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风干的记忆】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宠妻江湖路》作者:明月听风 失而复得(已修)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修了一下,若还有问题请指出。谢谢了! 云雾山下,别离亭。 亭边有座云雾山的名碑,名碑后面是通向山上的唯一一条大道。云雾山的主人是江湖上享誉盛名的医圣,也是众所周知的怪人。众人皆不知他是何来历,也不知何名何姓,甚至不知他的音容相貌,人只称他为云雾老人。 不知从何时起,云雾老人占山为王,以云雾山为居所,不见外人。也不知他的非凡医术是怎么传出来的,总之在江湖上传得是神乎其神,不断有人上门求医。 偏偏云雾老人性格怪异,规矩繁多,非病入膏肓不治,非千两诊金不治,非顺眼之人不治。除病患本人外其他人等不准上山,求医者还得为云雾老人做三件事,哪三事需待云雾老人的随时知会,这可谓是嚣张之极。 没人见过云雾老人的庐山真面目,被治愈下山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说云雾山中华庭豪院,美婢如云,云雾老人生活奢华糜烂。也有说山中破屋烂草,除了草药不见人影。 也每每有好事者登山硬闯,从此不见下落。这也给云雾山及云雾老人蒙上了厚厚一层神秘面纱。云雾山成了求医者的圣地,也成了江湖上的禁地。但偏偏再难的病症到了云雾山,只要命不该绝的,又能守规矩,都能治愈下山。所以云雾老人的这份嚣张,人人都愿打落牙忍了。 凌越山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他站在别离亭边,负手望着那条大道,今天云雾山会将他的心肝人儿送下山。四百七十二天前,他亲手将水若云抱上前往云雾山的马车里,看着马车将奄奄一息的她带离自己的视线,也仿佛带走他七魂六魄。 天知道等待需要多大的毅力与耐心,他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苦苦盼着从山上传来的任何消息。 这四百个日子,足够他在山下的百桥城修建良宅,购置药铺,训练奴婢。只求他的心尖人儿下山时,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每天,他都会到云雾山下徘徊,看一眼大山,咽一肚相思。 第五十七日,终于收到云雾山的飞鸽传书,两个字――“未死”;第一百零三日,又收到两个字――“活着”;第二百三十五日,还是二个字――“苏醒”; 第三百二十八日,那二个字变成了――“说话”;第四百零六日,他收到了“下床”二字。 收到这个消息后,他当天就打发人出发,到苏州将岳父母接到百桥城来。 思念是最伤人的煎熬,四百多个日子他只觉肝胆俱裂,五神俱毁。那五张字条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第四百三十六天,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修书云雾山,要求接妻子下山。 云雾山很快回信,这次却是洋洋洒洒写了八页纸,详细说明了病情及调养的要求,其中六页纸写的是若要将病人接回,需要自行准备的药材,服药的方法,照顾的条件和方式等等,要求之严苛内容之繁多,绝非一般。 信里最后还强调了要准备好全部这些东西起码半年,而半年时间足够让云雾山将水若云完成基本的调养。换言之,云雾山并不建议家属接回。 但凌越山却只花了三十五天就做完了所有的准备。不,准确的说,这四百多天他一直都在准备。 于是,第四百七十二天,凌越山站在云雾山下的别离亭,等着接回妻子。 日头已过正中,云雾山的那条大道上还没有动静。水仲楚看了看别离亭里的凌越山,暗自叹口气。他的这个妹夫呀,真是越来越有架式了。还是好怀念原来十七、八岁刚出江湖的笑面金童,那样的爽朗豪气。现在这个忧郁又威严的,还真是不习惯。 水仲楚又看了看山间的那条大道,他的妹妹终于要回来了。她出事之时凌越山悲若癫狂之态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只盼此后这二人能平平安安,大家安安稳稳过日子。这几年,他是看明白了,这妹夫对于妹妹的执着,是十个阎罗王也拉不动的。 正想着,他看到凌越山快步走下亭子,来到石碑前直望着大道。水仲楚侧耳听着,过一会也听到马车轱辘转动的声响。他转身扬手,张罗车夫将自家马车赶了过去,停在那石碑前,随行的仆人把马车上带的银两搬了下来。 这一会的功夫,一辆马车嘎吱嘎吱的驶到了他们跟前。一个仆人模样的青衣人从车头跳了下来。凌越山皱着眉,暗想这马车颠簸,水若云在车里一路下山得多难受。 那青衣仆人跟凌越山对过了身份,交给凌越山一个册子。说这是主人交代的水若云的调养事项细节等,这比那原本的八页纸要更多出许多。水仲楚一旁见着,暗暗咋舌。 凌越山面不改色接过,又细问还有没有别的医嘱交代。青衣仆人又道主子交代水若云之续命不易,千金印内伤与鬼涎香之毒同时出现,主人还没有见过,解其中之一已是不易,故此能把水若云的命捡回来,也算主人的医术新突破,希望凌越山等能仔细按照医嘱行事,别一不小心照顾死了,否则砸了云雾山的招牌。 水仲楚一听这话,暗想这小厮不要命了,敢拿若云来咒。果见凌越山立马黑了一张脸。青衣仆人却视若无睹,只是将马车幕帘拉开,露出了车上的人儿。 水若云裹着毯子躺在那,她脸色苍白,小脸瘦得没了脸颊,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灵艳颜色。凌越山一下冲到马车边,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感到怀中人儿轻飘飘的没了份量,不禁眼眶热了。 将脸挨了挨水若云的小脸,这温暖的盛夏,却觉得她脸上冰凉。 凌越山再不顾其它,抱着心肝人儿走回自家马车,小心将她安置在铺满软褥的宽敞马车里,软褥下面铺了薄薄一层冰蚕丝,躺在上面清凉适中,没半点燥热,最是宜人。 凌越山将她放好躺平,又换了张轻软的毯子盖上。水若云幽幽转醒,入眼即是凌越山熟悉的脸庞,费劲的朝他微微一笑,之前马车颠簸,她昏昏沉沉,此时也叫不出声。凌越山搂着失而复得的人儿,再禁不住,将唇贴了上去:“若若……” 只这一声,便哽了喉,醉了心。 初次相遇(已修) 八年前,当凌越山第一次见到水若云,他十八岁,她十五岁。 凌越山一路欢呼,狂奔下越山。没错,他的名字也叫越山,就是那个懒惰的师父捡他回去之后,不好好给他起个好名字,就地取材叫做越山。 