书名:孽海情缘录 作者:糜诗 郁念云X南宫策,魔女和大侠的故事……《孽海情缘录》的上部。 PS:下部已发,名为《布衣侠女》。 ☆、卷前语 《孽海情缘录》最开始其实是为我的基友写的,来来去去已经有将近七年的时间,故事的下部已经完结,可是在写下部的过程中,竟然莫名的喜欢上了南宫大侠和这个魔女的故事,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开了下脑洞,最后已然收不住了,所以干脆将孽海情缘录分为上下两部,上部讲魔女和大侠的故事,下部再讲为基友所创建的人物。 《飘絮》这文最开始在其他网站上发过,就在10年的时候,可惜后面一直没有写完,再加上该网站出了问题,这次索性在这里再次开坑,这次应该会继续写下去,也当是圆了我的一个梦,圆了基友的一个梦。 文章的前些章应该和以前和以前的没太大变化,后面更新的时间不确定,总之是不会坑(基友乱入:之前你就已经前后拖了四年了!!!!)好吧,抚额,反正会填的。 恩,这次这个不会像前面的那些,有什么签到其他地方或者干脆删文的,这个纯粹就是承载一段回忆,恩,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下面进入正文好了。 ☆、第一章 柳城 望前尘渺渺,后事已如烟。 却是个嗔痴仇怨,原来都看不见。 却是个嗔痴仇怨,原来都已不见。 ——《飘絮》 南宫策第一次来到柳城时,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一心寻亲的毛头小子。那时他正因寻亲之事毫无头绪而烦恼,买了一小壶酒想借酒浇愁,刚一转角又被一个姑娘迎面撞来,将酒葫芦撞得跌到地上,壶儿在地上“咕咕——”的打了几个转。顺着坡就下去了。等南宫策捡起来瞧时。乖乖,刚打的酒就喝了一口便只剩下几滴了。 南宫策摇摇壶,不甘心的把那几滴也尽数的搜罗到自己的腹里。 这才想起找那个姑娘算账。 只是回头看去,那里还有个人影子! 南宫策垂头丧气的捏捏自己瘪瘪的钱袋。 寻亲之路,前路可真是“艰难险阻”啊! 南宫策无奈的索性靠着一棵古柳坐下来,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思索着后面的路应该怎么走。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的涌上了一层睡意。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想凑到一起“拉家常”。南宫策打打呵欠,深深的吸了口气。刚吸进去,南宫策就忍不住咳了出来——一大股辛辣味扑面而来,刺激的人直掉泪。 南宫策这里眼睛迷蒙成一团,忽然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南宫策躲闪不及,心里暗自叫糟。却忽听得那身影忽的“唔”了一声,便在自己身前重重的倒下了。 南宫策赶忙定眼看时,那身影肩上一只柳叶镖已没入了大半截。一袭青衫将红艳艳的鲜血衬托的格外妖艳。那身影强撑着起来,却终是支撑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前方却又是一记凌厉的掌风席卷而来。南宫策还来不及多想,便被那身影一推。 “快走。” 接着,南宫策便见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推在一起。但刚才那身影显然是支持不住了。那光洁的脸上渗出些细细密密的汗珠来,嘴角也带有一丝红。初出江湖的人总是会少些顾虑的,正义感爆棚起来,理智什么的统统靠边站。于是,南宫策看不下去了,这不是摆明了倚强凌弱么,人家的功力根本就使不上来,没见着这样欺负人的!更何况刚才那人也帮自己挡了一镖,还推开自己让自己先走。怎么说这事儿,自己都不能做事不管。这么想着,手上也就蓄力,开始向后来的那人打去。 南宫策虽说是初出茅庐,但一身武艺也不是盖的。那啥,自古深山藏高人,南宫策的师傅便也是一位高人。 对方见着南宫策出手,小小的“咦”了一声。但来不及说话,便被那身影纠缠着。那人见南宫策帮他,手上愈发的下了狠劲儿。加上南宫策那“滔滔不绝”的招式连绵而来,对方自知敌不过他们二人联手,匆匆使个假式,赶忙趁对方防守的空隙逃走。 那人见着对方走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落了下来。身子也渐渐地软了下去,眼睛一翻,晕了。 只是。为什么南宫策总觉得那人晕之前还向自己投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当然,现在的情况南宫策也不想去想那些了。 躺在地上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容貌清秀,如江南的小桥流水一般,给人以宁谧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南宫策觉得很舒服。 他摸过那姑娘的脉搏。心下一惊。 这姑娘气海里的真气四处横流,情况十分糟糕! 南宫策皱皱眉头,终究还是忍不住打算帮她一把。就给她调理调理真气吧,这么想着,南宫策便把那姑娘扶了起来,在一旁寻个隐秘的地儿,开始运气帮那姑娘调理起来。 气流运行了两周天,南宫策觉得这姑娘体内的真气已渐渐的稳定下来了。正才准备收手,忽然觉得手下传来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紧接着天旋地转,南宫策只觉的又一大鼓气力正抓着自己,慢慢地把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体内吸附出去。南宫策眉头一紧。他已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真气的流逝,如泄闸了的洪水般,想收也收不住。南宫策心下着急,就这么一砸眼的功夫,体内的真气易流失了一小半了。在这么下去。真气不保,苦习十年的功夫全都得从头再来了。南宫策奋力的想抵制住这股强大的吸附力。但都是徒劳。 末了,汗水已将南宫策的衣衫尽数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在这絮落满天的时节里。南宫策正真切的感受着——没有功力保护的寒苦。 他斜躺在地上,想着自己的寻亲路,想着这十来年修习武艺的辛苦,瞬间有点悲从中来的感觉,眼睛也渐渐有些湿润。 好在那姑娘的气息可算是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她也渐渐的睁开了眼睛。她深深的吐纳一番,为自己忽然增长的功力欢喜异常。愉快的起身便走。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已泫然欲泣的南宫策。南宫策心下一片冰凉。 那姑娘高高兴兴地跑了几步,这才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神情哀戚。心下疑惑,一看南宫策的面容,忽然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来。前前后后合在一起,那姑娘心下顿时明白了。 姑娘小心地俯下身来推推他。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的又走过来问他:“你……怎么了?” 南宫策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便坐了起来。 那姑娘一愣。 南宫策缓缓的道:“大丈夫行走于世,自当顶天立地。是我没有问你身上有什么功夫在先,便自发帮你调息内力。武功尽失,也算是增长了一次江湖阅历。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姑娘“啊”了一声。显然是对南宫策这番见解惊到了。 这个人,一看就是才入江湖的。连功力被自己吸走了都不知道!那姑娘忽然就有了一种“骗了小孩子”的感觉了。这种感觉让姑娘很是不安。原本这时候甩袖而去是最好的,但一看见南宫策的眼睛,那姑娘一时半会儿竟难以忍心就此离去,只得讪讪的说:“对不起哦。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响,又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的功力全失……不要紧吧。” 南宫策一愣,紧接着便怒了。“什么叫不要紧!让你功力全失了看看!” 那姑娘一愣。紧接着也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冷笑道。“凶什么凶!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行走于世没什么大不了的。哼,还不是就嘴上说说!”说完这一句,那姑娘也觉得之前心中的那一股感觉已消失得无影无终了。转身便要走。 那南宫策只管低了头,喃喃的道:“我还说,有了这一身武艺来寻找自己的父母也会方便得多。” “我什么也不会,就一手武艺能拿的出手。现在,却连武艺也没有了……” “我又拿什么去找我的父母,去给我的父母看……” 那姑娘渐渐的停了下来,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她本来就有些心虚了,这些年栽在自己手上的人不知有多少个,但都是些大奸大恶之人。这么一个纯良的人,她自己委实不愿伤他。那姑娘转了好几个念头来,该怎么处理这个意料之外的人,着实有些麻烦。少顷,她看着他。忽然一笑。 “谁说你什么也不会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说放弃就放弃?只要人活着,有什么大不了的!武功什么的自然还可以慢慢的学回来。心法招式什么的你又没忘了!” 南宫策看着她。 “你不是要找父母么?起来!大不了我帮你找就是了。你那功夫我也有法子帮你在半年内找回来!” “至于这半年内么……” “你要是觉得什么事儿都不能做的话——横竖我新开了家客栈,你便到那里打打下手也还是可以的。” “怎么说你也救了我。我现在拿了你的武功,却又不能还你。怎么说也欠你一份情。我便帮你,只当是换你的这份情好吧?” 那姑娘眨眨眼睛,说不出的灵动。 南宫策有些犹疑。“怎么个打下手法?” “自然是跑跑堂,擦桌子抹椅子,你要能算算写字,做个账房先生也是好的。” 南宫策连连点头:“这些都会,就是算算写字也是会的!” 那姑娘一笑“那就好办了,你就做账房先生好了。这个活儿你做的好了,自然多的是你的好处。你还怕自己没有一技之长?” 南宫策怔了怔。 “只算个算术,会不会太简单了。” 那姑娘一笑:“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账房先生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你要是做不好,我可得把你赶下那个位子来,让你到柴房挑水烧柴去。” 遇到这么小白的江湖人,那姑娘实在就如看了蜃楼般讶异。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的,怎么这些基本的东西你都不知道?” 南宫策摸摸头。 “以前都在紫霞山里,这还是第一次出来。” 那姑娘嗟磋不已。紫霞山可是江湖第一奇人冯老道人的住所。这怪人之怪果真不同凡响,还要把自己的徒弟也弄得这般怪异! “就连外界的人都没见着几个?” 南宫策点点头。那姑娘脸上露出一份同情来。 清风吹来,那姑娘立于一片飘柔的柳絮之中。笑靥如花。 “我叫郁念云,你呢?” “南宫策。” “南宫策?那我就叫你南宫大哥吧。”青衣翩翩,如梦似幻。 “你又不知道我的年纪,怎么就觉得我一定比你大呢。”恍惚间南宫策似乎听见自己这么嘀咕了一句。 郁念云狡黠一笑。 “我说你是,你就是啦。” 末了。她拍拍南宫策的肩。 “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就认了吧。比我大你也是哥,比我小你也得是哥。” ☆、第二章 潋滟晴方 这么一番波折,南宫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直到跟着郁念云到了她口中所说的新开的客栈。 客栈确实是新开的!郁念云一点儿也没骗自己!这门上的朱漆都还活着呢,还有比它更新的客栈? 郁念云将他引荐给里面忙活着的诸位。 一袭红衣,长得颇为灵秀可爱的叫做红缨。一身劲装带着些干练的紫衣女子叫做影月。这两个都是客栈的主力。影月更是这客栈名义上的老板。 南宫策很是疑惑这老板怎么不是郁念云。但他也只这么一想罢了。郁念云只管利利索索的把自己的事儿安排下去。 “账房先生现在就是他了,影月你照看着点儿就成。红缨去给他收拾一间屋子来,待会儿过来带他到处熟悉一下。哎,那个桌子就不用上色了,是我要用在北屋地,上了色就不好看了。” 这最后一句明显就脱离了“南宫策”了。这么一说,人倒也就往那边漆匠堆里去了。 影月便对南宫策做出一个请来。让他跟自己到里面去坐。 南宫策点点头。两眼向那郁念云一望。郁念云一时已全身心的融入到客栈筹备事宜中去了。南宫策无奈,只得跟了影月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南宫策都把自己的屋子看了,郁念云才找了过来。只是,一见面说的那句话着实让南宫策有些不好消化。 她说:“我有些急事要去处理一下,你自己先熟悉熟悉这里。” 南宫策只“哦”了一声,郁念云转眼就没了人影了。 这算什么? 南宫策郁卒。 带到地方就甩手了?她还答应的事呢?帮自己找父母。还有武功。就都不管了?南宫策一时无言。 最起码,也让自己知道去哪了,去多久吧。 不过,她既然不说,或许也就是很快就要回来吧。应该。是的! 因客栈还未正式开张,房屋也被人收拾的妥帖。南宫策此刻倒也无所事事,脑里乱作一片,也静不下来。索性溜达出来想找些事做,横竖缓和一下。 只是外面一众干活的人都只让他歇着。 “客栈里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楼——老板让人看了日子,说三日后是个好日子。那时候开张。横竖就这点活了,也没什么好做的,倒是客栈的名字还没有想,南宫先生若是有空,便帮着寻思一个吧。”说话的正是影月。笑容大方得体。既然是账房先生,索性也就唤他南宫先生了。 南宫策点点头。取名?这倒也是个费脑子的活儿。一面想着一面也就踱了出来。 这客栈却是建在渡头附近,三面里环着水。原本倒也没有的,就渡头还离这里还有百米开外的距离呢,更何况建在高地上。倒是为了使客栈显的别致清雅,又特意的改造了一番,将正面的坡度缓了,伴着山的一面种了些杨柳,楼层亦屹立如山,中规中矩。另一面则在水上支起些木架子来,上面亭台轩榭,就势而造。边上又搭了一些小筑。 也将下面的水缓了,又开了两道暗沟通水,这一边种上些荷花芦苇来。原本河面也就不急,映着对岸的青山绿水,真真儿让人觉得入了桃源之境。 这番一改造,除却后面依山开了一条到市集的便捷小路。颇有些像是大户人家的别院了。 南宫策暗暗称奇。心下也便细细盘算起来。 这边想着脚下也就不紧不慢,沿着河道随意的走着。 这边正才想着,忽听得有人大声“喂!”了一下,叫着“注意脚下!”。 南宫策一顿,忙正眼看自己脚下。一方小水坑,虽然不大,但若是一脚踩下去,那也有的自己的狼狈劲儿了。 南宫策抬头看时,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河边上握了竹竿钓鱼。此刻正朝着自己笑道:“想什么呢,都不看路了啊。” 正这时候,南宫策忽然看见那水面上的浮子动了两下,忙笑着指着那浮子道:“你先把你手上的东西处理了吧。” 那年轻人“啊”了一声,忙站起身来提线捉鱼。这鱼倒也有些分量,轻易拉不出来,那年轻人只管暗暗的往浅处扯,手上再暗暗地用个巧劲儿,一下子便将那鱼提了出来。却是一条江鲤,一尺有余。 那年轻人喜不自胜。 “我坐这里大半个时辰了。总算还是有些收获的。” 又看看这条鱼,连连笑道:“不错,这么大一条,倒也不辜负我在这里枯坐大半个时辰。” 南宫策也一笑。 “也算是上天看你乐于助人,特地补偿你地。” 那年轻人一斜眼。 “可别说什么上天不上天的,上天这个东西管得太偏,我啊,要不起它这个管法。” 南宫策“哦?”了一声。 “倒也不是说什么神神鬼鬼的,不过就是个说法罢了,何必较真。” 那年轻人便把鱼收好,一面在勾上穿蚯蚓,一面道:“我倒也不是较真,只是最近烦心的事有些多了。哎!实在不自在!” 说着又摇摇头。把鱼线抛到河里,又开始稳坐钓鱼台。 南宫策也就在旁边坐下来。 “我听得大家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做人,还是要想开些好。不然烦的始终都是自己,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你倒很是豁达。”那人笑着偏过头来,“道理大家都是懂得,但是,心里不舒服也不是想想开就能舒服了的。总之呢,也就是一时堵在那里,缓和缓和就好了。”说到后面,那年轻人眯了眯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南宫策不由点头。 “说的也是。” 他看看这水,不由皱了眉。 “要舒缓心情呢,在这里钓鱼是不行的。”那年轻人看他。 “得去那边,你看这边水深,但其实鱼量不行的。鱼也得有它的食物。来这里的鱼都明白着呢,这么深的水,怎么可能还有一截儿蚯蚓在上面挂着,明显就是陷阱,鱼也不笨的。”南宫策说得一本正经。末了还道:“换做是你你也不会上当吧。”一句话就把那人堵在那儿了。 那人眯眯眼睛,有些犹疑。却见南宫策的表情不像说假,也便收了东西。就冲那最后一句也得试试看不是。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若一条也钓不上来,你可的请我吃饭!” 南宫策一笑:“行!但若是钓上来了,你就可的请我了。” 那年轻人大笑的勾住南宫策的肩,拿了钓具往南宫策说的那里去,一面道:“保管没问题!” 两人又收拾了一下坐下,摆好东西,放好鱼线,两人都开始全神贯注的盯起水面来。不大会儿,果真钓出一条鲤鱼来。只是只有一寸长短。 那年轻人摇摇头。 “太小了。” 一面将眼斜斜的看向南宫策。 南宫策只管夺了竿子放了那鱼又钓。 那年轻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这么放了它,它岂不是会告诉自己的同伴?”这人之前都还说鱼也不笨呢。 南宫策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你只管瞧就好了,没问题的。”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浮子一动。两人都是一喜。 “有了!” 赶忙拉了上来,竟又是一条一尺多长的草鱼。 那年轻人这下可是真的喜不自胜了,嘴都合不上,只管叫着:“再来,再来。” 两人又开始一通鼓弄。 直到鱼篓里渐渐的满了起来,那年轻人这才罢手。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那年轻人收好了东西。 “今儿可真要谢谢你。怎么说,这鱼也有你一半的功劳,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心中那一块郁气给散了。走,我们到别梦楼喝酒去。” 南宫策也觉心中畅快,两人只管勾肩搭背,开始到别梦楼喝酒去。 南宫策此刻有些尴尬了。 那人说是到别梦楼喝酒,自己也就当是个喝酒的酒楼罢了,却没有想到它其实是个……呃……青楼。 眼见着老鸨围着自己吹嘘着“我们这里的姑娘,保管让你满意……”那一头一脸的粉,都要把人给呛死。倒是那年轻人只管立在一旁,那老鸨倒也不去烦他,由得他气定神闲,看这南宫策在这一头弄得焦头烂额。 南宫策尴尬的笑笑,连忙拉了那个年轻人低声耳语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来的是这种地方!” 那年轻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也低声道:“原来你是外地人。” 南宫策很想翻一个白眼给他看,但此刻显然不是翻白眼的时候。 “废话,你听口音也听得出来吧。” 那年轻人“嘻嘻”一笑。“听不出,我也是外地来的。” 南宫策只想吐血了。你连别梦楼都知道,也比我呆的时间长了。就不信你没听过正宗的本地话。 那年轻人看南宫策尴尬的样子,也不捉弄了。 “我也就逗你玩玩,看你是不是那种轻浮子弟罢了,别在意。” 一面说,一面掏出一张银票来塞到老鸨的手中。 “老规矩,一间雅致点的小屋,一桌子好菜,再上些愁空山来。” 老鸨高高兴兴地领了钱,直说“明白明白”便下去吩咐了。 南宫策才舒了一口气。 ☆、第三章 酒中味 两人坐到雅间里,倒也是正经的小雅间,就一套桌子椅子,开了个小窗,可以看见外面的人来人往。一个红衣姑娘娉娉袅袅的走了进来,端着酒壶酒盏。倒也只管将东西放下便退了出去,没说一句话。 那年轻人忙着倒好了酒,一面地给南宫策一面道:“我带你到这里来,倒也是真心喝酒的。这里的‘愁空山’味道最是独特,比一般的喝的那些什么‘女儿红’,‘竹叶青’味道甘醇多了。” 南宫策只狐疑的看着他:“可别告诉我,你知道这地方就是为了喝几口酒的。” “那是当然!”确确定定,板上钉钉,那是一脸严肃认真,眼里都写的是,“要不是这口酒,我还不得来这种地方呢。” 南宫策哑然。想到前面见着那老鸨时的情景,当时还很疑惑,现在也算明白了。合着这人来这里讨酒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此人……此作为……委实……不凡! 南宫策做个揖,深表佩服。 那年轻人笑嘻嘻的赶紧喝上一口酒,一面直赞叹着“好酒,好酒!” 南宫策也拿起杯子来,先是浅浅的喝上一口,接着便是一口闷了。 其味过是甘醇可口,带着一股清香,一喝到口里,只觉得清香入府,说不出的淋漓畅快! 那年轻人笑嘻嘻的凑过头来。 “你别看这是一家青楼,里面倒也颇有些人物。我在这世上摸爬滚打了近十年,见得事儿可多了。就是这种温柔乡,里面的奇人异士更是多了去。就酿这酒的,那也是一奇人,每年就卖的酒,就得这个数,还都只是酿酒的方子!”说着,那年轻人比出一个“三”来。 南宫策一伙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估算道:“三百……恩,三千两银子?”光这个数,就已经够让南宫策这种“草民”心惊的了。谁料那年轻人摇摇头说出一个让南宫策胆儿都晃悠起来了的数字。 “三十万两。” “啊!”南宫策被吓到了。手都有些哆嗦了。 “那,那这,这一小壶儿酒,可得多少银子?” 那年轻人潇洒地把腿伸到凳上,慢悠悠的捶着。 “也不是很多,只三百两银子。” 南宫策手下一个不稳,登时洒出几滴来。此刻南宫策又没了武功,慌忙中,只觉得滴到地上那几滴水一般的东西,那不是酒水,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年轻人见状只安慰道:“没事儿,说了我请的,你不用担心。” “可……”南宫策只说了一个可字,便说不下去了。这话要是说出来,倒显得自己太不懂礼貌规矩了。却是不自禁的正襟危坐起来,唯恐手中的酒再洒了一滴去。 那年轻人见状颇为好笑,也不说什么了。很是体贴的跳过这个话题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南……南宫策。”南宫策说话有些不稳。许是刚才被吓住了的后遗症。 那年轻人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却又道:“没听过。” 南宫策道:“我从紫霞山出来才两个月的功夫地。” “紫霞山?冯老道人是你的师父?” 南宫策点点头。那年轻人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来。想来这冯老道的“盛名”已让天下人见怪不怪了。毕竟什么奇怪的事,只要跟他沾上了边那都不叫奇怪! 末了,却是笑看着南宫策道:“那你想来也猜不到我是谁了?” 南宫策继续点点头。 那年轻人道:“你以后但要听的人说爱酒如命,还能为酒一掷千金的,那说的一定就是我了。” 南宫策咋舌。确实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酒鬼。只是——他真有那么出名么? 那年轻人倒是不理会南宫策如何反应了,只管把杯慢慢的满上,一面说:“我就是酒鬼冯欢,江湖人称‘酒中仙’。” 南宫策点点头。 “我也算的是你的前辈啦。” 南宫策一愣。冯欢挑了一只右眼看向他。 “那你倒说说你下午在江边想什么事呢,那么心不在焉的?” 南宫策放想起取名儿的这一茬来。因而把取名的事儿说了。冯欢抚抚酒杯,很是正经的看着南宫策。 “可有好酒?” 南宫策不解。 冯欢有些不耐烦。 “你不是说新开了家客栈么。那客栈里的酒——” 南宫策摇摇头。 冯欢一挑眉。 “怎么可能——” 南宫策知他是会意会错了。只管解释道:“倒不是说没有,只是我才第一天来,还不知道里面具体的情况。铺子说的是三天后开张。这酒——委实还不清楚。” 冯欢方才作罢。 “我倒也瞧见了渡头旁新开了一家铺子,倒是修的别致,不像是一般的客栈。你也还是注意一点,若只是客栈,何必费这劳什子事,修修改改那么大一通,弄得跟皇家别院似的。” “这我倒也想过。但这也许就是东家的不同之处吧,想着别致一点,倒也让自家客栈扬名。” 冯欢笑道:“你是刚见着世面的,会这么想到也怪不着你,只是事情定不会这么简单的,你还是注意一些为妙。” 南宫策垂首:“我注意便是,横竖也是一条谋生的路子。不管什么原因,横竖我的主意不变就是。” “什么主意?”见南宫策不再说下去了,冯欢也只得打个哈哈。 “对了,还要给那客栈起名呢。” 南宫策向他看来。 “客栈的名字还是不要太叼,到底是老百姓要让熟知的,就找一些简单常见的字,意思浅显,也就好了,但这家客栈怎么看还是有些太过修饰了,名字也不能太俗,最好能雅俗共赏才好。” 南宫策点点头。 “那,以你的看法,应该取个什么?” 冯欢轻敲着桌面,慢慢想着。少顷道:“便叫做晴方吧。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正好和那里的景致相映成趣。” 南宫策抚掌大笑:“确实不错!这不,水光,山色都有了,就差一个晴方了。” 冯欢也笑:“你既然喜欢便好,到时只管说与他们听,取不取这个名儿倒无所谓,横竖是自己的心意,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南宫策回到客栈时,夜已经深了。醺醺然的摸索回来,刚一进门,便见着红缨正牵着马往后面走去,影月正从郁念云手上拿了包裹下去。门口好一些人候着。 南宫策不经意皱了眉,这番阵势,倒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又忽然想起冯欢的那些话来,心下不知怎的竟有些不舒坦。但这也只是一想罢了。直接说出来的人那是傻子。 郁念云倒也瞧见了扶着门框的南宫策。那一身的酒气隔着十步开外都问的出来。郁念云皱了皱眉,冷笑一声,朝南宫策挥挥手。也不说话,只管往里面走。南宫策只得跟上。 郁念云一径儿走到拐角的账房去了。 南宫策只道她是要给自己说些关于账文的规定,因道:“下午影月姑娘已经吩咐了。” 郁念云一挑眉——“哦?” “影月说你下午想找些事情做?” 南宫策点头。 “那现在喝的这醉醺醺的就是出去找的事儿了?” 南宫策张张嘴,郁念云又是一声冷笑。 “还是别梦楼的愁空山,想来这花酒喝得也真是舒坦。” 南宫策顿在那里,想反驳的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怎么知道?”说完又觉出不对,直想咬断自己的舌根! 郁念云道:“我可不就知道么,你要说酒,我一闻气味便知道它的来路。” 南宫策不再言语了,只等她的下文。 “你也不用想些其他了。你只管把你父母的事告诉我,早些把你父母找出来,你也好早些滚蛋,我们从此两清。” 南宫策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郁念云只管整理着案上不多的几张纸。 南宫策有些愤懑的道:“我自问没做错什么!” “是,你没有错。”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郁念云“哼”了一声。 “本姑娘说你能做你就能做,说你不能!你就不能!” “你——”南宫策气结!“真是蛮不讲理!”说完便拂袖而去。 郁念云喝道——“站住!你去哪里!我说过你能走了么!” 南宫策道:“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横竖都是你说了算。不是么?” 郁念云气急反笑。 “你这是怪我了?” “不敢!” 郁念云眼中射出一道冷光来。 “南宫策。我以为你和他们还有什么不同,原来也都是一样。不过——” 南宫策不知她说的他们是谁,但此时的郁念云,还是不要惹的好。因而也不再说话。 郁念云轻轻地笑开,只是笑意只凝在脸上,眼里依旧是一片冰冷。 “我郁念云从来是说到做到的。你的父母,你的武功,我都会帮你找回来的。” “但奉劝你一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惺惺作态的样子了!你仔细不要惹我!” 南宫策胸膛起起伏伏,那一股子气再也压不下来。登时反身便拿了桌上的纸笔,写下“晴方”两个字来。 “郁姑娘,我也不知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惺惺作态了。我南宫策亦是顶天立地的一男儿,做错事我一定会认。就算你心情不好也别这般无礼取闹。这是我今儿答应影月姑娘给客栈想的名字,留在这里,用于不用取决于你!” ☆、第四章 烂漫紫霞 郁念云只管看着案上那一页纸。 “晴方”两个字,方正大气。黑黑的墨渍映着烛火一跳一跳的射到眼里。一时间,郁念云竟怔在了那里。直到影月进来。 “什么事?” 影月道:“我今儿瞧见了醉鬼冯欢。” “哦?”郁念云有些诧异。“他怎么在这儿?你确定?” 影月点点头。 “不会错的。我听下面的人来说,他们去查南宫策的底,正好看见了他们下午一处去了别梦楼。” “南宫策?”郁念云心下一动。“他是和冯欢一起?”说罢再看看桌上的纸,墨渍已经干了,郁念云却觉得更加扎眼了。 “原来我想错了。” “我只当他和那些臭男人一样。但既然和冯欢处在了一处,想来是我怪错他了。” 影月不解。只管继续听下去。 郁念云却转了道:“你让人去查查冯欢来柳城的原因。门主知道我在这里落了脚,何必又派出他来?” “已经让人查去了。”影月道。 “最近北边也不大安宁,那边的四姑请你去一趟。” 郁念云点点头。 “正好了,也可以顺道去一趟紫霞山看看。南宫策的事你自己掂量着办就好。” “哦,对了。你再拿盒九灯丸给他。” 影月一愣。 “九灯丸?” 郁念云看她一脸惊诧。不由好笑。 “凡事都有另外的,他既救了我一命,我也不好把他怎样。横竖我答应了他帮他,就一定会做到的。至于以后么,大不了我想个法子,收为己用,他依旧对我们没有害处。这人刚出世面,纯着呢。” 影月只得按下心中的疑虑。正要退下,郁念云却又道:“你去把红缨叫来。” 影月愣了一愣,接着也便明白了过来。郁念云想是知道自己冤枉了南宫策,又拉不下脸来。也就趁着事儿早些避避,顺便看看能不能查到南宫策父母的线索,日后回来,也好相处些。 郁念云心中也确实这么想的,她素来心高气傲,哪肯为这事儿道歉地,自然是先缓一缓的好。 因而她第二日就带了红缨一起向“北边”奔去。顺便上上紫霞山,好从南宫策师傅那儿找些线索。 紫霞山距柳城有一个多月的脚程,不过骑马可就快多了。郁念云也不急,一面处理这手头上的事情,一面盘算着各种人物关系谱。慢慢的驱马过去。等到了紫霞山,已过去了大半个月。 她摸摸刚到手要送给那冯道人的礼想着,明儿就要去见见这传闻中曾叱咤一时的“游方浪子”了,今晚可得好好的养足了精神。 紫霞山名为紫霞,郁念云深深的怀疑是不是与这成片成片的紫色茅草有关系。从上山郁念云就注意到了,这一层一层的茅草长得个又绿又高,山下的已开始冒了个头,嫩嫩的,就像丝绸一般,映着阳光,泛着点点的光泽。自然山上也不是全是茅草的,到半山腰,便被树木渐渐的取代了。 郁念云望望天上的日头,想着这夏天果真不是奔波的时候,这还没有入伏呢,也能生生把人晒掉一层皮!倒也幸好自己有内功护体,也不是那么狼狈。 好容易郁念云看见南宫策所说的那个茅屋了,郁念云忙仔细地周正了衣服,再把脸上的汗擦擦干净,方才提了礼,上前拜门。 “晚辈郁念云,前来拜会冯老前辈。” 茅屋门户大开,自然是有人的。果然,里面传出一阵笑声。 “我这里久不来人,倒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郁念云笑:“前辈威名晚辈早已久仰,希望这次冒昧前来,没有打扰到前辈的清修。” 里面传出一声大笑,不一时,走出一名男子,虽鬓已星星,但气韵刚健,不减风采。 冯道人道:“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什么清修不清修地。进来坐吧。” 郁念云不由一笑:“前辈哪里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话说的很是诚恳,确实是郁念云心底的想法。 冯道人依旧大笑。“多年不问江湖事,真真是风云变幻,后浪推前浪,若我这老头子没有记错,你便是江湖人称‘快意恩仇,前后不计’的‘血凤凰’吧。” 郁念云一惊。“竟还有这般的说法!” 冯道人笑道:“果真是前后不计,只管做自己的,也不管别人的说法了。” 郁念云道:“这世间恩怨曲直原本也就不是那么容易说清的,又何必计较这些虚名。” 冯道人连连叫好! “这一席话我也是用了近十年的功夫才捉摸透了,倒是你这小女娃子通透豁达!” 郁念云只笑不言。 冯道人叹一口气。“要不是听人说你师父是阮妹,我原本是不会见你的,你应该知道,外面对你的说法……委实糟糕!” 郁念云道:“我是把这一切早抛开在外了,我管不住别人的嘴,但好歹还管得住自己的耳朵。” 冯道人笑道:“此刻见了你,倒觉得那些都是闲言碎语了。本来人生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是我不大明白,你一个女孩儿家,为什么非要在这江湖之中争。” 郁念云道:“前辈也听得人说了,我是‘快意恩仇,前后不计’的,而江湖就是这么一个快意恩仇的地方。” 冯道人点头不语。额头上却是渐渐的渗出一些汗珠来。脸上的笑也渐渐的挂不住了。 郁念云把头一偏,惊诧道:“前辈你这是怎么了?”眼睛里却是闪现出一抹无辜。冯道人登时横眉竖目起来。 “好你个——”好你个什么?郁念云眨眨眼睛看着他,那神情,直把个冯道人气的,只是这会儿腹里绞也似的痛,话都说不利索了。自知在这么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赶忙一咬牙,大声吼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作死么,还不快出来救我。” 郁念云故作惊诧道:“哎呀呀,原来四下里有高手啊。此刻我这小命儿可难保了。”一面说,一面紧张很似的直摸着脖子四下瞧着。只把那个“冯道人”给气的,都快把腹里的那一阵痛给盖过去了。 冯道人见自己这么一声吼,外面竟还是没有人进来,不由心下一虚,说话的声音都是有一丝没一丝地,也不是倒是痛的还是心虚的。 他气息微弱得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郁念云一笑:“怪就要怪你们自作聪明,冯老前辈我虽然不认识,但有关他的是我可是知道的。你这易容的功夫倒是不错,只是说话么——我可是听人说过,冯老前辈是山东那边的人,你虽然极力模仿着那山东口音,但还是带着一股子川味儿的,我好歹也是在蜀川呆过一段时间的。你这一声出来,可不就把你给出卖了。” “冯道人”醒悟过来,心下登时叫悔不迭。口内涌上一股腥甜来,“冯道人”禁不住,登时“噗——”的一声喷到地上。郁念云嫌恶的退开一些。 “冯道人”一口血吐出来,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凉了,立刻也不顾什么尊严了。只管伏在地上不住的哀求。 “姑奶奶,郁大姑娘,郁大尊者,饶我一命吧。我们也只是受命于人的,还求你开开恩啊。” 郁念云冷冷一笑:“开恩?你们有谁对我开过恩么?”这么说着,不知是想到了过往什么,连眼睛都笼上了一层狠戾。 她一脚踩到那“冯道人”脸上。 “你们这些人的话是最信不过的,你以为我还是初入江湖的黄毛小丫头么!不要说你,但要是妨碍了我的人,他们都得死!” 郁念云缓缓地将话说完,一脚把“冯道人”踢开,手上领了包裹就走,也不管地上那人的死活了。 “冯道人”圆睁了双眼,脸上还印着一个脚印,嘴里不停地用出血,只是此刻的血尽已都变作了黑色! 郁念云下了紫霞山,迎面一阵清风徐来,郁念云深吸了一口气,那浑身散发的一股阴冷才终于渐渐淡了下来。郁念云定了定神。看来这冯道人多半是出外游行了,才让人钻了空子进来。那人的同伙多半是瞧着情况不妙已经逃了。 想到这里,郁念云不由一阵冷笑。 还说江湖是最重朋友道义的,在强敌面前还不是不堪一击!他们是不是朋友倒不知道,不过好歹是一根弦上的蚂蚱,也这般只知保命! 郁念云回望一眼这紫霞山,阳光已渐渐地向山后靠去,照的这芦草都看不真切了,唯看见一段段高孤剪影,在阳光中书写着自己的痕迹。忽而一阵风来,郁念云顿时脸上色变。急急袖间一拂,反手向后扫去,身子也同时向下一弯,一把黑剑从上穿过,那人见着郁念云的动作,也不右向左偏了一偏,这边方才抵住,脚下忽然腾出一条“灰龙”,郁念云向腰间一摸,便是一只寸长的笛子,也不知是摸了哪处玄机,笛身一变,便是一截亮晃晃的软剑! 郁念云见地下起变,背后有有风声将近,忙向后放招,脚下也不含糊,回退数尺,直把后面那人逼得一个踉跄。脚下的长龙减了声势,登时被收了回去,偷袭不成,几人忙赶到一起,却是绿红蓝黄四人。 郁念云冷笑道:“想来方才在山上跑出来的四只小虫就是几位了。” 那四人一听顿时变色。原来那四人却是江湖上素来以“四神兽”之名而行走的。最是厌恶别人说他们为虫!此刻郁念云明显也看出了他们的来路,不由又气又恼,齐齐的向郁念云打来。 “叫你尝尝我们四人的厉害!” ☆、第五章 突变 那四人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原来那四人却是江湖上素来以“四神兽”之名而行走的。最是厌恶别人说他们为虫!此刻郁念云明显也看出了他们的来路,不由又气又恼,齐齐的向郁念云打来。 “叫你尝尝我们四人的厉害!” 朱雀使一条九节鞭,专攻郁念云中下路。玄武两手铁爪专于近攻,袭她上路。青龙用一口青钢剑,白虎一把回云刀,联起手来,一左一右,乱其基本!这四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到也让郁念云一阵吃紧。只管先将招式一一化下,寻其缝隙。 转眼已过了百招,郁念云心念一转,手上使一个粘字诀,将那玄武的铁爪死死粘住。玄武一惊,那三人也是一乱,紧接着却又变换了阵势,由青龙白虎二人一齐袭来,转于近攻。玄武手上一变,那铁爪背后竟一下子拖出一条铁链来。郁念云没有防备,险些向后倒去,玄武趁机向后一退,和朱雀一齐进行远攻! 郁念云因那一下一时乱了阵脚,又被白虎青龙二人连连夹攻,情况一时紧迫。青龙趁机一剑刺刀郁念云肩上,登时肩上腥红一片。那三人见着青龙得手,赶忙加紧了攻势!郁念云慌乱不跌,心中连连叫苦,招式却是一招急是一招,渐渐的也有些跟不上力。 白虎眼光一转,频频出手,只管对着郁念云手上的肩膀下手!郁念云心叫不好,却又被那三人拖着,一时杀的一阵眼红起来! 朱雀喜道:“她已经不行了,我们快些进攻,也好给住上交差!” 玄武应个好,竟也加入到近攻的阵势中来。 郁念云横扫一剑,眼里都要冒出火来。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下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四个人一齐向郁念云胸前袭去! 但听得一声长啸夹杂着一阵惨叫。疾风过处,地上已没了五人的踪影,唯看见被压倒的芦草上一团艳艳的红。 却说这边,南宫策知道郁念云是何时走的,但那时只是想着,她应该又是出去办什么事吧。江湖中人嘛,可以理解的。但一连走了三天,就连这晴方客栈开张,都不见郁念云的身影,南宫策不由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问,好容易把这个问题说给了影月。影月却是一笑:“客栈打得是我的招牌,郁……郁姐姐不参加是可以的。” 南宫策点点头,不再说话。 影月悄悄的斜了眼去看他,见他一脸深思的表情。想了一想道:“昨晚我倒也不清楚什么事,但郁……姐姐这个人素来是面冷心热的,偏生又性子傲,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对,还得你多担待些,她这人,就算是知道自己错了也拉不下那个脸来跟你赔不是的。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不一般。” 南宫策道:“不过是我救了她一次,她也帮我一次罢了。” 影月捏捏鼻子:“我反正是该说的说了,你要这么想我也管不着你。这是她给你的九灯丸,恢复功力用的。这可是神药,好多人想要都要不来的。” 南宫策接了来看了看“既是神药,又如此难得,还是别浪费在我这个粗人身上了。”说罢竟又搁下慢慢地转过身走了。 影月嘟嘟嘴,看着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九灯丸叹了口气。“也罢,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一切随缘吧。” 次日一早。影月正梳了头发往外走,就看见南宫策在院中扎着一个结结实实的马步,头顶上顶着一壶水就连肩膀上也放着两个碗,都不知他是怎么弄上去的。影月揉了揉眼,再三确定着眼前这一幕的真假性。终于很是服气的竖竖手指。 倒没想着这么一个功力尽失的人还能直接一来就顶水支碗地。 影月偏了偏头想了一想,便踱着方步笑着过来道:“先生一介书生,倒还会扎这么稳得马步,着实厉害,之前是影月看走眼了。看样子先生倒是很想习武,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些,但看样子还是有一些基本功的。先生若是想要习武,尽管告诉我影月,我一定会帮你的。” 南宫策开始听的还很无语,听到后面却是有了些兴趣。因道:“倒没见过老板你的武艺,不知老板你走的是哪个路数?”一声“老板”,分明带上了些调笑的意味。影月也只笑笑,径直把手从扶栏上一撑,便从二楼轻轻的落到院中。 影月笑道:“横竖我早上起来也是要练一会儿的,此刻便让你瞧瞧。” 说罢,吐出一个架子,只管舞着双拳,一招一式的比划开来。 她舞的是一套江南贺家的别梦拳。拳法婉转中带着一份刚烈。看着很是花哨,但内家一看便知道,这的有很好的内功基底,通过控制气流,一招一式,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叫人摸不着头脑。但要是你被一招击中,便会觉得一股气流暗暗的拉住了你,让你无处着力,然后便被猛地一反,若是正打在关键,定叫你气血翻涌,伤及肺腑! 南宫策头上肩上都顶着东西呢,也不好有太多的动作,只管连声叫好!他这一身武艺虽然是失去了,但好歹也算的是半个行家了,毕竟冯道人览毕天下武艺,会的基本上都传给了自己,不会的也都向自己讲解了个中玄机。这别梦拳南宫策就听得自己师父夸赞过几次。 “看着轻浮无力,实则力道暗藏,伤人于无形。要想练好一套别梦拳,没深厚的功底是不行的。” 此刻影月上来便武一套别梦拳,可见也是个武学行家。 南宫策因道:“好一手别梦拳,以前只听的人说过,今儿见了,才知道很么叫做名不虚传。力道无中生有,有中化无,真真变化万千,叫人难以应对。” 影月一顿。“原来你竟是个高手!” 之前只道是郁念云误噬了南宫策的功力,又留下南宫策一命是因为南宫策功夫平平,没有妨害。可今儿如此轻易便敲出了自己的路数劲道,不是武功曾到了一定境界的是看不出来的。这么一想,影月心下惊异万分。 南宫策道:“我从八岁就开始学武了……” 影月的眼珠转了两转,心念顿生,却又惊疑不定,只管两眼瞧着南宫策道:“那你武功是怎么失去的?” 南宫策道:“就前几日碰见了郁姑娘。当时她受了重伤,气息混乱,我便帮她调理,谁知道……” 影月从听到前半句便变了脸色了,嘴张了又和,合了又张,几度欲言,却都是说不出话来。反倒是那南宫策笑道:“也是我失误了。才到这江湖中来,竟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事先应当问问才对。江湖如此之大,自然是什么套路的功夫都是有的……” 影月这时才明白郁念云为何对这南宫策不一般了。影月摇摇头不欲再听他说了,赶忙道:“好了好了,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去。你功夫的事,是可以慢慢恢复的。这九灯丸你还是收着去用,反正是郁姐姐给的,她心中有愧,你不用反而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南宫策笑道:“自然不会乱说的,郁姑娘还救我一次,我怎会乱肆说她。这个药我是真的不能收,也不敢收,如此贵重的东西……” 影月瞪了眼。 南宫策只得伸手接来。 影月方才满意的点点头走了。 一晃便过了半个多月,南宫策渐渐地已能把基本套路的精髓发挥出来了。但这些都只是个皮毛罢了。但要想将这一身的武艺尽数学回来,少说也得花个一年半载的工夫。影月在一旁给与指点,倒也帮南宫策省了些事。 这半个多月,竟没再见过郁念云回来,南宫策不由有些好奇,但也只按在心底,没有明问出来。许是有什么大事吧,人家的事,总不好瞎管。这日南宫策刚在后山练了一套鹤拳,刚回到客栈就看见一道红影奔了进来。 身形几闪,便拦住了正要下楼的影月。南宫策这才瞧见这红影原来就是一直跟在郁念云身旁的红缨。南宫策下意识的感觉到,定是郁念云出了什么事了,不然红缨也不会这么慌张地跑回来。念头这么一转,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移去了几分。 红缨却只管和影月耳语了几句,南宫策失去了功力,如何能够听到。只见影月脸色一变惊诧道:“真的?”南宫策心下按叫了一声糟。 却又听得红缨道:“现在情况还不大确定,我先来和你说一声,门主那边还急等着我回去呢。” 影月点点头。 “你去吧。” 说罢影月便向南宫策走来。也不送红缨出去。 南宫策站在那里,叫一声:“影月姑娘。” 影月道:“郁姐姐既然信得过你,让你来做这账房先生,我也就相信你。刚才红缨说上面出了些事,我要回去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你料理着。这半个月来你的能力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希望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能把这里的事情也都处理好。” 南宫策心下一动道:“上面出了事?可是郁姑娘?” ☆、第六章 不觉于此 南宫策心下一动道:“上面出了事?可是郁姑娘?” 影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事情以后再告诉你吧。” 这里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了红缨的喊声。却是红缨牵了马出来,正等着和影月一起走呢。 影月道了声告辞,出门上马而去。 南宫策站在当地,愣愣的看那尘土渐渐地归回了土地。撇了撇头自言自语的道:“什么都不告诉我,又说是相信我……” 嘴上这么嘀咕了两句,终究还是只能向账房走去。负责打点前面的掌事张六刚才已听得影月吩咐给南宫策的那些话,赶忙下去传话。倒省了南宫策好些事情。 南宫策坐在房里点了几下账,总觉得定不下心来。那一阵接着一阵“砰砰——”跳动的声音,像一面小鼓,打在自己的胸腔之中。南宫策揉揉头,决定到下面去走走。 柳城也算是一座比较大的城市了。又特别是这渡头,渡头的那一侧便是镇守荆州的要地“逢西关”。晴方客栈在这边下脚已有大半个月,来往商旅自然都愿意在这里投宿地。打个尖也好,住宿也罢。横竖生意是好的。更何况建造的又别致,就算是来看看景致也是不错的。 账房建在一楼拐角。南宫策出来的时候已是正午,一出来便看见负责卖些干粮伙食的生意正忙。南宫策也不说什么,只沿了道边走边看。遇见几个跑堂的伙计也只跟自己点点头便忙活去了。南宫策正才想到厨房里去看看情况,忽然觉得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便看见一个大大的酒壶。酒壶摇了两下移了下来,露出冯欢那张笑盈盈的脸来。 “我还想去找你呢,可巧就看见了。怎样,请一壶酒?” 南宫策也不由笑开,自上次一别,两人可是许久不见了,不由想念冯欢的酒。这酒鬼,但要是他的酒,那定是好的。因而南宫策顺手一把夺过他的酒壶来,打开闻了一闻。 “有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你这好酒浑酒都往一个壶里装,也不怕暴敛天物?” 冯欢哈哈一笑。“酒香哪怕巷子深?” 南宫策不置可否。 “原想着你这壶里应该是有些好东西的,没想到竟是个空的,倒真是到这儿来讨酒喝,一滴都不肯留给我。” 冯欢笑道:“好歹你也当了大半个月的账房先生了,找你要好酒,自然是不会差的。只可惜郁念云这丫头不在这里,不然把她找来一起喝上几杯也是好的。” 南宫策听言不由一惊。他与冯欢相识原也只有大半个月前那一次溪河边之遇。喝了几杯酒之后,两人便散了。一直也没见过,他如何知道郁念云的事地?转念一想,也觉得没事。原本两人都是江湖中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认识了呢。 南宫策也不去想它了,只一笑置之。只管向冯欢讨要好酒来。口里嚷道:“你什么好酒没喝过,倒是给我些才好。” 冯欢嘻嘻笑着把酒壶扔给他。“喝!喝!有我在,还有剩酒的道理,快快把你们这儿的招牌酒上来吧。说不定我喝的一高兴,再给你说几个柳城里有好酒的地方,指不定再请你喝上一顿呢。” 南宫策无奈的摇摇头,指着冯欢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也罢,我倒是知道我们这里有一种叫做‘梨花薄’的酒,只是还没喝过,今儿你来了也正好尝尝。只是话说在前面,如果入不了你的口,你也别责怪。” 冯欢一笑。 “有酒就好,有酒就好!再说了,有郁念云那丫头在的地方,那酒也差不到哪里去!” 南宫策忙让人去拿酒来。至于为什么有郁念云在的地方就有好酒的话,南宫策也不多问,横竖这酒鬼这会儿高兴着,待会儿慢慢的套就是了。 下面的人应了,不一时酒便上了桌。 两个人坐在一个近水的小榭里,两面都开了窗,对着渡头,冯欢连连叹妙。 一见着酒上了桌。冯欢的眼睛便是一亮,忙不迭的提了壶拿到鼻前一嗅。 “好酒,果是好酒。香气袭人清冽。” 然后对着壶嘴便是一口。南宫策瞠目结舌。 冯欢笑道:“这酒滋味甘而不烈,醇而不腥,浅而不薄,芳而不腻。好酒!好酒!想来又是花婆婆的手艺。却不知这酒又叫做什么名字?” 南宫策哭笑不得:“梨花薄。” “对,对!你才说了。”冯欢大笑:“我这个人,只记得好酒的名儿,刚才你只一说,又没见着,自然记不着。” 又啧啧叹道——“郁念云这丫头果真有好本事,居然能得到花婆婆最新酿造的手笔给自己的客栈用上。不知花了多少钱两?” 南宫策正才想问冯欢关于郁念云的一些事,冷不防被他扔来的这个问题问住了。 “多少钱两?” 南宫策很是奇怪。账上的酒目来历去向都记着一笔账,唯独这梨花薄。账本上只记了它酿造用的原料。想来是自家酿造的。忽然又想起上次在别梦楼里冯欢给自己所说的那个靠买酿酒方子一年赚三十万两的人来。因道:“我们就一个方子,记载着所需原料。至于这方子的来历,我就不知道了。应当是我来之前就已经预定好了吧。” 冯欢把玩着酒盏。 “那倒也是。chun情只到梨花薄……我们只管喝酒便是。” 南宫策道:“你既然和郁姑娘认识,下次问她也是可以。” 冯欢一双眼转了几转。“这丫头,指不定都把我忘得个一干二净了。都小半年不见了。”复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句:“见不着她,我便找不到新鲜的酒,着实无趣。” 南宫策惊奇的看着他:“你的酒是郁姑娘帮你寻得?” 冯欢道:“算是,也不是。主要是她一出现,准有好酒。我也是刚知道这家客栈是她开的。既然是她开的,过来寻酒总没错的。”说完冯欢还眨眨眼,好不滑稽。 南宫策道:“这我倒不清楚。郁姑娘半月前出去了一次就没有回来,你要找她恐怕还要些时日。更何况她们那里好像又出了些事……” 一听到出事,冯欢便正坐了起来。 “什么事?谁出了事?” 南宫策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她随身的那个红缨行动间很是匆忙,想来定是出什么大事了。或许——是郁姑娘出了事也不可知。”说到后面,他终是把自己担心地说了出来。 冯欢道:“郁念云这丫头是不可能出事的。她那么机灵一丫头。” 南宫策不再说话,只双眼愣愣的盯着手中的杯子瞧。 两人各自喝酒。间或着谈上两句,顺便给对方添上一杯。酒过三巡,外面忽然吵吵闹闹好一阵声响。两人一愣,互望一眼。外面的声响却是越发的大了起来。南宫策赶忙起身,一出门便觉一道劲风迎面袭来,南宫策慌忙抵挡。但此刻他显然已经忘却自己功力全失的这件事,慌忙一挡,南宫策就禁不住,腹内好一阵气流翻滚,口里腥甜一片,一口便喷了出来,洒下红晕点点。门外却是八尺有余好壮一条汉子! 那汉子也没料到这人会禁不住,顿了一顿,却又看见冯欢。 冯欢见着南宫策出手相抗,原没料的有这事故,此刻见南宫策喷出一口血来,方知不妙。正过来将人扶起,那汉子却冲着冯欢道:“你就是这晴方客栈的管事吧。” 冯欢不予理会。 那汉子也再不敢贸然出手。只打两鼻孔哼出一阵气来。 “我也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历,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东家在河岸开了十多年的客栈了,断没有让你们这些人抢了去的生意!” 南宫策皱眉。这汉子的目的已然知晓了。定是见生意都被自己这边的抢了,心里不服,前来滋事罢了。 那汉子还一脸得意的道:“你们这些书生,别以为会握两个笔杆子就了不得了。我们东家可是江湖上飘惯了的人。今儿就先给你们提个醒儿,该怎么办你自己也明白。不然惹怒了我们,你们可就不好收场了。” 丢下这一句,那汉子便走了。冯欢不由摇头嗤笑道:“莽夫!” 南宫策道:“早听的说对面那家任记客栈有一个高壮威猛的侄子,想来就是他了。” 冯欢很是惊异。 “侄子?呵,倒是一口一个东家的,让人以为有多大的来头呢。” 南宫策道:“我也是一时不妨着了。以后断没有让他得逞的道理。自古生意都是天下人的,其实他一家就霸占了去的。”说到这儿,南宫策不由咳了两声。那一掌正打在胸腔上,呼吸起来好一阵难受。不由心下郁郁。 “也不知郁姑娘他们出了什么事。万一对方动起武来,客栈可就遭殃了。到时影月姑娘回来都不好交差了。”说到这里南宫策不由一阵苦笑。 冯欢只是一笑。 “你不用管他,他们也就嘴上说说,让他打他还不敢呢!你只管看,过两日,他们就连声儿都不敢吱了。” ☆、第七章 夜晕 一时两人也都没那个心情继续喝酒了。冯欢只管淘了满满的一壶“梨花薄”带走不提。 这边南宫策摸摸头,有些醺醺然了。喝了两盏茶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着账房里还有账务要核对呢,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脑袋晕晕的处理完账务已经是掌灯时节了。有人送上的饭点搁在一旁都已经凉了。南宫策咂咂嘴,随意刨了两口便回到房里仰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一直到了半夜,南宫策才伸了伸腿,翻了两个身,却是睡不下去了。一肚子的酒水憋得难受。南宫策皱了皱眉——酒喝多了就是不好,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呢,却又睡不下,着实让人难受。南宫策又翻了一下身,实在有些受不了了,翻开被子正想下床,忽然间的门口一个人影一晃。南宫策揉揉眼睛,心下一磕——不好,有情况!是谁?手也就搁在被子上不动了,一动不动的赶忙躺好,暗暗地调好了呼吸,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脑子里开始翻腾着如何应对的法子来。 门被人轻轻的推开,发出很小的声响,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分,不仔细听都听不见。随后那身影便直直的向床这边过来。南宫策心念急转。今晚的月色很好,把房里的东西都照的明白,没理由一进来就直直的往人床上奔啊,又不是采花贼,就算猜错了点,自己一身这么大的酒气,也应该分辨的出来自己不是“花”吧。更何况,自己才出来几天,自己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啊。想到这里,南宫策忽然想起自己武功尽失这一事来,不由暗自叫糟!自己功夫都没有了还在这里挺着装个屁!拿什么跟人家对抗啊,万一人家二话不说上来就拿你性命,岂不只有受死的份儿! 南宫策这里才一转念,那人已经近了。 南宫策心下一横,还是保命要紧!这么一想,心下也就有了计较。 那黑影果真过来伸手便向床上抓去!南宫策忽然一跃而起扬手就是一记“看镖!”来人一晃,忙向后仰去。却是一记虚招! 南宫策已然跳下床来向外奔去,一面高声喊道:“来人啊——有贼——” 来人一慌,忙伸手就要往南宫策背后抓去。南宫策虽说功力尽失,但那都是些内力没了,基本的招式还是在的。眼角瞥见那人抓来,忙向下一伏,继续往外奔,嘴里也一刻不停地喊着“救命——” 来人有些怒了,偏生又有些顾忌似的不敢伤了南宫策,几次抓不着,外面也传来了三三两两的人声往这边来了。那人也不再纠缠了,只有些气急败坏的瞪了南宫策一眼,忙开了窗口跳了出去。南宫策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那一瞪是别有深意的,但又说不上来。 此刻外面也赶来了五六个人,一齐进了屋子。南宫策跑到那窗前往外一看,除了茫茫的一片月色,再没半个人影了。 ☆、第八章 千机丝蛊 月色如霜,将整个天地笼罩的冷冷清清。西天中一轮圆润的明月将屋檐下的身影拉得拉长。 那人喝一口老酒,看一眼夜里的湖光山色,似乎惬意到了极点,又倒挂在那屋檐下,闲闲的闭上了眼睛。 少顷,阵风吹来,那人睁了睁眼道:“如何。” 一时间,一旁的老榕树上竟传来了回话。 “没有带出来,他是醒的,一时大意,失了手。” 屋檐下倒挂的那人闷一口酒。 “算了,也不好把他怎样,你先下去吧。” 树上那人应个“是”,便再也没声儿了。 屋檐下的人跃下地来,懒懒的靠在柱上望着远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月光把他的一张脸映的个轮廓分明,一眉一眼都暴露的清清楚楚。 却是冯欢! 冯欢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酒壶好一会儿终是笑出声来。 “南宫策。” “这是天意注定让我帮不上你了,以后可别怪我坐视不理了。” 自言自语了两句过后,冯欢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罢了罢了。我只饮酒,不管其他。” “天之所然奈何意,缘分天作捉弄人。”复又长叹一声,凌空而去。 晚上经过这么一闹,南宫策好容易将来的人都打发了回去,头却是越发的晕沉了。一切处理完毕,南宫策在床上躺好,不消半刻,便要睡过去了。只是,这只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事实上,南宫策还是没有睡着。倒不是又来了很么人,或者出了什么事。只是南宫策刚一觉睡得晕晕乎乎的,忽然便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蠕动,那麻麻痒痒的感觉,惹的南宫策根本就睡不下。用手摸摸,却又什么也没有,但手上那麻麻痒痒的感觉却还是真实的存在着。 南宫策万分头疼的掌上灯,翻来覆去的把那只麻麻痒痒的右手手臂给露出来看。终于,南宫策发现了不对。 手臂上靠近血管的地方有一条青色的东西正微微的动着,南宫策一愣。闭了两下眼睛。这东西若不细看,南宫策准能把它当做是自己的血管了。这会儿倒也挺像,只是南宫策分明看见那东西旁边不就是自己的血管么,颜色有些浅,静静地,哪像这东西一样还微微的动着呢? 南宫策只觉从心底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就跟当年被蚂蟥蛰到了一样。 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来的,有什么危害么? 一连串的问题进入到南宫策的脑海中。心里的那股恶心还没有止住,忽然那东西猛地摆了两摆,便一动不动了。 南宫策心下一下子乱作一团,怎么回事。此刻方才想起,自己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不是找人么,怎么还自己个儿看了起来? 南宫策张了张嘴,又觉大晚上的大家刚被自己喊了一同才歇下,自己在这么一喊大伙儿若发现这玩意儿没什么事儿那不是让大家都想拿着块砖头扔死自己?南宫策摇摇头,用手按着那东西便穿了鞋就要往客栈里最见多识广的顾五叔那去问问。 刚一着地,忽然一阵冷风吹来,直把那窗户砰地一声吹开,直直的向南宫策扑面而来!南宫策忙往脸上一档。刚一放手,眼前的情形便让南宫策的魂魄悠悠直荡。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立在面前不过一米的地方,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这时节,披头散发,难免让人联想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南宫策就差叫一声了。 那披头散发的人却是抬眼看了一下南宫策。南宫策便静下来了。 这人虽然披头散发的,但只那一双眼一望,南宫策便心下一动。 “郁……郁姑娘?” 郁念云看向他。 “影月她人呢?” 南宫策一愣,忙道:“好像是上面出了事,然后影月姑娘就回去了。” “回去?”郁念云眸色一沉,南宫策才注意到郁念云的眸子尽隐隐有些泛红! “回哪里去?”郁念云冷冷一笑。“我们之间的事还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来挑拨!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语气中的狠戾把南宫策吓了一跳。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南宫策还能怎么说。郁念云却是一手掐住了南宫策的脖子道:“枉我还专程上了趟紫霞山,你却在这里搞鬼。影月素来和我一起,除了我的话谁也不听,上面算什么,上面出了事关她什么事。她岂会为了上面一句话就丢下这边的事情不管了!” 南宫策被掐得难受,但也怒火中烧起来了。 “你们的事我怎么知道。我只看见红缨姑娘忽然跑了回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影月姑娘便把客栈的事情交给了我急急忙忙得跟红缨走了,她们说话我又没听见,我如何知晓!信不信由你,不要总是莽莽撞撞的由你的性子怪人!” 郁念云愣了一愣。 “红缨?你是说红缨她回来过?” 南宫策没好气的点点头。 郁念云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下来。 “竟然是她!” 南宫策见状一转念。 “难道说——” 郁念云冷哼一声。 “我就说,影月断不会就这么走了,原来是红缨这个小蹄子在搞鬼,枉我如此信任她!” 南宫策摸摸被掐得生疼的脖子,有些无语。 郁念云却又是一愣,抓了他的手指着手臂上刚才那只小虫子道。 “这东西怎么回事?” 南宫策看了一眼。 “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半夜里麻麻痒痒的扰的人觉都睡不好,正要去找人问呢你就来了。一来就这么大声,扰的大家都睡不着。” 郁念云笑道:“大家到都睡得好呢,只有你,如果这东西再不弄出来的话,到就要真的睡不着了,而且是再也不用睡了。” 南宫策心下一紧。 “什么意思?” 郁念云笑道。 “先把手伸出来,我来帮你弄出来了再说。” 南宫策只得乖乖的伸出手来。 郁念云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再不似先前那般狠戾了。她从袖里取出一只盒子,打开闻了闻,便将南宫策的手扯了扯道:“很快的,虽然有点痛,但忍一忍就过去了。” 南宫策点点头。 “没事,我不怕痛。” 郁念云一挑眉,面上竟露出一丝笑意来,伸手揉了揉那东西所在的地方,又取出一把小刀来在那东西旁边开了个口子,然后便从那盒子挖出一些药膏来,抹在那伤口处。 南宫策只觉得这药膏抹在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把伤口的那一点子疼都盖过去了,不由纳闷——这很疼么?一点也不疼啊。 郁念云一笑。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般道:“马上就的疼了,可要好好忍忍。” 南宫策不以为意,只觉得手上稍稍有一点痒罢了。但马上南宫策就不得不相信郁念云的话了。这药膏竟慢慢地从伤口处渗了进去,一点一点的把那东西包住,然后便如一把盐撒在了伤口一般,一点一点磨人的疼。原本这样也就罢了,偏生不一时,南宫策竟觉得全身都麻麻痒痒了起来。然后南宫策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上一道又一道细长的东西向伤口处涌来,横冲直撞的,又是一股子磨人的疼,带着一点能酸倒人牙缝的感觉。 南宫策顿时领悟,疼算什么,磨人那才叫一个折磨呢。 郁念云一笑,看着一道又一道的东西涌到了那里,估计着差不多了后,竟拿出刀来,又在那里划出好长一条口子,然后不知又撒上了一把什么东西。那一团便如被泼了硫酸一般滋滋的冒着烟,那一股酸疼的感觉磨得南宫策都不想睁眼看。 郁念云又是一刀,手起刀落,划下一块布条来,拿刀背在伤口处一刮,又抹些膏药上去,便把布条缠上扎好。 南宫策此时方才把那一股子牙酸的滋味压了下去。 郁念云手上托着一团东西。 “要看看这刮下来的东西么?” 南宫策连连摇头。这东西看了,指不定几天都吃不下饭呢。 郁念云扑哧一笑。 “好了,就当是为我上次和这次的失礼赔罪了。也不找你要钱了。” 南宫策瞪她一眼。 “你也知道就好,以后好歹改一改。” 郁念云无所谓的摆摆手。 “没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更何况我最讨厌人背叛我了,难免有点失控。影月一走,这边的计划全乱了,之前的辛苦都成了白费,换做是你,你也不舒服吧。” 南宫策一顿,果断的抓住了重点。 “这边的计划?什么计划?” 郁念云一笑。 “以后再告诉你吧。计划乱了还可以再改,只要我知道这些人还在的就好,最起码,没有背叛我。” 南宫策一笑。“你这会儿倒比开始才进来那会儿好多了。大晚上的,披头散发这干什么。” 郁念云笑道:“这几天出了些事儿,赶得有点儿急,也就没注意。”说着也便自己用手盘起头发来。南宫策无奈的去拿自己的梳子给她。 “大晚上的,你待会儿不回去睡一会儿?” 郁念云摇摇头,忽然道:“对了,我上了一趟紫霞山,你师父却不在那里了。” ☆、第九章 由我不由他 “不在?”南宫策吃那一惊,连把要问这虫子是什么来由的事儿都抛在了脑后。 “他素来不出山的啊。” 郁念云道:“这我可不知。” 一面说着,一面手上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突然对南宫策一抬头道。“走吧。” “走?” 郁念云道:“不走干嘛?反正这边的事情这会儿也没什么用了,你跟我一起走,帮我打打下手也是好的,一面也可以探听你师父和你父母的下落不好么?” 南宫策愣愣的点点头。虽然脑子有点没有转过来这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因果关系。 两个人一人一骑,行走于苍茫天地间,黎明渐渐地来临,薄寒作最后的团聚。 南宫策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冀州。” 郁念云望望天色。 “前路很长,还需要你多尽些心。” 南宫策悠悠的扯扯马缰点头。憋了许久,该问的还是要问的。“我之前手臂上那些细细长长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呢?” 郁念云道:“那是千机丝蛊。” “蛊?”南宫策一怔。 “我听师父说过,好像是一种能控制人的东西。” 郁念云道:“那只算是一种功效。” “一种功效?” 郁念云点点头。 “控制人是不过最常见的一种罢了。原本它也是治人的良方,只是现在大多被用到些邪路上去了。” “那这个千机丝蛊……” 郁念云一笑“千机丝来自于漠北,取自于牵机毒。中毒的人死后便会和牵机毒的人的状态一样。然而毒性却比牵机毒更能让人痛不欲生。毕竟牵机毒会有个死,但千机蛊,只要施蛊的人不想让他死,他便是上天入地,想死也死不了。” “自裁都不行?” “不行。”郁念云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方才说了,蛊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 南宫策心头一颤。 “那……我中了这蛊,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郁念云道:“自然是施蛊的人暂时还用不到你。” 南宫策撇撇嘴。 “我一个刚出山头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可利用的,也值得专门给我下蛊?我可没发现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郁念云只一笑。 “可是我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出来不久我就遇见了你,然后便到这客栈来了。多余的人也只认识一个冯欢,他也没理由害我啊。”南宫策自言自语道。 郁念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这蛊应该就是近两日下的,蛊虫还长得不够成熟呢。” 南宫策苦思冥想了一阵,依旧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摇头放弃。 郁念云又是一笑。 “放心,在我身边这些有的没的你都用不着担心。我可是闯荡了好些年的老江湖了,再没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地。” 南宫策点点头道:“那便都依你的吧。这些都慢慢的来就是。” 两人又一起往冀州赶去。 天黑的时分两人在一家名为施记的客栈落脚。把马匹丢给小二,南宫策惊讶的发现,郁念云竟非常熟络的和小二说话。而且一开口的话便是。 “那边怎么样?” 一听这话,南宫策便知道这施记八成也是郁念云手下的产业了。 小二看了看南宫策。见郁念云没有说话方道:“都好。” 郁念云点点头吩咐道。 “仔细点,有什么事情随时向我汇报。” 小二连连点头哈腰。嘴上应着是。 两人分别去房里歇了。过了一会儿,小二又来敲郁念云的门。请来了掌柜。 郁念云知他有事早在桌旁候着呢。一听这敲门声便开门让他进来。 掌柜汇报到。 “一切都还大好,只是前两日忽然来了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计划可能要推后些。” 郁念云道:“那老头子长什么样,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掌柜道:“我们这边接到尊者你的信号就开始下手,你说过的,但要是妨碍我们的尽杀不赦。” 郁念云道:“那定是有人逃脱了,还是被那老头子救走地?” “尊者圣明。” 郁念云一阵冷笑。 “继续说。” 掌柜道:“逃脱的那人是左部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叫做秦墨。” “任何一个差错都不可以,可别小看了小人物。” “小的明白”。 掌柜继续道:“最先被我们的人打伤了,晕了过去,我们也就没有在意,发现的时候,那个疯老头就出来了。说我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不公平。我们哪会和他多说,只管了结了了事,那人却直接出手要拦。我们便说‘江湖事江湖了’老人家是明白人,不要插手为好。那老人却不管,执意要救。偏生他的武功又是极高……” “好了。”郁念云挥手。“下面的我知道了。” 掌柜应个“是”。 郁念云道:“这会儿正是用人的时候,我姑且放过你这一次,这是相信你,下不为例。” 掌柜点头谢恩。 郁念云挥手。掌柜却并不下去,看看郁念云张口道:“之前……尊者让打听的事有着落了。” 郁念云一抬眼,示意他继续。 掌柜道:“这是南边给来的信函,尊者请过目。”一面说着,一面便从袖中抽出一页纸来递给郁念云。 郁念云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过。点点头。 “这事儿就先这样吧。” 掌柜有些犹豫。 “不找那两个人过来?” 郁念云道:“这是我自有定夺,以后会吩咐你的。” 掌柜方才告退。 郁念云重新摊开那张纸再看了看,却是将它慢慢移到了烛火之上,任它被火色一点点的吞噬,直到化为灰烬。 “南宫策。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她嘴边沁出一抹笑意。 “不过你的先帮我过了这个难关才行。” 月光将屋里照的清楚明白,也将南宫策房里的情形尽收眼底。一道墙旁,南宫策正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也不知做些什么。但地上一团团丢弃的纸团也足以昭显他此时心中的烦乱。 南宫策很烦。 是的,坐了一天的马,他实在是烦透了。 马他会骑,但只是会。以前都在山上,哪里这么整天的骑过马。一天的颠簸下来,南宫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抖散了,屁股和大腿更是被磨得生疼,偏偏在郁念云面前又不想太丢脸。好容易忍了下来,但前路漫漫,今天倒还不大厉害,撑得下去,可是明天呢,后天呢?照这个速度,冀州离这里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到的了得。所以南宫策此时正十分认真的在纸上盘算着应对之法——如何尽量减少颠簸摩擦之苦。只是画了一页又一页,否了一个又一个的主意,南宫策终究没有想出个好法子来。或者说有是有,只是要么太丢脸,要么无时间,要么费金钱。要知道,此刻的南宫策可是身无分文的,晴方客栈的工资还没发下来,自己便跟着郁念云离开了柳城,这一路可都是用的郁念云的钱。 南宫策无奈的扔了笔,有些认命的往床上一躺。 算了吧,还是趁着时间好好的休息才是,这样才有精力应对啊。 次日一早,南宫策摸摸那匹昨天都很是欣赏的高头大马。褐色的皮毛,强健的体魄,有力的四蹄…… 而今天…… 南宫策无奈的再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的骑马跑着。 郁念云有些奇怪。怎么昨天还能跟自己齐头并进的人今天总是要落后许多?因而渐渐放慢了马步,等着南宫策赶上来。 南宫策苦着一张脸过来了。 郁念云一看那样子便有些明白了。她素来我行我素的惯了,有什么想法登时也便说了出来。 “你骑不惯马?” 南宫策登时红了脸,嗫嚅道:“哪……哪有……”声音却是小的跟蚊子一样,明显的中气不足! 郁念云一笑。 “还装什么呢,这会儿你屁股指不定疼的跟什么样呢。” 南宫策一张脸涨得都要冒烟了。 郁念云依旧自顾自的道:“你还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呢,这有什么。”她的意思本来是,这事儿初学骑马的人大家都有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听在南宫策的耳朵里显然就变了一层意思了。他认为郁念云这般说来定是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住,有什么用。于是也不说话,之不动声色的撇过头去,腹里却是堵了一团子得气。 郁念云又道:“也罢,待会儿我便租个车子来,我这一路也有些事儿,你坐车到冀州去,我也差不多就到了。” 南宫策却是闷闷的道:“不用,这点儿苦我还是受得住。” 郁念云笑他:“你这会儿逞什么能呢。” 南宫策瞪她一眼,却是猛一喝马,一下子窜出老远去。 郁念云愣在当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她明白,自己定然是哪句话说错了,毕竟自己之前也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 只是郁念云思前想后了几番都不大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倒是南宫策渐渐慢了下来,两人依旧行在一处,只是都不再说话。 ☆、第十章 途中事 两人依旧行在一处,只是都不再说话。 南宫策少不得受了许多苦,又不好再说。郁念云也只由他,却是不动声色的扔给他一包银子。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南宫策摸着手上那包银子,想扔回去,终究还是收下,却是自己离开郁念云先往冀州去了。 马自然是不骑了,雇了辆马车,也把问路的事儿省了。 不料行至中途,南宫策正昏昏欲睡之际,又忽冒出一件事儿来。 马车前挡着一个汉子,满脸的胡茬已经让人看不出形容,但从声音上听这却是一个年轻人,左右不过二十岁的样子。他双手撑开拦住马车高喊道。 “大人行行好,救我一命!” 南宫策眉头都抖了两抖——大人? 车夫喝道:“什么大人!臭叫花子,要饭到其他地方要去,好狗还不挡道呢!” 那年轻人却是死死的拦着,并不让开。马夫一气,挥着手中的马边就是一鞭子扫去,正抽在那汉子的左脸,疼的那人“嘶——”的一声。 那人又道:“行行好吧,我家夫人要生了,许是难产,都疼了一天了,这里离城里又远,还请大人帮忙,带我们一程。” 马车这才注意到道旁的树下靠着一名妇人,整张脸疼的煞白如雪。 “奇了怪了,你们村里就没有接生婆么。” 那汉子似乎有些隐晦,低了头正才思索。南宫策听不下去了。 “先让他们进来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汉子连声称谢,一面忙去一旁把自己的妻子扶来。南宫策也早腾开了位置让那妇人躺上去。马车继续前进。 那汉子道:“实不相瞒,我两当初是为了避难逃到这山里来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本来过得挺好,偏生这次……” “哎!是我考虑不周!” 南宫策闭着眼。 “没事。” 那人道:“多谢恩人了。”一面又继续去照料他那妻子。 那妇人许是疼痛刚过,这会儿缓了一些,也不怎么叫痛,只闭了眼储存力气。听了那人的话喘着气微微地道:“江鄂,你扶我起来些,别唐突了恩人。” 那人听言应了一声,正要扶她起来些,南宫策却道:“不必了。你躺着吧。” 小小的马车里一时无言。 南宫策终是觉得有些别扭了,虽然那妇人不时低低的喘息着。 因试探的问道:“你姓江?” 那人道:“不,我姓苏,名江鄂。” “哦,苏江鄂,这名字倒是别致。你说你逃难,你是江湖中人?” 苏江鄂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因一些旧事。” 既是旧事,自然不好从提。南宫策倒也明白。正思忖着要在说些什么好呢,那妇人又开始疼了。苏江鄂免不得又是一番手忙脚乱。急忙轻声喊着。 “秋芳,在坚持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一面抽出帕子给她擦汗。南宫策不好多言,又重新闭上眼睛。 马车赶到城里,南宫策帮忙把那妇人送到医馆,那妇人的脸色已经相当的惨淡了。嘴唇都青了起来。南宫策一介外人看在眼里都不免为她纠一把心。 医馆大夫忙过来看诊问脉,把苏江鄂和南宫策又一齐赶了出来。苏江鄂见自己也插不进手了,只在外面干着急。 南宫策叹息了两声重新上了马车,一面祈祷着苏江鄂一家平安。 这种事,真真让南宫策束手无策,一个头两个大。只盼着快快到达冀州的好。 ☆、第一章 浮华宫公子 日正当午,暑气正煊。偌大的林子里充斥着知了烦躁的叫声。由于刚下过一场大雨,这林子里的湿气也浓郁的直直向人扑面而来。 这会儿还能在林子中行走自若,还不出汗的,也只有这些内力强厚的江湖人了。 两名带刀女子,一青一黑,并排走在前头。 脸上是一般的神色,*而又肃穆。 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名男子,身长七尺,面容清俊。只是额头上已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让他时不时就得挥一挥衣袖去擦,好不狼狈。这人定然是没多少武功内力的。 走了好一会儿,那男子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他擦把汗喘着粗气问前面的两人道:“我们都在这林子里绕了半天了,还有多久到啊。” “很快。” 又是很快! 南宫策很是无语,这句话上一次问你也是这么说的好吧。 南宫策看看这人重人的影子。又是一把大汗。 在这么下去,不中暑也要掉半条命了。好歹也体谅自己一个内力薄微的人吧。 似乎是自己也有些心虚了。南宫策一大早就到了冀州城,这会儿都到中午了还没到她们口中所说的很快就到的“西山”。 “真的很快了。”黑衣女子道:“你再忍忍就好。”一面不由心瞎嘀咕。本来很快的嘛,谁知道你武功不济。一面又不由想到,怎么尊者这次说的人这么弱呢? 南宫策无语望天,他能感受到这两位女子对自己满怀不解。自己还不解呢。郁念云说让自己帮她,可让自己一个武力不济的人参与这江湖中事,算什么意思呢。迎面又是一阵热辣辣的风,携着一大股子热热的湿气,扑的人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南宫策咳了两声,总之觉得头都有些晕了。 前面的人也终于发出一声让人如释重负的话来。 “到了。” 到了! 南宫策四下打量着。却只是一处不大的院落傍山建着。门口招着一面旗,上面一个狂草的大字——“西” 两名女子把南宫策带了进去。转转绕绕,却是在里屋墙壁上不知摸了些什么,一旁的木柜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接着便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来。 南宫策眉毛一挑——原来别有洞天。 不过这会儿的南宫策已无心思去关注那么多了。 外面湿气重,日头毒。都入了伏了,还能在日头下行走不停的走到午后,不中暑那是怪事! 内力深厚的人那是凭着内力抵住了。南宫策虽说自己练了一段时间内力补回来了些,但那也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些罢了,离深厚还差远了。好在之前那两人给了自己一粒丸药让自己服了,不然非得在半路就晕了不可。 这会儿南宫策的脑门已觉得晕晕乎乎的了,随着那两人三弯右拐绕了好一大通。南宫策也只是微微感叹这洞里别有洞天罢了。引水流觞,显然是另一个世界了。 两人将南宫策引到一间屋子里。屋子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南宫策想也不想一进屋边躺倒床上去。两人见状不好,只得又喂他吃了一粒丸药,南宫策方才觉得腹内那一番翻江倒海缓和了一些。 青衣女子道:“你先在这里歇着,晚上尊者就会回来了,到时我再来叫你。” 南宫策只管点了点头,也不去细想她口中所说的尊者到底是谁。 一觉醒来,南宫策只觉神清气爽。桌上放了一碗清亮莹润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入口的口感却是不错的。南宫策吃了一碗,只觉得精神劲儿十足。手中满满的,充盈着力量。 南宫策心下一动,不由坐下来引气归田,行转了几个周天,竟觉得功力又有好大一股推进。不由有些纳闷。不禁从怀里掏出那盒郁念云给的九灯丸来看。这里面的丸药他一粒也没吃过。倒不是他矫情,而是心下下意识的觉得内力功夫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按部就班的练来才好。可今儿这次,怎么觉得如吃了药一般,顿觉内力猛增呢? 南宫策正自疑惑。外面却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脚步声。想来也是给自己听的。那人在门口站定问道:“可起来了?快些把桌上的燕窝粥喝了随我去见尊者吧。”听声音却是那名黑衣女子。 南宫策应道:“好了,粥也喝了,现在就可以去。” 黑衣女子方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又看了一眼南宫策方才点点头道:“随我来吧。” 南宫策跟在黑衣女子身后不由纳罕。 “你们口中的尊者是……”虽然心中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还是要问一问的。 黑衣女子一笑:“你认识的,我们尊者姓郁。” 南宫策点头:“不知是哪门哪派?” 黑衣女子眼底流过一丝诧异,却也答道:“婆娑门,这里是西门总坛。” 南宫策原以为她会拒绝回答的,来的时候这两人可都是个闷葫芦,除了那两句“很快。”“真的很快。”都没再说一句话。此刻怎么又一问一答了? 黑衣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道:“尊者说了,你有什么问题都不用避讳,此后我们都是一路的。” 南宫策神色一变,却也只张张嘴罢了,慢慢的变成一个“哦”字。 黑衣女子将他引到一间小屋,看样子是吃饭的地方。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再无他物。郁念云坐在那里捧着个本子,对南宫策打声招呼,让他来坐。南宫策依言坐下。 郁念云抬头看他一眼道:“气色还不错。”接着又埋下头去看手中的本子。 南宫策干坐在那里闷闷的咳了两声。 有名女子上来询问:“尊者,饭菜备齐了。” 郁念云挥手让她送上来。 桌上又一径儿摆开三道小菜,两碗饭来。 郁念云示意南宫策一起吃。 南宫策捧着碗,只觉得闷闷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拿不准郁念云的意思,时而嫌弃自己不济,时而又同桌子吃饭。这是讨人嫌呢,还是自讨人嫌呢。 郁念云只管一筷子有一筷子的夹菜吃饭。速度上说一点儿也不含糊。就像这面前的饭菜都是一项任务,她只管尽快的灭掉它们。倒让南宫策不好下箸了,尴尴尬尬的顿在那里,看着一双筷子在三个盘里快速游走。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三两下搞定,停下箸,郁念云方抬起头来。也才发现南宫策那一脸的不自然。 她倒是挺洒脱的道:“没事儿,你慢慢吃就行。我这里还有好多事儿,省时间要紧。我就先在这里把要给你说的话说了。” 南宫策点头。 郁念云道:“我要你帮的忙很简单。你只需要装作一个人,待会儿我会让碧琳给你把那人的资料送去,你好好琢磨一下,明儿下午就要用到你了,有什么问题你也只管问碧琳就行。” 南宫策依旧点点头。慢悠悠的吃着面前的饭菜。 既然让自己装,自己就装呗。 郁念云交代完了起身便走,看样子又要去忙其他的事了。 南宫策回到屋里不久,果见着之前带他过来的那名青衣女子送了一叠子纸来。