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他至苏至野》作者：嗤牛 文案： “渣女”曲玄被千夫所指，心情郁结之时…… 捡到一只可怜小奶猫QAQ 拐回家发现是一个男神潜力股⊙▽⊙ 过了很多年……阮知行秀恩爱成瘾 粉丝问： “您爱人到底是什么人，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阮知行答： “你们看到的我，是网红男神、综艺大咖、精通四语的名校硕士。” “而她遇到的我，是初中肄业、身患沉疴、无依无靠的厌世孤星。” “是她，找到了我，接纳了我，指引了我，成就了我。” cp：26岁金领学霸御姐×19岁落魄励志·隐藏技能满点·小奶猫男神 1.女强苏宠甜文！姐弟恋治愈系互宠！ 2.洁党勿入 3.主恋爱互愈、职场成长，不涉及娱乐圈，正文写的是“过了很多年”之前的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玄，阮知行 ┃ 配角：下本《他苏她宠，他美她撩》 ┃ 其它：女强，强强，姐弟恋 一句话简介：金领御姐×前落魄后男神小可怜 第1章 相遇与留宿1 傍晚六点，离曲玄约好的视频会议，只剩下三个小时。 纵使不情愿，曲玄还是打通了苏慕平的电话。 他们是一周前分的手。当时曲玄正在欧洲出差，一个陌生人通过某交友群私聊了她，一出手便是苏慕平的半身裸|照，白皙的肌肤上带着大片情|事的痕迹。 紧接着问曲玄，要不要一起。 拉黑陌生人后，曲玄一个视频电话打回了国。面对实锤照片，对方的辩驳苍白无力，半年多的感情自此而终。 曾经送给苏慕平的东西，曲玄都不会要，唯有出差前被苏慕平借去的Surface Pro，出于工作需要，曲玄希望苏慕平邮寄给她，到付。 同城快递当日可达，但曲玄至今没有收到。 苏慕平在电话中百般推脱，曲玄却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性子：“OK，那不用你麻烦，”她拉开了车门，坐上了驾驶位：“我去你那里取。” 苏慕平既然还想最后当面见她一次，她可以给他一个完局。 刚出地下停车场，曲玄便听到了一声炸雷，瓢泼大雨一下子倾泻下来，路边一个小水滩的深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上升。 曲玄：“……”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曲玄都适应不了S市的突发特大暴雨，更适应不了暴雨引起的水浸街。 她的那台宝马5系，虽不算什么豪车，但刚保养完，曲玄终究狠不下心，开着它去趟这趟“浑水”。 曲玄当机立断，右门出左门入，车库一圈游后，叫了一辆嘿哈专车。 半个小时的车程，说远不算远，但随着雨越下越大，路上也渐渐汇聚起了积水。 司机师傅刚一开口吐槽城市内涝，曲玄便觉不好。 曲玄同为爱车之人的雷达十分灵敏，果然司机师傅宁可收到差评，也坚决不绕路送她到苏慕平的宿舍楼下，行到附近，便匆匆赶人下车，连头都没调，就收车跑了，直接把曲玄扔在了马路对面。 走到路边遮雨的凉亭，只是短短几步路，但她到凉亭下收伞之时，曲玄的半截阔腿裤和四分之三的衬衫袖，还是被雨打湿了个浸透。 曲玄打电话让苏慕平下楼，对方却再一次抱怨了起来，什么“还需要再借几天”“这么大的雨怎么出门”之类的借口一个一个地往外冒。 闷热的天气，肆虐的风雨，嘈杂的雨声，湿黏的衣服…… 曲玄渐渐失去了耐心，她轻抬起眼睑，向苏慕平的宿舍楼看了一眼，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不下来？难不成还要让我上去？” 苏慕平的说话声顿时止住了。 “猜猜我会和你舍友说什么？”曲玄的声色本是标标准准的御姐音，不耐之下，带上了些许气音，尽显凉薄意味：“说你那苹果五件套，都是我给你买的？iMac和Macbook Pro两台电脑都不够你用的，还要贪我的Surface Pro？” “或者……”曲玄垂眸轻笑了一下：“说是因为你出轨，我们才分手的？” 曲玄话音未落，电话对面的声音便一下子高了起来，在暴雨声中也清晰可闻。 曲玄将手机拉离了耳朵。苏慕平的嗓子挺好的，听起来又清澈又明亮，要不然当初她也不至于被他一次语音吸引，相识追求。 可惜……不，也没什么可惜的。 不过是她看错人罢了。 “哦，我信你们没做，也信她没碰你，”曲玄轻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们只是玩情趣。” 苏慕平又不说话了。 片刻后，电话里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这一回，却加上赌气威胁。 “你大可以试试，”曲玄却不吃这一套，她淡漠地望着凉亭外的倾盆雨幕：“我最多等你十分钟。” 语毕，也不待苏慕平回答，径自挂了电话。 大雨滂沱，街上的人愈发少了。 曲玄望着街上，在浸没了大半个车轮的积水中，艰难前行的一台破旧电瓶车，有些出神。 小电瓶的驾驶者，是一位披着廉价半透明雨衣，怀里夹着东西的清瘦小哥，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暴雨都下了半个小时了，也不找个地方避一避。 想到曾经和苏慕平的相处过往，曲玄闭了闭眼，她也不想分得这么不体面，但是苏慕平的行为，着实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曲玄的思绪。 一辆暴雨中行驶的轿车忽然打滑，擦了电瓶车一下，驾驶小哥人晃了晃，稳住了，怀里的东西却飞了出去，散落在了凉亭台阶上的一摊积水旁。 那个东西似乎很重要，电瓶小哥对轿车车主示意了没事后，便匆忙下车去捡。他腿脚似乎有些问题，左手握着一个老式拐杖，步速却不慢。 强风将他本不合身的雨衣吹开了大半，烈雨随之打透了他无所遮挡的衣衫，凉亭离电瓶车有一段距离，等他走过来，怕是全身都无法幸免。 曲玄并没有上前帮忙。 克制了整整一周的被人背叛的负面情绪，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天气中，在两通不愉快的电话后，随着那声刺耳的刹车声，粹不及防地冲刷进了她的脑海。 曲玄冷眼看着那小哥艰难地趟着水赶向她几步路便能走到的水滩，作壁上观。 她低笑着摇了摇头，心中自嘲着自己的自私。 众生皆苦，谁又顾得上谁呢？ 正当时，曲玄的手机震了起来，她以为是苏慕平，却没想到是母亲打过来的电话。 她这一辈的父母，大都有一个通病，有事情不直接说，总是先问孩子最近怎么样。曲玄心中暗暗吐槽之余，心情却随着母亲的问候，渐渐平静了下来，感觉风雨都没有那么恼人了：“我都挺好的。” 曲母这才进入正题：“玄儿啊，看你朋友圈，你想在S市买房子？” “嗯，首付攒得差不多了。”曲玄不由扬起了嘴角，她前两天是发过一条求介绍靠谱房产中介的状态，没想到妈妈还会看她朋友圈：“不算多，但打算先买个小的，日后再置换更好的。” “怎么这么急着买房子啊？”曲母紧张道：“你不会意外怀孕了吧？” 曲玄：“……”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脑回路？ “早跟你说过，不能乱搞男女关系，你就是不听！”曲母以为女儿默认，痛心疾首：“女孩子家这样……以后可就不值钱了！” 曲玄：“……”母亲的话槽点太多，她一时间都不知道先驳哪条。 “我没乱搞……钱什么钱，那是物化女性……不是，我没怀孕！”曲玄无语道。 曲玄费了一些口舌，才向曲母解释清楚，她不是因为怀孕才打算买房，而是出于资产配置的角度，打算在一线城市买房上车，增值保值。曲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没有怀孕，那就不急，不如先用这钱，把你弟弟的房贷还了吧？” 曲玄闻言，之前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了下来。 “房贷？”曲玄心中隐约猜到了大概，但还是问道：“他一个刚高考完的学生，又没有经济独立，哪里来的房子？” “你看看这话说的，”曲母不赞同道：“你都出过国了，你弟弟有套房子怎么了？” 曲玄心中一凉，没想到母亲会拿这个说事，声音也不由得冷了下来：“我去德国读书，学费是公司资助的，生活费是自己打工赚的，可一分钱没要家里。” “你有出息，是父母的骄傲，”曲母安抚道，她笑说：“也多亏了你，你弟弟房子的首付才这么快有了着落……” 曲诺房子的首付？多亏了她？ 这一回，曲玄不仅是心寒，连脊背都感到阵阵发冷了。她就说为什么她每月打给父母的钱不少，过年回家，还是觉得他们过得紧巴巴的……曲玄总算知道她孝敬父母的钱被用到哪里去了。 只听曲母继续劝说道：“女孩子要什么房子呢，嫁一个有房子的便好。男方出房，女方出车装修。你看你车也有了，装修的钱也不急再攒攒……这笔钱，就给你弟弟把房贷还了吧。” “找一个有房子的？”曲玄被气笑了，“嫁”个鬼啊：“现在新婚姻法，婚前房子谁买的就是谁的，车算折旧，年年贬值，装修费更是没处讨……你是想让我离婚时赔得血本无归么？” “哎你这孩子，”曲母轻斥道：“怎么还没结婚就想离呢？离了婚的女人更不值……” 曲玄实在听不下去了：“行了。”她打断了曲母的话。 不是早就知道父母重男轻女了么？她就不该抱有期待。 曲玄紧抿了一下唇，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每月给你们的钱，我会照给不误，但我的这笔买房首付，”她沉下声音，不容置疑道：“你告诉曲诺一声，他想都别想！” “哎你……” 又是先撂电话，曲玄抬起了头。 暴雨一直没停。 凉亭边上，电瓶小哥身上劣质雨衣非常争气地在主人都毫不在意自身的情况下苦苦支撑，堪堪地护住了他一半的前胸后背。而它的主人，却一门心思地想要挽救他被风吹散的东西，丝毫不顾雨衣的力不从心，任凭自己被入注的暴雨浸透。 曲玄深吸了几口潮湿闷热的空气，她又是一个人了。 一直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曲玄心灰意冷，漫无目的地目视前方。随着雨越下越大，街上的车辆行人都变得稀少了。电瓶小哥将拐杖随意地放在了台阶上的积水中，那个实木龙头拐还真不是摆设，他的左脚不能着力，捡东西需要单腿深蹲，动作倒是稳，只是在风雨显得愈发艰难。 曲玄叹了口气，向他走了过去。 并不是她善良热心，只是现在的她，迫切的想证明世间的温度。更何况，于她而言，帮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曲玄想得很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曲玄刚走到凉亭边，便迎上一阵妖风，人还没反应过来，伞已脱手。 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暴雨迎头拍下的场景。 一只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握住了曲玄差一点被吹跑的伞柄，帮她将伞打在了头顶。 曲玄没有接伞，她俯下身，也不在意浑浊的积水，将散落的文件，一一捡拾了起来，和那人置放在台阶上的拐杖一起，带给了他。 作者有话说：【求预收】《他苏她宠，他美她撩》，戳专栏可见～ 超甜！互宠！女追男（男不高冷，心里一直嘤嘤嘤地盼着的那种）！ 外表清纯温柔小美女，内心腹黑独立小狐狸女主×有钱有貌有才华，人前精英人后小公举百变男主 文案如下： 傅予诺秀恩爱时，流言四起。 #说不喜欢有钱精英男，还不是傍上跨国强企的首席科学家男神？# 傅予诺：…… 她看向，吃她的、住她的、每月还讨零花钱的，超难养·曾披着小可怜马甲勾搭她·傲娇男友…… 超冤！明明是因为他好看，她才撩的-.- 傅予诺拦住人，警告：“你若是再凶我……” “你待如何？” 看着面前抿着薄唇、故作镇定的妖孽男子，傅予诺狡黠一笑，踮起了脚。 唇贴着唇的软语轻喃，让他浑身颤抖： “那，我可是要欺负你了。” 一句话唯美版文案： 最美妙的爱情，就是两个历尽千帆浑身伤痕的人，在对方面前，依旧是自己最纯真的模样。 第2章 相遇与留宿2 看到面前递过来的东西，阮知行怔了一下。 文件和拐杖都是从浑水泥地上捡拾起的，女子凝脂般肌肤的玉手上，自然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污渍。 阮知行并没有去看帮忙之人的面容，他低下了眉眼：“谢谢。” 轻沉的声音，和他握住伞柄的手一样稳，不夹一丝一毫焦躁，甚至带着几分暖意，听起来十分舒适。 他没有急着接东西，而是先取出一包纸巾递过来，与曲玄交换了她右手的拐杖。 曲玄有些惊讶男子的从容，不由得打量了对方几眼。 面前之人看起来很年轻，目光澄澈莹润，眉目清朗，但他身上有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气质，让她判断不出具体年龄。 和少年不识愁滋味、人生中经历过最大事情不过高考的苏慕平不同，一看便是经历过事，吃过苦的人。 残破的雨衣遮挡力度有限，男子额前的碎发被暴雨打落，贴在了水洗一般的面庞上，配上他淡然若水的表情，看起来狼狈而从容，脆弱而坚定。 曲玄用纸巾擦干指尖，向对方摇头笑了笑。 她的帮忙，本是出于私心，能收到这一句谢一包纸巾，足够了。 曲玄伸过手去，打算把对方的文件和自己的伞换过便走，却被一声暴喝打断了。 “你们在干嘛？”苏慕平带着怒意的清亮嗓音，在磅礴的雨声中依然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给我放开！” “不错啊曲玄，带着新欢看旧爱，挺能的。”苏慕平来回打量同一把伞下的两人，气得差一点把手中的电脑包扔了。他嘲讽地给了曲玄一个大拇指，恨声道：“我就知道，你就喜欢这种又好看又惹人心疼的款！该夸你怜香惜玉么？” 曲玄闻言皱起了眉：“苏慕平，你发什么疯？” 她还没算他出轨的帐呢，这一见面就先给她倒扣帽子？ 苏慕平没理会曲玄，自顾对持伞的男子扬了扬头：“什么时候勾搭上她的？” 曲玄冷下了目光，她先对旁边的人道了声歉，又看向苏慕平：“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他，”她冷静道：“我们到凉亭里面说吧。”说着便转了身。 “嘿，怎么着，还怕人知道啊？”苏慕平特别受不了曲玄理智的样子，更受不了曲玄先安抚对方再向他解释的先后顺序，盛怒之下，阴阳怪气道：“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啊？”他看了一眼曲玄边上的男子，拔高了声音：“不认识这又捡东西又撑伞又递纸巾的？” “成，”曲玄回头看了苏慕平一会儿：“你就在这说吧，我听着。” “不过你有能耐，就冲着我来，”曲玄的唇上挂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激他道：“别污蔑不相关的人。我哪里惹你了？” “行，不说别人，”苏慕平重重点头，又抬起了下巴数落道：“你那光辉事迹你不清楚么？对象两周一月换一个，男女不限，荤素不忌……” 曲玄闻言，惊讶地看着他：“这些无稽之谈，你也信？” 她的名声是不好，但交往这么久，苏慕平可从未提起过这方面的顾虑。 “无稽之谈？”苏慕平气急败坏道：“那些人你同事可都见过，别跟我说是他们眼神不好！还有你那一直粘着你的闺蜜！” “岚岚声音虽然娇气了些，可正经是攻，”曲玄轻蹙了一下眉，这都什么和什么：“我和那些人更没什么的，更何况，那都是和你在一起之前的事情了，之后也没联系……”这半年来，曲玄问心无愧，没有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没联系？怎么可能？”苏慕平打断了曲玄的话，酸道：“曲总盘靓条顺，有钱活好，想贴上来的莺莺燕燕一个接着一个，我就不信你把持得住！”他无理取闹地故作自嘲道：“我一个普通大学生，又没什么能耐，怎么留得住您这尊大佛呢？” 曲玄气笑了，直接怼了回去：“所以你先出轨为敬？” 苏慕平的声音一顿。 曲玄倒是不讨厌苏慕平这副炸毛的样子，她有哄人的本事，之前在一起时也不怕他作……但是既然已经分手，她便没有义务继续容忍对方的性子。 到这一步，双方真的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苏慕平，”曲玄轻笑一声，一针见血道：“你自己自卑，觉得配不上我，就做对不起我的事？又往我身上泼浑水，污蔑我不专一……” 曲玄摇了摇头，压下了声线，用女王般霸气倨傲的音色轻蔑道：“如此卑劣下作地维护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有意思么？” 苏慕平没想到曲玄说得这么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 他被说中心事，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你一直都没信过我。”曲玄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质问他道：“那为什么不早点提分手呢？” “哦，”不待对方答话，曲玄便作恍然大悟状：“难怪一直管我要东西……” 曲玄嫣然一笑，阴阳怪气谁不会呀：“是不是，想趁机会多捞一点，好没白傍上我？” 几万块钱的东西，对经济尚未独立的大学生来说，算得上是贵重，但对曲玄来说，都是小钱，就当她花钱买个教训了。 “傍上你？”苏慕平闻言，脸都白了：“你，你就这么看我？” 曲玄看了苏慕平一眼。他们分手已成定局，也不知道他这副心碎模样是给谁看的。 但是曲玄终是没有继续怼下去，她轻叹了一口气。 曲玄将手伸向苏慕平手中的电脑包：“我们已经分手了，笔记本还我，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干……”迟疑了一瞬，她还是道了一句：“各自安好吧。” “两不相干……”苏慕平愣愣地跟了一句，忽然神色一厉。 他没有将电脑包递向曲玄，而是将电脑包拉链一拉，狠狠地往下倒去。 暴雨仍在肆虐，地上的积水，已然没过了脚背。 这要是砸进去……里面的 Surface Pro 估计会直接报废，硬盘里的文件也必不能幸免。 曲玄震惊，这可不是任性的范畴了，她没想到苏慕平能这么毒。 曲玄本欲阻止，却因为和对方之间的距离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笔记本电脑银色的金属面从防水的黑色弹道尼龙布料中裸露了出来…… 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被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挟一送按了回去，紧接着连电脑带电脑包一起被夺了过来。 曲玄惊喜地望向他身旁的男子。 阮知行将电脑包递了过去。 旁边两个人之间的私事，阮知行本不想插手。 但他素来节俭，这男的当着他的面，糟蹋他没钱买的好东西，阮知行实在是看不下去。 曲玄接过电脑包，松了口气，她向阮知行笑了一下：“多谢。” 女子的笑容，和甜美温婉半点沾不上边，但她慵懒优雅、及至锁骨的凌乱卷发，配着利落的眼神、玉白的肌肤与精致的妆容，随着火色红唇的微微扬起，看起来潇洒爽利又妩媚多情。 阮知行看得怔了一下，随即转开了脸，微微点了下头。 这一幕，却让苏慕平彻底炸了。 “呦呵，”苏慕平口不择言道：“你们这一抢一接，一颦一笑的，搭配默契啊，要不要我来给你们鼓个掌啊？”他大步走向阮知行：“哥们，身手不错，圈内圈外的？认识一下呗？”他伸出了手，目光中却不带丝毫善意。 阮知行避了一下，他的目光中带起了些许警惕，没有回对方的话，反是握紧了左手的拐杖，轻声道：“别碰我。” “扮可怜扮到这步田地……真当你是弱不禁风的残疾人啊，还拿个拐？”苏慕平嗤笑一声：“装腔作势！”说着，他便伸出手，直接去扒阮知行握住拐杖的手，想把拐杖夺过来。 曲玄见状，立即向前走了一步，想护在男子前面。 苏慕平这真的是太过分了。 但未及曲玄阻拦，曲玄的眼前便是一晃。身旁男子的拐杖没有动，苏慕平人却直接飞了出去，摔在了水里。 曲玄：“……”她看向旁边的男子。 阮知行收回了腿，他刚压下心中的烦闷，便觉一阵胀痛自腿部袭来，不禁秀眉微颦，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睁开。 “你还好吧？” “嗯？”这一下痛得有些紧，阮知行没有听得太清女子的话，见曲玄看他，才匆忙回道：“放心吧，他没事，不会摔伤到哪里的。” 曲玄：“……” “真的，”见曲玄沉默，阮知行垂下了眉眼，低声又道了一句：“我有分寸。” 刚才的动作让他又淋了雨，随着眼眸轻垂，一滴水珠顺着他长长的眼睫滑落而下，打在了他清俊的面颊上。 曲玄抿了抿唇，刚才苏慕平怎么说的来的？ 又好看又惹人心疼？倒是没说错…… “我*你***！”苏慕平果然没事，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句。 曲玄回神，安抚般地向面前的男子笑了笑，放柔了声音：“我是问，你还好吧？” 得到对方点头答复后，曲玄收了笑，走向苏慕平。 曲玄居高临下地望向苏慕平，目光凉得再不夹杂一丝感情。 从未体会过的冰冷目光让苏慕平心里发慌，他不禁放软了声音：“玄……” “到此为止了，”曲玄止住了他的哀求，不容置疑道：“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那点破事的话，就莫再纠缠我。” 苏慕平咬了咬牙，还待说些什么，却被曲玄一个眼神止住。他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从水滩里起身离去。 苏慕平狼狈走后，曲玄对一直帮她举着伞的男子道了声歉：“莫名连累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阮知行本想笑一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却让他抿紧了唇。 “你还能开电瓶车么？”曲玄打量着他：“怎么回去？” “无妨，”阮知行低声道：“我住得挺近的……”他将曲玄的伞递向她。 车可以先开到近处的停车点锁了放着，再走回去也就二十分钟，他忍耐一下疼快点走的话，应该也耽搁不了…… “附近？”曲玄并没有接伞，她一边向马路走去一边问道：“你住哪里？” 阮知行正忍着针刺一般的疼痛，调整呼吸，未及多想，随口便答了曲玄。 曲玄点头，她在手机上上划了一下，关了刚打开的地图app。 那栋近来就要拆除的违建楼，曲玄知道在哪。 阮知行和曲玄一起，快走到电瓶车前才反应过来：“不用再送了，你快回去吧，”他再次将伞推了过去：“我有雨衣。” 说着，他将头上的雨帽向下拉了拉。 曲玄看了他一眼，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曲玄敢保证，等他坐上电瓶车，不待车子启动，他那从廉价雨衣上刚拉下来的雨帽，就会被大风再次吹飞。 曲玄并没有答话，而是径直走向电瓶车，随意地将的车座上的水一扫，长腿一迈，坐了上去。 阮知行愣了一瞬，忙也走过去，将伞打在女子的头上，却依旧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曲玄找到电瓶车的钥匙，一转启动。 嗡声中，曲玄看向阮知行，阮知行也回望着她。 曲玄的身材高挑苗条，上下身本是宽松的衣服款式，随着雨水浸透，粘在臂腿上，显出了紧身的效果，黑白配在哪里都不过时，上好的面料被打湿后也不堕时尚。 张扬的卷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再加上女子自信的眼神与冷艳的面容…… 一个小破电瓶，愣是被她骑出了杜卡迪摩托街车的潇洒。 “上车，”曲玄清声道：“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预计除周四外日更，有事请假～～～ 第3章 相遇与留宿3 这么麻烦人家，阮知行很不好意思，连忙推辞。曲玄却丝毫不为所动，笑着调侃：“是有女朋友了怕她误会？还是担心我开不了这车？” 阮知行立时否认：“没有，自然不是。”他真挚道：“就是太麻烦您了。” 曲玄潇洒一笑，她随意挽了一下头发，双手在车柄上一握：“那就少废话，”她目视前方，吩咐道：“上车，打伞。” 小电瓶在雨中一路飞驰，把对方送到了家门口。 这一带有着S市最大的文化创意产业园，虽然曲玄的工作生活圈子，都围绕在临近区的高新技术产业园，但因为工作的原因，作为甲方，她也会来这里和一些设计公司打交道，曲玄对这周围也比较熟悉。 阮知行住的地方，便是文创园附近城中村旁的一栋老楼。 违建建筑向来都有风险，这栋楼的位置又比较尴尬，独栋立于城中村之外，楼下便是公交站，地铁站距离也不远，金牌商圈，生活又便利，立在这里，着实挡了地产商的发财之路，不日就要被强制拆迁。这件事还是曲玄听她一位同事说起的，那位同事是一位不太成熟的投机客，之前炒房时日日炫耀盼拆迁，现在却天天哭诉补偿少得可怜，用血泪教训告诉他们投资勿投小产权。 在屋檐下收了伞，阮知行忧心忡忡地望着天际的雨幕，对曲玄道：“雨下得这么大，你怎么回去？” “没事，”曲玄见他没有邀她做客的意思，也不强求，她划开手机：“我9点有一个视频会议，订个附近的酒店，走几步路就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她在手机中打开的软件，却和订酒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9点？订酒店？ 阮知行有些欲言又止。 曲玄一看就不是会选城中村小旅馆的人……而这片寸土寸金的地，酒店打底都千元起。 曲玄将男子的表情尽收眼底，见状关了刚打开的微信，反是拿着自己的伞摆弄了起来。 一开之下，三支伞骨从伞面外伸了出来，两支还有些弯。 曲玄还没说什么，阮知行便皱眉接过伞：“抱歉！” 奇怪了，刚才还好用的。 阮知行一脸懊恼地尝试修复，却拿弯折的伞骨无能为力的样子，倒是少见地褪去了历练出来的沉稳，流露出了几分符合他年纪的少年气质。 曲玄在心中为欺负小孩儿不厚道的自己小小地感到愧疚了一下，帮忙解释道：“可能刚风太大了。”她把伞从少年手中夺了回来，安抚道：“没关系的。” “你家里有能用的雨伞么？”曲玄问他：“借我一把吧。” 答案自然是没有。 “也无妨，”曲玄望着他看了片刻，展开了伞，她优雅地转了个身，举手投足，身段尽显：“反正衣服都淋湿了。” 刚迈出一步，就被人叫住。 曲玄微微勾起了嘴角，调整了一下表情，方才回头。 虽然天色暗沉，对方的表情都看得不甚清楚，曲玄还是知道，他脸红了。 阮知行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虽然于礼不合，但你若是不介意……”他的声音很轻，有些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来我家坐坐？避一下雨？” 曲玄闻言一愣，随即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于礼不合？这是哪个年代的说法？ 曲玄没有直接答应对方，她玩味地欣赏了片刻少年有些局促的表情，明知故问：“你一个人住？” 阮知行避开了她的视线，沉沉地“嗯”了一声。 曲玄便轻笑了起来，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也好。” 阮知行闻言抬起了眼眸，却在与曲玄的目光对视上刹那，转过了身开门。 曲玄的笑意更深了。 那眼神中，分明是带着光亮的。 从曲玄进门，男子便一直在忙，放东西，挂伞，找新的拖鞋，递毛巾，烧水，倒茶…… 许久没被人这么热情地招待过，曲玄本不想破坏气氛，但忍了一会儿，终于禁不住地开口：“不开灯么？” 此时已经是傍晚，下雨天色又暗，屋内即便达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也差不了太多，但面前忙里忙外的男子，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似的，完全没有要开灯的意思。 阮知行闻言怔了一下，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抱歉。” 曲玄好奇：“你不喜欢光？” 阮知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也有些远：“习惯了。” 暖黄色灯亮起的刹那，曲玄微微一愣。 不同于楼面楼道疏于打理的破旧，室内的布置简单而温馨。 带着淡淡纹理的泛黄墙纸，铺着绒毯的编织摇椅，形状不规则得像是艺术品的实木茶几，半人高的上弦老式摆钟，和刚才在昏暗中，曲玄便注意到的，铺满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 古朴而亲切的家居，是与曲玄住的现代化公寓完全不同的装修风格，让人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儿时的奶奶家的老房子。家具看起来都不新，却在主人的细心呵护下，干净整洁，沉淀了岁月而不是污渍。 “房子比较小，请多担待。”阮知行将刚泡好的茶递了过来。 却是带着几分江湖气的大红袍。 的确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户型格局，客厅里除了这一桌一椅一摆钟一书柜，再容不下第二把椅子。卧室的门没关，室内摆设一览无余，除了电脑桌和藤椅，也只剩不大的床。目光所及之处，竟是没有一件家用电器。 曲玄接了茶：“但是感觉很好。” 她这话不是客气，说着便一边在房间内走动，一边细细打量了起来。 淡色的墙纸上留满了画字回忆，摇椅和绒毯看起来便极端舒适，各式各样在旧货市场才能淘到的新奇玩意儿，随意地散落在书架的各个角落，摆在中外古典文学、史书传记与各个学科领域经典著作等书籍之侧。 曲玄向书架上随意一扫，看到的便是荷马的《奥德赛》、狄更斯的《双城记》、波伏瓦的《第二性》、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和全套的《资治通鉴》。 放眼望去，书架上几百本书，都是经典中的经典，有的书旧的不成样子，但大部分书，新得不能再新。 阮知行注意到曲玄的视线，开口解释：“其实，我没读过几本。” 曲玄点头，没有继续过问，倒是饶有兴致地观察起了落地的老摆钟，不停地问着问题：“整点报时的么？”“需要发条是吧？”“多久上一次弦？”“时间准么？” 阮知行耐心地一一解答，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喜欢？” “当然，”曲玄看向他：“小的时候奶奶家有一展摆钟，我喜欢极了，每次去都会看好久，亲自上弦，可惜后来被父母扔了，当时还去垃圾场里找过……”她摇着头笑了笑：“我参加过巴塞尔钟表展，见过各类顶级钟表，也曾动过买一个的念头。但那些钟表在我看来，都是冷冰冰的工艺品，再没有这种温馨、回忆和家的感觉了。” 这一回，阮知行没有避开曲玄的目光，他点了点头，随之笑了：“钟表是传承品。” 在明亮的灯光下，这是曲玄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的样子，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了对方毫无拘谨的笑容。 曲玄这几年，见过的帅哥不算少，此时此刻，竟然还是被惊艳了一下。 在曲玄的勒令下，阮知行已经换去一身湿衣，最简单的T恤长裤也无损他匀称颀长的身材。 至于容貌……不只是眉目清朗这么简单。 他有一双笑起来非常好看的眼睛，让人禁不住地希望他一直笑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曲玄的目光太过露骨，阮知行先一步地错开了视线。周围的气氛静谧了半晌，他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心地开口道：“我家没有WIFI，你的笔记本能连网线么？” “不用，我手机5G无限流量，”曲玄随着他进了卧室：“开热点就可以。” 电脑桌上，是一台17方屏的台式机，曲玄自从大学起，便再没见过这种四四方方的显示屏了。Windows默认的蓝桌面上，整整一竖列的设计软件非常显目，也不知这个古董机能否够运转得来。 阮知行看了看时间，打开了IE浏览器：“我有些事，”他对曲玄道：“你随意就好。” 曲玄看着阮知行打开了在线课程，对方没有避讳她，只是为了不打扰到她而带上了耳机。方才在暴雨中抢救出来的文件终于拉开了神秘的面纱，却是放大了数倍字体的高等教育数学（一）的教材讲义。 曲玄挑眉，他这是要自考？ 上进是好事，曲玄没打扰他，径自去洗手间换了身衣服，回到客厅找了本书，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摇椅上喝茶读书。 “快9点……”阮知行的声音刚刚响起，便止住了：“你……” 曲玄抬头，便见男子一脸非礼勿视地侧开了头，面上如火烧一般。 曲玄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自己。 她身上穿的这件黑色丝质吊带长裙，虽然平日里是当睡衣穿的，但这布料，绝对穿的出去，胸衣也没解，没露点啊？ 眼看对方眼神回避，不再看她，曲玄的神色冷了下来，她向后一靠，双臂抱肩，将修长的左腿翘起，搭在了右腿上，抬起眼皮问他：“怎么了？” 阮知行却没有半分指责她的意思，只是沉默了半晌，才再次看向她，犹犹豫豫地开口：“不冷么？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件外套？” 曲玄一愣，神色间的冰雪顿时消融。 “不用。”曲玄向阮知行一笑，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从包里拿出一件白色小西装外套披上，补了妆，又重涂了一层口红，拉着摇椅来到了卧室，和阮知行坐的藤椅交换了一下位置，便坐了下去。 曲玄打开了Surface Pro，对着电脑整了整头发，挺直腰板，扬起了下颚，姿态优雅，气势夺人。 9点整，曲玄带着一抹职业化的笑容点开了视频：“Hi Maximilian……” 阮知行愣愣地看着在短短几分钟内，气质变得完全不同的女子，看她带着自信的笑容开启了商务谈判，半晌，方才回神。 他坐在了曲玄身旁，再次戴上了耳机，继续听老师讲解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半米之隔，两个世界。 这一次会开得有些久，曲玄费了好大口舌才洽谈好展会方案，合上电脑时扫了一眼时间，已然11点半了。 阮知行不知在何时关了电脑，为她准备好了温水：“雨还没停。”他垂下了眸子，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在这凑合一晚，明天再回去？” 曲玄笑了，打趣道：“这回不说于礼不合了？” 阮知行的神色有些羞赧，却没有反驳，而是拿了一个被子向客厅走去。 曲玄跟上去看，见他在地上铺上这么薄薄一层被子就要睡下，简直震惊了。 “起来，”曲玄用足尖踢了踢被子：“你睡床，我睡外面。” 阮知行看向她：“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曲玄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的腿是不是不想要了？阴雨天，又在雨中冻了那么久，还敢在地上睡，明天能站起来么？” 说着便一把拉了人起来，把他往床上推。 曲玄此时已经脱了小西装外套，只着一身低胸V领吊带长裙，阮知行不敢碰她，自然无从反抗，被曲玄推到床上盖好被子，见人转身才回神。 曲玄感到手腕上一热，不由得勾了勾唇。 “不行，地上凉，”阮知行不赞同道：“肯定会生病的。” “哦，”曲玄回眸：“你刚才要睡怎么就没事？” 阮知行被她说得垂下了眸子，神色却依旧十分坚决，坚持道：“你不能睡地上。” “那，要不这样，”曲玄莞尔一笑：“这床是双人的吧，房主匀我个位置？” 阮知行沉默了。 “好吧，”曲玄拿出手机：“那我看下附近的酒店……” 阮知行闻言，顿时开了口：“太晚了，你还是住下吧。”他动了动身，只占据了床内侧一小半的地方：“我分你一半。” “你确定？”曲玄玩味地打量向他，提醒道：“我睡相可是不好。” 阮知行望着曲玄看了一会儿，又往墙边靠了靠。 曲玄笑了：“真乖。” 一夜好眠。 事实证明，对于该早起的人，晚睡并不会影响其起早，对于习惯性赖床的人，早睡也不影响其晚起。 早6点整，阮知行被生物钟准时唤醒，在睁眼的瞬间，用手捏住了横在他脖子上的东西。 入手的触感细腻温软，他捏住的东西，却是女子裸露在外的，白玉一般的臂膀。 阮知行一愣，但觉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随着他握住女子玉臂的指尖，流向全身，惊得他立刻放手。 脸一下子烧了起来，阮知行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只用食指和拇指衔住曲玄的手腕处，一点点地将她的手臂带起来，打算放归原位。 眼看便要成功，曲玄却翻了个身。 刚被阮知行带离的玉臂，便再次下落，隔着薄被，横过了他的胸膛，素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阮知行：“……” 这一回，他连深呼吸都不敢了，生怕惊扰了对方。 阮知行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打算再一次将曲玄的手臂移走。 一声呢喃，如炸雷一般，把阮知行轰了个外焦里嫩。 “别闹，宝贝儿~” 手上的动作停了。饶是阮知行经历过千百种比当前境况，更为棘手的事，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阮知行心如擂鼓，手足无措之际，睡梦中的人，又忽然凑近了。 伴随着女子身上的淡淡幽香，曲玄在睡梦朦胧中沉沉地笑了一声，她成熟妩媚的御姐音中，还带着几分沉梦未醒的喑哑。 勾魂夺魄，也莫过于此。 阮知行一咬牙，也不想会不会打扰对方的安眠了，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不管不顾地起身出屋时，耳朵，却忽然被呵了一口气。 睡梦中的女子，就这么在无意识间，轻轻松松地散了阮知行积攒起来的全身力气。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呵气，妩媚喑哑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别乱动，小心姐姐办了你。” 阮知行的呼吸一窒。 ban？什么“ban”？！ 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感觉前期需要隔日更几天，可能小修，下周一再开始除周四外日更的节奏吧~~~ 第4章 相遇与留宿4 阮知行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顿时乖乖听话，不敢乱动了。只是僵硬着身子缩在墙边躺着，眼睫眨得飞快。 好不容易忍到曲玄消停下来，见她似乎又睡熟了，阮知行才成功地从床上起身，随即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洗了好几把脸，面上的温度也不曾褪下来。 阮知行无奈，向后一仰，肌肤透着单薄的衣衫接触到冰凉的镜子上，慢慢地让自己冷静，闭上了眼。 别乱想。 怎么可能。 不知道自己冷静了多久，音乐铃声忽然响起，阮知行睁开眼，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时曲玄的手机铃声，立刻向卧室走了回去。 