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作者：玫瑰糖糕 文案 “希望某一日，不再有人必须踏着荆棘，才能相爱”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子非，山本明子 ┃ 配角：穆南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平生万物 立意：反对侵略，世界和平 第1章 一 “你好，需要点儿什么？” “南小姐，上次买的安魂香很好用，我想再买一点。” “孟先生，这是您要的香料。” “多谢了。” ……………… “看，这是我最近买的香料。” “好特别，去哪儿买的？” “这两天总是睡不好，去街角新开的香料铺子里买的，叫安魂香，名字怪怪的，不过很有用。” “你们说什么呢？”明子好奇地凑过去，“什么香料？” “对了明子，你最近不也睡不好吗？”一位姑娘道，“就在街角，你可以买来试试，叫安魂香，听着名字怪怪的，但是挺好用。” “好。”明子笑着点点头，忽然有人推门而入，严肃地对明子道：“明子小姐，山本长官有事找您。” 明子笑容一点点隐去，跟同学们告了别，跟着那个人离开。 “啪！”山本志田把文件拍在明子前面，“明子！你还有多久才能恢复状态！” 明子站在软软的地毯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顾你。”山本志田绕过办公桌，握了握明子的肩膀，“我找了个心理医生给你，最近不是睡不好吗。” “谢谢父亲。”明子朝他笑了笑。 天色渐晚，明子收拾好从办公室离开，有人进去汇报工作，她听到自己的父亲愤怒的声音：“就凤凰山这一帮匪寇你们还杀不掉，帝国要你们有何用！” 她垂着脑袋，拿着小包，离开灯火通明的大楼，走向那个街角。 战争逼近，父亲不止一次警告她不要随便出门。 楼宇错落，店铺门口挂着牌子，有一些人坐在外面的小摊上吃东西。 明子不明白，这么美好的街景，为什么一定要用枪林弹雨伤害它，霸占它。 南泽正坐在椅子里翻着书本，旁边的茶悠悠冒着热气，在夕阳照耀下看的一清二楚。 明子推开店铺的木门，瞬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虽不浓郁，但不能忽视它的存在，让人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明子对这个香铺生出一股好感来。 南泽听到门响，放下书本，不疾不徐起身迎客。 玄关后转出一个穿着藕色旗袍的女子，微卷的长发散在她肩后，耳中挂着色泽温润的珍珠。 明子看着眼前明艳的脸庞，微微一愣，继而礼貌地点点头。 “你好，需要点儿什么？”南泽缓缓开口，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是店铺老板吧？”明子道，“我最近睡不好，想来买点儿安魂香。” “安魂香？”南泽唇角的微笑愈发意味深长，“小姐是被人推荐而来吗？” 明子点点头。 “那小姐有没有听过安魂香的传说？”南泽撑着桌子，显露出好看的身材曲线。 第2章 二 明子摇了摇头：“买香料还有说法？” 南泽道：“小姐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日本人。”明子礼貌道，“山本明子。” “久闻大名，我是穆南泽。”南泽道，“怪不得小姐没有听说过，这安魂香，有安神静心的功效，但这功效的长短要看祭魂人的诚意，而且每一份安魂香都有属于它的主人。” “祭魂人？”明子皱了皱眉，“穆老板到底是用质量打动客人，还是用怪谈震慑客人？” “明子小姐，信不信由你。”南泽笑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小姐从日本远渡而来，不奢求求同存异，但也请不要贬低。” 明子脸色有些难看。 “安魂香的用法很像处方药。”南泽道，“我需要了解小姐的问题，才能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明子声音有些冷硬：“需要我怎么做？” 南泽不在乎她的态度，道：“小姐随我来。” 两人来到后屋，南泽给她端了一杯茶，道：“小姐，说说你的问题吧。” “最近总是睡不好，表现就是睡着了会频频做噩梦。”明子道，“这样的情况可以用安魂香吗？” “做什么噩梦？”南泽撑着下巴，“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多说一点儿，这样我可以更好地用剂量。” 明子一脸防备，明显不愿多说。 南泽叹了口气：“小姐可知道，讳疾忌医？” 明子抿了抿唇：“我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南泽道：“必须用安魂香的人，都病入膏肓了。” 明子笑了：“你倒是说，我得了什么病？” 南泽也笑：“相思病。” 明子笑容隐退，不再说话。 南泽朝她眨眨眼：“现在，是不是能仔细和我说说了？” “穆老板说的没错，我是病入膏肓了。”