原来她叫碧琳。南宫策默默的记了。伸手接过那一叠东西。 碧琳立在一旁道:“你先看着,有什么问题问我。” 南宫策点点头,拿起第一张纸来。 世家公子,二十年岁,身长七尺,恩,倒是和自己挺符合的。名字。恩?名字? 南宫策一愣。 揉了揉眼睛,再三看了看。 名字那里赫然写着三个字——苏江鄂。 苏江鄂? 南宫策忽然想到来时路上那名年轻人,一脸的胡子,和画上这眉清目秀的样子比,少了几分纯粹,多了几分沧桑。不知怎的,南宫策忽然就想起了苏江鄂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我两当初是为了避难逃到这山里来的……”“因一些旧事。” 南宫策心下一跳。 这件事,看来并不简单呢。南宫策眯了眯眼。 “先生有什么问题?”碧琳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忽然变得精彩的神色道。先生这个称呼自然是郁念云让她们这么叫的。 南宫策回过神来摇摇头。继续往下看去。 苏江鄂。 冀州浮华宫宫主之子,一年前因违抗家命被家主废除武功,驱逐出家门…… 窗外一轮明月渐渐的隐进重云深处。烛火微微的撼动这夜的黑沉。 郁念云立于窗前,打开一幅画卷。画卷的色泽已经泛黄。郁念云笑着看着那幅画中的男子。 “陈讯啊陈讯,什么叫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有比这更能够见证的么?” “哼,你想让我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说!” “我郁念云从来是说到做到的,说一不二!” 一滴晶莹渐渐的从她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直至消失不见。 夜,不说话。尘世纷扰,红尘烦乱。云收月显,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第二章 裴琳 说到婆娑门,就不得不提提每年的七月半。 家家每年这会子都忙着为死去的亡灵烧纸佑福,婆娑门却是把这一日定做他们的“圣日”。 每年的这一天,婆娑门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聚集到冀州总部来,汇报各处的更动事变。而每三年更是要进行一次门主大选。 一来使上一任门主可以更好地接受大家的考验与评价。二来也起到一个督促的作用。 若是上任盟主通不过考验,则再由四位元老,五方大派的掌门共同见证推举下一任门主人选。再让这些人接受各项考验。最终由武艺决断。 而能与门主进行直接比试的,就是东西南北四派尊者。 也就是说,每一个尊者都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门主。 婆娑门的这个规矩既别致,又较好的约束了每任掌门,是以婆娑门纪律严谨,行为齐整,成为百年大派。 今年便又轮到了三年一度的大选。 婆娑门现任门主是上任门主裴琳的姐姐裴衢。而裴琳则成了南门的尊者。这两人虽说是姐妹,素来却是水火不容。虽然裴衢一年前因一场内乱折了一腿,但许多人都很是看好裴衢,南门一派很是不满。坚决dizhi让一个瘸子当婆娑门的门主。是以大肆抵押裴衢的中柱力量西门。 西门总坛与总部同在冀州,只是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往来倒也方便。裴衢很是喜欢郁念云,又有意栽培她做下一届的门主。因而南门的人更是将郁念云作为他们的主要攻击对象。郁念云第一次见着南宫策时,便是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 今年的婆娑门圣日,四方尊者门徒齐聚一堂。 裴衢一袭红衣,御风而来,正而落到中心的高台上。 门主大选显然是要放在各方汇报之前的。 随着四大元老的一声“门主考核开始”。众人都静了下来。 东长老开始宣读此人门主上任以来,做了哪些大事。是非功过,一一说来。 随后就是南长老开始宣读各方门徒的看法。 然后又由北长老与门主进行现场切磋。 最后便是西长老宣布审核结果。一切进行都还如意。 但让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女子继续支撑这个诺大的门派,于情于理,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裴琳已经立刻站了出来进行反对了。 “倒也不是我和我姐姐过不去。这也确实是为了姐姐着想。姐姐为了这个门派断了一条腿,婆娑门门人都有目共睹的。婆娑门事务繁多,姐姐若在继续做下去,那条腿别说再无可能好转,姐姐自己也劳神费力,难以忍受。倒不如趁着腿伤还有一点好转的机会先把这边放下,待身体调养好了也是可以的。四方尊者的位子,都是可以为姐姐留出。大大小小的事物,姐姐若是有什么法子也可以提。实在不必坐于高台之上,‘高处不胜寒’啊。” 一番说完,南门的人立刻表示赞同。一时之间,众皆小声议论起来。这裴琳倒是很会算计,连自己的姐姐也一点不留情面。 裴衢倒是不言不语,只管笑着看着裴琳说完,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四周的议论。四位长老和请来的昆仑,邙山等五派门主都开始商议起来。 裴衢看了一眼不远处静静立着的郁念云。又看看正冷冷的笑看着自己的裴琳。 忽然就开了口。 “我想——妹妹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这一声无疑是一记惊雷,打得众人都顿在那里,齐齐的看着中央的裴衢。 “我的身子我也明白。确实也受不了这么多事情。再让我做下去,我估计也不能带领婆娑门做出什么大事了。倒不如退位让贤的好。” “更何况,我也确实想医好自己的腿。多谢各位的支持了。” “不过,我心里倒是觉得——西门的尊者郁念云倒是很有能力接任这一位子。” “刷刷刷——”郁念云只觉得四下的眼光都掀起了一阵风来,正齐齐的向自己这边扫来。 郁念云平静的垂首。 “门主抬举。”不卑不亢,无惊无喜。倒也是个人物。四方长老在心里评定。 “就她?”裴琳不屑。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不就是去年救了姐姐一命侥幸得来了这个西门尊者的位子。要说资格。四方尊者中就她最没资格了吧。” “对啊。这郁念云去年忽然在西门中一跃而起,也没见着她有什么本事。指不定耍了什么手段呢。”有人悄声议论着。裴琳的脸上不由笑得更欢实了。 “姐姐你也不小了,可不能意气用事!” 裴衢依旧面容平静。只淡淡的看了一下众人。“是不是意气用事我不好说。只是当日西门内乱,上任的尊者带头造反,还险些害我性命。这都是郁念云一手稳定下来的。这一年来,西门也被她治理的井井有条。许多西门的老人都不再说话,甘心听她的派遣。我想,最起码,我是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一个乱作一团的场子打点的如此利落的。” 门主都这么说了,底下人还能怎么说。裴琳总不能说,自己就有这个本事吧。西门内乱,尊者带头造反,其间许多角落关系都牵扯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很快把情势扭转过来,就是把那些残余势力收拢过来也是一件难事。更何况那些残余势力还这般俯首相向? 裴琳没了话语。只道:“我们这些门派都离得远,倒也不清楚这些根底。行与不行,我觉得还是该按以往的规矩来吧。由长老提议,在进行筛选。郁念云么,姑且就做一个考虑。最后结果,还是要看本事。” “如此,甚好。”裴衢看向诸位长老道:“那便有劳诸位长老了。” 几位长老最终敲定了两人。 南门尊者裴琳,北门尊者顾溢。加上之前推出的西门尊者郁念云,三人正式进行考核。 正在比试即将开始之际。 场地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高喝——“且慢!” 罗衫青衣,风度翩翩。一名执扇男子御风而来,立于比试台上。 “在下认为,南门尊者裴琳,没有资格参加比试!”男子缓缓施礼道。声调高亢,让在场每一位都听得清楚分明,也让在场每一位一时都愣在了那里。 没有资格?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裴琳也很想问这个问题!火气上涌,登时想也不想的便对着那名男子的背影吼了出来。 “什么意思?”男子一笑。折扇一挥。 “我觉得裴大尊者应该很是明白这个原因才对。” 折扇慢慢的滑下,露出一张干净俊逸的面庞来。眉若峰聚,眼如寒星。裴琳的身躯登时一震。 “是你!” “裴大尊者原来还记得我啊。”男子故作惊讶的道。 “失敬失敬。” 裴琳憋红了一张脸,半天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四方的长老终于看不下去了。 “年轻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把折扇一收,又恭恭敬敬的施个礼道:“这个问题,我想裴尊者应该想自己来回答你们。” 说完把手一摊,只看着裴琳。 “我——”裴琳气得浑身发抖。 “我什么都没做过!” “我又没说你做过什么,不是让你自己说么。”男子无辜的摸摸鼻子。 “你——”裴琳气的直想跳脚。周围人只管看着她。裴琳到底还是要顾及自己的形象的。 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居然都发起青来。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别想诽谤我。” 男子只一笑,却是从胸前掏出一只小小的盒子来。 “我自然是不会诽谤你的。” 裴琳一见那个盒子,一张脸立刻变得雪白。竟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裴衢也不由一愣。 男子神色一变,道:“既然裴尊者不想说,那只好让我越俎代庖了。” 说着,他把手中那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珠子,通体发亮,上面居然还冒着丝丝寒气,人的手靠上去,便觉通体生寒。 几大长老各派门主,各大尊者,包括裴衢此刻都一齐站了起来。 “寒冰珠——”有人惊呼。 裴琳身子震了一震,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要跑,却被一旁眼明手快的顾溢抓住。 “裴琳!”裴衢红了眼大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 “婆娑门的至尊寒冰珠,怎么会在玄晶匣里。” 没有人比裴衢更明白这玄晶匣了。这是她们裴家世代相传的宝物。一直都在裴琳的手上。乃用上好的海底沉香木而做,生香活络,是件难得的宝物。纵然可以想做是裴琳不慎丢了。可她刚才那心虚的一跑,就已经证实了一切。 裴衢看着裴琳。 “婆娑门的至尊宝,上一次在西门叛乱中丢了,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我——”裴琳此刻却是泪流满面的看着裴衢。 “姐姐——” 裴衢心下一软,正要说话,却忽然觉得迎面便是一阵掌风袭来。下意识的想躲,却忘却了自己的右腿早已不能使力,脚下一软。裴衢登时便觉那一掌指向了自己的脑门,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小琳……” ☆、第三章 明天 “且慢——” 裴琳的那一掌终究是没有打下去,一方面是那男子已把她的手架住,另一方面,郁念云也发出一枚石子,将她的手腕震得一麻,也使不出力来。 既已如此,还能怎样?裴琳无奈,只得收了手。 她黯然的垂下头。 “不错,珠子,是我偷的。” 裴琳笑笑:“其实本来也是无所谓的。” “姐姐,你应该是明白我的。我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上一次为何要让我输得那么惨!” 惨?裴衢皱眉:“小琳——你有什么惨的!那——” “你不用说了——”裴琳打断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多说无益!”她的语气冰冷僵硬。在场几位长老无不摇头叹息。 “作孽!作孽!” “作孽?”裴琳冷笑道。 “我做了什么孽!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婆娑门好,都叫人欺负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还要忍么?” “话不是这么说的!”郁念云道:“那也要有个度!我们婆娑门好歹也是名门正派。你那做法,与邪教又和不同?” “正?”裴琳道。 “什么是正?啊?什么又是邪呢?对!匡扶正义是正!可是什么又叫做正义?无非都是大家心中的一杆秤罢了!大家说它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不是么?还不是每个具体的要求!可是古往今来大家想的就都是对的么?我看未必!” “裴琳!”裴衢气急!“休得胡说!” “我没胡说。”裴琳笑道。 “你赢了我,你做了门主。我不怪你。你一直以来就比我强,那次让我得手做了掌门,只是因为你正好误了一桩事罢了。不然这位子早就是你的了,我都明白。” “不过——你最不应该的,就是一上来就把我打压下去。” “那明明就是你做错了事好不好,不惩罚你一下怎么服众!”有人不满道。 “闭嘴!”裴琳喝道。 “我没有错!那一次要不是我及时把西华教的人杀了,我们婆娑门早就没了!” “执迷不悟啊,执迷不悟!”那男子摇摇扇子叹道:“你杀别人教中之人也就罢了,干嘛把些不相干的人也杀了,连小孩也杀。难不成还斩草除根啊。” 裴琳一挑眉。 “我就这么想的,怎么了。” 那男子无奈的耸肩。 “归根到底就是你刚愎自用!” 裴琳正要说话,那男子已道。 “其实裴大尊者呢,她拿寒冰珠也是迫不得已的。上次战败,她一心想着要拿回这个门主之位,把婆娑门发扬光大。她认为,自己姐姐做得到的事,她没理由做不到,而且可以做到更好。裴衢一上位就四处打压自己的威风,给自己下绊脚石,自己也要让她尝尝被人暗地里责骂的味道。裴大尊者,我说的,是也不是?” 裴琳一挑眉,淡淡的道:“疯子!” 那男子“扑哧——”一笑。“可不是么,有这样想法的人真是疯子!”那男子故意曲解她的话道。 裴琳抬眼看他。“我是说你是疯子!” “冯欢,你拿什么来指摘我?寒冰珠的事,你也有份。” 没错!来人正是冯欢!比之在柳城的酒中鬼,此刻的冯欢装扮出来,倒和之前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了。 冯欢一拍手。 “对!我也有份,可这还不是你挑唆我的,说什么你得到寒冰珠就帮我解决掉暗中追杀我的人。” “可你现在变卦。” “可你也没帮我解决掉杀我的人啊。”冯欢颇为无辜的摊手道。“你说的苏家的人你已经摆平了,保管以后不会有人再找我的麻烦,可为什么昨晚还是有自称是苏家的人来找我索命呢?” “苏家?”裴琳一惊。 “不对啊,明明——”裴琳四下一看,心里骤然明朗起来。“原来如此,我中计了。” 裴衢不解。 裴琳看着她冷笑道:“所以说什么对错都是虚妄吧。姐姐,你可得好好的注意你身边的人。” 冯欢依旧摇了扇子,笑的一派春风。裴琳冷冷的把身一转。 “不就是废去一身功夫,逐出婆娑门么。来吧!”裴琳说的是婆娑门对待叛徒的规矩。在场众人自然都很明了。裴衢看看几大长老。偷取门中至宝,也算的是一种背叛了。这罪,无法推脱。但若废掉裴琳一身的功夫,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么!裴衢担忧的看着裴琳。 东长老无奈的对裴衢道:“事已至此,事已至此啊。” “小琳——”裴衢念道。 裴琳脸上展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姐姐。我不恨你了。我只恨我自己,没那个本事!连许多浅显的东西,都看不透。你也别帮我说什么话,我这是自愿受罚的。” “可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也没跟姐姐说啊。” 裴琳摇摇头。 “不用了。”到这里,却是苦笑。 “东长老,有劳了。”裴琳闭上了眼睛。 话音落,手掌起。东长老一掌震碎她的琵琶骨,多年经营,一朝散尽。 裴琳闷闷的“啊”了一声,却是经受不住,喷出一大口血来,刺眼的红色喷到光洁的石板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裴衢的脸上挂满了泪,她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裴琳慢慢的咽下口中的血,竟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小琳——”终究是血亲,裴衢又怎忍看她离去。裴琳回过头,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投在一旁立着的郁念云身上。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起一抹讥笑。 “郁大尊者,你且保重!”末了,但听得细微的“彭——”裴琳转身竟一头直直的朝壁上撞去,顿时头破血流! “小琳——”裴衢惊呼! “尊者——”裴琳的下属皆大呼。四大长老和各门派的掌门都面面厮觑。今天一日内事端太多,变化太大。好多是还没有弄清楚,竟然就这样草草的了结了? 郁念云心头蓦地就暗了一暗,说不上什么滋味,就感觉心被死死的揪着,难以平复。裴琳最后的那一句话是个什么意思?郁念云总觉得里面大有文章。她以为是一种警告,细细的一想,竟然又觉得是一种暗示了。她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呢? 郁念云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景。裴琳说的话,裴琳看的人。心头很是不解,但心里莫名的烦乱又催促着她——不能掉以轻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场好好的大会最终草草收场。裴衢带了裴琳的尸首下去,场中各人也只有散的散,谈的谈。守在后面的南宫策没看见前面的情形只得悄声问郁念云道:“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散了?” 郁念云摇摇头,浑身都彰显着不对劲。 南宫策不好多问。 “看来今天是用不着我了。” 郁念云这才反应过来。因而笑道:“对,明天应该就可以了吧。”她话中的语气竟然都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来。南宫策不由深深纳罕起来。 ☆、第四章 苏江鄂 裴琳一事事了,大会从新开始,往来门派人数众多,自然也不能再拖下去。 裴衢淡淡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我只想去守着妹妹的亡灵,这边的事,恕我不管了,就全权交由几位长老处理吧。” 几位长老见她一双眼睛已经红肿不堪,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会依旧举行,倒也省却了不少环节。 “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开始两位尊者的比试吧,先为武试。”东长老缓缓的说道。 郁念云和顾溢一左一右分立台上。 顾溢用一柄玄铁锻造的青钢剑,名曰“燕雀”。郁念云笑笑,却是拿出一根笛子来。 顾溢面色一变。“你这是瞧不起我呢?我顾溢虽然没有和你有过什么交集,但也是听得别人说过,郁大尊者你一向用的是一把剑的。” 郁念云笑道:“可不就是一把剑么。顾大尊者不信你看。” 说着,郁念云也不知是动了那笛子的哪一处,笛身下端豁然伸出一截剑身来,明晃晃的与笛子的古黄色合为一体,显得格外的清亮。 “七星笛!”顾溢登时明白过来。 “原来你竟是天山老妪阮临心的弟子。” “不错。”郁念云淡淡的道:“兵器已出,顾大尊者,请!” 两人划开道来。下面一众门人皆伸长了脖子瞧,唯恐漏看了一处招式。 两方同时发动,郁念云手中的七星笛可是世人争传的上好宝器,剑一出手,破风处,带动一声长啸。顾溢一剑过来,声势极快,直指命门。郁念云从容不迫,一个鹞子翻身,却是轻轻一格,又是一阵笛音浮动。 众人皆叹!果是宝物,用来竟有如此奇特的功效! 七星笛时伸时收,变化多端。这一厢才看见顾溢的剑已经横过了郁念云的脖子去,那七星笛却忽的伸长,直指顾溢心口,迫的人不得不退却开来。那一厢眼见着七星笛过犹不及,偏生又一回收,立时转换过来。 顾溢面色阴晴不定。 “好利器!”顾溢叹道。“不过这么好的兵器,郁大尊者看来却是难以物尽其用呢。若它在我手里,我可不会让敌人和我拼这么久还拼不下来。” 郁念云只一笑。 “如此,那就请顾大尊者瞧好了!” 话音刚落,郁念云手下一转,一把七星笛忽然舞的虎虎生风,一时间笛影漫天,众人根本看不清哪一处是虚,哪一处是实! 顾溢暗暗叫苦,手下也一刻不停。 “顾大尊者果真好本事。”郁念云笑道:“这一招叫做滔滔不绝。” 郁念云挥剑后指:“这一招,就请顾大尊者你看好了,这叫做,虚虚实实。” 风声过处,带起一串长音。音在左,剑却再右。顾溢心下大骇。挡之不及,唯有一避。顾溢立刻一个空后翻,却蓦然听得郁念云一声轻笑,心下登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郁念云手下一变,手中一空,长笛横扫。左手出,右手入,两人立于台中。郁念云正站在顾溢的背后,手中一柄亮晃晃的剑身,正对着顾溢的脖颈。 胜负已分!台下一片哗然! 郁念云的武艺在几人中算不得最好,最终却拔得了武试的头筹,婆娑门一中门人俱是惊诧不已,但几人的比试都是公开的,众人并未发现任何不对之处,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底下一众门人皆窃窃私语道:“看来这郁念云便是下任的门主了。” 众人又这样的想法也是有理有据。毕竟剩下那顾溢要能胜过郁念云的地方就只有武艺了。 顾溢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是一向自负惯了的人,如何受得下这口气。偏生如此众目之下,他亦不能说些什么,这等关键时刻,面子还不算是最重要的。 几位长老连连点头。 “裴门主推荐的人果真不错。” “既如此。想来也没什么疑问的了。”西长老请出几位请来的掌门询问。众掌门纷纷点头。 郁念云下台,缓缓的收好七星笛,却是上前施礼道:“念云斗胆,有一事想借今天的机会,请大家做个见证!” “何事?”众人均是不解。 郁念云一笑。却是用着传音入内的方式对后面道:“出来吧。” 众人纷纷看去。却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在场中有人认得他的,忍不住叫出声来。 “是他!就是苏家的小公子,苏江鄂!” “苏江鄂!”大厅里又乱作一团,议论纷纷。几位长老有些头疼的揉揉自己的额头。老了,老了,果真是老了,这两日的事情一环接着一环,真是有些吃不消。 “既然苏家的小公子都出来了,我自然也不好再坐着了。”冯欢也慢慢的收扇过来。 “苏公子,这边请。”冯欢施礼道。 “苏江鄂”点点头,一旁已经有人立刻备上椅子过来,请他入座。 “事关本派清誉,有劳苏公子了。”东长老道。 “苏江鄂”点头道:“苏家一事,却却是与冯兄无关的。” 见众人纷纷议论,“苏江鄂”挥手继续道:“当年一事,我本不欲再提,奈何有人却三番四次想置我于死地。更加之之前本与冯大哥有所之交,实在不忍心看他在这般为江湖人所指。因而此次前来,说明此事。” “出事当日,冯大哥却是在我家中做客。也确实是为了家中至宝——淮楠索而来。然而,冯大哥为人坦荡,家父不予。他也并未强求,本来那一晚过后,便也是桥归桥路归路。谁料的会有那一场大变。” 台下有人疑惑:“只是当时小公子不是因为傅家那闺女,已被逐出家门了么?” “苏江鄂”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是之后才明白过来,父亲这不是赶我,而是为保我一命,就算是没有秋芳,也是会赶我出来的。” “哦?”众皆诧异万分:“这却又是为何?” “苏江鄂”道:“这便是苏家灭门一案的元凶了!”说到这里,“苏江鄂”不由握紧了拳头。 “这人也着实可恨,不但害我全家,又怕大家知道,就想出这样一条毒计来嫁祸给他。” “着实可恶!”台下众人叹道。 “真应该找出来千刀万剐了好。” “那这人究竟是谁?” “苏江鄂”看看众人,又看看几位长老,方才闭上眼幽幽的说出了两个字。 “血魔——” 血魔! 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那他却是为了什么,没人能拦得住他,却又为何嫁祸给冯欢?” “苏江鄂”长叹一声:“他也是为了家中那只淮楠索。淮南索至刚至阳,正而是他的克星,他如何会让自己的克星留在大家手中。你们难道没有发觉,血魔的猖狂,正是在苏家灭门之后么?” “嫁祸给冯欢,则是因为家父,那一夜,家父用淮南索伤了他,他元气大伤,自然一时之间难以御敌,刚好有冯大哥这么好的一个挡箭牌,他又何乐而不为。要不是那日我悄悄回府发现,便也就让他得逞了。” “冯大哥被他打伤,正好看见了我,要不是他及时点了我的穴,又把我掩藏的好,只怕也没了近日的苏江鄂了。” “这还要多谢冯大哥的救命之恩。”说着便给冯欢叩礼。 慌得冯欢赶忙扶住:“这是万万使不得的,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如今你帮我洗脱这一身冤屈,也算是你的报答了。” “你就不怪我一直不肯现身?” “哪里哪里。你自然也是有你的苦衷的。” “不错。”“苏江鄂”点点头。“那一夜后,满家灭门,我又被人追杀,几次险遭毒手,最后还不慎跌落悬崖,摔断了双腿,困于深山,一直到前些日子方才好了起来。” “原来还有这般的经历,真是难为你了。” “苏江鄂”展颜道:“好在我还是将当日情况说明了。冯大哥,你以后再不必背负那一阵罪名了。” 正此之时,忽听得一声长笑从外面传来。 “我还是来晚了些。不过好歹不算太晚。” 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两眼笑眯笑眯的,差不多成了一条缝。 “原来是红灯婆婆,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啊?”东长老也笑眯眯的道。 红灯婆婆笑着点点头道:“可不就是为了这苏家小公子的事么。” 苏家小公子?众人的视线又重新落到“苏江鄂”的身上。 “苏江鄂”一愣,下意识的就看郁念云,但也只是一瞥,很快就移了过去,郁念云心中也不由疑惑起来。 红灯婆婆笑道:“你们这里请了一位苏公子,我这里可也带了一名苏公子呢,还有那苏小公子的媳妇呢。” 众人一愣。 “小伙子,你还不快过来?” 人群慢慢的让出一条道来,道的尽头,可不正是又一位“苏江鄂”! 台上台下两位公子面色都是一变!不同的是,台下的这位苏公子手边还扶着一位姑娘。那姑娘似乎的了一场大病身体虚弱不堪,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伴随着一两声咳嗽。 那姑娘亦是满脸的不解。 “怎么会……有两个江鄂?” ☆、第五章 血魔 台上的“苏江鄂”慢慢的站来起来,他有些坐不住了。怎么说自己和真正的苏江鄂也是有过一面之缘,一见着那两人出来,南宫策脑海里瞬间想起一句话“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对方要干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都是“冒牌的”,这……南宫策不由看了看郁念云,却见郁念云眼睛一眨,忽的笑开。 “很显然,这里只有一个是真的苏小公子。”红灯婆婆道,“还好,我早就料到有人会在这里作乱,也事先做了准备。” 说罢,红灯婆婆把手往身后一背,转瞬间竟摸出一小手骨来,台下的苏江鄂脸色瞬间大变,却是默默地闭了眼别过了头去。 “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这段手骨,正是苏家家主的,滴血认亲的法子大家也都听过,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说话间便夺过一旁苏江鄂的手来,手上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快速的一划,便见着苏江鄂的指尖滴出一滴血来,快速的融入到手骨里去。 速度之快,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这……这这……”几大长老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无需惊诧,必要时节必然要用些必要的手段,我也知道对不住苏家家主,但我想,苏家家主的在天之灵也不想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吧。” 说话间红灯婆婆却是把手中的手骨朝南宫策面前一伸,“现在,该你了。” 南宫策心下急转,正要接过那手骨来,一旁的冯欢却是忽的往前一跳夺了过来。 “不必了,台下这位就是真正的苏公子。” 这话却是让一直都胸有成竹的郁念云都吓了一跳。 那冯欢却不以为意,倒是颇为意味深长的一叹“南宫兄弟你也不用再装了,这些日子也难为了你。我原想着有两个‘苏江鄂’,也能保住苏公子的安全,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终究你没能逃过。也罢,索性这次也就在众人面前讲明,省的大家一直以为我是害了苏家满门的人。” 说完还冲着苏江鄂挑了挑眉,一派无所谓的样子。 苏江鄂苦笑道,“是,害了苏家满门的人不是他。” “是了,好兄弟。”冯欢当即拍掌叫好,“你可算帮我解了冤屈。苏家和婆娑门一向都有往来,其间的利益关系也牵扯众多,我一个小喽啰何必捅这个大篓子?” “别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你冯欢在婆娑门有‘人’。之前的寒冰珠不就是例子?现在照这情形,只怕郁大门主也参合其中呢。”却不知人群里是谁说了一句。人群里霎时嚷嚷一片。 “是了,而且听说苏家被灭门的时候冯欢就在他家,满门的人都死了,凭什么就他没事?” “而且杀苏家的人是假,牵制南门才是真,不然这次哪里还用比试?肯定是顾门主做掌门了。” 冯欢不禁抚额,“这我已经解释了多少次了?那晚我在苏家歇下,半夜里看到有黑影闪过,结果就出去追了个黑影的功夫,回来苏家就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切。”台下又是不少不屑之声。 “的却不是冯兄做的,我可以作证。”苏江鄂扬声道,台下的嚷嚷声这才停下,却听苏江鄂苦笑道,“因为那天冯兄要追的黑影,就是我。” “是你?” “没错。”苏江鄂缓缓道,“父母和儿女的牵绊岂是说断就能断的?被逐出家门后,我一度抑郁,还埋怨父母为什么不能理解自己。所以离家后我也一直没有回去。直到听到了家母病重的消息……” “于是那晚,我就潜进苏家想看看母亲,结果碰到的冯兄。当时我心有不忿,不想被人看出我又回了苏家,于是便匆匆逃走。只可怜那次事后,我和冯兄一直都被人追杀,这个误会也就一直没有解开。” 此话一出,冯欢和郁念云皆是一愣,冯欢惊的是自己之前的说法只是想为郁念云和南宫策解围,毕竟他们也是出于好意来帮自己,实在不想连累了他们。这也是仗着自己和苏江鄂有交情,所以才敢断定苏江鄂不会拆穿,反正红灯婆婆也不知道苏江鄂在逃难过程中的经历不是,具体怎样只要苏江鄂不说都可以由着自己编。但对于苏江鄂会讲出实情,冯欢却是始料不及。红灯婆婆带了苏江鄂来竟然是帮自己的?冯欢可没那个信心。 郁念云也是难以置信。却见那红灯婆婆道,“苏小公子,你且说说后来发生的事吧,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凶手究竟是什么来头,也好让大家帮帮你,替你死去的父母报仇。” 郁念云不由颦了眉。 苏江鄂继续道,“那晚我很快就摆脱了冯兄的追赶,我也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冯兄的武功一直是在我之上的,但是接着我就发现了原因,那就是——当晚潜进苏家的并不是我一人。于是我立刻赶回苏家,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我赶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父亲和他缠斗,那人的武功很是奇特,只要和他一沾身,那人便会立刻横死。我本准备上前帮忙的,但却被人从背后敲击了一下,等我醒来时回到苏家,苏家就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而之后经我多方打探,只要一沾身,便立刻横死的武功,江湖上只有一个人会用。那就是——血魔。” 听到这里,之前还有所猜疑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江湖中人谁没听过血魔?靠着奇功,血魔已经害人无数,武林盟还发动了几次群雄联盟,就是为了除掉血魔。可惜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没人知道血魔的真实身份,所以即便近几年来血魔已经很少行动,江湖中人也无不闻之色变。 苏家和婆娑门一向交好,苏家被一夜灭门,那婆娑门又当如何?于是这下谁也不再关注冯欢和苏家的纠葛,郁念云为什么帮冯欢一类的问题了。苏家的公子都这样说了,那就这样了。只是血魔,在场的人没谁惹不起。 郁念云也不禁色变,暗暗捏紧了手中的七星笛。 “血……魔……” ☆、第六章 神秘人 婆娑门门主之位终究还是归属于郁念云,但郁念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红灯婆婆的此行好似就是特意为了帮助冯欢一般,待苏江鄂说出实情后,她也便欣然辞行,然而郁念云分明能感觉得到,红灯婆婆的此行并不简单,而且极有可能是冲自己来的。原因无他,单看红灯婆婆临走时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知道了。 那眼神里三分讥诮,三分可惜,还有四分的意思传达着“你且好自为之。”郁念云当时就很想拉住那红灯婆婆问上一番,但时机并不允许。只因红灯婆婆临走前说的一句话—— “血魔要害一个人,断没有让他逃脱的可能,苏小公子却能保全到今天,只能说背后还有人在作祟。按照苏家灭门的事件来看,他们说不定下一个针对的就是你们婆娑门,现在有经历过那场血案的苏小公子和冯欢在,总会对你们有所帮助,还望你们齐心过了这个难关。” 红灯婆婆是谁?前任掌门裴衢的乳娘,自小在婆娑门长大,在婆娑门也算元老级的人物,婆娑门有事,她断然不会不理。只因前几年裴衢坐上了掌门之位,红灯婆婆就退隐江湖,是以门中有些小辈并不知道,待东长老解释了她的身份之后,霎时间大家都没了主意。 作为新任门主,郁念云此时是该出面了。 “大家无需太过惊慌。”郁念云朗声道,“目前这也只是一种可能,但有我郁念云在,断断不会让人欺负到我们婆娑门身上。血魔既然只参与了苏家的血案,并未追杀于苏公子,证明他也是受雇于人,只要查出了幕后主使,自然也就能够还大家一个公道。我郁念云在此立誓,一定会彻查此事,给苏家,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郁念云也不顾台下的各种声音是叫好还是仍有疑虑,此刻她只想求证一件事情。 离了总坛,穿过一片树林,郁念云来到了一处茅草屋前。这处草屋破破烂烂的,显然是很久没人居住,郁念云却只管走进去,掀开一处杂草,杂草下露出一口小洞,郁念云将手伸了进去摸索了一会,竟掏出一本书来。郁念云看了一眼,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伸手“哗哗——”的将那书撕碎。 “撕了有用么?”背后蓦地传出一声冷笑将郁念云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平静下来。来人她很熟悉,但也让自己寒心。 “没用。”郁念云捏紧了手中残余的碎片。“不过也省的它继续为祸人间的好。” “为祸人间?”说话者不以为意。 郁念云却是恨恨的瞪了来人一眼,“所以,是你做的么?苏家的惨案。” “我说不是你会信?” 郁念云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既然多说无益,我又何必解释。” 一时间,整个草屋里静默无言。 少顷,郁念云才抬头看向了来人,“但……我还是希望那个人不会是你。” 那眼神里带着的几分希冀终究是让来人有些动容,来人叹了口气,“傻孩子,自然不会是我的。血魔暴戾嗜血,可你看看我是这样的人么,还是说,在你的心里就这么的不信任我?” 郁念云摇了摇头,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无助,困惑,担忧,各种情绪一齐涌来,缠着她,紧紧不放,眼泪也一瞬间缠了上来。 她想信任她的,“可是……可是……” “可是会这门武功的除了你就是我对不对?而且我也告诉过你,这武功在天下独一无二。” 郁念云点点头,有点泣不成声。 “可是傻姑娘,天下这么大,就算是独一无二的功夫,我们也难以保证不会有其他人学到啊。”来人蹲下身来,为她拭去眼泪,一面轻声安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只要我们找出了真正的血魔,凭着我们的本事,难道还拿不下他?念云,我是很欣赏你的,婆娑门交给你,我很放心。你也放心,虽然我离开了婆娑门,但我的心还是在这里的,今后有什么发现,你都大可以来这里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尽力帮你。” 瞧了瞧来人眼里的坚定,郁念云这才收了无措,两手抹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好姐姐,你是我下山后碰到的第一个对我如此好的人,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若不是因为你的帮助,我又何必留在这婆娑门?只是这事情来得太快,我一时有些难以应对,还望姐姐不要责怪。” 来人也是一笑,“既是误会,解开了就好,只要我知道,我依旧是你值得信任的人就成。这么多年来,我也确实是累了,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帮我来接管婆娑门。” 郁念云点点头,心里的疑窦一消,一些其他细节也就涌上心头。 “听他们的描述,好似血魔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出现了,我也是涉世未深,见识浅薄。姐姐你能给我讲讲这血魔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么?” 来人皱了皱眉头,少顷方道,“血魔第一次出现其实也就五年前的事儿,那段时间,他接连做下几桩大案,崆峒派的大弟子邑申,青城的前任掌门余涯都命丧他手。不仅如此,江宁首富曲禄和开封府府尹,甚至连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他也没放过。那时节江湖和朝廷的人都闻之色变,组织了几次人马想要追剿血魔,偏生就那段时间之后,血魔也就没再出现。大家拿不准他的来历身份,又见他没再出没,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谁料到这次他会再度现身?” “这次,无论会不会针对婆娑门,看来都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来人长叹道。接着来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拉了郁念云的手递给她一个牌子道,“这个牌子你收好,我虽然离开了婆娑门,但门里好歹还是有些人脉,拿着它,其他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定会尽力帮你,也好为你省去诸多麻烦。你毕竟涉世未深,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也向你推荐一人,那就是婆娑门左护法——镟南。” ☆、第七章 线 南宫策再次看见郁念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正午了。 按理说婆娑门这边需要自己帮的忙也帮了,下一步是走是留也该有个定夺。自己怎么说也是晴方客栈的账房,就算是有郁念云的意思也不好耽搁太久。 只是昨天的大会一完,南宫策左右都没瞧见郁念云,起先还想着定是她初任门主,事务繁多,可今日一早眼看着冯欢都来辞别了,南宫策终于不好再等下去。 出了院落随便问了个人便听见那人说,“郁门主正在前殿会客”,再一细问方知郁念云也不是议事什么的,好像是她的同门师兄还是师弟的来了。南宫策便寻了过去。 刚到前殿门口,南宫策正准备就在外面等着呢,却看见郁念云一手翻阅着什么往外走,她的身后跟了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一口一个“师姐”的叫着,可把南宫策吓得退后了几步,仔细揉了揉眼睛后,又才重新看去。确信自己看的没错,只是——这郁念云的师弟长得也委实太过“老成”了一点吧。 南宫策见他们还有事谈,便又往后退了十来步。 这一次那男子倒是没有再叫“师姐”了,倒是郁念云停下脚步偏过头去看着他道,“我记得你以前一直说自己想扬名立万,那你何不投奔一些大门大派?而且你文能成,武能就的,说实话,你留在这里,并不能够实现你的抱负。” 那男子长得又高又瘦,郁念云说话间仰着头一脸的莫名。 男子“嘿嘿”的笑道,“原本我也只是想到这儿来探望探望师姐您,这不现在听说师姐你做了婆娑门的门主么?而且我一来这儿就听说师姐你还要调查血魔的事儿,做师弟的怎么着也要来帮衬一下不是?” 郁念云摇摇头,颇有些语重心长般的道,“就是因为有血魔的事儿我才不想让你过来参合,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那男子立时道,“那我更应该留下才是,师姐你初为门主,正是用人之际,我都不来帮你那谁来帮你?我司空赫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郁念云心坎上了,郁念云不由一愣,复又摇头笑道,“罢了,说也说不过你。远道而来,你也累了,不如先在这里歇息几天,其他的,等你待上几天,看看这里的情形再说也不迟。” 语毕,郁念云便吩咐人带引司空赫下去休息。司空赫见她态度坚决,一时也不好多言,讪讪的跟了人走了。 南宫策来的时候郁念云便打眼瞧见了,这时送走了司空赫便直接请南宫策进殿里去说话。说到要回晴方客栈的时候,郁念云也只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并称影月也要回去料理些事务,让他等影月来了一起回去也不迟。 提到影月,南宫策不由想起之前影月和红缨匆匆离去时的情景,后面听郁念云的语气,倒像是红缨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心念一转,嘴上也就脱口而出——“红缨她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红缨?”郁念云顿了顿。 “哦,死了。”这话说得颇为漫不经心,好似全没这么个人一般。 南宫策心下霎时涌上一阵寒意,“死……死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一个人,前些日子都还同自己有说有笑,转眼间竟然……竟然……南宫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郁念云。只是郁念云又开始翻看手上的书册,浑然没有察觉南宫策的情绪一般。 南宫策定了定心神方道“我能问问为什么么?” 正在翻看书册的郁念云手上一顿,旋即笑笑道,“就相处了几天的人,难为你还记得红缨。我要是说你上次所中的千机丝蛊就是拜她所赐,不知你还会关心她么?” “千机丝蛊?”南宫策蓦地一惊,“我和她无怨无仇啊?” “你和她是无怨无仇,但你在为我做事,那自然就不同了。”郁念云解释到,“我也是经过了上次那件事才知道,原来她是裴琳那边的人。” “可那也不至于……”说到这里南宫策突然停了下来,一团团迷云重重叠叠的向他笼来,郁念云被追杀、红缨叛变下毒、已死的裴琳。 郁念云见他话说了一半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有些疑惑,正想问他“不至于什么”,南宫策突然一拍手掌道,“你觉不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奇怪?” “对,就我所见到的裴琳,阴险的心思确实是有的,但她并算不上一个聪明人。不聪明的人做事一般就两种结果,一个是惨败而归,一个是凭着运气侥幸存留。而就拿我所看见的来讲,她无实力无运气,但她对你各种明枪暗箭,屡屡失败却还要紧追不放,背后肯定不是门主之位这么简单,而且婆娑门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是由着你们自相残杀不成?再拿我来说,就算我在为你做事,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账房,能有什么影响?就算后面我假扮了一次苏江鄂,那也是临时起意,他们如何能够知晓?” 说到这里,南宫策不由又顿了一顿,看了看郁念云的脸色方才试探性的问道,“还是晴方客栈别有安排?” 这一通的问题下来,南宫策不否认有自己的私心,莫名奇妙的就被卷了进来,太多的疑问困惑,加上自己现在又没了武艺傍身,他可不想有一天死得不明不白,毕竟自己的寻亲路都才开始呢。 因而这样的一通自作聪明似的问题,是关切,也是试探。 郁念云听了这些问题后,一时也没了话语。南宫策不由有些讪讪,“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也不用勉强。我也就想问个明白,省的以后再碰到类似的情况都没个防备。” 郁念云摇了摇头,“倒不是不能同你说,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对于这些,我也有很多疑问,他们中间好似牵着一根线,但现在随着裴琳的死,那根若隐若现的线又无迹可寻了……” ☆、第八章 以心换心 “红缨的死并不是我所为,这一点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郁念云将手里的书册收了起来,南宫策晃眼瞧见书的封皮上写着“武林志”几个字。郁念云将书收好,准备好好的同南宫策谈谈。 “现在我初登门主之位,我也不想之前我信得过的人因为一些误会对我心存疑虑。你能将这些疑惑讲出来我很高兴。” “一开始我确实是想着要好好惩治红缨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她死。” 其实就算是和他们相处的并不久的南宫策也能看得出来,红缨、影月两个可以算作是郁念云的左膀右臂,不然郁念云也不会去哪里都让红缨随行,影月更是做了晴方客栈的正牌老板。只是晴方客栈…… “这里也就必须讲到晴方客栈了。之前我为何那么生气,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晴方客栈里面有我们要守护的东西,因为这个东西,晴方客栈必须有人。这个事情我跟她们两个都讲得很清楚,然而等我回来的时候东西却已经不见了。” 说到这里郁念云看了看有些疑惑的南宫策缓缓道,“这个东西说来话长,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见南宫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郁念云又才继续道,“后来等我回到晴方客栈,从你的口中我才得知影月被红缨叫走。红缨一路上都是跟着我的,可是我在紫霞山附近遇袭后就再也没看见她,这样什么讯号都不留的跑回晴方客栈,还带走了要守护的东西,怎么不让我起疑?” “而后事实证明,红缨确实有问题。东西也确实是她拿的。好在影月多留了个心眼,发现不对,东西最后被她夺了回来。见到事情败露,红缨也便服毒自尽。这些我都是从影月的来信里知道的,具体如何,还要等影月来了才知道。” 说到这里郁念云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苦笑一声道,“你也不必觉得我隐瞒了你多少事情似的,江湖上的事情,婆娑门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我一出山就直接碰到婆娑门内乱,因为救了婆娑门的大人物立了功,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坐上了尊者,现在这个门主之位,说起来还是有些稀里糊涂。对江湖上的事情,我也是知之甚微。”说着郁念云一扬手里的书,“诺,要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收集了这些《武林志》来看。” 南宫策心里暗暗惊诧的同时,迎面却看见郁念云闭了眼轻轻的用手拍着脑袋,眉头紧锁的样子。南宫策心下一动,“到底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却要面对这么多的难题,也是难为她了。”南宫策心下如是想到。 南宫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踟蹰。心里几个念头转来转去,好容易下定决心开了口,刚说出一个“那——”字。郁念云也同时笑道,“好久没有同人这样说过话,也难为你听了这么多,请别见笑。” “自然不会。”南宫策摇摇头,“心里堆了太多的事压着自己,迟早都得压出病来,我们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如果帮朋友解忧都做不到,那还叫什么朋友?” 郁念云不由一愣,朋友?在郁念云的经历里,在山上是师父,师弟。师父严苛,师弟更多的时候也是若即若离。到了山下,进了婆娑门,自己认识的人里,要么是有命令下达的门主,要么是为自己办事的人,顶多再有些利益关系着的“朋友”,但是细细想来,能听自己说话的,陪自己解闷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直到遇到南宫策……想到这里,郁念云不由暗暗抬眼想看看南宫策的神色。却见南宫策低垂着脑袋,手无足措般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南宫策终于抬眼看向郁念云,却是一脸诚恳带着些小心翼翼的道,“刚才你和你……师弟?”对于“师弟”两个字南宫策实在没有把握,毕竟那名叫做司空赫的男子长的委实太过老成了些。郁念云点点头,好似看出了南宫策的疑惑,因而解释道,“是我师弟,我们是按着入门时间来算的,师弟虽然已近而立之年,但他上山的时间晚,到现在也只算入门了五年。” 南宫策这才了然,复又道,“刚才你和你师弟的谈话,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说到这里南宫策忙解释到,“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你们具体谈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你师弟,好像还要加入婆娑门但你并不同意?” 郁念云听到他的解释不由一笑,赶忙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听到后面的疑问又点点头,示意南宫策继续说。 南宫策继续道,“呐,我还是建议你能留下他来。他毕竟是你同门师弟,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尤其是听你刚才说的,一个入门没多久的人就做了门主,即便我初入江湖见识浅薄也知道这是没什么可能的事儿啊。所以背后一定有阴谋,而你被推上这个位置,肯定是逃不掉的,只是现在事已至此,我们又看不出背后的阴谋……但好歹要先把威信立起来,服众才是最重要的。你师弟毕竟是你的同门中人,有了他的帮衬到底是要好些。” 郁念云起先看他思前想后,手无足措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想告诉自己什么,结果后面却听到这么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不由有些怔忪。 南宫策见她不说话,半响又呐呐的道,“虽然……虽然我现在没了武功,也不是太聪明,但只要有你需要我的地方,你也可以尽管找我,我南宫策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这话说得既真且诚,郁念云愣了愣,感觉到自己眼睛有点酸涩,忙偏过头去。 “南宫策,你为什么帮我?”少顷,郁念云方道。 “我们是朋友啊。” “可是朋友间的付出也是相互的啊?” “对啊,你也帮了我很多!知道我武功尽失,让我有个安身立足的地方,而且还帮我寻亲。这些恩情我总是要还的。” 郁念云一时哑然。她想到在客栈时影月递给自己的那张纸条,再想起第一次看到南宫策的情形。 南宫策,若是你知道你的武功尽失都是因为我,你还会说这样的话么?要是你知道你的亲人我已经帮你找到,却因为想让你帮我做事迟迟不告诉你,你还会说这样的话么?更何况……郁念云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自己之前竟然还一直担心恢复功力的南宫策会对自己有所不利,手里明明有可以让南宫策快速恢复功力的法子却不肯用,只是用丸药让南宫策慢慢恢复…… 然而,这些话都是说不出口的。 郁念云想了想,终于开口,“那些丸药,你要记得按时吃。”丸药自然是指的之前郁念云给南宫策的九灯丸。 说罢,她又摸出一本册子来,递给南宫策道,“有了那些丸药的功效,再加上这本册子,你的武功很快就会恢复的。” 南宫策霎时眼前一亮! ☆、第九章 镟南 对于血魔一事,翻遍《江湖志》的郁念云依旧没有头绪。或者说本来一开始有了猜测,但又被人全盘推翻,值得信任的人,或者说可用的人在身边的也都寥寥无几,现在再来计议,也就成了漫无目的。 等等,可用的人?郁念云蓦地想起之前草屋里那人说的一个名字——镟南! 镟南的名字,郁念云素有耳闻,而且更多的时候,是听的婆娑门的人拿自己和她作比较。什么年经轻轻就身居高位,什么武功奇特门中难有人匹及。不过婆娑门里的人大多却是更欣赏镟南一些的。原因郁念云也明白,虽然镟南平素为人冷淡不好接近,但她不似自己这般乖张,她从不轻易与人交恶,更多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隐藏起来,不去招人目光的追逐。这样一个有能耐又看着没野心的人,自然更加受到大家的支持。 但也正是她习惯性的隐藏让郁念云有些犯难。虽然那人说遇到事情可以找她,但自己一向不与镟南来往,就算是以门主之命让她过来,她也未必完完全全的来帮自己。 因而现在摆在郁念云面前的有三种法子——上策,那自然是先想个法子将她笼络过来,笼络须得攻心,但对一个大家都不太了解的人来说,攻心之策着实难用;中策,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这个就还要在同她交谈的过程中细看了;下策,无可奈何之际,再去草屋寻那人出马,有了那人的帮助,镟南自然会尽心尽力。 然而对于心高气傲的郁念云而言,下策肯定是第一个被排除的,上策尚无应对之法,那便中策吧,稳妥,直接,攻心什么的,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主意打定,郁念云便唤人来,叫传左护法镟南来前殿议事。只是不知不觉,手里厚厚的一叠卷宗都翻得只剩一小部分了,镟南却连个回话都没有。 郁念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圆月高挂,向外看去,四下里一片黑影幢幢。不知道躲在那个树头的野鸟在“咕咕”的叫着,在这空阔的夜色的显得格外沉闷……郁念云的心也便随着这叫声沉闷起来。 镟南不来,这是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就算有什么不服的地方,那也不至于门主的命令都视若无睹啊。 郁念云不由思忖自己之前有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个人。但思前想后,对镟南这个人,自己见都没见过一面,又谈何得罪?跳动的灯花拉回了郁念云的思绪,郁念云实在想不出头绪,索性收拾了卷宗准备回房休息。 行到一半,郁念云突然觉得腹中饥饿难忍,便又转道向厨房走去,厨舍那边要穿过一片僻静的林子,林子里有不少果树,林子外再往前则是一片开垦出来的园地,种着一些时令的蔬菜。 7月正值梨子成熟的时节,借着月色,郁念云看见青石路旁有一颗大梨树,树上硕大的梨子压得树枝都弯了腰。郁念云不由在心里叹道,这么多的梨子可不能白白便宜了过来偷食的小鸟蜜蜂!于是走过去正准备摘上一个,忽然就听的林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深更半夜的,行动又如此小心,不是贼人就是在做什么亏心事,郁念云当下厉声一呵——“是谁!” 林子里的人显然吓得不轻,郁念云立刻瞧见两个人影拿了两包什么转身要跑。郁念云哪里能让他们得逞?说时迟那时快,郁念云刚刚施展轻功擒了一人,接着一道黑影闪过,另一人也被拿下。 旋即,却见那出手抓人的黑影拎了那人恭敬的叩拜道,“是属下教导无方,还请门主责罚。” 对于来人认识自己,郁念云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任门主这么大的事儿一过,门里也没几个人不认识自己。只是——教导无方?这话说得蹊跷了,郁念云不由一愣。旋即问道,“你是谁?” “属下镟南。” “镟南!”郁念云心头一震,紧接着不由冷笑道,“怪道左右等你不到,原来却是在这儿,还和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小毛贼有来往。” 镟南怎会听不出她话语里的讥讽?当下只叩首道,“属下知错,请门主责罚。” 听她反来复去就这两句话,横竖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郁念云有些烦闷,语气里更是冷厉—— “知错知错,责罚责罚。你说你教导无方,那你倒是说说这两个人究竟鬼头鬼脑的意欲何为,我宣你你又为何没来?还是说你目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门主,所以我的话你也就可以浑然不在乎了?” “镟南不敢。”镟南恭敬的解释道,说着顺手拉了身旁的人也跪下来道,“之前收到门主传唤,镟南便立刻赶了过来,只是半途中碰到了李合、张耷二人,这才有所耽搁。” 这李合、张耷二人自然指的就是这两鬼鬼祟祟的人,“这二人行为不端,偷窃时正好被我抓住,刚刚已被我逐出了婆娑门,本来镟南准备处理完他们的事就准备过来面见门主,顺便向门主禀报此事,却不料耽搁的实在太久……镟南自知有罪,还请门主责罚。” “你说这两个人是……不对,之前是婆娑门的人?”郁念云道。 “不错。他们二人正儿在属下手下当差,因而属下也就自作主张,将他们驱逐。” 郁念云笑道,“那倒还真是贼摸贼样,穿的这一身黑的,唯恐大家不知道他是做贼呢。”这话看似是在说两个贼人,但何尝不是对镟南的质疑? 本来也是,这两人一身的夜袭衣,包裹装得满满当当,怎么看都不是驱逐出去的人,被驱逐走的人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 见着镟南欲言又止,郁念云心念转了几转,眼见着镟南正要开口,郁念云却一口拦下道,“行了,既然是你的属下,怎么处理随你便是。你也不用一口一个知错、责罚的,我不爱听这些。至于其他的……现在天也晚了,明天早上你来前殿找我,到时再来说这些。” “我希望,明天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郁念云冷冷的抛下这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开。离开的时候却是顺手摘了个又大又香的梨,心里有了主意,心情也就霎时间云开月明。 ☆、第十章 魔教? 次日一大早,镟南早早的就守在了前殿,郁念云在一旁暗自观察。昨儿夜里没有细瞧,现在看来,这镟南确实值得别人将她和自己一起议论。 年轻有为,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卑不亢,即便昨天自己丢下那样“不容乐观”的言语,镟南等在那儿也依旧没有半分犹疑。身姿如竹,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未免太过冰冷了一些。 这样却是不好。郁念云心道。 出于昨天你让我等了许久,今儿我也让你等等,以示威信的想法,这会儿郁念云左右无事,便也在心里对镟南品头论足起来。 年纪轻轻的就这般老气横秋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郁念云想到,将来这个人若能为自己所用,定要好好让她改改才是,如此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这生活该多没趣啊。 左右胡思乱想了一阵,郁念云看看日头,差不多也该进去了。遂转到门口,轻咳了两声以示自己倒了。镟南立刻回身行礼相迎。 对于昨夜里发生的事,郁念云心里自然也有计较,只是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招揽镟南的机会不是? 郁念云气定神闲的坐下,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两眼不时的打量一下镟南。这倒不是郁念云摆架子,也不是要建立门主的威仪。这样的交际时最要紧的就是打心理战,既然是自己有话要问,一言一行都不能疏忽,要确保对方心里拿捏不住了,才能更多的套出话来。 少顷,郁念云才放下茶盏慢悠悠的道,“你且说吧,昨儿晚上的事。” 具体的也不用说明,就看镟南自己心里是如何掂量。 镟南垂首回道,“属下不敢欺瞒,昨夜那二人,偷窃是确有其事,不过他们俩原是想私逃婆娑门被我给抓个正着。” “私逃?”郁念云倒是一愣。 “不错。”镟南接道,“自从红灯婆婆说血魔可能会针对婆娑门后,门里的人大多人心惶惶。门主刚刚上任,对于你的手腕那也是你们西门的人才知晓,其他的人顶多就是耳闻,再加上这两天门主你也没有什么明白话示下。于是就有些人坐不住准备离开。” 婆娑门的人会不服郁念云明白,私逃也在意料之中,因而郁念云也不惊诧,只是—— “这些人想要离开,一个两个还好说,多了你们自然不好做主,只得出言安慰,再来请我示下。只是没想到有些人根本安抚不住,也便出现了私逃的现象。是这样么?” “正是如此。” “那这二人私逃就私逃,怎么还有偷窃?” “我也是拦下他们时才发现的。”镟南回道,“原本只是准备说他们两句,没想到他们自己做贼心虚,包里的东西没拿住,一下就败露了。偷得都是些门里的摆设,诸如挂画,花瓶一类的。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好歹在婆娑门干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离去拿点小东西混口饭吃。’属下见事情严重,因而也就立刻召集了我的下属,打算用他们二人来告诫大家后,再过来找门主,没想到……” 后来的自然大家都知道,耽搁了太久,过来找寻郁念云时,郁念云已经离去。镟南不敢怠慢,摸索到厨房这边的时候,本来已经逐出婆娑门的二人竟然折返过来,估计是想拿点东西再走,却没想到又被郁念云、镟南二人逮个正着。 “那你最后是怎么处置他们的?”比起后文,郁念云更想听听她的处置方式。 镟南回道,“属下知道门中有这样情绪的人不少,有一个人的情绪闹了出来,那自然就会有第二、第三、第四。有句老话说‘堵不如疏’。留不住的人就算你再怎么杀一儆百也不顶用,倒不如让他们各自散去,免得影响其他门人。于是属下就自作主张,召集了大家的同时也明确道,要走的最好现在跟他们一起走,该分发的钱两也一并算了,婆娑门从此和他两清。以后才说要走的,恕我过期不候!” 郁念云不由拍手笑道,“你这法子倒是正合我意!其实,我也知道我初登门主之位必定有很多人不服,我也想要尽快有所为,让大家信服。可是红灯婆婆的话不由让人担心,虽然不能确定血魔究竟冲着谁而来,会不会再来,但既然有这个可能,那就必须尽快彻查清楚,说不定就是生死存亡。所以这些天来我也一直在搜寻血魔的信息,想要从中知道他的行事究竟为何。只是念云毕竟下山没有几年,对江湖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身边能帮我的又没有几个……” 说到这里郁念云不由颦眉叹气,旋即道。“素问你年轻有为,对江湖事也知之颇多,今儿见你果真不凡。却不知你可愿帮我,也是帮婆娑门度过这一难关。” 听得此言,镟南自然立刻答应。 镟南身为婆娑门的左护法,手下掌管的全是婆娑门打探消息的好手。婆娑门里很多江湖上的资料都几乎是从他那里得来的。有了镟南的帮助,要查血魔自然事半功倍。 “根据唯一目睹过血魔杀人的苏公子描述,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血魔是一名女子,年龄不大,身高和我一般,就连体型也差不多。”郁念云说到目前的线索,“而且她每次作案时都是在午夜。” 然而关于血魔,镟南也有些犯难。 “其实在血魔重现江湖后,镟南就立刻派人查过血魔的消息,但是最后血魔都跟他的突然出现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根本无迹可寻。” 说到这里镟南蓦地停了一瞬,半响方看向郁念云道,“对于血魔,镟南心中其实一直有个猜想。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郁念云霎时眼前一亮! “你且讲来!” “我搜集了以前的很多资料对比发现,血魔应该在现实中还有另外一重身份,而且是江湖中人大多都知道的身份,不然血魔不可能每次作案后都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我也想过,所以我翻阅了《江湖志》,可是查来查去,还是没有头绪。” “我想说的其实……”镟南又停了一瞬,郁念云不由有些奇怪。 镟南顿了顿方道,“你有没有听到江湖上最近有一种说法是,婆娑门是魔教?” “魔教?” “不错,江湖上有种说法就是,血魔就是婆娑门里的人!” ☆、第十一章 影月重伤 血魔在婆娑门? 镟南的这个说法惊的郁念云心头蓦地一跳。她的心头隐隐抓住了些什么,但又有些不想去抓住。 “那你的看法呢?”郁念云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 “属下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镟南给出了这样的理由――“我手下的人每次查血魔的事,要么无疾而终,要么就是突遭意外。然而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我的这些下属的能力我最清楚不过,要让每一个查案的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此,血魔就在婆娑门的传闻倒还合理些。” “只有自己人,才最好瞒过自己人。”镟南补充到。 同镟南见完面,人,揽下了,消息,也知道的更多的,但是郁念云心头的那块石头却压了下来,而且越压越重。 郁念云有个不好的猜测,于是她决定再来找找唯一算得上见过血魔一面的苏江鄂。 苏江鄂和他的夫人傅秋芳都被安置在一处单开的别院里。郁念云寻过去的时候正好遇见迎面出来的傅秋芳,只是傅秋芳只顾拿着帕子揩眼泪,丝毫没有注意到郁念云的到来。 一见傅秋芳哭了,郁念云急步走过去询问怎么回事。傅秋芳却是笑笑摇摇头,称自己被风迷了眼。 那般神情会是迷眼?郁念云不信。只是傅秋芳都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多问。 “你是来找江鄂的吧?”倒是傅秋芳先主动开口道,见郁念云点头,傅秋芳又道,“刚刚恩公来找他,他们现在正在里面说话呢,我这就去叫他。” 一听在和恩公说话,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恩公是谁,但这时节自然也不好打扰的,郁念云赶忙拦住了她。 傅秋芳倒是一愣。“你和恩公不是交情不错么?” 交情不错?这话却是何意? 见郁念云一脸莫名,傅秋芳不由跌足叹道,“看来是我猜错了。我还以为你让恩公扮作江鄂,自然是非常交好的。” 郁念云这才听出傅秋芳口中的“恩公”原来就是南宫策。刚要出口问傅秋芳呢,就听的廊下有人喜道,“郁姑娘!” 回头看时,不是南宫策是谁?苏江鄂正站在南宫策左手边,看到郁念云看过去微微施礼一笑。 对于血魔的问题,苏江鄂其实自在别院住下就已经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并描述下来,提供给了郁念云参考。郁念云这次来找苏江鄂,除了血魔的事,其实更想问一句。 “苏家在出事前除了和南门的交易,究竟还有其他交易没有?” 苏江鄂很是肯定的摇摇头。 傅秋芳在一旁道,“每年和婆娑门的生意都是大头,在紧要关头,公婆们都忙不过来,哪里会有其他?” 屋里一阵静默。 “不过――”苏江鄂想了一瞬道,“那段时间,前门主倒是来找过家父。” 这里的前门主自然指的是裴衢。 “由于是密谈,因而前门主和家父谈了什么江鄂不知,但若不是婆娑门里的大事,门主都是并不会来苏家的。” 这一点除了南宫策,在场的三人都明白。苏家只是帮婆娑门送货上有交易,而且对接的一般都是南门的人。除非南门有变,不然婆娑门的门主按理说都管不了这边的,更何况还是密谈? 一旁的南宫策听得一头雾水,苏江鄂便又仔细的讲给他听。他俩一个讲一个听,唯有傅秋芳注意到郁念云在听到前门主与苏家家主密谈时蓦地一阵。 傅秋芳想问些什么,但又咬咬唇别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的看苏江鄂他们说话。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郁念云便起身告辞,南宫策也跟着告辞出来,跟在郁念云身后。出门行了一小段,郁念云刚问南宫策是有什么事,另一头一道身影慌慌张张的奔过来,见着郁念云忙上前禀道,“影月姑娘回来了!情况有些不大好,门主快去看看吧。” 影月? 听得此言,南宫策与郁念云二人皆是一惊。二人赶忙随了那人赶去。 影月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喃喃,虽然有人已经帮她拭去了身上的血渍,但脸上裸露出的伤痕也能让人想到她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是怎么回事?”见得影月这样,郁念云心下一揪。 旁边的人只说不知,“一大早门里的人进进出出都没瞧见什么异样,就刚才一会儿,门里的人突然发现影月姑娘满身是血的倒在山门口。”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没有!直把郁念云气的咬牙切齿!“那就把第一个发现影月的人给我找来!” 见得郁念云气的不轻,旁边的那人立刻惶恐的答道,“回禀门主,第一个发现影月姑娘的,正、正是属下?” “你?”郁念云眯了眯眼正欲说什么,却听守在影月床边的南宫策突然道,“你们过来!” 郁念云一顿。 “你听。”南宫策道。 影月重伤在身,声音断断续续的细如蚊吶。郁念云俯身下去细细的听,分辨了一下影月讲的什么,蓦地一惊! 影月嘴里不停重复的可不就是“血魔”就两个字这两字!这段时间如同梦魇一般缠着郁念云紧紧不放,而今竟然还…… 郁念云愤愤。旋即想到血魔的事本来就闹得婆娑门众人人心惶惶,这时节如果把影月的事就这么讲出来,势必会引起更大的恐慌。郁念云不禁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因为太过惊诧,把影月口里念的名字讲出来。不过影月到底是在门口被发现的,嘴里又一直念叨这几个字,一路上指不定就有人听了去。转眼却瞧见送影月来的那人一脸紧张的看着这边,眼神里的几分好奇和疑惑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想来他是没有听到什么的,不然又如何会这般? 郁念云又问了一下给影月擦拭的是谁,一个个子小小的姑娘站了出来。 原是那送影月过来的人的妹妹。哥哥叫吴念,妹妹叫吴英。郁念云问道,“影月昏昏沉沉间可还说了些什么?”吴英只摇头,眼里却是泪珠直颤,“哥哥放下影月姐姐就去找门主了,我一个人看见影月姐姐满身是血,吓坏了,都是哭着给姐姐擦的,她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注意到。”说到这里吴英唯恐自己的粗心耽搁了大事,一面忙着赔罪,一面大哭起来。 郁念云赶忙劝慰,心里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第十二章 救人 这边刚稳定了吴英的情绪,一旁给影月看诊的大夫一脸愁容的走了过来。 “筋脉尽断,五脏皆损。门主……还是为影月姑娘准备后事吧……” 什么!先前的所有思量一下子抛于脑后,脑袋里只剩一片轰鸣!见大夫一脸无奈摇头状,郁念云想说的各种求助的话到嘴边只剩嗫嚅。 看诊的大夫郁念云认得,婆娑门里最好的大夫,他都说了这般的话,还会有什么法子? 郁念云突然好恨,恨自己空有一身武艺,要是自己,要是自己会了医术该有多好?会了医术,现在也不至于脑里只剩一片空白,什么忙也帮不了。 周围的一切声音到郁念云的耳朵里都只剩嗡嗡的声音。乱做一阵。郁念云木然的转过身去想看看影月,视野里南宫策坐在床边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药丸,咬咬牙,狠了心就给影月服下。 但郁念云此刻都看不进去。她看了看影月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嘴里不停喃喃,眉头也一直紧锁。郁念云慢慢走了过去,南宫策赶忙让开,他看出郁念云情绪不对,赶忙扶了她坐下。吴家兄妹有些摸不着头脑。南宫策转过身去拉了他们出去,以便留给她们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被大夫拦在门外的众人之前一直叽叽喳喳,现在不知为何也渐渐没了声音。 郁念云替影月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又给她拉了拉被褥,然后伸手摸到影月的后脑,不知在什么穴道上点了一下,之前一直喃喃的影月终于稳定了下来,静静的躺在那里,好似睡着了一般。 郁念云笑了笑,再抹了抹影月紧锁的眉头,想让它舒展开些。她这样的做法好似也真的起到了些作用。 “好影月。”郁念云不由笑道,只是泪却情不自禁的留了下来。“你是最懂我的人啊……而现在,你却躺在这里,我什么也帮不上……” “你会怨我么?”郁念云苦笑着摇摇头,“不,你不会。” “可我却不能原谅自己。”郁念云不禁想起第一次看到影月的时候,那是自己第一次踏进婆娑门。影月和红缨两个一个英姿飒爽,一个谈笑风生,一眼就让郁念云心生亲切。 那时的影月红缨两个是门主的贴身侍卫,功夫了得,影月干练,红缨灵活,在知道裴衢把自己派给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发展前途的郁念云的时候,两个人竟然都没有一丝不快,反倒是常常给初来婆娑门的郁念云排忧解闷。可以说,没有她们两个的尽心帮助,也就没有今天的郁念云。然而如今,红缨身死尚不知究竟,虽然是背叛,但郁念云总想听听她的缘由的,只要有因,就算是背叛又怎样?她终归是为自己尽心尽力的付出了那么多…… 可是到了现在,知道情况的影月也被大夫视作无救,郁念云想到自己下山历练不过这短短几年,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留住。 塌上的影月胸口起起伏伏,看,她还活着,有心跳有呼吸,怎么会留不住? 是了,留得住的,一定留得住。毕竟现在在什么也不做,那就真的留不住了。抱着这样的想法,郁念云起身准备往外走去。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人声。 门外,南宫策拦下来人的同时不禁一愣。傅秋芳拿着一个小盒子忙道,“听说有人受了重伤,我这儿有一盒祖传的回光丹,濒死的人也能救活!”苏江鄂扶着傅秋芳在旁附和的点点头。 “濒死的人也能救活?!”南宫策听言一喜,房门霎时间也从里打开,郁念云冲出来欣喜的拉着傅秋芳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傅秋芳肯定的点点头。这般肯定而又急切的样子让一旁的南宫策反倒觉得有些不对,原想出言制止一下,但都是熟人也不好说什么,就这一犹豫,郁念云已然拉了傅秋芳的手进去了。苏江鄂自然也跟着进去,南宫策只得认命般的安抚外面这些想要进去探视的人的情绪。外面的情绪稳定好了,南宫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这边大夫说影月姑娘回天乏术的消息就屋里几个人知道,自己和吴家兄妹出来后也只安抚众人的情绪啥都没说,苏江鄂们的别院隔的那么远,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就算大夫一出来就说了也不至于那么快啊? 到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南宫策寻思,总归还是再把大夫找来瞧瞧比较妥当,心里想着,便立马问人寻那大夫的去处去了。 却说这屋里,傅秋芳拿了那回光丹给影月服下,少顷,竟真见着影月苍白的面容渐渐有了些神采!郁念云立刻喜上眉梢,拉了郁念云的手又是道谢又是询问这药丸之恩该如何报答云云,她心里看到了希望,下意识的自然也就认定影月一定能好起来,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傅江二人又连声安慰。 傅秋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也是一红。苏江鄂见状一时也一愣。郁念云只当是自己太过喜形于色,让二人不知所措,忙收了眼泪,正要再看看影月的情况时,南宫策又将先前那名医者请了过来。几人赶忙让开,方便大夫查看。 大夫诊了下脉,又查看了一下影月气色也是一喜,嘴里念叨着:“不错不错,这下兴许还有的救!” 听到这话,一向不信怪力乱神的郁念云都止不住双手和十,高唱阿弥陀佛。 “不过――” “不过?!”郁念云的心霎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大夫又捏了一下脉摆摆手,“别着急。” 但这样的情形又如何能让人不着急? 大夫捏着脉疑惑道,“她的体内怎么突然多出了两股气流?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是我们刚给她吃了回光丸,这药丸乃我家祖传,怎么做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它能固本培元,益气强身。对于重伤在身的人来说,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傅秋芳补充到。 大夫点点头,“不错不错,怪不得她体内有一股气流尤为强劲,本来伤的错乱的筋脉都被它打通了一些。不过另外一股却是?……” “是我给她吃的九天益气丸。那是我师父给我,让我在危难的时候用的,说是有了它的帮助,可以重新引导内息。先前我见影月姑娘伤重,你又说出那样的话,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她吃了。” ☆、第十三章 内忧外患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两粒丹药,影月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只是两味药虽不相冲突,但也各成一脉,目前还看不大出来会有什么影响,总归是静养为妙。”大夫解释道。 “目前就看影月姑娘的造化,若能在三天内醒来,那便真能转危为安。若是醒不来,那就……”大夫摇摇头,其间的意思不言而喻。傅秋芳安慰的搂搂郁念云。 “没事,总算有希望不是?我相信影月,她那么强,这些都能挺过来的!”郁念云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苏江鄂看了一眼郁念云,又看了一眼影月,蓦地叹息了一声,拉了傅秋芳往外走,说要留这里一些清净。这一声却也让一旁的南宫策眉头一跳,先前那种奇怪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时节,苏江鄂和傅秋芳二人的举动都有点不和常理的感觉。 跟着二人出来,南宫策突然想起第一次碰见他们时的情景,不禁问道,“怎么没见到你们的孩子?” 傅秋芳整个人霎时一抖,苏江鄂赶忙搂住装作看路的提醒,“看吧,身子弱还不仔细看路,差点摔着了吧。” 傅秋芳立刻跟着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人配合的很好,没仔细看的话,倒还真会以为傅秋芳是被拌着了,但这对本来就心存疑虑的南宫策来讲就不同了。 那一头苏江鄂还不在意般的回答道,“孩子送到她们傅家去了。我们两个要来婆娑门,带个孩子不方便。” 南宫策心下一转也便接到,“原来如此,可你们不是一直在逃难么?”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既然有能庇佑的地方,为什么还会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东躲西藏? 苏江鄂听言也是一愣,旋即忙道,“唉,亲人嘛,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那是年少不懂事,现在有了孩子才知父母的恩情,所以又回了傅家。” 南宫策又问了几句,并一一记在心里。他总觉得,苏江鄂二人有事瞒着自己。 却说这一头,影月的情况稳定了,郁念云问过了大夫,也就让人将影月挪到了更适合修养的怡月居。这间居所远离繁杂,清净自在,靠着医馆也近。郁念云每天有空就来照料影月,后来又实在不放心,索性把平日里要做的事都尽量挪在这里来做,不好解决的,就只得让先前照顾过影月的吴英帮忙。 经过一番交谈,吴家兄妹为人都木呐老实,没有郁念云的吩咐也不会多言,是可以信赖的人,郁念云也便让他们过来帮忙。 对于影月直念血魔的事,郁念云对门中之人绝口不谈,只说影月重伤需要静养,没得到门主批准,一律不得探望。门里人猜测良多,但终究也没个凭据,说说也就散了。郁念云也便一心一意的守着影月。换衣,擦汗,喂药,自己但凡有了时间,无不亲力亲为。时不时郁念云还会为影月渡气,帮她调理内息。 有了她的帮忙,影月后面明显踏实了许多,嘴里再没有念叨,眉头也舒展了,一旁的吴家兄妹都不禁感叹,“有门主这样全心全意的照料,做下属真的就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郁念云也就笑笑,没说话。中途南宫策来看过影月一次,问了些影月的情况,得知确实稳定了不少也就放了心,现在大家都盼着影月三天之内能够醒来,那就真的阿弥陀佛,逢凶化吉。 期间趁着吴家兄妹出去,南宫策蓦地问了郁念云一句,“江湖上是不是有个傅家,名声比较大。” 郁念云摇摇头,她之前看过整本《江湖志》,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她都做了了解,然而――“江湖里有点身份的姓傅的都没几个,最高的也就是青城派大弟子傅壵呢。” 南宫策瞬间皱了眉。郁念云听得他似喃喃自语般道,“那苏江鄂为何要把孩子送到傅家,难不成他们不是江湖中人?” 显然南宫策这是对苏、傅二人心生怀疑,想来求证。但郁念云之前一心都扑到了影月的事上,对于南宫策的话也就一知半解,只知道他说的是傅秋芳的娘家。 傅秋芳的家庭《江湖志》里却是有记载的,不过也只是顺口提了一句,说是苏江鄂娶了个贫民做妻,遭到了苏家反对,因而被驱逐出门。 如此说来――“傅秋芳家就不就一介平头百姓?” 听到此言,南宫策霎时一阵,刚要说什么却见吴家兄妹走了进来,说镟南有要事求见。南宫策看了看二人,终究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等郁念云起身经过自己身旁的时候,小声提醒了一句,“小心苏家夫妇。” 说完南宫策便故作无事的走开,郁念云只得一头雾水的去见镟南。 镟南带来的消息确实重大,江湖上许多门派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血魔已经在婆娑门现身,于是各大帮派都集结起来往这边赶来。打的旗号就是――“驱魔教,除血魔!” “这无中生有的事儿究竟怎么闹出来的!”郁念云颇为头疼,这些大门大派这么大规模的过来,其间必然有人做梗!但婆娑门就是一个小门派,向来同这些门派并没有什么恩怨,又是谁非要把婆娑门逼上死路呢?郁念云想不明白,就连消息灵通的镟南也一筹莫展。 而且―― 镟南看了看郁念云的神色,顿了顿道,“据回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帮派最早明日就能过来!” 什么!郁念云险些站不稳!也就是说这些大门大派甚至在自己还没有坐上门主之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血魔的事,然而婆娑门的情报网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探到!这已经不仅仅是有人挑拨,分明是有备而来,要置婆娑门于死地! 这时节,内忧外患,影月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要是……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影月不就,不就…… 那情形郁念云简直不敢想象! 镟南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郁念云,少顷,只听得郁念云定了定神指示道,“如此,远来皆是客,你且吩咐人下去准备庭院,以便招待那些大门大派的人。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大门大派素来注重礼仪,就算真冲着我们来也要拿出真凭实据不是?横竖有着办法,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都要玩些什么花样!” ☆、第十四章 风雨前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一头郁念云还在为婆娑门的问题殚精竭虑,这一头南宫策也准备出一份力,于是他过来找苏江鄂。 只是,别院里已经人去楼空,南宫策拉了人一问才知道,别院已经拾掇出来,要“招待”即将到来的武林中人。苏江鄂因为是唯一“见过”血魔的人,他们夫妇二人目前已经被重点保护起来,送往了别处。 