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作者:提莫西 【本文文案】 安安喜欢沈煜知,自以为是藏得很好,却不知他一早就知道。 直到多年后,安安发现了真相。 他永远也不会爱上她,正如他所说:“喜欢只是一种短暂的错觉,且有限至极,一旦用完,就会永久消散。” 他的爱已经在他人身上耗尽,所剩无几。 安安不再奢望,转身欲走,他却伸手一把拽住了她。 偏执成狂少女VS隐忍克制大叔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边缘恋歌 近水楼台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安、沈煜知 ┃ 配角:《徐家汇》、《痒》、《反派你还我清白》求收哦,么么哒 ┃ 其它:正文已完结 一句话简介:偏执成狂少女VS隐忍克制大叔 立意:赚了大钱,奉献社会 第1章 采访【捉虫】 “沈煜知,祖籍南浔,生于宝岛,长于纽约,耶鲁大学经济硕士法学博士,毕业后进入十大律师所YB工作半年后,不顾其父反对,离职开始着手帮人处理金融事务,短短两年,成功当上了北欧地区最大的工业控股公司的副总裁及总法律顾问。 至于当年为什么要放弃850万年薪回到内地,选择当年启动资金仅有90万不到的永诚,或许是因为……他喜欢不断的挑战自我,毕竟失败了,他也还是可以继续回去重操旧业……” “等等!”记者收回话筒,感觉有一丝不对劲,看完资料内容,瞬间有点哭笑不得,“祝小姐别开玩笑了,这些信息在网上全部都能查到,有没有那个更加深入一点的?” 关掉百科,安安拿出包里的保温杯,喝了口柠檬水,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漫不经心,“我平时很少关注他的工作,其他的你可以直接采访他本人的。” 摆了摆手,记者赔着笑脸,“祝小姐还是别开玩笑了,沈先生他不接受国内媒体采访你不是不知道,据说他照顾你将近十年,他平时有哪些兴趣爱好,更热衷于投资哪些项目,你应该知道一点吧?” “那只是暂时监护!”安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录像机,一字一句地纠正道:“我和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他只是我父母的朋友,出于交情帮了一下忙而已,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 “噢~”记者微点了点头,望着她,突然话锋一转,“听永诚的初创人员说,他们当年全部都想照顾你,但你选了沈先生,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闻言,安安怔愣片刻,想到以前她好像确实有点依赖沈煜知,爸爸妈妈总是很忙,只有他一直记着她的生日,会抽空带她到游乐场玩,给她买限量发售的哈利波特悬浮笔,和那些忙到脚不着地地叔叔阿姨不同,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指甲掐入掌心,安安露齿一笑,故作轻松地答道:“瞎选的。”说着,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补充道:“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记者好不容易才堵到她,根本不想放过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举着话筒追上去,问:“祝小姐,我就还剩最后一个问题,沈氏家族是否有意和台北宋氏家族联姻?” 停住步伐,安安晃了晃神,过了好一会才转过身,看着她话筒上的LOGO,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什么时候财经栏目也这么喜欢挖人隐私了?” 女记者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安见了,立马收敛起情绪,拿出纸笔写下一串数字,将它贴在那录像镜头上,道:“这是他助理的号码,你拨通后自己问吧。” “谢谢祝小姐!”女记者感激不尽,将那张便利贴视若珍宝地摘下来,立马拿出了手机。 “不用谢,为了保证我的个人隐私,麻烦请在后期给我打上马赛克,否则我的律师可能会起诉你。”安安交待完,加快速度离开,并没有告诉她,这号码没错,可是不接受国内采访是沈煜知的一贯原则,问了也是白问。 跨进公司大门,安安放下包,刚坐下,整个人瞬间从紧绷状态中抽身,趴在桌面缓了好一会,才提起力气点开了收藏栏上的词条,待看清楚媒体撰写的最新消息后,她脸色微有些发白。 这些年,虽然能让沈煜知真正放在心上的,从来都是他那个病逝了十三年的未婚妻,可纵使如此,也奈不过沈父的百般施压,毕竟是年近七十的老人家,催他结婚也是人之常情。 恰好宝岛纺织大享家的宋小姐条件也不差,不仅任职美国知名药企,还和团队一起研发过不少突破性的药物,就是一直沉迷在研究所里面做实验才耽搁了终身大事,这不,现在和沈煜知摆在一起,年龄相仿,学识相当,门当也户对。 连安安都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更别说对宋小姐青眼有加的沈老爷子了。 想到这里,安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藏不住的落寞,抬起食指,轻触着屏幕中的那张脸,她不知怎地,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这是陪了她整整十年的沈煜知,马上他就要完完全全地属于别人了…… “祝经理,领导找!” 回过神来,安安抹了把眼眶,站起身轻吁出一口气,拿好资料,走到总经办敲了敲门。 “进来。” 云图科技自16年上市,前后经历三次融资,几番周转,依旧还属于亏损状态。 市面上总是说永诚投资的项目都在大赚特赚,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亏损的不够资格引起大家的关注而已。 比如云图,三年下来,为了做资源整合,光是买电子版权,就已经花了八个亿。 彭斯翰被心焦力瘁的董事长挖来接管这家子公司,许是年轻气盛又抑或没搞清楚行业之间的次元壁,把曾经在电商平台卖衣服的经营模式套在了图书销售上,可请了不少领域大牛来推荐,效果却终是不理想,近期面临上市,压力不小。 放下手中的推广方案,他抬起头,看了安安一眼,“想法还行。” 安安点了点头,也没太高兴,天底下所有的领导几乎都是一个路数,要么先礼后兵要么打个巴掌给颗糖,她静等后续。 “但用补贴方式来提高用户黏性,你想过这笔支出有多大么?”彭斯翰感觉她还是太年轻,现在公司这副样子,哪还有闲钱折腾这个,先做出一张好看的报表让人买单才是王道。 安安将所有计算公式放在他面前,“几乎与这些年推广的支出持平。” 大数据时代,几乎所有行业趋势都在往便捷高效上面走,每个人都在逐渐变得愈发浮躁,而阅读的第一步,就是静下来。 彭斯翰看着纸质图表,眼中透出三分诧异,末了,他微摸了摸下巴,“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安安在沈煜知身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答道:“只是照葫芦画瓢而已,很多公司都是这么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本言情开始连载,感谢,2019.05.17值得纪念 隔壁《豪门遗产5000亿》求收藏 第2章 桥归桥【捉虫】 临市,作为一个没有春天和秋天的城市,酷暑才退却几天,早晚温差就已经十分明显。 安安刚出电梯,就被冻得立马扣上了外套,正要提步,却是无意听见了前面两名下属的闲言碎语。 “空降从来都是分两块,能力or关系,我看她都来快一个月了,也没能拉来几个流量,估计属于后者,否则再强也买不起限量版的铂金包。” “啧,这年头,能力强不如长得好。” “我倒是挺喜欢这种草包领导的。” “为什么?” “反正部门业绩下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怎么着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去。” “也是!” 直到两辆车依次驶出停车场,安安这才面无表情地穿过走道拉开了车门,倒库左转,一路驶向城东,到了第三次绿灯,这才上高架。 六点一刻,华灯初上,放眼望去,没有了沈煜知的临市,繁华依旧。 车辆转上盘山公路,余晖殆尽,天边仅留一抹残光。 路两边的梧桐叶子也已经微黄,被风吹过,落下几片掉在静谧的柏油路面,以前,有沈煜知在,安安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 直到,那座独栋别墅映入眼帘,安安踩住脚刹,摘下眼镜,情绪微有些复杂。 这栋房子在十三年前就已经建好,原本是沈煜知买来当婚房用的,可惜,还没等到修缮完毕,他的未婚妻就于瑞士病逝。 那里有全世界最顶级的医疗条件,但天不遂人愿,没能把人留住。 事后,沈煜知整整三天不吃不喝,所有人劝解无效,状态极差。 安安还记得,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的自己,走到他房中,抱着他,半懂事地拍了拍他的背,说不哭不哭,大不了以后我嫁给你。 当时,沈煜知看着她无力地笑了笑,只当她是童言无忌,并未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回过神来,安安推开栅栏,现在,没有了他的特别关照,记者已经能轻而易举地围堵到她,要知道在以前,他会为了她的一张照片而买下整个报社。 其实,这阵子,安安也经常在问自己,如果不发现那件事,她现在和沈煜知的关系是否还会和以 往一样,全凭她一个人单相思? 最后,经过多番演算,答案百分之百,肯定是。 他不爱她,完全可以粉饰太平,淡然处之。 当然,就算时光能够重来,安安也依旧不会有半分后悔,后悔那晚的顺势而为,因为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与她有半点交集,更不会抱着她、轻吻她…… 抬手正要输入电子密钥,门被从里间开启,安安停下动作,待看清走出来的人时,她淡声喊道:“方婶。” 被唤作方婶的中年妇女抱着一箱过期食材,见她回来了,用着细软的本土话叮嘱道:“饭菜都做好了,赶紧趁热吃。” “嗯。”安安强挤出一个笑脸,在玄关处换好鞋,走到客厅,电视正在播放着琐碎新闻,她拿起碗,盛上两勺紫薯粥坐好,还没开吃就闻到了散在空气中的气味,胃里一阵反酸,安安侧过头干呕两声,被去而复返的方婶看在眼里,好不诧异,走上前,一脸关切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安安重新坐好后,佯装无事地拿起了筷子,道:“好像是胃炎又犯了,方婶你不用担心我。” “这哪行,沈先生现在工作忙,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还真不好交差。”方婶说着,特意走到厨房,把那锅熬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农家老母鸡汤端了出来,细心叮嘱道:“这阵子你脸上都没肉了,到时候要让人看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喏,多喝点,给我胖起来!” “不会的,他……”安安话还没说完,瓷制锅盖被掀开,愈发浓郁的气味挤入鼻腔,她看着那层荤油,忍不住地再次扭头,为了避免弄得地上都是,连忙站起身,冲进了卫生间。 方婶拿了一包纸巾跟上来,脸上惊疑不定,犹豫片刻,她问道:“安安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吃点药就好了。”安安说着,见她神色中带着三分探究,故而铤而走险地笑道:“方婶,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可别瞎想,就是最近公司准备上市压力有点大,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闻声,方婶松了口气,想到近期电视上的各种报道,心有余悸道:“那我待会帮你和方医生预约一下,你明天抽空去做个体检,现在年轻人也要提早预防。” “嗯,明天不加班我就去。”安安说着,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看着她的背影,方婶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拿出了这个月的采购单…… 半个月前,从医院出来后,安安不是没想过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沈煜知,可他不仅切断了所有通讯,还有意变卖掉永诚的原始股权,是铁了心地不想再同她有任何联系。 安安心中不是没有恨意,但她也实在是不想再去自讨没趣了。 这肚子里的孩子,她已经联系好了医院,就在月底,嗯,趁现在还只是孕早期,那她就懂事点,把这孩子打了吧,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要怎么再去分心照顾一个小孩,打掉,继续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双方都好。 而且,她近期还在看房产,这栋房子就算沈煜知不回来住,以后的女主人也是那个宋小姐,她要从这里彻底搬出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回转余地。 肚子咕噜两声,安安爬起身,她虽然没什么胃口,可肚子里面这个似乎不能饿着。 叹了口气,安安披上开衫,拉开房间,准备去厨房弄碗沙拉先垫着,没曾想到将近十二点,方婶房间的灯竟然还亮着。 安安无意去听,可那些对话自动传到她耳中。 “其实这件事我也不太确认,但这个月安安她好像没有来那个……我们做保姆的,不好多嘴……何况她现在这年纪有个男朋友也正常,就是千万别被人骗了……好,那我等你过来再说。” 平静陡然被打破,安安后退两步,这样一来,沈煜知怕是不过两天就会赶回来,毕竟他马上就要和宋氏联姻,是不可能让这种丑闻发生的。 第3章 痛经【捉虫】 回到房中,安安洗漱完毕穿戴整齐。 她和沈煜知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自任对他还算了解,但现在也有些无法想象,到时候他会用哪种方式来应对她。 也许依旧不苟言笑,淡声劝她,说,安安,听话。 她还是自觉一点,不要让人家亲自来请,毕竟他本身就不喜欢她,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孩子而改变心意。 拖出行李箱,安安看了看四周,房间很大,但实际属于她的东西,屈指可数。 翻找出护照和身份证,安安估摸着沈煜知已经订好了机票,不过二十四小时便会抵达临市,他向来守时。 可她现在并不想见他,她还没准备好,以平等从容的姿态去和他对话对视。 要知道,主动的一方,总是卑微而渺小的,不过,她也相信,等到记忆开始淡忘,所有爱意消散,再谈起沈煜之这三个字,她的内心可以波澜不惊,脸上面无表情。 从衣柜中拿出几身衣物放进收纳袋中,安安想起当年搬来时那阵仗,几乎把自己房间里面的所有玩具都带了过来,如今却走的极为匆忙,连21寸的行李箱都没装满。 这里,不再属于她,不,至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局外人,似乎没什么好留恋了。 打开那枚红丝绒盒子,安安拿起那条由十八颗泪滴钻石打造而成的缪斯眼泪,包括,这条苏富比压轴。 安安唇角荡漾开来,因为一切错误的源头,就是从它开始的。 她想,如果零九年清明前的一周,父母在前往S国谈判的飞机上没有双双遇难,她这辈子和沈煜之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联系吧。 当年,永诚作为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主席出事,所有初创骨干从全球各地汇集在总部,大多都愿意照顾安安,并且保证,不会让她应得的那部分受到一丝影响。 安安那会只是一只尚未出巢的小鸟,茫然无措,直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她看到了爸爸祝链的忘年交沈煜知。 几乎未作任何思考她就扑了上去,在这群人中,只有沈煜知会给她买很多国内都没有的玩具,教她口语,带她搭乐高。 当然,除了和他认识以外,最重要的是,沈煜知长得好看,外加没有小孩,所有的爱都会给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安安自嘲一笑,现在看来,沈煜知当时其实并没有许诺照顾她,以前不了解,现在她非常清楚,他是个极其讨厌麻烦的人。 后来,碍于情面,沈煜知自然是答应了,从而当起了半个监护人的角色。 父母亡故,敏感时期,沈煜知不管上学还是放学一律来接,为了避免她小小年纪陷入抑郁,每天都会拉她和自己下围棋,嗯,只有思绪完全陷进去,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已经无法改变的结局。 于是,两个月后,安安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被告知她要代表崇文一中参战临市组织的第十届围棋大赛,经过几场角逐厮杀,安安不小心拿了个山海杯亚军,得到的奖金,沈煜知全部以她的名义捐了,还没等安安彻底缓过来,他转头又送了她一匹特雷克纳马,性格温顺,但什么都还不懂,让安安学着训练和照顾它。 安安给它取名,叫小王子,沈煜知那匹,叫杰森,得过好几次比赛,她偷偷叫它老伯爵。 那会时间总是被安排的很满很满,安安根本来不及悲伤就已经渐渐习惯。 直到6月29号,考场上,初潮陡然来临,自尊心作祟的年纪最害怕的就是被班上男生看见后笑话,只能一直等,等到所有同学都离开,最后她疼得站都站不起来,那一刻所有无助感全部涌了上来。 等沈煜知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她还记得,那天,他难得地,有些慌张。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路抱着她,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他的女秘书都会来给她准备生活用品和量尺码,似乎在尽最大的努力减少接下来不必要的麻烦。 难堪吗? 当然。 几乎是最私密的事情,突然被摆到了大众面前。 安安猛然知道了羞耻二字。 起先是对坐吃饭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有时候连说话都不再那么自然。 紧接着,不再共用一个卫生间,连内衣也不好意思晒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过了好久好久,才恢复平常。 毕竟,那天的场景,实在无法不让人印象深刻。 肚子里就像被人为塞了一座北极冰山,疼得人直冒冷汗,她感觉自己似乎要死了,紧拽着沈煜知,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怎么说也不放。 沈煜知动不了,遂只能打电话让人送来十斤红糖和老姜过来,见她喝下后还是没有好转迹象,又拿了热毛巾给她捂肚子,直到她眉头舒展终于睡下…… 当时针停留在一点整,铜鸟从笼子里弹出来报完时间再次回笼,安安回过神来,将项链放回原位,她拎起脚边的箱子,动作极轻。 得抓紧时间了,在沈煜知回来之前,解决掉肚子里的这个麻烦。 带上房门,安安一路驱车,到达山脚处的私立医院,要了一间休息室。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安安被领进体检室,做完全身体验,在走廊坐椅上等结果期间,没忍住查了下打胎的后续影响,第一条帖子就是:堕胎比痛经还要疼上一百倍,点开示意的动图,安安看着里面的整个流程,一阵心悸。 就是将冰冷的机器放进去把那团东西镊碎…… 算了,疼就疼,大不了,她休个长假,沈煜知既然这般急于和她撇清关系,她不能继续没脸没皮。 医师助理打开门叫道:“祝安安是哪位?” “我。”安安站起身,跟着走进去,她不怕,疼就打麻药,没什么的。 老医师看了看她,让助理将门带上,摘下口罩,表情有些凝重:“你子宫内膜偏薄,如果现在强行人工刮宫终止妊娠,以后患上不孕不育的几率高达百分之78,是否确定流产?” 怔神片刻,安安反应过来,她把桌子上那几张照影拿在手中看了看,这种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医师见她一脸茫然,耐心提醒道:“慎重流产,这可能是你最后的一个孩子,当然,不排除以后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第4章 逃离【修】【捉虫】 “谢谢。”安安站起身,前往休息室取行李的路上,又查了几家本市著名的公立医院,沈煜知很快就会抵达临市,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嗯,如果,听了医生说的话,他会心软吗? 安安摇头。 他是一个极其理性的人,只管结果,过程如何他并不关心,当事情既不能用钱解决,也无法正面舍弃的时候,那他会将其打入较难处理栏目。 而安安,就处在这一栏的首位,长达十年之久。 遂现在沈煜知为了避免受到永诚那些叔叔们的无声指责,特意找了一个漂亮的借口,以开拓国际新业务的由头长驻纽约,毕竟安安已经能照顾好自己。 确实,可以就此撇清干系,从此和她再无任何交集,但方婶的一通电话过去,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将车停在市第一医院车库,安安推开门帘,看着里面人满为患的大厅,嗅着无所不在的刺鼻消毒水,她推了把口罩,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拿钱换时间,自然就会有人拿时间换钱,遂转头,在门口找黄牛重金买了个专家号。 拿着单子,走完流程,安安进了诊房,老专家拿着放大镜,看了看照影,说道:“子宫内壁薄得厉害,现在能怀上算是奇迹,再打,以后想要就没了。” 闻声,安安心下微沉,起身道了个谢,拿起包,重回车上,有些茫然。 祝琏夫妇年轻时忙于创业,年近四十才要的她,等到安安五岁左右的时候,老一辈的人几乎都走光了,现在算来,她在这个世界上,早就已经是孤身一人。 伸手抚着尚还扁平的肚子,安安微叹了口气,老天似乎一直都很公平,开了门,就会关上窗,怕是看她手上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所以准备把她的生育权给剥夺走,这样让其他人听了,心理可能会平衡一点。 手机震动不止,安安看了一眼,略作犹豫,按下了接听键。 “安安,你这一大早的是去哪儿了?”方婶语气焦急,不等她回答,紧接着说道:“吃过早饭了吗?怎么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走了?” “临时……接到通知,到沪市这边出差。”安安声音微有些干涩,组织完语言,她眼也不眨,道:“我现在正在开会,回头和你联系。” “你有胃炎,千万要记得按时吃饭。”方婶还没交待完,安安“嗯”的一声,直接拔出了手机里的电话卡。 如果不是方婶多嘴,沈煜知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也更加不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局面。 十年前她没有了爸爸妈妈,十年后,沈煜知也毫不留情地抛下了她,现在,她要怎么办呢? 她没有那么伟大,一生不育,然后将手上的一千多亿拿出去分给大家,那是祝琏辛辛苦苦创业二十载打下来的天下。 想到沈煜知的势力,安安动了动唇,拿起手机,打开了出行的几款APP,切换了好几个出发地,错时订了足足二十五张机票。 出入境全部都会有记录,反而更加容易暴露,安安没学过反侦查,但她被人绑架过,还算有点经验。 将车驶离医院,仅是凭着不深的印象,回到城南的祝家老宅,安安打开了那只保险柜,翻找了好几遍,终于看到了那串钥匙。 其实,车辆如果不走高速,而是全程走县道和乡道进入山区,很多时候,根本无从查起,特别是那种劣质的套牌面包车,他们甚至可以把车推到河里面,毁掉证据。 但凡有消费记录也会查到所在地,安安打开钱夹,抽出里面的各种联名卡,仅是在保险柜里取了二十沓现金。 临市是本省省会,所有道路均有电子眼,安安没再去门口取车,而是戴上帽子,从后门出去,拦了一辆黑车往邻市开了去。 乡下有那种私人客运,安安拎着箱子,就在路边等着,直到前往恩市的车辆在她面前停下。 轰隆一声,司机一路招揽,直到所有座位都坐满,期间不乏有人吸烟。 安安无奈,推开窗户,将鼻端微伸到外面一点,勉强维持正常呼吸。 一直到三小时后,小巴停靠在本次的终点站山水村,安安这才回转身子,站起身走出两步,看到其他人拎着箱子,猛然想起自己没拿行李,折返回去,座位上面的行李舱上已经空空如也。 想到那二十沓现金全在里面,安安迅速走下车,将那群乘客挡住,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人拿错了行李箱?” “没。” …… “我也没有。”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如果有人拿了,肯定在半路就下车了,轮不到等安安反应过来,可她现在包里统共也就只有三百块,完全不够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 司机跟下来,搞清楚状况后,生怕她扯皮,拿出手机,没好气道:“我给你报警,找不找得回来我就不保证了。” “不用了。”安安忙地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里面就几件衣服而已,或许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无所谓了。”说着,她连忙提步,走到报刊亭前,买了张手机卡。 等发完短信,她已经饿得有些头晕眼花,路边摊不少,闻着香,她却不太敢下单,仅是到早餐店买了两个馒头加杯豆浆。 如果这一幅被记者拍到,估计所有网友都会觉得永诚破产了,安安看着手中仅剩的钱,自嘲地想,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现在甚至可以用所有股权保证,这个孩子,姓祝,从今往后,都和沈煜知没有半分钱关系,不存在什么私生子的名称,更加不会去和那位宋小姐争个高下。 嚼着馒头,安安拒绝完绿道上的三辆小马达,走了野道。 绕点路没关系,她还记得,后山那边,全是爸爸祝琏亲自种的果树,这个季节,应该熟透了,就是不知道现在那栋房子还能不能住。 第5章 似水流连 毫不起眼的白色大众和另外一辆房车在转盘处分道而行,在城区穿梭了一个小时后,这才出城。 凌晨五点,才到达三面环山一面环海的恩市。 十三年,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打开导航,直接搜寻卧龙乡,语音报道,仅剩11公里。 将车掉头,夜间车少,他开得极快,直到看见前方石墩拦路,他猛地踩下刹车,让后排熟睡中的林茜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额头撞上后背,林茜疼得直皱眉,翻了个白眼,骂道:“要死啊!”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林森拿了根烟塞嘴里,推开车门才点燃,吸上一口,望着前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抹笑意荡漾开来,“现在这边都被规划成绿道了,没法直达,你下来。” 林茜拎起手边的那袋钱,下车前还看了看四周,她现在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安安交待了,不得不防着点。 “是往哪边走来着?”现在天还没亮,罗茜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不太确定道:“我记得之前祝叔叔把那块山头都承包下来了。” “跟着我。”林森说着,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穿进树林里面,走了大约两公里,直到那栋房子出现在了他眼前。 林茜累得不行,掏出手机,拨了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她不得已,只得去拍门,奈何隔音效果太好,没啥用。 林森站她后面,轻吁了一口气,走到房子侧面,翻找了一下,果不其然看见了那把备用钥匙。 “你不早说!”林茜气得恨不得踹死他,推门进去,直奔三楼主卧,打开灯,待看见床上那个睡得死沉死沉的人,她走过去将人摇醒,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安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我怀孕了。” “什么?”林茜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一个母胎单身的人,怎么会怀孕呢? “没骗你。”安安神情认真。 林茜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问道:“谁的?” “沈煜知的。” “我的老天,他都快四十了。”林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且,为什么偏生是他?你疯了吗?!” “我喜欢的人,就是他。”安安眼睛坚定,“这个理由够了吗?” 林茜强调道:“可他是你的……” “先搞清楚,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安安刚坐起身,房门“嘭”地一声被踹开,安安瞥见站在门口的林森,她没想到他竟然也跟着来了,微愣了愣神,随即收回视线,道:“我和你姐有话说,你先去隔壁休息一会。” 林森将手中的烟头丢地上用脚碾了碾,道:“你是有恋父情结还是缺乏安全感?要作践自己去和一个老男人上床?” “你给我滚隔壁去!”林茜不知他发的那门子羊癫疯,起身将他推出门,插上门栓才转过身,道:“他开一夜车,有点犯神经,安安你别气。” “没事,你弟弟从小不就是这个性子么?”安安说着,重新回到被子里,让出了一半位置。 林茜和以往一样,脱了鞋,同她面对着面,问:“什么时候的事?” 安安呼出一口气,“上个月的事了。” 林茜摇了摇头,道:“我问的是,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沈煜知。” “你还记得我们高一那年的校庆么?”安安看着她,似乎就是那时候。 林茜点头,“当然,我们俩合奏的,打败了高三的学姐学长,拿了一等奖。” 安安笑了笑,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了那年…… 高一,安安十六岁,敏感纤细多疑,还天生带着致命的占有欲,害人害己。 因着是祝琏女儿的缘故,她时常会在各大场合被拿去和其他年岁相仿的孩子比较,好像在主观意识上,安安就必须事事完美,就因为她是祝琏的女儿,接受到的所有教育一定是最好的,外人不能容许她拿第二,否则金钱便失去了它的最终价值。 沈煜知作为一个深受美式教育的人,对此是非常反感的,可他见安安在那些技能上似乎展示了百分之百的热情,遂也不再多说,他给予她足够的自主权。 立冬,作为知学楼捐赠人的沈煜知,被校方盛情邀请出席一中七十年校庆。 安安知道他要去后,抬着小提琴,练了一遍又一遍,她其实并不怎么怕给祝琏丢脸,他都不在了,无所谓嘲笑与否,她怕的,是沈煜知的失望,他太优秀了,而她,天赋平平,唯有苦练。 就算手酸了,抽筋了,厌烦了,都得强忍下来,她想赢,不管是赛马还是小提琴。 可那天,她和林茜联手,一路杀兵斩将,等到台下万千掌声,她放眼望去,席间并无他的任何身影。 安安接过奖杯塞林茜怀里,她所有的感言都是准备说给他听的,现在他不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除了失落,剩下的就是疑惑。 沈煜知很少失约,特别是这种重要的日子,他以往都会推掉其他的应酬,见证她的成长至上。 出了后台,班主任彼得自费,带着全班同学前往最具有意大利特色披萨店用餐,安安跟在后面,抬起手腕正要拨沈煜知的私人号码,却在拐角处看见了正在法式餐厅用餐的沈煜知,对面,还坐着一名,打扮得体妆容精致的成熟女性。 气氛融洽,从他们微笑的频率来判断,似乎有点水到渠成的感觉。 安安心中那座金字塔刹时崩塌,她陡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沈煜知结婚生子,那自己似乎会被立刻打回成一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 她什么也不是,沈煜知和她往上推算两百年,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如果不是他和爸爸祝琏深交,这辈子,他们都只止步于陌生人这三个字眼。 不安感被无限放大,安安隔着玻璃,看着沈煜知,她忘了,他也是一名正常男人,不是鳏夫,更不是她一个人的知叔。 第6章 项链 电视上,临近午夜十二点,灰姑娘想起女巫的忠告,转身迅速逃窜,身上的礼服在此期间慢慢消失,华贵的马车也逐渐原形毕露。 安安不经意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期限,包括她和沈煜知的。 一旦成年或大学毕业,她就没有理由再赖着沈煜知了。 这份关系也有可能会提前截止,比如他结婚。 安安自认是不想去当一只两千瓦的电灯泡的,而且潜意识地,她对那个贸然出现的女人,没有半分好感。 将近凌晨,院门被打开,客厅内的铜制鹦鹉弹出,报告完毕便立马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之中。 安安窝在沙发上,瞥见房门被打开,玄关处的灯光亮起。 沈煜知好像喝醉了,步子略有些不稳,他靠在门上,单手松了松领带,过了好一会,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根烟点燃,吸吐之间,浑浊的烟圈在灯光下散开。 安安顿时觉得有些不真切,这样的沈煜知,她第一次见,有些陌生,还夹杂着些许落寞,根本不像她心中永远强大而镇定的知叔。 她很快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甚至觉得此时此刻,有可能才是真正的沈煜知,她无意窥探到了他有心隐藏的那一部分。 脚步声响起,安安瞬时闭上眼睛,她决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否则他们之间的关系,估计又会像初潮来临那次,尴尬小半年,嗯,是她单方面的无法释怀。 一根烟燃到底,沈煜知经过客厅,见电视还在播放着,微有些迟疑地走近,待看到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安安,他停顿片刻,想起学校的邀约,难得地叹了口气。 见安安身上什么也没盖,他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隔着双手将人抱到怀中,他走进她的房间,本意是准备将人放到床上,不料酒劲上头,整个身子前倾半米,他就此,随着安安一起,倒在了床中央。 微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身体被紧紧地搂抱着,安安觉察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护着自己,顿时感觉这一天下来的不安感全部随之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她从来不曾想过的念头。 别人都可以,为什么,她不行呢? 再等她几年就好,这样,他们就可以依旧维持原状,不用再浪费时间去摸着石头过河,那样,从沈煜知涉及的投资学角度来看,至少具有一半的风险,而安安则属于稳健产品,低风险,高回报,极为难得。 这么一出下来,沈煜知已经酒醒大半,忙地松手将人放开,他重新站好,见安安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恢复平时的不苟言笑,叮嘱道:“下次看电视别太晚。” “嗯。”安安说着,下床,试探性地从书桌上拿起一只奖杯,介绍道:“这是我今天在校庆上拿的一等奖。” “很不错。”对于失约,沈煜知同她似乎有些无从说起,迟疑片刻,他笑道,“有奖励。” “那沈先生是让我学习开潜艇还是三千米高空跳伞?”安安打趣,装作并未发现他的转移话题。 沈煜知回过头,认真答道:“都不是。” 安安跟着他走出房门,趁他去书房期间,她到厨房,泡了杯蜂蜜柚子茶折返回来,只见沈煜知拿着一条由十八颗泪滴形状打造而成的宝石项链正等着她,语气如常道:“上周苏富比拍卖会,我见这东西倒挺适合你。” 安安小时候被送去学习过两年芭蕾,不算出众,但为体态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脖颈修长,锁骨精致,确实是戴项链的胚子。 他二人一手交杯一手交链。 安安对珠宝素来没什么审美,但这条项链一出场,不违心地说,确实在好看行列。 将项链摆在脖颈间,安安想,这东西原本可能是为了某某某准备的,不过,现在是她的了。 走到全身镜前,她尝试了好几遍都没成功戴上,沈煜知见了,放下杯子,走到她身后,眉眼专注地看着项链接口处,安安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但看着镜子里的影像,双颊不禁间有些泛起了粉。 这种场景,在婚后,应该很常见吧。 第7章 不速之客【修】 永诚创办初期,祝琏就定了规矩,各大创始人员无论业务多么繁忙,都必须按规定,聚在一起,立春播种,三伏避暑,金秋收获,立冬泡汤。 安安先前还觉得和一群大人在一起不好玩,并不怎么愿意参加这种活动,可听完沈煜知的分析后,才觉得爸爸深谋远虑。 因为不论多么亲近的人,常年分散在全球各地,只谈工作,不进行私下交流,只会渐行渐远,四个月,大家来场深度沟通,可以解除许多隔膜和误会,毕竟大家同在永诚这一座屋檐下,难免不会产生各种摩擦。 闹钟响起,天才微微亮,安安闭着眼洗漱完,沈煜知已经晨练回来,顺便做好了早餐。 小块海盐丢入温水中慢慢融化,藜麦加上少许小米熬制成粥,再加上一块蛋饼,六点五十分,早餐正式开始。 “Thank god for the food,Amen。”沈煜知说完方才拿起刀叉,安安没有信仰,平时就在旁边看着,不知是心态发生了变化还是因为别的,此时此刻去看沈煜知,总觉得格外加分。 因着长年注重饮食和运动的缘故,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赘肉,五官,因着单眼皮和一身书卷气,倒不像三十有三的年纪。 不说话的时候,眉目间看不出任何情绪,薄唇紧抿,并不算多么出众,可凑在一起,让安安莫名觉得舒心,是那种越看越顺眼的类型。 沈煜知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他停下手中动作,抬手拿起一旁的热毛巾擦了擦嘴角,略有些疑惑:“怎么了?” 安安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马拿起舀了勺粥放嘴里,含糊道:“林叔叔会带林茜一起去么?” “林茜跟她妈妈,应该不会,林森可能会来。”沈煜知说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安安瞥见手机上的备注,微咬了咬下唇,下一秒,沈煜知拿起手机站起身,走到书房才按下接听键。 赵小姐? 放下勺子,安安回到房间收拾好泳衣和日用品,临拉上拉链前,她对着化妆镜,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五官,用大人的话来说,她就快长开了,缺少的只是那股女人味。 取下发带,抓了抓那头齐肩的黑发,学校不让染发,没说不能来个一次性的大波浪卷,拉开抽屉,取出那只为了应对校庆演出而买的卷发棒,弄完后,拿起林茜送给她的那支最近大热的斩男色口红,先是沾了点在双颊上涂开当腮红,后又试探性地涂了点在唇上抿了抿,这样貌似和大人就没两样了。 站起身,安安埋首,立马脱下了身上的户外运动服。 上衣柜挑拣期间,想起昨天那女的就穿的白裙子,安安抬手,毫无犹豫地取了件高领黑色长裙。 房门被敲响,安安将腰间的系带合在一起打成蝴蝶结,迅速理了理头发,末了,她放慢步伐,拉开门,扬起下巴,看着身前的那个人,心跳如鼓。 沈煜知见她出来了就准备走,先一眼看得还不太真切,定神再回首,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随即想到同去的那行队伍中似乎有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他微不可闻地笑了笑,也没多问。 安安换上小皮鞋,跟上前,为了保持“淑女”气质,她全程安静,拘着个身子,累得够呛。 沈煜知和以往一样,让她坐在驾驶位后面,叮嘱道:“系好安全带。” “嗯。”安安知道,这个位置,是最安全的位置,可半小时后,她后悔了。 太平南路右转,沈煜知将车停在酒店门口,片刻后,精心装扮过的那位,她坐在了副驾驶上。 怪诞的三角组合被强行夹杂在一起,安安瞬间变得有些多余,她双拳握紧,一脸警戒。 她想过这天会到来,但没想过,沈煜知会带一名陌生人来参与永诚这么重要的私人聚会。 “安安,这位是赵小姐,有意和我们一起前往东郊汤泉。”沈煜知说着,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便启动了车辆。 安安屏着呼吸好一会,不知道该给出什么表示,可沉寂太久会让人觉得失礼,她喉咙微有些干哑,语气波澜不惊道:“你好。” 赵静榕也不曾想到车上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但随机应变是人之本能,她伸出手,带着三分笑意,“你好,安安。” 双手交握不过两秒钟,安安收回手,等到人转过身去,她笑容瞬间凝住,眉头微蹙。 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吐出的言语,脸上挂着的笑意还有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会成为对方的烦闷根源所在。 赵静榕擒着笑,等到路上车少了许多,她问道:“沈先生喜欢巴赫么?” “一般。”沈煜知开车期间并不怎么喜欢说话,可外人不知道,遂他补充道:“安安倒是学过几年音乐。” 闻言,赵静榕惊喜地转过头来,看着安安,一脸亲切地问道:“安安现在学到什么程度了?” 安安坐直身子,答道:“只是兴趣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在上面获得多大的成就。”说到这里,安安抬手指了指沈煜知,一脸无害道:“知叔说过,凡事目的性太强,就会显得不那么烂漫。” 赵静榕听完这番话后难得有些语塞,尴尬地笑了笑,道:“真是白活了这些年,沈先生的教育方式真的很高明,不像家父,事事都要让我往前冲。” 沈煜知理性分析道:“没有绝对的好与不好。” “嗯。”安安附声道:“知叔就经常劝我,很累的话就放下,乐在其中就继续紧抓。” 赵静榕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笑了笑,她对于这个问题并不准备采取正面回答,只是看了沈煜知一眼,半开玩笑地调侃地问:“没想到沈先生还研究哲学。” 沈煜知看了看后视镜,见没车驶来,才答道:“有些事情如果实在想不明白,那就只能勉强往哲学上带。” 第8章 用钱解决 一个女人若想引起一个男人的注意,除了皮囊之外,她们通常都是从卖弄学识开始。 在谈话期间,正面侧面透露出自己拿过多少奖项,读过多少名家著作,产生了多少感悟心得,家中普遍三代从政或经商,知书达礼常年富余。 安安对此嗤之以鼻,她不是沈煜知,为了表达出对对方的尊重每三秒就要跟着点一次头。 等车停下,她将自己的行李背好,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先一步进了酒店大堂。 永诚的几名骨干都已到场,正坐在一块闲聊,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了安安,均是一脸欣慰的神情。 安安收起情绪,笑起来眉眼弯弯,唤道:“林伯、陆伯、仲姨,你们好。” 仲丽华见她个子飞涨,眨眼之间已经超过自己许多,不禁有些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安安都长这么大了。” “仲姨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安安走近,张开双手抱了抱这个三十岁就登陆福布斯前一百位的女企业家。 仲丽华摸了摸她的脑袋瓜,询问道:“你知叔停车去了?” 闻声,安安神色微黯,正要回答,沈煜知带着赵静榕走进来,一旁的林如东见了,迎上去打趣道:“我们的首席执行官这次很难得呀!” 安安侧目,看了一眼,许是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氛围中,她故作无心,小声问道:“仲姨,我是不是该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了?” 仲丽华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个年纪最担心的问题是什么,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别想那么多,林森他们几个都在外面玩,你把东西放下后去找他们,开心点。” “嗯。”安安把行李寄存在前台,再回头,赵静榕已经加入了对话席列,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行人时不时地开怀大笑,就连她离开,沈煜知也没发现。 出了酒店,安安坐在秋千架上拿出手机,以赵静榕口述的一些事件进行检索,很快就翻到了台南以环保发家的腾飞电子科技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现在依旧由72岁的赵乘胜全权控股,迄今已经成立28年,年产值二十亿人民币左右。 72岁高龄还不退休的么? 安安往下翻,看了看盘根交错的家族关系,不禁有种在看电视剧的既视感。 难怪这个赵静榕处处圆滑,原来她的祖父赵乘胜不仅娶了四个老婆,明的暗的加起来还有十八个儿子,三十二名孙子孙女。 现在都还没退休的原因,好像是因为目前还没找到合适人选来继承家业,似乎里面除了几位姨太的争风吃醋,儿子辈也在忙着勾心斗角,谁也不想让谁。 关掉手机,安安不知道这个赵静榕的胃口究竟有多大,但她觉得,关键时刻,她可以试一下,只要沈煜知不喜欢她,给她一点钱,应该是能打发走的。 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好说的。 秋千架陡然被摇晃起来,安安措不及防,连忙抓紧两边的锁链,来人见状,故意推了她一把,看着她吓得脸色刹白一片,他笑着问道:“祝安安,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安安从秋千架上跳下来,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座酒店,她问道:“你带手机了么?” “嗯。”林森拿出挎包里的三个手机,只以为她是想和他姐林茜煲电话粥,不料她接过后仅是把它们全部切换成了静音模式。 做完这一切,安安看了看正在前面堆金字塔的陆童远和郝思雯,她鼓起勇气,道:“我们去爬山吧。” 林森本来还有所疑虑,把她从头到尾的种种迹象微一分析,他双手不自觉地插在口袋内,抬腿跟上她的步伐,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安安走在前面,不时关注着路边的摄像头,这片度假区占地大约三千多亩地,不可能处处都布置了这东西,否则投入成本太高,不太划算。 等翻过第一座山头,安安改走由广大驴友开发出来的一道隐蔽野道,到了山中一处天然水池旁,她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先是将所有数据上传到云端,紧接着,她用力掷出,“扑通”一声,将其丢到了水中央。 “祝安安,你在干嘛?”林森不记得国内有立冬丢手机的习俗。 安安不理他,开始往山上走,叮嘱道:“待会大人们要是打电话过来,你就装作没听到,而我的手机则是不小心丢了。” 林森眼中满是困惑,“为什么?” 安安找了块空地坐下,“我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第9章 撕下伪装【增补】 手中的电子屏完全熄灭,安安摘下耳机,抬头,天色阴沉的似乎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一刻,沈煜知没来找她。 有了那个女人,他不再关心她有没有吃饭,带没带雨伞。 他可能不久以后就会结婚、生子,从此她便成了一名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安安摇了摇头,她不要。 