他当时只是个娃娃,父母都没了,山下村里的好心大妈就给他点吃的,他姓凌,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有天那老头师父下山换食粮,正巧碰到,大妈生活困苦,又病重,也养不了凌小子了,便被那老头师父捡了去。 他与师父在越山一住就是十五年,那老头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就是太过古怪,凡举粗活重活累活细活,凡是干活,都推给他这个苦命徒弟,还美其名曰弟子服其劳。 人家师父教徒弟是倾囊相授,他可好,干一件杂役换一招功夫。想他现在一身武艺,可想是做了多少苦力换来的。老头的武功高不高,他是不知道了,反正这些年也没外人,无从比较,只有他跟老头天天打来打去。 不怪他不尊老,实在是这老头儿太过份,不打架就身痒,不打就不让吃饭睡觉,招呼人的方式也是拳头。老头有这怪癖好,他当然奉陪了。因为他也忍了很久了,只不过基本上每次都是他被打得稀里哗啦,让个死老头得意洋洋。 怪老头还自恋的很,经常夸口他天下第一,想当年是如何的横霸江湖,多少美女倾慕暗恋。呸呸呸,就他那德性,还横霸江湖美女倾心呢,现在不也在这小小越山里猫着? 凌越山总觉得,以老头那惰性,肯定是因为缺一打杂的,一个人日子闷,所以顺道捡他回来奴役一下。老头有个规矩,谁打赢了谁做主。凌越山咬牙含辱十五载,终于扬眉吐气了。他今天把老头打了个落花流水,不服不行。 哈哈哈,那老头万没想到,他除了老头那点功夫,还自创一套随影拳法,老头始料不及,栽个正着。这会,正哎哎唉唉的躺在床上养伤呢。他凌越山也是有良心的,给他备好了干粮食水,然后高高兴兴,欢欢喜喜下山去了。 听说江湖上有很多好玩的,他要去找找乐子,才不要跟着怪老头在越山上猫一辈子呢。 凌越山很少下山,只是每月猎了野味,砍了柴,要到镇上换钱,补给些生活用品,或者去山脚的村里采买。他性格开朗,又是浓眉大眼的俊小哥,加上嘴甜会说话,经常逗得村里镇上的人欢喜,所以小买卖做的还不错,换钱买物也没遇过麻烦,那些喜欢他的店家还有村民,有时也会帮他打点帮补些生活所需。总结起来,他活至近十八的年岁,整个世界就是这小小的越山和山脚村镇。 所以当他穿过了村子,一路走了好几个乡镇,进了二个大城,看什么都是新鲜有趣的。糖葫芦尝一尝,肉包子来一个,或者夜里潜到那挂着红灯笼华丽弥香的小楼里,看一群姑娘和一群男人谈谈笑笑,摸来摸去,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看他们都笑的那么恶心,那里的脂粉味和熏香味太冲鼻,熏得他难受。 那个挂着陈半仙的算命摊子,号称算不准不要钱,他就编了个生辰八字去闹场,陈半仙说什么都不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哈哈乐跑开了。 在这山下的日子,真是自由自在。他没了钱就找些苦力零工挣口饭吃。凌越山力气大又勤快,为人老实干活卖力,倒是上哪干活哪欢迎。有二家大宅子的管事甚至还想买他打长工来着,偏他觉得无趣呆不住,做个十天半月的就想换地方。 这天他又跑到一大城闹市里,看见耍枪卖艺的,胸口碎大石,心想这样也能挣钱呀。他兜里钱银不多了,正想着找个新法子挣口饭吃呢。这个卖艺有意思,得好好学学看看,说不定自己也能干干这个。 这时卖艺的开始了金枪锁喉,围观的拍掌叫好。凌越山耳尖,听到人群中一个甜糯糯的轻呼:“呀!”他转头看去,立时被定住眼光,再移不开。 那是一个嫩色鹅黄的小身影,婷婷立在人群中,弯弯的新眉,亮闪闪的大眼睛,樱桃红的粉嫩小嘴正惊讶的半张着,小脸蛋因兴奋也粉扑扑的。 卖艺的汉子将樱枪使劲顶在自己的咽喉处,嗓里一声闷哼,使力顶起。那嫩黄小身影害怕得用手捂着双眼,又好奇从手指缝里偷看,惊险处又惊呼闭眼,好不可爱。 好容易金枪锁喉表演完了,她放下双手,抚掌欢呼,小脸蛋兴奋的泛着红晕,圆圆的大眼弯成了可爱的月芽。凌越山看呆了去,只觉得周边的人呀声音呀全不在,只有一个仙子般的小人儿在他眼里心里。 二个年轻男子挤进人群,拍了拍小人儿的肩,还有她身边一个红衫女子,把凌越山眼里美好画面破坏掉,原来仙人儿还有同伴。只见白衫男子递给她们一人一串糖葫芦,仙人儿乐弯了眼儿,娇声道:“谢谢陈大哥”。 旁边玄色衣裳男子拍拍她的脑袋,道:“这是你哥哥我掏的钱,谢我。” 仙人儿淘气向他吐了吐舌。四个人说说笑笑,挤出了人群。凌越山只来得及听到那个白衣男子道:“若云妹妹……” 仙人儿离开了他的视线,凌越山只觉得心里怅然若失,不及细想,只待追上去,人群却朝他这边挤了过来。原来卖艺的拿着锣钵向围观人群收赏钱了,白看不给钱的,纷纷朝这边挤了过来,散去了。 凌越山急急挤开人群往前跑去,可哪里还有仙人儿的踪影?凌越山沿着周围的街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再看到她,心中失落感强烈。他也不知所为何事,只好闷闷不乐的沿着街转悠。 转了半天,却看到一告示,说是江湖采花贼“夜香大盗”的缉捕悬赏,这“夜香大盗”专对未出阁的少女下手,每次均在夜里犯案,他来无踪去无影。为人嚣张之极,每次都会提前留书警告,定好犯案的日子。来时袭来一阵香气,走后一室暗香不散,所以官衙们都叫他“夜香大盗”。一来形容犯案过程的特征,二来也暗骂此贼肮脏龌龊。 这不,城中首富李员外就收到了警告,定于三日后来袭,目标是员外刚满十五岁的千金李晓晴。 这李晓晴刚与城里另一大户陈家二公子定了亲,年后过门。这陈家偏偏是小有名气的镖局武馆,“夜香大盗”此举,无疑是不将李、陈二家放在眼里。 虽然陈家誓言旦旦信心满满会将“夜香大盗”擒住,但李员外却忧心自家千金安危,要知道这采花贼屡次犯案,从未失手,听说在附近几个城镇也犯了不少事,连有名的响雷铁锤张捕头都拿他没办法。 李员外害怕呀,要是自家闺女被染了指,别说嫁人了,哪还有颜面在这世上。他们李家在这城里如何立足。所以,他贴出告示,若有人能擒住“夜香大盗”,护李家周全,赏银五百两。 凌越山看完告示,又蹲在旁边的小摊上,喝完了一碗豆腐脑顺便听完了八卦。抓贼打架还能有钱收?他不禁跃跃欲试了,如果抓住了这个采花大盗,能有五百两纹银呢,这得猎多少只野味才能换来呀。 “这位小哥,”卖豆腐脑的老伯看凌越山握拳鼓气的,便道:“你是不是也想拿这五百两纹银呀?我跟你说,你年纪轻轻,还是保住小命最重要。这夜香大盗,本事大着呢。你想想,这鼎鼎大名的响雷铁锤张捕头追了他二年,都没能将他拿住,还有二次险些丧命。淫邪之徒是江湖上最看不起的祸害了,为啥他还能逍遥快活啊?而且听说他胆子大着呢,犯案前还敢留书,要不是本领高了去,他哪能这样?”老伯看他一张娃娃脸,16、7左右的年纪,粗布衣裳,一脸纯朴,自然不象武林中的大侠,便好心劝他。 “呀,那也不知死老头教我的三脚猫功夫好不好使啊?”凌越山喃喃自语,谁让他只跟老头打过架,没见过其它世面呢,都怪那死老头!难道让这五百两从眼前溜掉?算一算他应该还未满18,大好年华的,按村里大婶说的,他媳妇还没娶呢。