曲玄睡得正香，阮知行赶到的时候，恰巧看到，女子闭着眼作熟睡状，只一只手在床头来回摸索，拿到手机后，精准地按掉了电话，继续安眠。 阮知行：“……” 阮知行眼睁睁地看曲玄边睡边按掉了一连三个未设置备注的电话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走到窗边，向楼下看去。 看到那个一身衣裤和外卖车一样红红火火的小哥时，阮知行拿起了曲玄的手机，接起了第四个电话。 “嗯，对，我就是……曲先生，”阮知行一顿，回眸望了曲玄一眼，继续压低声音道：“好的，我下楼取。” 走过床边时，他轻轻地用薄被，将曲玄裸露在外的臂膀盖上。 曲玄预约的外卖都是食材，东西很沉，果蔬生鲜种类繁多。 放东西前，阮知行打量了下自家厨房，厨具调味俱全，米面粮油还有剩，但除主食外，其余能吃的东西，却一概不得见。 一个轻浅的笑容漫上了阮知行的嘴角。 曲玄一看便不是在意柴米油盐这些小事的人，难为她能注意到这些。 厨房里原本空空如也的小冰箱，就这样被填满了。 …… 曲玄对自己在睡梦中的所作所为毫无所觉，她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出于忙碌的工作与留学时的习惯，曲玄的三餐一切从精从简，早餐是西式的，万年不变的脱脂无糖酸奶配混合了各种坚果的燕麦片，再加上蔓越莓奇异果牛油果等水果，健康营养。 不过习惯是一回事，喜欢是另一回事。 当曲玄看到桌子上，熬至醇香浓稠的皮蛋瘦肉粥，淡金色的嫩滑水蒸鸡蛋羹，清爽开胃的醋溜黄瓜，色泽鲜亮的白灼青菜，香辣提神的口水鸡，还有几个小巧玲珑的蒸虾饺相伴时，顿时忏悔，感觉自己以前，真是太亏待自己的胃了。 曲玄咽了咽口水，强忍着背着主人先行用餐的冲动，去寻田螺少年。 温馨的早餐摆在了卧室里，电脑却被阮知行移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应是怕打扰到她。 “好丰盛的早餐啊，”刚刚睡醒的女子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魅惑动听：“辛苦了，来一起吃吧。” 曲玄的声音，令阮知行不由得回忆起早上刚刚发生的事，呼吸顿时有些不畅，他忙跟着视频低声读了一句英语，借着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There is a refrigerator in the kitchen.” 他的声音非常轻，不过听起来，There里Th这个音，和refrigerator这个多音节词，发音重读都没有问题，很是标准。 “口语不错，”曲玄慵懒道：“在做K12教育的兼职？”她打了一个呵欠：“这个领域真挺火的。” 阮知行闻言一怔，解释道：“不是兼职，我在学英语。” “学英语？”曲玄也是一怔，走过去看。 视频课件上罗列了几句非常简单的英文对话，曲玄估摸着，他这是刚开始学新概念第一册 。 曲玄上小学时就学完新二了，不由打趣道：“初高中的时候没有好好学英语？” 阮知行沉默了一下，语气如常地解释：“我们学校，初二刚开英语课……但那个时候，我就没有继续读书了。” 曲玄没料到竟是如此。 阮知行虽然看起来家道落魄，但从其言谈举止，气度风范，都能感觉出他的良好教养。曲玄本以为，他只是高考考得不好，上了一所专科院校，正努力自考本科。 原来昨晚的课程，是在自考大专……也怪不得高数他看起来也学得吃力，毕竟是差了初高中的数学底子。 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不过无论年龄如何，从现在开始努力，总归不晚。 曲玄虽是硕士学历，却不会因为阮知行的初中肄业，改变对他看法。她们公司的培训制度完善，有不少中专大专学历的同事案例，或凭借自身努力拿到本科学历，或凭借自身实力拿到高额薪水。 “现在学也不晚，”曲玄点头鼓励道，有理有据地分析：“20左右的年龄，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期，语言学习不需要基础，成年人的系统性思维和认知理解力比青少年更强，学得更快。我们部门有一个之前读中专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被公司派去日本留学了。” “谢谢，”阮知行的目光有些亮：“头一次听人这么说。” 之前每一个听说他要自学英语的人，都只是泼他冷水。 都多大了？零基础还想学习？ 有什么用？和工作有关系么？ 有那闲心，不如先养活自己吧。 …… 但是面前女子的声音十分坚定：“成年人学英语，难在缺少音标语法的基础，你发音准，学起来应该容易。真有心有时间的话，一年内达到普通大学生水平，没问题。” “大学生水平？”这回阮知行倒是惊讶了：“这么……”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来。 曲玄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声道：“哪里夸张？” 她的话，的确有夸大的成分，但阮知行不敢置信的样子，反让曲玄理直气壮了起来。 “姐姐给你讲啊，”曲玄低沉着声线，懒着嗓音道：“我说的是普通大学生，比较优秀的不在此列。大部分大学生到大学后，英语是没有长进的，主要啃高中英语的底子。” 说到此，曲玄低头拿起手机，上网搜了搜：“大部分省本科分数线四百左右吧，外语单科按比例算，五分之一那就是八十分。满分一百五哦，八十分及格线都没到。” 曲玄挽起双臂，抬眼望向阮知行：“你小学考试能及格吧？所以我觉得你学一年英语，高考及格也没问题。有问题么？” 阮知行回望过去，女子的目光中带着七分自信三分挑衅，此时的她尚未整理妆容，但气场比其精致妆容时，却有增无减。 其实，他在小学时，大部分考试都是不及格的。 但阮知行没提，他目光微闪，笑着摇了摇头：“没问题。” 此时窗外阳光正好，少年笑起来本就好看，他在阳光下光芒流转的眼眸，更为其增添几分风采，眼眸轻动时，他长长的睫羽，像羽毛一样，在曲玄的心里沾了一下。 想欺负人了呢。 等等，想什么呢？他成年没，都还没问清楚。 这长相气质，没上初高中倒是可惜了。否则在校里，绝对是男神级别的校草，不知道会引得多少小姑娘倒追。 ……这个看脸的社会。 可惜，到社会之后，并不看脸。 一溜思绪在曲玄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怔愣了一瞬，淡定地点头：“很好。” “可是我学英语的进展很慢，”阮知行忽然问道：“单词记得清楚，理解句子还是困难，这是什么原因呢？” 此问一出，两个人都惊讶了一下。 多年来的经历，让阮知行能够非常好地把握分寸、与人与人之间距离感。这种麻烦人的问题，他就算是面对朋友，也是不会开口的。 更何况曲玄这个萍水相逢之人。 但女子对待这些事情的看法，与她平静从容的态度，却让他情不自禁地打破了这份成熟。 曲玄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心中一暖。 小帅哥开始信任自己了呢。 “哦，是因为你没有语法基础，”曲玄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了然道：“这个简单。” “我们加个微信吧，”曲玄点开手机：“我雅思8托福114，可以帮你辅导一下，学语法也就两天的时间，我们一个周末就可以搞定。” 阮知行的目光明显是期待的，表情却有些犹豫：“这太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曲玄向卧室一扬头：“算是这借宿一宿、丰盛早餐一顿的谢礼。” “食材是你出钱买的。” “嗯，”曲玄改口，目的不变：“算是我借宿一宿的谢礼。” “没有异议了？”见阮知行哑了口，曲玄笑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吃早餐了么？” 阮知行点头，随即扫了曲玄一眼，又错开了她的视线，摇了摇头。 曲玄：“怎么？” “你……”阮知行侧开了头，耳尖微红：“早上凉……你先，把外衣披上吧。” 曲玄：“……” 曲玄挨个菜尝了一口，最后舀起一勺鸡蛋羹，满足地叹了口气：“你手艺真好。” 阮知行莞尔一笑：“是么。” 曲玄一边欣赏少年的笑，一边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通。 经过刚才的事情，曲玄也没什么不好问的了：“你多大了？” “19。” 曲玄点了点头，又戳了一口鸡蛋羹，真嫩，继续问道：“书架里的那些书……” 阮知行未待她话音落下，便直接开口，道了一个单词。 “Dyslexia.” “阅读障碍？”曲玄有些惊讶。 一方面，她依旧惊讶于阮知行的发音。 刚才那句跟读的新一课文内容倒也罢了，一个没学过英文，基础几乎为零的人，竟然能将这样一个稍显复杂的单词脱口而出，还是非常标准、清晰的英音，曲玄委实觉得不易。 另一方面，Dyslexia这个病症，曲玄虽然知道，却在现实之中，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 她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初二后，就没再继续读书了。 这么严重的么？ “那些书……都是我想看的，”阮知行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些许向往，随即又苦笑了下，点了点头，他大方解释道：“但是很难。” “读漏字，错字，颠倒字这些还算好的，主要是阅读速度太慢了，最开始的时候，几个小时，可能一页字也读不完。” “不过现在好一些了，”阮知行道：“听书越来越丰富了，我也在进行阅读练习，也读完了几本。” 曲玄沉默了下来。 说得轻巧。 读一本名著，快的话三四个小时；听一本名著……即便是最快的语速，没有一两天讲得完？ 半晌，曲玄问他道：“什么感觉？” 阮知行想了想，随手拿了一张白纸，用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递给曲玄。 曲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她问他的是，一个求知心切的人，获取知识的难度，却比寻常人大很多很多，是一种什么感觉？ 有无不甘？是否愤懑不平？可曾指责天道不公？ 但是曲玄没有再问。 因为他的答案，是把他眼中的世界，画给她看。 这本身便是一种回答。 曲玄看着白纸上，横七竖八各种线条组成的“一幅画”，研究了半晌，不得其解。 “你写了什么？”曲玄凭着直觉，指着一个带着“对勾”的笔画道：“这有一个谢字是吧？” 阮知行望着她，轻快地眨了一下眼：“就画个意思给你看，”他侧过了头，嘴角却轻轻上扬：“哪有什么具体意思。” 作者有话说：阅读障碍症简单说是一种大脑综合处理视觉和听觉信息不能协调而引起的一种阅读和拼写障碍症。（百度百科） 比较轻的症状：无良印品；研表究明，汉字的序顺并不定一能影阅响读这是因为人一次并不是只读取一个汉字。 第5章 相遇与留宿5 曲玄把玩着手中的白纸，颇有兴味地打量了阮知行片刻。 少年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却不肯把他写了什么说出来，只打岔提醒她：“饭要凉了。” 曲玄当自己猜对了，心里想着道个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眼见少年便要恼羞成怒，曲玄方才放过他，又好奇道：“你的发音为什么那么准？” “准么？”阮知行看向曲玄。 每次被曲玄夸他时，阮知行的眼眸中都会闪过一丝欣喜，这种小开心的表情，可爱得曲玄禁不住地想要多夸他几句。 “当然，我们部门名校生留学生都有，这方面我是专业的。”曲玄望着他，义正言辞道：“怎么，你不信么？” 阮知行抬眼看了她片刻，笑了，也义正言辞道：“你的话，当然要信。” 这一次阮知行是开口笑的，也没有回避曲玄的目光，他露出了两个虎牙，勾着嘴角的笑，再配上他坚定的神色，倒是让他带上了几分不羁的帅气。 痞帅够劲，能让小姑娘尖叫的那种。 曲玄的目光深了。 是了。曲玄才想起来，面前的这个少年，可是仅凭一个动作，就能让苏慕平一米八的高个整人飞出去的人。 曲玄凑近了他，轻启朱唇：“有人指导过你么？” 阮知行飞快地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向后让了让，低低地问：“什么？” 小帅哥瞬间变回了小可爱。 曲玄笑着摇头，提醒道：“英语发音。” “需要指导么？”阮知行有些意外：“我是模仿着视频跟读的……” “而且都是听一句，读一句，”阮知行想了想，继续道：“还要注意口型，才能模仿对。” “跟一遍就能读对？有意思，”曲玄来了兴致：“那你跟我读一句话试试？” 阮知行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曲玄。 “不用这么紧张，”曲玄轻松道：“Ich sollte dir sagen,” 阮知行一瞬不瞬地望着曲玄的唇，待她话音落下，立即移开了视线，清晰开口：“Ich sollte dir sagen,” 没错，很标准。曲玄勾起了唇，一手托着下颌望着阮知行，接了下去：“dass du mich ganz und gar verzaubert hast.” 女子粉红色的唇，色泽鲜艳，唇形饱满。 朱唇皓齿中说出的异域之语，优雅神秘，声音魅人。 另人想躲，却不想逃。 阮知行看完曲玄的唇语，抬起了眼睑，按捺着胸中的震动，与女子的目光相对：“dass du mich ganz und gar verzaubert hast.” 曲玄闻言，笑意更深了，她又换了一种语言测试道：“Je vous connais, depuis toujours.” 当阮知行再次将她说的法语准确复述后，曲玄点头，断然道：“你有语言天赋。”她夹起了一只虾饺吃，等他回应。 阮知行却没接话，也没再看曲玄。 他的内心狂跳，只觉看她哪里都是不对。 女子带着深意的目光他不敢看。 女子勾着唇的浅笑他不敢看。 至于再向下。 女子的小外套披是披了，扣子却没有系，V领还是V领，白皙的脖颈与胸部上方大片肌肤让他非礼勿视，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他更是不敢亵渎。 沉默间，曲玄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曲玄正沉迷其中的汤汁，随手点了免提。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男声从中传了出来。 “姐……” 每次听到曲诺不耐的声音，曲玄总以为她欠了他什么似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只和她说话这样，还是和别人也是一样。 如果是后者，曲诺这十八年来没被围住群殴，可真是奇迹。 曲玄立即打断他：“干嘛？” 曲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曲诺再次开口，质问声中还带上了几分怨气：“你怎么又惹咱妈生气了？” “你还好意思问，”曲玄皱了皱眉，将虾饺咽了下去，接起了电话：“凭什么拿我的首付还你的房贷？你能经济独立么，也好意思收房？” “什么你的首付？”曲诺顿了一下，气得大声道：“谁要你的钱了？” 曲玄将电话拉离了耳朵。 一个个理不直气不壮，就会大声嚷嚷。 “你经济独立了不起啊！都多少岁了？谁稀罕你的钱！”曲诺一连串的气话如连珠炮一般一声比一声高：“我也是成年人了，自己能挣！” 曲玄望着半米外的手机，凉薄轻笑：“那你加油喽，到时候别忘了把父母给的首付还我。” “凭什么？那是爸妈给的……” 曲诺的话音未落，电话里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声音。 曲诺：“……” 曲诺咬牙切齿，高声喊了一句“曲玄！”，气呼呼地将手机扔到了他晨跑绿道的草坪上。 曲玄挂了电话，看向阮知行：“不好意思，”她笑了笑，指向手机：“被宠坏了。” 阮知行摇了摇头，刚欲说什么，便听曲玄道：“虾饺也很好吃，皮薄汤鲜馅美，这么短时间，你是怎么做的？” 阮知行闻言，便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讲起他做早餐的步骤。 曲玄又舀起一只虾饺，认真听着，只觉心情舒畅，半点没受曲诺的影响。 手机铃声再一次打断了他们。 曲玄按下了免提：“别闹了，没时间理你。”说完就要在挂断的红色按钮上点下去。 “哟～”手机中传来的，却是可爱娇俏的女声：“这是谁惹我家曲总生气了呀～” “岚岚？”曲玄一愣：“怎么这么早找我？” “人家想你了嘛～～～”岳岚的声音又矫又软：“昨晚……人家孤枕难眠，都没有睡好呢。” 注意到阮知行瞥过来的奇异目光，曲玄也顾不上吃虾饺了，忙接起电话：“别撒娇，说人话。” 岳岚插科打诨惯了，此时却是干脆。 “韶墨回国了。” 近几年难得听闻的熟悉名字，让曲玄怔了一下，随即如常道：“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么？” “他来S市了哟～”岳岚的声音里带着些看戏似的期待：“曲总要不要再追他一次？正好，你不是和那个姓苏的分了么……” “要不然……”她拉长了声音，坏笑道：“我帮你打听打听他去哪家公司了？” “不用，你可别折腾了。”曲玄笑了：“先管好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你父母不是在逼你相亲？” “唉，”岳岚长叹一声，声音从一朵娇花变成了一只狗尾巴草：“可怜人家，生于豪门，身不由己。” “哈哈，改天请岳老板吃饭。”曲玄道：“没什么事，我挂了啊。” “等等，”岳岚止住曲玄，狐疑道：“这么着急挂电话？”顿了一顿，她质问曲玄道：“曲总老实说，你干什么坏事呢？ “吃早餐。”曲玄道：“说了多少遍，别总这么叫我， “竟说没有用的，别打岔，”岳岚在八卦方面，思维格外敏锐：“和谁？” “和一个……”曲玄看了阮知行一眼，正对上对方的目光，看少年如野猫受惊一般侧开了眼，曲玄笑了：“朋友。” 阮知行低头喝粥，热粥的雾气熏得脸颊发热。 “啊！”土拨鼠尖叫声从手机中传来，岳岚高声道：“你在人家呢吧？昨晚一起睡的？” 虽然曲玄已经按掉免提了，附近还是能听到岳岚高八度的尖叫声。根本没有隐私可言。 看着阮知行变得更红的面色，曲玄按了按太阳穴。 头疼，手机膜有防窥屏，怎么就没有防窥音的设备呢。 哦，那是耳机。 “打扰了打扰了，”只听岳岚坏笑道：“我当然没什么事，你们忙吧～” 说到这里，岳岚的声音忽然一停：“不对，还有一件事，提醒一下你。” 曲玄：“怎么了？” “今天我省高考出分，”岳岚道：“你不关心一下你弟，看他考得怎么样？” 曲玄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 经过曲玄这两次电话的打岔，阮知行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待要问曲玄些什么，却到了曲玄要出发上班的时间了。 曲玄望着阮知行家里的巨大摆钟，心中琢磨着，如果上午请个假，不去参加HRD邀请各位高管参加的会议行不行。 思考了半晌，曲玄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上班吧。来日方长。 自从她留学归来任职后，岳岚那家伙，总是“曲总曲总”地叫她，说了多少遍让她改口都不听。 还真当她是霸总呢？不过是个被责任所困，为生活奔波，赚得比较多的社畜罢了。 阮知行已经穿好了衣服，打算送曲玄下楼，看着她望着摆钟留念的样子，不禁莞尔。 “喜欢？”阮知行走到曲玄身边，轻轻笑：“要不我送你？” 曲玄觉得自己的耳朵酥了一下，几乎瞬间便从之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带着几分惊喜地看了阮知行一眼。 阮知行的神色认真，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曲玄心下一动，盘算了一番，若是她应下来，以此为借口让他来她家参观的事情，却最终拒绝了：“不用。”她灿然一笑：“我想看再来找你吧。” 这摆钟怎么说，也是阮知行家里看起来，最值钱的家当了，饶是曲玄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要。 阮知行有些禁不住曲玄明媚的笑容，他垂下了眸子，乖乖点了点头：“也好。” “就送到这吧，”两人下了楼，曲玄道：“我叫了车。” “英语有问题随时问我，”曲玄晃了晃手机：“高数有不会的也可以问我，我本科专业学的是数学。” 一丝惊讶从阮知行的眸中闪过，他愣了一下，却很快回神，嘴角微弯，勾起一个浅笑：“好。” 顿了一顿，有些欲言又止。 曲玄侧头望着他：“在想什么？” “你的名字，”阮知行沉吟了片刻，终于问她：“是什么？” 曲玄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两人相处了十多个小时，竟然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曲玄划开手机，刚想说我在微信上发给你，转眼注意到阮知行眸中带着几分紧张羞涩的期待目光，想到他的阅读障碍症，改了主意。 “把手伸出来，”曲玄笑望向阮知行：“我写给你。” 作者有话说：Ich sollte dir sagen, dass du mich ganz und gar verzaubert hast und dass. 我得告诉你，你让我彻底着迷。出自傲慢与偏见德语电影。 第6章 重逢与同居1 阮知行愣愣地反应了半晌，才伸出手。 在女子指尖落下的刹那，眼睫轻颤了一下。 冰凉细腻的肌肤缓缓勾画，与少年手心滚烫的温度对比鲜明，每一个笔画都撩拨起淡淡的痒意。 阮知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才识别得出女子在他手心里写了什么。 “曲玄。” 曲玄点了头，没待阮知行松下一口气，又将自己的手心展开，伸了过来。 “你的名字呢？” 少年指尖的温度温热，颀长的手指落得甚为小心翼翼，触碰的力度轻得不能再轻。 若不是曲玄睁着眼睛看他比划，只凭手中若有若无的微弱触感，还真不一定能清楚他写了什么。 曲玄心中暗笑，却更是好奇少年的经历了。 这物欲横流的世道，这么纯的少年可不多见。 “阮知行。” 在去公司的路上，曲玄搜了下这个名字，理所当然地没有收到什么结果，方才作罢。 曲玄的工作地点，在S市最大的高新技术产业园。 她任职于Alpha科技有限公司。 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智能硬件产品在生活中变得随处可见，更随着应用端人工智能进入消费级市场，进行了全面升级。智能家居，智能电器，智能汽车，机器人等随着5G的广泛普及，进入到了万千家庭，更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突破，更多的高端产品，开启了市场布局。 人们的物质需求不断攀升，由于其高利润，刚需性和品牌口碑度的突破，智能硬件行业，渐渐发展到与互联网、金融、房地产并肩的地步，共同成为了应届生最希望进入的高薪行业。 逐利的企业如潮水般涌入，此时对于整个智能硬件行业来说，是一个群雄逐鹿的时代，只有爆点产品，才能突破黑暗森林法则，占领市场。 而高精尖技术，则是众所公认的，需要大力发展，稳定企业竞争力与话语权的重中之重。 Alpha科技有限公司，就是这样的一家公司：在消费者市场上，品牌口碑领先，在专利授权上，又实打实地步入高精尖领域。 Alpha科技，产研销一体的智能硬件公司，主打智能穿戴、机械外骨骼领域产品，在消费电子、医疗器械、芯片传感器自主研发领域硕果累累。 由于其全球领先的技术，在短短五年的时间内，Alpha科技的销售额，如火箭一般的速度高速增长，从不到一千万，到突破数百亿。在机械动力装甲领域，占据了全球市场70%的份额，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独角兽企业。 与真功夫科技一理一文，共为S市近年来的新兴地标式企业。 创始人苏董，更曾如玩笑一般地豪言放话，若我们公司再发展十年，能开启地球的机甲时代，抵御外星人来袭。 曲玄在Alpha科技有限公司，任职国际市场总监，总管欧洲市场，兼顾美国团队。 她本科毕业后便加入了这家公司，随着公司一起成长，工作两年后被公司赏识，派到德国留半工半读了两年，作为打开欧洲市场的功臣，回国便接管了这项职位，以二十六岁的年纪，成为了Alpha科技最年轻的高管。 实力与机遇，都不可或缺。 曲玄一进公司，便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Alpha科技的人力资源总监笑眯眯地宣布：“首席科学家这个职位招聘到了，下个月入职。” “真的？”众同事闻言，纷纷围了上去。 “首席科学家？”有同事问：“那个苏董的预备役接班人，百万年薪起，上线毋论的岗位？” “年薪几百万还是小事，”一个重要的绩效解决，人力资源总监心情愉快得很：“反正科研经费十个亿的预算，一亿以下的设备，不需要打报告随便用！” “没错，”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附和道：“专款专项已经批下来了。” 曲玄闻言，摇头笑了笑，公司现在的确有钱了。 想她刚入公司的那一年，出差报销都很繁琐。 “卧槽！牛逼了！”有同事竖起大拇指道：“不是把某位院士大佬请来了吧。” “年纪应该不小吧？”法务总监笑道：“我们公司这么多小年轻，终于能来个稳重点的大佬坐镇了，省得不知道的人，总以为我们是刚开始创业的小公司。” “他稳重倒是稳重，”人力总监闻言，也笑了：“不过年龄嘛，可就要让你失望了。” “我们请的首席科学家，今年二十七岁，比你还年轻呢。”人力总监道：“院士到没有，不过他是国家杰青。” “二十七岁的杰青？科研天才啊！”在技术方面，技术总监最有发言权。 曲玄本是听个热闹，但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 真是不巧，二十七岁的科研天才，她认识的，便有一个。 今天上午这一场高管会议，以HRD招到CSO为由，引出了未来几年技术问题无忧，公司需要加快市场布局的战略方针。 重担落在了几个国内外销售市场总监的头上，曲玄也不例外。 以至于曲玄近来一直忙碌，新产品发布，各种会议，几个PR需要她来对接敲板，负责social media运营的新员工需要她抽空带下，还要出差办参加两个高新展会……只能微信语音帮阮知行辅导一下英语高数，都没倒出空来和他见面。 阮知行最近也是很忙。 公司接了一个重大项目，时间紧任务重，甲方爸爸又要求苛刻，漏屋偏逢连夜雨，原项目负责人在此期间跳槽，人手更是紧缺。 本来有自己工作要做的阮知行，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调用到了公司的重大项目组。 阮知行加班之余，还要兼顾自考学习，忙得头晕脑胀。 在微信上问曲玄问题，总要再三斟酌，担心自己提出的问题太过浅显幼稚，对方不屑解答。 曲玄一直耐心回复，才让他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 之前说的，过来看摆钟，周末辅导语法这些，都没再提过。 这一日，阮知行的上司蒋延找他。 阮知行来到办公室：“蒋哥，你找我？” “坐，”蒋延点头，直接便夸了他一番：“上个项目做得很好，你在团队中的贡献有目共睹，几个让甲方满意的亮点，都是你攻关的。” “项目奖金已经发下来了，根据你的表现，打得绩效是A+，”蒋延笑了笑：“算起来能分不少，今天就会打到你的卡里。” “不用给我了，”阮知行忙道：“蒋哥您收着吧。” “还剩多少欠款，您再和我说。” “这孩子你这话说的，”蒋延笑道：“这么急干嘛，好像我催债了似的。” “你蒋哥的钱不着急还。”蒋延一脸幸福地顺便秀了个恩爱：“你嫂子赚得比你哥还多，我们还没要孩子，生活过得滋润着呢。” “蒋哥您仗义，半点利息都没要我的，”阮知行点头：“但这钱我却不能不及时还，晚一分便损了您一分利，于心难安。” “行吧，”蒋延摆了摆手，“啧”了一声：“我之前只见过坚持不让自己吃亏的，没见过你这种坚持不让自己占便宜的。” “真不知道你这种古板的性格，怎么招女人喜欢。”蒋延打量着他：“长得是挺帅，不过太不解风情，哥跟你说啊，男生要是不主动点，喜欢你的小姑娘，可就被那些主动的男孩子追走了……哎你别说，财务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怎么样，她对你可有意思，年龄也般配……” “蒋哥，”阮知行无奈：“没什么事情我回去工作了。” “等等，”蒋延叫住了他：“小阮，你来公司也有三年了。” 阮知行止住步，转头：“嗯。” “有没有想过，”蒋延望着他：“自己带团队做项目？” 阮知行一愣，却立时会意：“项目组缺人，您想提拔我？” 蒋延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招聘季过了，现在市场上，人难招，技术好的薪资我们给不起，否则难以内部平衡，技术差的项目带不动，还不如不招……” “小阮，”蒋延继续道：“我们公司你也知道，几年前也就三四个人，现在规模虽然起来了，但名气不够，上不上下不下的，好不容易接下来上个项目，有了更多的机会，那个谁又跳槽了……”他叹了一口气：“我想趁着这个案例，再接下几个好项目。” “这几年你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以你的能力，”蒋延看向阮知行：“带项目完全没问题。” “蒋哥，”阮知行开口，蒋延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等他拿到学历便升他为主管：“我自考文凭还没下来呢。” “你入行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什么？”蒋延正色道：“你忘了？” “自然没有。”阮知行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回了他的话。 “我们这一行，不论学历，作品为王。” “对，所以不要管什么初中肄业的学历，”蒋延点头，郑重道：“你的作品，就是你的简历。” 阮知行沉默不语。 “考虑一下？”蒋延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想拍一拍他的肩膀。 在蒋延的手即将放下的一瞬，阮知行瞥了他一眼。 蒋延只觉眼前寒光闪过，不由得立即回想起，当时他差点被阮知行把膀子卸下来的事情，心中一凉，瞬间收回了手。 后怕的感觉许久未消，蒋延干笑了一声：“忘了。” 顿了顿，蒋延又皱起了眉：“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那个学校也关了，还是不行？” 阮知行垂下了眸子，目光有些深，他摇了摇头。 不只是学校的事。 但这话，阮知行没有和蒋延说。 这几年来，阮知行麻烦对方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不过……做项目负责人，还是不合适吧。”阮知行笑了笑：“如果甲方知道项目负责人是我，可能我们连竞标的机会都没有。” 蒋延闻言，也沉默了。 这也是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虽然阮知行技术实力够。 但是，年轻，资历浅，低学历。 三大硬伤尽占。 在现在乙方市场上项目带头人动不动就是留学硕士的局面下，这样的履历，太拿不出手。 “但我还是想试一试。”蒋延看向阮知行：“你只要带头拿下一个项目，有了项目背书，接下来便容易多了。” 相识几年，蒋延自认为，自己是最了解面前这位少年的能力与潜力的人，他看着阮知行受过许多苦，却凭着他自己坚韧的内心，渡过一个又一个苦难。 蒋延相信，只要阮知行愿意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只要他愿意做…… 阮知行听了他的话，神色却依旧淡淡的，没有半点表示。 “不愿意？”蒋延见状，便想激他一激，他笑道：“小穆可以惦记这个位置很久了……” “那就让他做吧，”阮知行却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道：“其实，我原本，就没有什么事业心。” 蒋延：“……” “我愁得就是这个，你真是……”蒋延扶额，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也就是给你爸治病那段日子，我见你拼过，自己生活的时候，却完全不上心。” “你是不是该去趟医院好好看看你那腿？就不能给自己多花点钱么？吃点好的，穿点好的。我又不会追债！你这么年轻，那点钱还赚不得？晚两年还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想还完钱后和你蒋哥撇清关系？” 说着说着，蒋延的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自己遇上了阮知行，就变成了多嘴多舌的老妈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失明那时候的状态，都比现在好！” “考文凭也是因为叔叔的遗言吧？证书拿到了之后呢？你打算干嘛？” 阮知行一直老老实实地听着，却也只是听着而已，没有半点想要痛改前非的意思。 听到蒋延的最后的问题，阮知行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蒋延：”你！” “蒋哥，你别逼我了。工作我会尽职尽责做好，但再多的……”阮知行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真不知道我努力拼搏是为了什么。” 顿了一顿，他又用更轻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为了谁。” 蒋延闻言心中一疼，他有些复杂地凝望了面前这个无根无萍的早熟少年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算了。我从来都拗不过你。” 下班铃声起，蒋延有些无力地冲阮知行摆了摆手：“今天不用加班，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阮知行回到家，难得地没有开始学习，而是换了衣服，直接躺在了床上。 今天和蒋哥的谈话，让他回忆起的事情有点多。 阮知行知道自己的话，让蒋哥失望了。 但是他真的没办法。 前十九年，他拼尽全力，才和这个世界连起了一根线。 可惜生命易折，这根线在连上后不久，就变得脆弱，即便他百般努力，还是在一年前断了。 他再用多少年，才能连上另一根线呢？ 敲门声忽然响起。 阮知行一愣，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听过敲门声了，听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 想到了什么，阮知行的表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忙去开门。 不是曲玄。 一个带着红色袖标的富态大妈抬头望向他：“阮知行？” 阮知行眸中的失落一闪而过，礼貌道：“是我，您有什么事？” “我是拆迁办的，”大妈笑了：“小伙子挺俊。不过俊也不能赖门啊。” “还不搬呀？这楼再过一段时间，可就要拆了。” 阮知行闻言，不禁向后看去。 拆迁办大妈的这个通知，他听过不少次，电话，短信，业主群消息…… 当时事情下来的时候，他眼睛不方便，主要是请蒋哥帮忙出面的。 所以时至今日，阮知行方才被人当面告知，他熟悉了五年，把这里当家的地方，即将不复存在了。 客厅里的家具，阮知行卖了些，捐了些，剩下的这些，都充满了他曾经的回忆，一件也不想扔。 “我知道你们都嫌补偿金少，”拆迁办的大妈见他不语，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但是你也要理解，本来就是小产权的房子，当时你家也是贪图便宜买的……” 接下来的话，一向耐心听他人的话的阮知行，没能听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停了，阮知行方才回神，问道：“最晚什么时候搬？” 拆迁办的大妈给了他一个日期。 阮知行看了看日历，搬家的最后期限，是七夕节的后一天。 阮知行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说：“好。我最后一天一定搬。”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面色不佳，拆迁办大妈颇为关心，热心地帮自己介绍租房。 阮知行拒绝了她，关上门后，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铺了绒毯的编织摇椅前，丧失了力气一般地瘫了下去。 他已经没有家了。 现在，连这个家也要没有了。 阮知行向来自律，没料到自己能在摇椅上睡着，被微信语音通话声吵醒才发现，已经是晚九点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人，阮知行愣了愣，放轻了声音：“曲玄？” “你还好吧？”电话那边，传来女子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我给你打了几个语音电话了，你微信静音的？” 阮知行沉默了一下。 微信的确是静音的，不过他给曲玄设置了声音提醒，刚才睡得熟了，才没听见。 他答道：“我没事，微信是静音的，刚才睡了一下，没有看见，抱歉。” “这样啊。”曲玄在车镜上看了一下时间，钥匙一转，熄了她刚开的火，从停车场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睡觉？ 曲玄忽然有点后悔，当时忘了问阮知行是做什么的了。 十九岁的年纪，还算一个半大的孩子，看他家人也不在身边，不知道靠什么经济来源生活。 不过这个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问，即便问了，她明天便要去美国出差，暂时也不能为他做什么。 “下周你周几有时间？”曲玄问：“我们公司年会发了几张代金券，我看着时间，下周再不用就过期了，正好请你帮我把落在你家里的衬衫拿过来，我请你吃顿午饭吧。” 曲玄那天晚上穿的白衬衫，由于被雨淋湿了，她换上衣服后，便晾在了阮知行家里。 当时曲玄临走时，留了个心眼，她故意把晾在阳台的衬衣往边上移了移，恰到好处地让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它，为自己留了一个借口。 阮知行起身，打开柜子看了洗好熨好的纯白女式衬衣一眼，侧开了头。 阮知行抿了抿唇，尽力不让自己的嘴角勾起得太明显：“我都有时间。” 他最近没有什么项目，时间倒是充足。 “好的。”曲玄轻快道：“那就定在……” 顿了一下，曲玄说了一个日期：“正好是周五，”她愉悦道：“下周我就出差回来了，周末休息，正好边吃饭，边商量一下帮你补习语法的事情。” 阮知行闻言一愣。 好耳熟的日期。 他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好。” 曲玄和他约的日子，是在他决定搬家那日的前一天。 作者有话说：晚上可能还会有一章～ 第7章 重逢与同居2 约定的时间是中午12点，阮知行11点半就到了。 不过他没有和曲玄说，看时间还早，径自走入了餐厅，打算先看一看环境，再在周围转转，快到时间再回去。 