听见动静,林森阖上书本,瞥见她两只眼睛红红的,他毫不留情道:“都说了,他们眼里只有钱,根本没时间关心我们的死活。” 安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并不反驳,“那就回去吧。” 她还没有勇气离家出走,只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欣然接受一个陌生人闯入她的生活。 重回酒店,休息区已经空无一人,前台接待人员告知他们已经移步棋牌室。 林森听了,嘲弄道:“死心了么?” 安安挺直身板,走到自助餐区域端了碗虾仔面,将其吃的一根不剩才作罢。 “安安。” 听见声音,安安故意装作没听见,起身走到甜点区域拿了两块热量超高的奶油蛋糕。 她知道沈煜知最讨厌这种增加身体负担的食物了,可她今天偏要当着他的面吃。 不等入坐,安安拿起叉子,弄了二分之一的奶油塞进嘴中,糖份入腹,压抑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片刻的纾解。 转过身,沈煜知已经走近,安安神色轻松地唤道:“知叔。” 见她鼻尖上不小心沾了点奶油,沈煜知拿出口袋里的手帕,动作熟练地给她轻擦了擦,他语气如常,“怎么不接电话?” 卷曲的睫毛随着这个动作吓得轻颤了颤,再睁眼,安安看着他那对柔和的眉眼,心里的那团闷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错开视线,安安答道:“手机爬山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嗯,回头我让凯莉给你再准备一个。”沈煜知说着,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林森,难得多嘴道:“下次去玩可以,但别忘了准时吃饭。” “知道了。”安安话音刚落,赵静榕跟过来,笑着问道:“安安,你和林森两个人都去了哪些地方?怎么现在才回来?” 安安素来敏感,见她虽然在笑,却是自持着一副家长的姿态,她忙地侧头看向沈煜知,他神色淡淡地,似乎对这一切都予以默许。 安安不禁有些气恼,放下餐盘,正要开口,林森答非所闻道:“这位小姐,如果你真这么感兴趣的话,出门左拐就有景交车,不打断别人用餐是中华民族流传了五千年的优良传统。” 赵静榕圆滑世故许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商堪忧的小孩,她拘着随和大方的架子,在等沈煜知开口斥责这种没礼貌的后辈,不曾想,他仅是开口说了句“那你们先吃。”便提步离去。 林森见了,狡黠一笑,低着声音问道:“这位小姐,你和我们非亲非故的,显得这么关心,不觉得有点做作么?” 赵静榕本想跟着离开,听了这话,带着三分审视地看向安安,只以为是她的授意,她轻呵了一声,也不再伪装,“不管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我都要告诉你,沈煜知他并不属于你,我会把他从你身边夺走,占为己有。” “赵小姐你在说什么?”安安故作一脸不解,“你想嫁给沈煜知同我又没干系,我姓祝,是祝琏的独生女,永诚集团的最大股东,比你家那个赵氏企业的总资产也就多了几个零罢了,根本犯不着和你打交道。” 赵静榕笑容微妙,“那最好是你真实的想法。” 安安冷眼看着她离开,侧头,所幸林森没有多想,他放下筷子,嫌弃地说:“你知叔要看上她,说明他眼光够差。” 安安忍不住地笑了笑,他审美还算高级,应该看不上吧。 —— 三年前,林如东和方玫进行财产公证后友好离婚,林森跟爸,林茜跟妈,双方保持默契,互不打扰。 作为永诚创始人之一的林如东,身边常年不乏佳人在侧,几乎个个都在想着成功当上林森的后妈。 其中热情似火、体贴入微、不闻不问、相看两相厌的都有,来来回回,数量不下两个手指头,都被林森毫不客气地撵走了。 大人们总是喜欢自以为是,觉得孩子们都是听话机器,不管怎样,他们都会绝对服从,可以去管一个陌生人叫妈。 林如东是,沈煜知可能也大差不差。 林森亲身经历过,知道那种感觉十分不妙,他并不想让安安也跟着尝试一遍,这只可怜虫已经够不幸了。 “我会帮你解决掉她。” “知叔如果是真的喜欢她,我并没有资格去张牙舞爪。”安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禁不住地打起了鼓来,她并不了解真正的沈煜知,正如昨天,她无意窥见的那一幕。 “别掉以轻心。”林森嘲讽道:“她们绝对不会容忍你的存在。” “本来就很多余,大不了,我加快速度学会照顾自己。”安安很确定,她不能去效仿林森的冷嘲热讽和无礼挑衅,这些在沈煜知那里完全不适用,只会让他心生厌烦。 既然是从台南过来的,那里面必定少不了沈老爷子的授意,想到这里,安安恨不得立马长大成人,她原本是想用钱解决掉这个人来着,可现在脸皮已经撕破,似乎不太好进行,只能用商人的方式来处理了。 早年,祝琏就有意将永诚的生意做到全世界去,其间打压过各行各业不下于五百家企业,低价收购,重组优化,做强做大。 商场如战场,大家都不是菩萨,至于是怎么个打压法,这不是安安该考虑的问题,下面会有人给出方针供她选择,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至多就是成本高低,收益多少。 想到这里,安安速步回房,拿出了平板。 分析完腾飞近几年的走势和主要合作商,她打开邮件列表。 显示隐藏栏列表,那里,藏着一位连沈煜知都不知道的“打手”。 组织完需求,安安按下发送键,急促的门铃声响起,她立马清除掉上网痕迹,应声道:“来了。” 打开门,林森一把拉住她就开始往外跑。 安安不解,“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的独角戏已经开场。”林森将她带到汤池内,隔着热气,安安看得不太真切,正要走近,就听见沈煜知站在那端问道:“赵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沈先生不用管我。”赵静榕语速放缓,让人听了就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可能就是下午的时候多喝了两杯,现在还有些醉。”说着,她逞能地走开两步,脚底一滑便扑通进了水里。 一旁的仲丽华见了,忙划着水把人扶起来,语气中夹杂着两分不耐,“喝了酒还是待在房间好好休息比较好,老八你赶紧把她送回房吧!” “嗯。”沈煜知说着,伸出手,抓住那只手腕,微一提力,赵静榕踩着台阶,脚步虚浮,刚出了水,便像条长满触手的章鱼似地黏在了他身上。 这种伎俩,屡见不鲜。 仲丽华是反感这种女人的,林森同样。 他侧头,小声嗤笑道:“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不会的。”安安一脸笃定,“他是一名基督徒。” 圣经中说了,凡苟l合行淫的,神必审判。 还没结婚就进行婚前性l行为的,都有罪。 “不遵守教条的人很多。”林森年纪不大,但跟着林如东,见惯了人性的复杂,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相对纯粹的人……他侧头,看向安安,她应该可以算是其中的一个。 安安从容答道:“可知叔不是大多数,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祝安安,你今天已经输过一次,别太自以为是。”林森强调道:“何况打赌是需要提前讲好筹码的。” “那就赌一个五年后的愿望,时间截至八点半,是否应战?”安安问。 “条件相对诱人,可以勉强奉陪。” 酒店客厅,棋盘由人送上,安安让他白指先行。 棋逢对手,不过多时,棋盘将满。 安安凝神忘我,想着对策。 林森挑眉,“已经八点二十五分。” 执黑的手指微顿了顿,安安举棋不定,突然对自己的出发点生起了怀疑。 就算弄走了赵静榕,也并不代表接下来不会出现高静美、柳静文。 沈煜知如果不喜欢她,一切都是无用功,她也只是比一般人有钱点,可以仗势欺人,但没法垄断他的心。 “下棋怎么还走神?” 闻声,安安扭头,看着站在身侧的那人,忍不住地笑了笑。 “知叔。” 沈煜知看了眼敌我局势,握着她的手,指点道:“放这里,可以扳回一局。” 第10章 分别【增补】 黑云遮天蔽日,树木枝桠均被烧成了黑炭,随风摇摇欲坠。 人面蛇身的赵静榕堵在去路上,吐着舌信子,一脸虎视眈眈。 安安从小到大,最怕的动物就是蛇,她吓得紧抓衣角,额角冒汗。 赵静榕见她吓得无法动弹,挑衅地爬上前来,杀意浓重地张开血盆大口,想将她一口入腹。 安安后退两步,眼看着就要被它吞噬,她吓得立马转身,奋力逃窜。 整个世界都陷进了一场绝命绞杀之中,仿佛没有尽头。 安安心生倦意,张着嘴,呼吸愈发困难。 直到,骑着老伯爵的沈煜知在前方的山坡上出现,灿烂的太阳自他身后升起,他像一名从天而降的骑士。 看见他后,安安再也没有理由向前奔走,双腿乏力地坐在了地上打颤,唇角却是忍不住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她唤他:“知叔!” 沈煜知仅是看了她一眼,向那头怪物奔去,临交汇之际,他抽出佩剑,毫不留情地斩断了它的头颅,鲜血刹时染红了大地…… 猛睁开眼,安安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微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她扑哧一声,忍不住地笑了笑。 她的知叔,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都是向着她的,没有人能插足进来,没有! …… 樱桃色的口红在那颗饱满的唇珠上轻点了两下,安安穿上黑白条纹的羊绒毛衣,再配了件素卡其长裙,在镜子面前转上一圈,心情极好。 看了眼时间,她连忙拉开门,小跑到用餐处,其他人还在酣睡,只有沈煜知雷打不动,坚持按时用餐。 七点钟,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 安安将搭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乖巧地走进,唤道:“知叔。” “早。”沈煜知把面前的水煮蛋切成碎块,和牛油果混合在了一起,夹进微咸的吐司之间,咬上一口,他神情略带惊喜。 安安见状,也去拿了一份,不过,她还在此基础上另加了番茄、薄荷叶、柠檬汁和牛肉粒各自点缀,切成了四小块。 沈煜知挑了挑眉,“看着很不错。” 安安做了个“请”的姿势,她故作优雅绅士,“我可以允许沈先生挑选两份进行试吃。” “那恭敬不如从命。”沈煜知拿起一块吃完,赞许地点了点头,“安安,你未来或许会是一名优秀的料理大师。” “可以考虑。”安安展望未来他们的日常生活,不自觉道:“但我也只想做给知叔你吃而已!” “是我的荣幸。”沈煜知说着,沉吟片刻,看了看她,他道:“安安,我接下来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闻声,安安笑意减退,那对好看的单凤眼中瞬间装满了不确定性,“发生了什么事?” “纽约那边最近有个案子,对永诚的跨国业务影响很大。”沈煜知语气难得有些凝重,“现在我要先过去了解情况,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安安点头,眼底的寂寥却藏不住,“知叔你13岁就一个人前往异国他乡求学了,我当然也可以。” 适时,手机响起,沈煜知看了眼时间,站起身还不忘叮嘱道:“我已经和林茜的妈妈打过招呼,她表示热烈欢迎你的到访,当然,司机和保姆,凯莉也为你已经找好,看你选择。” “知道了。”安安看着他的背影,她完全想不到事态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跟上去,一直到酒店门口,沈煜知似乎有所感知,回转过身,见了她,他轻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和声道:“回去吧,外面冷。” “知叔。”安安微抬起头,看着那抹淡色的唇,她大着胆子伸手环抱住面前的人,“你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嗯,我会抽空联系你。” …… 国外那边的目的性很明确,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打压永诚这种世界顶级的互联网公司,赶不走那就从它身上割几块肥肉,同属本国的企业无一幸免,要么妥协交罚款,要么撤资走人。 发生这种事,永诚的几名骨干人员也无甚心情再游玩,均是大早上就收拾好了行李往回赶。 安安背好行李,本来不大想等赵静榕,奈何要真这么做又会显得有些失了礼节。 “祝安安,你可以选择让司机载她,你和我一起走。”林森拎着挎包,声音毫不避讳,“那女的,估计是没脸见人才迟迟不起来。” “那我也要尽完地主之谊,否则她回了台南指不定说我们内地人小气。”安安说着,朝他挥了挥手,“圣诞见。” “那你别被她欺负了。”林森扫了她一眼,玩世不恭道:“否则,你以后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放心。”安安说着,转过身,勉为其难地按了按门铃。 赵静榕在房中说了句“稍等”,直到五分钟后才来开门。 今天的她,眼下有着难以隐藏的黑眼圈,涂上再厚的妆粉也遮挡不住,为此还特意弄了点腮红来试图吸走注意力。 见来人是安安,她敛住笑意,问道:“沈先生人呢?” 安安将来意说明,故作不解道:“知叔没和你说么?” 赵静榕打开手机,看着那条简短的讯息,她好笑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安安到后座坐好后便立马戴上了眼罩,并不准备和她多加闲谈。 只要她识趣一点,安安都会放台南赵氏一马,她素来宽容,可对方并不准备就此罢休。 “安安你现在应该很庆幸发生这种事。”赵静榕开启自说自话模式,“你排斥我,不仅仅是因为对沈煜知的占有欲,别想狡辩,别忘了,我也是从16岁走过来的。” “赵小姐你在说什么?”安安有些无辜,双眼仅露出了一条缝,看了眼前排的司机老吴,她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可没在你身上写‘动机不纯’这四个大字,切勿恼羞成怒,把自己魅力不够的过错泼到我头上。” “那你可太小瞧我了,这算什么?”赵静榕一脸成竹在胸,“我可是沈伯父亲自敲定的人选,感情慢慢培养就好,你现在只能在这里老老实实地上学,而我不一样,我可以去纽约找他。” “随你。” 人类之所以比其他动物高明,是因为他们更加懂得羞耻二字为何物。 而赵静榕这种,明显还处在低级文明中,安安不屑于同她计较,最多两个月,她会为她今日的挑衅买单…… 永诚在国外的遭遇很快便在网上被接连不断地报道出来,安安知道,现在情况严峻,祝琏从小教她知趣懂礼,在这种节骨眼上去打扰沈煜知只会添乱,她下意识地不去看手机,一门心思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学习上,等事情解决,沈煜知会主动联系她的。 土豆洋葱切成丁和着牛肉碎一起在锅中炒制五分钟,盖在拌面上,这是她近期的拿手晚餐。 不需要保姆,她都会。 最多也就是夜里刮起风来,沙沙作响的窗外会让人有些害怕。 小跑到客厅,打开音乐,是驱散恐惧最有效的方法。 在沙发上窝成一团,安安心中的那根刺没拔,总是时常在提醒她,不得已地解锁电子平板,有新进展。 氟聚酰亚胺、抗蚀剂、高纯度氟化氢这些半导体所需的材料已经被慢慢炒高,只等腾飞那边和需求方签订合同。 返回界面,安安看了看自己近一年来的投资走势,她犹豫片刻,随即跟投了沈煜知颇感兴趣的“超级大脑”。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人类总是在试图打破年龄限制,省略掉懵懂无知的那段时间,走高效快捷的道路,争取在有限的生命中做无限的事。 这样好么? 用沈煜知的话来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看问题的视角不同而已,每个人都有为之热衷的点,不要试图去说服谁。 熟悉的铃声响起,安安听了,两只眼睛燃起了微光,爬起身的动作一气呵成,她拿了手机就往书房里跑。 接通过,视频略微卡顿了三秒,安安见沈煜知正在整理文件,她也跟着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笑着喊道:“知叔。” “还在学习?”沈煜知那边正值早八点,安安见他大早上便喝起了咖啡,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有些好奇道:“知叔,你没睡好?” “今天中午十一点开庭。”沈煜知脸色平静,这案子输了也不过是永诚两天的营收而已,可受到的影响明显不仅于此,一旦判败,会有接二连三的麻烦找来。 安安听了,她虽是无神论者,却也止不住地双手合十,“加上我的一份祈祷,一定会胜诉的,知叔你别怕。” 沈煜知见她幼稚的可笑,抬手微捏了捏眉心,唇角微勾。 将近半个月,他难得地有了表情。 翻开另外一沓文件,他看着上面的条款,微摇了摇头,淡声唤道:“安安。” “我在。”安安不过多打扰,她与他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来首曲子。”沈煜知和平时一样,遇到难处理的事情,他就会向她求助,“随便什么都好。” 安安点头,转过身,走到钢琴前坐下,她微一思索,弹起了巴达捷芙斯卡《少女的祈祷》。 不仅仅只是放松心灵舒缓神经,从琴键上发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是她不敢吐露的情愫。 分别的这十三天下来,她异常想念他做的水煮鸡胸肉和毫无味道的亚麻籽油煮麦片。 第11章 身份曝光 12月月初,临市下起了大雪,温度骤降。 二审尚未开庭,不出意外,沈煜知可能会在纽约过圣诞。 已经二十四天了,这是他离开最久的一次,他们仅通过三次电话。 七点四十,到达校门口,安安轻吁出一口气,突然有点不想进去。 如果不上学,她就可以飞到纽约陪他一起等待审理,她也是永诚的一份了,没有理由躲在后面什么事也不做。 “安安!”罗茜站在车外,举起手里的便当盒,笑道:“今天我们的午餐有你喜欢吃的炸三文鱼,我妈亲自煎的。” 抱好书包,安安推开车门,冲司机吴伯微招了招手,刚转过身,不等她同林茜说上话,十来名伪装成家长的记者,拿出镜头,对准她的脸,同时按下了快门。 刺眼的闪光灯让安安一时睁不开眼,林茜常年游走于各大秀场,率先反应过来,只以为对方的目的是自己,呵斥道:“你们是哪家媒体派来的?” 对方不理她,迅速按着快门,安安拿书包挡着脸,闷声道:“走吧,你妈应该会处理。” “死没素质的狗仔!”林茜进了校门,气得跺了跺脚,强调道:“我今天没化妆呀,下次那些高订要不赞助我了,难道让我用自己的零花钱去买?” “那就用我的零花钱。”安安一脸无所谓,反正也花不完。 “买的和别人抢着送上门的不一样。”林茜将书包塞进抽屉里,“我可是立志要当大中华区最红模特的人!” “可以的,全国最大的名利场就是你妈一手创办。” 安安想到那个永远走在潮流前线的长辈,她和林森的气质还真是相像,只是有些没想到她会选性格同林如东相仿的林茜抚养,兴许,大家都喜欢自己所欠缺的那一部分,共融互补,才能筑成一个整体。 一中的学习氛围在临市来说,算公办院校里面最好的。 老师思路清晰,学生学起来也毫不费力,一节课下来,安安整理着笔记,再抬头,窗户外的走廊上站满了人。 其中不乏高年级的学姐学长,见她抬起头来,均是拿出了手机。 安安瞥见坐在一旁正在补觉的林茜,她现在有些确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别过脸,那群人直接走到教室里面,询问道:“祝安安,你是前首富祝琏的女儿?” 其他同学听了这话,也均是齐齐地看向了她。 安安捏着笔,动了动唇,问道:“你们在哪看到的消息?” “学校论坛里面都传疯了。” 安安拿出手机翻了翻,一条短信应声而至,她点开,陌生号码,不过这种繁体字,内地似乎很少有人用。 结怨的人就那么几个,安安觉得赵静榕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国内的媒体不敢报道,所以雇了台南的团队过来,先在外网大面积传播,再匿名到各大交流论坛上疯传。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就算坐着不动,也无法避免突发的地震和泥石流,她应该学祝琏从小教她的那招先发制人…… 一时之间,仇富成了一中学生的课外乐趣。 去厕所、去食堂,就算什么都不做,安安走在路上也会被旁人指指点点。 林茜放下偶像包袱,不耐烦地吼道:“你们看什么看?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多读两本书!” “据说你继承了所有财产,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捐点给山区贫穷人口,给国家减轻负担?”这是一名学生会成员的原话。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捐?”林茜气得翻了个白眼,撸起袖子想打人,安安伸手拽住她,“随他们吧,我明天不准备过来了。” 放学铃声响起,崇文一中门前除了来接孩子的家长,还有一部分好奇心颇重的看客。 交头接耳之间,安安仿佛是动物园里的任人观赏的驯化宠物。 钻进车子里面,安安到了半道上才反应过来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就收手,连忙说道:“吴伯伯,把我送到永诚总部,这几天你不用来接我了。” “好。” 车辆一路开进永诚的地下车库,安安在电梯处刷了员工卡,直达39层,那里有套起居室,原本是祝琏用来应急的,安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用不着它,可现在这节骨眼回城东,明显会暴露沈煜知的那处住宅。 仲丽华留守总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让公关那边联系媒体遏制走势,可消息流传力度之广根本无法及时控制,只能先撤下热搜删除词条,等待下一个更具爆点的新闻去吸走大众的注意力。 出于安全考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安安没法再回学校了。 祝琏当初并不反对国内的应试教育,一个人在心智尚未发育健全时,把她送到异国他乡,他觉得那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 小孩是没有太多主见的,很容易被带入歧途,可能还以此为荣。 安安从小到大生活在临市,家长会全都是由各种叔叔阿姨代替出席,低调得班上只有林茜知道她的身份。 年份极好的红酒她会跟着沈煜知在家中抿上两口,一块钱的小浣熊干脆面她在学校也照吃不误,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冲突,她也从来不会搞特殊化。 平衡被陡然打破,安安倒是没急着想解决办法,她打开电脑,看了看台南腾飞的股价走势,毫不犹豫地打开邮箱,给早已做好准备的“打手”发了两个字,做空。 赵静榕让她没学上,那安安就让她没饭吃。 祝琏的女儿,不会任人欺负。 沈煜知这次的来电稍早,安安正吃着永诚的工作餐,听到声音后她努力调整好心态,可转念一想,遇到这种事,如果还故作逞强似乎会显得有些不正常。 按下接通键,沈煜知那边天色还有些暗,他率先唤道:“安安。” 安安轻“嗯”了一声,看着屏幕上的他,不知怎地,眼眶中就立马蓄满了泪水,扭头抹了把眼睛,她吸了吸鼻子,将手机放在电脑上靠着,拿起筷子,夹了块虾仁咀嚼着,也不说话。 “别担心。”沈煜知半支着额头,慰声道:“会解决的,坚强一点。” 安安抿了抿嘴,神情认真道:“知叔,你在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我会尽快打赢这场官司。”沈煜知说着,打开电脑发了一份表格给她,道:“这是我为你找的学校,你看你中意哪所,我会让人为你办理入学手续。” 安安接收完文件,她迟疑念道:“新泽西劳伦斯威尔中学?” “嗯,我的母校。”沈煜知冷静分析道:“目前国内就你而言,不太安全。” 闻声,安安豁然明白了赵静榕的最终目的,把她这种碍眼的拦路石支开,她到时候想怎么登门入室都不会有人阻止。 深吸了一口气,不出意外,她除了两年高中,可能还会在国外读四年大学。 第12章 转变 入学申请截止时间是每年的1月1号,在此之前安安需要先把SSAT给考了,总成绩必须在2200以上,否则她可能会被淘汰。 尽管这几年她的寒暑假都在国外度过,同人日常交流和阅读原版书籍基本不成问题,但她的词汇量是否已经达到7000,这还不太好判断。 沈煜知从来不会贸然决定做某件事,安安觉得这上面可能会有其他捷径可走,比如捐楼。 可十六岁的年纪自尊心最要强,安安不想让他失望,翻着厚重的资料,每天拿出十五个小时的时间来攻克难点,期间腾飞科技市值腰斩股价暴跌的消息传来,她也不过是稍作停顿,转头立马拿起了笔。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五天,再打开电脑,腾飞不但没跌停,股价反而还回升了不少。 安安觉得自己可能是产生了幻觉,连番刷新好几遍,再打开邮箱,待看见“沈煜知出手帮忙”这几个字眼时,她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似乎没有错,可安安还是有些堵得慌,他啊,在任由欺负过她的人继续猖狂,这种感觉就像被最信任的人给背叛了一样。 他对赵静榕到底是什么态度呢?为了她甚至可以拿出好几个亿来帮忙。 手指敲着键盘,安安编辑完指令,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送键,那就直接让台南赵氏跌停吧,她不在乎,她就想看看,沈煜知是否还会追加。 收拾好行李,安安连夜前往新泽西,她心里有事,一路上睡得断断续续,隔天下了飞机,也并没有生出多少久别重逢的感觉。 接下来的六年,她和沈煜知即将聚少离多,有人会想着法子趁虚而入,她需要在此之前,宣誓自己的主权。 拉着行李箱,安安幻想了许多开场白,但等见到人之后,她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 沈煜知今天难得一身便装,头发剪短梳在脑后一丝不苟,如果不是戴着一副金丝眼睛,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大哥哥,岁月似乎对他异常宽容,尽管里面有他的极度自率。 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安安心中的怨气被拨开,情绪有些复杂。 这一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就像电视剧里分别许久的恋人,可是这些都是她的臆想而已。 没有拥抱和亲吻,沈煜知仅是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他依旧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很好糊弄的样子。 安安坐在后座,紧张地握紧双拳,状似无意地提醒道:“知叔,等上完这两年高中,我就成年了。” “嗯,我知道。” “那知叔你喜欢赵小姐吗?”安安问完,一颗心提起来,像在等待被宣判的刑犯一样。 沈煜知微愣了一下,反问道:“要看你怎么去定义喜欢。” 安安咬了咬牙,有些懊恼他没有直接反驳,闷声道:“书上说,喜欢就是……想起他的时候会忍不住地想笑,眼里会冒星星出来。” “这些都是青少年才会产生的触动。”沈煜知打着方向盘,他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对成年人来说,喜欢是有限的,一旦用完,就会永久消散。” 安安没弄清楚他想表达哪种意思,她现在急切地想知道,遂也不管他是否在开车,鼓起勇气追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准备和其他人结婚的话,我是不是搬出去会比较好?”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林森和我说,他和林叔叔的那几位女朋友产生了很多很多矛盾。”安安咬了咬下唇,有些小心地提醒道:“更别说,我和你,并无血缘关系,你未来的妻子可能会有意见。” 沈煜知闻声,思索了片刻,似乎也觉得这个事情有点棘手。 他沉默良久,直到将车停稳,拔下车钥匙,才答道:“这些不是金融,无需提前预防,到时候我想,会有解决方案。” “知道了。”安安有些失落,推开车门,面前这栋房子和国内那栋一模一样,她拿着行李直奔二楼卧室,心里憋着一口闷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在入学前,她必须和他说明白…… “安安,下来。” 听见叫唤,安安犹豫了好一会才推开窗户,见他已经换上一身户外服饰,正在气头上的她,兴致并不高,佯作不解道:“知叔你准备去做什么?” “去挖你夏天种的胡萝卜。”沈煜知举起了另一把铲子,示意她别再犹豫,“三分之二的种子都已成功存活,多余的部分我们可能要拿去变卖。” 安安有些意外地眨了眨巴眼,待反应过来,她忙不迭地跑下楼,当时只是抱着试验田的心态播种施肥,可看到那两条长长的绿色基地时,她嘴巴微张,并没想到回报会这么超出预期。 这种感觉就像拿一块钱赚了三百万,还是美元。 “安安你很厉害。”沈煜知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树干,沉声道:“我种的香樟都已不幸去世,我辜负了它们的期许,上帝不会原谅我。” 安安蹲下身,轻笑了笑,拿起铲子,道:“不怕,我们把卖胡萝卜的钱用来资助贫困地区的儿童,算作戴罪立功。” “这个建议似乎不错。”沈煜知得到宽慰,跟着蹲下了身,神情专注。 偌大的空间里面,只有他们俩和收获颇丰的战利品,就是这种气氛,让安安格外舒心,她希望以后,他们之间,任何人都无法再插足进来…… 二审开庭当天,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为了应对法院的严肃庄重,安安特意穿了一件黑色灯芯绒风衣,接着把眉毛的颜色加深了一些,这样会显得气场强大点,戴上贝雷帽,再涂上樱色唇膏,走在外面,别人应该不会觉得她和沈煜知有多少年龄差。 从旋转楼梯上小跑下去,沈煜知似乎并不紧张,正坐在壁炉旁煮着红茶,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将另外一只白釉瓷杯翻过来,给她倒了点,“过来尝尝,这茶还不错。” 端过杯子,安安看了看茶叶的形态,又放在鼻尖处轻嗅了嗅,问道:“这是……滇红?” 沈煜知抬起头看着她,并不说话。 安安微抿上一口,两只眼睛冲他得意地眨了眨,笑道:“就是。” 沈煜知赞许地点了点头,“下次可以让你去挑茶叶。” “没问题。”安安看了眼时间,走到冰箱前拿出了那袋她昨天在商场买的幸运签饼,打开,她将它放在沈煜知面前,叮嘱道:“请沈先生虔诚地挑选一个。” “这里面有大量的糖和热量。”沈煜知有些抗拒。 “不是有我么?”安安说着,大着胆子一把握住他的手,伸到袋子里面开始抓阄,取出一只,由着沈煜知将它掰开,看到签文,安安眉眼弯弯,开心地搂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知叔,今天我们一定可以胜诉,这份好运会伴随你一整年,不,一辈子,我说的!” 沈煜知受了她的影响,唇角微微上扬,“借你吉言。” 十点一刻开庭,安安跟着沈煜知不苟言笑地走进法院,直到在旁听席上坐好才松了口气。 她很庆幸没人验证她的护照,但看着站在被告人席上的沈煜知时,她还是有些难受。 永诚太大了,每年旗下的各项投资都会有数不清的纠纷产生,成立公司不难,扩大版图也不难,守住这份果实不被人抢走最难。 以前是爸爸祝琏,现在是他,以后可能,也会是她。 诉方律师展开了一系列的指控,沈煜知全程神色从容,一直等到他说完,他才微招了招手,身后的辩护律师站起身,也没急着反驳,而是让法官将被告方递交上去的证据先翻到第三十八页。 这才接着说道:“对于诉方所指控的几项罪名,我们在近来的半个月中搜集到了许多证据,现在可以直接有效地表明,本国的TE分公司至始至终都不曾向法院递交过白皮书,纯属网络造谣,无中生有,恶意栽赃。” 诉方律师预测过这次辩方会做足准备,但直接否定那则白皮书似乎太过离谱,不满道:“这不可能。” “请注意措辞。”沈煜知温和有礼地提醒道:“一审你们并没有拿出那则定案白皮书,仅凭非官方新闻报道,似乎有些太过草率。” 诉方强调道:“那是你们C国十几家媒体共同报道的头条内容,不会有错。” “C国和你们A国的网络舆情有很大的差异。”沈煜知敬告道:“今天我带来的证据是TE分公司盖过章的一则重要申明。” “诡辩。”诉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理解,“我将这一切交由法律来判决。” 沈煜知眉头微挑,“尽请期待。” “安静!”法官敲了敲法槌,喊上一旁的审判员聚在一起查阅资料,庭上开启了片刻的沉寂。 安安看向沈煜知,相同处境的C国企业许多都服软交了巨额罚金,这次硬碰硬的后果,接下来可能会造成不小的麻烦,需要时刻提防着。 可一旦服软,以后他们怕是隔三岔五就会找一个理由来割肉或制裁,这很常见。 安安最佩服沈煜知的一点在于他早在上市前就做出了对策,把旗下几大子公司全给独立了出去。 当时几大股东曾极力反对,因为这样对市值有很大的影响,现在证实,他没错。 经济学硕士和法学博士加在一起,可以应付或规避百分之九十五的风险,以前祝琏还在的时候,他就身兼要职,专管各项大型投资和国际业务。 严肃的气氛中,一旦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会跟着凝滞不动。 沈煜知食指轻敲着桌面,想到随行人员,他微侧过头,有些意外地同她对视了上,对方乌黑的眼睛上面像是披着一层水珠,温润又纯真,是他的后盾。 安安冲他笑了笑,吐了个嘴型,是“加油”。 他下巴微动了动,表示接收。 经过一时间的讨论,法官让一旁的助手查询这些证据真伪,待受收验证邮件,对于所有条件都已经满足的永诚,他们只能定槌,判其无罪。 并未深入了解C国舆情的联邦证券代表人见状,站起身,对着法官呵斥道:“我有权起诉你联同被诉方篡改证据。” 法官摘下帽子,微耸了耸肩:“热烈欢迎。” 第13章 保护 车辆行驶在华盛顿大桥上,正在播放着上世纪盛行的美国乡村民谣。 安安时不时地跟着哼唱上两句,放下车窗,伸手接住从天上盘旋下来的晶莹雪花,心情极好。 她开始笃定,她和沈煜知的默契,无人能及。 法式餐厅既优雅又庄重,适合在气氛良好的时刻来享用,尽管沈煜知只微末吃了点鹅肝和不大含脂肪的海产,可安安还是止不住地窃喜,拿着勺子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 端起酒杯,安安想,如果不用开车就好了,他们可以尽情碰杯,庆祝今天的胜诉,毕竟省了将近十五亿人民币。 看向沈煜知,暖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减少了许多距离感,安安耳尖微有些发烫,她觉得,今天他看起来会答应她的任何请求。 站起身,安安犹豫片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借机上了趟洗手间,她组织了数次语言,随手将恢复黑长直的头发编成几缕半盘起来,临回到座位之前还不忘在全身镜前转上一圈理了理仪态。 她需要看起来正式一点,才会让他觉得她说的话,并非儿戏。 如果、如果不行,也没关系,她可以等几年再问,这期间,她会加快速度修完学分,进永诚接手一部分工作,争取能帮上些忙,给他减点负担的同时,他们可以一起进行董事会议,共乘飞机到其他国家谈判,休憩放松的时候可以包下一座岛屿,在上面骑自行车环行,日子既充实也不枯燥。 穿过走廊,安安见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她笑意淡去,略有些疑惑地走近,侍应生提醒道:“那位先生去取车了,让你在停车场门口等他。” “谢谢。”安安取了两张小费递给他,换上风衣走出去,沈煜知已经将车驶到了她面前。 “上车。”他的语气让她猜不出他现在的情绪好坏,安安系好安全带,这次没有了音乐作伴,气氛微有些窒闷。 “老先生身体抱恙。”不等她问,他便开口解释,声音有些干涩。 成年人的世界,是不被允许大声哭闹的,安安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慰声道:“知叔你回去看看吧,兴许他只是有些想你,想见见你。” “但愿,尽管他永远严肃古板。”沈煜知这一刻也在尝试着自欺欺人,望着前方,他踩下油门,在柏油路上将速度开到了一百迈。 安安不再说话,拉着安全带,她伸手够了够他的公文包,趁着这空挡把里面的各大证件全部检查了一遍才重新放回原位。 停好车后,沈煜知并未下来,侧头叮嘱道:“明天考试你看着去,十天左右,会有人带你去学校面试。” “知叔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的。”安安冲他挥了挥手,直到那辆雾蓝色的宾士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她才转过身,看着面前偌大的房子,她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了颇得沈老爷子亲睐的赵静榕。 快步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腾飞电子科技已经连续跌停三天,现在又正值合同签订关口,只要断供,它们便会永远失去那份占年收益一半的跨国订单。 指尖停靠在半空,安安想到接下来的几年,她眼神坚定,直接点了发送。 商场如战场,不能优柔寡断。 这是祝琏教她的,女人总是要比男人感性,她要去其糟粕。 等到腾飞再三请求帮扶,她相信理性如沈老爷子,权衡利弊完,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执意挑个满身麻烦的儿媳,毕竟,没有原材料的外包公司,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 开考当天,不管沈煜知是否有意疏通,安安也没想过要把对自己的标准降低。 坐巴士到考场门口,验证完信息,开考时她拿着笔,每一道题都答得仔仔细细。 她想用行动告诉他,她不需要依附任何关系。 强权可以打压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沈煜知下飞机后仅是发了条简短的消息给她报平安,别的一字未加透露,安安回了个笑脸,也不好过多打扰。 沈老爷子对他的影响极大,二人是父子亦是同行至交,这份情谊已经持续许多年,痛苦避免不了,外人也无法分担,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安安没法像赵静榕那种人去假意嘘寒问暖,她相信,他自己会慢慢排解掉。 等待成绩公布的心情是非常忐忑的,为了解压,安安特地置办了一套恒温系统外加一千斤营养土,用盆栽的方式,把它们放在仓库内铺列开来,用来培育各式成长周期极短的蔬菜。 这些都是沈煜知在日历上写好的计划,他有事推迟了,安安来替他实现。 SSAT成绩公布的那天,许是访问量突然暴涨的原因,网站崩溃了将近两个小时,安安耐心等候技术人员抢修,待看到总分那栏是2258时,她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消息传达出去,可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正值深夜,遂只是发了条讯息知会他。 隔天收到面试通知,安安翻了好几遍也没等到沈煜知的回电,她骑着自行车到学校,进行面试时,对于为什么选择这所学校的这个问题,安安完全如实回答。 只是因为……喜欢的一位前辈曾在此就读,她听了他的建议,并不是为了著名的哈克尼斯圆桌教学而来。 面试官们听了好几天的天花乱坠,陡然来上一条这么淡然的回答,对视一眼,很欣赏她的诚恳。 至于喜欢的书? 当然是《全球通史》了,历史总是在不断的重演,当你想知道社会的下一步走向时,去翻翻书,你一定可以未卜先知。 在询问到特长部分,安安细数一番,答道:“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天底下所有的技能都可以在三年内学会,唯独做人需要用一辈子去摸索。” “我非常赞同这句话。”面试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在C国来的学生中,你非常有自我。” “老师,其实并非如此。”安安用着美式幽默调侃道:“只是因为,这所学校如果不要我,我的长辈们可以选择自费在隔壁建一所,而他们不能,才会时刻保持警惕。” 面试官大笑着点头,“相当有道理,祝,你消除了我的困惑,谢谢你。” “不客气。”安安笑意并未达到眼底,父辈们的努力,还不至于让她对一个面试官产生惧意。 *** 回到出生地的沈煜知,奔赴医院没多久,就被插着氧气管的沈老先生支使到了证券交易所。 沈赵刘宋这四大家在上一代就是相互帮扶的老搭档,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次赵氏在转型后陡然遭到接二连三的恶意暗算,不免元气大伤。 想到永诚当年几次遇到的关张危机,赵氏从来不曾袖手旁观,这次,沈煜知自然也不能任由它愈显颓态。 打压、并购一家公司,这种事情对于想要扩张和开展多元化的企业来说是很常见的手段。 沈煜知有意关注赵氏丢掉的那一笔订单最后流向何方,这样可以将目标锁定范围缩小,但等他了解到那家公司的近期状况后,只能先将它排除在外。 股票、商场、政治在这个岛上,分不开也割舍不掉,想查到对方的账户,并不难。 沈煜知平素是讨厌用特权去行使某事的,现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他需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才好对症下药。 银行家的效率极高,撤资对象的数据分析和资金走向在次日就被发到了他的邮箱。 账户很明显,只起转接作用,还要看那笔资金的下一步走向,永诚有全世界最顶级的人才,关系到达不了的地方,那就用技术来攻克。 下达完指令,等回音的这段时间,沈赵刘宋这四大家族在一起进行了整整三次会议。 这次事件是一个明确的信号,随着经济政策的转移和内地的崛起,近些年这四大家族已不如上世纪独掌一方,现在有人开始公然地在“台南帮”头上撒野,下一步会迎来什么,无人知晓。 沈煜知作为沈家的代表,加上又是当下最有实力的后生,不可推卸地被委以重振腾飞的重任,他设想过几种方案,里面甚至包括帮助赵氏就此彻底转型。 自动化工厂只能保证产品的质量和水准,并无专利,被替代性的概率太大,下行风险会一直伴随,可能在某个转角就会土崩瓦解,再救市复盘也只能躲过一时。 可晚间十点的那封邮件,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 那笔资金原是来自开曼群岛,撤出后转到了狮城的个人信托账户,原本是祝琏,他身故后,安安百分之百地继承后由祝琏身前指定的专业团队代管。 按投资学的角度来讲,做空腾飞的股票是件亏本买卖,正常人都不会接二连三伤人八百自损一千,除非他们有意亏损。 浓茶入喉,沈煜知分析完,以个人的名义检举了这家信托机构。 祝琏确实不在了,可对方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第14章 无从问起 隔天,当地警署并未直接立案,对于金融行业这块,无端的指控会造成不小的麻烦,要知道在改革前,曾有几家敌对公司恶意举报竞争对手,长达三十七天的全员调查几乎可以让一家公司陷入绝境。 沈煜知所掌握的证据均是踏过雷池调查到的隐私,展列开来似乎是在变相嘲弄各大机构,两难之下,他选择亲自前往狮城一趟。 信托机构高管韦德看完来人资料后,火速下楼,他预备了十三种方案供永诚的这位财神爷选择。 沈煜知双手交握,一直等到他介绍完,这才笑着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韦德有些错愕,不解道:“沈先生到底是听了哪里传出的谣言?” “很抱歉。”沈煜知态度诚恳,“我为了查证此事动用了一些人际关系。” “Wow~”韦德微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无糖咖啡喝了口,明确表示道:“那相信沈先生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机构将客户的权益放在第一位,不会向外界透露半分客户委托的需求。” “对,所以我带来了以个人名义起诉贵公司的律师函。”沈煜知拿出那沓戳章的文件,“本意是想低调处理,毕竟这种案件一旦成立似乎会成为各大金融早报的头条。” 从他的语气中基本上找不到一丝威胁的成分,可韦德还是有些无法预估后天公司的股票走势图,尽管他们有狮城最专业的律师团队,但起诉人如果是永诚的财神爷沈煜知,就算不定案,他们也会陷入丑闻的泥沼中久久拔不出。 韦德摸了摸鼻子,他很明显,没有为今天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做好准备,思索片刻,他道:“沈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等负责此项目的代理人回来的话……” 沈煜知笑着打断他,“介意。” 韦德见他态度坚决,有些无奈地拿起平板,输入最高级别的账号,调出加密资料库里的那则信息看了看,末了,他神情松动,抬起头来,有些得意地笑道:“沈先生,我想你是多虑了,我们只是依照委托人的指示进行正常操作,祝琏先生曾附加了几项条款,里面不许我们对年龄设限,只限了金额,在每个项目不超出十亿的情况下,他鼓励继承人多加练手涨些经验。” 沈煜知听到这番话后先是愣了愣,等到消化完这一系列的消息,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在短时间内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看着桌面,除了震惊,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沈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其他疑问吗?”韦德迟迟得不到回应,抬起头,见他正在走神,正要开口再确认一遍,沈煜知摇了摇头,站起身,“没事了,非常感谢。” 韦德对于这出回应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到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他忙跟上前去,急切道:“沈先生,恕我冒昧,C国现在是不是有对我们机构的不实报道传播?才会致使你亲自到访确认?” “并没有。”沈煜知停住步伐,转身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安安还小,有些不放心她投的一些项目。” 闻声,韦德松了口气,笑道:“那沈先生就大错特错了,祝小姐的投资眼光绝佳,这几年的收益完全可以买下狮城最繁华的街区。” “嗯~不错。”沈煜知双肩微耸,由着他帮着自己开门,返程途中他双唇紧抿,一路无话,他曾经一直觉得安安是一朵淡粉色的小雏菊,天真、无害。 可现在,他甚至都不清楚她的动机为哪般,但台南这边必须有个交代,否则等他们查到源头,会是不小的麻烦,他们当年对永诚的倾力帮扶,不是为了换来今天对方的恩将仇报。 下飞机后,他在车上连续发了几封邮件。 接下来,断供的问题会顺利解决,由沈煜知牵线的C国企业也会给出订单,接着跌停的赵氏被外界注入了新的血液也属正常。 当所有东西重新步入正轨,没人会继续去关注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至于其间损失,由他一人买单就好。 书柜中的相册被取出翻开,里面几乎记载了安安近几年的所有活动。 沈煜知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都觉得她听话、懂事,甚少麻烦自己,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偏生还有些无从问起。 手机微震,他看着最新的那条未读讯息,之前是忙,现在则是有些惶然。 * * * 赵氏危机解除,沈老爷子也跟着转危为安,清醒后,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沈煜知,其他来客只得先退出病房。 “你和赵家那四丫头怎么样了?”沈中正问完,见他面无波澜,摘掉氧气面罩,咳嗽了好几声,“都这么多年了,还忘不了前面那个?” “不急。”沈煜知早十点还有个线上会议,打开电脑,他道:“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你赵伯伯十年前就抱上孙子了。”沈中正以前从来不会向他念叨这些,可人是一天一天地老下去的,特别是近几年,多少知交说走就走,让他有些后怕,“难道要等我入土?” “你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沈煜知叮嘱道:“下次不要太急,他们解决不了,有我。” “嗯,有你。”沈中正瞪了他一眼,“你就是翅膀硬了不听话。” 沈煜知侧头,同他对视,淡声提点道:“那你也不应该在阿怡忌日这天安排赵家小姐过来。” “我这是在提醒你,七年了!”