这样死掉,好象也太可惜了。 “唉,可怜了那些花儿般的姑娘呀。”豆腐脑老伯叹气摇头,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花儿般的姑娘?凌越山想起了那个嫩黄色的小身影,她粉扑扑的脸蛋儿,圆圆的水润润的眼睛,笑得弯弯翘翘的小嘴。 如果,如果这采花贼欺负的是那个黄衣小仙子…… 想到这,凌越山热血沸腾起来。不行,哪怕死老头教的三脚猫功夫不济事,他也要拼了! 采花大盗(已修) 三日后,十来个江湖门客在李员外府中静候着“夜香大盗”的驾临。大家分布在李小姐的阁楼四周,严阵以待。凌越山在这些人眼里不算江湖客,顶多是个来混饭的。 他初初到这李府的时候,表明自己是看了悬赏告示来的。那李府的门房大哥都不让他进,一看他那身粗布衣裳寒酸打扮,就一副看不起的样子问他是什么名号? 名号?江湖上讲这个的?凌越山不知道,总不能说自己叫“越山小怪”吧。 门房大哥看他一脸老实纯朴,觉得这就是个想博一把银子的。便好心告诉他来的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什么“清风剑李超”,“武当的傅长老”,“华山逍遥拳”还有“雪狐公子陈剑飞”等等。 哦,原来有个名号好办事呀。凌越山笑开了他那张娃娃脸,说自己师从越山追魂掌,因为出江湖以来一直低调,所以没起名号。但他的本领高强,这次诚心助李家擒贼,如果没有他,那淫贼溜走的机会就大了几分。只怕到时误事,门房大哥会被责怪的。 那门房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却又道:“那你舞几招我看看?” 凌越山不知到底高招是什么样的,怕舞出几招来露怯,就摆出一付高傲样道:“哪有真功夫随便在门外汉前露的。这样吧,我就随便举个重物你瞧瞧,这你就知道我天生神力,武艺高超了。” 说罢走到李府门前石狮处,运起内力,一抬手,将二百斤重的石狮单手举了起来,摇了二下,脸不红气不喘又慢慢轻轻地放下。他在山中与怪老头每天打架,老头的掌力惊人,打得急了什么巨石圆木的扫过来,要想挨得住,内功修为不够,身手速度不行,那是早给翘辫子了。他苦练了十来年,抬个石狮自然不在话下。 门房看得目瞪口呆,忙开门让他进去了。但没名号又不好跟总管交代呀,想想这少年郎笑嘻嘻的娃娃脸,就在江湖门客的名册上写上了“笑面金童凌越山”。这门房大哥还不知道,凌越山自己正暗喜混了进来,照他的想法,这单手举石狮跟闹市里胸口碎大石是一个级别的。 很快便到了夜香大盗定好的日子。还没入夜,各高手们就按照事先排好的部署占好了位。凌越山是其中最没名气的,也没人看好,所以自然是被排在离小姐阁楼最远的东侧,靠近李家的后院门。 他等着等着无聊了,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进了这李员外家,发现并没有他心心念念的仙人儿,不过倒是看到了那天递糖葫芦的白衣青年,原来他叫陈剑飞。是与李晓晴定亲的陈家镖局二公子的堂兄,也就是门房所说的“雪狐公子”。 陈剑飞家里是武林洛南剑法世家,他排行老三。因为喜穿白衣,拿着银雪剑鞘宝剑,故得名“雪狐公子”。这次叔伯家的未来弟妹被淫贼盯上,他又正好与友人游历在附近,接到了消息,就前来助阵了。 凌越山一边等一边胡思乱想,看这架式,来的武林中人这么多,这五百两哪里还有他的份。又想到这陈剑飞得到的评价如此之高,那天又听得他亲亲热热的喊仙人儿“若云妹妹”,不知他俩是什么样的关系。心里头是一阵阵的冒酸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老大不舒坦。 气闷起来,他索性靠在大树下打盹,心想着等过了今晚就走,换个城填溜达。 这时,忽听到前院远远传来破空踏檐之声,是夜香大盗?他警觉的坐了起来,运气倾听,却听到同时阁楼里暗器施力之声。还未及细想发生了何事,就这闪电的功夫,前院里热闹起来,有五个人江湖门客跳上了屋檐,直指那个夜袭之人。 那人应该就是夜香大盗,他停也不停,身形极快,闪躲着这几人的围攻,在那屋檐上转。不一会竟翻身进了阁楼,阁楼门前的三个江湖门客也一气攻上,几个人与夜香大盗同时从阁楼窗户冲了出来。屋檐上的人此时也冲了下来,一起将夜香大盗围了个严实。 那夜香大盗轻功却是着实了得,一扭身,竟从三把剑中间转了出去。回身咚咚二拳,将两个门客打倒在地。旁边几人一起攻上,将他往那阁楼右侧逼去。 一群人打得如火如荼,这边凌越山却觉得不对劲,阁楼里还有人! 因为距离太远,他只听到有人挣扎打斗的轻微闷哼。一会,静了下来。一条人影悄然从楼中窜出,闪身窜进了李员外住的那排厢房里,只一会抱了个人窜了出来。 那一边,大多数的门客还在与那个夜香大盗纠缠,将他逼进了武当傅长老布置的斗星阵,岂料来者竟然熟知阵法,几个改转,却将几个门客困在了其中。大家全力以赴,集中精神应对着这个夜香大盗,却不知那边另一人已窜到李员外厢房中,将李家小姐劫走。 凌越山站在当口,等着那个持人的夜香大盗过来。就在这时,却见一袭白衣飘飘,陈剑飞持剑拦在那人面前,一招“踩雪探花”便直取来者面门。这个夜香大盗竟也不怯,闪身躲过,毫不犹豫将手中之人砸向陈剑飞。陈剑飞不敢伤人,收剑伸掌欲将李晓晴接下,那边凌越山看得明白,大喊一声:“小心他右爪下袭。” 那夜香大盗竟毒辣的直取下阴,陈剑飞一慌,险险闪过,衣摆被抓下一块。李晓晴没被接住,眼看着就要掉下,“夜香大盗”身手极快,却又将她抱回,咯咯怪笑,竟听不出男声女声。 他笑声未落,突觉面门之前掌风如刀,忙瞬间连退二步,但竟然无法避开,无奈丢下怀中人儿,翻手接掌。可面门前这一掌未停,腹部却又生生挨了一拳,将他打退三尺,定睛一看,竟是刚才三丈外的布衣少年。何时近身何时出招他竟然察觉不到。适才松手扔落的李晓晴也被这少年轻松单手接起,探手丢给了陈剑飞。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破绽。 陈剑飞与夜香大盗两人均是又惊又疑,这少年竟不知是何许人也。身手极快出招怪异,也看不出门派。这时,另一个在阵中缠斗的夜香大盗脱了身,闪了过来。见状叫道:“怎么回事,失手了?”声音亦是非男非女。 这两人均蒙着面,但身形姿态及露出的双眼,竟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不待先前这夜香大盗回答,两人对望一眼,只一个眼神,便默契十足的开始动手,一人攻向凌越山,一人攻向陈剑飞。 陈剑飞手里搂着李晓晴,见夜香袭来,以为又要夺人,忙旋身避开,一下退了几大步。不料这只是夜香的虚晃一招,夜香见得空隙,闪身便逃。这边凌越山之前一招得手,不免多了几分信心,心道死老头教的还有些用处。 怎料这个夜香出招,专挑阴险部位,攻了二招突然袖中打出暗器,凌越山闪身避过却被迎面洒了把毒香,他运气震袖,拂开了大多的药粉,却还不免吸了一口。