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替身》作者:宠袂 文案: 本文→娇软美人x阴鸷深情挂 北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对宋靳野来说,姜晚栀是最完美的替身恋人。 他将她奉若至宝,给她最优渥的生活与最好的影视资源,将她捧至顶端,宠得无法无天。 因为宋靳野的白月光是姜晚栀已故的孪生姐姐——姜天爱。 对于这些传言,姜晚栀也是这么认为的。 — 高二的时候,姜晚栀对宋靳野一见钟情。 可惜暧昧了一段时间,两人实在水火不相容,最终达成一致——为这段还没开始的感情画上句号。 赌气一时爽,分完火葬场。 转眼间,宋靳野和她温柔如水的孪生姐姐在一起了。 — 因为先天性缺陷,姜天爱18岁就会死。 她的夙愿是和宋靳野在一起,甚至以病情做筹码,即便宋靳野最后只答应和她做表面情侣。 那段时间里,姜晚栀郁郁寡欢,以为只有自己没放下这段感情。 虽然在那段时间里,宋靳野的兄弟池明泽也在追求她。 宋靳野给姜天爱的,池明泽都能给她更好;在18岁的那天生日里,他甚至送给她一座亲手雕了整整一周的冰雕,是她的肖像。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姜晚栀抛不掉宋靳野。 直到后来,池明泽给她讲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宋靳野和姜天爱维持着表面关系,送她想要的东西,又不断询问她姜晚栀的喜好。 他曾几夜不眠不休,为了对姜晚栀注定难过的18岁生日有所弥补,亲手刻了一座她肖像模样的冰雕。 Tips: 1-双c,HE。 2-男主一直喜欢女主。 3-排雷:如文案,男主与女主孪生姐姐有过表面情侣关系。 4-玻璃渣掺糖。不喜请点叉,勿扰。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晚栀,宋靳野 ┃ 配角:——喜欢可以看看专栏qwq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软美人x阴鸷深情挂 立意:不渝的爱 ==== 第1章 夜愿 南欧意大利,六星级酒店水天一线的专属海岸线绵延不绝,私密又幽静。 一处岸边,泊着一只价格上亿的私人豪华游艇,随着似有若无的细浪而轻微地上下沉浮着。 船舱内透出暖红色灯光,如一截燃着的香烟末端,在一片深黑的汪洋上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四周看似无人,实际戒备森严。 姜晚栀刚下飞机不久,从远隔重洋的国内来,一时还不能适应意大利夏夜略低的温度,穿一条人鱼姬色的修身连衣裙,外面披一件浅灰色皮草。 保镖照例将她放行,并恭恭敬敬地向她鞠躬问好。 但这次与往日不同。 几人本能地向她行礼后,神情都十分惊讶,甚至面面相觑起来,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出几步,姜晚栀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纤细的食指竖在唇前半厘米位置。 跟上的众人于是明白她意思,立即噤声止步,随她一同默默地注视前方,心里却愈发忐忑。 其中一人实在忍不住了,用很轻很轻地跟她解释说:“李助刚刚带了个人过来,走得太快没看清,还以为是……” 还以为是您。 前方隔了不过六七米距离,一个熟悉的背影带着一个女人匆匆而过,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 女人有些畏缩,男人则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强硬势头,一路将她推搡着,最后直接将她推到了游艇的甲板上。 隐隐传来几句话—— “你这个不争气的,我跟你说过了,绝对没问题!” “我全部身家就赌在今天了。” “你放心,看起来很像。” “姜晚栀都行,你为什么不?” “好了好了,真的很像,快去吧!宋总在里面的,沾了酒,记住我教给你的言行举止,一定要温柔小意,要像她。” …… 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姜晚栀干脆站得随性了些,于胸前抱着手,看戏的态度十分明显,眼神里却又透出几分冷意。 周围的人愈发躁动不安,知道大祸将至,却也无可奈何。 那名男人就是方才保镖口中的“李助”,是前不久一新攀到宋靳野身边的下属,全名为“李茂”。 这个人也确实有礼貌,周到又讨喜;在正事上不见得靠谱,琐事上却很上心。 宋靳野这段时间在意大利度假,日程都由他来安排。 除了伺候着吃好玩好,李茂还不忘隔三差五地向姜晚栀转交各种名贵礼物,没怠慢过一次,也就给她留下了几分好印象。 她最近在国内拍摄一部名为《桃花锁》的古装戏,偶尔来意大利见宋靳野几回,次次都由李茂亲自接待,只是今天除外。 原是他暗地里给自己的男朋友备了一份“大礼”。 夜色微凉,潮湿的海风在周围轻歌曼舞,伴着海浪轻轻敲打在岸边的轻音。 几人就这么伫立在黑暗中,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气氛一时十分微妙。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不过就在那女人进入船舱的第五秒,她又出来了,以一种十分奇特的姿势。 尔后是“扑通”一声闷响,以及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她被宋靳野踹进海里了。 姜晚栀于是笑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感。 她摆了摆手,暂时站到一边去。 有了她的指示,身后一众身形魁梧的保镖方才有所反应。 几人过去救人,但大多还是守在她身边,十分尽职尽责,也心思缜密。 果不其然,知道大难临头,也知道这放手一搏赌得满盘皆输,李茂很快就找到了几人面前。 发现站在最前面的人是姜晚栀,他呆住,一向口齿伶俐的一个人现在却连说话都结巴:“我,我的少奶奶,您怎么来了?” 话落就明白不对,他又很不客气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为什么不能来?”姜晚栀笑得有些讽刺,“喔,你是指你派的司机去机场接我,结果半路车胎漏气的事吗?” 原来又是他的算计。 李茂无话,她面上的笑容转为粲然,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等,所以直接给周严森打了电话。他和陈釜把我接过来,只用了十分钟。至于你派的那位司机……” 她耸了耸肩。 周严森是宋靳野的私人助理,陈釜则是他的专用司机。 看李茂眉头拧成疙瘩,姜晚栀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时岸边传来一阵猛咳,是方才落水的那名女人被救上来了。 所有人都看去,同时看见了游艇甲板上那道颀长的身形。 这里是水天一线的专属海岸线,却与它的主建筑群距离较远,气氛十分幽静。周围几乎没有多少光源,除了那艘豪华的私人游艇。 于是甲板上那道身影逆着橘红色的光,被勾勒出来的线条每一寸都清晰且凌厉。 男人好像披着件长浴袍,身材很完美,手臂垂落在一边,掌心向前,指间腥红一点,是夹着根烟。 无形中带着令人压抑的气场,好像又将这夜晚的温度给降下几分。 尤其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一幕落入眼中就更让人不寒而栗。 姜晚栀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李茂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刚被从水中救起来的人是他一样。 一身影越来越近,是一身材健硕的保镖走过来。他先向姜晚栀鞠了一躬,尔后跟李茂说:“宋总让你过去。” 姜晚栀斜眼看他,看他很怂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但又不敢不听从,于是颤着声应下来:“……是。” 她又幽幽地叹了口气,随他一同走。 不过她是向着岸边去的。 一边走着,她抱起手,不同于他的紧张,还用挺轻松的语气和他打趣说:“我刚才听你说‘要像她’,这个‘她’指的是谁呀?” “……当然是您了。” 大难临头了还不忘事事都应付得周全,姜晚栀摇了摇头,手指在胳膊肘上点点:“但你越这么说越显得很假。” “……真的不敢。” 快走到岸边,两人向着不同的方向去。 李茂仍旧哆哆嗦嗦的,踩上甲板如踩入雷区,和刚才推人的势头判若两人;姜晚栀则站在几米外,看着落水的女人从自己面前慢慢走过。 平心而论,这张脸和自己比也罢,和自己的孪生姐姐比也罢,可以说是六分像。 如果再好好地化个妆,达到八分不成问题。 怪不得李茂如此胜券在握,也如此轻而易举地带着这个女人瞒过了所有保镖的眼。 他不仅了解宋靳野那段不愿被提及的过往,也了解伪装成自己的身份出入这里是最轻松的。处心积虑,可惜还是没能迈过那最后一道坎。 眼看女人经过自己面前,衣服湿透,妆也花掉,整个人狼狈至际,却不忘破罐子破摔地冲她放一句狠话道:“看够了吗?” 跟在她身后的保镖于是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沉声问她:“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姜晚栀则被她这一遭给逗笑了,想了想,说:“我只是在替你考虑,如果以后再做这种事,用防水的化妆品会不会比较好?” “你不必这么讽刺。”女人对她不像在李茂面前时那么怂,直言不讳道,“你也不过是仗着这张脸比我更像那位而已,高贵不到哪里去。” “……哟。”姜晚栀哭笑不得,又很快变回面无表情,凉凉地对其身后的人说:“快带她滚吧。” 不在北城,什么野鸡都敢飞到她头上撒野。 人走之后只留下一地水迹。 她也不再装模作样,望着一片黑漆漆的海面出神,眼中很幽深。 直到甲板上传来一个沉冷的声音,他叫她——“栀栀。” 很温柔。 无论时隔多久,又或者经历过什么,这个称呼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心里那片柔软给彻底击碎。 姜晚栀回过神,慢慢地起身,慢慢地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李茂已经不见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甲板上只有那道颀长的身形。 他等她靠近,向她伸出手,将她带上甲板。随后轻轻地抱了抱她,没夹烟的那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算是小别重逢后的亲昵,将她护在身前向船舱里走。 船舱内如同一间套房,装潢与配置都是顶级,与酒店的区别就是有在海面上漂浮的轻微起伏感,空间也小些。 但关上门后显得很温馨,温度也适宜。 “我洗个澡。”姜晚栀放下包,外衣随手脱一边,转身进浴室里。 …… 从浴室里出来,室内的光线暗下几度,宋靳野正靠在床头看平板。 他浴袍的领口微敞,头稍稍侧向一边,一双黑眸很深沉。 她环视屋内,才注意到厅里的茶几上歪斜着几只红酒瓶,都空了,也想起李茂之前那句说他“沾了酒”的话。 她上床,靠在他身边。 之前有海风吹拂时没察觉,现在才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问他:“你喝这么多干什么?” 他没回答,手指在屏幕上滑几下,调出一个录音文件,跟她说:“这是剧组刚发给我的第一版片头曲,你听听,不行就换。” 姜晚栀于是生出几分兴趣,左手拉住他手,右手亲自点开录音文件说:“我听听。” 正在拍的《桃花锁》是她很喜欢的一部剧,也是她很擅长的古装戏,宫廷权谋题材。 最大的投资商是宋氏集团,其实也就是这位少东家宋靳野的手笔。 这几年都是这样。 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将她奉若至宝。 她16岁出道,在一部名为《天娇》的古装权谋大制作中饰演少公主,是影后所饰女主的少女时期,一战成名,自此成为了一举一动都光芒璀璨的娱乐圈小金花一朵。 但这个圈子永远风云万变,旧人不甘落寞,新人前赴后继。 18岁高考后的三年,她心理出了问题,彻彻底底地跌入低谷。 还好她逼了自己一把,在这段灰暗的时期后演了一部名为《复活》的电影,将其中人格分裂的女配诠释得淋漓尽致,夺得金钟奖最佳女配角,再次以光鲜亮丽的姿态出现在大众视野。 有了作品就有了交代,没有人再追究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要看到自己的女神再次闪闪发光就好。 尽管她依然断不了药,但维持住这样美丽的人设绰绰有余。 又有宋靳野在背后加码,这条路以后只会顺风顺水。 虽然大家也都知道,宋靳野之所以给她最好的资源,将她宠得无法无天,是因为他心里有个白月光。 那个白月光死了,死在18岁。 和她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是她的孪生姐姐姜天爱。 所有人都认为,对于宋靳野来说,她是姜天爱最完美的替身。 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第2章 夜愿 片头曲无疑是古风,缱绻而深情,伴奏过后响起磁沉的男声,带着点低吟浅唱的感觉—— 空庭桃花落, 深情凝成锁。 提笔书往昔, 与你一步一步皆是错。 …… “这楚生瀚唱的?”姜晚栀眨眨眼。 “怎么?” “没,就是听出来了。”她轻轻笑笑,“没听过他唱歌,没想到这人正经起来还挺像是那么回事的。” 宋靳野没说话。 楚生瀚就是这部《桃花锁》的男主人公,姜晚栀在剧组里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其他基本都是些女演员,硬生生把戏外也过成了戏里的宫斗模式。 小演员话会多些,奈何姜晚栀咖位太大,表面看起来也不容易亲近,她们于是都对她敬而远之。 楚生瀚是圈里的一新晋小鲜肉,今年年初在一部古装戏里饰演霸气有城府的太子一角,因而走红。 他模样清俊,演技过关,担得起《桃花锁》这部戏的男主人公。 姜晚栀从前没在意他的微博,只听说他这个人挺有趣的,还以为是公司硬凹出来的人设。 进组后一相处才发现,他精致的外表下真就是一颗放荡不羁的心,于是与他很合得来。 而眼下的宋靳野似是有些不悦。 他今天的心情不好是显而易见的。 不,确切来说,从18岁那场变故开始,他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喜怒无常且阴晴不定的人。 但姜晚栀还记得最初与他相遇的样子—— 同样是一个夏天,不同于意大利现下的阴沉,那时候的阳光金灿灿的晃眼。 晟铭国际学校的校区被照得一片明晃晃,塑胶操场红绿的颜色很鲜艳,成名作《天娇》刚刚杀青的她回到学校。 她仿佛为镜头而生,从小就在圈里摸爬滚打,对校园生活一直是有些陌生的,每次短暂的回归都会让她感到很新奇。 那时闺蜜厉颜来学校西门接她,她将手放在眼上遮挡阳光。 走出几步,抬起头,想看看晴朗的天空,视线却被一片阴影所笼罩。 “砰”的一声,一只篮球重重地砸到她脸上。 “哇草——” 篮球场上响起一男声,是和宋靳野一起打球的人。 那个时候,她忍着生理作用下的泪水,视线在一片模糊中渐渐清晰,看见高挑的少年冲她走来,穿着一身黑色的球衣。 尽管面上有淡淡的戾气,但那是与生俱来的。 那时候的宋靳野满是少年意气,淡淡地冲着她这边说:“球还来。” …… 初见何所似, 都是飞鸿踏雪泥。 片头曲收尾,之后是一段淡淡的尾音,以古琴为主,是古装戏一贯的调调,伤感又令人回味悠长。 “觉得可以就可以。”倒数几秒的时候,宋靳野直接把整个程序划掉,平板递到她手里。 他拿起一旁的小遥控器,将室内光线调到最暗,微弱到几乎没有。 “想看电影就看一会儿,我先睡了。”他说。 “……喔。” 姜晚栀侧目,看他把浴袍解去,背朝自己躺下,黑暗中的背部线条很硬朗。 盯了一会儿,她目光便回到眼前的平板上。 宋靳野平板的密码她知道,最开始是她的生日,但她的生日也是她孪生姐姐的生日。 他告诉她时看她出了神,就改成了两人相遇的日期——0827。 她亲眼看着他改的,于是笑着跟他说:“你可以不用这么安慰我。” 于是这位太子爷又阴郁了,索性再改一次密码,改成了他自己的生日。 而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时常用这个平板看电影。 他看的电影都很小众,是她平常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找的那种,于是她很喜欢用他的平板种草。 今天却没什么心情,她把他递来的平板放到一边去:“那我也睡了。” 轻轻地说一句,她拿起遥控器,把房内的灯关个彻底,也解掉浴袍,扯了扯被子缩进去。 躺好后瞥他一眼,他好像没听见她那句话似的。 她于是鼓了鼓嘴,玩了一会儿手机,无非是和微信里一些比较亲密的好友聊聊天。 最后把手机搁到边上,手搭在眼上,努力地睡过去。 …… 夜晚下起了雨。 姜晚栀有点神经衰弱。 作为演员,她的日常基本居无定所,没有任何恋床的可能,唯一的奢求就是环境安静。 眼下却下起了雨,她偏偏又在一艘漂浮于海面的游艇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密集又浩大,与她的间隔不过几面钢板,海浪的起伏也因为这样的天气而更加剧烈。 手臂依然搭在眼上,眼睛却是睁着的——她睡不着。 窗外忽然闪过一片白,哪怕隔着厚厚的布艺窗帘也如此清晰,她眨了眨眼。 不出所料,几秒后,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震天撼地。 还有一声很低沉的——“栀栀。” 她心脏停了一拍,不是因为那声惊雷,而是因为这突兀的一声轻唤。 她视线斜过去,感觉宋靳野醒了,于是立即合上眼,让呼吸变得沉稳,好像自己一直都睡得很沉一样。 除了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怦怦怦”的声音十分清晰。 但宋靳野没醒得彻底。 他只是翻了个身,好像看了她一眼,而后把她揽入怀中。 她是仰着睡的,他就将她搂得很紧,让她一只耳朵贴在他心口上。 她可以听见他一声一声的心跳,比自己的沉稳有力多了。 没一会儿,他另一只手覆上她另一只耳朵。 “……” 感觉他睡得沉了,姜晚栀才睁开眼。 想了想,她有些费劲地抬起他手臂,转过身,面朝他,将头深深地埋进他怀里,再放下他那只手臂,让它搭在自己朝外的那只耳朵上。 让她烦躁的声音淡去了。 只有近在咫尺的胸膛,可以感觉到自己温热的吐息,以及他身上永远让人沉沦的气味。 和她在一起后,宋靳野从来没有叫错过她的名字,哪怕是在熟睡的时候,哪怕还喝过很多酒。 就像他似乎一直都记得她睡眠很浅,一点动静都听不得,即使没有多么清醒也会过来抱住她。 只是她总是意难平,不知道他和自己姐姐在一起时是否也是这样的。 并且姜天爱和她是不一样的。 姜天爱落落大方,温柔小意,知道如何照顾人。 姜天爱给人的感觉就是,向她付出的情感总能得到相同的回报,甚至得到她更多的爱护。自己作为孪生妹妹,对此的体会就更加深刻。 所以她一直很清楚,和姜天爱在一起的感觉是多么令人舒服。 她和姜天爱选择的路不一样,成长的环境也就完全不同。 她是在无数这样的爱护与偏袒下长大的小孩,走在哪里都闪闪发光,都是人们所追捧的中心和焦点。 她我行我素,任性又带着点娇横,因为所有人都宠着她,她的所有个性和锋芒都只会让她在自己的圈子里更加耀眼夺目。 但这样的骄傲在感情面前不值一提,甚至是一种难得让她感到很自卑的缺陷。 就像当初她自以为胜券在握,宋靳野选择的人却是姜天爱一样。 * 在意大利待了没几天,姜晚栀回国了。 《桃花锁》的拍摄地在大名鼎鼎的景江影视城。 飞机于清晨落地。 因为不是公开行程,所以没有多少粉丝接机,她极其低调地坐上保姆车回剧组。 她这次回来得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多少人。 在酒店睡到傍晚,醒来后摸起手机一看,没想到有一大堆未接来电,都来自楚生瀚。 她手机静了音,所以完美地错过他所有电话轰炸,最后收到他一条可怜巴巴的消息:[栀栀姐,你不是回来了嘛,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我不要再和这群女的待在一起了!/抓狂/抓狂] 楚生瀚今年24岁,比她大两岁。但出道时间有别,出于礼貌,他很尊敬地叫她一声“栀栀姐”。 姜晚栀立即笑了,打字回复:[什么意思?我不是女的吗?] 又想起小助理唐穗之前说起床给自己打包点心的事,回他:[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可以给你捎点吃的去。] 楚生瀚似乎正在中场休息,秒回她一个定位:[没有说你不是女的的意思,栀栀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这些人什么情况。快来救我,我一会儿要和霰弹.枪对戏!/发怒] 姜晚栀这会儿笑出声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就去。] [求你别化两个小时的妆。] [你放屁。] 楚生瀚口中的“霰弹.枪”指的是徐霰。 刚入剧组时,她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大家好,我是徐霰,‘月照花林皆似霰’的‘霰’。” 有个口快的小演员直接问道:“那个‘xian’是哪个‘xian’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当时姜晚栀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听人议论才知道,如此就有种徐霰在卖弄自己有文化的嫌疑。 她于是觉得这些人挺无聊,一件小事都能想得这么复杂。 事实也确实如此。 剧组里的女演员很多,尤其是这么一部宫廷大制作,饰演各种丫鬟嬷嬷的演员一抓一大把,八卦也就传得飞起。 不知道是哪个有病的,某天又传自己吐槽徐霰名字土,因为徐霰的原名叫‘徐三花’。 其实她根本没这么说,只是某次听楚生瀚说起徐霰原名,没忍住笑而已——没有针对徐霰的意思,只是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后来又听人说徐霰内涵自己名字小家子气,还说自己是家里的孪生妹妹,也就不难怪如此。 “……” 姜晚栀简直无语。 偏偏徐霰又是她很不喜欢的那种人,自命不凡,三线的咖位比她这个一线的还会摆架子给脸色。 不屑和他们亲近也就算了,徐霰却又对那些小演员百恩百惠,表面笼络了不少人心。 殊不知,这个社会还是利字当头,大部分人表面与她关系不错,心里却清楚自己看她不顺眼,背后没少给自己传她的小话和打她的小报告。 姜晚栀都当笑话听,但有时也会很膈应。 所以她和楚生瀚关系不错的起因就是徐霰。 楚生瀚站队站得相当明确,后来跟她吐槽道:“还‘月照花林皆似霰’呢,她直接说自己是‘霰弹.枪’的‘霰’不就好懂了?那么多事。” 剧组里玩吃鸡的人不少,还经常一起开黑,所以对霰.弹枪十分了解。 虽然对这样的话不全然认同,姜晚栀还是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真倒霉,每次她笑的时候都有不少人在场。 但他们偏偏不说楚生瀚怎样,就传她怎么笑徐霰。 大概是很想看两人撕起来,但两人至多只是每天互给脸色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样不错。 因为她俩分别在剧里饰演贵妃和皇后,就是成天勾心斗角的那种,这样还挺容易一秒钟入戏的。 …… 给楚生瀚回过消息,姜晚栀挺费劲地从一柜子花里胡哨的衣服中挑出一件款式简单的。 房门在这时被叩响,唐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栀栀,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姜晚栀给她开门,坐到妆台前上妆。 第3章 夜愿 唐穗将几只木盒放到桌上:“听你说要去现场,我特意多打包了几份点心,到时候可以分给大家一起吃。” 在这种事上她一向考虑周到,并不用自己怎么操心。 姜晚栀应了一声,哼着歌化了个简单的妆容,从位置上起身:“我收拾好了,走吧。” 楚生瀚说的话太夸张,化妆化两个小时,这种事也就剧组里那些化妆师才干得出来。 她平时是很随性的一个人,加上底子不差,自己动起手来一向迅速利落。 根据楚生瀚发的定位,她找到他们所在的地方。 如果拍摄顺利,《桃花锁》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可以杀青了。 不过他们的拍摄顺序不是按照剧本来,而是根据取景。先完成需要野外取景的部分,再集中到眼下这座电影城里来拍摄剩余的宫廷部分。 此时楚生瀚正在与徐霰对戏,内容是徐霰所饰演的皇后试图复宠,却无力挽回他这位皇帝的心。 地点在一座廊院内,建筑典雅别致,飘散着一股清雅的木质香气,四周被封闭式的长廊所包绕。 长廊中设有桌椅,堆放着演员们的物品,却没多少人在。看这个时间点,没事做的人大概都去吃饭了。 唐穗将几盒点心放在桌上,准备等院中的拍摄结束再招呼大家来吃。 姜晚栀抱着手,很悠闲地穿过走廊,立于檐下。 放眼十几米外,一众工作人员围着十几位演员在院中拍摄,尚且没人注意到她。 包括此时位于她眼前的两名小演员,二人正坐在石阶上说话。 听到动静,姜晚栀低眸,看了看两人的衣着打扮,认出是徐霰在戏里的两名贴身丫鬟。 两人与她相距不过两三米,背对着她,正看院中拍戏看得出神,没听见她脚步声,也就没察觉到什么。 两人开始在议论楚生瀚,说他这段戏演得不错,反感徐霰的神情做得十分到位。 其中一人捂着嘴笑说:“其实我觉得他不是在演,说是真情流露还差不多。楚生瀚私下里就不怎么喜欢徐霰姐,和晚栀姐的关系倒不错。” “对啊。”另一人点点头,“当初不就是他把徐霰姐姐的真名告诉姜晚栀的吗?逗得姜晚栀笑了半天。其实大家都知道徐霰姐姐真名,只是因为尊重她才不说出来,他倒好……” “但你也不应该说是姜晚栀姐姐嘲笑徐霰姐姐的真名土。”第一名小丫鬟糯糯地说,“这么一来,感觉她俩的关系就更不好了。” “那有什么?姜晚栀本来就看徐霰不顺眼,开机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安静了一会儿,第一名小丫鬟叹了口气,转为顺从她的语气:“听说姜晚栀马上回来了,是今天还是明天呀?感觉剧组里又要不太平了。” “管她呢,拍个戏还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不愧是关系户。” 听到这里,姜晚栀忽然觉得很有意思,悄无声息地举起手机,开始用微信摄像。 可惜微信的摄像时间有限,她只录下了两人的一小段对话—— “关系户归关系户,你觉得姜晚栀演技好吗?” “我觉得一般吧,去年的《复活》大概是她的巅峰了。现在回归古装戏,我只觉得没网上吹得那么厉害。尤其是前不久的那段流产戏,演得我好尬……你觉得呢?” “嗯……可能是因为没流过吧,哈哈。”小丫鬟干巴巴地笑两声。 “……” 摄像结束,姜晚栀设置了一下可见范围。 她微信有一个分组,她可以在这些人面前随心所欲地发朋友圈,说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其中都是她极其亲近和信得过的人。 她从小就是这样,两个圈子分得很清楚:一个是事业上做尽表面工夫的交际圈,一个是生活上声色犬马的狐朋狗友。 譬如现在,她发出这段视频,配文:[实在是意外之喜,所以爹要不要考虑和导演组申请重新流一次产???] 而后点击[发表]。 很快就收到无数评论—— [?????] [几月不见,二栀你脾气好成这样了??这特么是什么剧组,直接给你磨平了棱角???] [这不是我们宋爹投资的剧吗?这两小鸡仔就嚣张成这样啦??宋爹在干嘛??哦意大利度假。] [你给我发定位来。实不相瞒,我想亲自进组撕烂这两个小婊.子的嘴。] [她们骂你,你还在这录像反思自己的演技??栀你真的陨落了。] …… 姜晚栀随意地翻了翻,这才觉得自己确实太怂了,于是放下手机,轻咳出两声来。 听到动静,两名小演员同时抖了一下,愕然地转过头。 两人不愧是演员,见来者是她,慌忙地从石阶上站起,震惊的表情只在脸上挂了不到一秒,迅速化为谄媚的笑容,声音也脆生生的——“栀栀姐,你回来啦!” “嗯呐。”姜晚栀不输丝毫地露出笑意,冲两人招了招手,“拍戏辛苦了,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们带了点心过来,快过来吃吧!还有啊,以后别直接往台阶上坐了,至少垫些什么吧,夏天的石头怪凉的。” 两人受宠若惊,提着裙子进了长廊,唐穗适时打开一木盒:“快来尝尝吧,刚烤出来不久的点心,还微热的。” “谢谢栀栀姐!” 姜晚栀一秒收起笑容,再打开手机,方才的那条朋友圈又多了无数条评论,聊天界面也收到了数不清的好友私信。 她缓缓拉过,没有宋靳野的。 她鼓了鼓嘴,点开与厉颜的对话框,她在一分钟前给自己发来一条消息——[我要去探班。] 是很明确的命令式口吻。 [你来呗。] [宋靳野干什么吃的?池明泽都知道给你朋友圈点个赞。] [……这种朋友圈应该点赞吗?讲实话,只有他一个人给我点了赞。] 其他人都在评论里骂。 [没情商归没情商……但至少表个态吧,是态度问题。] 说来说去,厉颜很不耐烦地总结道:[算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老子最爱你。] “……” [那我订机票了。] * 夜晚回到酒店,明天有她的戏。 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应该好好休息。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姜晚栀把灯光调到合适的程度。 将台词在脑袋里过了几遍,早已滚瓜烂熟。 她实在没什么事做,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思来想去,还是摸起被搁在一旁的手机,给宋靳野拨去微信通话。 电话在五秒后被接起,传出他有些懒散的声音——“喂?” 顿了顿,她的声音只比他更懒散:“你在干什么?” “打游戏。”他说,“回剧组了?” “嗯。” 听他说打游戏,她更从这语气里听出几分漫不经心。 宋靳野是宋氏集团的少东家,在哪里的名头都很响。 姜晚栀高二那年夏天就认识他了,所以知道尽管年岁增长,他以成熟模样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次数越来越多,应酬公事也愈发游刃有余,但骨子里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可是你度假还打游戏。” 他是约十秒后才回答的:“在这边遇到了几个朋友。” 随后安静下来,鼠标和键盘的声音变得清晰。 看宋靳野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也就不一直憋着了—— “你们先搜,我去开车。” “正东南方向一队,注意点。” “医疗箱有没有人要?” …… 一阵密集的鼠标声后,一人称赞道:“宋爹牛逼。” “吵吗?”好像在游戏里清理完一队人,宋靳野抽出空闲,语气放温柔些了跟她说话,“我可以玩完再给你打电话,但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意大利时间比中国晚六个小时,姜晚栀淡淡地“嗯”了声:“没关系,如果想睡的话我自己挂。” “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听她这么说,那边的宋靳野轻轻地笑了声,继续打游戏。 但她并不是完全安静,仍旧很任性地和他说话:“不出意外的话,这部剧下个月就可以杀青了。” “杀青宴我来办。”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起床,吃饭,打游戏。”他回答。 “没看手机吗?”她继续问。 “看了。” 两个字后再无后文。 她于是也无话可说。 姜晚栀扯着盖到胸前的小薄被,纠结着要不要把话说得再透彻些。 其实她和宋靳野之间的关系一直挺尴尬的——是恋人,很相爱,但心中好像总有块芥蒂。 如果她和他不是高中相识,现在有这样一个恋人,这样的相处模式或许会让她感到很幸福。 但就像年少的喜欢与成熟的情感之间的区别,她知道两人明明应该更亲近,也应该更毫无保留,但两人好像一直都在相互之间赌着气。 现在的两人都在努力做出最美好的样子,却也带着几分疏离,永远迈不出那最后一步。 都心灰意冷过,都很累,但还是要这样相互吊着。表面云淡风轻,实际都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过对方。 好像都在期待着什么,但谁都倔强得不肯低头。 “怎么了吗?” 似乎结束了一轮对局,姜晚栀听见宋靳野将手机从桌上拿起的声音。 他可能已经开始看微信消息了,发现没有她的未读。 两秒钟过去,他可能已经点开了她的朋友圈,发现她在一个半小时前发出的视频,或许下一秒就会开始播放。 但她的房间门在这时被敲响,蛮不客气的。 楚生瀚相当大的嗓音随后传进来,和他录片头曲时的深情调调判若两人——“栀栀姐,你在屋里吗?楼下保皇五缺一,我和张公公还有你的两个贴身小丫鬟,炸鸡啤酒一应俱全,走起啊!” 似乎怕她不答应,他又补充说:“明天还有咱们几个的戏呢,顺便可以一起对一对台词。” “啊……”姜晚栀犹豫了足足半秒钟,扯着嗓子回应他——“在哪个房间啊?要不你先去吧,我过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好的吧!你快点,203等你!” 门外安静后,姜晚栀舒一口气。 电话里同时传来宋靳野的一声笑。 于是刚顺下去的一股气又提起来。 “我……” 第4章 夜愿 “你去吧,十点半前回来,我会给你打电话。”他是这么说的。 “哦。” 姜晚栀从床上爬起,想了想,干脆就不揭面膜了,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合适的薄外套,披在身上。 她将通话开免提,手机暂时放进兜里,一边穿鞋一边说:“那我先挂电话了。” “嗯,注意安全。” 她笑了笑:“就是在酒店里,都是剧组里的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担心会被穗穗发现……” 说到这里,她一顿:“你不会是故意放我走,然后通知唐穗来抓我的吧?” 电话那头的宋靳野又开了一局游戏,一边在游戏里搜东西,一边轻笑着跟她说:“你等我亲自去抓你。” “……少骗人了,20个小时的飞机都不够你坐的。”姜晚栀小猫般地轻哼出一声,“那我真去了,挂了。好好玩游戏吧,爱你。” “嗯。” 尔后又补充:“也爱你。” 鞋已经穿好,姜晚栀从兜里摸出手机,挂掉电话。 那边传来宋靳野朋友的声音,他们在对他这极其肉麻的三个字起哄,随后注意力又回到游戏上:“我去开车,点标在地图上。” …… 通话结束,竟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脸上还敷着面膜,整个人如同一只女鬼,姜晚栀悄咪咪地将房间门开一道缝,探出脑袋去左右观察。 运气不错,走廊上并没什么人。 于是她飞快地溜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 十几秒后,电梯升至她所在的三楼,门徐徐打开。 映入视线的是徐霰那张脸。 姜晚栀没顾那么多,只是愣了一下,在心里吐槽一句“真倒霉”,看都不看她一眼,飞速地与她擦身而过,进入电梯。 也希望徐霰没有认出自己,虽然这没有多大可能。 最后成功进入203房间,里面的气氛已经很嗨了,外放着电音舞曲。 姜晚栀心满意足地往沙发上一坐,挽起袖子,反客为主的架势很足:“给我开瓶酒。” 又勾勾手指:“牌呢?” “这呢这呢。”其中一小丫鬟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洗着呢,不要急。” 一旁的楚生瀚轻笑一声:“我们的栀栀姐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 立即收到姜晚栀一白眼。 但这场保皇局在晚九点时不欢而散。 因为工作人员敲响房门,告知他们——你们被投诉了,因为噪音太大。 “……什么?”开门的人是楚生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并且这时他已经喝得有些小醉了。 房内音乐照旧,他震惊地扯着嗓门质问那名工作人员:“这酒店不是隔音很好吗?我们之前经常这么放音乐,一点事都没有,你知道么?谁听见了?谁投诉的?” …… 听着两人周旋,姜晚栀简直无地自容。 手里捏着一副牌,打不下去了。 想了想,她本想捂住自己的脸,又庆幸自己敷着面膜,希望门口的那名工作人员没有认出自己。 最后工作人员耐不住了,漏了话——是徐霰投诉的,她需要休息。 楚生瀚这下无言了。 门关上,音乐停止,他开始绕着屋子骂骂咧咧。 “算了,我先回去了。”姜晚栀从位置上起身,“毕竟明天要拍戏,都早点休息吧。” 纵然不怎么高兴,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她神经衰弱,睡眠很浅,于是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徐霰真被吵到了,这么做是无可厚非的。 另外四人都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行吧,栀栀姐晚安。”楚生瀚最后扶额,也算淡定了些。 “那栀栀姐好好休息,明天见哦!”张公公和她的两个小丫鬟将她热情相送。 * 不得不提前一个小时回到房间,姜晚栀揭掉面膜,脱了外衣躺回床上,准备给宋靳野打个电话。 才发现收到他一条消息:[回来后把视频删掉。] 刚才她玩得太嗨,没注意到。 但这条消息也就是说,他已经看过她发的视频,但他的态度是:把视频删掉。 心里有些复杂,也有些疑惑,同时已经给他拨去电话,听着等待音一声一声地响过。 宋靳野于五秒之后接起,仍旧是那么散漫的一声——“喂?” 通话中安静片刻,没听到鼠标和键盘的声音,环境也不像先前那么嘈杂,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响动。 想了想,姜晚栀才问他:“为什么要删掉?” 宋靳野轻轻地“呵”了一声,跟她说:“问我看没看手机,就是想让我看见你说‘重新流一次产’?” “姜晚栀,这么说自己好吗?” “我……”姜晚栀于是明白了,作为男朋友身份,他计较她这样的说法太没大没小,“但我设置了可见范围,只有我那些朋友可以看见。” 宋靳野知道她那个不为多少人知的交际圈,其中的人只比她更没心没肺,开玩笑开上天是常事。 但他态度没多好,下最后通牒:“如果不想删,下次记得屏蔽我。” “不。” 她几乎是下意识顶嘴。 电话随后被挂断。 “……” 反应过来后,姜晚栀简直气到肝疼。 拿起手机,界面已经回到聊天框。她努着嘴看了半天,说不委屈是假的。 她于是叹了口气,觉得他们两个可能就要这样死缠烂打一辈子了。 同时又觉得有点郁闷。 盯了半天聊天列表,她给厉颜拨去电话,但打不通。 才想起来,她现在可能在飞机上——在即将降落到她这里的飞机上。或许明天就可以见到这位两肋插刀的好闺蜜了。 这么一想,心情似乎好了些,但依旧闷着股气。 一时还不想睡觉,姜晚栀指尖划过长不见底的通讯录,最后定格在[池明泽]这个名字上。 如果说经历过大起大落,她和宋靳野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那她和池明泽之间的关系也是够微妙的。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这八个字听起来恰当,但没这么暧昧。 或许可以说,池明泽是一个能够被完全信赖的人,她什么话都可以向他倾诉,不必顾忌任何。 而他偏偏又是宋靳野的好兄弟之一。 吸一口气,姜晚栀还是打出了这个电话。 电话于二十多秒后被接起。 不待池明泽开口,她就率先向他吐苦水道:“你知道我今天发的那条朋友圈吧?就那个视频,你还点赞了。蛮不客气地告诉你,你是唯一一个给我点赞的奇葩。” …… 池明泽这个人很佛,脑回路也很清奇,所以姜晚栀费了很大力气,才向他解释清楚自己和宋靳野之间到底闹了什么别扭,并给他洗脑:“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他好像高中毕业后就不正常了,也就是从……” 也就是从她18岁生日,她姐姐去世那天开始。 她不再说了。 但凡知道那些事的人,都忌讳这个话题。 也不知道池明泽懂没懂,但他明显没被她给带跑。 待她话落,他沉默了几秒,语重心长地教训她道:“那你觉得,你这样随便说自己流产好吗?” “……” “你和宋靳野统一过口径?” “没有。” “只是戏而已。” “你的话有歧义。” “是那两个小演员先说的。” “姜晚栀,你和她们一样吗?” “……” 深吸一口气,姜晚栀最后挣扎道:“我这条朋友圈设置了可见范围,能看见的都是我那些很要好的朋友,你懂么?” 就是那群可以没大没小的狐朋狗友。 现在她承认,宋靳野和池明泽是例外,但两人她都信得过,所以也被包括在内了。 池明泽却发出致命三连击—— “懂什么?” “什么朋友?” “为什么还有我?” 姜晚栀:“……” “算了。” 心累了,不想再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干脆把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吐槽:“池明泽,你知道吗,你们两个就像是我的家长。一个是凶狠不给好脸色的老爸,一个是啰里啰嗦的老妈。你们两个干脆在一起得了,我一定会给你们撒花花送上祝福的。” “姜晚栀。”池明泽并不觉得好笑,甚至更加严肃。 姜晚栀于是不再扯皮,一秒钟收敛。 听他又用那种很佛系的调调告诉自己:“你要学会尊重自己。” “哦。” “宋靳野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会生气。”他继续说,“但再怎么样,他也不应该挂掉女生的电话。” “……是吧!”姜晚栀终于听他说一句人话了,又激动起来,握紧自己的小拳头,“所以说他真不是个东西!他……” “嘘——”池明泽又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告诉她——“稍微小点声,你有点吵到我耳朵了。” “……” “算了,我不想和你说了,真的。” 敷衍着与他道别,姜晚栀挂掉了电话。 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个曾经追求过自己的男人。 如果自始至终,池明泽能够表现得对她有那么一丁点真情实感,她或许会考虑一下他。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如果她不从认识宋靳野的话。 * 就在想睡又不甘心的时候,宋靳野打来电话。 犹豫了十秒,姜晚栀还是接了,随后开免提,很不客气地将手机撂一边,一声不吭。 等他先开口,以似笑非笑的口吻问:“找池明泽告状去了?” “怎么了?”她理直气壮地反制,“池明泽找你告状了?” “他说大半夜的,你吵到他耳朵了。” “……” “吵的还都是骂我的话。” “……” “说我‘真不是个东西’,是么?”宋靳野愈说愈是好笑的语气,“姜晚栀。” “……” 再次被cue到大名,姜晚栀唇角深深地拉下去,听宋靳野在通话里轻轻地叹口气,语气倒平缓下来,跟她说:“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怎样。而且这几年我很累,真的很累,今天我跟你承认。” 盯着天花板,姜晚栀眨了眨眼。 听宋靳野继续说:“但我愿意纵容你,怎么样都行。” “不用你和那些朋友保持距离,不用你断掉那些不怎么好的生活作风,不用你改掉你的小孩子脾气。因为你做不到,还会让自己更加痛苦。但至少要有节制吧,更要爱护自己。” 默了很久,姜晚栀弱弱地问:“是池明泽教你说的吗?” 这莫名熟悉的家长式调调。 他好像有些忍无可忍,吸一口气,又叫了她大名一遍——“姜晚栀。”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把视频删掉。”她最终选择挂小白旗投降,轻声地说。 付诸行动的过程中,她气消了不少,用更轻的声音说:“讲实话,我现在冷静了很多。” “谢谢你们愿意管我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小孩。” 听宋靳野轻笑一声,她又说出自己那个很绝妙的想法:“你知道吗,你们两个就像我的老爸和老妈。我在想,如果你们两个有生之年能凑成一对,一定会很般配吧。” 第5章 夜愿 “你今天吃错什么了?”果不其然,宋靳野语气又沾上烦躁,以及无可奈何。 他的确不是个脾气多么好的人。 姜晚栀也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 反正每每这种时候,她总喜欢得寸进尺。 与姐姐不同,她性子被养得十分娇纵。习惯了被人围捧,也喜欢一步步去试探自己所得到的每一份偏爱。 她深知自己的性子,也知道这或许算是个缺点。但就像天性使然,无法克服。 她偷偷地笑了,又极力克制着,不发出任何响动,以免被宋靳野发现。 随后凭借演员的基本素养,她只酝酿了几秒便抽抽着哭出声来——故意给他听的。 却又一秒被他识破:“姜晚栀,你再装。” 姜晚栀也一秒噤声。 想了想,她说:“那你给我道歉。” 耳边安静片刻,她听他似是呼出一口气,很认真地跟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问。 又安静片刻,他好像又呼出一口气,缓缓地说:“对不起,不该因为生气就挂你电话。” “不该凶我。”她继续罗列他的“罪行”。 “不该凶栀栀。”他认了。 “不该叫我大名。” “嗯。” “还有么?”顿了片刻,他问。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姜晚栀又偷偷笑了,手指绞着被角。 “那把灯关上吧,该睡觉了。明天不是还有你的戏。”他声音柔和了许多。 她听从了他的话,将房内的灯全部灭掉,乖乖地缩进小薄被中。 电话一直没有断,她闭着眼,酝酿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他说:“栀栀,把药断了吧。” 她立即清醒,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她知道,宋靳野指的是那些抗抑郁的药物。 她已经从那黑暗的四年中脱离出来了。 确切来说,是从拍摄完《复活》、以一个足够闪亮的姿态回归演艺圈开始。 连医生都说,她的状态已然好转,这些药可吃可不吃,完全起辅助作用。虽然一次量的副作用还比不上她吹一瓶酒,但断掉总归比依赖着好。 “但我还是会不高兴。”她轻轻地说。 “不高兴就找我。”他态度很明确,而后又软下声来,“可以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那我试试吧。” * 次日早,她心情莫名很好。 前往拍摄场地的路上,遇到了几位小演员。 几人同她打过招呼,似乎有些羞怯,没再与她多说话。她就主动和她们聊天,连一旁的唐穗看了都笑吟吟的。 但她忘了一件事。 直到抵达目的地——皇宫正殿,看到一辆与古风环境格格不入的重机车,她才意识到什么。 果不其然,稍一抬眸,便看见了站在车旁的厉颜。 厉颜于胸前抱着手,上身只一件黑色吊带,低低的领口上挂着一副墨镜。 吊带露脐的,露出她很明显的马甲线,身材显而易见的火辣。 下身是黑皮裤与马丁靴,脑后绑一束高马尾,黑发到发尖过渡成金黄。 姜晚栀视线上上下下地扫过她,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隔了四五米便冲她喊话道:“哟,颜颜,这阵子没少去浪啊?皮肤都小麦色了。” 周围人都与厉颜保持着距离,因为不清楚她的来头,又看她气场十分强大,神色或怔愣或疑惑。 直到听姜晚栀说了这么一句,才知道这个人是她的朋友。 众人眼神中便多了几分了然,气氛也舒缓了些,却也仍有些微妙。 讲实话,对于厉颜能直接到达这里,姜晚栀也感到十分震惊和新奇。 走上前后,厉颜一双锐利的眼扫过她,又带着点漠然。 盯了她一会儿,厉颜在她小脸上拍了拍,送给她三个字——“小白脸”,算是对她“皮肤都小麦色了”的反击。 没多久,各组准备完毕,可以开工了。 …… 拍完几场,上午还剩下一点戏,都是徐霰和她宫里人的。 姜晚栀舒一口气,离开现场,准备和厉颜联络联络感情,而后一起吃午饭。 离开的时候,看徐霰两个小丫鬟被导演cue过来,她才发现——这两个角色换演员了。 与两人擦肩而过,她一度以为是自己花了眼,频频回头。 再三确认,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弄错——徐霰的两个小丫鬟确实换演员了。 回想自己当初拍摄的手机视频,两对人是一模一样的装扮,个头和脸却都不一样了。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姜晚栀自言自语着,一回头,却差点撞进厉颜的怀里。 厉颜依旧是于胸前抱着手的动作。 她本就比姜晚栀高半个头,加上马丁鞋加持,此时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毫不留情地diss说:“许久不见,我们二栀现在走路都这样了?” “不,不是……你滚。”姜晚栀揉了揉太阳穴,暂且把演员的事压心底,注意力回到眼前,轻给了她一拳,“你少说几句!这里是姑奶奶的地盘,惹烦了姑奶奶不给你饭吃!” “哟呵。” 对于这位大小姐奶凶式的耀武扬威,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 见厉颜来后,不用姜晚栀嘱咐,唐穗主动给两人订了丰盛的外卖做午餐。 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海鲜馆,订单都是由商务专车派送的。 此时两人坐在酒店房间的桌边,掀开包装盒,眼见厚厚的泡沫上垫了碎冰,铺满美味的生鲜。 姜晚栀小猫般地舔了舔唇,却发现只有一听啤酒,便看向唐穗:“这是什么意思?” 唐穗正坐在床沿,替她收拾着东西。闻声看过来,她面上显出很温柔的笑容——“你猜。” “……?” 不出几秒,手中的啤酒被厉颜拿过,紧接着是一声被启开的脆响,而后是“哗啦啦”泡沫膨胀的声音,听上去就很爽。 姜晚栀看向她,眼神愈发迷惑。 看厉颜很不客气地仰头灌进一口,挑眉跟她说:“拍戏就甭喝酒了,还有,这些冰的也少吃。” 她眼神向下,指的是两人之间的冰海鲜。 “凭什么?”姜晚栀不满。 厉颜眉毛便挑更高,仿佛在说:真要我说出来么? 看姜晚栀依旧一头雾水,且带着不满,她轻轻地叹一口气,直言道——“宝贝,你马上就要来例假了,对自己上点心吧。” 并说:“我给你带了止痛药,过几天会用得上。不然某位到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别求着我喂药吃。” 姜晚栀梗住。 她缓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原来你这次来看我,就是为了给我空投止痛药。” “……闭嘴吧。” 互怼环节结束,午餐环节开始。 在姜晚栀的死缠烂打下,厉颜给她抿了口啤酒。 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些,也叫上忙完的唐穗过来一起吃。 开玩笑归开玩笑,姜晚栀想起还有正事没问。 她拈起一片三文鱼,侧目看向唐穗:“你发没发现,徐霰的那两个小丫鬟换演员了。” 厉颜一副看戏吃瓜的表情。 只见唐穗沉默半晌,弱弱地吐出一句:“实不相瞒,你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姜晚栀:? “你……” 她感觉一口老血涌上来,卡在喉咙里,彻底无话可说。 厉颜在一旁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对她在剧组里美丽废物的地位一目了然。 顺了顺心口,姜晚栀才发出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穗怂怂地低下头,扒着一只极地丹虾,很给面子地跟她保证:“下次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又解释:“主要是剧组很快就会出通告了。我想你早晚要知道这件事,所以不差这一时半会。” 姜晚栀顿时感觉太阳穴疼:“什么通告?” 唐穗叹一口气,提前告诉了她。 姜晚栀才知道,教训归教训,宋靳野还是对她发的那条朋友圈上了心。 作为《桃花锁》这部剧一手遮天的投资方,撤掉两个小配角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 将各方资金安排到位后,剧组即将发布通告——替换演员,重拍相关戏份。 这也意味着,《桃花锁》的杀青时间不得不随之往后拖一段。 姜晚栀都听愣了。 心情也一时有些复杂。 厉颜算是吃瓜吃明白了,笑呵呵地打趣:“原来宋靳野还是做了个人的。” 没想到她敢这么说宋靳野,唐穗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对,说到宋靳野……”姜晚栀噎了一下,有些气急,“你就没发现,那条朋友圈又被我给删掉了吗?” …… 聊得愈发火热,尤其姜晚栀一开启吐槽模式就停不下来,一顿午餐吃了足足两个半小时。 纵然一同享受了美味,伺候好这两位祖宗也不容易,唐穗收拾好垃圾,与两人道别。 却被姜晚栀叫住。 唐穗回头,听她问自己道:“通告什么时候发布?” 她回答:“应该是傍晚吧。” 又补充:“今天两位新演员刚进组,组里也在赶制重拍计划,估计会在傍晚出结果。据说导演组想从后天开始安排重拍。我看了看,需要重拍的戏基本都是徐霰那批人的,今天剩下的也都是他们的戏,导演组应该会在结束时亲自告诉他们。” 姜晚栀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唐穗刚舒出一口气,继续往外走,又听她说:“对了,我傍晚想去一趟现场。” …… 唐穗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姜晚栀和厉颜二人。 厉颜起身,走到自己的行李箱边,将洗浴用品一一挑出,不客气地将它们通通丢到床上去。 随后她更不客气地在姜晚栀面前掀掉衣服。 “你……”姜晚栀想给她一脚,奈何距离太远。 她冲她喊:“你不会要和我睡一起吧!” “怎么?”厉颜头都不回,语气很欠打,“咱俩一起睡的次数还少么?” 姜晚栀简直要被气吐血,冲她嚷嚷道:“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厉颜还是那个调调:“再说一遍又怎样?” “我录下来发给宋靳野。”她威胁说。 “哟。”厉颜把衣服扔床上,捡起洗浴用品往浴室里走,讽刺她——“胳膊肘拐来拐去会抽筋的。” 姜晚栀咬了咬牙。 浴室门合上,她听厉颜问了句正经的:“你傍晚要去干什么?” 姜晚栀心情又好起来,挑了挑眉,跟她说:“我要亲自去跟导演说,我想重新流一次……” 却忽然想起宋靳野的话,以及两人为此而吵过的架,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悻悻地道。 第6章 夜愿 * 得知饰演自己两名小丫鬟的演员被调换后,徐霰就预料到了,之前的部分戏不得不重拍。 但当林导当面告知她这件事时,她还是故意显出了不悦的神色。 今天的戏都是她宫里这批人的。 眼下大家都在,也被告知了重拍的事,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给脸色。 因为根据拍摄时间的延长,合约上的薪酬也会相应增加。除此之外,赞助商还许诺给他们不少可观的福利。 吃人的嘴软,何况资金到位,何乐而不为? 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桃花锁》按时杀青,离开了这个剧组,也不一定能再接到一部这么好的戏了,也就不能继续享受这么优厚的待遇,延长时间怎么想都不算亏。 几人于是很配合,纷纷表示——“我们一定会好好拍摄的!” 其中还有一位嘴甜的小宫女笑着说:“如果重拍一遍,效果肯定会比最初的好。这么精益求精,咱们《桃花锁》播出后一定会收视长虹、好评如潮的。” 众人都笑起来,表示赞同。 看一切没什么问题了,林导挥挥手,示意再没什么事情。 徐霰依旧将情绪写在脸上,将计划书交给一旁的助理,转身离开。 却看见姜晚栀正款款而来,身边跟着那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机车女。 徐霰难得有些失态,面上绷得很紧。 在姜晚栀距自己一步之遥时,她送给她六个字,还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愧是关系户。” 姜晚栀听后依旧从容,向她露出标准的微笑,举起左手,晃了晃手指头,算是与她简单地打过招呼,并回给她四个字——“彼此彼此。” 只有少数人知道,徐霰是《桃花锁》副导演的远房侄女。 说白了,二人只是关系程度有别而已。 连总导演都要对宋靳野马首是瞻,更别说副的。徐霰的关系,只是堪堪能让她得到这个角色罢了。 “林导。”姜晚栀笑吟吟地叫住就要离开的人。 待其转过身,她拿出刚收到的重拍计划书,站到他面前,态度很谦顺地与他商量:“我看了看,需要重拍的戏基本都是前期的宫斗部分。说实话,这其中有一段我的戏,我自己也不太满意,感觉重拍的话效果可能会更好,您看看……” 一番交流后,两人达成一致。 林导笑得很爽朗:“这很容易,安排个时间就可以。以后再有这种小事,直接让小唐来跟我说就好。” 一旁的唐穗听后连连点头。 这事就算说成了。 待导演组离开后,还有几位小演员没走。 尤其是被替换上来的两位新人,立即围到姜晚栀身边,很羞涩地和大家一起拍她马屁—— “前辈,你真的好敬业呀!不满意的地方还要和我们一起重拍,实在是太辛苦啦!” “前辈一定会凭借这部剧继续大爆哒!” …… 接受过一番阿谀奉承的洗礼,姜晚栀与众人道别,心满意足地转过身。 却立即对上厉颜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 两人对视几秒后,姜晚栀听她似笑非笑地评价自己道:“你在这里混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嘛。” * 几天后,景江影视城,某座寝宫外围被堵个水泄不通。 姜晚栀今天要在这里重拍流产戏,这消息早就在组内传遍了。 但吸引大家来围观的还有其他原因。 ——听说姜晚栀来例假了。 姜晚栀来例假会伴随腹痛症状,据说严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组里曾为此重排过拍摄安排,因此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这次她为了重拍这场流产戏,特意选在来例假的时候。 今天早上有不少人目睹,她是乘车到达拍摄现场的。下车后路都走不稳,又是被助理等人给扶进寝宫的。 太刺激了。 也太感人了!简直我辈楷模。 于是这个下午,大家见识到了姜晚栀演技爆发的高光时刻—— 她不再像上次一样,只是大哭大叫那么简单。她这次的痛苦神情是无比真实的。 只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虚汗,甚至濡湿了颊边碎发,也晕开了一点妆容。一双细眉深锁,带着点愤恨和狰狞的味道,眼神虚弱又充满痛苦,直勾勾地看向镜头,手指都快把被褥给抓烂了—— “唐锦绣(徐霰所饰演的皇后姓名),我要你血债血偿!!” “卡——” “非常完美!”导演的声音传来,“辛苦了,姜晚栀。” 寝宫外,一位小宫女摸摸胳膊,颤着声跟身边人说:“我的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另一位点点头,看得眼眶都湿润了,暗暗握起小拳头:“不愧是姜前辈。我决定了,姜前辈今后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旁边也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姜前辈之所以要重拍这段戏,是因为先前被两名小演员给diss了,说她哭戏尬。” “这瓜我早就吃了,不就是徐霰姐那两个小丫鬟么?结果直接被赞助商爸爸给施压换掉了,笑死。” “其实我觉得之前那版挺好的。那时候我也在,姜前辈哭得很真情实感,特别撕心裂肺!” “就是说!圈里有几个新生代女星敢跟姜前辈相提并论?《天娇》、《蔚篮的痕迹》、《复活》……姜前辈简直就是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化身!敢议论姜前辈演技差,凭她们也配?活该提前领盒饭!” 这话说完,几人听到身后一阵嗤笑。 诧异地回头,见是一名十分陌生的女子。 剧组里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厉颜。几人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对方明显很不好招惹,便不再做声。 他们悻悻地转回脑袋,小声地继续吹姜晚栀的彩虹屁。 * 结果很完满,过程却很艰难。 当夜色垂落的时候,姜晚栀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已经吃过厉颜带来的止痛药,小腹不再痛得死去活来,但整个人还是很虚弱。 唐穗在床边照顾着,厉颜则刚洗完澡。 她抓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姜晚栀在床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挑下巴,问她道:“要不要替你给宋靳野打个电话?” 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姜晚栀目光向下看着她,很艰难地开口,只吐出一个气音来:“不……” “这么变扭啊。”厉颜于是没心没肺地笑了,“不是每天晚上都煲电话粥?怎么,来了例假就不打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嫌他看到你狼狈的样子?再说他也没少看吧。” 又好奇:“他也不找你,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有聚餐。”姜晚栀烦得要死,但只能别过脸,回答她话说。 “那你跟我说说,你和宋靳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厉颜坐到床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姜晚栀则有些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但也不拒绝和她说:“就……还是那个样子。” 看两人说起这个话题,唐穗很知趣地起身告别了。 姜晚栀后来也不记得,自己那天都和厉颜说了些什么。 因为实在说了太多话,后来竟还把自己给说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宋靳野,她总有数不清的东西想吐槽。 但最后都会发现,这其实并没什么用。 因为宣泄只是暂时的,存在的问题永远都解决不了。 明明是厉颜挑起的话题,厉颜看她这样却来了气。 她抱着手,盘腿坐在她身旁,以一副好笑的模样睨着她,竟还有心情打趣她说:“你就是想太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他不是说了不高兴就找他,你为什么不做?” 姜晚栀不吱声。 眼角还残余着干掉的泪痕。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个想吃糖却故意不说的小孩。”厉颜打量着她,继续说,“不,是想吃糖却要故意说——‘我不要。’人家想给你都无从下手。” 姜晚栀依旧没反应,厉颜干脆拿起她手机。 她知道她手机的密码——0827。 三两下解锁,她在姜晚栀的微信上找到宋靳野,直接拨去电话,开免提。 姜晚栀反应过来也晚了,并且她现在根本没力气和厉颜抢东西。 听等待音响过,好像很漫长。 姜晚栀也不再挣扎,整个人平静下来,平躺在床上,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愈加剧烈。 大概过了三四秒,宋靳野将电话接起,依旧是那么懒洋洋的一声——“喂?” “……喂?大哥,接女朋友电话就是这副态度吗?”厉颜毫不客气地开启怼怼机模式,“您在干嘛?意大利度假?那什么,您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完全不给宋靳野回答时间,她说:“是剧组。” “然后您再猜猜,我们的姜晚栀小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哦,她正瘫在床上,因为这个小可怜来例假了。” 姜晚栀:“……” 她用仅剩的力气扶额,有种破罐子彻底摔烂了的深深无力感。 厉颜最后把手机放回她枕边。 免提依旧开着,她套上外套出门:“行,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两个自己聊,我出去兜兜风。” 姜晚栀:“……” 无力二连。 房门被合上,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一部与宋靳野通着电话的手机。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沉静着。 许久之后,是宋靳野先开的口:“栀栀。” “……嗯。”姜晚栀很心虚地应了声。 她以为宋靳野又要烦躁,又会一副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的态度,跟她说一些“你怎么想的?”之类的话。 但这次不同,他带着笑问她:“你是小朋友吗?” 虽然很有可能是被气笑的。 姜晚栀没吭声,听他说:“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我在意大利不光是度假,还有一些事,所以一段时间内走不开。” “不是不想去看你,是很想见你。所以只要你行程合适,我随时可以安排你过来。” “你觉得我会不记得你例假吗?但你亲自跟我说,你今晚在剧组里有聚餐。” “说到这里,”宋靳野一顿,“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有什么芥蒂?” 姜晚栀眨了眨眼,觉得这是一次难得可以说破心事的机会——他创造的。 但她的想法还是那样——发生的都发生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他今天信誓旦旦告诉她——我喜欢你,与你的孪生姐姐无关,与你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无关。 她又会信多少。 曾经有一次机会,他选择了姜天爱。 她此后大可一走了之,将他彻底放弃。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很大,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着照面,可能只有这么一个人,贯穿了自己的整个青春与现在,占据了自己的所有心动与渴望。 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代替这样的感觉,再选择谁都像是人生的遗憾。 “……没有啦。”她只是轻轻地说,“只是我没告诉厉颜那么多,她可能一时有些冲动……你知道的,她性格就是这样。” 并在心里疯狂滚动字幕:对不起,我亲爱的好闺蜜!对不起,我亲爱的好闺蜜!对不起,我亲爱的好闺蜜!…… 知道厉颜在好心帮自己,自己却把锅扣到了她头上。 宋靳野也不傻,随她转移话题:“那也是因为你没少跟她骂我吧。” 姜晚栀轻轻地笑出几声。 躺在床上,好像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出了很多虚汗,只是还有些无力。 深深地舒出口气,她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跟他说:“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想睡觉了。” 第7章 夜愿 * 厉颜待了约一个周时间。 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大部分人一直对她不熟悉。 但她总守在姜晚栀身边,楚生瀚等人又是自来熟,十分擅长交际,她也就慢慢地融进了他们这个沙雕圈子。 厉颜离开的机票订在深夜。所以这天傍晚,她还在景江影视城里和一群人待在一起。 这天下午的戏是姜晚栀和楚生瀚一众人的,地点在皇宫,几人都知道厉颜今晚要离开。 于是拍摄结束后,一众人在皇宫门口多站了一会儿,和厉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虽然她还是那么一张臭脸。 楚生瀚研究起她那辆霸气尽露的重机车,拍了拍车把,扭头问她道:“姐,你家住景江么?” 厉颜万年不变的抱手姿势,万年不变的冷漠神情,淡淡地睨着他,很高冷地吐出一个字来——“不。” “那这车……” “从北城空运过来的。”她轻描淡写,“拿来玩玩。” 周围人顿时显露出惊羡的神情,仿佛在说: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生活OvO! “我去……牛气。”楚生瀚听了这话也很是敬佩,又瞥了一眼正站在一旁的姜晚栀。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姜晚栀背景大,是投资方宋氏集团极其照顾的人。 除此之外,她出身本就显赫,家在北城,是不折不扣的豪门千金,阔绰程度从她这位朋友身上就可见一斑。 再想一想,她于16岁出道,演艺生涯一路顺风顺水,熠熠生辉,若没有庞大的势力撑腰,一个人单打独斗是绝对走不出来的。 “对了,你们想不想拍一个好玩的小视频呀?”姜晚栀一贴身小丫鬟这时提议道。 她性格外向,属于很鬼马的那一挂,平日里和几个人关系非常好,打保皇也一直有她的一席之地。 “什么视频?”楚生瀚问。 “就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个视频,超好玩,你们等我找找喔。” …… 晚上的时候,几人一起吃了顿饭。 送走了厉颜,经过导演组同意,《桃花锁》官方微博放出了一条组内花絮短视频。 《桃花锁》这部剧的关注度本就高,此时忽然放出一条物料,立即收获了不小热度,还挤上了微博热搜榜的中排位置。 短视频内容也十分搞笑。 在厉颜一脸复杂的默许下,按照那位小丫鬟所说,张公公骑上了她的重机车,于后座载着姜晚栀,从皇宫大门驶出来。 楚生瀚则在后面追,身上还穿着龙袍,面目狰狞且动作夸张。 中途姜晚栀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憋住,直接在后座上笑喷出来,场景一度更加诙谐搞笑。 三人刚拍完戏,彼时都是戏里的装扮。加上后期处理,给视频加上慢镜头,再配上悲伤的古风音乐,评论里除了两家粉丝的控评,皆是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爆笑声。 用某位网友的话来形容十分贴切——[一起来见证《桃花锁》剧组大型私奔现场!公公把贵妃给拐跑了,皇帝含泪追赶中……/泪/泪] 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没想到有网友将重点放在了这辆重机车上,扒出其价值高到离谱,产地美国,光图案设计师的画价就在千万人民币左右。 除了感到迷惑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少数人猜测:[大概是姜晚栀的吧,人家不是实打实的富二代么?] 莫名就躺枪的姜晚栀:??? 那时她已然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敷面膜了。 无意看到这条评论,她将它截下来,先发给经纪人祝和风。 很快就得到她的回复:[没关系,掀不起什么水花来。] 她于是放下心,又将截图发给厉颜。 虽然知道这不是厉颜的锅,但抱着“不互掐到死的闺蜜不是好闺蜜”的原则,姜晚栀按下语音键,跟她吐槽道:“你脑子进水了吧?空运这么贵的车!害我替你背负了这挥霍无度的骂名!厉颜,你这个死富婆没有心!” 知道她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回复不了自己消息,也就无法反向进攻,姜晚栀得意洋洋。 但还没高兴多久,她又收到了宋靳野的消息——[我回国了。] 下一条:[过几天就去找你。] * 次日是阴雨天气。 天空被一望无际的乌云所遮盖,一片灰蒙,什么也看不分明,像一团巨大的棉花被浸泡在灰色的海水里。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天色暗沉下来。 星星点点的灯光初上,却被空气中的潮湿晕染得没有多少光亮。电影城中有种“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诗意和寂寥。 姜晚栀早就吃腻了外卖,也想出来透透气,在紫霄阁二层的露台上吃的饭。 这是剧组里一个特色用餐地点,以烧烤类为主。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往常很热闹的一个地方却并没有多少人,稀稀拉拉的,说话声音也不大,更突显出这雨后的独特气氛。 点完餐,唐穗去交菜单。 姜晚栀托着脸,看栏杆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微微出着神。 放眼望去,整座皇宫都被淡淡的雾气所笼罩。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缥缈若仙境,很应和“雾失楼台”这四个字。 身后忽然传来一熟悉的男声,他叫她:“栀栀姐。” 姜晚栀醒过神,回头,看见手里正提着把雨伞的楚生瀚。 眨了眨眼,看他只有一个人,好像也是出来透气的,她冲他招了招手,跟他说:“你就坐这里吧,这里只有我和唐穗。” “那我就不客气了。”楚生瀚坐到她对面,把雨伞靠在一边。 “你想吃什么?”姜晚栀指了指旁边桌上的菜单,“我点的不多,你看看再加些什么,我请你。” 隔壁桌没有人,楚生瀚将桌面上的菜单和笔拿过来,细细思考着,又打趣说:“不愧是我栀栀姐啊。” 没一会儿,唐穗回来了,楚生瀚的菜也点好了。 楚生瀚这么一来,姜晚栀立即多了不少兴致,和他聊起天,并让他多点两听啤酒,感觉这雨天所带来的消沉情绪减去不少。 快吃完的时候,楚生瀚好像上来点酒意,话多到停不下来。 姜晚栀也挺爱听的,因为他说的都是组里的趣事,各种她闻所未闻的劲爆八卦。 譬如他正讲到,有一天,某位小演员认错了酒店房间,恰好那个房间的门没锁。进去之后,她因为拍戏太累,顾不得怎么收拾就倒床入睡…… “……然后呢?”姜晚栀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一旁的唐穗插不上话,仿佛一位老奶奶带着两个小孙孙,一直一副慈祥的笑容,默默地看着二人聊个热火朝天。 “然后……”楚生瀚晃了晃啤酒罐,空了,他于是把它搁到一边,“幸好那原房主是个女的。” “她不是没锁门嘛,因为只是暂时出去一趟。”他继续说,“回来之后,她开了灯,也没发现床上有个人。