至于究竟是哪里,周围的人都只说不知!南宫策干着急,最后还是无计可施! 想到自己已经提醒了郁念云,南宫策心里思忖道,她应该有所防备吧,这么一想,南宫策也就放心了许多。 郁念云给自己的那本书很有用,每天练上一会儿,这几晚南宫策运气的时候已经很容易感受到丹田之内开始有气流汇集。 想到刚才那些人提到那些江湖中人的神情,以及类似于“魔教”之类的字眼,南宫策觉得未来几天应该会不太平。 于是他决定这几天再加紧练练,免得到时候若真的除了什么事,自己也不至于拖累谁。 抱着这样的想法,南宫策带了册子就往最近经常练功的那个小竹林走去。只是竹林里已然有人先到一步! 南宫策定眼细瞧,那人三十左右的年岁,瘦高个子,不就是郁念云的师弟司空赫么?! 只是司空赫一把小胡子配着狭长的眼睛,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市侩。再加上一看到比自己地位高一点的人就立刻点头哈腰,实在没点江湖中人的干练劲儿。 司空赫看到南宫策,由于不知道南宫策的身份,也便笑笑打打招呼。南宫策也就回以一笑,正打算换个地方继续练功,刚走了两步却被司空赫唤住。 “兄台!”司空赫小跑到南宫策面前拱手道,“在下司空赫,是你们门主的师弟,刚来这里不识得路,想问兄台知道翠竹阁怎么走么?” 原来是迷了路! 司空赫这话显然是把南宫策当做了婆娑门里的人,南宫策也不说破。 翠竹阁?南宫策想了想,好像离自己的住处挺近的,想着正好可以回去拿点东西,南宫策也便直接给他引路。 回去的路上,或许是觉得一路静默太过尴尬,司空赫开始有一茬没一茬的讲话。话题很快就说到了婆娑门身上。 只是婆娑门最近不大稳定是大家都看的出来的事,司空赫却一个劲的问着婆娑门在江湖中的排名,婆娑门的势力范围云云。南宫策瞬间后悔起自己要带他走的这一决定! 被问得实在烦了,南宫策索性说出自己本不是婆娑门的人。司空赫一愣,接着竟然又开始抱怨起婆娑门的伙食来!什么待客的礼数不周道,伙食偏清淡,吃着不过瘾云云。 郁念云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弟?南宫策不由在心里发问。只是这个问题就是郁念云本人也答不上来的。 眼看着师姐所掌立的门派处处危机,做师弟的不想着帮忙解忧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抱怨个没完!连自己一个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怪不得之前郁念云听他说要留在婆娑门时,一脸的不同意呢,果真别有缘由!南宫策倒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那一番“好心”谏言了。 南宫策无奈的摇摇头,瞬间加快了步伐,盼着早点把司空赫甩掉! 司空赫抱怨了一会儿见南宫策并不搭理自己,也只讪讪的作罢。 江湖中各门派的人来的很快,到了第二天下午就听的有人回禀,说是崆峒派掌门带了十几个弟子前来拜访。 如郁念云所料,这些大门派的弟子并没有来势汹汹,咄咄逼人。他们前来“拜访”的理由反而说的颇为冠冕堂皇――“听闻婆娑门换了门主,特来向新门主道贺。” 这话说的郁念云都是一愣。且不说婆娑门的门主都是在选拔当天即时继任,毕竟小门小派,没有什么接任仪式。 此外,婆娑门和江湖中的那些门派也没什么大的往来,这些大门大派何须为了一个小门派费事? 郁念云最最想不明白的是,这些大门派的人既然已经认定了婆娑门是魔教,血魔也和婆娑门有关,他们又何必如此一派和谐的前来“道贺”,惺惺作态?这样的面子工作郁念云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如此也好,倒省的这么早就撕了脸皮。 有什么变数好歹也等影月的情况稳定了再说。郁念云心里默念,再一算,明日午时竟就要到三日之期了! 这边招待了崆峒派的人,接着又迎来了峨眉的人。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大门派,郁念云已经无暇细想他们究竟要玩什么把戏,只管一一接待了,好过来看看影月的情况。 不知为何,见着越来越多的江湖中人过来,郁念云眼皮直跳,看到影月的时候,更是一阵心悸。 一定会发生什么,而且和自己,和影月,都有干系!郁念云有这样的预感。这种感觉重重包裹着她,死死不放。 郁念云不停在心里给影月祈祷,祈祷她能早点醒过来,或许是上苍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入晚时分,郁念云正设宴款待到此的武林众人,忽然看见一直帮忙照料影月的吴英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说是“影月姑娘刚刚醒来了一下,虽然只是动了动眼皮……” 郁念云心头霎时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匆匆忙忙的饮下“赔罪酒”先行告辞,这些武林众人也都并不在意,甚至还颇为体贴的表示“郁门主若有要事,尽管过去,江湖中人,不拘小节!” 只是等郁念云赶到屋里后,影月并没有醒来。大夫看了脉后,倒是颇为肯定的表示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儿一早她就能完全醒来了!” 郁念云也就放下一颗心来。只是这里刚松了一口气,心头突然一阵狂跳,像是在提醒什么,那种莫名的心悸又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 郁念云突如其来的神色变化倒是把那大夫吓了一跳。只是大夫看了脉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只让郁念云放宽心,别思虑太多。郁念云点头送别了大夫,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影月,终究放心不下,决定在这里守夜。 只是这夜,注定难以平定…… ☆、第十五章 叵测人心 夜,渐渐的深了,外面的喧嚣渐渐的散去。 今夜,无星也无月,天地间黑茫茫的一片,连鸟叫虫鸣也听不得几声。风穿过树叶,送过丛林,渗进门扉。 这样的夜,确实适合发生些什么。郁念云也不点灯,就在那儿静静的守着。 她在等。 然而风声穿来穿去,送的夜色都渐渐的透出些亮了,郁念云正守在影月的榻边,一宿没睡的她,此刻脑中好似崩了千万根弦,只差一个点,就会嗡嗡作响。再过了一会儿,些许的晨光透了进来,三三两两间或着有人开始走动。外间有人推了门,听那脚步声,该是吴英无疑。 果然,少顷吴英端了盆水进来给郁念云梳洗,看了看塌上的影月一切正常,郁念云也就走到外间去。 这些天和郁念云相处下来,吴英能感受到郁念云并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门主那般“吓人”,尤其是看她对影月尽心尽力的态度,更是让吴英心生亲近,这时节吴英看郁念云气色有些不好,也不由劝郁念云去休息休息,就连对门中事物有些懵懂的她都能感受到江湖各路人士的来到并不似他们口里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应对呢,这时候身为婆娑门门主的郁念云可不能先就累坏了。 听到吴英小声的劝言,郁念云道,“总归是看着她真的好了我才能安心啊。在我的眼里,没有什么下属不下属,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也就会拿你当亲人。” “至于其他的,我都能扛得住。”郁念云笑笑。 这个她自然是说影月,听到这话吴英颇为感动,眼里都有点湿润了。见着郁念云想打趣自己,吴英立刻不好意思的借着“我去看看影月姐姐”的说法跑进了里屋,只是下一刻,里屋里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郁念云只觉心下一痛,脸盆翻倒在地也不顾。 她猜的到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棋差一着! 那声尖叫霎时间也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宁静,吴念等一干人等立刻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一并过来的还有住的离这儿比较近的崆峒派的人。 众人一进屋里就看见吴英一脸惊恐的瑟缩在一个角落里,浑身都瑟瑟发抖,上牙下牙直打颤,见着自己的哥哥来了,右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床的方向。 床边,站着郁念云,床上,躺着的,应该是,也只可能是影月。只是,那样子,已经难以辨别影月的样貌了,因为此刻躺在床上的,与其说是影月,倒不如说是一具被吸干了血的干尸。 一看到那里的景象,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这、这是什么……”挤在前面的不知道是谁有些哆嗦的问。崆峒派的掌门彭立走过来,大家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彭立望了一眼不由连连摇头顿足! “果然!果然!血魔又出现了!” 人群里一阵骚动后,霎时作鸟兽散。 血魔为什么会被叫做血魔?很简单,杀人饮血,被其杀死的人死后如同一具干尸! 不少婆娑门的人瞬间想到红灯婆婆那句血魔会冲着婆娑门来的话,许多人此刻都巴不得立刻和婆娑门断了关系! 彭立倒还帮忙劝慰众人不要慌乱,让大家齐心应敌。并说武林各派人士也会出手相帮云云。 只是身为婆娑门门主的郁念云此刻竟一句话也没有,只呆呆的站在那里,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彭立还打算问问郁念云,眨眼间,竟有婆娑门的子弟竟直接拜倒在彭立的面前,跪求崆峒派收留!一时间屋里屋外,逃跑的,转投他派的乱成一片,彭立也瞬间分身乏术!郁念云却还是呆立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想想也是,在一派之主的眼皮子底下都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杀掉她最在意的人,要是血魔真是冲着这婆娑门来的,还有几个人能保全? 南宫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这里哪里还有什么门主,有的只是一个被单单孤立出来的天地。那边乱做一团,这边“与世隔离”。 “郁姑娘……”南宫策唤了一声。 郁念云没有反应。 “郁姑娘?”南宫策再唤了一声。 郁念云依旧没有反应。 “郁……”南宫策试探的轻轻推了下她,只是刚一碰,郁念云霎时就像没了生命力的傀儡一般,软软的就要倒下去,好在南宫策眼疾手快,忙一把揽住,还来不及擦擦头上被惊出的那些冷汗,南宫策就被不断从郁念云嘴角涌出的红色液体吓得个透心凉! “郁姑娘!”南宫策霎时间没了主意!猛然间想起前段时间给影月看病的那位大夫,南宫策赶忙一把捞起郁念云就要去找那人。 慌不择路间,南宫策也不知撞着了多少人。有逃跑的看到晕倒的郁念云,霎时动作也不偷偷摸摸了,直接肆无忌惮的就要抢了东西跑。也有投来关切目光的,但也只是往这儿多看几眼的事。 路上南宫策还遇到了自己初来婆娑门给自己带路的那个青衣女子碧琳,一见郁念云的情况,瞬间有些抽噎,却说那大夫昨儿外出寻药去了,门里还能看病要去后山才行。 碧琳一面给南宫策指路一面直骂道,“这些个没良心的,其他人跑也就算了,西门内居然也有人坐不住!血魔血魔,不就是一条命么!门主这些年为我们做了多少事,还不值得为她卖命?” 一面说着一面抹着眼泪,碧琳送了几步不由道,现在门里乱作一团,门主又如此,总要立刻有人出面才成。 “我看你也是真心实意对门主好的,门主也信得过你,这边就拜托南宫公子了。” 在这时节,南宫策也无暇分辨太多,只管记着往后山去。急急忙忙间,南宫策又撞见一个人,定眼一看,却是司空赫。 司空赫一见郁念云立刻走了过来,南宫策只当他是要搭手,心想着这人倒还不算太差劲,却不想那司空赫过来并不是接郁念云去寻医,而是直接上下其手,好似找什么东西!南宫策霎时怒火中烧,一怒之下手掌动了两动,转瞬就把司空赫一掌拍了出去! “滚!”南宫策恶狠狠的丢下一个字,心里对司空赫的厌恶更是到了极致。 司空赫滚翻在地,啐出一口血来,咬牙擦了擦嘴角,转身就往婆娑门门主的屋舍那跑去! 他要找!找师傅只传给郁念云的那些独门秘籍!同是一门子弟,大好的机会,他才不要对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卑躬屈膝!然而司空赫并不明白,真的勇士,从来就不会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第十六章 心仪之人? 郁念云醒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南宫策在旁边剥了好一会儿杏仁儿都没发现,后来还是放东西时无意中看见郁念云那眸里几点光芒闪过,南宫策揉了揉才敢确信郁念云是真的醒了。 “你可算醒了。”南宫策小心端过搁在桌上的药,用手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唔,温度刚好,快些起来喝药吧。” 郁念云偏头看了看南宫策,好似在分辨眼前站着的这个是谁。 “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话说的南宫策有些泄气,“我怎么在这里!你说你都这样了我不在这里谁在这里!” 这话却是有些赌气的成分,而且说的好像郁念云人缘极差,出了什么事都找不到人相帮一样。 郁念云摇头轻叹,“若是因为寻亲的事儿,你大可不必这样,我这边的事情了了,自然会去找你。若你实在等不及,我也可以派个人跟你去……” 听她说的竟好像自己是个只顾自己利益的人一般,而且这言语……这是要和自己各有各路?南宫策心里瞬间有些不舒服,当下把药碗往她前面一推,“你就说喝不喝这药吧!放心!药里没毒!” 郁念云微微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默默接过药碗深呼吸一口,然后一饮而尽。苦苦地药汁有些沾在唇上,郁念云颦了眉,正打算随便找个东西擦擦起来喝杯水呢,南宫策一声不吭的递了一方帕子来,然后夺过药碗依旧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像是放碗去了。 郁念云接过手帕不禁一愣,素白的手帕下面有一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一颗冰糖。 郁念云霎时有些想哭,感动,心酸,后悔,各种情感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两滴亮亮的东西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滚落出来,郁念云霎时有些庆幸南宫策走了出去,抹了两把泪,小心翼翼的把冰糖吃了。那糖甜甜的滋味好似一路甜进了心底。 屋外又传来脚步声,南宫策端了盆水进来,他还有些气郁念云方才所说的那番话,面色也冷冷的。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还是透露着关心。 郁念云的昏睡吐血,大夫说是劳累过度再加急火攻心,醒了也就好了,所以南宫策立刻打了水来。 他一面弄水,一面自顾自般的道,“你昏睡的这半天,婆娑门的事情已经被一个叫镟南的人处理好了,西门那边你不用担心,横竖都是跟你闯了几年的人,一有人出面,形势很快也就稳定了。只是其他门的人有些不好办。那个叫镟南的开始来找你,看你还没醒,就让我转达给你,让你别急,现在局势变数颇多,还要静观其变。” 说这些话的时候,南宫策一直背对着郁念云不如看她。他听到郁念云起床的声音,听到她走过来洗脸的声音……南宫策都故作有事的避开她。 一席话说完,郁念云却没有说话,南宫策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去,却见郁念云低着头一脸隐忍的样子。南宫策一眼扫见有些“不明液体”在那儿乱晃,郁念云却还故作镇定的别过头去准备擦脸。 南宫策终是有些不忍,这么些天来郁念云所经历的,他都明白。 “想哭便哭吧。”南宫策一把将郁念云揽进怀里。郁念云瞬间再也忍不住,埋头大哭! 南宫策并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他只知道,没了亲信之人的郁念云现在很需要一个依靠。而自己,姑且就先扮演一下这个角色吧! 郁念云一面哭,一面直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南宫策叹息一声,“没事儿,有什么别自己扛着就行,说出来才能好受。” 说出来?可是那些能与自己谈心的人…… “南宫策。”郁念云收拾了眼泪,与南宫策拉出一段距离来看着他道,“红缨走了,影月没了,我下山以来就这么两个能够交心的人,一下子说没就没了。我还能信谁?还能找谁?我……” 郁念云说不下去了…… “那就找我吧?”南宫策这么一想,口上也就说了出来。“信我,找我。” 郁念云苦笑着摇摇头,“没了,都没了。” “南宫策,你不用这样说,世事变换无常,你又岂会一直陪着我?” “我会!”南宫策目光灼灼。有那么一瞬间,郁念云就信了。 “我在,我一直都在!”南宫策的语气是那般肯定,肯定到郁念云情不自禁的要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一直在,为什么,可以那般肯定的说出让自己相信他的话来,而这句为什么里,隐隐也含了另一层期待。 郁念云想听听他的答案。 “我……”南宫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上面的话,或许……或许――“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郁念云了然了,现在的南宫策就跟两三年前刚下山的自己一样,很多都不懂,很多都不会分辨,这样的回答但也在意料之中。 “你以后还是别随随便便对女孩子说这样的话了。”临走前,郁念云说了这么一句。 “你记住了,这话只能对你心仪的人说。不然别人会误会。”郁念云说的颇为云淡风轻,“当然,我会记住你这个朋友的!这也算朋友好意的提醒,免得你以后有了心仪的人都把握不住!”她笑笑,至于其间的滋味具体如何,也只有郁念云自己明白。 心仪的人?南宫策仔细回味着这几个字,半响后摸摸头,委实不明白。 “心仪不就是喜欢的意思么?我确实蛮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啊?” 已经走出十几步远的郁念云哭笑不得的连连摇头,“不一样的,亏你还读了些书,再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说吧!呆子!” 最后一句倒还带着些调侃的味道了。郁念云眨眨眼睛,做个鬼脸后就跑开了。就南宫策一个人在原地,左右想了阵,还是不大明白,索性摇头不想了。 南宫策又回去拿了秘籍,继续潜心练习不提。 ☆、第十七章 血魔终现身 有了镟南等人的出面,婆娑门里的骚动到底没闹出太多的花样来。眼看着前来“道贺”的武林中人越来越多,郁念云决定召集众人开个会。 东西南北四大尊者之前的大会上已经拟定,东北二门不变,西门换作的正是碧琳,南门的换作了一个叫做明真的年轻人。 婆娑门出了这样的乱子,和门派刚换了一批领导人自然脱不了干系,然而目前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血魔。 血魔真是冲着婆娑门来的? 仔细一看,未必。 单就影月这事来看,在婆娑门门主的“眼皮子”底下都敢行凶,要真是冲着婆娑门来,不可能之前那么平静。 “一定是有人干了什么不该干的,血魔才会盯上!” 说这话的,正是北门的尊者顾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出事的是西门的人,那自然和西门有很大的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顾溢直拿眼瞧着郁念云,分明就是把这祸事的来源往郁念云身上引。 碧琳立刻回到,“听顾大尊者的意思,倒像是要把东西南北四门分开来算啰?” 顾溢嗤笑道,“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何必如此挑拨!” 碧琳还准备回击一句,堂上的郁念云却开始发话了。 “今天之所以让婆娑门的人聚在这里,而不是就我们几个来商讨血魔的目的,打算。就是因为婆娑门目前存在着一些乱象!” “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可是血魔还没多少动作,我们自己的人倒散了。这般下去,无论血魔究竟是冲谁而来倒都不重要了,因为那时候一盘散沙的婆娑门已经算不得婆娑门了!更何况现在情况未明,大家如果都急着撇清自己的关系,若出了什么事,一个人的孤军奋战和一群人的集体抗衡,这胜算到底哪个更大一些,不用我讲,大家应该也能明白。” 郁念云一脸正色,看了看台下众人的神色,郁念云有些满意,大家都不再叽叽喳喳,这也说明自己刚才说的话他们都听了进去。 “其实血魔的事情大家确实无需太过担忧,因为我这里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镟南都不禁一愣! 听着众人都自私语猜测,郁念云也不急,只待大家冷静下来又才缓缓的道,“说到底也是影月的事才让我注意到这条线索,具体是什么目前还不好告诉大家,不过我可以肯定,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应该很快就会有个答案!” “而现在,大家所要做的,就是团结和信任。因为只有团结和信任所铸就的堡垒,才是最最坚不可摧的!我郁念云也在此立誓,只要有我郁念云在的一天,就一定会保证大家平安无事。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危,为着婆娑门的荣辱,我希望你们牢记这两点――团结!信任!” 听到这里,立刻有人高声叫“好”!一面大声附和,“团结,信任!” 情绪激昂,瞬间带动了不少人。 “团结!信任!”在大家齐声的大喊下,郁念云很是欣慰!这见证的不仅仅是一个门派的团结,也见证了对抗邪恶势力的决心与勇气。 只是――“对于血魔,你真的有很明确的线索了?”私下里,这段时间一直为郁念云出谋划策提供线索的镟南有些好奇。 郁念云只点点头,多余的也不说,只意味深长的留下句,“不出意外的话,过两日就真的能见分晓。” 郁念云不说,镟南也不追问。一路陪同下来,她看着郁念云稳定好门中众人的情绪,陪着她接待到来的各路江湖中人。 一切收拾完毕,镟南辞退完毕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里,有对郁念云的赞赏,也有对目前局势的迷茫,然后在各种情绪交织之下,还藏了一些可怜可惜的意味。 有些人,明白很多事,然而他还是身在局中难以维系。有些人,知道部分事,做好本分,其他的,随缘而已。有些人,一直主掌大局,不过不到最后,局里局外,胜负错对,又有谁把握的住? 郁念云再次来到了上次遇见“神秘人”的那个草屋。坐在破败的茅屋前,郁念云思索了一阵,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只七星笛。 这七星笛是个宝物,遇到事儿了,触动机扣,便是一把武器,闲下来了,摸出笛来,还能散散心。而此刻,这笛子轻轻吹响,还有联络的功能! 笛子吹出几声细长的声音,少顷,屋前一拐一拐的出现了一个身影。 郁念云没去看来人,只把玩着手中的笛子,待那人走到跟前了才缓缓道,“我记得,这把笛子还是你送给我的。” 来人点点头。 “那时候……”郁念云回忆道,“我救了你,这是你给我的谢礼。” 来人又点了点头,他有点不清楚郁念云的意思。 “所以――你今天是来找我叙旧?” 郁念云却是摇了摇头,依旧自顾自般的道,“后来,你邀请我进了婆娑门,让我帮你,辅佐你。那时候我刚下山,正好没有落脚的地方,所以就答应了你。” “你对我很好。”郁念云笑笑,“同吃同住同行,我帮你平定了婆娑门的乱子后,你还提拔我做了西门的尊者。那时候我阅历少,你又亲自教我如何做好一个好的领导者,甚至派了你贴身的两个侍卫来帮助我。这份恩情,我至今难以忘记。” 来人不说话也不动,只静静的站在那儿,他在等,等郁念云的下文。 “后来,你看我有悟性,很快就能将西门的事处理的得心应手,于是你又送给我一本秘籍,说是危难时刻可以保身,平常多练可以增进修为。” 讲到这里郁念云不由一顿,“哦,对了,那本秘籍前几天让我撕了,当着你的面。”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来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夜色将来人罩成黑乎乎的一片,郁念云因是坐在地上,此刻他们一站一坐,郁念云不得不偏头看他。 月光有点迷眼,郁念云虚着眼睛慢慢的伸出手来,借着月光勾勒着来人的轮廓,然后她说――“看,这身形,确实和我差不多,还有这身高。恩,对了,要是再来个黑纱覆面就更好了。你说是吧,血魔?” “还是说――应该称呼你为裴姐姐?婆娑门上任门主?” ☆、第十八章 秦家? “郁念云,我倒没有料到你会这么的沉不住气。”来人慢慢的低下身来,“你就不怕这话一说出来,我会要了你的命?” “不怕。”郁念云笃定道,“虽然不明白,但我能感觉的到,你会让我活着,而且是好好的活着。” “不错,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够胆识,也够聪明。”来人轻轻笑开,她慢慢的移到郁念云身边坐下,些许月光投在她的脸上,将她的五官都照亮了。而这人,不是裴衢是谁? 裴衢一面缓缓的揉着自己的腿一面漫不经心的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郁念云一时愣了。 郁念云一开始其实是抱着质问的心来的,来之前,她想过对方不认帐的可能,也隐隐希冀着这是别有内情,与她无关。然而对方却这般平淡的承认了。郁念云只觉心里的烦闷一下砸在了棉花上,闷的更加难受。 “我想先问问你,你究竟是要干什么?你之前对我所有的好,也都是处心积虑?还有,还有很多……影月的死,你给我的那本秘籍……太多太多……” “你不杀我,我也总想听听你的解释的。”郁念云喃喃。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裴衢苦笑一声,“看见我的这条腿了么?” 裴衢伸出自己正在揉捏的那条腿,覆着这条腿的,是层层叠叠的绷带。绷带下面的情形,郁念云知道。 自己刚下山时,就是看见裴衢为人所困,那些残暴之人不由分说,直接按了她的双腿,将一瓢刚从锅里端出的,烧的滚烫的热水,直接淋下! 裴衢瞬间发出一声惨痛的嘶吼,也正是那声嘶吼,拉住了路过的郁念云。眼见着那些人又要淋下第二瓢热水,郁念云瞬间忍不住,出手打退了那些人,并即刻将裴衢送医。只可惜时间已晚,大夫费了整整一个月的功夫也只保住了裴衢的一条右腿。 那些情景,至今想来都历历在目。 “郁念云,我确实蛮感激你的,你救了我,可惜的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该得罪的人?郁念云不明白。自己下山以来基本上就管些和婆娑门相关的事,怎么可能有不该得罪的人? 裴衢却是没有理会她的疑惑,接着道,“知道婆娑门一开始是干什么的么?” 郁念云自然不知。这些从来没有在典籍里记载的东西,郁念云如何知道? “是给朝廷收集情报。”裴衢解释道,“不然你以为成了左护法的镟南怎么掌管的都是些情报?换句话说,镟南手下掌握的,才是婆娑门的根本。东南西北四分派顶多就是个幌子,维系婆娑门运作的后备库。” 这些话郁念云却是前所未闻,然而,“这和我们今天说的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简单啊。”裴衢继续捏着自己的腿,“婆娑门门主一旦选拔出来,其实更是直接为朝廷做事。而表现越优异的人,朝廷就越不会放过。” “当年,因为机缘巧合,我得到了混血归元大法,没错,就是后面你撕了的那本。学了这本书里的功夫,我的功夫精进很快,于是我很容易坐到了婆娑门门主的位置。然而,也正是我这功夫,让朝廷的人注意到我,因而,他们让我为他们办事,首先他们让我处理的就是最不好下手的钦差大臣,我很好的完成了暗杀,并把矛头引向江湖,洗脱朝廷的关系。朝廷见我挺好‘用’?”说到这里,裴衢不由苦笑了一声,“后面的你也知道了。” “我凭着混血归元大法杀了不少人,朝廷的,江湖的……因为手段残忍,我也因此被称作血魔,受到各路人士追杀。杀的人越多,我完成任务的难度也就越大。到了后来,我不得不向朝廷申请修整一段时间。只是还没轮到我复出,我也遭到了人暗害。没了一条腿,而今的我纵然有一身的好武功,那也只能算个废人。” 听到这里,郁念云隐隐有了些猜想。 “所以,你觉得你现在废了,打算退出江湖,但又怕自己血魔的身份暴露,所以找了我做替死鬼?” “没错。”裴衢承认的颇为坦然,“你知道我的腿是被谁所害么?” 郁念云一愣。 “还是朝廷的人。我帮他们杀了太多棘手的人,既然现在我已经渐渐不能为他们所用,不如就把我废了,以绝后患。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个混血归元大法在危难时刻还能自保。再加上你的帮助,我侥幸逃过一劫。本来我都做好了和他们对抗到底的打算,却没想到秦家的人找上了我,然后我们谈好了一次交易。” “秦家可以帮我解决朝廷这边的乱子,还能帮我隐藏血魔的身份,而前提是,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郁念云霎时一震! “我何曾得罪过什么秦家的人!” “那就要问你了。”裴衢也是莫名。 “我……”郁念云仔细想来,秦家,还是在朝廷大有份量的存在,可自己连江湖都未曾涉足多少,何况是朝廷的人? “秦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裴衢一愣,“你不会连‘横行霸道,情理全无’都没听过吧!” 这句话郁念云听过,原是说当今最最不能得罪的四大家族,秦家,李家,全家,吴家。李家是皇亲,秦家家里有当朝的将军,手握重权,吴家从商,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富贾。至于全家,相比而言就要弱许多,他们只是靠和李家秦家的姻亲关系被拉出来,正好凑成“情理全无”一句,显示出这四大家族的蛮横,强势! 自己怎么会得罪秦家的人?郁念云万万想不明白。裴衢也不明白,“其实我最开始是打算栽培你出来做我最为亲信的人,可以帮我有所依凭。但秦家的人一出面,这一切只好改变。于是我们商议出让你来替了血魔的包,这样我也没了后患,他们也除掉了你。” “不管怎么说,郁念云。我一开始是真心待你的,而今这样,只能怨你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郁念云还沉浸在自己怎么得罪了秦家人的谜团里,听到裴衢的这句话,郁念云倒是一愣。真心?“谁知道你有几分真心,你的亲妹妹前几天不才被你害死了么?何必如此假惺惺!裴衢,算是我郁念云瞎了眼睛,看错你了!” “害?”裴衢嗤笑一声,“我何曾想过害她?是她自己不争气,总想着爬到更高,原本我成了废人后,她应该是我最好的帮手的,但是她没有,反倒是不停的落井下石。走到这一步,倒也是她咎由自取。” “何必这样强词夺理!我最后还有一句话问你!影月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第十九章 禁闭 “是又怎样!”裴衢讥讽道,“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难道不应该死?” “两个?” “没错,影月红缨都是我杀的,你又待如何?” 郁念云勃然大怒,“那就要你的命!” 说话间郁念云手下一动,七星笛霎时变成一只长剑,剑身呼啸而过,扬起一片冷光,裴衢不敢轻敌,立刻足下一点,避开郁念云的攻击,只是她到底有只脚不顶用,郁念云又是胜怒之下的强力出击,剑光闪过,裴衢的右肩已然留下了一道伤口。 “郁念云,别以为我真不会伤你!”裴衢冷哼一声道,“我就算瘸了,你的功夫毕竟还是我教的,我怎么可能不留上几手?” 郁念云也是一阵冷笑,“别往脸上贴金,我用天山剑法依旧能赢你!” 说话间又是一剑! 裴衢手里没有武器,不好贸然迎剑。只见她手下一转,竟直接拆了绑着外衣的衣带来迎战。 “我腿瘸了,不代表我的武功没了。”裴衢大呵一声,那衣带瞬间跟条水蛇一般缠了上来,郁念云立刻改出击为迂回,剑尖就地几挑,扬起一片沙土,但那衣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起落之间自然不依不饶的朝着郁念云面前打去。 裴衢到底是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多年,无论是功力还是见识,都比自己高出不少,长久下去也不是道理,总要寻她的弱点攻击才是。郁念云思忖。这么想着,手下也一刻没停,出招,拆招。 用衣带做武器有个弱点,那就是就算你的内力如何深厚,出击如何有力,但总有回落的一瞬,而那一瞬,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裴衢也确实很有能耐,一个衣带出招回落,都能准确的把握住它的特点,出击时刚中有柔,回落时,柔中有刚,因而其脆弱的时段只能从内力变化的那一瞬找! 那么―― 郁念云心念一动,突地出招迎上那出击的衣带,左手手掌翻动,凝出一团气流,瞬间把衣带死死黏住,右手出剑也一刻不停,直接层层绕上,然后瞬间发功! “轰――”的一下,裴衢一下子躲闪不急,衣带被剑挑的粉碎的同时,郁念云左手的气流也便朝她攻去,裴衢霎时喷出一口热血,郁念云正要出手取了她的命,却不想四下里突然火光四起。婆娑门的人,各门各派的人都拿着火把赶了过来。 镟南带了人马先面见了郁念云,说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带了人赶来。 回身看时,裴衢擦了擦嘴角的血抬起头来。 婆娑门的人瞬间一震,本来过来准备制住他的人纷纷变成了问询。 “出了什么事?” 这里开始就郁念云在场,裴衢的伤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所为。 郁念云这才惊觉中计! 郁念云当下就恨不得上前去刺上几剑!只是镟南在看到地上那人是谁后,就已经拦下了郁念云。 在婆娑门,论资历,论作为,郁念云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裴衢的,这会儿没人上前来把郁念云拿下就已经算很是留情了。 “她就是血魔!”郁念云气的直发抖。 然而并没有人信她。 裴衢故作虚弱的道,“郁念云,枉我一手提拔了你,没想到你转头就要害我!” “你――”郁念云想驳斥,想拆了裴衢的“面具”给大家看,只是现在的婆娑门,有几个人还能靠得住。 就连镟南,答应和自己合作的镟南,不也是裴衢手下的人么? 对了,这些人都是镟南带来的,说不定她们一开始就盘算好了,只等自己往里面跳!就连那些所谓的消息,所谓的情报,也是她们把控着,只给自己听她们想让自己听到的东西。 她们更不怕自己知道谁是血魔,因为她们原本就是想让自己知道! “放弃吧,他们永远也不会相信我是血魔,谁让我是个瘸子?”裴衢被他们搀扶着离去的时候,用内力传音的方法对自己道。郁念云手脚一片冰凉。她知道,她这次是完完全全的跳进了坑里,想逃也逃不掉。 果然,这事情一闹开,郁念云就被禁足了。门里的大小事交给东长老和前任掌门裴衢携手打理。 郁念云被禁足在后山的石室,室里昏暗的紧。郁念云通过送饭人来往的次数推算,眨眼间竟然已经过了半个月! 在禁足的这些天里,碧琳来看过她,说是信她。镟南也来找过她,看她的眼神更多的是怜悯。就连一直和自己不对盘的顾溢都来看了看自己,虽然说的都是些讥讽的话。 郁念云突然觉得好讽刺。信任的人留不住,不信任的人倒还有点“关心”的滋味。碧琳毕竟和自己也没太多的交集,她说信,指不定有个什么事就变了。 都是靠不住的。 郁念云苦笑。 她听得人说,有了这样的变数,各门各派的人倒都没走,不知是筹划着什么。 司空赫更是在上一次变故的时候就跑了,虽然没抢走什么东西,但毕竟已经撕破了脸皮,也不好意思留下。 这时郁念云不禁想到了南宫策,那个说要帮自己,一直在自己身旁的人,这么些天来,竟然看也没来看过自己,果真是说的比做的容易,郁念云嗤笑,真轮到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郁念云这倒是误会南宫策了。她不知道的是,自从那天两人分别后,南宫策便闭门苦练起来。有了郁念云那本书的帮助,他的武功恢复的很快,眼看着婆娑门时局不对,南宫策便想着尽快恢复过来,关键时刻也能帮帮忙。 也正是如此,外面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完全不知道。 这一天,送饭的人例行放下饭就走了,郁念云没那么想不开,还吃的吃,该喝的喝。只是这一次她刚刨了两口饭,突然刨出一个纸条来。 郁念云一愣,借着微弱的灯光,郁念云看见上面写着――“血魔出现,今夜子时三刻”。 下面的落款是“苏”。 苏?苏江鄂? 这字条,又想说些什么? ☆、第二十章 陷害 郁念云吃了饭左右想不明白,偏生在这幽黑的石室里,左右无事可做的郁念云又不得不老是想到字条的事。 郁念云记得南宫策提醒过自己,要小心苏江鄂。至于为什么,郁念云不明白。 郁念云仔细盘算了一下。苏江鄂是红灯婆婆带来的,红灯婆婆也是裴衢的人,那么苏江鄂的出现,一定也有裴衢的示意。有可能他们现在就是一伙儿的。 可是苏江鄂是南宫策确认过的,他确实是苏家的小公子。这是和血魔有些家仇血恨的人,苏江鄂没有道理会和她合作。 再看这字条,意思写的比较含糊。既然是给自己的,那么就有三种可能。一种可以理解为,子时三刻血魔有新的动作。二是他知道了血魔是谁,但是他现在人在婆娑门,走是走不掉,所以必须找人帮她。这两种可能对郁念云来说都是比较有利的,毕竟苏江鄂是指控血魔的最好认证。 然而这还有第三种可能不是?如果苏江鄂真的那么不孝的和血魔合作的话,那么这一次的一条说不定又是故意而为,只等自己往里面跳。 郁念云想了好一会儿,新一轮饭菜又送来了。郁念云不由出声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送饭的人回道,“申时,刚入夜。” 那就是再过两三个时辰的事了,郁念云心里暗想。 去,还是不去? 去,左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更何况就算是裴衢设的计又怎样,一计不成,她必然还有第二计,第三计,直到把血魔的帽子给自己戴稳了为止。 郁念云不喜欢坐以待毙,既然有一线希望,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她倒要看看,裴衢究竟还要做些什么! 打定主意了,郁念云也就准备着出发。自己只是被关了禁闭,并没有被监押,禁闭和闭门思过的感觉差不多,主要还是看被关禁闭的人自觉不自觉。 所以想要出去,郁念云只用想办法逃过守着门的那位仁兄的眼睛就成。 郁念云主意打定,也就从袖口摸出一个小瓶来,一只小小的黄壳瓢虫飞了出来。然后循了通风的空隙飞了出去…… 郁念云有些愣神。 这种施蛊养虫的技艺,还是红缨教的。只是红缨……原来红缨果真没有背叛自己,郁念云有些心酸。小小的瓢虫又从空隙里飞进来了,郁念云收了这些伤感,把瓶子打开,方便那小虫飞回来。 小虫回来,也就标志着门口那位已经睡着了,郁念云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件。七星笛在手,杂七杂八的蛊毒解药也有几瓶。 够了! 郁念云直接开了门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门口守着的那人靠着石壁睡得死沉。 字条上没有提到地点,一般没有提到地点的相约,那就必然是常约的地方,或者就是各自的住处。 苏江鄂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只能待在屋里的。苏江鄂的新住处是郁念云一手安排的,她自然知道该怎么走。 出来后,郁念云估算了下时间,现在差不多就已经是子时。 一片夜色朦胧中,除了值夜的人员,大家都已经睡下了。郁念云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赶紧朝安置苏江鄂的院落而去。 院落里静悄悄的,没人走动。郁念云凭着记忆朝最里面的那一间屋子走去。 推开房门,“吱呀――”的一声在夜里显得分外明显。 屋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也没有,郁念云正思忖该不该进去,突然就听到背后传来“啊――”的一声大叫! 郁念云吓了一跳,傅秋芳一脸惊恐的倒在身后离自己不足十步的地方,郁念云瞬间觉出不对,正要离去,胳膊却一把被人死死的来住。 苏江鄂一面死死的拽住郁念云的胳膊,一面高声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郁念云勃然大怒,让苏江鄂放手,苏江鄂哪里肯听?耳听着四下里的人起床的起床,抄家伙的抄家伙,都往这边赶来,郁念云气的咬牙切齿,狠狠地拍了苏江鄂几掌,苏江鄂咳出些血来,反而拽的更紧了! 傅秋芳一面大哭,一面四处奔跑着喊人!郁念云叫苦不迭。郁念云真想一掌拍死了苏江鄂算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血魔就是裴衢!你这是要帮你的仇人害我?” 苏江鄂明显的愣了一下,郁念云只当他不再拦着自己了。却不料苏江鄂也就愣了那一下,手上虽然松了,却是转而大叫起来,“血魔!血魔!郁门主原来就是血魔!” 郁念云气的跺脚,但此刻显然不适合和他纠缠。郁念云足下一点,就要施展轻功跑来。却不料迎面突然兜头就是一张大网!郁念云躲闪不及,牵着网的几个劲装男子几个起落,郁念云就被罩了个结实。 郁念云想挣开,可是这网竟然是精铁所制,郁念云一时根本无法突破。 “郁念云!”裴衢在一片簇拥下,坐着轮椅缓缓过来。 “你太让我失望了……”裴衢痛心疾首状,那神情直让郁念云作呕。 “你伤我我只当你是有什么不得已,却没料到你年纪轻轻竟如此狠心。”裴衢道。 这时苏家夫妇也跑了过来!苏江鄂一下子跪倒在裴衢面前! “趁着各路武林同道都在,还请大家为江鄂做主!” 郁念云恨铁不成钢! “苏江鄂,你且看看你跪的是谁!那可是是你的仇人!” 苏江鄂傅秋芳二人根本置若罔闻。 “那郁念云就是血魔!今天夜里,她突然潜进我们房里,想对我们下手!只是不巧,我夫人今夜有些腹痛,所以今夜都没睡着!还好这样,我们才逃过了一劫。她最开始是蒙着脸的,那身形,面纱,我都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害了我苏家上下一百多人的刽子手啊!大家如果不信可以看看这个!这是慌乱中,我从她脸上扯下来的!” 一看苏江鄂拿出那黑纱,郁念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果然是计划好的!郁念云心灰意冷。 “苏江鄂,你竟然替你的仇人办事,不知你日后该如何面对你九泉之下的父母族人!”郁念云讽道。 ☆、第二十一章 百口莫辩 无论如何,有了苏江鄂的人证,还有面纱的物证,再加上苏江鄂确确实实是被郁念云打伤的,郁念云百口莫辩。 郁念云一下从关禁闭的“待遇”,变作了监禁。 而在“收监”的时候,又有人过来回报,说是看守郁念云那间石室的人被抹了脖子,死了。 这一下更显得郁念云残酷无情。 郁念云已经没了气力解释了,那人明明只是昏睡,两个时辰后就会自动醒来的,这八成是裴衢计划里的,趁着自己弄晕了那人,就直接一剑。昏睡过去的人哪有回手之力?只是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错,倒不如不说。说了也没人听! 若说一开始,郁念云“打伤”了裴衢,那还是婆娑门内部的事情,但是这一下,苏江鄂指认了郁念云就是当年害人无数的血魔,情节一下子就提高到全武林身上了。 把郁念云收押后,婆娑门的大权也就回到了裴衢手里。正好武林各派的说的话的人也都在,裴衢就商议“如何处决血魔”一事,邀了各门各派的人商议。 经过那么多事情,大家无疑是笃定了血魔就是郁念云了。 虽然有人有疑惑,说,“既然那郁念云就是血魔,她的武功那么厉害,那她怎么那天没有还击?” 只是有人已经冷笑些解释,“你没看见那天那姓郁的丫头片子已经被网的死死的了?那可是精铁所做,凭她有再大的本事,那也逃脱不了。” 于是唯一的疑惑也没了。 大家便一起细数起血魔的罪状来!崆峒青城这些门中有人命丧血魔之手的自然坐不住,纷纷谴责郁念云的行径。最后,他们罗列出三条罪状――其一,杀害武林中人,上至门派掌门,下至平头百姓,手段残忍狠毒,令人发指! 其二,故意放烟幕弹,让朝廷仇视武林,多年来,朝廷围剿武林中人的血案不胜枚举,罪大恶极。 其三,错尤不改,变本加厉,还觊觎婆娑门掌门之位,妄图满足野心,祸害武林!其罪当诛,以绝后患! 于是,大家又共同商议出处决郁念云的日期。就定在三日后的午时,当着江湖各路豪杰的面,大家一起做个见证,除掉武林祸害! 在处决的前一晚,裴衢来看了郁念云。 “如何处置血魔,大家都已经商量出来了。想听听么?” 郁念云摇摇头,看都不看她一眼。 裴衢也不在意,一拍手,招呼上一桌子好菜。“吃吧,这就是你的断头饭。明天他们就要处决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我有负于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办。” “那你就去死吧。”郁念云咬牙冷笑。 “什么?” “你去死!” “这个忙我可帮不上。”裴衢一脸无辜,“换个吧。” 郁念云恨得牙痒痒,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人被关在石室里,裴衢只是站在传送饭菜的窗口那里同自己说话。 郁念云懊恼的捶地。 “你且快点说吧,太久了,我可不等了。”裴衢冷冷的道。 郁念云安静了下来。 “好。”郁念云抬头盯着她道,“红缨影月到底是怎么死的?” “很简单啊。”裴衢摊手,“我召集她们过来,让她们不要插手你我之事。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竟然都要帮你。红缨如此,影月也是如此,她们两个打小就跟着我,这才跟了你几年?既然她们如此绝情,那我自然也不能有义。” “你身上背负的孽债太多,你应该感谢她们,她们那是想帮你赎罪。”郁念云冷笑。 “狗屁歪理!你还有要说的么?没有的话我可不等了。”说毕裴衢就气哄哄的要离开。 “等等!” 裴衢止步。 “我还有疑问。” “说。” “既然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拿我顶包,那你为什么还要一力扶持我坐上婆娑门门主的位置?” 裴衢笑,“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了?秦家的人是要你生不如死。先让你爬到高处,再让你从云端跌到谷底,这样的滋味,当然是生不如死。所以你看,我都没想过要化掉你的功夫。明天你可以尽管逃。只要你逃的出去,必要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帮帮你。反正我接受到的命令又不是让你真的去死。” “你!”郁念云气的发抖,“好!那我再问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苏江鄂亲手帮助自己的仇人!” 裴衢“嘻嘻”笑道,“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你说我带走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两个还不就乖乖的听我的话了?” 原来如此! 裴衢又笑了几声,“所以说你就是太年轻。你毕竟救过我,我也不能不厚道,这样吧,明天他们带你出去的时候我会做些手脚。这次的事情呢,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那就是出门在外,别随随便便相信那些对你好的人,有可能他笑容满面的背后,藏着的就是一把刀哦!哈哈哈哈……” 说要这一句,裴衢就自顾自的去了她听见背后郁念云蓦地一掌击在墙面上的声音。 “我不要你的假好心,我的命运,我自己争取!”她听到郁念云大声道。 “是么?”裴衢意味深长的回望了一眼关着郁念云的那间石室,“那我就偏偏不如你的愿。郁念云,横竖你都没了翻身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你就算是出去了又能怎样?”裴衢冷笑。既然选择了深处武林,那就注定了不能仁慈! 夜色渐渐的淡去,日头一点点高升。等待郁念云的究竟会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还自己一个公道!所以不管待会儿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逃! “我郁念云打小就没有过放弃。”郁念云咬牙。 她听见石室外有人渐渐的走进,一步,两步,近了,再近了…… 门上的铁索传出一阵响动。郁念云死死的盯住门口的方向。随后,石室的门被人一点点推开。 就是这时,郁念云霍地起身,猛然朝门口飞扑过去! ☆、第二十二章 挣扎 就是这时,郁念云霍地起身,猛然朝门口飞扑过去!然而她没料到的是,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出击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怎么回事!郁念云郁闷无比。 倒不是说来人有多厉害,也不是他们有所防备,他们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把门打开,郁念云的霍然出手也确实吓了他们一跳,只是郁念云一把抓住门口的那个人,想把他甩开的时候,却蓦然发现自己的出手竟然只是个花架子,一点内力也没有! 郁念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一愣,接着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彭立冷笑的站出来道,“就知道你不会消停!还好我们已经有了准备。我这次来就是特地负责押你,顺便说一句,昨晚的‘断头饭’里已经下了点东西,没了内力的你,我看还能怎么张狂!” 昨晚…… 断头饭…… 郁念云想起来了! 只是那饭菜是裴衢拿来的,她也明确的说了不会化掉自己的功夫……郁念云猛然意识到裴衢想干什么了! 混血归元大(和河蟹)法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可以“无中生有”“借力打力”,郁念云可以断定,饭菜里面的“料”她是知道的,而且说不定就是她出的主意才下的药! 她的目的很简单,没了内力的郁念云要想活命,现在就只能用混血归元大(河蟹)法才能脱身!这个邪门的功夫一旦使用,郁念云就可以借用他人的内力出手,而被郁念云吸食了内力的人,就会因为体内的内力极速流走,精元尽损,化作一具干尸! 这恰恰和血魔的作案结果一致! 裴衢这不只是要人证物证,更是要郁念云当着天下人的面,“自己承认自己是血魔”,此招一出,就算郁念云今后能找一些证据为自己洗脱冤屈也办不到了。毕竟天底下会这个武功的就她和裴衢! 而正如裴衢说的,“只要她还是个瘸子,就不会有人相信郁念云的任何控诉!”其心狠毒,果真是要郁念云生不如死了! 而就算郁念云不出手,就这么当着天下人的面被处死,裴衢也不亏,顶多就是不能满足秦家那所谓“生不如死”的要求。 出手,是坐实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不出手,那就是等死。郁念云一片心灰意冷! 不过裴衢显然也料定了郁念云“不信命”的性格。既然横竖都是绝路,倒不如“绝处求生”。活着,最起码还有希望平反,死了,那就是什么也没有了,不是么? 郁念云不想最后死的这般窝窝囊囊,她要逃。再被送往“刑场”的路上,郁念云一路都在盘算逃跑路线。 郁念云看后山一片旌旗飘摇,料想那里应该就是他们打算处决自己的地方。 郁念云盘算了一下过去的路线,以及婆娑门的格局。石室通往那里需要走一小段上坡路,然后就是顺着山体蜿蜒过去。路途中唯一的茬口是通向婆娑门的厨舍,那里出去后不远就是婆娑门的山门。所以,照目前的情况看,经过那条岔口的时候,是最好的“逃生”时机。 此刻自己没了内力,押着自己过去的就两个婆娑门的普通弟子,外加一路随行以防突变的彭立。 绝对不能走到人多的地方! 趁着他们都不知道混血归元大(河蟹)法的窍门,只要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出其不意杀掉这三个人,然后赶快逃脱,自己就还可以有辩解的余地。 毕竟看到自己用这个功夫的人都已经死了,谁也不能肯定运功的究竟是谁。 有疑问就有希望。 逼上绝路的郁念云只能出这样的阴招。“你们也不要怪我,怪就怪那个裴衢太过狠毒了吧!” 几念之间,那岔口俨然就在眼前。郁念云心念急转,蓦地挣脱缚着自己的绳索转瞬出手,直直的朝前面行走的彭立扑去。 饶是彭立一路都提高着警惕,也没有料到郁念云竟然还有这么快的身手,转瞬间,那人就在眼前! 彭立感受得到体内的内力正源源不断的朝对方输送过去,彭立想喊,但是浑身内力流失的太过厉害,彭立整个人瞬间都没法控制自己了。 感受着体内逐渐充盈的内力,看着彭立面色一点点泛白,郁念云突然有些心惊!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如果真的这样出手杀人,自己是不是真的血魔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无辜的人,都是残忍的夺取别人的生命……郁念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郁念云擒着彭立手渐渐松开,彭立整个人一下子没了依靠,软软的倒在地上。那两个婆娑门弟子已然失声大叫着跑开,郁念云也不去追,她也不想追了。 彭立没死,因为郁念云心念的变化,还剩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趁着没人先逃,只要能走就好,何必非要杀人呢。郁念云足下一点,借着刚刚从彭立那里夺取的内力,转瞬就飞身上了枝头。只是这股崆峒派的内力自己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冒冒然的使用,身体显然有些吃不消,于是她又从枝头上掉了下来。 脚步声密密麻麻的跑了过来,郁念云知道,自己这下是连跑也跑不掉了。 郁念云有些迷茫,难道真的就是天意如此? 郁念云不禁偏头看了看天,阳光夺目,刺痛了她的眼睛,酸的郁念云想要落泪。 这一辈子,自己付出的有,收获的有,只是到了现在,什么都没了。看不见的情与义,看得见的派别人际。 郁念云觉得自己很失败,一直被人算计着,倒还一直帮着算计自己的人赚钱效力。 崆峒派的人跑了过来大声控诉着郁念云的罪行,一面忙为自家掌门运气。裴衢缓缓的被人推了过来,有些惋惜的看了看郁念云淡淡的道,“妖女贼心不死,还想兴风作浪,不如就地处死。” 郁念云冷笑,她的手里没有武器,只是凭着他们赶来的那一会儿功夫,融合了一下体内的内力,但即便如此般没有胜算,郁念云还是想博上一博的,她就地摸起一根树枝,“来吧,我且看看你们谁人能杀的了我!” 她笑,笑得决绝,狠戾!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尊严 “既然如此,那就先吃我们一剑!” 说话间崆峒派的几个弟子已然出手,本来之前血魔就和崆峒派有仇恨,现在掌门又被“暗算”只剩了一口气,他们哪里还坐的住? 青城派的一见崆峒派的出手也不甘示弱,“刷刷刷――”的拔剑出鞘,高喊一声,“也算我们一个!”几道人影也便加入了战局。 两派人马虽然往来不多,但这会儿同仇敌忾,倒也配合的不错。 崆峒派的武功本就胜在一个“奇”,五个弟子,两个使鞭的左右出击,以作牵制,一个使棍的乱其阵脚,剩余两个一套追魂圈招招出奇,连绵不绝。 青城派出来的两个用剑的弟子,一套“松风剑法”使的虎虎生风,原本郁念云对付那五个就已经有点吃力了,这青城派的两个又恰好把那五个弟子留得“罅隙”给补的满满实实。 其他武林各派的人士自然看出了郁念云此刻的“不济”,也不出手,各自作壁上观。镟南守在裴衢的身边,有些为郁念云惋惜。眼看着郁念云越来越招架不住,镟南不由小声向裴衢谏道,“这郁念云倒是个硬气的人,我看这事说不定另有隐情,你看他明明能杀死彭立却还留了对方一条命,怎么可能是那种屠人满门,残暴无比的血魔呢?” 镟南不说这话还好,原本裴衢也有些为郁念云的硬气叹服的,一听这话,裴衢瞬间变了脸色! 当着血魔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好,很好。看来自己的办法是对的,就算是到了现在,也还有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血魔。 所以――那就必须让那郁念云自己“承认”自己是血魔的“事实”。 刚好自己也没去检查那彭立的情形,虽然剩了一口气,倒也让自己有迹可循。 裴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推着轮椅往彭立那边去,忽而故作惊讶的道,“哎呀!这、这、这彭大掌门的身形怎么一下子如此枯槁!早听说血魔功夫的残忍之处,就是能把一个人的血跟抽干了似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不去说为什么彭立会留了一口气,而是把众人的关注点集中到最符合血魔得那个点上来,一时间,不管有没有怀疑的人,都更加确定血魔就是郁念云。 现实确实就是这样,想要引导舆论,也就是几个点的问题。只要你“点”提的多了,然后多提几次,大家就很容易选择性忽略一部分内容,而跟着舆论走。 郁念云哪能没听见裴衢的这句话,她自然也明白她的意图。 本来缠斗的时候就切忌分心,偏生还听到这样“插刀子”的话,郁念云手下的招式一顿,身上也就结结实实的吃了两掌。 “裴衢!” 郁念云一声怒吼!她只觉体内的真气霎时开始乱窜,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杀了他们!他们不信任你!陷害你,杀了他们!” 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着她,“郁念云,出手就正中那人下怀!你和血魔的差别就是,你不乱杀错杀,这是你最后的尊严,你难道都不要了么?” 脑里嗡嗡的乱作一团,手上的出招也全没了章法。 几个围攻的弟子对视一眼,趁着郁念云神志混乱就要齐齐出手,夺她性命! 南宫策赶到后山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情形――武功明显有些不济的郁念云被七个弟子围攻,郁念云的身上,脸上都挂了不少彩。 眼看着一道鞭子已然勒住了郁念云得胳膊,明晃晃的剑也朝她身上砍去,南宫策已然无暇分辨太多! 这些日子他的闭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在郁念云有事的时候出出力么?只是自己出来的好像有点晚了,一出来已经是物是人非,只看见后山旌旗飘飘,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却没料到过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郁姑娘你小心!”南宫策大叫一声,顺手抓起几个石子朝那些围攻的人打去,同时拔地而起呼啸一声,众人只觉一股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 “好强的本事!”镟南一把扶住裴衢的椅子。 南宫策转瞬间已然越至郁念云面前,替她拦下几招攻击! “你为什么不出手!”南宫策有些气急败坏。 郁念云的神志慢慢的回来,她还有些没完全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的答道,“我怕我一出手他们会死。” “所以你宁愿自己死么?”南宫策又挡下几招。 “不!我不要死!”郁念云直摇头,“他们是诬陷,是有预谋的!” “那你还等什么!”南宫策大声喝到。 郁念云有些发愣。 “什,什么?” “一起冲出去啊!”南宫策道,看郁念云一冷,南宫策颇为无语,一把抓过郁念云的手,一面顺手顺手擒住一人,夺了那人的剑就是一剑过去! “算了,你怕杀了他们,我来帮你杀,你怕担的责,我来担。”迷迷糊糊间,郁念云好似听见南宫策这样说。郁念云瞬间觉得眼睛有点酸涩。 “好,我们一起冲出去。”郁念云红着眼点点头,她的神志也完全清醒了过来,有个可以并肩作战的人,她很安心。心一安,出手也就顺畅多了。 从头到尾,郁念云真的没有杀一个人。恢复了全部武功的南宫策很厉害,他记得郁念云之前不想杀人的决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很重要。因而他总是在最后时候补上一刀,让郁念云安心。 裴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一愣,“这人是谁?” 大选的时候她看见是扮作苏江鄂的南宫策,不认识也是正常。 “南宫策,郁念云的一个朋友。”镟南道。说话间,镟南也准备上前帮忙制服二人,却被裴衢一把拦住。镟南有些不解――“那南宫策的武功很是厉害,万一他们跑了……”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裴衢说的煞有其是,“我们毕竟是正道人士。” 镟南颇为诧异,这会儿又说起什么正派人士来了,开始的七个打一个又怎么算? 说完,裴衢看了看场上的形式,“你把我推过去些吧,有什么不对,我们就立刻补上。” 镟南点点头。 在呗推过去的同时,裴衢的手也暗暗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来…… ☆、第二十四章 逃脱 裴衢被镟南推了过去,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郁念云那边,裴衢暗暗的用袖子笼了,来了瓶盖。 也就将瓶子轻轻的晃了几下,裴衢又默默把瓶盖盖了回去。 南宫策带了郁念云还在往林子的方向移,以寻找逃走的契机,突然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围着两人攻击的几个人出招的时候也蓦地一乱。 仔细一看,石缝里,草丛里,竟然密密麻麻的涌出些蛇虫鼠蚁,蜈蚣蝎子,让人瞬间毛骨悚然! 郁念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裴衢,裴衢却是一笑,然后突然拔高声量喝道――“郁念云,你竟然还有后手!大家小心,别让她跑了。” 说话间就一拍椅身,镟南都还来不及反映,就看见裴衢突然腾空而起,扑向郁念云那里! “门主!”镟南下意识的喊道,这声门主自然叫的不是郁念云。 裴衢出掌直直朝南宫策攻去,南宫策忙使出一招“绵绵不绝”接招的同时正要出招,突然看到裴衢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南宫策下意识的收回了准备出的后招。 随后两掌相接,南宫策立刻感觉到裴衢手里有个东西。 “快带了她走。” 他听得裴衢内力传音对自己道。南宫策还来不及猜她这句话的含义,他就感觉到裴衢“准备”给自己的东西突然掉下,眼前瞬间一片白烟炸开,一片白雾笼罩中,他已经看不清具体的方向,只感觉到有人推了自己一下,南宫策也就借着这推力揽了郁念云一跃而起。 只是在揽过郁念云的那一刹那,他也感受到郁念云向裴衢的方向打了一掌。 裴衢的一声闷哼他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南宫策突然有些心惊。只是现在的情形已然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的迟疑。趁着一片混乱和裴衢的“帮助”,南宫策二人总算脱离了险境。 白烟过后,五毒六虫也都慢慢退了回去,众人再看时,哪里还有郁念云他们的人影! 裴衢有些虚弱的倒在那里,镟南立刻吩咐人,搜山的搜山,善后的善后,自己则带了虚弱的裴衢去僻静处为她疗伤。 主角都已经不见了,江湖中人也都各自商议下一步的对策不提。 却说这边南宫策带了郁念云逃出重围。有郁念云这个“老江湖”提点,他们也算有惊无险。 南宫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裴衢明明是要帮我们,你为何还要出手伤她?” 这话带了几分质问与责备,刚刚稳定下来的郁念云一愣,“你相信她?” “她在出手帮我们。”南宫策陈述事实。 郁念云一时无言。 “我想听你的理由。”南宫策继续道。 “那你愿意相信我说的么?”少顷,郁念云才回道。 南宫策有些无力,“我要是不信你我还费这么大的劲救你干嘛,还在这儿问你干嘛!” “好,那你听我说。”郁念云遂把这段时间所发生的,自己所发现的一一告诉了他,包括裴衢设的局,包括自己和裴衢的认识到自己一步一步的踏进她的局里,还包括……影月红缨的死。 “说到这里,我不知道你还愿意不愿意信我。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 南宫策一愣。 “我是说真的。”郁念云认真道,她有些怔仲,“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救我,更没有想到你会为我杀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还是你下山后的第一次杀人吧。” 听到这里,南宫策倒不知该如何说话了。他有些气郁念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怀疑自己会不会信她,但他也感受到了郁念云竟然也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事情。 没错,第一次杀这么多人,而且还是和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虽说当时情况危机,自己也是救人心切,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郁念云还是蛮懂自己的,南宫策有些欣慰,但是郁念云下面的一句话又有些让他觉得心寒。 郁念云说,“你……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你就说你是被妖女所惑,他们……” “你别说了!”南宫策有些气,不知怎的,竟还有些心疼。听郁念云的语气,八成是自己长时间的静默让她忍不住东想西想了。经历过那样的陷害与背叛,她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她到底还是对自己抱有一线希望的,南宫策细细一想,她告诉自己血魔的所有事情,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郁念云,我信你!”南宫策一把拽住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坚定的道,“不用怀疑!” “信我?” 南宫策点点头。 “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南宫策道,“我选择信你,我就信了。” 这般直白而霸道的话语让郁念云有些想笑,“非亲非故,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南宫策有些急了,“怎么不是?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还想扔了我不曾。” 最后一句南宫策说的颇为委屈,郁念云这下是真的笑了。 她笑的很踏实――有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愿意相信自己的人,真好! 南宫策也跟着笑开,“其实,我只是觉得,这般真诚的人,自然是不会骗人的。更何况我们也算共过一些风雨,你的为人怎么样,我也还是明白的。” 不会骗人…… 郁念云一愣,之前心里淤积的惆怅散去的同时,这下问题也来了。 郁念云记得之前给他讲混血归元大(河蟹)法的时候,郁念云就提到过混血归元大(河蟹)法的“窍门”。 想到第一次碰见南宫策时的情形,自己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混血归元大(河蟹)法感受到新的内息,也就自动将那股内息夺了过来! 这情形是多么的相似!而自己又讲的很细,南宫策没理由会想不到那里去。 “南宫策。”郁念云说,“我这里还有件,哦,不对,是两件事情要告诉你,你听完以后,再好好想想要不要和我一路吧。” “什么事情?”南宫策有些好奇。 “关于你的武功怎么突然间消失,还有那夜你看见得千机丝蛊。” ☆、第二十五章 密道 “你的武功是我废的,那千机丝蛊,也是我下得。”郁念云一口气说完,好似是害怕,害怕此刻不说,后面就说不出口了。 听得此言,南宫策确确实实惊的愣在当地,脑里“轰――”的一下炸开,各色惊惧的滋味回到心头。 孤身出来,无依无靠,凭的就是那身武艺傍身,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前路的未知,寻亲的无助,那样的滋味,南宫策永远也记得。 更何况还有一层千机丝蛊的事情。那样毛骨悚然的虫子,据说还是要操控自己的神志! 好半响,南宫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想问为什么,突然又觉得有点傻。 郁念云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静静的把玩着茶盏。 她没有看南宫策,不想看,也不敢看。怕自己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神色,怕这最后一个选择相信自己的人也会离开自己,只给自己留下一个果断,决绝的背影。 南宫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郁念云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脚步踏出的声音,房门关上的声音。 南宫策走了出去。步伐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郁念云始终没有抬头去看,只是握着杯盏的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拿不稳。 南宫策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啪――”的一声,杯盏落地,碎了,茶水四溢! 也好。 郁念云忽的松了一口气。 合该如此的,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么? 这间屋子是南宫策之前闭关练功的地方。因想着找个清净的地儿,这样自己也才能尽快的恢复功力。正巧找到了这么一间。 南宫策见房子还算完好,随便收拾出来一些倒也合适。 值得一提的是,这房子却是依山而建得,一半在山里一半在外面,外面有几颗灌木树丛的一挡,不注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最最要好的是,一次练功时南宫策竟然还发现这个屋子有个密道,不知道通向哪里,不过南宫策进去瞧了一下,应该是条逃生通道,因为密道里没有任何机关,而且一直是下坡路,想是可以通下山的。所以情急之下,南宫策顺手就把郁念云带到这里来了。 这些在南宫策带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同她说了。不过郁念云此前却是一点也不知道这间屋舍的存在,或许是因为位置太偏吧。 此刻郁念云看了看屋里的情形,南宫策靠不住了,自己总要出去不是? 想起南宫策说对着门口的一口柜子处就是密道的入口,郁念云便走了过去,上下左右都看不见机关所在,郁念云干脆伸手去摸具体的情况,刚趴下准备看看地面,郁念云突然听得又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径直朝这边过来,郁念云霎时整个神经都崩了起来。 只是这脚步声…… “你在干什么?”来人问。 郁念云一呆。 “你想从密室出去?”来人顿了一顿又说。 郁念云呆呆地点点头。 来人忍不住叹道,“你急什么!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伤。” “我吃了益气补血的丹药啊。”郁念云眨眨眼睛。 “那也要注意一下,横竖他们也没找过来。密道里的情形都不知道呢,还是先处理一下为妙。”说话间来人就丢给她一堆东西,有纱布,有药瓶,“这是我刚刚出去打探情形时顺便弄来的,你快些处理了,处理好了叫我,我就在门口。” 说话间来人就要出去。 “诶,南宫策!”郁念云赶忙出声。 “怎么?” “你……你出去就是为了帮我带这个?”郁念云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不然呢?”南宫策挑眉。 “所以――你并不生我的气?”郁念云小心翼翼的道。 南宫策摇摇头,无奈的道,“原本有点生气的,但后来仔细想想,你都这般坦白了,而且我的武功也恢复了,毒也解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可见你也不是故意要害我的。” 郁念云的嘴角瞬间止不住的上扬。 虽然不知道各们各派的人为何搜山的时候不搜到这里来,但此地到底不宜久留,此刻也并非纠结太多的时候,郁念云简单处理了伤口便和南宫策去了密道。 这密道却是把那柜子横着推开就能看见了,两人跳了进去,那柜子就自动慢慢的回归了原位。 密道口不远处亮着一盏长明灯,简易的灯座旁就是一个火把。两人把火把点着了,顺着路下去。 “也不知道这密道究竟是挖来干什么的。”郁念云一面念叨,一面用火把扫开偶尔碰到的蜘蛛网。南宫策也不说话,只跟着静静的走。 约莫行了一柱香的功夫,忽然听得前面有些许水声,光线也透了过来。再往前走了一小段,眼前豁然开朗! “我上次就是走到了这儿。”南宫策道。 “这……这真是洞穴么?”郁念云惊叹道。他们处在一处洞穴里,正站在洞穴檐壁的半中央,从上到下,正好可以看见洞里的面貌。 洞里有河流,有青草,受惊的野兔绕着洞壁跑。这还只是目所能及的一小部分景致,洞穴四面都各有通道延申。 “倒跟个世外桃源似的。”郁念云笑,“以前我看桃花源记还当是骗人的,没想到真有这样的所在,就差个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了。” 南宫策道,“不错,看这山洞的情形,应该还蛮大,偏生还没人发现,倒确实是个桃花源般的所在。” “之前住在那屋的前辈倒也高明,屋子建的巧,地方找的也巧。这密道更是挖的巧上加巧。真难想象,婆娑门竟然就建在这样绝秒的景致之上。” 南宫策点点头。 “不过我们还是尽快探探这里面的地形为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郁念云自然同意。两个人刚准备分头行事,刚刚走了几步准备下去,洞穴中心的高台处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那是……冰床?”南宫策皱眉。只因那冰床里好似还躺着一个人,素衣白发,容颜远远的看不真切…… 她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不知躺了多少年…… ☆、第二十六章 禁地 洞天 两人从洞壁上下来,便看见正对着两人那一面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些字,大致讲述着那冰床里所冻之人的生平。 冰床上躺着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妇人,他们从那石壁上的生平上了解道。 “大致意思就是说,这妇人叫做李卿。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嫁的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只是她的丈夫另有中意的人,一直冷落于她。而为了保全自己的意中人,她的丈夫更是一次次的把她推出来做挡箭牌,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她的孩子。受此重创,妇人急怒攻心,一夜白头,从此昏睡不起。她的弟弟不忍见她受此欺凌,香消玉殒,就寻了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用了寒玉床将她冻在此处,方便有时间给她找到重获新生的办法。” 郁念云一面看,一面解读道。看到这里,记载也就戛然而止。落款处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权”字。 郁念云不由惊诧,“也就是说,冻着的这个人,很可能还活着?”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南宫策点点头。 “这样的女子,为丈夫所弃,利用,倒也真是可怜。”南宫策不无感慨,“也不知道她的弟弟给她找到救治的法子没有。” 两个人一时都有些静默。 中心的高台很高,不借助点东西很难攀上去,两人望了一眼,终究还是决定离开,不要贸然打扰为妙。 这样绝妙的洞天福地里突然发现这样一则伤感的故事,两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是打探这洞穴具体情形,以寻出路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没有吭声。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总算看见一个半人高的出口,出口处好些藤蔓树枝遮掩,倒也怪不得没人发现过这山洞。 眼看着外面一片青山绿水,阳光正好,四下里细细一分辨,已然离婆娑门所在的山头隔了好远。郁念云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所在的这座山因为山路艰险,很少有人愿意进来,大多都是绕着山的外围走动。 也就是说,这次是真真正正的逃出来了。郁念云也跟着心情畅快起来。 “倒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出来了。”郁念云心情大好。她看看一旁的南宫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南宫策,我这里有一个算得上好,但又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告诉你,你要听么?” “什么消息?” “关于你亲人的。”郁念云道,“你不是一直想找你的亲人么?根据你给的那些线索,我之前吩咐他们去查,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可信度非常高的踪迹。只是当时我有些私心,想让你帮我办事,所以就没先告诉你。” 南宫策一惊,“既然早就有了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有些气愤,郁念云赶忙解释道,“虽然有些私心,不过――因为你父母的所作所为,可能有点让你难以接受。我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告诉你。所以我说这是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南宫策一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也不说话了。 郁念云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见他突然默不作声,有点怕他不信自己说的,赶忙继续解释道,“婆娑门的人其实都没怎么查,就发现了一家和你说的情形差不多的人家。很多信息都能吻合。而这样轻易就能让人记住的,不是美名就是臭名……” 后面的话郁念云不好说了。南宫策又静默了一会儿方静静的道,“我知道了。” 他说,“所以,现在他们在哪里?” 这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悲喜,也没了先前质问郁念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的愤怒。好似他早就知道了一般。 想到手下告诉自己那户人家的信息,郁念云突然有些为南宫策难过。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那户人家和南宫策没有任何瓜葛。 然而她也明白,自小无父无母的孩子,是多么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无论这个家庭是怎么样,那种血浓于水的羁绊总是断不了的。郁念云也是孤儿,这样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 听到他什么也不顾,只管问他们在哪儿的时候。郁念云就知道,什么话也用不着说了,因为倦鸟归巢,落叶归根,无论前路是风也好,雨也罢,这都是谁也挡不住的。 “平乐。”郁念云说出一个地名。 平乐……平安康乐! 好名字!南宫策蓦地失笑,“如此,那我们就去平乐吧。” 郁念云自然欣然应允。只是自顾自聊天,以为摆脱了追捕的他们,此刻已经放松了不少警惕,完全没有注意到百步开外的树丛里还有两个人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待他们两人离开后,镟南葱树丛里推了裴衢出来。 “这误打误撞的,没想到他们倒还真进了后山那小居。”裴衢不无意外的道,“那居所以前可是婆娑门的禁地,这么些年,随着李家渐渐没落,那地方才渐渐没了看管。没想到这也能被他们发现,他们的运气到底不算太差。” 推着裴衢的镟南有些意外,对于这个境地要不是这一次过来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裴衢解释道,“那禁地十几年前李家隔两个月就会来一次,怕冲撞了李家的人,所以才下了禁令。只是现在李家都五年没来过了,哪里还用管那么多,反正那里去的人也少,你们这些来婆娑门不久得,也就更不知道了。” 镟南了然,只是―― “恕属下愚钝,既然门主知道他们会从这里出来,为什么不多带一些人马过来,将他们拿下?”镟南道。 裴衢只笑,“有朝廷出面,这天罗地网的,就算他们逃的出这儿,在外面也未必能逃过。关键只看上面怎么才能满意,我们又何必插手那么多。” 好像有点道理,对婆娑门和朝廷关系颇有了解的镟南点点头。 “现在你就负责跟着他们吧,有什么异动随时传书于我!”裴衢命令道。 “是!” 裴衢好似对一切都成竹在胸,只是裴衢和镟南都没有料到的是,经过山下的一些风波之后,镟南现在所做的事,会和之后所做的事大相径庭。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刻暂时不提。 ☆、第一章 秦家兄弟 郁念云因和南宫策一路往平乐那边去,路途中偶尔会碰到追踪过来的人,不过两人一路本就小心谨慎。他们又将装束做了些改动,扮作了一对外出游玩的兄妹,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就如此刻的郁念云,已然换掉了以前那身劲装,挽着双髻本就显小,衣服也是罗裙飘飘,显得郁念云整个人都颇为可爱,再加上身上的环配叮咚,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小姐样。 人前郁念云乖乖巧巧“哥哥”前,“哥哥”后的,但背地里郁念云不知道对这一身装扮有多反感了。 原本她是想提议扮作其他的,只是主仆组合,感觉差别待遇太大,不好。夫妻组合吧,郁念云不好意思提。扮作老人好掩人耳目吧,南宫策嫌碍事……来来去去商量了好久,郁念云正打算直接把夫妻组合说出来呢,南宫策已然一锤定音――“兄妹好!就兄妹,我为兄,你为妹。” 郁念云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就一定是兄妹了?就不能我是姐姐?” 南宫策淡淡的表示―― “这不是你第一次见我时就说的么?比我大你得是哥,比我小你还得是哥。是这个话吧?我这只是干脆应了你的提议。” 至于为什么后来会扮的这般小呢?这就全怪南宫策了。外面四处有人追捕,郁念云的画像不少人都见过,没变装的她不好出去,于是买衣服的事儿就全权交给了南宫策。 也不知郁念云是有什么法子,身上倒是有取之不尽的钱财一般,财大气粗的直接丢南宫策几张银票让他捡贵的买! 因为行走江湖,此刻他们都穿劲装,既然要变装,那就变得彻底一点,相信那些追捕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们会这么有钱! 南宫策也曾好奇的问她的钱都是哪儿来的,郁念云却是故作神秘的道,“反正我有的是弄钱的法子,你以后可以留神看看我平时都做些什么,就看你猜的出来不。” 南宫策只得作罢。 也不知道是不是钱给的太足够了,谁知道南宫策带回来的衣服全是粉粉嫩嫩的。郁念云几欲吐血! 南宫策一脸迷茫,“你不喜欢么?这可是我特意问了那老板才敢买的。” 郁念云因问,“你跟那老板都怎么说的?” 南宫策答道,“就是我问他今年女孩子最喜欢的衣裳有哪些。老板就问我你有多大。因为你要扮的是我妹妹嘛,所以我就说比我小个四五岁的样子,然后老板就给我挑了这些。” “四五岁?”郁念云深深地惆怅了! “小点就小点,你干嘛说的小了那么多?” 南宫策怔了一下,半响才有些惆怅的道,“因为我真有一个比我小四五岁的妹妹,他那么一问,我就顺嘴说了。” 见南宫策这样,郁念云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换装完毕的她颇为无奈。 用她的话说就是―― “一把年纪了真是受不了自己这么装嫩。” 南宫策一挑眉,“说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我看这样就挺好。” 再看南宫策的装束,衣服裁剪的更为合身了,布料也确实好了许多,只是,“不是让你选变化大点的衣服么?你选来选去,怎么还买的是些劲装?” 南宫策道,“习惯。” 郁念云彻底无语,只道,“好吧好吧,反正他们主要是冲着我来,我就当你是个武功不错的表哥,现在呢,你就护送我这个表妹游玩就好了!” 当然,这身份变了,名字也得改一改,思前想后,郁念云决定将自己化名为郁显仪。南宫是复姓,比较少剑,干脆化作赵姓,化名为赵策。 有了郁念云这颗摇钱树,两人一路上日子过的也挺滋润,一点也没有被人追杀,飘零天涯的感觉这一日,两人取道洛阳,在一处酒楼里叫好了饭菜,正等着上菜,突然看见两男一女各自拿了一把剑,大大咧咧的走进店里。 这三人都衣着华丽,贵气非凡,想来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郁念云还奇怪,洛阳城里不是不让人拿着刀剑招摇过市,突然就听那同行的女子一拍桌就骂道,“这些人也太不会办事了,那郁什么念云的能有多大的能耐,抓了这么久都抓不到!” 南宫策,郁念云立马对视一眼,好在他们坐的地方不起眼,郁念云也便端了茶杯暗暗的听那边的动静。 