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作者:限量月光 文案 大景四十年,剑仙沈时为消失匿迹六百多年的佩剑——青山剑,横空现世,搅乱了武林平和的假象,为得神剑,江湖中人齐聚青阳城。 沈久自浮玉山而下,于论剑大会赢得青山剑,自此卷入江湖纷争,与季沉相识,与之游历江湖,结下不解之缘。 大景四十年秋,江湖风云迭起,暗流涌动,江湖第一门派不闻山被围杀,而围杀之日,沈久得知,原来早在自己得到青山剑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踏入了季沉的阴谋中,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中的一颗棋子,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自此,沈久从江湖上销声匿迹,遍寻不得。 五年后,明齐城,玉家家宴,季沉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只会出现在他梦境中的身影,两人再次重逢...... 1.温柔腹黑美男主x清冷聪慧女主。 2.男主后期会出现追妻,追妻后的男主会带病娇属性。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沉,沈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明月拂剑醉红尘 江湖犹寄有情人 立意:大道三千,殊途而同归。 第1章 迎泽楼 大景四十年,青阳城。 卯时,天刚破晓,晨光薄雾,掩映着青阳城的林立的楼阁,主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推着自家的粥摊、胭脂摊,边走边吆喝地叫卖着,陆陆续续向城中走去。 沈久刚到青阳城,见到的便是这般光景。她还记得三日前在榆城,这个时辰,街道上一片寂静,更别说眼前这热闹的烟火气了,看来这就是大景的都城,青阳城了。 沈久看了看自己早已磨破的袖口,摇了摇头,现下最紧要的是,先换下这身陈旧的衣衫,再找个落脚的地方。 大景的青阳城,街上来往之人众多,熙熙攘攘,又或者说是,携刀配剑之人甚多。 沈久就近走进一家名为相逢居的客栈,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 “客官,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眼明手快地给沈久倒了杯茶,然后热络地问道。 “先吃饭,再住店。”沈久答到。 小二听完,一边熟练地拿出菜谱给沈久看,一边说道:“客官来的正巧,再迟来半刻,怕是就没有空房了。” “这是为何?”沈久问道。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我们青阳城的迎泽楼,明日要举办一场比武论剑,听说这场论剑大会的魁首,有机会得到一柄绝世神剑,好像叫什么青……,对,青山剑,许多武林中人都赶来参加呢,这几日,城中客栈都快住满了。”小二说完,见沈久好似是呆愣了片刻,便靠近叫道:“客官?” 沈久立刻回了神,对着小二说道:“你继续说”。 小二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我就是个跑堂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客官既是外地人,不如尝尝我们青阳城的地道菜,花揽桂鱼如何?” 见沈久颔首点头,小二立刻咧嘴笑道:“好嘞,客官您稍坐,马上就来。” 沈久环视了一周相逢居,店内确实坐了许多武林中人。 她仔细听着这些人的谈话,辨别其中的重要信息。 “你们知道吗?这次论剑,连四大世家都来人了。” “听说那柄绝世神剑,是沈时为的剑,沈时为你们知道吧,六百多年了,虽然他人不在了,但论武学造诣,至今无人能出他左右。” 沈久明显感觉到,她周围的人,在听到沈时为三个字时,都正襟危坐了几分,甚至有人面色都严肃了起来。 “不过就是一把剑而已,那沈时为武学造诣再高又如何,难不成他的剑还能助人提高功力吗?” “诸位有所不知,传闻此剑中,藏有沈剑神的独门武功秘籍。得此剑,便得此绝世秘籍。想必四大世家也是冲着这份武功秘籍而来。” “说到沈时为,沈剑神,其实都已经是传说中的人了,这么多年传下来的……。” 等沈久吃完花揽桂鱼,周围的人仍在讨论迎泽楼的论剑大会,甚至越聊越远,都聊到沈剑神的红颜知已了。 沈久觉得越听越没意思了,便上楼回房了。 翌日,因论剑大会的缘故,青阳城内人流如潮,迎泽楼附近更甚。 立于迎泽楼对面,依稀可以看到迎泽楼内人来人往,而楼内负责待客的司乐,也比往常多了一倍。 虽看似应接不暇,却又井然有序,迎泽楼在江湖中的地位与势力,可见一斑。 “姑娘,可有请柬?”一名司乐女子见沈久进楼,上前问道。 “没有。”沈久如实回答。 “姑娘,请随我来。”司乐领着沈久前往泽兰阁。 论剑大会的主场设在迎泽楼中央的主台,主台的左右两侧分别为迎香阁、泽兰阁。