刚进餐厅，便一眼看到了曲玄。 曲玄一身红色连衣裙，宽松的白色西装如斗篷般地随意披着，自带气场，让人想忽视都难。 此时她正靠在窗边的桌子上看书，温柔的阳光轻洒在美丽女子白皙的面庞上，和餐厅里明彩色的装修相得益彰。 阮知行不禁莞尔一笑，帅得让旁边路过的侍应生小姑娘多看了好几眼。 这么早？ 明明你还特意说了，让我不用早来的。 阮知行当即便向曲玄走去。 临走近时，却有一人，先行一步走到了曲玄面前。 阮知行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待到他看到此人的模样，脚步一顿。 那是一名……学者。 严肃利落的分头，粗框的黑眼镜，医院里最普通最常见的白口罩，修身却不紧身的严谨穿着，高瘦的身材，长长的白外套，和那外套口袋上挂着的黑色钢笔…… 简直和阮知行小的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身着白大褂戴黑框眼镜一脸严肃的青年学究的动漫形象一模一样，就差了他没有在手中捧着一个厚字典。 阮知行的脚步停了。 他怀着对知识的敬畏，在等候区坐下了下去，决定等一下。 也许学者和曲玄有要事要谈。 曲玄正沉迷阅读，看到书页上的阴影时，方才抬头。 随即她的表情变得十分惊讶：“韶墨？” 学者摘下了粗框黑眼镜，露出了一张锐气外露，俊美十足的脸：“好久不见。” 一双桃花眼未语先笑，配上他眼中好似能够洞察一切的凌厉目光，又高冷又撩人，如一名王子一般张扬，魅力四射。 曲玄确认了是韶墨，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他。 上个月岳岚刚说他来S市，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几年不见，人倒是没变，一样的自信张扬。 不过这一身……这是什么鬼搭配？ 韶墨注意到她的眼神，把眼镜戴了回去，在曲玄的面前坐了下去：“上班的时候，我想低调一点。” 曲玄：“……”她一眼难尽地看着韶墨这身打扮。 低调？高调还差不多。 曲玄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你来这吃饭？” 阮知行看清了男子的脸，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轻轻躲了一下，掩起了身形。 随即他又觉得这样不好，不够光明正大，想了一下，阮知行索性不再躲避，大大方方地坐在等候区看着二人。 曲玄却在那一瞬，目光错开了阮知行的位置，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不，”韶墨摇头：“只是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公司附近环境。看到你在，便进来了。” 曲玄又惊讶了：“你在附近工作？”世界真是太小了。 “怎么，”韶墨挑起了唇：“我说曲总，你太没有同事爱了吧，”他的声音轻扬，抱怨道：“我这位新同事，都来了一周了，你竟然都不知道么？“ 一周？ 最近新来的同事…… 曲玄只知道上个月HRD提到的那个首席科学家到岗了，不过由于他一天到晚把自己埋在研究所里搞科研，曲玄里里外外事情又多，没机会得见。 曲玄瞪大了眼睛：“你就是我们Alpha科技的首席科学家？” “这么意外？”韶墨点头，挑眉：“要看工牌么？” “天啊，”曲玄摇了摇头，向后往椅背上一靠，双臂一卷，又惊讶又好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怎么会选择我们公司？” 以韶墨的实力，就业是肯定不愁的。 之前曲玄一直以为，韶墨会进高校或者研究所，没想到却来了Alpha科技这样一家民企。 韶墨摊开了手，大方道：“钱多啊。” “你还缺这点钱？”曲玄打趣道：“不满三十岁的国家杰青，有安家费有引进费还有海外人才补贴。” “缺，”韶墨闻言笑了：“就是这么俗。” “不过钱多税也多，”韶墨推了推眼镜，叹气道：“要交一半呢。” 一半？曲玄想了想今年刚改的税法，拿出了笔。 没有演算过程，笔在点单的白纸上落下，便是一个七位数字。 “年薪这个数还不够你花的啊，听说公司还给你配了一个市中心一百五十平的房子？”曲玄看着他笑：“知足吧。” “算得这么快，数学没落下吧，”韶墨没有立即答话，他透过眼镜，看了曲玄半晌，才道：“你不做科研可惜了，要是当年也来美国读博，兴许还会超过我。” “算术而已，更何况这有什么可惜的，”曲玄笑了笑，潇洒道：“人各有志。” 韶墨看着曲玄的笑容，点了头：“也是。” 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韶墨站起了身：“你约了人吃饭？那我先走了，回聊。” 曲玄淡笑着点头：“好。” “对了，你刚来可能不知道，”韶墨走了一步，曲玄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道：“公司薪酬记得要保密，不能随意透露给外人。” “我当然知道，”韶墨回眸：“不过……”他的话音一转，看向曲玄轻快地眨了眨眼道：“亲近的人应该没问题吧？” 曲玄闻言一愣，望向他，有点欲言又止。 “你说我前二十七年过得紧巴巴的，”韶墨却扬起头，一推眼镜，阳光在他的镜面上闪出了一道光：“好不容易赚得这么多，还没人知道，那真的是……” “秀吧你就，”曲玄笑瞪了他一眼，开始赶人：“快吃饭去吧。拒听炫富。” 韶墨点头：“走啦。” 奇奇怪怪的穿着，背影却是潇洒。 韶墨走后，阮知行没有立刻起身去找曲玄，曲玄发微信问了才过去。 这一次曲玄和阮知行一起吃饭的气氛，显然不如上一次在阮知行家里吃早餐时的气氛。 可能是因为一个月没见，两人之间变得陌生，可能是因为只有一个中午，什么话题都无法深入展开，也可能是这个餐厅的环境和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天差地别，让两人感到违和。 更主要的原因，是曲玄和阮知行两人，本就是一个南极，一个北极。 曲玄分享了一些她的工作内容，却因为阮知行对这方面无所渗透，反而变成了说明会。 阮知行也讲了些生活上的窍门，对此毫不了解的曲玄也无从插话。 为了制止这种一人讲一人听的局面，最终，两人回归了天气、饮食和英语之类安全话题。 曲玄的手机铃声响起，看到屏幕上曲诺两个字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直接挂断。 阮知行却看向她：“不接么？” 依旧是拽的二五八万的男声质问道：“在过节么？” 知道的人听，知道曲诺是她弟，不知道的人听，恐怕会以为曲诺是他爸呢。 还是为闺女操碎了心的那种。 “关你什么事？”曲玄道：“挂了。” “等等！”曲诺忙道，他抿了抿唇，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咬牙切齿：“怎么着？我关心一下你还不行了？” “行，”曲玄道：“你关心吧。” “你……”对面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有收到男人送你的礼物吗？” 曲玄：“没有。” 曲诺：“……怎么可能没有？” 对方的声音很轻，但曲玄还是听清了，她冷冷道：“怎么？你有意见么？” “没有。”曲诺低低地应了一声。 顿了一下，曲诺撇嘴笑了笑：“也是，”他赞同道：“我也估计你这样的，很难找到对象……” “嘟，嘟，嘟……” 曲诺：“……” 他的手机再一次被气呼呼的主人扔到了地毯上。 挂了电话，曲玄叹了口气。 曲诺那家伙小的时候还是挺乖的，喜欢黏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着。 当时的曲玄，虽然不喜欢父母在她八岁时才开始生二胎，却也因为曲诺少时的可爱打心底接受了这个弟弟。 真不知道，她上大学之后，曲诺怎么变成这样糟糕的一副性子。 阮知行望着曲玄，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出口。 曲玄却笑了笑，轻松道：“其实我刚才是骗他的，”她喝了一口茶，看向阮知行：“我收到了一束玫瑰花。” 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给曲玄。” 绝不是曲玄之前任何一个男朋友的风格。这种事，一般都是她来做的。 观察了一下阮知行的表情，曲玄的心里微讶，竟然也不是他。 不过曲玄当然不会把天聊死，反问阮知行道：“你有收到么？” 意料之中的摇头，曲玄眨眼笑了笑：“那我送你一朵。”说着便向前伸手，在阮知行的眼皮底下，变出了一朵玫瑰，递给了他。 阮知行望着手中鲜红娇艳的花朵，淡淡一笑，他轻轻抚了抚玫瑰花瓣，深深地看了曲玄一眼：“谢谢。” 分别时，曲玄问阮知行：“我明天去你家帮你补习语法？” 阮知行望了曲玄一会儿，没有立即答应她。 “我明天可能有事，如果没事的话，再打电话找你，可以吗？” 曲玄自然痛快点头。 毕竟在她看来，阮知行，是笑着的。 下午工作时，阮知行的心情不佳。 若是平常，阮知行会压一压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尽量放慢自己工作的速度，以求和其他同事一致的工作效率，以防做得太出彩，被蒋哥发现他的实力不止如此，省得听他唠叨。 此时他却没有这个心情，三下五除二，便把同事一下午的工作量做完了。 阮知行划着微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阮，你现在不忙吧？”穆亮看到阮知行无所事事，便凑了过来，支使他道：“哥交给你个任务做一下，下班前给我。” 阮知行的思路被打断，不禁皱起了眉，瞥了穆亮一眼：“别吵。” 穆亮心中一寒，顿时止住了声音。 缓过神来时，穆亮不可置信地抹了一把眼镜。 阮知行在公司里，向来是温温和和的样子，言语虽少，工作却是尽职尽责，同事请他帮忙，只要有时间，他都不会推辞。 可他此时此刻眉头微皱，冷着目光的样子…… 穆亮都要怀疑，是不是附近有个混社会的不良少年溜进公司来了。 穆亮心中虽然有些打怵，但往时使唤阮知行惯了，他鼓起勇气，还要继续说什么，蒋延却走了过来，请阮知行帮其他项目组一个忙。 蒋哥要办的事情，阮知行心情再不好，也不会推辞，他起身走到需要帮忙同事的电脑前，看了屏幕一眼，用在时间轴左右拉了拉，便放开了鼠标。 颀长的手指落在了键盘上，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阮知行极速敲击了十来分钟，一刻未停，更有一手拿起鼠标一手如弹钢琴一般掌控全键盘的神操作，屏幕上上下左右弹出的各项菜单与画面的飞速变化，直把围观的人看花了眼。 收手的时候，阮知行道：“看下你们是不是想要这个效果吧。” 便径自走回了工位。 等到阮知行走回工位，蒋延方才回神。 蒋延微微琢磨了一下，眼神不由得一亮，再一次将阮知行叫到了办公室。 “你小子，”蒋延的心情有些激动，想到阮知行这一年的所作所为，却又不想让他得意，只故意沉着脸，绕着阮知行踱着步道：“深藏不露啊。” 他刚想开口问些什么，阮知行却先一步地开口。 “蒋哥，”阮知行问他道：“交税交一半的话，年薪是多少？” 蒋延：“？？？” “一半？那可多了……”虽然有些惊讶，蒋延还是在电脑上搜了搜：“三百二十万左右吧。” 阮知行“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市中心，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呢？” “我去，你在哪里认识的土豪？”蒋延震惊地看着阮知行：“市中心的房子，十万到二十万一平，你自己算吧。” “哦。”阮知行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是我认识。” “那谁认识？” “蒋哥，”阮知行顿了一顿，继续开口，却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欠你的钱，还剩多少？” “算上你这个月还我的钱，没了，”蒋延摊了摊手，笑道：“所以以后你就不用过得那么节俭省钱了。真的，哥告诉你，该吃吃该花花，年轻人嘛，要享受……” “蒋哥，”阮知行忽然抬头看向他，及其难得地打断了他的话：“今天我的工作都做完了，可以请半个下午的假么？” “当然可以，”蒋延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他：“你的调休假多着呢。” 公司需要在节假日赶项目进度的时候，阮知行从来都是随叫随到。 “不过，”蒋延好奇道：“你要请假做什么？” 阮知行垂下了眸子，低声道：“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蒋延一头雾水：“收拾什么东西？哎……你这就走了？” 阮知行听蒋哥准了他的假，便回到了工位。 他最后环顾了四周一眼，在文件夹底部找出了一张纸，折叠后压在了鼠标垫下。 那是一份，离职申请书。 外国人不过七夕节，今天下午，曲玄的工作比较闲。 中间休息的时候，曲玄给自己泡上了一杯黑咖啡，一边啜饮，一边思考着中午吃饭时阮知行的状态。 中午时觉得挺好的，此时曲玄才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她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这一次的氛围，是没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好，但约会这种事，本就不可能次次都聊得淋漓尽致。 此时的曲玄并没有意识到，她经验丰富，但他不是。 曲玄打开口袋里的白纸，看着阮知行那日清晨写给自己的横七竖八的线条，正想着，无论阮知行明天是否叫上自己，都要去他家拜访一下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曲玄回神，清了一下嗓子：“请进。” 白影一飘而进，随即关门，却是韶墨。 韶墨一进门便摘了眼镜脱了外衣，随手将曲玄桌子上的空调风速开到了最大，放才松了一口气：“实验室空调竟然坏了。” “你一定要这么穿么？”曲玄望着摘掉黑框眼镜前后两人的韶墨：“怎么看起来都像是……” 韶墨大饮了一口：“什么？” 曲玄帮他倒了一杯冰水，仿造机械一般的电子音道：“某间谍混进A国某高新企业重点实验室，盗取商业机密。” 韶墨冷酷一笑，微眯了一下眼：“要交换情报么？” 妥妥的特务范，曲玄都想给他点个赞。 当年的韶墨虽然不是死读书的学霸，行事也颇为张扬，走的却是高冷范，不若现在会开玩笑，接梗自如，荤素不忌。 曲玄看着他，好似重新认识了韶墨一番：“几年不见，你现在好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在国外空虚寂寞冷，”韶墨无奈摊手，“所以想通了，开始放飞自我了。” “怎么，”韶墨闻言，挑起了唇角得意道：“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魅力非凡？” 曲玄笑了笑，她收回目光，点头：“你一直都很有魅力。” 明明是被夸奖，韶墨却不是很高兴。 有魅力怎么了，还不是母胎单身…… “你现在，”韶墨不是不干脆的人，迟疑了一瞬，便开了口：“是不是……” 说到此，韶墨看到了曲玄桌子白纸上的笔画。 “这不是情书吗？”韶墨“啧”了一声，问曲玄道：“哪位小哥哥给你的写的？” 曲玄一愣，迷茫地跟问道：“情书？” “是上午给你送玫瑰花的那个？”韶墨掩下眸中的情绪，打趣她道：“还是中午陪你一起吃饭的那个？” 曲玄却从韶墨手中拿回白纸，上上下下地研究道：“你哪里看出来这是情书的？” 韶墨用一副“你在耍我”的表情看了曲玄一眼，把纸上的内容读了一遍：“感谢参观，欣喜遇见，期待重逢。” 末了，韶墨复又看向曲玄：“这种话，不是情书是什么？” “真的？”曲玄拿着白纸，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十二个字，不由得挽唇一笑。 曲玄又问韶墨道：“明明是一堆笔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堆笔画？”韶墨不赞同道：“明明是……” 韶墨看向白纸：“……哦，”他点了点头：“还真是一堆笔画。” 曲玄：“…………” 接下来Alpha科技的下午休息时间，便被首席科学家给国际市场总监讲解“如何从表现看里像从笔画看汉字”的科普讲坛占用了。 曲玄本就聪明，很快便能融会贯通，知道这些笔画，是怎么联系起来的了。 韶墨走后，曲玄最后看了白纸一眼，她拍了张照，将它折成了一个心形，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 “你家那栋拆迁的楼，”下班时，曲玄问在阮知行家那栋楼投资的那位同事道：“搬迁的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 “那个啊，”同事打开手机查了查：“下周六。” 曲玄点头，想着明天可以借着这件事，去阮知行家问一问，看他之后怎么打算的。 “哎，不对。今天多少号来的？”同事忽然道：“截止日期是明天啊。” 作者有话说：嗯，本文两大神助攻皆已上线。 第8章 重逢与同居3 阮知行回到家，看了一眼时间。 铜质的指针指向了下午三点。 阮知行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想和平时一样，让心静下来，看了一刻钟，却一句话都没有看懂。 阮知行想了想，拿出了一个纸箱，将满墙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放了进去。 三百六十部书，分了六个箱子，阮知行一个一个地将它们搬到了快递自寄点。搬第二个箱子时左腿膝盖就开始疼了，但是阮知行没去理会。 邮寄的地址是一所慈善教育机构。剩下的书架，则折叠好，送给了一楼捡收旧物的大婶。 接下来，阮知行又开始收拾其他东西，捐的捐，送的送，扔的扔。 屋里除了一茶几一椅一钟摆、一床一电脑桌一书包衣物外，空空如也时，阮知行再次看向时间。 才六点。 阮知行打开了电脑，开始学习，却很快被一道高数教科书上的习题绊住了。 这是自考大专的最后一科，他挂了两次。 很显然，一个月后，他还会挂第三次。 没必要了。阮知行关了电脑，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他开始收拾抽屉和桌面。自考教材、演算纸、曾经打印的大字讲义……被阮知行整整齐齐地摞成了一落，轻轻塞进楼下的可回收垃圾箱里。 S市的雨说来就来，在阮知行进楼前的一瞬打湿了他的衣裳。 上楼时，左腿连膝盖带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疼，阮知行被骨痛镇得死死地握紧了扶手，差一点摔下楼梯。 他闭了闭眼，忍过一瞬的黑暗，继续上楼。 阮知行回到家，围着墙上的壁纸转了几圈，细细地找了找上面的留言，都看了一遍。 七点。 他在房间中孤立了半晌，目光落在了摆钟身上。 七点半，旋风快递小哥上门，将那款陈旧的老式壁钟，左三层右三层地牢牢包好。 阮知行最后看了一眼手机，长按右侧按钮关机，他环顾家中四周一圈，背上了书包，披上那件经过那晚摧残，变得更为残破的老式雨衣，走出了门。 当心神空茫的时候，病痛的感觉，便尤为明显。 阮知行此时才发现，他左腿的整条小腿，都痛得剧烈，并渐渐向大腿蔓延。 他惯常性地去取拐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将其送给一个小商铺的大爷了。 阮知行坚持地走了一会儿，在雨突然下大的下一瞬，呼吸深了起来。 他站立在雨中，感受着左腿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地坐了下来，双手撑住了额头。 雨顺着他手中的缝隙流了进去，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曲玄见到阮知行时，差点没忍住拨打120。 她隔着车窗，叫了阮知行好几声，他不应。下车拉他，坐在雨中一动不动的少年，如石雕一般毫无反应。 少年终于看向她的那一刻，曲玄简直想感谢上天。 曲玄拉着少年上车，带着他回家，让他开门。 曲玄默不作声地打量阮知行的房间，曾经的温馨不复存在。 凋零的家具，废弃物的残骸……与她上一次来这里，简直是天壤之别。 身边的少年也是一样，凄凄惨惨，浑浑噩噩。 小可怜。 曲玄看了看肉眼所及的东西，眼睛一眯，把衬衫脱了下来。 阮知行被曲玄拉上车的那一刻，神智就已经清醒了。 与心中惊喜伴随着的，是不知所措。 这样的状况，这样的时间点，这样的他，遇到她，简直想让人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尴尬，阮知行还是禁不住地偷偷观察她。 女子的衬衫底下，是露脐的黑色吊带，半遮半掩，将女子完美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 阮知行呼吸一停，还没来得及转开眼，女子便走近了。 却忽觉头上一暖。 阮知行一愣，惊地望向曲玄，却正撞上女子连讽带笑、半讥半嘲的表情，只听她用带着淡淡沙哑的艳丽音色道：“别动。” 感受到了曲玄的怒意，阮知行立时乖乖地，任由曲玄用自己的衬衫，帮他擦干头发上的水，把他按在了摇椅上。 “房子明天到期？” 一闪而过的惊讶过后，阮知行低声地“嗯”了一句，莫名心虚。 “所以，”曲玄身体前倾，望向阮知行的眸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阮知行不由得向后躲了躲。 女子穿得太少了，他的目光无处着落，只能迎上她带着三分凛然的黑亮美目。 两人的脸不过十公分的距离，女子身上淡淡花香传来，阮知行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曲玄挑眉，用危险魅惑的女攻音催他：“说。” 阮知行感受着自己面颊的热度，闭上了眼，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 “我没有想不开，”他知道她在生气什么，解释道：“你看我背了包。” “只是想走，沿着一个方向，一直一直地走下去，累了便找个地方住一晚，走到哪里算哪里，走到森林便野外生存，走到海洋便随波逐流，有心时见见新鲜事物，无心时随遇而安。” 曲玄不可觉察地皱了一下眉。 这种听起来又没逻辑又不具有可实施性的计划方案，对她而言，都是第一否决对象。 但阮知行显然不是此例。 他是认真想要如此……自我放逐，不计后果。 或者，他也不在意后果。 曲玄直视着阮知行的双眼，问他：“你就没有留念么？” “没有，”阮知行回望曲玄：“旁人有的，亲人，朋友，追求，梦想……这些，我都没有。” “这个世界，和我之间，没有羁绊。” 曲玄的心被他的眼神看得酸软。 阮知行的目光非常矛盾，既深又空，和他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非常吻合，好似一眼能望到底的清澈，又好似永远都看不清的深潭。 空茫的眼神，好似世间万千繁华，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去再看一眼。 曲玄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起身，开始在房间内踱步，四处查看。 阮知行任由她动作，只是在曲玄望向别处时，情浅地望了她一眼。 四周静默了良久。 一罐啤酒忽然出现在了阮知行面前。 阮知行顺着望去，曲玄的另一只手也拿了一瓶，红艳的唇在拉环上一撕而开，她啜饮了一口酒，笑着望他：“送你一瓶酒，讲讲吧，你以前的故事。” “从头开始。” “我想听。” 大部分人童年的悲剧来源于父母，阮知行也不例外。 生父家暴成瘾，本是可以付诸法律解决的事情，却因母亲的软弱盲从、多番维护而不了了之。 阮知行的阅读障碍让本就紧张的家庭矛盾变得更为剧烈。 红线飘过的成绩，接二连三地引得生父的暴戾与母亲的失望。 在一次生父伤得母亲满身是血昏迷的时候，阮知行反抗了。就是那个刚上初二的时候。 仅仅是正当防卫，却另生父大感威胁，坚持把他送到工读学校，并且专找那一个以“幸存率”闻名的送。 临别前，母亲泪眼婆娑：“妈妈对不起你，但是你爸说是为了你好，你爸他的话，总是没错的……” 阮知行却只觉麻木，他用生命护着的人，却和犯罪分子站在一起，将他推进深渊。 时间线虽然没有进展到哪一瞬，阮知行还是先一步道出了他们的结局。 生父死于酗酒后的车祸，母亲知道消息后殉情。 若不是认识了养父，在知道母亲殉情的哪一瞬，阮知行可能会当场崩溃了。 在童年时期，曾经唯一给过他温柔和关爱的人，为了一个人渣，放弃他了。 任凭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自生自灭。 时间已经很晚了，阮知行却刚讲到他的十三岁，遇到他养父的那一天。 当时，他还在特殊学校就读，与其说是努力读书，不如说是努力生存。 说活下来太夸张，不让自己受伤却比天还难。 那时，为了喘口气，他常常翻墙溜出学校。即便知道，回去之后，会被打得体无完肤。 “有一天，我翻墙时，墙下有一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我以为他是流浪汉。” “当时他正好在我落脚点，”阮知行道：“所以我推了他一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的速度很快，力道很重，我被他抓住手腕后，完全动弹不得。”阮知行解释道：“我爸当过特种兵，因……特殊原因退下来的。” 曲玄惊讶，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开头：“他揍你了？” “不，”阮知行笑了：“他被我揍了一顿。” 曲玄：“……” “准确的说是三拳，”阮知行叹了口气：“他低血糖，那天早上又没好好吃饭，直接晕了，我打了三下才反应过来。” 之后阮知行不得不把人背到附近的社区医院，花了自己身上唯一的二十块钱救人。 阮不识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就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曲玄：“……”神特么的见死不救…… “他当时的表情……很欠揍，”阮知行陷在回忆中，有些无奈却也有些好笑地道：“然后告诉我他穷，没钱赔我。所以决定还我二十块钱的教育，他会努力，把我教成一个对国家有贡献、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之后趁着我在医院帮忙，循环往复地背了一个多小时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富强、民主、文明……”阮知行扁了扁嘴看了过来，在曲玄看起来有些撒娇意味地道：“我听一次就能背了，他诵读了快两百遍。” 曲玄回望，目光很温柔。 四目相对了片刻，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了有一会儿，阮知行还待继续，曲玄却让他停在了这个地方。 “让快乐的回忆来得长一点吧，”曲玄道：“接下来的，你下一次再继续给我讲。” 阮知行一愣：“……下一次？” “没错，”曲玄利落点头：“下一次。” 她从茶几上站起了身。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曲玄大致扫了四处一眼，轻轻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卷发：“除了客厅里的茶几摇椅外这些，我车里，都能放得下。” 第9章 重逢与同居4 阮知行随着曲玄的话愣住了，半晌没有回神。 曲玄挑眉问他“不走么？”时，阮知行方才开了口：“不用，这太……” 曲玄却用指尖点住阮知行的唇，止住了他的话。 女子面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是不容置疑中藏着几分危险。 “想好再说，”曲玄直立起美背，双臂环肩，回了头。女子被雨抚得微湿的卷发，紧贴着她的耳侧白皙的肌肤，不规则的金属耳环，在灯光下微微闪亮，曲玄从上到下地俯望着坐在摇椅上的阮知行，慵懒女王一般地道：“我气还没消。” 阮知行家里的拖鞋早被扔了，曲玄并没有换鞋，她踩着CL红底鞋一步步向阮知行走去。 8.5cm高度，细跟，尖头，红底，铆钉，气场十足。 “你走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来找你？” “你关机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联系不上你的心情？” “如果我在路上没有遇到你……房子拆迁，人也联系不上，”曲玄低笑了一下：“你猜，我会不会报警？” “抱歉，我错了。” 阮知行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没想过，但下意识地不信。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我活了二十六年，只有我甩别人，没有别人不见我的道理，”曲玄的声音冰冷高傲，走到了阮知行面前，却忽然转得温柔：“放心，即便没有遇到雨中的你，我也会找到你的。” 阮知行的眼眶发热，沉默了片刻，才带着些许鼻音地低低“嗯”了一声。 曲玄淡笑着，将他的脑袋往怀里揽了揽。 阮知行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感受着女子身上温柔的花香，他轻声道：“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遇到对方，我们就多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的风景。”曲玄仰头望了望头顶的白炽灯，也轻声回道：“多好。” 阮知行抬起了头，有点惊讶：“我爸……养父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们不是一类人。 ——和不一样的人在一起，才能看到新的风景。 “是么？”曲玄笑着眨了眨眼，故作遗憾道：“可惜，我还想着，这么经典的话，以后等我成名了，当做名人语录记下来呢。”话说到一半，自己先笑了起来。 阮知行闻言，也笑了起来：“我爸又不是名人，不会抢你的。” “好啦，”曲玄用指尖在阮知行的脸庞上一勾：“先来我家住一段时间？” 阮知行便红着耳尖低下了头，乖巧道：“谢谢。” 阮知行家里的东西不多，但两个人折腾回曲玄家，已然是半夜了。 曲玄住在中心区的精品小区，周边配套完全，附近便是图书馆与体育馆，商场电器城也都在500米内。 阮知行在曲玄打开门的刹那，将她拉到了身后。 曲玄疑惑地望着一脸严肃的阮知行：“怎么了？” “灯是开着的，”阮知行戒备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可能有坏人进去了。” 就好像温顺无害的家养小奶猫一下子蜕变为了爆发力极强的丛林猎豹，帅气迷人。 阮知行挡在了曲玄身前，眼神凌厉：“你先在门口等下吧，我进去看看。” 室内的灯光，在阮知行清俊侧颜上镀了一层光，曲玄摸了摸胸口，安抚了一下她久违了的少女心，唇边勾起了一个笑。 她拉住阮知行，在手机上点了一下。 屋里的灯灭了。 又点了一下，灯亮了。 阮知行：“……” “放心，和坏人没有关系。”曲玄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地拉着他进了屋：“不过谢谢你挡在我的前面。” 阮知行却没回应，只是看着自己的右手腕。 被曲玄握住拉着的那个。 曲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阮知行便侧开了头，忍着面上火烧一般的温度，任由曲玄拉着他走了。 曲玄租的公寓是非常标准的两室两厅格局，虽然宽敞，床还是只有一张。 阮知行望着客厅的沙发发愣。 “别想了，我家沙发好几万，我可舍不得在上面睡人，”曲玄看出了他想问什么，笑道：“你老老实实地睡床吧。” 同是同床，曲玄家2米宽的双人床，和阮知行家1.3米宽的双人床，完全不一样。 曲玄望着睡在床边，距离她一米外的男子，轻叹了口气。 买大了。 搬家的体力活有助睡眠，曲玄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是被压抑地呻|吟声吵醒的。 曲玄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了半晌，才认识到这不是窗外的雨声，而是从阮知行那边传过来的。 “怎么了？”曲玄移过去，在阮知行的额头上一摸。 一手虚汗。 明明睡前都洗过澡，屋里还开了空调。 饶是疼成这样，阮知行依旧没醒，他眉头紧皱，低着声音在睡梦中喃着什么。 曲玄附耳去听。 “对不起……我错了……” “再坚持一会儿……别走，他马上就到……马上！” 曲玄听得一头雾水，她看了看时间，早上5点，打电话叫了私人医生。 医生的结论是，阮知行属于痛风，这次发作得急，需要去医院点滴。 医生原话，这个年龄病得这么严重很少见，可能和家庭遗传、后期生活运动习惯有关，阮知行患病初期也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以至于加重了症状，无法根治，只能长期调养。 曲玄想起在雨幕中坐在地上的阮知行，也不知道他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坐了多久，心中一阵怒气，却在看见阮知行晶亮的目光时，软了下来。 “谢谢，”小奶猫躺在医院病床上吊着瓶的样子更显可怜，态度端正地乖乖认错：“我以后会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的。” 曲玄看着乖巧的小帅哥，怎么也发不起火来，抬腿便走。 没走成，阮知行抓住了她的袖子。 曲玄看向他，少年可怜巴巴的样子，一下子让她的脚步钉住了。 “不是……”阮知行垂下了眸子，沉默了片刻才道：“说好的，周六要帮我补习语法么？” 曲玄好笑地看着他：“你当时有答应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明天可能有事，如果没事的话，再打电话找你，可以吗？ 阮知行闻言一顿，心虚之下，声音更低了：“我今天没事。” “可你在点滴。”曲玄心中暗笑，冷声道。 阮知行轻声道：“不会影响学习语法的。” 等了半晌，没有听到曲玄的回复，阮知行心下一黯，松开了抓住曲玄袖子的手指。 却被曲玄反手一握，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怎么？”曲玄的眼睛很亮，声音喑哑迷人：“舍不得我走？” 那音色，魅惑诱人得让男子为她死了也心甘情愿。 阮知行完全抵挡不住，他心跳快得如坐上了过山车一般，轻轻地“嗯”了一声。 阮知行眸子上带着一层水雾的样子太过诱人，若不是护士进门，曲玄差一点便要吻下去。 借着护士检查的机会，她下楼去买了一本语法书，才冷静回神。 曲玄说两天帮阮知行解决语法问题，也是有夸大成分。她学了这么多年英语，教人自然不在话下，用的方法也绝对科学。问题是，学的人能掌握多少，她说了不算。 没想到，阮知行本身的理解能力不弱，记忆力也好，曲玄把名词动词等八大句子组成部分，英语简单句成分，与五大基本句型带他过了一遍，他便理解了。 曲玄如获至宝，周六讲全了十六方格的时态语态，周日讲全了八大从句，又带着阮知行分析了两个小时长难句，直接出师。 整体框架已经搭建好，剩下细小的语法点和短语单词，就需要日后的记忆积累了。 以阮知行听音不忘的记忆速度，融会贯通是早晚的事。 两个人在医院住了两天，在周日晚一起回到曲玄的家。 由于第二日还要工作，两个人都早早地上床休息。 曲玄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习惯性熬夜，一二三四五点睡下都有可能，这么早休息，反而睡不着了。 但是不睡不行，周五她就睡了四个小时，周六在医院陪床也没睡好，周日若是再晚睡，下周工作忙起来更无法补眠了。 “睡不着？”黑暗中，阮知行忽然开口：“需要我帮忙么？” 曲玄闻言一顿，摇头把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扫了扫，才问：“你有办法？” “稍等。”阮知行下床不知道去拿了什么，再上来，凑近了曲玄。 难得阮知行主动接近自己，曲玄好奇地望着他，在黑暗中看着模糊的人影。 阮知行却向后让了让，有些羞涩的声音轻轻道：“你把头转到那边去。” 有什么东西在曲玄的耳边轻轻摩擦了一下。 头皮和脊背忽然感到一阵酥麻，曲玄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却在下一瞬，随着阮知行有节奏的敲击声，渐渐放松下来。 极端舒适。 “能放松么？”过了一会儿，清澈的男音响起，在悉悉索索的宁静中，如月光一般淡然清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曲玄没有回应阮知行的话，她睡熟了。 第10章 重逢与同居5 曲玄难得在周一早晨起了一个大早。 餐厅的玻璃桌上，彩色的艺术碗摆了十一个，装着不同种类的谷物、坚果、果干、鲜果丁。 阮知行没吃过这种西式早餐，他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最终还是比较稳妥地，喝了一口自己碗里盛的奶，然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从来没有喝过口味这么酸涩的酸奶。 曲玄看得清楚，不由得轻笑了起来：“脱脂无糖酸奶都不好喝，”她舀了一勺蜂蜜玉米片给他：“拌起来尝尝。” 阮知行用玉米片拌酸奶尝了尝，酸甜香脆，味道倒是不错…… 但相比于他吃惯的米面白粥，热菜凉菜，这种又凉又干的食物，很像小孩子的零食。 阮知行让自己努力地适应了一下，试了几种不同的谷物，不着痕迹地打量曲玄。 “不习惯？”曲玄倒是毫不介意，她打了一个呵欠，慵懒道：“那以后早餐就靠你了。” 曲玄在包上摸了摸，解释道：“我其实也更喜欢热气腾腾的中式早餐，只是自己没时间做。” “好，”阮知行抿了抿唇，轻声道：“那以后都我请你好了。” 请？曲玄轻瞥了阮知行一眼，用指尖将手边的银行卡推回了包去，双手手指交叉垫在下颌上望着阮知行：“好期待。” 阮知行勾起了嘴角，不得不舀一勺沾了酸奶的麦片吃压了压。 阮知行出门比曲玄还早，曲玄有些好奇他在做什么工作，不过想着那天中午，在曲玄讲自己职业时，他没有主动说，一时间便也不急询问。 心情好的时候，运气也变得不错。 周一的例会上，Amy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之前和曲玄谈的重量级Influencer，被誉为欧美影响力最广的潮人电子品团队，达成了合作意向，对方愿意在他们的YouTub和Instagram等频道上，发布Alpha科技的新产品测评视频。 如果这个合作转化成功了，一定可以打响新产品在国际市场中知名度。 但是由于对方排期比较满，视频制作的时间很紧。 公司设计部，本就缺人，项目已经排满了，派不出人手帮忙。部门找的外面供应商，也都不太合适。 “水平不够，”曲玄看着对方发过来的demo，摇了摇头：“Amy你再联系一下新的资源吧。” “好的。”Amy刚点了头，另一位同事却提出了质疑。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就看出水平不够？”