一旁有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立刻冷冷的出声,“翎儿,注意点身份!” 那个叫翎儿的女子有些不服,“秦叔叔,翎儿就是气,吩咐好的事都办不好,他们还能干什么?” 另一个男子忙出声道,“一起吃个饭何必这样?”一面安慰翎儿,“翎儿你也莫急。那郁念云到底是血魔,本事厉害手段多,哪有那么容易。” 翎儿这才不做声了。 就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小二已然赶忙将他们的菜端了上来。郁念云一看自己空荡荡的桌面,再看看比自己前面来的几个人,桌上有些菜都还没上齐呢! 郁念云顿时觉得有些无奈――“这些小二还真是势力啊,也不晓得那几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你看,那一桌比我们还先来,那菜都没上呢,这些人倒也不吭声。” 南宫策道,“不用管他,这些人还说些有的没的,只怕我们以后有的是麻烦。” 这个有的没的说的隐晦,郁念云也就点点头。等到店小二终于过来给自己上菜的时候,郁念云终于忍不住悄声向店小二打探那三个人的来头。 店小二瞠目结舌道,“他们你们都不知道?” 看二人都一脸迷茫,店小二忙悄声解释道,“那两个男子就是秦家现在的当家,年长的那一个叫秦春厚,小一点的叫秦春尤,现在总该知道了吧。” 郁念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那个姑娘呢?” “那姑娘就是吴家家长的独女啊!秦李全吴,四大家族!都是大人物,得罪不起。”店小二慢慢掰着手指道。 秦李全吴四大家族!秦家的人?郁念云霎时一震,差点儿就按捺不住想要走过去找他们算账!还好一旁的南宫策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可是看出来没有,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因为之前郁念云已经把这些事完完全全的告诉给了他听,所以南宫策很明白郁念云此刻的感受,见势不对,忙出言小声提醒郁念云注意分寸。 郁念云总算没有冲出去,只是一双手在桌子下面捏的“啪啪”作响。 秦家的人……来日方长,如今我郁念云所承受的,今后我们慢慢的算! ☆、第二章 亲人 秦家兄弟的事儿到底只是一个插曲,郁念云答应了要同南宫策去平乐寻亲,那自然就要先做到。至于其他的,都是可以缓一缓的。 更何况,抓捕自己的事情,他们都不急,自己着什么急? 郁念云很想的开,转眼又赶了好些天的路,郁念云委实受不了这一身打扮,寻了个机会干脆自己去铺里看了几件合身的衣裳换了,比起之前那几件,色泽更素雅些,整体款式也中规中矩了许多,再把发型一换,只简单的绾了起来,插上两根简单的玉钗,郁念云也总算舒了口气。 南宫策问了下路程,突然有些惆怅―― “如果我们赶的快的话,后天就能到平乐啦。”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欣喜,反倒是深深地担忧感环绕着他。 郁念云知道他这并不是近乡情怯,因为南宫策给自己的线索里有一条是他的老家在江南一带,有流水,有小桥,还有各地过来的商贸之人,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富足之相。 想到之前打探来的消息,郁念云只默默的出去,过了会儿回来,手上已然又多了一个包裹。 她递给南宫策道,“这衣服你收着,去见你父母时记得穿上。” 南宫策只摇头,无论郁念云再怎么说,都并不接受。郁念云也无计可施。 进了平乐,打听南宫策父母的消息很是容易,随便抓了一个人就知道――“哦,你说的是半年前过来的那两个姓周的两口子啊!哎哟喂,不是我说,你们找那两个人干嘛,我们碰见都是绕道走的。那两个人不好缠啊,指不定就是一身晦气!” “此话何解?”南宫策道。 那人拍手顿足,“就说这平乐县庄县令吧。县令爷啊!这才走马上任了不到一年,这两口子就找来了!口口声声嚷着县令爷是他们的儿子,非赖着不走!”那人一下就讲的激动起来,手上也开始比划起来――“当时我们就想啊,这县令爷姓庄,他们姓周,怎么就成了他们的儿子了!更何况这庄老爷有父有母的我们也都见过,为人和善着呢。结果哎哟喂,真是没想到啊!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郁念云配合的问。 那人一拍大腿!“那县令老爷还真是他们的亲儿子!只不过是他们俩亲手卖掉的儿子!” 听到这里,南宫策已是暗暗捏紧了双手。 那人又叹道,“你们说说哪有这样当爹妈的,小时候撒手不管,长大了,哦,看到曾经的儿子出息了,就来说什么骨肉情分了。只可怜庄家那老太爷和老夫人,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了,现在要为别人作嫁衣裳……” “够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南宫策已然听不下去了,郁念云眼尖,一眼瞧见南宫策的眼眶有些泛红,心下有些大骇――莫不是南宫策也是被自己父母卖掉的? 南宫策话一出,说话的那人都吓得一跳,南宫策自知说话重了些,忙歉意道,“抱歉,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你只说说哪里能找到他们吧。” 那人这才从惊吓里缓和过来,忙道,“他们二人嗜赌成性,这会儿要么是在城西的赌坊里,要么就在县令爷的府邸门口堵着等着要钱。” 南宫策忙道声“多谢”就要起身告辞,郁念云赶忙跟上。只是跟了没几步,南宫策就淡淡的表示要自己一个人去,让郁念云回客栈等他。 叫他态度坚决,郁念云只得应了。却是待他走的远了,又悄悄的隐藏了行踪跟上。 南宫策先去的城西的赌坊,并没有碰见周家夫妇,赌坊的人表示“刚走,这次又没钱了,估计又是去找他儿子了。” 于是南宫策又往县令府来。 等南宫策到的时候,县令府门口颇为热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些人指指点点的。 南宫策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只看见一对四十岁左右的男女哭作一团伏在门口的石狮子处,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正在台前给另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顺气。 周家的妇人大声哭道,“天可怜见,我怪胎十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容易生下来这个孩子,到头来我的儿子却不认娘啊!” 一面又道,“我知道是为娘的不好,在你小的时候没有照顾好你,还把你卖给了别人,可是我们也是不想你跟我们受苦啊!天下哪个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啊!现在好了,你富贵了,就完全忘了我们这些当爹妈的!早知如此,我们当初真不该生下你这个抛弃爹娘的孽障啊!” “那就别生!”那后生通红了一张脸,整个人都气的发抖,“无缘无故多出一个爹妈来,除了血缘,你们可曾对我有过半点养育之恩!我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自己算算,过来住的这小半年,吃的住的用的,还有你们两个送给赌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都用了好几百两!这些都是我养父母的血汗钱!你还想怎样!” 周家的立刻尖声道,“你一个县令,还缺这点小钱?别在我面前装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随随便便去些商贩面前晃晃,就有好几百两的进账,我拿你这丁点小钱怎么了!” 那后生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打也不是,骂也不是,那周家的还在那里哭喊,那后生扶着的妇人已然一口气喘不上来,直直的就要哉下去!后生顿时惊慌失措,大叫一声“娘!” 也不管那周家的大骂,“叫谁娘呢,我才是你娘!”之类的言语,赶忙吩咐人一起帮忙把昏厥过去的妇人抬进去医治。 那周家的还在喋喋不休,四下围观的人不停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妇人也好不在意,好像巴不得要把事情闹大一般。 那周老爷见“儿子”都走了,干脆也不闹了,起身拍拍灰就要推“孩儿他娘回去吧。” 南宫策看在眼里,有些莫名的想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这般――无情无义。” 南宫策眼眶泛红,苦笑连连。 围着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周家两个也一面碎碎念,一面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南宫策只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那两人渐渐觉出不对来,不由停下脚步,往南宫策那里看了过去――“你是……” ☆、第三章 谁是少爷 南宫策不言,周家两口子也不语。三个人对视了一瞬,一时间气愤有点沉寂,但却一点也不尴尬。 周家两口子上下打量了南宫策一番。 “唉,婆娘!”周彦昌开口小声问他老婆,“这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家的一拍自家丈夫的脑门,“什么认识不认识的,这么些年,我们认识的少了么?搞不好又是个找我们算账的,还是先走为妙。” 周彦昌忙道,“他这半天都没说话,怎么会是找我们算账。” 再一细看,也不知是蓦地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顿变! “这、这、这难道是……” 周家的显然知道自家相公想说些什么,赶忙一手捂住周彦昌的嘴就要把人带走,也不管南宫策有没有反应。 看着他们急急忙忙跑开的样子,倒似见了什么瘟神一般,躲之不急,南宫策低头一哂。 “果然,在你们心里,我南宫策永远不值一提……”南宫策喃喃自语。 恢复了功力的南宫策耳力自然也非常人,他听得那周彦昌满是不解的问――“那人眉眼怎么瞧着有点像五娃子,你看那人的身上的布料,好像还是苏州的如意锦,多好的布料啊,指不定这是五娃子发达了,现在来找我们了!” 他也听到周家的气吼吼的道,“就算他是又怎样?你没看到他的手么?糙的!真有钱了会是这样?真是穿上好的也掩不住他的穷酸本性!就算真富贵了估计要么也是给人办事,要么就是一介武夫,还是守着恪儿好,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个县令,但这是肚里有墨水的,我们多教教他,指不定哪天就能飞黄腾达……” 这些话里间或的还夹杂着一些周彦昌恍然大悟般的感叹。他们说话的声音渐渐的远去,南宫策只愣在当地,两条腿似有千钧重,一点也抬不起来。 郁念云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这里的一举一动,周家两口子的对话本来也就没有怎么遮掩,她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由此可见,这二人还真是南宫策的父母了。 郁念云心里有些不好受――这般势利的父母,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想到之前,南宫策之前想找到他们的心情有多强烈,现在她就有多为南宫策感到不值! “南宫策!”郁念云跑了出来想要安慰他,只是此刻的南宫策已然什么也不想听了。 他想一个人静静,想想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想想自己的这趟寻亲路究竟值不值得,想想他这次寻亲,究竟是为了什么…… 曾经有一度,南宫策是恨他们的。 他恨他们,给了自己生命,选择留下自己养老送终,却又让自己亲眼瞧见他们的残忍! 当年那些,当着自己的面,送出去的,一个个的鲜活的生命,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很多记忆也已经模糊,不过还是有那么些细细碎碎的,孩童的哭声,就那么一直环绕在南宫策的睡梦中,挥之不去。 因而南宫策迷上了习武,只有无休止的习武能让自己忘掉这一切,忘掉那些哇哇的啼哭。 南宫策也是被他们卖掉的,他对小时候的记忆残缺不全,只记得一个细雨熹微的早晨,他听到母亲的屋里传来一声啼哭,少顷,有人颇为遗憾的说了声,“可惜,是个女孩。” 新生儿的诞生原本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不久之后,那声啼哭突然就变了! 那哭声突地急促起来,一声声更像是呐喊,像控诉!可是这声音是那样的脆弱无力,随后渐渐的没了气力,没了…… 南宫策记得那张叫做父亲的脸,他的脸在对着自己笑,他好像在为什么事情感到高兴,可是南宫策只看到了那个叫做父亲的人的手上倒垂着一个婴儿的死尸,那尸体身上的衣胞都还没除,血淋淋的,在这下着微雨的早晨,携着阵阵寒意,层层叠叠的包裹着幼小的南宫策,冷的彻骨! 不久之后,南宫策就再也没有看见自己的父母了。小小的南宫策看的多了,心里也知道自己是被卖了,和那些他曾经目送过的弟弟们一样,被送到人贩子的手里。然后南宫策就很幸运的碰到了自己现在的师父――冯老道人。后面的事也就渐渐的成了而今这样。 南宫策被“送走”的时候,也就四五岁左右的样子,对父母的记忆不多,因为常年都待在屋内,对家乡的记忆更是知之甚少,他只记得屋里那破落的大门,歪歪斜斜的,就算是关着也留了好大的缝,透过那缝,南宫策可以看见一抹抹,那抹抹绿色每天都在向他招呼,呼唤着他出去……出去…… 我为什么要回来?我为什么要找他们? 南宫策问自己。 对了,为了证明。南宫策笑。 小时候单纯的以为让父母看到更有潜力,出息的自己,他们就会看中自己,也愿意听自己的话。 可是眨眼间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想要证明些什么?是让他们知道抛弃了自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那个庄县令就是最好的例子。是证明只有自己还不离不弃?南宫策一直想着,你可以无情无义,但我不能背信弃义,叶落了总要归根。可是刚才他们的话――“武夫”“穷酸”这些词都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插在自己的心窝上! 南宫策感觉的出来,他们不想认自己,即便知道自己可能是他们的孩子。 呵,我的父母。 南宫策想笑,只是脸上笑开了,心底却开始流血……有刀子在心头一刀一刀的钻,疼得难受…… 这眼前正有些朦胧的时候,突然!南宫策听得有人过来了,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十几个人的脚步声,一点也没有掩饰的直奔自己所在的地方过来! 什么情况?南宫策一愣,紧接着立刻握紧了拳准备随时应对! “啪――”一声铜锣震响,接着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 “少爷,可算找着你了!”那女孩欣喜道! “少爷?”南宫策愣在当地…… ☆、第四章 滑稽的认亲 面前的人南宫策再熟悉不过,这不是郁念云还能是谁?只是郁念云现在的所作所为委实让南宫策有些迷糊。 “少爷。”郁念云款款施礼,“出来这么久了合该回去了,仔细你的身子?” 说话间就要过来搀扶南宫策。南宫策不由纳罕――“你这是要干什么?” 郁念云只低眉顺眼的笑,只用内力传音道,“反正跟着我走就是,保管不会害你。” 见郁念云说话的用这般隐秘的方式,南宫策也不好说什么了。 南宫策看到正对着自己的是一顶朱红的两人小轿。郁念云将他颇为“小心翼翼”的扶进轿里,然后就一甩帕子,招呼着去“凤来居”。 周围人看那郁念云的穿着已是不凡,又听她称南宫策为少爷,本就开始窃窃私语,现在又听他们要去凤来居,更是无不诧异! 凤来居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平乐县最大,最豪华的客栈。能住进那里的人,非富即贵! “看来这人也是个有来头的。”有人道。 周家夫妇要就被郁念云敲的铜锣声给吸引过来了,此刻一看。 “唉,老婆子,那不就是小五么?”周彦昌顿时眼前一亮,“我果然说的没错!你看,小五出息了!” 周家的将信将疑的又看了一会儿,也不管周彦昌一直示意自己要不要过去,只管想自己的事儿,现在南宫策的小骄已经离去。周家的便向身边的人打听――“你们知道那两人都什么来头么?” 那些人只摇摇头。 “猜不着,总之来头不小。你只看那一个丫头,要是没点底气,她敢随便在街上敲铜锣?” 周家的赞同的点头。但她还是有些不确信――“你们猜他们这来头得有多大?是官是商?” 有人白了她一眼,“你傻么?就这样子,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般人都惹不起,懂不懂啊你!” 周家的霎时眼前一亮。随便和那些人又说了几句,周家的便立刻拉了周彦昌要去“凤来居”。 一面走着,周家的也就喜上眉梢,嘴都乐的合不上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周彦昌分享自己的喜悦――“发财了发财了!恪儿这边没落到多少好,现在老天爷又给我们找了一个新的出路!哎哟喂,我算是那五小子了。小时候那般闷头闷脑的一个人,长大了竟然有这样的出息!” 周彦昌听得连连点头,他也是止不住的欢喜。 “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儿子!” 他兴奋的有些手舞足蹈,脚下也顿觉健步如飞,只恨不得插上两只翅膀飞到“凤来居”去! 他俩一心想着认回这个儿子,脚步倒是迈的比那两个轿夫还快,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周家两个就瞧见了南宫策的那顶轿子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南宫策正探出头来和那小丫头说些什么。 周家的立刻一拍手,满口“苍天”“大地”的跑了过去,只是跑到跟前刚喊了一句――“我的孩子喂――” 那准备扑上轿子的身子已然被人轻轻巧巧的格开。 “你算个什么东西,随随便便就往这儿靠,唐突了我家少爷,仔细剁了你的手!”郁念云凶神恶煞的道! 周家的一时有点懵――这般瘦弱的一个女孩子,怎的力气这么大!自己那一扑的“份量”周家的自己可是明白的很,以前这一招都是能成功的把人拦住,由得自己哭天抢地的闹个够,怎么今儿…… 看来这五儿现在混的确实不简单,身边一个小丫头都还是有些本事!周家的想。 周彦昌看到自己老婆没成功,赶忙过来搀扶了一把,南宫策这时也坐不住了。 “郁――小郁!”南宫策有些责备。走了这一小段路,他也知道郁念云打算干些什么了。他知道郁念云是看不过,想为自己出气。可是那两人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就算他们有什么不是,那也是自己和他们的事,郁念云这样说,就有些过了。 郁念云瘪瘪嘴,不以为意。 轿子本来走的就慢,现在更是因为周家的这一扑,彻彻底底的听了下来。南宫策也就走下轿来。 他只想问问他们有事没事,却不料那周家的见了他立刻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一面“孩儿孩儿”的大叫。 这周家的戏演的还挺真,只两三句话的功夫,眼泪就开始成串的往下掉。 “我的孩子啊!这些年可苦了你了!”周家的抹着泪道,“刚刚我在街上看着你就觉得眼熟,现在可想起来了!你不就是我的五儿么?为娘的这么些年来,每天都以泪洗面,想你想的心疼,现在可算找到你了!” 这么一出苦情大戏,那周家的又故意将声音闹得很大,不大一会儿功夫,周围就开始围了一群人了。周彦昌也在一旁颇为配合的“流泪”。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有说这两口子怎么到处都在认儿子的,前面庄县令还没完,现在又来了一个云云,也有说这两口子想钱想疯了,逮到一个有钱的就是他儿子,也有对这出认亲戏码表示淡定围观的,但不论怎样,周家的都是要把戏“唱”下去的。 南宫策想扶她起来,家里事家里了,周家的却巴不得围观的人越多越好,这样大家都知道她是南宫策的母亲,到时候南宫策想赖也赖不了。因而周家的只管死死的抓住南宫策哭喊,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心酸。 什么想五儿想的人都病了,现在自己的身子不是胖,都是哭的多了,发了水肿。什么要不是自己当年太穷没有能力养他,送他走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出人头地云云…… 有些话南宫策之前在县令家门口就已经听过了,有些话更是越听越想笑,越听越好笑。 南宫策索性也不管她了,由得她哭,由得她喊,他只当自己是个路人,跳出亲情血脉的关系一看,自己当初那般执着的寻亲信念,真是好笑的可以。 周家的干号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是在唱独角戏,嚎着也没意思,总算慢慢的收了声。她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呆呆笨笨的五儿莫不是真不像以前那么好骗了? 这想法周家的倒是猜对了。 南宫策见她终于停了哭嚎,终于忍不住问她――“你说我走后,你每天都会想我。那好,我且问你,我被送走的时候我是多大,你们以前唤我什么名字?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周家两个一时都愣住了…… “你……送你走的时候,你大概,恩,四五岁的样子!”在周彦昌的小声提醒下,周家的磕磕碰碰的道,“名字,名字就是五儿啊!我们不给孩子起名字的,就排行第几就叫什么,贱名好养!”周家的颇为正经的回答道。 “至于生日……生日……”周家的有些回答不上来了,周彦昌也急得直挠头,半响才道,“九月初六!不,是九月……九月十八!” 南宫策边听边摇头,嘴角苦涩的笑也完全按捺不住…… ☆、第五章 庄恪的决绝 “虽然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但你们的迟疑已经证实了――你们刚才说的,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 南宫策笑笑。 “不过你们也确实是我的父母,我记得。”南宫策道,他的话瞬间让周家夫妇原本已经有些沮丧的“疯狂”重新炙热起来。 南宫策道,“我记得你们小时候看我的眼神,好似看一个废物,也记得我被带走的时候,你们对我没有一丝的留恋……” 周家的听这话不对,忙矢口否认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多的孩子,我当年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留下你?不就是看中你么?你被带走,我们也很伤心难过,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想要个男孩,我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孩!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我只有把你送人,不然我们都得死啊!” 死?南宫策不禁又想到那个细雨熹微的早晨,那个染着血色的婴儿…… 南宫策不忍再想了。 很多事情,想的越多,就越不堪。不如不想。 周彦昌也在帮忙解释着什么,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南宫策望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的郁念云,郁念云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见他看过来,也只疑惑的偏头看他。 看着郁念云偏着脑袋看自己的模样,倒有些天真态,不知怎的,南宫策心下一下就开阔起来。 他舒了一口气然后直直的看着周家夫妇―― “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回来了,你们还想认我这个孩子么?” “认!当然认!”周家夫妇拼命点头。 南宫策扫了一眼人群里的人,有一个书生默默得把自己埋在人堆里关注着这边。 “那――”南宫策道,“其他你们送走的孩子呢?你们都是怎么对待的?” “那要看他们愿意不愿意认我了。”周家的说的委婉,所谓的认不认他,换个角度看其实是他们强迫不强迫别人来认。 “噢,是这样。”南宫策笑笑,“我这次找过来好像听说你们就是在这里来认亲的,可我看对方的意思,他们好像并不想和你们多做纠缠?” “那我们就认了!”周家的说的大气,“认命,只怪我们当年太狠心。” 现在的庄恪对他们来说已然有些鸡肋。且不说有个“出人头地”的南宫策做比较,单庄家现在自己想拿点东西也不好拿了这一点,就已经有些让他们感觉,可以利用的价值不多了。 跟南宫策几句话说下来,周家的已经非常敏感的感受到南宫策就是想听点中听的话,说说而已的话有什么不好出口的!只是她现在一心扑在了南宫策身上,也就忽略了人群里有一些自己意料之中的存在! “认命?”南宫策又看了看人群。 周家的还在表“心意”―― “对,认命!都是自己的孩子,我也不想他为难,怎么说和我们离开了那么多年,现在他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开口说了,为娘的又如何忍心说个‘不’字?” 周家夫妇二人的“混名”这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早就听了去,听到这里,周围人都纷纷叫好!都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般大气的话来。 还不等南宫策说话,人群中就有人推搡,“听见没有县令爷!现在就差你一句话!” 庄恪被推到前面来,周家的一愣,旋即有些羞愧的把头偏开不去看他。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快说啊!怕什么,父老乡亲都在这儿听着呢!” 这话听得周家的气的牙痒痒,偏生这会儿已经闹成了这样,根本没了退路,周家的只得在心里劝慰自己――没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不还有五儿这个一心向着自己的“肥肉”么,县令什么得靠不住就算了! 周彦昌已然急得手足无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就怕说出来就是错。 在一片起哄声中,庄恪终于开了口,语气不疾不徐,却也透露着一些决绝的心意。 “爹,娘,请允许我最后一声叫你们吧。”庄恪跪下身来磕了几个响头,“这些日子来,孩儿也实在是尽力了,可是我注定达不到你们的期许。你们要的我给不了,更何况这一头还牵着对我有养育之恩的父母?他们十多年的辛苦孩儿都看在眼里。而今十多年过去了,是时候偿还他们的恩情了。庄恪未成大器,你们的生育之恩庄恪无以为报,请恕庄恪不孝!这是庄恪目前还能拿出的最后的东西。” 说到这里,庄恪掏出几枚碎银,合起来也不过两三两的样子。周彦昌当即就撇了眉,只是周家的没说话,他也就默默的收了。 庄恪道,“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找谁了吧。” 这话说的决绝,庄恪走的也决绝,他已经不想听什么回复了,周家的起先还管着周彦昌让他别多嘴,听到后面,却越来越不是味儿了。 这么些年来,跟着周彦昌,她骗过人,抢过东西,生养的孩子也不多加留恋,该送走的送走,该“处置”的“处置”,这些事儿做的多了,她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冰冷如顽石,可听到亲生孩子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突然觉得心好疼。 这是……我的孩子? 周家的突然没了说话的气力,就连周彦昌推她她也没什么反应。 南宫策看着庄恪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突然感觉有点苍凉。 亲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血脉里跳动着一样的血,但又被命运牵引,走向不同的彼岸。 明明是可以儿孙满堂合家欢乐的,为什么你俩非要把自己闹到而今这种让人不耻的境地呢? 南宫策笑笑,他突然有些感激郁念云,虽然她做的事冒冒失失的,一点也没考虑到可能带来的危害,但她到底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走吧,我们回去!”郁念云推推出了神的南宫策。 “回去?”听到这样的字眼,周家的突然更加迷茫了。 回去、家人、孩子……然而现在,她突然感觉天地间只剩孤零零的一个自己……回去?又能……回哪儿去? ☆、第六章 放开 周家的突然想起了那些蒙了灰的记忆,这些记忆已经被年光腐蚀的轻轻触碰,便会破碎。 那是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梦,送上星河,忽明忽灭的灯。 那时候,天真烂漫的她也曾希冀着未来相夫教子,家人和睦,皆大欢喜。 只是她没有料到,现实永远比想象残酷,她嫁过来的第三天,家里管事的太爷就死了。家庭的重担一下子落到自家丈夫,周家独子的身上。 然而嗜赌成性的他,哪里懂得什么生财之道?得罪人倒是很有一套。 很快,原本收入颇丰的家境就变得家徒四壁,靠着娘家支撑了一段时间,也填不了周彦昌的那个无底洞。 她的父母曾劝她改嫁得了,可是她清楚的记得,当嫁过来不久公公就死了的时候,那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是多么的残忍!而周彦昌,则在自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替自己说话,给了自己依靠,这时节周彦昌也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又如何能够狠心离开?更何况,这时的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劝说无法,又不想继续填补周彦昌捅的窟窿的娘家人终于和自己断绝了关系。 第一个孩子是怎么卖掉的? 周家的想起来了,那是在一场花灯会上,当时他们抱着才半岁大的孩子上街祈福,正好碰到了那些找他们要钱的人。 第一个孩子就是被那些人抱走的,当时自己心痛的几乎晕厥过去,周彦昌只抱着自己声声大哭,说些对不起,以后还可以生一类的话。 她记得她当时恨得要死,愤怒的问为什么那些人带走的不是周彦昌!只是一看周彦昌泪眼汪汪,畏畏缩缩的说着,“带走了我我会死”的话时,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第三,第四……痛到后来,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这时候,他们迎来了小五,因为条件艰苦,生小五时受了很重的风寒,小五生下来有些木,人贩子瞧不上,总算留了下来。 她想,这一下总该留得住了吧。 然而除了小五,小六小七依然是照卖不误。又是一年冬了,这一年,有户人家想要收养个刚出生的男娃。周彦昌应了,正好小八可以出生了不是?只是千算万算棋差一着,孩子是个女孩。 为了这个孩子,周彦昌求了多少佛,用了多少偏方,钱还没收到求子就花了不少,偏生生下来是个女孩! 周彦昌气的牙痒痒,自己欠的一屁股债就等着这个孩子了!这下全落了空! 后来……后来的事情就是南宫策看到的了。为了还债,南宫策终究还是被贱卖了出去。这么些年来,周家的渐渐没了生育能力,断了这笔财路,周彦昌天天在屋里发疯,已经心如死灰的周家的提议――“不去看看我们的那些孩子吧,万一哪一个就出息了呢?” 于是他们找啊找,来到了平乐。 这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看到自己那些长大了的孩子,他们是自己的骨血,他们曾离自己很近很近,现在却隔的好远好远……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习惯两个字,就会把一个人的心智慢慢抹上一层灰,让人迷失了自己原有的方向。 这么多年跟着周彦昌出没于赌馆,忙着躲债,还钱,筹钱,周家的已经什么都不清楚了,她只记得钱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因为它,自己才有家不能回,因为它,这个家才骨肉离散。 现在骨肉才是真的离散了吧……想着庄恪的那句话,周家的瞬间觉得呼吸都提不上来! 孩子!我的孩子! 有个声音在呐喊! 她好像掉进了一汪深潭,没有任何着力点,也没有任何人来拉她。 周彦昌感觉到了自己搀扶的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却不曾想周家的木木呆呆了半响后,突然发了狂一般的猛烈的在空气里抓着什么。 周彦昌也慌了,一连喊了几声“媳妇”也没见她回魂,周彦昌有些手足无措。 蓦地,周家的停止了挣扎,接着就直直的栽了下来。 “娘!” 意识朦胧重她听见有人这样呼唤。 这是谁家的孩子? 那一声呼唤里饱含着浓烈的思念与渴望,在周家的听来,是那般的亲切。周家的突然有些艳羡。只是后面的,她都听不到了…… “娘。”南宫策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唤道,他有些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人,前一刻还呐喊过,算计过,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这个人瞬间就倒下了。 这也真是关心则乱了,看着周彦昌和南宫策都呆愣愣的,郁念云无奈,只得赶忙跑去找大夫来瞧。 郁念云做事向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大夫很快就找了过来。 瞧了瞧周家的的气色,又把了把脉,大夫只道,“无妨,只是平日里太过劳神费力,再加上又有些郁结于心,现在受了些刺激,难免有些吃不消,你们只用按这个方子抓了药,平日里别刺激她就好。” 刺激到了?郁念云默默想到,方才能有什么会刺激到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庄恪的离去算一个刺激。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这周家的倒也不算无药可救。郁念云想到。 周家的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迷糊,她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高架床青纱帐,铜勾小巧流苏飘飘。只这帐内的摆设就是周家的多年来都没碰触过的,更不说这滑溜溜的丝绸被,轻软的被褥,暖暖的包裹着自己。 周家的一度怀疑自己这是在做梦。接着,她透过纱帐看到一旁的桌上扶着一个人影,周家的慢慢的掀起帐子一看,眼前的情形刺的她眼睛霎时一酸,几欲落泪! 孩子!我的五儿,他终究还是没有离弃自己! 想到这里,周家的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的落了下来。 这一次,为娘的再也不要离开你们了。 周家的如是想着。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南宫策慢慢直起了身子,然后朝自己走开。 “孩子。”她笑。南宫策也笑。 只是,他们一个是释怀的笑,抛开一切杂念后,轻松的笑。而另一个,却笑得有点苦涩了。 ☆、第七章 变幻无常 无论如何,南宫策到底算是真正认回了亲生父母。 对于母亲醒来后,近乎“突如其来”的转变,南宫策虽然不知缘由,但到底还是母子,真情还是假意,这种还是能直观的感受得到的。而且一个人的眼睛,往往是不会骗人的。 听着周家的一声声的忏悔着曾经的过错,讲述着那些南宫策已然不记得的点点滴滴,诸如什么,“你可以算是我第一个带大的孩子,虽然也只带到了五岁,我当年患得患失,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我仍能记得,小时候你特别喜欢我用竹叶编给你的小灯笼,只要有了小灯笼,你就能高兴上好几天……” 再如什么―― “你小时候木木呆呆的,哪儿也不去,不问你话你也一个字都不说,整个人冷冰冰的,几乎让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孩子。你整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守在门口盯着外面看啊看,也不知道到底在看着些什么……” 南宫策的思绪也就跟着周家的的话飘远,虽然很多记忆他都想不起来了,但周家的的话瞬间让他备觉亲切。 听周家的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南宫策突然很想试试,告诉她,自己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有钱,自己确实如他们之前所说的那样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武夫,就算穿上富贵的衣服,也掩盖不住那所谓的“穷酸气”…… 然而他不敢说,他怕。 虽然他能感受到周家的确实有很大的变化,但他不好确信这种变化的缘由究竟是什么。他怕,他怕他说出口,这一丝温情就离自己远去了,更何况自己之前还小小的使了一点诈,让他们口中的“肥羊”――庄恪――和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 南宫策陷入了深深地纠结中。 郁念云对此倒是乐乐呵呵的,为周家的转变高兴的同时,她也只管给南宫策打气道,“没事儿,有我呢!少爷~” 郁念云倒像是扮丫头还扮上瘾了一般,不管人前人后都“少爷,少爷”的叫着,南宫策只有苦笑。 那一头,见着媳妇醒来,儿子也“白捡”了这么大个,要家财有家财,要本事有本事的,周彦昌别提多高兴。 只是这一高兴起来,周彦昌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当天他就又跑到赌坊里去“赌了个痛快”! 没银子?小意思,我儿子有。 怎么说这个儿子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认得,再加上周家夫妇的身名,于是乎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平乐的人都知道那周家夫妇又得了个主动送上门来的,派头还很足的儿子。 因而即便是在周彦昌已经欠了赌坊一屁股债得情况下,他们也欣然欢迎周彦昌的到来。哪怕是打白条,横竖有人肯给钱就好。 只是周彦昌这次赌的开心了,没有底钱,他赌的“忘本”,口气也是漫天喊价,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了一般!而且是有了大钱! 于是一场赌局稀里糊涂的赌到最后收都收不住,还是赌坊的人开始往外赶人了他才作罢。 周彦昌从来没有赌的这么尽兴过,这会儿突然生生被人拦断,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推推推!推什么呢?不想做生意了?还是怕我不给钱?告诉你们!周大爷我有的是钱!我儿子!新认得!有钱!”周彦昌竖起大拇指。 “不信你们随便问问,问问是不是真的!”周围人都连声答“是”。 听到这话周彦昌更加洋洋得意,不免抱怨道――“真是的,会不会做生意啊!” 赌坊的人一面赔笑一面称“是”,到了后面干脆拿出份账单来,丢给周彦昌笑道,“我们知道周大爷你有钱,不过你先看看账面……” 周彦昌漫不经心的接过来随意扫了一眼,有些不屑,“不就是百十千两么,小意思,你周大爷我还能再来!” 赌坊的人一笑,指指账单,“那是单笔交易,你该看看这儿。” 赌坊的人指了指左下角。周彦昌看了看――“噢,拾……拾万三千七百零四两?!” 周彦昌霎时间目瞪口呆,“怎么一下子就是这么多银子!我赌的最大一笔也就八十两啊!” 赌坊的人笑笑,“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你也不看看你在这儿赌了多久,都从正午赌到深夜了!” 赌坊的人指指外面的天色提醒道,一面又说,“周大爷,我知道你有钱!可是再有钱的人,这十万两可都不是小数目,我怕我再不过来提醒你,周大爷你就要把你全家的命都输没了!” 听得这话,周彦昌才如梦初醒,先前的一副大爷样儿瞬间维系不下去了,此刻的周彦昌盯着手上的账单,整个人都战战兢兢。 十万两雪花银啊!想到自己赌的尽兴的时候什么也不分辨,人家拿来赊账的单子自己就狂按手印,只管开始下一场赌局的情形,周彦昌就忍不住想打自己!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呢!周彦昌气的顿足长叹。再一看账单,突然发现账面上竟然有好几笔都标着千两的字样!其间甚至还有一笔的赌注高达一万! “这、我什么时候赌过这么大的,这账单有问题!” “有问题?”赌坊的人远远的扬着一叠的账单给他看,“这些单子都是让你看过了才按的手印,我们可不敢骗你!” 周彦昌这才惊觉中计!只是现在为时晚矣!然而奇怪的是这么大一笔赌债欠下了,赌坊的人竟然没有扣了周彦昌做人质! 就不怕自己拿不出钱来干脆跑了? 虽然有这样的疑问,但周彦昌肯定不会蠢到自己问出来,这简直和自寻死路无疑!于是周彦昌踉踉跄跄的跑回了他们下榻的凤来居。 其实赌坊的人不扣留他的原因很简单,但凡是混这一道,谁能没有几个关系?就算那南宫策来头再大,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赌坊的人有脾气放了周彦昌回去,自然就有本事再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把人给抓回来。 总之一句话,这次,周彦昌,篓子捅大了…… 真真是,世事难料,变幻无常。 ☆、第八章 争辩 周彦昌近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凤来居,迎面正好撞见了打算出来找人的南宫策。周彦昌顿时“哇”的一声哭喊着奔过去,一把牢牢抓住了南宫策哭诉道,“儿啊,你可要救救你爹!我知道你现在出息了,没多少事儿难得倒你,我这个做爹的自然是顶顶的高兴。” 见他急成这样,半天却又不扯正题,对自己丈夫的秉性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周家的怎么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原本周家的还担忧周彦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现在这担忧已然变成了一种惊恐。周彦昌越是絮叨着什么父子情分,那就越可以想见事情的严重。 “你什么也别说了。”周家的声音几乎是有些颤抖的道,“我只说你又欠了多少赌债吧。” 赌债! 南宫策心下霎时“格”了一声! 一听周家的这话,周彦昌有些局促不安的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周家的和南宫策的脸色。 半响,他才小声的嗫嚅道,“也,也没有多少啦,就……就%&#” 后面两个字说的含糊不清。 “多少?” 看着周家的脸色都不好了,周彦昌已然不好含混下去,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周彦昌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十……十万……”这次周彦昌的声音虽然还是不大,但总算说清了。 周家的和南宫策二人都顿觉一道天雷在耳边炸响!周家的险些儿站不住,还好郁念云在旁扶了一把。 “十万!”南宫策惊道! 周彦昌看他神色不对,忙赔笑道,“好儿子,我知道十万这数目确实有点吓人,我这不是也逼得万不得已么?之前本来就欠了一屁股的债,这次认了你,我就想着,趁着大家都挺相信你的份上,看我能不能再赌两把,把以前输的都赢回来,可谁知道……” 说到这儿周彦昌不禁控诉―― “都是那赌坊的人不好!故意设了套子套我!对于赌这个东西,我周彦昌虽然浑了一点,但主次我还是分的清楚的,知道凡事要有个度,可我没想到赌坊的人那么奸诈,私自改了金额就让我押手印啊!我这不没反应过来么!” 周彦昌还在那里说着自己的“委屈”,南宫策已然被那数额惊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南宫策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周家的正被郁念云搀扶着坐在一边,由着郁念云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南宫策又看看周彦昌,周彦昌的嘴不停的开开合合,说个没完。 “够了,你别说了。”南宫策颇为头疼的摆摆手,周彦昌立刻闭了嘴。 “说实话,你们认我就只是为了钱。这我知道。但我们这才相认了多久?”南宫策有些好笑,“十万啊!” 周家的有些坐不住,但她现在也不适合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南宫策苦笑道,“你们以为住在这凤来居真是我南宫策富贵了?发达了?” “不,都不是。”南宫策摇头,“这只是一出戏。事实上,我南宫策就是一个穷武夫,我什么也没有……” “啊?没钱!” 原本还期待着南宫策“教训”点什么,就会说出“我替你还,没有下次”的话来。周彦昌甚至还设想过南宫策若是执意不还,自己就软硬兼施,反正自己是南宫策自己主动认得父亲,总能拿出点要挟的东西来。但偏偏……南宫策说他……没有钱? “你不是逗我吧。”周彦昌干笑道,“没钱住的起凤来居?没钱还敢在街上敲锣乘轿的?没钱……没钱你还能穿这么好的衣裳,有这么漂亮的丫头伺候着?” 郁念云看不对头,又看了看南宫策的神色,想着这“馊主意”毕竟是自己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索性直接抢在南宫策开口前站过来朗声道,“哟,这话说的,倒是我的不是了。” 周彦昌一愣,这小丫头怎生如此大胆? 郁念云一笑,“说到底是我做的糊涂事。我这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些见利忘义的人,南宫策想要认你们,你们呢?却只是单纯的因为他穷就离弃他,嫌贫爱富。我郁显仪最见不得这些,索性出手帮了他一把又怎的?” “可你不是我儿子的丫鬟么?”周彦昌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总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这才是他们设的法子,好不给自己还债。 郁念云冷笑,“我郁显仪做事一向乖张,丫鬟不丫鬟的,也就随便玩玩,我乐意,你能怎地!也是,你们这些嫌贫爱富之人都只看的懂浅显的东西,你们看的也就是钱,有了钱才好显摆,哪里知道钱真正的意义?” 周彦昌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你可别嚣张,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究竟怎样,之前认亲的时候,那可是大家都看见了的,我们现在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有件事儿你们可要明白,这银子还不上,我们几个的小命可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周彦昌说出这般威胁的话来,却不料换来的还是郁念云的一声嗤笑。 “威胁?我会怕这个?”郁念云轻蔑的笑道,“我郁显仪是走是留,就没人拦得住,而且,他们也不敢拦!你还是担忧你自己的处境吧。” 郁念云和周彦昌说这些话的时候,南宫策原本还想说一两句的,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便默默的走到一边去安慰自己的母亲。 周家的正擦着眼泪,一头是死性不改的丈夫,一头是刚认不久,母子间还有明显隔阂的儿子。现在又出了这样的变故,这对于刚下了抉择的周家的来说,无疑是一道痛苦的选择题。 周彦昌同郁念云争辩了几句,见着南宫策不说几句也就罢了,就连一向和自己共进退的妻子,今天居然也一声不吭,顿时颇为恼怒! “婆娘!你倒是说句话!” 只是回应他的还是郁念云的冷冷讽刺,“自己闯下的事儿还非得让老婆出场,有了这会儿张狂的功夫,你倒是别去惹这些事!” 周彦昌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郁念云已然一声冷哼走开。 ☆、第九章 转变 郁念云主意打的很好,如此大的金额也够周彦昌呛的,对于这种人,就是要往绝路上逼一逼,才能让他明白什么才是最可贵的。 如果这边非要一个恶人出面的话,郁念云愿意来做这个恶人。南宫策也正是看出了郁念云的想法,是以先前也并不出言。 郁念云就那么大喇喇的走了,周彦昌登时气的鼻歪眼邪! “什么意思,你们!”周彦昌气气鼓鼓,“感情这债是我一个人的?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啊!谁也跑不掉!你们竟然还这般悠闲的坐在这!” 周家的一抹泪,“不然呢?”周家的反问,有儿子在,她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什么也不想管了。 “赌吧,赌吧。十万两银子,就是把我们都卖了也是万万拿不出来的,现在继续去赌个够本我都不会拦你。横竖我们就这一条命。见着不对我就直接一头撞死,现在还有什么大不了的?”周家的如是道。 周彦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再一看南宫策,“你呢?你是不是索性打算不要我这个爹了?你可别忘了,我可没主动找你,是你自己装的发达了骗我来着!”这话周彦昌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倒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能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 南宫策看了看母亲。 “我也就烂命一条。”他说。说罢竟也直接搀扶了周家的自顾自的去了,周彦昌气的顿足抓耳,掀桌子弄椅子的,不过这会儿终究也还是无计可施。 就这么垂头丧气的过了好几日,几天的风平浪静险些儿都快让周彦昌忘了自己还捅了这么个篓子的时候,赌坊的一帮人大大咧咧的找来了。 凤来居的人也只一拦,让他们有什么恩怨外面弄去。凤来居的人,赌坊那边也不好开罪,干脆拖了周彦昌出了凤来居,直接在一旁就开始催他还钱! 郁念云干脆搬了个椅子,由着凤来居的人端茶送水的伺候着,乐呵呵的在一旁看热闹。赌坊的人虽然有些不解,怎么这丫鬟看到自家少爷的爹被抓了,倒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但一看这派头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因而倒也没太为难周彦昌,只让他喊他儿子出来还钱。 周彦昌叫苦不迭,说了两句“他也没钱”那些人也不信,那丫头都那么大派头的坐着呢,做少爷的能没钱?周彦昌说了他们也不信,想到这“苦”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受,索性扯着嗓子喊人。 南宫策和周家的听到这动静,倒也么没等周彦昌哭喊几声便赶了出来。 周家的一见周彦昌被赌坊的几个人架着立刻就不依了,“你们要干什么!滥用私刑么!” 赌坊的人一见南宫策立马就客客气气了,周家的一冲过来,手下的人也就放了手。 赌坊的人笑着张开周彦昌的欠条给南宫策看,“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这样。这不实在是你爹欠的数额太大,你爹又迟迟不把钱还上,我就只能找……呃……还不知道爷你如何称呼?” “赵。” “哦,赵爷!愿赌服输,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赌坊的人说的颇为委婉,南宫策却是很是直接――“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想骗你,之前那些都只是我为寻亲演的一出戏,我根本没钱?” 赌坊的人如何肯信?于是几人又说了一通,诸如什么衣服,住处之类为何都这么好一类的问题,末了还是郁念云看的累了,冷冷的解释道,“都够了,别讲些虚的,他确实没钱。我不过就看他可怜帮他一把,而我又正好无聊,怎么着?” 赌坊的人这才明白过来怎么一个丫头竟然这般无视“主子们”的安危于不顾了! 赌坊的人立刻开始揪着郁念云了,“你既然帮他,自然和他是一路的啰?” 郁念云如何听不出他们的言下之意?旋即冷笑道,“我就看个戏,看戏也得收费?” 周彦昌已然被郁念云的态度气的七窍生烟,明明之前就自己儿子家的一个呼来喝去得小丫头,转瞬间就这般张狂,如此巨大的转变,周彦昌自然有些气不过来! 然而周彦昌更气的还是自己的儿子,“愣着愣着,你就愣着,好歹说句话啊!” 周家的开始还给周彦昌顺着气,听到这话手上不由停下了。没错,之前她是周彦昌最好的帮凶,蛮横泼辣,一心求财。可是今时今日,她已然明白了自己所作所为是如何的残忍,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她不想再没了一个,她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好好的,不是跟着自己来受罪的。 眼见着郁念云不好惹,又听说了南宫策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公子哥儿,郁念云的帮忙只是图好玩儿,赌坊的人哪里还有那些顾及?瞬间就变了脸!嘴上也不干净了许多! 赌坊的人啐了一口大叫一声“晦气!”旋即就是一棍子狠狠地朝南宫策砸去,嘴上也骂道――“tnnd,合着逗我玩儿呢?没钱你装什么大爷!” 郁念云心下霎时一揪,周彦昌几人也都被这突然的转变吓得一颤! 南宫策刚用手挡了,“我tm叫你再装!”那人说着又是一棍子砸去!那两棍子扬的虎虎生风,足见气力之大,郁念云正打算叫住手呢,周家的已然一声大喊――“冤有头债有主,何必连累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 周家的咬牙辩解,“他不是我的儿子!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也就看他好骗,又有些钱财才认得。现在既然他也就一个穷光蛋,我们还要这样的儿子干什么?累赘!” 说完还狠狠地啐了南宫策一口,周家的“做戏”一向做的很真,那语气里的不屑,神色间的鄙夷,都那般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不知道还真以为她就是冲着钱财才认得南宫策。然而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南宫策不好说对周家的有太多了解,但他知道,这时候说这些,反而是他心里真的有自己了。南宫策顿时觉得眼眶一阵酸涩,他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这几天没有带了他们离开了。 赌坊的人被这一闹,顿时也来了兴趣,“我管你有关无关,骗了我那就得打,怎么,你还想替他挨了不成?” “我替!”周家的斩钉截铁! 赌坊的人挑了挑眉,竟然真开始拎了棍子准备打了,说时迟那时快,南宫策手掌都暗暗蓄力,准备在那人打过来的时候出手呢,郁念云已然弹出一枚花生果正正击中那人的手腕,啪的一声,棍子滚落在地。那人一脸惊愕的看着插手的郁念云。 “欺负女人算什么?谁欠的找谁去!”郁念云的话不怒自威一般,说的是云淡风轻,透露的却是更多的不可抗拒,尤其是那眼神冷冷的扫过来,如一把把刀子,霎时就惊的赌坊的这些人起了一身冷汗。 ☆、第十章 教训 自古人都欺软怕恶,尤其是对那些并不知道根底的人,见此情形,赌坊的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当下唯唯诺诺的只管招呼了人赶快把周彦昌带走!一面还小心翼翼的觑郁念云的眼色,唯恐有什么差错。 赌坊的人很郁卒,还以为自己抓了只肥羊可以大宰一笔,哪里料到这“肥羊”根本不是“肥羊”,还多了个有些能耐,又爱管闲事的小丫头片子来搅局。 赌坊的人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回去添油加醋的给赌坊的老大描述了一通!那张老大一身的橫肉都气的抖了几抖,当即一掀桌就派人去查探郁念云的底细,一面哼哼道,“敢在我的地盘上张狂,她也不打听打听我张老大的名号!” 下面几个立刻狗腿的迎上的递茶的递茶,捶腿的捶腿,“对对对,我们老大黑白两道里有人,那小丫头片子但求她来头够大,不然就她那小模样……嘿嘿,可有她的好果子吃。” 无论哪里,既然能明目张胆的开这么大的赌坊,身后自然还有大势力撑腰。南宫策有些急了,一面是自己的父亲被强行带走,一面是摸不准郁念云打的什么主意。 郁念云见得赌坊的人走了,倒是出言安慰哭喊着求郁念云帮忙的周家的,“你们且放心,有我在,断断是不会让伯父出事的。” 有了郁念云的再三保证,周家的虽然心焦,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南宫策因问道,“你现在被江湖上的人追杀的正紧,这时节闹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郁念云浑不在意,“那又怎样?且不说我有把握不让他们发现,就是他们真的发现了,现在这海阔天空的,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南宫策只得摇头作罢,他实在不明白郁念云哪里来的这个自信。不过过了没几天他就明白了。但这只是后话,我们且看周彦昌这头。 且说周彦昌被几条汉子架走,心里霎时间就已经三魂去了两魂,剩下的一丝儿也轻飘飘的不敢着落。 周彦昌整个大脑里就重复循环着两个字“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其他的完全是一片空白,被带的那一瞬,周彦昌还吓得叫了几句,只是叫“儿子!”南宫策声儿都没吱,叫“婆娘”周家的已然连滚带爬的跑去向郁念云求助了,看都没看这边。 可叹的是周彦昌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新认的这个儿子姓甚名谁! 郁念云会帮自己?周彦昌可没那个自信。就连儿子都没怎么帮自己说话,那一个看笑话的外人还能帮自己? 周彦昌吓得两股战战,偏生那郁念云还像是热闹没有看够一般的在后面添油加醋的来了一句――“我生平最恨这些滥赌之人!要让我碰到这种人,势必要他生不如死!” 只这一句,看似自说自话,却也打消了赌坊这些人的顾忌――无论她郁念云究竟是何来历,总之周彦昌反正可以随着自己人处置,她不会插手。 周彦昌此刻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心如死灰”,他不知道这么用词对不对,反正他已经不报有任何希望了…… 周彦昌被赌坊的人带到一间破落的小黑屋,这样的屋里总适合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儿,尤其是周彦昌看到屋里横七竖八的挂着一些鞭条,刀勾类的,霎时间啥也不说了,“哇”的一声就开始叫饶,什么“再给一点时间宽限宽限。”什么“我还有法子,还有法子弄到钱,只求饶他一命。”云云。 赌坊的人都是人精,那南宫策是什么情形他们能看不出来,要帮他早帮了,可惜“你新认得那个儿子还不如我们的县令爷呢,县令爷指不定还会帮你酬点钱,最起码都会为你求情说话,可你看你新认的这小子呢?” 一听人提到庄恪,周彦昌瞬间两眼放光起来! “对!我还有儿子,还有恪儿,你们去给他说说,他给我想法子的。” 赌坊的人颇为厌烦的一脚踢开他,“得了吧,县令爷都和你断绝了关系,你当我们傻啊!” 说话间就要让人把周彦昌绑到刑架上去,周彦昌吓得忙道,“他会救我的,他是我儿子,怎么着父子间血浓于水,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赌坊的人这才停了手。 一旁有人小声道,“县令爷怎么说也是县令爷,就算现在穷的没几个钱,那也能帮我们做事不是?倒是可以试试。” 那小头目寻思着是有点道理,指不定真能帮到老大,合适的话,老大说不定还会更加的重用自己,将自己视为心腹…… 如此想着,这些人总算给了周彦昌松一口气的功夫,周彦昌惊魂甫定的时候也只能不住的向上天祈祷,这庄恪能顾念“父子情分”,出点力了。 然而庄恪身为一个初出茅庐不久的读书人,这时节秉性那是最最耿直不屈的,钱财没有,枉法的事儿更是不肯苟同。 张老大派人谈了一通,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张老大顿时痛骂了那小头目一顿。 于是这下好了,一层一层的怨恨下来,这小头目就只能在周彦昌身上找回点“平衡”了。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周彦昌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架子上,那小头目冷笑连连,慢慢的排出一串的刑具来。 各色刮刀,绳索……竹签子,拶子……林林种种,周彦昌一看就知道这下真的无路可走了,当下眼一翻,头一歪,昏死过去! 碰到这样的情况屋里的水桶可不是白放得。小头目啐道,“给我浇醒他!” 说话间还开始鼓捣几个大盆,这些盆里的东西也都不“简单”,盐巴,辣椒,都是来“火上浇油”的好“帮手”! “欠债不还是吧……那就拿你的这条命来抵,我们今儿就把这些刑具挨个试试,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就只看你能扛到第几个刑具那里去。”小头目冷哼。 眼看着那拶子就要开始上邢了,伏在犄角的南宫策有些看不下去,郁念云按住了准备冲出去的他――“别急,我知道你担忧你爹,可你爹总那样也不是个头,先看看情况,你这样进去我也就前功尽弃。” ☆、第十一章 救人 听得郁念云此言,南宫策总算没有贸然出去。那是自己的父亲,他知道! 拶子加下去的那一下,周彦昌的声声嘶吼听得南宫策手上青筋暴凸! 诚然,作为一个孝顺的孩子,看见父亲受苦,总是宁愿自己来替他分担一些的,但是十多年了,十多年的时间,南宫策没有感受到什么父亲的威严,周彦昌也没有一点为人父为人夫的自觉,总该有点什么让他长点记性的。 这也是之前南宫策没有怎么出面阻挡的原因,自己毕竟就一个人,若遇到江湖上的人,还好用武功说话,可这是赌坊,不是江湖。愿赌服输,既然赌了,而且是不计后果的赌了,那就必须要为其买单。 而且十万两的数额也确实太大了。 南宫策好生焦头烂额,不过郁念云对他说,“放心,我有打算,保管能让你爹平平安安的。”这话说的信誓旦旦,南宫策下意识的就信了。她总是很有办法,不是么? 只是现在―― 眼看着辣椒水又往周彦昌那被夹过的手上招呼过去了,南宫策霎时间目眦欲裂。 “南宫策!”郁念云赶忙小声提醒,“你还想不想你这个家安安稳稳了!” 南宫策别过头去,“你既打定了主意,何苦这么叫我过来?我只恨自己这么些年空学了一生武功,及到用时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 郁念云听言,先是责备自己确实考虑不周,听到后面郁念云就哭笑不得了,“什么意思?本事?什么叫真的本事?就只是有钱?南宫策,我没料到你竟然如此肤浅。” 南宫策一时语塞。 郁念云又道,“你看那县令,那可是你父母都认可的本事人,可是结果呢,本来好好的一个家,硬是被你的父母逼得岌岌可危。你说有钱,好啊,像你爹这般,一挥手就是十万,得有多大的家财都不够他败的!这是实话!” 看了看南宫策的神色,郁念云知道她也不好受,只得安慰道,“叫你来就是打算今夜救你爹出来的,且再等等,过了今夜,我保证,赌坊的人再不会来找你爹的半点不是。” 他们这边说着,周彦昌那里又是一番新的刑法了,几次三番,周彦昌在那儿疼得死去活来,求饶的话说了一茬又一茬,说到后面,嘶吼声,求饶声,惨叫声把喉咙都喊哑了。 南宫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抢先从犄角处一跃而出! “他欠的债我来还!”南宫策道。 赌坊那几人先是一愣,这人却是怎么冒出来的? 再是一笑,“你来还,十万两银子,你拿什么还?” 南宫策沉吟了一瞬,“诸位大哥不如打个商量,你看,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而且我们也都知道,这十万两里的水分,不如各退一点,也免得闹到后面僵持不下,什么好也落不着。” 那小头目一笑,“真看不出,就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儿,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成,那便取个好彩――八万,你若一口气拿的出来,那便准了!” 南宫策瞧了一眼周彦昌,周彦昌浑身湿嗒嗒的,身上遍布着长绳抽过的血楞子,南宫策心下一揪,左右少了两万多,再讲下去反倒容易闹些矛盾,当下头脑一热就应了,随后就要去给周彦昌松绑。 小头目赶忙拦住了,“还讲不讲道义了,一手交钱一手才放人,钱呢?” 钱?这对现在相当于是一穷二白的南宫策来说哪里有?只得含糊道,“钱,我会尽快还上!” “那可不行!”小头目趾高气扬,“我就现在要,不然,你这爹爹我就不敢保证还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南宫策浑身一震,回头想看郁念云,郁念云却不知去了何处,再一看周彦昌,已然气息奄奄,连个表情也做不出来,南宫策心下大骇!只怕那小头目说的是真的!若不是自己及时出来,周彦昌怕是很容易承受不住! 想到这里,南宫策就有些心焦,南宫策因又好言了几句,那小头目依旧死死的叫嚣着立马拿钱换人。 那小头目也正是吃准了南宫策拿不出钱来,这会儿只拿南宫策当热闹看,闹到后面索性乐道,“不如这样,你从我们几个的胯下钻过去,钻一次就减一千两,这买卖可划算着,要不要试试?” 旁边立刻有人劝他,“刚刚减了两万已是不妥,若他真钻了,老大那里可如何交代。” 只是这会儿这小头目玩的兴起,已然不管这些了,只悄声道,“我自有办法,岂能真让他带了人走?” 颇有功力的南宫策自然把这话也听进了耳朵里,再三问了那人“此言不虚?”后,南宫策真开始打算应了这要求了。 周彦昌气息奄奄的望着这边,眼里已经悄然的染上一层水色。他看着他刚认得这个孩子慢慢的弯下身去,他看见那几个赌坊的人看热闹般的排成一路,间或的爆发出一些哄笑,以及一些不堪入耳的取笑,周彦昌哪里还忍得住!当下无声的抽泣起来。 南宫策单膝已然跪下,另一条腿也要跟着跪下,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一声“慢着――”南宫策便觉得膝盖处有一团力扶了起来,南宫策赶忙借力起身站稳了身形,郁念云笑吟吟的走了出来,“你不是要银子么?这里就是八万两的银票!” 赌坊里的几个人万万没有料到这么一出,指着郁念云,“你、你、你……”了老半天,愣是“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怎么了?”郁念云偏头看他们。 “你不是说了不管这事儿么?”小头目总算“你”出个问句来。一面悄声问旁边的人,“老大不是让查这女的的底细么?可有什么消息?”旁边的人只说不知。 郁念云眨眨眼睛,“有么?” “哦,好像是有。”郁念云笑笑,“这种滥赌之人得事儿我自然不想参合,可是不巧,他正好是我恩人在意的人,我又怎能不救?” 小头目一愣,“恩、恩人?” “没错。这位南宫公子就是我的恩人,所以他爹爹欠的银子我来还!” “那、那你先前怎么不还?”小头目结巴道。 “之前?”郁念云一拍手,“咳!这不是要和恩人讲好条件么!毕竟十万又不是小数目。”说这话时,郁念云暗暗拿眼觑了一眼周彦昌。 ☆、第十二章 林家酒坊 小头目彻底无语了,这人来路不明脾气还蛮大,就算有钱……有钱了不起啊! “还差两万多,给了你们才能走!”小头目梗着脖子道。开玩笑,这改成只是自己知道南宫策拿不出钱来来的玩笑,这么大笔金额,没有张老大的首肯,自己如何做的了主。 郁念云有些好笑,“你当我傻啊,你们谈好的价只当我没听见。” 小头目硬着头皮道,“哪里说了?谁听见了?白纸黑字上写的是十万多两,一直都没变过!” 郁念云知他是想赖过了,当即道,“我不管你是要交差还是单纯的想多讹钱,总之成不成就八万,你若再啰嗦,仔细这八万也没了!” 小头目一听这口气,立刻就不服了,“怎么地!你还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郁念云只笑着伸出右手朝那小头目的膝盖处一指,明明隔了七八步的距离,那小头目却顿觉膝盖处好似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记,霎时间站立不住。 郁念云轻蔑的笑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小头目有些哆嗦起来,虽然说了句,“可仔细些,我们上面有人!”但这话已然没了半分气势,对郁念云丝毫也够不成威胁。 那一头南宫策已经迅速的给周彦昌松绑了,喂他喝了点水,才把他背在背上。郁念云一看差不多了,便要护送他们离去,几个小喽啰面面厮觑了半响,才终于猛然想起来一般,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去找张老大回禀情况去。 张老大听了哪里能忍? “这丫头片子也忒猖狂,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上!吩咐下去,也不用查那丫头片子的底细了,恁她是谁,得罪了我张老大,我都要叫她知道知道厉害!” 说要就率了一帮人去凤来居找人算账,郁念云已然在门口搬了把椅子等着了。 此时已然日上三竿,四处赶集的人看这阵仗都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不一时,就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见着他们过来,郁念云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钱我给了,人我救了,我郁显仪奉劝你一句,既是生意人,凡事还是要多留给自己一点后路才好。” 张老大抄着手上的砍刀一指,“小姑娘别活的不耐烦了,你当你是谁?这可是你张爷爷的地盘!” “我是谁?”郁念云一拍脑袋,“倒是忘了介绍了。这里可有容祥斋,醉仙楼,浩然居的人在?” 郁念云说的这些,都是举国上下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在很多地方也都零零星星的散步着一些势力,就算没见过,去过,基本上也人人都听过。平乐算不得大城市,城里就一间醉仙楼,巧了,醉仙楼的掌柜正在这里,虽然有些疑惑,那掌柜还是走出来应了。 郁念云眨眨眼睛,“你可知道,一三七五九何解?” “一三七五九?”那掌柜的闻言立刻变了脸色,“你是……你是林家的人?” 张老大闻言也瞬间变了脸色,“你竟然是林家的人!” 郁念云点点头,“不错。” “这林家却是什么来头?”人群中有人问。大家都摇头,“听过秦李全吴,听过王风赵古,可并没有听过什么林家啊?” 一直在一旁静立防变的南宫策也是一愣。 只是一听是林家的人,张老大的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弯,开始还来势汹汹要讨个说法,顺便要回剩下的那两万多银子,这会儿却只管连连施礼致歉,说着各种“无意冒犯”的话。甚至还主动将之前郁念云给他们的那八万两银票拱手送上,声称,“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希望郁姑娘别放在心上”一类的话。 见着郁念云收回了银票,面上也没有动怒,几人立刻灰溜溜的回了。 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怕林家?一直等到人群散去,他们进了屋,南宫策都不知所以。 郁念云倒是主动解释道,“你不是挺好奇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么?便和这个有关!” “和这个有关?” 郁念云点头道,“当初我下山的时候说是历练,本来就是要接过师父的家业,将其振兴,谁料阴差阳错进了婆娑门,我就只好隐藏了身份,慢慢打理林家的事物。如今倒也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才不至于被婆娑门所弃之后一无所有。” 说到婆娑门,郁念云不免有些黯然。南宫策出言安慰了几句,因问,“那林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他们一听林家都这么怕?” 郁念云笑道,“他们哪里是怕林家,他们只是想更好的拿到林家给的酒。” “酒?” “不错,这种酒你应该也喝过,就是当初在晴方客栈,你和冯欢碰面的时候。” “你是说‘愁空山’?”南宫策惊道。 “也不只是它。”郁念云解释道,“你仔细想想,喝了愁空山,你有什么感觉?与别的酒有什么不同?” 南宫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酒我也说不上来,当时喝的迷迷糊糊的,就记得那酒很香,喝完后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只觉得身轻如燕,想要好好的使一场剑!” 郁念云笑道,“是了。林家的酒,品类繁多,味道各异。单色相上来看清的浊的,白的紫的,浓的淡的就有十六种。最妙的是林家的酒里还加杂了各种不同的药材,有些不同的疗效。就比如你说的愁空山,那酒用于秦楼楚馆,端的是醒神健身。还有晴方客栈里的梨花薄,那便有安神调息的疗效,更不说其他酒类,养颜的,活络筋骨的,最受江湖人喜爱的‘莫归’更是有提升内力的功效。如此林林种种,诸多疗效,怎能不叫他们趋之若鹜?” 南宫策这才了然,“怪道冯兄要说有你的地方准有好酒,原来有这层意思。只是,我听冯兄说,你们有时候是把药方也一并给了的,你们就不怕别人也练了出来,抢了你们的生意?” 郁念云道,“有什么怕的,要练出美酒容易,要把药材也酿成美酒那可不容易了。说句不中听的,没有我们调制的独门药汁,方子给了他们也是白搭。他们为什么听到林家就会诚惶诚恐,还不就是要那药汁调酒,用来招揽客人?” “不过……我倒是没有料到,那赌坊的人竟然也知道林家,看来,这赌坊的人背后势力不小。” ☆、第十三章 许诺 对于林家酒坊,江湖上的人对其其实是知之甚微,甚至连酒坊的主人他们也未曾见过。 林家酒坊买卖一向是另派了管事的出去商谈,林家家主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就算是出席一些场合,林家的主人也都是遮了脸,大家也只能从身形上看出是个女的,具体的则没人知其根底。 江湖上敬畏林家,一来就是郁念云说的那独特的酒,二来则是早些年大家都知道,林家背后有大势力撑腰,因为但凡得罪过林家人的,视情节轻重,不出三日,必出事故,官家的,江湖的,林家背后的那股势力都能渗透进去。 因而闹了几次之后,还有谁不畏惧? 现在林家已经风平浪静了将近十年,虽然不清楚林家背后的那股势力是否还在,但对平乐县的人来讲,也是万万不敢开罪的。 张老大也是四十多岁的老江湖了,黑道白道都混过这么些年,一听是林家的人,尤其看见郁念云表现的还那么张狂!自然是躲之不及,免得惹火烧身。 “怪不得我们的人查不到那郁显仪的底细!”张老大叹道,“还好之前没有贸然开罪于她,不然林家的人一找过来,我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张老大就恨恨的踢了那小头目几脚。无论如何,对于南宫策来说,赌坊的事儿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然而南宫策还是犯了愁。 周彦昌被救回来后,稍稍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就开始乱喊,直称南宫策不孝――“你就那么想看你老子受苦?” 周彦昌恨恨的骂,情绪波动大的时候牵动到伤口,周彦昌又是一阵吱牙咧嘴!然后更是恨恨的拿东西摔南宫策道,“有救我的法子就是不用!你很好!好得很!” 郁念云见状默默摇头走开,大叹“无药可救。” 周家的看不下去,招呼了南宫策出去,自己来应付这里,听着里面还不时传出的骂声,南宫策的情绪颇为低落。 他不想解释太多,因为他知道解释了也没用。周彦昌记着的只是他的“爱搭不理”,从不会想着找找自己的错处。 周家的劝了几次,到后来也被周彦昌赶了出来,被骂着,“你也帮着那小兔崽子算计我!” 周家的默默收拾了被砸在地上的茶碗,郁念云望了一眼,咂咂嘴道,“恩,这是第十二只碗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屋里能砸的东西已经全没了,大家也尽量不拿些易碎的东西进去,饶是如此,周彦昌还是能逮着吃饭喝水的功夫发发火。于是,在周彦昌砸掉第二十八只碗的时候,周彦昌走了。 带着周家的悄悄走了,连字条也没留一个。走的时候顺便还偷了凤来居柜台处的所有银子,约莫有二十来两。 郁念云默默的把帐结了,该还的还,该赔的赔。 南宫策一个人站在窗口默默眺望远方。 郁念云走过去问他,“下一步计划做什么?还要找他们么?” 南宫策凄然的摇摇头,“何必,他们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可笑的是,到他们走的最后一刻,我都没听过我的爹叫我名字。他应该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南宫策觉得有些可笑。 “或许,在他们心里,我这个儿子,终究还是比不得真金白银好。” 郁念云拍拍他的肩,这是无声的安慰。 …… 入了秋的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太阳一点点升高,照的大地暖洋洋的,这是多么舒服的时刻啊! 可惜照着的只是个失意人,无心消受。 “至于下一步……”南宫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替我付了八万多的银钱,就算我于你有恩,这么大的数额也是说不过去的,那我便继续守护着你吧。” “守护……我?”郁念云蓦地脸上一红。 南宫策看着她笑开,“现在我的身边也只有你了,你可别赶我走。” “怎么会。”郁念云小声说着,“你愿意帮我,我开心都来不及,只要你不丢下我就好。因为……因为我身边现在也只有一个你。” 这话越说到后面,郁念云的头就埋的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南宫策有些听不清,把头靠近了问她,“什么?” 郁念云蓦地抬起头来,南宫策俊朗的容颜就在眼前,不到一指宽的距离让郁念云瞬间心如鼓雷,碰碰碰的跳个不停。 “南宫策,你会丢下我么?”看着这样近在咫尺的容颜,郁念云下意识的出口。 “不会。”南宫策摇摇头,这样近的距离一时让南宫策也有些失神,“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相爱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拥抱,相依相伴,不离不弃,便是最诚挚的情意。 郁念云靠在南宫策怀里,突然有点想哭的冲动。 “南宫策,我带你上天山去见我师父吧。”少顷,南宫策听见郁念云这么说。 轻轻的“恩”了一声,两个人都各自笑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切都只在不言之中。 就这样,南宫策和郁念云便告别了平乐,准备前往天山。只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平乐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些人一进城逮了人就给他们看两张画像,问可有见过那画像上的人。 那两张画像上的人,可不就是郁念云和南宫策! 郁念云们在平乐之前闹得那事儿也算是人尽皆知,几个会瞧像的人一看,立刻就认了出来。只是人已经走了,来的那些人只好问些讯息,方便打探他们的去向。 张老大听得风声也凑了过来,得知那“姓郁的丫头片子竟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血魔!”瞬间叫苦不迭! 但他同时也想到一个问题,“那魔女如何知道林家的暗号?莫不是林家的背景就是……” 来人一一把大家提供的信息记下了,听到这里瞬间来了精神! “你是说林家酒坊那个林家?” 张老大点头。 “你确定她是林家酒坊的人?” 张老大继续点头,“八九不离十。” 来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这倒是有好戏看了……” 镟南隐在角落里,也默默的把这些记了。 林家酒坊…… ☆、第一章 过节 郁念云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再次碰到镟南,不过镟南的出现倒也没有太过让她吃惊。 “在平乐的动静闹得那么大,我就知道会被发现,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出现的会是你。” 镟南却收了双刀,根本无心恋战一般,只看着郁念云道,“你是要去天山?” “是又怎样,不是怎样?”镟南的话有点没头没尾,郁念云有些不明白。 镟南沉思了一瞬,突然喃喃自语一般道,“阮家,林家,秦家……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关节!” 说话间,镟南竟又撇下郁念云自顾自得去了。郁念云摸不着头脑。 “阮家和林家的关系我知道,怎么还扯上了秦家?”郁念云看向南宫策,“难不成秦家之所以要害我,就是就是因为这两家?” 南宫策如何能知道,正想说声“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便又听得郁念云道“不对”! 南宫策疑惑的看着她。 郁念云拍手道,“阮家现在就剩我师父一个人,而且师父就在天山,这么多年,足不出山,这是江湖人尽皆知的,若真有什么仇怨,早就该去天山找师父了,可我这么多年一次也没见过!” “那会不会是林家?” “那就更不会是了!”郁念云笃定道。她看了一下南宫策,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一般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其实换个方向来看,阮家就是林家!林家就是阮家!” 看南宫策愈加困惑了,郁念云只得的道,“这么跟你说吧。我师父姓阮,名临心。因为一些情况,师父创立酒坊的时候不好使用真名,对外就自称自己姓林,名心。也正是因为那些不好说的情况,林家酒坊的主人一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南宫策总算了然,“如此看来,你师父身上大有一番故事。” 郁念云点头,“师父对于旧事从来都不肯多谈,我们问也问不出什么。秦家若真和师父有什么恩怨,又何必施加在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身上?这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无论如何,这趟天山之行是走定了。两人也就一路取马直奔天山而去。 他们取道平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渐渐入冬,行了快到天山的时候,四下里已经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准备春节了。 天山之上的日子清苦无聊,郁念云从没经历过这般的热闹,现在看起来什么都很新鲜。 小贩走街串巷的卖着年货,红纸桃符一样样的,郁念云直拉着南宫策问,“这个做什么用?” “这是春节时写对联的……这是祈福的……这是贴在门上,保家宅平安的……”南宫策一一解释了。 郁念云又开始问一些,“那对联有什么用?过节为什么要放炮竹?”云云。 小贩们间或会乐呵呵的给她讲说,但更多时候还是南宫策在解答。郁念云此刻看什么都新鲜,一听说卖的那些东西有点什么好的寓意,立刻不由分说就开始掏钱要买。 南宫策看她那高兴劲儿,很想对她说一声“何必,买了也没有地方贴。”不过后面终究没有说出口。 自己虽然也是在山上长大,但是逢年过节,该有的玩意儿一件也没有少,郁念云都这么大了,这些对寻常人家来说颇为常见的东西,她竟然都没好好的体会过,想到这里,南宫策更多的则是心疼。 他问她,“你下山也有好几年了,如何这么大的节日也没体会过?” 郁念云无奈的摇摇头,“哪有什么过节,婆娑门逢年过节都是最忙碌的时候,清点账目,分放奖赏,制定来年的计划,分配任务……太多太多。我年纪又轻,凡事都要做的更多更好才能服众,这些节虽然听过,但我也只有看着他们过的份儿……” 南宫策心下一动,“那我们不如就在这里过了节再走吧。” 过节?郁念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颇为疑惑的看着他。 南宫策笑着看着她道,“逢年过节,不庆贺一番怎么说得过去,我们就留下来过节!今年你就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一切交给我来就好!你信的过我么?” 自然是信的! 阳光暖暖的,郁念云的心也是暖暖的,她笑着呵了呵手道,“只要你不怕麻烦,那就看你罗。”南宫策也抓了她的手给她揉【河蟹】搓热乎了笑开。 南宫策说到做到,让郁念云坐在客栈里等他,自己一个人就跑出去忙活了,来来回回跑了很多趟,又并没有看他拿回什么东西来,到了除夕那天,一大早,南宫策总算来敲了郁念云的房门,说“一切准备妥当了。”让她随自己来。 郁念云有些期待又有些疑惑的跟他去了,七弯八绕的串了几个巷子总算来到了一套两室的,小小的用石头堆砌出来的院落前面。 郁念云走进去一看,桌椅摆设虽然简单,但都干净整洁,门窗也都擦的蹭亮,桌上放着各色桃符红纸。另一个隔间里则是厨房了,灶台上锅碗瓢盆也都码的整整齐齐。案上放着油盐酱醋,各色菜蔬。 这种家的感觉让郁念云心里满是欢喜,然而眼眶却情不自禁的一红。 南宫策笑道,“过年最重要的是团团圆圆,喜气的时候更要有家的味道,今年就我们俩人,虽然简单,人也不够团圆,但该有的味道还是少不得的。” 