凡是收到迎泽楼请帖的人,落座于迎香阁,未收到请帖的人,则落座于泽兰阁。 很明显,沈久便应该是落座于泽兰阁的人。 领路的司乐停下脚步,沈久也随之停下。司乐微微俯首向沈久说道:“姑娘,泽兰阁已座无虚席,此处为迎香阁,还请姑娘在此稍候,小司这便去请示主司。” “劳烦姑娘了。”沈久回礼道。 沈久在听到那句座无虚席时,本以为这迎泽楼会请她出去,毕竟是她不请自来,被请出去也合乎常理。须臾间,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如果被请出去,她就去蹲房顶,虽说是委屈了点,但为了论剑大会,她愿意接受。 不过半刻,那位领路的司乐便回来了。 “劳烦姑娘久等了,主司示意,此番泽兰阁无坐席,实属迎泽楼准备不周之责,还望姑娘见谅,姑娘可于迎香阁内随意入座,小司告退。”司乐说完便离开了。 沈久看着眼前的迎香阁,人可是一点都不比泽兰阁少。 看来只能找人同桌而坐了。 沈久嫌吵闹,便朝着迎香阁二楼最里侧,靠着围栏的那桌走去。沈久向着身前的白衣男子拱手行礼道:“叨扰公子了,不知可否,容许在下共赏论剑大会?” 沈久心里是有些打鼓的,拿不准对方是否会应允。刚刚她已经轻微打量过眼前的这位公子,一袭白衣,身姿清瘦,不像是习武之人,不过身旁却站着一位持剑男子,应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混迹世面了。 一般这样的小公子,大多都娇贵的很,不愿与他人同座。 白衣男子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位身着绿色衣裙的女子,沉默了片刻,语气柔和的回道,“姑娘客气,请坐。” 虽是柔和的语气,沈久却从这柔和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拒人之外的味道。 沈久倒也不在意,道了声多谢,便坐下了,安心等待论剑大会开始。 一年后的沈久曾问过自己,如果再给现在的自己一次机会,是否还会选择坐在眼前之人的身边。 人生天地间,时事总难追。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 迎泽楼的中央是一片水池,名为沁池,零星点缀的荷花,在碧绿的荷叶中若影若现,缕缕荷花清香也飘散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沁池的中心是座圆型的高台,此刻的高台上,轻歌曼舞乐无边,形舒意广曲不尽。 约莫过了半刻,高台上的歌舞停了下来,一位身姿曼妙的司乐步于台中。 “诸位侠士,小女子迎泽楼主司,袭娘。” “今日我迎泽楼以武会友,在此举办论剑大会,袭娘先代迎泽楼,感谢诸位侠士的赏光。”说完这句话,袭娘微微俯首欠身。 “正如江湖上传言那般,今日论剑大会的魁首,将获得——”袭娘说到这里时,稍作停顿,继又沉声说道:“青山剑”。 袭娘话音刚落,便引起了楼内不小的躁动,部分人已经在私下里小声讨论。袭娘其实很满意在场之人的反应,这一切皆在她的意料之中。 于是她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此次论剑大会,便以我脚下这方圆台为擂台,掉下擂台者为输家,最后留在擂台之上的人,便是此次论剑大会的魁首。接下来,就请……。” 袭娘的话还未讲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且慢,既然这次论剑大会的头筹是青山剑,那不如将青山剑拿出来,先给各位英雄都开开眼。” 又一位男子站起来说道:“这位仁兄说的在理,这青山剑,乃是沈剑神的配剑,而这沈剑神,早已身陨六百多年了,我们怎知这青山剑是否真在你们迎泽楼中,不如拿出来让大家先看看。” “对呀,让我们先看看。”附和的人逐渐增多,喊着要看青山剑的声量也变大了不少。 “诸位侠士的意思,袭娘明白。”袭娘向后轻挥衣袖,便见两位司乐推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木架走来,停在袭娘身后。 看这青山剑被呈上的速度,沈久便了然,袭娘是早就预料到刚刚的情况,并且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诸位侠士,袭娘身后便是青山剑,既然诸位都想一睹名剑风采,那袭娘便揭开这红绸。”说完这句话,袭娘便退步到木架的右侧。 原本躁动的迎泽楼下,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目以待,沈久也不由地紧张了几分。 袭娘手如柔夷,指如葱根,此刻她的这只手放在红绸上,被衬得更加白皙纤细。 然后,她掀开了盖在木架上的红绸。所有人都看到木架之上,放置着一柄剑。 也就是在看到这柄剑的第一眼,所有人都打消了刚刚的猜测与怀疑,都相信眼前的这柄剑,便是青山剑。 因为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柄剑,可以如青山剑一般,蒙尘六百余载,却依旧剑身通明,如月光泽,透着寒光。 