付菁菁皱眉道：“这个后期团队，已经是换的第三家了，又是业内Top公司……不如就这个吧，我们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正式合作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发挥出应有的专业水平的。” 付菁菁是在曲玄留学期间进入公司的，个人能力还算不错，但总喜欢和曲玄争辩，在曲玄升职后，愈发针对她。 “不行，”曲玄寸步不让，冷声道：“我不要应该，我要绝对。” “客户还没拿下，就有这么多疏漏，正式合作时，他们只会更不上心。”曲玄将视频拉到了一个明显穿帮的画面暂停，环视众人一圈：“Top公司实力能够保证，但显然现在，他们把主要精力，放在维护老客户上面，并没有认真对待我们的项目。” 最终，曲玄的视线落在了付菁菁面上：“如果这样，产生的后果，你负责么？” 付菁菁咬牙低下了头。 “更何况现在是视频时代，随着业务的发展，需要后期的地方会更多。”见无人反对，曲玄一锤定音：“我们需要开发新的后期制作供应商。” 话虽如此，找到靠谱合适的乙方，却不容易。 曲玄按掉了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去找设计总监，让对方推荐一些合适的公司。 “姐姐您饶了我吧，”设计总监是一个gay，年逾三十，但无论是脸还是衣着，个人性格还是精神状态，让人猜起年龄来，都不超过二十二，他生平最顾忌被问年龄，沉迷少年人设，不能自拔，此时他嬉皮笑脸地抱怨道：“我都推荐好几个了！” “现在行业里市场就是这样，虽然门槛低人多，但实力够硬的少，大多被大公司招去，跟自家公司的项目，剩下那一小部分，或在小公司或solo，也都不愁客户。” 曲玄不为所动，把他的屏显关了：“你再想想。” 设计总监：“……” 这厢设计总监被曲玄折磨，设计部门的同事看不下去了，赶来救场。 “圈内有家小公司，近来发展的不错，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考虑。”设计部的职员看了看自家总监，若有所指：“小憩科技的那段视频。” “你是说……”设计总监被属下这么一提醒，便立刻想到了：“梅花J？” 他点了点头，望向曲玄：“梅花J视效公司，如果你们不介意他们公司体量小，成立晚，招牌作品少的话，可以考虑。” 曲玄用手机查了查，梅花J视效公司，是S市文化产业园的一家初创型公司，注册刚满三年。 “小憩科技？”Amy忽然看向曲玄：“上个月营销接龙大战的始发企业。” 曲玄点头，身为国际市场总监，这么经典的营销案例，她自然知道。 今年来经济回暖，随着消费升级，智能家居行业市场不断扩大，成为了各大公司都在争抢的香饽饽。 小憩科技是一家智能家居行业的新兴企业，在智能抱枕这一细分领域中，与对手两家独大，平分秋色。 六月份，亚洲消费电子展(CES ASIA) 在国内召开，很多科技行业企业参展，小憩科技也参了展。展会结束后，其竞争对手，忽然放出了展会视频，并艾特了它。 堪比大片的精良制作，引入入胜的睡眠场景想象……一看便是早有预谋，想趁机压压竞争对手这个小妖精威风、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视频文案特别贱，句句毒舌，明嘲暗讽，不露一丝脏字，将“我家产品牛逼，小憩科技产品傻逼”此句内容精华，抒发得淋漓尽致。 而小憩科技，并没有因此吃下这个暗亏。 它回了一个制作更精良，产品更前沿，文案更毒更骚的视频，艾特了回去，并调戏般地艾特了另一家大佬企业。 大佬企业接战了。 随着大佬企业的加入，战斗号角吹起，一场比拼品牌创意与实力的营（公）销（开）公（撕）关（逼）大赛，在全智能家居行业展开。 各大企业纷纷视频接龙，吸引了无数吃瓜群众的目光。 小憩科技，也凭借着它的翻盘视频，和营销接龙的领头位置，在一瞬间火了起来，销售额连连翻番。 设计总监道：“当时小憩科技，引爆接龙的爆点视频，就是梅花J做的后期特效。” “但是，”Amy问：“这个营销爆点，主要是因为策划和文案吧？” 和后期制作关系大吗？ 没有精彩绝伦的内容，视频做得再好，也引发不了这个现象级的营销爆点。 梅花J视效做的后期特效，只是一个辅助，把视频想表达的内容完美呈现出来而已。 “从内容上看，当然如此。”设计总监笑了笑：“但从另一方面，就不能这么说了。” 曲玄也笑了，问Amy道：“参加营销接龙大战，最重要的是什么？” Amy看着曲玄玩味的表情，咽下脱口而出的“内容”，沉思了片刻，忽然顿悟：“时间。” 没错。 重要的不是视频内容，而是视频发布时间。 微博热搜按分秒换，就这一辆能增加曝光度的班车，赶上了就是赚。 竞争对手发难，若不在第一时间还击，晚一秒，都造不成这个现象。 但视频后期不比图片处理，实打实地是个消耗时间的活计。 所以负责这个视频的梅花J视效，在非常短时间内，做出完成度这么高的精致视频，足以证明其实力。 “好的，”Amy明白过来，开心道：“我联系一下这家公司。” 梅花J视效公司。 阮知行住在曲玄家，自然离文创园远了，需要早早出门上班。 他自开始上班起，就是走路到公司，此时乘坐公交地铁通勤，方能深刻地认识到，一线城市的人山人海与交通拥堵。 这是阮知行三年来，第一次上班迟到。 阮知行到公司的时候，蒋延正在前台打电话，一见到他，就撂了电话迎了上来。 蒋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阮知行：“吓死我了，”他松了一口气：“我担心你不来了呢。” “蒋哥你这说的什么话，”阮知行垂下了眸子，笑道：“不来这里，还有哪家会要我？更何况……这几年你帮了我和我爸这么多忙，我怎么会跳槽到别家呢。” “别这么谦虚……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蒋延这一回，却没被阮知行将思路带跑。 “回去才注意到你上周五的状态不对，给你打电话停机，你嫂子又说……”蒋延说着，又摇了摇头：“算了，”他豪爽笑笑：“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总是想的比较多。” 阮知行适时地回应道：“手机欠费了。”在蒋延看过来时，又忙道：“不缺钱。” 阮知行身上剩下的钱，这个月买菜坐公交倒是够的，至于前两日曲玄请私人医生、带他去医院点滴的钱……他会记着还，但总不能再借蒋延的钱拆东墙补西墙。 蒋延点头：“来上班就好，”他伸出了手，在阮知行的肩膀上方顿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加油！” 阮知行到了工位，第一件事，便是想要销毁自己鼠标垫下的离职申请书。 却并没有看到。 阮知行皱了皱眉，在工位上翻找了片刻……还是没有。 被风吹跑了，还是……被人拿走了？ 一份离职申请书，其实对阮知行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他和蒋延认识这么久，蒋哥倒是不会担心他有二心，也不会因为这样一封离职申请，就赶他走。 只是，如果真让蒋延知道了，他会很失望的吧。 只差一点，阮知行就真的走了。 想到此，阮知行不知不觉地又想到了曲玄，唇边挽起了淡淡的笑。 真的只差一点点，他就要真的漫无目的地离开，之后，两个人便再也见不到了。 阮知行打开了电脑，再次开始了日常工作。才过了不到短短三天而已，却恍如隔世。 微信电脑版忽然闪出来一条快递被查收的消息。 阮知行的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工作，他点开了手机微信，等了片刻，没收到消息，方才作罢。 阮知行一贯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今日却只忍耐到了下班，便联系了曲玄。 曲玄今天加班，不能及时回去给阮知行开门，邀请他来她公司吃饭，顺便把钥匙给他。 阮知行欣然前往，来找曲玄时，恰巧遇到了她的同事。 “呦，曲总，”付菁菁阴阳怪气地笑：“和对象一起吃晚餐呀。”她打量了一下阮知行，点头：“这回是男孩子。” 阮知行的动作一顿。 曲玄的脚步也是一停，她看向付菁菁，目光发冷：“你脑子被客户骂傻了？” 付菁菁被曲玄如此直白的厌恶弄得有点懵：“什么？” “会不会说话？”曲玄冷笑道：“自己找不到对象就忙着来黑别人？快醒醒吧，品行不端的人没有桃花运的。” 付菁菁不止一次如此了，如果在曲玄身边的，是其他朋友，她不会这么回她。 毕竟还要保持风度。 但是阮知行不一样。曲玄在他面前，并不打算和付菁菁妥协。 曲玄在他面前很放松。也许是因为，第一次两人见面，就是她和苏慕平的撕逼现场，抑或是，曲玄在和阮知行吃的前两顿饭，就各自撂了一次亲弟弟的电话…… 不，更重要的原因，是曲玄知道，阮知行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言谈，而改变对她的看法。 她有这个自信。 付菁菁回过神来，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说什么？”一时引得其他人向他们看来。 “……算了，”付菁菁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忙低下了声音：“我不在你男朋友面前和你吵，”她看了看阮知行，意有所指：“要不然他该知道你……” “没事，”阮知行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吵吧。” 曲玄心中暗笑地看着面前少年微抬起下巴，目光冷了起来，帅气的俊颜上一脸无所谓的随意潇洒，又酷又拽地道：“我知道她分分钟虐你个体无完肤的。” 把人气跑后，曲玄和阮知行坐下吃饭。 没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再次打断了他们。 “曲总！”方才还对曲玄连嘲带讽的付菁菁，此时一脸焦急：“求救场！” 曲玄被付菁菁急急忙忙地拉到一边去，听她说了什么，走回来对阮知行道：“抱歉，工作上有点事，你先吃吧。” “不急的，工作重要，”阮知行理解地笑了笑：“我等你。” 曲玄在隔间打了十几分钟的电话，结束后，她看了付菁菁一眼，把手机还给了她：“搞定。”便过来找阮知行吃饭。 “啊啊啊！”付菁菁跟了过来，她欣喜的声音让阮知行惊讶得很：“曲总你太帅了！” 她的下一个动作，更让阮知行惊讶。 付菁菁扑到曲玄面前，就要给她一个熊抱：“爱死你了！” 曲玄忙用手抵住她，冷冷道：“免礼平身。” “皇上吉祥，”方才还飞扬跋扈的女子不以为意地作了一个揖，付菁菁看了看曲玄和阮知行，体贴地把休息室让了出来：“妾身就不打扰您和皇后用餐了。” 临走时，还非常到位地带着裙摆，向二人欠了欠身。 曲玄&阮知行：“……” 两人沉默了半晌，同时开口。 曲玄：“别在意……” 阮知行：“我好像……” 又不约而同地停下，等待对方说话。 曲玄先一步开口，却没说自己的，而是问阮知行：“好像什么？” “我好像想错了，”阮知行笑道：“之前以为，你和刚才那位同事关系不好。” “你想得没错，”曲玄扶额：“我们的关系是不好。” 阮知行：“那……”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曲玄望着阮知行看了一会儿，开了口。 曲玄向来不和任何人倾诉自己在工作上的体会。当然，也没有人能够听她讲。 亲人，父母，弟弟……就不说了；前男友……曲玄并不觉得他是一个适合聊这些严肃事情的人：朋友……岳岚一个老板，当然和曲玄的思考角度不同。 但此时，和阮知行说这些，曲玄却毫无顾忌。 他背负过的苦难足够沉重，使得一切事情，在他面前，都变得平常了。 曲玄：“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帮她、她又为什么真心诚意地感谢我吧？” 阮知行点头。 “前一个问题是因为，”曲玄道：“她的客户也是我们部门的客户，属于我的KPI考核，也属于我的责任。作为一个有理性的成年人，我帮她。” “至于后一个问题……这次如果不是我出马，她大概率会用百倍的时间弥补失误。”曲玄望向阮知行，沉着开口：“独当一面，可能不会让你被所有人喜欢。” “但是专业，”曲玄顿了一下，勾起了唇，她笑得魅力四射，自信而张扬：“会让你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吃完晚饭，曲玄还有些事情需要继续加班。 “你先回去吧，”曲玄给了阮知行一把备用钥匙，引导他下载了智能家居App，并将屋内热水器，电灯，空调之类的家具权限，都授权给了对方：“这些直接在手机上，用语音调控就好。” 曲玄善解人意道：“我的衣服都在书房换衣间，所以其他房间里的东西，没有什么不能动的，你就把它当作自己的家，怎么放松怎么来，不用拘束。” 阮知行闻言，气息轻屏。 曲玄说的自然，但听在他耳中，却令人心情激动，暗怀期待。 自己的……家么？ 阮知行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阮知行真信了曲玄的话。 以至于，他回到曲玄家，打算帮忙打扫个卫生、换床新被褥时，打开了曲玄床边的柜子。 柜门开启的刹那。 一包东西掉了出来，啪叽一下子砸到了地上，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有些东西，还在地上轻弹了一下。 饶是一贯淡定的阮知行，看到这样的一幕，心跳也被吓得差点停了。 阮知行的第一个反应，是有碎尸的杀人魔进屋来了在柜子里藏尸。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给曲玄发微信，让她千万别着急回来，自己打电话报警处理后再说。 按下发送键的一刹那，阮知行才反应过来，那不是真的。 阮知行的大脑刚刚清醒，曲玄随之而至的一个电话，让他再次变得措手不及。 “发生什么事情了？”曲玄的声音难掩关切。 阮知行看了看打开的柜门，和掉在地上的那些一看就不足为外人道东西：“……没，没什么。” 第11章 收网与恋爱1 “没什么？”曲玄完全不信他的话，问道：“那你心虚什么？” 恰在此时，柜子里堆起来的东西，向外滑了滑，有自由落体的趋势。 阮知行：“……” 他的心更虚了，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柜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往里塞了塞。 由于阮知行的维护得当，一时间没有东西掉下来，但是它们依旧保持着渐渐向外扩散的趋势，缓缓移动。 “我真的没什么事，”阮知行轻咬了一下唇：“在打扫房间。” “刚才的消息……”他低声道：“是发错了。”却没继续解释下去。 曲玄更疑惑了，却没再质问下去。 曲玄深吸了一口气，把语气缓和了下来：“这样啊，”她笑了笑：“那真是辛苦你了，不用那么麻烦的。回去我教你怎么用扫地擦地机器人，看一下就好。” 阮知行点头，轻轻松了口气：“嗯。”他一边继续阻止着柜子里东西的下滑，一边想着，他是应该稍稍整理摆放一下柜子里的东西，让它别一开门就掉东西，还是应该直接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放回原处关柜门。 沉默了片刻，那边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我刚才的语气不太好，别介意。”曲玄放轻了声音：“我你发过来的信息，看起来很严重，有些担心你。” 阮知行闻言，动作停了。 “对了，”曲玄听那边没有动静，美目一转，转开了话题道：“刚才吃饭的时候，谢了。” 阮知行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曲玄在说什么，忙道：“没什么的。”顿了一顿，又担心道：“我那么说，是不是不太得体？” “没有，你看我也没对她客气。”曲玄淡淡一笑，直言道：“其实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我身边的人不是你，我不会搭理她。” “你是说……”阮知行轻声问：“和你的……前对象一起时？” 曲玄闻言没想到阮知行的注意力会放在这一点上，一愣回神，大方道：“是。”她解释道：“成年人喜欢维持表面上的和气，更何况，多说多错，不与傻子一般见识，才显风度。” “那为什么？”阮知行继续问：“我在时不会？” “因为，”曲玄保存了工作进度，随着关机界面的启动，她的目光一片湛蓝，声音轻轻扬起：“我觉得，没必要在你面前掩饰自己。” 阮知行闻言，再次沉默了下来。 柜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时候掉落下来的，阮知行没在意。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点开了曲玄的微信头像。 曲玄的头像的图片，是她自己的影子。 阮知行望着女子在阳光下的倩影，声音轻柔而坚定：“我的荣幸。” 即便料到了阮知行会给她正面的回应，得到这样认真而深重的回答，曲玄还是不由自主地挽起了唇。 “所以，”绕了这么一大圈，曲玄终于回归了主题，她一边拿起手提包，向办公室外走去，一边低声诱哄电话里的少年道：“你也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的，都没关系。” “阮知行，”曲玄关了灯，在她推开办公室门之前那一瞬间的黑暗中，低柔着声音道：“从遇到你的那一瞬起，我就一直好奇，你的世界。” 走廊里的灯光映入曲玄的眼帘时，她听到了阮知行的轻声回应：“等你回家，我告诉你吧。” 曲玄勾起了嘴角：“好。” 曲玄刚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钮，保安便叫住了她：“有你的快递。”说着，他指向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先放着吧，”曲玄看了它一眼道：“明天我们部门助理会查收的。” 毕竟是营销部门，与客户往来是常事，不知道这回收到的是什么。这么大的一个箱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很沉。客户倒真舍得邮费。 “不是你们部门的，”保安比划了一下：“是你的。” “嗯？”曲玄指了指自己，确认道：“我的？” 前一段一直在忙，她连网购的时间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快递？ “对，”保安点头：“说是易碎品，上午快递小哥给你打好几遍电话，你都没接……”他摆了摆手：“赶紧的，拿回家看看损坏没有吧。” 这个快递是匿名寄送的。若不是旋风快递作为“配送最快、运损率最低、价格最高”的快递公司家喻户晓，曲玄相信这家公司寄送物品的安全检查流程，都要以为，是她的哪个仇人，邮寄了一个沉重的□□包给她了。 曲玄一头雾水地搬着巨大的箱子乘电梯下了车库，开车回了家。 阮知行看到曲玄一个人抱着箱子上楼，顿时皱起了眉：“抱歉，我来吧。”他双手过来接箱子，对她道：“你应该叫我下去，我来搬的。” “不沉，”曲玄却错开了阮知行的手，笑了笑：“你道什么歉？” “别动，”曲玄扫了阮知行一眼，低着嗓音吩咐道：“你腿刚好点。” 阮知行听了这话，抿了抿唇。他心下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听曲玄的话松手，还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让她免受辛苦。 正犹豫时，女子接下来的一句“乖~去拿剪刀”，妩媚低沉的音色中带着三分温柔诱哄和七分强势命令，向他砸了过来，阮知行便乖乖地去厨房拿剪刀了。 曲玄终于放下了箱子，长舒了一口气。 她绕着层层包裹的纸箱，走了一圈，对阮知行解释：“不知道是谁送我的东西，神秘兮兮的。” 阮知行望着面前，他非常眼熟的东西，觉得面上发热。他欲言又止，只是点了点头，把剪刀递给了曲玄。 曲玄接过了阮知行递过来的剪刀，手却一顿：“这么大一个箱子，又是易碎品……要不我们先来猜一下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她看向阮知行，目光中满是好奇，跃跃欲试：“打个赌？” 阮知行：“……” 曲玄见阮知行一脸复杂，不禁轻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她安抚道：“放心，赌注不会太过分的。” 阮知行低下了头：“……还是不猜了吧。” 曲玄见阮知行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对快递包裹的兴致，也不由得降了下来。 曲玄索然无味地拆着快递，在里面东西露出冰山一角时，却愣住了。 熟悉的古铜色，金属的质地。 曲玄顿时望向阮知行。 “是摆钟，”阮知行的耳尖红了，低声坐实了曲玄的猜想：“我邮寄给你的。” 曲玄诧异地问他：“你什么时候邮寄的？” 阮知行：“周五……你来之前。” 曲玄心下一颤，她来之前，也是他走之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阮知行轻快地瞥了曲玄一眼，眸子又垂了下来，有些紧张道：“你喜欢这个。” 话虽这么说，阮知行却很心虚。 送这样的东西，会给她带来困扰吧？明明当时，他已经下决心要走了。 想到此，阮知行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悔，想着……幸好。 幸好，你找过来了。 否则…… 任谁莫名其妙地接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送的旧物，又联系不上对方，都会很恼火吧？ 但是……这个摆钟，是阮知行不想让其随着大楼的拆迁，而烟消云散的东西。 唯独这个不行。 而那时的阮知行，一时间又想不到其他可以托付的人。 阮知行的声音很轻很浅，就像生怕曲玄怪罪他一样，但他的话，听在曲玄耳朵里，却又沉又深。 “没错，”曲玄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知道自己没有那么激动，方才望着阮知行道：“我是喜欢。” “我很喜欢，非常喜欢，”曲玄的声音非常温柔：“谢谢你当时想把它送给我。” 阮知行闻言，回望了过去。 “谢谢你当时送给我这个东西，”曲玄真切地望着他，带着磁性的嗓音轻柔悦耳道：“也谢谢你在那个时候送我东西。” 慢慢的，阮知行的唇，渐渐地扬了起来：“喜欢就好。” 曲玄望着阮知行的笑容，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 “那现在，”曲玄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阮知行，凑在他的耳边低笑了一下：“我们是不是该聊聊，你之前发的微信，是怎么一回事了？” 阮知行：“……” “怎么？”曲玄挑眉：“还不能说？” 阮知行望了曲玄一眼，又立刻转开了眼。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够闻到女子身上淡雅迷人的香水味道。 若有若无的花香，耳边低沉而魅惑的音色，让他的思维有些晕眩。 想到他方才收拾好的那一柜子东西，阮知行感觉面颊更热了。 “还记得我在电话里和你说过的话吗？”曲玄继续用妩媚的声音诱惑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分享的。” 阮知行深吸了一口气，退了一步，壮士断腕般地和盘托出：“我不小心把你的床头柜打开了。” 曲玄：“……” “你之前……里面东西没有放好，”阮知行看向她，艰涩道：“我打开的时候，掉下来了很多东西……所以，我帮你收拾了一下。” 曲玄想了想自己床头柜里面的东西：“……” 这怎么解释？！ 第12章 收网与恋爱2 曲玄从来不觉得自己床头柜里的那些东西，有什么不能大方承认的。 食色性也。她不滥交，却也并不保守。 但面前的人，是在她面前纯得跟蒸馏水似的阮知行，就让曲玄莫名地有些心虚。 没法解释。 不同的人在意的事情不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对方过往的情感经历。感情上的事情，从来勉强不得。 向一个自己在意、想要继续发展下去的人，坦诚过往，从来都是一个棘手难题。 曲玄也不例外，她很担心阮知行对多元文化的接受能力。 不过曲玄也不会为此而纠结，心中的退缩转瞬而逝，她很快扬起了一个自信的笑，后退一步，和阮知行拉开了距离，目光直直地对上他的双眼。 曲玄从不露怯。 “继续说，”曲玄轻轻背靠在旁边的衣柜上，笑着望着阮知行，一身修身的衣服和慵懒悠然的动作，完美地衬托出了女子妩媚的身材曲线，她的声音放得有些低，带着淡淡喑哑，是最容易让阮知行脸红的魅惑音色：“我听着呢。” 阮知行如她所料地红了耳尖，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触碰你的隐私的。” 曲玄闻言，不由得一怔。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质问，她反而有些维持不住自己淡定的气势。 阮知行在意的竟是这个。 曲玄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转柔：“没关系的。”她安抚道。 “不用在意，”曲玄拿起剪刀，开始继续拆阮知行寄来的包裹：“都说了在家里不用拘束了。”她轻快地看了阮知行一眼：“来帮忙。” 阮知行轻舒了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曲玄片刻，在曲玄再次提醒他帮忙时，才反应过来。 曲玄家装风格的是北欧简约性冷淡风，阮知行的这盏复古上弦摆钟也算是西洋物，挂在客厅的墙上，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违和。 “我爸很宝贝这个摆钟，”阮知行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它，有怀念有喜爱，甚至还带着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阴郁：“我不希望它毁在我手里。” “我考虑不周，后来才想到，”阮知行又看向曲玄，低头道：“送这个东西的寓意不好。” “我没有那么迷信。”曲玄笑了笑，心随之一动，目光敛了下来。 阮知行在她面前，太过小心翼翼了。 怼付菁菁，微信提醒，送东西，收拾东西，本都是为她好，帮了她的忙，自己却觉得不好意思。 这样的情形，若换了其他人，曲玄会认为他有低自尊人格，看不到自己好的地方，过多关注自己的缺点，对自己的价值没有自信。 但是阮知行不一样。光看他对苏慕平对付菁菁的态度，就知道，他在本质上，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曲玄不着痕迹地转了转眼睛，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小心翼翼，源于患得患失，患得患失，则源于太过在意。 想到此，曲玄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看起来，该收网了呢。 “你爸宝贝它，”曲玄根据阮知行的教学，打开钟打算上弦：“是因为是在意的人送的吧？” 摆钟很好，可惜它上弦的钥匙，是与摆钟分隔的。 曲玄拿着手里作为替代上弦钥匙的铁条，转了转。 看起来，真正的发条，已经在过往的岁月里流失了。 此时的曲玄，并没有注意到，阮知行一下子沉下来的目光：“没错。” 想到过往的事情，强烈的负面情绪席卷而来，让阮知行感到阵阵发冷。 可是他爸和那个在意的人，却被他生生拆散了。 强压下到嘴边的话，阮知行闭了闭眼。 曲玄是他什么人，何必让她和他一起承担这些负面情绪。 心道如此，人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阮知行走到了曲玄身边，望着女子认真上弦的侧脸，感受着人间温度。 “真送我了是不是？”曲玄却忽然转脸望他：“你现在有可以继续照看它的能力了，要收回去吗？” “当然不会，”阮知行忙道，他垂下了眸子：“只要……你想留着。” “我当然想留着，”曲玄弯起了唇角，她上好弦起身，凑近阮知行耳边道：“放心，我也会很宝贝它的。” 阮知行脸上的温度，直到洗完澡上床，都没有消下去过。 这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却换成了阮知行。 曲玄心中暗笑，带着被子漂移了过来。 “怎么了？”感觉到曲玄的靠近，阮知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 “看阮同学辗转反侧，于心不忍，”曲玄低笑了一声：“曲老师过来现场答疑。” 静谧的夜晚，黑暗的房间中，曲玄的声音更为动人。阮知行想了片刻，下定决心轻声道：“什么问题都可以么？” 曲玄闻言顿了一下，她侧回了身，平躺着望着天花板。 “嗯，”女子的声音收了玩味的笑，很是温柔：“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身边的人一时间没有开口。 “你……是不是……”阮知行犹豫了许久，才问出第一个问题：“更喜欢女孩子？” 曲玄预想过阮知行会问些什么，但他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曲玄的意料。 “为什么这么问？”曲玄转过去望着阮知行：“床头柜里，你看到什么了？” “我……不太懂，”感受到女子的临近、她看过来的视线与温热的气息，阮知行闭了闭眼，转开了话题：“就是，你前……男友，是吧，我们相遇那天？”他不确定地问。 “嗯，对。”曲玄点头。 阮知行继续道，他的声音很低，可能是因为问题比较隐私比较尖锐，带着浓浓地歉意：“他和你公司的同事……都有提。还有，那天早上的电话……” 之前有人提过么？曲玄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有印象。 ——男女不限，荤素不忌。 ——这回是男孩子。 “当然，”许是曲玄沉默得有些久，阮知行又道：“你们关系不好，他们会诽谤你……”他有些急于解释：“所以我才问你的。” “诽谤不算，”曲玄开了口，察觉到旁边的人瞬间急促起的呼吸，心中微颤，本想再逗逗他的话当即一转，直接让对方安心：“但是是误会。” 没想到阮知行在意过这么多细节，她若不认真态度，便太对不起他的关注。 “那天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发小，岳岚。”曲玄解释道：“她那个人的性子很洒脱，精灵古怪，不吝言语，对她的话，不用太过较真。当时她就是看不惯我前男友总用我的钱，装过我前女友倒追我，想让苏慕平多点危机感，又因为讨厌付菁菁，故意惹她反感。但她的性取向的确是男，不用在意的。” 阮知行：“……”他现在，是不是也在用曲玄的钱？医药费还没还呢…… 曲玄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此时阮知行心里所注意的点，只见他不语，便问：“这个问题可以过了么？” 阮知行方才回神：“等等……” 曲玄：“嗯？” 阮知行被女子望着他的目光看得面颊火辣辣的，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想要个清楚。 “你那一包东西挺多的……我看到了一个、不、几个……”阮知行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又轻又涩：“我不太懂，但好像一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能不会用到……” 阮知行忽然叹了口气：“抱歉。”他抬起一只手，将背压在了自己眼睛上：“我还是不该乱动你的东西。” 曲玄抿了抿唇，她忽然觉得，她之前，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阮知行可能在之前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她凭什么，觉得他能够理解她，能够接受她？她又凭什么，妄想拉一个连正常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人，进入更小众、需要更多包容的圈子？ 她本以为，都是男女，个性平等，感情到了，这些……都无所谓的。 但是看起来，有所谓的人，占了主流。 “你不用道歉，”曲玄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不好，让你尴尬了。你要是看不起我们这种放浪形骸的人……”想走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知行闻言，立即打断了曲玄的话，他将手背从眼睛上拿了下来，回望曲玄，解释道：“只是里面的东西太过私密了……”他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声道：“我应该只把柜子关上的。” 曲玄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阮知行在纠结什么，她不禁松了一口气，长笑了起来：“你不用紧张。” 见阮知行恼羞成怒地闭上了眼，曲玄努力忍下笑，帮他开了口：“不就是看到了一堆情|趣|用|品么，至于这么害羞么？” 曲玄唇角弯弯，声音却又轻柔又淡定，体贴地用自己的若无其事，帮对方缓解着羞涩与尴尬：“大惊小怪，这种东西，对性|生活有要求的人，谁家没有一两个的？” 阮知行的情绪缓了缓，开口：“但是……”又没有说下去了。 “哦，是不太一样，”曲玄大大方方地，替阮知行把未尽之言说了下去：“有些，是多功能的。” 阮知行轻轻地“嗯”了一声。事情摆在明面上后，阮知行反而不需要不好意思了：“那好像是女生和女生之间，需要的？” 阮知行转头望向曲玄，等着她的解释。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视野便变得愈来愈清晰。 即便在黑暗中，阮知行的目光还是亮，面容还是帅，更随着夜色的笼罩，和两人讨论私密话题的暧昧气氛，变得神秘而俊美。 今天晚上好像没喝酒吧？曲玄感受着自己发热的面颊，想着。 想了想，曲玄又笑了，她看向阮知行：“你怎么知道，”她低下了声音，问道：“那是女生和女生之间用的？” 曲玄低下来的女王音，好似带着电流一般，让阮知行的耳朵，听起来酥酥麻麻的。阮知行的喉结动了动，默不作声地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不让自己的急促气息打扰到对方。 “我怎么不知道？”阮知行轻声反驳道：“我已经成年了。” 顿了一顿，阮知行又道：“我又不是什么好学生，”他低叹了一口气：“我上的那种学校，知识没有。但其他的，可是什么都了解。” 曲玄觉得自己的嘴唇发干，不由得轻轻地舔了一下。她倒是忘了这回事了。 阮知行这句自嘲的话，声音带着几分懒洋洋的邪痞，与他本身清澈的声音一混……变得很有味道。 以至于曲玄都顾不得安慰阮知行的过往经历，她忽然翻了个身，抬身前倾了一下，一手撑在阮知行的枕侧。 “那你怎么不知道……”两人的脸，一下子凑近了，曲玄自上而下地凝望着阮知行，带着花香的卷发飘落下来，垂在阮知行的面颊上方，若有若无地撩拨。 女子的声音带着点哑，将妩媚诱人的御姐音发挥得淋漓尽致：“女生和男生之间……”她微微俯身，用纤细的手指，拾起一缕自己的发，用发梢轻抚了下身下少年的面颊：“也是可以的。” 曲玄的发梢在他脸上勾画的感觉，又麻又痒。 阮知行浑身发烫，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太近了。 隔着两层被子，他依旧能感觉到她虚压过来的体重。 很轻，但是落在他心上，却如千钧般重。 阮知行整个人好似被钉在了床上，四肢僵得一动都不敢动，他的背紧紧地贴靠在床板上，尽是薄汗。 但是阮知行没有躲。没有侧身离她远去，没有侧开脸避让，也没有移开他们双目交织的视线。 “是么？”阮知行的声音也带着些许低哑，他的眼睫轻颤，目光复杂。 这一声低音真是又苏又帅，曲玄有些按捺不住地沉下了目光。 察觉到了曲玄目光中的危险，阮知行心中警铃大作，却无论如何，都不想移开眼。 面前的女子，那么美，是他在一片漆黑之中，遇到的惊心动魄的瑰丽艳红。 他怎么躲得开？ 曲玄凝视着阮知行，看他的目光中带着许多踌躇，无限羞涩，却更有着一丝眷恋与不屈。 曲玄莫名觉得，她能看得懂他的目光。 情感上，他很想躲很想逃，理智上，他知道他碰不得，但心，却随着他骨子里的韧劲，下了定论。 这么放弃，他舍不得。 曲玄的心，被阮知行的目光狠狠地撞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倾身，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下章入V，本文不长，感兴趣的小天使们请继续支持吧～ 本文需要对多元性|向包容一些，但也不会具体涉及，主要还是写感情～ 【求预收】《他苏她宠，他美她撩》，戳专栏可见～ 超甜！互宠！女追男（男不高冷，心里一直嘤嘤嘤地盼着的那种）！ 外表清纯温柔小美女，内心腹黑独立小狐狸女主??有钱有貌有才华，人前精英人后小公举男主 文案如下： 傅予诺秀恩爱时，流言四起。 #嘴上说不喜欢有钱的精英男，还不是傍上跨国强企的首席科学家男神？# 傅予诺：…… 她看向，吃她的、住她的、每月还讨零花钱的，超难养·曾披着小可怜马甲勾搭她·傲娇男友…… 超冤！明明是因为他好看，她才撩的-.- 傅予诺拦住人，警告：“你若是再凶我……” “你待如何？” 看着面前抿着薄唇、故作镇定的妖孽男子，傅予诺狡黠一笑，踮起了脚。 唇贴着唇的软语轻喃，让他浑身颤抖： “那，我可是要欺负你了。” 一句话唯美文案： 最美妙的爱情，就是两个历尽千帆浑身伤痕的人，在对方面前，依旧是自己最纯真的模样。 第13章 收网与恋爱3 感受到唇上如羽毛一般的触感, 阮知行轻轻地眨了眨眼。 原来是这种感觉……少年扬起唇，眼睛发亮地望着曲玄姣好的侧颜。 真是美妙。 曲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能够深吻极尽挑逗, 却只是如此温柔地浅尝辄止，但仅仅是如此轻浅的一个吻, 就让她心跳得厉害。 她微微抬头，向阮知行看过去, 却正对上他直直望过来的目光。 带着笑意的眸子里的, 似那种得到所欲所求一切的欣喜。 历经过荆棘与苦难之人身上的纯美，尤为动人。 曲玄胸中酸软, 不由自主地再次低头, 却不料, 身下的人忽然迎了上来, 轻轻地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的。 用过同一个沐浴露的两人，身上是同一种花香。 曲玄和阮知行隔着被子依偎在一起，都觉得极其舒适惬意, 就仿佛他们天生便应该离得这么近，如此亲密。 曲玄再也忍不住，侧头再次吻上阮知行的唇。 却不同于第一个吻的浅尝辄止，从唇与唇的温柔摩擦, 到唇瓣的轻吮, 再逐渐加深。 曲玄柔软温热的舌灵活地探入对方的贝齿的那一瞬，阮知行轻震了一下，带着几分好奇地用自己的舌尖, 轻浅地在曲玄的香舌上勾滑了一下。 酥麻的感觉，在同一瞬从同一个触点，传遍了两人全身。 曲玄的目光一暗，加深了这个吻，舌尖灵活地与对方的唇舌相戏，勾扫舔吮，极尽挑逗。 阮知行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追逐着对方的唇舌，顺从地回应。他的吻并无章法，但胜在青涩热情，让曲玄心动不已，眷恋得很。 良久，两人分开，各自平复着呼吸。 待到曲玄和阮知行的心跳渐渐放缓，曲玄转头望着阮知行，凑在他耳边呢喃，磁性的嗓音带着淡淡沙哑，与浓浓挑逗：“小帅哥，缺女朋友么？” 曲玄知道阮知行听见了。 少年的呼吸在那一瞬的停滞，和随后小心翼翼地放缓，她都能察觉得到。 但是曲玄没有听到阮知行的回应。 可能是阮知行在思考怎么回应她时，陷入了梦乡，也可能是曲玄久等不到回应，先行入梦错过了阮知行的话。 