一听这话,郁念云瞬间忍不住落下泪来,南宫策知道她是喜极而泣,也只笑笑,正准备出言宽慰几句,正这时,门口进来一名大娘来,手里也不知端了盆什么,她望了一眼屋里,立刻退了出去,“哎哟哟,这屋收拾的我都快不认识了!” 南宫策赶忙迎到门口,原来那大娘就是这屋本来的主人,家里搬了新房子,老房子也就空置着装些柴禾。正巧南宫策想借小套院落过年,屋主又是个热心肠的,干脆就许了他。这屋里本来乱糟糟的码着柴禾,门窗也都有些破败,被南宫策这么一收拾,倒瞬间敞亮了。 大娘一面感叹,一面递上手里的大盆,“过年过节的,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这是大娘我们自家的鸡,送你们小两口,也顺便祝你们新年好!” 两人立刻谢着收了,一听“小两口”,两人都不禁面红耳热,连声说着“不是”。 大娘一个“过来人”的眼神瞬间将他们的辩解秒杀于无形。还特意冲着郁念云说,“这小伙子能干,是个务实的,做什么也都拿的下脸来,你看屋里这些,也都是他跑了好多家借来的,会过日子!” 郁念云有些尴尬的端了那盆自跑到厨房“忙活”去了。 大娘又笑着和南宫策絮叨了几句不提。 再次进来时,郁念云因问他,“屋里的东西都是你借的?” 南宫策点点头。 “这屋子也是你问人借的?” 南宫策继续点头。 郁念云又看那些符纸,“那桌上那些,还有这些吃的呢?” “是我挣得。”南宫策笑笑,“前面那家客栈过节了缺人手,我就去帮了点忙,挣了掉小钱,正好够用。” 郁念云不说话了,只默默的看着他。半响才叹了一声道,“怪不得这几天见你忙里忙慌的到处跑,何苦来,都知道是过节了还去受那些罪,我又不是没钱。” 南宫策笑笑,“你给的钱那毕竟还是你的,说好的是我给你过节,都用你的,如何体现我的诚意?而且,我也想让你感受到,我是个靠得住的。” ☆、第二章 再逢司空赫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渐次响起,郁念云也张罗好了一桌饭菜,简简单单,没有多少样式,就是家常的感觉。只是比平常的饭菜更为丰盛,内容也多了点讲究,比如必备的年年有“鱼”,鸡肉就更不用提了,屋主大娘端的那一盆正好用上。 那一头南宫策在外置起天地桌,端出些饭食敬了天地,也跑到屋子里拿出一串鞭炮来,架好了也碰碰――放开。 门前有附近路过的,赶着回去吃饭的乡亲笑着相贺,南宫策也都一一回敬了。 这个年过的虽然人不够齐,但两人有说有笑有商有量的,倒也不显冷清。 南宫策因和郁念云商量道,“待会儿我们吃完饭就贴春联,福字的去,还有做灯笼!这些都是得要的。” 郁念云板着手指一一盘算着,“我看对子上还没写字,我这字儿上不了这些场面,你怎么没找村里的先生帮着写写?灯笼手工活儿,我来!其他的倒是只用安置就好……” “对子还是自己写有意思,自己对自己写,这样新的一年也更满载了自己的祈愿不是?”南宫策也慢慢作答。 两人商量好了,也便迅速行动起来。 郁念云坐在院里一面看南宫策贴桃符,一面动手做灯笼,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谁也没注意到有个蓬头垢面的人支着一个破碗,颇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郁念云背对着路口,因也没有看到,四下里又是一派和谐,郁念云平日里的戒备也都放下了,只管全神贯注的做些灯笼,南宫策忙着贴桃符就更没注意了。因而直到一双脏兮兮的手伸了过来,郁念云才惊的当下手中的东西。 来人一头乱发挡了脸,再加上他一直也都低着头,郁念云也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只听得他可怜巴巴的支着碗诉苦,“我是从远处来的,路上被人劫去了钱两,现在是无家可归,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看这逢年过节的,二位就行行好,赏我一口饭吃吧……” 郁念云心生不忍,赶忙擦擦手就跑去里屋那吃食去了。 来人的目光闪烁了几下,越发低垂了脑袋。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郁念云抓了一些坚果干粮类的东西出来,还特意用纸包了半只鸡给他。 来人默默的收了。 郁念云又想到这人说自己的钱被人抢了,立刻一拍手道,“你是没钱了所以回不去?” 看见来人点头,郁念云立刻要掏荷包,一面问他,“你家在哪?回去还差多少银钱。” 来人呐呐的转头不语,竟然就要走了,郁念云赶忙拉住。来人看挣不过,只得说着“无功不受禄”“无以为报”一类的话,哪知郁念云却是较真了,非要问个明白。 一旁一直默默忙活的南宫策有些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却正好对着了来人的眼睛。 来人一愣,赶忙底下头去。 南宫策有些惊诧,“我怎么觉得我们之前见过?” 这话一出,来人的抗拒更大了,甚至直接丢下了郁念云给他的东西就想走。这时候南宫策哪里肯让他走?正要伸手去拉,来人瞬间爆发了! 东西一扔,声音也不掩饰了,来人怒道,“行了,知道你们过的好,就我一个人落魄,你们就巴不得看我笑话对吧!” 这声音一出来,南宫策瞬间想起来―― “司空赫!你、你怎么成了这样!” 司空赫被他们发觉身份,本就无地自容,南宫策还这样一说,司空赫冷哼道,“你管不着。” “如何管不着了,你是我师弟!”一直不说话的郁念云这才道。 “师弟?”司空赫大笑,“别假作慈悲了,我做了那样的事,你还当我师弟那才见鬼。” 司空赫说的自然是之前在婆娑门,郁念云正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司空赫不仅不帮,还想从郁念云那里夺得阮临心给郁念云的武功秘籍的事。 想到这些,郁念云不气那是假的,只是―― 郁念云道,“即便如此,你终究也没害我,毕竟是同门,师弟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师姐的已然要为你讨一个说法!” “讨说法?”司空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当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能耐?现在你都人人喊打了,还为我讨说法,切,说的好听。” 郁念云忍住气道,“是,我是没多大的能耐,但我也绝不会容忍别人欺负我的同门!不似有些人。” 后面这个“有些人”自然是暗指司空赫了,司空赫气的牙痒痒,“郁念云,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我只告诉你,让我受气的不是别人,就是你郁念云!真是好师姐啊……” 郁念云皱眉,“此话何解?” “何解?”司空赫有些好笑,“你是瞎了所以看不出来?师父就收了我们两个弟子!论阅历,论资质,我司空赫哪一点不比你郁念云强,凭什么有个好的师父就都给了你!之前教授武功是这样,好的秘籍更是只传给你!这次我会天山找师父理论,她索性对我都爱搭不理,同样都是弟子,师父的做法未免太不公平!” “不公平?”郁念云冷笑,“我当你是纠结些什么,原来竟是这些!你想要师父看中你,那你就好好的表现给师父看啊,嘴里嚷着不公平,又不肯努力,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司空赫,作为一个男人,你羞不羞?” 司空赫气的直摔袖子!好吧,而今的司空赫作为一个落魄乞丐,他那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找不出袖子。司空赫再说不出话来,只连声说了几个好字索性转身就走。 南宫策还想让他带着吃的再走,郁念云却是一脚将那些食材踢开,“给他干嘛!这般不思进取反倒怨天尤人的人,给了也是白给!混成这样,想必也是从不在自己身上找缘由,就是活该!” 郁念云说的声音大,就是故意要让司空赫听见,能听到心坎里做出些改变,那是再好不过。于是这些话自然也就一字不落,全进了司空赫的耳朵。 司空赫饿得头昏眼花,又这般“大气力”的消耗,这会儿前心贴后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司空赫只在心里想到,“郁念云,他日若有机会,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第三章 阮家寨 虽然有司空赫这么个算不得愉快的插曲,总得说来,郁念云这个“年”过的还是颇为满足的。 她们歇脚的这个地方,村落不大,但胜在当地的人民风纯朴,热情好客,初一到初三,都有人过来拜访,唠点家常,或是打听打听其他地方的奇闻轶事,郁念云也很乐意讲给他们听,算作小小的报答。 这么一来二去的,转眼就耽搁到了初五。郁念云和南宫策两个合计着可以出发了,东西正准备拾掇呢,邪地里过来一位大娘,招呼着他们“初七我们这儿有一场剪彩节,二位客人一起吧。” 至于这剪彩节,其实就是当地的一种习俗,初七人过年,已然要集体庆贺一番,于是当天村落里会有一场大聚会,大家剪彩做花胜,然后赠与自己相送的人,既有对新年的祝福,也有手艺的比拼。 末了,大家会选出剪的最好的人,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那大娘语气诚恳,殷殷期盼,于是他们二人又等初七过了才正式离开,等到了天山,风雪交加,隔山断路,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行走起来简直是步履维艰。 南宫策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天气,只觉得身上裹得一层又一层的棉袄都挡不住那铺天盖地的寒气,眼睛更是给风雪迷住了,浑然分辨不出方向。 “这还如何行走,要不还是等雪停了吧。”南宫策终于忍不住说。 郁念云只摇摇头,“你且放心,走我带路,不会错。” 南宫策不吭声了,只得一面搓着带着手套的双手增加温度,一面跟了郁念云走。 也不知到底走了多远多久,郁念云终于停下脚步,喜道,“到了!” “到了?”南宫策定睛一看,可是这里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大山,哪里有半点屋舍的影子。 郁念云也不管他,从身后拿出背好的工具,就开始在一块地方砸起雪来。 南宫策还纳闷呢,却见的郁念云还没砸两下,那雪霍地砸出一个大洞,露出些土石来。 “你们以前住在洞里?”南宫策有些奇怪。郁念云却是瞪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的伸手进去,也不知是在摸索什么,不大一会儿功夫,郁念云面上一喜,南宫策只听得“格――”的一声,随后崖上竟然出现了两根铁索! “现在是了!”郁念云拍拍手。 “你只管照我做的来做,很快就能看到我师父了!”郁念云语毕就牵住了铁索的一头,随后竟然直接死死抓住,就往旁边的崖下一跳!南宫策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 那铁链簌簌的随着郁念云的下落不断划出延长,南宫策向下一瞧,茫茫风雪挡住了南宫策的视线,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现在怎么办? 南宫策看了看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铁链,又往崖下看了看,终究还是咬咬牙抓住了铁链一跃而下! 下落的感觉很奇妙,风声在耳边呜呜咽咽,雪花,似缠绵似挽留。这一刻,南宫策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置身云端。 然而这样的过程并不长,很快,随着铁链的一紧,南宫策睁来眼睛看时,郁念云正笑盈盈的仰头看着自己。 南宫策看了看脚下,离地面不过一尺的距离,轻松一跳就可落地。 再一看这四周的景象,和山上相比,已然是另外一副景象。 南宫策可以清楚的看到各色房屋布局的井井有条,不少绿植点缀其中,这里也有风雪,不过要小很多。而这格局,阡陌交通,门户众多,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大型的村落…… 难不成这还是一个大门派? 只是跟了郁念云一进“村里”,南宫策就意识到不对了――这么大的一个“村落”里,竟然一只活物也看不见,就连声音,都只剩自己和郁念云的踩雪声,呼吸声……偌大的寨子死寂般的沉寂,瞬间让人毛骨悚然。 南宫策都不禁想问郁念云,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再看郁念云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南宫策也不好问了,只是心里的疑惑更深。 郁念云自然察觉到了南宫策的不解,“事实上小的时候我也挺好奇的,这么大的寨子,怎么除了师父就再没有一个活人了。这个问题,司空赫后面也问过几次,师父被我们问得烦了,最后才告诉我们,这里以前叫做阮家寨,因为一场变数,一夜之间,寨子里的人就算被杀了。我们再要问师父其他的,师父就再也不肯说了,只说自己要守着这个寨子,赎罪。” 赎罪…… 南宫策一时哑然。 毕竟,那些过去的事情,除了当事人,谁也不好评说…… 郁念云带着南宫策走上了一处高台,风声忽而瞬间凛冽起来,半空里传来一声断喝,“何人竟敢乱闯我阮家寨,且受我一剑!” 话音未落,南宫策便听得脑后生风,剑气携着风雪快速掠过,饶是南宫策反应的够快,耳后也被那脸皮划破了一个口子,郁念云见状一惊,赶忙出手格挡,两人同阮临心交手了几招,阮临心总算停下了攻势。却又一脸疑惑的看着郁念云道――“你如何会我们阮家的剑法。” 郁念云一愣,接着又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师父,我是小云啊,你怎么又不记得我了?” “又?”这次是南宫策疑惑的偏头看着郁念云道。 郁念云颇为头疼的指了指脑袋,小声解释道,“我师父偶尔会这样,记不得人。” “你叫我师父?”阮临心有些迷糊,细细的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他俩说着悄悄话,再一看南宫策,却是蓦地一惊道,“姓秦的,纳命来!” 说话间又再度出手朝南宫策打去,郁念云南宫策都被阮临心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郁念云慌忙解释――“师父,你看仔细些,这是我的朋友南宫策,不是你说的什么姓秦的!” ☆、第四章 说漏嘴 阮临心此刻已然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郁念云的话,不过她到底还是顾及到郁念云的。 阮临心手里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锋剑,连刃也没开,但架不住那剑气凌厉啊,饶是恢复了武功的南宫策也算的江湖上青年才俊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架不住阮临心这几十年的功力,要不是郁念云帮着拆招,手无寸铁的南宫策还真有些吃不消。 这边阮临心一招“平沙落雁”,糟糟切切,专攻南宫策下盘,南宫策好不容易解了危机,那一头阮临心又是一招“剑扫凌云”,郁念云见南宫策不好应付,忙就地摸起一根木条扔给南宫策,一面大声唤着,“师父,你清醒些,仔细看看你面前站着的都是谁?” 话音一出,阮临心确实愣了愣,定眼瞧了瞧二人,但那也只是一瞬,接着阮临心好似看南宫策有点能力,却是变换了更为狠戾的招式专攻他一人。 眼见得南宫策顾及着阮临心的“长者身份”,只能拆招,不好出手,渐渐落了下风,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好在师父还颇为照顾自己,这么想着,郁念云心念一动,索性一咬牙,也不帮南宫策拆招了,却是径直的往南宫策身前一挡,阮临心正而一掌击来,南宫策霎时惊的忙一把抓住了郁念云就要把她拉开。 阮临心见得如此,也总算收了攻势,随后一抬眉,手上挽个剑花将手一背,神情间颇为满意的赞道,“不错不错,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最为难能可贵的是知礼懂礼,关键时候也懂得挺身而出有所担当,小云,这个人师父很满意。” 说这些话时,那阮临心哪里还有半分的“神志不清”? 南宫策这时也才正式的看清了眼前的人,阮临心约莫五十多岁的年龄,头发花白,脸上皱纹也长出了不少,不过那眉那眼,还是能看出她盛年时的容姿端庄。 南宫策赶忙施礼见过了,郁念云因拉了阮临心的手问,“合着师父你刚才是在试探南宫策?” “可不就是这样?”阮临心捏捏郁念云的鼻子,神情间颇为怜爱。这是她唯一信得过的徒弟,自小拉扯大,她和郁念云,与其说是师徒,倒更似一对母女。 “我的小云长大了。”说这话的时候,阮临心突然有点心酸。郁念云笑依依的靠在她手上安慰她,阮临心对南宫策大呵的那句“姓秦的”可一直记在郁念云心上。 两个人带了南宫策往住处走,寒喧了几句郁念云因问,“方才我听师父你说‘姓秦的’?说的咬牙切齿的,莫不是师父和秦家的人有过什么过节?” 阮临心一愣,却是不认了,“什么姓秦的,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姓林的。随口说说,主要还是想试探这位小哥儿的功夫。”阮临心解释道。 郁念云如何肯信! 阮临心说那几个字的时候,神情间既有悲哀也有愤恨,郁念云很少见得她有这样的情绪。而且阮临心那会儿分明神志还没有恢复过来,那时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更何况郁念云在山下经历了这么多,说到底闹成现在这样,秦家都有“很大的功劳”,以前原本猜测,现在郁念云已经可以肯定,秦家和阮临心确实有段很深的纠葛,其间深藏的爱恨已经狠狠地刺在了下一代人的身上,拔也拔不掉! 好容易挑起了这个话头,郁念云怎么舍得让这个能明白“实情”的机会白白流走?于是郁念云立刻接着追问道――“我说的是林家啊!师父你又说什么秦家,不管林家秦家,这里面有什么纠葛不成?” 郁念云没有直接问,只是一本正经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这让阮临心颇为头疼,“什么林家秦家的,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别提了。” “为什么不能提?”郁念云死咬不放。 “总之我说别提就别提!”阮临心有些怒了,“能有什么为什么的。” “可是我也就是随便一问,师父你干嘛发火。”郁念云颇为委屈的看着阮临心。她在阮临心面前,一向是师父贴心的小棉袄,阮临心疼她,她也喜欢在阮临心面前无所顾忌的感觉,这样死缠烂打,明知道师父不喜欢却还要追问的情况却是第一次。 阮临心立刻站定,心念一转即道,“你是不是在山下碰到了什么?” 郁念云和南宫策霎时齐齐看向阮临心――“所以,你以前是真的和秦家有过纠葛?” 纠葛…… 风雪弥散处,许多阮临心用力去忘却的那些记忆又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 那一年,阮临心正值豆蔻年华,那一年,阮家寨还一派祥和,其乐融融,就连这天山脚下的风雪都没有这么大…… “纠葛?”阮临心想笑,“我和那秦家的纠葛那就多了。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久的我都差不多快要忘却,倒没有想到山下还有人记挂着这些陈年旧事……” 阮临心叹息道,她看看郁念云,又看看南宫策,“是了,我早该知道的,小云你心气儿傲,若不是混出了大名堂,你是不会轻易回来的,你怕你做的不够好,对不起我,我明白。”阮临心颇为怜惜的看着她,“说吧,在山下,秦家的人怎么为难你了?” 听到阮临心这样的话,郁念云霎时心头一暖,多余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不过对于阮临心后面的那句问话,郁念云却是只管摇头不语了,这让南宫策颇为不解。 “秦家的人做事如此狠绝,你为何不告诉你师父,好歹你也能知道个缘由,不受那白白欺负。”之后,南宫策特意拉了郁念云问道。 郁念云只叹道,“师父她已隐居在这天山多年,干嘛要让山下的俗世再去烦他呢?” 南宫策依旧不能明白,“可是如今这样,你师父也差不多知道你被秦家的人所害了。” 郁念云却是摇头道,“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 “秦家势力太大,你有没有发现,他们这次害我,但也故意让我们逃脱,就连追捕也并没有尽力,基本上都是嚷嚷,并没有真的去做。目的是什么,我想,也就是引诱师父下山了……” ☆、第五章 阮临心小试南宫策 借陷害郁念云引诱阮临心下山? 这说法怎么听怎么离奇。 且不说远了,单说阮临心这里,毕竟阮临心在天山这是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儿,如果真要冲着阮临心来,直接到天山搜查不就好了,何必劳神费力的陷害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进阮家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但秦家家大财大,一朝一夕不成,难道还不能守株待兔? 毕竟阮家寨里已经空荡荡的只剩阮临心一人,阮临心总要偶尔出来置办些常备用品吧。 这些问题,阮临心不说个前因后果,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这一页揭过,阮临心还是颇为关注南宫策的。毕竟郁念云下山这几年好容易回来一次,而且还带了一名男子,阮临心再看他们谈话间的透露出来的那种关切,如何能不把这当作是郁念云带了心上人来拜会自己的“长辈”? 阮临心更是把郁念云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当下也就有点看女婿的感觉了。 因一面打量南宫策的仪容一面问他,“家里有多少人?”“师承何处?”“未来有什么打算。” 这些话一出口,郁念云就知道阮临心的意思了,虽然还不确认,但郁念云也不想反驳,当下就借“我去端茶”,羞红了脸跑开了。于是阮临心更是紧抓着南宫策问个不停了。有些问题更是犀利,索性问起南宫策对未来夫人的要求以及对郁念云的评价云云。 南宫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当下颇为尴尬的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好容易阮临心总算打探完了,她对南宫策颇为满意――一表人才,武艺不凡,也识文断字,还知礼明礼,最最重要的是,从他的言谈中可以看出,他欣赏郁念云,懂她,信她,怜她,愿意为她分摊事情,为她做事。能得到一个人这样的关怀,那也就够了。 不过阮临心还是不能全然放心,很多事情,说是一回事,做不一定也是那么回事,仅凭一个人的言谈来看,往往是不够的,一如自己当年,那人对自己说的是那般的情真意切,但是最后呢?背叛起来根本毫不留情!阮家寨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就是死在了那人的手里! 全都是骗人的! 想到这些,阮临心就止不住发抖! 那年,那雪,那人,那血,一切的一切,依稀就在昨日! 南宫策发觉阮临心的不对忙出声唤了几句,阮临心总算回过神来,看见南宫策关切的眼神,忽而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却是看着南宫策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是这样的,南宫贤侄,你看,你们突然过来,这寒冬腊月的,本来寨子里储粮就不多,而且还都是些素菜,用来招待你实在不好,不如这样吧,我这便下山一遭,置办点东西回来,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南宫策忙推说不用,“主要还是想来看看您,拜访一下前辈。” 阮临心哪里肯依,站起身就作势要走,步伐却是战战巍巍的,阮临心“哎哟哎哟”的扶着脑袋,“嘿,起的急了些,头昏眼花的看不清。” 南宫策赶忙来扶,阮临心却是径直往前一走,猛地一个大踏步正好踩在台阶处,一下子踩了个空,“啪――”的一下跌了下去。 郁念云一过来就看到这样的情形,吓得赶忙把茶盏搁地上就过来扶,两个人一起把阮临心扶起来了,阮临心又开始“哎哟哎哟”的捏着脚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这么一下就把脚崴了,这可怎么下山?” 一听师父的脚崴了,郁念云忙要脱了阮临心的鞋看,阮临心忙制止了,示意旁边还有个大男人,郁念云只得暂且作罢,又听得阮临心说下山…… “下山?”郁念云颇为不解。 “前辈说要招待我,想下去置办点东西。怎么劝她也不听。” “可山下到了这个时节都没有商贩过来,师父你能买到些什么啊。” 阮临心道,“不是还有住户么?找他们换点肉,又不是什么难事。寨子里什么荤的也没有,南宫世侄远到而来,没点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郁念云虽还有些疑问,但想想觉得或许师父是有其他的打算,因道,“你都这样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你只说说要点什么就好。” 阮临心却是捏着脚直叫疼,少顷才道,“看来这一遭我确实走不了了,可是你走了,谁来照顾我?” 郁念云看了看南宫策,知道男女有别,阮临心又是长辈,这会儿腿脚不便,确实不大方便。因也有些为难。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南宫策只得站出来道,“不如我去吧,前辈你且说说差些什么?” 阮临心一面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面却又报道,“其实也就差点荤菜,随便来点牛羊肉就好,只是这酒却是断断少不了的,还的劳烦你换点酒来,就这山下古丽家的奶酒就不错,可以来上一两壶。” 南宫策立刻应好,再问了阮临心可有其他需要的,阮临心只摇了摇头,从袖里掏出少许银钱给他一面道,“若是不够,只管说记在山上阮家寨的名下,他们就会给你的。至于到时候回阮家寨,其实也不麻烦,你只管看那对面山上,来的时候你看到对面山上是不是有一大片山壁塌的很齐?就是看那山壁,在那块山壁最高处正对面的地方,就是我们这边,就能按你刚才进来的法子进来了。记得住不?” “记得住!”南宫策肯定的点点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良的情绪,只是颇为恭敬的应了自去了,郁念云惊愕的立在那里久久不能释怀。 “师……师父!”少顷,郁念云才张了张嘴颇为结结巴巴的问她,“什、什么古……古丽家的奶酒?可阮家寨不就是这方圆十里最好的酿酒作坊么?而且这个时节,这些村民通常都没有多余的肉了,他怎么好弄到?师父你这是为难南宫策吧……” 阮临心却是把那“崴了”的脚一伸,轻轻捶了两下就站起来,郁念云愈发目瞪口呆! “怎么,心疼他了?”阮临心笑笑,“放心,师父只是帮你试试他,我阮临心的徒儿,岂能随随便便就许了人?” 郁念云愣了一愣,霎时间反应过来,顿时俏脸绯红…… ☆、第六章 往事 南宫策顶着风雪下了山,好在阮家寨所处的地方地势不太高,只是到了冬天才被风雪盖住。因而这周围的住户倒也不算难找,在这里,有活水的地方自然就会有住户,更何况是这冰雪消融的山脚。不过接下来遇到的事儿还是让南宫策很是头疼。 原因很简单,这周围人说的话他一点也听不懂。 南宫策只得用手来示意,看到居民正好吃饭,桌上有肉,也就指指肉,再拿出钱来示意。 对方好容易明白了南宫策的意思,却是连连招手,嘴里叽叽咕咕说的什么,南宫策也听不明白,末了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 又一口气跑了不少路,敲了不少人家的门,终究还是因为语言问题没有半点收获。 南宫策走了一程又渴又饿,远远见得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好像又是一户人家,南宫策赶忙奔了过去,也不想其他了,能要口水喝就不错。 只是随着离那屋子越来越近,南宫策竟闻得一丝丝香甜的酒气,走的进了,那门口立了一女人,正好奇的打量着南宫策。 南宫策正想走上去早点水喝,屋里子有人大声的喊着,“古丽……” 古丽?莫不是……软前辈说的那个酒家?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南宫策霎时眼前一亮! 却见一个剽形大汉走了出来,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南宫策,却是直接问,“你是汉人?” 好容易听到一个和自己说同一个语言的,南宫策整个人瞬间都精神了一大截!立刻抖擞精神向他们表明了来意,那大汉却是嗤笑一声,“我不和汉人做生意,都是些没信誉的,没多大能耐就喜欢算计这算计那的。” 南宫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眼见得那大汉就要拉着那女人直接进屋了,南宫策赶忙施礼问他可不可以打个商量。 “并非所有汉人都是如此。”南宫策拱手道,“我不知兄台经历过什么,看兄台言行,因当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是以才会对被人算计了一事耿耿于怀。不过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有缘得见便是缘分,兄台何必因为那么一两个人的不愉快,拒绝所有汉人?这样你的一生岂不是都要受此影响,无论做生意还是交朋友都不能开心了。” 那大汉看了一眼南宫策,也只哼了一声,“道是个伶牙俐齿的,也罢,看你还算知礼,一两坛酒的生意我还是做的。” 说完因对旁边那女人叽叽咕咕了几句,那女人听言点头就去了里面,南宫策观那情状,应该是拿酒去了。 好容易碰到一个会说汉话的人,这会儿又干站着好不尴尬,南宫策因问,“原本我是要下山来置办些牛羊肉的,可这一路走来才发现大家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不知兄台能不能告诉我‘我要买肉’用当地话来讲,该怎么说?” 那大汉却是抓住一个重点―― “你说你是从山上下来的,具体哪个地方?” 南宫策愣了,阮家寨选在那样隐蔽的地方,也不知能不能同外人讲。突又想到,阮临心之前交代过若是钱不够了,只管记在阮家寨的名下,想来应该是能说的,因道,“阮家寨。” 那大汉立刻有些戒备的看着南宫策道,“你跟那阮家寨有什么关系?” 南宫策因道,“我是随我朋友来的,她的师父就是阮家寨的主人。” 那大汉这才放下戒备道,“我只能给你说点简单的,免得你记不住。听好了。牛肉――kalagoeshi。” “卡拉,古西……” “差不多,羊肉――qoygoeshi。” 南宫策也跟着学了,一面不停在心里默念。那大汉又道,“如果有人说‘gapliringizniquanmidim’,那就是听不懂你的话的意思。你就不用跟他多说了!” “那说‘好’该怎么说?” “yahshi。” “亚克西!” 南宫策这边记着,那边酒也备好拿出来了。南宫策正要给钱,那大汉却是一挥手道,“既然是阮家寨的客人,自然也就是我们的客人,钱就算了,你待会儿还要买肉。” 说话间因又想到,“是了,这时节你也不大容易买到,不如这样,我们这儿的牛肉倒有些结余,不如你直接带走吧。至于羊肉,小哥你就只能另想法子了。” 南宫策推脱不得,最后只好接了。 南宫策有些疑惑了,“听大哥的意思,好像和阮家寨很熟?” “自然是熟的,几十年的交情了,不说别的,我这一口汉话就是打小从阮家寨学的!”那大汉道。 南宫策看那大喊也有五十来岁的年纪,倒确实是个阮临心那一辈的人。因道,“那你可知阮家寨和姓秦的人有什么关系?” 那大汉立刻又有些戒备起来! 南宫策忙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和那朋友到阮家寨就是想知道阮家究竟和秦家有什么过节,偏生阮前辈什么也不肯说,可我那朋友在山下现在已是被那秦家逼上可绝路了!” “什么!”若说之前还有防备,听到这里,那大汉却是完全的坐不住了,当即一拍桌大呵道,“那秦家的倒还没完没了了!当年害了阮家寨上上下下百余人的性命和阮妹子的终身还不够,就连这下一辈儿他们也不放过!” 南宫策心里暗道“果然他知道!”一面忙追问道,“可否讲讲当年的具体情况?” 想着也都是向着阮家的,那大汉也就放下了对南宫策的戒备缓缓的讲起了那三十年前的陈年旧事。 “这话要从三十多年前讲起,阮妹子,哦,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前辈。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因为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两家交情也好,我和阮妹子年龄也相仿,所以常在一处玩儿。那时候,阮妹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我也刚满十八,原本一切的过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阮妹子让我帮忙,我开始也没多想,谁知道最后过去了才发现才想让我帮的忙竟然是用我们家拉货的车子帮她送一个人出去!这个人我不认识,我问阮妹子那人是谁,从哪里来,她都不肯说,只是央求着我带那人出去,我当时也不好推脱,最后只得答应了。谁知道也就是那个人……就是他!那个叫做秦钟虔的家伙!后来突然一夜之间就领了兵攻进了阮家寨,将阮家寨的人杀的一个不留!” ☆、第七章 尘封的记忆 “也不知是不是还记挂着阮妹子救了他,在那之前,阮妹子就被他骗下了山,这才留得一命。”那大汉如是说。 “那就不应该了,按理说是他们秦家对不起阮家,如何现在还这般咄咄逼人。” 那大汉沉吟了一会儿方长叹一声道,“这个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好像听说,后来阮妹子知道了这事儿就跑去秦家复仇,还听说那姓秦的小子就是死在了阮妹子手里!不过这也只是听说,后来我也想找阮妹子问问这事儿,可她好像避讳的很,我阿克怎么说也是从小见着她长大的,她的脾气我还不知道?问不出来再怎的就是问不出来!我也只好算了。” 南宫策这才知道这位大汉叫做阿克,当下又谈了几句,倒也没了什么新的消息,南宫策抬头看看天色,不知不觉说了一会儿竟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阿克因留南宫策住下,几个人又才正式认识了一番,进到木屋里,南宫策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名唤沙拉买提,之前在门外站的那女人是阿克的老婆,叫做古丽夏提。 看着阿克和古丽夏提张罗晚饭去了,沙拉买提就过来跟南宫策聊了几句,问他些中原那边的趣事儿,说了一会儿,沙拉买提也就放开了许多,末了笑道,“你正好来的巧,阿塔阿娜去了库尔勒老家,你正好有地方睡。” “阿塔阿娜?” “哦,就是你们说的爹娘。” “阿克他们不是你的爹娘?” “那是我爷爷奶奶!”沙拉买提道。 南宫策这才明白过来。 过了一会儿沙拉买提又道,“我听你们之前在外面说阮家的事儿,你是要帮山上那个阮婆婆?” 南宫策想了想点点头道,“能帮的我自然要帮!” “那太好了!”沙拉买提叫好,又四下瞧了一眼确定了阿克他们没过来才小声对南宫策道,“阮婆婆很可怜的,这边偶尔会有些汉人做生意经过,我就喜欢去缠着他们听你们中原那边的故事,有一次我就听他们说到了阮婆婆。他们说,秦家的人当着阮婆婆的面害死了她的孩子,所以阮婆婆现在偶尔看到有人抱了孩子,都会神志恍惚上好几天!” 南宫策万万没想到居然能从一个孩子这里听到这样的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个人说他以前就在秦家待过,正好碰到阮婆婆的这事儿。”沙拉买提无比认真的道,“只是我给阿娜说了这事儿,阿娜不让我再提,说不想让爷爷知道,本来无力改变的事儿,说了只会让人更糟心。我这次告诉你就是看你能帮阮婆婆,她真是太可怜了!” “那你还知道什么不?” 沙拉买提却是摇头道,“那人在这儿待的时间短,我也没问到多少,他就急匆匆走了,不过我想,只要找以前在秦家待过的人,应该都会知道当年的不少事情。” 南宫策点点头,那一头阿克夫妇二人也张罗好了饭菜,招呼着他们去用膳不提。 再说这一头,南宫策下山了,阮临心郁念云师徒两个,正好久别重逢,好说些体己的话。 阮临心因问她下山后的情况,郁念云慢慢说了,说了林家酒坊的经营,说了婆娑门的误打误撞,说到自己被陷害的环节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说自己不喜欢一直待在婆娑门所以主动离去,丝毫不提陷害的事儿。 这么说倒也不是郁念云临时起意,其实在上山之前郁念云就已经想好了,无论秦家和她有没有关系,她都只是稍作探听,能探听到自然是好,探听不到,郁念云也不强求,毕竟师父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能说的她不会保留,不想说的怎么也挖不到料,何必去挖那伤口呢? 最重要的是,师父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何必让她再次被卷入那些风风雨雨? 只是郁念云如此说法,阮临心哪里肯信,若只是如此,郁念云又何必那么关心“秦家?”阮临心总觉得郁念云是因此受到了影响,但她一口否认了秦家,此刻已然也不好主动提及秦家,那些尘封起来的记忆,阮临心实在是不想再度回忆。 郁念云见阮临心心事重重的样子,因又主动给她讲起一些自己在山下碰到的稀奇事儿,什么山下各式各样的过节习俗啊,什么文人墨客附庸风雅闹出的笑话啊,说到后面,郁念云突然想到自己和南宫策在婆娑门附近那个山洞里见到的奇景――“竟然还有这样的方法!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沉睡过去,不生不灭!” 阮临心听言也不禁一愣,“想来你说的那个应该是用寒冰床弄得,也只有寒冰床能有这样的效果。能弄来寒冰床,这家人应该很有来头。” 郁念云点头认同,“我看那石上刻着那女子的名字,好像叫做李卿,据说还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他们所说‘秦李全无’四大家族里面的那个李家!” 郁念云自顾自的说着,却不曾想,阮临心在听到“李卿”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听到后面,更是双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李、李家……李卿?你说她叫李卿?她竟然还没死?” 郁念云心下“格――”的一声,莫不是这个叫做李卿的人以前也和师父有什么过节?毕竟阮临心听到李卿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更多的是恨不得过去置她于死地的感觉啊! 郁念云不说话,阮临心也不多问了,末了只是“呵呵”干笑,嘴里重复的念叨着,“李卿……李卿……” 郁念云见阮临心的表情不对,想劝慰两句,阮临心却是摇摇手,“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那段不忍触碰的陈年旧事,终究随着“李卿”这个名字,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这些旧事里,红的,白的,碎碎屑屑的,纷至杳来,挡也挡不住,挥也挥不开。 阮临心看看外面的飘飘飞雪,思绪也跟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飘回了那个初见的时节…… “我姓阮,名字叫做临心,你叫我阿临或是心儿都好。你叫什么名字?” “秦钟虔……” ☆、第八章 隔世故人 阮临心还记得,那一年,整个寨子特别的冷,当时尚还年幼的她,并不知道寨子里面临着什么,只是爹爹突然下令,不让寨子里的任何人出入,只有古丽家的车马偶尔夜里悄悄运点必备的食材过来,然后又在次日夜里悄悄的出去。 古丽家的阿克那时候已经十八了,每次搬运食材也会帮忙搭手,他和临心还有寨子里的几个其他小孩是从小玩到大的,每次上山来因为要停留一天,这时节阿克都会找他们玩。 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阿克,会央他下次来的时候给自己带点吃的玩的一类的东西,还有些大点的则是问着些什么,“外面那些人都走了么?” 软临心想问他们“外面什么人?”那些大孩子却是支支吾吾,或是一听立刻就一哄散开了。 阮临心又问阿克,阿克也只是干笑。 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阮临心知道,可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阮家寨的大寨主老是呵斥自己,不让自己知道这些事,所以其他人也并不愿意和自己讲,阮临心突然就觉得自己被他们隔离在外了,偏生他们还都是打着“为自己好的”的心思,这让阮临心感到很郁卒…… 或许是感觉到了阮临心的落寞,下一次阿克来的时候给她带来了一只紫貂。 阿克说这是过路的商人从长白山那边带过来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就给你买来了。” 阮临心受宠若惊,“这可是长白山过来的!我听他们说那要很远的路,他们肯轻易卖给你?” 阿克摸摸脑袋,却是暗暗的瞧着另一个少年,趁着阮临心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只小小的紫貂身上,那少年约莫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此刻只管对着阿克挤眉弄眼,阿克也只好“呵呵”笑着,“这不是来来往往的,都是老熟人么,他们做的又都是大生意,这也不算什么。” 阮临心还是有点不肯收,这紫貂她肯定是喜欢的,又正好投缘一般,那紫貂一进阮临心怀里就“呀呀——”的叫着,像在撒娇。阮临心这段时间老是被那些老伙伴们“隔离”在外,现在好容易来了个作伴的,自然爱不释手,可是东西也不能白拿不是? “这小貂我收下,不过——我可不能白拿。你说说你多少钱买的?”阮临心问。 阿克有些为难了,再看那少年,那少年却是自顾自的一面说,“我还有事你们聊”一面径直走了。 阿克又和阮临心推辞了几句,说什么“一片心意”“这不你生日要到了,正好做礼物”一类的云云。 总算在说到生日的时候,阮临心没有再多加推辞了,只是笑道,“我还有两个月才过生日,你这么早就送来干什么。” “碰巧,碰巧。”阿克心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后,有了那小紫貂的陪伴,阮临心也觉得多了些乐趣,平日里没了事就逗逗小紫貂,总算消除了一些“被隔离”的感觉。 这一天阮临心在屋里没有看到紫貂,因想着定是跑出去玩去了,也便出了屋子来找。有人告诉她,看到那紫貂往后山跑去了,在那里应该找得到。却不曾想,这一找不但找到了紫貂,还在雪地里发现了一个快要被重重风雪盖住的人。那小紫貂就躺在那人的身上,好像要给他孵暖。 阮临心瞧了一下,那人身上,脸上一片片的血渍,好像是失足从山上跌了下来,试了一下鼻息,那人还有微弱的呼吸。 阮临心一时有些无措,寨子里明令禁止,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如果就这么带回去,那肯定是不被允许的,到时候指不定就直接趁着他昏迷不醒扔出山门,由他自生自灭,哪里还有活路? 阮临心看看兀自趴在那人身上一心给他温暖的紫貂,动物都如此,人岂能无情?阮临心终究是下定了决心要救,可是该怎么救?阮临心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那天和阿克挤眉弄眼的少年。 那少年住的离这里近,而且他和阮临心的交情一直很好,是阮临心最最信任的哥哥,于是她赶忙去寻求那少年人的帮助。 少年过来,看了看躺着的那人,又看了看阮临心期盼的眼神。 “唐大哥你看,这个人也就比我们大一点,就这么死了多可惜,他的父母又该多伤心。”阮临心这样说。 “可他是个中原人。”唐景涸道。 “那又怎样?说起来,我们不也是中原来的?” “这不一样。”唐景涸想解释,但又不想告诉她一些事让她担忧。 “怎么不一样?你不也是小时候误入了阮家寨被我们收留的?”阮临心这样说。 于是唐景涸再不好说什么了,终究还是应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避开人把那人扛回了屋。 照顾这个伤者的重任也落到了唐景涸的身上。阮临心隔三差五会过来帮着搭手,那人从高处滚落本来就受了内伤,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受了冷,是以救回来有好几天都是高烧不止,两个人好容易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也好在他的身子好,恢复的很快,在救回来第五天正午的时候那人悠悠转醒。 就这样,他们救了秦钟虔,也为阮家寨之后的血雨埋下了祸根。 唐景涸一开始对秦钟虔都是颇为戒备的,阮家寨下围了许多官兵,只因阮家不少人都曾是前朝的重臣,虽然阮家已经完全退隐,但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地在皇帝眼里他们都算根刺,而且是不拔掉就很不舒服的那种。于是乎天下一定,皇帝便坐不住要派人除去这些心腹大患了。 这些唐景涸知道,但他不想让阮临心也有这些烦恼,所以对于秦钟虔,唐景涸都是自己暗暗留意他的行动。 秦钟虔长的很英俊,面部轮廓分明,还有点维语人的感觉,所以他说的是自己是过来找人,不小心迷了路滚落下来的时候,唐景涸虽有不信但也是将信将疑。 好在阮家寨所处的地方不知道道道的人既不好进也不好出。 只要看住他不让他出去就行。唐景涸这么想。可他完全忽略了阮临心。阮临心正是单纯烂漫的年纪,鬼主意也多,但坏就坏在她并不清楚阮家寨现在所面临的局势。 于是秦钟虔再发现唐景涸对自己有防备后,就特意将重心转移到阮临心身上,各种巧语花言,阮临心很快就被他骗住,认为他真有急事要找人,在他伤势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悄悄找了阿克,让他夹带了秦钟虔出去,以至铸成大错! 而这一切,他们都瞒了唐景涸!等唐景涸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第九章 一诺虚妄 阮家寨出事的时候,唐景涸因为跟了古丽家的去置办东西,也侥幸逃过了一劫。 等他回到山寨的时候,白的雪,红的血交织在一起,刺的唐景涸两眼生疼! 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唐景涸就明白,是那天救的那个人的问题…… 秦、钟、虔! 他要找他,找他算账,顺便找到被他骗走的阮临心,告诉她,这边发生的一切,替阮家寨上上下下一百多人报仇雪恨。 秦家很好找的,当年正是“秦李全吴”四大家族最为繁盛的年代,秦家又立了大功,四处都在讲述着秦家父子的声名显赫。 离开天山不久唐景涸就听的有人议论――“这秦家愈发的了不得了,有着皇亲的关系也就算了,家里一位将军还正值壮年,小辈儿就一点不输于他们的,这不,前两年秦家的长子才入了军营立了大功,现在秦家的二儿子又平定了阮家寨……” “阮家寨!”唐景涸霎时捏紧了手中的剑! 秦家确实好找,一到京城唐景涸就问到了秦家的所在,只是让唐景涸没有想到的是,秦钟虔并不在这里。 “二少爷去了江南。”秦家的管家很是耐心的解释道。到底是大门大院里的管家,待人接物都不失礼数,根本不会因为唐景涸的穿着而有任何差别对待。 唐景涸这个人一向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别人对他以礼相待,他也自然会还礼于人,只拱手问道,“那他具体在什么地方?” “这我却不知了。二少爷回来后一直心事重重的,此去江南正是散心去的,唐公子你想,这一路游山玩水的,这谁能说的准呢?” 管家这样一说,唐景涸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江南那么大,秦钟虔会留在哪里?会留多久?谁也说不准,唐景涸拿不定主意,终究选择在京城住下,一面做工一面时时关注着秦家那边的情况,而这一呆,就是两年寒暑…… 两年后的一个春天,秦钟虔终于出现了,和他一起回来的那名女子腹部微微隆起,容姿端庄,举手投足都很是温婉,一来到秦家就得到了秦家公婆的欢喜。 只是唐景涸一见那女子的面容,就顿觉手足冰凉一片! 那……那不是下山已久的阮临心又会是谁?! 早该料到的,在山上照料秦钟虔的时候,唐景涸就发现阮临心对那个人总是格外关心,阮临心应了秦钟虔,偷偷摸摸的下山,不让自己知道,他也想到应该是去找秦钟虔去了。所以那次和古丽家的下山,更多的还是想去找到阮临心,不管她有什么样的想法,也和该让阮家的人知道不至于担心不是? 这两年来,对于阮临心的遭遇,唐景涸也有过不少猜想,闲下来时,唐景涸有时会担忧,怕秦钟虔要斩草除根,害了临心,他甚至还想过秦钟虔会始乱终弃,骗了她,伤了她,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这是怎样的一幕啊――临心和那个杀害了她父亲族人的人在一起,还为他生儿育女,肚子里怀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而他们两人之间的神情对视,款款笑谈更是让唐景涸心痛。 他此刻倒宁愿阮临心现在过的如自己之前想的那般了,虽然苦点痛点,但到底对自己的杀父仇人是恨得,这样也不至于对不起九泉之下的阮家众人! 可是现在呢?唐景涸很矛盾,找她,告诉她真相,将她从甜蜜里拉入苦海,这是何其的残忍,让她和自己的孩子分离,这是何其残忍!让她知道自己竟然怀着仇人的孩子,这又是何其的残忍! 唐景涸一直拿她当亲生妹妹的疼得,又怎么忍心让她步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阮临心对不住的是阮家上下一百余人的性命,这是天理难容的! 唐景涸陷入了迷茫。而这些迷茫,在他知道阮临心这次来到秦家的缘由后瞬间烟消云散! 秦钟虔认识阮临心的时候已经二十了。二十这个年纪,在名门望族里,怎么可能没有娶亲? 秦钟虔娶了,娶的是当时和秦家门当户对的李家的孩子,那姑娘长的斯斯文文的,有一个温婉的名字,叫做李卿。 阮临心来到秦家知道秦钟虔已经有了妻子的时候,心就已经凉了一大截了。 “是不是展儿不出事?你根本不会带我到你家来?”夜半无人时,阮临心哄睡了孩子问他。她口中的“展儿”就是这个睡梦中的孩子,在江南的时候,孩子感染了很厉害的肺病,呼吸困难,几度濒死,现在都是靠着药吊着命。 小小的孩子很痛苦,为人父母得怎不痛心?是以秦钟虔这才带了他们上京,想用京城最好的神医给孩子看看,或许还有生机。 听到阮临心的质问,秦钟虔也只是小声的说着对不起,“可是我也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你看这两年,我连家都没有回。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我的家人都喜欢你?” 听到这话,阮临心很想笑,“名正言顺的身份?你给的了?” “给的了!”秦钟虔信誓旦旦,“只要李卿没有孩子,你迟早会是大夫人的。” 这话骗骗几年前的阮临心她或许能信,可是放在现在……那就都是瞎扯,阮临心也不想和他争辩太多了,她现在想的只是展儿,她的展儿还这么小,她不想失去他…… 唐景涸几经打探自然知道阮临心如今的难处,孩子等着急救,唐景涸也不好打扰她。 他想:就这么守着她吧。等她的孩子稳定了再说。 李家家大财大,李卿嫁过来不久,秦钟虔就去了天山,之后又守了两年“活寡”,现在好容易见着人了自然不依。秦家的人自然也要帮着李家说话。有些婚姻本来就是维系关系的纽带,要想家族强盛,纽带一定要处理好。 秦家的主母和秦钟虔说了不少话跟他分析这其中的厉害关节,终于不久后,李卿也怀上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小小的展儿正发着高烧,阮临心急得哭着找人叫大夫来,却被告知,“府里的大夫都被主母传到大奶奶房里了,说是大奶奶有喜了,要大夫开药方调理身子。” 阮临心心痛如刀饺,“那就去外面找!快把大夫找来!” “可是府外的大夫未经批准是不能入府的!”下人小心翼翼的回着。 “那你们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展儿死掉么!”阮临心声嘶力竭,“秦钟虔呢?你们的二少爷他也不管他的孩子了么!” “二公子也在大奶奶屋。” 这话音刚落,阮临心就直直的栽了下去,她的身下也血红一片…… ☆、第十章 托付 阮临心的孩子当时已经有六个月了,这番大的情绪波动险些儿让她小产。 大孩子的病情也总算及时得到了控制,只是之后的日子里,秦钟虔却是极少出现在阮临心的面前了。 阮临心不明白为什么,她也懒得明白了,自从到了秦家,阮临心就觉得她和秦钟虔越走越远,走到这一步,阮临心只恨自己眼瞎。 在知道阮临心的情况后,唐景涸便悄悄溜进了秦家,只是不料踏入秦家后不久,就落入了他们的陷阱。原本还愁着该怎么和阮临心说阮家寨一事才更为稳妥的唐景涸,这下什么也不用想了。 秦家的人很快就决定处死唐景涸,好在秦钟虔及时来到,认出了他。 唐景涸从没想过自己会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而且这个人曾经还是他最恨得仇人――秦钟虔。 那天被抓之后,秦钟虔保住了他,并对秦家的人称这是自己的一位故人,带他“入内一叙”。 面对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自己泄恨的唐景涸,秦钟虔有些无奈。 “阮家寨的事情,我很抱歉,军令如山,这一场关系着整个秦家,我不能不做,只是我也没有料到,他们做事会如此狠绝!”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想要谢谢你和临心的,若不是你们,也没有我秦钟虔的今日。” 然而现在说这些未免太过滑稽可笑。只是秦钟虔后面的话却让唐景涸大吃一惊,“我活不了多久了……”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让唐景涸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秦钟虔说。 “之前在天山我就寒气入侵,经历过阮家寨一事,我心里其实很难受的,当时我让人将临心送去了江南,独自先回秦家,当时就是重病在身,不好见她。” “另外,我也确实是真心想和临心过日子的,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回来和李卿说清楚,不想误了她,可是她性子烈,怎样都不同意,认为就这么回去是件耻辱的事,甚至还以死要挟。李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家都不好开罪,这门亲事没了转缳的余地,于是我后来脑门一热就去了江南。想着再从长计议,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许给临心,让她在江南之地也能看到漫漫‘飞雪’,于是我在江南置办下一个宅子,宅子里遍栽柳树,春天的时候大片大片的柳絮飞扬,多么美啊……只是美丽的背后总是藏了许多不愉快的东西,因为这个,我和临心的孩子――展儿,小小年纪就感染了很重的肺炎。我们在江南找了很多名医,但他们都说送的迟了,孩子身子本来就不好,都说没辙。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什么土方都用了,到最后还是越来越严重,好在之前遇到了一位高人,给了一点续命的药,展儿才能保全,但那都是暂时的。我在江南前半年还有些钱,自从置办了宅子,本来过的就有些拮据,现在为了这孩子,没办法,我只能回了秦家,回到这里。” 从头到尾,唐景涸只抱着剑冷冷的看着他,看他还会说出些什么话,可是听到这些,说不震撼那是假的。 “而今,我回到京城,有了更充足的钱,可以请更好的大夫,原想着可以救回展儿的,却不料救展儿的方子没有找到,倒让大夫查出了身患隐疾,命不久矣。” “什么隐疾?”听到这里,唐景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我的脑子里长了东西。”秦钟虔望了望天,“这两年我经常会有头疼难忍的症状,那天也是突然犯了,正好大夫看见替我看了,我才知道我这头疼的关键所在。” “所以,你这么说,是想我放过你?”唐景涸扭头看他。 “不!”秦钟虔笑笑,“我是想让你来帮帮我,替我办一件事,因为我知道,能真心实意对临心好的,也只有你了。” “什么事?” 秦钟虔道,“这也是我今天看到你才想到的,我活不了多久了,我问过大夫,他说我顶多还能再活半年。那医生说的没错,我是病人,我能感觉的道,现在我的头疼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甚至还有种想要躺下去,一睡了之的感觉……可是半年时间,对我来说,时间太短,我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还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人。半年的时间,临心肚子里的孩子才刚刚诞生,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要离去。这太残忍!” “所以……” “所以我想你来代替我!” “代替!”唐景涸对秦钟虔的提议目瞪口呆。 “没错,是代替!你的身形和我的差不多,之后我会安排你住下,然后告诉你我地一切习惯,保证以假乱真。” 唐景涸有些消化不了,“我可没说我一定会帮你!” “你一定会,因为你要做的不仅关系着我,也关系着阮家寨。” “阮家寨?!”唐景涸有些疑惑,“你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 “也不多,就是在我死后,帮我办好五件事,这些事我目前都在开始着手做,你只用最后出出面,保证结果就成。前面三件都是我的,你也别急,听我慢慢说。其一很简单,是我的丧事,我不想让母亲难过,所以这事你要帮我瞒着,料理我的后事。其二,就是我的母亲,我不想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要让她以为她的儿子远去是有事出游,所以你要最后和别告别。其三就是李卿,李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秦家的,但她的身份,我也不好揭穿,但是这样的孩子自然是不能留在秦家的,你就想办法之后将她的孩子偷梁换柱,我宁愿有个义子,也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孩子就留在秦家。其四就是阮家寨的事了,这事儿我一直心有愧疚,因而我让人查过阮家寨的情况,发现之前圣上给的罪名是占山为王,滥杀无辜,但阮家寨的实际情况你也知道,其实就是一个酿酒的作坊,趁着新皇上位,我目前已经着手准备为阮家寨平反,这事儿已有眉目,我只是怕等不到完全平反的那一天。你只用以后在我的坟前来告诉我就好。其五就是临心,展儿生死未卜,以后如何好过?处理好这边的事,你就带她走吧,然后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是我对不起她。” 说到最后,秦钟虔长长的叹了一声,垂着头靠着茶碗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唐景涸思忖了半响道,“五件事情,难为你还想着临心,对阮家心存愧疚。不过我也未必会原谅你,阮家上下那么多性命,岂是这些就能还回来的?” 只是秦钟虔仍旧扣着茶碗,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般。 唐景涸试着推了一推,茶盏因这一推啪的一声跌在,跌的粉碎,只是在看那秦钟虔,只禁闭着双眼,“睡”的死沉…… “秦钟虔?”唐景涸唤了一声,又看了看地上的茶盏,突然觉得很是悲哀…… ☆、第十一章 不见故人 秦钟虔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去世的,他为唐景涸打点好了一切,比如易容,比如举止说话。 他是有些私心的,不可否认,但无论怎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濒死的那一刻,秦钟虔对唐景涸说,“看,我这就下去给他们赔罪去了。这边的余下事宜,就多牢你费心。” 一时间,唐景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看着秦钟虔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也跟着没了,然后便是手脚开始发凉。 唐景涸仰头看看外面的天色,一轮红日正是冉冉升起的时刻,屋里这人却是黯然辞世。 唐景涸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人这一生,实在是太过脆弱,太过短暂了…… 秦钟虔死后的第三天,李卿房里有个孩子呱呱坠地,也正是那天,展儿终于还是没能救的回来,离开了这个人世。 阮临心总是想,李卿屋里那个投生的孩子,是不是就是她的展儿,若不是,哪里会有那么巧,展儿刚刚离世,李卿就突然摔了一跤,接着就早产了。若是,那展儿为何不直接早早转世,索性投身到自己的肚子里好了,为什么要管另外一个女人,叫做娘亲? 秦钟虔已经多久没开看她呢?阮临心记不得了,她现在满心满脑想着的,都是她的展儿,她那个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 侍候她的丫头劝她,“夫人你想开些,再怎么说,你还有小少爷呢,你看这孩子,长的和展少爷多像?” 对了,孩子,她还有一个孩子,阮临心这才想起,一个月前她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只是那时候展儿病重,她都没来的及看。那时候,倒是秦钟虔好似过来看了一会儿,只是具体情形她已经记不清了。 丫头赶忙抱出小少爷来,阮临心望了一眼,有些疑惑,“奇怪,都满月了,这孩子怎么还皱巴巴的。” 丫头道,“这孩子好像更愿意亲近夫人你,请的奶妈喂他,他都不吃,应该是奶水没有给够吧。” 阮临心说了奶妈两句,也便没了疑问。 到了入夜的时分,阮临心第一次抱着这个孩子睡去。她觉得亏欠了他,展儿没了已是不幸,她不想让不幸继续降临到这个孩子身上,她要疼他宠他,爱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夜色渐浓,阮临心抱着孩子沉沉的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阮临心是被一阵孩子的啼哭声给惊醒的,阮临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觉得眼皮好重,她听得孩子的哭声,可是看不真切,阮临心赶忙用手去够,可是手下一片冰凉,哪里是自己平日睡得地方! 阮临心立刻意识到不对,可是意识昏昏沉沉的,阮临心什么也做不了,阮临心手上用力掐着自己,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这才模模糊糊的看到外面有两个人抱着个孩子,那啼哭声是那么的刺耳,那是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阮临心无助的喊着,身上软软的,一点气力也没有!那些人高高的举着那个孩子,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心惊!“还我的孩子!” 那人举着孩子的手一顿,接着有人“呵呵”的笑着,“你也别怪我心狠,为了保住李卿的地位,你的孩子必须除掉!” 阮临心不明白他们再说什么,她不知道李卿的孩子并非秦家的,她自然也不知道李卿的地位为什么要连累自己的孩子,她只知道,她的孩子有危险,现下唯一能救孩子的,只有她! 可是该怎么救? 阮临心心急如焚。 全身无力却又拼命向外爬动的她死死抓住那牢房的木框想出去,可是太快了,从抬手到松手,那人的动作太快了。阮临心只奋力爬了两步,只听一声闷响之后,那婴儿的啼哭声霎时戛然而止。 阮临心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阮临心伸手一摸,有些粘,带着腥味儿,是什么不言而喻。 “走吧,可以回去和二公子交差了。” 二公子……秦钟虔! 阮临心霎时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于是,晕过去的她并不知道,得知自己孩子被调包,急急忙忙赶来的李卿是怎样一种情态,更不知道,李家是如何的一番内斗之后,终于决定,要和秦家决裂。 倒也恰恰是因为如此,阮临心得已逃脱。 她两个孩子都为秦家所累,为秦钟虔所累,她必须要找他算账! 还有李卿,害了她孩子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只是等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回到秦家时,李卿已经不在了。 他们说李卿突然重病,被接回了娘家。阮临心便直奔内院,找那“秦钟虔”去。 这样的突变是唐景涸始料未及的,他刚刚料理完秦钟虔的后事,正准备按照秦钟虔的计划,和秦母辞别,说去云游。 阮临心的突然失踪和紧接而来李卿突然的发疯让唐景涸措手不及,好容易这才送走了李卿准备来找阮临心呢,却听得阮临心已经回来了的消息。唐景涸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唐景涸还没来得及去找阮临心说话,阮临心就已经自己过来了。她面色凝重的看着“秦钟虔”――“让他们出去。” 唐景涸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应了让下人都下去了。唐景涸眼尖的发现阮临心额上有点血渍,正想过来问她出了什么事,却不防心口蓦地一痛。 唐景涸目瞪口呆得看着一脸讥讽的阮临心,极速流失的鲜血让他还没来的及反应就已经没了浑身的力气。 “秦钟虔,这是你自找的。”说罢阮临心就抽了刀,正准备离开继续找李卿算账,她突然听得缓缓倒下的那人用一种截然不同,而自己又分外熟悉的声线对自己说,“不,不是。临心,我是你的唐大哥啊。” “唐大哥!”阮临心犹如五雷轰顶!滴血的尖刀瞬间掉在地面厚实的地摊上,染出一片殷红…… “唐大哥,怎么会是你!秦钟虔呢?” ☆、第十二章 下山 南宫策带了东西回来的时候,左右却不见阮临心郁念云两个人的影子,若不是看到那破落的院落之后有些许青烟飘出来,南宫策都发现不了他们。 往后走,穿过一片断壁残垣又是一间别开的小屋。南宫策找过来的时候,阮临心正拿了一个无字的牌位对郁念云说着什么,一面慢慢的用帕子擦着那灵牌。 唐景涸就那么去了,那一刀刺的又狠又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还有很多事情,唐景涸都来不及告诉她…… 阮临心看着手中的无字牌对郁念云道,“你以前陪我过来拜祭的时候,不就老是好奇这里怎么有个没有字的灵位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更似喃喃自语,“其实只是因为我不想写那个人的名字。” “更不知道该怎么写。”她说。 郁念云很想问她,她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姓甚名谁,但看阮临心的神情,郁念云也知道她不愿多谈。 少顷,阮临心才笑笑道,“等那南宫策回来,或许你就知道了。” 正说这话呢,南宫策就找了过来。 阮临心见着南宫策来了,这才放下手中的牌位拉了郁念云出来。 南宫策望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屋子里上上下下陈列满了灵位,名字不一,称谓不一,每个灵位前都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南宫策立刻想起阿克说的,曾经这阮家寨上上下下有一百多人…… 阮临心也不多说,只道着辛苦了南宫策云云,就要拿了拿了南宫策带回来的东西去张罗。 阮临心显然是料好了南宫策会从古丽家知道一些当年的事,自拿了东西走了,留的郁念云和南宫策两个说话。 由此可见,阮临心倒也是想帮助郁念云的。虽然她不知道郁念云在山下经历了何事,她自己也不想再挑起当年的话头,因而这时候总要有一些人出面的。让南宫策独自下山,虽然有试探为难的成分,但也更想借南宫策来间接地告诉郁念云一些事情。 南宫策遂把山下的见闻给她说了,郁念云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这么一听心里也就有了计较,“虽然不曾知道其中具体的前因后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师父他以前跟那秦钟虔下山后是在一起了。这种事情,秦家的人一定知晓。”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去找秦家的人?” 郁念云连连摇头,“现在想来,秦家的人其实就是知道我是她徒弟后想借我的手牵出我师父来,因而之后也没有对我赶尽杀绝,此番再下山,秦家的人发现师父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出来,必然会有动作。到时候,前因后果还不能知晓?” 南宫策有些不解,“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他们不来,直接来阮家寨了呢?” 郁念云颇为无力的看了南宫策一眼,“他们要是会直接来找师父早就找了,犯得着折腾我么?” 话是这么说,可南宫策还是有些担忧。秦家的人给郁念云扣得“帽子”太大,更加之又听的人说秦家的人素来跋扈,家大业大的,万一一个不顺心,直接将郁念云置于死地,那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可是再看郁念云胸有成足一般,南宫策也只好作罢。 虽然阮家寨所处的位置不高,但因为风雪不定的缘故,南宫策终究有些水土不服,发起了低烧。两个人因在天山上又呆了几日,眼见着天气渐渐的转好了,南宫策的病情也有所稳定,阮临心因道,“不如就趁着这几天下山去吧,山上寒气重,我们俩常年呆着还好,只苦了南宫贤侄。” 郁念云看看形容憔悴的南宫策,只得同阮临心告辞。 临下山的时候,阮临心拉了郁念云道,“这南宫策人不错,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很多事喜欢藏在心里。我也不是说不好,只是若你真心想和他过的话,凡事儿还是多问问他,免得他一旦心里有了结,就容易往死胡同里钻。” 郁念云和南宫策现在的关系朦朦胧胧的,正隔着一层窗户纸,听得阮临心这么说,郁念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终究是含糊应过匆匆作别。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阮临心不禁有些感慨,“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郁念云和南宫策二人下了天山,左右现在也无事,郁念云因要带南宫策去见识见识和林家酒坊有过交易的各大楼坊,顺便查查酒坊的账目。 林家酒坊近乎是“地下式”的幕后交易,从不摆上台面,但凡是有交易的人,都会签订一份协议——不对外透露任何有关酒坊的消息,不然就终止交易。因而有心人想打听也打听不到。 虽说之前在平乐郁念云说了点有关酒坊的事儿,但林家酒坊也不是小作坊,平常打理酒坊的人也不少,郁念云那样一说,他们顶多猜测郁念云和酒坊的关系,至于坊主,根本猜不到那里去。 因为郁念云毕竟刚接手酒坊没几年,很多知情人凭声线猜测,都只当坊主还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 也正是如此,郁念云出入这些酒坊啊客栈一类的都会带着面纱,故意变换声线,以保证酒坊坊主的神秘。至于南宫策倒没有那么多束缚,只让他跟在身边看看就好。 这一头南宫策和郁念云二人经营着酒坊,却不知那一头阮临心已然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便收拾了包裹下山。 她的此行目的很明确——婆娑门! 李卿还在婆娑门附近的那个山洞里活着! 当年的事,若不是她,她的唐大哥不会死。若不是她,秦钟虔也不会对自己冷淡,展儿也不会那么快殒命。对了,还有孩子,那个出生没有多久的孩子,那个就在自己面前被残忍摔死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她都已经淡忘了的,不过这都是建立在李卿也死了的基础上的! 当年孩子的事儿没多久,李家便和秦家决裂,原因正是李卿受了大的刺激不治身亡。阮临心虽然不明白能有什么刺激到她,不过她也只当是那个被摔死的孩子来找李卿索命,李卿罪有应得,可是现在?现在却有人告诉她李卿根本没死,而且还容颜得驻,好好的“睡”着,这让阮临心如何甘心? 因而山下这一遭,阮临心必然是要去的。 ☆、第十三章 酒坊 既然要看林家酒坊,郁念云少不得要带南宫策去去安西,那里设有酒坊的“总坛”,自从郁念云接手了酒坊,每年郁念云都要去一次核对账目。此番正好。 安西离天山不远,途中郁念云覆了面见了一些生意场上的“故人”,就立刻朝安西这边过来。及到了安西,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林家酒坊的“总坛”就建在安西城内,进东街左拐不多远,就能看见一个酒招子,远远的就有酒香飘来。到了地儿更是酒香四溢,只是所谓的酒坊总坛,南宫策见也只是寻常小酒坊的模样,只前屋里摆着大小不一的酒缸酒坛,还置了张长桌,摆放着各色盛酒的器具。 一个三四十岁的青年人就在那桌后靠在椅上守着店子,今儿阳光很好,那青年人守在那儿都有些昏昏欲睡。 郁念云示意南宫策别说话,随后蹑手蹑脚的径直去那桌上搬了两小坛子酒。正给了南宫策还准备再抱两坛呢,还是旁边杂货店的老板看了,赶忙喊着,“大刘喂!醒醒了,再不醒酒都没了!” 那青年人立刻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双目圆睁,随手抄起桌案上用来盛酒的提子就是一喝,“谁那么不长眼,敢来我这儿挪东西!” 再一看郁念云似笑非笑的立在门口,原本怒火高涨的大刘立刻焉了…… “怎、怎么是你。”大刘不好直接称呼郁念云,只得讪讪的笑着,招呼进来。 “可不是我?刘大哥你守的摊子守的真好,要不是旁边的老伯提醒,只怕这几坛酒你就找不回来了。” 大刘自知理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着,“这不这日头太好了么,坐着坐着,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郁念云因笑道,“知道刘大哥你有本事,没人敢惹事,不过这天虽然日头不错,那也要小心身子,万一受了风寒,那可如何是好?” 大刘忙点头称是。南宫策也赶忙把手里的酒坛放下。 郁念云因介绍两人认识了,便带了南宫策要“去里屋看看”。 南宫策跟着郁念云进到里屋,那又是另一番光景。院落里摊着酒糟,架子上发着酒曲,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簸箕里晒着各色不知名的药材。 里面几个工人正聚在一起闲聊,看到郁念云进来都忍不住惊呼,“大姐回来了!” 南宫策嘴角有点抽搐,“大……大姐?” 再一看郁念云,却是很坦然的受了,郁念云把南宫策同他们介绍了,立刻有人变道,“大姐过来是有了什么新的方子,还是只来查账?” 郁念云不由挠头,“这一年来出的事儿有点多,方子暂时没有,就只查账吧。” 几个围过来的人有些小小的失望,有人立刻道,“那我立刻去找武伯。”他所说的“武伯”便是酒坊的做账先生。 有人去找武伯去了,剩下的人也没闲着,都不停给郁念云汇报这一年来的成绩,什么又和南家的“翠烟楼”欠了笔单子,又说荣祥斋的人知道梨花薄不是他们家独有的酒最近闹不自在,还有说一些杂七杂八的望族也想和酒坊做生意……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郁念云都听不过来,郁念云忙打住一个一个的答,“你,签单子的事儿是谁办的?” “就是武伯。” “武伯做事,那我就放心了。那你呢?你说都有哪些人想和我们做生意?” “就河北有个权势挺大的郑家,他们本就是生意人。武伯最近正在和他们的人谈,所以此刻不在。对了,还有镇远侯。” “官场上的人我们不来。”一听镇远侯,郁念云立刻否决! “可是侯爷给的价不错,东风醉市面上顶多也就五两一坛,他直接给的十倍的价格,而且他也没别的意思,主要就是想拿去上贡……” “那也不做。” 那人还想再说两句,郁念云然不管他了,只管问着,“刚刚还有说荣祥斋闹不自在?” “对,就是梨花薄的事儿,大姐你之前开客栈的时候不是拿了用么?现在他们知道了,一口咬定和我们签的单子是签断了的,梨花薄只有他家卖,我们这是毁约。” 郁念云很是无语,“直接把当初签的单子给他看不就行了么?” 那人回道,“可不?结果荣祥斋的人现在又非说我们偷梁换柱了,你说这……” 郁念云冷哼,“那就移交官府,我们也省事。” 开始说话那人立刻小声道,“可是镇远侯知道了,就立刻把这事儿揽了……” 郁念云总算明白那人干嘛老提镇远侯的事儿了…… “这事儿出了多久了?”郁念云有些头疼,“都是谁在主管这事儿?” “就两个月前。”那人回道,“原本交给一个新来的人处理,平时见着挺机灵的,谁知道越处理越糟糕,没办法,最后武伯前几天才把这事儿揽过去了……” 郁念云有些气了,“武伯武伯,什么事都是武伯,武伯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就没人能帮着分担点事儿么?” 剩下几人很无辜,“这不就是想帮武伯分忧,之前才让那个新人上么?谁知道越弄越糟。” 郁念云很郁闷,“那你们谁去把那个人给我找来,我来好好问问情况。” 几个人一看郁念云真的动怒了,也立刻找人的找人,干事的干事,几下散开。南宫策一个外人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默默地跟了郁念云上楼,两人在楼上等了不大一会儿,便有人过来说,“武伯那边估计要入夜了才能回来,倒是那新来的小子到了。要不要现在就见?” 郁念云自然点头。 不大一会儿,那人就引了一个人过来,郁念云抬头一看,可不正是冤家路窄,通天大道哪里不好走,偏偏又让她撞见了司空赫! 郁念云和南宫策都有点难以置信,“新来的就是这人?”郁念云问。 那人答“是。” 再看司空赫,他瞪着个眼睛看着郁念云,好半响才道,“我就是正好进了酒坊,顺便想给师父证明一下,我司空赫也有能耐!” “可是事实呢?” 司空赫说不出话来了…… ☆、第十四章 故人重逢 郁念云知道司空赫的脾性儿,此刻也不再多言。想到先前怎么说,自己也出言提醒过司空赫,他但要是个明白人,那就自然会领悟过来。 再说了,这事儿也不一定就是司空赫办的不好,毕竟牵扯到了朝廷的人。事情怎么着也不会简单。司空赫有要为酒坊出力的心也就够了。 郁念云因让司空赫将这事儿的具体经过一一说来。 司空赫这时候倒也没有纠结些有的没的,只是老老实实的道,“这事儿原也简单,不过是契约的事儿,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了的,能闹到那里去?因而我一开始也没有太在意,只管把那契约拿出来给他们看,却不成想,他们接过单子不由分说就把它撕了!” “撕了!”郁念云大惊!“竟然还有这一环节,这事儿他们倒没同我说过!” 郁念云所说的他们,自然是说之前给她汇报这边情况的那些人。 郁念云有些奇怪,“容祥斋做的这么绝,倒也不怕我们以后断了和他们的往来?” 司空赫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怀疑他们应该是一开始就和镇远侯串通好了的,不然怎么镇远侯那边的事儿我们刚一回绝,容祥斋这边就闹似来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郁念云点头道。“那武伯接手了这事儿又是怎么处理的?” 司空赫道,“武伯只说先搁在那里,等那边的人过来再说,可是这都等了好几日了,左右也不了那边的人过来……” 见郁念云不说话,司空赫顿了顿又道,“其实依我看,我们毕竟是江湖中人,镇远侯有权有势,得罪了他不是什么好事,不如我们这边酒服个软,左右不就几坛子酒的事儿?” “司空兄此言差矣。”见郁念云还是沉吟不语,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宫策终于忍不住道,“这岂是几坛子酒的事儿?如果镇远侯真的和容祥斋联手算计酒坊,那必然不止几坛子酒的问题。说不定而今这局面,正是他们计划之中的,此刻如果先服软,那后面的交易,酒坊可就吃亏许多了。” 司空赫还欲再言,郁念云忙道,“那便暂且如此,先搁着,既然事是他们挑起来的,自然会过来的,多等一日两日又何妨?” 于是这事儿也就这么搁着了。 入夜的时候,武伯回到了酒坊,又和郁念云细说了这段时间酒坊的种种,顺便把账本呈给了郁念云,让她查阅。 郁念云也是个有了事儿就坐不住的,原本武伯说完事情天就已经不早了,这会儿看到账本又忍不住想先查着。末了还是武伯实在看不下去,过来催了好几次,郁念云才总算放下了账本要回房歇息。 郁念云打着呵欠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阖了门屋里就黑漆漆的一片啥也看不清,郁念云借着月色把灯点上,却是慢条斯理的坐在桌边倒了一盏茶来,随后悠悠的道,“客人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 话音一落,角落里果真走出个人来。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和这夜色正配。 郁念云看到来人却是一愣,将茶盏推过去的同时不由颦眉道,“如何是你?你不是回婆娑门去了么?” 那人走将过来,借着烛火可算看清了她的面容,只见来人雾鬓风鬟,容姿端庄,不是那多日未见的镟南是谁? 镟南也不含糊,茶也不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郁念云,“我这儿有两位故人,我想你应该见上一见。” “故人?”郁念云摸不准镟南的话。不过镟南这次出现倒也没有任何敌意,可见不是害自己的,虽有疑惑,郁念云少不得还是答应了跟着走这一遭。 带着疑惑跟着镟南几个起落离了酒坊,又走了一小程,两人最后在一处客栈前停下。 时已深了,客栈里都没人走动,还是店小二呵欠连天的滚开开了门,见着镟南因道,“客官你可算回来了,要再晚些,我都要彻底的睡过去了。” 镟南因掏出几枚铜板给那小二以示感谢,一面带了郁念云直接上楼,最后在拐角那屋前停下。 却不见她进去,只是轻轻的扣了几下门。郁念云拿不准镟南究竟要干嘛,也只跟了站在门外,少顷,房里的人开门出来,一见这人,郁念云这下可是结结实实的愣在了那里! 这、这、眼前这人不正是那婆娑门里一口咬定了自己就是血魔的苏江鄂! 苏江鄂自然明白自己之前多有得罪,只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因忙施礼赔罪道,“先前多有得罪,我们且进那屋细谈吧。” 镟南因往里看了一眼道,“尊夫人睡了?” 苏江鄂点头道,“秋芳这身子你也知道,实在撑不下去,带着孩子睡了。” 三个人这才进了隔壁屋“细谈”。 郁念云才刚坐下,苏江鄂却是直接快步走到郁念云面前便是一跪,郁念云都惊的一愣。 苏江鄂也不等郁念云反应,直接叩首道,“郁姑娘,苏某之前多有得罪,这一拜,你受得起。” 郁念云突然有些想笑,也不拦他了,由着他叩首跪拜。 只听苏江鄂道,“原本你对苏某有恩,我是应该好好报答的,可是苏某却为了一己之私,害你于不义之地,苏某万死难辞其咎。” 然而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郁念云有些好笑,“有些话,你应该当着江湖众人的面去说。当着我的面说有什么意思?” 苏江鄂不说话了…… 镟南看看苏江鄂,又看看郁念云,终究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你且只说如今的处境吧。” (作者乱入:这一章现在我都不知道写的啥了,原本最先这一章是写好了的,偏生自己手贱点了覆盖,一下子啥都木有了,重新写这一段的时候,我整个脑子都是炸的,好多片断的感觉都找不回来了,好不容易重写写完了,司空赫,南宫策,郁念云这三个这一段的人设也和之前的大相径庭了。好想剁手…… 大家先将就着看吧。有空定会修改。) ☆、第十五章 *中毒 原来,自郁念云逃脱“没了音讯”,苏江鄂就主动去找过几次裴衢,称既已做了人证,还望裴衢能放了自己那个无辜的孩子。 郁念云这还好好的活着呢,再加上苏江鄂与南宫策还有些交情,裴衢哪里肯放人?自然是断然拒绝的。只说着,“等这边的事情一了,自然会让你们家人团聚。” 这样的话听听也就罢了,而今这情形,什么时候才算“了”呢?只是苏家夫妇二人又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被关在何处,就算再如何担心孩子的安危,也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继续呆在婆娑门,过着如被软禁一般的生活。 若不是镟南这次突然来访,说自己有法子就出自己的女儿,苏家夫妇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与自己的孩子重逢。 “镟南?”郁念云听到这里有些迷糊了。自己于镟南一无恩情,二无深交,之前还是她一路追踪着自己,如何突然会就出苏江鄂? 镟南只道,“此间缘由,后面自会让你知晓,只是苏公子这里还有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 “更为紧要的事?”郁念云正看向苏江鄂呢,那苏江鄂却突然对着郁念云又是一跪—— “郁姑娘,虽说是情势所迫,但江鄂也自知对不住你,不过孩子是无辜的,还望郁姑娘搭救我家莹莹!” 这莹莹说的自然就是苏江鄂和傅秋芳的孩子——名唤雪莹,乳名莹莹。 郁念云弄得一头雾水,只问,“这话又是何意?” 只听那苏江鄂道,“有了镟南姑娘的帮助,我们夫妇二人总算见到了莹莹,一路走来,尚算胜利。我们和镟南姑娘都以为,是因为镟南姑娘本就是婆娑门的人,对婆娑门知根知底,自然遇到的阻碍少些,只是我们没有料到的是,救出莹莹后不久,我们才发现莹莹她身中奇毒。我们请了不少的大夫都无济于事!” “怎会这样!那你求我又有何用,这毒又不是我下的!”郁念云大惊。 “虽不是你下的,但多少和你有点关系。”镟南道,“因为那孩子说是中毒,倒不如说是中了蛊,而对于蛊虫,我知你一向拿手的。” 郁念云沉吟半响方道,“这话若只是苏江鄂说,或许我还会信,只是你——镟南,你可是婆娑门的人,而且是裴衢的心腹。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的帮我,我怎知你们这不是又一次给我下套?” 镟南只道,“其间因由说来话长,那也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你只想想之前我直到你是林家的人时是怎么说的,如果你还心存犹疑,那你再想想,就你现在的形势而言,我又何须再次下套?