许久，明子低低的声音响起，“我是日本人，在你们眼里，我不是什么好人。” “明子小姐。”南泽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恨日本人，我们是恨所有践踏我们祖国的人。” “是的，我知道……我真的……”明子忽然伏在桌上哭起来，“我真的，对不起……” 南泽抽了一张纸递给她，纸上也有淡淡的香味。 “失态了。”明子用纸擦了擦眼泪，“我……远渡大海跟随我父亲来到这里，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父亲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他告诉我是同中国人做生意，散播大和文化，可我来到这里，当我看到饥肠辘辘、蹲在路边的灾民，当我看到一身军装的军人拿妇女儿童做玩物，我才知道，我被父亲骗了……” “父亲，这里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明子倔强地站在山本志田面前，“你骗我说传播文化，可我看到的都是烧杀抢掠！” 山本志田平静地签完下属递来的文件，看着女儿，淡声道：“有些时候，改变一个地方的文化，需要用一些暴力手段。” “这是强盗的手段！”明子大声道，“我接受的教育里，没有这样的手段！” “明子！”山本志田厉声喝道，“有些东西你以后就懂了！” “我一辈子也不会懂！”明子毫不示弱，“我一辈子也不愿意懂你们肮脏的手段！” 她拿过包，扭身就走，任凭山本志田在她身后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回头。 明子怒气冲冲地离开办公楼，一路进了一家餐馆，点了很多酒和两碟小菜，失魂落魄地坐下来。 她不明白一向温和的父亲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在她眼里父亲的职业是捍卫和平的职业，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破坏和平。 “小姑娘，总喝酒可伤胃啊。”餐馆老板送了她一碟小菜，给她放在面前，“吃点菜吧，身体可是自己的。” 明子心头涌过一丝暖意，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道：“谢谢。” 老板笑呵呵地点点头，回柜台后面算账去了。 第3章 三 明子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餐馆木门被撞开，明子迷迷糊糊地抬头，一位男子环视一圈，最后看向她。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戴着眼镜，朝她走过来。 明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个男子拉到墙角，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凑近，明子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男子什么也没做，这个姿势从别的角度看，像是热恋的人在亲昵，其实，男子的手没有碰到明子，唇也在离她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明子微微睁开一条缝，她看到门外进来许多穿着军装的人，为首的那个，正是下午找山本志田签文件的那个下属。 他们踢翻凳子和桌子，四处搜寻着，明子纠结一会儿，决定还是救这个陌生人一次，她刚动了动身子，男子低声警告：“别动。” “你才是别动的那个。”明子低声回道。 她溜出男子的笼罩，走到下属身后，清了清嗓子。 周围制造噪音的人停下了动作。 下属转头看到她，恭敬起来：“明子小姐。” “嗯。”明子坐到幸存的凳子上，秀眉挑了挑，“父亲让你们跟着我？” 下属道：“不是，我们在追杀一名□□。” “□□？”明子轻哼一声，“他是抢你们钱了还是要你们命了？为什么要追杀他？” 下属默不作声。 “听着，这里没有人进来过，更没有你说的什么□□！”明子冷声道，“我只知道，你们进来以后，破坏了本小姐的好心情，赶紧滚！” 下属咬牙吞下怒气，尽量平和道：“小姐让我们搜一圈就好。” “搜一圈？你当这是在你家吗？”明子斜他一眼，“想搜滚去别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别想造次！” 下属忍了又忍，最后一挥手：“撤！” 看着他们离开，明子挺直的腰背软下来，蹑手蹑脚跟过去，确定他们走远了，才关了门。 老板松了口气，虽然他听不懂明子跟他们说了什么但知道是明子的功劳，说着再做两个菜感谢她，转到后厨忙活去了。 男子从墙角走出来，坐到明子面前，忍不住笑了笑，最后用日语道：“谢谢。” “□□？”明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会说日语？” 