床上那人裹着被子,睡得特别死,更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下好了,最后原房主上床睡觉,就‘啊——’地一声大叫,‘鬼呀——啊!救命!’” 姜晚栀愣了一下,随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捶桌子大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唐穗也抿了抿唇。 “还有,还有个徐霰的。”楚生瀚也来了劲头,比比划划地说。 但说出这个名字后,他没再继续。 他迟疑地看了唐穗一眼,又看了看姜晚栀,随后跟唐穗说:“那什么,唐穗,要不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送栀栀姐回酒店。再说路上一旦下了雨,我这伞还大些。” 听两个人聊着,莫名就cue到自己,唐穗看了眼楚生瀚,又看向姜晚栀。 她这是询问自己意见的意思。 姜晚栀也明白,楚生瀚可能想跟自己爆什么特别劲爆的料,但碍于唐穗在场。 她刚才听得挺开心,此时面上仍挂着笑,于是跟唐穗说:“那穗穗,你先回去吧。今天早点回酒店休息,辛苦了。” “……喔,好。”唐穗慢悠悠起身,“那你们好好聊,但也别太晚了,还不知道明天的天气能不能拍戏。” “对了,这把伞我带走啦。” 姜晚栀笑眯眯冲她挥挥手。 楚生瀚扭头望了望远处的天空,跟她说:“栀栀姐,要不我们也走吧,路上再说。看看这乌云,一会儿说不定还要下暴雨。” “好。” 果不其然,刚踏出紫霄阁,天空就开始落雨点。 楚生瀚把伞撑起来,并笑说:“我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你少吹屁。”姜晚栀笑他。 伞撑起来,她抬头一看,楚生瀚的这把雨伞果然很大,伞下站着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甚至不必担心被伞沿所落下的水珠给溅到。 回酒店的路上,楚生瀚选了条偏道,几乎没什么人。 他先和她扯了点别的。 直到走入一条小道,脚下是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两侧是朱红的宫墙,规律地排布着石质宫灯。偶尔经过一扇宫门,会有两根粗粗的石柱。 姜晚栀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之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徐霰怎么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对,我正准备和你说。”楚生瀚点点头,又走过一段路,经过了一扇宫门,停住脚步。 姜晚栀不得不随之驻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他。 看他神色有些纠结,转朝自己,缓缓地说:“其实这件事还挺隐秘的。但我只是听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酝酿了一下,说:“栀栀姐,你还记不记得,经常有人说徐霰对你不满,讽刺你是赞助商的关系户,但其实她……” 姜晚栀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其实她已经知道了——徐霰是副导演的远房侄女。 所以她并没有感到很惊奇,甚至还很平静。 所以看楚生瀚将伞压下来,整个人也俯过身时,她感觉有些不对,推了他一把,退后几步说:“你好好说话,别靠这么近。” 她不是小白,她对这种事情很敏感。 她知道,如果此时的不远处藏着个人,只要举着设备往这里一拍,他俩就一起玩完了。 不,她应该会比楚生瀚更惨。 不得不承认,艺人性别不同所带来的差别是很大的。譬如曾经一部很露骨的电影被禁播,男主演早已回归,女主演至今还处于被封杀的状态,无一点波澜。 “不是,栀栀姐……”被她这么一弄,楚生瀚有些尴尬,但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我就是想跟你说……” 与此同时,身后不远处,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以及一个男人慌乱的喊叫——“抱歉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下半句却已来不及出口。 姜晚栀和楚生瀚同时回眸,看见他被一群身着西装的男人给扯倒在雨水里,旁边是他的摄像机。 摄像机同样落入一摊积水,随后被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捡起,细细端详。 姜晚栀认得出来,那些人是宋靳野的保镖。 车灯穿透雨雾,宋靳野整理着袖口,不疾不徐地走在这样的暖黄色光晕里。 右侧是他的那位私人助理——周严森,永远板着一张脸,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左侧是一位贴身保镖,稳稳地给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 他们一步步地向着这边走来。 一辆黑色宾利跟随其后,保持着缓慢的车速。连压过这样崎岖不平的宫道,发出的响动都微乎其微,更被淹没在愈大的雨声中。 车灯应该是后来亮起的,或者车子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否则两人不会毫无察觉。 姜晚栀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只是伫立在原地。 楚生瀚也是。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来不及让人反应。 待宋靳野来到自己面前,她怂怂地看着他。 手指暗暗用力,掐着软肉,整理着思路,思考着该如何向他解释。同时又是一副倔强的表情,写满了“我问心无愧,我没什么错”。 但宋靳野心不在此。 下一幕让姜晚栀彻底震惊,也更加呆滞—— 只见宋靳野一步上前,一把扯住楚生瀚衣领,将他连连逼退,最后把他狠狠地撞到宫墙上去。 那力道很大,姜晚栀肉眼可见,楚生瀚整个人都震颤了一下。 墙檐随之落下一串细小的尘土。 第8章 夜愿 楚生瀚手中的伞掉落在地,却没有雨落到自己身上来。 是宋靳野的人给她撑了一把伞。 姜晚栀在一旁有些无措,看宋靳野依旧是提起楚生瀚领子的姿势,垂眼看着他,深黑的眸子里显出冰冷决绝的光,像下一秒就要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名保镖始终跟在他身侧,为他举着伞,同时又很精准地不为楚生瀚挡去一滴雨。 楚生瀚就杵在那儿,被死死地摁在墙上,在宋靳野面前毫无气势可言。 可能是因为心虚,也可能是因为真的怵他。 楚生瀚属于小鲜肉类型,眉眼精致,像个很清俊的邻家大男孩;宋靳野则一身西装,剑眉星目。 从姜晚栀这个角度看,他下颌的线条十分凌厉。 纵然年龄相仿,出身却决定了阅历不同。宋靳野狠戾地看向他时,一双深邃的眼透出来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气氛无比僵硬、姜晚栀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做些什么时,宋靳野一拳给到楚生瀚脸上。 姜晚栀惊呆了。 但她不敢劝。 一拳之后还有第二拳,第三拳…… 他又扯住楚生瀚领子,几乎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极其傲慢地问他:“怎么,我的人你也打主意?你怎么这么敢?” 就在姜晚栀完全滞住时,周严森走上前,轻轻地带她转过身,引她走到了十几米之外,稍微远离了这一是非之处。 “咳,那什么……”姜晚栀回过神,尽量让自己恢复淡定,问他:“刚才是有个人在偷拍吗?” “是的。”周严森面无表情又彬彬有礼地答。 “喔……”姜晚栀于是点点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着站了一会儿,那边的宋靳野好像还没尽兴。 周围雨势滂沱,这么干站着显得很无聊。 恢复了点大小姐气势,姜晚栀抱起手,继续侧过脸问周严森:“他是想借我炒作啊?” “可能也不全是。”周严森逻辑缜密地答,“楚生瀚属七悦传媒,和戚信子在同一名经纪人手下,今天的事可能和这有些关系。如果宋总授意,之后会有人查明的。” “喔……” 想了想,姜晚栀摇了摇头。 “那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戚信子是近年来与她竞争最厉害的一朵小花。 娱乐圈永远不乏新人,一茬接着一茬,但能出头的寥寥无几。 细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艺人,似乎只有戚信子风头最盛。网络也从一开始就爱将两人相提并论,相互之间比来比去,引导着粉丝互掐,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两家粉丝虽然一直保持理智,没起过正面冲突,但早就相看生厌了。 尤其在姜晚栀最低迷的那几年里,戚信子趁势崛起,她的粉丝没少对自己这边冷嘲热讽。 姜晚栀都看在眼里,只是无心搭理。 如今复出,她觉得自己已经看淡了许多,从没将戚信子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七悦会如此无所不用其极,某人也还是那么的急功近利。 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雨幕出神,直到宋靳野走到自己面前。 “你……”姜晚栀看着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没什么神情,淡然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接过身边保镖的雨伞,跟她说:“陪我走走。” 姜晚栀应了声“好”,从周严森的伞下走到他的伞下去。 …… 宾利车与一众人被甩在后面,两人慢慢地走远,沿着古朴悠长的宫道,被包裹在铺天盖地的雨势里。 姜晚栀没顾自己的鞋因蹚水而半湿,握了握宋靳野撑伞的右手,不无心疼地问他:“你疼不疼啊?” 回想他刚才揍人的架势,现在还有些心惊肉跳。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此时在伞下淡淡地垂眼看她,而后干脆换成左手拿伞的姿势,右手把她往自己这边揽了揽,告诉她:“不疼。” “喔……”姜晚栀与他贴很近,头轻轻地靠到他肩上,不无俏皮地说,“我还以为某人会兴师问罪:‘你怎么不关心被我打的人疼不疼?你们两个刚才不是说悄悄话说得很兴起吗,嗯?’” 她把他吃醋时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却没把他给逗笑。 他也没像往常一样,用有些严肃地口吻问她:姜晚栀,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的? 他每每摆出这种姿态来教训她,都喜欢直呼她大名,所以她一听他叫自己大名就头疼。 已然走到了宫道尽头,视线一下子宽阔起来。 对面是皇宫的戏园,与其他的制式宫廷建筑不一样,多了几分艺术感与活泼气氛。 走入园中,其檐下仍挂着彩绸,在风雨中飘摇着。以朱红与碧绿为主的彩漆被雨雾模糊,有些泛旧。 沿边缘的石子路走过去,还能看到一池荷花。花瓣在雨水的击打下不断颤动,密集的莲叶间露出些许池面,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偶尔有一尾锦鲤从碧波下滑过。 宋靳野忽然驻足,看向远处的一片烟雨朦胧。 姜晚栀随他停住,跟他说:“好久都没这样一起散步了,等这部剧杀青,我是不是就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啊,老板?” 他一直揽着她,她就在他怀里小鸟依人地抬起头,冲他眨眨眼。 她一直隶属嘉华影视,是圈内一个不算顶级也不算拉胯的公司。 嘉华输在规模不大,胜在实力够强,各种业务水平都过关。 她读高二的时候,宋靳野为了报复她,收购了这家公司,从此就成为了她的老板。 对,为了报复她。 彼时年轻气盛,从初见起,两个人就相互之间看不顺眼。 宋靳野足够聪明,用了这么一损招,气得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抓狂状态。最后不得不如他所愿,对他低头认怂、低眉顺眼、低声下气…… 简直是她人生里的一大败笔。 “看看吧。”他说。 “……” 咬了咬唇,姜晚栀平复些情绪,继续以很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这里挺美的,还有御花园也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那旁边还有座湖,比这座池塘大多了,我有一段跳舞的戏是在那里拍的。” 宋靳野点了点头,跟她说:“走吧。” 两个人在宫廷的建筑群中流连半晌,赏过花,又在湖边走了走。 雨渐渐停了,夜幕也垂落。 只是大片的乌云仍旧隐天蔽月,雾甚至更浓,让一切都显得很虚无缥缈。 姜晚栀终于觉得脚很难受,被半湿的鞋给泡的。她扯了扯宋靳野,跟他说:“我们回去好不好,我真的累了。” 于是两人往酒店走,这一路的道路都不方便轿车行驶。 就在姜晚栀一边懊恼一边忍耐时,宋靳野叫了她一声:“栀栀。” 她就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这会儿终于等到他开口,应了一声:“嗯。” 她以为这是宋靳野吃醋的新方式——先阴郁低沉冷暴力,再冷不丁开口,展开夺命质问环节。 谁知他说的是:“我们以后好好的吧。” 顿了顿,她几乎是下意识说:“不要。” 两个字一出,她就后悔了,明显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下降到冰点。 她于是趾高气昂地补充说:“我要一直折磨你。” 果不其然,宋靳野听后嗤笑了一声,跟她说:“你可以试试。” …… 回到酒店,上到三层,看走廊上没人,宋靳野直接把她给横抱起来。 因为她一路上都在抱怨自己的鞋被雨水给浸湿,很难受。到了最后,走路甚至都有点一瘸一拐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剧组里留宿,向她询问了房间号,往那边走。 姜晚栀有些懵懵的,靠在他身上,看着他精致的侧脸。 雨水始终没落在他身上,他黑发仍旧是那么一丝不苟。 从前她只觉得他长得帅,如今才觉得,他气质真是愈发矜贵了。尤其是那双眉眼,冷漠与疏离的意味愈发的浓,对她却好像愈发温柔。 进了房间,他把她放床上,在她面前蹲下去,亲手给她脱鞋。 她有些别扭,但好像又很开心,看他把鞋往门口一丢,说:“明天让唐穗扔了。” “喔。”她点点头。 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横抱而起,不过这次是向着浴室去的。 …… 夜深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她被放在床上,浴袍从肩颈处一点点滑落。 宋靳野揽着她的腰,认真而深情地一路吻下去,但他今天做什么都很慢。 解她腰间的带子时,他问她:“明天不用拍戏了吧?” 姜晚栀向窗外看,才想起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不过听着那雨声也知道:“应该不了吧,这天气。就算可以拍也不是我的戏。” 想起什么,她很没心没肺地跟宋靳野说:“再说了,楚生瀚肯定被你打挂彩了吧?没个三天两头的怎么休养好,怎么和我对戏?而且动手的人是你,他没地方诉苦,他经纪人背后肯定骂死你了。” 越说越好笑,她唇角已经开始上扬。 腰上忽然一痛,她被宋靳野掐了一下,又被他整个人带下去,听他说:“别在这个时候提别的男人。” “你……” 宋靳野的手撑在她面颊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对上他那双深黑的眸子,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呢?却越看越沉沦。 还有他身上极具诱惑的气息,此时就弥漫在鼻息之间。 她气焰又消退下去,鼓着嘴说:“就能喊你的名字,对吧?” 他眸子一敛:“对。” 她轻吸一口气:“那来吧。” 宋靳野被她逗笑了,如她所愿,给了她一个极其绵长又难忘的夜晚。 听她在自己耳边叫着自己的名字,从不服输的挑衅,到极致沉沦的呢喃,再到最后求饶式的撒娇。 最后他俯下身,额头与她相抵,看着气都喘不匀的她,问她:“谁折磨谁?” 姜晚栀已经快哭出来了,抱着他,头埋在他颈间,不和他对视,赖赖唧唧地跟他说:“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宋靳野!”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评论可真敷衍,等我学完车的ono 第9章 夜愿 * 八月底的时候,《桃花锁》杀青了。 宋靳野早已回国,结束了在意大利的行程。并且他说到做到,承办了《桃花锁》的杀青宴,地点选在北城。 大部分人对此无异议。因为包括好几位导演在内,不少组内人员都住北城。 就算小部分人不方便,也被包揽了往返机票,且大多是头等舱,还有之后在北城的餐饮住宿等一系列服务,于是再多的犹豫都化为了喜笑颜开。 并狂吹宋氏集团的彩虹屁——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大集团,出手就是阔绰,就是豪气! 姜晚栀是众所周知的宋氏集团少奶奶,脸上也就跟着贴金。 杀青宴的地点选在北城一座五星级酒店,傍山临水——虽然水是一条壮阔的人工河。 其后院临山的地界有一座宴会厅,修筑得如一座水晶城堡,极尽奢华且梦幻绝伦。 对于一场杀青宴来说,这样的地点足够排场,甚至都有点过于奢侈了。 但在这种事上,一向是宋靳野拿主意,姜晚栀并不在意。 她于清晨降落北城,听从了祝和风的安排,直接入住该酒店,并没计较宋靳野对自己的不管不顾。 这样的不管不顾包括:不去机场接她,不迎她回公寓,甚至连面都没见一下,好像她只是《桃花锁》里一个与他毫无瓜葛、平平无奇的女演员一样。 之所以不计较,是因为姜晚栀已经自顾不暇了。 早上进入酒店房间,她沾床就睡,又在傍晚时被叫醒。 唐穗替她挽起厚重的窗帘。 豪华套房的窗景非常美。因为傍着后山,所以视野开阔,没有市中心高楼大厦的重重阻隔。 天空如浅蓝墨水一层层地晕染开,一弯浅浅的月牙已初具形状。 简单拾掇了一下房间,唐穗指了指床头,告诉姜晚栀:“宴会还有一个半小时开始,这是今晚的礼服,一定要好好打扮一下。化妆师正在门外等候,等你收拾好就让她们进来。” 姜晚栀大脑还有些空白,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 她发现唐穗只带了一件礼服,还是纯白色的。 这倒没什么,但细看其装饰元素:薄纱、亮钻、丝绸、蝴蝶结……简直和迪士尼公主裙有的一拼——少女心爆棚,精致又浮夸。 “我……”姜晚栀近乎失声,酝酿了一下,才把吐槽的话一口气吐出来——“唐穗你疯了!要我穿这个?” “拜托,这是《桃花锁》的杀青宴,不是漫展cosplay,也不是什么主题派对!还有没有别的裙子?” 唐穗料到她会这样,不失风度地优雅一笑,也不急着跟她解释:“先试一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我……” 姜晚栀彻底语塞了。 ——唐穗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但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这条裙子,和她平日里的画风有半毛钱关系? 但也没得选了。 盯了裙子半晌,好像也不差。 尤其是那独到的细节,精密的做工。 姜晚栀勉为其难地将它穿上,站在落地镜前反复比量。 上身后的效果和预想中差不多,简直像童话书里的公主。但因为裙子颜色是纯白,所以多了几分轻盈和典雅,整个人都显得灵动起来。 还很唯美,有点像婚纱。 姜晚栀歪着头打量片刻,跟唐穗说:“行,那就穿一次吧。反正这是杀青宴,顶多拍几张照片而已。” 一旁的唐穗刚露出微笑,又听她咬牙切齿地说:“但如果是走红毯,我肯定杀了你。” …… 晚七点时,一辆辆豪车沿红毯驶入,在宴会厅的大院中停下,带来一批批赴宴的宾客。 这一流程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到场的人显然不少,甚至远远超出了剧组范畴,姜晚栀对此却毫不知情。 几位主演和几位导演是最后到达的,姜晚栀正在这批人之列。 几人在大厅门前驻足,相互之间打过招呼,又寒暄了一阵,一起往大厅中走。 姜晚栀一开始不太自在,因为无意中扫了徐霰一眼,看她穿一条修身的黑色高开叉礼裙,手持一只星空图样的手包,发髻挽很高,戴一对银色的星星耳坠,整个人打扮得简单又恰到好处,没有一处多余的修饰。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很适合晚宴的装扮。 相较之下,自己穿一件繁复的白色长裙,走路时甚至要稍稍提起裙摆,一头长卷发披散,发梢间缀饰着很多白色的花朵…… 有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没和其他人撞风格。 登上一级级水晶台阶,抬眸看着眼前这一座剔透的雪白色建筑,倒和自己身上的这件裙子风格很契合,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还剩两级台阶时,她身前的总导演忽然停下,示意她先行。 姜晚栀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哈?” “不,不是……林导,还是您走最前面吧。”她笑着说,感到十分惶惑。 “没事。”不想林导面色温和且坚持,“这里没外人,你走前面就好。” “……” 姜晚栀顿了一下,实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僵持在这里不好,堵住了后面所有人。她于是不再拒绝,干脆提起裙摆,从容地走在最前面,步入华丽的大门,进入水晶宫殿一般的大厅。 听林导在身后笑着说:“这可是你的主场。” 几步之后,姜晚栀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见长毯两侧立着许多人,完全超出了《桃花锁》剧组人员的范畴。 最主要是,这么打眼看过去,这些人几乎全是她在北城里的玩伴——发小、闺蜜、姐妹……甚至是她基本只在夜店或俱乐部里打照面的狐朋狗友。 许久不见,且从来没把这些人聚在一起过,她兴奋极了,一路上挨个和他们打招呼。 大厅中的音乐很活泼,他们注视着她,面带笑意,随音乐的节拍鼓掌,真就给她小公主一般的待遇。 姜晚栀也很配合,甚至在暗红色的绵羊毛地毯上蹦蹦跳跳起来。 路过厉颜时,看她仍旧一副臭脸,和大家格格不入,姜晚栀难得心情好,没跟她计较,还举起她右手在下面转了个圈,裙摆翻成一朵白玫瑰。 厉颜:“……” 看傻逼的表情再明显不过。 终于“转”到长毯尽头,姜晚栀一转身,才看见立于面前的宋靳野。 他头发梳上去,因为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所以正垂眼看着自己,目光淡淡的,也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则是天生的冷意。 一身西装笔挺,帅气矜贵到没边儿。 纵然已对他再熟悉不过,这么一眼,姜晚栀还是被他给惊艳了几秒。 她眨眨眼,看宋靳野慢慢地单膝跪地,手里是一只紫红色的丝绒首饰盒。 盒盖缓缓启开,其中的黑丝绸上躺着一枚钻戒,扭纹的,很漂亮。被顶端巨大的水晶吊灯所映照着,流光溢彩。 在姜晚栀的彻底震惊中,宋靳野缓缓说:“栀栀,嫁给我吧。” “……” 姜晚栀答应了。 她后来才知道,厅内一直有摄像师,并且这是一场热度破千万的全网直播。 所以从她进入大厅的那一刻起,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和成排的朋友热烈击掌,包括那一路蹦蹦跳跳的姿态,包括和厉颜进行的交谊舞经典动作…… 全部被网友看个一清二楚。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更可怕的是,厉颜后来告诉她—— 被宋靳野求婚之后,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她是不怎么开心的。 * [哈哈哈哈,笑吐了!姜晚栀真的太可爱了!真·小公主的入场方式无疑~] [姜晚栀:哼,别看本栀栀平日里倾倒众生,穿上白色小裙裙,本栀栀就是迪士尼的在逃公主本主!] [真服了她了,你们见谁求婚是“转”到未婚夫面前的?跟个小陀螺一样!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姜晚栀真可爱!路转粉,爱了爱了!] [尤其是她那个朋友……可能是里面最有个性的,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她。] [她朋友可能都知道她是个这样的小宝宝吧,哈哈哈哈哈!全程憋笑也太辛苦了~] [淦!宋靳野真的好他妈好看!富二代出圈第一人!跪求大佬拍戏!] [呜呜呜呜,两个人真的配一脸!那就恭喜我们的栀栀有情人终成眷属啦~乖巧坐等二位的盛大婚礼!] [但姜晚栀真的不怎么高兴,你们看不出来吗……] [这位女艺人,被强迫了你就眨眨眼?] [真搞不懂,宋靳野又帅又有钱,可以说是最理想的归宿了吧,姜晚栀这反应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般配也不一定是两厢情愿呀,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毕竟两个圈子都乱得要死,这种事情,表象往往只是做给我们外人看的。] [呃……你们是不是有点太阴谋论了?] …… 杀青宴——确切来说是求婚宴结束时已经很晚了。 坐在通往公寓的劳斯莱斯八代幻影上,姜晚栀低着头,手机屏幕在微博与微信之间来回切换。 两分钟后,她听从了祝和风的建议,手捧从宴会上带下来的复色玫瑰,在车内照了几张自拍,有宋靳野的半个身子入镜。车内光线略昏沉,男人的西装显得十分有气场。 又单独照了左手中指上的钻戒及怀里玫瑰。 将一系列照片交由祝和风审核,很快收到她三张经过挑选、又经过精修的返图。姜晚栀一一保存下来,同时将她给的两条文案复制下来,发出一条微博:[大家的祝福都收到啦,真是幸福的一天~/心] 又光速评论自己:[从来都没这么激动过,甚至一度失去表情管理/泪/泪] 果不其然,她的动态很快收到成效。#宋靳野求婚姜晚栀#这一热搜的热度不降反升,在微博热搜榜上居高不下,很多负面舆论也得到反转—— [拜托不要过分解读好吗!我们栀栀只是太惊喜了!] [某些人还真是喜欢恶意揣测呢,眼红得都要滴血了~] [呜哇哇哇哇哇,姜晚栀这张自拍真是绝了/泪!小公主这是要和大佬共归爱巢了吗!/舔屏/舔屏] [啧啧啧,这是个可想而知的浪漫夜晚~] …… 局势一片大好,祝和风也跟她担保:[没什么问题了。] 姜晚栀心满意足,收起手机,舒坦地仰倒在座椅上。 才慢慢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缓缓侧过脸,看着身边的未婚夫。 她刚才忙忙碌碌,完全忽视掉了宋靳野的存在。尤其是自拍的时候,她那架势明摆着就是在说——你也不过是本大明星的一个工具人而已啦。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来给大家报个喜~ 辛苦归辛苦,四个科目都是一次过的,坐等驾照寄家里~(懒得再去车管所拿了哈哈哈哈 隔壁也完结了,那明天开始努力写这本啦! 以下是科三啰啰嗦嗦小剧场,如果不感兴趣的话忽略掉就可以QvQ 科三原考试路线修路,临时考试地点在很远的地方,大家会被大巴车统一拉过去,考官会开着考试车一起去... 然后我趴在车窗上观察了一下,锁定了一个特别活泼可爱的驼背考官(虽然驼背,但颜值我给7分!)还有一个帅气考官,我跟朋友说我一定要他们两个给我考! 朋友吐槽:又不是你选考官 orz 结果结果!轮到我的时候,驼背考官开着他的考试车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我就美颠颠地过去了,开始了我的美妙考试之旅 他真温柔啊 orz 意犹未尽 第10章 夜愿 气氛一时很微妙,也很尴尬。 想了想,姜晚栀靠到宋靳野身上去,头也枕到他肩上,鼓着嘴。 看北城夜景在车窗外流淌而去,是一条很熟悉的路。手中玫瑰花的气息在车中似有若无地萦绕。 接下的十几分钟里,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车驶入公寓地下停车场。 这是两人在北城的住处,一座三百多平米的绝版城市公寓。此次拍摄《桃花锁》历时好几个月,姜晚栀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下了车,站到专梯前,她长舒出一口气,有种“终于回家了”的欣慰和舒坦。 宋靳野一只手抄在兜里,站在她身边。 这时的他仍没显露出任何情绪。 乘电梯上到顶层,一进家门,姜晚栀将玫瑰递给阿姨,听她笑着说:“恭喜恭喜。” 指的是她与宋靳野订婚的事。 她没怎么在意,快速地“嗯”了一声,换好鞋,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我要泡澡。” “我早就想到了。”阿姨笑着说,一副“我还不了解你吗”的神情,告诉她:“刚才听说你们走到半路,我就已经开始往浴池里放水了,就等你回来了。” 应酬了一晚上,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一下,简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令人激动了。 姜晚栀立即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走。 又在走廊上顿住脚步、回眸,看见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宋靳野,看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解着西装衣扣。 她很别扭地跟他说:“不好意思啊,未婚夫,忘了你也要洗澡了。” 宋靳野目光本落在一边,听到这个称呼,好像觉得有些刺耳,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来。 姜晚栀抿了抿唇,收敛了跳脱的做派,怂怂地跟他商量:“要不你去卧室洗吧。” 她刚进门时没多想,直接抢走了主浴室,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霸道。 宋靳野又往前走了几步,真就拐进主卧室,并留下一句让她感到很惴惴不安的话——“姑且放你一马。” …… 偌大一面环形落地窗前,浴池里的水浸至姜晚栀肩部,密集的玫瑰花瓣与绵密的泡沫将她拥簇着。 放下一杯拉菲,旁边的小托盘里还有她刚摘下的订婚戒指,无论在哪里都光彩夺目。 她托着脸,看向窗外星空般的城市景观,细细品味着宋靳野方才的那句话,心里隐隐有些忐忑。 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不过很快就有答案了。 泡好澡,面膜也不敷了,姜晚栀直接披着浴袍进主卧室。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灯光也开到最暗,气氛一片昏沉,飘浮着满满的暧昧气息。 她走出几步,有些惊讶——原来这间主卧已经被别出心裁地布置过。 地毯和枕被都被换了新的,一片雪白。红色的花瓣四处洒落。就连先前有些冰冷的白色桌柜都被装点得很温馨,或是摆上几瓶鲜花,或是多了几个玩偶。床尾的地面上坐着一只几米长的白色绒绒熊。 姜晚栀直接跪到绒绒熊软软的腿上,拉着它的两只大爪子摆弄,笑着说:“这熊熊,看起来可真憨啊。” 宋靳野这时从浴室里出来,一边整理着浴袍袖口,一边看她。 姜晚栀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回北城时会那么受冷落。 宋靳野不见她,是因为晚上要向她求婚;宋靳野不接她回公寓,是因为这个特别的夜晚。 她心情难得好了,终于感受到了些订婚的浪漫和幸福。 从熊熊面前起身,她看向宋靳野,才发现他面色一直阴沉着。 他性格一直这么阴鸷,但这几天好像更加反常。 姜晚栀走到他面前,还没说什么,忽然被他紧紧地攥住手腕。 他把她双手反箍在她的身后,一步步将她逼退在一旁,以自己高挺的身躯,牢牢地将她困在自己与墙面的狭小缝隙中,深深地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好像在自言自语地沉沉说:“姜晚栀,我是不是永远都拿你没有办法?” “……啊?” 姜晚栀有点被吓到了,也有点心虚,脸别到一边去,不看他,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地颤动:“怎么突然说这个?” 又说:“不是刚订完婚嘛。” 如此皆大欢喜,不要突然这样莫名其妙好不好,她腹诽。 宋靳野视线垂下去,声音更低沉晦涩:“扪心自问,你愿不愿意?” 而后他看姜晚栀咬着下唇,以一个让他十分了然的态度回答道:“反正我答应了。” 接下来的时间很沉默,好像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姜晚栀依旧将脸别到一边,宋靳野也好像一直在看着她,或者只是在垂着眼出神。 刚才明明还挺高兴,忽然就变成这样。 而且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别别扭扭的了。 忽然觉得很委屈,眼中好像有泪水要溢出来,姜晚栀跟他说:“我不可能拒绝,但是时间好像不太合适。” 她抽了抽手,结果挣不出来,只好将脸贴到宋靳野胸口上去,跟他说:“我这辈子肯定都要和你在一起,但我又很抵触。我真的……很讨厌你。” 又很难过地说:“宋靳野,你觉得我很没心没肺吗?可是自从见到你,我就非常非常喜欢你。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吗?可是我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不会服软,好像一直都在跟你置气。像小孩子一样,以最幼稚的方式去吸引你的注意,很娇纵,还很叛逆……可是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烦你老是管着我,你也对我很失望,后来我才知道,你喜欢我姐姐,可我最恨的事就是你和我姐姐在一起过;最恨我姐姐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最恨你给了我一段最黑暗的时光,偏偏又在另一段最黑暗的时光里陪着我;最恨的就是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你现在对我的所有感情到底和我姐姐有没有哪怕一分钱的关系。” 越说越无力,且感觉眼眶渐湿。 宋靳野沉默着,没什么反应。 也可能是在思考什么。 姜晚栀慢慢缓过来。 伪装了这么久,第一次反应这么过激,她又很后悔,轻轻地说:“算了。” 他可能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他甚至可能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他,但不怎么在意。 他自始至终地纵容她,可能只是想让她结束那些幼稚且无脑的赌气行为,乖乖地做一个最完美的替身而已。 或者说,那些都是从她姐姐那里溢出来的偏爱。 最后她只能很无奈地总结道:“宋靳野,你真是我人生里的一大败笔。”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被学车反噬了,一整天只睡觉了... 之后一定调整好状态写多点TvT 第11章 夜愿 默了很久,宋靳野只留下一只手锢住她双手,另一只手则抚上她侧脸,将她面庞掰转过来,转朝自己,问她:“这就是你一直憋着的话? 姜晚栀一副躺平任嘲的大无畏模样——“对。” “我让步了那么多次,也不过是想听你说出这些话而已。”他顿了顿,倒没有动怒,而是这么说。 姜晚栀不是不知道这点,眸中暗了暗,垂下眼告诉他:“但说出来也没有用。” “为什么?” “因为……” 这种死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是该死。 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反复将她从理智中拉扯回来,撕下她伪装的面具,又一次让她溃不成军。 她说:“因为就是没有用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它就根深蒂固地盘踞在我心底,哪怕我努力再久也没有用。” 同时她也很无力:“我知道,虽然我一直喜欢你,但你和我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刚刚决裂。我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在发疯嫉妒你前女友的疯子。可是怎么办啊,那是我姐姐,我的孪生姐姐,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完全不一样,而我恰恰是让你失望到放弃的那一个……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你觉得我应该跟你说什么呢?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宋靳野没有答话,姜晚栀以为他理解不了。 且不论他一次次想与她坦诚相待的原因是什么,姜晚栀也闷不住了,很无奈地跟他说:“就像高三那年的初夏,五月的末尾,我在山区拍《蔚篮》,你还记得吗?虽然我赌气说再也不要你来看我,但听说你和我姐姐在一起,我简直不敢置信,淋冷水澡让自己发烧,向剧组请了假,偷偷地回到北城,回到学校。那天傍晚下了很大的雨,我看见你真的和我姐姐走在一起。她也没有伞,于是你把你的雨伞给了她,自己淋着雨,在她的身边走。” 说这些话的时候,姜晚栀的嘴唇在颤抖。 也不再不敢看宋靳野。她一双眼水汽氤氲,直勾勾地瞪着他。 轮到他垂下眼,以十分低沉的声音问她:“然后呢?” 一字一字说得很缓慢。 “然后?”姜晚栀哭笑不得,“然后怎样又很重要吗?” 宋靳野不再做声。 “我只是想说,”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刻在我心上。我偏执,又记仇得要死。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却做过我最记恨的事,哪怕过了这么久,我都平复不了。这么几句话轻飘飘的,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缓和了一下,她终于得以把一只手从后面挣脱,点在他心口上:“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想了想,说道:“但既然已经定下了婚礼,在明年五月,也还有一段时间。我尽力让我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平和一些吧,就像之前那样,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她已经平复下来了,却听他低哑着说:“不行。”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说:“我想听你说这些是因为什么?如果我说……” 说到这里,他又顿住,定定地看向她,捏着她下巴的手也多了几分力道,整个人带上些狠戾:“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和你的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巴不得你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一样;如果我说,我之所以把伞给她,是不想和她打一把伞,你会信哪怕那么一丁点么?” 这会儿轮到姜晚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眉头紧锁。 看她这副半信半疑的模样,但更多的是抵触,宋靳野歪着脑袋,更贴近她些,有些讽刺地说:“姜晚栀,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句话?” 他把她下巴挑高了些,告诉他:“我问你,对你来说,我和你的姐姐谁更重要,你的回答是你姐姐。” 姜晚栀眉头蹙得更厉害,不过她想起来了。 那是在姜天爱去世之后,她自甘堕落,宋靳野自作主张来干预她生活的时候。 并且他原话比这个诚恳多了,也严肃多了,告诉她:“我想听实话。” 但关于这个问题,她至今都匪夷所思。 尽管她喜欢宋靳野到无法自拔,厌恶那段过往,但厌恶的也只是那段过往而已。 姜天爱是她至亲至爱的姐姐,是从小陪伴她长大的人。 严格来说,姜天爱比她早出生不过几分钟,两人其实没多大差别。 但姜天爱很自觉地担负起孪生姐姐的角色,对她百般温柔与呵护,对谁都温柔如水,充满善意。 哪怕自己后来选择了另一条路,与她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就与她渐行渐远,她仍旧是那个温和娴雅的姐姐。 除了在宋靳野这件事上,她难免对她心生芥蒂,但也知道,谈恋爱这种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所以她凭什么选宋靳野啊? 多了几分了然和坦然,她问他:“那又怎样啊?” 宋靳野嗤笑一声:“没怎样。” 但就是因为这样的答案,他应该怎么告诉姜晚栀,你姐姐看起来那么不落凡俗,实际却会用她的病情做筹码,希望他陪她走完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 ——“宋靳野,给你讲一个笑话,我可能18岁之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再也不会醒来,意味着再也看不到这样美好的傍晚。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我的人生很快就要结束了。” ——“离我18岁还有36天。” ——“还有30天。” ——“还有……” …… 这些是与她平时做派完全不相符的事,也是会让姜晚栀知道后更加崩溃的事。 而姜晚栀的世界已经够脆弱的了,甚至还在摇摇欲坠着。 这样的世界,承受不了一个精神支撑的坍塌。 他不告诉她真相,试图一点点地把她捂好,但好像永远都看不到光亮。 “对,这不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好笑地说。 姜晚栀眨了眨眼,跟他说:“宋靳野,我真的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你……” 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喝醉了呀?” “……” 宋靳野深深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不是公主抱,而是直接将她给扛到肩上去。 姜晚栀拼命挣扎着,两条白皙的长腿在空中胡乱扑腾,狠狠地捶着他背,却打得自己手掌疼,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宋靳野……你特么的……你这个混蛋!” 宋靳野几步走到床边,很不客气地将她整个人抛过去,软塌塌的床面于是陷下去许多,甚至震开不少花瓣。 虽然没什么痛感,但还是不满于被如此粗暴地对待。 眼看一层阴影笼罩过来,是宋靳野整个人倾压而下,姜晚栀紧紧地扯住他衣领,但无济于事。 谁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怒气,俯下身来,狠狠地钳住她下巴,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说:“姜晚栀,从今天开始,老子就来一点一点地告诉你,老子爱的到底是谁。” 姜晚栀:? 这是什么另类情话? 下一秒,宋靳野一手拢着她脑袋,脸与她面庞别开,在她的侧颈上深吻。带着极其直白的占有欲,以及不怀好意的报复。 “你……” 被他身上的气息所包裹,整个人慢慢变得瘫软,心态也渐渐变成了破罐子破摔,但仍旧气不过。 承受着他的重量,姜晚栀依旧紧紧地攥着他衣领,不满地喊出他名字——“宋靳野!” 但这个禽兽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哪怕动作都没有放温柔一点。 随着他的得寸进尺,姜晚栀心跳渐渐加快,吐息也越来越重,愤恨地告诉他:“宋靳野,你记住你现在有多不要脸,多不温柔!别以为每次做完了我就会原谅你!流氓!不,不要……” 不要脸!! 骂骂咧咧的声音却被生生堵住。 宋靳野紧紧地吻住她双唇,探进舌头与她纠缠不休,半晌后才松开。 他拇指擦过下唇,飞快地说了一句:“你喊‘不要’还怪好听的。” 姜晚栀:?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是想骂的是“不要脸”好吗!!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简直快被气出泪了。 这会儿对着这么一只“小哭包”,宋靳野动作倒温和了一些,一边抽她的浴袍带子,一边听她呜咽着抱怨说:“宋靳野,我告诉你,你不用每次都这么肆无忌惮,就算做完了我也不会原谅你!真的!” 他依旧该怎样怎样,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姜晚栀鼓着嘴,也想说到做到。 但与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她与他抵死纠缠着,像在一座无底的深渊中不断坠落,也费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 结束之后,她被宋靳野抱进浴室,又被他占足了便宜,已经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什么“不会原谅”,她连生气的样子都摆不出来。 再被放回床上时,宋靳野给她掖好被子,看她已经睡得半昏过去。 时间忽然变得很缓慢,一切也都很安静。 宋靳野一手撑在床沿,俯下身,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她面庞上来回地勾勒。 抚摸她眉眼的轮廓,轻轻地触碰她覆盖下来的睫毛,流连过她挺翘的鼻梁,点着她鼻尖,一下一下地怼着她下唇的软肉。 先前的阴沉情绪一扫而空,像在对着一个最宠爱的小孩子。 姜晚栀虽然半昏过去,话都没力气说,却还留存着几分意识。 她对宋靳野这样的折腾感到很不满。 却又想到他说的那段话——“我喜欢你,和你的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巴不得你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刚想窃喜,却又明白,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 * 回到家的感觉舒心且踏实。 因为订婚的事情轰动全网,姜晚栀短时间内没什么行程安排。 她那些朋友也很识相,尽管知道她回了北城,却因为订婚的事,不敢随便招呼她出去玩。 ——如她先前向宋靳野撒娇的那样,她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抛开与宋靳野的“私人恩怨”,这段时间她过得很安逸,甚至连戚信子在网络上的公然嘲讽都没放在心上。 戚信子就是那个与她处处作对的娱乐圈小花。 连带上次楚生瀚的事都多半和她关系不浅。 不知道戚信子对自己的旧事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她到底和自己多大仇、多大怨,简直比自己还斤斤计较。 姜晚栀后来才知道,在自己与宋靳野订婚的那晚,戚信子发了一条极其阴阳怪气,且十分意味深长的微博——[盗取别人的宠爱,表面上光鲜亮丽,受到万人拥簇,其实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吧!人生不过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条微博立即被不少营销号花式解读、大做文章,引起了不少网友的兴趣,也引起了不少网友的反感——[拜托,有什么话就直说好吗?这样故弄玄虚的跟个神经病一样!] 因为时机太巧,姜晚栀被宋靳野求婚的事正沸腾着,戚信子的言论不免给她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 但还好,她孪生姐姐的事对外界隐瞒得很好,这位孪生姐姐是未婚夫前女友的事就更加隐秘,广大网友一直一头雾水,至今不明白戚信子在“胡言乱语”什么。 就这么任外界热闹着。 没过几天,宋靳野回公司了,是宋氏集团在北城的总部,白天在家里时便看不到他身影。 也仍旧没什么人找她出去玩。 加上现在处于非常时期,姜晚栀自己也不想太闹腾,于是抽空回了一趟自己家。 她有个亲弟弟,已经开始上幼儿园了。 她本来就是被“放养”式长大的,现在父母心思都落在弟弟身上,她更不受什么管束。 送了些礼物,逗了逗弟弟,和父母聊了聊天,确定了婚礼的事,也就离开了。 回家之后,她麻烦阿姨准备一捧白玫瑰,次日清晨用。 她想去一趟静水园公墓,看看从前更与她亲近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晚了几分钟,给大家磕头 第12章 夜愿 *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姜晚栀长发披散,白色宽檐礼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又戴了口罩,露出三分之一十分素净的面庞。 她穿了件白色长裙,风不断拂起轻盈的裙摆,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腿,下面是一双白色的皮鞋。 手中抱着一捧白玫瑰,整个人看上去美得出尘而惊艳。 若不是刻意遮住大半张脸,这一身行头完全可以现场拍摄时尚大片。 伫立在静水园门口,周围的环境极其清静,几乎空无一人。 即使偶有几个来扫墓的身影,也是匆匆而过,缄默不言。 正要迈开步子,小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姜晚栀于是一边前行,一边低头查看,是一条来自无备注号码的短信:[有人在跟踪您,但不是媒体,似乎是与宋总利益有牵扯的人。] 她几乎去哪儿都有保镖在暗中跟随,但她从不在意。 工作时的保镖是明面上的,是公司的;平日里的保镖则是宋靳野安排的。 看过这样一条报告,尽管心中疑惑,她面上仍平静如水。 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将手机收进包包里,她继续向园中走去。 对待这种事情没什么办法。 与其打草惊蛇,以不变应万变似乎更好。 来到姐姐的墓前,看着那隽秀的三个大字——姜天爱。 曾经雪白莹亮的石碑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变得暗沉许多,也现出无数无论如何都擦拭不干净的斑驳。 其实无所谓被不被跟踪,除了狗仔,关于她、孪生姐姐与宋靳野之间的事,在北城这个圈子里,几乎没有多少人是不知道的。 她现在也没什么话想说。 无法向姐姐启齿自己与宋靳野的婚事,也无法想象,如果她没有病故,现在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所以姜晚栀沉默着,将手中的玫瑰花瓣一片片扯下来,洒落在面前的石碑前。 最后离开这里,将光秃秃的花枝扔进垃圾桶,却不小心被尖锐的花刺给伤到。 姜晚栀低头看了看,那条伤口很长,足足从小指延伸到了侧手掌。 所幸只是渗出了点点血珠,没有多么深。 * 离《桃花锁》后期制作完成、确定档期、开始宣传等流程还有一段时间。 确定婚事以后,姜晚栀的第一个行程是去为《MODER》杂志拍摄十月刊封面。 《MODER》是一个中法合作的杂志品牌,创办于二十多年前,已成为国内最具影响力的时尚杂志之一,也有外文刊在国外同步发行。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十分值得重视的资源,也是《桃花锁》播出前这一段空白时期内,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一次曝光。 这天吃过早饭,坐上保姆车,姜晚栀早早地抵达《MODER》大楼。 乘专梯抵达指定楼层,在专人引领下,进入化妆间,坐到妆台前。任唐穗在一旁与造型师沟通,她有些懒倦地看着面前镜中的自己,面色带着些苍白。 可能是太久没出去浪了的缘故。 不知道为什么,订婚之后,她整个人的心态好像都有所变化,于是佛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好,那就这样吧。”唐穗耐心地与造型师确定好,又俯下身来,向她汇报,“和之前确定的一样,我们……” 姜晚栀听着打了个哈欠。 随后唐穗到一边去,造型师来给她上妆。 化到中途,造型师对口红的颜色不怎么满意,在一旁的大包小包中翻找,好像还挺费力的。 恰好一位《MODER》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径直来到姜晚栀身旁,手中端着一块小蛋糕和一杯咖啡。 姜晚栀却没什么胃口,看了一眼,跟她说:“谢谢,先放在桌子上吧。” 工作人员却很执着,将托盘端到她面前,跟她说着场面话:“这次的礼服相当漂亮,不知道您有没有提前看过?如果妆容合适的话,尤其是将口红的颜色搭配好,效果一定会非常出彩的。” 又抱歉地笑笑:“只是耽误您时间了。” 指的是造型师中途找口红的事。 姜晚栀不怎么在意地说:“没关系。” 好像面无表情,实际目光向下,看到了咖啡杯托盘上的一张纸条,被杯底压住了小半部分。 上面写着:[希望与您一见。] 目光再向下偏移,看见了署名——[久盛置业,贺安] 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从不把各种公司集团的名称放在心上。 但几乎是一瞬间,联想到之前在静水园公墓被人跟踪的事,以及宋靳野保镖暗中给自己发的消息:[有人在跟踪您,但不是狗仔,似乎是与宋总利益有牵扯的人。] “不好意思,还是请你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吧,我没有胃口。”姜晚栀说着,轻扶着座椅扶手起身,看了看还在比对口红的造型师,跟那名工作人员说:“我想去洗手间。” 唐穗闻言上前。 工作人员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放在桌上,抽走纸条,笑着说:“这里的洗手间是我们这些人使用的,对您这样的大明星,我们《MODER》设有专门的洗手间,我带您去吧。” 唐穗看了看姜晚栀,有些担忧地问她:“栀栀,你还好吧?” 姜晚栀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演技了。 她一副有些复杂,又被她给逗笑的模样,回答说:“什么好不好的?就是想上洗手间。” “噢,我是怕你不舒服。”唐穗有些无奈,跟她说,“带上手机去吧,有事随时找我。” “带着的。” 姜晚栀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嘲笑她说——“大惊小怪。” 唐穗:“……” 离开化妆间,一秒敛起所有不正经的情绪,但仍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 姜晚栀实在不知道,宋靳野的人是不是时刻都在跟随自己。 虽然是为了安全考虑,但如果有什么异样,他们或许是会向宋靳野打小报告的吧…… 出着神,两人来到一扇门前,工作人员为她推开门。 “有事可以随时叫我,我在这里等您吧。” 姜晚栀点点头:“好。” 走进去,其中一段走廊和寻常洗手间没两样——水蓝色的瓷砖,纹理很漂亮,像连绵的白色浪花,洗手台等设施一应俱全。 只是走到拐角,看见了另一扇门,其中的景象就和洗手间完全不符了。 收起所有伪装,姜晚栀推门而入,看见一张简易的长桌,两把皮椅。 她在陌生男人的对面落座,无奈地耸了耸肩,哭笑不得地说:“还真就在洗手间里见面啊?” “不好意思,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还望姜小姐海涵。”男人放下手机。 似乎知道刚才的经过,他面带微笑地称赞:“姜小姐果然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丝毫不为这样的赞美而动容,姜晚栀垂下眼,轻“啧”出一声,摇了摇头,跟他说:“那你也知道,时间非常紧迫,我也多半对你想说的话没什么兴趣,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所以就请你说得直白一点吧。” “我明白。”贺安双手交叠,点点头。 他戴一副黑框眼镜,在这样较为昏暗的房间内反着光。 和徐霰一样,是姜晚栀只看一眼就不怎么喜欢的人。 “但在此之前,”贺安开口,“我可能仍要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先同你说声‘抱歉’。” 姜晚栀没做声,听他说:“宋靳野向你求婚了,外界形势一片大好,只除了一点美中不足,就是像您这么优秀的一位演员,仍旧被质疑表情管理失控。其实知情者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晚栀蔑笑出来,眉头轻皱,厌恶的情绪一览无余:“既然知道是不太好听的话,您其实没必要说出来,因为也毫无意义。” “再次抱歉。”贺安咽了口口水,喉结滚动,“与宋靳野定下婚事,抛开喜欢也好,憎恶也好,这对姜小姐来说的确是一件很有益的事。接下来我会开门见山——我想和姜小姐做一笔交易。” 姜晚栀默了默。 “你说。” 她目光垂落,有些不耐地玩着手指。 直到翻到右掌掌侧,看到那条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好,听贺安说:“我想要一份宋氏集团的机密文件,其实也只是几张纸而已,恐怕只有姜小姐您能拿到。” 姜晚栀立即笑了,很讽刺地看向他:“虽然被大家在背地里嘲讽不断,都习惯了,但是贺先生,您不会真把我当成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吧?且不论我和宋靳野有什么纠葛,感情如何,如你所说,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有宋家做靠山是对我最有利的选择。所以我凭什么要吃里扒外,帮你这个忙?” 贺安也笑了笑,并不慌乱,淡然地说:“如果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觉得,我现在也不会见到姜小姐。” 姜晚栀抿了抿唇,表情上写着——你很自以为是。 贺安却不在意:“虽然说难听点,对宋靳野来说,你是姜天爱的替代品,但宋靳野对你的宠爱如何,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件事对你来说几乎没什么牺牲,那份文件对宋靳野来说也不是什么会动辄根本的东西,对我来说却至关重要。” 姜晚栀没什么反应,他继续说:“与此同时,作为交易,我当然有筹码与姜小姐做交换。” 贺安稍稍探过些身子,告诉她:“第一件事,我可以直接告诉姜小姐,作为送给姜小姐的见面礼。” 姜晚栀垂下眼,听他说:“姜小姐这次来《MODER》拍摄十月刊封面,会在国庆之后做宣传。戚信子是你最大的对家,她那条微博意味深长,一度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对你很不利。这次七悦传媒也做好准备,在《MODER》编辑部安插了人手,会在国庆期间使用《MODER》官博发布隐晦的辱国言论,然后被扒出、炒热。” “在这样一个非常期间,这样的言论和您的宣传叠加在一起,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我又来解释了,救命 不想看略过就行了,可能会有点剧透 姜晚栀爱宋靳野,也爱她姐姐。 可以看出来,她和家人不怎么亲近,从小最依赖最信任的人就是她姐姐。 姐姐去世后,确切来说,是她和宋靳野决裂之后(在宋靳野和她姐姐谈恋爱之前,具体为什么决裂回忆里讲),她和宋靳野处于很不好的关系。 并且她心理出问题了,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决,处于一个极其脆弱的状态。 宋靳野问了她那个问题,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个被她亲近和被她信任的人,甚至还有点被她讨厌。他对姜晚栀的爱可能更无私一些,完完全全是在她的角度考虑,于是选择保护她对姐姐的爱,不想让她更加崩溃,牺牲自己来慢慢捂热她。 至于姐姐要死了关宋什么事,宋为什么被道德绑架了就要和她在一起。 其实对于将死的人,大家看法可能会不太一样。 设身处地想一下,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动容的吧,姜晚栀姐姐也不是个完全让人讨厌的人,相反她形象真的很温和美好,只是在死前自私了一次。 被道德绑架是一方面,当时和姜晚栀已经决裂了是一方面。如果姜晚栀后来没有为此伤心,他不会知道姜晚栀表面跟他决裂、实际还喜欢着他,就像他还喜欢着她一样。 甚至因为他认为自己和姜晚栀彻底不可能了,面对与姜晚栀长得一模一样的姜天爱,更倾向于陪伴她一段时间。 总结—— 1-关乎回忆,后面会重点写。我知道目前有些让人迷惑的地方,现在尽力解释了,不能完全剧透吧!(虽然已经剧透得差不多了:-D 2-这个文就是这么设定的,文案上写得明明白白。不喜欢点叉。就好比吃东西,不要不喜欢吃还硬吃,别这么难为自己,谢了。 第13章 夜愿 沉默了很久,姜晚栀说:“我知道了。” 又补充说:“谢谢。” 对她来说,这的确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看她是这样的反应,便了然了她的态度,贺安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笑着跟她说:“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胃菜而已,我还有真正想与姜小姐做交换的东西,关乎十月末的金羽毛奖。” 听到这个奖项,姜晚栀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这大概是今年颁布最晚的一项影视大奖,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冥冥之中,她又觉得这件事也和戚信子有关。 去年出彩的电影作品,一部是她参演的《复活》,一部是戚信子参演的《致你》。 好巧不巧,两人所饰演的都是极其有张力的头号女配角色。 她是悬疑剧里双重人格的幕后BOSS,一个假娃娃般形象的阴郁少女;戚信子是校园剧里的心机女配,偏偏身世悲惨,结局悲凉,让人又恨又可怜。 尽管已经将金钟奖的最佳女配角收入囊中,但若在金羽毛奖上失利,不仅是少拿了一个奖项那么简单,连同先前的光辉和荣誉都会大打折扣。 与对演技的执着一样,关乎演艺圈这条路,姜晚栀是无比认真的。 贺安似乎对这一点很了解。 看她出了神,贺安给了她一段时间思考,才缓缓地和她说:“是这样的,金羽毛各大奖项花落谁家,是由专家团评选得出的,这点姜小姐应该知道。” 姜晚栀没应声,他继续说:“按理来说,姜小姐和戚信子旗鼓相当,都是金羽毛奖最佳女配角的有力竞争者。但在这次金羽毛奖的评选阵容中,有一个硬角色,是对姜小姐很不利的因素。” 姜晚栀顺着问:“谁?” “谢汤成,谢导。”贺安答。 姜晚栀蹙起眉,听他告诉自己:“谢汤成正在筹备一部影片,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由戚信子饰演女主。除此之外,他和戚家的关系也不怎么清白。” 最后他笑说:“反正都是利益交换的结果。” 姜晚栀明白了,挑眉问他:“所以呢?” “所以……”贺安摊手,“巧的是,在这次的评选阵容里,也有我能托得上关系的人,不比谢汤成分量小。且据我了解,宋靳野在这次的评选中并没有这些关系。” 屋内安静许久后,他又说:“《复活》这部影片我看过,姜小姐所饰演的角色带给我很大的心灵震撼。我认为姜小姐完全有资格横扫今年所有影视大奖的最佳女配角,以最闪耀的姿态回归演艺圈,其他的坎坷都不过是小小的绊脚石而已。” “姜小姐,你自己认为呢?” “……” “我明白。”思考许久后,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姜晚栀拿出手机——“那我同意。” “所以姜小姐的意思是?”贺安盯着她手中的手机,看她有要离开的意思。 “留下联系方式,我们慢慢谈。”姜晚栀很冷静地告诉他,“你也知道,这件事很复杂,但现在没有时间了。” “您刚才讲的话真挺啰嗦的。” “……是。”贺安有些尴尬地笑道,又有些犹豫地看向她手机,“但如果是用手机联系的话,姜小姐方便吗?” 姜晚栀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贺安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宋靳野对你的手机没有什么监控么?” “……” 虽然宋靳野这个人真挺变态的,但…… 姜晚栀极其无语地告诉他:“还没到这么变态的地步。” “是我多虑了。”看姜晚栀这副表情,贺安也觉得自己过于脑洞大开了。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 十月一日,各大新闻版面难得没有娱乐当道,而是处处一片红红火火的国庆相关话题。 姜晚栀刷新微博主页,关注列表里的明星们几乎都在转发为祖国庆生的微博:[祝亲爱的祖国生日快乐!永远繁荣昌盛!/心/心] 热搜榜更不必说。 她迟迟没有动静,因为还不太着急。 她不是傻子,很明确地告诉贺安:[说白了,我们两个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关系,做不到无条件地相互信任。在给你拿文件之前,我需要先通过《MODER》的事进行确认。] 贺安表示理解。 他问:[姜小姐的团队应该已经做好应对准备了吧?] 姜晚栀:[嗯。] [但据我所知,姜小姐属嘉华影视,这是宋靳野名下的公司。这个关于《MODER》的消息非同小可,应对工作也不是什么小事,宋靳野他应该没有起疑吧?] 又评价道:[他这个人疑心很重,城府太深。] “……” 竟然敢这么说她的未婚夫。 姜晚栀发给他一个[老子一拳要你猪命]的表情包,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并用最后的耐心告诉他:[我跟他说,是朋友的朋友透露给我的消息。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就算怀疑,他也没胆子怀疑到我头上来!] 虽然多半被这表情包给梗了一下,但也放下心来,贺安向她拍了个马屁,虽然可能挺违心的:[也是。若论起在北城的地位和交际圈,姜小姐当然是数一数二的。] 姜晚栀翻了个白眼,静静等待《MODER》官博的动静。 大概在下午一点左右,《MODER》官博发布了一条微博,是一段配有文案的小视频,关于《MODER》的十月刊主题,也带上了国庆话题。 因为提前知道这一消息,姜晚栀在第一时间内关注,认真地将这一条微博审视了一遍。 视频没什么问题,文案却暗藏玄机。 表面是国庆热点话题,描述祖国一步步走来的艰辛不易,字里行间却暗含对国人的蔑视和贬低。甚至有很多地方措辞奇怪,大有歪曲红色历史的嫌疑。 正在姜晚栀出神之际,手机震个不停,是来自祝和风的微信消息。 打开一看,祝和风给自己发来了完整的公关流程、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做每件事的时间、将要发布的微博内容等,告诉她:[你应该明白吧?不要急于一时,也不要太过于在意网络舆论,先去做些别的事。到了计划时间,唐穗会提醒你,你完成所需要完成的事就好。] 又问:[需不需要让唐穗管理你的微博账号?] 对自己的微博有莫名的私人占有欲,姜晚栀立即回绝:[我自己可以做好。] 祝和风也不强迫:[那好。] 姜晚栀嘻嘻一笑。 从某些方面来说,老板是未婚夫这件事,也是有些好处的。譬如在管理微博这些小事上,公司不会强迫她。 公司不仅尊重她,甚至在很多地方纵容她,更不会给她施压,或者敢对她进行压榨。 想了想,姜晚栀给宋靳野编辑了一条消息:[您的未婚妻即将受到网络攻击,请做好准备。/奋斗] 但想到与贺安的交易,好像有一点心虚,她于是又把打出来的字给逐一删掉了。 * 在《MODER》这件事上,因为事先准备充分,姜晚栀与嘉华影视将局势逆转得十分完美。 如贺安所说,《MODER》官博的辱国言论几乎瞬间被各大营销号扩散宣传,热度飙升得极快,很快就冲到了热搜榜前列,受到了广大网友的激情开麦。 这件事对姜晚栀的影响就是—— 在发布这条辱国微博后,《MODER》官博立即发布了姜晚栀十月刊封面的专人宣传微博,以至于各大营销号在抨击《MODER》时,配图莫名其妙地带上了她。 绝大多数网友十分理智,发出质疑:[《MODER》自己发表不当言论,带姜晚栀干什么?智障营销号您有事吗?/疑问] 姜晚栀粉丝更是尽心尽力地解释:[我们栀栀立场一向很明确的!只能说栀栀实惨!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请《MODER》尽快对这件事做出合理解释,对栀栀负责!] 但不得不承认,这么一出事故,还是对姜晚栀形象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虽然做不到被所有人喜欢,但她路人缘一向很好的。 理智讨论中也不乏许多黑子下场—— [怎么就没关系了?谁让姜晚栀给这个辱国杂志拍摄封面的?又当又立,真是恶心死了!] [立场明确?也没见她今天转发为祖国庆生的微博呀~] [栀粉别狡辩了!恶心恶心恶心,不听不听不听!] …… 毫不讲理地自说自话。 若不是贺安给出消息,姜晚栀并不会将目标直指戚信子。 毕竟人在高处,眼红她的人、想将她挤下去的人数不胜数,暗箭防不胜防。 这回有了消息,公司几乎将所有尬黑她的微博账号记录下来。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之后却说不定能够找出什么线索。 暂且按捺住心思,在这一话题热度爆表,渐渐有了糜颓的势头时,姜晚栀遵从公司的计划,连续发布了两条微博—— 第一条和大家一样,转发了为祖国庆生的微博,并配上合适的文字。 如果将这条微博发在出事之前,一定会被黑子嘲笑“自己打自己的脸”,还不如用在现在。 第二条则是原创微博,内容和配图都由祝和风审核过了。 她非常正式地表明了自己的爱国立场,表示会将本次受邀拍摄《MODER》十月刊的薪酬全部捐赠给贫困地区,后续进程会由公司跟进和落实,欢迎大家关注和监督。 配合公司发声,以及《MODER》官博的声明:已删除相关微博,极其诚恳地进行道歉,表明已经开除了几名涉事责编,同样将进行巨额捐款。舆论瞬间就逆转了。 并且她的《MODER》十月刊封面还上了微博热搜榜。 因为情况特殊,即使在国庆这一特殊时期也没有被群嘲。 [大家都冷静一点吧!《MODER》的处理方式已经够合格了。这是个别脑残编辑的锅,整个杂志还是蛮OK的。记得上次山城地震,《MODER》也捐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款。] [哦天哪,姜晚栀是什么人间仙子!这黑礼服小红唇真的迷死人了!之前没敢夸,怕被无脑黑子围攻,但现在我必须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我们的栀栀就是人间绝色!!] …… 姜晚栀倚在床上,看着这铺天盖地的赞美。 先前无辜躺枪,被骂个狗血淋头,辛辛苦苦拍出来的美照被和“辱国”这两个字眼挂钩,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被气个半死。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咬着左手拇指,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忽然心生出一好主意,她将这些网上赞美疯狂截屏,拼成了九张长图,编辑成一条朋友圈动态,选择了一下可见范围,点击[发表],享受来自亲朋好友的第二波赞美。 回到聊天界面,她想到什么,美滋滋地给宋靳野发消息:[是你给我买的热搜吗?/羞] 这个工作狂魔,即使国庆也要待在公司里。 几分钟后,宋靳野回她:[是。] 她又问:[《MODER》一下子开除了那么多编辑,不会也是你施的压吧?] 又几分钟后,宋靳野回她:[是。] 姜晚栀一下子无言了。 她说:[未婚夫,你对我还挺好的。] 结果他说:[那你呢?] “……” 想了想,她极其勉为其难地说:[那我也稍微对你好一点吧。] 宋靳野却没再回复了。 显然把她这句话当放屁。 先前的愉悦荡然无存,姜晚栀咬了咬拇指。 想到什么,她又给贺安发消息:[行,要什么文件,我给你拿。] 贺安:[东威航运的内部年终总结文件。] 显然把她当白痴,他又跟她解释:[东威航运是宋氏集团名下的产业。] 姜晚栀蹙眉:[你拿它干什么?] 贺安答:[业内竞争,充分了解对手当然对我有利。姜小姐有没有听过四个字叫“知己知彼”?] “……” 姜晚栀回复:[知道了。] 但也有些不放心:[你确定这么做不会对宋靳野带来太大影响?还有,拿走这份文件不会被发现么?] 贺安安慰她:[放心吧,姜小姐,宋氏集团枝繁叶茂,这么一个小小的产业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却关系我整个身家。并且总部里的机密文件都是备份的,他们平日里不会拿出来做什么,这么做没什么隐患。] [哦……] [但你确定文件在宋靳野办公室里,而不是在他爸爸那儿?] 贺安信誓旦旦:[我确定。] [对于这件事,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具体操作就只能麻烦姜小姐了。] 姜晚栀若有所思,又轻蔑一笑。 这人知道的还不少嘛。 但是——[如果我帮了你,你之后不给我安排金羽毛奖怎么办?] 她逗着他说。 [这不可能。]他回答。 [虽然颁奖在十月末,但内部评审现在就开始了,我会马上给姜小姐安排的。] 姜晚栀饶有趣味地说:[那就拜托你了。] * 十月中旬,天气渐渐转秋,但阳光还是那么灿烂耀眼,近中午时甚至白亮得刺眼。 哪怕稍稍抬眸,都会有种目眩的不适感。 