夜香见机大喜,也扭身朝屋外逃去。 两个夜香大盗一前一后,咯咯怪笑跑了。陈剑飞将李晓晴交给随后赶来的一名家仆护卫,与几个江湖门客一起纵身追了上去。凌越山着了道,大怒,心道:“他奶奶的,居然暗算小爷我,比死老头阴险十陪。” 他初出茅庐,又怎知江湖中多的是小人出手阴毒,还道都与老头师父出招似的,硬拼硬,实打实呢。他一点脚,如猎鹰般冲了出去。 夜香大盗轻功极佳,一会功夫便甩开了几个轻功粗浅的。只余陈剑飞、傅道长和清风剑李超三人。眼看着与这几人的距离也越拉越远,夜香大盗正自心喜,却见凌越山几个起落跑到了陈剑飞等前头,迅速向他们逼近。 众人暗暗吃惊。两个夜香咬牙,交换着眼神,突然分开了身影,朝两个方向跑去。凌越山一呆,傻眼顿了顿,选了一个又追去,陈剑飞与傅道长追另一个,李超则跟着凌越山的方向跑去了。 英雄救美(已修) 水若云在林子里拿了根小树枝发脾气,一下下抽着树杆。水仲楚好声劝:“好了,妹子。你陈大哥这次是去做正事,因为抓的是出了名的淫贼,所以才没有让你跟呀。下次再抓大盗,一定让你这个女侠出马,好不好?” “才不要,你们都骗我,答应带我出来行走江湖的嘛,结果一遇到事情都把我丢下。人家也学了武的,为什么不让我去?我都没有见过抓贼的场面。”女娃娃大眼盈盈,一付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是故意不让你去的。你看,哥哥我也没去呀,还有你楚盈姐姐,不也没去吗?那是剑飞叔伯家的事,也算是家务事了。人家家务事,我们不好插手的,对不对?” 水仲楚心里大叹,天知道他也多想去凑个热闹,擒下个淫贼树树威风。江湖少年,谁不想扬名立万。偏偏家里这个小宝贝不安份,闹着也要去,他只好留下来看着她,免得出了事,爹娘非得把他的皮扒了。 说起他这个宝贝妹妹水若云,人长得可爱又水灵,漂亮是没说的,可脾气却是被家里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她乖巧温驯起来,跟个小仙子似的,可爱得不得了。但任性耍起小性子,又跟小恶魔似的,可以把人磨得喊救命。 偏偏,每次小恶魔发作,大多数都是他这个哥哥受难。这不,就为了没让她这个江湖侠女出山捉贼,小姑奶奶就从客栈一路耍小姐脾气到这野外树林,走累了就在这教训树杆子。一会哄好了闹腾够了,她一定也倦了,估摸着要他大少爷给背回客栈去。 唉唉唉……水仲楚大叹三气,哪家好心的有为青年,快把她娶走吧,她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可以嫁人了,快换个人受苦吧。 水仲楚正哄着家里这宝贝疙瘩,突然一阵怪笑传来,一个蒙面黑衣人闯了过来,身形奇快,让他们措手不及。那黑衣人探手摸了把水若云小脸,咯咯怪叫:“那个李家丫头没抓着,这个女娃娃也是极品。那我就要走了。”说罢就一把将水若云擒住。 水若云未及反应,已身一软被点了穴。水仲楚大惊,一掌抢上去夺人,却不知被那人什么手法,转肘翻掌,被狠狠推到一边。这蒙面人正是被陈剑飞和傅道长追赶的那个夜香大盗,一路长奔,已将他们甩开了好长一段距离,又见水若云如画般的容貌,顿起歹心,今夜,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水若云被那黑衣人一把甩到了肩上,她惊声尖叫。水仲楚大惊失色,无论如何,可不能让这人将妹妹掳了去。无奈到不了十多个回合,他被重重一脚踹在胸上,只觉喉间一甜,吐出口鲜血,再爬不起来。 一抬眼,怎么看到两个黑衣人?再定睛一看,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衣人。一个扛着水若云,另一个空着手:“跑了好远,终于也甩掉了。”那嗓音竟不男不女,腔调怪异的紧。 两人看了看地下的水仲楚,又看看肩上含泪大叫的水若云,咯咯怪笑起来。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空手的那个抬起掌,就要向水仲楚拍下。 这时,一道戾气划来,夜香惨叫一声,躲闪不及,掌上划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口子,插在掌上的,竟是片树叶。一个俊朗的少年郎跳到他们跟前,笑嘻嘻道:“你爷爷我没被甩掉呢,只是隔得远了点,看你到底能跑到哪。这种捉迷藏的玩意是那死老头最爱玩的。”这不是凌越山还有谁。 两个夜香大盗眼底都闪过一丝讶色,其中一个将肩上的水若云一把扔到地上,甩手一把药粉洒去。水若云落地痛叫一声,凌越山一望,脸色一紧,竟是那个小仙人儿。当下不加思索,一个掌风拍过去,打散了大部分的药粉,但一部分还是落到了水若云身上。在这当儿两个夜香已联手攻了过来。 凌越山大怒,抬掌便向二人扑过去。二个夜香大盗默契十足,带伤之下动作竟也不见任何迟缓,凌越山只跟怪老头师父动过手,江湖实战经验太少,在这联手围攻之下,有些手忙脚乱,只能勉强缠斗下来。 但过招时间越久,他竟越打越熟,很快便摸熟了夜香的套路,渐渐应付有余。眼看着就要占了上风。夜香其中一人忙乱中抓起水若云抡了过去。凌越山怕伤了佳人,竟不敢强攻,闪身避开。那夜香全无收势之意,水若云眼看就要撞到树杆上,凌越山又怕撞伤了仙人儿,硬生生挡在树前。水若云被狠狠的砸到他怀里,又被抡开,面上现出痛苦之色。凌越山心中竟觉痛极,攻势一下落了下来。 此时,陈剑飞、傅长老等人终寻到了此处,一下将夜香团团围住一起攻上。凌越山大急,叫道:“别伤了姑娘!”两个夜香眼看形势不妙,互望了一眼,抓着水若云朝树林深处的崖边退去。 陈剑飞与凌越山顾忌着佳人,出手有所保留。而另外二位就不管不顾了,顶多是弄伤而已,抓到夜香大盗最重要。夜香面对四人,见无脱身可能,竟一甩手,将水若云从崖上扔了出去。陈剑飞大惊,已不及救人,眼睁睁看着她如断线风筝般掉落下去。这边凌越山一声大叫,竟也飞身跳落山崖,追着那娇小身影而去。 他情急之下跃下山崖,一路跌撞下坠,吃痛撞了几下突出的枝桠和树藤。他运气提神,勉强稳住了身形,也就是靠这几撞,他借力使力,足尖轻点,开始下跃自如。凭借着皎洁月光及夜能视物的功力,他找到那个迅速坠落的小身影。幸好夜香将她扔出山壁较远,不然这落崖的过程中也早被山壁给撞死。 凌越山加快速度,眼看着就要拉着她的衣袖,却见一横出的山树枝桠就要横打过她的头脸,他急收手扫向山树,护着了她的头脸,却也就这一瞬错失了抓住她的机会。凌越山大急,运尽全力急冲而去,崖底就在眼前,他整个将她抱在怀中,勉强发掌施力阻了阻下坠速度,翻转身,硬生生当了垫背。还好崖底土软泥厚,就这样还撞得他血气上涌,他运着气,愣是将冲到喉间的那股腥甜给压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赶紧细细看了看怀中的小人儿,只是昏迷,并无致命的严重内外伤,这才放下心来。