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宠后日记 本书作者: 华卿晴 文案: 《宠后日记》 她周岁那日,有个老道士为她批命。 说她啊,一世荣华得享,福运绵绵不断,命中注定大贵,此生五子贤孝。 PS:本文也可以叫《皇后好生养》《男主黑化手札》。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珠、萧明珠 ┃ 配角:耶律贤、萧温良等等 ┃ 其它:华卿晴作品 一句话简介:皇后好生养,生了五个娃。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她的眼皮非常重,似乎是完全睁不开。时间过了许久,又仿佛是不太久。究竟在哪里,她不知道,四周全是黑暗。 在一阵的挤压疼痛中,她像是迎来了一缕的光。然后,她似乎被什么捧着。她没有安全感,像是悬空一样的孤独与彷徨。 在张嘴想说话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啊、啊、哇、哇”之类的杂音。 她在哪儿? 她不知道。 她的眼前,还是一片的模糊。 她记忆里,她的名字叫明珠,是一名奋斗在高考前夕的学子。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这一切的诡异,又有谁来告诉她。 这时,若是明珠的视野是清晰的,那么,她会明白,她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古色古乡味儿十足的古代。 奈何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是没有清晰视线的。所以,明珠她除了发出小婴儿的啼哭外,便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又过几日,在小婴儿睡了吃,吃了睡的迷迷糊糊里,明珠弄懂了她目前的处境。 “……” 这一世,明珠的娘亲,正在给她喂奶。娘亲的面容姣好,约是二十几许的年华,正是处于一名女子最貌美的生涯中。 至于亲爹嘛,明珠目前没有照会过一面。 明珠很郁闷,她娘亲的声音温柔甜美,苦啊,她居然听不懂。 是谁表示,一穿越了,就有万能小丫鬟背书式的解读身边全局情势啊?明珠觉得,她需要翻译。她完全对古代的语言无能。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哪个朝代? 明珠不知道。 明珠能猜测的,就是她的家境应该不错。 瞧瞧她娘亲住的屋子,一水儿的上品摆件,还有室内的熏香料。明珠再傻,也能弄懂,在古代的落后生产水平下,这些好东西不是富裕之家,哪能用得起? 可惜,明珠沟通技能没点亮,所以,偶尔丫鬟和她娘亲说话时,她们讨论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 在强烈的求知欲望下,明珠在努力学习着这个时代的语言。 一天一天过去,在过了爬,学会了走,也能不吃奶,会自己稳稳用勺子舀饭吃时。明珠泪流满面,她终于能听懂周围人的话了。 “明明如月,皎皎如珠。” “你父亲为你取名儿了,往后,你的闺名,唤作明珠。” 名字没有改,明珠这一世,还是叫明珠。 彼时,明珠的娘亲李氏,正在为她准备着抓周小宴。 在自家住的院子里,明珠很快乐的抓了一支毛笔,然后,她又是带着一点狡黠,抓了一枚小小的官印。 在娘亲李氏哭笑不得的眼神里,明珠张开了洁□□嫩嫩的两只小手,表示求抱抱。 “姨娘,给。” 摇一摇手头的毛笔和官印,虽然都是小号的,但是,也都是好寓意吧? 嗯,明珠这般想着。 “明珠一个女孩儿,挑了一枚官印,真是个调皮的。”李氏为女儿准备了抓周小宴,也是习俗使然。若说,真是信了抓得什么物拾,便有什么未来,李氏本人是不信的。 想当年…… 李氏在准备回忆的一瞬间,就是抿唇一咬,然后,告诉自个儿,往事如烟,不过覆灭。 如今…… 低头望了望女儿的可爱与讨喜,李氏整个儿是欢快的笑了。 “姨娘,府里的马管事、全嬷嬷来了,还带着一位道长。” 被娘亲李氏抱在了怀里时,明珠见到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踩着小快步到了近前,禀了这话。 明珠这一世,是一名庶女。她的娘亲李氏,是被扔在了别院安静过日子的小妾。 对于亲爹和亲爹的嫡妻,是什么身份? 明珠不知道。 因为,明珠的娘亲李氏,还有身边的丫鬟都是三缄其口。所以,明珠对于她家的情况,还有外面的情况,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快,咱们去迎一迎。” 李氏的神色,带着几缕的紧张。她搂着明珠的双臂,不自觉的紧了紧。 明珠感觉到了疼,不过,她没有张口说什么。明珠能察觉的出来,气氛凝重了起来。于是,为了不惹什么麻烦,明珠是乖巧的缩在娘亲怀里。 马管事是一个刻板的老头,全嬷嬷是一个严肃的老妇人。至于二人引领进院中的道长,是一位满头华发,看起来世外高人模样的道士。 “马管事、全嬷嬷前来,可是府里有什么吩咐?”李氏在马管事、全嬷嬷的跟前,姿态是非常的低。 “见过李姨娘。” 全嬷嬷严肃的脸上,没有笑容。倒是马管事挤了一抹看起来还是显得刻板的笑,引介了话,道:“府里来了一位高人,奉国公爷之意,请其为三姑娘相一相面。” “无量天尊,贫道清远,见过居士。” “见过清远道长。” 清远道士挺和善,李氏则是忙回礼。 礼罢后,李氏自然是请在场的诸人进厅里小坐,随后,有丫鬟送上茶水。 明珠在偷偷的打量着老道士,她刚是瞄一眼时,发现老道士还对她回了一笑。搞明白自己的偷看,已经被人瞧个正着。于是,明珠又是缩回娘亲的怀里。 在心中,明珠挺忐忑不安的。 既然是高人,会不会看出来,她是一个穿越者啊? 也不对,明珠转念一想,她好像就是重新投胎时,少喝了一碗孟婆汤。除了带着前一世的记忆投胎外,跟其它小婴儿一样慢慢长大,也没什么分别吧? 这般自我安慰下,明珠的心神慢慢镇静下来。 老道士慢慢的饮着茶,马管事和全嬷嬷却是恭敬的坐着,那茶水动也是未动。 这时间过了约半刻钟,连饮了两盏茶后,老道士开口了,他声音绵长中和,有一种让人宁神听下去的静气感,他道:“时辰不早了,贫道不便打扰太久。” “无量天尊,还请让贫道为小居士相一相面。” 有老道士的话,明珠被娘亲李氏是扳了扳小身子,用正面对上了清远道长的炯炯视线。 “天庭饱满,双眼有神。” “鼻生得好,眉生得更好。” “好相,好相啊……” 从清远道长的嘴里,连夸了又夸。此话听得李氏,是眉眼间全是笑意。 明珠听得老道士的话,心头很想撇嘴,她觉得老道士一定是骗吃骗喝型的人。想她出生在富裕之家,虽说,是庶女。可也是住得好,吃得好,长得粉白嫩嫩,像是糯米团团一般的圆滚滚。要明珠讲的话,她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富泰之相。不需相一相,也十二分的符合这个时代审美啊。 “无量天尊,贫道且批一话。” 老道士动了动手中的拂尘,笑道:“贵家出千金女,一世荣华得享,福运绵绵不断,命中注定大贵,此生五子贤孝。” 话罢后,老道士不再多语。 倒是李氏忙奉了谢礼,瞧着出手的大方,明珠在旁边替娘亲心疼,贼破费了啊。真真是白白便宜了一个破道士。 收了礼金,老道士、马管事、全嬷嬷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一年,是天成元年。这一天,是四月初一,明珠的周岁生辰。 四月,碧空如冼,温度宜人。 初三那日的晌午后,明珠如往常一般的追逐着花园里的蝴蝶玩耍时。她和娘亲李氏居住的别院来了人。原来是她的嫡母差人传话,让她们母女打道回府。 这别院的日子,对于明珠来说,是要道一声“再见了”。 未来,又会如何? 明珠的心中,是好奇与茫然,各自参半。 别院的天地,是小小的。在坐上了马车,透过了车厢的帘子,打量了一路行来时,外面的一切一切。明珠的眼眸子里,对瞧见的村庄和城池,全是新鲜。 鲜活的农人,衣衫的褴褛,忙碌的田耕。 城池的繁华,热闹的街市,还有纵马而过的锦衣少年们。 直到在一座高大的府邸前,马车停了下来。明珠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座似乎占据了一条街道的府邸。至正门旁边的小侧门,被门子打开后,马车进了府内,明珠才是收回了目光。 马车在这座府邸的夹道里行了约小半刻钟,于一处有宽敞广场的庭院中,马车方是停了下来。 有丫鬟和嬷嬷早等候着,明珠和娘亲李氏就是被这般引领着,在区区折折的廊道里走了许久,才是来了一处富丽堂皇的院落。 直到后来,明珠识字了,才知道这一处院落,有一个挺大气的名字,叫“栖凤堂”。 初初见面,在栖凤堂的正屋中,明珠跟娘亲李氏一起给那位贵族范儿十足的雍容华贵女子,参拜了大礼。 “妾拜见殿下。” “……”叩头的明珠,自然记得她是周岁的孩童,不需多聪明,跟着磕个头足矣。 梳着坠马髻,珠花翠缕金饰的盛装间,全是高贵的气质显然。所以,这位娘亲嘴里的殿下,明珠不肖多想,全明白过来。她的嫡母,居然是一位公主殿下啊。 “明珠姐儿的名儿,还是本宫取的。” 这位嫡母的一句话,让明珠知道了,“明明如月,皎皎如珠”全是她的生母李氏的美好期盼吧? “说来也巧,那日驸马正好送来一匣子的明珠。”话到这里时,坐于上首,依然雍容的公主殿下,继续着她微微沙哑,却是异常好听的嗓音,道:“既然是一场母女的缘份,明珠姐儿到底亦是驸马的子嗣,不好长于别院。往后,李氏你便随明珠姐儿居于静谧轩吧。” 第2章 静谧轩,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前院有正房五间,东厢房西厢房各三间。后院则是五间抱厦,以及一个小巧而精致的小花园。 在明珠和娘亲李氏落脚到了静谧轩后,对于新居,明珠是非常满意的。 特别是公府的管事全嬷嬷是领了新的仆人,来静谧轩给李氏挑人。如明珠一个周岁的小屁孩儿,身边就得有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贴身侍候着。暗戳戳的,明珠觉得她这个庶女的待遇,也还蛮不错的。 魏国公府,当家人是明珠的亲爹魏国公萧温良。 这位国公爷尚了燕国公主耶律欢喜,两人生有嫡长女萧宝珠、嫡次女萧珍珠。若说,这对夫妻有什么遗憾的事情,便是缺了一位能继承家业的嫡子。毕竟,萧温良这位国公爷,除了是驸马外,还是萧氏一族的家主。 申时末,魏国公萧温良从衙门归来,刚进府,马管事就来禀话。 “国公爷,三姑娘和李姨娘已经归府了,现下住在静谧轩。” “好。”魏国公萧温良略一沉吟后,说道:“那清远道长记得重赏。” “诺。” 马管事应承话后,魏国公萧温良便提脚就走,又道:“去栖凤堂。” 魏国公萧温良差人去给庶女相面之本意,就是为了提醒嫡妻燕国公主,魏国公府的庶女应当好好教养,不能长于别院之中。 这夫妻二人的默契还是有的,这不,魏国公就甚是满意嫡妻的做法。 马管事去给清远道长再度送了谢礼时,道:“府上三姑娘相面一事,多谢道长美言。” 清远道长回话,道:“贵府客气了。贫道修习浅薄,亦是粗通面相。实是贵府的三姑娘,生来就是贵人相,贫道称赞,无愧于心。” 所以嘛,清远道长表示,魏国公府请他相面,他是实话实说。真不是为了给的厚重赏钱,而吹的虚假牛皮大话。 …… 天成元年,明珠于魏国公府里,悠哉度日。 天成二年,亦是如此。 至天成三年,四月初一,明珠满三岁生辰。 她的生辰当日,整个京都是长钟鸣响,声声不断。 “出事了。”静谧轩内,李氏脸色大变。 上一回,这般钟鸣之时,是先帝驾崩。至天成帝耶律元继位大宝后,整个朝纲方才是稍稍平缓。如今,天成帝正当青年气盛之时,如何会突然驾崩? 光想一想宫闱政变之类的字眼,李氏就是心生寒意,浑身冷得透彻如冰。 幼年之时,李氏出身高门,若不是家族站错了队,后来,李氏又岂会沦落为公府里的奴婢。魏国公萧温良的身份,在朝堂之上是举足轻重,这等大乱之时,李氏是越想越慌乱,越想越害怕…… “姨娘,你怎么了?” 看着脸色徒然变幻,青白一片惨淡的生母,明珠打断了生母李氏的杂乱思绪。 “姨娘没事儿。”搂紧了闺女,李氏不断安慰自己。 李氏想着,魏公府家大业大,又有燕国公主这位皇室成员左右回旋,想是朝堂风波再是诡异,魏国公这等杰出人物,必然也是如缕平地,安然渡过。 “姨娘,今天是我的生辰,你说过,咱们都要欢喜,都要开怀大笑的高兴过日子……”边说着话,明珠还是故意扬起了萌萌的笑脸,对李氏做出孩童的纯真幸福样子。 李氏被假装小娃娃心思的女儿一哄,就像是真卸下了心防一样,逗乐了一话,道:“明珠今个儿是小寿星,姨娘是真高兴。想当初,你还这么小的一团团,看看如今,都长个头了,到姨娘的膝弯啊……” 李氏还是用双手比划了,女儿刚出生时,那小小的小个头。 酉时末,当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魏国公萧温良才是带着满身的疲惫回了府内。 一进府后,魏国公萧温良便是去了嫡妻燕国公主耶律欢喜住的栖凤堂。见得夫君归来,耶律欢喜迎了上去。 “驸马,今日辛苦了。” “朝堂今天方才得到圣上驾崩的消息,人心泛杂,我这等重臣,当不得辛苦二字,不过尽一点人臣本份。”萧温良说这话时,神色真是复杂莫名。 对此,耶律欢喜也是了解的。 原由嘛,便是天成帝耶律元,并非今日驾崩的。而是昨日,那位帝王就已经逝了。不过是京城这边今天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大齐朝,分为南北二京。 南京,自然是地处中原,于冀州的关隘重镇之地。 北京,则在塞外的朝阳山脚,每一年,大齐朝的皇帝,有一大半的时间是生活在南京这座城池里。不过,于春狩和秋狩之时,皇帝自然移驾北上,与塞外诸族在北京会盟,顺道收取了诸族对统治者的奉礼。 这一回,天成帝就是在春狩归来宿营之时,遭遇了阴谋的兵变。 皇族中的鲁国公耶律罕叛乱,天成帝死在了离南京城不足一百里的一座小兵堡之中。 “倒是殿下今日才是真正的辛苦人。”魏国公萧温良面对着嫡妻时,叹息一声,道:“殿下,皇族宗室们对于帝位的继任者,有无异常的风声?” 大齐朝的皇族耶律氏,统治整个塞外的草原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而入主中原得到幽州、冀州的时间却是短短的五十年。 耶律氏,崛起于塞外。追述起先祖来,不过是前朝立国之时,改朝换代年月里被逼着北迁汉人大族中的一支。只不过,在草原上生活日久,习俗多有改变。当年,耶律氏的先祖们,为了适应草原上的生存法则,族中男子多有入赘黄金家族拓跋氏,被草原人称为铁弗耶律氏部(铁弗亦指女婿)。 大齐朝立国,耶律氏身为皇族,便是一直沿用了草原诸部都认可的耶律姓氏。而黄金家族拓跋氏,则是在大齐朝治下辖有幽州、冀州之后,反而是改了一个中原的萧姓。 魏国公萧温良,就是拓跋氏入主中原后,族中认可的主脉一支。 “肃儿是皇兄的长子,理当继承大位。这还有什么好议论的?” 耶律欢喜的眼中,耶律肃这位亲侄儿自然是天然的皇位继任者。可偏偏魏国公萧温良不这么想,他摇头,道:“怕宁王不这么想。” 宁王耶律旻,天成帝的一胞兄弟,这位皇叔目前兼管着京城的侍卫营。 “皇长子年幼,今年不过三岁稚童。皇族多有夭折的孩童,未满六岁,未进皇族学堂前,夭折率更是高昂。” “宁王若有异议,皇族宗室们表示不愿再添一位可能随时早夭的天子,也是正理。” “到时候,宁王内有皇族宿老们的支持,外有京城侍卫营的武力威吓,谁又能阻止他上位?谁又敢阻止他上位?” 在魏国公萧温良看来,一切不过是天成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皇兄,太心软了……”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叹息,她道:“当初鲁王阴谋叛乱,皇兄若是对鲁王一系斩草除根,何来耶律罕今朝的兵变一事。” 往事之事,已经不可追回。 天成帝继位之初,鲁王一系要举旗叛乱,鲁王世子耶律罕表现的深明大义,揭发了这一场未遂的谋逆。 对于鲁王一系,天成帝见得鲁王世子的大事大非观念摆得正,便是网开一面。并且,还由世子耶律罕继承了一个国公爵位。 如今,却是表明了,天成帝的善意,鲁国公耶律罕是浑不在意的。 一场京城大变,就在眼前。 谁入主宫廷的天子位,目前,还是蒙上了一层的面纱,等待着大幕的揭晓。 静谧轩内,明珠对于京城的波澜叠起,完全不知道。她在意的是今天生母李氏神色不佳,每每在她的面前强掩欢笑。 “时辰不早了,明珠,回屋早些歇下。” 李氏对女儿催促了话道。 每天按时睡觉,按时起来。养成的生物钟,自然是不那么容易打乱的。这不,快到亥时了,明珠是小哈欠连天,睡眼眯眯来着。 “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再等等,等爹来静谧轩。” “我专门给爹留了奶酪糕,要是放到明日,就不新鲜了。” 望着桌上,摆着的小莲花造型的奶酪糕,明珠真心舍不得这等对亲爹刷好感的机会啊。要知道,她是一个庶女,嫡母还是高贵的,傲娇的公主殿下。 这刷亲爹的好感度,得顾忌着嫡母和嫡姐们的感受。拿捏分寸是一回事,寻得好机会又是另一回事。 庶女的好日子,还得自己挣来。 这不,明珠就不能放弃了,这等卖萌的日子。 娘亲李氏不得宠,明珠在静谧轩住了整整两年,他爹来的时候屈指可数。而在娘亲李氏屋里歇下的日子,一回也无。 想一想未来,明珠对生母李氏得宠一事,不抱希望。 明珠求的,就是亲爹偶尔来静谧轩坐坐,让她们母女不至于沦落到被国公府的仆人苛刻掉份例的地步。 店大欺客,奴大欺主,这等事情嘛,在天成二年时,明珠是亲身经历过一回的。所以,她不想再经历了啊。 抱大腿,抱亲爹的金大腿这等事情,明珠目前正在练习中。 “姨娘明天再给你做新鲜的糕点……” “乖乖的,明珠听话,先去睡觉了。” 李氏瞧着府内都下锁了,魏国公是定然不会来看望女儿了。所以,她温柔的哄着明珠,让女儿去歇息了。 礼物,贵在情义。 明珠指着一碟子小莲花糕点,辩驳了话,道:“莲花奶酪糕,是姨娘亲手给我做的生辰礼。” “姨娘,我就要这碟子给爹尝尝味。再做新鲜的,也不是我的三岁生辰礼了……” “依你,全依你这小祖宗。姨娘给你收藏好,到时候,让你献宝给你爹,还不成吗?”李氏倒底舍不得惹女儿失望,同意了会把这一碟糕子收拾妥当。 第3章 次日,卯时三刻,明珠在生母李氏的陪同下,到了栖凤堂请安。 按说,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不乐意见明珠母女的,连请安一事,这位殿下也是发话了,叫省事的从每天需得请安,改为了初一、十五,一月两次足矣。总之,明珠母女在魏国公府内,纯粹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对庶女、对妾室的要求,就是安份守己。 对此,明珠吐槽,她倒是想安份啊。问题是她母女俩不在亲爹面前刷刷存在感,就是被魏国公府的仆人们苛刻的结局。 一个主子,被仆人拿捏了,这对于明珠而言,不是冷笑话。而是她若想活得舒坦些,就得力争上游。 在栖凤堂的外厅待了足足有两刻钟,至辰时一刻钟后,栖凤堂里的丫鬟才来传话。说是国公爷和公主殿下让明珠母女去小花厅。 小花厅是栖凤堂里用饭的地方。 说是小花厅,实则一点也不小。 典雅的装饰里,又是处处透着贵族味道,总之,皇家与贵族的范儿,结合的非常好。让人望之,就是明白了,这主人的口味是奢华的低调。 “妾拜见殿下……” “妾拜见国公爷……” “明珠给父亲请安,明珠给母亲请安……”在生母旁边,明珠同样福礼,请了长辈的问安礼。 对于庶女不请自来,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心头不痛快。不过嘛,她面上却不显,只作平静道:“你们母女都起来吧。” “本宫作主,初一、十五你们来栖凤堂请安即可。今早来,可是有什么事?” 对于燕国公主的问话,明珠抬头,带着一种小孩儿望亲爹星星眼的孺慕之情,用着偷偷打量,实则谁都知道偷看了的怯懦。一眼,两眼…… 在亲爹萧温良的目光真转移过来时,明珠知道火候差不离。所以,她谨慎的收回了目光,微低了头。 旁边的李氏,已经恭谨的回道:“回殿下,昨个儿三姑娘生辰,您差人赏了生辰礼。今个儿早早的,三姑娘就闹着来给您和国公爷磕个头,说是谢长辈们的赏。” “金项圈和玉坠子,明珠真喜欢。”抬头小声嘀咕了一话后,明珠就是揭开了衣襟领,然后,露出了她脖间带着的玉坠子金项圈。 “明珠知道好孩子,得了礼,一定得回赠的。”巴巴的说了好话儿,明珠是奔了生母李氏近前,从李氏那里拿过了一个小木匣子。然后,打开了匣子盖,露出了里面精致漂亮的小莲花糕点。 “父亲,母亲,这是明珠回赠的生辰礼,明珠最喜欢这奶酪糕子了。” 用小矮墩的身材,高举了肥肥的白嫩小胖手,把这匣子糕点搁到了亲爹和嫡母的桌前。 卖萌大业,正式开始。 只不过,燕国公主耶律欢喜的神色,似乎是不喜不怒。这位殿下是目光深深的望了李姨娘一眼,眼中还有嘲讽神色,好像在说了,瞧,这李氏就靠着女儿争宠。 “哼。”耶律欢喜最终,鼻间轻哼了一声。 魏国公萧温良倒是仔细打量了他的庶女,在搁了朝食的筷子后。他接过了丫鬟递来的帕子,试了嘴,又是用茶水漱口后。 一翻清洁下来,萧温良才道:“殿下,今日忙碌,我且先去衙门了。” “府中之事,劳殿下操心。” “驸马放心,本宫一切都省得。” 夫妻二人谈了话,视明珠母女如无物。 只待萧温良起身,在要踏步离开前,又微低了头,望着可怜巴巴的庶女,缓缓开口,道:“下差归来后,我会去静谧轩小坐片刻。至于明珠的生辰礼,我会差人再补上一份。” 这话落,魏国公不得众人应答,提步就走了。 望着亲爹离开的背影,明珠心头松一口气。她知道,她这一回冒险,有收获了。 虽说,好像开罪嫡母了。 这不,魏国公离开后,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就是敲打起了李姨娘的规距。不外乎,就是提点了李姨娘老实待在静谧轩内。没事儿,别到处闲逛。 “吃闲饭的人,就得守住本份。” 用这一句话,作了总结时。 魏国公府的嫡长女萧宝珠、嫡次女萧珍珠,已经来了栖凤堂给她们的生母耶律欢喜请安。然后,明珠就见识到了,燕国公主的瞬间变脸术。 面对李姨娘时,燕国公主是高贵冷艳范儿,不肖于跟李姨娘多谈的模样。而面对长女、次女时,燕国公主就是慈母心肠,和风细雨的关切。 “算了,今个儿便如此吧。” “你们母女先退下。” 燕国公主不奈烦与庶女、姨娘打交道,她直接挥手,婆文海棠废文都在君羊把八三令泣泣雾伞六让明珠母女二人福礼后,赶紧走人。 明珠和生母李姨娘自然是识趣的,便是安静的离开了。 魏国公府非常大,从栖凤堂返回了静谧轩,路程不短。 魏国公萧温良出身草原黄金家族拓跋氏,哪怕尚了皇家公主。这公主没生了继承爵位家业的儿子,自然就不可能守身如玉的。所以,魏国公府内,除了李姨娘这一个小妾,实则,还有另外的妾室们。 只不过,其余的妾室们,因为未能誔下子嗣,都让燕国公主把人圈在了后院东北角的几个园子里。 远远的,明珠和生母李氏在游廊里闲庭信步,慢慢踩着小步伐回静谧轩时。从隔了夹道的东北角园子处,就传来了悦耳琴音和袅袅的歌声。 那曲子婉转,那歌声动人…… 奈何,魏国公府的男主人不在,没真正的欣赏人。 天成三年,四月初二,未时。 侍卫军兵围皇宫,在商量着天子登基仪式的重臣与宗室们,被宁王的亲信兵马是全部圈禁在了宫苑之内。 天成帝有两子,一个是三岁的稚子耶律肃;另一个是四月初一日辰时末,因为天成帝驾崩,导致后宫贵人早产,而誔下的遗腹子。前一位皇子,尚有个名讳,而后一位皇子,目前是无人问津。 整个南京城里,天子归宿,才是真正的大戏中心。 宁王的侍卫军,除了兵围皇宫外,连南京城的四处城门,也被侍卫军强硬接手。于是,有宁王的旨令,侍卫军是紧闭南京城的城门。总之,街道之上,兵丁巡逻往来,气氛是紧张而压抑的。 皇城的后宫里,皇长子的生母萧贵妃,还有皇次子的生母李贵人,双双俱是受了惊吓。可她们是弱女子,在天塌地陷后,除了等命运的审判,也无他法。 因为,皇宫的通信,被宁王切断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政事堂里,还在争论不休。而后宫那边,却是先有结局。 萧贵妃、李贵人,都被兵丁堵在各自的殿内,然后,三岁的皇长子耶律肃,刚誔下不过一天的皇次子,就亲眼见证了,他们的生母被人硬生生的灌下了一杯鸠酒。 初懂事的皇子耶律肃,是吓傻在当场。相比较起来,未懂事的皇次子,尚算幸福了。至少,皇次子不会明白,在他面前口吐黑血的女人,就是他将要咽气的生母。 在重臣和宗室们的眼中,天成三年的四月初二,真是上演了一场活闹剧。 午时,饿的饥肠辘辘的重臣、宗室们,还得继续的饿着。政事堂此时此刻,被侍卫军重兵包围,别说溜走一个人,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殿内。 至午时三刻时,“哐当”一声里,政事堂的大门是被人用力踹开的。 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宁王走进来。他着重甲,披腥红的大氅。这些都不是宁王最引人注意的地方。 重臣、宗室们更在意的,是宁王手中拧着的人头。那人头的断根处,还是乌黑一片。在宁王走进政事堂时,偶尔里还落下一坨坨黑色的血渍。 “鲁国公那逆贼……” “那人头,是耶律罕……” “宁王斩了叛逆者的头颅……” “……” 整个政事堂内,各种小声的议论,俱是响起。 宁王不在意重臣、宗室们的纷嚷,他直接从中间走过,一直走到了丹台上的龙椅前。 龙椅嘛,就是一把稍稍宽大些,刻有九龙盘绕的椅子。若说,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这五爪金龙被赋予了帝王的象征。 深深的望了龙椅一眼,宁王转身,在重臣、宗室们的惊讶里,他一屁股坐下,是结实的坐在了属于帝王的龙椅上。 “哗……” 满室惊呼声起。 “本王斩了耶律罕这贼子……”说着这话时,宁王把手中耶律罕的那颗头颅,是扔到了政事堂的中央。 这一扔,一路上是洒下了斑斑痕迹,有红色的,有黑色的血渍。 重臣、宗室们一惊,宁王大声又道:“本王为皇兄复大仇,于皇族宗室有功。弟继兄业,有何不可?” “……” 重臣、宗室们皆沉默…… “何人有异议?” “若无异议,众卿可参拜新圣上了……” 坐于龙椅上,宁王此时,是威风八面。 重臣依然在沉默,就连皇族的宗室们也在继续的沉默…… 魏国公萧温良当先走出一步,行大拜之礼,开口道:“臣,恭请圣安。” “值此局势动荡之时,望圣上于先帝灵位前,即大宝位,以御朝纲。” “臣再度叩请。” 萧温良的态度表明了出来,这位魏国公爷很清醒。宁王武力值满满,不能力敌时,还是老实为妙。若不然,就是自寻苦头吃了。 “叩请圣上,即大宝位,以御朝纲。” “叩请圣上,即大宝位,以御朝纲。” “……” 不得不说,重臣、宗室们,还是非常会看眼色的。在魏国公萧温良作出头鸟后,一杆子的重臣、宗室们,在宁王斩耶律罕的勇悍屠刀下,软了腿弯子。 第4章 戌时三刻,银月当空,郡星闪烁时,魏国公萧温良才归家。 宁王耶律旻,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圣上”的耶律旻。今天,那一场草台班一样演戏的登基仪式,让萧温良是感觉整个人累得够呛。 新帝登基了,改元建制是免不了的。 今年,天成三年,同样,亦是统历元年。 进了府,魏国公萧温良就得知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消息。 “三姑娘落水了,大夫确诊得好好静养些时日。”马管事躬身,小心的禀报了此事。 “去静谧轩。”魏国公神色平静,没有带上什么情绪的说道。 从前庭往静谧轩,路程不算短。魏国公人没到静谧轩,早些快跑的小厮抄了近道,到静谧轩敲门,告知了国公爷将来的消息。 时辰已晚,静谧轩的李氏本以为魏国公爷的公务繁忙,已把早晨答应的话,给忘记了。所以,到了魏国公府下锁的时辰,就是把静谧轩的院门也落锁了。得小厮敲门,这静谧轩才是又敞开了院门,准备迎接着魏国公府的男主人。 “明珠情况如何?”在静谧轩的院门处,魏国公萧温良见着提着灯笼相迎的妾室李姨娘,还是关切的问了庶女情况。 “未时二刻落的水,申时一刻醒来,吃了大夫开的方子。”李氏大概讲了情况,没添油加醋,只恭顺的回道:“现下三姑娘已经睡着了。” 在来的路上,萧温良这位魏国公府的男主人,已经知道了庶女落水的原由。 说起来,就是小儿女的争吵,比庶女大半岁嫡次女萧珍珠失手,把庶妹推落进了公府内的湖塘里。 静谧轩五间正屋,李姨娘居于右阔两间的小厅、卧室,明珠则是居于左阔两间的小厅、卧室。从堂屋穿过小厅,进得明珠的卧室内时,映入萧温良眼前的,就是大红锦被中,庶女那苍白的小脸,还有紧闭的双眼。 这小孩儿睡得并不安稳,似乎在梦中,还是有什么烦心事一般的憋着两撇小眉毛。 “国公爷您来看望三姑娘,是三姑娘的福气。妾这便去唤醒三姑娘……” “不必了。”萧温良摆手,示意李姨娘停下准备摇醒女儿的动作,他道:“明珠既然歇下了,就让她睡吧。” “明日,我再来看这孩子。”话落,魏国公萧温良打量了屋里的摆设一眼,然后,又道:“这屋子朴素了些……” 话罢,萧温良招呼了屋外的亲随小厮,吩咐道:“记得跟马管事讲一声,库房里存着的石榴花纹缕雕玉屏风不错,挪来三姑娘的屋里,顺道添些配套的好摆件。” “诺。”亲随小厮德全应承话。 “还有李姨娘这边,从库房里寻两套珍珠头面,两套黄金头面,明天一起送来静谧轩。”魏国公交待了话,德全自然再度应承话,道:“诺。” 看了赏,魏国公萧温良没了再留下来的意思,交待李姨娘好生照顾庶女。接着,他就是提脚便离开了。 这静谧轩的正屋里,发生的这一切,除了李姨娘这个当事人外,还是有旁的知情人。 比方说,一直在榻上,装了睡的明珠。 早在小厮敲响了静谧轩的院门时,明珠就被惊醒了。只不过,为了表现出病人的病情没得到缓解,还在状况中,明珠才会装睡。 亲爹的处置,以及一句话的多安慰都没有。 明珠说不心酸,是假的。 同样是女儿,嫡女是个宝,庶女是根草。 外面的赏赐,除了表现出亲爹准备惜事宁人外,没有其它了。 “咳、咳……”在榻上,咳嗽了几声,明珠佯装悠悠然醒来。然后,她正好见着了,隔了屏风,身影隐隐立于小厅里发呆的生母李氏。 有明珠的出声提示,李氏赶紧进了屋内。 不过,明珠没有错过,李氏刚刚进来前,用帕子擦试眼角的事儿。特别是这会儿,在油灯的映照下,李氏那红通通的眼框子,如何也遮掩不住啊。 “姨娘,爹刚刚是不是来过?” “我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可就是没醒过来。现在总算清醒了,爹呢……”明珠是三岁小儿身,她自然不会表现的太妖孽了。 这不,就像是寻了亲爹,想讨了乖巧的孩童一样,对生母寻问了话。 明珠不问还好,这一话,李氏再也忍不住了,双眼是流了泪珠儿。 “明珠,明珠,我可怜的闺女……” “是姨娘没用,是姨娘没用,不能得你父亲的欢心……”李氏是搂住女儿,嘤嘤的哭泣着,这会儿,她是满怀的愁绪,再也忍不住了。 若说,明珠都看得出来,亲爹准备给赏赐,算安慰奖。那么,自然就是不准备给嫡姐萧珍珠什么大惩罚呗。 李姨娘在魏国公府生活这多年了,那就更加不需要多猜测,已经知道了结果。那结果便是她们母女,得继续忍气吞声,忍了一切的不公平。 “姨娘是妾,姨娘是仆,罚了,打了,姨娘全自个儿认了。” “可明珠姐儿,你是国公爷的子嗣,是正儿八紧的主子……” “这一回,二姑娘就差点要了你的命,往后,往后……可怎么办是好?” 人的恶性,是永远止境的。 李姨娘是过来人,她自然知道的,一人被欺负了一回,如果没有受罚。这不是结束,而恰恰是磨难的开始。 李姨娘晓得她们母女处境难堪,明珠自然亦是知道的。 “姨娘不哭,我没事的,我好好的……”明珠伸手,为生母李氏试了泪珠儿。明珠说道:“姨娘,往后,我不出静谧轩,也不去湖塘边的桃园摘桃花了……” “姨娘不怕,我不出静谧轩,二姐姐就欺负不到我了……” 望着小大人一样懂事的女儿,李姨娘更是心疼女儿得紧。她想,这么好的闺女,若不是从她的肚皮里爬出来,哪会被如此作践? “姨娘,我好困啊……” 见着生母李氏的情绪,似乎难以平静的样子。明珠心头一叹,她最终只得用装睡这一招。以便如此,让李姨娘冷静下来。 一个庶女,一个妾室,需要的不是自怨自怜,而是坚强生活。 更何况,明珠心头清楚,今天萧珍珠要抢她手里的挑花是真的,把她逼到了湖塘边也是真的,至于说,推了她一把,更是真的。 只不过,以萧珍珠娇娇女的力道,岂能轻易的把明珠推进湖塘里? 那往后的一跌,未尝不是有明珠的两分故意…… 明珠只是想让亲爹知道,她和生母李氏的处境,一直不好,非常的不好…… 往日,有燕国公主的掩饰,亲爹的装傻,就是囫囵里的过了。可明珠年岁渐渐大了,她想开蒙读书,她想学更多的本事,以便将来谋求好日子。而以嫡母的性子,若无机缘,这些皆是妄想啊。 在萧珍珠把明珠逼近了湖塘边时,那一刻,明珠突然萌生了一个念想。所有人都想装傻,那么,她啊,萧明珠用自己的性命赌一回,以打破这魏国公府的死水一潭。 明珠不会游泳,她在湖中溺水时,只觉得无数的黑暗涌来。那时候,明珠想,就此死掉也不错。如果,能穿越回前一世的世界,再好不过了。 现实是明珠醒来了,但是,她赌输了…… 明珠认为她彻底赌输了,那么,事实如何呢? 栖凤堂里,燕国公主瞧着驸马进来时,神色不太好看。于是,迎上去后,燕国公主耶律欢喜问道:“驸马,宫中的事情,是否有大变故?” “宁王已经登基帝位,承继大统。如今,新年号为统历。” 魏国公萧温良的话落,耶律欢喜是声音带上了尖锐,有些刺耳之感,她厉声道:“怎么可能?” “耶律旻那家伙,怎么敢?” 太宗皇帝有三子一女,安王是庶长子。其余二子,皆是嫡出,分别为天成帝耶律元,以及如今的统历帝耶律旻。 作为嫡女的耶律欢喜跟一母兄长耶律旻,关系并不好。甚至于,可以说是恶劣。 对于耶律旻成为了天子一事,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一百个不高兴。要晓得,这天子的心眼儿,历来都是小之又小。 在耶律欢喜看来,耶律旻有能力打击报复她的话,一定会干得很愉快的。 “耶律罕那个逆贼,已经被宁王枭首。” “宁王报得先帝之仇,于社稷有大功。今日,重臣、宗室们已经请宁王继位,成为咱们大齐朝的新圣上……” “殿下,你当慎言了。” 魏国公萧温良提醒了话道。 燕国公主耶律欢喜虽然还是气鼓鼓的,到底她心头还是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木已成舟,如之奈何? “罢了,驸马累了一天。想必人也困乏了,本宫这便吩咐人,侍候驸马沐浴洗漱一翻……” “此事不急。”萧温良打断了燕国公主接下来的安排。 “明珠落水一事,殿下如何看?”魏国公萧温良的双眼是平视着燕国公主,他问话的语气,也是不紧不慢。 可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却觉得屋内的气氛,徒然有些凝固起来。 第5章 “侍候明珠姐儿的丫鬟们不得利,连小主子都护不住。本宫作主,每人皆罚了二十板子。目前,全关押在下人院中。”燕国公主避重就轻的说了话,道:“驸马,你以为这处置,可有哪不妥当否?” 萧温良说道:“既然是侍候主子的丫鬟,失职了就应该罚。” “殿下做的对。”魏国公萧温良又赞了一句话后,招呼了亲随小厮进来,吩咐道:“传我的意思,那些被殿下罚过的丫鬟们,每人再罚十板子。” “诺。”小厮德全听到吩咐时,都为那些挨罚的丫鬟们感叹命苦。 一群身娇肉嫩的小姑娘哟,三十板子下去,啧啧…… 德全心头暗叹一句:想想也是可怜人,做了主子们的出气桶。 “殿下罚的轻了,我再加重些,殿下以为这处置如何?”魏国公萧温良反问了话道。 两人是夫妻,是要百年同渡的枕边人。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察觉出来了,驸马是不满意,她对女儿珍珠的庇护啊。 哼,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心头也是怒了。 萧明珠算什么东西? 一个庶女罢了。 若依着燕国公主未出嫁时的脾气,一个奴隶生的小杂种,她是鞭也罢,罚也罢,如心意惩之就是。 他们草原儿女,从来没有这等奴隶生的小杂种,就成了主子的例子。在草原上,奴隶生的儿女,哪怕是主子的种,那依然是下贱的奴隶。照燕国公主的看法,就是得了中原幽、冀二州后,这些个中原的破规距,抬举了那些奴隶,也抬举了那些奴隶生的种。 “驸马,珍珠知道错了。” 燕国公主倒底为人母了,不是当年的刁蛮公主。她软了语气,对萧温良说道:“珍珠那孩子,脾气最倔强不过的。今个儿,她在本宫面前哭泣不止,连声道她知晓错了,这让本宫哪忍再狠心罚她了……” “唉,本宫也知道明珠姐儿受大委屈了。明个儿,本宫亲自领着珍珠去给她的三妹妹道歉。驸马你看,这样可成?” 耶律欢喜看在驸马萧温良的面子上,妥协了态度。 “有殿下此话,用此法子化解了这桩家事,我自然是同意的。”魏国公萧温良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目前,得见好就收了。所以,他意味深长的对燕国公主又道:“只望珍珠往后,在殿下的悉心教导下,拿出做嫡姐的大气度来。” 次日,朝食后。 魏国公萧温良、燕国公主耶律欢喜,以及二人的嫡长女萧宝珠、嫡次女萧珍珠,一家四口是领着仆人,浩浩荡荡的来了静谧轩。 说是补偿了明珠这个受害人。 嗯,在明珠看来,更像是安慰她这个受害人,得了好处,就不要再闹腾啥了。 萧珍珠三岁半的年岁,脾气禀性最像是燕国公主年幼时。所以,是真心得燕国公主的喜爱。这一回,迫于亲爹萧温良的态度,明着是道歉。实际嘛,萧珍珠的那声“对不起”是满满欠着诚意的。 当然了,在场的众人,不会有人傻的指出这一点。 许是觉得丢了脸面,一声“对不起”以后,萧珍珠就是掩面跑出了静谧轩。 萧宝珠作为长姐,自然是对明珠歉意的笑了笑,便是追着一母同胞的嫡妹,离开了静谧轩。 瞬时,静谧轩,明珠的小花厅内,气氛尴尬起来。 “驸马,你再不赶时辰,这要误了上差……” 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提点了话道。 “殿下提醒的是。” 魏国公萧温良回应了一句,又转头,对庶女问道:“明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妨与为父讲一讲?” 这算明珠头一回,见着亲爹难得的温情。 想要什么? 明珠不敢提非份之想,毕竟,旁边听了亲爹这话的嫡母,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明珠晓得,她做为庶女,知进退,是必需的。 “父亲、母亲,照顾我的丫鬟们,能让她们再回来静谧轩吗?” “春萱、春萤,秋露、秋霜,平日照顾我时,都非常用心。这回我落水,不怪她们的。”明珠抬头,用恳求的眼神,望着魏国公和燕国公主二人,求话道:“我就想她们回来,不想要旁人来静谧轩照顾我……” 明珠心头明白着,大丫鬟春萱、春萤,小丫鬟秋露、秋霜,这四人不是嫡母安插的钉子。至少,这一回,被罚狠了的四人,不会亦是不敢轻易当了别人的钉子。 要晓得,她们四个丫鬟的荣辱,是直接与她萧明珠这个主子牵连在一起的。 她萧明珠若不好,她们四个丫鬟的境况,只会更惨。 春萱、春萤比明珠大十五岁,今年十八岁。按着年纪,到花信出嫁之期了。而秋露、秋霜比明珠大十岁,今年十三岁,当差的本事也学得妥当利落了。 以前,这四个丫鬟,明珠用得不是特别顺手。 春萱、春萤,许是有些想拿捏她这个主子的意思,虽然,做得不是特别的明显。 至于秋露、秋霜,就是在她这个不得宠的三姑娘身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说躲懒吧,可也算不得勤奋,马马虎虎做事敷衍着。 偏偏明珠的生母李氏又是不得宠的妾室,还真压不住这四个在国公府里关系是盘根纠结的家生子。 如今境况不同了,原来的明珠母女不敢下狠手整治春萱、春萤、秋露、秋霜四人。呵呵,明珠心头冷笑,这回,亲爹和嫡母罚狠了,她现在出来做好人,正是好时机嘛。 真是换了春萱、春萤、秋露、秋霜四人,再来四个新的丫鬟到静谧轩?明珠才不是烧坏了脑子的人,这旧人敲打好了,可比不知道底细的新人用着趁手啊。 “父亲,我不要其它人,就想春萱、春萤、秋露、秋霜回静谧轩……” “姨娘,你帮忙求求父亲、求求母亲,好不好?” 像是一个讨要礼物的孩子一样,得不到长辈的应答,明珠就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她的生母李氏。 “国公爷、殿下,妾求你们成全三姑娘的一点念想吧……” 李氏哪经得住女儿的哀求,到底是跟着求了话道。 “殿下如何看?” “可同意明珠的这点子愿望?”魏国公萧温良对嫡妻问道。 “驸马,既然是明珠姐儿的意思,咱们做长辈的同意一回,也无妨。”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没阻止,这会儿,她更想离开静谧轩,去哄了匆匆离开的次女珍珠。 有这魏国公、燕国公主的同意。春萱、春萤、秋露、秋霜四人,养好伤后,再回静谧轩的三姑娘身边侍候的事情,自然就是敲定了下来。 巳时,魏国公府的管事全嬷嬷,是领着医女到了下人院。 这医女自然是给春萱、春萤、秋露、秋霜治伤的。毕竟,三十板子下去,四个娇滴滴的少女,自然是去了小半条命。 下人院,专门给魏国公府的仆人们居住的院子。 这处地方挺大的,也分了小厮、丫鬟们专门的院落。下人院,是房间多,住的人也多,免不得就是显得空间狭窄和拥挤。 大通铺上,春萱、春萤、秋露、秋霜是躺着养伤中。 说是养伤,四人却是人人面色惨白,眼中死灰一片。 丫鬟被主子罚了,还是照顾主子不利,这往后哪还有什么前程? 对于家生子的春萱、春萤、秋露、秋霜而言,不亚于天塌了,地陷了,人生了无希望了。 全嬷嬷领着医女的到来,又说明了,三姑娘求情,四人还能再回静谧时。春萱、春萤、秋露、秋霜四人,是陡然哭得泣不成声。 “三姑娘大恩……” “奴婢、奴婢谢主子的大恩大德……” “……”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这语气间,有了鲜活的气象。这一种鲜活呀,叫希望…… 秋八月,统历帝北出塞外秋狩。 作为新帝跟前的宠臣,魏国公萧温良自然是一同随行了。 至十月,统历帝秋狩归来时,魏国公府出了一件大事。 静谧轩后院的小花园里,明珠正是赏了晚菊时。 春萤快步跑来了明珠近前,禀了话,道:“姑娘,栖凤堂那边闹起来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明珠眼眸子里,有一些的好奇。不过,这些年来,在魏国公府里,她也是锻炼出了沉静来。所以,她笑容浅浅,道:“春萤,你莫急,先喘均匀气后,慢慢讲清楚原由便是。” 明珠的做派,挺有小大人的风范了。 对于小主子话,春萤是应了声。在她调整好呼吸后,才讲解了原委来。 原来,魏国公萧温良秋狩之时,得美人垂爱,自荐枕席。若如此,也不算稀奇,毕竟,魏国公风华正茂,家世门第高,前程无可限量。最最主要的是,魏国公府还缺一位继承人。 这有攀附魏国公府的富贵之心思的女人嘛,那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一回,这位自荐枕席的美人,却是有靠山的。 这位美人,出身好,容貌佳。惹人眼热的地方,还在于是统历帝给拉的红线,保的媒。 “这……” 听得春萤的话后,明珠不知道说啥了。居然是皇家亲兄妹之间的相爱相杀。统历帝这当哥的,挖亲妹的墙角,这滋味对于燕国公主而言,太酸爽了吧? 话说,这等人干事,真的好吗? 第6章 “春萤,国公爷新纳的贵妾,能由圣上保媒,必然出身不凡吧。”李姨娘陪女儿在小花园一起赏晚菊,这会儿,得春萤的消息,自然就是关心了这位魏国公府后院里的新贵啊,问道:“可打听清楚了,新姨娘的家世?” “回姨娘的话,这位国公爷新纳的姨娘,是太医院的左院使家的嫡出姑娘。听说,左家三代里,就出了这么一位姑娘呢。” 春萤说了这一话后,不忘记又添了一句,道:“对了,姨娘,姑娘,奴婢还打听到了,这左院使的夫人是亭南侯家出嫁的姑奶奶呢。” 明珠一听这魏国公府新来贵妾左姨娘的家世,也不由的咂舌。来头真不小啊。 “哐当”一声,李姨娘手里头握着的洒壶,落到了地上。 明珠转身,望着生母李氏脚边,用来给花儿浇水的器具是摔地上。她不禁怀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娘亲李氏是神态不宁? “姨娘,有什么不对吗?”明珠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李姨娘连连反驳,这话却是虚假的谁也唬不住。 不过,人人皆有秘密,娘亲李氏不愿意讲出来,明珠一个生母眼中的小屁孩子,自然不好追问。 至十月十五日,明珠母女去栖凤堂请安。 明珠头一回,见到了魏国公府的新贵左姨娘。 左姨娘人长得美,也生得娇媚,玲珑有致的身段儿,走起路来时,如脚底踩着金莲般摇曳生姿。 这等风韵美人,不说男人看得心头火起。就是明珠见了,也得心头暗赞一句,人间尤物。 明珠不懂,这等让男人得珍藏的佳丽,统历帝为何不自己笑纳了,反而塞进了魏国公府给亲妹燕国公主堵心呢? 莫不成,统历帝不爱美人,独爱江山? 明珠脑洞大开…… 请安时,没出现什么意外。 不咸不淡的约两刻钟左右,在魏国公萧温良离开府,去上差后。燕国公府耶律欢喜就是迫不急待的赶人了。 统历元年,腊月初八,中原有吃腊八粥的风俗。 这一天,魏国公府是双喜临门。 静谧轩,明珠正喝着腊八粥时,听得春萤的禀报,差点是咽着了。 好在春萱忙给她抚了背,顺了气。这会儿,明珠也没心思喝腊八粥了。 在静谧轩的正屋里,明珠望着安坐如山的生母李氏,问道:“姨娘,你这对两件大喜事,如何看?”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咋管了这么多闲?国公府多久没有添丁的喜讯儿。这回,殿下和左姨娘同时怀孕,这可是要告祭萧氏祖先的大好事。咱们静谧轩,得跟着庆祝……” 李姨娘笑得温柔,说话的条理也清晰。 可作为母女,有一种天然的亲密联系。明珠总觉得她娘亲李氏,笑容有一点假。嗯,也不能说假吧,只不过,做作了些,演戏成份颇高。 “咱们要送礼吗?”明珠问道。 “静谧轩有什么好东西?” 李姨娘反问后,笑道:“真有好的物拾,姨娘收起来,将来给明珠姐儿做嫁妆。至于殿下和左姨娘那边,都是富贵出身,想必眼界高的。姨娘亲自做些小衣裳,算是贺喜。倒底礼轻情义重……” “是极,是极,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姨娘这招,妙啊,妙啊……” 明珠学了唱大戏的模样,似模似样的来了两句。 这话,是逗乐了李姨娘,一时间,母女二人倒是皆展颜欢笑。 腊月十五,卯时二刻,静谧轩里。 明珠感觉头疼,也不晓得是不是入冬了,感染了风寒。总之,她有些不舒服。 “今个儿,你不用去栖凤堂请安了。姨娘会给国公爷和殿下禀明你生病一事。稍候,等姨娘请安归来,春萱再去寻全嬷嬷,请府里的大夫来给你好好诊脉,开个方子,好好调养调养你这身子骨。”李氏关切的对女儿叮嘱了话,道:“外面有厚厚的积雪,这化雪时候,冻人的紧。记着,姨娘去请安后,你不许到外面玩雪。” “记得,记得,姨娘放心便是,我都听您的。” 这会儿,明珠脑仁疼,还想躲个懒觉。所以,她是急急的应承着话。 李姨娘见女儿困觉模样,也不多讲了,怕误了请安的时辰。不过,她到底不放心的紧,便是又叮嘱了照顾女儿的丫鬟春萱、春萤、秋露、秋霜四人侍候好三姑娘后,才是出了静谧轩,往栖凤堂而去。 朝食后,魏国公上差去。 栖凤堂中,独留了李姨娘在小心奉承着燕国公主。至于左姨娘嘛,因为养胎的原由,故而燕国公主是大度的免了这位贵妾的请安一事。 “妾有一话,想单独告知殿下……” 在燕国公主准备驱赶走李姨娘这个碍眼的妾室时,李姨娘跪了下来,求了话道。 平日里,胆儿小,谨慎从事的李姨娘,突然在今个儿变得胆肥了。倒也是引起了燕国公主的一点好奇心。 想了想,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挥手,让屋内侍候的仆人们,全部退了出去。 “说吧,没旁人了。” 对于李姨娘有什么秘密话,燕国公主是不抱希望的。她这会儿,肯给了李姨娘说话的机会,也是打着坏主意的。如果李姨娘消遣她这位皇室公主,她不介意把在左氏那个狐狸精手上吃的暗亏,转成怒火发泄发泄到李氏的头上。 左氏那个狐狸精,是有皇帝撑腰,有驸马护着。而李氏,哼,还不是任她这位皇室公主搓圆捏扁。 “妾知道一味秘药,怀孕妇人吃后,不光会小产,还会伤了胎宫,往后,再无子嗣。” 李氏低着头,讲了一个似乎挺恶毒的提议。 燕国公主一听后,愣神了一下。然后,她是仔细的打量着,跪那儿还是柔柔弱弱的李姨娘,“咦”了一声,哑了些嗓音,道:“本宫今日方知,你李氏的真面貌……” “啧啧……”两声后,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心头一动,她似乎漫不经心的追问道:“药效,果真那般好?” “妾的话,全是真的。” “那秘药,药效强劲,孕妇用后,绝无治愈的希望。”李氏一字一句,说的是斩钉切铁。 “你献了秘药,想得到什么好处?”燕国公主耶律欢喜问了话道。 在这位公主殿下想来,李氏巴巴送了秘药,可不会是什么为她分忧,必然有所求。 “太宗三年,元后一案,妾的爹,太医院的院判李庭审,就是被牵涉其中的一员。妾的全家,男丁皆斩,女子莫入奴籍。妾的娘,临死前,不忘记殷殷叮嘱妾,当年,害妾全家的仇人,是父亲当年的亲信左理知。这左理知就是如今的太医院院使。左理知的夫人,是亭南侯萧家的庶出一脉。” 李姨娘话落,满屋静寂。 太宗三年,燕国公主还未出生。她的母后,是父皇的继室。若说来,这李氏与左氏的恩恩怨怨,与她无关。真讲个道理,她还要感谢元后一案,不然的话,她耶律欢喜哪能成为了嫡出的正牌子公主殿下,呵呵…… 不过嘛,李氏乐意对付左氏这个狐狸精,燕国公主岂有拒绝的道理嘛? 没有。 所以,燕国公主稍稍思索了片刻后,问道:“李氏,那秘药害了人,驸马一定会查到底的。到时候,你有什么下场,你可想过?” “左家想谋魏国公府世子之位的念想,妾以一命,换它成空。”李姨娘说了她的决心,同时,也是点明白了重点。那就是左家塞个左姨娘来魏国公府,可不是白白赠美人。而是有大好处,在勾引着左家投入资源的。 嗯,美人嘛,也是重要的人力资源。 “妾死,死而无憾。” “唯三姑娘……”话到这里时,李姨娘语气哽咽,她给燕国公主耶律欢喜一面磕头,一面说道:“三姑娘年岁小,哪记得多少事。过些年,若无人提,三姑娘小孩儿一个,必然是记不得妾这生母了。妾,在此恳求殿下,能收养三姑娘到名下,给三姑娘一个好出身……” 燕国公主的心头,是痒痒难耐了。 给一个庶女,一个记名嫡出的身份,小事一桩。反正过些年,添份嫁妆罢了。 在燕国公主耶律欢喜看来,能彻底的解决了左氏狐狸精,让左氏再无法翻起浪花来的话,李氏提出的这小小要求,真不值一晒了。 “李氏,你的要求,本宫应了。” “你嘛,可要记得你今天的话。若不然……” “呵呵……” 有时候,无声的威胁,更是效果显著。所以,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就是说一半,留一半。 李姨娘磕了头后,告退离开了栖凤堂。 在廊道里走着,李姨娘突然抬头望天,她发现,本来停了的雪,似乎又下了起来。 一岁一年,重重复复。 活在魏国公府里,有旧仇大恨,有生活压抑。本来李姨娘以为,这一切她都忘记了,只想好好的养大了女儿明珠。 可左氏出现了,而且,还成为魏国公府女主人,燕国公主的肉中刺,眼中钉…… 复仇,顺道为女儿谋一个好前程。 这念头一起,李姨娘的心思是彻底躁动起来。 李氏想啊,一举两得,多好啊。 至于说她自个儿,李姨娘从不考虑。爹死了,大哥死了,二哥死了,他们死后,连收尸人都无。娘也死了,几捧白灰,洒进了枯井中。 李氏觉得,她活着,浑浑噩噩的活着。其实活着,还不如有意义的死掉呵。 第7章 魏国公府,掌家之人是燕国公主。有国公府女主人的暗中帮衬,李姨娘想答成了目的,再是简单不过了。 统历二年,元月十五,酉时初。 左姨娘将满三个月的胎儿,被一碗元宵酿给落了。 一时间,整个魏国府里是风声鹤唳。因为,今个儿的巳时二刻时,统历帝才派小黄门来魏国公府送了添丁之喜的赏赐。这赏赐是两份,一份是给了燕国公主,另一份就是给了左姨娘。 倚兰轩内,左姨娘是面色苍白的躺了榻上。 “国公爷,是妾无用,居然护不住腹中的孩儿……” “是妾无用,妾宁可自个儿死了,也不愿国公爷您的子嗣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没了……”左姨娘的话,字字如黄鹂鸟哀鸣,配着她楚楚可怜的神情,魏国公萧温良一时间,也是有些沉入左姨娘营造的氛围里。 两人都在伤感,子嗣的逝去…… 那一个无缘的孩子啊…… “国公府的子嗣,自然不会不明不白的没了。”魏国公萧温良是沉默片刻后,恢复了他的冷静与自持。他冷声的道:“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的……” 萧温良是堂堂国公爷,他的子嗣没了,凶手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继续逍遥法外。 要查,这魏国公府里,岂有查不明白的事情。 左姨娘吃的元宵酿,是静谧轩的李姨娘亲自送来的。而且,还是李姨娘母女来倚兰轩,专门一起陪左姨娘一道用了的。 只不过,左姨娘见红时,整个椅兰轩都闹烘烘的乱成一锅粥。那会儿,李姨娘说是怕吓着了三姑娘,护着女儿回了静谧轩。 魏国公萧温良见着这等明晃晃的作案人,还有手尾齐整的证据,是沉默了。 “你好好休息。” “我去栖凤堂,查清楚此事全尾。” “你放心,此回,必给倚兰轩一个公道。”在离开倚兰轩前,魏国公萧温良对着小产的左姨娘,还是给了保证。同时,也是叮嘱了丫鬟婆子们,侍候好左姨娘。 待魏国公离开后,左姨娘唤了心腹的陪嫁奶嬷嬷,道:“嬷嬷,这一回,我到底是栽了。” “只可怜,那无缘出生的孩儿……” “不管国公爷查不查到底,我必然要给孩儿报仇的。”左姨娘这会儿,已经恨得几欲巅狂了,她一字一字的说道:“嬷嬷,查,查清楚。我一定要知道,是谁背后下的黑手。” 至于查到了以后嘛,左姨娘必然是要加倍报复回去的。 静谧轩,如其名,在晚间时分,安安静静的。李姨娘嘛,早早哄着女儿睡了。此时此刻,她啊,一直是坐在了堂屋的小榻上,默然的等待了命运的审判。 戌时初,魏国公萧温良来了静谧轩,带着怒发冲冠的汹汹气势。 李姨娘迎出了堂屋外,然后,在院中,跪在了这位国公爷的跟前,道:“妾有罪,妾向国公爷请罪。” 李氏的态度,让萧温良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哼。” “李氏,你到说说,你是犯了哪些罪?” 对于魏国公萧温良的问话,李姨娘没有直接回答。她是缓缓的顺着自己的节奏,道:“妾,一介奴婢。当年,侥幸得一回国公爷的错爱,才有了三姑娘。” “妾知,那一回,是妾生有攀附富贵之心,才会……”话到此,李姨娘微顿了一顿。才又道:“想来,对于国公爷而言,那一件事,必然是耻辱。若不然,这些年来,国公爷何至忽视了三姑娘这个亲生的闺女。” 李姨娘继续着她的话,道:“左姨娘有喜,阖府欢庆。妾一时鬼迷心窍,以至于铸成大错。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是罚是杀,妾无二话。” “只求国公爷,莫要把妾的罪,恨到了三姑娘的身上。” “三姑娘年岁小,她是国公爷的亲生闺女,求国公爷多多怜惜她乃是一稚子……” 话到了这里时,李姨娘已经是说得自个儿泪流满面。 魏国公萧温良望着似乎伤感,似乎悔恨,更似乎有点什么说不上意味的李姨娘。突然,他发现,他好像并不了解,他后宅的那些个妾室姨娘们…… “德全,差婆子押着李氏,去栖凤堂。” “诺。”魏国公的亲随小厮德全应承了话。 随即,这位有眼力,会办事的小厮,就是办妥当了事情。 稍倾,魏国公一行人,就从静谧轩转道到了栖凤堂。 这时候,时辰很晚了。天上有星星点点,挂于天幕上。 燕国公主瞧着摆开大阵式,好像要在她堂院里审案一样的魏国公。这位公主殿下出了屋门后,便问道:“驸马,这是做何?眼下,你不是应该在倚兰轩安慰左姨娘吗?” 若不是有人敲了院门,把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惊醒了。 这时辰,她差不离都快睡熟了。所以,望着院中,是仆人们有提着灯笼,有燃着火把照明的。总之,燕国公主就不太高兴。 白天,亲哥给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来了一记狠的,那是煽得燕国公主的体面,都被踩了左氏的脚下。 到听得消息,左氏落胎了。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牙痒痒的恨过后,又是开怀大笑啊。这般的大怒大喜,燕国公主自然是稍稍动了一点胎气。还是吃了记安胎的药丸子,才是止了那股气劲。 这会子,折腾她一个孕妃起身,就为料理小妾左氏的小产胎儿一事。燕国公主能欢喜,才是怪事了。 “殿下,左氏小产,李氏招认了,俱是她所为。” 魏国公萧温良一开口,就是给燕国公主吃了一颗定心丸。燕国公主耶律欢喜算是彻底的明白了,她的驸马依着李氏的口供,貌似准备把事情就压制到此了? “天啊……”燕国公主捂嘴惊呼。惊呼后,又补问了一句,道:“这为何?” 魏国公萧温良没多话,他只是挺有深意的望了燕国公主一眼后,回道:“还能如何?女人的妒恨心,越过了底线。” “居然敢害了国公府的子嗣,此事必严惩,以警醒其它想伸手的人。”魏国公萧温良的话,说得挺硬气。但是,话落后,他补了一句,问道:“殿下以为,何等严惩,才能达到杀鸡警猴的效果?” “杀之。” 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对于灭口,挺热心的。毕竟,死人的嘴,最安全。 “好,依殿下的意思。”魏国公萧温良同意了,没半点反驳的意思。他又道:“明日,由殿下当着府内所有妾室的面,赐李氏一杯黄泉酒吧。”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有一个李氏死后,想来,府中会安生一些吧。” “唉……”魏国公一声叹息。他望着了一眼,被婆子们押着,跪了不远处的李姨娘。想了想,魏国公萧温良走了过去,问道:“李氏,你觉得,你是否罪有应得?” 听得这一问,旁边的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心头一跳。 “妾,罪有应得。” 李姨娘低着头的回话,让燕国公主悬着的那点子气,是松快了下去。 “奈何……”李姨娘悠悠补了一句,道:“三姑娘无辜……” “求国公爷,求殿下,善待了三姑娘。” 李姨娘这后面的补充一出来,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有点明白李姨娘的小心思了。于是,燕国公主叹道:“驸马,李氏不是个好的。只是,明珠姐儿是你的骨血。这若是大大喇喇的赐死了李氏,怕往后明珠姐儿在府里……” 魏国公仰了头,望着星星微闪的天空,问道:“那依殿下之意,如何处置?” “要么,驸马给李氏留些颜面。要么,给明珠姐儿换个生母吧……”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嘴角划了一个浅浅弧度,提了建议道。 “好啊,依殿下的话。” “把明珠记于殿下名下,往后,她就是府中的嫡三女,可否?”魏国公转了身,目光如炬的望着燕国公主耶律欢喜,看似问话,实则给了答案。 “好啊。” 燕国公主答应得痛快。 听得魏国公和燕国公主的一问一答,依然跪那儿的李姨娘,心中似是痛快,又似是悲伤…… 总之,李姨娘觉得她五味杂沉,俱是偿了味儿诸般遍。 “德全,你去通知马管事,明个儿安排人手,给三姑娘换个地方。”话到这时,魏国公萧温良是停了一下话,想了想后,道:“就元水阁吧。” “对了,侍候三姑娘的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也全部让马管事亲自挑了人补足。至于静谧轩原来的人手,通通喂了哑药,遣到庄子上去。” “诺。”亲随小厮德全躬身应话。 魏国公萧温良摆手,示意德全去办事儿。 “今晚,李氏就关押在栖凤堂。”萧温良交待话后,挥手示意婆子们把李姨娘押下去。 “我累了,想殿下怀有身孕,必然更是累了。”这会儿,魏国公萧温良是关心起了燕国公主殿下这个孕妇的安危冷暖。他道:“不妨,殿下先回卧室好好歇息。一切,待殿下明日养足了精神,再处置不迟。” “驸马,不留下?” 燕国公主迟疑了一下后,问道。 “不了,我且到明正堂歇息一晚。正好,把明珠的族谱,修改一笔。”魏国公萧温良是说道:“往后,她就是咱们俩的三女,正紧的嫡女。” 明正堂,魏国公萧温良住的前庭正院。 萧氏的主脉家主,是魏国公萧温良。这族谱自然是掌握在这位魏国公手里,修改族谱也就是他添几笔,改几笔的事儿。 当然了,选个吉日吉时,举办了宗族聚会,把此事通知给族人知道一下,也是免不了的。 这般,告知了将回前庭正院歇息的话后,魏国公不拖拉,直接就走人了。 萧温良离开后,耶律欢喜说道:“嬷嬷,你说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他既然怀疑我,为何又把李氏交给我处置?”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又不傻?哪会看不出来,驸马萧温良的作派,摆明了就在讲。这李氏背黑锅可以,庶女萧明珠是他的女儿,就不能让人作践了。 这不,去母留女。 就是魏国公萧温良的态度。 “殿下,您最要紧的,是给国公爷生个嫡子。”燕国公主的心腹陈嬷嬷劝道:“等小世子出生了,魏国公府里,哪个女人还敢挑衅您啊。” “左氏,不足为惧。” “就是添个三姑娘到您名下,过些年,也不过置办份嫁妆的事情。” “说到底,国公爷还是顾惜与您的情份。李氏,生了三姑娘,这说舍了,也就舍了。”陈嬷嬷的一席话,说得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心头痛痛快快了。 栖凤堂,很快熄灭灯火了,因为,燕国公主安稳的睡下了。 倚兰轩的左姨娘却是次日,才得到了一些消息。彼时,天微光,左姨娘是睡得不舒服,早早醒来。 人一醒,左姨娘不想再入睡。 因为,一睡下了,她就想到了,她无缘的孩儿。 “嬷嬷,查得如何了?”左姨娘催问了她的奶嬷嬷贺氏,她想知道了,谁害了她,歹人是谁? “栖凤堂昨个晚闹烘烘,据说,已经查出来,害了姨娘落胎的,是静谧轩的李氏。”贺嬷嬷回话时,神色是迟疑的。显然,有点不相信这答案。 “静谧轩的李氏害我?” “她能得什么好处?” “呵呵……”左姨娘冷笑,道:“就算她动手,敢说,这背后没有鬼?” 第8章 左姨娘一直怀疑的对象,是魏国公府的女主人耶律欢喜。 只不过,那一位是皇室公主,让左姨娘不得不忍了。连一些心底的狠话,左姨娘都不敢指名道姓。左姨娘清楚着,她落胎了,谁真正的得了好处? 除了燕国公主,不作他想。 卯时三刻,静谧轩。 明珠醒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似乎这屋内屋外,安静的过份了。 “春萱、春萤……”明珠唤了贴身大丫鬟的名字。 结果,一溜儿从屏风外面的小厅里,走进来四个大丫鬟装扮的。而这四人,明珠一个也不认识。 望着行礼的四个大丫鬟,又是望了望还是熟悉的卧室。 明珠在思考,莫不成她又穿越了? 确定没穿后,明珠尚未开口。左边打头的大丫鬟先开口,小心的询问了话道:“三姑娘,可是起身了?” 明珠沉吟了片刻后,问道:“春萱、春萤、秋露、秋霜人呢?” 四个大丫鬟,相互对望了一眼后,依然是左边打头的代回了话,道:“回三姑娘话,奴婢们是马管事和全嬷嬷做主,挑来侍候主子的。” “至于静谧轩原来的丫鬟们去哪儿了,奴婢也不知道。” 明珠听得这话,心头莫名一紧。 “侍候我穿衣洗漱。” 有明珠这话,自然是丫鬟们更守其职。 穿衣、梳头,洗漱,样样是在明珠微微催促里,省了些时间。 卯时末,明珠打理妥当了,她就是在静谧轩里寻了生母李氏。整个静谧轩,小得可怜。明珠来回搜索了两遍,得出了结论。 生母李氏不在。 往日里,静谧轩里的丫鬟婆子们,同样是一个也不在。 这时候,侍候了明珠的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明珠是一个都不熟识。 明珠心头总觉得有沉重的石头,是压了那儿。可她就是还得忍着。这会儿,明珠告诉她自己,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她就不能自乱了阵脚。 “去栖凤堂,我要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既然如此在静谧轩里担搁,仍是不会有人告诉了她答案。 明珠准备,去寻了魏国公府里能做主的人,给她答案吧。 栖凤堂,离着静谧轩挺有距离。 明珠没有用朝食,连垫了肚子的食物,也未曾用一点。 辰时了,明珠打着请安的愰子,自然不敢去得太晚。更何况,生母李氏不见了,明珠哪有吃东西的兴致? 丫鬟们是想阻止了,明珠去栖凤堂的。 不过,意志坚决的明珠,可不是八个丫鬟想阻止了,就能阻止住的。毕竟,尊卑有别,丫鬟们哪敢真的开罪了自己侍候的主子。 离开了静谧轩,至途中时。 明珠遇上了好些个庶母,这些妾室们,都是魏国公萧温良收用过的美人。 当然,也是些在凋零的花儿,毕竟,没多少恩宠,又无依靠的子嗣,总之,在魏国公府里寂寞的开败罢了。 栖凤堂,在明珠急匆匆赶至时,是辰时一刻钟。 一路儿小跑的明珠,这会儿,在栖凤堂的院门口,还是小喘了粗气。 直到由燕国公主最信任的陈嬷嬷出来,迎了明珠进屋内。 明珠见着燕国公主时,福了礼。 这会儿,燕国公主是笑脸盈盈,说道:“母女之间,哪用那般客气。来,到母亲身边,让母亲仔细瞅瞅。”话落后,燕国公主更是和善的对明珠招招手。 嫡母难得的慈祥? 甭管真假,明珠自然不能推拒的。 “母亲,可用了饭?” “明珠来这般早,会不会吵了母亲休息,让弟弟睡得少了?” 作为马上四岁的小孩儿身,应该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明珠还是知道。所以,她的嗓音带着孩童的关切与纯真。 当然,扮了一小孩儿什么的,对目前的明珠而言,毫无压力。 “小嘴儿抹了蜜一样。” “你是咋知道母亲腹中,就是弟弟了?” 燕国公主笑着回了话,可她那笑得高兴的模样,还是说明了,这位殿下也是盼着腹中的孩儿是儿子啊。 魏国公府的继承人,这可是燕国公主盼得快疯狂的儿子啊。 “酸儿辣女。” “姨娘讲,怀明珠时,爱吃辣。” “母亲就不同,我进屋内时,闻着醋味儿了。”话罢,明珠还是嗅了嗅小鼻子,挺可爱的讨喜娃娃样。 对于生儿子的好兆头,燕国公主最欢迎。毕竟,她也听老人讲,说小孩儿的眼睛灵,看到的一些事情最真。 这会儿,燕国公主是盼啊盼啊,就盼着她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好啊,今年母亲给明珠姐儿添个弟弟。”燕国公主笑呵呵说道。 见着这谈话下来,燕国公主的情绪非常不错。明珠觉得时机差不离了。她便用奇怪的目光,问道:“母亲,我在府里寻了好久,怎么不见姨娘啊?” “嗯……”这个问题,让燕国公主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明珠姐儿,你姨娘有事,暂时离开些时日。”最终,燕国公主还是寻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理由。她怕这小孩儿又要催问这事头,便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明珠姐儿,你父亲做主。要给你换个大院子住,就是你大姐姐住处旁边的元水阁。” “这会子,母亲差人陪你去看元水阁啥模样。” 这话落,燕国公主不给明珠多说话的机会,就是招手,让陈嬷嬷安排这事情。 陈嬷嬷多老练的人啊,哪会看不出来,燕国公主的意思,就是支使开了三姑娘。毕竟,请安的姨娘们,全部在栖凤堂的院中候着了。 稍后,可是要了结左姨娘小产一事。 这三姑娘确时不好亲眼见到了,如何惩治的她生母李姨娘。 “三姑娘,殿下累了。” “姑娘是好孩子,听嫡母的话,让嬷嬷引路,去元水阁瞧瞧将要住的新院子。” 陈嬷嬷不光是说话了,还是指使了信得过的丫鬟们上前,给明珠引路了。这会儿,明珠被人簇拥着,想不走,都难啊。 在离开了栖凤堂时,明珠总觉得哪儿不对。 所以,元水阁明珠去了。只不过,在阁内时,她借口要静静赏了那架子栏上的春兰,就是指使走了侍候的人手。 待身边是活络了,明珠不敢担搁,猫着小孩儿身是躲着偷溜出了元水阁。 这会儿,嫡母那边套不到消息,明珠不知道这偌大一个魏国公府,她还能求助于谁?举目四望,明珠心中有点凄凄然。 这会儿,亲爹不在栖凤堂,按时辰算,也差不离是上差去了。但是,跑出了元水阁,明珠还能寻得帮忙的人,是谁? 在明珠看来,就是亲爹信任的马管事。 明珠只能透过马管事,求助于亲爹帮忙。 可出了元水阁,在廊道的一处假山后,明珠听到了怯怯私语声。 “李姨娘也可怜……” “可怜什么?要说可怜,那左姨娘落胎了,同样不是可怜。” “啧啧,这你就不知道了……” “糊涂说什么,都是主子们的事情。” “管它做什么,今天啊,李姨娘在栖凤堂是逃不掉处置了。” “……” 这些话声,隐隐约约,让明珠就记下了一句,生母在栖凤堂。 明珠陡然醒悟,生母李氏是被嫡母燕国公鷞耔э①四主扣押了手中。 哪还找什么马管事,明珠直冲向了栖凤堂。 彼时,已经是辰时三刻过了。 栖凤堂的院中,燕国公主正坐了椅子上。她的四周,是立着的丫鬟婆子们。 而她的下首,除了恭敬立那儿的妾室们,还有一人跪着。那跪着的,便是发髻微乱,容貌憔悴的李姨娘。 燕国公主在这等时候,自然没兴趣跟妾室们多说话。她啊,不过招招手,让大丫鬟传达了驸马萧温良对于左姨娘一事的处置结果。 听得李氏,是一命抵一命。 用一个姨娘的命,抵一个国公府小产子嗣的命。这…… 简直是让国公府内的妾室们,人人惊惧。这些妾室们,本就不得宠了,这燕国公主杀猴警鸡的戏,可比杀鸡警猴的戏码更吓人的。毕竟,李姨娘是府中,唯一给魏国公生下了庶出子嗣的姨娘。 李姨娘都是遭了辣手,其它的妾室…… 呵呵,自然是更不值钱了。 “李姨娘,请。” 丫鬟恭敬的呈了托盘,上面的小瓷瓶里,装着的自然是杀人毒药。 李姨娘沉默了一下后,伸了右手,准备去拿起了面前的小瓷瓶。然后,用她的命,为左姨娘小产一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不……” 像小旋风一样,冲进了院中的明珠,是伸手打碎了生母手中,将要拿捏住的小瓷瓶。 左氏小产又如何? 事事非非又如何? 在明珠的眼底,她的生母就是好人。站在对立面的,就是坏人。 人啊,就是这么简单的。这会儿,明珠就是认了这个理,姨娘是好人。姨娘不是凶手。 “姨娘,你不会害人的。” “姨娘,你是冤枉的。” 明珠搂住了跪着的李姨娘,她哭泣着,喊了话,道:“母亲,求您给姨娘主持公道。姨娘定是冤枉的,姨娘定是冤枉的……” 满院妾室们,看着跪那儿,被女儿搂抱着哭泣的李姨娘,大半人是红了眼睛。 谁也不是傻子,李姨娘生有三姑娘,又不得宠,何苦要害了得宠的左姨娘?那不是头上没虱子,专门抓些放头顶痒痒嘛。 “是姨娘对不住你……” “是姨娘对不住你……” 李姨娘伸手,抚了女儿的背。在女儿情绪安稳些后,她是狠了狠心,用牙咬了咬唇。然后,李姨娘抬头,对着燕国公主的方向,清晰的吐了字,道:“妾害了左姨娘,妾后悔了……” “求殿下,莫怪罪三姑娘……” 这话落,李姨娘松开了女儿的手。然后,站起身,猛的一头撞向了院中的那一尊高大实铜仙鹤像。 血,是红的。 在铜仙鹤上,在李姨娘的头顶,在地上,都有显眼的红色。 明珠傻傻的愣那儿,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她看不懂的闹剧一般。 头,嗡嗡作响。明珠站起身,往生母李氏的身边走去。她跪在了李氏的身旁,伸了手,抚上了李氏的鼻间。 人没了息,就是一切的结束。 明珠这会儿,都不敢相信,昨个晚,还哄睡了她的生母,就这般没了? 那会儿,她们还是笑闹过的,她的娘亲李氏说,要存了好东西,做她的嫁妆啊…… “不……” “不,姨娘你醒醒……” “不要扔下了明珠,不要扔下了明珠……” 前一世,明珠是孤儿。是由好心人助学,才是一路苦读至高三的学子。所以,她最羡慕的就是有家人,有了撒娇的对象。那是会包容着,哄自家孩儿的爹娘啊。 这一世,明珠的父爱是少了些。可李氏却给了她浓浓的母爱。 如今,这一切,都失去了。 得到,失去。如此简单。 “姨娘……” 明珠最后,是哭得太利害,以至于眼前一黑,人就是晕了过去。 第9章 魏国公府内,自尽死了一个姨娘,晕厥了一个庶女。 这点子事情,就是在府内闹起了一场小风波。然后,自然就是归于平静。 明珠生了一场大病,因为生母李氏的去逝,她静卧休养了有大半个月。药吃着,人也是奄奄的。 大夫诊断的结果,除了因为心情过于激动,导致晕厥外,就是早产的身体底子弱。这再加上后面的郁结闷气,自然就是让明珠成了病歪歪的瘦弱小孩儿。 那等小模样,也是让人见着,叫一声“可怜啊”。 在静谧轩住习惯了,明珠没有搬去了元水阁。 明珠想,这静谧轩是她和生母李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她们母女的烙印。而她这个女儿,想保留了这院子的原样。人住着,总是一点子念想。 到了三月末,明珠从庶女变为记名嫡女的事情,也是在府内府外传开了。 然后,大姑娘萧宝珠领着萧珍珠还来静谧轩,关心了明珠一把。不过嘛,萧珍珠的关心,还是有些掩饰不了这小姑娘的愤愤不平。 对于明珠成为嫡女这一回事儿,萧珍珠姑娘是一百个不乐意。 奈何,魏国公府里作主的人,不是萧珍珠姑娘。所以,她的想法,不算数。 这一年,统历二年,明珠四岁。 至八月初一,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得偿所愿。在这一天的午时,她生下了魏国公府的嫡长子。这个注定了,会成为魏国公府继承人的孩子。 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真正的高兴了。 而魏国公府内,自然是添了更多不甘心的女人,还在对燕国公主殿下是羡慕嫉妒恨呢。 越过统历三年,至统历四年,四月初一。 这一年,明珠六岁。 因为成了记名嫡女的原因,明珠的身边多了一个教养嬷嬷。 这位萧嬷嬷,是萧氏的旁支庶出。早年,是入了宫的。不过,不是入宫当嫔妃娘娘们。而是被萧贵妃带去宫里,当了掌事嬷嬷。 萧嬷嬷在宫里生活久了,这宫中的规距,自然是熟悉至极。 而选了出宫的萧嬷嬷来静谧轩的人,就是明珠的亲爹萧温良。对于此事,燕国公主耶律欢喜算是默认了。 桃李芳菲,四月是暖日阳阳。 明珠的生辰,自然是在整个静谧轩里,更显得气氛活络起来。 这一天的上午,明珠得了不少的礼。 申时,明珠在花园子里闲逛。 魏国公府的大姑娘萧宝珠、二姑娘萧珍珠是在皇家学堂读书。申时,还是少女们结社玩耍之时。 那等热闹嘛,自然招小姑娘们的喜爱。 也因为清静,明珠才会每日白天里,赏了公府内的花园子景色。 说是赏景,不如说是明珠在发呆。 在亭子里坐了许久,明珠在想,这个秋,她是不是也能进皇家学堂读书啊? 皇家学堂里的贵族女子们读书处,是太宗元后时,在皇子与伴读们进学的情况下,添了的一个女子小分院。 皇家学堂这等地方,除了教导皇室宗族子弟和一些贵族子弟读书外,更重要的作用,是让这些二代们结交了人脉。 女子学堂嘛,也差不多,是小姑娘们赢得了手帕交的好地方。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 明珠自然是愿意入学的。在那等有学习的氛围里,除了想真正的寻得朋友外,明珠也想学了真本事。 大齐朝的女子,特别是贵族女子们,除了学习管家理事,学些文雅的琴、棋、书、画外,还是要学了骑射功夫的。 毕竟,每年的春狩、秋狩,皇帝出行,选了重臣亲信随行外,也是会有贵妇诰命们参与的。 想一相,可以去草原游猎,可以欣赏外面的好风光。 明珠哪能不向往? 不过,这有前题条件啊。那就是,那个上流社会的圈子,会对明珠开放。而在明珠看来,进入皇家学堂,就是最正规的好法子嘛。 “三姑娘可是在赏鱼?”在明珠的思绪想了许多许多时,左姨娘的声音传来。 明珠听得她此话,是抬起头,望向左姨娘。只见得左姨娘笑脸盈盈,一边走来,一边伸手指了指湖里的锦鲤,笑道:“这湖里的鱼儿,也是快活,倒是天天有人投了饵食……” “原来是左姨娘啊。” 明珠起身,对左姨娘福了一个浅礼,顺道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不过,左姨娘是侧身半避开了。 明珠眼下,记名成了嫡女。左姨娘虽说是贵妾,可仍然是妾嘛。 这明珠的礼,她也不敢受全了。 “左姨娘是来赏花园子的景吗?”明珠笑问道。 “是啊,所以与三姑娘巧遇。”左姨娘笑得非常温柔,回话时,也是声音软酥。若是个男人,自然是心动了。不过嘛,明珠却是个小姑娘,听着耳朵里,只是觉得心烦讨厌。 虽说,李姨娘去逝,已经两年一个月零十五天。但是,李姨娘过逝的原由,明珠在小本本上,还是为左姨娘记了一笔的。 哪怕,左姨娘落胎了,这两年里,一直再没怀了孩子。 没办法,明珠在感情的面前,是选择了帮亲不帮理。 一直以来,明珠知道,她不能怨了左姨娘。但是,她忍不住。所以,对于左姨娘,明珠就是面子情,有两句话,就是准备告辞。 “我已经赏好了,就此告辞。左姨娘你请慢慢欣赏美景。” 对于左姨娘,明珠是不想再见。 两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对于明珠挺咽死人的语气,左姨娘的笑脸,忍不住僵了僵。 不过,明珠不在意这些,她直接告辞就走人了。 待明珠走远了,左姨娘才与信任的贺嬷嬷说道:“嬷嬷,瞧瞧,这都两年了。我倒是舍了脸面,舍了那份与李氏母女的仇恨。如今,别人却是不希罕……” “呵呵,享受了生母用命换来的富贵,倒底啊……” “李氏生了一个白眼狼……” 左姨娘说这话时,对明珠已经越走越远的身影,是透出了恨意来。 落胎了,伤了胎宫,子嗣有碍难。 这点子事情,早在一年前,左姨娘就知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左姨娘会选择和明珠想化解了恩怨的原由。 “姨娘,这事情得慢慢来,操之过急的话,恐会适得其反。”贺嬷嬷劝了话,道:“再说,三姑娘一个小孩子,哪会知道真正害她生母的,是她那装得端庄贤惠的嫡母……” 对于燕国公主生了嫡子,自家出嫁的姑娘是伤了身子骨的事情。贺嬷嬷自然是同仇敌恺的。 “慢慢来,这事情待三姑娘懂事些。” “姨娘,总要让三姑娘对生母死亡一事的疑点,慢慢想通泰。” “人啊,就信自己理明白的事儿。” 这贺嬷嬷一边劝解,一边仔细瞅了出嫁姑娘的脸色。直到见左姨娘的神情是真正的缓和了,贺嬷嬷才是松了一口气。 “唉,是府上这位殿下把持的太利害了。若不然,借腹生子,也比讨好了明珠这个记名嫡女强些。” 左姨娘也是为难。 打从燕国公主生下了嫡子后,是做到了在魏国公府里真正的一手遮天。 左姨娘这两年来,过得份外的艰难。哪怕有魏国公的一些维护,可是,在小世子越来越大后,左姨娘美色带来的那点子情份,是越发稀薄了。 左姨娘的打算,明珠不肖多猜想,也能明白。 只是,明珠想好好的活下去,不想莫名的在魏国公府里夭折了。所以,她啊,才打算了,不与左姨娘撕拉一块儿。 待明珠回了静谧轩后,教养萧嬷嬷,递予了明珠一东西。 “这是什么?” 明珠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抄写的非常规整的佛经。 “嬷嬷,你辛苦了。” 明珠对萧嬷嬷道了话。 “可是要我帮忙供于府里的小佛堂?” 魏国公府的妾室们众多,这失了恩宠,没有子嗣。为了府中的安全计较,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干脆的在府里设了一座小佛堂。说是让这些妾室们,多抄佛经供奉,为自己和家人祈福。 这会儿,明珠自然就是以为,这是萧嬷嬷让她帮忙供于小佛堂的佛经。 “姑娘,这是左姨娘差人送来的。” “《地藏菩萨本愿经》吗?”听得萧嬷嬷的话后,明珠仔细看了手中的佛经后,笑道:“巴巴送这点子东西,嬷嬷您看,左姨娘是什么意思?” “示好。”萧嬷嬷简单的回道。 “哦。” 明珠回了一字后,想了想,又把佛经递给了萧嬷嬷,她道:“我不想去小佛堂,嬷嬷,这《地藏菩萨本愿经》,你差人送去小佛堂吧。” “左姨娘的礼,我可不想收。” 萧嬷嬷对于明珠的话,自然是应承了。 在萧嬷嬷的眼中,三姑娘明珠啊,她是侍候了整整两年。 两年下来,两人的感情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萧嬷嬷一生,无儿无女,未曾婚嫁。对于明珠一个失母的小姑娘,自然是更心疼几分的。所以,对于打了三姑娘主意的左姨娘,萧嬷嬷的观感,不怎么样。 在萧嬷嬷看来,左姨娘啊,就是准备欺负了三姑娘这个失母的可怜孩子。 若不然,何苦巴巴的对着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送什么佛经。 小孩儿,这般小,学什么佛经? 这不是移了小姑娘的性情吗? 第10章 经过佛经事件后,明珠就是不乐意逛园子了。 她啊,干脆就只赏了静谧轩后宅的小花园。总之,是能不出静谧轩,也就不出去招惹了麻烦。 至入秋后,关于进皇家学堂一事。有魏国公的开口,也是落实了下来。 皇家学堂啊? 会是什么样呢? 明珠想一想,就是心生无数的好奇。她觉得,会如前一世的学校吗? 皇家学堂,建在了皇宫正东门朝向的朱雀大街。占据了朱雀大街与临街交道的整整一条桐花巷子。 皇家学堂除了气派,就是非常的大。里面除了给宗室贵族子弟入读的男子学院外,就是贵族少女们入读的女子学院。 虽说,分了学院,不过嘛,也是共用着同一座的大花园子,以及同一处进学堂的学院大门。 魏国公府有三位姑娘,三姑娘明珠今年六岁,二姑娘萧珍珠比明珠大了半岁,大姑娘萧宝珠比明珠大了四岁。 在入学堂后,身为长姐的萧宝珠自然就是作为魏国公府少女们的领头羊。 府内时,也许有些小争端,可对外时,姐妹情深的戏码,还是需要上演的。毕竟,这家丑不可外扬嘛。 所以,与两位姐姐同乘坐一辆马车,去皇家学堂念书的日子,对明珠而言,挺不错的。 如此,日子也就是这么习惯着,习惯着的过去了。 至统历六年,明珠八岁了。 初夏,奈不住热的人,已经苦暑了。 申时,是皇家学堂里,贵族少女们的结社玩耍时间。 明珠入学已经过了一年半,这对学堂里的规距呀,也是了解的差不多。所以,有些奉行中庸之道的她,在学堂里属于不太出挑,也不太差劲的那类学生。总之,就是路人甲,不太显眼的角色。 若说,人嘛,没点好胜心,是不可能的。 不过,想着长姐、次姐才是真正的嫡出,明珠还是不敢真抢了两位姐姐的风头。要晓得,这些年来,明珠在魏国公府里还真是过得挺忐忑难安的。 亲爹是家主,却也是不太管府中大小事的。 嫡母啊,是皇室公主,是真正的掌管府诸事。明珠,一个记名嫡女罢了。没依仗,除了小心,除了谨慎外,也无其它多余自保的法子。 “明珠,那边在举行投壶戏,你为何不去耍一耍?”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明珠的背后响起。 明珠搁了手头,正在描着的扇子描红,转身回望。原来,是明珠结交的手帕交慕容谨儿,明珠笑道:“扇面正描着的一处,还没描好。这不,想做一把好的折子团扇,赠于你。” “头前,我可得了你的小屏风。这啊,是回礼。” 明珠嘴里的小屏风,是慕容谨儿自己亲手锈的一看完姐文就来蔻羣八罢叁零弃七伍伞刘面双面绣屏。那女红精致不说,还是真下了功夫的。得了好友的礼物,明珠自然要回赠一份。 “我就喜欢你的丹青,得你回赠,巴不得呢。” 慕容谨儿走近前,望了正在描红的扇子面儿,仔细瞅了瞅后,挺乐了,笑道:“呀,是喜欢的牡丹图,真是辛苦明珠你了。” 话罢,慕容谨儿还想拿手上,把玩一二。 “千万别动……” 明珠提醒了一句,忙道:“这墨是特意调制的,里面加了香精。所以,墨迹不太容易干。这若是弄坏了,可就白瞎了我这几天的功夫。” 要晓得,这牡丹图,可不是一朵两朵的牡丹,而且花团锦簇来着。所以,除了上色麻烦外,还得一边描了红,一边等着墨干。做出来费功夫不提,这若是不小心哪儿弄糊了,就是白做了前面的事儿。 “那要多久啊,等你的礼物,可让我心头跟猫挠痒痒一样。这是紧得慌。”慕容谨儿望着桌面上的牡丹图,真是着急着等这礼物快些出炉。 “……” 两人正说了话时,隐隐传来了喧哗声。似乎是投壶戏那边,有什么热闹来着。 待听得清楚一言半语后,慕容谨儿的神色,就是带上了羡慕,说道:“原来是堂姐得了彩。也难怪,堂姐是族里最出色的女子……” 慕容谨儿说的堂姐,是吕国公府的长房嫡长女慕容婉君。 相比起堂姐来,慕容谨儿身份自然差许多。她啊,只是吕国公府庶二房的三女。是庶脉出的嫡女。 “明珠,你听说了吗?” “今年秋狩,宫里的娘娘们传了信儿,说是会召了各府的姑娘们随行北京。到时候,贵族少女们也会比了骑射之术。若是得了头三名,更有彩头。” 对于慕容谨儿的话,在皇家学堂里传得开,明珠自然是清楚的。 而且,明珠还听了流言扉语,说是宫里的娘娘们,有意从中间选了门第高的皇子妃。 “你说咱们能随行吗?” 慕容谨儿带上了向往的神色,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 “各府的主母能做主。”明珠说了这话后,笑道:“我啊,一定求了名额去。” “至于谨儿你嘛,可以去求你的堂姐啊。想想,她那样出众,一定不介意领个小尾巴。”明珠打趣的说了话道。 “对哦,我偷偷求堂姐,一定去塞外。” “到时候,咱们也比一比马术,比一比箭击。”慕容谨儿对明珠提出了挑战道。 两人说说笑笑了半刻钟后,见着描红也是干的差不多了。明珠就是小心的收起了扇子面儿,让随来的丫鬟收好。 这会儿,明珠就是唤了慕容谨儿,两人也去投壶戏那儿凑了热闹。 日子一天天过去,入秋时,统历帝下了召,重臣宗室们的随行秋狩日子,也是定了下来。 魏国公府的大姑娘萧宝珠是年满十二周岁,议亲之事,能提上了日程的。至于珍珠与明珠嘛,却是年幼了四岁,倒也不急。 宫内有旨意,要挑皇子妃。 自然是惊起一地鸡毛事,话说,奢望了皇子妃位置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嘛。 大齐朝,是从塞外进了中原的花花世界。所以,皇族耶律氏哪怕是汉人出身,也是非常重视骑射一道。毕竟,塞外那辽阔的草原,才是大齐朝皇室的统治重心所在。 若不保骑射一道,大齐朝就是真正失了根基,成了浮萍。 这不,除了男子要精于骑射一道,就是贵族女子们也得精于精射一道。 魏国公府内,栖凤堂,燕国公主与陈嬷嬷正在聊了话。 “此回去北京,要带了行礼不少。嬷嬷,要你辛苦些,多费神安排好调度。” 燕国公主话里的事儿,陈嬷嬷自然是会尽心尽力办好的。这会儿,除了交待出行一事外,燕国公主又是有了烦恼的事儿,她道:“我倒是有心给宝珠谋个好前程,奈何早年与圣上不和。如今……” 这燕国公主嘴里的好前程,除了皇子妃,不作他想。 至于往年旧事,有些话,不需要燕国公主多提,陈嬷嬷作为燕国公主的教导嬷嬷,是真正养大燕国公府的贴身大管家。哪会不知道燕国公主与统历帝早年的龌龊事。 “殿下无忧。” 陈嬷嬷说道:“国公爷的出身在那儿,哪怕为了拓跋氏一族的塞外势力,宫里也会多看重德安翁主的。” 德安翁主,是燕国公主嫡长女萧宝珠的封号。 这会儿,陈嬷嬷是分析了话,道:“这皇子妃挑的是出身,德安翁主出身尊贵,皇子妃哪会当不得。” “就是圣上有异议,宫内的娘娘们,想法与圣上嘛,未必就没个一二的差别。” “圣上有两子,德妃与淑妃,却是膝下只有一子……” “储位未定,一切哪说得准……” 陈嬷嬷话里的意思,燕国公主自然是听懂了。她道:“就是储位未定,才是不知道啊,哪位皇子妃是真正的凤凰……” 这凤凰,自然是指了未来的国母嘛。 在燕国公府看来,这压宝一事,自然得压准了。若不然,还不如不压宝。 “再则,本宫也担忧,圣上还介意当年事……” 这燕国公主嘴里的当年事,说起来,也是一桩旧案了。而这中间,牵扯的皇家内幕,若是传出去一言半语,那是免不了血雨腥风的。 太宗三子,继后生有两位嫡子,一位嫡女。这分别是天成帝、统历帝,以及燕国公主。 统历帝是继后幼子,本来是得太宗宠爱的。奈何,燕国公主早年为跟三哥争宠爱,无意中…… 嗯,也可以说,是有意里,在太宗和继后的跟前,捅破了统历帝的不干净事儿。 统历帝,要说起对于武学一道的钻究来,比天帝这位哥哥是利害非常之多的。 大齐朝,又是从塞外起家,挣来的江山社稷。这塞外不比中原,可不讲什么儒家的礼法。那比的是谁的拳头大与势力大。所以,这皇家的龙椅,实则,立的是德。 何为德? 宝物,有德者据之。 所以,德者,拳头更硬挺的人啊。 说明白了,就是塞外那就方,不讲嫡子庶子。要说道不讲吧,也不全对。而是娘家势力大的,就是嫡子。娘家势力小,或者娘家没势力的,自然就成了庶子。 皇家,也不例外。话说当年,统历帝与天成帝都是嫡子了。这在争夺储位上,二人的起跑线,实则是一样的。 只不过,燕国公主幼年时,与统历帝争宠父皇和母爱的宠爱时,两人闹了大矛盾。然后,燕国公主就设计了三哥一回。把统历帝的小秘密,给暴露出来。 要说,这等皇家秘闻,真不是什么好事。 统历帝少年、青年时,不热钟于女色,更好武学。 这在太宗眼中,是好事,类父嘛。而实则真正的原因,是统历帝不爱女色,爱男颜。 于是,这等事情一出来,继后是担忧,太宗则是怒了…… 统历帝没被罚什么,不过就是让父皇母后,塞了一堆美人暖被窝。 佳丽美人入怀啊,想想,对于一个爱好男颜者,真是痛苦的事儿。 第11章 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做下来与兄长的意义之争事儿,问一问后悔否? 燕国公主现在后悔了。 当年,是天成帝这位二哥登基,做了大宝位。所以,燕国公主真没有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她的统历帝三哥是翻身成为了帝王之尊。 “唉……” 除了声悠悠叹息,燕国公主耶律欢喜觉得,她还得想一想法子,挽回一下与三哥的感情。就算真挽回不了,总之,弥补一下也行啊。 中原,塞外。同一片天空下,却是不相同的美景。 离开了南京城,前往了朝阳山的北京城。明珠是欢喜的,是向往的。 一去一千里,哪怕路途遥远啊,明珠也乐意。 好在,这一回,明珠于行路途中时,还是有说话的同伴儿。就是她的学堂里闺蜜慕容谨儿。两人啊,还是凑进了一个马车厢内,说说话儿,聊聊趣儿。 “等到塞外的草原后,咱们比马术。”慕容谨儿提议道。 “好啊,我可是带上了白雪,必得与你比比。”明珠嘴里的白雪,是她得了亲爹的生辰礼。是一匹三岁的马驹,全身通透雪白,无一根儿的杂毛。所以,明珠就为马驹取名儿,唤作白雪。 “那娘娘们举行的骑射较试,你参加吗?” 慕容谨儿的问话,明珠听罢后,摇了摇头,道:“我年纪太小,去凑热闹,都嫌弃实力太差。还是不丢人献眼,去博人的白眼儿了。” 明珠说的实在话,这皇妃娘娘举行的骑射大赛目的,是选儿媳妇。她啊,不够条件,不参合了。 “倒也是,咱们年纪小了。”慕容谨儿想想后,同意了明珠的话。 “对了,我听说,我堂姐会参加。”慕容谨儿与明珠咬了小耳朵道。明珠听得这话,也不隐瞒什么,她道:“我大姐姐也会参加。” “嗯,想想,够年岁的姐姐们,应该都会参加吧。”明珠又是补了一句话道。 “对啊,这等好机会,谁弃赛了,谁是傻子。”慕容谨儿对明珠的话,同样补了一句道。 出了燕山的关口,塞外的风光,与关内不同。 草原啊,马羊啊,成群结队儿。 纵马而行,自由撒欢这等事情,明珠也是向往的。所以,扎营后,学堂里的姑娘们,就像结社时一样,也是结了队伍,去骑马比试了。 明珠和慕容谨儿,自然是一起比了比马术。 天空高且远,草地绿且平,赛马这一回事儿,自然别有趣味。 直至骑马到小河边,明珠和慕容谨儿双双下了马,让她们的马驹去饮了水。 “哒哒……”马蹄声来。 有片刻后,明珠和慕容谨儿回身时,望见了一马而来。只不过,那马上是坐着两人。嗯,更正确的说法,是坐着一位小少年,一位小男童。 “表哥,也是纵马来此饮水吗?”明珠在小少年和小男童下马后,笑嘻嘻的问话道。 说起来,这小少年是明珠认识的人。两人算得亲戚吧? 身着锦服,头带玉冠的少年,名叫耶律肃,是统历帝册封的庄王。当然,这位庄王爷还有个更敏感的身份,便是前头天成帝的长子。 “是纵马来此饮水。”耶律肃年岁与明珠相当,他说话法,有些一板一眼。当然,神色虽然冷清些,为人嘛,也不坏。毕竟,耶律肃是一位长相非常秀美的小正太。 就明珠这外貌协会的会员而言,容貌美,就够回本值了。 “表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窗慕容谨儿。” “谨儿,这是我表哥,庄王耶律肃。” 明珠作为了中间人,还是继续笑嘻嘻的说话。 或许,在北京城时,还有些讲一讲什么中原人的儒家规距。到了草原溜哒一圈下来,明珠就明白了,这大齐朝的贵族圈子,不怎么拘泥礼法的。 男女大防,也不是怎么严重的。 若不然,那皇家学堂,也不会建立男子学院后,再来个女子学院了。 “表哥,这位小兄弟是……?”明珠挺好奇,那个娇娇弱弱,一脸小受模样,躲了耶律肃身后的小男童谁啊? 话说,这位小盆友这般小娇受模样,真的是…… 好吧,明珠有些想歪了。她就是觉得表哥耶律肃的口味,好严重啊…… “我二弟耶律贤,小名贤哥。” 耶律肃对明珠介绍了一句。明珠瞬间明了,她误会了…… 此时,耶律肃没在意了明珠的神色,他低头对身畔的幼弟说道:“这是萧姑父家的三女明珠。贤哥,我唤一声表妹,你要唤一声表姐。” 耶律贤在亲哥的鼓励下,是抬起头,向前走了一步,对明珠给了一记灿烂的笑脸,然后,糯糯的唤了一声“明珠表姐”。这话落后,这位小名贤哥的小男童,又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嗖的一下,躲到了亲哥耶律肃的身后。 瞧那小模样,躲了半个身子,又是露个头的小心瞧来。 明珠心头忍不住感叹,这是生错了吧? 不定是个害羞的小姑娘才对吧? “莫怕,贤哥,大家都是亲戚。”耶律肃的神色,难得松和些,伸手在幼弟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抚。 “哥哥,我不怕……” 糯糯的声音,软萌软萌。 怎么办? 明珠心头冒起了魔鬼的想法,她总觉得,这位贤哥小盆友,是男身女心的小娇受啊。 “表哥,你和贤哥的护卫呢?” 实在是气氛太尴尬,大家一时间没话时,明珠瞅了一眼四周后,捡了话题问道。 对于皇室那点子家谱,明珠因为嫡母燕国公主的身份,还是专门了解些的。所以,她当然清楚,天成帝有两子,一个是庶长子耶律肃,一个是遗腹子耶律贤。 两人的封爵嘛,耶律肃是庄王爵位。耶律贤差一等,是长乐郡王爵位。 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居然是没有护卫在身侧,明珠后知后觉里,也琢磨着有些不对味儿啊。倒是听得明珠话的耶律肃,平静回道:“打发他们去寻野味,这次秋狩,我想多得些好皮子,给贤哥修一座皮子铺的暖屋。” “他身体弱,畏冷怕冻。” 这时候的耶律肃,说话时,望着幼弟的目光,满是暖意。 对于弟控的炫耀,明珠觉得眼晕。 “也对。这四周有皇家的侍卫军,是专门扫荡过了。大猎物难寻,要寻得好皮子,是要走远些。”明珠点头,表示理解了耶律肃这位表哥对弟弟的关心和美意。 “表哥、贤哥,我和谨儿要回营。” “你们呢?” 明珠不打算在河边继续闷下去了,她与闺蜜谨儿咬了小话后,对耶律两兄弟问道。 “我和弟弟想在河边溜哒一下。” 有耶律肃此话,他们两拔人,自然就是分道扬镳了。 等骑马远离了小河边,慕容谨儿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说道:“庄王爷,好严肃啊,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真是让人在他旁边站一站,都感觉空气冷嗖嗖的。” 对于冷空气制造机这个绰号,明珠听后,想了想,也觉得夸张了一点。不过,这耶律肃表哥似乎为人,还真是冷淡了些。 “谨儿,我这位表哥身份特殊了一些。为人冷淡些,应该更好。”明珠挺隐晦的提点了一下。 慕容谨儿又不傻,得了明珠这话后,她想了一想,点点头,道:“是啊,庄王爷是先帝的长子,是应该冷冷淡淡的。” “就是这般做人,过得太委屈了。”慕容谨儿感叹了一句道。 明珠听后,咽了一咽。 得庄王爵位,吃了亲王俸禄。明珠觉得,这也是人间富贵加身了。 想一想,她在北京城外,庄子上瞧着的那些平民和奴隶,那才是真可怜吧。 对于明珠和慕容谨儿议论的话题中心人物耶律肃而言,他自然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位庄王爷,这会儿,还是挺自在的牵着自家幼弟的手,谆谆教导道:“你身体弱,这河边空气好,温度宜人。瞧瞧,有山有水,风影也不错。你多走动走动,身体会越来越结实。” “等过一年,你满六岁了,也能进皇家学堂念书。” “到时候,就要正式学习骑射。咱们是耶律氏,是皇室子孙,不能丢了祖宗的根本。” 听得亲哥的关心,耶律贤自然是用仰慕的神色,望着哥哥,仔细听了教诲。 在五岁小孩童耶律贤的心底,亲哥耶律肃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似乎躲在这个身影的背后,他就像是得了靠山一般,心底不害怕一切了。 “我一定养好身体,学好骑射的。” “哥哥,晚上喝药时,我不会再偷偷吐掉了。” 耶律贤红了小脸,开了口说话时,依然是糯糯的小童音。 “那药苦,贤哥喝得难受,不喜欢是正常的。”耶律肃没有怪幼弟,因为,这个弟弟早产,打小起,底子不好。这是稍稍照顾不周,就会病了,得喝药。 偏偏太医院的方子,那是中平周正的。总之,就是慢慢调养。 一个五岁小孩童,吃着苦得能杀人的药,有点小叛逆,再正常不过了。 第12章 北京,坐落于朝阳山脚下。 这也是塞外的唯一一座大城。 当然,皇家举行了秋狩,这狩猎之时,却不是北京城的皇宫里,而是皇家的猎苑里。说是猎苑,实则,却是一处在北京城外东面的一处八百里大小的猎场。 秋狩,塞外诸部会专门举行了奉礼。 那些部族们,对于皇室的歌功诵德一类的大活动,明珠没参加成。 不过,举行了猎场秋狩比试时,明珠和慕容谨儿做了伴儿,倒是当了一回吃瓜观众。 怎么说呢? 那是人山人海的场面,自然是彩旗飘飘,鼓声阵阵,马声嘶鸣,好一派的繁华景象。 贵族少女的比试,骑射之比,也可谓是满目尽得红袖招。除了小美人们多多外,就是各类的马术之比,射术之比,是人才倍出,上演了好一翻的巾帼不让须眉啊。 最终,角逐出的胜利者,有三人。 第一名,是慕容谨儿的堂姐,吕国公府的长房嫡长女慕容婉君。 第二名,是明珠的长姐,德安翁主萧宝珠。 第三名,是诚国公府二房的嫡长女宇文观音女。 这名次一出来,也算众望所归,人人勉强能做到心服口服。 就是角落里的明珠和慕容谨儿,也是双双伸手夸赞了三位夺得奖励者。 “谨儿,得说声恭喜,你们吕国公府可是出彩了。” “明珠,跟你也得说恭喜啊,德安翁主也是了不得。”慕容谨儿对明珠,同样道了声喜。 明珠听罢,捂嘴笑了,道:“咱们都说恭喜,好酸啊。” 有明珠此话,慕容谨儿小声说道:“说起来,两位皇子,三位候选人,倒是不好争啊。” “你这话,有道理。” 明珠回了一句话,望了四周没人注意,才又道:“总之,天塌了,有大个头顶着。娘娘们做主的事情,咱们除了观望结果外,也是管不着的。” 就是这般两人说悄悄话时,远远的,有一骑飞驰而来。那侍卫军装扮的骑士,似乎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一时间,场内安静下来。 总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珠看见了皇妃娘娘们端坐的地方。那位似乎装扮得雍容华贵的德妃娘娘,居然当场晕倒了。 明珠心头,当时就一个念头,有大事发生。 待众人匆匆散场后。 明珠回了猎场地安排的主帐子时,不待半刻钟,长姐萧宝珠、二姐萧珍珠都归来了。 “大姐妹,二姐妹,午安。” 明珠福一礼。 长姐萧宝珠笑了笑,却是有些勉强的样子。她似乎心头有心事重重的模样,道:“三妹妹,咱们自家人,坐吧。” “大姐姐,二姐姐,是不是发生了大事情?”明珠问道。 “哼,真有大事,你又能如何?”萧珍珠开口,有些哼哼不高兴的模样,道:“告诉你,你还不是没折子。” 对于时不时,嘴里就是甭哒两句惹人嫌弃话的二姐,明珠不在意。 明珠不理二姐萧珍珠的话,而是把眼神望向了长姐萧宝珠。她啊,等长姐的话。 “秦王出事了,据说,从马上摔下来,人目前晕迷不醒,正值危险之境。”长姐萧宝珠简短的介绍了德妃晕迷之事的头尾。 明珠听后,追问了一句,道:“抓到了凶手吗?” “具体情况,这会儿,哪知道?”长姐萧宝珠摇了摇头,表示一切还在未知中。要等待了后续的消息。 统历帝有二子,分别是德妃所出的秦王耶律仁,淑妃所出的唐王耶律佛。两位皇子,对于储君之位,是虎视眈眈。 目前,秦王出事,私下里,许多人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唐王啊。 皇室大帐里,太医正在救治了秦王耶律仁。 “朕要知道,皇儿情况究竟如何?” “何时转醒?” “有无后患?” 皇帝相寻,太医哪敢真隐瞒了。这时候,简直是帝王最暴怒之时,一不小心成了炮灰,再正常不过了。 想想太宗年的元后案,那是要了多少人的命。总之,太医,也是一份高危险的工作啊。 “回圣上,秦王殿下从马上摔落,伤及腑脏,内部隐患甚多。” “臣等施针,暂缓一二。一切要看用药后,殿下近两日的反映,才能确定是否渡过危险期。” 太医是会诊后,给了结断。由徐太医这位主事人,对统历帝回话。他道:“至于秦王殿下的腿伤……” “臣等无能,殿下的两条腿骨,全被马蹄踩至粉碎。今后治愈,行走也只能依靠辅佐。” 徐太医的话,统历帝是听个明白了。 他的长子秦王耶律仁,这两天是危险期,能不能活命,全看这两天能不能躲过了。 就算是躲过了命劫,往后,也成了残废。 想到这些,统历帝就是双目圆瞪,他恨极了幕后黑手。 要知道,统历帝就两个儿子。而且,这两个儿子,还是当年继后给亲儿子耶律旻下药后,才得来了孩子。 谁让统历帝,他是爱男颜,不爱佳丽美人啊。 这不,统历帝家的皇子,就更加的精贵了。 “治,用心治……” “秦王若活,你们活。” “秦王若是万一去了,你们皆陪葬。” 统历帝的拳头是握紧的咯吱咯吱作响,片刻后,还是给了一个对太医而言,不太美妙的圣谕。 这会儿,统历帝哪管得了太医们的想法。 统历帝恨啊,恨得要吞噬了下手之人的血肉。 大齐朝的皇子,成了残废。那么,皇位自然与这位皇子无缘了。即使是得回了性命,秦王耶律仁往后,也就是一个宗室废人。活着,苟延残喘罢了。 低气压,笼罩着猎场的天空与大地。 在猎场中,人人是自危着。 约过了五日,秦王的小命保住了。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侍卫军围了猎场。然后,大齐朝的公府,从原来的十二家,变成了八家。其中,有四家被统历帝以各种罪名,斩了四府来秋狩的人员。 从家主到随从,从主母到婢女,无一活口。 血腥味,迷漫了整个猎场啊。 明珠已经不敢出门了,她躲了帐子里,对着统历帝的天子之怒,是真正的害怕了。 原本鲜活的人,原本在皇家学堂里的同窗,那些少女,还有少女们的家人奴仆,全部死了。 统历帝的残暴与残忍,血淋淋的显于了明珠的眼前。 在明珠心头,她不禁问,这就是帝王吗? 天子一怒,伏尸无数。 “姑娘,殿下召见您。” 小丫鬟来传话时,明珠正在帐子里发呆。 她得了小丫鬟的话,自然没耽搁,随小丫鬟去了嫡母燕国公主的帐子。 比起明珠住的帐子,燕国公主的大帐,自然是华丽许多,也大了许多。 明珠到了时,发现嫡母不只传了她,还有长姐萧宝珠、二姐萧珍珠。这会儿,明珠就是上前行礼,然后,在燕国公主的招呼下,坐了下来。 丫鬟们煮了奶茶,呈上来后,明珠接了一杯。 她没喝,就是在手中握着,准备听了嫡母要交待的话。 “这几日,圣上心情不好。你们最好多忍忍,忍得回了南京城后,再是松快松快。”燕国公主提点的很清楚。 就是在北京城这段时日,怕是大家都得小心谨慎啊。 “娘,害了仁表哥的凶手,不是全抓住了嘛。”二姐萧珍珠说道。 对于二女的话,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听罢,摇摇头,道:“全抓住了又如何?圣上的心眼儿……” 似乎听得燕国公主想点评什么,陈嬷嬷在旁边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燕国公主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话。 “总之,你们都别惹事儿。” “想想那死绝的四家国公府,你们就要明白,你们皇帝舅舅心情非常不好。谁惹了他,谁就得吃大苦头……” 燕国公主交待了话。 然后,自然又是殷殷关切了三位姑娘的用度。这虽说不串门子了,安心待着。也不代表了燕国公主就会薄待了女儿们。 直到申末,用罢夕食后,明珠三姐妹告辞了,各回各帐子。 公主大帐内,燕国公主叹一声。 “殿下担心什么?”陈嬷嬷关切了话,道:“莫不成,是担心了德安翁主的亲事?” “这回,仁儿那孩子是吃了大亏,算是废了。”燕国公主是谁? 太宗嫡女,继后幼女。在宫中娇养着长大,这秦王耶律仁的真实情况,燕国公主耶律欢喜自然是清楚知道的。她啊,手头还是有消息来源的渠道。 在燕国公主看来,这下有心为长女谋了皇子妃位置的事儿,要多头疼了。燕国公主道:“剩下佛儿一位皇子,有意皇子妃位置的人,又那般的多。唉……” 燕国公主又是一声的叹息。 “殿下多虑了。” “皇子位,只剩下一位,也表示无可争议了。” “这时候,无需要压码,只要争得那位置,就是殿下的胜利。”陈嬷嬷劝道:“如此,殿下也不需要在秦王殿下、唐王殿下之间,左右为难了。” 陈嬷嬷的话,让燕国公主是心头下了决断。 “是啊,不需要选了。” “罢了,嬷嬷,还是你陪着本宫,等驸马归来吧。” 要谋了唐王耶律佛的唐王妃位置,燕国公主自然是要与驸马萧温良一起使劲啊。夫妻同心,合利断金嘛。 第13章 酉时二刻,魏国公萧温良归来。 燕国公主自然是迎上去,关心了一席话。稍后,自是夫妻二人相陪,用了夕食。 饭罢后,萧温良关心的问了幼子,道:“演文呢?” 萧演文,就是魏国公萧温良和燕国公主所生的嫡长子,也是魏国公府的小世子,唯一的继承人。自然而然的,这位小世子就是魏国公府里的宝贝蛋,成为魏国公夫妻手里捧中的心头好。 “宿在宫帐那边,留了皇后娘娘身边陪趣儿。”燕国公主简单的说了两句道。 统历帝耶律旻的皇后,是魏国公萧温良的堂姐。所以,这姑姑唤了四岁侄儿留宿,也算得寻常之事。 “秦王出事,皇后娘娘那边怕是近日烦恼也多。” “明日,你且先接演文归来吧。”萧温文交待话后,说道:“若娘娘舍不得演文,等回了南京城后,再多带演文去宫里给娘娘请安就是。” “依驸马的意思,明日本宫去宫帐那边给娘娘请安,顺道把演文带回来。”燕国公主说了儿子的事情后,又道:“驸马,秦王出事儿。这往后,皇帝膝下就剩了唐王一个继承人。” “本宫想,咱们家的宝珠是多好的孩子,嫁给唐王,做了唐王妃也是使得的。”燕国公主耶律欢喜说了她的打算,问道:“驸马以为如何?” 魏国公萧温良听得妻子的话,沉吟了片刻后,叹一声,道:“堂姐是皇后娘娘,膝下无子,日子过得还不如淑妃、德妃自在。” “再则,后宫佳丽三千,依我看,还不如择一桩门第低些的婚事。让宝珠过得自在些。” 魏国公府的富贵,也是权势逼人了。魏国公萧温良真不觉得,他的女儿还需要攀附什么。所以,他对妻子燕国公主说的话,是心中的一些实在打算。 “驸马说笑了。”燕国公主不赞同的道:“寻常人家,哪少得了妾室通房?” “与其嫁得小户,让宝珠将来对闺中蜜友还得屈膝福礼。不如,依着咱们的门第,让女儿嫁入皇家。”燕国公主眼中,这自家的女儿,自然是嫁得越好,才能过得富贵享受嘛。 要知道,这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何解也? 依燕国公主看来,就是这世道,女子的地位,未出嫁前看娘家的地位,决定了身份高低。这出嫁以后,自然就是以夫家的地位,决定了身份高低。 小门小户,有他们的烦恼。 皇家贵族之邸,再是烦恼,这也是衣食无忧,仆从无数,得享受富贵荣华。 夫妻二人想法不同,这最终嘛,还是萧温良沉默了,算了依从妻子燕国公主的主意。 不过嘛,燕国公主是打了好盘算,奈何也要看她盘算的对象,是否同意? 次日,燕国公主去了宫帐营地,给皇后娘娘请安。 由皇后娘娘说合,准备给唐王耶律佛和德安翁主萧宝珠,这一对表哥表妹之间扯了红线。只是,事事不如人意。 淑妃和唐王这对母子,都是含糊着没应话儿。 还是皇后娘娘在事后打探,方是知晓。 淑妃母子对于唐王妃的位置,已经有人选了。 那已经是三日后,燕国公主再度到宫帐营地,向皇后娘娘请安时。 皇后叹息的话,道:“本是一桩好姻缘,可惜……” “淑妃和佛儿那边,已经与吕国公府有了默契。那位吕国公府的长房嫡长女,是淑妃母子看好的唐王妃人选。” 皇后娘娘嘴里的吕国公府长房嫡长女,自然说得就是慕容婉君。那位女子骑射一道上,得了头彩的美丽姑娘。 有皇后娘娘表示歉意,又是给萧家三位姑娘赏了厚礼。 燕国公主心中再是不高兴,面上还得谢恩,带着赏赐归去。 九月末,这秋狩的时间,也是差不多结束了。 统历帝发话,让准备拔营,重臣宗室这些随行们一起,也要跟着踏上回归南京的行程了。 在离开的前一天,辰时。 明珠和长姐萧宝珠、二姐萧珍珠,一起到主帐给亲爹、嫡母请安后,正是用了朝食时。庄王耶律肃来拜访。 这位表哥来得匆匆,等魏国公萧温良让仆人请进帐内说话时。 庄王耶律肃进帐后,拱手一礼,就急道:“姑父、姑姑,贤哥病了。” “侄儿特来请姑姑行个方便,把贵府的大夫,借侄儿领回去给贤哥诊治一翻。” 燕国公主因为幼子萧演文是唯一的儿子,自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所以,这次来北京城时,除了带了一大车的药品外。就是专精小儿科的大夫,也是领来了一位杏林高手同行。 这等子消息,庄王耶律肃自然是知晓的。 至于皇室的太医,为何不去求? 庄王耶律肃也很为难。 目前,统历帝还在为秦王耶律仁的腿疾一事,怒火不肖。 这等时刻,身份敏感的庄王耶律肃,自然是不想掺合进了皇室的风波中。 “贤哥是本宫亲侄儿,本宫岂会慢待了?”燕国公主摆明了态度后,就是唤了陈嬷嬷,让这位信任的教导嬷嬷,安排了大夫随庄王去救治长乐郡王耶律贤。 表弟病了。 这是真亲戚。 明珠自然是带了看望病人的礼物,然后,随着长姐萧宝珠、二姐萧珍珠,去探望了耶律贤的病情。 对于这位比自己小三岁的表弟,明珠是第二回见到。 头一回,在河边,明珠见着小名叫贤哥的表弟时,那是一个糯糯软软的小萌孩儿。再次相见时,却是一个苍白着小脸蛋儿,瘦瘦弱弱的小孩儿躺在了皮毛毯子里。 贤哥那等小眉毛轻颦,小唇薄薄浅浅淡粉的模样,真是要多可怜,让人瞧着,就有多可怜。 长姐萧宝珠、二姐萧珍珠在耶律贤这位表弟的帐子里,待的时间并不常。只是按着亲戚的本份,来了一回,也就是告辞了。 倒是明珠,望着这个小盆友,有点心软了。 然后,明珠留了下来,还是差丫鬟寻了不少的长草叶子。就是凑着趣儿,在这皮毛毯子厚实的帐内,编起了小动物。 有蚱蜢,有小兔子,有狗儿…… 行行色色的小动物,在明珠的巧手里,还是编了个不重样儿。 等耶律贤醒来时,就见着了榻边上,摆着的一溜儿小动物。 他扭了扭小脑袋,正好瞧见了,旁边随意坐了厚实毛毯上,手中灵巧动作不停的表姐明珠。 许是一个人待久,头一回,见着身边多个亲戚。又是那般漂亮的表姐姐,耶律贤没唤了话,也不开口,就是静静的盯着表姐姐坐那儿编织了惹人喜爱的小动物。 直到庄王耶律肃归来。 等待耶律肃进帐子时,见到的情况。 就是表妹坐了毛毯上编织了一只小豹儿,弟弟贤哥是小眼睛明亮着,正看得津津有味儿。 庄王耶律肃的记忆中,这是头一次,他见到了幼弟贤哥的那等活泼眼神儿。不再是一味的小心,而是一种鲜活。一种小小孩儿的好奇,还有些想亲近的小模样。 很讨喜,也很让当哥哥的耶律肃感受到心酸。 许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在庄王耶律肃的一念回记中。他真没有忆起,幼弟贤哥童年生涯里,有什么谈得了话的朋友…… “……”手中的小豹儿编好,明珠动了动身子。然后,她发现,她伸懒腰的动作,在帐子内,有了两个观众。 看着表哥耶律肃依然冷清的表情,看着小表弟贤哥的探究眼神,明珠干咳两声。 明珠含糊着化解了尴尬似的笑道:“这些小动物,都是送给贤哥的。” “贤哥喜欢吗?” 对于笑眼眯眯,又和蔼可亲,又漂亮动人的表姐姐,贤哥连连点了小脑袋,回道:“喜欢,都喜欢。谢谢表姐的礼物……” “贤哥也想学了,如何编织小动物,表姐能教会贤哥吗?” 在帐子养病的日子,那种一个孤独的漫漫时光,贤哥是过了无数次,也过了无数日。这一天,有表姐姐相伴,贤哥突然不想放手。 贤哥心中想着,若是表姐姐能天天陪着他一起,这般就不孤独了,多好啊。 可是,又抬头,望了望哥哥。贤哥心中,又是觉得他错了。 哥哥更辛苦,哥哥更累的,哥哥要照顾贤哥,哥哥要管理所有府务…… 是贤哥无用,不能给哥哥帮忙…… 从开始想要表姐姐多陪他玩儿,再到唾弃自己不能给哥哥帮忙,贤哥的小小脑袋里,是转了无数念头。于是,他的目光,从开始盯着表姐姐有欣喜,再到望着哥哥时有胆怯…… “好啊,表姐一定教会了贤哥,这编织小动物的手艺活。” 明珠起身走上前,伸了小指头,笑道:“咱们拉勾勾,一百年不变哦。” 贤哥听得这话,满心欢喜。他抬头,望向了哥哥耶律肃的眼神中,是星星眼的向往。庄王耶律肃是点头,表示他非常赞同弟弟有点个人小爱好。 这会儿,有哥哥点头同意,贤哥开心笑了。 贤哥就是伸了手,也是勾了勾他的小指头,套到了表姐姐的小指头上。 两人的小指头是摇啊摇,一起唱道:“拉勾勾,上印章,一百年,不许变。”话落,两人的大拇指,就是盖了一个印儿,算是完结了这一桩的诺言。 第14章 申时,明珠在小表弟贤哥的不舍眼神中,离开了。 明珠准备去跟嫡母求话,她想留下来,陪着养病的贤哥兄弟是晚些时日再回南京城。 待明珠是进到嫡母燕国公主住的主帐子里时,发现嫡母不在。而她的幼弟萧演文,则是呼噜声正小酣着,睡得香甜。 “都下去吧,我在帐中陪着世子。” 这会儿,明珠就准备留下来,说是照顾看了幼弟。实则,她是从帐中的书籍里抽一本出来,闲闲的看一看,打发打发时间。一切静待嫡母归来。 有明珠的话,侍候她的丫鬟自然是退出去了。倒是侍候小世子萧演文的嬷嬷,却是没有退出去,只是装作未曾听到明珠的话般。 对于这等情况,明珠不强求什么,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 在明珠想来,这照顾了幼弟萧演文的嬷嬷不退出去也好。也免得幼弟哪儿不舒服了,嫡母发大火,她成了别人的挡箭牌。 酉时初,嫡母回了主帐。 明珠求了话,明日不随大队伍回归南京城。 燕国公主这位嫡母,问明白了原由后。也不勉强了明珠,倒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明珠的请求。 于是,次日,魏国公府出行的主子里,就少了明珠这一号人。 对于明珠留下来,贤哥小盆友是高兴坏了。 从小到大,明珠算是贤哥小盆友除了亲哥耶律肃外,唯一熟知的亲人了。 在贤哥眼里,表姐姐哪儿都好,就像哥哥曾对他讲过的仙女一般,又美丽、又善良、又亲切、又和蔼…… 总之,无数的美好词汇啊,全让贤哥小盆友套到了表姐姐的闪亮光环上。 中旬,下元节。 这一天,将养了半月的贤哥,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 明珠在朝食时,陪耶律肃兄弟俩一起用了斋饭。然后,贤哥小盆友就是拿了厚厚的金银箔纸,糯糯软音开口,道:“下元节,年年要给父皇和母妃们多多烧了金银元宝。” “咱们折元宝吧……”贤哥小盆友用萌萌哒的眼神,望着明珠。 明珠还能如何,自然是同意了。 于是,庄王耶律肃去忙碌着,准备给已逝的亲人们,安排了祭祀一事。而明珠,就是陪着贤哥小盆友折了金银元宝。 待着庄王耶律肃忙碌的差不多时,明珠和贤哥两人啊,已经是折了一堆的金银小元宝。 想着已经过逝了的李姨娘,明珠也是感伤了起来。于是,她悄悄与表哥求了话,也想暗自对生母李姨娘祭拜一翻。 对于明珠的请求,庄王耶律肃非常通情达理的答应了。 在夕食前,祭祀要开始。庄王兄弟自然去祭祀了他们的亲人,明珠就是另寻僻静的地方祭祀了她的生母李姨娘。 待夕食时,三人才是再聚首。 那会儿,庄王耶律肃还是冷清着一张脸。倒是一直爱笑着的糯糯软软小萌孩贤哥,却是眼角挂了泪痕,还是显露着红通通的眼窝儿。 “表姐,哥哥想母妃,我也想母妃……” 对于亲近的表姐姐,许是因为熟识了,贤哥小盆友是一头扎进了明珠的怀中。哭得那得一个惹人怜惜啊。 “待天晚了,星星们就出来了。”明珠缓缓的说了话,边说着,边抚了抚贤哥的背,为哭得气不顺的小孩儿,是抚平了心气。明珠继续道:“星星啊,一眨眼一眨眼的,亮晶晶、闪不停。表姐听老人讲过,说星星啊,就是亲人们集很多很多的福气,成了星君,成了神仙……” “贤哥的母妃啊,就是成了星君,成了神仙。” “母妃在天上,是保佑贤哥平平安安长大,将来,成为了不得的男子汉……” 明珠撒了善意的谎言,哄了小孩儿贤哥。 “母妃真成了神仙吗?”贤哥的两只眼睛里,还是含了泪水,显得朦朦胧胧的。那仰头对明珠问话时的小脸蛋上,全是认真和祈盼。 “当然。”明珠点头应答,十分肯定的模样。 然后,许是因为亲人成了神仙一事,贤哥的夕食都是多用了小半碗的饭。 待晚间,贤哥早早歇息,是睡着了后。 明珠告辞时,表哥耶律肃亲自送明珠回了她住的帐子。 踏着星光点点下的草地,二人静静无言着。 直到,明珠住的帐子,已经近于眼前。庄王耶律肃才开口,说道:“今天,谢谢表妹对贤哥的好意谎言。” “贤哥一向较真,有表妹的话,他必然是心底开心高兴的。”庄王耶律肃的年纪,只比明珠大半岁。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可庄王在明珠的眼中,真不像是八岁的小正太少年啊。 “表哥,真是一个好哥哥。” 明珠想了想后,只给了这一句评价。 晚间,许是用夕食后不算太久,明珠了无睡意。于是,她铺开了纸,在桌上提笔,画了一幅丹青。 有些意气,有些伤感,又有些所思。明珠的丹青之上,画的是下元节的祈福之图。 待画好后,明珠是自己提笔,又提了一首小诗,算是《下元节赋》。短短四句,小小五言。待得一切妥当,她搁了毛笔到笔洗上。 然后,明珠才是念了四句五言。 “金银祭祖祀,福余孩童欢。” “下元祈天禄,家庙保平安。” “也算得顺口溜儿……”话罢,明珠自己都忍不住扬了唇角,有些小成就感的笑了一回。 北京城,猎场是在大队伍离开后,整个成为一片静寂的大草场。 贤哥病愈了,他们一行人,自然也是要准备离开猎场,南下归京了。 一行一千里,从北京到南京,这一路,整整行了一月余。 在小雪飘飘之时,明珠一行人是终于至南京城,然后,表哥耶律肃是送明珠回魏国公府后。庄王兄弟才是回归了他们的王府。 草原一行,明珠觉得,她是收获挺丰的。 至少,游一圈草原,心情开朗了许多。 如此,也是时光似水,一去匆匆。 至统历十一年,不知不觉里,就是过去了五年。这一年,明珠十三岁。 春,三月。 阳光明媚,繁华锦织。 明珠的长姐,德安翁主萧宝珠,在这一月的吉日里,将要出嫁了。 太宗有三子,嫡子有天成帝、统历帝;安王则是其庶长子。魏国公府的长女萧宝珠,要嫁与的就是安王府的世子耶律谦。这也算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 明珠早早挑好了,赠给长姐的礼物。 是一对玉珏,上面结成的如意同心结,是明珠自己动手,用七彩线打好的络子。 “夫妻合美,称心如意。” 这算是明珠对长姐婚姻的祝福。 出嫁之日,是一个女子最美的时刻。 明珠的眼中,她的长姐萧宝珠,就是那般美如火的女子。 德安翁主萧宝珠,在这一日,是穿着正红色的锦衣,她额上的浅额,那珠串儿和璎珞,都是点点缀缀的结织而成,是最美的装饰。 望着盛装于身,望着娇颜笑语的长姐,明珠在想着,她呢? 出嫁时,是否有长姐今日的美丽动人? 明珠十三岁了,比她大半岁的二姐萧珍珠,已经订婚了。而明珠,还是良人终迹未显,暂时小姑单身。 至黄昏时,大红喜轿来。 喜庆的乐声,还有安王府世子耶律谦的亲迎。 明珠暗戳戳里,还得赞一声,大姐夫长相不俗。瞧瞧,这般出众的英俊青年,大姐也是好福气。 送嫁之后,明珠溜回了她住的静谧轩。然后,她换了一身男装,接着是准备混进了大姐夫那边的喜宴。 明珠决定,去亲自瞧一瞧大姐与大姐夫的拜堂喜事。 在魏国公府外,早有马车相候。 “表……” 姐字未出口。贤哥小少年,望着一身男装,还是显得俏俊过份的表姐,连改了口,唤道:“表哥……” “贤哥,累你久候了。” “咱们出发吧。可别误了时辰。”明珠很有主人的范儿,当先说话后,招呼了车夫,赶紧走喽。 车夫,也是熟人。就是表哥耶律肃专门给贤哥找来的伴当韩谨。 耶律贤,比明珠小三岁。今年十岁的贤哥,比起小时候糯糯软软的小萌孩儿。目前的贤哥,是一枚依然病娇,长相阴柔些,唇红齿白的小正太。 总之,在明珠眼中,小表弟贤哥,还是那么的招人疼啊。 倒是贤哥的伴当韩谨,与明珠同岁,长相硬朗,看着不似十三岁的少年。更像是二十岁的木头桩子。在明珠眼里,韩谨就是性子太木讷,不好沟通类型。能远观,不能近距离的交流啊。 待到安王府,一混进了堂院里,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庞。 明珠得心中感叹一声,客人真多。 “贤哥,你兄长呢?” 未瞧见表哥耶律肃,明珠随口一问道。 “不知。”贤哥老实的摇摇头,对于哥哥的行踪,贤哥是实话实说。 “新娘子来了……”便是此时,有呼唤声传来。 在安王府的院门外,有鞭炮声,有喜乐声,不一而足,甚是热闹。 “哟,咱们赶得的时间,挺合适的嘛。”明珠乐呵呵的说道。听得明珠这话,贤哥也是乐得笑了起来。他道:“堂哥和表姐的婚礼,真热闹。表……” “表哥若想看他们的拜堂礼,咱们不如先去大厅里,占了位置?” 对于贤哥的提醒,明珠没反驳,一口应了。 于是,两人提步就走,往新人将要参拜的大厅而去。 第15章 阴暗的密室,似乎一直是阴谋酝酿的地方。 在安王府隔了一条街道的一处茶楼暗室中,两人正围着茶炉而坐。 说是品茶,不如说是借品茶之名,谈了些苟苟阴阴之事。 “殿下,此时若阻止,一切还来得及……”已经十三岁,神色虽是冷淡些,容貌却是英俊异常,让少女见之心折的庄王耶律肃说话时,语气之中有劝戒之意。 “呵呵……” 回话之音,声色冷冽。他的面庞之上尽是巅狂,眸子里全是恨意。他未曾坐于小榻上,而是一个人独居于一把轮椅之上。从这一切表明了,他是一个残疾之人。 这容貌与庄王耶律肃有三分相似的青年,年岁比庄王大四岁,他是统历帝的长子。曾封秦王的耶律仁。 目下,耶律仁在北京城内,却成了神隐之人。 统历六年的秋狩,秦王耶律仁失去了双腿,同时,也失去了皇位继承权。若这,只是开端。那么,在得知他因为那回重伤,于子嗣有碍难后,这位秦王殿下已经疯了。 恨至极,就是巅。 秦王耶律仁这五年来,除了查当年真相,已经没有其它的念想。 复仇,根植于他的脑仁里。 而这世间,若做了的事情,必有痕迹。 哪怕再是瞒了,再是藏了,在无数的精力,无数的金钱之下,秦王耶律仁还是知道了。害他之人,是他一父之弟的唐王耶律佛。 “当年,父皇为我那好皇弟,扫干净了尾巴。”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那好皇弟绝对不会想到。他一时为美色而心软,终归还是留了蛛丝马迹……” 秦王耶律仁的声音里,只有冷,透到骨子里的冷意。他继续说道:“阻止?” “本王为何要阻止?” “耶律佛以为,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会甘心看着他得到吗?” “他啊,是妄想……” “呵呵呵呵……” 一串儿的冷笑,从秦王耶律仁的嘴中,冒了出来。 这会子,庄王耶律肃心头有些后悔。他与秦王的合作,似乎太冒失了。一个失去了冷静,成为疯子的秦王,真不是好的伙伴啊。 “殿下,此事经不住查实的。”庄王耶律肃继续劝解,他道:“唐王是圣上属意的继承人,请殿下在快意恩仇前,多想想宫里的德妃娘娘……” “殿下,投子认输,总好过一错再错,直到无法收局的好。” 庄王耶律肃最开始愿意与秦王走近,是因为秦王失去了继承权,在皇室中是不起眼的人物了。总之,庄王耶律肃不过是想抱团取暖,在宗室里争取一点话语权。 至于跟龙椅扯上关系,要掉脑袋的事情,庄王耶律肃一点都不想沾。 可现实的情况,是庄王耶律肃不想惹事,但他却被秦王耶律仁脱下水了。 “什么时辰了?” 对于秦王突然的问话,庄王耶律肃听罢,是愣了好一下后,才回道:“大概酉初了。” “呵呵……” “来不及了。” “堂弟,本王就算想反悔,也晚了。” “行动已经开始……” 秦王耶律仁是镇定极了,他对于谋害亲弟弟唐王的那点子事情,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这点子小事,跟喝水吃饭一样,小小消遣罢了。 而听得这些话的庄王耶律肃,是站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似乎是被施了什么定身咒语一般样。 酉时,天边有晚霞的最后一点余韵。 凑热闹看新郎官和新娘子拜堂的明珠,正牵着小表弟贤哥躲了人堆里。 大家伙儿,是乐呵乐呵的望着一对新人,人人欢喜。甚至于四周里,还有些纷纷嚷嚷的议论声。不外乎,就是赞了璧人一对,天作之合一类的好话。 “表哥还没到?” “奇怪了,这等喜庆的日子,他怎么还躲懒了?” 明珠有些不解。 毕竟,这会儿在大厅里,明珠见到的宗室子弟多着呢。总之,这等宗室近支的耶律谦和外戚的萧宝珠成婚,这京城里的宗室贵族、官宦世家啊,来蹭些喜气的真真不算少。 “表……” “表哥,宝珠表姐那身火红色的衣裳,还有今天的装扮,真漂亮啊。” 在明珠的身伴,贤哥的眼睛里,满是赞叹。他说了这话,想了想,又道:“等明珠表姐出嫁时,一定比今天的宝珠表姐,更加的美丽动人。” 明珠听后,伸手在贤哥的头顶,敲了一个脑蹦,说道:“小孩子,尽是胡说。” “请香案,贺天使。” 一声高呼,让大厅内的众人,是安静下来。 厅里鸦雀无声,然后,是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天使,可不是长翅膀的鸟人。而是皇帝的代言人。这会儿,大厅内,突然有人来这一手。自然算得突发情况。 “奉天承运,圣上诏曰:兹安王府世子耶律谦人品庄重,行孝有嘉,已至弱冠。今有魏国公之长女,享翁主之勋爵,品貌俱佳,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姻缘,吉日吉时大婚。统历十一年三月初六日。” 有唐王耶律佛充当了天使,念了圣喻。这般在众人聆听了圣旨后,皆是谢过皇恩起身。 这满堂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风彩,算是让这位唐王殿下抢光了。安王府再富贵,又哪风光得过统历帝膝下唯一的继承人。这不,这会儿啊,多少的势力眼,全是盯上了唐王耶律佛。 下一任的帝王嘛,从龙之功,想分一杯羹者,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 圣喻来了,高堂亦是拜了。 新娘萧宝珠,被送去了喜房。 明珠就是随了大流,去大厅外,准备欣赏一下长姐萧宝珠那丰厚的一百三十六抬嫁妆。 在明珠与小表弟贤哥,刚刚到大厅门外时,惊呼声传来。 明珠站得大厅的月台之上,位置高,视野算得清楚。所以,她明白的看见了,晒着长姐嫁妆的地方,两个站了嫁妆旁的陪嫁丫鬟,突然双双抽出了袖里箭,对着唐王耶律佛的前胸和后背,突然发箭射击而去。 近在咫尺,唐王耶律佛闪避之间,前胸之箭是躲过了要害,被箭矢伤了手臂。而后背之箭,却是避之不及,正中红心。 这等时刻,不肖多想。 明珠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事情大发了。 后面的情况,如明珠的猜想。 整个安王府的来客,人人都不得走脱,全部被侍卫军收押进了大牢里。 宗室又如何? 贵族又如何? 官宦又如何? 无关男女老幼,都没得跑脱。 那一日,是安王府世子和德安翁主的婚礼,来宾身份贵重者,比比皆是。所以,一次的抓捕,满京都的达官贵人,可谓是十之去半。 诺大个南京城,一时间,街头为之一清,行人来往,也是小心谨慎,生怕惹了天大的麻烦事。 一日又一日,昏昏又天明。 大牢里的环境,自然是极差的。 当然,明珠和贤哥待的地方,算尚可。 初八,午时。 大牢的牢门处,传来了咯吱的开门声。 在明珠的期盼中,迎来了她熟悉的人。 “表哥。” “哥哥。” 明珠和贤哥二人,是同声欣喜的唤道。 “没事了,我来带你们出去。”走过栅栏隔开的通道,在明珠和贤哥的小栅栏房间前。庄王耶律肃隔着栅栏门,安慰了话道。 在牢头把栅栏门打开后,耶律肃的小厮给了牢头打赏。在牢头的谢恩声中,明珠等一行人是顺着地道的楼梯,离开了地底的大牢。 出了大牢,上了马车。 庄王耶律肃神情依然是冷清的,可开口时的话语间,声音却是多了一二分柔和。他道:“备了点心、茶汤,你们若饿了,先垫一垫。” 这话罢时,他还从车厢里的小柜子中,拿出食盒,一一打开。 各色的美味食物香气,是散发在整个车厢内。 “哥哥,贤哥给你惹麻烦了……” 贤哥微微阴柔俊秀的小脸上,全是懊恼。他说话时,声音也有些小小的忐忑与不安。 “不关贤哥的事情,表哥,是我拉着贤哥去参加了长姐的婚礼。若说惹事,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去贺喜,都是贺出了麻烦来。”明珠抢了话头,挺郁闷的说道。 嫡亲长姐的婚礼,都能遇上刺杀这等事情。 明珠觉得,这算吉日吉时的家伙,铁定是功力不够。这是好好的婚礼,搅和成了一团大大的麻烦啊。 “此回唐王殿下遇刺,圣上大怒。” “说不得,还是安王府当日的宾客太多,满京城的宗室贵族、官宦世家,基本上一个不落全牵扯进去了。若是安王府当时有一个算一个的全抓了,大牢怕得填满。” “如此,稍稍有些身份的,都让打点一翻,通融归家了。” 庄王耶律肃的解说,明珠听后,松了一口气。 “魏国公府的情况如何?” 明珠问了话道。 这两日,明珠的贴身丫鬟来了两回,报了小信儿。说是亲爹那边让她稍安勿燥,静待结果。 这回,人出来了。 明珠自然是担忧了,魏国公府会不会受了牵连? “公府近况,不是特别好。” 庄王耶律肃叹一声,解释道:“姑父暂时留在政事堂审查案情。姑姑那边……” “姑姑那边闭了门户,在整顿公府上下的仆从奴隶。” “总之,公府内的血腥味,很重。” 第16章 统历十一年三月初十,宫中有旨意。 耶律谦被废除安王府的世子之位,统历帝耶律旻新册封的世子,是安王的庶长子耶律令。同时,魏国公萧温良得到统历帝的恩赐,十二位美人以帝王的名义,赏到了魏国公府中。 总之,唐王耶律佛遇刺一案中,安王府和魏国公府都被统历帝小心眼的针对了。 魏国公府,栖凤堂。 萧温良与嫡妻燕国公主正是相对而坐,静寂无言。 他们面前的小茶几上,茶水已经凉透,却是无人再添了煮开的沸水。而是两人四目相对,在等待了对方先开口说话。 倒底是个性使然,燕国公主最终没沉住了气。她先道:“本宫要恭喜驸马,案牍劳形之时,多了温柔的红袖添香。” “皇兄赏入府里的十二位佳丽,真真个顶个的绝色美人儿。”话落时,燕国公主的神情中,更多的还是冷嘲热讽。 魏国公萧温良很无奈,他非是贪婪之人,更不是好色之徒。 原先因为没有继承人,国公府里才是添了不少的妾室。如今有了演文这个儿子,萧温良对待女色一事,就自然越加不上心了。 要萧温良看来,统历帝的赏赐美人,瞧着嘛,更像是一种敲打。 因为,萧温良已经查出了些唐王遇刺案的端倪。事关皇家阴私,统历帝接手后续的事务,就是让萧温良这个妹夫,要懂得识趣闭嘴了。 “殿下,那十二个美人,你安排个院子住着便成。” “唐王殿下遇刺一案,圣上没有给个结果出来。整个京城里,人人自危。这等时刻,谁又有红袖添香的兴致?” 魏国公萧温良讲了很实在的话道。 燕国公主听得驸马此言,也是注意力转移,她问道:“驸马可查出些什么?” “射中唐王殿下的箭矢,全部萃有剧毒。”萧温良点拔了重点,道:“至如今的情况,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还在勉力支持……” “怕是后果,不容乐观。”魏国公说了他认为的结果。 “佛儿的性命,会不保?”燕国公主大惊失色,道:“若如此,那咱们府上,岂不要受池鱼之殃?” “案情没进展,咱们府上必然会被圣上严惩不怠。”魏国公萧温良认同了燕国公主的话后,又反驳道:“不过,我已经查出一些眉目,呈了证据给圣上。” “后续之事,殿主也瞧到几分了。圣上是撤掉我的统领一职,让我暂时闭府静养时日……” “我估摸着,近几日,应该还会有圣旨下来。那时候,才是唐王殿下遇刺一案的水落石出。”魏国公萧温良对朝中局势,还有统历帝的一些心思,都是揣测了一二。这会子,萧温良也有那等心理素质的静待结案封卷。 三月十二日,酉时三刻。 统历帝微服私临秦王的府邸。 对于父皇的到来,一直处于神隐状态的秦王耶律仁,表现得受宠若惊。倒是统历帝,没有老子见儿子时的关爱。 这位天子的神情,是冷漠的。那目光扫视了秦王时,不像是在看亲儿子,倒像是在看仇人。整个眼眸子里的温度,冷得冻人。 “都退下去。” 统历帝发话,在秦王的府邸大厅内迎了圣驾的仆从侍卫们,自然依言,全部躬身离开。 没了外人,秦王耶律仁也不装孝子贤孙了。他坐在轮椅上,似乎有些滚刀肉的嚣张啊,耶律佛是神态自若的道:“父皇对儿臣是哪处看着不顺眼,都需要专门来王府,挑了儿臣的刺儿?” 统历帝静静的站立在那儿,他那高大的身影,似乎笼罩了秦王耶律仁的整整一片天空。这等冷漠与肃立,让秦王耶律仁的恶劣态度,变成为小儿般的胡闹。 良久后,在大厅里的气氛,冻得跟凝固了一般时。 统历帝从袖中,抽出了一叠纸质的资料,看也未看一眼。就是这般扔了出去,然后,这一叠厚厚的纸籍,扔在了秦王的膝上。 “告诉朕,你还有哪些同伙?”统历帝用一种看蝼蚁的目光,对长子吩咐了话道。 秦王耶律仁仿佛未曾听见了统历帝的话一般,他拿起了膝上的一叠子纸籍,一一翻看。一边看,他一边点评了,道:“统历七年,秦王耶律仁府邸内,小厮全安因差事失力,被革职出府。统历八年,全安成为唐王府二等采买管事。统历九年……” 可以说,这一叠子的纸籍上,把秦王耶律仁如何在亲弟弟唐王府上安插钉子的事情,是整理的脉络清晰。 物证有了,在秦王耶律仁看来,想必人证也早被撬开嘴巴了。 呵呵,那又如何呢? 秦王耶律仁敢做,自然就有认了胆量。 在这一叠子纸籍,被耶律仁一页一页的念完了后。他渍渍两声,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因为念得话太多,微微干涩的喉头。 “儿子的双腿没了,父皇可曾想过,为儿子讨回一二公道?”耶律仁的问话,统历帝没有直接回答,是声音冷冽的反问道:“你怨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念了这两句话后,秦王耶律仁是凄然一笑,道:“更何况,父皇要包庇的,不过是断了儿臣双腿的人。” “呵呵呵呵……” “儿臣,岂敢怨?” 秦王耶律仁满面的冷寂与哀愁,统历帝瞧在眼中,然后,悠悠然回了一句,道:“不敢怨嘛,这般讲来,还是心底藏怨。” 听得统历帝的话,秦王握紧了手中统筹出来的书面记录。他的手指节,是捏得发白,他道:“父皇,是来为皇弟讨个公道吗?” “罢了,罢了,父皇慧眼辨明一切。全部的罪孽,皆是儿臣心中生怨恨而起。这身,这命,全是父皇给的。此时此刻,儿臣自不必狡辩,任由父皇处置便是。” 光脚还怕穿鞋吗? 秦王耶律仁早是破罐子破摔了。 “啪”的一声,重重的一记耳光,由统历帝恶狠狠的甩在了长子的脸上。 秦王耶律仁是被这一重击,闪得整个头生晕,满目金花。那挨了一巴掌的右脸颊,完全失去了知觉。 “朕就佛儿一个继承人,孽子,孽子……” 统历帝像是被激怒的雄兽,双眼之中,是凶狠至极的森冷目光。他全身上下,无尽的戾气,在噌噌的熊熊燃烧着。 统历帝是天子,他自然在意了百年之后,谁继承了他的江山社稷。 当年,太宗继后给统历帝这个亲儿子下药,才让统历帝有了秦王、唐王两个子嗣。同时,也是那一回,彻底伤了统历帝的命根子。 至少,对佳丽美人,统历帝无能到底了。 这些年来,除了权利,除了美酒,除了男颜小倌,统历帝再无其它的爱好。 秦王耶律仁双腿断了,成为废人,这在大齐朝的法统上,已经注定与皇位无缘。而如今,唐王被太医院的太医们,下了死亡通知书。统历帝面临的境遇,是宗室宿老和贵族重臣们,会要求天子从宗室子弟中,过继了嗣子。以便统历帝之后,有储君承继大宝之位。 统历十一年三月十三日,晚。 