不免让姜晚栀想到与宋靳野的初见。 也就是被他用篮球给砸到脑袋的那一次。 总而言之,不怎么愉快。 北城中心区,宋氏集团总部大厦后侧,专梯直升第63层,也就是倒数第三层。 那里是专属于宋靳野的办公室。 尽管宋靳野是宋氏集团的少东家,今年也不过23岁,在这偌大的一片名利场中算是资历尚浅,宋老爷子——宋东阳尚不可能把这么大一个集团全权交给他,只是在一点一点地过渡,把他往权力中心处拉。 看地面上的事物变得极其微小,随后是“叮咚”一声脆响,专梯抵达。 姜晚栀转身,随周严森向宋靳野的专用办公室走去。 如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她今天打扮得十分精致美丽。又因为是探班,不能失了大气,故很走心地挑了一件青花刺绣的白色长裙,很有古典娴雅的美人风韵。 手上却提了一只纸袋,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进入办公室,周严森很自觉地将门阖上,退了出去,不打扰这两位的二人世界。 姜晚栀一眼就看到了宋靳野。 他正坐在办公桌前,身着西装,剑眉微蹙,一双黑眸深沉而冷静,也带着几分锐利,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神情十分专注。 也很迷人。 姜晚栀径直走到他身边。 他办公桌很规整,有现成的空白桌面,不用她怎么收拾。 她把纸袋子放上去,将保温餐盒从里面取出来,动作轻柔地将盖子打开,又将其中的小餐盒一一取出、摆好、启开…… 还没做完就被自己给感动了。 她瞥了一眼一旁始终无动于衷的宋靳野,心想:天啊,你怎么会有一位这么贤惠的未婚妻! 将一切收拾妥当,姜晚栀对宋靳野的态度很不满,拿手指戳戳他:“喂,不要无视你美丽的未婚妻好不好?这里又没有别人,有什么好装的。” 越想越憋屈,她鼓起嘴咕哝着说。 几秒之后,宋靳野似是隐隐地叹了口气,将手头的文件关上,电脑锁屏。 他显然还没处理完公事,不想被人给打扰。 但很无奈的是,来打扰他的这位是他“美丽的未婚妻”。 他这才向姜晚栀这边靠了靠,看向这小小的一桌“满汉全席”,问她:“这是什么?” 姜晚栀手里还拿着饭盒盖子,笑眯眯地跟他说:“这是我给你带的饭呀。” 又很体贴地抚了抚他肩膀:“未婚夫,你工作辛苦了。” 宋靳野:“……” 他可以吐槽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你们猜栀栀会不会真的被策反 说一件可能有点找打的事,我觉得之后的回忆部分会甜一点 orz 第14章 夜愿 但理智和求生欲让他憋回了这句话。 面前的菜式种类丰富,每样小小的一盒,都是家常的做法,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虽然办公室里有其他桌子,宋靳野也没说什么,接过姜晚栀递来的筷子,准备在这里用餐。 看着旁边一动不动、却莫名一脸期待的她,他问她:“你不吃?” “呃……不了。”姜晚栀立即摇摇头,“我现在不饿。” 又提议:“我们晚上一起出去吃吧。” 宋靳野点点头,先尝了尝面前一道开胃的清醋笋尖。 姜晚栀猫下身子,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他:“你猜猜,这里面哪道菜是我做的?” “……” 听了这句话,宋靳野一噎。 腹诽:那他可能得避着点儿那道菜。 在姜晚栀期待的注视下,他目光淡淡地扫过一桌菜肴,最后定格在一小盒嫩豆腐上。 这豆腐被切出来的造型十分怪异,旁边配着一小盒调制好的酱料,尚未被浇淋上去。 他筷子指向豆腐:“这个,你切的。” 又很快指向旁边的酱料:“但是不包括这个。” 姜晚栀:“……” 厉害,全被他给说中了。 为表达自己的诚意,她亲手给他切了这块豆腐,但酱料还是阿姨调制的。 顿时觉得很没趣,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往他办公室里的洗手间走,懒洋洋地说:“那你慢慢吃吧,我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他说:“我下午要开会。” “噢……”姜晚栀佯装不知道,又做出不介意的样子来,“那我在你办公室里睡一觉,之后起来了……可以用你的电脑玩游戏吗?” 他说:“你自己不觉得无聊就行。” 姜晚栀很俏皮地一笑:“等我的未婚夫一起吃饭,怎么会无聊呢。”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脸红,赶紧遁入洗手间。 宋靳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今天真是……” 从洗手间出来后,姜晚栀懒洋洋地倚在办公室沙发上,刷手机消磨时间。 宋靳野已经吃完饭了,进洗手间洗漱,并告诉她:“这些东西你不用管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收拾。” 姜晚栀应下来。 没多久,在宋靳野的应允下,五人进入他办公室。 一名是周严森,两名是保镖,两名是清洁卫生的人。 他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西服外套,将换下来的那件丢在一旁,之后可能会被人收走,听周严森同他细说下午会议相关的事。 一名清洁员在收拾办公桌上的饭盒,另一名清洁员则在粗略地清理地毯与地面上的卫生。 姜晚栀撇撇嘴。 在办公室里吃一顿饭都这么麻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洁癖呢。 宋靳野换好衣服,随周严森往外走,目光落向她这里:“那你先在这里休息吧。” 姜晚栀一秒钟恢复表情管理,笑眯眯地冲他招手:“晚上见,未婚夫。” 待办公室大门关上,偌大一间屋子恢复安静,她从沙发上起身,找出与贺安的聊天框:[他去开会了。] 却感觉这种做法怪怪的,跟偷情一样。 贺安的回复让她瞬间严肃,也让她感到很惊讶:[宋靳野办公室里有一面背景墙,是其中最大的一面,大概是蓝金黑白这四种颜色,你找一下。] [这应该是一面可以移动的石墙,你试着推一下,或者找找机关,后面应该就是储藏机密文件的暗室。如果我没猜错,大门应该是通过八位密码锁开启。这个密码就只有你能猜到了。] “……” 姜晚栀:[?????] 她刚找到这面背景墙,就被后面这条消息给吓到了。 于是立于墙前,对着手机不知所措。 不是…… 她刚想吐槽,现在大集团的办公室都这么刺激的吗,还有暗室?仿佛国内玄幻古装剧与国外悬疑推理剧的结合体。 又被贺安这番“八位密码”、“这个密码就只有你能猜到了”的迷之自信给震惊到了。 她吐槽说:[你当我福尔摩斯啊?] 贺安不为所动:[只有你最了解宋靳野。] 姜晚栀简直要气疯了:[我哪知道这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拜托,这是八位密码,不是猜他手机密码好不好!] 贺安:[……] 最后他妥协:[算了,你先试试。实在不行,你直接软磨硬泡向他问密码吧,我相信你在他心里有这个分量。] 姜晚栀抱着手,冷笑一声:[你还真是豁得出去,也不怕他起疑。] 贺安说:[这也是无奈之举,他一定信任你。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就算不是对你,而是对你姐姐的旧情,他也不会不娇纵着你的。] 又说:[我说过,这份文件对我来说很重要。] 姜晚栀彻底无言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答应下来:[我先试试吧。] 她打量了一下背景墙,这块偌大的天然理石是凸出来的。 于是听从贺安“试着推一下”的建议,她分别从两边使力,最后从左侧推开了这面石墙,露出一扇高大光滑的钢质大门,以及旁边一个八位密码锁。 “……” 姜晚栀忽然觉得有点恐怖。 贺安到底对宋靳野了解了多少,又将这一计划筹备了多久? 但就像之前的李茂。 无论将一切筹谋得有多完美,他们最后都不得不通过她这一环来实施计划。 因为她是与宋靳野心结最紧密相关的人,也是与他最亲近的人。 姜晚栀手指停顿在密码锁前,冥思苦想。 她唯一能试的只有日期:四位数年份,两位数月份,两位数具体日子。 她先试了试自己和孪生姐姐的生日。 红色的光与错误提示音同时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真害怕这东西会报警。 因为宋氏集团总部设有安全保卫部,极其严厉剽悍,从宋靳野身边那些保镖身上就可见一斑。 所幸密码锁只是提示错误而已,房间很快恢复安静。 定了定心神,她继续尝试,这次输入的是宋靳野生日。 错误。 “……” 她眸中暗了暗,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很蠢——事关整个集团的机密,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宋靳野怎么会用一些简单的日期来做密码。 但…… 如果是任何人都猜不出来的日期,就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她试着输入高二那年的年份,后面的四位数是:0827,代表她与宋靳野初见的日期。 错误。 她呵笑一声,就知道是这样。 她低头给贺安发消息:[试了三次都不行,我再试最后一次,再不行我不试了。] 贺安应该比她紧张得多,但也只能回复她:[好。]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姜晚栀没改日期,把年份往前调了整整12年,点击右下角的[确认]。 迟钝了一秒后,整扇沉重的钢质大门缓缓打开。 十分钟后,贺安收到了姜晚栀的消息:[文件找到了。如你所说,我压在他办公室饮水机的地毯下,剩下的事再与我无关了。] 贺安终于舒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气:[谢谢你,姜小姐,信任你果然是没错的。我们都会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姜晚栀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了。 她眼睛很涩。 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自己从小生长到大的城市。 读高二那年,她17岁,明媚动人,年少成名,意气风发。 读幼儿园中班那年,她5岁,是一个离开了姐姐就什么事也做不好、只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的小哭包。 因为家世显赫,她与姐姐从小就赢在起跑线上,读的是北城里数一数二的私立幼儿园。 读中班那年的夏天,幼儿园组织小朋友们做公益活动,去街上卖报纸,把挣来的钱捐给偏远山区需要帮助的人。 现在想来,姐姐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件事,家里应该早就知道了。只有她自己被蒙在鼓里,是个什么也不明白的小傻瓜。 所以那次活动,因为太阳太大、要消耗太多体力,家里不同意姜天爱参加,单独询问她的意见。 她想去,但不敢说,因为怕被责怪“不体贴姐姐”,只能偷偷地抹眼泪。 妈妈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跟她说:“没关系,这是公益活动,不是出去玩,机会很难得。栀栀如果想去,就去体验一下吧。” 姐姐也摸着她小脑袋,柔声细气地安慰说:“栀栀可以去替我卖报纸,我也想给山区的小朋友们捐钱。” 如今想来,可能从那时起,她就是个很别扭的人了。 明明心里喜悦,却努着嘴,鼓出一个鼻涕泡来,很勉为其难地说:“那我自己去吧。” 但后来的活动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开心。 如妈妈所说,不是出去玩,而是去做公益活动。 幼儿园把中班和大班的所有小朋友们聚在一起,限定在某几条街道范围内,让大家自由活动。 没有家长的陪伴,没有姐姐的照顾。每个班有三名老师,压根管不过来二十多名四散的孩子。有许多警察叔叔保护他们的安全,却不干涉他们的活动。 姜晚栀很怕生,扎两条小麻花辫,戴一顶小渔夫帽,穿着小T恤和小背带裙,背着小水杯和小钱包,抱着沉重的厚报纸,看无数陌生人从面前不断经过,却不敢开口,于是不知所措。 最后终于被胆怯和难过的情绪所打败。 不仅懊恼于自己的胆小,也不敢想象自己一会儿抱着报纸回去的情景。那样会被小朋友们嘲笑,没法向老师们交代,也没法回家同姐姐与爸爸妈妈解释。 她慢慢地走,最后一个人坐在一家玩具店门前的台阶上,偷偷地抹眼泪。 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下来,和高二那年被篮球砸到时一样。 她抬眼,看见一个穿黑T恤和黑短裤的小男孩,一脸严肃,很不客气地拽走她怀里的所有报纸,跟她说:“你这个笨蛋。” …… 所以说,宋靳野这个人果然很变态。 他记事那么早的吗? 初见的说法好像也是他先提出的。 原来那天也是8月27日啊。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尝一碗小甜水,嘻嘻 关于贺安的事会翻盘的 下章入v,感谢支持,有个小抽奖 专栏《夜放花千树》求个预收〃w〃 [前期成长x后期豪门复仇] [落魄千金x豪门少爷身份的纹身师] 姜声然走进纹身店,看中一个蝴蝶手稿,问权赫请他纹这个要多少钱。 权赫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姜声然狮子大开口。 看权赫桃花眼溢出讽刺的笑,淡淡地答:“是五万。” — 本该是千金大小姐的姜声然,自出生起就被亲生母亲狸猫换了太子。 纵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却因左眼上一块胎记,注定配不上天鹅的命运。被从北城赶到玉镇,沦为无数人笑柄。 四年后,留学回国,姜声然已成为赫赫有名的大提琴家。 尤其左眼上的紫黑色蝴蝶刺青,一头幡旆般的长发,一颦一笑格外勾魂摄魄。 归国时,公认的权家继承人权赫亲自开车接驾。 姜声然一时在北城风光无两。 权氏斗垮姜家后,无数人唏嘘议论,姜声然不过是在利用权赫。无数女人向权赫投怀送抱,他实在没必要吊死在姜声然这一棵树上。 权赫毫不在意。 谁又知道,在那段阴暗的岁月里,他无数次站不起来的时候,是谁支撑着他一步步走来,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权赫,你可以。” —可能是个伪相互救赎的甜文 —1v1,双c,HE 第15章 夜愿 * 几天以来, 有不少大事发生。 宋氏集团在冀城的航运公司被相关部门调查了,据说涉及重大的走私案件,以及办事处非法营业的行为。后者又牵扯到巨大的税务问题。 这一桩桩事件甚至波及到总部。 宋靳野本来好不容易得一段空闲, 这下又忙碌起来, 甚至夜不归宿。偶尔回一趟家,很快又会离开。身上的西装换了一件又一件,一张精致的脸一直绷得很紧。 姜晚栀将一切看在眼里。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宋靳野这样, 心里有些没底, 但也不好多问什么,以免给他增加烦扰。 回想数月之前, 他还是个在意大利度假,和几个朋友组队玩吃鸡游戏,连她朋友圈都懒得看的潇洒boy。 这么一想, 她心里又多了几分快慰。 至于贺安那边,她已经不再理会了。 北城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少人对于这件事有所听说。大家都明白, 宋氏集团对姜晚栀来说意味着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 又会对她产生怎样的影响。 很多人没再找她,可能是静观其变, 也可能是怕气氛尴尬;大部分平日里相处好的人给她发私聊,说出的话八九不离十——[没关系栀栀,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拥抱/拥抱] 姜晚栀就懂了。 其实身边人怎样,她心里早就有了个底——她不是温室里的小花, 不是被优质家境给浸泡出来的傻白甜。 只有厉颜最有病,问她:[天凉宋破了(一个梗,大意为“天凉了, 宋氏集团破产了”)?你现在改嫁还来不来得及?我刚认识了一个健身教练,要不要介绍给你?] 姜晚栀的回复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滚。] 想了想,她又发表了一席连自己都快痛哭流涕的话:[一诺千金重。宋靳野是我的未婚夫,我这辈子都要与他共患难、同生死。就算宋氏集团破产了,他不得不去大街上要饭,我也会帮他洗饭碗的!] 厉颜给她发了个[呵呵]的表情包,并了然道:[那看来宋没什么事。] 姜晚栀重复贺安的话逗她:[是呀是呀,宋氏集团枝繁叶茂,一个小小的航运公司算不了什么的。] 果不其然,厉颜很无语,给她发来一串省略号。 她吐槽她:[我的大小姐,你到底是真傻,还是真的心大?你知不知道,这次事情很严重,如果处理不好,是会对宋氏集团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的?我劝你还是提早做好准备改嫁吧。] 姜晚栀:[……] 厉颜继续插刀:[再说了,就算宋靳野去街上要饭,也看不上你给他洗饭碗的,你这只花瓶。] 姜晚栀:[……?] 她气不过,把聊天记录截屏,用编辑器涂涂抹抹,只露出自己感天动地的誓言,以及厉颜“就算宋靳野去街上要饭,也看不上你”的迷之言论,给宋靳野发去,气势汹汹地问他:[是这样吗?] 宋靳野十分钟后才回她:[我没去要饭都看上你了。] “……” 他说得好有道理。 对于这个十分钟的延时,姜晚栀倒没计较。她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宋靳野能回自己消息就不错了。 她问他:[事情处理得还好吗?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啊?等结束之后,我想请你吃顿晚饭。] 他说:[快了。] 又说:[还有不出一个周时间吧,一切就能有个结果了。] * 近十月末尾,距离金羽毛奖盛典还有五天时间,姜晚栀随宋靳野来到宋氏集团总部。 中午一起用过餐,她随他前往第三层,站在一合适的位置,从平台处往下看。 两人正对总部正门,那里有一队执法者,正将一批公司人员押走。其中上到安全保卫部成员,下到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清洁工。 现在正是集团午休时间,其他角落都站有不少人围观。他们对此唏嘘不已,又抚掌称快。 东威航运的文件能被送出宋氏集团总部,被带走的这些人“功不可没”。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裁决,以及侵犯商业秘密罪的制裁。 姜晚栀对此毫不意外。 讲实话,她从一开始就将一切告诉了宋靳野,并与公安机关一同布下了这个局,将计就计,将集团内部的卧底给通通拉扯出来。 结果还真是令她感慨万千。 细细捋下来,从她输错暗室大门的密码开始,安全保卫部就有人在替她隐瞒;当她将文件藏入地毯后,又有清洁人员“接手”,并在一系列内部人员的帮助下将这文件移出大楼。 而这些人在集团内部的资历都不浅,可见贺安有多老谋深算。 至于他本人,最终拿到了一份宋靳野早就准备好的虚假文件。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调查宋靳野,宋靳野未尝没有他的小道消息。 他知道贺安怀疑什么,想要什么,于是对症下药,给予了他一份罪证累累的文件,让他来了一场乌龙式的举报。 东威航运牵涉其中,但坦然地接受一切调查,洗去了这么多年以来被其他竞争者扣上的污名。 两全其美。 如今东窗事发,贺安算是丢尽了脸面。 姑且不考虑会成为多少人的笑柄,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免除被侵犯商业秘密罪所波及。 …… 执法人员带着所有涉案人员离开了,一楼的好戏随之结束。 姜晚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拉起一旁宋靳野的手,有些高兴地同他说:“晚上可以一起吃饭了。” 他转身离开,反拉住她的手,却没好气地吐槽她说:“吃吃吃,吃吃吃,成天到晚就知道出去吃饭。” “你……” 姜晚栀简直不能再委屈。 这完美的将计就计,她的功劳恐怕是最大的吧! 方才她都注意到了,这连通的三层楼中,无数员工看好戏归看好戏,目光也时不时地飘到宋靳野身上去,充满了五体投地的钦佩之情,也充满了对未来英明领袖的敬仰之情。 他出尽了风头,更巩固了继承人的地位,她这位贤内助功不可没,什么叫“成天到晚就知道出去吃饭”嘛。 “这是庆功宴。”姜晚栀申明。 …… 下午的时候,她与宋靳野一同出席了集团内部的高层会议,还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公公——宋东阳。 宋靳野今年23岁,宋东阳年逾五十。 姜晚栀之前就经常与宋东阳见面,和这位长辈相处得很好,知道他是个精气神很足的人。今天在会议上相见,看他更是容光焕发,还对她笑了几次…… 大概是因为贺安的事。 姜晚栀忐忑又窃喜,暗暗地攥住宋靳野西服边边,心里美得直冒泡泡,还有些小得意。 不想这一举一动,哪怕是每一个微小的神情都落入宋靳野眼中,换来他一个很不给面子的——“嘁。” 姜晚栀:“……” 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得知恩图报啊。 散会后,总部的工作人员皆通过内部网接收到一份公告,被告知今天发生的事情原由。 上上下下于是振奋不已,午后的困倦一扫而空。 也有很多兴奋不已的议论声。 “没想到先前的小道消息是真的啊!喂喂喂,你中午有没有去看好戏?犯事的人直接被从咱公司给带走了!” “呼——我觉得咱公司没事就好。之前东威航运被调查,我还以为集团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这么一想,原来是小宋总设下的圈套,这精妙的手段真是没谁了,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不不,应该是虎父无犬子更贴切。” “对了对了,你们中午有没有看到姜晚栀啊,就在小宋总身边!呜呜呜,郎才女貌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跑了!” “对对对,我看到了,姜晚栀她真的太貌美了!而且她真人好好看,比在镜头里鲜活多了!我还想去要张签名来着,但当时的场面实在太严肃,小宋总就在她身边,后面好像还有几名保镖守着,我就没敢去……呜呜呜呜呜,太可惜了!” “嗯,他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就之前那个求婚仪式,全网直播的。” “对对对!这么说来,我们小宋总不仅事业有成,还长得那么好看,早就出圈了,我们集团也太牛逼了吧!而且他一直和姜晚栀挨在一起,可幸福了,网上的风言风语果然都是空穴来风。” “是啊,那些键盘侠不过是红眼病而已。” …… *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姜晚栀的心情美丽了不少。 就像了却了一桩心事,心口不再有什么东西堵滞着,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且畅快。 傍晚的时候,从63层楼向外望,视野极其开阔。 大片的火烧云漫卷在天空之上,瑰丽又壮阔。 这样鲜艳的颜色铺满天穹,又倾洒而下,在一幢幢金属质感的高楼之间被不断折射、不断散发,伴着初上的霓虹灯影、细小的车水马龙,形成一面十分壮丽的图幅。 办公桌前,宋靳野在为一天的工作收尾。 他西装搭在一边,穿一件衬衫,袖口半挽,露出一段匀称的手臂,难得看起来这么随性。 姜晚栀在一旁无事可做。 确切来说,是在等宋靳野忙完事情,然后一起去吃饭。 之前开完会,宋东阳有意叫她去家里吃饭,还有她的婆婆——何曦。 这是长辈的邀请,姜晚栀不好拒绝,面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有点遗憾地想着:不能和宋靳野约会了。 没想到宋靳野十分给力,直接拒绝了宋东阳的邀请,跟他言明:“我已经和栀栀约好了,今晚一起出去吃饭,改天再回家吃吧。” 宋东阳笑得意味深长,也很包容:“也好。” 其实那神情分明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对准夫妻在腻歪些什么。 回想到这里,姜晚栀抚着办公室那面背景墙,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靳野终于将工作收尾,两人乘专梯下楼,坐上他专用司机陈釜驾驶的迈巴赫,前往某法式餐厅用餐。 进入餐厅,找了个安静靠窗的位置落座,两人点完餐,享受着这难得轻松惬意的时间。 手机忽然震了震,姜晚栀在宋靳野的注视下将它拿出来,看了看,妩媚的眼中渐渐染上笑意。 不知道贺安现在处境如何,有没有走出颜面尽失的阴影,又有没有从侵犯商业机密罪的波及中全身而退。 反正他现在很有闲心,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我真是低估你了,姜晚栀。] 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出他咬牙切齿的愤恨。 似乎预料到这一消息的到来,也喜闻乐见,尽管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人心生厌恶,姜晚栀也没将他从自己的联系人列表中剔除。 何况她的联系人列表本来就鱼龙混杂。 努了努嘴,不屑予以回应,姜晚栀静静地欣赏贺安给予她的另类赞美—— [不给你颁这个最佳女配角奖真是埋没你了,姜晚栀,你演的角色要是再阴毒一点,拿下苏美奖影后完全不是问题!] 那是一项在国际上举足轻重的电影大奖。 被夸赞业务能力总是令她愉悦。 所以姜晚栀变了主意,回复他一句:[承蒙贺老板夸奖,这也是我在努力的目标。] 她都能想象到,那边的贺安多半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笑得愈发灿烂。 贺安的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直接挖苦她道:[你就这么一直蠢下去吧,姜晚栀。亏我同情你遭遇,抛给你一条橄榄枝,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是不是在宋靳野身边跪久了,跪得膝盖都软掉了,站都站不起来?你就永远做宋靳野身边的一条狗吧!] “噗……” 姜晚栀笑意渐敛,轻摇了摇头,把手机收回包包里。 真可笑。 所有人都知道宋靳野与她孪生姐姐的过去,都知道她是一个完美的替身,却不知道,她是那么真心实意地喜欢了宋靳野许多年。 这个故事的开头明明要更早。 服务生开始上餐前面包。 宋靳野递给她一块,问她:“在笑什么?也不给我分享一下。” 姜晚栀美滋滋地接过面包,却不认可他的话,甚至有点胆颤:要是把贺安那段不堪入目的话给他看,这个阴鸷的家伙恐怕会暴跳如雷,叫上所有保镖去群殴他吧。 不想破坏眼下美好的气氛,她眸中仍盛着笑意,胡编乱造道:“没什么好分享的,只是朋友们讲的烂段子而已。他们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说要集资给我买小天才电话手表。” 夸她是小天才的意思。 “……” 宋靳野果然对这样的事毫无兴趣,甚至觉得幼稚。 姜晚栀笑吟吟地跟他说:“作为我事业上的老板,亲爱的未婚夫,你觉得我演技是不是特别棒?从头到尾都将你的对手安排得明明白白。” 宋靳野不置可否。 “但你让我自己试密码这个行为,是真的有点损。”她愤愤不平地抱怨。 宋靳野顿了顿,笑了,稍稍向前探过身,在她软软的小脸上捏了捏:“那你不是也试出来了。” 姜晚栀愣了愣。 这样的举止很亲昵,她虽然心里高兴,却很别扭地说:“吃饭的时候别动手动脚的,你手上有油。” 宋靳野用餐巾一角拭了拭手指,回敬她说:“你脸上有粉。” 姜晚栀:“……” 她最喜欢的奶油蘑菇浓汤在这时上来了,她拈起精致的小汤勺,闻着浓醇鲜香的味道,开始小口小口地享用。 身侧是典雅华丽的窗,水红色的窗帘半掩着,明净如洗的玻璃外夜色浓稠。 对于那个暗室大门的密码,二人没有明说,却心照不宣。 17年前,8月27日的那个午后,她依然扎着两条小麻花辫,戴着一顶小渔夫帽,穿着小T恤和小背带裙,背着小水杯和小钱包。 身旁的小男孩右手抱着厚厚的报纸,左手牵着她,沿着一条条街道走,询问每一位过路的人要不要买一份报纸。 小男孩刻意走得很慢,但她还是跟得很吃力,一步一步的。 每当他卖出一份报纸,她就会松开他的手,接过他递来的一张绿色钞票纸,或者是一枚小硬币,小心翼翼地拉开自己的小草莓钱包,将它们通通收进去。 他就在一旁耐心地等她,待她完成一切,重新拉上她的手,继续走。 可能做贤内助,并且是做宋靳野贤内助这种事,她从小就有天赋和潜质了。 姜晚栀得意洋洋地想。 * 十月最后一天,炽热的温度终于收敛殆尽,北方深秋的阴冷味道渐行渐至。 这个夜晚格外萧瑟寂寥,热闹处倒依旧红红火火,甚至盛况空前。 北城电视台演播厅在今夜金光灿灿,闪亮的灯柱冲破云霄,晃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大厅正门外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灯光与摄像机将一切照射得亮如白昼。 浪潮般的呐喊与尖叫中,一辆辆黑色豪车依次入场。 穿戴严整的工作人员将车门拉开,彬彬有礼地迎接一位位明星下车。 盛装出席的明星们走过红毯,在聚光灯下个个光彩照人。 即使是隔离带也难以阻挡围观群众的热情,摄像机拍摄的“咔咔”声如狂风暴雨,席卷全场。 姜晚栀的出场顺序偏后。 搭载她的车子尚未启动,她百无聊赖地倚在柔软的后座上玩手机。 她的部分狐朋狗友临时组建了一个微信群,包括厉颜在内。 厉颜这个人看起来严肃,玩起来也是真玩得开,用“黑白通吃”这四个字来形容她十分恰当。 这个群的名字叫[决胜之夜],弄得姜晚栀哭笑不得。 其中一人艾特她,问她:[二栀二栀,你们那边开始了没?我们刚到将夜,怕赶不上直播了。] “将夜”是俱乐部的名字,几人经常去,是那里的熟客。 那地方胜在规模大,恢弘气派,只是位置较偏远。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可以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闲杂人等,不怎么像在其他地方一样,担心狗仔过多。 姜晚栀回复:[开始是开始了,但我还早。] 并拍了一张车内的照片,发到群里,表示自己尚在等待入场,纹丝未动。 一群朋友都是很会说话的人:[不愧是我们的栀栀公主,压轴的。] 姜晚栀抿唇一笑。 [那我们先在这里等你了。结束后速来,我们给你庆功。] 姜晚栀回复说:[好。] 没多久,一位朋友给她发来一段视频,场景在将夜第三层。 将夜的第三层很封闭,装潢最为崭新贵气。 这层的包间寥寥无几,但大而奢华,只接受预定,并且对预定者的身份有隐含要求,基本都是些明星富二代,譬如姜晚栀和她这群朋友这样的人。 视频中,她的这位朋友从房间里拿出一枚飞镖,来到走廊上,站在一人形立牌前,比划了几下,将飞镖掷出去,自己还配了个音:“咻——” 飞镖挺准的,正中那人形立牌的心口位置,并定在那里。 她这位朋友还算良心,没直接往人家脸上戳。 不是,这是谁的人形立牌?干嘛往人家身上扔飞镖,还要这样拍个视频发给自己啊?大家无冤又无仇的。 姜晚栀蹙眉细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镜头往上一拉,她看清了,那人形立牌是戚信子的。 人形立牌的戚信子穿着白色蓬蓬裙,戴鲜花装饰的皇冠,笑眼盈盈,一副小公主打扮,花枝招展,鲜艳又土气,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综艺节目里扣出来的形象。 姜晚栀想起来了,戚信子今天过生日。 这是她之前在微博上无意刷到的消息。 [但……不是。呃,我说……] [她的人形立牌为什么在这里??] 她发出致命一问。 参加完金羽毛奖盛典就去嗨皮,这是她早就和这些朋友们商量好的。地点选在将夜,是他们定的,她当然没异议。 然而…… 戚信子今晚不会要在这里过生日吧? [因为她今晚要在这里过生日咯。]这位朋友大大咧咧地答。 姜晚栀:“……” 她明白了:[今晚我们两个不仅要在金羽毛盛典上争个你死我活,之后还要在私下里对垒,是这样没错吧?] 并吐槽道:[你们的战斗欲可真强啊!我好无辜啊!] 一众朋友们早就摸透了她性子——表面茶里茶气,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兴奋。 他们纷纷发出各种[呕吐]的表情包刷屏,并告诉她:[少废话,盛典结束后速来。] 姜晚栀:[知道了。] 所乘车辆徐徐开动,祝和风发来最后的叮嘱。 唐穗一直缩在姜晚栀身边,这会儿肩负起监督的重任,不让她继续和那些狐朋狗友嬉笑怒骂,免得一会儿走红毯状态不对。 但拗不过她性子倔,她扶着额,允许她安静地看一会儿微博。 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姜晚栀在热搜下面的[热点]栏中随手一刷,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关于戚信子的爆料。 难道因为她偶尔留意关于戚信子的爆料,微博默认她对戚信子感兴趣,所以开始给她“智能”推送了? “……” 按捺下心中的无语,姜晚栀静心看了看这条八卦:戚信子今晚将出席金羽毛奖盛典,选择了一套复古风的红色礼裙,配上白色皮草外搭、彩色宝石手包、镶有红宝石的金色王冠,宛如尊贵的国王出席盛典,看来是对最佳女配角势在必得了…… “可是好土啊。”她弱弱地吐槽。 “你说什么?”唐穗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前方渐渐接近的目的地,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手中的手机夺走——“你不要再看啦!” “好吧好吧。”姜晚栀举双手投降,这才想起正事,对着她拍拍自己面颊,“你看我妆还好吗?” 车内光线昏暗,唐穗借着手机的光细细打量,最后告诉她:“很好的,我的大小姐,你放心去吧。” 车在红毯入口停住了。 窗外已是密集的闪光灯闪烁,以及厚重车门都挡不住的人声嘈杂。有主持人中气十足的嗓音,也有群众兴奋不已的欢呼。 眼看工作人员步履坚定地上前,举止优雅,就要为她开启车门,姜晚栀轻轻地吸一口气。 “让我们欢迎下一位嘉宾——姜晚栀。” 在接下来的主持词里,以及密集如雨的闪光灯中,姜晚栀已然整理好情绪,也在这样的场合中游刃有余。 理好裙摆,她施施然地从车上下来,面带温和又不做作的微笑,沿红毯款款前行。 她头发挽起,穿一件黎巴嫩异域风情的长裙,银灰色为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长裙的大部分面料完全透明,满是细密精致的刺绣;下摆是流苏与质感极好的薄纱,如同人鱼的长尾,优雅又冷艳。 这条裙子对身材的要求极高,但被她驾驭得很完美,整个人曲线曼妙又傲人,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 在签名板上签好名字,又逗留片刻,姜晚栀向厅内走去。 不料差点和戚信子撞个满怀。 戚信子的出场顺序在她之前。按道理讲,她没理由在这里等自己。 好歹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姜晚栀还算淡定,hold住了面部管理,但再怎么样都消除不了此时气氛中的尴尬。 “栀栀,一起进去吧。”戚信子这么说着,作势要虚挽住她手臂。 这…… 倒也不必。 两人关系从来就不好。 姜晚栀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抽了抽,对这一出莫名其妙,很明显地躲开了与她的触碰。 虽然不得不与之一同往厅内走,却很明显地与她隔开了一定距离。 对于她这么明显的反应,戚信子有一瞬惊讶,因为两人身旁至少有三名摄像师在跟拍。 这不是在录节目,而是在现场直播,不是通过后期就能把镜头给处理掉的。 但她很快恢复常色,心里窃喜,面上言笑晏晏的,与姜晚栀一同进入厅内落座。 网上果然沸腾了。 因为足够有争议,直播中的这段镜头很快被截出来,由各大营销号炒作。 姜晚栀和戚信子的粉丝早已相看生厌,现在姜晚栀做得这么明显,两家很多人都无所顾忌地互掐起来—— [我说你们戚信子就是先撩者贱,自作多情,做作无比!路人都知道两家关系不好,你们这位还在这惺惺作态,我们栀栀才不惯你们这个毛病!] [就是说!我们栀栀大小姐,现在宋氏集团的少奶奶,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凭什么给你这个脸色,因为你脸最大吗?] [不好意思哦,个别小栀子花(姜晚栀的粉丝名称)可能有些情绪激动,言论过激了,给大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但某家确实有点莫名其妙,先前屡屡碰瓷、拉踩我们栀栀,现在又装模作样地与栀栀情同姐妹,我们栀栀一向直来直往,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 [是的是的,栀栀独美!某人见了栀栀也不知道躲一躲,非要站在一起比一比,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low。] [姜晚栀的粉丝今天要彻底撕破脸是吗!总把脏水往我们这边泼,就你们出淤泥而不染,好一朵高洁傲岸的白莲花!疯狂艹大小姐人设就算了,大小姐就不用学做人了吗?你管这叫“直来直往”?会不会尊重人?] [呵呵,说两家不和,把我们风信子(戚信子的粉丝名称)污蔑得如何恶毒,其实都是你们臆想出来的吧!就活在你们的梦里吧!全世界都看你们姜晚栀不顺眼,所有人都嫉妒她、想害她,我们戚信子不怀好意,她可得躲着点,满意了吧?] [哈哈哈,笑死我了,就这还大小姐?大小姐就是这么做事的,是么?真是上不了台面,自己打自己的脸。] …… 外界一片喧嚣,演播厅内则十分和谐。 座次是主办方安排的,基本按照咖位和圈内定位等因素拟定,姜晚栀和戚信子偏又挨在一起。 姜晚栀表情淡然,听一个个奖项颁布出去。 她所参演的《复活》斩获了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改编)两项大奖。 到了最佳女配角,由圈内的前辈顾娇娇宣布,自己和戚信子都获得了提名。 但最后获奖的人是戚信子。 接下来是她的高光时刻。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表情变化,戚信子从座位上起身,向周围轻微地鞠躬示意,笑容甜美且满足。 镜头打过来,姜晚栀和大家一样鼓掌,但动作很轻慢,连同笑容里的不屑都懒得隐藏,目光始终没落在戚信子身上一丝一毫。 要知道,现在全场都在注视着这位获奖者,就算内心平静,也都会做足表面工夫,将满含祝福的微笑展现得淋漓尽致。 姜晚栀这样未免显得太难看,也太没有气度。 说白了就是三个字——输不起。 若她之前的举动尚能带过,现在这样明显的表现实在一言难尽,受尽了网络群嘲。 ——[不是吧不是吧,就因为先前横扫了几项大奖,真以为所有的最佳女配角都非自己莫属了?] ——[啧啧啧,都好好瞧一瞧吧,这就是某家硬凹出来的豪门千金人设!简直贻笑大方,丢人丢到家了,也太好笑了吧!嘎嘎嘎嘎嘎!] ——[那就恭喜我们戚信子咯!] ——[不是没有,而是时候未到。不必和其他家比较,我们戚信子本来就很棒呀!信子演技超好,在去年的《致你》中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信子性格也超好,虽然不是总能得到相同的善意作回报。] …… * 金羽毛奖典礼结束后,姜晚栀拒绝了一切采访,迅速离场,在隐蔽处换乘上私人车,准备前往将夜。 离开之前,从唐穗那里拿回手机,又听她叮嘱自己:“别玩太晚了。” 夜色朦胧,看她一张小脸严肃,细眉蹙起,姜晚栀笑吟吟地说:“你是宋靳野吗?这么婆婆妈妈。” 听了这么一句话,不仅唐穗愣了,连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好像都被吓了一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说就今晚厉颜也在,她会看好我的。”姜晚栀反过来安抚她,看她仍有些担忧地为自己合上车门。 车辆启动,她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 从这里到将夜的路程并不短。 夜色在窗外流淌,玻璃反射出她解锁手机的光。 她翻了翻微信消息,看祝和风宽慰自己:[放心,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但要等戚信子的风头再落一落,先不要看网上的消息了。听说你今晚要出去玩,就好好散散心吧。] 姜晚栀:[好。] 接下来的时间她倚在一旁,闭目养神。 这个圈子里的手段就是这样,她都习惯了。 欲扬先抑,或是欲抑先扬。如果希望一件事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先让它事与愿违,引诱着敌对者狂欢,把热度炒到最大,再由自己来彻底反转,让一切完完全全地颠倒过来。 想到这儿,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抵达将夜时,她已经恢复好精神,由一众朋友迎上三楼。 这些天杀的竟还给她喷了几罐礼炮,大半夜的,差点把她给吓晕过去。 仿佛获得了金羽毛奖最佳女配角的人是她。 进入包厢没多久,外面响起嘈杂。 不用想,是戚信子那些人来了。 他们来得晚,且是一大群人一起来的,声音闹哄哄,从楼梯处传上来。 姜晚栀慢慢地喝着一瓶酒,手机里早已躺着一条消息,来自祝和风:[一切已经办妥了,你就安心地和朋友们玩吧。只是早点回家,别让宋总担心。]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甚至贯穿了整条走廊:“我——我靠,这是怎么回事,谁特么乱丢的飞镖,眼瞎了是吗!这是谁包的屋子,是不是你们!他妈的,知不知道今天谁要在这里过生日!” 戚信子的人形立牌上挂着难看的飞镖,寻找罪魁祸首很简单。 除了他们这些后来者,放眼现下的三楼,只有姜晚栀这个包厢里有人。屋里的光线透过彩色的磨砂玻璃,隐隐绰绰地照出去几分。 而现在,这磨砂玻璃被外面的人踹得“咚咚”响。 几分钟之后,屋门大开。 被厉颜手中的酒瓶直指脑门,屋外的男人瞬间噤了声,听这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花臂女人说:“今天就是天王老子在这里过生日,也得给我闭嘴。” 晃了晃酒瓶,算是发出警告,暂且让这个男人安分下来。 厉颜径直走向立于他后方的戚信子,姜晚栀与其他朋友慢悠悠地跟出来。 就看厉颜左手恶狠狠地揪住戚信子衣领,咬牙切齿地跟她说:“戚信子,我大学的时候就警告过你吧,别在姜晚栀身上打主意,否则我就会像对待你那位朋友一样对待你,我是这样说的,没错吧?你是不是不长记性?” 说罢,她单手启开瓶盖,举起酒瓶,将其反转,瓶中的酒液兜头而下。 戚信子的脸立即皱成一团,睁不开眼,却大声反驳她的话:“你这个疯婆子,我又做什么了!” 厉颜哭笑不得:“你继续装。” 她晃了晃手中小鸡仔一般的她:“金羽毛奖的事我不管,你能睡导演,你有本事。至于什么偷拍,什么杂志……” 她不屑地笑笑:“亲爱的金羽毛奖最佳女配角,亲爱的小寿星,你今天心情应该不错吧?获奖后就急匆匆来过生日了,想必也没怎么看手机?” 又一秒拉下脸来,将她松开,手指在她心口上不轻不重地点几下:“快好好看看吧。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已经有人将你卖了个彻彻底底。以后再做这种事,可得挑着点人,千万别遇上我这个护崽子的暴脾气。” 其身后被护着的崽崽本崽——姜晚栀:“……” 天哪,厉颜这么可怕的吗? 她真庆幸厉颜不是戚信子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栀栀:我甚至怂得不敢说话 不好意思啊,这个抽奖... 中奖人数不能超过收藏的5%,所以不能像之前说的那样100个名额随机分配10000晋江币了,改成32个名额随机分配5000晋江币了,表嫌弃 我们之后再抽多一点吧! 今天又是没打游戏的一天,愤怒! (但是《闪耀暖暖》不算! 第16章 夜愿 回到包厢后, 门关上,一众人该怎么玩还怎么玩,外面或安静, 或乱作一团, 不再关他们的事。 其实戚信子也好,她那群朋友也好,就算对厉颜的行为再不满, 一时半会也没工夫计较或报复了。 如厉颜所说, 现在网上出了大问题,关于戚信子的。 包厢里, 姜晚栀乖巧地缩在厉颜身边,捧着一瓶酒,猫儿似地对着瓶口慢慢地抿, 跟她说:“哎呀,人家今天好歹过生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却被厉颜不怎么客气地给了一巴掌, 骂她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最擅长的就是这一点了。” 姜晚栀于是不再吱声, 倒是轻笑了一声,觉得她这句话骂得很中肯。 凌晨的时候, 宋靳野亲自来接她。 那个时候,她已经喝得快晕过去了,是被厉颜半架着下的楼,听那些朋友们起哄——“快回去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吧, 二栀,祝福你哦!明年咱不争最佳女配了,直接拿最佳女主角。” 一片闹哄哄中, 她坐到宋靳野车的副驾驶位。 厉颜探进身来,保姆似地给她扣上安全带,又为她合上车门。 她竟还有意识降下车窗,面带微笑,同他们挥手道别。 车子调转方向,一众朋友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车窗缓缓上升。 “咦?”姜晚栀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个车窗怎么自己升上去?我是不是有第三只手?” 驾驶位传来宋靳野的笑声。 听到她这样的话,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小未婚妻喝多了。 姜晚栀轻蹙着眉,看了看他,又摸出自己的手机:“你笑什莫?” 宋靳野学着她的语气说:“没什莫。” “但是你在嘲笑我。” 之前没喝醉的时候光顾着玩了,知道戚信子被公司放了猛料,却没心情看。 现在喝醉了,坐在车上,神志都有些不清醒,她却忽然想看看这料到底是怎么被爆出去的。 姜晚栀眼皮耷拉着,几乎是凭借直觉点开的微博,努力用为数不多的意识摄取信息。 最终在嘉华影视的官博上找到了自己想看的。 公司将贺安与她谈话的录音进行了剪辑,只选取最重要的部分—— “姜小姐这次来《MODER》拍摄十月刊封面,会在国庆之后做宣传……这次七悦传媒也做好准备,在《MODER》编辑部安插了人手,会在国庆期间使用《MODER》官博发布隐晦的辱国言论……” “按理来说,姜小姐和戚信子旗鼓相当,都是金羽毛奖最佳女配角的有力竞争者。但在这次金羽毛奖的评选阵容中,有一个硬角色,是对姜小姐很不利的因素。” “谢汤成正在筹备一部影片,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由戚信子饰演女主。” …… 微博文案大意是:如录音所示,在拍摄《MODER》十月刊时,姜晚栀被莫名其妙的人私下约见。因为心中存疑,她录下了这段录音,并向公司报备。对方想以《MODER》的情报与金羽毛奖为筹码,同她进行不正当交易。 因为事情涉及姜晚栀的名誉以及被评奖的公平性,公司现在决定公开这段录音。 首先不得不进行道歉的是,由于对方的言论过于天方夜谭,姜晚栀本人与公司起初都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以致没能在第一时间与《MODER》杂志沟通,避免这一严肃事件的发生。 关于《MODER》一事,公司已经掌握了大部分抹黑姜晚栀的微博账号,得到其中部分与戚信子及七悦传媒有关的证据;关于金羽毛奖评选一事,也希望主办方能够给予大家一个有力的交代。 微博同时给予了录音原文件的时间证明,以及后期跟踪大批在《MODER》事件中抹黑姜晚栀的微博账号的结果:虽然它们的主页多半空空如也,但时常被用来在各种地方给戚信子控评。 鲜少有人这么刚,敢如此直白地爆出业内黑幕,光是一段录音就够网友们议论纷纷的了。 至于录音中的男人是谁,想用这些筹码从姜晚栀手里换什么……对于这些只对八卦感冒的吃瓜群众来说,都不太重要。 他们最在意的是戚信子与七悦传媒手段阴暗,甚至敢用国家话题来开玩笑;他们最喜欢看的好戏是戚信子获奖并不光彩,与谢汤成暗通款曲,在金羽毛奖盛典上惺惺作态,曾经发的微博莫不是在嘲讽自己——[盗取别人的宠爱,表面上光鲜亮丽,受到万人拥簇,其实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吧!人生不过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姜晚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处于不怎么清醒的状态。 手指拉下去,将界面划到评论区,看大家都在替自己鸣不平。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她也感到很义愤填膺,胸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在一股神秘力量的驱使下,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发送出一条微博评论,感叹道:[栀栀太可怜了!] 而后放下手机,头一歪,在车上昏睡过去。 这一评论立即引起了轰动。 祝和风和唐穗半夜都不得安生,双管齐下,轮番给姜晚栀拨打夺命连环call。 奈何无论手机如何震动,这位小祖宗就是不搭理。 两人心里便有了数,也感到很绝望——这位多半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直到车子抵达公寓停车场,宋靳野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再替姜晚栀解开她的。 他俯下身,拿起她大腿上的手机。 刚才这东西震个没完,仿佛电动小马达。 他解锁看了看,手机上除了26个未接来电提醒,页面还停留在微博评论,她说:[栀栀太可怜了!] 他不禁笑出声来。 而这场风波,以从不愿沾染八卦的厉颜亲自下场而告终:[姜晚栀刚才在和朋友玩,喝上头了,现在睡着了。这条是她自己瞎评论的,不必在意。] 网友们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并纷纷表示—— [别说了别说了,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少喝点啊栀栀!] [这个“瞎”字就非常精髓。] …… 此时的姜晚栀还呼呼睡着,头倚靠在车门上,樱红的唇微张,唇角上带着点点晶莹,所幸没汇成口水流下来。 鲜少见她这么一副不设防的模样,也十分娇憨可爱。 宋靳野替她收起手机,绕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她整个人横抱出来。 她脑袋依旧歪着,倒在他怀里,即使被这么折腾也没有醒过来。 说起来,她这个人就像一只小刺猬,总喜欢亮出自己背上密密麻麻的刺,实际内里柔软得要死。 并且她也是个十分让人心疼的小孩,有神经衰弱的毛病,睡觉总是睡不好,但会在喝醉之后睡得十分踏实,即使被这样抱起来也不会转醒。 乘上专梯,回到住处,走进卧房,宋靳野将姜晚栀抱进浴室。 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他这一天过得也不怎么轻松,仍旧十分耐心地替她脱下衣服,给她好好地洗了个澡。最后将干净喷香的她抱到床上,任她像个小树獭似地扒在自己身上,轻柔地给她穿睡裙。 她脑袋枕在他肩窝上,一声不吭,均匀地喘着气。 他开始给她系睡裙带子,努力打出一个好看点的蝴蝶结。 姜晚栀并没有睡着,忽然问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语气黏糊糊的。 宋靳野轻笑一声,倒很喜欢她这样难得软绵绵的样子。 并且他清楚,姜晚栀酒后是不记事的,于是更难得地夸了她一句:“因为你很可爱。” “啊……” 姜晚栀转过脸来,对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那双眸子黑漆漆的,很晶莹,但依旧没什么明确的光彩,一看就是不怎么清醒的状态。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但我不是姜天爱。” “……” 她眨了眨眼,看宋靳野一秒钟沉下脸,明显是不高兴了,问她话的语气倒尽力平静:“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嗯……”她绞着睡裙边边,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为什么啊,她现在整个人都是喝懵的状态。 之前在微博上评论了什么、刚才和宋靳野说了什么……完全都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好像也都是她潜意识里的逻辑。 她现在唯一明白的事,就是宋靳野生气了。 因为她不小心提了不应该提的事。 “对不起啊……”她很怂很怂地拿手指戳了戳宋靳野。 “……” 看她这样子,宋靳野也没什么办法,知道现在的她是不能被讲道理的。 他把她抱起来,平放在床上,给她枕好枕头,又替她掖好被角,他自己则到现在都没有收拾。 他俯下身,看她有些迷蒙地眨着眼,吻在她软软的唇上,跟她说:“我爱姜晚栀。” 姜晚栀眨了眨眼。 “……噢。” …… 关于这个晚上的事,姜晚栀全部断片了。 手机上倒有些线索,是来自祝和风与唐穗的共计26个未接来电,还有来自各路朋友的无数消息,让她最终找到了自己的那条弱智微博评论——[栀栀太可怜了!] 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下肚,此时她已经彻底清醒。 不禁扶额长叹——喝醉后的自己,小脑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还好厉颜总能在关键时刻出马,又一次拯救了她。 看宋靳野换好西装,从床头经过,是要去上班了。 作为集团大佬,他的上班时间其实十分自由,除非真的忙碌。 所以即使自己酩酊大醉一场,在这天醒得这么晚,仍旧能够在家里见到他。 虽然他马上就要去上班了。 姜晚栀举起蜂蜜水的空杯,一副敬酒的架势,跟他说:“未婚夫,你去上班呀。” 宋靳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目光都不往她这儿落一寸,态度相当敷衍。 姜晚栀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裙,心想:昨晚无疑是他照顾的自己,现在他这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自己太闹腾了?她昨晚不会吐他身上去了吧? 但她不敢问,只好更加卖力地说:“未婚夫,祝你工作愉快,今天我去接你下班吧!爱你!” 宋靳野还是没看她,径直往屋外走,点了点头:“也爱你。” 姜晚栀刚舒一口气,看他走出房间,又听他下一句话飘进屋里,补充说:“只爱你,不爱别人。” 姜晚栀:??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 难道昨晚自己揪着他衣领,逼问他是不是找小三了? * 录音事件后,被牵扯进来的人都在疯狂地公关洗白。 金羽毛奖不可能重颁,否则对奖项的公信力影响更大。主办方联合起来,只是做出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声明,表示会重视此事,进行相关调查。 但这样的调查往往无果而终,慢慢就被人们给淡忘了。 据说戚信子和谢汤成的合作泡汤了。 这件事在意料之中:为了不被这团火烧上身,谢汤成巴不得越早换女主越好,立即和戚信子断绝个干干净净。 …… 时间就这样步入十一月。 北城已经下过初雪,每日的天空变得暗沉压抑,冬天的味道愈发浓厚。街上的行人都加上了外套,步履匆匆,深深地埋下脸。 这么想来,这个秋天如此短暂,好像只是经过了一瞬而已。 《桃花锁》还处于后期制作阶段,距各种宣传活动尚早,姜晚栀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与宋靳野的婚礼定在明年五月,这段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宋靳野其实是不打算让她工作的。 倒不是为了让她好好准备婚礼,婚礼相关的事自然有人负责,他只是想让她静心休息一段时间。 严格来说,她在《复活》上映之后才恢复工作,之前一直处于很脆弱的状态。宋靳野大概是怕她用力过猛,高负荷久了会遭受不住。 但她…… 真的很无聊啊。 幸好有一家影视公司找到嘉华,非常诚恳地表示出想与她合作的意愿,并提交出一份成熟的合作方案,甚至直接拿出了电影剧本。 没多久,姜晚栀接到宋靳野电话,叫她去他办公室。陈釜已经驱车在公寓停车场等她了。 摆什么老板架子嘛。 姜晚栀一边换衣服,一边在心里吐槽,面上却挂着笑容,掩不住愉悦的心情。 这么被宋靳野叫过去,她就知道:这件事多半有戏。 休息一段时间还好,但她已经回归演艺圈,事业心慢慢就起来了;并且她承认,自己天生有好胜心,尽管有《桃花锁》这部剧捏在手里,罢工整整七个月未免也太不像话。 她也不再是那个一蹶不振、颓废了整整三年才拍出一部作品的姜晚栀。 坐上陈釜的车,她哼着小曲,很快抵达了宋氏集团总部。 进入宋靳野办公室,她迫不及待地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托着小脸。 “听说对方直接给了剧本?” 宋靳野这才慢腾腾地撇开手头工作,拿起一旁的文件,看起来有些头痛,好像在面对一位幼稚园小朋友,尽力耐心地跟她说:“栀栀,你先听我说……” 姜晚栀捋明白了。 找上门的影视公司叫“天水”,取自“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十分优美,且意境浪漫。 这是家新兴影视公司,致力于“编织好每一个浪漫的言情故事”,专攻将言情小说影视化。 “夏日雪”是近年来与天水签约的一位网络作家,颇具知名度。 其写作题材非常新颖,擅长将狗血虐恋与悬疑推理糅合在一起,这样的作品非常适合影视改编。 这次的合作正是夏日雪提出的。 她的新作《檀香阁楼旧事》已经被改编成电影剧本,就是宋靳野手里的那份文件。 “所以是她……”姜晚栀看着那份剧本,咽了口口水,“是她希望由我来出演女主?” 这部作品挺火的,她即使不怎么看小说也有所听说。又被作者期望担任女主一角,这是件十分两全其美的事。 再说天水影视,这家影视公司虽然资历不老,但十分靠谱,近年来的作品都很拿得出手。 总的来说,这是项非常好的资源。 “嗯。”宋靳野淡淡地说,“但你先看看剧本,看了再做决定。” “……?” 明显感觉宋靳野这话里有深层意思。 暂且按捺下好奇,姜晚栀接过他手中的剧本。 半小时后,她合上剧本,轻轻地吐出口气,跟他说:“我觉得可以。” 这部小说她没看过,但从剧本中了解了剧情。 不得不说,的确是一部让人回味悠长的好作品,后劲十足。 只是这个题材有点触及她痛点。 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围绕一对孪生姐妹展开——姐姐白汀兰与妹妹白郁青。 姐妹俩无父无母,相依为命,以经营一家香铺为生,所住的地方就叫“檀香阁楼”。 故事开头,妹妹白郁青惨遭杀害,姐姐白汀兰与她的男朋友——霍升对此展开一系列调查。 霍升正是这片地区的警官。 经过一系列跌宕起伏,剧情被无数次反转,最后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和霍升一起调查案件的白汀兰并不是白汀兰,而是妹妹白郁青,之前的死者才是姐姐白汀兰。 原来一切都是妹妹白郁青的计谋。 她嫉妒姐姐、爱慕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已久,便处心积虑地筹划了这么一场谋杀,希望从此与姐姐互换身份,以她的名字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惜幻想终归是幻想。 真相大白后,一切奢望化为泡影,她得到的只有心爱之人的深恶痛绝,以及一个女配应得的悲惨下场。 “这故事真挺好的。”姜晚栀很诚恳地说,“并且是一人分饰两角的任务,我喜欢。” 她似乎也明白了,夏日雪为什么会希望由她来饰演女主。 一人分饰两角,这件事极富挑战性,也极其考验演技。但她在《复活》中表现突出,很好地诠释出了一个人格分裂的角色,大概以此获得了她的钟意。 明白了她的态度,宋靳野同意下来。 “既然喜欢,就接了吧。”他说,“至于其他的,公司都已经考量好了,没什么问题。” 原来他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把最终决定权留给她。 姜晚栀唇角溢出笑容,亲昵地扯了扯他袖角,跟他说:“等我演完这部戏,后年拿几个最佳女主角,把奖杯给我们的小宝宝玩。” “……” 宋靳野眉毛抽了抽,缓缓地转向她,笑了。 他悠悠地说:“你想得挺远啊。” * 《檀香阁楼旧事》和其他电影不一样。 一是它改编自小说,原著的热度摆在那里,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倍受关注;二是夏日雪作为原作者,同时担任这部电影的编剧一职,并不会和这部电影割裂开来,相反会与它利益共存。 对于这部电影的宣传工作,天水影业采用的是亲粉路线。 嘉华对天水的宣传计划无异议,并表示可以配合。 两家刚签约完毕,将电影女主演为姜晚栀的合作确定下来,天水便对外公开了这一消息。 不得不说,夏日雪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因为有《复活》这一作品做基础,一听说将由姜晚栀同时饰演白汀兰、白郁青这一对孪生姐妹角色,哪怕是最挑剔的书迷都表示很满意。 何况姜晚栀本身的路人缘和形象就很不错。 连要求最苛刻的群体都这么说了,路人和姜晚栀的粉丝更是激情打call—— [姜晚栀出演《檀香阁楼旧事》官宣了?还是原作者钦定的?有实力的演员+有深度的故事,也都是我喜欢的,期待期待~] [不愧是夏日雪呀!落笔惊风雨的故事,亲自编制的电影,认真负责的选角,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一部良心制作,到时候必定会买票支持的!] [真是太惊喜了!不要再说什么《复活》是栀栀的巅峰啦!相信这次挑战完一人分饰两角,栀栀的演艺生涯会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 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甚至让姜晚栀“有了新欢抛弃旧爱”,都不怎么在意自己还未播出的《桃花锁》了。 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夏日雪将接受一家媒体采访,为《檀香阁楼旧事》做预热,同时邀请姜晚栀参加。 到目前为止,姜晚栀是这部电影唯一确定下来的主演,饱受关注,基本上已经和电影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她欣然接受了邀约。 但听说采访将采用直播的形式,她又有点没谱,托祝和风打听了一下。 譬如用不用像她之前参加的直播采访一样,提前准备问题,免得届时场面尴尬,救场都救不过来。 一小时后,祝和风的回复让她很满意:[放心吧,天水那边说了,这次的采访主要针对夏日雪和作品本身,你是负责美的。] 姜晚栀勾起唇角。 凡是祝和风说“放心”的事,她都能百分百放心;并且祝和风最后那句“你是负责美的”,简直不要太戳她心坎上。 也就是说,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打扮一番,去这场直播中露露脸就行。 还能拿到薪酬呢!何乐而不为。 * 感觉月末总会有很多大事发生。 采访当天,姜晚栀在后台脱下了厚厚的外套——此时的北城已经很冷了。 采访大厅倒很温暖,暖气十足。她穿一条长长的蕾丝花边针织裙,裹着一双精致的小布靴,光了段小腿也不觉得冷。 工作人员给她安排好座位,在采访者与夏日雪之间。届时他们一问一答,镜头可以一直扫到美丽的她。 此时采访者和夏日雪还没入场,工作人员又递给她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关切了她几句,譬如室内温度是否适宜。 姜晚栀点点头,很舒服地窝在柔软的布质沙发上,同时保持着优雅矜持的姿势,环视四周。 厅内的布景漂亮又温馨,仿佛寻常人家的客厅。木质地板,厚重的毛毯,家具与装饰画等陈设都选用暖色,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没多久,采访者和夏日雪相继到达,各种机位都准备完毕,直播很快开始了。 得到导演口令,采访者兼主持人笑眯眯地面向镜头,嗓音厚重有力:“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锁定乐见专访直播,这次我们有幸请到的是……” 姜晚栀安安静静地坐在两人之间,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始终面带微笑。 为了不使她完全成为一个空气人,两人会时不时地cue到她,抛给她几个简单的小问题。 随采访渐渐深入,采访者的问题也愈发有分量,譬如——“听说电影女主演是您亲自拟定的,并且十分坚持,请问您为什么会希望由姜晚栀来饰演白汀兰、白郁青这对孪生姐妹的角色呢?” 这问题无疑是抛给夏日雪的。 夏日雪年龄不大,看起来就比姜晚栀年长五六岁左右,是个很温和知性的女人。 姜晚栀暗暗揉搓着手指,已经觉得有些无聊了。 但她尽心尽力地营业到底,与采访者一同微笑着看向夏日雪。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都快听腻了。 无非是她有《复活》做底子,在其中表现出了同一角色、两种人格的强烈反差感,演技让人信服;她外型好,很符合原著中对于这对孪生姐妹的设定…… 夏日雪柔柔的目光落过来,举起话筒,慢条斯理地说:“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但今天想说点不一样的。” 姜晚栀莞尔一笑,采访者也表示出期待:“好啊。” “嗯……”夏日雪双眸弯弯,“据我所知,姜晚栀也有个孪生姐姐,对吧?” 姜晚栀心里空了一下。 仿佛其中一直有齿轮在运转,现在突然停摆了。 她意识到事情不对,但任何反应都跟不上夏日雪的语速:“是这样的,我对姜晚栀的经历有所听说……栀栀,你不介意我说出来吧?其实这件事还蛮多人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公开。” 姜晚栀:“……”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想公开。”她笑容很僵硬。 这是她第二次在镜头下控制不住情绪。 第一次是被宋靳野求婚。 哪怕在金羽毛奖盛典上,她不待见戚信子,那副厌恶的神态也是刻意做出来的,为了让舆论升温。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与戚信子看起来情同姐妹,比戚信子演得还要逼真百倍。 眼前的夏日雪却并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 她好像从没这么慌乱过,脑中只有一片空白,除了一排排字不断飘过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还是在直播。 除了她,现场几乎没有人知道夏日雪想说什么,也就没有采取任何紧急措施,任由她这么面带微笑地说着:“我觉得姜晚栀的经历和白郁青有些相像。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我并没有任何贬低姜晚栀的意思。所以我认为,姜晚栀是饰演这对孪生姐妹的不二之选。” 她做出回想的神情:“我记得,栀栀你有个孪生姐姐,对吧?你现在订了婚,很幸福,但未婚夫的前女友正是这位孪生姐姐。很可惜,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你的这位姐姐在五年前去世了……” “……” 作者有话要说:15号上夹子,下次更新在16号零点之后。 不过抽奖的统计截止在16号零点,只要订阅这两章就可以啦。 另外专栏《夜放花千树》求个预收〃w〃 文案如下↓ [前期成长x后期豪门复仇] [落魄千金x豪门少爷身份的纹身师] 姜声然走进纹身店,看中一个蝴蝶手稿,问权赫请他纹这个要多少钱。 权赫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姜声然狮子大开口。 看权赫桃花眼溢出讽刺的笑,淡淡地答:“是五万。” — 本该是千金大小姐的姜声然,自出生起就被亲生母亲狸猫换了太子。 纵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却因左眼上一块胎记,注定配不上天鹅的命运。被从北城赶到玉镇,沦为无数人笑柄。 四年后,留学回国,姜声然已成为赫赫有名的大提琴家。 尤其左眼上的紫黑色蝴蝶刺青,一头幡旆般的长发,一颦一笑格外勾魂摄魄。 归国时,公认的权家继承人权赫亲自开车接驾。 姜声然一时在北城风光无两。 权氏斗垮姜家后,无数人唏嘘议论,姜声然不过是在利用权赫。无数女人向权赫投怀送抱,他实在没必要吊死在姜声然这一棵树上。 权赫毫不在意。 谁又知道,在那段阴暗的岁月里,他无数次站不起来的时候,是谁支撑着他一步步走来,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权赫,你可以。” —可能是个伪相互救赎的甜文 —1v1,双c,HE 第17章 夜愿 这简直是让人惊掉眼镜的秘闻, 甚至像天方夜谭,在场的人全都呆住了。 连采访者都失去了随机应变的能力,呆呆地看着夏日雪, 听她如同一个讲故事的人, 娓娓道来那段姜晚栀最不愿被人所知晓的过往。 这是她的伤疤,是她的心结,是她最不堪一击的软肋。 而她就像一个做错事了的小孩, 在从前不小心偷走了一件东西, 此后为了不让人发现,不得不将这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掩藏。现在却被人给当众揭开遮羞布, 将她最致命的弱点暴露无遗。 “不,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慌乱中尚存一丝理智,她拿起话筒, 哭笑不得地看着夏日雪:“夏日雪老师,你是不是有点累,分不清创作和现实了?需要为你中断直播、重新梳理一下思路吗?” 得到暗示, 采访者开始救场:“嗯, 夏日雪女士……” 却被她飞速打断:“不不不, 我的状态很好,这是我一直想说出来的话。” 没办法, 在勉强进行下去的直播中,她说:“其实我和栀栀颇有渊源,今天之所以说出这些,是因为我曾和栀栀的那位孪生姐姐是交心的朋友。” “讲实话, 我之所以创作这部《檀香阁楼旧事》,也是从二位身上产生的灵感。但当然了,故事有虚构的成分在, 虚拟的角色和现实人物还是要分开。虽然栀栀和白郁青都是孪生妹妹的角色,但我没有任何诋毁栀栀的意思在。” “……” 在姜晚栀愈发僵硬的笑容中,采访者匆忙说:“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导演立即发出命令,中断了直播。 尽管说着“休息一下”的场面话,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对姜晚栀来说极其致命的直播事故。 #姜晚栀 孪生姐姐# #姜晚栀孪生姐姐宋靳野# #姜晚栀 宋靳野# …… 这一事件甚至产生了大量话题,将微博热搜榜给攻陷个彻底。 姜晚栀、宋靳野、姜晚栀孪生姐姐,这三个角色就像一架三角形上的三个点,无论如何连线,都是一段引人遐想连篇的故事。 如果将三人看作一个整体,事情更是相当有趣。 [什么意思啊?真就人间魔幻,现实版替身事件?有孪生姐姐这件事我接受,但孪生姐姐是未婚夫前女友,还因病去世了,我就……真的一言难尽。] [所以说了吧,所谓的神仙爱情都是假滴!宋靳野要替身,姜晚栀要资源,两人的婚姻只是相互利用罢辽。] [可是姜晚栀没必要这么卑微吧?想要资源,攀谁不行?何况她自己就很有实力呀?粉丝不是还吹她什么大小姐出身,她何必这么低声下气地做个替代品?] [你不懂啊,这样才能让男人死心塌地啊!现在出事的男人还少么?她找宋靳野比找别人好多了。譬如这么以来,宋靳野他就不可能出轨,对吧?因为没有人比姜晚栀更像自己的白月光了。] [就是出身高,他们那些豪门联姻的条条框框才多。] [姜晚栀出身再好,有宋靳野厉害吗?而且宋靳野可有手段了。他是嘉华影视的总裁,也就是姜晚栀的老板。] [我去……那应该心疼栀栀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夏日雪是在故意整姜晚栀?如果真如她所说,她这不是存心要毁掉姜晚栀和宋靳野的婚事吗?是她自己非要选姜晚栀做女主的耶!可怜的傻白甜姜晚栀,心好大,中计了。] [那她说的也是真的啊!我觉得她这么做没什么毛病,她是站在姜晚栀孪生姐姐的立场。难道现在还有人相信宋靳野和姜晚栀是真爱?]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戚信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当初宋靳野向姜晚栀求婚,她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微博,后来被说是自己嘲自己,现在能对上了。] [呃呃呃,她干嘛不说呀?] [她说什么呀!姜晚栀粉丝那么厉害,她找骂啊!她又没有锤,但夏日雪好像知道很多。] …… 越刷手机越心焦。 确切来说,是整个人都慢慢滑落到崩溃的边缘。 导演站在一旁,想同她说话,但姜晚栀什么也不想听。 她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无非是解释这件事与节目组无关,节目安排里压根就没有这一环,他也不清楚夏日雪为什么会突然爆出这些料,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夏日雪会知道这么多…… “如果是想商讨解决方案,请直接找我公司谈,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姜晚栀收起手机,冲他比了个手势,再没有半点好脾气,“下半段采访我不可能录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就这样,告辞。” “什,什么……栀栀?” 唐穗正火急火燎地与祝和风通电话,听到这么一句,她暂且捂住手机,讶异地看向姜晚栀。 看她披上外套就往外走,她急忙说:“栀栀,你别冲动,你去哪里……喂!” 却只能无奈地看她消失在转角。 