他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都是破叶烂泥,又湿又冷,想想还是不把小人儿放在泥地上了,就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半趴在他的肩头。 他站起身,走了一小圈,放眼望去三面都是高崖,只有一面是乱石矮崖,却是荆棘乱草重生,远远不知通向何方。崖底的范围颇大,不远处还有一小潭池水,又在角落找到了一个勉强容身的小凹洞。洞里同样湿冷非常,凌越山怀抱佳人,无暇收拾,干脆就在洞口附近找了块稍干净的地方盘膝打坐,运功疗伤。 初尝怜爱(已修) 运气一周天,身上舒服多了,却发觉体内有一股子滞血堵气,运功将其逼了出来,想到在李府被夜香大盗洒的那把毒粉,难道是死老头时常说的江湖上所谓软骨散之类的阴毒,也没觉得有多利害呀。 此时怀中的人儿动了动,他忙调了调她的位置,让她能靠的舒服些。水若云慢慢恢复了意识,只觉又冷又湿,全身都痛,非常难受。她睁开眼睛,入眼看到那个树林里的少年郎,又想起之前的恐怖经历,忙转头四周瞧了瞧,黑乎乎的一片。月光照得崖底黑泥烂树,气氛阴森,又哪里有熟悉的哥哥水仲楚的身影。身体的痛苦加上害怕,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了。 凌越山心疼的搂着她,柔声道:“你别慌,别慌。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是在那树林下面的山崖底下。坏人已经打跑了。你别害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水若云吸了吸鼻子,一颗泪珠终于突破眼眶,滚了下来。“我哥哥呢?” “他还在上面。我们两个掉了下来,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伤害。” 粗糙的手指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子,小小的脸庞在黝黑的大手掌下更显苍白,挂着细细的泪痕楚楚可怜。凌越山只觉心都酥了,只恨不得将所有都掏出来,这种感受他从未有过。 水若云被他炙热的眼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身体上的难受又顾不上细想。在这黑漆漆的山谷里,没有熟悉的亲人,又刚经历一场死亡的恐怖,她也不过是个还不到15岁的娃娃,从小又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哪里承受得了这些。下意识的,眼前这个宽厚温暖的胸膛成了她目前唯一的依靠。 “我叫凌越山,不是双木林哦,是冰凌的那个凌。越山就是再往过穿过几个城,还有几个村子那头那座大山的名字。”凌越山一边介绍自己,一边暗骂自己嘴拙。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的是啥。要怎么样说话,才能让佳人印象深刻? 他的自我介绍并没有得到小人儿的回应。于是他想了想,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水若云。”水若云只觉身体又软又麻,又痛又酸,气堵血滞,竟是使不上力气,说不出的难受。体外冷风嗖嗖,冰冷刺骨,之前的打斗撞击也让她全身生疼生疼的。她忍了又忍,终究是受不住这些痛苦。 “凌越山,我好难受。” 她无意识的把自己偎进温暖的胸膛,声音已带哭腔。“我好冷,又使不上力气,好痛呀……” “冷?”凌越山暗骂自己糊涂,自己皮厚肉粗,又运功护体,自然不觉得冷了。可这娇滴滴的仙人儿,当然受不住。于是便搂着她,伸掌为她输入真气。 可水若云身中那不知名的毒粉,虽然当时大部分毒粉被凌越山掌风拍开,但还是吸入了一些。她不明白自己的无力酸麻是所为何事,只觉难受之极,又找不到渲泻的出口。荒山黑谷的,只觉又慌又怕,当下搂着凌越山颈脖,哇哇大哭起来。 凌越山哪里遇到过这个,他束手无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将那两个夜香大盗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又恨死老头当初为什么不讲清楚这破江湖到底这毒那毒都有啥,怎么个解法。 水若云哭到无力,又冷又麻又难受,不时还动到身上的伤又痛得直抽气。凌越山搂着她,被她哭得心里直发慌,又担心她的伤,又心疼她的眼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个懵懂少年抱在一起,在幽冷的谷底,好不凄惨。 最后终于凌越山想到了那个水潭,过去探了探,象是将将一人高的深度。他想起老头教过的,借水之力,以寒之气,去功逼毒之法。于是便想将水若云放进潭里去,为她运功将毒逼出。但又怕这夜里露重阴冷,泡完潭水后生病。 他想了又想,将水若云暂放在一旁,运掌将那个凹洞打宽打深些,又捡了许多树枝扯去叶子,运功将枝条逼干了,丢到洞里烘烧。然后抱过水若云,脱去她的外衣,想要把她放到潭里去。 那水潭夜里看着黑森森冷冰冰的,把水若云吓得花容失色,死活不愿下去。凌越山千哄万哄,最后没了法子,他搂着她一同跳下。费了不少功夫将她体内之毒逼出。水若云冷得直打颤,偎着凌越山不肯放手。她被折腾了一晚,又是打架又是跳崖,又是中毒又是泡潭,这又冷又累又痛的,终于再熬不住,昏昏沉沉快没了意识。 凌越山将她抱回洞里,树枝已经燃尽,洞里被烤得暖乎乎的。他将烧尽的枝块踢出洞外,将自己下潭前脱下的外袍铺在地下,把小人儿小心翼翼的放在袍子上,又将她浸湿的内衣除去,然后拉过她的外衣给她盖上。 水若云累极,暖乎乎的环境,几乎立即沉沉睡去。凌越山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拂开她脸颊上的湿发,想想,取过自己的中衣为她轻轻擦干秀发,瞧着瞧着,心里胀满了温暖。他挨着水若云躺下,仿佛能嗅到少女淡淡的体香,心里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一会忽又见小人儿挪了挪身子,皱着小眉头,似是睡得很不舒服。他半撑起身来,细看了看,觉得肘下土石坚硬,难怪她躺得这般难受了。于是就将女孩儿抱到自己身上来,她似乎终于寻到了舒服的睡处,小脸蹭啊蹭的,埋在他的颈窝处,叹息一声,又睡沉了。 这回凌越山清楚的闻到了少女身上的幽香,她的长发洒在他的胸前,又似搔得他心口痒痒的,他只觉得心脏快要跳了出来。她的脸蛋儿挨得他很近,他微微侧过脸去,就能贴到她的。很嫩很滑,他惊觉自己原来正蹭着她的小脸,涨红了脸赶紧退开了。 