第2章 论剑大会 虽是隔着沁池,沈久却已感受到来自剑身的寒气。 沈久紧紧盯着青山剑,眼神里藏着几分看不明的情绪,迟迟不愿移开目光,最后还是袭娘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诸位侠士,不知现在可否开始论剑大会?”袭娘重新为青山剑盖上红布,两名司乐推着放置着青山剑的支架,退出了高台。 在目睹了青山剑的真容后,楼中的人都已经跃跃欲试,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个最后站在擂台之上的人。 为了青山剑,更是为了青山剑中的武功秘籍。 一位蓝衣男子用轻功飞至擂台,对着众人抬剑拱手,“在下无为派弟子,慕深,愿领教诸位武功。” “万煞门朱形,请慕公子赐教。”朱形一跃至高台,与慕深对立而站,朱形右脚向外滑退半步,横刀在前,蓄势待发。 慕深见此,自然也拔剑相迎。 单看两人体型,慕深远不及朱形,朱形身材魁梧,而慕深虽是常年习武,但论力气,定不是朱形的对手。 但沈久知道,比武可不是比力气,更不是比身量。 朱形持刀起于胸前,同时以左脚蹬地,腾空跃起,右手持刀向慕深面门砍去,慕深绕着朱形旋身半周,躲至朱形背后,趁机向朱形刺出一剑。 朱形察觉到身后有剑气袭来,立刻将原本后退半步的右脚朝着慕深下半身,挥腿席去,同时将右手刀向后挥去。慕深原本刺向朱形的剑,不得不改变方向,以挡住朱形的刀。 两人均是右手刀剑相抵,朱形随即掌心向上,运力于左掌,向慕深胸前击去,慕深也以左手相迎,二人内力相冲,均向后跃出一段距离。 万煞派,以练刀为主,而万煞派的龙吟刀法,向来以刚猛霸道、势大力沉闻名。 无为派,以习剑为主,同时也是大景四大武学世家之一,自创的无为剑法,讲究以静待动,后发先至。 自古刀剑相争,都流有“剑走轻灵,刀走厚重”之说。 朱形与慕深已对战近二十招,沈久现在看朱形的刀,已经开始慢了。 刀走厚重,则需要持刀之人内力充盈、体力充沛,而剑走灵光,以静待动,主要依靠的是持剑之人的内力修为,刚刚慕深大多都是接招,并未消耗多少内力。 沈久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此局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朱形刀尖向前,刀刃朝左,由前向后侧抽刀,朝着慕深的方向,以腰带臂,以肘带刀,快速转身向慕深袭去,此招名为龙吟浅滩。 人虽在前,刀却向后。 慕深躲闪不及,虽是用剑抵住了朱形的刀,但这刀距离他胸前要害,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若不是前面的对招消耗了朱形不少的体力,致使他的刀慢了半分,这招龙吟浅滩,怕是真要伤到慕深了。 慕深抽剑侧身,朱形的刀与他擦面而过,慕深趁机放开手中的剑,待剑下落至朱形腰侧,再重新握紧并收回自己的剑,以剑身击中朱形腰部,朱形身形不稳,向前几步,等朱形再一回首,慕深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肩上。 楼中观战的大多数人在看到朱形的龙吟浅滩之时,原都以为慕深要输了,却没想到慕深以退为进、化险为夷,甚至反手为胜。 “慕公子剑法精妙,朱形佩服。”朱形看见自己肩上的剑,自认学艺不精,认输了。 “万煞派的龙吟浅滩,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只是巧胜半分,多谢朱兄承让。”慕深收剑入鞘,向朱形俯首拱手说道。 朱形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得到青山剑了,便退下了高台。 “慕深赢了,姑娘似乎并不惊讶。”沈久对面的白衣男子看着手里的茶杯说道。 “朱形手中的刀,消耗了他不少内力,输给慕深,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沈久放下茶杯,看着眼前的人回道。 就在沈久与白衣公子的谈话间,擂台上的慕深已经又开始了一轮新的比武。 “姑娘此话,似是对刀法颇为了解。” “少时曾与师父粗略地学过一二,所知甚浅。” “用剑要诀,重在观变,彼先动,己微动,动则变,变则着。”白衣男子侧身看着台上的慕深继续说道:“这位慕公子倒是将无为剑法悟到了精髓。” 沈久发现眼前的这位公子,并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般,平常的富家小公子可说不出这些话。 “今日有缘共赏论剑大会,还不知姑娘芳名。” “沈久,久久莫相忘的久。” “沈姑娘,在下季沉。” 沈久看向擂台上,台上已经只有慕深一人,经过刚刚几轮的比武,台下好像已经没有人敢再上台挑战慕深了。 慕深站在台上,静静地等待下一个挑战他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站到最后,因为另外三大武学世家的人至今未上台。 也就是说,他真正的对手还未出现。 