男子道：“我叫孟子非，在日本留过学。” 明子大方地伸手：“山本明子。” “山本志田的女儿？”孟子非同她握了握手，“久闻大名。” “你认识我父亲？”明子疑惑地歪歪脑袋，“你们做过生意？” “做过，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孟子非道，“你与他不一样。” 老板把菜端了上来。 “一起吃吧。”明子给了他一双筷子，“我吃不下这么多。”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孟子非和明子聊了许多，明子不设防，孟子非套到了很多她的情况，但涉及机密的事，明子什么也不知道。 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千金，但有过人之处。 这是孟子非对明子的简单评价。 因为孟子非的突然出现，明子郁闷的心情好了一些，但还没好多久，山本志田找到了她。 她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书，山本志田一把推开门，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明子！”他吼道，“今天下午的事，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明子放下书：“父亲，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闯进我的房间。” “别岔开话题！”山本志田一挥手，“你太让我失望了，因为你，我们丧失了抓住□□的好机会！亏我还想将来让你继承我的位子为帝国做贡献，你根本就不合格！” “那就放过我好了。”明子幽幽道，“就让我做个帝国的残次品好了。” “是我平时护你太过了！”山本志田几步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下床，“残次品？不合格的人就不允许留在帝国！” 第4章 四 “父亲！你带我去哪儿！”明子挣扎着，“放开我！” “平田！召集军队，集合！”山本志田的手仿佛铁钳，紧紧桎梏着明子，明子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走到外面，平田已经带着军队站好。 山本志田带着军队来到了那家餐馆，撞开了木门，里面的人吓得惊叫连连。 躲在门外久候多时的孟子非慢慢蹲下身：“果然来了。” “都不许动，手举起来！”平田喝道，身后的军队举起了枪。 “父亲！你这是干什么！”明子还被他拉着，穿着白色的睡裙，脸色煞白。 山本志田抬了抬下巴，平田立马拉过一个人，踹了他的腿弯一脚，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哆嗦着。 这是那个下午感谢她给她炒菜的老板。 平田摸出了□□。 “不要！”明子尖叫道。 孟子非刚想上前，队长拦住了他：“子非，我们人手不够，对方压制我们，先看看情况。” 餐馆里，山本志田挥挥手，平田退到一边，把□□交到山本志田手中。 他把枪举到明子面前，语气平静：“明子，开枪杀了他。” 明子骤然看向他，声音发颤：“为什么？” 山本志田道：“这是你变强的第一步。” “不，不……”明子摇头，“我不开枪，我不要！” 山本志田冷漠地挥了挥手。 “呯——” “啊——”明子害怕地捂住耳朵，眼睁睁看着军队里的某个人，朝跪在地上的其他人里开了一枪，那人摇晃着倒下，眼睛里还有惊愕、恐惧和不甘，鲜血流了一地。 门外蹲着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攥紧了拳头，怒火要从眼里冒出来。 其他人尖叫起来，平田喝道：“闭嘴！” 明子浑身哆嗦。 “明子，你犹豫一秒，这里的人就会多死一个。”山本志田放开她，把枪塞到她手里，“我给你五秒钟，你这么善良，应该知道，救一个人和救一群人的区别吧？” 明子拿枪的手抖着，咬着嘴唇，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那个老板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她，朝她摇头：“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还有孩子……” “子非，上不上？”其中一人问道。 孟子非看着身着白衣的明子：“再等等。” “还等？”那人低声道，“她会杀了那个老板的！” 孟子非不说话，只看着明子。 “五。” 明子抖得越来越厉害。 “四。” 她双手握住枪，慢慢抬起。 “三。” 她瞄准了老板的额头。 “二。” 军队已经齐刷刷举枪对准其他人，扣扳机的声音响起。 “开枪！” “呯——” “啊啊啊啊啊——”老板害怕地叫着，子弹从他头顶擦过，嵌入柜台。 军队瞄准其他人，准备开枪。 孟子非等人刚想冲进去，却看到明子转身挡在老板面前。 “你们要是敢开枪，我就杀了我自己。”