沈中正大口呼着气,抬起扎着针管的手腕,指着他,质问道:“你难道要为了她,一辈子不结婚?” “我正在尝试,显然,这有些难度,我尽量克服。”沈煜知回完消息,见床上的人眉头微松,他补充道:“年底清算,我马上要回临市一趟,好好照顾身体。” “走吧,我是拦不住你了。”沈中正话是这么说,见他起身,不忘叮嘱道:“过年的时候你抽空会会赵家那丫头,现在这年纪了,哪还有什么情情爱爱,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我会考虑。”沈煜知将东西收拾好,临出门前他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如果不谈这些,他们父子俩相处起来似乎会轻松许多。 第15章 重逢桥段 平安夜前夕,永城总部十二点,依旧灯火通明,圣诞狂欢预售活动,单天成交额达到新高,全员欢呼,尽管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所有高层聚集在33楼会议室,不可避免地谈到了下一步走向。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但风一旦停了,猪会粉身碎骨。 作为永诚的副总裁兼首席财务执行官,沈煜知有义务提前做好视察报告,他的结论是东南亚。 PPT上的显示着各国商业圈,同时标注着建成年份,现在国内市场这块已呈饱和,而那边正好空缺,提前把血液引过去,抢占市场,避免盛极而衰。 仲丽华作为女性,更加关注人文市场,也给出了自己的答卷,为永诚掌握的各行各业服务,黏住用户,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提供各种电子证件服务,免去一切不必要的麻烦,走高效便捷路线。 陆思博推了推眼镜,常驻硅谷的他,选择了现在以及未来都无可避开的AI,国内就目前而言确实还没出现真正的人工智能,他坚信人类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天时地利,正好他有足够的资金作为后盾去研究。 林如东身为一名互联网巨头的初创人员,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之,专攻实体和地产,虽说现在大环境不景气,可前有某科技公司接连亏损后,靠卖了两栋楼倒赚八十亿给了他灵感,除去承包永诚所有分公司的建设选址,他还有意明年去孟买拿两块地皮。 大家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碗中。 至于今年的财报,仲丽华叹了口气,“前面走得有些急,近两年来勉强持平。” “不是赔净,便是全赢。” 仲丽华看着眼前口径一致的三个男人,她笑了笑,这是祝琏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也是永诚的软文化,不用急,今年多少成立了几十年的公司说倒就倒,而永诚还运营良好,已属不易,无需焦虑。 意见依旧默契统一,财务在年底前会把所有员工应得的那一份发下去。 仲丽华心思最细,想到安安的生日就在平安夜,临散会,她叫住沈煜知,拿出了提前准备的一份特殊礼物。 它由厚厚的黑胶皮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有些神秘。 “只允许收件人亲启。”仲丽华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异国他乡的生活,会极其没有归属感,就算有了另一半,你也要多加担待看管。” 沈煜知将东西接到手中,淡声道:“放心。” 林如东和陆思博两个人去而复返,见状,倚着门调侃道:“老仲你倒会讨巧,这么大的事都不带通知我们俩一声的。” 仲丽华将桌上的文件收拾好,头也不抬道:“安安为什么叫安安,你们有心根本不用我提醒。” “是是是,我们没心没肺大老粗惯了,这不,电梯里头正介绍着,我们立马给反应过来了。”林如东说完,看向沈煜知,急道:“老沈你先别走,等我去挑件像样的东西来。” 沈煜知正要开口,仲丽华嫌弃道:“您老人家还是得了,有这心思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林森,子女教育比谈恋爱更为重要。” 林如东讪笑两声,快步跑自己办公室,翻出了所有来访人的心意,人参年轻小孩用不着,丝巾都是前几年送给方玫的成熟款,派克限量金笔,勉勉强强可以。 陆思博常年做技术,市面上的东西他相信她并不缺,从包中取出一只半成品语音识别翻译器手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暂时只能翻译一些简单的中日英法德,见谅。” “谢谢。”沈煜知把东西全部放进公文包,笑道:“提前祝你们圣诞快乐。” “同乐。” 电梯缓缓下降,沈煜知抬头,液晶屏上正播放着永诚创始人祝琏第一次当父亲的场景,那是1997年的平安夜晚九点,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取名没有翻《诗经》《大雅》《离骚》,祝平安有点土,那就叫祝安安,安安,一辈子平平安安…… 新泽西和C国时差将近十二个小时,飞机降落,时间正好,他赶在了她的生日之前。 路边过节气氛浓厚,到处可见的许愿树和正在派发礼物的圣诞老爷爷。 这种日子,流浪汉也需要得到慰藉和治愈。 转角处,油炸洋葱圈的摊位人满未患,让整条街道都拥堵不堪。 前面的几辆车等了一会,干脆也下来加入了队伍大军,沈煜知从来不是急性子,他拿出手机,打开推特,自动刷新后的第一条动态就是安安,她拍下了排成长龙的队伍,“大家似乎都很喜欢,配料其实很简单。” 点进她的主页,继续往下翻,她记录了近期的一些关于料理的日常。 看完后,他拔掉车钥匙,穿过队伍,走向流动餐车,不时,身后传来了许多喝斥声,“请这位穿棕色风衣的先生去后面排队,别耽搁我们享用彼得大帝洋葱圈!” 沈煜知回头,用着一贯的温和笑容,“放心,我只是找人。” “噢,烂透了的借口。” “就是!” 沈煜知不得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拨打那个号码,对方显然在忙,他只得提高声音唤道:“安安!” 安安在人群的拥护下,一手拿着漏勺,另外一只手则是挤着她亲自打磨的番茄沙司,听见叫唤,她踮起脚尖,扫视了一眼四周,不确定地给顾客装袋完毕,直到沈煜知再次出声。 她寻着声源,望过去,对方正在向她招手。 兔子头套下的她,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她就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回来陪她过生日。 对着最近的一位顾客说了句“抱歉稍等。”安安径直跑过去,没有拥抱,她仅是将下巴靠在了对方的肩头上,语气极度疲乏,“知叔如果有空的话,能否参与拯救祝安安计划。” 沈煜知看着身边的人山人海,“似乎并没有办法拒绝,否则这条街道将陷入长达五小时的拥堵。” “喂,这位男士,你如果要和她拍爱情电影中的重逢桥段请改天再来,我们现在急切需要一份彼得大帝洋葱圈!” 其他顾客亦是一脸不耐烦,附和道:“Yes!” “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沈煜知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几欲解释,安安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伸手一把拉住他,忍着窃喜道:“知叔,走吧!” 第16章 四目相对 沈煜知平时擅长的料理全是一些水煮鸡胸肉和原味蔬菜,鱼类海鲜也就是拿油煎下洒点盐,他饮食清淡,在这块只要健康,不追求色香味俱全。 安安不一样,她虽然不挑,但对好吃这两个字的概念颇高。 A国这边不像C国,美食多样特色明显,这边虽然有不少中餐馆,可大多为了迎合当地口味均做过不小的改良,安安不太喜欢。 彼得大帝洋葱圈是她的一次小实验,花了好几天研究,洋葱作为食材,在味觉上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马铃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钟爱它,特别是在去掉淀粉后,而牛肉,先用各色香料浸泡入水卤煮后搅碎,配合蔬菜,就是风靡了半个世纪的汉堡精华。 让它们三者合一,再放入模具中定型,然后丢到高筋面粉中打个滚入锅油炸,兴许是洋葱的气味太勾人,短短两天,让路人十分为之热衷和追捧。 用顾客的反馈来说,咬下去的第一口就很惊艳,食材新鲜,味道超棒,比同样形状的甜甜圈好吃数倍,当然,除去价格优惠,最重要的是,所有收益都会用来帮助这个冬天没有着落的流浪汉,他们很乐意参与这项公益计划。 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货时间较慢,但来了一个帮手后,速度有所提升,值得原谅。 长龙减半,道路疏通,车辆勉强可以运行起来,沈煜知先去挪车,回来继续,尽管是大冬天,也不免热得额间冒了一层汗。 安安见状,抽了两张面纸,抬手给他擦拭了那一刻,她心脏跳得有些快,他们现在就像、像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不需要有太多钱,很朴实,但心心相惜。 一直忙到所有食材都卖完,沈煜知看了眼时间,显然,做餐饮,对身体的损伤很大。 后面没有买到彼得大帝洋葱圈的顾客均是一脸失望,望着戴着兔子头套的安安,有种嗷嗷待哺之感,看起来十分诙谐有趣,他们显然不知道卖家的年龄。 这种场面安安已经应对过两回,她得心应手,捧着空空的食材箱,重重的一鞠躬,道:“非常抱歉食材有限,没购买到的顾客不用担心,请关注推上的彼得大帝料理店,我会在上面发布下一次的售卖时间和新品推荐,感谢大家的支持,祝你们过个愉快的新年!” “有些遗憾,但似乎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谁让我来得晚。” “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我会特别关注你。” 一位西装革履的印度商人走上前,递上名片,问道:“彼得,你是否需要投资,我保证,开成门店,你会干掉那几只常年卖鸡块的老头,仅是香味就让我笃定。” 安安看着上面的介绍,微点了点头,道:“如有意向我会发邮件给你。” 等到人群散去,沈煜知单手捶肩,问道:“安安,你未来准备从事餐饮行业?” “只是近几天想出来的一个小型创业计划。”安安摘下头套,鬓间的几根碎发已经全部湿透,抱起收银箱,她两只眼睛水光闪烁,笑着调侃道:“知叔,我开你多少时薪比较好呢?” “一个彼得大帝洋葱圈就好。”沈煜知放下衣袖,“确实很香。” “当然,里面有十三种香料!”安安有些嘚瑟地将垃圾全部分类丢到指定位置,将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沈煜知帮着她把它放在后备箱中,道:“座位上有你其他叔叔阿姨送的生日礼物。” 安安钻到车子里面,打开包装盒看了看,不用问就知道它们各都出自谁的手笔,她笑道:“知叔,你的呢?” 沈煜知扶着方向盘,微顿了顿,“这次时间有些紧迫,安安,我有件……” “没事,你可以在我明年的心愿单上任选一项完成!”安安本来就什么也不缺,她只是问问,人来就好,其他的一点也不重要。 “好。”沈煜知神色微敛,有那么一刻,他怀疑韦德说了谎。 直到回到住处,他也没能问出那份困惑。 他们和往年一样,齐心合力搭建许愿树,隔天早上吃完饭便前往教会布置场地,另外还赞助了一笔资金来向人们散发礼品。 安安不信这些,但她很乐意跟在沈煜知身后,再过几天她就要作为一名插班生到新的学校报到,很不幸的那是一所寄宿制高中,而沈煜知也会回到国内去,她珍惜现在的每一秒钟。 仓库里面的那一大片种子已经在足够的光热效应下冒出了头,她每天都会偷偷地去浇点水,在他们分别之际,她会把他带过去,那是她给他的新年礼物。 子夜弥撒结束,安安不是虔诚的信徒,在会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听着那一阵一阵像催眠曲的祷告,她睡到第二天十点,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 唇角笑意荡漾开来,安安哼着圣诞歌,踩着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小跑下楼。 待看到厨房里的赵静榕时,她的快乐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敌意明显。 安安没有看见沈煜知,也懒得装样子,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瞥见饭桌上已经有了六个菜,她笑着问道:“赵小姐这次是要走贤妻良母经济适用性人设?” “在纽约把事情办完后是准备立马回去的。”赵静榕戴着隔热手套把那锅虫草鸡汤端出来,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沈老先生非要让我过来,推辞不掉。” 安安坐到椅子上,“那你准备待多久?需要我帮赵小姐你铺张床放在客厅么?” 赵静榕给她布好碗筷,满不在乎道:“我嫁进来是迟早的事,倒是没那么急。” 闻声,安安胃口全无,正要给她泼凉水,沈煜知从外面回来,手里拎了不少食材,见人已经起来,他唤道:“安安,过来接把手。” 要换作平时,安安是非常乐意帮忙的,但现在,她有些如鲠在喉。 赵静榕能找到新泽西,就是他给的地址,以后她也会出现在临市,像一只跟屁虫,最可恨的是,沈煜知并没有想着要甩掉她。 这种态度,基本就是默认了对方的登堂入室。 不等安安起身,赵静榕先一步迎上去,歉声道:“把沈先生冰箱里的食材用完,实在不好意思。” 沈煜知淡笑道:“没事,很感谢你大老远过来做了一桌拿手好菜。” “知叔,这个点我吃不下。”安安径直站起身往楼上走,“这桌菜,你和赵小姐慢慢享用就好。” 第17章 你会着凉 窗外,积云压顶,枝桠刮着窗户,片刻后便下起了雨。 黑色宾士驶出栅栏,赵静榕没说错,她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沈煜知收伞回到屋子里,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可可粉,问道:“安安,你要来一杯么?” “不用。”安安将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摘下手套,她看向他,道:“知叔,你似乎说过,心情不好的人才需要甜食慰藉。” 沈煜知并不否认,“对,同人打交道是一件比工作还要辛苦的事情,显然,我不擅长。” 当一个人心有负担,只能说明他们相处起来并不轻松,安安笑了笑,正要开口,她手机响起,看了眼来电信息,她面露不解,一直等回到房间,才按下接通键。 对方显然很急切,“祝小姐,很抱歉,但我非常有义务告诉你,沈煜知不仅再次救了赵氏,还曾在我赴外地商谈期间找韦德调过你的档案。” 安安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才问道:“致信在创立之初,我父亲祝琏就曾规定过,要将用户隐私放在第一位,韦德为什么不遵守规章制度?” “当时我不在场,祝小姐,我不知道你和台南赵氏有何瓜葛,但现在这件事已经透明化,为了避免惹上麻烦,我建议你停止打压。” “把韦德换掉,你知道,对于一个信任托管性质的机构来说,无法保障客户的权益和隐私,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安安说完,打开电脑,登陆致信的官网,以最高级别的命令发出了解雇信息,他会得到一笔可观的赔偿金。 做完这一系列处理,安安双手支着额头,有些不可置信。 赵静榕竟然值得让他花三十亿来填补那个窟窿,而且为了她,他大费周章地调查起了她。 这几天所有的温存全是假象,安安嗤笑两声,他对她了如指掌,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同她和往常一样。 安安呼出一口气,抱着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走下楼,沈煜知人已经不在客厅,她穿过走廊,推开了他的书房门。 沈煜知埋头正写着字,看了她一眼,“有事?” 安安看着他,还没出声,两颗泪珠便夺眶而出,她鼓起勇气问道:“你准备和赵静榕结婚,是么?” 沈煜知放下毛笔,“安安,这个话题很压抑,我不想再来一杯热可可。” 安安吸了吸鼻子,“我不喜欢她。” 沈煜知点头,“我以后尽量不让你看见她。” 安安双眼通红,“我也不允许你喜欢她!” “安安,这是一个很不合理的要求。”沈煜知耐心为她讲解,“每个人都享有喜欢他人的权力,你不能……” “就不允许!”安安泣不成声,颤声道:“就不允许……我不管、我不管!” 沈煜知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安安,你今天有些无理取闹。” “那你现在是不是后悔照顾我了?”安安抬手捂着眼睛,“我就是这样,这才是我的真面目,你是不是很失望?” 沈煜知呼吸略有些沉重,问道:“你仅是因为不喜欢赵小姐,就开始变相制裁台南赵氏?” 安安看着他,反问道:“你喜欢她,所以处处帮她?” “够了,你给我出去!”沈煜知难得动气,这世界不管是谁,都没有理由随意迁怒,台南赵氏不仅是一个人。 安安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反应过来,她眼中的失望更甚,泣声吼道:“好,我走!”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这里的一切都让人讨厌。 赵静榕说得没错,她迟早会嫁进来,安安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铁门被用力带上,发出了一阵巨响。 沈煜知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倦。 他以前从来没发现安安有这么一面,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偏执、极端的性格,他很确保他没有向她传输过这种病态思想。 她需要深刻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不只是他,就是祝琏,也不会允许她到处仗势欺人。 重新执笔,沈煜知看着桌面上微黄的宣纸,停顿片刻,窗外雨声不经意地钻入了他的耳膜,他扭头,看了看,报纸上确实说过,今晚会有中到大雨,最大版面还刊登了平安夜期间市中心发生的一起九伤二死木仓杀案。 他双唇紧抿,似乎有些不理解好好的圣诞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拿起手机,沈煜知拨通后,走上楼,显然,她并没有带上身上。 上工具房找出那把远程手电筒,他吁出一口气,想到杜丽华对他说的,青春期的孩子会有很多问题,当时,他只觉得林森有些阴郁,安安则很正常,没有什么叛逆期,他曾一度觉得很欣慰。 带上房门打开伞,希望这种事仅此一次。 冬天的土壤是贫瘠的,加上下雨,使得非主干道上的脚印十分明显。 沈煜知走下台阶搜寻一番,沿着痕迹一路向前,直到走到仓库附近,待听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拿着手电筒照过去,在墙角处看见了缩成一团的人。 她浑身湿身,被冻得瑟瑟发抖。 “跟我回去。”沈煜知语气放软,尽管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哭。 “不回!”安安偏过头,并不看他,带着鼻音道:“我走了,正好合你的意。” “别赌气,安安。”沈煜知微弯下身握住她的手腕,“你会着凉。” 安安用力挣脱开,直视着他,“不用你管,你去找你的赵家小姐吧,她很好,她嫌我待在你身边碍事就请人曝光我把我支开,然后对你使出千方百计的攻势,你应该立马娶她,她可是你父亲钦点的未来儿媳!” 沈煜知理解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你不喜欢她的理由?” 安安见他神色淡然,没忍住,一下子哭得更凶了。 这些对他来说什么也不算,他们只会顾全大局。 “好了,跟我回去。”沈煜知拿出口袋里的手帕给她轻擦了擦,慰声道:“今天我们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和我说。” “说了有用吗?”安安扭头躲开他,“你还不是喜欢她!” “你听谁说的?”沈煜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安安怔了怔,有些语塞,“我、我、我感觉的……” 闻声,沈煜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背上,将伞递给她,淡声叮嘱道:“打好。” 安安眨了眨巴眼,怯生生道:“那你不喜欢她?” “老先生挺喜欢她。” “那你会和她结婚么?”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三年后,好不好?” “什么?” “没事。” 第18章 心声暗露 那天,同样下着雨,黑色的墓碑上放着许多束白菊。 没有找到遗体,只是一座衣冠冢。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安安站在最前面默哀,完毕后,她转过身子,搜寻了好一番,才看见宾士车中的沈煜知。 他头也不回,便启动了车辆。 “知叔、知叔!”安安快步跑起来,等等她,再等等她! 沈煜知将车速放缓,面露疑惑,“你跟着我干嘛?” “你要去哪?”安安跳到车前逼停他,她有些生气地问道:“为什么不带上我?” “我要去结婚了。”沈煜知答道:“以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和谁?”安安瘪着嘴,强忍着没哭出声,她知道,最害怕的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沈煜知显然不想和她纠缠,“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不行!”安安急得跺了跺脚,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刚弄走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 沈煜知一脸不解,“为什么?” 安安跑到车窗旁拽住他的胳膊,想说话,喉咙却是像被人用力掐着一般,窒息的涨红了脸,她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我、我、我喜欢你,不许你娶别人,不许!” 闻声,沈煜知心头一震,看着她,眼中惊疑不定,他刚才是听见她的叫唤才上楼的。 她发起了高烧,梦呓不断。 掰开那几根手指头,沈煜知站起身,退到门外,心绪有些复杂。 小孩子会情感错位,把占有欲当成喜欢,她只是害怕,仅此而已。 走下楼,他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祝琏夫妇去世那年所发生的一些事。 安安选中他后,沈中正曾告诉他,这是个大麻烦,不建议他接手这项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他要保证她将来必须优秀,不能有半点下行风险,需要承担的义务很多,很难办到一切皆好,偏生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轻易地就被舆论所绑架。 可事实却容不得他开口拒绝,她在他推开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就奔向了他,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眼睛里面写满了无辜,像只走失的麋鹿。 他当时动了动唇,听着那一声一声的知叔,把所有借口和理由都吞下了肚。 家庭医生霍华德在半个小时后驱车过来,见安安眉头紧皱着,还拌有轻微的抽搐症状,先是给上一管镇定剂让她平复,接着,看了眼温度计,他拿出一块退烧贴往她额头上一拍,就这么简单。 “沈,下午两点她如果还不见醒再联系我。” “好。”沈煜知一直把他送到楼下,思索半晌,他叹了口气,也没急着上楼,转身上酒窖开了瓶红酒,不用开车的话,这比热可可更解压。 东南亚的项目已经在筹备当中,不出意外,他会在香港待上一段时间,减少频率过来。 到时候,他相信,学校里面会有很多有趣的男孩子,时间能磨灭所有,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恋爱、结婚、生子,他不涉足在这领域内的一切。 门铃响起,他收好酒杯,看清来人,他如获大赦。 * * * “安安。” “祝安安!” 光线很亮,眼眶很干,安安适应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她很少生病,陡然就是场大病。 喉间全是涌上来的药味,鼻子堵着,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 林茜见她醒了,感叹道:“老天,你昏迷了四十八小时。” 安安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沙哑的不像话,“知叔呢?” “他有事去了香港,让我们等你好了才能去玩。”林森没好气道:“再过三天你就开学了,祝安安,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照顾好?” 安安眸光微暗,看着头顶那瓶快结束的葡萄糖,在梦里,他没回答,而是推开了她。 还好,现实中,她没说出口,否则只会自讨难堪。 “没事,二月份巴黎秀场欢迎你们。”林茜转了一圈,“全球最红最美最年轻的超级模特即将诞生!” 林森翻了个白眼,“这次你又准备刷我的卡给自己在全世界买头条?” “不用担心,等我身价暴涨后会还给你的。”林茜眉飞色舞道:“我现在一支广告四百万,多接几条很快就把成本赚回来了。” “这次刷我的卡吧。”安安虽提不上力气,但大脑却异常清晰,“上次给你刷了四亿,林森回去后被限额了。” 林森耳根通红,“祝安安,你给我闭嘴!” 林茜轻踹了他一脚,“限额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可以帮你去强烈谴责林如东!” “有本事自己挣钱自己花。”林森道:“他也没说错。” 林茜一脸恨铁不成钢,“真笨,你不花,多的钱他就会全部拿去给他的女朋友买游艇和豪宅!” “在限额前的两个小时,我买了三吨黄金。”林森瞥了安安一眼,有些小得意,“那四亿,我上个月连本带息地还他了。” “真的?”林茜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不愧是我的好弟弟,你姐姐我这次的新秀造势靠你了!” 林森推开她,嫌弃道:“少套关系!” 安安喘着气轻笑了一声,她之前总觉得林森有点可怜,原来不是因为花心的林如东和常年游走于各大名利场的方玫,是让他无处躲藏的林茜,在母体中的时候他就不是她的对手。 尽管抽血单上除了白细胞偏高以外没有太大症状,可冰岛之旅依旧不得不取消,时间太紧凑,林茜还要去拍一组新年特辑,合作的模特是今年英国的黑马新秀奥斯汀,他长有一对碧蓝色的眼睛,光着坐在那里不动,就能迷倒一大片人。 安安笑着放下海报,“确实很惊艳。” 林森冷嘲热讽,“那完全是基因缺陷。” “纯属同性之间的嫉妒。”林茜将海报收好,“我会让他签名,安安,回头送给你。” “感谢。”安安轻咳了两声,喘着气道:“你们去吧,我没事了。” “可沈叔叔还没回来。”林茜有些不放心,“我让林森留在这里陪你。” 林森有些不自然地将头扭到窗口处,并不答话。 “不用。”安安笑了笑,道:“他马上也要开学了,你们结伴一起。” 闻言,林森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走就走,我还不乐意陪你!” “要死了你?”林茜气得拧住他的耳朵扭了扭,骂道:“你坐十七个小时的飞机是来讨打的么?” 林森脸色微红,推开她,直接冲了出去。 安安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不过他性格一直这样,她倒不会太伤心,只是等林茜也出去后,闻着蔓延在四周的消毒水,心里有些不好受。 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以后生病,也是自己一个人。 第19章 无微不至 等到医师开具出院通知,病房被推开,进来了一位五十岁左右年纪的华裔管家唐,来自全美排名第一的家政公司,有长达二十三年的工作经验。 安安有些不理解沈煜知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帮工,她完全已经可以自主独立,换回自己的衣裳,她拨出的电话被一次一次地转接至语音信箱后,她放下手机,只得跟着走出去。 “祝小姐,为了让您对我产生信赖,我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唐递上自己的简历,“我的曾祖父是1893年坐船来的纽约,他直到临终前都非常思念家乡,时常向我的祖父讲述那边的事,代代相传,致使我对C国也非常有好感。” “谢谢。”安安看着医院门口的崭新宾士,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了后座。 唐继续说道:“我二十七岁开始从事这个行业,直到今年秋季,我的雇主他罹患重病,临逝世前,他登入网站给我打了A+才彻底断气,让我感激的同时也非常失落,你知道,人类是情感动物,没有了他之后,我一度没有归属感。” 安安微咳了两声,抽了两张纸,捂嘴道:“理解。” “我的雇主曾给我留下一份赠予金,可以保我安享晚年。”唐摇了摇头,“但这并未能使我振作,我的心灵开始无处安放,为了缓解我的不安,不瞒你说,我开始焦虑,甚至服药,过了两个月炼狱般的生活,直到这次,我看见雇主清单上的你,你的眼睛像天使般纯真,特别是来自C国,让我倍感亲切,重新燃起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恭喜你。”安安伸出手,同她相握,“合作愉快。” 车辆在十字路口调头,径直开往家政总部,那里有个人身材管理部门,从今天开始,正式建档。 三围尺码、睡眠时间、皮肤状态、牙齿健康、心理倾向,都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回到家,唐连她洗澡水的温度也要控制,太低容易着凉,但超过42度会使皮肤加速衰老,建议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放点玫瑰精油或点个香薰试试。 床上淡粉色的纯棉四件套和睡衣也全被换成了光滑的丝绸,安安经常梦魇,不太老实,时不时会滚下床,醒后再爬上去接着睡。 唐说女人最怕衰老,而丝绸会减少皱纹的产生。 想到仓库里的那批菜苗,安安穿着睡衣,拿着手电筒快步跑过去,唐笑着跟上来,她已经吩咐园丁按比例浇水和施肥。 安安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直到开学,她都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向沈煜知请教,他没来电,倒是发了份官方语气的邮件,鼓励她,去尝试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曲棍球是个有趣的体育项目,最后,他说他很忙,近期没有时间回去看她。 安安关掉网页没有回复,下意识地觉得,他开始厌烦她,她撕破了脸皮,让他看见了不好的一面,他的好感消失殆尽。 安安是插班生,但老师很意外地没有让她上台做自我介绍,他们有哈克尼斯圆桌教学,一旦开始,大家会辩论博弈,熟络的很快。 前10分钟的讨论,老师让自行发挥,无需主题。 爆炸头的汤姆斯率先看向安安,有些好奇道:“你是J国人么?” “不。”安安挺直脊背,“我来自C国。” “那你会功夫么?”汤姆斯退到座位后,抹了把鼻子,抬腿“嗷”的一声,使出了一个回旋踢,惹得其他同学忍俊不禁。 安安摇头,笑道:“你对C国可能存在着许多误区,并不是人人都会这些。” 汤姆斯歪着头,告诉她:“我是李小龙先生的狂热粉。” “那你的梦想是去好莱坞么?”安安问。 “答对了,南加州是我心仪的大学。”汤姆斯眼中闪烁着光芒,“为此我每天早上五点开始锻炼。” “有梦想的人都不会失败。”安安的态度不主动也不谄媚,她默默记下了桌上所有同学的名字,直到十分钟结束,老师格瑞尔随机在不透明信箱中抽出了一张纸条。 打开,上面写着“傲慢与偏见”,格瑞尔扫视了一下所有同学,问道:“你们能做到不在意贫穷富有、漂亮丑陋、种族肤色、宗教信仰,摒弃掉这五个字么?” 汤姆斯总是积极热烈,举起手,“虽然很难,但我会尽量克服,不过,我还是希望我未来的妻子是个身材一级棒的漂亮女孩。” 格瑞尔笑了笑,“希望她还有个聪明的大脑。” 同学们大笑起来。 “口头说教似乎不会有那么大的触动。”埃菲克更为理性:“我们站在高处往下看,总是看得不是那么真切,只有深入人群,被人傲慢对待,才会知晓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 “不错,我鼓励你们去感同身受。”格瑞尔看向安安,“祝,你有什么看法?大胆说出来。” 安安并不想违心,不过双手在桌底下还是有些紧张地握成了拳,“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无法做到,同样,我也是。” 格瑞尔鼓了鼓掌,“你很勇敢。” “我见过,被偏见对待的人用更为苛刻的眼光去审视他人。”安安毫不胆怯,“致使我更加倾向于和既得利益者交往,他们本就精神富足,不贪图其他,让我能放下顾忌和成见。” 格瑞尔颇为惊喜,“有道理。”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环境。”安安补充道:“但我很乐意去帮助他们,改善恶劣的状况。” 格瑞尔点了点头,“我们会一起努力。” 房门被敲响,餐车被推进来,今天的下午茶终于不再是华夫饼和咖啡。 唐带来了彼得大帝的爆款洋葱圈和新品海盐蛋糕,饮品是由五彩玻璃瓶装载的橙皮蜂蜜气泡水,为了让大家放心,她还带来了食品检测合格证和彼得大帝的商标注册。 汤姆斯最先跑上前,领完一份,他激动的吼叫道:“圣诞前我就没吃到,感谢上帝!” 安安有些意外,唐凑在她耳边,“为了让你能更好地融入进去,现在你可以顺理成章邀请他们参加你的义卖活动。” “似乎只能如此。” 第20章 他谈起了恋爱 海盐蛋糕全部在蒸汽式烤箱中完成,这样口感会更润,用了不含糖分、热量、脂肪的罗汉果粉和海盐做味调,灵感,来自于一个讨厌摄糖的人。 出炉后它会被浇上冰镇柠檬汁和薄荷水,吃多了也不会产生腻歪感,更加可以实现让高血糖这类人群吃上蛋糕的梦想。 安安给它定价为5美元一个,收益会着力于帮助糖尿病患者。 推特发出两小时,安安手机提示声打断了声乐老师的授业,吓得她立马开启了静音。 唐给她租赁了一间商铺,在市中心最热闹的街区。 每个月只营业四天,所有员工都来自于劳伦斯威尔高中的学生,他们全部戴着动物头套,集成了十二生肖,这成了彼得大帝料理店的特色服务。 为了防止假冒伪劣,唐将店内所有产品都提前申请了专利。 没过多久,某大型餐饮公司便找上了门。 他们承诺,收购费用会比市面均价高出三个点,他们会为彼得大帝这个品牌量身定制一套营销方案,不用多久,这家店会散布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正常人面对这种高昂的收购费都会为之心动,安安同样,第一次小型创业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她感到非常欣慰,然后婉拒了对方的请求。 他们弄错了切入点,安安并不缺钱,她只是需要有个地方容纳她的喜好。 义卖进行到第八周时,网上开始传出质疑声。 饮食行业,需要至少半年的大浪淘沙才能勉强站稳脚跟,这种异军突起引起了不少竞争对手的眼红,不排除有那家收购未果的餐饮公司恶意抹黑,无法吞并就毁灭,是惯用伎俩。 节奏在两天内被带起,意指彼得大帝料理店的所有商业布局都太过成熟,先是路边预热造势,见顾客上勾,扭头就去租了一间两百米的商铺,每月只卖四天被怀疑是饥饿营销,一直买不到的网友也跟着发起了牢骚。 另一边,有人觉得慈善也是噱头,他们没看到善款流向,强烈让其公布明细清单。 一石激起千层浪,彼得大帝在推上被打成了虚伪的代名词。 数万条责问涌上来,安安蹙着眉头退出了账号,格瑞尔看出了学生们的低沉,在新的一节课上,她抽出的纸条,是“误解”。 汤姆斯忿忿不平,“我觉得那群人就像智商为负的蠢蛋,不辨是非黑白,没有自主思考能力,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就轻易下定论。” “你曾经也误解过你的新邻居。”埃菲克推了把眼睛,“你当时和我说,那名女孩觊觎你的帅气,是个极端跟踪狂,但最后发现她只是和你顺路而已。” 汤姆斯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并不反驳,“我们都应该先去了解真相,再下判断。” 格瑞尔言归正传,“那你们现在觉得,该怎么让对方消除误解?” 安安举起手,“无需我们解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否则下次,他们依旧如此。” 格瑞尔称赞地点了点头。 安安开始安慰自己,这只是创业期间的一点小的磕磕绊绊,她除去上课,重心依旧是研制新品。 但显然,让不明事理的网民醒悟过来需要一段时间,他们现在一致把不解释打成默认,被引导地开启了谩骂模式。 安安不再看手机,唐见她眉心起了颗痘痘,为她泡了杯菊花茶,建议道:“你可以问问其他前辈,他们一定遭遇过这类打击。” 安安有些犹豫,沈煜知肯定知道这件事,但他并未主动和她联系。 她拿起手机,给仲丽华拨了电话。 仲丽华很开心自己成了首位解惑人员,她讲了许多,包括永诚创业初期,为了拉到融资,祝琏曾在三十九度的高温天气下一次又一次地碰壁。 “作为创业人,你很幸运不缺资金,被骂只是开始,站稳脚跟,坚定信念,终究会成功。” 安安从小到大鲜少遇到这种事,造成现在的落差感格外大,听完教导,她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仲姨。” “客气什么。”仲丽华道:“你已经很优秀了,林茜平时被网友骂上两句会气得雇水军骂回去。” 安安“噗呲”一声,“不可否认,那样会比较解气。” 仲丽华也跟着笑,过了一会,她道:“对了,安安你今年过年期间要是放假的话来我家吧,我给你做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虾仁藕饼。” 安安笑意退散,不解道:“知叔过年也不休息么?” “他……”仲丽华停顿片刻,也不再隐瞒,“他正谈着恋爱,我不想让你去做电灯泡。” 闻声,安安整颗心都像被人生生掐住了一般,反应过来,她小心问道:“是赵静榕?” “不,他把赵家那位回了,被沈老爷子骂了好一阵子。”仲丽华似乎不好多说,“总之,今年你就别跟着他去台南了,那边不太平。” “唔,我明白了。”安安按掉电话,推开窗户,任由冷风拂面。 是恋爱,不是相亲。 他们才分别两个月,原来找个喜欢的人是这么简单,只要安安不在场,他很快就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对象。 不是故意对她不闻不问,只是有了喜欢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能有幸被他喜欢,安安彻夜未眠。 隔天,安安请了三天假,连着休息日,她带着唐一起前往香港钻研新品烧腊的做法。 临出发前,还准备了十份海盐蛋糕,这是见面的借口,她需要放在冰箱里好好保存。 唐十年前曾一家老小坐着拥挤的经济舱回过北京一趟,在那里看了故宫和雄伟的长城,这次坐在豪华宽敞的庞巴迪7000上,她不得不感叹,“安安,你很幸运。” 安安摇头,“我的父母双双在飞机上遇难。” 唐略有些不好意思,安安摆手,为她开了瓶香槟,“我已经释怀,我曾经在网上发布过一道选择题,有八千人选了永远也花不完的钱,而非父母。” 唐不知该说些什么,安安走到自己的休息室,戴着眼罩,却没睡着。 沈煜知若是不喜欢对方,那任她多么主动都属无用,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下定了决心,为了这个人,可以去违背沈老爷子的意愿。 现在,赵静榕成了路人甲,而安安也成了可以随意丢给家政公司的累赘。 她和赵静榕针锋相对,暗中较量,前前后后折腾掉了几十亿,最后竟蹿出来了一个陌生人坐收渔翁之利,真正可笑至极。 第21章 他陷入热恋 下飞机后,香港正值下班高峰,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却并未发生交通拥堵。 唐看着车窗外的一切,有些惊叹这点巴掌地人口怎么能如此密集。 安安拿祝琏的原话告诉她,这里是座造梦工厂,人们挤破了头皮都想进来,最后博弈厮杀,只有少数人能留下。 唐看着那些拥挤密集的筒子楼,显然有些无法接受,她更喜欢宽阔的空间。 为了避免蛋糕口感变差,安安带着唐直奔永诚在香港的分公司,这里员工不多,只有几十名负责金融风控从业人员,遂只在中环租了一层楼而已。 下车后,还没等她在一楼前台处登记完,她就看见了刚出电梯的沈煜知,他一身上班族装扮,双眼望着门口,脸上挂着笑,安安随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一名正在朝他招手的女子。 黑发齐肩,港式妆容,看穿着,像是名工薪阶层的白领。 沈煜知走近,和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自然而然地便牵住了手。 听人说,和眼见为实的概念完全不同。 这样的沈煜知,安安头第一次见,她怔在原地,紧拽着手中的纸袋,直到前台问道:“请问您找谁?” 安安回过神来,见唐正在仔细填着资料表,她佯笑着将那张纸揉成团,答道:“不好意思,我们弄错了地址。” 镛记的烧鹅、华丰的琵琶鸭、金华的叉烧,安安一家一家尝遍,唐无时不刻在制止,“现在吃的肉,会积存在你的脂肪内,三十岁后原形毕露。” “是果木。”安安抬起头,“用果木碳烤,这种香味,其他东西代替不了。” 唐见她停下,眉头舒展开来,“那我们回去做实验。” “再等两天,我还有点事。”安安当年继承了祝琏的所有遗产和一些势力。 她深知,想到了解对手,需要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摸索。 资料是在第二天下午被送到太平山的,这名女子名叫张照怡,26岁,证券经纪人,父母都是普通下岗工人,一家人原本住在公屋内,现在她经济有所好转,不再享有资格,搬了出来。 两人认识是因为沈煜知去那里办了一笔业务。 安安记得这些事他一般会全部交给财务负责,翻页,是几张通话记录,他开始电话咨询她,在每天晚间八点开始,信号明显,他们经常一起约会,不去米其林,他在扮演才参加工作没多久的会计,会和她去吃人均100港币以内的便饭,为了应对她,还在条件相对差的地段租了一套房子,他只铺了一张床,其他房间锁着,他说他的室友常年出差。 张照怡有时候会在中午抽空过来给他送汤,冬虫夏草猪肺汤,安安知道他以前从来不吃这种,他为了她做出了变化,把所有空余时间都留给了她。 沈家从清代时期就是望族,唯一的儿子如果找一个这种人结婚,那无疑是自毁门楣,老爷子极力反对,沈煜知却完全不为所动,他任由她带着,排长队,坐缆车上太平山顶,尽管他有处住宅就在上面。 他陷入了热恋,没有谁能制止,安安失意离开,消沉许多天,却并未撤掉那群监督的人。 张照怡进不去沈家的门,不管,他多么喜欢她。 回到新泽西,汤姆斯开心地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祝,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得到帮助的患者全都在为我们说话,那些网友他们开始祈求我们重新开业,现在全推上的人都知道我们被误解了。” 世人总是将好话和坏话说尽,安安不再关心。 她的新品是酥皮烧腊军舰卷,用苹果木烤制,主要调料除了卤汁还有红酒。 酒窖里面的3000瓶珍藏,是沈煜知一点一点收集的,安安拿了许多出来,她还发了推,称每只烤鸭的味道都会有所不同,他不会在意,更不会为此赶过来斥责她,他正在热恋,无暇顾及其他。 彼得大帝料理帝这次人口空前,有三万名从其他州赶过来的人,他们为了能排上号,甚至提前一周在附近找好了酒店。 被人期待的人感觉总是不差,安安除去忙这些,还在抽空加速修完学分。 她上学是中规中矩,八岁才开始一年级,而沈煜知当年十三岁就开启了高中生涯。 时间太紧迫,她不希望被年龄禁锢住。 临近春节,沈煜知兴许是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个人,难得给她打了个电话。 听见他的叫唤,安安摘下眼镜,委屈的险些落泪,偏生还不能有半分流露。 “不好意思,今年我不打算回台南。”沈煜知说着,显得有些为难,“我会抽空回新泽西一趟。” “知叔,不用。”安安面无表情,她并不戳穿他的谎言,也不再想试图去理解,“我已经和同学约好了去洛杉矶玩。” “注意安全,按时吃饭。” “请放心,我已经不再是小孩,祝你新年快乐。”安安说完,第一次在他前面挂断了电话,她宁可他不再装模作样,他和她在一起时从未笑得那样开心。 安安近乎对他绝望之际,事情发生了转机。 张照怡和其他男人出入高尔夫球场的照片被发到她的邮箱,对方是她的重点客户之一,只要谈成这笔交易,她会拿到不菲的奖金。 她瞒着沈煜知,进行着这一切。 起因是她的父亲下岗后受雇于一家装修公司,常年为人粉刷,吸入甲醛过多,得了白血病,贫穷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沈煜知还有意和她在年初订婚,她开始动摇,他没有房子,工资也无法为她负担这一切。 这些人间疾苦安安不予理睬,她很果断地,将那些带着七分暧昧的照片匿名发到了他的邮箱。 她让人在这段时间内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她在等待他的失望和伤心,有种隐秘的快感,那些折磨她的,终究会被现实打败。 但沈煜知一如往常,大年初二买了许多东西去医院慰问,还为她缴纳完了医药费。 张照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安安则是气得砸了许多东西。 唐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可脾气糟糕的时候确实需要发泄,她为了搬来了更多瓷器。 这种东西会发出刺耳的声音,更为解压。 安安一个一个地砸完,最后笑着重新回到书房,在对手倒下前,她不能提前癫狂。 第22章 雏鸟 二月底,巴黎时装秀正式开启,市场决定方向,随着C国购买力年年占领全球首位,方玫作为C国名利场的领头羊,这次颇受主办方重视,被安排坐在了视野最佳的包厢。 林森本是无精打采,待看见走进来的人,他先是眼前一亮,末了却是蹙了蹙眉,“祝安安,你在学林茜减肥?” “没,我一日三餐照吃不误。”安安将挎包放下,同方玫拥抱片刻,道:“方姨,新年快乐。” “同乐。”方玫将桌上的好几只袋子递给她,“这些是刚才几名设计师强塞给我的,全球仅此一款,希望你喜欢。” “当然,我衣柜里的所有礼服都是您送的,同学们都说好看。”安安坐下来,看着台上,一直等到林茜以V家首秀出场,被提前打点的媒体纷纷拿出相机,镜头对准备她,找的角度极好。 纯手工的麂皮面料小西装和流苏裙,规矩中带着点俏皮,层次分明,被少女穿上,没有一分累赘感,显得很高级。 林茜一脸冷酷,走到最前面微微扬起下巴,末了,她转过身,露出了镶嵌在背后的蓝色翅膀,似翠鸟羽毛,自带一层光泽感,惊艳全场,她将潇洒的背影留给观众,整个过程似乎一分钟不到,却会在明早占领各大时装版头条,这是V家的限量款,全球仅有不到一百件,仿真羽毛由设计师一根一根浸泡上色,制作过程十分不易。 作为一名自带流量的新生模特,V家签下她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连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 林森脸色却并不大好,刷完那笔全球广告投放,他的卡上余额几乎殆尽,拮据使人奋发,他卖掉了林如东送给他的私人飞机,用那比钱继续投资,不需要读多少金融学报,他只是能承受风险,收益经常超出预期,只是现在还无法再买一架新飞机,这次从伦敦来巴黎,他和陌生人挤在头等舱,好不憋屈。 秀还没完,安安手机便不停地响起了推送,文案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全是清一色的赞美,过了会,她趁方玫不注意,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还有钱么?”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廓上,林森扭头看着她,愣了愣,他反应过来,没好气道:“不关你的事!” 方玫端起咖啡抿了口,叮嘱道:“林森,不要对女孩子发脾气。” 林森不屑地撇了撇嘴,安安拿起手机,将屏幕递到他面前“没钱可以跟我说。” 林森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男人怎么能花女人的钱? 等到V家的所有模特走完,由现任掌门人带头,林茜紧随其后,走到台上,来了一张抢眼的合照。 