她了解姜晚栀,清楚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她一旦来了火气,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除了…… 电话里的祝和风叹口气:“让她去吧。” 姜晚栀是在北城长大的,并非对这一带人生地不熟,一个人行动并没有什么危险。 何况没有行程的时候,她就是自己满北城疯玩的,完全不受她们拘束。 现在事发突然,最受打击的人无非是她,让她暂时发泄一下未尝不好。 “但,但是……”唐穗还是有些不放心,压低了声音问她,“宋总呢?” “宋总在开会,暂时打不通电话。”祝和风声音沉静又严肃,“先别说这个了,集中注意力,把眼下的事情解决好。我已经联系上宋总助理了,他会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报告给宋总。” 唐穗也明白这件事的严肃性,点点头道:“是。” …… 坐上保姆车,忍受着心口强烈的钝痛,姜晚栀给私人司机打电话,告诉他接自己的地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靠在车窗上,深深地垂下头,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脑袋里依旧是这样的声音,满满当当,几乎将她整个人给架空,使得她慌乱又无力。 很可笑。好不容易走出阴影,勉强粉饰了这么久的太平,崩塌也不过在一瞬间而已。 她可以继续骗自己,继续和宋靳野维持着恩爱的表象,步入婚姻的殿堂,真真正正地铐为一对,牢不可分。时间久了,大概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就这么糊糊涂涂地过一辈子吧。 经历过脆弱和黑暗,她变得很容易知足,也感到非常非常疲惫。 虽然总会被难过的情绪给击垮,但至少可以和自己说:这是个暗恋已久,最终美满收场的爱情故事。 但现在一切都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宋靳野又该如何对她呢? 她甚至想结束一切的念头都有了,永远都不想再见到谁。 其实戚信子讽刺得还挺准确的——表面上光鲜亮丽,受到万人拥簇,其实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吧!人生不过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现在已经不是冷暖自知,而是天下皆知了。 事发之前,她不以为意,甚至还暗暗嘲笑戚信子的无聊。 如今所有都幻灭了,才知道——最可怜的人就是自己。 她二十三年以来的所有路,如今看来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像一场笑话。 手扶在额上,姜晚栀轻轻地叹了口气,连哭泣这种最简单的宣泄方式都没什么欲望。 保姆车司机停下车,告诉她目的地到达,但又很不放心,多问了她几句话。 “没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散散心而已。”姜晚栀拢了拢外套,下了车,甩上车门,钻进自己叫来的那辆车里。 “去名流。” * 宋靳野在会议中途离场了。 他知道这次直播的内容,也知道姜晚栀是专负责去美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直播会出问题,还是这么严肃的问题,夏日雪这个人是如此深藏不露。 她是姜天爱交心的朋友,自己却从来没有听说,因为他压根就不了解姜天爱的生活;她因为姜天爱和姜晚栀的经历创作小说,亲自改编成电影,请姜晚栀出演,又如此处心积虑地在直播采访中戳破这段往事…… 可如此自以为是,她又对那段过往了解多少? 如今的言论铺天盖地,没一句能听的。 同样有一种崩塌的感觉,好像将一件心爱的宝贝精心呵护了许久,却还是被人给摔碎得彻彻底底。 且不管这一团糟,宋靳野忍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在专梯上听周严森迅速地汇报:“……姜晚栀叫来了私人司机,前往名流,却没有进名流,而是穿过了商场,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在附近转乘的士离开了。距目前的跟踪情况来看,她可能在前往宁懿公馆……” 宋靳野抚摸着腕表,不禁嗤笑一声。 姜晚栀这个小孩总是这么鬼精,知道名流那个地界最乱,街边小巷里总是有成排的的士在等待接客,自以为溜得神不知鬼不觉。 汇报完毕,周严森手机响了。 接过这个电话,他神色鲜少这么严肃,甚至很难以启齿且沉重地开口道:“宋总……” * 继在名流附近转乘的士,姜晚栀又做了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决定。 距宁懿公馆还有约一百米时,她付过钱,令的士司机停车了。 于是她自认为除了这位的士司机,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 而她已经全副武装,料定这位的士司机没有认出她是谁,不会走漏什么风声。 可是好冷啊。 她一步步向宁懿公馆正门前进,寒风料峭,迎面而来。她那一段小腿仍是光着的,此时快要被冻得失去知觉。 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也就没做任何到室外来的准备。 步履渐渐艰难,她呵出一口气,暖了暖手心,从衣兜里摸出静音的手机。 无视掉所有电话轰炸,她拨出一个电话。 同之前一样,等待音一声一声地响着,时间被拉扯得十分漫长。足足过了20秒钟,这个电话才被接起。 依旧不待池明泽开口,积压已久的苦闷尽数转化为颐指气使,姜晚栀大声说道:“池明泽,你在哪里!我马上就到你家小区门口了,你出来接我一下!” “嘘——” “……” 安静下来后,那边是他慢吞吞的声音:“小点声,我在工作。” “什……” 什么? 姜晚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却不得不低头认栽,也确实放低了许多声量,问他道:“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呢?您可能不知道,现在网上发生了大事情,我现在只想逃离这个世界。拜托拜托,就先让我在你这里待一待吧!为了不被人找到,我准备一会儿就把手机丢掉。” “咳,但是……”池明泽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手机有定位,现在已经出现在我家门口了。” 在姜晚栀梗住的时候,他又说:“为什么到我家来就是逃离世界?我是阴间人吗?” “……” “求求你别说了!我现在真的很崩溃!你快回来吧!”姜晚栀慢慢地在原地蹲下,使劲把裙子和外套下摆往下扯,以期让它们遮盖住自己冰冷的小腿。 池明泽说:“好。” 电话挂上,她知道池明泽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的士司机早已离开,道路上空空如也。 她就这样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有些难过地划着手机。 不敢再去看网络,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掉未接来电,也看到了宋靳野给她发的消息:[你在哪里?] 他今晚是有会议的。 可能才刚刚散会,同时得知了直播的事吧。 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与他相处了,也不想听他什么说辞。 姜晚栀幽幽地叹了口气,忽视掉这个消息。 宁懿公馆坐落的位置有些偏,这一段地界也就十分的安静空旷。 其正门前的路修得气派,两侧种满高挺的银杏树,却没有一个人出现,有种虚假繁荣的感觉。 眼下又是夜晚,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月牙和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亮,可有可无。 愈发冷得刺骨,甚至打起冷颤来,却有种暂时摆脱了世界纷扰的解脱。 心却为什么这么空呢。 姜晚栀一遍一遍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手指都快要被冻得失去知觉,看着那个[未婚夫]的备注,后面还有一个小爱心。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反正继那条她没有回复的消息后,宋靳野再没有发来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车子行驶的声音。 她心里一跳,慢慢地站起身,以为是池明泽回来了。 但不得不承认,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她心跳愈发快速,心里其实还藏着另一种可能。 直到陌生的商务车在她面前停下,车门从内横向拉开,她看着车内的人,惊讶得睁大双眼,连声音都发不出。 下一秒,她被那人给恶狠狠地拽进车内,手机掉落在石板路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唔——” “贺安,你这个变态!狗屎!你要干什么!!”姜晚栀拼命地扑腾着,却没什么用。 昏暗的车厢内,她整个人被贺安牢牢地反扣住双手,按在车座之间的狭小缝隙中。看车门关上,车渐渐加速疾驰,向着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行进。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你怎么还不死啊!”姜晚栀拼命挣扎,奈何力气悬殊,只能这样语无伦次地咒骂着眼前的人。 而且她很讨厌这样上下对立的架势,愤恨地看着贺安,咬牙切齿地问他:“怎么,一个侵犯商业秘密罪还不够你洗,还要再加上一条绑架罪是吗?你疯了吧你!” 贺安踹了她一脚,是让她彻底老实点的意思,睨着她,这才幽幽地发话说:“我都到这地步了,还管那么多?” 又向后靠了靠,一副很舒坦的模样说:“我就是要折磨你,折磨宋靳野。” “噗……” 被踹这么一脚真是够了,幸亏她羽绒服足够厚,缓冲了一下。否则她一定会报复回去,哪怕使出吃奶的劲,也要和这个人撕扯个鱼死网破。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姜晚栀冷冷地觑着他说:“都知道我是个替代品了,能折磨到宋靳野什么?” 贺安毫不上当,勾起唇角:“反正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又俯下身,一手把玩着手机,一手挑起她下巴:“姜晚栀,我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地步,也是拜你所赐不是吗?” 又悠悠地道:“你猜猜,如果我现在给宋靳野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现在要在车上办了你,他什么反应?” 姜晚栀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感觉又一次被洗刷了三观。 车外路灯的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落在眼前这个男人脸上,不断流淌而去,阴森森的,让人瘆得慌。 “你这个变态!!”她发泄似地喊出来,声音都被扯得发哑。 也再也无法隐忍,没有任何冷静可言。她努力从逼仄角落中挣脱出去,扑腾着和贺安扭打在一起。 车上只有他和司机,大概觉得对付她这么一个女人绰绰有余。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他妈给我老实点!贱货!”贺安一秒钟拉下脸,又向姜晚栀踹来几脚。 不仅上下位置差距悬殊,两人力气也差距悬殊,姜晚栀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她从小养尊处优惯了,一点疼都受不了,很快又切换成防卫姿态,抱住自己、缩成小小的一个球,埋在角落里难受到要死,又咬着牙愤恨不已。 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这不会就是她的人生滑铁卢吧。 看她终于老实了一些,贺安冷哼一声,解锁手机,就要拨出电话。 但一想到这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姜晚栀浑身战栗了一下,也不管方才被他踹得有多痛,整个人已经要散架。 她又像被打足了鸡血,奋力地起身,扑到他身上去。 抢不到手机,她死死地咬住贺安的手,却被他对着头部猛捶了几下。 原来人的脑袋真的是会“嗡嗡嗡”响的。 她睁开眼睛,甚至什么都看不见,视线一片模糊,又黑又红,还冒着金星。 “……” 她整个人又倒回地面,手盖在眼睛上,坠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 车内很安静,贺安故意将电话开免提。 她终于控制不住了,眼泪哗啦啦地从眼眶中溢出来,像断了闸的瀑布,浸湿她袖角。 忽然又听见车外有另一辆车的疾驰声,并且没有远去,好像在紧紧地跟随着他们,与他们平行行驶。 电话与此同时被接通。 姜晚栀听到了那个她不敢去听,却又无比令她眷恋的声音。 宋靳野只冷冷地抛过来两个字:“停车。” 世界忽然清明了。 姜晚栀愕然起身,顾不上昏花的视线,也顾不上晕眩且钝痛的脑袋——外面那辆车是不是宋靳野的? 贺安的话给了她希望,却又一秒钟让她坠入地狱。 他冷冷地瞥了眼窗外,看着那辆银色的布加迪威龙,唇角却露出得意的笑:“是啊,宋总,你也有今天。” 他用极冷的声音缓缓说:“我们相距不过几米,而我也不会停车,还要在这辆车上办了你的未婚妻。你以后还要她吗?敢和我一直通着电话吗?或者……开视频?” “你敢?” “你这个死变态!!” 姜晚栀又一次被激怒,一脚向贺安踹过去。 奈何她穿着针织裙,被裙摆束缚住了动作幅度,这么轻轻的一脚根本对贺安造不成任何威胁。 下一秒,贺安将手机丢进身旁车门的储物栏里,“咣啷”一声响,转朝她,面上不再有半丝笑意,而是满满阴森狠厉的气息。 姜晚栀咬牙切齿地说:“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相不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报应的,千倍万倍!” “随便,那都是之后的事。”贺安轻飘飘说着,揪住她衣领,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拉到座位上。 “恶心人的东西,离我远点!”顾不上每次被他打得有多疼,姜晚栀继续拼死反抗,并大声地喊——“宋靳野,你要是给我留点面子,就把电话挂上,或者快点叫人来,听见没有!不然我恨你一辈子!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 另一侧车上,宋靳野沉默着。 听那边传来撕扯的声音,只一秒就忍无可忍。 他猛打方向盘,任两辆车剧烈地摩擦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也看见耀眼的火花在黑夜中迸溅。 不出多久,耳边与电话中同时传来巨大的碰撞声,视线里的一切事物都在剧烈地晃动不已。 很奇怪,他的第一念头竟然是和姜晚栀一起去看的4D电影。 的确,她早就慢慢地和他融在一起,无法分割了。 短暂的出神后,是天翻地覆的震颤,以及钻心的疼痛。 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就是21点稳定更新啦 终于把夹子熬过去了 orz 第18章 夜愿 北城近郊外的道路上, 一辆银色布加迪威龙将一辆黑色商务车逼停在护栏处。后者又撞倒两棵银杏树,被两侧的物体给挤压得微微变形,还有火焰在车底位置燃烧着, 不知道会不会产生二次爆炸。 场面一度十分危急且惨烈。 事故发生地点的后方, 还停着另一辆黑色轿车,是之前暗中跟随姜晚栀的保镖,也就是宋靳野的人。 姜晚栀之前自认为甩掉的人就是他们, 但其实没有。 跟随姜晚栀来到宁懿公馆, 他们看见她一时半会等不到人来,便原地蹲下, 像一只小蘑菇,在寒风中瑟瑟地发着抖,模样很是可怜。 但他们永远秉持职业操守, 除了向周严森报告这一情况,什么忙也不能帮。 于是就默默地暗中观察着,直到她突然被人给掳走。 不得不承认, 这的确是一项工作失误。 也不得不承认, 这场意外就是如此突然地发生了。 因为不清楚对方底细, 不敢打草惊蛇,他们一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跟随, 同时向周严森报告实时位置。 最后的结果就是,宋靳野亲自驱车追来,同时接到了贺安的电话。 别无选择之下,他做出了最冒险的决定:即使在如此高速地并驾齐驱着, 也用自己的车生生逼停了贺安的车,造成现在这番无比惨烈的场面。 救援人员尚未抵达,火光在夜晚诡异地跃动着, 灼烧着金属“劈啪”作响。 宋靳野从商务车残骸处走来,怀里横抱着一个娇弱的身躯,正是姜晚栀。 尽管夜色深重,他身穿黑色西装,仍能看见他左臂几乎被鲜血给浸透,几位保镖都有些怔愣。 不过又不清楚这些血是否是姜晚栀的,因为她的伤势明显比宋靳野更为严重。 毫不夸张地说,她整个人都快变成血红色。一张小脸向上仰着,被淡淡的一层月光所映照,显得更加惨白。发丝凌乱异常,且黏糊糊的,覆盖在面颊两侧及白皙纤长的脖颈上。 几人一秒钟回神,迅速上前道:“宋总,先上车,车里有医药箱。先紧急处理一下,我们立即前往最近的医院。” 宋靳野缄默不言,一张脸沉溺在阴影中。 听到“医院”一词,姜晚栀倒清醒过来,咳出几声。 她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又咸又黏腻,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也像被什么东西给割破了。仿佛梦回初中时期,她拼了命跑完800米时的感觉。 “我不去医院!”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在往外挤字。 而每挤出一个字,都牵动着全身各个位置发疼。 片刻之后,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去医院。” 眼睛完全被生理泪水所蒙蔽,她更加吃力地缓缓说:“宋靳野,如果你带我去医院,我照样恨你一辈子!我已经够丢人的了!我不去!” “……知道了。” 宋靳野三个字一出,姜晚栀又彻底安静下来。 从没听他嗓音这么低沉沙哑过,真有种濒临绝境的感觉:“不去公立医院,去私人医院。今天的事谁也不会知道,只允许最亲近的人来看你。” 他说的都是她最在意的点。 姜晚栀于是不再闹腾,一声一声地抽着气,因为浑身上下实在太疼了。 宋靳野将她抱入另一辆车,几位保镖为她检查伤势,替她进行简单的包扎。 每被牵动一处,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引得她一口口凉气吸得更加厉害。 宋靳野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暗淡无光。整个人了无情绪,又似乎很疲惫。 他就是这样双唇紧抿,始终没有再开口,一丁点安慰的话都不说。 冰凉的手握着她手指,却没有使出太大力气,好像下一秒就会把手给收回去。 姜晚栀忍受着阵阵的疼痛,轻轻地战栗,也能感受到自己浑身的黏腻,以及那刺鼻的味道。 是她的血,很多很多的血。 她忽然又很绝望,不再那么抵触宋靳野了,因为心里被一股更大的恐惧所侵占。 待那些保镖包扎完毕,她费尽力气反摸着宋靳野手指,委屈巴巴地问他:“我是不是要玩完了?” 他摇了摇头:“别瞎说。” 随后转向车窗,不再看她。 “……” 看他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盯着他露出的一段下颌线,姜晚栀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做声了,闭目休息。 其实越这样害怕,她越希望宋靳野能够和自己多说些话,说什么都无所谓。因为那样就可以减弱她现在的所有负面感受:虚弱、疼痛、恐惧…… 偏偏他这么沉默。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她晕了过去,很久之后才转醒。 * 醒来的时候,环境已经不再那么令她难受了。是洁白的颜色,干净的病房,但她竟然被扣上了氧气面罩。 她演过不少剧,也看过不少。所以在她的固有印象里,病人只有垂危时才会使用到这东西。 她有点难过,也不想说话,慢慢地垂下眼。 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也空空荡荡,除了各种医疗仪器运转所发出的声音。 没过多久,隔着厚重的墙壁与玻璃,她听见外面有医生在说话,传进来之后的声音闷闷的:“病人醒了,但不要一次性进去这么多人。病人刚做完手术,现在的状态还很虚弱,很不稳定……总之谢谢理解,大家商量一下,分几批进去比较好。” 姜晚栀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她被做了手术? 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浑身仍旧虚弱且疼痛着,与先前没太大区别,只是被减轻了痛苦的程度而已。 不出一分钟,病房门被推开,大概是外面的人商量好了,最先进来探望她的人是妈妈和弟弟。 她弟弟有个被赋予重望的名字,叫“姜承梁”,小名是“承承”。 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继承”、“顶梁柱”之类的意思,实际寓意也没多大差别。 他们在病床边守着她,小心翼翼地关心着她。 她很感动,却也很悲伤。 如医生所说,她现在的状态实在太不好了。不仅是生理,还有心理。 如果可以,她想拜托一个信得过的人,让其帮自己拿点抗抑郁的药物来,但又觉得太丢人。 面对妈妈的安抚和弟弟的吵闹,她勉强勾起唇角,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崩溃。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脑海里满是令人难过的事情在翻涌:她和姐姐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如此无微不至的溺爱。虽然那份爱也很珍贵,但远远不能和姜承梁相比。 所有人都清楚,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必须有一个男孩继承家业才可以。 所以从她和姜天爱诞生的那一刻起,她们的父母就已经在筹划着再生一个小宝宝了。 这没什么不对的,就是有点令她不舒服而已。一直都是。 也像宋靳野对她的爱。 她至今都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其实搞不清楚这些也无所谓,她可以只顾自己,随心所欲地潇洒快活。 但她也明白,这只是华丽的表象而已,如同那句经典的话:“人生就像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表面的放纵永远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她不过是一个非常缺爱的可怜小孩。 如今华丽的外表通通不复存在,躺在病床上的她一动不动,实在是人间惨剧。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直守在外面的人接二连三地进来,探望后又出去,她却一直没有等到宋靳野。 “可恶,这个工作狂魔不会回去上班了吧。” 池明泽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姜晚栀终于被允许摘下氧气面罩——其实她一直觉得这个东西太小题大做了。她又不是喘不上气,她甚至还可以说话呢,只是太虚弱了而已。 她如此愤愤不平地向池明泽抱怨道:“这个狗男人。” “没必要这么武断。”池明泽很温吞地说。 他一向是这么一个人。 姜晚栀无言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这么狗吧! “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狠狠地看向他,拳头虚握,“要不是你昨晚加班……” 等等,已经过去几天了?她也不太清楚。 顿了顿,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要不是你那天加班,我也不会遭人暗算。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 一口气提起来,牵引得她浑身都疼。 她撇撇嘴角,没再说了。 “嗯……其实你也应该清楚,这不能完全怪我。”池明泽慢条斯理地说,“但如果这么说会使你感到开心,你继续诋毁我也无所谓。” “……” 可以,这人总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让自己哑口无言。 没多久,池明泽将一个东西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说:“是你的手机,路边捡到的,还挺抗摔。” 姜晚栀平静了许多:“谢谢。” 默默无言了一会儿,她问:“贺安,也就是绑架我的那个人,他现在怎么样啦?” 池明泽平静地答:“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当然,不是这家医院。可能一辈子都半身不遂了。不过讨论这个问题也有点早,他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姜晚栀:“……” 说这些话的时候,池明泽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只是在平静地告诉她今天是星期几。 “好吧。”她弱弱地说,“不过我觉得,半身不遂更适合他。” 池明泽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那宋靳野呢?他不会真这么无情,不来看我了吧?”她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并努力偏过头,看向病房外。 走廊上还站着些人,甚至是一张臭脸,写满“我真是服了你了”的厉颜,偏偏就是没有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 这会儿池明泽没有回答,也没再说那些风凉话了。 他在想一些事情。 出了这样一场车祸,宋靳野同样受了伤,且一点都不轻。他主要伤在左臂——粉碎性骨折。 那是他所驾驶车辆与对方相撞的位置。 确切来说,现在是姜晚栀入院的第三天。 事发当晚,他第一时间来到这家医院,正好看见姜晚栀被送入手术室,于是轻摇了摇头,在心里感叹:这位小祖宗真的很不让人省心。 同样没看到宋靳野身影,他问了几个人,来到一座昏暗的房间。 这是家挺高端的私人医院,各种地方都很自由,也没过多闲杂人等。 他立于门框边,看见宋靳野坐在一张病床上,上身赤.裸,浑身是血。 尽管那些血可能是姜晚栀的,这一幕还是有些骇人。旁边一位医生在给他固定左臂。 “你受伤了?”他问。 他嫌少这么关心人,没想到宋靳野毫不领情,一张阴沉的脸往他这里侧过来一点。 他说的话也很让人无语——“不要告诉姜晚栀。” 池明泽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这我懂。” 同时又在心里感慨:这两人还真是般配,别扭得可以。 后来听保镖描述,在这样极端的状况下,宋靳野竟然还能抱起姜晚栀,在一路上装得极其若无其事。 若不是同样在医院中接受治疗,他们压根就没发现他骨折,还是粉碎性的。 池明泽又一次觉得,这人真是狠得可以。 …… 严格来说,第一个进病房里探望姜晚栀的并非她母亲和弟弟。 其实她伤情很严重,毕竟她是被从一辆变了形、又烧起火的轿车中给救出来的。 至今为止,她都没有彻底脱离生命危险,只是谁都不和她说而已。 池明泽难得没有回去上班,一直陪宋靳野守在这里。 第二天晚上,姜晚栀手术完毕,还不允许被任何人探望。 待所有人都回去或休息了,宋靳野无论如何也要进去,态度不能再强硬,整个人也冰冷得要死。 医生拿他没办法,只能选择妥协,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将他放进了病房。 池明泽没有进去,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病房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昏暗,只有走廊上的灯光浅浅地落进去几缕。 姜晚栀躺在病床上,模样像是在安静沉睡,其实是昏迷不醒。那张精致的小脸看起来苍白又虚弱,但好像比她化上艳丽妆容、花枝招展地出现在荧屏上时更为好看。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也很清楚,她其实就是一个很白痴的小孩。偏偏那么爱热闹,又爱玩,喜欢出风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幼稚鬼。但又不得不承认,她也是一颗天生闪闪发亮的小星星,从小就将演艺这条路走得很顺畅。 好像凝固的时间中,宋靳野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那张素净的小脸,将掌心搭上她额头。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后来池明泽困了,便离开了。 况且这一幕本就属于他们二人,他只是个多余的电灯泡而已。 直到今天——姜晚栀入院的第三天,近中午的时候,自己在医院中醒来。 没办法,虽然他曾经对姜晚栀的喜欢都是做戏,两人的交情却是真不浅。他不得不借这里的病房将就一晚,至少等姜晚栀醒来再走。 恰巧撞见宋靳野回来。 他大概一夜未眠,状态并不怎么正常。 他听见走廊上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我说公布出去就是要公布出去,别跟我讲什么逝者为大,我已经忍耐够久的了。如果姜晚栀醒不过来,所有人都别想好过,真的。” 愈说愈带上咬牙切齿的味道,没有人敢不相信他的话。 对方却很为难地答:“但之前也说过,如果姜晚栀知道她姐姐做过这些事……” “无所谓。” “……嗯。” 对方又说:“那一旦公布出去,可能又是一场风波了。” “无所谓。” 明明只是一个旁观者,池明泽却有一种松出一口气的感觉。 其实有时候一味低估自己的分量,一味地牺牲自己,反而会让真正爱自己的人感到更痛苦。 偏偏这两人都是这样的活宝,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天姜晚栀醒了,宋靳野却不得不休息了。 或许他还要做个手术。 …… 出神了很久,房间里一直安静着。 姜晚栀也没有打断他、问他在想什么。 池明泽回过神,看着她。 她好像也在想着她自己的事情,微微努着嘴,神情认真而严肃,大概在猜想宋靳野那个“狗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没多久,池明泽开口叫她:“姜晚栀。” 她稍稍转向他,眨了眨眼,一副认真倾听状。 犹豫了一下,他跟她说:“你一直觉得你和宋靳野的过去不怎么愉快,坦白来讲,这几年也过得也不怎么舒坦。但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你最喜欢的人就是他,是这样的,没错吧?” 看姜晚栀沉默,明显是认同,他继续说:“如果你痊愈了,我想给你重新讲一遍过去的事情,可能会和你所经历的、所认为的并不一样。别再折磨自己了,姜晚栀。” “哦。”姜晚栀鼓着腮帮子。 “那你好好休息吧。其实我也不清楚,宋靳野什么时候会再来看你。”看医生出现在病房外,他起身,还是违背了和宋靳野的承诺,“其实他也伤得不轻,这两天都没合眼,现在可能在睡觉,也可能在做手术。总而言之,他之后一定会再来看你的,你别睡太久。” “……” 这样的话完全超出姜晚栀预料。 以至于她本想问他,自己是不是伤得很重,会不会死掉什么的……统统咽回肚子里。 她懵懵的。 看医生进来了,她机械式地别起小手,乖乖躺好。 医生查看着仪器,不断关心她状态,她摇摇头说:“我还是很想睡觉。” 看医生表情不怎么乐观,她也有点害怕,觉得自己这样一直睡啊睡的,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甚至所谓的睡觉大概是继续晕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转醒。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啊。眼皮在拼命地打架,脑袋愈发昏沉。 最后一切终于又回归到一片黑暗。 * 她好像想了一些事情,随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在想,池明泽所谓的“重新讲一遍过去的事”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会和自己经历的不一样? 还有…… 什么叫“会再来看你”?他已经来看过自己了吗?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即使沉溺于黑暗,整个人半睡半醒似的,偏偏就是睁不开眼,却感受到宋靳野的气息萦绕于自己身边,浅浅淡淡的,让她非常安心。 连同之前的所有焦虑和绝望都不复存在。 还有他柔软的手掌,覆盖在她额头上,温温热热的。 随后就是那段很长很长梦。 仿佛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重温一遍过去的所有美好。 而她的所有美好,从始至终,好像都与他环环相扣。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可以写我最爱的回忆环节了,开心! 打算加上幼儿园时期,不过不知道大家是否已经对松枝夫妇的卖报纸经历感到厌烦... orz 第19章 晨雾 * 那是17年前的夏天。 北城一如既往的燥热, 如一座巨大的蒸笼。太阳总是高悬于天际,将整片天空都照耀成它刺眼的金色。只要稍稍抬头看,就会不自禁被泪水侵占去整个眼眶。 这是一个八月的周六。 因为家境优渥, 姜晚栀就读于一座私立幼儿园。对其而言, 没有暑假一说。 但在这一天,幼儿园难得举办了一个活动,姜晚栀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所以觉得很新奇。 老师向小朋友们提过这个活动很多次, 好像很隆重的样子,但更多是介绍给家长。 姜晚栀觉得, 她学习能力极差,甚至根本无法学习的“天赋”在那时就可见一斑。因为她反反复复地听老师和妈妈讲过很多遍,却愣是没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活动, 只知道“去热闹的街道上发报纸”,好像很好玩的亚子。 所以她很想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不能去。 对, 她有个孪生姐姐, 从外表来看和她一模一样, 叫“姜天爱”。 如这个名字一般,这个温柔的姐姐就是她的天, 也总能带给她许许多多的爱,不亚于她的爸爸妈妈;而她就像在夜晚盛开的栀子花,可以在这样的宠爱下肆无忌惮地生长。 姜天爱早慧,懂事, 优秀。 譬如在幼儿园里,当自己还热衷于和其他小朋友争夺毛绒玩具时,姜天爱喜欢在一旁安静地画画;当她心爱的小兔子玩具被她最讨厌的小朋友给抢走时, 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老师纷纷来“劝架”,姜天爱也会放下画笔,过来抱住她,跟她说:“我们家也有好多好多的玩具呢。” 对啊,自己家里的玩具比这个幼儿园里的玩具都多。 姜晚栀不哭了,鼓着腮帮子,盯着那只兔子看。 ——可是还是好喜欢那只小兔兔啊。 后来姜天爱和爸爸妈妈说:“我想养两只小兔子。”家里就有了两只小兔子,活的。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姜晚栀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姐姐,却不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甚至早早就被判下了“基本不会活过18岁”的残忍诊断书。 她的没心没肺可能也是天生的,默认自己的姐姐就是很娇弱,不能参与任何太耗费体力的活动,从没有过多怀疑。 妈妈也只是简单跟她说:“姐姐比你出生早,体质就差些,你要爱姐姐。” 嗯,她超爱的。 但虽然这么想,她永远是最被娇生惯养的那一个。不擅于表露心迹,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怎么做,之后也为此付出了很多无比沉重的代价。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 这次的“卖报纸”活动,是她第一次知道姐姐不能太受累,不会去参加。 听妈妈解释说:“天气太热了。而且我问过老师,这活动挺累人的。甜甜(姜天爱的小名)可能受不了,所以就不去了吧。” 那时候姜晚栀五岁,对这北城夏日的鬼热天气还不算抵触,因为没什么“会晒黑”、“流汗好脏,黏黏腻腻好难受”的概念。 就算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负面情绪也比不过贪玩好动。 她理解姐姐,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出生到现在,无论做什么,两人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这次的活动她非常喜欢,姐姐却去不了。 别别扭扭地闹了点小不愉快,最后的决定是:她自己一个人去。 她兴奋又忐忑,却不好在去不了的姐姐面前过多表露。 只是这位善解人意的姐姐永远那么温柔,看起来比她还要开心,不停地给她加油鼓劲说:“栀栀,你要加油哦!多卖些报纸,也替我卖一些,我也想给需要帮助的小朋友们捐钱!” “嗯嗯嗯!”姜晚栀点头如小鸡啄米。 并且被姐姐这么一说,她有种“你是全家希望”的感觉,自豪的情绪打心底里油然而生。 这个意义非凡的周六就这么到来了。 她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却格外有精神,吃饭的速度比家里的小兔子啃萝卜条都快,随后接受家里阿姨的“全副武装”,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全然一副准备上战场冲锋陷阵的架势。 她被扎上两条细细的麻花辫,被穿上一件崭新的白色T恤,被套上一条妈妈非常喜欢的背带裙。 而后是斜跨式草莓零钱包。妈妈说:“挣到的钱就塞进这里,最后交给老师。小心一点,记得把拉链拉上,不要把辛辛苦苦挣到的钱给弄丢。” 还有斜跨式小水杯,盖子上是一只小兔子。如果按一下它粉红色的鼻头,就可以弹出来吸管喝水。 妈妈说:“想起来就喝水,你总是不知道自己渴不渴。吃的就不给你拿了,你身上的东西太多了。如果实在太饿,就找老师给你买好吃的。不要害羞,妈妈之后会给老师钱。” 姜晚栀点点头,努力把这些话记住。 最后是一顶小渔夫帽,被稳稳当当地扣在她小脑袋上。 她被护送着离开家门,坐上司机叔叔的车,乖巧地向几人挥手说:“妈妈再见,阿姨再见,姐姐再见。” 真有种被寄予全家厚望的感觉。 但不出多久,她这位“小战士”就被无情的现实给击败了。 来到活动地点,“热闹的大街”、“卖报纸”、“挣钱”……对她来说,这些概念本模模糊糊的,忽然就具象化了。 因为是北城数一数二的私立幼儿园,财大气粗,这一活动被举办得相当有排场:几条商业街被红色的警戒线封锁,只留下几个出入口,标有明晃晃的“您已进入监控区域”字样,所有进来的人都要接受检查,被禁止带任何危险物品入内;无数老师与警察叔叔分布其中,尤其是边缘地带,保护所有小朋友们的安全;许多地方甚至建起拱门、拉起横幅,标有“小新星幼儿园公益卖报纸活动”。 后来想想,这样的场面堪比大型综艺录制现场。 甚至有家庭专门请了跟拍摄像师,全程跟随自己的孩子录像。之后大概会做成视频,纪念这特别的一天。甚至可以向亲友炫耀道:“瞧瞧,我家宝贝从小就开始参加公益活动了!” 之后这个活动还被不少媒体报道,调侃道:瞧瞧呐,这就是富人孩子的童年。 总而言之,一派热闹的景象。 姜晚栀却彻底懵逼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活动过。 时间一到,活动开始了。 她被分发到一大摞报纸,走入熙熙攘攘的大街中,看川流不息的人群从眼前经过,却不敢和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 甚至刻意躲避着靠近自己的人。 曾几何时,在家里,乃至在幼儿园里,她都是上天入地的小霸王。不想一到外面,就是个话都不敢开口的小怂包。 她也没有好朋友做伴。 在幼儿园的时候,她一直和姐姐待在一起,几乎不和其他的小朋友交际。 ……就这样,中途的时候,有三个大哥哥注意到她,觉得她实在太可爱了,便拦住她去路,弯下腰问:“小妹妹,你卖不卖报纸?” “……” 她立即跑掉,随后听见他们发自内心的疑问:“我去,我们看起来这么像坏人么?幼儿园小孩都怵。” “……” 她觉得自己不争气极了。 鼻子酸酸的,眼睛胀胀的,竟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可是不行啊,不能哭啊,这也太丢人了吧! 偏偏越安慰自己,越没有用;越压抑心情,它就越要爆发。 姜晚栀摇摇晃晃的,来到一家自动贩卖玩具的商店门口,连哭也要找这么粉粉嫩嫩、BlingBling的地方。 她坐在店门前的台阶上,深深地垂着头,偷偷地抹眼泪。 小朋友们太多了。一分散开,一个班级只有三个老师,加上警察叔叔也管不过来。他们只要保证他们安全就好。并且他们也清楚,如果过多干预,会影响对小朋友们的锻炼。 但是姜晚栀一点也不想锻炼,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怀里还捧着厚厚的报纸,一份都没有卖出去。 一份报纸一块钱。也就是说,她现在一块钱都没有挣到。 又想到临出门前,妈妈和姐姐对自己那么寄予厚望;即使是工作繁忙的爸爸,也表示对这个活动十分关注,夸她是“勇敢的栀栀”。 还有老师,还有同学…… 三小时后就要回去集合了,大家的报纸都卖完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都能想象到,自己大概率会大哭一顿,被老师安慰着送走。老师说不定还会给她妈妈打个电话,向妈妈解释一下她的情况…… 这也太可怕了。 就在极其绝望的时候,一层阴影覆盖上来,是有人遮挡住了她面前的光。 她委屈巴巴地抬头,以为又是一个看她太可爱,或者看她太可怜,便主动来向她买报纸的路人。 却看到一个小男孩。 男孩和她差不多大,但明显比她高出一个头。 他穿干干净净的黑T恤,干干净净的黑短裤,头发也是黑黑的。露出的皮肤被太阳晒着,呈现出冷白的颜色。五官很分明,给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帅气”的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可是他看起来好凶啊。 姜晚栀唇角下拉着,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感觉冷冷的,有点害怕。 下一秒,男孩上前一步,一把拽过她手里的所有报纸,和他怀里的报纸并在一起,数落她说:“你这个笨蛋。” 姜晚栀立即从台阶上弹起来,挥舞着小拳头,扯着小奶音尖叫:“你干什么抢我报纸!” 他有些厌恶地看着她,恶狠狠地说:“我去给你卖!” 姜晚栀怔住了。 ——世界上竟还有这等好事?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了气势,她依旧扯着声音说话,只比刚才低了那么一丢丢分贝而已,真的就一丢丢——“那,那你卖了要把钱给我!” 男孩也不耐烦了,大声嚷嚷着:“我知道!” 如果宋靳野那时候会说脏话,说的肯定就是——“我他妈知道!” 这女的真烦人,叽叽歪歪的。 姜晚栀温顺了些,抹了抹眼角,拉住他衣摆:“那我跟着你哦。” “哦。” 这会儿轮到宋靳野唇角下拉,小小的年纪就散发出满满的厌世气息,逼逼叨叨地吐槽她说:“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小辫子,小帽子,小裙子。到处乱晃荡,一份报纸都卖不出去。一有人跟你说话你就跑。” “……” 半天说不出话,姜晚栀气得“嘤嘤嘤”哭起来,左手抹泪,右手却还紧紧地攥着他衣角,都快捏出褶皱了。 宋靳野没理她,看一对情侣迎面而来,兀自递出一张报纸,淡淡地问他们:“买报纸吗?” 其实这里的路人都知道这个活动。部分人甚至是希望参加活动、佯装在这里逛街的。 活动区域的入口旁边,甚至还有兑换纸币和硬币的临时服务处。 果不其然,女生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咕哝着说:“你们两个人哦。” 她打开她的巨大LV包包,宋靳野看见里面已经被塞入了四五份报纸。 她从夹层里摸出两枚1元硬币,察觉到宋靳野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我们家里养了一只小狗,看完的报纸可以给它垫尿盆。” 并递过硬币:“既然是两个小朋友,那我就买两份吧。” 姜晚栀:“……” 有陌生人在眼前,她不再哭哭啼啼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靳野,看他接过那两枚硬币,又将硬币递过来。 她慌忙松开他衣角,摊开两只小手,如获至宝地接过那两枚硬币,尔后低下头,拉开自己的小草莓钱包拉链,小心翼翼地将两枚硬币收进去。 两枚硬币坠入钱包,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动。 也像两颗沉甸甸的果实落入她心间,溅起一片不小的水花。 “可是……” 两份报纸交出去,两人继续走。姜晚栀看男孩子只用一只右手就可以揽住所有报纸,便拉住他左手,黏黏糊糊地跟他抱怨道:“这是我们辛辛苦苦卖的报纸,怎么可以给小狗垫尿盆呢?” “笨蛋。”男孩不客气地骂她,目光都不往她这偏一丝,继续卖报纸。 “……” 姜晚栀垂下脑袋。 她觉得这个男孩子实在太凶了,不像什么好人,也不适合做好朋友。 男孩很快又卖出一份报纸。 姜晚栀小心翼翼地收起钱,待“金主”离开,听男孩子不怎么满意地对自己说:“这活动就是这样的,做做样子。所有报纸都是一样的。他们买报纸不是为了看,而是为了给我们钱,捐到贫困地区去。” “……” 姜晚栀牵着他的手,努力地跟着他走,鼓着嘴,满脸写着不满,却没有反驳。 因为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可是她觉得不是这样的嘛。买报纸就是为了看的,什么叫“做做样子”呢?说得好虚假。 …… 男孩子卖报纸卖得很快,几乎是一份一份地往外递,一块钱一块钱地往回收。 慢慢的,姜晚栀的“业务”也熟练起来,小钱包渐渐变鼓囊。 不再担心卖报纸的事,也不再低头难过,她变得趾高气昂,水灵灵的眼睛四处地瞧。 这条街道好繁华呀,行人如织的。还有林林总总的店铺——什么样的都有。包括她之前喜欢的那家玩具店。 听妈妈的话,她喝了很多水。 但如妈妈所说,她就是不太想向老师开口,跟老师说自己饿了,让老师给自己买好吃的。 何况现在情况复杂,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自己老师。 于是姜晚栀酝酿了一下,弱弱地开口:“喂……” 男孩子立即冷冷地说:“干什么?” 好像她时刻都要说话烦他。 姜晚栀怂怂地捏了捏他手指,另一只手抬了抬帽檐,仰着头看他说:“我想吃个冰淇淋。” 作者有话要说:栀栀:他太凶了,不适合做朋友。 栀栀:但是很能挣钱,适合做老公:-D 第20章 晨雾 “……” 宋靳野顿了顿, 顺着她目光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冰淇淋店,其展柜里陈列着各种口味的冰淇淋, 看起来就很香甜。 “那你吃吧。”他说。 “那你帮我买一个吧, 我给你钱。”小女孩很扭捏地说。 “……哦。”他远远地看了看标价,念道:“大盒20元,小盒15元, 口味自己选。” “好吧, 那我要个小盒的就好了,给你15个硬币, 也请你一起吃。” “不用了。”男孩想也不想地说。 “别客气啦,一起吃吧!”她嘻嘻地笑了笑。 但是数硬币很麻烦,要一块钱一块钱地将它们从包包里挑出来。 硬币都沉在包包底下, 并且姜晚栀只想找硬币,因为它比纸币好数。 她努力地将细细一条胳膊伸进去,小手扑腾着, 在其中费力地翻找, 将硬币一枚一枚地取出, 又尽量不把纸币给带出来,嘴里慢慢地念着:“一元, 两元,三元……” 中途还是不小心弄掉出几张一元纸币,宋靳野帮她捡起来,捏在自己手心里, 继续看着她笨拙的动作。 当小奶音数到“七”时,姜晚栀的小手实在装不下了。 她左手拈着第八枚硬币,欲哭无泪, 慢慢地转向他,将两只手并作一起,做出捧着的姿势:“我一只手拿不下了,你可以帮我取么?还差……十五减八……十五减八……十五减一是十四,十五减二是十三,十五减三是,是……是刚才的数字再减一,是……” “……” “还是我给你买吧。”宋靳野很无奈地站到她面前。 “……” 姜晚栀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大笨蛋。于是有些难过。 她努着嘴,耷拉着脸,任男孩把刚才捡到的纸币塞回自己小包包里,又把她手心里的八枚硬币给装进去。 一叠硬币碰撞在一起,发出“当啷当啷”的脆响,却不再像之前那么令她高兴了。 她似乎是安慰着自己,好歹省下了足足15枚硬币,小声地跟他说:“那你给我买哦。” “嗯。” 钱都装回去了,男孩亲自帮她把小草莓钱包的拉链拉好。 他左手拉住她,慢慢地往那家冰淇淋店走,右手从兜里摸出一张鲜红色的钞票。 姜晚栀:“……” 她盯着那张红色钞票,有些惊讶——他竟然“藏”了这么大面额的钱,又有些难过:“那你早点说给我买冰淇淋多好,我就不用数钱了。” 还害得她在他面前又闹出一个笑话来,数数都数不明白,也太丢人了。 看男孩沉默不语,她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继续糯糯地补充道:“你请我吃冰淇淋,活动结束之后跟我一起走吧。说不定是我妈妈来接我,她会把钱给你的。或者你一会儿从我包包里数钱,我允许你这么做。” 男孩却很平静地说:“不用了。” ——“那些钱都是我挣的。”他又说。 姜晚栀:“……” 她撇了撇嘴:“那你还是少说点话吧。” “……” 两人走到冰淇淋柜台前,堪堪能看到冰柜里的东西。有各种口味的冰淇淋,也有各式各样的加料,比如彩色的糖珠和糖片,各种坚果之类。 店员小姐姐努力探过身子,接过宋靳野递来的100元整钞,也知道小新星幼儿园正在这片街道上举办活动,腹诽:不愧是富家小少爷,才上幼儿园,兜兜里就有这么大面额的钞票了。 宋靳野异常淡定,告诉她:“我们要一份小盒的冰淇淋。” “好的。”小姐姐立即被他沉稳好看的模样所吸引,给他找过钱,戴上手套,拿起一只较小的纸盒来,温和地介绍说:“我们的冰淇淋可以随意挑选,想吃什么加什么,可以加满满一盒哦。” “你想吃什么?”宋靳野看向姜晚栀,严肃又认真,“你自己选。” 如果现在是姜晚栀一个人,她肯定会感到羞怯的。 但还好,有这个男孩子在身边,她右手紧紧地攥住他。尽管手心在隐隐冒汗,表面还是学着他一般镇静,左手食指对着冰柜玻璃一点一点:“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她慢条斯理,且很有教养,没有将指头给怼到冰柜玻璃上去,以免把它给弄脏。 “好的呀。”小姐姐笑眯眯地为她添加,明显很偏心:不仅将冰淇淋盒子给填满,冰淇淋最后还从盒子里鼓出一大块来,像一座小山丘。 最后她还送了两人两支巧克力棒,插在一球洒了奥利奥饼干碎的酸奶冰淇淋上。这样的巧克力棒本是要另加价钱的,一根一块钱。 她努力弯下腰,将盒子递给姜晚栀。 姜晚栀毫不犹豫地松开宋靳野的手,将两只小手并在一起,十分虔诚地接过这盒冰淇淋。 宋靳野:“……” 看她心满意足了,甚至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他说:“走吧。” 有了冰淇淋,姜晚栀更无心卖报纸了,她央求道:“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宋靳野默许了。 两人找到一个阴凉的地方,是一棵巨大银杏树下的长椅,坐下来。 夏季的银杏树还未变黄,没有图画书里画得那么好看。但一片深绿的颜色,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带着几分清凉。坐在它的树荫下,热风都被过滤成凉飕飕的。并且风一拂过,大片大片的叶子在头顶拍打在一起,“沙沙”作响,非常悦耳。 姜晚栀惬意地荡着小腿,和宋靳野坐在一起吃冰淇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我涂了厚厚的防晒霜,喷了很多很多的清凉水,不会变黑,也不会被蚊子咬哦。” 宋靳野没搭理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现在是上午时间十点半。给你十分钟时间吃冰淇淋,五分钟时间休息。然后我们继续卖报纸。十一点四十五准时往回走,回班级集合。但如果卖完得早,我们可以到处玩一会儿。” 姜晚栀:“…………” 她舔了舔沾在嘴角上的巧克力,耷拉着脑袋说:“好吧。” 宋靳野瞥了她一眼,看她好像有点丧气,又跟她说:“早点卖完报纸,我还有钱,或许可以给你买个毛绒玩具什么的。” 姜晚栀:“……!” 她猛一抬头,明明很高兴,却假装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 嘴角疯狂上扬,怎么也压制不住,她干脆又说:“那我可能想要只小兔子那样的。” “随便。” 姜晚栀又偷偷地笑。 唉,那天可真美好呀,她觉得。再也没吃过那么甜的冰淇淋了。 后来回到班级集合,她小钱包鼓鼓囊囊的,被老师夸得天花乱坠。 果然是妈妈亲自来接的她,并且带着姜天爱。 她们看她神气地把一大包钱倒进捐款箱,小朋友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为她鼓掌,“啪啦啪啦”的停不下来。 她们把这一幕定格下来,拍成照片,分享给她的爸爸,她的爷爷奶奶,她的姥姥姥爷,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后来被洗成一张巨大的照片,装裱起来,挂在他们家的“纪念墙”上。 这些快乐那么那么多,暂时冲淡了她对小男孩的回忆。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吧,一切随缘,没心没肺。对于相逢和离别,都是没有什么概念的,甚至连记忆都不怎么清晰。 许许多多的画面曾历历在目,很快就被冲刷得模模糊糊了。 * 活动之后,姜晚栀多了一只崭新的小兔子玩偶。 她简单地告诉妈妈说:“是小朋友买给我的。” 妈妈没怎么在意,以为所谓的“小朋友”,就是她在幼儿园里的普通玩伴。两人作伴一起卖报纸,便也一起买了个玩具。 是夜,夜幕降临,到了睡觉的时间。 充实的一天总算要结束了,姜晚栀在阿姨的帮助下泡了个澡,已经很累很累了,爬上自己的床。 她看见了自己床上的崭新小兔子玩偶,正乖乖地枕着枕头,好像在等待她一起睡觉。 她开心地笑了笑,把它捞进怀里,给自己和小兔子一起盖好被子。 按下床头开关,一座房间陷入黑暗,除了另一边床上的微弱灯光。 那是她姐姐的台灯,姜天爱正靠在床头上画画。 “姐姐,我们睡觉吧。”姜晚栀翻了个身,转朝她,柔柔地跟她说,“其实我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卖的报纸哦!我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看起来有点高,好像上大班,我们就一起做了个伴。但是你不要告诉爸爸妈妈,我单独和小男生一起卖报纸的事。” 姜天爱画画很专心,点了点头。 姜晚栀将脸埋进小兔子背后,它的毛软软的,舒服极了。 她偷偷地笑了笑:“我们还一起买了一份冰淇淋,很好吃。那个卖冰淇淋的小姐姐也特别好。下次叫上爸爸妈妈,我们一起去吃吧!” 姜天爱又点了点头,半天才回复说:“好。” 姜晚栀并不在意姐姐的一心二用,也不在意自己说话有没有打扰到她,就是好想说好想说呀。 就这样“嘚嘚嘚”地说了好多,说得嗓子都发干,也说得自己都神志不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朦朦胧胧之中,忽然有个念头蹦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那个小男孩呀。 她好像有一点点想他。就一点点。 不过没关系,两人是一所幼儿园的呢。 她这样在潜意识里安慰自己。 * 剩下的两年幼儿园时光,姜晚栀只见过宋靳野一面。 那是转年开春,满幼儿园的花朵都盛放的时候。园内四处都五颜六色,芳香扑鼻的。 说来惭愧,她已经快把那个小男孩给忘得差不多了。 但某天下午,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可能看她在发呆,便觉得她很无聊,跟她说:“栀栀,可以去餐厅帮老师要一袋酸奶吗?” 姜晚栀迟钝地转过脸,看着这位老师,不得不答应下来:“……喔,好。” 老师笑眯眯道:“栀栀真乖。” 可能打卖报纸活动起,老师们就默认了,她——姜晚栀,是一个极其独立且能干的好孩子。 但实际上,她依旧那么怂得要死。 于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所有班级都在教室里活动,只有她一个人伫立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茫然无措。 身边的教室里热闹非凡,所有的小朋友都在做自己的事:扮过家家、玩毛绒玩具、堆积木、画画……连她姐姐也坐在角落里,和四五个女孩子安静地做手工,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大概连姐姐也认为,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十分简单的小事。 毕竟自己曾在大街上卖过那么多报纸。 而因为一面厚实的双层玻璃,这些热闹都与她隔绝了。 姜晚栀对着玻璃发呆,隐约看见被反射出来的自己,里面的人却没有一个注意到她。 她第一次难过地体会到:人类的悲欢大概并不相通。 她机械式地转回脑袋,面前依旧是空荡荡的走廊。 只有一位保洁阿姨,推着长长的拖布,慢慢地向她这里走来。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都快要凝固了。 姜晚栀又深深地努起嘴,垂下头,尽量装作淡定,一步一步地向走廊尽头走去。 那种熟悉的、想哭的感觉又翻涌而来,势不可挡:鼻子酸得不行,眼睛发胀,有很多液体想从中溢出,是酸涩的眼泪。 又是这种无助又难过的感觉。 餐厅是一座独立建筑。要想到达那里,姜晚栀需要从现在所在的三楼下到一楼,穿过一段走廊与一个大厅,出门,转一个弯,再走一段路程才能到。 这样的距离对大人来说不值一提,对她来说,却仿佛一段遥遥无际的漫长旅程。 并且她很害怕:除了保洁阿姨,路上会不会遇到其他人?譬如大厅里会不会有值班的老师,看见她经过,便将她拦下来,把她看做是一个调皮的小孩,问她为什么会在上课期间溜出来…… 她恐怕会直接哭出来,说不明白话的。 这也太令人窒息了。 这么想着,走到楼梯口,姜晚栀攥紧小拳头,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向四楼走去,而非一楼。 来到四楼,这里暂时还没有保洁阿姨。 她静了静心,贴着走廊右侧,慢慢地往前走。 这里同样是一排教室,不过都是大班的教室。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每个教室中的情景。 大班的小朋友比他们听话多了,没有在教室中散乱着玩,而是规规矩矩地围着一张张小桌子坐着,学写字,或者坐简单的算术题。 独自在安静的走廊上晃荡着,姜晚栀可以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很清晰,是她的小心脏在跳动。 如果单从窗户观察,并不能看清所有小朋友的脸。 姜晚栀思考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先去观察每一个班级的活动墙,看他们的班级合照。 到了第二个班级,她几乎一眼就从班级合照中找出了那个男孩。 因为他皮肤很白,所以在所有的小朋友中最显眼;他好像总喜欢穿黑色衣服,所以在一片花花绿绿中显得十分深沉;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在一众笑脸里是最特别的…… 鼓足勇气,姜晚栀扒在他们教室的玻璃窗上,紧咬着下唇,瞪大了眼睛,一眨一眨地往里瞧。 没有人注意到她。 真巧啊,那个男孩子正对着她而坐。 他们班好像在做算术题,但他提前做完了。其他小朋友都埋下头去,或咬着铅笔杆子冥思苦想,或认认真真地写着数字。只有他看起来无所事事,左手撑着脸,右手握着笔、搭在桌子上,目光空空地对着窗外发呆。 正是姜晚栀所在的这面玻璃窗。 她立即兴奋地冲他挥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下三层楼、去食堂里要一袋酸奶,却不害怕到这陌生的四楼来,冒着白跑一趟的风险,来找这个其实并不能算是自己朋友的小男孩。 可能从卖报纸那天起,她就在心底里默认:这个男孩虽然冷冰冰,却是可以帮助她解决一切问题的“救世主”。 男孩空洞的神情慢慢回神。 姜晚栀看出来了——他有点惊讶,也有点无语。 几秒后,男孩还是从座位上起身,向教室前方走去,大概是去找老师了。 这是姜晚栀的视觉盲角,所以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不出一分钟,教室前门打开,男孩子真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几乎是下意识拉起男孩的手。 还是那么软软的,也有些冰冰凉凉。 但男孩转过脸,看着她,依旧那么严肃,让她不得不立即敛起笑意,低下头。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楼梯处走。 姜晚栀听男孩用很低很平静的声音问自己:“你又有什么事?” “我……”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了,她也不是经常打扰他,他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呢? 她镇定了一下,平复下委屈巴巴的心情,告诉他说:“我们老师叫我去餐厅,帮她拿一袋酸奶。我不太敢。” “哦。” 看男孩没有拒绝自己的意思,就说明同意了。姜晚栀知道,他性格就是这么别别扭扭的。 两人已经来到楼梯前,她偷偷地笑了笑,跟他说:“我们一起去吧!” “……哦。” 两人抵达餐厅,一路都很顺利。不像姜晚栀所臆想的那样,会撞上什么老师,被质问“为什么溜出教室”。 走进餐厅,来到取餐口,果然还有许多叔叔阿姨在这里忙碌着。 剩下的事完全不用操心,都是那个男孩子完成的——他脑袋才堪堪高出取餐台一点,不卑不亢地对其后一位阿姨说:“阿姨,你好,我们老师让我们来取一袋酸奶。” 幼儿园管得比较松,餐厅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拿。 而且幼儿园餐厅里的酸奶特别好喝,晚餐偶尔会吃的肉包子也特别好吃。姜晚栀觉得,自己此后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包子了。 她舔了舔嘴唇,酸奶被递到宋靳野手里,却足足有三袋。 阿姨说:“给你们两个喝。” “谢谢阿姨。”两人异口同声,而后对视了一眼。 姜晚栀捧着冰冰凉凉的酸奶,“咯咯”地笑了。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吸酸奶。 姜晚栀一路跟着男孩上到四楼。 男孩的酸奶已经喝完,把包装袋丢进走廊的垃圾桶里,回头瞥一眼跟屁虫似的她。 她好像很舍不得喝这个酸奶,包装袋只咬开一个小角角,极小口极小口地吮吸着,同时瞪着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好像一只被喂了食、便再也不想走了的小狗狗。 “你干什么?回自己班级去。”男孩以半命令的口吻说。 “我,我……”姜晚栀委屈地拿下酸奶袋,扭扭捏捏地走到走廊左侧。 那里是一排小柜子,明亮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得柜子上一张张小贴纸闪闪发光,上面写着每个柜子小主人的名字。 她撇了撇嘴,问他:“哪个是你的柜子呀?” 宋靳野走过去,随手指了一个:“喏。” “……喔。”姜晚栀点点头。 “那我回教室了。”他说,“以后自己的事学会自己做,别老找别人。这是没有用的。等我毕业了,你找不到我,你怎么办?” “喔……” “再见。”他说。 “……” 他就要毕业了吗? 姜晚栀蹲在他的柜子前,仔细地看那三个字,都快要看花眼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笔画的名字呢?比自己的名字还要复杂,完全就记不住嘛。 她反应很慢地回应他说:“再见。” 男孩却早已进教室了。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记住了他姓里的一个“木”字,尔后默默地回头,隔着玻璃窗,看他已经重新坐到他的位置上。 他依旧朝着走廊,却不再看自己,而是深深地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做新的算术题。 她耐心地等了半分钟,他一直都没有抬起头。 会失落吗? 或许吧。 …… 尽管这些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对于她纷纷杂杂的童年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就像即使小兔子再可爱,也养不长久,终有一天会与它们说一声“再见”的。 幼儿园毕业之后,她开始上小学,上初中。 北城没有特别拔尖的小学和初中,诸多学校都很厉害,并列前位,她和姐姐一起上其中离家最近的。 她没有再见到那个姓里带“木”字的小男孩,连对姐姐都鲜少再提起他。 慢慢的,连她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了。 偶尔回忆起零零散散的片段,也不过抿嘴笑笑而已。就像每个人童年里,都会有几件令人开心的事。 她开始有新的好朋友,开始上各种特长班,尤其是妈妈最看重的“形体班”和“表演培训班”……这是她小学时自己和妈妈要求的。 五年级时候,她很喜欢一部剧,尤其是里面的女主人公。她甚至会从小商店里买她的贴画,并一本正经地跟妈妈说:“妈妈,我以后也想做演员,穿漂亮的衣服,像她一样拍好看的电视剧。” 妈妈说:“你是认真的吗?” 姜晚栀很诚恳地点点头。 妈妈想了想,说:“那栀栀,你再好好想想吧,一个周之后再来跟我说。” 于是她仔细地计算着时间,七天之后,依旧这么跟妈妈说:“妈妈,我是认真的。” 妈妈暂时同意了,咨询过许多业内朋友,也托了很多关系,给她报了形形色色的特长班,跟她说:“栀栀,你可以先体验一下,也让妈妈和老师们看看你的表现,再决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尽管很累,姜晚栀也明白,这些都是有用的东西。 如果要实现自己想做的事,就必须踩过这一块块并不怎么平坦的垫脚石。 哪怕被舞蹈老师狠狠地掰着腿,做一字马,她也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掉下来一滴眼泪。 与此同时,因为颜值爆表,因为气质出众,因为上很多很多的特长班,因为家里条件优越……她开始变成一个和小时候截然相反的人。 在初中学校的走廊上走,大家都会忍不住看她,在明里暗里地讨论着她。 一有闲暇,她就会和结交的朋友们一起出去玩,一起出去吃饭,甚至一起出去旅游。虽然在这样的过程中,多多少少沾染上了一些所谓的不良习气,她却爱上并享受着这样的生活,处处受到围捧和拥簇,仿佛真正的公主。 她不仅擅长交际,甚至主动交际。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都会对她好。 只要尝到一点甜头,她就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再也停不下来。 当然,这样的放纵也有一部分家庭原因:她渐渐开始明白,爸爸妈妈一直在筹备生一个小弟弟。 她甚至无意听到过两人的对话—— 妈妈说:“不如再拖几年吧,现在正是甜甜和栀栀成长的关键时期。如果有了弟弟,我们就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束她们了。你看栀栀现在……” 爸爸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果断:“那有什么?甜甜根本就不用分多少精力去照顾,栀栀不是要去做演员?她底子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吧?高中考个艺术,签个公司,有家里撑着,以后的路就可以自己走了。再说她现在不也很独立,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 她才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渴求许多许多爱的人。 却并没有得到多少。 唔,倒也没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姐姐分房睡了。 她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打开窗户,盯着窗外,任风吹得头发凌乱,拢着手,“咔嚓”一声按下打火机,点着一根寿百年。 她现在已经有很多很多朋友了,也有未来的目标,努力地学会去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学会在各种场合里应酬。 很勇敢,不会轻易哭哭啼啼,是个酸奶都不敢自己去拿的小怂蛋。 ——“以后自己的事学会自己做,别老找别人。这是没有用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那个小男孩的话。 并跟自己说:栀栀,这是最后一次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得去前面加一条排雷,女主抽烟 orz 宋总会管她的!看当明星的时候都没抽了 有一种爱叫一起戒烟 第21章 晨雾 * 初中毕业后的暑假, 北城的夏天依旧那么炎热。蝉鸣声聒噪刺耳,避无可避。 即使是在咖啡厅二层,双层的落地窗也隔绝不住这样的喧嚣, 没完没了的声浪层层叠叠地传入, 甚至盖过室内抒情婉转的钢琴曲:“Skr~Skr~Skr~” 的确就是这样的声音。 姜晚栀联想到这里,禁不住笑出了声。 对面的女生就吐槽她:“你笑什么笑哦,一惊一乍的。” 姜晚栀摇了摇头, 吐了吐舌头, 跟她扯到别的话题去:“我只是想到了一个笑话,你要听听吗?” 女生果不其然点点头, 说:“好啊好啊。” 她就漫不经心给她讲起一个笑话来:“从前有一只长颈鹿,跟小兔子炫耀说:‘小兔子小兔子,你不知道有一条长长的脖子多么好。到了夏天, 当我喝水的时候,清凉的水慢慢地流过我长长的脖子,真是太享受啦。’” 她朋友这时就笑起来:“哈哈哈!” “……” 姜晚栀翻了个白眼:“你听我讲完好不好?” “哦哦哦, 不好意思, 你没讲完啊, 哈哈哈!” 姜晚栀于是翻着更大的白眼,把这个笑话给讲完了, 其实也就剩下一句话——“小兔子就问长颈鹿说:‘那您吐过吗?’” “……” 安静几秒后,对面的好朋友捶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幸亏她没有喝咖啡,否则肯定要喷自己一身的, 姜晚栀悻悻地想。 正在这时,另外几个朋友回来了。他们刚才忽然想吃冰淇淋,就去了趟咖啡厅柜台现点。 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其中摆着两只巨大的香蕉船。几人看某位朋友笑得如此夸张,又看了眼姜晚栀,眨眨眼睛,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你们知道吗,姜晚栀刚才……哈哈哈!” 那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人都有些无奈。 重新坐回位置上,其中一人问:“对了,栀栀,你高中准备在哪里读啊?” “啊?”姜晚栀捋了捋头发,告诉她们说:“在晟铭。” 几人都有些惊讶:“我的天,真不愧是你……这件事已经确定下来了吗?” 姜晚栀弯眼笑笑,点点头答:“确定下来啦。” “偶买噶,好羡慕!到时候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给我们呀!据说那所学校……跟一座五星级酒店似的,配套设施绝了。” 立即有人吐槽他:“这么形容不太好吧。” 那人遂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的意思就是,那里比较华丽就是了。” “我理解。”姜晚栀笑笑。 “而且人才辈出呢!”一女生兴奋不已地说。 “噗……能去那里的,基本就不是普通人了好吧,包括我们栀栀。” 又有人问姜晚栀:“栀栀,你准备出国啊?” “……没有啦。” …… 晟铭,全称“晟铭国际学校”,是北城一所顶级的贵族学校,一年基本学费百万起,其他各种费用更是不菲。 哪怕这一桌人家境优渥,听说姜晚栀要去那里读书,还是会多多少少地感到惊讶。 倒不是家里支付不起,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而像姜晚栀这样的家境,送一对双胞胎去都是随随便便的事,不由让人感叹:富人与富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何况姜晚栀还不打算出国,甚至—— 她“哼哼”地笑笑:“估计我在学校也待不了几天。” 在几人有些惊讶的注视下,她调着面前的咖啡,第一次觉得脸上热乎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出多久,我就要参加人生的第一次试镜了,之后说不定还有很多。如果运气好,被选用了,就会进剧组……嗯,如果这次试镜成功,暑假就不能再出来玩啦。” “……天啦噜。” 几秒之后,几人都反应过来,鼓着掌赞叹说:“太好了,我们栀栀终于要成为大明星了!是不是!到时候可不准忘了我们啊!” 