我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见郁念云不说话,镟南因又道,“总之,就是你的师傅于我有恩。不然我又何苦背离婆娑门,而且按我们的计划,本就是打算过来找你,希望能帮你洗脱冤屈。现在这般的情况,若你再不搭手,你是指望苏家夫妇又带了孩子重回婆娑门么?” “背离婆娑门?” “不错。”镟南道,“我现在和你的处境也差不多,作为婆娑门的叛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你以为我还回得去?你若不信,只管随便派个人稍稍打探一番,自然知道真假。” 郁念云终于不再执着,“那这孩子有什么症状,你们先说来听听。” 苏江鄂忙道,“是一些细细长长的虫子,我们有时都能看见,偏生就是没有办法弄出来!现在莹莹一到月末就头疼难忍,一疼就是一个时辰,止疼的药剂都不顶用!莹莹只一岁,但她好似知道我们的处境一般,每次疼起来都是闷声流泪,实在忍不住了,便红着眼睛喊着‘睡,莹莹想睡’,因为只有彻底的昏睡过去,才能忘却疼痛。小小的孩子受此苦楚,为人父母的又怎能看得下去?” 说到这里,苏江鄂便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时,房门处有人过来拍门,苏江鄂过去开了,却是傅秋芳。 傅秋芳挺着个肚子,好似有五六个月了,见着郁念云,虽行动不便,但也挺着个大肚子就要对着郁念云跪拜行礼,郁念云慌忙拉住。 傅秋芳哭诉道,“郁姑娘,我知道你有委屈,但人生在世,谁也落不着安闲。若是你能搭救我们家莹莹,我和江鄂自然感恩戴德,就算是拼死也要为你洗脱这份冤屈的。我们家莹莹,她才一岁啊!” 说话间,任凭郁念云如何搀扶,傅秋芳就是铁了心的要拜,郁念云几次没法,只得叹道,“罢、罢!我又没说不救!你总的让我具体知晓了莹莹的情况再说啊。” 傅秋芳这才作罢。 几人因又回到苏氏夫妇住的那屋去看那莹莹。 莹莹此刻正在睡梦里,微微颦着眉,好像身体的难受还没有消散。 傅秋芳在一旁默默抹泪道,“这孩子好似怕给我们添麻烦,什么都不说,实在忍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头上都直冒汗了也要忍着,我们要问,她也就小声的说着‘疼’,看着我们伤心落泪了,她倒还要给我们擦眼泪。不过一岁多的年纪,话都还不能说全,却要她承担这么多。” 郁念云听的也是心疼,细细地瞧了瞧莹莹的面容,郁念云因问,“她这是已经疼了几次了?” “算上前两天的那次,正好三次。”傅秋芳答道。 “每次都是月末?” “都是月末。” “那莹莹可说过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比如其他地方疼痛一类的?” 傅秋芳闻言一愣,“这些她都没说。我们问哪里疼时,她只是指头。” 郁念云问必半响不语,神色有些深沉。苏江鄂和傅秋芳看的心里直打鼓,“怎么?你也没有法子?” 郁念云摇摇头,“我的蛊术也算是裴衢教我的,这种蛊看着也熟悉,只是这症状却又不同,我再想是否哪里有些差错。” 一听的“熟悉”两个字,苏氏夫妇总算不再那么担心了。 傅秋芳只双手合十,期盼郁念云能快些说出解救的法子来。 ☆、第十六章 解毒 郁念云次日再带了南宫策过来,也不说去见什么人,只说了要去给一个孩子解毒,让南宫策带点酒,及见到了苏江鄂夫妇,南宫策如何能不惊诧。 在得知竟是镟南救出了二人投奔过来,南宫策更是惊疑不定。 郁念云看在眼里,因拿了南宫策酒坛让他过来看看莹莹。也不多说什么,只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让你来,主要是这小女孩所中的毒,或许正是那千机丝蛊。” 说话间,郁念云打开那酒在莹莹手臂上揉【河蟹】搓了一阵,不一时,过看着一些细细长长的红色蛊虫显现出来,那蠕动的姿态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傅秋芳只望了一眼,便立刻变了脸色跑了出去。 好在他们之前怕孩子沉受不住,就已经给莹莹点了睡穴,倒也没吓着孩子。 苏江鄂急道,“既已知道是什么蛊,还请郁姑娘出手相救!” 南宫策也是一阵头皮发麻,尤其是想到之前这种东西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存在过。 “可是让我来又有什么用?”南宫策问道。 郁念云道,“你是中过这蛊毒的人,我身边没有合适的解药,只有用点你的血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南宫策本就实诚,见着这又是故人又是小孩的,自然不会说个不字。郁念云当下就拿了刀子在他手上划了一刀放出点血来,接了喂给莹莹。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那些细细密密的虫子又重新涌现出来,或许是南宫策的血真的起了作用,那些虫子肉眼能见的挣扎起来。 那股子磨人的疼南宫策现在都还记得真切,不然不出一会儿,原本还应该昏睡的莹莹也有些吃不消,两眼含泪懵懵懂懂的醒来。 她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用手挠着身上,眼泪汪汪,小声抽泣。 苏江鄂忙道,“莹莹,难受就哭出来吧,爹爹在这里,没事儿。” 莹莹这才失声哭了哭来,嘴里嚷着,“不舒服。” 傅秋芳闻言进来,立在一旁默默地抽泣。 见着差不多了,郁念云因让苏江鄂抱着莹莹,“这般不成,本来南宫策血液里的药效就不够,趁着虫子都被逼到了手臂上,还需的用一味‘庶红’,你且好好抱着莹莹,接下来还会疼一下。” 苏江鄂依言,郁念云从袖里摸出一瓶药来,想来正是那“庶红”。 郁念云咬咬牙,拿了匕首却是在莹莹的手上一划,莹莹霎时又是一阵痛哭,苏江鄂赶忙安抚。 趁着这个功夫,郁念云赶忙把那“庶红”倒了些出来便往莹莹的伤口上抹。不大一会儿功夫,活着药粉,郁念云用刀子刮出了好些红红的东西,随后用纱布给莹莹包扎了,郁念云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症状有些奇怪,但既然虫子已除,想来应该没有多大的妨碍了。”郁念云道。 苏氏夫妇大喜,又是一番好谢。 郁念云连连摆手,“你们也不必谢我,你们莹莹的症状我总觉得有些不同,具体情形恐怕还要再看看。” 傅秋芳道,“郁姑娘你不计前嫌,这般出手相助已是大恩,这声谢有什么当不得?总之这份恩情我们夫妇二人是记下了。郁姑娘也请放心,日后为你洗脱冤屈之时,我夫妇二人定然全力相帮。” 如此救也救了,谢也谢了。莹莹的蛊毒尚不能确定是否有什么其他什么不妥,目前也只好先在安西待着。 反正镟南也知道了林家酒坊,郁念云索性都留下他们,只让他们都呆在客栈里,有什么事情来酒坊找她就是。 回来的时候,郁念云因问南宫策,“就刚才那一番相处,你觉得他们这次找我有没有别的目的?” 南宫策思索了一瞬,道,“我想,父母对于儿女的爱,虽各有不同,但在儿女生死关头,种种表现绝对不会是假的。莹莹既然现在已经救了出来,婆娑门再没了要挟他们的东西,我想,应该可信。” “但你别忘了,他们身边还有个镟南。那镟南我问他缘由,她也不明说,含含糊糊的,现在看着确实还无恶意,可谁又知道以后?最最让我担忧的是,她还知道了酒坊,可见此行也不一般。” 南宫策因问,“你有没有派人查那镟南?” “查了。”郁念云皱眉,“确实如她所说,婆娑门现在四处都在追查她。可是她以前就是做搜集讯息那一块的,而且还和朝廷的人直接对接,对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比我们精通。就算是有这些消息,我也总是不能放下心。” 南宫策道,“我和镟南相处不多,不过我之前在婆娑门的时候倒是听得人说,这镟南为人处事一向喜欢讲求光明磊落。而且我看那镟南的做派,倒也不像城府极深的人。” “光明磊落?”郁念云扶额,“她为人确实不错,我和她相处起来也挺舒服,不过查探消息这类探子做的事儿,本来就算不得光明磊落!她拿人钱财自然替人消【河蟹】灾,何须顾及我们如何?” 南宫策一时无言。 郁念云颇为头疼的摆摆手,“也罢,事已至此,人都追上门来了,是福是祸,迟早会有分晓,我们只要多留神一些就是了。” 说到这里,两人也回到了酒坊附近,守在店面上的大刘一看见郁念云二人,立刻笑呵呵的跑了过来,嘴里嚷着,“大姐你可来晚了一步,镇远侯来了,只是刚和武伯去了客来居,看那镇远侯的脸色,只怕有些不妙,大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自然是要去看的,听那镇远侯的言谈,说不定还能看出些端倪不是? 听得此言,郁念云因把手上的东西全部塞给大刘,转身就往客来居去。 大刘还想提醒郁念云忘了覆面,只是郁念云也顾不得那些。原本有武伯在呢,郁念云现在只是想听听,看个情况,也好弄明白镇远侯究竟想要什么。 武伯约镇远侯在客来居二楼靠窗的包房坐下。郁念云上了楼,也不动声色的要了隔壁的屋子,这时节也不是饭点,倒也正方便。 郁念云武功极高,隔壁屋里说了些什么,稍加注意也就能听得一清二楚,郁念云刚一坐下就听的镇远侯蓦然冷笑道,“武伯,你可要想清楚了,这笔买卖关系的不止我镇远侯,背后还牵扯着京城的秦家,吴家,做人呢,还是不要太固执了好……” 又是秦家? ☆、第十七章 旧事重提 郁念云有些想不明白了,秦家利用婆娑门,陷自己于大不义,难以在江湖上立足也就罢了,如何林家酒坊也要来参合一脚,而且看这情形,倒似步步算计,早有预谋。 秦家的人真有这么大本事,一眼就知道林家酒坊的事儿?可就郁念云所知,林家酒坊是阮临心暗中做起来的产业,就算秦家以前和阮临心有什么纠葛,也不一定知晓其间具体情形,如何预谋得这么干脆? 想到这里,郁念云听得隔壁武伯笑道,“侯爷说笑了,我们只说东风醉,如何说到了秦家吴家?” 镇远侯只道,“其间根由,武老伯自然比我清楚。我也不赘言,我就想要两坛子东风醉,日后若有什么事情,有秦家吴家在,自然跟你们无关。” 话说道这里,郁念云就越来越听不懂了。 那一头也没了言语,少顷,郁念云才听得武伯叹息了一声道,“我明白侯爷想做什么了……侯爷要酒是假,借这些酒和秦家的关系,做点文章才是真。” 镇远侯只笑。 “然而。”武伯顿了一顿,“虽然酒坊和秦家断绝了关系,但侯爷能在这份故旧情分上下文章,我们也不能辜负了这份情分。” 镇远侯明显被武伯的话弄得一愣,“你的意思,就是不做这买卖了?” 那头武伯显然是点了头,只听镇远侯立刻拍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次买卖可不划算,容祥斋也不笨,他们敢闹事,自然有所依凭,你这般决绝,那可不只是断了和容祥斋的生意,你们那些酒方子,我照样可以做文章,到时候你们酒坊可就难以保全了。” 武伯道,“无妨,方子而已,终究还是少了一味料。” 镇远侯只冷哼一声,拍案离去。 听得镇远侯离开,郁念云一头的迷惑等着武伯解答,“镇远侯到底什么意思?他那话语,不像是秦家命令了他,倒像是他要对付秦家!酒坊和秦家究竟是什么关系?如何之前一直没有人同我说过!” 面对郁念云这劈头盖脸的一长串提问,武伯也不拦她,只等郁念云说完了才缓缓道,“你知道林家酒坊为什么会一直都是暗中经营么?” 郁念云摇头。 “也是,阮坊主不会同你说的。”武伯叹道,“这林家酒坊原本就是秦家的产业。” “什么!”郁念云只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 “林家酒坊,是秦坊主送给阮坊主的礼物,他心中有愧,这个酒坊,也算是留给阮坊主的后路。” “什么意思?”阮临心和秦钟虔的关系,郁念云虽有所揣度,但未曾想,自己竟然一直都在为秦家做事! 武伯不答,只道,“时过境迁,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该再提,酒坊和秦家的关系也无人知道,你不知道这些事儿情理之中。” “武伯,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武伯终是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是秦家的家奴,他们的事儿我知道一点。二公子原本对阮家寨被剿一事心存愧疚,一直想好好补偿阮坊主,所以在南边和阮坊主开了酒坊,后来二公子病重,加之家人施压,二公子便想着在最后的时间里把酒坊做大,让阮坊主之后有所依凭。因而他暗暗动用了一点秦家的关系。酒坊发展的很快,加之这本来就是给阮坊主的后路,因而就连秦家也不知道它的存在。二公子死后,酒坊和秦家才彻底断了联系,酒坊的今日,秦家的功劳不小。因而,虽然不清楚镇远侯究竟是怎么知道这层关系的,我们也绝不给他害秦家的可能!” “那现在呢?” “现在?” “对,话都说到了这里,你也不必藏着掖着,现在秦家和酒坊还有什么样的联系?不然镇远侯何必要找我们?”郁念云道。 这下轮到武伯有些疑惑了,他道,“你说这个?秦家的现任当家秦春厚你知道么?他是二少爷的遗孤,他接掌秦家后无意中发现了这桩旧事,既然找上了我们,这事儿自然要告诉他。不过我们也就互相知道各自的存在,其他的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既然牵扯进旧事,也难免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之前秦家当家过来相认,难道你不知道?” “我何曾听过!这是多久发生的事儿?”郁念云一头雾水。 “就是阮坊主把酒坊交给你不久的事儿,当时他们说有故人来访,也是告知于你的,可是你说你有事走不开,既是故人就让我负责了此事,后来我还将具体事宜飞鸽传书于你,怎么,你没看到。” 郁念云摇头,嘴里喃喃,“没有收到,故人之事,我也未曾在意,没想到会是秦家!” 武伯看他面色不对,不由出言道,“怎么,秦家有哪里不对?” 郁念云只摇头,一下子知道这么多,郁念云觉得有些消化不了,那头武伯又开始问,“镇远侯别有居心,这买卖不成,容祥斋那边是否直接断了往来?” “断。”郁念云脑里乱哄哄的一片,此刻也想不出太多,只道,“有什么变数,时刻关注着就好。” 武伯应“是。” 看着郁念云的面色,武伯总有些放心不下,因也不多说了,正要给郁念云倒杯水呢,郁念云才出言道,“你说那秦春厚是秦钟虔的遗孤,那他的娘亲是谁?” “是二公子的正夫人,李卿。” “不是师父?” “不是。” “那他过来酒坊为了什么?” “他说就想过来看看,追思父亲。” 听得武伯此言,郁念云更加觉得有哪里不对了,但又说不上来。因道,“那师父以前在秦家究竟遭遇了什么,你知道多少?” 武伯想了想道,“二公子和阮坊主之前都在南边,那边的事情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回到京城时带回了一个病重的孩子。后来二公子就暗中让人整理起酒坊,之后我来到酒坊,其他的也就不知道了,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些,我也就知道后来二公子开始疏远阮坊主,随后就是他病重的消息,然后某一天突然听到消息说,二公子死了。阮坊主也不见了踪影。过了一年多吧,我们的人才找到了阮坊主,重新经营起酒坊来。” “那孩子呢?” “孩子病重死了。” ☆、第十八章 瑞儿 阮临心一路弯弯绕绕,等来到婆娑门附近的时候已是暖春,正是春回大地,草长莺飞的时节。柳树也抽出了新芽,鲜翠欲滴。 听得鸟语,嗅着花香,满眼一片片翠绿嫣红。阮临心一时有些怔忪。 郁念云告知她的那个山洞并不好找,阮临心在外面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圈都没有找到那个山洞的具体位置,只能说隐藏得极好。 最后,阮临心少不得还是夜里潜进了婆娑门,找到了郁念云说的那间靠山的小屋,这才顺着密道进了洞里。 李卿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除了青丝成了白发,看不出任何岁月的洗礼。 阮临心自然也看到了郁念云所说的那个“生平”,郁念云有些好笑,她觉得很奇怪,李卿她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只是李卿能有几个孩子?不就秦家那一个么? 自己离去的时候,那孩子都好好的长在秦家,怎么现在这石头上倒写着她的孩子被人给害了?实在是可笑之极。 对于李卿,说不恨那是假的,只是这一路走了下来,阮临心突然有些迷茫了,她突然有些不大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就这么直接杀了她? 阮临心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爱也好,恨也罢,时间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它能让再多的爱恨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沉淀下来。再多的爱恨,随着那些故人的离去,之后也便成了记忆的坐标,抹去的同时,也就抹去了自己的痕迹。 阮临心在寒冰床边坐了许久,想了许久,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抵上那寒冰床,按按运功。 寒冰床周边渐渐蒸腾起一些气雾,飘飘渺渺的,乱了阮临心的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临心听得那寒冰床发出“咯咯——”般破碎的声音,阮临心慢慢收回了手。 她知道,寒冰床要碎了。 就算不碎,现在的寒冰床也在阮临心功力的作用下失去了它的作用,再经受不住这转暖的季节,等它化掉的那一刻,说不定也就是李卿寿命彻底的终结。 阮临心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间或传来的,那些寒冰床破碎的声音。 “咯吱——” “咯咯——” 然而,这样宁静的时刻,却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阮临心听得脚步声看向来人。那人长相不俗,虽然年纪不小,但气质非凡,手里拿着一柄实用性并不算高的宝剑。一看就是贵胄之后。 “你可算来了。”那人笑,“我知道你会来,在这里等了你好多天。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人笑的竟然有些苦涩,阮临心大惑不解,“我正有此问。你是何人?” 那人苦笑了几声方道,“罢,我便知道不认得我。我姓秦,春字排辈,名厚。” “秦春厚?”阮临心神色一凛,“你是秦家后人!” 阮临心再一看那人的年岁和面容,不由看了一眼身后的寒冰床。 “你既在这里,难不成你是李卿的孩子?” 秦春厚只是苦笑。 阮临心被他这般莫名奇妙的神情搅得愈发的不明白。 “那我再问你,你等我做什么?”阮临心道。 “我……”秦春厚张了张嘴,却又并不说下去。却是蓦地看了一眼阮临心身后,不由垂眉叹道,“你终究是把寒冰床毁了。” “倒也无妨。”秦春厚似在自言自语,“这几年李家渐渐势弱,李权虽然一心想救他的姐姐,可是这个关节也是救不到了,倒不如这样,也算是都有了一个解脱。”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秦春厚走了过来,定定的看了阮临心一瞬,好半响才叹了一口气道,“虽说江湖人素来豁达,拿得起放的下,干脆决绝,不过如你这般,你也算是铁石心肠。” 阮临心彻底拿不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了。多年来,对于秦家的消息她都是刻意避开,因而即便秦春厚报出了自己的真名,阮临心也不知道他就是现任的秦家家主。她只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人好似和自己有种莫名的关联,尤其是看着他神伤的时候,阮临心的心竟然也会跟着酸楚。 “你究竟是什么人?”阮临心问他。 只是,任凭阮临心如何追问,秦春厚都只是左顾而言他。末了秦春厚问她,“上一辈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我其实很想问问你,当年那秦春展若是没死,你现在会如何对他?” “展儿?”阮临心想起那个小小糯糯的孩子,只刚说话的年纪便与世长辞,“若是他还在,我自然要待他好好的,守着他,护着他,再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只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之后那个孩子呢?” 阮临心心头蓦地蔓延出一些其他的感觉,“之后?你是说那个刚满月我都没来得及起名的孩子?” “不,他有小名,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秦春厚苦笑。 “你如何知道?”阮临心心头一跳。 “他的小名唤做瑞儿,我也是听长辈说的。”秦春厚道,“只可惜,这孩子命薄,名字虽寓意祥瑞却早夭而去。也是,这秦家哪里还有什么瑞儿,连他母亲都未曾多看的孩子,注定福薄。” “你特意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阮临心心里那种玄妙的感觉愈发明显,但她依旧难以置信,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是死在她面前的,虽然未见得真切,但那孩子戛然而止啼哭,还有那带着热气的鲜血,她是忘不了的。这一切都要怪那个李卿,李卿,然而李卿赶过来的那一声大叫又是什么意思?阮临心不敢多想。 秦春厚只笑,“就是这些。我就想问问,如果他还活着,你会怎么样?你有没有午夜梦回时想到过他,有没有清明年中的时候牵挂着他,有没有……不对,你应该是连那孩子的模样也记不得了吧。” 说到最后,秦春厚竟然颇为泄气。 阮临心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秦春厚,怎么可能不牵挂,怎么可能忘记,那带着热气的血液好像至今都没有淡去,那对李卿刻骨铭心的仇恨也从来没有散过,若非如此,她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到婆娑门,来碎掉护着李卿的寒冰床? “不,孩子,我也是爱着他的,为人母亲的,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孩子。这么些年来,我何尝……” “可是这么多年来,你看也没看,管也没管,不是么?”秦春厚打断道。“你只用稍微一问就能知道的事儿,可偏生却隔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见你提过!甚至我当初主动去酒坊找你,你也对我全然无视!这算什么?” “我没有!”阮临心不禁大喊,“不,不对。你这话……你的意思是你就是——瑞儿?你来找过我?” ☆、第十九章 亡魂 秦春厚并没有正面回答阮临心的话,然而这也就够了。 秦春厚的举动,秦春厚的神色,都传达着一种他就是当年那个孩子的讯息。 “不,孩子,你听我说。怎么可能!你就在我的眼前,就在我眼前被那李家的人所害,如何……如何还……活着……”阮临心急着声辩。孩子“死而复生”,这固然是件高兴的事,只是她想不明白。 那泛着热气的血液仿佛还贴在自己的脸上,那般的滚烫灼心,那样的情况,如何还能生还,若说死去的那个不是瑞儿还能是谁? 秦春厚却是冷哼道,“到了现在你想的也只是当年,你有没有想过我,考虑过我。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急着问我这么些年来是怎么过的,经历了什么么?!” “我……”阮临心自知若是真的如此,她确实辜负了这个孩子很多,然而此刻有太多的疑云困惑着她。而且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的从未想过还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秦春厚说得对,自己最起码也应该稍稍关注一下秦家,说不定就能知道他的存在了。只是—— “我并不知道你找过我。”阮临心有些迷茫,“对,这么些年,我刻意避开着秦家的消息,那孩子真真切切的惨死在我的面前,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还活着……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 “你想不明白,我也没想明白。”两人正说话的功夫,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寒冰床已经彻底化开,结束了多年的沉睡,李卿也渐渐的醒来。 三十年的时间,对于阮临心秦春厚来讲,来得很快,可是对于沉睡了近三十年的李卿来说,这一切的一切确确实实的恍若发生在“昨天”。 “我想不明白,我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想不明白,兄长为什么会那么急,要对你的孩子下手,我更想不明白,谁人如此狠毒,在背后挑唆这么一出戏,我李卿究竟做错了什么?”刚刚转醒的李卿说不出太多的话,声音也是低低弱弱的,要人仔细分辨才能听得明白,李卿所有的言语全凭那强大的恨意,对真相的执着。 “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阮临心一字一顿的重复着。一瞬间,当年的很多疑惑突然就有了一根线串了起来。那个皱巴巴的孩子,分明是出生没多久的样子才会那般,李卿赶过来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更是对无奈现状的控诉,还有眼前的这个人,叫做秦春厚的这个人,他的意思是……他是瑞儿…… “难道……难道当年有人……有人拿你的孩子换了我的孩子,所以,才会有瑞儿的重生。才会有这石头上写着你,你亲眼看着你的孩子惨死?” 李卿躺在那里,气息微弱的她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此刻只是满脸流涕,浑身颤抖。 阮临心过去将她搀扶起来,李卿很想挣脱,偏生没了气力的她此刻什么也做不到。 秦春厚就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好半天才道,“没错,有人将小时候的我和你的孩子对调了一下。那人做的其实并不细致,只是你们俩,一个为了秦春展的事情无暇他顾,全然不理那个孩子,另一个,刚为人母,还没有修养过来呢。谁会知道转头间就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实在是可笑。” “可……可笑?”李卿拼尽全身的气力转过头看那秦春厚。 “可不就是可笑。”秦春厚拂袖道,“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竟想让一个随从的孩子入秦家的族谱,可惜你在做自然就有人看见。秦家又岂能容他!这样的结果,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咎由自取,你有什么好抽抽啼啼的?” 秦春厚的话如一把一把的尖刀,一刀一刀的扎在李卿的心上,阮临心满眼的难以置信看在李卿的眼里更像是一种嘲讽,嘲讽她的罪有应得,嘲讽她的咎由自取。 “别……别说……别说了。”李卿想要制止,可她如何能拦得住?秦春厚还要再说,终究是阮临心听不下去了。 她以前一直对李卿心存愤懑,这些愤懑,有在秦家朝夕相处时,被秦家人冷落歧视所积攒下来的,也有怨恨秦家的不公。当然,更多的还是当年那个幽暗坏境中那婴孩的血恨,然而真相揭开,阮临心那里还恨得起来? 当年的事情,李卿一夜疯癫,之后满头的青丝都成了白发,如今又在这幽暗的山洞里一躺就是这么多年,一醒来听到的就是当年*裸的真相,当年如何,那又怎样呢?阮临心突然觉得,李卿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活着,在秦家的地位也只是因为李家当年的权势。嫁到夫家,却几年也见不着自己的丈夫,好容易有了孩子,一夕之间又见得孩子被摔死的局面。 想到这些,阮临心又哪里恨得起来呢。当年的种种迷云此刻都解开了。 “孩子……我的孩子……”李卿慢慢的平复了一点心绪终于说出些话来,“听你这般说法,你倒是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是我的错,可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他们知道了应该直接把我驱逐出去,何必为难一个幼小的孩子?!” “这你还看不明白么?”秦春厚道,“家丑不可外扬。”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李卿虚弱的笑笑,“是了,秦家的主母从来是容不得半点不是,她怎会……怎会放过我……” 说到这里,李卿微微的咳了两声,本就泛着凉意的身体愈发的渐冷起来。阮临心知道,她的大限快要到了……本来李卿当年就是个将死之人才被冻在这里,如今,没了寒冰床,她的生命又能维系多久? 阮临心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悲凉。 “孩子。”阮临心含泪道,“别说了。” “有什么话,等她去了再说吧。” 这个孩子,自然是叫的秦春厚。秦春厚也不多言,只静静地走在一旁坐下。 “其实,我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你。你若是知道,也都请告诉我吧。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但我还想在余生,对得起你,也对得起地下的亡魂……” ☆、69 李卿的大限已近,即便有再多的牵挂,再多的执念,还不是随一口气飘飘散去。 李卿走的不甘心,阮临心能感受到她的不甘心。她死的时候,一直死死抓着阮临心的衣袖,她的嘴也嗫嚅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只是那声音微弱的一点也听不见。 李卿终究是耗去了最后一丝气力,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秦春厚立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山洞里一时有些静默。 这下却有脚步声渐渐地传来,越走越近,阮临心看秦春厚倒是浑然不觉一般,依旧只管想自己的事情,便知道这来人估计他也认识了。 果然,不出多久一名男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形脱口便道,“怎么,大哥,你们这亲还没有认完?” 大哥? 秦春厚这才抬头看向来人。那人又道,“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你直接问,她直接回答,认不认你这个儿子就一句话,她一个做母亲的,这种事情若是还表现的平平常常的,那就只能说明她比较冷血无情了。” 说到后面倒明显是冲着阮临心说的了。 来人的语气里带着刺,眼神也不含糊,投给阮临心的尽是些轻蔑,瞧不起的神色。而这些神色里竟然隐隐还透露出一些恨。 阮临心心头一跳,“你又是谁?” “我?”来人不顾秦春厚的眼色径直道,“我便是你儿子的堂弟,现今秦家的二当家,秦春尤是也。哦,对了,你对秦家的事那是一概不知。幽居天山,不问俗事。人大当家你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我就更不用提了。” “秦春尤!”秦春厚喝道。 “难道不是?”秦春尤怒目圆睁,“你一心想着认亲,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他们外人不知道,我这个做弟弟的岂能不清楚。小时候你被人欺负时,大家要么说你是爹不疼娘不爱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要么就是说你娘如何不堪,为了这些你受的罪难道不够?好容易找到了……” “别说了!” “我就要说!”秦春尤也较上了劲,“好容易你找到了亲近你母亲的机会,可是她呢?” 秦春尤指向阮临心道,“依旧对你不闻不问。若说之前她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还好,可是后来,她知道了!她知道了都还是不你不闻不问,这算什么?你就死了你的心吧,她就是抛弃你了,不要你了!彻彻底底的!” “你给我住口!” “啪——”的一声,秦春尤的头偏向一旁。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春厚,“我这是在点醒你啊,大哥!” “我不要你来点醒我。”看着秦春尤脸上红红的指印,秦春厚心里有些歉疚,他何尝不明白?只是他做一向做惯了发号施令的“大哥”,就算有什么愧疚的地方,他也不会明面上表现出来。 这边两兄弟各有心思。那一头阮临心早就坐不住了。 早在秦春尤说“知道”秦春厚的存在的时候,阮临心就已经坐不住了。 她很想立刻询问,可是那边争论得厉害,她根本插不上口。 “难……难道你说的你到酒坊找我,就是来认我的?”在他们兄弟对峙的空隙,阮临心不禁喃喃。 秦春厚听在耳里不由想笑,“怎么,听你的语气,倒真像是全然不知一般。”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阮临心有些急了。慌忙间阮临心想要起身,却因为李卿之前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阮临心这一站,险些儿摔倒下来。 “看吧,她倒是推得干净。”秦春尤冷哼。 “当时我大哥找你,又是拜帖又是书信的,那么大的阵仗,你也能装作不知道,倒也是服了你。”秦春尤继续道。 “我是真的不知。”阮临心道,“你们是何时来找的我,又是何人接待?” 秦春尤又把时日一说,这么一对,阮临心自然明白了症结的所在。当时她不在那里,书信也未曾收到。只是如此一说,自然要牵扯到郁念云来。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秦春厚面色霎时一变,“又是郁念云?” “又?” 秦春厚不欲多说,只是不住的冷笑,好一晌才叹息一声道,“若真如此倒也却是不怪你,那你对我,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阮临心一时语塞。不是她说不出来,而是不知该如何说起,不过这在秦春厚看来,那就是另外一层意味了。 秦春厚也不多言,直接拂衣而去,秦春尤紧随其后。阮临心想上前说些什么,也被秦春尤冷冷的拦下道,“你自己先想好要如何面对他再说吧。” 语气虽然不怎么让人愉快,但确实是实话。阮临心终究还是停下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停也就更加将他们母子二人的距离拉得远了。 只因,秦春尤是万万不能容许阮临心再踏进秦家大门一步的。秦春尤虽然自幼同秦春厚交好,但以前的秦家李家相交甚笃,两家的姻亲关系也不只李卿和秦钟虔这一对。秦李两家因为阮临心的事情闹僵,秦家自然少不了对阮临心的谩骂之语,是以秦春厚自小少不得被人冷嘲热讽,秦春尤也听得不少来自长辈们对阮临心的不好的说法。 即便当着秦春厚的面不说,他的心里也认定了阮临的品行败坏,再加上当年怎么说都是阮临心亲手杀死了“秦钟虔”,能亲手杀掉自己所爱之人的人,她的心肠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总之秦春尤是这么想的,因而他自然对阮临心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果然,离开了婆娑门秦春尤就开始打抱不平,说了阮临心几句“哪里像个做母亲的”后,见秦春厚面色不对,因又立刻改口,说起郁念云来,“说真的,那郁念云如今这样倒也怪不得我们。我们去见你母亲,好好的机会,她不给,只打发一个老伯过来。我们给书信吧,好好地信说没就没了,嘿,你说这没人搞鬼我都不信!” 对于这些,秦春厚只默默地听着,也不驳斥,也不附和。 郁念云?看样子是时候加把火了。秦春厚如此想着…… ☆、第二十一章 一团乱 有事可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郁念云将这边的账簿对了,有外出谈了一些生意,转眼就又过了将近一个月。 眼看着又是月底,那头镇远侯也一直没什么动静,郁念云因去客栈看了一下莹莹。 莹莹面色看起来不错,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看到郁念云还会软软糯糯的唤一声“姨”。想着一个月的期限也到了,目前莹莹身体上也没有任何异常,郁念云也算是放下一颗心。 镟南因主动找到郁念云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那孩子彻底好了,苏家夫妇也自然不再受到束缚,总归是要帮你洗脱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才好。” 郁念云支了头看她,也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要帮自己了,只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镟南倒是楞了一下,“自然是跟着你啊。虽说婆娑门背后有势力,有准备,但现在我们有了人证,只要苏家夫妇当着天下豪杰的面站出来,既便大家是将信将疑,那也够了。毕竟婆娑门背后的那些势力本来就是隐藏的,他们也不敢弄到台面上来,除非他们是不想再要婆娑门了。” “我不是问的这个。”郁念云摇摇头,“你说离了婆娑门,选择帮我,我信。可是帮我洗脱了冤屈之后呢?你又该何去何从,就我所知,你幼年时就在婆娑门长大,而今彻底的离了婆娑门,你准备去哪儿?” “……”镟南冷了一瞬,旋即却是笑开。郁念云颇为奇怪的看着她。 “你竟然操心的是这个!”镟南笑着说,“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眼下最紧要的是你的事。再说了,我这么帮你,你就不能许我一个酒坊里的差事,留我做工?” 听到这里,郁念云也不由笑开,“留!只要你愿意!” 两个人都一起笑开,少顷,镟南道,“我选择帮你,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林家酒坊。” “酒坊?” 镟南点头道,“之前我不欲同你多说,是因为这里面还含着秦家的一层关系,既然大家都没说,我又何必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你竟然很早就知道秦家和酒坊的关系!”这下倒是让郁念云大吃一惊了。 镟南道,“我进婆娑门之前曾被林家酒坊的人收养,这层关系除了我现在已经没人知道。酒坊对我有恩,因而我知道你是酒坊里的人后,我就想过帮帮你,不过他们给你的罪名实在太大,若是真的,我自然不会插手。只是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一层关系,你是阮临心的弟子,而从你的表现又能看出,你在林家酒坊的地位不低,而当年酒坊那位收养过我的大娘,她的主人也姓阮……” 听到这里,郁念云总算明白镟南为什么突然出手帮自己了。 “原来你是因为师傅才帮我的。”郁念云喃喃。 镟南因道,“倒也不尽然,即便如此,我也要确认你究竟是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因而我先回了婆娑门找到了苏家夫妇,问明了情况。原本我打算偷偷摸摸的将他们救出去的,只是未曾想到他们早有防备,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场景。所以我帮你,不只是因为你的师父,也是因为你的品行。” “我今天同你说这些,一来是你已经知道了秦家和酒坊有所关联,这事我可以再提。二来也是想告诉你,这次我是真心实意想帮你的。这么多天的相处,我觉得你这个人,稳重,率真,裴衢将你逼到了这个份上,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而且,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之前裴衢对你的事,表现的太过于算计。就比如上次在婆娑门你要被推出来接受裁决的那一次,我能明显感觉到裴衢还有点放你走的意味。” “她那不是放我走,而是准备欲擒故纵。”郁念云忍不住插嘴。 镟南也只点头道,“不错,后来我才想明白这一层。他算计的意味太过明显,只能说明她心中有鬼。”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郁念云自然再不好把镟南当做外人,因也把裴衢的真实身份同她讲了一遍,镟南这才全然明白。 镟南因道,“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们手里有人证,她的武功也做不得假,我们只用稍稍迫一迫她,到时候,她以前准备用在你身上的东西就全部回敬回去了!” “和该如此!”郁念云咬牙。 两个人正商量着明日再同苏家夫妇商议一下呢,这里刚说了一个苏字,转头苏江鄂就急急忙忙一头大汗的赶了过来,一看到郁念云就仿佛看到了救星,瞬间跪倒在地大声喊着,“郁姑娘快救救莹莹,她……她……吐血了!” “怎么可能,她不是好了么?”镟南郁念云两个都冒出这样的疑问,只是这时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几人赶忙再次奔向客栈。 刚一进房就听到傅秋芳的一声惨叫,接着便是“哎哟哎哟――”的痛呼声,把那店小二,左右房屋的住客都吓了一跳,纷纷探过来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苏江鄂急忙冲进屋里,只见傅秋芳抚着肚子倒在床边,拼命的咬牙忍着疼痛,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这情形,怎么看分明是要生了? 一见着苏江鄂回来,傅秋芳实在克制不住,又是一声痛呼,接着忙道,“快看莹莹,我应该是刚才踩滑摔着动了胎气,没什么大事,你们先看莹莹!” “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快我扶你躺着!”苏江鄂这边扶起傅秋芳,那边镟南早抱了苏莹莹起来,郁念云看了一眼,因让镟南把她抱到隔壁屋去,说完郁念云赶忙又来看傅秋芳。 “就是要生了!早产可了不得,我也没经验,快去找个稳婆!” 话音刚落,店小二就高声道,“稳婆来了!”原来外面那些围观的人群里正好就有一个稳婆,一见着情形立刻就走了出来。 末了,苏江鄂郁念云二人都被赶了出来。苏江鄂是男子,自然不好留在房里,郁念云则是因为莹莹那边也急需救治,镟南就把她也赶了出来,留下自己给那稳婆搭手。 (啧啧,下部的第二个女主角就要出生了~) ☆、第二十二章 乌头离 傅秋芳这边有稳婆和镟南在,郁念云因赶忙去瞧那莹莹的病情。 莹莹被镟南放在被里,一张小脸煞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疼的缘故,莹莹眉头紧锁,牙关咬的死紧。郁念云这才发现莹莹是醒着的,只是一直没吭声而已,不由有些为莹莹心疼。 果然,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为大人着想,知道母亲的情况不大好,因而就算是疼成了这样,也一直忍着不出声,不想让他们担忧。 郁念云给莹莹敲了敲气色,又捏了捏她的脉搏,苏江鄂因忙道,“就你过来瞧了莹莹没多大会儿,莹莹就突然面色不对,我们问她,她才说突然有点心疼。” “心疼?” “对,就是心脏那儿,不大一会儿莹莹就开始说有些喘不上气,接着就吐了一口血,我就立刻来找你了。” 郁念云有些犯难了,“这倒不似那千机丝蛊的症状了。莫不是她体内还中了什么毒?” 苏江鄂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叫糟,又看郁念云半响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一般,心里更是悬吊吊的。 “所以,你也没了法子?”苏江鄂有些小心翼翼的道。 “没法子,是毒,不是蛊,我只会解蛊,不会解毒。”见郁念云摇头叹气,苏江鄂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隔壁屋傅秋芳还在声嘶力竭的叫着,这边莹莹的情况也得不到稳定,苏江鄂一时间魂思悠悠,六神无主。 郁念云忙道,“你也别急,虽然我不会解毒,但我手里还有些能压制奇毒的良药,应该能帮到莹莹。”这种救命良药,对于江湖人来说,自然是要常常随身携带,说话间,郁念云果然掏出一个药瓶来,从里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给莹莹服下。 服下后,莹莹紧锁的眉头竟然真的一点点舒展开来,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这毒应该是和之前那千机丝蛊一并下的,就等拔除了千机丝蛊,就好刺激这毒发作。”郁念云道,“我这药毕竟只能算是压制,不能根除,少不得还是要请两个医术高明的郎中过来,好好的为莹莹治治。” 说到郎中,苏江鄂就忍不住叹气,“医术高明的郎中哪有那么容易找。” 苏江鄂道,“我们一路走来,找的郎中不少,可基本上都是些有名无实的,见着莹莹的症状,根本没几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方才我去叫你的时候就让小二帮忙叫了郎中,可是你看,现在都没有看到人,只能说郎中已经来过了,他们也没法子吧。” 郁念云因道,“江湖上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医术大家,怎么会找不到?就如衡山派的莫林,丹阳山的药王朱立,承德青乾山庄的李安维李大庄主,再不济,就是唐门也可以去试一试,总有人会有法子。” “可是……”苏江鄂沉吟不语。 “还有什么可是?”郁念云颇为不解。 苏江鄂少顷方道,“我们过来的路上,就碰到过衡山派的人,他们说莫林已经闭关,这一闭就得两年。药王朱立更是脾气古怪,轻易不会见客。至于唐门就更不用说了,唐门和苏家原本就有过节……” “照你这么说,岂不只有青乾山庄?” 苏江鄂点点头。 “那便试一试吧。索性这样!”郁念云略一思忖因道,“反正我们这边的事也已经处理妥当,这次就让我和南宫策陪着你们去找。先去青乾山庄,若是不成,就去丹阳山,总归是要试一试的,不是么?” 两个人这里正说着,隔壁房突然便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生了!”两人都是一喜。苏江鄂更是直奔隔壁房去。郁念云过来的时候,苏江鄂已经抱了孩子小心地查看孩子的情形。 傅秋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由着镟南给她擦汗。 “男孩女孩?”傅秋芳闭着眼睛问。 “女孩。”苏江鄂乐呵呵的道,“长得乖乖巧巧的,就是廋了些。” 一旁稳婆笑道,“孩子有些早产,好在母女平安。不过这孩子毕竟是早产,身体难免弱些,日后还是要多加调理才行。” 听到这里,苏江鄂有些五味成杂。大的孩子还在病中,秋芳又早产,这一连串的事情席卷而来,苏江鄂真的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们母女三人。“辛苦你了,秋芳。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这样。” 何以此说呢,原来,当年被裴衢要挟,更多的还是因为苏家和婆娑门的交情,苏江鄂对于婆娑门总是有一点信任的。红灯婆婆找到他的时候,说要帮他,他也就将信将疑的同意了,谁料到接下来,傅秋芳被他们发现,红灯婆婆竟然直接强行从苏江鄂手中夺走了孩子,这时苏江鄂才觉出不对来,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所以,当初若不是他犹豫不决,在红灯婆婆找来的时候,有些偏信于她,傅秋芳不会受到牵连。若不是他大意,孩子也不会被带走。若不是……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错,苏江鄂悔不当初。 傅秋芳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性,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又开始自怨自艾了,因道,“快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苏江鄂看了看孩子,想了想道,“这孩子早产,我希望以后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也希望她能活泼快乐,不如就叫她芝儿吧。美好,高洁。如芝如兰。” “芝儿……雪莹,雪芝。好名字。”傅秋芳笑道。 因着傅秋芳刚刚生产完毕,雪芝身子也不大好的缘故,傅秋芳少不得又在安西待了小半个月才再次启程。虽然郁念云手里那压制毒性的药丸还有那么十多粒,但为免夜长梦多,总归是要早点找到人为莹莹解了毒才好,因而郁念云和南宫策早骑了马赶往青乾山庄,先探明情况,也好避免跑了冤枉路。 眨眼间,已是匆匆两月。 郁念云和南宫策依然化名为郁显仪和赵策,只说是苏家的故旧,向青乾山庄下了拜帖,禀明了来意。青乾山庄的庄主倒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只是听了他们的描述,那李庄主竟然也有些犯愁。 “和蛊并存,发作时心疼,气短胸闷……这毒……我倒是知道。不过这却是一味奇毒,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在前朝就已经被勒令禁止的‘乌头离’。这毒早已被废,我也只在书上见过,并不知解毒的法子啊……” ☆、第二十三章 古愚斋 “李庄主你再好好想想,既然有书记载了这毒,那也应该有解得法子才是啊。”一听着李安维摇头叹气,南宫策立刻有些站不住了,急冲冲的就是此问。 李安维倒也不恼南宫策的失礼。只说时隔太久,自己也记不得是在哪本书里看见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解毒的方子并没有记载。 “世人皆知,老夫对于医药之事痴迷的紧,这种近乎失传了的毒,老夫自然也倍加在意,若是有解毒的法子,早就记下来了,怎么会不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李安维本就诸事繁忙,郁念云南宫策二人也不好太过打扰,末了只能起身告辞。 李安维因将两人送出山庄,行至大门口的时候,李安维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重新唤过二人道,“老夫方才猛然想起,这毒我是从古愚斋一位老前辈那里看到的,那老前辈对这毒好似颇为在意,当年还试着研制过解毒的法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不妨去古愚斋试试,或许有救。” “古愚斋?”这名字两人都是第一次听见,都不由一愣。 李安维忙道,“是我疏忽了,古愚斋一向不问世事,幽居山林,你们这些小辈如何知道?好在古愚斋的人和药王朱立一向交好,他们又离得近。你们不如直接取道丹阳山,朱立肯出手相帮自然最好,而就算朱立不肯见你们,你们也只用问问药王家的童子就知道古愚斋的所在了。” 听了李安维此话,两人立刻传书给还在路上的苏氏夫妇与镟南,这边也赶忙催马前去丹阳山。这来来去去间,少不得又耽搁了月余功夫。转眼又是黄叶漫天,西风凋零的时节。 苏家夫妇连同镟南和郁念云二人在山下碰了头,眼见着郁念云给的药瓶里的药都只剩为数不多的两颗了,几人立刻取道上了丹阳山,留下镟南带着年幼的雪芝守在山下,以免雪芝承受不住山上的寒气。 朱立几乎算是意料之中的谢绝外客,好在几人真从童子的口中探出了古愚斋的下落,总算不虚此行。 古愚斋建在丹阳山深处,蓊蓊郁郁的一片大林子将古愚斋罩在其中。几人寻过来时,正听得一阵阵轻快活泼的笛音从林子里传出,空气中飘荡着一些药草香,间或的夹杂着一些孩童的笑声,好一派“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的景象。 几人也便循声过去,走了不出几步,便听得一阵孩子的欢笑声传了过来,那声音越来越近,好似在向这边奔跑一般。 只是林深树密,等几人看清时,已经有个毛头小子挎着个小篮子冲了过来,见着有好些生人,一个晃神险些儿被路上的石子绊倒,还是南宫策眼疾手快的将那小孩扶住。 那小孩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小脸奶胖奶胖的,见着外人也不惊慌着恼,只满脸好奇的盯着他们看,少顷才故作沉静的清清嗓子道,“你们是谁?也是来找我爹看病的?” 几人都被这小孩故作沉稳的样子逗得一笑。 小屁孩瞬间不高兴了,伸着手“你……你……你……”“你”了好久才吐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你们还懂不懂礼貌啊,我在问你们话你们都不回答么?” 几人正准备说话呢,忽就听的有人厉声喊了一句—— “凌枫!不得无礼!” 那小孩立刻就乖乖的拎了小篮子走到来人身后去了。 这来人也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只是他留着一把小胡子平添了几分老成。那人施礼道,“来者是客,古愚斋王于兴见过几位,小儿凌枫年少无知,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来客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是我们冒昧来访惊扰了先生才是。”几人还礼道。 几人客套了一番又相互见过,因也将来意讲给王于兴听。听说是中了“乌头离”,王于兴也是一惊,“这毒我听家父说过,只是家父终其一生也未能研制出解这毒的法子,王某也没那个把握能救这个女娃。” 傅秋芳霎时泫然欲泣的样子,咬着帕子哽咽道,“先生,我家莹莹还这么小,就真的没有其他的法子么?” 郁念云心念一转,因道,”嫂子别急,先生只说没有把握,并没说完全救不得不是?“郁念云这话瞬间重新点燃了几人的希望。 王于兴却是面露难色。 郁念云忙道,”我知古愚斋既然深居山林不问世事,自然也不是那种贪慕凡尘俗物之人。我们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求你救下这个孩子。只是医者父母心,我想,先生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受此苦难,匆匆离世。是以,先生方才才说的没有把握,对么?“王于兴不禁点头道,”研制这‘乌头离’的解药,是家父半世的心血所在,为人子的,自然也想为父亲完成这未了的遗愿。不瞒诸位,最近王某对于此毒解药的研制已经有了一些进展,只是,能不能研制出来,什么时候研制出来,这还真不好说……“几人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只是,只要有一线希望,那也要试试,不然岂能就这样白白的让孩子送命?不过到底,王于兴还是下定了决心要救这个孩子了。”且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王于兴因道。 傅秋芳忙把莹莹递给他。莹莹见着生人微微有些胆怯,傅秋芳轻生安抚了几句,莹莹才放松下来。 王于兴看了看莹莹的气色,少顷才道,”这孩子有人用药为她护住心脉,身体的根基未损,我这里再用药给她调理着,支撑个几年不是问题。只是这孩子却是不能离开古愚斋了。“只要有救,留不留在古愚斋自然都不是问题了。 苏家夫妇喜不自胜,立刻千恩万谢的就要给王于兴磕头,王于兴抱着莹莹,拦都不好拦。王凌枫也只管抱着他爹的腿乐呵呵的看热闹。 郁念云南宫策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PS:到这里,下部的两个女主,男主之一都登场了,嗯,至于另一个男主么,上部估计是无缘出场了。望天。哦,对了,这书是不会出现两姐妹抢一个男主的桥段的,请大家放心,更何况王凌枫还那么逗比,恩恩,就是酱紫……) ☆、第二十四章 药王朱立 要说苏家夫妇最开始还对王于兴的医术只是抱着一种病急乱投医,心里总归还是有些没有底的态度,那么,这在苏家夫妇留在丹阳山住了小半个月后,见识了和王于兴往来的人物后便安下心了。 李安维之前同郁念云南宫策二人就说过,药王和古愚斋交好,那他们的自然往来是少不了的。 只是郁念云也不曾料到,那药王朱立往古愚斋跑的次数会那么频繁,几乎三天两头就要过来一次,要么是商量着过来匀点东西,要么就是说着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亦或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只是单纯的串门唠唠嗑。 不过对于苏家夫妇,郁念云南宫策等人,朱立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王于兴问起,朱立便说—— “一点诚意也没有的人,还想我有好脸色?” 想来也是郁念云一行人上了丹阳山也只是匆匆拜会,转眼间就问了古愚斋的下落,怎么看都有点“动机不纯”的感觉,好似这“药王”的能耐还不如古愚斋一般。 因而王于兴偶尔谈起“乌头离”的解药研制问题时,朱立都是神色淡淡爱答不理,说多了便要着恼,王于兴哭笑不得。好在苏江鄂几个及时赔礼致歉,王于兴又帮着说了些好话,朱立才不怎么计较了,只是对苏家夫妇还有些爱答不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王于兴笑他。 朱立只捏着一把白胡子哼哼。 这一日,朱立又过来找王于兴下棋,王于兴正好新得了一味草药,没工夫搭理他。朱立也是医者,也就不打扰王于兴了,索性逗起坐在檐下地王凌枫来。 王凌枫平常时候嘻嘻哈哈,爱笑爱闹的,但是正经的做起事来就截然不同了。这不,王于兴让他帮忙照看这些晒在外面的草药,别被雀鸟叼了,或者是鸡犬打翻了,王凌枫就真的老老实实的坐在檐下,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这些草药瞧,那认真劲儿让人忍俊不禁。 朱立也恰恰就喜欢折腾王凌枫的认真劲儿,先是和王凌枫搭话,唬他说王于兴忙着弄药,中午可没有饭吃了。 王凌枫只盯着草药一本正经的答,“不怕,苏叔叔和芳姨会做。” 王凌枫也就三四岁,说到苏叔叔的时候,声音糯成一团,惹得朱立又是一阵大笑,“输输输,还好我没和你爹下棋,不然你这一串‘输’叫下来,叫也叫输了。” 王凌枫的眼睛虽然还是死死盯着那些草药,但从他气鼓鼓的小脸也能看出他有些生气了,那气呼呼的小样看的朱立笑个不停,忍不住就出手揪他的脸蛋,王凌枫躲避不及被抓个正着,这才将视线从草药上移开,两个手拼命的要掰朱立的手,眼睛里也是水汪汪的。 正好郁念云采了点草药回来,看见这样子也不好说,只笑道,“朱老前辈,我这儿刚从山上采了一味奇药,你且猜猜是什么?” 果然,一听“奇药”,朱立眼珠子都亮了,王凌枫趁着这功夫赶忙从他的“魔爪”里逃脱,一下子跑到柱子后面去了。朱立也不管他,赶忙跑过来就要瞧郁念云的背篓,郁念云赶忙将背篓遮了,“说了要猜,猜不中,可不能看。” 朱立眼睛转了转,鼻子嗅了嗅也嗅不出什么新奇的东西,因而有些不以为然,“这丹阳山上长些什么我都知道,要说奇药左不过也就点上了岁数的灵芝,首乌,还能是什么?” 郁念云只是摇头浅笑。 朱立愣了愣,“莫不还真有什么稀奇玩意儿?” “那是自然,我岂会骗你?”郁念云道。 朱立想了想,“怎么个奇法?” 郁念云道,“奇就奇在它的外形。” 朱立立刻来了兴趣,“那快拿来给我看看!” 郁念云也便拿了出来,却是一株新鲜的附子。朱立接过来一看,不由也啧啧称奇,原来这附子根块部分竟似长成了个人形一般。 “有点意思。”朱立看了一阵因道,“这也是要做那乌头毒解药用的吧。” 郁念云点头。 “想来也是。”朱立道,“我那里最近有一位病人,他的病症正好也需要附子。” 郁念云左右无事,也就一面整理弄回来的药材一面和朱立搭话,听得此言也就下意识的接道,“哦,是什么病?” “癔症。”朱立从怀里掏出一包酥糖来吃了一颗,“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关键看这得病的人。不过我看那妇人有点悬。” “此话何讲?” 朱立道,“那妇人那心病是她的儿子,可惜她自己年轻的时候作孽,把自己的孩子都卖了,现在哪里还有孩子会管她?” “卖了孩子?”郁念云心下一格,“那妇人多大年纪,身边有什么人?” 朱立只管吃着酥糖,根本没注意到郁念云的不对,只道,“四五十岁的样子吧,身边跟着她丈夫,不过她那丈夫也是个靠不住的,好赌,平时也不怎么管她,要不是有人求我救她们,这个烂摊子我还真不想管。” 卖儿子,丈夫好赌……这、这不就是……郁念云一时愣在那里。 朱立吃了两口却是又看向躲在柱子后面照看药草的王凌枫了,招招手给他指手里的酥糖,示意他过来拿。 王凌枫愣了愣,竟然真的过来,不过他也没等朱立反应过来,直接抓了两个就跑。朱立都是一愣,转瞬道,“你这臭小子,平时给你你不是都不要么?” 王凌枫做个鬼脸又跑开一大截道,“我要把这糖给小雪儿吃。” “小雪儿?”朱立一愣,“哦,你是说苏家那小姑娘?” 王凌枫认真的点点头。“就是她。” “可那小姑娘不是叫莹莹么?” 王凌枫吐吐舌头道,“就是小雪儿,她长的那么白,名字里也有雪,就是雪儿。” 听到这里,朱立也不去逗他了,“小雪儿。”朱立喃喃,少顷不由叹息一声道,“好好的人皮肤怎么可能那么白,那都是‘乌头离’的毒性啊!也对,小小年纪正是单纯。苏家那丫头要是熬的过去还好,熬不过去……” “熬不过去那就真的成了那空中的雪,转瞬便可消失……” ☆、第二十五章 别有内情 离开古愚斋,沿着一条小溪往上走,穿过一片竹林,绕过一点山弯,南宫策和郁念云跟着朱立就来到了药王的居所。 他们这次走的是后院,一进来郁念云和南宫策总算明白为什么朱立总喜欢往古愚斋跑了。这偌大的院落,竟然一点人声也没听到。 古愚斋虽说院落不大,但因为有个调皮孩子在,院里还养着看家的狗,有鸡,有鸭,热热闹闹的,一片惬意的田园生活。朱立这里倒不是缺孩子,只是那跟在他身边的小童着实太过正经了一些,有事说事,没事也不多说话。院落里也没养什么活物,自然显得冷清。 “早年间倒也是养过一些猫猫狗狗,都是散养,麻烦倒不麻烦,可就是每次遇到什么人请求出个诊吧,好大半年才回来,你说说,这还怎么养。”朱立一面走着,一面自说自话一般。 朱立将两人引到一间屋子前要给他们看那病人,一面道,“也不知是不是你们认识的,那妇人可怕生的紧,还是我先进去同她说两句,免得吓着了她。” 两人只好立在门外,然那朱立进去只走了一遭便立刻走了出来。 “怎么了?”门外二人一脸莫名。 朱立也是一脸莫名,“奇怪,这妇人来了我这儿,都不见出这门的,今日怎么不在屋了?” 想了一想因道,“莫不是见这里没人,寻她丈夫去了?” 说话间,朱立正准备出去找呢,远远地传来一些人声,好似在骂些什么。南宫策定神一听,霎时神色大变。 “是了,就是他们……” 南宫策喃喃。 几人循声奔走过去,果然见着周彦昌夫妇二人,此刻周彦昌不知从哪里喝了点酒,走个路东倒西歪的,偏还不让周家的扶,嘴里不住的念叨,“不就是那什么小五儿么,我告诉你,好好的把这件事情办了,我们什么能没有?” 这话说得朱立都是一愣,“什么事情?” 南宫策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们口中的五儿,说的不就是自己的么?难不成还有自己的什么事?再一看那周家的,虽然尽力的在扶着周彦昌,也能看的出她的关切,不过那呆呆愣愣的眼神,行动时也是傻傻的,和之前的悍然样判若两人,倒不像是装的。 那周彦昌听得有人说话,再一看这边,顿时酒就醒了一大半,立刻“嘿嘿”的笑着,“没什么,我就是想他的病早点好起来,等她病好了,我们好好的过日子,自然什么都有了。” 随即又才看向南宫策二人故作惊诧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南宫策也不想理会那么多了,直接上前拉了周彦昌便问他们之前为何不辞而别。周彦昌含含糊糊半响才道,“嗨!这不是我们也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错误,自知有错,认不起你这个儿子,心里有愧才走的么?” 南宫策和郁念云都有些难以置信。周彦昌是怎样的一个人,寻常除了吃喝赌有兴致,对于其他的都是懒懒的,这一下又是解释,反应的也挺灵光的,倒像是和周家的换了个人。 南宫策因道,“父亲,我这里唤你一声父亲,还希望你能和我们坦诚相见。我们知道了母亲的情况,想着应该是你们便来看看,现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父亲你要老实告诉我,母亲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变成这样,你们怎么找到这里,还有……” “行了行了,你慢点问成不。”周彦昌已然受不住了,“你母亲这病我也不知道,某天起来就这样了,我也急啊!这不,我周彦昌好歹也是在这世上走了这么些年的,大小的朋友总是有的吧。刚好有人认识,就帮着我们将我们送到这里来了。” “实话?” “实话!”周彦昌一本正经的就要对天起誓,见他这样南宫策才赶忙拦了他要起誓的手作罢,只是心里总还有些毛毛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郁念云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个头绪,借着搀扶周家的,和周家的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郁念云也稍稍的试探了一下,暗暗给周家的把了把脉,终究还是作罢。 朱立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等着他们相互说完了话,朱立便直接开始轰人了。 周彦昌立刻不干了,“什么情况,朱大夫,我媳妇的病都没好,你怎么就赶人了?” 朱立一脸的不耐烦,“这儿子都来了,当然是要儿子来照顾了,又没说不治。” 朱立因又拉过南宫策悄声道,“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去,别以为你们那些小把戏我没看见,我是欠人人情,必须的救你娘不假,可别的事我不想参合,至于你爹娘怎么安置,那就是你自己要考虑的了。” 南宫策只得在山下找了地儿将周家夫妇安顿下了。那客栈也正是南宫策们平日里下榻的地方,离上山的路近,照料起来也方便,镟南带着雪芝也就住在这里,见着两个陌生人,镟南也只楞了一下,便想起他们便是南宫策的亲人,也就没有多做理会,倒是那周彦昌看了镟南几眼,问了问南宫策这人是谁。 南宫策同他说了,周彦昌也就点点头。 有了南宫策的照料,周家的病情倒真是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只是无论朱立如何医治,就是不见痊愈,周家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朱立都忍不住直跺脚,“嘿!我这方子没错,心药也有了,偏生就是不好全,这不是要砸我招牌么?” 王于兴听朱立说时少不得安慰他,“凡事不要操之过急,你这对症下药的,既然两味药都齐了那人总会好的,你看现在她的身子不就是有起色了么。总不见好也除非他们暗地里不吃你的药。” 朱立只好叹叹气,看王于兴一个劲儿的鼓捣药草,他也只好又去鼓捣他的药草了,一面忍不住嘟囔,“每天都忙着那‘乌头离’,这种失了传的毒,指不定耗费多少功夫才能解开,你就成日里闷在那药草堆里了,早晚有一天会变成药人,一身药味的人!”。 王于兴看了看手里的草药不由笑道,“你还别说,我这儿倒是又有头绪了,你且让我试试,如果这次成了,那就只差一味峨眉山的雪蚕,就能给那小姑娘解毒了。” “这么快!”朱立瞬间来了兴致! ☆、第二十六章 内鬼? 自从将周彦昌夫妇接下山安顿起来,虽然偶尔因为周彦昌的好赌有过矛盾,但日子总算顺风顺水,渐渐也能看出一些起色,尤其是“乌头离”的解药,王于兴虽然练了几次仍旧不甚理想,但听王于兴的意思,之前四成的把握现在已经有七成了,这便是收获。 苏家夫妇本就要照顾自家两个孩子,苏江鄂又不愿一直劳烦郁念云,又在山下谋了份跑腿搬运的事儿做,自然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 郁念云几个就不同了,除了白日里偶尔上山采采药,帮帮忙,到底还是闲暇的时候多,这么来来去去,南宫策镟南因和她合计,看对未来还有什么打算。 仔细盘算下来,酒坊的事情目前郁念云也就需要处理一些账目,外加谈点生意,其他方面,酿酒的有酿酒的师傅,各地的分所也只负责联络传送一类的事宜,也没什么人手空缺。 这么一来,镟南的位子都没有,更别说南宫策了。 南宫策虽然不说,但郁念云怎会不明白,南宫策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下山的目的,出人头地,好让他的父母看得起。而今,父母找到了,武艺有了,但是他还是一事无成的样子,只能跟在郁念云的左右跑,若说之前在晴方客栈还好,好歹有个账房的名头,现在呢? 对了,客栈! “晴方客栈办不了了,我们还可以开其他的客栈啊!”郁念云瞬间眼前一亮,“这个好,我们既有经验,也不差本钱,反正在这里也不知道还要呆多多,不久就再办个客栈,日后再把它做大,做的和酒坊一样。” “这……”南宫策还在思索,镟南第一个就不同意了—— “之前在婆娑门,那是要借着客栈青楼一类的搜集情报,所以客栈的经营效益如何都不重要,那哪儿能算得上是经验?” “这个不算问题。”南宫策道,“之前我在晴方客栈做账房的时候,虽然时间不长,但我能看得出,晴方客栈每日的收益还是非常可观的。” 郁念云得意洋洋,“是了,可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样很多客栈相求也求不来的宝贝——林家酒坊的酒。这种养人益气,味道也绝佳的酒水,还能拉不来人?” 镟南因道,“若你办的是酒楼还好,客栈么……你可别忘了,除了吃还有住。住起来这事儿可就多了,就如我们,在这客栈一住就是许久。你那美酒就是再好,那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日日喝的起的。” 郁念云因道,“何须顾虑太多,说到底酒楼也好,客栈也罢,最重要的不过还是放下身段,逢人三分笑,各处照顾到,哪里有那么多愁得。” “说的也是。” 几个人一合计,还真在那丹阳山下坐起客栈生意来。他们这生意张罗的也快,看着自己住的这家客栈的地段正好,财大气粗的郁念云索性直接买断,好好的装修了一番,镟南早已经挑好了客栈里需要的人手,就等着正式开张。 只是这边的客栈堪堪经营了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回本呢,就听那边就来信说—— “镇远侯那边有动静了。”说是秦家现在乱套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好又快到一年年关,郁念云不禁叹气,“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郁念云自然料得是镇远侯还有后手,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家酒坊用来调酒的那些绝不外传的料,竟然让他们知道的具体的配方! 郁念云恨得咬牙切齿,“就说那荣祥斋怎么这么决然的要闹呢,竟是这样。到时看错他们了,既然都有了方子还来闹一场,给谁看呢。” 转念一想,“不对,这还是酒坊里出了内鬼!荣祥斋顶多就知道个梨花薄的底料,其他的他们的人沾手都没沾呢,如何能知道?” 秦家现在也确实是乱了套,镇远侯拿了底料调了酒本来就是想挑事好把矛头指向秦家的,哪里会那么轻易罢手? 那上贡给朝堂里的酒,里面又添了几味佐料,初始饮用让人心旷神怡,只是多了,便令人心慌意乱。镇远侯要用这酒的目的,就是要把秦家拉下来。 这酒虽然是镇远侯贡的,但全部的经手事宜却是交给了荣祥斋,酒的问题一“被发现”,镇远侯只用推说“不知”。更何况这酒还是镇远侯后来主动揭发,自然末了也就是个“失职”的罪责,剩余的罪责全都落给了荣祥斋。 荣祥斋又将秘方的事情交代出来,说是秘方里的手脚,就算林家酒坊不插手朝廷之事,那这一闹,武伯郁念云等人自然脱不了干系。这时候只要再来个人说出秦春厚前几年才来酒坊“认亲”的事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以秦家现在也乱成了一锅粥。 至于镇远侯为什么要针对秦家,不为别的,镇远侯和李家一向交好,两家也有一层姻亲关系。先年李卿的事儿本就导致秦李两家失和,这些年,又让秦春厚掌管了秦家,更是渐渐的和李家争锋相对起来。李家势力稍弱,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私下,这些年都没少被秦家打压。 李家和镇远侯一合计,总归是要想法子把秦家“往下拉”一把才好。当年秦钟虔为阮临心办林家酒坊的事情虽然隐秘,但是对于京城里的那些大家族来说,也不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只是不大确定究竟是秦家的谁人所办罢了。 正巧荣祥斋的人一直想钻研出林家酒坊的秘方,已经微有成效,这便被镇远侯揪住,准备借林家酒坊下手。到时候有荣祥斋这个和林家酒坊交厚的老相识作证,不怕牵扯不到秦家。 郁念云不是没有想过镇远侯的“后手”,只是酒坊秘方里因为有一些在天山上才能找到的独有药物作辅,外人便是想逆向推衍出秘方的具体内容也是不成。而对于真的秘方,除了阮临心、自己,还有武伯,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自己没说,阮临心在山上,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武伯。武伯跟了林家酒坊这么多年,为酒坊兢兢业业贡献了大半生,又岂会随随便便的倒戈?郁念云自然是不信的。左右酒坊还是要回去一遭才成。 ☆、第二十七章 秦春尤 郁念云匆匆赶回了酒坊,只是,郁念云万万不会想到,交出秘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以为仍在天山,心无尘杂的阮临心。 阮临心是后悔的,对于秦春厚,阮临心自然觉得有所亏欠,然而三十年的隔阂,两个人已经隔了太远太远。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儿子”,阮临心即便是了解了当年了真相,也难以承受。 死去的孩子突然活了,这三十年来的丧子之痛,那个死去的孩子算什么?那唐景涸的性命又算什么? 归根到底,秦家,阮家,恩也好,怨也罢,阮临心最最对不住的,终究还是一个唐景涸。 是以,她亦不知该如何来面对秦春厚。 毕竟,三十年过去了,不抱有任何幻想的阮临心,已经不再是当年天山上那个无忧无虑抱着紫貂玩闹的阮临心了。 阮临心跟了秦家兄弟一路,一直跟到京城,这些秦春厚自然是知道的。一路走来,阮临心不主动来找他说话,他也就不去找阮临心,彼此各走各的。不过一路走来,冷了,秦春厚会让人给阮临心送些衣裳手炉,晚了,也会吩咐多订一间房,多做一些菜。便是到了京城,回到自己的府邸,秦春厚也直接命人单单收拾了一间院落让阮临心居住。 秦春厚口上不说什么,但阮临心很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切,心中的愧疚之情也就愈发深厚。只是好多次,阮临心走到了秦春厚的房门之前,终究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告终,便是正好撞了个正面,两人也只是点点头,顶多说天气如何,近来可好的过场话,终究还是难以捅破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冰。 这样有些尴尬的过了两个月,秦春尤主动找到了阮临心,一见着阮临心,秦春尤直接开门见山—— “按我说就不该让你回来,说是母子,何曾有半分母子的样儿?不过我也拗不过我那大哥,他既然想要认你,而你们彼此又迈不出那一步,总的有人出来推上一把。而算来算去,这差事儿也只有我比较适合了,只是大哥信得过我,愿意听我说话,你呢,我就不知道了……” 阮临心摸不准秦春尤究竟想要干嘛,不过听这意思,竟似要帮自己。 阮临心到底还是心系这个孩子的,“我知道你同厚儿交好,厚儿信你,我自然也信你。你直说要我怎么做吧,只要能帮到我们母子,他日有我阮临心能帮上忙的地方,必然全力相帮。” 秦春尤只摆摆手冷哼,“得了吧,你一个江湖人能帮我什么,杀人还是放火?我这可全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才做的,你如何怎样与我何干。” 阮临心被噎在那里,半响说不出话。 秦春尤看了看又道,“我让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其实大哥呢,无非也就是想让你对他多分关切,大哥能明明白白感受到你对他的好,信任他,爱护他,那就够了。” “这我如何不知。”阮临心皱眉,“只是我到底多年不问世事,对很多事情都已经一窍不通。他的事业上我帮不了他,就连最基本的起居饮食,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我统统不清楚,甚至很多新出的糕点,我连听也没听过。” 秦春尤笑道,“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你手上便有一宗最能帮到大哥事业的东西,你如何没有看透?” “我手上?”阮临心不解,“我现在两手空空,除了我自己,还剩下什么?” “得了吧。”秦春尤端过一盏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酒坊的事儿,虽然你而今把那酒坊交给了你的徒弟打理,但那酒坊说起来可算是从秦家发展出来的产业,你那酒坊有了你的独门秘方作保,每年收进来的金银铜子儿不知得有多少。” “你是让我交出林家酒坊!”阮临心心头一跳,还没说个“不成”呢,秦春尤直接把茶盏一放道,“谁稀罕你那酒坊,我只是想让你给大哥看看你的诚意。” “诚意?” “自然。”秦春尤道,“我大哥可是你的亲儿子。你那酒坊都能给你徒弟了,大哥却连沾手也不得沾,这亲生孩子倒比不得一个外人了,你说大哥心里会舒服么。” 阮临心默了。 秦春尤又道,“而且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交出酒坊。酒坊,依然可以让你那徒弟来管,你只用把林家酒坊的秘方告诉大哥就好。秦家这么大的家业,大哥未必稀罕你那酒坊,只是在于那秘方。你想,这种不外传的秘方都如此放心的告诉给他,大哥自然能感受到你是真心待他的,到时候你们母子之间不是更容易坦诚相待。” 秘方……酒坊…… “你说的没错。”阮临心想想道,“其实酒坊本来就算秦家给我的,就算是把酒坊全部给他,我也没有话说。只是终究要对不住念云了……” 听到这里,秦春尤只嗤笑一声。就这样,阮临心写下了酒坊里的所有秘方。至于这秘方如何流到了镇远侯的手里,秦春尤在这中间究竟做了什么手脚,阮临心就全然不知了。 她只知道,她将秘方写下,递给了秦春厚,两人之间的那层冰并没有消融,反而在几天之后,各得越发的远了。 阮临心想不明白这其间除了什么问题,她想去找秦春厚说个清楚,可秦春厚竟然连她的面也不愿见了。阮临心也找过秦春尤,秦春尤只说最近秦家出了点乱子,想是大哥分身乏术。 这话倒也确实不假,因为没过多久,镇远侯的事儿就闹起来了。 镇远侯将酒里的猫腻一“揭”,皇帝龙颜大怒,秦春厚进了皇城面圣隔了半个月都不见回来,听说是被送入了地牢,可把阮临心急得团团转。秦家家主不在,秦春尤便成了秦家的当家人,每天四处奔走,左右也见不到人,这下阮临心想找秦春尤问个清楚都是不成。 直到又过了一个月,阮临心突然得到消息说是秦春厚给放出来了,她心里的那块大石才总算放下。 (感谢这边一直支持我的几位,谢谢!谢谢“娘子pp”“玉子蝴蝶”“萧萧落雨子规啼”“小惆姐姐”的鲜花,还有好基友梨子长期以来的大力支持,小诗会继续加油~) ☆、第二十九章 身份 郁念云找来秦家的时候,想着只身行动比较方便,而且客栈那头刚刚建起也是用人的时候,因而南宫策并没有跟随,而是直接回了丹阳山。 郁念云一到京城便听得酒楼茶肆的人都在议论过去不久的秦家那桩“大案”,所讲的和郁念云所知的倒也差不了多少,总之就是秦家“莫名其妙”的被牵连进“毒酒”的案子,又“莫名其妙”的无罪释放了。 当然,这其间也少不了某些添油加醋,说着自己另有消息源的人,靠谱一点的,有说什么是秦家兵权在手,皇上不敢乱动;离谱一点的,有说这就是那个“替死鬼”做的局,想要一石二鸟,既为自己报仇,也为民除害,除去秦家。 众说纷纭。郁念云终究还是闹不明白具体情由。不过……这百姓都巴不得秦家出事,这秦家的人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郁念云听到这里不禁想。这也更坚定了她要尽快找到阮临心的决心。 阮临心倒是很快便找到了。在秦家,阮临心的位子尴尴尬尬,起先阮临心到秦家,有秦春厚“好生招待”的吩咐,这些下人还不怎么说三道四,现在秦春厚出了这样的事,又有口风透出这一切就是阮临心所为,秦家的下人哪里还看得下去? 是以在秦府里总能听的下人不时的议论这个“蛇蝎心肠”,“帮着外人害自己的儿子”的话。 平时招待的饭菜,都故意弄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进去。眼看着正是年关,一场鹅毛大雪后,整个京城一片银装素裹,阮临心屋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炭火,甚至桃符都没有张贴。秦家的人彼此间逢着就是几分笑,相互道一声大吉大利,唯独碰到阮临心便板了脸,理也不理。 郁念云看到这些气得牙痒痒。 郁念云拦住阮临心的时候,正是阮临心再一次去找秦春厚说话无果,闷闷不乐的准备回房之际。 郁念云因一把将阮临心拉近山石子后面,准备带她走。阮临心想着这边的事情未了,如何肯走,终究只的僵持在那山石子后面。 郁念云因道,“我这一路走来,你在秦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都知道,你看看你,都什么时节了,还穿的这么单薄,你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阮临心只道,“无妨,天山上只比这里更冷。” “无妨?”郁念云不知道说什么话,气的跺脚直叹,“我只问你,除夕的时候那秦春厚有没有来拜访过你?” 阮临心摇摇头,“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秦春厚根本没有把你当作过他的母亲,你又何必心心念念想着他如何怎样?”郁念云语气不悦的打断道。说话间没管住气性,一时竟然忘了这山石子之后并不十分安全,郁念云这才惊觉过来,只是一切已经晚了。 “谁说我没把她当作母亲?!”随着一声断喝,秦春厚已经转过山石子来,正好和郁念云二人打个照面。 秦春厚看了看郁念云拉着阮临心的手,瞬间了然。不禁嗤笑道—— “我说谁这么大胆呢,想来,你便是我娘的那好徒弟,郁念云吧。““是我如何?”郁念云对秦春厚可没半点好印象,面对秦春厚这有些冲的语气,郁念云只会比他更冲。 “呵。你说如何?未融通报擅闯朝廷命官的府邸,这罪过如何还用我细说?”说话间秦春厚便高声喊着“来人——” 阮临心忙道,“且慢!是我让她进来的!” 阮临心一把将郁念云拉到身后护住,本来她这么护着郁念云只是想让郁念云有个台阶下,却不曾想听到秦春厚的耳里便是另外一层意思。 偏巧这时秦春尤听得动静也赶了过来,秦春尤只望了一眼便冷眼看着郁念云道,“哟,这是来救自己的师父了?你们师徒倒是情深,一个不忍心看师父受委屈,一个也不想让徒儿有难,啧啧,倒是都没把我大哥当做好人”。 秦春尤将“救”字说得重,一听便是嘲讽了。郁念云可咽不下这口气,挡开阮临心护着她的手便道,“你哥若真是好人,怎会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下人各种冷嘲热讽坐视不理?若真是好人,那秦家在百姓间的声名怎会人人喊打?若真是好人,又岂会见着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喊着抓人?秦春厚,这可是你娘,你自己没把你的娘亲照顾好,还不允许我来照顾么?!” 这一连串的问责更像是一个个巴掌打在秦春厚的脸上,直把秦春厚气的连说三个“好”字,末了却是朝着阮临心冷笑道,“果真是十多年朝夕相处的好徒弟,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在秦家受苦。倒是难为了你,我的好母亲,为了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在秦家,忍!气!吞!声!” “厚儿。”阮临心有些不忍,因忙对郁念云道,“小云,是你想岔了,他待我很好,是我对不住他。” 这一声对不住,原是说自己没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因而愧疚,只是有了前面那一遭的事情后,这声对不住听在秦春厚的耳朵里,怎么听都有种承认了的意味。秦春厚眸色一暗。转头间阮临心已经看向了自己有些恳切地道,“厚儿,你也知道,我和小云相依为命十多年,不是母女,更似母女,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有事,更不想你们之间相处的犹如仇人相见。大家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谈,不是更好么?” “不是母女,更似母女。”秦春厚喃喃,“是了,终究是你们母女情深,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走是留,我不拦你。” 说完这话,秦春厚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春尤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阮临心二人,却是凑到郁念云身边小声道,“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可是江湖上人人喊杀的血魔,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血魔? 这话虽是冲着郁念云说的,但阮临心是什么功力,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你在山下究竟遭遇了什么?”阮临心有些发急的拉了郁念云问。 ☆、第三十章 邢漠蝉 血魔?这自然和秦家脱不开干系,想到这郁念云只想立刻带阮临心离开这里。 见阮临心有些抗拒离开,郁念云颇为烦闷,“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山下遭遇了什么么?那你就跟我走啊!” 阮临心摇摇头,片刻的沉默后道,“我不走,我已经抛弃了他三十年,我不能再丢下他。小云,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就那么不能在这里同我说么?” 说,如何说?说你的儿子在知道自己存在的时候就要陷自己于死地?还是说自己而今成了个满手血债,残暴狠毒的“杀人狂魔”? 然而这些,郁念云说不出口。她明白这些话就算是说了也无济于事,而且—— “那你现在最想做的就只是和那秦春厚消除隔阂?” 