在这世上走一遭,有人热衷名利,有人归隐田园,各得其乐,各得其所,没有好坏与否,开心第一,最怕的是,什么目标也没有,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等到林茜接受完采访,她拉着三位包厢内的亲友团,来了张新年后的首张合影,颜值抗打根本无需修饰,她越看越觉得好,颇为自恋地将其发到了永诚家族群内,并且很不客气地附上了一则文字“一家四口,林如东最丑。” 林森毫不留情,“我赞同。” 没过多久,林如东似乎气得不行,回道:“你们一个个不听话!” 安安先是忍不住地笑了笑,想到那架依旧毫无踪迹的航班,她叉起面前的牛肉放嘴里,如果父母没有去世,她应该也会和林茜一样。 仲丽华则是最为关心安安,见她脸上的婴儿肥几乎褪尽,直接艾特沈煜知,问道:“你请的厨师是否合格?” 沈煜知甚少发言,这次有些难得地答道:“不会差,我会抽空回去看一下。” 又是抽空,安安冷笑,有时间耗在张照怡身上,却没有时间和她打一通电话,她握着手机很想说不用,可房子是他的,她没有立场拒绝。 他只是在做戏给大家看,为了完成义务罢了。 安安回到新泽西,香港那边发来了邮件。 张照怡趁沈煜知去大马视察期间,周旋在多位男性身边,里面还有她推开某位客户房门的照片,事后,她的卡上额外多了十万港币,流水明细,证据确凿,她拉到了存单,还得到了一笔可观的佣金,为她的父亲找到了配型骨髓,但还差点钱。 安安对此毫不意外,普通老百姓,在天灾人祸面前总是选择不多。 这次,她没傻着将邮件发给沈煜知,他被假象冲昏了头,理智全无。 安安不会轻易原谅他,在他们订婚前夕,她去找了张照怡。 她正坐在证券公司的工位上打着电话,两只眼睛大大的,说话很温柔,鼻子上长了一颗痣,看起来和韩国的那名女艺人很像。 安安承认,她的气质看起来很干净,如果不了解她,会觉得她是名值得亲近的大姐姐。 午餐安安特意定在中环附近的那家米其林,上周就有人曾带张照怡在此就餐。 她看着地点和座位先是愣了愣,安安自我介绍道:“我是沈煜知的家人,有笔资金想请你帮我打理。” 张照怡看了眼她的衣着打扮,“你的回报预期是多少?” 安安单手支着下巴,“你先回答我,你是否喜欢沈煜知?” 张照怡不假思索地点头,“他人很好。” “对你确实不错。”安安将那沓照片推到她面前,补充道:“他这些年第一次动心。” 张照怡脸色刹白,久久说不出话。 “他以前从来不挤地铁坐公交吃猪脚饭。”安安气恼她妒嫉她许久,如今终于找到破绽,却并不好受。 张照怡双唇微动,“他在骗我?” “你同样也骗了他。”安安阐述完事实,摘下渔夫帽,让服务员给她倒了杯香槟压惊,“我会让你帮我打理一笔财产,从中抽取的佣金可以让你实现财务自由,而你的父亲,我会让人把他送到瑞士治疗,后续费用我会为你承担。” 张照怡不解,“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能帮我。”安安自顾自地同她碰杯,“在订婚宴上拒绝他。” 当着众人的面给他难堪,这样印象会更加深刻警醒…… 苏富比拍卖会结束,沈煜知从伦敦绕道新泽西,安安装作没有看到唐发给她的短信,他的抽空,她不稀罕。 换好装备,她和汤姆斯一起参加了课外的曲棍球比赛,竞技场上,可以忘掉所有。 她打的入神,直到第七轮五比四险胜,所有队员体力耗尽,躺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圈,大口呼着吸。 沈煜知坐在观众席上,和其他人一起鼓起了掌。 唐则是细心地去了医务室,拿了碘酒和冰袋,她刚才看见安安被对手用球棍不小心打到,她仅是随意揉了揉,等到人下场,她抬起那条宽大的运动裤,小腿上果然肿了一大块。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安安说着,将衣服整理好,看向一旁的沈煜知,问道:“知叔现在不忙了么?” “明天下午走。”沈煜知将车辆驶向霍华德的私人诊疗所,那里有从C国进口的活血化瘀红花油。 安安鼻间微酸,捏紧双拳,她最讨厌他这一套,要么就彻底别管她,她不需要他的假关心。 请来的华人厨师手艺其实并不差,她只不过是瞒着唐在熬夜备考。 这次,沈煜知颇为自信,以为她是吃不惯其他人做的饭菜,亲自下厨,还是清一色的水煮。 安安啃了半碗西兰花,终于等到他开口。 “安安。” “嗯?” “我即将订婚,以后可能不会那么有空。” “恭喜。”安安把面前那碗已经冷透的藜麦粥全部喝下去,格外通情达理,“知叔你不用特意过来,我在这里很适应。” “能看出来。”沈煜知说着,站起身,叮嘱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照顾好自己。” 安安笑着冲他招手,“去吧,我会的!” 回到书房,沈煜知微捏了捏眉心,点燃一根万宝路,轻吁出一口气,眼中满是疲惫。 中环的惊鸿一瞥,让他确实有过冲动、自我麻痹,产生她们就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正好,她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怡”。 可后面发生的一些事,让他顿时醒悟,这天底下,只有一个阿怡,就是他在主面前宣誓要保护一辈子的未婚妻。 但这出戏依旧要继续演下去,否则沈中正会立马把他叫回台南,同赵家订婚,他孓然一身,没有理由拒绝。 他想好了搪塞老头子的对策,却唯独漏了安安。 刻意的疏远,并未减轻她的占有欲。 她近乎偏执成狂,做了不少幼稚的把戏。 她不知道,她的每一趟航班,在起飞前,机长都会将行程发给他。 她自以为是,觉得别人什么也不知晓,像个小孩子,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还在试图用拙劣的演技去遮盖。 沈煜知自认,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 口不能言,无法正确引导控制,也找不到理由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她像只刚出笼子的雏鸟,对他患上了情感依赖症。 他很确信。 第23章 疏离 “知叔早。” “早。” 蒸熟了的黄豆被研磨成桨, 安安接了半杯和桌上的鲜奶碰撞在一起,一口饮尽,已没了去年的心境。 沈煜知亦然。 尽管他们如常互道早安, 可终究还是无法遏制疏离感被拉长。 唐察觉不到, 是因为她未曾感受过那种融洽自然。 他们拿着无形的剧本, 艰难地让动作和语气不那么生硬。 安安随意吃了几口, 看了眼时间,她拿起热毛巾擦了把手。 沈煜知微抬起头, 叮嘱道:“别忘了系安全带。” “知叔你也是!”安安回房,换上校服,在玄关处换鞋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次, 他会离开很久很久,她有很强烈的预感。 她也不再准备去找他。 为了加速修完学分, 但凡学校有什么活动,安安总会率先报名,连人群中最朝气蓬勃的汤姆斯都十分佩服她的精力与热爱,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在大步追赶着谁。 被人从参赛单中筛选掉其实并不丢脸, 这本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的世界,人类需要做的,是去遵守它的规则。 对于格瑞尔在课上提到的“社会整体构造”问题,安安以蚂蚁做比, 里面蚁王、蚁后、工蚁、兵蚁全部有完善的分工制度, 甚至要比人类世界更加明确稳固。 当蚁后去世,它们会迅速拥立新的领导者, 可见,阶层划分很有必要。 有人出众,必会有人普通,这是一种互补互存制度。 汤姆斯对她所指出的这种概念有些震撼,“那工蚁永远只能是工蚁?” “这点人类因为智商比蚂蚁高明。”埃菲尔推了把眼镜,“所以可以通过学习、思考、勤劳,实现阶层越级。” 汤姆斯摊手,“可大家起点都不一样,很难追赶上,你看,现在阶级固化已经愈发明显。” “这时,如果没有战争,二八定律会诞生。”安安举手,道:“书上说了,为了避免社会系统产生紊乱,领导层会为普通人类创造一份工作,解决温饱,逐渐地,他们会将标准降低,丧失斗志,趋于稳定。” 汤姆斯一阵窒息,“那自由、平等岂不是一句世纪谎言?” 埃菲克摇头反驳:“精神自由,寿命平等。” 安安跟着他们发散思维,“努力成了通向上流唯一的道路,许多人乐此不疲。” 汤姆斯有些担心道:“这样的话,我们是否全都被欲望所绑架?” 安安也陷入了迷茫之中,“答案可能需要在掌握部分真理的宗教、哲学、科学、逻辑里面寻找,虽然,它们只能给出那种似是而非的答案。” 格瑞尔有些惊喜地挑了挑眉,“安安,你的思考能力总是快人一步。” 安安诚实地摇头,“有人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一定是个充满智慧的人。”格瑞尔由衷地说。 “或许。”安安看着窗外的飞机,沈煜知确实教会了她许多,她不否认。 一周后,香港那边来电。 沈煜知在拍卖会上看中了几件珠宝,不出意外,是准备拿去送给张照怡的。 他办事周到,连请帖都是亲自手写,尽管沈家无一人出席。 但等到订婚宴那天,张照怡却并未赴约,而是同他打了通分手电话。 他神色颓然,消沉得厉害,开始酗酒,他兴许是准备订婚这天向她坦白家世,奈何张照怡目光短浅。 沈老爷子心疼他的同时又如释重负,知道他失意,打消了再雪上加霜的意思。 安安听完这些汇报,挂断电话,为自己是祝琏的女儿感到庆幸,不是张照怡,用钱就可以收买。 仲丽华的电话过来,安安装作没看见,他为了一个外人曾想彻底撇下她,很抱歉,她连装模做样都觉得困难。 事后,安安履行了对张照怡的所有承诺,她身无负担,手握盈余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全款买了套房,H家的限量款包包也不再是奢望,她仅仅是因为被一个人喜欢上,实现了小跨度的阶级越层,经济富足的人不再怯弱,她的追求者越来越多。 沈煜知的眼光是这样的差,安安下定决心,要杜绝这种糟糕的戏码重新在他生活中上演,并未撤掉监控。 带着目的去行使某事,会勇于克服其间的所有困难。 暑假临近,沈煜知似乎还没缓过来,安安干脆没回国,她经过几轮考试,顺利参加了六周的夏校,听了很多开拓思维的讲座,老师们将积淀了几十年的研究大方地授予学子,极力提倡人们关注人文与自然。 汤姆斯因为想学真功夫,先去了C国的少林,接着又很没谱地跑去了武当,因为他听人说,要以柔克刚。 在那里,他住在条件简陋的宿舍,和其他学员同吃同住,因为语言不那么通,时常碰到一些问题,安安其实对这方面也不太懂,只能通过视频勉强帮他和那些清心寡欲的道长翻译。 汤姆斯悟性从来不低,几周后,太极打得十分好看,还学会了用一根木簪扎起道士头。 而埃菲克则是跟随父母去了南极,在极寒的天气里了解大自然生态系统遭受到的破坏,他细数了人类的罪状和对未来的预判。 安安很佩服他们,她把时间压缩成块,在不为人所知的夜晚,温书复习,提前通过了一些必要科目。 给A国前十的大学递交入学申请的那天,格瑞尔拿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推荐信,她很早就注意到她在努力修完学分。 安安有些意外,格瑞尔笑道:“你似乎在急着做某事。” 安安并不否认,“我在加速长大,年龄不是限制思想的枷锁,对么?” 格瑞尔双手赞成,“当然!” 安安忍不住地笑了笑,她的人格已经逐渐独立,在外人眼中她自信、热爱生活,时常回馈社会,无需依附于谁,因为简历挑不出多少瑕疵,她特地没有把分数考那么满,H大并不喜欢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极致的人,他们觉得,这种人刻板偏执,会缺少有趣的特征,顶级学府并不缺乏聪明人。 失恋期快的两天,长则半年,等到她开学,沈煜知恢复常态,不忙的时候,会给她发几封问候邮箱,官方的像一键生成的那种,安安比他用心,特意从网上复制了一大串,一条一条地给他回复,故意连夹在其中的换行符都没删。 安安同他赌着气,直到平安夜前夕,她坐在院子里荡着秋千,看着司机去而复返,她眉梢微挑,故意背过身子,直到来人唤道:“安安。” 愣了愣,安安僵直着背转过身,眼中的失望再也无法隐藏,“凯蒂。” “许久不见。”凯蒂尚还穿着上班期间中规中矩的西装,显然是不等回家就被沈煜知派了过来,她走近,将手中包装精致的礼盒送上,眼中血丝明显,解释道:“大马那边的子品牌准备在新年前上市,沈先生近期有些忙,生日快乐。” “谢谢。”安安声音干涩,将东西接到手中,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回去,和知叔说,以后没必要给我过生日了,没必要。”说着,她转过身,往屋子里走,再也没回头。 第24章 回国 三年后, 彼得大帝挤身全球品牌价值第380位,市值评估达到了4.7亿美元。 受过彼得大帝帮扶的人遍布世界各地,它成了一家让人们完全信赖的公益品牌, 许多成功人士开启了无偿赞助计划, 尽管里面不排除有作秀嫌疑, 但安安还是接纳了下来, 能帮到更多的人,不是很好么, 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从H大教育学院毕业的这天,安安在推上宣布,接下来,彼得大帝盈利的所有善款将要用来在贫困地区建校,完善师资配备。 出生决定了太多, 资源恶劣,信息不对等, 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系统,她要帮助他们从头改善。 她依旧戴着那顶兔子头套,用视频形式为网友们讲述她在支教过程中发现的一些事情,很多地方都没有干净的饮用水, 更别提衣食住行, “吃土”不是一句玩笑话,在这里真实存在。 受到感染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由此开始,彼得大帝的支教项目成立, 得到了各国学子的支持, 安安并没有花费太多,她只是耗了些心力去完善每一步的运营计划。 仲丽华派人来接她回去, 几次都被拒绝,这次亲自前来,安安不得不抽出空来,把她领到当地稍有些模样的咖啡馆。 “安安。”仲丽华眼眶微红,抱着她忧心忡忡,“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很好,唐说我的身体报告很健康。”安安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这里水资源匮乏,她剪短了头发。 仲丽华盯着她,探询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三年都不愿意回去?” “回哪里?永诚是你们那代人的,我找不到归属感也不想融入。”安安抿了口面前味道并不太好的卡布奇诺,“彼得大帝相较于我而言就是你心中的永诚,帮助别人,让我心态平和。” 仲丽华摇头,握住她的手,“祝家只剩下你一个人,我们不希望你有事,回去加入永诚,我们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仲姨,我不是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安安冲她笑了笑,“如果你们是怕被外人猜忌,架空了我,我可以发声明澄清。”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仲丽华看着她愈发随意的穿着打扮,有些疑惑道:“你是否将自己交给了极端的宗教信仰?” 安安收敛神色,“并未,只是人文关怀,知叔受过西式教育,他就非常理解和赞同,你看,他从不担心。” 仲丽华叹了口气,不得已取出包中的病历单,“你能帮别人,那你是否能来帮帮我?” 安安先是迟疑了一会,待看到上面的字眼,她眉头微蹙,“怎么会这样?” 仲丽华神情并不悲伤,她永远强而有力,“是否还记得你十六岁那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安安点头,“那里面记载了你好几次惊心动魄的时刻,归纳了许多工作流程,再三叮嘱我,遇到所有事都先不要惊慌。” “嗯,立冬那次泡完温泉后,我开始胸疼。”仲丽华并不介意地指了指自己心脏位置,“那会是早期,我以为切除掉就没事了,现在复发,存活率最高只有六十。” “可你还这么年轻。”安安摇了摇头,反握住她的手,仲丽华是这世上最关心最维护她的女性,一旦她有什么闪失,安安想不到以后还有谁能这样待她好。 “安安,前阵子公司内部发生了一起商业间谍事件。”仲丽华看着她,“永诚不是没有得力部下,但我在场都杜绝不了,更别说这节骨眼上。” 安安看着窗外,有些手足无措,“永诚太大了,我……”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乖,等仲姨做完手术,不需要太久,难道你不觉得我会立马好起来?”仲丽华循循善诱,安安咬了咬下唇,眼神游离不定。 “它由你父亲祝琏亲自创办。”仲丽华递出一张合约,“在上面签字,彼得大帝会成为永诚的子公司,由专业团队运营管理,所有经费由永诚无偿捐赠。” 情感是可以绑架人的,纵使,安安一点也不想见到沈煜知。 打点完在这里的一切,坐车离开时,夕阳将这片贫瘠的土地照得通红,安安微眯起双眼,向它招了招手。 不久后,这里会出现学校、医院、公园、平整宽阔的马路。 仲丽华将她亲自送上飞机,自己则是转道去了瑞士,她安排好了一切。 十八个小时的行程,安安看了仲丽华负责的所有工作。 大到和各国领导人谈生意,小到会议茶水采购。 唐只需要让安安一个人过的好,而仲丽华要负责永诚上下八千名员工。 谁家有困难,谁家有喜事,她全部记下,她把每一名员工当家人。 安安光是看着都觉得累,她拿起笔,将这些琐碎的小事全部圈出,想了想,她决定给这个尚未创建的部门取名“幸福”,里面员工的职责是关注每一位同事。 喝了半瓶白兰地,安安一觉睡到飞机降地。 阔别已久的临市,在短短几年间已经矗立起了更多座高楼,雨过初霁,空气凉爽,风一如当年,拂过面庞,像羽毛刮在心窍上,让人有些痒。 她行李不多,方玫看她在哪便让人将衣服寄到哪。 电梯缓缓上行,“叮”得一声,安安双手捏成拳,很快又松开,以一种淡然的姿态走进了会议室。 高层发生职务变动,所有董事会成员都在场,安安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到仲丽华的位置上坐下,她中规中矩地唤道:“林伯、陆伯、沈叔,你们好,可以开始了。” 沈煜知侧头看了她一眼,正要拿起激光笔,会上林如东最先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安安啊,你这么正式,让我们做长辈的都不敢大口喘气了。” 陆思博轻咳了两声,“安安这几年变化挺大。” “当然,罐头会过期,海水会蒸发,塑料也会老化,没有谁会永远长不大。”安安说完,特意看了眼沈煜知,他面无波澜,站起身,“开始吧!” 这三年,永诚已经走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除去C国,它还在和全世界做生意。 安安看着那块宏大的商业帝国,将里面的几个重点词汇记了下来。 创新、并购、重组、优化是可以同时进行的,永诚不仅要在消费者身上无孔不入,还要遍布每一寸土地,它已经足够强大。 第25章 入职 一直等到三人发表完言论, 安安才站起身,走到电脑前,现场做了一支PPT。 “地域发展不均匀的结果会使得许多年轻人背井离乡, 不只是本国, 我支教期间在其他国家都看到了这种现象, 那些不发达地区会有许多留守老人和儿童, 他们大多不快乐,抑郁症患者高达百分之九十。”安安迅速敲着键盘, 打出了“幸福”两个字,“人文关怀远不止生病报销医疗费用这么简单,我建议在总部分部上线‘幸福’部,关注、服务员工,让他们有归属感、给五年工龄的员工推出优惠房制度、减少他们和亲人分离的时长。” 林如东有些忍俊不禁, 觉得她是做慈善上了瘾,拍了拍大腿, 打趣道:“安安,当年我怎么就没遇到你这种好老板!” “你遇到了我父亲,并不遗憾。”安安丝毫不理会他的揶揄,看着在场的另外两人, “为了更加人性化, 我还会推出弹性制上班问卷,比例达到五成即刻生效,意在合理利用每个人的时间,工作并非人生全部, 不是么?” 林如东摸了摸后脑勺, “如果我是员工,我会赞同, 但我是领导,如果想办什么事,找不到人怎么办?” “提前订好章程,合理规划。”安安敲出平等、尊重这两个词,看向他,“请弄清楚,你的时间和员工的时间同样珍贵。” 林如东长期驻扎在在实体业,平素少不得被人阿谀奉承,现在被一个后辈次次驳回,脸色难得有点僵。 陆思博是理科男,感觉这些提案在逻辑上成立,并不反对,但完全站到安安那一边,似乎会对不起身边的老朋友,他道:“或许可以先实行一段时间,不行再另说。” 沈煜知食指轻敲着桌面,“理论上没问题,但永诚体量过大,实行起来会复杂管理化,你需要提前考虑一下成本。” “没事,多出的预算由我个人帐务承担。”安安收拾好笔记,径直去往23楼刷了一道身份卡。 七月十一号,小暑,永诚市场部、服务部副总裁、首席人力资源官暂时代理人祝安安上线。 仲丽华的办公室并不大,工作表上最醒目的一栏就是将出走的二十一岁的电脑天才丁廖请回来,永诚的服务器需要他来防御每小时高达三万次的入侵。 往后面翻,要做的事情几乎可以排到明年,而与此同时,仲丽华的个人办工系统上出现了更多的待处理。 事分轻重缓急,安安划了十件出来记在便签上,紧接着就准备下楼。 电梯门开,沈煜知双唇紧抿,身后凯蒂也是一脸面无表情。 安安冲凯蒂招了招手,走进去,全程当身边的人是空气,一直等到临近一楼,沈煜知方才开口,“安安,我回台南一趟,你照顾好自己。” “哦,路上注意安全。”安安扬起下巴,态度冷淡,如果不是恰巧碰见,他根本不会向她汇报,他一年三十六十五天都不想和她共处,她很清楚,就因为她曾经背着他对付过赵氏,他开始避她如蛇蝎,表面上却还要装样子。 沈煜知侧头,看着她那头齐腰长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后仰的细长脖颈,他眼中闪过一抹情绪,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出了电梯,安安极其敷衍地冲他微点了点头,提步就走,到了门口,她看了眼便签上的地址,对司机说道:“望月墅五栋,谢谢。” 沈煜知见她坐在司机后面,这才收回视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直等坐上车后,才问道:“她的生活用品是否全部让人换新?” 凯蒂点头,打开电脑查了查,补充道:“丁廖住在那,放心。” “唔。” 望月墅的价格在临市不算低,安安想进去,还需拿出身份证做登记。 安安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才找到那栋联排别墅,院子里一片衰败,和他的邻居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按了十次门铃左右,似乎才吵醒里面的主人。 门被从里间拉开,探出头来的人,皮肤苍白,头发乱糟糟的,神色疲倦,眼里没有光。 安安原本很不理解仲丽华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把一个后辈请不回去,待看见房子里那些遍地都是的外卖盒后,她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仲丽华最讨厌杂乱无章,可能还没说上两句劝,就会忍不住开始以长辈的姿态说教。 毛姆曾说,年长者最大的修养是克制住去批评年轻人的欲望,安安很赞同,显然丁廖也是。 他看了看她,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 “田螺姑娘?”安安走进去,自顾自地开始收拾,把来意说明之后,丁廖坐在满是碎屑的沙发上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我知道。”安安拿着抹布,全然不顾桌上的霉菌,帮他擦得干干净净,“那我把服务器安在你隔壁?” “不要,工作很枯燥。”丁廖拿起可乐往嘴里灌,歇了一会,坐到窗台边,打开了电子棋盘,他像个孤独患者,有战胜阿法狗的决心,却对保护服务器丧失了兴趣,那里没有任何挑战,不好玩。 “确实如此。”安安走近,坐在他对面,点了二人对弈,她白子先行,“等我们下完这一局,你教我保护那些数据,可以免去后面的诸多麻烦与骚扰,对吧?” “你?”丁廖抬头看着她,感觉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你不想做的事总需要有人承担。”安安毫不留情地堵住他的下一步,“何况天底下没有哪份工作不枯燥,当领导的烦恼更多,一年至少有三百天飞来飞去,不能出一丝差错,因为有许多员工要养活。” 丁廖停顿片刻,“你能看懂代码?” “看不懂,但我可以学,每个人出生都是一张白纸。”安安笑道:“把一个小白教成大神,是否会比较有成就感呢?” 丁廖略带质疑,安安趁机,很狡猾地吃了他十二颗棋子,“我们互相学习。” 接下来一周,安安开始筛选幸福部的员工,大多面向女性给出邀请,她们更加懂得留意员工的动向,说话也很轻软,很容易让人产生信赖感。 下班后她还要抽空上望月墅串门,每次这里都能在二十四小时内乱成一团糟。 在经历了多次鸡同鸭讲之后,丁廖抓了把头发,窝在摇椅上再也不想起来,很毒舌地开启了致命三连问,“你怎么能这么笨?你是H大毕业?你确定你的小脑已经发育完全?” 安安并不生气,扭头看向他,笑道,“有些天赋,旁人就是无法企及,永诚需要你,我保证,接下来,你的工作处处充满挑战。” 第26章 出行【小修】 业绩考核仅能判定员工的一部分能力, 安安关注到有太多人,特别是技术部的开发男,不到三十, 双眼浮肿, 大腹便便, 极少锻炼, 外加毛囊稀疏,实打实地亚健康体质。 为了应对丁廖对工作的厌倦感, 她特意找他提了一个需求。 做一个传感监控系统的手环,每天进行半小时有氧呼吸起,永诚会自动分发不同层级的丰厚奖励。 没过多久,运动潮在公司里面席卷开来,弹性打卡制度在月底也被批复, 购房亦不再是万斤重担,安安很快被永诚的员工取了个绰号, 散财童子,得到了许多人的喜欢。 仲丽华手术结束后,除了通知其他几名知情人,第一时间就是让女儿郝思雯给安安拨了视频电话。 她戴着氧气罩, 尚还不能讲话, 眼睛倒是清明一片。 安安十一点才下班,拖着一身疲倦回来才洗完澡,接到电话时已经眼皮打架。 陡然接到电话,她忙拿毛巾包住头发, 窝在沙发上给她说了近期永诚发生的一些动态, 讲到后面,因为仲丽华没法与她对答,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倦意愈发浓重,喃喃地说道:“仲姨你别急,好好调养,过阵子再进行第二次化疗,我还能再撑一阵子,尽管真的很忙也很累。” 那端仲丽华轻握了握郝思雯,她会意点头,对着镜头说道:“安安姐,妈妈说她都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好。”安安关掉手机,接连打了三个哈欠,让她眼睛有些湿漉漉地,待看见从玄关处走进来的那个模糊身影,她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似在梦游。 他视她如洪水猛兽,怎么会回来? 沈煜知经过她身边,脚步微顿,见她仅是穿了件丝制吊带睡衣,下意识地收回视线,“明天有个合作要谈,你和我一同前往。” 闻声,安安已经清醒了大半,她端坐好,一脸疏离道:“去哪?” “拜访大马特首。”沈煜知看了眼手中的文件,“你先去休息,明天我喊你。” 安安兴趣缺缺,“仲姨让你带着我的?” 沈煜知微点了点头,“她觉得你在公司表现不错,现在应该出去锻炼一下。” “反正有你,我去不去似乎无伤大雅,改下次吧。”安安拿他时常找的理由还回去,“你知道的,我现在很忙!” “安安。”沈煜知忽略掉她的所有剑拔弩张,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部分工作,本是由你负责。” 微愣了愣,安安有些像被针扎穿后的气球,没了应有的气场,故作不解地问,“是这样么?”她抬手拿毛巾擦了擦头发,有些无辜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还没熟悉市场这一块。” “没事。”沈煜知提步回了书房,安安也不想再同他说话,紧跟着上了楼,为了避免待会睡不着,她特意喝了一杯白兰地才躺下,一觉睡到次日八点,等她穿戴完毕,沈煜知已经坐在客厅开起了早会。 他今天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衬衫,不算过分的肌肉看起来结实有力,头发梳在脑后,精神奕奕。 安安低头,看了眼身上一字肩的裸色长裙,在他对面坐下,等到她把那碗没有味道的绿豆粥喝完,沈煜知这才抬起头,“东西收拾好了?” 安安把碗洗干净放进橱柜,“去几天?” “看进度。” 安安重回衣帽间,又拿了一箱衣服,仲丽华在工作簿上说过,合作的人各有各的喜好,有人爱登山,有人爱漂移。 飞机起飞,平稳地在云层间穿梭而过,安安放下手中的资料,看着坐在另一侧正在补眠的沈煜知,这样的场景,她以前也曾奢望过,现在实现,却并不是她要的,纵使她长大他也并不喜欢她。 * * * 永诚虽抢占了东南亚这块市场,但生意从来是相对的,没有付出谈何回报。 需要一大波利好,才可以跨过某些当地的特定限制,大家共同创就商业活力,互惠互利。 翻完资料,这次他们提出的主要问题是希望永诚能帮大马带货给全世界,而且有硬性要求,达不到,后果大约会是将永诚驱逐出去,自己另起炉灶,吞下这块大蛋糕,创新很难,但照着它拷贝却很简单。 安安这次去,则是需要拿出自己的诚意,让他们打消这种念头。 到达酒店,前台人员看了看两人,又不确定地看了眼预约信息,有些疑惑地问道:“两位是一间房还是?” “两间!” 他们异口同声,前台忙道:“不好意思。” 沈煜知接过房卡和证件,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安安望了望四周,跟着他,在电梯里全程低头看着脚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起了热。 原来在外人眼中,她和沈煜知并无太多不妥,是的,她已经快二十一岁。 眼珠微转,他正帮她拿着行李,如果不是工作,那他们就像来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到了。”沈煜知见她迟迟不动,开口提醒。 晃了晃脑袋,安安回归现实,她忘了她还同他赌着气,他前面三四年都对她爱搭不理。 “我当然知道。”安安取下帽子,接过他手中的行李,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只是在想这个特首是否被人拥护的太高,我应该怎么去说服他。” “不用考虑这些,仅仅只是增加的就业率、商业活力、税务已不能再使他们满足。”沈煜知推了推镜眶,“他准备再提一些利己的条件而已,并不会真正将永诚驱逐出去,凭他们自己,还孵化不了一个本土的永诚。” 走廊的声控灯亮了又暗,安安第一次知道了有恃无恐怎么形容,他看起来什么也不怕。 “噢……”安安推门而入,或许,就算失去了也无所谓,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没了大马,还有大牛、大驴。 皇宫建在一座独立的岛上,等快艇开起来,风有些大,很不留情地吹走了安安头上的那顶遮阳帽。 沈煜知见她神色颇有些懊恼,迟疑片刻,将手中的西装盖在了她头上。 “谢谢。”安安同他格外客气,为了避免他的衣服被吹跑,她特意伸手轻轻拽住那两截衣袖,没过多久,她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眨了眨巴眼,安安想,无论是谁坐在这里,他都会递出西装。 到达岸边,沈煜知先下去,见她踩着细高跟,对她伸出了手。 安安是极不情愿和他有过多接触的,但如果在这里摔倒,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她决定对他暂时放下成见。 双手交握,她咬着下唇,伸腿,小心地踩在了夹板上,站稳后,便立马抽回了手。 进到宫殿,安安取下头顶的西装,特首已经坐在席上提前泡好了茶。 沈煜知上前同他握手,侧头顺便介绍了一下安安的身份。 特首眼前一亮,热情地招呼道:“赶紧坐。” 沈煜知今天起示范作用,首先把面前的一沓介绍拿了起来。 安安却并未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将碎发招至耳后,她看了看面前的茶色和根茎,微抿了两口,过了会,笑道:“这应该是武夷正山小种的分支,顶好的金骏眉。” 特首喜笑颜开,“祝小姐非常识货,这是我花费了许多力气才弄到的。” “这种基本不在市面上流通,跟着您有口服了。”安安说着,拿起面前的宣传册,里面不仅有数不清的水果零食,甚至还有许多大型制造业和橡胶制品。 沈煜知看完最后一页,简明扼要,“对赌?” “不不不,事情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特首并不避讳地陈述道:“沈先生你知道,大马近几年的旅游业和制造业走势都非常良好,奈何内销人口有限,我希望你能帮忙在你们平台上弄一个类似大马馆这样的东西出来,年销售额达到一定的基数,我可以放宽你在大马的部分税务制度。” “唔。”沈煜知端起面前的茶杯,“多少?” “首次,我还是按人口平均消费力来计算比较合理。”特首清完嗓子,“我原本的预期是200亿美元,考虑到诸多因素,120亿美元可能会让你们轻松一些。” 沈煜知微挑了挑眉,正要开口,安安从记事簿上撕下一张纸,笑道:“按人口平均计算是一件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安安拿下巴指了指沈煜知,“我同他的资产加起来,可以抵扣大马一年的营收,但代表不了整个C国。” 特首笑着点了点头,安安同他细数了一下各个省份的经济状况,解释道:“C国人口确实很多,市场经济也很有活力,但仅限于局部地区,那里有一半的人口达不到大马的居民生活水平,有十亿人还没坐过飞机,更别说出境游玩的人,若说哪里需要帮扶,那应该是我国的中西部。” “安安。”沈煜知看向她,“你还小,别插嘴。” 他的意思很明显,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这位特首竟然还在假装毫不知情,狮子大开口。 但安安心里本就有根刺,久久未拔,越陷越深,已经疼到了神经,陡然被他提醒,她恍然明白,不管她怎么装模作样顾作坚强,她在他眼中,依旧还是小孩子。 点了点头,她收敛神色,再也懒得帮他解围。 沈煜知重新坐好,正色道:“商人一旦遇到付出和收益不再成正比,下一步只会是撤离,只有傻子才会贴钱做买卖,很显然,永诚不是。” “刚才我也了解到了祝小姐所说的情况。”特首双手微微摩挲着,“我们可以折中再想想办法,尽量达到双方满意的局面。” 沈煜知神色稍稍缓和,“这样,接下来的一年,我们会尽力执行你们提出的部分要求,看之后的营业额,再定一个明年的目标,天底下没有一蹴而就,不是么?” 第27章 智齿 隔天, 特首把他们带到了几处本土工厂参观。 沈煜知全程走马观花,偏还装作一副在认真听讲的模样,和人一问一答, 走的极快。 安安本就不擅长穿高跟鞋, 既然跟不上他, 气得干脆就不和他一道走了, 学着祝琏以往的风范,她耐心向接待员工询问它们都有什么作用。 这里盛产水果, 因为人口有限,前期只能看着它烂,后面有位聪明人想了个办法,将它们全部制干,采用真空保存技术, 转出口销售,现在每年的营利都相当可观。 安安连连点头, 还拿出微单拍了个视频,准备回头剪辑传到推上,学会改变思维,似乎不难。 青草膏、清凉油和驱蚊剂, 定价便宜, 包装虽有些简陋,但效果奇佳,安安拿起来一瓶,她昨晚被咬了三个大包, 还有些痒, 抹上后,秒速见效, 果然,什么事情都不能看外表。 在此期间,她收到了不下三十种特产,待走访到下一座制药厂,接待人员把加工流程说了一遍,转而拿起一块切片,介绍道:“这是红东革的阿里原片,具有强肾补肾的功效,不管是本土还是出口,销量都非常不错。” 安安点头,走到一边,想岔开这个话题,谁知接待人员紧接着又指了指她面前的东西,热情地拿起来补充道,“这是玛卡,强身健体,吃了会觉得精力旺盛不会疲劳,你可以带回去送给你的男朋友。”说着,他大方地拿了四盒塞进了她的袋子里。 “噢……谢谢您。”安安尽量表现的自然,转过身,却发现沈煜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安安愣怔片刻,故作镇定跟上去,眼中写满了无辜,“我没有男朋友。” 沈煜知显得有些漠不关心,“你知道,我不干涉你的交友方面。” 安安气得抬头瞪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我用不着,你要不要?” “不要,我也用不着。”沈煜知说完,再次转身跟上了前面的特首。 安安怔在原地,待消化完这句话,她脸色通红,恨不得当场消失了才好。 适时,特首很不巧地喊道,“祝小姐。” 安安迫使自己不要多想,走上前,下意识地不去看沈煜知。 特首伸出手,笑道:“今天我们的参观就到这里了,希望你能助我们大马一臂之力,我有信心,强强联手,大家都能收获颇丰。” 安安同他握手,“虽然不能做出保证,但我会尽力而为。” 回去的途中,除去必要交谈,安安全程戴着耳机吃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片,来缓解那种若有似无的尴尬。 沈煜知泰然自若,捧着本书,看得速度不慢,过了一会,他取出包中的报告单看了看,这才提醒道:“糖分不低,少吃点。” “我不怕胖。”安安面无表情地回答,算是在变相告诉他,她已不再是那个任他拿捏的祝安安,她有自己的想法,明明他也曾经同张照怡吃过好几顿猪脚饭,现在却不让她吃水果干,可笑。 沈煜知眉头微挑,颇有些无奈,“随你吧。” 安安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即将满二十一岁,可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沈煜知点头,“我以后会减少这些让你不愉快的提示。” 似乎是为了和他赌气,安安从上飞机到下飞机,就没有怎么停,上车前还特意从冰箱拿了瓶高糖可乐,直到冷饮入口,长在最里间的智齿受了刺激开始一阵一阵隐痛,连带着脑后的神经。 安安吃疼一声,偷瞄了一眼沈煜知,见他正在看文件,她侧过身子,拿出化妆镜,张开嘴,用手机自带的电筒照了照,除去那里有些红肿,还有食物太硬刮破了口腔内膜,正在往外渗血。 她几个月前做过口腔检查,因为智齿才冒头,没有完全长出来,医生建议再等等,安安也从未觉得有什么影响,今天陡然来这么一出,她扶着脑袋,十分想来颗止疼片。 车速很慢,安安原本想忍,可牙疼起来整个脑袋也会跟着,她扶着太阳穴揉了揉,见车即将驶向东郊,她咬了咬下唇,冲司机说道:“请您先把我送到山下的医院。” “收到。” 沈煜知把文件装回包里,侧头看着她,并不说话。 安安无处遁形,被他弄得一阵心虚和懊恼,伸出手,遮住他的双眼,蹙眉道:“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沈煜知唇角微勾,难得解释,“我并未将你当作小孩,只是想用一些经验让你规避部分风险。” 他一笑,安安如沐春风,瞬间破功,收回手,拿起抱枕捂住脸,闷声道:“我自作自受,自讨苦吃,行了么?你不许和其他人说!” 沈煜知微敛神色,坐正身子,“放心。” 安安松了一口气,捂着腮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幼稚这么蛮不讲理,她平时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下车后,安安自己走VIP通道挂号缴费签字,打了三管麻药才止住疼,沈煜知就在旁边看着,直到那颗牙齿被完全取下来。 医生动作很熟练地为她缝合,看了眼她的年龄,他把印有注意事项卡片递给沈煜知,叮嘱道:“今天晚上最好别用牙刷碰到伤口,近期保持饮食清淡,一周后把她送来拆线。” “唔。” 药效没过,安安倒不觉得怎么疼,就是觉得丢脸,她从小到大极少出糗,偏生次次都被他撞见。 沉默地回到家,在玄关处换完鞋她便立马上楼,直到五点半,沈煜知来喊她吃晚饭。 “我吃不了,也吃不下。”安安除去生理病痛,心灵也感到十分受伤,她花了四年时间,好不容易想把自己打造得强大一些,想让他刮目相看,却在短短一天内被他戳破,他一定在想,原来她只是在装模做样,心智和其他小孩子无二般。 “是砂锅粥。”沈煜知站在门外耐心讲解道:“你不能因为口腔问题去影响肠胃系统,它们多无辜。” 安安无法反驳,他的话总是在逻辑上成立。 第28章 维护 早间七点半, 视频会议正式开启。 沈煜知难得没有戴眼睛,看着受邀请的几人全部加入,他清了清嗓子, “对于这几个中型的投资项目, 我有必要和你们提前知会和探讨。” 安安第一次参与其中, 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出现在了屏幕中, 让她不知怎地,有些心悸。 把面前的鱼片粥挪了挪, 安安偷偷瞥了眼沈煜知,他今天没有穿中规中矩的衬衫,里面是件白色背心,外面则是套的一件宽大的蓝色球服,上面印着他的幸运数字21号, 看起来既年轻又有活力,和林如东的满脸油腻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思博尚还未结束工作, 喝了口咖啡,继续盯着旁边的电脑敲打,“请讲。” 林如东躺在真皮沙发上,似乎喝了酒, 没个正形, 但脑子还算清醒,“我猜,你这次追加了M家的百分之三十的股。” “永诚在社交这块确实是短板。”沈煜知并不否认,“我将完整的资料已经上传到共享文档, 可以看看。” 安安拿起平板, 尽量显得正式庄重,看着那些上形风险和集团短板的分析, 体量过大,必须实现多元化来规避将来可能会遇到的巨大风险,接下来就是要把战略投资和并购作为关键任务,给永诚建立长期的战略价值。 陆思博是理科男,最会捕捉其间的信息,“搜索、资讯、娱乐、社交、拼团?” “唔,加上互联网,就是当下人类最基本的需求。”沈煜知拿起笔,圈住后面的变量,“我有意将收购这几家公司的股份增加至百分之四十九,看后续走向,再考虑是否全部吞并。” 林如东抓了抓头发,“我没看错的话,这里面有几家公司和我们存在部分竞争关系。” “没看错。”沈煜知神色平静地阐述道:“既然没有压垮它说明潜力尚可,后续回报值得观望。” 林如东点燃一根烟猛抽了一口,打趣道:“老沈你够狠,你还给不给其他人活路了。”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沈煜知捏了捏眉心,“只是早晚问题。” 陆思博停下工作,有些疑惑,“安安今天怎么不发言了?” “她刚拔了牙,不大方便。” “我没意见。” 他们同时开口,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林如东“哈哈”两声,笑道:“她不发言也好,我真怕她哪天说要把永诚全给捐了,我还劝不住她,我的活菩萨。” “老林。”沈煜知淡声提醒道:“玩笑归玩笑,她的一些决策现在实行起来,员工功效有所提高,我觉得很好。” 安安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埋头,看了看拖鞋上的图案,有些窃喜,为了避免被镜头前的人看出来,她借故起身去厨房,喝了两杯凉白开心跳才勉强降下来一点。 那厢,林如东笑着解释道:“老沈你别误会,我这是在夸她有能力又心善,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知根知底,等林森毕业回来,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都想让她做我儿媳。” “这些,我不参与其中。”沈煜知说着,抬起头,看着厨房里的人,思虑片刻,“看她自己。” 林如东志在必得,“行,等林森回来了再说,他们俩个从小就玩得好。” “看。”沈煜知面无表情地冲他招了招手,“今天就先到这里,有问题发我邮箱,再见。”说着,他等了片刻,随即关掉了窗口。 重回餐桌,安安拿起勺子,又吃了两口,装作无意地问道:“你是要去打球么?” “嗯,约了朋友。”沈煜知站起身,“待会司机会来接你。” “我也想去。”安安觉得他说得没错,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同一起点出发,她总不会比谁差。 沈煜知捧着电脑,动作有片刻的停顿,“你,不工作?” “工作可以往后推。”安安咬了咬下唇,大着胆着望向他,“但你打球,过时不候。” 沈煜知同她错开视线,“似乎,不大好判断对错。” 安安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今天很丑,不想让那么多人看见,这个理由够了么?” 沈煜知不再说话,趁他回书房期间,安安加快速度上衣帽间换了身舒适款的短袖短裤,又补涂了一下口红。 到了玄关,安安见他穿了双黑色的运动鞋,她漫不经心地蹬了双平底小白鞋,对着全身镜看了看,还挺满意。 体育馆就建在山背后,离这里只有一刻钟路程,安安跟着他走到场馆内,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设施,没过多久就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老沈,我今天要给你介绍一位……” 安安望过去,不用对方再说,她就已经清楚了他们的来意。 那人发现安安的存在,立马收住后面的话,冲沈煜知笑了笑,“这位是?” 沈煜知侧头,安安不等他开口,走上前,同他握手,“你好,我是永诚的新晋职员,祝安安,叫我安安就好。” “哦~你好,我是西区HF银行的行长李承泽。” “幸会。”安安说着,看向他边上随行的那名女子,她原本还持着端庄,现在眼中则是写满了失落和不甘。 李承泽不等她问,介绍道:“我的表妹何思萱,才博士毕业从国外回来,也是运动爱好者,你可以和她去那边打网球。” “没问题。”安安扭头,一把拿过沈煜知手中的运动包拉开,语气如常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唔。”沈煜知明显也不想扯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着她的手,取出了那只NBA球星亲笔签名款篮球,他进入场内,先来了一个三分球。 安安鼓起掌,打球的时候,他卸下了所有束缚。 “祝小姐今年多大?”何思萱从包里拿了片湿巾,把椅子擦了一遍才在她旁边坐下。 “马上二十一。”安安看着场内,“和他的球服数字一样。” “你们没有代沟么?”何思萱有些疑惑,“我和小我几岁的人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安安摇头,“我们住在一起只发生过一次争吵。” 何思萱笑得有些难看,“你年纪这么小就……你父母知道吗?” “何小姐在国外待了这么久,怎么思想还是如此封建老套?”安安故作诧异,“这有什么?我们迟早会结婚,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前几天断更了,接下来会尽量日更到完结 第29章 吃醋【捉虫】 安安从小就被有意引导, 身体素质一直不差。 握着球拍,她用力回击,网球76比38, 何思萱不仅在口头上没占到半分便宜, 连身体灵活性也不如她, 不等吃午饭, 她就板着脸借故有事提前离开。 安安也不留她,全程表现出了一种情商欠佳的样子, 她来之前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运动量,犹豫一下,她拿出沈煜知的毛巾,微擦了擦脖颈。 “老沈,我是这样安排的。”李承泽微喘着气, “待会我们一行人先上后湖把那只松木烤羊羔解决,再喝点小茶打会牌, 你看怎样?” 声音传来,安安吓得一个激灵,扭头望去,沈煜知正拿着瓶水在喝, 她忙把毛巾塞进他的包里, 只听得他说道:“待会还有点事,下次,我来组织。” 李承泽本想再劝,看了安安一眼, 他笑了笑, “那我就和他们先走了,回头约。” “嗯。”沈煜知单手抱着篮球走近, 安安这才收起手机,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去?” “有点累。”沈煜知神色自然地将毛巾拿出来搭在肩上,拎起包,“还有不少工作等着要处理。” 安安跟着起身,等出了体育馆,她鼓起勇气问道:“是不是我在场你放不开?” 沈煜知愕然,“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安安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如果今天我不来,你会和那位何小姐约会么?” 他面露不解,“哪位?” 安安噗呲一声没忍住,“她要知道你是这种态度,脸色一定会更加难看。” 沈煜知不赞同也不反驳,走的很快,安安小跑起来,“我决定原谅你了。” 沈煜知陡然停下脚步,安安撞在他背上,吃痛地捂住了鼻尖。 他的背,硬得像一堵墙。 转过身,沈煜知见她眼眶微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他抬手,迟疑片刻,微耸了耸肩,“我不记得我们有发生过分歧或争吵。”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因为讨厌我,才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避着我。”安安带着点鼻音,眼泪夺眶而出,“所以我生你的气了。” “唔,生气不好。”沈煜知声音淡淡地,“现在消气了?” 安安点头,“算是,我现在发现工作真的很忙很忙,像是永远也做不完一样,当时我还没有学会换位思考。” “是我的疏忽。”沈煜知不再看她,继续提步,“没有顾虑到的你的感受,我很抱歉。” 安安破涕而笑,擅自拉住他的手,大拇指对大拇指画了个押,“我接受。” 他们之间的气氛开始逐渐回暖,一起清理泳池,给它蓄上水,修剪绿植和草坪,累得满头大汗,不过很有成就感。 等到太阳下山,他看完各项合同开始游泳,安安则是洗完澡回了书房,打开笔记本,待审核的事务已经增至三百多份需要她确认,她手指不离键盘,一一给出批示,就此忙碌起来。 他们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吃同样的早餐,坐同一辆车,进同一所公司上班。 