反正，有一个人睡熟了。 第二天曲玄本想再确认一下，是不是因为自己错过了阮知行的回应，几次被对方岔开了话题，便也默契地没有再次提及。 以至于曲玄工作时心情不佳，点亮了工作狂加成buff，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效率极高。曲玄自己的事情很快解决，又来巡查下属的工作。 Amy兴致勃勃地汇报：“联系上梅花J视效了，对方对于我们公司的项目非常重视，客户经理那边和我对接后，创始人蒋总也亲自和我进行了视频沟通。” “蒋总表示，会用之前帮小憩科技制作的视频团队原班人马，为我们制作后期。” 曲玄闻言挑眉：“这么顺利？” “毕竟我们对接的是欧美影响力最广的潮人电子品团队，”Amy笑着点头：“梅花J现在实力够，就缺些声名，如果这次做得好，他们想把这个作为品牌案例，为公司以后的发展铺路。所以蒋总才这么重视，我相信会花大功夫，提供专业服务。” “也是，”曲玄一顿，又嘱咐了Amy一句：“但话不可尽信。小公司的人流动率高，最近梅花J也是后期制作的热门企业，想必也接了不少项目，话虽说是原班人马，可能只派其中一部分人手，专业度也有待商榷……记得查一查项目负责人的背景。即便团队没问题，选用之前，也需要先付一部分钱做一下demo试看。” “好的，”Amy一口答应：“没问题，我会跟进的。” “今天召你们开会，是因为公司新接了一个项目。”蒋延道：“Alpha科技新产品视频，绝对是个能拿出爆点的项目。” 项目组中有人提出异议，小李道：“老大，这个项目时间太紧了吧，也不好做，之前的负责人已经离职了，我们这还有另一个项目，赶不完啊。” “请小阮帮忙啊，阮神不划水的话，应该没问题。”另一个性子比较跳脱的项目组成员小赵道：“赶不完也得赶，都是钱啊！” 项目组骨干穆亮闻言，冷哼了一声。 “这也是我今天在此开会的原因，”蒋延道：“首先对于小李这个点，我知道你们忙，但是这个项目一定要接。”他断然道：“就算不为了公司，为了自己，你们也不能错过这个项目，这个项目的奖金会非常丰厚，而且为了你们未来的职业发展，你们也需要有代表作品。” “蒋哥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如果觉得做不了，可以提，我把你调到其他项目组。” 一时间无人说话。 “好，”蒋延一笑：“我当你们都接了。” 小李再次发问：“项目负责人怎么办？” “这也是我第二个要说的，”蒋延道：“现在市面上招人难，”他叹了口气：“我打算把小阮叫过来，暂代项目经理……他的经验能力你们也知道，做项目负责人的缺点你们也了解，所以先问下你们的看法。” 沉默了片刻，小赵先行开口：“可以啊，卧槽蒋总你高啊，这回可以名正言顺地抱阮神大腿了。” 小李想了想：“我没问题，不过甲方可能会有异议，建议明面上报其他人的名字作为负责人，小阮实际指挥。” 蒋延皱了皱眉，反对道：“这样对小阮太不公平。” 一直没说话的穆亮忽然笑了：“蒋总，”他道：“我们在这里讨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吧？” “想找阮知行做项目负责人，”穆亮阴阳怪气地道：“可要能求他留下来才行。” 蒋延闻言望向穆亮：“什么意思？” 穆亮冷笑一声，将一张白纸放在了会议室的圆桌中心。 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纸离职申请书。 阮知行今日有些清闲，一边留三分心神看着新特效的教学视频，一边用剩余的心思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旁边的同事看不下去了：“小阮，你这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的，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阮知行方才如梦初醒：“没什么。” “有女朋友了？”同事打趣道：“小姑娘漂亮不，有照片没？” 阮知行低声道：“没有，别胡说。” 同事那边逗了他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啧”了一声：“小子，嘴还挺严。”便回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阮知行方才松了一口气。 曲玄昨晚在他耳边呵气低语的酥麻，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当时，一个“缺”字几乎便要脱口而出，却被阮知行死死地咬在了嘴里。 阮知行到现在还在后悔，自己要是答应了，是不是他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阮知行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一种体会。只差一点点，阮知行就能够，暂时地与曲玄这样的女子，成为彼此的一种特别的存在了。 但是阮知行不能说。 阮知行不知道对于曲玄而言，男女朋友，谈恋爱，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不过从他的前男友看来，曲玄对于男女朋友的定位，和他所需要的人的定位，不太一致。 阮知行缺的，不是女朋友，他想要的，也不仅仅是女朋友。 更何况，现在的阮知行，也不适合做她曲玄的男朋友。 微信提示音突然打断了阮知行的思绪。 From小赵：小阮，你怎么要离职呀……TAT我的大腿…… 阮知行神色一顿，回他：“你从哪里知道的？” From小赵：会议室3，穆亮拿出来了你的离职申请书……现在蒋哥和项目组都知道了…… 阮知行皱了皱眉，前去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蒋延的面色非常不好，看到阮知行来，随手招呼了一下。 “小阮，”蒋延的声音有些疲惫：“你来得正好。” 阮知行刚欲说什么，却被蒋延示意打断：“我知道你想要走，但离职申请需要提前一个月提，这个我之后具体和你聊……” “这一个月，有个项目需要你帮忙，”蒋延把项目资料扔给了阮知行，又指了指项目组：“对方点名要用小憩科技后期的原班人马，前负责人离职，现由穆亮暂代项目经理，人手不够，有些技术上的问题，还需要你照看一下。” “以你的能力，做现在的工作，的确是委屈了，”说着，蒋延叹了一口气：“这个项目对于整个公司和项目组成员都非常重要，本来想让你……”却没有再说下去，只道：“对方需要一个demo，你和项目组一起开会吧。” 阮知行抿了抿唇，蒋哥这样，让他的心里不太好受。 不过总有机会解释，阮知行点头落座，翻看起了项目资料，却在看到对接公司部门的名字的刹那，怔住了。 Alpha科技，国际市场部。 阮知行便问出了口：“怎么拿到这个项目的？” “对方看了我们给小憩科技做的后期，”项目的客户经理答：“据说Alpha科技国际市场总监曲总的要求很高，找了几家知名后期处理公司都不满意，我们这才有了机会。” 饶是做过了心理准备，在听到曲玄的名字从他人的口中说出来时，阮知行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心跳。 阮知行简单地在项目内容上扫了几眼，又抬起了眼，看向在白板上进行项目布局的穆亮。 创意太烂大街，时间线太拖拉，费时费力但是能提升整个视频效果的特效直接砍掉……你当观众是傻子？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就这货？也配做曲玄视频后期项目的负责人？ 阮知行满脸不耐地听了一会儿，直到穆亮进行工作分配时，终于忍不住地打断了他。 “停，”阮知行道：“这么简单的字幕需要三天？小赵他们渲染就给一天时间？你家这样的渲染几个时辰就能跑完？” 穆亮非常不满阮知行的态度，但是刚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岗位，还是压下了脾气解释：“这不是因为……” 阮知行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一句又一句地质问了下去：“要突出欧美大V的笑点？重点不是应该放在新产品上么？我们是给谁做营销？Alpha科技？还是那几个老外？” 从创意到细节，把穆亮批了个狗血淋头。 全项目组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阮知行身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势夺人的阮知行，惊诧不已。 蒋延却不由得莞尔，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阮知行时，对方的样子。 不是好惹的主。为了在意的人，能拼了命的那种。 没想到时至今日，还能看到这样的阮知行。 “还有，”末了，阮知行好笑地望着穆亮，勾起了唇，一颗虎牙露了出来：“你负责剪辑？你确定？” “我的妈呀，”项目组里一个女同事低声对另一个女同事道：“小阮这么帅的吗？” 另一个同事两眼冒光，点头回应：“才发现！” 阮知行痞帅一笑，摇了摇头：“上次那个视频剪成那个样子，又乱又散又没有亮点，可还是我重新改的。” 穆亮此时已经涨得满脸通红，咬着牙辩解：“事发突然，我还没有准备，”他看向蒋延：“给我两天的时间，我就能安排好。” 蒋延还没说话，阮知行便先笑了：“两天？你让整个项目组等你两天？” 蒋延看着戏，插嘴道：“也是辛苦小穆了，”他故意地叹了一口气：“反正除了他，没有人挑这个大梁，两天就……” “算了吧，”阮知行打断了蒋延的话，他叹了一口气，起身上前，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拿回了自己的离职申请书，当着众人的面，一下一下地将其撕成了碎片：“这个项目，我接管了。” 穆亮震惊地看向阮知行：“你！”他激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TM都要走了！” “说话干净点，”阮知行挑眉，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捧着碎片给他看：“我可没把这张纸交给蒋哥，你是怎么得到的？” 穆亮怒极，眼见面前的东西心烦，便抬手去打。 却被阮知行随手拿了一瓶水狠狠一压，手被他死死地压制在了桌面上，动弹不得。 阮知行冷笑地瞥了他一眼：“乱翻同事东西，还有理了。人品这样，也配做项目负责人？” 嘲讽完穆亮，阮知行看向蒋延和项目组成员们：“我没想离职，”他将手中碎片倒进了垃圾桶里，用一种商量的口气开了口，冷然的表情看起来，却让人不能拒绝：“我来做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怎么样？” 明明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却有着让人信赖的强大气场。 没有人提出异议。 阮知行不由笑了，他在项目资料上，合作对象的公司部门名称那里，用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就这么定了。” 那么温柔的笑，不禁让周围关注着他的人，以为自己刚才看到那个充满气势的阮知行，是眼花了。 但阮知行却在下一秒，恢复了方才的状态。 阮知行对穆亮道：“让一让。” 察觉到大势已去的穆亮阴郁地瞪了阮知行一眼。 阮知行勾唇一笑：“抱歉，你占了我的位置。” 穆亮起身时，恶狠狠地望着阮知行，低道了一句：“你凭什么？” 阮知行歪着头瞥了穆亮一眼。 凭什么？ 阮知行忽然想到曲玄的话。 独挡一面，可能不会让你被所有人喜欢，但是专业，能让你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阮知行决不能让穆亮这么不专业的一个人，插手曲玄的项目。 “就凭，”阮知行压低嗓音，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我比你够格。” 阮知行这边刚接了项目，对接合作的客户经理那边，又出了问题。 “Alpha科技那边的人，需要项目负责人的简历。”客户经理对阮知行道。 两个人一时沉默。 阮知行这样的项目负责人简历，绝对不算是一个加分项。 “那边的对接人……”在工作方面，阮知行难得地有些紧张，他轻声问道：“是曲总么？” “当然不是，”客户经理道：“他们国际市场部的一个小姑娘，叫Amy。” 阮知行轻松了口气：“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他断然道：“我来和她谈。” 曲玄今天晚上依旧加班。 不过今天与昨天不同的是，没有收到阮知行送来的爱心晚餐，只能和同事一起吃食堂。 和同事吃饭，就免不了聊工作上的事情。 不出曲玄意料，梅花J视效虽然信誓旦旦地说用原班人马，负责人还是换了，还是一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 连简历都没出示，明显心虚，只请Amy给他们一个拿作品说话的机会，先不用付钱，对方近几天就会把demo做好发过来。 听说负责人是一个帅哥，也不知道给Amy灌了什么迷魂汤，Amy竟然答应下来了。 “哎呀，曲总，这可和帅哥没关系，”Amy信誓旦旦道：“关键是我们不需要交预付款，何不先看看对方的作品再说呢？” 曲玄回了她一个揶揄的笑：“得了吧你。” 直到曲玄晚10点多回到家，阮知行竟然还没回来。 曲玄发信息问过去，阮知行回她道，工作比较忙，他晚点回去，让曲玄先行休息。 并在曲玄问他工作地点的时候，笃定拒绝了她去接他下班。 曲玄洗漱完毕后，在大床上滚了滚。身边空了一个人，曲玄有些无聊。 她本来一般不会这么早上床休息，这几天和阮知行同一个作息时间，竟然已经习惯了早睡。 曲玄起身，打开了自己的床头柜。 看着里面东西，被阮知行摆放得整整齐齐，曲玄的嘴角勾了勾。 她和阮知行昨天谈起的，恐怕算是最正常的东西了，其他的……希望阮知行不会觉得她变|态。 曲玄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阮知行第一次看到她的这些收藏时的表情。 曲玄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难为他了。 想着昨天晚上的吻，和对方模糊不清的态度。 阮知行，难道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以加班为借口，在躲着她？ 不对。阮知行不像是会逃避问题的人。更何况，即便阮知行想要拒绝，他难道不知道她担当得起么？直接说出来就可以了…… 曲玄正想着阮知行的顾虑，却被这几日养成的健康作息生物钟所影响，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凌晨5点30。 蒋延作为梅花J的创始人兼董事总经理，在公司专门有一个公寓休息。昨天他加班得晚，索性和老婆说了一声，就在公司睡下了。 蒋延正打算出门健身，却忽然被一阵飞速的键盘敲击声吸引，这才发现，办公区的座位上，还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双手十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 “小阮，”蒋延诧异道：“通宵了？”他皱了皱眉：“你这样身体不行的。” “没有。”阮知行眼睛都没有抬，只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毯子：“跑程序时我就睡了不少。” “工作的事情先放放，”蒋延还是有些不放心：“过来聊一下。” “改天吧，”一段从无间断的极速敲击声落下，阮知行保存了文件，休眠了电脑：“我等下还有事。” “有事？”蒋延莫名其妙地看着阮知行起了身，拿了外套向外走去：“这么早你去干什么？” 阮知行快步走到门边，才回过头，扬起嘴角向蒋延笑了一下：“回家做早饭。” 蒋延：“……啊？” 在单位通宵工作后回家做早饭？ 有病吧你！ 事实证明，早睡对于某些人而言，并不能改变他们晚起的习惯。 曲玄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8点了。 身边还是没有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就像是从未有人在那里休息过。 曲玄眉头轻蹙地起身，却在餐厅看到桌子上香喷喷的饭菜时，舒缓了表情。 阮知行不是只这一日回来得晚，连着几日，曲玄都没有见到人。 直到一天曲玄起夜，才发现阮知行直到凌晨4点都没有回来。 曲玄再没有睡着，直到早6点多，才听到细微的开门声。 阮知行进了家门，看到暖黄色的灯还开着，不由得惊了一下。 “这几日，你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曲玄面色平静地望着他，心里却止不住地心疼：“做个早饭，再回去？” 阮知行抿了抿唇，他垂下了眸子：“这几日工作比较忙……” “这是工作忙的事情么？”曲玄闭了闭眼：“这么忙，还来回折腾，就为了做一个早饭？” 阮知行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我们说好的。” 曲玄完全无法理解阮知行的话，他怎么能这么不顾及自己？曲玄睁开眼，想发火，看阮知行那颇为失落的样子，却也舍不得。 曲玄轻叹了一口气，把站着的人拉到了身边，轻声道：“我没有真的让你每天做早餐，当然我很喜欢吃你做的早餐……但你不能让自己这么辛苦，忙的话，告诉我一声就好。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阮知行闻言，眼睛一亮，失落的表情一扫而空：“我知道，也会说的，”他看向曲玄，认真道：“不过我不觉得辛苦，也忙得过来。” 见曲玄还要说什么，阮知行先一步地解释道：“只忙这一阵，公司也可以休息。” “而且，我今天就能早点回来休息了，”阮知行低下头，用指尖拉了拉曲玄道袖子，讨好一般地道：“别担心。” 曲玄望了阮知行一眼，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笑。 一笑气势都没了，怎么让阮知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憋笑也不行。 作为一个金领，曲玄你的表情管理呢？ “别生气好不好？”阮知行又拉了拉曲玄的袖子，轻眨着眼望着她：“我错了。” 曲玄实在忍不住，倾身将阮知行压靠在椅背上，凑近他低声问：“道歉就可以了？” 曲玄在等阮知行回来时，闲得无事把妆上了，一双艳丽的红唇被唇线笔勾勒得饱满诱人。 阮知行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曲玄便也沉默了下来，却并不起身，就这样维持着两人极近的姿势，呼吸可闻。 阮知行轻嗅着女子身上的清香，感觉自己像是醉了酒一样，浑身发热，心跳也越来越快，终于忍不住诱惑，微微前倾，在女子的那双红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然后抿了下唇。 感受到唇上一触即分的温热，曲玄这一回，真的弯起了嘴角：“甜么？” 在阮知行低喘着气息点头时，曲玄再一次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唇与唇之间，若有若无地擦着，随着曲玄的低语，更是容易不经意地触碰到对方。 “要不要再尝尝是什么水果的甜味？”曲玄低音诱惑道：“这一款是水果口红，可以吃的哦。” 其实阮知行从刚刚那一抿，已经尝出来曲玄口红的味道了，樱桃味的。 但是他没有说，而是再次伸出舌，轻轻地在曲玄的唇上沾了沾。 还没回去仔细品尝，便被曲玄吮住舌尖。 阮知行的身体一僵，却强压着即将跃出胸腔的心跳，随着曲玄的动作，学着之前那一晚，曲玄对他做的事，将舌向女子的贝齿里探了过去。 曲玄的呼吸一深，顿时加重了吸吮的力道，直接点燃了两个人的热情。 再之后，口红的味道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说：么么哒～～～ 第14章 收网与恋爱4 曲玄和阮知行之间的拥吻, 是被闹铃打断的。 两人堪堪分开，阮知行向后让时, 却被曲玄勾了勾他领口的衣服, 让他们再次回到亲密状态。 一吻之后，同样是呼吸交织的亲近距离, 阮知行的心跳，竟然比之前还要快。 紧张, 激动, 以及……在这一吻之中，渴念如荆棘一般刺入心底的, 不愿忍让。 阮知行闭了闭眼。 太过美好的感觉, 仿若初看起来无害而温暖的火苗, 在沾到干枯的焦草后, 迅速点燃。 刹那间，星火燎原。 绝美的火红，刺眼的明亮, 彻彻底底温暖与照亮的孤寂与黑暗…… 正沉思间，曲玄低柔喑哑的声音在阮知行的耳畔响起：“上次的问题，”她意有所指：“你还没回我。” 阮知行睁开眼，他的眼眸黑得发亮。 “晚上回来再告诉你, ”他露出一个非常符合帅气少年气质的笑容, 几分玩劣几分羞涩，阮知行飞快地在曲玄嘴角上轻啄了一下：“你吃饭吧，我要上班了。”说着, 便要逃。 “急什么？”曲玄的嘴角一扬，按住椅子不让他动，她用气音轻声呢喃道：“轻薄我可是有代价的。” 说着，细细点点的啄吻便在阮知行的嘴角处落下，并渐渐向下，吻在他的脖颈上，挑逗吮吸。 阮知行轻轻地躲避了几下，感受着颈上的酥麻，与四散开来的热度，身子方才定住，低低地笑了。 可惜曲玄和阮知行都没有上班迟到的习惯，亲昵只是浅尝辄止。见阮知行先一步出门，曲玄终于把心中的好奇问出了口：“你做什么的？” 阮知行回她以一笑，他向曲玄眨了一下眼睛，那表情帅得几乎让曲玄忍不住扑上去继续亲他：“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去梅花J视效的路上，阮知行头一次，认真观赏起了路上的风景。 阳光明媚的清晨，身着正式而不失靓丽商务装的男女行色匆匆，商厦一楼的各色小店，都收起了主营业务，挂起了便捷早餐的招牌。最火的一家已经排成了长队，等候在队伍中的通勤男女们，有的三两一起聊着阮知行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有的一脸严肃地拿着手中平板刷来刷去，有的一直看着腕上映着繁星的表，等不及换了一家买早餐。 严肃正式的黑白商务范与人间美食的烟火气合二为一，阮知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周遭的街景与人群。 真是奇怪，在今日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这不是生活。 在拥挤的地铁上，阮知行被夹在人群中，看着地铁上的多媒体广告，在心中，把曾经一十九年的人生都过了一遍。 到公司门口，阮知行看了看时间。 还有十分钟才需要打卡。 阮知行抿了抿唇，他划开手机，打开了通讯录黑名单。 望着黑名单里唯一一个号码，阮知行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领口有些发紧。 阮知行松了领口的两个扣子，方觉呼吸舒畅多了，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拨通键。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停机……” 始料未及的声音，阮知行皱了皱眉，却也松了一口气。 月初手机欠费么？ 这样也好，他明天再拨吧。 走进办公室，阮知行感觉今天同事们在他身上停留的视线有些奇怪，时间也格外的长。 若是平时，阮知行不会在意，今天，却有些好奇。 阮知行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问身边的同事：“你在看什么？” 同事一脸复杂地望着阮知行，欲言又止。 “咳咳。”蒋延的咳嗽声忽然响起，阮知行转头望他：“蒋哥？你感冒了？” 蒋延：“……” 在同事们的偷笑声中，蒋延再一次清了清嗓子，他在阮知行的桌子上点了点：“跟我过来一下。” 阮知行一脸莫名地跟着蒋延走进会议室，蒋延看自己的目光也是有些奇怪，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穿反。 阮知行轻叹了口气，对蒋延道：“蒋哥，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你不适合憋笑，辣眼睛。”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蒋延立时反驳道：“你哥玉树临风的怎么不适合憋笑了？你嫂子今天还跟我说，让我多笑笑呢，帅！” 阮知行闻言，不由得笑了，没再说话。 蒋延却又开始打量着阮知行，笑而不语了。 阮知行无语，他作势起身：“要是没事，我走……” “等等，”蒋延终于开了口，他一脸老父亲般慈爱地打量着阮知行，感慨道：“长大了。” 阮知行：“？” “怪不得你那么忙，每天早上还要回去，原来是留恋温柔乡，”蒋延坏笑地在阮知行的脖颈上望了望：“啧啧啧，这草莓印种的。” 阮知行愣了愣：“草莓印？” “你家那位小姑娘占有欲挺强啊，”蒋延兀自感慨，八卦道：“有照片不？怎么认识的，和哥讲讲？” 阮知行顿时反应过来，立时开启了会议室网络电视的摄像头，照了照自己。 亲眼看到自己脖子上草莓印的阮知行：“……” 阮知行僵了一下，又好奇地拨了拨自己的领口，在摄像头前转了转。 阮知行望着镜像里的自己。 这就是所谓的“种草莓？” 想着早上和曲玄亲昵的事情，阮知行的面颊发烫，却又忍不住地继续望着摄像头里，自己脖颈上的吻痕。 为什么会红？明明不疼不痒的？锁骨上这个……颜色还不浅…… 想着这些问题，阮知行不由得伸出手，在自己的脖颈上点了点。 浅浅的草莓印，倒真的没什么感觉，锁骨上的这个……嘶…… 阮知行抿了抿唇，回忆着，他记得她亲的很轻，他只能感到带着微痒的酥麻，并没有痛感……难道是因为他太沉溺其中？ 被阮知行晾在一旁的蒋延：“……” 蒋延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孩子大了，头一次谈恋爱，正常正常…… 在阮知行笑了三分钟后，蒋延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再一次清了清嗓子，咬牙开口：“回味完了没有？” “还是年轻啊，”蒋延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我和你嫂子谈恋爱都没这样傻笑，”他故作嫌弃道：“谁让她当初天天亲我，”他长叹一声：“都习惯啦。” 呵呵，你小子竟然在哥面前秀恩爱？从来都是哥向别人秀恩爱…… 阮知行闻言，放才回神：“没，”他默默地把领口的扣子扣了回去，淡然道：“不过不着急，我今天不忙。” 可以慢慢回味。 蒋延：“…………”我擦！ “对了，”阮知行望向蒋延道：“蒋哥，上午我请一个小时的假吧？” 蒋延：“……你要干嘛？”不要跟我说你要回味！小心我解雇你哦！ “今天下午，不是Alpha科技要来签合同？” 其实按一般惯例，都是乙方来甲方公司洽谈，今日Alpha科技来访，蒋延估摸着，对方是担心梅花J这个新公司的能力，反正也不远，打算过来一探虚实……以至于整个梅花J，从昨天接到这个消息开始，在蒋延的勒令下，严阵以待。 阮知行微微苦恼：“没有合适见客户的衣服……” “哎呦喂大爷你终于有这觉悟了！”蒋延闻言，面色由阴转晴，他打了一个响指：“这事好说。” “确定就是这家了？”曲玄在Amy交过来的文件上翻了翻。她并不是独|裁型领导者，更喜欢把一些决策权交给下属，为高速发展的公司锻炼新一批的出色骨干。 Amy用电脑给曲玄对比展示了梅花J视效和之前那家老牌影视公司的demo。 “看这里，之前的公司，只是在原有的视频素材上加了统一滤镜，几个bug都没有调整……而梅花J的demo里”Amy指着视频画面上一处：“这些静态景物是加了特效的，色彩风格调整与产品风格一致，所以整体画面看起来更和谐。” “剪辑的节奏也控制得不错，”见曲玄点头，Amy又转到下一点：“比起之前公司直接拼凑的剪辑，梅花J的demo逻辑线清晰而连贯，整个效果展现得非常流畅，”她将视频移动到一个时间点：“会在惊艳细看时，放缓动作，又会在新鲜感过去前，及时调转到下一个画面。” Amy列举了几个理由后，饶是挑剔如曲玄，也不由得给予肯定：“的确用心。” 梅花J的那个项目团队，对于画面、节奏和特效的把控，都非常好。 这么短时间内，做出完成度这么高的精致视频，很不容易。 曲玄在文件上签了字：“你去找总经办盖章吧。” 见Amy开心地拿起文件，曲玄叫住了她：“等等。” “这一段你的工作做得不错，”曲玄打量了Amy片刻：“今天下午的会议，你来和梅花J谈吧。” Amy惊讶道：“您不去么？” “我去旁听，不过事情由你决定，”曲玄望着Amy，指点道：“当你的决策，对公司有风险时，我才会插手。” “可是，”面前的小姑娘怔了怔：“我入职还没满一年……” “对于优秀的人来说，这可不是理由，”曲玄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她扫了Amy手中的文件一眼，勾唇一笑：“我喜欢给有准备的人机会，加油。” 听了曲玄的话，Amy表情上的犹豫一扫而光。 曲玄望着面前这个努力认真的姑娘，看她眼中闪烁着的，带着几分惊喜的坚定光芒，就好像几年前，刚刚入职时的自己，忽然有些感慨。 曲玄不禁再一次在心中道了一句，希望你把握好这一次的机会，相信你自己，加油。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Amy坚定道，顿了一顿，又低下声来，叹了口气：“这回梅花J那边的项目负责人长得再帅也没用了，我一定全力维护公司利益。” “什么乱七八糟的，”曲玄终于忍不住笑了：“是合作共赢。” 帅哥？能有她家那小子帅？ 第15章 收网与恋爱5 下午去梅花J视效面谈, 临到终点，恰巧路过阮知行曾经住的地方。 曲玄望着那栋正在动工的大楼, 不禁觉得缘分有些奇妙。 她取出手机, 拍了一张照片。本想发给了阮知行，指尖在发送键上虚按了片刻, 又收了回来。 还是算了，对于曲玄而言的美好回忆, 可能会牵动阮知行无根无萍的伤口。 梅花J的总经理蒋延亲自在前台接待了曲玄她们, 将几人接到会议室后，让助理把“阮工”叫过来。 “我们项目主管对这次的合作非常重视, 现在已经开始调试方案了。” 曲玄笑着和对方寒暄, 心中却有些惊讶。 好巧, 阮可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 而下一瞬, 看到开门进来的人，曲玄不由得一怔。 那是一个，身着淡蓝色衬衫搭配白色T恤, 看起来十足清新舒服的帅哥。 一个，曲玄十分熟悉的人。 一进场便自然大方地和在场之人打了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欢迎来梅花J视效，我是这次对接的项目主管, 阮知行。”他云淡风轻一笑：“很期待这次的合作。” 曲玄面上不露声色, 心中惊诧地看着面前的人。 阮知行？他在这里上班？ 两人已经相处有一阵了，曲玄倒是对阮知行的职业有过种种假设，以他的能力, 在这样一份正规公司任职，也不算意外。 可是……梅花J视效？ 还是和Alpha科技项目对接的项目负责人？ 这也太巧合了吧？ 阮知行也望着曲玄，他轻吸了一口气。 明明是预想了好久的事情，在看到她那一瞬，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紧张什么……这不至于让她讨厌吧。 阮知行垂了垂眸子，示意助理给Alpha科技的同事倒水。 到了曲玄这里，却是他亲自倒的柠檬水，将杯子推了过去。 曲玄望着面前的少年，沉稳笃定，淡然大方，确是那个她所熟悉的阮知行不假。 她按捺住心中的波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阮知行的动作。 漂亮的水花在杯中溅起，阮知行颀长的手指轻轻地在玻璃质地的杯壁上敲了下，方才收住动作。 连这倒水的小动作，曲玄都无比熟悉。 只是，此时曲玄面前的梅花J阮知行，与曲玄惯常认识的他，在气质上，却有一些微妙的差别。 比如……曲玄扫了一眼阮知行衣服，勾了勾唇。 他这一身搭配，看起来简单大方，面料可是不差。 “谢谢。”曲玄笑着接过手中的杯子，指尖恰巧地从阮知行的指尖上擦过。 微凉的触感。 阮知行的动作不易察觉地一顿，也笑了。他深深地与曲玄对视了一眼。 曲玄的心跳，便在那一刹那停了。 这种隐秘的，无声的，略带些禁忌的暧昧……曲玄抿了抿唇，眸色微沉。 忽然能够理解喜欢办公室|play的人的想法了。 然后，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借着Alpha科技客户与梅花J视效项目组互相交换名片时，再一次指尖轻触。 直到曲玄的手机微震，她才将目光从阮知行的面上移开。 From Amy：怎么样？我就说梅花J的项目负责人很帅吧[坏笑] From Amy：没想到这么年轻[口水] From Amy：不过您放心[奋斗]，我一定公事公办，私事私下再解决[坏笑] 曲玄唇角一弯，回了一条消息给她。 To Amy：别惦记了，他有主了。 然后也不管Amy一脸“你怎么知道？！”的震惊目光，示意她开始办正事。 Amy也只是借助调侃来放松心情，在正事上，她还是很靠谱的，她很快言归正传，与阮知行进行项目合作洽谈。 曲玄的视线，也名正言顺地落在了阮知行的身上。 两人聊了不久，曲玄望向阮知行的目光中，便带上了欣赏。 今天这次合作洽谈，曲玄给了Amy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相应的，在上午和她的沟通中，曲玄也是给了Amy点压力的。 曲玄是一个知人善任的领导，也知道对于Amy这位开朗自信的姑娘而言，有点压力不是坏事。Amy一个非常有上进心的姑娘，她希望未来能够得到更多的机会，自然会全力以赴，不让曲玄今天交给她的任务，出半点岔子。 以至于，Amy在和梅花J视效进行沟通的过程中，谨慎得近乎苛刻。 非常巧妙地用礼貌谦恭的态度，提出一针见血的难答问题。 曲玄在为Amy超乎预期的成熟感到惊喜的同时，也暗暗在为阮知行担心。 但在这样大的压力下，阮知行依旧应付自如。 曲玄听着阮知行不卑不亢又逻辑清晰地，将Amy对于梅花J视效的经验、团队、离职率、意外风险处理能力、他自己的学历、项目经验、管理能力……各个方面的顾虑，一一打消，忽然自心底而起，产生一种强烈的渴望。 原来他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样子。 好想再多了解他一些。 再多一些，方方面面。 更想再看到更多的，他只在我面前，才能展现出来的样子。 曲玄目光微敛地看向阮知行，他正在回答Amy对于成本的质疑。 “降低成本？”阮知行轻笑了一声，干脆利落地点头：“可以。” “不用降低30%，就是降低70%，我们也能做。”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蒋延有些震惊地想打断阮知行，却没成功。 “我经手过很多需求性价比的公司，几乎都能以低成本，让对方百倍回本，这个项目，如果你们看重性价比，也可以这么做。不过，”阮知行话音一转：“贵司的目标，不止提升销量这么简单吧？” 他一针见血道：“Robert是欧美电子产品圈最热门的Influencer，你们的目的是用最极致精品的渠道，打造最极致精品的品牌口碑，自然需要最极致精品的宣传制作。” 说着，阮知行直接调出Robert之前发布的，其他产品测评热门视频，运用专业知识，简明易懂地给大家讲解起其中特效精髓所在。 英语母语的Influencer，字幕台词自然也是全英文的。 阮知行也不客气，毫不吝啬地用标准英音发出每一处解释到的地方。 听到有人抽气与低声惊叹，连Amy也在她耳边感叹：“天啊，他一个视频后期，英语说得比我这个国际市场销售还好？” 曲玄不由得笑了。 回答前几个问题时，阮知行可刚承认完自己是初中肄业。 简直天秀。 曲玄环顾四周，在场众人都被阮知行的声音吸引，心中不由得有些激荡。 谁能知道，眼前这个气场全开的视效项目负责人，在今天早上，还被她压在椅子上，吻得动情？ 阮知行的话很快被众人信服，合同也签得顺理成章。 “合作愉快，”蒋延和曲玄握了握手，他看了一下时间：“晚上我请客？” 曲玄笑了：“不用了，”她拒绝道：“我们公司不讲究这些。” “那我带你们逛一下文创园？也算尽下地主之谊，”怎么说也是梅花J的创始人兼董事长，蒋延尽悉商业之道。与Alpha科技的合作对于梅花J而言，是对未来发展非常重要的战略项目，他也愿意为此提供一些资源，方便双方更好合作：“这里大部分公司我都打过交道，以后可能会有合作的机会。” 曲玄望了望Amy等人面上好奇的表情，很愿意接下这份盛情，让年轻人扩展一下人脉：“那就麻烦您了。不过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好的，”蒋延道：“那……”我先送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阮知行插口：“我送曲总吧。” 蒋延点头：“也好。” 阮知行那一声曲总，让曲玄听得心中微痒，她面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回应道：“谢谢阮工。” 阮知行听闻曲玄口中对他的称呼，面色微微发烫，他快步上前，按下了电梯下行按钮。 电梯很快就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曲玄一下子凑近了阮知行，女子妩媚的低音在他耳边算着旧账：“竟然一直瞒着我？你早就知道这个项目归我管，对不对？” “我错了，”阮知行的耳朵红了，他低声道歉，解释道：“一开始是猜测，不确定是和你有关，后来又担心做不好，让你失望，再后来……” 方才气场全开挥斥方遒的少年，羞涩地偷瞄了曲玄一眼：“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顿了一顿，阮知行又不那么确定地问曲玄：“算是惊喜么？” 曲玄被眼前的少年甜得不行：“当然算！”她上下打量着阮知行，终于按捺不住心情地感叹道：“你今天太帅了！特别帅！” 阮知行闻言，扬起了嘴角。 曲玄也不再按捺心中的好奇，将脑海中的问题一连串地问过去：“真没想到你是视频后期？工作多久了？都是项目负责人了，可以哎……” “没有，还要谢谢你们给的机会……”阮知行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谦道，但是面上表情，羞涩中却带着开心的小得意。 他喜欢曲玄的肯定。 曲玄的夸赞几乎说不完，阮知行解惑后，她又开始聊今天的事情：“你秀的那一口英语把在场的人都震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读英语台词时，我们部门的小姑娘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这倒是没有注意，”阮知行垂下眸子，轻声道：“其实，今天回答那些问题时，我还是有些紧张的。” “紧张什么？”曲玄惊讶，完全看不出来……而且曲玄能感觉得到，阮知行的实力过硬，准备也很充分，临事不怯场，她完全想不出来阮知行紧张的理由。 “就是，”电梯门开了，阮知行轻声道：“一直在想你会不会认可我……所以，完全没有在乎别的。”随即快步走出了电梯。 曲玄听得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大步追上他。 从文创大厦一楼电梯到大门的这段路上，两个人没再说话，却一直是笑着的。 “拿下了一个大项目，”临到出门，曲玄笑望着阮知行，打趣道：“阮工是不是应该请客？” “曲总既然这么说了，”阮知行也笑了：“我当然要请。” 