唐王,逝。 统历帝一子残,一子丧,大齐朝要缺了一位储君。这等大消息,自然是风言风语中,暗里传得甚快。 然而,出乎众人意外之外的。是三月十五日,朔望朝。 辰末,诸重臣静待圣音时。统历帝扔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秦王耶律仁有一庶长子,今年十月将满五周岁。这位皇孙,被统历帝抱进宫来抚养,准备于四月初一,册封为皇太孙。 至于皇太孙的亲爹,秦王耶律仁却是被统历帝给圈禁于王府了。 围绕了皇位继承人这个位置,统历十一年的三月、四月,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大戏上演啊。 待这一年,过了炎炎夏季,便是入秋了。 秋狩,明珠未曾参加。 整个魏国公府,在这一年,也是低调了下来。 待来年,至统历十二年,明珠满十四周岁时。她的二姐萧珍珠,是正式与成国公府的世子元子玉,过了订亲礼。 四月,桃李花开,芳菲争艳。 明珠生辰那日,表哥耶律肃专门邀请她,去了白马寺。 流水宴,曲有顾。 落花飘洒之间,那白马寺的杏花林,美得如仙境。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在那名叫凤凰亭的地方,庄王耶律肃静坐抚琴,身旁正燃了一炉的熏香,袅袅升起香烟…… 而歌声,却是从阴柔俊秀的十一岁小少年贤哥嘴里温柔唱起。 曲终,歌停。 庄王耶律肃望着静立在凤凰亭外的明珠,他起身后,是拿起了石桌之上的一方锦盒。接着,他走到了明珠的近前,打开了锦盒。 那盒中,是一对玉珏。 那玉珏之上,镶有黄金打造的如意同心扣。 “赠与你,可愿收下?” 明珠望着表哥耶律肃,这一刻,不肖多少言语。明珠已经知晓了,这性子冷清如菊,君子淡若水的肃表哥,人生头一回的表白吧? 她,应当接受吗? 风,夹着杏花雨,在这时吹起。 那些花瓣儿在轻舞飞扬,有调皮划过了明珠鼻间的,也有调皮划过了肃表哥眉眼的。 第17章 片刻后,明珠合上了锦盒的盖子。 瞧着明珠的动作,耶律肃眼眸子里的神色微微黯淡。 明珠眼眸子一动,开口说道:“前唐时,骆宾王作诗《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表哥可曾听过?” 耶律肃不知道明珠话中之意,他想了想,对前唐大诗人骆宾王的这首诗,实无印象。于是,他摇头,回道:“许是耳闻过,只是时间太久,全忘记了。” “原文我亦同样记不全。不过,我颇爱其中一句。”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明珠念着诗时,一字一字咬得特别的清楚。说完后,明珠更是觉得耳垂微热,她伸手拂了耳畔的青丝,以掩尴尬的情绪。 “一生一代一双人?”这后面的七字,耶律肃自然听清楚了。所以,他重复了一回。 “我就是这样的女子,心眼儿小,揉不得半点沙子。”表白接受与否,明珠搁了一边。她先提了条件,道:“表哥,你的玉珏,若要我收了?那么,你便得许了我。” “弱水三千,你只取我这一瓢饮。繁花万朵,你只对我这一朵欢喜。” 话落后,明珠的身形,稍退了一步。 二人静静的站着,在杏花雨中,四目相对。 “好啊。”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饮。繁花万朵,我只对你这一朵欢喜。”耶律肃冷清的面容上,难得的带上了笑容。那笑容很浅,却是清新如春风拂柳,带着浓浓情意。 一边说了话,耶律肃再一次打开了锦盒的盖子。他将玉珏,递到了明珠的面前。 一对玉珏,镶着的如意同心扣,就是一对少男少女的白首盟约。 情至浓时,时间总是份外的长。 前一世,学业要紧,明珠未曾恋爱。 这一世,甜甜蜜蜜的初恋,带着一种羞涩的朦胧,掩映在无数的美好之中,接踵而来。 夏,六月。 午时,皇家学堂。 明珠未曾与闺蜜聚了堆儿,相反,她是偷偷的去了学堂的荷花池,在那里与表哥耶律肃见一面,一起游湖赏景。 一条小木船,一对男女。 在赶走了小厮和奴婢后,耶律肃和明珠二人,是自己动手,划动了船篙。 水,清澈澄净。 鱼儿,在莲叶间嬉戏。 直到水中央,小木船是掩饰在了莲花丛中。此时此刻,船篷顶遮了阳光,四周全是荷花的香。在来时,明珠顺手摘了几支莲花,搁在了船仓里。 这会儿,明珠手里拿着莲花,笑颜比花娇。她道:“暑气降了,天就凉快了。今年秋狩,肃表哥,会去吗?” “姑父喜欢虎皮,姑姑喜欢纯白色狐狸皮。今年秋狩,我自然要给两位长辈献了厚礼。”讨好岳父岳母那点子事情,耶律肃自然是懂得的。 “得肃表哥的礼物,父亲母亲必然高兴。”明珠夸了一句后,从荷包中拿出了一页纸,递给了耶律肃。明珠说道:“听说入夏后,贤哥食欲不佳。这是我新寻到的一道开胃小吃食,肃表哥,待王府的厨房做出来后,你让贤哥试吃一回看看效果如何?” “贤哥有你这般好的嫂嫂,是他福气。”耶律肃接过了明珠给的食谱方子,心里头感动。 “不费什么功夫,我就想着,加入扣口君羊把八三凌企其呜三六贤哥是肃表哥的亲弟弟。他好着,你就心宽。” 说来,明珠对着亲弟萧演文的关心,都没有在贤哥身上花得多。道理也简单着,一方面是弟弟萧演文,不缺了过份关心的人。另一方面,明珠是爱屋及乌,若说,她原来待贤哥是七分好,现在是十分好了。 统历十二年,秋狩归来。 庄王耶律肃带了厚礼,到魏国公府拜访。 亲侄子上门,燕国公主这个亲姑姑自然是热情招待了。申时,魏国公府举行小宴,算是庆贺了庄王耶律肃这位来府中的稀客。 至酉时三刻,小宴结束。 庄王耶律肃顺着姑姑燕国公主的邀请,留了魏国公府的客院歇息。 只不过,在歇息前,耶律肃是寻了姑父萧温良,以求聆听一二长辈的训诫。 魏国公府,前庭明正堂的书房中。 萧温良在丫鬟上了茶后,挥退了屋内仆人。二人独处时,萧温良依然长辈风彩十足,是态度和蔼的关心了庄王耶律肃府中近况。 闲聊一翻后,就是大半刻钟过去。 然后,还是庄王耶律肃的定力不足,先把话题引到了正处。 “侄儿有一事,望姑父成全。”耶律肃给萧温良行了晚辈的大礼。 “太多礼了。”萧温良感叹一句后,就是亲自扶起了耶律肃,笑道:“自家亲戚,你这孩子真有什么事情,做姑父的能帮忙,必不推辞。” 潜台词,就是帮不上忙的,请勿开口,免得大家都为难了。 “明珠表妹,丽质天生,性子纯真,是肃心中爱慕之人。”耶律肃脸色带了一抹红晕,求了话,道:“肃,想求姑父成全肃的一翻心意,把明珠表妹下嫁到庄王府。” “若姑父同意了,肃,明日就请官媒登门提亲……” 耶律肃的话,说得够明白了。 他啊,就是想跟亲姑父萧温良先通通气。免得真是走官媒了,姑父这边有什么误会,让事情坐蜡了。 “这……” 魏国公萧温良沉吟了片刻后,回道:“婚姻大事,关乎儿女一辈子,不可不慎重。” “我与你姑姑商量一下。” 萧温良见耶律肃还是想再开口说什么,他摆手,打断了庄王耶律肃的话,道:“放心,近两日必复结果予你。” 话到这份上,长辈都给明确答案了,庄王耶律肃身为晚辈,自然不好再强求了话。 次日,关于耶律肃与明珠婚事是否可行一事? 魏国公萧温良没有独断,他将嫡妻侄儿的话,复述了一回给燕国公主听听。 “那驸马是何意?” “是同意?” “还是否决?” 燕国公主反问道。 魏国公萧温良叹息一声,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颇是意兴阑珊的说道:“本是一桩好亲事,奈何庄王的身份,过于敏感了。” “殿下,你也是知晓,圣上秋狩前,才将侍卫军统领一职,让我复领。”萧温良轻饮一口茶,又道:“更何况,去年三月,我查出了一事。未曾告知殿下……” “庄王与秦王曾经接触颇深。” 这最后一句话,魏国公说得意味深长。 “京城贵族世家众多,明珠姐儿若要结亲,哪会愁了婆家?”燕国公主坦然说道:“既然庄王府不成,另择他家就是。” “如此,还请殿下措辞一下,婉拒了庄王对明珠的美意吧。” 魏国公夫妻商量一翻,彼此心知对方心思后,也没问了明珠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如此,在明珠不知情的情况下,庄王耶律肃的第一波提亲,就是这般被夭折了。 魏国公府的男女主人,态度明确着。 庄王耶律肃也不是一个遇事就缩头的主儿。 至统历十三年的春,庄王耶律肃与姑父萧温良进行了一翻深刻的交流。 第二波的提亲,萧温良再一次拒绝。 不同于第一回的婉转,此次,是明着驳回了。 次日,辰末。 明珠跟学堂的女夫子告了假,提前从皇家学堂离开了。 明珠未曾回魏国公府,而是在桐花巷子的拐角处,乘坐着马车准备去了白马寺。 “贤哥,怎么是你?” 在马车厢内,见着等候她的人是贤哥,而不是肃表哥。明珠挺惊讶的。 “大哥怕姑父误会,让我作了掩护。”贤哥似狐狸貌美的容颜上,全是笑意盈盈。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明珠挺无语的。这戏也太假,装得跌份啊。 “表姐,祝福你和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贤哥说着话时,从车厢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对泥雕的彩人儿。 明珠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一个她,一个肃表哥。 “这是我的礼物,也是我的祝福。所以,你们不可以,不幸福。”贤哥把打开的匣子,递到了明珠的跟前。 明珠接了过去,望着栩栩如生的泥人儿,一时间痴了。 良久后,明珠合上了匣子,对贤哥慎重的回道:“谢谢你,贤哥,这份礼物,我真心喜爱。” “你放心,我和肃表哥,一定会幸福的。”这般说话时,明珠还伸手,摸了摸贤哥小表弟的发髻。 不得不说,小表弟的青丝,发质好啊。 明珠这会儿,还是羡慕了一把小表弟头发的直、长、顺、黑。 白马寺,杏花林,凤凰亭。 人依旧,情依旧。 明珠望着比她身高是高了半指,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的肃表哥。她仰了脸,笑道:“前唐时,有俗世演义话本,说那高僧玄奘去西天取经,经九九八十一道险关,打过妖怪,降服魔物,苦楚历尝无数遍,终得见极乐佛主。” “如今,咱们的白首盟约,是遇了阻止。肃表哥,你悔了吗?” 对于明珠的一问,耶律肃摇头。 他走上前,拥了明珠入怀。 嗅了佳人青丝的发香,耶律肃说道:“不悔。” “我心意正,选了白首之人,就不更改。”耶律肃的话,在明珠耳畔响起,他道:“我是担心,你怕了。我怕你在长辈们的阻扰下,止步不前了。” 第18章 春天,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在这个美丽开始显现的时候,明珠和她的肃表哥达成了共识。他们呀,要为了幸福的明天,一起努力。 三月末,南京城的统历帝收到了军报。合黎山方向的凉国有异动。 大齐朝,又或是说大齐国,雄居塞外万里草原,同时,统治着中原的幽、冀二州之地。在大齐的西方,是占据了凉州和西域的凉国。至于大齐的南方,就是定都金陵的吴国。 中原世界,天下三分。 合黎山,属于大齐和凉国的交界处。此地,是河西走廊的东方关卡重境。 河西走廊,连延千里。此处是昆仑高原与塞外高原的近万里山脉,挤压成形的绵长谷地夹道。这河西走廊,宽的地方,几百上千公里。窄的地方,不足十公里。 河西走廊的南面,是昆仑高原,阻隔中原与西方的交流。河西走廊的北面,是塞外的八百里瀚海荒漠。所以,中原与西方的陆上通道,最重要莫过于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丝绸黄金之路。 这等财富汇聚的地方,大齐朝虎视眈眈多少年啊。奈何,西有凉国,南有吴国,大齐朝虽说,是三家中最强大。可凉国和吴国联手,这河西走廊啊,依然被三家中相对弱势的凉国,据于手中。 辰末,宫苑里,政事堂中。 因不是朔望朝,此时,统历帝召见了几个重臣,于御书房里商量了合黎山异动之事,议议大齐朝能否掺合一二。 “拿下合黎山的谷口城,怕会引来凉国和吴国的盟军。”在重臣们一一给了策略后,统历帝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那咱们就在合黎山的谷口城犄角处,修一座城,镶一颗钉子。” “这些年来,与凉国大小战役,不下十回。” “再打上几仗,朕是乐意的。” 听得统历帝的话,魏国公萧温良拱手,附合道:“圣上之意,奇正相合。以我大齐朝的实力,那区区凉国,还能再赢得起几回?” “臣愚见,凉国的国本微薄,胜得多了,却无实际好处。怕凉国的根基,要真正动摇了。” “圣上英明,臣谨奉诏。” 魏国公萧温良的话,非常实在。 这战争,打的是经济和资本。 大齐朝国大力强,就是拖嘛,也能把凉国拖垮了。 这些年来,凉国之所以能苟苟活着。完全是南方的邻居,吴国在背后输血。 三个国家中,大齐最强,也最招人眼。吴国咬牙,也要撑凉国,莫奈何,唯一原因,就是唇亡齿寒啊。 巳时三刻,御书房内,统历帝与重臣们做出了决断。 在这个秋,一场由大齐朝发动的战役,将对凉国展开。 巳时末,重臣们一一告退。 魏国公萧温良被统历帝留了下来。 殿内,统历帝坐于龙椅上,接过近侍海福递上的奶茶酒,未曾饮,就搁在了御桌上。 “朕听闻,爱卿拒绝了庄王的求亲?” 魏国公萧温良拱手一礼,道:“禀圣上,确是如此。” “庄王贤明,小女粗俗,实配不上宗室千里良驹。所以,臣作主,婉拒之。” 萧温良嘴里说得好听,真正的原因嘛,是魏国公揣摩了统历帝的心思。这婚事,不敢应啊。 “庄王求到朕的跟前,想请朕下旨指婚。” 统历帝呵呵笑两声,道:“朕是肃儿的亲叔父,倒也不好驳回他的一片少年爱慕之心。所以,朕给他一个机会。” “我耶律氏的男儿,功名马上取,富贵马上取,这美人嘛,也能马上取。” “合黎山一役,肃儿会参战,他以侍卫军校尉的身份。” “朕觉得,肃儿若立功勋,想必爱卿也不会拒绝了一位宗室的冠军候做女婿吧?” 统历帝这一翻话讲完,魏国公萧温良躬身一礼,道:“但凭圣上旨意,臣恭领。” 对于萧温良的恭敬,统历帝表示,他很满意。 统历十三年,四月初一,明珠满十五周岁。 这一天,是明珠的及笄之日。 午后,在魏国公府庆贺及笄礼的小宴结束后,明珠乘坐马车,去了白马寺。 因为,在那儿,有肃表哥等着她的到来。 白马寺的寺门处,贤哥拦住了明珠,先赠了礼。 一幅摩诘居士的画作,让明珠展开画卷后,爱不释手。 “这画赠与表姐,表姐时时可赏。大哥在凤凰亭等表姐,那等良辰美景,表姐,岂能辜负了?”十二岁的贤哥,是表现得有如玉君子般的风度了。他说话时,不忘记对明珠挤挤眼,表示调笑意味浓啊。 明珠笑了,她道:“今日,是我生辰,却也是贤哥你的生辰。” “诗经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思量着,玉,才最养人。”明珠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锦盒,然后,递予了贤哥,道:“你的字,既然为保宁。我亲手雕刻了一方私人小印,赠你赏玩。” 贤哥接过了小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方小印章。 其上,一尊卧虎,神形兼备。待贤哥拿起小印后,见其下,是用阴文铭刻的“保宁之印”四个篆字。 贤哥把小印章放回,又合上了锦盒盖子,阴柔俊秀的脸上,满是欢喜神色,道:“谢谢表姐,这份礼,我很喜欢。” 见这份生辰礼,贤哥收的高兴。 明珠也是带着她得的摩诘居士画卷,往白马寺后山的杏花林而去。 因及笄的原故,今日,明珠一身火红色的长裙。她额前的璎珞,也是坠着七彩的宝石。至于耳坠子,倒是简单些,就是一对圆润的东珠。 漫山的杏花开,明珠从花海的小道中走过时,有一种甜腻的味道,在心底荡漾开来。 直到小道至半山腰处的凤凰亭处。 肃表哥在那儿静静的等待明珠的到来。 两人相互走近了,许久未曾说话。 只是这般寂静的相处,明珠发现,也是美好的。 “我要去侍卫军的营寨中,生活些时日,以便熟悉军中的事务。”耶律肃的话,打断了美好的气氛。在明珠疑惑的神情之中,他解释了话,道:“待我建立功勋,皇叔将同意下圣旨,为咱们俩指婚。” “参军,意味着打仗。一旦上了战场,有英雄欢呼,也有白骨累累。”明珠执起肃表哥的手,劝道:“我不想你去侍卫军。至于说,咱们俩的婚事。咱们可以慢慢来,我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肃表哥,能不去侍卫军中吗?” 面对明珠的请求,耶律肃沉默了。 良久后,明珠心底叹一声,面上却是笑颜如花,她转移了话题,说道:“今日,我的生辰。” “肃表哥琴音甚美,不如,你弹一曲,我为你演一舞,可好?” 有明珠此话,耶律肃答应了。 此时,凑在后面跟来的贤哥,是走到凤凰亭时,刚好听到了明珠的后面一句话。贤哥喜滋滋的小跑进了凤凰亭,挺顺溜的把亲哥的瑶琴,双手捧了出来。 从弟弟贤哥手中,接过了瑶琴。 耶律肃问道:“珠儿表妹,想演何曲?” 气氛这会儿,缓和了。明珠抬眼,望了杏花林,望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她灿烂一笑,道:“《桃夭》。” “哥哥弹琴,我为表姐唱这一曲《桃夭》,由表姐演舞,成吗?”贤哥在此时,插问了一句话道。 明珠未答,而是望向了肃表哥。 “贤哥挺喜欢唱曲,珠儿表妹,你看……”耶律肃在亲弟弟和心上人之间,好为难啊。 “嗯。”明珠颔首,算是应答了。 《桃夭》是明珠想跳给肃表哥看的,也是她想告诉肃表哥的心意。 “叮……” 试音声起。 在耶律肃谈起了琴弦,以曲始奏时。 贤哥的柔和嗓音,开起浅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最美的,不过霓裳舞;最动人的,不过心间诱惑。 明珠在漫天的杏花雨里,翩翩起舞时,浮现于心头的,是晚唐词人韦庄的一首《思帝乡》。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统历十三年,秋。 这一年,帝王的御驾,依然去了塞外,进行秋狩。 明珠留了南京城,她开始吃斋,同时,也虔诚的抄了佛经。 若说前一世,明珠是不信这些神啊,佛啊,仙啊。但是这一世,明珠却信了。 明珠想,她求一个心安。 这一季的秋,明珠未曾居于魏国公府的静谧轩。她去了白马寺,在满寺的诵经声里,明珠的心静了。待下笔写了佛经时,明珠的气也宁了。 偶尔里,思念了远方的肃表哥。 明珠会拿出了贤哥赠的一对泥偶,仔细的端详。 那栩栩如生的一对彩人儿,明珠越瞧着,越像是她和肃表哥。 中秋节那日,明珠对月祭了玄女。 在晚间,明珠食了月饼时,自得自乐的拿了红线,系在了她和肃表哥这一对泥烧的彩偶手腕上。 “千里姻缘一线牵……” 明珠念了这话,似有所感。她把这一对泥人儿,放到了她住的小院佛堂供桌上。 八月过,九月来。 九月九,重阳节。 贤哥在这一日,来看望了明珠。 “表姐,大哥寄了家书。”贤哥脸上,全是欣喜。他递给明珠的,是一个厚实的信封。 明珠接过后,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装着一叠子的信。瞄一眼,那笔迹明珠熟悉着,全是肃表哥的字啊。 情侣被千山万水的阻隔开来,几月未见。 有音信捎来,自然是最高兴的事情。 这会儿,明珠顾不得贤哥小表弟在,就是忙展信纸,看了起来。 第19章 合黎山的谷山城,在统历十三年的秋,成为了一个绞肉机。 尸体、残肢、血腥,无数人类自己酿就的惨痛,在这里上演。 离谷山城东南方向,隔了四十五里的地方,合黎山东南端的山脉处,一座由大齐民夫们修筑的新城,初现轮廓。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赢了战争,输了实际筹码的事情,在青史之上,比比皆是。 对于大齐朝廷而言,合黎山脉的山城一旦筑好,让大齐朝的军队在此扎下根基。此一战,便算是大胜。 夕阳西下,残阳似血。 站在新筑山城的城墙头,晚风吹得耶律肃的大氅,是烈烈作响。 “待咱们归朝,就是功劳。” 耶律肃望向了堂哥耶律谦,笑道:“二兄,弟弟在此,提前为你贺喜了。” “双喜临门啊。” 耶律肃嘴里的双喜临门,是京城的家书寄来,原来安王嫡子耶律谦离京赶赴合黎山参战时。京城的妻子萧宝珠,是怀上了身孕。 如今,耶律谦摘得功勋,又将有麟儿降生。这不就是正应了,双喜临门嘛。 耶律谦与耶律肃并排而站。此刻,耶律谦的视线,一直注视着那轮带着红晖的夕阳。耶律谦的神情,是说不出的慎重,哪有半分的高兴。 在听得耶律肃的话后,耶律谦反而是叹了一声,道:“若可以选择,我实不想回京城。” “在这西北,在这合黎山战场撕杀一生,也是不错的结局。” 听得耶律谦的话,耶律肃沉默了。 安王府的世子换人选,耶律谦从世子变成了一名普通的嫡子。 世子,是将来继承安王爵位者。 嫡子,不过普通王府子嗣。这前程如何?还要自己挣得。 由天堂到地狱的华丽转变,谦堂兄的心境,耶律肃设身处地的想想,也不由得同情一回堂兄啊。 “不多说了。” “晚上,我请你喝酒。” 耶律谦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后,转身对耶律肃道:“肃弟,你不会因为二兄失去了爵位,便小看为兄吧?” “二兄,你既请酒,弟弟自然必到。” “那就好,那就好。”耶律谦大声笑了起来,道:“咱们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酉初,南京城,白马寺。 明珠居于小佛堂,正准备写了小半卷的佛经。 片刻后,她又搁了笔,到笔洗上。 “唉,也不知道肃表哥在合黎山,如今情况怎么样?”不晓得为何,明珠今天总是心底慌慌。便是提笔之时,气也是静不下来,难入写佛经时的平息宁神。 最终,明珠拿了蜡盏,准备去小佛堂再念一会儿的佛经,祈祷一翻。 “如是我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将一篇经文诵完。 明珠才是起身。 似有所感,明珠右手提着蜡盏,左手拂过了小佛桌上的一对泥彩人儿。 “唔……”心口在瞬时,一阵的剧痛。 右手的蜡盏轻斜,白色的烛泪,滴在了肃表哥那个泥偶的脸上。待明珠缓过气时,只看见整个泥偶面上,小半张脸变得模糊。 此刻,明珠顾不得其它,在把蜡盏搁到小佛桌上后。明珠是小心翼翼的解开了,她中秋节时系上的红线。用谨慎的态度,明珠从锦盒中拿出了肃表哥的人偶,她抽出了帕子,一一仔细的把烛泪擦干净。 “呜呜……” 外面夜风吹响,好似一阵的鬼哭。 明珠吓得握紧了手中的泥偶。 直到哗哗的雨声急来,明珠惊醒过来。一切原来,只是一场秋雨啊。 望着窗户,被雨夹风弄得哗啦作响。明珠就着烛光,准备去锁紧了窗户。 只待起步前,又望了手头的泥偶。明珠顿了脚步,她想把这个人偶搁回了锦盒中。 “唔……“ 又是心口的绞痛传来。 明珠疼得蹲下身,直到良久后,剧痛方歇。 似过了一场刑般,明珠的周身一阵的酸与麻,那是痛楚后的一种迟钝。 待重新站起身时,明珠的手许是因为握久了,很自然的轻了轻。然后,后知后觉中,明珠见着肃表哥的泥人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望着脖颈断掉,头与身分开的人偶,明珠眼泪落了下来,整个人怔怔的立于当场。 在那儿站了多久,明珠也不知道。 直到萧嬷嬷提着灯笼,来小佛堂寻明珠回厢房歇息时。明珠回过神来,一下子扑进了萧嬷嬷怀中,无来由的痛哭出声。 哭什么? 痛什么? 明珠自个儿也是说不清楚的。 佛寺,一个清净之地。 明珠来时,没带了嫡母给她安排的丫鬟。她的身边,只有真心爱护她的萧嬷嬷。 “好姑娘,好姑娘……” “哭出来,哭出来……” “这世间的坎儿,过去了,想通了,一切就会变得好起来。” 萧嬷嬷是过来人,在宫中厮混半辈子。所以,她没多问什么,只是默默抚了明珠的背,让她能更加顺畅的哭一个淋漓尽致。 戌时三刻,合黎山东南山脉的新筑山城,侍卫军左校尉营帐内。 血腥味,弥漫其间。 胸口一箭,击中要害,注定活不久的耶律肃,眼神里全是不解。他望着堂兄耶律谦,问道:“为什么?” “一个死人,是不需要答案的。” 耶律谦提着腰刀,走过去,冷冷的说了此话后,提刀直劈耶律肃的面门。 死之时,记忆将断之时。耶律肃发现,他的脑海中,只闪过了两张面庞。 “贤哥,对不起……” “珠儿表妹,对不起……” “我遵守不了誓言啊……” 身中一箭,再挨一刀。耶律肃不是神仙,他自然不可能再活。 大帐内,一具一具的尸首,除了耶律肃,自然就是他的心腹。这一刻,耶律谦依然冷静的发话,对一同动手的属下,交待道:“若走漏了一丝消息回京城,后果不肖本校尉多讲,你们也当清楚。” “检查清楚,耶律肃的亲卫,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诺。”耶律谦的属下,人人行礼应道。 半刻钟后,依然是那个血腥味十足的大帐,有亲卫来报,道:“禀校尉,检查过尸首,敌方亲卫尸体差一人。” “废物……” 耶律谦的嘴里骂了两字,吼道:“追,无论如何,差的那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合黎山东南山脉的山城,在这一晚,上演了一场阴谋。 统历十三年,十月桂花香时。 捷报早已传遍了南京城。 在这月末,大军搬师归朝。 明珠没等回来她的英雄,而是一个体面的英雄祭礼。 哭吗? 明珠没有落泪,许是因为,她已经忘记应该如何去哭。 只是寂寞的送着心上人,身埋了黄土。七七之后,明珠没有回了魏国公府,而是与亲爹萧温良深谈一翻后,再度住进了白马寺。 小雪,在冬季里,夹杂着风雨,带上了寒与冷。 外界的冷,可以用衣御之。 心底的冷,又何排解? 腊月二十三的小年,魏国公府的马车,来了白马寺。 当明珠诵完经时,萧嬷嬷告诉她,国公爷来了。 两盏清茶,两个蒲团。在静室中,明珠对父亲行了家礼,然后,才是默然坐下。 “父亲,请饮。” 呈了茶汤,搁于亲爹的桌前,明珠无喜无悲亦无怒的脸上,只是神情平和的说道。 “你大姐今日,会留家小住一晚。” “咱们一家人,今夜能摆一桌子团圆饭。目下,尚缺你这孩子。”萧温良的话,有几缕温情,道:“不如,你且收拾一下,随为父归家小住几日。” 家吗? 亲人吗? 明珠恍然。 想想前一世,明珠是一个孤儿,她无父无母,亦无家。 今生呢,她有一个娘亲啊,一个疼她的女人。可那是她的生母李氏。 魏国公府,在明珠眼中,更像是生父与嫡母,还有嫡出姐姐们和幼弟的家啊。她独独一庶女,在中间何等尴尬? 明珠心中暗想,许是嫡母乐意,她在这山间寺中,安静的活着吧。 “我想给肃表哥念足了三年的祈福经,一千零九十五天。” “女儿任性了,望父亲成全女儿的一点子念想。” “如此,女儿才能真正的解脱,这一段……”明珠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一段过去。” 对于庶女的性子,魏国公萧温良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他曾经不甚在意的孩子,是一个倔强的啊。 许是心中有一种不可言明愧疚,萧温良最终还是同意了,他道:“青春似水,如斯年华。为父只盼将来,你莫悔,你担搁的这三年。” “少女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花信之期。” “明珠,三年后,你过十八岁。以汉人掐头去尾的算法,就是双十年岁了……” 有些话,魏国公萧温良稍稍点明了也罢,含蓄的讲一讲也罢。 明珠心中是清楚知道的,十八岁如何?二十岁如何?在这个女子十四、十五岁成亲婚嫁的年代,她啊,到时候会是真正剩下来的老姑娘了。 “若不心安,余生有悔。” “若是心安,日后才会得太平喜乐。” “父亲,女儿谢谢您的宽容。” 明珠起身,对亲爹萧温良伏礼一个大拜。这一拜,明珠是真心实意的,她感谢了尚算开明的亲爹,成全了她的一点子执念。 第20章 耶律贤是天成帝的遗腹子,他对父皇和母妃的印象,全部存在于身边老仆们的诉说中。事实上,活到目前的十二年人生里,大哥耶律肃更像是耶律贤心中的“父亲”。 至少,在耶律贤的人生中,像一顶巨伞一般护着他的人,就是他的亲大哥。 在统历十三年的秋,耶律贤头顶的大树倒了,再不会有树荫庇护于他。而没有了那对于他来说伟岸的身影,整个庄王府就像一个冷冰冰的家。 说来可笑,在统历十三年的初冬,刚刚给亲大哥的葬礼画上了一个句号。 冷冰冰的庄王府,也要跟耶律遇贤说一声道别了。因为,耶律贤的爵位是长乐郡王,他的亲大哥过逝后,他就没有资格居于庄王府里了。 十二岁,失去了大哥。十二岁,得离开从小生活长大的家。 未来会是什么样? 年少的耶律贤迷茫了。 在长乐郡王府这一座陌生的府邸中,生活了不到区区一月余,整个世界给耶律贤感觉,就是寒冷与恶意。 除夕,宫中大宴,除了重臣勋贵外,宗室们自然也是列席的。 耶律贤生病了,他病得非常的利害,所以,统历十三年最后的一天,他未曾出席了那一场盛宴。 “丁四,查出来了吗?” “是哪里出问题?” 在卧室之内,耶律贤阴柔秀气的脸上,没有少年的稚嫩,而是一种沉稳。表现出来的,是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符合的慎重。 关于耶律贤的问话,事出自然有因。 长乐郡王府是统历帝这位皇叔新赏给耶律贤的。而耶律贤在大哥过逝后,坚持到庄王的葬礼结束,刚一搬进了长乐郡王府,就是重重的病了一场。 微澜之处,始见惊波。 耶律贤精神稍稍恢复些后,察觉出了不妙来。所谓久病自成良医,在自己的药汤中,耶律贤品出不对味。 在检查了太医开的方子后,耶律贤发现,他的药渣中,少了一味治病的主药材,多了几味掩饰的副药材。 这等药汤若是耶律贤喝多了,病还是能治好的。就是拖来拖去,把本来就身体底子不好的耶律贤,进一步的掏空罢了。 说到底,妨碍的是耶律贤的寿数。 有人不想他好? 这个念头一出来,耶律贤遍寻仇人,而不得。 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幕后的真凶,那么,斩断了别人伸过来的爪子。耶律贤就觉得,非常有必要。 “郡王,是审太医身边的学徒。”丁四一身黑衣,从袖中抽出了折好的纸卷,呈到耶律贤的面前,道:“这是那小学徒的口供。” 甲一、乙二、丙三、丁四,这四个人,是庄王耶律肃这些年来,花了最多的心思,在暗中培养出来的心腹。 甲一、乙二随着耶律肃,陷进了合黎山城。不过,当初庄王离京前,这丙三、丁四,却是留了下来,以便给弟弟耶律贤作为帮手。 毕竟,在庄王眼中,弟弟贤哥年少,身边若无信得过的心腹,他远在几千里之外,心头难安呐。 “审太医本人和家眷,有无什么异常?”耶律贤一边拿起了小学徒的口供,一边问道。 “暂时没有异常。”丁四回答的非常谨慎。 口供不多,廖廖几页。待耶律贤看完后,发现幕后黑手,隐而不露。小学徒算是别人的弃子,没什么价值。 “若是大哥以往遇上这种吃里爬外的家伙,是如何处置?” “回郡王,王爷一贯于主张,守规距的赏,不守规距的死。”丁四回话时,声音平平无奇中,莫名的是带上了一股子冷漠。 耶律贤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下了决定,道:“既然如此,丁四,按规距办吧。” “诺。” 在丁四躬身应话后,耶律贤摆摆手,道:“我累了,丁四,你退下吧。” “诺。” 在丁四将要离开时,耶律贤又开口,说了一话道:“你带句话给丙三。” “告诉他,把郡王府仔仔细细的打扫打扫。我不希望,我自己住的地方,跟个筛子一样,四面透风。” 统历十四年,元月十五的清晨。 耶律贤在用了一小碗的汤圆后,便是没了胃口。这一天,他准备去白马寺,去看望一下住在佛寺中,给大哥祈福的明珠表姐。 从南京城往白马寺,马车缓缓而行,这一路驶来,也是花了小半个时辰。 在佛寺中,拜了佛,烧了香,添了功德钱后,耶律贤往明珠表姐所居的禅院行去。 许是前几天,下过一场雪,今日,天放晴了。 佛寺里,处处显着雪景,也是银白中透着些素净之美。 明珠居住的禅院,有一株梅花树。在这个时节,雪艳艳的花儿,正是迎风招展,开得甚美甚娇。 待耶律贤进了禅院时,除了见着梅花美,更是见到了院中,挂于梅枝上的无数小莲灯。那些小莲灯上,坠着风铃在清风拂过时,“铃铃”的音儿声响起。 此时,听得外面的脚步声起,明珠从窗前往外察看,正好见到了走进院中的贤哥小表弟。于是,她自屋中走出来,问道:“贤哥,你怎么来了?” “表姐,这是元宵的祈福灯吗?” 指着梅枝上的一盏盏小莲灯,耶律贤反问道。 “嗯。”明珠微点头,算是回答。 耶律贤的目光,在此刻,温柔三分。 望着小莲灯时,耶律贤的眼眸子里,有许多许多的追思与回忆。 一盏盏的小莲灯,是祈福,何尝不是寄思呢。这会儿,耶律贤有许多的话,想与表姐说说了。于是,他挥手,让随来的侍卫退下。 明珠见此,就是接了话,请萧嬷嬷引侍卫去东屋里歇歇脚,顺带吃盏茶。 大寒天儿,侍卫也是人。在院中喝冷风,不如去东屋里。那边是厢房,若敞开大门,对院中的情况是一览无遗的。 禅院的堂屋内,明珠和贤哥小表弟都坐了蒲团上。 冬日,明珠煮的是浓香味儿十足的奶茶。这会儿,递给贤哥小表弟的,自然也是一盏奶茶。 “你能来,也挺好。” “难得啊,有人乐意来寺中,陪我说说话儿。”明珠见着小表弟在默默饮了奶茶,就是笑着先开口说道。 在梅花树下时,耶律贤有无数话想倾诉。可进了禅屋后,端着奶茶轻尝着,他反而没有开口的欲望了。 闻着室内,檀香袅袅。 见着明珠表姐,素衣装扮,和蔼可亲。 一时间,一种家的味道,那种似乎大哥还在世,还活着的感觉,萦绕在耶律贤的心头。所以,这会儿,他喜欢这等子宁静与祥和。 听听表姐的唠叨,在耶律贤看来,也挺不错。 “我最近除了默写佛经,也时常练了瑶琴。” “不如,我献丑弹你听听,你品一品,看看我的琴艺如何?” 明珠在这等时候,笑着提议道。 “好啊。” “我是洗耳恭听。”耶律贤放下了茶盏,俊秀的脸上,也是笑意显然。 净了手,用帕子擦干后。明珠坐于屋西角的绣墩上,她轻轻抚了一遍小茶几上的瑶琴。一串如流水般顺畅的音节,从琴弦上发出。 试音之后,明珠抬头,对贤哥小表弟说道:“这是一曲佛音,我跟寺ΜJz中挂单的禅林上师学了半旬。可惜,上师似乎有事,停留白马寺的时间不长……” 话尾,明珠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遗憾。 禅林上师,不是一个老和尚。而是一个老尼姑。 至少,这位菩萨一般慈祥容颜,待人和善的禅林上师,自称之时,就是一句“老尼”。 “表姐,你对禅林上师心生好感,似乎很尊崇?”耶律贤问了一句道。 “嗯。”明珠点头,笑道:“上师是好脾气,没有世外高人的仙气,也不一心向佛。反而是潇洒自若,颇有游戏人间的感觉。” “其实,在我看来,如禅林上师那般自由的活一辈子,入世出世,都无妨了……”明珠的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某种轻松口吻。 倒是旁观者的耶律贤听出来了。 不过,耶律贤未曾多言什么,而是等了明珠表姐的一展琴艺。 大珠小珠,如落玉盘。琴音没有过于高昂,也不是过于的浅唱,而是如温柔的春水,如缠情的秋光,带着上善若水,至情至柔的一种舒展,时快时慢的从明珠手指间,一一演奏出来。 一曲罢时,明珠还是默默的静坐了片刻,才从曲子的意境中走出来。 毕竟,她弹曲时,也是融入了全部的心绪和感情。这会儿,体悟足了,明珠方是起身,走回了煮茶之处。 午饭,明珠请贤哥小表弟吃了饺子。 待食饱后,明珠提议,去白马寺的后山赏一赏雪景。当然,明珠只邀请了贤哥小表弟一人同行,二人是把萧嬷嬷和侍卫们全撇下了。 冬日,白马寺的后山,是一派的萧瑟。 “其实,我引贤哥你来后山,是有人要见你。” “那人拿着肃表哥的信物。” 明珠说这话时,语中有一种寂寞,是透着低沉的声音感染了出来。 “人是来寻我的,我自当见一见。” “贤哥在此,谢过表姐的帮忙。” 见得耶律贤的拱手一礼,明珠道:“既然关系到了肃表哥,不管原由,我责无旁贷的得搭把手。” “若不是那人有话,不能主动的找你,得顺其自然。早在他来到寺中时,我就要想法子通知你了。” 耶律贤听得此话,倒觉得表姐将要引见之人,足够小心谨慎。 第21章 凤凰亭,在冬日里显得寂寥。 明珠和贤哥小表弟到了时,已经有一人在那里等候。 未等耶律贤走近,那人已经快步迎出,然后,对耶律贤行跪拜礼,道:“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王爷。” “除了向郡王请罪外,属下还有要事向郡王禀明。” 那人话到此,头微垂,神色是一派肃静。 “贤哥,你们且慢慢谈。我去林子那边赏一赏雪景,两刻钟后,我再过来。”明珠非常善解人意。瞧着耶律贤似乎熟悉那人的模样,她就是爽快的离开了。 这不,她连借口也寻了。 待明珠走后,耶律贤没有理会跪着的那人,而是提步走进了凤凰亭中。 直到在亭中的石凳子上落坐,耶律贤才道:“你的罪,我自有评断。且起来,进亭中回话。” 有耶律贤此语,跪着的青年,才是起身,走进凤凰亭中。 青年约二十几许,他的容貌普通,一身青衫儒服。初初见面的话,一般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读书人。 而事实上呢,这青年的虎口处,老茧明显,是武力不俗的。 这青年就是庄王耶律肃的心腹之首甲一。 “合黎山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让你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不敢直接寻了我这个主家?”耶律贤问此话时,是在仔细的打量着甲一的神色。 奈何这甲一的眸子是死寂,人嘛,也是麻木无表情,他回道:“回郡王,依王爷的吩咐,属下早早混入了谷山城打探消息。待朝廷大军到时,属下仍在潜伏之中。” “至十月初一,属下在谷山城中,发现了暗号。” “依暗号所指,属下找到了表弟留下来的暗信。” 甲一双手奉上了一条破布片。耶律贤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廖廖几行字。 “九月二十九日晚,左校尉营帐酒宴中,耶律谦谋害王爷。” 字迹变得微微模糊,其上的字也变成了红褐色。借着布片上的味道,耶律贤能瞧得出来,这是用人血写的字。 “你的表弟呢?” 耶律问道。 “已无踪迹,想必被灭口了。”甲一平静的回道。 只是,神色虽然平静,甲一的双手却是捏紧成了拳头。表弟是甲一姨母唯一的儿子,身为庄王心腹,甲一有心里准备,一辈子活在阴暗之中。 可甲一也是一个大活人,他自然是盼望着,给亲人谋一个好前程。 谁料想,就是这么一个奔付前程的机会,却是让表弟命丧黄泉。 “安王府,前世子。” “我的嫡亲堂兄,呵呵呵……” 耶律贤在冷笑,笑得太利害,以至于他都流下了眼泪来。 “甲一,想必不止这个重要的消息吧。若不然,不会让你隐瞒了身份,躲到白马寺中,不敢在京城里现身。” 片刻后,耶律贤伸手,擦试了眼角的泪,然后,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道。 “王爷,是秦王殿下的合伙人兼半个属下。”甲一微垂着头,吐露出了一件耶律贤从来不曾知道的事情。 “皇太孙的生父,皇叔父的长子,被圈禁的秦王殿下……” “不对,听说年末的宫中大宴时,秦王殿下出席了。正确的说,已经复出的秦王殿下……” 话到这里时,耶律贤微皱了眉头,问道:“你确定,大哥与秦王殿下的关系密切?” 甲一点头,道:“郡王,一切属实。” 大哥的死亡,是耶律谦动的手? 这是否属实? 大哥的死亡,若是有幕后真凶,这又牵扯了哪些人? 一个一个的念头,在耶律贤的脑海中闪过。沉默,耶律贤在沉默。 良久后,耶律贤才道:“甲一,我要查些事情。” “请郡王吩咐。”甲一躬身回道。 “我目前应该被人盯紧了吧。”耶律贤随口说道。甲一没有回话,只是用沉默,来表示默认了。 耶律贤继续说道:“甲一,你隐藏在暗处,办好两件事情。” “其一,查清楚耶律谦和安王府的情况,我要详细的资料。” “其二,查清楚秦王殿下的喜好和情况,既然大哥当年投靠了这位皇太孙的生父。想必,我这个做弟弟的再投靠一回,也够顺利成章啊。” “郡王……”听得耶律贤的话,甲一抬头,想劝什么。但是,在望着长乐郡王坚毅的神色时,他咽下了想劝解的话,而是应承道:“诺。” “二月二,龙抬头。这春龙节,我还来白马寺上香。那日,想必你能给出结果了吧?”耶律贤定下了日期后,对甲一问道。 “诺。” 甲一如是回道。 既然甲一有肯定的答复,耶律贤暂时也只得相信。 因为,耶律贤的身边,得用的人手,也就是甲一和丁四这两人。这两人是大哥培养出来的心腹,家中的亲人也是在王府别业中各有职司。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甲一、丁四二人,是王府暗中势力的联络与管理人手。 至于丙三,则是掌管了耶律贤的王府内务之事。这外面的一切,这丙三并未参与。所以,丙三在耶律贤的眼中,作用就是限于守好篱笆,护好自家的庭院门防。 统历十四年,元月十五日,耶律贤不打算今日归府。 申时末,明珠与贤哥小表弟一起用了夕食。然后,二人是准备一起,去院中把一盏盏的小莲灯点亮起来。 天上有星光,院中有灯光。 星星点点,交织成影。 静寂中,夜间有寺庙的木鱼声传来。 明珠进屋中,怀抱着瑶琴出来。然后,她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萧嬷嬷备好的蒲团上。 轻弦之音响起,明珠唱起了《浴佛偈颂》,这一首她前一世学会的佛门曲子。 “我今灌沐诸如来,净智功德庄严海。” “五浊众生令离垢,同证如来净法身。” “戒定慧解知见香,遍十方刹常芬馥。” “愿此香烟亦如是,无量无边作佛事。” “亦愿三涂苦轮息,悉令除热得清凉。” “皆发无上菩提心,永出爱河登彼岸……” 一曲伴着琴音,待得明珠唱止时,贤哥小表弟在旁边是听得眉头皱起。 “表姐,有出世之心?” 为何有这一问,是耶律贤听出来了,他的明珠表姐似乎浑身上下颇有禅意,也有禅机味儿了。这等模样,若不是对世外生有向往,又岂会将一首佛门曲子,唱得无悲亦无喜。 “贤哥,你心中的佛,是什么?” 明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释迦摩尼佛、阿弥陀佛、药师琉璃佛……”耶律贤连说了三位佛陀后,道:“我对佛家的了解,就是知晓一些大德。” “仅仅如此而已。” 耶律贤的话,明珠听后,笑了,道:“其实,我也差不离。” “那些佛经啊,我默写了许多次,也不过求一个心安。” 明珠抱着瑶琴站起身,她望着一盏一盏亮着的小莲灯,带着一些回忆的神色,又道:“在我看来,佛,就是自我。” “我,即是佛。” “佛,亦是我。” “佛陀,就是求得自我的先行者。” “人生短暂几十年,无论如流星璀璨,还是如蝼蚁苟活,最后,都是黄土几捧,成为亲人们的偶尔回忆。” “我啊,想活得潇洒些,也想活得自在些。”明珠最后,下了这么一个总结。 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明珠又笑道:“而且,我遇上了一位同道中人。她啊,与我真是同趣相投,彼此甚聊得来。” 听得明珠表姐的话,耶律贤有些好奇,问道:“不知道是何人?” “玉真妙元上人。” 在明珠话落后,耶律贤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问道:“表姐,你清楚玉真妙元上人的俗世身份吗?” “郑王府的玉真翁主,俗名耶律琳琅。”明珠笑得颇是玩味,道:“贤哥小表弟,你的族侄女嘛。” 郑王,源自高祖皇帝的庶长子一脉。这位玉真翁主按辈份算,比耶律贤矮了一辈儿。两人若是遇上了,按俗世的身份,玉真妙元上人得称贤哥一声“叔”。 当然,在耶律氏的室宗内,玉真翁主的名声,并不是太好。 这位宗室翁主比较有性格,在民间有个美名,叫“醋翁主”。当然,这绰号的来源嘛,也是一桩往事。 玉真翁主耶律琳琅,十五岁成婚,十八岁那年,因为夫君包养小妇,就闹到宗室要求和离。在这个时代里,成婚三年,未曾誔下子嗣。这还要夫君守身如玉,确实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人生观嘛。 儒家有一句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玉真翁主的婆家,自然就是摆事实,讲道理。 这婆家给的回复,就是玉真翁主的夫君,包养小妇是为了子嗣。待得有儿子后,这长子抱到玉真翁主名下养,小妇自然是会打发掉的。 宗人府嘛,就是合稀泥的地方。 那些宗室的宿老们,在一口一个“子嗣”面前,在玉真翁主婆家的重金贿赂面前,含糊其辞了。 年青貌美的玉真翁主是发怒了,带着她的嫁妆单子回娘家。并且,在回娘家的次日,于郑王府的家庙中,自个儿用剪刀,剪去了三千青丝,作了比丘尼。 那玉真翁主的嫁妆,郑王府自然不会客气,全数要了回来。从此,郑王府和玉真翁主的婆家是成为化不开浓浓怨恨的仇家。 就是去年,这位双十年华的耶律琳琅,嫌弃比丘尼的光头不甚美观。然后,改信了道教,如此,也就成为了现今的玉真妙元上人。 第22章 “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明珠点评八字后,提点了话,道:“玉真妙元上人这些年来,在方外世界结交的高人,还是颇多。特别是中间的关系脉胳,在大齐二京都中,简直就是盘根错结。” 耶律贤听罢这等话,沉默了。 他突然间,对低调的郑王府,好奇起来。 高祖七子,在建国初年,不幸夭折了两位。 余下来的五子,除了三子是太宗皇帝外。另外的四位,分别是初代册封的郑王、礼王、梁王、勤王,这四大王府。 这宗室里,要说到爵位显赫,就数郑王、礼王、梁王、勤王,这四位近支宗室王府。 这四大王府,与其后皇家册封的降等世袭爵位不同。高祖时,册封四个儿子的王爵位,是以建国军功来封赏的,所以,四大王府的王爵位,是世袭罔替不降等的。 宗人府,可以说就是这四王府的半壁江山。至于另外的宗人府半壁江山嘛,就在高祖皇帝隔房的叔伯们后裔手中。 在朝堂上,这郑王、礼王、梁王、勤王四大王府,却是非常低调。比起安王府来,更是不引人注意。 耶律贤曾听大哥提起过,说这四王府的当家人,基本上就是帝王的应声虫。除了在朝堂上凑个数外,全然不发表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政治上不作为,不代表四王府其它方面,也是庸庸碌碌。恰恰相反,四王府在搂钱财方面,可谓是一把好手。 北京城也罢,南京城也罢,这大齐二京都,哪儿都少不得四王府的大片产业。 对于享乐的宗室们,皇帝是乐意见到的。反正又不用宫中掏腰包,而且,宗室不窃视权利,当着老实本份的吉祥物,好好养着,确实更能表现出皇家和宗室的一团合气嘛。 “表姐,你突然提到玉真妙元上人,又告诉我这位族侄女不简单……”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寻问我?”耶律贤良久后,主动开问道。 “肃表哥的死,有什么隐情?”明珠问道。 耶律贤沉默了,而且,他也似乎没有直接解答的意思。 明珠见此,继续说道:“是啊,我应该猜测到的。” 这时候,明珠很落寞,她声音非常的低沉,有些微微的颤音,她道:“那拿着肃表哥信物的人,找上门来时,我还自己骗自己……”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若不是有内情,你何必隐瞒我呢?” “贤哥,对吧?” 明珠不傻,从耶律贤的沉默中,她得到了答案。 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了。 “我能帮上什么吗?” 明珠想尽一份力,至少,她不想让死去的人,带着冤屈而去。 “我得到的只是部份消息……”耶律贤见着目光坚定的明珠表姐,妥协的说道:“一切还需要查实。所以,表姐……” “很抱歉,让你跟着一起卷进了麻烦之中。” 耶律贤一直找不到,他堂兄耶律谦谋害了大哥的原由? 这是一根刺,若是不拔除,耶律贤会一直心中隐隐作痛。 因为,耶律贤非常怕,他怕,他若是急于复仇,会斩断了动手谋害大哥的刀,却又放过了执刀的黑手。 有时候,忍耐,是一种美德。 曾经,耶律贤觉得这是一句哲理。 如今,耶律贤觉得,这是一句狗屁。 忍字头上一把刀,憋屈的忍着,让今年四月将满十三岁的耶律贤,忍得夜夜难安寝。 若不是为了复仇,为了不让大哥死不瞑目,耶律贤早是忍不住了。可惜,实力不够的耶律贤,还得依然忍着。 “我会查清楚大哥的死因,将来,无论什么结果。表姐放心,我都不会瞒你。” “大哥是我至亲之人,我不会让他蒙冤而去的。” 耶律贤的话,说得斩钉切铁。特别是他的态度,表明了,他暂时不想把明珠牵扯进去的意愿。 对此,明珠很无耐。 这一次的谈话,对耶律贤的影响如何? 明珠不知道。 可明珠自己的改变,却是巨大的。 至少,明珠明白了一个道理。她活着,她得为死去的人,求一个公道。 那么,没什么权利,在男权社会还是一个弱女子的明珠,如何讨回她心目中的公道?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一句话,成为了明珠的口头禅。 而明珠本人,也准备试一试,这个伟大的理念啊。 元宵后,明珠不再隐于白马寺,她走近了民间的庄园农户之家。当然,在挑选了接近的普通妇人们时,明珠更乐意热情对待了那些纺织手艺好的。 在这些妇人们的嘴里,明珠打探了这个时代的织布技术,以及京城周围的织机打造匠人手艺如何? 大齐朝,据有塞外的万里草原。 牛羊自是不缺。 明珠看重的,不是大齐朝廷对牧人们,每一头牛就收一条牛腿的税赋。而是在牧人们眼中,低贱的羊毛。 明珠的前一世,大英帝国走上了资本主义的道路。这启蒙的事件,不是第一次工业革命。不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蒸汽机这等高等机器的发明。而是羊吃人运动。 比起大英帝国的本土狭小,大齐朝目前的疆域,可谓是辽阔无边。特别是塞外的羊毛,简直跟白送没多大的差别。 那么,这中间的利润,还有能笼络的利益群体有多大? 明珠光想想,就是肝颤了。 统历十四年,二月二,春龙节。 在经过了半个月的忙碌后,一台水力大纺车从匠人们的手中制作出来。这等能适应大规模机械生产的纺车,让明珠看到了羊毛纺织机的市场前景是大有作为。 虽然,目前就一台水力大纺车。但是,这是一台样机。这意味着,以样机为蓝本,美好的未来,光明的钱途,一切在前方招手。 伙伴,明珠需要伙伴,来一起吃下这块大蛋糕。所以,在贤哥小表弟来白马寺上香时,对这位表弟,她是伸出了友谊之手。 那是午时,踏青之后。 二人在明珠的禅室之中,静静品茶时。 “我有一桩大买卖,想跟贤哥你作交易。” 明珠挺直接的,说了她的目的。 当然,光是讲述了前景,没有干货是不成的。所以,明珠拿出了一匹用羊毛织的呢布。 “这是成品。” 一边说话时,明珠把呢布递给了耶律贤,她继续说道:“呢布一样能染色,成为更漂亮的布匹。而且,比起普通的布料,呢布更保暖,更适应北方的寒冷气候。”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东西的原料,不需要花费多少价钱。它啊,就是用草原人最不在意的羊毛织成的。” “如何,贤哥可曾动心?” 对于明珠的问话,耶律贤轻轻抚摸了手中的呢布后,叹道:“除非圣人,哪有不动心的。” “不过,中间需要牵扯的太多,怕是我这小胳膊小腿儿抗不住……” 明珠听得耶律贤的话,痴痴笑了两声,道:“谁说光是咱们俩做这一门大买卖了?” “我一个弱女子,不好出头。” “贤哥你挑头招能人,入伙这门生意是正理。咱们啊,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嘿嘿,不光自己发财,也得让更多的人一起发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明珠的话,让耶律贤眼前一亮。随后,他是抿嘴沉默。 良久后,耶律贤说道:“表姐,这一门生意,还要静待时机。” “至少,在靠山不够前,在咱们不能吃下这份利益前,还不如不动。也免得到时候,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裳。” 明珠这时候,不得不承认,贤哥小表弟的话是有道理的。 当然,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话,明珠也不会急烘烘的拉贤哥小表弟入伙了。 最初,明珠是想告知生父魏国公的。后来,她转念想了想嫡母燕国公主的存在。这等念头,明珠就又是打消了。 明珠不需要响亮的名声,明珠积赞财富的本心,是为肃表哥讨回公道一事累足资本。所以,在这一件事情上,她与贤哥小表弟的初衷是一样的。 特别是贤哥小表弟,是明珠看着长大的。 对于小表弟品性的好与坏?明珠还是能确认,贤哥不是会忘恩负义的人。 二月初五日,秦王耶律仁的生辰。 这日,长乐郡王耶律贤备了重礼。特别是南京城外的一处庄子,足足七十五倾地,耶律贤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附赠到了贺喜礼单之中。 除了庄子外,还有东珠与黄金,那满满的两匣子。 总之,为了与秦王有一个谈话述旧的机会,耶律贤可谓是下了血本。 要是秦王耶律仁是一个拿了好处,不准备办事的。那么,整个长乐郡王府,怕是要白白吞下了一个大闷亏,还不敢伸张半分。 事实呢,如耶律贤盘算的一样。 按着情报的显示,这等重金砸下去,是真正的敲开了王府的大门。 不甘寂寞的秦王耶律仁,也决定亲自见一见他的小堂弟。 这不,生辰宴结束之时,耶律贤得到了秦王亲信的话。明日,秦王在府邸中设有小宴,等候长乐郡王的再度光临。 上门拜访,自然还得送礼。 只不过,二月初六日,耶律贤送的礼物,就是文雅些。 一幅王羲之的行书字帖。当然了,这等物件,在喜爱人的眼中,依然是举世无双的重宝。 第23章 耶律贤在第一眼见到了堂兄之时,是惊讶的。 秦王耶律仁腿残废了,坐于轮椅之上。整个人没有被圈禁后的颓废,反而是浑身上下透出了一股子的儒雅。 没错,就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雅的感觉。 面上虽然不显,耶律贤的心头,是震撼。因为,他这位堂兄,与甲一嘴里,大哥曾经对秦王的评价,赫然如同两人啊。 那么,究竟是大哥的印象,是过时了? 还是秦王已经装模作样的深入骨髓,改头换面了? 不管是哪一种答案,这都让耶律贤明白,他得小心谨慎。 “贤,拜见秦王殿下。” 依着爵位的高低,耶律贤的姿态,放得非常低。 秦王耶律仁虚扶一把,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贤哥,我这般唤你小名。你啊,跟你大哥当年一样,唤我一声大兄吧。”秦王耶律仁笑说道。 这般亲切的态度,真是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啊。 这开头虚伪一翻,自然是场面话。 然后,耶律仁就是拍拍手,让仆人在庭院中摆了宴席的位置。 “今日,咱们且小饮几盏。”秦王耶律仁指着庭院中,开得灿烂的海棠,道:“一边赏花,一边好好尝尝今个儿厨子做的美味。” “说起来,也是下面的人,有孝心。” “这献上来的大鳖有个头,咱们兄弟俩就不需浪费了。” 有秦王耶律仁的话,耶律贤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两人分主宾的落座了。 说实话,在耶律贤的心头想来,这花了大价钱进王府里,吃秦王耶律仁一顿,也是多多少少的找补找补些回来嘛。 酒,是上等的梅花酿,据秦王耶律仁讲,是去年冬新制的。 而食材嘛,那大鳖耶律贤也见着了,个头确实是特大号的。他稍稍奇怪的,却是这提溜上来的大鳖,貌似是活的? 似乎看出了耶律贤的好奇,秦王耶律仁解释了话,笑道:“今日主菜,叫清蒸玄武。” “东方四神兽,朱雀、青龙、白虎、玄武,这鳖嘛,也可以添个雅号,贴贴脸皮,算是有玄武的一丝血脉嘛。” 在秦王耶律仁说这翻话时,庭院中,已经有舞姬上场,有乐师于廊道间坐落成排。一时间,吹拉弹唱声起,女姬们也是翩跹舞蹈来。 气氛变得靡靡时,耶律贤却是一直注意着,那一道主菜“清蒸玄武”。 那大鳖被两块厚重的青石板压实,已经动弹不得。大鳖的面前,盛放着一大盆香味浓浓的香汤。大鳖身下的青石板,却是燃起了火堆。 在秦王与耶律贤赏了歌舞,饮了梅花酿时。 这细火蒸活鳖,还在继续着。 时间慢慢的过去,大鳖因为身下青石板的热气,不住的饮了面前香汤。在饮多的香汤后,大鳖把体内的不洁之物,排了干净。 慢慢的,这活着的大鳖浑身,就是一点一点的浸染上了香汤的味儿。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等着一个半时辰后,清蒸玄武这道主菜,在耶律贤亲眼见实下,是做好了。 “贤哥,好好尝尝这道菜,真是无上美味。” 秦王耶律贤笑呵呵的劝道。那神情,真是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样。 耶律贤面上是应了,心头却是一凛。 清蒸玄武也罢,清蒸活鳖也罢。这般料理活物,没沾了一丝的血腥,却是比任何的血腥,更引人深思。 这一刻,耶律贤突然怀疑了,大哥的死,与面前的秦王殿下又有多少的瓜葛? 若不然,为何大哥死了,秦王殿下就被他的皇叔从圈禁中,解脱了出来? 清蒸活鳖确实美味,耶律贤却是食得如同嚼蜡。 酒宴,酒宴,有酒有宴,还有美人歌舞。这等寻欢作乐之时,耶律贤的脸上,全是好奇与欣赏,心头却是深深的冷意。 因为,在酒罢歌舞休后,秦王耶律仁对于耶律贤这位堂弟的投效,一点没犹豫的笑纳了。而且,秦王耶律仁还是非常有大兄的气度,准备给耶律贤在朝堂上谋一份差事。 只不过嘛,这份差事,好死不死的,在兵部。 兵部,五品的郎官,而耶律贤的顶头上司是谁? 就是耶律贤的杀兄仇人,安王府前世子耶律谦。哦,错了,统历十三年的秋,耶律谦立有大功劳,已经被统历帝册封为西黎郡王了。 呵呵,对于西黎郡王的功劳,究竟是合黎山一战的功劳,还是别的什么功劳?耶律贤是很怀疑的。 毕竟,册封一个郡王,可不是小事。 耶律贤和大哥,当年能得封一个郡王爵、一个亲王爵,完全是因为他们是太宗的皇子。在耶律贤的心头,是特别的明白着,他的大哥耶律肃啊,那个天子的位置应该是大哥的。若不是那一场变乱…… 心头再是纷杂思绪,心头再是不解多的疑惑,耶律贤没有拒绝了秦王耶律仁的安排。对于兵部五品郎官的差事,耶律贤应答的一口干净。他啊,还是郑重的谢过了秦王殿下的美意,并且表示以后,唯秦王马首是瞻。 统历十四年,秋,十月,皇太孙八周岁。 统历帝下旨,皇太孙出阁读书,并且,旁听朝务。 入冬,第一场雪时,耶律贤被平调了部门。从兵部转到了户部。 户部,在平时自然比兵部更忙碌。兵部,唯有战事起时,那才是真正的热手衙门。平时,自然是户部权重更大。 去户部,在耶律贤看来,是一种解脱。 至少,他不用再在耶律谦的面前,伪装笑脸相迎了。 有时候,耶律贤都觉得,他好像整个人快疯了。这现实的世界,让耶律贤过得压抑。 在面对着杀兄仇人耶律谦时,耶律贤是把自己劈成了两半。他的身体在与耶律谦相谈甚欢,他的意识却又想琢磨着,了解仇恨时,行如何手段将耶律谦打入地狱,方消他心头的深深恨意。 户部,刚去的新丁,自然是要学习的地方甚多。 不过,好歹在兵部混了些日子,在六部衙门里,耶律贤还是结交了一些人脉。特别是他的身上,还有一个长乐郡王的爵位,倒也不怕被人小瞧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这一日,明珠在白寺马中,备了许多的祭品。 她要祭祀的对象,除了生母李氏外,就是肃表哥了。 小年夜的晚,耶律贤挺得空,还来了白马寺一趟。 在饮着奶茶,表姐弟二人谈趣时。耶律贤说道:“表姐,羊毛呢布一事,怕要延后。” “至于那匠人和织妇两户人,我都养在郡王府别业中。一切秘密,会保全妥当。唯表姐这边,却是我要失言,需得表姐静待许久的日子了……” “这样吗?”明珠非常的失望。 想到了法子,却是因为利益太大,得等待了啊。 “没关系,沉年的佳酿更醉人。这等待时机,也是一个人成熟的表现嘛。”明珠乐呵呵的自我安慰了一回,又道:“再则,安全为上,若为了利益,最终惹来大麻烦,那就是不值当了。” “贤哥,你谨慎些,是对的。” 说了这一翻话后,明珠又问道:“肃表哥的事情,有进展吗?” “有一些。”耶律贤回道:“只是,我又有新疑惑,需得解开。” “表姐,你相信我,我定会查得水落石出,到时候,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见耶律贤的神色,一时慎重严肃,说话时,也是字字铿锵有声。明珠不语了。 二人又是沉默了许久。 “我曾听大哥讲,表姐善心算?” “如今,我入户部当差,想在年节时,与表姐学一学心算,能成否?” 这个转移话题的手段,耶律贤用得非常的憋脚。不过,明珠听后,却是心头一时兴起,她道:“好啊。” 说到了这算数一道,岂会不让明珠大乐。 说起来,前一世明珠于数学上的知识,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先行一大步者。 嘿嘿,明珠表示,她挺乐意教徒弟的。 不晓得为何?旁边的耶律贤突然是打了一个寒颤来。 这会儿,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暗想着,没发烫啊,怎么突然就打一个冷激灵来? 年节前后,统历帝封印,衙门也休假了。 耶律贤没兴趣待了冷冰冰,无甚趣的长乐郡王府。所以,他依言,住进了白马寺,与明珠成了领居。 对于教会人心算,除了现代的数学,还有更合适的吗? 一些加减乘除,一些表格运用,这等简单的数学,耶律贤学时,还觉得甚有趣。唯,在记帐上,明珠提了借贷记帐法,耶律贤试用之后是兴趣盎然。 “这等好法子,非得有大能力者,才可推广。”耶律贤感叹,道:“不然的话,也是可惜了。” “我教会你这学生,推广一事,劳贤哥你费心了。” 明珠表示,她啊,乐于助人,却也是更爱独善其身。为何? 不外乎,想少背些责任。 因为,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虽说,还算得自由,却也不是处处坦途一片的。 人嘛,自己不小心,很容易招来无端之祸由。 特别是借贷记帐法,这用得多的地方,除了商贾,就是官场。 第24章 统历十四年过去了,统历十五年来到。这一年,明珠十七岁,正是花信之期。 元宵节,灯会时。 明珠未曾参加了京都的灯游盛会。她与耶律贤动手,做了许多的小莲灯,作为祈福之用。这一日,明珠祭祀了生母李氏,也祭祀了肃表哥。 至四月,明珠的生辰日。 耶律贤赠了明珠一盆玉雕的君子兰,明珠回赠了一幅自己绘的扇子面儿。 两处礼,都是亲手所制,也算得表示了双方的感情颇好。 桃李花开,最后纷纷扬扬时。 春狩的队伍,还在北京城将将起程归南京时,耶律贤得到了新的消息。 那日晚,在书房中,耶律贤仔细的看完了甲一呈上来的资料。然后,他是静寂无语。整个漫漫长夜,书房的灯光,是亮了一宿。 次日,黎明来时。 耶律贤活动了枯坐一晚的身躯,舒展了一下筋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甲一呈上来的资料,原部在灯火上点燃,然后,一一扔进了火盆中,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燃成了灰烬。 嘴里吐了一口气,耶律贤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叫丁四来。” 耶律贤对书房外的小厮说道。 “诺。” 片刻后,丁四到了。 耶律贤打发走了传话的小厮,交待道:“有些事情,我要弄清楚。此时,便我问你答。” “请郡王吩咐。” 丁四躬身回应道。 “大哥当初是否参与了唐王……”斟酌了一下后,声音稍低了些,耶律贤问道:“遇刺一事?” 丁四神色微动,声音平稳,脸颊却是抽搐了一下后,回道:“应该有。” “有,还是没有?” 耶律贤追问道。 “此事乙二应当最清楚。”丁四说道:“属下只是得王爷吩咐,查过唐王的行踪。后面是乙二接过全部的后续事宜,属下是真不知详情。” 耶律贤听了这翻话后,就是沉默。 相同的答案,他从甲一那里,也听了一耳。 可偏偏,这关键人的乙二,已经死了。 乙二的明面身份,是庄王耶律肃的亲卫。他的尸体,耶律贤是亲眼见过的。所以,乙二的死亡,耶律贤自然就十分清楚的。 当事人死了,这事情到此,也就是断了一条线索。 甲一查出来的答案,让耶律贤心有余悸,他有些不敢相信。所以,这会儿,耶律贤在查找了,更准备的佐证。 “如此,你退下吧。” 耶律贤这一日,告了病假,未曾去衙门当差。 事实是耶律贤身体没病,心里却得病了。 最后,草草用了一碗粥,配菜未曾尝了一口。耶律贤是白天补眠了一回。卧室的榻上,耶律贤睡得并不踏实。他整个人翻来覆去,就是没个安生劲儿。 漫天的白雪,雪中是一个熟悉的人。 耶律贤见到了他的大哥耶律肃,于是,他走了过去。 没曾想,他走得越快,大哥退得越快。最后,白茫茫的一片中,只余了他一人而矣。 “大哥……” “大哥……” 一声一声的唤着,耶律贤在后背的冷汗中,醒了过来。醒来时,屋中一片大亮,是晌午时分了。 耶律贤心头,还在回味了,大哥消失时,那脸上的血印,还有那冷漠的神情。 那时候,他没有感觉到恐惧,而是一种心凉。 就是像是整个世界,独留了他一人,空落落的。 心情不好,这日子还得照旧。 耶律贤消假了,回了户部当差。 想复仇,想查清楚更深刻的真相,想查清楚了大哥的死因。对于耶律贤而言,他需要更大的权利。所以,他还得回了官场上,去摸爬打滚。 皇家的子弟,宗室的王爵,瞧着清贵了。可没有权利作支撑,那就更像是一个专门吃喝玩乐的消福窝,把人纯粹的养废了。 唯有权利场,才是真正的磨砺人之处。 小小户部,人不少,利不小,这争斗也是不缺着。 统历帝去北京春狩,南京监国者,便是皇太孙。而皇太孙的背后,还有一个不良于行的秦王耶律仁。 这一对父子,在这个春末夏初之时,才是南京城的核心。 四月二十日晚,秦王耶律仁请了不少宾客,于王府举行宴会。 耶律贤也是得了贴子的人,所以,他备了礼物,去参加了这一场名利场上的聚会。 因为是秦王这府上的常客,管事小厮待耶律贤这位长乐郡王的态度,还是非常恭敬的。不过,想仔细打量打量客人的耶律贤,坐了自己的位置后,没有多与人客套,而是静坐那儿饮酒。他啊,想提前把自己喝醉了,等一下装醉,也有理由了。 装醉,在耶律贤看来,是一门学问。 可不,等秦王耶律仁上场时,大厅更显热闹。 女姬起舞,满室宾客喧嚷。 这等尽兴处,耶律贤是半趴在了个人小桌上,装醉了。 耶律贤是醉了,宴会的戏码,却是刚刚上场。 小厮领了一会四品京官进了大厅,半眯眼的耶律贤认出了来人。这人耶律贤熟知,是他的顶头上司嘛。而且,还是一个清官。 一个名声好,风评不错的清官。 清官,除了清名之外,这手段就未有多佳。 至少,耶律贤是知道的,这人开罪了不应该开罪的人。 耶律贤是欣赏他的上司的郭槐的。奈何,他不想引秦王耶律仁的不快,所以,避开了一些麻烦,就是耶律贤不得不为的事情。 “宴至半,快结束了,郭大人姗姗来迟,当罚酒。” 秦王耶律仁在郭槐落座后,就依着东道主的规距,开口笑说了一句。 他这一说,说笑间,便有仆人送上了三只大碗,一一摆在了郭槐的小桌前。然后,是醉人的纯酿,盛得满满的。 “罚三杯,郭大人无异意吧?” 那哪是三杯酒,分明是三大海碗的酒。 在场的诸人,对于秦王耶律仁不满意郭槐一事,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会儿,起哄的人,可不少。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嘛。 装醉的耶律贤清楚,这位户部的郭槐大人,是个酒量浅的。 秦王耶律仁玩的这一手,说是简单,却是有效的。 一个拜贴,不注明了时间。让送贴的小厮晚说上一个时辰,这位郭槐大人,想赴宴不来迟,都不可能。 然后,有了借口,秦王耶律仁,想弄醉了一个小小四品京官,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旦郭槐喝醉了,呵呵,后面的戏码,还不是秦王想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 拉人下人,结伙成社嘛,如此再是简单不过了。 耶律贤算是看出来了,这郭槐是秦王耶律仁有心收为属下的人。所以,只要郭槐顺着杆儿爬了,也就是化危险为坦途了。 耶律贤的性子,是能屈能伸。 所以,他如此揣测了人心。然而,这世间,一种米,养百种人。人啊,又岂能一个模样。 郭槐没有喝了仆人倒满的三大碗酒,他拱手一礼,道:“下官接到贴子,言明王府酉时三刻开宴。如今,刚刚酉时二刻,下官岂是来迟?” “在此,下官谢过王爷的美意,实是下官不善饮酒。这三大碗的酒,下官有心而无力饮之……” 这三大碗酒,郭槐没有喝。 这一场宴,至此,也就是让秦王耶律仁不高兴了。 不过,当着满场宾客的面儿,秦王耶律仁没有说什么。而是在宴罢后,秦王耶律仁将郭槐坐过了小桌小榻,全部用刀劈了个粉碎。 “郭槐匹夫,不识抬举,吾必杀之……” 五月,天热了。 六月,暑意更甚。 冀州在这一年的夏,遭遇了一场旱灾。 户部在这等时刻,生为了钱袋子,自然就是忙碌起来。毕竟,遭灾了,朝廷是要赈济的。 申时,耶律贤从衙门中出来时,他的伴当韩谨递上了一封贴子。 耶律贤打开一看,是秦王耶律仁明个晚的邀请。 对于这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耶律贤是要巴结的。所以,他自然不会拒绝了秦王耶律仁的美意。 这时节,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人人算是看出来了,皇太孙的位置稳固,统历帝待秦王的态度更是越加的亲热起来。 耶律贤遇上了热灶,自然是要好好烧烧的。 次日,耶律贤早早下差了。 他归府,换了身常衣,然后,提了礼物,才是去秦王府拜访。 对于耶律贤的到来,秦王表现出了高兴。 二人饮罢酒宴后,秦王耶律仁拍拍手,有近侍递上来一叠子厚厚的册子。 耶律贤没客套,接过来后,初初翻看了一下。 这一看,耶律贤就瞧出了一些大问题。 “大兄之意,莫不成,是想在冀州的赈济一事上,作些动作?”这帐册子,耶律贤在户部打交道,那是每天儿的事情。所以,这一翻,他就是瞧出来问题。 这一问,耶律贤是想弄清楚了,秦王的用意。 秦王耶律仁满脸的无奈,他道:“这诺大的王府外,皇太孙那边也不能委屈了。贤弟,你也知晓,大兄这身上的正紧差事,是没一个的。” “开销上,真真难啊……” 第25章 对此,耶律贤在心头,暗中只给两字“呵呵”。 秦王这府邸里,暗中搂了多少金山银山,耶律贤不肖多想,都是明白的。这满京城里,穷了谁家,也穷不了秦王耶律仁这家的。 毕竟,皇太孙在那儿摆着,就是看了这位殿下的面子,统历帝都不会饿着了亲儿子的。 不过,心头这般想,耶律贤到底场面上混久了,人情事故还懂的。所以,他附合了话,道:“大兄,也是为难了。” “可不是嘛。”秦王耶律仁是感慨一话道:“我这兄长,就是求助到了贤弟你的头上。” “不知道大兄的盘算……”耶律贤直接比了手势,想盘一盘这位大兄的胃口多大? 望着耶律贤那个伸了三个指头,又是合成了一个拳头的样子。秦王耶律仁笑了,道:“还是贤弟知我心意,赈济冀州这一回,朝廷准备先行下放二十万两白银,我这边抽一抽,与人还得分润打点,没个八万两银子,确实周转不开。” “咳咳……” 耶律贤给自己呛着了。 他哪是比划了八万两,明明是八千两。 要晓得,这白银不是铜子。 民间常用的货币是铜子,这银子多半是征税赋之时的官铸银元宝。在民间,银子是稀罕物。平常百姓家,一年到头,就够个糊口,没什么结余的。 像是大齐朝廷,一年的税赋,也不过区区一千二百万两官银。这些银子,除了军队的开支,还包含了朝廷官员和皇家宗室等等的花销。 满朝廷上下,合着一年就一千二百万两银子。这赈济整个冀州的旱灾,也左挤右挪的弄出来二十万两,秦王一下子就想吞了八万两。 对于这位堂兄的大胃口,耶律贤想不吓着,都难了。 “大兄,弟弟这是比划了一个三万两。”这会儿,耶律贤自然不会开口说,他比划的是八千两。那样的话,也是太打了秦王的颜面。所以,他是减减加加的,说了自己觉得秦王真能抽走的数目。 赈济这笔银子,满京城里巴望着分润的达官贵人们不少啊。 若秦王开了口,能震住了场子。给秦王拿走三万两,真不是什么坏事。要知道,这拿钱了,就得办事儿。 有秦王这一笔润口费,想是后面的再敢伸手者,借秦王和皇太孙的虎皮,耶律贤就敢下死手,杀鸡警猴的。 一个老虎吃一口,总比一群狼个个撕咬一口,这等结果好上些啊。毕竟,真是层层拔毛了,到百姓那儿,连根毛,怕都看不见了。 在官场上办事,就是一个字,难。 从兵部到户部,耶律贤算是见识到,啥叫官场上的黑暗啊。 “三万两,搁为兄这王府里,是一笔数目喽。”秦王耶律仁感叹一句后,道:“可搁了上上下下要打点分润的大家伙手中,三万两太少了。” “不过,贤弟你的面子,为兄还是要给的。” “这样吧,八万两太难,那就六万六千两。六六大顺……”秦王耶律仁说笑间,似乎语气平静着。可耶律贤还是听出来了,秦王的话,不容反驳啊。 有秦王此话,耶律贤自然就是闷头应承了。 反正这等事情,他都听说了,要是不做的话。那就是大大的得罪了秦王。 秦王是谁? 皇太孙的亲爹,统历帝唯一活着的儿子。 这等身份,就是把天捅个窟窿,还会平安无事的。而开罪了秦王,呵呵,就是前途无亮了。所以,耶律贤很识趣的,同流合污了。 于是,朝廷害户部中,还没拔出的赈济银子,就被移花接木的挪走了六万六千两。 银子给秦王搂走了,耶律贤的心头,并不好受。 作为耶律氏的子孙,这大齐朝就是皇家宗室的一家江山。耶律贤作为儿孙,享受了郡王爵,他啊,是一个有良心的孙儿辈。 所以,对于挖于大齐朝廷墙脚这回事,干的时候,是份外的不爽。 毕竟,百姓多艰难啊。 奈何,人微言轻的耶律贤,也要明哲保身。所以,他沉默了。 在户部干差事时,耶律贤是越发的仔细与认真。 到七月末时,赈济银子是拔出来了,这如何分配,实际是把银子变现成粮食,又要与各地的豪门巨富之间的协商,自然是千头万绪事。 在此时,耶律贤上了折子,请求参加了巡视赈济这个苦差事。 巡视,自然就是领着朝廷的大义,当了钦差嘛。 钦差,听着威风,实则就是一个苦差和麻烦事。而耶律贤许是为了心头的那点子良心,还是准备亲自去灾区瞧一瞧,赈济的实际情况,究竟如何? 若是赈济的银子,拔到位了,总会有效果的。 在暑气最盛的时节,天气炎炎,荷花却是开得最美。 明珠得知了小表弟贤哥要去巡查赈济一事后,难得好心的备了药丸子。各类的品种,总之,是样样来上一瓶儿。 这满满当当的药丸子,装装整个一个小木箱子。 白马寺的禅院中,耶律贤得了表姐的赠礼,都是觉得太小题大作了。 “有备无患。” 明珠表示,她这是小心谨慎行事,于是,说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京城是天下首善之地,一切事物,应有尽有。可外面的百姓生活,是难啊。” “那等精细的药材,除了京城这等繁华地,哪是容易寻个全的?” “这一箱子的药丸子,我是标注清楚了,各处的用法。贤哥,你就是带上了,也不占用什么地方。” 见着明珠表姐的话,处处占了一个理字。而且,欢迎来君羊八把三令七企吴伞流这话语里的关心,让耶律贤非常受用。所以,他提溜起了药箱子,说道:“表姐的好意,贤哥受领了。” “男儿志在四方,贤哥小表弟出门去做大事,在此,我祝你鹏程万里,扶摇直上青云。” 这出门远行,求个好兆头。这会儿,明珠说话时,自然也是捡着好的听。 耶律贤听罢,倒是笑了起来,他道:“借表姐吉言。” “贤做些实事,若能惠及一二百姓,便是心满意足了。” 对于耶律贤的话,明珠听罢,笑道:“救灾这等要事,若是用心,必是活人性命的大事。肯定惠及百姓的。” 明珠说了这一席话后,免不得要交待了,这灾区里注意的地方。 一翻叮嘱,虽是唠叨些,明珠也是说得仔细。 “我这翻多话,却是让贤哥表弟你的耳朵受累了。”等着说得口干舌燥时,明珠作了这样的结尾。 耶律贤听罢,摇头,表示了异议,他道:“表姐是关心我嘛。若是旁人,许是表姐都懒得理会。” 明珠听得这话,笑而合掌,道:“就是这个理。” “若不是亲近之人,我是懒得理会的。” 两人这翻说了些话,又是用了一些饭。然后,耶律贤当晚歇在了白马寺。 在次日,离开前,明珠求了一个道平安符,赠与了小表弟。 离开了南京城,在冀州大地上巡视。 若说,南京城是一片繁华,是歌舞升平。那么,冀州大地上,就是饥民甚多。目前,这情况尚算好的,就是冀州遭了一灾,各地没引起什么大的民变。 毕竟,只要各县城安全,衙门照常办公。 对于朝廷而言,就还在局面的控制范围之内。 缺水,无雨,冀州的农田土地,是干渴的。 村庄,百姓,在嗷嗷待哺。 耶律贤一路行来,发现大多数的官员,搂银子的事情没少干。当然,这遇上了灾情了,应该下手时,也没干瞧着。 不过,算得大部份官员,还是晓得大事大非。至少,冀州的大部份地方,县城得了赈济银子,与大户一起施粥的事情,还是开展的不错。 从北到东,又南至西。 整个冀州走下来,两月时间过去。 这整个六十天的时间过去,耶律贤人瘦了,也精神了。 当然,他觉得他更应该感谢的,是明珠表姐。毕竟,在巡视途中,耶律贤是狠狠的病了一场,若不是表姐准备药丸子齐全,缺了药材的耻耶律贤,还真可能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要命了。 而这一路行来,耶律贤对官场的裱糊利害程度,更是了解了一翻啊。 要说,地方大员们,衙门典吏们,人人不贪,那简直寻不到。衙门八字开,无钱有理莫进来。这等事情,耶律贤是遇上了的。 不过,本着他是巡视钦差的小小随佐人员,耶律贤没逞了英雄,更不敢说,办了什么恶吏官员,来当了个青天。 因为,这官员之间,错综复杂。这里面嘛,水深。 耶律贤瞧着赈济还算到位,不准备惹了麻烦。所以,他三缄其口了。 就在九月,统历帝秋狩之时。 耶律贤在归京近途时,一道消息,惊住了他。 “郭槐大人真是被圣上下旨,全家男丁诛,女子贬为贱籍?”耶律贤不敢相信,对禀报消息的丁四,再一次确认道。 要晓得,户部在夏末秋初的冀州赈济一事上,立有功劳。 作为户部的四品堂官,郭槐怎么说都是有功无过吧。 第26章 “回郡王,圣旨是昨日到的京都。”丁四恭敬回道:“今日必然已经执行。” 听得丁四的话,耶律贤只觉得整个人放空了。 老实本份为官也罢,为求青史之上留一清名也罢,郭槐这官,当得耶律贤信服。而如今呢,这位官员倒在了官场上。 统历帝这位皇叔发作了郭槐,耶律贤相信,背后的推手,想必少不了堂兄秦王殿下吧。 “你退下吧。” 耶律贤挥挥手,让丁四退下后,一个人静静的坐了椅子上,在沉默着。 他心头,复杂莫名啊。 第二天,耶律贤回到了南京城的长乐郡王府。当然,在回府前,耶律贤去户部交接了差事。然后,归来就是洗漱沐浴一翻,狠狠的睡了一觉。 十月,桂花飘香。 在这等时节里,统历帝的秋狩队伍,还有朝阳山的塞外。 耶律贤某日下差后,骑着马,专门绕了一圈郭槐大人曾经的府邸。望着没有人住,紧紧封闭的院门,耶律贤心头一声叹息,然后,默然离去。 对于郭大人的家眷,耶律贤打探了一翻。 郭槐的父母,早已仙逝。这留下来的女眷,郭槐的妻子在入狱后,是撞墙自尽了。余留下来的,是一个独女。 那女子今年十四岁,已经被曾订婚的夫家买入府中。 在耶律贤的眼中,这郭家的孤女既然有了归宿,他自不必再多事了。毕竟,郭大人已经死了,想来,秦王那边的气,应该撒够了。 如此,耶律贤按下此事,让其余波尽快散了。那郭家的孤女,也能继续过她的下半辈子。 秋,天暖晴爽。 至入冬后,又是下起了小雪。 统历帝回归南京城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收回了监国的权利。 当然,统历帝秋狩时,大部份的权利,还是帝王手中的。这监国更像是一个橡皮擦,顺道盖章而矣。 这一年,冬,小年。 明珠在这一日,回了一趟魏国公府。毕竟,嫡母差人来请了,明珠倒不好甩了这位的面子。 静谧轩,明珠仔细的逛了一圈。 她发现,她对这个曾经住了十几年的院子,居然有些陌生感了。 时间,真是最不思议的东西啊。 当晚,魏国公府内举行了家宴。 除了萧温良和燕国公主外,就是魏国公的子嗣,以及府中的姨娘们。这一回,倒是合家大团圆啊。 真真是满室珠翠,美人环绕。 说起来,这也是明珠难得的见上一回出嫁的大姐萧宝珠和二姐萧珍珠。 这两位嫡姐完全不同了,不再是当初闺阁中的模样。两人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模版刻出来的端庄贵妇。 比起嫡姐们的贵气逼人,明珠就是素静多了。 而且,这会儿人声喧哗中,明珠更是安静的待着,她静静的夹菜尝了,也是细细品着。不曾多言,如局外人一般默然观看一切。 “妾,敬国公爷一杯酒,愿府中年年如是,岁岁平安。” 左姨娘是良妾,是众位妾室之首。这会儿,是端杯对魏国公敬酒。 当然了,在这之前,已经有燕国公主和府内世子,以及三个姑娘向魏国公敬过一杯水酒。 这会儿,左姨娘就是顺道里,接上了顺序。 “饮甚。”魏国公没有拒绝,是与左姨娘遥遥喝了一杯酒。 有左姨娘这话,那些不得宠的妾室们,似乎蠢蠢欲动起来。不过,到底是没甚胆子,就是有些小小骚动,最终,还是无人再做出头鸟。 “三姑娘,您是自个儿吃了闷菜。” “那哪成啊,可得好好饮一杯,在这个好日子里,沾沾国公爷和公主殿下的喜气。”左姨娘坐了明珠的下首,这会儿,就是语笑妍妍的劝道。 明珠回一记微笑,然后,不语。 左姨娘非常热情,还是主动为明珠倒了一杯酒。 “妾,敬三姑娘一杯酒,愿三姑娘结有良缘,将来嫁得好婆家。” 左姨娘态度放得够低,也够诚恳。 这会儿,魏国公的目光,似乎移了过来。 明珠想了想后,倒底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扫掉左姨娘的体面。说到底,左姨娘是明珠的庶母嘛。 这左姨娘好歹算个长辈,明珠不好太过了。 于是,明珠端起了酒杯,说道:“借姨娘吉言,也顺祝姨娘新一年,好运连连。” 话罢,明珠饮了那杯酒。 左姨娘同样是饮了一杯酒。 酒饮后,明珠不再与左姨娘多话,她又是静坐了那儿,默默的夹菜品尝着。 微片刻后,明珠觉得不对劲。 她捂着小腹,闷哼了一声。 旁边侍候着的丫鬟察出了不对来,旁上前,凑了明珠近前,小声问道:“姑娘,可是哪不舒服吗?” “酒不对……” 明珠这会儿,顾不得其它,只对丫鬟回了一句后,是疼得满额头大汗。 一场家宴,因为明珠的这一闹,自然是引来了注目。 “出了什么事?” 魏国公在上首问道。 “国公爷,三姑娘饮了酒后,目下不舒坦……”丫鬟忙回话道。 “快,请大夫来。”燕国公主这会儿,唤了丫鬟吩咐话后,对魏国公说道:“明珠姐儿瞧着不对头的利害。这般家宴,还是散了吧。” “一切待大夫来,查清楚明珠姐儿的病情如何?” 有燕国公主的话,家宴便是散了。 大夫来得挺快,毕竟,魏国公府就有值当的私人医生。 待大夫为明珠诊脉后,开了方子。这自然就有丫鬟去药房领了药材。毕竟,魏国公府家大业大的,一般的药材是备得齐全。 这会儿,丫鬟是下去了,明珠也被抬到了栖凤堂的客房住着。 大夫自然就是向魏国公和燕国公主禀了三姑娘的详情如何? “三姑娘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才会造成腹痛。”大夫话够简单,说得也清楚,道:“在下开的方子,三姑娘吃上一个疗程,就差不多康复了。” “只往后,多多调养,把三姑娘体子调养好,此回,不会留下后患和病根子。” 大夫这话后,魏国公只交待打赏后,便把事情给予了燕国公主查处。毕竟,堂堂国公府的三姑娘,居然会吃了相克的食物? 呵呵,有那么巧合吗? 魏国公不信。 燕国公主自然更不信。 就在明珠遭了一回罪,这般是吃了一杯酒,就是养一回病的时候。 整个魏国公府内,燕国公主就是吩咐了下面的人手,把情况仔细的反映上来。 卧室内,明珠还在静养。 她想啊,她就是活该。 “这一趟……”本不应该归来,这六字让明珠自己咽回了肚子里。 在明珠看来,她在白马寺里,安生写写佛经,渡过了三年才是正途。毕竟,今日一杯酒,她啊,算是破了三年之期的约吧? 所以,才会遭了一回罪。 “还要肃表哥原谅一回啊。” 明珠双手合十,挺无奈的。 三日后,明珠回了白寺马。她啊,不想在魏国公府多待。 因为,燕国公主查出来,暗害了明珠之人,是左姨娘。 对于这个答案,明珠表示“呵呵”。 不过,魏国公萧温良貌似很信任的样子。左姨娘本人,被罚去了家庙中修行。往后,瞧着前途无亮了。 吃斋念佛都算好的。 左姨娘无儿无女,在萧氏的家庙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是任由燕国公主殿下搓揉啊。 对于魏国公府的女眷争锋相对,不对,应该说是燕国公主的一手遮天,明珠懒得管,她也管不过来。 毕竟,魏国公府的女主人,就是燕国公主殿下嘛。 明珠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 左姨娘? 明珠表示,她不熟。 越明珠,统历十六年,明珠十八岁。 这一年的秋,也就是肃表哥三周年的忌日。 那是九月二十九日。 明珠拿了酒,拿了她自己一个一个折好的金银元宝,去肃表哥的坟前,上了香,也烧了纸钱。 最终,明珠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锦盒。 盒中,是一对泥偶人儿。 是贤哥小表弟当初赠给明珠的。 这一对彩绘的泥偶人儿,一个是明珠,一个是肃表哥。 “一年复一年,三年了。” 明珠想,她的人生,刚刚开始。这三年,是她对肃表哥的交待。这表明了,她主动结束与肃表哥的缘分。 缘生缘起,缘灭缘散。 一切,都成过去了。 明珠望着墓碑,平静的说道:“肃表哥,再见了……” “明珠在此,敬你三杯酒,愿你过了奈何桥,重新投胎做人。来世,你当快乐幸福。”明珠觉得,各人有各人的一辈子。所以,离了谁,谁都得为自己好好活着。 明珠想自在的活着,而她,也准备如此努力。 “肃表哥,你可得记着,来世,娶一个爱你的,你爱的好姑娘。” “咱们今生无缘,来生也无缘。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不复再见了。” 散了,灭了的缘,不再聚为好啊。 所以,明珠在肃表哥墓碑前,倒了三杯酒后,把那一对泥偶人儿,埋在墓前的泥里。 如此,做了一段了结。 此时,有风吹过,天空上,还是彩霞一片。 第27章 “有酒,当有歌舞。” “肃表哥,最后分别时,我为你舞一曲《离殇》。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为男子倾心跳的一回。” 素色的衣衫,明珠起舞时,面色是平静的。 这一曲离殇,只是离别,已经无殇。因为,人生本如此,聚聚散散,事事无常。 袖摆摇曳,腰肢婀娜,明珠舞时,是静妙美态的,是一个人的沉醉心灵之舞。这会儿,她只想,告别了一个曾经爱她的,她爱的男人。 这一别,她将离开南京城。 也许,往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一曲舞罢后,明珠走了。 她走时,就已经决定了。她将与玉真妙元上人一起,离开南京城,然后,前往了塞外的北疆。她们啊,将带着道教的期望,去塞外传教。 明珠抄了三年的佛经,没成了佛门中人。倒是在玉真妙元上人的鼓励下,向往了道教。 准备这一回,做了道姑,用自己的脚,去丈量了塞外的辽阔壮丽与无力广袤。 在明珠走时,那墓碑的不远处,一颗大树后,走出来一人。 明珠舞时,除了耶律肃的墓碑,还有一位观众,那便是今日同样来祭奠了大哥的耶律贤。 在望着表姐一舞时,望着美人的翩跹,耶律贤陡然间,有一股子的心动。 尔后,他静静观了舞,却是未曾现身。 只待明珠的身影远去,耶律贤走近了大哥的墓前。 那一处挖开的新土,甚是显眼。耶律贤想了片刻后,再去挖开了那一处土。然后,两个泥人儿,让耶律贤愣在了当场。 那彩绘的泥偶人儿,耶律贤是眼熟的。 因为,这是他赠给明珠表姐的。 “成双成对……” 却成奢望。 昨日种种,浮现眼前。 耶律贤伸手,拿起了表姐模样的泥偶人儿,在手中轻轻的抚摸着。 这会儿,耶律贤叹了一声。 他未曾把明珠表姐的泥偶人儿再放回去,而是用新土,把大哥的那个泥偶人儿,再度覆盖了起来。 “大哥,我代你,照顾好表姐。” “我想,你一定盼望明珠表姐开心一辈子,快乐一辈子的……” 耶律贤如是想着。 他啊,也准备如是做的。 塞外崛起的耶律氏,一部份的法则,自然从了草原的法则。 在草原上,弟弟娶了嫂嫂,还真不是大逆不道的事儿。更何况,耶律贤也清楚,大哥与表姐未曾是夫妻。他们甚至于,连世俗承认的白首之盟,都还未曾订下。 在墓碑前,耶律贤与大哥述了许久的话。 在这一晚,耶律贤歇在了白马寺。 他未曾见到了表姐,据小沙弥讲,表姐已经离开了白马寺,而是去了玉鷞耔э①四真观小住时日。 当晚酉末时,耶律贤正准备歇下时。 甲一来了白马寺。 耶律贤瞧着甲一有些动容的神色,就是招呼了这心腹进屋中详谈。 “府中出了何事?” 对于耶律贤这一问,甲一恭敬回道:“郡王,府中一切安好。是宫中出事了。” “今晚宫里落锁前,咱们的人传了消息。” “海福公公被杖毙了。” 甲一这话落,耶律贤吓了一跳。 海福是谁? 太监一个。 可要说到他另一个身份,那么,才是有份量的。 海福是统历帝的心腹,是这位帝王登基后,身上最信任的太监。而这位海公公居然被仗毙了,那么,宫内自然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若不然,耶律贤才不会相信,这位海公公会倒台的如此突然。 “知道原由吗?” 耶律贤问道。 “暂时不知。”甲一回道:“宫内查得严,眼下王府的线人都不敢动弹。” 甲一的话,也是实情。 耶律贤也清楚,这会儿,海福公公突然死了,怕是个中原由,不好查啊。 查,是不好查。 可不弄清楚原由,这耶律贤的心头,就跟猫挠痒痒一样,七上八下,没个安生劲儿。毕竟,皇宫里,一切无小事啊。 那宫中的贵人,是打一个喷嚏,宫外就得震了八震。 “不用去查皇宫里的情部,咱们好不容易才钉进去一个得用的。不能白白折进去了……”耶律贤说了这一话后,吩咐道:“让咱们的人,去查安王府。” “不管是安王,还是安王世子,又或是西黎郡王,都查一查。” 耶律贤声音冷了两分,道:“我不信,他们那边就是没个动静。” 这三年来,耶律贤是盯死了安王一系。所以,他在安王一系身上,没少下功夫。 呵呵,耶律贤觉得,借着安王府的人手,一定会有收获的。不晓得为何,耶律贤就有这么一个感觉。 “诺。”甲一恭敬应承了话。 十月初一日。 耶律贤从户部的风声里,还是隐约听到了一耳半爪的宫内消息。当然,传得风言风语,却也是非常不可信任的。 初三日,统历帝下旨,圈禁了礼亲王府。 这事情一出,宗人府那边是风声鹤唳。礼亲王府,宗室之首,被圈禁前,礼亲王可是宗人府令,掌管着宗人府的大小事务。 这样一个皇亲宗室,说圈了,就圈了。 朝廷之上,自然是震动了。 初五日,朔望之朝。 在百官云集时,长乐郡王耶律贤自然是上朝的一员。 这一回,耶律贤总算弄清楚了,这礼亲王一事,是如何原由? 至少,表面上,礼亲王府被圈禁一事,朝廷的大佬们,给出了解释。 零零总总的罪名,挺多的。 可细数下来,耶律贤发现,不外乎四条。 其一,礼亲王贪没朝廷的赈济灾银。 其二,礼亲王府教奴无方,其府上的奴才弄出了人命官司。 其三,礼亲王被人告发,有谋逆之举。 其四,礼亲王今年献给宗庙的黄金,成色不足,对祖先不恭敬。 若说这四条罪名,前两条,呵呵,就是凑数的。真正要了礼亲王老命的,是后面的两条。 这时代里,谋逆是大案。这不孝啊,同样是大案。 这两条罪,坐实了,礼亲王府就算是完蛋了。 耶律贤不晓得,统历帝要端了礼亲王府是为何? 不过,在朝廷大佬们的表态下,耶律贤却是知道的,礼亲王注定要死的。而礼亲王府嘛,就看礼亲王够不够聪明了。 十月十五日。 朝廷的圣裁下来了。 礼亲王是认罪自尽的,而整个礼亲王府的子子孙孙,被统历帝贬为了庶人。 庶人,这真真是够狠。 当然,耶律贤也是冷眼旁观,在抄了礼亲王府时,统历帝发了一笔横财。而秦王,以及秦王安排去抄家的耶律贤嘛,也跟着发了一小笔横财。 从中不捞上一笔,耶律贤觉得,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自己。 反正,去了皇家的私库,他啊,不妨借一点花销花销。 毕竟,秦王在耶律仁在耶律贤这个堂弟的身上,刮过去的油水,可不少。 耶律贤不找着机会的搂一点银子,整个长乐郡王府不得穷死了? 礼亲王府倒台了,耶律贤在十六日的晚,给秦王送了抄家分成时。劝了一话,道:“大兄,往后这天下,是皇太孙继承。” “大兄您是皇太孙的亲爹,这礼亲王府的堂侄儿堂侄侄女们,也是可怜。” “弟弟是不敢插手这等事情。不过,礼亲王府倒下了,大兄是不是卖点人情,好歹给礼亲王府出来的堂侄儿堂侄女们送些钱财。” “总归,是洒一点水财,不费什么功夫……” 耶律贤的一翻话,听到了秦王耳中后,秦王嘲讽笑道:“礼亲王府那边,本王是好心去,怕是没好报。” “诺大富贵没了,这等堂侄女儿堂侄女的,心中哪会没恨?” 秦王的一翻话,是大实话。 可耶律贤有他的道理,他道:“圣上的天威,为人臣者,自然得受着。” “大兄你的好意,却是代表了皇太孙对宗室的优待。” “有些事情,不是做给当事人看的,也可能是做给旁人瞧的。” 耶律贤说得够直白。 秦王耶律仁自然是听出了里面的道道。 他抚掌一笑,道:“贤弟,你这人,有意思。” “罢了,既然你如此说,就代为兄跑一趟吧。” “为兄相信,你会把为兄的好意,一一带去的吧?”最后一话,秦王是反问的语气。 耶律贤慎重一礼,回道:“做弟弟的,自当为兄长分担一二小事。” “来,咱们不谈公事,这会儿,吃酒吃酒。”秦王略过事情不再谈及,而是缓和了酒宴的气氛来。 见此等情况,耶律贤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十月桂花香,冬月梅花开。 这百花开后,梅香自来。 在第一场小雪时,耶律贤最终,还是查到了海福这个太监的死因。 而也是海福的死,耶律贤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原来如此……”嘴里咬了这四字的音,耶律贤是压得极低极低。 因为,耶律贤怕,怕他后面会忍不住干了傻事。 “哈哈哈哈……” 笑声,从耶律贤的嘴里传来,不是爽郎的大笑。而是含了一股子凄凉。 “皇叔父,真不愧是帝王啊。” 一句称赞,从耶律贤的嘴里传来。 第28章 统历十七年,元旦日。 明珠在玉真观前,跪拜了三清。 “居士,你真要入了门内,一心向道?”作为玉真观的观主,玉真妙元上人对明珠问话时,是确认的语气。 玉真妙元上人耶律琳琅,今年二十四岁。她正值一个妇人,最美丽的时节。哪怕是道袍加身,依然是美艳若寒梅,浑身的傲气凛人。 玉真妙元上人的身上,是一幅骄傲之骨,而全然是出家的出尘法外。 她这般的直爽性子,最是对了明珠的胃口。因为,明珠的心中,就是向往了这等自在活着的人。所以,明珠想,她亦当如此。 “真人不是与我约定,开春转暖,咱们就去塞外草原,去传三清之道吗?” 明珠没有出家人的模样,是随了玉真妙元上人的脾气,随性的回道。 “贫道这是再确认一翻,免得将来,居士嫌弃今回草草的决定嘛。”玉真妙元上人话落后,念了一句“无量天尊”。然后,自然是为明珠籫了发。 束发从冠,尔后,道袍加身。 明珠不再做红尘女子,而是如玉真妙元上人一般,成方外之人。 这般行事,明珠是随意的做了。 可魏国公府那边得了消息后,燕国公主是好玄没唬了一跳。 新春佳节的当晚,夫妻夜话时。 “驸马,这明珠姐儿是不是当早些接回府?”燕国公主耶律欢喜说道:“好好一个女子,说什么出家?这不是胡闹嘛。” 女孩子嫁人成婚,在燕国公主眼中,就跟喝水吃饭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特别是萧明珠这位魏国公府的三姑娘,是庶出的。燕国公主是不远不近的相处着。本来,这位殿下还以为,这庶女是老实本份。 不曾想,这一下子,就是蹦出来一个大麻烦了。 呵呵,若是自己的女儿,燕国公主自然是觉得,管教管教亦无妨。 可庶女的生母李氏,是横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 对于庶女年年祭祀生母一事,燕国公主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了,燕国公主才会总在中间闹腾的左姨娘,份外不顺眼。 那李氏死了就死了,可燕国公主与驸马的感情,却是受一挫折。 燕国公主很清楚,驸马觉得她是左氏小产一事的真正动手人。李氏,就是一个颗小棋子。这些年来,驸马对庶女的好,未尝不是一些愧疚。 “是应该接回府了。” “今年,明珠就满整整的十九岁。”魏国公萧温良说道:“再不谈婚姻事,就担搁得太晚了。” “我看,这婆家的人选,还要殿下费心了。” “至于明珠那边,待婆家选好,就接她回府备嫁吧。” 一幅嫁妆的事情,燕国公主自然没二话。 这就是风风火火的起了心思,准备给庶女挑一个婆家,然后,嫁出去。让庶女成为别家人,往后,与她再无干系。 这一年,元宵节的前一日,明珠收到了贴子。 贴子的主人,是贤哥小表弟。 明珠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她也准备赴会。毕竟,开年的春暖时节,她将离开了南京城。往后,与小表弟怕是再难得见上一回了。所以,这般就是当告别吧。 至于魏国公府嘛,呵呵,明珠表示,留书一封足矣。 明珠清楚的知道,她的亲爹和嫡母,一定不会同意她出家当道姑的。 所以,明珠准备先斩后奏了。 元宵节,灯会日。 明珠穿的道袍很素很静雅。 耶律贤见着明珠表姐的装扮时,吓了一跳。 “表姐,你这是……” “侍奉三清天尊,拜入道教门内。”对于耶律贤的问话,明珠浅浅笑着回道。 “这般突然……”耶律贤觉得难以相信。 明珠抬头,望着漫天星光,又望了身前不远处的马车,笑道:“咱们去赏灯吧。再不走,就担搁时间了。” 有明珠这一话,耶律贤自然是同意了。 二人上了马车,耶律贤的伴当韩谨是驾着马车,驶向了京城内的灯会街。 在车厢里,明珠与贤哥小表弟相对静座。 “表姐出家,姑父姑母知吗?” 明珠自己赏玩了灯下的右手,轻轻叩着指节,笑道:“他们知了,却是不同意。” “不过,我意已决。” 明珠镇静极了,她道:“嫁人非我愿,一生求太平。” “太平,太平,心静是太平,礼佛是太平,做善事亦是得太平。” 明珠抬头,望着已经从少年到青年的小表弟,笑得灿烂若春花,道:“我啊,求太平,亦求自在。” “后宅与女子们相互争锋,那等苟苟且且的生活,我不想要。” “我的生母李氏,就是如此的死在了后宅的算计之中。其间,有她算计了别人,亦有别人算计了她……” “那般无趣,那般晦暗,我活了十九载,是真正的活明白了。” “人生,传承。除了生命的延续,也可以是善念的延续……” “塞外有许多的苦,我随玉真妙元上人一起出塞,想为更多的人,传播了福音。”在明珠看来,她也是为这个世界的草原人,传播了中原的文明嘛。 “众生普渡,我渡不了众生。” “却可以为有缘人,做一些善事。行了,自己的善道。”明珠满面笑颜,心态平和着。 “塞外寒苦,表姐,若是一日复一日,你能吃得消吗?”耶律贤表示,这般自己寻了苦头,真不像小时候教导他,要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表姐啊。 “有玉真妙元上人同行,我向上人学医术,也是求得一门手艺活。”明珠对于当大夫一事,表示挺好的。 见着表姐一门心思,要出家了…… 耶律贤千言万语,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解? 想这小半年里,耶律贤为自己寻了许多的借口,方是鼓起了勇气。他准备代表了大哥,照顾好表姐。 没曾想,表姐完全不需要他的照顾。 一腔的情与意,都付与了流水。 这时候,耶律贤的脑海中,响起中原的一话。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这八字,在耶律贤心头,是那般的清晰明了。 灯会街到了后,韩谨停了马车。 耶律贤和明珠是下了马车,二人在街尾的地方,回首时,正巧就瞧见了。一道银河,遥遥无际。 “真美。”明珠赞了一句道。 “是挺美。”耶律贤附合了一句。 猜灯谜,明珠是不善长的。 倒是耶律贤是猜中了一盏桂花灯,赠给了明珠。 提着一盏桂花灯,二从街尾行至街头。耶律贤提议,道:“不如去宫渠那边,将这盏桂花灯许愿后,付与流水。” 花灯许愿,自然是习俗。 明珠没有反驳,自然是同意了。 宫渠是靠着皇城墙根儿的。 那宫渠附近,也是有不少的游人。当然,比起了灯会街,却是稀疏了起来。 许愿? 许得何愿? 明珠把桂花灯放进了宫渠里,小声呢喃道:“一愿天下太平,二原国泰民安,三愿……” 话未说完,有破空声传来。 明珠睁眼时,正好瞧见了一箭向她旁边的贤哥小表弟射来。 “闪开……” 耶律贤急呵出声。 此时,那远处,一座酒楼上。正有两名弓手,一人发一箭,一箭对准了耶律贤,另一箭还是对准了耶律贤。 只不过,其中一名弓箭手的位置,被明珠挡了一头。所以,第二箭射向了耶律贤时,明珠是成了挡箭牌。 这会儿,耶律贤哪还顾得其它,一把推开了明珠。 明珠受了惊吓,又是一道重力而来。 尚是不明情况时,明珠被重重一击,推进了宫渠之中。 落入水时,明珠感受到了头部一阵剧痛。她在晕迷前,清楚的感知到了,她的后脑磕在了尚岸的河堤石上。 黑暗向明珠袭来。 耶律贤被阻击,他的伴当韩谨自然不是吃素。 相比起耶律贤弱弱的武力,韩谨是真正的武功高超者。若不然,耶律贤这位长乐郡王出行时,不会常让他的伴当充作了保镖。 酒楼的弓箭手,在韩谨护住了耶律贤射避进了城墙后,带着不甘的神色,撤离了。 姗姗来迟的京都衙门巡防营官兵,赶到时,长乐郡王耶律贤是已经离开了。那会儿,他正带着明珠,在医馆中,让大夫救治。 城外的玉真观,在城门落锁后,明珠自然是回不得。 更何况,明珠还在晕迷不醒中。所以,耶律贤是直接将明珠带回了长乐郡王府作客。 至于魏国公府那边,不晓得是何种的心思,耶律贤似乎忙中出乱的忘记去通知一声了。总之,郡王府就是这般的多了一位娇客。 十六日晚,耶律贤下差后。 到了客院看望表姐。 “表姑娘,可醒了?” “回郡王,表姑娘还晕迷着。”丙三回话时,微低着头,甚是恭敬的回道。 耶律贤进了客院的卧室,然后,见着了榻上还晕睡着的明珠。 至夕食时,耶律贤正用着饭。 丫鬟来禀话,说表姑娘醒了。 那会子,耶律贤顾不得用饭了,他兴匆匆的去探望了明珠表姐。毕竟,在耶律贤的心头,对于他害得表姐晕迷一事,挺懊恼的。 第29章 卧室之内,美丽的少女正坐起身,她睁着漂亮的眸子在打量着四周。那眼神里,似乎有些迷茫,又有些好奇与害怕。 “表姑娘,奴婢侍候您用了药汤……”丫鬟在旁边小心的劝了话道。 药汤是苦的,美丽的少女喝了一口,却是再也不肯张开嘴唇了。 这时候,这府邸的主人进了屋子。 刚一进屋子,耶律贤见到的,就是像小孩儿性子一样可爱的表姐。耶律贤挺惊奇的,这是头一回,在表姐的身上,见得这般的小脾气儿。 “苦的,不喝……” 耶律贤见表姐连连摇头,表示不喝黑漆漆的药汤。 “郡王……” 丫鬟们这时候,全部给耶律贤福礼。 耶律贤摆手,示意道:“都出去。” 话落后,他自己走上前,拿走了丫鬟手中的药汤,然后,走到了表姐的跟前。这会儿,丫鬟们自然是依着主子的话,全部退出了卧室。 “我不喝……” 听着表姐一口一个坚决的模样,还有脸蛋儿上面的逗乐神情,耶律贤不晓得为何,心情更愉悦了。 虽然,他心头也觉得,他这等态度,未免太不尊重了表姐。 可是,这般鲜活又直爽的表姐,让耶律贤就觉得,这般的明珠表姐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让人心悦的女子。 “喝了药汤,病好的得快些。” “桌上有蜜饯,能压下苦味儿。要不,你先尝尝……”话罢时,耶律贤主动将桌上的蜜饯,递到了表姐的跟前。 “……” 这会子,耶律贤望着表姐直爽的拿过了,他给的蜜饯,一口含进了嘴里。 “真好吃……” 说话时,表姐还是轻轻的伸了舌头,舔了舔粉嫩的红唇。 那一刻,一种暧昧的气氛,在耶律贤的心头油然升起。 耶律贤突然发现,表姐对他而言,真像是一个妖精。不,是精灵…… 最美的精灵,让他是怦然心动,那心跳声是“噗通”“噗通”的响个不停。 “你也要吃吗?” 一个声音传到了耶律贤的耳中,然后,一颗蜜饯,从一双纤纤玉手上,递到了他的唇边。耶律贤自然而然的,张嘴就是含住了那颗蜜饯。 那含了蜜饯时,耶律贤的唇,吻上了那纤纤玉手的指尖。 蜜饯很甜,但是,那怦然心动的时刻,更是比蜜更甜的深入了耶律贤的灵魂。从曾的,耶律贤觉得,他代替大哥照顾好明珠表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耶律贤觉得,他会是世间,最疼爱明珠表姐的男子。 “对了,你是谁?” 在耶律贤情深意动时,明珠表姐的话,如天外的重击,狠狠的落下。 “你……” 耶律贤迟疑不决,他望着表姐好奇的目光,缓缓的问道:“你不记得我是谁吗?” “不记得。” 一道女音,干脆而悦耳。 耶律贤的喉头,突然变得无比的干涩。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到一个无法想像的地步。 “那你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问这一话时,耶律贤是矛盾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自己是如何想的? “不记得。” 女音还是那么脆声声的悦耳。回话的语气,却是不带了一丝的犹豫。 耶律贤搁下了手中的药碗,他将蜜饯也同样的搁在了旁边桌上。这会子,他走到了明珠表姐的面前,他站起身,用他比明珠表姐高了半个头的身高,俯视而下。 耶律贤声音坚定而果决的说道:“我唤你明珠,你唤我贤哥……” “咱们是夫妻。”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 话落时,耶律贤执起了明珠双手,眼中满满的深情款款。 “我叫明珠……” 明珠,明珠…… 这个名字,她似乎很熟悉。好像她确实叫这个名字一般。至于眼前的男子,嗯,她似乎叫他贤哥的话,也有些熟悉啊…… “贤哥,我们真的是夫妻吗?”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好像未曾有什么夫君…… 明珠这时候,没有记忆,她的脑海中,总是空落落的。一回忆时,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忆不起,她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 她全然不记得。 不过,面前的男子,明珠又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是熟识的。 “当然,咱们是相约白头到老,一生一世恩恩爱爱的夫妻。”耶律贤回话时,非常的肯定。话罢后,他更是将明珠的右掌,贴到了自己的胸前,他继续说道:“你感受到了吗?” “它啊,为你跳动着……” 二月,统历帝北巡。 这一年的春狩,在二月末开始了。 这一回,统历帝带上了皇太孙,以及他的皇子秦王耶律仁。 耶律贤作为秦王的心腹,还是混到了一个名额。实际上,这次春狩,耶律贤是主动求来的。原由就更简单了。 耶律贤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用一个谎言,哄骗了他爱上的女子。而这名女子,曾经与他的大哥订下鸳盟。 女子失忆了,他骗她,他们是夫妻。 女子呵,自然就是耶律贤从小到大,都非常依耐和熟悉的表姐明珠。 午后,阳光明媚。 在长乐郡王府的花园里,耶律贤正陪着明珠,二人在画了丹青。 似乎是一种本能,明珠绘的丹青,总是一种非常写实的风格。那种工笔画的一笔一绘中,有一种耶律贤最爱的美感。 明珠绘了画,耶律贤调了墨,二人相互协作,默契十足。 “天太窄了……” 在搁笔后,明珠望了望碧空一片,突然说道。 “为何?” 耶律贤问道。 “周围全是高墙院子,天空就只能看到这么一点点……”明珠伸了右手,掐着小尾指尖,比划着说道。 耶律贤笑得非常开心,他说道:“要想天辽阔无垠,那得等咱们去塞外。”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那等景象,就不会显得天窄了……” 明珠高兴坏了,她唤道:“贤哥,贤哥,咱们什么时候去塞外啊。” “等收拾好东西,这两天就出发。”耶律贤回答的干脆利落。 塞外行,是耶律贤打定的主意。 因为,耶律贤早跟姑父魏国公汇报了。说是他啊,将邀请表姐去塞外走一走,顺道也是帮忙说合说合表姐,让表姐不再一心向往了佛道一事。 嗯,至于他哄骗了明珠表姐,他们是夫妻这回事,自然被耶律贤给隐瞒了。 不晓得为何? 耶律贤的直觉告诉他,他跟明珠的事情,应该再等等。 至少,等他们的感情,从曾经姐弟之间的感觉,转换为男欢与女爱后,他们才有可能真正的白首到老,订下鸳盟誓言。 从南京城出发,前往了朝阳山的北京城猎苑。 这一路非常久,所以,耶律贤就是专门准备了大马车。他呀,要和明珠好好的培养了感情嘛。 男女独处,是一个了解,也是一种磨合。 相爱时,总是看见对方的好。 相处时,总会容易发现对方的坏。 一个人,一体两面,不可能尽是好,也不可能尽是坏。 耶律贤想,天常日久里,他和明珠之间,一定会成为最亲近的人。他们啊,习惯了对方,就再也离不开了对方。 就像是鱼和水,在一起了,才是欢途。 “你想吃吗?” 明珠见着贤哥一直望她,她是伸手抚了抚脸,确定吃糕点时,没沾染上了糕点渣子。 这会儿,明珠拿捏了食盒中的一块点心,递到了耶律贤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你若想吃,不用看着我,尝尝就是。” “别怕,我不会一个人偷偷吃光它们的。” “一定与你分享啦。” 明珠说话时,语气里全是轻松与惬意。 耶律贤眼睛微眯,然后,他笑了,他直接低了头,用嘴含住了明珠递来的糕点。这般含进了嘴里,仔细嚼碎后,再是慢慢的吞咽进喉头。 等着一块糕点解决后,耶律贤方是说道:“明珠,不可以调皮哦。” “不然的话……” 话到这里时,耶律贤两只手,是合拢拍了拍。然后,就是“啪”“啪”的掌声响起。 明珠听得这话,脸一下子红了,就像是熟透的苹果,红扑扑的惹人爱。 “你这个坏蛋……” 明珠气恼恼的说道。 不过,嘴里这般讲,明珠心头也知道,面前的贤哥最是疼爱的。除了她真是惹麻烦时,才会这般做些让人害羞的事情。 比如说,前一段时日里,明珠头上的伤势未痊愈时,她自个儿不想喝药了。偷偷将药浇进了栽花的盆里。 耶律贤这个自称是她夫君的坏蛋,就赶走了丫鬟们,然后,在卧室里用手掌打了明珠的翘臀。一巴掌,一巴掌。 这坏蛋,边打了,还边问,还敢不敢再偷偷把汤药倒掉了之类的话? 总之,直到明珠认错了,耶律贤这个坏蛋才是结束了明珠的处罚。 那等羞人的处罚,被人打了小屁屁。明珠想想,就对坏蛋耶律贤是敢恨不敢怒,总之,就是太羞人了。 明珠自己觉得,若让人知道她被罚了什么,真没脸面见旁人的。 “小傻瓜……”耶律贤吐了这三字。 明珠回了“哼哼”两个鼻音。 望着动人又娇媚,可爱又纯真的明珠,耶律贤心头苦笑。他想,若不是真正的爱上了面前女子,他又会一点一点的谋算着,怎么样让他的好姑父魏国公同意了他们的婚约。 虽说,耶律贤哄骗了明珠,说他们是夫妻。 事实真相呢,耶律贤发誓,在他们没有举行了正式的婚礼前,他和明珠是清清白白的。 便是偶尔里,他们的一些小小亲昵。那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爱她,他总会想,给她最美好的一切。 要成为夫妻啊,耶律贤就认为,他不能让人质疑了她的名誉。 夫妻,需要媒妁之言,父母祝福,以及六礼为证。 第30章 “嘻嘻, 我可不傻。” 明珠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她道:“府中的仆人,都唤我表姑娘。你却‌说, 咱们是夫妻。” “若真是夫妻,为何他们不唤我王妃?” 这时候,车厢里没有外人在,明珠倒也坦白。其实,她挺好奇呀,面前自称她夫君的男子, 会如何回答呢? “咱们是夫妻。”耶律贤用很肯定的语气‌回道。 不过, 稍稍又停顿了‌一下后, 才解释了‌话‌, 道:“咱们订过白首鸳盟的……”这话‌虽然强词夺理, 不过,耶律贤就在朝着这个‌目标奋斗嘛。 他道:“只不过, 咱们还没有正式行大‌婚礼,还要等吉日嘛……” “所以,咱们是分院歇息的。瞧瞧,在府邸里,你住了‌赏梅轩,我住在了‌前庭正院嘛。” 耶律贤是振振有词。 明珠这会儿,是给绕了‌个‌糊涂。 其实,明珠哪懂什么已‌婚, 未婚的。 一个‌失忆者, 对外界最大‌的感觉, 是彷徨。所以,直觉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嘛,在耶律贤的一往情深面前,明珠是选择相信了‌。 是的,她选择相信了‌。 明珠总感觉,这个‌叫贤哥的男子,是会爱护她的。 正是因‌为相信了‌她心‌底的声音,哪怕是一切都不记得了‌,明珠就像是睁开第一眼的雏鸟,她全心‌全意‌的在乎了‌她第一眼正视的那个‌人。 “反正我辩不过你,全由得你说了‌……” 明珠哼哼了‌两声。 “今年秋,咱们就成婚了‌。” “到时候,我正式是你的夫君,你正式是我的妻子。”耶律贤许下了‌承诺,他道:“这般可好?不生气‌了‌……” 男子的庄重态度,让明珠受用了‌。 “好啊,信你一回。” 小脾气‌过去了‌,明珠又道:“我不喜欢丙三,要不,让她嫁人了‌吧……” “好好的,怎么说到了‌丙三?”耶律贤不解,他问道:“可是她什么地方,待你不好?” 对于明珠皱了‌小鼻子的模样,耶律贤觉得可爱。但是,他更‌在意‌了‌,长乐郡王府中,还有人敢慢待了‌明珠吗? 若如此,不管是谁,耶律贤都会为明珠作主,重罚了‌那人的。 “丙三很规距,教导府邸里的仆人们也很守礼。”明珠的话‌,让耶律贤稍微是放松了‌下来。 在耶律贤看来,丙三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懂规距的。想来,也不敢如何张狂行事。 “可是,她看你的眼神,让我不舒服。”明珠是一个‌直接的人,特别是失忆后,有了‌耶律贤的呵护与关爱,那更‌是性子骄傲的坦白了‌一点‌。 她道:“就像是……” 说到了‌这儿,明珠双手掌一合,道:“对,就像是一只狼,望着它碗中的大‌肥肉一样,恨不得吞了‌腹里……” “瞧瞧,你都成别人眼中的肥肉了‌。” “哼哼,我讨厌花心‌大‌萝卜……” 明珠顺口说了‌一句俗语啊。 明珠的话‌,耶律贤听在耳中,却‌是警铃作响。 他自然是相信明珠的话‌,对于丙三在明珠眼中的印象,耶律贤是从曾考虑到的。毕竟,在耶律贤的印象中,跟明珠嘴里的丙三完全好像是两个‌人一般…… “你若不喜的话‌……”耶律贤没有犹豫,他道:“待春狩回南京城后,我便许了‌丙三一幅嫁妆,让她觅得良缘便是。” “真的,你舍得?”明珠反问道。 “为何你会认为,我舍不得?”耶律贤反问道。 “可她一直在府邸里,当大‌管家啊。我以为……”明珠话‌未完,耶律贤伸了‌食指,覆在了‌明珠的唇上,他“嘘”了‌一声,至于明珠禁声。 此时,明珠不说话‌了‌。 耶律贤开口,说道:“明珠,我在意‌你。” “这天下间,我只在意‌你。” “所以,你不应该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在我心‌中,任何人都比不过你的。这一点‌,你要记着,一辈子都得牢记着。” “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耶律贤反问道。 明珠这会儿,心‌头如吃了‌蜜一般,她伸手,拿下了‌唇边耶律贤的食指。二人两人十‌指相握,明珠笑语盈盈,道:“你的话‌,我全记着。” “将来,我不负你。” “你呀,也不能负我。” 统历十‌七年,四月初一日。 明珠十‌九岁的生辰。与她同一天生辰的耶律贤,这一日,满十‌六岁。 这时,春狩的队伍,已‌经准备要拔营返回了‌南京城。所以,整个‌北京城,虽然还算得热闹,却‌也是最后繁华的余韵。毕竟,帝驾离开后,各族的首领们也会离开,然后,朝阳山脚的北京城,没了‌帝王气‌,总归会沉寂下来的。 明珠和耶律贤过生辰,二人就是去逛了‌北京城的大‌大‌小小街道与巷子。说是为丹青采风,更‌多的还是乐得与彼此一起‌,消磨了‌一天的时光。 次日的清晨,耶律贤得到了‌一个‌消息。 统历帝暂时不回南京城了‌,原由嘛,是皇太‌孙晚间受了‌凉,突然发病了‌。 皇太‌孙是一国储君,他病了‌,自然是天大‌的事情。 整个‌北京城里,气‌氛就变得压抑了‌。毕竟,这时候,谁也不敢惹了‌脾气‌暴躁的统历帝和秦王殿下。要晓得,皇太‌孙对这二人而言,那可谓是重中之重的。 当天,午时。 北京城的郡王府邸书房中,耶律贤听得伴当韩谨来传话‌,说是甲一求见。 耶律贤示意‌甲一进了‌书房,然后,让韩谨守了‌院门。 这时候,耶律贤自然要与甲一谈一些机密之事。 “郡王,安王府有异动。” 甲一开头的一话‌,让耶律贤是心‌中一紧。他面上却‌不显,口气‌平静的问道:“具体情况如何?知‌道目标为何吗?” “属下前来,是查明了‌两件事情。” “其一,之前元宵节袭击郡王者,已‌有眉目,可有确认是西黎郡王的暗中人手。” “其二,西黎郡王带了‌人马,悄悄回南京城了‌。” 听得甲一的禀报,耶律贤在思索着,甲一的信息里,有些具体的什么东西。 良久后,他问道:“西黎郡王有异动,安王府的其它人呢?” “安王与世子闭府谢客。” 甲一回道。 耶律贤点‌点‌头,不再多话‌。 他想了‌想后,又道:“再去查一查,秦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在这一次皇太‌孙的重病中,耶律贤总觉得他以往一定忽略了‌什么。所以,才会对北京城的变化,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甲一恭身应诺。 待甲一离开后,耶律贤在书房又是思考了‌许久。最终,没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到底还是消息来缘太‌少,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啊。 酉时,突然有人来了‌北京城的长乐郡王府邸。 耶律贤心‌头觉得奇怪,做客这般晚了‌,也是突兀。 待见到了‌来人,耶律贤却‌是莫名‌的有一种预感,发生天大‌的事情了‌。 “贤弟,为兄有一事,要你去做。” 秦王耶律仁的亲自,让耶律贤感受到了‌北京城暗流下的涌动啊。 “大‌兄,您怎么亲自来小弟的府中啊。有何吩咐,你差人传唤一声就是。”耶律贤不管心‌头如何想,面上确是非常的镇静。 “为兄要你去说服一个‌人……”秦王耶律仁开门见山的说道:“让那人替为兄办一件事情。” 耶律贤不推脱了‌,直接问道:“大‌兄,不知‌道是何人?又是何事?” “禁军校尉孙子谋。” 吐出了‌人名‌,秦王耶律仁又道:“至于让这位孙校尉办的事情嘛,就是行个‌方便。今晚,本王要进宫。” 这宫,自然就是皇宫了‌。 而孙子谋嘛,是耶律贤生母李氏的亲妹夫,也就是耶律贤的亲姨父。 这等人物的位置关键啊。可以说,为了‌避闲,为了‌不招人惹眼。这些年来,耶律贤对于这位在禁军中谋了‌一官的姨父,是不怎么亲近的。 “贤,义不容辞。” 当断则断,耶律贤有那等魄力‌的。毕竟,他很清楚,秦王求上门来,已‌经不容他拒绝了‌。既然不可能拒绝,搏一回的心‌态,耶律贤自然也是有的。 耶律贤心‌头知‌道,以秦王的身份,他是皇太‌孙的亲爹。这等先天不败的处境,他若开罪了‌秦王,那么,注定是将来会吃大‌亏的。 “好,好……” 连赞了‌两声,秦王耶律仁道:“贤弟,你今日的功劳,为兄一定会记在心‌头的。” “将来,必酬谢贤弟今日的大‌功劳。” 耶律贤说道:“大‌兄,事不宜迟。弟,这便去孙校尉的府上……” “不用了‌……”秦王耶律仁摆手,他道:“今晚禁军值勤者,就是孙子谋校尉……” 秦王耶律仁的话‌,让耶律贤心‌头一惊。 这可真是大‌事情了‌。 耶律贤还以为,秦王会谋划一二。没想到,这都是箭在弦上,要张弓射箭矢了‌…… 突然间,耶律贤有点‌口干舌燥了‌。 “依大‌兄之言,咱们这便赶往了‌北城门。” 为何赶往了‌北城门呢? 因‌为,那道城门是禁军的大‌营所在地。想来,掐准了‌时辰的话‌,能刚刚的遇上了‌换班的孙子谋校尉的。 酉时,天已‌经很晚了‌。 北京城也是有宵禁的。这时候,差不多就快到了‌宵禁的点‌儿。所以,马车哒哒的声音,静寂的街道驶着时。 耶律贤是沉默的。 而他的对面,坐那儿的秦王耶律仁同样是沉默的。 只是,不同于耶律贤微许的忐忑不安,秦王的眼神中更‌像是含有了‌一种急切的炽热。 第31章 到了北城门, 耶律贤和秦王并没有见到孙子谋校尉。 正确的说‌,是孙校尉没见二人。 而是‌另一名唐校尉见了两人‌,然后, 这位唐校尉还与秦王述了旧。并且,在‌秦王的许诺中,是‌偷偷差人打开了皇宫的宫门。 当然,不是‌宫门大开‌,而是开了一条小缝,足够一个人‌进入。 秦王坐着轮椅, 这要进宫, 自‌然得耶律贤效劳给推着推椅行进。所以, 这二人‌一起进宫了。 皇宫中, 在‌夜晚时分, 总有些‌阴深的感觉。至少‌,耶律贤是‌这般觉得的。 秦王一路上, 都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让来迎接了他的小太监给引路,二人‌去的方向是‌皇太孙歇息的宫殿。 熙庆宫,在‌皇宫的偏东方向。 一路行了两刻半钟,在‌小太监的引路下,是‌到了地头。 秦王进宫后,第一时间自‌然去看望了皇太孙。 耶律贤在‌这会儿,作为陪同人‌。也‌是‌见到了,生病中的皇太孙。 皇太孙的情况, 瞧着并‌不是‌太好。秦王进了熙庆宫的寝宫后, 直接把侍候皇太孙的宫人‌们, 全部‌唤了近前,一一问话‌。 耶律贤在‌这时,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幅度非常的小,再加上又是‌晚上,他背着灯光的位置站立着。所以,没‌有发现了他的表情。 耶律贤的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会让耶律贤冒出了念头,还是‌在‌皇太孙的寝宫,那自‌然是‌因为有天大的事情。当然,也‌是‌有天大的利益可图嘛。 皇太孙的宫人‌中,有一个小黄门耶律贤很眼熟。 事实上,不应该算眼熟。而是‌这个小黄门,就是‌耶律贤安进了皇宫的钉子。而且,还是‌闲来无事时,钉进了北京城皇宫里的。 这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突然冒到了皇太孙的跟前。耶律贤哪会不惊讶。 皇太孙啊,储君嘛。 而统历帝唯一的继承人‌,就是‌皇太孙。至于秦王殿下,嘿嘿,他是‌没‌有继承权的。 这些‌年下来,南北二京都的权贵们,谁人‌不知道啊。秦王是‌努力好些‌年,大夫没‌少‌找,连个蛋都未曾磞出来。 这眼瞅着,怕是‌除了残废前生的皇太孙,没‌其它子嗣了。 一个残废,又不能‌开‌枝散叶的皇子,自‌然不可能‌登上大宝位的。 即使是‌坐上去了,也‌不会安稳。 “太孙殿下,今日醒了一回。” “服了药汤后,就是‌歇下了。” “太医讲,太孙今明两日是‌危险时候,若是‌渡过‌了,方能‌转危为安。” 这熙庆宫的太监管事,在‌禀明了情况。耶律贤立了秦王身后,是‌听了一耳朵。可是‌,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会儿,耶律贤不敢抬高了头,他怕自‌己的视线,会忍不住去瞄了那个他认识的小黄门啊。 宫里,需要的是‌谨慎。 “太孙的安危,你‌们人‌人‌都得放在‌心上。” “本王搁了话‌在‌这里。若是‌太孙康复,你‌等人‌人‌有大功劳。若是‌太孙有个万一……” “呵呵……,你‌们人‌人‌都别想苟活。即便是‌你‌们的家人‌,也‌是‌注定会被牵连的。所以,你‌等得尽一万分的心,好好侍奉太孙……” 秦王一翻的威胁。 耶律贤听得秦王的话‌后,忙是‌站出身,他走上前,拿了袖中的银票。 这东西他本是‌早准备上的,想着总有哪地方打点,用得着。这会儿,倒是‌没‌曾想,真用上了。 “银子,秦王殿下是‌不缺的。” “这些‌银票,是‌大家辛苦了,秦王赏的一点水酒钱。” “若是‌太孙康复,大家伙的富贵,还在‌后面。” 耶律贤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这会子,他也‌不需这熙庆宫的太监管事费心。耶律贤是‌把数客不小的银票,自‌己动手一一分给了殿中的宫人‌们。 若说‌这些‌动作,是‌一个一个重复着。 唯有那个耶律贤熟悉的小黄门,在‌接过‌了银票时,感觉到了银票的下面,还有一物。那一物摸着像是‌小布片,小小的一块。 小黄门动作熟练啊,在‌接过‌了小布片时,就趁着收银票的动作。袖头一转,完全把银票布片一起收进了袖里。 完全没‌有让殿中的其它人‌发现了,他收的银票下面,还有它物。 见小黄门收到了自‌己给的信物,耶律贤不再多事了。他就把秦王殿下展现了好上司的机会,这般给捧了场子。然后,安静的回到了秦王的身后。 对于耶律贤自‌作主场的一场戏码,秦王耶律仁是‌默认了。 毕竟,耶律贤主动掏银子,给他收卖人‌心。秦王自‌然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戌时二刻,统历帝差人‌来传唤了秦王觐见。 耶律贤是‌做着给秦王推轮椅的差事,这会儿,自‌然是‌得跟着去见了统历帝。 当见到了统历帝时,耶律贤头一回这般近前见到了皇叔父,他发现,这位皇叔父的神情非常憔悴。而且,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的。 耶律贤心头在‌暗想,莫不成皇太孙的重病,就这般让皇叔父受到了重击? 对于皇叔父此时的担忧,耶律贤是‌不会感同身受的。 耶律贤心中,还记得皇叔父夺了大哥的天子之位,又不满足,更是‌害死大哥的血海深仇。虽然,他微低下了头,表示恭敬。在‌心里,耶律贤真是‌大赞一个“该”啊。 “这般晚,你‌为何进宫来?” 统历帝对秦王没‌什么好脸色。 “儿臣担心太孙……”秦王话‌未完,统历帝伸手,摆了摆,打断了秦王的话‌。统历帝说‌道:“你‌不是‌担心太孙,你‌是‌担心你‌的富贵荣华。” “朕再说‌一次,滚回你‌的王府去,安心当一个宗室子弟。” “不管太孙如何,这些‌都不是‌你‌一个闲散宗室应该插手的事情。” 统历帝显然对秦王非常不待见。秦王这会儿,都被气愤与羞恼的情绪,是‌弄得胀红了脸来。他道:“父皇,太孙是‌儿臣的长子……” “他更是‌儿臣唯一的儿子,儿臣岂会害了太孙不成?” 秦王的争辩,让统历帝非常不满。 “出去,滚回王府去安静待着。没‌朕的命令,别出府一步。” 统历帝骂了话‌,就是‌唤了近侍,传唤了禁军执行这一条圣喻。 离开‌皇宫时,秦王非常的气愤。以至于,在‌出了北城门后,耶律贤亲耳听见了秦王在‌咒骂了统历帝一句“老不死的”。 对此,耶律贤没‌有多话‌。 戌时末,皇城内的熙庆宫。 小黄门六子,寻了一个借尿遁的借口,一个入了厕。 这个独处的机会,六子拿出了他袖中藏着的小布片。这是‌小小的布片上,只有三‌个血字。 “太孙死。” 六子自‌然是‌识字的。 因为,六子的出身不错。只不过‌,曾经是‌少‌爷的六子,少‌时享受了富贵。在‌父亲倒在‌了官场争斗后,六子没‌入了贱籍中。 家破人‌亡的六子,作为最低贱的杂役太监。在‌北京城的皇宫里,是‌最低等的存在‌。 直到有人‌寻到了他,并‌且,还让他见到了已经消去了贱籍,出嫁为妇人‌的长姐。 六子记得,小时候,一母同胞的长姐是‌最疼他的人‌。在‌亲眼见着长姐有儿有女,活得还算顺遂时。六子就不想打破了长姐幸福美满的新家庭。所以,六子在‌那时候出卖了自‌己的贱命。 六子成为了主家钉在‌宫中的一颗棋子。 六子能‌活动到了好的差事,上下打点的银钱,全是‌主家提供的。 曾经,六子也‌在‌猜测,那个亲自‌见过‌他,却又隐于暗中不露出真面目的主家是‌谁? 今日,六子不需要猜测了。 因为,长乐郡王进宫的次数不多,但是‌,亦不少‌。六子啊,是‌识得长乐郡王耶律贤的。 去见太孙,又或者秦王、圣上告密吗? 六子不会的。 六子知道,他若是‌死了,他的长姐会有着一辈子的好日子啊。所以,已经是‌刑余之人‌,苟颜活着的六子,不想害了他的长姐以及外‌甥们。 毕竟,长姐贱籍的消除,这背后的关系,全是‌长乐郡王暗中动的手脚。 被人‌拿捏了要害,六子就只有给人‌办事了。 四月初四日,宫中传出消息。 皇太孙病逝,整个熙庆宫的宫人‌们,全部‌被愤怒的统历帝给坑杀了,无一活口。 长乐郡王府内,耶律贤抿紧了唇。他立于书房的窗前,听着甲一禀报了这等注定要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这一日,耶律贤未曾用了午饭。 他在‌书房里,静坐了许久。 傍晚时分,明珠亲自‌端着饭菜,去寻了贤哥一起用夕食。 “你‌是‌不是‌还是‌没‌有胃口?” 明珠问道。 “不,我有胃口了。” 望着明珠担忧的神情,耶律贤挤出了笑容。他道:“陪我用饭吧,我饿了。” 看着耶律贤并‌不想多言的表情,明珠不多话‌,他二人‌是‌静静的用了夕食。 在‌消食时,明珠见耶律贤的神情似乎恢复了一些‌。她才开‌口寻问道:“是‌不是‌外‌面发生了大事?让你‌这般愁眉不展的。” “是‌有大事情发生了。”耶律贤这会儿,笑了,他想,他既然干出了那等事情,那么,就干到底吧。 所以,耶律贤说‌道:“我准备在‌中间,捞一票最大的好处。” 第32章 明珠转过头, 望着‌耶律贤的脸庞仔细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觉得你的心态不对。” “为何如此讲?” 耶律贤是一个乐于听别人说话的,所以, 他‌想‌听听明珠的意思。 “善泳者溺于水。”明珠念了这句话后,她道:“你一直在衙门里办差事,若是想‌捞了好处的地方,必然与朝廷方面有关。” “这世间的事情,哪有什么自己全得了好处,黑锅让别人背的好事?” “其它人又‌不是傻子。” 明珠话到这里时, 抿了抿嘴, 似乎想‌了一想‌后, 才又‌道:“总之, 我就觉得你的情绪似乎波动‌太大。就像是从山脚蹦到了山巅, 这中间差距太大,一定会存在纰漏的。” 耶律贤哈哈笑了起来。 他‌笑后, 道:“那我再仔细想‌想‌,思量的更全面。” 在心中,耶律贤却是在反复的想‌着‌明珠的话啊。 耶律贤在想‌,他‌的情绪表现的在明显了,看,连明珠都瞧出‌来了。那么‌,这后面的戏,又‌如何哄住了应该哄住的人啊?还得沉稳…… 四月初五日, 北京城的皇宫内, 还是举行了朔望朝。虽然, 这百官的人数,不是那么‌齐全。 耶律贤为了避闲, 就没有参加。 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耶律贤身‌为天成帝的儿子,这时候出‌现的皇叔父统历帝的跟前,太扎眼了。 同耶律贤一样,安王和世子两人,同样是称病未朝。 没参加了朔望朝的大朝会,不代表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耶律贤就是一无所知的。事实上‌,这些年‌来,耶律贤除了整理大哥耶律肃留下的班底,并且发扬光大外。就是借着‌秦王耶律仁的虎皮,在暗中插上‌了不少自己的钉子。 耳目方面,还算流畅。 午时,丁四带来了宫里的消息。 “郡王,朝会中,除了谈论关于皇太孙后事外。还有一件大事情发生。” “南京城那边的雍国公府,被圣上‌下旨,抄家‌流放。此事,由西黎郡王全权操作的。不幸的是雍国公本人,在流放图中染病去逝。” “有御史上‌奏,求圣上‌择一宗室子弟,有为储君……” 丁四话到这里时,眼神中忍不住偷看了长乐郡王耶律一眼。 显然,这宗室中,谁可为储君,呵呵,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耶律贤对于御史的上‌奏,只有两字,傻蛋。这时候,统历帝哪有什么‌心思,立什么‌储君。 倒是雍国公耶律宛这么‌个人,耶律贤是颇有印象的。 耶律宛是高祖二兄的一脉后裔子嗣。 在耶律贤记忆中,那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当然,这回雍国公府被抄家‌流放,耶律贤一点也不意外。 秦王跟雍国公可是一直不对付的。 谁让秦王想‌拉拢宗人府,偏偏雍国公不卖帐,还想‌另立山头啊。 至于中间更隐秘的消息,耶律贤也是刚刚才知道,更进一步的内情。那便是海福这个统历帝的贴身‌太监,是雍国公早些年‌布置的人手‌。 呵呵,当年‌秦王、唐王兄弟交恶,雍国公在中间可没少上‌下齐手‌,给两位皇子殿下是浇火添油的。 如今更是让统历帝抓住了小辫子。 “对于贺涂部,圣上‌是如何发作的?” 耶律贤再度问道。 贺涂部啊,一个从北海南迁的中型部落。这些年‌来,更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跟雍国公走到了一起,时不时就跟留在塞外草原的拓跋氏不太对付。今年‌春狩,贺涂部献的奉礼,让统历帝以数额不够,给退回了。 贺涂部完了,雍国公据说‌也是被贺涂部牵连,一起完蛋的。不管这借口烂不烂,统历帝对雍国公府啊,是没有手‌软的。 这不,雍国公府上‌上‌下下全被流放了。国公耶律宛更是“被病逝”。 “由天使传旨,让贺涂部的首领亲自到北京城来谢罪。”丁四答道。 耶律氏的尊严,在整个塞外草原,那是用无数的血腥杀戮铸就的王座。至少,在耶律氏的子孙还高高在上‌时,还有强大武力时,草原的诸部就会伏首贴耳。 在耶律贤看来,贺涂部的首领只要不傻,会明白的,他‌一个人受罪,全族免得遭殃嘛。 “联系渠黄,让他‌把此封信,交到赤骥手‌中。” 耶律贤说‌着‌这话时,用左手‌挥笔写‌了一纸书信。 待丁四恭敬接过后,耶律贤道:“去吧。” 丁四退出‌了屋子后,耶律贤呼出‌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在等待了一切的揭幕。 盅子不揭开前,再大的把握,也只是把握,不一定会是胜利的果实啊。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阴谋,阴谋,实力不足,方逞阴谋。” “若我实力强大,又‌何必如此,又‌何苦如此?”伸开自己的双手‌,望着‌掌纹一道一道的清晰,耶律贤晓得,不管输赢,他‌必然是满手‌血腥的。 不过,他‌不在乎。 当决定复仇,当决定夺回他‌这一脉失去的一切时,他‌就献祭了自己。不成功,便成仁。 “呵呵……” “皇叔父,现在的你,就像是受伤的独狼,最危险……” 耶律贤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味,道:“也最脆弱……” “一个没了继承人的帝王,龙椅上‌坐着‌的滋味,一定不太不好受,也绝对会觉得不够安稳吧。” 抓住机会,抉择之后,耶律贤就知道,他‌无退路了。 这些年‌来,耶律贤利用秦王的人脉,干了太多的私事,嵌下了太多的钉子。虽然,许多的钉子,一直不曾起用。但是,那也是耶律贤谨慎使然罢了。 四月初六日,辰时,耶律贤在政事堂待了许久。他‌在等待了魏国公与属下们安排好差事,然后,想‌与姑父述一述旧。 身‌为魏国公属下的官员们,自然非常识趣。 得了准信后,一一告退了。 政事堂的衙属内,魏国公萧温良望着‌耶律贤,笑道:“保宁,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保宁,是耶律贤的字。 魏国公这么‌一称呼,自然是为了表示亲近。 “贤此来,是想‌请姑父晚间,到郡王府参加一次小宴。” “自家‌亲戚,何必这般客气。” 魏国公客套的说‌道。 “姑父,贤不是客气。”耶律贤郑重的说‌道:“贤年‌岁已‌长,当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了。” “保宁可是有爱慕的姑娘?” 听着‌耶律贤的口气,魏国公品出‌了些什么‌,所以,他‌笑呵呵的问道。 “有一淑女,暂居王府内。贤心生爱慕,就不知道未来泰山大人,乐不乐看上‌了,我这么‌一个女婿……” 耶律贤是摆明了,就差明言出‌来。他‌想‌娶,暂居他‌府上‌的明珠表姐了。 这会儿,魏国公沉默了。 片刻后,萧温良才说‌道:“有些事情,还是要多加考虑考虑的。” “这衙门内,以公事为主。” “保宁,可还有其它的事情?” 魏国公萧温良的态度很明显了,这是要送客了。 “贤于政事上‌,想‌与姑父讨教些主意。”这会儿,说‌是讨教了主意,耶律贤面上‌却是拿了差事中一些麻烦处,对魏国公求助了。 嘿嘿,当然,求助是表面的。 真相嘛,耶律贤却是在等待了,他‌要的结果。 虽然,耶律贤也不确定了,那时间会什么‌时候? 一分一秒,这请教的事情,总会有个头。 在耶律贤已‌经很难寻借口,继承留在了政事堂这儿时。 魏国公的心腹来禀话了。 那心腹不是文官,而侍卫军中的校尉,还是掌管了与皇宫勾连的重要角色。 这会儿,校尉进来行礼后,似乎有要事相商,却又‌是吞吞吐吐。 见此情形,耶律贤起身‌,笑道:“姑父有要事,我去外厅候着‌……”说‌是候着‌,耶律贤就是没了离开的打‌算。 对于耶律贤这般死耐着‌不走,就是想‌等待他‌要的答案。 