大景的四大武学世家分别是不闻山、奚风门、碧玉宗、无为派,如今四大世家的人都来到了迎泽楼,彼此心知肚明,说是为了青山剑是假,为了青山剑中的武功秘籍才是真。 论剑大会进行到此刻,是时候该出手了。 “慕公子好剑法,我碧玉宗也想领教一二。”一位玄衣男子站起来说到,此人乃是碧玉宗的大师兄陆衍之,座位与沈久仅有三桌距离。 碧玉宗与无为派,皆以习剑为主,虽都是习剑,但所创剑法却各有不同。 无为派的剑法讲究以静待动,后发先至,而碧玉宗的剑法却意在先手为主,一发即至。 陆衍之的剑迅速向慕深刺去,慕深看着陆衍之的剑靠近,起剑抵挡,但下一瞬,他却感到周身气流变动,汹涌流转,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就在所有的气流快要靠近慕深之时,气流皆化作了剑,汇同陆衍之的剑一同朝慕深刺去,此刻慕深的剑已无法抵挡,他随即飞身而起,一脚踩在所有的剑上,借力飞至空中,旋身一周,笔直地朝擂台上的陆衍之刺去,陆衍之退后躲开,慕深又剑锋一转,紧追着陆衍之。 “以气化剑,陆衍之已经修到了剑气的境界。”季沉收回在陆衍之身上的目光说道。 “剑法一般分为剑形、剑气、剑意、剑心、无剑五个境界,陆衍之年纪尚轻,能修到剑气,实属不易。”沈久看着擂台上缠斗的两人继续说道:“不过这擂台上,修到剑气的人,可不止是陆衍之。” 沈久话音刚落,季沉便看到慕深以身运剑,手中之剑,化作数把剑,直立空中,数剑齐发,直取陆衍之面门,陆衍之被逼着节节后退,只能凝神聚力,一一斩破向他袭来的剑。 就是现在,慕深立刻御起手中的剑,运转周身内力,分化出三道残影,这三道慕深的残影,分别直击陆衍之的外关、阳关、承山三个穴位,陆衍之的手腕、后腰、小腿同时吃痛,手中的剑倏然掉落,接着迎面看到慕深挥出一道剑气,直接将他震出了擂台。 这一招叫做入影随形,先以剑气扰乱对方,再一击即中。前面的剑气皆为虚,最后一招才为实,后发先至。 楼中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青山剑要落入无为派了。” “没想到慕深竟从论剑大会的开始站到了最后。” “江湖辈有才人出,慕深不过弱冠之年,竟已到了剑气境界。” “碧玉宗竟然输了,我原以为………。” 一时之间,楼中的议论声既没有停歇,也没有人继续上台挑战慕深。 奚风门与不闻山,迟迟不见人上台。 袭娘又出现在了台上,说道:“诸位侠士,可还有人挑战慕公子?” 此话一出,大多数人都看向了楼内奚风门与不闻山的人。 袭娘见无人应声,继续说道:“小女子再数三声,若是无人挑战,今日论剑大会魁首便是慕公子了。” “三。” “二。” 袭娘正要数到一,楼内便同时传来了两道“且慢”的声音。 其中一道声音来自于奚风门的辛月。 而另一道声音则来自——沈久。 第3章 青山剑 “既然两位姑娘都想挑战慕公子,不知谁先谁后呢?”袭娘说道。 辛月转身看向沈久,晒笑了一下,看着沈久说道:“那便让这位姑娘先请吧,不然到时候传出去,说我奚风门欺负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 辛月此话一出,楼内的人都看向了沈久,沈久仍旧拿着茶杯,看着杯底的茶叶,面上没有一丝恼怒。 袭娘出来打圆场,说道:“那便请姑娘上台吧,慕公子也等待多时了。” 袭娘这时候提到慕深,又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慕深身上。 沈久也不推脱,直接向着擂台走去。 这场论剑大会,看的也已经够久了,沈久不想再耗费时间了。 慕深看着对面的绿衣姑娘,说道:“姑娘手无寸铁,就此比武,有失公平。” 沈久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许的双手,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慕深倒是个君子,现在倒显得是她有些不尊重对方了。 沈久这次下山本就没有带剑,她环视一圈楼下,然后抬头看着季沉的方向,说道:“季公子,不知可否借剑一用?” 季沉的手边只有一把折扇,没有剑。 他拿起折扇,挥开扇面,映着水墨的素色扇面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他目光紧锁着台上的沈久, “林歧,借剑。” “是,公子。”立于季沉旁边的持剑男子答道。 林歧上前一步,朝着沈久方向,将剑抛出。 沈久稳稳地接住了林歧的剑,随后朝着季沉方向微微拱手。 “慕公子,开始吧。” 慕深凝神聚气,从不同的方位出招,却全都被沈久一一挡下。将近十招过去,慕深甚至还没靠近沈久周身三尺之内。 更让慕深心中生出一丝愠气的是,沈久至今没有拔剑,剑未出鞘,却已让他使出了无为剑法的第三层。 季沉看着台上从容自如的沈久,轻摇手中的折扇说道:“林岐,你观这沈姑娘,应有几成内力?” 林岐专注地看着正在与慕深对招的沈久,侧身向着季沉回道:“慕深的一剑一式,看似凶险,但到了沈姑娘面前,均成了虚张声势,两人看似是在对招,实则倒是慕深在给沈姑娘喂招。” 林岐又看回了擂台上,“若是属下与她比试,或有五成胜算。”