明子面向山本志田，发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决，“杀了自己，也是变强的一步吧？父亲。” 山本志田冷着脸。 “父亲，我宁愿相信你是因为没有办法，才变成了一把没有感情，只知道杀人的刀。”明子拿枪抵着太阳穴，“但是我还有选择，我不愿意变成这样！” “别开枪！”山本志田厉声制止她的动作，“我答应你。” 明子停下扣扳机的手，道：“给我一张纸，还有笔。” 山本志田点点头，平田给她送了过去。 明子随手递给地上一个人：“把你们的名字都写下来，以后我如果听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在父亲军队的枪下，我立马自杀！” “这小妞，真有主意啊。”一人道，“子非，现在怎么做？” 孟子非默默一笑，继而严肃道：“先撤，等他们走了，再把这些百姓转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 纸张传完一遍，又回到明子手里，她攥着写满名字的纸，孤身挡在人群前，□□抵着太阳穴，冷声对山本志田道：“撤军！” 平田看向山本志田。 山本志田的牙都快咬碎，他沉默几秒，压着怒气道：“撤军！” 军队井然有序地离开。 第5章 五 所有人瘫倒在地，喘着气。 明子也松了口气，握枪的手垂在身侧，整个人看起来孤单柔弱。 第二天，她又来这个餐馆时，意外地碰见了含笑看着她的孟子非。 “又是你。”明子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她尽量装出没事的样子，“你也来这里吃饭？” “不是。”孟子非道，“我在等你。” “等我？”明子有些诧异，“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你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孟子非拿出一本书推到她面前，“这个，作为谢礼。” “《中华上下五千年》。”明子翻着看了看，还是日语翻译版的，她惊喜道，“谢谢，我很喜欢。” 孟子非问：“你想学中文吗？” “当然。”明子答得毫不犹豫，“学会了中文，好多书我就能看了。” “那只要你有空，你就来这里。”孟子非笑道，“我可以教你中文。” 明子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好啊，谢谢你。” 此后的两个月，孟子非践行他的承诺，一直都会来餐馆等明子，明子也从一开始有些拘谨慢慢活泼起来，中文也进步飞快，她还给自己从百家姓里挑了一个喜欢的姓，叫霍明子。 山本志田从上次那件事后，也没有再为难明子。 这两个月，是明子来中国以后过得最快乐的两个月。 “看这个，子非。”明子指着书本上的两个字，“策反，你是不是现在就在策反我？” 孟子非失笑：“果然不能教你教的太快。” “被我抓住了吧？”明子指了指他，“心怀鬼胎，你想策反我，然后利用我，对不对？” 孟子非抓住她的手指：“不全对。” 明子慌忙抽出手，脸有些发红。 “霍明子。”孟子非点了点书，“好好学习，别老想有的没的。” 明子白了他一眼，抱着书跑了。 孟子非撑着脑袋笑着看她离开。 明子后来很久没来餐馆，山本志田告诉她有一个任务要带她执行，不允许她随便外出。 他口中的任务就是转移战俘，明子跟着军队，体力不支，逐渐落到队伍后面，平田看了她一眼，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她没吃早饭就被父亲拉来，又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眼前逐渐开始模糊，脚步也沉重起来。 眼前有一块石头没看到，明子踩中它，滑了一脚，人也晕了过去，骨碌碌滚下山坡。 她再睁眼时，是一位穿着灰色军装的女人在照顾她。 见她醒了，女人兴奋地喊道：“子非，你带回来的人醒了！” 明子撑着身子坐起来。 孟子非进了门，见她没什么事，呼了口气。 “我先出去了。”女人放下汤碗，离开时还带上了简陋的门。 “我这是在哪儿？”明子拍了拍脑袋。 “在凤凰山。”孟子非道，“这是我们的根据地，很安全，不用担心。” 明子有些抱歉：“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过两天就走。” “不要紧。”孟子非把粥帮她端过去，“你身上有伤，就住一段时间，等伤好了再走。” 明子一开始不熟悉这里的生活，她从小被娇宠长大，还从来没有穿过补了好几次的粗布衣服，也没有吃过菜根汤，有时候挤不上桌子，还会和孟子非一起蹲在墙角吃。 她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伤慢慢好了，但她和孟子非，谁都没有提回去的事。 “今天有烤的土豆，给。”孟子非把棍子插在圆滚滚的土豆上递给她，“小心烫。” 明子接过，看着淡蓝的天空啃土豆，忽然道：“日本的海很漂亮，还有雪山，很圣洁，很美好。” 