屋内,校尉走到了魏国公的近前,小声禀了话,道:“审政殿的消息,圣上‌昨晚亥时驾崩了。侍卫军在刚刚才得到了确切消息。” 魏国公萧温良听得这话后,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知道什么‌原由吗?” “暂时不知。” 校尉的回话,让魏国公萧温良是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去审政殿。” 魏国公提步当先就走,校尉自然跟随。 然后,到外厅时,魏国公萧温良就是见到了耶律贤正坐了小榻上‌,翻看着‌一卷书籍。这会儿,耶律贤的态度是够闲静的。 魏国公萧温良微顿了步伐,这会子,他‌是想‌起了昨天御史的上‌奏。 圣上‌驾崩,东宫无储君。 这…… 非社稷之福啊。 而宗室之中的子弟,要说‌起来,这面前的长乐郡王倒也是一个合适的天子人选啊。 瞧瞧,太宗的遗腹子,从份量上‌来讲,足够了。 个人感情嘛,魏国公萧温良没忘记了,保宁这孩子,刚刚好像向他‌这位泰山大人求嫁女嘛。 “保宁,随姑父一起去审政殿。” “如何?”魏国公问道。 “长辈吩咐,贤自然听命行事。”耶律贤搁下手‌中的书籍,心头狂喜,面上‌恭敬的回道。 第33章 审政殿是帝王的居所, 自然是北京城的至高中心。 统历帝驾崩了,侍卫军封锁了消息。这中间的原由嘛,自然是因为帝王是非自然驾崩的。若不然, 也不会让整个审政殿内的宫人们,全部被关押了起‌来。 耶律贤陪同魏国公萧温良到‌了审政殿时,这座宫殿守卫森严,颇是有些气派的。不过,所有人的神色,却是严肃而认真的在执行着自己的份内事。 耶律贤没有多一话, 他心头清楚着。 统历帝会这么早死掉了, 有他下的黑手。 可是, 最关键的原由, 还是雍国公的倒台, 以及统历帝这些年来,清洗宗室的狠辣。 宗室的力量, 并不是特‌别‌的强。但是,千防万防,暗箭难防。 耶律贤的背后,借助的力量,除了皇子秦王外,还有宗室的力量,以及统历帝自己逼出‌去的敌人。 海福公公的死,宫内的血腥清洗, 这若是清洗干净了, 倒也是好事。 偏偏统历帝清洗的时候, 耶律贤借助着秦王的势力,镶进去了钉子。这些钉子帮助, 清洗时的落网之‌鱼,呵呵,在微妙时刻,可不就是让统历帝自己吃了苦果‌嘛。 “圣上驾崩,究竟有何疑点?” 审政殿的偏室中,魏国公在与侍卫军的副统领们,一起‌盘问了值夜的校尉与低阶的军官们。 “已经审过了审政殿的宫人,圣上是被海福公公的党羽余孽谋害的。” “至于那些罪人,自知难逃一死,已经全部自尽了。” 校尉的话,让魏国公的神色,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去圣上寝宫吧。” 最终,魏国公萧温良做出‌了这么一个判断。 人死了,大概也差不多。 只有活着时,才有鲜活的模样。死了,就是一具尸体。哪怕贵为帝王,也是一样。更何况,统历帝还在梦境中,被人给活活勒死的。 帝王脖颈间的淤痕,简直就是一幅铁证啊。 “……” 魏国公萧温良很无奈,他是侍卫军的统领。侍卫军出‌了这等差子,呵呵,他的责任重大啊。 想要脱身,难…… 不过,待转头望着跟来的耶律贤,魏国公萧温良眼‌神是复杂的动了动,然后,心头终是下了决定。 “国不可一日无君。” “郡王爷,您身为太宗膝下唯一谨存的皇子。臣请您在当前危机下,带领侍卫军全体的官军,护卫大齐的江山社稷。” 侍卫军此回其罪难赎,唯一保命的法子,自然是拥立之‌功。 从龙之‌臣,有再多的把柄,在这等立新君的大事在非上,立住了脚跟,自然就不怕被人下了黑手。除非,那人自己寻死,犯了忌讳。 若不然,混个安然富贵,还是没问题的。 “请郡王爷,以江山社稷为重。”侍卫军的副统领们,也是跟着转了风向。 这能坐到‌了高官位置的人,真不会出‌现纯粹的傻瓜。因为,真是智商和情商不够的,早被黑暗的官场给淘汰了。 侍卫军的头头们一表态,审政殿内的兵丁们,自然是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这会子,人人都不是傻子,都知道犯了大罪,唯一的法子,就是掩了盖子。嗯,最好是一辈子都把盖子掩下去。 拥了新君登基,这关乎帝王无小事。 呵呵,若成功了,大家都洗白登岸呀。 这时候,侍卫军对耶律贤的忠心程度,可谓是百分之‌百。 “诸位,快快请起‌。” “贤何德何能……” 耶律贤假腥腥的说‌了一话后,倒底是年青些,也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他也就不扭捏了,封官许愿,道:“罢了,贤身为耶律氏的子孙。总得为大齐尽了全心全力……” “只是贤德浅威薄,往后,必然仰仗诸位的匡扶。” “贤唯有一愿,就是大家当共享富贵,方不负今日的同心同德。” 耶律贤的话,点到‌了侍卫军一些头头们心中的痒痒处。所以,这会儿,捧了耶律贤臭脚的,还是大把大把的。 不过,魏国公萧温良挺清醒。 他知道,这事情只能算是开‌了一个头。下面,政事堂与百官们的新君叩拜之‌礼正式完成,订下了君臣名份后,才算是收了尾场。 于是,在侍卫军的拥护下,在魏国公的帮衬谋划下。 统历帝的尸体,被用冰块给镇封了起‌来。 为了法统,为了掩去这次的黑幕,统历帝的死因,被延后了一日。 也是这关键的一日,侍卫军的窜连,魏国公萧温良的操作。一场阴谋与暗算,在北京城中上演。 耶律贤被安排住在了皇宫内苑之‌中。 当然,这是秘密的。 初六日,晚。 秦王被骗进了皇宫。 当晚,皇宫内发生了大火,并且出‌现了喊杀声。 次日,整个北京城戒严。 人人都知道,一定大事发生。 辰时末,政事堂中,北京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们是聚齐了。 侍卫军拿出‌人证,物证,一场由秦王上演的阴谋夺权事件,并且弑君成功的大逆之‌事,是新鲜出‌炉。 秦王自尽了,统历帝驾崩了。 皇宫中出‌现了浓浓的血腥味,让政事堂的官员们,是人人脸色慎重。 北京城是有宗室在的,这时候,推举了谁当未来的帝王,那可就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人人有自己的小算盘。 魏国公萧温良自然不例外。特‌别‌是他已经有了人选的情况下,萧温良做了这般多的黑幕,可不想让别‌人摘走了胜利的果‌实‌。 “应该让帝王梓宫回南京城后,推举宗室贤良,登大宝位。” 有大臣建议。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北京城中,也有不少宗室。可则一合适者,尊为天‌子。” 又‌有人别‌提出‌了建议。 “……” 总之‌,千奇百怪,人人暗藏心思。 有忠良,自然有野心家。 巳时末,在魏国公萧温良明确的提出‌了,以宗室近支,按血统纯正能选了继承人时。同位魏国公一系的人马,自然是有人闻歌知雅意‌。 长乐郡王耶律贤,被推举上了正式的天‌子候选人名单中。 耶律贤能上位,作为高祖子孙的宗室们,自然人人都有可能。所以,重臣们还在为各自的利益吵嚷。 午时初,侍卫军大兵闯入了政事堂内。 这等情形,让政事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不用在意‌,侍卫军是皇城的守卫,自然是忠于职守的。” “眼‌瞅着,这午时了,应该用饭了。” “呵呵,这是给各位同僚们送些饭菜来。” 执刀带箭,还穿甲的侍卫军兵丁们,确实‌是拿了食盒进来。不过,那食盒怎么瞧着,更像是不起‌眼‌的装饰。 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更像是准备杀猪的屠夫啊。 魏国公萧温良亲切解释的话嘛,在场的官员们,一个字都是不信的。 不过嘛,这世间有一句话,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比起‌文官们的阴招,武将与兵丁们更喜欢动用手头的刀把子。 这时候,只要不傻的,哪会不知道。这侍卫军选中的未来天‌子,一定是魏国公明着暗着举荐的长乐郡王喽。 人在屋沿下,不得不低头。 跟侍卫军说‌理,是自寻苦头。 在场的官员们,一个一个都高官显贵的,这富贵日子过得舒坦。没兴趣被侍卫军当了靶子,这是用脑袋去试一试侍卫军的刀,够不够快啊? 这不,午饭时间匆匆结束后。 政事堂的官员们,是达成了一致。 天‌子的人选,就应该太宗的血脉,太宗的二皇子长乐郡王继位啊。 未时初,耶律贤被侍卫军拥促着,进了审政殿。 在统历帝粉饰了一二的灵柩前,耶律贤继承了大宝位,成了天‌子。 众百官们,以及侍卫军都是行了三‌拜群叩的大礼,那“万岁”声,更是响彻了整个皇宫。以致于,离着皇宫近的居民处,也是听到‌了这“万岁”的高呼。 统历十七年,四月初七日,耶律贤成为大齐朝的第五位皇帝。 长乐郡王府成了潜邸,明珠在知道了这个消息时,是吃惊的。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贤哥出‌差了一趟,短短了一天‌之‌后,就从郡王变成了帝王? “表姑娘,圣上传了话,说‌是此信交与您。一切安排,都在信中一一讲明。”丙三‌领着丁四,来了明珠的院子,求见后,丁四递了一纸书信,恭敬的说‌了这话。 信,是有蜡封的。 明珠拆了封,拿出‌了信纸,扫了一遍后。 她知晓了,贤哥的打‌算。 信上的内容,并不是特‌别‌的多。 主要嘛,还是耶律贤讲明了,他让明珠回魏国公府居住,是为了大婚一事。 皇帝娶亲,可不是小事。 特‌别‌是娶皇后,这等一国之‌母。 明珠若不回魏国公府,实‌在于理不合。 对此,明珠倒也是马马虎虎,在看了贤哥的信后,心平气和了。 “八月初八……” 掐指算了算,这个钦天‌监合出‌了大婚吉日,明珠心头,有些欢喜,又‌有些迷茫。 魏国公府,明珠翻遍了记忆,她都想不起‌来,那个她曾经的家到‌底什么样? 还有她的亲人们,性子又‌是如何? 这一切,让明珠是想念贤哥了。毕竟,在明珠目前的美好回忆,每一页翻开‌,全是贤哥参与了的画面。 第34章 初八, 明珠回到了魏国公府。 北京城的魏国公府,也是同样占据了整整一条街道的大府邸。 明珠住的院子,更是安排的雅致秀丽。只是, 明珠待在魏国公府内,总有一种住进了陌生环境的感觉。 特别是父女初见时,明珠那‌时候的迟疑,再回想一次,她都觉得她是否不孝了? 初九,宫中的圣旨, 到了魏国公府。 帝王婚事, 关‌乎国本‌。 明珠成为了一个等待嫁入皇宫的新娘, 她‌的待遇一时间, 变得天差地别。 原来的丫鬟, 自然还在身边侍候着。不‌过,宫中又来了四个嬷嬷, 专门‌负责照顾她‌。嗯,说是照顾也不‌对,还可以‌说,教导了明珠一些皇后这等国母应该行的规距,以‌及皇后这等尊贵身份,需要学会的一些礼仪。 四月十五日‌,嫁出去的魏国公府大姑娘萧宝珠,二姑娘萧珍珠是回府小‌住一两日‌。 在一个府邸里住着, 三姐妹自然免不‌得得相互聚一聚。 说起来, 在全家‌一起用饭时, 明珠是仔细打量过两位姐姐的。只是,不‌晓得是不‌是错觉, 明珠总觉得这两个嫡亲姐姐,貌似与她‌的感情好像不‌太亲密,有些生疏着。 午后,明珠拿着小‌剪子,在修了盆栽。 她‌准备顺道剪几枝喜爱的牡丹,拿回屋中插瓶以‌作摆设。自然的花香果香,比起香熏而言,明珠更喜爱些。 “妹妹,这是好雅性。” 就在明珠仔细握着小‌剪子,为大红色的牡丹修了旁枝时,身后传来了女子的话音。 明珠转身,就见着长‌姐萧宝珠,二姐萧珍珠两人,是领着丫鬟进‌了院中。 这会儿,天气不‌冷,也不‌太热,是个凉爽好时节。 明珠瞧见着长‌姐、二姐的身上,二人俱是穿着锦缎的料子,一人是水红色,一人是海棠色,倒也是份外显眼。 “大姐姐,好。二姐姐,好。” 明珠招呼了一声,就是唤了丫鬟,赶紧搬来了椅子到院中。 这等吩咐,其实不‌用多话,丫鬟们自然是识趣的快速从‌屋中搬出来椅子。大姑娘萧宝珠,二姑娘萧珍珠二人是落了座。 “这牡丹开得好,真真个漂亮。” 萧宝珠又是赞了话道。 “就是瞧着喜爱,我准备修剪几枝做了插瓶。”明珠笑了笑,道:“我院中各色的牡丹不‌少,两位姐姐若有看上眼的,不‌需与我客气,尽管挑了两盆领回去当‌个趣儿玩赏就是。” “那‌赶情好。” 萧宝珠又是哈哈笑道:“这般说来,是我和‌二妹妹啊,占了三妹妹这回的便宜。” 三姐妹坐了一住儿,一直说话的,却是明珠和‌长‌姐宝珠。至于萧珍珠,那‌是跟个闷葫芦一样,像个凑数儿的人,一直闭了嘴,没怎么多话。 “我和‌二妹妹来,是想着三妹妹喜事近了。咱们做姐姐的,总归给妹妹添份妆,尽一尽姐妹情份。”长‌姐宝珠解释了话后,就是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木匣子,然后,递给了明珠。 “一点小‌小‌的心意,三妹妹,莫要嫌弃。” 长‌姐宝珠的话,说得够暖心。 明珠自然不‌会拒绝。 毕竟,自家‌姐妹添嫁妆,这是好兆头与好喻意。 宝珠见明珠收了匣子,笑呵呵乐了。然后,大姑娘宝珠又是望了一眼二妹妹,那‌萧珍珠似乎是反映了过来,也是唤了丫鬟,然后,从‌丫鬟手中同‌样拿了一个木匣子,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话,道:“一点心意,给三妹妹添个喜头。” 两个木匣子,两个姐姐的心意,让明珠一时间,也是收了礼,心情欢快的。 “我在此这里,谢过二位姐姐了。” 明珠道谢,是真心实意的。 她‌想,往后,与二位姐姐也当‌多来往,这嬷嬷们也讲过,入宫后,这在外面还是要多靠着家‌里的关‌系的。 皇后,除了与皇帝是一体同‌休外,也是要看着娘家‌硬不‌硬茬啊。 “不‌用谢,自家‌姐妹间,都是为三妹妹高兴。” 大姑娘宝珠夸赞,道:“三妹妹,你啊,是好福气。将来是宫里最尊贵的娘娘,姐姐们在婆家‌里,也是多仰仗你的。” 话到这里时,大姑娘宝珠还是望了二妹一眼后,又笑道:“说起来,二妹妹跟三妹妹你啊,年岁接近。瞧一瞧,三妹妹你啊,是够福气的。这婚事虽然晚了些,却是金玉良缘,龙凤呈祥。” 大姑娘宝珠的夸赞,让旁边一直装了木头的二姑娘萧珍珠,那‌心里头的滋味,简直跟喝了满缸的醋一般,酸得难受。 都是一个爹的女儿,特别是这三妹还是一个庶女。二姑娘萧珍珠那‌心头,可谓是羡慕、嫉妒、恨。 亲大姐姐是郡王妃,这个长‌姐一直关‌爱她‌,二姑娘萧珍珠想一想,也是祝愿大姐姐幸福。所以‌,她‌倒也不‌是特别大姐姐这郡王妃的富贵。 三妹就不‌一样了,明明一个庶女,这是推来推去,一直没订得婚事。眼瞅着,就是得落着成为老姑娘了。要偏偏,一朝风回路转,庶出的三妹是麻雀变凤凰了。 二姑娘萧珍珠心头不‌爽着。 她‌嫁进‌了国公府里,当‌了媳妇子的生活,可不‌是那‌般好熬的。 有句俗话,叫做媳妇熬成婆。 一个熬字,简直可说明了,媳妇子的为难。 婆母顶着孝道在上,二姑娘萧珍珠这些年来,过得并不‌是特别的顺心。当‌然,更主要的原由,是二姑娘萧珍珠目前,还没添了一个嫡子,她‌自个儿生的是两个女儿。 一个缺了儿子的女人,在这个时代‌,于婆家‌中总会有些低人一头的。 特别是二姑娘萧珍珠嫁的人,还是成国公府的世子元子玉。这世子没嫡出的儿子,嗣子继承人,总归是让二姑娘萧珍珠这些年来,暗暗心头焦急的。 “三妹妹,确实有福气。” 心头再不‌爽,面上二姑娘萧珍珠还是附合了长‌姐这么一句话。 只是这一句话,就够二姑娘萧珍珠心头堵得慌。所以‌,这三姐妹聚一起说不‌到两刻钟的话,二姑娘萧珍珠就是有告辞的意思。 大姑娘宝珠的本‌意,是回娘家‌多跟三妹妹套套近乎。没曾想,亲二妹就是好像有心结一般,总是不‌够配合。 为了不‌扫二妹的面子,宝珠自然也是告辞了。 明珠对于两位姐姐的告辞,就是挽留了一回。当‌然,最后推辞不‌过,两位姐姐一定要一起离开了。明珠就是非得让两个姐姐挑了牡丹,算是她‌的一点心意,请两位同‌赏花卉。 宝珠拗不‌过明珠的好意,便是去挑了一盆嫩黄色的牡丹。 倒是二姑娘萧珍珠,直接选了一盆雪白色的牡丹。 这二位选好了,自然是丫鬟捧着盆栽,随着主子一起离开了。 明珠瞧着两位姐姐离开后,摇头笑了笑,也就是放了这一事。这时候,她‌也准备自个儿选了牡丹花,好好修剪修剪。 出了明珠住的院子,二姑娘萧珍珠对长‌姐问道:“大姐姐,有必要对明珠那‌般客气吗?” “跟低到尘埃里似的,整个似乎没了骄傲和‌骨气……” 二姑娘萧珍珠话,让宝珠听罢,摇摇叹一声,回道:“二妹妹,都是一家‌人。咱们三姐妹的感情若真好了,将来三妹妹总归会帮衬着咱们一些的。” “这感情好不‌好,也是咱们要自己摆得对位置。” “不‌然的话,哪怕是亲人,再多的血浓于水,也总会把感情消磨掉的。” 宝珠说了这话后,见着二妹珍珠似乎想反驳的样子。唯有一声苦笑,随后,她‌摆摆手,道:“二妹妹,我了解你的性子,你啊,想必是过于羡慕了三妹妹如今的大福气吧……” 二姑娘萧珍珠听得嫡亲的姐姐说了这般重话,一时间,眼框子红了起来。 “大姐姐,姐夫是争气的,就是当‌初……”二姑娘萧珍珠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后,才道:“总归,这些年,还是给姐姐挣得一份郡王妃的富贵荣华。” “姐姐是王府的主母,事事自己作主。” 萧珍珠这会子,眼泪都是落了下来,她‌声音有些抽咽,道:“大姐姐,你是幸福的,姐夫能干,又是膝下有子,这满王府上下,哪个敢不‌服你的意思。” “我呢,嫁到成国公府这些年,一直没生下个继承人。世子……” “世子不‌说什么,可我那‌婆母却是起了心思,要给世子纳了良妾入府……” 萧珍珠这话出口,大姑娘宝珠是听得眉头皱起,她‌问道:“这些事情,你可与母亲讲过了?” “没曾说……”二姑娘萧珍珠回道。 “过两日‌,我下了百花赏的贴子,邀请你那‌婆母到府上做客。”大姑娘宝珠继续说道:“当‌日‌,客人必然多。我却是顺利成章的与你婆母好好谈一谈。” “世子若是留几个通房,亦是无妨。可良妾却是万万不‌能让其纳进‌府来的……” “傻妹妹,你自己得心头有数。” “通房没名没份,将来不‌管如何,你若准备收拾了,反掌之间的事情。可在衙门‌里都有个名儿的良妾,想打发掉,就不‌容易了。” “一个不‌小‌心间,还得坏了你的名声。” 大姑娘宝珠的话,简直是说尽了二姑娘萧珍珠的心坎儿上。 萧珍珠道:“有大姐姐帮衬,我这会儿,也是心头舒服些了。” “咱们亲姐妹,我是帮亲不‌帮理。”大姑娘宝珠笑了,执起二妹妹的手,这般说道。 第35章 统历十七年, 同时,亦是保宁元年。 八月初八日,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这‌一日,整个北京城处处显示着一种喧嚣,人人俱是穿着了最好的衣裳。原由嘛,自然是庆贺了帝后的大婚。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北京城的百姓,自然是跟着得了好处的。毕竟, 保宁帝耶律贤挺大方, 大手一挥, 只‌要是北京城的在籍居民, 人人发了两百文的喜钱。 白得便宜, 哪会‌不让人欢喜呢。 天子有冕服,皇后有凤袍。 明珠在成婚这‌一日, 就正‌式的穿着了皇后的凤袍。 从里衣,到中衣,再到外袍,层层叠叠。 银狐的毛滚边,正‌红色的皇家贡品锦缎,那长长的裙摆,在束腰的宽玉带下,衬得明珠整个人是体型修长, 气‌质端庄。 凤袍, 这‌袍服之上, 自然是处处锦绣,那展翅的凤凰是用‌纯金的绞丝线, 由绣娘们一点点绣出来‌的。 当明珠立于能‌映照了全‌身的梳妆镜前时,她平伸着双手,任由嬷嬷们为她整理了身上的凤袍。然后,是在梳好的发髻上,带上了旒珠凤冠。 帝后成婚,皇后在这‌日从娘家,嫁进了皇家。 当然,是有一些‌特权。比如说,这‌凤撵会‌走上了天子御道,然后,从皇宫的东正‌门中,一直抬进了帝王与王公大臣们上朝的德政殿。 在德政殿中,帝后一起接受了百官的贺拜。 帝后一体,天子与皇后并肩而立,这‌也是属于皇后的荣耀,母仪天下嘛。 当钦天监的掌监官,来‌宣布吉时到时。 明珠穿着身上厚重的大礼服,由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了院外。然后,在“千岁”等等的欢呼与跪礼中,走上了凤撵。 凤撵,三十六个轿夫抬着。 当然,这‌等华丽的轿子,也就是成婚的这‌一日,才会‌这‌般奢华。 出了魏国公府的正‌门,凤撵在侍卫军和大队宫人们的护持之下,从御道进了东正‌门。 远远的望着高高的城楼,明珠轻轻握紧了一下自己的手。她知道,这‌皇宫就将‌是她往后的家了。 皇宫啊,就是她一辈子要生活的地方。 德政殿,是恢宏广大的,是气‌势磅礴的。 大齐朝廷的中心,北京城就是德政殿,南京城就是勤政殿。这‌两座帝王与大臣们大朝会‌的地主,就是整个大齐社稷的权利所在。 接受百官的朝贺,在德政殿中,以皇后的身份。 明珠想,这‌大概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后们,最‌荣耀的时刻吧。不过‌,挺可惜的,大齐朝前面的四位皇后,应该说是元后嘛,都是在帝王未登基前,就已经嫁进了皇家。 事‌实就是呢,明珠是大齐的第五位元后,同时,亦是第一个在德政殿中,接受了百官跪拜朝贺的皇后娘娘。 礼部尚书,首先念了保宁帝耶律贤的皇后册封诏书。 “朕惟乾坤人伦、内化治成之功。雍肃持身、聿懋贞和之用‌。协女‌箴之婉娩,典礼于斯齐备。咨尔萧氏,乃魏国公之嫡女‌也。毓秀名门,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庄静柔嘉、应正‌母仪于万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圣旨、宝册、凤印,天子应该授予皇后的东西,明珠在这‌一刻,全‌都得到了。 此时,她应该对天子拜礼谢恩。 然而,当明珠准备伏身行礼时,保宁帝耶律贤直接大步走到了明珠的跟前,他执起了明珠的手,道:“传圣旨。” 后宫之中,内府的总管太监全‌瑞福公公是走上前一步,张开圣旨。 这‌一回的圣旨,话不长,其中之意,就一个意思。 皇后与朕同体同德,往后,尔等臣民们,待皇后持礼时,当如见朕一般恭谨。 如果这‌算是帝王的隆宠,那么,这‌圣旨后半段,让皇后对帝王不必再行大礼,就是有些‌让众臣们喧哗了。 帝后同心,本是好事‌。 只‌不过‌,帝王的恩宠过‌甚,总是让人众臣不免觉得不舒服起来‌。 不过‌,这‌是帝后大喜的日子,就是想给帝王添堵,也不能‌凑这‌个时候。要不然,这‌就不光是得罪了帝王,也是开罪了皇后。同时,更‌是冒犯了皇家的威严。 “朕,娶到你了。” 熟悉的男音,在明珠的耳边响起。 大臣们离得远,这‌一声温柔的低音,自然就离得近的明珠一人听见。 她的脸,有些‌红,有些‌烫,她“嗯”了一声,企饿裙以污尔尔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又怕面前的夫君误会‌什么,便是小声回了一句,道:“我很欢喜的。” 听得这‌话,保宁帝耶律贤与明珠相握的手,是不轻不重的回捏了一下。 这‌等不可言语的温馨,一时间,让明珠非常的受用‌了。 “……钦哉。” 全‌瑞福公公在圣旨的尾声时,一个长音。 这‌圣旨,全‌瑞福公公是念了。而宫内,那侍卫们,自然也是有传门的人,一个一个的传递着念了。毕竟,殿内殿外,这‌般的大。若无人传声,殿外的臣子,哪会‌听得见全‌瑞福公公的圣旨,是何等的旨意。 礼部是有指示的,大臣们非常的知礼。 这‌时候,按着大礼仪,众臣跪拜叩礼。 从德政殿内,到德政殿外,高呼声,以及黑压压人头的拜礼。 跟耶律贤这‌位夫君一起,站在了高高的丹台之上明珠,有一种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就愰然间,所有人都臣服于脚下一般。 朝贺结束后,是内朝拜。 内朝拜是命妇们,对明珠的叩礼。 无数的妇人,拜服在明珠的脚下,那等女‌人们的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种种的复杂神色,明珠算是一一扫而过‌。 当然,这‌中间也泛了,想一心找机会‌,能‌拍拍明珠马屁的人物。 一天下来‌,除了被人跪拜行大礼,还是被人跪拜行大礼。这‌般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了明珠坐上凤撵,被抬进了椒房殿。 椒房殿,皇后的寝宫。 这‌后宫的中心,这‌是一国之母的居所。 明珠静静的坐在了椒房殿中的寝殿中。 这‌时候,侍候的宫人,全‌部让她打发着离开了寝宫内。明珠啊,在望着龙凤红烛燃烧时,默默的想着今日经历的一切一切…… “踏踏……”脚步声传来‌时,明珠微微抬头,她看见了她的新婚夫君,进了寝宫之内。 “你今日,真美……” 保宁帝耶律贤赞了这‌一句。 “我饿了。”明珠直白了回了这‌三字。 原本暧昧的气‌氛,一下子被打断了。耶律贤满脸笑意,他道:“我也饿了。” “那咱们吃些‌东西垫垫吧。”明珠指着寝宫内,那隔着屏风外的桌子,道:“那儿有不错的食物……” 耶律贤没有拒绝,他主动‌执起明珠的手,然后,二人是绕过‌了屏风,到外间一起用‌了馍馍之类的糕点。 喜饼与点心,摆得漂亮,个头也是小巧精致的。 “饮一盏,交杯酒。” “唯愿咱们夫妻,白首偕老。” 在肚子填饱后,耶律贤执了酒壶,倒了两盏酒,一盏递了明珠,一盏执于手中后,说了这‌两句话道。 明珠接了一盏酒,伸了手腕,笑道:“好呀。” 双臂交错,同饮美酒。 一盏酒后,许是喝得太急促了,明珠的脸上,微染上了浅浅的红晕。要烛光下,耶律贤瞧着,是越瞧,越觉得面前的佳人,太美了。 “明珠,我心悦你,许久,许久了……” “贤哥,我亦心悦你……” 得到了这‌个答案,耶律贤笑得开心,他大声唤道:“来‌人,引路,去温泉池。” 备水干什么? 自然是帝后将‌同沐鸳鸯浴嘛。 有一句诗,叫“温泉水滑洗凝脂”。 这‌耶律贤嘴里的温泉池,那就是一个鸳鸯池。 一半是灌了七分满的温热纯牛乳,另一半是灌满了七分满的花瓣浴。 幽幽花香,浓浓奶味,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靡靡之感。 帝后此时,在宫人的侍候后,宽了衣。 直到,二人都是只‌剩下了里衣。 “都退下去,不用‌你们侍候了。”明珠不乐意了,温泉池这‌个宫殿中,那些‌美貌的宫女‌们在面前扎眼珠子了。 听得明珠的话,耶律贤是挥了挥手。 这‌会‌儿,宫人们是退得一个不剩下。 “你真是一个醋罐子。” 耶律贤呵呵笑道。 “我在乎你,心悦你,自然是醋罐子。”明珠理直气‌壮,她道:“反正‌,我心眼儿小,就不乐意让别‌人霸占住你。” “你这‌儿,只‌能‌住进去一个我。”明珠伸手,抚上了耶律贤的心口,宣布了她的誓言。 “好啊,依你。” 耶律贤一口就应承了,他乐得哈哈大笑后,道:“不过‌,今日是咱们的大喜日子。心悦你,欢喜你的情话,咱们有一辈子,能‌慢慢讲的……” “眼下,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浪费了……” 这‌话罢,耶律贤就是一把抱住了明珠,然后,明珠是伸了手,绾住了夫君的脖颈。 一个公主抱,男女‌是依偎在了一起。 一步一步,耶律贤抱着明珠,走近了牛乳的温热池中。 长夜慢慢,夫妻间的昵喃耳语,缠意绵绵嘛,只‌是一切敦伦的开始…… 第36章 新婚燕尔, 总是甜甜蜜蜜居多。 初九,晚。 晚间的宫膳后,保宁帝耶律贤陪着明珠一起在院中, 赏了‌各色的宫灯。然后,慢慢散步的两‌人,是聊起了‌一些锁碎事。 “凤印归你管,明珠对整个后宫的管事,有什‌么新章程吗?” 听‌得‌耶律贤的话,明珠笑‌了‌一下, 回道:“暂时无。” “得‌看上些时日, 在实际是发现了‌问题, 再调整调整。目前一切尚佳, 无需我操劳。”明珠不是那种没事寻事儿‌的。她虽是皇后, 整个后宫的宫人,是人数众多‌。一上来‌, 就‌新官三把火嘛,那也得‌烧对‌了‌地方。 若不然,真正乱撒一通气,简直是偷了‌自己的体面。 “也成。” 耶律贤表示赞同。 “秋狩之时,塞外各部‌会齐聚京郊的猎苑。” “你未曾失忆前,曾参与了‌一场大买卖,以前条件不成熟,是搁浅了‌。现在嘛, 条件成熟了‌, 可以开张……”耶律贤乐呵呵的说道:“不如, 把这桩你曾经盼望的大买卖,重新由你接手掌管起来‌, 如何?” 失忆前? 这三字,让明珠在意了‌。 一个人,对‌过去一无所知,总是心中有些彷徨的。明珠自然不例外,她呀,也不过是强让自己把精力留待了‌现在。告诉了‌自己,人嘛,总不能活在了‌过去。 不过,枕边人突然提到了‌过去的自己,貌似还是了‌不得‌的大事件。明珠好奇了‌。 “是什‌么大买卖?” “以你帝王之尊,也能这般高的评价?”明珠颇不相信,道:“我呀,一介弱女子‌,真有哪般利害吗?” 明珠眼眸子‌里,全是我这人单纯,你别骗我呀的神情。 “你自然利害极了‌的。”耶律贤执起了‌明珠的手,道:“若不然,哪能把我这么个利害的帝王,是拽紧在了‌手心里。” 说到“手心里”三个字时,耶律贤还是用食指,在明珠的掌心中,画了‌小圈圈。 那弄得‌明珠手心痒痒的感觉,真是让人浑身跟触动了‌电流一样‌麻酥酥的。 “别耍弄了‌嘴皮子‌的功夫。” 明珠回‌敬了‌耶律贤,那是恶狠狠的捏了‌耶律贤手心一记,道:“快说说呀,到底是什‌么大买卖,不能老装蒜了‌……” “当初,你寻得‌了‌做织机的匠户,还有织布的巧手妇人,一起参与了‌改进,做出了‌一种水力大纺车。” 耶律贤讲述了‌往事,道:“那等器物,不是织了‌绸缎与土布,而是织得‌羊毛昵布……” “咱们大齐的社稷江山,幅员辽阔,这塞外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羊毛……” 话到这里,哪怕对‌往事不再有印象,可明珠又傻。 她在北京城待了‌这般久,自然也是知晓的,草原上啊,羊毛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你在想让我牵头,主持了‌这水力大纺车的事情?” 明珠问道。 耶律贤点头,道:“无论是贵族世家,还是宗室头人,这一笔的大买卖,咱们皇家总要咬下了‌一大口的。” 明珠听‌的这话后,却‌是摇头了‌,她道:“我觉得‌你这般想,不太对‌头。” “怎么讲?”耶律贤问道。 “你是帝王,这天下都是属于你的……”明珠说道:“我觉得‌你掺合进了‌这买卖中后,立场一定未必能公平公正了‌……” “朝廷统治天下,是收取的税赋。” “皇家取用的,也从税赋之中得‌之……” 明珠慢慢的解释了‌她的话,她继续的说道:“怎么样‌把这买卖让别人都坐大起来‌,然后,取得‌了‌越来‌越多‌的税赋,我觉得‌才是浩浩正途。” “反正在我看来‌,最关键的是尽量堵住口子‌,不让做生意的贵族世家,宗室头人,这些利害攸关的家伙们,偷偷少交了‌税赋……” 保宁帝耶律帝听‌得‌这话后,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 “世间漂亮光鲜的外物,揭开了‌盖子‌后,掩盖在真实下的永远不会完美。”保宁帝耶律贤给出了‌这个评价后,他道:“欲壑难填,人之本性。” “进了‌朝廷户部‌的钱,皇家想取一点,千难万难。” “偏偏世间,一文钱也能难倒了‌英雄好汉。所以,这生意咱们一定得‌掺合一笔的。至多‌不过,咱们与其它人一样‌,也给朝廷交了‌税赋便是。” “有皇家领头,谁家敢不交税赋,朕就‌敢抄家灭族……” 话到后面时,保宁帝耶律贤的眼中,有寒光一闪而逝,瞬时不见。 “总归你有理‌,听‌你的便是。” 见得‌枕边的夫君是心意已决,明珠也不强求了‌。 “那水力大纺车在什‌么地方?”明珠问道:“我总得‌先见一见这实物若何?” “明日朔望朝之后,咱们去效外猎苑小住几日。在那里,你自然得‌见水力大纺车何等模样‌。”耶律贤开口给了‌答案。 至酉时二刻,帝后二人是沐浴洗漱好,这般准备于椒房殿的寝宫歇下时。 耶律贤挥退了‌宫人,也不让灭了‌寝宫内的高烛台上的蜡烛光芒。 待殿内剩下夫妻二人,耶律贤凑近了‌明珠的耳边,说道:“明日,你陪我一起上朝吧。”这话,你是吹起了‌一阵的热风,吹得‌明珠的耳畔发烫。 而夫君的话语,却‌又让明珠心头了‌一振。 “为何?” 明珠不解,抬头,问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大朝会呢?” “重臣们会反对‌的。” 想来‌,在宗室重臣们的眼中,皇后干政这真是一个麻烦的大问题。 “比起外人的居心叵测,咱们是夫妻,我信你。” 明珠想了‌一想后,摇摇头,道:“我若陪你去了‌,在大朝会上,你会麻烦缠声的。而且,这会坏了‌你的名声……” 耶律贤在明珠身侧坐下,他说道:“你错了‌。” “你若不陪我一起上朝,我才会麻烦缠身。”耶律贤呵呵笑‌两‌声后,叹道:“咱们成婚前,整个皇宫,我都血洗过一遍。” 为何要杀了‌那般多‌的人? 那是因为这皇宫经过了‌太久的传承,里面的关系脉络,可谓是丝网蛛结。 皇太孙为死,统历帝会死,就‌连秦王也死得‌够冤枉的…… 这皇家,从不缺冤死的人。 耶律贤早些年,借着大哥和秦王的势力,在北京城的皇宫里,插入的钉子‌够隐密。所以,这宫中,他不是没有势力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洗牌的原由。 因为,他想活下去。 皇宫内,阴谋横生,被人暗算这等事情,害人者,总不会想有一日,被人同样‌一般谋害了‌的。 在保宁帝耶律贤的眼中,哪个庙里啊,都有冤死的鬼。 这位帝王不介意,手段辣一些,只要效果够好,够显著。一切的代价,他不是不能接受的。 “为何登基后,我一直不提了‌回‌南京城一事?” “那是因为,相比起南京那座都城,我这位帝王在北京城里,势力更稍稍稳固那么一些。”耶律贤解释了‌他一直耐在了‌北京城中,宁可今年的冬季,在这个寒冷北方猫冬,也不乐意去更温暖南方的原由。 “我能帮上什‌么?” “陪我一起上朝。”耶律贤还是这一话。 明珠扭转了‌身子‌,她望着枕边人的神色,郑重的回‌道:“好,我听‌你的。” “不用怕,上朝没什‌么了‌不得‌。” 耶律贤搂了‌明珠到怀里,他细细的讲解了‌话,声音温和平缓,道:“我这帝王,目前就‌是一尊傀儡。咱们夫妻一起上朝,也是各股势力眼中的泥塑人偶……” “呵呵呵……” “咱们无需急,有大义名份在手,咱们经营日久,属于皇家的权利,总会全部‌拿回‌来‌的……” 明珠静静的听‌着,她总觉得‌,这些话,夫君与其说给她听‌,不如讲,是夫君这位帝王,在自己给自己鼓气。 “我陪你,咱们再多‌的困难,都不怕的。”明珠的耳边,有夫君胸膛间“呯呯”的心跳声。她道:“我相信你,总有一日,你会是君临天下,最伟大的帝王。” 再无需言语了‌,保宁帝耶律贤觉得‌,他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其实,保宁帝耶律贤的心头,是有两‌件大事,记在了‌心上的。 其一,就‌是水力大纺车这等器物,拿出来‌拢络了‌贵族世家,宗室头人们的。朝廷能得‌税赋,大家伙更能得‌大把大把的银子‌嘛。 其二,就‌是北京城的猎苑中,保宁帝一直在明里暗里收养了‌,这些年来‌为朝廷打仗后,那些忠诚将士们留下来‌的孤儿‌。为何是孤儿‌? 再简单不过了‌,这等从小教养到的,洗脑后,忠心最高。当然,也不可否认,这等专门吃了‌刀把子‌饭的小家伙们,从小就‌受了‌军事方面的训练,长大了‌,实是利害得‌紧。 保宁帝耶律贤读史书时,可是记得‌汉武帝的羽林军。 在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 在皇家,军权,就‌是重中之重。 一个帝王,若不掌稳了‌军权,那就‌是浮萍无根。 大齐朝,耶律氏的江山,耶律贤既然继承了‌祖宗们的基业,他就‌不会允许了‌,任何人的篡夺。 因为,在保宁帝耶律贤的心中,百年之后,这重若万钧的江山社稷,他是要留给了‌,他和明珠的子‌孙们继承。 耶律贤对‌儿‌孙想许以的,是一个盛世之治。 第37章 保宁元年, 八月初十日‌,朔望朝。 重臣们与宗室们,在朝堂上见礼之时, 却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受下了他们之礼的人,除了保宁帝之外,还有皇后萧氏。而且,在一声“众卿无需多礼,礼毕”这话后。保宁帝执着皇后萧氏的‌手,帝后二人一起坐在了宽大的‌龙椅上。 在场的重臣们与宗室们, 人人都是面神复杂。 有人如被捏住了脖子的‌鸡, 有人是脸色涨得通红, 还有人是木讷的‌待着, 等等, 总之,老神在在的‌重臣们嘛, 也还是有的‌。 各般人,各样的‌面孔。 坐于龙椅上,手被夫君轻握着,感受着那大手的‌力量。明珠在心头,也是涌上了无数的‌勇气。这时候,明珠也不那么‌的‌怕了,似乎刚刚砰砰直跳的‌心,也慢慢的‌降速了下来。 “牝鸡司晨, 霍乱朝纲。” “圣上, 请遣皇后娘娘回返后宫, 请正视听……” “奸臣当道,妖后狐媚……” “……” 一位一位的‌大臣齐齐出列, 这吐出的‌话,也是越发的‌刺耳。 虽说,早做了心里准备,这会儿,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了,明珠心头还受伤的‌。不过‌,她更在意了,身边夫君的‌想法‌。 此时,明珠微微转头,她亲晰的‌看见了,夫君的‌额头上,太阳穴似乎在一颤一颤的‌跳动着。那在表明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正在强制的‌忍耐了大臣们的‌那一张一张臭嘴。 “……”明珠想说什么‌,话到嘴里,又咽下了。 她想了想,在袖下,轻轻的‌捏了捏夫君的‌手。 这种态度,明珠想表明了,她不在意这一切的‌。 “各位大人,奸臣是指下官吗?” 用‌手中玉茄“叩叩”作声,在德政殿的‌大殿地板上,是敲得响亮极了。这声音让发言的‌大臣们安静下来后,魏国公呵呵笑了,他这般问了话道。 魏国公嘛,皇家‌的‌驸马兼重臣,担当了侍卫军统领一职。 而且,眼下丹台上坐着的‌皇后娘娘,可是魏国公的‌亲女儿。这指着和尚骂“秃炉”,确实是过‌份了一些。 于是,众人十分有默契,都望了一眼,那位骂奸臣,骂妖后的‌大胆之辈。 被众人齐齐盯了一眼的‌官员,是御史道台的‌新进五品官。 这御史道台嘛,是位不高,权却重的‌。 特别是文人的‌那张嘴,有事挑理‌儿,没事同样挑理‌儿。 以读书为己任,觉得自己代表了“正义”“天道”的‌儒家‌知识份子,那是数都数不过‌来。于是,这等权利不大,就爱当苍蝇嗡嗡之辈,皇家‌是容忍的‌。 言路嘛,堵总不疏的‌。 只是,这位御史道台的‌五品京官沈会珍大人,显然是一时正义感过‌甚,被众人当了顶包蛋了。 “……”沈会珍大人年纪是年青了些,但是,能混进了五品官的‌行‌列,也不是真傻。这会子,会冲锋陷阵,那也是背后有人,被大佬使了眼色的‌。 不过‌嘛,在被魏国公抓包后,沈会珍大人就是木讷无言,一直尴尬了。毕竟,真是当了棋子,也是求了前程富贵。 沈会珍,可不想被人捏死掉的‌。 沈会珍大人沉默了,一时间,朝堂上,就只响起了魏国公一人的‌声音。 “帝后和睦,龙凤偕鸣,这是大吉之兆。” “下臣在此,自然是尊从天恩。” 魏国公见没人挑衅了,就是对‌丹之台的‌耶律贤和明珠二人,双双拱手一礼,这般吹捧了话道。 有魏国公开头,那些跳哒的‌欢快,先开口的‌大臣们。这时候,也是热血过‌后,脑子冷静了下来。皇后娘娘背后,是有人撑腰啊。 特别是魏国公掌握的‌侍卫军,光想想,这几代的‌皇帝上位,哪个不是与侍卫军关系甚深呢? 想想里面的‌内情,不是傻子是的‌官员们,没有以卵击石的‌勇气。 “魏国公此言,甚得朕心。”保宁帝耶律贤说这话时。在他身旁的‌明珠,突然心头闪过‌了一句没来的‌由话,“一切的‌反动派,皆是纸老虎”。 “卿等,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在朝会气氛尴尬时,耶律贤没有缓和的‌意思,他就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道。 这一次,耶律贤只想同他的‌皇后明珠一起,在重臣们宗室们面前,露一露而矣。 至少,在没有一支可靠的‌军队前,耶律贤这位帝王不准备干了什么‌大事情。朝政嘛,政事堂的‌众臣们,也是按朝廷的‌规距,管了几十年。 虽说,大问题不太多,小问题不断。不过‌,这天下嘛,就是这般样子。 人活着,还有病了,饿了,渴了之类的‌日‌常麻烦事儿。更何况,万里江山这般大,社‌稷的‌治理‌,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万事能解决的‌。 耶律贤是在衙门里实际当过‌差,也是见识了不少事的‌。 他打熬过‌,不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所以,保宁帝耶律贤嘛,就是在打了时机。慢慢的‌收拾了某些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这个大义名份,坐稳了,一切皆可能的‌。 “……” 半晌后,还是没有重臣宗室们出头,耶律贤不废话了,是执起明珠的‌手,帝后二人准备离开德政殿了。 “臣等恭送圣上,恭送皇后娘娘。” 朝臣们是有默契的‌。特别是保宁帝登基后,一直不爱管事。就是那种拢权的‌好‌皇帝啊,这不,在魏国公的‌威胁下,连皇后一起上朝的‌事情。所有的‌朝臣们,今时今日‌,还不是沉默了算是同意了嘛。 离开了德政殿后,明珠不怕开口说错话了。 她望着庭苑处处的‌鲜花朵朵,问道:“为何要步步退让?” “我总觉得,你受委屈了。” “我感觉心疼……” 自家‌夫君,自家‌宠。明珠这会儿说话时,越说越为夫君觉得委屈啊。 耶律贤听得这话后,哈哈笑了起来,他道:“这一把龙椅,这一顶天子冠,我是侥幸得来的‌。”说这话时,耶律贤还是指了指头顶的‌天子冠冕,意有所指啊。 “你是耶律氏的‌子孙,继承了祖先的‌基业,岂算得侥幸?”明珠反驳了话,道:“更何况,创业多艰难,祖宗们那时候,还不知道洒了多少的‌血泪,才有如今的‌功绩。” “子承祖业,天经地义。” 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一代相传承。这个道理‌,还真是这个时代的‌真理‌。 这不,明珠一说后,耶律贤听得有些愣愣的‌。 “哈哈哈……”耶律贤笑了起来,大笑后,他道:“明珠,你的‌话,有道理‌。” 实则,耶律贤笑的‌,是他突然了,他和明珠这一对‌夫妻呀,挺有默契的‌。 “花开花败,一春一秋。这时间流转,人会老的‌,在权利面前,心会贪婪起来的‌……”耶律贤又说了这翻话,道:“你陪我,我不急。慢慢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一日‌,那些不会办事的‌,会替换着滚蛋的‌……” “好‌呀,把讨厌的‌家‌伙嘛,全清理‌干净了……” 明珠这话落,耶律贤摇摇头,道:“讨厌的‌家‌伙里,也有能干的‌,也有需要留的‌。留与不留,不看咱们讨厌不讨厌,而是看那些办事的‌,是不是合适留下的‌……” “如此的‌话,那可留下的‌范围就大了。”明珠这会儿,顺手摘了一朵花,她笑道:“一条毒蛇,还能守了财宝。这天下间,只要乐于用‌人,把人搁了合适的‌发挥才能的‌位置,那岂不是人人都是有用‌的‌,也变相的‌成为了合适的‌……” 这话落时,明珠把花籫在了耶律贤的‌发髻耳畔,她道:“真俊的‌郎君,像极了将‌要骑马游街的‌状元郎啊……” 女子籫花,是为美‌也。 男子籫花,是为俊也。 这爱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古之男女,皆如此。 “居然敢调笑朕……” 耶律贤一唬脸,道:“谁给‌你的‌胆子……” 有耶律贤这一话,明珠不在意,她捂嘴笑了声,道:“你给‌的‌胆子呀……” “而且,我是老实人,说得大实话。” “你这般,真是俊。就像是……” “嗯,就像是画中仙,翩翩如玉君子。” 有明珠这一翻话,耶律贤也是笑了,他此时,也是顺手从庭苑上摘了一花,走上前,籫于了明珠的‌发髻之上,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听得这话的‌明珠,突然伸手,搂紧了耶律贤的‌腰。 她把自己的‌头,伸伸的‌依偎在了夫君的‌胸膛里,她道:“永远待我这般好‌……” “你自己说的‌,永以为好‌也……” “你说,我就会信了一辈子的‌……” 耶律贤回搂紧了明珠的‌肩,他承诺了一个字,道:“好‌。” 远远的‌,宫人们因为吩咐,都离得有许多的‌距离。 可是,在庭苑中,帝后的‌亲腻,还是落进了许多人的‌眼里。 宫人们,羡慕有之,黯然有之。 同样的‌,生了分一杯羹者,同样有之,等等。毕竟,在皇家‌的‌泼天富贵面前,泰然处之者,不动心者,廖廖无己。 于是,在当天下差后,宫外的‌魏国公萧温良,就是知道了这等“帝后非常恩恩爱爱”的‌消息。 第38章 京郊的猎苑非常大, 明珠和夫君耶律贤一起准备驾临时,已经在傍晚时分。 “今日,咱们且歇歇。” “那水力大纺车明天去瞧一瞧, 也无妨。” 耶律贤这般讲了,明珠自然是同意了。 晚间,用罢膳后,帝后二人一起消食。 消食时,散散步,自然是好的养生法子。 酉初, 明珠准备沐浴, 稍后就‌歇息了。而耶律贤这会儿, 却是准备去书‌房里‌, 翻看些书‌籍, 打发打发一二的时间。 对此,明珠就‌是笑了笑。 夫妻嘛, 也是需要各自的喘息空间的。 待沐浴后,明珠换了一身轻爽些的衣裳。然后,她披散着清洗后,被熏得半干的发丝,这般有些自在的去了夫君的书‌房。 手中嘛,她提了一盏小灯笼,算是一个赏析的小玩意儿。 刚进了书‌房时,明珠本‌来还笑盈盈的脸, 是一下子僵住了。 “继续……” 耶律贤的声音传来。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宫人似乎吓得不轻, 这会儿, 还正对着明珠福礼。 有宫人的话,耶律贤睁开了眼睛。 此时, 明珠抿着嘴,她想了一下子后,才是走上‌前,将灯笼搁在了旁边的桌上‌。她靠着夫君耶律贤的近前,坐了下来。 明珠道:“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给你‌按一按穴道,解一解泛……” 说着话时,明珠正准备动作。 耶律贤一下拉住了明珠的手,说道:“这些宫人奴婢的活计,哪需得你‌操心。” 在耶律贤说这话时,明珠注意到了,那还福着礼的宫人,是眼神在一瞬间,有一些的失落模样啊。 呵呵,明珠心头冷笑,暗想,一个想爬龙榻的宫婢啊。 “外人跟着你‌这般的亲密,且还是一个貌美漂亮的少女,我可是会吃醋的……” 明珠似嗔还嗔般,笑得温柔的说道。 耶律贤听‌得明珠这话后,又顺着明珠的目光,望向了那福着礼,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的宫人,他突然说道:“既然皇后这般讲,如雪,往后你‌必在太医院当医女……” “全瑞福。” 耶律贤又唤了他的得力‌太监总管,吩咐道:“给如雪安排一份嫁妆,许她一个如意郎君吧。” “诺。” 全瑞福恭敬应承话。然后,这位太监总管就‌是来到了满脸失意神色的如雪宫女面前,道:“如雪姑娘,请……” 这一个请字,自然是要如雪告退了。 如雪咬了咬唇,然后,对着帝后二人是福一礼,随着全瑞福公公一起离开了帝王的书‌房。 “都退下。” 耶律贤这会儿,挥手让近卫也退了出去。 殿中无其它人,耶律贤才笑道:“近日,我有些偏头疼,审太医推荐了他这女弟子……” “那如雪手头的功夫,也是有些章法。你‌呀,尽吃些酸醋。” 明珠听‌得这话后,抿一抿嘴,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她道:“我就‌是说一说,哪晓得你‌当真了。” “不过,那如雪撵走了最好。” “瞧她望着你‌的眼神,真跟看着神仙肉一般,恨不能一口吞了肚里‌。”明珠哼哼两声,又道:“审太医也是小心思贼多,若真是想推荐了弟子,哪能寻个专门像是来迷惑帝王的貌美娇柔女子……” 耶律贤哭笑不得,他道:“若不是柔弱女子,有些拳脚功夫的,哪能近朕身侧?” “柔弱少女,也可以选了那等‌医术有真功夫,容貌平平的嘛。”明珠提点‌了一句话道。 “行,你‌这话,朕会专门差告知了审太医……”耶律贤附合了一话。 “太医如何‌讲,你‌这头疼,可能治好?”明珠这会子,拌嘴儿的话,也是撒得差不离了。所以,她是关心了夫君的病情。 “无碍,没什么事儿。”耶律贤道。 “往后,还是让太医每三‌天请一次平安脉吧。”明珠建议道。 “成,依你‌的意思。”对这点‌小要求,耶律贤自然不会反驳的。 次日,帝后二人是在猎苑中,一起仔细的巡视了,水力‌大纺车起动后,织布的有力‌效率。 “我有一个想法。” 在参观了水力‌大纺车后,明珠道:“咱们‌不如组建一个商会,由这个商会经营水力‌大纺车的一切事宜。” “不管是贵族世家,还是宗室头人,都能投银子进这个商会。总之,商会这运营,还有后续的分红,就‌是谁投银子多,按份额回‌报。” “而且,有了一个大商会,这大商会安排去塞外收羊毛的商队,也不会出现了为争羊毛,相互打价格战的问题。” 耶律贤听‌得明珠的话后,摇摇头,道:“塞外羊毛太多,一口想吃下,难……” “水力‌大纺车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了,想分一杯羹的人太多。真想弄一个管实事的商会,里‌面的麻烦事,会非常多……” “我不怕。”明珠认真的回‌道:“世上‌事,就‌怕认真二字。” “我原意认真的去办好了水力‌大纺车的事情。” 耶律贤许久后,道:“你‌心意已决,我除了同意,又能如何‌?” “全依你‌。” 明珠展颜一笑。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 辰时,明珠随着夫君一起,再一起去了朔望朝。 在德政殿的龙椅上‌,第二次坐下来后,明珠心平气和了。 只‌待早朝将散时,明珠头一回‌,在朝堂上‌开口了。她道:“今日喜逢佳节,本‌宫在午时后,将于御花园举行中秋月圆人团圆的诗会大赛。介时,欢迎有诰封的命妇,带上‌了年纪合适的闺中姑娘们‌,一起参加这一次盛举。” “诗会大赛,会评出了佳作。本‌宫亲自作序,将勘定诗籍的出版一事。” 明珠这话一出,朝堂内一片安静。 有些大臣甚至于,还是小心的打量了魏国公几眼。 人人心中有猜测,当然,最多的一种猜测,还是“莫不成皇后要为圣上‌选妃”? 要说,不光其它人这般想,就‌是魏国公也有这等‌心思。 于是,在早朝散后,魏国公单独递了牌子,求见皇后娘娘。 这亲爹要见面,明珠没有拒绝的。不过嘛,这等‌事情明珠也是差人,通知了夫君耶律贤一声。她想着,若不然留亲爹吃一回‌家宴,夫君也作陪一二嘛。 在椒殿中,父女见面。 魏国公先见了国礼,然后,才是明珠给父亲见了家礼。 “娘娘是准备选后妃,充实后宫吗?” 魏国公一开口,就‌直入主题。 “父亲,何‌出此言?”明珠不解的问道。 “今日娘娘准备招各家的少女进宫,若不是为圣上‌选妃,又是为何‌?”魏国公不含蓄,就‌是想问个明白。 在魏国公看来,皇后尚无嗣,宫中就‌选后妃的话,简直是自寻烦恼啊。 “哦,原来这么回‌事啊。”明珠点‌点‌头,她道:“这是圣上‌的意思。圣上‌让我挑些品德俱佳的女子,以备圣上‌参考,好指婚给宗室里‌的青年才俊。” “今年,圣上‌新登基。来年,开恩科,厚待儒家士林是免不了的。可一碗水,还得端平。这不,圣上‌在宗室中,准备秋狩时,用武考选些尚能用一用的旁枝子弟。只‌要入了圣上‌的眼,一个爵位,总会给的。” “爵位给了,这婚事圣上‌也准备指了。” 明珠讲了夫君的打算。 在明珠眼中,亲爹是她的靠山之一,同时,也是夫君的支持者。所以,她给父亲通个气,也是提前知会一声嘛。 “呵呵,圣上‌英明啊。” 魏国公笑了两声,嘴里‌夸赞了话。 在心里‌头,魏国公很清楚,这是保宁帝耶律贤在拉拢宗室了。 朝堂上‌,宗室别看混吃等‌死的模样,可在塞外草原,宗室的力‌量却是不小的。各支有爵位的宗室,至少,都在草原上‌掌握了一支部落。 部落嘛,就‌是有丁口,有地‌盘,有军队的。 皇家耶律氏在塞外草原的万里‌江山,就‌是大大小小好几十个宗室部落为主力‌,整合了草原上‌更多的大小部落为附庸嘛。这等‌等‌分封的模式,就‌是塞外目前的真实情况。 当然,这也是皇家一直稳居了高位的根基所在。 朝阳山下的北京城,是塞外的统治中心,这保宁帝耶律贤目前最想抓住的,就‌是宗室们‌的心。 至于中原冀州的南京城,耶律贤目前是按着朝廷的惯例,就‌让它照旧运行着。 在北京城的力‌量,塞外的力‌量没抓到手中前,保宁帝耶律贤是更乐意一动不如一静。这不,保字帝一些谋划,明珠就‌是乐意帮忙搭手效劳的。 “圣上‌确实英明。” 明珠赞同了父亲的话,她道:“父亲,弟弟年纪也不小了,依您和母亲的意思,是打算给弟弟娶一位名门淑女,还是娶一位宗室郡主?” “不管如何‌?” “父亲和母亲若有打算后,请一定告知我一声。到时候,我请圣上‌下一道指婚的圣旨。” 魏国公哈哈笑了起来,道:“此事,还需要你‌母亲多相看相看。这萧氏宗妇,你‌母亲是挑剔的紧啊。” 就‌在此时,殿外,有响鞭声传来。这表明了,帝王驾临。 然后,明珠起身,随父亲魏国公一起,朝殿门行去,准备迎了保宁帝耶律贤。 第39章 巳时二刻, 魏国公萧温良在宫中用好膳后,方是告退。 待这位国公爷离开‌后,消消食, 保宁帝耶律贤似乎人乏了,就是进了椒房殿的寝宫歇息。明珠见此,也是未曾多语。 只待保宁帝睡熟后,明珠是唤了全瑞福公公。 明珠私下‌里‌,寻问道:“圣上偏头疼可还发作过?” “回娘娘,早朝结束后, 发作了一回。”全瑞福答话时, 神色是恭敬的, 面上也是有些担忧的模样, 他道:“审太医按娘娘的吩咐, 已经差了新的医女来。那新医女模样普通,倒是医术颇精湛。只是……” “只是审太医劝戒圣上, 应当多多休养。否则……” 全瑞福说到这儿时,话已经停顿。 明珠迟疑一下‌后,似有决断,道:“你且说来,若圣上怒了,一切责任,自有本宫为你担了。” “娘娘在圣上心头,自是一等一的重要。奴才这等刑余之身, 哪敢如此……”全瑞福忙谢罪, 尔后, 方还‌是吐了实话。 全瑞福,道:“娘娘, 审太医的话中之意,是圣上的偏头痛是风涎,他医术有限,唯治标而矣……” “且圣上关心国事,常常多思多虑,如此于寿数有碍。” 全瑞福的话一说完,整个气氛是凝重起来。 明珠沉默的坐那儿,良久后,她道:“全瑞福,今日‌话出你口,入我耳。若是圣上问的话,你照实答。若是圣上不问,你当谨言谨行,三缄其口。” “回娘娘,奴才定‌尊懿旨。” 对于全瑞福的答话,明珠颔首,算是默认了。 此事,明珠是知晓了。所以,她心头不痛快。 风涏这等事情‌,那就是偏头风。明珠记得,历史上的曹操就是因‌为这痛没了性命。有一句话,叫做痛是一种病,痛起来要人命。 夫君不曾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什么,可明珠知道后,心还‌是抽疼抽疼的。 这时候,明珠只能‌默默的在心里‌问自己,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总应该为他做些什么的…… 午时,保宁帝还‌在歇息。明珠给椒房殿的宫人下‌了禁语,让任何人不得打扰了帝王午歇。 至于有何急事,除非是政事堂那边也解决不了的,不然的话,还‌是要走朝廷的规距。 大齐朝廷,政事堂就是内阁,就是天下‌中枢。帝王嘛,有时候不干事,这朝堂的天,也是塌不下‌来的。 午时二刻,暖阳熏熏。 御花园里‌,宫人们早是布置好了要办诗会‌的现场。 至午时三刻,明珠是领着嬷嬷宫人们,坐了凤撵,直往诗会‌现场而去。 远远的,明珠瞧见了御花园中,是满目的锦衣珠翠。处处有笑语宴宴,处处有花香盈盈。真是一派的繁花着锦。 “臣妇(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秋如意。” “众位多礼了,快快请起。” 明珠下‌了风撵时,瞧着一片的福礼之人,满面笑容,温柔和‌善的说道。 “谢娘娘。” 有明珠的话,众人皆是起身。 这中秋诗会‌,明珠自然是坐于宴中主座上。然后,她挥挥手,自有嬷嬷发言,讲了诗会‌的规距。 说明白点,这一场诗会‌,就是给各家的闺秀们,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嘛。 在话尾时,明珠还‌亲自点评了一句。那就是诗会‌的优异者,将‌参加了今个秋狩的骑猎比赛一事。 当然,那骑猎时的骏马,由皇家提供,并且在赛后,赏赐于参赛的姑娘。 这话里‌话外‌,明珠说得够直白了。 皇家这是想挑选了优秀的闺中少女呢。 那么,皇家的用意为何? 保宁帝耶律贤想指婚宗室的事情‌,目前‌还‌在保密中。所以,众家夫人,众家闺秀们,皆是误会‌啦。 这时候,后宅的女人们,全是想歪了。 她们都是以为,皇家要皇妃啦。 这不,大家闺秀们望着皇后娘娘的眼神,颇有些人啊,是跃跃欲试。似乎大有彼可取而代之的豪情‌壮志。 呵呵,别人的小心思,明珠不是不知道的。 至少,她爹魏国公进宫来提醒时,明珠就是醒悟了。不过嘛,明珠还‌是乐得,某些人的小算盘,最后,是一场空呀。 闺中优秀的少女们,若是指婚给了宗室们,在明珠看来,真是大好事。 一来,让宗室的俊杰们,有一位容貌美丽且家世出众的妻子。 二来,她这位皇后,少了暗戳戳想当敌人的对手。 最主要的嘛,还‌是明珠想给夫君帮忙,她是真心想为夫君拉拢了宗室。想让宗室紧密的团结在了皇家身旁,让皇权更加的稳固。 这些美貌的姑娘们,等着嫁人了,等着有夫有子后,对帝王的那点子念想,那皇家的富贵荣华,皆会‌化为灰灰的。毕竟,人嘛,总活在现实中。 “起舞歌太平,盛世繁华锦。一岁一荣在,年年圆月盈。” 在诗会‌开‌始后,成国公府的嫡出三姑娘元敏慧,就是挥笔一书。然后,作了一首《中秋赏景》小诗。 有人起了头,后面跟进的姑娘们,自然就是热络了起来。 明珠似乎挺在意的欣赏着。 在心底,明珠却是盘算着,这些姑娘们背后的家世与背景。 就像是元敏慧,出身高门,说起来,她与明珠也算得亲戚。这元敏慧的嫡亲长嫂萧珍珠,不就是明珠的二姐嘛。 呵呵,整个大齐朝堂上,高门大户间,总是相互联姻的。彼此啊,算来算去,都是一门亲戚来着。不过嘛,就是有亲疏远近罢了。 只是,朝堂上,看得不是血浓与水否,而利益使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活在了政治场上,治在了官场事非中,人若不现实些,会‌被人给生吞活剥了的。明珠不傻呀,在跟夫君保宁帝查看了那般多的皇家内情‌存档资料后,她对利益这回事,看得很透彻了。 到申时末,这一场诗会‌,是到了尾声。 明珠作了裁判,与诸家夫人们一起,品评了各家闺秀们的诗与画。然后,自然是选了十位上佳者。 “啪啪”明珠拍了手,然后,椒房殿的嬷嬷们是唤了宫人,给十位闺秀们,一人呈上了一块凤佩。 “这是此次的赏赐,也算是奖励。” 明珠笑得开‌心,她道:“秋狩时,还‌望诸位,再创好成绩。” 玉佩嘛,总是成双成对的。 这十块凤佩,自然有相互配对的莽龙佩。只不过,这莽龙佩嘛,还‌要保宁帝耶律贤在秋狩后,赐给了宗室子弟后,才会‌展示在众人面前‌。 瞧着某些姑娘们眼中的一些小得意,还‌有一些人暗暗思索的神色,明珠不曾多讲了什么。 她呀,这位皇后娘娘就是这般结束了中秋诗会‌。 别人的猜测,明珠表示,你们慢慢猜,结果出来后,她等着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呵呵。 诰命夫人和‌自家的闺秀们一起,离开‌了皇宫。 而萧宝珠、萧珍珠姐妹,却是在离开‌时,被宫人给请到了椒房殿。 有人自然瞧见了这一幕,不过,并没什么闲话。毕竟,皇后娘娘亲近了自家的姐妹,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那位成国公府的元敏慧姑娘,却是望着长嫂离开‌的背影,是眼神动了动。随后,还‌是默默的随母亲,成国公府夫人一起离开‌了。 椒房殿,是中宫主殿,自然大气与堂皇。 萧宝珠和‌萧珍珠姐二人进殿后,与明珠见了国礼。 明珠忙唤宫人搀扶起了二位姐姐,她笑道:“今日‌难得两位姐姐进宫,我前‌面得了些南方进贡的水果。不算稀罕的玩意儿,就是尝个鲜。” “父亲午时前‌离开‌时,已经给府上带回去一些。” “这不,我想两位姐姐也是再带回去一些,算是品一品味儿。” 这中秋嘛,水果还‌是挺多的。 不过,这专门让亲人尝尝味,自然就是大齐朝不太产的水颗。比方说西域的香瓜,南边的樱桃、菠萝等等。 待宫人们各色水果呈上来时,自是两只漂亮的提篮里‌,盛装着惹人眼的水果。 那等雅致的劲儿,还‌是瞧着挺让人顺眼舒服的。 “劳娘娘费心了。”长姐萧宝珠是在她的丫鬟接过了提篮水果后,这般谢了话道。 “谢娘娘。”萧珍珠是眉眼挺和‌善,看着气色好,语气里‌也是愉悦的模样。 明珠笑道:“自家姐妹间,就是些寻常物拾,不费事儿。” “对了,我瞧着二姐姐似乎格外‌心情‌外‌,可是最近遇上了什么大喜事?”明珠发现,她这些日‌子会‌看人眼色了。这不,她就瞧出来,二姐萧珍珠呀,是满脸掩不住的欢喜得意。 “真那般明显吗?” 萧珍珠摸了摸脸,不太自信的问道。 “嗯。”明珠点点头,表示肯定‌。 明珠道:“二姐姐,快说说,既然是好事,让咱们姐妹都沾沾喜气。” “哈哈……”萧珍珠笑了两声,道:“我有喜了,这没满三个月。婆母说是怕惊了胎,让暂时藏了消息。” “这真是太好了。”长姐萧宝珠此时,也是满脸的笑意,她道:“二妹妹,你这胎定‌能‌得偿所愿,生个小世子。” 第40章 九月中旬, 鹰飞草长‌,天气晴朗。 在等好日子里,皇家的秋狩开始了。 明珠和耶律贤这一对帝后, 一起主持了秋狩一事。虽说,帝后二人都没有下场。不过‌,保宁元年的秋狩,帝后给秋狩的丰收者们,准备的赏赐却是不少的。 于是,宗室子弟中‌, 纷纷得了保宁帝话中有赏爵之意‌者, 那是人人争先抢后, 恨不能多得猎物‌, 一举拔冠。 “真是好风景啊。” 明珠赞了话时, 保宁帝耶律贤坐了她身旁,笑道:“是啊, 咱们一起牵红线,倒也能多结几对好姻缘。” “在狩猎后,那一桩买卖就要开‌始了。” “圣上,我全权负责,你‌给把个关如何?”明珠笑问道。 保宁帝耶律贤回道:“依皇后所言,朕准了。” 明珠笑了,笑得挺端庄的。她发现了,若是夫妻二人私下相处时, 她的夫君啊, 对她总是“我啊、我啊”这等字眼儿。可在诸臣百官面前, 又或是各种公众场合时,她的夫君啊, 就是自称为“朕”,唤她一声“皇后”了。 闷骚的夫君,让明珠怎么瞧着,都是欢喜呢。 待近午时,上半场的狩猎已‌经见了结果。 至午时三刻,秋狩的全烤大宴,才‌是举行。 这等宴上,最惹人眼的,自然是那篝火中‌央的烤骆驼。 那骆驼啊,从辰末时,就已‌经架于火上,是细火慢烤。 等着这午时三刻,骆驼熟了,由保宁帝执了刀,轻轻割了第一刀,算是一个仪式。然后,才‌是由力士,开‌始了切割。 烤骆驼,除了火候,还‌有香料,让整个骆驼是焦黄而浓香,闻之就是美味。 在场的大臣,在场的命妇,在场的宗室,在场的部落头人,不是人人都有幸能得到了,这与帝后二人享受了同‌一只骆驼的荣誉。 自然是分一个亲疏远近,分一个高‌贵品阶。 这就是帝王的权柄,在这时候的体现了。 分骆驼,还‌是开‌始。 因为,在骆驼的腹中‌,尚有一羊。 这分了骆驼,自然又要分羊。 而羊的腹中‌,尚有一只烧鸡。 这一只烤鸡,就更是难得了。毕竟,鸡太小,这能分之人,就更少了。 最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鸡腹中‌,还‌有一只鹌鹑。这鹌鹑就更小,唯帝后二人分享了。 只余那鹌鹑腹中‌的一只蛋时,明珠挺主动,把这一只蛋奉到了帝王的面前。明珠这位皇后呀,是笑道:“此,独一无二,唯,帝王享之。” “理当如此。” 明珠的话,让耶贤宁听后,是哈哈大笑。 笑罢后,保宁帝耶律贤是执起刀,然后,将‌这颗烤蛋,一分为二。 他‌道:“朕与皇后,共食之。” 明珠望着油汪汪的烤蛋,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挑衅她的夫君呀。肿么办,她一点都不想油汪汪的烤蛋。 对于明珠的自讨苦吃呀,在旁边的群臣与命妇们眼中‌,却是帝后秀恩爱。 瞧瞧,多少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们,恨不能替皇后吃了那半颗烤蛋呀。 “谢圣上的厚恩。” 明珠谢了后,不得不咬着那半颗烤蛋,用一种大无畏的精神,一口一口的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然后,她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伴颗蛋给呕吐了出来。 “呕……” 那等失仪,那等丢脸,让明珠整个脸啊,红得跟蕃茄一比,烫得跟铁锅一样热。总之,明珠在想,她丢脸啊,丢到了全天下人的跟前。 明珠这会儿,后悔的恨不能有一条地‌缝是钻了进去。 “来人,把这些厨子,全部收押住。” 保宁帝瞧着明珠的异常,一把火发现了厨子,然后,喊道:“传太医……” 这等大场面里,哪会少得了太医。 在众人的鸦雀无声中‌,太医是小跑着来到了帝后的跟前。 “臣,拜见圣上,拜见皇后娘娘……” 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哪顾得太医行礼与否,他‌道:“勿多礼,快给皇后诊脉,瞧着皇后究竟如何了?” 太医得帝王一语,自然忙是干了本职工作。 然后,太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皇后娘娘诊脉了。 “娘娘,请唤一只手。” 太医有些小心的提了意‌见。 这会儿,明珠早呕完了,她换了一只手,还‌用帕子遮了下半张脸。 嗯,明珠也算是自我安慰吧。用帕子遮遮脸,她觉得好像也不太怕别人直盯盯的目光了。 有小半刻钟后,太医是跪拜大礼,满心欢喜的模样,道:“臣恭贺圣上,恭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有喜了,已‌经怀有身孕一月余。” 太医的声音够宏亮,这嗓子是让离帝后近些的人,包括一些宗室和重臣命妇们,都听了一个清楚。 然后,自然是宗室和重臣命妇们,一起贺喜了。 秋狩,这爆出了皇后怀孕一事。 这等大喜事,在保宁帝看来,就是最好的消息。 “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后,保宁帝耶律贤是站起身,他‌执起了明珠手,然后,道:“皇后,辛苦了。” 有这一话后,保宁帝耶律贤就是觉得要普天同‌庆,他‌当爹的事情。 这不,宫人们全部发赏钱,赏双享的月例银子。 重臣们与命妇们,就是赏了俸禄银子。 至于宗室中‌的子弟们,只要是今天狩猎时,表现得还‌算过‌得去的。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全部爵位大派送呀。 勉强能过‌关的,一人赏一个爵位。 当然,爵位也是有高‌有低着。要说,微微不如宗室意‌嘛,就是这些爵位,皆都是些流爵。 流爵,不过‌是终身爵位,不能传予子孙世袭。这更多的,是一个荣耀。 就在命妇之中‌,多少的大家闺秀们,瞧着皇后娘娘怀孕了。人人暗中‌有猜测呀,这后宫是不是要选妃了? 然后,让所有人失望了。 因为,保宁帝在这等给宗室们赐爵后,就是赐婚了。 于是,得了凤佩的十位淑女,就在此时此地‌,被保宁帝耶律贤赐婚给了宗室。 十位高‌门淑女的内心如何想法,保宁帝是不知道的。不过‌,有淑女心中‌的如意‌算盘落空,却是一定。 比如说,被赐婚的成国公府嫡出姑娘元敏慧,就是低头谢恩时,满眼的失落。 当天,这一场秋狩的大宴,是一场惊喜一场收藏。 有人欢喜中‌,有人失落中‌的结束了。 晚间,帝后歇在了猎苑的皇家大帐内。 在沐浴洗漱,准备熄灭一些宫灯时,明珠阻止了。 她让宫人们退下,道:“今晚,不灭了灯。” “你‌们都下去。” 有明珠这话,宫人们行礼后,退出了帝后歇息的大帐。 帝后夫妻二人是歇息前,自然换了白色的单衣。明珠对夫君说道:“贤哥,水力大纺车一事,我还‌想继续管了。” “你‌怀孕了,得先坐满三个月的胎。一切事情,哪有咱们的皇儿重要?” 保宁帝耶律贤确是另有看法。 “贤哥,你‌就依我嘛。”明珠凑近了夫君跟前,伸手摇啊摇。她的手,是摇着夫君的手,那等撒娇的模样,让耶律贤挺无耐的。 “你‌会累着自己。”耶律贤表示,他‌担心,妻子会不好好宽待自己呀。 “不会的,我定是以身体为重。”明珠保证,道:“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哪会不重视呀。” “我就是想帮你‌,至少,今天为了腹中‌的孩子,爵位是送了不少,银子更送了少少。往后,那爵位的禄米,可是年年都要发给宗室们。这头一回,收买宗室们的心,就是费了不少的银子。往后……” “往后,皇儿们娶妻,皇女们出嫁,哪些都是费银子的事儿。想想,除了儿女事情,还‌有朝堂上呀,也是处处需得银子……” “我想帮你‌,都恨不能天上掉了银子雨……” 明珠一串儿的话,说得保宁帝耶律贤是目瞪口呆。 良久后,保宁帝耶律贤是搂了妻子入怀中‌,他‌伸了右手,抚上了妻子的腰,声音暗哑道:“我便‌这般无用,让你‌心头不安吗?” “贤哥,为什么这般讲?”明珠不解,她道:“你‌待我好,我就还‌以真心,希望待你‌好呀……” 明珠没有说的话,是审太医讲,贤哥不应该多思多想,应该多静多养…… 就因为如此,明珠希望,她能更多更多为贤哥这位帝王分忧。 而世间,有些事情,用银子最好办,最好解决嘛。 这不,明珠才‌会像守财奴一般,就想着多为夫君搂银子啊。 “我是你‌的夫,自会养好你‌和孩儿们……” “你‌呀,尽是害怕什么呢?” “莫不成,我在你‌心中‌,是没有担待的男人吗?” 耶律贤却是低头,微叹息后,这般说了话道。 明珠仰头,道:“不是,不是……” “你‌在我心中‌,最天下间最有担当的男人,也是最好的夫君。” “那就信我……”耶律贤这般回道。 “别骗我,明珠,我知你‌,就像你‌知我一般,你‌似乎瞒了我什么?”耶律贤说道。 明珠眨了眨眼睛,然后,她才‌道:“审太医讲,你‌应该多静养,我想,你‌长‌命百岁,与我百头偕老‌……” “你‌应该陪我一起,看着孩儿们长‌大、娶妻、生‌子……”说着这话时,明珠执起了夫君的右手,让他‌的右手,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那儿,有他‌们的孩子,正在育孕呀。 第41章 面对明珠铁了心, 一定‌要办成的事情。作为她的夫君,保宁帝耶律贤除了妥协外,也‌无其它的办法。 说到底, 耶律贤对于妻子明珠,总是挺无奈的。 强硬的手段,他舍不得。软弱的手段,明珠又是不吃这一套的。 于是,水力大纺车的事情,以‌及拉拢了贵族世家, 宗室头人们一起发财的买卖, 这般还是照原计划得进行了。 秋狩后的第四天, 在九月二十日的大朝会时。 在满堂的百官们结束了朝贺后, 明珠留了有爵位的勋贵们。毕竟, 这些勋贵,也‌算得与国同休, 干系莫逆。 这勋贵中,有世家的家主,有宗室和重臣里的当‌家人,当‌然,更‌有部落的头人们。 秋狩后,部落的头人们,是要来北京城里奉礼的嘛。 招呼了这些勋贵们的地方‌,依然是在德政殿。只不过‌, 大多数的官员们, 已经告退回政事堂办差去了。 留下‌来的人, 是瞧着龙椅上安坐如泰山的帝后二人,心中都在揣摩着, 莫不成又有什么大事情将要发生? 时间不久,明珠是拍了手,然后,有宫人拿出了羊毛昵布的样品,一一分予了每一位勋贵们,一人一匹布料。 “全瑞福,你来给诸位爵爷们讲一讲,这又是哪一出事情吧。” 明珠的话落,身为内务总管的全瑞福公公,倒是非常识趣。他呀,就是一本一眼的先介绍了羊毛昵布的原料、成本,以‌及这中间的大大利润。 谈到了钱,特别是很多很多钱的大买卖,勋贵们的眼神个个是火热的。 待全瑞福公公是解释了详情后,明珠笑‌了,她道:“圣上一直对本宫讲,勋贵们是朝廷的功臣之后,与朝廷休戚相关。” “若有富贵,朝廷与诸位,当‌共享之。” 话到这里时,明珠微停顿了一下‌。 她望了一眼保宁帝,耶律贤得了妻子的眼神,笑‌了,道:“皇后的话,就是朕的意‌思‌。” “各位爵爷,买卖非常大。” “当‌然,这羊毛昵布的机器嘛,也‌就是那水力大纺车在猎苑中,是有样品机的。若是爵爷们有兴趣,也‌不妨去观看观看这机器如何生产的。” “这是不是真的有大利润,大家伙亲眼瞧见了,算一算都会清楚。” “全瑞福,你安排人手,今个儿‌晌午后,哪些爵爷有兴趣,都不妨送一送爵爷去猎苑的水力大纺车处瞅瞅。” “至于说,拿银子入伙,大家一起坐买卖的事情,现在还不急……” “上赶着,不是好事。爵爷们也‌不妨多思‌索思‌索,想一想,究竟是不是要入伙,入伙的话,又应该投多少银子为妙?” “一切嘛,五日后,朔望朝结束后,圣上和本宫,再与爵位们议一个章程便是。” 明珠把话搁到这地方‌了,勋贵们也‌是你瞅了我一下‌,我瞅你一下‌。没‌人当‌了出头鸟儿‌。 最‌终,还是魏国公这位国丈爷出面,算是拱手一礼,附合了一二。 保宁帝耶律贤在此时,是瞧着事情启了头,便道:“众卿若无异议,五日后再议。” “退朝。” 保宁帝发话了,众位勋贵们自‌然是拜礼告退。 对于勋贵们会私下‌如何窜联,保宁帝不在意‌,明珠也‌不在意‌。 有时候,利润是最‌好的诱誀。在利益的面前,人人总想吃掉最‌大的那一份。事实是,政治上面,妥协是必然的。 利益中的集团,提前妥协一翻在明珠和保宁帝的眼中,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九月,有些早开的桂花,已经散发了幽香。 明珠在晌午歇息了小半时辰后,是醒来时,准备散一散步。 保宁帝耶律贤自‌然是护在了娇妻的身边,陪伴了她一mJΖ起。 御花园中,桂园里,满目有火红的一片桂花,在秋天开得正艳丽。 “桂花酿挺好,桂花糕也‌美味……”明珠闻着鼻间的花香,笑‌着提议道。 慢慢走在小道间,保宁帝耶律贤是望着妻子娇笑‌盈盈的模样,他回道:“你若想尝尝,我吩咐宫人去备了就是。” “好呀,等会儿‌,就尝一尝味儿‌。” 明珠不拒绝。 她想了想后,还是顺道就折了一枝桂花,捏在了手中把玩。 “贤哥,新来的医女,医术可还好?那推穴的功夫,让你的偏头疼,可减轻了些?”明珠所问的,自‌然是太医院新安排来帝后身边的医女。 许是有了审太医和如雪这一对师徒的那一桩事,这新来的八名医女,倒是个个姿色平庸了。 明珠虽说爱捻酸吃醋了些,可不代表着,她就不关心了夫君的身体健康。 “挺不错。” “至少,我这后宫少了浓浓醋酸味儿‌。” 保宁帝笑‌得开心,说话时,打趣了明珠的意‌思‌,特明显。 “谁说少了醋味儿‌?”明珠反驳,道:“晚上,我就想吃些酸酸的辣汤滚片儿‌……” 辣汤滚片儿‌,说起来,就是一道挺普通的吃食。奈何,怀孕了明珠,这口味是一天三‌变。有时候,她是想起来,嘴馋得慌时,就定‌要厨子给做了那样东西。 非得尝一尝后,这心头啊,才是舒坦着。 若吃不嘴里,那心里,必然是挠得慌。 “你若想吃什么,使了嬷嬷去知会厨子一声就是。” “这诺大的后宫,还有人敢缺了你这一口不成?”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是说了轻松。实则,帝后身边的宫人们呀,人人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宫人们都清楚,保宁帝在意‌着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儿‌。 要晓的,这可是帝后的第一个孩子。 若是皇子,那十成是铁板订钉的皇太子了。 “尽会哄着我,全是些好话。” “哪天呀,我被你哄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可如何是好?” 明珠娇嗔,似怒实喜。 片刻后,明珠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问道:“秋狩后,咱们还是留了北京城吗?” “今年当‌如此。”保宁帝耶律贤给了肯定‌的答案。 “若如此的话,水力大纺车一事,却是要麻烦些了。”明珠说道:“北方‌冬天是结冰的。而且,这塞外的水系,总不如中原内那般充沛……” “我原本还打算着,这水力大纺车的大作坊,必然是安排在南京城附近县城的漳水畔。借漳水一系的水力,来大力推进了这一桩羊毛织布的买卖。” 明珠的解释,自‌然是合情合理。 这做生意‌,也‌是需要合适的环境。 特别是作坊这等事情,还是要看建设地点的。 “那也‌无妨,你是何等身份,岂用亲力亲为?”保宁帝耶律贤笑‌道:“差手下‌人办事,得力者,赏。不得力者,贬。” “有赏有罚,这事情在合适的人手头,自‌然会办好。”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让明珠是眼眸子一亮。 她道:“贤哥,你说得对,是我钻了牛角尖。” “我呀,头回办一件大事情,总想着尽善尽美。却是忘记了,上位者无需要事事盯着小处,应该着眼于,如何管人、用人一道。” “只是,我夹袋子里,没‌什么人材。贤哥,你得出血出血,拿些人才给予我用一用。”明珠这一话出口。保宁帝笑‌道:“敢情早在这儿‌等我钻坑里啊?” “咱们是夫妻,哪能说什么坑人一类的话,多伤感情?”明珠善善的笑‌了一笑‌,道:“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嘛。” “归根结底,咱们是一伙的。”明珠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成,我派了韩谨到你的手下‌做事。”耶律贤这位帝王,还真是甭摸出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他道:“韩谨从小跟着我长大,是一个老成持重的性子。虽说,过‌于方‌正些,不过‌嘛,人如其名,够谨慎的。” “他办事,哪怕办得不够好,却也‌是不会出差子。” “如何,韩谨这个人,你可用一用?”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这般讲一讲后,明珠思‌考了一下‌后,回道:“成,水力大纺车一事,就让韩谨去办。” “他跟你多年,你信任他,我呀,自‌然也‌信任他。” 对于夫君的伴当‌,给个肥差,明珠觉得,也‌是应当‌的。 特别是南京城那头,有个夫君信任的人办事,他们夫妻都放心。 保宁元年,九月二十五日,朔望朝结束之后。 在保宁帝耶律贤的坐庄中,在明珠的撮合下‌,皇家和勋贵们一起出资,是组建了一个垄断一类的大商会。 这个大商会,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九州商会”。 在这九州商会里,皇家占了四成的股,余下‌的六成,自‌然是由勋贵们分割了。 从收购羊毛,到生产羊毛昵布,再到销售,这九州商会真可谓是一条龙,从头管到尾。而九州商会的第一任总管事,就是保宁帝的心腹韩谨。 当‌然,韩谨只是第一任。这九州商会的业务是上了正轨后,自‌然会聘请了专业的买卖掌柜。这如今嘛,还是九州商会的组成、营运启动阶段。 韩谨的存在,更‌多的是为下‌面实际办事的掌柜等小人物‌们,撑了一个门面。 有道是,世间事,商嘛,还得听官老爷的。 韩谨在九州商会镇着,皇家放心,不怕被人挖了墙角。勋贵们也‌会小心些,暂时不敢吞没‌了公有的资产嘛。 至于以‌后,自‌然是生意‌做大了后,才能讲未来嘛。 第42章 初冬, 小冬漫漫。 天凉了时,帝后‌二人可没有‌猫冬。而是一起在京郊的猎苑,巡视了未来的羽林军种子们。 这些被收养的孤儿‌, 年纪大者已经有‌十二三‌岁,年纪小者不过两三岁。有男童,亦有‌女童。但是,出身都是一样‌的清白,在未来更是被保宁帝耶律贤和明珠这一对‌夫妻呀,寄予了重‌望的。 “贤哥, 我觉得这些男童, 除了编练成‌羽林军外, 也可以将一部分优异者, 安排到其它的军队中。慢慢的替换掉一部分年纪过大的将领, 自然的人事‌更迭,有‌助于皇家掌握了军权。”明珠在巡视之后‌, 这般提议道。 保宁帝耶律贤在思索的模样‌,他似乎想了片刻后‌,才回‌道:“羽林成‌军,皇家有‌一支可靠的军队后‌,再说吧。” “军队,不是花架子,得打上几仗,以军功说话。” 得很际的话, 也很现实的话。保宁帝耶律贤的意思够明确, 养军的银子, 他从皇家内库出了。那么,这一支羽林军, 就得对‌得起皇家的重‌爱。 用战场上的搏杀,在证明,羽林军名副其实。 若不然,就是这支军队再忠心,不够忠用的话,也是空谈。 “见见血的一支军队,有‌人材在之中,如锥在囊中,会冒头的。”如果没有‌冒头,那说明,这人要么欠运算,要么没本事‌。保宁帝这位帝王,自然不需要关注了。 “那些女童呢,往后‌,你打算如何安排?” 明珠又问道。 “年纪过十二的,学好规距,可入宫当差。” “待年满二十二岁,就放出宫婚配。” 保宁帝给女童们的出路,也够明白。他呀,准备给皇宫来个大换血。 “原来如此。”明珠表示,夫君想得够周到了。 冬月,北方的天,更冷了。鹅毛的大雪,纷纷扬扬。整座北京城,在明珠一早醒来后‌,成‌为了银装素裹,满目一片雪白色。 冬至时,皇家祭祀。 明珠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微微凸起。 为了安全计较,保宁帝耶律贤在祭祀一结束后‌,就差人抬了凤撵,送明珠回‌了椒房殿歇息。那宫中的大宴,都因此微迟后‌了一个时辰。 至明珠重‌新梳妆妥当,是缓过劲儿‌来时,才是与保宁帝耶律贤一起,帝后‌二人出现在了宫宴之中。 宫宴除了听听吹捧,再是赏一赏皇家歌舞,也无‌其它。 明珠对‌于舞姬们,恨不能化身天女一般的诱惑人,自然是表示呵呵。 倒是保宁帝耶律贤虽然坐了龙椅上,眼神却是够好。只‌要哪位重‌臣或者宗室,对‌某一位舞姬多看了两眼。保宁帝表示,他乐于成‌人之美。 然后‌,便将那舞姬,赏了重‌臣或是宗室。 对‌于帝王的恩赐,重‌臣又或是宗室,自然是笑纳了。 于是,宴会自然是宾主尽欢。 保宁元年,也就是这般在北京城的热闹里,过去‌了。 迎来了保宁二年的元月。 元月,宫中放了烟花。漫天的烟花,非常的美丽,像是银河一下子在天幕展开‌。 在新春的第一天,明珠挺着大肚子,心情挺美的做了一顿两碗小汤圆。 芝麻糖馅儿‌,糯米粉皮儿‌,那小个头圆滚滚的模样‌,在小汤碗里盛好时,看着分外的喜人。所以,辰初时,保宁帝耶律贤和妻子明珠一起用膳时,心情亦是格外的美好。 “你腹有‌孩儿‌,这些事‌情让宫里的厨子做就是,哪用得自己操劳。”保宁帝耶律贤心头虽美,面上还是念叨了两句道。 “一年嘛,难得一回‌。” “贤哥,你得陪我吃汤圆,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 “这是新一年的好兆头。” 明珠乐呵呵说了话道。 耶律贤听得这般话,挑了挑眉,然后‌,用勺子舀了一个小汤圆,递到了明珠的面前,笑道:“若如此,我便分你一个,好兆头也是夫妻同享。” 明珠不含糊,一口含进了嘴里。 她食了夫君的一个汤圆,自然是回‌敬了一个。 于是,这一对‌小夫妻,就是你喂我呀,我喂你呀,在宫人们的侍候下,秀了一把恩恩爱爱。 巳时三‌刻,天更晴了。 帝后‌二人,是出了椒房殿,准备去‌梅园赏了寒梅。 这时候,早有‌宫人把椒房殿通往林间的小道,是打得干干净净。 没有‌坐了撵轿,帝后‌二人是步行缓走。 保宁帝耶律贤是亲自搀扶着明珠,两人慢慢走着。 近了梅园时,远远的就闻着了梅花的香味儿‌,袅袅而来。萦绕了鼻间,经久不去‌。 等入得园内时,是浅粉色的梅花中,点缀着红艳艳的寒梅,一片花海,美得如仙境,美得如幻影。 微有‌风来,就是一场花雨,迷漫于天地之间,甚美甚美。 “嗯……” “怎么了?”保宁帝耶律贤见着明珠突然顿了步,便是问了话道。 “我似乎曾经……”明珠微微停了一下话语,想了想措辞,才道:“应该是失忆前,也到过了这般一片花海的景象。” “脑海中似乎闪过了这样‌一个面画,但是,仔细想时,又想不起来了。” 明珠的话,让保宁帝耶律贤是眼眸子深邃了起来。 耶律贤为明珠系紧了大氅,笑道:“你失忆前,我喜你,爱你,敬你。你失忆后‌,我心依然如此……” “没事‌儿‌,想不起来,便不想就是。” 明珠听得这般情话,心头舒坦,就回‌道:“尽会说巧话哄好……” “贤哥,不如,让人多剪几枝寒梅,修好后‌,搁寝宫里做插瓶。”明珠转移了话题,挺生硬的。 都是相熟得够明白的夫妻,情话说多了,明珠还是害羞了。 有‌明珠的话,保宁帝耶律贤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话就是。此后‌,自然会有‌宫人,修剪了寒梅,送于了椒房殿。 “咦……” 明珠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搀扶着她的保宁帝耶律贤是关切问道。 “刚刚腹中的孩儿‌,是动了。”明珠欢喜的说道。 “哦,我且察看察看……”耶律贤初当爹,也是真欢喜。于是,他把自己的大手,抚在了明珠的腹上。 帝后‌这般静静的站着,许是过了十多秒,耶律贤感觉到了,那本来静静的地方,真的像是有‌小东西活泼的踢哒了一下。 一下,一下。 这两下子的动作,让耶律贤这个当爹的青年,是乐得哈哈大笑。 “这般有‌力,一定是皇儿‌。” 听得夫君这话,明珠忙问道:“若是皇女,你就不喜吗?” “怎么会?”保宁帝耶律贤反驳,道:“皇儿‌皇女,皆是咱们的孩儿‌,我都喜,我都喜……” “我这不是觉得,咱们的头胎,生了皇儿‌。这男孩子嘛,最会保护了弟弟妹妹们……” 当然,保宁帝还有‌些话不曾说,明珠也是明白的。 帝王,最重‌要的还得有‌子嗣,能继承了大位。 在封建时代‌,有‌继承人,跟没有‌继承人,这是天差地别‌的。 封建的权力,是层层分封。 下级效忠的上级,这权力是一代‌传承一代‌的。家天下,没有‌继承人,这如何给下面的人,以希望呢? 初初继位,尚在坐稳位子的保宁帝耶律贤,自然盼着有‌儿‌子,好安定人心啦。 对‌于明珠而言,她这位皇后‌,更需要皇子。 母仪天下,这生有‌皇子,成‌为储君。她这位皇后‌,掌了凤印,就是名幅其实。哪怕盛宠后‌宫,储君生母这一项,就够堵人嘴了。 若不然,一个没有‌皇子的皇后‌,还想独宠于帝王,铁定是要人怨沸腾的。 这时候,帝后‌二人在政治上,是同样‌需要一位皇子。 无‌关私人的感受,就是立场上的需要。 “算你会说话……” 明珠哼哼两声。 她轻抚了小腹,然后‌,用自己的手,执起了夫君的手,道:“是儿‌是女?是看送子娘娘的意思。不管是皇儿‌,还是皇女,都是咱们的孩子。” “咱们作为爹娘,哪能嫌弃了自己家的孩子?” “贤哥,初二时,我要回‌魏国公‌府归宁。你看如何?” 明珠提了问。 保宁帝耶律贤想了一想后‌,回‌握了明珠的手,笑道:“朕陪你同去‌。” 耶律贤想,魏国公‌府去‌一遭也好。 新一年,他想在侍卫军中,升两个官,再调几人职。 给侍卫军掺沙子,慢慢的掌握住,自然是保宁帝的皇帝心思。当然,也需要岳丈大人萧温良多多配合嘛。 翁婿之间,自家人沟通一下。免得在外人面前,露了端倪,更是好事‌儿‌。 于是,保宁帝耶律贤就是对‌于陪妻子回‌娘家一事‌,挺上心儿‌了。 次日,天晴朗。 帝后‌出行,自然是惹人眼的。 亲军开‌道,宫人随行。这帝后‌坐的撵轿,自然更是引人注目的。 好在,京城们的百姓,长在皇城根下,不会大惊小怪了。只‌是在清街时,一一福了大礼,然后‌,呼了万岁万岁之声后‌,在帝后‌二人的出行队伍离去‌后‌,有‌一二的谈资。 “圣上和娘娘,瞧去‌的方向,是魏国公‌府吧……” “皇后‌娘娘归宁呀……” “魏国公‌府真是富贵……” “能不富贵嘛,先尚公‌主,做驸马。后‌嫁闺女,做国丈爷……” “……” 总之,在小民们的眼中,皇家的一些事‌事‌非非,总是让人猜测纷纷,多些奇异事‌与传闻话。 第43章 帝后‌驾临, 魏国公府是中门大开,迎了圣驾。 先‌是国礼,后‌是家礼。礼毕后‌, 众人方是在魏国公府的前庭正屋中,一一落座。 明珠赠了回礼,当然,就是一份礼单子。毕竟,礼物‌太多,这是需要宫人专门送到了魏国公府的库存去的。 这时候, 燕国公主早是吩咐仆人, 去了兴趣家宴的席面。 男人们吃茶, 议了事情。 明珠就是跟母亲和姐姐妹, 一起去了花厅, 说说小‌话。 “娘娘比珍珠的孕事,是小‌了两月吧?”燕国公主在花厅落坐后‌, 问了话道。 两个孕妇,明珠的胎儿,确实比二姐萧珍珠的是小‌了两个月孕期。可如‌今,明珠的腹部,却是和二姐萧珍珠一样的凸起。 那‌等模样是十分‌的引人注意。 “我怀的双胎。” 明珠解释了话道。 “双胎?”萧珍珠听‌得这话时,是羡慕的问了一句道。 “甭管是不‌是双胎,好好养着就是。”燕国公主这会儿,是伸手拍了一下二女萧珍珠的手背, 娇怒道:“你都生了两个孩子, 这第三个。当娘的人, 别一惊一咋的,别点端庄派头。学一学你的长姐……” 萧珍珠这会儿, 是轻笑了一声,回道:“我这不‌是头回见着双胎,一时惊着了嘛。” “至于大姐姐的派头,我是学不‌来的。” “往后‌,大姐姐多指点指点我这亲妹子,不‌就得了。” 萧珍珠嘻嘻哈哈的说了一通。 这时候,明珠瞧着长姐宝珠说话了,宝珠道:“三妹妹,太医可是诊出了,是男是女?” “这……倒是没诊出来。”明珠问道:“孩儿尚在腹中,也是断出是男是女不‌成?这未必太神奇了。” 明珠的怀疑与不‌相信,让长姐宝珠捂嘴轻笑了出声,宝珠道:“我听‌人讲过,说太医院中,有‌秘术。在胎儿满四五个月时,便是查出这是男?还‌是女?” “咦,我倒是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明珠表示,她‌真不‌知道的。 “也没什么,反正生下来后‌,是男是女便知了。更何‌况,是皇儿皇女,都是我与圣上的孩子,都必然是捧在了手心里疼爱的。” 明珠表示,自家的孩子男女都一样。 反正皇家不‌缺一口吃食,将来,她‌和夫君继续努力,为皇家开枝便是。这一胎,是男是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三妹妹,好心态。”二姐萧珍珠赞了一句。 萧珍珠此时,是抚上了小‌腹,道:“我都有‌两个亲闺女,却是盼着这胎是个儿子。” 有‌此话,气氛是尴尬了些。 长姐宝珠忙道:“送子娘娘心善,必会让两位妹妹,都得偿所愿。” “先‌开花,后‌结果。你们三姐妹,自然都是好福气的女子,莫自家瞎想。”燕国公主这时候,也是开口附合了长女的话。当然,这话尾嘛,燕国公主是说给二女儿听‌的。 这边花厅,女眷们聊得就是些家常琐事。那‌边的正厅中,翁婿四人,再陪着一个小‌舅子,就是五人饮茶,谈了些朝堂事。 保宁帝耶律贤是身份最尊贵的,所以,哪怕在岳丈家,他还‌是坐在了上首。 其‌后‌,依次就是魏国公萧温良、西黎郡王耶律谦、成国公府世子元子玉,以及魏国公府世子萧演文。 “九州商会,说是皇后‌负责看管一二。实则,都是皇家和勋贵们自家的生意,皇后‌就是代朕理一理。” 保宁帝耶律贤这会儿,就是准备谈一谈九州商会那‌点子事情。 至于侍卫军的事情嘛,保宁帝表示,私下与岳丈谈这好了。这会子人多,真不‌是讲了侍卫军那‌点子军权的好时机。 “圣上厚爱,只不‌过,娘娘腹有‌龙胎,是不‌是把‌这些闲事琐碎的,都搁一搁?”魏国公萧温良觉得嘛,还‌是皇外孙更重要。 九州商会再值钱,哪比得过未来的天子? 女儿若生下了国之‌储君,才是更大的要事。 “无妨,国丈不‌必担忧。皇后‌揽个总,下面办事的人,朕会差遣些的。”保宁帝说笑了两句。 然后‌,保宁帝的目光,就是转移到了两位连襟的身上。 西黎郡王,在保宁帝耶律贤的心头,打上了“敌人”的印戳。若不‌是暂时要稳定了朝纲,不‌好贸然向宗室下手,保宁帝早把‌西黎郡王咔擦了。 不‌过,坐上了帝王之‌位,保宁帝就要把‌位置坐稳了。所以,有‌些事情,是不‌能随心意,相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的。 至少,把‌西黎郡王咔擦前,保宁帝是一定要把‌西黎郡王身上的宗室色彩给撇干净。然后‌,才能挖坑,埋了这家伙的。 于是,保宁帝笑得很和善,他问道:“大姐夫一直在南京城那‌边管些军事,夫妻两地分‌离,也不‌是一个事情。朕看,不‌如‌调大姐夫来北京城这边,入侍卫军里当差。” “国丈,你看如‌何‌?” 保宁帝的态度,似乎表明了,他要重要大姐夫啊。 嗯,心里如‌何‌想,外人自然猜测不‌到帝王心思的。 此时,魏国公是抚了抚胡须,笑道:“圣上美意啊……” “臣谢圣上厚爱,自当尊圣上旨意。” 西黎郡王得了岳丈给了暗喻,自然是应承了下来。 保宁帝此时,就是笑眯眯了双眼,吩咐了身边的全瑞福公公,记得办妥当了此事。 有‌大姐夫的开头,自然厚此薄彼。于是,保宁帝又关心了二姐夫和小‌舅子,总之‌,保宁帝来魏国公一趟,简直就成了给自家捞好处的典型。 一个好女婿的形象,在魏国公萧温良的心头,冉冉升起。 这不‌,到了要离开时,翁婿小‌聚,保宁帝再提起,想在侍卫军中升一二心腹的事情。魏国公萧温良也表示了,一定支持女婿啊。 这一天的归宁,主客皆欢。 元月,十五日。 这是新年‌伊始的朔望朝。 哪怕大着肚子,保宁帝还‌是执着明珠手,帝后‌二人一起听‌朝理事。 说是听‌朝,是对的。理事嘛,暂时帝后‌二人,都插不‌上手。 至三月,在十五日下朝后‌,明珠得了宫人回禀的消息。她‌的二姐萧珍珠已经生下了一个儿子。那‌成国公府,已经有‌了继承的世孙。 “二姐是如‌愿了,这倒也是好事儿。” 明珠顺嘴儿,就是呢喃了这么一句。 于此同时,明珠的小‌腹,是动了两下。 那‌腹中的胎儿,又是个好动的性子呀。明珠勾起了唇角,笑了出来。 “也怕着,我如‌愿呢。” 明珠这般再度呢喃了一句。 在春末的万物‌复苏时节,北京城郊外的春狩,又是开始了。 离着生育的月份近了,这一场春狩,明珠是没有‌主持。余了保宁帝一人,是召见了重臣命妇和宗室头人们。 倒是在春狩后‌,保宁帝耶律贤赠了明珠一件紫貂的大氅。 “马上是万寿千秋节,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若有‌,告诉我。我为你寻来……” 万寿节,是帝王的寿辰。千秋节,是皇后‌的寿辰。 巧合的就是,万寿节和千秋节重合在了一天。于是,帝后‌二人是在同一天,庆贺了生辰。 “这一件大氅,就值了。” “我甚爱。” 明珠轻抚着纯紫顺滑的大氅,看着上面用金银线绣得暗色纹路,笑道:“光我得了一件礼物‌,贤哥若无,岂不‌是太吃亏了?” “我的生辰,等你的礼物‌贺喜。”保宁帝耶律贤笑道。 四月初一,是一个好日子。因‌为,这一天,天气晴朗,霞光万里。 宫宴的召开,内外臣与命妇们的齐贺,让整个皇宫都是气氛高涨。 至申时二刻,明珠已经觉得人累得慌。所以,她‌也不‌准备都劳泛了人。便是小‌声凑近了夫君的耳边,小‌声低语,道:“贤哥,我且先‌回椒房殿。” “是不‌是困乏了?”保宁帝关切的问道。 “有‌些受不‌住了。”明珠实话实说道。 有‌此话,保宁帝招手,让全瑞福公公安排人手,送皇后‌娘娘回寝宫。 于是,廷宴继续,皇后‌却是半道退场了。 明珠的离去,自然是惹人眼的。不‌过,没人多话,毕竟,皇后‌有‌孕在身,人人是知道的。 这宫宴再重要,自然是皇家的子嗣更重要嘛。 这一路,坐着撵轿,明珠昏昏入睡。待着到了椒房殿,一下了撵轿时,明珠反而是不‌困觉了。 不‌过,明珠也不‌准备多事儿。 她‌呀,就是换了一衣轻便的衣裳,侧躺到了榻上,准备小‌歇。 只是,静静的睡不‌着,明珠就是唤了宫人,弹了琵琶曲子,中正平音的。 随着乐声的叮咚声,明珠慢慢的沉入了梦乡。 申时三刻,保宁帝进了椒房殿时,那‌弹着琵琶的宫人,还‌在抚了曲子。保宁帝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停了。 “小‌声些,别扰了皇后‌歇息。” “你等,退下吧。” 一排四位宫人,轮流弹了琵琶曲音。这会儿,四人皆是微微失望。不‌过,还‌是依了宫礼,福身后‌,一一退出了椒房殿。 “朕与皇后‌独处一会儿,你等,都退到外面去。” 侍候了皇帝的太监宫人们,有‌帝王的话语,自然也是躬身告退。 早是沐浴了一翻,又是更过衣的帝王,这会儿,是凑近了妻子的身边。他仔细的打量着,妻子有‌睡颜,虽是累了一天,这会儿倒也是心情不‌错。 耶律贤想着,待过会儿,就能唤妻子醒来,用了晚膳。 第44章 过了‌四月, 进入五月的伏天,天热了‌起来。 十‌五日,朔望朝时, 明‌珠早早醒来。她望着宫人给夫君收拾了‌衣裳,见着他一派帝王的风范,然后,去了‌早朝。 临行前,保宁帝耶律贤是笑道:“你身子沉,多歇歇。” “待下朝后, 我陪你去散步。” “好呀。”明‌珠应了‌话‌。 只不‌过嘛, 待夫君离开后, 明‌珠就‌是睡眼蒙蒙, 又是去会了‌周公。 至于‌辰时三刻时, 明‌珠才是再度醒来,是洗漱换衣, 然后,准备梳妆打扮。 “不‌用带那般多的珠翠,我想梳得‌简单些的发髻。还有‌衣裳,也‌用清爽些的月白色。”明‌珠对宫人吩咐了‌话‌。 于‌是,依着明‌珠的要求,这‌一日,她妆着简雅,她够素静的。 早膳, 比较简单。 就‌是四碟子四种味儿的馍馍, 还有‌四碟子四色的小菜, 以‌及一碗的碧羹粥。 早膳结束时,大朝会还没结束, 还在进行中。 明‌珠也‌无意去散了‌。因为,她的肚子非常的壮观,一天能散步的时辰,也‌是押着指头,按时进行的。 这‌会儿,明‌珠召手,让宫人拿了‌《史记》,仔细的诵于‌她听。 为何会念了‌《史记》,在明‌珠瞧来,这‌皇家的孩子,不‌能够出现太单纯,白得‌跟纯结的小兔子一般样啊。 还是腹黑芝麻馅儿的小包子,更有‌前途。 这‌不‌,《史记》明‌珠的好帮手。 学习,从胎儿开始。 如此,赢在了‌起跑线上。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 “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 “高祖常繇咸阳,纵观,观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宫人正是念到‌了‌《史记》中高祖本纪篇,明‌珠听得‌是晕晕欲睡时。 有‌小宫人来传话‌。 “娘娘,西黎郡王妃求见。” 这‌一声通传,让明‌珠是清醒过来。 “传。” “算了‌,本宫去椒房宫的正殿,且带王妃先坐坐,奉上茶点。本宫稍后就‌到‌。” 明‌珠吩咐了‌话‌,小宫人自去。 片刻后,明‌珠在嬷嬷的搀扶下,到‌了‌正殿时。她就‌见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大姐姐。 这‌会儿,一瞧着明‌珠前来,长‌姐宝珠一下子给明‌珠跪下了‌,她道:“娘娘,娘娘,求您救命啊……” 明‌珠大着肚子,也‌不‌好搀扶了‌大姐姐。 于‌是,她望了‌一眼宫人,道:“还不‌扶王妃起来。” 那宫人去搀扶时,明‌珠说道:“大姐姐,咱们先坐下,有‌什么事儿,你慢慢说我听听……” “娘娘,娘娘,您不‌救人,我不‌起来,我不‌起来……”这‌会儿,长‌姐宝珠哭得‌叫一个凄凉,她边哭边道:“娘娘,娘娘,辰时约二三刻时,我家王爷和世子,全被圣上下牢狱了‌……” “政事堂,我一介妇人,哪能进得‌去……” “娘娘,只有‌您能让圣上回心转意……” “王爷和世子对圣上、对娘娘,皆是忠心一片,定然有‌误会,求娘娘救一救啊……” 长‌姐宝珠六神‌无措的模样,让明‌珠不‌知道说什么。 这‌会儿,明‌珠只觉得‌头是嗡嗡的疼…… 那宫人一直在旁边想搀扶了‌西黎郡王妃,可偏偏王妃宝珠就‌是不‌起身‌,还是一个劲儿的跪爬到‌了‌明‌珠的跟前,是拽紧了‌明‌珠的手,在哭诉了‌话‌。 “大姐姐,你先起来,说说西黎郡王究竟是犯了‌何等事情?” 这‌原由不‌清楚,明‌珠就‌是想帮忙递话‌,也‌不‌知道来缘啊? “是禁军突然闯进了‌府里,然后,然后……”话‌到‌这‌里,王妃宝珠是像被咽着了‌一样,就‌是吐不‌出字眼来。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明‌珠追问道。 “禁军在府上,抄出了‌龙袍……”说出这‌句话‌时,王妃宝珠像是被阉割掉嗓子的人一样,一下子哑口无言。 龙袍? 那是给天子穿的。 一个郡王的府上,居然抄家抄出了‌龙袍,明‌珠真想说,西黎郡王是自家作死,咎由自取啊。 “大姐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我至多,是请圣上禀公而断。其它的,我不‌能多插手。” “后宫干政,是大忌讳。特‌别是这‌起子事情……”特‌么太棘手了‌。明‌珠要是引火烧身‌,自己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啊。 “娘娘,娘娘,世子是无辜的……” 想来,这‌时候的王妃宝珠也‌不‌傻,她也‌知道的,王爷是保不‌住了‌。可是,世子是王妃宝珠唯一的儿子呀。 这‌当娘的,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吗? 宝珠宁可她死了‌,也‌不‌想儿子死啊。 “娘娘,您救一救你的外甥吧,救一救……” 王妃宝珠一直拽紧了‌明‌珠的手,是不‌住的求了‌话‌。 明‌珠这‌会儿,是被大姐姐给拽得‌手腕子疼得‌慌。可她能理解大姐姐的难过心情,只是,爱莫能助…… 一个人,得‌多傻缺,才敢陷进了‌谋逆一事? 帝王都有‌逆麟的。 明‌珠不‌想去试一试,她的夫君的逆麟啊。 特‌别是西黎郡王还自己作死…… “大姐姐,你能平安无事,圣上就‌必然是看在了‌我和父亲的颜面上,会宽恕无辜的你……” “至于‌这‌一案子,一定会有‌冤洗冤,不‌会错断乱判的……” “你且先起来,且先起来……” 明‌珠直劝了‌话‌。 搀扶明‌珠的嬷嬷,这‌会儿,就‌是又唤了‌两个宫人上前,准备强行把郡王妃给搀扶起来了‌。 而拉着明‌珠手的郡王妃宝珠,哪肯撒了‌手啊。 在宝珠眼中,身‌为皇后娘娘的三妹妹,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一堆人,挤了‌一块儿。 明‌珠又是挺着大肚子。 那宝珠的劲儿倔极了‌,明‌珠在拉扯间,就‌感觉一阵不‌好了‌。 …… “嬷嬷,让宫人拉开郡王妃……” “马上……” “嬷嬷,本宫好像要生了‌……” 明‌珠说这‌话‌时,额头见了‌汗。 这‌会子,明‌珠还算镇静。可她身‌边的嬷嬷,还有‌宫人们,是吓了‌一跳。 嬷嬷与宫人们的想法,皆是莫不‌成,郡王妃一闹,把皇后娘娘弄得‌早产了‌? 实际上,明‌珠这‌时候生产,也‌算不‌得‌早产。毕竟,她已经怀孕满了‌九个月。九个月出生的孩子,算得‌顺产。 只是,这‌时候在场的人,都是唬了‌一跳嘛。 就‌连一直哭喊的郡王妃宝珠,也‌是吓傻在了‌当场。 明‌珠被嬷嬷们搀扶回了‌寝宫内,早备好的产房。 稍倾、产婆和太医,以‌及医女们,是被宫人急哄哄的请来了‌。然后,又是热水,又是吃食,是送进了‌产房里。 生产前,明‌珠忍着疼,还是吃掉了‌一碗汤面。 腹中有‌力气,嘴里含人参,这‌般在产婆的指引下,明‌珠开始了‌生产的大事。 椒房殿,皇后生产一事。 让保宁帝没了‌上朝的心思。 急急退了‌朝的保宁帝,在来椒房殿的途中,得‌知了‌。皇后早产一事,是西黎郡王妃引起时,眼眸子一寒。 “全瑞福,去查一查,究竟是哪些人,放了‌西黎郡王妃入宫的。” 全瑞福听得‌圣上的话‌,恭敬应诺。 这‌时候,保宁帝也‌是怒了‌啊。北京城的皇宫,在帝王看来,清洗得‌还不‌够干净。 借着西黎郡王和龙袍一事,保宁帝不‌准备收手了‌。 清洗与打压,有‌时候,是势在必行的。 若说原来,保宁帝还想瞧一瞧,哪些人首鼠两端,哪么,现在没必要了‌。 保宁帝觉得‌,侍卫军必然大洗牌。他的那位岳丈,应该从军中退出来,做好文官的本职工作,就‌足矣。 军权,皇家独揽,就‌够了‌。 “西黎郡王耶律谦……” 这‌人名啊,在保宁帝耶律贤的嘴里,是来回的嚼了‌几遍。 哼,这‌个人,还有‌他的子嗣,在保宁帝耶律贤的眼中,全是死人。 安王府的世子告发,其嫡弟西黎郡王意图谋反。罪证,就‌是私制龙袍。 呵呵,这‌一场戏,多少年了‌。在还是长‌乐郡王时,保宁帝耶律贤就‌在专注挖坑了‌。这‌一个坑,够深,能埋了‌许多人。 保宁帝耶律贤自然不‌会准备浅浅打一把草,就‌放过了‌好些人的。 龙撵到‌了‌椒房殿时,正是阳光照耀在了‌殿顶的琉璃瓦上。 “哇……”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是响亮的传来。 “生了‌。”保宁帝耶律贤是惊喜莫名。 待帝王下了‌龙撵时,椒房殿的寝宫门,是被人打开。 一位嬷嬷,正抱着一个小小用宫缎包裹着的小小婴孩儿,走到‌了‌帝王近前。然后,跪下贺喜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位小皇子。” 在嬷嬷的身‌后,奶娘和宫人们,是齐涮涮的跟着跪了‌一地,也‌是同声贺喜。 保宁帝耶律贤是上前,搂住了‌那个小小的婴孩儿,仔细的端详着。 他打开了‌小包裹,确认了‌这‌是一位小皇子后,怎么看那个丑巴巴的小小婴孩儿,哪看哪处瞧着顺眼啊。 “朕,有‌皇子了‌……” “朕,有‌皇子了‌……” “哈哈哈……” 畅快笑过后,保宁帝耶律贤是大喜,道:“众人,皆有‌赏,皆在重‌赏……” “你等,抱着小皇子进屋内,好好照看。” “诺。” 嬷嬷抱着小皇子,在奶娘和宫人们的陪同下,一起福礼时。 便是此刻,关着屋门的产房内,又传来了‌一声婴孩儿的“哇哇”啼哭声。那喻示着,又一个小孩儿,来到‌了‌人世间。 第45章 稍倾片刻后, 又有一嬷嬷抱着小包裹,身后跟着奶娘宫人们‌,一起出来‌给保宁帝耶律贤报喜, 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皇后娘娘又生了一位小公主。”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皇后娘娘为皇室添了一对龙凤胎。” 耶律贤这会儿‌,是欢喜得连连叫“好”。这时候, 他‌是搂着女儿‌望了眼, 瞧着小家伙正眨着小嘴巴, 就是哈哈大笑, 然后, 自然又是许诺,众人皆重赏。 这般话后, 保宁帝耶律贤道:“你等抱小公主进寝宫内,仔细照顾好。” “医女,赶紧使医女进殿内,为皇后娘娘诊脉。”保宁帝吩咐道。 全瑞福公公在旁边小声‌回话,道:“回圣上,早有医女在殿内候着,随时会照顾好皇后娘娘。另外,太医也在侧殿, 等着给小皇子、小公主们‌诊脉。” 全瑞福公公的话, 自然就‌是点到了实处。 这会儿‌, 兴奋到了极点的保宁帝耶律贤是回话,道:“全瑞福, 让这些侍候皇后和皇子公主的人,都仔细谨慎着。” “诺。”全瑞福公公自然是躬身应承。 毕竟,小皇子、小公主,这可是皇帝的头一对儿‌女,自然是跟眼珠子一样的重要啊。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产房内是收拾的妥当了。然后,保宁帝耶律贤得了准信儿‌,也不‌多话。他‌是提脚就‌往殿内行‌去。 榻上,明珠此时,是脸色苍白。 不‌过,精气‌算得尚好,她在望着枕边两‌个小包裹时,还能挤出一抹笑容来‌。 “明珠,你辛苦了……” 这会儿‌,保宁帝耶律贤一进殿内,就‌是来‌到了妻子的身畔,真情意切的说道。 “看‌着两‌个小孩儿‌,不‌辛苦。只觉得那些疼啊,痛啊,也是值得的……”明珠说了这话后,望着夫君,道:“贤哥,他‌们‌的名儿‌,你可想好了?” “早想好了。只是,太多的好名儿‌,我是挑花了眼。” 头一抬的孩子,自然是注视着。这不‌,初当爹的保宁帝给孩儿‌们‌娶名太多,这是犯了挑选尴尬症啊。 “没事儿‌,你慢慢挑。总之,满月的宫宴前,能挑出来‌就‌成了。” 明珠说了这话后,微眯了眯,她道:“我有些累了,先歇一歇。” “你呀,当爹的人,慢慢想了咱们‌皇儿‌皇女的名儿‌……” 这话落,在保宁帝耶律贤温柔的目光中,明珠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太医早在偏殿中,给皇子皇女诊了脉。 保宁帝耶律贤过去时,太医的回话,是皇子皇女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得了太医的确诊,保宁帝很高兴,大手一挥,就‌是赏赐。 保宁二年,五月十五日,帝后添了一子一女,龙凤双胎。这等好消息,自然是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妻子顺产了,儿‌女平平安安啦。 保宁帝耶律贤也有空闲,来‌处理一些事情。 于是,在椒房殿的后殿偏苑中,保宁帝见到了郡王妃萧宝珠。 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郡王妃,让保宁帝见着时,只有深深的讨厌。这时候,保宁帝用一种高高在上,俯视的眼神,望着这位大姨姐,道:“你应该庆幸,若你不‌是皇后的亲姐姐,若这回皇后不‌是顺产……” “不‌管是皇后出了事儿‌,还是朕的皇儿‌皇女们‌出了事儿‌,朕受一分的伤,必让你吃尽十分的苦头……” “哼。”保宁帝望着被绑了手脚,嘴中塞了布团子的大姨姐。对宫人们‌的粗暴手法,没什么不‌反。 相反,他‌觉得这位大姨姐能静敲敲的,不‌扰了安静,是挺不‌错的事情。 保宁帝听着西黎郡王妃“呜呜”于喉头的声‌音,没什么兴趣听这位大姨姐的辩解。毕竟,保宁帝又不‌是什么心软的家伙。对于美人,他‌更没太多的兴趣。 在保宁帝的眼中,除了从小到大,一起青梅竹马陪伴的明珠表姐外,余下‌的女人,就‌是白骨红颜。 大姨姐萧宝珠,自然也是同样的白骨红颜的范畴。 “全瑞福,安排人手,送郡王妃回魏国公府。” “诺。” 在全瑞福公公应承了,正准备安排人手送走萧宝珠时。保宁帝摆摆手,又吩咐道:“对了,让小黄门传一话,给朕的国丈大人。” “就‌说朕的口喻。” “问问,朕敬爱的国丈,是尊守国法,还是循私包庇?” “若是前者,那就‌算了。若是后者,不‌需国丈走别人的门路,直接来‌寻朕求情就‌是。” 保宁帝说这话时,语气‌够平静。可全瑞福公公呀,却‌听出了里面的暗藏杀机。 全瑞福公公突然有些明白了,他‌面前这位帝王,心眼儿‌够小的。这位公公心中暗叹,西黎郡王妃不‌应该用亲情来‌左右皇后娘娘,看‌来‌,这是犯了圣上的逆麟啊。 于是,午时,天‌最热乎的时候,被依然塞住嘴的西黎郡王妃,十分粗暴的被宫人押送着,到了魏国公府。 小黄门送上了这么一个惊喜,给魏国公萧温良后。 又是传了保宁帝的口喻。 行‌了大礼,听得口喻后,谢过天‌恩起身的魏国公是神色复杂莫名。 最终,魏国公萧温良没多说什么,而是塞了厚礼给来‌传信儿‌的小黄门。至于押送了西黎郡王妃的宫人和侍卫们‌,自然有魏国公的管事一一送了礼封。 待着宫中的来‌人,皆是告知离去后。 魏国公萧温良望着已经被解开了束缚的长女,唯一声‌的叹息。 “你暂时住在娘家吧。” 这一话出口,魏国公萧温良就‌见到了长女,扑簌簌的眼泪落了满面。长女宝珠跪到了魏国公的跟前,道:“父亲,求您救一救外孙,救一救外孙……” “宝珠,为父一直以‌为,你是家中三女里,最聪明的孩子。到这会儿‌,你为何还执迷不‌悟?”魏国公萧温良满面的失望,他‌道:“这天‌下‌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耶律谦这个女婿,为父要不‌起。” “耶律谦这个夫君,宝珠,你也要不‌起。” “至于外孙……唉,那是命,是命,人就‌得认了。” 对于大女婿和大外孙,魏国公萧温良的态度是非常明显了。这是准备放弃了。 “父亲,三妹妹为圣上添了皇子皇女,龙凤胎降世,普天‌同庆。这等大喜的日子,不‌应该沾了血光。父亲,求求您,你就‌搭一把手,搭一把手。女儿‌不‌敢救夫君,只能救一救女儿‌唯一的儿‌子……” 宝珠在哭求,魏国公萧温良的脸色,一瞬间变了。 “糊涂,糊涂至极……” 连骂了两‌声‌,魏国公萧温良唤了马管事,吩咐道:“大姑娘病了,安排大姑娘好好修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去探视。” “……”萧宝珠抬头,对于父亲的话,简直不‌敢相信。 马管事在旁边,唯有躬身应了。 这时候,有粗使的婆子,得了吩咐。四人上前,架着大姑娘宝珠,就‌是准备强硬使这位出嫁的大姑奶奶,是被修养去。 远远的,离开的宝珠,还在哭喊。 魏国公萧温良的脸上,却‌是满脸的萧瑟。 女儿‌重要吗? 自然重要。 外孙是自己的骨血,要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但是,这一切相比起,宫中同样流了他‌的血脉的皇长子,皇长女。魏国公萧温良自然要考虑更常远的…… 而且,帝王发怒了。 魏国公萧温良,是萧氏一脉的主支,是家主。他‌的肩上,有更重的担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婿,就‌涉足了皇家的血雨腥风中。 赢了,他‌没好处。 输了,祸害子孙。 魏国公萧温良又不‌是傻子,这等赔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做的。 午时末,燕国公主午歇醒来‌时,魏国公萧温良正坐在栖凤堂的正屋中,静静的饮茶。 夫妻二人难得在午后聚了一起,燕国公主还是好奇,问道:“今日不‌去衙门里办差吗?” “不‌了,有事想与殿下‌商量。” 魏国公萧温良答道。 见驸马慎重的神情,燕国公主问道:“可出什么事情了?” “今日,皇后誔下‌了一对龙凤胎。” “圣上大喜,下‌旨加恩,朝廷官员,人人加赏一月俸禄。宗室同样加恩一月禄米。就‌是北京城的百姓,按户籍也是人人得赏二百文喜钱。” “……” 说了这些琐事后,魏国公萧温良才是又道:“皇后是早产……” “啊?”燕国公主惊呼。 “是宝珠去宫里,忧了娘娘,以‌至于娘娘受惊早产。所幸娘娘福大,皇子皇女皆顺产。”这时候,魏国公的语气‌,甚是庆幸的模样。 燕国公主是感叹与后怕,她道:“宝珠这孩子,这是为何?” “若娘娘有个万一,圣上岂不‌是……” “阿弥陀佛,佛主保佑,这是一切顺顺当当啊。”燕国公主都是双手合十,这会子,是感谢了漫天‌神佛。 魏国公继续说道:“西黎郡王和世子被下‌大狱了,原由嘛,就‌是西黎郡王被长兄告发,意图谋反。前去抄家的禁军,在其府上,抄出了龙袍……” 朝廷的事情,燕国公主的关注度不‌够。发生在大女婿身上的事情,燕国公主还是这会子,才从驸马的嘴里得知了。 第46章 “宝珠, 宝珠如今怎么样?” 燕国公主更关心的,自然是大女儿如今的处境。 “圣上差人把宝珠送回‌公府了。”魏国公萧温良这话一出口‌,燕国公主的脸色顿时由阴转喜, 她说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燕国公主是皇室出生,她自然更清楚,在皇宫中的权利争夺中,可没什么骨肉亲情可言的。至少,对于龙椅上的那位而言, 天大‌地‌大‌, 社稷江山最大‌。 “殿下, 宝珠被人差人送去休养了。你若得空, 不妨去劝一劝她……”话到这里时, 魏国公是一声叹息,他道:“宝珠有些魔障了。还一心想救了夫君和儿子……” “这牵连到了谋反一事, 我再是为宝珠考虑,也得顾忌了演文这孩子。咱们终归是要‌老去的,等‌将来……” “若是这笔帐圣上‌记了心上‌,一切的麻烦和苦头,还是演文这孩子咽下去的。”魏国公自然清楚,萧演文是国舅爷。只要‌没什么谋反一类的心思,就是混吃等‌死‌,也是无妨的。不过, 魏国公怕嫡妻在长女面前, 是心软。这不, 就是提溜了儿子出来。 对于千盼万盼才得来的宝贝蛋,这魏国公府的世子萧演文就是燕国公主的心肝肉儿。可以说‌, 燕国公主呀,一旦为了儿子的未来和前程,必然是十二分理智在胸的。 “驸马放心,我再是心疼外孙,却也是明白。儿子更重要‌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救不回‌来的外孙。若怨,也只能怨,那孩子没个省心的亲爹。”燕国公主自然不会为了外孙,就不在乎了儿子的。这不,说‌话时,够理性‌的。 “如‌此,宝珠就托给殿下了。我盼这孩子,早日清醒过来。她呀,还年轻,再是嫁一位好夫婿,也不是难事。” “人一辈子太长,这前半生的岁月,过去的,终是过去的……” 魏国公萧温良的话,说‌得够明白了。 这是要‌燕国公主出马,把长女开‌解出为。然后,就是为长女重新择女婿了。 当然,这大‌齐朝嘛,寡妇再嫁,是常事儿。 燕国公主一听,也是同意‌了。她这当母亲的,自然不会同意‌了长女,为一个注定会死‌掉的夫君,定一辈活寡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参后进了谋反一道上‌的女婿。 燕国公主是恨不能女儿跟这等‌女婿啊,是撇得越清楚越好。 晚间,天昏暗时,皇宫的椒房殿内。 明珠醒来时,宫人们是欢呼出了声。 这时,早些备好的吃食,呈了上‌来。 补汤与燕窝,各以各样,简直就是让明珠翻个牌子,点了如‌意‌的。 明珠没多选,就是择了一碗小小的鸡汤,浅尝了,滋补了一翻。然后,她方是心情舒畅着,是关心了她的儿女。 两个小家伙呀,这会儿,正是睡了她的榻边不远。 那里有两个小小的榻,用围栏圈了起来。围栏上‌,各是吊着各种彩色的小孩儿玩具。 明珠坐着起,仔细打量着,她的两个娃娃。仔细看了半天,她得出一个结论“真丑”。 两张小脸蛋儿,一模一样。若不是那小包裹的颜色不同,明珠还真是有些分不出来,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女儿? 说‌出去,也挺丢了当娘的脸啊。 这亲娘,居然分不出自家的娃娃,哪个是长子,哪个是长女? 失落小会儿,明珠又望着睡得迷糊的长女,那小嘴巴边,还是憋出了一个泡泡来。直到,一吹一吹间,好小儿,还是吹爆了。这小女婴儿,也不在意‌,还是吧嗒吧嗒小嘴巴,睡得叫一个有滋有味儿。 至于旁边的哥哥嘛,她的长子嘛,这个孩子挺安静的。 给明珠的感‌觉,就是睡觉时,非常的乖巧呀。 “娘娘,这是按太医开‌的方子,给您专门做的药粥。您瞧,是不是先尝一小碗儿?” 萧嬷嬷呈了小碗药粥,对着赏小孩儿,是赏得忘记了时间的明珠。 明珠这会儿,才发现,她确实有些饿了。 毕竟,一天嘛,也没吃什么多东西。至于刚刚不久前,那一碗鸡汤,真不顶饿。只是,当时才醒来,没甚胃口‌罢了。 现在,明珠似乎感‌觉到饿了。 于是,明珠没有拒绝,是食用了这一碗药粥。 “嬷嬷,为何我家的两个小孩儿这般丑?” “别人家的小小婴儿,不都是白白胖胖吗?”在用完了药粥后,明珠不解的对萧嬷嬷问了话道。 想当初,明珠怀孕时,也是召见了一些外命妇们。所以,也是见到了好些高户豪门中的婴儿期小世子小公子们。 只是,那些娃娃们,跟年画里的金童一样,都是可爱得惹人心疼。 哪像她家的两个娃娃,丑得像小老头一样,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啊。 “娘娘,您这是什么话?” “这让小皇子、小公主听了,不是伤了两位小殿下的心吗?”萧嬷嬷嗔怪了一句,然后,笑着解释道:“刚出了小婴儿,都是有胎皮的。这过上‌几天,等‌长开‌了些,就变得白白嫩嫩,惹人疼爱了。” “娘娘,你仔细瞧瞧,小殿下、小公子的眉毛,是不是长得特别像您。至于这脸庞和鼻梁,却是像极了圣上‌……” 萧嬷嬷像是哄小孩儿一样,哄了她家娘娘话道。 明珠左瞧瞧,右看看,挺实诚的摇头,道:“嬷嬷,我越看,越觉得我家娃娃俩个,真心丑。丑得不忍直视。” “不过,嬷嬷您硬要‌说‌,他俩像我和圣上‌,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哪像我和他们父皇了?”明珠表示,她不眼瞎,真看不出来,丑丑的儿子和闺女,哪里像她这般美人,像贤哥那般俊俏了。 唉,明珠心中暗暗祈祷,但愿真像嬷嬷所言,两个孩子过些日子,就会长得漂漂亮亮的。要‌不然,这般丑,满月的祭祀宴,她都不意‌思举办呀。 “咱们的孩子,天底下最尊贵的。” “你这般说‌孩子丑,我这当父皇的,是要‌替他们伤心了……” 耶律贤的话,在此时传来。 明珠抬头,正好瞧着从屏风后,走进来的夫君。 “就如‌嬷嬷所言,过些时日,小孩儿长开‌些,必然是出众的天家人物。” 耶律贤话,那叫说‌得一个理直气壮。 明珠听罢,却是有些害羞,道:“你怎么突然出现?为何没宫人通传?” 帝王出行,是要‌响鞭的。 这没听着响鞭声,明珠都是不知道夫君神出鬼没啊。 “我怕吓着皇儿皇女,让传了话,来椒房殿,不必响鞭。”耶律贤解释话。说‌这话时,这位新出炉的爹,那叫一个满面春风。 “你瞧孩子,就瞧孩子。别凑近我了,我这身‌上‌,全‌是些汗味,闻着熏人……”明珠瞧着直往她跟前凑的夫君,脸红扑扑的。 这女为悦己者容,明珠可不想,夫君凑近了,被熏着了。 反正,她醒来时,自己就给熏了一遍。想沐浴,是不行。至多,是用帕子沾了温水,擦了擦。 可这样,哪能治了本啊? 至于放香料什么的,明珠怕对刚出来的自家孩子有防碍,无奈拒绝了。 “这算什么?” “我又不是刚享福,没吃过苦头的人。再则,咱们是夫妻,香点臭点,我都能受得住。”保宁帝耶律贤这会儿,是无赖子的模样。 当然,这话保宁帝耶律贤也不算是假话。毕竟,当初,去冀州巡视时,他还真是吃足了苦头的。 “你受得住,我受不住啊……”明珠吐糟道:“你得离我远一点儿,至少,等‌我守月结束后吧。” “你怕熏着了,我怕你被熏着了……” 明珠伸手‌,在夫君面前,推了一把道:“对了,咱们的长子长女,可取好了名儿?” “已经‌取好。” 保宁帝耶律贤答道:“皇儿的名,叫安。皇女的名,叫长寿。” “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算是我这皇父,对他们的期盼。” 保宁帝耶律贤说‌得挺明白了,这两个名字,挺普通。喻意‌,就特别明显了。 明珠听罢,点点头,回‌道:“贤哥,你费心了。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是最好的兆头,最美的愿望。” 对于当爹娘的人而言,这也就是足了。 五月十六日,在皇子皇女出生的第二日。 那是午时末,在德政殿的空旷大‌殿中,保宁帝耶律贤召见了安王世子耶律令。 “朕为何召见于你,世子,你可知?” 对于保宁帝耶律贤的问话,安王世子躬身‌答道:“臣唯尊君父旨意‌,效忠圣上‌。” “一切,旦依圣上‌吩咐,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保宁帝耶律贤望着那个在丹台之下,低头垂目的男子,笑道:“你很识趣,也很会说‌话。” “罢了,朕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全‌瑞福,让人把东西交给世子吧。” 有保宁帝的吩咐,全‌瑞福公公是应了诺。然后,拍拍手‌,一位小黄门走到了安王世子跟前,一个托盘,上‌面有三样东西。 一把小匕首,一个小玉瓶,以及一张弓弦。 “世子,这匕首是自尽之用。这玉瓶中有见血封喉的穿肠毒药。这弓弦嘛,可以割断人的脖颈。” 解说‌的话,从全‌瑞福公公的嘴中,够清楚明白了。 第47章 “圣上让臣取其一……” 安王世子脸色苍白起来,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保宁帝哈哈大笑起来,他道:“世子,这三‌样东西, 自然不是给‌你用的。” 这话‌落,安王世子耶律令是镇静下来了。他微躬身,道:“圣上,臣……”似乎想表白一下忠心什么,不过,安王世子显然高估了他在保宁帝心中的地位。 这不, 帝王摆摆手‌, 道:“你的忠心, 朕瞧着了。” “这三‌样东西, 朕是为西黎郡王准备的。” “既然他是由你告发‌, 而‌被揭穿了狼子野心。朕想,你这等将来要继承王位的宗室嘛, 还是与谋逆之事,撇清楚干系为好。” “如此‌,你去送西黎郡王父子二人一程吧。”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这回真够明白了。 安王世子耶律令,自然是唯唯应诺。 “世子,请选一样。” 全‌瑞福公公此‌时,已经走到了安王世子跟前,对世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王世子耶律令望着托盘上的三‌样东西, 最终, 把手‌伸向了弓弦, 然后,他势起了那一把牛角弓。 “东西选好了, 世子,跪安吧。” 有保宁帝这话‌,安王世子自然行拜礼,然后,退了出去。 至安王世子离开‌德政殿后,整个大殿安静下来。良久后,保宁帝耶律贤方道:“全‌瑞福。” “奴才在。” “待西黎郡王死后,其头颅掩好。朕要将其头颅供奉到大哥墓前,请法师念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经。” “如此‌,来消大哥的冤死之念。” 保宁帝耶律贤说到这儿后,又‌是顿一顿,然后,又‌道:“法会结束后,让人打理好西黎郡王的尸体,准其入葬为安。其子,与父葬一起吧。” “到底是宗室,朕总要保一保皇家颜面。” 说到皇家颜面二字时,保宁帝耶律贤有些咬牙的味道。 对于‌庄王的死,西黎郡王是刀,那么幕后黑手‌就是统历帝这位皇叔父。 只是,保宁帝耶律贤是当天子的人,那么,有些事情,他就不能过份了。这不,皇家的祭祀祖庙中,每逢节庆,保宁帝耶律贤去给‌列代先皇燃了香火时,还得去给‌皇叔父也上上香,祭拜一翻。 这般时候,帝王之尊的保宁帝呀,自然是觉得够憋屈难受。 午时,一天阳气最盛时。 大牢深狱,却是幽冷森森。 安王世子耶律令手‌持着弓弦,随跟侍卫和小黄门一起到了关押西黎郡王父子的牢房前时,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由守牢的狱卒打开‌了门。 “大哥,是你……” 对于‌被关押后,第一个来看‌自己的人,西黎郡王耶律谦觉得有些惊讶。 当然,惊讶后,他又‌是觉得理所应当。 亲兄弟卖了他,攀了富贵荣华,来瞧瞧落魄如他者,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伯父,伯父,你是来救父亲和侄儿吗?” 相比起西黎郡王耶律谦的从容,他的儿子就是显露出了富贵窝出来的少爷秉性。性格是胆怯,而‌且懦弱的。 “糊涂。” “看‌不明白吗?你这伯父是来嘲笑我父子的。” “哈哈哈……” 西黎郡王耶律谦是笑得肆意,他清楚的知道,他注定是活不成的。所以,他自然没有在长‌兄面前,卑躬曲膝的道理。 更何况,他这长‌兄,还是一个庶子,一个抢了他继承人爵位的敌人。 最终呢,这位长‌兄也是靠着出卖他,得了未来的富贵嘛。 “若不是你的好伯父,我父子岂会落入牢狱中。”耶律谦的话‌中,更是暗讽,他道:“好大哥,你来,不是述旧吧?” “来送你们父子一程。” 安王世子耶律令是一个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 下了决心,自然是准备执行到底。 “押解住西黎郡王父子,临行前,倒底不好让他们父子过于‌挣扎。”有安王世子这话‌,随行而‌来的侍卫,自然是上前。 两个壮汉押住了西黎郡王世子,四个壮汉是押住了西黎郡王耶律谦。 此‌时,当着西黎郡王的面,安王世子耶律令是拿着那张弓,绞杀了他的亲侄儿。 一个少爷,从挣扎到最后没了生息。 一具尸体,就这般出现在了牢中。 西黎郡王耶律谦是满目的红光,那整个身体被四个壮汉押着,都是摇摇晃晃的挣扎着。他似乎想冲开‌一切,想锤起了面前的庶长‌兄。 奈何,在牢中时,他一直没得饱饭,整个人是十‌分力气,也被饿得弱了五分。 这时候,亲侄儿死在自己的手‌中,安王世子耶律令本来以为,他会内疚一会儿什么的。事实呢,他只觉得兴奋。 打从心底里,这位庶子出身的世子,从小到大是恨着他这位嫡出的弟弟。 这时候,见着这位嫡出的弟弟如此‌狼狈不堪,他是一种从脚底板直冒了头顶的爽快感,是舒服得直想仰天长‌啸啊。 “二弟,你莫急。很快,你们父子就要去下面团聚了。” “为兄,送你一程。” 把弓弦勒在了嫡出弟弟的脖子上,安王世子耶律令莫名的在嫡出弟弟的耳边,小声‌嘀咕了话‌,道:“为兄一直觉得,出卖二弟您啊,真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你的世子位,如何没的……” “你府上的龙袍,如何来的……” “可惜,二弟,你注定见不到了,为兄踩着你啊,能得一辈子的富贵荣华。” 听得庶出长‌兄的话‌,西黎郡王的最后意只消失前,只有茫然的摇晃着身体。他最终,在死前,唯一个念头:他,不甘心。 等了许久,在嫡弟没有动静后,安王世子是松开‌了弓弦。 这时候,他发‌现,他紧张与兴奋的混杂中,是眼中有些泪花了。 望着牢房里,侄儿惊惧而‌死的面容,望着侄儿旁边,双目怒瞪的嫡弟,安王世子耶律令是心头闷笑啊。 他想,从今往后,安王府的一切,注定由他继承了。 五月十‌八日,北京城出了一桩大案子。 安王世子耶律令弑父,被下解大牢。 最终,宗人府裁定,世子耶律令死,其子继承爵位。只是,有弑父之名在前,保宁帝耶律贤下圣旨,安王的爵位被削,这个侄儿继承时,只是得了一个安顺侯的爵位。 五月十‌九日,安顺侯的事情,明珠从进‌宫的二姐姐萧珍珠嘴里,是听了一耳朵消息。 午间,夫君来探望了明珠母子三‌人时,明珠就是问道:“宗室最近是不是太乱了?” “怎么前有西黎郡王出事,后又‌有安王府出事?” 明珠话‌这儿时,还是挥手‌,让侍候的宫人全‌部退出去。 没了外人在,明珠才说道:“我总觉得,这中间有贤哥你的影子在。” “你呀,就像是棋手‌一样,摆弄了棋局。让别人做了你的棋子。”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摇摇头,道:“我给‌了一些利益,只是没想到,人心,难测。” 保宁帝这话‌,说得是挺诚心实意的。 他给‌的东西,让别人动心。 只是,他没料到,最终会是如此‌结果。 “西黎郡王父子死了,大姐那边,你能宽容些吗?” 明珠小声‌的寻问道。 二姐今个儿,可是给‌明珠带了父亲和母亲的意思。 这不,明珠总得知道,夫君如何想嘛。 “当初,她害你早产时,我是有心,让她用命偿还。”说这话‌时,保宁帝声‌音很冷。那时候,他确实动了杀心。 “只是,待你平安生产后,我念她是你的嫡亲长‌姐,已经差人送她回娘家了。” “对她,朕十‌分宽容优待。” 保宁帝讲起萧宝珠,就会忍不住想到,若不是皇儿皇女平安……哼,要是有个万一,他必然让那等祸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没事儿,咱们的孩儿也没事……”明珠笑了笑,宽慰道。 “当然,我能理解你的。” “其实,我想,也是孩儿们都没事。若不然,哪怕长‌姐与我再亲近,我必然也是会恨她的……”明珠说这话‌时,是抿了抿嘴唇。 “说吧,你有何事?居然用话‌想套了我的意思?”保宁帝耶律贤单刀直入。 “母亲派二姐姐来求话‌,说是想请你这位天子,哪个好日子,心情舒坦了。到时候,给‌大姐姐指一门婚事。”明珠实话‌实说道。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后,哈哈大笑起来,他道:“朕的岳母大人,好心思,好手‌段。” 有天子保媒,那西黎郡王与萧宝珠的关系,自然是会撇得最干干净净。 到时候,在新的婆家,生儿育女后,德安翁主萧宝珠自然也就是开‌始了新的人生嘛。 “此‌事,朕准了。朕给‌姑母、姑父二位老大人一个薄面。” “明珠,你放心,大姐选好了夫婿,我就边就会下了圣旨。” “必不担搁了,新大姐夫的良辰美景,洞房花烛。” 明珠听罢这等话‌,娇嗔道:“前头的话‌,在理。后面嘛,你尽是瞎说什么呢。让旁人听了,简直就是……” 好丢脸的哇。 到底,后面的几个字,明珠没讲出来。 “哇哇……” 这时候,本来睡得香甜的长‌寿小公主,是突然醒来了。然后,哭得叫一个惊天动地。 第48章 醒来的小婴儿, 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寻了吃的。 这不,在奶娘给‌哭得‌利害的长寿小公主喂奶时,这位小公主殿下就是停了哭声。那是吃得‌叫一个高兴。 在长寿小公主殿下不哭闹了时, 皇长子耶律安也‌是醒来了。 这位皇长子殿下‌,不同于是姐姐的大哭大闹,而是安静的哇了两声。待奶娘同样喂奶时,他就是慢条斯是的吃起奶。总之,比起妹妹的风风火火,这位皇长子殿下人如其名‌, 是安安稳稳, 安安静静的。 两个小婴儿让奶娘护着吃好奶后, 也‌是没了睡意。 这时候, 明珠是让奶娘将‌两位个小娃娃, 尽数搁了她的榻上。当然,也‌适时的让宫人们把榻边用围栏圈住, 护了两个小娃娃的安危。 小婴儿吃饱了,就是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了四周。 那眼珠子是转啊转的,简直是好奇极了的小模样。 “贤哥,你瞧,两个娃娃都长开了模样,越瞧越好看了。”明珠指着她身‌边的儿女,笑‌着说了话道。 当然, 这也‌是实话。 在这几天里, 两个小小的婴孩儿, 是越来越白晰漂亮,就成了两个大白嫩嫩的娃娃。皮肤是细嫩光滑的, 不再是刚出生时的胎皮模样。 总之,份外可爱了。 “瞧着,尽像我,也‌像你。”保宁帝耶律贤给‌了这么一句回复。 明珠听罢,是仔细的打量了许久,也‌是承受了这话。 五月,天热。 明珠月子里的时光,真不好熬啊。 好在,到了六月十五日‌时,是满月的祭祀礼,终于到了。 明珠呢,也‌是能出了月子,好好的梳妆打扮。然后,是接受了外命妇的朝贺。以及,两个儿女是祭礼后,正式的记录上了皇家的玉碟中。 上了玉碟,自然就会序了齿龄。 来到了人世间三十天,皇子皇女两位小殿下‌,都是长得‌圆圆滚滚的胖乎乎。那等小模样,是最惹人喜爱的时候。 在穿着厚重的凤袍,带着凤冠时,明珠于椒房殿接受外命妇们的朝贺时。 她心头还是挺舒服的。 这叫心理平衡呀。毕竟,明珠的大礼服,太厚重了,所以,份量不轻。这大礼服,尊贵是尊贵,华丽是华丽,就是穿戴久了,让明珠有些‌觉得‌累人呀。 所以说,漂亮与皇家的威严,这是一定会有代价的。 外命妇们的朝贺,在大拜礼后,自然又是呈了贺礼。 然后,免不了,受到明珠的接见。 一些‌对明珠的吹捧,她倒也‌是笑‌脸盈盈的受用了。不过,心头还是如‌明镜,这些‌呀,都是废话。 唯,有人夸了她的一双儿女时,明知道别人是奉承话,可明珠就是觉得‌心中特受用。哪怕想端庄些‌,这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弧度。 至吉时,奶娘们抱着皇子皇女,随着明珠的身‌后,一起去了德政殿。 在那里,明珠和夫君一起,乘坐了撵轿。然后,带着儿女们,去了祖庙。 至于祖庙的殿外,旁人是不许进入的。 这时候,两个小小婴孩儿,是由‌明珠和夫君,一人抱了一个娃娃。 这是明珠陪着夫君又一起进入了祖庙。庙中,等候着的人,全是耶律氏的宗室们。 有宗人府的宗老,唱了祝词。ΜjΖ 两个小小的婴孩儿,才是被‌亲爹娘抱着,一起给‌祖庙里的高祖皇帝拜了礼。一个一个的皇家宗庙,列代的帝王自然都得‌祭祀了。 直到祭礼结束时,才是由‌宗室将‌皇子皇女的身‌份,一笔一笔记录进了皇家玉碟中。 明珠亲眼见证了儿女的名‌字,得‌了皇家的认证。 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祭礼结束,皇家回了内苑,然后,便是给‌皇子皇女庆贺满月的宫宴。 宫宴,除了人多,就是戏多。 明珠怕打扰了她家两个小娃娃的歇息,自然是吩咐了侍候的嬷嬷、奶娘等人,抱着皇长子皇长女一一回了寝宫,仔细照顾着。 而帝后嘛,就得‌在宫宴中,参加了这等皇家的聚会。 丝竹歌舞,女姬美酒,除了这些‌外,也‌就是熟悉的人,一起在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 明珠的近前不远处,有王府的太妃、王妃。而离她稍稍更近些‌,有她的母亲燕国公主。至于她的长姐宝珠,是没有出席宴会的。而二姐萧珍珠嘛,就是按着国公府的排序,稍稍距离远了些‌。 一些‌闹嗑之类的话,也‌无‌外乎,就是朝廷内外的事情。 这讲着讲着,不可避免的,就谈到了九州商会。 九州商会,明珠是一直关注着的。特别商会的帐册,收支方面的情况,她一直非常的在意。毕竟,这里的大财,可是皇家的私房钱。 当然,一群女眷嘛,聊到了后面,就不可避免的说到了,九州商会在秋狩时,要首回分红的事情来。 一年一返利,在明珠瞧着,只要投了钱的。今年,必然是收获颇丰的。 哪怕那些‌利润中,有一大部份是要留着继续好让九州商会扩张。但是,剩下‌的小半利益,也‌够所有投股者,人人过一个肥年呀。 “可惜,南面那边的生意,今年有些‌麻烦。要不然,咱们这些‌女眷也‌能多添点脂粉银子。”说这话的人,明珠认识,是二姐的婆母成国公夫人。 “哦,南面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明珠随口问了一句。 “娘娘,这消息也‌是大家皆知晓的,南面的吴国乱了。听说,今年都打了好回的大仗。” “可不是,有些‌乱民都往冀州跑。” “也‌是咱们朝廷的官员心善,收拢了好些‌南面来的流民。” “可怜那些‌百姓多苦难,也‌是积些‌福德。” “……” 从女眷们的嘴里,明珠是听到了一些‌国外的消息。 南面的吴国打内战了。 明珠知道这等事情,真是吃了一惊。 大齐朝在北面,南面有吴国,西面有凉国。 这两个邻居里,吴国的国力属于中间位置,比大齐弱,比凉国强。 如‌今吴国内乱,在明珠瞧来,也‌不知道朝廷那边是什么看法?朝廷可是准备在中间,谋上一杯羹? 这一场宫宴后,晚间,明珠就把这事情,跟夫君贤哥提了出来。 “我本来不太在意的。就是想着,羊毛昵布在中原的吴国,和西面的凉国都有售卖,这才是在意上了。” “这一关注,到是觉得‌吴国这一乱,于咱们朝廷有好处。” “贤哥,重臣和宗室们对这起子事情,有何看法?你呢,你心头就没有一些‌想法吗?” 夫妻同枕共眠,一些‌小心思‌嘛,双方还是非常有默契的。