一女孩抿嘴笑说:“之前在柜台点咖啡,那个小哥哥的眼睛一直往栀栀身上瞟,估计就怀疑她是哪个大明星吧。” “……天。”听着这越来越夸张的彩虹屁,姜晚栀不自禁捂住脸,侧向一边。 再听蝉声起伏,忽然又觉得有几分热闹在其中。 …… 后来的演艺之路也就如她所想,如家里所安排的那样。 她上晟铭国际学校并非为了出国,而是混日子,混学历,最后看情况考一所表演学校。 有家里做支撑,这所大学应该不会太差;如果她混得好,甚至可以冲击北城电影学院和北城传媒大学这类圈内数一数二的院校。 而她第一次试镜就顺利通过了,将出演一部大制作——《天娇》。 这是一部大女主电视剧,古装权谋题材。女主由圈内一位影后级别的女星饰演,她的角色于是极其吃香,是该女主角的少女时期——皇朝中最受宠的少公主。 这位少公主极其娇艳明媚,又城府深重,从小便展现出了君临天下的气度;表面天真烂漫,实际将权术玩弄于股掌之中。 简直是妩媚与霸气的完美结合体,一书中才有的人间尤物,是一个姜晚栀之前想都不敢想、此后却凭此出道爆红的角色。 因为是名副其实的大制作,这一部剧足足拍摄到次年八月。 她终于杀青了。 * 其实姜晚栀记错了,或者压根就没记下来。 出道作《天娇》杀青后,她返回学校,那天的日期是8月30日。 只是因为和宋靳野在一起后,他无意间与她提起过——他们两人的初见是在8月27日。 啧,记得那么清楚呢。 姜晚栀知道他就是自己幼儿园时期的那位“救世主”,名字里带一个“木”字的小男孩,第一面就数落自己道“你这个笨蛋”的坏家伙:皮肤冷白,总喜欢穿黑色衣服,头发也黑黑的,微长,永远没什么表情…… 天呢,她怎么也会记得这么多? 但她不认为,宋靳野也还记得五六岁时的事情,或者知道她就是曾经那个被他边diss边帮助的“笨蛋”。 所以她笃定了,他所说的初见,指的是高二开学前的那个暑假末尾——她提前返校,却被他用篮球给“光荣”砸到的那一天。 于是在她很久之后的记忆里,这天被深深地烙上了一个“8月27日”的印章。 是在下午过渡到傍晚的时候,晚霞只浮现出薄薄一层,未能占领去整片天空。 日光的白倒减弱去几分,金色更加突出,照得晟铭校区一片明晃晃,操场红绿的颜色更加鲜明。 她尽心尽力地为《天娇》工作了近整年,期间鲜少回到学校。对于这座不知比初中大出几倍、世家子女云集的贵族学校,心里仍充满陌生,也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 提前联系过闺蜜厉颜,她表示自己可以牺牲一天,陪她在学校里逛逛,帮她收拾一下东西,跟教务处报备些事情什么的。 如今她已经在学校里等着自己了。 托了家里关系,两人都被分在3班,这也是姜晚栀期待返校的原因之一。 没多久,她来到气派恢弘的学校正门,被晶莹的白理石墙面晃得眼花,厉颜刚好出来了。 她仍旧那么酷,大夏天的,却穿了件黑色牛仔外套,拿了本不知什么杂志挡在自己额头上,遮着阳光,淡淡地跟她说道:“走。” 仿佛大哥向小弟发号施令,丝毫没有与她许久不见的样子。 姜晚栀“哼哼”地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这位闺蜜的性子,并不计较,与她一同往校园里走。 “我课桌又积灰了吧?”她问。 厉颜撇撇嘴,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说?老娘每个周用湿巾给你擦一次桌子,发下来的书和卷子也统统给你分类归放,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神经病,但又时不时问我——你拍戏拍怎样了,什么时候回来……仿佛我是你保姆。” “噗……”姜晚栀笑弯了腰。 她现在的处境的确有些尴尬。 大家几乎整整一年没见到这位叫“姜晚栀”的同学来上学,偶尔见过几面,或者参考她孪生姐姐,倒知道她是个实打实的美人,模样的确称得上是明星。 只是她出道作《天娇》刚刚杀青,还未上映,大家总归没见到她的作品,没看见她出道,没见证她到底是一炮而红还是默默无闻,对她既感到新奇,又觉得陌生。 姜晚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如今她好歹要回归校园生活一段时间了。 这里是学校西门,也就是正门,离教学楼最近。 稍稍抬起头,就能看见成片的雪白色建筑群,簇新华丽,仿佛年年都被翻新,尤其在阳光的照射下,恍若一座座光辉灿烂的欧式城堡。 “……天呢。”姜晚栀仰起头,轻轻地跟厉颜吐槽,“我在古代建筑群里待了近整年,穿各种各样的古装穿了近整年,突然想到可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好像有种终于回归现实生活的感觉。” 厉颜轻笑笑。 即将穿过偌大一座操场,塑胶跑道包裹着宽大的露天篮球场。 现在还没开学,却已经有人在这里打篮球了。 姜晚栀多看了几眼,场地上只有不到十个人,集中在靠近她的那半场,分别穿着黑色与白色的球衣,篮球在他们之间有力地弹跳。 反正打篮球的男生都差不多这样嘛,高高帅帅的,她想。 但不得不承认,即使平日在剧组里看惯了男明星,再看眼下这些人,仍旧觉得颜值不俗;并且据这所学校来看,这些富家公子身上都有股矜贵从容、洒脱不羁的气质,即使在打球也是如此。 姜晚栀撇撇嘴,这才觉得阳光太晃眼,于是将手放在眼上。 却又有一层阴影覆盖过来,让她猝不及防。 “砰——” 一阵火辣辣的钝痛。 与此同时,脚边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篮球弹远了。 而在此之前,它重重地砸在了她脸上。 特么的……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要是她鼻子是做的,挨上这么一记,估计能被直接砸歪。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球场上传来一声夸张的:“哇草——” 是那群正在打球的人。 她心里更是生出一股火。 好不容易缓过来,硬生生把生理泪水憋回去,她抬眼,看见一个高挑的少年向自己走来。 他穿一身黑色的球衣,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白色数字——“1”,正如他本人那么不可一世。 他的戾气仿佛生来就有,在这个热血方刚的年纪被放大到极致。 姜晚栀顿了一下。 除了微微讶异,更多的情绪是满腔怒火。 尤其对方冲着她这边走来,淡淡地开口,说出来的也不过是三个字而已——“球还来。” 姜晚栀欲要发作,又听见“咚”的一声响,是厉颜正站在她身后,将篮球抛给球场上的那些人,独独越过了正前方的那名黑衣少年,算是对他态度不好的反击。 男生倒也没什么反应,转过身,抻了抻胳膊,慢慢地返回球场。 “……” 原来那三个字是冲厉颜说的? 但看男生转身离去,自己脸上还有大片的皮肤在灼烫地疼。 姜晚栀拿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侧脸照了照,倒没看出多明显的伤,可能还没显现出来。 再看看球场,那群男生拿了球,却准备离开了。 而她这位“伤员”,竟然连最起码的一句“不好意思”都不配吗? 厉颜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侧脸,揽着她走上前。 以她的脾气,大概是想带她去找“凶手”理论。 不知道为什么,姜晚栀满眼都是那名黑色1号球衣的男生,笃定了他就是“凶手”,或者干脆看他那张臭脸不爽——不是“凶手”也得默认是他! 于是她大声地冲他喊道——“喂!” 男生抬了下眼,随后又无视。 篮球正好被他放在脚边,他正在篮球架下喝水。 姜晚栀真是要气疯了,上前捡起它,双手狠狠地将它往他身上一掷。两人间不过一米距离,这么一下估计也挺疼的。 她冲他喊:“这么牛逼,球打到人了也不道歉,拽什么拽?你敢不敢跟我打?垃圾!” “……” 宋靳野气定神闲地喝着水,还不能说话,眼睛盯着她。 姜晚栀仰起头,恶狠狠地回瞪他。 却慢慢被那双深深的黑眸给盯得发毛。 宋靳野比她高出足足一个头,球衣下的身材也结实极了。 眼下刚打完球,他额角上尚有点点汗迹,黑色微长的头发也是半湿的。 ……这样一个人,若是真狠心至极,对待眼前的她,大概就像揪起一只小兔子收拾那么简单。 姜晚栀鼓着嘴,越看他越没底气。 但还是要拼了命装狠,仿佛一只努力把自己给吹得鼓鼓的小气球,太不容易了。 终于等他喝完水,看他弯下腰,把矿泉水瓶放回去。 球衣的布料滑溜溜的,顺势落下去一截,露出一段结实的腰。 姜晚栀又默默咽了口口水。 ……呵呵,这腰绝了。 第22章 晨雾 关于那一幕, 不同人有着不同的回忆。 当姜晚栀还沉浸在“卧槽,这好腰”的感慨中时,宋靳野的朋友站在一旁, 将这一出深深地记在心底, 并在后来描述道:当是时,他在想,这个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 始终盯着宋靳野的腰看, 且是那么的出神。 姜晚栀也在后来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问他:所以你也把这些告诉宋靳野了? 他毫无求生欲, 十分耿直地点头:又不知道你们后来那么多故事,只当你是个路人,这一幕如此劲爆, 当然就在当天跟他吐槽了咯。 姜晚栀:…… 她恨不能一口老血吐出来,当场去世算了。 而宋靳野后来跟她说,他那天对她的印象就是个小泼妇:张牙舞爪地来, 撕心裂肺地喊。 但他一直没有告诉她, 砸到她脸上的那个球, 其实根本就不是他扔的。 后来他才觉得,不知道为什么, 姜晚栀这个人总是喜欢臆想许多事,自以为是,并且蛮不讲理的。 只是当时喝着水,被那一双眼睛气势汹汹地瞪着。他觉得, 如果他不默认自己“有罪”,太对不起姜晚栀这兴师问罪的架势,太对不起她咄咄逼人的挑衅, 也太对不起她营造出来的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如果姜晚栀知道真相,恐怕还有第二口老血要吐出来。 回到眼下,宋靳野那名朋友叫“冯将浩”。 听了姜晚栀“你敢不敢跟我打”的话,他整个人都震惊了,喊道:“不是吧,你要和他打架?” 这么说着,他幽幽地瞥了眼宋靳野,活脱脱一个老好人,小声地劝她道:“我觉得吧,如果你没有练过武术,还是不要轻易尝试这件事了,感觉有生命危险。” “……” 姜晚栀握紧拳头,一闭眼:“什么啊!才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的意思是——问他敢不敢和我打球,你好笨哦。” 而后又怒气冲冲地瞪回宋靳野:“你敢不敢啊?” 宋靳野摊了摊手,往前走出一步,吓得姜晚栀赶紧往后退半步。 毕竟他实在是太高了。 看到她无意流露出来的怂,他竟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这还是姜晚栀第一次见他笑。 讲实话,她愣住了。 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大概对于一个好看却臭脸的男生来说,忽然勾起唇来笑了笑,真的就会如此迷人吧。 其实在剧组里待久了,姜晚栀见过不少好看的男生。那些男演员的长相,精致得说是雕刻出来的都不为过,镜头前360度无死角。 但讲实话,放在现实里,也有点太假了。至少不是她所喜欢的类型。 她可能就喜欢这么平常又真实地帅着的男孩子吧。 等等,她在想什么…… ……而宋靳野这么往前一步,并非要对她怎样。 他只是走到篮球前,脚跟用力地向它踩下去,使得它高高弹起,并用手稳稳地接住它,说:“来。” “不是吧妹妹,你会打篮球?可以围观么?” 其他几名男生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本要离开,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纷纷驻足。 一名白色球衣的男生直接停在姜晚栀身边,轻轻地俯下身,看着她,如此戏谑地问道。 姜晚栀不是看不出他看笑话的态度,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不可以。” 宋靳野淡淡睨着那名男生,认出他就是那个用篮球砸到姜晚栀、却没有一句“抱歉”的罪魁祸首。 男生看向他,本寻求一线转机,却从他目光中明白了他的态度,也不再自讨没趣了,摆摆手说:“哈哈,好吧!” 宋靳野倒开口了,跟他说:“明天晚自习,再来球馆打。” 男生有些讶异,点点头,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到时候再联系,我加你微信。” 继而冲姜晚栀挥挥手说:“那加油哦,妹妹。要实在打不过,哥哥明天给你报仇!” “……哥个大头鬼。”姜晚栀冷冷看着他背影,很讨厌被这样占便宜。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她转向操场,看着正有一搭没一搭拍球的宋靳野,以及一直在一旁默默看戏的冯将浩,说道:“这样吧,你们两个一队,我和我朋友一队。” 本准备看戏、却莫名被cue到的冯将浩一撩头发,看向姜晚栀,面露出惊讶的情绪:“啊哈?” 但也不拒绝,又看向宋靳野,寻求他的意见。 他说:“随便。” ……嘁。 姜晚栀抱着手,一步一步地往球场走。 厉颜明明是挺臭的脾气,却莫名宠她,对她的擅作主张无任何异议。 她反手把黑色牛仔外套一掀,随手扔在篮球架后面,活络着手腕筋骨,甚至把指关节按得“咔吧咔吧”响,仿佛要去揍人,并低低地说道:“但我很久没有打篮球了。” 姜晚栀说:“没关系。” 厉颜是初中篮球校队的,还在市里打过比赛。 四人来到半场中间,姜晚栀插着腰,仰头看着宋靳野,依旧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架势。 看他那张写满“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比厉颜还面瘫的脸,腹诽:这人到底有什么好装的呢?总是这么一副厌世的模样。 而他对她的目光攻击毫不在意,拍了拍球说:“那开始吧。” 姜晚栀冷哼一声,表示可以。 但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下战书的时候,她气势汹汹,却忽视了自己稀烂的球技。从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真和宋靳野打起来,会被他耍得多么惨。 她简直就像一只小老鼠,在场地上不知所措,连球都摸不到几下,只是摆得很像那么个样子而已,虚有其表。 冯将浩还算绅士,偶尔放放水,让给她几个球;偏偏宋靳野那么较真,比刚才和那些男生打的时候还激进。 球刚落入她手里,就被他毫不客气且轻而易举地抢去,稳稳地送进篮筐。 “3分。” 姜晚栀:“……” 最后终于轮到他数落她了,把球往边上一丢:“没意思,不打了。” 并补充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已经36比2了,那2分还是你朋友得的。” 姜晚栀:“…………” 少说几句好吗。 但她确实明白,自己真的太菜了,并开始后悔:她为什么要放那段脑残的豪言壮语啊? 放的时候真的爽,被反虐的时候也是真的想吐。 同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厉颜。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鼓着嘴,又一副委屈宝宝的样子,看向自己这位共荣辱共沉沦的好闺蜜。 厉颜并不介意,径直走到篮球架边,用手勾起外套,抖了抖,往身上披。 姜晚栀跟着她。 宋靳野在一旁收拾包,淡淡地点评她道:“打得什么东西都不是,像只老母鸡张开翅膀乱扑腾,也就你朋友像点样子。下次再放大话,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圆回来。我一开始还以为哪里来的小球星,那么骄傲自信。” 姜晚栀:“……?” 他的话虽然毒舌,但真有道理。 可她就是不爱听! 还记仇! * 离开校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将黑了。 校园内几乎看不见一个人,灯光却十分明亮,照得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见。 姜晚栀和厉颜并肩穿过操场,环视四周,向她吐槽道:“其实校园太华丽了也不好吧,这么看起来阴森森的。” 厉颜抱着手,轻笑一声:“明天开学就好了,处处都是人,烦得要死。” “是啊,明天就正式开学了。”姜晚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开心地感叹道——“我就能看见我亲爱的姐姐了。” 她在拍摄《天娇》的时候,她姐姐也没有闲着,并非只是简简单单地上学而已;她和狐朋狗友“厮混”的时候,她姐姐也并非孤孤单单,而是有了她自己的圈子,比自己的干净多了。 姜天爱不用爸妈如何操心,不用在他们的点拨下和演艺圈内各式人物打交道,不用处理各种利益关系,也没有什么消极情绪需要释放…… 譬如这个暑假,她参与了一个文学交流夏令营,去欧洲诸多国家旅游,听起来就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文艺小清新朋友一起玩,据说还有晟铭同校的人,正好卡在明天凌晨回来。 姜晚栀越想越有些伤感,补充道:“感觉越长大,和姐姐见面的次数就越少,她可能是我最亲近的亲人了。” 又回想道:“我在剧组的时候,她会经常给我寄小菜。每次我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打开冰箱,真的好感动好感动,有种被家人关怀温暖的感觉……” 正沉浸在情绪里,却被厉颜往后脑勺上一拍,听她说:“可以,你姐姐给你寄小菜,你痛哭流涕;我给你寄零食,给你寄止痛药,给你寄卫生巾……” “你别说啦!!” 姜晚栀抱住头,一个伤感的话题就这么被终止了。 “……都是寄给猪了。”厉颜继续吐槽,“真不知道你那个助理干什么吃的。” 一想到那个人,姜晚栀就无奈:“算了吧,别说了,她和我爸妈同一战线的,把我当不听话的小屁孩管,不让我吃零食,我也不想和她分享那么隐私的事。” 厉颜耸耸肩。 两人来到校门口,从成排停放的豪车里找到一辆劳斯莱斯,那是姜晚栀联系司机开来的。 上车后,姜晚栀报出一个俱乐部的名字,两人今晚有聚会活动。 因为姜天爱行程的缘故,家里的开学宴办不成了。 正好姜晚栀不喜欢那么正式的场合,还不如自己出来玩。 约二十分钟后,两人到达目的地,穿过亮闪闪的走廊,进入一座仿佛不夜城的俱乐部。 在卡座落座,因为明天正式开学,大家都声明只沾一点点酒,也不闹得过分厉害,更多是聊天吹屁。 姜晚栀刚刚回来,大家都对她感到几分新奇。 这一桌她认识的不多,大多是厉颜的朋友,基本是同在晟铭上学的同学或校友,都很自来熟。 加上她本就擅长打交道,很快就和他们玩在了一起,甚至被女生们亲切地称为“栀栀”,熟练地给予她花式彩虹屁。 ——“刚开学的时候,我们听说栀栀你去拍戏了,都惊讶极了,还特别兴奋来着——我们班有个小明星呢!后来听说你拍的是《天娇》,哦豁!什么也不说了,明天就给我签名,每科课本上都来一个!” ——“你姐姐不是姜天爱嘛!一个班的。一开始你没来上学,我们都特好奇你长什么样子,还跟厉颜要过照片来着。但她没给,告诉我们说,你和姜天爱是孪生姐妹,让我们自己看……我们一看姜天爱,就知道你肯定也是个大美女。不过你俩气质完全不同呢,你真的就是个小明星模样!” 姜晚栀捂着脸,越听越起鸡皮疙瘩。 但不得不承认,也确实挺高兴的。 几人“叽里呱啦”地说着,她左边坐着厉颜,右边被一个女生亲昵地挽住手臂。 彩虹屁吹够了,那名女生开始研究她妆容,觉得她妆化得相当专业,问她是不是专业化妆师化的…… 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欸,栀栀,你侧脸这边过敏了吗?” “……啊?”姜晚栀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敏这事相当麻烦,尤其在脸上。 虽然回归学校,但她随时会被公司给揪去参加什么活动。 “嗯……就是红了一片呢。”女生很心疼地看着她,也明白脸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栀栀,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姜晚栀眨了眨眼睛,倒并没感觉侧脸有什么异样。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女生所说的部位,立即勾起一阵火燎般的刺痛。 她想起来了! “……不是过敏,是被篮球给砸到了。”一说这事她就来气,攥紧拳头,好像有一肚子苦水要倾吐,“我突然想起来了!来这里之前,我和厉颜去了一趟学校,操场上正好有一群男生在打篮球,我……” 说到这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会得到安慰,怎料到,身边女生的关注点与她所突出的完全不同——“什么?你下午去学校了?还看见有男生打篮球?你不会就是被他们给砸到的吧!” 是啊,当然就是这样了…… 姜晚栀迟疑地转朝女生,看着她那一双星星眼。 喂!之前彩虹屁吹得那么厉害,现在不安慰一下自己也就算了,这一脸“我的天哪,你不会真被他们给砸到了吧,那你也太幸福了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那你……”女生脸上显出迷之绯红,也透出迷之兴奋来,“应该看到宋靳野了吧?” “哇……”姜晚栀简直要吐血了,双拳紧握,“我就是被他给砸到的啊!” 女生:“哇!!” 姜晚栀:“…………” 作者有话要说:哇!!! 第23章 晨雾 这世界还有没有人性了? 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姜晚栀面无表情。 女生这才察觉到什么不对, 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姜晚栀一脸“那你什么意思”的表情,听她笑吟吟地解释道:“这不是快开学了嘛, 我就随手刷了刷校园论坛, 竟然刷出来一个惊天大八卦!你猜怎么着?今天下午也有人回学校,估计和你们返校的时间差不多,也看见一群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了。但她离校的时候, 远远看见篮球场上只剩下四个人, 两男两女,两对情侣似的, 不然哪有男生和女生打球的呀?她很肯定地说,那两个男生中有一个是宋靳野。你有没有觉得很微妙?哈哈哈哈!宋靳野竟然和女生打篮球,他是不是交女朋友啦?” 姜晚栀的表情一言难尽。 偏偏厉颜要搞死她似的, 在这时靠过来,晃着手里的酒杯,悠悠地问她说:“对了, 栀栀, 你怎么知道今天那个男生叫‘宋靳野’?” 姜晚栀:“……” 她怎么知道? 他俩幼儿园园友啊! 但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 如果现在坦然承认,并向他们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与宋靳野的幼儿园经历, 效果会是多么的适得其反。 女生听了厉颜的话,看向姜晚栀,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抿嘴笑起来说:“原来你也刷论坛啊?那你肯定知道他吧!” 姜晚栀一副躺平任嘲的样子说:“不知道, 难道他很有名吗?” 女生完全听不出姜晚栀质疑中的讽刺,竟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也不算人尽皆知吧, 他这个人还挺低调的,但说是‘很有名’一点都不夸张啦!毕竟我私认为,他是我们级部最好看的男生了呢!” 姜晚栀蹙了蹙眉:“你喜欢他?” 女生慌忙摆手:“不不不不不!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再说了,私认为他最好看,也不一定和喜欢他划等号呀!论坛上很多女生都这么认为呢!我只是觉得,他的帅比较戳我的点,但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会喜欢我这种类型女生的人,所以……” “嗯……”姜晚栀试着体会了一下。 但什么叫“但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会喜欢我这种类型女生的人”? 她是什么类型的? 她咬着拇指,看了看女生,思索着这个问题—— 女生打扮很时尚,很符合自己审美,甚至每一样小首饰都戳在自己心坎上;女生性格很张扬,很外向,话很多…… 好像和自己差不多欸。 正在姜晚栀因思考而出神之际,女生睁大眼睛问她:“那栀栀,你是怎么知道宋靳野的?你也刷校园论坛对不对?” “……嗯,对。”姜晚栀一边敷衍她——否则解释不清自己知道“宋靳野”这个名字的事,一边暗暗地用左手掐厉颜大腿,“但看得不多。” 厉颜正和另一边的人谈笑风生,被这么一掐,似乎就笑得更大声了。 “……” 姜晚栀只好硬着头皮,听右边女生和自己说学校论坛的八卦。她说得不亦乐乎,全情投入,甚至时常仰面大笑。 而自己只能装作很懂的样子,应和她几句。 约二十分钟后,女生终于说累了,和一众玩伴下到舞池去。 姜晚栀谢绝了邀请,厉颜也是。 周围清静下来,两人软趴趴地瘫在沙发上。 姜晚栀松出一口气,将侧脸转向厉颜,问道:“我这里还红吗?” 厉颜抬眼,仔细地看了看,回答说:“还好吧。” 姜晚栀幽幽地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学校论坛,嘟嘟囔囔地抱怨说:“我越想这事越无语,什么叫‘只剩下四个人,两男两女,两对情侣似的’,什么‘是不是宋靳野交女朋友啦’,什么‘级部最好看的男生’,什么‘论坛上很多女生都这么认为’……这论坛是个什么东西?” 厉颜轻笑道:“很无聊的东西。我都不看的。” 并又揪起之前那个问题不放:“喂,你到底怎么知道他叫‘宋靳野’的?” 两人看着一点都不像认识。 “……” 姜晚栀嘴角抽了抽,如实告诉她说——“他是我幼儿园园友。” “噗……” “你记事还挺早。”厉颜意味深长地吐槽道。 姜晚栀睨她一眼:“这么在意这个问题,你不会喜欢他吧?” “滚。” 暂且不和她唇枪舌战,姜晚栀终于找到了晟铭的学生论坛,登录上去:学号是现查的,密码是初始的,默认身份证号后六位。 论坛的操作页面很经典,所以她很快就找到搜索框,在其中输入“宋靳野”三个字。 虽然这个搜索系统很智能,既可以从帖子标题捕捉关键词,也可以从帖子内容捕捉关键词,但搜索出来的结果寥寥无几。 纳罕了一阵,姜晚栀干脆将关键词改成“篮球”。 要找的帖子果然出现了。 题目很明显:[今天下午回学校,无意看见一群男生在打篮球,后来……] 姜晚栀被逗笑了,心想:竟然还是个标题党呢。 她戳进帖子,其内容果然和刚才那名女生所说的差不多:一群男生在打篮球,但她离开时只看到了四个人,两男两女,两对情侣似的。虽然起了八卦之心,但她不敢离得太近,于是就没看清四人的具体模样。但可以笃定,其中一个男生是SJY。 SJY? 姜晚栀眨了眨眼睛,明白了,“SJY”指的就是“宋靳野”,难怪她之前通过“宋靳野”三个字搜不出太多帖子来。 她又被逗笑了——小小一个学校论坛,大家的账户本就是匿名的,说什么都无所谓,竟然还搞得像饭圈一样,人名都不能提,还要弄成缩写? 她继续往下划,看大家都在猜测那两个女生是谁。 但帖主的描述太抽象,大家完全没什么眉目,也找不到其他目击者。 不过她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咬着手指,酝酿了一下,在昵称框里输入三个字:[没良心],又在回帖框内打字道:[害,我想问问,这个SJY是不是穿黑色的1号球衣呀?我今天也回了趟学校,看见他把一个篮球砸到一名女生脸上,结果连一句道歉都不说。听你们描述,他好像还挺帅挺有名的?这人怎么这个亚子?] 打完这段话后,她认真地审视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问题。 又抱着小孩子恶作剧的心态,“咯咯”地笑了一阵,把手机递到厉颜面前,给她过目。 厉颜打了根烟,目光垂下,扫过一遍,竟无语凝噎。 “那我发了哦。”姜晚栀兴奋地搓搓手。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学校论坛发言呢。 而这个第一次,竟然就这样献给了宋靳野。 点击[发送]后,她竟然觉得,这比她在微博上发出一套写真还令她感到兴奋。 她一遍遍地刷新界面,看有没有人回复自己,和自己一起diss一下这个只会臭脸的“没良心”。 只可惜,一时间无人回应。可能是她发送的时间太短,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 激动与无聊并存,她难得想找自己的助理——方沁园吐槽一下,说道:[您上次给我安排的那个篮球课没什么用啊!我今天和学校里几名男生打篮球,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囧] 她那个时候的助理就叫“方沁园”,大概取用“芳香沁园”的意思,二十五六的年纪。 姜晚栀一点都不喜欢她。 作为一名助理,方沁园丝毫不把她当作一位艺人看待,而把她看作是一个难以管束的青春期叛逆少女,毫无尊重可言。 虽然拦不住,但方沁园总会对她的生活方式表示出不满,甚至背地里偷偷扔她的打火机。 直到她发现了这件事,并委婉地告诉方沁园:自己一个打火机要好几百块钱。方沁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样的“打火机失踪事件”才算告一段落。 但方沁园又在后来转变策略,时常向她爸妈报告她的情况,多是控诉一些她不太好的生活习惯,仿佛一位自以为是的班主任。 对于这样的谄媚,她爸妈时常抱着“知道了,谢告知”的简单态度,方沁园则乐此不疲。 她可能真的误解了爸妈委托公司好好照顾自己的意思。 时间久了,姜晚栀也就不和她客气了。 两分钟后,方沁园回复了消息,果然是那种她很反感的口吻:[只是上个篮球课,为了接新电视剧的,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就会打篮球了吧?并且你刚回学校,怎么就和男生在一起打篮球了?《天娇》现在还没播出,你要注意点形象,以免届时影响不好!如果你真想打篮球,我继续找罗毅给你安排课,你别自己瞎闹腾啊!] 罗毅是她的经纪人,对她的态度反而比方沁园宽松多了:只在乎工作,不干涉私人生活。 就知道是这样。 姜晚栀撇撇嘴,嘻嘻一笑,决心故意气她到底:[可是光上课不行呀,没有成效的,这不就是证明嘛QAQ!而且就算是为了试镜,努力提高真实篮球水平才更有胜算吧!我相信罗叔叔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我会继续加强实际训练的!] [你……] 方沁园果然语塞:[姜晚栀,你故意气我!] 姜晚栀:[我哪有QAQ~] 一段对话再没了下文。 姜晚栀也不怕她找罗毅告状。 因为罗毅有点懒得搭理她,更偏向自己这一边。 切换程序,姜晚栀美滋滋地打开刚才那个帖子,结果却令她大跌眼镜——那些人不仅不和她一起diss宋靳野,竟还帮着宋靳野说话! ——[呃,这位是新来论坛的吧?这发言真让人一言难尽。] ——[今天返校的人很多吗?怎么这么巧?球砸到女生,正好被你给看见了?难不成操场上人来人往的啊?] ——[哈哈哈,笑死我了!震惊!开学前一天,晟铭操场上人来人往!晟铭学子们真是好学之心爆棚、期待开学之情爆表呀!] ——[既然看见了,你怎么不当面质问他为什么不道歉呢?闲事管这么多,晟铭你家修的啊?] 看到这里,姜晚栀面露疑惑,不明白这些阴阳怪气话语的含义,直到被一个人给戳破—— [所以咯,那个被球砸到的人其实是你,或者是你朋友吧?SJY为什么不道歉,没点数?下次再来引战,用点高明的手段好不好?] 姜晚栀:??? 她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道歉啊? 所以她才要来这里质疑和吐槽的啊! 她引战?她引什么战?难道这样的人不应该被群起而攻之吗! 直到又有人说:[如果真是你被砸到了,在这里阴阳怪气,那我合理怀疑是你太自卑,不敢当面质问,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SJY的注意。众所周知,SJY本来就不爱搭理人,好像更不太愿意和丑的人说话。劝你还是别计较了,他可能已经在心里道过歉了。] 姜晚栀:???? 美女疑惑。 疑惑后是如海浪般汹涌的愤怒! 她立即关掉这个破论坛,握紧双拳,跟厉颜说:“一会儿走了之后,陪我去一趟药店好吗?” “……哦。” * 次日早,在家中醒来,迎接姜晚栀的不仅是干净澄明的清晨阳光,还有她亲爱的姐姐。 叫醒她的闹钟还在床头聒噪——“丁铃铃铃!丁铃铃铃!” 不耐烦地将它按掉,姜晚栀抓狂地揉了揉头发,日常要在床上赖一会儿。 但随着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缕细细的光线照射进来,她目光凝聚过去,眨巴了几下眼睛。 理智告诉自己——是阿姨来叫她起床了,但直觉截然相反。 果不其然,光亮中渐渐现出一段纤妙的人影。 许久不见,她这位孪生姐姐似乎更加出挑动人了,并依旧是那么温柔,轻轻软软的声音传入她房中:“栀栀,起床啦。” “今天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学哦。” “……” 姜晚栀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好!” 进入卧室洗手间,看见被放置在柜子上东西,是她昨晚与厉颜一起买的“秘密武器”——纱布与医用胶带。 但想到姜天爱刚才轻柔的问候,她略有迟疑。 几分钟后,大脑还是被更大的冲动所占据,她洗了脸,化好妆,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在侧脸上打了个方形包扎。 大功告成后,看一切没有问题,她拍拍手,前往一楼餐厅去吃饭。 如她所料,看到她这副模样,姜天爱直接从饭桌边起身:“栀栀,你脸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家里阿姨的注意,幸好今天爸妈都不在家。 “没事没事,姐姐你坐!”姜晚栀赶紧安抚住她,hold住局面,大声地胡乱瞎扯起来,“是工伤而已!最近我经纪人想让我面试一个篮球相关的电视剧,我就在钻研篮球,结果不小心被碰了下脸,已经没什么事啦!包扎处理是夸张了点,被助理逼的。” 只要她愿意,谁都得给她出来背锅! “……没事就好,快来吃饭吧。”姜天爱这才重新坐好,但目光仍停留在她侧脸的纱布上,移不开眼,“希望早点好。是擦伤吗?” 姜晚栀摇了摇头:“就……就有点点红而已。已经涂上药膏了。” 其实压根就没什么事。 阿姨也没有多疑,继续忙她的事去了。 一对姐妹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相互询问这个暑假的经历。 姜天爱的感叹和姜晚栀一样:“你终于可以好好在学校里待一段时间了。” 但她的下一句话又令她很抓狂:“栀栀,抓紧时间,好好地补一补课吧,你高三同样要考学的。我所有的笔记都可以借你。” 姜天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霸。 “……好。”姜晚栀勉强应下来。 用完早饭,两人一同前往学校。 在校门口下车,走进那扇恢宏的校门,穿过那座熟悉的操场,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路人对两人的回头率堪称百分之百。 不仅因为两人是一对孪生姐妹,颜值不低,走在一起本就是一道风景;不仅因为很多同学散布消息,让大家知道姜晚栀是一位小明星;更因为姜晚栀侧脸上那块显眼的纱布…… 部分路人注意到这点,眼中亮起惊愕的光。 姜晚栀有所察觉,心里藏着小雀跃,面上只表现出受伤后的无限柔弱与委屈。 进入高二3班教室,她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厉颜趴在她身边补觉,八方不动的,哪怕周围正围着一圈同学,走廊窗外还站着那么几个——来看她的。 姜晚栀慢腾腾地收拾着东西,接受着周围人的问候与关怀,早有预谋地回答着几人的问题,心里窃喜。 …… 终于等到早自习开始,她把手机放在课本下面,带着更加忐忑的心情,打开校园论坛。 她觉得她已经爱上这东西了。 首页上有两个帖子很显眼。 第一个是——[哇哦!高二3班的那个小明星来上学了!脸上打着绷带也丝毫不影响颜值呢,哇咔咔!感觉她比她姐姐好看!你们说,我们学校会不会再出一位大明星啊?] 晟铭这所学校很神奇,尽管是所以送豪门子女出国为主要业务的私校,却诞生过很多大明星,譬如影后奚雀珂,现在在韩国发展得很不错的高嘉曈……对姜晚栀来说都是前辈。 但她选择打开另一个帖子,正是昨天宋靳野打篮球的那一个。 翻到自己的回帖,下面的回复已然是另一番光景了—— [我靠!对不起啊层主宝贝儿!SJY好像还真拿球砸到人了!还是高二3班的那个小明星!!] [有没有搞错啊?只是个巧合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明星亲口说了,她昨天提前来学校看了看,却不小心被篮球给砸到了!但是小明星人特别好,死活都不说是SJY砸的,也不计较没有被道歉的事!] [天呢……那SJY也太不是人了。] [害,可能是看妹子太漂亮了,不好意思开口吧。他那个人本来就高冷,估计对漂亮妹子就更加难启齿了。] [喂,我说,昨天那几个阴阳怪气的人,赶紧出来跟层主道歉吧!人家就是目睹了个过程而已,却被你们给讽刺成那样,也是醉了!你们是有多喜欢SJY,一个劲地替他说话?长得帅也不能为所欲为吧!] …… 姜晚栀:就是就是! 快来和她道歉! 长得帅也不能为所欲为! 第24章 晨雾 * 回学校的第一个晚自习, 姜晚栀当然坐不住。 傍晚的时候,和厉颜吃过饭,两人一同在操场上走着。她侧脸上仍贴着绷带, 闲闲地将双手抄在兜里, 看着周围的光景。 不过一天之隔,开学前后的差距果然相当巨大。眼下的操场上几乎满满的人。大家都穿着晟铭的制服式校服,谈话与笑闹声不绝于耳, 热闹极了。 与几名女生擦肩而过, 看她们怀中抱着一摞书,书上别着笔, 似是去往图书馆的方向,姜晚栀问厉颜说:“晚自习可以随便跑的,对吗?” 厉颜正嚼着一块泡泡糖, 吹破了鼓出来的泡泡,回答她说:“嗯。” 并补充:“晚自习在哪儿待着都可以,教室不查人, 但自习期间就不能乱跑了。” “我懂了。”姜晚栀点点头, “也就是说, 一旦晚自习开始,学校就要营造做出一派安安静静、井然有序的表象。但实际情况却是, 大家已经各处玩疯了。” 厉颜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并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姜晚栀得意洋洋:“那我要去篮球馆。” 厉颜的大拇指一秒钟收回,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说:“那我不去。” 姜晚栀立即跳起来:“哈?为什么?” 厉颜白她一眼:“那你闲着没事去篮球馆干什么?” 在姜晚栀语塞之际, 她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向对当电灯泡没什么兴趣。” 姜晚栀:“……” 她这个人最受不了被激,立即挥舞着拳头叫起来:“什么电灯泡啊, 厉颜,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实情!” 厉颜于是白了她第二眼:“那你说一说,实情是什么?” 这副轻蔑的神态,俨然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姜晚栀顿住脚步,趾高气昂跟她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作为一位马上就要打入演艺圈、资源多多、业务繁忙的艺人,虽然我的出道作品还没上映,但经纪人已经开始给我物色下一部电视剧了。据说是一部和篮球有关的校园青春剧,女主的试镜内容就是打篮球,我这是在做功课呢!” 厉颜随她停住脚步,抱起手,十分好笑地说:“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姜晚栀拍拍胸脯,原地转身,“那我要去篮球馆认真练习咯。” “我看你是去认真撩汉吧。” “你……!” 姜晚栀气得转过身,却只看到厉颜一个孤傲的背影,于是只能将气吞回肚子里。 鼓了鼓嘴后,重新整理好心情,她向着学校篮球馆进发。 …… 昨天傍晚的时候,她听见宋靳野对那名白色球衣的男生说:“明天晚自习,再来球馆打。” 于是她来了。 晟铭各项配置都很豪华,单就体育场地来说,除了教学楼前的主操场,还有足有主操场两倍大的体育场,以及篮球馆等,宋靳野指的就是它。 而晟铭足足有八座篮球馆,从1到8依次编号,坐落在一起。 姜晚栀到达后,第一节 晚自习已经快开始了。 天色暗沉,唯有几座球馆中透出暖黄色的光亮,让她很容易知道哪里有人。 球馆的玻璃窗偌大且清晰,其中的幕帘一般不会被全部拉上。 姜晚栀沿球馆外的道路走,依次向内看去,观察在其中打球的人,最后终于在5号球馆里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球馆里有更衣室,所以打球的人都换了球衣。依旧是熟悉的黑白二色,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在场上,而是只有宋靳野和那名白色球衣的男生在solo(单挑)。 她暂时没有进去,而是就这么站在球馆外,微微地向前探出身子,隔着玻璃窗向内看。 仿佛一位在海洋馆内观赏鱼类的旅客。 慢慢的,她就被两人之间的对决所深深吸引住,腹诽:天呀,这两个人怎么打得这么狠?难道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吗? 看篮球在两人之间快速地弹跳,被一下一下地有力拍打着,“咚”、“咚”、“咚”的声音甚至在馆外都清晰可闻。 两人全情投入,神态认真,动作也都极其专业——至少对她来说,仿佛电视剧播放现场,但比电视剧中的镜头不做作多了。 她轻轻地耸了耸鼻子,认真地在脑海里记下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以期之后可以模仿一下。 想了想,她又拿出手机,开始录制,并告诉自己:她这是在刻苦学习呢! 慢慢的,她发现了,并不是两人的竞争很激烈,而是宋靳野在单方面发狠。 他打得极其激进且强势,于是迫得对方不得不被他的快节奏给带着跑。 她又不由吐槽: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身戾气,连打个球都这么具有攻击性。 她甚至可以看见,那名白衣男生已是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肩颈滚滚往下滑。只是solo未停,他也不甘处于弱势,才一直勉强地撑着。 “啊这……” 宋靳野太不是人了,她继续吐槽。 亏还是他主动邀请的那名男生呢,就这个样子,以后谁还敢跟他打球啊! 他们可能晚饭时就开始打了。晚自习开始后,又经过近十五分钟的高强度体力消耗,那名白色球衣的男生终于支撑不住了。 当宋靳野投进第N个球时,他依然摸不到球,很颓废地往地上一坐,摆摆手说:“不打了不打了。” 当然,这话是姜晚栀脑补的,因为隔着玻璃窗听不清楚。 她自始至终能听见的,只有篮球有力撞击地面的声音,以及球鞋摩擦光滑地面所发出的刺耳声。 她又脑补了一下那名白衣男生的抱怨:“宋靳野,你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 看他那副表情,根据她的演戏经验,的确就是这样的。 但宋靳野一点都没有人性光辉,看他这么颓然,还是那么冷漠,淡淡地看着他,一副“哦,不打了就不打了”、“你好弱,你怎么这么垃圾”的表情。 姜晚栀于是终止了录像,恨不能在这时发送一条弹幕过去:恭喜宋靳野失去一名小伙伴。 只是她不知道,她所认为的这位“小伙伴”,其实和宋靳野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是昨天用球砸到她脑袋的那位罪魁祸首。 球馆里还有其他人,一直在围观宋靳野和白衣选手solo。 眼下solo已经结束,白衣选手进更衣室换衣服了,他的朋友们似乎也准备离开,但要等白衣选手出来。 几人于是在场边聊着天,宋靳野则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场上投篮。 漫不经心地投进几个球后,看他放下篮球,好像也准备走了,姜晚栀立即收起手机,小跑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前,将它推开,冲里面喊道:“喂,我也要和你打!” 被空旷场地放大好几倍的喧哗声停止,几名男生看向姜晚栀,停顿几秒,都发出意味深长的起哄声。 白色球衣的男生恰好在这时从更衣室走出,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很惊喜地说:“哟,这不是昨天那个小姑娘吗?” 又隔得远远的冲她喊道:“喂,你是不是高二3班那个小明星?演的电视剧什么时候播啊?下次拍电影,哥哥们给你包场!” 即使看到姜晚栀侧脸上的纱布,也跟个没事人似的,好像默认这个意外和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姜晚栀依旧不喜欢他说话的调调,没理他。 倒是宋靳野发话了,回头看他一眼:“杨程,你是不是没打够?” “哦,哦哦……”名叫“杨程”的男生赶紧向他朋友那边走,与他们勾肩搭背起来,往另一扇门走,“我懂了,我懂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你们二位好好切磋哦。” 他回过头,冲两人挥挥手,神气永远那么贱兮兮。 宋靳野没理会他的白烂话,和姜晚栀一起安静而淡然地看着他们离开。 随后他目光转向姜晚栀:“你要干什么?” “我……”姜晚栀酝酿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跟他说:“我要和你打篮球!” 宋靳野手里挽着篮球,眼里是一种极其无奈的光,看姜晚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柔顺的、微卷的头发随着轻飘的步伐一晃一晃,极其明艳,竟有种现在正是白天、一片阳光灿烂的错觉。 只是她侧脸上的纱布极其显眼,也极其突兀。 “我想和你讨教一下篮球。”姜晚栀又说一遍。 这会儿没有了闲杂人等,她态度软下去许多,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十分直白地望向他,又眨了眨,好像一只小猫咪,忽然从炸毛的状态变作驯顺的模样。 凝视她良久,宋靳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她侧脸,似笑非笑地说:“那先把这东西拿掉,行吗?你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你是不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多么委屈地被篮球给砸了一下?” 姜晚栀愣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侧脸上的纱布,才想起来这一茬。 这东西在脸上粘了太久,她都快忘记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纱布撕下来,露出光滑白皙的皮肤。 宋靳野:“……” “你真是无聊得可以。”他又评价道,姿势站得闲散了一些。 姜晚栀鼓了鼓嘴,看他这么一身刺的样子,心想:幸亏他多半不刷校园论坛,否则知道自己还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肯定会当场发飙的。说不定还会直接把篮球砸到自己身上来,说“老子和你打个屁”呢。 幸亏他不知道。 要是学校论坛可以删帖就好了。 她酝酿了一下,冲他笑笑:“那我们开始吧?” “随便。” “啧……” 姜晚栀脱下外套,放到一边观众席的座位上,同时把贴了一天的纱布丢进垃圾桶。 她学着厉颜的样子,活络着手腕上的筋骨,按了按指关节,很神气地朝他走过去,却没注意到脚下观众席的台阶,下一秒,整个人直接跪到地上去。 宋靳野:“……” 姜晚栀:“…………” 迟钝了几秒后,剧烈的疼痛沿着腿骨蔓延全身。前一秒的骄傲荡然无存,姜晚栀面部扭曲,揉着自己的膝盖和脚踝,不断倒吸凉气,不住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宋靳野彻底无话可说了,把手里篮球抛回球筐,走向她:“你怎么这么废?” 看她不答话,模样极其痛苦,完全不能自理,他又问:“要不要把你那朋友叫过来?” 指的无疑是厉颜。 “……” 姜晚栀睨他一眼,眼中水光朦胧的,不满地嚷嚷说:“你怎么老对我那个朋友念念不忘啊!上次也是你夸的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宋靳野已经走到她眼前,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眸打量她这副惨状,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天啊,怎么这样告白 第25章 晨雾 “啊……啊啊啊?还是不要这样吧, 你这个变态!” 愣了几秒后,姜晚栀感觉不到疼痛了。因为她大脑空白片刻,心跳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飙升到极高, 满心都是复杂的情绪:兴奋、激动、忐忑、不可思议…… 最后是理智的小人跳出来, 敲着锣告诉她:喂,你这个笨蛋!要不要这样啊,人家跟你开玩笑呢。 于是短暂的慌乱之后, 她也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复宋靳野道:“变态变态变态!那我也不喜欢你!” 宋靳野果然一秒钟收起笑意, 恢复平日里面瘫的样子,但又向她伸出手。 姜晚栀看着那只好看的手, 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是被宋靳野给牵过的。 但那时候没有青春期的懵懂,她还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 从未仔细观察过他的手。 现在这只手就递到自己眼前,已经完全长开了,是一只非常好看的、属于一个大男孩的手, 有些偏瘦。手指很长, 指骨微微突出, 灯光下映照的皮肤还是那么冷白,也很光滑, 可以隐约看见青色的血管。 发了一会儿呆,她眨了眨眼,还是很矜持地拒绝了。 她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百褶小裙裙。 宋靳野也没说什么, 收回手去。 “一定是我的手太丑了,所以不配牵你这位尊贵的小公主吧。”他说。 姜晚栀:??? 她惊愕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面无表情。 姜晚栀怀疑他是不是有点魔怔了, 忍着还有些别扭的脚踝,轻轻地笑了几声,问他:“你……你怎么突然这样呀?” 明白这话题算是绕不过去了,宋靳野深深地吐了口气,抱着手,自上而下地看着她说:“不然为什么盯着我的手看那么久,最后还是自己站起来?” 姜晚栀:“……” 为什么看了他手那么久? 这会儿轮到她尴尬了。 “好吧好吧,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自尊心还挺脆弱的。”她笑了笑,一只脚悬空的,试探着往前跳了几步,但很吃力。 看这个样子,两人是绝对不能再“切磋球技”了。 “那个……”她决定改变计划,但行动有些吃力,只好转过头,弱弱地对他说,“那个……宋靳野,可不可以背我去一下医务室?我觉得我不太好。”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宋靳野笑了。 他轻蔑地笑了。 姜晚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闭眼,用既绵软又不耐烦的声音跟他说:“哎呀,对不起嘛!刚才不碰你的手,是因为尊重你,不是嫌弃你好不好!但现在情况特殊,你的好校友——我再一次受到了生命威胁,急需你大恩大德地施以援手,你就帮一下忙嘛!” 听着姜晚栀舌灿莲花,宋靳野觉得,她不去参加校辩论队真是太可惜了。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 他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一面将她背起,一面说:“是啊。这位校友,被篮球砸一下都能用纱布包一天,摔一跤还不得住院个大半年。” “……” 迟钝了几秒,姜晚栀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怼了,竟在他背上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宋靳野,你好幽默哦!你说的话好押韵哦!” 宋靳野:“……” 但不得不说,宋靳野的身材真的好好,托着她的手也十分有力。 只是他这个人好像天生散发出冷意与疏离,即使与他动作如此亲昵,也不怎么觉得温暖。 姜晚栀趴伏在他背上,将下巴搁在他肩头,若有所思,看他走过自习期间空荡无人的校园。 球馆这个地方算有些偏,通往医务室的路也很小,所幸没被什么执勤老师给发现。 于是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在篮球场短暂地待了会儿,姜晚栀便来到校医务室。 坐在病床上,经过简单的喷雾处理,听校医说,她脚踝就是小小地扭了一下,连伤都算不上,过一会儿就自己好了。 听到这里,姜晚栀重重地松出口气——她可千万不能负伤啊! 不仅时刻可能被揪去工作,一旦负伤,不能出去玩可怎么办? 宋靳野站在一边,对待伤情的态度和她截然相反,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有个笑话挺适合你——从前有个人,手被划伤了,于是去医院。医生跟他说:幸亏你来得早。要是再晚一点,伤口就愈合了。” 医生看着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有些尴尬。 她也觉得姜晚栀有些小题大做,但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这样一所学校里,女生个个都是娇气的大小姐,什么样往医务室里跑的都有,包括像刚才那笑话里主人公一般的人。 相比之下,姜晚栀还算正常些的。 另外,刚才看男孩把女孩背进来,她还以为两人是一对小情侣,看上去也很般配。却没料到,男孩会突然diss起女孩,使得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赶紧遁了:“那什么,小姑娘,你先自己观察着,一会儿我再来看看情况!” 姜晚栀咬着下唇,憋了一会儿,看医生离开,终于忍不住了,在病床上捧腹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靳野看着她,一时竟无语凝噎。 笑够了,姜晚栀拍拍身边的床面:“来,你坐,你在这坐一会儿。哈哈哈!宋靳野,没想到你这么幽默欸,还这么会讲笑话呢,要不我也给你讲一个?” 两人在医务室内间,处于一个很私密且舒服的空间中,与外间隔了一层布帘,窗户上白纱虚掩。 夏夜还算清凉,医务室外间开着空调,内间则开着窗通风。 风不断吹入,轻轻掀动半透明的白色纱帘,显露出几分深沉静谧的夜色,也隐约可见一弯浅浅的月牙。 没过多久,第一节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外界的吵闹声偶尔飘进来几阵。 但姜晚栀浑不在意,还陶醉在自己的笑话里,很大声地跟宋靳野讲道:“从前有一只长颈鹿,跟小兔子炫耀说:‘小兔子小兔子,你不知道有一条长长的脖子多么好’……” 隔着一层帘子,听两人聊得那么欢脱——确切来说是女生非常欢脱,医生满头黑线,都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中途进来一名女生,因为手指被桌子磕到了,所以来看看。 医生看着那段光滑白皙的手指,毫无伤口可言,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象征性地给她喷了点喷雾,安慰她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我还是好痛哦,我能进去休息一会儿吗?”女生蹙蹙眉,却听布帘内传出一阵大笑声,又改变了主意,“算啦算啦,我还是回教室休息吧。” 医生汗颜地点点头:“嗯嗯,好好休息。” 女生于是颠颠地离开了。 要是她穿过那张布帘,看到极其神奇的一幕,校园论坛不知又会沸腾成什么样子。 姜晚栀一直“叽叽呱呱”地说着,直到第二节 晚自习快结束了,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才堪堪停下来。 向医生要了杯水,才想起脚踝的事,她很开心地跟医生说:“太好了,姐姐,我脚踝真的一点都不疼了,你的喷雾真的好有效!” 医生极力配合地笑笑说:“好了就好。” “那我就可以回去了。”姜晚栀高兴地说。 “好,那你休息好就可以回去了。”医生回答着,退回前屋,又提醒道,“但现在是自习时间,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想起厉颜给自己科普的话,自习期间不能在学校里乱晃悠,姜晚栀很乖巧地点点头说:“谢谢姐姐,那我十分钟之后再走。” 讲笑话讲累了,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姜晚栀看着宋靳野,幽幽地跟他说:“你之前说你喜欢我,吓死我了。” 宋靳野都快被她的笑话给催眠了,此时靠在病床上,犯着困,微微蹙着眉,看她一眼,好像在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姜晚栀并不介意,自顾自地玩着手指,跟他说:“但事先声明,我可没说我喜欢你哦。我只是想向你讨教一下篮球,因为我可能有个篮球电视剧的试镜。” 刚说完这句话,她心里梗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话里有个漏洞——如果只是想讨教篮球,为什么不去找厉颜? 但机敏的她很快想出对策——如果宋靳野这样问自己,她就坦然地回答说:因为你打得比她好呀! 还好,宋靳野什么也没问,只是说:“随便。” “那等我脚踝彻底恢复了,我再找你哦。”她开心地说。 宋靳野仍旧没拒绝,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她脚踝到底怎么了?根本没有伤,到底要恢复什么? 忽然想到自己的外套还在5号球馆,第二节 晚自习和第三节晚自习之间正好有足足40分钟的大课间时间,姜晚栀给厉颜发了个短信,请求她帮自己拿一下衣服,并来接一下自己。 宋靳野支着脑袋,默默地看着她打字说:[颜颜,我脚踝受伤了,有些行动不便QAQ] ……天呢,她今天贴了整整一天的纱布,可能真的不是在恶作剧。 她是真的有病! 爆炸无敌娇气病! * 晟铭国际学校的秋季运动会开得很早,在九月月考与国庆之前。 这个时候,姜晚栀已经彻底忘记了脚踝的“伤”,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运动会项目很多,她基本都不放在心上,心里只想着三件事——吃喝玩乐、篮球和宋靳野。 第一件事,她践行得很彻底。 才不到一个月时间,她就已经和学校里很多人打成一片了。运动会期间,她没有项目,便满运动场闲逛,到处蹭吃蹭喝,聊天吹屁打游戏。 运动会持续两天。 第二天的时候,姜晚栀依旧像第一天那么玩,直到无意撞见一位朋友在翻运动会项目手册,她饶有趣味地问:“篮球项目结没结束呀?” 一听姜晚栀问这话,厉颜登时很没趣地将脸转向一边。 那名女生不知缘由,替她找了找,回答说:“昨天就打完常规赛了。今天上午是半决赛,下午还剩下总决赛。” 姜晚栀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忙惊呼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主席台也不提醒一下篮球运动员去检录!” 女生听不下去了,汗颜道:“篮球比赛有什么好检录的呀?” 姜晚栀倏然起身,整理了一下小裙裙:“那比赛在哪里呀!” “在球馆里。”女生看她这么感兴趣,拍了拍她小腿,“想看就快去看吧!估计现在还没有打完呢!学校里打篮球的男生可都是很帅的哟!” “唉……” 看着活泼的身影蹦下观众席,厉颜深重地叹了口气,却不得不像一位老母亲一样,时刻跟上自己永远不听话的孩子。 来到熟悉的球馆区,姜晚栀简单询问了一下,得知自己来得还不算太晚,总决赛下半场还没有开始。 ……而她也只能可怜巴巴地看个下半场了。 大概认出来她是高二3班的那个小明星,或者单纯看她太漂亮,被询问的男生又多告诉了她一些:“1号球馆里是高一级部的男子篮球总决赛,2号球馆里是高二级部的……” 以此类推。 待他说完,姜晚栀笑眯了眼,脆生生地道一句“谢谢”,蹦蹦跳跳地向着3号球馆去了。 一进3号球馆,姜晚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立即兴冲冲地转身对厉颜说:“天哪,我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你还记得他吗!” 厉颜打了个哈欠,与她的兴奋截然相反,只是顺着她目光,懒洋洋地看过去。 原来是当初那个穿白色球衣的男生。 如今他们班统一换成了蓝色球衣。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他似乎是他们班队长一类的人物,攀在篮球架上,对着面前的篮球场指指点点。 厉颜一边随姜晚栀往那里走,一边听这妮子兴冲冲地介绍道:“我知道他的名字了哦!他叫‘杨程’。不过不知道7班在哪里,不会已经被淘汰了吧?那个人那么菜哦!哈哈哈!” 7班就是宋靳野所在的班级,且他就是姜晚栀后半句话里被diss“那么菜”的人。 越想越有趣,之后说不定还能拿这件事数落他。 姜晚栀一边想着,一边蹦跶到杨程面前,好像一只翩翩的花蝴蝶,冲他打招呼道:“嗨,你叫‘杨程’对吧?你们班好厉害啊,直接杀进总决赛了!下半场加油啊!” 面对如此热情、笑靥如花的少女,杨程拧上手中的水瓶,笑容比她更大:“你好啊小明星!过来看比赛吗?对了对了,你对加油有没有兴趣啊?” “啊?” 姜晚栀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向他询问宋靳野的事,就看他把旁边一名女生拉过来,向自己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文艺文员。” 又跟正抱着一保温杯的文艺文员介绍说:“这是我朋友,高二3班的一个小明星,刚演了部电视剧,估计很快就播出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咳咳,你好,有听说过。”文艺委员笑眯眯地向姜晚栀打招呼。 “……哈哈,你好!”姜晚栀眨了眨眼睛,却有些惊讶。 ——眼前女生很漂亮,嗓子却发哑,和她甜美文静的模样十分违和。 “哈哈,你看吧,她嗓子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杨程不无心疼地说,又不无期待地看向姜晚栀,“小明星,你有没有兴趣帮帮忙?就剩下下半场了,我们班目前领先6分,如果有你的加油,最后说不定能拿个冠军呢。” 旁边还有几名正在休息的队员,不少人都知道这位小有名气的学妹。 听了这样的话,他们纷纷起哄表示赞成:“要是有小明星给我们加油,我们绝对发了疯地打、往死里打,整个高中生涯都无憾了!” “欸欸欸……”尽管有求于姜晚栀,杨程却听不下去他们这样的话,忙折中说道,“乐意归乐意,你们说话都考虑着点咱文艺委员的感受啊!以后她扁死你们!” 文艺委员听后乐了,很柔顺地说:“没关系,我很开心能有个人帮忙的。” 姜晚栀挠了挠头:“那好吧,需要我怎么做?” 离下半场开始还剩下三分钟时间,杨程和文艺委员一起教她:“很简单很简单!这里有个小扩音器,还有一份队员名单。届时比赛开始,你按照这个名单喊加油就可以,啦啦队会在你身后跳舞的。对方也有加油队,但我相信你比她们有震慑力多了!” 杨程笑眯眯地鼓励着,很快被队友催促着上场。 他于是拜托文艺文员照顾姜晚栀,又冲她挥挥手:“记得多喊喊我的名字啊!以后你演电影了,哥哥绝对带人去给你包场!包十场!” “……哦。” 这又是姜晚栀不太喜欢的调调,但她对这个活动颇感兴趣。 她一向不拒绝出风头的活动,尤其他们都把她当小明星捧着,尽管她出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尚未播出。 厉颜已经彻底无语了,抱着手,看姜晚栀瞬间被穿着露脐装与小短裙的拉拉队包围,完美融入了他们高三5班。 她退到一边,找找这里有没有熟人,准备一会儿观摩一下比赛。 她好歹对篮球有点兴趣。 没多久,总决赛下半场开始了。 姜晚栀看了看名单,杨程的名字是第一个。 在身边文艺文员的鼓动下,她酝酿片刻,冲球场上喊道:“杨程加……” 后半句却被生生卡在喉咙里。 我靠,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对面竟然就是高三7班啊! 她一进球馆就看见杨程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对面好么! “……” 眼见对方球员上场,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球衣,平添一股气势,莫名衬得咋咋呼呼的杨程他们很跳脚。 7班为首的人满脸冷冽,平静中好像带着些不屑,永远那么一副“全世界我最吊,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模样。 不就是宋靳野嘛。 听见那边传来女生的尖叫,加油并呐喊着,气氛不是一般热烈。 再反观这边,姜晚栀刚说到一个“加”字,却在对方上场时失去了声音。 “别怕别怕,宝贝,我们也不差的!”旁边的文艺文员摸摸她胳膊,安抚她道。 与此同时,不甘输了气势,姜晚栀身后的5班啦啦队营业起来。 文艺委员也继续鼓励她说:“不要怯场,喊就好啦!他们只是虚有其表,我们5班现在可是领先6分呢!” “……” 姜晚栀张了张嘴,却好像一台突然停电的机器人,愣是发不出声音。 ……天啊,这是个什么烂活啊,早知道她就不答应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一闭眼,只好对着扩音器重新喊一遍:“杨程加油!高三5班加油!” 她后面的啦啦队紧随她后:“5班加油!5班加油!5班加油!” 姜晚栀:“……” 她偷偷抬了下眼,看宋靳野正好看过来,并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好像在说:棒棒哒!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呢,胳膊肘往外拐得溜溜的。 姜晚栀:“…………” 她赶紧怂怂地低下头,顺着第二个名字往下念,却带上了哭腔:“张新烨加油,胡林皓加油……” 厉颜在观众席上挑了个好位置,抱着手,很悠闲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非常有意思。 听身边人议论纷纷——“5班那个加油的女生……为什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啊?” “呵呵,不知道,可能对面的人太强势了吧。她好像是被拉去帮忙的,大概后悔了。” “是因为宋靳野太帅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是吧 第26章 晨雾 “应该是吧!刚才加油声突然停止了, 就是因为7班的人上场。” “等等,那个女生是不是姜晚栀啊?据说是高二3班的一个小明星,刚拍了一部很厉害的电视剧, 叫《天娇》, 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只是还没播出。播出后她说不定就大火了,好多人都提前跟她要签名来着。” “唉等等……我之所以听说过她,是开学的时候在学校论坛上, 她是不是被宋靳野用篮球给砸过脑袋啊?” “啊?” 愣了许久后, 几人大笑起来。 “噢噢噢,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宋靳野一上场, 她好像被吓到了一样。” “我的天,这是对什么冤家?我看姜晚栀什么都不知道,是被5班那个杨程给硬拉过去加油的, 看见对面是宋靳野,估计她自己都懵了吧。” “噗……看来两个人是杠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明明说着同情姜晚栀的话, 却充满幸灾乐祸的味道。 厉颜抱着手, 略略歪了歪头, 也鲜少看姜晚栀这么一副笑比哭还难看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念到杨程的名字, 她都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尾音带着点哆哆嗦嗦的颤:“杨程……加油!” 而后飞速结束他的环节,开始念下面的人名:“张新烨加油!胡林皓加油!”干脆连“5班加油”都不说了。 那不是跟宋靳野对着干嘛。 她还没找他讨教篮球呢。 她本兴冲冲地来看比赛,却不想莫名其妙地接到一个烫手山芋活, 最精彩的下半场于是变得煎熬起来。 她哪还有心情去关注什么篮球啊,脑袋里乱哄哄的,对着手里的名单加油打气, 偶尔瞥一眼球场,看两个班级打得热火朝天,电子显示屏上的比分不断跳动,根本顾不及揣摩什么篮球技巧。 球场上,杨程倒比她兴奋多了。 他和宋靳野打的是同一个位置。看着面前的宋靳野,他目光示意后方,贱兮兮地跟他说:“瞧瞧,你准女朋友给我们班加油呢。” 宋靳野无动于衷。 杨程勾起唇笑笑,却也看不出宋靳野是否真的被激怒了。 因为天生面瘫,听了这样的话,他面色丝毫不变,永远都笼罩着一层阴影,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直专注在球场上。 宋靳野明白,对待这种比赛中的言语挑衅,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用实力说话。 很快,球传过来了,稳稳地落进他手里。 他连续两个假动作骗过杨程,行云流水。虽然对方球筐下正站着一名队友,位置还算有优势,但他没有将球传给他,而是直接起跳,向篮筐投进一个三分球。 “滴”的一声响后,电子记分器上的比分更新,7班多了3分。 “哇——” “宋靳野加油!宋靳野加油!宋靳野加油!” “7班必胜!7班必胜!7班必胜!耶——” …… 观众席、7班啦啦队和7班加油女生的声音一同沸腾起来,弄得姜晚栀懵懵的。 “嘿,别虚呀亲爱的!只是3分而已,我们班还领先着3分呢!杨程他们会追上来的,他们都超棒哒!”她身边的文艺文员安慰道。 “……” 不是,她安慰自己干什么?嫌自己突然没了气势吗? 不行,既然答应了别人,还是要负责地营业一下的。 姜晚栀鼓了鼓嘴,看篮球被球筐下的5班球员捞过,勉强地继续加油鼓劲起来:“5班加油!5班加油!” 有她带头,身后啦啦队的声音很快盖过她,热情洋溢:“5班加油!5班加油!” 但这样的加油完全没有用。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7班仿佛打了鸡血,尤其是宋靳野,开场一个三分球好像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而已。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是姜晚栀每将5班球员的名字喊一遍,他就投进一个球。 姜晚栀耳边满是5班文艺文员的声音—— “没关系哦,只是拉平了比分而已,这样的比赛才更精彩呢。” “栀栀,你要不要稍微大声一点,这样杨程他们或许会更有干劲。” “没关系,只是被超过了12分而已,差距不算大,下半场还有一半时间呢。” “没关系哦……” …… 当被7班反超了12分时—— 文艺委员终于选择沉默,不再用她那劳累过度的嗓子说话了,而是像个退休老干部一样,惆怅地喝着保温杯里的菊花茶。 约20分钟后,下半场结束了。 这也意味着高三级部篮球比赛的结束。 高三7班凭借总决赛下半场的逆天表现,强势翻盘,最终获得了篮球比赛的级部冠军。 不出多久,主席台就会公布他们的荣誉,他们也可以得到相当不菲的奖励,每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不少,在场边仰头灌水,或相互之间说着话,气氛相当欢愉。 球馆内一时两极分化——5班唏嘘扼腕,7班则热闹如过年。 球场里也满是讨论声—— “天啊,宋靳野真是太帅啦!怪不得3号球馆内座无虚席!” “真的,尤其是下半场,不看的话绝对是人生遗憾!宋靳野真的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光这半场就得了21分,全是三分球!” “话说,他会不会真打了兴奋剂呀?” “哈哈哈哈,别瞎说啦!可能是因为有姜晚栀在对面加油吧!” “啊?这有什么关系啊?哈哈哈哈哈哈!” …… 虽然5班输了,但姜晚栀如释重负。 匆匆与杨程等人告别,并谢绝了他们的请客邀请,她环视四周。 球馆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不亚于电视上的专业篮球比赛。观众席上人头攒动,她竟一时找不到厉颜。 与此同时,眼角余光看见宋靳野他们不打算换球衣,直接往球馆外走,她犹豫了足足一秒钟,低下头,快速给厉颜发了个消息,让她不要等自己。而后迅速从最近的一扇门离开球馆,从外面往宋靳野他们的方向包过去。 一队黑色球衣的人走在一起,还挺显眼,又与路人保持开一定距离。 啧,还挺有明星气势的。 姜晚栀小跑着来到宋靳野面前,跳着脚跟他说:“……喂,宋靳野,我不是故意要给他们5班加油的!我一进球馆就看见了杨程,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真不知道对面就是你们班!” 看姜晚栀蹦过来,其他人很知趣地往另一边走,给两人让出“专属空间”。 冯将浩让开前还不忘留下句骚话:“你别说,要不是有你在对面加油,宋靳野也不会打那么狠。他上半场可蔫了。” 宋靳野对这样的白烂话听若惘闻,一边披外套,一边看了眼姜晚栀,回答则很是冷漠:“哦。” “……” 姜晚栀跟着他走,鼓了鼓嘴,说:“你别赌气了。” 宋靳野则被她这么一句话给逗笑了:“我赌什么气?你怎么这么会揣摩人呢,姜晚栀?” “因为我觉得……”姜晚栀对着手指,酝酿着说,“我对你和杨程都认识,但明显跟你更熟。结果你俩打篮球比赛,我没有帮你加油,而是去给杨程他们加油,这不太好。” “没关系。”宋靳野摆摆手,跟她说,“咱俩不熟。” “你……” “不是这样的!”姜晚栀顺了顺气,两手举在胸前,不无谄媚地看向他说,“我还没正式向你讨教篮球呢,宋靳野,我觉得现在就不错!要不我们去看一看,现在其他球馆里应该没有比赛吧?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做,对吧?” 听到这里,宋靳野停下脚步,看了眼其他球馆,还真就向那边走去。 哇! 姜晚栀蹦蹦跳跳地追上去,跟他说:“我想学胯.下传球!” 宋靳野则面无表情地纠正她说:“……但亲爱的,那是‘胯.下运球’。” 又补充说:“传球是人给人的。” 姜晚栀愣住了。 