西装配礼服,动作契合地走进电梯,安安到23,沈煜知去29。 安安在等一个契机,却提前等来了林森回国的消息。 方玫虽没有拿到他的抚养权,但该布置的迎接派对没有落下,请了不少人参加。 他用业余时间,买入抛售股票、期货、原油、黄金、债券,赚了三十亿差价,成了林如东向他人炫耀的谈资。 安安不大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他回来可以私下约在一起玩,在那种场合下,彼此本不熟悉,却都戴上了一副面具,假意附和,欢呼大笑,让她有些排斥,主要她也无需去刻意与谁攀谈结交。 沈煜知同样,但没有人能彻底摆脱人情世故。 安安挑了件不至于给自己“丢脸”的V家限量的星空紫镶钻长裙,做工相当精致,是林茜在加州晒黑了许多,穿不出那种感觉才寄给她的。 走到镜子前,她微转过身子看了看,在灯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肤似在反光。 走下楼,沈煜知已经换好衣裳,安安拎着两只包到他面前,“哪个颜色更搭我的裙子?” 沈煜知放下报告,推了推眼镜,“都不错。” “我也觉得。”安安拿起那只H家的蛇皮小坤包挂在左肩上,到了榕悦山庄,她毫不避讳地挽住他的胳膊走进了大堂。 四周目光随之而来,安安大大方方。 林森坐在椅子上,本还一副百无聊赖,见她进来,立马放下酒杯,完全无视掉周身正在叽叽喳喳的一群人,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耐道:“你怎么才来?” “工作比较忙。”被他拽着,安安不得不松开沈煜知,跟着他往里间走。 “林森,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方玫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末了,看向一旁的沈煜知,笑道:“许久不见,热烈欢迎。” 胳膊上的余温尚存,沈煜知看着那两道背影,难得地走了神,直到方玫补充道:“林如东他们正在休息室等着,三缺一。” “唔。”沈煜知应声,进了棋牌室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林如东将嘴上的烟碾熄,“哈哈”两声,有些得意,“老沈,林森那小子,我没猜错,今天来了那么多小姑娘,他理都不理人家,就杵在椅子上等着你们来。” 陆思博洗完牌,“这也正常,大家都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沈煜知食指不自觉地敲击起来,思索片刻,他问,“林森是准备自主创业还是?” “我是想让他到永诚上半年班,了解了解一下我们这代人的辛酸。”林如东说着,打出一条顺子,吐槽道:“他竟然说懒得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耗费心思,你们听听。” 陆思博忍不住地笑了笑,“也没说错,他有两个亿就是买的我们永诚的股,低价买进,高价抛售,比我们轻松多了,现在小一辈的,都不差。” 沈煜知握着牌,顿了顿,“在这方面,我不好多嘴,看安安她自己的想法。” “你不反对就行。”林如东比了个手势,“算下来,我们家算是高攀了。” 陆思博颇不赞同,“凡事不能用钱衡量,你别妄自菲薄。” “依我的意思是……”沈煜知揉了揉眉心,“他们现在还年轻,许多事情,将来万一发生变故,不大好说。” “这不算事,要成了,今年年底就可以先把婚订了。”林如东嗤笑一声,小声调侃,“不成,你看我和方玫离婚了不照样还打招呼通电话呢!” “得了,你们先别扯这么远。”陆思博打出四个二,“要不要?” 林如东摸了摸鼻子,丢下手中一堆烂牌,“啧”地一声,“老陆,你可真不厚道。” 沈煜知主动认输,把牌放下,站起身,“我先去趟洗手间。” 走出棋牌室,沈煜知轻吁出一口气,到角落处找侍应生要了支烟,他一路往后花园走去,突然响起的掌声让他脚步停驻,为之侧目。 舞池中央,安安稳妥地停下来,笑靥如花,林森冲着一旁的同龄男孩挑了挑眉,上前单手搂住她的腰,气定神闲地带着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旋转,所有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惹得看客们忍不住地再次鼓起了掌。 收回视线,他快步离开,找了块无人的休息区坐下,微松开领带,香烟被点燃,他吐出一口烟雾,眼中皆是迷惘。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等到酒会散场,也依旧没有得到半分好转。 “祝小姐,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来人叫许荣轩,是临市五金行业龙头企业九勒的独生子,林森的同学。 安安先前仅是和他打了个招呼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特意找了上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在车内等着的沈煜知,极其敷衍地答道,“那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许荣轩笑了笑,“我是想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你和林森只是朋友关系,不是么?” 他想表达的讯息很明显,安安没法再装傻,埋头看着鞋面,她咬了咬下唇,“我、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抬起头来,双颊因喝了酒的缘故酡红一片,语气却异常诚恳,“不好意思,我们以后可能还会见面,忘掉现在发生的这一段插曲,好不好?” 许荣轩略有些失望,他愣了愣,佯笑道:“没事,你这么优秀,有人喜欢很正常,怪我出现的太晚。” “谢谢。”安安冲他点了点头,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下,等到车辆驶离现场这才微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扭头,沈煜知正拿着平板在回复邮件,安安为了活络气氛,笑着问道:“沈先生今天打牌输赢如何?” “还好。”沈煜知声音微有些冷淡,并不看她。 安安素来敏感,觉察到这一点,她拿起抱枕捏了捏,大着胆子凑到他身边,想看看他究竟在处理什么事件,却是在无意嗅到了一股烟草味。 安安并不戳穿,看着他敲打出来的词汇,“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么?” “没有。”沈煜知回复完消息,把平板放在一旁,开始闭目养神。 第30章 告白 一路沉默, 直到司机离开。 除去蝉鸣作响,这块区域仅剩下他们二人在场。 “你不喜欢我和那些男孩子来往,对么?”安安思来想去, 似乎没有其他原因了, 她晃着手中的小坤包, 近乎自恋地解释道:“林森非要拉我过去, 否则我也不想和他们玩。” “你知道的。”沈煜知输入门锁密码,“我不干涉你这些, 别多想。” “如果我想你干涉呢?”安安一把搂住他,许是酒壮人胆又或是灯还未亮,她背着月光,抬起头,同他面对着面, “我以后和谁恋爱、结婚,你都不在意?” 沈煜知呆怔片刻, 侧过头,语气平静地阐述道:“你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观,根本无需我多加操心,如果非要提点意见, 我会说, 尽量不要有不良嗜好,和你学识相当、志趣相投、年龄相仿。” 安安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条我做不到,我喜欢的人, 他比我大——” “你喝醉了。”沈煜知挣脱开她的束缚, 往里间走,他打开灯, 加快速度换完鞋,回头看了看她,劝道:“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 “沈煜知!”安安浑身打着颤,蹬掉脚上的细高跟,“你知道,是不是?” “什么?”沈煜知将领带取下来,末了,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我个人觉得你现在有些反常,等到明天早上,你回想起来,一定会万分懊恼。” “不用你为我考虑,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很清醒。”安安赤着脚,心跳如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既然你不想懂,那我再重申一遍,我,觊觎你,不是玩笑,是百分之百的认真。” 被她堵在厨房内,他退无可退。 他沉默良久,喉结微动,安安目光热切,直到他动了动唇,说道:“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你应该是误将占有欲作祟当成了某种情感,何况我也无法回应你什么,林森对你与他人不一般,刚才那个小孩也不错,他们会比我更加适合你。” 安安眸光微暗,“我还没有笨到分不清喜欢是什么。”说着,她将碎发招至耳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眼神略有些倔强地望着他,“我讨厌别的女人靠近你,我想和你拥抱——” 她踮起脚尖,待触到那张唇时,本就酡红的脸颊快滴出血来,他猝不及防,她轻尝即止,鼻息微热,颤声道,“也想、亲吻你,想和你结婚生子,不是占有欲,不是。” 沈煜知回过神,将她拉开,“你在胡闹。” 安安咬了咬下唇,“我没有!” 他思绪微乱,微捏了捏眉心,冷声警告道:“我会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没有下次。” “为什么要当作没发生?”安安眼眶微红,拉住他的手,放在胸前,“我身材不好?脸蛋不够漂亮?还是思想幼稚可笑?不配做你眼中的女人?” 用力抽回手,沈煜知大步走出厨房,“祝安安,我今天不和你计较。” “别的人可以,为什么我不行?”安安自觉她已经等得够久了。 拿起挂在墙上的车钥匙,他回头,有些恼怒,“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语毕,他连夜驱车离开。 安安双腿像是失了力气一般,倒在沙发上,她看着头顶的吊灯,眼中写满了困惑,她不明白,她不像赵静榕的势利眼,也不像张照怡可以出卖灵魂换取金钱,她全心全意的爱着他,他们之间没有血缘,也无任何监护看管的文件,为什么不可以? 铃声响起,安安看了看来电,接通电话,林茜冲她做了个鬼脸,“我的安安小公主,今天玩的开心嘛?” “还行。”安安强打起精神,看了看指甲,她眼珠微转,沉声道:“茜茜,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林茜将手机屏幕举到电脑前,笑道:“你今天和林森搭档的华尔兹都上内地热搜了。” 安安微蹙了蹙眉,“谁传的?” “一些嘉宾上传在社交网上的,然后媒体为了流量搬运过去了,你猜标题是什么?”林茜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念道:“王子与公主,真实存在的偶像剧、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永诚最大股东现在年仅21岁、毕业论文被刊登在全球最具影响力的《教育》周刊、永诚股东林如东之子刷新国内投资界纪录。” “这种场合不是不让拍照么?”安安拿起手机,立马给公关部那边打了个电话,相关话题被迅速删除,林茜不解,“撤掉干嘛?有些人想上还得花钱呢!” “我不是公众人物,不喜欢被人指点议论。”安安现在有些明白沈煜知为什么甚少接受采访,被人过度关注的感觉很不好。 “噢,也对,这些要放在我身上,身价又会涨一涨,但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很困扰!”林茜走到衣柜前,示意她看,“这是那些品牌商才寄过来的,你有喜欢的吗?” “不用。”安安组织了一下语言,她故作漫不经心道:“茜茜,我有一个朋友,她现在很痛苦,试图向我寻求帮助。” “找你借钱的话你千万别信。”林茜伸出手指数了数,“至少有八个人,以各种借口找我借钱后彻底人间蒸发,如果不是因为公众身份,我真想给他们寄律师函。” “是感情问题。”安安看着脚背,“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那个人对她很好,却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她问我,要怎么办?” “他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林茜嘟了嘟嘴巴,“你知道,男女之间很少有纯友谊的,除非他心有所属。” 安安思索片刻,“没有,他近三年都是单身。” 林茜支着下巴,双眼微眯,笑道:“我知道了,那男的可能是习惯了,他觉得你的朋友不会离开他,你让她冷淡一点,和其他人玩,不出半个月,他肯定就会意识到她的重要性,男的都这样,失去才知道珍惜。” 安安摇头,“她已经告白了,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天啦,她太傻了。”林茜有些痛心疾首,“男人最讨厌主动送上门的东西,他们天生喜欢自己狩猎,对于这种容易得到手的从来不屑一顾!” 安安心下一沉,将手机扔在旁边,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那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是开启B计划,赶紧找个朋友充当对象。”林茜笑了笑,“让他知道,老娘并不是非你不可,多的是人想要,让他追悔莫及。” 安安有些头疼,“万一他当真了呢?” “当真后还没来追你,说明真的没戏,他就是不喜欢你。”林茜向来都是被人追求,没法感同身受,“我觉得人啊,还是找个喜欢自己的比较轻松,喜欢别人很累的。” “我明白了。”安安拿起手机,喃喃道:“那我先挂了,我来告诉她。” “你哪位朋友?”林茜有些好奇,“现在这么痴情的人真的很少见了。” “大学里面的。”安安说着,为了避免她再问起,她立马掐断了连接。 安安在A国见多了那种直白的喜欢,相比较她已经足够含蓄,但听林茜这样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划动通讯表,安安看着可供选择的对象,到了林森这栏,她想到沈煜知方才说的话,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给丁廖发了条信息。 只是暂住,她会付房租的。 隔天,一辆牧马人在门前停下,丁廖双手插在裤兜里,“如果不是我对你没兴趣,我会认为你在勾引我。” 安安推出两只大大的行李箱,“就是知道这点我才选的你。” 丁廖观望了一下四周,“这栋房子设计不差,为什么要重装?” “这是对外的借口。”安安推了一路,到了车尾,她见他完全无动于衷,她吁出一口气,“你能不能绅士点,来帮帮忙?” “你们女生明明自己就能搬动。”丁廖打了个哈欠,理性分析道:“却还要故作柔弱,你确定对我没意思吧?我不想引狼入室。” 安安被他彻底气笑了,“你放一百亿个心,我有喜欢的人。” “那注意保持距离。” “没问题。”安安说着,非常自觉地坐在后座,然后拔掉了手机卡。 接下来半个月,线上可以处理的她会处理,一定需要签字的文件,她会让人全部送到丁廖的望月墅,至于私事一概不予理睬,虽然沈煜知可能也不会主动联系她,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她不死心,她感觉沈煜知对她和别人不一样。 B计划开始的第一天,望月墅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林森。 安安略显失望,林森阴沉着脸,“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电话也不接!” “朋友。”安安拿起一本C语言,“我想学这些,正好请教他。” 林森接连推开卧室房门检查,见他们泾渭分明,没有暧昧气息,他脸色微微缓和,“我可以帮你找老师。” “这方面他是国内第一。” “那我给你找全球第一!” 安安懒得同他争论,她以前从未觉察到他的心思,现在陡然被人提醒,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走到厨房,她拿出食材,“你不是要喊我吃饭么?你想吃什么?” 林森眉头紧皱,“我没胃口。” “那番茄肉酱意面好了。”安安自顾自地开始烹饪,做好后,明明赌气说没胃口的人把她碗里的都抢了一半走。 以前小时候,安安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的。 第31章 绑架 正值酷暑, 等到夜幕降临,已是七点一刻。 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林森丢掉手中的游戏机, 理了理发型, 待看见走进来的丁廖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皱巴巴的衣衫, 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两只眼睛游离四方, 连袜子,都是一只长一只短。 林森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冷不热道:“嗨。” 丁廖拎着两大包烧烤,见了他,冲走廊另一端看了一眼, “你要来点啤酒么?” “不用。”林森重新坐下,“你电脑很厉害?” “一般般。”丁廖歪头咬开啤酒盖, 坐椅子上打开了电脑,他正在追权游,国内还要加字幕没同步上,他敲了几组代码, 直接**切到了A国HBO电视网上。 那边正好播完了最新的两集, 他点开,紧接着拿起了一只烤翅中啃了起来。 安安从卧室跑出来,见林森还没走,她将电脑放在桌上又点了一下, “你们有收到二维码么?” 丁廖点头, “你自己全程开发的?” “当然。”安安笑道,“我订了八千张票, 要一个一个发送估计要等到月底,效率太低。” “智商还算比猪高。”丁廖一贯毒舌,挪了挪位置,“我来看看有没有八阿哥,一个一万。” 安安摊手,“尽情期待。” 林森掏出手机瞥了一眼,“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电影票?” “我朋友汤姆斯出演的男二号,这是他的 第一部 作品。”安安从保温袋里拿了根玉米棒,“正好请公司的人一起看。” 林森翻开演职员表,待看到对方的长相时,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和他关系很好?” “挺好的,他是我在新泽西的第一个朋友。”安安并不追星,但她很佩服和崇拜汤姆斯身上的那种孤勇,他是一个说走就走的行动派,尽管过程中总是会遇到一些困难,但从未轻言放弃过,好莱坞竞争那么激烈,能拿到一个角色,太不容易了,她必须支持一把。 林森见她眼中闪起微光,他站起身,没好气道:“我先回去了。” “哦,注意安全。”安安起身送他,直到把门重新阖上,她这才舒了口气。 丁廖抬起头,一脸嫌弃道:“祝安安,你够无耻的,竟然拿我当挡箭牌。” “我没有想过他会来。”安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她就再等六天。 如果失败的话,安安有些窒息地咬了口烤玉米,那她就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望月墅五栋被快递、物业、抄水电阿姨按响过不下七次,希望被一点一点地磨光,再听见有人敲门,安安慢悠悠地穿过走廊,待看到凯蒂时,她唇角止不住地扬了扬。 凯蒂从来都是旁观者,看得总会清晰许多,她将手中几只服装纸袋递给她,有些不忍地取出包里的那份镶金邀请函,“这是全球名媛舞会入场券,礼服和珠宝全部配齐,仲丽华没能联系上你,托沈先生一定要带给你。” 安安笑意凝住,过了好一会,才消化完这个讯息,她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哪?” “皮肤管理专家下午会过来。”凯蒂岔开话题,“接下来你尽量保证早起早睡,下月三号就要出发前往巴黎。” 安安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坠,极其克制地问道:“你就告诉我,沈煜知他在哪?” 凯蒂犹豫片刻,答道:“中山北路瑞晶国际,38楼1号套房。” 吸了吸鼻子,安安拿起挎包就往外走,凯蒂要吃薪资,不想凑巧撞见他二人对质,遂未急着跟上去。 等了大约半小时,她接通来电,“安安她……正在往你那边去。” 摘下眼镜,沈煜知微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你先回公司。” “收到。” 放下手机,沈煜知站起身,上洗手间拿凉水冲了把脸,他对着镜子看了片刻,再转身,已恢复平时的面无表情。 前台电话打进来时,他轻“嗯”一声,把看完的文件又重新拿到了面前。 门被侍应生打开,来人走进来,擦了把汗,笑道:“沈先生现在似乎很忙啊!” 抬起头,沈煜知迟疑片刻,“你是?” “霍子祥。”他说着,将手中破旧不堪的DV录制机放在他面前,看了看四周,他放松地躺进旁边那张真皮沙发上,“沈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哪些事做不得,对吧?” 沈煜知看着视频里的影像,他双手紧握成拳,“你有什么条件?” 霍子祥摸了摸下巴,“你们永诚我看了,市值将近五千亿,这祝琏的女儿我也不要多,三十亿你觉得行还是不行?” 沈煜知看着他,淡声提醒道:“那是全球股民的钱。” “别废话。”霍子祥有些不耐烦地翘起二郎腿,“你要活人还是尸体一句话!” “永诚体量确实不小,但贸然取这么多现金,难免不会引人猜忌。”沈煜知思索片刻,“为了保险起见,我可以先凑一部分现金给你,其余部分走美元账户或股权转让。” 霍子祥双眼微眯,笑道:“沈先生,我们这群粗人没读过什么书,不认那些虚的,只要我们国内的现钞!” “稍等。”沈煜知说着,给李承泽拨了通电话,询问完,他推了推眼镜,“今天最多只能凑三亿。” “我不急的。”霍子祥一脸有恃无恐,“你先把三亿拿来,我向你保证,祝小姐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等你凑齐了,我会把人完好无损地送过来。” 沈煜知将十张三亿的支票写好戳章,“你去城南HF银行,会有专人接待你。” “沈先生,你是个爽快人。”霍子祥清点了两遍,“这单要成了,我以后绝对不找你们永诚的麻烦,要不成,同归于尽也没什么,谁让我们穷怕了。” “我不和你废话。”沈煜知直视着他,“她是祝琏的女儿,我只是出于友情帮忙,你如果不遵守承诺,把人伤了、残了,我不怕你撕票,也要让你和你那伙人维持死刑原判。” “放心。”霍子祥拍胸表示,“我只是谋财,并不想害命。” 第32章 心烦 上世纪七十年代, 霍子祥出生于临市的边缘地带,因个子瘦小、家境贫困,是班上男同学常年欺压的对象, 为了反击, 他开始结交社会上的朋友, 打架斗殴成了家常便饭, 年仅十二岁就进过少儿看守所,此后, 学校里的人再也不敢招惹他。 通过这件事,他很自然而然地开启了一段为非作歹的人生,渐渐的,他缀学,加入了一个臭味相投的组织, 在监狱七进七出。 至于绑架,他干过不止一次, 圈内流传,他专盯富商之子,赎金拿到手就放人,被威胁过的人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万一回头报复,一命抵一命不太划算,人一生很长,没法时时提防, 只能当花钱消灾保平安。 霍子祥拿了钱, 兴许不是自己挣的,识不得其中辛酸, 每每都会迅速挥霍一空,紧接着再来物色下一个对象。 绑架安安,可以说,完全是一个意外。 他原本的目标是恒星影业老总的独生子方梓星,已经踩点两周,同时让他手下密切关注了他的社交账号。 签到打卡的地点,他们全部跟踪,就在等一个适合下手的时机。 方梓星童星出道,十六岁正值虚荣的年纪,遇到什么事都喜欢炫耀一下,在榕悦山庄的那晚,当他听到家长们议论起安安的身份后,他便立马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两张照片,并且发到了围脖,附文字【安安姐姐除了长得好看,人还特别和善,一点也不像身价将近两千亿的永诚最大股东。】 他的目地很简单,就是想让粉丝见识一下有钱人的世界,抑或是想凸显自己认识许多厉害的人。 霍子祥也确实见到了,而且立马改了主意,让手下盯着酒店门口的一举一动,直到酒会散场,看着走出来的人,他们捧着手机,确定了目标。 一路跟到东郊别墅区门口,隔天安安去望月墅,他们同样转移阵地,在小区外面蹲了整整四天,终于等到她出门。 套牌出租车,确实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没想到她会自己主动送上门,一般人都会叫自己的专车…… 铁窗被从外面拉开,黑暗潮湿的房子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安安遮住眼睛,逐渐适应后,她声音干涩,“现在是第几天?” “别急。”霍子祥抽了口烟,“破银行动作太慢。” 安安抱着膝盖,“这里面不通风,厕所很臭,还有老鼠和蟑螂。” 霍子祥“呵呵”两声,“不然你当老子开的酒店?” 安安眉头微蹙,她重吸了一口气,“那你把我的手表还给我。” “被我手下拿去送给他马子了。”霍子祥颇不耐烦道:“你别扯些有得没得,我不管你现在有没有心情,都得给老子吃饭。” “我吃不下。”安安重申完,咬了咬下唇,威胁道:“给我一块电子钟也好,否则我死了,你们全部逃脱不掉!” “没有!”霍子祥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他一脸不以为然,“你要舍得死,老子不拦你。”说着,他直接关闭了唯一的那道光。 完全漆黑的空间,时间似乎走向永恒,静止不动,望不到尽头。 安安也分不清刚才外面的光亮是灯还是太阳。 直到一只老鼠爬过她的后背,她浑身恶寒,发起了颤。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中年妇女走进来,开始强行给她灌米汤,安安体力不如她,想吐出来,又被她按了回去。 “祝小姐你别怕,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把你放了。” 安安咳嗽不止,眼眶微红,“别把窗户关上。” “对不起,我做不了主。” 安安觉得自己快像一具腐尸,越来越多的蟑螂向她袭来,有的甚至还跳到了她的脸上。 她没法进行睡眠,恶心感像一颗雪球,越滚越大,她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开始通过大叫,释放那些缠绕在心目中的恐惧。 霍子祥骂了两声娘,进来给她打了针镇定剂,看着她陷入晕厥才离去。 再醒来,老鼠正啃咬着她的小拇指。 安安意识到这一点,摸着黑,好不容易走到水龙头下,她用冷得彻骨的自来水从头淋到尾,虫子最喜欢的,就是臭的人、臭的食物,她不是,她是祝琏的女儿,从小众星捧月,人人都夸她聪明漂亮悟性极高,几乎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想到这里,安安止不住地啜泣,任由冷水冲刷着自己。 光明象征美好、上帝和佛陀。 黑暗则是魔鬼的化身、撒旦的栖息地。 它们相互共存,彼此对立。 安安并无信仰,无法说服自己,选择其中任意一方。 现在被迫置身黑暗,她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充满了困惑。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后又重新阖上,那名中年妇女再次出现,抱着一身在郊区地摊购置的衣服走近,“祝小姐,把衣服换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嗯?”安安躺在那张草席上,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手电筒打开,在室内扫视一番,停在了那张硬板床上。 安安双眼微胀,来人戴着口罩,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拿出钥匙,给她摘掉了脚环。 “祝小姐换衣服吧,你可以回家了。” 安安睫毛微颤,像是困极了,整个人放松下来,立刻进入了梦乡。 路上与来时一样,颠簸不堪,安安双手被缚,眼前依旧黑暗,嘴里也被塞了一块不知道是干净还是肮脏的碎布。 没有自由可以,她只想看到一点光亮,她以前从来没觉得,这种事会成为奢望。 恐惧和痛苦,会将时间拉长。 她不知道,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只有四十八小时。 如果她的手表在身上,那她不会崩溃,她会慢慢地等。 最怕的是,对时间不再有概念…… 沈煜知做事严谨,素来守时,动用了一些资源,在最快的时间,将邻市的现钞也运了一半过来。 钱,对穷人是命,对富余的人来说,只是一串数字。 他并不否认,在此期间,他心烦、意乱。 安安之于他,不仅仅再只是祝琏的女儿这么简单。 第33章 抽离 为了确保安全, 霍子祥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将地址发出去。 沈煜知被告知,必须只身前往八宝山领人, 他来不及追究这地点是否吉利, 用最快的速度, 从东郊赶到目的地, 待看到被绑在树干上的人时,他怔在原地, 一时之间,忘了呼吸。 自打记事起,他深受沈中正影响,无论遇事大小,最先做的, 是冷静判断,分析利弊, 甚少感情用事,如今,他想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却莫名觉得有些为难。 心底响起的声音, 是一种, 失而复得的感触,就像终于找回了某件自己异常珍视的东西。 这些年来,安安已经完全融进了他的生活里,陡然被抽离, 他仿若失了力气。 一步一步走近, 他双手无意识地紧抓又松开,鬓间冒了些许微汗, 直到摘下她头上的布袋,安安双眼模糊,她努力了好几遍也未能看清他的脸,等到嘴里的毛巾和手上的绳索被去掉,她伸手搂抱住他,胸口起伏的厉害,紧接着则是无法控制地抽噎了起来。 “我好怕。”她将近一天没有进食进水,声音还发着颤。 沈煜知神情动容,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 安安贪婪地看着头底的路灯,回过神来,她松开他,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小拇指,侧面已经被咬破了皮,展露出来的肉还待着两点腥红,“老鼠咬的。” 她尚处于极度恐惧中,自言自语道:“蟑螂爬到了我脸上,还有苍蝇,好臭。” 沈煜知不敢想象她当时所处的环境恶劣到哪般,轻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带你去医院。” 安安本想点头,无意瞥见手背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她不太确定地掀起袖口,一路延伸,她先是愣了愣,再看小腿处,同样,就像病毒充斥全身,她浑身上下冒起了冷汗,忍不住地干呕两声,她问:“脸上是不是也有?” 沈煜知并不答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声音柔和,近乎在哄着她。 安安用力推开他,抬起双手捂住脸,她在那种暗无天日的禁闭室内没哭,被他看见这么丑陋的一幕,她眼泪鼻涕像是开了闸门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 沈煜知双唇紧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把人抱起身,安安双肩轻颤,不过多时,泪水从她指缝中划过,浸湿了他的衣衫。 把人送到医院后,沈煜知走到走廊尽头,拨出了电话。 他并不在乎那三十亿,如果安安好好的,他会履行诺言,放弃追究一切责任,但霍子祥明显没有遵守约定,至于他口中的反噬报复,倒是提醒了沈煜知,不能让他从监狱里再活着走出来。 这伙人,肆无忌惮的,已经够久了…… “沈先生。”主治医师摘下手套,走向他,汇报道:“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几种预防疫苗也已输注,身上的红疹是应激性过敏,心态调整好,保持睡眠和一日三餐,相信不久就可自愈。” 沈煜知神色微敛,“多谢。” 诊疗室内,安安表情还有些呆滞,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回到车上,她一路看着头顶的车灯,直到两只眼睛发酸发胀。 沈煜知并不打扰她,将车开进东郊,鸡丝粥已经煮好,他犹豫片刻,正要转身,安安已经径直开灯上楼,走进浴室,她将十块泡浴球全部丢进浴缸中,然后躺在里面足足洗了两个钟头,直到沈煜知有些慌张地走进来,见她并无大碍,他微松了口气,将视线从她的躯体上收回,侧身道:“不好意思,时间有些久,我……” “没关系,我不会自寻短见,请沈先生放心。”到了栖息地,安安逐渐放松下来,想到事发前的那份邀请函,她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脑后,毫不在意皮肤已经快被泡发,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提醒道:“我还要去法国参加全球名媛的联谊舞会,兴许那里会有名不错的男生在等着我,不是么?” 沈煜知微怔片刻,反应过来,他动了动唇,几欲解释,最终也仅是轻“嗯”一声,交待道:“粥在饭桌上,你饿了记得吃,我出门一趟。”说着,他不等她应答,速步退出。 下楼之后,他拿好钥匙,走出门,坐在车中连抽了三根烟才罢休。 自责、懊恼快将他淹没,曾经他一度以为只要足够低调,在国内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祝琏如果在,会比他小心数倍,他的大意,让她无端经受了漫无边际的生理心理双重折磨。 发动引擎,前往城西的路上,有数十辆警车呼啸而过,沈煜知毫不意外,踩下油门,他亲临现场,凯蒂正在汇报着对应方位和现钞藏匿地点,看见他后,立马噤声,站在了他身侧。 李承泽和吴处迎上来,笑道:“已全部抓获。” “麻烦了。”沈煜知将手中的文件袋递过去,“这是我的人查到的最新资料,希望你们能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放心,我会隔离审讯,人性经不起考验,想代罪立功的总是很多。”吴处心情颇好,他年前就有意提干,正缺件案子立功,如今送上门的肥差使得他极其配合,“钱已经被运钞车拉回去,定案后会重新退到沈先生的个人账户。” “不急。”沈煜知推了把镜眶,“我最在意的是,能否判他们死刑。” 吴处笑了笑,“好说的,这群渣滓身上的罪名多几条也不会有谁关注,等到死刑宣判那天,我会将剩下那些并不太出格的带来参观,扳机按下去,脑浆爆出来,我保证他们十年后想起这一幕,双腿依旧会有点站不住。” 他语气平淡的,仿若在讨论明天吃什么早餐。 凯蒂不了解人性中罪与恶的终端究竟在哪里,偶然听见这种话,眼中难得闪起了复杂的光。 李承泽表示赞同地笑了笑,底层边缘人物原本不值得他过多关注,如果不是牵扯到三十亿存单和他的好友,他同样懒得和这群人形垃圾打交道。 沈煜知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远处那三辆押运车,为了以防万一,他让丁廖监听了他们的所有电话和讯息,每一条数据被分析后完全不值一提。 狐假虎威,也要看对象是谁。 第34章 一致 凌晨两点, 东郊灯火通明。 悠扬的琴声在夜色中传播甚远,沈煜知看了眼餐桌,见上面的东西原封未动, 略作犹豫, 提步走进书房, 连通琴房的门并没有关上, 不等他说话,萧邦的夜曲戛然而止, 换成了节奏相对激烈的克罗地亚交响曲。 音乐,是情绪的一种表达方式,她现在有些不大稳定。 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沈煜知踌躇不前,可手腕上的表盘在提醒他, 现在已经不早。 走到钢琴旁,阴影被投射在琴键上, 安安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泪珠正在里面打着转,见了他, 直接夺眶坠落在了地上。 她脸上写满了无助, 和当年躲在教室里不敢出去的神情一模一样,暗藏在沈煜知心中的那根弦,似乎被人轻拨了一下,发出了阵阵回响。 尚未等他做出反应, 安安已经别过脸去, 咽声道:“下次请记得先敲门。” 沈煜知脸色微有些不自然,侧过头, “是我疏忽了。” 安安吸了吸鼻子,其实有些事,不用她问,答案就摆在面前,一清二楚,她就是一个人的自我拉扯。 除了失落,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这个世界上,钱,唯独买不来他人的喜欢。 “接下来,请你放宽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逾矩半步。”安安说着,强调道:“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占有欲作祟。” 沈煜知只当是没发现她的恼羞成怒,漫不经心地轻应一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肚子。” “我身体好坏于你而言重要吗?”安安看着他,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朋友的遗孤?还是女儿?” 沈煜知镇定自若,“我只是觉得,急性肠胃炎不大好受,如果你喜欢拍胃镜,我会保持沉默。” 他永远保持理性,云淡风轻地解释开来,让她打断所有多余的念想。 安安恨透了他这一点,气得抓住他伸过来的右手,一口咬上去,“从明天起,除去公事,我不会再打扰你,我说到做到,你也别找我说话!” “我不擅长和人刻意冷战。”沈煜知抽回手,看着手背上的那排正在慢慢渗血的牙印,他沉吟片刻,“你执意如此,我会尽量遵守你的要求。” “那场舞会,不管我的骑士是谁,只要他喜欢我,我都会和他结婚。”安安坐正身子,手指飞快地按着琴键,“以后我不会再受你的任何影响,沈煜知,你听好了,我不稀罕你了,为了报答你这些年的照顾,我会划一半的股权给你,然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不需要。”沈煜知眼帘微垂,“你先冷静冷静,我先睡了,晚安。” 安安并不搭话,憋着一口气,直到将曲子弹完,她脑中绷紧的那根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没走,没有抛下她,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需要害怕。 就算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失去他。 她就赖在这里,结婚了也赖在这里,就看着他,到底会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 * * 皮肤管理团队在隔天一早就赶了过来。 他们在饮食方面严格控制糖分、盐、油,询问完平时的菜单,对于沈煜知做的全麦、藜麦、水煮鸡蛋和各式蒸食,给予高度的赞扬。 安安很想说,难吃也是真的。 长达两天的黑白颠倒,让她的皮肤出现了干燥,轻度黑眼圈的问题。 他们用带过来的专用仪器给她清理皮肤,接着来了套深度补水护理,手脚上的厚角质也被逐一软化消除,对于她身上的红疹,则是有些束手无策。 安安见他们比自己还着急,难得有些想笑,慰声劝道:“没关系,这不是你们的问题。” 下午,除去造型设计、培训法式礼仪人员,还来了名心理咨询师。 她的症状只有沈煜知清楚,安安勉强配合那些问话,但对方提出建议,“或许祝小姐可以选择克服这种类似幽闭恐惧的东西。” “亮着灯睡觉并不代表我怕黑。”安安双手交叠在桌上,“我会自我调节,很丑么?” 对方不作答。 安安习惯笑不露齿,微微颌首,“你出去吧。” 造型师带着三名助手拎着工具箱进来,安安冲他们招了招手,“或许我可以染个颜色。” “当然,祝小姐的发质很好。” “谢谢。”安安走到梳妆台前坐好,沈煜知喜欢黑长直,但并不喜欢她,她何不尝试一把。 “祝小姐是鹅蛋脸,皮肤白,这种中短发,很适合日式的浅棕蓬松微卷。” 安安看了眼杂志,“听你的。” 微笑的弧度,走路的姿势,脊背贴着墙,不容许有一丝缝隙。 两只眼睛要有神且明亮,让人看见里面的真诚流露。 美式英语和伦敦腔的语调要拿捏好,当然,法语格外温柔,能学上几句更好。 从容优雅、富有情趣、健谈中不乏带点幽默感。 华尔兹响起,舞伴伸出手,安安开始与他排练。 仲丽华很重视这份邀请,全球只有一百名女孩收到如此殊荣。 她将安安做的善举和成就全部公开,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高阶里面冉冉升起的新星。 真正的名媛,并不是常年住在象牙塔尖不谙世事的易碎品,她们性格坚韧、心灵富有、勇于挑战。 与此同时,永诚总部,林如东从外地赶回来,黑着脸走进沈煜知的办公室,“老沈,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一出,沈煜知并不意外,看完手中的合同,他方才抬头,答道:“是仲丽华的主意。” 林如东把手中的一沓报纸拍在桌上,“你把她从小照顾到大,仲丽华算什么东西?” 沈煜知摘下眼镜擦了擦,“安安已经是成年人了,一切想法全凭她自己,我无权干涉。” “我不管。”林如东摸了把鼻子,眉头紧皱,“林森那臭小子看她喜欢电影明星,前几天闹着加入了方玫的公司,你可别给我瞎折腾,他和安安知根知底,不比谁差,赶紧给我拦下来!” “她不喜欢他,所以才会接下这份邀请。”沈煜知看着手背上的那排愈发浅显的牙印,不觉把真实想法告知给了他,“万事不可强求,你可以去劝林森,别再做无谓的动作。” 林如东拍了把桌子,怒道:“沈煜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不够格?” “怎么会?”沈煜知神色微敛,“我一早就说过,我不插手这些,你有意见或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亲自去找她。” 说着,他拨内线给凯蒂,“让法务部和财政部先过去。” 林如东本在气头上,听了他的话,他重哼一声,“你别想着给我岔开话题,我们就事论事,安安从小就听你的话,你给我赶紧打个电话。” 站起身,沈煜知走到洗手间理了理领带,冷声提醒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和安安并无血缘关系,再者,她有思想、有主见,不是任人操纵的傀儡。”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如东躺沙发椅上抓了把头发,“林森是真喜欢她,你也知道,得亏他现在进组拍戏去了,要收到消息非得发疯不可,你让我怎么弄?个个都说我不关心他,你们……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呀!” “打住。”沈煜知略有些不耐,“我先去W家签股权转让书。” 林如东问:“全资收购他们的音乐和购物板块?” “嗯,准备把W家和之前X家的音乐合并重组。”沈煜知挑眉,“制衡T家。” “这事急什么?”林如东颇为郁闷,“算下来不过20亿,我现在损失了将近两千亿!” 沈煜知脚步微顿,“所以,林森是幌子,觊觎股权才是你本来的目的?” “哎,老沈你这话说的够难听的啊,林森喜欢安安,我喜欢钱,这不正好嘛!”林如东半点不觉得害臊,格外诚恳道:“谁还能不喜欢钱呢?你不喜欢这上赶着干嘛去?” “我不喜欢。”沈煜知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喜欢这种博弈游戏,和钱无关。” 他并不是故作清高,当时不管霍子祥开口要三十亿还是三百亿,沈煜知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沈家三代律所之家,负责金融并购的占百分之七十,嗅觉比之常人要敏锐几十倍,从来不会为钱生出忧虑。 一九九四年,他不过十三岁,就通过了各项考试前往新泽西读高中,全校仅有他一名华人。 学费三年加起来几十万,对于沈家完全不算什么,那会首都二环房价才不过两千,人均月薪仅一百。 他家境优渥,甚少为钱发愁,放弃百万年薪进入当时还是一盘散沙的永诚也不过是觉得有挑战性。 他不明白林如东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进入电梯,广告屏上,是宣传部那边受了仲丽华的指示,正在大肆介绍着安安大学时期和某国领导人的辩论环节。 她毫不胆怯,依次将理由列出,见对方哑口无言,她用美式幽默一笔带过,换下一个问题,惹得听众纷纷大笑。 她穿随意舒适的衣衫,对一众品牌极为看淡。 无需珠宝点缀,笑起来,就在发光。 第35章 童真【捉虫】 人, 有时候总是很奇怪,平时来不及多想的事,但凡等到快失去时, 总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路边的街景由着车辆启动, 不断变幻。 心绪悄声无息地开始动摇, 沈煜知有些烦闷地靠在椅背上, 许多往事像是电影镜头,一幕一幕地打在了他的心房上。 阿怡, 就像是他注定好的另一半,与他完全互补。 如若不是疾病侵扰,他或许早已与她成婚,生育两三个小孩,可能会定居加州, 开一辆惬意舒适的老爷车,沿着海岸线, 听乡村民谣,吃五色蔬果便当,午后再来杯下午茶,是他曾憧憬的画面, 实现起来并不难。 而安安, 原本只是祝琏的女儿而已,他们夫妇当时负责和人打交道,满世界的飞,经常会托他帮忙照看照看。 她不像一般小孩, 在该玩闹的年纪肆意妄为, 她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严苛,会规划好每个月需要做的事件, 努力达成,不像国内那些被家长逼着学习的小孩,她纯属自发性。 许是受了祝琏的影响,她将学习分成了几部分,合理管控,十一岁的生日愿望是父母能带着她去一趟迪士尼。 祝琏把她捧在手心,很想完成她这个愿望,可临上飞机前,A国有紧急文件需要批复,他不得已只能让正在香港办事的沈煜知代劳。 等到下飞机,安安得知消息,失望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占据了主导地位,她有些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一次释放出了孩子气息,大声哭了起来,显得格外委屈。 她感觉自己像一名孤儿,没能得到父母的丝毫关怀,越想越气,从开始的无声流泪,到后面的嚎啕大哭。 她说她不需要那么多钱,她只想要爸爸妈妈,为什么三百六十五天,抽出几天来陪她一下都这么难。 沈煜知看着周遭的人群,有些无奈地把她抱上车,他并不擅长劝解,至少在她的角度来说,她没错,为了止住她的哭声,他在第一个项目就将她放在了冲天遥控车上,等到项目结束,她眼泪已经干透,整个人都被吓得有些懵,看起来除了可怜,还有点无辜加可爱。 唐老鸭和米奇米妮的出现让她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暂时的慰藉,到了第五个项目,她终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眉眼弯弯地冲他招手,示意他也上去。 实话说,沈煜知出生在一个氛围严肃的律所之家,也从未有人带他到过游乐场玩,这里与他气质完全不符,显得格格不入,面对她的邀请,虽不觉得丢人,但总归有些幼稚,他只是陪跑,不是主角。 “爸爸妈妈他们如果来了,就会陪着我。”安安自觉在他面前已经露馅,也不再做出一副懂事的模样,“一个人不好玩,你陪我,否则就消失吧,我要离家出走!” 沈煜知对她的威胁完全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惊喜,觉得这才像个小孩子。 “1、2、2.5……”她声音停顿,蹙眉看着他。 看在她今天格外受伤的份上,沈煜知勉强妥协。 她有些得意,拽住他后再也不想松手,拉着他全程加入了后半场环节。 大约就是那次,她露出了真实面目,开始同他熟络起来。 当然,她在外人眼中,依旧隐藏的很好,待人接物,面面俱到,从不会让人看出半点端倪,这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这也导致在祝琏夫妇出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尽管,此后她童真褪去,开始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车门被拉开,沈煜知回过神,轻吁出一口气,到了会议开始,他心不在焉。 W音乐CEO开始讲解音乐板块的一些问题,购置国内外版权部分从来不是一笔小支出,大部分网民尚还未养成对音乐付费的意识习惯,上季度虽接了不少商业合作和周边产品,但仍旧处在半亏损状态,如果想扭亏为盈,一时半刻,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到。 他还想继续披露一些情况,沈煜知打断他,“这些我都知道,我要的只是你的品牌价值,至于其他,永诚战投部门会给出应对方案。” 凯蒂侧头看了他一眼,他从来修养甚好,陡然打断对方的话语,实在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有些反常。 