孟子非看了她一眼：“想家了？” “我相信每一个来中国的日本人，都想家了。”明子道，“那些拼命的军人，或许都不明白自己在为了什么而献出宝贵的生命，死在异国他乡的那一刻，他脑海里一定闪过了粉色的樱花。” 孟子非道：“战争对于两个国家，都是残忍的。” “是啊。”明子放下土豆，“子非，你成功了。” 孟子非一愣：“什么？” “你成功策反了我。”明子笑道，朝他伸手，“我的立场，我的心，我愿意被你利用，我没什么用，但我也想救一救陷于水火的人们，合作愉快。” 孟子非握住她的手，紧紧地。 “我只有一个要求。”明子道，“别杀我的父亲，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对于我很重要。” “我答应你。”孟子非郑重其事道，“合作愉快，明子。” 他眼里有惊喜，有坚定，有欣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子还看到了爱意。 她低下头，看着交握的双手。 第6章 六 第二天，她下山回家，许多人都来送她，给了她很多，在他们眼里很好吃的食物。 明子带着一袋子东西，跟在孟子非身后，朝他们挥了挥手。 明子回来得突然，找了她很久的山本志田惊喜异常。 从此以后，明子都会把山本志田大致的安排告诉孟子非，虽然不能一举攻破山本志田的军队，但凤凰山根据地也在多次扫荡中顽强活了下来。 “明子，帮我核对一下这个文件。”山本志田递给她一份文件，“好好核对，别出错。” 明子接过：“好。” 走廊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平田闯了进来，严肃道：“长官，抓住了一个擅闯领事馆的□□，是军医队里的。” 明子看着文件，不着痕迹地仔细听着。 山本志田问：“怎么处理的？” “□□顽强抵抗，我们问了许多问题，他都拒不回答，还试图袭击我们，已经击毙了。”平田平淡的语气仿佛是杀死了一只蚂蚁，而不是一个人。 山本志田道：“他既然敢擅闯，就证明军医队伍里一定有他的内应。” 平田问：“长官，现在怎么办？” “事已至此，宁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山本志田道，“把军医队所有人召集起来，明天去卧龙山，活埋。” 平田领命：“是。” “明子，核对完了吗？”山本志田的声音温和下来。 “父亲，你又要杀人了吗？”明子起身，看着他。 山本志田负手：“明子，我这都是为了帝国，也为了我们的安全，内应一日不除，我们便一日无法安宁。” 明子加重语气：“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所有人？” “你有没有听过中国的一句古话。”山本志田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他说完，又道：“明天，跟我去卧龙山！” 山本志田扬长而去，沉重的关门声响起，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明子一人。 她确定父亲走远，立马起身，打开窗户打了一声清脆的呼哨，一只洁白的信鸽飞来，停在窗边。 明子折身去写了山本志田的计划，卷成一小条，刚想绑上，却犹豫了。 不知为何，她内心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一次，山本志田和孟子非，很有可能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这两个人，她不愿意任何一个人离开自己。 白皙的手指攥着纸条，退缩了。 活埋。 这两个字骤然闯入明子的耳朵，她扭头看着雕刻精致的木门。 好像是山本志田和平田的声音，他们在讨论活埋会不会留下活口，平田建议先枪杀再埋山，山本志田回绝了，他认为枪声会引来□□。 明子退缩的手再次犹豫了，她眼前似乎出现活埋时的残忍场景，每一个人都被五花大绑，塞上布条，扔到深坑里，一抔一抔的黄土撒下，一点一点掩盖他们生命的气息。 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救过“帝国的军人”，甚至还有一个医生，在明子失踪时，认认真真地寻找过她的踪迹。 白鸽叫了一声，歪了歪脑袋，似乎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 明子被它叫的回神，咬了咬牙，将纸条绑到白鸽腿上，摸了摸它，道：“飞吧。” 白鸽展翅，离开了她的视线。 第7章 七 它飞的很快，两个来小时，孟子非就收到了明子的信。 “咱们这里，有没有人知道，埋伏在山本志田军医队的间谍，代号叫什么？”开会时，孟子非问，“霍明子来信，明日午时一刻，山本志田会带人押军医队到卧龙山，活埋所有人。” 会场一阵沉默，孙燕忽然道：“子非，我们没有收到过关于山本志田那边有自己人的消息。” 孟子非看向她。 “我确认了很多遍，上级给我的回复是，山本志田狡猾多端，出于对安全考虑，没有安排同志埋伏在他身边。”孙燕道，“子非，这有可能是个局。” 