他叫她什么?……“亲爱的”? 尽管知道这是讽刺,姜晚栀还是不受控地心脏狂跳,并且明白——自己今晚肯定又睡不着觉了! 慢慢地让自己淡定下来,按照宋靳野的解释,她脑补了一下自己口误所说的“胯.下传球”是什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很快恢复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跟他说:“我记住了。” 他说:“你记不住。” “我记得住!” …… *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运动会后,九月末到来,随之而至的还有晟铭国际学校的九月月考。 月考后就是国庆假期,考试成绩将在第三天公布出来。 成绩公布时,姜晚栀正坐在劳斯莱斯后座,身边是万年不变的好闺蜜厉颜。 今晚自己有个朋友过生日,在一家新开的酒吧里包了位置,大大咧咧地叫了很多人,这注定又是个嗨翻天的不眠夜。 就在这时,她手机“叮咚”一声响,随后是蜡笔小新拖腔拉调的声音:“来——短——信——了。” 她打开一看,是成绩发布的通知。 再看一眼厉颜,她无动于衷,并不关心手机是否收到新短信。 姜晚栀便暂时没有惊动她,按照短信提示,登录校园网,查询自己的成绩。 不看还好,她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么一看,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语文:42;数学:9;英语:31;理综:15! 班级排名:39;级部排名:786! 可是他们班总共就40个人;一个级部20个班,他们级部总共就800个人啊! “我日……” 姜晚栀第一次对“我是个废物”这件事有了无比清醒的认知。 厉颜本昏昏欲睡,这下被吵醒了,转过头来,鲜少看她这样对着手机露出惊讶的表情,遂懒懒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姜晚栀不想告诉她,因为她肯定会嘲笑自己。 看她这样子,是还不知道成绩发布的事,但愿她忽略那条通知短信久一点。 厉颜也不再多问,继续闲散地坐着,直到车抵达目的地。 进入酒吧,环境是两人所无比熟悉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又因为是新开的,这里处处散发出簇新华丽的味道,在开业的第一天内生意火爆,人流如织。 型男靓女身上的不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满满的荷尔蒙气息,相互撩动着,总让人感觉心底里泛着一股燥热,蠢蠢欲动。 姜晚栀本应该立即与动感的音乐融为一体,蹦蹦跳跳地嗨一阵,却因为成绩的事变得蔫耷耷,甚至带着几分惆怅,直接去找自己朋友的生日场。 大概无论是谁,都会难以摆脱公布成绩所带来的噩梦吧。 找到她那位寿星朋友后,她把所带的礼物交给她,是一只小几万的包包。 寿星朋友也很重视她,邀请她就在自己的包厢里玩,姜晚栀却觉得闷。 她放下自己的包包,从里面顺走一盒烟与打火机,要去外面透透气。 厉颜没有跟着的意思,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吃茶几上的果盘,跟她说:“我给你看着包。” “唉,怎么还要看呀,你就是懒得动。”姜晚栀丧丧地说。 厉颜看得出她心情不好。 但姜晚栀不主动说,她也就懒得问,笑着哄她开心:“丢个包没什么,主要是多了个给你骂我的机会。” “嘁……”姜晚栀果然轻快了些,冲她招招手,往屋外走,“那我出去透透气哦,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应该会有蛋糕吃吧。” 离开包厢后,她倚在大厅的一面墙上,点了根烟。 面前是汹涌澎湃的人群,电闪雷鸣的音乐,光彩夺目的灯光,所有热闹却像是与她隔了面墙壁,再一次告诉她: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热闹都是他们的。她只觉得聒噪。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成绩:语文:42;数学:9;英语:31;理综:15…… 天哪,加起来是不是都不过百啊? 其实她不怎么在意成绩,只是…… 这清清楚楚的数字,就是在直观且无情地告诉她一个事实:你就是一头无可救药的大笨猪。 成绩这种东西,应该很能说明智商吧? 真的好挫败啊…… 她越想越脑洞大开:还好她并非生在普通家庭,走的不是由成绩决定人生的路子,否则爸妈肯定会分别拿着皮带和衣架,对如此弱智的她来一顿男女混合双打吧? ……对,她走的又不是成绩决定人生的路。 再说了,因为拍戏,她还休学了整整一年呢,这样不堪入目的成绩只是个开始而已。 再说起点越低,提升空间越大嘛。 …… 姜晚栀闭着眼,不断给自己重建信心,指间的烟却突然被抽走。 她立即睁开眼,眉眼间带着愠怒。 几乎是瞬间捕捉到的古龙水味道,让她下意识以为,是酒吧里哪个不长眼又自以为是的男士想勾搭自己。 视线渐渐清晰,面前的确站着一位男生,却不是她所想象的陌生猥琐男。 而是一个她非常熟悉的人:高高的个子,黑色的外套。 姜晚栀惊讶地张了张嘴巴,一时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酒吧斑斓的灯光下,宋靳野垂着眼,看着手中拈着的香烟,似是研究了一会儿,又看向她。 “不是,我……”不过一秒钟工夫,姜晚栀立即变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恨不能贴着墙壁滑下去,再沿着墙根溜走。 “这烟好抽?”他则这么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宋总:好抽吗? 栀栀(战战兢兢):……不好抽不好抽。 宋总:感动吗? 栀栀:……不敢动不敢动。 不敢动就亲你了〃o〃 ……我的天,我在干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晨雾 “啊……我不挑的。”姜晚栀斟酌着回答他, “这款烟很好看,我抽着抽着就习惯了,劲也不大。” 不知道为什么, 这感觉, 就像一个上课不听讲的小朋友,突然被老师给抓个现行,并被老师要求回答问题。无论知不知道答案, 都会显得很没底气。 她轻轻鼓着嘴, 看着宋靳野手上那支五彩寿百年。粉色的烟身、金色反光的末端,就是很好看嘛。 但她也有些难过, 说不出来为什么。 当发现是宋靳野把她的烟给抽走时,她的确被吓了一跳,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抽烟。她以为他会惊讶, 然后会生气,阴阳怪气地讽刺她一句:“看不出来啊,你还会抽烟呢?” 或者直接很霸道地说:“以后少碰这东西。” ……好吧, 终归是她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现实中的宋靳野则是很平静, 点了点头, 把她自认为最漂亮的烟捅回她指缝间,跟她说:“行吧, 好好玩。看你这么轻松,也不像是考试考砸了的样子。” 姜晚栀:“……?” 等等,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成绩了? 转眼间,宋靳野已经转身。 姜晚栀来不及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极其没有面子,急需挽回,于是大言不惭地冲他喊道:“喂, 我考试考得很好好不好,你可以不要乱说吗!”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 她很不服气地盯着宋靳野背影。那目光,恨不能在他身上灼出两个洞似的。 宋靳野已经走出三四米,听到她这番赌气却没什么脑子的话,悠悠地转过身,告诉她:“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校园网上谁的名次都可以查到的?” “……哈?” 姜晚栀懵懵地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弱弱地问他:“你还专门查我成绩了?” 宋靳野这会儿没有回答,转回身,继续离开。 姜晚栀鼓了鼓嘴,收回目光,转了转手里的烟,陷入沉思: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查自己成绩?还是说,这只是他瞎猜的,他在诈自己? 最重要的是——在这一轮没有硝烟的斗争中,她明显败于宋靳野下风。她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在之后报复回去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与此同时,另一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栀栀,栀栀,你真的在这里啊!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听到这个声音,简直比刚才在这里遇见宋靳野更令她感到惊讶。姜晚栀整个人都不能再僵硬了。 她回头,果然看见是姜天爱正朝自己跑来。 姜天爱来找自己倒没什么,但问题是…… 大概是出门太急的缘故,她穿得十分简单,只一件素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薄外套,长发束成低马尾,很柔顺地在背后垂落下去,与周围声色犬马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即使神色着急,她也有一种独属于她的清雅气质。 譬如她裙摆下只露出一段小腿,却比场内绝大多数穿着短裤短裙、有意无意炫耀着自己大长腿的女生更为吸睛。 连姜晚栀都看愣了。 待姜天爱快跑到自己面前时,她回过神,拉住她双臂,把她带到自己面前来,将她在这人来人往中护住,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姐,你来这里干什么啊?我手机放在包厢里了,你打不通就过一会儿再打嘛!” 说着说着,她又意识到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天爱蹙着眉,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跟她说:“栀栀,今天还是早点回家吧。现在情况确实有些特殊,爸爸回家了。” “……啊?” 姜晚栀没弄明白姜天爱的意思:爸爸回家就回家吧,为什么要这么张皇无措呢? 不过看姜天爱环视周围,她下意识跟着看了看。 因为突然想起来,宋靳野好像还在不远处。 果不其然,当她向右偏过头时,正对上宋靳野那双幽深的眸子。 他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含义,双眸又微微弯起,漾着笑意,仿佛在观赏一场好戏。 姜晚栀:“……” 并且宋靳野不知何时点上了一根烟,侧倚在墙壁上,模样显得十分懒散,也极其欠揍。 她不禁暗暗握紧双拳。 要不是姐姐在自己面前,她真想冲到他面前去,挥舞着拳头,大声质问他:“有什么好看的啊!难道你在外面玩,从来没被家人给叫回去过是不是?” 姜天爱对她的开小差浑然不觉,仍旧处于很焦急的状态中,跟她说:“爸爸是傍晚回的家,样子看起来很严肃,因为知道了你的成绩。栀栀,你这次是不是考得不太理想啊?” 姜晚栀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再分神,愣愣地看着姜天爱,听她继续说:“爸爸想找你谈一谈,结果发现你不在家,于是发了很大的火,让我马上把你给叫回去。我打你电话却打不通。没办法,他现在有点在气头上,听不进什么话,直接找司机问了你去的地方,好像就更生气了,让我直接来这里找你,好像还打电话联系了你的经纪人……” “……啊?” 姜晚栀大脑都空白了,先没管那么多,在附近找了个烟灰缸,把手里的烟头给摁灭。 它快烧尽了。 姜天爱跟着她,不无担忧地说:“栀栀,听话,今天先回去吧。无论爸爸说什么,我陪着你。” “我知道,姐……”姜晚栀彻底没法了,但也很感动。 “我没有不回去的意思。”她彻底吧烟头丢掉,回身拉着姜天爱,“但你先去外面等我吧,姐,我回包厢拿一下东西,很快就出去找你。” “嗯。”姜天爱点点头,知道姜晚栀不会骗自己,“那我先出去了。” “好。” 姜晚栀看着姜天爱离开的背影,是所有暗沉与糜颓中一抹素净的颜色,微微出着神。 真的,姐姐与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实在太违和了。 她转身,要回到包厢去,又看见了宋靳野。 他已经转朝舞池的方向了,微微出着神,手里的烟已然抽到半截。 以至于姜晚栀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不再看自己这里的,之前又看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姐姐和自己说的话,会抱有什么想法,还是压根就不在意…… 还有一种感觉,是她后知后觉的。 她好像慢慢明白,当宋靳野从她指间抽走那支烟,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只是很轻描淡写地问她:“这烟好抽?”好像默认了她就是个抽烟的人,只是在稀松平常地与她交流抽烟心得时…… 她的心里,为什么会隐隐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难过。 就像姜天爱的突然出现,纯净而清丽,与这靡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虽然与她有着相同的模样,却早已和她变成了不同的人,对于这样的声色场所游刃有余,且乐在其中,甚至抽起烟来都如此熟稔。 对于这样一个她,宋靳野并不在乎。 好吧,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甚至后来想想还挺矫情的。 泛泛之交而已,他干嘛要在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 暂且顾不了这么多,回到家之后,等待姜晚栀的是一个无比严肃的修罗场。 一进门,她便看见客厅里有许多人,愣了一下,但还是努力装作淡定的模样,在玄关处换了鞋,由姜天爱陪着走进去。 她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拘谨,果然看见了回来的爸爸,其一脸肃然。 正在外面玩得好好的,却突然被叫回来,还被某个人给目睹全程,其实她也挺丧气的。 看她来了,姜云庭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妻子和被他联系过来的罗毅。 随后他直入正题,问姜晚栀说:“这次学校月考,你考了多少分?”以长辈极其充满威严的语气。 “啊……?”姜晚栀绞着衣角,更加局促不安。 她现在还是一身出去玩的装扮:一件白色带点镭射感的外套,里面只一件吊带,所以她怎么也不敢脱外套,还好家里空调冷气十足。脸上的妆还不淡。 总而言之,她和眼下这个严肃的环境格格不入。 姜云庭告诉她:“四科加起来还不过百。” 姜晚栀暗暗咬着牙,听他语气渐重地数落她:“你这个样子,高中毕业了怎么考院校?你这样出国都出不了!高一你在外面拍戏,家里给你安排了补习老师,还以为你学的不错了,到处疯玩,所以懒得管你。现在回到学校,就算比不过正常上课的同学,也不至于考成这么个样子吧?数学和理综可以理解,不是谁都有脑子,但语文和英语这种基础科目,你竟然连半百都考不上?!” 姜晚栀:“……” 天哪,她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她自己也很懵的。 关于在剧组补习的事,她有点后悔,但也很委屈:她每天起早贪黑地拍戏,休息时间都不够,睡眠也不足,还不停有老师海绵里挤水地给她补习功课,谁听得进去啊。 再说她本来就笨,光背剧本就快大脑爆炸了,哪还有多余的空间去装功课。 至于到处疯玩…… 她处于近乎与世隔绝的剧组,没日没夜地工作,要是再没点娱乐活动,整个人真的会抑郁的。 剧组里和她年龄相仿的人很少,难得有朋友愿意来看她,她当然不可能把他们晾下,每次都要陪着好好玩几天;如果是剧组里的活动,她就更不可能鸽掉了,那是最基本的社交应酬。再说,这不也是老爸所叮嘱她的事么? …… 姜晚栀越想越委屈,觉得可能是老爸工作不顺,正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偏偏她成绩下来了,就成了那个冥冥中注定的倒霉蛋。 也可能是自己成绩真的太恐怖了,即使是从不怎么在意这点的老爸,也会被刺激到,为此而大发雷霆。 “知道了,爸……”终于逮着老爸喘息的机会,她弱弱地说。 她其实很想辩解,告诉他:圈内也有不少前辈成绩奇差,但还是考上了好院校,因为她们在演艺方面的成就足够高,家里也有关系…… 但经验告诉她,当一位长辈十分生气时,还是选择最为顺承的姿态比较好;越与他对着干,只会越激发矛盾。 并且这个时候,《天娇》还没播出,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爆火,实在没底气说出这个想法。 似乎是说累了,或者怒气慢慢降下去了,姜云庭下最后通牒:“我已经和罗毅商量好了,姜晚栀,你的活动能撤就撤。这段时间里,你就安心在学校里待着,除了学习什么都别想!否则就你这成绩,你干什么都是个白痴!你还有个新的电视剧试镜是不是?我看了看,时间还早,在明年春夏。如果明年一月,你高中会考考不了全A,你就别演戏了。否则出道了也被骂文盲,除了拍东西什么也不会!演员这条路,是当初你自己选的,家里同意了,但没同意你变成个傻子!” 姜晚栀:“……” 她知道老爸在说气话,但还是很难过。 看事情终于有所缓和,一直一言不发的罗毅赶紧打圆场:“姜总,其实也不必这么焦虑,《天娇》还没上映,这部戏其实挺捧晚栀的,届时她一夜爆红了也说不定,各大院校还不是挤破了头要她……” 姜云庭只当这些都是马屁,摆了摆手。 罗毅仍赔着笑脸说话:“反正晚栀工作的事,我回去会在公司落实的,先提高成绩确实没有错……” 看姜晚栀下唇都快包住上唇了,满满的怨念,姜天爱始终拉着她的手,这会儿抚了抚她胳膊,安慰她道:“好啦,栀栀,从现在开始努力也不晚呀!国庆还有五天,我给你补习好不好?” 姜云庭看着这一幕,也算消了点气,说:“甜甜,这五天你好好看着她。” “好。”姜天爱起身,拉着姜晚栀,“走吧,栀栀,抓紧时间,今晚我们就把学习计划列出来。” “……” 姜晚栀哭丧着脸,却也明白姐姐的用意,迅速跟着她离开了这一是非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学渣的悲惨生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亲妈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 第28章 晨雾 房间中, 姜晚栀卸了妆,顺便洗了个澡,换上清爽的睡衣, 整理好心情, 和姜天爱并排坐在书桌前。 姜天爱面前摊着一个笔记本,是经过她同意后,从她书桌上拿的, 还没有被用过。 而现在, 姜晚栀低眸,崭新笔记本被翻到第一页, 已然由姜天爱写上了半页文字,是给她罗列出来的学习计划。 “栀栀,高中会考是最简单的, 爸爸并不算狠心。”姜天爱顺了顺她后背,像在给一只受伤的小猫咪顺毛,语气十分温和地跟她说, “现在离一月会考还有三个月时间, 足够了。你别看一共有九门学科, 好像很多的样子,但会考考的都是最基础的知识。” 什么?九门? 姜晚栀突然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响, 没坐稳,头沉沉地倒在姜天爱肩上,抽噎起来。 “……好啦,别演了, 栀栀。”姜天爱又抚摸着她脑袋,跟她说,“这些计划只是个大概, 还有很多细节要完善,也要和你商量一下,所以我们现在一起来捋一捋。” 姜晚栀垂死惊坐起。 她本想如往常一样,哭诉道:呜呜呜,姐姐你太温柔了,我爱你。 可姜天爱一开始说了什么?“别演了,栀栀”? “呜呜呜,姐姐你好讨厌啊!”姜晚栀又倒回她怀里,握着小拳头捶她胸口,“不要因为我是个演员就对我抱有偏见嘛。” 姜天爱笑了,把她拉起来:“快点快点,干正事了。” * 国庆剩下的五天时间里,姜晚栀难得变成了一个“学习宅”,在家中与书本为伴,压根就没怎么出过门。 她那群狐朋狗友早就习惯了找她一起玩,无论什么局都爱约她。 一段时间里,她却不得不一反常态地拒绝所有邀请,跟她们哭诉道:[我在闭关学习呢TvT] 又坦然说:[我爸说了,如果高中会考不能拿全A,就不让我继续演戏了。] 一众人惊呼:[不是吧!这么狠?] 但又想起来,高中会考出了名的简单。 一众人于是又觉得姜父小题大做,对姜晚栀这样夸张的闭关修炼式学习方法云里雾里。直到不知是谁,在校园网上查到了姜晚栀的月考成绩,才明白…… 她真的太菜了:-) 大家的态度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跟她说:[那栀栀,你这段时间就先别玩了,好好补补课!] 玩得特别好的人甚至直言不讳道:[是啊……要是哪天你火了,被人发现成绩这么差,一定会黑料满天飞的。/微笑] 姜晚栀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也明白啊。 但她真的好无聊哦。 每天被关在房间里,坐在书桌前,对着厚实的课本与密密麻麻的字,她做不到百分之百地集中精力学习,时不时就会拿起手机来摆弄。 不过眼下这种状况,她完全没有心情玩游戏,只是随手刷刷微博,翻翻相册。 突然看到之前在篮球馆外的录像。 那段录像足有十多分钟,记录的是宋靳野和杨程的solo。 但全程都是宋靳野在压着杨程打。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多戾气,好像就是跟对方过不去似的。 姜晚栀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看着,又出了神。 视频还在播放,她的思绪却飞到几天前,满脑子都是在那家新开业的酒吧中,她偶遇宋靳野的情景。 对于她抽烟这件事,他并不惊讶,也不在乎。 她从前在他面前展露的都是活力四射的学妹形象(或许吧),结果突然被在酒吧中偶遇,还指间夹烟,这应该挺令他感到惊奇的吧? 结果他反应那么寻常自若,还在后来看她笑话,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并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做一个与他处处作对的普通朋友…… 不,或许连普通朋友都说不上。 可若不是心怀叵测,她干嘛非要去处处与他作对啊!笨比! 姜晚栀越想越混乱,揉着许多天没心情打理的头发。 偏偏她这个人就是不喜欢这样模棱两可的感觉,讨厌这种模糊不清的心情。 想了想,她给厉颜发消息说:[颜颜,作为铁打的好闺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喜欢宋靳野吗?] 厉颜:[…………] …… 五分钟后,厉颜发来宋靳野的微信。 姜晚栀:[哇OoO!你怎么打听到的?没人知道是我要的吧!] 厉颜懒得理她,姜晚栀便不再多话,知道她做事绝对靠谱。 从聊天界面退回,她乖乖地在[添加朋友]中输入这个微信。 但她永远带着不安分心思,把自己微信的头像和昵称全改了,从之前一眼就能认出是她,到现在一抓一大把的网红软妹风格。 她又设置了一下,不让宋靳野看她的朋友圈,并在朋友申请里填写:[你好学长,我是学妹QAQ] 最后点击[发送],连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时半会没有回应,姜晚栀突发奇想,登录校园网,想看一看宋靳野的成绩。 委婉地问过几位朋友,并自己研究了一下,她才明白,校园网除了能便捷查询到自己的成绩,还有各个级部的排名汇总,是一串长到令人发指的Excel表格。 又求教了一下百度,她学会了如何在Excel表格中快捷搜索,很快找到了宋靳野的位置——级部第49。 虽然不是那么夸张…… 但对于她这么一个学渣来说,这也太强了吧?? 还有—— 凭什么啊! 姜晚栀抱着手机,流着两条宽面条泪,思索:这家伙晚自习打篮球,放假泡酒吧,难道也会在其他时间躲起来学习么? 就在她想入非非之际,手机收到提示,宋靳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我靠。 这是姜晚栀的第一反应。 但紧接着,切换到微信页面,她又有点小小的难过——她是不是眼光错了。 宋靳野这人表面冷漠,油盐不进,实则闷骚得可以。譬如像眼下这样,他微信随便加女生,甚至是一个申请里写着[你好学长,我是学妹QAQ],一看就很心怀不轨的女生。 通过申请之后,宋靳野没有主动发消息。 姜晚栀平复了一下心情,鼓着嘴,努力地代入角色,开始了她的表演,一边思考一边缓慢地打字说:[学长,你好,我是一个学习很废的学妹。我知道你打球很厉害,又无意间得知你学习很好。于是我想请教一下,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获得理想的成绩呀?QAQ] 打完最后那个小表情,姜晚栀默默在心里:呕…… 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宋靳野从他的联系人列表中抹除。 但一分钟后,他竟然回复了他! 他竟然回复这样的消息! 姜晚栀越来越怀疑自己看错人了。 直到看到他说:[换个脑子。] 姜晚栀:“……?” 她试探着继续与他对话:[……哈?学长你可真幽默呢。/可爱] 宋靳野:[你也挺幽默的,姜晚栀。] 姜晚栀:“…………” 随后,宋靳野给她发来一个截图,是她的微信号。 而她的微信号,是她大名的完整拼音,加上她的出生年月日。 忽然觉得手机真烫手。 姜晚栀把它摔到一边,尴尬到恨不能原地去世。 还是学习吧!学习最让人快乐了! * 无论对疯玩的人来说,还是对“刻苦”学习的人来说,国庆的假期都过得飞快。 晟铭开学了。 第一天晚自习,图书馆里的人稀稀落落,座位坐不到一半。 不过晟铭的图书馆本就大,堪比市里的网红图书馆,无论规模还是环境都是一流的。 图书馆第五层,也就是最顶层,这里的人格外少,环境也相对楼下更为安静一些。 虽然除了沙龙讨论区,图书馆内明令禁止喧哗,但人一旦稍多一点,就难免会此起彼伏地发出些许噪音。 第五层真正看书的人不多,为数不多的学生基本都带着书包和电脑,在自己坐久了便默认固定的位置上学习,手边摞着高高的书本。 这层书柜里放的也大多是高三级部的复习资料,如同某些高校的考研复习区,这里是没有明文规定的高三复习区,当然也可能混进来某几个低年级学霸。 得知宋靳野每天来这里学习,是因为他的朋友圈。 他偶然分享过一道极其变态的物理题。 当他的联系人都沉浸在吐槽与解题思路时,姜晚栀——他联系人列表中新添的一朵奇葩,却注意到他笔记本电脑后的背景。 经过极其细微的研究,她得出——那是图书馆第五层。 果不其然,他就是会一个人偷偷地学习呀! 所以这天晚自习,根据姐姐制定的学习计划,她提前收拾好东西,背起小包包。 刚从位置上起身,却听厉颜吐槽说:“不是吧阿sir,吃饭的路子都快被断了,还逃晚自习呢?” 姜晚栀插着腰,理直气壮地告诉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事实证明,真正的学霸都会去图书馆学习!教室里的人太多,会扰乱我解题的思维。” 厉颜抬眸,看教室里还不到20个人,对于这样的狡辩实在无话可说,摆了摆手,意思就是:快滚吧。 姜晚栀于是美颠颠地来到图书馆五层。 眼下,距第一节 晚自习开始还有五分钟,宋靳野肯定已经到了。 她环顾四周,这层楼面积非常大,好在人不是很多,她于是决定展开排查式搜索。 终于在某两排书架间,看见了那个高挑的身影。 今天不打篮球,她难得看见了宋靳野穿校服的样子。 不过他没穿校服外套,上身是衬衫,素白整洁,连每一道褶皱都像是精心凹出来的。 这个模样,不难让人想象出以后他毕业工作,穿上一身高定西装会是多么的养眼。 宋靳野在胸前虚抱着手,看着面前的一摞书。 除了高三的复习资料,这里也有一些大学课程相关的书籍。 他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本金融学课本上,将它取下,却愣住。 书架另一侧,几本书同时被取下,一张明媚的小脸显露在缝隙间。 姜晚栀三根手指同时出现在一排书上方,向他晃了晃,同时传来少女极力克制下的细微声音,还带着几分颤:“嗨~~” “……” 宋靳野眯了眯眼。 他可以尖叫“有鬼”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说不想看回忆了,我知道了,会尽量快一点,但至少得把过去的事交代清楚 大概还剩一半呢... 或许我以后不应该弄这种奇奇怪怪的插叙TvT 另外三次元有事,非常非常多的事,说不定过几天要请假,sad 第29章 晨雾 图书馆第五层, 某张靠窗的书桌前,二人并排落座。 姜晚栀略略打量:这张桌子周围的环境很不错,紧挨着一扇窗。现在是秋夏之交, 窗户开几寸, 柔和的风正好可以吹来,轻柔到不会拂乱桌面上的纸页。 这张桌子和其他桌子一样,摆着几摞较为固定的书, 现在外加被带过来的背包与电脑, 显然已经属于了某一个人,且默认为他的专用书桌。 如今这里又加了一位新主人。 被宋靳野带到这里, 姜晚栀有些受宠若惊地把背包放下,不发出任何响动地拉开一把椅子,在他身边落座。 她好想咋咋呼呼地感叹一句:“真是荣幸之至欸!”或者调侃他几句:“真看不出来, 前不久还在新开业的酒吧出没,背后竟是这样一个认真学习的人。” 可惜图书馆里严格规定——禁止喧哗,她就算再激动也不敢扰乱秩序。 不过她有一个不错的主意, 拿出手机, 在微信里给他发消息说:[你好厉害呀, 大学霸呢!] 想了想,又戳了个很可爱的表情包出去, 跟他说:[阿里嘎多(日文发音,意为“谢谢”),感谢收留!quq] 点击[发送]之后,她咬了咬手指, 看了宋靳野一眼。 尽管被见识过吞云吐雾的模样,她还是愿意将这个“活力学妹”的形象贯彻到底。 与她不过半米距离,宋靳野正在开电脑, 手机被搁在一旁。 消息的信号飞速地从她手机飞至服务器,又飞速地飞回来,前后时间不超过一秒,使得宋靳野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瞥了一眼,拿起来看。 姜晚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看他目光渐渐被无语的情绪所吞没,毫无回消息的兴致可言,很快就把手机放了回去。 “……” 好吧,她还是认真学习吧。 她这才放下手机,捧过书包,极其轻缓地将它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件学习物品,最后将静音的手机放进去,“封存”其中,以杜绝自己在学习的过程中被这个“万恶之源”所蛊惑。 做完这件事,她在心里夸奖自己:姜晚栀,你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 随后看了看姐姐制定的学习计划本,明确目标,潜入了知识的海洋。 不得不说,在图书馆里的学习效率出奇的高。 不知是被这严肃的气氛所感染,还是“手机封存法”卓有成效,还是身边坐着一个特别的存在,使得她不得不投入正事,哪怕装也要装出个“我很强”的样子来。 当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铃打响时,姜晚栀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学习中收获不小。 旁边的宋靳野也暂停学习。 他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很慵懒,摸起整整四十五分钟没有碰过的手机——姜晚栀真佩服他的自制力,解锁,页面还停留在聊天界面上,与她的。 不出多久,姜晚栀收到了他的消息:[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发完这个消息,他看向她。 图书馆就是有这点不好——即使下课了也不能说话,大家只能安静地各自休息,或者不嫌麻烦地到外面去发泄。 姜晚栀在心里偷偷地笑,给他回复说:[学习呀!] 她看他微微眯着眼,目光很复杂,大概是不屑、无语、费解……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明显对她的话不怎么相信,大概觉得她很没有沟通的诚意。 天啦噜!姜晚栀真的好恨好恨。 难道这个人就没注意到,自己自觉地藏起了手机,从始至终没碰一下,并认认真真地学习了整整四十五分钟,甚至投入到恨不能把头给埋进书本吗! 她苦涩地皱了皱鼻子,努力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如实告诉他:[我爸说了,如果我高中会考拿不到全A,就不让我继续演戏了。因为他不想让我变成一个傻瓜。] 果不其然,看到这条消息的宋靳野笑了,回复道:[真是知女莫若父。] 意思就是:你爸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姜晚栀狠狠地咬了咬牙:[织女个屁,我还牛郎呢。] 她摆出置气的样子,不再等宋靳野回复,把手机收回包里,放到一边去。 也不等上课铃响了,她重新趴伏到桌子上,开始完成新一轮的学习任务。 宋靳野倒来了兴致,向她这边探过身子,看她像个被逼着写作业的小学生,受着气,腮帮子鼓得像金鱼,捏着笔的手指都泛白,一笔一划地做着基础物理题。 忽然又注意到她摆在最上方的笔记本,他拿起来看。 最上面写着一排黑色的字:学习计划表。 但被用粉色的荧光笔加上前缀:姐姐制定的。 周围又被涂上很多个彩色的爱心。 原本严肃的标题便一下子变了味道。 估计这个涂涂抹抹的时间,都能被用来做一道物理题了。 这么想着,宋靳野撇了撇嘴,将本子放回去。 姜晚栀后知后觉,一把将本子扯入怀中,气咻咻地瞪着他,像一个刚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 可惜不能出声,她无法抒发自己的满腔怒火。 但她灵机一动,把手边的演草纸翻过去,带着重重的情绪在上面写上自己想说的话:干什么啊你!乱动别人东西!这是我姐姐给我的! 写完之后,她很不客气地把纸往宋靳野面前一推。 宋靳野看完之后,只是发出一声轻轻的“切”。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姜晚栀狠狠地用鼻子出气,做出用拳头往桌子上砸的动作,发出无声的抗议。 宋靳野却笑了,笑得她无比抓狂,简直要被气晕倒。 * 从此以后,晚自习期间,高二3班的教室里再看不见姜晚栀的身影。 十月下旬的某天,她如往常一样,在桌面上摊开学习计划本,又时不时抬头看看黑板上记录的各科作业,收拾着书包。 一想到接下来的图书馆时光,她心脏就忍不住跳得渐重渐快,整个人仿佛被无边无际的粉红泡泡所包裹。 厉颜的声音却无情地将她从“梦境”里拉扯出来:“图书馆里还在开空调么?” 这句话很没头没脑——至少姜晚栀是这么认为的。 她愣了一下,看向她:“你也要去吗?” 还不等厉颜回答,她就很傲娇地跟她说:“但我不会和你坐一起哦!你也不准来抢我位置。” 厉颜低低地笑几声,托着脸说:“我对撩汉可没什么兴趣。” “你……” “我想说的是,”厉颜点点桌面,告诉她,“你快来例假了。” 姜晚栀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啊……这……” 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未免也太让人感到尴尬了。 同时她也明白,厉颜为什么会问她:图书馆还在开空调么? 她怕她在特殊时期受凉。 姜晚栀思考半天,皱了皱眉,如实告诉她:“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她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这点。 厉颜对她这样的神经大条习以为常,只能很无奈地挥挥手,一副“恕我与傻瓜实在无话可说”的样子。 “……” 姜晚栀抿了抿唇,冲她挥挥手说:“再见哦,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出了教学楼,她近乎是蹦蹦跳跳地来到图书馆门前,并在这扇庄重气派的大门前放缓脚步,清了清嗓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仿佛一位虔诚的觐见者。 “你不会每天都三叩九拜地上五楼吧?”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 她差点被惊得原地跳起三米高。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讽刺她的人是宋靳野。他恰好和她同时到达。 或者说,他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目睹了她蹦蹦跳跳的模样,仿佛夕阳中放学归家的欢脱小学生,旁若无人…… 姜晚栀越想越羞涩与气愤。 她咬着下唇,拉着两个书包带,却不得不乖乖地跟着宋靳野进入图书馆。 进入馆内,一切质问或反击的话都无法出口,因为所有人都要变成乖乖看书或学习的哑巴仔。 来到五楼,在熟悉的位置上坐好,她刻意感受了一下:图书馆里的空调并不冷。 她放下心来。 厉颜之所以这么关心她例假,不仅因为她是她两肋插刀好闺蜜,而且深知她有来例假时腹痛难忍的顽症。 姜晚栀自己也怕极了,所以总对这件事采取回避态度。 她好像一直都这么怂,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越来越擅长伪装罢了。 无论面对难以解决的问题,还是面对所感到恐惧的东西,总是能躲则躲,能忘则忘,无路可退了就哇哇大哭。 她打开书包,首先拿出姐姐制定的学习计划本,摊开来,同时思考一个问题:听厉颜那么说,自己的例假很快就会来了,那明天就要开始采取措施应对了。 一旦姨妈造访,她肚子会不出意外地疼起来,说不定学都不能上,更别说来图书馆…… 她风雨无阻的梦,好像第一次遇到了一个越不过去坎。 东西摆得差不多,正在她鼓着嘴惆怅时,小腹一阵绞痛。 “……” 靠…… 她瞬间倒在桌子上,仿佛一位中弹的战士。 同时明白过来:她那该死的例假,好死不死的,竟然现在就来了! 她的姿势实在太夸张,哪怕宋靳野总是尽力无视她的小动作,这会儿也被吸引到注意力,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她旁边的桌面上敲了敲。 意思就是——你干嘛呢? 或者——你还好吧? “呜……” 一点都不好! 姜晚栀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来不及计较宋靳野如此直男的反应,她转过脸,朝向他,掩藏不住极度的痛苦,无比艰难地用嘴型比出两个字:手机。 意思就是:把我的手机拿给我。 她白皙光滑的面颊上,瞬间沁出的冷汗不会是假的。 宋靳野沉默片刻,没在桌面上看到她手机,便将手伸进她校服外套的兜里,把手机拿出来。 他破例在图书馆中开了口,因为姜晚栀的五官愈发扭曲,一张小脸几欲皱到一起,情况似乎很危急。 他轻声地问她:“我帮你?” 姜晚栀疯狂摇头。 其实宋靳野这样轻声吐字,还挺苏的;又为了她破坏图书馆里的规矩,实在让她感动。可惜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去激动。 她唯一挤出的力气,都用在了伸出的右手上。 她从宋靳野手里接过手机,开始艰难地操作。 她本可以向厉颜呼救,但她实在不想听她数落自己。她甚至都能想象出厉颜会说些什么,且是以飘飘然的语调:看吧,我就说你例假快来了,能不能长点心! 厉颜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现在的自己却经不起丝毫刀子嘴,急需绝对温柔的照顾。 她手指于是毫不犹豫地落在[姐姐]这个备注上,后面还有一个爱心符号。 她艰难地在输入框里输入几个关键词:[图书馆,五楼,姨妈……救命!] 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煎熬地等了几秒钟,她收到姐姐的回复:[好,马上!] 姐姐对她例假的事更是了解。 姜晚栀近乎虚脱,松开手,手机“咚”地一声落到桌面上。 她半死不活地趴着,紧紧地捂住小腹,却对其中刀绞般的疼痛无丝毫抑制作用。 宋靳野一直看着她,并帮她把手机装回兜中。 他又观察了她半晌,伸出手,覆上她额头,摸到了一手虚汗。 但温度是正常的。 “应该死不了。”他轻轻地告诉她,“如果有需要,我扛你去医务室也不是不可以。” 姜晚栀:“……” 有病吧!他摸她额头干什么?这家伙不会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不舒服都是源于发烧吧! 难道额头不发热就不会死吗? 她几乎快哭出来了,因为心里很崩溃。 她急于和宋靳野大吵一架,却没有丝毫力气。 …… 当姜天爱找到两人时,宋靳野正对着电脑,却第一次如此心不在焉。 对于姜晚栀的痛苦,他无法感同身受,也无能为力。 姜晚栀既不用他把她扛到医务室,也没有喝他为她接的爱心开水。 她甚至将头转到另一边去,不想搭理他。 看到这一幕,姜天爱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姜晚栀身边会坐着宋靳野。 但她很快恢复常色,来到桌前,轻轻地唤一声:“栀栀!” 随后绕到桌子这边来,替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听到姐姐的声音,仿佛看见救世主降临,姜晚栀瞬间恢复了几许元气,扭过头来。 在她旋转90度的视野中,是姐姐那只白皙的手,动作迅速而不失优雅,替自己将一件件物品收进包中。 当姜天爱收到最后一件物品——学习计划本时,她的手顿了一下。 因为那上面的字都是她写的,姜晚栀一直将它摆在最明显的位置。 宋靳野的目光同时落过来。 姜晚栀恢复了些力气,看他轻轻偏过头,便冲他挤眉弄眼,竟还有些得意。 仿佛在说:看吧看吧,我姐姐来救我了!我的神仙姐姐就是这么好!你看那个本子上的字,就是她写的!反正你没有这么好的姐姐就对了。 姜天爱不知道姜晚栀这些小动作,倒是察觉到某个目光。 并且他的气息如此近,气场也是如此的清晰,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面颊微微发烫,她转朝姜晚栀,极力表现淡定,背上她的包,抚摸着她的肩膀轻声说:“栀栀,我们走吧。” 姜晚栀一秒钟回神,也一秒钟入戏。 刚才还在冲宋靳野做鬼脸,现在立即攀住姜天爱的胳膊,她委屈巴巴地向她撒娇卖惨道:“呜呜呜,姐姐!” “嘘!”姜天爱果然安抚式地揉揉她脑袋,搀扶她起来。 随后,她很客气且温柔地向宋靳野微微一鞠躬道:“谢谢你的照顾。” 听到这么一句话,宋靳野目光中的深沉被打碎,带上些玩味,对她使用的“照顾”一词颇感戏谑。 他转了转手中的笔,轻笑道:“小事情。”同时看着那个考拉般攀在自己姐姐身上的小废物。 她正一脸愤懑。 一出图书馆,姜晚栀就吵吵嚷嚷地抱怨:“姐,你干嘛对那个人那么客气啊!他根本就没有照顾我!” 发生这样的事,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说“应该死不了”、“我扛你去医务室也不是不可以”……拜托,这些真的都是正常人会说的话吗! 夜风撩起两人如出一辙细碎而柔软的发,天空静谧又幽远。 偌大的一座校园中,无人走动,只有一座座雪白色的建筑,一面面气派的窗户透出金橘色的灯光,仿佛故事书插画中精致又温馨的小城堡。 “唔,你是不是喜欢他呀?”姜天爱笑,看似在打趣。 “啊……才没有呢!”姜晚栀想也不想地否认,但掩不住局促,甚至转移话题问:“那个,姐,司机已经到校门口了吗?我明天或许上不了学了。” “对呀,栀栀。” 姜天爱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四个简单的字。 它们很轻很轻,好像她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快酸涩地掉出眼泪了。 泪水盘踞在她的眼眶中,摇摇欲坠,却被她竭尽全力地遏制。 她忽然觉得,一切真是狗血得可以。 就像她先天性的病。 就像她每天抱着第二天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心情,一半是极致的眷恋,一半是极度的绝望;白昼是永远明媚温柔的模样,因为对什么都恋恋不舍,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夜晚却会因为难过而哭湿整只枕头,逼迫自己入睡,无论这次闭上眼后会不会再醒来。 就像她在这样极端的状态下,所写下的所有文字。 “唉,终于到了啊!”姜晚栀看见了校门口的车,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请假的事我托厉颜去做吧,姐姐。虽然不想在她面前丢人,但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姜天爱扶着她进入车内,替她关上车门,露出柔柔的笑,目送她离开。 姜晚栀蜷缩在座位上,将窗户降下几厘米,跟她说:“我爱你哦,姐姐!” 姜天爱点点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些难以启齿去回应这样的表白了。 第30章 晨雾 * 例假之后, 姜晚栀在图书馆待的日子却不久,因为发生了一件让她感到很不自在的事。 ——在她和宋靳野共用的桌子上,多出了一个人。 陌生人当然没脸皮蹭这样一张桌子, 新加入的“成员”是宋靳野的好兄弟之一, 和他同级,叫“池明泽”。 姜晚栀打量过池明泽好多次。 他气质儒雅,温润如玉, 做什么都慢条斯理, 像是从小被极好的家教所熏陶出来的。 而她这样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观察他, 偶尔会被他逮个正着。 他的反应也很合乎人设,就是那么微微一笑,仿佛一个大人在包容一个偷偷做坏事的小孩。 姜晚栀就撇撇嘴,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实际心里有种败于下风的不爽感。 她对这个人很陌生,也从没见他和宋靳野在一起过。 可观察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交流, 举手投足中流露出十足的默契:一个慵懒, 一个优雅, 慢吞吞的调子倒是十分契合。 她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再说图书馆本来就不让说话。 随着池明泽的到来,她越来越觉得, 这张桌子的氛围全变了。 她之所以不太欢迎这位不速之客,是认为他抢走了自己的东西,虽然这东西本来就不属于她。 她不再享有和宋靳野的二人世界,甚至连学习都学不进去了。 大约一个周后, 她找了个“我体育课脚扭了,去图书馆不太方便,要养养伤”的垃圾理由, 结束了这段暧昧时光。 而宋靳野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好好养。]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周,两个周…… 宋靳野没再邀请她回图书馆,只是偶尔讽刺她几句:[脚伤好点了吗?] [你这样扭来扭去也不是办法,我认识几位靠谱的医生,要不给大小姐你换只脚,有没有兴趣?] 姜晚栀:?? 她说:[不必了,留着给您自己换个脑子吧:-D] 还没来得及赌气多久,对她来说沉寂多时的公司忽然有了消息—— 《天娇》已经制作完成,确定于次年1月中旬在各大卫视及平台联合播出。在此之前,她会有一段非常繁忙的宣传行程。 因为爸爸的命令,她这段时间的小通告被统统抹杀,但《天娇》的宣传活动不一样,这是一件不可轻视的大事。 既然罗毅和方沁园联系自己,那就说明爸爸默许了这件事。 他明面上不好打自己脸,姜晚栀就主动卖了个乖,发了一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气势汹汹地发出豪言壮语道:[尽管接下来会变得忙碌,但我一定会在开年的高中会考中拿下全A!否则我就是一头猪,高中重新读!] 怕爸爸拉不下脸来点赞,她自己评论自己说:[别赞了别赞了,大家别赞了!你们真是恶趣味,就喜欢看我自己骂自己!/呕吐]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姜云庭给她点了个赞。 大概还以为,这个赞混在她庞大交际圈的无数个赞中,神不知鬼不觉呢。 …… 就这样,姜晚栀回归学校的日子告一段落,即将开始天南地北的行程。 临走的时候,她倒没忘往行李箱中塞一摞课本,以及最心爱的学习计划本。 《天娇》的相关行程满满当当,除了各种出席亮相、接受采访的活动,还有几个需要提前录制的综艺节目。 一段时间内可能回不来了,撑死一月初请个假、回来完成会考,之后又要离开,二月能不能回家过年都悬。 去年也是这样。 去年的新年,她是在《天娇》的剧组里度过的。 时间特殊,没有朋友能去看望她,因为他们更需要和家人在一起。 节目组倒安排了年宴,但他们完全像对小孩子一样对待她:一众人欢乐地聚餐到零点,给她发了很多红包,而后匆匆地将她送回酒店。 至于他们…… 去了夜店:-) 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们大概以为她困得要死,回到酒店就会睡觉,何况第二天还有戏要拍。 实际上她难过死了。 真孤独啊。 这种所有人都热热闹闹,只撇下她独自一人的感觉,真是要死。如同被丢进夜晚的大洋深处,看不见任何光点,被黑暗所彻底笼罩,只能慢慢地沉溺。 还好,除了很多人的关心和祝福,她还接到了姐姐的视频通话。 在通话中,姐姐悄悄地告诉她,长辈们还在大厅中看晚会、吃饺子,她就骗他们自己困了,于是仗着年纪小,提前回到了卧室,可以好好地陪陪她。 说这些话的时候,姜天爱面庞上漾起温柔得意的笑,可惜隔着冰冷的屏幕。 姜晚栀揪着枕头边,狠狠地努着嘴,眼泪却不争气地一个劲往下流。 她甚至可以听到泪珠打在枕面上的细微声响。 所以每每饰演那个年少便杀伐决断的小女主,她都很容易代入进角色:她生在极其优渥的环境里,享受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娇宠与偏袒,心却很放纵,也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冷漠。 如今时隔近一年,她又要回到那样的生活了。 离开北城前,她忽然觉得,这短短的几个月就如同一场梦。 虽然学校有里束缚,很死板,总是坐在教室里,上着好像永远都上不完的课,会让人感到很无聊,但大家都喜欢怀念校园时光不是没有道理的。 或许是因为某些特别的存在。 她拿出手机,想和宋靳野道个别,却发现两人的聊天对话还停留在—— [我脑子好得很,你要是想换脑子也不是不行。] [算了,你还是换个脸皮吧,换个薄一点的。] [嚯,那你还是不服咯?] [不服怎样啊?你这个人老是故意挑衅我,拿我取乐很好玩是吗?] [高中会考能考全A吗?要不你求求我,我考虑给你替考。] [你神经病啊?我就说你脑子不好使!] …… 这类无厘头的幼稚对话上。 看着窗外的夜空深沉,偶尔传来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不知又带走了多少旅客或归人,前往某个遥远的地方。 光影斑驳,一切都是迷离的。 她又想起池明泽的出现和宋靳野对她去不去图书馆的不在乎。 忽然很悲观。 或许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吧。 少女的心事就是这样,对他人来说无关痛痒,自己却总是视若珍宝地怀揣着,为一切添加上自以为是的滤镜,或洋洋得意,或伤春悲秋。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收起手机。 其实演艺的路漂浮不定,也未免不好。 因为一切付出都是有回报的,终点有她闪闪发光的梦想。 * 那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在一座纬度比北城更高的城市中,郊外高架路上冷风呼啸,夹杂着细细密密的雪花。它们一阵一阵地打在一长排轿车的前挡风玻璃上,被昏黄的路灯照出清晰的花纹,很快又被雨刷器给抹除干净。 一车人正在前往机场。 “辛苦大家了,下一个城市在南方,会温暖一些。”一位导演助理坐在副驾驶位上,柔声安慰着一车疲惫的人。 但没人有力气搭理她。 这个综艺真的太要命了,在不同城市设立不同主题的站点,请嘉宾完成一轮又一轮的任务。本来就考验体力,导演组又会故意搞出许多折磨人的幺蛾子,为了追求综艺效果,或者为了在后期制造话题。 即使是只参与一期节目的飞行嘉宾,甚至还没录完,《天娇》的几位主演就很想呕吐了。 方沁园已经倚在另一侧沉沉睡去,姜晚栀却一点都不困,拿出手机。 看了看时间,距这一天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时间。 可能是太年轻的缘故,她总是对这些特殊的时间怀有情结。 又是新的一年了呢。 但祝福要等到零点才有。 回应了一些对她录制节目的关心,她开始百无聊赖。 她将界面划到与某个人的聊天框上。 除了偶尔的互怼,他似乎总对她十分冷漠。 她想与他说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她也不想总是以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每次看似看他不顺眼,或者只是无聊得不行,才一个劲地在他面前瞎跳脚。 对于如此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她不仅有些惆怅:这个情绪总是不显于色的人,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有了心事,整个人就变得沉重起来。 姜晚栀幽幽地叹了口气,暂且放下手机,仰靠在位置上,看着窗外不断飞掠而过的夜景,在一车昏沉且低迷的氛围内独自揣摩心事。 因为时而沉默,时而亲昵,两个人之间总是忽近忽远,她也不够了解宋靳野,所以实在想不出,他对自己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 想到他平日里总是对自己很戏谑,看自己就像在看一个小傻瓜,偶尔表露出的好意仿佛是施舍,所以总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给气得直跳脚…… 而回想当初在酒吧,他看见自己抽烟的另一副模样,倒没有多惊奇,还主动和她搭讪来着…… 所以他会不会喜欢那样的自己? 对于她平日里的咋咋呼呼,他最多的态度似乎是嫌弃。 闲着也是闲着,姜晚栀突然又生出一个鬼主意,像一个永远无法消停片刻的小孩。 她重新打开手机,注册了个微信号,反正她不缺手机号。 这回她长记性了,没留下任何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微信号乱打一通,又在QQ里找到一个从小社会到大的初中同学,换上与她同款的昵称与头像。 昵称只有一个符号,相当性冷淡;头像则非常露骨,连姜晚栀自己看了都觉得脸红心跳。 但不管那么多了。 她一鼓作气,完成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随后用这个小号向宋靳野发送好友申请。 至于申请内容,说多错多。配合头像风格,她只打了一个句号,反正她的头像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完成这一切,她轻呼出口气。 却又觉得,这感觉……怎么像是女朋友在暗戳戳地试探自己的男朋友呢? 大概是在五分钟后,她收到消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哇靠! 她在心里一声惊呼,再一次觉得,自己真是看错了宋靳野这个人! 上一次他逃过一劫,是因为认出了她,但这次该怎么解释呢? 她用着如此sexy的头像,也不注明来意,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人,而他竟然同意了这样的好友申请! 姜晚栀极力让自己淡定,并一秒入戏,率先给他发消息说:[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他秒回:[有意思吗,姜晚栀?] “……” 姜晚栀心脏停跳一秒钟,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这个人是福尔摩斯吗? 同时也有些小失落:她的小把戏还没开始就被戳破了。 已经顾不上脸面,她满心都是不服气,质问他道:[你怎么知道的!/发怒] 他这会儿很吊儿郎当地说:[或许是心灵感应吧。你在想我的时候,我也在想你。] 姜晚栀:? 但宋靳野很快就将这条消息撤回,又像是故意的。 这话实在暧昧,姜晚栀的心头不由一跳,但也不敢相信。 宋靳野随后发来理科生式逻辑缜密的分析:[姜晚栀同学,你不在学校的这段日子里,找我的间隔越来越长,但这个时间递增是有规律的,所以我总结出了一个函数,不过你那脑子大概率看不懂,所以我就不发给你了。总而言之,我确实推算出你会在这几天找我。] [其次……] [真的很少有人会使用这么低俗的头像,会用乱码做微信号,大有上次被揭穿就刻意掩盖证据的嫌疑,也很少有人会这么无聊地不停招惹我……你懂吗?姜晚栀小朋友。] [你高中会考能考全A吗?能不能在有用的事用点心?你的影视生涯或许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姜晚栀:[……] 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 多就算了,且还一句句锋利如刀,正中要害,怼得她实在哑口无言。 [我错了。]她说。 她能想象出宋靳野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模样,随后告诉她:[我被保送A大了。] 姜晚栀:?? 震惊之后,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总之挺复杂的。 A大很好的,就在北城。 她心里有点酸酸的,感叹学霸和学渣就是不一样。虽然宋靳野的成绩不算好到惊人,但能被保送到A大真是太厉害了。 对她来说,被保送还有一个无可比拟的好处,就是不用高考。 这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宋靳野他的高中苦海已然结束,他想怎么浪就可以怎么浪,不去上学都可以。 她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地发出去一个哭哭的表情。 宋靳野又说:[金融学专业。] [哦。] 不过她不太清楚他告诉自己这个做什么,为了炫耀吗? 他继续说:[我爸挺高兴的,问我想要什么,我说要你。] 姜晚栀:[??] 什么意思???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有些害怕地问:[传……传说中的商业联姻?我爸妈同意了吗!] 她以后可是个大明星啊,这样被随随便便指出去,未免也太不划算了吧! 结果宋靳野再一次撤回消息,跟她说:[开个玩笑,我爸说送我一家公司消遣一下。] 姜晚栀:[哦……] 同时腹诽:这是喝了多少啊?拜托大哥,说话之前能不能过点脑子?撤回了就以为她能忘掉刚才那句话吗? 但明知道他在瞎扯淡,商业联姻的说法过于异想天开,此时的她竟还是感到有些失落。 这就说明,她刚才是对这件事抱有期待的,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 还有—— 对于送公司这件事,她又想吐槽:别秀了别秀了,知道你是公子哥了不起了!但在炫耀的时候,可不可以照顾一下她这个打工仔的感受?她这个小可怜,还没成年就外出工作,居无定所,漂泊无依…… 而她好像也知道,宋靳野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多话了。 因为心情好。 他最后说:[你猜是哪家公司?] 姜晚栀试着想了想,弱弱地问:[你不会把学校给买下来了吧?] 这座顶级的私立学校,也算是个大机构了。 但他说:[不是。] 并告诉她:[回来你就知道了~] “……” 姜晚栀死死地盯着这个荡漾的小波浪号,盯了足有两分钟,宋靳野没有将这条消息撤回。 她深深地怀疑:手机另一端的人,真的是宋靳野本人吗? 被保送了真的就这么开心吗? 她放下手机,十分迷茫。 连时间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过了零点都无所察觉。 才发现这个跨年十分魔幻,和自己最初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31章 晨雾 * 一月初的时候, 姜晚栀请了几天假,回到北城参加高中会考。 身体还因为综艺录制而疲惫着,好在脑袋清醒, 题也像很多人所安慰她的那样:不怎么难。 终于将所有科目考完, 她又马不停蹄地飞离北城,连和同学们好好地联络一下感情都做不到,因为还有下一期综艺节目要录制。 就这样焦头烂额到一月中旬, 《天娇》播出了。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这是一部大女主古装剧,类似史诗。加上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戏从少年时期开始, 之后又会有各种各样的少年回忆杀……姜晚栀的戏份极其多,堪比头号女二。所以罗毅当初才会说:“这部戏其实挺捧晚栀的。” 在《天娇》播放的第一天,她就荣登微博热搜榜。 虽然不知道热搜是不是公司买的, 但话题热度爆表,配得上前排位置。 不像某些七八线女星买的热搜,微博数据甚至才十位数, 越看越让人感觉尴尬, 不知道她们团队都怎么想的。 戏中给姜晚栀的镜头也极其亮眼, 不仅有少女的天真烂漫,还有在宫廷争斗中运筹帷幄的冷厉决绝, 相当有反差感,也足以突显出她的演技。 于是各大平台都开始流传她的剧照及小视频。 对于她这么一位新人,这样的表现足够惊艳,处处都是溢美之词—— [本来是奔着大女主看剧的, 没想到被小女主给圈粉了!] [小妹妹的演技实在太成熟了,怪不得能担起这个位置!给影后演少女时期,压力一定很大吧?] [呜……听说前面有很长的成长期, 我还打算掠过不看呢,本来就是奔着女主去的。结果看大家反应这么强烈,我决定从头开始追了!] [小妹妹太漂亮了,演技又好!感觉以后会大红大紫呢!先粉了!] [姜晚栀以后会主演电视剧吧?这名字也好好听。] …… 可谓是很多人都羡慕不已的出道即巅峰了。 纵然还在外面奔波,看着手机上各种数据飞涨,听罗毅滔滔不绝地告诉自己各种好消息:《天娇》的收视率又破了多少多少,你的超话又涨了多少粉丝,你的粉丝又给你寄了多少多少礼物、公司都快装不下了…… 姜晚栀满心飘飘然,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做梦都会笑醒。 终于到了二月,她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了。 因为《天娇》实在太长,播放完毕预计在四月,届时她提前录制的各种节目又会播出。 之后再有什么打算,大概就要看公司安排。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这只笨鸟努力地飞了几个月,成功地拿下了高中会考全A的成绩。 她达到了父亲的要求,可以去参加《蔚篮》的试镜了! 《蔚篮》全名《蔚篮的痕迹》,听起来很文艺小清新,是她自己所非常看中的一部剧。 不仅因为它题材新颖,将青春成长与篮球这一元素融合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只有在这种类型的剧里,她才有可能出演女主。 她的确很有野心。 就算尚显稚嫩,她也不想一直给别人饰演少女时期,哪怕是给影后。 或者去演什么不足以十分出彩的女配,她认为这样的通告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总而言之,一时被捧到峰顶,她的小尾巴翘起来就再放不下了。 坐在回北城的飞机上,她欣赏着舷窗外蜜橘色的厚重烟霞,愉悦地哼起歌。 方沁园看着她手里的鸡尾酒,纵然有些不悦,也没说什么。 现在连她都对姜晚栀多了几分纵容。 * 回到北城后,姜晚栀立即收到消息:为了庆祝她新剧大爆,公司将举办一场晚宴,在某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中,一听就很有诚意。 对于这种事,尽管还身心俱疲,她依旧欣然同意,并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去应对,于当晚挑了一件新季的小礼裙换上,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罗毅说会亲自来接她。 罗毅抵达后,姜晚栀在后座端端正正地坐好,已经切换为小公主模式。 罗毅从副驾驶位扭过头问她:“对了,你知道公司被宋氏集团收购了吗?我们换了一位新总裁,还是……” “等,等一下!”她愣了愣,按着太阳穴打断罗毅的话,“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集团?” “宋氏集团。”罗毅面带微笑,肉肉的脸颊上透出幸福的光晕。 对于公司被宋氏集团收购这件事,就像一只流浪狗被一位大土豪所收养,或者一株菟丝花攀上了一棵最强悍的树。 但姜晚栀现在只觉得头疼:“那……那这位新总裁不会就是……” “是啊,你为什么要打断我!”罗毅面露无奈,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我们换了一位新总裁,正是宋氏集团的少东家,可见组织有多重视我们!” 不顾姜晚栀的呆滞,他愈说愈来劲:“虽然宋公子大概率是想借我们这公司试试手,但你可千万别看轻他。姜晚栀,恕我直言,你总是没大没小的,别让新总裁觉得你不尊重他。他年龄还是比你大的,虽然也就大一年……” 这也就意味着,这位新总裁高中都还没毕业。 说到这里,罗毅有些担忧地看了姜晚栀一眼,以为她会笑喷出来,然后如他所想那般,表露出极其鄙夷不屑的态度。 但她没有。 她一张小脸绷得紧紧,格外严肃,甚至好像还有些魔怔。 他还开心地以为,是她难得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他于是继续说:“虽然人家高中还没毕业,但已经被保送去A大了。” 又连连摇着头感叹说:“不愧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独苗苗啊,真是年少有为。” 姜晚栀:“……” 好了,不必再说了,她已经明白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转朝车窗,看着熟悉的北城街景,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也永远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她不禁暗暗握拳,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宋靳野,你这个混蛋! 难怪他跨年时那么得意忘形,好像喝多了酒般语无伦次,问她:[你猜是哪家公司?] 还有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波浪号:[回来你就知道了~] 他成为了她公司的总裁,也就是说,他从此以后就是她的老板。 她不过他手上一只小蚂蚁,可以被他轻而易举地玩弄于股掌之中。 又想到什么,她弱弱地问罗毅:“那我一会儿也会看到他,对吗?” 罗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实告诉她:“这宴会还是宋总给你办的呢,宋总多照顾你啊!” 姜晚栀:“……”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感兴趣的晚宴忽然变了味道。 轿车直接开至酒店宴会厅门口。 看着窗外这座熠熠生辉的建筑,也不想辜负了自己这一身漂亮的打扮,姜晚栀轻轻地吸一口气,尽量展现出最美好的状态。 步入厅内,其中的人数超出她所料,不是一般多,似是公司里能来的人都来了。 不过既是宋靳野主张的晚宴,公司里应该没人会折他面子,甚至巴不得抓紧一切时机讨好他。 姜晚栀目的性很强,一一应付过围上来的人,凭借直觉,一路向里厅而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确切来说,现在的宋靳野和以前有很大不同,甚至让她恍惚间感到有些陌生。 只见他一身高定西装,个子修长高挺,在人群中十分抢眼。 尽管他周围人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夺目,他不肖多少颜色,却是其中最慵懒贵气的一个。 姜晚栀又注意到,一位同公司的三线女星正站在他身边,一张艳红的小嘴叭叭个不停,也不知道在跟他说些什么,那么热情洋溢。 并且她身体微微倾过去,姜晚栀都怕她手里的红酒会洒到宋靳野身上。 这一幕让她暂时冷静下来,停在距两人四五米的位置,鼓着嘴注视。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宋靳野本一副微微出神的模样,那双深黑的眸中忽然有了些光彩,面庞轻轻地偏转过来。 他目光穿过几人,笔直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玩味,仿佛在招她的魂。 姜晚栀这才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手里执着一杯红酒。 她直接站到宋靳野另一侧,与他不过两厘米,完全不是礼貌的社交距离,甚至比那位正在套近乎的女星更为夸张。 女星微微讶异了一下,很快恢复常色,端正了站姿,将酒杯举向姜晚栀,笑吟吟道:“恭喜啊栀栀,这会儿你可真是一炮而红了!还这么小年纪,一出道就能取得这么高的成就,真羡慕你呀!” 姜晚栀客套地与她碰过酒杯,很豪爽地将酒一饮而尽,惊得周围人眼睛都不敢眨。 放下空酒杯,又从旁边桌子上取了只新的,她转朝宋靳野,很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向他敬酒道:“这位就是公司的新任总裁——宋先生吧?真是太有幸在您的手下工作啦!听说您虽然还没高中毕业,却已经被保送入A大,还是金融学专业,真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啊!啧啧啧啧啧!” 罗毅这时刚追上姜晚栀,站在她身后,听着她如此慷慨激昂的一番话,一粒豆大的汗珠在额边凝结,随后滑落下来。 周围人也惊呆了。 大家都惊叹于姜晚栀的这通马屁,吹得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但也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说不清楚,就是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过犹不及。 宋靳野始终淡然,听着姜晚栀这一通瞎扯淡,脸色都没变一下。 周围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看见姜晚栀后,他们这位素来冷漠的总裁大人,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他十分优雅地与姜晚栀碰过杯,跟她说:“虽然你没什么可能被保送,但现在也能称得上是‘年少有为’,恭喜恭喜。” 姜晚栀咬着牙回应:“可这也比不上您呀!区区18岁就当上了总裁,恭喜恭喜。” …… 不知交战了多少个回合,两人才各自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令周围人看得一脸懵逼。 * 晚宴结束的时间不算太晚,姜晚栀回到家中,脱了鞋,裙子都来不及换,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冲。 “嘿,我的大小姐,你回来啦?这是怎么了?”家里阿姨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一缕风从自己身边掠过。 她甚至连人影都没看清,顿时急得不行,压着嗓子冲她低低地喊道——“小姐,你轻点声!姜总回来了!” 姜晚栀诧异了一下,这才被震慑住,缓缓地回身向她确认道——“我爸回来了?” “嗯。”阿姨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那正好。”她又作势往主卧室跑,“我有事想和他们说。” 如果她没记错,她所在的嘉华影视是和家里有关系的,怎么说被收购就被收购,说换总裁就换总裁了,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但她又被叫住—— “哎哟我的小祖宗呀,你就轻一点,好吗?”阿姨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不得已告诉她——“夫人怀孕了。” “……” 这会儿姜晚栀彻底停住了。 “你说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所听到的那两个字,胸腔里涌起一股莫名激动的情绪,梗得她喉咙发涩,发声艰难。 阿姨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尽力做出非常高兴的样子,告诉她:“夫人怀孕啦,给你怀了个小弟弟。” “……哦。” 大概定格了足足一分钟,姜晚栀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这件事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说了。 只是她记性不好,生活里又有那么多事,让人应接不暇,眼下又新戏大爆……她已经把这件事给忘干净了。 但忘干净只是忘干净,不代表这一天不会到来呀。 她高中会考拿了全A又怎么样,公司高层大洗牌又怎么样。爸爸一直没有提她《蔚篮》试镜的事,或许早就把它给忘干净了吧,就像每个人都会忘掉一些事一样。 对于她的出名,他也没有多少表态。 她以为他一直是这么一个人,是很多人口中那种“不为儿女所理解”、“父爱如山却隐忍”的那种人。 但他可能只是从来不把她和姐姐放在心上罢了。 她永远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甜甜根本就不用分多少精力去照顾”、“栀栀不是要去做演员”、“高中考个艺术、签个公司,有家里撑着,以后的路就可以自己走了”…… 它们曾像刀一样,一下一下地在她心上划出伤口。 所以她有时又是那么地庆幸自己没心没肺。 叹了口气,她变了主意,轻轻地走上二楼,敲响姐姐的房门。 姐姐似乎正在写作,这是她的爱好,就像自己演戏一样。 没多久,姜天爱给她开了门,她果然看见姐姐桌上明亮的台灯、零零散散的记事本和显示器明亮的电脑。 但她没有进去,就在外面抱了抱她,姜天爱也没计较她沾染了一身浓重的香气与酒味。 姜天爱心思一向很细腻,也能感觉出她的异常,干脆直接问她说:“唔,你有没有听说,家里多了一位小成员?” 