阮知行定定地望着曲玄片刻，又垂下了眼眸，轻声开口：“不过不知道你是否习惯……” 刚那一瞬间的阮知行，和作为项目负责人的他，完全不同，反差很大。 以至于让曲玄非常想……给所有让他露出那副小心翼翼表情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曲玄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是你之前常去的地方吗？” 阮知行点头。 “那就习惯，”曲玄断然道，声音却又轻又柔：“即便不习惯，以后也要习惯呢。” 阮知行的表情，几乎是在曲玄说话的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曲玄和阮知行正往门外走，大楼的保安却叫住了阮知行。他咋咋唬唬地递过来一个包裹：“这小东西放很久了，都没人取，这才发现位置错了……”他啧啧了两声，摆了摆手：“快快快拿走吧，自己的快递也不记得取。” “我的？”阮知行显而易见的惊讶。 阮知行好久没有网购了，而和他能联系的人，也就是去世的养父，蒋延，还有…… 阮知行神色一顿，忙去看发件人。 伍定国。 果然是他。 曲玄见阮知行面色严肃，有些好奇地看向阮知行：“怎么啦？” 凭这些日子她对阮知行的了解，曲玄想不出有什么人，能让阮知行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不过，虽然心中着实好奇，曲玄的视线还是没有往包裹上移，她尊重对方的隐私，也更想听阮知行自己说。 阮知行沉默了片刻，回望曲玄。 他的面色有些脆弱，似乎是需要曲玄身上的温度似的。 曲玄走上前去，握住了阮知行的手，向他笑了笑。 “有人邮寄了东西给我，”阮知行勉强弯了弯唇，开了口：“是一个……”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措辞：“长辈。” 阮知行将包裹递给曲玄：“你帮我打开吧。” 曲玄接过东西，不着痕迹地在邮寄方地址姓名上扫了一眼，开始拆快递。 伍定国？嗯，听名字也像是长一辈的人，倒不知道是阮知行的什么人。 舅舅？叔叔？听他描述父母时，不像是有和什么父母辈的亲戚亲近的意思……那就是没有血缘关系了，难道是教育机构的老师？同学的家长？ 正思索间，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从层层凌乱的包装间落了下来。 看清那个物什时，曲玄不由得一愣。 古铜色的如钥匙一般的古朴金属，曲玄并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如果她根据常识，所料不错的话，那是一个上弦的发条。 这根发条的出处，也很明显。 它所属于的摆钟，现在正摆在曲玄家客厅显眼位置，曲玄每天都能听到摆钟报时。 曲玄也曾，用替代上弦钥匙的铁条，给摆钟上过发条。阮知行做的替代工具很合适，但是用起来，仍有些不顺手，让曲玄颇觉可惜。 以至于，曲玄看到这个金属物件的第一瞬，是想赶紧回家，把钥匙插在那盏复古摆钟的锁孔深处，好好地体会一下原汁原味地上弦乐趣。 下一个瞬间，才想起来看向阮知行。 却见，阮知行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去。 第16章 收网与恋爱6 “稍等, ”阮知行对曲玄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我先打一个电话。” 阮知行表情非常严肃地，用手机查了很久的消息记录。当他把那个明显不熟悉的电话拨出去时, 深吸了一口气, 闭了闭眼。 电话接通后，阮知行本想先一步开口, 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最终只说了四个词“是我……我很好……知道了……不用”, 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然后阮知行沉默了下来。 曲玄等了等, 不由得开口：“你……” 在她发出声音的刹那，阮知行抬眸看了过来。 生生一眼把曲玄望得失了声。 阮知行的目光很空。说空茫、空灵都没错, 那种完完全全不知所措的忧郁眼神, 让曲玄想永恒地记住这一眼, 然后竭尽全力, 让他此生，都再不会放出这样的目光。 不过很快，阮知行便恢复了正常, 他把自己情绪控制得极稳，令曲玄心中抽气一样的疼。 虽然面上不显，曲玄的心中却有些担忧。 是什么事情，能让阮知行如此失控？ 阮知行却恢复了轻松, 他露出了笑容, 侧头问曲玄：“烧烤，可以么？” “当然，”曲玄知道这个时候, 自然闲适的态度更容易安慰人心，她与他对视一笑：“你一说这两个字我就馋了。” 阮知行带曲玄去的地方，是大学城外的小吃一条街。 说是小吃一条街，街道却不止一条，而是横七竖八交叉的几条小巷，需要从大学城外一个匾额倒塌的便利店附近，只能容纳三人身的入口进去。 曲玄没有料到这里别有洞天，不由得惊讶。 曲玄和阮知行并肩拐过两条小巷，路过手抓饼印度飞饼煎饼果子、肉夹馍烤冷面福鼎肉片、臭豆腐酸辣粉螺狮粉等一路小吃，本来没有什么食欲也看得直流口水，暗悔自己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妙地。 以至于在街尾的烧烤店坐下时，把什么牛羊肉串鸡翅鸡脆骨、烤茄子烤生蚝烤韭菜、面筋腰子五花肉等想吃点东西统统点了一通。 然后要了两罐啤酒。 “我……”阮知行闻言顿了一下，有些迟疑道：“不用。” 曲玄美眸轻抬，瞥了他一眼：“我喝。” 阮知行便笑了笑，随她了。 菜还没上，两人之间有些沉默，不过曲玄和阮知行都不是会因为沉默气氛感到尴尬的人。 曲玄心中好奇，但她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阮知行的事情明摆着难以启齿，曲玄一边耐心地等对方分享，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此时正是饭点，烧烤店很红火，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 曲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阮知行坐的地方，是留给VIP客人的预定席位。 曲玄一时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这种苍蝇馆子也会有预约坐席，开口问阮知行道：“我们是不是占了预约客人的位置？” “没有，这个位置就是给小阮的，”阮知行还没答，一个满身油渍的高瘦男子先一步回了曲玄的话：“VIP客户。”他端上了一个铁盘：“这是羊排板筋和鸡翅。” “谢谢林哥。”阮知行将盘子向曲玄那边推了推。 “我才要谢你带美女照顾我们的生意呢，”林哥豪爽一笑，向两人点头示意：“忙去了啊。”便匆匆跑去其他桌送菜。 曲玄和阮知行再次沉默了下来，开始吃东西，阮知行手中拿了一串板筋，几次向曲玄看过来，却依旧没有说话。 “和你打个赌，”曲玄忽然开口，她指尖一挑，打开了一罐啤酒，推到了阮知行面前：“你那个林哥背过身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冲你做了个鬼脸。” 阮知行闻言，笑了：“你赢了，他挤了挤眼睛。”他接过曲玄推过来的酒，轻啜了一口：“第一次来这里，是我爸带我过来的。” 曲玄撕了一块羊排，看了阮知行一眼。 开始了。 阮知行口中的“爸”，自然是指他在特殊学校，对亲生父母绝望时，遇到的养父了。 果然那个上弦的发条，与他的养父有关。 “他很喜欢美食，”阮知行笑了笑，向外指了一下：“这几条街的小吃，他都带我吃过。” “那肯定是特别美好的回忆……对你们两个人都是，”曲玄温柔地望着阮知行：“我父母看我吃这些可是要骂我。”虽然她也不听就是了。 “是的，”阮知行点头，却收了笑：“除了他带我来这里吃烧烤的那一次。” “那之后，我们再也没一起来过这里。” 曲玄心中诧异，开口却问得平静：“为什么？” 阮知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地向曲玄解释她心中的另一个疑惑：“我爸和这家店的两位店主都认识，关系也不错，他去世后，我很想他，便常常来这里……他们可能觉得去世朋友的孩子，该关照一些，所以这个VIP位，就一直给我留了。” 曲玄点头，她敏感地察觉到了阮知行措辞与情绪波动，顺着问出了口：“两个店主？” 答案不像曲玄想的那样，伍定国并非另一个店主。 “喏，”阮知行侧头，抬了抬下巴，向曲玄示意：“另一个店主，是那个烤串的。” 曲玄有些疑惑地望着一手狠狠扇风，一手摸了一把汗的彪壮汉子，一时间摸不清头绪。 却在下一瞬，曲玄怔了一下。 只见刚才给他们上菜的高瘦男子，一个箭步跑过去，用自己身上的汗巾，帮烤串的彪壮汉子擦了擦汗。 “看到没，”阮知行凉薄的声音，把曲玄的注意力吸引回了他身上，他此时仍旧侧着脸，勾着嘴角。阮知行轻笑了一声：“他们是同性恋呢，多恶心。” 曲玄简直震惊了。 就在前几个小时，看到作为后期大神、与Alpha科技进行项目对接的负责人阮知行，完全突破了她对阮知行的想象，曲玄都觉得在情理之中，没有这么不可思议过。 阮知行的这种想法，完全超出了曲玄的认知。 曲玄知道会有一些人对同性恋有偏见，但她下意识地认为阮知行不会这么想，才会这么惊讶。 曲玄闭了闭眼。听闻阮知行的言论，曲玄心中，震惊、愤怒、不平等众多负面情绪，她都有，却并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展露出来。至少，此时此刻，面对阮知行不能。 也不舍得。 曲玄在心中暗暗为阮知行开脱，他只是不了解，也没有人和他讲过道理，想法是可以变的，更何况，不能强求每一个人都是包容的人…… 曲玄睁开眼，打算面色平静地让这一段过去，以后再和阮知行沟通。 阮知行却转回了脸，一双眸子直直地望了过来。 看到阮知行目光与表情的刹那，曲玄轻抽了一口气。 在阮知行的脸上，完完全全看不到憎恶与鄙夷，只能看到，一种似悲似悔、痛苦得要哭出来的表情。 曲玄当即伸出了手握住了阮知行的，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阮知行的手指冰凉，他扁了扁嘴，委屈道：“有的。” 看着阮知行飞快地眨了眨眼，曲玄一手拉住了他的手，一手拿了一罐啤酒，交代烧烤店老板等下回来，便不管不顾地带着阮知行跑出了烧烤店，直到附近的一处阴影僻地，拥抱住了他。 阮知行全身都在抖，他将头埋在曲玄的肩颈处，深吸了一口气，用气音道了一句：“我错了。” “我好后悔，”阮知行在曲玄耳边颤声道：“当时我和他说，两个男的在一起是变态，龌蹉，恶心，脏……我和他闹，串也不吃了就要走……” “没事的，”曲玄轻轻地安抚着他的背：“你爸那么爱你，不会介意你不喜欢他的性取向的……那个时候你还小呢，不理解很正常啊。哪有爱孩子的父母和童言无忌的小孩子置气的。闹个别扭而已，你爸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阮知行忽然紧紧拥抱住曲玄，似乎是因为自己太过痛苦，想要抓住最后一颗稻草，从她的身上汲取力量。 “我不值得他爱，”阮知行摇了摇头，他哑着嗓子道：“我那么卑劣，那么自私……他收养了我，真是倒了血霉。” 曲玄闻言，心下一沉，她早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地终结，听到阮知行的话，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曲玄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回抱住阮知行。 曲玄让人信服的坚定声音，在阮知行耳边响起：“别怕，我们一起承担。”她用不可忤逆的女王音命令道：“告诉我，讲给我听。” 曲玄在阮知行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低语着，阮知行渐渐放松了下来。 两人相拥良久，阮知行开了口，他的声音依旧沙哑，透出了浓浓的疲惫：“我爸一直有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伍叔叔学过拳，教过我身手，我本来很喜欢他……直到那一天从烧烤店回家，我忽然意识到，我爸和伍叔叔，是那种关系。” “当时，我完全不能接受男男之间的事情……我的学校很乱，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是霸凌暴力的一种手段，而且……”阮知行自嘲一笑：“对我们而言，”他口中发出“我们”的语气，尤为讽刺：“有一个能和同性恋画等号的词，叫做鸡|奸。” 之后是一阵沉默。 “那时，从没有人……”阮知行轻轻吸气，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教过我开放、包容、平等、尊重。” “所以，我定下了一个计划，拆散他们。” “不择手段。” 曲玄感受到了自己脖颈上的湿意，心揪得生疼。她侧过脸，在阮知行带了泪的脸颊上蹭了蹭，低声问：“你成功了？” “当然，这还不简单？”阮知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啜泣，哭泣的同时，却也在笑，他笑得极为讽刺，一字一顿：“挑严重的事情挑拨离间呗。一个对他爱子不轨的男友，我爸怎么会要？” 曲玄的呼吸一窒。 明明周遭的环境如此热闹，曲玄却感到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一刹，她能感到三个人的痛苦。 都是如此沉重。 “我骗他，”阮知行哑声道：“他可能知道我骗他，我也知道他可能知道我骗他，但我还是继续骗他。” 曲玄闭上了眼，在爱人和孩子之间做单项选择题，自古以来，都是悲剧。 更何况，其中一人，手段如此狠绝。 “只要还想要我这个儿子，”阮知行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在曲玄听来，冷得似冰：“他就不得不信。” “我成功了。” 四周沉默了片刻，阮知行还欲说些什么，几番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颤抖着手从曲玄手中拿过酒喝了几口，顺势脱离了曲玄的怀抱。 阮知行抬眸望向曲玄，不顾自己一脸狼狈：“后来我意识到，我当时那么偏执，不只是因为性向的原因，”他轻声道：“当年，我生母便因为我生父舍弃了我……我就是在逼他二选一……我就是不允许，有一个人在我爸心中，比我还要重要。” “他们分手后，我爸再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伍叔叔。” “直到……”阮知行取出了他收到的快递包裹，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下伍定国这个的名字：“他人生中最后的时刻，回光返照之时，他才在我面前，反复呢喃起了这个名字。” 说到此，阮知行低下了头，他的表情埋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其实，他们分手之后，我也曾质疑过自己，但当时的我，既自私又自负，自私到想独得一份完整父爱，自负到想当然地认为，让他们分开是为了他们好，同性之间，根本不算爱。” “直到那时，我听失去意识的他，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伍叔叔的名字……” “我才意识到，他们之间，也是爱。” “太迟了，太迟了……”阮知行的声音非常轻柔，宛若呢喃：“我还没找到伍叔叔的联系电话，他就去了。” “我爸走后，伍叔叔参加了无国界组织，”阮知行用低哑的嗓音，阐述着结局：“那个电话里的人，说他什么任务危险选什么……”他抬头望着天空，灯火通明的一线城市中没有繁星：“我爸曾经和我说过，上弦的钥匙，是钟摆的心。”? 曲玄随着阮知行的视线望着没有星月的天空，平静地吸了一口气。 钥匙还回来了。 他追他而去，也挺好的。 在一片寂静中，曲玄和阮知行的视线，同步下移，最终，四目相对。 望着曲玄冷淡的表情，阮知行反而笑了：“他们给了我一切，关心，欢乐，家的温暖……我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他凝视着曲玄的眸子，笑着摇了摇头：“和这么偏执自私、贪得无厌的人打交道，可要千万小心。” 曲玄没有回应。 阮知行停住了口，他痴痴地望了曲玄半晌，抬起了手，喝了一口酒。 明明不是烈酒，喉咙却烧痛得厉害。 一如他的心。 “所以，”阮知行声音哑得都听不出来他本来的音色了：“我们别再见了，我去取一下我的东西……项目的事情，你若想……”他艰涩道：“解约，也可以……或者，我和Amy对接……” “东西给我。”曲玄却打断了阮知行的话。 阮知行：“什么？” 曲玄向阮知行拿着的包裹伸出了手。 阮知行自然不会拒绝她，把东西递了过去。 曲玄拿出包裹中的上弦钥匙，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忽然开口：“我改主意了。” “那个复古落地钟，你自己留着吧，”曲玄道：“我要这个。”她向阮知行甩了甩手中的钥匙：“你送我么？” 第17章 收网与恋爱7 阮知行望着曲玄看了一会儿。 几番欲言又止。 曲玄的目光却不退不让, 即便身处于周遭油污凌乱之地，女子的气势依然不减。 “怎么, ”曲玄勾唇挑眉：“不行？” 阮知行深深地望着曲玄, 他用尽了全身的理智，才将临到嘴边的“好”收了回去。 曲玄眼见阮知行挣扎着收尽了情绪, 冷静了下来。 阮知行从曲玄指尖接过上弦钥匙，随意一动。金属质地的钥匙在他手中飞速旋转了起来, 在灯光映射下, 炫成光晕。明亮，梦幻, 令人捉摸不透。 “这个？”阮知行望着光晕, 微微摇头：“不好拿的。” 夜风微凉。 阮知行垂眸, 神色微冷。 “我本性贪婪, ”阮知行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所求深重。” “想要我的心，可是要……”阮知行轻淡地瞥了曲玄一眼, 目光中却夹杂着万千情绪，言辞笃定，不容退让：“拿你心上最高的位置，来换的。” 曲玄被阮知行这一眼, 看晃了神。 自两人相遇时起, 她便一直被阮知行身上所展现出的那种淡泊从容气质吸引——不至于无欲无求，却也不似有执念的红尘中人。 有烟火气，却乏名利场。 身处世局之中, 却与这个物欲横流，充斥着焦虑的社会格格不入。 可方才这一眼，曲玄却清清楚楚、真真实实地看到了阮知行的欲|望。 阮知行说得非常认真。 他的确可以给，也的确想给。但这种事……当真不是那么容易接下的。 “你确定想要？”阮知行侧开头，不去看曲玄，他低哑着声音道：“在这方面，我不是吃亏的性子。”他的声音温柔而哀伤，半带着嘲讽：“曾给过的那两个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个生母，为渣殉情而死，一个养父，为爱抱憾而终。 “尤其是我爸，”阮知行转动的指尖停了，他低下头，望着手心中冰寒的金属出神：“因为我的自私，他至死，也没再见过他爱人一面。” “不要小看父母辈的人，”曲玄轻声反驳道：“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能力承担选择的后果。” 阮知行轻笑了一下，他并未回应曲玄的安慰，反是望向她，问得直白：“那你呢？” 你能接受，选择的后果吗？ 曲玄眨了眨眼，一时沉默。 正当阮知行以为等不到曲玄的回应时，曲玄忽然笑了。 阮知行怔愣地看面前的女子笑了好一会儿。 曲玄笑靠在阮知行身上，半晌都没说话。 阮知行没有得到曲玄的回应，但是他的心情，却随着她的笑容，渐渐上扬了起来。 小吃街的俗世灯火，莫名地让人亲近。 曲玄止不住笑，侧头望他：“你为什么会觉得……”她凝视着阮知行的眼睛，眸子里映着万家灯火：“我给不了？” 阮知行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知为何，莫名地想笑。 阮知行便笑了：“所以？” “巧了，我们相遇的时辰正好，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分。”曲玄收了笑容，她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阮知行，在自己的心口处比划了一个动作：“我现在的这个位置，是空的。” 顿了一顿，曲玄继续道：“而且，我也想知道，”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当心口的这个位置，被人填满……”她轻飘飘地在阮知行身上扫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让他感觉每一寸肌肤都微微发烫：“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阮知行急促的呼吸声中，曲玄倾身，一手按住阮知行握住上弦钥匙的手，清凉纤细的指尖在阮知行的手心里轻轻勾画，唇却凑到他耳边，用低哑的嗓音诱惑道：“不试试看么？嗯？” 阮知行深吸了一口气，侧了侧头。 将曲玄声音融化于一个吻里。 那是一个非常温柔治愈的吻，让两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凉夜带着晚风，女子一缕卷发飘垂在了阮知行耳侧，不经意地撩拨，令阮知行的喉咙动了动。 他反扣住了曲玄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 被体温捂热的金属钥匙，就在两人握紧的手心之中。 没办法。 他不知道能否求其所得。 他不知道此事于她何解。 他更不知道两人能走多远。 但是…… 他还是想试一试。 即便想要的未来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 他也非如此不可。 他就是想…… 阮知行莞尔一笑，用唇轻轻地在曲玄的发丝上吻了一下。 曲玄发梢微痒，刚欲转头，便听见阮知行用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轻叹：“试试看吧。” 作者有话说：差不多可以完结更番外了呢-。- 第18章 相处与求婚1 梅花J视效和Alpha科技的合作顺利进行, 身为国际市场总监的曲玄，在为大欧洲区新品发布市场宣传忙碌, 而阮知行, 则作为两公司合作的项目负责人，时常加班推动项目进展。 那晚过后, 两人之间的相处更加亲密自然……比之前却也没有太大不同。 曲玄倒是想做点不同的事情。 但是她无从下手。 每次两人拥吻过后，阮知行清澈的眸子微弯, 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猫儿一样温柔而亲密地在她唇上补上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时，他的模样动作, 总让曲玄脑子里金灿灿的色彩烟消云散, 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觉得仅仅是抱着他, 自己便得到了全世界。 曲玄的性观念偏理性，不压抑自己，但为了长久的幸福也可以克制, 阮知行之前没有过类似经验，她不介意等一等。 反正两人关系确定之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曲玄低头，看向办公桌上一片杂乱,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Amy。 “今天下午不行, 我□□乏术，”Amy对着手机激动道：“和Bryson那边的视频会议很重要，它关系到我们法国27家店的POP布局, 还有和梅花J约的时间，也是在下午……” 曲玄伸手，拿起Amy桌子上的文件夹。 “梅花J那边我可以抽空去一趟，”在Amy感激的目光中，曲玄开口：“其他的，你自己搞定。” …… 阮知行趁着电脑自动模拟的间隙，缓解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刚拿起水杯，便听见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阮神……” 阮知行手指微顿，并未理会那声音，直到喝完水，将曲玄买给他的那个带着锁扣图案的情侣水杯，平平稳稳地放在桌子上，才回过头。 “蒋哥，”阮知行无奈道：“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不？”蒋延调侃道：“现在阮神可是我们公司的中流砥柱。” “不是……而且这个词也不是这么……算了，”槽点太多，阮知行不由扶额，他索性放弃治疗：“什么事？” “看你工作了这么久了，”蒋延沉默了片刻，望着他道：“提醒你休息一下。” 阮知行莫名其妙地看了蒋延一眼，不想理会自家发神经的boss，手指移回了键盘。 蒋延讨了个没趣，索性不再卖关子，直入主题。他咳嗽了两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低声道：“你出门前不照镜子吗？脖子上的那些……”他隐晦地指了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若无其事：“不遮掩一下吗？” 蒋延说完，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了一圈，又咳嗽了两下。 心虚得一逼。 感觉自己就好像，给初坠爱河的懵懂少女普及性知识的老妈子。 想到此，蒋延连忙摇头，强迫自己打消这种奇奇怪怪的念头。 尤记得第一次看到阮知行脖子上的“草莓印”时，他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坏笑着打趣阮知行…… 可是这小子也太不知道节制了！ 不知道我们公司是一家初创技术公司吗！单身狗占比百分之九十的初创技术公司！ 这脖子上的吻痕，一天天的就没消过……影响多不好！ 阮知行闻言，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微顿：“为什么遮？” 蒋延：“……” 嘿你这臭小子，还明知故问？ “你不遮掩，”蒋延瞪着他，直接道：“就会让别人看到。” “我知道，”阮知行松了手，回眸望向蒋延，疑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蒋延：“……” 阮知行：“……” 二脸懵逼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脖子上的吻痕……”还是阮知行先一步开口：“不是给其他人看的么？” 蒋延：“……当然不是！”谁给你的这种错觉？ 蒋延正想趁机教育阮知行，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如果不想让他人看到，”阮知行忽然垂下了眉眼，声音也低了下来：“可以吻在其他看不到的地方，不是么？” 蒋延：“…………” 似乎有点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阮知行见蒋延无语，不由得笑了笑，还是顺势将领口立了起来，收敛了一些。 蒋延还待说些什么，只听远处有人来了一声：“阮工，Alpha科技的人来了哦”，便见眼前一晃，面前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哎？这小子……”蒋延摇了摇头，在阮知行的座位上长叹一声。半晌，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下巴：“不对啊……” …… 一进会议室，阮知行便控制不住自己表情，扬起了嘴角：“你一个人来的么？” “当然。”曲玄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只是中期调整，Amy过来就可以吧？”阮知行在她对面坐下，打趣道：“这算……假公济私么？” “她没时间，我来帮忙跟进项目进展，”曲玄这回带着的是一台MacBook，她面上带着笑意抬头，望了阮知行半晌，却没有谈私事，直入主题道：“先对接一下上次Amy和你们沟通的内容……” 阮知行一怔，他垂下了眸子，尽量不让自己笑起来，从善如流道：“好的。” 对待工作问题，两个人都是直接高效的处理方式，不到一个半时辰，便把需求调整事项、项目进展以及调整的时间轴沟通好了。 结束时，曲玄就着阮知行的手指，将鼠标划到了文档底端，声音轻快道：“我没问题了。”她看向阮知行。 阮知行的指尖，顺着曲玄的手滑了上去，回望她：“自由活动时间到了？” “你说呢，”曲玄凑了上去，在阮知行的耳边轻语：“顺便回答一下你之前的问题，”她轻笑道：“算。” 阮知行便也笑了，他微微侧了侧头，任由曲玄吻了过来。 “要不要加两瓶水……咳咳……”蒋延打开了会议室的门，一见这情况，怔了两秒，就要往回走：“咳咳咳咳！” “等下，”阮知行和曲玄分开，见是蒋延，不由道：“水给我吧。”他可不信蒋延这个时候过来，并非早有图谋。 蒋延闻言挑眉，自然地向两人身上打量了过来。 曲玄面上仍带着笑，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阮知行则接下蒋延手中的矿泉水，在门边一靠，顺势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阮知行左手一动，一瓶水在他手中转了个圈，飞了出去，落在曲玄手边，看曲玄拿起了矿泉水，他垂下了眸子，下巴微扬，帅气地笑：“蒋哥，我女朋友。” 蒋延从容点头。他早便猜到了几分，退一步讲，就算意外，他这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年的老江湖，也不至于在当事人面前表露。只是看着阮知行害羞，想调侃他两句。 还没说话，曲玄便先一步笑着开了口：“曲玄，不用多介绍了吧。”她的声音温和，却不由得让蒋延收回了临到嘴边的话。 蒋延改口打趣曲玄道：“我就说我们阮神为什么单身这么久，原来是眼光比较高。”他拍了拍阮知行的肩膀。 曲玄笑着回应他的商业吹捧：“不敢当。” 曲玄话音未落，蒋延便意识到了什么，心中警铃大作。 他手臂急收，却为时已晚。 蒋延的手臂，在接触到阮知行衣梢的刹那，粹不及防地被一股大力一拉一扭，立时痛叫一声：“啊！疼疼疼……嘶！” 阮知行看了一眼被自己反剪脱臼的蒋延，不由得一愣，连忙反着一转帮他接上。 阮知行放开对方，退回了曲玄身边，抱歉地向蒋延笑了笑，却没有道歉。 蒋延感觉随着阮知行的一反一正，自己好像从人间到地狱再到人间走了一遭，整只手臂都麻得不是自己的了，不禁抱怨道：“你这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改？” “蒋哥，我和你说了很多次了，”阮知行叹气：“别碰我。” “不是，他谈恋爱也这样？”蒋延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曲玄：“这特么怎么谈？” 阮知行闻言，不赞同地对蒋延道：“别说粗话。” “……”蒋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草草结束短暂的电灯泡生涯。他后来私发了曲玄一条消息：“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别告诉我你没说过粗话。” “当谁都是你？”曲玄垂下眼睑，敛去眸子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回蒋延：“我不在他面前说。” 她只在床上说，可惜她还没有实践的机会。 蒋延走后，阮知行忽觉脖颈上痒痒的，却是曲玄拉开了他的领口，指尖在他脖颈上的红痕处游移，身子一僵，轻声“嗯？”了一下。 “不喜欢人碰你？”曲玄从他背后抱了过去。 早在两人第一次相遇，曲玄便知道阮知行不喜欢他人的碰触……可能尤其是男子的碰触。 这件事情她一直没有开口问阮知行，但想也知道，是和他爸和伍叔叔的关系有关。 曲玄相信阮知行不是逃避问题的人，她并不着急。 在他下定决心开始疗伤的时候，他自会发现，他所爱的人，也愿意接纳和包容所爱的人的一切，与他携手一起面对困难。 所以曲玄的语气很轻松，只是调侃……不过动作暧昧得很，在阮知行的耳边轻轻呵气。 阮知行僵得更厉害了。 曲玄看着他发红的耳根，调戏道：“那我呢？”她又用手指戳了戳阮知行。 阮知行垂下眸子，乖乖道：“你不一样。” “嗯？”曲玄歪头，不依不饶问：“哪里不一样？” 阮知行轻瞥了曲玄一眼，用一个吻回答了她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第19章 相处与求婚2 夜幕下, 蒋延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了看时间。 十点四十。 这是周六。 想老婆、想回家。 蒋延偷瞄了一眼办公区, 还在专注工作的阮知行, 下定了决心。 不管了，谁说老板一定要比员工下班晚的……走！ 蒋延正收拾东西, 忽然听到阮知行那边的动静。 眼见阮知行接下第三杯咖啡，蒋延叫住了他：“不早点回去？” 阮知行摇了摇头：“还要一会儿。”他的眼睛扫向桌子上的三台显示器。 蒋延：“……”他有点纠结。 按理说, 员工热爱工作, 他这个作为老板的，应该开开心心地, 任由员工自己压榨价值, 为工作奉献才对。 但是阮知行这孩子, 是他一路看着走过来的。 蒋延知道他的辛苦与不易。 十四岁开始跟他学习, 是最努力最有灵性的那一个，十六岁因为父亲重病，在他这里借钱打工, 回去还要照顾父亲，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积蓄和住的地方，阮不识却因病去世，悲痛之下, 阮知行又应激失明了半年, 直到前一段恢复，刚还清债务，他唯一的住处却被拆了, 由于是小产权，一分补偿都没有…… 以至于，虽然蒋延知道，以阮知行现在的工资，租房不会有什么困难，看他工作这么拼，还是会有些不忍，觉得他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而且…… “明天是周日，”蒋延试探着开口：“曲总有工作要忙？” 知晓阮知行和曲玄的事情后，蒋延觉得自己一颗老父亲心，都要操碎了。 自阮不识走后，蒋延一直想给阮知行找个女朋友。青春靓丽的、温柔贤淑的、小鸟依人的、努力上进的、直爽率性的姑娘……他都介绍过。 蒋延真的心疼这个撑起了不符合他年纪太多太多事情的少年，希望能有个人温暖他，带给他慰藉。 而阮知行一次又一次严辞抗拒的模样，差点让蒋延给他介绍男朋友。 蒋延完全没有想到阮知行会和曲玄在一起。 在他看来，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只要稍一打听，便知道曲玄这个人，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两个人年龄差距七岁，曲玄阅历经验都远超过他，阮知行之前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怎么玩得过她？ 蒋延有意提点，但见阮知行不为所动，只能有分寸地点到为止。 反正阮知行还年轻，耗得起。 大不了失恋伤心时，多陪他喝几场酒罢了。 阮知行听了蒋延的话，忽然动作一顿：“明天周日？”他立时点开了手机。 “回家了吗？”阮知行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很温柔：“嗯……我也正要回去呢。” 目睹阮知行毫不留情地暂停了手中的工作，开始收拾东西的蒋延：“…………” 说好的还要一会儿呢？ 阮知行过了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似乎是从蒋延无语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阮知行带着尚未褪去的温柔表情笑了笑，解释：“我和她约了明天一起去猫咖学习……剩下的工作，我下周一早点来公司完成吧。” “……学习？”顿了一顿，蒋延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你之前说过，自考高数挂了。”他关心道：“现在学的怎么样？需不需要哥帮你请个私教？” “不用，已经过了。我上个月考的。”提到这个，阮知行的心情很好。他垂下了眸子，眼睛弯弯的：“数学是她的本科专业。” 阮知行自考大专的事情，曲玄自两人相遇那一天起就知道，数学这是她擅长的领域，帮阮知行更是乐意之至。两人工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 在两人关系确定不久，便是阮知行二十岁的生日。曲玄送他的生日礼物，是进口的一台能够整页显示的高端盲文点显器，这是她多方打听后选择的。 ——阮知行的Dyslexia算是很严重的那种，虽然有可能经由专业训练一点点改善，但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对阮知行而言，比起肉眼努力分辨内容和有声音频，阅读盲文反而大幅度提升了效率。 想到此，阮知行心中微颤。 他至今都能感受到，当自己只用四个小时读完那本……一个小时才能看懂三页、二十个小时才能听完全本的《双城记》时，内心的震撼感。 那是阮知行此生第一次享受到，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能够体会得到的，流畅地汲取密集的信息内容的痛快。 以至于后来，阮知行了解到，那台还在试产尚未上市的点显器价格高得离谱，他也没有拒绝曲玄的礼物…… 只是很自觉地，在这两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转了大部分给曲玄。 第一次收到转账时，曲玄顿了半晌，很认真地和阮知行谈：“我买点显器时没想太多，”她直视着阮知行的双眼，声音淡然笃定，看起来魅力十足：“你需要，而我负担得起，就买了。” “没想着送你这么贵的礼物，你不用……” “那是生活费。”阮知行打断了她，他的眼睫一闪，轻声道：“我们不是在……同居么？”顿了一顿，他又弯起了唇，用轻笑来掩饰试探的紧张：“一起花比较方便？” 曲玄：“……” 忽然开心。 她低头扫开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转账，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这样的话……”曲玄好一会儿才道：“转给我工资的一部分就可以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理性一点：“你也需要留些钱应急。” “嗯，”阮知行觉得自己的面颊有点烧，用尽量简短的语句来掩盖自己的情绪：“有留一点。” 阮知行历经过世事，看得通透。 他知道蒋延敲点他，是因为什么。 不用蒋延提醒，他也知道…… 恋爱是一回事，想走下去是另一回事。 一个人想走下去，和两个人想走下去，是两回事。 而真的走下去，则是更另一回事了。 阮知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眸，凝望向曲玄。 女子带着浅笑的侧颜，在晨曦的阳光中，温柔得耀眼，给予他更多的勇气，去相信他所拥有的、所能够期盼的，比他所想象的，要多得多。 “反正我们周末也一起活动，”他继续轻着声音，尽量轻松道：“需要时直接找你就好。” 曲玄闻言回望阮知行，眸子中的惊喜一闪而过，让没有错过它的阮知行扬起了唇。 他知道蒋哥是为他着想。 他也知道他和她分属两个世界。 但他更知道，不止是他一个人，想走下去。 曲玄笑了起来：“也是。” 