阮临心点头,看见郁念云又忙道,“你的事我也是极为关心的,我刚才说过,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有事。” 郁念云了然。 “既然是这样,那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郁念云喃喃苦笑,她不想让阮临心为难,因强笑道,“师傅你也不必担心我,这边的事情我自己能应付的过来。” 阮临心看得出来郁念云有心事,但她的心头而今压的是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的心事都要她去猜,阮临心已经无暇顾及太多。既然小云说了能应付,那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阮临心想。 她是信任郁念云的,信任她的为人,信任她的处事,只是阮临心和郁念云都没有料到,世间的事情往往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尤其是在有心人作祟的情况下…… 郁念云离开离开京城的第二天,阮临心便失踪了,秦家上下被秦春厚叫人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如此看来,这阮姨是跟了她的徒弟走了。”秦春尤道。 秦春厚只摇头不信,“胡说,那郁念云走的时候分明是一个人。” “没错,走的时候是一个人。”秦春尤点头道,“可是之后万一阮姨反悔了呢,毕竟腿长在她身上,谁知道她到底安着什么心思。” 秦春厚死死的握着拳,再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撤回了那些派出去找人的人马。 之后,秦春厚闷在房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总之郁念云回丹阳山的路上,突然就多出好几拨大喊着要“杀掉血魔为民除害”的人马来。 郁念云心下了然,之前自己能逍遥自在,那是秦家的人没有追究,本就是想通过自己引出阮临心来,可是如今,阮临心去了秦家,两人的关系并不见好转,自己还去秦家“闹”?嗯,姑且算是闹吧,闹了那么一出,秦春厚哪里还能容得下自己? 不过郁念云也并不担忧,相比以前,自己现在手里可是有苏家夫妇和镟南在帮着自己。 想到临走时王于兴讲自己再过两天就能练出解药,若真是如此,自己出来走了这么个把月,那苏莹莹的“乌头离”应该也解了个干净,这样一来,这些江湖中人纠集过来,倒也正好给了自己一个洗脱冤屈的机会。所以,郁念云现在做的就是尽量避开这些追不过来的人群,先回丹阳山了解情况再说。 郁念云为人机敏,武功极高,只用稍稍带个帽子,想要避开这些不时出现喊打喊杀的三教九流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日郁念云新买了一些路上要用的干粮,正准备出城,突然看见前方拱桥下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纷纷议论着什么。郁念云本欲不理,突然听得那人群里竟然冒出几声呵斥来,接着一个约莫十岁小姑娘就被拉扯了出来。 小姑娘满脸是泪,怀里死死搂着不知是什么东西,任那大汉怎么拉扯也死攥了不放。 旁边有人指指点点,“看,这不是邢家那小姑娘么,好好的,什么不学,仗着自己在外面学了点功夫,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一旁有人附和,“对对对,他那爹妈也不是什么好人,走镖的,听说这次直接偷了人镖局给衙门护送的玉佛,被镖局里的富子逮了个正着,那两个还拨了刀想灭口,还好其他人听到动静过来的快,那两个反抗得厉害当场就给杀了。” “那玉佛呢?” “玉佛碎了!” 听得这么一说,郁念云倒也不急着走了。她看见这些人议论那女孩爹娘的时候,那女孩眼里浓浓的恨意与不甘,想到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罪名,郁念云忍不住就想出手帮帮那小女孩,说不定也正是“天涯同路人”。不过在那之前,郁念云更想看看她怀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没有真如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小小年纪便偷鸡摸狗。 那小姑娘显然已经被人困住多时,身上穿的单薄,此刻又冷又饿也渐渐没了气力,那些大汉自然看出来那女孩体力不济了,直接吆喝两三个人一起上,生生将那小姑娘抱住,扯出她怀里抱的那东西来。 却是一个布包,那大汉打开看了一下,里面藏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两个压得瘪瘪的馒头,郁念云顿时心生怜悯走了过去。 “就为了两个馒头也值得你们几个大男人这样?羞也不羞?这馒头我给她买了。”郁念云掏出几枚铜钱来丢过去。 那大汉看了一眼郁念云的穿着,忙笑嘻嘻的接过道,“我们这小本生意的,本来就没几个利润,碰到这种偷摸之徒不管教一下,那还不给了那些游手好闲之人的空子?” 郁念云不理她,只是站到那小姑娘面前拿出帕子给她,让她擦擦泪。 小姑娘有些闪躲,只看着郁念云带着些胆怯的道声“漠蝉谢过恩人”,说完竟转身捡起馒头就跑了。郁念云叫也叫不住,不禁摇头想笑。 “我还说再送你几个馒头呢,就这么跑了,那个等着你的人可吃不饱。” 小姑娘立刻站住了脚,颇为疑惑的偏过头来看她。 郁念云掏了钱又买了几个包子馒头,踱步过来勾了勾她的鼻子,“瞧你紧张的那样,这么紧张这几个馒头,自己却又不吃,不是家里还有人等着能是什么。” (好了,这个人物出来了就正式步入收尾阶段了。最后谢谢“忆紫风”童鞋的花花~) ☆、第三十一章 分工 听得郁念云这么一说,邢漠蝉才终于放下了警惕,短暂的思索了一会儿邢漠蝉也放心的带郁念云去了她住的地方。 这是一间破落的小院,里面的东西好像都被人为砸坏了一般,看到屋里邢漠蝉便有些气鼓鼓道,“这都是那些坏人干的!” “坏人?” “那些坏人自己打碎了玉佛又怕不好交代,竟然陷害给爹爹娘亲!他们害死我们的爹娘还不够,还将我们的家砸了!” 郁念云了然的点点头,不过,邢漠蝉刚才说的是――我们? 邢漠蝉也不说别的了,抱了那些包子径直往一间稍微完好些的屋子走去。郁念云跟在后面,看见那屋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八【河蟹】九岁左右的男孩,长的挺胖,只是不知遭遇了什么,这会儿病歪歪的躺在那里,脸上没有多少血色。 郁念云给那孩子把了把脉,本以为会是寒疾一类的,不料这孩子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邢漠蝉因解释道,“这也是那些坏人干的,他们想斩草除根,我回来的时候,从桌椅堆里刨出了他,还好剩了一口气。身上的钱只够请个大夫开了剂方子,那些坏人还想来找我们麻烦,还好我搬出师叔的名号吓走了他们。其实,我当时如果不是去了太华山找师叔,这次肯定也逃不掉。” “那你师叔呢?” “师叔还在太华山,我骗他们的。”邢漠蝉沉默了。 郁念云看不下去,因道,“只可惜我现在自身难保,不然还能带你去找你的师叔。” 邢漠蝉却是摇头,“找不到了,师叔不会要我们的。” “我爹娘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之前镖局里出了乱子,爹娘为了我俩的安全,不愿意帮师叔才来的这会儿,上次我去太华山就是给师叔拿他们的‘绝交书’,谁料这里的人心如此险恶,还没等我回来爹娘就……” 郁念云也跟着沉默了。 后来郁念云又问了邢漠蝉一些,方知床上躺着的那个名为小冷,是邢漠蝉的弟弟,今年九岁,邢漠蝉也不似她看起来那般小,今年她已经十二岁了。 郁念云有心想要帮助他们,但留在这里也不是个法子,于是郁念云问邢漠蝉,“可愿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别怕,我不会害你,你弟弟的情况不大好,我的医术也不高,不过我们那边有个很厉害的大夫,应该可以还你一个生龙活虎得弟弟。” 一听这话,邢漠蝉焉能不接受? 于是,回丹阳山的路上,郁念云一行变成了三人。 不过,多了两个小孩对郁念云来说倒也不算麻烦,相反,还为郁念云省了不少事,郁念云直接和这两孩子扮作母子关系,一路顺利出了不少关卡。 时间来去匆匆,郁念云一路有惊无险得带着两人回到丹阳山,彼此见过,小冷也就拜托给了王于兴。 值得高兴的是,郁念云一回到丹阳山就听的傅秋芳兴高采烈的对自己说,“莹莹身上的毒,已经全部解了!”郁念云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 苏江鄂激动的握拳道,“这次还是多亏了郁姑娘你的帮忙,郁姑娘请放心,我一定将事实和盘托出,还你一个清白!” 至于另一头,眼见着弟弟的情况一天天好起来,邢漠蝉心怀感激,她是个知恩必报的人,干脆直接找了郁念云便要做她的侍女,郁念云不肯。 邢漠蝉忙道,“我的武功也很厉害的!” 她没见过郁念云用武功,哪里知道这“优势”算不得什么,当下说话间还怕郁念云不信,似模似样的比划一通。 郁念云只拍手叫好,依旧婉拒了她,只说自己还是比较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这日子过的飞快,越来越多的江湖人涌着要找“血魔”替天行道,甚至不少人都发现了丹阳山,郁念云自知躲不过。为了不连累山上的人,郁念云带了苏家夫妇离开了丹阳山,都住在郁念云新买的这家客栈里,镟南南宫策自然也在这里。 考虑到虽然苏家夫妇愿意出面给自己作证,但有过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经历,在这种关键时候,郁念云总觉得自己还应该多留点心眼。 郁念云思前想后,终究还是觉得要把两个孩子以及周家夫妇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了镟南和嚷着要为郁念云出一份力的邢漠蝉,镟南主要负责“藏”,照顾的事更多还得麻烦邢漠蝉,郁念云还好再找个会看护小孩的,却被邢漠蝉一口回绝。 郁念云因问她,“你还是个孩子,能应付?” 邢漠蝉斩钉截铁―― “能!我弟就没少让我照顾呢!放心好了。” 郁念云不禁笑道,“既然如此,那苏家的事就都靠你操心了,你自己打的包票,可不许说累!” 邢漠蝉果断点头。 至于周家夫妇么,周家的的病还没痊愈,是以干脆留到朱立那里。 “他们冲的是我不是你,让二老上山只是保险的做法,他们二老都没有武功,免得伤及无辜。”郁念云对南宫策道。“而且,这事儿你也别管了,说到底,你都是个无辜路人,就看看结果就好。” 南宫策颇为感动,“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些。不过念云,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又怎能算路人?一句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南宫策说的果断,郁念云心头暖暖的,当即粲然一笑,靠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静静的搂在一起,窗外月光正好。 “估计还有多久?”南宫策轻声问。 “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吧,算算时间,最近的应该是青城峨眉的人,等到的差不多了,就是我洗脱这些罪名的时候了。”郁念云道。 南宫策“嗯”了一声,少顷的沉默后,南宫策喃喃自语一般的对她说――“念云。” “嗯?” “等这事儿完了,我们便成亲吧。” 又是少顷的沉默,沉默之后,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嗯”,再随后,两人便都笑了…… ☆、第一章 回归原点 郁念云所料不假,青城峨嵋两派的人在第二日下午便已经赶到了丹阳山下,还有些江湖人士有来助威,有初出茅庐一心想着匡扶正义的,有来见证这一场“除魔大会”的,还有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都纷纷赶了过来。 他们要么在山下的客栈里投诉,要么就在林地里安营,等着后面人马的到来。郁念云也不躲藏,见着一波人马便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同他们约定各路人马到齐,会来揭晓这场“阴谋”。 婆娑门的人是第五日早晨才到了,最后一路,姗姗来迟,裴衢坐着一顶小轿,不慌不忙,到了便同各路江湖人士赔礼道,“实在抱歉,来的路上一路阴雨绵绵,裴某这腿……” 众人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 各路人马到齐,各派的掌门,有威望的江湖人士也便都齐聚一堂,只等郁念云那所谓的真相。 郁念云看着裴衢各路逢源的模样都还没说什么,倒是裴衢见着郁念云便“呵呵——”笑道,“小云,还希望你那所谓的真相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最为看重你的,我还真是不愿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 郁念云冷哼一声,“看了你便知道了。” 说话间,郁念云高声道,“出来吧。” 大堂里人群攒动中,一名灰衣灰袍的人走了出来,那袍子极为宽大,遮去了那人大半的面容,灰衣人伸手将袍子解开,露出自己的脸来,周围人一看那人的面容,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裴衢坐在堂前短暂的冷了一瞬,却是笑道,“这不是苏家公子么,怎么,你是觉得以前的指控还不够,还想来亲眼看着她死?” 这个她说的自然就是郁念云。 苏江鄂摇摇头,却是拱手对众人施礼道道,“江鄂之前受制于人,说了违心的话,而今,苏某侥幸逃脱,如何还能再看着奸人作祟残害好人?其实真的血魔和郁姑娘无关,真的血魔,正是那堂上坐着的裴衢!为了将罪状害到郁姑娘的头上,他派人绑架了我的孩子,还对我孩子下毒,是以,苏某才不得不出面说那些违心的话!此言,苏某可以指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众人正是惊疑不定之际,那堂上坐着的裴衢却是“哈哈”大笑开来。 这一阵笑声来的颇为莫名其妙,裴衢身边拥着的人群,都下意识的退开几步。但那裴衢却只见笑,再无任何其他的动作。 崆峒派的人离她最近,新任崆峒派掌门的彭园皱眉因问,“裴掌门,苏家公子可是在指控你,你笑些什么?” 裴衢又笑了好几声,堪堪收了笑声,却是眼泪都笑出来了一般,裴衢一面拭泪一面笑道,“我笑这苏公子讲的笑话太好笑,你们看看,就我这腿,血魔?我就算有那么大的能耐,这腿一颠一颠的,也不可能一夜之间便杀害了苏家满门吧。” 郁念云咬牙道,“那邪门功夫只要其他人一沾便脱不了身,你那腿伤能算什么?” “好!好!”裴衢摆摆手,“小云啊,亏我还想着你兴许真是无辜的,你呢,却始终想把这顶帽子往我这里扣,我算是看错你了。” 说毕却是正色道,“既然你无情也别怪我无义,小云,那邪门功夫至今为止我们知道的就你会用,功夫具体如何还不都是你说了算?苏公子,你说你之前作伪证是因受制于我,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苏公子以前出面都是带着另夫人的,这一次,怎么没看见?别人被某些有人之人控制起来了吧。” 这下矛头倒都对着郁念云了,见着自己各路江湖人士开始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郁念云也不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诚如你所言,苏夫人今天确实在场,只是想着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终归不好才没出来而已。” 说话间,傅秋芳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却是遮了一道面纱,行到苏江鄂旁,傅秋芳将面纱摘下,盈盈一拜道,“小女子在此亦可指天为誓,我家的夫君的话句句属实,之前是我们对不住郁姑娘,这一次,万万不能再让奸人得逞。” 众人又开始对着裴衢指指点点。 裴衢揉揉头道,“那又怎样,就你们两个也不能证明你们没有受制于人,你们的孩子呢?孩子不在身旁,做父母的总要替孩子想些。” “孩子被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半空中突然传来这么一句,紧接着,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接着堂前便出现了一名黑衣女子,此人正是镟南。 镟南拱手对周围人道,“在下镟南,原婆娑门的左护法,因看不惯裴衢的所作所为,离开了婆娑门。” 镟南离开婆娑门的时间不长,人群里亦有很多人都曾在婆娑门山上那一次的“除魔大会”里见过她,故而她的出现,瞬间让不少人都开始有些相信苏江鄂的作证了。 裴衢看见镟南的出现倒是没有任何惊慌,依旧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等那镟南自我介绍完毕,裴衢这才缓缓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说什么揭穿阴谋是假,想害我才是真。镟南,我待你也不薄,如何你只跟在那郁念云身边做了个把月的事,你就要离我而去呢?” “这还不简单,那镟南帮郁念云,就是为了报恩。”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只是这声音,却是结结实实的吓了郁念云一跳! 秦春尤?朝廷的人怎么在这儿? 没错,说话之人正是秦春尤,此刻的秦春尤再无之前在秦家看见的那般斯文样,而是着了一身劲装,抱着一柄宝剑。他从人群里走出,和在场诸位见过,介绍自己时说的却是——“在下,天横殿殿主——秦春尤。” 秦春尤的身边还跟着一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郁念云那天在洛阳酒楼里看到陪在秦家兄弟身边的,吴家独女——吴翎儿。 吴翎儿走出来先冲着郁念云就是一个鬼脸,接着便道,“这镟南为什么要帮着那郁念云,这其间的缘由,我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就是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听。” “你又是谁?”人群里有人发问。 “我?”吴翎儿笑道,“天横殿的人啊!” 众人一时无言,彭园咳了一声道,“那你便先说说吧。” “好嘞!”吴翎儿笑道,“大家一定不知道,这郁念云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前段时间京城里闹得热闹的那林家酒坊大家听过吧,她便是那酒坊的坊主。” 镟南眼皮子一跳,和郁念云对视一眼都暗道不好。 在场许多不知道这情况的人都十分惊讶,惊讶之余却又疑惑道,“那镟南和这有什么关系?” “镟南啊……”吴翎儿故意停下来卖着关子,等了一阵才接着道,“她以前就被酒坊的人救过啊!这种救命之恩,你们说说她能不报么?” 裴衢故作松了口气一般,“原是这样,这倒也说得过去了,只不过,苏家的孩子却在镟南手里,这……” 人群里立刻有人冲苏家夫妇喊道,“苏公子别怕,我们今日就拿下他们,谅他们也不敢把你的孩子怎么样。”连苏家夫妇的辩白也都统统无视。 倒还有人小声问着,“你们天横殿是什么来路,从来没听说过的小门派,这消息可靠?” “可靠,绝对可靠!”吴翎儿忙道,“我们天横殿做的就是消息生意,大家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来找我们天横殿,我们一定知无不言!不信的话,大家可以试试。” 秦春尤则高举出一面牌子道,“大家若是不信,以后有的是查证的机会,不过目前,我们总该先把这魔头处理了再说吧。” 不少人一看那牌子顿时再不怀疑。 人群里也有看不明白的,“那是什么牌子?” 旁边的人立刻一脸鄙夷,“笨啊,那是武林盟的牌子,那武林盟还会有假?” 于是人群里在没有议论着天横殿消息的真假问题,早已有“热心”的江湖人直接上前拉了苏家夫妇就走,苏家夫妇颇为抗拒,那些人忙道,“你们放心,她们不敢把你们的孩子怎么样的,她们的命都捏在我们手里呢。” 镟南郁念云见势不妙,相互交换一个眼色便要离开,却被重重地江湖人拦在里面,难以脱身。 裴衢见着面前的一幕冷冷笑开。 郁念云,我早和你说过的,只要我这腿一日还瘸着,你便一日没有翻身的机会。你呀,终归是太年轻…… ☆、第二章 罪名坐实 不知道为何,自打郁念云离开自己,要独自前去为自己洗脱冤屈的时候,南宫策的眼皮就一直乱跳。周彦昌看在眼里,半响从鼻里挤出一声“哼”,“倒没看出来,你小子,这是喜欢上那姓郁的了吧。” 南宫策皱眉,“她有名字,叫做念云。我也确实喜欢她,我答应过她,等今天的事过了,我会娶她。” “好好好,懒得说你。”周彦昌摆摆手,继续慢慢的掰着花生吃,时而饮上一口小酒。 南宫策却总觉得心里惶惶的,有些坐立难安,周彦昌又道,“一个人瞎捉摸什么,要闲的发慌的话,那就把朱大夫刚才让捣的那药给捣了。” 南宫策看了周彦昌一眼,干脆进屋拿了石臼出来,“要捣的药是哪些?” 周彦昌丢他一个方子,南宫策一看,嘿,莲子,杏仁,海贝……又是炒又是捣又是筛的,南宫策一时无言,“这方子,朱大夫什么时候给你的?” 周彦昌吐掉一口不小心吃进嘴里的花生壳道,“就前几天,你娘最新那副药里要用的。” “最新的药?今早不就熬得最新的那副药?” “对啊!所以你没事赶紧捣出来,你娘等着用呢。” 南宫策大惊,“怪不得娘的病总不见好,你总是这样药都不给娘弄全了就给她吃么?” “对啊。”周彦昌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可没那闲工夫给她弄这些,你自己看看,那多麻烦!” 南宫策怒上心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很想狠狠地骂一句周彦昌,可是为人子的,他如何说得出口?倒是周彦昌一看见南宫策捏了拳头便立刻尖声叫着,“怎么着还要打你老爹了?你有本事别认你这个爹啊!我们又没求你!” 南宫策气急,咬着牙兜了方子石臼闷声进了屋。 朱立听见声音过来望了一眼,虽然只看到后面的情形,但具体如何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朱立拿了几味药。 那周彦昌还在外面骂骂咧咧,“你小子倒是孝顺,你要是孝顺能丢下我们跟那姓郁的东跑西跑?这些事儿本来就该你做的,不然要你干嘛?” 朱立瘪瘪嘴,进屋拍拍正在捡药的南宫策,南宫策一见是他,不禁急道,“我爹他这样乱用药,朱大夫你就没瞧出来?” 这话问的有些急躁,朱立却也不恼,只咳了两声道,“我如何不知道。不过孩子,我想给你提个醒,我觉得,你的父亲好像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这话说得南宫策都是一愣。 朱立瞪着眼睛道,“你以为我想让你爹这样随意糟践我的心血,坏了我的招牌?不瞒你说,我早发现你娘的药用的有些不对,一开始感觉那药就没吃过,后面我监督着好了几天吧,过段时间我一忙没顾着这边你娘的病就又犯了,我便想着不对啊,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所以我就暗自留意起来,结果就让发现,你爹每次给你娘用药的时候,要么是把药偷偷地倒掉,要么就是缺药甚至是胡乱加点药进去的,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你娘好啊。我倒也想告诉你一声,只是你和那郁丫头出了门,一直没有机会,好容易你回来了吧,我这儿又有新的病人脱不开身,今儿才算逮着机会和你说了。” 南宫策还想再说什么,只是眼皮突然猛地跳了两下,心头也是一悸,把朱立都吓了一跳,忙抓过他的手就要把脉。 南宫策按着心口喃喃,“不对,肯定有谁出事了。难道说……是念云在山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目前只有这个可能。 南宫策慌忙将剩下的药材拜托给朱立便急冲冲的进房拿了剑便要下山。 周彦昌都给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问,“你要去哪里?” 南宫策怎会再答他,飞一般的就往山下跑,转瞬间就没了人影。 周彦昌气得跺脚,咬牙道,“臭小子,你跑,你会跑,别怪你老子没拦你,你现在就算是跑下去,也来不及了!” 却说郁念云这一头,她和镟南被人团团围住,这些人里不乏江湖高手,如果不能一击出去,那便再难有逃生的希望。 “可恶。”镟南一面迎敌,一面咬牙背靠着郁念云道,“那些人怎么会知道酒坊对我有恩?好好地,全砸在这事上面了!” 郁念云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出去再说。” “那苏家夫妇怎么办?” “他们……”郁念云咬咬牙,“这么多江湖人在呢,裴衢不敢对他们怎样,我们要是走不了才是真的完了。” “好,那我们一起!”两个人的武功都不是泛泛之辈,对方又是群攻,进攻之余考量也多,两人接下几招后已然发现包围圈的薄弱所在,正要协力攻克,不料一声断喝传来,竟是少林、峨眉、青城、崆峒几派的掌门齐齐杀将出来,换下了之前的包围圈。 峨眉派方定师太厉声道,“我们速战速决。” 这四人可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郁念云镟南二人都心道不好,见势不妙,镟南立刻对身后的郁念云道,“事已至此,快用你的那功夫啊!”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放心,这罪状既是我让你接的,今后要有什么,我们也一起扛!” 郁念云还有些犹疑,镟南立刻道,“别想了,平时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如此墨迹了。” 说话间,那四人已然攻击过来,来不及多想,郁念云下意识的便运起真气,使出那混血归元的魔功来。 呼啦啦众人只觉一阵很强的气流冲击过来,青城派的宋阳使得剑正指着郁念云,被这气流一击瞬间剑锋一偏,整个人却似被吸住了一般,立刻朝郁念云所在那里靠了过去。 霎时间,飞沙走石,在场众人都睁不开眼,待睁开时,大家只看见地上躺着宋阳的尸骨,宋阳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鲜血一般,两个眼睛大张着躺在那里,而场地中央的镟南和郁念云早已没了身影。 “是了,是了!”人群里有人在喊,“那郁念云果真会这魔功!她果真会这魔功!” ☆、第三章 疑窦渐生 郁念云是被镟南急冲冲的带走的,镟南搞不明白,为什么郁念云出手之后竟是整个人都傻掉了一般的愣在了那里,就连现在,明明带出危险之地后,她们最应该做的就是逃跑,可是自己才一放手,郁念云竟然直接软趴趴的瘫倒在地。 “你怎么了?”镟南又急又气,“走啊!” “完了,这下全完了。”郁念云先是摇头,再是苦笑,接着竟然落下泪来,郁念云赶忙将脸埋在手臂里闷声的哭着。 镟南丈二和尚一般,“这哪儿跟哪儿?留在里面才是完了!” 郁念云闷声道,“我把那功夫使出来了,这下罪名坐实,就算以后有机会,又哪有我争辩的可能!” 说到这里,郁念云脑里蓦地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郁念云被这念头惊了一跳。 镟南拉扯着郁念云还要说话,却见郁念云慢慢抬起头来,却是一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眼里有愤恨,有嘲讽,这眼神将镟南看得一愣。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镟南被她看的有些忐忑。 “你其实并没有叛出婆娑门吧。” “什么?!”镟南高声道。 “是了,我早该猜到了。”郁念云冷冷一笑,“我竟然因为你知道酒坊就轻易相信了你。” “郁念云,你疯了么?”镟南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我没疯,我很清醒,也正是这份清醒让我看清了你。” 镟南听不下去了,直接伸手拖人,“不管你,你要疯也回去再疯。” 郁念云却是一把甩开镟南的手喝道,“何必惺惺作态?你要帮我是假,因为你就是想接近我,然后逼我在这次的大会上使出那混血归元大【河蟹】法。说什么酒坊的人对你有恩也是假,这么说只是为了上演今天的这处好戏,让大家都彻彻底底的怀疑起苏江鄂之前的证词。你这主意打的好啊,还和秦春尤联起手了,再借他的口说出你是因为酒坊对你有恩所以帮我的。镟南,枉我之前那么信你!” 一番话说完,郁念云已然身心俱疲,直接转身捂着心口便要走人,再一次被信任之人所背叛,郁念云觉得——心口很疼,很疼…… 镟南愣在那里,好半天才理清了郁念云想表达的意思,“所以,你是在怀疑我接近你就是为了今天?” 镟南有些哭笑不得,赶忙赶上去拉住她道,“我要想害你,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今天,郁念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有什么错?你会那邪门功夫大家不是都知道了么?” “他们都不知道!”郁念云忍不住辩驳,“当然,今天的事后,他们就都知道了。”郁念云喃喃望天。 “不知道?”镟南一愣,“可是婆娑门的人都在说你会魔功的事情,崆峒的前掌门彭立不就是……”说到这里镟南猛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收了嘴点头了然状,“我明白了。” 说话间镟南立刻上前拉了郁念云的手就要走,郁念云还要挣脱,镟南却是死死攥住道,“我劝你赶快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我已经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我们都中计了,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 郁念云也自知此刻不是说话的地儿,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同镟南算是撕破了脸,镟南依旧没有对自己出手,难不成真是自己多心?因也便立刻和镟南逃离此处。 两个人的身影堪堪不见,南宫策便把着剑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只是,他并没有去追郁念云,而是颇为犹疑的看着郁念云们刚才站过的地方。 那地面上有一小块血渍。 “郁姑娘受伤了。”一名白衣书生样的人跳了出来,过去看了眼那血渍道。“莫不是那什么什么大【河蟹】法对身体还有什么影响?” 听得那书生这样讲,南宫策也只闷闷的点点头,那书生听不见答复有些疑惑,“怎么了?不是你要看这丫头的情况么,怎么真的见着了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们,有矛盾?” 南宫策摇摇头,“我只是在想……那个魔功。要不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都没发现我以前有好些地方都忽略了。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点,偏信?” “我说的话?”那人摸出个酒壶来饮了两口,“什么话?你是说我们赶过去看见郁念云那丫头用那个什么什么大【河蟹】法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这么邪门的功夫,天下能有几个人会用?” 南宫策点头。 来人不禁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好想的,难不成你还信不过她了?你看看我,我冯欢跟她不过也就是几坛子酒的交情,哦,对了,还有那次婆娑门帮我洗脱罪名的人情。总之呢,我就对她信得过,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南宫策想想,“我也不是不信,就是突然发觉自己怎么好像从一开始就只站在她的角度在想问题,感觉好像,有点迷失了自己。” 一听南宫策半天纠结的就是这个,冯欢立刻哭笑不得,拍着他的肩膀道,“那就更不用想了,你会从她的角度来看,说来说去不就是你从一开始就喜欢她了么?” “真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也看不透。”冯欢连连摇头。 没错,这人正是一开始帮着南宫策给柳城那客栈想名的醉鬼冯欢,他也是听说了郁念云的事,总觉得不放心,所以想过来看看情况,有搭的上手的也好出出力,结果前一晚上贪杯了些,赶过来时已经晚了,这边已经打了起来,冯欢正想着该怎么救呢,转眼就看见南宫策急急忙忙的提了剑往这里来。 再一回头,场上的情形已然天翻地覆,冯欢干脆拦了南宫策趁着众人大乱之际跟着镟南跑了出来。 只是南宫策一见着郁念云用了那混血归元大【河蟹】法,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一般,是以两人才在镟南们离去后才出来。这会儿南宫策总算想明白,冯欢也终于松了口气,两个人这才继续去找那郁念云二人去。 只是冯欢不曾料到,也正是他的出现,将郁念云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第四章 变数丛生 却说南宫策冯欢二人再去找那郁念云二人,南宫策本想着郁念云应该会回山上同他会合才对,却不料南宫策刚跑回去,便见得朱立一脸焦急的冲了过来,拉着南宫策的手直嚷着,“你爹娘突然失踪了!” 朱立还说,“我去古愚斋找过,都没看见,现在王于兴已经上山找去,你也快想想你爹娘可有什么会去的地方。” 南宫策大骇之余不由问道,“那念云回来没有?” 朱立苦着脸道,“哎哟喂,这会儿都忙着找你爹,哪里留意这个,反正我是没看到,不过那丫头机灵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你还是先找找你爹娘啊,老头儿我这眼皮一条一条的总觉得有事儿!”说着便匆匆的去了。 南宫策只得作罢,因对冯欢道,“你不认得我爹娘,念云的事就拜托你帮忙了,有什么消息尽快通知,我就在山上。” 冯欢点头应允,南宫策便先跑去周彦昌夫妇常住的那间小屋去看,前前后后果然没瞧见半个人影,再出来一看,周彦昌之前吃的那堆花生还在,地上一摊子花生壳也没人收拾,怎么看这离开的都确实有些蹊跷。 南宫策匆匆瞥过,突然,那放花生米的桌角处有一抹嫩绿引起了南宫策的注意。 这桌子是竹子做得,桌角处偶有破损很容易勾住人的衣衫,而这一抹嫩绿……南宫策瞬间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再仔细看这地面,那堆花生壳明显有被人一脚踢过的痕迹,南宫策再慌忙跑进屋里,屋里安放的有一张太师椅,平时周家的癔症发作的时候就会坐在那椅子上,呆呆的望着对面的窗户,看那山上一抹一抹的翠,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是以,南宫策通常会拿了毯子给她盖上。而此刻,那毯子胡乱的丢在地上,椅子也歪歪的靠着墙。这一切都恰恰印证了南宫策那个不好的猜想—— 周彦昌夫妇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捏着那从桌角处取下来的青色布条,南宫策心念急转,自己没有得罪过什么江湖人,那么就只有…… 郁念云而今既然没在丹阳山,那么便只有酒坊这一条路可以去,南宫策决定自己必须先去酒坊瞧瞧。南宫策知道,离这里最近的酒坊分部,只用半日就可以到,南宫策因立刻匆匆在桌上留下张字条交代去处,既省的朱立他们担心,也好让冯欢找来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去向。 南宫策提了剑匆匆下山,一路上他心里有过很多揣测,很多忐忑,但种种念头他都不敢深想,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找到他们,找到郁念云,找到镟南。 镟南是很容易就见着了,不出南宫策所料,就在酒坊,目前正准备安排下一步的计划,见着南宫策,两人都是一脸惊疑――“念云没和你一起?”这是南宫策问得,酒坊的人都急匆匆的收拾着东西,好似搬家一般,而这样的时刻,郁念云竟然半个人影也没有。 “你怎么一个人?”这话是镟南问得,两个人同时出口,言毕两人更是一愣。 “此话怎讲?念云她不是跟你一起的么?”南宫策皱眉。 镟南忙道,“情况有变,苏家夫妇陷在了那里,我和念云拼死逃了出来,现在酒坊的底细他们也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是赶着来酒坊通知大家速速离开,念云却是上了山通知你去了,怎么,你没看见她?” 南宫策摇头,接着猛然想到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一物来给镟南看,“我在山上发现的,你看是不是念云那衣服的材质?” 却是那块从桌角取下来的布条,镟南只一望便大惊失色道,“正是,是山上出了什么事?” “我爹娘不见了。”南宫策深呼吸一口气,把那布条依旧揣进怀里,“这布条是在我爹失踪前那屋发现的,我不清楚这布条究竟是怎么落下的,但现在看来,念云和我爹娘应该在一路。” 两个人霎时神色都有些凝重。镟南想了想道,“看来是裴衢的人所为,只有她,能这么不择手段,也只有她,才知道你父母的存在,知道你和念云的关系。” 镟南因问南宫策可还有其他什么线索,毕竟这里离婆娑门较远,他们抓了人会去哪里,实在不好料定。 镟南不禁叹道,“苏家夫妇这还情况不明,念云又出事,还有你父母,酒坊这里也乱着想弄点消息都不成,这一出一出的……唉!” 南宫策也有些无计可施,为今之际,也只能盼着冯欢能带回一些有用的情报了。好在冯欢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南宫策和镟南出去找人的半路上就碰到了冯欢,冯欢也正准备赶回来给他们带口信,一见着南宫策冯欢便说――“我找到了郁念云那丫头,你,你爹娘的下落我也知道了。” 冯欢一路跑来,为了赶时间,壶里的酒也没了,谁也没了,这会儿口干舌燥的紧,憋着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镟南赶忙递给他水问他下文。 冯欢还不大认识镟南,只记得好像在婆娑门里见过,并不知名姓,见着镟南递水还有些迟疑,还是在南宫策表示信任的眼神下,冯欢才将信将疑的接过水喝了。 喝了水,冯欢咂巴砸巴嘴,总觉得没酒够味儿,不过非常时期嘛,冯欢只得认命,因解释道,“还好那丫头路上留了记号被我发现,我便一路追了过去,也幸好我赶的及时,那丫头路上遇了埋伏,被困在网子里,我救了她还纳闷她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忙着什么,后面才知道,原来那丫头上山想带你们走,正好碰见了你爹娘被人掳走,所以一路追赶。这不,我回来就给你们通信呢,那丫头又跑去救你爹娘了。” 听得冯欢这样说,南宫策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靠郁念云一个人去救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南宫策可不放心,当下便问冯欢郁念云现在又去了哪里。 冯欢一脸诧异道,“郁念云那丫头武功那么好,你去凑什么热闹,别人没怎么救还把你搭进去了。” 南宫策登时不悦道,“冯兄这是那里的话,我的父母,我这为人子的,岂能不管?再说了,念云一个人去应付强敌,我实在放心不下。” ☆、第五章 晕晕乎乎 冯欢自然明白南宫策的想法,知道父母有难,不闻不问是为不孝,朋友,恩姑且全是未婚妻,坐视未婚妻只身赴险而不帮忙,是为无情。 不过冯欢想的更是郁念云那魔功,自打见过郁念云用那魔功,冯欢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那是直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拉近了,便直接吸走他体内的真气以及周身的血液啊! 这次郁念云独自救人,面对的敌人肯定不少,谁知道她会不会再用那功夫?光是想想那场景,冯欢就觉得这实在是太挑战自己想要帮她的那根神经了。不过此刻,镟南南宫策都一心要去帮忙,这二人武功都不错,有了他们的帮忙,情况应该会好很多吧,冯欢也便同意了。因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来给他们看――“喏,这就是那丫头留下的记号,大家顺着记号走就是了。” 这是记号?南宫策想到自己怀里那块布条有点发愣。 于是,当下三人又顺着那记号继续前行。等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就已经是天边拂晓的时分了。 这地方是一处山洞,洞口站了四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把守,洞里黑漆漆一片,更不知道情况几何。 三个人一合计,都觉得这个时间最好,天要拂晓,正是把守人员的惫怠时候,不过这个时节也有不好的地方,便是怕有交班,如此,便是得手了交班的人一来那便做不到悄无声息了。 冯欢看了一眼道,“里面的情况不知如何,我们先各自吃点东西,清点一下身上的东西,等着看里面有什么动静,毕竟郁丫头主意多,万一我们冒冒失失的冲进去打草惊蛇了就不好。” “那若是一直没有动静呢?”南宫策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里面情况不明,郁念云就算有本事到底还是只身一人,涉事远不如裴衢深,不然也不会在裴衢面前频频吃亏。 镟南点头赞同,“裴衢这个人为人阴险,善用诡计,就说这次,我们当着天下人与她对峙,他能都借秦家的力将我们之前所做的功夫一下瓦解,可见此人手腕。而且说起来,我,念云,就连你,冯欢,我们都和她接触颇多,她这人最会玩心机,早把我们几个的个性拿捏的准准的,就等着我们一步步进他的套,按着他的路数走。” 见冯欢还有些不以为意,镟南因正色道,“不瞒你们说,就连我过来帮你们,算起来也被她利用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在婆娑门里我听多了说念云在地牢里用魔功伤人的说法,因而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念云真用这功夫害过人,是以这次逃走无望的时候,我还逼她用了那功夫,却不料这下更是中了裴衢的下怀,念云这下,真的是想洗掉这身罪名也难了……” 冯欢这下才有些收了之前的不经意,“你们在林子里的争执我们也听到了,不过我想不明白,有这样的功夫,郁丫头怎会从未使过?” 南宫策因道,“她不是没有用过,念云同我说过,这功夫虽然邪门,但有个好处就是在关键时刻可以保命。这功夫她在去紫霞山找我师傅时用过,那时她身上有伤,又碰上了难缠的四神兽,差点丧命,就是这功夫救了她。但那也是下意识的,念云知道这功夫邪门,也只有那样紧急的关头才会用。然而血魔的事情一出,她如何还肯再用?是以当初身陷婆娑门的时候,那时候情况那般紧急,她宁死都不用这功夫,就是想向人证明她的清白。” 听到这里,镟南的愧色愈深,“是了,这次也都怪我,要是我多想一想,哪里会将她逼到这个田地?” 还是冯欢听不下去,不耐烦的招手道,“事情都已经这样,多说无益,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再说。你们担心郁丫头有事,那我们就以他们看守的人交班为界,现在呢,我奉劝二位还是先吃点东西养好精神。” 两人都觉得冯欢此言甚是,因掏出干粮来吃了,便都靠在山石子后面闭目养神,准备迎战。 几个人看看闭上眼,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奔过来,三人立刻探头望去,却见两个江湖人匆匆下马,也不知和山洞前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瞬间满眼防备的盯着四周,那两人竟也跟着守在了门口。 三人都是一愣,“还有什么人要来不曾?” 然而那四人却只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竟然直接进山洞去了,三人对望一眼,都觉得应该是山洞里有情况。 既然有情况,无论如何,他们都得进去看一看,毕竟郁念云在里面。 因而三人也便不再等待,立刻从山石子后面翻身而出,径直朝那洞口走去。这洞不大,像是人工挖出来,别的没有,就是岔口挺多,走的多了,很容易迷失方位。 洞里黑漆漆的一片,也没瞧见半个人影,三个人同行走了一段便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冯欢叉着腰直叹气,“这弯弯绕绕的,人还没碰到就得把自己绕晕了,怪不得他们会把人藏这里来。” 镟南因道,“这样绕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们分头找找?” 冯欢忙说“不成。” 冯欢因道,“我这个人最怕走迷宫,你们要是都走了,我一个绕晕在这里面了可不好了。” 镟南扶额,“那我们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刚刚那些人行动那般急,想来也是了不得的大事,若再拖下去,有个什么万一就不好了……” “那我跟着你们其中的一个?”冯欢提议道。说完他又自己否决,“不成不成,待会儿进是进去了,万一遇到什么事儿走散,出来还是麻烦。” 想了想冯欢因道,“好在这里离洞口不远,我进来的时候也做了记号,不如我就在洞口接应你们,你们看如何?” 南宫策镟南皆点头。于是三人分开行动,冯欢也循着之前自己留下的记号慢慢摸索出去。只是冯欢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路痴”属性,弯弯绕绕走了一圈后,冯欢发现自己竟然再也找不到自己留的记号了…… ☆、第六章 误会 见着方向不对,冯欢赶忙往回走去,只是绕来绕去,冯欢反而更加的迷糊了,正在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时候,冯欢突然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循声走过去,绕过一根大石柱子,眼前瞬间豁然开朗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想要走出去的冯欢反而进到这山洞腹地了。 再仔细看时,冯欢更是忍不住为自己的阴差阳错拍案叫绝,那里说话的几人不就是郁念云么! 只是郁念云身边还跟着两位中年男女,想来就是那南宫策的父母了。只是那女的好像神智有点不是很明白的样子,此刻站在那里缩成一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旁边那中年男子急得一头大汗—— “我的祖宗喂,我说你这会儿犯个什么病。” 那男的死死地拉扯那女的想走,反倒让那中年女子愈来愈怕,更加不想走了,拉拉扯扯间,郁念云忙道,“伯父,此刻还是先逃离此地要紧,请诉念云无礼。” 说话间郁念云便是一记手刀打在那妇人的后颈处,那妇人总算消停了下去。 冯欢因立刻跳了出来帮忙,郁念云先是一喜,接着神色大变,“不好,他们追过来了。” 冯欢一听,果然,不少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过来,冯欢因立刻将那妇人扛在背上带着几人又重新重进方才进来的那条道。郁念云跟在最后掩护。 只是,几人跟着冯欢跑了好一程都见不着出口,此刻几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口干舌燥,郁念云因问,“你不是从这里过来的么,如何这路走的感觉反而越走越远了?” “越走越远?”冯欢一愣。 郁念云凝神听了听,“对,是越走越远,你听这水声,怎么感觉离我刚刚救人的那个水牢不远?我记得从外面进来的那条路根本是听不到这声音的。” 冯欢这才讪讪道,“其实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我这个人别的没什么缺点,就是特别路盲……” “什么?”郁念云颇为头疼,“那你刚刚怎么不说,闷着头就跑了?” “这不是情况危急么。”冯欢一脸无辜。 周彦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的“哎哟哎哟”直道,“那现在该怎么出去啊!” 正说话间,三人又听得那周家的此刻也“哎哟”了一声,手也微微动了动,分明是要转醒的样子。果然下一刻,周家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后颈,见着面前几人吓得就是一叫,冯欢下意识的点了她的哑穴,那妇人发现自己叫不出声,瞬间更是惶恐,哆嗦成一团,瑟瑟发抖,可把郁念云给气的—— “你怎么如此冒冒失失的,这下好了,伯母的病怕是更加重了。” “那怎么办。”冯欢也没了主意,“我哪知道你们路上跟了个病人……” 郁念云看了看周彦昌,因把冯欢拉到一旁悄声问情况,冯欢因把镟南和南宫策此刻都在这洞中的事儿说了,郁念云道,“这洞里的兵力都被我引开了,他们也都是聪明人,想来没事,只是我们此刻的情况有些麻烦,你是个路痴,那里还有一个病人,伯父又不懂功夫,要是能同他们遇上还好,遇不上,就凭我们几个想要走出这山洞还真是麻烦。” 冯欢看了看那妇人的情况,那妇人见不得任何人靠近,拉扯的劲道越大,她反抗的力道也就越大,确实麻烦,冯欢苦恼道,“不如,我们再把她打晕了把。” 郁念云瞪他一眼道,“刚才就已经是无奈之计,用过一次,现在在用,伯母又没有武功,哪里经得起折腾。” 偏生你还是个路痴,不然我们早出去了。郁念云想想更是郁闷,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冯欢也是一片好意,郁念云又何必和他计较这些?因道,“好在这次还有你相助,这一次我在前,你断后,希望能够顺利出去。” 冯欢自然点头答应,因又拉过郁念云悄声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时刻,抛弃这二人也是可以的,如果你怕为那些人所要挟,杀了他们也未尝不可。” 冯欢这个人亦正亦邪,一向特立独行惯了,喜欢按自己的喜好做事,凡事只喜欢讲成果,照他看来,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以前他在郁念云面前说的之类的浑话也没少过,不过一笑置之就好,因而郁念云此刻也只狠狠地瞪他一眼,让他别有这样的想法便作罢。冯欢也只好闭了嘴,默默地跟了过去。 却见郁念云掏出一丸药来准备给那周家的服下,只是郁念云刚拿了药准备哄周家的吃下,突然一阵劲风迎来,接着郁念云便觉得手上一空,再看时那药已没了踪影。 定睛看时,南宫策正站在面前看着那药丸若有所思。 郁念云因道,“南宫策你做什么,你娘病又犯了,不给你娘吃药我们怎么出去?” 南宫策看着那药道,“这不是我娘吃的药。” 郁念云一把夺回药道,“我当然知道,这药是让你娘静下来的药,不然按你娘的状况,我们能走几步。” 南宫策忙道,“那这药吃下去对娘肯定会有影响才对,不然你怎么之前不给她服下。” 郁念云张嘴正要回答,猛然一愣,“你听见我和冯欢说的话了?” 南宫策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郁念云捏着药丸道,“不错,这药对你娘确实不好,你娘属于癔症,这药对脑部又有影响,服用下去,或许会让你娘的癔症加重。” “那你还给她服?”南宫策怒道。 “可是此刻还有其他的法子么?还是说,你来背你娘出去?”郁念云气结。 两人正在争论,突然周家的在一旁轻声的问了一句,“五儿?” 几人看去,却见那妇人身子也不哆嗦了,眼睛也有了光,见着南宫策更是大喜道,“五儿我的孩子,是你回来了?” 南宫策一愣,因赶忙走过去扶住周家的道,“是我。” 和南宫策又说了几句,那妇人的情绪竟然一下稳定下来,南宫策因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我们出去再说。”那妇人竟然也就点点头要跟那南宫策走了。 周彦昌冯欢都是一愣,接着齐齐松了一口气喜道,“这个问题可算是解决了。”只有郁念云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她觉得,南宫策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就她之前和冯欢说的那番话。 只是此刻,郁念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拿了剑走到前面探路去。 有了南宫策在,周家的也不闹事,几人走的很顺利,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几人便看见那洞口的微微曙光。 ☆、第七章 决裂 只是在里面兜兜转转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包围圈势必也已经埋伏好了。要想冲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因而到了洞口,几人也不忙露面,只是悄悄探头看那外面的情势,此刻已经是过午时分,山洞里面不知还有没有追兵,镟南也不知身在何处,几人合计了一番,镟南尚且不用担忧,只要能冲出去,这里的围兵自然也会散开,关键就是怎么冲出去了,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两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 郁念云咬咬牙,“不如我先出去,我现在也没那么多顾忌的,大不了拼不下去就用那混血归元大【河蟹】法,我就不信还有谁能拦得住!” 南宫策下意识的拦住,见郁念云疑惑的看着自己,南宫策道,“不到万不得已岂能随便用那魔功,还是我出去吧,我应付得来,冯兄轻功了得,就劳烦你和念云带我父母出去。” 说话间便拿了剑就走,郁念云想拦,南宫策竟冷漠的拂开她的手径直冲了出去。郁念云心里一时酸酸涩涩的,“果然,他还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冯欢拉过周彦昌扛在背上一脸莫名,“南宫兄弟都已经冲出去了,有什么话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莫要辜负了南宫兄弟的努力。” 郁念云只得接过有些不安的周家的,见周家的颇为不安,郁念云因安抚道,“伯母放心,我们都是你五儿的朋友,我们带你出去,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你的五儿了。” 听得此言,周家的才有些安静下来。两个人因立刻冲了出去,外面的地势不宽,因而围来的人马也不多,冯欢见他也应付的过来,因高声道,“我们先走一步,待会儿再见!” 他这一喊不仅是喊给南宫策听得,也是喊给那些人听的,更是给还不知身处何处的镟南听得,万一镟南能够听见,自然也可以早日离开。两人施展轻功背了周家夫妇一下子走了好远,眼看着已经是下山的路,四周也没有追兵,两个人正松了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冲下山去,却不料四处竟然“嗖嗖——”的放出不少冷箭来,两人被迫停下,拉了周彦昌夫妇要走,一路杀了几个赶来的追兵,那周家的瞬间又发起病来。两人没有办法,冯欢因道,“不如先把他们二位藏起来,我们去引开那些追兵。” 郁念云点头同意,因找了一块草木繁盛的低洼地让两人躺下,郁念云怕万一又给了周彦昌之前准备给周家的吃的那药丸,称,“必要时刻把这药服下。” 周彦昌连连点头,郁念云和冯欢因又一左一右分散跑开,引开那些追兵。 没了可以依靠的人,周彦昌和周家的抱作一团,蹲在那低洼里瑟瑟发抖,听得追兵过去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附近再没有其他人声传来,天也渐渐的快入夜了。周彦昌探头望了一会儿外面,又看了看缩成一团的周家的,心下也没了主意,正不知该走该留之际,突然一道人影落到了自己面前,吓得周彦昌顿时一个腿软瘫倒在地,在定睛一看,竟是个熟人! 周彦昌立刻喜上眉梢,“秦大官人!” 那人转过头来,不是秦春尤还是哪个? 周彦昌立刻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道,“秦大官人可要救救小人,我可都按你吩咐的做了,这种生死关头,可不能弃小人不管啊。” 秦春尤笑道,“我来这儿自然是帮你的。不过你的夫人……” “我夫人?” “你夫人的命却是留不得了!”说话间秦春尤袖口一动,周彦昌只觉眼前一花,身边周家的便是一声惨叫,颓然倒地!她的心口插着一把剑,剑身长得有些古怪,尤其剑柄处还有几个小孔,倒像是一把笛子。 不过周彦昌可没这个功夫管这个了,他已经吓得魂不守舍,软软的瘫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却是吓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春尤一步步走进,走进…… 秦春尤在周彦昌面前停下,慢慢的凑到他耳边道,“记住,这一切不是我做的,是你那准媳妇,郁念云……你要敢说错,下一个死的,可就真的是你了……” 周彦昌双目圆张,大张了嘴巴“啊啊”的叫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拼命地点着头。秦春尤对眼前的一幕似乎颇为满意,满足的拍了拍衣襟,便大笑两声,瞬间施展轻功去了。 这边秦春尤刚走,郁念云便赶了回来,见着黑影闪过,郁念云刚忙跑到藏人的低洼处去查看情况,一看周彦昌还躺在那里回不过神来,而周家的竟然被人钉死在那儿,郁念云大惊失色,那插在周家的心口的那把剑,可不正是郁念云多日未见的佩剑——七星笛! 郁念云赶忙朝那黑影追了过去。于是,等南宫策冯欢二人赶来的时候,就只看见已经气绝的周家的,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周彦昌。 看见南宫策过来,周彦昌立刻哆哆嗦嗦的指着郁念云追那黑影的方向道,“是……是郁念云那丫头……是她……是她害死了你娘……快去追她,给你娘报仇!” “什么?!”南宫策和冯欢都愣在那儿。 南宫策再一看,七星笛插在周家的的心口,再一回头,又看见周彦昌那指着郁念云离去方向的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南宫策将周彦昌的手掰开一看,“这是……” “这是郁念云那丫头让我给你娘服的药丸……”周彦昌哆嗦着道,“你还管这些干什么,快去追那丫头,为你娘报仇啊!” 南宫策瞬间大怒,“郁念云!枉我如此待你!” 冯欢见势不妙,立刻拦住南宫策道,“你先静静,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南宫策怒极反笑,“你和他是一路的,你当然要帮她说话,可恨我之前竟然那么相信她。也是,下山来我结识的第一个江湖人就是她,所见的,所听的,几乎都是从她的角度去看的事情,难免被她蒙蔽。” 冯欢难以置信道,“南宫策你疯了么,这时候你最应该相信她才对!” “相信?”南宫策冷笑,“冯欢,我其实应该感谢你才是,谢谢在丹阳山下见我第一面说的那句话点醒了我,不然,我怕我才是真的没醒过来呢。” “你什么意思?”冯欢也来了脾气。“我说什么话了我。哦,对,‘这么邪门的功夫,天下能有几个人会用?’这也能让你多想?” “那可不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只是上次你问我随口搪塞你的,你再好好想想,你见我第一面说的是什么?”南宫策冷笑。 ☆、第八章 赌局 “我……”冯欢心念急转,回想那日的清醒来—— “当时我看见你过来准备帮郁丫头,我当时有些好奇,问你,问你‘你怎么来了?’” “不错,然后我问你我‘我为何不能来’,你没有答我,然后你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以为我没听清,其实我听明白了。” 冯欢瞬间脸色大变。 “莫不是那千机丝蛊还没有解?”冯欢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当时他记得他看见南宫策的脸色变了一变,但也没有在意。 千机丝蛊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这冯欢知道,但他分明记得当初郁念云给南宫策下蛊就是为了在婆娑门里帮他作证,之后事情已了,南宫策竟然一路随行,所以冯欢想不明白,明明在婆娑门他就发现南宫策的蛊毒已解,不再受到牵制,怎么可能还愿为了郁念云这个算不得有什么交情的人赴汤蹈火。 因而当时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不对,他身上的蛊虫早就没了,那他怎么还全心全意给念云办事?都不想想自己么?为什么中毒,为什么没了武功?” 却没想到,这么下意识的喃喃全然被南宫策听了进去。 冯欢自知难以辩白,只是—— “就凭我这么随口嘀咕,你就要将你之前所做的一切统统否决么?南宫策,你别忘了,这些可是你自愿做的,没人逼你。” “是,你们没逼我,是我之前太傻了。”南宫策闭目长叹,“是我之前迷失了自己,你说了那样的话,我醒悟过来,之前的一切我可以不管,但是这一次,她害了我娘,我就不得不管了。” 冯欢气结,“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白说了么,无凭无据,你就这么肯定是念云干的?” “我爹难道不是凭据?我娘心口插着的那把七星笛难道不是凭据?” “就凭这些?”冯欢大怒,“南宫策你别忘了,是谁舍生忘死第一个冲进山洞想要救你娘出来的。” “我当然记得,我也记得,是谁在山洞里说,必要时刻可以舍弃我爹娘性命独子逃生的!”南宫策也是怒目圆睁。 “你!那只是我一时嘴快!”冯欢叫苦不迭。 “好,那这个呢,这个又如何解释?”南宫策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来,冯欢看时,正是一块布。 “这是我从我爹失踪时的桌角处捡到的,你看着布条和你看到郁念云做信号的布料是不是一个?”南宫策问。 “是。” “那你再看看这布条的裂口,这么不规整的裂口,分明是跑的时候不注意,被桌角刮坏的。” “那又怎样?” “怎样?”南宫策冷哼,“我父母被人带走,她早早发现,明知山上还有朱大夫王大夫他们,她确一个也不通知,闷着头自己去追,由着大家没头苍蝇一般乱转。她呢,说好了是救我爹娘,说不好了,还是想着以防万一,正如你说的那样,能救自然可救,不能救的时候直接取了我父母的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她又有神功护体,到时候逃出来情况如何还不是由着她去说?” “南宫策你竟然这样想?!”冯欢难以置信道。 “不然呢?”南宫策看看天色,又回头看看瘫在一旁的周彦昌,因对冯欢道,“和你啰嗦这么一通也好,那我再跟你赌一把。” “赌什么?” “就赌郁念云待会儿回来会说什么。你看我母亲身上的血迹,说明此事已经发生了好一会儿。你们两个不是分头去引开敌人么?你此刻才回来,她必然也没那么快,她回来如果说她是引开敌人还好,那她倒还可能真与此事无关。她如果说是去追杀刺杀我母亲的凶手去了,那这事情,便耐人寻味了。” 冯欢想想道,“好,那便和你等。”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郁念云果然回来了,一见着冯欢南宫策都在,郁念云忙问,“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镟南可有回来。” 只是两人此刻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南宫策因问,“没事,镟南也不曾看见,只是你去了哪里,我们等了你许久还以为你出事了。” 郁念云因道,“我之前赶回来时看见有人刺杀伯父伯母,只是到底晚了一步,伯母已经遇害,那人见我回来,便立刻离开,我追着那人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冯欢南宫策对视一眼,冯欢因忙道,“那那人呢?” “没有追到。原本一路我都紧跟其后,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没想到他跑进了一片林子,人影一闪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那人你可有看清是谁?”冯欢不死心的问道。 郁念云却又是摇头。 “好,很好。”南宫策冷笑三声,“冯兄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这个机会,而是她没有给我不去怀疑她的机会!” 郁念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一头雾水,刚想问怎么回事,南宫策竟然拔了剑就朝自己砍来,郁念云慌忙避过,大惊失色道,“南宫策你做什么!” “取你的命为我娘报仇!”南宫策说话间又是刷刷几剑。 郁念云这下更不明就里了,只是南宫策的剑攻的急,郁念云又不想伤他,连连躲闪拆招,还是冯欢急的在一旁解释道,“这事说来话长,南宫兄弟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怀疑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他,而且南宫伯母的死他也认定是你所为,我如何同他分说都不管用。再加上南宫伯父也一口咬定了是你干的。郁丫头,你同我说实话,这事儿真是你做的?” 冯欢并不知南宫策的父亲姓周,只知是南宫策的父母,自然也便以南宫伯父南宫伯母称呼。 “我没有!”郁念云听言也是气急,当下用劲隔开南宫策挥来的一剑怒道,“南宫策,在你的眼里我成了什么人?我是那种胡乱杀人,残害生灵的人么?” 南宫策此刻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当下也只是哼道,“我只知道铁证如山,七星笛,我父亲便是最好的明证!” “可那七星笛早就陷在婆娑门里,这一路走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这一路走来我不知道的事多了,我现在才发现,我以前太过偏信于你,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我当初与你不过相识短短几月又如何知道。”南宫策道,“你也别废话,拿出你的真功夫来,不然可别怪我南宫策不念往日的情分!” 说话间,南宫策袖口一动,竟然“嗖嗖”的飞出几根飞针来,郁念云从未见他用过这类功夫,一时没了防备饶是她反应再快,脸上还是被一枚飞针给划破了一道口子,肌肤破处,红艳艳的血便渗了出来…… “南宫策,好,你一口咬定是我所为,那我便奉陪!”郁念云咬牙道! ☆、第九章 雪上加霜 “念云!”冯欢站在那儿两头都不好说话,只有干着急。 眼见着两人正式交起手来,打的难舍难分,冯欢转眼看时,却看见周彦昌颤颤巍巍的爬到周家的的面前,将手伸到了插在周家的心口的那把七星笛上,猛然伸手把那七星笛拔了出来。随后那周彦昌竟握了那笛子踉踉跄跄的站起,恨恨的盯着郁念云所在的方向。 冯欢看他神色便知不好,只是还没有等他出手去拦,那周彦昌便扬了剑疯一般大喊着,“我要杀了你!”接着就朝着郁念云冲了过去! 那两人都是功力非凡之人,此刻正打得如火如荼,所到之处,剑气都能掠伤草木,周彦昌这么没有丁点武艺的人冲进去还能有好果子吃? 郁念云听见声音,猛然收手已然是来不及,偏生南宫策此刻剑势已成,正是蓄势喷发之际,收也收不住,眼看着周彦昌性命难保,郁念云硬是拼着自损的危害收了化解那剑法的棉掌,一把挡开了周彦昌,而南宫策无法收回的那一剑,也便正好刺在了郁念云的身上! 周彦昌也趁着郁念云将他护住,顺手便把那七星笛刺进了郁念云的心口!郁念云瞬间吐出一口血来倒地不起。 “念云!”冯欢南宫策齐齐变了脸色。 好在周彦昌被郁念云猛地一扑推倒在地,到底还是被撞得有些头昏眼花起不来身,这才没有继续给郁念云补刀。 冯欢赶过来欲扶郁念云,只听得耳边阵风掠过,再看时,郁念云已经被一名黑衣女子扶起,那人可不正是半日未见的镟南? 镟南之前迷失在那山洞里,好不容易出来,又找不到郁念云们的下落,山上山下跑了好大一通,听到这边有打斗声才赶了过来,谁知道看到的竟是这样的画面? 看着南宫策拿着那把滴血的剑还要走过来,镟南立刻护住郁念云大喝道,“南宫策你要干什么,大敌当前,自己人还搞什么内讧。” 南宫策原本下意识的有些为郁念云担忧,此刻被镟南的话一激,瞬间反应过来今日他和郁念云已然决裂,当下冷声道,“我们可不是一路人。” 回首看到周彦昌倒在一旁,南宫策因一把扶起周彦昌道,“郁念云,看在你刚才救了我父亲的份上,我今天就不杀你,只是今后我们各走各的,杀母之仇等你伤好了我再找你来报。” 说完竟径直携了周彦昌走了。可把镟南气得不轻。 好在南宫策的那一剑只是刺在了胳膊上,周彦昌那一下也未刺中心脉,两人因立刻给郁念云止了血,又给她包扎了伤口。两人扶了郁念云到山下找了户人家,装作过路人投宿歇下,冯欢这才将今天发生的一切慢慢的讲给她听。 镟南不禁大怒,“这南宫策是吃错药了么,当初说信的人是他,如今翻起脸来也不留一点余地,他到底要怎样?” 郁念云伤口还疼着,这会儿并没睡着,听得镟南蓦然拔高的声线,忍不住道,“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不是么?” 郁念云失血过多,这会儿整个人都很虚弱,一张脸白的不像话,镟南直恨自己方才失态,惊醒了她。 见着郁念云还想起身,镟南因赶忙快步走到床前拦着想要起身的她道,“有什么事唤我便是,你起来作甚。” 郁念云只道,“你们也别怪南宫策,他从下山来就一直跟着我,许多东西都没看明白,现在猛然醒悟他在我身上倾注了太多,迷失了自己,心里自然不好过。” “那他也不必这般甩脸,现在是什么关头,他要真的在乎你,就不应该在这里雪上加霜。”冯欢愤愤不平。 “应该,还是和他的母亲有关吧。伯父一口咬定是我所为,他为人子又岂能不顾他父亲的感受?”郁念云微微咳嗽了两声道。 镟南见状,又喂她喝了点水照顾她躺下,因道,“如此便快歇着吧,现在江湖中人愈发不肯放过你,明儿一早还要上路,再不歇着如何吃得消。” 郁念云这才歇了,镟南也和冯欢出了屋,两人商议着,酒坊的事情到底还是要个人回去照应一下,郁念云这样肯定吃不消,冯欢便主动请缨揽了这事儿,当晚便急急忙忙的出发了。 只是第二日一早,镟南带了郁念云堪堪离了那农家不远,便听得耳边疾风掠过,接着冯欢便出现在两人面前,急的拉了镟南道,“酒坊已经被人给控制住了,说是一个叫司空赫的人干的,现在正联合了婆娑门,青城,崆峒等门派的人四处搜寻你们的下落,好在这里比较偏僻,我们快捡小路走吧!” 郁念云镟南二人皆是一惊,尤其是郁念云,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如何可能,酒坊一直是武伯照看着,哪有司空赫控制的道理。” 冯欢急道,“其间具体缘由我也不知,不过听说那司空赫用了些手段,害死了不少人。” “什么,那武伯他……”听到这里,郁念云瞬间气急攻心,咳出一口血来,“司空赫!为什么关键时候总会有你在背后捅我一刀!” 刚恨恨的说了这句,郁念云便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镟南大骇,忙问冯欢道,“酒坊里的人都是跟了武伯几十年的,司空赫一个外人如何能控制得住?你可还探听到什么情况?” 冯欢因道,“据说秦家的人也插手了,酒坊里虽然有不少人不服,但他们毕竟大多都是些有家室的人,便是有什么怨言,在司空赫他们连杀了几人之后也不敢说话了。” “那苏家的两个孩子和邢漠蝉可有什么消息?” 冯欢一愣,却是根本不知苏家的孩子和那邢漠蝉是何许人也。 不过此刻,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两人当下也别无他计,只好先带了晕厥过去的郁念云先离开此处。 只是天下虽大,秦家的势力范围也大,再加上有江湖各路人士的齐齐出动,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躲下去。好在这一路还有冯欢随行,冯欢的轻功极好,每次出行都由他先去打探好情况再去。 这一日冯欢又打探好消息回来,喝下一口热茶便迫不及待的同二人说了这日探听到的各路情报,什么秦家的人已经发动武林盟的人出来追查郁念云的下落,司空赫也带了酒坊的人入了天横殿,末了却突然眨眨眼神神叨叨的凑近了对二人小声乐呵呵道,“你们猜我碰见了谁?说出来你们一定想不到。” “谁?”两人面面相觑。 ☆、第十章 灭魔门 “武伯。”冯欢乐道。 “武伯没事!”镟南郁念云立刻喜上眉梢,两人忙问冯欢有关武伯的下落,冯欢有些招架不住,忙道—— “你们别急,武伯现在好着呢,我听他说,司空赫和秦家的人联手拿下酒坊的时候,秦春厚念了旧情,没有伤他,只是将他赶出酒坊,之后武伯便一直找你,顺便联络了不少酒坊以前的老部下。这次被司空赫的人逮着了,想对他不利,还好我正好路过救下了武伯。本来我是要带他回来见你们的,可是武伯不知想些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回来,顺便让我告诉你们收拾包裹,待会儿在山下那颗大榕树下碰面。” 郁念云因道,“武伯自然有他的道理,那我们即可便收拾东西去那颗大榕树下吧。” 几个人本来就是逃难,随性东西都很简单,几下便收捡妥当,三个人赶到约定的地点,武伯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郁念云喜不自胜,武伯却只是拦下她想说的话看了看左右,确保没人跟着,这才对三人道,“我们知道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你们且随我来。” “我们?”这个称呼让郁念云有些意料之外,不过几人跟着武伯到了目的地也便知道这个“我们”是怎么回事了。 武伯带的这块地方地处深山之中,交通不便,山里又山石众多,行走时极为不便,更为奇特的是,这春暖花开的时节,空荡荡的山谷竟然连只鸟叫也听不到。 武伯一面走一面因介绍道,“这是以前我一位老友无意中发现的地方,这山里毒瘴重生,寻常人很难进来,是以也听不得什么鸟叫。你们也不必担心,我那老友倒也发现了应对之法。” 说话间武伯摸摸系在身上的一个口袋,“这个口袋里装的东西可能避开这些瘴毒,你们只管跟着我走便是,到了地方,那里的草木都有避毒的效果,到时候你们想要出来,记得随身带上一些便是。” 三人了然的点点头,跟着武伯也不知绕了几个弯,眼前瞬间豁然开朗起来。 草木掩映之中,山体处浑然天成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穴,再加之有人在洞穴口稍作修饰,倒还真是一个很好的栖息之所。 外面有几个人正在搬运着一些柴火。 郁念云一看,竟然还有不少熟人——原来酒坊的大刘等人,新开客栈里的伙计们,竟然还有几个是镟南熟识的婆娑门人!他们一见到郁念云镟南等人,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涌了出来,乌压压的一片,竟有四五十人! 见着婆娑门熟识的人,镟南都是一惊,“你们如何也在这里?” 那两个婆娑门人是一对姐妹,大姐名唤史瑶,小妹名唤史瑄,两人就在镟南手下办事,此刻见着镟南也是一喜。 史瑄因解释道,“自从你走后,裴……裴衢便成日里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不忠,杀了不少婆娑门的旧人,闹得婆娑门里人心惶惶,我们姐妹本就相信你和郁掌门,哦,不对,是前任掌门,也不对,哎,总之我们相信你们俩,便逃了出来,现在婆娑门也将我们姐妹列入了追杀的对象,我们姐妹无处可去,正好碰见了武伯便过来了。” 镟南不禁慨叹,“想不到裴衢而今竟会变成这个模样。” 史瑶便道,“是啊,枉她口口声声还喊着什么除魔卫道,殊不知她现在的样子更像魔鬼。而且现在还和朝廷的人搅在一起,弄得乌烟瘴气的,我想,武林中此刻也不乏和我们一般反对她的人存在,我们不如联合起来,搜集裴衢才是血魔的证据,既为郁姑娘平反冤屈,也替江湖武林匡扶正义!” 这话一出,竟然得到了在场不少人的支持,大喊着要给郁念云平反冤屈,为武林匡扶正义起来。郁念云眼眶一热,“你们都愿意信我?” “自然是信的!”武伯捏着胡子道,“这些人都是武伯我带进来的,他们几乎都受过婆娑门和朝廷的人所害,见过婆娑门和朝廷走狗的那些丑恶嘴脸,对这些如何会看不明白。” “只是,正如裴衢自己所得那样,只要她的腿一日还瘸着,大家便不会信她是血魔的事实。”郁念云担忧道。 史瑶道,“是就是是,瘸腿又如何,她便是有再多算计,也终有破绽可循,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还找不出来?” 郁念云不禁笑开。 史瑄却又道,“不如我们便立一个灭魔门吧,专门整治这些邪魔外道,也好好好的替天行道,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邪不胜正!” 郁念云正想说话,武伯又道,“你这话倒提醒了我,门派立不立无所谓,只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总该有个人出来领导大家才是,这也是我将大家都带到这里的原因。一来避开外面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二来人多好办事,也会尽早想出解决的法子不是?” 众人纷纷称“是这个道理”。 大刘立刻高声道,“既然是这样,那也不必想了,大家便是最好的人选,这里大部分的人都是酒坊里的,我们都相信大姐,愿意跟着大姐办事。” 此话一出,客栈里的几个也跟着叫嚷起来,史家姐妹更是唯镟南马首是瞻,一时间,大家纷纷都表示愿意支持郁念云了。 镟南也对郁念云道,“如此,那便立一个灭魔门吧,你来做门主,我们都愿意追随。以后行起事来也方便。” 郁念云见势难以推辞,便也认了这门主之位,当下清点了门中诸人,冯欢素来闲云野鹤惯了,这次出面也只是前来帮好友的忙,因而并不在灭魔门中。而除开冯欢,门中此刻共计五十三人,人不多,会武功的除开郁念云镟南,也就那么十七八个,史家姐妹主动请缨在这山里教门中诸人学些防身的本领,镟南则道,“既然婆娑门里此刻方寸大论,想必门中还有不少如史家姐妹一般的人,不如我便暗中回一遭,说不定还能带好些人出来。” 郁念云允了,当下郁念云又让武伯做了门里的大管事,另提拔了两名有灵性会武功的人跟了武伯办事,一个名唤向珞的,跟着学些管理的手段,另一个名唤庄吕侃,跟着学些账目上的本事。 ☆、第十一章 起事 所谓人多力量大,再加上林家酒坊之前也攒下了不少积蓄,灭魔门成立的消息很快便在江湖上引起了轰动,裴衢更是恨得牙痒痒——那镟南三天两头的就要从婆娑门“拐”几个人走,门里各种职位空缺,乱的不行。 偏生这些灭魔门的人还都机灵得紧,虽然人少,但胜在团结,不少江湖人想探得灭魔门的所在,最后都无功而返,让不少武林人士都颇为“头疼”。 不过郁念云也有自己头疼的事儿,苏家夫妇自从丹阳山下一别,此后便陷在了婆娑门里,镟南打听回来的消息也只是苏家夫妇被裴衢带走,至于他们二人被带去了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竟是半点消息也不知道。 而更让郁念云苦恼的是,林家酒坊的乱子一出,邢漠蝉和苏家那两个孩子的下落也全然不明,郁念云总怕会出什么事,因而灭魔门稍一安定,郁念云便奔赴婆娑门,想去探听苏家夫妇的情况。 不同于以往,这次郁念云身边没了南宫策的陪伴,镟南也回了门中安置新收的门徒。郁念云孤零零一个,能让她感觉有所依靠的,便只有那把七星笛。 只是,看着那把七星笛,郁念云总觉得很讽刺,这把笛子陪着自己,见证过不少风风雨雨,当年笛子落在婆娑门的时候,郁念云总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将它取回来,现在笛子倒是回来了,不过它却是沾染着熟悉人的血液回来的,甚至,它能回到自己的手里,还是因为它被人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郁念云望了望天色,已是盛夏,皓月当空,将整片大地照的颇显亮堂,知了声声聒噪个没完,屋檐上坐得久了,虽有风不时的吹过,却也未曾觉得半分凉意。 郁念云已经在这屋檐上等了许久了,她在等人,等一个,以前一直和她不是很对路子的人——婆娑门北门尊者,顾溢。 婆娑门里,能有实力和裴衢一争高低的也就是之前的东南西北四大尊者,只是这四大尊者…… 南门尊者裴琳已死,剩下的南门中人差不多都直接受了裴衢的管制。东门尊者性格懦弱,是以上一次选下任门主的时候,他连提名的资格也没有;西门之前是郁念云的门下,现在灭魔门一出,镟南早就过来找了继任西门尊者的碧琳去了灭魔门。 是以婆娑门有自己独立力量,又有野心想要摆脱裴衢控制自立门户的,便只有顾溢了。 郁念云找过来时就能明显感受到婆娑门而今的不济,偌大一个门派,巡夜的人竟然都寥寥无几。且都这么晚了,裴衢还和召了几大长老以及各派尊者议事,也不知都在商议些什么。 郁念云百无聊赖的又在屋顶上枯坐了好一会儿,眼见着月亮都上了中天了,顾溢才终于呵欠连连的走了回来。 郁念云找顾溢的目的很简单,顾溢想要掌控灭魔门,郁念云想要裴衢伏罪,既然有共同的利益可图那便可成为合作伙伴。顾溢也是个明白人,再加上婆娑门而今的局势,要弄垮裴衢并不难,只是裴衢现在做事愈发狠戾,顾溢就算想放手一搏,也不得不考虑裴衢的“魔功”。 毕竟,虽外面的人都只知郁念云会那功夫,可如顾溢这些局内人,在见过了裴衢而今的手腕后,还焉能看不透? 因而郁念云和顾溢此次会面的结果可想而知,郁念云答应帮他坐上婆娑门门主之位,而顾溢,则要想办法帮郁念云找到被裴衢带走的苏家夫妇。 只要苏家夫妇能找到,有了这么多人的帮助,郁念云总有办法拿下那裴衢。 顾溢这个人虽然心眼小,为人喜欢多留几个心眼儿,但做起事来却半点也不含糊,不过三五日的光景,那苏家夫妇的下落还真让他给探听到了。 “还记得当初关押你的那石牢不?那一块在后山,牢也是空置着,很少有人前去,不过最近,红灯婆婆却老守在那石牢附近。你也知道,红灯婆婆是裴衢的心腹,要不是裴衢尤为看重的事,何须让她出面?因而我便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果然,苏家那两个就在那石牢里。”顾溢道。 “不过——” 顾溢看了看左右,又才悄声道,“那红灯婆婆精明的紧,这次我们打听到消息的时候,那红灯婆婆好像也知道了有人在查苏家夫妇的下落,此刻已经起了戒心,只怕就这两日便要将那二人转走。” 郁念云因道,“那便就这两日,我便将他们救走。” “不可。”顾溢却道,“红灯婆婆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素最擅长给人下绊子,她既然已经警觉,就难保其间不会有诈。此刻行动,风险太大,且很容易打草惊蛇,依我看,他们只是关押了这夫妇二人,并没有其他动作,倒不如留着他们手里安全。” 郁念云因道,“裴衢这人善毒善蛊,她留着他们的命,难保不是打算利用他们再干什么坏事。” 顾溢却是一笑,“这你便不用担心了,裴衢这个人我早便想对付她,手里自然也少不了克制它的东西,要不是你们练的那魔功太过邪门,我何须等到现在?你只用记着答应我的,帮我处理掉那裴衢便是,关键时候,我自会帮你。” 听得此言,郁念云便知道顾溢这是信不过自己了,不过有了顾溢的保证,郁念云也便不和他多做纠缠。 “还希望顾大尊者记得今日的话,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到时候我可想帮也帮不了你了。”郁念云提醒道。只是郁念云的提醒好像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这一日,郁念云堪堪回到灭魔门便收到顾溢的书信,说是婆娑门有变让她速去,郁念云急急敢去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婆娑门生变,分明是顾溢自己按捺不住,领了人马直接攻占婆娑门了! 郁念云惊怒交加,大喝道,“顾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当初可是说好了一切准备妥当再行事!” 顾溢只嘿嘿一笑,“我自然记得,我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郁门主你的帮助了!” “你!”郁念云气的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两个人的合作,她万万也没有想到顾溢竟然只顾个人利益便贸然起事,“如此毁约,你还指望我来帮你?”郁念云咬牙。 顾溢却是不慌不忙的道,“你自然是要帮的,因为你要找的那苏家夫妇,此刻,可在我的手上。” ☆、第十二章 你死我活 见郁念云脸色顿变,顾溢又立刻添油加醋道,“郁门主,我这可都是为了帮你,原本我也不想这么快便有所动作的,只是不巧,红灯婆婆竟然想对苏家夫妇下手,我既然答应了你要救出他们怎么能让他们出事,不假思索的就出手了。这开弓没有回头箭,郁门主,这可也就怪不得我了。” 郁念云怒火中烧,心里暗骂自己,狗屁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利用出卖还不够让自己长个记性么! 只是郁念云现在已经没了多余的选择,顾溢时间把握得很好,一路快攻下去让裴衢防不胜防,其手下的人马很快便被控制住,现在只待和郁念云冲进裴衢所在的正堂,将她一举拿下。 裴衢大势已去,见势不对她倒也不慌忙,淡定自若的坐在堂前喝着茶,见着顾溢郁念云两个各自拿了兵器进来,裴衢连看都不看一眼。 顾溢郁念云对视一眼,因道,“裴衢,你手下的人马已经被我们尽数拿下,若是乖乖让出门主之位,我或许可以饶你一死。” “或许?”裴衢轻叩茶盏,不紧不慢的道,“那你的意思不还是想取我的性命么?再说了,而今我大势已去,你想要门主之位还不是囊中探物一般,何必说这些场面话?” 顾溢道,“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我只要掌门令牌,没了令牌,这婆娑门终究一盘散沙。” 裴衢冷哼,“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那令牌了!” 说话间,裴衢就已然出手,直取顾溢的面门,故意匆忙避过接下裴衢几招,顿觉吃力,暗叹裴衢功力深厚,转眼又见着郁念云竟然拿着那七星笛立在一旁作壁上观一般,顾溢不由大喊道,“郁门主,说好的帮我,你可不能言而无信,这可不是我顾溢一个人的事!” 郁念云便知顾溢有些吃不消了,立刻挥剑相帮,两人同时攻上,裴衢这才有些吃紧,只是郁念云和顾溢的剑术本就相互克制,即便此刻两人合作起来,出招收招也都配合的并不算好,这便给了裴衢一些喘息的机会,几招下来,裴衢也渐渐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故意利用两人剑法相克之处给自己换的更多机会。 那边郁念云捏一个粘字诀,裴衢便立刻出手逼顾溢来一招“冲”。这边顾溢堪堪稳住了下盘,裴衢便立刻引那郁念云的剑招直指下三路。郁念云和顾溢都暗自叫苦。 不过就算这样那也并非长久之计,再过了几十招之后,郁念云顾溢二人将彼此的路数看得差不多,剑法也渐渐协调起来,裴衢很快便露出败势。 