姜晚栀缓缓地点了点头,下巴抵在姜天爱肩后,脑袋愈加沉重。 “栀栀,你现在出名了,之后的路一定会越来越好走。现在正是十分宝贵的事业上升期,我理解的对吗?”姜天爱忽然这样说。 这有一种“我要和你谈人生”的感觉,并且还是这么的严肃。 姜晚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要笑,栀栀,我很认真的。”姜天爱蹙起眉,扶住她双肩,使她正回身,她深深地凝视着她眸子,问她:“你喜欢宋靳野,对吗?” “……?” 姜晚栀懵懵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 “不是……” 她明显要辩驳的话却立即被姜天爱打断,听她仍旧那么郑重地跟自己说:“栀栀,你很快就要成年了,就会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也有了自己要走的路,以后也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残忍,但我还是想劝你,劝你变得坚强独立一点,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不要依赖太多。这样以来,如果家里让你觉得不幸福,或者有什么感情离开了你……希望你可以很坚强,一直开开心心地做那个没心没肺的姜晚栀。” “什么啊……姐……”姜晚栀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虽然有点难过,但也不至于这么沉重吧……何况无论发生什么,我们还可以相互作伴啊。” 看姜天爱没有丝毫动容,她反抱了抱她,跟她说:“而且姐姐,我们是一样大的呀!等我成年了,你不也就成年了?你也会有喜欢的人,以后也会有个家……”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话太煽情了,她说不来。 她原本以为,对于这个弟弟的存在,自己表现得过于伤感了。 但那是因为,她之前无意听到了爸妈的对话,所以对这个弟弟的到来带有更多复杂的想法。 只是她没想到,姐姐会比她更反常。 而关于姐姐的那些话,在后来不同的时间里,她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 第32章 晨雾 * 不用多久, 姜晚栀就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被爸妈告知了“你有了一个小弟弟”的喜讯, 表现出激动又幸福的模样。 家里的气氛也因此不同。 向来被誉为“工作狂魔”的爸爸, 竟也会时不时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家中处处弥漫着幸福的味道,偶尔还会出现迷你小袜子、迷你小背心这类可爱的物件。 姜晚栀对此没太大感觉,听从姐姐的话, 专注在自己的事业上。 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 无疑是《蔚篮》的试镜。 总而言之,爸妈那边的路走不通了。 她拿下会考全A的成绩, 却忽然变得对这件事毫无用处。因为宋靳野取代了她爸爸,把手在她通往试镜的这条路上。 她先避重就轻,试着从罗毅那里下手, 问他:[我不是一直想去参加《蔚篮》的试镜吗?这事现在能不能确定下来?] 罗毅一开始敷衍她:[还不急。] 后来实在被缠得受不了了,话中露出端倪:[等我去问问宋总。] [不是,决定一个试镜而已, 这种事还要去麻烦总裁大人啊?]姜晚栀愤愤不平地嚷嚷。 罗毅却再无下文。 姜晚栀就更加清楚是怎么回事, 直接把两人的聊天记录截图, 发给宋靳野,雄赳赳气昂昂地质问说:[总裁大人, 我有一个试镜的申请,您就批复一下呗?] 她甚至好声好气地用了个“您”这个敬称。 宋靳野秒回道:[总裁大人忙。] 姜晚栀真想当着他的面翻白眼,继续打字道:[就一个字同意的事!] 宋靳野不回了。 这到底什么人啊? 她气简直不打一处来,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宋靳野, 你什么意思!] 没多久,宋靳野很不要脸地告诉她:[如果你对上司有什么请求,就不应该使用这样的方法。] [那我应该怎样?]姜晚栀恶狠狠地戳着屏幕。 他说:[你应该讨好我。] 姜晚栀:“……?” 他说什么? ……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按捺下想揍他的冲动,她问:[那么总裁大人,您现在在哪里呀?] 宋靳野:[干什么?] 她明面上十分恭顺,实则针锋相对地说:[我去讨好讨好您呀。] 下一秒,她收到宋靳野发来的图片:紫蓝色光线中,理石茶几上放置着发光杯架,足有五层高,其上的各式鸡尾酒鲜艳多彩。 姜晚栀腹诽:可真能喝呀,这起码有五十瓶了吧? 她默了默,发去一个[OK]表情,两人的聊天告一段落。 …… 此时此刻,北城某酒吧中,宋靳野倚在深红色沙发上,浸泡在厢房内五彩斑斓的灯光与震动耳膜的乐声里。 面前的确是那座高高的杯架,其中放置着颜色丰富的鸡尾酒,酒液被灯光所穿透,格外璀璨诱人。 “那就摇骰子吧。”其中一人笑说,并将骰子与骰盒推到桌子边上,看向宋靳野,“你先作庄?” “随意。”他说。 “唔,听说你……不,现在应该被称呼为‘宋总’了,被保送之后就过得相当潇洒呢,到底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其中一人在罚酒环节说起闲话,“听说接手的第一家公司是娱乐公司,漂亮小姐姐可多了。宋总,你居心不轨啊。” 此言一出,逗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但在宋靳野看来,这样的玩笑毫无笑点可言。 他权当眼前这人酒精上头了,不予答话。 “欸,宋总,那我得敬你一杯。讨好了你,以后有漂亮的小明星可得介绍给我啊!”其中一人来了劲。 有人大声起哄说:“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价钱了,你行吗?你上个月还跟我借钱来着!” 那人举着杯,宋靳野却没有和他碰杯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他也懂得掩饰尴尬,自己闷头干了酒,将空杯重重地放到一边桌子上,豪气干云地说:“来,继续玩!” 这些人都是宋靳野的小学同学。 时至今日,他已经对这些人印象模糊了。毕业之后,也没再与他们有什么交集。只是曾经相互之间留下了联系方式,一直通过网络大概了解着彼此的生活。 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谁把风吹到他们那里,让他们得知了宋靳野被保送A大、提前从高中解放、又被家里送了一家公司的事,于是他们非要拉着他出来聚一聚。 宋靳野拗不过,妥协了这么一次,却发现自己已经和这群人无任何话可说了。 正在气氛热闹时,包间门打开。 一纤丽的身影灵动地穿过桌子与沙发间的空隙,不断说着——“借过一下,借过一下,谢谢!” 挡她路的人下意识给她让出空间。 宋靳野刚明白发生了什么,姜晚栀就已经坐到他身边了,带来一阵清香,沙发随之轻陷下去些。 因为他左侧本就有人,即使往另一边让了让,空间也十分小,所以姜晚栀坐得很是拘谨,与他挨得极近。 “嘿,你们在玩什么呢?”她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开朗,为暗沉的房间中带来一抹亮色。 宋靳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屋里这群男生的眼睛好像都亮起来了,仿佛眼珠会在黑暗中发光的动物。 “这位不是……”看清了姜晚栀面容,一众人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 他们都想说,这不就是《天娇》的小女主,最近在网络上爆火那位新生代小女星——姜晚栀吗! 姜晚栀还不知道这个局的性质,只以为是宋靳野和他平常的朋友聚会,拍了拍宋靳野肩膀,很俏皮地对众人说:“对啊,我是位演员。但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可是我的大老板呢!如果不和大老板搞好关系,我怕我以后没饭吃。” “哈哈哈,怎么会……”一众人都被她的幽默所折服。 其中几人克制不住本性,意味深长地看了宋靳野一眼,跟她说:“看你们关系很好啊。你放心,你们大老板一定会特别照顾你的。” 姜晚栀笑笑。 “那你准备怎么和你的大老板搞好关系?”那人继续发骚。 “喔……对啊,你们在玩什么呢?”姜晚栀看了眼桌上的骰子和酒,大概明白了,“掷骰子?要不你输了我替你喝酒吧,老板。” 赞同和起哄声中,宋靳野低眸,正对上姜晚栀的目光。 看她睫毛卷翘,即使是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一双眼一眨,也是格外的动人,仿佛一只刚学会勾人的小狐狸精。 再想起她先前那句话:[我去讨好讨好您呀],骤然间就变了味道。 彼时,他发给她一张包厢的图片,是想告诉她:自己正有事缠身。要真想讨好,等过段时间再说。 谁知她这么有本事,仅凭这一张照片,就找到了这包间里来。 她最后那个[OK]的表情,还让他以为她终于肯消停了。 察觉到宋靳野目光中的冷意,姜晚栀心里暗暗打个哆嗦,但绝不肯输在表面:“老板,我看看你掷骰子的水平怎么样。” “也就那样。” 宋靳野才缓缓收回目光,暂时不与她计较。 “唔,反正输了我就替你喝,说到做到,你可别故意下黑手哦。”姜晚栀轻快地打趣。 但她的得意没撑太久。 ——她很快就醉了。 数不清已经有多少杯酒下肚,她颇具怨念地看着宋靳野说:“宋靳野,你是不是故意灌我啊!” 气得连称呼都变了。 “是啊是啊,他之前可是一直赢的,怎么你一来就……”其他人纷纷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姜晚栀紧紧抿着唇,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没想到宋靳野会输得这么惨。 宋靳野也不怎么耐烦,跟她说:“不服你就自己摇。” 姜晚栀:? 以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思考了很久,她说:“我上手?那你替我喝么?” 宋靳野很爽快地说:“可以。” “我去,看来你之前真的是一直赢啊,还一滴酒都没沾过吧?”姜晚栀立直起身,“那我还真是个冤大头,不输个十把真对不起你刚才的手气。” 其他人又笑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小夫妻闹别扭似的。” …… 出酒吧时,已然近凌晨。 姜晚栀走路都发飘,不得不被宋靳野搀扶着,坐上他司机开来的车。 其实那些人都没玩够,她是被宋靳野给强行带走的。 数着眼前的星星,她又后知后觉,从前厉颜替自己挡了多少酒,那可真是用生命所堆积出来的姐妹情啊! “宋靳野,你真狠。”她一想到他连输的那几轮就来气。 他坐在她旁边,跟她讲道理说:“手气这东西,又不是我自己能控制住的。就像你后来想输,不也在一个劲地赢吗?我想替你喝几杯都喝不成。” “……嗯?”迟疑片刻,姜晚栀捕捉到一个很关键的字,“你让我摇骰子,是因为想替我?” 她有些迷蒙地看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你不是在和我赌气,而是想替我喝酒吗?” 宋靳野看她一眼,不怎么想开口。 好像她太过于傻气了,所以不配和他说话。 姜晚栀鼓着嘴,看车启动,窗外的建筑随之缓缓后移,琢磨着这件事。 她和这个人针锋相对惯了,刚才一直在和他赌气,对他忽然让她掷骰子的做法没有多想。 现在理顺明白了,心里好像有某种情愫在渐渐升温。 近二十分钟的沉默,车停至她家院门外。 如同从酒吧里出来时一样,宋靳野将她搀扶着,一步一步地穿过院子,场面一时有些滑稽和狼狈。 姜晚栀跟他说:“嘘,千万别叫人。你把我送到家门口就好,家里阿姨会接应我的,我不想让姐姐看见我喝酒。” 宋靳野俯首睨她一眼:“那你就愿意让我看见你这副鬼样子?” “你……”姜晚栀被气到梗塞,“不是你要我讨好你的么?我怎么知道去了之后会是这种情况?我就是想杀你个措手不及,报复报复你。” “……有意思?” 宋靳野低低的声音弥散在夜风中,带着淡淡的酒气。 因为要搀扶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是暧昧。这么一遭,好像有丝丝的暖流擦过姜晚栀耳边。 她不由得红了脸。 却因为分神,差点平地摔倒,幸好被宋靳野给扶住。 他几乎是将她护在自己怀里,托着她胳膊肘的力气更大几分。 眼看还有几米就到家门口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姜晚栀嘟嘟囔囔地问他:“你这么护着我,是不是喜欢我呀?” “嗯?”她听见宋靳野低低的一声,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扑腾出来了。 她已经预料到了,无论宋靳野承认还是否认,他接下来的话,都会让她一晚上辗转反侧,并对她的未来造成极其深重的影响。 可他的回复竟是如此模棱两可——“我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就绝不会喜欢她喝成这么一副鬼样子。” 看姜晚栀沉默,他又有些不悦地问她:“你成天这样鬼混,送你回家的男生可不少吧?” 这么说着,连带扶她的力道都减弱几分。 姜晚栀:“……?” 不是,事情怎么就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没有啊!什么叫成天鬼混?我今天不是去找你的吗?而且明明是你引诱我在先。”她十分委屈,连声辩解,转眼就走到了家门口。 两个人不得不告别了。 背对家里大门,姜晚栀手还把着宋靳野胳膊,俯首看着他,一张小脸沉溺在阴影中,满含委屈地问:“那我可以去参加《蔚篮》的试镜么,老板?” 宋靳野淡淡地应道:“嗯。” 并说:“真拿你没办法。” 他本来想磨她一段时间,逗逗她,谁知道她做事这么风风火火,也这么极端,真让他没办法。 看姜晚栀点了点头,一张小脸显露出幸福的光晕。 他又说:“但姜晚栀,你以后可不可以安分一点?你是个女孩子,可不可以记住要时刻保护好自己?” 姜晚栀已经被哄高兴了,小脸浮现出浓浓的红晕,点点头,答应了他,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好俗气哦,像老爸一样管着我。” 是“像老爸一样管着我”,而不是“像我老爸一样”,因为她爸是不怎么管她的。 “那就这么说好了。”她扯扯他衣角。 “好啊。”他说。 “那我进去了,你快走吧,别让阿姨看见你了,我怕她告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姜晚栀说。 克制住了想亲吻她额头、道一声“晚安”的冲动,宋靳野点了点头,退到花园中,目送那道身影进入大门,隐约听见她所说的阿姨对她嘘寒问暖,才回到车上。 坐在姜晚栀原本的位置上,他凝视着窗外的夜景,出神。 车内似乎还弥漫着她身上浅浅的香气。 纵然很喜欢她,但她就像一只调皮的小猫,永远在你面前跳来跳去,却又永远让你捉摸不到她下一秒的做法;她娇俏的模样让你不可自拔,却又会不停地做一些捣蛋的事去挑战你的底线。 是啊,真让人感到没办法。 或许小女孩也会慢慢变得成熟一些吗? * 暑假的时候,姜晚栀如愿参加了《蔚篮》的试镜,地点在导演所住的别墅中,那里有一座室内篮球场。 只要切换到工作模式,她这个人就兢兢业业。 当天一边跟试镜流程,一边见缝插针地拍导演马屁,她就像位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夸他这座别墅简直是北城顶级,客厅挑高都可以蹦极了,室内篮球场不是一般有品位…… 衬得其他女孩相当拘谨,包括一名叫“戚信子”的。 她那时候压根就没注意到戚信子。 不认识,也不关心。在她眼里,戚信子和其他竞争对手没区别。 而这部剧女主的性格设定是:阳光、开朗、活泼、话贼多。 除此之外,姜晚栀业务能力也拔尖。 她捧着篮球上场,球技几乎是所有女孩里最好的一个。因为她不像她们一样,只是上过篮球课,她还经过了不断的实践与练习。 包括她之前跟宋靳野学的什么“胯.下运球”等技巧,统统派上了用场。 除此之外,演戏更看重的是感觉。选演员不是选运动员,球技这东西可以经过后期处理弥补。 在这一方面,她不断观察打球者的动作、姿势、神情……在球场上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有feel。 不出意料,她在最后收获了试镜通过的通知。 但还有一个消息—— 应情节要求,女主在一段不短的戏份里是寸头造型。相比长发戴寸头假发,不如寸头戴长发假发更好…… 总而言之,导演希望她剪个寸头。 姜晚栀:??? 崩溃归崩溃,但她又挺能理解的。 因为她和导演一样,对待拍戏的态度一丝不苟。 第33章 晨雾 * 转眼又过了一年。 因为《天娇》爆火和家里加持, 姜晚栀通过了北城电影学院的校考,一直憋着的一股气松出去一大半。 虽然还要看最后的高考成绩。 初春,北城A大附近, 某高端公寓中, 姜晚栀面前是一排落地窗,长到几乎占据了整面大厅的墙壁,窗帘统统被拉上去, 明净的玻璃纤尘不染, 以夜景与灯火为背景,映出她的模样。 她正轻陷在座椅柔软的布料里, 被宋靳野专门购置的理发围布所包裹。他一并购置的还有理发工具等——男士专用。 十分钟前,她头上包着浴巾,眼眶红红地从浴室里出来, 极不情愿地坐到这把椅子上。好像梦回幼儿园时期,她有一次不小心被口香糖粘到头发,不得已剪了生平中的第一个短发。 而今天, 她将被理出生平中的第一个寸头了! 宋靳野已经替她将头发吹干, 又替她围上这层布, 表情却无波无澜,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淡淡地讽她:“要哭一场么?” “不用!”姜晚栀气咻咻地说,再难过的情绪都被他这么一句话给生生堵回去了。 “那我开始了。”他执着一把剪子说。 姜晚栀闭上眼,一副战士英勇赴死的模样,跟他说:“好。” 感觉长发被撩起, 听见剪子轻微的“咔嚓”声,感觉头发重量不断减轻,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长长的发丝在空气中坠落。 她都能想象出它们的形态, 就如同芭蕾舞者曼妙的身姿。 她双眼越闭越紧,满脑子都是自己秃头的模样。 因为这一切对她打击太大,所以她都忘了,自己的面庞被面前的玻璃窗所反射,可以清晰地落入宋靳野眼中。 她只是忽然听他开始打趣:“你头发不行,你头发太软了。要是做男生的发型,哪怕稍微长一点就会塌。如果导演没有硬性要求,我倒是可以给你烫一烫,说不定走在街上还挺撩妹的。” “撩妹……”姜晚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跟他回嘴,“你满脑子就知道撩妹。” “哟。”宋靳野放下剪刀,伸手在她一头短毛上乱扑腾,“你要是再瞎嚷嚷,就立刻起身走,去大街上找理发店,爱谁给你理给你理,让他们瞅瞅,我们名扬四海的小明星是如何变秃的。” “我……” 姜晚栀这才消停。 这事的确是她求宋靳野的,所以她理亏。 她从不愿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信不过的人,而细数自己信得过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会理寸头。 其实宋靳野也不会,这种偏门的技能谁会啊。但姜晚栀死缠烂打,发挥了满满的舌灿莲花技能,说自己是为了演戏才要牺牲这么多,而演戏是为了给他赚钱…… 不知道宋靳野是觉得有道理,还是嫌她烦、受不了了,这才答应学习并买工具,亲自给她理寸头。 “睁眼吧。” “但做好心理准备。” 姜晚栀警惕地问:“做好什么心理准备?” “别紧张。”宋靳野转身将工具收回去,“我技术没问题,只是怕你接受不了这个发型。” “……我可以。”姜晚栀倔强地说,但其实心里也没底。 她睁开眼,或许是已经做好足够心理建设的缘故,看着面前窗子里那个小尼姑似的人,她没像剪头之前那么泫然欲泣,只是紧紧地抿着唇,非常平静地凝视着。 她长时间不动,自己也觉得这样很怪异,于是跟宋靳野解释说:“我要缓一会儿。” 他“嗯”一声,走向旁边的桌子,跟她说:“头发没了还能长,何况你不丑,这样打扮打扮也会很好看的。” 姜晚栀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开始考虑,自己以后是不是要往中性路线上打扮了…… “这样会不会就没人喜欢我了,还会有很多人笑话我吧……”她可怜巴巴地说。 “不会。”宋靳野语气很笃定。 没多久,他走到她身后,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往她脑袋上套,是一顶假发。 姜晚栀:“……” “你不会真打算秃着头回家吧?”他拨弄着假发,以很平淡的语气说,“演戏归演戏,你这么回家,我怕你司机会笑死。” “……行吧。”姜晚栀点了点头,心情好像明媚了些,没想到他会这么有心,“我原本想跟你借顶帽子,但那好像确实没有假发好……” 戴上假发后,她和之前没有太大不同,仿佛只是换了个发型而已。 因为好看,她什么发型都养眼,只要不是太夸张。 这会儿她心情缓和多了,刚要说“谢谢”,假发又被揪起,被宋靳野扎上一条LV的束发带,是很可爱清新的粉白蓝三色,布满文艺精致的小图案,听他说:“这还挺配你今天的衣服。” 尽管被罩着理发布,她也清楚,自己今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是很可爱的款式。 她起身,拨弄了一下自己卷卷的假发,以及上面那个精巧的蝴蝶结,不禁想:这人不会还学着怎么打蝴蝶结了吧? 最后她终于将那两个字说出口:“谢谢。” “对了,”临走前,她又想起什么,忽然亮起星星眼,“学霸学长,反正您都毕业了,复习资料可以统统打包给我么?我快高考啦!” * 对姜晚栀来说,在《蔚篮》里的生活比在《天娇》里快乐得多。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两部剧的定位不同,演员不同。 前者组里清一色一二线的大咖,后者组里则清一色与她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且各个颜值在线,满是青春活力。 她很快就与不少人打成一片。 大家除了拍戏,得空没少一起出去嗨。 和她最熟的无疑是男主演。 这部剧的男主演名为“傅子竞”,有几部不温不火的作品,又有颜值加持,已然在圈内小有名气。 他性格超好,是与姜晚栀最合得来的那一挂,性格大大咧咧,很豪爽,话多又中听,特别会炒热气氛,也特别会逗人开心。 欢乐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剧组更改了拍摄地点,从北城转移到北郊的大山上。 因为《蔚篮》的剧情就是这样,讲述了一群少男少女从乡镇战斗到大城市、离篮球梦想越来越近的故事。现在能在城市里拍摄的镜头都拍完了,大家不得不“上山下乡”了。 这些小演员的生活条件都不错,听闻这个消息,难免有些担忧。 尤其是姜晚栀。 听说山上十分荒凉,除了为拍摄而建起的基础设施,和周围一个小村镇,方圆几里内荒无人烟。 直到剧组安慰大家,为了保证最起码的生活质量,他们的住宿地点修葺得很豪华,不亚于市中心的酒店,楼下还有bar,军心才有所稳定。 但姜晚栀还是不怎么放心。 她真的一点苦都没吃过。就算是拍剧,至多是累些,不会在物质上被亏待,从没去过那么偏远的地方。 临行之前,她腆着脸跟已经步入A大生活的宋靳野说:[等我去了山上,你可不可以多来看看我呀,老板?要是再携带些物资就好了。就当是来探班啦,好不好嘛~/可怜] 这些事本可以麻烦朋友,甚至默认为厉颜的责任,但他们已经开学了。 现在又是高三关键时期,无论是选择高考,还是选择出国,对他们来说,都进入了紧张的筹备期,她不好意思耽误人家未来。 她紧张兮兮地攥着手机,很庆幸,总能在真正绝望的时候收到宋靳野靠谱的回复:[可以。] 她顿时笑眯眯,给台阶就上:[是吧是吧!您可真是个好老板呢!/愉快] [如果我以后大红大紫,在什么重要的场合上被采访到,一定不忘cue到公司,并隆重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马屁吹够了,回到正事上,她央求说:[那老板,您可以一个周来看我一次么?大学课应该不多吧,周末还双休呢~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学习~/愉快] 提完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她捏着手机,又忐忑了。 意料之外,宋靳野没有拒绝。 他说——[好。] * 宋靳野答应这件事后,姜晚栀很谄媚地跟他说了一段话——[那待我搬进山里,再把具体位置发给你哦!你要是来的话,不用提前通知我,我怕我不能及时回消息。总之你直接过来就好啦,我时刻恭迎您的大驾~] 之所以如此主动,是垂涎他所带来的物资。 尽管导演组有补给,数量却太有限,不足以她挥霍。 如果他不来,她的物资就没有了。 她甚至没心肝地觉得,就算他来了,她因为拍戏而不能陪同,他把物资留下来就走也行。 他也是说:[好。] 但姜晚栀很快就后悔了。 宋靳野第一次造访,是在她进山后的第一个周六,清晨,她甚至还没起床。 并且她越来越怀疑,宋靳野他是不是就是个死直男,她客气地说[你要是来的话,不用提前通知我,我怕我不能及时回消息],他就真的一声不吭,直接到达了。 好在她这一天没有戏(她觉得可能是宋靳野提前查过),但坏就坏在…… 正因为她这一天没有戏,昨晚她和其他几位演员在房间里打牌,顺便吃了点夜宵,喝了点小酒……她不知道宋靳野会大清早就来,东西都没收拾得彻底。 方沁园平素最讨厌她这样的生活方式,劝也不听,后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连带她房间都不管了。 姜晚栀之前还挺开心,觉得自己终于拥抱了人生自由,直到此时此刻,她和宋靳野并排而站,共同审视着这一糟乱的房间:地上散落着几张被漏掉的扑克,桌面上虽然整整齐齐,摆放着她的学习用品,却又立着两听与之格格不入的啤酒罐,以及……她忘记收进抽屉里的打火机。 她简直尴尬到极点,无地自容。 宋靳野则一脸平静,却始终没有要落座的意思。 相比出言质问,姜晚栀更害怕他现在这样的表现。 她瞬间困意全无,赶忙收拾东西,从捡扑克开始,并跟他解释说:“昨天吃完饭,几个一起演戏的女生来我房间打扑克,就……” 看她这么殷勤,宋靳野方才拉开桌前一把椅子,坐下,把玩着她的打火机,说:“怎么,还会有男生来你房间打扑克?” “不,当然不……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呀。”姜晚栀把两听啤酒罐丢入垃圾桶,其与塑料袋碰撞,发出“嘶啦”的声音,“如果有男生的话,当然就去他们的房间打了。” “……”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 看她低下头,忽然像个小孩似地认错,宋靳野才有了表情,因为觉得有些好笑:“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就是……” 其实姜晚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很内疚,也很负罪。 想了半天,才找到源头,原来是因为宋靳野之前的那句话——“我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就绝不会喜欢她喝成这么一副鬼样子。” 他不喜欢这样的她。 她情绪就更低迷了,跟他说:“对不起,我以后会克制抽烟,克制喝酒,好好学习,不因为自己不在学校就放纵自己。” “……?” 听她这样郑重其事地保证,宋靳野觉得更加好玩:“真的?” “真的。”姜晚栀信誓旦旦,直接捡起桌子上的打火机,交到他手里。 宋靳野点点头,把那打火机收进兜里:“好啊。” 但他下次再来的时候,跟姜晚栀借Airpods,却在她打开某个抽屉后,看见里面堆了整整一盒的打火机。 第34章 晨雾 姜晚栀清楚, 有打火机不代表她又抽了烟。但有这么多“存货”,也就意味着,她当时把那个打火机交到宋靳野手里, 其实是多么的不真诚, 与她话中的诚恳完全不相符。 这样的表情,被宋靳野理解为——“我后来确实又偷偷抽了烟”。 他于是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姜晚栀,其实我不讨厌你抽烟, 也不讨厌你喝酒。我甚至觉得, 如果我和你一起抽烟、一起喝酒都没有问题。我只是不喜欢你随便向我保证一些事,却做不到;或者随便在外面喝酒喝过头, 那样很容易发生危险,何况还是跟一群男生在一起。” 姜晚栀不明白他为什么旧事重提,努着嘴说:“你指的是试镜那一次么?” 她很不服气:“都过去多久了, 还不是因为当时你在我身边嘛。” 听了这样的话,宋靳野竟无言以对。 他忽然哭笑不得:“所以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咯?” 看他态度有所和缓, 姜晚栀扯着他衣袖, 和他开玩笑:“你不是我老板嘛!就算你不是好人, 对我做了什么,我也是只赚不赔的!” 现在已经入秋了, 宋靳野穿一件黑色的长袖卫衣,相当好看。 结果他眼里又泛出冷冷的光,托着脸,自上而下地看着她说:“你再说一遍?” “哎呀!”姜晚栀赶紧采取回避态度, 拍拍他,拿起桌上的笔写作业,“好话不说第二遍。” 宋靳野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说:“姜晚栀,你以后能不能别说这样的话?” 得到的答复在他意料之内——“不!你好烦,不要总是像老爸一样管我好吗?你这是在限制我的言论自由。” “……” * 导演组没有欺骗这些小演员,在他们住处的第一层,真的有个小酒吧。 酒吧氛围很好,但太幽静了,只能供他们平时放松休息一下,没法供他们释放过多噪音地嗨。 某个周五的傍晚,姜晚栀和傅子竞并排坐在吧台椅上,一人点了一杯清爽的果酒。 今天他们一起拍了一天戏,累得够呛,在小村镇里奔波得灰头土脸,于是约着在这里喝上一杯,然后各回各的屋中休息。 姜晚栀心事重重的。 傅子竞一直那么能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看她心不在焉,才收住话匣问她:“你怎么了啊?” “唉……”姜晚栀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星这是藏了什么心事啊,跟我说说呗?”他永远这么吊儿郎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很信任傅子竞,但这个话题过于敏感,姜晚栀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我很喜欢一个人,但他好像不喜欢我……” “为什么?”傅子竞几乎是想也不想地问。 ——为什么? 姜晚栀眨了眨眼。 “我也说不太清楚,所以才这么纠结啊……”她嘴角深深地拉下去。 她心里十分矛盾:明知道现在的自己不适合谈恋爱,却像无数个怀春少女一样,迫切地想弄清对方的想法。 而细数自己与宋靳野的点点滴滴,好像都在拌嘴与针锋相对中度过。偶尔冒出几个温暖的泡泡,又很快被下一轮的拌嘴与针锋相对给击个粉碎,让她怀疑那泡泡是不是错觉,是自己所臆想出来的暧昧。 还有,她不太明白,宋靳野有时候那么死直男,到底是真看不出来自己喜欢他,还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所以假装不知道,从来都不给自己明确的答复…… “噢,他还说可以和我一起抽烟、一起喝酒……大概把我当哥们了吧?”姜晚栀抱着头,“天呢,我性格的确挺男孩子气的,我俩可能还真处成哥们了……” 傅子竞已经习惯了姜晚栀的孩子气,越听越想笑。 偶一抬眼,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一咯噔。 “喂。”旁边的小女孩还在悲伤逆流成河,他若无其事地拐拐她胳膊肘,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老板啊?不停来看你的那个。” 姜晚栀一秒钟来了精神,因为很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谁不知道。”傅子竞笑。 “是么……”姜晚栀眨眨眼,还以为宋靳野每次都来得神不知鬼不觉。 “嗯。”他说着,忽然揽过她肩膀,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带到他怀里去,又俯首,脸与她贴得很近地问:“要不要我帮帮你,看他到底喜不喜欢你?” “……啊?”姜晚栀彻底懵了。 虽然傅子竞的动作很不拘小节,好像也把她给当成哥们,但这也……太太太过于亲昵了吧! 她整个人立即绷紧,几乎蜷缩成一个小虾米,很不习惯被他这样搂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努力地和他保持开距离。 她甚至可以闻到傅子竞身上的气息,以及他与自己不同口味的果酒味道。 “我去……你有主意就说呗,突然这样干什么!”姜晚栀一边嗔怪,一边试着去抬他胳膊。 心想:还好这里是山区,位置偏僻得可以,没有狗仔出没。否则傅子竞这么一出,要是被拍下来,还不得爆出个[傅子竞和姜晚栀因戏生情]的实锤大绯闻啊! 可傅子竞就像喝醉了一样,胳膊沉如铁块,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但他不可能喝醉的,他之前酒量明明没这么差! 他之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 姜晚栀脑袋里一团乱麻,傅子竞接下来说了什么,她都没心思听,苦恼于如何从他的“禁锢”中摆脱。 还没想出行之有效的办法,一股很强的力量忽然把傅子竞从座位上拉起,他的胳膊还挂在她脖子上,于是差点把她给扯倒。 姜晚栀低低地惊呼出一声,刚稳下心神,又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靳野会在今天傍晚来。他显然目睹了傅子竞刚才的举动,于是把他给从座位上提起,毫不客气地一拳落到他脸上。 他神情冰冷到极点,忽然让姜晚栀觉得,他平时的面瘫模样实在太正常了,比起现在一点都不冷。 也让她回忆起,高二开学之前,自己见到他的场景。 她永远记得他身上的那种感觉,散发着淡淡的戾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莫名地将她吸引。 “喂……” 面对这横祸,傅子竞毫不反抗,只是捂着脸向后趔趄了几步,另一只手挡在宋靳野面前:“喂,喂,哥们,有事好好说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会是喝多了……” 天呢,姜晚栀在一旁扶额:这人脾气这么好的吗?被人莫名其妙地打,竟还有闲心耍嘴皮…… 傅子竞话未说完,宋靳野又一步步紧逼上前,拉起他领子说:“你刚才做什么呢,嗯?” …… * “天哪,虽然我很感谢你为我出头……可你下手真的有点太重了,宋靳野,你对男生都这么狠的吗?”姜晚栀一边急促地说,一边时不时瞥向傅子竞被带走的方向,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你把他打成那样,之后的戏该怎么拍?” 而且动手的人是宋靳野。他背景大,导演组再生气也拿他没办法。 宋靳野到现在还是一个极度冰冷的状态,将她剩余的果酒一饮而尽:“你和这种垃圾有什么戏好拍?” “不是……” 姜晚栀跺着脚,脑袋简直要炸掉,也百口莫辩——她自认为自己很了解傅子竞为人,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他刚才确实这么做了…… 也不可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宋靳野更没什么话想说,整个人处于极度阴鸷的状态。 看姜晚栀不停看向傅子竞被带走的方向,他说:“怎么,你还要去看看他?” “看啊,当然要看了!”姜晚栀蹙眉,“你下手有多重,你自己不清楚么?天啊,我刚才真的要被你给吓死了。” 看宋靳野明显不悦,她又照顾着他感受说:“哎,我知道你现在恨死他了,其实我自己也很迷惑,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我和他好歹是一个剧组的主演,之后还有戏要拍,不能把关系搞太僵硬。何况他之前真不是那样的人,宋靳野,你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宋靳野觑着她,冷冷地说,“你应该去他房间打过牌吧?” 姜晚栀:“……?” 她真服了宋·福尔摩斯·靳野的记忆力和侦破力了。 “你瞎说的吧?”她无奈地问。 宋靳野不说话,已经对这件事发没发生过有了数。 “不是……”姜晚栀也开始觉得烦躁,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的确去他房间打过牌,被他邀请的,但他也邀请了别人啊!男男女女好多人呢!我们只是每天这样在一起玩,恰好被你给说中了,但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个意思……” 宋靳野仍旧不说话。 姜晚栀抿了抿唇,轻抚了抚他胳膊,放柔了声音跟他说:“那我先去看看他,顺便跟导演组解释一下,别让场面太混乱了,好吗?” “解释?怎么解释?”谁知宋靳野不依不饶,把玩着桌上的空酒杯,懒洋洋的,“说他突然搂住了你,还是我不知怎么就跟他动起了手?” 姜晚栀:“……?” 她揉了揉头发,虽然是假发,气咻咻地说:“我为什么非要添油加醋呢?我就实话实说呗!他就是突然揽住了我,你也确实把他给打了,不对吗?” 宋靳野点了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啊?” “不用多想,就是两句不相干的话——你这么解释可以,我先走了。”他说。 “……哦。” 但看着那背影,姜晚栀还是感觉有些懵懵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 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导演组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只能重新安排戏,并感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果然血气方刚,永远不叫人省心。 如果动手的不是宋靳野,他们恐怕就报警了。 冷冰冰的医务室里,只剩下姜晚栀和傅子竞两个人。 姜晚栀感到很无力,软趴趴地瘫在椅子上,啃着只导演组送给傅子竞的苹果,问他:“喂,你闲得慌啊,干嘛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所以你自己有没有觉得,刚才发生的事很无语?这下可好了,你挂彩了,我老板也走了。” 靠在病床上,傅子竞竟笑了:“瞧你这话说的,你不是可以沾我的光休息了么?” 姜晚栀惊呆了,嚼苹果都忘了。 他刚才明明一直很虚弱的! ——“你这个演员!”她不满地控诉。 傅子竞耸耸肩:“我不就是个演员?” “你……”姜晚栀语塞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神经病啊?”她又气又费解。 “你呢,”傅子竞漫不经心地叩叩床栏,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一会儿就可以给你老板打个电话,问问他,看到我把胳膊搭在你肩上,为什么那么激动?有必要吗?是多管闲事,还是出于对女生或对自己员工的保护?那也没必要这么反应过激吧?我们这么做,为什么就不是拍戏拍出了兄弟情?还是因为……他喜欢你呀?” 后几句话都是他模仿姜晚栀语气说的,尤其是那句:为什么就不是拍戏拍出了兄弟情。 姜晚栀彻彻底底震惊了。 她不可思议地说:“所以你是看见他来了,因为这个……所以才……” 傅子竞耸了耸肩。 看着他脸上的纱布,隐约感觉到里面的皮肤肿起来,姜晚栀简直要哭了:“那也不至于牺牲这么大吧,我真是服了你了,傅子竞!” “感动吧?”傅子竞也快要哭了,“我的姑奶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老板的行动力为什么这么强啊?我料到他会情绪激动,做好了被他给揪着领子往死里骂的准备,但谁能告诉我,他怎么一拳头就落到我脸上来了啊?” 姜晚栀:“……” 傅子竞翻个白眼:“日后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吧。” …… 姜晚栀回到房间,立在阳台上,开着窗,任山间初春的风不断拂上面颊,带着被草叶所浸泡出来的清新空气。 她拨通某个电话,听着等待音一声一声响过——“嘟——嘟——嘟——” 宋靳野很久之后才接起,送来一个有些冷淡的字:“喂?” 虽然不太喜欢他这样的态度,但姜晚栀还是整理好思路,跟他说:“宋靳野,你知道么,傅子竞那么做是有原因的,他想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然后看看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她声音越来越弱。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几乎快没了音。 这种感觉,如同把自己的心给一点点剖开,把其中最柔软的部分给电话另一头的人看。 却不确定他会选择接受,还是选择无视。 她听见宋靳野一声轻笑:“就因为这个,他就能随便动手动脚了,是吗?你觉得我应该和你一起原谅他?我看你现在还挺感谢他的,姜晚栀,你之后说不定还继续和他一起喝酒打牌呢。要是咱俩在一起了,也成了他的功劳,对吧?结婚了要不要感恩戴德地请他做伴郎啊?” 明明都是很幸福的事,却被他说得如此讥讽。 “没,没有……”尽管很不舒服,姜晚栀还是想把自己的目的给完成,所以不断地退步忍让,“我知道你很生气,宋靳野,或许这样的方法也很幼稚……但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所以先别说这个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极其小心翼翼。 但宋靳野毫不犹豫——“不。” “一点都不喜欢。” 姜晚栀顿了一下,听出些什么:“你是不是在生气?可我真的问得很认真啊!” 她快要哭出来了。 电话里静了半晌。 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对她来说却煎熬到极点。 宋靳野似乎想好了,跟她说:“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姜晚栀哭笑不得。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已是翻江倒海,但她还是不愿意放弃:“你这是什么答案啊,宋靳野?我是真的在很认真地问你啊。” 这样的话如同乞求,也是她最后的自尊和脸面了。 但他平静地说:“我也很认真。” 紧紧地抿着唇,姜晚栀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很悲伤无力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好吧,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呢?” “……说什么好听的,可以和我一起抽烟、和我一起喝酒,其实你还是很讨厌这样的我,对吧?就未来的配偶而言。” “也不喜欢我和很多人一起玩,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很堕落。” 她深吸一口气:“可是我活得很累啊,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开心一点。唯一能多做的事,就是好好学习。但无论如何努力,好像都不会像你那么厉害。” “就像你生活得那么幸福,成绩那么好,可以被保送,爸爸会在保送结果出来后送给你礼物。而这样随随便便一个礼物,就能决定我的命运,你甚至可以用一个试镜机会就把我给耍得团团转。” 无声之中,姜晚栀轻轻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可能说多了,反而让你觉得我是一个神经病。”她耸了耸肩,感觉视线渐渐模糊,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但不让话语带上半分哽咽,“宋靳野,既然你不喜欢我,打心底里瞧不起我,不对我抱有任何希望,我也不劳烦你再管我了。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是我之前太幼稚了。另外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改变不了,活得不开心宁愿去死。你干脆也别再来看我,我们以后就仅限于正常的老板和下属关系,可以么?” 大概半分钟时间,宋靳野消化了她这些话,问:“这就是你的决定么,姜晚栀?” 想了想,姜晚栀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并没什么错,点了点头,说:“嗯。” 这种事情没什么办法,两个人就是很不适合。 就像燃料与明火,不用磨合多久,就会爆炸,带来更加不可挽回的后果。 道理她都明白。 可为什么又会在之后的无数个夜晚里,控制不住地潸然泪下呢? 第35章 晨雾 * ——“宋靳野, 给你讲一个笑话,我可能18岁之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再也不会醒来,意味着再也看不到这样美好的傍晚。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可我的人生很快就要结束了。” ——“离我18岁还有36天。” ——“还有30天。” ——“还有……” …… 宋靳野终于同意和姜天爱见一面, 面前的女生一如既往的温和娴雅,与聊天中那个胡搅蛮缠,近乎神经病, 玩着道德绑架招数的女生完全不同。 姜天爱显然清楚这一点, 还没说什么,就微微俯下首, 小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带颤。 她情绪很激动:“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丑陋,有多恶心, 可是宋靳野,你能理解我么?我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天都在倒计时, 可我想留住哪怕一分一秒都做不到……” “我想了很久, 好像只有拜托你的这么一个愿望最重要。而现在的我, 连和你表白的资格都没有,也知道你不可能答应。对于你和我妹妹的不欢而散, 我感到很遗憾,也很抱歉在现在提起这件事。所以我知道,这个时候很特殊,向你提出这样的请求并不好。所以如果我没有缺陷, 我可能会把喜欢你的感情藏一辈子不说出口……” 宋靳野本很漠然,但听到她提姜晚栀,他站得懒散了些, 目光越过她低垂的脑袋,看向她背后的青灰色天空。 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他和姜晚栀可能就是很不合适,经过那么决绝的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了联系,也再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但她确实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喜欢的女孩。 纵然和眼前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庞,她的美似乎更灵动且鲜活;相较于其他被评价“长得非常好看”的人,好像只有她的好看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完美地将“乖巧”与“叛逆”两副面孔集于一体,最后融为一种或许应该被称为“可爱”的东西。总是小狐狸一般狡黠,让人捉摸不透,但也确实令他头疼。 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去喜欢的缘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两人之间的回忆很难忘,哪怕是那些小打小闹,但还是免不了不停地磕磕碰碰,最后不得已,一段感情还没好好开始,就被画上了终结符号。 她可能真的能做到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毕竟她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焦点,又已然在演艺圈内一炮而红,前路势不可挡;私下里在哪儿都玩得开,喝醉了绝不乏争先恐后送她回家的人。 那他呢? 他表面总是云淡风轻,但可能永远都放不下,也不甘心。 “两人在一起应该怎样相处?”他问姜天爱,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姜天爱已经平复了情绪,但有点被他的问题给吓到了:“两个人在一起?我也不清楚。” 她又笑了笑:“但我觉得,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感到很舒服,并很幸福吧。随时间流逝,这样的感情慢慢变成依赖,两个人再也分不开。” “当然……”她有些尴尬地将碎发别到耳后,脸上微微发红,目光始终不敢与宋靳野发生交汇,“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要求和折磨你没两样。如果你答应我的请求,哪怕只是做表面情侣,我们每天能在一起待一段时间也很好。” “就这样?” “对。”姜天爱察觉出宋靳野的动摇,心里愈发忐忑,抿了抿唇。 “但你肯定也清楚,”宋靳野缓缓地说,“如果我没有喜欢过姜晚栀,我连这样的要求都不会答应。” “如果这让你很难受,现在反悔也没关系。” 姜天爱有些无奈地笑了,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又有些感叹地说:“我也很爱我那个妹妹。所以得知你们两个闹不愉快,我心情很复杂。但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做出现在这个决定,因为我没有时间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回想着说:“栀栀她的确娇蛮任性了些,很叛逆……但我相信她以后会慢慢变成熟的,会越来越好。” 宋靳野轻轻摇了摇头。 那也再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 和宋靳野彻底决裂后,姜晚栀又开始后悔。 她相当有骨气,第二天就把他的复习资料统统打包,托导演组寄还给他,这是她的损失之一。 损失之二就是——以后谁不远万里地给她送干粮啊! 存货很快就消耗完毕。 过了几天苦巴巴的紧日子,她渐渐绝望,慢慢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是她自找的。 就在生活灰暗之时,一个让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和宋靳野撇清关系的第一个周末,她房间门被毫无征兆地敲响,就像他从前每一次来看她一样。 没有了他的复习资料做参考,她正在钻研新的学习方式。忽然听到这一声响,心头一惊。 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不会是他来找自己和好了吧? 两人已经一个周没说话了。她上次放下的狠话,以及他轻描淡写的回应,仍在她心头盘旋着,让她耿耿于怀。 这么想着,她没吱声,走到门前,伸手去开门。 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她已经想好了,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假装自己很生气,以及一会儿要怎样和他闹别扭,最后才勉为其难地原谅他。 但门开之后,映入眼帘的人不是宋靳野。 而是—— “池……” 姜晚栀惊讶不已,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并且忘了对方叫什么名字。 “我叫‘池明泽’。”对方微微一笑,温润如玉,温柔的话语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气氛中的尴尬。 “嗯……”姜晚栀挠挠头,赶紧弥补自己的失礼,“那那那,那你快进来吧……别介意,我房间有点乱。” 话虽如此,她房间其实一点都不乱,哪怕她事先并不清楚会有人来。 不知道为什么,和宋靳野断交之前,每每被他长辈似地指责,她总不把他的话放心上,甚至会暗中和他赌气。 现在声明不要他管了,她又将他的每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还很听话地遵循着…… 池明泽将足足两大袋子吃的喝的放在她桌边,跟她说:“那我放这里了。” “……噢!好的!那什么……谢谢。”姜晚栀受宠若惊。 刚才看来者是他,完全出乎她意料,她都没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东西。 “你在学习吗?”池明泽瞥一眼她桌上摊开的书本,旁边放着一支笔,还有一张被画得乱糟糟的草稿纸。 “嗯……”姜晚栀到现在没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 “那我不打扰你了。”他却这么说。 “唉不是,你等等……”姜晚栀看他真要走,想他风尘仆仆地进山,还给自己带了这么多东西,就算两人真不熟,她也不能这样招呼客人,于是很真诚地邀请他说:“要不你坐会儿吧。” 池明泽转身,略略扫视了一下:“哪里?” 姜晚栀搬了个凳子在桌边,很诚恳地说:“这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 不知道为什么,对视片刻,她竟从池明泽眼中看出了嫌弃。 勉为其难地坐了近二十分钟,池明泽昏昏欲睡,姜晚栀不得已将他送走了。 而下个周,他又不请自来,仍旧带着两大袋零食,附加一份他自己高中时期的复习资料。 他成绩也很好,上了北城另一所很不错的大学。 姜晚栀十分感动。 可但凡和他有点交流,他都表现得很懒散,好像对什么都兴趣缺缺,时刻要睡过去了一样。 姜晚栀心里的疑云越积越多。 直到某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池明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宋靳野叫你来的吗?” 她又不傻,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最初与池明泽相识,就是因为他是宋靳野的好兄弟。 听到这个问题,池明泽一顿,立即想到自己与宋靳野的聊天记录—— 池明泽:[你让我这样给她送东西,恕我直言,她但凡有点脑子,都会觉得是你指使的。] 宋靳野:[她没有脑子。] 池明泽:[我在认真和你说事情。] 宋靳野几秒后回复:[那你就说你在追她吧。] 因为想追她,所以通过他了解到她在山里拍戏,得知这种周末给她送东西的方式,于是在两人决裂后趁虚而入……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于是池明泽很淡定地告诉姜晚栀:“我在追你。” 看她那么那么疑惑,他又蹙眉:“你看不出来吗?” 姜晚栀:??? 这特么能看得出来吗?? * 宋靳野和姜天爱的事越传越广。 一是因为宋靳野几乎不和什么女生有接触,二是因为他之前唯一有过很多接触的女生是姜晚栀,甚至成了她的老板。 大家后来才感叹: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姜天爱啊,真正的喜欢大概就是不形于色的吧。 不然若他真喜欢姜晚栀,两人怎么那么久还没成?如今他突然和姜天爱在一起,事情果然不能通过表象去了解。 眼看事情越来越瞒不住,厉颜干脆把这件事告诉姜晚栀:[宋靳野和姜天爱在一起了。] 自两人闹掰后,姜晚栀再也没跟人提起过宋靳野,好像两人之前的亲密都是大家的幻觉,连厉颜都摸不透她的想法。 她觉得,如果姜晚栀还在乎宋靳野,那她就提前和她说一声,免得她哪天突然知道了这件事,大呼小叫地吓到人;如果姜晚栀真翻篇了,那她就随口和她一说。 只是她没想过,姜晚栀继承了她的心口不一:嘴上一刀两断潇潇洒洒,心里不但没放下,还比之前更深刻了。 她发过消息,没有等到回复,还以为是姜晚栀在拍戏,或者纯粹是山区里信号不好。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姜晚栀当晚就在住处里冲冷水澡,冲得鼻涕直流,双脸发红,去医务室开了病单,向导演组请过假,吃了药,睡过一觉,次日马不停蹄地回到北城。 …… 姜晚栀到学校时是傍晚。 这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眼下就是放学的时间,人流向着校门口的方向涌动,从寥寥无几到队伍壮大,再到零零落落。 姜晚栀来得很狼狈,整个人有点蓬头寇面的意思。 被放学的人包裹,她很无所适从,躲在校门口周围一棵粗壮的树旁,使劲地低下头,假装在玩手机。 还好她这样足够低调,真就没人注意到她,就算多看几眼也不会怀疑她就是姜晚栀。 因为凡是知道姜晚栀的人,都清楚她正在山里拍戏,她也从不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待这些人走得差不多了,又过去几分钟,她看见了宋靳野的车。 他之前去山里看她,就是开的他自己开的车,比起司机更方便自由,所以总能杀她个出其不意。 而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无论是她、宋靳野还是她姐姐,都会从这个西门走。根据宋靳野一贯低调的作风,她想到,他如果要回学校,多半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不再害怕被人看见,默默地从树后站出来一些,宋靳野却迟迟没有从车上下来。 他好像就打算在那里等。 还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出来,天突然下起了雨。 大概是和姐姐通过电话,宋靳野从车上下来,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 他不疾不徐地步入学校大门。 雨势渐大,骤然激荡开一片蒙蒙的水雾,能见度极速变低。 姜晚栀不再躲在树后,慢慢地走了出来,沿着灌木丛走向校门口,不顾自己已然被浇成落汤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烧又有了回温的势头,整个人晕晕沉沉。 她一个人站在不起眼的边角,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自己真像个傻逼。 但她就是这样蠢得和自己较劲,非要折磨自己,或者非要让自己死心一样,看宋靳野和姜天爱一起从校门出来。 两人虽然并肩走,但只有姜天爱打着伞,打着宋靳野之前的那把黑伞。 宋靳野则直接漫步在雨中,整个人被淋个透彻,手闲闲地插在兜里,面无表情,显得很镇定自若,偶尔与她说几句话。 姜天爱用两只手扶着伞柄,步子不急不缓,身姿轻盈袅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民国时期举着油纸伞的姑娘。 尽管她面容被伞面遮去,姜晚栀也很清楚,姐姐说话温温吞吞的,软软糯糯,让听者的心都不由地变柔软。 她这样一个人打着伞,哪怕背着书包,也没有被一滴雨给沾湿。 她曾经觉得宋靳野对自己好,但他能对另一个人更好,甚至是绝对的好。 …… 雨水不断从发尖凝结着滑落,也不断从眼睑上坠落。 偶尔有几滴落入眼睛,让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使她不由地使劲眯了眯眼。 她看见宋靳野和姐姐两人上了车,自己脑袋则不自禁地发昏发沉,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出多久,车灯亮起,刺透雨雾,切割开一切。 黑色的车子渐渐消失在青灰色的公路尽头,被一片雾气所包裹。 留下她孤身一人,好像这世界上多余的存在,就这么孤零零地待在角落,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她来这里,联系的是一位很信赖的司机,连家人都不知道她回了北城。 到这儿之后,她就让那名司机离开了。 想了想,她在雨中拨通池明泽的电话。 此时此刻,她好像只不介意麻烦他了。 “喂……”电话接通后,她这才感到有些难过,问他说,“可以来学校接我一下么?就是……高中。” …… 那些悲伤的情绪,是在见过那一幕后,才慢慢地将她的心给一点一点侵蚀的。 在池明泽独住的宁懿公馆,她洗过澡,吃了退烧药,披着毛毯,坐在他家客厅的地毯上发呆,像一只刚被捡回来的小流浪猫。 池明泽递给她一杯凉茶,没有多余的情绪,一直都那么云淡风轻,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正是如此,姜晚栀觉得,自己好像和他说什么都无所谓,也不会因为麻烦他而感到不好意思。 反而是厉颜,如果自己联系了她,估计正被她一边收留并一边用唾沫给淹死吧。 池明泽又递给她一碟曲奇,自己则拿了本书,坐在客厅的一旁看,任这个小姑娘在那里发呆,一点安慰她的意思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姜晚栀终于抿了口凉茶,喃喃地说:“原来他喜欢我姐姐啊。” 池明泽还没反应过来:“……谁?” 姜晚栀兀自抽了抽鼻子,抹了抹眼睛。 池明泽愣住了:“请问你要哭么?” 他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十分恐慌。 姜晚栀并不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眼泪拉开了闸一般往下掉,且越掉越来势汹汹。 池明泽捂着隐隐作痛的半边脑袋,在心里把宋靳野给骂了不下一百八十遍。 ——渣男也不过如此吧,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还要留下这烂摊子给他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姜晚栀:你特喵说谁是烂摊子:-D 第36章 晨雾 * 慢慢的, 姜晚栀想明白了。 宋靳野对她的特别,对她长辈式烦人的唠叨,对她偶尔表露出的好意, 都源于她姐姐。 而他总是对她一副或受不了、或轻蔑的态度, 仿佛在看一个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小屁孩,对她的表白含糊其辞……都源于他真的不喜欢她。 因为她是姜天爱的妹妹,或者他不想伤害她, 所以才对她的顽劣抱以出奇的包容。 但她从来都以自我为中心, 只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看什么都会自行添加上一层滤镜, 所以以为这个故事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和他这两个角色。 她想吸引他注意,所以处处和他作对,最后即使他百般退步, 也闹到不欢而散的结局。 那他和姜天爱的故事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在图书馆的时候,自己傻乎乎地向他炫耀姐姐开始吗? 那时自己在那里捂着肚子,姐姐则在不紧不慢地替自己收拾东西, 包括那个印着她清秀字迹的学习计划本。 还是在更早? 她忽然想起, 某天姐姐问自己:“你喜欢宋靳野, 对吗?” 然后她说了很长一段话:“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残忍,但我还是想劝你, 劝你变得坚强独立一点,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不要依赖太多。这样以来,如果家里让你觉得不幸福, 或者有什么感情离开了你……希望你可以很坚强,一直开开心心地做那个没心没肺的姜晚栀。” 所以姐姐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劝自己收敛, 以至于当一段感情离开自己的时候,自己不会因为太过深陷而难过得不可自拔。 还有她问宋靳野: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他说:“不,一点都不喜欢。” “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因为他喜欢的人远比自己温柔,却是一个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姜晚栀想,不就是一场单相思无疾而终吗?哪个美少女还没有一段充满伤痛的青春了。 只是这伤痛实在太刻骨铭心,她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去治愈它。 至少从目前看来,这个伤口不愈反深。 她更不敢想象,如果宋靳野一直和自己姐姐在一起,她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这一段感情真正放下,坦然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真挚地向两人送上祝福。 …… 不得不说,在这一段时间里,池明泽一直陪着她,多多少少能带给她一些安慰。 就算她费尽力气也看不出,这个人到底哪里喜欢自己,倒不介意多一个能够倾诉心事的对象。 池明泽不像厉颜,只会对她那些幼稚的心事打击打击再打击。 哪怕觉得自己蠢,他也不会说出来。 就算他眼神里的情绪很明显,姜晚栀也假装看不到,可以“叽叽咕咕”地向他吐槽得没完没了,很痛快。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又积压了更多的话向他倾倒,他就始终那么平静地全盘接受。 * 《蔚篮》杀青后,姜晚栀在学校里待了不到一个月时间。 出乎意料,她在山区里的学习效率非常高,回校之后也没感觉落下。 北城电影学院的文化分要求不高,入校对她来说已是十拿九稳的事,考得更好是锦上添花。 就这样,当天气渐渐变热后,六月到来,高考结束了。 尚不知道成绩如何,各处的氛围却相当欢乐。 不仅因为考试后的轻松,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姜天爱和姜晚栀的生日到来了,正是在6月8日这天。 与此同时,这也是姐妹两的成人礼。 这天晚上,家里会为她们举办一场隆重的宴会。 姜宅一早被精心装饰过,上上下下焕然一新,透出精致华美的气息:楼梯扶手上包裹有白色的蕾丝布,墙上挂满了水晶般耀眼的装饰…… 姜晚栀已然换好衣服,化好了妆。 她沿旋转楼梯走下,四处打量,很快从高考的紧张中脱离出来,沉浸在眼下的气氛里,感到无比开心。 看家里上上下下都在为这场宴会而忙碌,管家正带着几位很得体的佣人在门口迎接早到的宾客…… 她忽然想到,自己早就听说家里这次请了很多客人,无论平时的交集深浅……作为姐姐的男朋友,宋靳野会来么? 一定会吧,这不是废话吗。 她心情突然有些复杂,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又想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低头,看见是池明泽的消息:[到后院来。] “……” 等等,他也来了? 姜晚栀有些愕然。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凭她对池明泽这个人的了解,他可能是想邀请自己去后院吹吹夜风,顺便聊聊人生。 但他总坚定不移地说他喜欢自己,在追自己,或许他要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和自己表个白吗? 真想不出来他表白是什么样的,就像想象不出来唐僧如何表白一样。 想到这里,姜晚栀忍不住笑了。 心情爽朗了些,她在几分钟后到达后院。 这里暂时没什么人,除了个别佣人就是池明泽。 院中有几束很亮眼的灯光,落在一座三米高的东西上。其下面一米是底座,上面两米被白布所覆盖,在光芒中泛出一层晶莹的光。 几名佣人站在它周围,显然是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你……”姜晚栀看着立于最前面的池明泽,一时有些茫然。 “送给你的礼物。”池明泽露出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姜晚栀总觉得他这笑里还有些别的含义,好像更为复杂。 但还没来得及多想,“唰——”的一声,白布被抽掉了。 确切来说,是几人稍稍施了些力,它就自己落下去了,如一只陨落的白色蝴蝶。 看着其中藏着的物品,姜晚栀简直惊呆了,眼睛睁得大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是一座冰雕。 冰雕是一座近两米高的人像。少女穿着华丽的裙子,正翩翩起舞。如此灵动复杂的姿态,竟可以通过这么一座静止的雕像来呈现,每一个细节显然都经过了事先的深思熟虑。 再往上看,少女垂着眸,有种顾影自怜的美丽。长长的卷发顺势飞扬,头顶上戴着顶皇冠,天然的水晶质感晶莹剔透。 灯光凝聚在它身上,而整座雕像都在折射灯光的光彩,璀璨得耀眼;并且它又是那么的高,美感被放大到极致,震撼得人心都在发颤。 姜晚栀久久地凝视着它,半天说不出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眶渐渐就湿润了,连带眼圈都变得通红。 “不是……” 池明泽看她这样,立即麻了。 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要哭。 淋雨也哭,看到礼物也哭;不高兴了哭,高兴了也哭。女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又在心里把宋靳野骂了无数遍,气他把这种难搞的场面全交给自己。 就在两人久久无言时,身后的别墅里传来嘈杂。 姜晚栀如梦初醒,错愕地转过头,捕捉到声音大多从二楼传出。 循着声音,她视线凝聚在某所房间,看其中灯光明亮,但明显有许多人影在光芒中闪动,情况似乎有些混乱,甚至很危急。 又突然听到有人在呼喊,叫声带着些尖利。 她细细分辨了很久,隐约觉得那些声音像是在喊“小姐”。 “是着火了吗?”她回头,焦急地看着院里的人。 和她刚才一样,池明泽目光落在二层,注视着其中隐隐的混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院里的佣人准备打电话,姜晚栀却等不及了,匆匆地跟池明泽说一句:“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随后立即往别墅后门跑。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心灵感应,她和孪生姐姐之间好像天生就有一根线。 无论相隔多远,或是有多久没有见面,只要那根线还在,她就明白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是亲切的,是永远骨肉相连的至亲至爱。 哪怕姐姐后来和宋靳野在一起,就像她知道自己也喜欢宋靳野一样,两人之间虽然有了隔阂,心底里却永远与彼此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可是刚才,冥冥之中,她觉得那根线断了。 楼里围着很多人,尤其是通往二层的旋转楼梯,几乎要被密密麻麻的人所堵塞。 姜晚栀不停地说着:“借过,借过……” 大家看来者是她,纷纷地给她让路的。 但她还没抵达姐姐房间,管家就先抱着她姐姐从她身旁略过。 不过短短几秒钟,她惊愕地看见了昏迷不醒的姐姐,也是第一次看她如此面无血色。 哪怕她天生肤色白皙,也从没有这么苍白过,仿佛一张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纸。 她反身要去追,却比不上管家健步如飞的速度。 忽然捕捉到二楼的某个人影,她于是冲向他,使劲地晃着他胳膊喊:“爸!” 尔后情不自禁带上哭腔:“爸,爸,姐姐她怎么了啊?!” 姜云庭无动于衷,只是很沉重地跟她说:“节哀,晚栀。” “……?” 仿佛有一道雷劈过脑海,姜晚栀机械式地看向站在爸爸身边的妈妈。 妈妈如今已有了六个月身孕,肚子很明显。但她身穿一袭白色长裙,设计别出心裁,不仅不突出孕期的尴尬身材,还显得风韵十足。 她的表情和姜云庭一样,带着淡淡的哀伤,或是说遗憾更为确切,再没有过多的表现,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姜晚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没有办法,她理解不了,却不敢冲撞这两个人,心里压着无穷无尽的情绪:疑惑、不满、愤怒…… 她没头苍蝇一样地在二楼乱转,除了佣人,突然看到一个熟人。 他站在不起眼的边角,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大的愤怒,冲上去,一把拽住他衣袖,压着声音斥责他:“亏你还喜欢我姐姐,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吗?为什么不是你抱着她下去,而是管家?你为什么不跟上去,而是像我爸妈一样,只是站在这里……” 对上宋靳野视线,她才稍稍冷静了一些,没有再说,甚至感到有些害怕。 他整个人浸泡在黑暗中,倚靠在边角,目光淡淡地落下来,看着她,简直要冷入骨髓,眼中散布着淡淡的血丝。 他看起来心情极度不好,好像还有些疲惫,整个人的戾气被放大到极致。 姜晚栀一顿,松开他,退后几步,忽然觉得十分悲哀。 自己同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们都抛弃了自己的姐姐。 救护车的声音远去,带着她生死未卜的姐姐。 管家疾步回来,他竟然没有跟去,而是跟姜云庭说:“车已经备好了,老爷,可以出发了。” 姜云庭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妻子,握了握她的手说:“简简,你有身孕,就别折腾了。何况家里已经来了这么多客人,得有人在这里主持才行。” 简洁点点头,像是苍老了十岁,手轻轻地抚着肚子,用有些疲惫的声音说:“我明白,我之后会再和甜甜好好告别的。” 姜晚栀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爸爸打断:“晚栀,走。” 她没有办法,提着裙子同爸爸匆匆下楼。 但她多么想冲他们喊:凭什么弄得好像我姐姐死了一样啊?为什么要这么冷漠?你们真的就这么冷血吗? 