她沐浴在阳光下的纤巧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利落地收了转账。 自此，阮知行的阅读障碍，不再是他读书学习的阻碍……除了备考高数之外，阮知行的英语水平，也在他的努力和曲玄的指点下不断提升。 阮知行的答案，完全出乎蒋延意料。 所以……一直是曲玄在给阮知行补习？ 蒋延完全想象不到他们两个一起学习的样子……不过去猫咖总比去嗨吧好。 老父亲的担心顿时放回了一半。 “除了去咖啡馆学习，”蒋延忽然好奇：“你们平时约会还做什么？” 阮知行想一会儿才道：“……逛超市？”约会是……指出门的活动吧？ 蒋延：“……”学习？逛超市？ 蒋延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们的约会项目真……青春。” 阮知行闻言，脚步一顿：“约会……”他看向蒋延：“应该是怎么样的？” 蒋延想了想：“吃饭逛街看电影旅游？”说着，他笑着摇了摇头：“哪有什么标准……只是想想不到曲总那样……”他的声音一顿，看了阮知行一眼，话语转了个弯：“会喜欢逛超市。” 蒋延生硬的转折，反倒让阮知行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也是。阮知行想到和曲玄第一次相遇同眠，第二天早晨收到的果蔬生鲜外卖……在这个及时配送的新零售时代，出行对人而言，也许反倒是一种负担。 无论是在猫咖陪他学习，还是去超市，对曲玄而言，应该都算不上是约会吧。 阮知行不由得转身回了工位。 蒋延：“怎么？” 阮知行：“忘了洗咖啡杯。”他还想再向蒋哥讨教一些关于约会的事情。 蒋延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咖啡了？” 那两台德龙高端全自动咖啡机，两年前办公室就有了，之前阮知行工作忙的时候，可没见他碰过…… 在此之前，阮知行都是自己泡茶的……蒋延有幸试过他的手艺，还曾好奇是不是他爸教他的。听阮知行说，是他的一位叔叔，对茶艺十分擅长。 “不算吧，”阮知行一边想着该问什么，一边用颀长的手指在咖啡杯的杯口处磨了磨，自然解释道：“不过家里有咖啡机，看她早上偶尔会冲一杯，所以好奇。”他看向蒋延，评价：“是比茶提神。” 蒋延：“……家里？”他不由得惊讶：“你们现在已经开始同居了？” “嗯，”阮知行不明白蒋延在惊讶什么，一脸莫名道：“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她提的吧。”蒋延看了看阮知行，诧异道：“可你们才刚在一起没两个月……” 阮知行：“我们确定恋爱关系前就住在一起了。” 蒋延：“什么？！” 阮知行没理蒋延“快告诉哥怎么回事”一类的废话，他的眸色微敛，认真问蒋延道：“我们不能同居吗？” 蒋延好一阵才缓过来，强压住了好奇回答：“当然不是，不过……” 他的话音一转：“一般都是有一定感情基础、或者确定打算结婚后，情侣才会进行同居。” “同居嘛，”蒋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了口：“刚开始年轻人干柴烈火，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感觉幸福美满。但过一段时间，就容易发生矛盾。” “之前约会时，男女都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但是在生活中，不可能天天这样。”见阮知行迷茫地望向他，蒋延心中愈发感觉，自己作为老父亲，对儿子恋爱启蒙教育问题，责任深重。 他解释道：“之前约会时，你看到的是一脸精致妆容、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过日子之后，说句不好听的，你发现她的本质，那就一又懒又馋、说着满嘴屎尿屁相声的颓丧女青年……” 说到此，蒋延的嘴角不经意地扬了扬，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抱怨道：“都被她骗了。” 蒋延笑着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同居后，伴侣的所有缺点、原生家庭影响而产生的心理问题、心中的偏执、阴暗面和负能量，都会真实暴露给对方……而这些不完美的一面，是否能够被接纳呢？” 蒋延顿了一下，随即断然道：“不一定。” “同时呢，柴米油盐这些琐事，也会对感情产生影响，容易吵架。如果之前的感情基础不够，吵着吵着就吵分手了。” 一口气说完，蒋延看向阮知行。 阮知行的目光，已经沉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那个年代大部分是这样……”蒋延忙又安抚道：“不过现在年轻人，过得五花八门五颜六色，早早就同居的也有，好结局的也有，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阮知行向来沉稳，但他此时的表情，却能让蒋延看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蒋延不禁有些后悔。20岁的少年第一次恋爱，又不是一定要走下去，干嘛提醒他这些现实的东西呢？ 又不是奔结婚去的，享受当下就好了。 和曲总分了再给他介绍呗。 蒋延待要继续宽慰，阮知行却开了口：“我们没吵过架。” “那你们相处的还可以哎。”蒋延有点惊讶。 阮知行他们两个人生活习惯肯定不一样，同居几个月没吵架也算不错了。 “但是，”阮知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我没感觉到她有缺点、心理问题、阴暗面、负能量。” 蒋延：“……”装什么低落，你确定你这不是在秀恩爱？ “也还没……”顿了一顿，阮知行又低低地道：“干柴烈火。” 蒋延：“……”那你们同居在干什么？ 过家家吗？ 他一时间没忍住，轻声吐槽了一句：“曲总这么宠你，吃了这么久的素？” 被阮知行冷冷地看了一眼后，蒋延立马端正态度：“玩笑玩笑，”他双手举起：“我错了。” 看阮知行陷入思考的样子，他之前是真觉得，两人同居，不干柴烈火很正常。 蒋延忽然感觉自己的另一半老夫亲心也放下了。 他刚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曲小姐我错怪你了，不该污者见污”，便见阮知行抬头望向他。 “蒋哥，”阮知行：“有看那种片子的地方吗？” 蒋延玩味地挑眉：“哦？” “想看类别全一点的，”阮知行的目光清澈得像是在讨论工作上的问题：“那种女孩子和男孩子、女孩子和女孩子、男孩子和男孩子都有的网站，有么？” 蒋延：“……” 他刚刚被放下的另一半老父亲心立马提了起来。 男女女女男男都要是什么情况！曲总玩得那么大么！ 蒋延瞪向阮知行。 阮知行的目光澄澈无杂、不退不让，像是三好学生一样异常乖巧地等老师讲题。 蒋延“啧”了一声：“我把网址发给你吧。不过这是国外的网站，翻墙才能上。”他揶揄道：“你要用公司电脑吗？” “你发我微信，”阮知行摇头：“时间不早了，我回去看。”由于和欧美国家的时差，曲玄经常需要在家工作，在家里访问外网，网速很快。 说着，阮知行便快步向办公室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有点想改文名……不知道为啥，这两天看封面文名忽然感觉有些害臊 《金领姐姐家的奶猫男神》直白一点的？ 第20章 相处与求婚3 蒋延发给他的网站, 阮知行已经浏览了有一会儿了。 阮知行回家的路上，接到曲玄的电话, 她需要临时开一个会议, 会晚一些到家。 当阮知行轻车熟路地拿着切好的水果，打开曲玄桌子上的iMac Pro, 连接上多声道环绕声音响，靠着懒人椅就着水果打开网页时,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那是一种和曲玄在一起很久很久了的恍惚感。在她不在家时, 阮知行做这些事情，竟如呼吸一般自然。 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两人刚同居时, 阮知行还不太习惯碰曲玄家里的东西, 不过由于曲玄差不多干什么都会拉上他一起, 家里的方方面面很快融入了阮知行的生活。 曾经只用明火炒菜的阮知行, 已经习惯使用烤箱和洗碗机；过往大部分衣物手洗的他，也发现了洗衣机和烘干机的好处；周末两人一起窝在懒人沙发看投屏电影，也是阮知行直接用智能家电APP, 在手机上将冷白色调的灯调成暖黄，打开投影和音响…… 34寸的大屏幕显示器，观看视频非常舒适。 只是声音……曲玄家里根本没有有线耳机，她随身带着AirPods办公用。 阮知行的指尖, 在静音键上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还是收了回去。 算了，公放吧。 慢慢也能适应了。 重复地执行了很多次打开、拖拽进度条、关闭视频的动作后，阮知行轻轻地叹了口气, 双目逐渐放空。 阮知行对这些并非一无所知。 早年那样的生存环境，阮知行就是现场版，也撞见过几次。 青春期的躁动和好奇感，却很快被随之而来的轻蔑与厌恶压过。 不理智的人无法抵御本能的诱惑，做着伤人害己的行为，是阮知行对此事的全部评价……当时的阮知行，还没接触到，有能力为自己负责的成熟人，自然也想象不到，这件事情本身，合理合法合情的样子。 而此时网页上的视频，不至于让阮知行厌恶，却也无法吸引他。 不好看。 带来的感觉，还不如他们晨间的早安吻。 所以，他是真的不喜欢这种事？ 阮知行怔愣间，玄关那边，忽然发出了一阵响动。 几乎是同一瞬间，阮知行的心跳一下子弹了起来，急促跃动的心跳声，他自己能听得清清楚楚。 令人心尖颤抖的爱意与欲|念夺走了阮知行几秒的呼吸。 继而如发射原|子|弹一般狠狠地击中了他。 热浪从身体中爆裂，烧得他面颊火辣，呼吸困难。 阮知行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几乎是全力挣扎着，才能举起桌子上的水杯，在舌尖含一口滚烫的水，竭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激|荡。 这一刹那的感觉，颠覆了阮知行的全部认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感受到，如此剧烈的、遍布四肢百骸的紧张、期待与渴望。 似乎是有一双无形却又温暖的手，将阮知行的身体禁锢在了一方气流凝滞的天地中，让他身体僵硬，举步维艰。 于此同时，阮知行的大脑却飞速旋转。 要不要关机？ 要不要暂停视频？ 要不要静音？ 只一瞬间，这几个问题，就在阮知行的脑海里转了千百遍。 关机、暂停、静音。 阮知行这么想着。 可惜无论是心还是手指，都不听他阮知行使唤。 ……算了吧。阮知行带着莫名的期待，自暴自弃地想。 门开了，来人终于到达了客厅。 “卧槽！” 男人的声音。 阮知行一愣，之前的感觉霎时间烟消云散，他静音了视频，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谁？” 阮知行眉头微皱地望着面前的一米八高、看起来在生气的娃娃脸男……大男孩。 不是曲玄的前男友……那是前前任？ 来人也愣住了。 可能是阮知行的声音比较凶，娃娃脸男孩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他似乎也恨不确定地出门看了一眼门牌号，又进来，左顾右望地掩饰着紧张，轻问了一声：“姐？” 一直观察着来人动作的阮知行见状，眉头舒展，懂了。 阮知行又喝了一口水，才道：“曲玄还没回来。” 男孩顿了一顿：“哦。”他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那我等一会儿……” 话音未落，男孩忽然反应了过来，狠狠地瞪着阮知行。 “不是，你谁啊？”男孩凶着向阮知行走了过来：“在我姐家干嘛？” “我……”阮知行微微停顿了一下，他垂下眸子，带着些羞涩道：“是你姐……”话未说完，他就退了两步，警惕道：“你别过来。” 曲玄电脑屏幕很大，从男孩的角度，可以看到网页的内容。阮知行刚想关屏幕，便见男孩挥着胳膊打了过来“变态！”，不禁条件反射般地将伸过来的胳膊一扭，然后整个人一掀。 发现自己被掀翻到沙发上的曲诺：“……操！” 阮知行把曲诺摔到沙发上便立马放手，他一边向后退，一边放轻声音：“你冷静一下，先别碰我，我们聊……” “混蛋！”曲诺怒极，一下子跳将起来，向阮知行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阮知行：“……” 再次把曲诺扔到沙发上后，阮知行不敢懈怠，凭记忆找出一卷淡粉色的胶带，把曲诺捆在了沙发上。 阮知行一出手，曲诺毫无抵抗之力，只觉得一个恍惚，自己就躺在沙发上不能动了，震惊地忘了叫骂。 阮知行叹气，对终于碰不到他的曲诺解释道：“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你冷静一下，我帮你解……” “滚犊子！”曲诺大吼着打断了他：“去你……” 阮知行听他满口粗话，不由得皱眉，他向四周扫了一圈，静电胶带还可以用。 …… 曲玄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客厅里这样的一幕。 曲诺被绑在了沙发上，嘴巴上封了一条淡粉色的胶带，如大型蚕蛹一般在沙发上动来动去，对阮知行怒目而视。 “姐你快跑！”曲诺艰难地从胶带空隙中大叫道：“去报警！你家有个变态！” “别过来啊，他超能打，跑啊……唔！” 曲玄在曲诺嘴巴上加了一道封，望向阮知行：“怎么回事？” …… 等阮知行低声向曲玄解释完前因后果，曲诺也安静了下来。 看来两个人确实认识，不是坏人。 曲诺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不闹了？”曲玄示意阮知行把曲诺嘴巴上的封条解开。 曲诺不情不愿地斜了阮知行一眼：“他谁呀？” 曲玄也看向阮知行，轻巧答：“你姐夫。” 看到阮知行耳朵上一下子窜上来的红意，曲玄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你男朋友就这货？”曲诺一脸震惊地扯着嗓子告状：“他那个不要脸的变态拿着你的电脑刷皮站……唔。” 曲玄刚听了前半句，便直接带着一个冰冷的“闭嘴”走了过去。 小子骂谁呢。 把曲诺的嘴巴再次封上时，曲玄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也知道皮站？”曲玄望着曲诺气红了的眼睛，凉凉一笑：“懂得挺多么。” 曲玄半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手上一用力。 这一下，曲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阮知行默不作声地凝望着曲玄用纤白颀长的手指利落地撕下剩下胶带的动作，轻轻咽了咽喉咙。 “年纪轻轻不学好，”曲玄优雅地收回手，冷冷道：“看什么皮站。” 四周清净了，曲玄的眼眸扫向了阮知行。 阮知行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目光中也是可以带着能量的。 她望过来的温度，宛若带着电流的暖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人心下柔软得发粘又激荡得颤动。 看着阮知行越来越红的面颊，曲玄的唇边带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收回了目光。 曲玄扫了一眼电脑屏幕，轻笑着问阮知行：“蒋哥介绍给你的？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即便曲玄不再看他，阮知行的心跳也缓不下来，他长长地呼吸了一次，才轻声道：“其实是……我管他要的。” 曲玄带着点惊讶和欣喜地“哦”了一声，抿了抿唇。 阮知行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很带感。 “总体而言，如果要看的话……”曲玄向阮知行走过去：“韩站好于日本好于欧美。”她拉起了阮知行的手，刚轻轻的接触，两只手便像是触电一样立即分开，随即又紧紧相握。 “或者，”曲玄将阮知行拉到电脑前，指着一个标签：“这种女性主义分类下会好一点……又或者，”她压着自己的心跳，输入一个目录，在阮知行耳边低语道：“你可以直接看我的文件夹里的内容。” 然后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尖。 阮知行闭了闭眼，之前心房炸裂的温热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等他从急促的呼吸中回神，才发现曲玄笑意盈盈地凝望着他，她深邃的美目中带着淡淡危险的眼神，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两人的目光胶凝了半晌，阮知行忽然垂下了眸子：“他成年了么？” “他？”曲玄慢慢向阮知行凑近，满不在意地敷衍道：“应该吧，都上大学了，谁知道呢。” “那就好。”阮知行弯起嘴角，主动迎上了曲玄的吻。 两人正吻得如痴如醉，客厅里传来了“咣当”一声。 “你们！”曲诺身上还带着胶带，他背着手，在被掀翻的桌子上又踢了一脚，被面前这对不要脸的男女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他愤愤地剐了曲玄一眼，炸了：“老子今天十九了！” 第21章 相处与求婚4 对炸毛的弟弟, 曲玄只回了一个“哦”字，便拉着阮知行要走。 阮知行倒是转头看向曲诺, 认真地道了一句：“生日快乐。” 曲诺完全没有搭理阮知行, 他沉着脸看向曲玄，一字一顿道：“一句祝福都没有？”看他的样子, 若是曲玄回答得不满意，下一秒就要发作。 “怎么开的我家门？”曲玄停住脚步, 淡淡地看了曲诺一眼。她没有回答曲诺的疑问, 反问道：“哪里来的钥匙？和我打招呼了么？” 曲诺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最终还是阮知行给曲诺安排了一个房间。曲诺全程沉这脸不说话，曲玄以不懂礼貌不用做客威胁, 他才不情不愿地对阮知行道了声谢。 阮知行若有所思：“他很在意你。”感觉自己遇到危险时, 让曲玄不用管他的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这不是给我带来困扰的借口, ”曲玄知道阮知行想说什么：“我不能惯着他, 让他误以为用这种任性手段，就可以在我这里获得他想要的。” 阮知行闻言，目光闪了闪：“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他不由得想起,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相比对方的情绪化，曲玄冷静自如。 “嗯？”曲玄有些莫名为什么话题转到了这边，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声音顿了顿：“……算是吧。”她一边说着, 一边换了一身居家服。 阮知行还待说什么，却忽然停了。 阮知行过了半晌，才将自己的目光从曲玄身上的露背吊带裙上移开, 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怎么回得这么晚？” “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情，”曲玄兴致勃勃地道：“忙完一天才知道，销售那边之前签了一个合作，樊导团队找上我们，以优惠价定制了一批我们公司最新一代的智能硬件产品，作为新的科幻片拍摄道具。今天项目收尾，樊导亲自来访了我们公司。” 阮知行闻言，不由得惊讶：“是那个樊导？” 曲玄笑着点头，她所说的樊导，就是那个国内近年来备受关注的知名导演。 受前几年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影响，电影行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冲击，一些原本在电影行业占据优势地位和话语权的地区，在防疫的判断与决策上产生了重大失误，更有地方曾提出“群体免疫”等一系列骚操作，以至于经济衰退，电影业发展停滞不前。 于此同时，樊导团队却在受其影响较小的地方厚积薄发，锤炼作品，在一切结束后，推出了两部打破影史票房的精彩电影。 那一年被称为内地影史元年，两部电影豆瓣评分双双破9，国内票房碾压同一时期所有外国电影，并在全球范围收获了好评，标志着国内影片从音乐视效妆服、演员演技，到剧情创意内涵等各个方面，与好莱坞势均力敌的开始。 虽然樊导的电影作品，依旧没有获得任何奥斯卡奖项，却让更多的人认同，评价一部电影的好坏，应该用新的评判标准去定义——不必迎合西方主流价值观，贴近自有价值体系也能拍出惊才绝艳的作品。 “那很好啊，”阮知行很为曲玄高兴：“樊导的作品票房有保证，算是帮你们免费宣传了。” “是挺好的，不过我的业绩……”曲玄带着十足的自信挽了挽头发，淡然道：“也不需要依靠这个意外之喜。” “巧合的是，”曲玄感兴趣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樊导来访公司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和你们公司合作的宣传视频，觉得很不错，过问了我的同事。” 阮知行一愣，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股暖流从心中涌出，漫布四肢。 “公司渠道和品牌团队各有分工，同事对此事不太了解，我晚上打算回家的时候才知晓。”只听曲玄自顾道：“不过现在都清楚了，由于是新类型片，樊导团队在后期方面遇到了一些困难。” “国内现阶段，有能力保证樊导所希望的影片质量的人才团队，还是不足，以至于档期一延再延，”曲玄望着阮知行解释道：“他们对能产出高质量成片的视效团队很感兴趣。” 阮知行目光柔和地回望着面前的心上人：“你这么晚回来，是在帮我作推荐。” 这句话，阮知行用的是陈述语气，主语也不是“我们公司”，而仅仅是“我”。 “没有。”曲玄在老板椅上向后一靠，抬眼看向阮知行：“我又不缺钱，干嘛上赶着给自己的男朋友找活干？让他多一点时间陪我不好么。” …… 今天下班时，曲玄正好遇上，趁办公室无人带着眼镜晃晃悠悠地测试产品的韶墨。 曲玄当时有些疲惫，只浅笑着对韶墨致意了一下，便与他擦肩而过，却听韶墨问：“向樊导他们推荐完你家小朋友了？” 曲玄有些惊讶，第一反应觉得韶墨越来越像神棍了，什么消息都知道。 然后曲玄才想到，樊导来访，韶墨这个首席科学家是少不得要见的，可能听到了什么。韶墨对阮知行也不陌生，之前的宣传片项目，其中有一个韶墨的镜头，是阮知行亲临现场安排的，曲玄也没对他避讳两人关系……有此推断，也是在情理之中。 当时曲玄下意识的回答，和此时回阮知行的一样。 韶墨听了轻笑了一声，他微弯的桃花眼向上一瞥，往曲玄身上递了一个玩味的眼神：“你还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曲玄闻言，脚步一顿，回看向韶墨。 “你不是那样自私的人。”韶墨揶揄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曲玄身上停留，而是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什么，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一直想正式和你说一次，之前……谢谢了。” 韶墨少年时期由于纠结一些事情，性格乖张，极端偏科，若没有曲玄发现他的天分，硬拉着他走入竞赛，他后面这一路，断不会轻松。 曲玄目光一暖，温言道：“这些本是你应得的。” 韶墨不欲给曲玄带来困扰，点到即止，他一点头收住了话题，反过来揶揄曲玄道：“你的眼光倒好，樊导这次的项目的野心很大，小朋友未来前途无量哦。” “前途无量么？”曲玄却没有很兴奋，轻叹了一句：“我倒是希望他平凡一点。” 韶墨奇怪地看了曲玄一眼：“你担心什么？”他笑了笑：“你家小朋友聪明得很，他拎得清。”比我当时强多了。 曲玄目光微敛，没有继续说下去。 难得看到韶墨走心的时候，曲玄不禁好奇：“你最近怎么样？有遇到合意的人吗？” 韶墨一听，那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便垮了下来，他唉声叹气道：“我好难，都没什么人追我……” 曲玄挑眉。 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韶墨被她怀疑的眼神看得委屈，可怜巴巴道：“她们都只是馋我身子……但我这么正经的人，可是只卖艺不卖身……” “浪吧你就，”曲玄懒得理他，转身回给韶墨一个潇洒的背影：“走了。” 曲玄离开之后，韶墨把玩着测试的产品，收了笑，低声轻喃了一句。 “那样死缠烂打的追求者，怎么好找呢。” …… “我又不缺钱，干嘛上赶着给自己的男朋友找活干？让他多一点时间陪我不好么。” 曲玄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 曲玄早过了少女慕强的阶段，物质条件她自己就应付得来。 若是自私一点，从自身的需求考虑，相比一个努力上进、和她一起打拼的伴侣，曲玄更需要一份稳定的温柔陪伴。 不过…… 曲玄的思路，突然被阮知行打断了。 “你希望我用更多时间陪你吗？”阮知行带着些惊喜的轻声道：“我可以不那么忙的。” 曲玄怔了一下，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便直接笑了：“你蒋哥知道你这么想，会跳河的。” “不会的，”阮知行也笑了，云淡风轻道：“他那边也不重要。” 带项目对阮知行的锻炼很大，与曲玄公司合作的项目获得认可，更为他带来了新的底气与自信。 他那受个人阅历影响的、化在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和经历过世态炎凉所沉淀下来的沉稳淡泊，两种气质混在一起，本就十分迷人，一旦微有张扬，显露半点锋芒，便能惊艳四座。 曲玄听闻自己沉寂多年的少女心尖叫了一声，面上一直笑个不停。 “所以，”阮知行蹭过来，好奇：“我忙完你们公司的项目就可以放假了？” 曲玄拉着阮知行亲了一下，又笑了一会儿才低喃了一声：“我倒是想。”她站起了身，摇头道：“不过放假是不可能了。” 阮知行侧头望她，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嗯？” 看着阮知行又帅又萌的样子，曲玄难以抑制自己心里不断泛起的情意，情不自禁地拥住了他。 “我没推荐，因为不需要我来推荐。”曲玄在阮知行耳边低声道：“是樊导他们主动请我们销售搭桥你们公司的，我只是秉着为客户负责的态度，客观地为他们介绍你带领的团队而已。” 阮知行闻言，低笑了一声，他向曲玄的方向偏过头，想说些什么。 曲玄却闭上了眼。 他笑起来的声音真好听。 曲玄紧紧抱着阮知行，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我好像一直没和你说过……”她的声音带着些哑：“在我眼中，你非常非常出色……从刚见到你的那一天，我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阮知行的身形顿住了，然后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曲玄感觉到阮知行用力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也有点颤：“我……知道的。”他紧紧回抱住了曲玄，声音也低哑了下来，有些语无伦次：“我能感觉到……而且，一直都……因为这个……一直都非常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阮知行激动的情绪感染了曲玄，澎湃的情意淹没了她的脑海。 相比一个努力上进、和她一起打拼的伴侣，曲玄更需要一份稳定的温柔陪伴。 不过…… “如果感兴趣的话，就加油吧。”曲玄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她鼓励阮知行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也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去向更广阔的平台的起点。 当你走到更高的高度，当整个世界都在你的脚下之时。 即便不需要我，你也能轻而易举地欣赏世事美好繁华。 增加心上人在这世上获得幸福的概率，是某数学系学生的爱人方式……哪怕可能会增加失去对方的风险性。 阮知行在曲玄的耳边蹭了蹭，和她依偎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了一句“好”。 第22章 相处与求婚5 第二天早上6点, 阮知行和曲玄被曲诺闹醒了。 曲玄连晨起时乱糟糟的头发都没理，快步走到厨房：“曲诺！” 曲诺上下打量了曲玄片刻, 皱巴巴的眉眼舒展开来, 忽然又想到什么，上前一步堵在门边, 试图掩饰身后的一片狼藉，心虚道：“我在做早餐。” 曲玄：“……早餐呢？” 曲诺：“糊了。” 曲玄&跟着出来的阮知行：“……” 曲诺又看了看阮知行, 心情显而易见地好：“没事, ”他打了一个响指：“等小爷我半个小时，我重新……” “呵。”曲玄冷冷一笑。 在姐弟俩再次吵起来之前, 阮知行帮曲玄披了一件衬衣, 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他接过了曲诺手中的半成品：“还是我来吧。” 曲诺的脸又沉了下来, 本想发作，却见阮知行只一眨眼便切好了葱蒜，一只手漂亮地单手打了两个蛋花, 另一只手锅一颠，香气便溢了出来，不由得咽了咽喉咙，住了口。 饭后, 阮知行不经意地提起他和曲玄要去猫咖学习, 曲诺听闻，立马跟了上去。 曲玄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正处于中二期，叛逆心理严重, 懒得搭理他，直接把他当空气，和阮知行自然亲昵，以至于曲诺一路上都冷着个脸。 独立的猫咖小屋被满满的藤蔓环绕，布上了一层天然的幽静，屋内空间并不大，摆设却很温馨，七只猫个个被主人养得皮毛油光水滑，由于主人采取预约制，严格控制访客人数，屋内也很清静。 三人消毒后一进屋内，一只布偶猫一只狸花猫就围了上来，绕着阮知行的裤脚打转。 曲玄不禁惊讶：“这只狸花可不亲人。” 阮知行垂眸看着两只猫，莞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很容易被小猫小狗喜欢。” 曲玄笑着用指尖戳了一下阮知行的脸：“因为你可爱。” 阮知行的睫羽颤了颤，他偏头望向曲玄，趁人不备，飞快地在她的指尖轻吻了一下。 曲玄还未如何，反倒是主动亲人的阮知行自己，面色微红。 曲玄不由得笑了。 她牵着阮知行的手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在他耳边轻声道：“想什么呢？” 阮知行的面色更红了。 身处于这样温馨宁和的环境，曲诺阴沉的面色也渐渐缓和，他保持着面上冷漠，不经意地向狸花猫处挪了挪。 狸花猫嫌弃地跳到了阮知行的另一边。 曲诺：“……” 曲诺面无表情地又挪动了一下脚步，试图介入猫儿和阮知行之间。 狸花猫斜瞟了他一眼，舔了舔爪子，溜了。 “嘿，这小家伙！”曲诺抬腿便追，三步两步便把狸花猫堵在了沙发角，他得意一笑：“看你往哪里跑。”蹲下身便要抱它，却忽然被大力一拉，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又被敲了两下。 曲诺：“……”他愤而回头，寻找始作俑者。 却是阮知行拉的他衣服，狸花猫趁隙逃走，从一个猫爬架一跃，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不能强行撸猫抱猫。”曲玄是敲他的人，她皱眉道：“刚才店员介绍你都听了什么？” 店员小姐姐敲的第二下，她看了看曲诺卫衣下的T恤：“X大的学生是吧？”她笑得很甜：“店里有监控的，你也不想哪天看到播放量10万+的X大的学生虐猫事件视频吧？” 曲诺：“……我没虐猫！” “不好意思，”店员小姐姐摊了摊手：“我这种没什么文化的无良编辑就喜欢标题党。”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工具，向曲诺勾了勾手：“不想的话，过来帮忙铲屎。” 曲诺：“……” 曲诺被店员小姐姐使唤完，曲玄正用一台笔记本一起读经济学人的英语文章。曲玄另开了iPad Pro，偶尔处理一些工作事宜。 当文字阅读不再是障碍，曲玄又介绍了科学的学习方法给他时，阮知行展现出来的学习能力让人惊叹。 曲玄对此早有预料。她早就见识过阮知行过耳不忘的记忆力，更相信以他的理解力和毅力，学会什么知识都不过分。 饶是如此，阮知行的成长速度，和他在语言方面的天赋，还是让曲玄惊喜。 阮知行身处乙方公司，后期工作本就辛苦，赶项目时通宵都是经常的事情。而当曲玄有空的时候时，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学习，阮知行都会先把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和曲玄在一起。 即便这样，阮知行也能保持高效学习的状态，在通过高数考试的同时，学完了新概念前三册，掌握词汇量超过六千，养成阅读The Guardian和The New York Times的习惯，后来逐渐涉及The Economist的文章。 据曲玄观察，阮知行总能很好地利用空闲时间学习，除了和她一起外，几乎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 早餐是两人轮流准备的。阮知行准备时，曲玄往往会在他的英文朗读声中醒来。轮到曲玄，阮知行也会早早起床，黏在曲玄身边，一边看一边分享英国卫报和美国纽约时报上的新闻，向她请教不熟悉的单词。 曲玄预估阮知行的英语应该已经达到六级水平，有考虑推荐他考一下雅思托福或者BEC，又感觉这些对他的工作而言，暂时用处不大，方才作罢。 “这是什么键盘？”曲诺的目光，一下子被阮知行的外接点显器吸引了。 知道阮知行有阅读障碍症后，曲诺却有点不以为然，追问设备来路：“我姐给你买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曲诺哼了一声：“又不是看不见。”他也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小题大作。” 过了两分钟，曲诺“擦”了一声，盯着网页：“这东西8000刀？” 曲诺的声音有点大，店员小姐姐望了过来，吓得曲诺赶紧放低声音。 “我上个大学都没这个贵，”曲诺转头看向曲玄：“这成本收得回来吗？姐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曲玄没理他。要不是阮知行昨晚说把曲诺交给他应付，她早赶曲诺出去了。 曲诺又看向阮知行：“你本科哪个大学的？” 曲诺考上的X大，放眼全国都算名牌大学，曲玄一句过问都没有，看起来很平常的样子。 他到想看看阮知行是什么来头，值不值他们家出的8000美金。 阮知行微微一顿。 曲诺的问题，阮知行早有预料，也做足了准备。但真听他问出口，还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有那么一瞬的下意识紧张。 从小学到初中肄业，只要是卷子，他就没怎么答及格过。父母的谩骂指责，老师的冷淡漠视，自己看不懂书、想学而习不得的无助……种种记忆片段，再一次涌了上来。 曲玄本就关注着阮知行，在同一瞬，将手向他伸去。 却被阮知行轻轻地反按住手，示意自己没事。 内心中的伤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弭的……但阮知行从不畏惧坦诚自己的经历学历。 “初中辍学之后，就没在读了。”阮知行直视着曲诺的双眼，淡然道：“不过现在在自考。” 初中？辍学？因为什么原因辍学？还不能再读？ 曲诺睁大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望向阮知行。 当阮知行的目光不在曲玄身上时，他眼中的色调是偏冷的。 想到过往的经历，阮知行整个人的气势都沉了下来。 但他出色的容貌和骨子里的韧性，却让人无法忽略他的锋芒。 如果曲诺多见些世面，认识的人再多一些，他可能很快意识到阮知行的不同寻常之处。 但他毕竟是刚从象牙塔里开始接触外界的学生，对阮知行这样的人，完全没有认知。 匮乏的社会经验只能让他得出背道而驰的结论。 曲诺反应了几秒，简直震惊了：“姐……”他望向曲玄：“你这是……为了气爸妈，找了一个……混混？” 而且还是看皮站、还如此不要脸不以为耻的混混！ “闭嘴。”曲玄听不过，打断了曲诺：“没礼貌。” 曲玄冰冷的目光下，曲诺抿起了唇。 话不敢乱说，异议还是要提的：“你一个研究生……”曲诺眉头皱得死紧，一字一顿对曲玄道：“他初中都没毕业！”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曲玄嘲讽道：“你耳朵不好使，没听见他后半句话吗？” “那又怎么样，”曲诺带着些轻视道：“他一个初中就不学习的家伙，高中都没上过，大专顶天了，能靠自学拿到本科学历吗？” “能。”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曲玄的目光太过严肃，看得曲诺莫名心虚，气势弱了很多，但他还是不服气，只觉得自己想的才是正确的。 “切，那得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曲诺撇了一下嘴，低声道：“吹牛皮谁不会啊？” “那打个赌？”阮知行忽然开口：“看我明年六月能不能拿到本科学历？” 曲诺愣了愣：“……明年？”他认定了初中辍学的阮知行不学无术，是为了面子才夸下海口，没想到他真的在努力。 “明年。”阮知行点头，忽然扬起了嘴角，挑衅一笑：“敢赌么？” 不止曲诺惊讶，曲玄也好奇地看向阮知行。本科？ 记得之前帮阮知行补习高数，是为了自考大专……她错过了什么？ 只是还没细想，就被阮知行有些嚣张的笑容吸引了。 平时在曲玄面前，阮知行都温柔乖巧，让她差点忘了，他还有这样的一面了。 曲玄目光微敛。 真是……帅啊。 阮知行注意到了曲玄的目光，正要解释，曲诺再次开了口。 “那又怎样？”曲诺觉得阮知行不可能做到，但又不想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他：“现在本科学历满大街都是……”顿了一顿，又找其他理由：“非统招哦，”他的语调中带着轻视：“野鸡大学的毕业证也不难吧。” 阮知行略带歉意地回了曲玄一个眼神，打算晚点再和他解释……看向曲诺时，眼神却是一变。 曲玄眼见阮知行温柔的眸色，在望向曲诺的刹那，带上淡淡的轻蔑和讥讽，全不掩饰，放肆而张扬，心头不由得一跳。 阮知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才继续道：“我准备今年考研，”他望着曲诺，沉着笃定：“985。” “你？”曲诺那边传来诧异的声音。 “我。”阮知行向后一靠，很随意地倚在沙发椅上，轻声提议：“要不把赌约换成，看我明年九月能否顺利读研？” 阮知行这副模样，看起来自信张狂，又漫不经心，好似读研这件事对他来说，垂手可得，曲诺对他而言，无足轻重，只是他闲来无事，陪任性的小孩子玩玩而已。 