W音乐CEO感到局促不安,片刻迟疑后,连忙按下遥控,打开了大屏幕上的海淘板块用户分析,尽量长话短说地介绍完,他道:“打造精品是我们的初衷,维持质量可以获得用户的信任,节省他们大量的筛选时间,基本上走的路线与永诚旗下中上层的国际购物板块完全融合,我们会联手占领这块市场。” “合同。”早在来之前沈煜知就已经了解清楚其间的利弊,他只是来签个字,从法务人员接过一沓盖章文件,他速度很快,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流露,让人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比较好。 凯蒂在她身边不少年,看了眼备忘录,她心下顿时一片了然。 小声提醒让一干人等加快速度,直到双方握手散会。 等人走干净后,W家一名高管有些忿忿不平,“身价千亿就是这么横,话都不等人说完,这是有多忙?” “我要有那么多钱,我比他还狂。”W家CEO擦了把汗,“受点气算什么,我的脸又不值钱,投了就好,还以为哪边得罪他了,要收回那二十亿。” * * * 不用谁来提醒,沈煜知就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钱夹上,那张泛黄的照片已经磨损不堪,无需老爷子催促,岁月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他,阿怡已经离开他十三年。 起先哀大莫过于心死,让他再也生不出半点欢喜。 后来,被外界干扰,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女人,可认知观上的差异让他开始觉得婚姻并不是必需品,再者也不想违背当初在主面前的宣誓,他受教条约束,不放纵自己分毫。 似是再次巩固好信念,他捏了捏眉心,“送我回酒店。” 凯蒂看着备忘录上的事件,习惯性地汇报道:“后天,安安就要前往……” 沈煜知轻“嗯”一声,交待道:“往后无需向我汇报她的事宜。” 凯蒂意识到问题所在,她立即点头,“收到。” 第36章 恍然【捉虫】 书架上, 各国人文、历史、金融、社交、杂记、教育书籍一应俱全。 安安扬头,看得有些眼花缭乱,手指停在半空中, 待看到礼仪老师推荐的那本书时, 她踮起脚尖伸出手, 够了两把都以失败而告终, 只得先搬把椅子过来,站上去, 却是无意发现了书柜顶上还有一尊五彩琉璃盒。 这东西,平时在下面,以她的视野,从未曾见过。 迟疑片刻,想到沈煜知近两天都没回来, 她打开盖子,里面除了一副相册还有几卷录像带, 上面都标有年份,看上去,不像是沈煜知的字迹。 翻开那副相册,陡然看见那张面孔, 安安一度以为这是张照怡, 直到她看清楚左下角的日期。 那时,连安安都还不认识他,更别提她。 这些照片,多数背景都在北欧, 里面的女子落落大方, 样貌和张照怡有七分相像,气质却更甚一筹。 安安先还不解, 翻到后面,隐约生出一个猜想。 沈煜知并没有喜欢过张照怡,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他那个病逝了的未婚妻,傅怡。 安安听说过她,那时候还没有视频通话,她还受祝琏指示同她讲过两句新年祝福的电话。 沈煜知当时在北欧过完圣诞回来,傅怡还托他给她带来过一箱安徒生的原版童书,价格不贵,但很有心,深得那个年纪的孩子喜欢。 后来,再听到她的名字,就是她的死讯了。 她逝去时,尚未等到爱意消散七年之痒,留给他的全是美好想象,回忆会把这份感觉加大加深,现实中再也无人可匹敌。 安安先还在笑,笑自己一厢情愿极不要脸,等到她看见沈煜知的笑容时,她吸了吸鼻子,如当头棒喝。 她原本很疑惑的,为什么沈煜知不可以来喜欢她一下,现在恍然大悟,泪如雨下。 就像心脏被人紧捏着,疼得不可自已,无法呼吸。 似是为了彻底断去这种无望的念想一般,她将录像带放进磁盘中,声像合一,早在十多年前,傅怡就很喜欢记录日常,她拿着录像机,对着阳台上的人喊了一声。 外面的阳光并不刺眼,窗外就是湛蓝的海岸线,沈煜知本是双手支在栏杆上,听见她的叫唤,他回头,冲她笑得格外开心。 五谷杂粮和各式沙拉是傅怡擅长的,她觉得油焖煎煮不健康,可见沈煜知深受她影响。 她完全随性,下班以后,立马脱掉工作服,穿一身舒适的便装,打开爵士乐,红酒捧杯,他们随之起舞,在暖色的灯光下拥抱、亲吻。 他们一同信主,守神眷顾,骑自行车参加义卖,捐助残障儿童,一起到世界各地旅行,坐热气球到半空中欣赏美好风景,行至深海区捕捉肥美的三文鱼,他们握着手,眼中只有彼此,谁也无法插足进去。 安安怆然,看完视频,心态无形中从嫉妒到了羡慕。 那是他们的时光,人生只有一次,沈煜知已经度过,傅怡的逝去,同时带走的,还有他的心。 满腔执着被一扫而空,安安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可这次,她突然丧失了斗志,动力全无。 物归原处,安安洗完脸,眼中迷茫,心里空荡荡,仿若这几年来的信念陡然破灭,让她找不到一丝方向。 如果早知如此,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勇气去戳破那张纸,那样,她还可以顺理成章地赖在他身边。 收拾好行李,安安灌了两杯白兰地,她想,如果没有人爱她,那她就努力去爱别人好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值得她去爱。 阖眼睡下,半梦半醒中,屋外传来喊声,安安心声疑惑,走下楼,遭遇绑架后,她警觉性增强不少,先是将门锁又加了一道,才问:“是谁?” “我,李承泽。” 安安打开门口的灯光,通过猫眼,看见他揽着沈煜知,她不紧不慢地打开门,“他不是住酒店么?” “啊?他没告诉我就喝醉了。”李承泽累得满头大汗,将人放在床上,脱掉他的鞋袜,“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安安声音没有太大起伏,见他大气直喘,周到地给他上厨房倒了杯水,“谢谢你,辛苦了。” “成,那我先走了。”李承泽把水喝光,见她神色冷淡,交待道:“既然奔着结婚去,就要学会相互包容,你带他收拾收拾。” 安安愕然,“谁说我要和他结婚?” “我表妹何思萱说的,不是你告诉她的?”李承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况且,老沈也没反驳,怎么,你后悔了?” 安安偏过头,根本没法想象沈煜知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她耳根微红,有些自暴自弃道:“对,我不要他了,明天就走,让你的表妹立马准备好接班。” “啧,你别误会,我当时以为他是单身才想撮合一下。”李承泽想到她的身份,有些悻悻地走到门口,“毕竟我跟他同龄,孩子都三个了,你们,也抓紧。” 安安眉头微蹙,巴不得他快点消失,干脆不再回答。 直到听见车辆启动声,安安扭头,望向沈煜知痛苦的眉眼,她在录像中看到了,今天是傅怡的生日,结合以往,每到这天,他似乎都会异常低落。 她下楼那刻,还颇为自恋地想,或许他像电影桥段里面的主角一样,戏剧化地意识到了眼前人的重要性,赶回来,开口挽留,让她别去和其他男人跳舞、约会。 可事实却是,他为了傅怡,烂醉如泥。 幻想再次破灭,安安见他单手抓着领带,勉强俯身给他解开,嗅到了满腔酒气。 爱得有多深沉,才能醉成这般,尽管已经十三年? 安安打水过来,先是将他脸上的汗水抹去,有些迟疑地解开衬衫纽扣,待看到那几块紧实的肌肉,她胡乱擦拭了一把,似在自我催眠地说道,“没有下次了,我不喜欢你了,你什么也不是,以后就算你倒在大街上也与我毫不相干,我才懒得管你,世界上会有比你好的人,没有也没关系,我不再稀罕你,仲姨马上就要回来了,以后我会去全世界支教,最好一辈子也别再见面,后会无期,沈煜知!” 安安收回手,下定决心,不再转变心意,未曾想,手腕却被他紧紧拽住,“别走。” 第37章 倾覆 沈煜知人未醒, 手上却是卯足了劲,把她带到了自己怀中。 他从来理智清醒的一个人,如今脸上却写满了纠结和痛楚。 安安知道, 这两个字绝对不是对她说的, 她现在格外有自知之明, 更无意做某个人的替代品。 用力想挣脱开他的禁锢, 他却睁开了双眼,许是大脑浑沌, 他看什么都带着五分朦胧,有些分不清真实与梦幻。 鼻息贴近,眼前的五官逐渐清晰,他心中那股窒闷感瞬间飘散,来不及思考太多, 抑制了太久的情感,终于得到这片刻的释放。 在梦里, 无需顾忌。 他毫不掩饰,翻身倾覆了上去。 对于接吻,安安并不擅长。 陡然被他噙住双唇,她呆怔间, 他缓慢席卷, 让她浑身战栗。 指尖穿过发丝,他眼中渴望明显,单薄的吊带睡衣被轻而易举地褪去,安安提不上丁点力气抗拒。 几番纠缠, 等她回神, 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决堤。 那种疼,不经意间延伸至灵魂, 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似有觉察,轻抚着她的背脊,在她眉间虔诚一吻,想以此来治愈。 安安眼角划过一滴泪,看着他脑后的灯光,她想起录像带里面,他就很喜欢这样亲吻傅怡。 不知过了多久,安安像只牵线木偶,任由他噬咬着脖颈良久,直到他发出一声叹息,搂着她,终于沉沉睡去。 等了半晌,安安才抬起他的胳膊,等到下床,双腿还有些发软。 他把她当成了傅怡,又可能是酒店有个供他消遣的女人。 安安这样想着,将所有痕迹擦除后还不忘帮他把衣服穿好,她不需要他的什么负罪感,甚至已经做好了同他一辈子不再见面的打算。 推开窗,让风将空气中残留着的气息吹尽,她这才拖着一身疲倦上楼。 洗完澡,安安把酒瓶里剩下的白兰地喝完,却睡得并不踏实,隔天不等天亮,她就给司机拨了电话,她宁可去机场的休息室补眠。 一直等到飞机离开地表,她进洗手间,不经意间看见了脖颈上的咬痕。 很不巧,仲丽华给她提供的几身定制礼服全是一字肩,总不能大夏天卷一条围巾在脖子上,多亏还有一箱形态各异的项链可以遮挡。 尝试完,唯有那条由十八颗宝石打造而成的缪斯眼泪适合,沈煜知害了她,同样也救了她,她总是没法恨他。 历经十三个小时,再次见到唐,她依旧装扮得体,训练有素,指挥着身后的人稳妥运送行李。 安安同她拥抱在一起,嗅着她身上永远不变木香味调的香水,她紧绷着的那根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 唐同她相处几年,早已把她当半个女儿,拍了拍她的背,“安安,很抱歉我的家庭在纽约,不能陪你回国,不过,我相信,沈先生会把你照顾的更好。” 安安神色微敛,“目前在外人眼中可能是这样。” 唐静默片刻,“你们关系不再融洽?” “嗯,以后我都不准备再和他见面。”安安坐上车,补充道,“你也别再和我提他。” 唐愕然,但职业操守使她停止探询原因。 下榻酒店由主办方安排,舞会名单暂时处于保密状态,安安并无意去打探她的舞伴是谁,却有一位同属C国的罗小姐对她产生了好奇,起了结交之意。 唐把人放进来,安安重回浴室,系了块裸色丝巾在脖子上,出来笑着同她打招呼,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唐倒来两杯果汁,出门去接电话。 来电的人,是她真正意义上的雇主,沈煜知。 他问话,唐每一句都如实回答。 沈煜知听完,心下一沉,负罪感从头到脚地包裹住了他。 他觉醒,神智清醒,看见四周景象,就隐约觉察到事情不对,却还尚存侥幸,现在确认,上帝无法饶恕他。 他似撒旦化身,将她拽入黑暗,让她心生厌烦,想同他永不再见。 沈煜知精神恍惚、六神无主,似得不到救赎的教徒,只能前往纽约寻求教父约翰逊的帮助。 他将罪过完全托出,虔诚接受惩罚,听约翰逊的建议,让凯蒂着手成立了慈善基金会,帮扶需要的人,以减轻负罪感,临到最后,他交待道:“找个人,照顾她,别向外人透露我的行踪。” 凯蒂利落点头,把他批复过的文件抱起就走。 褪去所有外界干扰,他踏入静室,巩固教条,请求上帝的原谅。 与此同时,久久联系不上他的沈中正,暴怒之下,以沈氏大家主的名义,发布了同宋氏家族联姻的消息。 沈中正已经给了他足够宽裕的时间,他却迟迟不来交答卷,再次从死神手中挣脱出来的他,已经没有了半分耐心。 低调了数年的沈家,开始大肆登报宣布婚讯,起了先斩后奏之意。 宋氏家族也极为配合,学识相当、年龄相仿、事业有为,只有年轻人才看中所谓的爱情,三十五岁后,大多利益相关。 内地甚少关注宝岛的新闻,但主人公如果是永诚的现任一把手,那就是商界头条,只要能采访到本人回应,就可以获得当季最大的曝光量,记者们想了数种方法,在守不到当事人的情况下,将镜头聚焦在了永诚其他创始人身上…… “我曾花两年时间在柬埔寨救助麻风病人。”罗小姐名叫罗沁,家族产业涉及各行各业,她的职业目前是国际义工,天生有着一副热心肠,“下一个地点是泰国,那里有许多感染艾滋病的患者,我想试图减少这种悲剧发生,不知道祝小姐你是否有兴趣?” “很抱歉,我暂时有心无力,可以资助你一部分费用。”安安搅了搅面前的橙汁,“等我把手上的杂事处理完后可能会去主攻教育这一块,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我觉得很好。”罗沁细数了一下各大行业,“我们只是领域不同,但出发点都没错,否则也收不到主办方的邀请函。” 她格外善解人意,安安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她拿出一张名片,“祝小姐我们同属C国,是难得的缘分,以后如果有事情,可以向我开口,你知道,我们这种人,想在父辈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总是很难,需要不停地忙碌才能杜绝心中那种无力感。” 安安不禁思索,她这些年,一颗重心全部放在让沈煜知刮目相看上,现在被她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像迷途羔羊。 第38章 叛逆 舞会在隔天晚八点正式开场, 化妆师耗时一小时,安安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很清淡的妆容,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没效果的效果, 她宁可素颜上阵。 唐看出她的不满, 解释道, “妆感太浓,会和你的项链还有这身香槟色礼服产生违和感。” 安安走到全身镜面前, 呼,她说的没错。 “谢谢。”裙摆由着人拖着,直到入场,罗沁一早抵达,迎上来时手中已经握了八张名片, 等到看清她脖子上的缪斯眼泪,她讶声道:“竟是被你买了去!” “不是我。”安安解释道:“是……别人随手送的。” “那他一定很爱你。”罗沁介绍道:“这条项链原本开价2.6亿, 我父亲当初就想将其收藏下来,预算是4.5亿,奈何对方不准备同他纠缠,直接举了8亿的牌。” 安安埋首, 怔愣片刻, 罗沁挽着她的胳膊,“你脖子细长,锁骨也好看,确实格外衬你, 被我父亲放进保险柜倒是可惜了。” 沈煜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回过神, 安安已经被带着挤身喧嚣之中。 在场的女孩,无一不出色, 安安听着她们正谈论各地金融和国际政治,她对此保持缄默,祝琏曾交待她,禁止参与任何带有目的性的政客把戏。 尽管这里面有公主、王爵,不会有人来针对她大作文章。 部分人开始附和,希望能得到亲睐,获得金钱之上的特权。 可这些,在安安眼中,也不过是变相的名利场。 从小到大,安安甚少主动交友,寥寥几个,也都是对方先来示好,她无意去巴结谁,提裙走到席间,正要端起一块舒芙蕾,一名假面骑士走至她身侧,“祝,好久不见。” 安安迟疑,“埃菲克?” “难为你还记得我。”埃菲克弯腰,在她手背上轻吻,语气却很淡,“可否赏脸陪我共舞一支?” “当然,是我的荣幸。”安安无法否认,她会有点小虚荣,不是对方多么有钱有势,而是面前的人,是世界上最年轻的贝利特奖得主,因为一篇论文,关于地球变暖冰川融化的犀利责问。 南北极的生物体内已经发现塑料微粒,内陆人体里面的更多,地球无法害死人类,但人类自己可以。 埃菲克携着她,随着华尔兹的曲调翩翩起舞,“你已经放弃学术研究?” “只是暂时的告别。”安安对他更为好奇,“你呢,准备硕博连读?” “原定计划是这样。”埃菲克摘下假面,用那对深蓝色的眼眸看着她,“但收到这份邀请后,我的父母觉得我太过理性,欠缺人情味,让我先谈场恋爱试试。” 安安故作懵懂,埃菲克领着她旋转,“祝,我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完后会回南极,可否做我的限时女友?” 安安笑问,“限时?” 埃菲克语气真诚,“对,为期一个月,后面我需要攻克其他难题,不希望有人打扰到我的试炼。” “情感是果断不起来的。”安安不知道他能否明白,“如果可以说分开就分开,不会有那么多的爱恨纠葛流传下来。” 埃菲克动作微顿,“你懂爱情?” 安安默然,她虽然没经历过,可录像带里面的,就是时隔十三年也无法忘却的爱,刻骨铭心。 想到沈煜知他们让她来这里的目的,她扬头,笑道:“我答应你,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四万三千二百分钟,过后,我们做回普通朋友。” “谢谢你。”埃菲克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问道:“是你的人在拍我们?” 安安会意,扭头看向角落处的侍应生,他端着餐盘,意识到她的视线,转身有些慌张地退离现场。 “我不知道。”安安在此之前确实没想过,会有人暗中监视她,尽管三年前她派人跟踪过沈煜知。 埃菲克领着她走出舞池,“跟着我,我带你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安安并不眷恋身后的浮华景象,特别是在知道有人正在暗中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后,她摘掉脚上的细高跟,“我想甩掉他们。” “没问题。” 提前离场,是对主办方最大的不尊重。 事后安安会给他们寄送一份致歉信,还可以顺手赞助笔资金让他们举办下一届舞会,拿人手软,他们总不至于将话说的太过难听。 埃菲克将车驾驶到自己的暂居处,此片区域只为机关政要和学术文豪服务,楼下还有一排人形防守。 安安头一次叛逆,心中有种隐秘的快意。 在这个世界上,除去一心想让她找名王爵成婚的仲丽华,剩下的,估计就是怕她再被绑架一次的沈煜知了。 埃菲克住在书卷气浓重的宽敞套房中,他不需要提前预约,由这处区域负责人免费提供,据统计,有八十五名诺奖得主曾在此入住。 “祝,你放心,这里外人进不来。”埃菲克说着,打开桌上的笔记本,“我已将三十天的规划写在了电脑上,不满的地方你可以进行编辑修改。”他开始在书架上翻找各种文献。 “你的计划是要将全世界最大的图书馆搬回来么?”安安不过扫了一眼就看见了五十本书单,她调侃,“不如我陪你回学校,一起上学。” 埃菲克犹如回到哈克尼斯圆桌课上,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握,与她和平探讨,“爱情电影中的约会让我确定,恋爱中的人都会变得相当愚蠢,显然,我很难降低我的智商。” 安安摇头,从容建议道:“若你不肯放下偏见和理性,那恋爱在你心中永远只能是低级情感。” 埃菲克点头,“我正在尽量克服。” 安安走到一旁,拿起一把小提琴放在肩上,试完音,随即拉了首相对舒缓的曲子,“我的学习方法是,在事情得不到处理的情况下,可以试图将自己想象成一首曲子、一片绿荫、一条金鱼,你不再是自己,更不需要一直钻牛角尖,或许过几天,问题迎刃而解。” “用女性思维来解决第一次约会,会选择去哪里呢?”埃菲克自高中时期就佩服她拆解问题的能力。 “若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哪儿也不用去的。”安安有感而发,以往单是和沈煜知共处一室,她便满心欢喜,但人与人总是不同,她指向窗外,赛纳河上的邮轮,“就从你最不屑的做起。” 安安知道,对方的监视不会撤销,她要越高兴越好。 第39章 抛售【捉虫】 沐浴完, 换上酒店提供的干净睡衣,安安坐到窗边,看着右岸的璀璨灯火, 按下了接听键。 唐已经持续给她打了十五通电话, 车就停在酒店外的马路上, 她看了眼时间, 明知故问:“安安,你到底在哪?” “朋友这里。”安安叮嘱道:“不用担心我, 你先休息。” 唐不同意,“巴黎不是新泽西,我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 “我正处在这座城市最最安全的地方。”安安对她并不隐瞒,“你知道埃菲克的,我们准备试着交往, 明天早上会去河上吃个早餐,你给我准备好换洗衣衫。” “恋爱可以慢慢谈, 但你和他必须保持界限。”唐开始给她分析利弊,“若他只是为了你的钱,等你醒悟,将来被分走的, 接近千亿。” “唐, 并不是人人都爱钱。”这句话安安不知道对她说过多少遍,“智慧不靠钱尺量。” 唐正欲反驳,安安将电话挂断,有些好笑。 她是否太过乖巧, 让人觉得夜不归宿都算离经叛道。 埃克菲自浴室出来, 将一份尚未完成的论文拿出放在桌上,“祝, 帮我看看,是否有语法上的错误。” “我可能不够权威。”安安虽是这样说,对他的研究方向还是颇为感兴趣,“为什么不给你的教授看?” “他妒忌我。”埃菲克望向她,“他至十二年前获得诺奖后便再无突破,近乎癫狂,偏生表面还在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为人师表,应该庆幸看到这一幕的。”安安打开加密袋,“如果只是为了奖项做学术研究,功利性太强,反而得不偿失。” 埃菲克笑起来,“这就是我放心你的地方。” “原来如此。”安安拿起红笔,细心看着每一段每一句,将需要修辞的地方标记,直到凌晨两点。 埃菲克阖上电脑,“祝,先休息,这里有两间房,放心,我目前对你并无兴趣。” “我知道。”安安被他的论文折服,大脑正处于活跃状态,“你走访过多少个国家进行采样?” “目前只有35个。”埃菲克倒了两杯红酒,自顾自地与她碰杯,“如果人类还是执迷不悔,那我别无他法。”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用来探索更多的未知吧!”安安冲他眨眼,“我很想看你接下来的实验报告,两个人一起攻克重重难题,也可以将这部分经历定义为恋爱主题。” 埃菲克表情惊喜,能在学术圈外,找到智慧思想在同一频道的人几率很小,他俯身准备亲吻她。 安安错开,只让他碰到了脸颊。 “对不起,一时之间忘了东西方差异。”埃菲克并不失落,捏了把她的耳朵,转身回房。 安安愣神,她为什么要躲? 亲吻在西方是常见的举动,他们普遍觉得压抑天性是一种过错,安安没有理由,她迟早要和别人进行亲密举动,沈煜知什么也不是。 隔天清早,太阳并不热烈,邮轮行驶在塞纳河中央,有微风,被左岸右岸环抱,气氛慵懒。 埃菲克穿一身舒适的休闲装,安安为了配合他,同样。 他们一起谈论学术圈里有趣的话题,轻松且无所顾忌。 唐就站在一旁,并不遮掩地打量他们的言行举止。 安安侧头对她叮嘱道:“我们下午准备去安哥拉,你先回去。” 唐坚决反对,“那里比巴黎更让人惧怕。” 安安笑道:“我还去过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 “今时不同往日。”唐受过多次叮嘱,表情凝重,“我们不想让绑架事件再次重演。” 埃菲克放下红茶,眼神探究。 “唐,你不能因为想防止有人跳海,在四大洋上加个盖。”安安有些生气地放下刀叉,并非怪她多管闲事,没有人告诉她,她根本无从知晓,而沈煜知,也没有错,她气的至始至终,都是那个一厢情愿的自己。 唐一时失语,有些委屈:“可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和他说,我已成年,这种限制和绑架并无本质差别,让她极力排斥。”安安拿起手帕擦嘴,再无胃口。 唐走到静处,电话那端依旧处于关机状态,她拨给凯蒂,将所有事情一句不落地汇报给她。 凯蒂正在代表沈煜知参加一起并购会议,安抚道:“有人跟着她,不必担心。” 唐已尽到义务,只能任由她。 安安陪同埃菲克,以他助手的身份进入安哥拉国家水位观测局,将潮汐高度、风速、风向、气压、气温与水温等多项数据全部记录下来。。 A国那边也随之发来了近几年安哥拉地表样貌的变化,他们废寝忘食,想给出论证,吃简便的快餐喝速溶咖啡,用算法预估五年、十年、二十年后这里会发生的现象。 三周后,论文也仅是新添了十页字句严谨、经得起各大学者推敲的报告。 安安很享受这个过程,要比工作有趣的多,就像在孵化世界上第一颗鸡蛋一般,让她兴奋不已。 研究结束后,他们并未立马离去,将安哥拉境内所有景点玩转一通,安安似乎是为了和过去告别,签了一份免责条款,坐着直升机到了离地两千八百米的高空迎风跳下,等到成功降落,埃菲克不舍地抱住她,“祝,有人来接你了。” 安安侧头,看向不远处的仲丽华,她主动吻他的脸颊,“时间已到,我们就此分别。” “我会想念你。”埃菲克并不隐瞒自己的情绪,“这一个月,是我近三年来最放松的时光。” 安安打趣,“或许,你缺的只是一名助理。” “但愿。”埃菲克亲吻她的头发,“等我完成这篇论文,如果可以,我会来追求你。” “没问题。”安安笑着目送他离开,仲丽华目睹这一切,脸色并不算好,坐在后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同学、朋友兼偶像,最后是恋人。”安安拿出包里的一沓相片,夸赞道:“还是名优秀的摄影师。” “安安,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人放下永诚的脸面不顾?!”仲丽华摘下帽子,露出化疗后的光秃头皮,“老沈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对你不采取半点约束?” “如果埃菲克是某个国家的王室子弟,你是否还会责怪我?”安安不明白,为什么人要那么虚荣,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独特,更无意挤身做所谓的顶级名媛,她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仲丽华气得不轻,“权力永远在金钱之上,正常流程和展望就是这般。” “权力是牢笼,我只想做个自由人。”安安提点道:“你可以把这些憧憬放在郝思雯身上,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会帮她铺路,只要你不在意她是否开心。” 仲丽华眼露震惊,“安安,你在恨我们,单方面地安排好一切,没有听从你的丝毫意见,所以故意搞砸那场舞会?” “不,仲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安安从包中拿出那张工作证,放在她手中,“我准备重回校园,至于考哪所学校,还没想好。” 仲丽华不接,“你是一个比你父亲还要优秀的管理者。” 安安摇头,“其实不然,只因为我从小到大就被大家用眼睛盯着,不被允许叛逆乖张,如今稍稍有些不顺你们的心意,就如闯了滔天大祸一般。” 仲丽华表情疑惑,她是十几年的资深HR,不可能不了解面前这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仲姨,你有没有想过,我才20岁,只比你的女儿郝思雯大五岁。”安安坦白道:“当时我只是为了追赶一个人才加速完成学业,不是为了来公司和你们争夺管理权,而现在,那个人不值得我再耗费心力,我得停下来。” * * * 飞机落地不久,仲丽华一路沉默,到了永诚门口,终是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就让宣传部安排好了通稿,收到巴黎全球顶级名媛舞会的祝琏之女祝安安,国际认可,当之无愧。 因为她提前离场,全部化为梦幻泡影。 墙是通的,为了避免内地媒体的穷追猛打,她只能提前上演查无此人。 安安对此毫不在意,在电梯里面换回手机卡,国内各大新闻的推送自她进到办公室,便无孔不入地钻进来,持续震动了一刻钟才彻底停下。 交接部分一早安安就已经整理好,仲丽华一目了然,安安不知道沈煜知是否在总部,几欲离开,回东郊收拾东西走人,凯蒂走进来,将几份文件放在仲丽华的办公桌上,“沈先生想抛售持有的一半股权。”说着,她看了安安一眼,“请二位董事签字。” 仲丽华看了眼近期永诚的各大股价走势图,“老沈什么意思?他套现做什么去?这世界上没有比永诚更值钱、更稳定、回报率更高的股票。” “我不清楚。”凯蒂就事论事,“他人目前不在国内,只是让我把事情办妥而已。” “可能有其他投资吧。”安安不用猜都知道他的动机,他有意避着她,遂她主动替他找好借口,拿起钢笔,“我还有事,那我先签了。” 合同不厚,安安迅速翻页,完后,她拎起包就走,仲丽华喊住她,“你读硕士还有几个月,先给我去做一阵子资方代表,文件我会发到你邮箱。” 第40章 怀孕 安安原本是打算选一所国外的学校, 随便学什么专业,本意是躲在那里,不和沈煜知再产生半点纠葛。 现在他先一步避开, 安安倒是轻松了许多, 她不需要去刻意融入西方氛围, 国内学子和她母语一致。 今年年底就有全国统考, B大的环境学院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五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 英语数学对安安来说不是问题,她只需要看专业书再刷个政治题。 打开笔记本,安安看了眼仲丽华发来的资料,近两年,市面上创业成疯, 出现了不少以虚假项目骗取投资款致使投资人血本无归的事件,永诚一年, 大大小小的投资加起来高达一千亿美元,如果个个都要派个资方代表,显然,不太现实。 是仲丽华单方面觉得云图的季度财务报表有造假倾向, 虽然她还没有确切证据。 她给她三个月, 找到他们的破绽,如果是管理层的问题,那更严重,需要立马汇报给她, 为了避免更多损失, 赶紧换人。 安安检索这家企业,图书本就是传统行业, 转型过来,必须要等上一段时间,等国内版权意识加强,人均受教育水平提高,否则就这个社会而言,能定下心来看书的人占比很低,和管理层的关系可能并不大。 问题不在购买多国优秀作品的版权,而是,如何让网民养成为知识付费的习惯。 看了眼报到日期,安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略有些迟疑地拿起手机,打开记录经期的APP,已经43天未记录。 推算到上个月的那一天,恰好属于易孕期,安安心下一沉,有些猝不及防。 “在前面书店门口停车。”安安吩咐完,司机看了看后视镜,平稳停下。 拿起包,安安进书店挑了几本考研相关的书籍,结完账她从后门出去,到附近药店拿了七八种品牌的验孕棒塞包里。 重回车上,安安思绪乱如麻,当时时间太紧迫,她忘了他并没有采取安全措施。 回到东郊,安安面色凝重地打开门,没想到房子里面陡然多出了一个人。 她正在准备晚饭,见了安安,自我介绍完,安安轻“嗯”一声,抱着书往楼上走。 这是沈煜知的惯用伎俩,他每次躲着她之前,都会打点好一切,让外人看不出半点不妥。 将门反锁,待看到测试区中出现两条红色的线,安安拿起说明书又确认了一遍。 她的理解能力没问题,不过,网上也说了,这东西会有误差。 等她去医院,抽血化验,血检比尿检准确。 “祝小姐,饭菜我都做好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安安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冷静下来,走出房门,方婶正拿着笔,等她反馈意见。 安安无甚胃口,但她不想引起误会,各尝一口,难得有些错愕,“龙井虾仁、蒜蓉秋葵和我妈妈以前做的味道一样。” “那就好。”方婶格外开心,拿本土话和她说道:“凯蒂小姐特意拿过来的好茶叶,比这一桌食材还要贵咧!” “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挑食的。”安安再看桌面,几乎全是她喜欢的菜式,抿了抿唇,凯蒂并没有和她一起吃过饭,想到沈煜知,她眼帘微垂,上楼,打开手机通讯录,在那个名字上停留许久,她面露迷茫,他是否享有知情权? 轻吁出一口气,安安退出界面,推特账户她只同他互相关注,他从来不发动态,像一枚僵尸号。 国内没有他的报道,安安在推上检索他的名字,最新的访谈还是三个月前的。 他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标配金色镜框,认真倾听的姿态,紧抿成线的薄唇,还有永远平稳的语速,不带丝毫情绪。 长达四十分钟的对话,他没有让主持人套到任何实际有效的讯息,全程打太极。 可能是坐飞机太累,安安看着这则视频入睡。 梦里又遇见了他,他开车到校门口接她放学,安安的情绪被带到梦中,见了他,直接扭头,同他背道而驰。 他下车,拽住她,力气大得可怕。 安安挣脱不过,气得大哭,用力捶他,四周学生、家长还有教师全部投来探寻的目光。 沈煜知一把将她抱起来,认真地看着她,“你到底要怎样?” 安安抽泣,“忘掉你的那个未婚妻,只允许喜欢我一个人,我就原谅你!” 他眉头紧锁,迟迟不答。 安安心灰意冷之际,从车上走下来一名小孩,跑来牵住她的手,喊道:“妈妈,你别再和爸爸吵架了,我的肚子好饿好饿!” 安安听见这声叫唤,心下大骇,尚未看清他的面孔便自梦中惊醒,额上全是冷汗。 抬起手腕,凌晨三点,她肚子叫得正欢。 晚上的饭菜已经全部作废处理,安安早知道这么容易饿,就应该留一半下来放进冰箱。 方婶年老,觉轻,听见动静,穿着睡衣下楼,和善地笑道:“凯蒂小姐倒是没有说过你有吃宵夜的习惯,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回想起那个孩子,安安摸了把小腹,“随便煮点面条就好,麻烦您了。” 增鲜高汤入水做料,细软的龙须面下锅,方婶打入鸡蛋,洒上一层葱花,香味扑鼻传来。 安安吃得不快,把一碗面条全部塞到腹中,那种磨人的饥饿感才完全消散。 她以往胃口极小,这种举动让自己都害怕。 回到房中,安安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微叹了一口气。 这个梦告诉她,不要妄想去拿孩子绑住他的心,实属徒劳。 安安捂住眼眶,那她就只能落得孤儿寡母的下场? 她摇头,犹豫片刻,将手机充上电,鼓起勇气拨了他的电话。 她需要彻底一点,不要在她每次下定决心后又让她生出留念。 这孩子本是他强塞给她的,是去是留,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做决定。 如果要生下来,也是他带,和安安无关,她还不到二十一岁,从未想过要在这个年纪做家庭主妇。 可这一切,都是安安的臆想,他电话关机,和她断得彻底。 安安当他主动选择弃权,在东郊休养生息不过三天,仲丽华便提醒她报到日期已到,一切流程已走好。 空降领导必定有人被挤掉,极难服众,安安首次体会到被排挤的滋味,从没想过会是在国内上演,不过,她没有兴趣和一些人斗智斗勇,她的任务是探究各大管理层的动作手段。 两周后,沈宋两家代表台南台北的联姻消息铺天盖地的散播开来,安安看着新闻上熟悉的公司、职称、人名,不管可信度为几分,她点进去,神色恍然。 他喜欢傅怡,并不代表不会再娶妻,只是不会娶她而已。 一颗心被掐碎踩烂丢到尘埃中,安安彻底绝望,为了避免司机察觉,她自己开车,到医院咨询流产事宜。 沈宋的婚礼由沈中正亲口声明,定在元旦那天,诺顿庄园,他们会举办一场世纪婚礼。 安安知道,这次,是彻底的失去。 他和她不一样,不是恼羞成怒,嘴上说说而已,他异常实际,大小事务都喜欢贯彻到底。 永诚家族群内,林如东打不通他的电话,艾特她,问确切消息。 安安直接无视,出门解决午饭,记者也来堵她,整个世界仿佛全部在看她的笑话。 外人眼中,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两个人,现在则是一条无限延伸的平行线,现在、未来,再无半点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就此结束,下一章我们开启进行时。 第41章 正视 太阳跃过海平面, 白色灯塔进入人们的视线,浪潮声催眠效果奇佳,让房子里面的三个人全部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种场景, 上一次还是十二年前。 那年, 他们在沙滩上, 排演着《海的女儿》。 小孩子的生活中全是甜, 以至于他们对悲剧十分陌生,丁点也不抗拒, 而且还很好奇。 安安喜欢死了安徒生,那条为爱奋不顾身最后化为泡沫的的小美人鱼简直是她的心头好,林茜童星出道厌倦了私底下还要彼上面具表演,选了戏份极少高深莫测的海巫婆,而林森没得选择, 这里面只有一位高贵优雅的王子,祝琏从不约束他们的喜好, 他们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夏天。 也就是那时候,林森觉得,安安长大后会与他结婚,他们俩从来都是王子和公主, 会在众人的祝福中步入婚姻礼堂。 楼下敲门声响起, 安安昨天夜里已经睡了一觉,最先醒来,轻手轻脚地下床,将房门打开, 林森就坐在门口, 听见动静,他睁开眼, 里面血丝密布,蹙额偏过头去,没好气地问道:“你就准备躲在这里?” “暂时是这样打算的。”安安说着,将他扶起来,“去隔壁睡吧,这栋房子每隔两周都会有人过来打扫一次,是干净的。” “万一他找过来,你要怎么办?”林森瞪了她一眼,持着警惕,率先一步下楼开门,安安见了来人,忙迎上去,喊道:“杨奶奶。” 恩市是祝琏的出生地,他的故土他的根,也是安安的祖籍。 这片区域大多数人家都姓祝,族谱上记载着,他们有着共同的祖先,而这位老人家,是祝琏当时见她们家条件困难,短期的捐赠根本无法解决贫困问题,就把果园管理权交给了他们,条件是帮他打扫房子,让他们可以随时入住。 杨奶奶把竹篮放在饭桌上,剥开上面那层稻草,拿出里面好几枚蛊碗,有鸡汤馄饨、老鸭葱油面、鸡蛋饼,种类丰富,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 杨奶奶受祝琏的帮扶太多,格外热情,“我还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等着,我再去弄点来!” “够了够了。”安安看了眼份量,真的很实在,她笑道:“我吃不了太多的,您别浪费了。” “你吃不了,这小伙子能吃呀!”杨奶奶不听她的,安安想到还有林茜,只能放弃游说,先一步走进浴室洗漱。 林森跟着她,“祝安安,你还没回答我。” 安安神色微黯,“一切都太过突然,我还没想好。” “那你跟我走。”林森咬了咬牙,气得右手捶墙,“就说是我的,他要敢动你,我跟他拼了!” 安安摇头,正欲开口,林茜撩着头发走进来,“别放屁,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林森面露不解,林茜拍了下他的脑袋,“去找他谈判。” 安安拿毛巾擦了把嘴角,“谈什么?” 林茜黠笑道:“我们可以请律师做公证,这孩子生下来不会和他产生任何经济纠纷和情感关系,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就联系媒体,提前曝光这件事,再买个三千万的水军,把他骂死!” 林森翻了个白眼,“你有没有想过,祝安安以后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林茜打开一把新牙刷递给他,“化名好了,不透露安安的真实姓名!” “不用了。”安安看向她,“此后的人生,我不想再和他产生半点联系,就让我在这里与世隔绝销声匿迹,吃完早餐你们就回去,替我向仲姨道个歉,就说我去了南极。” * * * 波音747-8I私飞降落在临市机场,沈煜知身上还穿着教服,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怎么会把人跟丢?” “她回自己家,他们就在外面等着,天黑后,灯没亮,一直等到今天早上,才发现房子里面并没有人。”凯蒂一路上被低气压笼罩,长时的神经紧张让她脸色苍白,“抱歉,沈先生,近段时间事务太多,我没有及时看他们的汇报。” 沈煜知连续十八小时未休息,那些邮件被他悉数看完,当看到她和埃菲克互相亲吻时,他闭上双眼,不想再违背本心,告诫自己,这是曾经他所期盼。 双手交错在一起,沈煜知无法再否认这份心情,尽管这违背了对阿怡的诺言。 “不,孩子,你没有错。”教父约翰逊在了解到事情起因后,曾宽慰他,“圣经(罗7:1-3,林前7:39-40)里说过,死亡是解除婚约的最自然方式,去恳求她的原谅,主不会责怪你,主更不会限制人去爱,是你自己在作茧自缚,从那一片阴影里走不出来。” 结合安安在医院的那张挂号单,凯蒂隐约猜到了他们二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迟疑地从文件夹中拿出沈中正发布的那则申明,不确定地问道:“沈先生你是否知情,且默许?” 沈煜知将其接到手中扫视一眼,过了半晌,他沉声道:“把这条新闻屏蔽掉,再以我的名义发一份起诉对方造谣的申明,其他的不用管。” “收到。” 手机开机,看着上百条的未接来电,待翻到安安打过来的那通,他犹豫片刻,回拨过去,听到关机提示后,他眉头微挑,“先别报警,让丁廖把那栋房子周围的监控调出来。” “调了,她消失在江北离汽车站三公里外的盲区。”凯蒂自觉跟在他身边这些年从未犯过大错,这几天却莫名屡次三番感到心惊,上次绑架怪她多嘴,这次似乎又有些太过反应迟钝,怪她没能提前摸清这位上司的真正心思。 沈煜知接过平板,怔神之间,有些后怕地翻着陌生短信,在确定没有勒索讯息后,微松了口气。 将那段视频来回播放几遍,一无所获,正要放下平板,丁廖又传来了后续几段区域的盘链接。 抬手点开离开江北后的第一条链接,这次是多方位监控,沈煜知眼也不眨地筛查,临到了永诚总部门前,也没有急着下车。 他从来不是急性子的人,调到下一段,待车辆经过收费站时,一辆不算合规的客运汽车并没有用ETC,在最左边停下后现金交费,适时,后座车窗被人推开,露出了一张半捂着鼻子,带着三分懊恼的面容。 沈煜知将视频回退到十三秒之前,再看车窗上贴着的地址,疑惑道:“恩市?” 第42章 过分 凯蒂不大确定地在网上检索祝琏的名字, 待翻到一则陈旧访谈时,她回头,汇报道:“祝董老家在恩市, 十岁父亲调任, 随之迁居过来。”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沈煜知当年加入永诚时, 祝琏已过不惑之年, 只知道他当过几年老师,后来辞职创业, 他们在工作上十分合契,甚少发生争吵,致始他们成为了难得一见的忘年交。 不过,他们的主要话题一般还是在对永诚未来的各种愿景和展望上,从未谈论过这些细枝末节。 凯蒂在处理事务上果断惯了, 现在两次失误,让她陷入犹豫, “是否要他们先一步前往恩市找人?” “不用。”沈煜知身形向后靠仰,“我们直接过去。” 见他阖眼,凯蒂小声和司机叮嘱完,开始回复邮件。 沈煜知的个人公益基金会刚成立不久, 就抛售了永诚的一部分原始股票, 套现的其中一百五十亿全部用做构建中职教育事业中,有八成定向给中西部,并非和其他人一样,只做个表面功夫, 只投钱不管事, 他要的,是落实到每一个步骤和环节。 教育年鉴上指明, 国内十几亿人口,每年有百分之五十的人考不上高中,百分之七十五的人上不了大学。 贫穷与无知永远捆绑在一起,奈何人类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决定自己究竟能接收到何种教育。 “嘭”地一声,笔记本从桌架上滑落,凯蒂勉强接住,抬起头,看了眼对方已经凹瘪的车门,她下车,正要拿起手机报警,白色POLO驾驶座上的人走下来,看见她后,笑道:“原来是熟人,不好意思,打瞌睡没看清路,维修费用我来出。” 16万到手的POLO撞上劳斯莱斯加长版幻影,引得不少路人停下围观,全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凯蒂看了眼路面,再结合他的敷衍态度,已经可以确定他是刻意为之,正欲回头请求指示,沈煜知已然下车。 “沈叔叔,好久不见!” 林茜坐在POLO后座通风报信完,将手机丢到一边,自车中探头出来,同他招了招手,“我们都没有受伤,你不用担心,我现在还有个通告要赶,就先不要麻烦交警叔叔了,你和林森私了好不好?” 这里距离恩市不过还有百来公里,沈煜知看了眼林森,见他眼中敌意明显,淡声问道:“你们从哪儿来?” “横国影视城!”林茜抢着回答,她从小在名利场中长大,早已练就一身说谎脸都不带红一下的本领,“近期有部大制作想让我演女一,过去试了下戏。” 沈煜知微点了点头,叮嘱道:“下次尽量注意,别让你们父母担心。” 林茜一脸乖巧地点头,“要不,沈叔叔你也和我们一起回临市吧,别车开到半路出故障了。” 沈煜知侧头,司机吴伯已经检修完毕,答道:“只是轻微刮蹭。” 两辆车,价格高下立判,受损程度自然也大相径庭。 林茜正失望之际,沈煜知却道:“先回临市,测量仪器会比肉眼精准。” 林茜只差没双手鼓掌,“对对对,修车费让林森掏!” 一行人重回车上,凯蒂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把林茜的号码发给了丁廖。 丁廖见这要求提得够勤,致电沈煜知,不耐道:“你当我私家侦探?” 沈煜知言简意赅,“年终奖,加两百万。” 丁廖屈服在他的钱威之下,单手敲击键盘,将林茜近两个小时的通讯记录和短信全部发给了他。 挑出最新的那则陌生号码,沈煜知让他定位,在电脑上远程,实时显示所处地址,眼看着那枚红点缓慢移动。 与此同时,安安已经收拾好了为数不多的行李,坐上了邻居杨奶奶的电瓶三轮,往定海码头赶去,在售票处关闭之前买了张去竹岛的票。 最后一个过完安检,在海上荡漾两小时后,已是日落西山,安安犯完恶心,稍作休息,便出示身份证、护照、签证和绿卡,去竹岛出入境大厅咨询完,跑附近的国旅里头很幸运地补漏了一张前往大坂的航海行程,是一对新婚因为其中一方签证没批复下来,无奈舍弃了百分之二十的定金,安安赶巧,只需再付六万六就可以在接下来的十三天享受到最优质的服务。 这家六星邮轮公司安安听过,它们走精品高端路线,有严谨的管理制度,酒水餐饮自世界各地臻选出来,洗漱用具是和英国最大的家化公司合作,和安安在家用的是同一品牌。 提前一晚上船入住,安安到了房间里面,打开窗户,深吸了几口气才彻底放松下来。 嗅觉、味觉、饥饿、困倦感全部回到身上,安安叫餐,侍应声很快将五种料理送来,每份都不多,但味道上乘。 习惯性地拿出三张小费,等人走后,沈煜知来电,振动自桌面传播到她指尖,吓得她浑身紧绷,放下筷子,食不下咽。 林茜不会背叛她,只有一个人,丁廖。 掐掉来电,将其加入黑名单,趁着还没走出国界,她给丁廖拨过去,不等她开口,丁廖一如既往的刻薄,“我的大小姐,你这次又在玩离家出走的把戏?” 安安平复下心情,咬了咬下唇,“我给你一个亿,别帮他。”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上次……”丁廖话还没说完,安安打断他,“求你,否则我现在只能选择跳海,我会留下遗书,是你和他联手逼死了我,想倾吞我父亲的财产。” “别,我只是技术顾问。”丁廖听出她心情不佳,“到底是什么情况?” 安安并不回答,“你替我转告他,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让他别找我,我更加不会再去麻烦他,再见。”说着,她打开窗,将手机丢到了大海里面。 屏幕中的定位就此停在海底,凯蒂抱着文件走进来,沈煜知放下手机,浑身透着一股倦怠感,“我很过分,是么?” 凯蒂吃他开的薪资,无法作答。 第43章 追妻 凌晨四点半, 飞机徐徐降落,晚间的海岛,空气湿润, 寒深露重。 从之前方婶汇报的内容可以推断, 安安妊娠反应属于严重行列, 在海上十几天根本受不住。 眼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搭乘的邮轮是沈煜知有所投资的比达尔号。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上船, 上面的负责人已经等候多时,到了那间VIP海景套房门前,负责人输完密码锁,并未跟着进去。 安安其实把时间掐得很精准,夜间不会有船再过来, 但她却忽视了竹岛还有座机场。 沈煜知没敢开灯,仅是借着外间的微末光亮, 打开卧室的门,将脚步放得极轻,待看到那个蜷缩成婴儿状的人,他心尖划过一层涟漪, 坐在床头, 过了好一会,才把人连被一起动作轻柔地抱了起来。 一路上无人发声,他的步子不急不慢,生怕将她吵醒。 凯蒂见状, 比着手势让他先走, 把她的行李全部检查装箱,坐了另外一辆车到机场。 安安昨天睡得本来就迟, 白天又赶了一天的路,乏得厉害,转醒时,飞机已在半空。 她茫然四顾,等到沈煜知走进来,她吓得脸色发白,惊坐起身,拿起床头的那只烟灰缸,除了警惕还带着三分惧意,“你别过来!” 沈煜知怔愣在原地,“安安,我……”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安安红着眼眶郑重表明:“我不喜欢你了,你真的可以放一万个心,医生和我说,这孩子打掉以后我就怀不上了,否则我也不准备留下,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沈煜知眉目低垂,看着手腕上的秒针转完一整圈,“对你造成伤害,我感到很抱歉。” “我原谅你。”安安欣然接受,声音疏离,“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好,我不打扰你。”沈煜知说着,带上房门,转身,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却发现烟盒已空。 安安等了大约五分钟,拿起桌上他的平板,输入他的生日报错,迟疑片刻,换成傅怡的,顺利解锁。 咬了咬下唇,她打着赤脚走在低毯上,用力将那座不算大的衣柜推到门后横放,确定房门无法从外面打开后才重新回到床上。 等到飞机落地,凯蒂打不开门,有些慌张。 安安只应声却不动,拿起平板,给林茜连续打了三通电话无人接听后,不得已从沈煜知的微信账户找到永诚家族的群私戳林森,先是表明身份,接着就是拨了通语音过去。 手机与平板消息实时,沈煜知看着自己的账号正在同林森通话,他眉头微蹙,走到门口问:“安安,你在用我的微信?” 安安并不否认,“我等林森来接我,你先走吧。” “安安,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沈煜知难得有些语无伦次,“你出来,我、我会对你负责,和你结婚,就在近期。” 