林岐又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沈姑娘的内力,至少应该在二十年以上。” 季沉没有对林岐的话表示肯定或是否定,只是看着面前杯中砂红的茶叶说道:“这世间,会有能让人瞬间提升内力的药物吗?” “属下见识短浅,未曾听闻有此药物。”林岐回道。 季沉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眼眸微缩,目光沉沉地看着沈久说道:“既然没有,那你说,为何四日前我为沈姑娘诊脉时,她却没有丝毫内力呢?” 林岐不明白公子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四日前,他们人在榆城,并未见过一名叫做沈久的女子,只是临走的前一天,救过一名倒在医馆门口的女子,那名女子当时......女子? 林岐猛然抬头看向台上的沈久,他想验证自己此刻心中所想是否如实。 台上的沈久仍未出剑应对慕深,慕深沉下心来,也不再出招,而是凝气于剑,就如之前与陆衍之比武时一般,化气为剑,慕深的凛冽剑气,悉数向沈久袭去。 终于,沈久手中的剑,冲出剑鞘,横亘在半空中,挡住了慕深所有的剑气,慕深见自己的剑气被挡住,下一瞬,变换招式,所有的剑气又化作软剑,缠住沈久的剑,沈久的剑被剑气包裹,发出震颤,也引的周遭气流随之波动。慕深趁着沈久的剑被缠住,持剑朝沈久而去,眼看慕深的剑就快要刺到沈久,沈久后退一步,左手伸出两指夹住慕深的剑尖。 慕深握住剑柄的手开始颤抖,无论慕深怎么运力,都无法将自己的剑进退分毫。 他的剑,在沈久的两指间,动弹不得。 沈久的两指牵制住慕深的剑,随剑尖滑至剑的中部,左手连续翻转,慕深的剑也随之翻转,原本锋利的剑,瞬间如丝线般,绞作一团,原本控制着剑的两指,又再退回剑尖,退回的气劲浑厚,令慕深无法抵抗,慕深整个人也随剑被带至向前,扑向沈久,下一瞬,沈久右手出掌,击中了慕深的右半身,慕深整个身体向后飞去,撞在了沁池的凤柱上,慕深的剑也被沈久挥至他的身旁,喉间微甜,慕深吐出一口鲜血,刚好落在了他已经破损不堪的剑上。 慕深现下明白为什么沈久刚刚不持剑上台了,面前的这位女子确实不需要用剑。慕深自嘲一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慕深慢慢运转自身的内力,调息伤势,然后站起来说道:“姑娘剑法超绝,慕深认输,请问姑娘姓名?师从何派?” 季沉看沈久似是思考了片刻,才回道:“沈久,师门不过是一个小门派,不足挂齿,慕公子剑风凌厉,又已悟剑气,若剑心坚定,将来定有所成。” 慕深知道沈久的此番话,不过是客套的谦辞罢了,也给了他几分下台的薄面,心中不由地对沈久产生了几分好感。 慕深还想再与沈久说话,正欲开口,却被一股突来袭来的香气打断,接着楼内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声音像是有人俯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它说的是。 “既然已经输了,就快些下台吧。”所有人都在左顾右盼,想要找到这道声音的来源,“无为派是没有人了吗?竟然输给了一个无名小派。”一抹紫色的倩影携裹着香气出现在了慕深的背后,双手轻抚在慕深的肩上,凑近慕深的耳边柔声说道:“慕深啊,慕深,这么多年未见,你怎么愈加废物了?” 慕深的脸霎时间红透了,快步离开背后的女子,又调整了下自己的衣衫,与她拉远了距离。 “辛月,好久不见。”慕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红晕已经褪了下来。 辛月一边仔细端摩着沈久,一边向着沈久走去,“慕深,叙旧的话,就留着等我拿到青山剑以后再说吧,我可不是你,打架还要铺垫那么多的废话。”伴随着辛月这句话的还有她手中射出的银针,沈久旋身纷纷躲过。 林岐看着台上正与辛月缠斗的沈久,大致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公子,沈姑娘就是四日前倒在我们医馆门口的那名女子。”林岐对着季沉说到,“可那日救她之时,她分明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武功,为何短短几日,她便功力大增?” “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觉得我探错了脉?”季沉反问到。 林岐心下一惊,俯首说道:“属下不敢,公子的医术不会出错,问题自然出在沈姑娘身上。” “林岐,吩咐下去,把我们的马车停在迎泽楼的后门。”林岐听完季沉的话,便退下去照办了。 迎泽楼内突然传出一阵惊呼声,季沉回头看去,发现擂台上的辛月朝着沈久洒出一片红粉,红粉化在空气中,传来一阵细香。不少人来不及屏息,多多少少都吸入了一些香气,感到浑身开始使不上劲。 奚风门专研毒药,修习的武功也是用毒之术,而辛月又师出奚风门,用毒倒也不为奇怪。但在比武中用毒,不少的人还是觉得,辛月此举有失正道之风。 “这奚风门也太狂妄了,比武之中公然用毒,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说出此话之人,身着无为派的衣服,应是无为派的人,看来是为了替他们的师兄出头,毕竟辛月刚刚才出言侮辱了他们的师兄,慕深。 沈久其实早已察觉辛月用毒,她有足够的时间封闭感官,使自己不被这股细香所影响。季沉也认出了辛月所用的毒,名叫伏青,中毒之人若是习武之人,则会在一炷香时间内,浑身失力,若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此毒则只是一股香粉,没有任何影响。 辛月笃定沈久已经中了伏青,想要一招打败沈久,使出了雨零星乱,辛月发出的银针,犹如漫天星辰,叫人看花了眼,躲其一,便中其二,银针数量太多,分身乏术,一时之间无法抉择。 更何况,这银针上都淬了毒,辛月心中已是胜券在握。 楼中的人都看向了沈久,不知道她该如何迎接这招雨零星乱。 正当所有人都还在担忧的时候,沈久的剑突然飞入沁池的池水中,环绕沁池一周,掠过池水中的荷花,再直直地插入水池中,荡起了无数水珠,也荡起了池中的荷花,花瓣与水珠均飘起并停滞在半空中。 沈久再次催动水池中的剑,花瓣与水珠随之变动了各自的方向,宛如柄柄利器,在沈久挥手的瞬间,对上了辛月的银针,银针对上犹如利器的花瓣、水珠,眨眼间便化作了粉尘。 一瞬间,无数的荷花花瓣飘散在迎泽楼内,缓缓坠落,荷花的清香也在空气中隐隐传来,沈久就这样立于荷花中央。 季沉觉得,就此刻来看,这场景倒不像是一场比武论剑,反倒像是一场令人心猿意马的风花雪月。 辛月受到了雨零星乱的反噬,内伤不轻,她压住胸口暗自说道:“不可能,你中了伏青,为什么还能用剑?这不可能。” 沈久将剑收入剑鞘,说道:“许是姑娘的伏青搁置太久了,毒性失效了吧。” 辛月没有再与沈久说话,只是转头看了台下的慕深一眼,然后扔了一颗烟雾珠,便消失在了楼内。 袭娘又问了一番,已经无人再上台挑战沈久,沈久也将剑还给了林岐。 青山剑再次被抬上了圆台中央,和楼内的所有人一样,沈久的目光一直留在青山剑上,连身旁袭娘说的话,也没有听清。 “诸位侠士,今日论剑大会的最后胜者为沈久姑娘,按照论剑大会开始前的约定,迎泽楼今日便将青山剑赠与沈姑娘。”说罢,袭娘便掀开了红绸,将剑拿予沈久。 季沉发现,沈久接剑的手,微微后缩了一下,下一秒却又毫不迟疑地握住了袭娘交予的青山剑,虽然这个后缩的动作微小,但还是被季沉捕捉到了。 季沉猜想,或是沈久第一次见到传世名剑,心中的紧张所致。 没有人看清沈久是怎么动作的,只是看到沈久握住青山剑的剑柄,然后青山剑的剑柄上层,随即一分为二,剑柄的下层中躺着一份折叠起来的素纸。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收紧,这份素纸应该就是传言中的武功秘籍,而在场的人皆是为了这份武功秘籍而来,蠢蠢欲动。 就在每个人思考该如何得到这份武功秘籍之时,沈久左手轻震剑身,武功秘籍便被抛在了空中,有一部分人来不及思考,人已经朝着武功秘籍而去。 而就在他们还未来得及接近武功秘籍的时候,只听到了唰唰几道剑声,武功秘籍已经被斩碎成了无数片,早已看不清纸上的字迹了。 沈久将剑收回说道:“诸位,就此别过。” 顿时楼中的吵闹声四起,大部分的人都还处在沈久毁了武功秘籍的震惊中,沈剑神的武功秘籍,竟然被一个女子给随便毁了。 季沉起身,说道:“戏已经看完了,我们该走了。”林岐跟在季沉身后,下楼离开。 沈久走出迎香阁,拦住了一名司乐,问道:“请问袭娘现在何处?” 司乐答道:“主司此刻应在后院,沿着这条路前行再左转,看到的第一个房间便是袭娘的住处了。”沈久说完多谢,便朝着后院而去。 沈久按照刚刚司乐的指路左转以后,发现身后有尾巴跟着,听脚步声,应该有二十多个人,出动的人倒是不少。 沈久敲响了袭娘的房门,无人应答,再次敲门,仍是没有回应。 隐匿的尾巴终于按捺不住了,动手便要杀她。可惜这些人根本不是沈久的对手,轻易就被沈久反杀了。 沈久看着地上的血迹,觉得弄脏了姑娘家的院子不太合适,便向着后院的出口而去,刺杀她的人也紧随其后。 刚到门口,沈久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面前,马车旁边没有人,应是闲置在此,沈久便上了马车躲避。 虽说以她的武功,根本不需要躲避,但她实在是不想青山剑刚到她手中,就染上太多鲜血。 沈久听到了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应该是追杀她的人来了,脚步声离马车越来越近,下一瞬,马车前面的帷裳就被掀开。 掀开帷裳的人,不是刺杀她的人,而是刚刚在迎香阁,与她同桌而坐的人,季沉。 “沈姑娘,又见面了。” 第4章 荷风图 沈久不知道季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好看着季沉进入马车。听着外面的动静,追杀她的人应该是已经不在了,沈久打算下车离开。 季沉见沈久欲离开马车,用手中的折扇,拦住了起身的沈久,“沈姑娘,这便要走了吗?” 