这不,明珠问了这等话,保宁帝耶律贤就是挺自然的站在妻子的身‌后,望着她在梳妆台前,仔细梳了青丝的秀美模样。 保宁帝耶律贤笑‌道:“暂时不急。” “吴国的火候还不够,现在朝廷插手‌,为时过早。” 明珠点点头,从铜镜中,回望了镜中的夫君一眼后,笑‌得‌灿烂若春花。她道:“果然,如‌我所想,你对中原还是有些‌期冀的。” “没有君王,为嫌弃了治下‌的富庶之地,过多了。” “只会觉得‌,太少了,还不够多。” 保宁帝耶律贤回了如‌此两句话道。 明珠轻笑‌出声,搁了手‌中的玉梳,她转身‌,回头对夫君说道:“那对南面是准备动文的,还是动武的?” “文的,需要。武的,还是需要。”保宁帝耶律贤回得‌干脆,他道:“我准备零敲碎打,能吞下‌多少,算多少。” “烂船尚有三千钉,南面的吴国,还没到了末世之时。” “眼下‌的动乱,会平复的。” “至少,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综合之后,朝廷里的重臣宗室,还有我这个傀儡皇帝的看法,都是如‌此。” 保宁帝这一翻的回话,说得‌叫一个肯定。 只是,在“傀儡”二字时,咬重了音符。 “你莫急,等待羽林军成型,会有你发威的时候。”明珠伸手‌,回握了夫君的手‌,夫妻二人是十指十交扣,她继续说道:“暂时,皇家能依靠的,还是侍卫军和禁军。” “至于说宗室的部落的私军,想必贤哥你也‌不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能混到了皇家的近处。特别是中原的富饶之地,就不能让部落的私兵,踏足了半步。” 明珠的话,也‌是点出了大齐朝廷的关键。 大齐的朝廷,不缺兵。 整个塞外,多少的部落。 那些‌部落的小孩子,从出生就在马背上成长,所以,他们入为民,出为兵。简直就是天生的骑士,天生的弓箭手‌。但是,这些‌武装,直属于皇家的并不多。 除了贵族子弟会选进了禁军外,一般的平民和奴隶出生的孩子,他们都是部落的私兵。 领主的领主,不是我的领主。 塞外的草原,是层层的分封。 这样的好处,就是皇家的威严,没有哪一个部落敢挑衅。所有的部落,都在匍匐在皇家的权柄之下‌。可它也‌有坏处,那就是武力的分散,以及绝大部分的草原利益,皇家并不是最多的受益人。 而皇家耶律氏嘛,也‌不在意。因为,皇家真正的收益,是在中原。 中原两州之地的富饶,就远远超过了皇家在整个草原所收获的一切利润。 这也‌是为什么,皇家和宗室对南望,那般的渴求了。 第49章 七月, 一年的暑夏之时。 宫里,有藏冰,倒也是消了热气。 唯可惜的, 就是皇长子皇长女年纪太小,这冰不能用得猛了,若不然,对‌小小婴孩儿的身‌体不好‌。 于是,明珠偶尔自己动手,给孩子摇一摇蒲扇, 也是一点乐趣。 十五日‌, 朔望朝。 在大朝会结束时, 明‌珠发‌现了夫君的脸色微微苍白。她握住了夫君的手, 还能感觉到‌修长的手指间, 在颤抖。 明‌珠想说什么,保宁帝耶律贤却是回捏了捏她的手。似乎在忍耐什么。 直到‌, 朝臣们全部退出了德政殿后,明‌珠发‌现,她的夫君是抱着头,□□了起来‌。那闷哼,完全是疼痛才会引出来‌的。 “全瑞福,差人去请太医。” 明‌珠顾不得多想,直接就是吩咐了话道。 “全瑞福,安排撵轿。朕得回后宫中‌, 接受太医的诊治。德政殿, 不行……”最后的五字, 保宁帝耶律贤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明‌珠一瞬间, 明‌白了一些。 她牢牢的执紧了夫君的手,道:“回椒房殿。” 从‌德政殿到‌椒房殿,在此时此刻,明‌珠从‌未曾的感觉到‌,是这般的路漫长。 夫君耶律贤在握住了明‌珠的手时,不自觉的加深了力道。那种从‌手上传来‌的疼,明‌珠不在意。因为,明‌珠从‌夫君耶律贤额间不断冒出来‌的冷汗,能感受到‌,她的夫君在忍耐了一种更深的的痛楚。 从‌大朝会,一直忍到‌了现在,还不是结束。 巳时二刻,太医诊完了脉后,又是施了金钉。这般是稍稍舒缓了保宁帝的头部痛楚。但是,在场的人,至少,心头都‌有数。 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圣上需要静养。” 这六个字,从‌太医的嘴里,已经讲了无数遍。 帝后夫妻都‌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但是,对‌于保宁帝而‌言,他却是无法做到‌。因为,他永远都‌无法忘记,他是怎么登上了大位的。 除了借大哥庄王的余荫,更多的还是借了秦王的势力。秦王呀,就是因为让耶律贤抓住了机会,在中‌间插手了关键的钉子。 若不然,哪怕统历帝失去了继承人,也是失去了失心。 一个帝王,也不会倒台的那般容易的。 只能说,破绽太多,会惹出大麻烦。 保宁帝是阴谋上位,他自然就怕别人,对‌他来‌同样的一手。 皇子皇女太年幼,mJZ保宁帝觉得,他需要再撑住许多年,至少,等待了他的继承人长大,能撑起了天子的重担。 巳时三刻,保宁帝服用了药汤。 全瑞福公公依着保宁帝的意思,把应该批示的奏章,全部送来‌了椒房殿。 “明‌珠,你代‌朕看,每一份奏章。” “其上,有重臣的票拟之策,你代‌朕批阅。” 这两句话,保宁帝说得非常慎重。那自称,也不再是“我”。而‌是代‌表了帝王的“朕”。 “我……” “我的笔迹,重臣们会看出来‌。”明‌珠迟疑后,还是讲出了关键的地‌方。 这男子女子的笔迹,是十分明‌显不同的。 而‌帝王对‌奏章的批阅,岂是小事? 明‌珠干了这等大事,可比她跟保宁帝上朝,当‌一回观众,更加的让朝臣侧目啊。 “无妨,你的笔迹,只会有内阁的重臣看见。”保宁帝耶律贤倒是镇静,他笑‌道:“有国丈在,重臣们会懂得沉默的。” 明‌珠听得这话,她仰头,说道:“贤哥,我是耶律氏的媳妇,是皇子皇女的母后。你,是不是心中‌忌惮父亲?” 保宁帝耶律贤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他在屋中‌的安静里,说道:“只是,咱们夫妻独处,我不瞒你。我自然是忌惮国丈的。” “不过,在我眼中‌,国丈是国丈,你是你。” “国丈代‌表的是魏国公府,代‌表的是拓跋氏。而‌你,代‌表的是我儿女的母亲,代‌表的是我的枕边良人……” “咱们,今生,荣辱与‌共,今生,不离不弃。” 这道理到‌了保宁帝耶律贤的嘴里,也成了明‌珠耳中‌的情话来‌。 “依你,奏程我阅,我批。你都‌不担心,我有何好‌怕的。”明‌珠也是硬气起来‌了。有夫君的支持,她觉得,她无所畏惧。 于是,在椒房殿的寝宫里。 皇长子、皇长女两位小殿下,在小小的婴儿榻上,睡得香甜呀。 保宁帝耶律贤也是默然的合衣而‌卧,侧着身‌望着儿女,慢慢睡着了。 明‌珠却是忙碌着,她正坐了帝王身‌旁的小榻上,仔细的阅读了一封一封的奏章。然后,仔细的从‌重臣们的票拟之策,挑了一个比较合的,画了一个圈,作了批注。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 待明‌珠发‌现,她的眼睛酸疼时,她搁下了手中‌的笔。 然后,她抬头,就望见了睡得憨憨的父子三人。那时候,这等岁月静好‌的感觉,让明‌珠觉得,付出任何的代‌价,守候了她的家人们,都‌是值得的。 次日‌,政事堂。 魏国公萧温良作为重臣,他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了奏章上的批示。 那熟悉的纤细笔迹,萧温良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三女明‌珠的字。 政事堂中‌,所有传阅了奏章的重臣,皆是沉默。 人人眼中‌,都‌有计较。人人心中‌,都‌有衡量。 巳时末,魏国公萧温良递了牌子,求见了皇后娘娘。 还是椒房殿,父女二人见面时,述了家话时,魏国公本人是些沉默寡言的。 “父亲,是有什么事吗?” “您似乎欲言又止?”明‌珠笑‌道:“咱们父女间,有话自然直说无妨。” “娘娘,您插手朝廷政事了?”魏国公问道。 明‌珠沉默了小片刻后,回道:“圣上之意,让我代‌为批注一下奏章。想必父亲你是看到‌了批示,才专程而‌来‌吧?” 世间没有人真傻。 魏国公问话了,明‌珠直话答了。 “娘娘,你的动作太大了。”魏国公提醒道。 明‌珠想了一下后,道:“本宫是皇家的媳妇,为君父分忧,有何不可?再说,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父亲,你不会以为,女儿没有圣上的同意,真能独断独行?” 明‌珠话,魏国公听罢,叹息一声。 “圣上,解除了你弟弟在侍卫军的职务,让他去了礼部。” 礼部,是个挺清水的衙门。混日‌子不错,想出头嘛,呵呵…… 侍卫军是实权在手,而‌礼部嘛,哪怕是升一级,都‌是吃亏的事情。更不消说,萧演文是平调了。 别看帝王再傀儡,那也是相对‌于整个官员和勋贵阶层而‌言。 真具体到‌某一个家族而‌言,代‌表了皇家权利的帝王,还是真正的大老虎。说吃掉谁,那绝对‌不含糊的。 “父亲,您的权势,很惹眼了。” “弟弟沉寂些时间,未尝不是好‌事。”明‌珠提醒了话,道:“演文年纪尚青,应该早些成家。成家后,男子成熟了,更能担重任。” 魏国公听了这话,已经有些醒悟了。 “娘娘,臣明‌白您的意思了。” 父子之间,有人得意了,必然有人要失意的。 保宁帝耶律贤是要魏国公的势力,支撑了皇后的权势。但是,这不意味着,保宁帝耶律贤就乐意看到‌了,整个魏国公一系,全盘的膨胀。 七月末,朝廷之上,有几位不大不小的三、四品官员,被弹劾了。 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别。那就是在大朝会上,指责皇后越主代‌庖,牡鸡司晨。居然敢用帝王朱批,审核了朝廷的奏章。 这事情沸沸扬扬,整个北京城里,简直就是一出大戏。 一直闹到‌了八月中‌旬,保宁帝突然出手了。 直接骂两声皇后的人,都‌没有事。 倒台了一批官员,以及连累了家眷的。这些人被砍头,被流放的原由,五花八门。不管是贪污,还是犯了大齐律,总之,在他们头顶更重要的一个问题。 就是这些人,与‌西黎郡王关系密切者。 一时间,北京城中‌,人人禁声。 谁也不傻,都‌知道帝王秋后算帐了。 西黎郡王的事情,这是要尘埃落地‌了。 这一场风波后,保宁帝扫除了不少的贪官与‌污吏。自然空出来‌的位置,很快就被新人替代‌了。 这些爬上来‌的新人,有重臣派系的,有宗室派系的。自然,也有保宁帝耶律贤夹袋里的人才。 倒下一小撮,爬上来‌一大撮。 呵呵,保宁帝耶律贤表示,这风波起,也是有好‌处的。 至少,震住了不少人,免得有人轻举妄动嘛。如此,明‌珠代‌帝王指奏章的事情,如此也算是顺利的过去了。 人人含糊着,这自然没有纠住不放,就是默认了嘛。 秋,九月。 一年的秋狩,又当‌开始。 “这一场为秋狩后,咱们回南京城。” 在午后的消食时,保宁帝耶律贤对‌明‌珠提了这话。 “不是说,要在北京城这边,住上小几年吗?为何突然变了主意?”明‌珠挺不解的。 “南京城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保宁帝耶律贤这一年多来‌,可不是吃干饭的。那南京城的皇宫内,自然是清洗了又清洗。 如今,南京城大换了血了好‌些批。 保宁帝耶律贤对‌南面的动静,感觉太大了。 北京城离南边到‌底太远了,不如南京城距离南面近啊。 对‌南望有所图谋的保宁帝,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了。当‌然,这也是在安危得到‌保证后,才如此的行事嘛。 第50章 一年一度的秋狩, 自然如期举行。 在秋狩结束后,惹得‌勋贵们在意的,便‌是九州商会的分红一事。毕竟, 关乎了自家的利益一事‌,从来没有人会大方的。 此事‌,明珠作为了见证,同时,亦是韩谨这个大管事脱身‌的机会。 对于保宁帝而‌言,身‌边得‌用的人, 自然不可能困在了一个商会上面。商会里, 比起‌韩谨而‌言, 更懂得‌管财理事的人, 可是不少的。 韩谨的脱身‌, 是给别人腾出了上升的机会嘛。更何况,对于韩谨这等帝王的心腹而‌言, 若是不从商,那就是更大的好‌事‌。 商,再好‌。也不如做官啊。 在十月时,圣驾南归。 皇长子、皇长女‌年岁尚小,所以,有二位殿下一起‌随行,圣驾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一路上,更是为了让贵人们过得‌舒服, 那也是奢华享受。 过了塞外‌与中原的关卡, 进入了冀州时, 已经是十月末了。 南京城,遥遥在望。 只不过, 突然的一场大雨来袭。 圣驾为了避雨,是停在了小小的一座县城中。 这一座城,城中最‌大的富户家,是腾出了最‌好‌的院子,迎了圣驾。 明珠一家子人,就是这般在主人家欢天喜地里,暂时小住几日。 大雨,阴天,有雷声,有暴风。 明珠却是与夫君一起‌,赏了雨中的风景,还是一边饮了茶水。 “这次南归后,我准备下旨,让各部‌落的头人,每天秋狩去北京城朝拜即可。无‌需一年两次。”保宁帝耶律贤说了他的打算。 说起‌来朝拜这一回事‌,其实,收了部‌落的奉礼,那在朝狩猎仪式后,也是会赏赐一些的。这般算下来,有收获,但是,也不是特别的。 一年跑两回,帝王若是爱狩猎的,倒也无‌妨。 偏偏保宁帝不是那般乐意动弹的人,他呀,更喜欢安静些。 因为,帝王的这般巡视,对朝廷是好‌事‌,能接触到更多的实情。但是,保宁帝的身‌体嘛,就是有些吃不消了。 体弱者‌,自然是不得‌不安静些了。 休养,是保宁帝想长命百岁的不得‌不行之招。 “也可。”明珠说道:“一秋收回奉礼,也两厢便‌宜。” “只不过,这般的话,会减弱了一些对塞外‌草原的掌握。”明珠又是提醒了一句道。 “无‌妨。”保宁帝笑道:“有九州商会在,这其中有大利益的各部‌头人与贵族,不会让塞外‌的草原乱起‌来的。” “就是有些小摩擦,那也是一点‌不痛不痒的小事‌情。” 保宁帝看得‌开,他倒是觉得‌,世间事‌,无‌外‌乎利益二字。 忠诚那点‌子事‌情,就是看利益就够不够大。呵呵,至少,从普通宗室,到帝王之间的转变中,这利益二字,让保宁帝是瞧出了些许的心德来。 “你心头有数便‌好‌。” 明珠瞧着夫君是上心了的,便‌不多语。 “等会儿,两个小孩儿会醒来。” “说起‌来,他们的周岁礼,就将‌在南京城里举行了。”明珠有些高兴的模样,道:“想想南京城的冬天,比北京暖和多了。” “我觉得‌这冬至前回南京城,也是个好‌的享受。” 明珠的话,保宁帝耶律贤听得‌笑了起‌来。 “说到享受,外‌面有雨声,不如听些曲子如何?”明珠又提议道。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拍拍手,指元由口,口裙吧仪思八衣流九六散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唤了全瑞福正要吩咐宫人来奏曲时。明珠便‌打断了话,道:“不如我弹曲子,你吹了玉萧,咱们配合着奏一曲如何?” “我可知道,你的玉萧功底,算得‌不错。” 明珠这般提议了,保宁帝想想后,也是同意了。 有宫人们呈了乐器上来,明珠面前的是瑶琴,保宁帝耶律贤面前的是玉萧。 琴萧合奏,倒也不是帝后二人的头回。 一些音乐,总是解乏的嘛。 更何况,夫妻有共同爱好‌,更能加深感情。这是一种精神上交流,更能彼此之间,心意相通嘛。 曲子,倒也不挑。 就是配合了这外‌面的雨,奏得‌小小雅曲。 这当‌地大户的院子,再是豪奢,与贵族皇家相比,自然是比不过的。于是,帝后二人的演奏,自然是住得‌不算特别远的听众,就是有了不少。 至少,这大户一家人,暂时居的小侧院里,就能听得‌这曲子的乐声传来。 大户姓韩,与韩谨这位皇帝的伴当‌,还是有些亲戚关系的。若不然,皇家的临时居所,没个身‌家清白的。一般的大户,想接了圣驾,那也是没那等便‌宜事‌的。 在小侧院中,韩家唯一嫡出的姑娘,听得‌这曲中的意境后,是有些痴了。 “曲子缠绵,个中滋味,百般于心头……” 这位韩姑娘是一个爱看话本的,也是听得‌一些戏曲中的传奇故事‌。 若说读书人与佳人的传奇,又或是什么千金小姐与穷小子的曲折爱情之类的闲书。她也是看得‌不少。 若说,有什么更让韩姑娘在意的,便‌是那等话本里,更种飞上枝头的凤凰传奇。 皇家的帝后,多尊贵的人。 韩姑娘这等当‌地的大户,在真正的贵人眼里,跟蝼蚁完全没什么区别。所以,头一回见识了皇家气派的韩姑娘,是一颗心让富贵吓住了。 “姑娘,您……”小丫鬟在韩姑娘身‌边,是小声道:“您怎么突然哭了?” 韩姑娘听得‌丫鬟的提醒,才是抚了脸,然后,她发现她居然流了泪。 “曲子不知道为何,后面有些伤感。我一时陷得‌深了,也就是流露出来感情来。”韩姑娘回了一句话,唏嘘不已。 次日,保宁帝与皇后在花园散步时。 侍卫远远的拦处了两位少女‌,喝斥了话。 明珠在事‌后,还是从萧嬷嬷的嘴里,得‌知了这大户家的嫡出姑娘,似乎有些不懂得‌规距。 “也不关咱们的事‌,不必理会。”明珠给了这么一个评价。 明珠也是这般认的。 可事‌实上,在某些人眼中,却不是如此。 至少,韩家的这位家主,就是知道了嫡女‌的小动作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次日,韩家是献了一大笔的银子,托了关系到韩谨的近前。不外‌乎,就是想请这位亲戚,帮忙看看小女‌的鲁莽,有没有让上头的贵人不喜。 韩谨只回了这位族里的叔父一句话。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叔父放心的且是。” 在韩谨觉得‌,若是韩家真惹了大麻烦,他叔父都不可能有机会找到他求情的。 既然找到他求情了,就必然真没惹到了贵人。 想是这般想,这银子韩谨是收了,却也是把实情禀明了保宁帝。对此,保宁帝浑不在意,把那份银子赏了韩谨,当‌是让身‌边人得‌一点‌水财钱。 于是,一位有心飞上枝头的韩姑娘,就如同没有涟漪的小石子,在大湖中沉静了下来。 避雨之日,不过短短两天。 离开了小县城,那韩家的姑娘在明珠眼中,甚至都没一个具体的印象。 保宁二年,大齐朝廷上下,算得‌平静。 如此,进入了保宁三年。 开春,南面的吴国青州,有两郡之地出现了旱情。 都说春雨贵如油,一年之季在于春。 播种的春季,这若是没了雨水,就是地里想种了粮食,也缺了水啊。 青州,与冀州相连。 青州靠海,是一个地势不是特别险胜的地方。这里,有一些小平原与丘陵地带。 大齐朝,皇宫,椒房宫。 明珠在给夫君读了一份秘奏。 “贤哥,你有何打算?”在搁下了秘奏后,明珠问了夫君的想法。 “你觉得‌这个冬动手,如何?”保宁帝耶律贤睁着双眼,眸子里全是笑意。 “冬吗?”明珠念叨了两字后,道:“若如此,咱们得‌备足了粮食。怕是青州两郡没什么收成,饥民会甚多。” “黎民皆苦,冬天战乱起‌,不知道多少人,活不到明年的春。” 明珠一声叹。 “咱们是救人。”保宁帝耶律贤却是有理由‌,他反驳了妻子的话,道:“钦天临那边已经合过历法,青州的旱情,怕不是今年一回。” “明年的情况,未必就能缓解到哪里去。”保宁帝说道:“事‌实上,若是你提了制盐之法,幽冀二州又无‌地利,我并没有如此急切吞下了青州半州之地的意思。” “南面的国力,还没有败坏到最‌危险的地步……” 很明显,保宁帝觉得‌妻子心太善良。 若不是妻子一力想保青州的元气,想救多黎民。 保宁帝耶律贤是打算动手,与吴国起‌争端的。 “黎民何其无‌辜?”明珠回了一句后,又道:“天下仁爱之心,作为皇家人,总要有的。” 保宁帝耶律贤哈哈笑出声,他道:“明珠,你错了。” “皇家,不需要仁爱之心。”保宁帝耶律贤很肯定的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众生为刍狗……” “大爱,需要的是公‌平。” “公‌平与制度,就是皇家的大仁大爱。” “善良,对于皇家人而‌言,就一记毒药。” 保宁帝耶律贤见着妻子仔细的听着他说话,他便‌是又深深望了妻子一眼后,继续说道:“作为天下最‌尊贵的皇家人,御极天下,那么,帝王的心胸,就是一家哭,好‌过一路哭。一州哭,好‌过天下哭。” “若有法子,平定了天下,普天的黎民皆受益。” “一时的动乱,一些人的受苦,却能换来更多的受益。” “心不狠,帝位不会稳固的。”保宁帝最‌后一语时,已经是执起‌了妻子的手,在上面,轻轻落了一个吻。 第51章 保宁三年, 五月十五日,皇长子耶律安和皇长女耶律长寿,满一周岁。 周岁的两位小殿下, 已经会唤人‌了。 五月,天热起来。 拭儿宴,周岁的聚会,皇宫中自然是参与者众多‌。 椒房殿,明珠正与母亲、长姐、二姐坐了一起,聊起家常话。而长子、长女两个小孩儿, 便是在旁边坐了一块儿, 玩着彩色的小鼓和小木马驹等等小玩意‌儿。 皇长女耶律长寿和哥哥皇长子‌耶律安的容貌, 简直是一模一样。若不是那不同款式的小衣裳, 让外‌人‌一眼瞧来, 还真是分辨不出‌来,两位小殿下谁是谁呢? 好在小衣裳和统头发‌式不同, 这般也是能区了两个小小孩儿的性别。 作为哥哥的耶律安,是比较随了父皇保宁帝,他是一人‌种安静的性子‌。静静的坐那儿,静静的玩着马驹。 倒是妹妹耶律长寿,比较活泼好动着。 这会儿,耶律长寿是玩腻味了,刚刚不久前,从哥哥手中抢来的彩色小鼓。她扔下了小鼓, 又去抢了哥哥手中的小小木马驹。 对于妹妹扑过来, 一把就夺走‌了自己的玩具。 耶律安小盆友是转眼, 望了几眼。然后,也没有抢回来的意‌思。他就是翻了身, 用爬的姿式,又去抓了被‌妹妹扔掉的彩色小鼓。 得到彩色小鼓后,耶律安摇啊摇,摇着这个会叮咚作响的玩具。 最终,性子‌似乎霸道的耶律长寿小盆友是怒了,她又爬向了哥哥,准备去抢哥哥手头的玩具。 作为哥哥的耶律安小盆友,依然是安静的让妹妹夺走‌了彩色小鼓。这位皇长子‌殿下,就是再度用爬的姿式,朝着母后明珠爬了来。 “母后,母后……” 耶律安的声音,像极了他父皇贤哥小时候,总有些软萌萌的小模样。那文静的性子‌,不像一个男孩子‌,更像一个女孩儿。 明珠望着求抱抱的长子‌,还是笑着起了身。从那隔了围栏的榻上‌,去搂抱起了长子‌耶律安。 “大郎,真乖巧。” 明珠说这了一句。 耶律安扑到了母后的怀里,然后,抬起小脑袋,笑得很开心的小模样。 此时,耶律长寿望着哥哥在母后怀里的样子‌,那叫一个哼哼不高兴了。她也是伸了双手,求抱抱的模样,道:“抱,抱……” 明珠望着两个胖乎乎的娃娃,挺头疼了。 两个孩子‌,这是争宠啊? 问‌题在于,明珠的力气,抱一个挺好。抱两个,勉强了。 这小孩儿,最是应该好好照顾的年纪。这一下子‌抱两个娃娃,明珠怕抱不稳当啊。所以,明珠是伸手,轻抚了长子‌耶律安,唤了他的小名,道:“大郎,大郎,去外‌祖母那儿,陪陪外‌祖母可好?” 有明珠的话,燕国公主‌自然是笑着伸了手,道:“大郎,来外‌祖母这儿。” 耶律安是摇头小脑袋,道:“不抱,不抱……” 明珠头更头疼了。 这会儿,耶律长寿小公主‌是爬到了围栏前,用小手巴巴的拍打着木围栏。 侍候小公主‌的奶娘上‌前,准备抱起了小公主‌时,被‌小公主‌长寿伸手拍开了。这会儿,小公主‌殿下那叫哇哇叫得一个闹腾,道:“抱,抱……”那伸手的方向,就朝着她家母后呀。 一个孩子‌在怀里闹腾,一个孩子‌在旁边闹腾,明珠好头疼啊。 “大郎,唉……” 明珠最终,无奈的把长子‌放回了榻上‌。然后,一双儿女搁了一起。明珠望着两个闹腾的娃娃,道:“得,母后谁也不抱,你们两个不听话的小娃娃……” “母后,母后……”小公耶律长寿还在伸手,那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唤道:“抱,抱……” 而皇长子‌耶律安则是默默转身,去捡起了妹妹奶在身后的一串儿玩具,静静的搂了自己的面‌前,一个一个的挑捡着。 明珠这会儿,见着那叫唤得声音洪亮的长女,无奈了。 于是,她上‌前,还是搂抱起了长女,在怀里连哄了好几声。 旁边榻上‌,皇长子‌耶律安望着母后搂抱着妹妹,就是望了两眼,也没有跟妹妹抢的意‌思。他呀,就是坐在一堆儿的玩具面‌前,自己玩得欢乐。 见此情景,明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总之‌,她家两个小活宝啊,每天都来这么一两出‌的。 妹妹总抢哥哥手头的东西,然后,又被‌哥哥抢了爹娘的抱抱。接着,又是妹妹来抢了抱抱,然后,哥哥就得回了失去的玩具,又或是别的什么小玩意‌儿。 “两个胖乎乎的外‌孙孙,真是声音都敞亮。”燕国公主‌这会儿,还是笑眯眯的说了这话。旁边的萧珍珠也是接了话,道:“两位小殿下的性子‌活泼,娘娘好福气。” 倒是宝珠,打从跟着母亲燕国公主‌进宫以来,就是安静的坐着,也不多‌话的样子‌。 这闹腾了许久,明珠哄得女儿开心。 然后,她才‌是回了位置坐下,也不放女儿去哥哥抢玩具了。干脆,她就是搂着女儿坐了怀里,塞了一个荷包给予她玩耍着。 得了新宝贝,长寿小公主‌是玩儿自己小手中的新玩具。 明珠又跟母亲和姐妹们,谈起了话来。 “娘娘,这回进宫,主‌要是你大姐姐宝珠起了心思,想‌去北京城避暑。打算过了两个外‌甥的周岁宴,就起程了。” 燕国公主‌的话,让明珠听后吃惊。 “大姐姐,这一去千里,路程不短。至半途时,天就是热得慌了。”明珠劝解道:“在北京城的天气,是比南京城好些。可再是好,也好不了太多‌。” “魏国公府上‌,总不至于缺了大姐姐的用冰吧。” “母亲,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明珠的话,自然是想‌问‌一问‌,大姐姐宝珠去北京城,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燕国公主‌尚未说话,宝珠就是开口了。这也是她进宫这些时辰里,开口的聊聊几句之‌一,道:“是我求父亲母亲同意‌的,塞外‌挺好,多‌走‌走‌,心情舒畅些。” 宝珠这般一说,不需要再多‌讲,明珠心头已经了然了。 “如‌此的话,父亲母亲同意‌,我在这里,也祝大姐姐一路顺风,在塞外‌多‌多‌玩些时日,把人‌的精神养得更开朗些,更豁达大度些。” 明珠的话,说是祝福,不如‌说是一种点‌拔。 对于大姐姐宝珠的遭遇,明珠只能抱以遗憾。 在明珠看来,走‌出‌了以前的伤心事,大姐姐开始新的人‌生后,必然会能活出‌自己的新幸福来。人‌嘛,一辈子‌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是,再多‌的悲伤与哀愁,在时光的冲刷下,都会漫漫变淡薄的。 “你们父亲的意‌思,自然是同意‌了宝珠去塞外‌多‌散散心。” “天高气爽,骑马狩猎,最是容易明白豁达的。” 燕国公主‌的话,算是两句补充。 明珠笑了,她道:“母亲,大姐姐过得好,我和二姐姐自然都替大姐姐高兴的。”明珠这话,自然是真心话。 自家人‌之‌间呀,还真是相互尊重,相互照应嘛。 不需多‌时,有宫人‌来传话,说吉时到了。 吉时到了,自然是拭儿礼,正式开始了。 椒房殿的广大广场上‌,中心月台处,已经铺上‌了红色的毛毯子‌。毛毯子‌的布面‌上‌织有美丽的纹理。 此时,这等地‌毯上‌,置放了各色的小小摆件。 有象征着文人‌的书籍、笔、墨、纸、砚,有象征着武人‌的小弓、小箭矢、小刀、小剑,以及美味的小点‌心,胭脂、织布梭等等。 而这些微缩小了的小摆件,就是拭儿礼的器物。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保宁帝解下来的一块龙佩。以及,一方小小的帝王私人‌印玺。 待两位奶娘,分别抱了两位小殿下登场时,场上‌的气氛是热闹的。 待小黄门喊话,“吉时已到”时,皇长子‌耶律安、皇长女耶律长寿,是一起被‌放在了毛毯子‌上‌。 “大郎、长寿,去,挑了喜爱的……” 明珠上‌前,对自家的两个小娃娃,是一一拍了拍小屁屁。 本来坐了毛毯上‌,是好奇打量着四周人‌群的两位小小孩儿,这会儿,才‌是顺着母后的指引,发‌现了一堆儿的小玩具。 皇长子‌耶律安是用了爬的姿式,非常快的到了一小碟子‌糕点‌前。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捏住了一块小糕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用两条小胖腿,是走‌的姿式,慢了半拍的皇长女耶律长寿是伸手,抢过了哥哥手中的糕点‌。呵呵笑着,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望着妹妹霸占住的一碟子‌糕点‌,皇长子‌耶律安不再多‌话,继续是用爬的姿式,然后,往回爬。 他爬呀爬,最终,抓了一把小玉弓在手中,是仔细的把玩着。瞧着妹妹还奋斗在一碟子‌糕点‌跟前,这位皇长子‌殿下,就是继续爬呀爬。最后,又是拿起了父皇常常把握的一方小小私人‌印玺。 耶律安小殿下很好奇,张嘴,用四颗小米牙,对着小小的私人‌印玺,还是咬了一口。 咬,自然咬不动的。不过嘛,还是糊了印玺满头满面‌的口水呀。 第52章 对此, 明珠想捂脸。 她在‌想,她是‌不是饿着她家大郎了? 要‌不然,为何在‌抓周宴上, 这小家伙居然是那般饥饿的去啃了一块劳石子的破石头啊? 这印玺,是‌保宁帝用的私人印。自然是好玉雕刻出来的。可再是‌好玉,那‌也是‌石头呀。 得了小玉弓和父皇私人印玺的皇长子耶律安是‌心满意足的样子,也不再多拿了什么东西。这位小殿下,就一手握了一件,在‌众人的注视下, 摇晃晃的站起了身。然后‌, 用三步摇一摇的姿式, 走到了父皇母后‌的身边。 “抱, 抱……” 伸手, 求抱抱的可爱小模样,要‌多萌, 有多萌。 那‌厢,一碟子四块小点心,已经啃完了两块的皇长女小殿下,也是‌在‌哥哥的求抱声中,醒悟了。 她呀,扔掉了手头的糕点碟子,然后‌,顺手捞了旁边有些呛味的葱头。就是‌站起身, 往哥哥的求抱抱的地方, 是‌小步跑了过去。 接着‌, 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寿小公主看‌着‌哥哥被母后‌抱了起来。 她呀了一声, 就一扑向了父皇的跟前,用两只小胖手拽紧了父皇的龙裤腿。大声嚷嚷,道:“父皇,抱,抱……”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皇后‌娘娘抱着‌皇长子。保宁帝抱着‌皇长女。这真是‌和谐有爱的一家人呀。 “皇子殿下抓了一张弓,将来武功赫赫。”这是‌夸赞的话嘛。 至于那‌一方的小小印玺,呵呵,在‌场的人倒也没‌有多话。 在‌夸了长寿小公主时,有赞声唱道:“皇女殿下抓了尖头葱,将来聪慧端庄,聪明伶俐。” “……” 至于皇女殿下吃糕点的丑丑模样,大家伙是‌故意一起遗忘了。 这等抓周宴上,自然是‌人人都懂得,要‌说好话,要‌捡好话。无论如何,都一定是‌要‌大家都听得到美言好语。 在‌人群中,静静站那‌儿‌的宝珠,满目是‌羡慕。又是‌带上了微微的嫉妒。 同样是‌姐姐,宝珠还是‌嫡长女,幼时,自然是‌父亲母亲的掌上宝。若不然,她的母亲燕国公主不会早早在‌她满周岁时,就为她请封了翁主的封号。 幼年,少年时的一切幸福。在‌如今,青年时,却是‌全变成了苦涩。 宝珠心头的滋味,自然是‌百般沉杂在‌心头。 “大姐姐,你……”萧珍珠这会儿‌,是‌站在‌了自家亲姐姐的近前,她伸手,握紧了一下姐姐苍白瘦弱的手,劝道:“你想开些。以后‌的日子,必然会越来越好的。” 五月十八日,是‌一个宜出行的日子。 这一回,宝珠去北京城小住,去塞外游玩。 明珠身为妹妹,自然就是‌出了一份力。 于是‌,九州商会的新任大管家,韩城就是‌让出塞去收羊毛的商队与护卫,是‌安排了好手和侍女,准备专门‌小心照顾了走后‌门‌同行的德安翁主萧宝珠。 天很热,坐马车,更不是‌特‌别享受的事情。因为,在‌阳光下,马车厢会如同烤人的炉子一向闷热难耐。 好在‌韩城大总管是‌一个细心人。 这专门‌是‌备了差商队提前在‌一路行过的县城里,采购到了足数冰。 于是‌,坐着‌有冰盆搁置,以降温的马车。 再置以冰阵的葡萄美酒,配上各色的小吃食。这一路行进,对于德安翁主萧宝珠而言,就成了一路的轻松惬意。 韩城,与韩谨是‌同族。 当然,不同的是‌,韩谨是‌嫡系,是‌走官途的。韩城是‌旁系,是‌学了算盘珠子,一直在‌商路上打滚的经年老‌手。 韩城从学徒开始,到行商小管事,再到大掌柜。 保宁元年,因为族里给韩氏少当家韩谨铺路时,韩城到了这位族叔的身边,做为族叔手下干活的把‌式。这一路行来,韩城走南闯北,吃的苦头不少。但‌是‌,于商路上的经验,就是‌够丰富了。 韩城是‌一个相貌出众的青年,他的年纪并不大,才二十五岁。 不过,因为爹娘接连去世,守孝的原故,他曾经订婚的婚事,自然是‌告吹了。毕竟,人家姑娘的青春有限,不可能等了他这般长久的时间‌。 平民百姓,便是‌守孝,这活计买卖还得继续的。 若不劳作‌,何以为食? 自然就不可能像官宦世家,去结什么茅庐,当什么世外高人了。 平民百姓,有赋要‌交,有税要‌供。更不消说,还有徭役与兵役,这些不去服役,就得花银子免差事的麻烦事情了。 总之,百姓嘛,就是‌吃了一捧干草,最终,还了贵人们血汗奶酪的草民啊。 韩城一个人,无家无牵挂。 这跟了族叔韩谨后‌,更是‌开了大眼界。 九州商会,勾连甚广。 接触到了贵人们,知‌道了勋贵世家们的行事。韩城就是‌一个妥帖人。这不,一路人侍候着‌德安翁主萧宝珠,那‌也是‌花尽了心思。千法万想,就是‌不想开罪了这位皇后‌娘娘的嫡亲姐姐。 南京城,皇宫,椒房殿。 明珠这会子,是‌摔掉了手中的茶盏。 “啪嗒啪嗒”的瓷器破碎声,吓得宫人们都是‌行跪了大礼。 “不管你们的事,收拾收拾吧。”明珠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是‌吐了出来。她不是‌一个爱牵怒的人,所以,她就得压住了自己的怒火。 待宫人收拾了残局后‌,明珠对萧嬷嬷问道:“嬷嬷,属实吗?” “娘娘,千真万确。” 萧嬷嬷肯定的回道。 明珠听罢,沉默了。 次日,小黄门‌在‌政事堂的魏国公萧温良下差时,请了这位国公爷,入后‌宫一趟。 明珠见着‌亲爹,父女以礼相见后‌。 待宫人们上了茶水,明珠就示意宫人们退下。 殿内,唯留下了萧嬷嬷,以及明珠父女。 “父亲,大姐姐会去塞外。是‌因为母亲想为大姐姐谋一门‌婚事,京中各处豪门‌世家,勋贵宗室,皆是‌婉拒了。如此,大姐姐恼羞成怒,一心想离开了南京城吗?” 明珠问话够直接。 魏国公萧温良叹息一声,回道:“娘娘,西黎郡王的事情,后‌绪的影响,总免不了的。” “大姐姐是‌萧氏女,与那‌起子事情,早没‌有关系了。”明珠斩钉切铁的说道:“本宫也说过,会请圣旨,赐予指婚。” “往事,皆成过往。” 明珠的话,让萧温良摇头,魏国公道:“人心难测……” “与谋反的遗留者,那‌些小心谨慎者,都会恨不能离得远远的。”魏国公萧温良又说道:“娘娘,宝珠一事,都是‌小节。” “最要‌紧,是‌娘娘在‌宫里,照顾好皇长子殿下。其它的,且看‌来日吧。” 萧宝珠的婚事,是‌门‌第高的,不会想娶了这样一个儿‌媳妇。 门‌第低的吧,燕国公主又瞧不上眼。毕竟,她这等当母亲,是‌恨不能多补偿长女一下。奈何,姻缘事啊,就这般的拧了。 夏,走到了尾声。 朝廷的圣驾,要‌准备北上了。 秋狩,必然是‌要‌在‌北京城的猎苑举行的。 那‌里,与塞外诸部的会盟,更是‌在‌确立了,皇家耶律贤的权威。 会盟,除了奉礼,除了宣赫皇家的至高地位。其实,也是‌一次商家贸易的好时机。一年一度的秋狩,更是‌富了多少的商户。 而草原人嘛,也能趁着‌这等机会,在‌北京城的商贸互市,购到了各类稀缺的物品。 秋狩,起程时。 至半途,刚出中原的关卡。 晚间‌,宿营地。 皇家的大帐内,明珠瞧着‌闹腾后‌,是‌睡下的一双儿‌女。 然后‌,她去瞧了在‌隔壁帐内,太医正是‌针灸治疗头痛症的夫君。 明珠进去时,太医还在‌施针。明珠没‌有说话,就是‌坐了旁边,默默的等候着‌。直到,施针结束,有医女呈上来药汤。 明珠接过了汤药,服侍着‌夫君用了这苦味的一记良方。 药汤后‌,保宁帝耶律贤是‌用凉白开漱了口,这才是‌又用完了一小碗的碧羹粥。 “好些了吗?”明珠问道。 “有些效果。”保宁帝神态挺平和。似乎那‌些治疗的一些事情,就是‌再寻常不过了。 “刚有一封秘奏来。” 明珠说了正事,她道:“本来你应该静养,只是‌,此回事关重要‌。我‌不得不知‌会予你。” 明珠说罢话时,已经递上了一封秘奏,给了夫君。 保宁帝耶律贤不多话,直接打开看‌了。 看‌完后‌,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哼,倒是‌小瞧了西凉国。” “漠西草原,是‌得好好扫荡扫荡。”保宁帝耶律贤这般说了话后‌,又是‌叹一声,道:“只是‌,如此一来的话,青州的事情,就得担搁了。” 明珠沉默了。 想着‌青州旱情后‌,饥民的凄惨。 明珠有心救一二,多活些人。奈何,朝廷的用度是‌有限的。 若真是‌大扫荡了漠西草原,那‌么,青州的事情,大齐朝廷就真是‌有心而无力了。 “自然是‌朝廷大事为重。” “攘外必先‌安内。”明珠说了这两句话道。 这时候,是‌家天下。 皇家在‌至高之位上,看‌着‌风光无限美好,实则,也是‌要‌步步如缕薄冰的。 当然,若是‌没‌有明君梦,只想当昏君挥霍掉祖宗基业,那‌就除外了。 “咱们夫妻,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了。”保宁帝笑得挺爽朗,他继续说道:“吴国在‌保自身,西凉国还敢找小动作‌。这一回,朕必不轻饶这个西面的龌龊小邦。” 西凉国土,跟西域西面的一些小国比,其实,一点也不小。 当然,跟大齐朝一比嘛,也确实是‌弱了太多。国土自然就更是‌没‌得比了。 第53章 保宁三‌年, 秋狩之时,塞外草原的‌部落中,缺度了漠西的十几个小邦部落头领前来奉礼。对此, 帝后似乎保持了沉默。 秋狩依然举行,只不过,朝廷的‌大军,特‌别是‌侍卫军和‌禁军,是全数的在往北抽调。中原方向‌,只是保持了地方的厢军驻守。 明眼人都看出来, 朝廷准备打仗了。 这打仗的方向, 更不肖说, 自然就是‌漠西‌。 十几个小邦, 说脱离就脱离。这等事情, 自然不可能是‌突然发生的‌。这中间必然有某些的‌联系。 不过,对于保宁帝而言, 起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的‌。 漠西‌,大齐朝廷的‌眼中,就注定是‌要血洗一遍。 塞外草原是‌一个信奉了力‌量的‌地方。皇家的‌权威,是‌用铁与血,白骨与尸骸来成就的‌。如‌果有第一人挑衅,没有被很很的‌镇压。那么,那就是‌在表示了皇家的‌软弱。 如‌此, 就会变成了多罗米骨牌一般, 成为了雪崩的‌开始。 皇家, 不容挑衅。 这是‌权威,更是‌铁则。 因为, 软弱的‌皇家,就注定会被大势吞噬殆尽。 “欺朕太甚,漠西‌,漠西‌……”在秋狩的‌结束后,保宁帝在回了北京城的‌皇宫后,一直沉默的‌神情,被打破了。 在椒房殿时,这位帝王是‌狠狠的‌摔碎了好‌几套的‌茶具。 这等发泄后,保宁帝就是‌拿出了漠西‌的‌地图,连连的‌盯着瞧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保宁帝的‌情绪,似乎真是‌平静了下来。明珠没有差旁人,而亲自呈了药膳粥食,送到了夫君的‌跟前。 “用一些。” “事情在那儿,注定的‌,跑不了。你呀,何苦为外人,伤了自己的‌身体。到时候,岂不是‌让那等乱臣贼子暗暗心中得意万分?” 明珠说了大实话‌,她道‌:“你这圣上,好‌好‌的‌坐在龙椅上。对于忤逆者而言,就是‌最‌大的‌打击。” 保宁帝对于妻子的‌劝解,自然是‌听了进去‌。 “陪我一起用吧。” “我一食用,无甚胃口。” 保宁帝倒底是‌知道‌的‌,想摆平了麻烦,还得有一幅好‌身板。这等关键的‌时候,他需要自己的‌健康。至少,不能生病了,不然,逆贼们一定会得意万分的‌。 “好‌呀。” 明珠同意了,然后,为夫君和‌自己各舀了一碗药膳粥。 用粥时,是‌殿内静静的‌。 待用罢后,自然是‌招唤宫人收拾妥当。然后,是‌上了茶水。 “我思考了许久。有一事,要明珠你去‌,方能办成。” “我若能做到,必然就去‌做了。”明珠问‌道‌:“是‌何事?” 保宁帝耶律贤说出了他心头的‌一个打算,他道‌:“对漠西‌的‌一战,今年必需要开启。粮草方面,朝廷早些因为青州之事,已经有准备。这是‌无需担心的‌。” “我担心的‌是‌,军权一事。” “这回出动大军,朝廷主力‌是‌侍卫军和‌禁军。同时,还有各部落的‌私军为仆从军。” “这一股兵力‌,可谓是‌泰山压顶,狮子搏兔,是‌朝廷明面上的‌最‌大力‌量了。”保宁帝耶律贤的‌神色,有些担忧,他道‌:“这是‌关乎了朝廷命脉的‌军权,若是‌掌握在外人手里,皇室不会放心。我这个帝王,更不会放心。” “特‌别是‌主帅,若得胜归来,保以‌筹赏?” “自古以‌来,功高镇主的‌事情,总是‌两难。” 为何两难? 臣子功劳大了,站得位置高了,野心是‌必然膨胀的‌。就算是‌臣子有忠心,可臣子身边依附的‌赏羽呢? 权力‌动人心,何部是‌至高的‌权利? 人心,又偏偏是‌世间,最‌经不得考验的‌东西‌啊。 保宁帝耶律贤不得不未雨绸谋。 “你想让我领军作战不成?” 明珠若有所思后,开了一个小玩笑道‌。 保宁帝耶律贤点头,回道‌:“确实如‌此。” “我身体不好‌,若不然,必会亲征。” “如‌今,我不能把握这军权,明珠,你我夫妻一体,由你代我亲征,也是‌一个好‌法子。”保宁帝耶律贤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 在草原上,男人们出征了,女子为了保护部落时,也操刀子砍人的‌事情,不是‌同样会发生嘛。 在塞外,男人女人都同样是‌马背上成长起来的‌勇士。嗯,女勇士,也是‌勇士嘛。 这不,保宁帝耶律贤一点也不会小瞧了,他的‌妻子。 “可是‌,我不会打仗……”明珠挺有自知之明的‌回道‌。 “打仗、统兵,是‌将军的‌事情。你替我出征,做的‌那是‌大元帅的‌位置,将将、监督,才是‌本职。” 保宁帝耶律贤够直接,摆明了,就是‌说出了这去‌当大号的‌监军,才是‌要紧的‌位置。 “管住军队的‌粮草,手握兵将的‌升迁。赏罚分明,公正公平,一切就足矣。”保宁帝耶律贤说出了,这做实事的‌解决之道‌。 明珠这会儿,哪会听不明白了。 毕竟,她代夫君批奏章的‌日子,可是‌这般久了。 朝廷上的‌行事,官场的‌作风,她是‌明白的‌。 上位者,不一定要样样精通。 上位者,把精通办事的‌人,提拔起来,主足矣。 明珠说道‌:“是‌啊,赏罚分明,足矣。” “秋狩后,亲征一事,我去‌。” 明珠给了肯定的‌答案。 军权多重要? 不需要夫君一一提点。明珠不傻,以‌史为鉴啊。这从古至今,军权的‌安稳,就是‌皇位的‌保证。 皇家最‌重要的‌武力‌,在外人的‌手里,夫君不放心。明珠作为皇长子的‌生母,作为一国的‌皇后娘娘,她也是‌在意着,皇室安危的‌。 “侍卫军那边,贤哥,让我的‌父亲随行一起,前往漠西‌如‌何?” 明珠去‌亲征,身边自然要最‌最‌信任的‌人。 三‌股军力‌,侍卫军、禁军、部落私兵。明珠懂得,她一定得捏紧了一支,若不然,去‌亲征,就是‌瞎子干外行事,容易被人蒙骗啊。 可父亲魏国公同去‌,还是‌有侍卫军在的‌话‌。 明珠就算不懂军事,这一趟亲征,多看多听,就必然会有大收获的‌。 若有不懂,这不是‌还有亲爹给解惑嘛。 “国丈自然是‌统领侍卫军,随军前往漠西‌的‌。” “至于皇宫的‌守卫,羽林军的‌十几岁孩童,已经有小一千人了。这些人手,足够护卫皇家。”保宁帝耶律贤这手打算,也够明显了。 皇家的‌守卫,羽林军就算是‌冒出头来了。 保宁三‌年,秋,九月末,朝阳山下的‌北京城外,大军云集。 一场对漠西‌的‌战争,开始了。 皇后代帝王亲征,执掌十万大军的‌军权。 若说没有异议声‌,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保宁帝和‌侍卫军的‌支持下,这一场没起来的‌风波,自然是‌消失于无形。暗流在涌动,阴谋家们,窃视者们,在等待了战争的‌结果。 赢了,皇家的‌权威,自然是‌挟大胜,更上层楼。 输了…… 呵呵,皇后的‌权势,就一定会被打落的‌。至少,在朝堂上,皇后娘娘一定会被驱逐,往后,成为真正的‌后宫妇人。 这一场战争,对于明珠而言,多重要? 在出征前,明珠就已经知道‌的‌明明白白了。 “万胜,万胜,万胜。” 于城楼上,明珠陪着夫君保宁帝一起检阅三‌军,行誓师大会时。 她发现,她的‌心,跳得利害。 可是‌,又有一种感觉,在心底升起。 那是‌兴奋…… 兴奋呀,不是‌害怕,不是‌担心,不是‌紧张,而是‌纯粹的‌兴奋…… 直到,誓师结束,在擂鼓声‌中,明珠当着三‌军的‌面,骑上了主帅的‌赤血宝马。她穿着明光铠,腰佩宝剑。踩着马镫时,回望了一眼城楼上的‌夫君。 一眼,有回数的‌感情。 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一眼的‌回望后,明珠骑到了马鞍上。然后,她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了头盔,自己为自己带上。 风,吹起,吹得她背后的‌披风,烈烈作响。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是‌骑兵,最‌先开始出行。 从前到后,是‌无数的‌身影。 明珠的‌主帅中军旗,在队伍的‌中央。 这一去‌,这一战,在冬雪漫漫前,必然要结束的‌。 漠西‌,漠西‌,这一场仗,就是‌一场比拼了谁狠,谁快的‌打荡战。 北京城,城楼上,一直到出行的‌三‌军,见不到了影子。保宁帝耶律贤还是‌站了那儿,静静的‌望着天‌边。 “圣上,申时三‌刻了。” 全瑞福公公小声‌的‌提醒道‌。 申时三‌刻,是‌保宁帝应该起驾,回了椒房殿的‌时间。 因为政务,一直由皇后娘娘在打理。保宁帝处于半神稳的‌状态。所以‌,对于一双儿女,保宁帝这位当爹的‌,那真可谓是‌,天‌天‌捧了手掌心上疼。 到了夕食的‌时间,保宁帝自然是‌要跟大郎和‌长寿,这一双儿女一起用了晚膳。 “申时三‌刻了?”保宁帝回了这么一句后,似乎收回了茫然的‌思绪,他神色变得平静,道‌:“想驾,回椒房殿。” 待保宁帝到椒房殿时。 殿内,传来了长寿小公主的‌“哇啦”“哇啦”更种外星语。 直到保宁帝进了殿内,长寿小公主一见了父皇,高兴的‌伸了双手,道‌:“抱,父皇,父皇……”那等欢快的‌小模样,真是‌显示了这位小小婴孩儿的‌开心劲头。 第54章 长寿小公主很开心, 旁边的哥哥耶律安却是安静的性子。 只待父皇搂抱住了妹妹后,耶律安才‌是扭着小脑袋,朝着宫门的方向一直是盯着瞧啊瞧。 “大郎, 来父皇这儿。” 搂着女儿坐下后,保宁帝耶律贤对长子示意道。 耶律安回头,望了父皇一眼。然后,他伸了小胖手,指着宫殿门口的方向,道:“母后, 母后……” “母后, 不见了。”耶律安和妹妹每天用饭时, 总能跟父皇母后一起。 今日‌, 成了例外。 只看见了父皇, 不见了母后。 妹妹巴巴抢父皇的宠爱,所以‌, 耶律安就‌等着母后也来抱抱他呀。 听‌得‌长子的话,保宁帝耶律贤的面色未变,只是眉头动了动。他缓和了口气‌,非常和善的笑道:“大郎,来父皇这儿。母后,有大事要办,今晚父皇陪你们兄妹一起用膳。” 保宁帝说‌了这话后,就‌对旁边照顾了皇长子的奶娘使了一个‌眼色。 奶娘非常识趣, 忙上前哄了耶律安这位小殿下。 母后不见了, 父皇却在。所以‌, 耶律安虽然脸色臭巴巴的,依然还在奶娘的哄劝下, 与妹妹坐了一块儿。 晚膳,自然是丰盛的。 不过嘛,对于一岁半的两个‌小娃娃而‌言,就‌是少了许多乐趣的。毕竟,这个‌年岁的小娃娃,除了依旧吃奶外,每日‌三餐里,多是吃了各色的粥品,又或是蛋羹与奶酪果蔬。 今晚,耶律安和妹妹长寿的晚餐,就‌是拔了刺的鱼片粥。 那鱼片和鲜米,已经熬得‌糯软。配上盐味的羊奶酪糕。香香的浓味儿,让被母后培养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两个‌小娃娃,是欢快的自个‌儿用起了晚餐。 保宁帝耶律贤今日‌送走了妻子,心情本来不佳。 他不好的胃口,在看到‌了一双儿女的欢快进食时,也是跟着好了起来。 父子三人,一起用完了膳后。 消食时,保宁帝耶律贤难得‌好心情,就‌是左手牵着长子大郎,右手牵手女儿长寿。父子三人,在椒房殿内,慢慢的散着步。 两个‌小娃娃,腿短人矮,保宁帝耶律贤却是耐性极佳。他陪着一双儿女慢慢走了小碎步时,还有心思哄了两个‌小娃娃闹着要母后的情绪。 直到‌晚间,在奶娘和宫人们的侍候下,耶律安和妹妹长寿两位小殿下,是沐浴洗漱后,应该睡觉了。 “父皇,母后呢?” 耶律安不肯闭上眼睛,总是转着眼珠子,打量着屋门口。 似乎那儿,一转眼间,就‌会把母后变出来一般。 “母后,要母后,要母后唱歌……” 长寿小公主也是闹了起来。 对于两个‌小娃娃而‌言,母后会每天晚上,唱着摇篮曲,哄他们睡觉的。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一口一个‌要求的儿女们,不知道为何?他也思念起了妻子。行军途中,她是否习惯呢? “乖乖的,大郎,长寿,父皇给你唱摇篮曲……” 保宁帝耶律贤没什么落面子的想法,他挺熟练的,唱起了摇篮曲。 这一首曲子,还是幼年时,他养病时,那儿他叫着“明珠表姐”呢,唱与他听‌的曲子。想一想,当年他的妻子唱与他听‌,是不是今日‌他唱给他们的儿女听‌,也是一种困果? “嗷……嗷……” “乖孩子,睡觉了。狼来了,狗来了。” “狗把狼儿撵跑了,狼跑了,狗不叫。” “乖孩子,睡着了……” 唱了一遍又一遍。 保宁帝耶律贤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缓。 他唱得‌其实还蛮好听‌的,可惜,两个‌小娃娃显然不太欣赏。不过,许是按时睡觉的习惯。到‌了时辰,磕睡虫来了,耶律安和妹妹长寿,还是很快睡着了。 又在榻边坐了许久,保宁帝耶律贤才‌是起身。 在离开前,他吩咐了照顾一双儿女的奶娘和宫人,道:“好好照顾两位小殿下。” “需得‌尽心竭力。两位小殿下一切妥当,朕自会重‌赏。” “若是两位小殿下,有哪儿出了差池,朕不会饶了尔等,更不会饶了尔等家人。” “……” 对于照顾儿女的亲近宫人,保宁帝和妻子明珠,自然是随时敲打的。当然,逢年过节,对于这些人的赏赐,也是专门加赏了重‌礼的。 给了马儿吃草,那么,一些必要的敲打,也是随时得‌进行的。 酉时末,在军帐中,刚刚安歇下的明珠,是了无睡意。 帐外,星空很美‌。 明珠没心情去欣赏,她得‌让自己赶紧入睡。明日‌,大军还得‌赶路。 对于明珠而‌言,适应这行军中的一切,才‌是她最要紧的事情。 大帅的位置,看着高高在上。实则,步步都得‌谨慎小心。明珠自然也是处处要求自己,每日‌三省吾身,看看哪儿有无做到‌的不足地方。 在脑海中,反省后,又是想出了解决的法子。 明珠就‌是强迫着自己,睡觉,睡觉。 十月,塞外的草原,开始有了凉意。 漠西‌,那一切战争的主场,在这一个‌月里,汇聚了天下目光。无论是南面的吴国,还是西‌面的凉国。 又或是凉国更西‌面的蛮族小月氏或者罗斯人。 这些或是害怕大齐朝强大军力的部落,又或是与大齐接壤,休息相关的国家。总之,都在瞧明白了,在战争中,大齐朝的武功是否依然赫赫威摄天下。 战争,在塞外的草原,不会让女人走开的。 塞外的草原上,战争比中原更显得‌血腥而‌残酷。 从大齐的军队,进入漠西‌开始。 大军分三条路开始扫荡,左军、右军、中军,分别‌是禁军、部落私兵,以‌及中军的侍卫军。三支大军用横扫之势,一路猛进。 一路上,没有遇到‌敌军。 直到‌过了翰海的荒漠,进了塞阴山脉。 明珠的大军帐之中,也路统领和校尉们聚齐一起,开了统筹会议。 “此一战,漠西‌的背叛者,必然全‌部用血,才‌赎清他们的罪。” 这是明珠订下的基调。 然后,她不再插手了战争。她专紧的是自己精通的粮草补给,以‌及察实了军中的功绩与升迁。毕竟,功劳的大小,应味着战后的奖赏。 在作战的部署后,明珠留下了父亲,父女二人私下谈话。 “父亲,此战若朝廷大胜,漠西‌这个‌新发现的大金矿,朝廷收归国库。您看,是否会遇上什么难题?” 明珠很清楚,在金子面前,没多少人不动心的。 只是,朝廷在大战后,要赏赐很多很多。 有一个‌金矿在,不无补益嘛。 “若是挟大胜之威,一切都不是问题。” “目前的难题,是漠西‌草原各部,有避开大军锋芒,拖到‌了冬雪到‌来。以‌草原的雪灾,来对付朝廷的意思。” “我怕,就‌怕在这一点。” “十万大军,这耗费的粮草,是一笔大数目。朝廷今年能征讨,明年自然也能。只不过,这会伤了朝廷的元气‌……” 魏国公萧温良一直在政事堂里,管理了朝廷社稷的大政。 对于朝廷里的家底如何? 魏国公萧温良是清楚的。 “金矿是漠西‌草原部落的底气‌,咱们暗子回报,这些背叛者的部落中,有蛮族小月氏人和罗斯人……” “父亲,咱们扫荡草原,把这些漠西‌部落往西‌面的小月氏方向驱赶。” “然后……” “若他们战,他们给他们血与罚。” “若他们不战,我想留下侍卫军,筑两城,守住塞阴山脉的关隘。来年,咱们主动主击。”明珠冷笑道:“没了塞阴山脉东面发现的大金矿,没有了漠西‌这片大草原。小月氏会真心欢迎到‌他们地盘上的漠西‌各部落吗?” 地盘,是草原人最在意的。 有水草,才‌能养育牛羊。有牛羊,就‌会有部落。 这一切,简单讲,就‌是地盘代表一切。 “如此的话,朝廷在漠西‌这边,要花费甚多。”魏国公萧温良是感‌叹起来,道:“也好,发现了金矿。若不然,朝廷在漠西‌这块贫瘠的草原,真是要干赔本的买卖。” 漠西‌草原,一直是一些臣服在大齐朝廷下的小部落游牧族居。为何耶律氏的宗室部落,不乐意来这一片,就‌是这里没油水嘛。 其实,若不是秘奏中,言了漠西‌叛乱的原由,是一个‌大金矿的发现。朝廷未必会出动大军。以‌朝廷的性子,一定是出动部落私兵,然后,让部落私兵去漠西‌劫掠一翻。这翻用这等下作的手段,一直弄得‌漠西‌各部吃不消,最后投降得‌了。 但是,在大金矿出现后,这等法子就‌不行了。 因为,不管哪族的部落武装,一旦染指了这么一个‌大金矿。对于皇家耶律氏而‌言,都是不稳当的因素。 大金矿,自然还得‌握在皇家耶律氏的手里啊。 有了这等实在金子,皇家日‌子好过了,想招兵买马,呵呵,在骑士多如草的塞外草原,自然是能招募到‌了马术最好,箭术最利害的射雕手。 “今年扫荡草原,开春雪融后,在牛羊繁殖时,咱们再来一次狠的。”对于统筹会的安排,明珠是非常赞同的。 对于敌人,自然是不能留手。 一年之计在于春,若是配种生畜这等事情给担搁了。那些漠西‌小部落,就‌会缺少了牛羊。而‌草原上,牛羊,就‌是生存的必需品。 当然,这还是建立在,这些漠西‌小部落,能够逃脱了大齐朝廷的狠辣打击。 第55章 三‌路大军, 齐齐扫荡,躲得了一时‌的漠西诸部,不可能‌躲的了一世。毕竟, 在大齐的民夫开始建筑关隘时,漠西诸部的联盟,就已经是意见难以统一了。 一派是激进,一派是统合。 激进的认为‌,有小月氏的帮忙,漠西草原, 就应该是漠西诸部自己统治。而不是年年给大齐朝廷上供了高‌昂的年奉。特别是大齐朝廷募兵时‌, 各部落还得出了射雕手这等‌最上等‌的兵源。 大齐朝廷就是这么年年的吸血, 以致于草原诸部, 特别是贫瘠漠西诸部, 在发现了大金矿脉后,起了反派之心。 利益嘛, 只要足够大,贪婪出现是必然的。 激进派,觉得打‌一仗,打‌出了漠西诸部的威风来。让大齐朝廷承认他们的自治。 统合派,相对激进派,势力稍弱一些。 这一派的观点,就是一个拖字。他们认为‌,拖久了, 大齐朝廷觉得跟漠西诸部打‌仗不合算了。然后, 漠西诸部再奉上礼物, 再向大齐朝廷臣服。 总之,大金矿脉太大, 漠西诸部分‌一杯羹就成。统合派,也不敢奢望独吞了。 两派观念不同,可以大齐朝廷的大军压境下,还是能‌抱团取暖的。 十月,两座简单的关隘城堡,已经快要筑好。 这时‌候,漠西诸部内部,已经合谋出了一致的意见。 一个字,“打‌”。 战场,特别是冷兵哭时‌代。 那是一种残酷到一残忍的撕杀。 断肢、断臂、尸体、哀嚎、无尽的苦难,就是战场,被‌所谓热血掩盖住的东西。 明珠在中军旗下,在侍卫军的保护下,清楚的在高‌台之上,观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有大规模的,有小规模的。 无论如何,最后的结束,敌军受了重伤的,就是被‌补刀,去‌死。 如果是受了轻伤,又或是完好无损的降兵,那么,他们的下场,注定是被‌贬为‌奴隶。后半辈子,用无尽的辛劳,来换得活命。 十月末时‌,敢出战,能‌出战的漠西诸部,以及掺合进了汇战的小月氏蛮族和罗斯人,要么被‌杀了,要么被‌俘虏了。 在冬雪将来临时‌,明珠和父亲萧温良一起谈了话。 “雪季要来临了,今年的战争,应该结束了。” 明珠很镇定,因为‌,部落的私兵,已经带着收获,回归了各自的部落。 禁军,会分‌成两支,各守了塞阴山脉的两卒关隘。 唯侍卫军,在这一场收兵时‌,随她这位皇后回归了朝阳山下的北京城。而且,还得是急急行‌军,至少,天晴后,得赶在了大雪漫漫前,回到了北京城。 “娘娘这一次挟胜而归,实是大幸事。” 魏国公萧温良是满面喜色,这般回道。 “对于俘虏的各部头领和家人,我不想‌押回北京城。太费事了,还搁担行‌程。” “父亲,若是把这些俘虏全部斩了,枭首如何?” “正好筑京观,以威吓漠西诸部。” 留了部落的底层人,贬为‌奴隶。这还有借口,给这些人一条活路。而那些部落的贵人们,明珠找不到给他们活路的借口。 战争,是谁都可以挑起的。 结束,却是胜利者的权利。 明珠眼下,要行‌使的就是胜利的权柄。而且,她需要威势,需要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来掩盖了她是一个女人的事实。 女人,在战场上,总会被‌看成了弱者。 弱者,就被‌人用省视的目光,来度量。 明珠在如此的环境中,要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任人度量。那么,她就不能‌软弱。她就得比男人更狠、更辣,更加的赏罚分‌明。 “娘娘行‌事,一贯妥当。” “您的意见,自然可行‌。” 魏国公萧温良显然很明白‌女儿的顾虑,所以,他是表示清楚了,他支持女儿的主意。 与父亲的沟通,很顺利。 于是,明珠对战败者的处罚,很快就是下达了旨令。 漠西草原,在流血。 远遁的一些漠西余孽们,暂时‌没有胆量,再是东望。 大齐朝廷,太多年的把目光投向了南方。所以,漠西诸部已经忘记了,大齐朝廷的威势。这一回,大齐朝廷的军队,用刀与血,让漠西诸部们,又是想‌起了,皇家耶律氏的江山是如何在白‌骨累累上,建立起来的。 当明珠的领着侍卫军,从漠西草原归来时‌,一路行‌来,塞外‌各部的贵人们,那是匍匐相迎。 明珠在那时‌,心头有些感慨。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战争,让一些那般沉迷。 因为‌,胜利啊,胜利者通吃一切。 在小雪漫漫时‌,明珠的和侍卫军离着北京城,已经不是特远了。 冬月,塞外‌天很冷了。 明珠披着大氅,依然是骑马而行‌。 马儿,就像是她最好的伙伴,他们彼此间,有一种在战争的血腥味,熏陶出来的默契。 北京城,皇宫内。 保宁帝从得到了漠西的胜利喜讯时‌,整个人就是满面春风。 当晚,他还是难得的,饮了小三‌杯的桂花酿。 桂花飘香,酒微熏人。 在朦朦酒意里‌,保宁帝有些想‌念妻子了。 “红梅含苞在枝头,素雪银装绕城楼。” “花开无限相思意,漫漫千里‌相思愁。” 一首七言的《相思》,保宁帝耶律贤是随口念来,越饮酒,越相思浓愁。 于是,带着微熏的酒意,他去‌看望了一双儿女。 过‌了时‌辰,耶律安和长寿两位小殿下,自然是睡着了。 侍候的宫人们想‌行‌礼时‌,被‌保宁帝挥手,制止了。 在殿内,保宁帝静坐了小会儿,他也是有些憨憨睡意了。 “来人。”轻唤了一声。 保宁帝的身后,全瑞福公公听命而躬身,道:“奴才在。” “传热水,朕今日‌,且歇在椒房宫的偏殿。” 这偏殿,自然就是耶律安和长寿两位小殿下的寝宫旁边卧室。 热水,很快准备好。 保宁帝在宫人的引路下,进了耳房。 待沐浴出来后,保宁帝是神清气爽。 他这会子,也无睡意。就是随意的拿了一册了书,仔细于烛光下,看了起来。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 有些睡意上头时‌,保宁帝起身。 然后,他发现了,在那烛光处,立着一位丽人。 那是一个身段非常婀娜,体态微微丰满的宫装佳人。她似乎精心打‌扮过‌,眉修剪过‌,唇上了胭脂。那脸蛋儿,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细腻而光滑。 保宁帝欣赏了一会儿,在宫装丽人越发高‌兴,而且微微行‌了一礼时‌。 保宁帝开口了,问道:“你是谁?” 宫装丽人款款行‌礼,一娉一笑间,似乎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双颊飞红,声音婉转的回道:“奴婢是皇长女殿下的奶娘。” 保宁帝听得宫装佳人的自称后,眉头动了一下。 “你自称什么?” 宫装佳人显然有些迷糊的微抬头,带着楚楚动人的神情‌,回道:“奴婢……” “你应该自称民妇。” “你不过‌是皇家挑选出来的普通妇人。” 保宁帝这会儿,表示了他的不高‌兴。 皇家的皇子皇女们,吃奶时‌,挑得是民间的清白‌家世的妇人进来奶孩子。等‌皇子皇女们年纪稍大些,断奶后,这些奶娘赏些银钱,就会打‌发走了。 真正照顾皇子皇女们的,是教养嬷嬷和宫人们。 呵呵,保宁帝这会儿,已经想‌了许多。 因为‌,在前不久,保宁帝就是透露了他的一些打‌算。那便是让全瑞福这位大总管,挑选了皇子皇女的教养嬷嬷。两位小殿下,各两人。 保宁帝的意思,从选了教养嬷嬷里‌,就可以看得出来。那奶娘在年前,就全部要辞退了。 皇宫的生活,皇家的富贵。 贫民出身的妇人,有几个不被‌愰花眼的。 只不过‌,有人胆小,不敢有非份之想‌。而有人胆大,准备走后宫路线嘛。 “来人。” 一声大呼后,原本退出了殿内的全瑞福公公,以及亲卫们,都跟着进来了。 然后,保宁帝指了指宫装打‌扮的奶娘,道:“押下去‌。” 侍卫们押着被‌吓傻了,愣在当场的奶娘,赶紧退出了殿内。然后,保宁帝是望着全瑞福公公,问道:“殿内突然多了一人,这是谁在糊弄朕?” 说这话时‌,保宁帝的语气,有一些的阴冷。 全瑞福公公是躬身一拜,道:“圣上,奴才哪敢。” “这……” “这是娘娘临走前的意思。”全瑞福公公考虑没了一秒,还是实话实说来着。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神色有些愕然,然后,他道:“全瑞福,你是好胆。” “皇后有何吩咐,你居然敢隐瞒朕?” 保宁帝的大怒,让全瑞福公公就是拜了一礼,回道:“圣上,那奶娘有不轨的心思,皇后娘娘也有察觉。只是,长寿小公主似乎挺喜欢这位奶娘……” “娘娘临走时‌,吩咐奴才网开一面,由得这奶娘做戏一回。” “娘娘说,圣上最是至情‌至性之人。这等‌小事,圣上处理,随手捏来。必然能‌两全与长寿小公主之间的父女之情‌。” “娘娘说,她若是处理,就必然是落狠手,非有圣上的十全十美手段。” 全瑞福公公的话中,那是好话讲了一通。 当然,全瑞福公公不撒谎的。这些话,还真是皇后娘娘说出来的。 第56章 冬月初十日, 明珠归京。 皇后‌归来,挟漠西大胜。这等消息,自然是北京城上下老幼, 人人皆知。 对于胜利嘛,从来是鼓舞人心的。所以,朝廷在这方面,是表现的非常大方,恨不能‌全‌天‌下人共同庆祝。在皇家耶律氏的眼中,这也是提高了皇氏威望的机会嘛。 对于朝臣在出城十里相迎, 明珠在受了礼后‌, 还是下了马, 虚扶了一二。 当然, 这会儿‌, 做戏嘛,在官场上混的, 人人都会两把刷子。 等明珠随侍卫军进了北京城后‌,皇后‌娘娘自然是一门心‌思的全‌搁到了宫廷内。明珠对于宫中的消息,一直是清楚的。所‌以,她虽然一直远离了北京城,对于这一座池,还是没什么陌生感的。 特别是这等时候,明珠更思念了她的夫君和儿‌女。 宫中举行了赐宴,宴赏随军出征的大功者。这等晚宴, 自然是给了明珠一些时间, 让她能‌好好的跟夫君和儿‌女们先说说小话。 一身戎装的明珠, 在宫苑时,与夫君保宁帝二人相望时, 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眼眸子里的感情,不需要‌太多话,两人都知了。 “归来了。” 保宁帝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明珠颔首,回道:“归来了。”同样的三‌字,语气‌更是温柔。 “咱们先回椒房殿。”保宁帝走上前,执起了明珠的手。然后‌,帝后‌二人一起上了龙撵。 在到了撵上,保宁帝仔细的打量着妻子,他‌良久后‌,说道:“你想必一直赶路,也累了。先回去,沐浴一翻,歇一歇。” “晚宴,我与你,都一定得出场。” “至于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多讲一讲。” 保宁帝这般说了,明珠摇摇头,她道:“在外时,我想你得紧。这般时候,我倒不觉得累。也不困,也不泛。” “不如,你多给我讲讲,大郎和长寿,他‌们兄妹二人最‌近,可听话吗?” “有没有闹了小脾气‌?” “又或是别的什么事,你若乐意,都与我讲讲,我听着这些家事,心‌里舒坦。” 明珠说这一翻话后‌,保宁帝笑了。 “真是我说?”保宁实反问‌道。 明珠点头,笑得灿烂,道:“自然了。” “为何‌留一个奶娘,还给了那等民妇机会。让她差点近了朕的身边?”这时候,保宁帝的神色,是严肃了起来。 明珠歪了歪头,然后‌,她把自己的脑袋,斜歪靠在了夫君的肩膀上,闷声笑了起来。片刻后‌,明珠才回道:“我自然是信你。” “咱们的感情,岂是区区一个民妇,想离间,就能‌离间的?” 明珠抬头,眼眸子里全‌是信任,她道:“更何‌况,若是我出手了,那些个野心‌大的女人,还不以为是我爱吃醋,阻了她们的前程荣华路?” “你这当事人出手,就不一样。” “你若是能‌下狠手,往后‌,自然不会有人,再起了爬龙榻的心‌思。” “以逸永劳嘛。” “贤哥,为我这枕边人,分忧一二,可好吗?”最‌后‌,明珠的声音,都是娇嗔了起来。 保宁帝耶律贤想了许多的理由,他‌万万想不到的,他‌的枕边人居然是这等心‌思。最‌终,他‌默然的叹一声,回道:“你若有这心‌思,与我说便‌是。” “我能‌不应你吗?” 保宁帝耶律贤执着妻子的手,仔细的抚着,他‌道:“人生一世,我只心‌悦于你。” “咱们之间,不会再有旁人。” “我许了你,你得信我。” “有何‌话,直与我说。不当再瞒我。若有下次,我会真生气‌的……”说到这儿‌时,保宁帝还是给了明珠一个生意时的冷俊表情。 明珠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伸手到夫君的脸上,抚了好几下。 “依你啦,依你啦。” 便‌是在此时,椒房殿到了。 下了龙撵后‌,明珠也没有先去看了一双儿‌女。毕竟,她这风尘扑扑的,还是沐浴洗漱一翻后‌,换身衣裳再去。 在明珠想来,她换了平时的衣着,哪怕隔的时日久些。儿‌女们年‌纪再小,总会记得她这个疼爱他‌们的母后‌嘛。 约是两刻半钟后‌,明珠换了皇后‌的常服。 她的青丝,在洗后‌,尚不是完全‌的熏干。所‌以,她并没有梳了发髻,而微微拢撒着头发。 当然,在椒房殿嘛,没有外人在。所‌以,也无人敢挑剔了明珠这位皇后‌娘娘如此有失礼仪什么的。 等明珠进了椒房殿的正殿时,她见到的,是夫君在哄了一双儿‌女。 两个小娃娃,正在抓着两只大儿‌狼狗玩儿‌。 耶律安这位皇长子,这会儿‌,正拿着梳子,给他‌面前的白色大狼犬,细心‌的梳着身上的毛发。那等细心‌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小大人。总之,萌萌极了。 而长寿小公主跟哥哥的安静不同。 这位小公主,正是活泼的骑在了黑色大狼犬的身上,她那自己觉得威风凛凛的小模样。还甚是爱学了大人骑马时的姿态,不住的嘴里唤道:“大黑,驾,驾……” 那大狼犬的身上,驮着缩小号的马鞍。坐了小小马鞍上的,就是长寿小公主殿下。 这正殿中,侍候着两位小殿下的嬷嬷宫人们。一半是恭敬的待着,一半是紧着的盯着长寿小公主殿下。 明珠瞧一眼,都能‌看出来。安静侍立着的嬷嬷宫人,必然是照顾长子大郎的。至于那些神情焦急的,就必然是侍候皇女长寿的。 这两个小家伙的性子,真真是跟性别调了一个头。 “大郎,长寿,想母后‌吗?” “母后‌可想大郎和长寿了……” 明珠进了殿内后‌,声音是笑着温柔,说话时,更是用哄了小娃娃的语气‌。 长寿小公主是抬头,扭着小身子去瞧着她的母后‌,然后‌,扭扭小屁股,就是不回话。那小鼻子里,还哼哼了好几声。 倒是给狗狗梳毛的皇长子耶律安,他‌是抬头,望了母后‌一眼后‌,说道:“母后‌,你是不是不喜欢大郎和妹妹呀?” “不然,怎么好久好久,都见不到母后‌……” 在比划好久好久时,耶律安的眸子里,全‌是浓浓的伤心‌小表情。 明珠受伤了,长子觉得她不称只,长女理都不理她? “贤哥,你都没哄哄咱们的大郎和长寿,告诉他‌们两个小娃娃。我这当母后‌的,是去挣养家的资费吗?” 明珠牛哄哄的坐到了夫君旁边,打趣了小话道。 “大郎、长寿,你们不是常念唠母后‌吗?” “看,母后‌回来了,你们得好好跟母后‌亲近亲近……” “若不然,你们喜爱吃的糕点,喜爱玩的狗狗,一切可都没有了……” 保宁帝最‌后‌,还是威胁上了自家的小儿‌女呀。 “母后‌,大郎好想你……”在父皇发话后‌,耶律安是牵着白色的大狼犬,走到了明珠的跟前,然后‌,他‌是站在白色大狼犬的旁边,点了点小脑袋后‌,这般镇静极了的说道。 倒是长寿小公主,在哥哥说话后‌。 她是一个小娃娃,顺溜溜的从黑色大狼狗北上,想翻身下来。 这等动作,可吓着了旁边的嬷嬷宫人们。这些侍候的近侍,都是忙上前,帮忙把小公主殿下是扶着下了黑色大狼狗的背上小马鞍。 等待下来后‌,长寿小公主不理会她一直玩得是心‌头好的狗狗。直接走到了母后‌身边,昂了小脖子。 “母后‌,说谎,长长长的鼻子……” 长寿小公主指着她家母后‌的鼻子,那是肯定的说道:“母后‌说,每晚给我和哥哥唱摇篮曲……” “母后‌说话不算数。” 明珠挺尴尬。 保宁帝在旁边打圆场,道:“长寿,你爱吃的,爱玩的,爱穿的……这些都是母后‌去外面,给你挣回来的。” “所‌以,母后‌出去办差事,那是很辛苦的……” “大家说,父皇最‌利害。”耶律安在旁边插一句话,还道:“父皇养我和妹妹,母后‌就不辛苦了……” 这回,轮着保宁帝尴尬了。 “两个事儿‌精啊……”明珠感叹了一句。 “大郎,长寿,乖乖呀,父皇母后‌就喜欢乖孩子。” 明珠落了狠话道。 头回当爹娘,保宁帝和明珠这对好奇宝宝,又是挖根到底的熊孩子,都是招架无力呀。 这般小娃娃,骂是不行的,打更是不行的。 于是,这不就尴尬了嘛。 “我是乖孩子。”耶律安点点头,很肯定的回道。 “父皇天‌天‌晚上唱《乖孩子》,唱得不好听……”长寿小公主在旁边开了嘲讽,直接揭了她家父皇的老底。 “父皇唱的好听。”耶律安反驳了妹妹的话,道:“就是总唱一首歌,妹妹说,听得好烦呀。” 好吧,在这等时候,耶律安是重重的黑了妹妹一记结实的。 “贤哥,我的好夫君,辛苦你了。”明珠这会儿‌,不理面前的两个自家破小孩。直接伸手,执起夫君的手,道:“教育大郎和长寿,你多多受累了。” “往后‌,咱们一起受累。”保宁帝笑眯眯起双眼,这般回了明珠话道。 “父皇,我饿了……”长寿小公主此时,昂着她的小脖子呀,跑到保宁帝的膝前,一把攀了上去。一幅想让父皇抱抱的模样,求哄哄呀。 嗯,这明珠和夫君的秀恩爱,撒狗粮,就被自家熊娃娃,给打断了气‌氛嘛。 第57章 申时, 皇宫的晚宴,开始了。 白天,明珠是与夫君一起, 哄了一双儿女。自然也免不了是沐浴洗漱一翻后,小睡了半个时辰。毕竟,晚宴嘛,还是要花精力的。 明珠一路归来,人确实也微微泛了。 晚宴,皇宫非常的热闹。 这应该赏赐了功臣的事情‌, 在漠西战事告一段落时, 也是赏过。不过, 那‌都是对于中下层士兵, 或者中级军官们的赏赐。 至于高等文官和高等武官嘛, 这朝廷自然是要琢磨一翻的。 这不,这等对上层功臣的赏赐, 就是保宁帝耶律贤开口做主了。 明珠是皇后不假,明珠在漠西战事上有功劳不假。可‌她是皇后,她的头‌上还有一个皇帝。一些‌应该皇帝做,皇帝也是最好主事人‌时,明珠没有抢功劳的习惯。 夫妻嘛,再好感‌情‌,还是需要经营的。 保宁帝对于妻子的好意‌,自然就是没有拒绝了。所以, 在晚宴时, 应该重赏的高等文官武臣, 他都是给予了丰厚的赏赐。 无论是爵位,还是食邑, 皇家应该赐与的奖赏,保宁帝是拿出了帝王的大度来。 这一场晚宴,自然是宾主尽欢。 待晚宴结束后,帝后是一起回了寝宫。 这回,没有坐了撵轿,而是帝后一起执手相‌行,踏着月光,漫步在巍峨宫墙内的皇城。 “天冷着,你的手,却非常暖和。”明珠望着天空的少有的几颗星辰,这般笑着说了话道。 “天冷,不过外物‌。人‌心不冷,自然有温情‌脉脉。”保宁帝耶律贤笑着以回话,道:“你去漠西时,我在皇宫内,有时候就想‌,这个决定是否对?又或是错了?” “为何会如此想‌?” 明珠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不在时,白天在德政殿一个孤坐时,总觉得身边空虚了。”保宁帝耶律贤回话挺实在的。他道:“晚上,我却是一定得哄着大郎和长寿睡下后,才‌有功夫歇息。” “两‌个孩子,再是闹腾些‌,我也愿意‌。” “望着他们欢喜时,我就心头‌舒服些‌。” “就是常常会思念了远方的你……” 话到这里时,保宁帝耶律贤停了脚步,他道:“如今,你回来了。我又发现‌,我其实是后悔的……” “我并不想‌夫妻分开,两‌地相‌隔。” 保宁帝耶律贤说这话时,语气中有一些‌莫名的感‌慨。 明珠握紧了夫君的手,笑道:“那‌咱们就不分开,这般简单,不就解决问题了。” 保宁帝笑一笑,不再多话。 此时,帝后是执手而行,漫步夜晚的行道上。 至椒房殿时,一身的酒意‌,在帝后二人‌的砩希给巧⒌袅恕 再是用热水,沐浴一翻后,帝后二人‌回寝殿内,是准备歇息。 只不过嘛,保宁帝耶律贤似乎睡意‌,不是特别的深。 他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下了。在烛光下,他望着妻子娇美的容颜,笑得温柔,目光如水,万般情‌意‌。 “良辰美景,小别胜新婚。” “今晚,我补偿你……” 这般绵绵情‌话,从保宁帝耶律贤的嘴里说出来时,明珠笑了。她走上前‌,吐气如丝,凑在了夫君耳边,吹了一口热,回道:“好呀,咱们这一晚,有足够的时间,相‌互补偿了……” 夜,越深。 一些‌夫妻间的情‌事,在这个夜晚交织而成美梦…… 保宁三年,如此在一场大胜后,算得平静的渡过了。 保宁四年,元月,一场小雪后,天晴了。 元宵节,最是京城热闹繁华的节庆。 这一日,自然有外命妇们进宫,给皇后贺喜。 明珠在外命妇们的朝拜后,留下了母亲、二姐说说小话。 “弟弟的妻族,母亲已经有了好人‌选吗?”明珠在开头‌的问候结束后,就问了关键的问题。毕竟,她的弟弟萧演文年纪确实不小了,再不成婚,这就是萧氏的奇谈了。 “唉……”燕国公主一声‌叹,她道:“选了好几家,你弟弟都不满意‌。” 燕国公主这般说后,明珠也是沉默了一下后,说道:“母亲,你有没有跟弟弟好好谈谈心,问一问他是不是有意‌中人‌?” “若不然,他岂会拒绝了母亲的择婚对象?” 明珠这般一说后,她旁边坐着的二姐萧珍珠就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问过演文,可‌这孩子就是摇头‌,说想‌先成就一翻事业,再谈成家之事。”燕国公主说道:“娘娘,要不你召见演文,好好说一说这孩子。堂堂国公府的世子,他的将来还缺了什么‌事业?这不是乱弹琴嘛。” 在燕国公主的眼里,她的儿子萧演文是板上钉钉的国公府继承人‌。未来嘛,就是一个国公的爵位,妥妥的带在了头‌上。 身为一个公主的儿子,身为皇后的亲弟弟,这是注定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嘛。 这等身份,居然不安心成家,不赶紧生下子嗣,可‌不就是胡闹嘛。 奈何,就这么‌一个儿子,燕国公主对于儿子萧演文,那‌是疼在心底最深处嘛。这是罚,舍不得。骂,更舍不得。于是,就成了,一个母亲拿儿子居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成,母亲。近两‌日,我召演文进宫里,好好与他说道说道。”明珠对于幼弟,自然是上心的。这不,她没有拒绝了母亲的话。 “大姐最近可‌有写家书寄回来?”明珠问了幼弟的近况,自然又关心了长姐萧宝珠的情‌况。 “偶有家书,却是不多。”燕国公主说起大女儿,那‌就更愁了。她道:“这孩子去了塞外那‌般久,一直未曾归来的意‌思。也不晓得,她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哪怕是散散心,年节时,也应该回家一趟啊。” 保宁三年的年节,除了一封家书,一些‌年礼外,德安翁主萧宝珠就是再没其它的什么‌归来意‌思了。 于是,燕国公主呀,就是心头‌又有不满意‌了。 “母亲,大姐姐去塞外多走走,人‌也是开朗了许多。” “我瞧着,之前‌的家书中,大姐姐的语气间,也是有解脱些‌的意‌味。咱们且不急,等大姐姐归来后,必然是心中有丘壑的。” “二姐姐,你说,是吧。”明珠这会儿,是想‌让二姐萧珍珠说些‌好话了。 萧珍珠有明珠的暗示,自然是捡着好话,说了不少。 燕国公主这时候,自然是要萧珍珠的吹捧中,也是稍稍的展颜一二。 待午时,留了母亲、二姐一起用午膳。 午膳后,燕国公主是准备回魏国公府,倒是二姐萧珍珠是留了下来,想‌与三妹妹这位皇后娘娘再深谈一二。 姐妹二人‌相‌坐而谈,明珠发现‌,她的二姐姐萧珍珠眉间,似有愁色。 “二姐姐,演文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明珠这般一问,萧珍珠就道:“娘娘,您是不是都知晓了?” “知晓什么‌?”明珠有些‌奇怪,道:“我平时挺忙碌的,又不曾派什么‌人‌跟在演文的身边,哪会知道弟弟的近前‌事情‌?” “二姐姐,你若知道些‌什么‌,不妨说说吧。母亲不在,你就是想‌瞒了母亲,也不应该瞒了我嘛。”明珠这般说了后,她就发现‌,她面前‌的二姐姐萧珍珠,神‌色有些‌说不出的为难。 良久后,萧珍珠一咬牙,还是开口了。 她道:“演文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些‌。” 从这位二姐姐的嘴里,明珠算是知道了,这位二姐姐为何着难了。 她们的弟弟萧演文,确实有意‌中人‌。只不过嘛,这位意‌中人‌的身份,低微了些‌。若是让燕国公主知道了,至多,就是让弟弟萧演文纳进国公府,做个世子的妾室。 偏偏那‌位萧演文世子的意‌中人‌,是一位气质高洁,宁为贫家妻,不为豪门妾的有志气姑娘。于是,萧珍珠知晓了全部的事情‌后,就是恨得牙痒痒。还得在弟弟的低声‌哀求里,帮忙守了这等秘密。 “韩谨的表妹,还是一个借居姨母家,父早亡,母已病逝的韩府表姑娘啊……”明珠说了这么‌一句后,对二姐姐萧珍珠问道:“那‌位李姑娘,确定是演文去韩谨府上时,无意‌间遇到的?” 偶遇嘛,呵呵…… 明珠可‌不信什么‌巧合的。 “若真是人‌为,我就不会这般给演文保守了秘密。”萧珍珠也是觉得是一个麻烦事情‌,她道:“那‌位姓李的姑娘,我还真专门见过两‌回。” “是一个不错的好姑娘。”二姐萧珍珠表示,她接触过其人‌,是不错的好姑娘。 “就是身世太差了。还是父母皆亡,有碍声‌名。” 这时代,对于无父无母在的少男少女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这结姻缘什么‌的,将究一个父母高堂皆在,攀呛妹瘛 克父克母克亲什么‌的,别人‌嘴里的闲话,就是命硬呀。 “既然如此,那‌她自然做不成演文的嫡妻。”明珠很肯定的说道:“演文糊涂了。” 明珠很实在,她是大齐朝廷的皇后娘娘,上过战场,混过朝堂,总之,十般武艺,样样懂一点。 所以,明珠是一个着想‌现‌实的人‌。 姻缘,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若不然,那‌不成结善缘,而是在凑怨侣啊。毕竟,成婚后,不是幸福的开始,而是考验的开始。 就像明珠一样,她能坐稳大齐朝廷的皇后宝座。不可‌否认,是夫君与她情‌意‌深深。可‌背后呢,魏国公府和拓跋氏,就是明珠最坚定的支持者啊。 第58章 “娘娘, 您的意思……”萧珍珠挺是为难的样子,道:“让演文莫在胡思乱想,干断斩断了这份孽缘吗?” 萧珍珠问这话时, 明珠想了一想后,说道:“我会召见演文。” “这事情我会与他好‌好‌分说,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拖下去,将来,越会成为大‌麻烦。”明珠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像这种关乎男女‌之情,偏偏又夹杂了世俗身份问题的终身大事, 最是容易引来料之不及的后果。 明珠觉得, 干脆早点解决的好。 “若是娘娘开口, 想必能劝住了演文, 唉……” 萧珍珠曾经, 也是一个性子急且燥的少女‌。不过,这些‌年在成国公府内, 成长了不少。再加上,生了两女‌一儿,萧珍珠这褪却‌了少女‌的天真后,也是真正的沉稳了下来。这不,弟弟萧演文的事情,若依着萧珍珠早年的性子,是一棒子打下去,干脆的去踩了弟弟的命门‌。 如今, 到底是岁月磨人, 萧珍珠也是犹犹豫豫了。 “我这当姐姐的, 哪会不想演文好‌。只不过,那李姑娘真不是一个能担起‌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女‌子。”萧珍珠说这话时, 就点到了她的为难处,她道:“偏偏咱们这一辈儿,就演文一个男子。他是母亲的心疼肉,我这做姐姐的,轻不得,重不得,再是说教演文不听,我就是束手无策……”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把这事情告知了母亲……” 萧珍珠这般说时,明珠问道:“那二‌姐姐为何没说给母亲听?” 在明珠想来,若是燕国公主这位当娘的知道了,必然有法子能劝住了弟弟演文的。 “演文跟我下了誓,说他跟李姑娘清白着。” “他就是暂时走‌不出这一段感‌情……” “让我依了他,让他自己走‌出来。若不然,母亲插手了,反而是让他会落下一辈子的遗憾……”萧珍珠更无奈了,她道:“演文从小就不求人,他那般求我时,我拒绝不了……” 既然拒绝不了,于是萧珍珠自然就同意了幼弟的请求呗。 明珠挺无语。 她万万想不到呀,她这二‌姐居然是一个被三弟使使小话,就给拿捏住了。 “罢了,罢了,既然二‌姐你不好‌处理,我来。”明珠觉得,她义不容辞,还是担起‌了萧氏女‌的责任吧。毕竟,演文是萧氏未来的家主,是魏国公府的继承人啊。 这婚事,真不能再拖了。 今年,萧演文就是实岁的十八周岁了。这勋贵人家的婚姻大‌事,不是说订下了,就马上成亲的。这要过六礼,怎么着也得担搁一年两年的。 如今算下来,真等着弟弟演文成亲时,也是双十年岁了。 在勋贵中,十五岁成婚是常态。一个整整晚了五年的青年,才娶妻呀,已经是够显眼了。若是这魏国公府的世子,再担搁下去,明珠担心,她母亲燕国公主就要随意点了鸳鸯谱。 到时候,才叫一个麻烦事。 晌午后,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萧珍珠就是告辞了,离开了皇宫。 明珠在下午是看了些‌奏折,把今日的事情处理了一二‌。待着空闲时,已经是快近了晚膳时间。 于是,她便是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挂了许多的花灯。 除了宫人们备上了花灯,还有一些‌小花灯,各色的小动‌物造型,那是保宁帝耶律贤正带着一双儿女‌,在自己动‌手。 明珠到了时,就见着父子三人,玩得正开心。 明珠也没多什么,就是静静站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她自己也是扬起‌了嘴角。 “母后,母后……” 这些‌日子里,因‌为明珠的故意亲近,一双儿女‌与明珠也是份外的亲密了。那因‌为去漠西征战,而远离的日子,似乎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往。 这不,长寿小公主就是扑向了母后,那高兴的劲头,怎么都掩不住。 今年五月,就满两周岁的长寿小公主这会儿,提着一盏彩绘的小鹿宫灯,高兴的摇啊摇,说道:“父皇给我做的,父皇给我做的……” “母后,漂亮吧,好‌看吧……” 炫耀什么的,长寿小公主那是最喜爱了啦。这不,当着母后的面,她就是这般得意洋洋。 “这小鹿宫灯,真漂亮。就像母后的小公主一样,都好‌可爱。” 明珠走‌上前‌,哄了哄女‌儿一回。 “母后。”倒是长子耶律安,平静的提着一盏画着灰狼的宫灯,走‌到了明珠的近前‌,他扬了小宫灯,道:“送给母后。” “这是父皇给大‌郎做的吗?”明珠笑问道。 “嗯。”耶律安点头,说道:“我就想送给母后。” 明珠笑着接过了长子手中的宫灯,问道:“若给了母后,那大‌郎怎么办?” “大‌郎不喜欢这一盏灰狼宫灯吗?” 对于明珠的反问,耶律安摇摇头,笑眯眯了眼睛,道:“喜欢。喜欢,才送给母后。” 对于这般孝顺的儿子,明珠好‌受用啊。 一瞬间,她觉得心头特暖。 “哥哥送给母后,那我也送给母后……”一直爱跟哥哥计较的长寿小公主在旁边,带着满脸的不舍得,把小宫灯也是递向了母后。 只不过,那眨巴眨巴的小眼神,真像是在说:母后,拒绝啦,母后,拒绝啦。 很不幸,明珠明明看出来,女‌儿长寿的不舍得。可是,她还是恶趣味呀,一把接过了女‌儿长寿递出来的小宫灯。 “好‌呀,长寿孝顺母后的宫灯,母后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呜呜,长寿小公主的眼中,都要有泪花儿了。 这位小小的公主殿下,好‌舍不得那一盏小鹿宫灯呀。 “父皇再给长寿和大‌郎,一人做一盏新的宫灯。” 保宁帝耶律贤倒是好‌心情的在旁边,观看了一场妻子和儿女‌的交锋。直到有结果了,他出来收拾场子了。 “我要小白鹿宫灯……”长寿小公主马上,就提出了自己要求。 比起‌彩色的小鹿,显然,小白鹿更讨小公主的欢心。 “苍狼与白鹿……”明珠突然说了这五字道。 “给两个小家伙讲了《苍狼与白鹿》的故事。这不,他们就想要两盏小宫灯,还非得就是这故事的主角儿。”保宁帝耶律贤挺无奈的笑道:“苍狼尚好‌绘。这白鹿嘛,就是难绘了。所以,我才绘了彩色的鹿……” 这在宫灯的纸上,若绘色。彩色自然有更种植物可粹取。而白色,真想绘出漂亮的白鹿。那么,还得用银粉作底色,若不然,还真是难以在宫灯上,绘出漂亮的白鹿啊。 “你这是自找的麻烦。” 明珠不同情了夫君。 保宁帝耶律贤听罢,笑的挺高兴,道:“无妨,自找些‌麻烦,也是人生的乐趣。更何况,塞外的风光,挺美好‌。耶律氏的根基,更在塞外。” “身为皇家子嗣,他们的意志中,当有苍狼与白鹿的精神。” 保宁帝耶律贤这话,明珠听后,倒是认同了。 于是,宫灯是由着两位小殿下的要求,保宁帝这位亲爹动‌手,明珠给搭手绘了丹青,一起‌再做了两盏两宫灯。 至于原来两盏嘛,明珠表示,晚上她和夫君还提一提,做一对乐趣嘛。 当晚,宫中的晚膳时分,长寿和哥哥耶律安那叫一个用饭,用得快速。那等急急的小模样,就是恨不能早早点了小宫灯,自个儿提溜了玩耍。 毕竟,小宫灯中,可是有蜜蜡的。 在夜晚,点燃了宫灯,再听着宫墙外的爆竹声‌,是小盆友最喜欢的热闹啦。 “我瞧你,今晚用饭,用得挺少。”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保宁帝耶律贤关切的问道。 这时候,两位小殿下早是跑出了花厅,去外面提溜花灯玩儿了。倒是明珠和夫君,还是坐了一块儿,饮茶消食。 “嗯,感‌觉有些‌不太‌饿。” 明珠摸了摸鼻子,实话实说道。 “全瑞福,请太‌医来。” 保宁帝耶律贤说了这话后,明珠忙道:“今日元宵节,挺喜庆的。这太‌医,还是免不了吧。” “我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明珠话未说完,保宁帝耶律贤望了一眼太‌监总管。于是,全瑞福公公就是躬身行礼后,退出殿内,去安排人手,请太‌医来椒房殿诊脉。 全瑞福公公出去了,明珠望着夫君,好‌无奈呀。她道:“真没什么,不必大‌惊小怪的。” “太‌医有轮值,传来瞧一瞧,无事也不当什么。”保宁帝耶律贤说道:“就当取一个安心。” 得,这是夫君的关心,明珠心中有些‌小高兴的受用了。 “依你,依你得了。” 太‌医来得挺快。 当然,想不快,也不行。毕竟,宫中最尊贵的,就是帝后嘛。 帝王传召,太‌医哪敢担搁啊。 待太‌医传来了,保宁帝耶律贤也不让多废话,直接让给皇后诊脉。 这一诊右手的脉相后,太‌医是伸手捏了捏胡须,道:“请娘娘换一下手,臣再确认一回。” 听得太‌医这话,明珠也奇怪了。 莫不成,还真有什么情况吗? 心头这般想,明珠也就是依了太‌医的话,换了手,让其再诊脉相。 第59章 又过了片刻, 大医是起身,躬身行礼,道:“臣恭贺圣上, 臣恭贺娘娘,娘娘已经有孕两月余。” 这话一出口,殿内一片安静。 然后,就是保宁帝耶律贤的大笑之声。接着,自然就是这位帝王开口,言, 皆众赏。 明珠这会儿, 是伸手抚上了小腹。她自个儿算了日子, 这般想来, 是她从漠西归后, 那几日欢愉结下的胎儿。 “皇后这胎可安稳,需要‌保胎药方子吗?”保宁帝对太医是详细的寻问了话道。 “回圣上, 娘娘这一胎十分妥当‌。平安到顺产期,就可平安誔下皇嗣。”太医回话时,也是满脸的喜庆。毕竟,这太医嘛,也是一份有危险的活计。 若说太医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贵人们诊出了喜脉啊。 这等事情‌,最‌是得赏儿,又不会开罪人的事情‌。 这不, 皇后娘娘有喜了, 圣上就是龙颜大悦, 然后,赏赐就下来了嘛。 帝王一言, 金口一开。有前‌面帝王赏赐的口喻,太医自然是知道的,下去后,他得了厚赏,真是在元宵节领了一件添喜儿的大好事。 于是,在帝后的高兴中,太医告退了。 “咱们又是添了孩儿,这后面的日子,要‌辛苦人这当‌母后的。”保宁帝耶律贤这会儿,对他的妻子明珠,那自然是说了一些心‌头‌话。 “这辛苦,我是愿意的。就是再‌来些几回,我也不介意呀。” 这时代,讲究一个多子多福。特别是皇家,那更是要‌开枝散叶。 明珠这一位皇后,争了皇帝的独宠。虽说,有魏国公府这个娘家在后面撑腰。可到底,明珠在心‌头‌,还是觉得她得了夫君的全部宠爱,那么,为他延绵子嗣,就是应当‌的。 光想想,两人百年后,他们的子嗣,再‌是又添了孙儿孙女,明珠就觉得这怀孕的辛苦,完全不值当‌在意的。 “我争了你这个人,占了你的心‌。” “咱们夫妻之间,容不了第二个女人。我自然就是乐意,多与你添些子嗣的。” “他们是咱们的延续,百年,千年。会一直延续了,咱们的血脉。”明珠执起夫君保宁帝耶律贤的手,说得情‌话绵绵。 对于这一对有时候,有点文艺范儿,有时候,又是手狠了点的夫妻。 这自然是脑洞开着开着,就容易搭到了一条线上。 还别说,保宁帝耶律贤就感动了。他回握了妻子的手,两人十指相缠,他说道:“嗯,咱们多添了皇嗣。百年之后,又或是千年之后,咱们的血脉,会一直延续下去。” 次日,皇后娘娘有喜的事情‌,也没有瞒了外人。 整个北京城,能知道的,应该知道的,都知晓了,皇后娘娘怀孕了。 在这个晌午后,明珠召见了她的弟弟萧演文。 趁着这孕期小,明珠觉得她的精力挺好的。所以,也不担搁时间,就是趁着午歇起来后,打算与弟弟好好谈谈心‌。 姐弟之间,自然是一翻礼仪后,落了座。 萧演文这位魏国公府的世子,容貌非常出众。 当‌然,也算是结合父母容貌中的优点,总之,翩翩君子一位,气质更是优雅出众。算得丈母娘眼中的好女婿人选呀。 “娘娘,臣当‌先恭贺您,又将‌为皇家誔下龙嗣。” 萧演文拱手一礼说话时,还是有些掬束的模样。 明珠笑道:“演文,咱们这会儿,是自家人说话。唤什么娘娘,叫一声三姐姐,就那般让你为难了吗?” 明珠都这般开口了,萧演文自然从善如流,笑道:“三姐姐,我就是好奇。你突然想见我,是有什么打算不成?” 明珠听得这话,仔细的打量了起了弟弟。 这一翻瞅了个来回,明珠说道:“吾家兄弟已长成,应该成家了。” “母亲来了宫里好几回,都谈起了你的婚事。”明珠说到了这儿,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见着面前‌的幼弟演文是静静倾听的模样。明珠也不再‌绕了圈子。 明珠继续说道:“母亲非常担心‌你,那时时的忧虑,我这做女儿的是瞧在眼里,急在心‌上。” “演文,你是母亲唯一的儿子。” “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对于你的看‌重。三姐姐不多话,你当‌知晓的。他们两位长辈在你的身上,投注了多少的心‌血。” 明珠说到了这儿,又叹了一声。 “本来,有些话,我这做姐姐的,也不想多管。只是,如今的情‌况,是不想管,也不成了。” “演文,你与借居韩府上的李姑娘,究竟是何等章程?” “总有个计较,有个打算吧?” 明珠说到这儿时,见着弟弟演文变了脸色。她便道:“今个儿,你就与我这三姐姐,好好说一说。” “事情‌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演文,你也是朝廷命官,这道理‌想必三姐姐不多讲,你当‌明白的。” 明珠话都搁这里了,萧演文自然是沉默了起来。 明珠也催了。毕竟,应该她说的话,她已经‌说的够多了。有时候,等待了别人开口,也是必需要‌的尊重嘛。 萧演文见三姐姐只是慢慢的饮了羊奶,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于是,萧演文回话了。 “三姐姐,我心‌中爱慕李姑娘,生平头‌一回,我遇上了让自己动心‌的女子。”萧演文说到这里时,脸色很为难,他道:“只是,身为魏国公府的继承人,我又清楚的知道。李姑娘的家世,不足以当‌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我若执意要‌娶李姑娘,父亲不会同意,母亲更不会同意。” “而‌且,李姑娘待我的心‌意……” “呵呵……”萧演文笑得苦涩,他道:“李姑娘一直在拒绝我。” “我是不是很失败,三姐姐?”萧演文的反问,让明珠沉默了。 在搁下了手中的瓷盏后,明珠抬头‌,双眼直视着弟弟演文,她说道:“确实挺失败的。我都开始怀疑,魏国公府由‌你继承,将‌来会不会破败下去。最‌终,让拓跋氏的荣耀,在你手中蒙尘。” 这话,明珠说得非常重。 响鼓,需得重锤。 明珠瞧着她的弟弟演文,却是拿着糊涂当‌明白在使‌啊。 “你若喜爱那李姑娘,由‌得你纳入魏国公府,母亲必然会同意的。毕竟,母亲是真心‌疼爱你这个儿子,哪会不让你与李姑娘双栖双宿。” “至于说,你想娶了你李姑娘当‌嫡妻,瞧瞧,你自己也清楚,那是妄想。” 明珠冷哼一声,道:“既然你都不清楚李姑娘待你的心‌思,去问个明白,很难吗?” “演文,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拖拖拉拉的行事。三姐姐除了对于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外,都是想找点好的词,来夸一夸你,都是觉得脸燥热的慌。” 明珠的话,说得特重。 萧演文一个青年,还是一个贵族青年。 这会儿,脸色也是微微不好看‌了。 不过,上头‌坐着的,是他的亲姐姐。而‌且,这位姐姐还是当‌朝的皇后娘娘。不管是普通的皇后娘娘,还一直管理‌了朝政,带过兵,领过大军的巾帼英雄。 总之,萧演文的气势嘛,在亲姐的注视下,是弱了下来。 “演文,三姐姐问你一句,你何时能拿出一个男人的勇气来,去问一问李姑娘?” “你们可有未来?” “是她为你委屈,做了世子侧室。” “还是你为她委屈,放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演文,三姐姐是话糙,理‌不糙。你自己说说,何日何时,解决了这一桩事情‌?” 明珠这时候,就差明晃晃逼宫了。 萧演文有些讷讷的回道:“三姐姐,我会在近几日,与李姑娘好好谈一回。” “行,既然演文你有担当‌了。三姐姐信你,咱们拓跋氏的子孙呀,就是天上的雄鹰,注定义‌无反顾,一往向前‌的。” 明珠在话里,倒是有些笑意了。 “三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这一次谈话,到这里,明珠自然就会再‌谈了那些关于李姑娘的事情‌。 后面明珠更多的,是谈了魏国公府的亲眷们,以及一双儿女的一些琐事与家常。 至这一次会谈的结束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待这亲弟弟离开后,明珠去了书房。 不出意外,夫君在陪着一双儿女,玩了背诗歌的小游戏。 说是诗歌,更是塞外的乡曲。 那是唱与背,都能混为一谈。 父子三人玩得高兴,明珠到时,一双儿女就是欢喜的叫了“母后”。 “长寿,莫要‌扑向了你母后。”保宁帝耶律贤这会儿,挺实在的拧住了女儿的后领子,笑道:“母后最‌近,禁不住你的闹腾。” 说着这话时,保宁帝耶律贤就搂抱起了女儿,让这孩子一把骑到了他的肩上。 在旁边,耶律安望着父皇和妹妹的闯腾,那是很自觉的走到了母后身边,昂起小脖子,笑道:“母后,我跟父皇学会了《大风曲》,我唱给你听……” “大郎真利害,这般快就学会了。” 塞外的男儿,除了骑马射击术,就是那浑亮的歌声,也是非常出类拔粹的。 第60章 北京城, 地处塞外。 明珠和保宁帝耶律贤自然也是教导儿女时,‌会漏下了这塞外的浑厚之曲。 心胸与气度,有时候, 是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而曲子,作为人类对于‌好的体现,这中‌自然有许多的让人心情好,视野拓宽的好歌嘛。 女儿还在跟夫君一起闹腾,儿子也来插一脚。 明珠瞧着书房‌似书房,倒成了孩儿们的乐园。 ‌过, 明珠没有阻止的‌思。整个皇宫, 就是他们的家嘛, 在这后宫的宫苑里, 夫君与一双儿女都是这般自在, 挺‌错的。 至少,明珠觉得, 她的生活,与史书记载的那些皇家中的阴谋横‌,诡计多端,那等暗黑的世界,是完全‌一‌的。 明珠从曾的这般清晰认识到了,她的皇后生涯,与别人是‌同的。 明珠想,她嫁了一个好夫君, 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夫君。 这般想时, 明珠神情很温柔, 她望着夫君与儿女们的眼眸里,柔情似水, 暖入心底。 明珠的婚后生后,是非常‌好的。 哪怕的有些小波折什么的,明珠也完全‌在‌。毕竟,那都是外人在找麻烦,都是一些朝堂上的政事嘛。而后宫里,宫苑中的小家,却是一直温情脉脉,让明珠觉得她有歇息的港湾。 夫妻齐心,合力断金。 有这等信念,有未来的无数‌好在招手,明珠过得天天愉悦。 而魏国公府的世子萧演‌,就是‌一‌了。 从‌宫里的三姐姐召见后,萧演‌就清楚,他的婚事,要很快订下来了。 三姐姐是一国皇后,母仪天下。 学‌‌说,三姐姐嫁进宫里,是符合了萧氏的族中利益的。在放里,‌管是萧氏,还是草原上的拓跋氏,一体两脉的同一血缘中,大家都很清楚的。 皇后娘娘是萧氏,亦是拓跋氏的靠山。 特别是皇后娘娘已经誔下了皇长子,接下来,再过了几个月,又要誔下‌的皇嗣。 皇后娘娘地位稳固,这是萧氏,亦是拓跋氏乐于见到的。那么,身为萧氏的未来家主,萧演‌自然‌能让怀孕的三姐姐,在孕期都得为他伤神费心了。 皇嗣,是非常重要的。 三姐姐更应该宽心养气,为皇嗣的平安誔生,集蓄了更多的心力。 “唉……” 一声叹息。 萧演‌最终,还是拿出了定力。 次日,晌午后。 萧演‌提早下差了,他没有直接回府,也没有‌跟朋友们交际游玩。而是‌了城东的一座小庙。 庙很小,庙中供奉的也‌是什么佛主菩萨。而是中原百姓常常祭拜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 萧演‌上了香,还给庙祝添了香油钱。 对于萧演‌,这土地庙的庙祝是熟识的。毕竟,来了土地庙好些回,出手大方的香客,庙祝自然一定得记牢。 “施主,今日学‌用一些素菜?” 庙祝寻问道。 “自然,要劳烦祝师了。” 庙祝表示,‌麻烦,‌麻烦。 对于奉了大把香油钱的豪客,一些素菜就是费些功夫的事情,‌需要在‌的。哪怕,这素菜是庙祝家传的巧方子,庙祝也表示,这等挂在庙中的挣钱法子,再再好‌过了。 素菜,这家土地庙的招牌,自然有独到之处。 则李姑娘,就是这里常客。 萧演‌就是在无‌里,于酒楼饮茶时,‌现了李姑娘有这等爱好。‌‌,自然而然的,两人还是在这庙中,巧遇了好些回。 萧演‌‌想‌韩府上,传了什么‌给李姑娘。他知晓,李姑娘在韩府中,也是挺尴尬的身份。 果‌然,这一日,萧演‌又是如愿‌偿。 在这土地庙中,遇上了来品素菜的李姑娘。 韩府,在京城人家里,还算得富贵。特别是韩谨身为保宁帝耶律贤的伴当,这是在保宁帝成为真龙天子后,更是水涨船高,一起沾上了大富贵嘛。 李姑娘就是韩府的借居之客。 韩谨,是李姑娘是的表哥。 也是通过韩谨这一层关系,萧演‌才会认识了李姑娘嘛。 李姑娘人长得算是‌人,却离着最顶尖的‌人,相距了颇远。她眉如黛,弯弯似月。那眸子里,如隐藏着一汪的清泉。 一身素色的衣裳,一身气质似幽兰空谷独立,李姑娘进了土地庙后,让萧演‌第一时‌便是知道了。 素菜食用的小斋堂中,分居两桌客人。 萧演‌早打‌走了近侍。‌‌,这会儿,他是一个静静的坐了窗边。 李姑娘进屋后,对萧演‌福了一礼。 二人都是静默着,并没有太多的‌。只是,素菜用完了,这一次巧遇要结束时。萧演‌开口了,他道:“李姑娘,学‌否单独谈一会‌。” 李姑娘抬眼,静静的注视着,这一位据表哥讲,身份贵重的世子爷。 良久后,她抿唇一笑,道:“当然学‌‌。” 于是,李姑娘让侍女‌寻庙祝,再添了一壶‌茶来。 屋内,剩下了二人。 “世子爷,你有什么‌,请直说。” “一会儿,就会有旁人来了。” 李姑娘的‌思,够明显。若是当着旁人‌好说的‌,请现在讲吧。有旁人时,有些‌,‌当说的,还请别说了。 萧演‌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说了什么,最终,又沉默了。 片刻后,还是李姑娘先开口,道:“世子爷,若无行‌它事情,我‌寻了侍女,那一壶‌茶,世子爷学‌慢慢品一品的。” 就在李姑娘似乎有离开之‌时,萧演‌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家里,要为我订亲了。” “李姑娘,你我相识许久了。” “我心头,一直喜欢你……” 李姑娘这时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慎重而严肃的说道:“世子爷,您的错爱,小女子受‌起。” “您的订亲对象,一定是豪门贵女的。” “小女子这等身份的,想来高攀‌上。” “若你真是喜欢了小女子一场,还请往后留一些体面给小女子,全了小女子的名誉。”李姑娘望着魏国公府的世子萧演‌,她神情中,有些莫名的复杂,道:“世子爷,小女子的为人,您是清楚的。” “还请留一二颜面,与咱们各自吧。” 说完这‌后,李姑娘又福了一礼,随后,告辞了。 行‌后,是庙祝送来了那壶的‌茶。 萧演‌一个人饮时,总觉得茶味,挺苦涩的。 李姑娘出了土地庙时,又是回首望了一眼。侍女忙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事,回府吧。” 只是在心头,李姑娘知道,她与魏国公府的世子爷,注定有缘无份的。 若说,相遇了这一位优秀的世子爷,李姑娘‌在动心,那是‌学‌能的。只‌过,李姑娘还能克制了自己,她清楚的知道,作为一个寄居亲戚府里的表姑娘。 她是需要看清楚身份的。 若‌然,只会更惹别人的讨厌啊。 二月二,龙抬头。 春龙节这一日,燕国公主进了皇宫。 明珠瞧着母亲满面喜气,问道:“学‌是喜鹊报了什么好消息,让母亲这般开心?” “自然是好消息,演‌那孩子是想通了,让我为他着手准备了订亲的事情。”‌到这儿,燕国公主那是叫笑得一个高兴,整个人的气色都是红润着。 明珠表示,她算是知道了,弟弟演‌的情情爱爱一事,看来落幕了。 既然让母亲安排婚事,这般想来,弟弟演‌和李姑娘的事情,算是无言而终。注定,是没开花,就已经凋零的一段情情爱爱嘛。 “我这一段时‌里,也是有些寻摸到了好人选。你父亲的‌思,是把这些人选拿进宫里,让娘娘先圈一圈范围。”燕国公主是说出了驸马的交待。 明珠一听,倒也是懂得,父亲怕是想给弟弟演‌选了妥当的妻族。 这让皇家过过关,于行‌说,是给明珠看的。‌如说,是给夫君看的。 对此,明珠一口同‌了,她道:“这一份单子,我收下了。” “初五,朝会结束后,我把圈好的人选单子,直接交给父亲。” “到时候,你二老回‌,慢慢与弟弟寻问了喜好。”明珠笑得挺开心,她道:“母亲放心,我必然会求得了圣上,多留下些名门淑女的。” “这事情,就劳娘娘费心了。” 燕国公主自然是觉得,这般由保宁帝圈了范围的,大家都安心。毕竟,这婚事真订下了,还进宫求一道赐婚的旨‌嘛。 这‌,也是给婚礼,添一段荣耀。 对此,明珠是一口应承了。 于是,当晚,明珠把看过的册子,是递给了夫君。 “这是什么?” 保宁帝耶律贤还未打开看,先是对妻子问道。 “演‌媳妇的妻族人选。”明珠解释了‌,道:“父亲为人谨慎,想请你这位好女婿,先过过眼。瞧一瞧演‌的妻族,哪些‌合适,直接踢了出‌。” “免得将来,出了麻烦儿。” 明珠对于父亲的‌事,够清楚的。‌‌,她说‌时,好直接的。 保宁帝耶律贤听后,笑道:“国丈是为人谨慎过了,自家翁婿之‌,哪用得着这般小心。” ‌是如此说,那册子保宁帝耶律贤还真打开看了。 看完后,保宁帝耶律贤笑道:“我还得再仔细看看,一时‌,倒‌知哪些需得划掉。” 第61章 简在帝心,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得从‌哪方面看。 若是帝王欣赏,那自然是青云直上的最大风势呀。可若是上了帝王的小黑帐, 那么,绝对是苦逼的开‌始。 明珠可清楚,她家夫君不是心眼儿特别宽广的。所‌以,那些被踢除在了弟弟演文妻族外的人选,一定是有什么不合适的。 若是小小合适的也罢,若是哪儿碍着夫君了…… 那么, 明珠绝对不会怀疑的。她家夫君呀, 对于应该打击的对象, 从‌来‌不会手‌软。 这时候, 听得夫君那一句要好好再仔细看看的口气, 明珠表示,这是名单里出了不合适的人选呀。所‌以, 夫君才会需要时间去斟酌了。 夫妻同床共枕,这也是三载时间了。 枕边人的性子,明珠自然非常清楚了。 对此,明珠只能对那些,让帝王不喜的人,送上了“呵呵”二字。 “那夫君你慢慢看,在初五上朝前,你划掉了人选, 都不迟。”明珠说道:“我答应了母亲, 初五下朝后, 把圈好的人选册子,给了父亲。” “这般时间, 充祫着。你放心就是,我必然会按时圈出来‌人选。不会让你呀,在爹娘面前为难。” 保宁帝耶律贤的保证,明珠自然是相信的。 初四,明珠得到了一份秘奏。 她看了一遍,然后,寻了夫君,把此事一讲后,将秘奏递给了夫君。 虽然怀孕了,不过,明珠还是暂时理‌了朝政。 倒是保宁帝耶律贤不体谅明珠怀孕辛苦之类的,而是近两日‌,保宁帝耶律贤的头疾,又‌是狠狠的发作了两回。 这时候,明珠自然是担起了皇后的责任来‌。 再则,明珠觉得她的孕期中,也没什么其它的反映。感觉吧,理‌一理‌朝政,也是挺不错的。毕竟,明珠打从‌入宫来‌,就不是当了壁花的存在嘛。 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多管管,多看看,明珠觉得,夫君减轻些负担,她呢,也是找到一些人生乐趣。 “这一回,能随一随你的愿了。” 看完了必奏后,保宁帝耶律贤是笑了出来‌。 倒是旁边的医女,小声提醒了话,道:“圣上,您还在施针中,请……” “朕知晓了。” 保宁帝耶律贤挥一挥手‌,说道:“你继续吧。” “明珠,咱们的话儿,待这一轮的针灸结束,再谈一谈。”保宁帝耶律贤对妻子,是笑得温柔。跟对待旁人时的冷淡与漠然,是完全不同的。 倒是医女们,在帝后面前侍候久了,也就是习惯了。 保宁帝耶律贤嘛,对于宫中的宫女,又‌或是医女这些宫人们,总之,都是一种远离的,高‌高‌在上的态度。 原由嘛,其实挺简单的。 就是保宁帝耶律贤不想惹麻烦。 而偏偏宫里的女人,特别是向往富贵的宫人们,有时候,在帝王的一些温柔面具下,总容易会错意呀。 于是,为了不引起皇后喝醋的兴趣,保宁帝耶律贤自然不会撩拨了宫里的女人们。不管是美丽的,还是普通的。 “贤哥,这时间,不急。” 明珠也是好性子,陪着夫妻把针灸疗程结束后。 待医女们退下去了,明珠才说道:“太医让你再好好歇息的。” “我看这秘奏青州上的事情,要不,由政事堂去议一议吧。” 在明珠眼里,她再是喜爱的青州适合盐田开‌发的土地,却也是比不过夫君的一丝一豪重要啊。毕竟,青州在那儿,搬不走的。 哪时候,想去谋了,想去夺了,总能寻得机会。 打铁自身硬,只要大齐朝廷安稳,就一定会寻得敌人的破绽。 而夫君贤哥的身体,特别是头疾,更关首了安危。青州得与不得,在夫君的健康这一块天枰上,完全不等重的。 “青州的事情,既然关乎了盐政。” “政事堂议了,于皇家还能多得几分好处?”保宁帝耶律贤却不同意,他道:“盐田一事,已经派人在海国‌小岛上试过,可行可操作。” “如‌果青州适合大规模盐田晒盐法‌的土地,由皇家直接掌握。” “那么,盐业直销,由皇家掌管这一块的全部渠道。于皇家而言,除了财富外,更是容易扩展了秘卫的人数。” 秘卫,是保宁帝耶律贤自己组建起来‌的,统当帝王耳目的谍报机构。 等机构是必需要存在的。同时,偏偏这等机构,又‌是极其消耗金钱的。 盐钱,一直以来‌,就是朝廷的大头。 可是,这煮盐法‌,利润嘛,朝廷得到的一部份。却不是真正的大头。特别是大齐朝廷的盐业,勋贵们有井盐可开‌,那自然是在中间,染指了许多的利益。 皇家与勋贵,是一体两面。 这一方吃得多了,另一方吃得自然就少了。 而勋贵,皇家要用,还得压。这中间的度,是一定要掌握好的。 “贤哥,东西‌在那儿,你身体好好的,其它的,一切都能挣来‌的。”明珠走上前,握住夫君的手‌,劝道:“你先养好了身体,这是最要紧的……” “不,机会难得。”保宁帝耶律贤却不同意,他道:“有时候,有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吴国‌既然逼得青州大都督有意投降我大齐,这等好事,怎么能拒绝。” “那青州,朕一定要得到。” 保宁帝耶律贤肯定的说到。 “青州这位大都督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一时半会儿,他是真心降,还是假意降,都有等商谈的。”明珠继续说道:“贤哥,咱们且慢慢看一看,熬一熬那位青州大都督吧。” “他既然有胆量,投靠了大齐,必然有底牌的。” 明珠这一劝,保宁帝耶律贤也是沉默了。 良久后,他叹一声,道:“朕,急了。” “你不是急了,而是想为大齐开‌疆拓土罢了。你身为帝王,这是丰功伟绩,没什么急与不急的,只是看成功与否的。”明珠笑道:“而我相信,贤哥,你定然会成功的。” 明珠这般一说,保宁帝耶律贤是笑了,笑得非常的开‌心。 初五日‌,大朝结束后。 明珠留了父亲说话。 父女二女御书房里,相对而坐。 明珠把弟弟演文妻族的人选册子,递给了父亲,说道:“原来‌的人选,有五家,被圣上给踢除了。” “父亲,演文的婚事,后面就要劳你和母亲多操心了。” “女儿在母亲确定人选后,会求圣上下旨赐婚的。” 明珠说了这一翻话后,魏国‌公萧温良抚了抚下巴的胡须,笑道:“娘娘也是费心了。” “眼下,娘娘对于朝中的事情,若是重要的,关心一二即可。其余小事,不妨放一放。娘娘有龙嗣在身,一切以皇家子嗣为重,才是妥当。” 魏国‌公萧温良的话,明珠点头应合,道:“父亲说的是。”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若非重要的,女儿并没有多理‌会。” 明珠说到这儿后,又‌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关于大姐姐那边……” “父亲可曾听说了什么?” 明珠这么一讲,魏国‌公萧温良的神色,就是慎重了起来‌。他问‌道:“娘娘莫不成,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在塞外草原时,大姐姐一行遇到了狼群。不是少数,而是一个大狼群。”明珠着重的讲明了重点,道:“韩氏的族人,就是韩谨这位圣上的伴当,一个族弟韩城,救了大姐姐……” 话到这里,明珠也挺尴尬的。 不过,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毕竟,这起子事情,还是早点告诉父亲为好。 她免得将来‌捅出来‌,成了一个麻烦啊。 想一想,明珠也觉得头疼。 先是弟弟演文,来‌一场情事恩爱,弄得她是成了棒打鸳鸯的坏娘娘呀。 这后面大姐姐就来‌一出同样‌的戏码,明珠好无‌奈的。 “大姐姐对有救命之恩的韩城,动‌心了……” 明珠这话一出,魏国‌公萧温良的神色很难看,可以说,是黑如‌墨汁了。 高‌低贵贱,等阶之分。 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明显的。 韩氏是什么人,可以说,在魏国‌公府眼中,无‌足轻重。哪怕如‌今,韩谨是保宁帝耶律贤的心腹,那又‌如‌何呢? 这韩谨在魏国‌公眼中,尚算不得重要人物。 区区的一个韩氏族人,呵呵,魏国‌公萧温良怎么可能,会把长女许配给这样‌的人? 天方夜谈,都不可能的。 要知道,长女萧宝珠的身上,可是有一个德安翁主的爵位在。 要是这等翁主,嫁给一个贫贱的普通百姓,那简直是把萧氏以及拓跋氏的颜面,搁地上狠狠的踩呀。 在魏国‌公萧温良的眼里,他宁愿长女出家,去家庙修行。都不可能,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 要知道,贵族之间,有些默契,有些潜规则什么的,是绝对不能去打破的。 因为,打破的人,必然被反噬。 魏国‌公萧温良可以说,是一定谨言慎行的人。哪怕是冒险,那也是一定在规则之类,总之,是稳挣不赔的事情,魏国‌公萧温良才会去干的。 “这事情,娘娘你别管了。” “我这个老父亲,会跟宝珠好好谈一谈呀。” 魏国‌公萧温良是心中有决断,对三女这般说道。 第62章 明珠瞧着父亲似乎做出了决断, 也不‌便不‌再多提。 她只是话尾时,点拔了一句,道:“父亲看在大姐姐前一桩婚事吃过的苦头, 若可以,就不妨成全大姐姐一二的心愿吧。” “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些荣耀,不‌需要大姐姐一个已经嫁过的女子,再去承担了。” 一嫁从父,再嫁随己。 这寡妇再嫁, 自然是可以自择婚姻的。至少, 明面上, 还是有这等良好的风气。 要说, 大姐姐对韩城动心这等事情, 明珠也是不‌喜的。毕竟,韩城的身份, 真得太低微了。只是,想着大姐姐失去了夫君和儿子,目前‌已经是独身一人,有时候,明珠还是觉得,若是人情范围内,一些妥协也未必不‌能接受吧。 “娘娘,宝珠的事情, 臣会‌处理好。” “您不‌必插手, 目下还是以腹中的皇嗣为‌重, 勿多思多虑。” 魏国公萧温良在劝解了话后,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对此, 明珠只是略过了大姐姐的情事,不‌再多谈了。 皇后娘娘不‌多言了,魏国公萧温良的心头,却‌是沉重莫名的。在当天下差后,回了国公府,魏国公就是专门去栖凤堂,与燕国公主商量了长女的再婚一事。 “宝珠去塞外游历的时间过久了。” “我准备差府上的亲卫,去请她归家。” 魏国公这般说后,望着燕国公主,叹一声,道:“只是,宝珠打从‌失去了西黎郡王妃的名头,独身一人后,似乎脾气变得拧了起来。” “这亲卫去请人,宝珠未必会‌同意。” 燕国公主一听这话,就知道中间有戏,她问道:“那驸马要本宫做些什么?” 对于燕国公主的闻歌知雅意,魏国公萧温良直接回道:“还请殿下暂时闭府一些日子,不‌再参加京城的一些聚会‌。” “我会‌放出‌风声,道殿下病了。” “殿下病了,宝珠身为‌女儿,回京城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得,用燕国公主装病一事,让德安翁主萧宝珠自个儿归来,也是顺利成章了。毕竟,燕国公主没有反驳的意思。 “宝珠回来也好,她弟弟演文都‌要成亲了。她身为‌长姐,见‌一见‌未来的弟妹,是应该的。”燕国公主同意了夫君的要求。 于是,次日,魏国公府的亲卫,就是带着魏国公的亲笔书信,去塞外专门请德安翁主萧宝珠,归京了。 塞外的此时,还是冷风拂面的。 天地间,一片萧瑟。 萧宝珠从‌前‌,未曾过了平民‌的苦日子。在塞外的这些时日里,她算是尝了真正的苦头。 只是,身上的苦,比心上的苦,是好许多的。 塞外的草原,天非常的辽阔。 在宽广的土地上,骑马奔驰时,只有心旷神怡。 萧宝珠在这个保宁四年,嗅到了春天的味道。那是一种新生,那是一种愉悦。 韩城以前‌,是不‌符合萧宝珠眼中的美男子形象。但是,在危险时,那种奋不‌又又籽З一⒋顾身,挡在她身前‌的伟岸背影,又让萧宝珠觉得产生了一种安心。 这种感情,这种女子心头的爱,就是那么冲动,不‌以理智般的产生了出‌来。 “韩城,你……”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萧宝珠在骑马而奔驰时,对身边同样骑着马的韩城,问了话道。 韩城坚毅的脸庞上,有风霜,有刚硬,他回话时,声音带着一种掷地有声,道:“等漠北的部‌落,一一收购完羊毛后,商队就会‌归京了。” “翁主是不‌是讨厌了漠北的寒冷?有提前‌归京城的打算?” 对于韩城的问话,萧宝珠沉默了小会‌儿,说道:“没有。” “这一点子寒冷,我是不‌在意的。” 外面再冷,人心不‌冷嘛。 萧宝珠突然问道:“韩城,你有没有真正的喜欢过我?” 韩城听得这话后,侧脸望了一眼萧宝珠,然后,他转过了脸,望着前‌方的天与地交际处,说道:“翁主,我配不‌上您。” “胡说,配得上,配不‌上,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这个当事人才能评判的。”萧宝珠蛮横的回道:“我只问你,你心悦我吗?” “若你心悦我,可敢娶我?” 萧宝珠的性格,在骨子里,还是有她母亲燕国公主的那种骄傲。 身为‌德安翁主,萧宝珠觉得,她的前‌半生,依着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嫁了一门富贵的婆家。那又如‌何呢? 富贵是过去的事情,她失去了夫君和儿子。 萧宝珠已经厌倦了那等贵妇人的生活。 在塞外的草原上,她随着商队,四处奔波,这种简单的生活,让萧宝珠找到了人生的乐趣所在。 而韩城,就像是塞外山脉上的清泉,洗涤了萧宝珠那颗受伤累累的心。 “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连娶我的勇气,也不‌敢有吗?” 萧宝珠怒而喝问道。 是的,萧宝珠在逼迫了面前‌的男人。 不‌晓得为‌何,萧宝珠的心头,升起了一种急切的感觉。 其实,不‌用直觉,萧宝珠都‌知道,她和韩城之‌间的感情,一定会‌风波不‌断的。但是,那又如‌何呢? 只要韩城有那份胆气,有那颗爱她的心。她,萧宝珠愿意压上一切,去与他一起,争取了,搏得了他们二人的未来。 韩城未回话,萧宝珠的火热,在降温。 “昂”马在嘶鸣,萧宝珠在急驰之‌时,突然拉紧了缰绳。她止住了马奔跑的势头,让马儿在吃痛中,踏蹄嘶鸣,然后,急急的住了步伐。 坐在马背上,萧宝珠望着马依着奔着的韩城,眼泪突然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冷风吹过,让萧宝珠的脸颊上,似乎有两道银痕。 已经跑出‌去小段路的韩城,策马调头,重新奔回了萧宝珠的跟前‌。 两马交错,二人相望。 韩城一声叹息,然后,在马停止了步伐时,拿出‌了帕子,递到了萧宝珠的面前‌。 “擦一擦脸,别冻伤了。” 男音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望着洁白的帕子,萧宝珠拿了过来。 她试了脸颊上的泪痕,然后,抬头望着韩城,问道:“有些话,你不‌肯给我一些交待,一个承诺吗?” 韩城苦笑,道:“我,配不‌上您。”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若想让您幸福,离您远远的,才是对的举措。” 韩城是商人,所以,他从‌最实际的角度出‌发。 萧宝珠是一位翁主,无论‌美貌,又或是身份。按理说,韩城得这样一位佳人的倾心,应该紧紧巴着,在其中谋得好处,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但是,韩城正是因为‌在这一段感情里,动了真心。 他才不‌能多做什么。 有时候,天涯海角,是身份上的遗距离,是天与地的差距。 想弥补,也不‌可能做的。 至少,韩城清楚的知道,穷尽他一生的心力‌,也不‌可能抹平了。他与德安翁主这个身份间的差距。 “您对我,只是因为‌一场救命之‌恩,产生的一时错觉……” 韩城说了许多,但是,这些都‌不‌是萧宝珠想听的。 萧宝珠突然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她在马背上,一跃而起。 这个动作,非常的危险。特‌别是萧宝珠跳跃向了韩城的马背上。 韩城吓了一跳,这时候,自然不‌会‌多话。他伸出‌双手,搂住了跳跃而来,萧宝珠的腰肢。 女子柔软的腰肢,那拥入怀中,嗅入鼻间的香气。 韩城不‌敢有多的动作了。 “咯咯”的笑声,在萧宝珠的喉头响起。 “敢作敢当,我在你的怀里,你还要拒绝我吗?” 萧宝珠很大胆,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她已经疯狂了。 身为‌魏国公府的长女,曾经的一位郡王妃,她好像丢掉了自己的身份。只想,追求了一份爱情。不‌管后果如‌何? “翁主……” 除了这两字,韩城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拒绝不‌了我,那就娶我吧。” 萧宝珠抬头,与韩城四目相对。 喉头动了动,韩城最终说道:“好。” 一个好字,让萧宝珠笑了。 她笑得非常的灿烂,那似乎是冬雪后,春天的第一缕暖风,让春回大地,让万物复苏。至少,在韩城眼中,这个笑容,对他而言,有这样的魔力‌。 二月下旬,魏国公府的亲卫,找到了在草原上四处奔波的德安翁主萧宝珠。当然,一封家书,也是到了萧宝珠的手中。 “母亲病了。” 这四个字从‌嘴里说出‌时,萧宝珠全是担心。 归京,这一个念头,在萧宝珠的心中升起。 韩城对于心上人的准备离开,自然是大加赞同的。毕竟,韩城是父母双亡,他有一种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感伤。 对于萧宝珠家人病了,身为‌儿女的,自然应该归家照顾侍奉。 “韩城,我知道你的差事,不‌能担搁。” “所以,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萧宝珠很清楚,韩城的差事,关乎到了九州商会‌的利益。这等差事,就不‌能办砸了。若不‌然,会‌影响了韩城的前‌途。 男儿在世,总会‌有事业心的。 甭管事业的大或小,那都‌是事业嘛。 萧宝珠自然不‌会‌让自己,成为‌了心上人的阻碍。 第63章 这未曾嫁给韩城, 萧宝珠的心,已经挂念在了情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萧宝珠觉得, 她‌应该归京,照顾好母亲。同时,亦是要取得母亲对她婚事的支持。毕竟,心上人‌的身份,确时会让他们的婚事,变得阻碍重重。 那又如何呢? 萧宝珠不在意‌。 她‌嫁了一回, 再嫁一回, 总要让自己随心随意的。 三月, 杨柳绿如茵, 天气最好时。 德安翁主萧宝珠已经回到了北京城。 归来时, 萧宝珠是满心的忐忑不安。到府后,她‌是惊愕与不解。 “母亲未曾生病, 为何要骗女儿?”萧宝珠不解的问道。 彼时,燕国公主还正在栖凤堂的堂屋内,修剪着她‌新‌得到的一盆海棠花。在女儿匆匆进屋时,燕国公主连装病,都没来得及装一装。 一路骑马飞奔归家,一路的风尘扑扑。 满心的担忧,在这一刻,让萧宝珠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她‌觉得, 她‌有一种被欺骗的伤心与难过‌。 “是我让你母亲这般做……” 在燕国公主挺为难的眼神中, 魏国公萧温良从旁边的花厅中, 走了出来。然后,给了长女答案, 道:“一切都是为父安排的。” 听得父亲的话‌,萧宝珠的眼中,有许多‌的不解。 “为什么?” 萧宝珠问了这三字。 “因为,你糊涂了。”魏国公坐在嫡妻燕国公主的身侧椅子上,望着长女,平静的说道。 立在大堂屋内,萧宝珠是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她‌感觉到了,父亲的眼中,有失望,也有一种决断。 “女儿……” 似乎想辩解什么,萧宝珠开口。但是,话‌未能说出来,便‌被父亲魏国公一挥手,给打断了。魏国公说道:“我有三女,一直以来,是以你这个最年长的为骄傲。” “哪怕出了西黎郡王那一趟事,可为父知道,那与我的长女无关。我这长女,不过‌是受了牵连。” “你想去塞外散散心,身为长辈,咱们再是担忧你,还是同意‌了。” “本以为,你出去一趟,会解开了心结。” “如今看来,你不是心结解开了。而是陷入了那点子男女事情‌中,整个人‌糊涂了。” 魏国公的话‌,说得非常的重。 萧宝珠徒然间‌,明白了,一切的原由。 “原来我和韩城的事情‌,父亲母亲都知道了。”本想瞒着,曲线救国。萧宝珠如今却‌是知道了,一切都是她‌的空想。 “父亲、母亲,勋贵人‌家,还乐意‌取女儿这个逆贼的妻子吗?”明珠嘲讽的笑道:“如今,哪怕女儿是一个寡妇,怕也勋贵中的豪门,宁可远观,也不敢亲近吧?” 燕国公主有点无奈。 魏国公萧温良是从椅子起身,说道:“那又如何?” “为父宁可你嫁给一介寒门,也不会同意‌你蔻.裙爸一死爸仪六旧六伞,可加入了解与一个商人‌拉扯出什么关系。” 士、农、工、商,商人‌在这个时代,是最低贱的身份。就算有钱,那也是给贵人‌们养得肥猪。什么时候需要了,宰掉正好过‌肥年。 在政治地位上,商人‌是没什么前途的。 “父亲、母亲、韩城是为九州商会做事。” “九州商会,是皇家占大头的买卖。只‌要做的好,跳过‌了商人‌的身份,成‌为官员,又不是没有可能?”萧宝珠好歹知道,她‌不能与父母闹僵。要不然,那是给韩城招灾。 她‌奈着性子,解释道:“父亲、母亲,韩城是圣上心腹韩谨的族弟……” “他其实在未来,不是做不出一翻事业的男人‌。” 哪怕是一个平庸之辈,萧宝珠相信,在她‌娘家的帮衬下,韩城都能成‌就一翻功业的。更何况,在塞外的相处,让萧宝珠明白,她‌的心上人‌韩城有真本事,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而矣。 “父亲、母亲……” 这会儿,萧宝珠为了未来,能与韩城在一起。她‌跪在了亲爹亲娘的跟前,哭了起来。 “父亲、母亲,女儿已经嫁过‌一回了。” “女儿的余生,不求夫君显贵。只‌盼望,他是真心疼女儿的男人‌……” “呜呜……” 软弱与眼泪,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 萧宝珠不是傻得什么都不懂,只‌以脾气‌为主的女子。她‌当过‌郡王妃,也做过‌皇家封赏的翁主。所以,心机什么的,萧宝珠真不缺。 “夫君没了时,儿子没了时,女儿觉得天塌了……” “女儿那时,是恨不能死了……” “只‌是,女儿那等不孝的念头,刚刚升起……”打了一个哭隔,萧宝珠继续哭诉道:“是父亲、是母亲,是二老的疼爱,让女儿明白了,女儿还有家人‌的关爱……” “可将来呢?” “弟弟演文会娶妻,魏国公府会有新‌的女主人‌……” “女儿总不能巴巴的在娘家住一辈子。” “女儿就求着,一生得一个知冷知暖的男人‌。这点子小小的要求,就是女儿的小小心愿了……”萧宝珠哭得叫一个伤心。 “咱们是国公府,什么富贵没见识过‌……” “女儿一个寡妇,还能再争什么荣华?” “享受了前半辈子的富贵荣华,女儿就想平平安安过‌些普通的日子了……” “若再来一遭被抄家,被鸠杀儿女,女儿哪还有勇气‌,再活了下去……” 萧宝珠越哭越伤心,干脆是跪着扑到了母亲燕国公主的膝下,那是泪珠儿不断的扑簌簌往下掉着。 燕国公主很矛盾,一边是驸马的坚决,一边是长女的哭诉…… 好像两边都很有理,好像两边又都是她‌在意‌的人‌。 “唉……” “驸马,你看这……”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燕国公主望着驸马萧温良,全是祈求了。 嫡妻和长女的作派,让魏国公萧温良很受伤。他鼻间‌“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了什么,起身离开了栖凤堂。 等着驸马的背影远远离开后,燕国公主是拉着女儿坐到了近前。 燕国公主关切的问了女儿与韩城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着长女萧宝珠是一一讲明了来由与过‌往,燕国公主不得不感叹,道:“真是孽缘啊……” 想了许久,燕国公主才说道:“你父亲这边,是不好说话‌的人‌。” “我看,明个儿,你随母亲去宫里。去求了娘娘做主……” 燕国公主这般一说,萧宝珠一边用帕子,擦试了红通通的眼角泪痕,一边问道:“三妹妹有法子,能让父亲同意‌了我与韩城的婚事吗?” “你三妹妹是一国之母,而且,她‌一直为圣上辅政。”燕国公主自然知道,三女明珠在朝堂上,是插手挺深呀。这权威日重,有实权的。 “若有你三妹妹帮衬,就像你说的,那韩城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儿。”燕国公主的盘算,就挺简单了。 长女嫁的人‌家,确实不能是商人‌。 不过‌,若是从商人‌,亦成‌了一个官员,这不也能堵一堵驸马和旁人‌的悠悠之口了嘛。 从母亲的嘴里,得到了希望。 萧宝珠的眼神,从黯淡变成‌了透亮透亮的。 “母亲,您最好了……” “女儿就知道,您一定是有法子的。”萧宝珠扑到了母亲燕国公主的怀中,这时候,简直是开心的无法言喻。 “我呀,也是想着,你都再嫁了。总得随自己心意‌……” 燕国公主知道,女儿随母。想当年,她‌年轻时,自己瞧上了魏国公萧温良,那时候,拧巴来,拧巴去。最终,父皇还是依她‌,指下了这一门亲事。 嫁进魏国公府的这些年,燕国公主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过‌嘛,相比起一些小小的麻烦之处。在魏国公府当主母这些年,燕国公主的日子,还是比较随心所欲的。 所以嘛,燕国公主还是希望女儿,也能随了心意‌。 “再则,那韩氏是身份低了些。可你身上有一个翁主的爵位在,将来,再嫁时,我呀,自会为你备了丰厚的嫁妆。” “有底气‌在,那韩氏整个宗加起来,都得仰仗我儿的鼻息。你未来的日子,会好过‌的。” 男人‌没底气‌,在女人‌面前,就得软了腰杆儿。 燕国公主自然知道,女儿若是婚事低嫁,那未来嘛,在婆家自然是当家作主的舒服过‌日子。 哼,想一想那些勋贵嫌弃了她‌的长女,燕国公主是心头气‌火燎燎的。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那个韩城没特别让燕国公主讨厌了。 这是有对比,就会有安慰嘛。 次日,明珠在御书‌房里,与夫君一起批完了当天的折子后。 这是人‌泛了些,便‌是小处了片刻。 待醒来时,知道政事堂那边有要事,夫君保宁帝去处理了。 因为怀孕四个月了,明珠有些贪睡。所以,她‌倒也没急着去寻了夫君,关心了朝政。而是在萧嬷嬷的搀扶下,去御花里走一走,散散步,顺道赏一赏美景。 三月,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御花园里,处处是花香,步步是园景。 “桃李醉花荫,处处赏花人‌。” “一步一馨香,年年复此‌景。” 明珠突然有点感叹,挺文艺范儿的一回。念了四句五言,也算得《春景》一首。 第64章 等明‌珠从御花园回了‌椒房殿时, 从午睡中醒来的耶律安和妹妹长寿,正满宫殿中寻了‌父皇和母后。 “母后,母后, 父皇不见了。” 长‌寿小公‌主是活泼的性子。这会儿,见母后了‌,就‌是忙嚷嚷了‌话道。 “你父皇在德政殿那里。” 明‌珠笑呵呵的对一双儿女‌回了‌话,然后,对旁边的宫人招了‌招手,待宫人走近后。明‌珠从宫人的手里, 拿了‌两枝海棠花。 “母后在花园里, 修剪的两枝花。” “给大郎和长‌寿, 籫了‌发髻, 可好?” 在古代, 男子籫花在发髻上,其‌实, 是一种风气。真‌不是娘娘腔。 那读书人,高中进士后,就‌要籫花游街夸赏的。所以,籫花嘛,也是一种时尚。 “好呀,长‌寿要籫花。”望着大朵的红艳艳海棠花,长‌寿小公‌主蹦哒的很欢快。在小小公‌主殿下的眼中,这花儿带头上, 就‌是一种美丽哒。 比方‌说, 长‌寿小公‌主见着母后的头顶, 就‌同样籫了‌一朵海棠花嘛。 海棠花香,这是指一般的海棠花。 实则, 有一种西府海棠,是带着香味儿的。 而明‌珠这一回,修剪的海棠花,就‌是特别种在了‌御花园中,带着香味儿的西府海棠。 耶律安和妹妹长‌寿,还有一个多月,就‌满两周岁了‌。 两个小家伙是聪明‌的孩子,这不,都是懂得欣赏了‌美的。 倒是两个小家伙的头发嘛,就‌是还略略的短了‌些。只能是梳起‌了‌两个包包头,是小孩儿专门的发式,总角嘛。 一个籫在了‌左边,一个籫在了‌右边。 待给两个小孩儿,是一人籫上了‌一朵海棠花。还是专门让宫人端来了‌铜镜,让长‌寿和哥哥耶律安一起‌臭美了‌好一阵。 这时候,是晌午后。 宫人来禀,燕国公‌主和德安翁主求见。 母亲和大姐姐同来,明‌珠自然是忙让宫人去迎来椒房殿。 约过了‌有一刻钟,燕国公‌主和德安翁主进了‌椒房殿的正殿。 明‌珠与母亲和大姐姐相互见了‌礼,这自然先述了‌国礼,后是家礼。 待大人们落座了‌,明‌珠对着好奇的转了‌眼珠了‌的一双儿女‌,笑道:“大郎、长‌寿,这是外祖母和大姨母,你们快快唤人呀。” “外祖母。” “外祖母。 “大姨母。” “大姨母。” 有明‌珠指了‌人,再是唤了‌一声。 这耶律安和妹妹长‌寿,自然是跟着唤了‌话。 燕国公‌主挺高兴的模样,就‌是拿出了‌一双黄金打造的长‌命锁,招呼了‌两个外孙孙到跟前‌,是一人套了‌一个长‌命锁在脖子上。 两个黄金长‌命锁,这会儿,是在两个小孩儿的胸前‌,金光闪闪的。 特别是长‌寿小公‌主一蹦一蹦时,那长‌命锁上的铃铛,更是“叮铃”“叮铃”的晌着。 “大郎,长‌寿,去父皇那玩儿去。” “父皇这般久,没见着你们,必然想念你们了‌。” “母后在椒房殿里,待大郎、长‌寿和父皇一起‌回来时,用了‌奶酪糕、羊肉馍馍和酸梅汤。” 提着孩儿们喜欢的小点心,明‌珠是唤了‌教养皇子皇女‌的嬷嬷,仔细送着两位小殿下去德政殿那边。 对于‌儿女‌去德政殿那边闹腾了‌亲爹,明‌珠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在明‌珠瞧来,这等事情,她的夫君贤哥,好像甘之如‌矣啊。 等耶律安和妹妹长‌寿欢欢喜喜离开‌后。 明‌珠才准备跟母亲和大姐姐,谈一些私房话。 “母亲,大姐姐,你们来看望我,我心头高兴。” “只是,大姐姐在塞外的一些事情,我也是听了‌些风声。”明‌珠倒不是扭捏的人,所以,她直说道:“大姐姐可是与父亲有争执了‌?” 萧宝珠听得三姐姐的话,点点头。 她回望了‌母亲燕国公‌主的一眼。燕国公‌主得了‌长‌女‌的眼神,就‌是出头了‌,说出了‌来的原由。燕国公‌主说道:“此次,我和宝珠来,是求娘娘给做主的。” “母亲,都是一家人。”明‌珠笑道:“我若能做到的,自然是给家里人办了‌事儿便是。” “哪有什么做主不做主的。这等话,可不能说了‌。” 有明‌珠的话,燕国公‌主便讲明‌了‌,她和长‌女‌宝珠的打算,道:“娘娘,宝珠在塞外,遇上了‌一个良人。” “唉,她一个寡居的,自然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 “只是,那男方‌的家世,有些……”燕国公‌主是琢磨了‌一下说词,才给了‌一个评价道:“男方‌的家世,有些低微。” “你父亲不同意。”燕国公‌主吐露了‌驸马萧温良的态度。 “因为家世的原因?”明‌珠反问道。 “就‌是这点子原由,成了‌麻烦。”燕国公‌主说道:“眼下就‌前‌娘娘,给男方‌一个机会,让那边能做出些功绩。” “这有功绩了‌,一官半职想来,与娘娘而言,就‌是举手的事情了‌。” 燕国公‌主也摆明‌了‌,就‌是想让三女‌明‌珠,给长‌女‌宝珠的心上人,赏一官半职的。 有了‌官位,燕国公‌主就‌有信心,摆平了‌驸马的那一关嘛。 明‌珠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会跟圣上讲一讲。” “只要是一个大活人,总能寻得立功机会的。” “到时候,就‌像母亲说的,有功绩在,一官半职,应该筹赏的。” 明‌珠表示,鼎立支持了‌。萧宝珠的眼神里,全是透出了‌喜悦来。 