这边两人协力刺杀下,郁念云因用内力传音提醒顾溢道,“她已经招架不住了,下一步恐怕便要使用那混血归元大【河蟹】法,后面你尽管退后一些,让我来应付,免得被她吸住。” 顾溢正点了头想要抽身,谁知裴衢已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气凝丹田,但听得一声长啸之后,顾溢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拉着自己瞬间朝裴衢靠去,郁念云慌忙拉住,也便立刻调动起体内的内力来和裴衢抗衡。 双方僵持不下,只苦了顾溢夹在中间,受两股气流胁迫好生难受。郁念云心念急转,此刻想要救出顾溢,要的便是打断裴衢那边的气流,只是裴衢的内力…… 郁念云不由颦眉,这裴衢的内力堪堪用了一瞬和自己抗衡,到了现在竟然有衰颓的情势,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出现在裴衢的身上才对,她的势微对她可没有半点好处啊。 郁念云正自纳罕,突然听得顾溢发出一声惨叫,郁念云慌忙出手竟然一伸手就拽过了顾溢,顾溢却是捂了之前被裴衢牵制住的那只手臂连连叫苦,郁念云下意识的拉过他的手来,刚一挨上,郁念云就知不好! “有毒!”郁念云仓皇躲开,但是既然沾手一切就已经晚了,郁念云眼看着一根银线迅速的从手上窜过,瞬间整个人的四肢百骸一片寒冷彻骨! “哈哈哈哈,饶是你们机关算尽,也比不过我裴衢的手腕。”裴衢大笑道,“毒啊蛊啊就是这点好处,想用的时候,随时都能用上,只要有沾手的份儿,就没你们脱身的机会!” 顾溢暗骂一声“卑鄙”,接着便不可抑制的倒在地上,连连惨叫。 外面围着的顾溢的几个心腹听得声音不对,立刻冲了进来,一见这场景,立刻拔剑向裴衢刺去,只是他们哪里会是裴衢的对手? 没有了郁念云和顾溢的“碍手碍脚”,裴衢几招之间便将那些冲进来的人解决干净。 不过这倒也给了郁念云一个机会,如今这局面对自己已是大大的不利,倒不如趁着裴衢应那几个人的招数之际,拼力一试,说不定还有生机,郁念云咬牙,思量之间,郁念云立刻出手,只是一出手,郁念云便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内力也耗损大半,一招下去,虽然裴衢未曾防备躲闪不及,但那一剑终究是太过绵软,只是在裴衢的肩头划了一个不长的口子…… 裴衢一掌挥开郁念云道,“郁念云,你要是觉得你的命太长就尽管出手吧,你中的这毒可是天下巨寒的十阴毒,中毒者若只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便相安无事,若是乱跑乱动或是如你一般强撑着出招的,不出三日必定七窍流血而亡!” “那你是要我坐以待毙?”郁念云冷笑道,“只可惜,我郁念云最恨的就是坐以待毙,接招!” 此话说完,郁念云竟瞬间拨动内力用起那混血归元大【河蟹】法来,裴衢只当她内力受限无法继续,何曾防备到她还能用出这魔功! 裴衢瞬间被郁念云牢牢地吸附住,眼见着自己就要落入郁念云的手里,裴衢不禁大喊,“郁念云,你是要和我同归于尽么,我死了你是能解气,可你呢,你别忘了你身上的骂名还未曾消去。” 郁念云岂会中计,此刻她已是决意拼得一死了,裴衢慌忙运功阻挡,她只郁念云也只有一口硬气强撑,只要自己拖延几秒钟的时间,自己便能挣脱出去,因而立刻调动了内力和郁念云抗衡,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裴衢只顾着挣脱出眼前的安危局,却不料背后竟生生着人刺了一刀! 那一剑正中心口,裴衢瞬间喷出一口血来,她难以置信的回头想要看清是何人所为,视线模糊处,裴衢只看见一柄滴血的长剑—— “燕雀……你……” ☆、第十三章 危机 视线模糊处,裴衢只看见一柄滴血的长剑—— “燕雀……你……” 没错,在背后下黑手的人正是那燕雀剑的主人,之前已经倒地不起的顾溢。 顾溢“哈哈”大笑道,“裴衢啊裴衢,你终究是棋差一着,我顾溢知道你善毒善蛊,又岂会不做些准备就过来。老实告诉你吧,我手里得了一味奇药,服下它便可百毒不侵,前面那些都是装的,你还当我真中了你的毒?” 说话间顾溢又是一阵大笑。 血液极速的流失让裴衢已无力支撑下去,她想笑,但已经没了气力,想说些什么,终究也只是无奈的张了嘴,终究随着最后一口气的完结,死在当地。 裴衢身死,顾溢立刻搜她的身,只是那掌门令牌却不在她的身上,顾溢又立刻传人进来去各处搜寻,一切安排好了,故意这才想起倒在地上全身冰冷的郁念云。 见郁念云脸色惨白,浑身都透着寒气,顾溢不禁呵呵直笑,“郁门主,你说我是救你不救呢?毕竟我们合作时说的只是让我帮你对付裴衢,可没说让我给你解毒啊。” 郁念云此刻自顾不暇,哪里还听得进去顾溢说了些什么。顾溢见得不到回应,索性点了郁念云的穴道,也不知拿了颗什么药丸就给郁念云服下了。 不过过了会儿,郁念云的气色竟然渐渐地好了,顾溢这才给郁念云给了穴道。 顾溢因道,“好歹合作一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只是那十阴毒什么的,我听也没听过,这药只能暂时压制你的毒性,我知道你和丹阳山那几位有些交情,我这便派人给你安排马匹送你去丹阳山,或许还有得救。” 郁念云深深的看了顾溢一眼道,“顾大尊者,哦,不,顾门主的好意,郁念云记下了,只是我那两个朋友?” “苏家夫妇?”顾溢苦恼道,“实不相瞒,我手下的人刚救出苏家夫妇,然那两人好似信不过我一般,转眼就逃了,是以我才这么急找了你过来。不过他们既然是你的朋友,之后定然回去找你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郁念云不由皱眉。顾溢忙道,“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印象不怎么好,可我这人最注重的就是承诺,答应好了便不会随便失信于人,你要不信,我可以指天为誓。” 郁念云忙道,“顾门主肯为念云备马赠药,念云自然相信顾门主的为人。” 两人都不禁笑开。 郁念云因又一路驱马赶往丹阳山,一面捎信给镟南让她过来接应,只是这婆娑门离丹阳山隔了千里路程,再加上途中又不时有认出郁念云的江湖人士过来缠斗,行至一半的路程,郁念云便已经有些不支,之前服下的压制毒性的药也好似渐渐失去了效果一般,郁念云只觉得整个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这一日,郁念云蒙头蒙脸的进了间客栈刚要歇息,便听得外面突然传出一阵洞箫声,那箫声中竟似有千军万马奔过一般,杀气腾腾。郁念云立刻警觉。 那洞箫声只吹了一小段,箫声停处,郁念云便听得有人朗声道,“雁荡山邱宇特来请假,此处不是过招的地儿,还请屋里的高人出来一叙。” 郁念云一听此言便知又是有追杀的人赶来了,那雁荡山邱家和青城派的人素有渊源,这次察觉自己的下落如何肯罢手,果然,见得客栈里许久没认出来,邱宇不耐烦道,“郁门主,我知你在这里,身为一派之主,何必躲躲藏藏畏首畏尾?” 郁念云眉头深锁,此刻体内的寒气已经越发的控制不住,那邱宇也算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有青城派的关系在,邱宇也不会擅自放过自己,这一出去,当真是九死一生在劫难逃。 郁念云别无他法,只求这寒气不要发作的太厉害,因拿了那七星笛出门迎战。 邱宇见着郁念云出来,当下一收洞箫,做出一个请字,两人另到了一处开阔的树林里对战。体内的寒气愈发的压制不住,此刻只能速战速决,郁念云也不多废话,直接扬剑在手便向那邱宇打去,邱宇接下几招后心里不由纳罕—— “素问郁门主武功高强,实力非凡,怎么今日的剑招如此绵软?” 郁念云也不答他,只管继续出招,额头上也渗出一些汗珠来,邱宇见状心下了然,瞬间大喜,竟也不急着应招,只管和郁念云缠斗起来,见得郁念云的招数日渐绵软,邱宇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嘴上也不禁取笑道,“堂堂门主,不过如此。” 郁念云心下恨的牙痒痒,只是她体内的寒气此刻也渐渐遍布全身,郁念云如今出招都有些吃力,喉里更是一股腥甜。 郁念云暗道不妙,邱宇却还在那里不疾不徐的见招拆招,见着郁念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来,邱宇这才一指洞箫道,“郁门主,你的招我看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你看我的招了。” 说话间邱宇出手竟是连连快攻,郁念云寒毒发作已然自顾不暇,此刻如何招架不住,连连败退之下,身上也着了不少招,那邱宇出手间长箫一指便封住郁念云一处穴道,几招之后,郁念云已然被点住。邱宇不禁呵呵笑道,“郁念云,江湖上可都悬着赏的买你的人头,今日你可要栽在我的手里了,你说我是杀了你好还是将你生擒的好呢?” 郁念云咬牙不说话,彻骨的寒气也让她说不出话来。邱宇见她脸色不对,因伸手把了郁念云的脉,不由叹道,“怪不得你的功力如此不济原是中毒,也好,这毒不出三日就能取你的性命,我擒你活口也没意思,索性今天我就做回好人,直接取了你的命,如此,你也不必受着活罪。” 语毕,邱宇伸手便是一掌打在郁念云的后颈处,两眼一黑时,郁念云听的拔剑的声音。 这样解脱,或许也不错。 郁念云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十四章 死而复生 冷,彻骨的寒冷铺天盖地的席卷着自己,郁念云的意识已经一团模糊,迷迷糊糊间,郁念云也不知身处何处,只觉得好像自己被什么东西驮着一般,一颠一颠的,浑身难受的紧。 意识模糊间,郁念云好像看到一团人影走近,接着便是暖暖的一团,也不知是抱着了什么。 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说完,郁念云也听不真切,此刻她只记住了那暖暖的一团,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朝那暖气的来源靠去,然而这些都不够。 郁念云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快冻僵了,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团热气中,暖暖的热气将自己包围住,再然后……郁念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闹得正欢,郁念云睁开眼睛时,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隔了许久,郁念云才渐渐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 邱宇……雁荡山……十阴毒…… 自己,自己不是应该死了么? 郁念云有些晃神,突然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阵拔剑声,“噔……”的一声响过,那声音,显然是有人出招了,而邱宇的武器明明是把洞箫! 也就是说,自己被人救了? 郁念云被心里那个想法小小的惊了一下,正自出神,突然听见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门外那人敲了好几声,听得郁念云问了是谁之后,那人才忙道,“客官你可算醒了,可需要些什么,小的这就给你安排。” 客官?自己这是在客栈? 郁念云答了声“暂时不用”刚想再问问那小二自己是被谁送来的,那人身在何处呢,却不料这一动郁念云瞬间呆住。 不对,我的衣服! 郁念云瞬间大骇,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完全换掉!自己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郁念云立刻高声唤那小二进来,因问道,“是何人送我过来的,长什么模样?” 小二被郁念云吓了一跳,慌忙间答道,“是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斯斯文文的,不过手上倒是拿着一把剑,应该是个江湖人。” 郁念云心念急转,心中也有些确信之前的那个猜想,因又问,“那那人现在在哪里?” “走了。”小二老老实实的答着。 “走了?”郁念云有些丧气,“他什么时候走的,可留下什么话?” 小二答道,“就今儿一早,他走的时候吩咐我过会儿唤你起床,要是你有什么疑问,那就看桌上的信。” 信?郁念云一看桌上,那烛台下确实压着一封信,郁念云因让那小二给自己拿过来,郁念云拿过展开读了,果然,救自己的正是南宫策。 郁念云飞书给镟南后,镟南立刻赶去了丹阳山,正好碰见南宫策周彦昌向朱立辞行。见镟南行动匆忙,一见着朱立就向朱立求救,说是郁念云出了事,急需那十阴毒的解药。 一听郁念云三个字,南宫策哪里还走得动?再听朱立说那十阴毒的毒性,南宫策更是心惊,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镟南看出南宫策的担心,知他对郁念云还有情谊,索性将南宫策拉到一旁,将那求来的解药丢给南宫策,让他前去搭救,南宫策还要推脱,镟南立刻勃然大怒,“南宫策,门主对你如何我镟南可都看在眼里的,她何曾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是,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让你很难过,可你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是门主所为了,就凭你父亲的一句话?还是你觉得门主从来就没真心待过你?” 南宫策不说话了。 “我把药给你,其实还是想让你们能心平气和的当面谈一谈,梳理梳理其中疏漏的关节,南宫策,万一真是误会呢,你就一点也不想解开么?”镟南问道。 见南宫策还是沉吟不语,镟南只得放弃,“也罢,既然你执迷不悟,同你说了也是白说。”因一把便要夺过药来,谁知南宫策这次却捏得死死地,少顷他才点头道,“也好,这次便由我去。” 好在南宫策功夫了得,轻功卓绝,南宫策总算及时赶到救了郁念云一命。南宫策确实是想和郁念云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可是这一次,他是落荒而逃的。 郁念云病中身子寒冷彻骨,就算有了朱立给的药,但郁念云几次强行运功,那寒毒已然蔓延到四肢百骸,命是保住了,那些寒气却久久散之不去,不疏通郁念云的经脉,郁念云很有可能就那么一直沉睡下去。 无奈之下,南宫策便将郁念云带来了这家客栈,用自己的内力帮郁念云逼出体内的寒毒,虽然在这客栈只待了短短的几天,但要逼出寒毒又是给郁念云近身逼毒,又是备热水浸泡的,这全程都需要南宫策搭手。 南宫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如何耐得住,是以见着郁念云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南宫策也便仓促离开了。 南宫策给郁念云留的书里只写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有缘再会。南宫策。” 郁念云不禁摇头苦笑,南宫策啊南宫策,你何时行事才能果敢一点呢? 只是郁念云和南宫策都没有料到,这一次分别,再见时,便已是沧海桑田…… 裴衢一死,郁念云自然也要着手为自己洗脱冤屈了,只是等郁念云回到门中,接到的消息竟是顾溢身死,裴衢重掌婆娑门! “怎么可能,我亲眼见着裴衢死在顾溢的剑下,她的呼吸脉搏都没有了,甚至她的尸身都被顾溢命人扔到乱葬岗了,她还能‘死而复生’不成?”郁念云又问了镟南几次那消息的来源,镟南耐不住了只得道,“顾溢的尸体都被挂在婆娑门示众了,如何还能有假!下一步,裴衢恐怕就要全力对付我们灭魔门了。” 郁念云自知如此,只是裴衢如果还活着,那么之前被顾溢刺死的人又是谁,毕竟会那混血归元大【河蟹】法的人除了自己,不就只有裴衢么?就算那魔功如何厉害,也不至于将一个已死之人复生吧…… ☆、第十五章 灵堂 只是,让郁念云意外的是,裴衢重掌婆娑门的消息没多久,原本一直只是在各处分散搜寻灭魔门的婆娑门突然瞬间加大的搜寻的力度,更是贴出了告示—— 谁能探出灭魔门的或是郁念云的下落者,赏金钱两。 这架势,竟像是要和郁念云拼命一般。 一时间,不少江湖人士都蜂拥而来,各处盘问,弄得灭魔门的人几乎都不敢出山,还好郁念云还有冯欢这个帮手,每天能帮着带一些必备物品和消息进出,但这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镟南看着冯欢带回来的告示颦眉道,“裴衢这是疯了么,只要有人被举报说是灭魔门的人,她便派人将其拿下,威逼利诱不成全数杀之。没有抓住的人便让人全都把画像张贴出来,仗着有秦家的人撑腰,靠官府来缉拿。” 冯欢道,“这还不止,就连和画像上的人长得像的他们也不放过,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可算是服了他们了,照这架势下去,指不定哪一天我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郁念云有些歉意的看着冯欢道,“倒是连累了你。” 冯欢摆摆手道,“朋友一场何必说这些,说起来也奇怪,那裴衢不就是想把血魔的身份栽到你身上么,以前她几乎都是随便找找便作罢了,专心只忙婆娑们的事,如何最近突然这么对你穷追不舍了?” 郁念云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裴衢这么做,正是在我和顾溢攻入婆娑门后的那一次后,顾溢那次的攻势甚猛,裴衢根本来不及防备,由此观之,那次顾溢刺死的‘裴衢’定然是真死了,而死去的那人必然和现任婆娑门的门主关系匪浅。不然顾溢不会惨死,我们也不会立刻被人这样死咬着不放。” 冯欢瞬间大骇道,“哎呀,照你这么说,会那魔功的就你们俩,那莫不是真的裴衢已经死了?现任婆娑门门主另有其人?” 郁念云点点头,忽又摇头,末了只道,“我也不好断言,只是那么快就能将顾溢杀死的人,必然也是个高手……” 说到这里郁念云想了想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去婆娑门打探打探才成。” 镟南立刻道,“不成,你上次中毒又受伤的,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对你虎视眈眈,你身子都还没全好如何应付的过来?” 郁念云道,“只是一点寒气,不碍事,再说,你忘了我还有那混血归元大【河蟹】法护身?哪会那么不济事。” 见劝不住,镟南只得道,“那便算我一个,多一个人总能多点照应。” 郁念云如何肯听,“婆娑门的人都认得我们,我一个人有那功夫在还好脱身,加上你倒不好行事,我可不愿让你跟着我去冒险。” 镟南说不过她,冯欢便道,“那就我去吧,反正我轻功好,婆娑门的人以前抓了我那么些年都没逮住我,这次也不成问题。” 郁念云还想推辞,终究架不住他们二人,末了只得和冯欢一起出发。 两人趁夜再次来到婆娑门,郁念云因让冯欢在外面等着,自己先去里面找裴衢,如果情况不对,冯欢也可接应。冯欢对婆娑门的地形不熟,便也同意了。 不同于上次,婆娑门里的戒备明显比前一次严了许多,各路巡夜人马也都训练有素,巡视着门里的每一个角落,郁念云费了好大的劲才摸进门里,既然是来打探“裴衢”的事情,那裴衢的别院岂能不去,郁念云熟门熟路的进到院里,裴衢的屋子烛火摇曳,显然有人,郁念云一惊,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暗道,这时节裴衢不应该去面见几大长老议事么,这可是婆娑门例行的规矩,就是每月月底那一天,月月不变。 郁念云心念急转,自知不对,正要转身离开,便听得裴衢高声道,“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郁念云一愣,这声音,确实是裴衢的声音没错。 半晌不见得人进来,裴衢又道,“郁念云,你已害我如此,还想避而不见?” “害?”一听这话郁念云便不服了,“一直以来可都是你害得我,我何尝害过你?” 说话间郁念云推门而入,却瞬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正门对处,白烛白纸,门开时冷风过处,还扬起一片烧过的纸灰。墙上那大大的一个“奠”字更是刺得郁念云一愣,这哪里是什么卧房,分明是个灵堂! 最让郁念云惊诧的是,那灵位处立着的木牌上竟然写着“吾妹裴琳之灵位”。 裴琳?她不是早就死了? 裴衢穿过招魂幡,握着长剑披麻戴孝的拄着拐走过来道,“你可算来了,今儿是妹妹的七七,我正好用你的血来祭我妹妹的在天之灵。” 郁念云定睛一看,裴衢手里拿着的那剑赫然便是顾溢的“燕雀”。再一想裴衢所说的话—— “妹妹?七七?” 郁念云心里瞬间有了个猜想—— “那次顾溢杀死的人是裴琳?!” 裴衢冷哼,“你也不算太傻。郁念云,枉我妹妹坐上这门主之位后对你一再留情,不痛下杀手,而今你落到这步田地,只能说你咎由自取。” 说话间,裴衢便拔剑朝郁念云打来,郁念云观其左右并不见外人,接下几招因道,“裴衢你未免自视过高,我承认你的功夫是比我好,但你这样就想杀我?” 说话间郁念云若有所指的看看裴衢的腿。 诚然,有那条伤腿存在,裴衢的攻击要受不少牵制,很多招式根本不能完全发挥它的效用,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裴衢就算和郁念云拼命,凭着郁念云的机敏,也有机会寻到逃脱的机会。 不过裴衢自然也不会傻到明知道自己的短板还不想法子填补,当下裴衢冷笑道,“你别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最擅长什么?”郁念云无辜的眨眨眼睛,“哦,想起来了,不就是毒啊蛊虫一类的么。让我想想,哦,对了,这屋里那烧着的白烛应该加了点什么东西吧,等我进来,正好中了你的圈套。” 裴衢一愣,“不错,我加的这味药不用等你呼吸,只要你沾染到一些过一会儿就会全身无力。你便是有所防备,我也能让你防不胜防。” 郁念云却是叹道,“我说我的裴姐姐,我在你手上吃了那么多亏,要是再不长点心眼那我也未免太笨了吧,不好意思,我这次来的时候早跟药王要了几味包解百毒的药,裴姐姐,这次你的算盘可要落空了。” ☆、第十六章 斗智 裴衢再看郁念云神色自若,出招拆招都游刃有余,心道郁念云此言不假,不过就让她如何肯就这样放过郁念云? 裴衢笑道,“郁念云,我说过,只要我的腿还瘸着,大家便都不会怀疑血魔是我,你想知道我当年究竟是害了苏家满门的么?” “难道不是裴琳代替的你?”郁念云被裴衢这突如其来的说法弄得一愣。 “自然不是。”裴衢道,“为朝廷做事的只是我裴衢一人,阿琳可是清清白白的很,阿琳和我自小在婆娑门长大,她从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坐上婆娑门门主。要做门主,那必然有人来应付朝廷那边的安排,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不想让她失了纯粹,所以,朝廷的事,我来扛,她不愿担的担子,我来担。” “我在婆娑门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可算摆脱了朝廷的控制,本以为我这就可以功成身退,让妹妹坐上这位子,半路里却偏偏出来个你。郁念云,我就我妹妹这么一个亲人,你却把她生生害死,你说我岂能饶你。” 说话间裴衢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委丸药来张嘴便吞了下去,郁念云还未反应过来,裴衢便发出一阵“呵呵”的怪笑。 郁念云被这笑声闹得慌,不由气道,“裴衢,你又要搞什么鬼把戏,你可要弄明白了,把我拉下这趟浑水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妹妹,可害死你妹妹的人何尝不是你自己?!” 裴衢道,“恁你怎么说,我已服下百圣丹,这丹药能让我功力大增,不再受这伤腿的桎梏,郁念云,当年苏家的人就是我用了这丹药被我尽数除去,今天,也换你来尝一尝他们当年的滋味。” 郁念云这才知道当年苏家灭门的真相,只是此刻已经由不得郁念云多想,裴衢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服下百圣丹的裴衢,攻势又急又狠,郁念云勉强对下几招便觉颇为吃力,不禁想到,这种能助人功力大涨的药副作用应该也很强才对,只是郁念云从没听过这药的名字,自然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目前之计还是只能和她周旋。 郁念云一把七星笛舞的滴水不漏,将自己层层护住,裴衢攻势甚急,郁念云便左右闪避,尽量不和她正面交锋,几十招过去裴衢不由啐道,“我看你能躲几时!” 说话间也不避郁念云的剑锋,招手便扯下周围飘摇的招灵幡来,借着招灵幡的遮挡裴衢趁郁念云挥剑隔开障碍物之际,竟是轻飘飘的一把就夺过了郁念云的七星笛,接着径直迎上去就是一掌,郁念云闪躲不及,肩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口中立刻涌上一阵腥甜。七星笛也落到一边。 裴衢扫了一眼郁念云的狼狈样冷哼道,“这时候还用你那什么破剑法,就凭这也想和我抵抗?” 郁念云瞪她一眼道,“凭这足矣。你不过是功力长了些,比灵巧,你可比不过。” 郁念云此言不虚,她从阮临心那里学来的剑法尤以灵巧见长,这时候和裴衢硬碰硬显然是自讨苦吃的做法,唯有闪避,选择时机,趁机逃走。 裴衢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出言相激,就是想尽快了结,偏生郁念云就是“不上钩”,裴衢恨得咬牙切齿,当即便要用那混血归元大【河蟹】法了。 见得裴衢这般,郁念云这下也便放了心,只是碰上这魔功,郁念云也不敢轻敌,当下忙道,“世间万事万物都离不开此消彼涨,相辅相成,若我没猜错的话,你那百圣丹虽有神效,但对身体的损伤也不小,不然你何苦平日里强撑着你那条伤腿?裴衢,不如我们就来场公平点的决斗,我们都不用那魔功,专比剑法,这次我绝不躲闪,如何?” 这话一出,正中裴衢下怀,郁念云不知道那百圣丹的药效,她岂会不清楚? 那百圣丹是灵药,也是夺命的药,每次用完百圣丹,裴衢全身便如刀割一般的疼,用的次数越多调动的内息越强,对身体的损伤也越大。现在郁念云说比剑法,虽然裴衢的剑法比不了灵巧,但在平时也能与郁念云争抗一二,更何况是在现在功力大涨的情况下。当下便收了招应声“好”。接着便把燕雀剑一扬道,“那我们便去院子里好好比比。” 郁念云点头应允却道,“不过在比试前我还有些疑惑不曾解开,想请教裴大门主一二。”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裴衢不由颦眉,“也好,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你讲。”裴衢倒是大大方方的应了。 听言郁念云因笑道,“我只问你,你口口声声的姐妹情深,裴琳坐上门主之位的时候,她可有顾念到你?” 裴衢不曾料到郁念云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愣之后不由颦眉,“自然是有的。”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郁念云因道,“你自己方才都说了,我此刻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未尝不是你那好妹妹的功劳。” “一派胡言!”裴衢立刻勃然大怒,“我妹妹已经去了,你还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不曾!” 眼见着裴衢又要出手,郁念云赶忙制止道,“说好了先回答我这几个问题后再打的,你可不能而无信,不然我可又得躲了。” 裴衢这才收手。 郁念云知这话已经触动了裴衢心里的伤疤,当下因穷追不舍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裴门主一心为着自己的妹妹,替她遮风挡雨,只是裴琳并不领情。裴衢这人性子要强,你这做姐姐的武功强过她,出的风头也比她大,她心里早就有不满了。虽然后来着门主只为你给了她,但她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就连行为举止都要学的像你才成,她如何甘心?” “我那是没办法,她自己工于心计,喜欢算计人,门里的人大半都被她得罪了,就让她这么坐上门主之位,又如何长久?!”听到这里,裴衢忍不住叹道,“不过阿琳……” “不过阿琳却并不懂你的心思呢。”郁念云抢先将裴衢辩驳的话拦下,“你的阿琳根本不懂你的苦心,她只当这是你给她施的威,让她永远生活在你的光环之下,所以当初她借机坐上门主之位并没有按你的吩咐尽快抓住我,替你洗去血魔的身份,而是一再的放过我,她就是想借我的存在牵制住你,这样她才有机会彻底摆脱掉你的光环!” “不,不会!”裴衢嘶声呐喊! “如何不会,裴衢你自己摸着你的心问你自己,你的好妹妹坑害你的还少么,别的不说,但说你那腿,难道不正是你妹妹给害的么?!”郁念云也呛声道。 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重重的砸下,裴衢瞬间瘫倒在地! ☆、96 腿…… 裴衢下意识的揉捏着自己的伤腿,那刻骨铭心的痛,她又怎么能忘记? 裴衢永远记得那天,天朗气清,伴着声声蝉鸣,山青水绿,惠风和畅,景致是那般的祥和。 然而那一瓢滚烫的热水,就那样生生浇下!浇在自己的腿上,也浇灭了自己的心。 阿琳…… 那一刻裴衢想到的不是别的,她满心满眼的只有那份裴琳的求救手书。 阿琳还在他们手里,裴衢连反抗都不能,她不知道这些不明来历的黑衣人究竟要做些什么,是何来历,她只知道,她不能让自己的妹妹有事。 郁念云出手相救的时候,裴衢一度是怨恨着郁念云的,只是那样活活剥离的痛让裴衢依然支撑不下去,等裴衢再度醒来时裴琳已经一脸关切的守在床头。 裴衢问她,“阿琳,你怎么逃出来的?那些人可有伤害你?” 裴琳的眼神明显有些闪躲,回答的时候甚至不肯正面直视裴衢的眼睛,裴衢心下猛地一窒,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所以到那个时候,裴衢对郁念云也再无半分怨意。 见着裴衢失神良久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但她脸上那明明白白的悲哀还是让郁念云有些不忍,郁念云因蹲下按着裴衢的手道,“裴姐姐,我这里还是叫你一声裴姐姐,这是因为,下山以来,你确实对我帮助良多,我想,要不是秦家的人插手,我们应该也能做很好的姐妹,可惜造化弄人。” 郁念云苦笑道,“姑且不谈裴琳,你觉得婆娑门又能支撑多久呢?秦家已经在江湖上另立了天横殿了,婆娑门做为一颗废子,秦家的人又岂能允许你们这种对他知根知底门派的存在?裴姐姐,等对付完我,他们下一步要对付的,也就是婆娑门了。你费尽心思又怎样?裴琳不理解你,就连你辛苦撑起来的婆娑门也难以自保,你说这又是何必?” “小云……”裴衢此刻已经心念俱灰,终于忍不住叫出了这个名字,她很想说些什么,可是嗫嚅再三只剩下满眼热泪。 “为什么……”裴衢蓦地失声痛哭,“为什么你要同我说这些,你看,我现在连杀你都做不到了。” 郁念云一晃神,“杀?” “那好,你先问问你自己,你有真心想杀过我么?” 裴衢愣了一瞬摇了摇头。 郁念云不由笑道,“那便好了,裴姐姐,既然我们话已说开,又何必担些莫须有的担子,你想要摆脱朝廷,摆脱血魔的身份,我可以帮你。秦家就算势力再大,也终究是强弩之末,江湖多得是想除去他们的人,何愁弄不垮他们?” “可是,血魔的身份……” “这身份还是我来扛啊。” 郁念云云淡风轻般的回答立刻让裴衢惊道,“这如何可以,我已经害了你这么久!现在我想好了,反正阿琳已经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谁的债谁来还,用不着你来出头。” 郁念云因道,“秦家一日不倒,我又如何能安然抽身?与其我们两个一起为江湖人所咒骂,倒不如让我一个人来,反正这几年都过去了,你看,我不是过得好好的,还成了灭魔门的门主么?” 裴衢道,“那是阿琳在位未曾对你施压罢了,你还年轻,这样东躲西藏下去又岂是办法还是我来……” 裴衢说到这儿突然心口一痛,“唔”了一声,郁念云看裴衢面色不对忙出言询问。裴衢却是摆摆手道,“不妨事,不过是那百圣丹的药效到了,每次用完,全身便会刀削般的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 “全身都疼?那你干嘛一直捂着心口?”郁念云忍不住道。 裴衢一愣,“心口?!” “糟糕!”裴衢蓦地按住心口推着郁念云大叫道,“你快走!” 郁念云被她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如何肯走,裴衢慌忙说道,“这百圣丹就是秦春尤给的,他知道我要对付你,许是怕生变故,这药丸里加了其他的东西,方才和你缠斗我也未曾注意,现在药效发作,我是逃不掉了,你快些走,以免落入秦春尤的圈套!” “什么?!”郁念云大惊,猛然想起之前找朱立讨得药丸因忙单,“我这里还有些解毒的药丸,你快服下。” 裴衢口中渗出一道黑血咬牙道,“来不及了,毒已进入心脉,你,快些走吧……”话尤未尽,裴衢蓦地喷出一口黑血便颓然倒地,双目圆睁全身抽搐个不停,郁念云慌忙去救,却见裴衢抽搐了几下,手头一松,竟动也不动了。 郁念云一试鼻息瞬间惊得连退了几步,“这就,死了?!” 而此时三更的钟声刚刚敲响,一阵阵呐喊声,脚步声,拔动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全往院落这里聚来,郁念云提剑出门,抬头就看见院落四角处各立了几名黑衣剑客虎视眈眈,秦春尤率着当先冲进院门直指郁念云道,“她害死了裴掌门,速速将她拿下!” 说话间便有不少婆娑门弟子冲了过来对着郁念云喊打喊杀,秦春尤竟端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做出看热闹的架势来,郁念云恨得牙痒痒,仰头看那几个剑客还在房顶虎视眈眈,便知冯欢也不好出手相救了,毕竟冯欢轻功虽好,剑术掌法那些却算不上顶尖,郁念云这边挥剑隔住几个攻击者不由放声对秦春尤喊话道,“秦春尤,你到底想要怎样给我个明白话,我郁念云可不曾惹过你。” 秦春尤气定神闲的泡了开茶,半响才慢悠悠的回道,“不怎样,我不过就是想借你刺激刺激你的好师傅,顺便刺激刺激我的好哥哥而已,要怪,就怪你的师傅去吧。” 郁念云咬牙,“即便如此,那也是你哥秦春厚的事情,你未免管的太宽吧。” 秦春尤一脸无辜,“我哥哥不好出手的事,我这个弟弟再不帮点忙说得过去么?” 郁念云一时无言,刚想再说什么,突然听得房屋东南角传出一声乍响,一阵白烟瞬间炸开弄得许多人都不好睁开眼睛,接着郁念云便觉身子被人一带腾上高空,被冯欢带走的时候郁念云顺便回头看了一眼那屋顶的几名剑客,却见那几名剑客竟都身在那迷烟之中,郁念云不由喜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冯欢一挑眉头,“山人自有妙计!” ☆、第十八章 地牢 婆娑门说到底就是“秦李全吴”四大家族在江湖上的势力所在,只是三十多年的那场变数已然让秦李两家产生隔阂,婆娑门虽仍然存在,但终究只是他们几大家族利益链的一部分。 以前是李家势大,婆娑门为李家做的事也便多些,如今李家渐渐势微,秦家有培植了新的江湖势力——天横殿,婆娑门又一心想着和他们脱离关系,这下也便成了弃子一般的存在。 因而不出意外的,裴衢一死,四大尊者走的走死的死,剩下的那一个也难当大材,婆娑门乱作一锅粥,很快婆娑门便被天横殿吞了去。 这一下,血魔的身份除不除对于郁念云来说已经没了意义,因为秦春尤想看的,只是让她生不如死。 于是堪堪收了灭魔门,秦春尤便来找阮临心。 这是一处幽暗的地牢,秦春尤点了火把才能看清地牢里的大致情形,整个地牢幽闭湿冷,密布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秦春尤颇为不爽的掩了口鼻。 地牢不大,秦春尤顺着狭长的石道拐了个弯就可以看见一间封闭的密室,左右的人立刻去那密室跟前开了房门,房门一打开,便见得阮临心正端坐在杂草堆上,听得有人过来也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便不予理会。 阮临心是被秦春尤骗到这里来的,郁念云那次离开不久,秦春尤突然火急火燎的来找她,说是秦春厚派人抓了郁念云,还要对郁念云用刑,阮临心那时节对秦春尤本就没有多少怀疑,再加上这又是自己徒弟和儿子的恩怨,匆忙间哪里会想那么多,也跟着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结果便被困在了这间石室。 为了防止阮临心逃走,秦春尤又给她熏了特制的软筋散,趁她无法使用内力之际让人用玄铁铸就的铁链将她锁在了这间石室里,阮临心这才看出秦春尤的阴险狡诈来。只是她不明白,她和秦春尤无怨无仇,秦春尤为何要害她。 对此,秦春尤只是冷哼道,“你和我是无怨无仇,可你和我秦家的仇大了去了。要不是你,我们秦家和李家怎么会反目为敌,要不是你,我奶奶怎会含恨而终,要不是你,我大哥做事又何须瞻前顾后,早壮大我们秦家的声威了。” 阮临心一时无话。 秦春尤叹息道,“和李家斗得久了,难免两败俱伤。秦家的百年基业,我可不想让他毁在我们这一辈的手上,姓阮的,你一日不死,我大哥就无法静下心来光复秦家。不过还好,我而今找到了更好的法子……”秦春尤笑笑。 阮临心当时不明白,但随着秦春尤三番五次的过来给他说一些郁念云的情况,阮临心才瞬间醒悟过来,“你是要害小云?!”秦春尤不答,只是一旦有了什么有关郁念云不好的消息,他还会过来。久而久之,阮临心索性不去理他。 秦春尤也习以为常,因而也不等阮临心说话,秦春尤便自顾自的道,“婆娑门没了,裴衢没了,郁念云的罪名死死地担在那里了,接下来就是我收网的时候了,你的好徒儿可能性命难保,你都不说些什么么?” 阮临心理也不理他。秦春尤啧啧叹道,“你果然冷心冷肠,你的徒儿可都是因你遭此大罪的。哦,对了,南宫策你还记得吧,而今就连他也离你徒弟而去了,而今的郁念云可算得上是众叛亲离,孤身作战了,可叹可叹!” 秦春尤对阮临心一向是报忧不报喜,是以灭魔门的事秦春尤从不对阮临心说,还有镟南等人誓死追随的情况他也不同她说,总之,无论多少人帮,对秦春尤来讲待收网时也只是蚍蜉撼树。 阮临心终于忍不住怒目而视,却道,“你可别得意得太早,我相信我的徒儿,凭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还难不住她。” “那便走着瞧好了。”秦春尤哼道,“别忘了,有你在我手里,她还能逃到哪里去不曾?” 阮临心气急,见着秦春尤一行人出去又锁上了那道久未开启的门,阮临心愤愤的捶着手里的玄铁链。 阮临心没了内力,又被缚于此,逃出的机会太过渺茫,想到郁念云而今“孤立无援”的境地,阮临心便觉心焦,为今之计——只有给自己拉点援手了。 想到这里阮临心不禁想到了平日里给自己送饭的那个哑巴。 就是他了…… 郁念云从婆娑门回来后也便不再顾血魔的问题了。 裴衢一死,苏家夫妇也见不找人影,江湖上的人喊打喊杀了一阵,左右找不到人终究还是悻悻作罢,再纠缠这些显然没了多少意义。 郁念云回到灭魔门便开始整顿灭魔门的事宜,而今灭魔门渐渐势大,再呆在这种“天然庇护”的小角落里也是不妥,毕竟地理条件再怎么得天独厚,终究还是缺乏“交通”,小家子气。 既然做了,就要做好,这是郁念云一贯的行事准则,于是郁念云和武伯镟南等人开始选灭魔门的新址。 什么?你说冯欢? 冯欢闲人一个人素来就不喜欢被这些门派规矩一类的束缚住,见得郁念云没了危险,向郁念云讨了些酒又兀自浪迹江湖去了。 只是郁念云想要在寻址扩大灭魔门并不是那么容易,江湖上郁念云能立足的地方毕竟很少,要找一块天时地利人和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哪儿那么好找。 这一日郁念云正和武伯看一块地皮,这地皮在大益,离灭魔门现在所在有七八日的脚程,地界开阔,依山傍水,而且山势巍峨,易守难攻,是块难得的好地方,郁念云因和武伯几个商议要去那地方看看再做定夺,只是这里才刚说好,郁念云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恶心,干呕了一阵郁念云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想,难道…… 郁念云看了看镟南神色变幻万千才终于拉过镟南到僻静处小声道,“你会把脉对不对?” 镟南一头雾水的点点头,“会那么一点。” 郁念云赶忙伸出手去让她给瞧瞧,“你看看我这脉象。” 镟南起先还是一愣,接着便是一惊了,要不是郁念云出手快,镟南只怕都忍不住失声大叫出来了。郁念云一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心中那不好的猜想应该是真的了,整个人瞬间瘫坐在那里。 镟南看看郁念云颓然的样子,心中也便有了猜测。 ☆、第十九章 武林盟 郁念云怀孕了,镟南看了看脉道,“已经有三个月了。” 郁念云点点头,大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最后一次和南宫策接触的时候,正是自己中了寒毒,南宫策用内力帮自己驱毒的时候,想到那封只有寥寥几字的辞别书,郁念云摸摸肚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镟南也不多问,她其实是挺看不起南宫策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行事犹豫不决也就罢了,而今竟然连基本的担当也做不到。 一瞬的静默后,镟南问她,“你想要这个孩子么?” 郁念云偏头想了一会儿道,“留着吧。” 时光匆匆,罅隙倥偬,郁念云已然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镟南了然,因道,“既是这样,那灭魔门选址的事情你也别掺合了,外面风声还紧着,以前还好说,现在你有了孩子,碰到什么事情难免瞻前顾后。” 郁念云自然不乐意,只是她而今的身子已经由不得她,越来越严重的妊娠反应最终还是让她不得不乖乖的在门里坐着。 镟南还为郁念云想了一个颇为正经的借口——“闭关修炼”。也免得被不该知道的人听到惹来麻烦。 只是郁念云碰到的麻烦事儿总是“我不犯人,人却犯我”。郁念云闭关的消息还只在灭魔门里通知了一下呢,外面就天横殿就开始联合武林盟的人要举行一场浩浩荡荡的“除魔大会”。 你问除什么魔? 自然是郁念云这个“血魔”了。 失踪了很久的苏江鄂终于在这次的“除魔大会”上再一次被推上前台。 然而这一次,苏江鄂的身份不只是指证血魔的“证人”,还有大家几乎已经忘却的,他的“浮华宫公子”身份。 苏家遭遇灭门惨案之后,哪里还有什么浮华宫,不然苏江鄂也用不着四处颠沛流离。之所以会恢复这层身份,自然还是冲着武林盟的面子。 苏江鄂坐在武林盟盟主风裕安的右手边,目光呆滞,沉默不言。 武林盟的人一直以来并不愿意掺和“血魔”这趟浑水的,盟里的人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对这些事看的自然也比寻常人多,其他江湖人不知道婆娑门的深浅,武林盟却是有所猜测,朝廷和江湖本就讲究的互不干涉,武林盟的人又怎会自讨没趣? 只是而今的形势确实不允许武林盟置身事外了,秦春尤的身份亮了,天横殿立了,秦家势大家大,武林盟的人本想和他们谈判谈判是否要化些界限,却不料秦春尤已经抢先一步把武林盟的人拉下了水。 丹阳山下那令牌一招,武林盟已经百口莫辩。 说那令牌是假的?不,绝绝对对的真,只是怎么到的秦春尤的手里,武林盟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那令牌只有一个,是武林盟遇上紧急事情交于江湖众人的一个见证,牌子一直好好的存在武林盟的密室,怎会突然不见?为此风裕安将盟里所有人都叫出来查了个遍,末了却是风裕安的义子,宗政应阳站了出来承认了是自己所为。 风裕安问他缘由,才知其竟是为了救一红颜知己的性命,冒险走那一步,可把风裕安气得不轻。 那令牌的重要性宗政应阳岂会不知,只是他也不愿看自己所爱的人搭上性命,想着拿出令牌用些援兵之计也好,却不料对方实在太过狡诈,令牌不在,宗政应阳自知难辞其咎,当下拼尽全力也想夺回那令牌,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令牌已经为人利用,等他赶回来准备向父亲请罪便已是之前那一幕。 宗政应阳懊悔不已,当下和风裕安立下“生死状”说要再把那令牌夺回来。风裕安挥手作罢,秦家官场上混久了的人,有的是法子把武林盟拉下水,既然如此,倒不如等秦家的人过来谈判。知道秦家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也好见机行事。 果然,不久后秦春尤便带了天横殿的人上门拜访,让武林盟帮他做好三件事,自然会将令牌“完璧归赵”。 其中第一件便是这场“除魔大会”,他想借武林盟联合各路江湖人,如此,对付起郁念云来也不必秦春尤太多插手。 “那其二呢?”风裕安问。 秦春尤道,“其二便是武林盟手下的产业,请允许我们秦家人也来分一杯羹,不用多少,一成就行。当然,如果能够达成合作,武林盟所有产业上但凡有需要我们秦家出手的地方,我们秦家的人也一定不遗余力。” 一旁的宗政应阳已经听不下去,不禁讥道,“你这主意打得真不错,借我们武林盟的势抬你们的身价,这样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江湖上树立威望,让大家买你的帐。只是秦殿主,我们愿意同你合作并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毕竟,你谈判的筹码也不过就是一块牌子。” 风裕安拦住宗政应阳的话头,也不多言,因向秦春尤请教“第三”。 秦春尤抚着茶杯道,“其三就是希望风盟主出面劝说劝说各路江湖人,我们秦家虽在朝堂,但江湖的规矩我们也是懂的,还希望各路江湖人士能够放下成见和我们通力合作才是。” 风裕安沉吟良久,秦春尤不耐烦的扣了扣茶碗道,“当然,一块牌子而已,答应不答应就看风盟主你了。” 这话却是在讥讽宗政应阳了,宗政应阳愤怒不已,可当着风裕安的面,又不好说些什么。末了,秦春尤给了武林盟三天的考虑时间。 虽然之后的谈判双方各有退让,但两人的合作到底是确立下来了。秦春尤的第一、第三两个条件都还照旧,只是武林盟的产业上对秦家扣了一些罢了。是以也便有了现在的除魔大会。 风裕安和苏家曾经的家主,苏江鄂的父亲也算有过交情,再见到苏江鄂不免有些叹息,也便让人将苏江鄂接到自己的府上照料,至于浮华宫公子的名头,不过是风裕安打的一点小算盘—— 给苏江鄂一个独立的身份,这样秦家也不好妄动他。 只是苏江鄂现在的情况却实在不好,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般。 苏江鄂被带过来时,秦春尤只说苏江鄂受了大刺激神志不清,但风裕安知道,苏江鄂不是神智不清,而是“清醒不得”。 ☆、第二十章 比试 苏江鄂的神志不清是装的,在武林盟主下后,秦家的人一离去苏江鄂便立刻向风裕安求救。是以,风裕安对外称武林盟中正好有浮华宫以前的旧人,安排了几个机灵的小厮过去照应。 如此,给了苏江鄂浮华宫公子的身份让他独立开来,也是更多的想让他摆脱秦家人的控制。 而从苏江鄂的口中风裕安也得知,傅秋芳被困在秦家。 苏江鄂表示,虽不明白自己对秦家来说已无用处,为何还会被秦家人牵制,但这种时节他也无暇揣摩,为了不被秦家的人牵着鼻子走,苏江鄂想出了“装疯”这一条路,如此,任秦家的人想干什么也不能奈他何。而只要秋芳能有机会出来,他也不怕和秦家的人拼个死我活。 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分明已经“疯”了,秦家的人为何不把秋芳换出来,反而还把自己带到了武林盟。苏江鄂猜不透秦春尤的用意,也便趁此机会向风裕安寻求帮助。 风裕安沉吟良久捏着胡子道,“老夫也猜不透,不过你既然到了我武林盟,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为今之计,还是先得救出你夫人再说。” 当下风裕安因唤过宗政应阳来,让他想法子查探傅秋芳的下落,能救则救。 宗政应阳是风裕安的义子,自然备受风裕安的信任。 他聪敏伶俐,虽然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但天生一块习武的料,功夫已然算得上江湖上顶尖的高手。 要不是宗政应阳太过淡薄名利,素来又爱沾花惹草,风裕安都很想将他培养成下一代的盟主了。 不过对于宗政应阳的*,风裕安叹气归叹气,但他也知宗政应阳在大事面前从来不会马虎的,因而救傅秋芳的事情交给他来再合适不过。 宗政应阳正因为令牌丢失的事情心中有愧,这次风裕安一吩咐,宗政应阳欣然接受,第二日便收拾了行囊出发。 面对宗政应阳的离开,风裕安也不多做解释,反正武林盟的人都知道,宗政应阳是个在盟里根本坐不住的主,过个几天便要出去会会自己的那些红颜知己,因而众人也没在意。 除魔大会上,有了武林盟的号召,这次除了之前常见的峨眉、青城、少林外,武当、华山这些门派也跟着到来,甚至唐门这些也来参合一脚。 当然,这些门派来参合的原因,恐怕更多的是想来试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横殿的深浅。所以一番比试自然是少不了的,没有名目,那就找点名目。 听着各大门派的争论声,秦春尤只静坐一旁悠哉悠哉的品着茶,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风裕安略一思忖,瞬间大悟,秦春尤不怕比试,就怕不比试。各门派想在除魔大会试探天横殿的虚实,天横殿自然也想借这次大会在江湖里建立声望。说声名,有了风裕安出面说和,江湖上的人不好多言;论武艺,只怕天横殿的人也多得是后手,到时候两面玲珑,天横殿也就彻底在江湖上站住脚了。 如此一来,风裕安不禁忧心,此刻自己还是武林盟盟主还好,心里有笔明白账,自然也不会给天横殿的人可乘之机,但是自己毕竟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人世百年还有几个朝夕?盟主之位换人是迟早的事,知道这些根由的宗政应阳又不屑盟主之位,这可让风裕安犯了愁。 于是各派人士要求的比试他也开始期待起来,通过比试,总能寻出一些可造之材吧。风裕安如此寻思。 那一头各路江湖人也给这次比试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头——“英雄会”。 “如今各路英雄齐聚一堂,各展所长,大家也好借此机会相互了解一下,如此,对付起血魔,才能更加配合不是?”青城派的宋阳朗声道。 前几次交战,青城、崆峒等派屡屡难以拿下郁念云,更多的还是协作不够,因而这次宋阳立刻把协作的问题提上来。无论大家打着什么心思,总有人听进去不是? “英雄会”定在三天后,各派各派出两名弟子出来展现本门绝学,展示之后便是切磋环节,亮亮对垒,以试高下。 当然,大家如此安排最主要的不过还是要看那天横殿的表现。 展示环节天横殿派出两名弟子,一上阵便各舞了一套拳法,众人一开始并没看出什么精妙,过了一会儿人群中突然有人指出,“你们看,那青衣弟子舞的这几招,莫不是贺家的别梦拳?” 旁边的人一愣,“哪有,他前面几招明明用的都是江南郑家的垂影拳……” 那人一口咬定,“我和贺家有些交情,定没看错!”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有凝神细看,瞬间也发现出不对来。 “是了是了,你看左边那个,用的是不是鹤拳?” “对了,这几招便是儒拳。” “罗汉拳也来了……” 那两名弟子一套拳法用完,在场诸位无不脸色大变,冷汗津津,“那天横殿里两名普通的弟子如何便会精通这么多拳法,而且还有几套拳法都是不外传的!” 一时间各种探究的目光都朝秦春尤看去,秦春尤依旧淡定的捧着茶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展示环节下来,天横殿已然立了威。接下来的“切磋”环节大家也便更不敢轻视。一番对决过后,台上剩的人渐渐稳定了下来,只是左右都不见那天横殿的人出手。 又是一番比试之后,台上站的正是青城派的宋阳,这一次他没有等人主动迎战,而是直接点名要和天横殿的人“切磋”。 众人都想看天横殿这次会派怎样的高手出来应战,一时个个伸长了脖子望向天横殿那里,秦春尤这才施施然收了茶盏,看了看左右,竟是一名劲装打扮的女子站了出来,“吴翎儿愿意领教。” 秦春尤登时脸色一变道,“翎儿你莫要胡来,你那三爪猫功夫怎么上得了台面?” 吴翎儿只道,“我知道我武功不好,不过这不只是切磋么。天横殿的功夫我掌握的不是很好,但该学的我都学的了,只要不拼内力,也是可以一试的。” 见秦春尤不说话,吴翎儿干脆撒起娇来,拉着秦春尤的手道,“放心吧,翎儿会注意的,再说了,青城派可是名门大派,还会欺负我不曾?” 秦春尤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宋阳嘴角不由一抽。 ☆、第二十一章 另一种可能 诚如吴翎儿自己所说,她的弱点不过是修为尚浅,功力不够,经过她和秦春尤那边一唱一和后,她和宋阳的笔试理所当然的也就变成了去掉内力的比试。 吴翎儿聪明伶俐,知道利用自己是个女孩子的特点,怎样出招才能逼得宋阳不好接上她便怎么做,一来二去之间,宋阳难免束手束脚。 各门各派看热闹的,有懊恼吴翎儿非君子所为的,也有赞叹的这女孩子聪明的。不过吴翎儿用的这套剑招还是让在场的诸位啧啧称叹。 “这剑招初看不起眼,但是招招都是牵制,处处都含杀机,若是这小丫头肯勤加练习,凭这一套剑法也就足以在江湖上立足了。”有人如此点评,一时间大家看向天横殿的神色又是一变。 吴翎儿和宋阳的比试,意料之中的,宋阳因为一招不济落了下风,最后只得尴尬认输。 接下来又上场了几位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是功力不俗的人才,可在和吴翎儿的比试里要么堪堪打成平手,要么也只能占一招的上风。 风裕安眸色一动,这几场比试下来他发现,那吴翎儿虽然功夫不精妙,但对其他门派弟子使用功夫的漏洞都了如指掌一般,是以上场走过几招便能逐一击破,想来也是天横殿有高人坐镇,提早便和那吴翎儿有过商议。 靠一个武功不咋地的女子之力便能赢得各门派的大弟子,天横殿如何还能立不住威? 除魔大会办了半个多月终于落下了帷幕,风裕安和秦春尤有“交易”,自然大会一结束,便由风裕安统领了各路豪杰要去讨伐灭魔门。 风裕安因问,“那灭魔门的踪迹我们都不知道,如何讨伐?” 秦春尤只一笑,“自然是我们有人知道灭魔门的下落。” …… 郁念云最近只觉得眼皮一直乱跳,听的镟南汇报武林盟办了一场除魔大会后便率领人直接朝这边过来了,好像直接锁定了目的地一般——“难不成我们这里有内鬼?” 郁念云惊怒交加,细细思索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道,“这些人大多和我交情不错,他们的性子我也知道,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镟南因道,“婆娑门过来的那些人是我选的,自然也没有问题。不过客栈……” “客栈那些新人?”郁念云一愣,“可是他们自从进了这片林子,武伯便没有安排他们出去过。” “没有安排,不代表他们自己没有偷偷摸摸的混出去。”镟南一针见血。 郁念云知镟南分析的不假,毕竟这些人就算没有妻儿老小,在外的人脉总有那么几个牵制,且这些人和郁念云的交情也算不得深,不过是寻个庇护而已,难保不出现那么一两个去“通风报气”。 “这里不能呆了。” 郁念云立刻召集武伯、碧琳等人一起商议,趁着武林盟的人还未过来尽快转移。一番争论后,终究决定让武伯和碧琳一路率领一半人东去,镟南再率领一班人马朝西而去。而郁念云则负责“安顿”那些身怀嫌疑之人后,再同镟南汇合。 当下主意已定,众人立刻依照计划去召集众人连夜收拾行囊次日一早便出发。 郁念云直接命人传了之前那批“身负嫌疑”的人到殿中“议事”。到今日为止,郁念云已经怀胎五月,好在并不显怀,不算碍事。 这厢里郁念云拿出准备好的说辞道,“要想门派强大,没有一些买卖来培固终究难以长久,是以我想在外面继续开一些客栈,你们都是我从客栈带过来的人,算的元老级的人物,这次找你们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这话说得这般正经,在场的诸位“嫌疑人”也便没人感觉不对。都只管尽心竭力的提出自己的想法,转眼间已是天明。 这议事的地方离大家居住的场所有些距离,是以大家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一行人和郁念云告辞后打着哈欠要回自己的住所,只是他们走了一小段路就感觉到不对了。 这地方整体也不大,就算这地方比较偏,最起码也能看得见些人影啊,如何今儿一大早起来,正片地儿上的人好像集体睡着了一般? 一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妙,再回身一看郁念云竟还跟在后面,立刻便有人向郁念云表述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郁念云只是望了一眼便道,“是了,我们不是说要给灭魔门找一片更好的地方么,武伯昨日同我说了一地儿我觉得挺不错的,就让他带了人今儿一早过去了。”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恍然大悟状道,“那我们灭魔门的新址在哪儿?” 郁念云只道,“对了,为了确保武伯那边的进展顺利,镟南今天也带了人出去,帮着照拂照拂。门里现在也只剩我们几个了。至于新址何在……” 郁念云扫了在场诸位一眼道,“等他们那边料理好了,我自然会带你们过去。” 一行人里有些人惊疑不定的看着郁念云,郁念云也装作没看到,径直回屋去了。 当下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想弄明白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讨论来讨论去,众人都觉得只剩一个可能——我们这些人被抛弃了! “不会啊,门主都在这里,要是放弃了我们,门主何必同我们说这些?”有人问道。 这些人里立刻有人敲了他一记道,“你傻啊,门主是什么功夫,她要走不是转眼间的事?” 又有人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你们有没有发现,门主好像在刻意观察我们……” 这话一出,一行人都静了下来,一时间大家都不知该何去何从,末了还是有人提议道,“既然门主吩咐我们等那便等吧,门主总不会害我们,毕竟要害早就害了。” 于是大家再也不说什么了,都默默的回了各自的住所该干嘛干嘛,无事可做竟都认真的商议起灭魔门要开客栈的话,怎样才能开大开好的问题来。 郁念云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不免疑惑—— 都三天了,灭魔门换了新址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都没人“通风报信”,莫不是自己猜错了,这些人里根本没有内鬼? 没有内鬼的话,那这里的地址又是谁暴露的呢?郁念云细细思索,猛然想到除了“通风报信”,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第二十二章 怀疑 秦春尤的人回报说,“婆娑门的人开始出动了。” 秦春尤淡淡一笑,“很好,郁念云自作聪明,不过她绝对想不到,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的下落告诉给我们的。” 郁念云也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武林盟其实并不知道灭魔门的具体位置,只是曾见得附近有灭魔门的人出没由此猜测,武林盟朝这边过来不过是虚张声势,故作一切了然的模样,其实就是为了逼灭魔门的人出去。 虽然两队人马分散而去,但毕竟人多眼杂自然容易暴露,这样也就中了秦春尤的下怀,正好将灭魔门的人一并出去。 郁念云想到这个可能不仅冷汗津津,立刻发书给镟南武伯等人告知这一切,并让他们分散行事,另寻隐秘的地方躲藏。一面紧急让留在灭魔门的众人也加强防备,安排了一个机灵的人做统筹,一切吩咐妥当,郁念云立刻出了灭魔门去追武伯等人,只是等郁念云赶到时一切已经晚了。 在一方小树林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灭魔门人的尸体,身上的血还温热,显然是死去后不久,好在郁念云想要找寻武伯、碧琳的下落并没结果,想来他们应该已经藏起来了。郁念云因立刻又赶往反方向去追镟南等人。 镟南的办事效率一向不错,等郁念云赶到的时候,他们那一队人马倒还周全。 镟南因和郁念云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这边目前还好,倒是武林盟的人已经知道了武伯他们的下落,下面势必穷追不舍,还是要有人过去接应才是。 郁念云因要自己过去,镟南忙拦住看了她肚子一眼道,“你目前行事不便,毕竟他们是冲你来的,倒不如留在这里带领这些人,有什么情况我及时通知你便是。” 郁念云知道自己目前确实行动不便,自从怀了孩子以来,虽然妊娠反应目前没了,但内力不知怎地总会受限,要是对上敌人和他们硬拼,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当下只好应了。 镟南临走时还是不放心,因又递给郁念云一个药瓶道,“这里面装着的是鸿榭丹,据说有起生回生的功效,你拿着,也可以防着些。” 说话间镟南又拿出一块木牌来给她道,“这是我们之前商议做的灭魔令,当初说好了让我做护令使,用它来联络江湖上的线人,现在再放在我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还是你拿着,有什么万一,你就拿着它去找那些线人寻求帮助。” 郁念云因道,“这些都是保命的东西,你都给我你怎么办?” 镟南笑笑道,“你放心,我足以保全自己,现在大家分隔太远,这些都给你也是怕你出什么意外让我分心,你可不能推辞。” 挥挥手,镟南上马而去,一时间风声聊聊,叶落萧萧。她们都没有料到,这一别竟然已是永别…… 很明显,对于郁念云所在的这一路人马,武林盟的人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声东击西罢了。武林盟的人如镟南所料的那般,浩浩荡荡的杀去东边后,镟南好容易找到了武伯、碧琳等人正准备和武林盟的人周旋时才发现,武林盟过来的这一波人不过是零散的百来号人,镟南暗自叫糟,只是这一行人已然缠住了他们,他们就是想去帮助郁念云也不成。 却说另一头,宗政应阳前往秦家也算是机缘巧合,在秦家暗中观察了几日,正觉得没有任何头绪之际,突然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趁着夜色行色匆匆,拿着一把剑就直奔一间屋舍而去。 小小孩童来这秦家作甚?宗政应阳一时好奇不由跟上前去,却见那小姑娘身手颇为敏捷的打晕了两名守在门前的丫头后,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就开了房门。 房门开处宗政应阳便看见一名美貌妇人欣喜地抱住那小姑娘道,“漠蝉,苦了你了,我们快走吧。” 宗政应阳一见那妇人的面容不由一惊,这,这不就是之前苏江鄂所画她夫人的模样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苏夫人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给救了! 宗政应阳因跟在后面,见那傅秋芳竟好像不会武功一般,小姑娘毕竟是个小姑娘,也不能带着她飞檐走壁,只能拉了她避过秦家的人慢慢摸索准备出来。宗政应阳看着不由发急——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被人发现可就完了! 宗政应阳不由回望了一眼之前关着傅秋芳的那屋子,这一看不打紧,正好看见一名端了些衣物的丫头往那屋子走去,一见着门口的丫头都躺在地上,瞬间吓得一声大叫! 宗政应阳叫了一声糟,赶忙飞下屋檐一把拉了傅秋芳就要施展轻功而去,那小姑娘立刻毫不客气的拔剑就击。宗政应阳忙道,“我是苏江鄂派来救苏夫人的,他们已经察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只是漠蝉这小丫头心眼太实,只道,“谁知道你话里的真假。”说话间又是一剑。可把宗政应阳气得不轻。眼见得周围已经人生四起,灯火通明,宗政应阳喝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就真走不掉了!” 傅秋芳忙道,“漠蝉,我看他神色不像做假,不如出去再说吧。” 邢漠蝉这才住了手,有了宗政应阳的助力,这下傅秋芳很快被带出了秦家,邢漠蝉断后,只是三人看看飞上墙头,斜地里突然刺出一只剑来,已经上了墙头便也差不多出了府邸,宗政应阳也便放下心,因将傅秋芳一把推给邢漠蝉道,“快带你家夫人走!” 说话间和用剑那人过起招来。 那人剑法凌厉却又不失飘逸,宗政应阳和他过了几招只觉此人功力不俗是个不错的对手,又见他和自己对阵还挥退那些想要上前帮忙的人,也便愈发觉得此人行事光明磊落。 宗政应阳毕竟是在武林盟长大的,虽然行事不羁,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习惯按他义父的角度思考问题,当下也就起了爱才之心,缠斗百十招后,两人也越出墙外,见得左右无人,宗政应阳因道,“我观兄台也是坦坦荡荡一派君子之风,为何要为秦家那等卑劣小人做事?” 那人一愣道,“不过是食人俸禄与人分忧,你既来冒犯,我便不能容许你轻易离去。” 宗政应阳心念一转因道,“你看,那苏夫人已经跑了,你和我过了这么多招应该也知道我这无非是起了爱才之心才和你缠斗,真要打起来你根本制不住我,要是还继续和我斗下去,你这不是自讨苦吃?” 那人只咬牙道,“那我也要试试!” 说话间秦家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却见这人还和宗政应阳有说有话不由疑心大发怒道,“司空赫,你莫不是和这贼人有甚交情?寻常你轻易就能拿下人,怎么今天打了这么久?” 宗政应阳不由对司空赫眨眨眼,“你看,你们的人怀疑你了。” ☆、第二十三章 别无选择 司空赫皱眉道,“休得胡言,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打一场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只是宗政应阳却像要故意逗他玩一般,他越是攻的紧,宗政应阳就越要和他多话。 立在下面的人早已看不下去,见得他们这半个打斗法旁边有人道,“这两人都不下死手,我们要上前制敌也被那司空赫拦下,想来他们就是一路的。” 一听这话,之前领头的那个人立刻按捺不住,直接拔剑加入战局,对着司空赫就是一脚,喝着“给我滚开!” 司空赫一没有防备,二来本就是剑拔弩张之际受此一击如何承受的住,当下喷出一口血来。宗政应阳眸色一转,转手便是一招借力打力逼得那人刺出来的剑锋一偏,司空赫抬眼间就看见那人的剑锋竟然直接指向自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却听得一声闷哼,接着耳边便是阵风吹过,睁眼看时,宗政应阳已经甩开追兵,携了他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宗政应阳立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道,“你看,他们还想杀你,你还要为他们做事?” 司空赫不说话了,少顷,才对宗政应阳拱手道了声谢,说完竟转身走了! 宗政应阳连忙拦道,“你还要回那秦家不曾?你可别忘了,他们的人刚才还要杀你!” 司空赫立在那儿摇了摇头。 “那你要去哪里?” “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宗政应阳不由一笑,因道“不如你随我去武林盟吧,我把你引荐给我义父,他肯定会很高兴。” “武林盟?你义父?”见着司空赫将信将疑,眼底却又不乏欣喜之色,宗政应阳便知他对武林盟还是很生神往的,因马上接着道,“你放心好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复姓宗政,双名应阳。” “风盟主的义子!”司空赫惊道。 “不错,现在你该没有什么疑惑了吧。” 司空赫笑道,“没有,司空赫谢过少盟主!” 这便是应下了!宗政应阳喜上眉梢,“既然要去,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兄台帮忙,要是能办成,义父肯定会更加赏识你的!” “哦?那是何事?” 宗政应阳嘿嘿一笑道,“一块令牌……” 司空赫瞬间了然,只是宗政应阳的算盘拔得响亮,却也不成想这也正而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那司空赫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目前武艺突飞猛进能和宗政应阳稍作抗衡,也不过是秦春尤给了他一些快速增进内力的丸药罢了,而今天走的这一出,不过是他们计划之内的一出戏。傅秋芳算什么?借傅秋芳引来的武林盟的人才是重点! 当然,这些宗政应阳并不知道。 有了司空赫这个“内部人士”的合作,两人很快盗出那令牌,宗政应阳兴冲冲的带了司空赫回到武林盟,按他所言将司空赫引荐给风裕安,司空赫果然备受重用。再加上有了宗政应阳这个“好兄弟”,司空赫之后的路一路扶摇直上,甚至在风裕安暮年之时接过了盟主一位,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总之目前的一切都在秦春尤的掌控中,这边围剿郁念云的计谋已成,那一头也已经成功靠司空赫打入武林盟内部,现在只待处理了郁念云秦春尤便可坐享成果。 郁念云被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她已经筋疲力尽了。镟南走了一个多月后,武林盟的人突然出现在附近,郁念云手下的人这才差不多刚刚安置妥当,猛然瞧见武林盟的人瞬间惊慌起来,想也不想便有好几个人跑去找郁念云报信,可把郁念云气得不轻——这不就摆明着告诉武林盟的人我们都在这里,快来抓我们么? 一时间,武林盟众人浩浩荡荡的已经杀了过来,层层叠叠的包围了郁念云所在的小院。 郁念云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身上已是极为不便,值得庆幸的是,郁念云选在此处落脚也正是看中了这里有条秘道可以令人快速转移。 郁念云赶忙让人都顺着那条秘道离开,总算躲过了一时。 一行人顺着密道出来也不敢停,郁念云因让他们分散开来,索性慢慢东去,同镟南他们汇合也是好的。 大家皆依言点头,却见郁念云并不走动,不由问道,“门主,那你呢?” 郁念云面色凝重道,“我来断后,你们放心好了,我的武艺你们也都知道,让我来断后再好不过,牵制住了武林盟的人,这样才能确保你们平安。” 众人也不做他想,只道,“门主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找到护令史他们,协力逃过此劫!” 郁念云点点头挥手示意让他们快走,见得一行人三三两两的结队离去,郁念云的身子再也强撑不住,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天知道那个密道虽然能助他们逃出生天,但那窄小不透风的环境对郁念云这个怀胎六月的人来说,步步都是煎熬。 郁念云留下为了断后不假,另一方面也是实在不想让门中众人跟着自己担惊受怕。郁念云看了看密道口,思忖武林盟的人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屋里的密道要往这边来了,因立刻从怀里掏出之前留在身上备用的安胎药来服下。 见着出口不远处正好有几块大石,郁念云施展内力抬动那大石挡在洞口,为今之计,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饶是武林盟的人人多行动也快,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他们。秦春尤倒也不急,只吩咐下去让人把守各个关卡,无当地人作保的人员一律不得出城。 这个戒令一出,郁念云只盼这些分散而去的门人机灵一些,逃过此劫。看着自己愈渐突出的肚子,郁念云不禁暗暗叫苦,为了方便行动,她只能一日复一日的缠着肚子走动。 继续躲下去生下孩子后再去应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留给郁念云的后路已经没有了…… 不过短短的几日,郁念云便得知了好几名灭魔门人被秦春尤所擒的消息。 秦春尤索性就扎营在之前郁念云他们用于躲藏的柳城,对于抓来的人也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便随便指出一位,让人在城楼上架出一座高台,把那灭魔门的人吊在那高台之下。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 这传达的信息很明显——你们的同伙就在这里绑着,不想让他被吊死在这儿,那就到这里来救人啊。 ☆、第二十四章 绝处求生 郁念云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门人为人所害,然而,就在郁念云得知了消息整装待发之际,高架处的人竟然被人抢先一步给劫走了。 …… 秦春尤看着空荡荡的牢房不由震怒,“城上的人你们看不住也就罢了,怎么关在地牢里的人也被人劫走了?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还要你们何用?!” 回报的人唯唯诺诺伏地乞饶,“不是小的们不济,只是这个人竟好似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一般,专趁了大家换班的空隙过来下手,最可怕的是,那牢门的钥匙好像他也全有,小的们都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 那小厮吓得一颤,忙道,“说不定我们人里混的有灭魔门的内鬼……” “内鬼?”秦春尤思忖了一瞬,看守监牢的可都是自己的人,天横殿是他一手办起来的,秦家的人也大多忠心耿耿的跟了他十多年,秦春尤可不信这些人会出卖自己。 “你们看守的时候可有接触到什么人?或者说,最近你们可曾碰见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场诸人都开始仔细回想“奇怪的事情”,其中一人忙道,“这些天我们就是怕出岔子,一直小心翼翼的守着,哪会让些奇奇怪怪的人靠近,唯一靠近过这里的,想来也只有那浮华宫的苏公子了。” “苏江鄂?他来这里干什么?” 一时间好几个人都指向牢门前的那颗大树道,之前回话那人解释到,“那树上那天突然飘来一个风筝,过了一会儿苏公子就来了,要上树拿那风筝,可是他现在的情况笨手笨脚的,闹了好半响都没拿着,小的看不下去了,就上前帮了一把……” 说到最后,那人也觉得恐怕问题就是出在自己那一帮忙上了,声音也变越来越小,头也不敢抬的默默地缩到一旁,浑身直打颤。 秦春尤怒极反笑,苏江鄂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关心,能将计就计借苏江鄂套来武林盟的势力那才是好的,只是这些事情也就他和司空赫等人知道,如何想到会被这么一颗“棋子”钻了空子? 秦春尤懊悔不迭,只恨风裕安说要带上苏江鄂过来的时候自己没有多加防备,由此看来,苏江鄂不仅没疯,这次救人说不定还借了武林盟的势力。 不过苏江鄂既然出手,那边说明傅秋芳已经得救,司空赫那便也便得手了。一颗没了利用价值,还对自己绊手绊脚的棋子留来何用?秦春尤心念一动,也便不追究这些人的失职。 不就是跑了几个人么?当初怎么抓的总有法子继续抓回来,眼下需要做的,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这颗棋子了…… 苏江鄂赶到后山的时候心里虽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欣喜,远远的,苏江鄂便看见那树下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旧影依稀似昨见,吴带当风敛清愁。 “秋芳!”苏江鄂忍不住出声唤她,他此刻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同她倾诉,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秋芳……我……”苏江鄂想伸出手揽她入怀,只是那手堪堪伸出突然变被人猛地一拽。 背后疾风扫来,苏江鄂心头一凛,不好,那“铮铮”剑啸距离自己不过几步,苏江鄂慌忙避过,只是他之前的警惕已然全部放松,这前后夹击的攻势如何能够抵过? 当下前心后背各中一击,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 苏江鄂生生喷出一大口血来,再看那女子,哪是什么傅秋芳,分明是秦春尤身边一直跟随的那个小丫头——吴翎儿!至于另一个确实蒙了脸,看不见形容。 好在吴翎儿的功力不深,苏江鄂前心中的那一掌伤害倒不算太大,只是腹背那一剑却是刺了个对穿,血液迅速的流失让苏江鄂整个人失力的仰面倒在地上,满脸的不甘与怨恨。 他不甘,他的妻子孩儿他还没能来得及看到最后一面;他恨,恨自己竟轻易着了人的道,郁念云的恩情未报,苏家的血仇未洗,他还有那么多的心愿未了,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这一切便都已经来不及了…… 苏江鄂隐隐听的远方传来人声,吴翎儿看了那蒙面人一眼,那人便和吴翎儿有一招没一招的动起手来,估计着那些人已经看得清这边的情形了,那人反手一剑朝吴翎儿刺去,眼见得吴翎儿命在旦夕,只听的“铮”的一声脆响,一枚石子将剑锋激的一荡,只刺着吴翎儿的手臂,接着便是秦春尤的一声大喝,“速速拿下此人!” 那人便立刻飞身逃走,留的吴翎儿抱着手臂一脸悲戚的躺在苏江鄂面前哭诉道,“都是为了救我,都是为了救我啊……” 苏江鄂恨恨的睁了眼想说些什么,只是大限已至,苏江鄂便有再多的不甘不愿,也只能随风化作一声悲凉的叹息。 苏江鄂死了,为了救被人刺杀的吴翎儿而死,这是最终流传的死因版本。风裕安给苏江鄂阖上双眼,他的心中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他也拿秦春尤没有办法。 令牌虽然已经拿回,秦春尤的计划却也实行的差不多,撕不撕破脸又有多大的意义呢?人呐,面对这些俗世纠纷,终究是在利弊在前,人情在后。 风裕安能为苏江鄂做的,现在也不过是帮他找回他的妻子,好好的厚葬他罢了…… 没有了苏江鄂的“内应”,秦春尤的层层拦截之下,灭魔门的人终究还是难以全然逃脱,这场硬仗,郁念云终究是要面对,既然只是个迟早的事,那便速战速决了吧。郁念云咬紧牙关,这下索性也不缠肚子了,她知道这场硬仗九死一生,何必那般苛刻自己的孩子。将安胎的补气的,能带的药丸一并带上,郁念云终究还是想拼死之余保住自己的孩子,她不禁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孩子,该做的为娘都做了,能不能挺下来我们娘俩都要努力。” 柳州城外有一处“石门”,那地方处处天险,百毒从生,当地人称,“有去无回”,不过对于郁念云而今破釜沉舟的处境来讲,这样的地方未尝不是绝处求生的好去处。 郁念云主意打定,便趁夜出发。 绝地求生前,总要先护的门中之人的安全…… ☆、终章 拼死一搏 秦春尤这次也是发了狠了,逮着一个灭魔门的人也不去弄什么高台折腾,直接抓住一个便押到城上,手起刀落,便是一条鲜活的性命葬送于此。 在秦春尤抓了第三个人正要往城上送的时候,郁念云来了,手握七星笛,腰别灭魔令,青衣曼曼,神色是一贯的冷清孤傲。 秦春尤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郁念云的肚子,旋即轻蔑道,“郁念云,便是你叫来南宫策做帮手也没用,就你这大腹便便的样子,我随便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说话间还特意看了看自己的小指,一脸的不以为意。 郁念云也不理他,只道,“把人放了吧,灭魔门不过是受我牵连,说到底,门中诸人,都没干过什么坏事。” “那倒未必。”秦春尤把玩着手指道,“血魔为非作歹太多,人人得而诛之,这些人助纣为虐,岂能轻饶?” 郁念云捏紧了手中的七星笛,“那你待怎样才肯放人?” “我说让你当众自裁,你肯么?” 自裁?郁念云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拼死,或可保住这个孩子,可是不拼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就连那门人保不保的住也未可知,只是—— “秦春尤,我信不过你,你如何保证你言出必行?”郁念云眸色一变道。 秦春尤拱手道,“苍天为证,在场的每一位也都可以作证,我可是一门之主,言出必行都做不到,如何服众?” “好!那我便依你!”说话间竟是拔出七星笛作势就要往脖子上抹去,那被押着的灭魔门人正是酒坊的大刘,见状不禁大喊了一声“大姐,不要!” 转瞬间大刘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押着自己的那人随即发出一声惨叫,大刘挣出手来,正想逃窜,接着便感觉两条手臂一左一右被人牵着,大刘偏头去看,郁念云竟已近在眼前拉着自己的手臂想往外挣。 只是郁念云到底是个孕妇,反应有所延迟终究还是让秦春尤逮了空子阻挡了自己救人。 眼见着秦春尤郁念云二人一左一右拉着自己,手上的剑锋也一刻不停交错起来,想到郁念云的身子,大刘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这情形绝对是不出去了。 既然是迟早的事,自己又何苦拖累大姐呢?想到这里大刘不仅万念俱灰,他看着郁念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不禁有些心疼。 这个女子果敢,有担当,她是酒坊的大姐,是灭魔门的门主,更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门里的人都还等着她回去继续号令灭魔门,何必为了一个自己耽搁在此? 大刘不禁笑笑,最后唤了她一声“大姐”。郁念云正焦头烂额之际,脑中百念急转思忖着如何才能将目前的形势化险为夷,便听得耳边有人道了一声,“好好保重。” 郁念云瞬间惊觉,回头看时,那大刘竟然挣脱了自己的手拼了一口气朝秦春尤的剑尖上撞去! “大刘!”郁念云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道,“我都没说放弃,你为什么要自己放弃你自己!” 只是大刘心意已决,郁念云眼睁睁的看着秦春尤那柄长剑刺进了大刘的心口…… 末了,大刘顺势一把抱住了秦春尤的大腿朝着郁念云大喊,“大姐,快走!” 那一声声“快走!”每一声都砸在郁念云心上,那般沉甸甸的期许厚望砸的郁念云头昏眼花。 “大……大刘……”郁念云脑里混沌一片的挥着手中的七星笛,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干了什么,只是身体的本能促使着她向一个地方赶去。 我不能死,不能死,死了就真的什么也做不到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不断地提醒着郁念云,一个个熟悉的面容也从她的脑海里闪现而过,影月……红缨……裴琳……裴衢……周家的……大刘……这些面孔每一张都在看她,每一张都在对她说,“报仇……报仇……” 可是而今,郁念云什么也做不到,所以,她只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报仇!活着……活着…… 郁念云神色巨变,眼中猛然迸发出一股戾气,尾追的人群里霎时有人呐喊道,“不好,血魔狂性大发了……” 这一声“血魔”掷地有声一般,郁念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那团喷发的恨意,整个人暴戾般的发出一声呐喊。 “不好,她是要伤人了!”跟着赶过来的风裕安瞬间大惊道,他本来不是很想插手这些事情,只是而今的郁念云显然是走火入魔的状态,再不及时制止,酿下无法挽回的损失那便不好了,当下风裕安和武当,少林几派高人对视一眼,齐齐朝郁念云打去。 这几人都是江湖上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功力自然不俗,只是应对一个近乎成魔的人,几人还是有些吃力。 郁念云狂性大发,心中没了禁忌,对敌时自然横冲直撞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甚至为了制敌,她连自己也不顾,唯一还有点顾及的只有她的小腹。 那里还住着一个生命,那是她拼了命也要护下来的骨肉…… 秦春尤心念一动,对观战的吴翎儿道,“你那密制的独门金针呢?” 吴翎儿看了一眼那边的交战了然,拈出两枚递给秦春尤不免嘱咐道,“这上面都是无解的剧毒,你小心点。” 秦春尤点点头,趁着那边交战正酣,瞅准时机放出那两枚金针,竟是直接冲着郁念云的小腹去的,郁念云此刻狂性大发倒也耳聪目明,听的破空之声顿觉不妙,也顾不得避开那风裕安的剑阵了,提了一口气硬是生生撞上风裕安的剑阵避开那飞来的金针,只是那剑阵实在霸道,郁念云刚一靠近便被激的往后一仰,左腿的小腿部分便被那飞针刺了个正着。 不过眨眼之间,郁念云便觉得左腿一阵麻木。 有毒! 思及于此,再想到肚里那个孩子,郁念云竟想也不想扬起手中的七星笛便朝自己的左腿砍去!只见一片血红闪过,郁念云仓皇倒地,旁边赫然正是一条断腿,在场诸人无不变色。郁念云竟还眼也不眨的掏出一个药瓶,仰头便是几颗。还不待众人反应,竟然直接朝着一段山石口处掠去! “不好,前面便是石门!”人群里有人喊道。 秦春尤眸色一变,虽不知石门是什么所在,但一听“不好”,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追了过去,冲着郁念云便是一掌,郁念云发出一阵痛呼,因她这一掠拔地极高,受这一掌之后直直倒入一片莽色之中。 眼前蓊蓊郁郁的一片密林,掩尽了郁念云的踪影,秦春尤还要再追已被风裕安一把拦下,“石门之地,有进无回,还是莫再追了。” …… 【后记】 秦春尤哪里甘心,“有进无回,就怕是绝处逢生!你能保证她找不到其他方法出来?” 立刻有一个当地人唯唯上前道,“这石门大家都知道,就这一个出口,四处都是天险,保证是有进无回。” 秦春尤还是不放心,郁念云的功力之高,自己害她至深,难保郁念云哪一日出来,到时候没了这武林众人相助,自己岂不危在旦夕,“真就这一个出口?” “就这一个。” 得到肯定答复后的秦春尤仔细观察起这里的地形来,此处地势狭窄,两面皆是高山,深可上百丈,秦春尤立刻道,“血魔不除终是江湖难安,不如在此筑下一道屏障,这样才能绝了后患不是?更何况这石门如此凶险,筑起屏障也可保来来往往不再误入此地,为其所害不是?” 在场众人或议论纷纷或漠不关心,末了,这道屏障终究还是在秦春尤的指挥下建起来了,深近数十丈,任凭谁武功再好也难以翻越。 此后,江湖上再无人见过郁念云…… 镟南,武伯久等郁念云不至,武林盟的追兵也渐渐散去,一行人默默地回了灭魔门的原址——秋霞谷,至此安心培育门中诸人不提。 江湖此后,也再无灭魔门的消息。 PS:下部已发,名为《布衣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