孟子非道：“你是说，明子在骗我们？” 孙燕道：“子非，不论如何，她是日本人，她不可能背叛她的父亲，她的国家。” 孟子非否认道：“可是她帮了我们很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燕道，“如果不取得你的信任，怎么引你上钩？这点道理，子非你应该懂吧？” 另一人道：“子非，我觉得孙燕说的有道理，我们不应该去卧龙山。” “那如果，里面真的有我们的人呢？”孟子非问，“我们不管他，任他生死不明？任他被山本志田活埋？” 会场再次陷入沉默。 孙燕斟酌道：“我现在发电报，请示上级？” “太慢了。”孟子非道，“等上级给出答案，这人早就没了。” 局势陷入两难，孟子非思虑许久，道：“我和大勇带一个小队去卧龙山，山本志田处理军医队，不敢闹得动静太大，所以才选择活埋的方法，他们带的人，也不会多。” “这样，如果真的有咱们的人，我们可以展开营救，如果没有，我们也可以按兵不动，即使折损，也不会破坏根据地的有生力量。” 没人接话，却也没人想出更好的办法。 对峙许久，终于有人点了点头，其余人也跟着点头同意，孙燕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明子洗了澡，换上了睡衣，躺在床上，平时爱看的书，此时一句也看不进去，她心慌得厉害。 平日这个时间，父亲都回房休息了，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在和平田讨论明天的万全方案。 她寄出那封口信，到底做的对不对？明天，孟子非真的会来吗？他相信她吗？ 明子索性熄了灯，躺在床上思考着。 “长官，你说明子小姐，真的会送信给那群□□吗？”平田站在山本志田身边，犹豫着问，“明子小姐可是日本人，她真的会做出背叛帝国军队的事情吗？” “我太了解明子。”山本志田放下手里的笔，“她单纯善良，心思不多，是被凤凰山那群□□给迷惑了，误以为自己是在做对的事。” 平田点点头。 山本志田道：“让她醒悟，只能用这种办法，铲除了凤凰山的□□，才能让明子断了这个念头。” 平田道：“长官说的是。” “卧龙山地形不复杂，这是我选择在卧龙山的原因。”山本志田指了指地形图，“我透露给明子我们选择活埋的原因，孟子非一定觉得我不会带太多人，你带人去这里，我们形成围困之势，围剿□□！” 第8章 八 山清树秀，万物明朗，是个好天气。 明子挑了合身的军装，跟在山本志田身边，平田不在，是另一个人带着军医队。 随行军人不多，也没有带重武器。 明子今早收到了孟子非的回信，知道了他的计划，现下看人不多，默默松了口气。 山本志田依旧严肃着脸，只是偶尔将目光放在明子脸上，停留一瞬。 明子很紧张，她害怕哪个环节会出错，一直在留意周围环境，根本没注意到父亲的举动。 军队沿着山路，无声地走着，只有整齐的脚步声，那些医生被绑着双手，脚步沉重地跟着。 大勇带着草环，趴在草丛里，叼着狗尾巴草，观察许久，把草一吐，道：“子非，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那些医生怎么不反抗呢？” 孟子非皱着眉，看着安静赶路的军队。 山路越来越窄，也逐渐靠近孟子非的小队，两侧都是高山树丛，是伏击的好地方。 明子似乎听到上方草丛里有动静，她屏住了呼吸，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山本志田微微一笑。 军队放慢了步速。 孟子非一瞬间冒了冷汗：上当了。 大勇也用望远镜看出更多不对劲：“子非，这些医生手上系的都是活结……中计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许动！” 是平田。 日军早就包围了他们。 孟子非和小队其他人慢慢起身，逐渐站起来，站的笔直。 山下那些所谓没有带重武器的人，也架好了枪炮。 山体不高，击中他们，轻而易举。 山本志田把明子拉到自己身后，他看着孟子非，高声道：“明子，做得好！” 孟子非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变化。 大勇暴跳如雷：“山本明子！你果然不怀好意！还说什么合作是为了两国的人，你就是个卑鄙的骗子！” 明子被眼前一瞬间的变化惊呆了，她被父亲死死拉着，狠狠摇头，大喊：“我不是！” “你不是？你们所有日本人，都一个德行！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大勇怒吼道，“老子就是今天死在这里，将来也有千千万万中国军人为我报仇！” 孟子非轻声道：“大勇，别说了。” 大勇看向他。 “本就是利用，自己投入了感情，能怪谁？”孟子非淡声道。 他声音不大，却让明子听得一清二楚。 她眼中有泪掉落。 平田道：“长官，这里一共十个人，凤凰山的人没有全来。” “孟子非，你还真聪明。”山本志田笑了笑，“没关系，先解决这十个人，没了孟子非，凤凰山的□□就没了主心骨，容易剿灭。” 扣扳机的声音响起，对准包围圈中间的人。 “等等！”