烟灰缸砸在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我不稀罕!”安安无法再和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前她确实幻想过这一天,但不是这个样子的,内疚和可怜是她最痛恨的,她不需要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凭什么觉得她会接受他的施舍,可笑! 沈煜知双手握成拳,退到吧台处,有些烦闷地灌了半瓶酒。 等到林森带着仲丽华走进来,他已陷入微醺状态。 仲丽华原还不信,见了他这副模样,心下大骇,“老沈,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煜知动了动唇,却是无从说起,瞥见安安已经从卧室走出,他起身,试图走近,却被林森一把挡开,他厉声警告,“以后你给我离她远点!” 沈煜知揉了揉眼眶,看向他身后的人,毕生第一次放下了他的淡定从容,祈声道:“安安,给我一点时间,在双方都处于冷静的情况之下,好好地谈一谈,接下来的解决方案。” 安安头也不抬,“我没兴趣,我再申明一次,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更不会主动来找你!” 她全程都未看他一眼,裹紧身上的披肩,脚步不停地走下飞机,留下一脸震惊的仲丽华,她纵使见过大风大浪,还是缓了许久才镇定下来,摇了摇头,斥责道:“老沈,你简直糊涂了,我原本还不相信林森说的那些话!” 沈煜知抹了把脸,难掩失落神情,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摩挲了半晌,身上那股子从容自信顷刻褪去,哑声道:“我接受所有谴责与审判。” “如果林森不跟我说,你是不是准备逼她把孩子打掉?”仲丽华看着他,“老沈,我头一次觉得你可怕,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不,我从未想过要剥夺一条无辜的生命。”沈煜知喉结微动,“我只是想,力所能及地,去弥补她,但明显,她对我,已经嫌恶、厌弃,怪我太过自私,没有及时发现,她早已融入我的生活中,一旦抽离,我便不知方向,陷入迷茫。” 仲丽华不大赞同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传出去人家怎么想你?怎么想她?” 沈煜知在她面前并不隐瞒,“我、我这阵子,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仲丽华始终不敢相信,睿智、冷静、理性如沈煜知,会陷入这种处境。 “你知道,她的那些心思,在我们看来,近乎透明,却也时常让我感到措手不及。”沈煜知似在上帝面前,交代自己的所有罪行,“我一直在劝,劝自己把她推出去,可目的达成后,又会感到莫名的难过与失落,我不是一个好人,被她喜欢我心情微妙,想着避开她的同时也渴望再次见到她,我道德低下,劣根性在我身上永远也未能除去,我希望她快乐、无忧无虑,却又亲手把这些活活葬送,让她陷入苦楚中,落下满身伤痕。” “那傅怡呢?”仲丽华一直以来都清楚,张照怡不过是她的替身,他为了她,数十年来都无法释怀。 “神会原谅我,阿怡,她同样。”沈煜知将剩余的威士忌喝完,抛去自律的他,下巴上的青色胡碴让他显得有些颓唐无力,“她走之前,让他父亲把订婚戒指还给了我,是我,没能赶上见她最后一面,我自责,沉溺于回忆不可自拔,这些年,兴许是再也未能遇到那么一个灵魂契合的人,让我更加倾向于宁缺毋滥。” 仲丽华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位老友终于走出阴影,忧的是这消息要被传出去了可怎么办,永诚上上下下的员工,谁不知道安安和他的关系,一旦传出婚恋关系,堪比娱乐圈的爆炸新闻,影响太大太大。 手机不时响起,仲丽华站起身,“我不阻止你,但你也要确保,不能再给她带去任何伤害。” 沈煜知陷入沉默,他已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等仲丽华走后,凯蒂从办公室走出,“老先生让你接电话。” 强打起精神,沈煜知刚喊出一声“父亲”,那端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沈中正让一边的管家给切换成视频通话,七十出头的人,脸上已长了不少老年斑,身形也跟着愈发削瘦,思绪却仍旧清明,不忘开口嘲讽,“你那些叔伯只当我无儿无女,连死都等不来你帮着送终!” 沈煜知无从解释,只道:“我过两天回去一趟。” “不用,你现在连我都要告上法庭,我承受不来你这尊西天大佛!”沈中正接到法院传票时气得差点两腿一蹬,对他恨得牙痒痒。 “我只是想提醒您,宋家那婚事,您太过擅作主张,我不过是上次被你叫回去,同那位宋小姐见了一面而已。”沈煜知试图和他讲道理,沈中正冷哼一声,“我要等你,估计要先去见阎王,死也来不及!” “我会尽快。”沈煜知语气微顿,补充道:“不管结婚与否,再等八个月左右,您都是要当阿公的人。” “你什么意思?”沈中正提起一颗心,“你给我说清楚,要是上次你招惹的那种不三不四的东西,休想进我沈家大门!” “不是。”沈煜知扶额,“是安安。” “什么?”沈中正不可置信地追问,“你说的是谁?” “安安。”沈煜知一次性给他说明白,“祝琏的女儿。” “你个混账东西!”沈中正是过来人,这世上许多事情能讲法理,可有这层朋友遗孤的关系在,以后少不得惹上一些流言蜚语,有心人还以为他是想倾吞祝琏的遗产才故意招惹上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孩子。 他大口喘着息,越想越觉得可怖,恨铁不成钢道:“你找谁不好,偏生招惹这么一个大麻烦,人家万一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以后你让我沈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这些我都会想办法解决。”沈煜知说着,见凯蒂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他跟着起身,决定报喜不报忧,“我本来是打算带她去看看你,既然你不满意,那就算了,你要记得和宋家那边说清楚。” 沈中正干咳一声,这次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你个不肖子,尽给我惹些麻烦事,非要让我把这些老朋友得罪完了才好!” “怪我。”沈煜知同他招手,沈中正联系上他一次不容易,见他要挂断,脸色颇不自然地叮嘱道:“这孩子才怀孕不适合坐太久的飞机,等稳定些了再说!” “唔。”沈煜知早已习惯了这位老先生古怪纠结的性子,把手机递还给凯蒂,“希望那时候她能消气。” 凯蒂神色紧张,把电脑递给他,如临大敌。 安安住到了林森家里。 第44章 主动 在商界, 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诚意,不外乎拿出对其利好、实现双方共赢的方案。 而生活中,沈煜知从来是被人奉承, 对此, 经验寥寥, 他亦不会哄人, 和傅怡,是学生时期结识, 相对纯粹,二人性格虽相差许多,却是完全互补的存在,从未发生过什么争吵,属于自然而然地走到的一起。 仲丽华见他走神, 清了清嗓子,重新复述一遍问话:“老沈, 对于P家的新能源项目,你有什么看法?” “我没意见。”沈煜知拿起面前的报表,大致翻了几页,“目前国内确实很重视这一块, 其他几大资本也都有跟投, 只是小份额的融资项目,可以尝试一把,至少,要比祝琏在世时, 提的可回收火箭发射技术更贴近生活一点。” “还别说, 他吹过的牛大部分都已实现。”仲丽华笑着说道,“要知道, 永诚内部研发的无人驾驶领域,前几天已经有了阶段性的突破,陆思博他们团队研发的AI技术在前阵子也击败了国际大赛上的YBM公司。” 沈煜知点头,赞叹道:“股价这几天确实都在涨。” 定的闹钟响起,仲丽华拿出口袋里的一小袋蓝色药丸借水吞服,“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件事通知。” 沈煜知示意她说。 “林如东赶回来了,他以为安安的孩子是林森的,偷偷给我炫耀,我实在不好意思戳破他的美梦。”仲丽华吁出一口气,“这事你看着办,我帮不上忙。” 沈煜知推了把镜眶,单手支着下巴,“凯蒂已经去接过她好几次。” “解决一个问题前,你要先弄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该如何补救或预防,否则,下一次还这样。”仲丽华说完,拿起文件夹,起身离开。 沈煜知不曾放下身段去追求过谁,他生于三代律所之家,气质儒雅,自信稳重浑然天成,外加一副较好皮囊,身形匀称恰当,无需刻意,仅是往酒会上那么一站,主动前来搭讪的,从未中断,他则永远友好礼貌,为对方保留颜面而不失分寸,但对安安,他实在无从下手。 领导思维,从来都是把难题抛给员工,个人私事,那就另开报酬。 沈煜知有些犹豫地敲击着键盘,过了良久,一封只有管理权限才能发出的调研话题被匿名发至永诚员工论坛。 “该怎么让20岁左右的女孩消气?” 详细栏处他没有细化因什么而产生,只是附加“若回答有效,奖赏10万”。 帖子一经发出,讨论度瞬间跃至今日火爆。 沈煜知微挑了挑眉,看来大家都不算忙。 肉丝:“包治百病!” 沈煜知纠正道:“她很健康。” 肉丝:“【笑哭】,当我没说。” 沈煜知不明白笑点到底在哪,有些困惑地端坐好,干脆不再回复。 基督斯:“我们公司的管理层年薪至少有五百万(猜测),那就梦幻点,鲜花、美景、豪宅、珠宝、名车、游艇、私人飞机。” 三圣子:“一个人生气,肯定是想引起点注意,可能你的女朋友只是想让你多陪陪她。” 抠脚大汉:“丢个病毒到她工作的电脑,等她来求你。” 狼人:“我就不一样了,我一般不哄,我直接换个对象。” 珍珠奶茶:“工资卡,给她刷刷刷!” 香辣牛肉丁:“如果是和我一样的吃货,一顿烧烤,不行,那就两顿,她会超级感谢你!” 沈煜知摇头,手指重新动起来,好意提醒:“这些会增加身体的负担,注意。” 香辣牛肉丁义正言辞地回复他:“或许她生你气的原因就是这个,连吃都不能吃自己想吃的,你真是个可怕的人,指不定你还会限制她的其他喜好,这种掌控欲会让人窒息啦(Ps.领导不许公报私仇,只是个人意见)!” 沈煜知第一次看到这种指责,不禁回想过往,安安对他提供的一日三餐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他的生活节奏就是那般,会提前把下周的食谱和计划贴在门口,自觉合理恰当,可她到底喜欢么? 答案存疑。 一个人身居高位久了,很少能意识到自己的缺点,旁人也会顾忌良多从不点破。 页面自动刷新,最热的几条回复,依次为:房子写她名字、上交工资卡、所有账户密码都告诉她、色号齐全的各家口红、白天夜晚互道早晚安、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大家公认的和解武器。 沈煜知颇有些无奈,“这些,她都不缺。” “不缺,不代表她不想要!” “与其和现在一样僵持,不如试一试!” “我会听取你们的部分意见。”沈煜知回复完,拿起内线电话,把凯蒂叫进办公室,迟疑片刻,“订束花,我待会和你一起过去。” 凯蒂点头,提醒道:“你可能要先看下邮箱。” 最新邮件是外媒的新闻截图,埃菲克在接受《Nature》杂志采访后,发出一则寻人启事,姓名、相片、毕业院校一目了然。 埃菲克联系不上安安,就地取材,在传播力度之广的平台上登载,国内翻译成刊,转载很快过万,有人和她是高中同学,曝光了她就是祝琏独生女的事。 爸爸是祝琏,男友是贝利特奖最年轻的得主,以后可能还会角逐诺奖,简直人生赢家。 讨论在几大平台上炸开了锅,还有人说在餐厅、医院、车站见过她,平易近人,丝毫不像身家千亿的人。 埃菲克的粉丝表示,会抽空去永诚总部帮他找到他的女朋友。 他们说到做到,约在一起赶到临市,最后,被保安挡在了门外。 林森当然看到了新闻,还花钱撤了几次热搜,屡禁不止,他只好当作没看见。 毕竟,安安对此一概不知,她就窝在房间里面奋力温书,时间已经很紧迫,她没有需要联系的人,干脆没买手机让自己分心,每天除去学习,也就是晚上,牵着林森那条已经六岁的大黄出门散散步,待看见那辆阴魂不散的车,她准备继续保持无视。 “安安,跟我回去。”沈煜知下车,手里还捧了束不小的香槟玫瑰,他拘着架子,整个人都有些放不开。 “沈先生,你的阅读理解是否存在障碍?”安安没好气地提醒,脚步不停地离开,他跟上她的步伐。 掏出口袋里的门禁卡,安安往小区门口走,沈煜知情急之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忙道:“安安,我名下的所有都可以给你,不要生气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没气,我好好的!”安安想抽回手,被他更加用力地禁锢住,她眼眶微有些发红,带着鼻音道:“我把永诚的一半股权给你,你随便找谁结婚或代孕,别再来缠着我了好不好?” “No!”沈煜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解释道:“我没想过要和其他人结婚,和宋氏订婚是老先生的个人意愿,现下已经取消。” 安安面无波澜,沈煜知试图抱住她,被她躲开,他抿了抿唇,“我很后悔,以前从未问过你喜不喜欢那些寡淡无味的三餐。” “我不喜欢。”安安毫不客气地点评,“很难吃,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能受得了。” 沈煜知怔愣当场,过了半晌才开口,“我很抱歉,我以后会试着改进,多听取他人的意见。” “不用,你自己喜欢就好。”安安说着,作势就要拿手机,“放开我,否则我报警了,沈先生。” “安安,试着给我一次机会。”沈煜知态度诚恳,“所有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相信我。” 安安摇头,眼也不眨地看向他,“沈先生,我不否认我曾被你吸引,发现喜欢上你的时候是16岁,喜欢上你的时间可能更早,我无时不刻都在渴望你能同样喜欢上我,可次次都在失落,失落就像雪球,越滚越大,现在彻底坍塌,你什么都不再是,当我不喜欢你时,世界阳光灿烂,我更不会难过悲伤,终究,你是痛苦的根源,我只想远离你,保持良好心情。” “我很抱歉。”沈煜知从口袋中拿出一枚彩钻戒指,迅速给她套上,“以后,换我来喜欢你。” “不用。”安安伸手想褪下来,被他制止,她咬了咬下唇,抬头瞪了他一眼,“沈煜知,我觉得你现在一点也不体面,像个无赖,我讨厌这种……” 他堵住了那些话语,环抱住她,肆虐地在她口腔中席卷,直到舌尖被咬得生疼,才将她松开。 安安抬手打了他一耳光,气恼道:“你尽管喜欢你的傅怡去,别想再和我扯上半分关系!” 她说着,带着大黄快步进入小区,过了好一会才停下喘l息。 当你看清事情的本质后,又让你选择继续装傻,是很难的。 安安不想再自欺欺人,一年、两年、三年都算了,可那是整整十三年,她自觉比不过一个死人。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洒落在地上,安安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出声,他可以为其他所有事情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可傅怡,是铁证如山的证据,无法让人轻易忽视。 他或许只是不想娶那位宋小姐而已,为了和沈老爷子交差,才会几次三番地来找她。 大人们真可怕,为了一个孩子,演起戏来,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第45章 挡刀(小修) 步入深秋, 纵使是江南水乡,空气也不免要比往常干燥许多。 安安抹完身体乳,看了眼小腹, 已经四个月的身子还不怎么显怀, 再等两个月就说不定了, 不过那时候正逢年底, 穿厚点的衣服去考试应该不至于被人看出来。 对于这个孩子,她已经咨询过了, 国内没有结婚证,是无法办理计生准许的,她只能先去国外把他生下来。 收拾好行李,装箱完毕,林森单手端着杯苏打水进来, 疑惑道:“你在干嘛?” “正好明天孕检,我准备回我自己的家。”安安自觉已经和沈煜知说的够清楚了, 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不行,万一有什么事,你一个人怎么弄?”林森坚决反对,瞥见她无名指上那颗钻戒, 微愣了愣, 蹙眉问:“谁送的?” 安安面露不解,林森没好气道:“戒指!” 他不提,安安都忘了这事,迅速将那枚同属泪滴形状的蓝色钻戒摘下来, 她似在对自己叮嘱:“我明天让凯蒂还给他。” 林森气的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全部喝光, “祝安安,你说实话,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安安重坐回椅子上,翻开专业书,“我不想思考这个问题,这次,我很感谢你能来帮我,你和林茜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 “祝安安。”林森打断她,“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可我介意。”安安说着,门外的大黄走进来,她伸手挠它的耳朵,“这对你不公平,我希望,我们三个人能将这份友情一直保持到老,不要牵扯其他。” 林森满脸不岔,“从小到大,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和喜欢林茜一样的喜欢。”安安眼神真诚地看着他,“你们对我,同样重要。” 林森好笑地点了点头,捶墙转身离开。 安安重新拿起笔,看着书上的题要,过了半晌,最终关灯,回到了床上。 儿时的回忆涌入脑海中,林森至始至终都是嘴硬心软,表面欺负她,暗地里却维护着她,但凡有什么好玩意,最先想到的都是她,连林茜都觉得他胳膊往外拐,气哭过好几次。 安安承着他的好,转头又把那些东西送还给了林茜,被他骂过几回,倒是从未多想。 如果沈煜知没有出现,或许,一切都将不同。 孕检定在早上十点,林森没有再提昨晚发生的半个字,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后,他全程板着脸,一言不发,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正跟着那辆熟悉的座驾。 安安喜欢沈煜知时不明白,现在感同身受,突然间开始有些理解他了。 都是被不爱的人所爱,她没错、沈煜知同样。 没有什么好自怜自哀的,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仅此而已。 到了医院门口,安安忍不住地开始反酸,速步走到垃圾桶面前,弯腰干呕。 林森双手捏成拳,只得折返去车上拿她的保温杯。 与此同时,一名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子,和他插肩而过,缓缓地取出了塑料袋中的那把刀。 他目标明确,一直在人群中等待适合下手的机会,见她终于落单,眼也不眨地朝她走近。 安安回头,看着那把明晃晃的搏斗刀,尚未反应过来,对手手起刀落,让她根本无从躲闪。 身体被人腾空抱起,经过一番天旋地转,那把刀便落在了来人的肩颈上。 鲜血喷涌而出,浸湿了她的脸庞,凶手看清楚沈煜知的脸,拿起刀,毫不留情地朝他背部用力又砍了一刀。 这时,藏在暗处的几名保镖已经跑上前,合力把人打倒,压在了地上。 门口的执勤人员也跟着吹响警笛,事发太过突然,四周人群受了惊吓全部散开,安安顿觉五感尽失。 医生、护士,从医院里面跑出来时,沈煜知脸色刹白一片,额头上全是冷汗,把她搂得紧紧的,声音仍旧镇定,“别怕。” 安安眨了眨巴眼,有血从她的睫毛上抖落下来,直到看着他被医护人员按住放在担架上抬走,大脑仍旧处在当机状态。 林森赶到她身边,有些后怕地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你。” 安安浑身打着颤,“是……沈煜知!” “什么?”林森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能不能别给我提他,都是他把你害得这么辛苦!” 安安摇了摇头,瘫坐在地上抱住膝盖,泪水夺眶而出,“沈煜知、沈煜知替我挡了一刀。” 凯蒂、仲丽华,还有下飞机就往医院赶的林如东皆数到齐。 安安双眼红肿,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六神无主,思维紊乱。 警局那边审讯了一个小时后,作案人全盘托出,李承泽原封原地带来了消息。 凶手是霍子祥的小儿子霍飞。 尚未成年,在一所职高就读,没有参与上次的绑架案,但知情。 霍子祥时刻提防,每次做案前都会托人带一份资料给他,交待他,如果他不幸死了,记得帮他复仇。 霍飞就是被这样灌输着长大。 他们一家在当地蛮横惯了,现在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当霍子祥和弟弟霍子东的死刑判决书寄到他家里时,当地村民高声欢呼,不再上交保护费,同时收回了他们家的宅基地,理由是按人口数量分配,没有人来主持公道,他们家作孽太久,似颗毒瘤。 这导致三观本来就不正常的霍飞,觉得这所有的悲剧,都是由一个不守信的人造成的。 带着同归于尽的信念,他跑到城里,恰逢安安出现的地址被网民泄露一通,他跟着霍子祥耳濡目染,经验丰富老道,很快就找到她的落脚点,就等一个适合的时机。 有时候,你什么都没有做,就莫名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安安听完这些,吸了吸鼻子,她何其无辜,沈煜知更加,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根本不需要流那么多的血,不会现在还在手术室中生死未卜。 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沈煜知不能再出事。 仲丽华半抱住她,劝道:“别哭了,老沈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事。” 林如东就是为了她的肚子回来的,听了这话,抓了把头发,不确定地问道:“老仲,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仲丽华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懒得再同他周旋,“你家保姆阿姨多嘴了,不是林森的。” 林如东消化完,气得撸起袖子,拍了拍大腿,恨不得讲脏话,“哎,我说老沈这人怎么这德性,当初我就提了安安做我儿媳妇的事,他次次推脱,说什么由她自己,呵,敢情他早存了这个心思,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恨不得拿皮带抽死他,我跟他拼了我……” “闭嘴!”林森翻了个白眼,“你不要脸我还要,别没完没了。” 仲丽华附和,“对,有点素质。” “得,你们就死劲欺负我!”林如东无聊地按着打火机,这次分贝小了不少,“让你们个个低调,现在这身价哪能随便出门,我在孟买都雇了十六个人,前后左右包得死死的。” “我们国家治安这么好,能和那边相提并论么?你别放马后炮了,待不住先回去!”仲丽华嫌弃地说着,扭头看向安安,“绑架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安安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她现在只希望沈煜知没事。 凯蒂答道:“涉及三十亿,沈先生怕你们报警。” 仲丽华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是该死!” 她话音刚落,手术室的灯熄灭,门被打开,护士将车推出。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伤口已经缝合,等药效过去,人醒了,还要观察几天。” 沈煜知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安安想跟上去,被仲丽华拉住,“不会有事的。” “流了好多血。”安安紧拽着衣角,“我怕。” “可以输的。”仲丽华温声相劝。 林森听了,目光随之黯淡,起身,不声不响地离开。 走出医院,踹了路边的石樽两脚。 沈煜知的身体素质从来不差,他有专门的医师严格管控,因着骨骼密度较高,加上部分肌肉阻挡,只是动静脉被割,失血过多,场景看似恐怖,因抢救及时,并无生命之虞。 在预估的时间点内,他睁开眼,医师入内检查心电图、询问状态,批准了家属入内探视一刻钟的要求。 安安被仲丽华推起身,换上无菌服,有些揣揣不安,头皮发麻。 只是站在床尾看上那么一眼,眼泪鼻涕便止不住流了一脸。 沈煜知本在闭目养神,听见她的抽泣声,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他声音干哑,“过来。” 安安走近,他轻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安安终于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趴在床单上,紧绷的神经此刻像是决堤的防线,她不想再失去谁了,就算不喜欢她也无所谓。 “别哭了,以后我会让他们注意。”沈煜知沉吟片刻,用着商量的语气问,“安安,等我出院,和我去台南看看老先生,行么?” “你不想娶宋小姐,对么?”安安反问。 “我和她不熟。”沈煜知生怕她多想,特意补充道:“只见过一次面。” “我答应你。”安安抹掉眼泪,他帮她挡了一刀,那她就帮他挡掉后面的麻烦好了,他只是不想娶一个不喜欢的人而已。 第46章 解释 三天下来, 沈煜知并未出现伤口感染等不良症状,愈合的速度也不比一般青少年差。 每项测验数据都属正常值,他被转入私人病房。 除了伤口处有点痛痒交加, 他状态尚可, 并不影响视频会议, 林如东找着机会, 上医院把几名看护给请出去,同他秋后算账, “老沈,你老牛吃嫰草就算了,偏生盯我林如东看上的儿媳妇,这笔账怎么算?” “你知道,这件事情, 不是我单方面能控制的。”沈煜知先前确实有些为难,想不出到底该怎么应对这位老友。 眼下, 既然他已经知晓,沈煜知心中的负罪感莫名散了许多,拿起勺子,舀了口参汤往嘴里送, “味道不错, 你要不要尝尝,安安煲的。” 林如东没想到自己就等来了这么个交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些诧异道:“哎我说, 我一早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 “你前几天, 不是在考虑购置一批原油期货么?”沈煜知抬头,看着他, “待会我让凯蒂把约瑟夫引荐给你,他已经在纽交所驻扎十五年之久,嗅觉相当敏锐。” 原油市场从来都是和多国政治挂钩,稍一有个风吹草动天就变了,林如东本还处在观望状态,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变脸堪比翻书,笑道:“行吧,你安心养病,我明天赶深市拿块地,就不来看你了。” 沈煜知点头,“不送。” 说着,他拿起床头的原版《两性心理学》,不明白,安安的若即若离是为什么,他试图从上面找到答案,过了大约一刻钟,看护进来,把移动桌面上的餐盘收拾,“祝小姐过来了。” 沈煜知闻声,将书放在枕头下,侧卧着身子,迟疑片刻,闭上了眼睛。 安安拎着东西走进来,见他在休息,她略作犹豫,伸手,小心地掀开他的衣领,待看到那条伤疤,尽管知道他正在痊愈,却还是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气,背上的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 说不感动是假的,不管他是为了孩子或是其他。 安安走进洗手间,接了盆温水端出来,调节完情绪,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起来洗头发。” “唔。”沈煜知由着她帮自己穿上隔水罩衣,半趴在床边,安安把水盆放在板凳上,用手心捧水,把他的头发一点一点打湿,打上洗发水,揉了起来。 她力道不轻不重,正正好。 二人静默,气氛缓慢流转,有种夫妻相守的诡异气息。 安安很是困扰,加快速度,站起身,到洗手间换水期间重吁了一口气。 短头发,两盆水就可以解决,他胳膊举不起来,安安拿毛巾帮着擦拭,瞥见他眼镜被碰的滑落至唇边,好不狼狈,她“噗呲”一声没忍住。 沈煜知不解,“笑什么?” “没什么。”安安收敛神色,解开他身上的罩衣,放在卫生间挂好,“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晚饭方婶给你送来。” “嗯。”沈煜知明显能觉察到她的刻意疏离,沉吟片刻,他问,“凯蒂说,有人特意从国外赶来找你?” “对,我的骑士埃菲克,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我可能会接受他,和他一起去南极。”安安说着,反问道:“我连与谁见面都要经过你的批准么?” 沈煜知虽在摇头,脑海中却浮现着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笑容发自内心,不似伪装,他难得心绪不稳,“你……喜欢他?” “是又怎样?”旧事重提,安安心中不免有气,提醒道:“你别忘了,是你让我去的,何况,我仅是答应陪你去台南交差而已,你可以继续喜欢你的傅怡,我的事,不劳你插手。” 沈煜知自觉理亏,缓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自私,从不考虑你的感受,我第一次感到这么后悔,安安,我不想看见你和其他男性有过多接触,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 “你别装模作样,不就是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让人看见了对你影响不好。”安安咬唇,“你的心里只有傅怡,就连那晚,也只是把我当成了她,够了,你别再拖着我,我不乐意!” “安安!”沈煜知眼露不解,“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因为一个孩子才跟你折腾这么久的?” 安安默然。 “我想要一个孩子很简单,有人愿意、花钱也可以,找个基因相对优质的,去回绝老先生的穷追猛打,完全没问题,但我有自己的底线。” 沈煜知看着她的眼睛,鼓起勇气说出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谁的替代品,我只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你对我而言,真正意味着什么。 我更加不想失去你,有口难开,摇摆不定,致使我不敢再与你接触,生怕踏错一步,只得躲进酒店,让凯蒂不再提起有关你的一切。 在阿怡的忌日当天,我觉察到我心已变,一直都在思考,我和你的关系,终究不同于一般男女,需要顾及太多,李承泽还在一旁问我,婚期定在哪天,我疑惑,他说,你曾当着何思萱的面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已经和我同居在一起。 我听了,更加难过。 试图借酒麻痹自己,当我再看见你时,只以为是在做梦,那个世界没有旁人,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占有你。 安安,我、我虽身负教条,却很卑鄙虚伪,把外人对我的评判看得极为重要,怕他们觉得,我意图明显,染指年纪轻轻的你,居心不良,觊觎你身后的遗产,这些折磨着我,犹如一脚踩在泥沼,动弹不得。 醒来后,我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你,可你对唐说,再也不愿见我,我自知罪孽深重,只能去请求上帝宽恕我,把你成立教育基金会的计划提前执行,坐在静室背诵圣经,直到凯蒂亲自到纽约找我,说你已经怀孕。” 安安怔在原地,过了半晌,她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你曾经和我说过,喜欢只是一种短暂的错觉,一旦用完,就会永久消散,你的爱已经给了傅怡,所剩无几,可我,比你还要贪心,不想要一个心里装着其他人的另一半,我只要全心全意的喜欢。” 沈煜知无意说谎,“安安,你可能要给我一点时间。” “十三年还不够么?”安安冷笑一声,拉开门,快步往外走去,像是在逃离。 那个梦,就像是提前预告,他根本做不到,真在一起了,也会处处拿她和傅怡相比较。 他和傅怡在一起时,唇角永远带着笑,而这十年来,他从来不苟言笑。 第47章 占有【捉虫】 接下来的一周, 安安再也没有去医院一趟,她不再是那个被哄一下就消气的小女孩,他要拿出应有的态度来。 埃菲克受邀参加临市高校的探讨活动, 安安充当随行翻译, 一出场就有无数掌声响起。 主持人是埃菲克的迷弟, 见了安安, 问道:“埃菲克先生,请问您在接受《Nature》采访时, 指名要找的那位祝小姐是现在的这位美女翻译吗?” “没错。”埃菲克看向安安,深蓝色的眼眸中装满了矛盾,“当时,我异常想念她,甚至无法正常进行实验, 但我联系不上她,才出此下策, 她让我快乐,又感到痛苦。” 安安在国外待久了,知道他们相对直白,她颇有些不好意思, 用国语解释道:“请大家不要误会, 我们只是很纯粹的朋友关系,他一时之间不习惯没有我这个小助手而已。” “哦~”主持人意味深长,想到今天的主题,并不再追根问底, 拿起一早准备好的问题, 他提问,埃菲克逐一认真答复。 期间, 有国内学子发言,除了海洋、地下水、工业污染,都是日益险峻的问题。 埃菲克点头,中西思想相互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来的响声,值得在场的所有人静下来思索,没有谁对,更没有谁错,从多种角度去看待一件事物,会得到不同的结果。 两小时的研讨会结束,校领导提意,让人带着这位远方前来的贵客去游览一下城中著名的几处景点,安安虽在临市长大,却有一半从来没有去过,欣然同意。 游完湖上十景,下船后,便是千年古刹来福寺,里面游客已经不少,许多人都在一处拍照。 一行人被挡在外围,埃菲克问:“他们在做什么?” “在拍一副对联。”安安给他翻译,“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佛家理论,大约是万事不可强求、知足常乐的意思。” “这是懒惰者的借口。”埃菲克道:“第一代航天人,就是人类强求的成果。” 安安点头,“所以我从来不信这些。” 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去,校方人员指着那樽烟火缭绕的香炉,“一千六百年,从未断过。” 埃菲克颇不理解,“环境会被污染,宗教有时候,与自然相违。” “确实如此。”安安道:“可它们的存在,可以遏制其他的坏,否则不会延续千百年。 “好像也有道理。”埃菲克没有兴趣进去参拜,走到一樽石凳上坐下,“祝,我准备去斯坦福报到,你是否感兴趣?我可以让他们提供一个名额给你。” 在他看来,怀孕并不算什么,他喜欢的是她的思想。 “不了,我想凭自己的实力。”安安语毕,一旁的老和尚笑问:“施主,来求事业、姻缘?” 安安摇头,“只是带朋友来参观。”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打开钱包,拿了十来张现金,态度端正地放进了他身后的功德箱。 老和尚抚了抚胡须,“施主好事将近,切莫再和外人纠缠不清。” 安安迟疑,“什么意思。”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进了后院,再无踪影。 神神叨叨,也不说个原由,安安想到了书上所说的江湖骗子。 见校方人员已经出来,她带着埃菲克快步离开。 在楼外楼的包厢内一顿饱餐,校方人员先退场,明早埃菲克也要前往沪市坐上去南极的飞机,安安在酒店休息区,把他新写的报告审阅完,起身同他拥抱,“对不起,我当初正在和人赌气,才会答应你的提议,你会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 “你没有错,说一个月的人是我,反悔的也是我。”埃菲克吻她的额头,“人类是情感动物,我太过自大,我会加快速度解决掉这种类似消极的情绪。” “我很佩服你的洒脱。”安安由衷地说,“如果我把这几年的精力花在其他领域,至少会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 “他一定很不凡。”埃菲克道:“若能被你喜欢。” 安安苦笑,她早已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似乎是为了下定决心,“我只给他十五天的时间。” 车辆启动,安安仍旧回自己家。 临睡前,看一眼手机,全是推销电话。 隔天一早,派出所的警员上门,告知她,埃菲克已经被刑事拘留,请她出面辩护,若不行,只能将案件移交至驻华大使馆。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安安转头,看向报案的酒店人员,“我的朋友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可能语言不通,或某个举动让他产生了误会。” “祝小姐,酒店有视频为证。”负责人义愤填膺,“我们集团的员工,全部本科学历,英语六级以上,请别因为个人因素而强词夺理。” 安安点开视频,七点一刻,那名服务生给埃菲克送去早餐,门被打开,埃菲克并未露面,过了大约五分钟,服务生仓皇逃出来时,脖子处的丝巾,和衬衫上的纽扣均被拽断,吓得惊慌失措。 这则视频已经到达部分媒体手中,现在还是化名,一旦定案,舆论发酵,埃菲克可能会被学术圈除名。 安安心里没底,回到永诚,公司正好轮到法务部全体前往云南开启秋游。 世界上没有这么凑巧的事,安安直觉和沈煜知有关。 埃菲克只是涉嫌猥/亵,只要对方撤诉,他就会被无罪释放,她以个人名义开了张一百万的支票,找到那名女孩的家中,试图私下和解,被对方父母辱骂了一通后,确定了这一想法。 赶至医院,沈煜知已于昨天下午办理出院手续,安安咬牙,回到东郊,推开书房,他正气定神闲地执着毛笔,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惊奇。 安安眉头微蹙,“是你,对不对?” “安安,我和你说过的。”沈煜知抬头看向她,“我气度不大,一旦博弈失败,也会在下一局反杀。” 安安偏过头,“你想怎样?” “搬回来。”沈煜知不再打算和她商量,而是毋庸置疑的命令语气,“别再让外人吻你,忘了他。” “你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我?”安安气愤,“不劳烦你,我自己去找大使馆的人!” “安安,我劝你最好冷静冷静。”沈煜知声音不急不徐,“毁掉一个人不难,从你踏出这栋房子开始。” 安安停下步子,回转过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沈煜知,你真卑鄙!” 沈煜知将纸上的毛竹勾勒完毕,“我们一起忘。” 第48章 消气 行李被运送上飞机, 准备前往台南。 安安并未刻意打扮,全身上下,毛线帽、黑色长款呢子大衣、厚厚的羊绒格子围巾加上一双平底小白鞋很是随性。 对于某人伸出的手, 她采取直接无视。 入坐后, 便立马戴上耳塞、眼罩, 没有任何想与其交流的欲/望。 临市离台南算下来仅有八百多公里, 不过三个小时就到了沈宅大门前。 管家带人出来迎接,安安不把情绪带给无辜群众, 一路点头致谢。 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假山流水,路边草木被修剪的有条有理,松柏竹林都是四季常青,在这种即将立冬的时节, 仍旧生机蓬勃。 安安好几年没有来了,一时之间忘了客厅所在的方位, 正迟疑间,沈煜知轻握住她的手,有外人看着,安安勉强给他一点面子, 没有甩开。 穿过铺满鹅卵石的小道, 园林设计的亭台楼阁都长一个样,不管来几次,安安都分不清方向。 大约五分钟后,才听到一阵讨论声。 安安不觉挺直脊背, 跟着走进去, 陪同他和众位并不熟悉的长辈打完招呼,她侧头, 看见了正在和沈老爷子有说有笑的赵静榕。 尽管她已经嫁人又离婚,却仍旧阴魂不散。 沈煜知觉察到她手上力道加重,他带着她走上前,轻声唤道:“老先生。” 安安跟着说:“老先生好。” “嗯。”沈中正不过瞥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放在了安安身上,在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孩子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如今细看,确也不差,脸色缓和了一些,问道:“最近身体还好?” “一切都好。”安安看着旁边的阿姨正在给她使眼色,她略作犹豫,拉开沈煜知的手,端过那张托盘,将茶递到沈中正面前,“您喝茶。” 微抿了一口,沈中正放下杯子,瞥见她肚子并不见显,“难道还在跟着他天天吃水煮青菜?” “没有,他吃他的。”安安如实答道:“我一天要吃四五顿,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沈中正放下心,笑意加深,“好,我这个老不死总算是有点盼头了。” “当年见你,才那么小一点,现在都要做妈妈了。”赵静榕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她,格外热情道:“你怀孕了你坐,现在多大了?大陆要20岁才可以打结婚证吧?” “已经满法定结婚年龄,不劳赵小姐操心,我在飞机上一直坐着,有点不消化。”安安说着,将事先准备好的伴手礼逐一分发下去,手机微振,她看了一眼,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好久没来这里了,我想去逛逛。” 沈中正看向沈煜知,“你陪她去吧。” “不用了。”安安表示拒绝,说完,方意识到语气不好,她莞尔一笑,“留他在这里同大家叙叙旧。” 她脚步不停,绕了两圈才找到那坐秋千架,看完埃菲克发来的邮件,她抱以万分歉意,回复了将近一千字。 沈煜知就像一个**专断自私自利的暴君,只允许自己放火,却无法容忍她点燃一盏灯,什么一起忘,她和埃菲克从始至终就没有逾距过半分,性质完全不一样! 赵静榕跟着前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祝小姐如愿以偿应该很开心吧?” 安安收好手机,笑道:“本来心情一般,但有你在场,格外高兴。” “祝小姐别误会,我只是来提个醒,今天的这一幕,其实在十三年前也曾上演,不过那位运气不好,最后病死了,煜知为了她,是不准备再娶的。”赵静榕拿出一沓老旧照片,上面的人比今天还要齐全,在双方父母和亲友的见证下,他们在酒店举办了订婚宴。 “我都知道,他和我说过了。”安安一脸漫不经心地把照片还给她,“你要是长得和她一样,前些年就可以嫁进来了,真是可惜。” 赵静榕脸色微变,“你喜欢他这么久,就丁点也不在乎?” “那个女人才几年,我才是那个要陪他共度余生的人。”安安说着,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你这件衣服好像不太合身,买不起高订了?哦……我忘了,你的那位王先生在婚前就转移了资产,不仅没有捞到半分好处,你还差点被迫替他偿还了一部分债务,对么?” “祝安安,我劝你不要得意的太早。”赵静榕气息紊乱,“沈煜知和你结婚不过是因为他现在需要一个孩子而已,你什么都不是!” 安安点头,“谢谢你的提醒,要不要写张支票犒赏你?五百万够么?应该够了,现在也没有什么重要场合邀请你。” “疯子!”赵静榕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 安安怔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身体被腾空抱起,她吓得抬起头,待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没好气道:“你放开我!” “外面风很大。”沈煜知握住她的手,“你要实在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找个理由去住酒店。” 他的手带着烘烤过的热,和安安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安安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敢,这是你们家的沈宅,我在这里的地位还不如那个赵静榕,你看你父亲多喜欢她,正好她现在离婚了,你可以娶她,她不会介意傅怡的存在,你大可放心!” “别越说越离谱!”沈煜知带着惩罚性质地掐她的鼻尖,步伐稳健,把她抱到卧室的沙发上,半蹲下身子,他态度友好,“安安,我再和你重申一遍,你不能和一个已经过世的人计较,逼着我去否定她的一切,我以前,对人情世故毫无耐心,是她教会了我,学着去理解、包容。” “她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永远美好,而我连拿到入场券的资格也没有,怎么比较!”安安伸手推他,“我从出现在你面前起,就在不停地给你增添麻烦,你不需要我的任何帮忙!” “你有别人无法匹敌的优点,安安,和以前一样,自信点。”沈煜知吁出一口气,“我如果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绝对会接受你的帮忙,可我已经三十八岁,可以为你提供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甚至不希望你有一丝烦恼,我习惯了有你的存在,你要离开,我会失控,看着你和埃菲克在一起,还会心生自卑,在想,你要走了,我该怎么办?我从未这般迷茫。” 安安摇头,“那你也不能因此而伤害我的朋友,他比谁都无辜!” “这只是一个教训,给你,也给他。”沈煜知好意提醒,“你应该庆幸,他没有太过出格,否则我会让他在所处的领域中彻底销声匿迹。” 安安咬唇,“你派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沈煜知毫不留情地点破,“你别忘了,我曾在你的监视下度过三年。” 闻声,安安顿时一阵语塞,她貌似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付赵静榕、支开张照怡、挑衅何思萱,还派人监督他在香港的一切活动。 在他的注视下,她双颊不觉间烧得滚烫,偏过头去,她曾经就像一个极端主义者,为了赢得这场棋局,无所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知道谁才是赢家。 “安安,你刚才也说了,她是过去式,而你是以后要陪着我一起度过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的人,这个道理你懂的,为什么不能套用在我身上?”他声音平缓,“试着理解我一点,你总是对外人格外宽容。” “你偷听我们讲话?”安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拿起抱枕砸他的胸口,“简直素质低下!” “老先生怕你走丢,让我去找你,不是有意的。”沈煜知一把揽住她,带着三分笑意,“本来准备上前打断你们,发现你占上风,我再过去,不免尴尬。” 安安羞得脖子通红。 “安安,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沈煜知劝慰,沉吟片刻,“老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年前把婚结了,避免外界添油加醋,奉子成婚,影响不好。” 深吸了一口气,安安同他四目相对,“我不知道还可不可以再次相信你,但我保证,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一旦发现你在骗我,我会拼命跑出你的掌控,死了也不会再见你,彻底忘了你……” 沈煜知实在是不喜欢听这些话,俯身堵住她,片刻后,他沉声道:“我从未有一刻这般患得患失。” 第49章 恋爱(一)【修】 安安心跳快的可怕, 推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不行。”她说,“我还没办法适应这种关系。” “把我想象成一个普通人, 我同样这样催眠着自己。”沈煜知揉她的头发, 她浑身打着颤, 缩成鹌鹑状, “我以前觉得,和你结婚, 就和平时那种相处模式一样,会很轻松,可现在明显,和想象中完全不符,你有时候让我觉得特别陌生, 抑或是我根本不曾了解过你。” 沈煜知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目光, 带着两分揶揄,“你说过,想和我结婚、生子,难道现在想反悔?” “之前确实太冲动了, 我根本还没准备好, 就像突然得到了一件努力了很久很久都没到手的限量版玩具,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说明书上写了什么。”安安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要怎么把曾经的知叔当成我的丈夫?