曲诺从阮知行笑的时候，便想发火。顾及到曲玄和在远处虎视眈眈的店员小姐姐，才不敢在店里发飙。 “你能考研？”曲诺压着火气质疑：“还今年？” “多新鲜呐，”阮知行笑了笑：“本科学历不能考研？”他像是在对无理取闹的孩童说话一般温言解释：“我明年六月拿证，今年考研，明年九月去读，有什么不对么？” 话音落下，又轻飘飘地扫了曲诺一眼：“你是大学生？” 声音清淡，却分明是带着困惑和质疑的。 听阮知行说话，曲诺气得脸色变了又变。若不是地方不对，曲诺当即便想和他打一架。 曲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阮知行越是表现得轻松自然，他越是不信。 考研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中考考好考差都能牵连很多事情……曲诺绝不相信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人能过。 但是…… 曲诺：“我为什么要和你一个……”他勉强咽下“混混”两个字：“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他根本不想和阮知行有任何交集好么！ 阮知行看出了曲诺的犹豫，轻点了一句：“不敢？”他收了目光，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认怂的话，乖乖收拾东西回去。”他平静陈述：“我不喜欢你住我家。” 阮知行平静的神色，看起来完全没有希望曲诺参赌的意思，更像是逼他从曲玄家里离开，反是让曲诺下定了决心。 “什么你家？那哪里是你家？”曲诺没好气道：“我赌。” “我要是赢了，你们分手。” “不行，”阮知行断然拒绝：“这事只和她有关，不归我管。” 曲诺：“……” “赌约再议吧，”阮知行安慰他：“没事，你随时可以放弃。” 曲诺咬牙，当即想回一句：“谁会放弃？” 想了想，还是打算留一条反悔的路……谁知道阮知行会提什么条件？ 曲诺沉着脸，在心中一遍遍地给自己催眠让自己冷静。 他一个高材生，不和文盲一般见识。 终究是忍不住心里憋屈，曲诺讥讽了一声：“都多大了还在学习？”他呵呵了两声：“还好意思追我姐……” “二十，”阮知行却没生气，他看得好笑，回曲诺：“比你大一岁。” 曲诺：“……” 曲诺被阮知行的回答震惊了。 曲诺先是瞪大眼睛看向曲玄。他看他姐的眼神，活像在看着包养小姑娘的金主。 半晌，曲诺还是没缓过来，感叹了一句：“禽兽啊……” 曲玄：“……” 曲玄也很惊讶，很不理解地问自家弟弟：“你之前觉得他年龄大？” 她看向阮知行，阮知行经历重重磨练，沉淀下来的气质，的确早熟于同龄人，也很独特……但绝不是会让人往年龄大上面想的那种老气横秋的感觉，阮知行的少年感十足，看起来年轻得很。 “我以为他只是看着小！”曲诺提高了声音，感受到店员小姐姐的目光，立马又低了下来，嘟囔道：“男狐狸精嘛。” 曲玄没太听清，但直觉感觉曲诺说的不是好话，声音带起了威胁：“你说什么？” 还没等曲诺回应，阮知行先一步开了口。 他倒是听清楚了，面不红耳不赤地对曲玄温柔一笑：“他夸我好看。” 曲诺：“……” 卧槽你脸呢？ 曲玄闻言笑了，伸手在阮知行手上抚了一下：“这倒是实话。” 阮知行笑笑，反手一抬，四指穿过曲玄的虎口，轻握住了曲玄的手。 曲玄笑得愈加明朗，也不躲，由着他牵着。 曲诺：“……”这尼玛……太过分了！ 曲诺只觉得听阮知行说的一切，和他眼前的一切，都异常玄幻：“开玩笑吗？”他不可置信：“你这个岁数，怎么可能今年考研？”无法接受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家伙会比他早读研！ 阮知行忽然垂下眸子。 曲玄在两人牵起的手中搞小动作，他的气势根本提上不来，所以声音很轻：“年龄和学历有那么重要吗？” 曲诺一时间沉默。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想说的太多，无从说起。 这是重不重要的事情吗？ 这年龄和我姐谈恋爱合适吗？ 这经历这学历和考研搭边吗？ 还有你们的手在干嘛？都在桌子上……注意影响！ 想了想，曲诺还是打算先把阮知行的牛皮戳破。 “这不科学！”曲诺瞪着他，很坚决地想要一个答复：“你就直接把高中和本科跳过去了？” “我的确没有读过高中，”阮知行无奈，开始解释：“我们这种……’’他的声音忽然一顿，随即带起了笑，用和曲诺之前讥讽他时，同样的语调道：“初中肄业的非统招生，走的是专本套读。” “你可以直接查，”阮知行从容看向曲诺：“自考报名不限制年龄，专本套读三年可以毕业，网上就有十一岁少年自考毕业的例子。” 曲诺撇了撇嘴。那种天才少年，和他能比么…… 阮知行的声音一沉：“我十五岁开始自考，刚过完最后一门，今年拿大专学历，明年可以凭借大专学历申请本科毕业证，算起来，一共学了五年……不科学么？” 曲诺闻言一顿，这话，听起来倒是没毛病。但自己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随着阮知行的声音，曲玄的目光也敛了下来。 以阮知行的能力，这五年自考，拖延他脚步的，肯定不止是他的阅读障碍。 曲玄握紧了阮知行的手。 感受到手中的温度，阮知行的目光柔了下来，用大拇指轻轻地蹭她的手背。 此时曲诺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是发现阮知行进度竟然比他还快，感觉自己被不如自己的人超过了，所以不爽…… 但转过头来一想，阮知行读完研，都是三四年后的事情了，现阶段，他一个自考本科毕业证都没有的人，和自己X大统招生一比…… 优越感再次涌了上来。 “科学，”曲诺开口：“但是有什么用呢？” “正经的统招名牌大学是能够给你机会和资源的……我之前是竞赛出身，暑假跟着X大的老师做课题，现在已经可以独立接企业项目了。” 曲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算起来，一年到手……”他弯起了嘴角，指尖利落地在桌子上一敲：“也能有七八万吧。” 曲玄闻言，难得地给了曲诺一个眼神。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被她看作的心安理得花着她孝敬父母钱的弟弟，已经有自己的收入了。 不得不说，曲诺这样，挺不错了。 算是很上进的大一新生。 不过…… 曲玄抬起了手，掩饰自己唇边勾起的弧度。 阮知行还没答话，她可不想这么快笑场。 曲诺发现姐姐看他，更是得意。 “我们这种能经济独立的大学生，”曲诺看着阮知行，咄咄逼人：“你理解不了吧？” 阮知行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嗯……”阮知行这一声的时间挺长，声调越来越无奈。 “是啊，”他最终叹了一口气：“我们这种工作四年多，年薪二十几万的人，的确理解不了。” 第23章 相处与求婚6 曲诺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生闷气, 不说话却死缠着曲玄不走。 曲玄也没赶他。 她的心意和目光，完全无法从阮知行身上挪开。 曲玄一直知道自己阮知行很出色, 但似乎随着了解的加深, 阮知行总能更加吸引她。 而且……曲玄的目光微敛，他还年轻。 二十岁的年龄, 有着无限可能。 未来……曲玄再次想到了那个词。 不可限量。 那他们……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 当阮知行一飞冲天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否会依旧如初呢？ 阮知行被曲玄的凝视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却一点都不想逃。 “读研的想法一直都有，”阮知行开始主动解释：“本来昨晚想和你沟通的, 不过……“ 看阮知行耳朵再次泛红, 曲玄莞尔一笑, 明知故问：“不过什么？” 阮知行沉默了半晌, 有些无奈地笑看了曲玄一眼，忍着涩意，遂了她的意坦言道：“有些不太合时宜, 就没说。” “哦？”曲玄好奇：“哪里不合时宜？” 阮知行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说呢？” 不等曲玄回复，阮知行继续道：“考研时间其实比较紧迫，”他垂下眼睑, 换了话题：“我记忆力好, 政治不是问题，英语现在看来也还好，专业理论知识需要补充的比较多……你会陪我吧？” 看起来, 阮知行想考研是认真的，他切实地思考过自己的优势劣势。 “还用问么，”曲玄没再追问下去，她笑道：“我当然会陪你一起。” “还有一个问题，”曲玄更为关注的，却是在另一件事：“什么叫做——这事只和她有关，不归我管？” 这是当时曲诺询问赌注时，阮知行回他的话。 阮知行怔了一下，抿了抿唇。 内心忽然有点忐忑。 他非常非常珍视和曲玄的这段感情，也能感受，曲玄也是一样。 正因为在意，两人相处中，有些行为语言，才会含蓄委婉，小心翼翼。 担心自己太过热情，吓到对方，也担心感情进展得太过迅速，埋伏隐患。 他甚至都没有和对方说过喜欢……哪怕，清楚地知道自己，非她不可。 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要说的。 阮知行最终开了口：“我不可能想和你分手的。”他理所当然道：“所以不归我管……”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只是，如果，你……”顿了一顿，他终究没有将话语说全：“我也不会纠缠的。” 曲玄听得心颤了一下。 和阮知行在一起的时间一长，曲玄偶尔会感受到她从未经历过的，模糊又奇妙的瞬间。 那是…… 在那一瞬，时间是停滞的，大脑在放空，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什么都没在想，感受是舒适的，踏实而安全，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希望时间一直一直停下去，直到永恒……与这样宁静的美好矛盾的是，情感又是澎湃的，带着激情与渴望，冲刷得心跳剧烈得波动。 而这一瞬的感受，前所未有的清晰。 像这样，被羽毛一般轻柔的安全舒适感所环绕时，所有的谨慎与顾虑，小心翼翼的试探，都显得无关紧要。 有一句话几乎就要被曲玄脱口而出。 几乎就要…… 曲玄深深地凝视着阮知行的眸子。 她太想更加热烈地回应对方的感情了。 太想太想了…… 但是……残存的最后一点点理智让曲玄没能说出口。 她迫使自己沉默了下来。 一下子跳到那么远……太冲动了。 “这么说，”过了好久，曲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曲玄轻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事也不归我管。” 阮知行瞬间收回了目光。 他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轻轻笑了：“是么。” 之后的路上，曲玄和阮知行一直沉默。 但两人之间那无形的不容打扰的气场，连任性惯了的曲诺都不敢涉足。 曲玄的思路很飘，她在想很多事情，一遍又一遍地用对现实的思考，压制即将脱土而出的剧烈渴望。 他们年龄相差七岁。 他们相识还未满半年。 阮知行还没到法定年龄。 二十岁正是价值观剧变的时期…… 现在，不代表未来。 阮知行的心境，则是难得的纯粹，就是那种纯然的、满怀希望与信心的愉悦。 他不禁回忆起昨晚，和曲玄聊完工作后的情形。 曲玄洗完澡，往床上一扑，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又翻了回来，开始烦恼：“怎么把曲诺赶走？” “客房空着也是空着，”阮知行已经躺下了，正起身想帮曲玄盖上被子，闻言不禁莞尔：“可以让他住几天吧？” “可是这样……”曲玄向阮知行身上扑去，在颈窝处蹭了蹭，用充满磁性的声线低喃：“就不方便吃你了。” 阮知行心下一震，立时回望曲玄，正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目光：“视频都学完了？” 见阮知行移开了视线，曲玄玩味一笑，她蹭到阮知行身前，低笑：“不如讲一讲，视频学习的心得体会？嗯？” 阮知行沉默了下来。 在黑暗中，当视觉被弱化，人的听觉和嗅觉往往会变得更为敏感。 由于曲玄出房租，平时的日用品，都是阮知行采购……此时曲玄身上的沐浴乳的清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令人安心，又充满诱惑。 良久，阮知行开了口。 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房间的隔音，还好吧？” 曲玄闻言，不禁一愣，目光立时向阮知行看去。 阮知行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说完就闭上了眼。 还有些心虚地拉了拉被子。 曲玄的眸色微凝，她深呼吸了两下。 这是邀请。 可是…… 心中天人作战，曲玄沉吟许久，还是向后退了退，轻笑了起来：“只是卧室就够了么？” 阮知行怔愣了一下，睁开眼，低哑着声音道：“不够么？” “你觉得呢？我们两个的体力……”曲玄的声音颇有深意：“而且摆钟挪不到卧室……我还蛮喜欢那里的。” 提到体力……阮知行的呼吸一紧。 曲玄身着运动套装的样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曲玄非常注重健康，无论平日再怎么忙，一周三次运动都是必不可少的。她当初选择租在这里，就是看中周边的生活配套，去购物中心、健身游泳射箭、公园慢跑、骑行登山，都不超过五分钟。 和阮知行同居后，曲玄便要拉他一起健身。 阮知行自然也欣然前往。他的养父曾在特种部队服役，指导阮知行身手颇为用心，在不发病的时候，锻炼本就是阮知行的习惯。 两个人做的都不是初级项目，两个小时的运动会让人汗流浃背，曲玄上身只会穿运动背心，露出漂亮的马甲线，迷人而富有力量。 阮知行闭了闭眼。 确实，以他们两人的体力，只有卧室的话，地方不太够呢…… 还有摆钟……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和那个，有什么联系……但阮知行不敢深想。 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失望，阮知行翻了个身，打算睡觉。 只是……无论阮知行怎么闭目凝神，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内心的狂跳，依旧无法停止。 阮知行又翻了一个身，曲玄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讶异：“这就要睡了？” “你不是说……”阮知行低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曲玄被他可爱得心里尖叫，手背在唇上待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你睡得着？” 阮知行的呼吸，瞬间慢了一拍。 “啊……”他的反应也有些慢，平日的敏捷机巧都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 “不如，”曲玄轻轻笑了：“我们做点别的吧。” 阮知行的心猛的一跳，睁开了眼睛。 曲玄正支起身，她撩人的长发从侧脸垂了下来，在阮知行的耳畔一滑而过，带起微痒而热辣的电流，激得四周的肌肤，一起烧灼了起来。 阮知行的呼吸更为困难，却被诱惑了一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曲玄妩媚一笑：“吃不了正餐的话，”她低下头望着阮知行，在近乎黑暗的卧室中，阮知行依旧觉得，自己能看到她眸中的光辉，如月光般美妙：“尝尝餐前甜点也挺不错的。” 阮知行没有说话，他直接撑起左臂，仰头吻上了曲玄的唇。 …… 两人相拥在一起。 “明天打算睡个懒觉，”曲玄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微热的呼吸打在阮知行耳侧：“曲诺我不管了哦。” “嗯，”阮知行垂下了眸子，他享受着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的闲适感，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交给我吧。之后也……”他顿了顿，脸上发热：“让我来赶他。” “好，”曲玄点了点头，忽然起身，在阮知行唇上亲了一下：“我不想等太久哦。” 曲玄的声音颇有些意味深长，听得阮知行烧本就未曾褪下的耳朵，再次火辣了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声音低了下来：“那我尽快。” 第24章 相处与求婚7 阮知行最近难得地有些懊恼。 阮知行很少承诺, 他一旦承诺，都是对于自己有把握做得到的事情, 几乎不曾违背过他们。 他在曲玄面前立下的Flag, 却没能及时完成。 虽然阮知行没有和曲玄说具体时间，但过了这么多时日还没处理好曲诺的事情, 显然不能用“尽快”这两个字形容。 原因主要是阮知行太忙了。 樊导团队效率非常高，周一一上班便找了上来。当天敲定合同, 开启项目流程。 蒋哥是樊导的铁粉, 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喜出望外，一米八的大汉秒变迷妹。他无时无刻地在阮知行耳边唠唠叨叨, 说这个项目有多么重要, 让向来沉静的阮知行, 偶尔暴躁得想打他。 不过阮知行本身对此事便颇为看重, 又感激蒋哥之前，在养父重病时借钱之恩，对项目还是尽职尽责的, 忙了一个昏天暗地。 好在经历过之前与Alpha科技的合作，阮知行的能力，很快被同事们所认可，团队成员又都很清楚, 樊导的项目对于自己的履历有很大帮助, 在项目进展的过程中，都齐心协力，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再加上每日的考研复习计划……近来的阮知行, 上厕所是跑着去的，吃饭时也在一心两用：开会、复习或者背单词。 曲诺这一阵也难得地没有多刷存在感，每日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客房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和阮知行碰面的时候不多。 曲玄看不惯曲诺赖在她家，又心疼阮知行忙碌，把家里一堆家务活转接给曲诺，让阮知行有更多学习工作的时间，自己也有余闲开车接送阮知行上下班。 直让曲诺叫苦不迭。 “你那也算忙？”对此，曲玄回以嘲讽：“开窗通风，调整被别住的扫地机器人，把锅碗瓢盆放到洗碗机里，把衣服放到洗衣机和烘干机里，倒垃圾……除了做饭，哪一个算是正经耗时家务？不想干就回宿舍，别在这里赖着。” 这个时候，阮知行便在一旁忍住笑意，拉着曲玄亲亲，把曲诺气回屋去。 其实……和曲诺沟通的机会也不是没有，但是她在家的时候，阮知行总不想离开她身边哪怕一秒，在忙碌中，两人相处的时间尤为珍贵。 好不容易等到曲玄出差，阮知行却见不到曲诺。 此时阮知行对接的项目，正处于关键时期。 后期这个活，赶项目加班本就是家常便饭，阮知行身为项目经理以身作则，回家得更晚。 而曲诺这一段回家很早，像是刻意避开阮知行一般，早早就休息了。 这一日，阮知行半夜后回家，正吃饭时，忽然觉得足关节火辣辣地疼。 阮知行神色一紧，起身去拿手机，却在脚着地的瞬间，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直接就从座位上跪了下去。 密集针刺般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阮知行痛得有些窒息，但觉眼前一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碗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 再睁眼时，阮知行看到的，是曲诺的臭脸。 “幸好我在家，你知道陶瓷碎片离你眼睛有多近么？”曲诺没好气道：“你要是被扎成盲人，可别指望我姐伺候你。” 阮知行缓了一缓，身上还是疼，却没那么难以接受：“我以后注意，”他想了想：“可以换成不锈钢的碗筷。” “你还想以后？”曲诺瞪大了眼睛：“你趁早和我姐分手吧。” 阮知行的目光沉了下来：“不可能。” 曲诺皱眉：“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我姐？” 阮知行抿了抿唇。 沉默半晌，阮知行轻叹了一口气：“我是有点急，”他反思：“最近太忙，没顾得上控制饮食，以后不会了。” 阮知行最近点外卖的频率有点高，又都是安排给下属点的，他们不知道阮知行的身体情况，自然不会注意……应该是吃了太多高嘌呤的东西，以至于痛风急性发作。 曲诺闻言，看了阮知行一眼：“你就那么想赢我？”他忽然想起，阮知行还没说他们之间的赌约，担心有坑，不由得质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打扰你和我姐的事？还是帮你们和父母说好话？” “都不是，”阮知行断然道，他正色看向曲诺：“我只希望……你能考虑，把你名下的那栋房子，父母给你出的首付，还曲玄一半。” 四周静默了一瞬。 曲诺顿了一顿，瞬间炸了：“凭什么？”他一字一顿道：“好啊你，和我姐姐在一起，就是图她有钱是不是？竟然连我父母的钱也惦记上了……” 阮知行的面色如常，冷笑了一声：“凭什么？”他半点心虚都没有，气势一点不减，也一字一顿地回他：“曲诺，你凭着良心问，真不知道你那房子首付的钱，是哪里来的么？” 曲诺被阮知行质问得下唇一抖，他顿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姐工作了，孝敬爸妈是应该的，那首付钱，合该还是爸妈给我的。” “呵，”阮知行轻笑了一声：“所以你觉得，你父母给你这么大一笔钱，不给你姐姐，是公平的了？” “那是我父母的钱，”曲诺抿了抿唇：“他们想给谁就给谁。” 阮知行好笑地望着曲诺，直到他生气地质问阮知行“你到底想说什么”时，方才开口。 “你觉得，”阮知行“啧”了一声：“你父母这么做，是对的？他们有钱，就合该支持你买房，不管你姐姐？” 曲诺皱眉：“他们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呵，没办法？”阮知行提高了声音，言语中满是轻慢。 曲诺心下一急，也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对啊，他们更想给儿子……” “他们、他们……”阮知行不耐烦地打断了曲诺：“你父母观念守旧，拎不清道理不懂事。”他眼睑一抬，轻嘲道：“你X大的高材生，也不懂事？” “其实道理你都明白，”阮知行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只是拿着错不是你犯的借口推脱，心安理得地占你姐便宜罢了。” 阮知行越说下去，曲诺的面色越黑，他的嘴唇抿得死紧，不说话。 “这又不是，”曲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涩：“我能决定得了的。” 阮知行直接怼了回去：“你怎么决定不了？买房的合同你不签，你父母能绑着你去吗？付首付时你说一句不公平，该分姐姐一半，你父母会杀了你么？” “不错……大家都是这样，父母给支持儿子买房子，让女儿去蹭其他男人家的房子……”阮知行目光似电地望着曲诺，让阴影无所遁形，他讽刺道：“而这些儿子，一方面厚颜无耻地接下父母地馈赠，不打算分给姐妹，一方面又看不起希望在你们的房子上加名的女子。自以为你们没有要过姐妹一分钱，便不是再剥削她们……” “但你们这些既得利益者，不作为，理所当然地享受世事不公的福利，就是自私。” 随着阮知行的声音，曲诺的呼吸越来越急，他下意识地想要分辩，却发现无从辩驳。 这些道理，他真的不懂么？ 他明白的。 但是，他有因此作出改变么？ 没有。 阮知行看出曲诺内心挣扎，声音却寸寸相逼。 “你一个心安理得地占你姐姐便宜的人，一个明知她受到伤害和不公正的待遇不加以维护的人，一个在她对父母心灰意冷时，作为最后的亲人，不来给她温暖，反而对她捅起刀子的人，”阮知行没说半句，便是一顿，最终化作一声极为讽刺的冷笑：“还想妄图从她这里得到亲情和爱？” “做梦。” 四周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好似听得到。 良久，阮知行忽然听见一声哽咽。 曲诺哑着声音开了口：“谁说我想要她那些……谁稀罕。” “那更好啊，”阮知行长松了一口气，好似就等着他这句话：“那赶紧从我们家里搬走吧，不要打扰我和你姐过逍遥日子。” “你才做梦！”曲诺一听，又瞪起了红红的眼睛，恨恨地望着阮知行：“还说我？你还占她便宜呢！” “那地儿房租多少钱？是你交的么？还有八千刀的点显器……”曲诺反过来质问阮知行：“你以为我缺那点首付钱么？等我毕业了，分分钟赚回来还我姐！你呢？”他梗着脖子道：“年薪二十多万还一毛不拔，贪她便宜！” 那委屈的样子，让阮知行不由得笑了。 他知道曲诺的态度软化，只是自尊心作祟，强撑着不肯认错罢了。 见曲诺被他的笑逼得还想炸，阮知行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我的工资卡在你姐姐手里……正是因为她知道，我没想占她便宜，”他的目光温和，循循善诱：“她才愿意主动给我，那你呢？你有和你姐姐说，这笔钱先算做你欠她的，以后要还回来么？” 曲诺再次沉默了。 只过了片刻，他再次扁着唇开了口。 “凭什么要我先反思啊，”曲诺委屈道：“她怎么不反思反思呢？” “我高考时都不问候一下也就算了，当她怕我考前紧张，高考出分了也不关心，”提及这个事情，曲诺显然非常在意：“给她打电话想告诉她我考上X大，吵得话都没说出口……大早上弄得我一天心情都不好。” “早上？”阮知行忽然想起曲玄在他面前挂了两次曲诺的电话，见曲诺望过来，见机行事地没有说出口：“可能是那天早上她比较忙？还有呢？” 曲诺又抱怨起七夕那一天担心老姐没人追送了一束玫瑰……后来打电话炫耀（曲诺用的字眼是问候）又被曲玄挂了的情景。 阮知行垂下了眸子，面上一副听曲诺倾诉的知心大哥哥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这么说，曲玄那天收到的花也有了着落，他还惦记着是不是还有什么潜在情敌呢…… 那一天，曲诺和阮知行聊了好久。 最后，阮知行安慰曲诺道：“亲人和爱人的身份，并不是对立的。”他经历过一次惨痛的教训后，才理解这件事，不希望曲诺重蹈他的覆辙。 这是阮知行为什么，从一开始对曲诺这么包容的原因。 他在曲诺身上看到了自己。 阮知行像是说给曲诺听，也是在提醒自己：“你姐姐对你的爱，不会因为另一人的存在，被分担而减少。” 就好像他养父，并不会因为对他爱人的爱，而减少对自己的爱一样。 “如果真的想获得她的爱，就要多占在她的立场考虑，为她着想。” 一席话结束，阮知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自己曾经的遗憾无法弥补，但至少，他尽力在避免相同的悲剧发生。 愿他二人在另一个世界，岁月静好。 阮知行问曲诺：“听明白没有？” “哼，”曲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过了半晌，又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阮知行不由得笑了：“乖。” 曲诺：“……滚。” 阮知行对曲诺无礼的态度不以为意，试着摸了摸曲诺的头，讶异地发现自己成功了。 看来，当长期盘桓在心头的心结解开时，自己对与男性身体接触的排斥感，也随之减轻。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阮知行心想。 曲诺立马打了个寒战：“你干嘛！”他狠狠地晃了晃脑袋。 “我警告你啊，不要以为你这样就算帮了我了，也不要指望我撮合你和我姐！”曲诺上上下下地打量阮知行，目光中暗含警告：“你能不能配得上她，还有待考察……”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阮知行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面对傲娇的曲诺，他的少年心性也上来了。阮知行嘴角一勾，嚣张地坏笑：“别这么没大没小，你姐可让你叫我姐夫……” 曲诺“哎呦”了一声，一拍大腿：“我真是给你脸了……” “别，”阮知行笑着嫌弃：“你这脸可没我帅。” …… 阮知行这病，一阵一阵的，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了之后很快能恢复如常。 第二天清晨，曲诺给阮知行递来了早餐：“喏，医生说没事儿了，小爷赏你两个新鲜皮薄大馅儿肉包子送你出院……” 阮知行没回应，他的目光忽然凝住了，越过曲诺，去看他身后的曲玄。 曲玄身着白色西装，斜跨着一个商务包，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望向阮知行，握了握他的手：“怎么样？”她的声音有些哑。 “不是说你先回家就好么？”阮知行忙起身，他反握住曲玄的手：“我已经没事了，就要回去呢。” 曲诺：“……”很好，他又成了隐形电灯泡。 出院手续很快办好，阮知行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曲玄关心问他“怎么了？”时，阮知行却只是摇头。 等到办完出院手续，和曲玄一起并肩向外走，阮知行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我不喜欢医院，”阮知行忽然开口，他的声音低低的：“感觉，每一次来，都会有珍惜的东西被夺走。” 其实是惧怕，阮知行在内心补充道。 曲玄的脚步也是一停，她握住阮知行，静静地听他倾诉。 “我第一次发病是在这里，养父确诊时在这里，去世时也在这里，那天我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是刺激性失明。”阮知行闭上了眼，声音微颤：“每一次来这里之后，我都会觉得……很难过。” 这世上没有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但是光是听着阮知行说的话，曲玄便觉得心痛如绞，悲伤得难以呼吸。 如果是其他事情，曲玄还能努力去解决……但是生老病死，她也无能为力。 曲玄也一样不喜欢这里。 在知道阮知行发病严重到晕厥的程度时，她也很害怕，被各种负面情绪围绕。 幸好，阮知行身上的病痛不至于危及生命，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觉得非常难受，为阮知行曾经的经历，也为无法化解爱人悲伤的自己。 阮知行却再次开了口：“你能，抱抱我么？” 曲玄立刻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这样，”曲玄欣喜地发现，阮知行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不禁揉了揉阮知行的头：“会让你好一点么？” “会，”阮知行答得斩钉截铁，他蹭了蹭曲玄的手，又叹了口气，身上那种哀伤的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会好很多……很多。” 曲玄的目光敛了下来，任由自己的内心再次被情意填满，不经意地用放下的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热得发烫。 两人相拥了许久才分开。 “至少这一次，”曲玄柔声安慰：“你什么都没有失去。” “但是……”阮知行又皱了皱眉：“感觉太麻烦你了，”他心疼地看着曲玄脸上显而易见的黑眼圈，轻轻用指腹抚了一下：“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就赶到医院接我。” “我这个是慢性病……”阮知行叹了一口气：“以后……也许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正收回手时，他的指尖，却被曲玄抓住了。 从阮知行指尖传来的凉意，在曲玄的手中，被她手中的温度渐渐温热。 就好似心中的喟叹，也会被人发现一般……曲玄在心里极低极低地叹了口气。 “哪里麻烦？”曲玄莞尔一笑：“正好时间还早，不用排队……”她向四周望了望，掩饰被自己竭力压抑的情绪，轻松道：“也该来一趟。” “你怎么了？”阮知行非常关切地望着曲玄，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将出来：“为什么要来医院？” 曲玄要是有什么事情，他可接受不了。 “不是我，是我们，”曲玄垂了垂眸子，在阮知行的指尖摩挲了一下，淡笑道：“来一次三甲医院也不容易，不如……顺便把婚前检查做了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 曲玄觉得，习惯了运筹帷幄的她，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紧张、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的时候。 哪怕阮知行只顿了不到一秒，就给出了答复。 “好啊。” 在那一刹那，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变得色彩缤纷了起来， 曲玄瞬间笑了，她是真的很开心：“走么？”她拉了拉阮知行。 却忽然一顿。 阮知行的手心微凉，带着层层细密的薄汗，颀长的手指有些僵硬，带着想要逃脱的微小动作，彰显着主人内心的紧张，和想要逃离的冲动。 经历过了那么多事，让自己渐渐变得越来越理智从容的曲玄，此时却能感到，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在被另一个人牵动。 阮知行那边给她的反馈，稍微消极一点，便能给曲玄带来莫大的失落。 曲玄心下一沉，连带着指尖都微微颤抖了起来，面上却不显……她的十指忽然紧扣，紧握住了阮知行的手。 定了几秒后，曲玄的目光微柔，带着淡淡笑意看向阮知行。 内心强大的人，即便深陷负面情绪之中，也会拼尽全力，以谋求转机与希望。 哪怕有一丝可能，曲玄也会竭力争取。 “怎么？”曲玄用她最富有磁性的音线，最诱人的语调，低笑了一声：“有什么顾虑么？”她轻柔地诱惑道：“可以说出来。” 曲玄的目光坚定，声音一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我都可以解决。” 从曲玄说出那句话起，阮知行就觉得晕眩。 答应，是本能。 不需要考虑，便脱口而出。 等到说出口，又觉得太不可思议，惊喜来得太为突然，让他缓了好久。 回过神来，又觉得自然而然，本该如此。 还没及得让他舒一口气，排山倾海的喜悦便漫了上来。 “那个……”阮知行低着头，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忽然死死地抓紧了曲玄的手。 “婚检的有效期是三个月吧……”阮知行知道自己的面颊热得发烫，却依旧抬起了眸子看向曲玄：“我还要一年多……才满法定结婚年龄。” 曲玄闻言，心下顿时一松，她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体轻盈如云朵，恨不得飞上天去，被清风吹着飘一飘。 她压了压自己狂跳的心脏，方才开口：“这有什么的……我们之间又不会有别人，自然可以做数。”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年公司体检也拉上你好了。” 阮知行极轻地“嗯”了一声。 “话说……你怎么知道婚检的有效期是三个月？”心下一定，曲玄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她忽然凑近了阮知行，玩味地望他，揶揄道：“有查过？” 阮知行低了低眉眼，目光却强撑着没躲。 他点了点头。 “是，我，”阮知行的眼睛有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我……” 那一声“我”没能继续下去，阮知行停了好久，似乎有千百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无从顺畅开口。 曲玄没有催促他，也就那样，看了他好久。 最后，阮知行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自己想得久了，就查一查……” 曲玄只觉，阮知行那细微自然的动作，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那所用平常的词句，无一不如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底，带起让人无法忘怀的震颤。 她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再也按捺不住情绪，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住了阮知行。 曲玄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才将将能发出声音来：“阮知行。” 她又郑重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阮知行，”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颤抖却无比温柔：“我们结婚吧。” 阮知行的双膝自然下滑，他死死地将头埋在曲玄的颈窝里，轻嗅着曲玄身上令人安心的沐浴露的清香，像一只还没完全成熟的小兽，从喉咙深处低低地嘶吼，落在曲玄心里，却是又软又甜的小奶音：“好。” 曲玄和阮知行做完婚检的所有项目，走出医院时，阮知行忽然回过了头。 他面向医院，停了好一会儿，方才笑着摇了摇头。 曲玄从后面抱住了他，她一直陪着阮知行沉默，当阮知行说“走吧”时，才在阮知行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阮知行的背上暖暖的，曲玄的体温一直传到了他的心里，让他的目光淡淡化开：“没事了。”他侧头在曲玄唇上啄了一下，眼神温柔而幸福。 他应该，再不会惧怕医院了。 这个地方，有的不只是失去，还有治愈、未来和希望。 曲玄去医院停车场取车时，曲诺忽然说要回宿舍。 曲玄有些意外地挥了挥车钥匙：“我开车送你？” 曲诺闻言有些受宠若惊，他眨了眨眼，正想说什么，看到阮知行，连忙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 曲玄点了头：“那注意安全。” 因为姐姐难得的关心，心中窃喜的曲诺，回到宿舍时，才收起了飘飘然的情绪。 清醒过来的曲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气冲冲地打开手机，删掉阮知行发过来的消息。 ——明晚前不许回家[超！凶！.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