沈久看着身前的折扇,正要反问季沉,外面突然响起了敲击马车车框的声音,然后听到林岐的声音说道:“公子,追杀沈姑娘的人已经全部清理了。” 季沉见沈久又坐回到了马车的软垫上,收回折扇说道:“林岐,先回住处。” 林岐赶着马车缓缓离开了迎泽楼,沈久看着自己对面的季沉道:“季公子,此举何意?” “在下是来向沈姑娘要债讨情的,想必沈姑娘应该也不是欠债不还之人吧。”季沉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说到。 沈久语气冷漠地回道:“我不记得自己曾欠过季公子什么。” “看来比起沈姑娘的武功,沈姑娘的记忆力真是差的太多了,那在下便帮姑娘稍作回忆。” 季沉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这第一件事,四日前,姑娘倒在我的医馆门口,我救下了你。” “第二件事,刚刚论剑大会中,姑娘找我借剑。” “第三件事,方才你上了我的马车,躲过了追杀。” 季沉微微侧身,直视着沈久的眼睛说道:“沈姑娘,你已经欠了我三份人情。” 沈久心里想着,若是早知是现在这个情形,她宁愿刚刚亲手杀了那些追杀的人,也不会上这辆马车。 季沉见沈久没有回话,眼神移到沈久的腰间说道:“后两者就发生在今日,想必沈姑娘定是记得,若是不记得第一件事,沈姑娘不妨摸摸自己腰间。” 沈久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腰间系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她将玉佩取下,放在手中观摩。 季沉撩开马车一侧的帷裳,看着夜间青阳城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流,说道:“看来沈姑娘已经想起来了,四日前在榆城,晨光微亮,林岐打开医馆的门,便发现你倒在门口,于是便将你救了回来。” “救起你的那日,本就是我们计划回青阳城的日子,于是我在确定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之后,便出发前往青阳城了,将你留在医馆内修养。当时你处于昏迷中,不记得也实属正常。不过,临走之前,我将自己的一枚玉佩,留在了你的身侧。” 季沉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沈久,“正是你现在手中的这枚玉佩。” 沈久仔细看着手中的这枚玉佩,通灵剔透,莹润光泽,翠色温碧,倒确实很配季沉。 四日前,沈久确实身在榆城。因为此次下山太过匆忙,也不知道山下已是何种年日,等她到了榆城,打听一番才知道,已是晦日。 晦日当夜,追骨发作,沈久短时间内又无法找到压制追骨的药物,于是她便封闭了自身所有的内力。 或许是因为追骨太长时间没有发作,所以这一次的发作,来得格外凶险,最后她难以支撑,便倒下了。 只是没想到,恰巧倒在了季沉的医馆门口。 因着追骨发作,四日前的沈久,狼狈不堪,面容难看,与今日的她看起来,迥然两人,所以林岐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但季沉应是一眼便认出了她,才在迎泽楼中,愿意与她同座。 沈久将玉佩递给季沉:“多谢季公子,玉佩物归原主。”季沉没有接过玉佩,“不必,玉佩既然已经送给沈姑娘,它现在便是你的了。” “沈姑娘若是真想要感谢我,不如答应我三件事。”季沉伸手将玉佩推回给沈久。 季沉救了沈久的这个事实,让沈久难以拒绝季沉的要求,但她的时间有限,三件事实在是多有为难。“季公子,在下还有要事去办,恐怕无法完成你的三件事。” “沈姑娘,别着急拒绝我,这三件事我也还没有想好,不如我们先欠着,等日后我想到了,沈姑娘再还也不迟。”沈久听到季沉这么说,立刻就答应了。 山长水远,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更何况两人日后是否能再见,还说不准呢。 “让马车停下吧,既然事已说完,我也该回客栈了。”说罢,沈久便起身要离开,她正掀开马车的帷裳,便听到季沉说:“沈姑娘,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回去你住的客栈吗?” 沈久回头,季沉继续说道:“我知道,沈姑娘刚刚一剑斩碎青山剑中的武功秘籍,是不想惹祸上身。” 季沉所言不差,沈久之所以斩碎秘籍,是因为她不想成为一个行走的活靶子,若是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收下了武功秘籍,那她就成了一个行走的武功秘籍,江湖中想要这本秘籍之人,怕是都要奔她而来。 而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斩碎,则会为她省去不少麻烦。 “沈姑娘,可听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季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沈久坐回马车,继续说道:“虽然沈姑娘已将秘籍斩碎,但人的贪欲又怎能轻易填满。” “贪婪无厌,忿类无期。