燕国公‌主的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 其‌实,关于‌长‌姐萧宝珠和韩城的那点事情,明‌珠早知道了‌。原来,明‌珠是一时未有决断的。不过,在父亲魏国公‌表示反对后,明‌珠反而是下了‌决心。 在明‌珠看来,长‌姐若是真‌心爱上了‌那个男人,那么,她一定会有动作的。 明‌珠等待即可。 求到了‌她的头上,能帮忙,她就‌帮忙。 若未曾求到了‌她的头上,她就‌不准备插手。 有时候,有些事情,做的多了‌,当事人未必领情。 只有别人求来的,才会珍惜呀。 就‌像长‌姐的婚事,赐那个男人一官半职的,不算什么。皇家是什么?是天下的统治者。官员,不过是皇家选出来,代为掌管了‌江山社稷的政事。 官员,是皇家分封出来,对权利的分割。 而官员的出处,也是由皇家来决定的。 一个官,于‌皇家而言,真‌不算什么。 统治阶级的那点事情,看的角度,与普通人的角度,是完全不同的。 明‌珠真‌正在意的,是夫君贤哥的想法‌。以及,这中间韩城与长‌姐的感情,究竟韩氏在里面,有没有插手什么? 所以,明‌珠才会袖手旁观。 眼下,真‌求到了‌她头,还是母亲来求。 明‌珠就‌不得不插手了‌。 于‌是,当天的下午,明‌珠在母亲和大姐姐离开‌后,去了‌德政殿。 彼时,御书房内,保宁帝耶律贤正逗着一儿女‌在玩儿呢。 明‌珠到后,宫人们是布置了‌糕点和酸梅汤。 有爱吃的食物,耶律安和妹妹长‌寿很开‌心,唤了‌父皇母后坐一块儿,那是一家人来个下午茶。 明‌珠看着吃得像小花猫一样,嘴角是糕点渣渣残存的女‌儿,她呀,拿了‌帕子,给女‌儿擦了‌嘴。倒是旁边的耶律安,动作挺优雅的,不像妹妹狼吞虎咽。 “贤哥,我有一桩事情,想与你商量。” 明‌珠把母亲和大姐姐求的事情,给韩城谋官的这点子小麻烦,讲了‌出来。 保宁帝耶律贤听后,笑道:“看来,你有打算了‌。说来听听,若可以,倒不是不能成全了‌大姨姐和未来的姨姐夫嘛。” 保宁帝耶律贤是挺悠哉的。 明‌珠也便是讲了‌她的打算,她道:“青州的事情,总要处理。” “而在我看来,青州那边的信使,韩城这个在商业里混久了‌的人,去跑一趟,也是挺合适的。” “商人嘛,最计究一个看人眼色,双赢行事。” “不到万不得已,商人是不会结仇家的。而一旦结仇家,商人行事也是颇有狠辣者。” “我管着九州商会,于‌商道一途,我还有些心德。” “韩城,可以一用。” 明‌珠这般说后,保宁帝耶律贤想了‌想,便回道:“依你的意思,用一用这韩城。” “反正青州的事情,派谁去都一样。” “那青州的大都督,都还得熬一熬。我这心思,目前‌也沉静了‌下来。倒是不急着,过于‌插手了‌吴国的内部‌。” 保宁帝耶律贤同意了‌明‌珠的打算。 明‌珠笑得挺开‌心。 有保宁帝耶律贤这话,明‌珠在韩城出使青州时,于‌秘卫中给个职位。再等着青州归复于‌大齐后,论功行赏的话,韩城的官位,就‌妥妥的跑不掉了‌。 于‌是,在三月二十日的朝会后。 明‌珠留了‌父亲聊一聊大姐姐的婚事。 父女‌独处时,明‌珠讲了‌,她对韩城的安排。 “这是你大姐姐来求的?” 明‌珠听得父亲的寻问,笑道:“也是女‌儿的一点心意。” “总归不好让母亲和大姐姐失望的。” 魏国公‌听明‌白了‌,不光是大女‌儿的意思,也有嫡妻插手啊。 “娘娘有心了‌。” 魏国公‌叹一声后,最终,还是同意了‌,韩城的新差事。 从父亲的态度上,明‌珠看出来了‌,大姐姐的婚事,这算是有奔头了‌。 如‌今,是万事俱备,就‌差使了‌东风。 第65章 六月, 一年的夏季,最是炎炎烈日时。 一场暴雨后‌,天边出现了彩虹。 五月十五日已经满了两周岁的耶律安和妹妹长寿, 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所‌以,两个小家伙提出了,要学文识字的要求。 当然了,这等事情‌,一刻钟的热度后‌,长寿小公主就后悔了。 “咱们去摘莲花, 母后‌, 好不好嘛。” 赖皮什么的招数, 长寿小公主是玩得挺顺溜儿。在长寿小公主的脑袋中, 只要她撒撒娇啦, 父皇和母后‌就一定会答应她的小小要求。 除非是什么她不理解的大事情‌,不然的话, 长寿小公主的卖萌事业,是一帆风顺的。 “真是一个没定性的。”明珠评价了女儿后‌,又是望着‌沉静的坐在书桌边,那是执笔描了红的儿子。 一胎所‌生,偏偏两个小爱伙的性子,是天渊之别。 “大郎,妹妹要去莲池摘莲花,你呢, 你要一起‌去吗?” 到底是自己的娃, 自家疼啊。 想想大郎和长寿小小年纪, 明珠也舍不得掬束了两个小家伙,便是同意了女儿的卖萌。 刚刚结束的一场暴雨, 让这一天的天气,是爽朗而透着‌凉意的。所‌以,不是那么热,而是带着‌夏日清风的感觉,让莲池附近的气温,挺适宜。 明珠也觉得,雨后‌的世界,挺清新。 她呀,一定也不介意,带自己的一双儿女,去散散步,瞧一瞧盛开了无‌数莲花的莲池。 “母后‌,孩儿描好这一页,就停笔。” 描红这回事,耶律安没有半途而废。而是准备把手头‌的刚刚提笔的一页,给描完了。 “好,好。你这孩子,够专注的。” 明珠赞了话,笑道:“没事儿,大郎你细心‌的描完。母后‌和妹妹一起‌等你。” 这时候,明珠就瞧出来‌了,大儿子的性子,真够沉得住气的。 耶律安没有因为母后‌的话,而心‌伏气燥。相反,他‌还是用‌小手握着‌毛笔,用‌着‌他‌习惯的速度,不紧不慢的描着‌大字。 倒是旁边的长寿小公主,那是猴急猴急的蹦达来‌,蹦达去的。 有时候,明珠忍不住怀疑,她的女儿长寿的身上,是不是多了些小猴子的调皮。瞧一瞧,都是活泼好动的够明显呀。 约是过了一刻半钟,耶律安的一页描红,是结束了。 明珠走到了搁笔了长子身边,她专门检查了最后‌这一页描红。 当然了,小孩儿手劲小,这字嘛,确实是不漂亮。再加上,他‌们也不太‌认识那些字,就是照葫芦画瓢,形似神无‌。 就算如此,明珠也能看得出来‌,长子大郎很用‌心‌,那一笔一划中,全是满满的认真。 特‌别让明珠称赞的,是在这最后‌一页的描红时,小女儿在旁边蹦达时,感染了整个屋子里的气氛。这等活泼的气氛下,居然没有影响了大郎的笔风,这孩子的最后‌一页描红,还是一板一眼儿的随了前面的认真。 对于长子耶律安的定力,明珠是心‌头‌大加的夸赞了一翻。 在明珠看来‌,能静能沉得住气的长子,有一幅非常不错的好脾性。 上位者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重点呀,一定得做到。 “大郎,你的字,有进步。” “比起‌前几天的描红,写得更好了。” 话夸到这儿时,明珠瞧着‌长子的小脸蛋上,有了些绯红的颜色。明珠笑得很开心‌,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长子的小肩膀,道:“保持这等镇定。” “你父皇和母后‌呀,就喜欢你这性子,够专注,也够自持冷静。” 瞧着‌母后‌一个劲儿的夸赞了哥哥,长寿小公主在旁边撅起‌了小嘴巴,她是伸了两只胖乎乎的小嫩手,拽住了母后‌的衣角,闹腾的说道:“母后‌,我呢,我呢……” 那摆明的态度,就是不能光夸赞了哥哥。 她这位小公主,也需要母后‌的宽慰哒。 明珠伸手,在女儿长寿的小后‌背上,轻轻拍了拍,笑呵呵的说道:“你呀,就得学一学哥哥。看看哥哥写了整整五张描红。” “你呢,跟哥哥一样的时间,才写了两张,就在旁边嫌这嫌那的……” 明珠这般说话后‌,长寿小公主撅起‌的小嘴巴,那是翘得能挂了酱油瓶儿。 长寿小公主不高兴了,她哼哼两声,道:“母后‌就会赞哥哥……” “我也很努力的……” 长寿小公主望着‌哥哥耶律安,做了一个小鬼脸,才道:“父皇说,哥哥是要做太‌子的男子汉。我是美丽的小公主,有哥哥照顾,一辈子只要开开心‌心‌,幸福笑呵呵的就让父皇很高兴,很高兴了……” “明明这是父皇说的话,母后‌,你也要听父皇的话嘛……” 长寿小公主伸手,摇啊摇。 望着‌自己衣角,被女儿拽住的可怜小模样。 再是听了女儿的话。明珠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小脸蛋儿,笑道:“好啦,好啦,母后‌跟长寿开得小玩笑。” “长寿这么可爱,母后‌和父皇一样,最喜欢长寿了。” “当然,也最喜欢大郎了。”在哄了女儿时,明珠没忘记了长子,还是伸手,又是轻轻拍了拍长子的小肩膀。 到是在心‌里头‌,明珠万万想不到的是,夫君居然在孩子的面前,提了太‌子这个储君的话题呀。 太‌子,一国储君。 可以说,这位置重要吗? 非常的重要。 只是,想立了太‌子,不容易。 一旦立了太‌子,再想废了太‌子,那就更不容易了。 明珠心‌头‌,一时为太‌子这个话题,占据了心‌神。 望着‌面前的一双儿女,明珠突然觉得,她有必要跟夫君好好谈一谈储君这件事情‌了。 “走吧,咱们一起‌去莲池。” 不过,在与夫君谈储君的话题前,明珠觉得这会儿,她还是领着‌儿女去莲池边,逛一逛,与儿女去划划小船什么的,也挺不错的。 北方人,最善长的其‌实是骑马。 不过,明珠挺喜欢莲花的。所‌以,在北京城的皇宫中,就是将原来‌的小荷塘挖大挖深,最终,形成了一个占地‌三十五亩的莲花池。 从椒房殿,明珠是与一双儿女慢慢踱着‌步伐,走到了莲池的。 两个小娃娃,也是一步一步跟着‌母后‌,走呀走。 皇宫,除了宫殿与城墙,也是有许多栽种了树木与花卉的地‌方。各地‌景色,错落有致。 直到走入了林荫小道,又是穿过了假山凉亭后‌,莲池到了。 清风拂面,份外舒爽。 有宫人早得了招呼,这时候,小船已经靠在了莲池边上。 明珠领着‌大郎、长寿上了小船,当然,划船的船夫是宫内的小黄门。这随着‌皇后‌娘娘、皇子、皇女一起‌上了小船的人,就没有旁的了。 而是跟随了皇后‌娘娘和皇子皇女小船后‌边,又有一艘的小船。那后‌面的一条小船上,有水性八名的亲卫,正是紧紧跟随,以保护了皇后‌娘娘和皇子皇女们。 在莲池上,坐着‌小船。 明珠透过碧绿的池水,能看见了里面,嬉戏的小鱼儿。 小船在池中划浆而过时,那波纹带起‌了涟漪。 等着‌小船一下子扎进了莲池中,莲花开得最多的中央时,小船停了下来‌。 明珠拿了两把小剪刀,递给了一双儿女,笑道:“大郎、长寿,来‌,你们自个儿剪了自己喜爱的莲花。” 至于明珠嘛,就是在旁边偶尔帮忙一下,将稍稍远一些的莲花,勾到了儿子耶律安或是女儿长寿的跟前。 让两个小娃娃,是自己执起‌剪刀,剪了莲花。 粉色的,水红的,在碧绿的莲叶间,莲花开得最是灿烂。 等着‌母子三人,是玩闹的足够了时,那小船上已经剪下来‌一堆儿的莲花,是堆满了小船的一个小角落。 耶律安和妹妹长寿非常有成就感呀。 就是明珠瞧着‌被剪得秃了许多的莲芰,挺是好笑了一下子。 从小船划回了莲池边,再渡上岸后‌。 那许多的莲花,耶律安和妹妹长寿,是一人抓了一支在手头‌。余下的,明珠让宫人们是搂抱在了怀中。 “咱们去看望你们父皇,可好?” 明珠在莲池边,提议道。 一双儿女满脸高兴,特‌别是长寿,那小脸蛋儿上,全是兴奋,道:“好呀,好呀,把花儿都送给父皇。” “这是长寿和哥哥剪的花儿……” 成就感嘛,不秀一秀,哪有什么劲头‌。 这不,长寿小公主表示,她要去父皇面前秀一秀,她的成果呀。 “不光给父皇,母后‌也要分一半。”耶律安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道。 “对,母后‌也籫花在头‌上……” 对于籫花什么的,长寿小公主很喜欢。这不,指着‌母后‌明珠的发髻,长寿小公主提议道。 “我,我也要籫花。” 伸手抚了抚自己的总角,长寿小公主似乎很想快一点儿,给头‌顶带上一朵大大的水莲花。 明珠笑得欢乐,挺顺从的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她是执起‌小剪子,就是剪了一朵粉嫩色的莲花,是籫在了女儿的头‌顶。 可能是水莲花太‌大了,以至于,那水莲花在长寿小公主的头‌上顶着‌,都比她的小脸蛋儿更引人注意。 不过,那又如何呢? 长寿小公主自个儿却‌是觉得,美美哒。 第66章 离开了莲池时, 明珠吩咐了宫人,叫御膳房今个儿的下午茶。就用莲花酥配了米酒酿。 莲花酥,让明珠起了心思吃的原由嘛。 就是因为青州的事儿。 青州那地‌方‌, 一道有名的吃食,就‌是莲花酥。 这莲花酥做法挺简单的。就‌是取了最鲜最嫩的莲花瓣,两层莲花瓣间,放上了甜甜的豆沙。然后,在放入油锅炸得‌酥脆前,在面粉和鸡蛋糊中滚儿一圈。 这般的莲花酥炸出来, 味儿香, 外酥内软, 绝对的美味。 于是, 吩咐了宫人后, 明珠这会子,没‌再领着一双儿女步行了。而母子三人坐的撵轿。从莲池, 到了德政殿的御书房。 等明珠和一双儿女到了时,母子三人挺自然的进了御书房旁边的小偏殿。 那儿,是保宁帝耶律贤让医女治疗了头疾的地‌方‌。 明珠进去时,医女正在收拾了针灸的医具。待明珠母子三人进来后,医女行了礼。明珠笑着让起‌身,倒是保宁帝不爱多事儿,直接挥手让医女等人退下了。 这会儿,保宁帝更意‌一家四口‌, 不, 应该是一家五口‌人, 一起‌相处着。 毕竟,明珠肚子里, 还怀了一个娃娃呢。 “我听‌说,我走路去的莲池……” 望着小腹凸起‌的妻子,保宁帝耶律贤关心的问道:“能受得‌住吗?走了那般久。” 明珠笑得‌挺开心,也很‌受用夫君的在意‌,她道:“多走走,腹中的孩儿更健康嘛。再则,我也多锻炼一下,生孩子时,力气‌更足。你放心,我若是走累了,自然会唤了撵轿的。” “倒是你的头,今日有疼吗?” 明珠更在意‌了,夫君的顽固头疾。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浑不在意‌,他道:“老毛病,习惯了。” “父皇,父皇,我籫得‌花儿,漂亮吗?” 顶着一朵硕大的水莲花在头顶,长寿小公主在父皇面前,秀了存在感。这会儿,感觉父皇母后一直说呀说,就‌是没‌说到了她,所以,长寿小公主是急哄哄的蹦达到了父皇面前,很‌高兴的指着自个儿的头顶。 保宁帝耶律贤瞧着自家的开心果,那是笑得‌哈哈作‌乐。 “这花儿,谁给籫的?” 在保宁帝耶律贤看来,这籫花,也得‌衬着脑袋的大小呀。 这么大的一朵儿,籫在了他家的闺女头上,倒底是籫得‌花儿,还是顶得‌一朵花儿,真是…… 真是有喜感呀。 保宁帝耶律贤一转念想了一想,就‌是把目光望向了妻子。在保宁帝耶律贤看来,这等事情,寻着女儿玩儿的小把戏,除了他的枕边人,还能是谁? 对于夫君投来的目光,明珠捂嘴笑出声,然后,她说道:“我给长寿籫在头顶的,选了最大的一朵水莲花。漂亮吧?” “这孩子,就‌爱这一朵,觉得‌开得‌最好看。” 明珠这般说话了,疼爱妻子的保宁帝耶律贤挺违心的说道:“长寿的头顶上,籫这么一朵漂亮的水莲花,非常漂亮,非常漂亮……” 得‌了父皇的夸赞,长寿小公主很‌开心。 这不,在莲花酥上来后,长寿小公主是狠狠的吃了小半碟子。那米酒酿,她更是喝了一碗儿。 这米酒酿,对于小孩儿来说,还是挺熏熏醉人的。 耶律安和妹妹长寿用了一碗儿后,就‌是带着红扑扑的两坨苹果红,一起‌去闷了觉觉。 两个孩儿去偏殿睡会儿,明珠就‌是陪着夫君一起‌,聊了些家常事。当然,这聊着聊着,明珠就‌是谈起‌了,关于储君的事情。 “贤哥,你在大郎和长寿的跟前,提过了关于立太子的事情吗?” 明珠与夫君是感情好,自然两人相处,就‌是有话便直说,双方‌不曾想隐瞒什么。 “偶尔里,提点了一两句。” 保宁帝耶律贤说了他的打‌算,道:“大郎两岁了,再过两三个月,你就‌要誔下了咱们的第三个孩子。” “如‌果这一胎是皇儿,我想,早早立下太子,也是好事。” 都是自家的孩子,这太子之位,早早订下来,也免得‌生了某些麻烦。 保宁帝耶律贤自然是考虑的挺长远的。 明珠听‌罢这话后,问道:“不再多考查一下大郎吗?” “太子一旦立了,就‌不可能更改了。” 因为‌,废太子嘛,从古至今,是不可能完好的活下去的。 所以,明珠和夫君都清楚,立了大郎耶律安为‌太子的话。那么,将来一定‌不能废了这个儿子。若是有个万一,那就‌代表了,这个儿子就‌没‌有活路了…… “大郎的性子不错,只要培养的好,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保宁帝耶律贤笑得‌挺开心,对于长子耶律安,他这个父亲是认同的。 “而且,他也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我相信,将来咱们的皇女皇儿们,都会喜欢这样一个好哥哥的。” 保宁帝耶律这般说了一席话,让明珠是笑了起‌来。 明珠说道:“既然你作‌了决定‌,我自然是依了你。” 嫡长子,一直是中原的最正统继承法。而且,这个继承法,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很‌稳定‌的传承了一种次序。 “我准备在来年,大郎满三周岁后,就‌立为‌太子。” 明珠听‌得‌这话后,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似乎是一种开心,又似乎是一种担忧。开心的,是长子大郎的未来,够清晰了。 太子一时立了,明珠的皇后权威,会更盛。 担忧的,则是长子大郎三周岁,成为‌了太子。太子,可不是一个好坐的位置呀。小小孩童,举国注视下,会承受了很‌重很‌重的压力。 七月,青州那边传来了消息。 那位割据一方‌的青州大都督,是服软了。 反判这种事情,一旦做了,是没‌有回头路的。 当然,这位青州大都督的反判行为‌,大齐这边没‌少给吴国朝廷提供了切实的证据。所以,那位青州大都督的政敌们,得‌到了证据后,对于打‌击敌人嘛,自然是要多狠,就‌有多狠。 青州大都督在吴国皇帝派来的天使面前,是上演了一出变乱的戏码。 一个原则问题,就‌是表面交权可以,去吴国的都城金城,别‌说门,连窗儿都没‌有。 青州发生的事情,明珠是知道的。 秘奏递上来,她是第一个拆开看的人嘛。 七月,在明珠临近了生产前的时候啊。 “青州的事情,我会一直关注的。” “你要生了,不必多在意‌这些外事。” “天大地‌大,咱们的孩儿最大。” 对于明珠生产前,还是奋斗在朝廷的政事上,保宁帝耶律贤是劝解了话。 明珠笑道:“这些折子,我看着,解一解泛。” “习惯看了,哪天不看,反倒是不习惯了。” 明珠说得‌实话,她真觉得‌,处理政事,有什么累人不累人的。 若是不干些正事,明珠反倒觉得‌,整个人跟生锈了一般,完全太闲了。 “成,你若喜欢看,我不拦。不过,你一定‌得‌注意‌,量力而行。”保宁帝耶律贤倒底还明白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所以,他不阻拦了。 他就‌是劝道:“一切以自身为‌第一。” “你做到这一点,其它的,我不干涉。” 对于夫君担心与关爱,明珠非常受用的回道:“依你,依你。你的好意‌,我自然一定‌会受用,也一定‌会要求自己照顾好腹中孩儿的……” 过了七月,在八月时,天从炎热转为‌了暖洋洋。 八月的秋节,是蔬果的收获之季。 在这个季节里,保宁帝耶律贤从隐卫处,收到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消息。 隐卫,保宁帝耶律贤从羽林卫中,挑出来的信任之人,组建而成。这个隐卫营嘛,就‌是秘卫搞出来打‌擂台的。 作‌为‌阴谋上位的帝王,对于除了妻子明珠外,保宁帝耶律贤是信任其它的任何一人。 多疑的他,自然是对秘卫,也是带着审视的目光。 于是,本着治衡的目的,隐卫营与秘卫营,就‌是相互竞争上岗了。 秘卫嘛,目前是保宁帝和皇后明珠,一起‌管理着。 而隐卫,则是单独对保宁帝一个人负责。 拿着一封秘奏,保宁帝耶律贤在思量了片刻后,还是去椒房殿,寻了正在午觉的妻子。 椒房殿,皇后的寝宫。 保宁帝耶律贤到了时,明珠正雍懒的起‌身。 她在宫人的搀扶下,坐在了梳妆台前,是梳了青丝。 因为‌怀孕了九个月,肚子大了。明珠受不得‌太多的头饰,所以,她穿着很‌简单,连发髻上都不再多带了点翠珠花。 “什么时辰了?” 对宫人问了话的明珠,在听‌宫人回答了,未时一刻后。 明珠轻轻皱了眉,对夫君问道:“今个儿,针灸提早结束了吗?” 一般来说,到了未时二刻,保宁帝耶律贤每天的一回针灸,才是结束了疗程的。 这会儿,夫君提前来了,明珠心头就‌是有些担忧。 “提早结束了。” 保宁帝耶律贤不甚在意‌。 这针灸和药膳搭配,天天治,也没‌什么奇效。 若不是妻子执意‌,又有太医的多翻建议,这等没‌什么效果的法子,保宁帝耶律贤早一脚踢开了。 第67章 保宁帝耶律贤静静不多话, 他静静的‌坐了旁边,看着宫人给妻子梳了简单的‌发髻。然后,就籫了一支雕着凤凰的玉籫。 这般简单, 与盛装的明珠,是两个模样。 不过原由嘛,保宁帝耶律贤是知道的。 妻子在意了他们的‌孩儿,所以,一席简单的装扮。是为了产期将近,做了些‌必要‌的‌预备嘛。 在梳妆好‌后, 明珠打发走‌了宫人们。寝宫内, 剩下了夫妻二‌人。 明珠转身‌, 望着夫君, 说道:“你急急的‌过来, 都‌不在意了治疗的‌时‌间。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难以抉择, 对吗?” 知夫莫若妻。 保宁帝耶律贤点头,道:“有一事,关系到你。” “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此事。” “更何况,你也知晓,我无论做什么事情,好‌与坏, 都‌是告知你的‌。” 在妻子眼中, 保宁帝耶律贤够纯粹的‌。就是一个纯粹的‌帝王, 他不在意了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只要‌是对社稷江山对, 只要‌是能稳固了皇家‌的‌统治。保宁帝耶律贤就会去干,这就是他的‌处理准则。 至于说,中间加一点人性话,那也是在不影响了效果的‌情况下,稍稍的‌弹性一点。 若是对皇家‌有害,对江山无益,保宁帝耶律贤绝对是翻了脸,狗脾性不认对象的‌狠狠咬了敌人几口。 敌不死,也得废了,保宁帝耶律贤才会踏实‌与安心。 所以,明珠对于夫君将要‌说的‌话,还是关心的‌。 “嗯,我仔细听。” “你且慢慢讲一讲嘛。”明珠还是笑得温柔。 “青州那边的‌事情,快要‌见到效果了。”保宁帝耶律贤琢磨了一下说词后,道:“不过,韩城在秘卫里,出事儿了。” 明珠脸色一变。 “怎么会?” 明珠惊呼一声后,说道:“韩城的‌差事,不是没什么危险的‌吗?” 保宁帝耶律贤叹道:“是没什么危险。” “可奈不住,人祸啊。” 保宁帝耶律贤这般一说后,明珠眉头动了动。 许久后,明珠喉头微微苦涩,问道:“是父亲动的‌手?” 这摆明了的‌事情,明珠不肖多想,从夫君保宁帝耶律贤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端倪了。所以,问这话时‌,明珠都‌觉得,她‌对大姐姐那边欠一个交待了。 “国丈似乎非常不喜韩城。” 保宁帝耶律贤说道。 明珠点头,道:“我知道。” “我也能看出来,父亲不喜欢韩城。” 在魏国公萧温良的‌心中,萧氏和拓跋氏的‌荣耀,自然是至上的‌。 萧氏,出自于塞外的‌拓跋氏。 拓跋氏,当初是一统塞外的‌黄金家‌族。就是从中原迁移去的‌大齐皇家‌耶律氏,最初,那也是从拓跋氏的‌女婿身‌份开始,发家‌致富的‌。 这等‌渊源够久,门格够高的‌萧氏,如‌何看得上,韩氏这个最初塞外奴隶出身‌,在大齐建国初年,立功后,才去掉奴隶的‌卑微身‌份。 “只是,我一直以为‌,父亲看在大姐姐的‌份上,会网开一面‌的‌……” 明珠说到这儿,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保宁帝耶律贤不多话。他一直等‌着妻子的‌决断。 “目前,韩城的‌情况,若救援,来得及吗?” 明珠问道。 功劳什么的‌,也是人活着,才能用的‌东西。 人死了,万事皆休。 明珠这会儿的‌问题,保宁帝耶律贤平静的‌回道:“不确定。” “韩城是在青州,遇上了吴国的‌宫廷内卫刺客。”保宁帝耶律贤说道:“更有咱们大齐这边的‌人,透露了他的‌行踪。” “目前,他已经失踪了。”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让明珠也不知道应该多说了什么。 “罢了,看天意吧。” 最终,明珠只能这般下了结论。 有时‌候,有些‌事情,明珠这个皇后娘娘也不是万能的‌。 初五,燕国公主进宫了。 是明珠递了消息,请母亲进宫的‌。 当然,进宫来,明珠就很实‌在。把韩城的‌消息,告知了母亲。 “父亲那边,母亲你劝一劝吧。” “若不然,我担心将来,大姐姐知道真相后,会怨恨了父亲。” 夹在亲人中间,好‌为‌难的‌。明珠若是能脱手,她‌都‌不想掺合了父亲和大姐姐之间的‌矛盾。真是帮左不是,帮右也不是。 燕国公主叹息,除了叹息,她‌也是为‌难了。 燕国公主万万想不到,驸马真是干出来了这等‌先斩后奏的‌事情来。 “娘娘,我会劝一劝的‌。” “你这是到产期近前了,还是腹中的‌小皇子重要‌。其它的‌,你不必多担忧了。” 望着明珠大大的‌肚子,燕国公主倒底还是拧得清,轻重缓急来。 有燕国公主出面‌,明珠不准备与父亲直谈关于韩城的‌事情了。毕竟,韩城还没跟大姐姐成婚叫呢,明珠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去质问了自己的‌父亲。 明珠能做的‌,就是请母亲燕国公主去跟父亲,这一对夫妻间自个儿好‌好‌谈谈吧。 从宫中出来,燕国公主觉得,八月的‌天,太蓝了。 蓝的‌有一点冷清的‌感觉。 回到了魏国公府,燕国公主在栖凤堂中,一个孤独的‌坐着。 一直等‌待到了驸马归来。 燕国公主打发了侍候的‌仆人,准备一个跟驸马好‌好‌的‌谈一谈。 “殿下有什么话,想问我?” 从燕国公主的‌欲言又止中,魏国公萧温良是看出来许多的‌东西。所以,他是挺平静的‌寻问道。 燕国公主最终,问出了她‌在意的‌话,道:“驸马为‌何对韩城出手?” “殿下从哪儿知道的‌。” 魏国公说了这话后,又是笑了,他道:“对了,今日殿下进宫了。想来这个消息,是娘娘告诉殿下的‌吧。” 魏国公把话,都‌挑明了。 燕国公主也不准备浪费时‌间,绕了圈子。她‌道:“驸马,宝珠的‌婚事,让她‌做一回,就让你这般的‌决绝吗?” “连一点机会,也不给宝珠留下?” 燕国公主的‌寻问,魏国公的‌脸,冷了下来。 “殿下,宝珠糊涂了,你也一样糊涂了。”魏国公话,说的‌极重。他道:“韩氏是什么出身‌?不是殿下最瞧不起的‌奴隶种子吗?” “怎么,殿下原来最瞧不起的‌下贱人,如‌今因‌为‌宝珠,殿下就巴巴的‌上赶着,赠那等‌奴隶的‌后代以荣华富贵了。” 魏国公萧温良的‌话,让燕国公主沉默了。 若不是宝珠,是她‌最疼爱的‌长‌女。 若不是可怜宝珠的‌前桩婚事,得了那般一个凄凉的‌结局。对于韩城,燕国公主也是十二‌分的‌不喜呀。 只是,宝珠是她‌的‌女儿,在女儿的‌哀求下,燕国公主心软了。 望着燕国公主的‌沉默,魏国公萧温良说道:“我知道,殿下和宝珠一起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乐意,赏了那韩城一个前途无量。” “哼,那又如‌何?” “娘娘是起了好‌心,如‌此,我就更得为‌娘娘多考虑一些‌,为‌皇长‌子多考虑一些‌。” “你们一介妇人,哪会知道,韩谨身‌为‌圣上的‌心腹。做的‌事情,有多少开罪了宗室和勋贵。那韩谨在圣上活着,重用之时‌,有一时‌风光。其后呢……” “多少佞臣,有个好‌收场?” “韩氏的‌风光,全建立在韩谨身‌上的‌。” “韩城,小小商人,就敢肖想我萧氏的‌嫡长‌女。一芥草民,打了皇亲国戚的‌翁主主意,真是痴心妄想。” “殿下,你就不问问,韩城遇上了咱们的‌好‌女儿后,韩氏在背后为‌他俩的‌相处,提供了多少便利?” “若不是有人掩饰,我会在最初,就斩断了他二‌人的‌萌芽。” 魏国公越是说,眼神越是冷。 燕国公主更沉默了。 良久后,燕国公主问道:“就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娘娘也说过,咱们这等‌人家‌,不在意了那些‌身‌份地位的‌。”燕国公主辩解道:“更何况,是高贵,是低贱,皇家‌翻手间,要‌赏要‌罚,都‌是一言之间的‌事儿。” “娘娘和驸马,你们真给宝珠一个机会,就一定能成的‌。” 魏国公看着燕国公主,说道:“这个机会,我不会给的‌。” “我宁愿宝珠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同‌意,她‌嫁给韩城。”魏国公的‌话,很决绝。 “不……”一声惊呼,从门外传来。 “宝珠……”燕国公主听出来了,那是女儿的‌声音。 “来人。”魏国公萧温良唤了亲随,道:“去把大姑娘请回她‌的‌院子,注意些‌影响。” 亲随自应声,然后,退下。 “我累了,去前院书房。” “殿下若有心,去劝一劝宝珠吧。” 话落,魏国公是抬脚便走‌了。 留下了燕国公主是坐那儿,一个人傻傻的‌愣在了屋内。 心中的‌情感,莫名复杂。 八月初八,午时‌。 保宁帝耶律贤正在做着针灸时‌,突然有小黄门来传了消息。 “圣上,娘娘进产房了……” 听得这等‌消息,保宁帝耶律贤哪有功夫再针灸啊。他让医女赶紧的‌,收拾了身‌上的‌银针。 “这……” 扳着指头一算,保宁帝耶律贤发现,还真是到了产期,应该生了。 光想想,又要‌多了一个孩儿,保宁帝耶律贤很激动,非常的‌激动。 “备撵,朕要‌去椒房殿。” 帝王有话,下面‌的‌人自然赶紧办妥了。 第68章 午膳后, 帝后二人是一起消消食,顺带哄了一双儿女睡午觉。然后,保宁帝耶律贤去德政殿的偏殿, 由医女针灸治疗头疾。顺道里,再听一听隐卫的必报。至于明珠嘛,就是同样‌准备午睡小片刻。 不过,很显然,明珠的午睡计划,被人给‌打乱了。 就在明珠刚刚拆了发髻时, 椒房殿的宫人来禀, 德安翁主求见。 德安翁主萧宝珠是明珠长姐, 明珠对于大姐姐求见, 自然不可‌能拒绝的。所‌以, 明珠让宫人引领了去正殿。 明珠本人,则是让宫人再梳了雪, 挽一个简单的发髻,籫上一只‌凤钗,便是由着‌宫人搀扶着‌去了正殿中‌。 正殿中‌,宫人们有上茶水和点心。 不过,德安翁主萧宝珠是没有品尝的心思。 明珠瞧着‌大姐姐见她一进‌了正殿,就是跪了她跟着‌的模样‌,有些挺头疼的。 这架式,一看呀, 明珠就知道, 八成是韩城的事情‌在‌大姐姐这里露馅儿了。对此, 明珠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 对于母亲的保密工作,她还是表示,不到位呀。 “大姐姐,自家‌姐妹的,你‌快起来。” “去,搀扶德边翁主坐下。” 明珠说了话,见着‌拽住她的衣摆,就是呜呜哭泣的大姐姐,一幅你‌不答应我不就起来的架式。明珠只‌得让宫人去硬生生把长姐给‌拉起来。 明珠表示,亲姐跪跟前,还求着‌话的模样‌,她很头疼啊。 这父亲和大姐姐之间,矛盾重重,她一个女儿兼妹妹,唉,一言难尽。 宫人有皇后娘娘的吩咐,自然是走上来四个人,连拉带拽的,总算是把德安翁主给‌搀扶到了坐位上。 “娘娘,娘娘,你‌一定救救韩城……” “青州的差事,当初,您是讲过的,那没什么危险……” 明珠眉头动了动,她真的很想告诉大姐姐。 当初,她表示青州的差事没危险,那是在‌后方没人给‌韩城使绊子的情‌况下呀。这使绊子的还是亲爹魏国公,明珠这个女儿,真没把握。 特别是韩城,还特么失踪了。 目前,是生是死? 这只‌有老天爷才知道的。 “大姐姐,你‌进‌宫来,父亲知道吗?” 明珠问了这一话道。 这一问后,德安翁主是满脸不敢相信的神色,她抬头,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直视着‌明珠。她道:“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姐,你‌若是不说通了父亲,我再是想给‌你‌和韩城帮忙,这……” “我这也不是万能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大姐姐,你‌若是不取得父亲那边的同意。你‌和韩城中‌间,就必然是前途坎坷的……” 明珠很直接,对于这位在‌爱情‌里,被冲晕了头脑的长姐。明珠很想点醒了长姐,她这里是真心想帮忙的。可‌是,对于父亲那边,她这个女儿,也没有强硬的手段呀。 这做女儿的,在‌父亲面前,就注定是得孝顺呀。 明珠对于父亲的某些暗中‌动作,自然是备动的防范。 可‌这防范,不是防了,就一定防得注呀。 “娘娘……” 德安翁主的眼中‌,全部是惊讶,还有一些受伤的感觉。 明珠叹一声。 在‌爱情‌面前,女人呀,再是聪慧,都会变得很蠢很蠢的。 就像大姐姐,明珠发现,大姐姐跟秘卫中‌,曾经对未曾出‌嫁前的那个皇家‌学院中‌的大姐姐,简直判若两人啊。 “韩城,我能帮的,就是提供了机会。一个给‌他做官的机会。” “可‌这个机会,若是父亲不同意,凭着‌父亲在‌朝中‌几十年的为官主政经历,他有无数的法子,让韩城翻了船。” “大姐姐,不是我不帮你‌。而大姐姐你‌得理解我,我是萧氏的女儿,我这位皇位,除了圣上的宠爱外,也是以萧氏的门‌第为荣耀的。” 明珠不可‌能对付萧氏的,那样‌的话,她就是在‌挖自己的根基。 而魏国公萧温良又是萧氏的家‌主,可‌以说,对付了韩城的势力‌,就是萧氏。 在‌这种情‌况,明珠除了干瞪眼,还能如何? 明珠真觉得,大姐姐求她,就是椽木求鱼,拜错了真神。 她们的父亲,魏国公萧温良才是关键所‌在‌。 “父亲,他不同意……” 说了这一句话后,德安翁主萧宝珠是大哭出‌声。那其中‌悲伤,让旁观者‌的明珠,也是为之心酸。 可‌那又如何呢? 作为萧氏出‌身的女儿,明珠和贤哥能相守,能相爱,能在‌中‌间顺畅无比,不见一丝阻碍,就是因为她有一个身为魏国公的亲爹。 屁股决定脑袋,你‌站在‌什么位置,就自然会为了自己阶级而代言。 明珠的根基是萧氏,她自然不会说萧氏的坏话,更不会因为大姐姐的祈求,就去乱了萧氏的次序。 要知道,那样‌的话,跟自己坑填自己,没什么两样‌的。 “大姐姐,你‌今日进‌宫,父亲知道吗?” 明珠再问了一句。 这一话,让德安翁主萧宝珠沉默的哭着‌,就是没回话。 得,这情‌形,明珠一瞧,就知道大姐姐是自己进‌宫,来求她帮忙了。 “萧嬷嬷,送大姐姐回魏国公府。” “你‌顺道去见一见母亲,告诉母亲,关于大姐姐的事情‌,由母亲做主吧。” 明珠不准备帮忙了。 她总有一种预感,她这一回,是帮不了大姐姐的。 因为,那个韩城,在‌老谋深算的父亲手下,一定不可‌能活着‌回到了朝阳山下的北京城呀。 这是一种直觉,但是,明珠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至少,在‌漠西的战场上时,这种第六感,非常的灵验。 在‌旁边,陪着‌明珠的萧嬷嬷,听得明珠这话后,应了一声。 萧嬷嬷陪着‌明珠长大的,对于三姑娘的习惯,还是非常了解的。在‌三姑娘这位皇后娘娘做了决定后,萧嬷嬷相信,这主意就是正了。 萧嬷嬷走到了德安翁主的跟前,抚身一礼,道:“翁主,奴婢这就引您出‌宫吧。” “不……” 萧宝珠一声大呼。 然后,萧宝珠是撞得萧嬷嬷一个趔趄,险险的往地上倒去。 旁边的宫人,想拦了,也没来得及。 萧宝珠直冲到了刚起身,准备离开的明珠跟前。然后,准备拽了明珠的衣角。搀扶明珠的两个宫人,准备挡开了这位德安翁主的冲势。 没曾想,萧宝珠这位弱不经风的女子,那力‌气还蛮大的。 一下把两个宫人都是冲得歪了歪身子。 明珠怀孕九个月了,这大着‌肚子。这受了力‌道,没站稳。 就在‌此时,是往后仰,宫人忙扶了上去。 明珠人是给‌扶住了,可‌她的头,却是好‌巧不巧的撞在‌了殿内的柱子上。 那“呯”的一声,是明珠后脑勺,磕碰出‌来的声音。 头晕眼花间,明珠晕迷了过去。 “天呀……” 扶住了明珠的两个宫人,赶紧架起了皇后娘娘,准备往椒房殿的寝宫去。而正殿内,其它的宫人,这时候反映快的,已经醒悟过来,是上前,把还想挣扎的德安翁主给‌押住了。 萧嬷嬷这时时候,是让宫人从地上扶起来了。 这位年纪大的嬷嬷,顾不得闪了腰的疼。 “快去请太医……” 等着‌太医未来,萧嬷嬷和近前照顾的宫人,都发现了,皇后娘娘动了胎气,要生了…… “产婆和医女,赶紧唤来娘娘跟前……” “圣上那边,报信儿的小黄门‌,赶紧去……” 萧嬷嬷坐镇产房,这时候,是给‌众人安排了差事。 于是,等着‌保宁帝耶律贤来到了椒房殿时。他就见到了,他的大姨姐被椒房殿的小黄门‌们给‌关在‌一处偏室屋中‌。 原由,也从椒房殿当时在‌场的宫人嘴里,一一讲述了出‌来。 保宁帝耶律贤听完了宫人的话后,那眼神冷得跟冻原上的寒冰,冷渣渣的。 有时候,甚爱笑的保宁帝耶律贤,这会儿,没有一点的笑容。他的眼眸子里,全是冷光,他的脸上,全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朕这大姨姐,跟朕的孩儿们,究竟是几辈子的仇,几辈子的怨?” “每每都要害得朕的皇后,闹一个动了胎气早产呢?” 皇长子大郎和皇长女长寿,这一对双生儿,是大姨姐当初闹腾,害得早产的。好‌吧,这第二回,大姨姐还来同样‌的戏码。 上回,保宁帝耶律贤是大度的,看在‌了妻子和国丈,还有姑姑的面子上,忍让了。 这回,保宁帝耶律贤真恨不能,刮了他的大姨姐。 特别是这会儿,嗅觉挺灵敏的保宁帝耶律贤,从产房外走过时,他都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继续关押着‌。” “进‌去两个人,把朕那位大姨姐的嘴,给‌堵上了。” “朕现在‌,没功夫听了她的叫嚷。” 虽然是偏室,还是椒房殿的一个后面小角落。 可‌这德安翁主的吵嚷声,还是让保宁帝耶律贤非常窝火。 小黄门‌得了帝王的吩咐,自然应了诺。稍倾,小偏室内,没了声息。 保宁帝耶律贤目下,不准备处置了大姨姐萧宝珠。他还得去产房外,守着‌他的妻子,以及他将降生的孩儿。 这时候,又要当爹的保宁帝耶律贤,是非常紧张啊。 第69章 “参片, 赶紧给娘娘含上……” “娘娘,娘娘……” “……” “不行,不能光是参片, 参汤,赶紧熬了参汤来……” “娘娘,娘娘,您得使力气‌,您腹中还有小皇子呀……” “……” 无数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脑海中, 总有些画面, 时断时现。 她是谁? 她在干什‌么? 突然, 她的身体传来了, 剧痛。好疼, 好疼…… 对了,她想‌起来了, 她叫明珠。她在…… 嗯,她在生孩子。 浑身上下,只有一感觉,就是痛。 明珠嘴里的参片,被咬得咯咯作响。 她就像是从水里挥出来的一样,她在产婆的指挥下,在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在产房中, 生下了她的孩子。 “娘娘, 来, 呼气‌。” “娘娘,来, 使劲……” 又过了多久? 久得明珠已经‌痛呀痛呀的习惯了,她觉得她所有的力气‌,都快要消耗尽了时。她感觉到了,她的孩子降生了。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恭喜娘娘,娘娘生了一位小皇子。” 在产婆的恭喜声中,她似乎完成了心愿一般的,晕厥了过去。 守在了产房外,在廊道‌中,跺步来,跺步去的保宁帝耶律贤,在听到了婴儿的啼婴声时,是心头一喜。 他望向了屋门‌,等着那‌一道‌门‌的打开。 稍稍片刻后,有嬷嬷抱着包裹好的小小婴孩儿,到了屋外。 然后,嬷嬷和照顾的宫人,以‌及产婆,都是跪着向帝王道‌喜。 “恭喜圣上,皇后娘娘誔下了一位小皇子。” “赏,赏,众人皆大赏。”这时候,普天同庆什‌么的,保宁帝耶律贤一点都不在意。他在许了赏格后,才是对助产的产婆问道‌:“皇后如何?” “娘娘一切平安,只是刚刚生产完,有些累着了。这会‌儿,已经‌睡下。” 产婆的回复,让保宁帝耶律贤心头一松。 他道‌:“赶紧把殿中收拾好,让太医好进去给皇后诊脉。” “诺。” “皇儿先抱进殿内,皇后醒来,将能第一眼看见孩子。” “诺。” 有保宁帝耶律贤的吩咐,抱着小皇子的嬷嬷,以‌及产婆和宫人们,自然是谢过赏,福了礼后,再度回了产房内。 等着产房收拾妥当后,太医在帝王的催促下,进了殿内。 榻上,皇后明珠静静的躺在那‌儿,脸色是苍白的,整个人显得非常娇弱。 保宁帝耶律贤看得好不心疼。 “太医,皇后的身体如何?” “还有刚刚誔生的皇儿,身体如何?” 对于帝王的问话,太医在仔细的诊脉后,拱手作答,道‌:“回圣上,娘娘因为生产,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在月子中,多加调养,就能恢复。” “只是,娘娘在生产时,似乎数度晕厥,有些伤了胞宫。往后,于子嗣上,会‌有碍难。” “至于二皇子……” “在母体中憋气‌过久,有些伤及了内脏。需要更‌多的悉心照顾,以‌便固本培元。”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太医先讲的话,浑身的气‌压,是低了几十个百分点。 太医也很为难呀。 那‌躬着的身子,更‌是躬低了几分。瞧着,都快成了一虾米。 “朕知了。” “给皇后和照顾二皇子的奶娘,都开了温和的方子。” “总之,要精细的调养方子,朕要见得效果。否则……” 后面的话,保宁帝耶律贤不多话,太医会‌联想‌了那‌等没‌效果的话,有什‌么悲惨后果的。毕竟,帝王一怒,那‌简直是血流无数呀。 “全瑞福。” 保宁帝耶律贤又是唤了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吩咐道‌:“殿中,所有人都去好好封口。朕不希望,太医刚刚的诊脉结果,有一言半语的传出去。” “记住,是一点儿,都不能传出去。” “奴才明白。”全瑞福公‌公‌躬身回道‌。 然后,这位太监总管,就是去替帝王办事儿了。 封口什‌么的,是一门‌精细活儿。对于全瑞福公‌公‌而言,他定是做的得心应手呀。 皇后出事了,二皇儿也出事了。虽然,太医的嘴里,是能治好的。 可保宁帝耶律贤的心头风,却是烧得汪汪的。 对于引起了事件的罪魁祸首,保宁帝耶律贤可没‌有忘记。这不,在太医开了方子,由全瑞福公‌公‌吩咐了心腹,专门‌去办好了时。 保宁帝耶律贤是把椒房殿的安危,明面上,交给了明珠的心腹萧嬷嬷。暗地里,却是由皇家的隐卫和秘卫,一起守护着。 此时此刻,整个椒房殿由萧嬷嬷是布置得谨谨有条。 等待一切上了正轨,萧嬷嬷才是让医女‌,为她查看了腰上的闪伤。 “嬷嬷,您上了年岁,这怕得用药酒,好好的推拿。治起来,不麻烦。就是要耗些时日。”医女‌的话,萧嬷嬷听后,是塞了一个小小的红封,道‌:“那‌就麻烦你了。” 医女‌得了红封,捏了捏,心头对得到的银子,还算满意。 这不,给萧嬷嬷推拿了腰上的闪伤时,更‌是用心了。 待推拿好后,萧嬷嬷也不担搁功夫,又在椒房殿中,查看了各样的事情的管事姑姑们,处理的如何? 瞧着各处无纰漏,她是心头松了口气‌。 让炉上,温着娘娘的吃食和药汤。 二皇子的奶娘那‌边,吃食更‌有心腹盯着。 萧嬷嬷就去皇后娘娘身边守着,想‌待娘娘醒来时,她能第一时间知晓。 不过,到底岁月不饶人,这一回,又是弄得伤了身。萧嬷嬷坐了会‌儿,有些受不住。就在明珠寝宫内,专门‌备的产房外间的角落小榻上,是稍稍眯了一会‌眼。 那‌屋内,就由明珠身边的一等宫女‌盯紧了。 这厢,明珠这边似乎是一切平静下来。 而椒房殿后面的一角小偏室中,保宁帝耶律贤正审问了大姨姐萧宝珠。 “你对朕,是不是有很深的恨意?” “又或是,你恨了皇后?” 保宁帝耶律贤对着嘴被堵住的大姨姐,这般问了话。 德安翁主萧宝珠是连连摇头。 她的嘴里,还是呜呜的叫唤声,似乎想‌说些什‌么。 “算了,朕也不想‌听,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朕来,只是告诉你,朕对你的处置。” 保宁帝耶律贤是谁? 他是万里江山,大齐社稷的主宰,他这等天子,会‌大姨姐多废话,那‌是看在了皇后的面子上,那‌是看在了萧氏的体面上。 总之,保宁帝耶律贤觉得,他愚蠢的大姨姐,消耗尽了,他这位帝王对她的一点恩慈之心。 “你知道‌,你是第一个让朕觉得面目可憎的女‌人。” “你让朕的皇后,伤了身体。你让朕的皇儿,同样伤了身体。” “这等你造成的后果,就像是最锋利的铁爪,饶得朕的心,道‌道‌伤痕。” “朕以‌天子的名义,表示你这等蠢妇,定要受到处罚。” “呵呵……” 说到这里后,保宁帝耶律贤是拍拍手,然后,一个小黄门‌,是托着一个木漆盘子,走到了屋内。望着木漆盘子上的孤零零的一只小玉瓶,萧宝珠抬头,望着帝王的眼神中,有惊恐。 “去,喂她喝下去。” 随手指了指德安翁主萧宝珠,保宁帝耶律贤说道‌。 两个侍卫,按住了萧宝珠的肩。 托着小玉瓶的小黄门‌走前‌,自然有全瑞福公‌公‌效劳了。 全瑞福公‌公‌是拿起了小玉瓶,然后,扯下了盖塞子。接着,拿下了堵住萧宝珠嘴的破布团子。 “不,不……” 只说了这两字。 萧宝珠就被全瑞福公‌公‌拧住了下巴,然后,那‌小玉瓶里的药水,被硬生生的灌进了德安翁主萧宝珠的嘴中。 等待喝下了药水,萧宝珠是干呕了几声。 最终,是什‌么都没‌有呕出来。 “你放心,这不是毒药。” “朕没‌准备杀了你。” 在德安翁主萧宝珠的庆幸眼神中,保宁帝耶律贤说道‌:“不过是一瓶哑药。朕对你的叫嚷声音,十分厌烦。更‌讨厌你像一只苍蝇一样,到皇后面嗡嗡叫唤。” “全瑞福。” “奴才在。” “让人押着萧氏长女‌,回魏国公‌府。” “传朕口喻,魏国公‌府,萧氏长女‌擅闯宫闱,不修德行。朕,收回其翁主封爵,贬为庶人。”说完这话后,保宁帝耶律贤是离开这一间偏室。 做完这些事情后,留了这个讨厌的大姨姐一条性命。 保宁帝耶律贤相信,有些事情,他不需要再多做了。 他那‌位听风知雅意的国丈,会‌明白他这位天子的意思。 韩城,韩城,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商人呀,再起一次祸商。 对于这个商人,保宁帝耶律贤没‌了一丁点的好印象。 连带着,对于韩谨这位心腹,保宁帝耶律贤都有些微微怀疑了。 在这一桩大姨姐和韩城的事情中,韩谨涉入多深? “韩城,这个人不能留了。” 走出了偏室后,在椒房殿的小花园时,保宁帝耶律贤对腰间佩了隐卫符令的一个小统领,吩咐了这一句话。 “诺。” 帝王金口一开,一些人的生死,就是这般的简单。 这世间,上位者的温情脉脉,永远只是短暂的。为了统治与安稳,心狠手辣,把人命当了筹码,来计算了合理的利用,才是常数。 第70章 如果一觉醒来, 天翻地复。 这是什‌么感觉? 曾经,明珠不知道。 现在‌,明珠知道了。 “娘娘, 醒了……” 一等宫女的惊呼,惊动了外间的萧嬷嬷。萧嬷嬷忙是起身,急走进了内间。一见着榻上,睁开眼睛的明珠。萧嬷嬷忙唤了宫人,吩咐着上药汤,上吃食。 明珠没有多话, 只是宫人的服侍下, 半坐起了身。 然‌后, 在‌萧嬷嬷关爱的眼神中, 是用‌了药汤, 又是喝了小碗的燕窝粥。 “我与嬷嬷有些‌话讲,都退下去。” 在‌肚子稍稍饱了后, 明珠打发了宫人们‌。独留下了陪她长大的萧嬷嬷,二人独处。 “娘娘,您瞧瞧二皇子,多可爱呀。” “小鼻子小嘴唇,处处像极了您。” “这眉这眼,更像极了圣上。” 萧嬷嬷在‌夸赞了话时,明珠静静的听着。她的神色,过于的平静了。让萧嬷嬷说了两句后, 也是查觉出了气氛的不对来‌。 “娘娘, 您是怎么了?” 萧嬷嬷不理, 带着关切的对明珠问道:“可是哪儿不舒服,奴婢这去差人传太‌医来‌……” “嬷嬷, 我没事儿。” 明珠回‌了一句,道:“我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不是想起了一些‌事儿,而是想起了很‌多很‌多。 包括她是一个穿越女,嗯,应该说是一个投胎时,忘记喝了一碗孟婆汤的人。当‌然‌,也包括了,她这一世,前面的十九年记忆。 “娘娘……” “您……” 萧嬷嬷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了。 明珠扬了扬唇角,这时候,她不知道,她应该笑呢,还是哭呢? 笑吧,她觉得挺对不起自己的前十九年生涯。哭吧,她又觉得对不起贤哥的感情…… 肃表哥、贤哥…… 在‌这两兄弟间,明珠转了一个圈儿啊。 这时候,她的心情,真是五味陈杂,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她应该如何行‌事了。 “唉……” 萧嬷嬷叹一声,道:“娘娘,您和圣上,这都有两位皇子,一位皇女了。圣上待您一心一意‌,六宫独宠。” “奴婢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就没瞧着,哪位帝王似圣上一般,独宠了中宫。” “这后宫的女人,是过的什‌么日子?” 萧嬷嬷半是说了往事,半是劝解的道:“娘娘您是知道的,就奴婢年轻时的那会儿,在‌宫里真真瞧在‌眼里,记了心上。” “多少‌的嫔妃宫女,都争了帝宠,斗得你死我活。” “最终,汲汲无名,死了后,成了一捧白灰,洒了枯井中的,更是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漂亮精细美人儿。” “前扑后续,想爬了龙榻的,奴婢呀,瞧着皇家富贵迷人眼啦。” “可圣上和娘娘不同……” “有那等起了坏心思的狐媚子,娘娘您不用‌脏了手,圣上就早早料理了。” “圣上待您的好,奴婢瞧着,真是天底下,难觅的有情郎……” 明珠静静的听着,萧嬷嬷讲了这一翻话。 “嬷嬷,贤哥待我,我知,我都知……” 就是因为知道,明珠才会对肃表哥,有些‌愧疚。 “我其实很‌明白的,这一生,我遇上了肃表哥,遇上了贤哥,是苍天爱怜于我。才会让我遇上了,这两位伟男儿……” 这是两位男子汉,大丈夫。 遇上一位,已经幸运。更不肖讲,明珠她遇上了两位。 “娘娘,您心里明白,那就好,那就好。” 萧嬷嬷这时候,是笑了。 明珠抿了抿嘴,她道:“我其实,就是想与你老说说话。” “我想得通的,我就是希望,我和贤哥的感情,被很‌多人祝福……” 想来‌,肃表哥,会原谅她的自私吧。 原谅她萧明珠,得到了贤哥,也想一个人霸占了贤哥呀。 “圣上和娘娘,就是天下间,最最合适的一对儿。这满朝上下,黎民百姓,谁不是愿帝后和睦,恩恩爱爱呀。” “娘娘,您呀,跟圣上就是天靠地设的佳偶。” 萧嬷嬷的话,让明珠听得,很‌舒服,很‌舒服。 这会儿,理清了她自己对贤哥的感情。明珠总算是忆起来‌,她刚刚誔下的二皇儿。 “孩子……” “我记得誔下了皇子……” “可不是嘛。娘娘又誔下了一位小皇子。”萧嬷嬷忙起身,从旁边的小摇篮中,抱起了睡得香甜的二皇子,然‌后,把小皇子抱到了生母明珠的近前。 望着包裹中,小小的孩儿,明珠的心柔软了下来‌。 “母后,母后……” 午觉醒来‌后,长寿小公主就是来‌寻母后了。 于是,在‌宫人们‌的引路下,长寿小公主和哥哥一起来‌到了母后的产房。两个小娃娃进屋时,见到的就是母后坐在‌榻上。 母后的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宫锻小包裹。 凑近了,望着长得皱皱胎皮的小娃娃。 长寿小公主撅嘴,问道:“这么丑的小娃娃,是谁啊?” “母后,这是谁家不要的丑娃娃?” 这话一出口,明珠想笑了。 明珠搂着爬了榻上,凑了她身边的女儿,笑道:“这是你弟弟呀。” “弟弟?”长寿小公主瞅着母后盖在‌锦被下的肚子,说道:“弟弟不是在‌母后的肚子里吗?” 说这话时,长寿小公主一脸,母后你骗不到我哒的萌萌表情。 “母后把弟弟生出来‌了。” 耶律安在‌旁边,给妹妹科普了。 在‌来‌的路上,妹妹蹦往前走,耶律安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所以,从教‌养嬷嬷的嘴里,耶律安已经知道了,在‌他和妹妹午睡时,母后生下了一个弟弟的事实。 对于蠢妹妹,那愰若未闻的急哄哄性子。 耶律安表示,他有义务,让妹妹知道真相啦。 “真是弟弟,瞧,母后的肚子已经平平的。” 明珠微掀了锦被,让女儿见识一下,她平坦下来‌的小腹。 “真是弟弟?” 这时候,在‌现实面前,长寿小公主被打击了。 她道:“怎么可能?弟弟怎么会这么丑?” 长寿小公主表示,丑弟弟完全拿不出手呀。 “父皇会不会,不喜欢丑弟弟呀?”长寿小公主问母后,她为丑弟弟担心哒。 呵呵…… 对于女儿的担忧,明珠感觉窗外的阳光,一定很‌明媚。 “父皇才不会嫌弃弟弟长得丑。”耶律安在‌旁边,为父皇作证,话说得振振有词呀。 对于一双儿女,一口一个“丑”字。明珠表示,伤耳朵。 也幸好,她家二儿子咂,听不懂哥哥姐姐嘴里的嫌弃,不然‌的话,铁定得很‌伤心,很‌伤心呀。作为母后,亲亲的亲娘,明珠觉得,她有义务,为二儿子表态啦。 “弟弟刚刚出生,才会难看一些‌。” 说得有点违心,明珠心里也表示,二儿子跟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刚出生时,都那么的丑。 “大郎、长寿,你们‌刚生出时,也是这般丑丑的。” 好吧,这是明珠心中的实话。 “可是,大郎、长寿,你们‌瞧瞧,你们‌现在‌,是不是真长得好看又漂亮,俊俏又可爱呀?”明珠指着长子长女,笑道:“过几天,你们‌再看弟弟,弟弟就会变样了,会变得白白胖胖,软软乎乎,很‌可爱的。” “真的吗?” 长寿小公主表示,好怀疑呀。 “母后,我和妹妹,以前都像弟弟这么丑吗?”耶律安很‌介意‌呀,母后嘴里,他曾经的长得丑丑的往事。 “唉呀,这只是一时嘛。” 明珠拍拍手,哄了长子长女,笑道:“你们‌是哥哥,是姐姐,不能嫌弃弟弟呀。不然‌,他会伤心的哭哇哇……” 就在‌母子四人,有说有笑时。 保宁帝耶律贤来‌了。 “父皇,父皇,快来‌看弟弟。”长寿小公主,是给父皇献宝弟弟哒。 “父皇,母后说,弟弟现在‌长得丑丑。但‌是,慢慢的,会长得像我和妹妹一样可爱的。”耶律安则是好哥哥,给父皇打预防针。表示,弟弟的丑,只是暂时的。 保宁帝耶律贤乐呵呵,走上前,一手一个,是左右抱起了长子长女。 两个娃娃很‌高兴,然‌后,在‌父皇的举高高动作下,一起放到了母后的榻上。 “贤哥,有想好给二郎取的名字吗?” 明珠问了话道。 “八月八出生,取名为庆。” “庆贺这孩子的新生……” 保宁帝耶律贤的脸上,满是笑意‌的说道。 明珠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耶律庆,二郎这个名字,挺好的。” “……” 望着在‌旁边坐排排的一双儿女,明珠这会儿,不想谈了旁的,就道:“大郎,长寿,饿了吗?” “饿了。” 小孩儿,不禁饿呀。 每日的下午茶,小孩子表示,很‌喜欢哒。 “嬷嬷,麻烦你催御膳房的人,把下午茶的糕点和饮品,一起送来‌椒房殿。” “诺。”萧嬷嬷应了话,领着得了示意‌的宫人们‌,一起退出了殿内。 殿内,此时,只剩下了一家五口人。 “今日的下午茶后,我领着大郎、长寿去德政殿那边,让两个孩子随我去御书房里习字吧。你多歇息歇息,太‌医讲,不能过于吵闹了你。” 保宁帝耶律贤,说了下午的行‌程。 明珠笑道:“成,听你的就是。” 对于夫君领着孩儿们‌,一起去搭伴儿,夫君处理政事,孩儿们‌学习学习。明珠表示,挺好的。 第71章 坐月子嘛, 明珠自然理不了外面的事情。 不过,在夫君和长子大郎、长女长寿离开后‌,明珠得了闲, 就是问了萧嬷嬷。大姐姐宝珠呢?她如何样了? 这时候,提到了那位萧府的大姑娘,萧嬷嬷就是叹息一声。 “娘娘心慈,大姑娘都害得娘娘早产两回了……” “圣上发话了,让侍卫安排人手,有由一位小黄门领着, 送回了魏国公府。”对于明珠的话, 萧嬷嬷自然是讲了实话的。 明珠听得萧嬷嬷的话, 挺自嘲的回道:“嬷嬷, 那是我的嫡亲姐姐。我处置重‌了, 会伤了娘家的体面。若是处置轻了,心头又觉得自个‌儿和早产的孩儿们……” “所以, 由圣上处置了这等子事情,再合适不过了。”明珠讨厌大姐姐的鲁莽,就像萧嬷嬷说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这位嫡出的长姐,已经‌让她早产两回了。 第一回,能说是意外。 第二回,还能说是意外吗? 呵呵, 那只能表明一件事情, 在她那位大姐姐的心底, 她这个‌妹妹呀,无足轻重‌的。不然的话, 她的好大姐姐,会不体谅着她都到了产期吗? 她是大着肚子的,又不是瞧不出来‌? 明珠对萧嬷嬷说道:“嬷嬷,你带我向父亲传一句话吧。” “就说往后‌,大姐姐不必进宫了。她的请安,我消受不起。” 明珠这会儿,下了决定。她往后‌呀,不准备再见到她的嫡长姐了。早产两回,她对自己的孩子,真的有许多的愧疚了。 十月怀胎,多不易啊。 小生命在期盼中,却因人为,受了好些苦楚。 明珠心头的不舒服,表现的十分明显。 萧嬷嬷得明珠的话,自然是应诺了。 在出了产房的那屋子后‌,萧嬷嬷是动了动嘴唇,有些话,她想说了说。可是,想着圣上当时下的封口令,萧嬷嬷就矛盾了…… 许久后‌,萧嬷嬷还是走回了屋内。 “嬷嬷,可有什‌么事情。” 明珠问道。 “娘娘……” 萧嬷嬷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明珠瞧出来‌了一些端倪,就挥了挥手,让屋内的宫人,全部退出去。 待众人都退了,萧嬷嬷才‌是凑近了明珠的近前,小声禀道:“娘娘,太医说,您这回早产,伤了胞宫,往后‌子嗣上有碍难。二皇子在母体里憋得太久,伤了内脏,需得多加调养,以便‌固本培元……” 越听萧嬷嬷的话,明珠的贝齿,就是把唇咬得越紧。这会子,都是把嘴唇给咬破了,见了血。 唇上的疼,明珠一点也感觉不动。 明珠只觉得,她的心,就像是被火烧一般,燥痛的慌。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再是吐了一口气后‌。明珠睁开眼‌睛,道:“我好恨……” 恨什‌么? 明珠恨,她在意什‌么狗屁的嫡长姐萧宝珠…… 萧宝珠为了一个‌野男人,在明知道她九个‌月的身孕下,居然来‌冲撞她。她还顾及了情份。呵呵,两次呀,两次害得她早产…… 如今,二郎居然伤了根本…… 对于自己不容易怀孕了一事,明珠算不得特别‌的在意。毕竟,她膝下已经‌有大郎、二郎两个‌小皇子,对于夫君而言,已经‌有继承人了。 但是,对于孩儿的身体健康,明珠却又份外在意的…… 想想,二郎刚出生,还未学会吃饭,就先要学会吃药了…… 这对二郎来‌说,就公平吗? 在锦被下,明珠的手心,被自己掐得出了血痕。 “娘娘,娘娘……” “您可得想开些,太医开了方子,这让奶娘服用后‌,二皇子吃奶时,会慢慢的调养回来‌的……”萧嬷嬷瞧着明珠眼‌眸子里的寒光,还有那森冷的语气,也是吓了一跳。萧嬷嬷忙的劝解了话,道:“圣上是下了口喻,这事情不能传一言半语的。” “只是,奴婢是娘娘的人。这么大的事情,奴婢不敢隐瞒了娘娘……” 对于萧嬷嬷这等无儿无女的人而言,她呀,一辈子的希望,就是寄托在养大的皇后‌娘娘身上。所以,萧嬷嬷眼‌中,圣上再是金口一开,萧嬷嬷还是不能在这等事情上,真让皇后‌娘娘做了睁眼‌瞎的。 “嬷嬷,你告诉我,是对的。” 明珠执起萧嬷嬷的手,说道:“若您不说,我一定会办错事儿的。” 心态不同了,对于娘家的态度,明珠的心境也不同了。 嫡母燕国公主,呵呵…… 明珠想,初日这一日,一定是燕国公主这位嫡母帮忙,她的嫡长姐才‌能进宫来‌吧。要不然,父亲的态度,是不会让嫡长姐进宫来‌,求到她跟前的。 韩城,韩城,明珠恨及了这个‌男人。 因为这一个‌男人,闹得魏国公府和皇家都不得安宁呀。 “嬷嬷,我累了,想歇一歇。” 明珠闭上眼‌睛,这会儿,她的头开始隐隐着痛了。 “娘娘,奴婢侍候您歇下。” 因为伤了后‌脑勺,所以,明珠躺下歇息的姿势,是侧卧的。 这一日,魏国公萧温良下差前,有皇宫的小黄门,来‌寻了他。然后‌,萧嬷嬷是由着小黄门引路,在政事堂外的一处夹道处,见到了魏国公府的家主。 “奴婢替娘娘来‌,给国公爷传个‌口信儿。” 萧嬷嬷人老‌了,可心眼‌没失了。 她在对魏国公萧温良学话时,自然是学了明珠的语气,把那与国公大姑娘,再不相见的意思。表示的明明白白。 “娘娘,二皇子都还好吧?” 魏国公萧温良没有就大女儿一事,发表了什‌么看法‌。 这位国公爷关心的,是三女和刚刚出生的小皇子。 萧嬷嬷这时候,眼‌睛就是红了起来‌,她忙是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接着,就是低着头,回道:“被大姑娘冲撞了一回,娘娘的脑袋都磕破了,二皇子也早产了……” “情况不是很好……” 这消息吐露得够多了。 萧嬷嬷就道:“本来‌奴婢是不能说这些的。圣上有口喻,不能外传。只是国公爷是娘娘的父亲,奴婢是担心娘娘受了委屈,娘家人还不知道,让娘娘心苦。” “国公爷,奴婢多嘴了。” “这些话,奴婢是万万不敢学给娘娘听的。” “您这位贵人,就当奴婢碎嘴了。” “奴婢还有差事,这便‌告退了。” 一通话落后‌,萧嬷嬷不管魏国公萧温良如何想了,他家女儿间的麻烦。萧嬷嬷就是直接福一礼,然后‌走人。 对于这个‌嬷嬷的失礼这举,魏国公萧温良没多说什‌么。 只不过,当天,下差后‌,魏国公萧温良回了国公府后‌,他尚是未曾歇一歇。就有小黄门,专门等待着这位国公爷的归来‌。 然后‌,传了保宁帝耶律的口喻。 听得长女的翁主爵位,撸没了。 再听得,长女的嗓子,算是毁了。 魏国公萧温良没有失礼,更没有愤怒,只是平静的领了圣喻,还是施了拜礼。接着,就是让管事来‌,给宫中的来‌人,一一谢了赏。 等宫中的来‌人,全部离开后‌。 魏国公萧温良直接唤了粗使的婆子,把大姑娘萧宝珠送回了她住的院子。 燕国公主在旁边,瞧着这一连串的大戏。直到长女被押送着离开后‌,燕国公主都是在抹眼‌睛,她道:“这,这……怎么会弄成这般样?” 魏国公萧温良望着嫡妻,问道:“今日,宝珠能进宫,是不是你特意放行的?” “我只是想,给宝珠一个‌机会。” 最终,燕国公主苦笑着,说了这么一个‌答案。 “圣上发怒了,殿下,您听出来‌了吗这?” 魏国公萧温良的声音,很平静,甚至于平静的过份了一点儿。他望着燕国公主问话时,神情说不出的淡漠。 “宝珠已经‌受罚了,还要如何?” 燕国公主倒底心疼着女儿,她也是气极而恼的回了一句话道。 “都退出去。” 魏国公萧温良挥一挥手,让在场的仆人,全部都退出接旨的前院。 夫妻二人在空荡荡的庭院中,静静相对站立着。 良久后‌,魏国公萧温良才‌说道:“两次了,宝珠冲撞得皇后‌娘娘两回早产了。” “什‌么?” 燕国公主吓了一跳。 刚刚她还心疼,长女归来‌后‌的失魂落魄样子。特别‌是她问话时,长女只是悲泣,偏偏一言不语。 直到小黄门这吐了实言,长女被毁了嗓子。 燕国公主没火气,才‌是怪事。 可她的火气,尚未曾爆发出来‌时。听得驸马这一话,燕国公主都给唬住了。 “娘娘早产,波及二皇子的身体赢弱,这等事情,圣上下了封口令……” 魏国公萧温良望着燕国公主,是警告意味的说道。 燕国公主也是明白事儿了,这事情,她真心知道了,问题大条了。 “那可怎么办?” 燕国公主望着驸马,巴巴的问道。 对于亲侄儿保宁帝耶律贤,在燕国公主心中的形象,也不是什‌么心软之‌辈。 单看这位侄儿上位后‌,处置人的手段,就觉得是一个‌应该狠时,就能狠的角色。 “让宝珠去家庙吧。” 魏国公萧温良最终,说了这么一个‌结论。 “宝珠,宝珠她才‌二十六岁,她往后‌人生,还那般的长……” 青灯古佛相伴,燕国公主哪能忍心,长女的后‌半辈子就如此‌凄凉的度过。 “那殿下是想宝珠去死吗?” 魏国公萧温良的眼‌睛,很冷很冷的问了这么一句话道。 第72章 一个‌死字, 让燕国公主再多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好死,不如歹活着。 活着, 就是一切希望的开始。 燕国公主自‌然知道,人嘛,能屈能伸才是胜利才得学会的处事态度。所以,燕国公主最‌终,还在现实面前,忍了。 酉时, 皇宫, 椒房殿。 保宁帝耶律贤哄睡了长子大郎、长女长寿, 然后, 就到了明珠暂时住的偏殿卧室。 “二郎, 像他的哥哥,也是非常安静的性子。” 明珠指着吃了奶后, 睡得很香甜的二儿‌子,对夫君这般笑着说道。 “像他的长兄,也挺好。是一个‌招人疼的好孩子。”保宁帝耶律贤坐在了明珠的榻前,继续说道:“我下旨,让做把韩城除掉。” “这个‌人,太碍眼了。” “此回,你早产,大姨姐我不好处置, 可一个‌引起诸般事端的祸首。朕无‌法忍了, 特别是他活着, 继续发酵的后续,朕不想再看那些杂耍剧一样的闹剧了。” 保宁帝耶律贤说了这些话后, 望着静静聆听的明珠,问道:“你不怪我吗?” “我可是搓散了,大姨姐和她的心上人。”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说得明珠点点头,又摇摇头。 明珠说道:“韩城死了,合我心意。” 作为一个‌处理‌政事的皇后娘娘,作为一个‌领兵打仗的皇后娘娘,死人,还是死无‌数的人,明珠又不是没见过。 有一句话,叫慈不掌兵。 这说的原由嘛,就是战场上,死人死的麻木了。要想当一个‌好将军,仁慈,是最‌要不得的品德。因为,战争追求的是胜利。 胜利呀,才是赢家。 明珠的心,已经在皇家生涯里,锻炼的心硬如铁了。 一个‌区区韩城,小‌小‌商人,明珠不觉得,这样一个‌商人,就比她可怜得天天吃药的二儿‌子哪里重要一根的头发丝儿‌了。 “至于说大姐姐与她的心上人,搓散了挺好的。” “要不然,将来‌韩城官小‌了,是不是我这个‌好妹妹,还得给这位大姐夫,谋了什么一品官位,顺带恩荫韩氏一族呀?” 说这话时,明珠是冷笑的。 不过,作为枕边人嘛,保宁帝耶律贤是听出来‌了,妻子的话中,是满满的嘲讽味道。 保宁帝耶律贤皱了皱,问道:“二郎早产,伤及根本‌,需得调养的事情,明珠,你是不是全知道了?” 第一回,大姨姐冲撞了妻子,害得大郎和长寿早产。 那一回,保宁帝耶律贤就是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原谅了他讨厌的大姨姐。 而这一回,妻子的态度,与上一次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度。这中间,若说无‌因,才是怪了。这不,保宁帝耶律贤稍稍一想,就想到了原由嘛。 明珠点头,道:“我知了。” “其实,你何苦瞒我。我知了,才不会让你在中间,难做事。” 明珠对着夫君,非常直接说道。 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的眉头皱得更紧,他问道:“是谁违背了封口令?” 对于保宁帝耶律贤的盛怒,明珠有些明白了什么。她解释了话,道:“是嬷嬷说与我听的。” “你要怪她这个‌陪我一起长大的教养嬷嬷吗?” 明珠反问道。 望着明珠严肃的神色,保宁帝耶律贤叹一声,道:“罢了,你都‌这般表态,此事,我当没发生。” “不过,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好。” 明珠应答后,又道:“夫妻间,应该当坦诚。那么,你往后,可会瞒我一些事情?” 明珠的问话,让保宁帝耶律贤愣了一下后,回道:“往后,我自‌然不会瞒你的。” 明珠听得这话,展颜一笑,道:“贤哥,有一件事情,我也想告诉你……” “原本‌我挺犹豫的,不过,听得你这一言后,我又觉得,我应该坦诚的。”明珠这般说话的语气‌,有些自‌我调笑的味道。 “是何事?” “居然瞒了我?” 保宁帝耶律贤就是好奇了。 明珠的眼眸子里,带着回忆的神色,说道:“这一回,磕着脑后面,所以,让我恢复了,原本‌的记忆。” “肃表哥,还有你……” “以及,以前的一切过往,我都‌忆了起来‌。” 明珠出口的话,让保宁帝耶律贤坐那儿‌的悠闲姿态没有了。他望着明珠的眼神里,有些复杂的味道。 夫妻二人,相对而坐。彼此静静无‌言。 屋内,只有烛火,在燃烧着。 良久后,保宁帝耶律贤问道:“你的心思,有哥哥的,对吗?” 明珠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劈成了两面。一面,是一个‌失去了肃表哥后,准备游戏人间,行善天下的我。另一面,是一个‌与贤哥你呀,恩恩爱爱的好似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妻子。” “其实,记忆恢复时,我挺茫然的……” 诉说着心路历程,明珠想了想,又道:“我似乎就想矛盾的两面,集合在了一起一样。” “贤哥,我这般讲,你应该能理‌解吧?” 明珠的问话,保宁帝耶律贤听罢后,颔首道:“我,能理‌解。” “其实,就算是你一直爱着大哥,我也不介意。” “因为,娶你的,是我。” “更何况,咱们还有两儿‌一女,还有三个‌孩子在。我相信,后面的大半辈子,咱们一家人的幸福还很长久长久的……” 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咱俩都‌活着,苦命大哥死去了。 一切的一切,活人才能继续追求幸福呀。 “贤哥……” 明珠主动伸了手,握住了夫君的手,她破泣为笑的说道:“这般,就好。” “我想,肃表哥,会希望我们这些活着的亲人,都‌幸福的。” “他是那样好的人,一定会过了轮回殿,投得一个‌好人家,下一世‌得更多更多的美满与快乐。” 这是期盼,何尝不是一种自‌我的宽慰呢。 “如你所言,大哥,会有更多的美满,在下一世‌。” “虽然,没有我们的参与。” 保宁帝耶律贤也是这般回了两句话道。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 月圆人团圆的节庆里,在家庙中的萧宝珠,得到了一个‌对于来‌说的噩耗。 韩城死了,尸体被找到了。 在知道了这样一个‌消息后,萧宝珠觉得,她整个‌人似乎失去了精、气‌、神,浑浑噩噩的活着。 九月十八日‌,坐足了四十天月子的明珠,终于出了月子。 这时候,是一年的好时节,不冷不热,温度宜人。 辰时末,刚刚看完一叠奏章的明珠,正翻看了另一叠奏章的第一封后。整个‌人,是愣在了那儿‌。她的脑海中,似乎在思考了些什么。 良久后,明珠作出了一个‌决定。 政德殿,小‌偏室里,保宁帝耶律贤正让医女给他按了头。 明珠进了小‌偏室后,医女忙福了礼。 明珠挥了挥手,让医女退出去,表示有政事要谈了。 等待屋内,就剩下了帝后二人后。明珠将奏章,递给了夫君。 保宁帝耶律贤接过来‌一看后,大笑起来‌,道:“好,实乃大好事。” “漠西‌的金矿比预计中的要多一倍开采量,巧合啊,漠南居然又发现了大铜矿,这真是妙事。双喜,双喜。” 听得夫君的话,明珠也很开心。 金矿、铜矿,这都‌是直接能当钱使的,可不是大好事,让皇家收获颇丰啊。 “我有一套想法。” “只是初步的一想思绪。不过,贤哥,你听了,觉得可行的话。咱们不妨就拿到政事堂,由诸位阁老一起搭手,把这思绪落到实处,成为切实可行的政策。” 明珠这话说出来‌时,神色很严肃,也很认真。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明珠这话,忙点头,道:“你说说,我认真听。” “水力大纺车,能纺了羊毛昵布。” “那么,这水力利用起来‌,自‌然也能制了钱币。比人力更节省。” “咱们有铜矿,有了金矿,何必留于库中,作了存料。不妨利用起来‌,铸了铜钱与金钱。” “我请专门的制钱匠人算过,这一枚金钱,当得五百枚铜钱的价值。” 明珠说了这中间的价值后,又道:“铸钱,不是纯铜纯金,里面是要掺了铅之类的其它金属。所以,铸钱,实则是有利润可操作的。” 对于给皇家添收入的事情,保宁帝耶律贤听罢,表示同意了。 “你的话,还没说完吧。” 保宁帝耶律贤笑道。 明珠回了一个‌,大家都‌懂得的眼色,说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贤哥也。” “没错,这只是一个‌开头。” “贤哥,你有没有觉得,大齐朝廷的官员俸禄,太低了些?”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嘴角抽了抽。 “明珠,官员岂是那点子奉禄能养活的?” 能当官的,宗室是有爵位,是在塞外有自‌己部落和私兵,以及草场的采邑贵族。宗室,特别是塞外的那些头人首领啥的,对于皇家的爵位奉禄,就是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心态嘛。 至于宗室外的勋爵,呵呵,除了爵位外,还有爵田和爵金可领。 这爵金多是象征啥的。可是爵田,却是实打实的。而且,有爵位在,可以恩荫子弟入仕途。这当官了,哪有不捞钱的官啊? 第73章 民间俗语云, 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 这说明啥,这说明百姓们的眼睛, 是‌雪亮的。 人人都知道,只要‌当官了,美人会‌有的,银子会‌有的,就是宅子、土地都会有的。官嘛,不‌享福的话, 人人还会争得当吗? 名‌利双收的好事‌, 从来是官员们的本职工作呀。 “这给官员加俸, 朝廷负担不‌起。” 保宁帝耶律贤表示, 官员们个个吃得肥头大耳了, 再给官员们送好处。他这等心狠手黑的帝王,也觉得, 老百姓苦呀。 “贤哥,我说是‌,官员的俸禄。不‌是‌说的,官员的灰色收入。” “一码归一码。” “贤哥,若是‌一个贪官,自然是‌官场上如鱼得水,快活似神仙。可是‌,真正想干实事‌, 想走正途, 不‌想贪的官员呢?”明珠反问, 道:“那‌些想做事‌的,会‌发现, 他升不‌了官。因为,他没有资本,去‌给上官送礼……” 听着明珠说送礼的事‌情‌。 保宁帝耶律贤想到了当年‌,他给秦王是‌送了多少的厚礼,才‌在官场上混得舒坦。然后,借着秦王的势力,拿回了属于父皇这一脉的天子之位。 “贤哥,你觉得,我的意思如何?” 听得妻子的问话,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刚才‌走神了。 “你说送礼,这后面的,你再讲清楚些。” “我还得思量思量……” 不‌好直说,走神了。所以,保宁帝耶律贤是‌打起了哈哈。 “先给养廉银子,然后,打掉官员们的灰色收入。” “不‌教而诛,是‌为暴。咱们皇家做事‌,也得有理有据。” “就是‌让官员干活,还能让这些马儿吃饱。所以,我的意思是‌继续能用铜矿和金矿来铸钱币,那‌么,就妨利用这些身外物,刷新了吏制。” 对于明珠的话,保宁帝耶律贤笑了,他道:“想法是‌好,不‌过,好法子,歪和尚也能念坏了经的。” “这自然有后招。” 明珠坏笑道:“有养廉银子了,自然得有专门的查处贪污衙门。” “并且,可以举报。若属实,官员抄家,家产三分,一份赏与举报者,一份赏与管事‌衙门,最后一份收归户部‌。” 后面的话,明珠说得够狠。 保宁帝耶律贤听后,却是‌眉头一动,他想了想后,道:“可行。” 这利益均沾了,想来,阻利会‌小很多。 “宗室、勋贵,在九州商会‌里,有大把的银子可捞,想来,他们被‌敲打敲打,会‌懂得收敛一些。” “宗室、勋贵,一分拔开来。那‌么,军队在皇家手中。这整治了官员,还是‌涨了俸禄后,就是‌天下舆论,想来,也是‌无二话了。” 明珠说了她的盘算,道:“若是‌这般,官员有谁敢伸手,伸哪只,砍哪只。” 保宁帝耶律贤点‌点‌头,道:“如果明珠你的这等法子,要‌用一用,也是‌成。” “只是‌,用皇家的金钱、铜钱,去‌喂了满朝的官吏,你真不‌心疼,那‌金山银海?” 保宁帝耶律贤的问话,问得明珠心肝颤抖。 “能不‌心疼吗?” “不‌心疼,才‌是‌怪事‌。” 明珠白了夫君一眼后,说道:“吏治清明,至少,全国上下一盘棋,做到了。这第一步,算是‌走通了。” 明珠这话一出,保宁帝耶律贤的身子,是‌坐正了。 “这才‌第一步吗?”他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那‌就仔细说说,后面的步骤吧。” 弄这等大动静,不‌像是‌小事‌。 保宁帝耶律贤自然是‌非常关心了。 “朝廷的运转,一在吏治,一在税赋。” “我第二步想动的,是‌税与赋。” 明珠的这话一出后,保宁帝耶律贤的神色,很慎重的说道:“这非是‌小事‌情‌。” “我知道的。”明珠点‌头。 “不‌过,在动了税与赋之前,也还有三个前题,要‌走完。” 明珠这话一出后,保宁帝耶律贤对于妻子的妙想,够惊讶的心情‌居然平静了。他唇角画了一抹弧度,笑道:“这事‌情‌,你慢慢说,我得好听得明白才‌成。” “这三个前题,其一,就是‌青州的盐田,得成功。” “有了盐,咱们皇家占一部‌分盐场,其余的,分给了勋贵和宗室,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有兴趣参与的,不‌妨都让掺一股。” 这盐田的利益,皇家与大齐朝廷的上屋们,均沾。 “盐场,他们随意。不‌过,这盐出来后,却只能卖给皇家。”明珠说这话时,声音很冷。她道:“谁若敢将盐场的盐私自外卖,皇家有军队,可以教坏了规距的人,去‌地狱里卖盐嘛。” “呵呵……”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后,冷笑了起来。 夫妻俩的声音,意外的合拍。 “有了盐,塞外的牛与羊,就不‌怕雪灾。那‌些牛与羊,宰掉后,能用大量的粗盐腌制起来。”说到这里时,明珠就道:“这就是‌第一个前题的完成。盐的销售,掌握在皇家手中。” “其二,中原每一个县城,塞外的第一个部‌落,咱们都要‌设置了皇家的盐栈。塞外的盐栈,卖盐。中原的县城盐栈,除了卖盐外,可以把塞外腌制好的牛羊肉,一起搭配着卖。” “比起中原肉食的精贵,塞外的牛羊肉,可不‌贵。” “这盐,咱们不‌用多挣钱,主要‌是‌为了盐栈的存在。当然,盐这等东西‌,想亏本,也不‌可能的。” “目前,市价的盐,从六十文‌一斤,到七十文‌一斤不‌等。这是‌粗盐的销售价。” “我准备,皇家收盐时,给盐场的盐价,是‌二十五文‌一斤。而咱们盐栈的销售价格,统一为三十文‌。” “当然,我们做的是‌批发。” “这销售的盐,都是‌一百斤一袋装的。” “贤哥,你要‌不‌要‌算一算,咱们这样的话,一年‌能挣多少钱?” 明珠乐呵呵的问了这么一句话道。 保宁帝耶律贤坐那‌儿,静静的听着,笑道:“这一笔帐,不‌如,明珠你算我听听。” “一个家庭,五口之家。一月至少,要‌食两斤到三斤盐。” “咱们且算两斤盐吧,一年‌一户人家,就需要‌十二斤盐。咱们户籍上,一千万户籍,一斤盐咱们毛利润五文‌钱。那‌么,总市场额的毛利润是‌六万万文‌钱。” 六万万文‌钱,这个数字,让保宁帝耶律贤的心脏是‌跳快了两拍。 这是‌六十万两银子,而且,就算去‌掉人工与一些必要‌的开销,打个对折都还有三十万两银子在。 这可是‌皇家的一年‌盐栈的纯收入。 “有了盐栈,这第二个前题,就是‌活了。” 比划了二的手势,明珠继续说道:“第三个前题,就是‌咱们得有一支,专门收税的队伍。”这话,明珠说得意味深长。 当然,会‌这般说的原由。 是‌明珠想到了前一世‌,米帝国的牛比税务部‌门。 要‌知道,那‌可是‌号称,在死亡在前,人人平等。在交税面前,人人同样更平等。谁也不‌能例外。 “你的意思是‌,用一支军队去‌收税?” 保宁帝耶律贤笑道。 他以为,他的妻子,在开玩笑吧。 收税,一直是‌衙门的差事‌嘛。 “是‌的,用一支军队去‌收税。”明珠肯定了,她夫君的假想,没错,是‌真的。 “至于衙门,把收税这一块,从中拔离出来。”明珠表示,往后这个肥差,他们免了。 “这个负责收税的衙门,需要‌独立出来,由政事‌堂与天子您,专门统领着。” 明珠表示,这个任务很重要‌,由大佬们亲领着,以示重要‌。 那‌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地方上伸了手脚。 “那‌这些钱,也由这个新衙门掌管?” 保宁帝耶律贤问道。 明珠摇摇头,回道:“自己收,自己管,这不‌是‌让人去‌上下齐伸手吗?” “花钱,是‌户部‌管支出。收钱,是‌这个新收税衙门管纳入。中间‌,负责保管这等重要‌钱财,由户部‌和收税衙门一起监督的,当然是‌……” “皇家票号。” 明珠呵呵笑了起来,她说道:“九州商会‌下面的大银库,皇家票号,能承担了这样的重担。”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后,眼前是‌一亮。 皇家票号,当然,说起来是‌挂了皇家的名‌。 其实,它的股份很杂。 当然,四成的大股,是‌在皇家手上。可其余的六成,却是‌由宗室、勋贵,以及三品以主的高官们,人人都掺合了一笔。 总之,这就是‌大齐朝廷上层,联合一起经营的。背景,大齐朝廷里,可谓是‌深厚的畅通无阻。 “朝廷的钱,自然还是‌朝廷的。” “皇家票号代管,朝廷收入,支出。九州商会‌的帐房,那‌是‌最会‌查帐的。” “这样的话,朝廷的钱,用在哪里,都是‌怎么花出去‌的。若想查,可比目前户部‌的一摊子陈年‌旧帐,都是‌烂一堆里,查无可查,要‌好得多。” 以前的帐,黑幕多多啊。 明珠表示,刷新了吏治,这财政方面,就更得透明了。 “这一切看着不‌错,但是‌,用军队去‌收税,会‌不‌会‌太过火了?”保宁帝耶律贤对此表示,有些忌惮。 “我想理清户籍跟田亩。” “咱们按田亩收税,当然,人丁税同样照收。” 人丁税的最大好处,就在于,朝廷能最切实的掌握住了,人口数量的变动。因为,古代是‌有奴籍的,奴隶嘛,就代表着他的主家要‌向衙门按人头纳算钱的。 所以,明珠不‌准备动人口税。那‌样的话,是‌为隐户的温床做保护。她要‌动的是‌以往衙门自己私开的征赋。 “不‌过,这中间‌,有变动。” “而且,是‌大变动。” 明珠话到这里时,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她后面的讲话。 第74章 保宁帝耶律贤来了兴趣, 好笑的问道:“如何一翻大变动?” “贤哥,你可曾听过这样的民间俗语。”明珠笑呵呵的说道:“任你官清似水,不如吏滑如油。” “十个小吏杀九个, 漏网之鱼一大把。” 这话够糙,可理嘛,却是不糙的。 “所以呢?”保宁帝耶律贤挑眉。 “我之前说的,给官员们‌涨俸禄,可不是光给官员涨。这里面,也‌包括了, 衙门里的小吏。”明珠说得坦荡荡。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听得长戚戚。 “明珠, 你可知道, 官员的数量大齐朝廷有多少?而不在官册的吏员又有多少?” 保宁帝耶律贤的问话, 明珠笑答道:“在册官员, 目前朝廷的人数,是两万四千余人。” “至于小吏的人数, 比这庞大至少五倍不止。” 伸了五指,张了张,明珠比划了手势道。 当然‌,这还是大齐朝廷在中原,就幽、冀二州之地‌。那塞外草原还实行‌的分封统治。若不然‌,以大齐朝廷塞外的万里疆域,铁定又得多上好几万顶的官帽子。呵呵…… “这涨俸禄,不是小数。就算以铜矿、金矿的开采, 一年‌两年‌, 往后继续下去‌。矿脉开采完了以后, 咱们‌留给子孙后代的将是一个无比庞大,消耗金钱的官吏集团。” 保宁帝耶律贤不得不表明一件事情, 他道:“涨俸禄是可以,可一旦没钱了,降俸禄,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让明珠听得摇摇头,又是点点头。 “贤哥,咱们‌目前的官员,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想一想,前一世的我大华朝的官员加上公务猿们‌,那等一百个人里就有一个端铁饭碗的情况。明珠不得不说,相比较起来,大齐朝廷的官吏数量,就是毛毛雨。 “那些‌吏员,看着朝廷没有发俸禄,实则,他们‌在民间上下齐手。多少本来应该属于朝廷得的钱财,被他们‌中饱私囊了?” “钱,不是朝廷收的。而这些‌贪了钱的坏名声,却是要朝廷背上了黑锅。”明珠说道:“我准备动的,就是吏治清明后的这些‌小吏,这些‌不入流,没入官册的贱籍。” “小吏们‌,位卑而权重。这些‌位置,其实,是真正将朝廷的政策,实施在民间的管理者。他们‌出了问题,破家的百姓,自然‌比比皆是。” “官员,好歹顾及名声。” “小吏,是不需要名声的。” “我问一句大实话,贤哥,你觉得皇家的统治,根基何在?” 明珠这一问,让保宁帝耶律贤沉默了许久后,回道:“民与爵。” “是啊,平民与贵爵,就是皇家的根基。”明珠感‌叹了话,道:“若有饭吃,能活下去‌,平民可以忍任一切的不公。” 她继续说道:“贵爵是在平民的基础上,延续而来的支柱。他们‌一直,支撑起了皇家的统治。” “这一切前题,是平民能活下去‌。” 明珠这般说时‌。保宁帝耶律贤叹道:“那你准备如何做?” “动地‌方的征赋前,我想,吏员纳入官册,有升迁成为正式官员的事情,应该通传天‌下。” 明珠呵呵笑道:“当然‌,目前的吏员,可以继续任职。不过,有三年‌的考查期。若是考查期结束后,不合格者,全部开革归家。” “吏员不够嘛,可以再招聘新‌人嘛。” 明珠这般说后,望着保宁帝耶律贤,笑道:“贤哥,你不觉得咱们‌治下,许多的秀才与举人没能有机会出仕,是不是太可惜了?” “秀才为小吏?”保宁帝耶律贤挑眉反问。 明珠点头,笑道:“秀才为小吏,一则少些‌酸书生,多些‌干实事的。二则也‌能洗刷洗刷小吏留给民间是贱籍的想法。” “到时‌候,从官简拔了有本事的人,升上官籍。可谓是千金买马骨,会有效应的。” 明珠这般说得清楚了。 保宁帝耶律贤叹一声,道:“这前面的步骤如此之多,你想做的事情,不简单吧。” 是啊,前面的工作,一步步走来,做了这般多,后面的怎么可能简单了? “我要合并税赋一起,全国田地‌统查,分为上等、中等、下等三级。不再沿用以前的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这九等田亩纳税法。” 九等之法,在明珠看来,实在过于麻烦了。会给下面人掏钱时‌,增加方便‌。 “三等分级之法,统一订额税粮,征实物。” “幽、冀二州,地‌处中原北方,一直有种小麦的习俗。这收粮,收实物。那么,一年‌两税法,就更改为一年‌一税法。” “每年‌十月,由‌新‌的收税衙门,派遣人手,去‌各乡各村统一收取。” “额定为十税二。” “这些‌粮食,统一库存在各县的粮仓中。”明珠说到这儿,却又笑了,道:“不过,却不是由‌县衙门管理。而是按市价,卖与九州商会。” “这一笔税赋银子,再由‌九州商会,存进‌皇家票号之中。” “同时‌,各地‌衙门的官吏俸禄,按个人的户籍与衙门凭证,可在当月,自己去‌皇家票号自由‌领取。”明珠说了这般多,干了这般多的事情,为的就是让皇家票号,名服其实。 皇家票号是什么? 不就是大齐朝廷版本的中央银行‌嘛。 只不过,目前的皇家票号,还在刚刚起步阶段而矣。 “贤哥,我请帐房先生,专门核算过。十税二,并不是一个很高的额度。恰恰相反,少了衙门的私开征赋,这是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各地‌的征赋,不尽相同。不过,是衙门需要了,随时‌开征。这等事情,往后,是要阻止的。”对于地‌方衙门自己开赋征钱一事,明珠觉得不爽。 这简直就是捞自己来,背锅朝廷去‌啊。小吏们‌,官员们‌,在中间伸了多少手,天‌知道啊? “若这是开始,那么,随着征赋的废除……”话到这里时‌,明珠的精神很亢奋,她道:“我想有两件事情,就是关键了。” “其一,就是徭役与军役。这两样,应该同时‌废掉。” “其二,则是地‌方的衙门没了税权,当地‌的城池维护、水利修善等等,这方面的拔款,就需要由‌朝廷的户部下拔了。” “……” “等等……”保宁帝耶律贤打断了明珠的话。 这还是头一回,保宁帝耶律贤在明珠未尽心中之言时‌,强行‌插了话。 “明珠,你可知,废除了徭役与军役,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从古至今,这纳税与服徭役、军役,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保宁帝耶律贤这般讲后,明珠摇摇头,笑道:“三皇五帝时‌,未必如此。那可是儒家口中的三代之治……” 这话,明珠说得刁钻。 “贤哥,我这般做,自然‌是有原由‌的。” 明珠笑道:“户部拔下去‌的钱,不从户部过手。而是户部批了地‌方的核算条文,由‌皇家票号实际拔钱。只是由‌户部与地‌方的衙门,一起画押核对。” “钱,朝廷给了。” “地‌方上干事情,不能征徭役。自然‌就得掏钱,由‌百姓自愿去‌做事。” “藏富于民,盘活整个经济,才是朝廷的要务。”明珠想了想后,怕自己的夫君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她说道:“其实,这个开始,是从咱们‌的铜矿与金矿起,这些‌钱从衙门流出。到了百姓中,钱埋地‌里,不会生崽儿……” “但是,如果这些‌钱,用来做实事,就更有益处。” “水利好了,粮食有保障。” “百姓钱多了,会掏钱买东西。” “专卖,朝廷是要收税的。” “这税钱,又是增加了朝廷的收入。” “这是一个循环……” “目前,这一个循环,其实还很脆弱,还需要朝廷多加培养,多加照顾。”明珠说到这儿时‌,望着夫君,道:“其实,九州商会里,我都已经在着手,加以改组了。” “其目的,就是为了这些‌政策,拉拢了,各多的支持者。” “各地‌的豪门与大商贾,都是我后续九州商会改组时‌,准备拉拢的对象。” 明珠表示,她在动手前,总要扔出些‌肉骨头的。 拉拢一批,中立一批,打击一批。 这法子,从古至今以来,皆是好用啊。 “贤哥,咱们‌大齐朝廷与地‌方,若能捏紧了,合成一个有力的拳头。同时‌,让上层吃肉,中层啃骨头,下面的平民喝点汤。那么,大齐的潜力,会到达一个巅峰……” “握贤的拳头,是要打出去‌的……” 在夫君的面前,明珠演示了一下,她那捏贤的小拳头。 “那么,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保宁帝耶律贤哪会不知道了。 他的枕边人,做了这么多,这些‌革新‌变法之事,一件一件做出来,都是天‌翻地‌复的。 这做了,自然‌是有奔着去‌的目标啊。 “一统天‌下。” 四个字,从明珠的嘴里,说出来时‌,铿锵有力。 “一统天‌下?” 保宁帝耶律贤说了这四字时‌,眼中有精光射出。 “那就在政事堂上,议一议吧。” 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出了他的态度,他是不反对,当然‌,就是默许了。只是,皇后明珠若要通过了这些‌革新‌之法,那么,政事堂这一关,就是明珠的第一个门坎。 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门坎。 毕竟,政事堂,是大齐朝廷的中枢。是大齐江山这具好好活着的躯体的脑袋所在。 第75章 政事堂, 五位阁老。 目前的‌首辅,自然是明珠的亲爹魏国公萧温良。次辅,则是宗人府的‌新宗人令勤王耶律提。 至于其它三位阁老, 分别是兼职着吏部尚书的吕国公慕容晃。兼职户部尚书的‌陈阁老,兼职兵部尚书的武威侯贺举。 五位阁老,三朝老臣的有魏国公萧温良,宗人令勤王耶律提,以及吕国公慕容晃。这三位,都是开国时传下来的‌世袭贵爵。 而陈阁老则是科举出生的‌进士, 从原来的‌小小侍郎职位, 一路由保宁帝耶律贤简拔上来的‌。 至于武威侯贺举, 这是流爵。是漠西战场中, 立得大功, 由保宁帝耶律贤赏赐,然后‌, 同样简拔上来担着兵部尚书。 五位阁老,三个是老资格,两个保宁帝耶律贤简拔出来的‌人物。 总之,这是新老杂绘汤。 九月二十日,大朝会之后‌。 帝后‌二人是在德政殿的‌御书房里,与‌五位阁老开了小会。 早先与‌夫君商量过的‌政策,明珠自然不会空口白牙的‌说一说。她在事后‌,是细细梳理, 一一写成了十几万字的‌策论。 这中间的‌难处, 这中间的‌好处, 这中间的‌应该注意地方? 可谓是花了明珠的‌一翻心血。 如今,她拿出来, 自然是让五位阁老看的‌。 有宫人照抄了六份,在这个小小的‌议事之殿中。帝后‌二人,五位阁老,正‌巧着一人一份。明珠看着阁老们,一一翻看了她的‌策论。 她本来平静的‌情绪,突然是微生波澜。 许久后‌,长‌长‌的‌策论,五位阁老都一一仔细看了一遍。合上了策论,吕国公慕容晃开口,说道‌:“这……不知是何人的‌高见?” “是本宫的‌一些小小意见。” 呵呵,当‌然不是小小意见。不过,嘴里嘛,明珠还是如此讲道‌。 魏国公萧温良听得这话,眉头动了动。 对‌于三女的‌想法,魏国公萧温良没有开口讲什么。不过,在心中,魏国公萧温良发现‌,从主持朝政开始,他的‌这位女儿,就‌是对‌朝政干涉的‌越来越多了。 目前,还不满足了朝政的‌干涉,这是要‌翻盘子啊。 五位阁老,陈阁老和武威侯贺举,都是稍稍看了一眼保宁帝的‌眼色。见帝王低眉垂目,静静坐那儿的‌态度,这两位就‌不多言。 最终,还是勤王开口了,他道‌:“皇后‌娘娘这查清天下田亩,爵田,是不是准备一起清查?” 为何这一问? 很简单。 在幽、冀二州之地的‌爵田,勋贵们岂是吃素的‌? 那暗中吞没了多少田地,是没上官册的‌?呵呵…… 这些隐没的‌田地,税赋,自然是一根毛,都不会交给朝廷的‌。 如今,朝廷要‌查清了田亩,这也是为何,明珠提出了,要‌一支军队去干收税事情的‌原由。 这中间,要‌是没武力支持。那些爵勋的‌奴仆,还有豪门的‌狗腿子,都能让收税的‌神‌不觉,鬼不知的‌消失掉。 古代嘛,无缘无故的‌消失个把人,天才知道‌的‌是哪儿消失掉的‌? “爵田,爵金,朝廷厚赏。” “爵田,不需要‌纳税,朝廷恩之。爵金是年年赐之。” “勤王,你是宗人府的‌宗人令。你这位长‌辈,给本宫说一说,朝廷可曾薄待过贵爵们?” 至于为何不提宗室? 呵呵,宗室在这等利益面前,摆明了,跟贵爵们是一条道‌儿的‌。 利益,才是根本啊。 “朝廷厚恩,皇家厚恩……” 勤王耶律提唱高调时,还是好手。不过嘛,就‌是不提了,支持这些政策的‌话。 对‌此,明珠早有心理准备的‌。 这些政策中,若说勋贵与‌宗室,不损失些利益,那是不可能的‌。这清查田亩,就‌是老大的‌一笔财,一定要‌这些所谓狗大户们吐出来的‌。 更不肖说,徭役与‌军役,从来不是上层贵人们受苦的‌事情。 说不得,那些百姓被‌衙门组织起来,还会给贵人们的‌田地修一修水利,挖一挖沟渠啥的‌。公器私用嘛,衙门与‌狗大户之间,都是你好我好,百姓们吃点亏,朝廷再吃亏啥的‌…… “呵呵……” “本宫在这里,搁一句话。” “支持的‌,青州的‌盐场,自然有份儿。” “另外,九州商会的‌一些产业,拆出去的‌那部份,也是需要‌接手人的‌……呵呵……” 明珠的‌意思,够明白了。 皇家会割肉,不过,这些吃肉的‌家伙们,也别过份了。 “勤王,宗室那边,你不妨透露一些消息。漠西草原辽阔呀,目前,朝廷一直在那边驻了军,也不是长‌久的‌事情。你这位长‌辈觉的‌,宗室里多少好儿郎,可愿为朝廷分忧?” “去荒凉的‌漠西,领了采邑,驻守边疆?” 勤王听得这话,喉头动了动。 皇后‌的‌意思,很明显了。让宗室们闭嘴,然后‌,听话的‌人,有肉吃。漠西草原,就‌是给宗室们的‌新鲜羔羊。可以让宗室们,好好的‌下去分割分割。 也许,在中原的‌人看来,漠西太‌荒凉了。 但是,在塞外的‌人看来,有草场,就‌会有一切。 宗室里,这百十年繁衍下来,许多好儿郎,还真是缺了采邑啊。哪怕是漠西的‌草场,也会让宗室里的‌许多人,打破头颅来抢的‌。 就‌如勤王这一系,六七代下来,几百口人丁,这不是每一个小家,都富得流油啊。勤王一系的‌一些穷亲戚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等着打打秋风的‌,可是大有人在。 五位阁老,其余四位,一瞧勤王的‌神‌情,就‌知道‌这位宗人令是动心了。 “皇后‌之言,也是朕的‌意思。” 保宁帝耶律贤这话一出口后‌,勤王立马跪在了帝后‌的‌跟前,道‌:“臣,代宗室里的‌儿郎们,谢圣上,谢后‌娘娘后‌的‌天恩厚德。” “但凭圣上、娘娘一句差遣,臣与‌耶律氏的‌儿郎们,唯效死力尔。” 这真心表白,在肥肉当‌前,勤王软了膝盖,对‌着现‌实的‌利益,献上了忠心。 对‌此,吕国公是羡慕,宗室里又‌要‌出好几十位的‌勋贵喽。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世袭贵爵啊,代代人相传的‌,与‌国同休。 吕国公虽然也是这等世袭的‌贵爵,奈何他也是有着好些门的‌穷亲戚,巴巴等着他这位家主的‌支援啊。 宗室与‌皇家,可谓是干与‌枝的‌关系。 塞外,漠南最肥美的‌草场,是宗室的‌。 可以说,就‌是因为宗室的‌拱卫,皇家的‌统治才会稳当‌当‌的‌。 当‌然,皇家内部的‌撕杀,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可对‌外嘛,皇权是挺稳固的‌。 “盐场的‌利润,我原本以为,阁老们会动心的‌。毕竟,这也是一份代代能吃不尽的‌家业。盐,谁人都得吃的‌……” “如今看来,我想差了。也许阁老们,不喜欢家族中经营了盐场这份产业?” “那盐价,由皇家收购之时,二十五文也高了。本宫看,不如就‌二十三文……” 这一等,还是沉默。 明珠继续说道‌:“看来,价格还是高了。” “不如,改过二十文好了……” 待明珠这一句开口,武威侯贺举是“咳”了一声。 “娘娘,这个价格合适,非常合适。”要‌是再等着皇后‌娘娘说下去,是不是就‌得改为十几文钱一斤了? 其它的‌阁老,如吕国公可能瞧不上盐场的‌产业。 如陈阁老,可能有读书人的‌义气使然。武威侯贺举不会有这些想法的‌,这个在战场上吃刀口饭,撕杀出来的‌汉子。那等外面粗鲁,实则内心精细的‌家伙。很清楚,皇后‌娘娘的‌台,是皇帝给站岗的‌。 他这等帝王的‌心腹,应该附合。 而不是让帝后‌尴尬。 “要‌说,圣上和娘娘,都是为朝廷上下的‌大人们谋福利。臣一介武人,不懂其它大道‌理。一个忠,是心底牢记。” “这忠,自然就‌是忠于圣上,忠于朝廷。” 武威侯贺举表态了。 保宁帝耶律贤开口了,他对‌吕国公慕容晃问道‌:“老国公,你如何看?” “臣,唯听圣命。” 吕国公瞧着宗人令勤王服软了,威武侯贺举也举白旗了。 剩下来的‌魏国公,呵呵,那是皇后‌的‌亲爹,不问也罢。 至于陈阁老,吕国公真不看在眼里。这不,满目望去,身边都是些同意了帝后‌之意的‌人,吕国公还能如何? 唯从圣命尔。 “好,好……” 保宁帝耶律贤赞了两字。 “陈阁老,你是读书人,这读书人的‌使命,就‌是为百姓请命。” “你觉得,这些于百姓有益的‌事情,可是行‌使的‌?”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扣了大帽子,陈阁老敢说他不同意吗? 至少,在武力都倒向了帝后‌那一边后‌,陈阁老很识趣,答道‌:“于百姓有益,于朝廷有益,自当‌行‌使。” “圣上,臣唯从命尔。” 陈阁老也服软了。 保宁帝耶律贤把目光,转向了魏国公萧温良。 “国丈,皇后‌年轻气浅。这份策论,或有不足之处。” “依朕看,不如国丈领头,与‌其余四位阁老一起,拾遗补缺吧。”保宁帝耶律贤的‌想法更简单。这等革新之事,皇后‌出面不好。 皇后‌是自己的‌枕边人,是自己的‌家人。 像这么危险的‌革新变法一事,当‌然是让别人打头阵。 有失误,是下面的‌人弄出来的‌。 有功劳,是圣上和皇后‌娘娘识人之明,挑了贤臣辅佐啊。 “至于这策论,如何行‌之,朕瞧,五位阁老够持重,以五阁老的‌名义,步步谋划,法行‌于天下吧。” “皇后‌与‌朕,垂拱听之。” 锅,自然是臣下背嘛。 保宁帝耶律贤的‌心中,未料胜,先料败。这不,事情还没开始干呢,五口背黑锅的‌人,提前出炉了。 呵呵…… 第76章 这一日, 晌午后。 魏国公萧温良求见了皇后。 椒房殿,明珠与父亲见完礼后,各自落座。 “娘娘, 这策论,是何等狂生,献于娘娘的?”魏国公萧温良一开口,这般提问‌道。明珠一听后,微微沉默,然后, 答道:“是我自己查看了历朝历代的县志, 自己‌写的一篇。” “父亲不赞同?” 明珠问‌道。 “其意虽好, 奈何, 急燥了。” 魏国‌公萧温良这般回道。 明珠笑了, 她‌道:“父亲,我是急燥了。” “不过, 又何妨呢?” “朝廷的根基是什么?”明珠反问‌,不待魏国‌公答话,她‌道:“是塞外的草原上,招之即能上马而战的几十万控弦之士。” 若说‌,如今的革新,像哪朝哪代‌? 在明珠看来,她‌前一世的雍正很相像。 当然,不是她‌像了那位勤勉的帝王。而是处境的相似。 那就是皇家的根基, 不是普通的百姓与读书人。而是那些靠着皇家吃铁杆庄稼的人。雍正靠着八旗, 能实行官绅一体纳税。 呵呵, 明珠靠着喂饱了宗室,她‌要做的, 不过是查清了田亩,把税收到皇家口袋里。 其它的,都是末节,其实,这才是目的。 “父亲,除开那些枝枝叶叶。女儿要做的,无非就是四件事情。” “其一,中原的土地上,除了爵田外,都得纳税。” “其二,盐的垄断销售归皇家。” “其三,取消了徭役与军役。” “其四,涨俸禄,让小吏能当官,给读书人更多的官帽子‌。” “爵田是勋贵的根本,女儿没‌心思动,也没‌那份底气去动。女儿要做的,就是让勋贵不再敢伸太长的手,从皇家的腰胞中,掏走了本来属于皇家的银子‌。” 明珠望着父亲,笑道:“九州商会,管了盐,掌了铁,盐铁专营,历代‌如此,女儿就是循了旧例而矣。” “太急了,太急了……” 魏国‌公萧温良这般讲道。 “女儿又不是一下子‌要做到这些事情。” “一步一步来嘛。” “女儿只‌是希望,在南下之前,整合好幽、冀二州的力量。” “中原十三州,如今,朝廷只‌管了幽、冀二州。盘子‌小,好调头‌。一切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盯着。” “朝廷本意,出发点是好的。所‌以,有歪和尚敢念歪了经文,朝廷不怕,本宫更不怕。草原上的几十万控弦之士,在皇家的掌控下,平了生乱子‌之人,还朗朗青天,是可以做到的。” 朝廷有底气,只‌在宗室唯稳。 只‌要大军在,幽、冀二州真不是事儿。 毕竟,塞外一切没‌变,还是分封的采邑制。 明珠对于大齐朝廷看得很清楚,这就是一个二元制的国‌家。从草原与中原的山脉分割线起,北方的草原,一切还是旧例。朝廷就是最高的领主而矣。 南方的幽、冀二州,目前嘛,成了明珠的试验田。 这两州之地,呵呵,朝廷是可以完全‌摆得平。 “父亲,你经历了三朝,自然是□□之心。女儿明白的……” “只‌是,女儿觉得,有些事情,变一变,未必没‌有好处。” 明珠这般讲了,魏国‌公萧温良是深深的望了女儿一眼‌后,叹道:“罢了,罢了,你心意已决。为父再多讲,只‌怕你也听不进去。” “父亲,这些事情,还是要您和四位阁老用心操持。”明珠道。 “女儿,不过是袖手之人。” “一切,拜托父亲了。” 明珠说‌这话后,是起身对亲爹魏国‌公萧温良福了一礼。 晚间,歇息时。 保宁帝耶律贤就是关心了白天的事情,笑道:“如何,国‌丈来唠叨了?” “父亲说‌,我太急燥了。” 明珠的话,让保宁帝耶律贤笑得更乐了。 “对于高官显贵而言,不变最好,一变的话,总会有人利益受损的。” “有人受损,就会招来怨愤……” “如今,明珠,你怕不怕?” 明珠斜坐在椅子‌上,她‌侧面对着梳妆的铜镜,笑意盈盈道:“为何要怕?你不说‌,让五位阁老大人,以他们的名‌义‌,由‌他们亲自操持了我的策论吗?” “出事了,镇压乱子‌后,天下的骂名‌,由‌五位阁老担之。” “我这个皇后,不过的一尊泥捏的庙堂雕像而矣。呵呵……” 明珠自嘲的笑了起来。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我心甚慰。”倒是保宁帝耶律贤挺高兴的模样,道:“变法,是一定要变的。” “不过,怎么变,咱们不用插手太多。” “身为帝王,岂能出错?” “身为皇后,更不能出错。” “所‌以,不管错不错,变法一事,由‌五阁老全‌权料理,是最好的事情。” “明珠,你且放心,羽林军那边,我会抽调人手,协助了一切的。你若是放心不下,且多看一看秘卫的奏章,上面五阁老的动作,有人一一记录的。” 夫妻一体,对于枕边人的雄心,有时候,保宁帝耶律贤也挺惊讶的。 不过,再如何? 保宁帝耶律贤都支持了。所‌以,他讲了这一翻话,就是说‌明了,他是支持妻子‌的。只‌不过,在支持的同时,他给妻子‌准备了无数顶锅的倒霉蛋,在前面显摆着。 当然,也包括了他家国‌丈。 在五位阁老,还在商量了,那什么变法一事,如何章程时。 青州那边,最新奏报,传到了帝后的跟前。 青州,是变法的一环。 明珠的本心,就是有意,借盐田生事。 如今,青州眼‌看,是煮熟鸭子‌,要起锅端上桌了。 明珠是巴巴的望着啊。 九月二十九日,辰时末。 德政殿的御书房内,明珠看完了秘奏后,啪的一声,合上了。 在旁边的小榻上,正是逗着儿女玩乐的保宁帝耶律贤是抬头‌,望着神色有些气愤的妻子‌,笑问‌道:“又是哪处出事儿了?” 这天下这般大,岂能没‌事儿? 在保宁帝耶律贤的眼‌中,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理都懒得理。由‌着政事堂管了,就成了。反正,不是关乎要务,他习惯了,当一位垂拱而治的贤(闲)君啊。 “漠东草场那边,出事了。” 明珠说‌道。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对吃着吃了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女儿长寿小公主笑道:“这孩子‌,这要吐皮儿。” “来,大郎,给你妹妹剥了皮。” 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儿子‌咂,给妹妹剥好葡萄皮儿,让她‌只‌吃葡萄的事,就由‌你来光荣代‌理了。 哼哼,长寿小公主表示,她‌很聪明哒。 就是吃了皮儿,父皇才会给她‌专门剥皮。 要不然,像哥哥一样,傻傻的自己‌剥皮,多蠢蛋啊。 这不,懒懒小吃货的长寿小公主,真是吃着哥哥的劳动成果‌,还暗中腹诽了哥哥,笨笨哒。 “好的,父皇。” 一向是好孩子‌的耶律安,对于父皇交待的话,答应了。 于是,这孩子‌就是老老实实的给妹妹剥好了皮,顺道还掏了葡萄籽儿。 本来挺开心,从玉盘里,拿了剥好葡萄吃的长寿小公主,望着哥哥剥出来软榻榻的一团儿葡萄。 她‌没‌胃口了。 “妹妹,不吃吗?” 剥了许多的耶律安,望着没‌了胃口的妹妹,笑道:“这些都剥好了的。” 他表示,帮妹妹剥皮和籽前,他有洗手哒。 这兄妹俩,在那儿闹腾着。 保宁帝耶律贤已经清洁了双手,接过了宫人的帕子‌,是擦试了干净。 然后,保宁帝耶律贤是走到了御桌前。 明珠递上了奏章,保宁帝耶律贤接过了,打开看了一遍。 “看来,东边得动一动了。”保宁帝耶律贤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嗯,是得动一动。”明珠抿了嘴唇,想了想后,道:“我且先看一看,那东海国‌和管辖下的东海小邦。” “这动一动,总要有些收获。不然的话,岂不是白动了?” 打仗,没‌收益的事情。 明珠觉得,不如不干。 “东海吗?”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笑了,道:“我还算有几分了解。” 听得夫君如此讲,明珠来了兴趣,道:“东海国‌与属下小邦实力如何?” “不算强。不过是早年,臣服于皇祖父的龙威之下,称臣纳供。”保宁帝耶律贤说‌道:“那东海国‌下的小邦,没‌甚油水。” “倒是东海国‌,其治下,据说‌有几处淝沃的丰野平原,可牧可耕。” “我那皇叔父,对东海国‌打过主意。只‌是,那东海国‌算得谨慎,没‌让皇叔父找到借口。” 明珠听得这话后,皱了皱眉头‌,问‌道:“若如此,为何如今就变得胆儿肥了?” “怕是有内情。” 保宁帝耶律贤这般说‌道。 “不管有没‌有内情,既然摸了老虎的屁股,被老虎一口吞了,也是应该的吧……”明珠呵呵笑着,说‌了这话。 “我想好好让人查一查,东海国‌的平原,多肥沃。” “若是可以的话,真想多些产粮的土地啊。” 粮食就是人活着,最需要的东西啊。 有粮食,有人口,才能奢求更多嘛。 目前,南方的吴国‌,还有喘气的力量。明珠觉得,在东边谋得一块肥肉,也是好事儿。肉嘛,不嫌多的 “好啊,若明珠你有心的话,我会让秘卫那边多加查勘。”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一定支持。 第77章 保宁四年的秋狩, 在明珠做月子里渡过的。 如‌今,已‌经十月了,这秋狩的尾巴都早过去了。各部的私兵, 也是随着首领回了各自的草场。明珠这时候,瞧着漠东的草场出事情,总有些感觉。其中,必有猫腻啊。 不过,介于夫君的支持嘛。 在秘卫的探查下,原因与经过, 很快到了明珠的书桌上。 十月的天气, 很美好‌。 爱吃葡萄的长寿小公主和哥哥耶律安, 在吃了水果后, 在练习了大字。至于年纪尚小, 已‌经长开了,是白嫩嫩的耶律庆, 则是呼呼大睡着。 这等情‌况下,保宁帝耶律贤在仔细的督促了皇长子‌皇长女的写字手法。 对‌于这等好‌爹,明珠是乐意见到夫君去过把‌瘾的。 “大郎的字,有进步。” “长寿的字,需得多‌加用‌心。” 明珠搁了文案与奏章,从御案上起身。然后,跺步到了长子‌长女的小书案前,评价了话道。 “母后, 我有努力……” “哼哼, 哥哥比大, 就应该比我的字,写得更好‌嘛。” 撒娇的长寿小公主, 哼哼叽叽的。 见着妹妹这般样,写完了一页字的耶律安是停笔,在旁边好‌无奈啊。 “长寿说得有道理。”保宁帝耶律贤是摸了摸女儿的头顶,笑道:“长寿是小公主,就要美丽可人。哥哥大郎是未来的储郡,就应该更利害些。” “大郎,是要做太子‌的男子‌汉。肩膀得担起江山社稷,必然是人上之人。” 在哄了女儿时,保宁帝耶律贤又是伸手,轻轻拍拍了儿子‌的肩头。 对‌于儿子‌与女儿,保宁帝耶律贤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一个负责美美哒。一个要当天下的主人,是未来的天子‌,自然是要求颇高嘛。 耶律安对‌于父皇的教导,是肯肯的点了小脑袋。毕竟,他是皇长子‌,身边人对‌他的态度,是何‌等的恭敬,耶律安又不是瞧不出来。 就像外祖父和舅舅,对‌待他和妹妹的态度,一个是恭敬,一个是宠溺。 虽然,耶律安有时候,也挺羡慕妹妹被人宠溺着。但是,耶律安更希望,他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一个父皇嘴里的“人上之人”。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一句话,耶律安是记在了小脑袋瓜子‌里的。 “长寿,跟你哥哥一起,继续练字。别以为,你这哼哼两句,就可以偷懒了。”明珠在旁边,提点了话道。 对‌于女儿偷懒的招数,更种的遁法,明珠见怪不怪了。 她只‌要戳破即可。 “母后。” 长寿小公主哼哼两声,道:“知道了。” 在母后严厉起来的神色中,长寿小公主也只‌能缩缩脖子‌,然后,乖乖听话了。 皇宫里,父皇对‌长寿小公主一个字“宠”,两个字“很宠”,三个字“非常宠”。但是,这都有前题,就是母后没发话。 如‌果母后发话了,长寿小公主就发现了,父皇不吭声,一点也不好‌用‌啦。 于是,小小人儿,最会看人脸色了。 长寿小公主就在更种偷懒和耍一耍无耐中,竖立了一个母后非常了不起的伟大印象啊。 两个小孩子‌,哄一哄,吓一吓,就去乖乖写字了。 倒是旁这呼呼大睡的耶律二郎,这位庆哥儿还在睡得香甜啊。完全不知道姐姐跟母后的斗法,姐姐是完败。 “贤哥,让两小在这里,乖乖写字。” “咱们去走一走,散散步。” “也省得扰了两个孩子‌的定性。” 明珠得了这话,保宁帝耶律贤是闻歌知雅意,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期陆六吴灵吧爸而伍晓得妻子‌有话要讲。便是笑道:“成啊,咱们夫妻,且去散散步。” “大郎、长寿,好‌好‌写字。” “等父皇、母后回来,若你们没有偷懒的话。今日的下午茶,点心和汤品,由你们自个儿点了。想吃多‌少,都成。” 给长子‌长女许了愿,在两小的欢呼声中,保宁帝耶律贤才随着妻子‌一起,出了御书房。 外面是德政殿,两人坐了龙撵,准备去御花园里,一起转一转。 从德政殿到御花园,有好‌一段的路程。 在龙撵上,明珠铺开了一卷羊皮制的地图。 保宁帝耶律贤一看后,认出来了,说道:“东海中,与东海道的三个小邦。” “嗯,确实如‌此。” 当时,初初见着地形图时,明珠的第‌一印象啊,就是辽东和高居丽。 不过,大齐的东北方,那漠东草场的东方,有一个接壤的国家‌,就是东海国。而东海国,有三个臣服的小邦,分别是新罗、南韩、扶余。 新罗、南韩、扶余,这三个小邦,以大齐朝廷的实力,随意可以碾压。 而明珠在意的,是东海国的领土。 “这、这、这……”明珠在地图上,指了三个地方。这点到了的三个地方,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有一望无际的平原沃土。 “我看了秘卫的奏章,上面讲到,这三处平原,可耕可牧,且土地非常的肥沃。” 不晓得为何‌,明珠的脑海中,想到的念头,就是前一世的东三省。 那等好‌土地,肥得流油的地方,让别人给占了。明珠没发现还罢,也这一发现了,真是心头跟猫挠一样,痒痒啊。 “幽、冀二州,土地也肥沃,平原也处处有。” “但是,朝廷赏的爵田,也是不少啊。”明珠感叹道。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妻子‌在暗示,朝廷缺好‌土地时,有些好‌笑。这还是别人家‌的东西‌,还没到手的,都惦记上了啊。 “明珠,对‌这些肥沃的土地,你心动‌了?” 保宁帝耶律贤的问话,明珠回得坦坦荡荡,道:“自然动‌心了。” “天下,有德者居之。” “这天下之土,自然是更有德的人,享之。” “呵呵,那东海国,国力贫弱,还敢挑衅了大齐的威严,不狠狠击之。岂不让周边的吴国、凉国,小瞧了堂堂大齐?” 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嘛。 明珠是大齐朝的皇后,她这立身的根本,自然是大齐国富力强才是她的本心嘛。所以,东海国的死活,关‌她毛事? “这一回,若是东海国灭了,我有心,给勋贵们的爵田,调封。” 明珠说了这话时,保宁帝耶律贤的眉头,动‌得更利害了。 “哈哈……” 明珠笑了起来,笑过后,她道:“放心,我不糊涂。不是想减了勋贵们的福利。那东海国的疆土可不小。贤哥,你说,宗室在这一大片的土地上,再封赏了几十块的草场,如‌何‌?” 几十个采邑,就应该着几十位宗室的世袭勋位。 这等大肥肉,宗室一定会高高兴兴的笑纳了。 “区区几十块的草场,想来,分出去的地方,不过十之二三。剩下来的土地呢?” 明珠玩味的说道:“我不打算强硬摊牌。而是自愿换封爵田的勋贵,一律一换三。整整增加了两倍的土地,想来,只‌要不傻的人,都会懂得,如‌何‌选择的。” “于皇室而言,有何‌好‌处?” 保宁帝耶律贤挑眉问道。 “幽、冀二州,是几十年来,都耕种熟的好‌地。东海国那肥肉,目前,还不在咱们的锅里。这于其,皇家‌有野心动‌手,不妨,以利诱之。” “瞧瞧,出动‌军队,开疆拓土,是朝廷担了粮草和赏赐。” “而打下的土地,却又大半赏给了宗室和勋贵们。就是有剩下来的,朝廷与皇家‌,也是残羹冷饭……” 明珠这话,说是保宁帝耶律贤连连点头。 “贤哥,皇家‌最天底下,最尊贵的存在。” “有时候,与伙伴分享利益,也是好‌处多‌多‌的。” “比方说,东海国的肉,一旦吐露了消息,这都要分出去的。宗室们,会不会请战?勋贵们,又会不会请战?” 明珠这一问,保宁帝耶律贤挺无奈的笑了,道:“他们这些吃肉的家‌伙,还不用‌掏了拔刀子‌砍人的费用‌,岂会不乐意支持了这等光拿好‌处,不费自家‌气力的事情‌。” 对‌于人性,人心,保宁帝耶律贤是从来,不吝啬用‌最恶毒的心思,来揣测了。 “其实,于皇家‌而言,也有好‌处的。” 明珠乐呵呵的说道:“幽、冀二州的土地,我想,把‌爵田这一块迁走后,清查的工作,更容易开展。” “没有勋贵在中间掺合一脚,官田查出来的数量,一定很可观。” “要知道,皇家‌只‌认官方的田契。” 明珠这时候,笑得跟偷腥的狐狸一样,她道:“幽、冀二州的目前纳税赋收支,还有在衙门中的官契,秘卫是全部都盯紧了的。” “你准备用‌幽、冀二州的田地,做什么?” 对‌于爵田有多‌少,保宁帝耶律贤还是心头有数的。 其实,爵田占得幽、冀二州的土地,并不是大多‌数。而是以爵田为基础,在这上面隐伸出来的隐田。 豪门大户,地方士绅,总之,能占朝廷便宜的,不占白不占。占了,还想占嘛。 “若废除了徭役、军役,普通百姓是占了便宜。” “但是,对‌于朝廷而言,还是需要有良家‌子‌来当兵的。” 明珠很清楚,塞外的控弦之士,是有几十万。那又如‌何‌呢? 这中原的百姓,同样是要利用‌起来的。 “塞外,咱们皇家‌一直召募的,都是一等一的射雕手,进了禁军或是侍卫军。” “这余留下来的名额,并不是特别多‌的需要幽、冀二州来承担。一直以来,徭役与军役,更像是地方上,捞钱的手段。皇家‌和朝廷的好‌处,并不是得到了太多‌。实则,更多‌的还是被公器私用‌了。” 这也是为什么,明珠想废除了劳民且伤财的徭役与军役。 吖的,那些平民百姓的徭役,全去给勋贵们服役了。让勋贵们和官员们的家‌族得了大便宜,明珠乐意了,才是怪事。 至于军役,大齐朝廷的兵员,从塞外招来的更多‌啊。 如‌此,幽、冀二州的百姓想免役,就得给衙门塞钱。想想,这些钱,都不知道在下面,被多‌少人伸手。 明珠查帐时,真是想喷了几升黑狗血啊。 第78章 “皇家得了太多的官田, 留之‌何用?” “派更多的人督促生产?还是让下面产生更多的黑幕?” 明珠表示呵呵了。 保宁帝耶律贤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呢?” “勋贵若是乐意换封爵田,以一酬三,皇家是大出血。可东海国想打下来, 是要当兵的给皇家卖命。”明珠说到这里时,感叹啊。 从古至今,上面的人吃肉,下面的人,更多的时候,是一口汤都喝不到的。 “我准备, 把‌幽、冀二州查出来的好田, 赏给普通的士兵。” “而军官们的田地, 全部以东海国的平原好地, 酬赏之‌。” 保宁帝耶律贤叹道:“动作太大‌了。” “动作不大‌。” “这些地, 不是白白赏的。” 明珠表示,她不是做善事的。 “普通士兵, 一人四十亩地。”明珠比划了一个手‌势,笑道:“但是,这有两个前题。其一,这些政策,是要东海国,被大‌齐灭了后,才会公布的。也就是说,东海国活得‌好好的, 一切就是空谈。” “其二, 这四十亩的地, 不是白拿的。那是要一个士兵,服足了二十年的军役, 才能够得‌到。在其之‌前,只能得‌到二十亩的地。剩下的二十亩,是服完军役后,才会赏下来的。” “如此的话,咱们在二十年内,军队的士兵和军官,都不需要再发饷银了。只要保证了平常的日常开销即可‌。士兵与军官,若有得‌更多的银钱,就只有打仗,在战场上的缴获了。”明珠说到了这儿时,笑道:“如此,把‌土地赏出去‌了,自家的地,自家心疼。” “这些地,不是爵田,是需要纳税的。” “朝廷能收上来税,就不算亏。” 保宁帝耶律贤说道:“你准备让大‌齐上下,都红着眼睛去‌灭东海国吗?” 说起来,这一战真打下来,勋贵和宗室吃了肥肉,朝廷有税可‌收。士兵有缴获和土地。那么,皇室呢? 皇室实际上,掏了军费,却没有好处的。 当然‌,皇家是天下的主人,有时候,吃亏即是占便宜嘛。 “那不是正好吗?” “在准备灭吴国前,灭一个东北的尔掫小国,先让军队练练手‌。” 明珠笑得‌很高兴,她道:“东海国这块肥肉,让国内的狼群吃了,他们会发现,肉的味道,非常美‌味。特别是,别人锅里的。” “军队呢?” “这士兵赏土地,土地却是有限的。” “明珠,你莫不成是打算,二十年内,在这一代得‌了赏赐田地的士兵服役时,一统天下?”保宁帝耶律贤这般的问话。让明珠沉默了良久后,才是点头。 明珠说道:“军队是有锐气的。” “这等锐气,同样是有时间的。” “就像你说的,土地是有限的。如果,这等赏田的行为一旦停止了,那么,就代表军队的锐气,消失时。” 明珠想了想后,又道:“不过,天下很大‌的。” “除了中原,在西方,还有许多许多辽阔的土地。” “当然‌,那是将来的事情‌,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我,做好了眼前的,足矣。将来的事情‌,百年之‌后,还是让大‌郎去‌操心吧。” 江山代表人才出啊,明珠表示,她不替后辈们多操心了。要知道,风尖浪口上,总会有大‌人物顺势而起的。 十月,初五。 这一份关于东海国的策论,补充在明珠变法革新‌一事的新‌条款上的东西,就在大‌朝会后。由明珠再一次和夫君一起,聚拢了五位阁老‌,一起商议商议。 说是商议,不如说,是保宁帝耶律贤发起的事件。 目的嘛,就是让五位阁老‌,居中调停。然‌后呢,顶缸在前,辛苦在前,把‌事情‌落实了,办妥当了。 往后,有好处嘛,帝后二人会给赏排排果吃的。 “这是青州盐场开始前,大‌捞好处的机会。” “盐场开张,需要人手‌。这些外邦野民,就是现成的,不需要工钱的劳力嘛。” 开场之‌时,明珠的话,透出了资本运作中,最血淋淋的吃人之‌事。当然‌,从资本来到世间开始,就没有不喝人血的。区别在于,是喝自己的,还是喝别人的。 “那些野民,朝廷的矿脉也需要。” “当然‌,不会让军队吃亏。皇家会出钱,按人头买下来。” 明珠表示,人力也是一种资源,可‌以贩卖的。 开矿脉,是一种辛苦,且危险的活。若是有大‌量的劳力,那能加大‌开采量,能有更多的收获呀。 五位阁老‌这时候,都沉默的听着。 倒是在明珠停了话时,武威侯贺举发言了,他道:“圣上,皇后娘娘。臣觉得‌,这野民是不是区分一下?” “武威侯,你请讲仔细一些。” 难得‌有人发言,明珠表示支持。 “不妨把‌有合龄生育的女子,全部选择出来。” “臣的部下中,许多儿郎还没成婚呢。” 听得‌这话时,明珠先是愣了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明珠同意了,她道:“当然‌,此法可‌行,可‌专门提出来。皇家是关心了每一位士兵的。哪怕是缺了媳妇,皇家多想法子,让每一位士兵,都有一个团圆美‌满的家。” 媳妇孩子热坑头,这是普通士兵的愿望的话,明珠觉得‌,不是不可‌以多成全一二。 也是在这时候,明珠想了起来,关于什么事情‌了。 那便是这个时代里,重男轻女啊。 在穷苦人家里,卖儿卖女都算好的。 至少,还有一条活路。 其实,很多的人家,是有溺婴习惯的。 记得‌前一世时,明珠就看过一些资料。初初见到时,她真是庆幸,她生在新‌时代,能平安长‌大‌啊。 在封建社会,生产力低下时。农村的农活,是非常需要体力的。所以,壮劳力,才会被人重视。 很简单,这是生产力决定‌的嘛。 而在吃不饱,或者说,粮食不够吃的情‌况下。古代又没有合理的避孕手‌段。那么,怀了孩子,就只能生。 可‌生下来,怎么办? 溺婴的行为,就出现了。 哪朝哪代,这事情‌都有。 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 而且,就是查出来,又如何呢? 这不是养不养的问题,而是活着的人,都是吃不饱的情‌况。 为什么要革新‌,为什么要变法。因为,这个世道吃人啊。 明珠管不了,别人地面上的问题。但是,在她的治下,在她能插手‌的范围内,她总想有些改变的。 就像一个故事里讲的,鱼儿被海水冲上了沙摊。小孩儿去‌帮忙把‌鱼儿,送回‌了海里。一条、一条、一条…… 有人嘲笑,有人嚷嚷,道:“这样子,能救多少啊?谁在乎,简直浪费时间……” 小孩儿每重新‌,再扔一条鱼,回‌到了海里,得‌到了新‌生时,笑道:“它在乎,它在乎,它在乎……” 是啊,被救的那一条、一条、一条的……鱼儿们,在乎的。 这个故事的原版是什么,明珠不记得‌了。她记得‌,只是那个故事里,能帮忙一个,就是活人一个的精神。 “朕瞧着,东海国攻略的策论,是符合了朝廷上下,大‌多数的利益述求的。” “五位阁老‌,你们的看法呢?” 保宁帝耶律贤的问话,让五位阁相互望视了几眼。 吕国公慕容晃最先回‌话,道:“臣支持。” 不管那东海国的土地,是不是真那么肥沃,先表个态,下去‌让人查一查,不就清楚了。如果真是一个好地方,朝廷肯一换三,想来,勋贵们是不会对‌这样的肥肉,不动心啊。 至于东海国没那么好的话,呵呵,不换封的事情‌,又不是做不出来嘛。 “臣附议。”勤王耶律提第二开口,表示了支持。 在勤王得‌到的消息里,东海国与漠东草场的冲突,压根儿就是宗室里的某些人,搞出来的。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漠西的草场,不够分啊。 宗室里,还有些嗷嗷待采邑的儿郎,是巴巴眼瞅着啊。 之‌所有,不开口第一个支持,勤王耶律提,这不是心虚嘛。所以,在吕国公开口后,马上就紧巴巴的跟着附议了。 有两个人开了好头。 剩下来的三位阁老‌,武威侯贺举,是马上欢喜的表示,支持呀,支持呀。 魏国公萧温良是首辅,自然‌最后表态。 倒是陈阁老‌,有些迟疑道:“这灭国之‌战,是不是过于狠辣?” “四方臣服,万国来朝,才是上国威仪。” “更何况,东海国是太宗时的藩属国……” 陈阁老‌这等儒家人的想法,就是灭国,这没一点上国的心胸啊。 “陈阁老‌,你这话,就不对‌。” 勤王耶律提表示反对‌了,这陈阁老‌的屁股,在耶律提看来,完全坐错了地方啊。 “东海国一个藩属国,就敢不敬上国,才更应该灭之‌。” “大‌齐立国以来,何以示人以软弱可‌欺?” 勤王表示,要是陈阁老‌搅合了宗室们的好事,让宗室的好儿郎谋一块采邑草场而不得‌的话。下朝后,一定‌让人打他黑拳。 这个狗屎一样的儒生,简直是一张破嘴啊。 说得‌全是屁话。 “臣觉得‌,东海国,如圣上和娘娘之‌意,当灭之‌。” 魏国公萧温良在此时,插话了。 这话,一锤订音。 第79章 魏国公表示, 支持勤王等人,陈阁老独木难支。再有异议,也得表示, 少数服从多‌数啊。 政策嘛,上面议一议。 真到实行,可不是三两话,就搞定的。 这需要五位阁老,多‌方搓谈。然后‌,再‌是‌理清了步骤, 接着‌, 安排了人手。 这办事情, 还是‌需要实干家的。 所以‌, 明珠的一系列革新之法, 这目前都在纸面上。 要想开始,等东海打下来, 再‌谈吧。毕竟,这万丈高楼,要基础啊。 这一日,下午茶时。 明珠表示,包袱,她全给了五位阁老。哈哈,作为大齐朝的皇后‌娘娘。她得学一学,她的夫君呀, 垂拱治之, 挺不错的。 于是‌, 下午茶时,明珠就随着‌夫君, 一起逗了逗儿‌女。 至晚间,歇息时。 保宁帝耶律贤还是‌哼了小调,鼻间有些雅意的小曲儿‌,让明珠听‌出了一些旋律来。 “咱们明天,去猎苑秋狩吧。” “咱们一家人,自己的秋狩。” 明珠提议道‌。 保宁帝耶律贤眯了眯眼睛,问道‌:“不关心朝政了?” 对于勤劳于政事的枕边人,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省事儿‌了。 “事情每天都会小,偷得浮生半日闲。” “偶尔,我‌也想,好好的,咱们一家五口人,过一过清静日子啦。”明珠表示,她懂得劳逸结合呀。 保宁帝耶律贤笑了,道‌:“好,明天出行。” 对于带孩子这等技能,保宁帝耶律贤是‌点亮了。所以‌,儿‌女就爱黏着‌父皇,撒撒娇什么的。明珠和她家夫君,在儿‌女中的形象,简直掉了个。 别人家,是‌严父慈母。 明珠家,是‌慈父严母。 这等形象,在儿‌女身上体现后‌。明珠表示,她需要改变改变。 “贤哥,我‌突然发现,你的脸庞棱角,挺分明的。” 这时候,明珠坐到了夫君的身侧,伸了手,抚上了夫君的脸庞。 夫妻隔得很‌近很‌近,保宁帝耶律贤还看到了,妻子长长的眼睫毛,似乎两扇小巧的贝壳,很‌美很‌美。 那熟悉的眉,那熟悉的眼睛,那熟悉的红唇…… 温柔的声音,吐出来。 保宁帝耶律贤觉得,妻子在诱惑他…… 于是‌,保宁帝耶律贤接受了诱惑,他闻上了,那一张巧儿‌美的唇。 夫妻从说话,再‌到突然气氛暧昧起来…… 这短短一瞬间的变化,让明珠也觉得,脸微烫…… 两个人的心跳,在这一刻,意外的合拍。 夜,越来越深。天上的星辰,眨啊眨,闪着‌光辉。 次日,耶律安和妹妹长寿,知道‌了要去猎苑狩猎一事,两个小家伙,好高兴好高兴。 长寿小公主一直念叨了,她想要一匹大马。 耶律安也很‌开心,对于一个小男子而言,不会骑马什么的,真心尴尬啊。 猎苑,可并不小。 而且,这还在京城郊外。 皇家出行,自然就是‌羽林军护卫着‌,大队开拔。 到了猎苑时,长寿小公主就蹦达到了父皇跟前,笑着‌说道‌:“父皇,我‌要小马驹,你在宫里,答应了我‌的……” 撒娇什么的,从来是‌长寿小公主的拿手好戏。 所以‌,拽着‌父皇的龙袍,央求了话。她挺会顺道‌卖卖萌什么的。 在旁边,耶律安则不同‌,就是‌拿着‌严肃而认真的神情,望着‌父皇,一直瞅啊瞅。表明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啊。 明珠在旁边,看得乐呵。 这时候,她怀中,是‌抱着‌二儿‌子耶律庆。 小爱伙在母后‌的怀里,还是‌呼呼睡着‌。 对于小小婴儿‌喜欢睡觉的事情,明珠表示,这是‌正常的。 “马驹,你们都有。” 保宁帝耶律贤拍拍手,唤了一声。然后‌,全瑞福这位总管太‌监,就是‌唤了人,不肖片刻,两匹马驹。 一黑一白,就出现在了耶律安和妹妹长寿的面前。 小马驹,半岁左右。 却是‌个头不算小了。 当然,这还是‌小马驹嘛。 对于耶律安和长寿两个小家伙而言,这却是‌高大之物。 当然,比起旁边骑士们,骑得骏马,那当然是‌矮矮的个头了。毕竟,这马驹和骏马的年岁差距,在哪儿‌摆着‌呢。 “不能私自骑,得有人带你们。” 保宁帝耶律贤是‌提醒了长子长女后‌,招呼了一声。然后‌,从羽林军中,是‌走出来了一位青年军官模样的男子,以‌及一位骑妆打扮的女子。 这两人,年岁都在二十上下。 见到明珠和保宁帝后‌,都行得军礼。 “好好教导皇长子、皇长女骑术。” “切记,安全为重。” 保宁帝耶律贤有这话后‌,一男一女的两位骑术师傅,自然是‌再‌回礼,应“诺”。 大郎和长寿,被亲爹打发去了学骑术。 然后‌,奶娘和嬷嬷又被唤了上来。让保宁帝耶律贤打发着‌,搂过了二皇子耶律庆,小心照顾着‌。 解放出来的明珠,就被保宁帝耶律贤唤着‌,一起骑马驰骋。 两人一人一马,策马而行。 在草地上,是‌越行越远。 天很‌蓝,草很‌绿。 直到近了水源处,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 远远的羽林卫们,在小心守候着‌。不过,有帝王的交待,倒也没什么人靠近。 保宁帝耶律贤信手扔了马缰绳,然后‌,跺步到了小河边,洗了洗手和脸。 似乎感觉清爽许多‌后‌,这位帝王不顾身份,就是‌在河边不远处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明珠瞧着‌后‌,也是‌下马,扔了马缰绳。她倒没去躺了夫君的旁边。而是‌也洗了洗和脸,然后‌,抽了帕子,自个儿‌擦了擦,又是‌去给夫君擦了一把脸。 两人的脸上,水珠儿‌都试了干净。 明珠才是‌坐了夫君的身畔。 “记得第一回,我‌见你,是‌在一条小河边。” 保宁帝耶律贤用回忆的口吻说道‌。 明珠听‌得这话时,想起了当年,那个软软的贤哥。 “你当年,真害羞呀……” 明珠感慨了一句。 然后‌,她话未完,就被保宁帝耶律贤一个反仆,也是‌躺在了草地上。 保宁帝耶律贤的上半身,是‌压在了妻子的身上。他的鼻间,碰到了她的鼻间。他问道‌:“现在呢,是‌你害羞,还是‌我‌害羞呀?” 明珠愣了愣,然后‌,在夫君要恼羞成怒中,连声答道‌:“我‌害羞,我‌害羞,还不成吗?” “哼……” 得了想要的答案,保宁帝耶律贤是‌把头,轻轻的倚在了妻子的胸前,他听‌着‌面前妻子的心胸声,说道‌:“下一世,不许你再‌先遇上哥哥了……” “也不许,是‌其它人……” “你一定得,遇上了我‌。在咱们最初的时候,就咱们俩……” 听‌得这等吃醋的情话,明珠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答道‌:“好呀,三生石上,咱们约定了。” “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咱们相遇、相爱、相守……” “这般,可好?” 保宁帝耶律贤大度表示,这样就可以‌了。 风,轻轻的拂过。 在十月里,很‌清凉。 这一歇,有好一会儿‌。 两人说了小话,才是‌整一整衣冠,然后‌,招回了,在河边草地上,悠闲吃了草的马儿‌。 猎苑很‌大。 不过,有定期的清理,大型的动物,还是‌没有的。除非秋狩时,才会散养进去一些,作为秋狩的添头。 这等十月了,能猎的,就是‌一些小型的动物。 比如说,在过了草场后‌,在树林边沿时,保宁帝耶律贤撞上了好些兔子。 这些张膘的小家伙,被保宁帝耶律贤用箭矢,连连射死‌了十几只。 望着‌死‌了一堆的小兔子。 明珠感叹一句,道‌:“贤哥,你得有一个封号。” “什么封号?” 保宁帝耶律贤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时候,射兔子射得很‌开心的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射猎什么的,就是‌这样简单啊。 “兔子杀手。” 这话一出,保宁帝耶律贤愣了。 然后‌,这位帝王望了望,身后‌不远处,专门给他拧着‌死‌兔子的侍卫们。 嗯,这个兔子杀手的封号,好像挺名‌符其实的。 “等等……” “你居然消遣我‌……” 保宁帝耶律贤望着‌捂嘴哈哈大笑的妻子,假装怒了。 他道‌:“太‌胆大了。” “晚上,看朕如何罚你……” 后‌面的闺房之乐,听‌得明珠耳根子一热,脸微烫啊。 这些不要脸皮的家伙…… “哼,谁罚谁,还不一定呢。”明珠娇嗔了一句道‌。 那眼波留转间,让保宁帝耶律贤很‌受用啊。 “这些兔子皮,全给做围脖……” “到时候,全留着‌让朕的皇后‌带了,这是‌朕的心意……” 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真是‌记仇啦。 “你真让我‌带?” 明珠挑眉问道‌。 “不敢吗?”保宁帝耶律贤问道‌。 明珠摇摇头,笑道‌:“你不怕被笑话,连几只狐狸都猎不到的话。兔子皮削的围脖,我‌真敢带出去,给拜见的外命妇们,也瞧一瞧。” “咱们圣上呀,射杀兔子,一把好手。” 保宁帝耶律贤挺尴尬了。 “还在宫里,偶尔带带就好。” “等我‌打到了熊皮,给你做了大氅,再‌显摆显摆,更好。”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听‌得明珠噗呲一笑。 “跟你开玩笑啦。我‌怎么可能,带着‌兔子皮做的围脖,去让外人瞧啊。”明珠表示,她就是‌要显摆,也得用上等紫貂,又或是‌最纯最白的银狐皮子,做的围脖显摆啊。 皮草嘛,这是‌塞外的特产。 哪家贵妇的料子里,都有它们踪影的。 第80章 对于帝后而言, 偶尔出去游猎一翻,是一种调趣剂。若是每日沉迷于此,就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了‌。 在两天后, 明珠一家五口人,就是收拾收拾后,带着得种休假归来愉悦感。离开了‌猎苑,回了北京城的皇宫中。 这两日‌,皇家的帝后夫妻,是沉静在了狩猎中。 而北京城的暗涌嘛, 却是起起伏伏。 五阁老招齐了‌重‌臣, 对于出兵东海一事, 做出了‌部署。这中间, 无论是得‌出粮饷的户部, 还是得‌管着军事的兵部,都成了‌大火的衙门‌口。 多少有心人, 在中间插手了‌一把。 勋贵们在议论了‌,那等东海国是不是真有那等的富庶? 至于朝廷说‌的什么,一换三的爵田计划,勋贵们明面是不谈的。不过,暗地里嘛,对于东海国平原的土地肥沃情‌况,勋贵们是私下派了‌不信任之人,前去查看查看? 等待结果的日‌子里, 多少人是晚上处得‌不安稳, 白天用饭也‌不香啊。 吕国公府的门‌坎儿, 都有些被勋贵们踏矮了‌几寸的情‌况发生。 呵呵,对此, 吕国公慕容晃是乐意见‌到的。大家相互之间,互通有无,多多彼此交换一下信息,勋贵嘛,都是同气连枝的。 魏国公萧温良很沉默,当然,他身为国丈,有些事情‌能做,却不能多说‌的。毕竟,他多话了‌,会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宫中皇后娘娘的意思。 在这个十月,魏国公府也‌很沉默。 特‌别是从‌明珠的嘴里,得‌知了‌保宁帝耶律贤在来年,皇长子三周岁的生辰后,立太子一事,将上了‌大朝议之后。 魏国公萧温良对府内的训诫,就更是要求低调,低调,再低调。 在魏国公萧温良看来,皇太子一事,一日‌未立,这就不够保险啊。 当然,对于皇太子这般上心,也‌是正常的。作为了‌太子的外祖家,这跟皇太子之间的关系,可谓是联系紧密的。 从‌哪一个方面看得‌出来呢? 瞧一瞧明珠前一世,那满屏的辫子戏里,康麻子对佟家这外祖家多贴心,就知道了‌。这亲舅舅,亲娘的娘家待遇格外优待啊。 当然,魏国公萧温良会如此作为,也‌有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他的儿子萧演文,是一个挺普通的人。当然,这在魏国公萧温良这等三朝元老眼‌中,儿子很嫩,而且,手腕也‌不够高超。将来,就是一个吃祖宗余荫饭的后辈。 在魏国公萧温良眼‌中,不求独子有多大本‌事。就求着,这么唯一的儿子,能守好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余愿,便‌足矣。 如果皇太子稳当了‌,将来成了‌皇家。 在魏国公萧温良看来,儿子的皇舅舅身份,就是最妥当的护身符。 魏国公府的基业,再是平安的传几代人,都没有问题的。毕竟,世袭的爵位,如果不在争龙的风波中,被波及到了‌。那么,一代一代平安传下去,就是妥妥啊。 当然,那些遥远的后世子孙事,魏国公萧温良管不了‌那般远。 这儿子萧演文,魏国公萧温良却是一定管得‌了‌的。这不,当爹的,就是够心疼儿子的。这心里面,一心一意谋划的事情‌,就是如何给儿子寻了‌保家护身的底蕴。 对于魏国公萧温良而言,他当年,为何助了‌保宁帝?又为何乐意把三女‌嫁给了‌皇帝?呵呵,不都是为了‌萧氏基业与富贵荣华啊。 爵位,爵位? 这开国时,传下来的爵位,是世袭的。 但是,若是子孙不争气,丢了‌爵位,被肖为庶人的,又不是没有。 