好一会,看她并没有动静,呼吸轻悄悠长,她正睡着呢。他忍不住又拧着头看她,她的睫毛很长,小鼻子又挺又俏,怎么会有女娃娃长的这般好看又可爱的。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小脸,真的很滑。他有些得逞的小害臊,又禁不住一摸再摸,她睡着呢,没发现。 又见她粉嫩的樱唇近在咫尺,终于忍不住凑上去轻啄了一口,只觉香软无比,瞬时红了脸庞,他搂紧了她,将脸埋进她的秀发里,偷偷扯出一个笑。他看过那男女一起亲着嘴儿,那时还想着这又有什么意思,现在却是知道了,原来滋味是这般的好的。 他搂着佳人,命令自己也赶紧闭目休息,只觉生平长这么大,从未如此愉悦。 甜蜜山谷(已修)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太阳高升。 几乎是水若云一动,凌越山就醒过来了。她迷迷糊糊的,伸手揉揉眼睛。凌越山看着她娇憨样子,不禁露出温柔的微笑来,一边忍不住伸手去拨她脸上的发丝,一边又替她拉紧滑落的外衣。 水若云被他一触,猛的一惊,撑着想坐起身来,不料触手竟是一个赤 裸的男性胸膛。她尖声一叫,跳了起来,慌乱之中又被脚下一绊,噌的一下跌坐下来。凌越山扶好她,小心翼翼地:“当心,别摔了。” “你……你……”她瞪着眼,看他无辜的表情坦荡的眼睛,有些发懵。这种时候,是不是该甩他一个耳光,大骂登徙子,然后一剑刺死,免得落人口舌? 但是,好象他们又不是这么回事。可是,他们两人裸身睡在一块,又是事实。然而,似乎是他救了她的……这个,那个,到底要怎么办?女娃娃傻了眼,不知所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意识到自己的未着片褛,手忙脚乱的拉紧了披着的外裳,又觉羞愤难当。 凌越山自幼跟着怪老头师父生活,哪里知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道随心所欲便好。很自然的就想着亲近心疼自己喜欢的人儿,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看女孩儿脸色难看,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上还痛,还有不舒服?” 水若云低着头,回想起昨晚的情形。最后的记忆是被泡在水潭里逼毒,后来实在太累太难受,迷迷糊糊的,他们应该,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抬头看看那个少年郎清亮坦率的眼睛,又觉得好象骂不出口,毕竟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下只好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那个,我的衣服……” “原来你觉得冷呀。”凌越山跳起来,取了小人儿的褒衣、中衣、裤子等,这些经太阳一晒,早就干了。利利拉拉的好几件,堆到她的面前。然后在她面前坐定。水若云瞪着他,他不明所以。 “你不可以在这里,出去,不许偷看。”女孩儿终忍不住,出声赶人。 “为什么?”傻小子二丈摸不着头脑,小人儿好可爱,他舍不得不看。水若云大羞,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呀瞪,脸越来越红,似能滴出血来。 “好了,好了,我出去就是了。”凌越山被她瞪得有些心虚,难道看她更衣真的是件不对的事?反正小人儿不喜欢,不看就是了。他挠挠头,蹲到了洞口。一会女娃娃着装完毕,将凌越山的中衣外袍砸他身上,让他也穿上。他喜滋滋的道:“我不冷。” 又惹得女娃娃红着脸瞪眼,啐道:“哪个理你冷不冷啊。” 凌越山乐呵呵傻乎乎的一边着衣,一边暗想自己完蛋了,一定是生病了。以前死老头瞪他,他就很想一巴掌给他巴下去,现在小人儿瞪他,他怎么觉得心里这么甜这么高兴?完蛋了完蛋了,一定是她红着小脸太可爱,怎么会这么可爱? 水若云跑到洞外,坐在一块石头上,拿了根树枝划着地,心里惶惶的,琢磨着该怎么办。凌越山也跟着坐到一旁,看她不说话,就陪着。就这样只看着她,他也觉得很开心。一时间,两人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一个羞愤不平,不知所措;一个不解世事,不明所以。微妙的气氛在这山崖底下曼延。 终于,水若云红着脸道:“那个,凌越山,你救了我,谢谢你。大恩无以为报,我出去后,会让爹爹答谢你的。可是,我们在这里的事,出去后,你不要跟别人说,好不好?” “我救你不是要报答呀,我只是想救你而已,我不要你出事。” 水若云闻言,脸更红了:“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咱们出去后,就不要提在这里的事了,好不好?” “这里的什么事?”凌越山觉得很纳闷,他们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就是我们在山洞里那样……” “怎么样?” “我们都没有穿衣服,是不好的。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就会……就会……”哎呀,说不出口了,她急了:“反正,就会对我们不利,所以一定不能说。” 凌越山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对小人儿不利,不说就不说吧。“好,好,我保证不说。你别急。” 水若云听得这话,这才破涕为笑。过了一会,问道:“那,我们怎么出去呀?” “我先去四周看看,找找出路,顺便找些吃的。你也饿了吧?”小人儿点点头,让凌越山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柔声道:“你等着我。” 低沉又温柔的语调,让水若云恍了神,看他离开的挺拔背影,她把发热的小脸埋在膝上,怎么会这样? 不知为何,凌越山这个鲁莽的少年,却让水若云觉得安心,适才那样二人裸体相对,她却没有害怕他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恶事来。现在她一个人坐在这荒崖底下,居然也不担心他会把自己丢下不管。 果然,半晌后,凌越山急匆匆的带了些果子和只野兔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个好消息,西边的崖面较易攀登,他们可以从那边上去。水若云闻言不禁喜笑颜开,心里安了大半。 凌越山熟练的剥野兔生火上架,一边找着话给水若云解闷。他说起他在山上捕猎的一些趣事,听村里老人说的那些鬼神传说,又说他跟他的怪老头师父为抢一兔子打架的趣事,听得水若云开怀大笑。 