想必这个道理,沈姑娘应该从刚刚追杀你的人就能看出来了。”见沈久又坐回了马车里,季沉便知道,她已经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想必现在你所住的客栈,也早已藏满了要杀你的人,正等着你回去自投罗网。” 沈久坦然地接受了眼下的处境,安静地与季沉同坐在马车内,两人再无他言。 马车徐徐驶过青阳城的长街,车轮发出的“吱呀吱呀”声音,被街道两旁鼎沸的人声所掩盖。夜晚的青阳城,灯火通明,月光洒在红砖绿瓦、楼阁的飞檐上,给繁盛的青阳城增添了几分神秘。 沈久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如此夜景,是何年何月。 她侧身靠在马车的车窗边,拿出青山剑,横放置于自己的双腿之上,一手轻抚过青山剑,动作温柔至极,像是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青山剑,确实是一件珍宝。 但季沉却发现,沈久注视着青山剑的眼睛上,似乎是蒙上了一层水气,眼神里也尽是悲伤。 一缕皎洁的月光透过马车的窗柩,洒在沈久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将沈久映出了些许不真实感,犹如水中月,镜中花。 沈久轻抚着青山剑感慨道:“青山空向人,岁晚心不在。” 沈久其实还有一句话,藏在自己的心里,没有说出口, “别来无恙,青山。” 马车停下,林岐的声音传来:“公子,到了。”季沉起身下车,沈久亦随之。 下了马车,沈久看到眼前正红朱漆的大门顶端悬着玄色金丝楠木匾,洋洋洒洒地题着“霁月园”三个大字。 季沉转身对沈久说道:“夜色已深,客栈已是难寻,沈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就在寒舍暂居。”此刻城中的客栈怕是早已关门,留宿季沉居所,已是沈久当下最好的选择,沈久没有推辞,便应下了。 进入霁月园,季沉招来一位老者,“李伯,这位是沈久姑娘,劳烦你将听雨轩收拾出来,带沈姑娘住下。” 李伯俯首回道:“是,公子放心,老奴这便带沈姑娘前去安顿。”说罢,李伯对着沈久做出请的姿势:“沈姑娘,请随我来。” “沈姑娘,此处便是听雨轩,房中用具皆是全新,姑娘若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轩内的下人即可,老奴告退。”李伯欠身离开。沈久看着室内的布置,雅致清静,心情也随之放松了。 不过这轻松的心情未持续半刻,便被打破了。“沈姑娘。”季沉敲响了沈久的房门。 “请进。”季沉推门而入,“不知沈姑娘对听雨轩,可还满意?” “听雨轩雅致清静,多谢季公子收留。”沈久见季沉进屋后,虽是在与她说话,但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青山剑。 “季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面对沈久的直言不讳,季沉也不再遮掩,说道:“沈姑娘今日毫不犹豫,便斩碎了青山中的秘籍,难道自己就不想练成绝世剑法吗?毕竟那可是沈剑神的剑法秘籍。” 果然他也是为了青山剑,沈久连眼都没抬,回道:“剑中的折纸并未打开,公子怎知那折纸上定是武功秘籍,不过是一幅荷风图而已,怎么,季公子也想要?” 季沉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却又很快恢复如常,轻笑了一声,说道:“是在下想法狭隘了,被江湖传言所影响,先入为主,以为其中便是武功秘籍。” “季公子可还有其他疑问?” “不耽误姑娘歇息了,在下告辞。” 沈久看着季沉离去的背影,关上了房门,眼神不明的看着桌子上的青山剑。 季沉回到书房,伏案疾书,然后唤了林岐进来,“林岐,你将此封书信即刻送去迎泽楼。” 林岐接过季沉手中的书信,又听到季沉道:“派引雨的人,盯紧沈久。” 林岐走出书房,轻功一跃,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季沉仍留在书房,静坐其中,半刻之后,他起身转动书房内的白瓷花瓶,书房的暗门随即打开,待季沉进入后,暗门又自动关闭,好似刚刚一切未曾发生,它仍只是一面挂着古迹画作的寻常墙面。 季沉通过冗长的暗道,来到一排放满卷宗的书架面前,拿出其中一卷,将它平铺展开在身后的书桌上,纸张的边角处皆已开始泛黄,看起来年代久远。 纸面上画着的是一池荷花的景色,右下角题写着五个字——浮玉荷风图。 也许沈久说的那句荷风图的话,在天下任何人眼里看来,都是她沈久的玩笑话。 但只有季沉知道,她所说的一字不假。因为青山剑正是季沉交给迎泽楼的。 而剑中所藏的,原本是季沉眼前的这幅浮玉荷风图,只不过被他亲手换成了一份剑法秘籍。 作者有话说: 晦日:指每月的最后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