明子看向山本志田，“父亲，不论如何，他们都跑不了了，我能不能去跟孟子非说两句话？” 平田也看向山本志田。 明子又道：“这么多人，父亲还怕我做手脚？” 山本志田看着她，点了点头，放开了手。 第9章 九 明子摘了军帽，一步一步朝孟子非走过去。 山坡不高，但也不好走，乱石堆叠。 她被石块拦住去路，孟子非微微俯身，朝她伸手。 明子抬头看着他，眼泪直流。 两只手相握，却再没有上一次的心境。 她站在孟子非身边，小声道：“子非，我送你们出去。” 明子转身，拿出藏好的枪，靠近额角。 山本志田一直在看着她。 “放他们走。”明子吼道，“否则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山本志田道：“明子，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少废话！”明子抬抬下巴，“放子非他们走！” “准备！”山本志田挥手，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他们。 明子眼里含泪：“父亲，你真的，为了所谓的帝国，连我也不在乎了吗！” “明子，我对你很失望。”山本志田又道，“这枪是我给你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明子一愣，扣下扳机。 是空枪。 山本志田喝道：“开枪！” “呯——” “都不许动！”明子从孟子非腰侧抽出他的枪，朝天开了一枪，孟子非刚要拦，却见她再次抵住额角，“这次是真枪！” “不许动！”山本志田急忙喝停，表情痛心，“山本明子！” 她紧紧拉住孟子非的手，大声道：“父亲！不要再让他们做无所谓的牺牲了！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意义！是我们师出无名！纵使给自己贴再多的标签，我们还是侵略者！” 山本志田冷哼一声：“明子，你是不是为了这个人，能杀了我？” 明子举着枪，没有说话。 山本志田语气愈冷：“是不是为了这个人，你可以付出性命？” 她开口，答得干脆：“可以！” “很好，那就让我们父女做个了断。其他人都退下！”山本志田喝道，“明子，我数三个数，我们同时开枪，如果你打死了我，这些人你可以带走，如果我打死了你，这些人都会为你陪葬，这样你和孟子非，生死皆可相随。” 山本志田上了山，与两人间隔不过五米。 其余人都放下了枪。 他掏出□□，指着明子：“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决心！” 明子抖着手。 山本志田厉声道：“举枪！” 她咬了咬牙，举枪对着山本志田。 “三个数以后，开枪。”山本志田道，“三，二，一！” 孟子非不得不承认，山本志田很会玩弄人心。 明子不会开枪的，他知道。 山本志田会开枪，他也知道。 但他一定会救明子，山本志田也知道。 只有响彻天地的一声枪响，孟子非推开了明子，子弹嵌入他的胸口。 明子被推倒在地，愣愣地看着孟子非倒在她面前，鲜血从他胸口汩汩流下。 “子非！”明子跪爬过去，却不敢动他，“对不起，对不起……” 山本志田转身，挥了挥手，数十只枪立马对准了其他人。 “都给我停下！”明子流着眼泪怒吼，“再靠近一步，我就死在这里！我说到做到！” 山本志田闭了闭眼。 “山本志田！这是你说的！”明子跪在孟子非身边，□□抵着额角，“我和子非，生死相随！” 他声音有些喑哑：“你想怎样？” “放其他人走。”明子道，“我给你三个数思考！” “子非一死，我也不想活了，现在我的命就在您手里，是生还是死，都看您的心意。” “这句话我也还给您，您让我，很失望！” “三！” “二！” “一！” “……撤军。” 有清风吹过，吹动明子散乱的头发，她惨淡一笑，慢慢直起身子，黑色的□□和白色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带着子非的尸体，离开这里。” 大勇上前，背起孟子非，忽然立正站好，朝她敬礼。 其余人严肃着脸，纷纷敬礼。 第10章 十 南泽听完，又递给她几张纸。 “……谢谢。”明子接过，并没有擦滴下来的眼泪。 “明子小姐，你的情况我了解了。”南泽道，“其实，安魂香能不能起作用，还是在祭魂人身上。” 明子抬头看向她。 “不论是什么原因用安魂香，心里一定有心结，心结因人而生，所以解开心结，还是需要那个人。”南泽道，“如果那个人能原谅你，愿意把一部分魂魄祭出，用来安养你的魂魄，心结自然就能解开。” “你是说，需要子非祭魂？”明子愣了愣，“可他已经去世很久了……穆老板，你能见到子非吗？！” 南泽沉吟一会儿，道：“我不知道。” “穆老板，我这个人，向来不信鬼神，但是为了子非，我什么都可以相信。”明子坚定道，“如果穆老板能见到子非，就把这个交给他。”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南泽。 “也请告诉他，我与他之间是国仇家恨，我不求他原谅，比起安养我的所谓魂魄，我更希望他能安宁。”