坐在车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抵达医院,等待她的,原来真的是白布下姐姐冰凉的躯体。 她简直不知道该放声大哭,还是该讽刺地笑了。 “心脏病的抢救时间很短。”爸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旧那么沉浑,“在家里的时候,管家就已经努力过了。你姐姐和你不一样,她生来就有缺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姜晚栀哭笑不得。 原来是这样啊。 但即使早就知道她要离开,大家就可以这么淡定地对待她的离去吗?这样真的一点都不冷酷吗? 因为知道她会走,所以只觉得遗憾,在这一天到来时只有沉痛,没有伤心,从不在意她这一生活得有多么温柔…… 但她对她来说,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人了啊。 她再也听不进任何话,拉着姐姐的手,从天黑坐到天亮。 后来很多人来看她姐姐,她阻止不了,但觉得很恶心,才肯回家。 家里显然经过了一场隆重的庆会,天都已经蒙蒙亮了,佣人还在忙碌地收拾残局。 她不顾自己的狼狈,眼皮都快掀不开,行尸走肉般地来到后院,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有些颓然地坐在台阶上,看那座冰雕早已化成一地湿迹,无影可循,再也看不见了。 好可惜啊,那么漂亮的冰雕,她都没来得及和它合个影。 池明泽也已经离开了,她还没有好好地谢过他。 看灰色的天空一点点变成青蓝,她发着呆,好像明白了爸爸那句话的意思——“那有什么?甜甜根本就不用分多少精力去照顾。” 哦对了,她也是,因为她们两个本来就不是家里所期望的人。 纵然有优渥的生活,也有爱,但那显然与妈妈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比起来微不足道。 就像这场晚宴,明摆着是为了她和她的姐姐,但与她们两人都不相关。 他们玩了几乎整个通宵,她也能想象到,他们关心她妈妈肚子里那个小宝宝时的模样。 或许她可以忍受,但是姐姐她凭什么? 明知她生命如此有限,老天已经对她很残忍了,他们却对她更加残忍。 不是更珍惜她,而是早早地就把她给放弃了。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当着自己的面,杀死这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自己。 她最珍惜她,却被剥夺了得知这件事的权利。 她本来就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看多了人情冷暖,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怎么温暖。 唯一温暖的人就是她姐姐。就像上天让她们两个一起诞生,就是让她们两人彼此陪伴扶持着长大。如果没有姐姐,她觉得自己早就会像今天这样感到绝望了。 姐姐已经不在了,那个她守了整整一晚的冰冷躯体已经不是姐姐了。 姜晚栀环视一周,感觉自己的眼睛也覆上血丝,看什么都带点模糊。 只是她忽然看到一个人,仍旧藏匿在不起眼的角落,于是从台阶上起身,有些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好像喝醉了。 “喂。”她向宋靳野伸出手,跟他要烟。 他身边早已堆积了一地烟头。 宋靳野头也不抬,递给她烟盒,以及一只打火机。 姜晚栀低头看了眼,烟盒里还剩下最后两根烟,于是递给他一根。 用手挡着清晨的风,她给自己点着了烟,又蹲下去给宋靳野点。 宋靳野没拒绝。 “老板,我不想演戏了。”姜晚栀蹲在他面前,很认真地跟他说,“大学我已经考了,所以不得不上,但我再也不想演戏了。” 宋靳野没说话,默默地俯首看她,好像也是一夜无眠。 ——“随便。” 两人相互之间吐着烟,姜晚栀看着他,忽然有些好笑:“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不喜欢我。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真的就是个这么冷漠的人啊。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真的很冷漠啊。” “唉……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栀栀的小脑袋 俺肥来了,三次元终于稳定了 这一段时间好累哦,码字都是抽空的,但好像一忙起来就会灵感爆发,短短的时间里能码好多好多,太神奇了 第37章 黎明 * “很冷漠吗?”清晨的阳光穿透白色纱质窗帘, 池明泽坐在病床边上削苹果,动作慢条斯理,光映亮他线条平滑的侧脸, 衬得他整个人都十分温润。 这是姜晚栀出车祸的第五天。 虽然医生咬定她情况不乐观、还需要观察, 但她坚决说自己已经痊愈了,只是还太虚弱,所以需要休养, 死缠烂打地让池明泽给自己讲过去的事, 就是那个对她说不同版本的过去的事。 池明泽刚才问她:你觉得宋靳野这个人怎么样? 她靠着病床,本来虚弱又困乏, 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跟他滔滔不绝地控诉了许多。 但又想到池明泽说宋靳野左臂粉碎性骨折,还曾不眠不休地来看过自己…… 她就适当地口下留情了。 总结起来就是——他这个人喜怒无常, 让人看不透;对自己倒无条件的好,极其包容且迁就。 最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但讲实话,我觉得他是个挺冷漠的人。” 说得一板一眼, 好像在接受节目采访。 池明泽笑了:“那只是因为他不太善于表达吧。” 又说:“虽然嘴上不说, 但他真的会为你做很多, 你可以回想一下。就像你总是看他那么沉默,觉得他很冷漠, 但实际他心里有很多想法,只是他不说出来而已。” “……那他有毛病吧。”姜晚栀又开始习惯性毒舌。 被池明泽看了一眼,她乖乖地缩成一团,沿嘴唇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没办法, 毕竟现在有求于他。她接过他削好的苹果,很急切地说:“哎呀,你就别啰嗦了。要是耽误太长时间, 你一会儿会被医生给轰走的。你不是说要给我讲过去的事?你讲讲嘛。” 看她这么兴奋,池明泽叹了口气:“你以为这是在讲故事?” 姜晚栀咬了口苹果,甜甜地笑起来:“哎呀,也差不多啦。” “你看起来这么没心没肺,但其实对什么事还是很在意的吧……”池明泽无奈地说,从兜里摸出手机,“姜晚栀,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心里承受能力强吗?如果你一会儿晕过去,我真的会被赶出去的。如果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会变成千古罪人。” 姜晚栀看着他手里的手机,眼里瞬间放光,疯狂点头:“没关系没关系!” 她手机刚被池明泽还回来,就在当天晚上不翼而飞了。 后来她从池明泽口中得知,原来是宋靳野这个狗男人,每天晚上趁她熟睡,偷偷摸摸地进病房来看她,就因为不想被她发现他左臂受伤。 死要面子归死要面子,傲娇归傲娇,感动归感动,他这么拿走她手机,实在不太好吧…… 只是她一直没逮着机会和他理论。 接过池明泽的手机,她感到很兴奋。 被关在冰冷的病房中多日,她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东西了,每天只与一片单调的白色及消毒水气味为伴,极其的索然无味,令人郁郁寡欢。 现在终于能通过高科技和外面的新鲜世界沾点边。 问过池明泽密码,她解锁手机,看到了界面上的微博热搜榜,顿了一下。 各种灰暗的回忆涌入脑中,如海浪回潮般汹涌…… 有她接下《檀香阁楼旧事》的喜悦,有在直播采访中被夏日雪算计的慌乱,有网上铺天盖地的议论,再之后就是那场车祸。 她苦笑着说:“池明泽,你不会是想让我看看大家都在同情我有多可怜吧?对家也都在看我笑话,这件事的热度说不定还有他们的一份力。《檀香》这么好的剧本,说不定也要吹了。” 越说越惆怅。 还真是她生涯里的又一次滑铁卢呢。 池明泽不理会她的抱怨,她注意力便集中在手机上,很快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在热搜榜第三位。 真神奇啊,她下意识感叹,自己竟然能被在热搜榜上挂五天,堪比自己在《天娇》或《复活》播出时的巅峰时期了。 不过这个热搜以她的名字开头,却不与她直接相关,而是——#姜晚栀孪生姐姐#。 后面还有两个衍生热搜:#姜晚栀可怜#、#宋靳野聊天记录#。 ……等等,什么聊天记录? 敏锐的直觉让她直接点开第三个热搜。 她的感受不亚于五雷轰顶。 她简直不敢置信,热搜中最关键的那条微博,是某律师事务所声称受宋靳野先生所托,不愿再让姜晚栀小姐承受网络舆论伤害,特此公布出五年前的一系列聊天记录…… 姜天爱:[宋靳野,很抱歉突然这样找你。给你讲一个笑话,我可能18岁之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姜天爱:[我和栀栀的生日在同一天,6月8日。虽然18岁这个限定很笼统,但我真的没多少时间了,所以迫不得已,想请求你一件事。] 姜天爱:[你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吗?就算你不喜欢我。] 姜天爱:[我知道,你和我妹妹相互喜欢,但就在不久前闹了别扭,甚至到了断绝交往这么严重的地步。] 姜天爱:[我很抱歉,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请你原谅,也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或许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 律师事务所后续还贴出许多聊天截图,强调或透露出一些关键信息:宋靳野和姜天爱只是表面情侣关系;在两人“交往”之前,宋靳野就已经是姜晚栀公司的老板,并且两人关系很好,只是后来闹得很不愉快;在实现姜天爱夙愿时,他和姜晚栀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在姜天爱不幸逝世后,他才又和姜晚栀“旧情复燃”。 局势立刻就扭转了。 姜晚栀从小可怜变成了宋靳野的真爱。在这个三个人的故事里,多余的人成了她的孪生姐姐——姜天爱。 虽然很多人对姜天爱的处境表示理解,也很心疼她,但也不乏许多人对她的行为表示谴责。 [害,总裁就是不一样!做事够干脆,雷厉风行的~] [还超级实力护妻呢!/doge] [我以为自己在吃一个很香的瓜,没想到最后还是吃了一嘴狗粮/二哈] [笑死我了,那夏日雪又是哪儿来的妖婆子?@作家夏日雪,要不要出来解释一下?您根本不了解实情,就自以为是地陷害姜晚栀,为了您的好朋友可真是煞费苦心、下了好大一盘棋呢!我都快被你们的姐妹情给感动得哇哇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说,她还专门为陷害而写了本小说!恕我直言,现实故事可比你的小说精彩多了。] [@作家夏日雪,出来道歉啊?我们姜晚栀之前被你害那么惨,被顶上风口浪尖,现在反转了,你又消失不见?采访截屏我还留着呢,你自己品品你自己那副嘴脸!] …… 事情反转了,姜晚栀却没有多高兴。 她还处于震惊状态中,久久地回不过神,如一尊雕塑。 对路人而言,这些事就如同小说,让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动情时会陈词激昂地评议几句,但都是站在旁观者角度。 可能只有姜晚栀自己知道,这一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也终于明白,池明泽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有强迫症,所以一段时间内可能一天发两章,但每章只有2000+字这样... 理解一下哈哈哈哈 前面的章节字数太多啦 第38章 黎明 那些过去的事, 仿佛被罩上了一层布,她只看到表面,却从未了解真相。而掩藏在其中的过往, 如池明泽所说, 其实和她所经历的、所认为的并不一样。 推翻这一切的第一颗多米诺骨牌,就是她姐姐和宋靳野的聊天记录。 连她自己都怀疑,这些聊天记录是不是宋靳野伪造的, 为了牺牲姐姐来保护她的声誉, 毕竟他那么无所不能。 但这显然不可能。 大脑空白了许久,她不得不无力地接受这个事实。 “还有更多聊天记录, 是宋靳野和我的,你要看看吗?”池明泽问。 姜晚栀说不出话,只是看向他。 他便懂了她意思, 跟她说:“你可以翻一翻我微信,都在里面的。” 又缓缓说:“讲实话,我们两个在微信上说的话并不多。不像你们女生, 一旦很要好, 就会在网上说个没完没了……” “你diss谁呢!”姜晚栀下意识怼他, “我警告你哦,禁止性别歧视。” 池明泽哭笑不得, 没理她的贫嘴,继续说:“和宋靳野聊天最密集的时候,就是高三快毕业的那几个月。虽然换过手机,但我聊天记录一直导出来存着。” 天呢, 聊天记录一直导出来存着,还存这么久…… “你好变态呀。”姜晚栀又没控制住自己的嘴。 “是为了工作需要。”池明泽扶额。 在池明泽的微信号上找到宋靳野,戳开对话框界面, 盯着对话的时间,姜晚栀不停地往上划。 最后手指都快划断了,才划到五年前,找到池明泽和宋靳野在那时的聊天记录。 她认真地看起来,一张叭叭个不停的小嘴难得消停了一段时间。 她一边看,一边听池明泽对自己说:“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在你们闹别扭之后,宋靳野其实还挺喜欢你的。但你的嘴实在太厉害了,赌起气来真叫人没辙,狠话一句句,说得都跟真的似的。” “其实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一个女孩子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就算她再怎么好,对他提出那样的要求,他也会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如你所说,他很冷漠,甚至非常狠心,尤其是对不相干的人。” “我觉得,他之所以答应这件事,多半是因为你跟他闹得太绝了,以至于他真的觉得和你走到了尽头,但又真的还喜欢着你,所以当看到与你长相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姐,或者他将你们两个分得很清楚,只是因为姜天爱是你的孪生姐姐,所以他动容了。” “哦对了,还有那座冰雕,其实是他刻的,刻了整整一个周时间。因为难度很大,他又坚决不想为了赶时间而降低品质,那几天几乎不眠不休,一直套着厚厚的羽绒服待在冰室里……” 神经病一样。 这次姜晚栀没再嘲笑宋靳野:这人怎么这么傻。 她打断池明泽说:“你别说了。” 她紧紧抿着唇,看着池明泽手机上,那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造假的聊天记录。 四年以来,池明泽和宋靳野说的话寥寥无几。偏偏在那短短的几个月中,两人如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阿婆,连一件小小的事也会翻来覆去地讨论个不停,没完没了。 确切来说,是宋靳野事比较多。 譬如池明泽问:[我给她买什么?] 附一张超市照片。 宋靳野答:[在零食区里捡就好了,很简单。那些巧克力派,无论什么牌子,多拿一点,然后是派派乐……巧克力棒她好像只吃派派乐,从小吃到大。] [至于薯片那些,如果你要买,就再多买些酸奶,不然太干了。另外无论什么都不要辣味的。] [对了,超市有蛋黄酥么?还有生牛羊肉卷,她屋里有冰箱,有时候他们会自己煮火锅。上次她托我买了酱料,不知道还剩多少,你过去的时候可以留心一下。] 池明泽:[……这么麻烦,你为什么不自己买?] 宋靳野:[那下个周我买好,你来我这里拿也可以。] …… [这是她的排戏表,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有变动。不过她挺爱玩的,如果房间里没人的话,你找我,我问一问导演组。] [这是山上的地址和路线,如果你周末去了找不到路,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 [我给她买了个包,从她姐姐那里了解的喜好,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送的时候能留意一下她的表情么?] [……算了,你可能看不出来女生的表情变化,直接送给她就好了。] [包里有一瓶香水,是赠品,别说漏嘴了。] …… 姜晚栀能感觉出池明泽的好笑,看他忍不住问:[山区里的生活苦归苦,但人家早就不要你了,你这算什么?] 宋靳野说:[没什么,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一些而已。] 他说:[她以后的事业肯定蒸蒸日上,生活也能过得很好,和我断绝交往也没什么,之后我也打算把这个公司转手给别人。] [但她这一段时间真的有点难熬,高考也很重要,所以麻烦你一下。] 池明泽只能说:[知道了。] * 池明泽离开病房,姜晚栀躺在床上。 因为他探望的时间太久,医生强制她休息一段时间。 护士替她关上房间的灯,并拉上所有窗帘,营造出分外适合休息的幽静氛围。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姿势很乖地躺着,被子盖到胸前,双手交叠,右手被打上新的输液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病房内很安静,以至可以清晰听见秒针转动的声音:“哒,哒,哒……” 姐姐离开,冰雕融化,她以为那就是故事的结尾了。 从此以后,她不参与工作,连《蔚篮》的宣传活动都没有参加。 慢慢的,她对一切都感到失望,并好像人格分裂了一样,几乎日日与狐朋狗友浸泡在纸醉金迷里,给了无数狗仔机会,被拍下很多“生活作风极差”的照片,并被对家拿到机会往下踩。 尽管事情很快被压下,但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可消除的负面影响。 最重要的是,她不再有作品,这样在这个圈子里根本立不住脚。 在这个不断被消息所冲刷的娱乐时代,她很快就会被人们给遗忘,大家只是会在偶尔想起她时嘲笑她的糊。 她一再地沉寂,加上铺天盖地的黑料,连曾经信誓旦旦说“永远爱你”的粉丝都对她感到失望,甚至反过来责备她,认为她红了就飘了,也堕落了。 当一人独处的时候,她又会失眠,焦躁,莫名其妙地泪流不止。 所以她不得不从北城电影学院的宿舍搬出去住,一个人。 虽然她也清楚,这么做只是把坏掉的自己给藏起来而已,一切都没有哪怕一丁点好转。 与此同时,她的弟弟诞生了,获得了一个一听就知道被寄予厚望的名字——姜承梁。 她回家的时候,家里总是喜气洋洋,充满欢乐的童声,甚至没人能看出她的笑容有多伪装。 就像他们不再想起,这个家里还曾有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他们总是忽略掉某扇被紧锁的门,好像那个人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应付完家里,回到自己的生活,她就继续浑浑噩噩。 那段时间里,她觉得,她的生命不过如此,就像慢慢枯萎的花,不再有期盼,可能就要这样慢慢地死掉了。 宋靳野却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干涉她生活。 第39章 黎明 真是的, 都说好要一刀两断了,她说“以后就仅限于正常的老板和下属关系”,他也同意了, 为什么又出尔反尔呢? 何况他喜欢的是她姐姐。 但那个时候, 姜晚栀很快就想明白了:宋靳野之所以放弃过自己,却又这样回来照顾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在拯救自己, 很有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的姐姐。 很遗憾, 姐姐离开了。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成了唯一曾与姐姐最为亲近的人, 就像她的另一半骨肉。 宋靳野和自己的姐姐相爱一场,看自己这样堕落,他的确有理由不袖手旁观的。 但尽管这么想, 姜晚栀也无法拒绝他的接近。 就像她有理智,但它们只存在于她脑中,就那么薄薄的一层, 很无力, 根本就压制不住她汹涌的潜意识。 她不拒绝宋靳野为自己做的一切, 甚至很贪图于他的温暖。 当他第一次敲响她公寓的门,她让他进来了, 而后蜷缩在沙发上,将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无视他的存在,但也不把他当成个外人防范。 她手边还有一瓶剩了小半的啤酒, 她偶尔抿一口,默默地看他给自己收拾房间,清理掉屋内的所有垃圾, 包括自己手中的那只酒瓶。 他将它换成了一瓶加热过的牛奶,而后进厨房,给她做饭吃。 他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多余的温柔,也没有任何卑微的讨好。 她也始终不说一句话。 他给她牛奶,她就喝;他给她做饭,她就吃。 她像个无可救药的不听话小孩,正在和照顾自己的大人冷战,但又不得不接受大人的照拂。 每次安顿好她,他就会走,但又会在一段时间后回来。 总而言之,他将她照顾得很好,又不会频繁到让她抵触。甚至会让她在心底里隐隐生起期待,期待他的下一次到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老板和下属关系”。 并且相反,作为她的老板,他不同她提任何工作的事。 她说自己不想再演戏,他就真的不再给她安排任何任务,甚至直接让罗毅和方沁园,以及其他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人和事统统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慢慢从黑暗走进他温暖的保护圈里,被他逼着出去散步,被他逼着出去旅游,被他鼓励着养了一对小花兔,最后被他逼着去看心理医生…… 她知道自己出问题了,一直都知道。 但是她不想去看心理医生,永远都不想迈过这道坎。 如果不去,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可以继续这么生活下去。虽然浑浑噩噩的,但也带着点快乐和肆意。 但如果真的被诊断出什么,就像给她下了一封判决书,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不是一个正常人。 可唯独在这件事上,宋靳野无比认真,不再对她一味地纵容了。 他不再陪她一起笑或者闹,而是很认真地同她谈话,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栀栀,我理解你不想去看医生是为什么,但你要明白,现在是你放弃了这个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放弃了你。” “乖,跟我去看看,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而且无论结果如何,我一直陪着你一起,现在我们的共同愿望就是你可以过得更快乐一些。” 这些话实在太深情了,但姜晚栀的注意力不完全在这上面。 她想了想,抬眼看他,重复他的话说:“‘一直陪着我一起’?” 他低低地一声“嗯”。 她松开他手,反抱住他。 虽然是第一次,但意外的自然,她就像个依赖大人的小孩。 这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做出如此破格的举动。 回想这段时间里,最浪漫的一次,是两人一起去游乐园。她一直都不怎么说话,但一直拉着他的手。 她好像把所有的焦躁都宣泄在外面,和朋友们一起放纵,以至于他们知道她家里和事业上的事,只觉得她堕落了,却不知道她还有另外一面。 她的另外一面,就是她最真实的一面,她把它全然交给给了宋靳野。 但这样的自己又附带许多负面情绪,譬如沉默,脆弱,消极…… 她一面感谢他把自己慢慢地从泥潭里拉出来,一面觉得自己越来越遏制不住地喜欢他,一面又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这样复杂的情绪始终困扰着她,让她如鲠在喉,可能永远都好不了。 “我们干脆在一起吧。”她最后作出决定,说出这句话,“反正我们谁也离不开谁,以后的路都会一起走的,对不对?” 宋靳野却笑了,是那种觉得很好笑的笑。 姜晚栀抱着他,小脸埋在他怀里,看起来像一只在撒娇的小猫,他却没有反手抱住她,给她安慰,而是感到很好笑地问她:“原来在一起,是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吗?” 姜晚栀没有说话,他忽然变得冰冷,变成那种她很不喜欢的样子,长辈似地跟她说:“姜晚栀,我不是不清楚你在想什么。所以问你一个问题,我想听实话。” 姜晚栀抬头与他对视,点点头:“好啊。” 她下巴搁在他心口,巴巴地看着他,听他说:“我问你,对你来说,我和你的姐姐谁更重要?” 她觉得莫名其妙极了:“当然是我姐姐了。” 话落,她明显感觉宋靳野很不悦,但她也很迷惑,从他怀里直起身,点着他胸口,愤愤不平地嚷嚷:“不是吧,宋靳野,我都不介意你和我姐姐在一起过,你还介意我到底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我姐姐呢?这怎么有可比性啊,虽然很谢谢你这样照顾我……” 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话重了,并且眼前的宋靳野并不怎么高兴,于是话锋一转:“唉,我也不是觉得你不重要,谢谢你在这段时间里照顾我。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其实还有厉颜。 但当厉颜知道宋靳野的所作所为,还以为他们两个在谈恋爱,感叹一句“贵圈真乱”,就主动退出了她的生活,只在需要时帮一帮忙,或者一起在出去happy时约一约。 “唉,别不高兴啦,那我们在一起咯。”姜晚栀拉起宋靳野的双手。 他用一种无可奈何,但又很宠溺且纵容的目光看着她。 她于是明白了,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她藏着心事,和他在一起的想法并不纯粹,但不得不承认,拉着他手的那一刻,她笑里的开心和幸福都是发自内心的。 那天她乖乖跟他去见了预约的心理医生,比之前跟他去游乐园还高兴。 之后取了一大袋药回家,像是得到了一大袋糖,弯起的唇角怎么也放不下去。 所以他为什么不跟她说出事情的真相呢? 因为对于那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自己的答案是“姐姐”。 或许对所有人来说,她的姐姐是有缺陷的,是一个被上帝定下死亡期限的人,是一个注定只会在这个世界上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过客。 所以大家从一开始就将她放弃了,给她同情,给她关怀,却不会给她真正的温暖和爱,好像那是一件倾注出去就没有回报的事,或是像姜晚栀这样,一旦投入太多就会万劫不复。 连她的死,对大家来说都只有惋惜,而没有真情实感的悲痛。 但姐姐对她来说不一样。 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从小便相伴着长大的人。 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心灰意冷,都源于姐姐的离去。 但姐姐又是她心头的月光,永远照耀在她的黑夜里,鼓励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所以宋靳野不想摧毁她唯一的支柱,甘愿充当起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存在。 可如果将过去的一切难过都推翻,她只觉得心里很空,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往外涌,打湿病床上素白整洁的枕头。 第40章 黎明 她这一觉睡得很死, 连护士何时为自己拔的输液针都不知道。 因为没有手机,所以没法设定闹钟,她判断时间都是通过墙上的时钟、窗外的天色以及室内的光线。 池明泽离开是在下午,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 晚上的时候, 妈妈来看望她,给她带来了家里阿姨做的饭,她现在已经能吃很多东西了。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吃, 一边和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最后目送她离开病房,听她嘱咐自己:“好好休息。” 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说。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 姜晚栀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她刚才已经睡够了,现在并不怎么困,但还是乖乖地在床上躺好, 将被子盖好,在安静无声的病房中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浅浅地睡去。 再有意识时, 是感觉到湿润且柔软的物体在轻轻擦拭她眼角, 可能是因为上面还带着点泪痕。 应该是在池明泽走后、她睡觉时留下的,妈妈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 或者只是注意到了而没说。 同时有熟悉的气息萦绕她身边,将她包裹着,温暖又踏实。 纵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有一种感觉, 让她知道那就是宋靳野,同时在心里想:哼,原来某人真的会来看自己啊!而且还真就是偷偷摸摸的, 这会儿总算被自己给发现了。 她能感觉到,宋靳野正朝她俯下身,在小心翼翼地替她轻拭眼角。 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克制着,不让他发觉自己已经醒来,想一会儿给他一个惊喜,或者说是惊吓。 但他起身时说:“别装了。” “……” “你怎么发现的嘛!”姜晚栀倏然睁眼,气得不行。 可惜她还是个病员,无法用肢体语言向他耀武扬威、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只能努力偏过头,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他把湿巾扔了,正在给她倒一杯水——单手倒水,也习惯了她这样奶凶的神气,很平静地告诉她:“因为你眼皮闭得很紧,皱纹都挤出来了;之前睡着时呼吸很均匀,忽然就一口气都不出了。” 姜晚栀:“……” 她彻底无言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在装睡方面没有经验。毕竟学生时代,不会有人抓她凌晨是在玩手机还是在好好睡觉。 宋靳野扶她起来,给她喂水。 姜晚栀靠在枕头上,果然看见了他受伤的左臂,与他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那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心有余悸,但此时更多的是内疚。她只喝了一点点水,嗡里嗡气地跟他说:“对不起哦,害你受伤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他把水杯拿开,她又甜甜一笑:“我以后就乖乖地待在你身边。” 这下他倒是笑出来,阴沉的脸上难得多了几抹悦色:“少卖乖。” 想了想,姜晚栀跟他坦诚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池明泽来看我了。他和我说了一些事。” 宋靳野笑容敛去,很平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待她的答案。 她笑了笑,向他伸出右手,晃了晃。 他垂下眼,把右手递进她手里,第一次感觉她小手有了温度,柔软又温暖,很用力地将他的手握着。 而她的答案是:“宋靳野,之前那些事我都知道啦。我出了问题,控制不住自己,谢谢你不计较我之前那么任性地和你翻脸,回来陪伴我,还情愿一直被我误会……我太悲观了,也总是太自以为是,经不住姐姐离开的打击,也一直误解你对我的感情……”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哪怕是跟你说一句‘对不起’都太轻飘飘了。你可能也觉得我一直都很会说,一直都没心没肺,但我向你保证,郑重地向你承诺——这次我是认真哒!正好你胳膊骨折啦!等我痊愈出院了,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她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眼睛看向他,亮晶晶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神采奕奕。 “好啊。”他笑,模仿着她的语气,“正好我胳膊骨折了,姜晚栀,我胳膊骨折了你挺高兴啊。” 意思到自己说错话,她一秒钟严肃脸:“……没有。” “正好啊,我爱车也撞废了,懒得修就扔了。”他右手托着脸,胳膊肘架在床头的桌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姜晚栀,正好的事可真多。如果我没记错,那辆车小几千万。要不我给你打个对折,你慢慢赔?” 姜晚栀:? 她皱着眉头,沉思了很久,知道他是在拿自己取乐,却理亏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逃避。 她一掀被子,将自己蒙起来,像只毛毛虫似地拱啊拱,背朝他,嘟嘟囔囔地说:“我不理你了,我需要休息。” 她听见宋靳野一声轻笑。 她好像从未见他像今天这样笑这么多,也这么由衷。 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了,表面上一切都好起来。 她积极地配合医生治疗,吃药,后来被宋靳野推荐的一部剧本所吸引,正是那个让她在后来以极高姿态回归娱乐圈的《复活》。 尽管嘴上说着放弃,但那是因为她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对整个世界都感到失望。 其实在她心里,她一直都热爱着演戏,毕竟这是她的梦想,不是随便说一句话就能放下的。何况她大学一直学习表演,这一方面从来没落下。 《复活》是个看一眼就知道会带来轰动的好剧本,涉及了悬疑推理、社会问题及人性揭露等深刻元素;宋靳野为她看中的角色也很亮眼,是个外表像只洋娃娃,却具有重度人格分裂的幕后BOSS。 经过自己的努力,她证明了自己的演技能够胜任角色;同时导演组也很看中她回归带来的舆论热度,这也就意味着商业价值,最后一锤定音,选用她来饰演这个第一女配。 宋靳野呢,比她早一年毕业,很快就融入了富家子弟的生活。 他开始接手家里的事业,生活也很潇洒,时常出没于觥筹交错的场合,笑起来迷倒万千少女,但他的气场还是那么阴鸷,甚至喜怒无常,倒不用姜晚栀操心他在外面沾惹一身烂桃花。 但也不乏知道内幕的人。 记得学院里曾办过一场宴会,场合很大。除了本校的人参加,大家也可以邀请自己的朋友。 那时的姜晚栀已经调整好状态,和厉颜一同去了。 她早就不记得自己和戚信子在《蔚篮》试镜中产生的恩怨纠葛,她连戚信子是谁都没记住,只知道,这几年借着自己低迷的状态,作为同代小花,这个人在演艺圈中青云直上。 青云直上就算了,戚信子却没少通过踩自己来衬托她,毕竟自己是曾被传出“生活作风极差”、“已经彻底堕落”、“无心再演戏”的过气演员。 看不上这样的伎俩,姜晚栀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却偶然听到她朋友在大肆嚼自己的舌根。 隔着一人高的酒架,她们旁若无人地议论着她,因为她鲜少出席这样的活动,今天的出面多多少少让人感到意外。 但听一人说:“真羡慕她啊,以后就算不演戏也没关系了吧,毕竟傍上了富二代。听说那男的一点都不花心,对她死心塌地的,估计是要养她一辈子了。” 戚信子朋友就很轻蔑地说:“嘁,你懂什么呀!我跟你说,其实姜晚栀有个孪生姐姐,她以前……” 话未说完,一瓶酒当头浇下,是厉颜出现在她面前。 还不待对方反应,她一挑眉,直接看向一旁的戚信子,也知道她这几年的阴招,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警告她说:“不好意思,姜晚栀马上就要复出了。所以我劝你收收心,别再往她身上打主意,嚼舌根也是,否则我就会像对待你这位朋友一样对待你,你记住了吗?” …… 不得不承认,厉颜挺酷的,姜晚栀也被自己这位好闺蜜的做法给爽到了。 但又不得不承认,戚信子那位朋友说的话不假。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有那段过往在,她和宋靳野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做到没有隔阂、放下一切去真心相爱。 她永远揣着关于替身的心事,惴惴不安着;一面觉得很疲惫,一面又倔强地与他赌着气。 如池明泽所说,她一直都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他。 直到今天,那些东西在心里积压了那么久,忽然就释然了。 可又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内疚。 已经逝去了那么多的光阴,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她的确没心没肺,但她不是没有心。 第41章 黎明 姜晚栀背对宋靳野, 在被窝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整个人都很僵硬,脑袋埋在枕头与被子之间, 一下一下地眨着眼, 想着心事。 他明明看不见这些,应该以为她在睡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跟她说:“其实你不用想太多, 我本来就喜欢你。就像我总喜欢管着你,让你觉得很烦, 但我把你当成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你过得好,我会开心;但如果你遇到问题,我当然不可能不管不顾。所以照顾你无论容易还是不容易, 我都把它当成自己生活里该有的一部分,始终和你站在一起才是本愿,希望你明白。” 姜晚栀有点被他这番话给震惊到, 也很感动, 手指抠着床单, 默默地消化。 不想让气氛太僵硬,她笑着打趣说:“你也挺会说的呀。” 宋靳野有些无奈:“都是真心的话。” 又说:“和你的花言巧语不一样。” 姜晚栀:? 她有些好笑地转过身, 拉住他的手说:“好吧,我明白了。虽然你说我花言巧语,让我真的很想打你,但你刚才那些话也让我蛮感动的, 所以我原谅你啦。” 宋靳野低眸,看她一张娇俏的小脸染上红晕,气色很好, 似乎整个人都恢复了元气,反拉了拉她的手,跟她说:“好啊,那你快点好起来。” “嗯。”姜晚栀点点头,非常喜欢他这样悦耳的低沉音色,总能让她感到很安心,又看了眼他左臂,“那你受伤了,这段时间就不用去公司了吧,可以经常陪着我吗?” 他说“好”。 姜晚栀满足地笑了:“那我一定快点好起来。” “因为我们还要结婚呢。” * 将一切都说破了,也不必再隐瞒左臂受伤的事,自此宋靳野不再躲着姜晚栀,白天几乎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好说歹说,终于把自己的手机给要了回来。 宋靳野又拿出他的大家长架势,叮嘱她:“可以玩手机,但是不能玩太久。鉴于你自制力过差,玩完还是要交给我。” 姜晚栀玩手机心切,他说什么她都答应了,只不过很敷衍:“好好好好好!” 开机之后,她手机卡了很久,因为收到的消息实在太多。 她靠在床头,将消息大体浏览了一遍,鼓起勇气点开微博,手机于是又卡了半天。 暂且没管那积压成堆的消息,即使管了也看不过来,她习惯性点开微博热搜榜。 果不其然,自己那件事还被挂在上面。 只不过除了宋靳野和孪生姐姐,又一个人被扯了进来,是夏日雪。大家正义愤填膺地对其展开声讨。 姜晚栀默了默,没管她,只是又看到了关于自己姐姐的热搜。 昨天她的关注点都在聊天记录上,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热搜的热度才是由聊天记录所衍生的,大家都开始扒她的孪生姐姐,对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展开唇枪舌战。 想了一会儿,她有些难过地说:“宋靳野,不要再让他们说我姐姐了好不好?把这个热搜撤掉吧。” 对于她的要求,宋靳野基本都满足,这次也不例外。 他答应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姜晚栀想了想,跟他说:“谢谢你保护我,但我也不想让姐姐被别人指指点点。虽然我知道,她做了一些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事,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但我……” “知道了。”宋靳野看她小孩子一般费尽心思地解释,觉得无奈又好笑。 姜晚栀幽幽地叹了口气。 是的,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但她觉得自己对姐姐的爱还是没有变。 她认为,这件事更应该怪自己当初不懂事,什么都有,什么都得到得很容易,所以不懂得珍惜,也很矫情,总觉得和人一刀两断是件很酷很潇洒的事;同时敏感又脆弱,总是怀疑或者不满足于别人对自己的情感,所以和宋靳野产生矛盾后,她主动把这最为珍贵的东西给推开了。 但她又很纠结。 如果不是自己和宋靳野闹别扭,姐姐大概会一直做一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而她这个妹妹不懂事,不珍惜,却又能把那个人给吊得死死。 那样的话,姐姐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这个卑微的小小心愿吧。 “别想了。”看她眉头又皱在一起,宋靳野把她从思绪里带出来,“热搜我会撤,不让你姐姐再在风口浪尖上。过去的事也都过去了,想那么多只是自寻烦恼而已。” “啧,你又在说大道理。”姜晚栀牵了牵嘴角,真就不再想了。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问:“但那段时间里,我姐姐应该挺开心的吧?” “挺开心的。”宋靳野说,“尽管你在山里拍戏,她很关怀你,却见不到你,但我们两个的心意都通过池明泽带到了。” “……” 姜晚栀顿住。 “你看,大家都很关心你,也很爱你。”他轻飘飘地说,“而你只会跟我打电话,哭唧唧地抱怨说自己活得很累,给自己的贪玩找借口,说自己笨得怎么也学不好,觉得我瞧不起你……然后和我绝交。” 姜晚栀:“…………” “求求你别说了。” * 临出院这一天,姜晚栀已经比刚入院时自由多了,来看望她的限制也被解除了,病房里相当热闹。 阿姨正在角落为她煮鸡蛋羹;妈妈坐在窗前,借着窗外的明亮日光看时尚杂志;在厉颜的帮助下,姜承梁刚组装好了他的新玩具,是一架非常拉风的机械飞机,他操控着它满屋乱飞。 这是姜晚栀网购送他的,所以她一点都没有对他的行为感到反感,正坐在病床上,和池明泽以及宋靳野斗地主。 她这把牌很好,所以毫不犹豫地叫了地主。 尽管被双人堵截,牌也出手得很顺利。此时出牌权回到她手上,她就剩下五张牌了:一张6、四张9。四张牌也就是几乎无所不能的炸弹。 “哈哈,我炸!”她“biubiubiubiu”地扔出去四张9。 池明泽看了一眼牌,又看了一眼宋靳野,淡淡地说:“不要。” 姜晚栀挑眉,看向宋靳野,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简直比高考时还紧张。 还好,宋靳野面色不变丝毫,说的也是“不要”。 “哈哈,那我走咯!”她开心地丢出最后一张牌,也就是那张6,并向两人伸手,“愿赌服输,拿钱拿钱!” 宋靳野给她丢出两张一百元钞票,包了池明泽那份。 姜晚栀好奇地去掀两人扣进牌堆里的牌:池明泽剩一对王炸,宋靳野剩四个Q和两张7。 姜晚栀:“……?” 她突然觉得自己收下的那两张一百元很烫手。 此时病房门被敲响,随后被推开,医生带着一队护士走进来,走在最前面的那名护士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姜小姐今天需要做最后一次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好好好。”姜晚栀忙不迭把那两张“赢”来的红色钞票塞入钱包,将钱包塞到枕头下面,一掀被子,一股脑从病床上溜了下去。 其实她早就觉得自己好了,但医院总是很严谨,这不放心那不放心,商量来商量去,出院的日子最终被定在今天。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是——最后一次检查没问题。 “姐姐,你要去检查吗?我陪你去!咻——”姜承梁激动地跟着姜晚栀往外跑,一没注意,机械飞机直接撞上她后脑,还因为飞行航道被阻挡,连撞了她后脑好几下,如同一台打桩机——“当当当当当!” “……” 姜晚栀握紧拳头,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但也只能强颜欢笑,在飞机落地之后,回头对着一屋目瞪口呆的人说“没关系”。 其实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特么的,她这辈子最讨厌小男孩了,没有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记住,栀栀不喜欢小男孩,重点,要考 第42章 黎明 * 出院后的第一个周末, 姜晚栀回了趟家,和宋靳野一起。 虽然是冬日,但气候异常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在姜晚栀的童年记忆里, 北城的冬天会下很多场雪, 断断续续的小雪,或是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眼下却已经一个周没下过雪了, 天气还灿烂得有点反常。明亮的阳光从客厅的各扇落地窗照入, 将一切都映得亮堂堂,仿佛夏日的黄昏。 看到姜晚栀, 姜承梁还记得自己不小心“操控”飞机撞击她后脑的场面。 虽然是伤害者,但他的心灵却被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和创伤。 他如今不敢再动那架飞机了,小心翼翼地把它“供奉”在自己玩具屋里的架子上。 现下他正在客厅地毯上拼乐高, 颤颤巍巍地喊她:“姐、姐姐好……” 甚至连她身后的宋靳野都忽视了。 姜晚栀翻个白眼,不理他。 因为妈妈并不在客厅,她才不屑于在这个小屁孩面前装样子呢。 和宋靳野一起换了鞋, 她跟家里阿姨打招呼:“阿姨, 不用打扰我妈妈了, 我们就是回来看看的。” “噢,好。”阿姨答应下来, 好像还挺高兴的,“正好夫人在午睡。” 依旧无视姜承梁,姜晚栀雄赳赳气昂昂地带宋靳野走上二楼。 直至来到某扇门前,她心中沉淀为一种莫大的宁静, 又带着点难过。 她从包包最深处取出钥匙,将它插进锁孔,心跳随之加速。 宋靳野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随钥匙旋动, “咔嚓”一声轻响,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以橘粉色为主调的房间,温馨优雅,充满少女心的浪漫。 只是有一股含尘量过大的空气扑面而来,使得她忍不住轻咳几声,挥了挥手,才走进屋里。并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这间屋子已经两个月没被打扫过了。 平时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房间。 姐姐房间的钥匙,一把在她这里,一把在管家那里,被和其他房间的备用钥匙一并保管着。 阿姨打扫这里的频率大概是一年两次,每次都会主动征得她的同意,并按照她的期望,最大限度地不破坏这里的原状。 所以姜晚栀进来之后,还能看见18岁生日那天,姐姐在梳妆台上摆开的化妆品。 腮红盒子正打开,腮红刷被搁置在一边,刷头上还能依稀看见暖融融的红色。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子边,跟宋靳野说:“你可以坐这里。” 姐姐房间中央有一张小桌子,被置于一块方形地毯上。因为很矮,所以用两只抱枕在两侧充当座位。 桌子上有一套印花的小茶具,非常可爱,但经年累月地被搁置着,想想就知道肯定不能用了。 “以前我来找姐姐,经常会和她坐在这张小桌子边聊天。她喜欢泡花茶,说不定那茶壶里还有茶呢,因为我一直不让阿姨碰她的东西……” 宋靳野闻言,不敢掀开壶盖,只小心翼翼地靠近壶嘴,差点被那气味给当场送走。 他又一次对姜晚栀脑子的东西感到钦佩。 姜晚栀叨叨着,坐到姐姐的电脑椅上,尝试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意料之中的没电了,她只好先插上充电插头,听到开始充电的提示音,松出一口气。 ——这电脑还没报废。 看着这原封不动、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切,她有些恍惚,又有些伤心,仿佛姐姐还生活在这里。 姐姐离开之后,她不允许任何人碰姐姐的东西,包括她自己。 因为她心里很没底。 如果姐姐没和宋靳野在一起,她会毫不犹豫地帮她整理所有物品,因为她知道自己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但正是因为宋靳野,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 她早就觉得自己应该叫宋靳野一起过来了,但心里的自私和占有欲作祟,让她害怕自己是那个多余的人,害怕姐姐给宋靳野的东西太多,让他感到怀念,也让自己感到绝望…… 直到今天。 电脑充电还需要一会儿,她百无聊赖地走到一旁,站在一面偌大的柜子前,打量其中的一件件物品。 目光忽然定格在一只小箱子上。 与其他齐齐整整的书、精致的装饰品不同,这是一件看上去就很幼稚的玩具盒子,类似童话故事里“仙女的百宝箱”。 若不是太女生化,它完全应该出现在姜承梁的游戏屋中。 姜晚栀进过姐姐房间不少次,但基本没机会像现在这样细看姐姐的物品。 亲密归亲密,各住一个房间之后,两人就很自觉地互相留有隐私空间。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在姐姐的物品架上发现这只盒子,她对它的印象还很清晰。 记得小时候,姐妹两如今天的姜承梁一样,拥有一间气派的玩具房。因为家庭富裕,其中摆满了数不胜数的芭比娃娃,娃娃衣服的数量堪比二人衣服的数量。 至于这只小盒子,已经记不清来源,姜晚栀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和姐姐将它奉若至宝,因为它特别符合当时她们这两位小学生的审美。 于是二人约定好了,把所有宝贝的东西都放进这个盒子里。 后来她们把衣服上掉下来的蝴蝶结、断掉但心爱的小手链、在商店里买到的毛茸茸小狐狸挂饰……统统放进这只小盒子里。 两人用了几个月时间将它装满,时常满足且幸福地一一细数其中的宝藏。 直到时间流逝,年岁增长,不知什么时候,玩具房被清理了,两人也渐渐把它抛却在记忆的角落中。 姜晚栀以为,这只小盒子早就不见了,就像那些洋娃娃一样。 之后偶尔想起,就像想起她和宋靳野在幼儿园时的过往一样,只是轻轻一笑,觉得很有趣,但默认它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了。 直到此时此刻,这个盒子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如此突兀地被放置在这个架子上。 她默默地将它取下,意外地发觉它很轻,也就意味着里面很空。 将它打开,里面果然什么也没有,除了几张薄薄的纸。 是一封信。 第43章 黎明 她几乎是颤抖着, 晚了足足五年时间,才开始阅读这封信: 栀栀,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和你见面。但我知道,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无论在什么时候, 我都忍不住问你一句: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可能是一句永远都不会过时的问候,也是我内心里最真诚的想法。想看栀栀已经变成一位更加出色的演员,想看栀栀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 想…… 我好像有很多话很多话想和你说, 但拿起笔之后又觉得,再多的字也比不上好好地陪伴你一天。 …… 洋洋洒洒的许多字后, 她忽然提到:栀栀,对不起,有一件事我感到很抱歉。 姜晚栀预料到什么, 果然看她写道: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我喜欢宋靳野,和你喜欢着同一个人。 如果你们没有闹别扭, 我可能会始终把这个心事藏于心底。但我感到很抱歉, 看到你们两个不欢而散, 我也会如此自私且卑劣,用一种一定会让你感到很失望的方式和他成为了情侣, 表面的。 当然,如果你们后来没有在一起,你可以把我说的这些话当作笑话听。 起初我并不觉得你们会和好如初,毕竟你是如此让我感到骄傲的妹妹, 这么漂亮,即使是在群星荟萃的演艺圈里也能闪闪发光,性格开朗, 人缘也好,一定不乏许多优秀的男生在你身边爱护着你。 何况所有知情者都知道,你和宋靳野性子都有点躁,相处久了可能会显得不那么合适(希望我这么说不要让你生气)。 但栀栀,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才发现,他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深。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段时间你在山里拍戏,生活条件很苛刻。我知道你最受不了这样艰苦的条件,但又倔得不和任何人说。山里连快递都寄不过去,我还在想办法怎么帮助你,宋靳野他就已经做好了所有。 我和宋靳野的相处模式其实更像是朋友。 只是我单方面怀揣着暗恋的情愫,像个白痴的女生,自认为只要待在他身边,就每一分一秒都会感到很开心。 又因为我们都很记挂你,所以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尴尬。 他会问我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也会在得知我喜欢什么东西时,耐心地询问你的喜好。 他是个很冷漠的人,但他的温柔和耐心似乎都倾注在了你身上。 说不羡慕是假的,栀栀,但我又由衷地替你感到高兴,甚至又希望你们两个以后真的能够重归于好,毕竟他是一个真心爱护你的人,我真担心你这么单纯,以后会被某个不靠谱的小男生给拐走(笑哭)。 届时他应该会向你解释一切吧,我也只能奢求你的原谅了。如果你们再在一起,我这样的做法一定会带给你不少困扰吧。 就算他不说,你也一定会找到这封信的。 但如果你们没在一起,也希望你能和当初的不愉快和解。 对了,我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你。 …… 姜晚栀刻意背对着宋靳野,不让他发觉自己正难过得止不住眼泪往下掉。 其实她特别想跟姐姐说,她们两个之间,会让对方觉得很失望的人应该是自己。 因为迟迟长不大,因为一直不成熟,因为总是不够勇敢,所以直到今天才发现这封信。 如果姐姐知道这几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是因为什么样的心事而无病呻吟了如此之久,一定会哭笑不得的。 她这样的做法,也一定会让姐姐感到很自责。 她陷入深深的难过里,却又被姐姐之后的话给治愈了—— 无论如何,栀栀,要一直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呀!就像姐姐在的时候一样。 如果想姐姐了,就照一照镜子,冲自己笑一笑。姐姐也很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特别漂亮! 祝你明天18岁生日快乐。 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呀! …… 她收起信,平复了一下情绪,忽然想起姐姐之前所说的话—— “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残忍,但我还是想劝你,劝你变得坚强独立一点,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不要依赖太多。这样以来,如果家里让你觉得不幸福,或者有什么感情离开了你……希望你可以很坚强,一直开开心心地做那个没心没肺的姜晚栀。” 在自己和宋靳野决裂之前,姐姐并没有想和宋靳野在一起的想法。 所以说,她之前所说的这段话,“当有什么感情离开了你”,指的其实只是她自己而已。 姜晚栀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很难过,很悲伤,几乎要喘不过气。 却又突然感觉被一种莫大的感动所包裹,一切都豁然开朗。 之前她只是听宋靳野的话,不再纠结于过去的事,因为那样只是在折磨自己罢了。 但现在,她真的觉得自己充满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还有希望。 …… 在她看信与出神的时候,宋靳野一直没有打扰她,好像压根就没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对劲。 她调整好情绪,转过身,走到姐姐的电脑桌前坐下,开机,故作轻松地跟他说:“我刚才找到了姐姐留下的一封信,她说她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还给了我她电脑的密码。” 就像高中在图书馆里时,她跟他炫耀自己的姐姐多么好一样。 宋靳野轻笑一声:“你一开始不知道密码,还给她的电脑充电?” 姜晚栀耸了耸肩,俏皮地说:“我觉得我可以猜出来的,我知道她很多账号的密码。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在信里单独告诉我,还设得那么复杂,可能里面真有什么特意留给我好东西吧,比如一张巨额银行卡?” 这是一句玩笑话。 其实她也不怎么需要巨额银行卡。 但当打开姐姐电脑后,解锁成功,浏览桌面上那密密麻麻的文件夹,姜晚栀真的要被震惊到了。 她这才突然觉得,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姐姐。 与此同时,姐姐的QQ自动登录,消息大多停留在五年前,她一直使用的电脑保存了大量的本地聊天记录。 姜晚栀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浏览,筛选所有有用的信息。 最后她实在无法淡定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冲宋靳野招招手:“未婚夫,你快过来看!” * 经过直播翻车事件、姜晚栀“三角恋”事件,震惊和撕逼之余,所有人都感到很迷惑——《檀香阁楼旧事》这部戏到底该怎么拍? 如今姜晚栀和天水影视的合同已经签定,违约金必定很高。何况被夏日雪这么居心叵测地捅一刀,反而要自掏腰包弃演,怎么想都是件十分憋屈的事。 那如果演呢? 答案只会是更憋屈。 被人使了阴招,还要为人家拍作品。之后进了组,就相当于落入夏日雪和天水的掌心,指不定被怎么下绊子。 宋靳野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他的办法很有限,就是合同必须要毁,但绝不可能是由他们来乖乖支付违约金这么简单。 他的打算是从夏日雪损害姜晚栀名誉入手,和对方打官司,能拖则拖。总之让对方知难而退,不让这一合作成立。 却没想到,姜晚栀的姐姐真的留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没多久,微博热搜榜榜首就被一惊天话题所攻陷——#夏日雪抄袭#。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正文快完结了喔 我想的是,番外写栀栀和宋总带崽参加亲子综艺 附加姐姐回忆 第44章 黎明 宋靳野手握一家掌握多方命脉的集团, 无论是在法律方面,还是在舆论公关方面,处理起问题来都游刃有余, 手到擒来。 掌握有效信息后, 不用太长的时间梳理,他最信赖的那家律师事务所就很快在微博上给予他一份完美的答卷。 姜晚栀破格允许他们拿走了自己姐姐的电脑,将所有证据以最有力的形式公布给大众, 告诉大家——她姐姐笔名“甜栀”, 其实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小众网文作者,以其文笔清新细腻而出彩。 只是因为学业缘故, 她所完成的作品很少,上高三之后就断更了。 但她这一年并没有停笔,她完成了一部始终没有被发表的小说, 叫《汀兰郁青》。 这个书名让人莫名熟悉。 因为这是夏日雪作品《檀香阁楼旧事》中,主人公双胞胎姐妹的名字——白汀兰、白郁青。 事实上,《檀香阁楼旧事》这部小说, 就是夏日雪照着姜天爱的作品《汀兰郁青》抄袭的。 姜晚栀本就觉得奇怪, 自己有孪生姐姐这件事, 大众根本就不知道,更别说自己姐姐和宋靳野曾经的那段关系。 夏日雪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她首先不明白,夏日雪为什么要害自己,其次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看她资料也不是北城人,猜测可能是她在北城有什么很亲密又很厉害的朋友。 直到打开自己姐姐的笔记本电脑, 在她的QQ中翻找到之前的聊天记录,她恍然大悟。 夏日雪是自己姐姐生前的朋友,确切来说是网络朋友。 两人因同为网络写手而结识, 惺惺相惜,交流慢慢就从写作领域拓展到生活。 姜天爱与她的交往一直限于“甜栀”的身份,所以对她格外敞开心扉,几乎无话不谈,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就像姜晚栀的大学时代,姜天爱也有两面,她把自己最温柔美好的一面全部交给了生活里的每一个人,只能把这些无处安放的心事诉说给一个陌生人听。 姜晚栀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嫉妒。 姐姐从来没有把她的病情告诉自己,却把它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这个通过网络结识的知己,还与她分享了她未发表的小说《汀兰郁青》。 夏日雪不认识自己,当然会百分百地偏向姜天爱,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 不知她后来如何知道了姜天爱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她妹妹是自己,一位很有名气的演员。 此时的夏日雪已不再是曾经那个籍籍无名的小作者,而是蜚声国内、深受万千读者所喜爱的畅销书作家,和天水影视签约,也在北城里积攒出一定的地位,暗中打听,得知了盛传已久的“替身说法”。 最后姜晚栀也弄不清楚,夏日雪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能她真的很为自己姐姐的遭遇感到不平,也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总之她更改了自己姐姐的作品,将其据为己有,并不惜用其影视化的机会来整垮自己。 殊不知,真相比她所了解的更为复杂,姐姐和自己的关系也更为亲密,姐姐甚至毫无保留地把电脑里的东西全部留给了自己。 …… 一时间,全网哗然,姜晚栀已经毫无悬念地在舆论上取得了压倒性优势。 另一边,在法律方面,宋靳野手下的人也在不断跟进,不仅要让夏日雪付出代价,也不仅要推翻《檀香阁楼旧事》的合作,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收回《汀兰郁青》的版权,这根本就是属于姜天爱的东西。 一切好像都在走投无路时豁然开朗。 姜晚栀突然又改变了对自己姐姐的想法。 她觉得,姐姐不仅只是自己回忆里那个柔弱的女孩,脆弱得就像转瞬即逝枯萎的花,或者到了秋冬就必然会凋零的落叶,总让人感到惋惜和遗憾。 她也应该为自己的姐姐感到骄傲,因为她其实是如此的坚韧又强大,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如此美好的东西,给自己,也给所有人。 * 12月结束之后,新的一年到来了。 北城的街道依旧繁华且喧闹,高耸入云的建筑构成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一台台代步工具在深色的柏油公路上轰鸣而过,如同一只只野兽,发出低沉的咆哮,路边还残余着点点尚未融化的积雪。 尽管过了元旦,大街小巷中仍有不少圣诞元素的装饰,显得很温暖。 元旦次日,1月2日,这天是宋靳野的生日。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宋靳野左臂上的伤还未养好,就已经开始回到公司中上班了。 碍于左臂不方便,他不能处理太过复杂的事,但姜晚栀进入办公室后,看他正襟危坐,认真的模样不输当初状态满格时。 她真是发自心底地佩服他。 若在学生时代,他绝对是那种带病上课,把老师感动得泪眼汪汪,必定会被表扬一番的好学生。 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两人已经约定好了晚上去他家吃饭,结果她又这样突然来看他,为的就是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看她进来,宋靳野没有丝毫反应。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爱表露出任何情绪,未免让她有点沮丧。 姜晚栀鼓着嘴,将饭盒放在他办公桌上,打开盒盖,将其中的东西一一摆出,说:“这些都是我做的。” 听到这么一句话,宋靳野倒有些惊讶,放下手里的东西:“真的?” “真的。” “……那能吃?” “……” 姜晚栀彻底无语了,挥了挥手,让送自己进来的周严森退了出去,亲自拖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不无调皮地说:“正好呀,宋总您手不方便,那我就亲自喂您吃好了!这也算是,我对您生日所送上的一点小小心意吧!” 宋靳野被逗笑了。 看着面前小盒小盒的菜,的确不像是家里阿姨做的,而是姜晚栀学着做的,卖相并不多么好看,可以看出厨艺的稚嫩。 其实这一道道菜,姜晚栀都已经提前尝过了,知道哪道菜偏咸,哪道菜炒得过火,先给他喂了一口自己最得意的蒜蓉油麦菜。 宋靳野以身试毒般地尝了口,竟比想象中好吃,遂点点头。 对他来说,这样的表示可相当于莫大的肯定。 姜晚栀清楚这一点,于是喜形于色:“怎么样,还不错吧?” 但她忽然又产生了恶作剧的想法,接着喂给他一口很咸很重口的红烧鸭蛋,差点把他给当场送走。 看他被呛到,她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给他递上一瓶酸梅汁:“来来来,这个也是我自己做的呢!” 就这样笑笑闹闹地吃完一顿饭,宋靳野忽然叫她:“姜晚栀。” 姜晚栀愣了一下,一秒钟变成委屈巴巴脸:“说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名。” “好,栀栀。”他勾了勾唇角,“跟你说点正经事。” “好呀,那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她点点头。 “你姐姐的作品《汀兰郁青》已经在网上全篇发表了,反响很不错。至于《檀香阁楼旧事》,夏日雪和天水都会付出代价,电视剧肯定是不能拍了。”他放慢语速,“但我想的是,我们可以自己拍一部,由你来出演你姐姐的作品。” 第45章 黎明 姜晚栀先是愣住, 随后赶到很不可思议,甚至激动到结结巴巴——“真、真的吗!” 她倏然从座位上站起,样子一度有些好笑, 好像一个第一次受到老师嘉奖的小学生。 宋靳野右手托着面庞, 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真的。” 可姜晚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那个……” 宋靳野笑容更大,忍不住把她按回到椅子上, 让她乖乖坐好, 理着她耳边的碎发,认真地跟她说:“你姐姐的作品很好, 版权也在我们手上,我们把它影视化,找比天水更好的团队, 还由你来饰演那对双胞胎姐妹,明年就可以拿奖到手软了。” “啊……啊好。”姜晚栀疯狂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心跳渐渐降下去, 她冷静了许多。 她又一次深刻地认识到, 宋靳野并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如果他提出某件事, 就说明他已经有了万千的计划。他所说的所有美好,都不是在凭空编造, 为了哄她高兴,而是确确实实真实的…… 就像当初去看心理医生,他握着她的手,说“无论结果如何, 我一直陪着你一起”,他说到做到,哪怕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好。 “我, 我真的有点太激动了。”姜晚栀忍不住挽住他右臂,整个人腻腻歪歪地倚靠上去,将小脸在他肩膀上蹭着,又玩着他的手指,“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才对……谢谢你呀。” 宋靳野右手手指屈起,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下,略有些严肃地跟她说:“我不喊你大名,你也别跟我说‘谢谢’,你忘了?” 姜晚栀脸上泛起红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忘了。” “以后再不说了,对不起。” 结果又被他弹了下:“也不能说‘对不起’。” “……”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姜晚栀主动收拾饭盒,跟他说:“下午我在这里陪着你吧。” 看他不答话,考虑到某些问题,她很主动,也带着点可怜巴巴地申明说:“我就是待在这里,不缠着你,自觉和你保持开至少三米的距离,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打扰你,好么?” 宋靳野晃了晃手里的笔,看了她一眼,没办法拒绝——“行。” 于是这个冬日的午后,姜晚栀很惬意地倚在宋靳野办公室的酒红色沙发上。 因为阳光不怎么强烈,所以即使身边是一整面落地窗,她也不觉得光线过分刺眼。 她划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再次回顾姐姐的那部作品——《汀兰郁青》。 讲实话,就算她要出演夏日雪的《檀香阁楼旧事》,她也对阅读原著没什么兴趣,哪怕知道这本书多么受网络吹捧,多么受广大读者所喜爱,被誉为“清新温暖文字与跌宕精彩剧情的完美融合”。 为了达到最好的出演效果,她顶多会刻苦钻研剧本,因为她本来就是个看到很多文字便会头疼的小学渣。 但姐姐的书不一样。 其中的每一个文字,都让她感到那么亲切。 她仿佛可以想象出,如同现在这样的每一个灿烂午后,当自己在外面玩乐,或是在剧组里工作时,姐姐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泡着一杯清香四溢的花茶,偶尔和笔友们聊聊天,将她那些丰富的情感统统转化为细腻的文字。 她已经将《汀兰郁青》阅读了不下三遍。 在姐姐笔下的原本故事中,妹妹白郁青和男主霍升有过一段迷离且浪漫的少年往事,后来两人因战乱分别,又在这座新的城市中重逢。 但在那段过往里,霍升并未得知白郁青的名字。 所以相逢之后,作为知情者,姐姐白汀兰从中作梗,代替了白郁青在霍升心中的地位,成为了霍升的爱人。 白郁青误以为,霍升真正所爱的人是自己姐姐,他已经把自己忘了,只能兀自难过,郁郁寡欢。 为了不破坏两人的情感,她没有机会,也不会创造机会去和霍升提及那些旧事。 直到白汀兰与霍升婚期将近,白郁青因为伤心而愈发萎靡,白汀兰也愈发纠结,心事重重,在某天因精神恍惚而失足坠楼。 与此同时,白郁青也心生想法,为了和霍升在一起,冒用了姐姐的身份,试图从此与姐姐交换人生,声称死去的人是自己,也就是白郁青。 只是不想,阁楼里只住着姐妹俩,有喜爱无事生非的街坊邻居对此事议论纷纷。明明是一次意外的坠楼事件,却有流言四起,说姐妹俩都喜欢霍警官,尽管表面和睦,实际早就暗生嫌隙了,白郁青的死是被她姐姐给害的。 作为白汀兰的爱人,霍升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为了她的清白而开始调查此事。 结果最后真相大白——死去的“白郁青”其实是姐姐白汀兰,活着的“白汀兰”其实是妹妹白郁青。 经过一系列恩怨纠葛,分离与重逢,霍升接受了白郁青,白郁青也原谅了姐姐,故事的结尾美好又充满伤感。 写完这篇故事后,姐姐将它分享给夏日雪,听取了她的意见,做了进一步修改,随后一直没有发表,就将它放置在电脑的文件夹中,留给了自己。 最后还有一段话——[这是一个很自私的结尾,也是我最期望的结尾。] 第四遍看完,姜晚栀放下手机,彻底仰倒在沙发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是的,姐姐,这就是你最期望的结尾。 窗外已是霞光绚烂,她在光芒中取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缓缓转动,打量其纹路细腻的金属反射出的夺目色泽,流光溢彩。 她这才发现,戒指内环里刻着一行字—— [你是我的无二无别。]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