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调节。” “唔, 早前, 我一度以为,只是我有这种烦恼, 你表现得很义无反顾,让人毫无招架之力,我只能不停地向后退。”沈煜知现下豁然明白,“大约年轻人,有种孤勇在身上,显得我格外谨小慎微。” 安安脸色绯红,“你不要倚老卖老,你81,我97,也没有差多少。” 沈煜知轻笑,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表情认真,“或许……我们应该正式地谈一场恋爱,放下过往,重新认识。” “恋爱?”安安眼中闪过一抹流光,喃声道:“十六岁那年,看见你和赵静榕在那家法式餐厅约会,确实幻想过,如果坐在你对面的人,是我,该多好。” “以后都会是你。”他吻她的额头。 安安摇头,“沈煜知,现在我想提醒你,不是你说恋爱我就要答应你的,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喜欢我,我劝你最好不要太过自信。” 沈煜知眉头微挑,刹时明白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以话剧演员的口吻询问,“请问,祝小姐,你现在是否单身?” “算是。”安安强调道,“不过,我怀孕了,你介意么?” “怎么会?”沈煜知伸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这也是我的孩子。” “谁让你动手动脚了?”安安抓住他的手腕,眼珠微转,“作为交换,我想看看你背上的伤恢复的怎样。” 他欣然同意,除去外衣,淡蓝色的衬衫纽扣被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身上的肌肉并不过分,但每一寸都结实而有力,有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安安埋首,盯着鞋面出神,沈煜知已经背过身子,声音坦荡,“不算疼了,应该还好。” 抬起头,一道长达六公分的伤疤赫然展现在面前,尽管已经缝针处理,可当时那人并未手下留情,如果不是骨头挡着,难保不会波及到内脏。 安安现在想起那一幕都还是有些后怕,犹豫地伸出手,环抱住他,将脸颊贴在那道疤痕上,心中的那股不甘散了大半,“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来不及思考。”沈煜知将衬衫穿好,转过身,捏住她的脸颊,“你总是让我丧失理智。” 睫毛微覆,安安起身,踮起脚尖轻吻他肩颈处的那道伤口,“当时,我告诉自己,死也不要再喜欢你了。” 她不再嘴硬,“可看到你出事,心脏就像被人挖走了一样,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心间犹如被人投了一颗小石子,数层涟漪化开,沈煜知难得动容,托着她的后颈,噙住她的唇,辗转几番,期间,有人走进来,又退了出去。 安安耳根通红,推开他,“你怎么不关门?” “我的错。”他态度诚恳,“放心,他们不会乱说。” 沈家为了避免疾病传染或众口难调,从来都是分餐制,阿姨站在外面通知,请他们去选自己想吃的菜品。 “你先去。”安安扭头强调,“我还没答应你的交往请求,你怎么能未经允许偷亲我?” “唔,还望祝小姐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沈煜知笑意难掩,怕她找不到路,让门外阿姨先等一会,他提前,到厨房,不紧不慢地挑选,来回走了几遍,仅拿了几块高蛋白低脂肪的鳕鱼,用海盐小火煎焙,松茸片配上几颗西兰花,这些算是他的晚餐。 等到安安面色不自然地走进来,他冲她招手,“祝小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安安见他浑然不顾其他人是否在场,颇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这里只有一间餐厅,绝对是偶遇。”沈煜知打开冰箱,“你喝鲜奶?还是酸奶?先拿出来放一会。” “不用。”她说:“沈先生,人的喜好是会变的,下次和我套近乎前,先打听好,我近期喝这些会反胃。” 沈煜知仅给自己倒了杯,有些惆怅,“又丢失了一个增加印象分的机会。” 他端着架子,既笨拙又可笑,安安看出他的为难,笑道,“那你继续再接再厉。”说着,她拿起夹子,看了看菜品,想到今天的客人够多了,点的太杂,老师傅们可能忙不过来,仅是调了一些蔬菜和鱼片,熬砂锅粥就好。 到了晚宴开席,桌上没有一个人超过四道菜,分量也都不多,大家都很注意健康。 一直等沈中正拿起筷子,众人才开动。 本家人被安排的离上席最近,见安安面前仅有一碗粥,沈中正难得多嘴,“这能有什么营养?”说着,他侧头望向坐在右手边的沈煜知,“你自己倒是荤素搭配挺齐全!” 安安瞥见沈煜知一脸无辜地放下了刀叉,有些忍俊不禁,解释道:“老先生,我和他的大差不差,只不过是熬成了粥而已。” 沈煜知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她待会还要吃些水果的。” 沈中正拧着眉头,“得喝鸡汤,让厨房细火慢熬乌鸡参汤,这个养人。” 大家长的话,安安不能公然抵抗,她只能点头应是。 席间,有人打趣道:“老沈,你现在偏心的太明显了,也不怕煜知不高兴。” “他这个不争气的,让我在阎王殿前晃了好几回也没能抱到孙子辈,我不管他。”沈中正语毕,引得席间几位老友哄然大笑。 安安轻吹着汤勺,看向沈煜知,他慢条斯理地用着餐,似乎早已习惯这一切。 等所有宾客全部用餐完毕,安安作为沈家儿媳不能违了家规和礼仪,陪着他将一行人送至门口,微笑招手。 再转身,沈宅已然恢复清净。 沈煜知握住她的手,“祝小姐,准备去北方城市攻读硕士?” “怎么?你有意见或更好的建议?”安安歪头,“我才二十一岁,并不想早早投身工作岗位。” “北方空气太过糟糕,如果不想到国外,我建议你在香港或南方城市选择。” “我原本只是想躲着你才选的B大。”安安并不瞒他,“既然如此,那还是到香港吧。” 他轻笑,到了和书苑门口,“老先生有事找你。” 安安毫无准备,临进门,她掐了他一把,“印象分归零,我现在讨厌你。” 沈中正对她早就知根摸底调查了一遍,并没有要给她来个下马威的意思,桌上堆了好几盒珠宝首饰,他道:“这些都是沈家祖辈珍藏下来的东西,一代传一代,趁着我还能喘口气,先把这些交给你。” 安安打开盖子,镶有绿松石、翡翠、珍珠的金钿各三支、镂金点翠头面一对,祖母绿的镶钻项链、手镯、耳环一套。 最下面的,就是两本书,《沈家家训》、《沈家家规》。 沈中正看向她,“以后你不再是单独的个体,出门在外代表的都是我整个沈家,现在怀孕我不管你,以后尽量得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暮光小可爱的50瓶营养液~ 第50章 恋爱(二)【修】 闭上眼睛, 任由温水洒下,泡沫被慢慢冲刷,将身上的水珠拭去, 安安头发不长, 很快就被吹干, 推开那扇不透明的拱形玻璃门, 这才想起现在是在台南,外面不是她的专属房间, 更加没有衣帽储物柜。 听到沈煜知正在同人进行视频会议,她迅速退回,直等到被冻得打了个喷嚏,也还是没能等到他结束。 “沈先生。”安安探头出去,带着点鼻音道:“麻烦你帮我把行李箱推过来一下。” 沈煜知稍稍侧过身子, 问道:“没拿睡衣?” “忘了。” 视频会议那端,远在硅谷研制人工智能的陆思博问:“老沈, 你在和谁讲话?” “我太太。”沈煜知走到一旁,将行李箱打开,把里面淡蓝色的丝质睡衣拿出,到了浴室门口, 安安不等他说话, 迅速接过衣服,关门后还不忘带上了锁。 愣怔片刻,沈煜知轻吁出一口气,回到电脑面前, 陆思博已经陷入激动状态, 他带着三分歉意将其打断,“不好意思, 刚才网络卡顿,请你再重申一遍。”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做人太低调了不好。”陆思博有些不可置信,他们年龄差不了多少,都知道傅怡的存在对他意味着什么,“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你青眼有加?” “婚礼那天,你过来就知道了。”沈煜知说着,见纽约地区的负责人欧文一脸茫然,下一秒他很快切换成标准的美式发音,针对即将上市的那家子公司,他建议先注资到234亿,国内与海外的用户都很稳定,市场占比达到百分之六十一,回报预期会很可观。 等到安安出来,会议已经结束,沈煜知刚阖上电脑,陆思博的越洋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沈,说话只说一半,是很不道德的行为。”陆思博并不是八卦的人,但接收到的消息太过震惊,让他无心工作,只想快点问询真相。 “是安安。”沈煜知回答。 “嗯?”安安放下梳子,以为他要和自己讲话,紧接着就见他转过椅子,冲她笑了笑,“对,她就是我太太,要让她向你问个好么?” 安安摆手,她才不要。 那端的陆思博陷入久久沉默,沈煜知并不想解释什么,直接挂断电话,站起身,笑问:“祝小姐,明天我要去台中赴会,缺名女伴,你是否乐意一同前往?” 安安将头发撩至耳后,“有拒绝选项么?” “我是想,借这次机会,让他们认识一下你。”沈煜知沉吟片刻,“不过,祝小姐既然发话了,那就下次好了。” “我暂时还不想进入你的圈子。”安安没有犹豫,将盒子里的那两本书拿到手中亮给他看,“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不想做所谓的沈太太,约束太多,让我难过。” “老先生和你说了什么?”沈煜知端起水杯。 “他以为我上赶着嫁给你,让我牢记家训、家规,上面写的三从四德,还有嫁到沈家的女人均要回归家庭。”安安坐在那张雕花床沿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乐意,可不好当着他的面说。” “正常,那是一百年前的老旧思想。”沈煜知走近,搂住她,温声劝慰,“我早已习惯反抗他的一些不合理,你更加没必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父亲从小就给我足够的自由,和你们这种百年世家的条条框框不一样。”安安不解,“赵静榕大约脑子不清醒,才一心想着嫁给你。” “不要把事情想的太严重,还有我。”沈煜知握住她的手,“彻底废除会有点难度,但我们将来可以一起修改那些违反人权的规则。” “是吗?”安安见他毫不迟疑地点头,眼睛里面写满了得意,“那我恭喜沈先生到达安全领域,顺便获取了一百印象分,否则宝宝姓祝,不姓沈,我们也不要结婚,免得说我给你们沈家丢人。” 沈煜知为了配合她,特意松了一口气,“好险。”顿了顿,他问道:“一百分通常都属于最高分值,我可以理解为祝小姐同意了我的交往请求么?” 安安笑了笑,一脸羞怯道:“算实习男友,为期三个月,是否转正还要依具体表现而定。” 沈煜知点点头,颇为感慨道:“那我要加倍努力了。” 安安听了这话,笑着躺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好奇怪!” 沈煜知把她露在外面的两只脚握住,“哪里?” 安安抬手捂脸,小声嘀咕道:“知叔成了沈煜知,不是长辈,而是我的男朋友,大家理所当然地安排我们住进了同一间房……” 沈煜知耐心听着,安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瞄了他一眼,“你上次说,以为是在做梦才会对我那个的,我想问,沈先生是什么时候对我产生的那种心思?” 沈煜知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依稀还有点印象,他脸色难得地有些不自然,“你时刻影响着我的心情,有时候,除去占有,我甚至想把你这种不安定因素彻底毁灭或拆之入腹,具体时间,已经不是那么明确。” 那晚他双眼嗜血,安安就像一只猎物,只能任他由他展示最原始的渴望,咬了咬下唇,她双颊微红,先行一步钻进被子中,蒙着头,闷声道:“现在我们是男女朋友,你可以上来,但……” 沈煜知顺势躺下,拿掉她头上的被子,细心叮嘱道:“别挡着脸,不好。” “知道了。“安安不敢看他,正要背过身子去,却被他挟住了下巴。 她眨了眨眼,底气不足地问道,“干嘛?” “我们双方都会有不小的心理障碍,一昧的躲避不是办法,你要主动去适应这种关系,才能完全克服它。”沈煜知似在说教,但语气却极为轻柔。 安安心跳如鼓,紧张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抖,“控制不住。” 沈煜知受她影响,喉结微微滚动,“你在怕我?” “没有,就是觉得像在做梦,我喜欢了很多年的沈煜知,他从来都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现在却在和我恋爱,会不会一觉醒过来,全都不复存在?”她这番感叹包含了积攒了许多年的委屈。 沈煜知听了,不禁心头微动,托住她的手腕,“试一下,看看是真是假。” 安安大着胆子,摘下他的金丝眼镜,拿食指划过他那对好看的眉眼,一路向下,停在了那张温热的薄唇上,她眨了眨巴眼,不禁有些迷惑,“沈先生,我感觉你这些年都没有变老一点点,像电影里为了容颜永驻喝小孩血的大魔头。”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我现在可能要选择杀人灭口。”沈煜知把人抱到怀中,看向她的脖颈,有些小心地凑近,微热的呼吸尽数打在她锁骨上,安安痒得偏过头去,丝制的睡裙吊带自肩上滑落,她浑不察觉,笑道:“不可以,我怀了你的孩子。” 沈煜知本未多想,见了她这般无心引诱,声音已然喑哑,“安安。” 她微愣了愣,抬头,微张着的双唇被迅速侵袭,那双温厚的手掌,透过薄薄的一层衣料,肆意游走,所有触感瞬间清晰了起来,安安似溺水的鱼,断了翅膀的鸟,显得格外无助。 “那次,是不是吓到你了?”沈煜知声音温和,安安诚实反馈,不过一个“疼”字出口,耳尖便被包裹,她快化作一滩池水。 到了临界点,沈煜知克制退开,“没注意到你的感受,我很抱歉。”说着,他揽住她的背,“以后我会争取让你做出改观。” “也不全是疼。”安安咬唇,过了良久,才颤声答道:“医生说,四、五、六月,可以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额 渣作查过 4、5、6 可以进行 只要不是过激就好 第51章 正文完 眼皮抬了好几次, 方一睁开,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人, 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安安唇角上扬, 被抱起来的那一瞬间, 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体中, 四周都环绕着安全感,让她依恋沉迷。 这是她的答案。 已经立冬, 沈煜知晨跑回来,精神状态极好,贴心地给她套上长筒袜,笑着询问道,“需要我将你抱到浴室吗?” “不用!”安安同他错开视线, 穿上拖鞋,才下地便觉双腿发软, 顿时有点后悔昨天夜里的冲动,踉跄了两步,她近乎在逃离现场。 用冷水拍了拍脸颊,安安驱使着自己不要多想, 没什么好尴尬的, 这在情侣或夫妻之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医生也说过,在此期间同房, 有助于宝宝发育和分娩。 如果说先前, 疼占大半,让她心生抗拒, 那这一次,安安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原来,这种事,可以用前所未有来形容。 彼此肌肤相亲,灵肉合一,他无波无澜的眉眼,在看着她时,泛起了光,让她彻底沦陷。 许是心情好,连洗手台上,放的一粉一蓝的电动牙刷,都让她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沈煜知接完电话,站在外面,同她知会,“凯蒂上周已经帮你解决好了入学事宜,不用再操心。” “可是时间还没到……”安安感觉自己才起床,脑子不大够用。 沈煜知淡声答道:“捐了栋楼。”他稍许停顿,“五月份我拿了他们学校的荣誉博士。” 安安好不容易理清时间顺序,眼中满是不解,“所以,你一早就觉得我会听从你的意见?也断定了我会原谅你?” 他怔神之间,安安气得将那道拱形玻璃门用力关上,“我在你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很好牵引、掌控,对么?” “安安。”沈煜知有些无措,“我只是习惯为你做出最优选择。” “你还没出院就规划好了今天。”安安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我就像一只被你操纵的提线木偶!” “这和我的职业有关。”沈煜知试图和她解释,“每个项目我都会制定两套方案,规避任何可能发生的风险。” 安安洗漱完,开门,直视着他,“另外一套又是什么?” 沈煜知垂下眼帘,眉头微蹙。 “不再管我?”安安推开他,拿出柜子里的衣服,背对着他,将睡衣换掉,“或者你回来,和那位宋小姐结婚,反正也确定了,我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别瞎想。”沈煜知在商界身经百战,从未如此局促,有些为难地拿起桌上的平板解锁递给她,“我会把员工们提的意见全部尝试一遍,试图让你重新接纳我。” 安安本还在气,无意扫到他的提问和点赞数最高的几条评论,她抬起头,哭笑不得地骂道:“笨蛋!” 沈煜知有些莫名,“我?” 安安将平板摆在他面前,同他科普,“包治百病是两年前出来的网络用语,指女孩子都喜欢很多很多的包包。” “唔,难怪当时我觉得他在答非所问,原来错的人是我。”沈煜知垂眸,看着她,“多谢祝小姐赐教,我以后一定注意与时俱进。”说着,他看了眼手腕,把她抱起来,“你喜欢什么可以直接和凯蒂说,现在我们先去吃早餐,老先生在等着了。” 安安扭头,恨恨道:“谁要你的包,我只要你这个人!” 沈煜知眼露惊喜,“那我宣布,从现在起,沈煜知是祝安安小姐的私有物。” “不许拿工作那套对待我。”安安胁声警告,“更加不需要特意为我开路,我总是要自己慢慢长大的。” 他妥协,“我往后尽量不干涉你的选择。” 安安将贴子翻完,靠在他的肩头上,好奇道:“沈先生,你不会追人,难道是傅怡倒追的你?” “你知道,在这方面,我很少主动。”沈煜知揉了揉她的头发,脚步不停,“你是例外。” “骗人,你在香港和张照怡的事我全都知情。”安安报复性地捏住他的耳朵,沈煜知处处避雷,终于还是没能躲过这道致命题,沉声答道:“只是做给你看的。” 安安呆怔,“什么?” “我觉察到了你的意图,想让你打消这门心思。”沈煜知带着三分歉意,“毕竟你还小,不懂喜欢和占有的差别,怕你越陷越深,我减少了与你见面的次数,当然,我仍然见证你每一幕的成长,看着你奋力追赶,除了内疚,似乎也随之生出了别样的情感。” “你就这么一路看着我在那里歇斯底里?”安安把他的耳朵揉来碾去泄愤。 “安安,我虽然只是口头答应照顾你,可在永诚上下的眼中,我算是你的监护人。” “我面向的是道德、舆论、负罪感。” “你是否看过美籍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写的那本《Lolita》?”他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怕,我们的结局和他们的下场一般,我怕你和她同样只是一时兴起,最终开始厌倦、逃避我,我努力粉饰太平,不想让我们的关系破裂,因为我深知自己的掌控欲比亨伯特还要强烈。” 安安手上力道尽失,闷声道:“这算什么,我可以发声明的,就说,是我先喜欢上的你,这样行么?” “这可能会成为危机公关中最经典的失败案例。”沈煜知犀利点评,算是完全否决了这种糟糕的提议。 安安之前从未考虑过他的处境,蹙额道:“那你要怎么办?” 沈煜知摇头,“我在想,如何才能在不打扰你学业的情况下,公开这一消息,新闻媒体会大肆报道,我怕有人因此伤害到你。” “那就等我毕业再讲。”安安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得到你的喜欢,其他的都无所谓。” “我回头和你仲姨商量商量,看用哪种方法,让外界更加容易接受。”沈煜知说着,把她抱进主厅,沈中正已经等候多时,瞥见他们俩的姿势,重咳了两声。 安安连忙下地,中规中矩地点了点头,“老先生早。” 沈中正微微颌首,拿起筷子,喝完小半碗鸡丝粥,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叮嘱道:“家里人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能这样。” “唔,明天香港那边有点事。”沈煜知放下筷子,“我们准备今天赶过去。” “这么急?”沈中正问道,“不去台中拜访了?” 沈煜知点头,“过年再说,有三家子公司想赶在年前上市。” 沈中正不大满意地哼了一声,“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我感觉差不多就是到这里了 接下来会有番外 和正文大差不差 谢谢大家的陪伴 第52章 日记【修】 离开沈宅, 心情犹如解放缠足的妇女,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不止安安,沈煜知亦是如此。 等到司机驶离, 他二人均是相视一笑。 到了香港, 沈煜知带着她, 先到G大同校领导打了个招呼。 安安履历优异, 各项考试分均在要求之上,在慈善领域的作为亦是让人刮目相看, 面试完毕,不出意外,会有院系里最优秀的教授来带领她做研究。 “以后,我就在那个地方等你。”沈煜知指着窗外的一栋建筑物,安安顺着视线望过去, 有些意外,“沈先生是准备来当我的陪读?” “我没想过两地分居。”沈煜知出于各项考虑, 道:“宝宝就在这边生,医院我已经预约好。” “你把国籍移过来了?”安安记得,他先是在美国、后面则是加拿大。 “嗯,会方便不少。”他将她带到中环, 并不避讳, 这里的节奏很快,大家都在进行或确认着各项交易,见了沈煜知也不过是微微点头。 安安拉高围巾,生怕有人看出端倪, 一直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等到了走廊尽头, 凯蒂迎面走来,安安想到前几天同沈煜知冷战期间, 她平白无故受了许多冷眼,瞬间羞得无地自容,抬起双手遮脸,险些撞到墙上。 沈煜知将她揽住,介绍道:“凯蒂,这位是我的女朋友,祝安安。”停顿片刻,他笑着提醒道,“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凯蒂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伸出手,道:“你好,祝小姐。” 安安红着脸,屏息同她交握三秒,小声道:“希望凯蒂姐别生我的气。”语毕,她不等凯蒂说话,冲进他的办公室,两只眼睛里写满了难堪,“都怪你!” 沈煜知把她抱到沙发上,轻吻她的眼睑,“以后我会争取,少惹祝小姐生气。” 安安痒得不行,睫毛扑闪了好几下,“某人实习期还没过,看表现喽!” “唔,等我开完会,困了可以休息一会。”他见她乖乖点头,抬手看了眼时间,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便快步离开。 自从永诚上市起,沈煜知就常驻此地。 安安环视着他的办公区域,整体偏冷淡的装修,墙上挂着两副老先生画的水墨诗词,走到窗边,寸金寸土的地段,高楼耸立,只差冲破云霄,让人心生压抑。 左手边还有一间休息室,昨天夜里睡得确实有点晚,奈何在台南不能赖床,安安推开门,里面只有四十平方大小,东西却配备的很齐全。 走进去,是沈煜知的一贯风格黑白灰,很催眠,安安打了个哈欠,侧过头,床头柜上面,一本哈利波特的定制笔记本引起了她的注意。 安安微愣了愣,抱着侥幸拿起来翻开,待看到里面的内容和沈煜知在下面的标语时,她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第一条,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2007年,12月24日。 生日快乐,祝安安。 不,我一点也不快乐。 爸爸妈妈有事没赶回来,仲姨也去了外地出差。 林森因为父母闹离婚,心情不好,林茜一样。 还好,知叔在,他给我买了草莓蛋糕,还送了我这个笔记本。 真奇怪,他竟然连一口奶油都不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甜食呢? 【世上有人信仰神佛耶稣,也有无神论者,不喜甜食并不奇怪】 2008年,2月5日。 今天是春节,爸爸妈妈终于回家了,耶! 爸爸陪我堆了一个超级大的雪人,妈妈给它系上了围巾。 台湾没有下雪,知叔真可怜,他肯定很羡慕我们。 【那年春节期间我正前往阿尔卑斯滑雪,还好】 2008年,4月24日。 学校要开亲子运动会,爸爸妈妈又没时间。 这次也不知道会派哪位叔叔阿姨来陪我。 【我】 2008年,5月12日。 汶川地震,伤亡好像很严重,我把我存下来的所有零花钱都捐了,知叔也捐了,比我多四个零,他是个好人。 【只是举手之劳】 2008年,8月8日。 知叔带我去北京看奥运会,他很喜欢打篮球,可惜在四分之一的决赛中,国内68比不敌立陶宛队94,止步八强。 不过,他并不失望,运动无国界,每个优秀的运动员都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我不能偏心,所以我和他一起鼓起了掌,祝琏的女儿,要大度。 【对】 2008年,12月24日。 爸爸明明答应了我,和我一起去迪士尼玩的。 但他又爽约了,好生气,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父母,还不如知叔! 知叔来接我的,他陪我玩了很多项目,我就不是那么生气了。 回来的路上,知叔说,爸爸妈妈挣钱不光是自己花,而是要提供很多工作岗位,有很多员工和家庭都需要永诚,还有,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伸以援手,他们前前后后已经无偿捐赠了十个亿去帮助他人。 爸爸妈妈好厉害,我以后也要当个厉害的人。 【你一直都不差】 2009年,3月28日。 愿望记事簿,能不能请求你帮帮我,保佑爸爸妈妈安全着陆。 2009年,3月29日。 还是没有找到失事飞机。 2009年,3月31日。 我不要钱,我只要爸爸妈妈! 2009年,4月1日。 爸爸妈妈一定还活着,我不想见律师,我也不要签继承遗嘱! 2009年,4月5日。 睡不着,睡不着,我想爸爸妈妈了。 2009年,4月8日。 知叔,他怎么还不回来? 【那几天北美在闹台风,不好意思】 2009年,6月30日。 疼死了,为什么,要来这种东西。 知叔肯定觉得我很麻烦。 为什么我不是男孩子,男孩子就不用来这种东西,也不用生孩子! 【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2009年,7月3日。 想泡澡,可是楼上没有浴缸。 下楼? 不行,想想就很奇怪! 等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再去。 【为什么不和我说?】 2009年,7月8日。 我去林茜家玩几天吧,知叔好像也有点不自在。 现在他总是和我刻意保持距离。 【并没有,只是你那段时间有些敏感】 2009年,7月16日。 林茜说,这没什么,这是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的事情。 如果有人取笑,就把他打倒。 我准备去练跆拳道了,如果知叔敢笑我,那我就把他的牙齿打掉。 【我很庆幸你只坚持了两节课】 2009年,8月23日。 被晒成了一块黑炭! 我以后都不想去海边了! 林茜说浑身上下都要涂防晒! 可是知叔是个男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最可恨的是,他一点也没有晒黑! 还有,他帮我拍的照片可真丑,没有一张比我本人好看,以后我都不想和他一起旅游! 【很抱歉】 2009年,9月26日。 我心心念念的浴缸终于到来了。 知叔说,天气凉了,洗澡会冷,他还把里面的一间房改成了我的琴房,感谢他,他现在就像一个背后发光的天使。 【额,是有次回来拿文件,听见你在楼下放着音乐泡着澡,怪我后知后觉】 2010年,2月13日。 在知叔家里过年,沈老爷爷看起来很凶,我只敢跟在知叔后面。 吃饭规矩很多,我也不敢乱跑,屋子太大了,迷路了好几次,很不好意思。 来了好多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在家里,只有我和知叔的时候,没这种感觉,现在寄人篱下很明显,不开心。 【他确实有点凶,是个别扭的老头】 2010年,2月14日。 知叔带我去集市了,只许看,不能吃,我不高兴。 他好残忍,我只想尝一口,管它是不是地沟油。 【为了健康,乖】 2010年,9月14日。 那位周小姐,空有皮囊,说话没有一丝内含,香水还很浓郁,让我直打喷嚏,根本不配当知叔的舞伴。 等我长大,我会跳出最精彩的舞姿,穿最好看的礼服,陪他共舞。 【嗯】 2010年,10月27日。 知叔不喜欢那位周小姐,但她似乎并不死心,竟然来邀请我去她家玩。 天啦,她觉得我是个白痴么? 我才不去! 【唔】 2010年,11月11日。 我没有早恋!!! 知叔真讨厌,那些情书是他们偷偷塞到我书包里的,和我完全不相干! 【我只是怕你年纪太小,吃亏受骗】 安安笑了笑,她依稀还记得,那次她生了整整一个月的闷气,但沈煜知并无察觉,他一点也不关心事情经过,就说了一句:“太早了,再等等。” 致使她在2011年12月24日这天,许下的愿望是: “希望沈煜知变成一只大肥猪!” 【我表示拒绝,求上帝让这则愿望失效】 翻到倒数第三页,是她记的最后一条日记,那时她即将前往新泽西读高中,匆匆忙忙,只写了“沈煜知”三个字,然后加上了铜锁放在了抽屉里。 几年过去,她都忘了这本日记的存在,如今却被他毁了锁,当成了睡前读物观摩……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下 第53章 三年 时光悄声无息, 纸张是记录它的实体证据。 暗藏的回忆被抬到面前,所有景象都逐渐变得清晰。 有些人,从踏入到你的生命中起, 便没有打算轻易离去。 安安犹记, 初见沈煜知, 他穿一身便装, 带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透着稳重气息, 话不多,大多数是祝琏在说,他安静的听完点一点头。 安安头一回见到这么年轻的来客,端着洗净的茶具走进去,毫无顾忌地端详他。 他回望过来, “读几年级?” “再过一个月就要上六年级了。”安安打开盖子,嗅了嗅茶叶的香气, 取出了四十六颗极品雀舌分装在两个杯子里,从第一泡到第五泡。 “不错。”他夸赞,祝琏颇有些自得,“这丫头看人下茶。” 安安并不反驳, 那会她被捧得很高, 明明在夸人,却像极了赏赐,“胖的人,我会请他喝滇中普洱, 你是第一个喝上黔北湄潭翠芽的人。” 他抬眸, 看着她,“是我的荣幸。” 安安怔神, 觉得他和蔼可亲,“下次来,我给你沏太平猴魁。” 他唇角微扬,“好。” 沈煜知在海外生活数年,思想格局比之周边的人更为广阔,安安自心中为他打起了镁光灯,立即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林如东和陆思博排到了他后面。 在祝琏陪客户在会议室谈判期间,她推开了他的办公室。 他不会觉得奇怪,甚至会抽空同她下飞行棋,教她解魔方,他的办公室成了她的常驻地。 现在想想,他们已经相处十几年。 门被打开,安安看着来人,站起身,轻拽住他的领带使得他弯下腰来,这是她第二次主动吻他。 与上次她主动告白时的浅尝即止不同,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在他唇上啃咬摩挲,宣誓着领土主权,“沈煜知,是我的人。” “嗯。”他托住她的腰,反客为主,在那片柔软的口腔中不紧不慢的席卷,安安红着脸将他推开,“我已经赔礼了,你不许再追究我的日记!” 沈煜知牵住她的手往外走,“既然你主动自首,那我会考虑从轻发落。” 安安嘴角轻撇,“我现在想问沈大律师,侵犯别人的隐私该怎么判?” 沈煜知促狭一笑,“那就判他和受害人结婚。” 安安气得掐他的腰,“这算什么惩罚!” 他将她带到一家私人展览馆,凯蒂前去交涉,对方验明身份,取出了保险柜里的十多件藏品,大多是首饰,其中项链就有四条。 这里面有他和张照怡拍拖期间前往苏富比竞拍的几件,安安是眼熟的,她原本以为他已经把东西送给了她。 安安鼓了鼓腮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沈先生,这些东西是专门买来送给我的?还是送不出去了才给我的?” 沈煜知早已摸清了她那点小心思,捏住她的鼻子,“我还没有兴趣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花上五十亿。” 安安摇头,“你为了台南赵氏填补了几十亿的窟窿。” “那是为了保护你。”沈煜知为她试戴项链,凑在她耳边解释道:“永诚曾遇到过几次重大危机,赵氏借了我们周转资金,祝琏的女儿长大后却倒打一耙,影响会很大。” 安安静默片刻,轻笑出声,“谁叫赵静榕惹我,我不道歉。” “以后遇到这种事给我说。” “你帮我出气?” “毋庸置疑,你是我太太。” * * *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够安安生产后将硕士读完。 毕业论文递交上去,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校门,年会在即,需要回临市总部一趟。 这几年,沈煜知的个人基金会已经无偿捐赠两百多亿用做中职教育扶贫。 他难得接受了国内采访,对于为什么要将关注点放在这一部分,他采取了安安在《教育》上刊载的论文回答。 很多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域、性别,父母的不重视让许多身有天赋的孩子被埋没,社会上整体而言,也存在着许多偏见和歧视,无人关注,所以他来当一名领头羊。 降低差距、课本更新、专业培训、就职扶持。 当然,他也有私心,当一个人对社会的贡献越来越大时,等到后面他公布婚讯,迎来的谩骂和猜忌也会随之减少许多。 他已经花了三年时间进行铺垫,让永诚上下员工将安安看作是一名独立的个体,有完全自主的思考能力。 拉开车门,安安迅速钻进去,摘下了口罩。 沈煜知将请帖递给她,“你和澳门罗家的小女儿认识?” “她近期在学校读博,时常喊我和她一起做公益。”安安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疑惑道:“她哥哥的归国派对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煜知推了把眼镜,双手扶在膝盖上,并不说话。 安安正要问她,却看见了她发来的“务必要来,我哥超帅”。 笑了笑,安安有些无语,“也不看看小尼奥都多大了,我不去。” “我准备去。”沈煜知淡声道:“罗老先生有意变卖他在纽约的一支球队,明天再回临市。” 安安摊了摊手,“你不介意就好。” 回到太平山顶,沈祈泽见到他们俩回来,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脱离育婴师的守护,摆动着双臂,一步两步地走了起来。 “爸爸!” 沈煜知笑着张开怀抱,蹲下身,把他抱着举起来,亲他的右脸颊。 他吐字已然清晰,看向安安,指了指左脸颊,“妈妈亲。” “稍等。”安安上洗手间,将唇膏擦掉洗了洗才敢凑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 他心满意足,回到自己的乐园中继续拍球,有五名育婴师轮流陪他,教授他语言、同他讲故事、陪他搭积木。 安安换了身收腰的香槟金吊带长裙,戴钻石项链,配H家的酒红色小皮包,踩一双钻面包裹的细高跟。 沈煜知站在门口看了她半晌,像观看球赛一样专注。 安安觉察到他的目光,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沈先生,你还从未邀请我与你共舞。” 他扬唇,示意她挽住自己的胳膊,“那就今天,等我和罗老先生谈完。” “那你快点,会有许多男孩子想约我。”安安故意气他,到了酒会现场,事实证明,她并非自恋。 当时生孩子她不过二十一岁,体型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接触的也大多是学术圈的人,气质仍旧干净的耀眼。 罗沁劝退那几名想上前邀约的男士,热络地将她带到音乐专区,那里已经坐了七八名穿着得体的大男孩。 其中一名和罗沁长有五分相像,穿白色西装,眉目英挺,对她伸出了手,“祝小姐,久仰大名。” “同样,幸会。”安安同他轻握,点头示意完毕,罗沁拿起指挥棒,“我们准备合奏大串烧,从贝多芬到萧邦,全体成员看向我。” 安安配合,见他们已经挑好各式各样的乐器,她不再谦让,坐到了钢琴前。 手指灵动地在黑白键上跳跃,乐声响起,本在闲谈的老一辈们接连侧目。 沈煜知食指轻敲着桌面,淡声道:“我很看好那支球队,投资是一部分,更加是出于个人的喜好,众所周知,我热爱运动。” “抱歉沈先生,商人以诚为本,老佩已经提前一步同我交涉。”罗先生有些为难,将嘴中的雪茄碾熄,“等一个月,过完圣诞,如果他无意向,我再通知你,这样是否可行?” “Ok!” 沈煜知丢出两张“A”,笑道:“罗老先生纵横澳门,不必故意输给我。” 罗老先生“哈哈”两声,甩掉手中的牌,“看在我七女儿的面子上,让你赢一把,她等着同你跳华尔兹。” 沈煜知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歉声道:“罗老先生,我已经有家室。” “这算什么,我有四个老婆,孩子十七个,你比我有钱,娶八个都不是问题。” “我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沈煜知起身,“早已同我太太约好,今天陪她跳第一支舞。” 罗老先生意兴阑珊摆了摆手,“去吧,你们这些后生崽当真无趣,一个女人而已。” 曲调很紧凑,一首接着一首,安安到了后面,几乎来不及看琴键,手指的速度快过眼睛,所幸每个音阶都无出错,整整十五分钟,神经紧绷,罗沁放下指挥棒,让乐声在最精彩的地方结束,看客们反应过来,全都鼓起了掌。 罗献放下小提琴,眼中带着真诚欣赏,看向安安,“如果我是你,会选读伯克利。” “我不看重专业与非专业这两个字眼。”安安接过一杯香槟,“只是觉得好玩。” “好玩?”罗献打开手机递到她面前,虚心请教道:“这是我最近玩的一款开发脑力的游戏,罗沁说你数学很好,你能否帮我通过这一关,实在太难了。” 只要不是约她跳舞,一切好说,安安接到手中,看了眼题目,顺手找侍应生要了纸和笔。 罗沁本来退到一旁是想给他们制造机会,没想到成了教学现场,她走过去,不解道:“你们这是什么猜谜游戏?” “马上就好。”安安已经列了一大串公式,执着黑色水笔,划了两处关键点,心算一番,写出了结论。 按了下手机对准罗献面部识别解锁,她在游戏界面上选定随机排列的四个数字,金币声音哗啦拉地传出,她成了全球第2227位解开此关的玩家。 罗献坐在她身边,激动地搭了一只手在她肩上,“祝小姐你太厉害了,我身边没有一个人能解出来。” 安安放下笔,同他不经意地拉开距离,“其实很简单,你先求它的极限……” “安安!”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的《豪门遗产5000亿》已开 求大家给个收藏 么么哒! 第54章 公开 水晶灯下, 他信步走来,浑身上下像是贴着得体二字,气场与生俱来。 安安敛住笑意, 站起身, 介绍道:“沈煜知, 永诚集团的副主席, 一名商人兼律师。” 沈煜知看向一众后辈,有意补充, “也是她的未婚夫。” 闻声,在场包括安安,均是眼露惊诧之色。 “我带她去跳支舞,诸位请便。”他握住她的手腕,无惧周遭打量目光。 安安歪着脑袋小声问:“不是年后才公布么?” 沈煜知不以为意, “明天也不错,正好是你的生日。” “哦, 我还以为……”安安凑在他耳边低语,“沈先生是吃醋了吗?” “提前让他们打消心思也好,毕竟希望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失望。”沈煜知扶住她的背,安安舞步轻盈, 左转90度, 双眼微眯,调侃道,“逻辑成立,好有道理。” 他眉头微挑, 并不接话, 姿态从容优雅,揽住她, 舞姿挥洒,随着面部越来越靠近,鼻尖相抵在一起,他毫不犹豫地噙住了她的唇,当着众多看客的面,来了记法式深吻,高调地展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直到舞池边响起热烈掌声,安安红着脸,再也无法多做停留。 她以前幻想过这一幕的,今天终于实现,心间仿佛被无数片羽毛填满。 安安笑问:“沈先生,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推了推眼镜,神情坦荡,“我不觉得,和我的太太接吻是反常现象。” 安安唇角微弯,半靠在他肩上,“也是。” 回到太平山顶,安安洗漱完后,因喝了酒的缘故,她躺床上片刻就已步入浅眠状态,却不曾想到会有人欺身而上。 以往要进行这种事,他们都会事先打好商量,今天被他陡然来这么一出,安安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睡衣被剥离,不管多少次,安安仍是会觉得害羞不已。 他的指腹,带着敲打键盘时生出的细茧,游走在肌肤上,让她战栗。 安安犹豫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完全接纳了他的突然袭击。 经过长达三年的摸索,沈煜知早已对她的要害了如指掌,故意纵火,让其蔓延四肢。 安安不禁额间冒汗,喉间泄露出的两声低吟,似席间助兴的酒水,点燃了他的整片心肺,却是强忍着没有立马回应她的需求。 安安双眼微眯,片刻的清醒,让她瞥见某人正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安安扭头同他堵气,过了片刻实在是经受不住,她妥协,主动出击,她眼睑泛起了一片红,“沈先生?” 他呼吸微颤,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安安实在羞于启齿,凑在他耳廓处低语:“我要。” “要谁?” 安安服软,“要我的先生,沈煜知。” 他眼中流光闪动,终是遂了她的意,挤身至那条潮湿的甬道里,太平山顶的风,透过纱幔飘进来,却未能吹散那满腔热火。 沈煜知从来克制冷静,在这种事情上也甚少过度,安安却在今天颠覆了这一认知。 身体犹如飘浮在海水中,随着浪潮的起落拍打,让她同他一起失了控,沉浸在其中,十指相扣,天海交接,互相只有彼此。 海啸席卷而来,安安提不上丁点力气躲避,在她觉得即将结束之际,身体被腾空抱起。 惊呼出声,细长的天鹅颈向后仰倒,汗水至下巴处滑落,掉在精致的锁骨上,一路向下,由灯光照耀指引,沈煜知喉结滚动,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以至于到了后面,安安已经带上哭腔。 “沈先生。”安安嗓子已经干哑,“我累了。” “那你先睡。”他看到她神情吃瘪,将人抱到浴缸中,就着水流缓冲,让她彻底打开了新的认知…… “妈妈,吃饭饭了~” 柔软的小手轻拍在脸颊上,安安并不觉得疼,只是倦得厉害,翻了个身,呢喃道:“我不饿,尼奥自己吃好不好?” “不好,妈妈和我一起。” 安安打了个哈欠,眼睛完全睁不开,将他拉到自己怀里,“那你也再睡一会。” “好吧。”沈祈泽轻拽住她的头发,突然想起了爸爸交待他的话,“妈妈,要吃饭,赶紧,身体不好了。” 安安轻拍着他的背,打着马虎道:“偶尔还好,睡觉睡觉。” “那妈妈,你给我讲美人鱼的故事吧。” 安安的睡意彻底被他磨灭干净,伸手轻捏了捏他的耳朵,“等我一会。” 沈祈泽伸出五指,“一、二、三……” 安安抓了把头发,拿起床头的手表,待看清楚时间后,她不得不爬起身,浑身酸疼。 年会是在晚八点举行,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想到今天就要官宣,安安登时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唇,到了衣帽间,来来回回走了几趟,选了件丝绒面料的墨绿色长裙,这样会显得成熟一点。 头发到时候让造型师盘起来,老派也无所谓,反正不要让人觉得沈先生老牛吃嫩草就好。 沈煜知推开门,手里拿着早前定制好的对戒,给她戴上,“睡好了么?” 安安脸色绯红,拿起另一枚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后,用力掐了把他的腰,娇嗔道:“你说呢?!” “飞机上可以休息,我不吵你。”沈煜知笑着打开首饰盒,思忖片刻,挑了一条色泽明亮形状饱满的大溪地珍珠项链给她戴上。 安安望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我现在看起来像个贵妇。” 沈煜知真诚点评,“实际上也是。” 安安轻捶他的胸口,临出门之际,沈煜知给她拿了件长款羽绒服,“内地气温只有十度。” “多谢沈先生的提醒。”安安挽住他的胳膊,踏上回程之旅,与此同时,那则公告在永诚官网正式发出。 一封给永诚全体员工的公开信: 我和祝安安小姐同为永诚股东,持着不欺骗的原则,今天特意向大家告知,我们即将举办婚礼。 现在我想强调的是,永诚不会受到分毫影响。 众所周知,我和祝安安小姐并无血缘关系。 如今结成连理,没有肮脏的思想和下流的手段,我们只是互相爱上了对方,并且有了结婚的打算。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会一起出席各大场合,包括今天的年会。 同样,也希望大家不要产生激烈的讨论,我和我太太都不喜欢被外界过多关注。 保持低调,努力完成所谓的不可能,是永诚的软文化,我很认同,并且会争取带领大家走上新台阶、新领域,直到更好的人选出现。 ——沈煜知 猜忌、质疑、辱骂会与祝福同在,谁都不是人民币,无法让人人都欢喜。 下了飞机,媒体可能会来打搅,不过行文不会太糟糕,沈煜知为了杜绝恶劣影响,已提前斥资成为他们的大股东。 安安对此一概不知,她睡得香甜,对当下的生活已经满意。 她不知道,一个月后,上帝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她很难得地,又怀孕了。 “沈先生,以后要做安全措施。”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很庆幸无人问津的我,能得到大家的陪伴。 故事就此落幕,很不舍。 这本书在去年12月仅有一个人物设定,是大叔和小少女。 后来慢慢构思,其中花费了许多精力。 可结果,可能并没有让读者们满意。 鄙人水平有限,能让大家看到现在,万分感谢。 持着赤诚之心,我会努力在接下来的创作中,更加完善自我。 本文彻底完结,感谢。 ——提莫西敬上 20191011 (欢迎大家移步收藏鄙人的新文《徐家汇》和接档文《痒》、《反派你还我清白》) 接档连载文求收藏: 《徐家汇》 【文案】 阿琅父母双亡,家中败落,提前住进了徐家。 那天,她穿一身收腰的黑丝绒长裙,两只眼睛透着懵懂无辜,看起来乖的不像话。 让家汇陡然一见,就想欺负她。 她也不抵抗,任由他用力捏自己的脸颊。 一声接一声的“家汇哥哥”,叫得他心都化了。 家汇喜欢死了这个妹妹,乖巧听话,让干嘛就干嘛。 只是,他根本不知,她满身是刺,背地里坏了他不少好事。 (二) 家汇天性风流,爱端庄优雅,也爱魅惑妖冶,在他看来,这不叫花心,至多算是多情。 人人都向往美好事物,他也不能免俗。 他当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狼狈落泪。 ———— 接档预收同感情流:《痒》求收藏 【文案】 毕业那天,A班的赵柯向C班的司然表示好感,惹得全校震惊,人人艳羡。 司然没有拒绝,两人交往的第三天,赵柯的发小陆行言回国,让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仅一眼,司然就被他深深所吸引,这个单凤眼、沉默寡言、高深莫测的男孩,让她很想一探究竟。 她纠结万分,唾弃自己贪得无厌。 到了午夜,却忍不住用小号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总不能甩了男朋友去追他,他肯定会觉得她水性杨花。 就先了解一下吧,她只是想拽下他的神秘面纱,绝对绝对不是变心了…… Ps.她只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大家请原谅她好吗? ———————— 《反派你还我清白》求收藏 【文案】 在我穿进这本脑残小说的第三天,反派携着他的手下打进了我们正道的山门。 师姐师妹师兄师弟都操起了家伙出去迎战,我丝毫不慌。 因为我知道,那些反派会被我们头顶光环战无不胜的男主角打得屁滚尿流,狼狈十分。 师姐师妹师兄师弟修为不够,被反派一个大招,全部掀翻,我为了表现得合群一点,偷偷地跟着躺到了他们身旁。 就在这时,本书的男主角披着日月光辉,顶着好莱坞都制作不出来的特效,拎着他的那把巨厉害的斩月剑从天而降。 我正要拍手叫好,没料到那戴着面具的反派突然飞到了我面前来,“走吧。” 我瞬间呆若木鸡,这个反派在说什么呀,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别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好吗?! 反派见我不动,自顾自地像拎小鸡似地把我拎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他便挥着长刀,砍向了男主角。 我:??? 靠北,在这本书中得跟着男主角混才行呀!这个反派在干嘛???快点放开我还我清白好吗?!! 【这本古言是第三人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