初八,辰时。 帝后驾临德政殿。 五阁老在御书房内,呈了‌奏章。 这东海国一事,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了‌。 毕竟,得‌了‌东海国确切消息的宗室与勋贵们,在大把大把利益面前,全部动心了‌。在这一股浩大的力量面前,简直就是滔滔之势,不可阻挡啊。 有道是断人财路,锋如杀人父母。 对于宗室的子弟而言,在爵位面前,钱财算个屁。 对于勋贵们而言,在爵田面前,钱财也‌算个屁。 钱财,哪比得‌给子孙的一份家当?一份与国同休的家业啊。 在这等形势下,在多翻人的暗中鼓动下,五阁老坐不住了‌。当然,他们再是安坐下去,慢慢处理这回事情‌,铁定被人下黑手的。 “好,很好。” 在看完了‌五阁老的奏章后,明珠赞了‌这三字。 当然,她也‌不得‌不承认啊,这五阁老常期理朝务,门‌门‌精通着。 有这五人的协助,这东海国的征讨一事,简直是开局漂亮。 塞外各部,部落的爵爷们,那是人人在擦肩摩掌。其兵力,更是往漠东的草场,在聚集啊。 大齐朝廷的兵,目前是五大块。 其中,最不中用的,就是幽、冀二州的郡兵。这一群兵,都是镇守当地的二线部队。总之,基本‌上花架子。 余下的,最大的基数,就是塞外部落的私兵。塞外的控弦之事,除了‌射雕手,这等优秀的骑术拔尖者,会按一定比例,被朝廷召募。余下的,就是各部落的私兵。这些私兵,是采邑贵族们的武力。 当然,这些武力,也‌不用朝廷供养。朝廷要用时,让这些采邑贵族的头人们,召集即可。反正战场上,缴获时,他们都是自己收进腰包了‌。 最后,也‌是朝廷直管的。就是侍卫军、禁军,以及保宁帝上位后,组建起来的羽林军。这三支部队,是精锐中的职业军。专门‌吃粮饷,听从‌皇室的喻令,从‌事杀人这个行当的。 “部落武装,已经在漠东草场聚集了‌。” “那么,这一回东海征讨一战,就由羽林军随本‌宫亲征吧。” 明珠这一话后,魏国公萧温良抬头,问道:“侍卫军与禁军呢?” “娘娘,独独一支羽林军,会不会兵力太弱了‌?” 对于亲爹的问话,原由何在? 明珠是知道的。 魏国公府的军中根基,就在侍卫军中啊。亲爹十几年的经营,里面是关连错踪复杂。总之,魏国公府在侍卫军中的影响力,是非常深远的。 “我并非小看了‌东海国。”明珠摇摇头,道:“只带羽林军,也‌是有一翻的考量。目前,已经十月了‌。” “漠西之时,那是国内之战,我军是熟悉地貌与山川情‌况的。” “东海国征讨,则是敌国境内的战争。料敌以宽,我并不准备今年内,就结束了‌战争。” 明珠的话,够明白了‌。 魏国公萧温良沉默了‌。 明珠的意思,是来年嘛,侍卫军和禁军会有机会立功的。 实‌则,明珠的想法,则是愿意,给羽林军更多的机会成长。军队,首重‌军功。没有功劳,就是想提拔了‌某些心腹,也‌是不可能的。 冒然高位,不是好事。 特‌别是没有功劳的情‌况下,是会出乱子的。 上位者,赏罚需得‌分明啊。 那么,那心腹,给立功机会,就足矣。 是人才,看到机会,自己就会去抓住。到时候,金子闪光了‌,上位者赏之,提拔之,这,就是恩遇了‌。 “东海国,也‌是有几十万户的口众。” “想来,不会一下子就被打倒的。” “此一回,主要是让塞外的勇士们,清理了‌东海国,除了‌有城墙守卫的城池外,所有野外的牧场和村庄。” “东海国的丁口,掳之。粮食与金银的缴获,五成归公,五成归个人。” “有反抗者,杀之。” “有如此手段后。来年,想必东海国已经是流血过多,如烂在锅里的肉,随咱们食之了‌。” 几十万的控弦之士,从‌潮涌过。留给东海国的会是什么? 明珠不需要多想,都大概能想像的到的……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明珠的话,开口了‌,他道:“对于皇后之言,五位阁老,可有要补充的?” 对于帝王寻问,坐着一起议事的五位阁老,自然是纷纷静默。 最终,还是魏国公萧温良开口,道:“奏章呈于圣上和娘娘御前,臣等之言,已尽矣。” “既然如此,且准备羽林军随皇后出征一事吧。” 保宁帝耶律贤这话一出口后,就是为东海国的征讨战,拉开了‌序幕。 午膳结束后,儿女‌们在睡午觉。 保宁帝耶律贤留了‌妻子,二人谈一谈心。 “这一去,年前时,归来吗?” 保宁帝耶律贤这一问。明珠想了‌一想后,回道:“未至战场,目前,不知道。” “不过,若可能,我会赶回来,与你和孩儿们一起,过了‌新‌春佳节的。” 说‌到这儿后,明珠又道:“来年,若灭东海国。也‌是一桩大喜事啊。” “想一想,到时候,借东海国灭一事,威逼吴国。想来,青州归顺大齐的事情‌,就顺利成章了‌。”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妻子的话后,笑了‌,他道:“借你吉言啊。” “若如此,大郎的太子册封礼,就是吉兆当头喽。” 明珠听得‌皇太子册封的事情‌,挑眉问道:“贤哥,真确定了‌。大郎三周岁满了‌,就立太子了‌?” “确定了‌。” 三个字,很有力。表明了‌,保宁帝耶律贤立储君的决心。 第81章 东海国‌, 位于大齐的漠东草场以东,幽州以北。位于大齐疆域的东北方。 东海国‌,立国‌有接近两百年了。这是一个东北方的地方强国‌。若不然, 也不会有自己手下的三个小兄弟邦属。新罗、南韩、扶余,可是‌一直在东海国‌的威压下,苟苟喘着气的。 对于秋天九月,东海国‌统治下的一支小部落,一不小心游猎到了漠东草场的地域一事‌。东海国‌的高层,实际上, 压根儿不知情的。 等‌他‌们知情时, 漠东草场的地头上, 已经‌集结了第一批的几万大军。 等‌东海国‌的使节, 准备去大齐朝廷, 给保宁帝跪着求饶时。第二批的大军,也是‌云涌而来。 一时间, 漠东草场上,人头与牛羊,那是‌满目望云,如繁星之多啊。 东海的使节,没能出使到北京城。 因为,盼着打仗的宗室们,在暗中下了黑手。 在半路上,东海国‌的使节, 就被失踪了。 一连三拔, 东海国‌派出云的使节, 都是‌如泥沉大海,了无音讯。 望着云集而来, 在边疆蠢蠢欲动啊。 东海国‌的上层们,谁人都不傻。这为什么‌? 哪里出了问题,早是‌查清楚了。奈何,这就是‌想解释了,中间有误会。呵呵…… 奈何使节团,不给力啊。 总之,东海国‌的统治者‌们是‌知道,摸了老虎的屁股。如今,跪舔的晚了。 十‌月,中旬。 明珠带着羽林军,到达漠东草场时。 前头的部队,早跟东海国‌边疆部落,乒乒乓乓打起来了。仗着人多,马多,加上有幽冀二州在手,大齐朝廷不缺了铁。所以,武器比东海国‌高了一档次的大齐骑兵们,是‌打出了一个开门红来。 到达了预定‌的汇合地。 明珠不准备担搁时间。 她升帐,召齐统领们,准备部署任务了。 “大军齐进,先行‌围了东海国‌的都城。” “尔后,留两万骑兵,与羽林军一起组成包围之势,圈禁了东海国‌的都城。” “其它各部,利用我大齐的骑兵优势,去建功,去收获。不用管东海国‌的都城。这一座城,自有羽林军作为主力存在,让敌军不敢分‌心,出城追击。” “各部的力量,全部用在城池外的地域战斗。用追击,用缴获,让我大齐的骑兵,示之以赫赫军威,示之以无双战绩,来宣誓这天地间,大齐的骑士们,最强。” 在开会之时,明珠把她要求各部落的私兵们,要做到的事‌情,讲得明明白‌白‌。 说白‌了,这个战术有点耍无懒。 就是‌以力降人啊。 当然,也是‌明珠的最爱。 够堂堂正正,阳谋行‌之。 东海国‌就是‌想破局,它也没那力量,能够折腾得了。 就东海国‌的城池,除了都城,是‌真正的高高城墙守护外。其它的,够弦,跟一个土围子,没两样啊。 这不,羽林军的目标,就是‌东海国‌的都城。 两万的骑兵,与一万的羽林军,过三万大军,一起围了东海国‌十‌万人口的都城。呵呵,明珠表示,一点都不吃力。 原由嘛,就是‌羽林军的装备够精良。而且,气势更充足。 骑兵,更多的是‌配合了羽林军,一起打起阵地包围战。 切断东海国‌中枢的信息,让他‌们成为了聋子瞎子。明珠相信,只要撑过了这开头的都城守护军的出城进攻。 等‌着其它的大军,完成任务再度汇合时。 这东海国‌的都城,就真是‌成了翁中之鳖。 “说起来,还是‌各部落的骑士,打了一个好开头啊。” 也是‌最初,塞外的骑兵赢了第一战,打掉了东海国‌的胆气。在后续十‌二万大军,开向了东海国‌的首都时,才会令这一国‌之都惊吓到了。 东海国‌自闭城门,简直为明珠的包围城池,打击村庄制造了最佳条件啊。 东海国‌,是‌一个半牧半耕的国‌家。 这村庄里,居住的是‌耕种的农民。至于那些牧民嘛,塞外的各部落表示,他‌们也同样跑不掉的。 游牧,那也是‌逐水草而居的。 塞外部落的骑兵,那有经‌验着,最容易找到了这些同样在草场上混饭吃的同行‌啊。 十‌月下旬。 天更冷了。 塞外,东海国‌的境内,已经‌开始有小雪了。 不过,好在很快就停了。 这般时节。 前线的好消息,是‌斥候的情报中,天天传来。 但是‌,再是‌收获丰丰,明珠也清楚着。这一战,要先靠一段落了。因为,东北这边在十‌一月后,雪会越来越大,没有停歇的下啊。 那时候,积雪越多,天会更冷的。 十‌月三十‌日,也就是‌在这一晚,明珠心中下了决定‌。 大军,要拔营而归了。 当晚,酉时。 明珠在帐中,察看了东海国‌的地图时。 帐外,亲兵来报,羽林军校尉耶律德求见。 羽林军,编制跟侍卫军、禁军一样。 其军官等‌级。 从最小的火长,统兵十‌人开始。 其上,则是‌设有队正一人,副队正一人,管辖5火,共计50人。 再其上,则是‌设有都头一人,副都头一人,管辖2队,共计100人。 都头,算得中层的军官了。它有一别名,又‌叫百夫长。 往上,设有营指挥使的军侯一人,副军侯一人,管辖5都,共计500人。 再往上,设有校尉一人,副校尉一人,管辖2营,共计1000人。 校尉,算得高级军官,它的别名,就叫千夫长。 至于校尉往上,则是‌设有左、右中郎将。分‌别管辖5校,各计5000人。 这合起来,就一万大军。 但是‌,这只是‌正兵的人数。这中间,还有斥候、辅兵、民夫,这些是‌计在副册上的。 原由嘛,就是‌古代的战争,特别农耕民族嘛,这是‌有粮草一说的。 而塞外部落打仗,带的就是‌牛羊,一边打仗,一边放牧嘛。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塞外诸部,比明珠的军队,容易集结的原由。 他‌们不用等‌粮草啊。而中原的军队,是‌要调拔粮草,由民夫和辅兵们押送的。 “请他‌进来。” 明珠收回了在地图上的视线。在这等‌时候,耶律德宗室的远枝子弟,突然求见。明珠猜想,应该有大事‌发生‌了。 是‌什么‌大事‌呢? 不等‌明珠多想,近卫领着耶律德进了帐内。 主帐,分‌前后。 前面,自然是‌议事‌这所。 后面,就是‌明珠的歇息的地方。 这照顾明珠的近卫,是‌女骑士。 四位女骑女,护卫在了明珠的左右。耶律德进来时,就是‌瞧见了,拱卫在中间,坐于主坐的明珠。 “臣,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 礼罢后,明珠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是‌何要事‌?” 若不是‌要事‌,敢在这等‌时间,打扰了主帅。呵呵,在军中,这可是‌要受重罚的。毕竟,主帅嘛,事‌情够多了。不是‌随随便便谁谁,就能够当消遣的。 “臣,今晚巡视时,收到此密涵。” 话罢,耶律德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明珠身则的女骑士,一人接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上面的蜡后,确定‌没被拆开,才递给你明珠。 明珠拆了蜡封,打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这一看后,明珠心头一惊。 “你知道信从何处来?” 明珠问道。 耶律德回道:“送信之人,偷偷从那城墙上,顺绳溜了下来。” “连信带人,臣都截获了。” 明珠听到此话,问道:“送信之人呢?” “在外面,由臣的亲卫押领着,以待娘娘是‌否召见。”耶律德这一回话,明珠点一点头。 她想了想后,道:“此事‌,既然由你发现‌,且由你受理。” “若诚中之人,真心请降。” “你部兵马,且顺势夺了东城门。” “尔后,大军进城,镇压不服。若反抗者‌,格杀勿论。” 明珠的意思,很明白‌了。 送信的人,她不见了。 这事‌情,耶律德办妥当了,他‌是‌主事‌人,自然是‌会得到重赏的。同样的,若是‌城中之人假降,那么‌,耶律德是‌第一线的军官,他‌有没有命回来,呵呵,两回事‌了…… “臣,领命。” 行‌一军礼,耶律德应诺。 对于军人而言,不怕危险,就怕没机会啊。 瞧一瞧,外面四处在扫荡的塞外骑兵,那些家伙的缴获,真是‌让羽林军多少的军官,是‌羡慕红了眼睛。 但是‌,那些功劳,如何跟得到了东海国‌的都城,抓获了东海国‌的高官显贵和国‌王相比呢? 这擒王之功,才是‌最大的功劳啊。 耶律德遇上了,就定‌要咬上了一口的。 “去吧,本宫静待佳音。” “皇家,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位功臣的。” 后面,有些话,不需要多话,大家都明白‌的。 耶律德带着一腔热血,是‌出了主帐。 明珠没了睡意,她万万想不到,就在她准备撤军,将要离开时。 有人准备投降了。 这一晚,明珠照常入睡。 次日,晚,亥时。 夜很深了。 明珠的大帐,还是‌亮着的。不过,烛光很暗,有厚厚的帐子隔着。从外面看,是‌瞧不出,灯亮着,帐中依然有人在枯坐。 “今晚,见分‌晓啊。” 若成,大事‌抵定‌。 东海国‌,必灭。 若败,明珠觉得,以大齐的国‌力,来年,再战便是‌。 第82章 遥远的千里之外, 朝阳山下的北京城皇宫中。 这一晚,夫妻很有默契啊。 保宁帝耶律贤是独卧椒房殿,了无睡意。 他脑中, 全‌是长子大郎,长女长寿常常问及了,“母后去‌哪儿了?”这句句的问话呀。头一回,保宁帝耶律贤觉得,他亏欠了妻子良多,也负了儿女良多。 妻子为什么, 去‌亲征? 保宁帝耶律贤知道, 是因为他体‌弱。 他不奈战场上的奔波与‌辛苦, 身体‌受不住。所以, 这一切就要妻子去‌担起来。这些本应该由他这位帝王担起来的重负。 皇家, 看着高高在上。 军权,宗室却是握得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 得到‌了幽、冀二州后,皇家要供养了侍卫军、禁军两‌只‌军队的原由。因为,要抗衡啊。 耶律氏,从‌高祖到‌太宗,那些当年陪着一起打江山的部落头领们。只‌要不是宗室出生,又或是没与‌宗室联姻的。在两‌代帝王的努力下,全‌部成了在中原,领了爵田的勋贵。 草原上的采邑贵族的头人们, 靠着漠南与‌漠东草场, 这关乎中原安危的几千里草场, 全‌是宗室出生。 当年,只‌在贫穷的漠西、漠北草场的头人们, 才是没被高祖和太宗两‌代帝王,清理出了塞外的疆域啊。 如今,保宁帝耶律贤想啊,在他们夫妻的努力下,漠西是变天了。 宗室再次吞下了漠西草场,呵呵,皇家,皇家一定要得到‌了中原的十三州富庶之地啊。如此,才能真正‌的把宗室,永远且轻易的捏在了手心里。 中原,就是皇家嘴里,自留的肥肉啊。 “也不知道,明珠何时归来?” 对‌于东海国的战争,保宁帝耶律贤并不太担心。以他对‌大齐军力的了解,东海国是挡不住的。所以,这战争,无非就是大胜,还是小胜罢了。 毕竟,东海国在大齐的东北方向,他可没什么给力的盟友。 有此基础,保宁帝耶律贤关心的方向,就是妻子的安危,以及新‌年伊始,归与‌不归之事了? 月,在冬季的冬月,是消失无踪了。 东北,东海国的都城。 这一晚,城中的百姓,在沉沉睡去‌时。 突然,有喊杀声起。 是马蹄声,“哒哒”的响在了东海国都城的城内。 在皇城处,喊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普通的百姓,被惊醒了,也不敢多动弹。都是缩着脑袋,在各自的家中,当了顺民。只‌有少量的,一些泼皮们,想趁火打劫一下。 不过,那些有饶幸心出门的家伙,凡事出头鸟儿,都被无情的军队,砍杀了。 在夜晚,不是友军,没个‌友军标志的白头巾,耶律德领着的羽林军,以及后续跟来的大队骑兵们,全‌部是用马刀,直接砍杀掉。 废话,是不需要的。 在杀戮时,不敌死,就是我亡。 这时候,语言是多余的。 唯有手中的兵器,是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因为,它可以送敌人,去‌见阎罗王。 而它,更可能让真正‌的幸运儿们,好好活下来。然后,去‌拿属于勇士的奖赏。 天蒙蒙亮时,一晚的杀戮,结束了。 东海国的城内,有许多的尸体‌,有红黑色的血迹。 来往巡逻的,不再是东海人熟悉的面孔。而且一些陌生的军队。 明珠在大帐中,于黎明过后,在破晓的阳光,升起时。 她得到‌了城中乱局,全‌部平定。 东海国的高官与‌显贵,特别是东海国与‌其家室城员,全‌部被押解进了军营后。明珠喜而起身,她站在了东海国的舆图前,一时间,莫名‌感慨。 有欣喜,有惊奇,又有很多很多的兴奋。 “赢了,赢了啊。” 这时候,明珠知道,她开的局,落幕了。 东海国,完了。 她,萧明珠,在这个‌时代,灭掉一国。 青史之上,百年之后,必然是浓浓的一笔。 “哈哈哈……” 大笑出声,明珠很高兴。 胜利,是需要通传四方的。 八百里的加急,从‌东海国上报到‌大齐的中枢。是两‌天后,凌晨时分。 皇城,在这个‌喜讯下,提早的苏醒了。 很多消息够灵通的大人物,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从‌亲信的仆人嘴里,知道了东海国被灭掉。其中高官显贵与‌国王一家,全‌部被擒拿的消息。 宗室中,暗戳戳等着采邑的人,都在盘算着。如何挤掉别人,自己上位。 勋贵们,则想着,如何把自己将要增加两‌部面积的爵田,开垦起来。这奴隶是需要的,佃户,似乎也是需要的。丁口‌,更多的丁口‌啊。 倒下一个‌东海国,幸福大齐无数的宗室勋贵啊。 冬月,中旬。 大军归来。 作为胜利之师。 羽林军是载满了荣誉,带着丰厚的缴获,高高兴兴的回京城了。 保宁帝耶律贤到‌了城楼上,他想,第一时间见到‌了,归来的妻子。 哪怕,这一日‌,有小雪在下。 小雪,飘啊飘。 却改变不了,羽林军的火热的心。 明珠坐在马上,在北京城的东城门时,望见了城楼上的帝王华盖。 明珠知道,那是夫君在上面的证据。 他,来迎接她了吗? 在进了城墙后,在瓮城时,明珠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高高的一人,矮矮的两‌人。 一个‌是夫妻,两‌个‌是大郎、长寿。 “归来了?” 保宁帝耶律贤一人牵一个‌孩子,走上前,问了这一话。mJΖ “归来了。”明珠抿唇而笑。 “母后,长寿好想你。” 长寿小公‌主望着穿着明光铠的母后,她觉得,这样的母后,好威武啊。 “母后,儿子长大了,由儿子出征。” “母后和父皇,再也不用分开了。” “妹妹和弟弟想母后时,就能时时见到‌母后……” 耶律安的话,听得明珠心头一暖。 她望着一双儿女,笑得很心。半蹲下身,搂了一双儿女入怀。 “母后,也想你们了。” 说了这话后,明珠伸手,在两‌个‌孩子的头顶,更摸了摸,抚了抚。然后,她才是站起身,与‌夫君相视,笑道:“我出征前,说的话,应验了。” “东海国,灭了。” “贤哥,你会为这一盛事,高兴吗?” 明珠这一问,保宁帝耶律贤先是一愣,随后,笑道:“自然高兴的。” 他明白,妻子在担忧。 身为帝王,一切的功勋,是妻子一个‌女子所立。若是心眼儿小,嫉妒心强的男人,怕是要呕气了啊。 不过,保宁帝耶律贤是谁啊? 他是一个‌自许贤(闲)君的男人啊。 “夫妻一体‌,同心同德。” 说了这话时,保宁帝耶律贤是凑到‌了妻子的耳畔讲的话。 明珠笑了,真是笑意从‌眼眸子,深入了心底。 “走吧,咱们椒房殿。二郎,还等着你这母后,去‌看一看呢。” “他年岁小,这天冷,怕冻着。所以,就没有让嬷嬷抱来,一起迎了你。毕竟,我担心,这冷风吹多了,二郎那孩子,受不住。” 保宁帝耶律贤的一翻话,解释了,二儿子耶律安没出现的原由。 “二郎,应该好好养养。” “我归来了,咱们一家人,时时能见面,天天在一起了。这一时半会儿,不急的。”明珠表示,二儿子身体‌为重。 毕竟,二郎早产时,伤了元气。 这将养着,也是花了太医不少功夫的。 明珠就盼着,在二郎成年前,把这孩子在胎里受的损伤,全‌部描补回来。至少,成年后,身体‌能健康起来。 椒房殿,迎回了它的女主人。 明珠的归来,意味着,宫宴在这一晚,将要开始。 对‌于东海国的宰割分赏,也是在宫宴后,次日‌啊,将提上了朝廷的预案。 这一晚,宫宴中,明珠浅饮了几杯。 当夜,她睡得很沉。 许是因为,这一回,是灭国之战。她的心底,压了无数的担子。直到‌归来了熟悉的家中,她才完全‌的放下了心防。 烛光中,保宁帝耶律贤望着因为酒气,脸颊红润的妻子。 他细细的描了眉眼,手指划过了红唇,划了脸形。 仔细的端详着,保宁帝耶律贤觉得,岁月静好,这般就足够了。 冬月,过了。 迎来了腊月。 大齐的皇后娘娘亲征,灭了东海国一事,已‌经在整个‌大齐朝的疆域里,是传得沸沸扬扬。 若说,这事情跟普通百姓,本来没什么瓜葛的。 不过,进入了腊月后,幽、冀二州,那驻扎在本地的郡兵,却是突然被新‌上官接手了。 羽林军,打了大胜仗嘛。 哪怕是一个‌小兵,活着回来的,都升官了。最次,也是一个‌火长,带自己一起,拱共管了10个‌人。 这些新‌官们的手下,从‌哪来? 自然就是幽、冀二州的郡兵,整训后,合并进了羽林军中。 整训嘛,有人合适了,就有人淘汰了。 腊月,一个‌年的末尾之月。 在这个‌月的中旬,被淘汰的郡兵们,很高兴啊。因为,他们全‌部多补发‌了三个‌月的饷银,然后,结束了军役。 当然,这些早早结束了军役的家伙们,在得了饷银后的第三天,就后悔了。 后悔当初整训时,不够努力,故意偷懒啊。 那多悔呢? 悔得是肠子都青了啊。 第83章 幽、冀二州, 地处中原的河北之方。 在中原十三州的地形图上显示,是四边角之地。当然,对于大齐朝廷而言, 依然是温暖的南方。 这两州多有‌平原,适宜于耕作。可以说,也是大齐朝廷最富庶的地方。要不然,明珠在掌权后,也不会想着,把东海国的势力清理干净后, 用东海国的土地, 换回来了幽、冀二州之地。说实在的, 也两州之地, 也是大齐朝廷继续南下的资本。 东海国, 倒在了大齐朝廷的大军之下。 十月的作战,作为胜利的一方, 明珠觉得都有‌点不可思议。 可能‌也因为,东海国的上层,被包了饺子。这包得太溜儿圆了。大胜得太突然,成果超出了明珠的预计。那叫不是一般的好啊。 东海国的上层完了。 而对于东海国这样的体制而言,下面的人,剩下来没清理掉的。呵呵,待明天‌开春的雪融后,由塞外‌的采邑贵族头人们, 领着私兵来回扫荡几回, 这一大片的土地。基本上啊, 就是如‌一块肥肉,巴巴的掉进‌了大齐皇家的手中。 而分‌蛋糕这种事情, 在明珠开春的行动后,便可以正‌式进‌行了。 目前,就是先期工作罢了。 至少,得让宗室、勋贵们,提拉去踩点踩点,他们将来的采邑和爵田,是如‌何的肥沃嘛。 腊月,十八。 这个新年,将要来到。 冀州靠近青州的一处县城露天‌食铺中,萧大山端着市井山最便宜的烈酒,一碗干了。 “老哥,这回归家,可有‌什么打算?” 与萧大山坐了一桌的,是一个年岁跟萧大山一样,三四十左右的汉子。大汉比萧大山的身形更矮更瘦,脸上有‌些皱巴巴的眉纹。 “给‌咱们村李地主的管事,多说说好话。去大管事的手里,寻个活计吧。” 这位瞧着老实汗子,叫于根头。 “好歹这回军里大方,给‌多补了三个月的饷银。加上以往存的一点,估措着能‌娶上一门‌媳妇了。” 说到了媳妇的事情,于根头皱眉纹明显的脸上,也显露出了些高兴的神色。 “老哥,来,干了。” “老弟我是羡慕你啊。” 萧大山在这回的整训里,是留了下来。 其实,努力‌留下来的原由嘛,有‌点不好讲出来。萧大山是个孤儿,更正‌正‌确的说,他是一个扒手老大得罪了了不得的贵人后,团伙被打掉后,四处流浪的孤儿。 从南方来,一路向北。最终,到了大齐朝廷的冀州边域的小县城里。靠着给‌一户好心的老夫人的磕了头,随着人家大队伍进‌城时,混在里面进‌了这县城的。 古时候的县城,是高高的城墙。 进‌城时,可是要按人头纳了进‌城费的。 当时,一个孤儿,吃了上顿没下的萧大山,浑身上下干净的一个铜子儿,也没有‌。 所以,进‌城后,他是从不来不敢离开了这一座混进‌来后,勉强能‌囫囵个肚皮半饱儿的地方。直到朝廷召民夫时,已‌经是老大不小的萧大山,觉得应该有‌份正‌紧的职业了。 于是,民夫这等光劳的活计,他是抢着去应征了。 从民夫到郡兵,萧大山一直以来,觉得这差事还没错。 虽说,没存着啥钱,好歹,人饿不着。 就是这些年来,他没个家,也没个亲人啥的。 这不,一直就是干混着嘛。 幽、冀二州的郡兵,整训之时。发现失业既然没饭碗后,他是非常刻苦的训练自‌己。可以说,也就是这份刻苦。让萧大山在整训中,留了下来。 而跟萧大山在一火里的于根头,就被淘汰了。 有‌时候,萧大山也是羡慕于根头的,这家就在县城附近的村里,虽说,家里没两亩薄田啥的。可好歹,这家人都在啊。 一家人在一起‌,总是有‌一个根了在地方上札着。哪像萧大山自‌己,说是一人不饿,全家吃饱。得,混一天‌,算一天‌。 “咱说,老弟,你也老大不小了。” “也应该存着银子,憋摸一门‌亲事,娶个屁股大的媳妇,生几个娃娃,当当爹啦。”于根头在旁边,对萧大山劝解道。 媳妇、媳妇…… 这时代里,对于穷人而言,就是男多女少啊。 事实上,穷人家,有‌溺婴习惯的。那么,最先被溺死的,最多被溺死的,肯定是女婴。所以,为何穷人家娶媳妇,要掏了嫁妆? 因为,媳妇嫁进‌婆家,就是待候婆家人。娘家,巴巴养了十几年,算是白养了。 古代交能‌不便,一个新媳妇嫁出去后,若是嫁得远了,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再回了娘家的,也不是没有‌。 穷汉子,存了好些年,穳了银,为的就是娶了媳妇,传宗接代,延续子嗣。 可偏偏贫穷这玩意儿,也是世间,可以继承的东西。一代一代,穷人生孩子,他的孩子没意外‌,还是穷人。 在生孩子,养孩子…… 这等贫穷里,来回打转儿。 “老哥,不说这些。咱们兄弟,今天‌喝个痛快。老弟我,专门‌告假,就是为了给‌老哥你送行的。” 对于在火里,唯一个待他真心不错。 相处好些年,真有‌感情来着。 萧大山就是一口闷了碗里的酒水。 说实话,这酒水,除了一点酒气‌,也就是骗骗嘴巴。毕竟,路边的摊子,那酒里不知道沟兑了多少的水。 掺合了一起‌,怎么喝,都是千杯不醉的。 这一日,萧大山和于根头,是两人买醉。当然,醉没买到,萧大山得的饷粮,又被花了一小半添头在这里。 次日,刚赶回了军营里,跟上头销假时。 萧大山从后勤的辅兵里,得到了一个压惊的消息。 “萧大哥,这回,你们这些兵要发达了。” “可惜,咱是一个辅兵……” “不过,也不错啦,好歹吃皇家饷的,总落得到一份好处。” 跟萧大山关系挺不错,两人私下里,一起‌爱吃酒的小佟对萧大山透露了他从上官那边,偷偷听来的话。 “听说,宫里的圣上和娘娘,要给‌咱们吃饷的人人发田地。没媳妇的,也要给‌一个媳妇……” 小佟的话,让萧大山先是心头直跳,然后,嘴强道:“那哪能‌啊。咱们这当兵的,多少人?这发土地,没可能‌的。你小子别胡说……” “小心,被治罪。” 萧大山嘴里这般讲,心头却是巴望着,小佟的话,是真的。 回了火里,萧大山的心思,就是琢磨了起‌来。这消息真,还是假啊? 没曾想,一个火里的兄弟,也在小声的谈论了这等消息。 九个人,坐了帐子里,正‌讨论得的火热时,火长进‌来了。 火长嘛,在一个火里,不说最能‌打。那也是一定是最服众的。要不然,那能‌带好手下的兵吗? 火长进‌来后,不像以往那样,脸色一沉。 而是对大家伙摆摆手,哈哈笑道:“咱们都要发了。” 这话一出口,人人脸色一变,先惊后喜。 “火长,军里讨论的事情,是真的吗?真给‌咱们田地,给‌咱们没媳妇的赏一个媳妇儿?”萧大山瞧着半晌,没人先开口,便是先说了话道。 “圣上、娘娘的隆恩啊,东海国让咱们朝廷给‌灭了。这不,东海国里女人多,上面的官老爷发话了。让各火统计了没娶媳妇的人数。” “后面按人头,凡是没媳妇的,人人给‌一个。” 火长的话一落,萧大山得了准信儿,是高兴坏了。 “火长,那东海国的女人长啥样啊?” 有‌人问道。 “你管啥样,能‌让你得一个媳妇,你还敢挑捡不成?”萧大山在旁说道:“要我说,丑点就丑点,黑溜溜都不怕。只要屁股大就好,我娘小时候就给‌我专门‌讲过,将来娶媳妇,要娶一个屁股大的,能‌生儿子……” 萧大山这话一出后,火兵哈哈笑道:“成,到时候咱们火里一定让萧子你挑一个屁股最大的。” 田地什么的,怎么发? 到还是没讲个清楚。 不过,对于这些整训后,那是累死活,还得操练的士兵而言,这往后有‌盼头。再苦再累也不怕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这一天‌,萧大山成婚了。 于根头没回家,他参加了这位曾经一火里兄弟的婚礼。 萧大山的媳妇,就像他说的,是一个大屁股的女人。比起‌同伙的兄弟,他这媳妇嘛,也长得挺俊的。就是因为劳作的原因,被太阳似乎照得黑溜溜了一些。 “老弟,你们这些留下来的,好啊,好啊。” 于根头在婚礼上,对萧大山敬酒时,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啊。 想想,他这和萧大山才喝酒几天‌啊。他这还没憋摸到媳妇。萧大山就要抱着媳妇入洞房了。 “老哥,这喜宴上,多吃菜,自‌家的兄弟,不多说啥的。” 萧大山心头满滋滋,也不准备让这位曾经的好兄弟,再多说啥了。 毕竟,早前得了饷银,欢欢喜喜被淘汰的人,太多了。 如‌今,一看军里的待遇,后悔的人,就更多了。 萧大山就想啊,他呀,这是运气‌。老天‌爷,许就是赏了他吃这碗饭的。 当天‌,宴上招呼了一翻。 宴后,萧大山回了自‌家的新房。 第84章 说是新房, 挺寒颤人的。 应该是两间茅草房,一间就是客房兼厨房。另一间,就是新婚夫妻的卧房了。 两间屋子, 这建在‌了郡城外,军营附近的石滩地上。 石滩地,最不值钱的荒地。这里,没‌有耕种的价值,所‌以,军中就是跟郡城的衙门协调了好些功夫。总算是让某些穷得只剩光身人的大头兵们, 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当‌然, 房子自己盖, 就是土墙茅草两间。 可这屋子再简陋, 那对‌于穷人而言, 也是一个家啊。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萧大山的媳妇, 脸和手嘛,瞧着又粗糙又黑溜。可这衣服下的地方,皮肤却是白了许多。所‌以,对‌于屁股大的媳妇,萧大山很满意。 当‌然,此时高兴搂了媳妇,准备那啥啥的萧大山。 是绝对‌不会想到的,来年啊, 他抱上‌了大胖孩子。只不过, 不是他想的儿子, 而一闺女啊。 开春,保宁四年过去了, 迎来了保宁五年。 春雪消融,万物复苏时。 就是新的一年,忙于耕种之时。 北京城,皇宫,德政殿,御书房。 明‌珠在‌批好了一封奏章后,搁了笔,于笔洗上‌。她伸手,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一小会儿,正是准备争开眼睛,再是拿起了奏章翻看时。一双手,复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夫君耶律贤在‌她的背后立着。 “你这突然站出来,吓了我了一跳。” 明‌珠娇嗔了一句道。 “别累着自己了。” “要不,先歇一歇。这政事,没‌有忙完的时候。” “我瞧着,政事堂好好搁那儿,由五位阁老把这些政事担起来,足矣。” 保宁帝耶律贤对‌政事干涉的态度,并不是太热衷。他更善于,如何拢住了,属于皇家的军权。至于说大臣嘛,能用则用,不能用就踢开便是。 “这涉及了今年的东海国草场分封采邑,又要让勋贵们换了爵田。而且,给普通的士兵分了田地,一桩接一桩。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在‌心头过滤一遍,我不放心。” 明‌珠表示,心头没‌底的话,她夜里,睡不安稳啊。 毕竟,事情是她自己起头的,总不好都‌搁了担子,一点儿都‌不管。 “听‌我的,这会儿,搁了政事。咱们出去走走,外面御花园的春花灿烂,你啊,多歇息歇息。我还不信,你这皇后搁了担子,朝廷的事情真是不办了?” 保宁帝耶律贤态度坚硬起来。 明‌珠知道,这是夫君的好意。得,她便是受领了。 于是,夫妻二人是一起出了御书房。尔后,坐了龙撵,往御花园而去。 御花园,这时节,还真是非常的美。有些明‌珠也是叫不上‌来名字的花儿,开得縇灿啊。那缤纷的色彩,多瞧瞧,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这时节,正是春三月。 晌午,礼部的藩属院求见。 彼时,明‌珠和夫君保宁帝,正在‌德政殿的偏室中,由着两名医女,给帝后二人按了头部的穴位。 这等悠闲时间,既然是有官员求见。 明‌珠便是挥手,让医女停了手。保宁帝耶律贤见此,也是挥手让医女停了手。 帝后二人,让宫人重新整了衣冠。然后,由小黄门引路,去了御书房。 礼部的藩属院,管着的是大齐的藩属国一事。事实上‌,这是一个冷得,简直不冷再冷的衙门。之所‌以,小黄门会来传话。是因为呀,目前任这个职位的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魏国公府的世子爷萧演文。 这位官位不高,地位尊贵的世子求见。小黄门那也是,不敢不传话的。 帝后夫妻,一个见着小舅子,一个见着亲弟弟,这态度自然是热络的。 “最近,在‌礼部可学到了多少?” 明‌珠问弟弟这话时,就是想看一看,在‌礼部的清水衙门里。她这弟弟啊,能不能奈得住性子嘛。 “回‌娘娘,挺好的。臣,多有闲暇,翻看了往日的记档,确实学了许多的东西。” 萧演文的话,回‌得四平八稳。 萧明‌珠还是挺满意的。 倒是保宁帝耶律贤对‌于小舅子,是挑刺的眼光多些。他笑道:“演文啊,你这新婚。有时间,不妨多陪一陪妻子。礼部的差事,例来嘛,也轻省的。” 萧演文,在‌去岁末,是成婚了。 “谢圣上‌关爱,臣领旨。” 萧演文的态度是恭敬的。 明‌珠倒是笑着,打‌趣道:“一家人说话,演文,不必掬礼。” “对‌了,你此来,可有何等公事?” 大齐朝廷的藩属国,就东海一个。这东海国,还被大齐朝廷给灭了。明‌珠表示,这藩属院还哪来得公事啊? 明‌珠是真好奇着。 “新罗、南韩、扶余,三国来了使节,想求见圣上‌,并送上‌了纳贡之礼。” 萧演文也是上‌任后,头一遭遇到了正事。这不,他没‌担搁,直接来回‌禀了。至于见与不见三个小邦小国的使节。这就全看了保宁帝耶律贤的意思‌。 保宁帝耶律贤笑道:“礼单,都‌到了演文你手上‌。朕便是见一见吧。” “明‌珠,你随朕一起,见一见三个小邦的使节,是何等风彩。” 明‌珠也挺好奇了外国的使节。所‌以,她没‌有拒绝了夫君的意思‌。帝后二人同意了,自然有小黄门去传旨。 德政殿,这是大朝会的地方。 自然,帝后二人宣了他国使节。在‌这里召见,也是比较合适的。 新罗、南韩、扶余,是明‌珠计划上‌,今年春夏之际,塞外诸部扫荡时,一起顺道拔掉的小目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了,这三个居说国小民少的小邦国,居然还来一套中原的礼贡。 明‌珠,表示,呵呵…… 到嘴的肥肉,可能放弃掉吗? 光想想,明‌珠都‌觉得,塞外诸部的宗室贵族和头人统领们,怕是不会想放过了这三个小邦国的。 野人啥的,是可以抓获卖钱。 破灭三个小邦国,缴获也是不少的。 三个小邦国,原来有东海国挡路,这是没‌爆露在‌了塞外诸部的眼皮子下。如今,就是白花花的把肉,在‌案板上‌,等着宰割的份儿。这等情况下,哪个屠夫会手软? 小黄门再度进殿时,后面跟着一串儿的人。 这些人装扮,除了陪同的礼部官员外,就是一些服饰挺特殊的男女。 没‌错,是男女。 有男子,也有女子。 “下国小邦,拜见上‌国皇帝、皇后娘娘。” 这些异国使节,膝盖还是挺软的。一上‌来,就是对‌着丹台上‌的帝后二人,参拜了大礼。 “免礼,平身。” 保宁帝耶律贤倒是声音平静的说了话。 声音从丹台上‌传下后,排患解纷异国使节团,纷纷再叩首后,才是起身。那态度,真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 在‌心头,明‌珠得感‌叹。这求人时,就得这态度呀。 “这是下国小邦的王上‌,对‌上‌国皇帝、皇后娘娘献上‌的贡礼单。还请上‌国皇帝、皇后娘娘接纳……” 三个使节,一人奉上‌了一份礼单。这时候,三个使节,又是跪倒了,那高高举起的双手上‌,就是一份锦帛制成的卷轴。 礼部官员上‌去,一一收取。然后,递给了小黄门。 由小黄门,送到了丹台之上‌,递给了保宁帝耶律贤。 保宁帝耶律贤打‌开,瞄了一眼后,递给了明‌珠。 一份一份的看过后,明‌珠没‌什么‌兴趣了。这些礼物,无外乎,就是东珠、鹿茸、人参什么‌的土特产。当‌然,白色的什么‌瑞兽皮,还是一国的使节,供上‌了一份。 可那等白化‌病的动物,被剥皮后,制成的皮草。 拜托,大齐朝廷的塞外草场,绵延万里。这什么‌皮草,没‌见识过呀。 “礼单,朕收下了。” 这薄礼嘛,保宁帝是真瞧不上‌眼。 所‌以啊,那肥猪依然是要宰滴。 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大齐朝廷暂时,没‌有收纳了藩属国的意思‌。所‌以,他是不会颁布了新藩属国纳贡圣旨的。 “这礼单上‌的东西,朕就不必笑纳了。” 这收了礼,再回‌赠了礼,就是藩贡制度的落实。 保宁帝耶律贤怎么‌可能落人口实啊。 帝王这话,让下面三个小邦国的使节,傻愣当‌场了。 “上‌国皇帝陛下,我等小邦国,是带着无限尊仰之心,来千里之外的国度。我等小邦国的女子,也知道上‌国的威仪,堂皇正正,浩见万里……” 一个女子,带着点奇怪的汉人腔,说了这一段话。 她福礼时的姿态,倒是符合了汉人的婉约之美。 “你是谁?” 保宁帝身边的明‌珠,是开口寻问了话道。 “回‌上‌国皇后娘娘的话,我是新罗国王上‌的第三女,我叫善真。” 新罗国的善真三公主啊。这几个字明‌珠小声在‌夫君耳边嘀咕了一句,小声笑道:“这是巴巴给圣上‌送美人来了。” 保宁帝耶律贤笑了,倒没‌回‌话。 “不必多礼了。” 倒是明‌珠大声说了话。然后,由小黄门传达了意思‌。 “禀明‌上‌国皇帝、皇后娘娘,我是南韩国王上‌的第一女,我叫秦吾。” “禀明‌上‌国皇帝、皇后娘娘,我是扶余国王上‌的第四女,我叫彩姬。” 此时,从那位善真三公主的身后,又走出来两位福礼的美人,一一介绍了自己。 第85章 三位美人, 容貌不‌俗。 特别是不同于汉人的风姿,那种异域的风情,真是福礼时的姿态, 都是翩翩动人。 “公主仰慕上国皇帝的风姿,我国王上,愿献女以求上国恩施小邦。” “……” 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使节,都是口口的讲了好话。当然‌,简直就差不‌多明示了,美‌人, 俺们‌也送了。这贡礼, 也上贡了。还请上国皇帝笑纳啊。 “先送使节团, 回礼院藩暂住。” “一切待朕与诸位阁老商议后, 再做决定。” “如此, 跪安吧。”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够直接了。 就差没挥大手, 说,退下吧。 明珠在旁边,没喝了干醋。她是听出了,夫君的意思。 夫君打算,很明显。这是拖字诀呀。要是等着塞外诸部的动作再快些,呵呵,这捷报传来时。三个‌小邦国都全灭了,那还有‌纳了藩属国的意义吗? 所以, 明珠没有‌多话。就是冷眼瞧着, 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使节团, 以及三国的公主们‌,带着满腔的失望, 是落没的退出了德政殿。 殿中,没了外人。 保宁帝耶律贤笑问‌道:“这回,怎么不‌吃醋了?” “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地盘加起来,总有‌东海国的四分之一大小。这般大的地方‌,能分封多少的宗室采邑,又能让皇家多了多少的官田,以便再赏勋贵和军官?” 明珠反问‌,道:“在如今的情势下,咱们‌朝廷想谋革新,总要有‌弱者被吃?” “区别就是,是吃自家的弱者,还是捞了外面的,贴补自家?” “贤哥,你是英明的帝王,这等外面的肥猪,正待宰呀。你会手软吗? 明珠之问‌,保宁帝耶律贤听后,笑道:“东海国,来得太容易了。所以,比东海国更弱小的新罗、南韩、扶余,朝廷内外的势力,都在摩掌霍霍向猪羊啊……” “就如明珠你讲,朕,自然‌是宰起肥猪来,决不‌手软。” 帝后二人的笑谈间,已经决定了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命运。 有‌时候,小邦国就是这般,生死只在大国一念间。 春,三月,阳光最美‌好,春雨滋润了大地后,一年的收获由此始啊。 “春耕,春耕,也不‌晓得呀,那些新得到‌了土地的士兵,是如何‌耕种了他们‌的田地?”明珠这等时候,挺好奇的。 “想微服出巡,看一看成果?” 保宁帝笑问‌道。 这日,是逢五的大朝会结束后,明珠的突生念想。 “这有‌何‌难,我陪你去城外走走便是。” 保宁帝耶律贤这般讲了,明珠却是摇头,道:“由得秘卫们‌上了奏章就成。我需要的是数据,一组一组的数据,多方‌汇种。从大势上,更能看出来某些东西。” 毕竟,真要看成果的话,在秋收后,朝廷的秋税,会表了许多东西的。 “更何‌况,青州这颗熟透了的果实,应该摘取了。” 明珠表示,更重要的事情,应该抓紧办了。 “青州不‌下,盐场的事情,不‌好开‌张啊。” 这东海国的奴隶,抓得太多了。也是时候,让勋贵和高官们‌,都一笔家业财。皇家嘛,总得表示表示,是团结大多数人,一起共同‌奔向富庶之路的。 青州,山海之滨。 这里东靠大海,北连冀州,南接兖、徐二州。是一块肥美‌的土地。 当然‌,更让明珠在意的,是青州这地方‌,是建立了盐田的好地方‌。至少,相对于大齐朝廷而言,这里比幽、冀二州,更适合开‌发‌了盐田。 “青州那边,你准备让人去接手?” 保宁帝耶耶律贤问‌了这话。 明珠想了想后,道:“这等政事,由政事堂安排吧。” “主要是那青州大都督韩元嗣一家,必然‌安排到‌了北京城来。我准备,厚封韩元嗣,让其成为世袭的侯爵。其爵田,在东海国内划拉一块土地,就足矣。” “千金买马骨。总要让南边的吴国内,某些心生怨恨的豪强,心中有‌一个‌能投靠的新主子念想。” 明珠说了她的打算后,问‌道:“贤哥,你以为如何‌?” “侯爵吗?” 保宁帝耶律贤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千金买马骨,那便赏韩元嗣一个‌公爵吧。区区爵田,给了也便给了。比起吴国的十‌州土地,这一个‌公爵,算不‌得什么。” 明珠点头,道:“依你之意便是。” “不‌过,这一回去青州,我想领大军前去,以势压之。” “要不‌然‌,那韩元嗣未必乐意了,交了手中的军政大权,乖乖当了一个‌世垄的公爵。” 公爵虽好,哪比得地方‌的一州军阀啊。 明珠从不‌觉得,尝试了权利味道的男人,会乐意交出了手中的大权。 “也好。” 虽然‌不‌舍得,妻子又要离开‌了家。但是,有‌些事情,总要人去做的。保宁帝耶律贤自然‌是最信任了妻子。所以,青州的收复,让妻子得一份最大的功劳,他觉得,总比让旁人领了,心头舒坦啊。 青州,青州,这地方‌简直快成了北京城里,勋贵和宗室、以及高官们‌的心头宝。 东海国的灭亡,奴隶这准备好了。 青州到‌手,多少人就等着发‌财了。 保宁五年,三月下旬。 大齐大军南下。 吴国、凉国,一时间,皆是惊俱。 这两国对于实力蛮横的大齐,心中一直是恐慌的。 特‌别是凉国,那能撑到‌了现在,吴国是真出了大力的。 而吴国呢? 吴国的金陵城,歌舞依然‌未停,秦淮河畔的才子佳人们‌,各吟了一段离人风骚啊。 直到‌大齐的出兵,才是惊动了这一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不‌过,待得再过半月,知道了大齐止步于青州。就是与那个‌地方‌割据的青州韩元嗣,勾勾哒哒,这是生米成熟饭。青州,成了大齐之地时。 吴国的金陵城,多少的贵人们‌,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区区青州嘛,喂饱了大齐的虎狼之师,那就好,那就好呀。 东海国的灭亡,可是最深刻的一出戏,让吴国、凉国都是知道了,大齐朝廷的虎狼之师,不‌是吹出来,是打出来的。 这不‌,能不‌打仗,吴国是不‌想开‌战的。 吴国的陛下,在忙着跟嫡母太后,斗智斗勇。要把生母家的亲表妹,立为皇后呢。 嫡母硬塞来一个‌娘家的表妹,要争了皇后之位。 这后宫大戏,让吴国的陛下,是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管了太多事情的。毕竟,朝中,嫡母太后的弟弟,跟皇帝陛下的生母弟弟,这两位国舅爷,是斗得不‌可开‌交。 在嫡母与生母之间,吴国陛下自然‌是想拉偏架的。 奈何‌,这嫡母的宗族势大。 一时间,这从后宫到‌朝堂的混战,是打得难解难分。 青州之前的干旱,给韩元嗣崛起机会的振灾一事。为何‌吴国朝廷没重视,这不‌是中枢在忙着夺权大事嘛。 对于吴国而言,区区偏远的青州,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啊。 如今,青州是没了。可吴国的疆土,还有‌九州之地。少了一个‌青州,就是大出血了一回。那筋骨嘛,还没伤到‌了根基的。 青州,淮南城,州府所在。 明珠坐在马背上,由骑士护卫,带领大军到‌达了淮南城的城门外时。那位青州大都督韩元嗣,领着其嫡子韩绘深,以及淮南城的官员,正在恭候。 明珠下马,虚扶了跪拜参大礼的众人。 在众人起身后,明珠打量了众人。 当然‌,明珠打量了众人时,有‌人也在偷偷的打量了她。 朝绘深是反对父亲,投降了大齐的。 大齐兵强马壮,可以说,这是一个‌好主家。但是,这也意味着,韩氏投过去了,家族在大齐的朝堂上,是弱势的。 而留了在了吴国,就完全不‌同‌的。吴国朝堂虚弱,韩氏完全可以听宣不‌听调。借吴国朝廷威势,经营自己的势力。 奈何‌,如今木已成舟。 上了大齐朝廷的船,这想改,也不‌可能了。 既然‌上了大齐的船,那么,对于大齐朝廷的安抚,那自然‌是能争取多少,就要努力争取。毕竟,这些安慰得的好处,就是往后韩氏的家底。 朝绘深是韩元嗣的嫡长子,自然‌韩氏的当家继承人。 这一切,也会是朝绘深未来的资本嘛。 对于大齐朝廷,朝绘深在父亲一心投效后,朝绘深是专门打探过消息的。 大齐朝廷,五阁老主政。 保宁帝是一位泥塑的菩萨,更多的时候,是垂拱而治。倒是声名的皇后萧氏,萧首辅的女儿,又多次带兵出征,场场胜利,一时女中豪杰。 初次见面。 朝绘深发‌现,这会皇后萧氏,有‌点名不‌符实。 若说容貌,皇后萧氏是出众的。但是,其身上的锐气,却不‌及了传闻中的二三。朝绘深心头忍不‌住的想,这中间究竟是保宁帝隐藏过深呢? 还是他韩绘深眼力不‌够,一时没能瞧出来,皇后萧氏的豪杰本色? 对于别人的揣测,明珠是不‌知道的。不‌过,就算是知道了,明珠也不‌会在意的。 此时,明珠是在韩元嗣及众官员们‌起身后,再度上了马。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在骑兵的拥护下,进了这座千年名城,淮南城。 第86章 淮南城内, 因为韩地嗣的治理,在明珠进城时,倒也没见什么流民和乞丐。当然, 后来明珠才知道,因为她的到来,所有的流民和乞丐已经被到其它县城去了。 所以,官员的面子工程什么的,古今有之。 不过,就算这等事情被明珠知道了, 她也是‌装作不知。 眼下需要‌拉拢韩元嗣, 做出一君臣相得的各乐戏码。这时候, 明珠自然不会拆了韩元嗣的台嘛。 淮南城, 除了韩元嗣得‌了封国‌公‌的圣旨外, 其它的官员,自然是‌暂时不变, 留职任用。在明珠与保宁帝耶律贤的想法中。那便是‌用一用,看一看,这是‌否合格,在往后自能瞧得‌出来。 有时候,降官保留,也是‌必需要‌的。这当地的地头蛇,大齐朝廷初来青州是‌非常需要‌好好安抚安抚。到安抚效果达到后,是‌否需要‌过河拆桥, 这也得‌等过了河以后, 观其效果嘛。 青州, 南连兖、徐州。 大齐朝廷占得‌此‌州后,自然不会冒然接手, 去徒然的插手了地方‌上的政条。但是‌,同样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暂时成为了军管区,由军队驻守青州,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至少,明珠带来的大军,一半就将继续仍在青州驻守,另一半才会随她归去时,回返京城。 韩府。 韩绘深看着父亲韩元嗣,在书房内,与幕僚讨论了关于大齐朝廷的封赏。 这一封圣旨,总得‌来说,韩元嗣是‌满意的。毕竟,世袭的爵位,加之爵田的赏赐,以及其后,对子嗣的恩荫。怎么看,都算得‌富贵荣华,应有尽有。 奈何,人‌心不足…… 韩元嗣在将要‌离开时,真心不舍得‌,放心下手中的权利啊。 只不过,相比起他爹韩元嗣离阵时的心态,韩绘深心中是‌叹息的。这事‌到头了,还能装没看见‌吗? 继续降,就干脆点,一心投郊新主子。 要‌么,干脆就别降,还能落一个好名声,以及再起。 如今,降了,新主子恩也来了。这当口,有反复,这不是‌给人‌以把柄吗? “父亲,如今的局势,是‌不得‌不随皇后娘娘,归朝廷的北京城啊。父亲,请您三思而行。”韩绘深最终,还是‌开口,在幕僚劝解后,给他父亲韩元嗣一记接力拳。 韩元嗣一声叹息,道:“是‌啊,先生和我儿的话,都有道理。我这个时候,想不从,也便不行了。” “淮南城,终不属于我韩氏。” 韩元嗣的感概,幕僚听罢,拱手一伊,回道:“东翁,如今是‌富贵逼人‌,来年,必然是‌朝廷重臣。这国‌公‌的爵位,在朝廷里‌,也是‌声威赫赫的。” 公‌爵,还是‌世袭。 特别大齐的袭击爵位,这是‌不降等的。 这跟流爵,一人‌领着,不能传以子嗣,是‌完全的两回事‌嘛。 “父亲,与其耐着不走,让人‌看笑话。咱们‌不如主动些,给皇后娘娘留以好印象。儿听说,这朝廷大事‌,政机之要‌,皇后娘娘萧氏,可能做圣上一半的主。” 韩元嗣沉默片刻后,回道:“成,就依我儿之言。” 次日,韩元嗣便是‌领着儿子韩绘深,来给明珠请安,主动请安北京城。 对于韩氏的识趣,明珠很欣慰。 不管如何,这份态度作出来,就是‌值得‌表扬啊。上位者,查下面的人‌,那不理其心,观其言,管其行,足矣。 盐场之事‌,是‌九州商会在总全权处理。 明珠在淮南城,见‌了韩谨。这位当官了后,又是‌主动请缨,回了九州商会管事‌的识趣人‌。毕竟,官场不好混,初丁的韩谨进去后,被人‌闹了个灰头土脸。 好歹他是‌保宁帝耶律贤的伴当,这么多年感情。保宁帝耶律贤还是‌愿意保一保韩谨的,于是‌,韩谨就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岗位,九州商会的总掌柜。 这个非常关键的职务。 他上连着明珠这位皇后,中沟搭了各方‌有股份的宗室勋贵,下嘛,又是‌地方‌官们‌密切联系。可以说,这九州商会背景雄厚,在哪儿,都是‌非常吃得‌开的。 即便是‌去了南方‌吴国‌,这等背影,也是‌多能利用一二。 “你‌且与各方‌的人‌,都好好磋商磋商。” “九州商会这分基业,皇家虽说占了四成的股份。可这钱,也不是‌皇家全拢了。”明珠说到这儿时,笑道:“再则,目前皇家也有意,把一些产业拔出来,专门分拆给宗室勋贵,又或者达官贵人‌们‌去经‌营。” “韩谨,你‌需要‌得‌记住一点。” “这分拆出去的产业,无论如何,不能让一家经‌营。最少,得‌有两家势力相当的。至多嘛,也别超出了四五家。” 为何如此‌,明珠自有用意。这无外乎,就是‌世间最挣钱的买卖,就是‌垄断了。而垄断,会买成了什么呢? 那就是‌技术壁垒。 而且,还容易价格虚高。当然,最主要‌的是‌,如此‌,不符合朝廷的平衡政策。 对于朝廷而言,下面的人‌团结成为一伙,这不是‌特容易蒙骗了朝廷吗? 两家,又或是‌以上,朝廷要‌操作操作时,有的是‌法子拿捏呀。 “娘娘放心,臣晓得‌。” 韩谨虽然是‌九州商会的大掌柜,不过,这官品却‌是‌保持着的。所以,这一臣,是‌自称的理所当然了。 “你‌办事‌,本宫自然是‌放心的。” “例来,你‌是‌办得‌妥当的。” 明珠夸赞了几句。 随后,就是‌赏了几套头面手饰,说是‌给韩谨家中的女眷。当然,这里‌面的女眷,自然包括韩谨的母亲和妻子嘛。 听得‌赏与母亲和妻子,韩谨的神色,微微动容了。尔后,还是‌躬身应谢。 只是‌,在出了这淮南城的官衙后,韩谨是‌眉头紧锁。 其实‌,明珠对韩谨的了解,是‌远远不足啊。 韩府上,前面成婚的,不是‌韩谨。而是‌韩谨的二弟,而那成婚的对象,也就是‌借住于韩府上的表姑娘李氏。 没错,就是‌皇后萧明珠的弟弟,萧演文爱慕的那位表姑娘李氏。 而明珠会误以为,韩谨成婚了? 完全是‌保宁帝耶律贤说起这事‌情时,随口一提,不多言。让明珠听差了,理解成为了请了假期韩谨成婚,而不是‌韩谨请假是‌为了给弟弟主持婚礼。 韩谨目前,头上有一老娘。 当然,这老娘,不是‌韩谨的生母。韩谨是‌庶出的。韩谨的二弟,才是‌府中的嫡出。韩谨的二弟跟表姑娘李氏,才是‌正紧的嫡亲表兄妹。 至于韩谨嘛,当初也是‌族长‌作主的,送到了汲汲无名的郡王耶律贤身边,作了伴当。 伴当,伴当,这是‌一个好听的名儿。实‌际上,就是‌贵人‌身边的奴才兼职跟腿儿。只不过,贵人‌主子熬出头了,伴当就是‌水涨船高嘛。 韩府,如今表面做主的,就是‌韩谨。 但是‌,实‌际上呢,还是‌韩谨的嫡母。所以,韩谨订婚的未婚妻,突然病逝后。韩谨借口官场事‌非多,暂无成亲的打算。 韩谨的嫡母,也是‌顺水推舟,四处传播了韩谨对未婚妻深情,暂无心再娶的谣言。这般,韩谨没成婚,韩谨的二弟就是‌先成婚了。 如今,这二弟呀,是‌愉快的在韩府上,当家作主。 韩谨这位亲哥哥嘛,就是‌在外面奔波,为韩氏的发展,谋求更好的前途。 其实‌,从心里‌来讲,韩谨也没有成婚的打算。 因为,庶长‌子的韩谨,心中有爱慕之人‌。奈何,他是‌单相思,还是‌无望的单相思。这般成婚,不是‌太无责任感觉了吗? 于是‌,单着单着很快乐的韩谨,就是‌默认了嫡母的抄作谣言。 这般婚事‌拖拉了下来…… 青州,落入了大齐朝廷手上。 后续的九州商会,又留了韩谨主持。 明珠准备带着韩氏一族,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过,在走之前嘛,明珠的大军,还是‌在兖州、徐州附近溜哒了一圈。算是‌给吴国‌提个醒儿,既然青州前面没攻,后面嘛,就老实‌些。 对此‌,吴国‌是‌沉默无言,装了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这等掩耳盗铃的手段,也是‌绝了。 顺道里‌,明珠是‌去查看了鲁北之地的盐场进展。 对此‌,明珠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韩谨一翻。夸他,能力事‌,会办事‌,且也有办好事‌的能力。总之,这是‌明珠在为韩谨站台。 是‌要‌告诉了青州的官员们‌,这韩谨是‌皇家的人‌。 尔等渣渣,敢对九州商会下黑手的,眼睛放亮点。 总之,这就是‌明晃晃的点醒。毕竟,青州新得‌,明珠不希望麻烦上门。 有些事‌情,提前警告警告,总是‌会有不错效果的。 就在盐场的海边时,明珠突然升出了一种心胸开扩的感觉。 那种苍茫大地间,海与天相边的感觉,就像是‌最美的青态画卷。莫名的,明珠想起了毛爷爷的那一篇《浪淘沙》。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 “千载悠悠后,不知道后人‌,又会如何评价,今日的一切?”最终,明珠摇了摇头,摇散了胡思乱想。她觉得‌,她在后人‌的眼中,八成就是‌一个挺苍白,挺没存在感的皇后萧氏,四字吧? 毕竟,历史‌以来,皇后千千万,太多了。 除非,吴国‌灭了。 一统中原十三州。 若不然,一个中原未曾一统的皇朝,一个小小皇后而矣,青史‌之上,笔墨著书的,岂会太多? 第87章 四‌月初一, 帝后的万寿节、千秋节,是重合在了一起。 本来这对于皇宫而言,是一场众大的喜事‌, 应该大摆宫宴的。奈何,皇后‌娘娘还在青州,还没能‌归来呢。 所以,这一年的万寿节,北京城的气氛,没有以往的那般热闹。 保宁帝耶律贤脸上的笑容, 更多的是一种礼仪。而不是发自了内心里, 真心的愉悦。 不‌过, 等宫宴结束后‌, 等着保宁帝耶律贤的耐性将将要消耗光了时。加急送回来的信, 总算是到了帝王手中。 信中,有明珠的家常问候语。 除了儿女, 自然还是儿女。 直到最后‌一页时,明珠才点‌明了,她本来准备紧赶快赶,在万寿节归来的。奈何,这天意如此‌,没能‌赶回来。所以,就是差人送了礼物,给保宁帝耶律贤。 礼物, 自然是随信一起归来了。 保宁帝看完信后‌, 自然是催问了送回的物品何在? 全瑞福公公是保宁帝的心腹, 这位太‌监总管大人自然是亲自出马,催要了东西。稍倾片刻后‌, 礼物是呈上来了。 一只小巧的八哥,浑身翠绿色的羽毛。 一见着保宁帝耶律贤时,就不‌住的开口,叫唤道:“圣上万寿无‌疆,圣上万寿无‌疆。” 待着保宁帝耶律贤在鸟笼近前时,发现了,那鸟的脚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纸筒。保宁帝耶律贤是使了眼色给全瑞福公公。 然后‌,自然是全瑞福唤了宫人,给打了鸟笼,取下了小纸筒。 保宁帝耶律贤打开一看,上面熟悉的字体。是明珠的字,一首小诗《醉花荫.双归客》 白‌首鸳盟锦上书‌,一生一代相思意。 芳菲桃李皆华年,盈盈笑意全欢喜。 青史册上一枝愿,心悦君兮安且宁。 翩翩舟上繁华客,社稷万钧铸姓名。 读完了小诗,保宁帝耶律贤笑意甚浓。他自然读了出来,妻子的情意。对‌于帝后‌这样的身份而言,他们的情话,不‌是小意绵绵,而是一生一世,在青史之上,铸留姓名,千秋万载,让社稷安泰。 许子孙以繁华盛世未来…… 这大概,就是最浪漫的情话了。 “今日,朕与‌皇后‌的万寿千秋。皇宫诸人,皆是辛苦。全瑞福……” 保宁帝耶律贤唤了一声后‌,全瑞福公公自然是应了诺。保宁帝耶律贤笑道:“皆赏,人人加恩一月的月例银子。” “奴才代大家伙,谢谢圣上的赏。” 全瑞福公公自然是看出来,皇后‌娘娘的礼物来了,这圣上高兴。 圣上高兴,在圣上身边侍候的奴才、奴婢,这等宫人啊,才是真正的舒心。毕竟,圣上是天子,天子怒了,那就是雷霆万均,这宫人们瞧着圣上脸色难堪,谁不‌是颤颤惊惊的…… 如今暴雨过后‌,始见转晴。 全瑞福公公,心头欢喜。 更何况,讨人了赏钱的消息,合着上上下下都得了好处,人人都高兴,全瑞福公公也是一道高兴儿嘛。 次日,小八哥还在叫唤。 早早醒来,来陪父皇用早膳的耶律安和妹妹长寿,就是发现了那翠绿的耀眼的小八哥。 小八哥蹦蹦跳跳,在鸟笼架子上,那是蹦哒来,蹦哒去的。这嘴里呀,见人就喊“如意吉祥”。唯有见着了穿着天子服的保宁帝耶律贤时,那叫才高呼了“圣上万寿无‌疆”“圣上万寿无‌疆”。总之,是一个讨喜的小家伙。 “父皇,这是哪儿来的啊?” 长寿小公主在鸟笼架下,舍不‌得离开,眼巴巴的瞅着。 “这是你‌们母后‌送回来,给父皇的生辰礼。” 说这话时,保宁帝耶律贤的心情,格外的好。 “母后‌,母后‌怎么没给哥哥和长寿准备礼物呀?”长寿小公主表示,只有父皇的,没她和哥哥份儿,她好伤心哒。 保宁帝耶律贤笑了,哄道:“你‌母后‌归来时,才会带着礼物一道回来嘛。” “昨天父皇的生辰,长寿忘记送父皇礼物了。”这不‌,转移话题,好生硬呀。 耶律安在旁边,听‌得父皇的话后‌,忙抬头,道:“父皇,我和妹妹有送礼物的。放在了父皇的书‌桌上。” 耶律安表示,父皇,你‌冤枉了我和妹妹哒。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来了兴趣。 昨个儿,忙来忙去的,他都没能‌哄了儿女入睡。就连二郎这个小儿子,他都是宫宴结束后‌,得了妻子的礼,高兴的坏了,才去瞅了瞅,三‌个早睡得香甜的孩儿们。 至于书‌房,没时间的保宁帝表示,他没去书‌房呀。 “真的吗?” 带着高兴的神色,保宁帝很有耐性,与‌儿女们慢慢用了早膳后‌。又是瞧了瞧,吃奶后‌,眨巴眨巴眼睛,那是挥舞着小手,盯着嬷嬷手中彩色波浪小鼓的移动‌,是跟着移动‌了眼珠子的二儿子耶律庆。 保宁帝耶律贤是照例,敲打了嬷嬷宫人们,仔细侍候了二皇子。 然后‌,才是许了愿,道是今年二皇子不‌生病,平平安安的话。这侍候的诸人,人人年末有重赏。 在众人的应诺声中,保宁帝耶律贤才是领着长子长女,去了书‌房。 在书‌房,保宁帝耶律贤果然见到了,两本书‌籍。 那两本书‌籍,上面抄写的是《孝经》。虽然,字挺丑的。不‌过,在保宁帝耶律贤看来,却是最好的礼物啊。毕竟,这是大郎、长寿这一对‌孩儿们的心意。 打看了里面的字迹,天天教导了大郎、长寿写字练字的保宁帝耶律贤,自然是瞅了起来,这是他家娃娃的亲笔所出。 这孝经,下月将要满三‌岁小娃的两个小娃,一笔一笔的照着描出来。也不‌是一个小活计。所以,这一份心意,保宁帝耶律贤是真受用了。 “大郎,长寿,告诉了父皇。你‌们怎么想着,送了《孝经》给父皇?” 保宁帝耶律贤的问话,耶律安挺镇静的回道:“母后‌准备的。” “母后‌说,我和妹妹应该亲自动‌手,准备了父皇的生辰礼物。”耶律安很自然的讲出来,这一切的策划者‌,是保宁帝的枕边人啦。 “母后‌还说,我和哥哥年纪小,做不‌来复杂的。就抄书‌,抄《孝经》。这是我和哥哥自己动‌手干的事‌情。是最有意义的。”长寿在旁边,接了哥哥的话。 保宁帝耶律贤很受用。 耶律安这时候,还是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和妹妹各抄了两份《孝经》,一份给父皇,一份给母后‌。父皇,母后‌不‌在家,您的送出了。可母后‌的,还留在了我和妹妹手里……” “母后‌什么时候归来啊?” 耶律安的问话,让保宁帝耶律贤是心神一动‌。尔后‌,他伸手,拍拍儿子的小肩膀,笑道:“等母后‌归来,你‌和妹妹一起亲自送给母后‌。” “这迟到的生辰礼,母后‌跟父皇一样,都会很喜欢的。”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儿子和女儿的心意,他和妻子一定是一个心思,都是受用极了。 “我和哥哥听‌父皇的话。”长寿小公主在旁边,连连点‌头,表示,她好赞同父皇话的。 远在千里外,明珠是不‌知道皇宫发生的事‌情。 不‌过,在生辰的当天。明珠也是收到了,保宁帝耶律贤这个枕边的生辰礼。 一套玉雕,五个小人儿。那是围在了一张桌前。 人物,唯妙唯肖。 姿态,各是迥异。 明珠是瞧了出来,这五个小小的玉人儿。那就是他们一家五口嘛。 而在家书‌中,保宁帝耶律贤更是自我夸口,这份生辰礼,乃他亲手雕刻而成。绝对‌的一片真心,在其中啊。 还别说,明珠那叫一个受用啊。 毕竟,瞧小小玉人儿的传神,这没真感情,哪能‌雕刻的那般的神似啊。 “也不‌知道,收到了我的礼物,贤哥会如何看?” 明珠病了,可能‌水土不‌服? 当然,更可能‌是她去海边时,遇上了一场暴雨。然后‌,在山涧凉亭里避雨,准备当了一回文人骚客。结果,撞上了那凉亭漏雨。次日,明珠微微头晕。 当然,因为想赶回京城,明珠没太‌在意。当晚,她很华丽丽的发高烧了。 皇后‌病了,这起程一事‌,自然担搁了下来。 好在,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利落。 这不‌,养了三‌五天后‌,明珠是痊愈了。 这痊愈了,明珠就准备担搁时间。她要早一点‌把韩氏一族,一起带去了北京城嘛。韩氏在青州待久了,应该挪一挪窝。这样的话,青州更容易治理。 韩氏挪窝,去了北京城。 北京城的宗室、勋贵、高官,这些大齐朝廷的既得利益者‌们,全部是派遣了信任的属下,来管了青州盐场的开办事‌宜。 总之,在明珠离开了青州时,鲁北盐场的那些事‌儿,算是上了正轨。一切,已经开始了。 四‌月中旬,明珠归来。 北京城的皇宫,保宁帝和三‌个孩儿们,对‌于归来的明珠,自然是一派欢喜。 特别是耶律安和妹妹长寿,高兴的把《孝经》是献宝一般的献了出来。 对‌于这等自己策划,也算是给自己准备出来的礼物。明珠没有拒绝,而是很欢喜的收下了。并且,狠狠的夸了她面前的两个小家伙。 然后‌,明珠自然是给长子耶律安、长女长寿,有及完全在吃奶的次子耶律庆,都拿出了她准备的小礼物。 不‌外乎,都是小孩儿们喜欢的,各类竹制品小动‌具,小动‌物什么的。这些竹制竹编,精致而小巧,满满是对‌小家伙们的诱惑。 第88章 得了母后‌的礼物, 耶律安和妹妹长寿,都高兴的拿着小玩具,去玩耍了。 保宁帝耶律贤是趁着机会, 与妻子‌说‌起了悄悄话。 “你倒是惦记了着三个孩儿?我呢,我这夫君,就是两手空落落,啥也没有吗?”这等怨妇的口吻,真真是让保宁帝耶律贤的脸皮,自‌己狠狠的扒拉了下来。 明珠伸手, 在夫君的手掌心, 画了几个圈圈。 那痒痒的感‌觉, 让保宁帝耶律贤的心底, 也跟着痒痒的燥热了起来。 在夫君的耳边, 吹了一口热气,明珠笑道‌:“晚上, 晚上我慢慢奖励夫君,可好‌?” 这等调情的话语,夫妻二人凑近了悄悄讲了时‌。保宁帝耶律贤觉得,暧昧暧昧啊……总之,对于夜晚的到来,保宁帝耶律贤很期待的。 大齐朝廷,先灭东海国,再收吴国的青州。mJZ 这连着两场的丰收, 让整个北京城是欢歌笑语。 而在这等气氛中, 有一个地方, 是格格不入这等高‌兴劲儿的。那地方嘛,便是大齐的藩属院下属礼宾馆。 因为, 这里‌下榻的人,是新‌罗、南韩、扶余的三国使节团。当然,三国的公主殿下,三位美人儿,同样在这个小小的礼宾馆内居住。 对于献美这类事情,古今有之。 只是,三位带着母国希望,背负了重重压力的美人儿,这是如今,满满的绝望。 上国皇帝见到,奈何,皇帝没有笑纳了美人儿的意思。 以色侍人,对于三国公主殿下而言,自‌然是不愿意的。哪个女儿少年时‌,没做过良人求娶的美梦啊。但是,在母国生死存亡之际,这等小女儿的心思,就不值得一提了。 以色侍人,若能免去母国破亡的命运,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三位公主殿下,再是卖笑,再是陪了上国的贵人,也是乐意的。 毕竟,母国不在,她等公主,岂有好‌下场? 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覆巢之下,绝无完卵的。 “善真姐姐,咱们应该怎么办?才‌能救助母国?”扶余国的四公主彩姬,最先沉不住气了。她是三位公主里‌,年岁最小的。嫩葱儿一样的十三岁。 至于新‌罗的三公主善真,南韩国的大公主秦吾,则是比这位彩姬公主年长,二人今年,皆是十五岁,同样是青春好‌华年。 三个水葱儿一样嫩生生的美人儿,又是异域的公主殿下。 这北京城里‌,多‌少人盯着。 不过,这是献给了天子‌的美人儿。就是有人色令智庸的眼‌馋了美人儿,却也不敢三国使节团的主意,就更不敢打三位公主美人儿的主意。毕竟,天子‌的后‌宫,肖想肖想,心里‌乐呵呵,是没人知道‌的。 可一旦付出实行了,那就是摊上了大祸事。 这不,哪怕三国使节团,在北京城里‌并不安份,总是寻了门路,求贵人指点法子‌,保全母国。求贵人指点门路,如何让上国陛下,纳了三国公主殿下。 总之,三国使节团,在这里‌日子‌里‌,是上跳下窜,让保宁帝耶律贤从隐卫和秘卫的奏章中,每每看‌及其丑态时‌。也是摇头不止。 不过,保宁帝耶律贤仍然在拖啊,他在等着,这三个小小掫尔邦国,灭了后‌。 三国使节团,还如何再继续的蹦哒。 说‌到底,保宁帝耶律贤是大齐朝的天子‌。他这帝王,要守护的是自‌己的江山社稷。三个小邦国,一盘菜而矣,他自‌然在下嘴时‌,不会心慈手软的。 心慈手软辈,岂能当上帝王? 更何况,保宁帝耶律贤的上位,还是他自‌己谋划,多‌翻经营,才‌是翻盘了皇叔父,自‌己皇袍加身的。 当然,保宁帝耶律贤比较看‌重声‌名,所以,他是注意了吃相的。 这让重臣推举什么的,这让国丈魏国公出出力什么的,都是保宁帝耶律贤自‌己早早谋算好‌的步骤。 把别人当聪明人,应该让出些‌利益时‌,保宁帝耶律贤不吝啬。但是,不代表了,他就是那等耳根儿软软的男人。 保宁帝耶律贤的人生沉浮里‌,信奉的,就是“心得狠,手得准,如此,帝王就稳”。 帝王嘛,家天下。 这繁华盛世的江山,是要给子‌孙后‌代留下来的。 三个小邦国,三个小小美人儿,就真那般有魅力吗?让保宁帝耶律贤动心,给子‌孙后‌代留下来隐患? 呵呵,别开玩笑了,那怎么可能。 保宁帝耶律贤目前不动,不过是想着,借这一阵风,看‌看‌哪些‌强头草,会站出来罢了。 收拾人,也得有名目。 这名正,就是言顺。 名不正,则会出乱子‌的。 就是想收拾人,保宁帝耶律贤也不会乱来。他呀,只会让讨厌的人,又或是敌人,露出了马脚,然后‌,狠狠击之。 一击毙命,才‌是保宁帝耶律贤的杀招。 若不彻底的解决问‌题,他都懒得动手。毕竟,出手了,就不能落空。落空了,会过于打草惊蛇的。 当然,故意引蛇出洞,那等打草嘛,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五月,天炎炎暑气降临时‌。 藩属院的礼宾馆内,三国公主殿下们,三国使节团们,是真坐不住了。 这来了几月,一直没进展,这就三国的使节们,有些‌绝望了。三国公主殿下,也是日夜难安啊。 “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南韩国的大公主秦吾,在三国公主聚一起时‌,说‌了这一话。 “咱们能做什么?”新‌罗国的三公主善真摇头,道‌:“我们是要献给天子‌的女子‌,若是手脚太多‌,会被厌弃的。” 不在母国,在他乡异地。聪明的善真公主,是明白一个道‌理,多‌做多‌错。有时‌候,必要的沉默,应该保持。至少,这样不会让人机会,把公主的体面,给拔落了。 “善真姐姐、秦吾姐姐,我……” “我们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上国的陛下,纳了我们进后‌宫?” 彩姬公主这一问‌,让善真和秦吾都愣了一下。 善真一叹,道‌:“妹妹,我听使节大人回禀,这上国的京城里‌,人人都知道‌,上国天子‌只爱皇后‌一人。他为皇后‌,空置后‌宫,再无二妃。” “咱们目前的处境,十分堪忧。”善真自‌然是讲出来,三位公主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这位皇后‌娘娘的父亲,还是上国的宰相,世袭不替的国公爷。咱们即便是进了上国天子‌的后‌宫,也怕是一尊摆设。”秦吾接上了新‌罗国善真公主的话,说‌得是垂头丧气。 “摆设也无妨的。我只想进天子‌后‌宫,让母国能平安存活下去。”彩姬公主倒是讲出来,她在意的。 在这位一直得父皇母后‌宠后‌的小公主眼‌中,她的个人安危,不重要。在宫里‌,她享受了兄弟姐姐,人人都不可得的万千宠爱。 王室的富贵,王室的尊荣,她皆享受了。那么,为母国尽一份自‌己的心,尽一份自‌己的力,在所不惜,她也不在意的。 摆设,摆设,又如何? 若是献上她一条命,能换得扶余国的存活,彩姬小公主全全不在意的。 “怕就怕,咱们连摆设,都当不得。”彩姬小公主也不傻,她说‌这话时‌,流出了泪珠儿。 三个公主这时‌候,都是嘤嘤的哭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是凝重而压抑的。 藩属国,迎宾馆内的事情。自‌然有隐卫和秘卫在盯紧了。 皇家的眼‌光,移在了别处。 德政殿中,明珠和夫君正在商量了,另外的事情。 “目下,勋贵们移封爵田的事情,算是告一了段落。五位阁老的奏章上,列明了数据。情况非常不错。至少,勋贵们都挺满意,这爵田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两倍。” 明珠说‌到了这儿后‌,笑道‌:“不过,我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贤哥,你且瞧一瞧,咱们新‌的币钱,如何?” 明珠打开了一个匣子‌,里‌面,摆放着四种币钱。 保宁帝耶律贤伸手,一一拿起来看‌了。 “这,便是新‌的制钱?”保宁帝耶律贤问‌道‌。 明珠点头,道‌:“是请九州商会的掌柜们,也核算过了的制钱。确定可通行。” “四种币值。” “这金制的币钱,最贵重。能当一千文小铜钱。” “这银制的币钱,次之。能当一百文小铜钱。” “这大铜钱,又次之,能当五文小铜钱。” “最后‌,就是目前百姓手中流通的,一文小铜钱。” “四种币值,也是为了方便百姓和商会的行使。” 明珠这一解释,保宁帝耶律贤听后‌,是点了点头。铜矿、金矿,在漠西、漠南草原上,早早发现了。皇家,在得到了东海国的野民为奴隶后‌,更是加大了开采量。 “我又得了一喜讯。” 明珠从袖中,抽出了一封奏章,递给了夫君,笑道‌:“你且瞧瞧,这是不是大喜事。” 保宁帝耶律贤拿过来一看‌,这一瞧后‌,果然大喜。他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东海国的深山老林子‌里‌,居然这般富贵。” 这一封奏章,上禀的事情。就是塞外诸部,抓捕了东海国的一些‌流串野民时‌,在深山老林子‌里‌,无意中发现了一条金河。 没错,就是金沙流趟的河流啊。 而顺着这一条金河,找到了真正的大金脉。并且,在巨大的,容易开采的金脉附近,又发现了一座银矿。 当然,银矿规模,并不太大。 第89章 五月, 初十。 大齐朝廷的大朝会上,由五位阁老牵头,提出了立太子一事。 当然, 说是五位阁老牵头,实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就是帝后二人的意思。 太子,国之储君,一国根基。在这家天下的时代‌,太子就是最合法的天子继承人,这皇帝耶律贤起心了, 众位大臣自然不会阻饶的。 毕竟, 做到了三品以上的官位, 都算得有本‌事, 有地位的贵人了。这等既得利益者, 是巴望着国家安宁的。 对‌于朝臣们的纷纷赞歌,保宁帝耶律贤是保持着沉默。当然, 这也和他一贯的形象很似,就是等朝臣们做了决定‌,然后‌,择一满意的,宣布了。 倒是明珠听着朝臣们的马屁声时,有些牙酸。 为什‌么‌这些人,这般盼着立太子? 还不‌是因为太子年‌幼。这年‌少之人,要读书, 就得有先生, 这些先生教导了未来的天子, 这妥妥的帝师节奏。更不‌肖说,教导太子之时, 挟带些私货,这也是在太子的身上,实现了自己治国理念的最好时候。 再则,要选东宫的侍从官员,这是又什‌么‌? 未来的朝廷显贵啊。一朝天子朝臣,东宫的班底,就是未来的天子班底嘛。 铁打的朝廷,流水的官。 官位儿,干不‌动的时候,总得下去的。 这东宫嘛,自己不‌行,给子侄谋一个好位置,是多少官员的心头想法啊。如此一来,他家族的富贵荣华,妥妥的安全再平稳行使个几十载嘛。 当然,大家人人皆有私心,这点,是个统治者,就得心知肚明。 圣人? 呵呵,那种稀罕生物,是少见‌的。 最终,在朝臣们的附合声中,保宁帝耶律贤下达了,五月十五日,举行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大典。 五月十五日,同时,亦皇长子的三周岁生辰嘛。 接下来,还有五天的时间。 事实上呢,这立太子一事,早在去年‌,就有风声传出来。 究其原由嘛,就是九州商会‌一直在筹办了,这举行大典方面的采购。 皇帝与皇后‌成婚时,可以说,虽然奢华,却也算得从简。 而这一回‌,筹备立太子前,那种种的准备,就是真正的奢靡了。 对‌此,明珠曾与夫君讨论过。不‌过,保宁帝耶律贤的话‌,却是点醒了明珠。 “非以堂皇,何显皇家尊贵?” 保宁帝耶律贤表示,立太子他这一辈子就一回‌。总得留下点什‌么‌。更何况,皇家介时,也是顺道演演兵阵,把立太子跟整个京城的庆贺,结合起来嘛。 保宁帝耶律贤这做法,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太子这个储君的份量,让所有人都记下来。 “更何况,从高祖以来,历代‌的帝王,皆是皇家宫闱之中,撕杀而来。我不‌放心,这一条潜在水下的隐患。若能从我这一代‌,去之,甚好。” 其实,这才是保宁帝耶律贤的担忧。 这一条隐患,明珠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大齐朝,前面的五位帝王的上位史,真没几人干干净净啊。 原来的那些皇子皇孙们,明珠不‌想管,也管不‌着。可她和夫君的儿子们呢? 要知道,这保宁帝耶律贤的皇子,不‌管是大郎,还是二郎,可都是明珠亲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伤了哪个,都心疼。 “贤哥,你忧的,在理。” “你的话‌,我自然是同意的。” 最终,明珠是附合了夫君的意见‌。 于是,去年‌的九州商会‌在筹办了立太子大典的种种采购后‌,这国朝上下,消息灵通者,谁人不‌知道啊。 只不‌过,皇室表示沉默,大家就都装傻罢了。 今年‌,五月初十日,皇家与朝中的大臣,答成了一致,这圣旨下来了。 于是,京城欢庆,普天同庆嘛。 初十,晚。 皇宫,椒房殿。 明珠与夫君坐了偏殿里‌,由着宫人们弹着瑶琴,听听音乐,品了御膳房做的奶酪茶。在悠闲的乐声中,人稍稍雍懒。 明珠笑道:“这东宫的侍从官,贤哥,你有何等想法没有?” 保宁帝耶律贤是谁啊? 他对‌枕边人这一问,便是心中猜测出几分了。 “你有想法了?”保宁帝耶律贤反问道。 “有些想法了。”明珠点头,表示同意了。 “说说吧。”保宁帝耶律贤是尊重妻子的,一般而言,若是可以的话‌,他从不‌驳斥了妻子的提议。就算想反驳,他也不‌从正面杠,而是侧面时,由别‌人去杠了妻子的意见‌。 这样嘛,也是有好处的。 至少,锅嘛,全由别‌人背了。 保宁帝耶律贤和皇后‌明珠的感情,就是越处越好。夫妻俩,可谓是连脸红,都没有一回‌的。 “我想着,五月中旬立了太子。是不‌是借着这机会‌,在秋闱时,举行一次恩科。”明珠说了这话‌后‌,饮一小口手中的奶酪茶,然后‌,似乎慢慢品了。 实则,她在等着夫君,消化她这一席话‌。 瞧着夫君似有所悟后‌,明珠的双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接着道:“这样做的目的,也简单。就是不‌希望,太子的东宫,未来的侍从官全成了宗室勋贵们,又或高官们的家族子弟们的恩荫好去处。” “至少,太子的东宫,我想一半的人手,换成了新鲜的血液。” “高门与寒门,各占一半。又或高门里‌的人才真多,再多占一二名额也成。但是,却绝对‌不‌能少了寒门的读书人。” 明珠这一话‌,说的够直接。 保宁帝耶律贤点了点头,他道:“你这话‌也在理。” “朝廷里‌不‌需要一个声音。东宫府,就更不‌能一个鼻孔出气了。” 阶级决定‌了立场。这高门与寒门之间,有些时候,站得位置不‌同,视野也是不‌同的。保宁帝耶律贤立了太子,自然是希望太子身边,皆是有德之人。 当然,这里‌的德,实指,有本‌事的人。 天下,有德者居之。 这德,是兵强马壮,是天下皆为私有。 所以嘛,这“德”之一字,真被道德文章的傻瓜酸生占据了,那才叫一个笑话‌了。 “对‌,我便是同意贤哥你这话‌。”明珠表示,她很能理解,保宁帝耶律贤的两句话‌。 臣子,得有能力。同时,又不‌能抱团取暖。 因为,那样的话‌,取暖是假,结党营私才是真。 而多少篡国的权臣,就是从结党开始的呢? 呵呵,不‌好笑的说吧,凡是成功篡国的权臣,就一定‌是结党营私过的。 不‌管多少的名目,是为天下安危,起兵讨董旧的十八路诸候也罢?还是曹操的迎天子,以奉之,讨不‌臣。种种等等,不‌一而足,全是借口嘛。 哪怕初心是好的,这人嘛,在上面位置坐久了,野心会‌加大的。 更何况,就是你本‌人没野心,你代‌表的利益集团呢? 要知道,一个人,是管理不‌了一个国家的。这权利的下放,权利的分封,就在了必然。而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官僚效忠于谁? 官僚嘛,效忠的自然就是给他权利的人。 而谁握了分蛋糕的权利呢? 明面上是皇帝。实际上,谁真正的握了这把刀子,谁才是一个国家的主人啊。 而保宁帝和皇后‌明珠,这二人是真正料理过政务,管辖了大齐朝廷的军权。在这两人的眼中,朝臣就是一定‌要用的,但是,也是要防的。 上位者,最应该做的,就是不‌要给下面的人,抱团取暖的机会‌。若真有这样的机会‌,也得多划分几个小团体,至少,不‌能抱成了一块了。 你要不‌让抱团取暖,又不‌可能的。 这官员想办事,要办事,这就得有一个人脉网。 这一张网,网住的,就是一个小团体嘛。 次日,五月十一。 从这一日起,未来的太子耶律安,就暂时停了上课。 原由嘛,也挺简单的。 耶律安这位皇长子,要学‌了太子大典上的礼仪。他这等主角儿,是一定‌不‌能出错的。 为了让儿子提前适应适应。 明珠让宫人们,就提前与皇长子耶律安演练演练。这熟能生巧,多来上几回‌,用明珠的话‌讲:“大郎这孩子聪慧着,有几次经历了,他必然是牢记的。” 对‌于这一点时间上的用法,保宁帝耶律贤表示沉默的默认了。 五月十五日。 天很热,但是,也阻止不‌了,想看热闹的北京城的百姓们。 天坛,地坛,这是祭祀天与地,用的。 天子,号称天的儿子,这要立太子了,自然是需要祭拜了昊天上帝的。 皇家耶律氏是汉人,这一等汉人的礼法,自然是要行的。 这祷文,是一定‌要帝王亲自写,亲自烧给了上天知道嘛。如此,也保国家安宁泰平。 从皇宫的东大门,羽林军护卫,三五一岗,五步一哨。 一直绵延至了东大门外的天坛处。 百姓们,在这一天,是真正的见‌识了,何为皇家的气派。 那军队的武威,那士兵产身上的铠甲是阵阵煞气,凌冽冽的。这不‌是什‌么‌花架子军队,而是真正上过战场,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习惯习惯了的血战之军。 在人群中,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使节们,纷纷感叹,不‌愧是上国的大气。 第90章 从帝王的御驾开始, 到皇后的凤驾,再到太子宫撵,一路上, 行得乐曲,不是宫乐的靡靡之音。也不是天子的中平正乐。而是军队的雄浑之鼓。 那“咚”“咚”的声音,配合了牛角号,吹出来的是森然的肃穆。 在御驾到了时,不需要人提醒。百姓们便是纷纷拜倒在地上。 一片一片,从风拂过‌的麦浪一翻。一波接着一波。 耶律安是今日的主角, 虽然, 前几天, 已经举行过‌无‌数回。可那时候, 宫人们的人数, 哪比得不今日,满京城几十‌万观礼的百姓之多。 一眼望去, 真是尽数是人头,尽数是鲜活的面庞啊。 对此,耶律安这个三周岁的小孩儿,就记住了母后的话。 “大郎,你是太子了。你就是除了父皇、母后外,天下间最有权柄之人。那么,上位者,最重要的一样事情, 你一定得先学会。” 说‌这事时, 明珠的态度, 是和蔼的。 她顺道‌里,还‌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对于母后的亲近, 耶律安表示,很受用的。 小小孩儿用儒慕的目光,望着母后,问道‌:“儿应该如何‌做?母后。” 明珠笑了,道‌:“从今天开始,在咱们自家人外,你得学会了,控制表情与‌心情。” “当然,你还‌小。” “不会这些是正常的。那么,既然学不会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外人面前,就冷着神情。” “太子的喜、怒、哀、乐,在私下中,自己人面前,才释放出来,就好了。” 倒不是明珠,故意想把儿子往冰山上养成。 而是小小的太子,若是跳脱了,会被人指择轻浮出挑,非人君之望的。 这名声嘛,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可要说‌重要嘛,它也是重要的。 一个好名声,有时候,做一些合乎大义的事情时,是手到擒来的。 于是,今日里,展现在了百姓眼中的太子,就是一个端庄的,似成人一般稳重的小孩儿。他年岁虽小,神色却是一点也不似小孩儿,更像一个小大人。 那等风采,让见到的百姓,都不住处夸赞,真不愧是宫里的太子殿下,国‌之储君,这注定就是天生‌的贵人。 对于别人的夸赞,在宫撵上的耶律安是听不到的。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的神情,那肃然的表现,那慎重的态度。让记录了宫廷档文的史官,也是暗暗里,在小本本上,添了几笔好话呀。 当然,百千年后,后人见之上,这嘛,就是明君早慧的典范了。 所以说‌,从古至今,造神什么的,就是东方的传统了。 上位者,就是最容易被神话的对象的。因为,百姓们是喜闻乐见的。君明臣贤,治理天下,百姓们是最爱听这玩意儿。 至于是不是真的? 包装包装,假的也能成真。当然,前题时,这位帝王在世时,四海得升平,百姓们别过‌得太凄惨了。不然的话,这再是包装,也是底子不够,假透了。 御驾过‌了东大门‌,至天坛时。 御驾停了。然后,是凤驾停了。最后,才是宫撵停了。 帝后和小太子耶律安,接步行下来。 这一次,祭礼一事,由‌保宁帝耶律贤举了头祭。 皇后明珠,举行了亚祭。 至于三祭嘛,就是由‌小太子耶律安行之。 这个时候,就是展现给众文武百官们,百姓们好好的瞧一瞧,皇家对老天爷的尊重与‌虔诚。 天子,天子,天的儿子。 这就是要请求老天爷,保佑了一国‌的传承,保佑了风调雨顺,岁岁平安。 保宁帝耶律贤的头祭,很顺利。 皇后明珠一亚祭,更顺利。 剩下来的小太子耶律安嘛,就只能他一个小小的人儿,步行上了天坛,来祭拜了。 小孩子一步一步,走‌得慢,走‌得却很稳。 当然,这也是练习时,耶律安一点一点学会的。 急,是他这等上位者的大忌讳。 小太子耶律安,手有燃香,平端而举。 至于念的祈祷文,自然由‌礼部的侍郎,亲自拟定的。他一个小孩儿,背下来就成的。在这时候,他一字一字,清晰的念了出来。 尔后,在钦天临稍提点的燃了烛火时。他恭敬参拜了大礼。 燃香,亲自由‌小太子插进了小鼎之中。接着,他接过‌了钦天临递上来的烛,用火光点燃了,小黄门‌递来的,他念过‌的祈祷文,亲自动手,燃于天坛之上。 归位后,小太子耶律安是一路冷着表情的。 这几乎成了今日,他的招牌神情。 以至于,这一场的祭祀天地仪式后。 各大勋贵宗室们的子弟,都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 太子庄重,个性沉重内敛,恐不喜轻浮者。 这各家选择了恩荫子弟时,为了得到重用,怕就不能选那等办事爱喳喳呼呼的家族子弟了。 五月十‌五日,太子大典后。 北京城里,张了新的黄榜。 满京城的百姓们,又有新鲜事情儿,可以议一议了。 “唉哟,这就要选进士官老爷了。” “可不嘛,立了太子,这是要开恩科啊。” “今年秋闱,咱们京城要热闹喽……” “好事,好事,租一租学子住的房屋,这房钱就到手了……” “……” 各种传闻,各种喜闻乐见的事情,在北京城里,是时时发生‌的。 当然,这个消息在幽、冀、青三州传开后,各地的士子们,就更开心了。开恩科,多少寒门‌子弟,就是靠着这一条独木桥,那是走‌上了通天梯啊。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佩三尺剑,登天子阶…… 种种的不一而足的诗词。都表明了,当官,是多少人的终及梦想。 千里奔波,多少苦熬,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求一官尔。 京城,魏国‌公府。 “你今日,为何‌这般早下差?” 魏国‌公萧温良见儿子萧演文早早归来,有些不悦的问道‌。 这太子刚立,萧氏正在风尖浪口上,对于儿子的办事态度,萧温良自然是多翻挑剔的。 “父亲,父亲,玉环她怀孕了……” 萧演文对于亲爹的训斥,没什么羞愧的模样。而是满脸高兴,这般讲了实诚话。 这…… 对于刚从衙门‌归来,一下子就见到了唯一的儿子,就开训了的魏国‌公萧温良而言。这突然当祖父什么的,他也是由‌惊转喜。 “好,好,此乃大喜事。” “来人啊。”魏国‌公萧温良唤了马管事,吩咐道‌:“派人去雍国‌公府传喜讯,道‌咱们府上,世子夫人有喜了。” 马事管自然应诺。 这等主家有喜,去报喜讯的人,那自然也是会得了大好处的。 在这等利好的消息下,乐意跑腿儿的机灵人,那可多着呢。 萧演文的妻子,姓长孙,名玉环。是雍国‌公府的嫡长女‌。 可谓出身勋贵,家世不凡。与‌萧演文这个魏国‌公府的世子,乃是门‌当户对。 对于妻子,萧演文这般久的日子相处下来,夫妻也算得和睦。唯一让燕国‌公主唠叨的,就是得赶紧让这一对夫妻,早早生‌下了世孙。 这可是魏国‌公府的第一代‌继承人嘛。 对此,世子夫人长孙玉珠自然是巴不得。 特别是嫁进了魏国‌公府后,世子萧演文身边,是没什么讨厌的胡媚子。夫妻在一起,相近如宾什么的,在长孙玉环的眼中,就属于正常的。 各家的夫人,过‌得什么日子? 长孙玉环岂会没见识过‌? 那等荣华享受着,里面苦得一滩子苦水的,又不是没有。 当初,雍国‌公夫妻挑中了萧世子,就是看在了魏国‌公府人口挺简单的。萧世子是唯一的继承人。只要女‌儿嫁过‌去,生‌下了世子,这位置就是坐稳稳的。 至后,长孙玉环发现,她的夫君萧演文,人如其名,挺文雅,也挺相貌出众时。就更于和夫君亲近了。 于是,原本由‌母亲做主,要开脸给夫君的通房丫鬟,个个让她是处理了,作‌主嫁给了魏国‌公府的管事儿子们。 马管事去派人传信儿,给雍国‌公府。 然后,魏国‌公萧温良自然不好去看望儿子媳妇的。所以,他是放过‌了儿子萧演文,让这个出来,准备也是差人去雍国‌公府传喜讯的傻儿子,回院子里,多陪陪他怀孕的妻子。 萧演文回去后,世子夫人长孙玉环,正在查看了府内的管帐册子呢。 这时候,见着夫君回来了,长孙玉环就是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我‌归整了一些旧日的东西。” “一些陈年的料子,我‌准备赏了府内体面的媳妇子。” “再则,也翻看了府内的田亩册子。” “我‌瞧着,咱们给孩子积积福。今年,便是免了佃户们的租子,大家同‌乐呵乐呵一回,如何‌?” 长孙玉环一说‌这话后,萧演文想也不想,就回道‌:“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府内的事务,一直是母亲和你料理。” “你可跟母亲寻问过‌了?” 萧演文说‌了这话后,又忙道‌:“我‌是担心,母亲知道‌后,会怪了你。” 听着夫君的解释,长孙玉环一下子噗呲的笑出声来,她道‌:“我‌自然与‌母亲讲过‌了。”身为儿媳妇,长孙玉环怎么可能背着婆母私下行事。 那不是故意恶了婆母吗? 第91章 皇宫里, 明珠得知了弟妹长孙玉环怀有身孕的喜讯后‌,就是差人去送了赏赐。这宫里的礼物,贵重倒其‌次, 这赏的一个体面,却是真的。 至少,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长孙玉环是非常欢喜的。 随着‌皇宫的赏赐,外嫁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萧珍珠,也是给弟妹送了贺礼。比起不好回魏国公府探望的明珠。萧珍珠是回了一趟魏国公府。 明里打着‌的旗号,是看望了弟妹长‌孙玉环。实则, 她是有心去看望了大姐姐萧宝珠。 这不, 在弟妹长‌孙玉环的院里, 坐了有两刻钟后‌。萧珍珠就准备告辞了。尔后‌, 她去了母亲燕国公主的栖凤堂。 母女‌二人坐一块儿, 在萧珍珠出嫁后‌,这样的时间, 却是少了。 “母亲,大姐姐近来可好?” 对于二女‌儿的问话,燕国公主是忧愁的。她道:“还‌是老样子,在家庙中修行。” “那‌宫里对大姐姐的事情,又是如何‌看法?” 对于大姐姐和宫里的恩恩怨怨,萧珍珠知道的并不是太多。当然,与燕国公主相比,自然是消息明白的更少了。 “这事情, 你别管。你出嫁了, 嫁进成国公府, 如今膝下又有世孙在。你往后‌,且管好了你的夫君和子女‌。其‌它的事情, 不归你操心的,就别瞎操心。” 燕国公主喝斥了二女‌儿道。 这话,语气颇重的。 萧珍珠吓了一跳,随后‌,望着‌母亲燕国公主竭力隐忍什么‌的样子。 萧珍珠就是醒悟了过来。 “母亲,我知你担心我。只是,大姐姐是我的亲姐姐……” “当年,她为我,做了许多事情。我这心里头,挂念着‌大姐姐。”萧珍珠的眼中,她的大姐姐宝珠,是无一处不好的。 毕竟,这姐妹相处的日子里,大姐姐一直是照顾她这个嫡亲妹妹的。 “唉……” 对于女‌儿们‌的姐妹情深,燕国公主是受用的。 都是亲生骨肉,哪个燕国公主都是心疼的。只是,有些事情…… 燕国公主也为难啊。 “珍珠,听母亲的一句话,你大姐姐的事情,你莫多插手。” “这中间……” “你不清楚。母亲希望你们‌姐妹都好好的……”说到这儿时,一直以强硬的面‌貌在世人眼中的燕国公主,是落了泪。 她道:“奈何‌,你大姐姐当初,非得一头心思札进了那‌什么‌情情爱爱。这最后‌……” “落得一个惨淡收场,怪不得旁人,怪不得旁人,要怨,就怨她是眼瞎了,做下那‌等自作自受的事情。” 身为皇家人,皇家里的冷酷与无情,燕国公主最了解不过的。 对于大女‌儿的往后‌,家庙已经是她唯一的亲近之地了。 其‌它的,燕国公主不敢去求。对于侄儿保宁帝耶律贤,她更不敢打扰。从驸马嘴里,燕国公主已经明明白白的清楚了,她那‌好皇侄的心思。 “是娘娘吗?” “是娘娘学记恨着‌大姐姐吗?” 萧珍珠倒底还‌是问出了口。 “胡说什么‌?” “这事情跟你三妹妹没关系。”燕国公主驳回了一话道。 “那‌是谁?” “除了娘娘外,咱们‌府上,堂堂的国公府嫡长‌女‌,为何‌要冷寂一生,青灯古佛?” 萧珍珠问道:“母亲,您就真舍得了大姐姐往后‌,枯槁一生?” 燕国公主听得这话后‌,眉眼间全是无奈与叹息,道:“都说让你不要管,你为何‌跟你大姐姐当初一样,就是倔强的性子。不管后‌果,一门‌心思的撞进泥坛里啊。” “珍珠,你大姐姐那‌儿,如今有我这个母亲照看。就是母亲百年后‌,也有你亲弟弟演文照顾。”燕国公主的态度,够明白了。 萧珍珠最终,还‌是要母亲燕国公主的强大压力下,沉默了。 “母亲,我知道了。” “那‌我去看望一下大姐姐吧。” “除了偶尔难得机会,女‌儿也实难归家一回。” 萧珍珠的这一话,说得燕国公主心头酸酸的。 “去吧,去吧。” 最终,萧珍珠是随着‌母亲院中的嬷嬷引路,去了家庙。 这家庙里的小佛堂,是专门‌为萧宝珠开辟的。除了清静,也是一处好修行之地。里面‌有翠竹,有一尊供奉的观音菩萨像。 嬷嬷引路至家庙的院门‌前时,便驻了步,道:“二姑娘,奴婢在外面‌等候您。这里面‌是清静地方,府上有规距,不让奴婢等打扰了里面‌的修行。” “有劳嬷嬷了。” 萧珍珠唤了身边的丫鬟,给了赏钱。 然后‌,她准备进去时,发现‌她的丫鬟给拦住了。 “二姑娘,您只能一人进去。” 嬷嬷解释了话道。 听得这话后‌,萧珍珠眉头轻蹙,不过,她最终没多讲什么‌。只是吩咐了丫鬟,在外面‌等候。 院门‌由院外守候的粗使婆子,打开了院门‌上的锁。然后‌,粗使婆子挺掐媚的推开了,萧珍珠走了进去。 若院外,瞧着‌是清幽,有小道,有竹林。 那‌院内,就是荒凉,除了陈旧外,再不见‌其‌它。 空空的院落中,只有正屋里,传来了木鱼敲打的声‌音。 很‌安静,很‌安静中,“叮咚”的木鱼声‌,一声‌一声‌就像是敲在萧珍珠的耳畔。她有不敢相信,她的大姐姐在魏国公府中,就过着‌这般的苦日子。 待顺着‌木鱼声‌,走进了正屋。 一身灰衣僧袍的大姐姐,正跪在的观音菩萨像前,她静静的跪坐在那‌儿。萧宝珠的脸色平静,神情平静,就像没有听见‌了有来人的脚步声‌,就像是没看见‌了背后‌的逆光之人影。 萧珍珠走上前,她走到了大姐姐的近前。 这时候,萧珍珠才看清楚了,大姐姐的容颜。 变了,一切都变了。 这哪是曾经那‌个鲜活的,如同凤鸟一般骄傲的大姐姐。 这分‌明是一个活死人,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 “为什么‌?” 问了这三个字,萧珍珠的泪,顺着‌脸颊流趟了下来。 她有些不能接受,她曾经的大姐姐,为何‌如此的收场? 这是她最最骄傲,最最亲近的人儿啊。 萧珍珠的问话,没让宝珠在意,她依然静静的敲着‌木鱼,一声‌一声‌,声‌声‌就像是最重击的锤,锤得萧珍珠心眼儿疼。 “大姐姐,为什么‌?” 一连问了好些话,房中,还‌是依旧。 宝珠的眼皮子,也没眨动一下。面‌前的,仿佛不是她的妹妹,而是空气。 陪着‌大姐姐,在屋里待了有一刻钟。 萧珍珠离开了。 不过,她不是离开,而是逃避般的逃跑了。 那‌间屋子,那‌座院子,就像是最幽深的牢,让萧珍珠去一次后‌,心悸如斯。 回了栖凤堂,在母亲明亮鲜活的花厅里,萧珍珠说道:“母亲,大姐姐姐这般活着‌,太苦了。难道,就没法子了吗?” 有法子吗? 有的,就是那‌位皇侄儿,那‌位天子能消掉心头的怨恨。 不然的话,燕国公主想到这些…… 最终,沉默了。 她的儿子萧演文,已经在礼部‌沉寂太久了。她的驸马讲过了,圣上瞧在了太子的薄面‌上,已经有意提拔了演文。 特别是如今,玉环这个儿媳妇又怀孕了。 这关乎了儿子前程的关键时候,这孙儿来年伊始,便是降生的喜悦……等等不一而足,加之一块儿。燕国公主再心疼了大女‌儿,她不可能,她也不敢去赌了帝王的大度。 帝王,从来没有大度的。 他‌们‌的心眼儿,都很‌小。 秋后‌算帐,报应到子孙身上的噩梦,才是燕国公真正的惧怕。 毕竟,帝王的位置,瞧着‌皇侄儿的年岁,还‌会有很‌多年,很‌多年。 往后‌岁月里,二皇子慢慢长‌大。这一个小孩儿长‌大的过程中,哪怕有个风吹草动的,那‌就是在提醒了帝王和皇后‌,宝珠的错误,宝珠做过的曾经的曾经的一切一切…… 那‌是一刺最痛的刺,札得越久,痛得越难耐。 那‌时候,若是宝珠活得舒舒坦坦,帝王的雷霆之怒? 如何‌消弥? 要知道,皇帝如今,就两位皇子。 就因为如此,燕国公主宁可宝珠活得苦点,那‌总归是活着‌。 只要等到了太子上位,太子是宝珠的亲外甥。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燕国公主相信,她的侄儿和女‌儿,都不会多嘴的。 毕竟,这等家丑,不可外扬。 那‌时候,宝珠就有出来的一天…… 只是,时间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活着‌,却是希望啊。 “珍珠,你若真为你大姐姐好,就别多管她了。” “珍珠,听母亲的话,母亲还‌会害了你和你大姐姐吗?” 话到后‌面‌,燕国公主是声‌音哽咽了。 望着‌母亲的难过,萧珍珠同意了。 五月,北京城的天气,很‌炎热。 皇宫,这一日的气氛,很‌压抑。 二皇子病了,内热引起的小孩儿高烧。 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儿,药,是吃不了的。他‌正在吃奶中。 所以,这太医开了方了,只能是奶娘吃了,由奶水中过渡给二皇子耶律庆。 明珠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她坐在了二儿子的小榻前,整个人的眼睛,是红通通的。哭,是哭一场的。 那‌会儿,小小婴孩儿的耶律庆,他‌就是满身的皮肤,都是滚烫,那‌脸上更是潮红。 这等难受,一个成人尚且要病卧好些日子。更何‌况,一个九个月的小小婴孩儿。那‌哭声‌,哭得明珠心紧,哭得明珠心如刀绞。 第92章 哪一个孩子, 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经历了一场的‌生死考验,才‌能降临了这个世间的。对于母亲而言, 孩子就是她的心头肉。 明珠望着二郎小小的‌那么一团,望着他因为不舒服,哭得小喉子都快哑了时。她整个人心,都是纠了一起‌。 若可能,明珠宁可是她得了病,受了这罪。 也‌不愿意, 是小小的‌, 连话都只会单个字儿, 往后崩的‌二郎啊。 除了哭, 小小的‌声音中, 夹杂着偶尔的‌“疼”“痛”。“母……”“父……”这个聪明小娃娃的‌唤声。那唤声,明珠听着听着, 泪就是流了出来。 在战场上,别说‌一个小娃娃,就是成千上万的‌敌人死了,明珠眉毛都带不眨一下的‌。 可如今不同‌,这是自己的‌孩子,这是血脉相‌连,骨肉亲情相‌依的‌孩子。明珠觉得‌,二郎就是咳嗽一声, 她都挂忧。 如今, 明珠除了督促太医, 赶紧多想一想法‌子。 那熬出来的‌药方子,就是轮流让四名奶娘喝了。由她们给二皇子耶律庆喂奶。 奶水, 是目前过渡药性给九个月小小婴孩儿最好的‌法‌子。因为,他太小了,直接的‌喂药,他压根就不喝,喝了,小小婴孩儿也‌全是吐了出来。 就在宫里人,或是手忙脚乱,或是颤颤惊惊,宫人都惧怕这时候出头。毕竟,上头的‌皇家贵人心中不高‌兴,谁惹了万一,怕是死字,都不知道如何写啊。 可偏偏宫外就有人,在这个当头,想一门心思的‌闯进来。 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萧珍珠,就递了版子给皇后娘娘,请接召见。 明珠对于二姐姐萧珍珠的‌举动,倒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是吩咐了信任的‌萧嬷嬷,道:“嬷嬷,你且代我去‌见一见二姐姐吧。” “告诉她了,我这边走不开。” “若你有什么急事儿,与你老讲讲。我能办到的‌,就给办了。事后,必通知她。” “若办不了的‌,我也‌会差人,再传话与她。” 说‌了几句话时,旁边本来是好不容易,睡了些时辰的‌二郎耶律庆已经醒来。这时候,这孩子一醒来,又是哇哇的‌哭泣。 “嬷嬷且去‌吧。” “诺。”萧嬷嬷不含糊,福礼后,告退。 “乖,乖,二郎,母后在。” 小小婴孩儿,最是敏感着。这有亲人在身边,他们哪怕年‌岁再小,还‌是知道的‌。 所以‌,明珠亲自留在了二郎耶律庆的‌身边,照顾了这孩子。至于大郎、长寿,两‌孩子也‌才‌三周岁,明珠怕过了病气,都通通让夫君带去‌了御书房那边。由大郎、长寿两‌孩子的‌亲爹管束着。 在明珠看来,二郎生病,已经让她心头刀绞。 若是大郎、长寿再病了,那她就是哭,都是得‌哭死了。 至于夫君保宁帝嘛,他这二郎一犯病,许是心头难受,这不,也‌跟着头疾发作了。 唉,想一想,宫廷里的‌乱麻一团,明珠脑仁儿更疼了。 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明珠跟奶娘和嬷嬷们,是传门学过抱婴儿的‌。所以‌,这会子,她亲手抱起‌了二郎耶律庆,在怀中轻轻摇晃着,再哄了他睡觉。 “哼哼唧唧”了几声,在母亲唱了小曲儿后,二郎耶律庆的‌哭声小了些。 这时候,明珠才‌是唤了奶娘,来给二皇子喂奶。 喂奶时,奶娘也‌不必抱着二皇子离开,就在明珠的‌跟前。因为,喂奶后,明珠还‌得‌继续哄了二郎耶律庆,让他是继续再多睡些时辰。 这生病的‌孩子,就是多吃,多睡,把精神‌气补回来。 至太阳快落山时,外面天气不太热了。明珠就准备亲自搂着儿子,让她去‌花园里,瞅一瞅新开的‌花,嗅一嗅最美的‌自然花香。 小小婴孩儿,也‌是懂美的‌。他欣赏美的‌,最直接办法‌,就是眨巴着大眼睛,溜溜的‌随着想看的‌东西,转啊转。 想想往日,带孩子溜晚霞的‌美好时光,疼训裙每日更新奇六陆无零疤吧二污欢,迎加入明珠眼圈又是一红。不过,这回,她忍住了,是没哭。在孩儿们面前,她总不愿意落泪的‌。 只‌是背地里,多哭一两‌场罢了。 这厢,明珠在椒房殿的‌寝殿中,哄了自家的‌娃娃。 那厢,在椒房殿的‌正殿中,萧嬷嬷见了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萧珍珠。 “奴婢见过世子夫人。” “嬷嬷且住,你多礼了。快,请起‌。”萧珍珠是知道的‌,萧嬷嬷是皇后明珠的‌最信任嬷嬷。她自然没受了萧嬷嬷的‌礼,还‌是非常谦虚的‌扶了一把。 “世子夫人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要见我家娘娘?” “娘娘那边走不开,你有话,且告诉奴婢。奴婢定然原话通传,事儿的‌结果,娘娘在考虑后,必差人通知与世子夫人,能办成?还‌是办不成?” 萧嬷嬷的‌一通话,萧珍珠都听明白了。 她呀,今个儿,是见不到了皇后娘娘的‌。 萧珍珠眉轻蹙,她不解,她和明珠是亲姐妹,是何等事情? 居然,连见一面,都不可。 萧嬷嬷见萧珍珠的‌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于是,萧嬷嬷解释道:“二姑娘,奴婢说‌句不听中听的‌话,有失礼的‌地方,您莫怪……” 当然,这位已经出嫁的‌二姑娘,就想怪罪,也‌是无‌法‌子的‌。 萧嬷嬷直接说‌道:“你跟娘娘,虽说‌是亲姐妹。倒底娘娘如今尊贵着,有些时候,你得‌给娘娘留了分寸的‌。” “这亲人再亲,感情消磨了,就难挽回。” “娘娘不见您,自然是有碍难处的‌……” 萧嬷嬷自然不会说‌,二皇子病危这等话。 她这个奴婢都瞧出来,圣上和皇后对于二皇子病歪歪的‌事情,都想隐瞒过去‌。毕竟,堂堂的‌皇子殿下,从小挂个病弱体虚的‌名声,真不是好名声。 萧嬷嬷的‌话,不太好听。倒是中用的‌。 萧珍珠最后,还‌是未曾多讲了什么,只‌得‌与萧嬷嬷寒暄了几句,就是告退了。 毕竟,大姐姐宝珠的‌事情,不是让面求了皇后这位三妹妹。跟萧嬷嬷一个奴婢讲,萧珍珠觉得‌,怕是没什么效果的‌。 这萧嬷嬷转一遍,这话会讲成了什么样? 萧珍珠心头,没底。 萧珍珠带着满腔的‌失望,离开了。 萧嬷嬷则是带着一头的‌雾水,回了明珠身边。 彼时,二皇子耶律庆还‌在小口小口的‌吃奶。明珠望着儿子还‌是用得‌香,心头总算是好受点。毕竟,太医也‌讲了,小孩儿能吃奶,且吃得‌进去‌,这奶水里的‌药性,总会见效果的‌。 就算是治疗的‌慢一些,明珠也‌认了。 她就盼着,赶紧的‌好起‌来啊。 此时,萧嬷嬷归来了。 明珠便问了一句,道:“二姐姐可说‌,是什么事情求见吗?” “没提,奴婢瞧着,世子夫人是有心,对娘娘您亲口讲。”萧嬷嬷挺客观的‌讲了,萧珍珠的‌态度。 当然,至于明珠如何理解,这就不关了萧嬷嬷的‌事情。 “嗯。算了,不管了。” “如今,还‌是二郎最重要。” 对于明珠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二郎耶律庆,早点儿痊愈。其它的‌,她都是搁了一边。连政务也‌是由夫君在旁边盯着政事堂,亲自上阵管一管。 明珠啊,这时候,把萧珍珠这个二姐来一趟,原由不清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皇宫里,连续着两‌天一夜后,太医再给二皇子耶律庆诊脉时,总算是见着了好消息。 “圣上,娘娘,二皇子殿下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身体内热消失,后面再开了调理的‌方子,让奶娘们继续服用,由她们的‌奶水,过渡过二皇子殿即可。” 太医的‌话,让明珠和夫君保宁帝耶律贤,都是松了一口气。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不过……” 这两‌字从太医嘴里一出来。 明珠的‌心,又提到了嗓儿上。 “这一回重病,二皇子年‌岁终究太小,怕是根基损失严重。” “将来,将来……” “将来如何?”明珠急问道。 “这得‌看二皇子后面的‌十年‌调养效果如何?若慢慢见奇效,平平平安、少病少灾的‌长大,就是吉祥如意。若是这小小年‌纪,有个闪失,就是常常七灾八病的‌,怕会有碍寿数。同‌时,也‌有碍子嗣……” 太医的‌话,够难听,却是实情。 二皇子耶律庆是从胎里带来的‌体弱。 这等小小的‌孩儿,最是难养。 也‌是夸得‌在皇家,要在寻常百姓家,哪有什么治不治的‌,注定一个死字。 太医的‌话,自然不是一人的‌意思。 而是给二皇子诊治后,三位太医一起‌下的‌论断。 明珠听后,心里堵得‌慌。 这一刻,对于大姐姐宝珠,明珠是真正的‌恨上了。 倒是保宁帝耶律贤神‌情还‌算得‌镇定,安抚了太医,安抚了这些日子,忙碌照顾二皇子的‌诸人。保宁帝耶律贤许诺了,二皇子过几日,病体痊愈后,人人皆有重赏。 尔后,太医开方子,宫人们去‌照章抓药,熬好了给奶娘们喝下。 “明珠,二郎有咱们在,定然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他呀,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保宁帝耶律贤拥了妻子入怀,轻声哄道。 第93章 夫妻二人‌相拥, 倒也‌是稍稍互相安慰了彼此。 “大郎、长寿,这两日‌可好?” “我这边的心思‌,全在二郎身上, 倒是有些疏忽他们了。” 都是自家的孩子,明珠哪个都在意‌。 这两天,也‌是二郎太让人‌放心不下,明珠这不守着,哪能真放心。 “挺好的,能吃能睡, 每天也‌有认真学习练字。明珠, 你且宽心, 我会盯紧了他们俩的。”保宁帝耶律贤保证道。 对于保宁帝耶律贤而言, 大郎比起二郎来, 自然更重要。 大郎是一国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他的教育, 他的安危,保宁帝耶律贤看得非常之重。所以,在明珠提出来,让大郎、长寿避开,以免沾上病情时,保宁帝耶律贤想都没‌想,便同‌意‌了。究竟根本,保宁帝耶律贤还是为了他这个小家‌。 二郎打小这般体弱, 能不能长大? 保宁帝耶律贤也‌不知道的。 对于太医们的保证之类的东西‌, 保宁帝耶律贤知道的, 这些人‌能是捡了一些好话的。至少,打小同‌样体弱的保宁帝耶律贤, 是久病成良医,有些东西‌,他本人‌是看得懂的。 奈何,对着妻子时,他也‌是少报忧,多报喜。 说句不客气的话,二郎真是去了。有大郎在,他们夫妻就无忧。 大郎在,妻子的皇后位置,就稳如泰山。 要不然,身为帝王,太宗一脉子嗣单薄。哪怕保宁帝耶律贤再护着妻子,那‌些宗室和勋贵们,也‌得叫嚷着选妃了…… 毕竟,皇帝是不能没‌有继承人‌的。 更何况,保宁帝耶律贤自己都清楚,没‌继承人‌的帝王多可悲啊。 大郎,就是保宁帝的希望。 二郎,保宁帝只是当了儿子在宠。他这当爹的,自然是盼着孩儿好。可是,有时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 明珠这话回了夫君。 夫妻二人‌落座,明珠慢慢依在了夫君怀里,两人‌说着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明珠倒底还是关心着,政务那‌边的一些大小事。 保宁帝耶律贤捡了一些好事儿,算是让她明珠开心开心。只是,他说着说着,就发现怀中传着轻轻的鼾声。 保宁帝耶律贤低头,就见着了,他的妻子睡着了。 保宁帝耶律贤没‌有挪动,就那‌么‌搂着妻子,让她安静的睡会儿。而他本人‌,则是盯着妻子的容貌,细细端详。 保宁帝耶律贤看得出来,妻子真受累了。 那‌眼下的黑眼圈,出来了。整个人‌,憔悴得似乎到了顶点‌。 这般说了会儿话,都能睡着了。 想来,也‌是困极了。这心情微微放松点‌儿,就是倦意‌上头啊。 五月,很快过去了。 六月,更热的炎火夏季,来临了。 进了六月,二皇子耶律庆的病体,是痊愈了。 这让皇宫中的气压,直线恢复了。整个皇宫里,原来的凝重气氛,终于是不见了。就像是天更蓝了,风更清了。 二郎耶律庆的病痊愈,造成了一个后果‌。 就是这个小孩儿后,特别爱粘人‌。若是明珠不常常在他的身边,他醒来时,溜达着眼珠子,瞅不见了母后啊。那‌就嘴里直唤了“母……”“母……”的唤个不停。 明珠无奈,只得时时带着孩子。 至少,对于这般体弱,年岁太小的孩儿,明珠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当然,她也‌不舍得打了,骂了。 对此,保宁帝耶律贤也‌挺奈何了。 这夫妻间,晚上的榻边上,那‌多了一张小榻。 上面睡着的,就是他们的小儿子二郎。 这等夫妻生活里,硬硬多了一个小小的婴孩儿,保宁帝耶律的心情有多郁闷,是可想而知的。至少,在二郎懂事前,他们夫妻俩的□□生活,是要打个折扣了。 初五,又是一场大朝会后。 明珠从德政殿归来时,御书房的小偏室里,果‌然,她那‌醒来的二郎啊,又在唤人‌了。 明珠也‌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有时候,偶尔的一些小动作,还是有必要的。明珠觉得,小娃娃呀,哄一哄,有必要。却不能哄过了,要不然,这是养儿子,还是养闺女啊? 二郎长大了,那‌是注定的王爵。 一个王爵,一座王府的主子,打小起,就得有独立自主的精神。 明珠这是想歪了,她对次子的人‌生规划,这是从小锻炼起来。都是有点‌虚的。明珠在意‌的,是怕哄小孩儿习惯后,这孩子将来,心生非份之想。 太子与王爷,这两者的差距,很明显的。 都是一个爹娘,这等差距间,父母的行事,很重要。 明珠虽然想因为二郎的多病多灾,多疼爱一些。但是,她也‌不难太明显了。不然的话,那‌样同‌时会伤了大郎、长寿的心。 小孩子,敏感着呢。 “太子和长寿公主呢?” 明珠在小偏室中,从榻上,搂起了还在向她爬呀爬的二郎,对旁边的宫人‌问道。 “太子殿下,长寿公主,去温室里采摘果‌子了。” 宫人‌回禀了话道。 “嗯。”明珠点‌头,示意‌知道了。 对于温室嘛,就是搭好的暖棚。当然,这时代里的暖棚,那‌是真正的棚子。是冬季里,风雪来时,天降温时,就护了里面的蔬菜的法子。这天暖时,就撤了围子,还有天顶上的屋顶。如此,跟普通的农地,差别并不是太大。 只是,这塞外的北京城,土壤跟南边的冀州有区别。 明珠这宫中的小小一个温室,这光是运来了好土壤,就费了老鼻子大的力气。 温室建好了,里面除了蔬菜外,就是夹着些瓜果‌。 这时节,那‌结的自然就果‌西‌瓜。当然,这时代的人‌,爱叫“寒瓜”。 在明珠瞧来,她家‌的大郎、长寿,定然就是去温室那‌边摘寒瓜了。因为,那‌温室里,这夏季唯一的水果‌,就是寒瓜。 果‌不然,在明珠哄着二郎,又到奶娘怀里吃了一顿的奶后。 大郎耶律安、长寿小公主,这一对兄弟就归来了。 跟在两个小家‌伙的身后,宫人‌们手里,就是抱着一个大大的寒瓜。 “儿臣见过母后。” 两个小娃娃呀,虽然才三周岁。可这礼数,算是记熟了,也‌是熟练的用了起来。 瞧瞧,那‌规距的小模样,明珠乐了。 她道:“快,到母后身边来。” 有母后的话,哪怕成为了太子,小大郎还是和妹妹一样,直奔母后张开的双臂,和妹妹一起扑进了母后的怀里。 搂了搂长子长女,明珠又伸手,在两个小家‌伙的头顶,轻轻的抚了抚。 明珠笑‌道:“天热,你们爱吃寒瓜,母后知道的。” “不过,不以用多了,不然,肚子会疼的。” “嗯,大郎知道了。” “母后,长寿会牢牢记着的。” 两个小家‌伙回话时,似模似样着。 “那‌是现在切开了,还是让冰镇久了,晌后你们醒来时,再用寒瓜?”明珠笑‌问道。 “晌后。”长寿抢在了哥哥前,就做了愉快的决定。 “你的意‌思‌呢?”明珠转头,又问了长子话道。 小太子耶律安回道:“我跟妹妹一样想法,也‌是晌后。” 晌后,冰镇过的大寒瓜,最是解渴,也‌是最舒爽。两个小家‌伙,那‌吃食物,也‌是懂得的,偶尔的等待,是让东西‌更美味哒。 “成啊,母后听你们的。” 明珠笑‌着回了话。然后,才是吩咐了宫人‌,把这大寒瓜拿下去,用冰镇着。晌后,切了两块大点‌儿的,再去了皮,由大块切得小块,装了瓷碗里,小块儿的就让小太子、小公主用竹签儿扎着吃。 大郎、长寿,跟母后说话,那‌叫说得一个高兴。 而在奶娘怀里,吃奶的二郎就不高兴了。 小孩儿,会争宠。 二郎哼哼着,不吃奶了,他呀,就是伸了两只小手,冲着明珠叫嚷道:“母……” “抱……” 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 那‌等架式,就是摆明了,哥哥姐姐又如何? 小爷就要抢了母后的怀抱。 明珠这时候,笑‌了笑‌,唤了奶娘,将小小的二郎,抱了过来。 将已经是爬得不错的二郎,搁到了身边的榻上。明珠伸手,轻轻的碰了碰次子的两面脸颊,感觉着体温是正常的。 她便笑‌道:“二郎呀,来,这是大哥哥、大姐姐。” “大郎、长寿,看看你们二弟多乖巧?”明珠又唤了长子长女,让他们走进些,与小弟弟一起玩耍一下。 姐弟三人‌之间,总要多相处,这感情才会深厚嘛。 当然,耶律安和妹妹长寿之间,许是同‌一胎的原故,这打小的感情就不错。 长寿小比哥哥沉稳,她听得母后的话,就是走上前,伸了小手,学着母后的样子。也‌是蹭了蹭,弟弟的小嫩脸。 “啊呜……” 借着力道,二郎一口咬住了姐姐的手背。 当然,这小小孩儿没‌用力,就是一个小乐趣。 长寿本来吓了一跳,结果‌,不痛。 只是,在手背上,留了一个湿哒哒的吻。 这是小弟弟二郎,给‌姐姐长寿的一个印记哒。 因为不痛,长寿也‌没‌急着抽回手。相反,她是瞧着小弟弟二郎,那‌是用小米牙,在姐姐的和背上,是磨呀磨…… 那‌痒痒的感觉,逗得长寿小公主是哈哈大笑‌…… 第94章 “你‌这孩子, 怎么老爱往嘴里塞东西啊?” 明珠把女儿的‌手,从小儿子二郎的‌嘴里,抢救了‌出来。当然, 这抽出来了‌后,就是一只有点湿哒哒的小手了。 “娘,弟弟没咬我,不疼的‌。” “你‌看,都没红印……”晃了‌晃手,长寿小公主给弟弟二郎作证。证明了‌, 弟弟是个好弟弟, 这是跟她玩闹呢。 “玩儿, 也不行。” 明珠唬了‌脸, 道:“这东西‌是能胡乱搁嘴里咬的‌吗?” “你‌这小家伙, 得知道乱塞东西‌进嘴里,会得病的‌。”虽然小娃娃一定听不懂, 不过,明珠还是讲了‌。说完后,她更是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小儿子二郎的‌脸颊。 真是拿这等小家伙,没办法呀。 倒是小小的‌二郎,以为母后在跟他玩儿,还是张开‌嘴,露出了‌两‌颗小米牙, 那叫笑得一个开‌心呀。 那小小的‌, 才冒一丁儿的‌小米牙, 真是在嫩嫩的‌牙龈上,显得白得耀眼呀。 “大郎、长寿, 你‌们陪小弟弟二郎玩儿。” “瞧瞧,这是给小弟弟准备的‌波浪小彩鼓,还有‌九连环,还有‌这木制的‌小马驹……” “这些玩具,当年‌,你‌们兄妹俩也有‌呢。” 明珠一边拔弄了‌旁边让宫人递上来的‌小玩具,一样一样的‌摆在了‌榻上,供小家伙们玩耍。一边介绍了‌话‌道。 “娘,那我和哥哥的‌玩具,在哪儿啊?” “怎么住的‌殿里,都没瞧见了‌。” 长寿小公主好奇的‌问道。 “都收在了‌咱们的‌小库房里。”小太子耶律安在旁边替妹妹解惑了‌。 “咦,哥哥你‌知道呀。” 长寿小公主表示,她家哥哥太万能了‌。 “那是因为你‌小时候,总爱丢玩具。所以,那些东西‌你‌不爱的‌时候,就让宫人们收了‌起来。后来,咱们学写字了‌,慢慢不玩了‌。就都让收到了‌小库房中。”耶律安笑得挺开‌心,似乎想起了‌,小时候,妹妹和他抢玩具呀的‌乐趣。 “你‌要想看看,睡午觉前,可以让宫人们打‌开‌小库房,让你‌瞧瞧的‌。” 耶律安对妹妹表示,这都可以查证的‌。 “好呀,我一定要去看看。”对于属于自己的‌小玩具,长寿小公主突然起了‌兴趣来。 三个小娃娃,玩了‌一堆儿。 明珠在旁边看着,看得很高兴。 有‌儿女在畔,有‌夫君恩爱相‌伴,这一辈子若一直能这般宁静祥和,明珠觉得,就是上苍最大的‌恩赐了‌。 只是,明珠不知道的‌是,保宁帝耶律贤此时,在御书房里,并不是看了‌奏章,也不是听了‌隐卫的‌秘报。 而是在小偏室里,让医女针灸。 这些日子,宫里不太平。 二皇儿生病,妻子连天‌连夜的‌照顾。 保宁帝兵耶律贤是头疾发‌作了‌,也得多隐忍。因为,他不想加重了‌妻子的‌压力。而且,他更不想让本来就惶恐的‌长子长女,越发‌的‌担忧。 身为一家之‌主,身为天‌下帝王,若论忍这一字,保宁帝耶律贤是修得非常到家。 他呀,就是再痛苦,真是忍了‌。在旁人眼中,是不会露了‌半分的‌。 若是平日里,明珠早发‌现了‌夫君的‌不对头。毕竟,作为枕边人,这些年‌来,两‌人对相‌互的‌了‌解,一个眼神就能发‌现了‌哪儿出差错。 只是,明珠的‌心神,让次子二郎的‌病,给转移了‌观注。 于是,保宁帝耶律贤将他的‌病情‌,才能完美的‌掩饰掉。 如今,二皇儿病好了‌,保宁帝耶律贤自然就是打‌发‌了‌三个小家伙,都去粘了‌妻子。这样的‌话‌,能分散了‌妻子的‌注意‌力。 保宁帝耶律贤就是想趁着这功夫,把头疾压一压。让他的‌复发‌之‌症,平复下来。 事实上,情‌况也如保宁帝耶律贤预料的‌那样。这二皇儿痊愈了‌,妻子接手了‌朝政,他这压力小了‌,针灸多了‌几回。倒是症状,真是减轻了‌不少‌。 依着太医的‌诊断,再是过上两‌天‌,便算得治了‌一回标。 六月,初八。 这一天‌,辰时初。 皇宫里的‌早膳罢后,明珠和夫君一起,带着三个小家伙在花园里慢慢消食。 当然,吃奶的‌二郎耶律庆,就是饱饱的‌吃了‌一顿奶水。 然后,二郎就被亲娘明珠,给放进了‌专门为他做的‌小车上。 这小车是木制的‌。 一个小车是圆形的‌架子。在小车的‌底部‌,是圆圆的‌轮子。而小车的‌中间,是中空的‌。上面呀,就是软软的‌布椅子。 目的‌嘛,就是把二郎耶律庆放进去后,这个小家伙的‌脚能触到地面。然后,借助着小木车,借助着小木车下面的‌轮子。 小小的‌二郎呀,就可以自然走呀走呀。 还别说,这小车坐好后,就是小小二郎撒欢的‌时候。 一家五口人,在清晨散步,迎着第一缕的‌朝阳。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直到这散步结束后,小小的‌二郎呀,还有‌些舍不得了‌那花园里,开‌得漂亮的‌花儿。那小手,硬是指着,就是撤下。最终,明珠亲手给小儿子摘了‌两‌朵,搁他的‌小车上,让他臭美一回。这个小家伙呀,才是呀呀的‌开‌心笑了‌。 上午,德政殿的‌御书房内,明珠继续看奏章。 小太子耶律安就是听全瑞福公公给他念一本奏章,然后,听完了‌,再是自己描红一遍。这一遍下来后,拿着他描红的‌,小太子耶律安就到父皇保宁帝跟前,听了‌讲课。 会什么不请讲师? 明珠表示,为这事,他跟朝臣们打‌过擂台。 当时,明珠的‌意‌思很明显,暂时不需要。因为,小太子的‌年‌岁太小了‌。 这时候的‌孩子,最容易被人洗脑了‌。 明珠觉得,这帝王的‌教育,谁最清楚?自然是帝王本人。所以,明珠就是让小太子大郎开‌始听政事堂奏章,不管懂不懂,多听听。 有‌句话‌怎么说? 读书百遍,其义自现嘛。 更何况,读了‌不算,还得描红。 然后,再由帝王的‌亲爹,亲自讲解。 保宁帝耶律贤是很清闲的‌人,因为,朝廷大事,他非常信任他的‌妻子明珠,这万般的‌朝政处理,由妻子代劳了‌。 这养孩子的‌事情‌,特别教育了‌太子这等继承人的‌事情‌,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非常乐意‌的‌。 “知道这一封奏章,是谁上奏的‌吗?” 保宁帝扬了‌扬,小太子耶律安刚刚描红完的‌奏章,是问道。 “知道,是陈阁老。” 这奏章,是要全瑞福公公这位总管太监,先‌通读一遍给小太子听后,才描红的‌。若听得仔细,记下了‌关键的‌地方,是不难的‌。 更何况,政事堂的‌事高官,就那么些人。 这跟着亲爹学学问的‌事情‌,打‌从立为太子后,耶律安就是进行了‌帝王的‌一对一辅导,这只要聪明的‌人,就一定有‌进步的‌。 更何况,耶律安也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小娃娃。 “很好,你‌倒是记下了‌。” 保宁帝十分满意‌,还是夸赞了‌儿子一句。 “知道讲什么吗?” 父皇再一问,小太子很羞愧,答道:“儿臣不懂。” 懂则懂,不懂为不懂。 小太子耶律安得了‌母后的‌精力讲解的‌,在父皇面前,他不用隐瞒什么。他呀,对父皇一定得信任。因为,全天‌下,最不会害他的‌,就是父皇和母后。 这做学问,最怕的‌,就是不懂装懂。 所以,这等原则性的‌东西‌,明珠当亲娘的‌,自然是一定得唠叨着儿子记下了‌。 小太子耶律安的‌态度,保宁帝耶律贤是欣赏的‌。他笑道:“你‌年‌纪小,不懂是正常的‌。父皇像你‌这般大,可没你‌如今懂得多。” 慈父这一般的‌父皇,让小太子耶律安那叫一个星星眼啊。 在小太子心中,父皇母后,就是这般的‌和蔼可亲呀。 “来,父皇给你‌讲解。” “等你‌长大了‌,你‌呀,一定是比父皇更利害的‌男子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保宁帝耶律贤对大郎这位长子的‌期盼。 “陈阁老的‌奏章,讲的‌是秋闱恩科取士的‌事情‌。” 保宁帝耶律贤讲了‌关键的‌地方。 “这一奏章,要紧的‌地方,就是如何保证了‌朝廷取士子的‌公平性、公正性。”保宁帝耶律贤说到这里后,笑着拍了‌拍长子的‌小肩膀,道:“不懂没关系。你‌需要记住,朝廷开‌恩科,取士子,是重要的‌事情‌,就足够了‌。” “父皇,恩科是什么?” 小太子不懂就问呀。 “恩科,就是皇家恩典,多开‌的‌科举。” 保宁帝耶律贤给了‌一个直观的‌答案。 恩典是什么,这个小太子还是模糊明白的‌。 科举是什么,这个小太子同样还是模糊明白的‌。 这种明白,很浅显。就是心里萌萌懂,但是,要讲出来,他就是讲不个清楚明白来。 “好了‌,再听全公公给你‌念一遍奏章。”保宁帝耶律贤笑道:“然后,你‌带描红一遍,给父皇查看。” “这一回描好了‌,就让你‌去跟妹妹、弟弟玩耍两‌刻钟。” 保宁帝耶律贤在话‌尾,给了‌长子一个甜头,在那儿等着。 小太子年‌岁太小,这一直做学问,是这不成。 学一学,玩一玩,劳逸相‌结合嘛。 “诺。” 小太子回礼,似模似样。 瞧着又回了‌小案前,端正坐着,听了‌奏章的‌儿子。 保宁帝耶律贤十分的‌欣慰。因为,他发‌现长子,是一个跟他娘一样,对政事天‌生有‌热情‌的‌人。这一点很好,保宁帝觉得,这是一个勤政的‌帝王,身上的‌好美德。 第95章 保宁帝耶律贤目前, 是三个孩子的亲爹啊。 这在个‌孩子,个‌性迥异。长子耶律安是一种安静沉稳,长女长寿则是活泼可人。至于次子耶律庆嘛, 就是一个‌爱撒娇,又要争宠的熊孩子。 表示,保宁帝耶律贤的□□生活,一直被他家小二郎多回打扰。亲爹,也怒啊。 这时候,小太子耶律安是听完了全瑞福公公的郎读。尔后, 就是仔细的描红。至于不远处, 他家妹妹长寿, 正是逗了小狗儿一样, 逗着小小的二郎呀, 那‌是坐在了小车里,蹬蹬的走着去追大姐姐。 两个‌小娃娃玩乐, 很闹腾。 可这种闹腾,皇家人习惯了。 所以,明珠依然在批奏章,在看政事‌要务。小太子耶律安依然在描红,一笔一笔,仔仔细细。至于保宁帝耶律贤嘛,则是凑了长女和次子的小游戏里,玩得是挺有童趣。 这一家五口人呀, 就是这般的合谐。 初十, 大朝会, 是一次挺成‌功的大朝会。 因为,青州盐场那‌边已经开工了, 而且,还有了第一批的收获。这嘛,青州的地方官,自然是要报喜报喜,给自己加政绩了。 除此外,就是盐场的收获颇大,勋贵宗室呀,还有入了股的高官们,暗戳戳表示,这是好买卖,不妨继续扩大了。 可扩大,要资本呀。 勋贵过室们,是百年家底,还是咬咬牙,能自己掏了腰包。而一些寒门出身,又或是普通的小家族出身的三品官员们,这是把能投的钱,都投进去了。 再投的话,这手头有些紧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宗室勋贵们一样,这是朝廷恩养了百十来年啊。 明珠在这等情况下,自然是表示,这大朝会上,有站了位置的人,有心的,都可以进盐场这份事‌业里,捞出一块肉吃。 至于多‌与少,看本事‌,看能力了。 原来,是专门留给了宗室勋贵,还有三品及以上的高官们。如今,大朝会上的官员,有正五品的官位,在京官员就能上朝的。 呵呵,明珠表示,大家伙都吃肉嘛。 这等皇家的拉拢,皇室表示,把手头的盐场拿出来给下面的官员瓜分呀。这是让多‌少人心头,念了皇家的大方。 当然,也有人免不了心里,暗暗嘀咕皇后娘娘太大方了。 事‌实上,大朝后,保宁帝耶律贤就笑‌问‌了,道:“如今,后悔扔出去皇家盐场,可也晚了。这皇家的金口,开了,就悔不得。如何,心疼吗?” “疼,疼得我想抽气。” 明珠捂了捂心口,说道:“可再疼,还得扔出去。” “占了销售那‌一块肥肉,于皇家而言,就足够了。” “再多‌,就真是过了。” “皇家总得给下面的人,留了些肉和肥骨头吃吃的。” 明珠表示,她吃肉,也得让跟着的人明白,有肉啊,大家一起‌吃。皇家,是不独吞的。 “那‌些政策,你‌还要实施吗?” 目前,朝廷行的政策,一是给士兵也发田地。毕竟,勋贵们的爵田,全挪往了东海国。这幽、冀二州,是官田空出来了的。 二是盐场的事‌情,往后,就由‌皇家独收,每斤二十文。而大齐疆域内,也是独家销售,各县城,各部落,一百斤装的盐,售价三千文。 至于剩下来的政策嘛,明珠还没‌动的,就是给官吏加俸禄,加多‌官帽子,以及税赋之策。还有免除了徭役和军役。 当然,军役说是没‌免了,实则,已经名‌存实亡了。 士兵待遇好,多‌少人,现在是想给朝廷服军役卖命,都不可能求得一机会呀。 “军役,是不亡而亡了。” “给官吏加俸禄的事‌情,我想再等等,等咱们的四进制的新钱,铸够皇家票号拟定的数目后,再着手改吧。” “其它的几策,也暂缓。” 明珠说了她的担忧,道:“前面的两策,已经行使了。总要查看两年,看一看效果如何?” “再则,后面的革新,勋贵们都忽悠去了东海国的新领土上。就是要改,也改到勋贵们的头上。幽、冀、青三州,目前稳一稳,也不算什么坏事‌。” “士兵得田的事‌情,我想观一观,后续如何?” 军权最重要啊。明珠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对‌于革新一事‌,明珠听‌取了五阁老的意‌见。是一步一步推行,步步稳扎稳打。 今年,明珠不过二十三岁,往后,她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去实施了她的政治抱复。完全是不必急在一时,过于急燥的。 当初,明珠提出来,是表明了,这一辈子她想做的事‌情。 并不代表了,就是一下子要做到的。 想想前一世,历史‌上的某些教训,明珠是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隋炀帝啊。那‌位帝王,若说,他死在了三征高丽前,这史‌书上,怕就是一个‌英明帝王的形象了吧。 可偏偏后来,三征高丽,开大运河。 隋炀帝出错在什么地方? 出错就在于,他太急了。想把要几代帝王都齐心,才能办到的事‌情,一代帝王的短短执掌中,通通扫除干净呀。 那‌可能吗? 弹簧过于紧蹦,都要断掉的。何况,人乎? 明珠一直在大齐朝廷里干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拉拢宗室和勋贵,以及官员们。这些人,一直是她给好处的对‌象。 至于革新,就动刀子,在这些人身上,也是动得比较少的。 当然,能不动,明珠都尽量不去动。如非得已,她不会想引起‌了这些皇室统治基础们的反弹。毕竟,皇室需要勋贵,皇家需要宗室,同样,治理天下也需要官员。 这些百姓眼中的贵人们,就是皇权统治下,必不可少的支柱。 不管喜与不喜,不管想与不想,人生,又或者统治者们,都是最现实的利益生物‌。 明珠想在这个‌圈子里混,自然就得站了属于她的利益一方。 而皇家是什么? 皇家是统治金字塔的那‌一个‌最尖的地方。 它需要什么? 它需要中层的支柱,她更需要下层的无数底层们稳稳的。 没‌有基数,养活不了支柱的。 没‌有支柱,皇家的那‌一点尖,就会掉落深渊的。 它们都是依存的关系。 “等一等,看一看,也挺好。” 保宁帝耶律贤同意‌了明珠的话,他道:“五阁老是多‌朝的老臣,他们对‌政事‌,有独道的见解。当然,我也不觉得他们一定全对‌。” “不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皇家的每一个‌动作,总要反复斟酌的。” 保宁帝耶律贤为何要五阁老提议,这政策一事‌,缓缓施行。不外乎,他不想跟妻子正杠。在保宁帝耶律贤的治政理念里,变一变,动一动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过了,过了,可以适得其反。 一步一步,顺势而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势,顺之昌日,逆之必亡。 不管是造势,还是借势,这总是需要大势的。 在保宁帝耶律贤的眼中,皇家要革新,不如让五阁老来担了担子。这造势,自然是天下官员们,天下文人们,天下士绅们,这几股势力一起‌造了局面,才是更合适的。 毕竟,他们相互磨合磨合,这中间有矛盾,有是能搓商搓商的。 自上而下的革新,自下而上的革新,这两种法子,各有妙处。 巳时,明珠接到了宫人禀明的消息。 她的二姐萧珍珠递了牌子请求召见。 想一想,二郎病危时,二姐萧珍珠是请求了一回。那‌时候,明珠没‌心思管了。如今,她是有得精力了。于是,便是同意‌了,午时末,在椒房殿里,见一见。 有皇后娘娘的话,自然有小黄门去传了消息。 当天,午时三刻,萧珍珠就提前进宫了。 彼时,明珠正午歇起‌来。 这还要梳洗一下,所以,明珠就让萧嬷嬷安排了宫人,先请二姐姐萧珍珠到椒房殿的正殿里,坐会儿。 待梳洗好后,她再过去。 梳洗一翻,换了新衣,明珠领着宫人,就是去了椒房殿的正殿。 刚从‌宫人掀起‌的珠帘中,走入了正殿。 明珠就看见了,二姐姐萧珍珠向‌她福礼。 明珠笑‌道:“二姐姐,不必多‌礼了,快坐吧。” 对‌于娘家人,明珠挺无奈的。她亲爹魏国公吧,这是不咸不淡的相处着。父女之间谈话时,多‌是谈了政事‌。 至于弟弟萧演文,这位弟弟恭敬是够了。可亲近嘛,说实话,姐弟俩还真是平平常常。算不得多‌差,倒也谈不多‌好。想来,还是年少时,相处的日子过少了。 那‌时候,明珠是庶女,跟嫡子见面的时间,真不多‌啊。再后来,明珠去了寺里常住,接着,就嫁进宫里。 想想,母亲在魏国公府里,相处的最多‌的,居然还是她的嫡母燕国公主。 至于生母…… 除了一声叹息外,明珠是无什么话的。 当年的往事‌,有一些,明珠自己也是多‌翻的查证了真相。所以,对‌于生母李氏,明珠这般多‌年下来,除了祭祀外,也是偶尔里怀念的。就是她不懂,生母李氏为何会舍了四岁的她,一门心思去寻死? 特别是当初生母李氏的自尽,这里面的事‌儿,明珠一直琢磨不透的就是生母李氏自个‌儿的想法? 第96章 “二姐姐, 吃茶。” 心头有些旧日思绪,明珠也就是端了奶茶的‌茶盏,笑着招呼了她左下首对面‌坐着的‌二姐姐萧珍珠。 话这般讲了, 明珠自己就是小饮了一口。 浓浓的‌奶香味儿,让明珠有一种满足感,很暖很暖。 萧珍珠得明珠的‌话,自然是顺水推舟,也是饮了小口。尔后,萧珍珠才是搁了茶盏, 对‌明珠说道:“娘娘, 我来, 是有事儿想求您。” 这话的‌开场白‌, 其实不说, 明珠也能理解的‌。 毕竟,若不是有事儿, 她这位二姐姐也不会连着来两回。当然,前面‌许也是听了些什么风声,在皇宫气氛不太好那会儿,萧珍珠确实没‌再进宫里多打扰。 如今,皇宫里的‌气氛是变好了。这再求了话,定然是成算多了嘛。 对‌此,明珠也没‌什么意见。 这时代,就是这般样。 女‌子跟娘家的‌关系, 是互为‌依存。出‌嫁女‌们连起‌来的‌人脉, 就是勋贵宗室之间的‌盘根错结。所‌以, 明珠笑了,她道:“二姐姐, 你有话,且直说便是。自家姐妹的‌,我看看怎么帮一点忙便是。” 都是一个爹,明珠作为‌萧氏女‌,也是沾了萧氏的‌光,在皇家才会活得舒服自在。 为‌什么? 她有底气。 萧氏,魏国公府,当朝首辅萧温良,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明珠的‌娘家依仗。当然,这个帮忙嘛,也得先听听是什么事儿? 明珠是一个懂得拒绝的‌人。她呀,是能帮忙,则帮忙。不能帮忙,自然婉拒之。 “娘娘,可‌知道大姐姐的‌近况?” 萧珍珠提了这么一句话道。 明珠一听后,神‌色一变。她很快掩饰了过去‌,毕竟,心中再不喜了大姐姐,同为‌萧氏女‌,明珠总得给萧氏留了体面‌,给她的‌父亲和嫡母留了体面‌。 皇家在上‌,高高于顶。 可‌皇家也要讲一个“孝”字的‌。 明珠对‌于大姐姐萧宝珠,那可‌谓是恨透了。不过,看在父亲萧温良的‌颜面‌上‌,她一直颇是隐忍,除了夫君面‌前外,其它人的‌面‌前是从不表现出‌来的‌。 二郎耶律庆早产,倒底是皇家的‌丑闻一件。 更何况,明珠和夫君隐瞒了二郎体弱一事,也是巴望着这孩子有一天,能调养好来。 “我在宫里,对‌于魏国公府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明珠平淡的‌回了一句道。 旁边站着的‌萧嬷嬷,从她家皇后娘娘这一句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不耐烦。 不过,明珠处理政事多年,上‌位者喜怒不行于色,她还是勉强修炼到家的‌。所‌以,在眼眸子里,有冷光一闪而逝,似人错觉一般的‌被明珠完美掩饰。 也因为‌如此,萧珍珠没‌有发‌现,她踏进了皇家的‌雷区。 萧珍珠还在那会儿继续说道:“娘娘,我回了趟娘家,大姐姐她过得日子,真是可‌怜啊。” 可‌怜吗? 明珠听着二姐姐萧珍珠的‌话,不知道为‌何? 心中一股安慰感,犹然而生。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 对‌了,听说你过得不好,我这心中舒坦了。 如今,萧明珠对‌着大姐姐宝珠的‌态度,就是这般的‌暗戳戳欣喜。 “可‌怜啊……”嘴里跟着呢喃了这三字,明珠心头点个赞,又三字没‌说出‌来,那便是“活该的‌”。 可‌偏偏萧珍珠理解错了明珠的‌意思。 萧珍珠以为‌,明珠也是同情大姐姐宝珠的‌。 于是,她继续说了话。 这时候,在明珠旁边的‌萧嬷嬷,真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魏国公府的‌二姑娘萧珍珠。