明子起身，“我对不起子非，对不起凤凰山的所有人，我愿意以死谢罪，但如今我既然竭力求生，就一定不会让凤凰山有危险。” “我在一日，他大可放心一日。” “……明子小姐，深明大义。”南泽叹了口气，“我知道小姐不想伤害孟子非，但是小姐既然想保护其他人，心结也要解，我会求一个折中的办法，小姐看看，如何？” 南泽笑了笑，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明子。 夜色已深，明子踏着破碎的月光离开，步履匆匆，却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南泽倚着门目送她离开，刚要关门，一股力量把门抵住。 “孟先生吗？”南泽轻轻一笑，“请进，孟先生。” 屋内点燃了纸灯，昏暗的烛火一摇一闪，渐渐显露出对面人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我来祭魂。” 祭魂，魂魄纳入安魂香，对于用香者来说，也并非是好事，如果祭魂人心中有浓重的恨意，心结非但不会解开，还会加重，用药者便会死在无尽的梦魇中。 “孟先生，祭魂之前，我有几句话。”南泽净了手，用布子擦干，“我知道你恨山本明子，但留着她也不是坏事，她能……” “南小姐，你误会了。”孟子非道，“我来，不是想杀她。” 南泽愣了愣：“可她害了你们，纵使是无心，但后果已经造成了。” “我知道。”孟子非低声笑了笑，“我们是中国人，我们热爱自己的国家，同样的，明子也是，即便她不是无心的，我也能理解，或许会恨她吧，但是我不会杀了她。” 南泽沉默着，看着他，纸灯摇曳。 “从我个人来讲，我爱明子，在我眼里，我和明子都没做错什么，我竭尽全力，她仁至义尽，错的是这场战争，它毫无理由地，破坏了我们两个人的人生，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人的人生。”孟子非道，“所以，我要救她，让她像以前一样，毫无心事，天真快乐的生活。” 第10章 十 南泽听完，又递给她几张纸。 “……谢谢。”明子接过，并没有擦滴下来的眼泪。 “明子小姐，你的情况我了解了。”南泽道，“其实，安魂香能不能起作用，还是在祭魂人身上。” 明子抬头看向她。 “不论是什么原因用安魂香，心里一定有心结，心结因人而生，所以解开心结，还是需要那个人。”南泽道，“如果那个人能原谅你，愿意把一部分魂魄祭出，用来安养你的魂魄，心结自然就能解开。” “你是说，需要子非祭魂？”明子愣了愣，“可他已经去世很久了……穆老板，你能见到子非吗？！” 南泽沉吟一会儿，道：“我不知道。” “穆老板，我这个人，向来不信鬼神，但是为了子非，我什么都可以相信。”明子坚定道，“如果穆老板能见到子非，就把这个交给他。”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南泽。 “也请告诉他，我与他之间是国仇家恨，我不求他原谅，比起安养我的所谓魂魄，我更希望他能安宁。”明子起身，“我对不起子非，对不起凤凰山的所有人，我愿意以死谢罪，但如今我既然竭力求生，就一定不会让凤凰山有危险。” “我在一日，他大可放心一日。” “……明子小姐，深明大义。”南泽叹了口气，“我知道小姐不想伤害孟子非，但是小姐既然想保护其他人，心结也要解，我会求一个折中的办法，小姐看看，如何？” 南泽笑了笑，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明子。 夜色已深，明子踏着破碎的月光离开，步履匆匆，却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南泽倚着门目送她离开，刚要关门，一股力量把门抵住。 “孟先生吗？”南泽轻轻一笑，“请进，孟先生。” 屋内点燃了纸灯，昏暗的烛火一摇一闪，渐渐显露出对面人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我来祭魂。” 祭魂，魂魄纳入安魂香，对于用香者来说，也并非是好事，如果祭魂人心中有浓重的恨意，心结非但不会解开，还会加重，用药者便会死在无尽的梦魇中。 “孟先生，祭魂之前，我有几句话。”南泽净了手，用布子擦干，“我知道你恨山本明子，但留着她也不是坏事，她能……” “南小姐，你误会了。”孟子非道，“我来，不是想杀她。” 南泽愣了愣：“可她害了你们，纵使是无心，但后果已经造成了。” “我知道。”孟子非低声笑了笑，“我们是中国人，我们热爱自己的国家，同样的，明子也是，即便她不是无心的，我也能理解，或许会恨她吧，但是我不会杀了她。” 南泽沉默着，看着他，纸灯摇曳。 “从我个人来讲，我爱明子，在我眼里，我和明子都没做错什么，我竭尽全力，她仁至义尽，错的是这场战争，它毫无理由地，破坏了我们两个人的人生，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人的人生。”孟子非道，“所以，我要救她，让她像以前一样，毫无心事，天真快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