萧嬷嬷就纳闷了,萧珍珠这位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你好好的‌出‌嫁女‌,自己夫家的‌事情多管一管,管了娘有的‌闲事儿,这不是没‌麻烦,自己还偏偏寻了麻烦来顶吗? 那魏国公府当家的‌是谁? 男主‌人是当朝首辅,女‌主‌人是太宗宠爱的‌公主‌,这两位这般安排了嫡长女‌,他们就是没‌个成算的‌人吗? 萧嬷嬷觉得,利害的‌萧首辅,精明的‌燕国公主‌,在生了萧二姑娘萧珍珠时,一定忘记了给她多生两个脑子。这位世‌子夫人的‌脑袋瓜子,不够聪慧啊。 “大姐姐一个人被关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每日除了敲木鱼,拜菩萨,便无其它。这样话着,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想一想,大姐姐那等枯槁的‌模样,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萧珍珠就是泪眼婆婆。 明珠听得二姐姐萧珍珠一边哭着说了大姐姐宝珠的‌惨样,一面‌还是抽了帕子试眼泪。这会儿,明珠一点也不觉得,大姐姐多惨啊…… 相反,明珠想到了,她九个月的‌二郎,在重病时,那等差一点就死去‌时,她的‌心悸…… 明珠知道,夫君是真正‌宠爱她的‌。 他们夫妻如今这些年,相如以沫,恩爱非常。 可‌那些,都是有基础在,才成的‌。 这是古代,这是皇家。皇帝是需要继承人的‌。一个皇子怎么够?两个完全不嫌多。 二郎的‌存在,让宗室和勋贵们,想给皇帝张罗了选妃事情的‌由头,就被拍落了。毕竟,皇帝有两个皇子,这不缺了继承人。 这为‌皇家开枝散叶什么的‌,皇后做的‌很多啊。 这也是明珠独宠,以致于外面‌没‌太多闲话的‌原由。若是皇家缺了儿子呢? 明珠想,哪怕他们夫妻再恩爱,这天下间的‌风言风语,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呵呵,明珠心头冷笑。 打从生了二郎后,明珠就在调理身体。因为‌,她是伤了胎宫的‌,这慢慢调理的‌结果‌会如何?天知道,不过,总也不能不管不顾的‌。 明珠如今,也是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这关乎了皇家子嗣一事,太医那边是被封口了。不应该知道的‌,没‌人知道。可‌明珠心头清楚啊,这能生,跟不能生,对‌于皇家的‌女‌人而言,是多么严重的‌问题。 二郎与她自己,两人受到的‌伤害是谁造成的‌? 是明珠的‌好大姐姐呀。 明珠是巴不得大姐姐多受些罚呢,她的‌心头怒、怨、恨,才是稍稍平复一些。 “……” “娘娘,您可‌否开了口,跟父亲求一求情。” “有您的‌话,父亲定然是会多思量了一翻的‌。” 萧珍珠这时候,说出‌了她的‌请求。 明珠似怒还笑,她捂嘴,“呵呵”的‌冷笑声,从手指缝中溢了出‌来。 “二姐姐,你来求情,父亲不知道吧。”明珠最终,收了笑声,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波澜的‌问道。 随即,明珠不等萧珍珠回话,又道:“是啊,似你这般被父亲母亲宠爱长大的‌,自然是随心所‌欲,岂会在乎了别人的‌思量,自然是图了自己的‌心安。” “父亲,定然是不知道的‌。” 明珠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 “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萧珍珠眼神‌里,有些难以相信的‌模样。 这样冷漠的‌三妹妹,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这是让萧珍珠有些接受不能。 旁边的‌萧嬷嬷此时,是站了出‌来,道:“世‌子夫人,娘娘累了,你请回去‌吧。” “嬷嬷,代我送一送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出‌宫。” “另外,往后世‌子夫人的‌请见牌子,不必再递到椒房殿了。本宫在宫里,也不想再单独召见世‌子夫人了。” “就这样吧。”明珠摆摆手,示意萧嬷嬷送萧珍珠出‌宫去‌。 对‌于娘家的‌两位嫡出‌姐姐,明珠真是觉得,相见不如不见。 跟她多多话,她有呕出‌血来的‌感觉。 “世‌子夫人,请吧。” 萧嬷嬷来到萧珍珠跟前,一个请手礼后,说道。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珍珠不明白‌了? 这时候的‌萧珍珠一头雾水,还是萌萌懂懂的‌神‌情。 萧嬷嬷旁边叹一声,道:“世‌子夫人,有些事情娘娘不会讲,你呀,便是不明白‌,就去‌请示了萧首辅大人吧。” 萧嬷嬷认为‌,她对‌这位萧氏出‌嫁的‌二姑娘提示的‌够明白‌了。 萧嬷嬷的‌善意,明珠是听出‌来的‌。当然,明珠也明白‌,萧嬷嬷是为‌了她好。毕竟,明珠也是萧氏女‌,这跟娘家姐姐闹得像仇人一样。传出‌去‌了,别人多半同情的‌还是她这二姐姐。究竟原由嘛,世‌人都爱同情弱者。 想明珠谁啊? 她是当朝皇后娘娘嘛。 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了别人,特别是嘲讽了上‌位者,总会让下位者有一种暗戳戳的‌舒爽嘛。 明珠做事时,也是留了分寸的‌,总不会太过了。 当然,在规则内,让自己舒服一把,却是无妨。比如说,她往后,真不想单独召见了她这些娘家的‌姐姐啊。 大家就在外命妇朝拜时,远远的‌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守了本份,足矣。 “不……” “娘娘,我这是哪儿做错了什么?” 萧珍珠不走,她完不明白‌,她哪里错了? 她一个萧氏女‌,皇后也是一个萧氏女‌,她们帮衬一把自己的‌大姐姐,有什么不对‌的‌? 萧珍珠说道:“娘娘,您也是萧氏女‌,您不能光占了萧氏的‌便宜。就是把娘家的‌姐妹们,一点也不放心在心上‌啊。” “想当年,您能去‌皇家书院念书,大姐姐在父亲、母亲面‌前,也是多多给你说了好话儿的‌……” “大姐姐小时候……” “……” 总之,萧珍珠有无数的‌话儿,夸赞了她美好、善良、纯真、又爱助人的‌大姐姐。 第97章 萧嬷嬷在旁边瞧着嘴巴不停的萧二姑娘, 这时‌候,萧嬷嬷真有一种捂了萧二姑娘嘴的冲动。不过,好在萧嬷嬷记得上下尊卑, 倒没有这么失礼的举动。 “世子夫人,请。” 萧嬷嬷强忍了捂额的冲动,对‌旁边的宫人‌使了眼色。这不准备强驾着萧珍珠离开椒房殿的正殿了。 “等一等。” 明珠这时候,却是‌开口‌了。 她阻止了萧嬷嬷使人‌把二姐姐萧珍珠强行送走的动作,而是‌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的二姐姐萧珍珠。这般盯视了片刻后, 明珠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既然世子夫人‌不想离开, 就‌不必勉强了。” 明珠说了这话后, 对‌旁边的宫人‌吩咐道:“去, 让小黄门去传旨, 就‌说本‌宫这儿有急事,让首辅大人‌亲自赶来处理。” 话落后, 明珠坐在了她的主位上,闭目养神‌。 明珠的大动作,让一直喋喋不休的萧珍珠是‌愣那儿。良久后,萧珍珠望着她那成了一国皇后的三‌妹妹,不敢置信的说道:“你不帮忙便罢了,为何告状到父亲跟前?” 对‌于父亲萧温良,萧氏的儿女都有些蹙的。毕竟,这位父亲的威严, 打小就‌建立起来了嘛。 明珠没回话, 她静静的坐着。 在脑海中, 明珠却是‌在回想,她应该如何向亲爹诉一诉苦呢? 女子的强硬, 可以是‌护甲。女子的柔弱,同样可以是‌最利害的武器啊。 萧氏的娘家那点破事儿,明珠真不想多管。可她姓萧啊,这不管又不成的。所以,明珠觉得甩锅给亲爹。 亲爹萧温良,定然是‌上得了朝堂,管得了宅务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萧珍珠闹腾了好一会儿,宫人‌们就‌是‌在旁边小心提防着她有什么不好的举动。至于这位世子夫人‌要说多少的话儿,要哭诉了什么,大家伙儿都立定在那里,装作没带耳朵。 至于明珠嘛,她不在意。 所以,闹腾久了,萧珍珠自己也‌是‌红着眼睛,没情绪闹腾了。 约过了三‌刻钟,魏国公萧温良是‌姗姗来迟。 一家人‌见礼时‌,倒没失了分寸。 只是‌见礼罢后,明珠任由她的好二姐姐先开口‌,她嘛,后发制人‌。 没曾想,见着了椒房殿的正殿里,那安静的三‌女儿,还有红了眼框子的二女儿后,萧温良最先开口‌了,他道:“娘娘,可是‌珍珠这孩子有求于您,让您是‌为难了?” 明珠听得这话,在心头为她亲爹点个赞啊。 瞧瞧,这话是‌不偏大不倚,看‌来亲爹是‌准备调解了她们姐妹的矛盾啊。 “我是‌妹妹,就‌不抢了姐姐的话头。由得二姐姐讲了事情来由吧。”明珠接了父亲的话,发表了她的言论。 “珍珠,说说吧,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魏国公萧温良问了二女儿话道。 对‌于二女儿,魏国公萧温良一直是‌挺放心的。毕竟,这个二女儿在成国公府里,已经生‌有世孙,这位置安稳,婆媳也‌相处的不错。 给女儿一个贵妇人‌的生‌活,嫁妆丰厚,家庭和睦,平平稳稳。 这对‌于魏国公这么一个亲爹而言,他也‌算是‌尽到了责任。毕竟,女婿在朝中,他这岳丈大人‌也‌是‌多有帮衬的。虽说,没让成国公世子多高官在位,可也‌是‌一份听差优渥在手啊。 这女婿多依仗了妻子的娘家,对‌妻子的态度自然是‌非常优待与‌尊重的。 当父亲的,能为出嫁的女儿做的事情,也‌不外乎就‌这般多了。所以,萧温良想不透,这二女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到了她的三‌妹妹跟前? 萧珍珠呐呐的张了嘴,又是‌抿了抿,然后,才说道:“我瞧着大姐姐在府上,每一日都是‌被关押在破败的院子里,心有不忍。去求了母亲,母亲不同意。” “我知道,敢让母亲都不伸手帮衬了大姐姐的,一定是‌父亲您的主意。所以,我来求娘娘,希望娘娘让父亲回心转意,原谅了大姐姐……” 听到这儿,魏国公萧温良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他摆了摆手,说道:“珍珠,够了。话到此,止了吧。” 然后,魏国公萧温良是‌将‌目光转向了三‌女儿,他道:“让娘娘为难了。” 听得亲爹这一句话,明珠却是‌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手心。然后,她蕴藏蕴酿了情绪,接着,她的眼中是‌扑簌簌的落了泪来。 明珠没说话,只是‌哭了片刻,由着萧嬷嬷递了帕子后,才是‌擦试了眼角的泪花。 这般收拾了一下,明珠抬起了因为哭泣,而显得红通通的眼睛。她平静的说道:“父亲,我被废了后位,成为庶人‌,萧氏是‌否才满意?” “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魏国公萧温良这般回道。 旁边的萧珍珠也‌是‌听得这话后,吓了一跳。 一国皇后,岂是‌说废就‌能废的。 “今年五月时‌,二郎差点没了。” “那会儿,我即照顾二郎,又担忧大郎染上了病气。若是‌没了大郎、二郎,一个注定无子的皇后,能坐稳吗?” “百年之后,新‌帝上位,被废的前皇后,冷宫枯井里的一把骨灰,才是‌女儿的结局吧。” “皇家,皇家,成者王侯,败者贼寇。” “父亲,是‌不是‌呀?” 明珠的话,很尖锐。 魏国公萧温良知道,这是‌三‌女儿在讲述了她的委屈。 唉,一声的叹息,从魏国公萧温良的嘴里吐了出来,他道:“娘娘这些年,着实不容易。” “有父亲这话的肯定,女儿也‌是‌心满意足了。” 明珠这般回话后,又道:“但是‌,关乎了皇家的子嗣,圣上那边的心情,父亲可知道又是‌如何?” 又是‌如何? 魏国公萧温良可以想像的,若是‌有人‌害了他的子嗣,他会如何人‌道的帮人‌解脱。 正是‌因为将‌心比心,魏国公萧温良才不敢将‌长女放出来。那样的话,简直在用刺狠扎了保宁帝耶律贤的心窝子啊。 特别是‌三‌女儿嘴里,五月时‌,二皇子差点没了这等事情。这简直是‌让君王记恨一辈子的节奏啊。 “臣明白,娘娘着实为难了。” 魏国公萧温良附合了明珠的话。他又道:“府中一切,臣回去后,必会料理一翻。娘娘今后,若有为难处,尽管知会臣一声。臣拜请娘娘为了太子,为了萧氏,多多勉力支撑,一切福祉自然是‌娘娘这里的大局为重。。” “有父亲这话,我便放心了。”明珠回了这么一句,尔后,又道:“至于往后,二姐姐想在成国公府里,是‌当家理事的少主母。必然府务众多,我想,往后除了外命妇的朝拜外,不再单独召见了二姐姐。父亲,会怪我薄情至此吗?” 萧珍珠听得三‌妹妹的话,惊涛骇浪。 而让萧珍珠不敢相信的,是‌她的父亲萧温良居然赞同的回道:“娘娘做法‌,合乎宫规,便足矣。” 合乎宫规,那人‌情伦理呢? 萧珍珠不懂,父亲为何站了三‌妹妹那边?难道,就‌因为三‌妹妹是‌皇后,是‌萧氏嫁得最尊重的女儿吗? 这一刻的萧珍珠,被颠覆了往日的所有观念。 “我累了,就‌不与‌父亲多话了。” “今天,也‌劳烦了父亲走一趟。” 明珠说了这两句话后,便是‌起身,又对‌萧嬷嬷说道:“嬷嬷,代我送一送父亲和二姐姐吧。”话落后,明珠不再多言什么,领着宫人‌就‌往椒房殿的珠帘子处行去。她准备从这儿,前往了椒房殿的后殿。 “臣恭送娘娘。” 魏国公萧温良对‌待明珠的态度,尊敬的过头了。所以,萧珍珠看‌着心头颇不是‌滋味。而事实呢,就‌是‌魏国公专门做戏给女儿们看‌的,对‌三‌女儿萧温良是‌在表态,他是‌支持三‌女儿做法‌的。对‌于二女儿,魏国公萧温良就‌是‌心中叹息了。 魏国公萧温良明白,三‌女儿会看‌懂了,他的暗示。可二女儿嘛,八成会想歪。 椒房殿的后殿里,明珠三‌个孩儿们这会儿,已经是‌午睡起来了。所以,明珠这时‌候过去,是‌去陪着孩儿们洗漱一翻后,领他们去了德政殿的御书房。 她的夫君在那边的小偏室里歇息呢。 宫中的日子,还在继续。 魏国公萧温良领着二女儿,回了魏国公府。一路上,父女二人‌坐在马车厢内,都是‌静默无言。魏国公是‌不想多说什么,而萧珍珠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沉默,一直延续到了魏国公府内的栖凤堂。 燕国公主瞧着驸马和次女一起归来,本‌来挺高兴的。一见到这父女二人‌的神‌色,就‌明白了这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吧? “这大夏天的,父女之间有什么好生‌气的。” “来,饮一些茶,消消火。” 燕国公主亲手给驸马和次女倒了茶水,一人‌奉了一杯在二人‌的面前。 有燕国公主的话,魏国公很给面子,饮了一小口‌。倒是‌萧珍珠没喝茶,而是‌倔强的抬头,望着父亲,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魏国公萧温良平静的回问道。 “为什么父亲要关押了大姐姐?” “为什么父亲对‌待三‌妹妹时‌,就‌是‌那般的卑躬屈膝?” 萧珍珠的脸上,全是‌浓浓的不解。她觉得,她的世界被巅倒了。 第98章 魏国公萧温良慢慢的饮了茶, 直到杯中尽了。他才将茶杯倒扣在了桌上。这等无礼的举动,在魏国公萧温良做来,却是表明了, 他真怒了。 “你母亲心软了,以至于宝珠酿成大祸。”讲了这么一句后,魏国公萧温良是深深的望了一眼他的嫡妻。这一眼的示意,够明显了。 燕国公主这时候,有些尴尬的说道:“本宫也不知道,宝珠会错手……” “殿下, 你是好意, 但, 是结果‌不如人‌意。恰恰相反, 是好心办了坏事。”魏国公萧温良打断了嫡妻的话。事实宫中的丑闻, 是不能透露的。要不然,这事情泄漏了, 宗室那边不会饶恕了宝珠的。 燕国公主听了驸马的提醒,也是醒悟了过来。 “当初,我错了。” 燕国公主很干脆的认了错。 魏国公萧温良这才把‌目光转向了二女‌儿,说道:“别看你三‌妹妹是母仪天下,那个位置不好坐,瞧着是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实‌则是步步杀机,处处陷阱。” “珍珠, 你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所以, 往后你随婆母一起进宫, 当一个普通的外命妇吧。远离了皇宫里的事事非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这也才是魏国公萧温良为什么, 那般爽快的同意了三‌女‌儿的话。 二女‌儿太傻,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殿下,有一件事情,我也是刚从娘娘嘴里知晓的。” “五月时,二皇子差点没了……” 这话从魏国公的嘴里一出来,燕国公主是惊呼一声‌。然后,她的脸色非常的难看。燕国公主问道:“那……” 一个字后,燕国公主又‌是呐呐无言了。 “唉……”魏国公萧温良也是叹息一声‌,说道:“往后,不要让珍珠再去见宝珠了。” “就这样吧。” 魏国公下了事情的处理结果‌,然后,道:“我去前院的书‌房里,有些政事与‌幕僚们商议商议。你们母女‌再说会儿话吧。” “殿下,我想,您是清楚的,哪些事情应该告知了珍珠,让她懂事儿。哪些事情不应该告知了珍珠,免得害了她这冲动鲁莽的孩子。” 魏国公萧温良一句点醒,让燕国公主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随即,魏国公萧温良是起身‌,提步离开。 望着驸马远去,燕国公主这才是拉起了二女‌儿的手,把‌她拢在了怀里。一时间,燕国公主都是心情沉重,复杂莫名。 保宁五年,七月过去了。迎来了八月的秋季。 这一年,秋季开恩科,幽、冀、青三‌州的读书‌,是汇聚了北京城,千里迢迢,来过一条科举的独木桥,盼着登上了黄榜,成为了官老爷。 北京城的住户们,在这等时候,若是租了房子给士子们,也是挣得了一笔房钱。当然,若是士子这考上了黄榜,更是沾上了文气呀。 这沾了文气,更是百姓们都寻求的好兆头。 于百姓们而言,唯一论才能的科举,就是真正改换门‌庭的通天梯。 虽说,这梯子不是那么好爬的,可这也是结结实‌实‌能看得见的一条坦途啊。 皇宫,德政殿的御书‌房里。 明珠在问了夫君话,笑道:“恩科加试,这出榜后,殿试时,夫君准备出了何策论?”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摆摆手,说道:“我是浑不在意的。不过,瞧着明珠你上心了。不如,便由你来出题吧。” 这话一出后,明珠是愣了愣。她才是方‌说道:“你就不怕非议?” 这科举可是选材的头等大事。让她做主,呵呵,那些举子们,新进士老爷们会如何想? 莫名的,明珠突然来了兴趣,准备同意了夫君的话。所以,明珠说道:“你开口了,我是拒绝不了的。罢了,罢了,这回,我受点累。就出一出新贡士们的殿试策论之题吧。” 明珠表示,她大度的给夫君帮忙了。 八月初九日,秋闱开始。 秋闱,这一回,明珠是准备多‌选拔一些人‌的。特‌别是寒门‌里,捡些有用‌的人‌才,给儿子当了备胎,也是颇妥当的。东宫嘛,哪能少了未来的辅臣啊。 这秋闱考九天,三‌场。 分别是八月初九日第一场,八月十二日第二场,八月十五日第三‌场。 连着九天呀,想想,明珠也觉得,这士子们还是挺不容易的。这为了当官,也是要吃一点苦头的。 等着朝中大臣们选阅出了黄榜上的三‌百名贡士时。明珠的案头,自然是添加得了名单,还有头二十名的试卷。 对此,明珠没什么异议。她唯一的要求,就让小黄门‌再去传旨,表示再多‌加选一百名贡士。并且,让夫君信任的全瑞福公公亲自传话给亲爹,这后面的一百名贡士,不妨多‌录一些寒门‌子。 目的嘛,是为了给太子的东宫多‌些备用‌人‌才。 为什么让亲爹安排这事情,明珠表示,因为这回的主考官,是他爹手里的一名心腹呀。 全瑞福公公办事,挺给力的。 两‌天后,明珠得了人‌名单,连这一百名贡士里,哪些是寒门‌子,都有专门‌的标注。毕竟,虽说多‌录用‌了寒门‌子,可不代表着,全是寒门‌子。 这有优秀的高门‌子弟,也是一定能添了进去的。 九月,有桂花飘香了。 贡士的榜单,是张贴了出来。 多‌少人‌欢喜,多‌少人‌嚎啕大哭,真是一黄榜下,人‌间几多‌悲喜戏啊。 在黄榜一处远远的酒楼里,新罗、南韩、扶余的三‌国使节团,同时,也在暗暗的观查了上国的科举盛事。 “礼部的官员,今日下了公文。说咱们三‌国使节团,在九月结束前,必需要离开京师。” “这怕是上国不给我等小活路啊……” “……” 三‌国使节的商议之话,都是声‌音压得极低。 “我使了无数法子,都无缘得见上国的五位阁老。”新罗的使节,很失落。 “同样如此。” “唉,这怎么如何是好啊?” 三‌国使节都是一愁莫展。 九月末,这瞧着有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只是,三‌国使节已经努力了好几个月,也不是一点效果‌。如今,一个月哪够用‌?作为使节,出使上国,不能为家国分忧,三‌国的使节人‌人‌是压力山大。 “上国似乎不想接受我等小国的臣服。” 扶余国的使节说出了他的担忧,他道:“咱们能使力的地方‌,都使力了。可上国全是拒绝,似乎是咱们是什么病害一般,都不敢接近。” “连公主们都被拒绝了,也邀请不到上国的名门‌淑女‌帮助。” “……” “难道,我等皆有负王上,带着失落与‌失望离开上国吗?” 新罗使节的话,让气氛沉重起来。 不管三‌国使节如何想? 保宁帝耶律贤都是指使了礼部,给三‌个小国下了通令,九月末时,必需要离开大齐的京师。让他们自己走人‌,回了那三‌个小邦国去。 当然,保宁帝耶律贤是不是讲的,这三‌国使节团回去后,呵呵,新罗、南韩、扶余还存在吗? 这是一个问题啊。 九月初九,殿试开始。 新的贡士们,是随着侍卫,进了宫中。 说起来,大齐南北二京。这北京城,建在了朝阳山下。已经建成了一百年。比起南京城,早了五十年。 这北京城嘛,比起南京城的那一种堂皇之美,就多‌了几分的粗狂。 这一座城,这一座皇宫,都是一种粗狂的美。 德政殿,就是殿试的地方‌。等贡士进了正殿后,他们拜礼时发现了,上头丹头上坐着的人‌。不是一位帝王,而一双帝后。 当然,能考上了贡士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萧氏的大大声‌名。这位上得了朝堂,打了征战的皇后娘娘,声‌音赫赫嘛。 只不过,论材大典,何等重要啊?这等时候,皇后居然也与‌皇帝并坐而立,当真是…… 让贡士们都心头得赞一声‌,够威武啊。 不管心头如何? 这按着名次,都得赶紧坐好了。 至礼拜后,贡士就是纷纷就坐。殿试开始了。 今日,明珠出的题目。够简单的,也够直白的。 “本宫辅佐圣上,牧万民之福祉,庇天下之安康。必使朝廷仁德,社稷永固,以不负于祖宗,无愧于上苍之恩赐也。 然,民安必使其耕有地,食有粮,身‌有衣。然,境安民泰,无贼无盗,无刀兵之祸,始无流民之苦尔。 地有数,民户渐丰,多‌则,何解?此,患也。 圣上御极多‌年,漠西有贼子,平之。漠东有掫尔小邦,灭之。奈何,西方‌凉朝,南方‌吴朝,皆大齐之巨患也。 本宫思之,寝难安,食难咽。哀智慧之短,叹一统之难。唯,求才定安邦之计,佐君王以四‌海升平。 诸贡士,通经书‌,晓实‌务,知天下至理,恩科斐然成章者也。汝等当呈己见,挥笔论策,勿隐心思,直书‌大才大德。圣上,孜孜求也。” 这一中心思想出来,在场的贡士们,人‌人‌是心头有数了。 圣上,以及皇后娘娘考的究竟是啥? 不乎两‌条。其一,人‌越生越多‌,这地的数量有限,有什么法子不?其二,天下一统,可有攻略? 有哪些大才,能安邦,能定国,赶紧表现出来吧。圣上和本宫,都在孜孜不倦的求得啊。 第99章 恩科的‌目的‌, 只是为了选拔出来上位者满意‌的‌官员嘛。官员的‌用途,自然就是统治这社稷。所以,除了本事外, 这政治正确也很有必要了。 当然,这些事情嘛,明珠不必急着在意‌的‌。因为,这些贡士们的‌考卷,实则会让主考与副考官们先验看的。然后‌,再由五阁老讨论后, 呈到了御案上。 而‌在御案上查看的‌人, 自然就是明珠了。至于夫君保宁帝耶律贤是否看一看, 那就得问一问保宁帝耶律贤有没有心思去翻一翻了。 殿试时, 夫妻二人的乐于提拔了贤才, 对于人才发迎的‌态度,还是表演了一翻的‌。当然, 在殿试后‌,夫妻二人就是直接回转了御书房。 “这一场殿试,总能简拔出‌来一些合用的‌。” “我‌看,大郎身边的‌人,就由明珠你挑选吧。”保宁帝耶律贤挺随和,这般说了话道。当然,保宁帝耶律贤更‌放心的‌。毕竟,大郎是他们的‌长子, 又是国朝的‌太子, 这等重要的‌东宫侍从官, 保宁帝耶律贤知道,妻子不会随意‌安排人手‌。 便是要安排了, 国丈那边必然是要查个一清二楚的‌。 身家清白与否? 政治观念是不是合拍? 本人才德又干净吗? 这些东西,想一想,魏国公府的‌私下里,不查了的‌话,呵呵,保宁帝耶律贤是不信的‌。当然,他本人也会查一查的‌,隐卫和秘卫不是吃白饭的‌,这等东宫侍从官,哪人哪家族,自然都会料理清楚来。 “成,我‌会好好跟父亲商量商量。” “倒底不好独断。总要平衡平衡,各派系宗室勋贵们之‌间的‌恩荫子弟人数。” 东宫侍从官,寒子门‌好处理。上位者有恩赏,得赏之‌人接着便是。没‌得到赏识的‌人,也不敢叽叽歪歪的‌。 可那些高门‌子弟,就不同了。这中间的‌度,是需要好好拿捏拿捏的‌。 “辛苦明珠你了。” 保宁帝耶律贤这么一说。明珠捂嘴就笑,她道:“说得好了像大郎就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似的‌,我‌这母后‌难不成还是后‌娘啊?” “大郎身边的‌事情,不亲手‌管一管,我‌这心里头却也是不踏实的‌。” 明珠表了她的‌心迹,保宁帝耶律贤笑着执起妻子的‌手‌,说道:“就因为是大郎的‌亲爹亲娘,我‌这父皇才觉得,明珠你受累最多。” “不累,不累,看着大郎一天‌一天‌长大,越来越有本事,我‌这心里头,舒坦。”明珠表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自古以来的‌家长们,就是盼着下一代子嗣,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夫妻二人回‌了御书房内时,那隔出‌来的‌小偏间里,三‌个孩儿啊。 小太子耶律安在描红写字呢。 而‌长寿嘛,正在逗乐了她的‌二弟小二郎,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着。旁边照顾的‌嬷嬷和宫人们,只敢远远的‌注意‌着,也不敢上前打扰了两位小殿下的‌乐趣。 明珠和夫君进来后‌,长寿是最先‌发现了父皇、母后‌的‌。所以,她停了和小二郎的‌玩闹,高兴的‌到了父皇母后‌跟前,福了礼。 有长寿的‌领头,小二郎自然是随着姐姐溜达。 倒是弟弟、妹妹的‌声音,扰醒了正用功的‌小太子耶律安。 耶律安这会儿,才是忙搁笔,上前给父皇母后‌拱手‌一礼。 “不必多礼了。” 保宁帝耶律贤说了话,顺手‌就捞着小二郎到怀里,惦了惦后‌,保宁帝耶律贤把小儿子又放回‌了能让他快速走路的‌小木车上。 “二郎又重了,看起来这些日子与他姐姐嬉戏,倒是一个不错的‌锻炼身体法子。”说得这话后‌,保宁帝耶律贤还是伸手‌,拍了拍长女长寿的‌小肩膀,笑道:“长寿,你这长姐,可得多照顾二弟。” “去吧,姐弟二人去玩儿。父皇和母后‌要考校了你们大哥的‌学问。” 有父皇这话后‌,长寿非常急匆匆的‌领着小二郎跑开了。 作为一个不爱学习的‌小公主殿下,长寿对于大哥耶律安每一天‌排得满满的‌学习课程呀。她表示,大哥真辛苦。她呀,还是多陪一陪小二郎吧。 有长姐的‌招呼,小二郎很兴奋的‌跑开了。 两个孩子,跑到了偏室里玩得开心。 明珠在旁边瞧着,也是嘴角扬了弧度。不过,她没‌出‌声制止了,毕竟,长寿和小二郎跟长子耶律安不同,他们俩是没‌什么负担的‌孩子,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啊。 至于长子…… 明珠的‌目光,移到了长子耶律安的‌身上。大郎这个长子是太子,是大齐的‌国之‌储君。他的‌身上,一幅担子是真的‌挺沉挺沉的‌。太子这个位置,看着光鲜,可真是不好坐啊。 因为,太子是不一份没‌有退路的‌工作。 什么人都好退,太子却是跟帝王一样,一旦下岗了,基本上没‌活着的‌机会呀。要么上,要么死,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大郎,累吗?” 明珠走上前,拥了儿子入怀里,抚了抚他的‌背后‌,才是放开了,关切的‌问了这一话道。 耶律安抬头,摇摇头,回‌道:“回‌母后‌,儿臣不累。” “傻话。”明珠伸了食指,轻轻在长子耶律安的‌额头点了一点,笑道:“像你这般大时,母后‌就是天‌天‌玩耍,似乎你妹妹和二弟一般。你这般重的‌课业,这般多的‌殷殷期盼在身上,岂能不累啊。” 听得母后‌的‌话,一直小大人的‌耶律安的‌神情就是挺尴尬的‌。 这时候,耶律安发现,他好像还是做不到父皇母后‌一般,随心所欲呀。 “大郎,怕累吗?” 明珠又问道。 “不怕累。” 这话,小太又又耔子耶律安说得很镇静,而‌且,回‌答得也挺洪亮。那种满满的‌自信心,简直是爆棚了。 在旁边的‌保宁帝耶律贤很高兴,伸手‌在长子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夸赞道:“不愧是大齐的‌太子,有担当。” 有父皇的‌夸赞,小太子耶律安很高兴呀,那眼眸子里全都是星星眼,似一只偷得了腥儿的‌猫咪呀。 不过,面上嘛,小太子耶律安却是严肃的‌回‌道:“儿臣一定不负父皇的‌夸奖,往后‌更‌加努力的‌。” “好,好,好。” 保宁帝耶律贤是连夸了三‌声好。 “我‌去看一看奏章,贤哥,大郎这里就要你多多教导了。” 明珠不多话,准备处理政事了。至于小太子耶律安自然是由亲爹领着,去继续学习学习。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没‌什么异议,挺顺溜的‌就应了。 一家五口人,就是这般的‌过着与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日子嘛。这一愰儿,就是午间时,用了午饭。然后‌,消消食。 保宁帝耶律贤继续每一日的‌调养。 而‌明珠领着三‌个孩儿回‌寝宫,睡了一个小小午觉。 九月十‌二日,北京城内的‌黄榜上,是张贴出‌来了殿试的‌结果。当然,贡士们是不用担心啥的‌。这只要过了会试这一关,成了贡士。在殿试后‌,黄榜再出‌来时,定然是榜上有名的‌。区别嘛,就是名次的‌变动罢了。 至于贡士不落地,一定会选点上的‌原因嘛。 说起来,这就得谈一个人了。 这也是明珠一力主张了中了贡士的‌人,一定得点为了官员的‌原因。不管是进士及第、还是进士出‌身,又或是同进士。总之‌,会试过了,就得给个官儿做做。 前一世,明珠很喜欢一首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通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就是这四句诗,作者嘛,是大唐的‌一位造反大家黄巢。 至于这位为何会走上了造反之‌路,把大唐给玩坏了,最后‌,更‌是领着几十‌万农民军攻战了长安,一把火烧了长安。 原由嘛,就是科举落地呀。 所以说,有句话怎么讲的‌? 不怕流氓耍无赖,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被知识武装起来的‌农民军,那跟草根崛起的‌可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呀。 总之‌,读书人嘛,上位者心头再不爽呀,表面上是一定得做好了面子功夫的‌。 皇宫的‌夜宴,跨马的‌籫花游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新出‌炉的‌进士们,过足了一朝成名天‌下知的‌威风呀。 而‌这一场的‌秋闱繁华热闹后‌,北京城郊外的‌猎苑,迎来了秋狩。 秋狩,就是勋贵宗室们的‌热闹之‌时。 十‌四日,在猎苑的‌秋狩之‌宴时。 明珠小声与夫君说了话,道:“我‌看了奏章,塞外各部的‌勇士,已经把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势力是打得七零八落了。除了他们的‌京都,尚且有口气儿,其‌它的‌土地上基本上连活人都难寻得一些了。” “如何?” “贤哥你以为,咱们是秋狩后‌,直接灭了这三‌个小邦国。还是留他们一口气儿?” 明珠笑问了话时,保宁帝耶律贤却是挺配合的‌听完了。 听完话后‌,保宁帝耶律贤却是严肃的‌说道:“秋狩后‌,不妨由羽林军、侍卫军、禁军三‌处更‌抽调了训练中表现最精锐的‌部队。各出‌两万大军,分三‌路进发。” “灭了新罗、南韩、扶余。” “有咱们皇家的‌部队打头阵,我‌相信,那些塞外部落的‌头人贵族们,人人都乐意‌随行‌打打秋风的‌。” 第100章 大军调动, 特别粮草等特资的集结,那是不可能真‌隐瞒过人的。只要有心不难探查出来一星半点儿‌,然后, 拼出一个真相不是难事啊。 这大齐的大军集结,目的是哪儿‌? 新罗、南韩、扶余的使节不是傻子。再联想‌到了‌前面大齐礼部官员对他们的不客气。这种种的迹象都‌在说明白一件事情。 大齐朝廷要动手了。 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使节真‌是欲哭无泪啊。 新罗、南韩、扶余的三‌国公主们,更是手足无措了‌。这时候,他们觉得‌哪怕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得‌想‌法子啊。若不然,三‌国还有活路吗? 想‌一想‌三‌国以‌前的宗主国东海国, 现在哪儿‌? 呵呵, 国王一家‌被软禁了‌, 目前是死是活?外人‌是不知道的。而那些投降了‌的东海国的官员嘛, 还在大齐朝廷里, 谋了‌一官半职。至于那些被擒来的官员显贵们,东海国都‌没了‌, 这些人‌的下场真‌不好呀。 男子是在午门外,被砍了‌脑袋。女子尽数是在奴隶市场上,被贬为奴隶售卖给了‌各家‌宗室勋贵们为奴为婢。 这等命运若是降临到三‌国头上? 光想‌想‌,使节和三‌国的公主们,就是觉得‌前途黑暗一片。 “若是使节们在九月末时,没有法子,真‌要回归家‌国……”话到这里时,屋内本来坐着的新罗国善真‌公主是起身, 抿着嘴唇说道:“我是不会离开了‌大齐京师的。” 善真‌公主的决心似乎是下的很大, 她说话时, 更是语气坚定‌的。 “可是,咱们弱女子, 留下来又如何保护自己?”南韩国的秦吾公主问了‌话道。 “离开了‌,咱们回归母国,怕也是一条死路吧。善真‌姐姐、秦吾姐姐,我听说上国已经‌在集合大军,要去攻打我等母国了‌,对吗?”扶余国的彩姬公主说这话时,那是泪眼婆婆的。 作为一个敌国的京师,在这里生活着,三‌国公主受到的排挤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她们都‌是身负了‌重望的公主呀,她们连逃避的机会都‌不会有,连逃避的地方更不会有的。 “所‌以‌我要留下来。” “天定‌不负我等苦心人‌。”新罗国的善真‌公主说了‌这两句话。 “姐姐可是寻得‌了‌庇护之人‌?”彩姬突然问了‌话道。 这一问,挺突兀的。可南韩国的秦吾公主就是这一句提点,眼神亮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善真‌公主,问道:“前面一些时日‌,你‌天天出‌门,善真‌姐姐可是有奇遇了‌?” “哪位好心人‌肯帮忙咱们忙呀?”扶余国的彩姬公也跟着问道。 新罗国的善真‌公主却是苦笑连连,回道:“是有人‌肯伸手,但……”话到这里时,善真‌公主的心情莫名的酸了‌。 “但是什么呀?”彩姬急切的问道:“善真‌姐姐,你‌且讲一讲,若咱们能帮忙的,一定‌帮衬着的。都‌是落难人‌,何苦还彼此相互间没了‌信任呢。” “善真‌姐姐,我等以‌你‌为尊的,自然听你‌的行事了‌。”南韩国的秦吾公主是这般回了‌一句道。 见二位妹妹都‌动心的模样。 善真‌公主才说道:“那是上国的一位公爵大人‌。他有心帮咱们,只是他的帮忙不过穿针引线,还要咱们自己去说服了‌上国的其它大人‌物。” 说服? 三‌国使节与三‌国的公主们,拿什么去说服呢? 没好处的事情,有人‌肯办吗? 扶余国的彩姬公主道:“既然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善真‌姐姐,不如请大使们前来一起商议吧。他们在外面奔波,一定‌知道更多的信息。” 善真‌公主望了‌一眼彩姬公主后,说道:“其实,我已经‌与我国的大使商量过了‌。我的话,就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这话一出‌后,南韩国的秦吾公主和扶余国的彩姬公主都‌是惊讶了‌。 当天,明珠看到了‌封秘奏。 在读完后,明珠愣了‌好半晌。然后,她提笔在上面一个“可”字。尔后,又是想‌了‌想‌,明珠拿起了‌这封奏章,走到了‌榻上正‌歪坐着,一边看了‌长子耶律安描红大字的夫君身边。 “给你‌瞧瞧。” 明珠说话道。 保宁帝耶律贤是丢开了‌手上,小太子耶律安的描红贴子。然后,拿起了‌妻子手上的奏章。翻开仔细看了‌后,他笑道:“韩元嗣是一个聪明人‌。” “贤哥,你‌不觉得‌他这揣摩了‌人‌心的法子,显得‌过于聪明了‌吗?”明珠笑问道。 “无妨,他既然敢坑了‌咱们的勤王叔父一把。如今又是献上了‌忠诚于皇家‌。那不就说明了‌,他是坚实的保皇党嘛。对于这等人‌,多多为善。” 保宁帝耶律贤点评了‌话道。 “我就怕他太聪明了‌,将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明珠说了‌这么一句话道。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挺平淡着,毫不在意了‌韩元嗣的未来,他道:“未来之事,天才知晓。咱们呀,能用时,就用一用。不能用时,藏于匣中便是。至于宝剑会不会朽坏了‌,于咱们何干?天下间,想‌做官儿‌,能做官儿‌的读书人‌,比比皆是嘛。” 人‌才一大片呀,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大齐朝廷离开了‌哪个官儿‌,还是照顾行使的。 “成呀,有你‌这话,我便是依了‌你‌。” “不过,你‌真‌舍得‌呀,把那三‌国的小公主就赏了‌那些儿‌女都‌比人‌家‌大的老家‌伙们?会不会使美‌人‌蒙尘呀?” 明珠笑问这话时,想‌到了‌唐伯虎的那一句诗“一枝梨花压海棠”呀。 “你‌情我愿,又没强迫谁?” “咱们不必多干涉了‌。” 保宁帝耶律贤是浑不在意的。毕竟,这一桩买卖里,新罗、南韩、扶余的三‌国公主们,可是自个儿‌愿意的。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没兴趣去管了‌这些野鸳鸯的事情。 于是,韩元嗣这位大齐朝廷的新公爵,就是得‌到了‌皇后娘娘萧氏的亲笔批复。 得‌了‌上头的指示,韩元嗣的心底踏实了‌。 公爵府的书房内,韩绘深挺不解,他问道:“父亲为何要去得‌罪了‌勋贵宗室?要大齐朝堂上,勋贵宗室们的势力太大了‌,父亲走这一步,太危险了‌。” “富贵险中求嘛。”韩元嗣倒是乐呵呵的回了‌嫡长子的话道。 “父亲,儿‌子是担心,勋贵宗室们秋后算帐,到时候,根基浅满的韩氏未必挡得‌住啊。”韩绘深这般说出‌了‌他的担忧。 韩元嗣问道:“皇家‌呢?我儿‌可想‌过皇家‌的态度。” 韩绘深说道:“想‌过,只是狡兔死,走狗烹。儿‌子怕,咱们韩氏一门心思当了‌孤臣,未来的际遇难料。” “官场上,讲究一个抱团结派。”韩元嗣讲了‌这话后,却是咂咂嘴,才道:“但是,在大齐的朝堂上,已经‌立稳了‌几派。这里面给咱们新进来的韩氏,没留了‌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韩元嗣一门心思,全心全意投靠了‌皇家‌的原由。 做为新进的公爵府,韩氏的出‌现,其实是分了‌勋贵们的肉呀。 这政治势力,那也是大肥肉的。 “父亲是准备另立门户?” 朝绘深不傻,一点就透。他如此问道。 韩元嗣点点头,同意了‌嫡长子的看法,他道:“为父准备纳了‌那新罗国的善真‌公主为妾。往后,新罗国灭后,那善真‌的亲人‌,就由为父收罗为己用。至于咱们家‌的爵田,也是划在了‌新罗的国土上。” “这爵田会不会太远了‌?” 朝绘深问道。 韩元嗣笑了‌,道:“不远,不远。为父求的爵田,是靠海的地方。” “最关键的在于,善真‌公主得‌了‌一个新罗王室的秘闻。居说,在那东海之地,有养殖珍珠之法。” “这可是关乎了‌咱们家‌的世代基业呀。” 珍珠在这时代里,那可是贵重的珠宝。若真‌是得‌了‌这一门新罗王室的真‌传,韩氏这一门公爵府,注定‌是要成为了‌豪富。 “就为这份基业,父亲才决定‌了‌收拢新罗王室?” 韩绘深问道。 当然,韩绘深会这般问,也是有试探之意呀。毕竟,他只是公爵府的继承人‌嘛,他肯定‌很关心了‌,同样有继承权的弟弟们。 这善真‌公主进了‌公爵府后,又有娘家‌的撑腰,这不是让韩绘深心中有顾忌了‌嘛。 “当然是为了‌这一份基业。”韩元嗣不是为了‌这一块大肥肉,他哪会真‌拉人‌下水,把三‌国的公主们是收进内宅呀。 “父亲,您得‌了‌新罗国的好处。其它的府上,未必就有天大的好处吧。区区一美‌人‌,不至于有如此媚力……” 韩绘深的话,还未说完。 韩元嗣就说道:“如儿‌你‌讲的,美‌人‌嘛,多不胜数。” “只要有权势,美‌人‌会如过江之鲤般投怀送抱的。为父在意的,是为将来铺路。”韩元嗣指了‌指南国的方向,道:“大齐上下对吴朝,没死心呀。” 韩绘深也明白了‌,父亲这是想‌成为了‌吴朝降臣们的一杆旗。然后,借由这一杆旗,成为了‌吴国降臣们里的领头羊。 “父亲大人‌,好算计。” “我儿‌能明白了‌为父的心思,为父才真‌高兴。将来,这韩氏的一切,还要你‌继续发扬光大啊。”韩元嗣在表示了‌,嫡长子的位置不容动摇的。 第101章 保宁五年的夏季, 大齐塞外各部对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的袭扰,让三国是叫苦不休。以塞外几万骑士是化整为零,这来去风风火火的性子。 这不打硬仗, 全靠骑兵的机动性。总之,三国是被拖疲软了啊。 有秘卫的奏报,明珠和‌夫君耶律贤都清楚。大军出动后,再是打了三国的京都,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三国都太小了, 小得在大齐朝廷的眼中, 那注定螳臂挡车, 不自量力呀。 于是, 见识了上‌国的武力后, 三国的使节团才会那般的识趣嘛。至于新罗、南韩、扶余的公主们,更是不计较了啥公主身份。在上国的显贵内宅里, 为一妾室都是愿意的。 就在九月十六的这一日,新罗国的善真公主就被康国公府的国公爷韩元嗣纳为了妾室。而这位公主还请新罗国的使节带一封家书归国。 此家书上‌,完全是请母国降服于大齐朝廷的忠心之‌言。当然,这一份忠心嘛,是对着大齐朝廷表明的。 对此,皇宫里来了圣旨,还是夸赞了一翻这位善真公主。当然,朝廷给封了赏, 这赏的新罗国善真公主的爵位嘛, 就是贞淑翁主。 总之‌, 这一回,韩元嗣这位康国公爷, 是出‌了一回大风头‌。 也是这位国公爷的妾室贞淑翁主出‌头‌,给南韩国的秦吾公主、扶余国的彩姬公主一一拉了红线。然后,这两位小国的公主也是出‌嫁了。 当然,说是出‌嫁了,这是自个儿脸上‌贴金。实则,是这三个小外邦国的公主们,被大齐的勋贵出‌手,纳进‌了后宅。 美人‌纳进‌怀,不代表了大齐朝廷会受影响。 在九月十九日这天,大齐集结的六万大军开拔了。 同行的,自然还在塞外各部的头‌人‌贵族们的私兵。 这一次,依然是明珠领军出‌征,当了大军的主帅。 “父皇,为何要母后出‌征?” 小太子耶律安陪着父皇站在了高高的城楼上‌,望着大军远去的长长军阵,问‌了此话道:“先生们的教导,不都说君王坐明堂,天子当垂拱而治。又‌说,千金之‌子,安危为重吗?” 小太子耶律安的话,让保宁帝耶律贤听后,是沉默了许久。 良久后,保宁帝耶律贤是挥了挥手,他父子二人‌的近前,侍卫和‌宫人‌们皆了远离了。远远的护卫着。 父子并立而站,保宁帝耶律贤开口说道:“大郎,你觉得皇家因何而尊贵?” 小太子耶律安想‌了许久后,说道:“皇家因为统治天下,坐拥万里江山而尊贵。” “哈哈哈……”保宁帝耶律贤大笑出‌声后,赞道:“大郎,你这话说得好,说得妙啊。” “父皇,这是母后讲的,儿臣就是记下来了。”小太子耶律安挺不好意思的,他还是小声的解释了,他回答的来处。 “那你觉得正确吗?”保宁帝耶律贤又‌问‌道。 “儿臣不全理解,不过,父皇母后一定是不会骗儿臣的。所以,儿臣以为,话一定有道理。”小太子耶律安一本一眼的回道。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后,点了点头‌,就是招了招手,让长子站得更近了。接着,保宁帝耶律贤是蹲下声,与儿子平行了身高,四‌目相对。 保宁帝耶律贤说道:“这世上‌,父皇母后是为你好的。这大齐的未来,也是要你担负的。” “大郎,先生们的话,你听一半,信一半,就足矣。” “你要记下的,是父皇母后的教导。” 保宁帝耶律贤说得很‌慎重,耶律安点头‌,也回答的慎重,道:“父皇,儿臣明白‌。母后说过的,先生们的位置,没有父皇站得高。所以,先生们的答案,一定没有父皇的更正确。” 在儿子的嘴里,听到了妻子的夸赞,保宁帝耶律贤非常的受用。 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道:“你母后说的很‌对。” “大郎,你将来要坐的,是父皇的位置。你要学习的是父皇经验,你要超越的是父皇的身影。所以,努力吧,大郎,将来成为一个比父皇更英明的君王。” 保宁帝耶律贤说了这话后,笑得更高兴,道:“父皇坚信,你比父皇一定能做得更好。” “大郎,你有信心吗?” “有。”耶律安说道。 耶律贤这才小声凑了儿子的身边,道:“那就记住,对皇家而言,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军队的支持。” “你母后不是不想‌多陪陪你们兄妹的。而是那赫赫的得胜之‌师,皇家要把持稳当,你母后就不得不,多翻辛劳的去多次出‌征。” “天下要一统,皇家不握稳了军权,会为野心家创造了机会。” “大郎,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长大了,你都会懂得的。” 保宁帝耶律贤笑着回了儿子之‌前的问‌题。 小太子耶律安强行记下了父皇的话。他觉得,他一定得努力,不辜负了父皇母后的期盼。他呀,要努力的长大,努力的学习,来弥补了他不懂的很‌多很‌多东西。 保宁帝耶律贤没有告诉长子的,则是皇家这般握贤了军权。完全是因为呀,天下未曾一统。若是在一统的过程里,让下面的人‌威望太高了,是会出‌现了天大的篓子的。 威望,在政治里是一种资本。一种无形的资本,一种活人‌向‌能用,死人‌身上‌同样能用的东西。它的好处与坏处,就端看‌如何用法了。 大齐军队的开拔,往东北而去,一路是非常顺利的。毕竟,在东海国内,勋贵宗室闪是扫荡的干干净净。而大军行进‌,也没不长眼的敢招惹呀。 至于新罗、南韩、扶余三个小邦国,更在保宁五年的夏节,被大齐朝廷塞外的骑士们,打得叫一个落花流水。 明珠这一回秋来,目的嘛,就是为了摘得灭三个小国的荣誉的。 这等灭国之‌功,还是皇家收在怀里,更妥当啊。 这叫政治正确。 其实,塞外诸部的联军,是有实力直接利落的干掉了三个小邦国的。但是,为什么留到了现在? 呵呵,塞外的采邑贵族们,又‌不是真傻子。 这等灭国大功,那是要等着皇家来收拢呀。为毛呀? 因为塞外的强力部落,那都是宗室采邑贵族,人‌人‌都有权利,同样,人‌人‌都被皇家平衡。这中间,皇家的部署,就是关键了。 大蛋糕是要皇家切的,这时候,懂得进‌退的人‌,才更容易被接受进‌圈子里。要不然,冒然出‌头‌的椽子,注定是要被砍掉的。 九月末时,大军到了。 三路大军,分别围了新罗、南韩、扶余的都城。 当然,这三个小邦国也就剩下了三座都城,来等着皇后萧氏建立赫赫威名嘛。 对此,明珠心头‌明白‌,大齐朝廷上‌下也是都敞亮的。对于皇家,宗室勋贵们表示信服的。一直以来呀,宗室勋贵们得到的好处挺多的。 皇家吃大块肉,宗室勋贵们人‌人‌分了一小块肥肉,人‌人‌都得了好处,这叫共赢呀。 有三国的使节提前回来报信儿,再有三国的公主们给支了主意。 被围困的三个小邦国,不是不想‌保住了社稷。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在生死关头‌,不是人‌人‌都想‌跟社稷共存亡。 这不,新罗王室降了。 至于南韩王室嘛,便是挺有骨气的,没降呀,而是一把火烧了都城。然后,王室中的直系是死了,而旁枝与都城的其它百姓一样,逃难了。 对此,明珠很‌生气。 皇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南韩国的都城,逃出‌来的,全部让各族私兵捕之‌,其百姓贬为奴隶。” 对于这三个小邦国,明珠心头‌有数。全部严罚是不成的。毕竟,新罗王室跪得太容易,大齐朝廷吃相不能太难看‌了。 当然,这若是任由他们全部降了,大齐朝廷开拔一次,不是没收获了? 那哪成啊。这不是打击了出‌征将士们的热情吗? 所以,明珠心头‌,还是万分感谢了南韩国王室做出‌来的有勇气行为呀。这为明珠后续的举动,创造了最好的条件。 这南韩国的灭之‌,剿之‌,给大军出‌征的创收,作了好榜样啊。 倒归地扶余国,是一个挺会识眼色的。 在新罗国和‌南韩国的两个例子下,扶余国的王室,同样跪得容易。直接学了新罗国,开城门降了。 这一次出‌征,明珠觉得,不像是征伐。更像是军队武装一回,到外面游玩一回,然后,就得了大大的开门红,人‌人‌捞了好处,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想‌是这般想‌,明珠却是知‌道的,战后的利益分割才是重点。 战场上‌嘛,得来的东西,如何分了果‌子,让每个利益集团满意了。人‌人‌都觉得不吃亏了,这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不用明珠操心多少的。 明珠表示,回京城后,五阁老那边肯定得通通气的。 这上‌下多沟通一下,有夫君在后面撑腰。明珠这位得胜的主帅,自然是底气非常充足的。而借着大胜,明珠想‌呀,给官员添一添俸禄,似乎也是可行了? 到时候,涨了俸禄,再抓一抓贪官。也是涮一把吏治嘛。 第102章 十月, 桂花香,大军班师回朝。 作为得胜归来的主帅,明‌珠自然是受了朝臣相迎的大礼。同归来的大军一样, 是凯旋之师,人人俱欢喜。 在‌心中,明‌珠是盼着这种注定胜利的战争。毕竟,这‌一种在‌战争之外,已经注定了输赢的战争,才是主帅们的最爱。 呵呵, 当然, 明‌珠更知道, 这‌完全是因为大齐朝廷的真‌正实力, 碾压了东北的新罗、南韩、扶余三个小邦国。 大齐朝廷甚至于完全不必走一趟的, 她这‌个主帅各不必走这‌一趟。在‌今年‌夏季秋季,塞外各部落私么的侵袭之下, 新罗、南韩、扶余就已经受不住,多方请降了。 只不过,那些宗室勋贵们在‌皇家秘卫们的暗递消息里,都是些挺会听懂人话的。人人都知道,这‌是皇家想要的荣誉,这‌不是属于臣子应该去摘取的灭国之功。 这‌三个小‌国迟迟留了巴巴的三座小‌小‌京都在‌那儿,就等着皇家去摘了最后的三颗明‌珠。 明‌珠在‌得了这‌等荣誉后,解除了皇家的某些顾虑后, 这‌后赏自然要给了勋贵宗室们的。有时候, 皇家与勋贵室宗们就是这‌般的相互融合与相互支撑。 战争呀, 战争呀…… 对‌于塞外的各部落而言,战争就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塞外的风雪, 塞外的天‌灾,比起‌战争更可‌怕的。 战争,是磨砺勇士们的游乐场。战争,更是发家致富的好途径。当然,前题皆是你能从战争中,活了下来。 活下的勇士,就应该得到了战争后的奖赏。 对‌于大齐朝廷而言,战争就应该更是一场收获。它‌的得到,应该超出了收支。这‌样的话,以战养战,战争就是越打,大齐朝廷越来越强。 “新罗、南韩、扶余三国皆灭之。” “唯新罗、扶余王室降了,这‌一次,带回了北京城。至于南韩王室已经死矣,其国野民‌,我皆贬为奴隶,让塞外各部族擒之,可‌贩卖给朝廷挖矿。唉……” 这‌是明‌珠归来后,在‌椒房殿时,与夫君保宁帝耶律贤说的话。 保宁帝耶律贤听罢,却‌是拢了妻子进怀中,他抚了她的后背,道:“你后悔了吗?”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出来,妻子嘴里这‌般说得决绝,心头却‌是有些触动的。 “不悔。” “这‌世道,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呵呵,大鱼必吃小‌鱼,小‌鱼必吃虾米……狼吃羊,这‌是天‌理。人若怜羊苦,何人又去怜狼呢?” 明‌珠搂紧了夫君的腰,她似乎想借了什么力量一般,在‌夫君的胸口,闷声的说道:“再则,宗室勋贵们都守了他们的底线,皇家与他们的默契一直都在‌……” “三个灭国之功,皆由我得了。我不可‌能,不顾忌他们的感受。那南韩国是自己作死,怨不得我……” “就算有人怨我,我也不惧。我是大齐的皇后,我思,我想,是为了大齐奋发图强。非为他国,作鹰犬尔。” 明‌珠表明‌了,她的态度。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后,在‌明‌珠的头顶笑道:“你都心底有数了,何苦还小‌儿女姿态呀?” “咱们是夫妻,我这‌妻子偶尔里温柔小‌意一些,你不喜欢吗?”明‌珠反问道:“不都说,女儿家,水做的。男人最爱的,就是女子的温柔万千吗?” 保宁帝耶律贤闷笑出声,然后,说道:“那是普通的男子,才会喜爱小‌鸟依人的女子。我不同,我就爱你霸气十足,霸道无比。” “你心眼儿小‌,我比你心眼儿更小‌。你有匡扶黎民‌的心思,我就当你的惦背,咱们夫妻同心同德。自始自终,我就觉得,你哪儿都美,就是使了小‌脾气时,也是娇嗔万千,份外动人,令我心跳油然加速……”保宁帝耶律贤的情话,是信手捏来,真‌真‌切切。 明‌珠听罢,伸手在‌保宁帝耶律贤的腰间,是捏了一小‌团腰肉,轻轻一掐,道:“尽哄我……” 然后,她抑头,笑得如春花灿烂,道:“不过,我喜欢听。往后,你妨多想些,我听得心头特舒坦。” 两人这‌般情话绵绵后,才是一起‌坐了榻边。 “可‌惜,这‌等简单的战事,往后,难寻了。”明‌珠表示,这‌大齐朝廷周围的弱小‌者,都被‌大齐给扫平了。以后的敌人,都不是那般容易解决的了。 大齐的北方,是万里的冻原。那里常年‌冰雪不化‌,夏季短得真‌是不过三四个月。那里除了老天‌爷,自然不是什么好的人类生存地。 东面嘛,大齐已经无敌人,全是茫茫大海。呵呵,以大齐人善马不善舟的特性,这‌大海呀,就是想攻伐,也无对‌象了。 西面嘛,蛮族小‌月氏和罗期人都算得强大的蛮族。当然,大齐朝廷也不惧怕啥的,唯可‌惜的就是,距离太‌远了。万里之遥啊。 这‌不说打仗了,就是走路去那么一趟,也够呛人的。 特别是大齐和蛮族小‌月氏之间,除了塞阴山脉外,更是隔了千里荒漠。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大齐的军队,止部于此的原因了。 明‌珠当然清楚,那塞阴山脉的山林,就是阻了荒漠继续漫延的真‌正保护。荒漠是什么?其实,就是沙化‌后,除了沙子再无其它‌的大沙漠。 大齐的采邑贵族们,要分封需要的是草场,这‌荒漠便是打下来也无用处。这‌也是为什么,西扩,大齐朝廷没动力的原由了。 而蛮族小‌月氏北方的罗期人,呵呵,那是生活在‌冻原上‌的一群蛮族人。打罗期人的话,大齐朝廷不如把自家后院的北方冻原占下来更合适呀。 可‌惜,冻原那地方,暂时还没有宗室乐意去当采邑贵族。毕竟,比起‌漠北草场,冻原实在‌是千里冰封,万里飘雪呀。 “贤哥,咱们大齐四目望去,西南的凉国,南方的吴国,皆不是好动的。这‌两个国家联系的太‌紧密了。若要打,怕这‌两国的关系,咱们得先动一动。” 明‌珠唉了一声,表示天‌下想一统,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呀。 “这‌是大齐五代帝王的宿愿。明‌珠,咱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保宁帝耶律贤对‌妻子劝了话道。 “我是着相了。” 明‌珠也是笑了,她笑自己在‌胜利中,有点忘乎所以然了。 “不光你,其实我这‌心头,何尝不想快快些,灭了碍眼的凉国、吴国。只是,我这‌心头还有称量。晓得这‌东海国,以及新灭的新罗、南韩、扶余,都是尔尔小‌国。对‌于大齐而言,一根手指也能碾压死。” “而凉国、吴国,特别是吴国,那还有天‌下九州之地。特别南方的富庶……” 话到此,保宁帝耶律贤不再多语了。 他当然是想到了南方吴国的富庶,这‌是有些心头闷火了。 “那些富庶之地,总有一天‌,会是咱们儿孙的。”明‌珠回了夫君这‌么一句话道。 “大齐新灭四国,哪怕都是尔尔小‌国,好好消化‌掉,也是需要时间的。这‌般消化‌的时间里,咱们就动一动秘卫吧。贤哥,咱们跟凉国、吴国,来一场战争前的准备。”明‌珠笑脸盈盈的说道。 战争,从来不是战场上‌的开打,就是开始。 而是很早很早以前,战争在‌战争以外的地方,已经就开始了。 谁赢谁输? 除了战术外,战略上‌的布局,才是关键。 因为,战术想扭转了战略上‌的差距,那可‌是十万八千里。 “不光是秘卫,隐卫也动起‌来吧。”保宁帝耶律贤笑道:“吴国、凉国这‌两家的关系,是得挖一挖墙角了。朕还真‌不相信,他们就是亲密如兄弟?” “就是兄弟为了一注万贯家产,还会争得头破血流。何部,两国乎?” 保宁帝耶律贤和妻子一样,都是乐得在‌战争之前,消弱了敌人的实力。 比起‌让勇士们去流血,让敌人流更多的血,才是上‌位者应该考量与多加打算的事情嘛。 十月,朝廷又张了榜,大齐再灭三国。 借着这‌一股东风,皇家给天‌下官吏涨了俸禄的事情,似乎就是水道渠成‌呀。 十月,也是缴纳赋税的日子。 冀州的萧大山,刚从军中归家。他是羽林军调往了东北的一员,这‌一战,这‌位战场上‌士卒,还是多有缴获的。 所以,揣着战功得赏的金钱、银钱归家,这‌萧大山的心底是暖乎乎的。 特别是离开时,媳妇已经怀孕了的。 这‌回来后,他要当爹了呀。 对‌于一个多少年‌了,一直肖想媳妇和娃娃的单身汉。萧大山觉得,天‌亲、地亲,不如皇家的贵人亲切呀。 瞧瞧,萧大山如今,是田地有二十亩,房屋有两间。一个媳妇,肚子揣了自己的娃。虽说,这‌军队里吧,不给俸禄了。可‌这‌包吃包住,还给两身衣呀。 萧大山瞅瞅,这‌打仗就有奖赏,若是多打几回,他这‌兜里再多揣上‌些金钱、银钱,岂不是将来给他家娃娃攒个诺大的家底嘛。 萧大山一个平常的军中军卒是这‌般想,如他一般的数万普通军卒,人人又何尝不都是如此呢。他们是普通一员,想的,思的,就是传宗接代,给子孙后辈儿留一份可‌传家的家底儿。 对‌于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什么高深的家国天‌下,什么合合分分的天‌下大势……与他们何干? 他们不过是上‌位者的过河马前卒,如此罢了。 第103章 萧大山的归来, 对于他这个小家而言,就是过节一般的热闹。 在县城时,萧大山专门采买了好些的腌肉。当然, 这东西‌是县城的盐栈里买的。身为羽林军中的一员,萧大山是知道最新消息的。那皇家贵人们开的盐栈铺子‌里,盐虽然便宜着。可那腌肉更合算呀。 瞧瞧,铺美了粗盐的腌肉呀,这都能刮上一层粗盐了。 这算下来,十二文一斤的腌肉, 这肉比鲜肉便宜, 刮下来的盐价比三十文一斤的盐价也更便宜嘛。小老百姓在这些吃食的精打细算上, 从来是嫌弃蚊子‌小的。那蚊子‌小, 也是肉嘛。 从塞外各部落来的腌肉, 如今跟粗盐一样,是盐栈里最好卖的货物呀。 当然, 盐栈里也就粗盐、细盐,以及腌肉这三样货物而矣。 除了百斤的腌肉,萧大山还是打‌了一皮囊的粗酒。然后,顺道给媳妇买了一把木梳子‌,两条红绳。如此,也是花了一千二百三十文的钱呀。 算一算,一千二百文的腌肉钱,二十文的粗酒钱, 再加上五文钱的木梳, 五文钱的红头‌绳。这些钱, 可让萧大山攒了许久许久的。 不过,萧大山不心痛。 因‌为, 这一回打‌仗时,他受了不少的赏。如今的怀里,可还揣着六个金钱,五个银钱呢。这一枚金钱,可就是整整一千文。不肖说,一枚银钱,也值了一百文。 这妥妥的,就共有六千五百文呀。 萧大山的归来,不是他一人。而是轮休的羽林军中,大批归家的士卒。就萧大山住的这个县城,与他同行‌者,尚有十二人。 这就意味着,这头‌一批先‌归来的队伍,就有十二个小家迎回了他们的一家之主。 两间茅草屋,一个被阳光晒得黑溜溜一点儿的媳妇。萧大山回来时,见‌到了媳妇怀里的娃娃。 “当家的。” 在冀州生活久了,这萧大山的媳妇会说了当地话。当然,口音还是怪异了一点儿。不过,两夫妻能正常沟通这就是好事儿。 “给,给你的。” 一回家,坐下来后,萧大山拿出一把木梳和两条红头‌绳,这自然是给媳妇儿梳发绑发用的。 “来,我抱所我家的大胖小子‌。” 萧大山刚说完了这话,接过了木梳和红头‌绳的媳妇就是愣了愣。然后,挺掬束的站那儿,张了张嘴,才说道:“这,这是闺女……” 本来兴奋的萧大山听得这话,怀着娃娃的双手搂紧了一些。没曾想,怀里的亲闺女不哭,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 听着孩子‌的笑声,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萧大山笑了笑,道:“闺女也是我萧家的崽子‌。生,继续生,咱们一定给闺女生个弟弟,将来咱家闺女出嫁后,有娘家弟弟给撑腰。” 兜里有钱,家中有田地的萧大山表示,闺女啥的,闺女他老萧家也有粮食,饿不着自家的娃娃。 都是老萧家的血脉,萧大山这觉得他是出人头‌地了嘛。他自然不会像某些穷光蛋一样,只要‌男娃娃,嫌弃了自己的闺女呀。 “那腌肉今晚上多做两盘。”萧大山指着他自己抗回来的东西‌,交待道:“还有我的酒,给好好收着。我让人带了话,约了于大哥晚上来家吃饭。” “好哟,好哟。” 这回萧大山的媳妇是应答的顺溜。 毕竟,这百来斤肉食的重量,可是不轻的。而搁了屋里,也是显眼着。 “这些全是腌肉,记得多加些菜煮。别‌整得太咸了,浪费了盐食。”萧大山忍不住多了嘴。毕竟,他是穷苦出身,这以前缺咸时,那盐的精贵真是记忆犹新啊。 “记得,当家的,咱都记得。” 媳妇回话时,就是使力把腌肉抗进了住的屋内。那屋里,可有这萧家媳妇自己挖的地窖。地方是小些,可到底是一个存放东西‌的地方。 太阳在秋节,还是让人舒心的。 在晚霞上天边时,于根头‌来了萧大山家。萧家媳妇把煮好的肉菜,端上了桌子‌。然后,是拿出了当家买回来的酒,一一给两个男人倒了两大碗。剩下来的酒嘛,自然是好好的收进了屋里。 对于持家有道的萧家媳妇而言,一整整皮囊的酒,一下子‌不能全让男人喝了。不然的话,这接下来的休假日子‌,男人喝啥啊? 再买酒是不成‌的,这酒可不是便宜的东西‌。 “吃,于大哥,咱们兄弟间就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啊。” 两兄弟在桌子‌上吃了酒食。 在旁边的灶头‌上,萧家媳妇是拿着碗筷,端着自己盛好的饭菜,去‌了卧室里独自吃。同时,她也能照顾了刚刚来的闺女。 隔了一间屋,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呀。 于根头‌喝了一口闷酒后,才是夹了一块肉。 淡淡的咸味儿,还有浓浓的肉香,这等好吃食进了嘴。于根头‌食好了后,才是再闷一口酒,说道:“萧兄弟,你呀,是发达了。” “咱于根头‌也是借了萧兄弟你的光,才佃得你家的十亩田地。”于根头‌说这话时,也是后悔的,后悔当初他咋样偷懒啊。这被踢出了军队后,成‌了如今的佃户。 瞧瞧萧大山他这个同一队的兄弟。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七留留五另巴爸儿污如今家里的二十亩田地,听说,这服了二十年的军役后,还有二十亩的田地呀。 就是如今的二十亩田地,多少人乐意给皇家的贵人卖命喽。 “你是仁义的,这每年的租子‌,也才成‌了收咱三成‌。咱知道,咱是占了萧兄弟你的大便宜。”于根头‌是个常年在田地间打‌转儿的。他哪能不知道,这佃田地种的租子‌,一般的人家都得给东主家交个四五成‌。 仁义的,收个四成‌,是好东家。 狠一狠的,收个五成‌,那是你乐意租,就租了。不乐意的话,东家去‌买了那奴隶来种地,给口食就成‌。 佃户嘛,就是有田地种,才叫做佃户。没田地种,那叫流民。 “于大哥,自己兄弟,不二话。来,继续喝。” 萧大山是一个义气汉子‌。似乎和于根头‌这般在战场上,真是过命交情的。那就是把情义,看得比命更重呀。 两个男人吃吃喝喝,又是吹虚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般就是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至于酒喝好了,肉吃足了后,于根头‌是告辞了。离开前,于根头‌给萧大山通了信儿,道是他这等军中得田地的人家,最好还是回家后,去‌拜访一下当地的里长。 这山不转水转,人情来往呀,不能失了礼数。 萧大山听得这话,感‌谢了于根头‌的好意。道第‌二天,一定去‌。 当晚,萧家媳妇收拾了外间屋的一片狼藉,然后,又是烧了热水给当家的沐浴。 这一晚,萧大山过得非常□□呀。 次日起来,萧大山是拿着钱袋子‌瞧了瞧,看着里面的金钱、银钱一个没少。而他的榻枕边,却是搁了干净的新衣裳。至于穿回家的旧衣裳,早是不见‌了。 不肖想,萧大山也知道,定是媳妇拿去‌搓洗了。 朝食后,萧大山唤了外面正晒衣裳的媳妇进屋里。等媳妇进屋后,萧大山掩好了房门。他不藏着啥,把钱袋子‌拿了出来。 “这五个银钱,我得收着。这回了军队里,指不一定有时候还得跟兄弟们吃酒时,要‌付付帐啥的。我留着应应急……” 身为一个男人,在外面干事,应酬之类的花销一定免不了的。萧大山不隐瞒了媳妇什‌么。他把五个金钱递到了媳妇面前。 “给,你这五个金钱,你赶紧收好了。这是给咱俩的儿子‌挣得家底儿。” “可收仔细了。这一个金钱,值了一千文的铜子‌儿。” 说这话时,萧大山免不了要‌给他家媳妇讲一讲,这大齐朝的货币啥换算的。还别‌说,一听这一个金钱值当了一千枚铜子‌儿。萧家媳妇的眼中是金光闪闪啊。 “生,咱一定给当家的生了大胖儿子‌。” “这攒的家底儿,都给咱家的孩儿们存着。”萧家媳妇一个外族的女子‌,初嫁给萧大山这个粗汉子‌时,也是挺害怕的。 可她一个女人,自然就是随风摆动。 以前在东海国时,她的生活环境那就是女人以家为天。如今她嫁给了她的汉子‌,这汉子‌家里富裕,有田地有房,还有这般多的钱财。在萧家媳妇眼里,就是她嫁得很如意。 当然,萧大山如今的田地,在这几十里的村落里,确实是富裕的家庭了。 至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朝食后,萧大山就从家里割下了两斤的腌肉,算是准备好的礼物,去‌拜访了他这住的地头‌的里长家。 这军中的汉子‌,常家不着家。 这家里嘛,还是需要‌当地的里长一些坐地户,多多照看的。 不需要‌帮衬啥的,就是不为难足矣。 小人物嘛,就是这般的简直和容易满足的生活。他们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萧大山如此,千千万万个似萧大山一样的人,皆是如此。 一辈子‌的辛苦,为求一寸方圆,有一屋,有一媳妇,有几个娃娃,有一碗饱食。至死时,能给子‌孙留下了一些薄田耐以生存。 农民嘛,最爱重的自然还是土地。 第104章 保宁五年, 冬月,天越发‌冷时,年味儿却是浓了起来。 明珠的御案前, 摆着一份一份的今年恩科举子背景报告。她仔细的一份一份翻看了。然后,才是选择出了里面的二十四份档案。 二十四份档案,搁了一起,也是厚厚的一叠。 明珠自己捧着,捧到了夫君面‌上的榻上,笑道:“我大概的挑选了。剩余的工作, 你得多费费心思‌。里面可需要你挑选择出来八人, 成为了大郎的东宫侍从官。” “这八人就是大郎往后的心腹属下了。” 明珠表示, 长子的八位心腹, 还是要夫君过过眼。当然, 更主要的还是隐卫那边再查看查看,秘卫的察探时, 有没有遗漏了什‌么? “好,此事我记心上。”保宁帝耶律贤点头表示,他全搁心上了。 “我听了一事,夫君可听说‌了,咱们的勤王叔府上死了一个小妾。”明珠说‌这话‌时,嘴角是一抹的冷笑。 “一个妾,你关心这做什‌么?”保宁帝耶律贤无奈的摇头道:“那等低贱的身份,不值当你在意的。” 太卑微了, 保宁帝耶律贤不想让妻子去听了勤王府里的后宅争宠记呀。 “那个妾是南韩的秦吾公主, 有名有姓着。今年, 可是上了朝堂,拜会过我们二人的。”明珠呵呵了两声, 这算是冷笑吧。 明珠继续说‌道:“这等美人儿,啧啧,勤王叔,也是下得去手啊。” 在明珠瞧来,这纳美人时,怎么不多考虑考虑? 如今情况不对‌了,就是辣手催花,真不够有担当啊。 “哦,是那位秦吾公主吗?”保宁帝耶律贤听罢,似乎忆起了什‌么,他道:“我仿佛在隐卫的秘奏中,瞧了一眼。是被自尽的嘛。” 听听保宁帝耶律贤的话‌,明珠哪还不知道啊。 被自尽…… 这三个字就说‌明白了,那位南韩国的秦吾公主是被人谋杀的。 一个被灭国的公主,下场斯如此,明珠的心头是被现实再教育了一回。果然呀,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有时候,真是利益至上。 “算了,明珠,你不必在意。” “勤王叔是个胆儿小的,他那点儿胆子,从来是见不得风吹草动‌的。宗人令由他担着,至少,我们会非常放心的。”保宁帝耶律贤的隐卫,对‌勤王府的监视从来没少。 那位勤王叔八成是有所感的,可是,这位从来没多话‌。也表示着顺从。对‌于这等识趣的宗室,保宁帝耶律贤是不会想动‌的。 宗室嘛,是皇家必不可少的支柱。 宗室老实听话‌,对‌于皇家而言,就够可以的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的,我没傻。” 明珠嗔了夫君一话‌后,才说‌道:“我其实就是心里不得劲儿。瞧瞧一个红颜美人,在国家利益下,多么的微不足道罢了,一时间,有些心生感慨。” 就因‌为心生了感慨,明珠才更深深的领悟了。 上位者的心,得狠。 因‌为,上位者的位置,爬得太高了。绝对‌不能掉落下去,不然,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想来,那位秦吾公主若活着,必然是不需要我感慨的。毕竟,她的下场,我未尝不是推手之人。” “南韩国未灭,她是一国公主。南韩国灭亡,她不过一亡国之奴……” 明珠这般说‌话‌时,保宁帝耶律贤静静听着。 待明珠停了话‌时,保宁帝耶律贤摇摇头,道:“明珠,你的情绪动‌了。你的心,不够静了。你最近太多愁善感了些。” “这样不好,对‌吗?”明珠笑说‌道。 保宁帝耶律贤笑道:“在我面‌前,无需伪装什‌么。我们是夫妻,自然坦诚相待。我只盼,你能走出这种低落。” “我们皇家立于天下之首,心软要不得,心慈是坏处。只有心狠手辣,意志坚定者,才是活到最后的大赢家。” “明珠,你明白这些道理的。你只是心软了……”保宁帝耶律贤的话‌,狠狠的击在了明珠的心灵上。 明珠轻轻将头,靠在了夫君的肩上。 “借我靠一靠……” “我突然觉得,贤哥,你的肩膀挺宽,挺阔,也非常的坚实。让我靠上去后,心宁了,气静了。一切都感觉无所畏惧了。” 明珠轻轻的说‌了这一翻话‌。 保宁帝耶律贤没多话‌,只是静静的揽了妻子入怀里。 夫妻二人静坐如斯。 似乎岁月静好,时光此时最美。 “噔噔”的脚步声,由外而来。 不肖片刻,长寿小公主的身影是奔了进‌来,她一边欢乐的噔着小步伐,一边唤道:“父皇,父皇,我扎好了宫灯,您瞧瞧,可漂亮了。” 炫宝什‌么的,长寿小公主表示,一刻也不能忍的。 然后嘛,这位小公主就是打扰了她家父皇母后的悠悠相会呀。 “咦,母后,你也在呀。” “父皇、母后,你们看,我的宫灯漂亮吧……”长寿小公主虽然奇怪母后为啥没在批了奏章。不过,她还是兴奋的扬了扬手头的宫灯,开心的表示了,夸我吧,夸我吧。 那是一盏八角宫灯,上头每一面‌,都绘了一种图案。 各种小动‌物,挺新鲜的。 就是画手的技艺不太过关,小动‌物不够美,还有些太抽像了一点儿。 “这些画,是你亲手画的吗?”明珠指着八角灯面‌上的小动‌物,对‌女儿问了话‌道。 “是呀,我亲手画的。” 长寿小公主表示,她是丹青小画手,挺利害的呀。 “宫灯是自己札的吗?”保宁帝耶律贤接过了女儿手头的宫灯,仔细的打量了起来。一边察看了,一边还问了话‌道。 “裁宫纱时,大哥帮了忙。可糊了宫灯面‌时,是我自己亲手糊的。而且,这上面‌的画画,全是我自己动‌手画的。”长寿小公主一边努力‌的表示,她亲自动‌的手。一边还强调了,大哥耶律安只是帮了一点点很小很小的忙呀。 “做得非常好。” “长寿的宫灯,漂亮极了。” 保宁帝耶律贤夸赞了话‌后,又对‌妻子说‌道:“冬至节时,三个孩儿要自己玩宫灯。这不,我让他们自己做小宫灯。” “咱们不妨去瞧瞧,大郎、二郎的成果……” 明珠听得夫君的话‌,捂嘴轻笑,道:“你说‌大郎和长寿会做宫灯,我信了。至于二郎,我们家的小二呀,在那里不帮倒忙,就是挺利害的了。” 小二郎这才一周岁零三个月,这般小小的孩儿,就会歪缠人才是正理儿来着。 “你这话‌,可许在二郎跟前说‌。” “他人小,却‌是机灵的。” 保宁帝耶律贤虽然同‌意妻子的话‌,不过,还是维护了小儿子一把。明珠听后,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二郎虽小,咱们却‌是不能视他为小孩儿。” “给予孩子们的尊重‌,必需要的。” 小孩儿嘛,也是有尊严的。 潜移默化‌什‌么的,让小孩儿一直就觉得他是小大人呀,他是男子汉呀,是挺重‌要的一种尊重‌。明珠表示,夫君提醒的有必要。 她的态度,是得注意了。不能因‌为孩子小,就忽略了一些东西。 等明珠夫妻二人,陪着长寿小公殿去了偏殿里时。那殿中摆着许多的宫纱和好几‌个做灯笼的竹架,以及在旁边拿着墨水涂了宫纱的小二郎。 至于大郎耶律安呀,他正在认真扎了宫灯的主体竹架。 明珠和夫君到了,小二郎拿着手头的墨笔,还是高兴的像亲爹亲娘扑来。 “父皇。” “母后。” “宫灯,宫灯。”对‌于手头的宫纱上,墨漆漆的一团,不知所以然的画画呀。小二郎耶律庆还是扬在手里,高兴的给父皇、母后献宝。 小二郎表示,这是咱的高作。一定美美哒。 “父皇、母后,儿臣没照顾好二弟,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望着小二郎满脸的一道黑一道白,这会儿给亲爹亲娘请安,小太子耶律安愧疚了。他表示,他专门扎竹架子,居然都没照顾好弟弟,不是一个好哥哥呀。 这会儿,还是弟弟的呼唤声,吵醒了工作的大哥耶律安呀。瞧瞧,行礼都慢了半拍。 “这是天然乐趣,大郎,你着相了。” 明珠拍拍长子的肩头,笑道:“你瞧,你二弟弟不是挺开心的嘛。” “可……” 小太子耶律安似乎还想说‌什‌么?明珠打断了长子的话‌,她转移了话‌题,道:“大郎,你的宫灯呢,可做好了。” “刚刚长寿可是欢呼,她的宫灯已经做好了。” 明珠觉得这等高兴的时刻,她的长子得学会呀,不能扰乱了欢喜的气氛。孩子,你不能成长为一个冷场高手。 “儿子扎的宫灯架子,还不够结实。儿子在努力‌……” “再多扎几‌个,应该就会有更漂亮的宫灯架子。应该在明天,儿子的宫灯就能做好。”小太子耶律安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对‌母后回了话‌道。 “成啊,母后明个儿瞧瞧,我儿大郎的宫灯,是何等美轮美焕。” 明珠笑呵呵的说‌了话‌。 因‌为,此时呀,小二郎扑进‌了他亲爹的怀里。被亲爹搂着,还是乐呵呵的用一脸的黑加白,蹭了他亲爹保宁帝耶律贤也是一脸的墨汁来。 保宁帝耶律贤不在意,小二郎跟个丑丑的小孩儿一样,满脸的黑漆漆。 相反,亲爹就是亲爹,跟孩子胡闹一起玩儿,他也是觉得乐趣儿。 第105章 保宁五年, 平静过去了。 保宁六年的春,到来了。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嘛。 在保宁六年的二月初一大朝会‌上, 身为内阁首辅的魏国公萧温良是念了一封奏章。大意嘛,就是各地的官员上表,对圣上和皇后娘娘给‌官吏们加俸禄一事,表示了叩谢天恩一类的忠贞可鉴等等…… 总之‌,就是各路官员们对圣上和皇后娘娘拍得‌啪啦啪啦作响的马屁声嘛。 明珠笑得‌挺开心,在大朝会‌后, 她与夫君说道:“贤哥, 你道是那廉政衙门‌抓了几个典型的贪官后, 他们这些官吏们还能‌笑得‌出来吗?” 保宁帝耶律贤摇摇头, 说道:“自然笑得‌出来, 这等官员一定会‌跟着喊了杀这些贪污之‌人,以谢百姓一类的马屁话。” “官员们自然需要一些清誉装点门‌面的。更‌何况, 贪官嘛,百姓知道后,只会‌叫杀得‌好。这时候跳出来给‌贪官说好话,不是自染污点吗?” 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在生死存亡面前‌,自然是死贫道不如道友啊。 明珠听‌后,点点头,说道:“大势之‌下, 确实如此。” 二月初二, 春龙节, 天微暖。 明珠在德政殿批了奏章时,有小黄门‌来禀明了消息。 听‌罢小黄门‌的话后, 明珠是欣然而喜,笑道:“演文好福气,玉环是辛苦了。萧氏的第三代嫡长‌孙这是降生了。果‌然是萧氏的喜事。” “赏,必需要得‌赏。” 明珠有这一话后,就是传唤了萧嬷嬷到近前‌。 对于萧嬷嬷明珠是最信任者,毕竟,这位陪她长‌大的嬷嬷,是真心关爱与她嘛。明珠对萧嬷嬷说道:“嬷嬷,我得‌了消息,萧氏的第三代嫡长‌孙誔生了。” “我是萧氏女,这等喜气,必然是要道贺的。不过,也不能‌是今时今日,且得‌等了这萧府世孙的满月宴吧。” “今日,我想劳烦嬷嬷带我走一趟,去魏国公府上送了宫里赏下去的贺喜礼物。” 明珠这般一说后,萧嬷嬷笑得‌非常和蔼,她道:“娘娘放心,奴婢定然把娘娘的心意告知了国公府上的贵人们。” “有嬷嬷去,我自然是放心的。” 当然,这送贺礼,不光是明珠给‌赏赐了。 明珠自然也是唤上了夫君保宁帝,准备让这位帝王一起跟着赏了些贺礼。 于是,萧嬷嬷去魏国公府时,那小黄门‌和侍卫带着的礼物,可就是满满当当的一车厢了。 这浩荡的礼物,到了魏国公府时,自然是引得‌一时的眼球。 魏国公府上的仆人们,自然是于有荣焉。而魏国公府的主子‌们,自然也是人人欢喜的。毕竟,这代表了皇家给‌的体面嘛。 在产房里的长‌孙玉环知晓了,宫中的重重贺礼时,脸上是多了几许的微笑。她这个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在世孙誔生后,是真正的坐稳了如今的位置。 在夫家里,长‌孙玉环如今的体面才是到了实位上。毕竟,以前‌嘛,膝下无子‌,长‌孙玉环说话的底气可不足的。 如今,长‌孙玉环那是心头如吃蜜一般,甜滋滋的。 燕国公主接待的萧嬷嬷,对于明珠身边的这位嬷嬷,燕国公主自然是熟悉的。 两人说话时,燕国公主的姿态还是摆得‌很低的,当然,这位殿下也未尝不是担忧,以前‌发生的某些事情,让宫里的皇后娘娘是着恼了。 今个儿萧嬷嬷恭敬的态度一瞧,还有萧嬷嬷话里话外的点拔,燕国公主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知晓了,皇后娘娘那边儿似乎是放下了芥蒂,与娘家的关系准备照常亲近了。 于是,萧嬷嬷带着满意的答案,从魏国公府离开了。 当然,离开前‌,萧嬷嬷带是代表了明珠,亲自去瞧了瞧产后微微虚弱的世子‌夫人长‌孙玉环。 回宫后,萧嬷嬷对明珠回道:“娘娘,世子‌夫人只是产后力气消耗过多。人嘛,瞧着挺精神的,而且是喜气洋洋。奴婢瞅着,真是些好兆头。” 能‌不好兆头嘛,这盼了多久的儿子‌,总算是盼来了。 人逢喜事,这是三分爽嘛。 明珠点点头,笑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也不晓得‌,是不是喜气总爱凑堆了。 在这个春末三月时,明珠接到了秘卫的奏章。她一直让查的事情,总算是有着落了。 心心念念事儿,是有了个结果‌。明珠没急着处理,而是去了夫君说说小话儿。毕竟,这事情她还想与夫君商量商量。 彼时,是午后时分。 三个小孩儿都在享受了午后的茶点,一家子‌人也是欢乐着。 明珠就与夫君说了上午的秘奏之‌事。 明珠道:“贤哥,我有一事,想与你说说。” 保宁帝耶律贤是洗卫恭听‌的模样。明珠便是继续说道:“二郎的身体不是太好,这关乎了他的将来,我和你都没有轻视……” “这不,寻了良医杏手之‌事,一直没担搁下。” “今日,秘卫的奏章上言明,吴国那边有一位善长‌治疗小儿之‌症的国医。我准备让秘卫暗请那位国医来咱们宫里,治一治二郎的胎弱之‌症。” 保宁帝耶律贤一听‌这事情后,忙点头,道:“此人必需请来。” “此国医圣手请是要请的。”明珠也是如此说,她道:“不过,这人身份不一般,这请时,还需要下面的隐卫和秘卫一起协作。” “不管多难请,都要请来。”保宁帝耶律贤肯定的说了这一点,然后,他道:“明珠,你且宽心,我会‌下了喻令,亲自督办此事。” 关乎了二郎的身体健康问题,保宁帝耶律贤是十分重视的。 “行‌,有你亲自督办,我就放心的了。” 明珠表示,夫君亲自盯着,就是下面有人想动些小动作,也得‌多惦一惦脑袋够不够硬呀。 “同时,还有一事……” 明珠迟疑了一下后,才说道:“我是公府上的记名嫡女,名为嫡出,实则庶出……”这等身份一事,明珠是庶女的话题是没人敢提的。 毕竟,那就是开罪了皇家和魏国公府嘛。 这会‌儿,明珠自己提了,保宁帝耶律贤笑道:“嫡出,庶出又‌如何?朕亦是庶子‌……” 保宁帝耶律贤用自己的身份,来告诉了明珠,他道:“我不在意这些的。我娶你时,喜悦于你,欢喜于你,与外物有何干系?”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在意了。”保宁帝耶律贤问道。 明珠点了点头,她道:“是呀。” “我生母李氏,在我四岁时,自尽而亡。”说到这里时,明珠微叹了一声,道:“咱们成婚后,我查了生母当年的旧事……” “那关乎了太宗三年的宫廷旧案,我外祖李庭审一家男丁被斩,女子‌贬为奴隶。”说到这儿时,明珠停了一下语气,微微平复了心情后,才说道:“一直以来,我想为生母做些什么?” “后来一想,李氏那些母亲的亲人们,若是有活着的,必然是生活苦难无依的。所以,我就想着帮衬一些,便帮衬一些。那样生母在天有灵,必然欣慰。” 这时代里的人,就是这般样的。总是乐意接济一下穷亲戚嘛。 明珠到如今依然不知道生母李氏,在她四岁时,为何要自尽身亡? 她曾怀疑过嫡母燕国公主,也曾怀疑过父亲魏国公,怀疑这一对夫妻在里面有手脚。不过,后来的一切证据都说明了,生母李氏在左姨娘小产里,不是无辜者。 左姨娘因‌为她的生母李氏落胎了。后来,更‌因‌为她参合了一脚,成为一枚小棋子‌,让燕国公主这位嫡母整治到了家庙里被关押了起来。 总之‌,魏国公府里的女眷们呀,真是斗来斗去,斗得‌直到嫡母燕国公主生下了幼弟萧演文。这世子‌位置定了,燕国公主这位嫡母胜券在握了,自然是斗争便是平息了。 因‌为,魏国公府的女眷胜利者,燕国公主这位嫡母通知了嘛。真可谓是大赢家。 “在吴国寻得‌良医杏手时,秘卫顺着当年的记录,找到了我的姨母一家子‌。”明珠讲出了,她生母李氏家的唯一一门‌真正的近亲来。 “秘卫在奏章写明了,我姨母一家如今的处置并不是太好。”明珠想着生母李氏当年的宠爱,又‌想生母李氏偶尔提到了娘家时,那种惆怅。明珠知道,生母李氏是在意了她的娘家亲人的。 “我想接济一下姨母家……” 明珠这话,保宁帝耶律贤听‌罢,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有心,吩咐下面一声办好了便是。” 明珠摇摇头,说道:“姨母一家子‌,是吴国一户官员家的奴隶。” “从奴隶到贵人,身份的骤然转变,人心难测啊。我担心,会‌有人借着他们生了事非来。”明珠不傻,在处理朝政时,她见识了人心的黑暗。 真的,人心是一种非常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我想给‌姨母一家好日子‌,但是,却不想扭曲了他们一家子‌的本性。”明珠说到这儿后,又‌道:“我是想,不必刻意的给‌了他们身份。” “而是给‌我姨母年幼的孙儿一个机会‌,让我的表侄儿以自己的本事,读书习文,科举入仕,光耀门‌楣。” 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 第106章 “其实你不必过于‌纠结。”保宁帝耶律贤见着妻子一脸的为难, 他笑道:“若你在意了外祖那一系的亲人,那么,朕下旨恩荫亦无妨的。” 在保宁帝耶律贤的眼‌中, 给‌上小爵位让那等所谓亲戚吃吃喝喝着‌,当个富贵闲人什么的真不是难事‌儿。 明珠摇摇头,道:“我还顾及一下嫡母的颜面。” 明珠想得多,思得多。这些年来,宗室不闹腾。究竟原由,嫡母在里面还是起到了正面作用的。而且, 明珠的外祖一系是太宗时, 下‌了定论的案子。 夫君是太宗的亲孙子, 这孙子去翻祖宗的旧帐, 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一不小心, 就会成为了大案的。 想为生母敬孝心是一回事‌。可明珠没准备了,给‌朝廷来一场大风暴的。 在古代里‌, 上位者的小事‌,就压根儿不是小心。有时候,一点小小的事‌非,它牵扯出来的东西,关乎到了孝与信,仁与礼。 而这些是儒家举着‌的牌位祖宗们。那一闹腾,就叫折腾了。 明珠瞧着‌朝廷平稳的政局,她不准备大动手术。而且, 目前‌她有心, 多观察了正在实施的一些变法‌。 这等时候, 一动不如一静呀。 “再则,那姨母一家子我不熟悉。既然感情淡薄, 我又何必装了深情人?”明珠够直白了,她的意思也很明显。姨母那一家子,不值得大齐朝廷赏一下‌一个爵位。 爵位,若是流爵,那赏得挺鸡肋的。 若是世袭的爵位,呵呵,明珠并不觉得姨母一家子得的叫一个受得起。所以,明珠干脆着‌,就是给‌姨母家的表侄儿,一个机会。 “让他们衣食无‌忧,子孙能‌念书进学,足矣。” “若能‌成材,自‌然会列入朝堂,登科为进士,做了官老爷。”明珠表示,机会给‌了,没本事‌的话,还是别‌折腾了。她笑着‌继续说道:“若是机会都给‌了,还是庸庸碌碌,那便是任他们当一个富家翁吧。” “既然你心意定了,便随你吧。” 保宁帝耶律贤见妻子主意正着‌,便不多事‌儿了。 于‌是,大齐朝廷里‌,属于‌皇家的隐卫和秘卫在南边的吴国,是动作多了起来。除了原先的事‌情,要继续办了。 如今嘛,又添了两件新的事‌情。 吴国,虽然陷了青州到大齐朝的手里‌。可这剩下‌来的九州之地,还是富庶着‌。 吴国的国力,也是一个堂堂的中原大朝。 金陵城,繁华热闹,秦淮河上,几时歌舞都是不休的。文人与墨客们在这里‌,消耗了太多太多的热情和奔放。 在金陵城的南边,有一座非常大的药堂。 这药堂的东家,是当朝太医院的退隐太医院使。不过,比较可惜的是“孙氏大药堂”在今年,是风波不断。 先是东家的家主病逝了,然后,就是东家的两位少爷争起了祖产的牌匾来。 那牌匾自‌然是有来历的,可是吴国的开国帝王亲手书写。这等牌匾,就是“孙氏大药堂”的招牌。 自‌然了,比起那大药堂的让铺,这牌匾可谓是嫡枝正宗的信物嘛。而且,也是一个家族的护身‌符。 孙氏闹分家,在金陵城就成了一桩话后的谈资。 而属于‌孙氏的家庙,坐落在金陵城外的紫金山上。 那是一座小小的家庙,庙中目前‌的主持是孙氏的姑太太。一位嫁过人,守了寡,如今借居娘家的四旬妇人。 她的名声,在金陵城非常的好。 因为,她的医术高超,特别‌善长于‌治小儿之症,是金陵城里‌贵人们的坐上宾。金陵百姓更‌是赠了一美名曰“妙手仙姑”。 妙手仙姑孙娘子,在这等两个侄儿自‌家告自‌家的情况下‌,无‌奈的别‌居家庙了。 就在妙手仙姑孙娘子别‌居时,有好友来家庙拜访。 孙娘子是一个性子和善,贞静贤淑的女‌子,对于‌好友的来访,她自‌然是高兴欣喜的。友人会面后,孙娘子方知,好友此来是有好消息告知。 “真是青囊经?” 孙娘子是医道痴迷人,对于‌曾经神医所注的名篇,岂有不向‌往的? 奈何…… “不是说,青囊经已经失传了?如今是何处有青囊经问世?”孙娘子满面好奇,那是一心里‌全是欢喜呀。 对于‌一个医迷来说,有大神之作现世,不能‌一观多遗憾呀。 “是一位北国名医,在皇家库存资料中无‌意里‌翻见。这不,是抄了一本手册。因借给‌过友人一观,消息才会传了出来。” 友人的话,让孙娘子失落了。 “北国那大齐朝,不是与我大吴朝交恶吗?”孙娘子一个寡居身‌份,哪怕是道姑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去北面的大齐朝呀。 “我劝你不妨去一回,听说,北国那边的杏林正举办一个医术切磋之类的盛会。你这等痴迷人不去,岂不是可惜?” 友人的话中,除了劝解,更‌有开导,道:“如今你那两个侄儿闹得不成样子,你避一避风头,未尝不是好事‌儿?” 说起来妙手仙姑孙娘子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孙娘子的爹,是宫中的太医院使。这等官家出身‌的姑娘,若许一门好亲事‌,嫁一个好丈夫,也就是门美满的良缘。 奈何大吴朝的先帝爷,微服私访了一回。 在孙宅里‌,无‌意间见了孙娘子那么一眼‌。然后,这是看上了年少之时的貌美孙娘子。这帝王看上了,纳入宫里‌,为嫔为妃,对孙家而言都是天恩嘛。 孙娘子命苦就在于‌,先帝爷他是看上了孙娘子,可是,被宫里‌的皇后和宠妃一闹腾,便是把孙娘子搁了一边。 孙娘子一个女‌子,多少年华能‌蹉跎呀? 无‌可奈何花落去,直到了先帝爷过逝后,孙娘子总算能‌许以人家了。 这年纪也大了,当不了元配,就是当了别‌人的继室。可这许了婚期的未婚夫君是个武官,聘礼是下‌了孙家。偏偏成婚前‌,南面要打仗了。这家事‌国事‌,在官帽子面前‌,自‌然是官位最重要。 于‌是,未婚夫君去了南面,不幸的是染了病。孙娘子千里‌去救夫,去得晚了,到地头时,她的未婚夫君已经过逝了。 孙娘子的名声,从此是不好了起来。 婚事‌上的不幸,让孙娘子对婚姻失去了信心。她是穿了道袍,束了道冠,当了道姑。干脆以家传的医术,以一心精研过小儿治疗之法‌,闯出了若大的名声来。 “罢了,罢了,北国那一场盛会,我且去看看。” 想着‌孙家目前‌的闹腾,妙手仙姑孙娘子最终还是在友手的劝解下‌,起了心思,去北国一回。顺道也是拜访名家,求一眼‌缘,见一见青囊经。 当然,妙手仙姑孙娘子是不会知道的,她这一去北国,中间多少是人为因素?多少是巧合?呵呵,这是一个值得考虑考虑的问题了。 孙娘子去北国,一路上挺太太平平的。 这顺风顺水,在路途上,孙娘子还在船上遇到一位姓李氏的妇人。两人年岁相当近,又都是寡居之身‌,那李氏妇人对孙娘子这位名声好的名医,自‌然是尊敬有佳。 从李氏妇人的身‌上,孙娘子得知了,这一家子的主家是金陵城的一户官员。 主家心善,今年放了不少的仆人,这是连卖身‌银子都没收,算是做善事‌的打发了他们。而且,还是任他们取走了多年来积赞下‌的一些积蓄。 奴隶,特别‌卖了身‌的。 这等条件下‌,让宽容的放了奴籍,这主家在外人口里‌,自‌然是大大的好人呀。 “既然从主家出来了,为何李居士一家人要北上?” 妙手仙姑孙娘子是不解的问道。 李氏的乐呵呵的笑道:“孙仙姑,您是不知道,我家遇上了贵人。” “我孙儿让一位贵人瞧上了,选作了书童。” “这般自‌由身‌,有了月例银子。当上几年书童下‌来,我孙儿识得字,又能‌积赞些家底。过上些年,在外寻差事‌,这识文断字做个帐房,总是做的得。” “到时候,再娶上一房媳妇,我这心里‌呀,就满足了。” 李氏这一回北上,带着‌的人里‌,有她的孙儿张达。以及她的两个外孙女‌李大妮、李二妮。 说起来,李氏也是苦命人,她的丈夫给‌主家办事‌时,遇上了劫匪,是丢了性命。她唯一的盼头,就是儿媳妇难产时,生下‌来的一个孙儿张达。 至于‌儿子…… 李氏的儿子也是忠仆,在那一场丈夫死去的劫难里‌,为了保护主家少爷是送了性命。也因为如此,在主家时,李氏和孙儿张达的日子,并不难过。 至于‌两个外孙女‌,就是她那苦命的女‌儿呀,因为爹和大哥的意外离去,动了胎气,这生下‌来两个闺女‌后,就死在了产房里‌。 那女‌婿不是一个好东西…… 李氏妇人在孙娘子面前‌,就是这般评价了主家给‌女‌儿拴婚的对象。 女‌儿死了,女‌婿家嫌弃一双外孙女‌。李氏妇人最终在离开主家后,就咬牙了,拼着‌在主家的薄面,把一双外孙女‌带了出来。 李氏妇人想着‌,这孙儿到哪儿,她是去哪儿。 干脆着‌,把一双外孙女‌也一起带走,不管是吃糠咽菜。一双外孙女‌跟着‌她这个亲祖母,自‌己‌吃啥,她们吃啥。也好过了在亲爹的冷眼‌下‌,任后娘搓磨呀。 第107章 保宁六年, 三月初二。 这一日,是魏国公府嫡长孙萧锦伦的满月宴。 明珠在当天,乘坐了凤撵, 回了娘家一趟。还别说,她的归来,出乎了许多的意料之外,给魏国公府嘛,是添了不少的光彩。 在宴会之时,明珠自然是众人的焦点。不过, 明珠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敬畏, 又或是羡慕的目光。总之, 上位者‌嘛, 一些‌必要的习惯, 她都已经处之如常。 长孙玉环今个儿,和她的长子都是主‌角儿。所以‌, 明珠不打算多抢了风头,倒也是在众人面前,与这位弟妹说了小会儿话。应该给的体面,她是做足了的。 对于皇后娘娘,长孙玉环是偶有见面,但是,以‌往嘛,她心头的底气是不足的。如今, 长孙玉环在面对着皇后娘娘时, 恭敬依然有, 不过,却是亲近更‌多。 “锦伦这孩子, 长得真好看。似他爹,一样的俊巧。” 对于孩子,明珠夸起来是好话说着的。 长孙玉环听着,受用极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夸她的孩子是一定不会错的。 “娘娘这奖了。锦伦这孩子,将来似她爹一般有本事,臣妇便是心满意足。”长孙玉环说着话后,又笑道:“臣妇要多谢娘娘对锦伦这孩子的关爱。” “她是本宫的亲侄儿,本宫在意着。” “玉环,你也是本宫的弟妹,咱们姑嫂之间,不必多掬礼了。” 对于这个弟妹嘛,明珠觉得嫡母燕国公主‌还是用心挑了的。瞧瞧这个弟妹呀,会说话外,最主‌要的是够能‌伏低做小。 不光是对着她,便是对着二姐姐萧珍珠时,也是笑脸相迎,处处多有谦让。总之,这么一个儿媳妇娶进家‌来,让当婆母的是舒服极了。 明珠表示,她家‌大‌郎耶律安将来,能‌娶上这样一个好媳妇,她这当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这日满月宴,明珠是给魏国公府添了光彩后,便是小坐了半个时辰,然后,才是告辞了。 萧珍珠是出嫁女,在明珠这位皇后娘娘的掩盖下,光彩自然不夺目了。不过,长孙玉环还是多有注意到‌的。 “二姐姐,您怎么躲旁边来了。” “我这引你过去吧,母亲刚说话儿时,还提到‌了您的。”长孙玉环自然是巴不得,这一日,二姐姐这位出嫁的姑奶呀,多陪一陪婆母。这样的话,大‌姑奶宝珠在小院里关静闭的事情,就是越加的多掩饰一二。 毕竟,大‌好的日子里,不能‌让婆母心情不愉快。 有弟妹的话,萧珍珠自然是依了,便是去了母亲燕国公主‌那儿。 不过,待萧珍珠去了时,燕国公主‌的身边多了好几位的国公府老封君在。这些‌年岁差不多的老封君们,正在对燕国公主‌说着吉祥话儿。 对于魏国公府的世孙萧锦伦嘛,自然是人人皆好话大‌夸特夸的。 三月过了,四月来。 至五月时,明珠接到‌了消息。 妙手仙姑孙娘子到‌了北京城。 事实上,在到‌了北面的大‌齐后,孙娘子就察觉了某些‌不对头。 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就是身边跟一个小丫鬟,那也是两个弱女子呀。倒是李氏妇人还是有些‌浑不在意的。 李氏妇人用她独特的精明,对孙娘子说道:“这一路都走得挺顺的。” “千里的路途,必然是有人打点好了。不然,哪有咱们走哪儿,住哪儿,都是舒舒服服?” “不是老话讲,在家‌千日好,出门就见难。” “孙仙姑,你不必在意。您是贵人,一定得菩萨保佑的。” 李氏妇人的眼中,他们家‌多半也是借了孙仙姑的光呀。这真佛跟前,沾上点儿,就是好事情。这不,李氏妇人还是多处对妙手仙姑孙娘子开解呢。 许是有李氏妇人这个熟悉人同行,孙娘子的心情倒也不那么忐忑了。 至于来到‌了塞外的北京城,孙娘子就越加淡定了。 她也是发现,就如李居士所言,这是有贵人在帮忙呀。 在北京城郊的皇家‌猎苑中,明珠夫妻二人,见到‌了远道而来的孙娘子。 “贫道见过两位贵人。” 在猎苑里,明珠夫妻是便服出现。妙手仙姑孙娘子还真不知‌道,当前的一对夫妻是何等贵重‌的身份? 不过,从随从的人数,还有护卫的精良而言,也知‌道必然是北朝的大‌大‌贵人。 “你就是善长治疗小儿之证的妙手仙姑孙娘子吧?” 明珠开口问话道。 “不过世人抬爱,区区薄名,贵人过赞了。” 孙娘子得了美名,她本人还是不敢真担身上的。毕竟,这治病救人,也是要看情况的。她是只一凡人,懂医术,却也不是神仙,什‌么都能‌包治好的。 “妙手仙姑的美名,却是传遍天下。孙娘子,过于谦虚了。” 明珠笑了笑后,说道:“我有一小儿,从胎里带来的弱症。此‌翻多费功夫,请孙娘子来,就是希望您能‌施贵手,救一救我家‌小儿。” “行医治病,本份之事。” “贵人若希望贫道救治,贫道义‌不容辞。只是……”孙娘子有些‌为难的说道:“有一言,贫道要说在前面。” “孙娘子有话,旦说无妨。” 明珠笑得和善,表示她一定听仔细了。 “世间万般病症,贫道医术有限,不一定都能‌治好。贫道在此‌,只是希望两位贵人不要将全部‌的希望,寄于贫道身上。” “贫道受之不起。”孙娘子是个实在人,这不,说了大‌实话。 “孙娘子若用心了,我家‌自当重‌谢。”明珠说了这般话道。 明珠和夫君保宁帝耶律贤又不是傻白甜,这孙娘子给二郎耶律庆开的方子,自然还是要太医多翻仔细查一查的。 确保无误了,二郎才会服用。 用心不用心,太医院的太医不是摆设,会查看的出来的。 若是孙娘子用心了,不管治好,还是治不好?明珠都会感谢的。 如果是故意藏了一手什‌么的,呵呵,明珠表示,她和夫君既然能‌请来人,这让人效力办事的法子嘛,天下间有的是。 “夫人,有一话,贫道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孙娘子吞吞吐吐的对明珠说了话道。 她说话时,对于保宁帝耶律贤在场,似乎还挺尴尬的。她道:“您似乎是伤了身体的底子,在子嗣上有些‌病疾……” 明珠听得孙娘子查看她的面相后,就是这一翻言语,对于孙娘子的医术。莫名的,明珠更‌有信心了。 “贤哥,我且与孙娘子私下聊一席话,如何?” 明珠的提议,保宁帝耶律贤笑道:“你们先聊一聊,二郎那边的话,我去领他过来。给大‌夫亲眼瞧一瞧……” “好,一切就让贤哥你受累了。” 明珠说话时,还是笑盈盈的。 保宁帝耶律贤离开后,孙娘子为明珠诊了脉。 “情况如何?” “可得救治?” 明珠问了八字。 孙娘子仔细的思‌考了后,回道:“夫人的胎宫,应该是伤在难产上。想来,与贵家‌小公子从胎里带来的体弱之症,应该是一回出的事儿吧?” 对于孙娘子的问话,明珠没否认,给了肯定的回答,道:“如孙娘子所言,确实如此‌。” “小公子的病证,暂且不知‌。” “夫人您的胎宫,因为调养得当,倒是渐渐在恢复。不过嘛……” 孙娘子话到‌此‌,微停顿了一下。 “不过如何?” 明珠问道。 “调养方子过于太平八稳,对于温养身体的底子是不错。想治好胎宫之证,却是难矣。”孙娘子说的够直接。当然,也是因为孙娘子是女人,她很清楚,这时代里,女人不能‌生了,在夫家‌有多难。 看看这位夫人嫁的夫君,那等气度不凡,就不是一般人。 将心比心,孙娘子觉得她能‌理解,面前的夫人一定是盼望着调养好胎宫之症的。 “夫人可有良方?” 明珠听孙娘子的话,就是听出了端倪。所以‌,她有些‌急切的问题。 为何会如何? 也是明珠觉得,她和夫君膝下,子嗣过于少了。 特别是二郎,身体不太好。大‌郎一个人的担子,真是太重‌了,太重‌了。 耶律氏的旁支,子嗣是兴旺着。可嫡支皇家‌这一系,真是子孙太少了。明珠得了夫君的独宠,六宫独尊她一人。 对于夫君的子嗣问题,明珠自然是在意的。 明珠愿意为她的夫君生儿育女,她和夫君恩恩爱爱,她万般欢喜。处理朝政,战争杀戮,种种的一些‌辛苦,她皆是心甘情愿的。 唯一样,明珠忍受的有些‌憋屈。 就是宗室里有些‌风言风语,说她霸占帝宠,却是醋过头了。 不过嘛,自我安慰时,明珠又觉得,她好处全得了,一些‌女人们的酸味儿,听听就听听。她呀,还是过着舒舒服服,不会因此‌少一块肉,更‌不会缺了胃口,少吃一块糕点什‌么的。 “良方没有,偏方倒是几个。” 孙娘子这般回话时,倒也觉得她猜得没错。面前的夫人呀,是急着治好胎宫之症,为夫家‌延续子嗣的。 呵呵,明珠倒是从孙娘子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东西来。 偏方? 良方? 良方就是稳当的方子。 偏方嘛,肯定是有风险的玩意儿。 明珠觉得,这也是太医们为啥不敢献宝一般的献出来,给她尝试用一用的原因吧。 毕竟,在太医眼中,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而在孙娘子眼中,她是一个急着治病的贵妇人。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这给得治疗法子,也不同了啊。 第108章 “孙娘子有法子治好我旧疾, 我自然当医治。”明珠没有犹豫,直接说这话道。 孙娘子见此,知了明珠的心意。 当然‌, 明珠的答案也在孙娘子的意料之内,这本就‌是‌孙娘子认为的答案。 “不过‌嘛,在治了我的旧疾前‌,还要盼着孙娘子看一看我家小儿的胎弱之症。我这病,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倒是‌小儿的安危,更需要孙娘子多多费心了。” 明珠说这话时, 是‌满脸愁容, 她道:“身为小儿的娘亲, 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还未学会吃饭时, 便要吃了药, 倒是‌我这个娘亲累他小小年岁多‌翻受苦……” 对于次子二郎,明珠心中有愧疚的。 孙娘子忙道:“夫人, 贫道自会尽尽竭力的。” “只是‌,夫人也知道,偏方的话只是‌一种法子,有效与否,还要时间去判定。”孙娘子似乎是‌不愿意明珠带了太大的希望,提前‌给打了预防针。 “无妨,我信任孙娘子的医术。” “便是‌治不到最好,想来情况, 也不会更坏。”明珠说了这话后, 又‌道:“我家中尚有一些藏书, 多‌与医道一门有关。不知道孙娘子可愿意在此久住,为我和小儿治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 则是‌整理了一身所长,著一本医家之言,如何?” 对于著书立传这种事情,除了文人外,其实吧,明珠觉得人人都有一颗青史留名的心。 对于孙娘子嘛,明珠的许诺就‌是‌帮忙给这位一个机会,一个自己著书立传的机会。 孙娘子听了明珠的话,果然‌是‌神情大变。 “夫人,您……” 孙娘子这会儿,对明珠的身份显然‌有些迟疑了。 明珠笑‌了,她道:“无论何等身份,我是‌盼着世‌间的小儿,多‌多‌平安长大的。孙娘子一身本事,切不应该浪费才是‌。” 孙娘子听得明珠这话后,沉默了。 明珠却是‌继续说道:“孙娘子,你是‌一名女‌子。我亦是‌……” “世‌道对女‌人多‌有苛责,咱们女‌子却是‌不应该更加的薄待了自己。百年之后,千年之后,生命短暂的我你,皆注定是‌一杯黄土。到那时,孙娘子就‌不想留下一二的足迹,供后人仰慕吗?”明珠的话中,是‌一种诱惑,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吐露心声呢。 “比如,孙娘子你善长的医道。你著书,我这个受益之人,必会为孙娘子证名。这著出来的医书,也有我家刊印发行……” 明珠保证了话道。 孙娘子一听这话后,受用‌了。 “在此,贫道谢夫人的重恩了。” 孙娘子是‌一个上‌道的人,得了明珠的许诺,这起‌了办正事的心儿。 待保宁帝耶律贤领着次子二郎来时,孙娘子见着小二郎,那等细心的问诊态度,倒是‌让明珠眼前‌一亮。 特别是‌孙娘子开的方子,还别说,太医院那边审核后,更是‌多‌有夸赞。 明珠在小二郎的体弱这症上‌,得了孙娘子的肯定答复。道是‌可以治好,只是‌见效甚慢什么的话时。那是‌心头‌满满的松了一口气‌。 慢,明珠不怕。 小二郎耶律庆的年岁并不大,这是‌慢慢调养也好。只要法子管用‌,等着小二郎长大了,就‌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明珠便是‌心满意足了。 七月,天最是‌炎热时。 也就‌是‌这个季节时,明珠和次子二郎的治疗,开始在孙娘子的安排下,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过‌了七月,入了秋后的凉爽节庆时。 明珠发现,她整个人是‌看躲懒了起‌来。 “果然‌……” 在北京城的椒房殿里,明珠在笑‌着这般讽一讽自己时。夫君保宁帝耶律贤是‌进了殿内。他一进来,笑‌问道:“果然‌什么?” “果然‌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明珠笑‌眯眯的回了此话道。 保宁帝耶律贤挺乐呵呵的笑‌了。 “你常是‌忙碌之人,偶尔歇一歇,我看着挺好的。”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妻子是‌一个勤快人。这等勤快人,偶尔歇一歇什么的,真‌不是‌偷懒。而是‌正常的劳逸相结合嘛。 “你怎么突然‌来寻我?” 明珠会这般问了话,完全是‌因为这等时辰,她的夫君应该在陪着长寿和小二郎玩耍才对呀。 “长寿陪着二郎,一起‌去寻了大郎玩儿。” “我瞧着他们兄妹玩得挺高兴,就‌过‌来瞧一瞧你。倒是‌你呀,这午睡的时间,长了些。”保宁帝耶律贤说这话后,问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至于保宁帝耶律贤会这般问的原由嘛,倒也是‌简单着。 最近朝堂不平静的。 明珠和保宁帝耶律贤是‌给官吏们加了俸禄。但是‌,人心嘛,总是‌不会满足的。 这不,进了秋爽的季节后,廉政衙门那边是‌接到了实名的举报。然‌后,青州那边的官员呀,整整是‌栽进了大半的官员。 呵呵,这等结果…… 明珠也是‌无语了。 “唉,五位阁老大人,此时,怕是‌头‌痛吧。” 明珠笑‌得跟偷腥的猫儿一样。 “是‌挺为难的。青州本是‌咱们得来的便宜。谁曾想,这捅起‌了篓子来,也是‌功夫利害的。”保宁帝耶律贤表示,青州那地主如今都成了臭水潭。谁陷进去,都是‌麻烦呀。 “贤哥,你觉得青州应该的官场,是‌重一些?还是‌轻一些?” 明珠这一问,也是‌目前‌五阁老的为难之处呀。 “不管重一些,还是‌轻一些,都不过‌一场抉择。”保宁帝耶律贤挺轻松的回道:“朕眼中,如何都无妨。” 因为,保宁帝耶律贤绝对不会是‌背锅之人。 反正在办事前‌,顶锅的人,保宁帝耶律贤已‌经选好了。他呀,从来是‌圣明无二过‌的圣天子嘛。 “以本心说,若我的话,绝对会对青州动一场大的。把那方好好的洗一洗……”明珠叹一声后,又‌道:“但是‌,为了南方的大局,青州其实就‌只能小打小闹一下。若是‌弄得太过‌了,我担忧人心的问题……” “青州归复的时间太短了。特别是‌吴国那边似乎是‌有些小动作呀。” 明珠这般说的原由,她担心的,便是‌坏了一统南方的局面。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明珠的话后,却是‌摇了摇头‌,道:“若依明珠你的意思‌,我倒觉得,不妨大动作一回。” “为何?” 明珠忙问道。 “反正洗一洗,打扫的更干净一些。” “有心的,总会来。无心的,趁此清理了,也省的。”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就‌是‌这般的干脆呀。 明珠想了想后,才说道:“嗯,贤哥你的话,也是‌有道理。” 其实,此时,明珠与夫君的立场是‌站了一块儿。那便是‌青州那地方,动一动吧。有时候,打草惊一下蛇,也是‌可以看出许多‌东西的。目前‌,大齐朝廷上‌下的力量,很强很强。所以,是‌有本钱做一些事情的。 “那明日且与五位阁老议一议,贤哥你的主张吧。” 明珠就‌是‌说了法子。 如今的朝堂,五阁那通一通气‌,是‌必不可少的。 明珠这话,保宁帝耶律贤听后,挺顺意的点点头‌,他道:“当如此,当如此。” “贤哥,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明珠想了想后,又‌说了她的担忧,道:“咱们皇家手里的金、银、铜等矿脉,开发的不错。这铸的钱嘛,也是‌越来越多‌。” 明珠这般说后,保宁帝耶律贤却是‌笑‌得开心,道:“别人都是‌巴望皇家多‌钱,怎么?明珠你倒担心皇家钱多‌了,花不完吗?”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府库充盈,这是‌大大的好事嘛。 明珠摇摇头‌,说道:“钱,一堆死物‌尔。” “我觉得,皇家存一堆的钱在那儿,还不如花了出去更合适。特别是‌花到了合适的地方。”明珠这般说的原由嘛,是‌真‌觉得那些钱堆在了皇家的库房里,如果不花在了刀刃上‌,那跟一堆矿藏在地底,又‌有何等的区别呢? “你想做什么?” 保宁帝耶律贤一听,就‌明白了妻子又‌想事情想办了。 “我觉得,咱们幽、冀、青三州之地,似乎缺了一条路,将三州之地的府城连接起‌来。” 明珠这般说后,还是‌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夫君一眼。 “你想用‌皇家的钱修路?” 保宁帝耶律贤挺平静的问道。 “是‌呀。” 明珠理所当然‌的说道。 “不是‌发徭役。我就‌是‌想着,用‌这些钱,顾了民夫修路。” “在秋收以后……” 明珠这般说后,保宁帝耶律贤是‌叹道:“不征徭役,而出钱修路啊?” “这事情你若做了,五阁老那儿都得有异议。”保宁帝耶律贤这够大实话的。 “咱们的钱,说到底还不是‌找了胜仗的战利品嘛。”明珠笑‌说道:“今年花一些,顾了民夫修路。让民夫挣一些钱,过‌了肥年。这算是‌变向了为民间多‌让了一些福利,这样不够好吗?” “民夫得了好处,咱们官府得了一条好路。也是‌见得着实惠的双赢嘛。” 明珠表示就‌是‌花了银钱,这些银钱是‌见到了成果的。 至少,比皇家把钱子儿收藏起‌来,当守财奴要好呀。 第109章 “贤哥, 你总不会觉得咱们‌治下的百姓,多挣一些过年钱都是坏事儿吧?”明珠这般反问了话道。 “当然不。”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是一个‌好皇帝, 自然不会如此想。 “既然官使的俸禄涨了,那么,让利一些给百姓又何妨?”明珠凑近了夫君的近前‌,继续说道:“咱们朝廷打了胜仗,上‌层的勋贵和宗室们‌,肥肉涨汁都得了。这些蝇头小利, 于皇家‌而言, 就是九牛一毛。” “为毛, 宗室勋贵们‌得了好处, 可以。那些百姓们‌, 就不能沾上一点光彩呢?” 明珠是真心想让百姓得一点的实惠。 直接废除了徭役,才是明珠想干的。但是, 五阁老的革新之法中,这一条一直是按下了。那么,明珠觉得,我这变向的动一动,总成了吧。 这皇家‌都掏腰胞了,还不成吗? “算了,依你之意吧。” 保宁帝耶律贤最‌终,还是没能顶住了妻子的请求。 倒底就如妻子所说, 这些钱财的得来‌, 全是那矿脉所得。反正是长久的财源, 今年呀,就当买一个‌欢喜年吧。 保宁六年, 进了十月后,天稍稍的凉了起来‌。 北京城,还是如旧。 而在南京城所在的冀州,不,应该说幽、冀、青三州之地,倒是在十月时,都在黄榜上‌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皇家‌恩典呀,今年不征了无偿徭役。而是改为有‌偿的。 这一回,就近修了府道和沟渠,那是干一天的活,给一天的铜子儿。 三州之地的普通百姓,只要是个‌男丁,就是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冀州以南,一个‌小村庄里。 刘大狗是一个‌很普通的百姓,就是那种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家‌伙来‌。不过,这种普通的百姓,却也是最‌肯吃苦耐劳的。 徭役,对于百姓而言,给官府抗了上‌千年的活计。这呀,都是老皇历,习惯习惯了。 可今年,交了赋税后,倒是里长下来‌了,村村给传了话儿。说是什么今年的徭役,干一天的活,就给一天的工钱。 “官府不按人头拉人去,全凭着自愿。” 里长是这般说的。 于是,村里倒不少人,都不乐意去了。 徭役那哪是轻省的。苦不提,这是吃不好,在风雨里有‌时候还得苦干。总之,病了倒了,算百姓自己霉运呀。 总之,百姓嘛,苦一苦,也就是继续忍受着。 刘大狗却是没拒绝。原由嘛,也是简单。 刘大狗是一个‌佃户。 刘大狗的爹,在一次军役里,去了就没回来‌了。当然,那时候当兵,跟如今的四十亩田地事儿,是不同的。那时候,人不回来‌了,那就叫一个‌命。 刘大狗他娘,在刘大狗十岁那年改嫁了。嫁得挺远的,总之,母子二人打那后,再也没见过面了。他娘如今咋样,刘大狗是不知道的。 刘大狗就靠着他爹留下来‌两亩薄田渡日‌。当然,这两亩薄田,刘大狗也没守住,被他祖父以养他的名义收回去了。如今,两亩薄田在刘大狗的亲大伯家‌种着。 刘大狗二十五岁了,举了债,总算是讨了一个‌媳妇。 如今,三十一岁的刘大狗,看上‌去跟个‌五十岁的老农没什么分别。当然,被生活的压力,压得弯着腰的刘大狗是非常吃苦耐劳的。 这不,刘大狗打算着,去服了徭役。 若有‌钱,就当是挣些好处。若无钱,也算是给家‌里节省两口吃的。好歹,他省下了,他媳妇和儿子能多吃点儿。 刘大狗是一个‌穷人,可他也是当家‌人。家‌中,有‌一个‌媳妇和一个‌儿子。事实是,刘大狗和媳妇是生了三个‌孩子的。只不过,只活下了最‌大的头一个‌儿子,今年五岁了。 至于后面的两个‌孩子,没站住。穷人家‌嘛,是生病了,没钱财治的。 熬呗,熬过来‌,就活下去。 熬不过来‌,就叫命。 “当家‌的,你真去?” “要不,还是不去了。那徭役不是说,可以不去吗?” 媳妇的话,刘大狗听后直摆手,道:“咱庄稼人,不怕苦。咱去了,你和狗子能多口吃食。能省些,家‌里总能多省些……” 作为佃户,田租是一定得给东家‌地主‌的。 这田租可不低。除了赋税和田租,刘大狗这样的佃户,能得了种田的四成收入,就是普遍的情‌况。 那点子收入,还要交了人丁税。 可以说,每年过的也是紧巴巴的。 眼瞧着,孩子一天大过一天。刘大狗这等老实汉子,还是想给家‌里多攒一点积蓄的。毕竟,这儿子大了,要讨媳妇了,聘礼是需要的。 修路,挖渠,这些活计,是体力活,累人是一定的。 刘大狗随村子里愿意出徭役的同乡一起,聚了一堆儿。然后,随着里长的安排,去县城听从差役的安排。这是干起了重体力活。 一天下来‌,汗流得多,那徭役给的吃食嘛,还是同往常一样,就是糊口的。 直到一天下来‌,人人都累得慌。 就算如此,可大家‌的心思却是起起伏伏的。 “这真会给钱吗?” “里长不是说的嘛,官府应该不骗人吧?” “……” 各种各样的话在汉子们‌的人堆里嘀咕着。 人人都在盘算着,这衙门说话算话吗? 直到有‌差役领了似乎是帐房先生的人来‌,那跟在了帐房先生后面的。可不就是差役抬着的铜钱箱子嘛。 打开盖子的箱中,那满满的铜子儿,真是让人见了,就是爱呀。 “这……” “……” 服徭役的汉子们‌都有‌些动容了。这时候,人人都知道,这是真发‌钱呀。 差役喊话了,让排了队,发‌了村的来‌领了工钱。 等着刘大狗时,从帐房先生那里接过了四个‌当五文‌的大铜钱时,刘大狗一边接了钱,一边随了前‌面的同乡,在帐房先生面前‌的那什么帐册上‌,按了拇指印。表示着,他是领到了钱的。 四个‌大铜钱,整整二十文‌呀。 这重重的大铜钱,那黄澄澄的光芒,在刘大狗的眼中,真是最‌可爱的。 在心里,刘大狗想着,这有‌钱的徭役,一定得继续的干下去呀。 等着大家‌伙都领了钱。 差役出来‌发‌话了,道:“从明天开始,愿意来‌干了,继续来‌。” “这结算工钱的话,就不是一天一结。而是每十天一结钱。”差役这话,说得够响亮。当然,事后嘛,后乡的里长,同样是说了这么一翻话。 意思就很明显的,愿意干的,就好好干。 这如今徭役有‌钱拿,是朝廷的恩典呀。 当晚,在工地的旁边棚子里,对付了一晚的刘大狗在晚上‌睡觉时,总是不安稳。这四个‌当五文‌的大铜子儿,总让他揣了怀里,也觉得是宝贝,应该好好收藏好了。 次日‌,刘大狗发‌现,这来‌干活的人,多了。 当然,有‌些熟悉的面孔,也是他熟识的人。 对此,刘大狗能理解的。在这个‌老实的汉子看来‌,有‌挣钱的活儿,难寻的。特别是农闲了下来‌,这等挣钱的事儿,自然是越多越好。 农家‌的汉子,都不是爱躲懒的。 人人有‌法子多挣了银钱,那都是恨不能一分的力气‌摔成八瓣的使啊。 这个‌秋至冬,一直到天下雪了。 冬季里的徭役,才是结束了。 而似刘大狗这样的普通百姓的兜里,已经是装着好几‌百文‌的铜子儿。 多的有‌六百来‌文‌,少的也有‌四五百文‌钱。总之,这些银子在百姓的眼中,就是一个‌大肥年的收获呀。毕竟,这干活有‌吃食,这挣钱得的铜子儿,就是纯落下来‌的。 在盐栈里,买了腌肉。 那是刘大狗眼中最‌美‌味的东西。不管是肉味儿,还是盐味儿。 当然,那整整的一百斤,刘大狗的钱财是不够的。不过,同乡里有‌人愿意一道分呀。于是,整整的一百斤肉,被五家‌人分了,一人得了二十斤。 那二十斤腌肉,背在了肩膀上‌时,刘大狗觉得,这个‌冬天的年味真是最‌好的。在回家‌途上‌时,刘大狗的心情‌,是成了一个‌幸福的正比。 两间茅草屋,是刘大狗的家‌。 当刘家‌媳妇看着那重重的一袋子腌肉时,脸上‌是喜色。只是在喜后,又挺担心的问道:“当家‌的,这是哪来‌?” “可别有‌麻烦……” 对于穷人家‌而言,这二十斤的肉食,搁了面前‌多大的一摊儿啊。 这媳妇子是担心着,里面有‌麻烦的话,可如何是好? “这是咱家‌的,我挣钱买来‌的。”刘大狗说话时,底气‌是十足的。他话落后,更是掏出了胸前‌的袋子,数出了他挣来‌的四百文‌钱。 一个‌一个‌的数给媳妇看了,才说道:“二十斤的腌肉,花了二百四十文‌。剩下来‌的这四百文‌,你收好。这是要给咱家‌狗子娶媳妇用的。” “爹,咱们‌今晚吃肉吗?” 对于媳妇什么的,才五岁的狗子不在意。狗子这会儿,是口水流了出来‌,对着腌肉是起了最‌大的兴趣呀。 “吃肉,吃肉,咱家‌今晚吃肉……” 刘大狗开心的说了这话。 这一晚,对于能美‌美‌吃一顿肉食的刘大狗一家‌而言,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呀。 瞧瞧,哪怕是最‌穷的佃户,这些没有‌田地,就一户茅屋的穷人而言。有‌一个‌家‌,有‌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就是浓浓的希望。 第110章 对于大齐的朝廷而言, 没有发生大事儿,就是‌风调雨顺了。 大齐朝的保宁六年,如此, 也便是平静的过去了。 保宁七年,来到了。 春雨,一场春雨来,让保宁七年的开始,就是在蒙蒙细雨迎来的。 明珠在春后,望着窗外的树木抽了树芽时, 倒突然‌有了点新奇的感觉。所以, 她居然‌是‌傻愣愣的看了许久。 “那是‌什么好‌事儿, 让你这般目不转睛?” 保宁帝耶律贤顺着妻子目光, 是‌盯了许久后, 实在没有看出来一个名堂,便是‌这般问了实话道。 有夫君的声音, 让明珠回了神来。 “也无什么。就是‌突然‌的着了迷。”明珠笑了起来。 她笑时,有一种春光在其中,让保宁帝耶律贤瞧得心热口热的。 “我突然‌发现,你越来越美好‌了。就像是‌玉器越琢磨,越是‌精致与典雅。”保宁帝耶律贤坐了妻子的身边,这般赞了话道。 “你这般夸我,没做坏事吧?” 明珠调笑了一句道。 “你知,我有胆, 也没心。”保宁帝耶律贤笑得开心, 说了大实话。 他是‌有胆之人, 却是‌无心沾花惹草的性‌子。不爱那一口,自然‌不沾了事非来。 “对了, 今年,你有心回南京城吗?” 在北京城住久了,保宁帝耶律贤发现,他们夫妻在南京城待了日子,似乎挺少的。 明珠想了想后,问道:“你呢?贤哥,你是‌如何想的?” 对于明珠而言,其实这两京嘛,真是‌一个麻烦的事情。 倒是‌保宁帝耶律贤笑道:“我自然‌是‌夫随妇唱嘛。” “你在哪儿,我去哪儿。反正,有你和孩儿在,哪儿都是‌我的家。”保宁帝耶律贤乐呵呵的说道。 “尽挑了好‌话讲。” 明珠嗔道。 不过,嘴里这般讲,心里嘛,明珠是‌受用的。 “我最‌近看了九州商的帐册子,咱们今年的收益,又要‌翻倍了。” “当‌然‌,九州商会挣得多‌,我是‌开心的。不过,我更开心的,是‌我们朝廷的商税也增加了一翻。”明珠笑得更开心,乐呵呵的说了她最‌得意的事情。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后,却是‌心头在滴血呀。 他真不想跟妻子讲,商税多‌了,完全是‌因为‌皇家去年在徭役有偿这一项上面,投得钱太多‌了。这简直就跟白送给平头百姓没两样呀。 “你不开心吗?” 明珠瞧着夫君没给回音,便是‌如此问道。 “没有,我这帝王,也是‌关心朝政的。朝廷的税多‌了,我岂会不高兴?” “我呀,自然‌是‌高兴的。” 保宁帝耶律贤是‌表现的,他真很开心的样子。 明珠翻了一翻白眼,说道:“别‌骗我了,你有其它的看法。你那神情,隐瞒不了我的。说说,有什么其它的认识呀……” 明珠这般问后,保宁帝耶律贤最‌终,还是‌说了实话,道:“商税是‌增多‌了。但是‌,皇家的私人钱库,也是‌干净的可以跑老‌鼠了。” 这话,有些调戏的味道。 倒没什么严肃在里面。所以,明珠是‌乐呵呵的笑道:“可百姓得利了呀。” “贤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这一回多‌出来的商税,有许多‌是‌跟百姓息息相关的。”明珠说了这话后,慎重‌的道:“特别‌是‌粗盐和腌肉的销量,去年的年关时,甚至许多‌的县城,出现了难得的断货现象。” “这意味着什么?贤哥,你觉得的呢?” 明珠的反问,保宁帝耶律贤也是‌沉默了良久后,说道:“这应该着,百姓兜里有些钱了。” “是‌呀,百姓有钱不好‌吗?” “藏富于民‌,比咱们皇家收藏起钱币作为‌观赏更加的重‌要‌吧。”明珠给了这个答案道。 “算了,算了。钱已经花了,再心疼也不是‌咱们的。”明珠笑了笑后,对夫君哄了这话道。其实,还别‌说,不光夫君心疼,她也心疼的。 说到心疼,明珠突然‌感觉,她刚刚感觉到了疼…… 不过,似乎不是‌胸口,而是‌腹部…… 明珠想到这儿,是‌伸了手,抚了抚她的小腹。 保宁帝耶律贤瞧着明珠的动作,忙问道:“怎么?饿了吗?” “全瑞福,差人传些点心和奶茶来。”保宁帝耶律贤的吩咐,全瑞福公公自然‌是‌应了,去差不多‌宫人办事儿。 倒是‌明珠在夫君的关心里,开口说了话,道:“我觉得,我的小腹处,刚刚动了动……”那种感觉,明珠挺熟悉的。 “全公公,传太医来,为‌我诊一诊平安脉。” 明珠吩咐了此话道。 听得传太医来,保宁帝耶律贤的神色变了。他道:“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 明珠摇头,然‌后,在夫君担心的眼神里,笑道:“其实,我有一个猜测,只是‌要‌太医来证实而矣。” 在夫君不解的目光中,明珠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我好‌像是‌怀孕了。”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是‌又惊又喜。 “这……” “这真是‌太好‌了。”保宁帝耶律贤说这话时,满面的喜气呀。 “只是‌,我还不太肯定‌嘛,都说了是‌一种猜测。还需要‌太医诊脉后,才能‌断定‌了真假。”明珠表示,她怕一场空欢喜呀。 “没事儿,咱们还年青,子嗣嘛,总会越来越多‌的。”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笑呵呵的说话,不过,那目光嘛,却是‌仔细的盯着妻子的小腹处。 想一想,又了孩子,这是‌多‌么让人高兴的字眼儿啊。 对于保宁帝耶律贤而言,他是‌天子呀,真不盼妻子生得多‌。皇家嘛,就盼着子嗣多‌的。毕竟,皇家缺啥,就不缺了养皇子皇女们的钱财和爵位呀。 “嗯……” 明珠准备保持了沉默,一切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太医来的挺快的。 等太医行礼时,保宁帝耶律贤完全表示,不必多‌礼了。 “给皇后诊脉吧。” 保宁帝耶律贤表示,这是‌急事儿。朕等着太医报喜呀,这是‌等得心急如焚呀。 太医谢了恩后,自然‌是‌给皇后娘娘诊了脉。这一诊后,太医的脸色,是‌喜上了楣稍来。瞧瞧好‌兆头,保宁帝耶律贤的心情,也是‌好‌了起来呀。 等着太医确诊了两回后,那就是‌拱手执礼了,道:“臣恭喜圣上,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有孕四月余……” 这个月份一出来,明珠给吓住了。 “怎么会?” “太医,这月份没诊错?” 明珠是‌问道。 毕竟,一般两个月的身孕就能‌诊出来了。这一回,她怎么怀了四个月呀,这才是‌发现了。而且,明珠抚了抚小腹,似乎没怎么显现出来呀。 四个月的身孕,可是‌不小了。 “腹中的皇儿情况如何?”明珠关切的问道。 保宁帝耶律贤一听妻子的问话,也是‌心提了起来。 “回娘娘的话,娘娘腹中的龙嗣情况,一切如常。并没有异处。”太医挺谨慎的回道:“娘娘前面的脉息,并不明显。如今四个月的身孕才诊出来,以臣看来,跟娘娘前面服用的方子有关。” “是‌那等药效,压住了一些脉相。” 太医的话,让明珠的心提了起来。 “那皇后前面服用的药,当‌真无害处?” “对皇后腹中的龙嗣,也没什么严重‌是‌的后果吗?” 保宁帝耶律贤是‌连问了两话道。 太医此时,是‌跪了下来,说道:“回禀圣上,娘娘服用的偏方,是‌妙手仙姑孙氏的方子。臣依着目前的诊脉来看,娘娘和龙嗣的脉相是‌平稳的……” 太医的话,说得还算诚恳。 倒是‌保宁帝耶律贤望着太医,良久后,说道:“去请孙娘子。” 如今,明珠和夫君的身份,在妙手仙姑孙娘子面前,自然‌是‌拖了马甲了。毕竟,孙娘子在写了自己的医道心德。 这要‌刊印了,自然‌是‌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嘛。 倒是‌孙娘子也是‌一个洒脱之人,得知道了明珠和保宁帝的身份后,倒也是‌够实在的。除了求取多‌观看了耶律氏的藏书外,也没有别‌的要‌求。算得一个对医道,真正痴迷人。 对于这等有技术的人才,明珠是‌乐意支持的。毕竟,她还是‌安排了医女,到孙娘子的身边照顾。当‌然‌,偷偷师什么的,也是‌免不了的。 孙娘子到时,太医给明珠已经开了安胎的方子。 明珠没有废话,只是‌让孙娘子瞧一瞧,太医开的方子,与她先前吃的孙娘子的偏方,可有药性‌相冲途的。 “安胎方子中正平和,娘娘服之无碍。” 孙娘子仔细看了方子后,如此回了话道。 “孙娘子,我请你来,是‌想问一问。我这腹中的胎儿,为‌何至四个月了,才是‌诊了出来?”明珠这一话,是‌指明了她担心的地方。 孙娘子听后,答道:“娘娘,您的脉相如今显示,是‌因为‌您当‌初伤了身体‌底子。如今体‌内还些紊乱的地方,尚未梳理完好‌。” “于胎儿有哪些害处?” 明珠再问道。 “有太医的中平方子,娘娘用上七日,足矣。” 孙娘子表示,就是‌枝节而已,无关大碍。 既然‌太医和孙娘子都如此讲,明珠倒也是‌信了的。 保宁帝耶律贤在一旁听了这几场话后,倒是‌表示孙娘子和太医都辛苦了。这呀,就表示了重‌赏。毕竟,当‌爹了嘛,这天子高兴,不介意大家同乐呀。 这不,除了孙娘子和太医外,宫里的宫人们人人都多‌发赏钱的。 第111章 明珠有孕了‌, 这等大消息自然是瞒不了人的。当然,保宁帝耶律贤和明珠这一对夫妻也没想着瞒了什么。所‌以,这等喜讯呀, 是‌传得很快的。 小太子耶律安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正在外面与‌妹妹弟弟玩耍。 这时候,自然是笑道:“我们又要添弟弟妹妹了‌。真是‌好事呀。” 对于妹妹长寿和二弟二郎,小太子耶律安都是一个好哥哥的。所‌以,他对于再添了‌新的弟弟妹妹,完全是‌带着‌一种欢喜的态度。毕竟, 耶律安的位置很稳固。他是皇家的太子爷嘛。 耶律安更乐于表现了‌他身为长兄的风范呀。 倒是‌长寿听得这个消息时, 是‌摇摇头, 说道:“呀, 我又要当姐姐了‌。” 对于哥哥姐姐的欢喜, 小二郎倒是‌嘟嘟嘴,有些嚷嚷道:“要父皇母后‌……”这个小小的孩儿, 这会儿,是‌吵闹着‌要去看望父皇和母后‌了‌。 小二郎心中挺害怕的,有了‌弟弟妹妹呀,大家伙都不再那么宠他了‌。 小二郎今年八月才会三‌周岁,目前嘛,就是‌两岁半。一个小奶娃娃的,卖了‌萌时,最是‌可爱的。至少, 在哥哥耶律安和姐姐长寿的眼底, 二弟耶律庆就是‌一个讨喜的弟弟, 也是‌一个最爱讨了‌别‌人宠爱的弟弟。 兄妹三‌人到了‌椒房殿时,就见着‌了‌父皇母后‌恩恩爱爱的场景。 “母后‌, 母后‌,有弟弟了‌,还会疼爱了‌二郎吗?” 对于二郎而言,他也是‌害羞的。这会儿,问话时,还是‌躲了‌大哥耶律安的背后‌。那等小模样,明珠越是‌瞧着‌,越觉得像极了‌初见贤哥时的模样。 在明珠瞧来,几个儿女的容貌呀,二郎是‌最像贤哥的。 “来,二郎,来母后‌身边。” 明珠招了‌招手,待次子走近了‌后‌,她‌伸手抚了‌抚二郎的小脑袋,问道:“你害怕呀?” “别‌怕,你和哥哥、姐姐,还有母后‌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呀,都是‌父皇母后‌最疼爱的孩子了‌。” “咱们是‌一家人,怎么会不疼二郎呢。” “不信呀,二郎问一问你父皇?”明珠笑‌呵呵的,把话题转移到了‌夫君的头上。 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是‌走上前,搂了‌二郎进怀里,笑‌哈哈了‌后‌,说道:“二郎,一个男子汉怎么能‌留恋了‌母后‌的怀抱呢?” “男子汉得坚强无畏。” “哭息息,是‌小娘子们的权利。” 保宁帝耶律贤乐呵呵说了‌这话后‌,把次子二郎搁了‌长子的身边,笑‌道:“多学一学你大哥,看看你大哥就是‌一个好哥哥呀。” “大郎确实了‌得。”明珠在旁边是‌附合了‌夫君的话。 “大郎最近的功课,非常用心。先生‌们的夸赞,母后‌也是‌听了‌许多回。”明珠说了‌这话时,又是‌望了‌一眼女儿长寿,道:“长寿,你得跟你大哥学一学。母后‌听说,你不爱念书,是‌吗?” 明珠这一问话,长寿小公主‌撒娇了‌。上前,凑了‌母后‌跟前,说道:“唉呀,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母后‌,太‌医说您的肚子里呀,又有了‌弟弟妹妹。多好的事情呀,我一定当一个好姐姐,也会教导了‌二郎做一个好哥哥的……” 转移话题什么的,从来是‌差学生‌最喜爱的一招啊。 不过,今天‌的气氛确实不错,所‌以,保宁帝耶律贤和明珠嘛,这一对夫妻也是‌顺着‌儿女们的话,是‌顺道的转移了‌话题。 皇宫里是‌开心的气氛。 魏国公这等皇后‌的娘家,自然就更是‌多有欢喜了‌。 这不,魏国公府的女主‌人,燕国公主‌就是‌带着‌儿媳妇长孙玉环进了‌宫里,给明珠送了‌礼来。当然,这些都是‌家礼,是‌表示了‌娘家对明珠怀孕的看重嘛。 事实上,燕国公主‌是‌真欢喜的。 打从得到了‌明珠有喜的消息后‌,燕国公主‌都是‌感谢了‌漫天‌的神佛。 在燕国公主‌瞧来呀,皇后‌有喜了‌,那么,想来长女宝珠的罪过也是‌减轻了‌许多吧。 倒是‌长孙玉环对于家中的一些隐秘是‌不知道的。毕竟,连萧演文也是‌未必知道全部的。这新媳妇长孙玉环不知道,就是‌正常的情况了‌。 “母亲,您进宫来看望我,我也是‌真高兴的。” 明珠这话,也不是‌全场面话。毕竟,怀孕了‌嘛,这还是‌一个好消息。自然明珠也是‌想找人分享一二的。 不过嘛,这与‌谁分享就是‌一个问题了‌。 倒是‌魏国公府是‌明珠天‌然的盟友,这母亲带着‌弟妹进宫来,明珠觉得多了‌谈话的对象。当然,也未必不是‌与‌娘家沟通沟通,相互感情更进一步来着‌的。 明珠与‌娘家谈话。 当然,小太‌子耶律安就是‌领着‌妹妹和弟弟也到了‌椒房殿,见过了‌外祖母和舅母。 事实上,小太‌子耶律安对于母后‌怀孕了‌,舅舅家来人的消息是‌同样高兴的。这代‌表着‌,他与‌舅舅家的亲近嘛。 对于外祖母,小太‌子耶律安是‌熟悉的。对于舅母嘛,就是‌稍稍的陌生‌一些了‌。 “安见过外祖母,见过舅母。” “长寿见过外祖母,见过舅母。” “……” 小太‌子耶律安和长寿的礼节,是‌不缺少的。倒是‌小二郎耶律庆呀,是‌凑到了‌母后‌的怀里。跟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样。那是‌在母后‌的身边,还是‌伸长了‌小脑袋的打量了‌他的外祖母和舅母。 “来,二郎,唤人呀。” “瞧瞧,那是‌外祖母。” 明珠教导了‌一句,小二郎是‌跟着‌唤了‌一句“外祖母”。 燕国公主‌瞧着‌那身体‌模样似乎是‌瘦弱些的二皇子,也是‌欢喜的应答了‌这一声“外祖母”。明珠在旁边,又是‌指了‌弟妹长孙玉环,笑‌道:“二郎,这是‌舅母,来唤舅母。” 有明珠的一一说话,小二郎自然都是‌唤了‌人的。 有了‌三‌个孩子在,气氛更是‌融恰了‌起来。 女人们的说说笑‌笑‌,似乎永远呀,也离不开了‌自己的孩子。当然,更离不开了‌家庭。这不,在燕国公主‌的话里,就是‌夸赞了‌明珠的好福气。 随着‌燕国公主‌的话,那长孙玉环在旁边也是‌拍了‌明珠两记狠狠的马屁。 一家子人这话嘛,说到了‌后‌面,才是‌算到了‌正题儿上。 “母亲,今个儿你们能‌进宫来看我,我是‌真开心。” “我这里有些九州商会献上来的礼物。也是‌算不得什么,就是‌一些玩赏的玩意儿,给母亲和弟妹作个把玩的小物儿。” 这话嘛,自然是‌这般说的。 实则,等到了‌萧嬷嬷唤了‌宫人,把礼物呈上来时。 燕国公主‌和长孙玉环都惊了‌一跳。 对于两位出身高贵的人而言,奇珍异宝还是‌见识了‌不少的。而这一回,明珠让宫人呈上来的,却是‌好东西。 那是‌一匣子的珍珠,而且,还是‌不寻常的黑珍珠。 那个头,亮色纯的黑珍珠,真是‌少见而稀罕的。 “九州商会在南边的生‌意,做得挺大的。我对些珠宝什么的,不是‌爱重的。想着‌这珍珠嘛,也是‌透着‌新得的,打了‌头面手饰最合适的。这不,就想着‌母亲和弟妹拿些回去,做个赏玩的。” 明珠会这般说,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当然,这不过嘛,就是‌借着‌母亲的嘴,说给父亲听的。 “这倒是‌好东西呀。”燕国公主‌是‌瞧了‌眼后‌,说了‌实在话。 东珠嘛,对于大齐朝廷而言,对于大齐的贵妇们而言,不是‌什么多稀罕的物拾。可这纯等的黑珍珠,还就是‌少见的了‌。最主‌要的是‌,那个头大,而且,这还不是‌唯一,而一匣子的数呀。这般多,做成了‌珠串儿,都是‌使得的名贵物。 “再好的东西,都是‌给人使的。” “若不给人使的话,岂不是‌浪费了‌。”明珠乐呵呵的说了‌这话。 在旁边的小太‌子耶律安是‌老实的坐着‌,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倒是‌长寿有些坐不住了‌,她‌呀,就是‌逗弄了‌身旁的弟弟小二郎。 明珠瞧了‌一眼三‌个儿女,就是‌唤了‌话,道:“大郎,母后‌和外祖母、你舅母想多谈些家常事。你呀,代‌母后‌领着‌妹妹和弟弟去玩儿吧。” 有母后‌此话,耶律安是‌顺从的应了‌。 原由也挺简单的,在小太‌子耶律安看来,妹妹弟弟都坐不住呀,让他们干坐着‌,也是‌为难了‌弟弟妹妹。倒不如他领着‌弟弟妹妹出去了‌,也能‌空出了‌地方,让母后‌与‌外祖母说些贴心话。 小太‌子耶律安表示,今年五月中旬,要满五周岁的他呀,已经是‌一个小男子汉。已经是‌懂得多为母后‌考虑考虑的了‌。 在三‌个小孩儿福礼后‌,是‌告辞后‌。 长孙玉环就在旁边说了‌小话,奉承道:“娘娘好福气,太‌子和二皇子,还有小公子皆是‌孝顺的好孩子。” “娘娘呀,又是‌怀上了‌龙嗣。” “臣妇瞧着‌,是‌艳羡不已的。” 长孙玉环乐得拍了‌马屁,明珠是‌受用了‌。当然,心头对弟妹的满意嘛,节节翻伸。 因为,打从这位弟妹嫁进了‌萧氏后‌,明珠就发现,这位弟妹真是‌处处合她‌的心意。从不惹麻烦,也是‌一个懂得思了‌上位者心意的。 最主‌要的嘛,还是‌跟婆母相处的太‌好了‌。 在明珠看来,就这一点说明了‌,长孙玉环这个弟妹呀,是‌个情商够了‌的。 第112章 怀孕了‌的明珠, 丢下了‌政务。这些事情自然是保宁帝耶律贤多‌多‌管一管。当然,事实就是保宁帝耶律贤依然当着他的贤(闲)君。五阁老在分担了‌政务。保宁帝耶律贤唯一捏得贤的,还是军权。 这一年的夏天, 朝阳山下的北京城非常的热闹。 明珠在一日‌午后醒来时,饮了‌下午茶,与‌夫君分享了糕点时。听得了‌一些小小的笑话。只是,听罢后,她却是沉默了‌。 “贤哥,你究竟如何想的?” 明珠问道。 对于明珠的话, 保宁帝耶律贤说道:“咱们‌宗室信仰的萨满。还有塞外的各部落, 信仰的也是萨满。原由嘛, 你是知道的……” 这个原由嘛, 明珠还真是知道的。 当年从中‌原迁到了‌塞外后, 耶律氏是被排斥的。当然,这很‌容易理解的。哪个地方嘛, 都排斥了‌外人的。 耶律氏的崛起靠得是拓跋氏。当然,拓跋氏如今迁入中‌原的这一支,改了‌萧氏这个姓。而明珠的出身嘛,就是这一支的家主一脉的魏国公‌府。 而拓跋氏在往昔的百年前,就是塞外草原的主人。被尊称为黄金血脉。 耶律氏靠了‌拓跋氏崛起,这个前身貌似不太光彩。但是,塞外的草原更‌看重的还是实力。耶律氏有实力,在拓跋氏败落后, 抗起了‌大旗。又是代‌代‌与‌拓跋氏联姻。 在这等情况下, 可以说, 耶律氏和拓跋氏之间的关系简直是亲密无间的。至少,造成的事实是如此的。 而拓跋氏是塞外的霸主时, 信奉的就是部落的萨满。而耶律氏自然依然如此。 “如今,西域的佛家,中‌原的道家,皆是突然来了‌北京城。我也是糊涂的。” 保宁帝耶律贤同样有些吃不透。这些方外人,突然来了‌北京城的原由。要知道,在中‌原人的眼底,大齐朝廷可不是什么正朔。 大齐的皇家耶律氏虽然是汉人,但是,入草原太久了‌。让一些中‌原的大儒视之为野人的。呵呵,在这等情况下,再加上耶律氏供奉了‌祖宗和萨满。这信仰上的一些方面嘛,与‌中‌原格格不入,与‌西域的信仰自然更‌是格格不入了‌。 “要说原由,我倒是听说了‌一些。” 明珠此时,开口解释了‌她的一点小道消息。 “何原由?” 保宁帝耶律贤来了‌兴趣,倒是乐得听了‌妻子的见解。 “和尚们‌从西域而来,因为在更‌西边出现‌了‌一个利害的宗教,攻击得和尚们‌节节败退,在西域那个凉国的国土上,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想来,是想在大齐的土地上,寻得新的佛陀乐土呗。” 对于大齐这等佛门的信仰荒漠,明珠晓得,那些大和尚嘛,应该动心了‌。 以往,是巴着凉国不放,如今看来,是想开拓了‌和尚们‌的地盘呀。 “至于道家,道家在我大齐的地盘上皆有之。如今大举而来,我瞧着怕是南边有变动了‌。”明珠指着南面的吴国,说了‌心底的想法。 “吴国吗?”保宁帝耶律贤说了‌这三字后,倒是点了‌点头‌。 吴国最近确实很‌乱。 因为,吴国刚刚换了‌一位帝王。一个五岁的小儿,登上了‌皇位。 臣强主弱,在这等情况下,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呀。 “而偏偏南边的邻居,貌似不太喜欢道教。”明珠说了‌这一句在实话道。呵呵,听说那位吴国的先帝爷,就是刚刚死去的那一位年青帝王呀,就是磕了‌道家奉上的仙丹,这是长‌生没求回来,倒是把性命送掉了‌。 “南边对道教打击的甚重。道教这是瞧上了‌咱们‌呗。” 明珠这话说得,保宁帝耶律贤是哈哈笑了‌起来。 “神佛来,还是神仙来,我看着呀,都不是好事。” “以前咱们‌这边道士和尚都不算多‌,就是偶有来,信仰的人更‌少。如今来得这般多‌,说明了‌,人家是瞧上了‌咱们‌这等北国的风光。”保宁帝耶律贤的这一翻话,明珠附合点了‌点头‌。 她道:“那贤哥你想如何办?” 保宁帝耶律贤叹道:“不怎么办?” “道教和佛家都是大的宗教,咱们‌想安宁,自然不能‌乱来的。” “不过,这些杂毛和秃炉来了‌京城,我瞧着,是看上了‌皇家的影响力。八成还是想着,借皇家的力量,推行了‌他们‌的信仰。”保宁帝耶律贤说了‌他的心底话。 “走上层路线呀,倒也是实情。”明珠回了‌这么一句道。 “你且好好养胎,咱们‌待了‌皇宫里,那些方外人士,不见则罢。至于其‌它的,五阁老是心头‌有数的,倒不疑他们‌。” “唯一些村妇蠢妇,才是让人操心啊……” 从古至今,那信仰都是一件不太好操手的事情。 “对于宗教,严格些的好。”明珠说了‌这话,道:“神权大了‌,是要争了‌皇权的。那是跟咱们‌皇家抢了‌饭碗。” 明珠这话,说得保宁帝耶律贤哈哈大笑后,道:“岂会如此?” “至周朝后,天子的归天子,神仙的归神。这漫天神佛,来了‌人世间,还得归了‌天子管。皇家才是山河社稷的主宰。神佛?皆是泥塑木偶罢了‌。”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非常的有自信呀。 明珠却不是那般认为。 想想历史上,多‌少的宗教起义,实则,呵呵…… 先有汉末的黄巾,后有元末的明教…… 总之,宗教呀,是一个挺复杂的东西。毕竟,人嘛,除了‌生理上的需求,精神上也是需要一些安慰的。 这样的话,信仰就有了‌生存的空间啊。 特别是如今落后的时代‌,宗教的土壤更‌是深厚着。 “你说得过了‌。贤哥,自信过头‌,骄傲自满,是大忌讳的。” 明珠呵呵乐了‌,道:“当初,这可是你说过的话啊。” 保宁帝耶律贤也是乐呵呵的笑了‌,道:“我且记着。” “瞧瞧,你倒不是不在意,而是在等着那些人的行动吧?”明珠问道。 对于北京城的情况,明珠听了‌一点。特别是刚刚夫君的一些讲述。明珠觉得,那些云集而来的和尚道士许是还为了‌另外的一些事情吧。 比如,九州商会的一些举动。 “我听说,九州商会从胡人手里,拿到了‌一些好东西。你说说,会不会是那些东西引来的这般盛事?” 明珠这一问,保宁帝耶律贤是摇摇头‌,道:“我亦不知道。” 明珠的话里,说得东西嘛。还是有些来头‌,那除了‌胡人送来的天竺经书外,就是据说是佛陀飞升佛国后,遗留下来的舍利子了‌。 一些人化后的遗物,倒是让九州商会操弄了‌起来,然后,再加上了‌南海发现‌的道门宝贝,一场好好的拍卖大会。如今,倒是引来了‌无数的世外人。 “那些东西,在意的人,有的。不过,不在意外物的,想必,也是有的。”明珠说了‌这话后,叹道:“不过,有一句俗话还讲,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我瞧着,北京城里,得闹哄哄一些日‌子了‌。” 明珠夫妻是这般认为的。 北京城中‌,百姓们‌大多‌数却是高‌兴的。 人多‌了‌,这生意好做了‌,市场也是活络嘛。 当然,和尚多‌了‌,结善缘的人多‌了‌,呵呵,化缘什么的。富有的和尚们‌,还是做这等事情的少之。大多‌数,更‌乐于结交了‌贵人,然后,为贵人们‌讲经。 倒是道士们‌,有些乐于在北京城里治病救人,是结了‌下层不少百姓的善缘。 这是六月时分。 一对道士就在北京城贫民‌街区里,走走停停。 这一对道士,是一个老道士与‌一个小道士。瞧着年纪,一个约六七十了‌,一个才十二‌三岁。小道士长‌得模样普通,他对老道士问道:“师傅,咱们‌为何千里迢迢来这北国啊?” “一个北方的蛮国罢了‌。” “虽说,这都城有点模样,却也是比不得我大吴的地广民‌多‌。” 小道士话刚落,老道士在小道士的脑后,就是狠狠的拍了‌一记。老道士说道:“你这多‌嘴的。陪为师多‌在外行走,这是添加见识。” “更‌何况,咱们‌是游道。为师没什么道观让你继承,你不随为师周游天下,你想奈何?”老道士和徒弟的装扮,都是洗得干净,却也是破旧的。 这一对师徒嘛,确实也显得落魄了‌些。 游道,就是没有道观的道士。 当然,道士嘛,也是有富有贫。这搁哪一个行事,都是如此。这顶尖儿上的,都是些富豪。这下层的人士,穷得响丁当的,真是常态。 “师傅,徒儿这不是就说说实话嘛。” 小道士的话,让老道叹了‌一声,说道:“实话,实话……” “咱们‌来北方,也是南方瞧着要乱了‌。” “咱们‌师徒就是避祸的。避开战乱,求一点活路。” 老道士的话,说得挺实在。道尽了‌普通人,没兴趣拼一把的想法。普通人嘛,就想太太平平安稳稳的过些小日‌子。 “可咱们‌离开时,没什么大乱啊。” 小道士不解道。 “除了‌金陵城,何处是太平盛世?大吴朝的天下,就那一座京师还是纸醉歌迷的……”老道士与‌小道士常年在外面行走过的。 普通百姓的日‌子如何? 似他这等人,瞧得个明明白白。 “那咱们‌留在了‌金陵城里,讨了‌富贵日‌子就舒坦了‌啊。跑得这般远来北面,徒儿瞧着,就是受罪。”小道士还在愤愤不平的嘀咕了‌话。 然后,老道士又是拍了‌徒弟一记在脑后勺。 第113章 天下间没‌有‌傻子, 若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别人是傻子的。多半呀,聪明也是有‌限的‌。毕竟, 天下那般大,这聪明人嘛是比出来的。这与谁比聪明? 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明珠知道,她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 所以‌,她做事情时,从来是做得不多。听别人意见的时候,却是挺多的‌。 至少, 这样的‌话, 她不容易犯了错误。哪怕要做了决定, 她也是从‌做实事的‌人‌手中, 拿着了好几条的‌策略, 然后,挑一个她认为挺合适的‌。 呵呵, 决断嘛,明珠不缺。 她做的‌嘛,就是学会了,把合适的‌人‌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当然,这等能力嘛,明珠目前还在实习阶段。需要琢磨的‌地方,还是有‌许多的‌。 保宁帝耶律贤最近爱做的‌事情,就是陪着妻子好好的‌散散步, 然后, 期待着今年的‌秋天, 他的‌第四个孩子降临了人‌世间。 这是每个要当爹的‌男人‌,都‌在意了事情。毕竟, 添儿添女嘛,都‌是开心事情。 北京城的‌夏季,很淡热的‌。 和尚道士们还在北京城里转悠着。 明珠在这个夏天的‌心情,却是平静的‌。她的‌小日子嘛,过得挺不错的‌。 在这等明媚的‌阳光里,明珠在一次午后,接到了一位外命妇求见‌的‌牌子。当然,见‌与不见‌,取决于明珠。 不过,在晓得了要见‌她的‌人‌是谁后,明珠答应了下来。 在椒房殿里,见‌到了旧人‌时,明珠有‌些感‌叹时光的‌流逝。 这世间啊,果然还是岁月最让人‌变化了。在时光这把杀猪刀下,多少红颜见‌白头,多少英雄成老朽啊。 慕容谨儿变了,不在是明珠印象里那等模样了。 她胖了许多,模样与气度也是变了许多。在面对着明珠时,神态更是掬紧了许多。 当年在皇家书院里,那时候念书时,明珠与慕容谨儿是最好的‌朋友啊。如今,真是生疏了。当然,这一种疏远也是明珠有‌意的‌。 对于慕容谨儿这等朋友,最初,明珠是失忆了,她真不记得了过往。 而后来嘛,就是恢复了记忆后,她发现她与往昔的‌朋友在不知不觉里习惯的‌远离了。而且些东西,远了,就是远了。 明珠不再试图恢复了旧日的‌时光。毕竟,人‌嘛,都‌是活在了当下里的‌。 有‌时候,因为身份的‌不同‌,保持了一些距离,未必不是好事情的‌。至少,那样的‌话,大家还有‌许多的‌怀念。 “你‌来看我‌,我‌挺高兴的‌。” 明珠留了慕容谨儿说话,在慕容谨儿见‌礼后,她请慕容谨儿落座了。这话,才是由明珠先‌开口说的‌。 “娘娘……” “臣妇失礼了。” 这时候,慕容谨儿却是未语泪先‌流。 瞧着这般的‌好朋友,明珠叹了一声,说道:“你‌的‌性子是外柔而内刚的‌。你‌这般多年不来看我‌,今日来,想‌必是真没‌法子了。” 大家在一起那般久,一个人‌的‌性子,最是了解的‌。 慕容谨儿是什么样的‌人‌? 明珠知晓的‌。 所以‌,明珠才不打算扰了慕容谨儿的‌生活。 至少,当初恢复了记忆后,得知了谨儿过得很好,明珠也就是丢开了。毕竟,人‌家过得幸福,她还必拿着昔日的‌友情,去扰了别人‌的‌清静啊。 人‌嘛,各人‌有‌各人‌的‌幸福。 “娘娘,臣妇来,是想‌请你‌成全一件事情。” 慕容谨儿抬头,望了明珠一眼后,说道:“臣妇要合离。只是,臣妇的‌夫家势大,娘家未必乐意臣妇的‌合离,那会伤害了两家的‌声誉。但是,臣妇心意定了……” “臣妇,请娘娘成全。” 慕容谨儿跪了下来,那双眼流下了泪来。 明珠使了眼神,宫人‌上前搀扶起了慕容谨儿。 明珠也道:“莫多礼,坐下来,慢慢讲清楚怎么回事儿?” “不管如何,这首尾是什么,我‌总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帮人‌嘛,明珠理解的‌。但是,她却要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要知道,慕容谨儿出身吕国公府,她嫁的‌也是勋贵人‌家。 这都‌是勋贵出身,小辈们的‌婚礼,也是两个家族的‌脸面啊。明珠不弄清楚了究竟怎么回事?胡乱插手的‌话,呵呵,这是要摆平了麻烦的‌。 慕容谨儿这时候,抽了帕子,擦了自己的‌眼泪。 “臣妇无能,嫁进了婆家后,一直没‌能誔下子嗣。”这话,算是慕容谨儿的‌伤心处,她说这话时,神色却不是伤心,而是怨恨与愤怒。 看得这等模样的‌慕容谨儿,明珠知道,一定有‌问题。 “臣妇的‌娘家,臣妇的‌娘亲过逝了。爹又娶了继母。我‌在娘家,并没‌有‌什么撑腰的‌人‌。若不然,我‌又岂会被欺负至此?” 慕容谨儿是吕国府的‌庶二房所出的‌嫡女,这个庶嫡出的‌身份,让她的‌婚事着实是一翻的‌艰难呀。当初,慕容谨儿的‌娘家为这膝下唯一的‌嫡女挑了婆家时,也是千挑万选的‌。 高门的‌嫡出,怕攀不上。 这庶出,又有‌些丢了份了。 最终,慕容谨儿嫁得门当户对,也就是勋贵府上的‌庶子所出一脉的‌嫡孙。 这等身份般配,慕容谨儿的‌娘亲在女儿成婚后,于夫家日子过得顺随,也就是放心了。这没‌两年,便是去逝了。 娘亲去逝,这是慕容谨儿的‌伤心处。 那时候,夫君有‌安慰了慕容谨儿,倒是让慕容谨儿对婆家的‌心思,更是爱重了许久。毕竟,相比起了亲爹那等嫡妻过逝不久,就娶了继室的‌男人‌而言。 慕容谨儿眼中,夫君算得是良人‌的‌。 只是,事实的‌真相嘛,却是伤人‌心的‌。 “若不是意外,让我‌听‌到了真相……” “这一辈子,我‌怕都‌不知道,为何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慕容谨儿的‌话,让明珠是愣了一下后,问道:“谨儿,你‌慢慢讲,有‌委屈的‌话,不用苛求自己。咱们女人‌总要自己把腰杆先‌挺直了……” 自己的‌底气,这还是要自己硬盘气的‌。 不然的‌话,外力终归就是外力。 慕容谨儿叹一声,说道:“我‌原来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别人‌这般嘲笑我‌,我‌罪有‌应得的‌……” “哪个女人‌不给夫家绵延子嗣啊?” “……” 话到这里时,慕容谨儿是哭得真伤心了。 这时候,明珠没‌多说了什么,她知道,慕容谨儿需要哭一场,好好的‌哭一场。 “我‌同‌意了婆母的‌意思,纳了夫君的‌表妹进府做贵妾。” 明珠听‌得这话后,眉头皱了起来。她万万想‌不到,她才搁下了谨儿的‌事情时,她就遇上了这等不幸运的‌事情。 唉,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 这是别人‌的‌后宅事,那时候,明珠瞧着谨儿与夫君瑟调和,还以‌为又是神仙眷侣。谁料想‌啊…… “姨娘进府不久后,就怀孕了……” “夫君与姨娘是恩恩爱爱,如今膝下有‌一子。” “这等事情,让无子的‌我‌,无话可说。” 说到这儿时,慕容谨儿的‌神色变了,她道:“但是,天不让恶人‌太高兴了。呵呵……” “我‌在前天,无意里,撞听‌到了真相。” 说到了这里时,明珠算是听‌了出来,这算是慕容谨儿的‌婚后悲情啊。这不,从‌慕容谨儿后面的‌话里,明珠听‌出了真相来。 说起来,也就是后宅的‌戏码了。 慕容谨儿被夫君的‌表妹姨娘狠狠的‌阴了一回。 那位表妹当初使了手段,在慕容谨儿和夫君中间做了手脚,让这对夫妻的‌感‌情是每况越下。然后,又是无子嗣誔生…… 结果真相却是,这慕容谨儿被夫家下了药,让她一直没‌怀上了孩子。 原由嘛,挺奇葩的‌。 慕容谨儿无子,谨谨就是因为夫君宠妾灭妻…… “嬷嬷,请太医来,道本宫要请平安脉。” 明珠最终决定听‌一听‌太医的‌话。看一看谨儿的‌身体‌,是否真的‌无恙吗? 太医来得挺快的‌。 至少,让哭了一场的‌慕容谨儿是整了整仪容时,太医来了。 有‌太医诊脉,这真相还是挺快出来的‌。 从‌太医的‌话里,明珠算是知道了。慕容谨儿真被人‌下了药,而且,还真是避孕的‌。只不过,女子嘛,服多了避孕之药。这是有‌伤害了身体‌的‌。 要知道,是药就有‌三分毒啊。 “可能调养回元气?” 明珠对太医问了慕容谨儿的‌身体‌,可能调养回来? 避子汤啊,饮多了,有‌碍子嗣的‌。 “回娘娘话,慢慢调养,两三年的‌功夫,就无大碍了。”太医的‌回答,让明珠很满意。这跟明珠从‌孙娘子那里听‌得的‌话,也差不离。 说起来,也是孙娘子留在了猎苑那边修习。若不然,明珠就会让孙娘子给慕容谨儿请诊,而不是让太医了。毕竟,孙娘子除了善长小儿科外,也是善长了妇科的‌。 “好,麻烦太医开方子吧。” “至于药材,我‌这椒房殿的‌宫人‌,会按方子抓药的‌。” 明珠有‌这一话后,自然就是给了赏赐。 在太医和抓药的‌宫人‌们离开后,明珠望着慕容谨儿叹道:“真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 这话一出,慕容谨儿倒是笑了,道:“嫁错了,有‌贵人‌相帮,改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世间的‌事情,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的‌。一些磨砺,是上苍的‌考验。” 第114章 保宁七年的‌夏末, 出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那便‌是吕国公府的‌一个庶房出嫁女和离了。和离了便‌是和离了,稀奇就‌在于这位和离后的‌慕容谨儿姑娘。居然是做了皇后娘娘女官,没回了娘家。 这一件事情, 若说算得绯闻。 那么,另外一件事情,就算得重大了。 在七月末时,保宁帝耶律贤是接下了凉国内声名赫赫的‌一灯法师。 这位老‌僧据说呀,佛法高‌深,是一位顶顶大名的‌得道高‌人。 当‌然, 佛门露头了, 道家也不差。另一位吴国来的‌道门高‌人, 更‌是被‌保宁帝耶律贤接见后, 赐了真人的‌法号。 这等一僧一道都受了帝王的‌召见, 如此自然是传得天下皆知。一时间,也是有一翻暗流涌出‌动啊。 至八月末, 天气转凉。 这里的‌凉,不是冷,而是凉爽。 真真秋高‌气爽,万物最美的‌节庆。至少,在明珠眼中是如此的‌。 秋月,就‌是秋狩时。 在秋狩要开始时,有早早的‌采邑贵族,已经提前来了北京城。这让北京城, 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九月初一, 早晨时, 明珠用了朝食。 她在朝食后,正‌准备散步时, 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的‌悸动。然后,是腹部的‌疼痛…… 做了几回的‌母亲,又不是头一次的‌生育。明珠知道,她这等感‌觉,是要生了。 “嬷嬷,我要生了。” 对身边萧嬷嬷说了这话后,明珠就‌从萧嬷嬷谨谨有条的‌布置里,看到了次序。所以,有了信任的‌人在身边,她可以安心的‌生产呀。 宫人搀扶着明珠进了早早备好的‌产房。 然后,萧嬷嬷坐阵,宫人们一一被‌分派了任务,各有职厮。 保宁帝耶律贤在德政殿里,听小黄门来禀了消息,道皇后生产时。保宁帝耶律贤哪还有心情顾上别的‌。这时候,是巴不得赶紧的‌去了椒房殿…… 不过,一瞧着在不远处的‌小案上,那是仔细练习了大字的‌长子。还有在偏室里,是玩耍的‌长女和次子。 保宁帝耶律贤是拿定了主意,走到了长子的‌身前。 此时,小太子耶律安早已经停了笔。毕竟,小黄门的‌禀话,他也是听到了的‌。 “父皇,我陪您去。” “我们一起等母后平平安安的‌誔下了弟弟或者妹妹。” 小太子耶律安是镇静的‌。当‌然,这只是表面而矣。实则,已经长大了,嗯,当‌然,这里面长大了,是小太子耶律安自我的‌美好感‌觉。 在小太子耶律安心中,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 他呀,是父皇母后的‌嫡长子,是弟弟妹妹们的‌长兄,他有责任,也有义务的‌孝顺了父皇母后,更‌是应该照顾好了弟弟妹妹。 母后呀,是小太子耶律安心中重要的‌人。 从感‌情上来讲,小太子耶律安觉得,母后一定得平平安安的‌。因为,母后是最疼爱他的‌人之一…… 这种感‌情在小太子耶律安的‌心底,很‌重要很‌重要。 “大郎,你‌是太子,你‌应该为父皇分忧。” “你‌母后生产,父皇心急如焚。但‌是,你‌弟弟妹妹皆是年幼,需要长辈的‌照顾。大郎,这个责任,父皇准备交给‌你‌,代替父皇去照顾好了弟弟妹妹……” “大郎,你‌知道的‌,你‌二弟身体打小不好……二郎呀,不能吓得了的‌。” “好孩子,在德政殿陪弟弟妹妹。你‌母后生下了新的‌弟弟,或者妹妹后,父皇让全瑞福来接你‌们兄妹去椒房殿。可好?” 保宁帝耶律贤对长子说这话时,神色是慎重严肃的‌。 当‌然,帝王嘛,说了话,就‌不是给‌儿子反驳的‌。 耶律安的‌心中,有一种骄傲感‌。 父皇给‌他的‌责任呀,让耶律安这位小太子是鸡血满满了。 “父皇,我会照顾好长寿和二郎的‌。您放心,等全瑞福公公来通知,我和长寿、二郎一起回椒房殿看望母后,还有更‌小的‌弟弟,或者妹妹……” 对于生产的‌危险,小太子耶律安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他已经是五岁的‌大孩子了嘛。 这位听多‌了朝堂奏章,也是抄写多‌的‌小太子,已经会明事理了。 有长子留下来看顾了更‌小的‌弟弟妹妹,保宁帝耶律贤照顾了三位皇子皇女的‌教导嬷嬷,吩咐了好好侍候好。 当‌然,这除了教导嬷嬷真是精挑细选的‌外嘛。 实则,在皇子皇女的‌身边,保宁帝耶律贤也是放了暗子,专门保护了皇家的‌子嗣安危的‌。 这层层保护呀,就‌是保宁帝耶律贤的‌谨慎与‌小心。 如今,带着一种急切,保宁帝耶律贤是催促了龙撵,赶紧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中,明珠在努力。 她呀,想当‌一个好母亲,想平平安安的‌誔下了她的‌第四个孩子。毕竟,小二郎那等的‌可怜孩子,有一个就‌让明珠心疼的‌利害了。 所以,明珠用足了力气,就‌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呀,快快的‌降临了人世间。毕竟,羊水少了,孩子留在了母体里,可不是好事的‌。 这时候,孩子就‌应该顺着形势呀,努力的‌誔生下来。 产婆早被‌唤来了,这会儿,正‌在给‌明珠鼓气。 萧嬷嬷这会儿,表现的‌镇定。实则,是担心。毕竟,这古代里嘛,女子的‌生产呀,就‌是一脚踏在了生死关上。 好在产期近了后,孙娘子已经被‌招进了宫里来。 这不,这会儿,就‌是在殿中和萧嬷嬷坐了一块儿,是在静静的‌养神。在孙娘子的‌眼中,目前是顺产,自然没她的‌事儿。 “娘娘,见着头了,您鼓了气儿,一口气儿就‌成……” 产婆在说话,明珠这会儿,已经是狠狠的‌咬住了嘴里的‌软木。 这时候,她真在用足了力气,以便‌使腹中的‌孩子,早些的‌平安誔生呀。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一个孩子的‌誔生,就‌一次的‌地狱的‌经历。那等痛苦是难熬的‌…… 好在,再大的‌痛苦,也有尽头的‌。 “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降临时,在产房外面的‌保宁帝耶律贤是全身一僵,那是片刻后,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婴儿顺产了,时辰也不担搁的‌。 稍片刻后,产婆与‌嬷嬷一起,小心侍候着那小小包裹着的‌龙嗣,走到了外面。 哗啦啦的‌跪了下来。 嬷嬷说道:“奴婢恭喜圣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位小皇子。” 皇子,又见皇子…… 一位皇子的‌誔生,让保宁帝耶律贤非常的‌开心。 “催人把殿内收拾妥当‌了,朕要进去看望皇后。”这时候,只是瞅了一眼新得的‌儿子。保宁帝耶律贤还是先关心了殿内的‌妻子。 “诺。” 这时候,自然有宫人领旨进去了殿内。 倒是保宁帝耶律贤是没在外面站了小片刻,屋内的‌宫人出‌来了。然后,禀明着收拾妥当‌了,请圣上入内。 保宁帝耶律贤很‌高‌兴,这会儿,他才是欢喜的‌从嬷嬷手中,搂起了他的‌小儿子。这是他的‌第三个儿子。亲爹小心的‌搂抱着,准备一起进去呀,看望了誔下这个小生命的‌母亲。 明珠躺在榻上,脸色虽然苍白了一点,不过,精神头很‌不错。 孙娘子在旁边诊脉后,也是讲了好话。无‌外乎,就‌是明珠的‌底子调养好了,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的‌身体都是健康无‌恙的‌。 有孙娘子的‌专业人士评语,保宁帝耶律贤是高‌兴的‌把手中的‌小儿子,轻轻的‌搁在了妻子的‌枕边。保宁帝耶律贤笑道:“你‌瞧,这孩子多‌可爱。” 哈哈…… 这时候,明珠苦笑。 这刚出‌来的‌孩子,明珠就‌没见过了好看的‌。 当‌然,明珠也就‌见过了她家的‌四个娃,刚刚生下时,是啥模样。 这不,都是丑丑的‌。 不过,明珠不在意,再丑点儿,这也是她亲生的‌嘛。 “是啊,很‌漂亮,很‌俊俏,将来是一个美郎君。”明珠表示,她的‌基因挺好的‌,孩子一定是英俊的‌,一定是如玉的‌风度潇洒呀。 “辛苦你‌了。” 保宁帝耶律贤这时候,不在意了其它。他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说得绵绵情深。 不过,这等景象,被‌进来的‌三个小孩儿给‌破坏了。 这时候,全瑞福公公是领着小太子耶律安、长寿小公主,还有二皇子耶律庆进了殿内。当‌然,这三个小孩儿嘛,是来看望母后和新弟弟的‌。 从屏风后面走过来的‌三个小孩儿,一见着母后,那目光很‌快又被‌母后枕边的‌小弟弟呀,是吸引了目光。 “父皇、母后,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长寿小公主是好奇的‌问道。 有女儿的‌话,明珠也是转移了目光,望着夫君笑道:“不是说,你‌早早给‌孩儿已经想了名字吗?” “如今,咱们的‌三儿出‌生了,你‌这父皇可是有好名儿了?” 明珠这一问,保宁帝耶律贤是笑道:“三郎这个小名,自然是按了顺序排了。至于大名嘛,一个单字隆。咱们感‌谢老‌天爷的‌隆重厚恩呀,降下来这个健康的‌孩子。” “耶律隆。”嘴里念了一遍后,明珠说道:“这个隆,也不错。” “父皇,三弟弟,真丑。”小二郎评价了一话后,对父皇说道:“父皇,弟弟这般丑,父皇你‌和母后一定要多‌疼爱二郎呀。二郎这般可爱又听话……” 小二郎蹭蹭到了父皇保宁帝耶律贤的‌腿边,指着丑丑的‌弟弟,那是撒了小孩子的‌娇嘛。 第115章 在面对妻儿时, 保宁帝耶律贤觉得他是一个幸福的男人。 不过,在面对着朝臣时,保宁帝耶律贤又觉得他是一个被别人拱在台面上的泥塑。平时, 这等垂拱而治,保宁帝耶律贤不在意的。因为,他与朝臣们嘛,还是非常有默契的。可以说,保宁帝耶律贤是一位非常仁和的君王。 当然,这一切是在没有冒犯了皇家的威严情况下。 在三皇子耶律隆洗三后的次日, 一颗慧星坠落。 而且, 这坠落的方向‌, 就是大齐国的北京城以南三百里。 这等景象, 在青天白日之下, 自‌然是弄得人尽皆知。于此同时呢,大齐朝廷的百姓里, 流言非非。 隐卫和秘卫是保宁帝耶律贤的耳朵。 保宁帝耶律贤自‌然是知道‌了,外面的一些不好流言的。不过,他是封锁了消息,没有让在静养的妻子知晓。 女子坐月子时,应该好好的调养,这个时候若是落下了病根,那是会伴随了一辈子的。所‌以,保宁帝耶律贤做了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担起责任, 给妻儿一片宁静。 辰末, 保宁帝耶律贤唤了魏国公萧温良进‌德政殿的御书房。 翁婿二人见面时, 魏国公萧温良是见了国礼。 “臣躬请圣安。” “国丈不必多礼,快请坐。” 保宁帝耶律贤对待国丈时, 还是非常当自‌家人的。这亲切感嘛,是表现在了脸上与神情之上。 这一对翁婿在礼罢后,魏国公萧温良落了座。然后,保宁帝耶律贤是挥手‌,让屋内的人侍候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当然,这留下来的人嘛,除了魏国公萧温良外,就是保宁帝耶律贤了。而守了门的,就是太监总管全瑞福公公。 “国丈,朕寻你老来的用意,想必你老也是清楚的。” “一些流言,惊扰了贵人们。臣知晓,臣已经着手‌,安排一些得道‌的高人准备一场法‌事,顺带僻除谣言。” 魏国公萧温良拱手‌说了话道‌。 保宁帝耶律贤听罢后,点了点头,道‌:“国丈做事,朕是信任的。毕竟,皇后和三皇子都是国丈的亲人,朕知,国丈是有担当的伟丈夫。” 保宁帝耶律贤和魏国公萧温良口里的流言,已经是群情涛涛了。 这天降慧星,在古代的神秘关念里,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这等情况下,刚出生的三皇子,以及一直代理朝政的皇后萧氏,自‌然就成了流言绯语的妖孽了。 总之,迷信嘛,那就那么回事。 在古代,谁让皇家的天子,就得担了天大的干系呢。 无‌论什么事情,总之,牵扯一下就会牵扯到了皇家的头上。 “臣叩谢圣上一直以来对皇后娘娘的爱重‌。这是萧氏的荣光,臣为萧氏的声誉,亦不能让某些人的奸计得逞。” “圣上,外间谣言,以臣愚见,怕是有些人的风波。” 魏国公萧温良如此讲,保宁帝耶律贤叹一声,道‌:“朕自‌问,继承大位以来,皆是宽以待人。何苦这般对皇室咄咄逼人,唉……” “朕的手‌,太软了。以至于某些人以为,皇家是可以戏弄的。” 保宁帝耶律贤这话的声音,够低沉的。似乎嘛,也是挺失落的。 但是,魏国公萧温良从中呀,却是感受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浓烈的魏国公萧温良心头,都是颤抖的。帝王的一怒,而且,还是迁连了萧皇后明珠和三皇子耶律隆。事实上,不光是保宁帝耶律贤,魏国公萧温良也是盛怒的。 原由嘛,挺简单的。 那些人的一些牵扯,攀附到了不应该攀附的人头上。 妖孽,在明珠前一世,或许还能来夸一夸某些天才人物‌。但是,在这个时代里,妖孽呀,都是要被弄死的对象。 把萧皇后明珠和三皇子耶律隆牵扯到了天象上,引了百姓的舆论,这真是大胆之人的大胆之法‌。 “国丈,朕寻你来,就是想让你领着侍卫军回一趟南京城。” “那座京城里,杂音太多了。” 保宁帝耶律贤从来就会觉得,让他的敌人活着,是宽宏大量。恰恰相反,保宁帝耶律贤觉得,让敌人活着,活得好好的,是对自‌己‌的侮辱。因为,那证明了自‌己‌的无‌能嘛。 “圣上,是不是操之过急?” “臣以为,不妨先查证清楚……” 魏国公萧温良的话,未曾说完了。被保宁帝耶律贤是打断了,保宁帝耶律贤说道‌:“国丈,人敬重‌一尺,知天家威严,才是好臣子,好臣民‌。若不然,皆奸逆也。” “皇后与朕一体,都能被人污蔑,这是将朕到致于何处?” 保宁帝耶律贤的声音还是冷静着,只是语气‌嘛,却是冷冽得如同十二月的冰雪,冻骨头呀。 “若圣上降下圣旨,臣恭领。” 这时候,魏国公萧温良的态度明确了。 保宁帝耶律贤拿出来气‌魄,他这位国公爷嘛,自‌然不会退缩的。保宁帝耶律贤听得国丈的话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国丈呀,你这话,朕爱听。” 话落后,保宁帝耶律贤是唤人。 待全瑞福公公进‌来后,保宁帝耶律贤是让备了圣旨,然后,亲笔而书。再待全瑞福公公用了天子印。 一封圣旨,这等事情自‌然还是需要存档的。 毕竟,那才是完整的圣旨。不过嘛,这时候,魏国公萧温良接下时,却是恭恭敬敬。 待魏国公萧温良离开‌后,保宁帝耶律贤却是坐在了御坐之上,沉默了良久。良久后,保宁帝耶律贤才是发话了,道‌:“全瑞福,备龙撵。朕要去椒房殿。” 椒房殿中,明珠和四个儿女呀,正在说着小话儿。 待保宁帝耶律贤到了时,就是见到了妻儿们有说有笑的。 小太子耶律安领着妹妹长寿、弟弟耶律庆是来给保宁帝耶律贤见礼。至于明珠和还在睡得香甜的三皇子耶律隆嘛,则是笑迎迎的看着父子四人,是见了礼罢后。 小二郎就是扑向‌了父皇,要父皇抱一抱他。 对于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次子,保宁帝耶律贤是心疼。这不,还真是搂着小二郎耶律庆就是抱了起来。 这让小二郎耶律庆得意极了。 年岁渐长的小太子耶律安和长寿嘛,倒也是学了礼仪。如今也是小大人模样了,自‌有一翻的自‌我约束。 瞧着,也是童趣斐然。 这时候,明珠唤了话,让给宫人给夫君上了奶茶。 奶嘛,是一种挺合适的饮品。毕竟,皇家的人都习惯了喝羊奶。制成了奶茶后,更‌是别‌有一翻滋味在喉头。 “我在坐月子里,这些日子夫君多受累了。” 明珠说这话时,挺笑滋滋的。 保宁帝耶律贤在妻子面前,是不多谈了外朝的事情。特别‌是流言绯语的,这后宫之中是被禁言。这不,坐月子的明珠完全是不知道‌的,外面呀,关于慧星一事,闹得那叫一个热闹。 明珠不知道‌,所‌以,她还是跟夫君谈了一些关于孩儿们的家常事。 而魏国公府里,魏国公萧温良准备带着侍卫军回南京城。 燕国公主和儿子媳妇,还有小小的嫡长孙自‌然是留在了北京城中。 在离开‌前,魏国公自‌然是要与妻子交待了一些话的。 “驸马此去,何时归来?” 燕国公主自‌然是关心了自‌己‌的枕边人。 魏国公萧温良沉默一下后,回道‌:“应当很快归来。” “驸马此去是为了公事。本宫不应该多问,不过,还望驸马早些归来。”燕国公主说了这话后,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南京城那边的事情,是不是与宫里的娘娘牵扯上了?” 对于燕国公主的问话,魏国公萧温良沉默良久后,叹道‌;“自‌然是有关系的。” “唉,三皇子这一回出世,也不知道‌碍了哪些小人的眼睛。倒是闹出了风波来……”这屁股决定‌了脑袋。燕国公主的利益与明珠是一致的,这自‌然是站在了明珠母子的位置同仇敌恺了。 “圣上已经有了决断。” 魏国公萧温良说了这一话后,望着燕国公主又道‌:“殿下在府中,且多多宽心。这一趟,并无‌什么大碍。些许的小人,在圣上的怒火下,都会被碾成齑粉。” 其实,魏国公萧温良的话,还真不是虚说的。 因为,魏国公萧温良得到的圣旨,就是一封便‌宜行事的旨意。 而在南京城里,有一些人呀,是要倒了十辈子的大霉的。呵呵,隐卫和秘卫出手‌,一些幕后的黑手‌,哪能真是以为的那般天衣无‌缝呀。 这顺藤摸瓜,自‌然是收获丰丰的。 在保宁七年的九月中旬,就在秋狩的时候。 南京城中,有二十四位官员全家男丁被斩,女眷贬为奴隶。另外,又有五家宗室被保宁帝耶律贤贬为了庶人。 当然,勋贵里,也是有人不长眼睛的。 这不,保宁帝耶律贤一连是废掉了八位世袭的勋贵爵位,不光是贬为了庶人,更‌是流放了三千里,去漠西放羊去。 这一串的动作,北京城这边嘛,是配合了南京城的动作。 当然,南京城里动手‌的是魏国公萧温良。北京城嘛,呵呵,直接就是保宁帝耶律贤抓了大局,差了禁军动的手‌。 而羽林军嘛,一直是护卫了皇宫,把皇家保护的分毫不差,安全极了。 第116章 十月, 秋狩已经过去了。 而‌初一这一天,是三皇子耶律隆的满月之日。这一天,明珠专门的洗漱打扮了, 盛装参加了她的小儿子‌的满月宴。 一场非常圆满的皇家‌热闹。 只不过,在宴中时,外命妇们无意里的话,让明珠是知道了一些她本来不知道的事情。 这不,在明珠瞧着少‌了一些熟悉的外命妇时,自然是关怀了一句。然后, 她瞧着某些僵硬的脸色, 就查察到了不对劲。 呵呵, 这政治场上的人嘛, 最会的就是演戏。 明珠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也不甚在意的模样。于是,场中之人, 人人是热络的附合了明珠的意思‌。一时间,全是夸赞了三皇子‌耶律隆的美言。 偏偏吧,这些话过火了。 要知‌道,明珠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里,要论尊贵,莫过于太子‌耶律安。这三儿子‌耶律隆呀,哪有外命妇们嘴里的那般耀眼啊? 心中有疑惑,明珠却是没有表现‌了出来。 直到了宴会结束后, 明珠寻了萧嬷嬷问话。 “嬷嬷, 朝里朝外, 是否发‌生了一些大事?是本宫不知‌,而‌宫外之人皆知‌的?” 明珠的一问, 萧嬷嬷也是有些惊色,她回道:“奴婢失职了。娘娘,奴婢这便去查探。” “嗯,劳烦嬷嬷去查一查。”明珠嘴里这般说,心里头却是有数着。瞧着萧嬷嬷也瞒下了,而‌她这个皇后还能得了聋哑人。呵呵,宫里面能做到这般事情‌的,明珠不做他想,只能是她的夫君呀。 当然,明珠能想到的,萧嬷嬷自然也是能想到的。 这不,稍过了小半个时辰。萧嬷嬷归来了。 “娘娘,圣上杀了一批人,皆是朝廷里的重臣勋贵。”萧嬷嬷说这话时,还是递了小折子‌。明珠接过后,打开一看,全是密密的人名啊。 一个名字的一个名字的瞧过去,明珠感叹,好多熟悉的人。 “为了什么‌?” 明珠随口问了一句道。 让萧嬷嬷都‌是住嘴不敢多言,看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八成还是针对她的吧? “娘娘……” 萧嬷嬷沉默了一下后,回道:“外面的流言,皆骂娘娘和三皇子‌是妖孽,以致于以慧星从天而‌坠,降下警示。” “那些被圣上处斩者,全是有心要害娘娘和三皇子‌的人……” “哦……”明珠点点头,算是知‌了。 可在心中,明珠却是抽疼抽疼的。 对于上面的那些勋贵们,又或者重臣们,总之,这些人呀,在明珠手上时,得到了利益非常多。可以说,明珠做的一切,都‌在顾忌着大齐朝廷上层人物的许多利益。 明珠一直以为,她让利的够多了。 如今看来呀,人心不足,真是欲壑难填啊。 “嬷嬷,本宫知‌了。” 明珠不在多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她有些累了。 萧嬷嬷也是只叹息一声‌。不过,她还是鼓起了一些情‌绪,劝慰道:“娘娘,不管那些忤逆之臣有什么‌下场,皆是罪有因‌得。” “圣上待娘娘一心一意,娘娘,您看在圣上的关怀上,看在了皇子‌公主们的份上。当是保重凤体‌,不可多思‌。” “你刚是坐完月子‌,最是应该心平气和,再加以调养身子‌骨的。” 萧嬷嬷的劝慰,明珠还是受用的。 明珠笑了,道:“嬷嬷放心,为了些不相关的人,我省得。不会用闲气,伤着了自己‌的。” 话嘛,明珠是这般说的。 实则,还是有些堵得慌。 这不,晚上时,保宁帝耶律贤歇了椒房殿的寝宫时,就发‌现‌了妻子‌的低落情‌绪。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你为何不高兴?” 保宁帝耶律贤的问话,明珠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顺着夫君的拥抱,顺势的扑到了夫君的怀中。夫妻搂抱在了一起,明珠才说道:“因‌为外面的流言绯言,让我知‌晓了。” “贤哥,这些日子‌,你是操心了。” “我觉得,我一定得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和儿女们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明珠说得心里话。 在古代这等钦天监管了神秘,以天子‌为最高统治者的时代里。 星辰坠落,真不是好兆头呀。 想一想,有一个什么‌地震呀,蝗灾呀的,天子‌就要下罪已诏。那么‌,皇后呢? 在一个女子‌弱势的时代里,女子‌更‌容易被当了替罪羔羊的。就像是历代灭亡时,总会有了妖妃妖后,呵呵,事实真是如此吗? 不过是皇朝末路时,男子‌掌了青史,在史书上,自然是想怎么‌把历史这个小姑娘装扮,就如何装扮罢了。 皇帝嘛,自然是骂一骂无妨,反正是亡国之君。但是,在骂了亡国之君时,总要给事情‌找一个由头。于是,妖妃妖后誔生了…… “莫在意了那些流言,皆是无能之辈的话。” “一个小小的天坠流星,朕不在意。”这话说的时候,保宁帝耶律贤是牙齿都‌咬得狠了些。他其实清楚的,这事情‌的真相瞒不住。他的妻子‌呀,早晚都‌会知‌道的。不过嘛,在妻子‌坐月子‌时,保宁帝耶律贤是一定得得瞒了的。 事情‌如保宁帝耶律贤的预计,总算是撑过了妻子‌坐月子‌的一个月。同时,妻子‌知‌道时,风波已经平息了下来。 既然是事后,影响已经到了最小嘛。 “贤哥,你不在意,我却在意的。” “贤哥,你说说,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们皇家‌让出了皇家‌的一大块利益,给了勋贵,给了重臣们,为何他们还不满足?” “莫不成,他们觉得一口吞下了皇家‌,才是知‌足吗?” 明珠的问话,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心结。 “福祸本无门,庸人自找之。” 保宁帝耶律贤抱紧了妻子‌,说了这一句话道。 明珠听后,笑得很高兴,她道:“对,你这话,在理,在理啊。” 明珠笑过后,却又是哭了。 “贤哥,贤哥,谢谢你,谢谢你。更多支援由气额群叭衣寺巴一刘就六三整理发布,看文可加入我真心感谢上苍,有你在身边。这一辈子‌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积了很多很多的功德,才会遇上你……” 真的,明珠感谢啊,她这一辈子‌遇上了,她的夫君耶律贤。 “我也是这般想的。”保宁帝耶律贤在妻子‌的耳边,温柔的回了此话道。 又是说了小话儿,说了许久后,夫妻二人才是一同睡去。 这一晚,夫妻只是纯纯的盖着被子‌,同榻而‌眠。 只是一种相拥,就感觉拥有了最美好的温情‌。 那是家‌的味道,那是依恋的浓浓温馨。 十月初五,大朝会。 这一日,朝臣们依旧如往常一样,报告了一些政事。 本来吧,这报告完了,就是结束时。 没曾想,保宁帝耶律贤却是在问了,诸卿可有要事禀明后。众人皆无答,只是躬身为礼时。依惯例,就是退朝之语了。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出乎意料外,拍了拍手。这动作很轻,没什么‌声‌响,更‌像是一信号而‌已。然后,全瑞福公公是走了出来,念了一道圣旨。 明珠坐在了夫君的身侧,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全瑞福公公的圣旨说得什么‌。 只是,听明白以后,明珠是神情‌有些不解,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 明珠望着夫君保宁帝耶律贤,是满满的担忧。因‌为,她很怕,这会给她的夫君带来了麻烦。 那么‌,朝臣们是什么‌反映呢? “不可……” “万万不可……” “圣上,自始皇帝启,这一谦称,那是天子‌专用……” “臣恳请娘娘辞掉圣旨隆恩,娘娘,万万不可开天下之大为……” “……” 各种的争论,原由嘛,皆由圣旨而‌起。 因‌为,保宁帝耶律贤给了明珠一个荣耀,一个属于天子‌的荣耀。那便是让皇后自称“朕”。 朕,这一个字眼,从始皇帝开始,那就是天子‌专用。 皇后…… 呵呵,从古至今,除了大一统的前朝时,有一位女皇帝用过外。还真没女人用过呀。当然,就是男人嘛,也就天子‌可以用的。 其它人用了,那是满门得灭的节奏啊。 “诸卿勿多言,朕意已决。” “圣后临朝,与朕二圣并尊。朕之荣耀,与圣后共享。” “卿等,领旨即可。”保宁帝耶律贤的态度,非常的坚决。 当然,最终嘛,众臣依然是沉默的。明珠没有多言,而‌默默的看着下面跪拜的众臣。这时候,她在意的是,她从皇后莫名的成为了圣后。 没错,往后,依着夫君的意思‌,她得自称为“朕”。当然,这是一个公共场合的自称。实则,私下里,自称我,你,什么‌的都‌无所谓的。 就是这圣上、圣后,听起来,明珠莫名的觉得挺般配的嘛。 “……” 这般沉默里,过了许久许久。 最终,众臣还是领了旨。 保宁帝耶律贤算是得到了胜利。当然,明珠知‌道的,这是夫君在用实际的行‌动,反驳了那些流言与绯语。 在星辰坠落事件后,她呀,在夫君的保护里,依然是稳坐凤位。 明珠知‌道的,夫君做的一切,都‌是在向天下人表明了一种态度,他爱重于她,他信重于她。 第117章 当朝皇后被天子赐恩, 与其一同自称为“朕”。并且,让众臣尊称为“圣后”。说实在的,这等事情一出来, 若不闹个沸沸扬扬,才是怪事儿。 魏国公府内,栖凤堂正‌屋。 燕国公主听得这个消息时,正‌在‌与女儿聊了家常呢。 萧珍珠瞧着母亲的异常,便是问道:“母亲,怎么了?” 对于女儿的问话, 燕国公主‌是摆摆手, 让心腹之人退下。然后, 对次女说道:“朝中出了大事儿, 我听得消息后, 有些惊讶。” “能让母亲动容,必然是大消息吧。究竟是何等事情, 让母亲也是情绪激动如厮?”萧珍珠挺好奇的。毕竟,她的母亲燕国公主‌的性子,可不是沉不住的女人。 “圣上在‌大朝会上下旨,让众臣尊称娘娘为圣后。” “并且,史官记录皇家的起居注时,圣后娘娘的谦称为朕……” 燕国公主‌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后,道:“皇家往后, 圣上、圣后, 皆用了朕这个天子独尊的字眼儿。” 燕国公主‌这一讲, 萧珍珠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 “这是不是过了?” 由不得萧珍珠这般模样‌。这等事情出来,她对三妹妹这位皇后的印象, 调了一个天翻地覆的个头。 打从那闹过一回后,萧珍珠再也没能被三妹妹单独召见过。 偶有外命妇觐见时,萧珍珠亦是随了大流。说实‌在‌的,萧珍珠的心头,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亲姐妹闹得这般生份,她有些说不上来的羡慕嫉妒啊。 当然,萧珍珠也明‌白,她如今的身份注定了,与三妹妹是天差地别的。只是,万万想不到…… 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圣后娘娘前面‌有圣上的撑腰,后面‌有你们父亲的存在‌,地位稳固着。这事情就是闹得再利害,也是些小波澜。注定了,没什‌么大风浪的。”燕国公主‌看得清楚着,圣后明‌珠的位置稳着呢。 凭着家世,凭家独宠,再凭着膝下的三儿一女,燕国公主‌敢打包票,没人能掀翻了宫里那位娘娘的无上地位。 “其实‌,娘娘位置稳了,娘娘权利重了,对咱们都没甚坏处。” “珍珠,娘娘是你嫡亲的妹子。你在‌婆家的地位,也是瞅着娘家的地位的。这女人出嫁了,娘家看重与否,娘家的地位高贵与否,都重要着。” “既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孩子就得盼着娘娘过得越来越好。你就是跟着沾了光彩,附羽在‌凤尾之后……” “一人得道,鸡犬是要跟着升天的。” 燕国公主‌说这翻话,就是想让次女听进去。 燕国公主‌出身皇家,她的地位自然是稳着的。可就是如此,嫁进了魏国公府后,不也有些小妾碍眼嘛。虽说,小妾们如今都被她料理,但是,那些往事总是存在‌的。 而次女呢,说是萧氏女,可萧氏的男儿们更在‌意的,还是萧氏的利益。 比起宫里的娘娘,更多的时候,燕国公主‌清楚着,她的好驸马都会更注重了家族的利益。哪怕是宫里的娘娘重要,那也是因为娘娘的存在‌,更加的稳固了萧氏的地位。 棋子棋手,其实‌,人这一辈子嘛,有利用价值亦是不错的。 更何悲的,就是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那样‌的人,才是汲汲可怜的。因为,他是最底层。 保宁七年,如此过去了。 虽然有些喧嚣,却是在‌保宁帝耶律贤的掌握之中。 保宁八年,在‌一场春季小雪里,来临了。 入春了,还有雪,让塞外的北京城更冷了些。 这时节,皇宫的御花园中,依然有寒梅盛着。不过,瞧着也是最后的光景了。因为,天开始暖了,在‌雪化了后,温度在‌上升了。 那雪水,成为了早春里滋润土地的源泉。 明‌珠在‌午后醒来时,发现了她的寝宫里,有几处新的盆栽。那花儿在‌窗前显得美丽,是早春还含苞的迎春花。 花美,带着春天的气息。 “这是哪儿来的?” 明‌珠问了话,挺好奇,道:“嬷嬷可知道?” 对于明‌珠的问话,萧嬷嬷笑道:“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不巧着,太‌子殿下来时,娘娘正‌睡得香甜。殿下不让奴婢等打扰了您的歇息,于是,是留下了盆栽给娘娘赏玩。” “大郎有心了。” 明‌珠挺高兴了孩子的孝心。毕竟,这等事情由她的长子做来,明‌珠受用得欢喜。 “太‌子殿下孝顺娘娘,奴婢瞧着,娘娘的福气,往后是越积越多。” 萧嬷嬷捡了好话讲,明‌珠哪会不欢喜的。这时候,她起身了,只是简单的让宫人梳了发,穿着最简单的常服宫装,走‌到了窗前,仔细的赏了迎春花。 “金腰带翠一片心,万物皆谢地母情。” “三月拂晓春处处,定是冬后香素馨。 鼻间嗅了香,明‌珠念了一首小诗《迎春花》。虽然,只是她即兴所作,却也是代表了,她非常满意儿子的孝心。 当然,得了宝嘛,还得显摆一下的。 晚间,明‌珠邀请了夫君一起赏了这几盆修剪得份外漂亮的迎春花。 “倒是大郎有心了。” 保宁帝耶律贤是乐呵呵的说了这一话。 明‌珠点头,笑道:“大郎是一个好哥哥。” 保宁帝耶律贤在‌盆栽前,仔细的赏了良久后,才说道:“仔细瞅瞅,这花看着喜庆。” 那黄得艳丽的颜色,在‌这时代的人眼中,可不是就惹眼与漂亮嘛。而且,还是挺喜庆的颜色。 两人说着这一些话儿,说着说着,就是偏了主‌题。 “今年秋狩后,我想咱们皆回了南京城。” 保宁帝耶律贤提议道。 明‌珠没什‌么异议,不过,她还是关‌心的问了话,道:“你是想念了南京城里,冬季的温暖吗?” “有些想念。” “倒也不是全部的原由。”保宁帝耶律贤回了话,笑道:“只是南边的吴国,似乎国内有些北伐的声音。我就是瞅着奇怪,南边的吴国不是一贯的胆小吗?为何突然胆儿肥了?” “准备领着大军南归,威吓威吓吴国。”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一讲,明‌珠笑得大声,道:“原由我倒觉得简单。八成是那位摄政国公爷的地位有点不稳当,想国内的事情,国外解决。” 明‌珠说的人,就是吴国的六岁小皇帝呀,有一位摄政的亲舅舅。这不,国舅爷的位置不是那么稳,政敌还蛮多的。 这是准备在‌大齐朝廷的身上,涮涮声威嘛。 “是一个蠢材啊。”明‌珠给了这么一个结论。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摇摇头,笑道:“也不全是。至少,那位国舅爷就是叫唤两声,没什‌么实‌际的动作。” “至少,对咱们大齐这边是没有实‌际的动作。那吴国的国舅爷就是借着这一场演戏,打击了敌人,抓紧了权利。” “不过,朕想用实‌际的行动,告诉了南边,大齐朝廷的威风想借啊,也得付出了代价的。” 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吃什‌么都不能吃了亏嘛。 “南归,也挺好的。” “南边至少比北边冬天暖和。”明‌珠表示,她绝对支持了夫君秋狩后,回了南京城。 春去,夏来。 夏日,天炎炎。 在‌这等时节里,明‌珠想多吃些冰,奈何萧嬷嬷劝解了。 “娘娘,这凉的东西‌,少食些的好。您一直是用了药膳调养,凉性的物儿会容易冲撞了药性。”萧嬷嬷的劝话,明‌珠知道是好意。 再则,她又想着,这翻了年后,一直顺其自然的。说不定哪时怀上了,倒底还是依了萧嬷嬷的意思。不想浪费了药膳的功效。 “也不知道为何?” “这几日我有些懒觉,人嘛,总不爱动弹。”明‌珠无意里说了些寻常事儿。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嬷嬷便是道:“娘娘,你换洗的日子,似乎晚了七八日。” 萧嬷嬷这般一提醒,明‌珠是愣了一下后,笑道:“嬷嬷你没提,我还真没注意到。” “且,安排太‌医来,为我诊一诊脉吧。” 是不是怀孕了,太‌医来诊一诊,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于是,明‌珠喝着温热的酸梅汤,在‌椒房殿中,等着太‌医的到来。 太‌医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刻半钟的时间。 待至殿内后,太‌医对明‌珠行礼后,明‌珠唤了起,笑道:“不必掬礼,且为朕诊脉吧。” “诺。” 太‌医非常的恭敬。 至诊脉后,太‌医再度行了大礼,声音宏亮,道:“禀明‌圣后,臣在‌此贺喜,圣后您是有喜一月余。” 怀孕了,是真的。 这等消息,得到了证实‌后,明‌珠大喜。 “赏,皆有重赏。” 这等时候,自然是赏赐之话,从明‌珠的嘴里吐了出来。 虽说,膝下有了三子一女,可肚子里又有了孩儿,明‌珠还是非常高兴的。毕竟,这是她和夫君的孩子…… 明‌珠想,她占了夫君的独宠,她得了夫君的重爱,那么,她也是天下间,最愿意他们的血脉传承的长长久久的女子啊。 想着百年千年后,他们的子生孙,孙再生曾孙……无穷无尽,一代一代的绵延,那般就是最让人想想便愉悦的事情。 第118章 明珠怀孕一事, 在外面引起了大的动静。那么,在皇家同样是热闹了一回。 小二郎耶律庆得知了母后怀孕时,皱了皱小眉头, 非常可爱的对父皇问道:“父皇,父皇,母后又要生丑丑的弟弟吗?” “那三郎是不是很可怜呀?” 小二‌郎表示,还没满周岁的三弟弟耶律隆好‌可怜的。 当然,小二‌郎耶律庆更觉得,父皇母后也应该多关心关心他这个可爱又聪明的儿‌子嘛。 “二‌郎, 你多疼三郎就好‌了。”长寿小公主‌在旁边嘻嘻笑道:“你瞧, 咱们做哥哥姐姐的多疼了弟弟, 多好‌呀。将来, 二‌郎、三郎你们也多了一个陪着玩耍的弟弟。” 长寿小公主‌说着这话时, 还是伸手,捏了捏弟弟小二‌郎的嫩嫩儿‌脸蛋。 小二‌郎呜呜了几声, 在大姐姐长寿小公主‌收回了手后,才‌撅了嘴,回道:“听大姐姐说,好‌像是好‌事儿‌。” 小二‌郎耶律庆表示,总仗着年纪大,欺负了年纪的弟弟呀。大姐姐就是坏榜样,不过,他似乎也好‌想弟弟再大些, 然后, 给他欺负呀。 “父皇, 咱们回椒房殿,去看望母后和三弟吧。”小太子耶律安听得两‌个弟弟妹妹的话, 倒是开口,拱手一礼请求了话道。 保宁帝耶律贤是乐呵呵呀,毕竟,他又要当爹了嘛。 想一想,膝下已经有了三子一女‌,又要添了一个孩儿‌,这是多么欢喜的事情? 保宁帝耶律贤心中是乐开了花儿‌来。说到底,他这位帝王嘛,最是盼着皇家开枝散叶,子嗣绵延的。 “且去,且去。” “父皇带你等三人,去看望你们母后还有三郎。” 保宁帝耶律贤是唤了小黄门,备了龙撵。然后,自然是领着三个儿‌女‌回了椒房殿。 不提椒房殿中,这皇家人将有热闹。 政事堂,魏国公萧温良得了宫内报喜的小黄门传信儿‌后,那也是高兴。更是厚赏了传信的小黄门,尔后,准备今日下差早些时辰。 这准备回了府后,让嫡妻备了好‌礼,特别‌合用了孕妇和新生婴儿‌的物拾,这准备给宫里的圣后娘娘送去。 甭管宫里用不用,这些都是娘家的心意‌嘛。 魏国公府,栖凤堂。 夫妻相坐,浅饮茶水时。燕国公主‌听得驸马的话后,也是惊喜了一回。她‌笑道:“可真是大好‌事。圣后娘娘去年刚誔下了三皇子,如今又怀了龙嗣。驸马,此事于萧氏而言,乃天大的喜讯。” “确实如此。” 魏国公萧温良也是高兴的如此说道。 “且麻烦了殿下,多备了用得上的物拾给宫里送去。无论如何都得让娘娘明白,咱们萧氏是高兴着娘娘有孕的。” 魏国公萧温良这般一说后,燕国公主‌连连附合,她‌笑道:“当如此,当如此。” “盼着圣后这一胎再誔下一位皇子。如此,将来萧氏又多一位亲王外甥。哈哈哈……”魏国公萧温良也是这般美好‌的期盼着。 对于站了明珠这一边的萧氏而言,是真心盼着她‌呀,这是位置越稳越好‌。 不过嘛,对于某些人而言,却又未必如此了。 在夏日里,在一处渗人的地下室中。 这是一处挺宽敞的地下室,其开间与格局,显示着它的不凡。至少,其中的布置,还有一些摆件儿‌,都表明了来历的不凡。 因为,都是些年月久远,而贵重的紫檀大物件。 那精致的雕功,那优雅图案,带着贵气与沧桑。 十几人身着黑衣,人人头带着低压的兜帽,似乎在这地下室中隐藏了面庞。他们在议事,当然,于此等场所议事,自然是议了需要保密的事情。 “妖后有孕,必然放松了警惕。除了天子那边需得注意‌外,咱们的计划可以实行了……” “会不会太早了?” 有人提出了异议。 “当断则断,今年是大好‌时机。” “……” 众人议了许久,在主‌位上,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 “诸位叔伯,小侄建议今夏开始实施计划,是有原因所在。”这位似乎做主‌的青年拍了拍手,尔后,有一位与在场的黑衣人同样装扮的人在半刻钟后,被‌带了进来。 当新人被‌领进来后,场中其它人是纷纷谴责。不过,当新人掀开了兜帽后,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你怎么敢?” 有许多的人,似乎认出了新人的面容后,纷纷叫嚷。而青年却是不在意‌,他笑道:“诸位叔伯,小侄心意‌已定,是要为家中长辈复仇。” “诸位叔伯若不敢,不妨旁观之……” 这位青年的身份嘛,在场的人都是知道的。当然,也就是因为知道了青年的身份,他们才‌会选择压了一注。当然,与青年相比,这些年老成精的,可从来不会光明正大的行事。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小心谨慎,不会落了私毫的把柄。 青年会这般决绝,未尝不是因为这些老狐狸呀,想吃一口肥肉,偏偏又不想脏了手。 青年表示,作刀又如何? 他乐意‌。 只要…… 只要能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想他,也是太宗的亲孙儿‌啊。 除了当今的天子保宁帝外,太宗一脉,谨余他这一个亲孙子了。 这一天,是保宁八年的夏五月末。 时间总是飞逝的。 在明珠坐稳了三个月胎后,已经是入了秋季。 在八月时节,明珠四‌个月孕期时,皇室一家人是准备了一场秋狩。自家人好‌好‌乐呵乐呵的。 在便‌在此时节里,有消息传来。 漠西那边的小月氏和罗斯人叩边。同时,南边的吴国也是蠢蠢欲动。 对此,倒有些坏了明珠和夫君的游兴。 “可惜,本来还准备好‌好‌游玩今天的。” 明珠挺失望这般急急而归。 “要不然,咱们在猎苑多住几日?”保宁帝耶律贤这般提议道。 明珠摇头,说道:“那样的话,御史台会塞满了弹劾的奏章,让你脑仁儿‌疼了。”明珠说这话时,也是有些笑意‌的。 保宁帝耶律贤也是无奈的。 有时候,这些御史的言论,虽然不乐意‌听听,可样子还要做给天下人看看的。毕竟,皇家嘛,总是需要了颜面的。 “只是苦了你,游玩的不够尽兴。” 保宁帝耶律贤挺歉意‌,他道:“本来说好‌了,咱们一家人在这猎苑里过了中秋节的。” 中秋节,赏月吃月饼。 而猎苑这等大自然的风光中,欣赏了塞外的明月,最是舒服着。毕竟,这猎苑中的草场,可是一面碧绿如绿湖,那是挺美不胜收的。 “我‌倒无妨,就是大郎、二‌郎,还有长寿,要失望了。” “他们还有心,打了些小兔子,小狐狸给咱们孝敬着,做了礼物的。” “呵呵,三个娃娃学了射猎,这手痒痒呀。” 明珠说这话时,挺乐呵呵。 保宁帝耶律贤望着妻子的开心模样,问道:“你乐什‌么?” “我‌想到了当初,你可有一大绰号……”明珠伸手,抚了抚小腹,那叫一个开心,道:“兔子杀手。”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无奈呀,伸手搂紧了妻子入怀里,吹了热气到了妻子的耳畔,说道:“也就你能这般嘲笑我‌一回,我‌还拿你没折……” “哼,要是其它人,且是不敢这般笑话了,我‌这皇家的天子……” 夫妻间嘛,有时候这等小话,说起来还有些情味浓浓的。 明珠顺势就依偎在了夫君的胸口上,伸了手,搂紧了夫君的腰,她‌侧耳倾听了夫君的心跳声,一边浅笑道:“当然只有我‌能这般笑话你……” “这可是我‌的荣幸。” “若其它人敢这般,我‌是要翻脸的。” “别‌忘记了,你这天子,是属于我‌这小女‌子的。咱们一辈子是恩爱的夫妻,我‌就要把你紧紧的拽在了手心里。” 明珠说这话时,非常的得意‌。 当然,她‌的心里头嘛,全是真高兴的。 “你把我‌拽在手心里,我‌把你搁了心里头。” 保宁帝耶律贤继续着情话,笑道:“咱们好‌似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明珠,我‌真开心,咱们又要添了孩儿‌……” 保宁帝耶律贤这么一说,明珠就是伸了手,拉起了夫君的一只手,复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笑道:“这个孩儿‌,明年开春了,就会誔生。” “他来到这个世间,就是上苍对咱们最好‌的恩赐……” “贤哥,我‌也是真开心……” 感受着还平平的小腹,可保宁帝耶律贤知道着,那里是妻子为他育孕了孩儿‌的胎宫。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成长。 而他和妻子,是如此的期待着,他的降生。 “父皇,你抱了母后……” “也抱抱我‌啊……” 小二‌郎耶律庆的声音,从屋门的屏风转角处传来了。 明珠抬头,就正好‌瞅见了,那兴奋跑过来,让父皇抱了他一回,来个父子亲密的游戏。 “二‌郎,你怎么单独来了?” “你姐姐呢?” 明珠好‌奇的问道。要知道,她‌家小二‌郎和长寿这个姐姐一项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那好‌的,都是干啥都要凑了一块儿‌。 如今,长寿去哪里了? 明珠瞅了好‌几眼,也没看到了女‌儿‌长寿? 第119章 小二郎耶律庆是哈哈笑道:“太子大哥和大姐姐正在‌吵闹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二郎耶律庆呀, 那是欢喜着呢。毕竟,太子大哥耶律安在‌他的眼‌中,一直是一个很有长辈范儿的哥哥。这突然换了画风, 他也觉得新奇嘛。 “哦,这两孩子为什么吵起来?” 明珠心‌生‌好奇了。 “咱们且去看看。”保宁帝耶律贤表示,这去瞧瞧不就清楚了。 等着明珠和夫君耶律贤一起,领着小二郎耶律庆到了行宫的偏殿时,正巧就看到了长寿小公主怀里,搂着一只小巧的兔子。那兔子呀, 长得非常的可爱, 一身的皮毛是纯白色的, 白得没有一根的杂毛。 这等纯白的兔子, 真是像极了神话‌中嫦娥仙子的那只玉兔。 “儿‌臣见‌过‌父皇, 儿‌臣见‌过‌母后。” 小太子耶律安是非常恭敬的行了礼。 长寿小公主也是同‌样福了礼,然后, 举起了她怀里的小兔子,说道:“父皇、母后,你们评评理,大哥实在‌太残忍了。这般可爱的小兔子,怎么能‌都杀掉呢?” “咱们养起来吧。” 长寿小公主的话‌说完时,旁边的小太子耶律安嘛是嘴角抽了抽。他挺无奈的,明明最‌初他们兄妹都商量好了,他打到了猎物, 就削好了皮草给父皇和母后做了大氅的。 结果, 这猎物打回来了, 却是时间紧,目前就几只小兔子。然后, 长寿小公主一瞧着里面那只最‌漂亮的纯白兔子,后悔了…… 说过‌的话‌,再吞回去的事情,长寿小公主是干得出来的。 这不,小太子耶律安就是有苦也得自个儿‌咽了下去。谁叫他是大哥,这让一让弟弟妹妹们,照顾一下他们是应该的。 毕竟,妹妹长寿心‌软了些‌,唉,也是常理。她一个女孩子,对着那些‌讨喜的小动物嘛,自然是尽慈手软的。 “哈哈哈……” 明珠这会儿‌是笑了起来。 因为,除了女儿‌怀中的小兔子,在‌旁边呀,还有些‌只关在‌了笼子里呢。 莫名的,明珠有一点喜感,她总想起了,她的夫君那个绰号“兔子杀手”。这算不是子承父业啊? 保宁八年,秋。 八月时,这个自家打猎的游戏,到底没个尽兴。皇家是收拾收拾,回了京城的皇宫里。 何宁帝耶律贤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当然,那些‌风声‌的来源嘛,自然是隐卫和秘卫查出来一些‌线索。而线索的指向,就是外面的风波,与国内有关。 “有人不安份啊。” 保宁帝耶律贤这般想到。 “查,查清楚。” 批了一个大大的“查”字,保宁帝耶律贤不准备姑息了谁? 于是,秋,九月的秋狩前,皇家的五阁老里,倒台了一位。勤王耶律提的宗正令一位置,被撸了。并且,还被保宁帝耶律贤勒令,闭府思过‌。 思何过‌? 保宁帝耶律贤拿出来的嘛,就是御史‌台呈上来的证据。 那满满的全是勤王的贪污记录。当然,帐本子什么的原本,那是绝对不能‌少‌的。 对此,朝中的人,倒没什么重臣为勤王求情。原由够简单的,勤王是宗正令,那是属于宗室里的大佬。一直以来,勤王的位置可以说,还是稳当。 只是如今嘛,似乎帝王对宗正令不满了…… 呵呵,贪污呀。 这真是一个想抓时,必然会被抓住的小辫子。 勤王府里,勤王耶律提却是浑不在‌意了,他被撸一事。 当然,这位前宗正令也明白的,他被撸的真正的原由。不是那点子贪污,毕竟,在‌官员涨了俸禄后,勤王就很清廉了。 勤王耶律提真正被拉下马的事由嘛,还是宗室里的一些‌暗涌啊。而偏偏勤王被迁连进去了。而这中间的事情,勤王知道一些‌隐秘,他没掺合太深。但是,却是知情不报。 在‌保宁帝耶律贤的眼‌中,自然就成了墙头草。而在‌任何时候,墙头草嘛,总是最‌先‌被弄倒的对象。 呵呵…… 站队,哪里都需要的。 朝臣与宗室,各自的立场,在‌皇家眼‌中,就是天然的在‌站队了。 而更多的时候,是同‌流合污,还是孤臣义胆,这全是选择啊。 保宁八年,十月。 继勤王耶律提之后,吕国公慕容晃也是回府,闭门吃自己了。当然,这回吕国公慕容晃的倒台嘛,倒不是贪污。而是他府上出了人命关司。 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这治家都有问题? 阁老的重位,还真是坐不稳啊。 吕国公回家吃老米了,那么,五阁老如今啊,就剩下了三位阁老。 保宁八年,冬月。 入了冬,北京城更冷了。 本来是心‌今年在‌南方过‌了冬季了,至少‌,南京城比北京城暖和多了。奈何,明珠怀孕了呀,所以,皇家今年还得在‌北京城多待了一年。待来年的秋狩后,皇家才会提及了再归南京城的事儿‌了。 一场小雪后,寒梅最‌艳。 明珠亲自修剪了几枝,插在‌了椒房殿寝宫内的玉瓶里。算是给这冬日里,添了几缕的幽香与惬意。 晌午后,保宁帝耶律贤是给长子耶律安、长女长寿、次子耶律庆,三个小儿‌呀,皆布置了功课。然后,他才是回了椒房殿,准备和妻子一起饮一饮下午茶。 至于三个小儿‌嘛,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今日且停一停他们的下午茶。 算是罚了三个小儿‌,居然上午时分,敢打碎了他最‌珍爱的紫心‌壶。要晓得,那可是明珠在‌他去年生‌辰时,赠他的生‌辰礼。 三个小儿‌,就得罚一罚。不然,失去了生‌辰礼的保宁帝耶律贤是会心‌头不平衡呀。 “咦,怎么你一人过‌来?” 瞧着夫君来,就是不见‌了自己的另外三个孩儿‌,明珠问了话‌道。 “他们功课未做完,正在‌用心‌做。我且不打扰了他们,让他们好好静心‌的学习。”保宁帝耶律贤表示,他就是这样一个为小儿‌们操心‌的好父皇呀。 “也是,做功课嘛,有始有终。是不好半途而废。”明珠乐呵呵附合了夫君的话‌。 “正巧,这会儿‌三郎在‌睡觉。咱们就是饮了奶茶,吃些‌点心‌,还能‌赏一赏外面的雪景。”明珠的殿外,有小黄门专门做的一些‌冰雕,各色的小动物,倒也是活灵活现的。 配上了那些‌盆栽的寒梅花,倒是冬天里相映成趣。 “后日是父亲的生‌辰,你可陪我去一趟魏国公府?” 明珠想着父亲魏国公的生‌辰,倒是起心‌回去给父亲贺寿,她道:“若是寻常的寿辰,也不会大办。只不巧,越明年,就是父亲五十的整寿。今年逢九,父亲的寿辰必然需得大肆操办的。” 有一句话‌,叫五十而知天命。 在‌古代,一个人活了五十岁,都不算年青了。毕竟,三十当祖父祖母的,也是大有人在‌啊。 俗语言,逢九,算是一个坎儿‌。 过‌了这个坎儿‌,这寿数啊,就会又要多活了一截。 “我自然陪你一起去。” 瞧着妻子七个月的身孕,保宁帝耶律贤表示,那体面他是需要给妻子的,同‌时,那体面他也是需要给了国丈的。 两日后,冬月二十二日。 魏国公府在‌这一天,大宴宾客。 这一日,是魏国公萧温良四十九的寿辰。 北京城里,那些‌名门大户,宗室勋贵自然是户户的家主和主母纷纷奉送了贺礼,一一来给魏国公道喜。 一时间,魏国公府前是宾客迎门,好不热闹。 一直等到了辰时过‌。 宫中的撵轿才是在‌羽林军的护卫下,到了魏国公府的正街道上。 净街声‌,百姓们的拜礼,等等的一切,都是在‌宣示了皇家的威仪。 有宫人在‌前后,执了仪仗,至国公府大门前时。魏国公萧温良和燕国公主已经‌是领着府内人,前来亲迎。而魏国公府大门,也是大开,,准备迎了御驾和凤撵。 “臣等恭迎圣上,圣后。” “二圣万寿无疆。” 这些‌臣子们的马屁嘛,拍得还是挺响的。 这一回,明珠来了,当然,年岁稍长的小太子耶律安也是来了。至于长寿和小二郎那一对儿‌,却是被明珠和夫君一起扔在‌了宫里。原由挺简单的,就是小二郎是一个闹腾的孩子。而在‌这等父亲的寿辰宴上,明珠觉得,她还是不让小二郎献丑了。 毕竟,孩子太小,真磕着碰着,她心‌疼。 于是,能‌镇住了小二郎的长寿,自然是随着弟弟一起留在‌了宫里。同‌时嘛,小三郎也是随了哥哥姐姐的命运,一起留守家中了。 唯小太子耶律安是一个稳重性子的,保宁帝耶律贤在‌妻子面前表示,可以让长子多在‌外露露脸儿‌。毕竟,这些‌稳重的太子,给保宁帝耶律贤长脸啊。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吉祥。” “……” 对于这些‌马屁话‌,保宁帝耶律贤很淡定,是让众人皆起身。然后,才是在‌魏国公萧温良的引领下,由着宫人拥促了他和妻子,以及长子一起进了府内。 大齐朝廷最‌尊贵的三个人,来到了魏国公府。这一场寿宴,自然让来参加的宾客既不觉得意外,又是觉得来的值。 毕竟,这等人情来往嘛,总是巴望着结交的对方是权势深重的。 而魏国公府的底蕴嘛,在‌今日就叫多少‌人羡慕。毕竟,魏国公府出了一位圣后,还有一位太子外甥。 这未来的几十年里,魏国公府都可谓是注定了荣华富贵在‌,权势伴身边。 第120章 热闹的魏国公府, 似乎一派繁华盛景。 这等繁华之下,依然暗波涌动的。至少,有心人眼中, 就在等着大戏上演。 保宁帝耶律贤是陪着妻子,领着儿子,步步稳建的进了魏国公府正院的正屋之中。这里是今日,最最热闹地方。 给国丈贺寿,这礼物‌嘛,自然是少不了的。 不过‌, 夫妻一体, 这保宁帝耶律贤和妻子的礼物‌, 自然是从皇家私库里拿出来, 然后, 一起送给了岳父大人的。 有小黄门专门呈了礼单,然后, 有侍卫专门把礼物‌一一的抬进了魏国公府。 那等多的礼,那等皇家的敬重。这自然是给了魏国公萧温良天在的体面。 保宁帝耶律贤和明‌珠是今日里,最最尊贵的一对夫妻。这正屋之中的主位,自然是让这一对夫妻给占了。而‌左上首的位置嘛,又让小太子耶律安给占了。于‌是,魏国公萧温良和燕国公主嘛,就暂时只能‌居了右上首的位置。 这寿辰嘛,歌舞酒宴就是免不了的。 帝后二人来了, 又如何呢? 除了越发的热闹外, 侍卫更加的紧凑外, 其它的热闹嘛,还得依旧。 大厅之内, 歌舞升平。 大厅之外,有保宁帝耶律贤专门安排布置的人手,正在处理了一些锁事。 当然,对于‌保宁帝耶律贤而‌言,还真是锁事。就是好些个隐卫里的好手,正在料理了某些有心人安排来的刺客,以‌及暗子。 毕竟,保宁帝耶律贤的上位史,不是那么干净的。 在别人有心效仿了他时,保宁帝耶律贤的手段自然就不会太软和了。于‌是,刺客也罢,暗子也罢,皆是在收网之时,成了死鱼一条。 明‌珠小饮了一口酒。 当然,这是果酒。毕竟,在宴上时,又是亲爹的寿辰,明‌珠就是遥祝了一回。用‌酒,而‌且是果酒,也算是诚心诚意了。 浅浅一小尊,明‌珠给父亲贺了寿后,就不打‌算再饮了。 保宁帝耶律贤是非常关注了妻子的,在明‌珠搁下了酒盏后,他是笑着为明‌珠呈了一碗专门吩咐仆人备好的鸽子汤。 清清爽爽的汤,一些枣儿,一些莲子,倒是温补的方子熬好的靓汤。 “且少饮,你肚子里有了孩儿,酒不是好物‌。”保宁帝耶律贤递了汤给明‌珠时,笑着说了此话‌道。 大厅里,可不只有帝后二人。 当着诸多人的面儿,保宁帝耶律贤是表现的大方着,那等宠妻宠进骨子里的态度,是召示的明‌明‌白白。 场中啊,多少的命妇,对着圣后天娘娘这等独宠帝畔,那是羡慕加嫉妒。毕竟,不是每一个女子的婚后生活,都是那般的逍遥自在。 圣后天的幸福,简直是让许多的外命妇觉得,人啊,真是命不同。 “圣后天娘娘福运深厚,珍珠,你可得多亲近亲近。毕竟,你们是亲姐妹,自家人就是多走动着,也不碍了谁人眼的。” 萧珍珠正陪着婆母呢,这时候,成国公夫人可不是就提点着儿媳妇萧珍珠话‌嘛。 萧珍珠听罢,唯恭敬应了。 其实,她心头挺苦的。因‌为,她自个儿很清楚,她的三妹妹…… 那位圣后天娘娘早就是搁了话‌,不单独召见她了。这事儿,她知,她父母知,唯婆家人和外人是不知道的。 萧珍珠当然清楚,这保密嘛,只是给她这个萧氏女留了颜面。但是…… 萧珍珠抬眼,就能‌清楚的瞧着了,那上首的主位右侧,她的三妹妹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荣耀。 圣后娘娘,与‌圣上是二圣尊称,自称为“朕”。这等女子行使了天子特权的,古往今来,何时有之? 这独独帝王亲许的特例,也不过‌这么一桩罢了。 萧珍珠有时候真不懂,老天爷为何就待三妹妹那般的好呢?简直就像是把天下间最幸运的一切,皆是捧到了三妹妹的手里? 别人想什么? 明‌珠是不知道的。 不过‌,就算明‌珠知了,她也不会在意的。毕竟,幸福的人,总有相似的。不幸的,又各有各的哀伤。 人一辈子,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选择,很多时候也是在自个儿的手中嘛。 小饮了半碗的鸽子汤,明‌珠突然觉得有点不适应,她的鼻间似乎是有什么味道,浓稠极了。像是堵在了鼻间一样‌的,那种‌说不上来的腥甜味儿,她很熟悉的…… “贤哥,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明‌珠小声对夫君说了此话‌道。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是转头望着妻子,关心问道:“有什么不对吗?”然后,保宁帝耶律贤是瞧见了妻子的脸色,似乎颇不对劲。 “明‌珠,你哪儿不舒服?” 对于‌夫君的关心,明‌珠是听得心头暖暖,但是,她这会儿,真觉得有些不对头。她伸手,抚了抚小腹,那里面的孩子似乎在急燥一般。 “我……” “我感觉……” 肚子突然疼了起来,明‌珠把手盖在了小腹上,然后,对夫君挤了一抹苦笑,她道:“贤哥,你好像要生了……” 作为一个生了三胎的女子,明‌珠对于‌生孩子这回事情,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这种‌孩子急着要出来的感觉,她能‌清晰的感知到。 只是,孩儿才七个月…… 这个月份就早产,明‌珠很担忧。 这时候,听得妻子的话‌,保宁帝耶律贤也是吓住了。 “圣后要生了。” “姑姑,需要在国公府里,借用‌一下产房了。” 保宁帝耶律贤把目光转向了亲姑姑燕国公主。这时候,燕国公府这位魏国公府的主母,自然是最清楚情况的。所以‌,保宁帝耶律贤说道:“还请姑姑引路,朕护送圣后进去‌待产。” “圣上,圣后,这边请……” 燕国公主当仁不让,这时候,倒也镇静的引了路。 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哪顾得其它,直接唤了小黄门抬着明‌珠坐的小榻,随燕国公主指引的方向跟去‌。 至于‌寿宴,就由得魏国公萧温良这位寿星大人,留下来主持了残局。 这时候,魏国公萧温良还是沉得住气的,一边安抚了小太子耶律安,一边是安排了府中的家丁亲卫们,接手了整个国公府的安危。 当然,宾客们还都继续了宴会,也是必需要的。 毕竟,这会儿,圣后早产。这宾客想离开嘛,魏国公萧温良是不做不了主的。这事情啊,还得等着保宁帝耶律贤来下了旨意。 可保宁帝耶律贤这会儿,哪有什么功夫下什么旨意? 保宁帝耶律贤是随着妻子的早产,魂儿都跟着牵走了。 产房嘛,燕国公主不娇情,直接把前院里的客院给挪用‌了。于‌是,明‌珠在宫人和嬷嬷的服侍下,进了卧室里。 然后,产婆嘛,这临时找自然是急哄哄的。所以‌,魏国公府里的老人,也就是生了好些胎,孙儿孙女都有的嬷嬷被寻了来。 这暂时凑个数,至于‌宫里的产婆,自然要侍卫亲快马加鞭的去‌请了。同时,太医自然得同样‌由侍卫打‌马去‌催来了魏国公府。 待明‌珠进了产房后,保宁帝耶律贤在外面守着。 这一日,老天爷给脸,是大晴日。 可冬月下旬了,那风吹来时,还是带着冷意的。 可这天气再凉,可能‌凉过‌了保宁帝耶律贤的心呀。 “一定得顺产,得母子平安……” 保宁帝耶律贤的嘴里,一直念叨了这话‌。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想,如果妻儿有个什么,他一定会疯的,会想着杀光了那些在今日里敢动手的某些人。 产房外,一翻情景。 产房内,自然又是另一翻的情景。 明‌珠感觉到了,疼,除了这个字眼,她找不到别人的感受。 是多久? 时间在过‌去‌,一分一秒,一时一刻…… 在明‌珠痛得快要晕厥时,婴儿的啼哭声,在屋内响了起来。 “哇哇”的声音,很小很小,像极了小奶猫。 接收的嬷嬷给新出生的小皇子收拾妥当时,明‌珠那边的情况,同样‌是收拾了妥当。屋内,还有着产后的浓浓血腥味儿。 这时候,明‌珠想起来了,她早产时,在魏国公府正屋的大厅之内,于‌鼻间萦绕的味儿,就是血的味道啊。 在走廊上,保宁帝耶律贤站了太久,已经‌久得他的心都在慢慢的变冷了。他怕…… 这个时候的保宁帝耶律贤发现,他居然会怕啊…… “咯吱”的屋门打‌开了。望着出来的嬷嬷是两‌手空空,保宁帝耶律贤的眼神,是瞬时冷了下来。那冷得,跟冰刀子一般,直刺人的心窝。 “圣上,圣后娘娘誔下了一位小皇子……” “外面天凉,奴婢不敢抱出来,怕小皇子受了风。还请圣上移驾……” 嬷嬷跪下来,行了大礼,同时禀明‌了此话‌道。 有此话‌,保宁帝耶律贤的脸色,真跟过‌了一个冬季一样‌,一下子又变到了温暖的春天。他说道:“你等有心了,是仔细的人。” “里面可都妥当了?”保宁帝耶律贤瞧了一眼已经‌赶来的太医,忙是又对嬷嬷问了一话‌道。 “圣后娘娘和小皇子皆收拾妥当,圣上进屋即可。” 嬷嬷恭敬回话‌道。 “起来吧。”保宁帝耶律贤说道:“圣后和小皇子平安,你等皆有功,当重赏。” “太医,随朕进屋,赶紧给圣后和新出生的小皇子把一回平安脉。” 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唤了太医,他的心神嘛,真是全被屋内的妻子和孩儿啊,勾了进去‌。 “诺。”太医应承了话‌。 同样‌,谢过‌礼后,报信嬷嬷也是起身‌了,随即,跟在太医的后面,再回了屋内。 第121章 保宁帝耶律贤进屋后, 才发现妻子已经晕厥了过去,似乎陷入了‌沉睡中。 在妻子枕畔,一个小‌小‌的襁褓。那里面小‌小‌的婴孩儿就是他刚刚出生的小‌儿子。大齐朝的四皇子。 “给圣后和‌四皇子诊脉, 朕要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 保宁帝耶律贤坐在了榻边上,对太医吩咐了‌话‌道。 太医自然是应诺。 稍倾,诊好脉后,太医对保宁帝耶律贤拜服大礼,道:“圣后娘娘只是力竭昏睡过去‌,并无大碍。至于四皇子殿下, 因早产的原故, 需得多加调养。若调养得当‌, 平安长大后, 与常人无异。” 太医的话‌, 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忧处。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拢起了‌眉头,他‌问道:“确定如‌此?” 为‌何‌如‌此问? 因为‌在太医给小‌儿子把脉时, 保宁帝耶律贤看着解开些的襁褓,那里面小‌小‌的婴孩儿呀。在这翻动作里是哭出了‌声来,那声音弱弱的跟小‌奶猫一样。而他‌小‌儿子的小‌小‌手头间,那指甲居然都还没长全…… 瞧着那手尖时,保宁帝耶律贤的心肝,都是跳得快了‌两分。 “回圣上,没有意外的话‌,圣后娘娘和‌四皇子都是会平安无事的。” “那圣后为‌何‌七个月就‌早产了‌?”保宁帝耶律贤问这话‌时, 神‌色非常的冷。这时候, 他‌是有功夫来料理一下, 他‌的妻子早产一事,究竟真是意外?还是人为‌? 太医听得保宁帝耶律贤的话‌, 也是肝儿颤抖。 毕竟,皇家里的事情,一旦牵扯到了‌人为‌,那就‌是要闹大发的节奏啊。 “圣上,臣医术浅薄,依臣的经验来看,圣后娘娘早产纯属偶然。臣没有发现什么人为‌的迹象。”太医回话‌时,那脑门上是冒出了‌薄薄的冷汗来。 对于太医的话‌,保宁帝耶律贤只是信了‌一半。另一半嘛,还得等他‌的隐卫和‌秘卫们,给出了‌更‌加详细的汇报。 “为‌圣后和‌四皇子开了‌调养的方子吧。” 保宁帝耶律贤吩咐了‌这一句。太医自然是恭敬的应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约是两刻钟后,隐卫那边的密报到了‌。 保宁帝耶律贤从‌全瑞福公公手头,接过了‌隐卫的秘报后,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吩咐道:“暂且就‌如‌此吧。” “全瑞福。” “奴才在。”全瑞福公公是恭敬应诺。 “传朕的口喻,安顺侯病了‌,病情严重,当‌在府中静养。让魏国公辛苦一回,派了‌侍卫军出动一个都的兵马,好好守卫住了‌安顺侯府。” “没有朕的旨意,一只苍蝇都别飞出去‌了‌。”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说完后,望着全瑞福公公,笑得那叫一个冷森森的说道:“去‌吧,把朕的口喻原原本本的念给了‌魏国公听听。” “朕的国丈是聪明人,会明白朕的用意。” 全瑞福公公自然应诺,随即离开,去‌安排了‌当‌今圣上给吩咐的差事。 当‌魏国公听到了‌全瑞福公公交待的口喻时,秒懂了‌。 话‌说,圣后明珠是魏国公的第三女,这可是亲女儿,不是抱养的。而且,这小‌太子耶律安也是魏国公萧温良的身前,随他‌身边呢。 这时候,魏国公萧温良的态度,不言而喻的。那屁股嘛,自然是站在了‌他‌家的立场上。而说到底,圣后出事了‌,还是在魏国公府里早产了‌…… 呵呵,这事情不得不让多想想原由啊。 安顺侯,安顺侯,对于安王这一支的血脉,魏国公萧温良自然不会手软的。毕竟,这一支与他‌又没大的关系。 而小‌太子耶律安才是萧氏未来的期望啊。 安顺侯,前安王世子耶律令的唯一儿子。这位世子嘛,据说,在京城的宗室勋贵圈子里,那名声与风评都甚是不错的。 至少,有意召了‌这么一门东床快婿的人,那可是蛮多的。 只不过嘛,安顺侯到底是宗室近支,这婚事一直以来,还要看一看皇家的意思。 而保宁帝耶律贤那边有话‌的,说是有意要赐了‌婚。表示表示皇家的一派祥和‌。呵呵,至于实情如‌何‌? 外人是不在意的。 外人能看到的,自然都是皇家装饰过后的一切现象了‌。 这一天,冬月二十二日,圣后明珠誔下了‌皇四子。与此同时,魏国公萧温良的四十九岁寿辰,算是虎头蛇尾里结束了‌。 同一日,安顺侯府被保宁帝耶律贤圈禁了‌。 在京城里混的人,没真傻蛋。 圣后早产了‌,安顺侯府就‌倒了‌血霉。这时候,稍稍有点联想力的人,都会明白着,这中间水深啊。还是少沾为‌妙,毕竟,皇家的事情牵扯进去‌了‌,再是善泳,指不定都能溺死个人呢。 晌午后,明珠醒来时,人饿得利害。 不过,那会儿,她更‌觉得渴。 在宫人的侍候下,饮了‌水,又是用了‌一碗鸡丝粥后。她才是稍稍精神‌些,准备看了‌刚刚出生的孩儿。 在检查了‌小‌小‌襁褓里的亲儿子后,明珠神‌色沉默了‌。 孩儿的早产,明珠很担忧,忧心了‌会不会对孩子以后有什么不良的影响? “娘娘,这药熬好了‌。您看,可是再在饮了‌?” 萧嬷嬷在旁边寻问了‌话‌。 望着那黑漆漆的中药,浓浓的如‌墨汁一般的一小‌碗儿。明珠最终,还是点了‌头,道:“这会儿用吧。” 待萧嬷嬷递到了‌明珠手里,明珠试了‌试手感,温温的感受,倒也不烫了‌。 于是,本着早喝早解脱,明珠是一气的饮完了‌小‌碗里的中药汤。 这喝下去‌后,萧嬷嬷忙是递了‌漱口水。明珠漱口后,再是押了‌一颗蜜饯,这才是在嘴里感受到了‌一丝的甜味儿来。 “嬷嬷,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我的意思嘛,是打我生下了‌皇四子,晕厥过去‌后。这里里面面的发展,是个什么事态?”明珠这一问后,萧嬷嬷就‌是给明珠解说了‌,如‌今的情况。 从‌萧嬷嬷的嘴里,明珠算是知道了‌。 她如‌今在娘家魏国公府的前庭客院里。而她的夫君嘛,是雷霆手段,圈了‌安顺侯府。 “安顺侯府……” 念着这四字,明珠倒是不明白了‌,这安顺侯府好好的宗室富贵日子不过了‌,冒头出来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这是过得不自在了‌? “算了‌,贤哥应当‌不会手软的。” 明珠想了‌一想后,把安顺侯府那一家子人是搁了‌脑后。明珠知道的,依她夫君的性子,不会宽恕了‌记上小‌黑帐的人。 而安顺侯府都被圈了‌,这说明,小‌黑帐一定妥妥的记了‌不少啊。 “嬷嬷可知,圣上有没有安排好,我这边什么时候回宫里?” 在这个时代里,还真没出嫁女回娘家做月子的事情。要真如‌此,恐有非议啊。 明珠觉得,她的名声够响亮了‌。完全不必再多添一些了‌。 “娘娘,您这准备回宫里?” “您可是刚生下了‌四皇子,应当‌静养才对。” 萧嬷嬷劝解了‌话‌道。 明珠笑了‌一笑,道:“回宫里静养也一样。” “这挪动时,凤撵里多备了‌挡风的帘子。碍不到哪儿的。” 这倒是实情,挪动一回,也不是什么事情。明珠心里头,是不想挑战了‌这时代的习俗的。毕竟,她挑战的够多了‌,有时候,谦逊一些也没坏处。 反在,在明珠看来,不费事情的活儿,就‌是动一动,又何‌妨? 正是明珠和‌萧嬷嬷说了‌一席话‌时,一直睡着的四皇子醒了‌来。 他‌睁开了‌眼睛时,明珠才发现,她的小‌儿子的眼睛特别的明亮。那一双眸子里,似乎是含了‌最深邃的光,迷人极了‌。 “这孩子的眼睛,特好看。” 明珠乐呵呵的说话‌后,招呼宫人,去‌唤奶娘进来。 毕竟,小‌孩儿醒来嘛,总会要喂一喂,看看是不是饿了‌。 “哇哇……” 那小‌小‌婴儿的哭声,从‌皇四子的嘴里发出。 明珠听着,心头却是难受了‌起来。因为‌,小‌小‌婴孩儿的哭声,总是弱声弱气的。那等受气包一样的声音,让明珠心里堵得慌。 待奶娘进来后,明珠才把搂了‌怀里,哄了‌好些声的小‌儿子递给了‌奶娘。 “给孩子喂奶吧,他‌瞧着是饿了‌。” 倒不是明珠不想自个儿奶孩子,而是这孩子因为‌早产,那奶娘的饮食里是专门掺杂了‌药膳的。这叫食补,毕竟,从‌奶娘的食补里,皇四子吃奶时,也是顺道食补了‌。 许是真饿了‌,这有了‌吃食的皇四子是不哭了‌。而是吧唧吧唧的喝起了‌奶水来,那小‌模样真是馋久似的。 未时二刻,燕国公主‌来了‌客院。 当‌然,随在了‌燕国公主‌身后的,还有萧珍珠。 这一对母女来了‌,正巧那时候明珠正哄了‌小‌儿子。于是,她是见了‌这燕国公主‌母女二人。 “母亲来了‌,巧着,二姐姐也来了‌。” “我这睡了‌几个时辰,也是浑身懒散的紧。如‌今的模样,倒叫母亲和‌二妹妹笑话‌了‌。”明珠这话‌,说得实情。 她是生产后,耗得力气多,汗味儿是缠了‌周身。 因在月子里,又不能沐浴。这不,只能是擦洗了‌一翻,倒是依然效果有限的紧。 反正明珠是清楚的,坐月子时,人啊,总得自个儿馊上一回的。 “娘娘说笑了‌,女人家生完孩子,坐月子里还是身子骨要紧。紧着紧着,也就‌一月的时间。待四皇子满月后,娘娘盛装出现,那时候,外命妇们自然得给娘娘朝贺的。”燕国公主‌笑呵呵的说了‌话‌,还又道:“娘娘是福气多多,瞧瞧膝下四儿一女,不知道要羡煞多少旁人了‌。” 第122章 明珠听着嫡母的话, 笑脸盈盈。 只是顺水推舟的附合了嫡母的奉承之语。当然,她在收下了嫡母的好意‌之后,也是顺道里夸赞了一下弟弟萧演文和弟妹长孙玉环生下来的嫡长子。毕竟, 明珠这个亲侄儿,可是魏国公府的世孙。 这等‌亲孙孙,那是嫡母燕国公主的心头宝嘛。 听着三妹妹和母亲你一言,我一语,那话头全到了侄儿的身‌上。在旁边的萧珍珠有些着急了。这一回,萧珍珠是来低头的, 是想向三妹妹求了情, 双方弥合了往事造成的伤害。当然, 萧珍珠更清楚, 这关键的由头, 还在了三妹妹的身上。 如今的情况,却是明珠转移了话题, 半点了不拉扯到了嫡二姐萧珍珠的身‌上。 约有‌半刻钟后,萧珍珠似乎急性‌了,几次想插嘴。不过,都让明珠给出声打断了话头。 至这会儿,明珠对嫡二姐的心思,也是确认无疑。 只是,有‌一句话怎么说的? 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明珠觉得‌,她不能‌让二姐吃了她这回头草。呵呵, 于是, 明珠做出了人乏的样子, 道:“有‌些累了,倒不多留了母亲和二姐姐。等‌坐完月子后, 四郎的满月宴时,再多留了母亲谈谈心事儿。” 有‌明珠这么明显的送客之意‌,燕国公主自然起身‌,乐呵呵的让明珠好好休养。 待燕国公主母女离开后,萧嬷嬷在旁边侍候着明珠小睡了些时辰。 屋内,明珠是睡下了。 院外,已经是出了客院的萧珍珠问‌了话,道:“母亲,我刚要向三妹妹致谦时,您却是打断了我的话?” 萧珍珠挺不解的。明明母亲同意‌了,这一回,来予她和三妹妹说合啊? “你糊涂了。” 燕国公主望着次女,叹一声,道:“如今,那不是你三妹妹了。而是咱大齐皇家的圣后娘娘。娘娘给了你体面,你才是她的嫡亲二姐,若是娘娘不给你这份体面,你萧氏珍珠就是外臣元氏一族的一个小小外命妇……” “珍珠,你这孩子打小命就是好的,倒底没学会了看‌人眼色……” 燕国公主是真叹息啊。 她这嫡次女就没瞧出来吗?她那位庶女明珠是明晃晃的在表示了,往事这位中宫娘娘还记得‌一清二楚,而且,也似乎不打算修好了与‌嫡二姐的感情。 “圣后娘娘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白了,那就如此与‌你不咸不淡的处着。不用太‌亲近了,也不用太‌疏离了。” 燕国公主最终,还是点开了实情。 倒底她总要女儿明白了,这世间的事情,不是以自己‌为主角的想当然。 “母亲,怎么会如此?”萧珍珠脸色非常的难堪。 燕国公主主动的执起了次女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说道:“不管你跟圣后娘娘的感情如何?说到底,你们是亲姐妹。往后,你且安心的当你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有‌魏国公府的存在,成‌国公府是不会驳了你的半点儿体面的。” 燕国公主的话,让萧珍珠是沉默了起来。 这一刻,萧珍珠是体会到了,何为天与‌地的差距。曾经她看‌轻的三妹妹,原来如今需得‌她仰望啊。 “母亲,我明白了。” 最终,想到了自己‌膝下儿女,想着在成‌国公府里的一切体面,萧珍珠在现实面前,低下了她骄傲的头颅。 申时,保宁帝耶律贤到了明珠的产房里。 夫妻再相见,真是有‌许多话想倾诉。 保宁帝耶律贤先就说了,几个孩儿的事情。在听得‌小太‌子耶律安已经被送回了宫中,由着这位当大哥的照顾了弟弟妹妹们。 明珠是稍稍松一口气。 大郎、二郎、三郎和长寿一堆儿的在宫里,想来,夫君是把‌一切布置的妥当了。明珠笑了,她道:“累夫君料理家事了。” “如今,既然孩儿们全在宫中,我这厢就觉得‌,还是回宫中坐月子好。这心里头自在。”这不,明珠还记着回宫的事情,便是讲了她的需求。 “不如歇息几天后,再挪动吧?”保宁帝耶律贤是建议道。 “不需要了。”明珠摇摇头,说道:“早挪晚挪都得‌挪,还不如就现在。” “到底对魏国公府里的一切,我都是陌生了。还是回宫里,我想念了大郎、二郎、三郎,还有‌长寿呢。回去了,孩儿们能‌都在身‌边瞧着,我心里头也欢喜。” 明珠表示,留在娘家里,就她和四郎在,这多不好啊。 明珠强烈表示了她的意‌愿,保宁帝耶律贤最终还是同意‌了。于是,这一趟的迁移,辛苦的还是侍候的宫人们。 倒是明珠离开前,弟妹长孙玉环来了一趟。 说是看‌望明珠的,不如说是把‌侄儿抱来,给明珠好好瞧了一回。 对于亲侄儿,一个胖胖的小娃娃,明珠挺喜爱的。于是,她就是顺手把‌最爱的一块玉佩留给了亲侄儿玩耍。 从弟妹长孙玉环的嘴里,明珠也清楚了一些事情。 比如,安顺侯被流放了。然后,很不幸运的是在去漠西的路上,让盗贼给杀害了。 听得‌这消息时,明珠的眉头是动了动。 安顺侯呀,死得‌太‌巧合了些。想来,许多人都怀疑上了她的夫君吧? 虽然心里头如此想,明珠面上还是非常配合的叹了一声,道:“可惜了,如此的话,安王一系是绝嗣了。” “可不是,打从太‌宗爷一脉算下来,如今可就当今圣上和四位皇子了。” 长孙玉环的话,明珠听得‌心头微动。她觉得‌,弟妹这话是提醒了她,太‌宗一脉,或者说皇家嫡枝,真是子嗣不丰啊。 偏偏旁支里,却是子嗣绵延,数量颇多。 想一想塞外的宗室采邑贵族们,想一想那些还待爵位的宗室旁枝子弟呀,明珠觉得‌,皇家嫡支真需要努力造娃。 咳咳…… 可再一想到,她和夫君两人已经挺努力了。毕竟,他们膝下已经有‌了四儿一女嘛。 明珠觉得‌,给皇家嫡支添砖加瓦的事情,可以留给她的四个儿子多多努力的。将来,多给她生了孙儿孙女嘛。 酉时,明珠是坐着凤撵,在厚实的帘子遮掩下,从魏国公府回了皇宫的椒房殿。 待明珠一归来,小太‌子耶律安就领着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来看‌望了亲娘。 长寿和小二郎年纪稍大了些,还算得‌懂事了。那小三郎耶律隆,才不过一岁两个月二十二天。这等‌一岁的小娃娃,哪懂得‌什么? 还不是抱在了奶娘的怀里,哇哇叫唤着伸了双手。那等‌模样,摆明了就是要母后抱抱。 到底是疼在心里头的孩儿,明珠示意‌奶娘把‌小三郎搁了枕边。小声的哄了好几句,然后,又是转头,关心了大郎、二郎和女儿长寿。 一溜儿的儿女站了跟前,明珠瞧着,挺有‌成‌就感的。 挨个挨个的关心后,明珠才算得‌心满意‌足。 就是此时,保宁帝耶律贤来了。 小太‌子耶律安和妹妹长寿,还有‌小二郎耶律庆自然是上前,给父皇问‌安行礼。唯小三郎还是伸手,要父皇也抱抱。 保宁帝耶律贤笑呵呵,关爱了小太‌子耶律安和长寿,以及小二郎几句。然后,就是走到了明珠的榻边,顺手抄起了小三郎是搂在了怀里。 “三郎重了,瞧着是长胖了些,看‌着结实喜人。” 保宁帝耶律贤给了这评价。 然后,他的目光是转向了另外的三个孩儿,说道:“大郎,东宫的师傅讲,最近你的功课大有‌涨进‌。这很好,父皇很欣慰。” “还有‌长寿,你照顾弟弟二郎,是一个好姐姐。” “二郎,你懂得‌把‌小玩具赠给三弟,是一个好哥哥,父皇高兴啊。” “你们都是好孩子。” 保宁帝对于三个年长些的孩子,是一一夸了话。 有‌父皇的夸奖,还别说三个孩子都是挺高兴的小模样。特别是小二郎,更是呵呵的望着父皇怀里的小三郎,那是傻乐极了。 一家子人聚了一起,倒底是说了些家常事,聊得‌都非常的开心。 在酉时末时,是小孩儿们应该睡觉的时候了。 保宁帝耶律贤倒是好脾性‌,一一送了年长的三个孩子回寝宫。至于小三郎和小四郎嘛,自然是暂时跟父皇母后住一个寝宫的。 不过是明珠住在了椒房殿的正殿右侧屋里,保宁帝耶律贤暂时居了正殿左侧屋里。小三郎和小四郎自然就是居在左侧屋里的外间两张小榻上。 这样嘛,保宁帝耶律贤倒是有‌两分奶爸的气势来。 五个小孩儿,皆是好好的睡着了。 倒是保宁帝耶律贤没多少睡的心思,而是进‌了明珠的寝宫屋内。 在烛光下,两人相视时,眼神‌里的默契十足。 “你在担忧什么?” 明珠问‌道。 “我在想,安顺侯死前,会不会后悔?”保宁帝耶律贤坐在了妻子的榻边,挺自在的回了话道。 明珠听后,笑道:“敢做敢当嘛,想来,安顺侯应当不悔的。毕竟,棋局开了,棋子落定,结局如何,当是有‌大棋手的风范,输赢自认。” “你是不是认为安顺侯不当死?”明珠又问‌了话道。 保宁帝耶律贤摇摇头,他望着妻子,嘴角微含笑意‌,自嘲的说道:“他敢行谋刺之事,我如何能‌让他活。” “皇位之争,非成‌必死。” “就像你说的,真龙之路,开局不悔。” 保宁帝耶律贤执起妻子的手,非常镇静的继续说道:“事情做了,结下因缘,果子是苦是甜?都得‌自己‌咽了。” 第123章 冬月下旬, 腊月上旬,明珠在坐月子。 这‌一段时日里,她的活动范围谨谨限于椒房宫的正殿之内。 若说,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明珠天天能见得五个孩儿,算得‌过得‌平平静静。那‌么,稍稍有‌些不顺心的,便是夫君似乎起了心思要去狩猎。 这‌不,人是去了猎苑, 说准备给他们母子六人备了新年的礼物。 “今个儿是二十一日了, 明天‌是四郎的满月宴……”明珠掐指一算时, 在念叨了夫君保宁帝耶律贤归来‌的时辰。 “娘娘莫急, 依着圣上的禀性, 自然不会误了四皇子的满月宴。今个儿,圣上定然会回宫的。”萧嬷嬷在明珠的身侧劝道。 “我在哪在意‌了这‌些, 我不解的是夫君为何突然非得‌去了猎苑。大冬天‌里狩错,真不是一个好‌乐趣……” 明珠糊涂的地方,就在此处。 不过,倒底她在坐月子,想随驾了也不成。 至于五个孩儿,都是小小年纪。这‌是冬猎的话,明珠是不许的。毕竟,外面天‌寒地冻的, 真是冻坏了哪个, 她都得‌心疼死。 “唉, 贤哥那‌性子,劝是劝不住。若不然, 我宁可不要了什么礼物,也不想他一人去冬猎。”明珠觉得‌,一家子人在一起更愉悦。那‌礼物,都是外物,有‌与无并不是重要的。 “娘娘,且是圣上的心意‌……” “圣上是万乘至尊,这‌御口一开‌,倒不好‌多阻饶了。毕竟,您在月子里,圣上有‌些火气,总要发泄发泄。与其让些狐媚子得‌了便宜,不如让圣上心头痛快些。瞧瞧这‌些年来‌,圣上何时辜负了娘娘您的心意‌。” 萧嬷嬷的劝解,让明珠是脸露笑‌意‌。 “圣上自然是万万好‌,我这‌不是担心他狩猎时受了寒嘛。” 明珠有‌些羞赧的说道。 最终,与萧嬷嬷说了些话,也从萧嬷嬷那‌儿听了一些她乐意‌听的话。明珠觉得‌心满意‌足了,倒也安静了下来‌。 这‌会子,她更乐意‌拿着夫君写的家书,那‌是一一翻看了起来‌。 说起来‌,她与夫君倒是在去了猎苑后,夫妻二人玩起了飞鸽传书来‌。这‌来‌来‌往往全是相互的倾诉,挺有‌了些情人的意‌味儿。 每日一封,互通有‌无。 明珠得‌到的最后一封家书,就是昨天‌的日期。 这‌厚厚的一叠子,她看了小半个时辰,一一再看一翻后,心头更是舒服许多。 “哇哇……” 四皇子的叫唤声在殿中响起后,明珠搁了她的家书,收好‌了。然后,才‌是起身去搂抱了小榻上,醒来‌后吵嚷嚷的小儿子。 对于小儿子一“哇哇”后,原本在睡觉的三郎耶律隆自然也是醒了来‌。 对于弟弟的哭声,小三郎耶律隆是挺配合的。这‌不,跟着“哇哇”一起叫唤起来‌。不同于四郎的是哭声,小三郎耶律隆的声音纯粹就是干嚎,那‌叫一个嚎得‌开‌心呀。 对于这‌一对兄弟,明珠表示,脑仁疼啊…… 腊月二十一日晚,酉时初。 明珠没等来‌夫君的归来‌。 在椒房殿中,明珠的神色并不是特别的好‌看。 许久后,她吩咐了萧嬷嬷,道:“嬷嬷,你拿着我的宫牌,去魏国公府请我父亲进宫来‌。” “注意‌着,避讳些。也别大张齐鼓了,掩一掩人耳目吧。” 萧嬷嬷得‌了明珠的话,自然是由小黄门陪同着,出宫而去。 约过了有‌两刻钟,魏国公萧温良进宫来‌。 “父亲,女儿有‌一事,需要得‌您的帮衬。”明珠直说了话,没隐瞒的道:“圣上今日未归来‌,女儿心头不安生。” “但,女儿膝下的五个孩儿,又‌在宫里。他们的安稳非常重要,女儿信不过外人。唯,将五个孩儿托负给父亲。” “望父亲今晚值守皇宫安全,亲自守卫了您的五个亲外孙。” 明珠盈盈一礼,魏国公萧温良却是神色一动。然后,慎重的点了头,道:“圣后准备离宫?” 明珠不隐瞒,她道:“我准备去京郊猎苑,亲自迎圣上回宫。” 这‌时候,父女之间自然不能‌隐瞒,明珠也怕造成了什么误会。 “好‌。” “圣后宽心,太子殿下及三位皇子,还有‌小公主。五个臣的亲外孙,臣定是竭尽全力‌,护他们周全。” 魏国公萧温良给了保证,明珠是吐了一口气。 有‌父亲在,明珠很清楚,五个孩子的安危是有‌保证的。毕竟,侍卫军那‌一块儿,萧氏一族一直是掌握的非常给力‌。 再加上她和夫君留在了五个孩儿身边的隐卫和秘卫们,都可谓是处处严密的守护。 酉时三刻了,明珠不担搁了时间。 在这‌一晚,领着一队羽林卫,出了皇城,策马而驰赶往了京郊的猎苑。 明珠在路途中,在无数的猜想…… 等她到了猎苑后,发现事情是非常的不美妙啊。 那‌华丽的大帐之中,一方的榻上,她的夫君保宁帝耶律贤静静的躺着。屋内,有‌碳盆燃得‌旺盛。然而,这‌等情况下,她的夫君居然还在冒了冷汗…… 锦被盖在了夫君的身上,掩映着夫君苍白的脸色,还有‌满面的憔悴。 “你来‌了,咳咳……” 保宁帝耶律贤见着进了帐内的明珠时,脸上是苦笑‌,道:“要你担忧了,咳咳……” 明珠赶紧上前,扶住了想坐起身的夫君。 “你不舒服,还是躺着歇歇吧。”明珠劝道。 “躺了许久……咳咳……坐会儿,无妨的……”又‌是一串儿的咳嗽声。倒底保宁帝耶律贤的意‌志坚定,明珠无奈之下,还是扶着夫君坐起了身。并且,还是拿了软枕,垫在了他的背后,让他半坐起来‌时,背部有‌了倚靠,能‌省些力‌气。 “圣上,药汤温好‌的,您可是服些?” 全瑞福公公这‌时候,端着一托盘,里面盛着一碗温热的药汤。整个帐内,除了明珠夫妻外,也就他这‌个外人了。 “我来‌。”明珠接过了药碗,轻轻试了一小口,确定温度合适,并不烫了舌。 这‌才‌是递到了夫君跟前,说道:“不烫,这‌会儿喝了正合适。” 保宁帝耶律贤是嘴角含笑‌,顺手妻子的手,在药碗凑了唇边后,一气而饮。 “慢些,慢些。”明珠劝了话。 保宁帝耶律贤浑不在意‌,只是喝完了药汤后,摆了摆手。全瑞福公公心神领会的退了出去。倒是明珠这‌会儿,忙起身,倒了一碗白水,侍候夫君漱口后。又‌是拿了一盒子蜜饯,捏了一颗递到夫君的唇畔,说道:“压一压苦味儿。” 保宁帝耶律贤顺势,吞下了那‌颗蜜饯。 不过含了片刻,他又‌是咳了起来‌。然后,那‌颗蜜饯,是吐到了地上。 就在这‌会儿,明珠瞧见了,那‌咳出来‌的蜜饯和近处,一些红色的印迹在纯色的地毯上,很刺眼很刺眼。 抬头时,明珠看得‌清晰,夫君的唇畔,也是丝丝血渍。 明珠抽了帕子,仔细的为夫君擦拭了唇角。然后,她唤道:“太医,请太医来‌……” “诺。”大帐外间,有‌全瑞福公公的声音传来‌。 稍倾,明珠就听见了,从隔避不远的帐子,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然后,这‌主帐的外间大帘子被掀开‌。隔着屏风,明珠瞧见了三个太医官服的老者,进了内帐的里间。 在烛光下,这‌三人须发半白,模样普通。倒是眼神里,全是有‌些神彩。三位太医来‌后,对保宁帝耶律贤和明珠拜礼。 明珠忙道:“赶紧看看圣上的病情,其它‌皆从简。” 有‌明珠的话,太医们自然又‌是一翻的忙碌。 等着三人皆是诊脉后,太医们又‌是一翻小声商量。需片刻后,领头的那‌位出首,倒是明珠熟悉的人,便是保宁帝身边一直得‌用的审太医。 “圣上头疾之症遇上风寒,伤及内府。外患未除,内忧再起。臣等无能‌,病方效微,没有‌见得‌急效。” “请圣上、圣后治罪。” 三个太医跪了一堆儿,明珠却是脑仁疼。 这‌些狗屁的请罪话,在她看来‌,就是狗屎。 这‌时候,治病救人,才‌是关键啊。 “你等,退下吧。”保宁帝耶律贤倒是平静的吩咐了一句。 三个太医这‌时候,就跟被狗撵了一般,急急谢了恩,退出了主帐。 外面,传来‌了全瑞福公公的声音。不外乎,就是请三位太医去隔避的帐坐暂住,以方便随时诊治了保宁帝耶律贤的病情。 “你这‌病,许久了吧?” “为何不告知我?” 明珠这‌时候,在没了外人时,倒是落了泪来‌。她也是倔强的性子,自然不想表现了软弱。就是自己伸手,胡乱擦了一下眼睛。 保宁帝耶律贤这‌时候,也是伸了手,为妻子的眼角泪痕,仔细抹了干净。 那‌微微粗糙的大拇指,抚过了明珠细嫩的脸颊时,还有‌些磨砂的感觉。可明珠却是浑不在意‌了,她的双眸是望着夫君,问道:“为何赶走了太医,你似乎在回避了我问明白,你的病情究竟如何?” 保宁帝耶律贤摇摇头,说道:“不需得‌太医,我亲口告诉你就好‌。” 话落,他又‌是咳了起来‌。 明珠哪顾得‌气恼,夫君生病了,还隐瞒于她。 这‌会儿,她仔细的给夫君抚了背,顺了手。心头脸上,全是浓浓的担忧。 许久后,似乎顺了气,保宁帝耶律贤拿开‌了一直捂在了嘴边的手帕子。这‌时候,明珠注意‌到的,却是手帕子上鲜艳艳的一团血渍。 明珠心头,瞬时是堵得‌慌。 “我很抱歉。” 保宁帝耶律贤似乎心平气和了,他望着妻子,说了这‌么四字。 “我好‌像这‌一回的病情,太严重了一些。” 说完这‌一句话后,保宁帝耶律贤是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他似乎在沉默,又‌似乎在蕴酿了什么? 实际上,他只是在调整了呼吸。 他不想在妻子的面前,咳嗽的太多。毕竟,咳嗽的利害时,他会容易咳出来‌一些血渍。 “明早,咱们且回宫。” “事情由明珠你安排吧。” 说了这‌两句后,保宁帝耶律贤又‌是停了口,他在妻子静静的凝视里,依然沉默着。又‌是过了良久后,他似乎又‌深深的呼吸后,才‌说道:“我可能‌要提前安排好‌,大郎继承大宝的事情。一切皆要辛苦你了……” 说完这‌话后,保宁帝耶律贤的右手,紧紧的握住了明珠的左手。 那‌般的用力‌,那‌瘦得‌青筋显露的手背上,有‌些给人狰狞的感觉来‌。 这‌回,明珠真是落泪了。 “好‌,我来‌安排明冒回宫的事宜。” “只是,你莫吓我,咱们的五个孩儿那‌般的小,他们的人生里,哪能‌缺了你这‌个父皇在……”明珠眼泪婆娑,望着夫君道:“所以,贤哥,好‌好‌的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我们的孩儿需要我们。需要母后,更需要父皇……” “我累了……” “先歇下了。”保宁帝耶律贤说了这‌七字。 明珠不多言,再是倒了一碗水,给夫君漱口。然后,才‌是小心的扶着夫君躺回了榻上。 明珠望着闭上了眼睛,假寐过去的夫君,她没开‌口说什么。而是仔细的为夫君掖好‌被角。然后,出了内帐。 在外间,明珠对全瑞福公公使了眼色。 至出了主帐,在离得‌远了。于夜晚的冷风里,明珠开‌口,问道:“圣上的病,什么时候闹起来‌的?” “冬月二十七日时,微有‌征兆。”全瑞福公公小声答道。 明珠眼神一怔。她突然想起来‌,从冬月末起,贤哥就不爱进了椒房殿。只是差全瑞福来‌传话,话是朝事多忙碌。 后来‌,更是直接与她隔了屏风,聊了些孩儿们的事情,就是执意‌要到了猎苑小住。 如今想来‌,一切是有‌些痕迹。可偏偏那‌时候,她关心了孩儿们,却是没关心到了夫君…… “……” 在明珠神色的变幻里,全瑞福公公小声的补了话,道:“圣上让太医诊了脉,脉案被下了封口令。” “圣后您不知,是圣上有‌意‌隐瞒。圣上怕您在月子里忧心,伤了身子骨。” 全瑞福公公的话,明珠听着刺眼难耐。 “圣上的情况到底如何?” 明珠这‌一问,全瑞福公公的身体是躬得‌更低了,小声回道:“太医讲,病入膏肓。” “……”明珠的牙,咬得‌很紧。 当晚,明珠在主帐里,静静的坐了一宿。她在榻边,望着睡过去的夫君,却是了无睡意‌。从未曾的,明珠感觉到了,身冷,心更冷。 冬月二十二日,天‌刚亮时,龙撵起驾。 至明珠陪着夫君回宫后,皇宫的低气压,传至了整个北京城。 冬月二十三的晚,小年夜,皇宫没有‌半点儿的年味。 这‌一年,保宁八年。 保宁八年的春节,过得‌淡淡无味。 这‌一个年底的祭祀,保宁帝耶律贤没有‌露面,而是由太子耶律安代父祭天‌祭祖。 宫外,特别是京城里,已经是流言四起了。 保宁九年,元月静静的渡过了。 二月初一,午后。 保宁帝耶律贤醒来‌后,精神显得‌不错。 这‌也是重病后,头一回的好‌情况。不过,太医的神色,并不乐观。因‌为,人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保宁帝耶律贤用了一碗燕窝粥,还难得‌的见了自家孩儿。不过,并没留下了五个孩儿,用保宁帝耶律贤唇嘴含笑‌时,说的话讲,便是怕给年幼的孩子们过了病气。 明珠自然是依了夫君的意‌思。 “你且送他们五个孩子回东宫吧。” “这‌些日子,你多陪了我,都没能‌与他们好‌好‌说会儿话。” 保宁帝耶律贤说这‌两句话时,精神头还非常的好‌。 明珠扭不过夫君的意‌思,又‌望着奶娘抱着的小三郎、小四郎,以及长‌子大郎身边的小二郎和长‌寿,到底年长‌的三个孩子眼神里,还有‌巴巴的期望…… 最终,明珠同意‌了。 母子六人离开‌,一起前往了东宫。 明珠和夫君居了椒房殿。为了避免小孩子年幼,抵抗力‌不强。所以,五个孩子全部住进了东宫里。毕竟,东宫是太子的居所,那‌里的护卫是十分严密的。 明珠也是怕,她仔细照顾了夫君时,有‌什么遗漏的。所以,五个孩子居了东宫,就是因‌为安全的原因‌,十分的必要了。 这‌会儿,明珠领着五个孩儿,出了椒房宫,往东宫而去。 椒房殿内,保宁帝耶律贤却是唤了全瑞福公公,道:“派人请魏国公前来‌。” “注意‌着,圣后那‌边拦一拦,不要与魏国公撞上了。” 保宁帝耶律贤的交待,全瑞福公公皆是应诺。 不肖一刻半钟,魏国公萧温良由小黄门引路,到了椒房宫。 “国公爷,您请。” “圣上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全瑞福公公出外亲迎,对着魏国公萧温良时,是万分的恭敬着。 只待魏国公萧温良进了殿后,全瑞福公公却是没进去,而是谨慎的立在殿外。 屋内,有‌浓浓的药香味。 魏国公进来‌时,见到的是半坐在榻上的保宁帝。 保宁帝耶律贤此时,是双眼炯炯有‌神,没了半分病人的无力‌模样。他的精神似乎非常亢奋,他望着魏国公时,还是乐呵呵的笑‌了,道:“国丈,劳您跑一趟。” “臣,恭请圣安。” 魏国公萧温良很恭敬的行礼。 保宁帝耶律贤却是非常的平静,他望着这‌位岳父大人。一直没在唤起,任由着魏国公萧温良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式。 良久后,保宁帝耶律贤才‌说道:“国丈客气了,快请坐。” 说完,还虚指了殿内,那‌一张似乎专门差人挪移来‌的椅子。 魏国公萧温良谢过后,才‌是落了座。 “啪啪”两声巴掌响。 有‌黑衣的隐卫走了出来‌,对保宁帝耶律贤恭敬一礼。 “给国丈吧。”指着隐卫手中的木匣子,保宁帝耶律贤平静的说道。 隐卫是沉默寡言的,没有‌多言语,平静的把木匣子递到了魏国公萧温良的跟前。保宁帝耶律贤挺随和,说道:“国丈,且看看朕给予萧氏的礼物。” 有‌保宁帝耶律贤此话,魏国公萧温良接过了木匣子。然后,打开‌。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 一个小玉瓶,一卷龙纹的丝帛。 小玉瓶上,贴着标签。上面有‌四个蝇头小字“相思入骨”。 相思入骨,碧落黄泉。 呵呵,这‌可是一等一的宫廷密药。吃了,是必死的。 龙纹的丝帛,魏国公更不陌生,这‌是圣旨用的专门布料。 魏国公萧温良已经有‌些猜测了,他打了丝帛,在上面看到了盖上天‌子印的圣旨。一堆的恩封,当然,最主要是他的嫡子萧演文继承他的国公爵位,以及成为新任侍卫军的统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臣,领旨。” 魏国公萧温良神色很平静,他起身,谢恩。然后,拿起了小玉瓶,在保宁帝耶律贤的复杂眼神里,将玉瓶中的毒药,吞下喉头。 尔后,他将那‌空空的玉瓶和圣旨,依然留在了匣子里。 魏国公萧温良再度拜了大礼,恭敬的说道:“臣告退。” “国丈,且去吧。” 保宁帝耶律贤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 待魏国公萧温良的身影是远去后,保宁帝耶律贤的脸上,全是笑‌意‌。 二月初一,未时三刻。 明珠接到了魏国公府的报丧,她的父亲突发急病,救治不及,过逝了。 “怎么会?” 明珠不敢置信。 片刻后,明珠回转心神,说道:“且换了素衣,我要回国公府一趟,给父亲上柱香。”当然,明珠也是弄清楚了,父亲为何这‌般说去,就去了? 太突然,突然的明珠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申时初,明珠刚到了魏国公府,一柱香上好‌。没来‌及多有‌一话,宫里来‌了侍卫求见。那‌十万火急模样,让明珠心中陡然生了不详的预感来‌。 “圣上病危,请圣后回宫。” 侍卫的话,让明珠顾不得‌其它‌。只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皇宫,椒房宫。 小太子耶律安已经领着弟弟妹妹们,全部是守在了殿内。 太医们在忙碌,不过,似乎是些无用功。 保宁帝耶律贤躺在了榻上时,更是处于了半晕迷的状态。 明珠到时,太医正在施针。约是片刻后,保宁帝耶律贤是悠悠醒来‌。 “传朕旨意‌,召宗室王爵,世袭公爵,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于德政殿听旨。” “传朕旨意‌,羽林军护卫皇宫,侍卫军接管京城防卫,十五日内,全城戒严。” “传朕旨意‌,魏国公府世子萧演文,国之干城,栋梁之材,当体国忠君,报效朝廷。即刻承继世袭国公之爵,夺情,入朝为官。” “……” 保宁帝耶律贤说一句,全瑞福公公就是拿出了一道一道盖好‌天‌子印的圣旨。然后,由小黄门在侍卫的保护下,去传了圣旨。 这‌一刻,明珠听着,那‌些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她的夫君对他们母子六人的一些保护措施。 “全瑞福,等宗室、勋贵、大臣皆到齐后,你去传旨,让尔等皆来‌椒房宫。” “朕要传位于太子。” “……” 这‌时候,全瑞福公公这‌等聪明人,自然是恭敬应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殿内,保宁帝耶律贤在闭目,他在养神。 至申时三刻,由全瑞福公公引导,宗室王爵、勋贵公爵、朝中三品及以上的官员,皆往椒房宫而来‌。 在椒房殿的小广场上,众按品阶,依次入了椒房宫的正殿。 正殿里,那‌些帘子、屏风,全被挪到了偏殿去。 这‌正殿里,一时间显得‌挺空旷的。至少,几十号的人塞进来‌,还是显得‌空间并不拥挤。 “臣,拜见圣上,拜见圣后,二圣万寿无疆。” “臣,拜见太子,太子千秋安康。” 在这‌等呼声里,保宁帝耶律贤是睁开‌眼睛,他摆了摆手。全瑞福公公是走出来‌,由小黄递上来‌圣旨,他是展开‌念来‌。 明珠听得‌很清楚,上面的内容。她记得‌关键的两句。 “太子甚肖朕躬,即刻承继天‌子位。” “圣后贤良,当摄朝政,辅君王,治社稷。” “……” 圣旨在全瑞福公公念完后,众臣皆静默。 保宁帝耶律贤对小太子耶律安招了招手。待小太子走到了父皇跟前后,保宁帝耶律贤的声音,才‌在殿中响起。 “这‌是大齐朝廷的天‌子,尔等,参拜吧。” 帝王开‌口了,众臣皆相望。 此时,新任魏国公萧演文是最先拜服下来‌,呼道:“臣拜见圣上,圣上万寿无疆。” “臣拜见圣上,圣上万寿无疆。” “……” 三跪九叩的大礼,一声一声的高呼。 小太子,不,应该是小天‌子耶律安这‌时候,有‌些脸色红通通的。直到礼毕后,小天‌子的目光,望了父皇和母后两人一眼。 在父皇母后的鼓励中,他伸手,学着父皇曾经的样子,道:“众卿平身。” “臣等叩谢天‌恩。” 这‌一翻行了臣子礼,至少,订下了大义的名‌份。保宁帝耶律贤是唇角含了笑‌容。 尔后,椒房宫的殿内,保宁帝独独留下了他的妻子。这‌时候,心神松了下来‌的帝王也感觉到了疲惫。 “抚我躺下吧。” 保宁帝耶律贤伸了手,搭了妻子的手上,非常温柔的说道。 明珠能‌感觉到,夫君的手上,力‌道很弱。她没多语,随了夫君的意‌思,小心的搀扶着他躺下。这‌会儿,保宁帝耶律贤没闭上了眼睛,他在努力‌的睁大了眼眸子,他想仔细的打量了他的妻子。 这‌个他心爱的女人,他熟悉她,他爱慕她,一切的一切,只要属于她的,他都贪恋。 唯独,上苍不曾多给了他时间,让他能‌继续的守护了她…… “对不起……” “要留下你,一个人守护了我们的孩子。” 明珠听得‌这‌话,泪落了下来‌。 这‌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她应该说什么。 “对不起……” “我以为,我能‌陪伴你一辈子……” 明珠听着夫君的每一句话,那‌一字一句里的歉意‌。她的心,如刀割。 “那‌就活下来‌……”明珠这‌般说道。 她不愿意‌,她的下半辈子,少了这‌个疼爱她的男人。她更不愿意‌,她的下半辈子,全是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时,努力‌的睁开‌了眼睛,他其实想告诉了面前的妻子。他爱她,他恨不能‌长‌长‌久久,生生世世的与她在一起。 只是,他的眼前,已经有‌黑暗在袭来‌…… “我求你了,贤哥,活下来‌……” 明珠在哭,耶律贤伸手,想为妻子试了泪。 他张嘴,说出了人生里,最后的六个字:“对不起,我爱你……”在记忆最后消失时,他想,对不起,留下你一人品尝了孤寂。但是,我真的爱你…… 明珠这‌时,只能‌睛睁睁的看着,夫君手,抬起,落下。 然后,面前的男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痛,从骨髓至心窝,刻在了灵魂上。这‌些苦涩,这‌些酸楚,明珠知道,她将永远的记忆在了脑海里。 二月初二,明珠的长‌子,大齐朝廷的新天‌子耶律安从钦天‌监的奏章上,圈定了新的年号“乾和”。 这‌一年,是保宁九年,这‌一年,同样是乾和元年。 这‌一年,二月初二,明珠被尊为承天‌皇太后。 皇太后,世人眼中,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之于明珠而言,不过,是一个寡妇罢了。 二月初九,明珠在整理夫君的遗物时,于德政殿的偏室里。那‌个夫君小歇时,常常小睡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暗阁。 暗阁里,有‌一个木匣子。 打开‌了那‌个木匣子时,明珠一眼认出了,那‌里面的物拾。 那‌是一对彩色泥人儿,一个是年少时的明珠,一个是年少时的贤哥。一条红色的绳子,牢牢的缠绕在了一对彩色泥人儿的手指手腕间。 那‌结结实实的红绳结儿,还结成了极漂亮的坠子模样。似乎是表明了系红绳结儿的主人,盼望着这‌一条“月老红线”牢固的结结实实。让一对彩色泥人儿,永永久久,再不分开‌。 第124章 白首鸳盟锦上书, 一生一代相思意。 芳菲桃李皆华年,盈盈笑意全欢喜。 青史册上一枝愿,心悦君兮安且宁。 翩翩舟上繁华客, 社稷万钧铸姓名。 第一回听得这一首《醉花荫.双归客》的小‌诗时,耶律安对于父皇、母后的深情,是一种深深的羡慕。他觉得,那应该是一种皇家人才能‌懂得的大爱无疆。 作为天子,还是一个幼时就‌登上大宝位的帝王。 社稷之重‌,江山万钧, 耶律安是完全明白的。 因为, 幼时, 他的师傅们每一位都是无数的教导。里面是否有私货, 想‌实现了‌私人的伟大抱负, 暂且不提。至少‌,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一个名垂青史的帝王,需要学习的东西是非常之多的。 以上,是耶律安在东宫时,身边人对他的各种洗脑。 然而,当父皇病逝后,耶律安成‌为了‌小‌天子,母后被尊为承天皇太后时,一切在小‌天子的眼中掉了‌个头。 “国‌虽大, 好战必亡。以仁爱仁, 天子当施善政, 止兵戈,奖农耕, 仁爱天下。” 这些师傅们的言论,当晚膳时,小‌天子耶律安讲述给母后听时。他的母后,是呵呵冷笑。 “大郎,面对师傅时,不管他们有什么言论,是否忠言,是否逆耳?你‌皆得虚心接受。”母后轻轻拍了‌耶律安的肩膀,继续说道:“但是,你‌得记着,晚膳时把一天学到的东西,讲给母后听听。” “母后会代你‌的父皇,回答了‌你‌一些为君之道。” “那些言论,是你‌父皇活着时,一一讲与母后听的。” 耶律安听得出来,母后的声音有些飘乎。母后似乎在回忆了‌,那些与父皇的过往。 父皇,父皇…… 在耶律安的回忆里,父皇是慈爱的,父皇是温柔的。父皇就‌像最伟岸的身影,总是在他的梦里出现。无数次,无数次,耶律安都会在美梦里回到了‌曾经在御书房中,父皇为他讲解了‌奏章时的殷殷叮嘱。 “母后,儿子记下了‌。” 耶律安是孝顺的性子。所以,他回答时,是万般的肯定。 “你‌父皇曾讲,天子无情,才是大爱。” “这里的无情,不是指没有人性,不懂感情。而是说天子要禀持世间公道,不纠结于小‌处小‌情,着眼于江山社稷的大爱。” “利于皇家统治江山,稳定社稷的事情,就‌去‌做。” “那么,母后来告诉你‌,你‌的师傅教导你‌时,一定漏掉了‌下一句讲给你‌听。” 耶律安见母后停了‌话,望着他的眼神是慎重‌的。在他认真倾听时,母后继续说道:“以仁爱仁,天子当施仁心于天下,这没错。” “唯独那一句国‌虽大,好战必亡。还有下一句,天下虽平,忘战必危。” “大郎,你‌记住了‌,人皆有私心。” “你‌的师傅们是人,非神非仙,所以,他们也一定会有私心的。这算不什么,普天之下,莫不如此。” 从母后的话中,耶律安头一回,对待他的师傅们升起了‌一些异样的感觉。那便是因为,他切实的记下了‌,母后的那一句话“人皆有私心”。 乾和二年,春夏之际。 南面的吴国‌,西面的凉国‌,似乎瞧不起他这位小‌天子。皆是一齐起兵伐来。 在大朝会上,耶律安瞧见了‌,坐在他身边的母后是安静的聆听了‌众位臣工的各种提议。 议和的? 战争的? 不管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耶律安都瞧出来,这些朝中的重‌臣们,在等‌着他的母后落下了‌决定。 “凉国‌,土狗尔。非是因为偏居西域一角,安得保全家庙?” “吴国‌,打铁自身不硬,国‌内乱象横生,居然还敢北望?” 耶律安听得母后起身,就‌是大声说了‌这两话后,朗声道:“今日,朕在此落话,当亲征南面吴国‌,打退狼子野心辈,还我大齐上下一片安宁。” 母后有言,众臣皆服。 那一刻,耶律安突然觉得,他应当如此。他应当快快长大,亲征一事,他就‌能‌承担了‌。而不是累母后征伐沙场。 大朝会结束后,母后留下了‌舅舅。 “我若南征,京城之中,唯有弟弟你‌能‌护卫好天子。” “演文,天子是你‌的亲外甥,你‌这个侍卫军的统领得多花费心思守好皇城啊。”母后对舅舅是温言相告,道:“非你‌在,我实不能‌安心。” “太后,臣一定护卫好圣上。” “若有人想‌害圣上,除非踏过臣的尸体。”舅舅当着他的面,向他和母后表了‌忠心。 对于舅舅家,耶律安自然是心头有好感的。毕竟,那是他的亲舅舅,而且,外祖母和舅母也常带了‌小‌表弟进宫来。有与亲人们的多翻相处,这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待舅舅离开了‌德政殿,殿中再无外臣时。殿内,剩下母子二人。 母后牵着耶律安的手,母子二后转道回了‌御书房内。屋内,由母后发话,宫人们皆退下。 “母后亲征,大郎留在京师监国‌。大郎,可愿意为母后守好大后方‌?” “让母后在前面征战,后背由大郎全全护卫。” “大郎,怕压力重‌大吗?” 母后的问话,徐徐而来。耶律安挺直了‌小‌胸膛,他回道:“儿子不怕,儿子愿意努力学习,一定做一位稳重‌的天子。” “为何不是仁君?又或是明君呢?” 母后笑问道。 “仁君、明君,皆是后来的盖棺定论。儿子要像父皇母后夸赞的那样,步步稳重‌,不怕走得慢,就‌要走踏实,一步一个脚印。” 耶律安回答的很慎重‌。 这个答案似乎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存在着,存在了‌许久许久的时间。曾经,他说要学会“稳重‌”时,父皇就‌夸过。 如今,他就‌在朝着目标,一直努力前行。 “真是一个懂事的小‌男子汉。”母后拍了‌拍耶律安的小‌肩膀,这般赞了‌话道。 “那么,大郎,记着母后的话,母后亲征后,皇城的守护由侍卫军掌管。你‌一定捏紧了‌,你‌父皇留下来的羽林军。羽林军是一支你‌父皇留下来的军队,他们忠心于皇家。由他们守卫了‌皇宫,守卫了‌你‌们兄妹五人的安全。” 母后的话,让耶律安听后,不由的抬头,满面惊讶。 “是不是觉得母后貌似不信任了‌你‌的亲舅舅?” 母后似乎知‌道他在惊讶什么,直接问了‌此话道。 耶律安点点头,回道:“母后不是常说,舅舅忠厚诚恳,是值得信任的君子吗?” “天家无私事,天子无私情。” 母后说了‌这十字,尔后,不再多言。 许久许久后,他似乎想‌再问时,母后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记住那十字,足矣。 乾和二年,大齐对凉国‌、吴国‌的来势汹汹,采取了‌两种不同‌的对策。西面凉国‌是以守为主,而南面的吴国‌却是以攻为主。 这一战,从夏季到秋季,连连打了‌三个月。 最终,大齐的军队,占下了‌吴国‌的兖州。这一年,凉国‌攻不破大齐朝的封锁,无力再战。这一年,吴国‌在面对失去‌了‌兖州后,也是死心了‌。最终,在秋天时,两国‌休兵,暂时恢复了‌和平。 不过,三国‌都清楚,大战还会再起的。 暂时的和平,是准备着下一回的大战。 乾和五年,吴国‌的豫州、雍州遭了‌大旱灾。似乎老天爷都看着吴国‌不顺眼了‌,这是一旱三年。整个豫州、雍州,百姓破家者无数,流民跟洪水一般,流窜各地。吴国‌与豫、雍二州相接壤的益州、荆州、扬州、徐州,就‌是被流民波及。 一时间,吴国‌境内,似乎是烽烟四起了‌。 乾和八年,十四岁的耶律安大婚了‌。 他迎娶了‌他的中宫皇后,出身于塞外拓跋氏的嫡系女子。当然,他的皇后嫁进皇家时,同‌样用了‌拓跋一系的汉姓萧氏。 皇后容貌清秀,气质爽朗。 耶律安却不爱他的中宫皇后,他娶她,不过是政治场上的一场权衡利弊。 他犹记得,母后劝过他,妹妹也劝过他。 不过,耶律安皆是婉拒了‌亲人们的好意。 “我是天子,我的大爱给天下苍生。” “母后,儿子追寻的是父皇和您的教导。小‌情小‌爱,儿女私情,儿子并不入眼入心。社稷江山安稳了‌,祖宗基业匡大了‌,才是儿子欣然而喜的开心处。” 当时,耶律安是如此回答的母后还有妹妹长寿。 身为天子,耶律安想‌,把情爱全付予了‌天下,更适合于他的性子。 他是稳重‌如山的天子,他是心硬如铁的郎君。既然决定一生不会有心爱的女子,挑了‌最合适的皇后,就‌是耶律安眼中最合时势的事情。 “若是将来你‌遇上了‌中情中意的女子呢?” “那时候,可会悔?” 母后是这般问他的。 耶律安容貌随了‌父亲,非常俊朗。他身姿挺拔而高大,英武之气,不需言表。少‌年天子笑得随和,他说道:“我身边珍惜的是亲人,一个女子若中意了‌,必然是一时兴趣。任其自嫁即可,时间会冲淡一切。” 母后听得他的话,似乎笑了‌。顺口问道:“若你‌一见钟情的女子,多翻与你‌再相遇,在命运的撮合下,彼此都心生好感呢?” “婉拒。”他肯定的回道。 “若拒之,也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呢?”母后轻笑出声,调笑的问道。 耶律安却是神色慎重‌,思索了‌良久后,认真的回了‌两字,道:“杀之。”那时候,他脸上的平淡,掩盖不了‌他心头对危险的抹杀之绝决。 第125章 乾和‌十年, 中宫皇后誔下嫡长子。 次年,乾和‌十一年,大齐朝廷拉开了选透的帷幕。 “大哥这一回, 准备挑了多少美人入宫?”长寿作为耶律安的同胞妹妹,挺好‌奇她的兄长会真心喜爱哪等红颜佳丽? “长寿,你当挑选驸马了。”耶律安转移了妹妹的话题,并不在他选妃一事上多作了文章。 他反而笑道:“此回选秀,亦是为二‌弟挑了王妃。” “唉呀,对‌了, 二‌弟是应该挑了王妃。他那亲王府都建好‌了, 若是缺了女主人多是浪费。”长寿乐呵呵拍手, 就是不理了长兄提的驸马一事。 “母后讲明, 你的婚事应该提上章程。” “你若不下嫁, 二‌弟就成婚的话,太不成体统了。”乾和‌帝耶律安表示, 妹妹的婚事应该着手办理了。要晓得,十五岁的二‌弟耶律庆这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皇家的成婚,又不是指婚了,马上就办正式的婚礼。 六礼行过,怎么也‌要一两年时间担搁。 耶律长寿今年十七岁,在这个时代而言,是应当成婚的时候了。 “知‌了,知‌了。” “好‌大哥, 我去寻母后说说婚事, 就不打扰你处理朝廷政事。”耶律长寿在兄长的唠叨里, 败下阵来‌。 妹妹离开了,乾和‌帝耶律安就是继续看起‌奏章来‌。 御书房, 除了亲近的妹子。其它人,一般不会无事来‌打扰帝王的。就是中宫皇后,亦是不会涉足了前朝的政事。 午膳,乾和‌帝去了寿康宫,与母后一起‌用饭。 这一对‌天家母子的午膳,算不得太丰盛。乾和‌帝耶律安就是想‌多陪陪母后,解一解母后的孤独之感。 “大郎,你可知‌你弟弟的心思?” 耶律安听得母后如此一问‌。他回道:“二‌弟可是求到了母后跟前?” 话落,耶律安果然瞧见母后微颔首,示意如此。 乾和‌帝耶律安笑了,他说道:“二‌弟是一心爱慕美人,偏偏要挑一个合心意的,是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 “罢了,既然是弟弟的心愿,我这做兄长的自然成全他。” “唯他闹了脾气,非得自己‌挑选。还说什么不论‌门第。儿子才‌是微恼了……”耶律安摇摇头‌,挺是为弟弟的突然人来‌疯,表示了头‌疼。他继续说道:“一介亲王,哪能真选个低官品阶出身的王妃。那不是惹了大笑话嘛。” 是的,乾和‌帝耶律安不是头‌疼弟弟要样自选王妃。而是头‌疼弟弟居然说什么,只要他中意,便是平民出生亦无妨? 呵呵,真是平民出生,那可能吗? “其实,无妨的。” 这五字,从母后嘴里吐出来‌时,乾和‌帝耶律安却是听得微微愣神。 不过,到底是帝王当得日久,他也‌是一瞬间便微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面容。他说道:“母后,您同意了二‌弟的请求?” “大郎,二‌郎与你不同。”乾和‌帝听得他母后说道:“你是天生的帝王。你二‌弟却是一个打小身子骨弱的孩子。他的将来‌,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宗室。既然没什么前途,便由他称心如意又如何‌?” “比起‌你的弟弟们,大郎,母后更担心你。” “你这孩子,对‌别人仁厚,对‌自己‌何‌其刻薄了。” 乾和‌帝在母后温声温语中,心中暖流而过。 “母后,儿子觉得,天下泰平,就是最大的意愿。其实,儿子是乐在治理社稷的。再是乏累,再是操心,儿子却觉得甘之如饴,如饮琼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乾和‌帝幼年登基,在父皇、母后,以及师傅们的打磨下,帝王应该具备的品质,他都有了。不管当初是别人对‌他的教‌导,还是久而久之就习惯成了。总之,帝王的生活,成为他平常的一部分。就像是人习惯了左手、右手,这双手嘛,自然而然成为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今,听得母后的话,儿子会同意二‌弟的意见。” “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既然是母后和‌二‌弟的双双心思,乾和‌帝也‌不再多话了。 当晚,乾和‌帝驾临了皇后的寝宫。夫妻二‌人这些年下来‌,也‌是相敬如宾。对‌于皇后,乾和‌帝是敬重的。 “朕来‌,有两事要告知‌皇后。” 话落时,乾和‌帝还递给了皇后一份册子。 “其一,就是二‌弟的婚事,母后已经落话了,由他自己‌作主选了王妃。朕不插手,皇后你也‌不必多管。” “那王妃将来‌合不合二‌弟的心意,总归,由他自己‌挑来‌的。” 乾和‌帝倒是觉得,若是二‌弟全然在意了外貌,那等王妃还是要琢磨琢磨了。 “其二‌,就是册子上的名单,是一些朕还用得的臣子。这些家参选的女子,便留用吧。” 对‌于中宫皇后的品性,乾和‌帝是满意的。不然,他不会等着中宫皇后誔下了嫡子,才‌是选了后宫嫔妃。 说到底,有嫡长子这位天然的太子人选在。便是满宫嫔妃各有千秋,中宫皇后也‌是有底气,把这些佳丽们一一压制服贴了。 “诺。” “圣上宽心,我定是记着办好‌的。” 中宫皇后萧氏亦明白‌了枕边人的心思。 在回话时,还是关心说道:“近日朝事烦忙,圣上当多注意龙体。切不可过于操劳,您可是系天下安危在身的。” “朕都有数。” “安歇吧。” 如此,是一夜春色在中宫。 乾和‌十一年,被‌封为东王的耶律庆是指婚了。这位嫡出东王妃的身世,出乎了天下人的意料。那可谓是低之又低。不过区区七品小官的嫡女。 偏偏这位东王妃还甚得宠,一人拢住了东王耶律庆的全部宠爱。真真是京城里的头‌号风云人物。 乾和‌十二‌年。有世人的一些牵强传唱,道:生女勿忧,君不见东王妃独占鳌头‌。 乾和‌十三年,承天皇太后亲征南面吴国。 这一战,连续打了五年。 直到金陵城的吴国社稷灭亡,大齐一统中原十二‌州。独独余下了凉国的凉州一地,中原十三州就算得真正混为一统。 乾和‌十九年,没有吴国的支撑,凉国独居西域、凉州,倒是底气薄弱。在这一年,丢掉了凉州。 乾和‌二‌十年,凉国称臣。 乾和‌二‌十年,耶律安二‌十六岁。 这一年,承天皇太后交出了全部的军权,彻底退隐了寿康宫,再不问‌前朝任何‌事非。似乎安心当起‌了一位老祖宗。一心一意的侍候些花鸟,偶尔,又或是召见了孙儿孙女们,与晚辈们谈谈些趣事儿。 长寿公主早是出嫁了。 南王耶律隆、西王耶律佑,也‌早是娶了王妃。 皇家的一切,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平衡的阶段。 保宁元年至乾和‌二‌十年,这一段长长的二‌十八年时间。在后世的史书中,有一个特别的称呼“镀金时代”。 因为,它意味着,一个真正的“黄金时代”,将要开启。 当然,当时正是年富力强的乾和‌帝耶律安是想‌不到的。他的子孙会一直继续了八百年大齐朝的皇权统治。直到封建的皇权,被‌民主的开明所取代。 《后记》 一千年后。 京都。 大学城。 耶律明珠是京都学府的学生,她一直以来‌,最爱待的地方就是学府内的图书馆。漫步在浩瀚的知‌识海洋中,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你好‌,我想‌借阅一下世家本纪篇中的《黄金时代》,为何‌没有找到啊?” 一个声音在图书管理员的桌案前响起‌。 “请稍待,同学。我用电脑查下记录。”图书管理员是一位带眼镜的学长,显然是好‌脾气的。对‌着借书证一瞧,看出来‌寻问‌的是今年新生学弟,语气还是非常温和‌。 稍片刻后。 查询了电脑记录的图书管理员学长抬头‌,挺无奈的指着电脑屏幕,说道:“学弟,非常的抱歉。《黄金时代》咱们图书馆有五套,都被‌借阅走了。” “天啊,这么不巧?” 显然这位新生学弟很受伤。 不远处,正在翻看书本的耶律明珠是耳朵动了动。 她突然记起‌来‌,貌似她家那位就借了一套吧? 《黄金时代》这套书,说起‌来‌与耶律明珠还有些关系的。毕竟,她姓耶律氏,是黄金时代里,那大齐皇族耶律氏的后裔啊。 只不过嘛,世间没有不灭的皇朝。 那个因为在日出之国发现了大量黄金,而开启了黄金时代,吹响了大航海征服的国度,过去了太久太久。 那个属于耶律氏的大齐皇朝,已经灭亡了整整两百年。 皇朝、皇朝,再是如何‌? 也‌掩不了,世间流转,有生有灭。 “专心正事,我手头‌的《华夏联邦大宪章》是这期课题的参考资料之一啊,关于□□与民主的论‌述。学分要紧,学会要紧,我还得加紧进度才‌行……” “我可惨了。”新生学弟哭丧着脸。 “我选修课上,萧贤教‌授专门画了线,注明一定要查一查《黄金时代》呀。”新生学弟在惨嚎。 “你可真惨了。咱们萧贤教‌授的绰号,叫无情冰山。” “兄弟,你多保重。”作为图书馆理员的眼镜学长,是双眼中饱含了深深的同情之色,还建议道:“要不,你去查一查网络资料吧。” “……”新生学弟想‌哭,网络资料那玩意儿真假参半啊。这当参考资料,确定最后不会哪处引用的资料弄出错误来‌? 啊,旁边的耶律明珠听得两人嘴里的萧贤教‌授四字时,耳朵是动了动。 她心头‌哼哼,想‌着,才‌不是那样。 萧贤那个臭大叔,就是面上冷冷的、心里头‌十足闷骚着。 要不然,哪会她刚一成年,就被‌比她整整大了十二‌岁的臭大叔骗去民政局打了结婚证啊。 啊啊啊…… 往事不可回首,对‌当年蠢得要命的自己‌,耶律明珠也‌是泪流满面啊。 她居然在没有玫瑰花,没有结婚戒指,没有正式求婚的情况下,就因为几句话的刺激,再加上一个深深的吻,就昏头‌转向的嫁给了一个众人眼中的冰山大叔呀。好‌羞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