凌越山一边描述着跟怪老头怎么为了抢个兔腿滚在地上互踹,一边把烤好的兔腿子递给了她。水若云咬着香喷喷的兔肉,心里一阵暖意,觉得这个凌越山真是个好人。两人迅速把兔子和果子都消灭掉,休息了一阵就到西崖准备登山。 虽说西崖相对容易攀登,但也是又高又陡的。起初水若云倔强,非要自己爬,但爬了十丈开外,便再爬不动了,还弄得险象环生,两个人都心惊肉跳的。最后凌越山将她拉到怀里,让她腿圈着他的腰,手搂着他的脖子,这样将她抱上去。他一再保证,上去后绝不跟别人说,小妮子这才答应了。就这样,凌越山单手搂紧她的腰,足尖踏点崖石往上跃,又再单手抓住崖石。遇上大块石头就歇会聊会,两人慢慢的一段一段向上登。 他们一边向上,凌越山一边还有余力逗紧张的水若云说话,说着说着,不知怎的提到了雪狐公子陈剑飞。水若云说这次是要跟哥哥和陈大哥出来闯江湖见世面的,陈大哥怎的怎的怎的。听得凌小爷恼了。 “你叫他陈大哥,为什么叫我凌越山。不行,你也得叫我哥哥。”凌小爷他是很在乎这个称呼的问题的。 “啊?”水若云傻眼,看他有些孩子气的表情,有些好笑:“那好吧,我叫你凌大哥。” “不要,我要跟他不一样的。”他想了想:“你叫我越山哥哥吧。” “不行,不行。”这个称呼,好象太亲热了。水若云红了红脸。 “为什么不行?”凌小爷不爽的哇哇叫:“我就是要跟他不一样的。” 他不喜欢那个陈剑飞,他要在她那是比较特别的:“我也不叫你若云妹妹,我要叫你若若,只有我一个人能叫!若若、若若、若若、若若……”他耍起赖来,也是功力深厚的:“好若若,叫声越山哥哥听听吧!”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般耍无赖!水若云红着脸还是坚持说不行。 凌越山不干了,扬言听不到若若叫越山哥哥,就要放手丢人。他做势一松手,水若云吓得搂紧他,大喊:“我叫了我叫了,不要丢我下去。”人悬在半空中,飘来荡去的,本来就吓得够呛。 凌越山大乐,摇哄着她:“快叫!”小人儿羞红了张脸,好半天,细细喊了声:“越山哥哥。”凌越山听着,心都酥了,直直盯着她的小脸。火热的眼神让水若云羞到极点,不依的大叫:“人家不要了,你耍无赖,大无赖,厚脸皮,无……唔”话音未落,凌越山再禁不住,堵住了她的樱唇。 水若云呆住,半张小口,却被凌越山趁势而入。他毫无经验,喜爱之下全凭本能,初初吮疼了她的唇,见她皱着眉头,于是放松了力道。水若云身悬半空,突然被袭,不知是惊是怒是怕是羞,竟忘了挣扎抗拒。 凌越山试探着将舌头探过去,轻触到她的舌尖,她慌忙一缩。只这轻轻一触,凌越山但觉美的头皮发麻。于是他追闹着去卷吮她的小香舌,禁不住这好滋味,辗转深入碾缠。她被撩的似火烧,晕头晕脑的只能闭着眼任他亲密的交换着火辣的舌吮深吻。 凌越山用身躯将她压在半山崖上,甜软馨香让他禁不住一尝再尝,香软的双唇,甜糯的小舌,他舔吮她口中的每一处甘津。水若云被他吻了个结实,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人悬在半空避无可避,一点一点,她不自觉的搂紧他的肩背。 半山崖上的热情仿若火在烧,一个吻而已,却让太阳也羞得躲到树后头。 爱的心机(已修) 好半晌,凌越山终于餍足了,他分开了唇,额头贴着她的,闭着眼睛微喘着气,心中只得又是甜又是开心。可还没过一会,却觉得面颊上一点点的沾上了湿意,他一惊,猛的抬头,看到他那个可爱的小人儿红着眼,两洼泪水哗哗的流。 他急了,拙拙的道:“怎么了?” 水若云好半天不说话,只管一个劲的哭,凌越山急的什么似的,又问。水若云再气不过,大叫道:“你欺负我,大坏蛋!怎么能这样?好可怕,掉下去怎么办。你欺负我,哇……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大坏人!” 她心里又羞又气又怕又急,骂人也不太会骂,更急了。女孩儿珍贵的初吻,居然这样被一个还不算太熟的孟浪小子夺了去。崖高风急,他只单臂吊着,两人被吹的摇摇欲坠,她心中原本就害怕,偏偏他还这样…… 反正无论人、时、地都不好,她一个女孩家,本来被摔下山崖不见了亲人,就已经吓得够呛,又在这样的危险的境地里被人轻薄了去,让她如何不伤心? 水若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生气,一时悲上心头,眼泪停也停不下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呜……呜……你是大坏蛋,趁人之危,登徒子,呜……烂人,等我上去了,我就去找哥哥,找我爹爹,再也不理你……呜……” 凌越山这下傻了眼,怎么回事,事情突然这么严重。他还没闹清楚状况,就一下子从甜蜜的云朵上狠狠摔到了地上。那晶莹的眼泪扎痛了他的心,他喜欢她,不能亲她吗? 一时间,满耳满脑的都是水若云的哭诉“再也不理你了”。这可怎么行,再不理他了,那他怎么受得了?他开始觉得惶惶不安了,好象真做错了事,错得还很严重。 怎么办?怎么办?他心头的人儿,找哥哥,找爹爹,不要理他了。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一阵风儿吹来,两人衣裳摆摆,在高空中有些轻荡。水若云晃了晃,有些害怕,下意识搂紧凌越山,心中又羞又愤,眼泪越发止不住了。凌越山见状,往下看了看攀爬过的地方,他挪了挪身形,足点石块,又待往上跃去,却在跃起时突然哎呀一声,与水若云两人一起急速下跌。 突来的事故让水若云心跳到了嗓子眼,放声尖叫。匆忙中凌越山抓落几块石块,足踏崖壁,终于有惊无险的让两人落地。一到地面,他脚一扭,跌坐到地上,手掌也被利石刮出几道血口子。 水若云看他受伤,心里一着急,下意识的冲口而出:“你没事吧?” 凌越山问得询问,掩不住心下一喜:“你不怨我了?” 水若云马上想起了刚才,又立马板起了俏脸,斥道:“你可不要以为我关心你呀,我是怕,是怕你要是受了伤,我们就出不去了。你这个大坏人,你占我便宜,轻薄我,我可不会原谅你!” 凌越山闻言难过的低了头,好一会没说话。水若云心中别扭的很,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感受。明明气的很,见他受伤又沮丧的样子怎么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好了,小手扭着衣角,也闷着气不哼声。 好半天,凌越山终于抬起头来,似乎终于能掩住了情绪,他道:“我好象之前跌落山崖时受了内伤,一时没怎么查觉,刚才一着急,运气使力时内伤突然发作了。短时间内,我不能再运功。对不起,暂时不能送你上去了。你迟几天再找你哥哥和爹爹好吗?” 他的语气隐隐夹着难过却又刻意疏远,听在水若云耳里,竟然也觉得心里不舒坦起来,这一定是不能上崖,见不到亲人的缘故,她这么告诉自己。 “那你的伤,要不要紧?”她想了想,还是问了问。毕竟他当初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受伤,问一下情况,也算应该吧? 凌越山摇摇头,说没什么大碍,又抬头看看水若云,看她又抿紧了嘴不说话,于是费劲将自己撑起来,慢慢朝他们之前呆过的那个山洞走去。水若云跟在后头,又回头看了看那半面山崖,跺了跺脚,终于大步跟上,回到洞口。 二个人年轻这下是各怀心思,闷闷的不说话了,连坐着都相隔二丈远。凌越山好几次偷偷看着她,被她发现目光,两人又同时急急转头。崖底的气氛有点古怪、有点尴尬、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直到天色渐暗,凌越山终于显得精神起来,他又跑开了一趟,找了些果子和一只狸,这次递给水若云,她扭头不要。再递,她还不要,再递,她不耐烦了:“我说了不要理你的。” “那你现在又跟谁说的话呀?”不理他,还说什么话。 “你……你这个……”她又气红了脸,瞪他瞪他瞪他。 他开心起来:“你起码又会瞪我了,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要饿肚子呀,你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生我的气,对不对。而且,你吃东西,又没有理我。” 手里烤好的狸子肉坚持不懈的举在她的面前。水若云的确觉得饿了,犹豫了半天,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咬着。凌越山喜滋滋的,跑回去又送过来一捧用大叶片围好的清水,还有新摘的果子,都摆好了送到她手边,看她一点一点的吃了,他不禁高兴的咧了嘴。 夜深了,他点起了二堆大篝火,照得两人身上都暖洋洋的,又照前一夜似的,把洞烤热了。水若云看着他的举动,想起二人共眠山洞的情景,以为他又是这个念头,心里又气起来,这个登徒子,不要脸。她跑到最远的篝火堆边,和衣躺下。地上又冷又湿,虽然在火堆旁,也很不舒服。终于挨倦了,慢慢睡去。 第二天醒来,水若云发现自己睡在山洞里,身下垫着凌越山的外袍。慌忙坐起一看,凌越山在离洞口最远的那个火堆旁打着坐。火已经灭了,他身上的中衣已被露水打湿。她心中不觉软了,又不好意思示弱。 坐那想了会,干脆自己爬了起来,跑了一段距离,就着流水简单梳洗了一下,又走了挺长一段才找到果子。等她回到洞前,看那凌越山笑吟吟似在等她,主动接过她捧的果子,道:“你休息会吧,走这么远,一定挺累的。我去洗果子。”说完蹭蹭蹭跑了,那语气,好象知道她去了哪似的。 水若云毕竟是娃娃,凌越山一个劲极力讨好,果然没出两日,她也有了笑容,肯与他说说笑笑了。不过有时玩笑到敏感处,还是会小脸一板,给他瞪过去。凌越山嘿嘿傻笑,搔搔头,装傻道歉,化解怨气,每次都灵。就这样两人又在崖底呆了二日,崖底生活料理俱不方便,虽然凌越山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水若云毕竟娇生惯养,又极喜干净,几日都只能简单擦洗,又没有干净衣裳更换,觉得很不舒服。但她知道客观条件如此,两人又上不了崖,只得暗自忍耐。 第三日清晨她醒来,竟看到凌越山拿了个包袱给自己,里面有几套衣服,竟是有男有女,又有些香喷喷的包子烧饼。凌越山说,是他去打野食做早餐时看到这包袱掉了下来,估计是农户滑落弄丢的。正好被他捡来用了。水若云大喜,开开心心拿了包子烧饼吃,完了又换上了包袱里的衣裳,意外这衣料子倒也不算差,尺寸也差不多。 这件事让水若云高兴了一整天,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入夜,她拉着凌越山讲故事,怪老头师父从凌越山小时就爱跟他吹牛讲江湖事,于是凌越山将这些事添油加醋当成了故事,让小妮子听得兴高采烈,讲完一个要求再一个,当晚很晚才睡。 第二天她起晚了,日头都快挂正中了。正梳洗,看到凌越山拿着食物跑回来,他有些匆忙的张罗两人快快吃了饭,然后对她说自己的内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会就带她上崖。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不过能回到正常社会生活的喜悦让她没多想,在凌越山大力保证伤已痊愈,这次上去绝对没问题的情况下,他们很快稍做收拾,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一次登崖,果然如凌越山如言,很顺利的到达了崖顶。水若云在登顶的那一刻,感觉自己象是野人归来,宛若新生,高兴坏了,拉着凌越山又蹦又跳。 就在两人登崖后没多久,一队人马从北面的乱石矮崖那砍平乱木荆棘,硬生生开出一条路闯了进来,领头的竟然是水仲楚及陈剑飞。这队人马均是身上泥迹划痕,带着小伤,还都带着铲子砍刀等工具。可见这一路斩棘入谷,是多么不易。众人最后在山洞前发现了火堆残烬,剩余食物,仔细搜了四周却没找到人。 陈剑飞拍着水仲楚的肩膀,安慰道:“虽然没人,不过看火堆尚有余温,食物也是新鲜剩下的,若云妹妹一定活着,她可能被人带上崖了。” 二人心中均想到那个武艺超群的年轻人,只是三面高崖,竟如何上得去?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少年情愁 凌越山带着水若云,回到了她之前下榻的客栈,大老远便见着闹市里站在水若云身边的那个红衣姑娘,两个女孩相见,高兴得抱成一团。两人说了说分别后的遭遇,水若云这才知道水仲楚和陈剑飞找了熟地形的樵夫,到崖底去寻自己去了。 可也因为没见着他们,又不禁担心起来,倒是凌越山安慰她,既是跟着熟地形的本地樵夫一块去的,而且又非只身一人,不会出事。这时水若云才想起给两人介绍。原来那红衣姑娘是水府总管的女儿,名叫王楚盈,自小与水家兄妹一起长大,又因父亲在水府身居要职,又与水家老爷有兄弟情谊,这王楚盈也算是半个小姐,她与水若云情同姐妹,心中对水仲楚也颇有些情意,此次两兄妹出游历练,她自然是以照顾水若云为由跟了出来。 王楚盈对凌越山福了个礼,虽说他是水若云的救命恩人,却还是个陌生男子,尤其看他对着水若云直勾勾的眼神,她暗暗是设了心防的,水仲楚不在,又没其他长辈,她也只好是代水家道了谢,吩咐小二给凌越山单要了间雅房休息,其它留待水仲楚回来之后再说了。快速的安排妥当,便要拉着水若云回房了。凌越山不懂这些世俗礼数,倒不甚在意王楚盈怎么安排,只是眼看水若云要被拉走,要看不到她了,他心里是老大不舒坦。一探手,他牵住水若云,柔声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你。”水若云对上他温柔的眼睛,心中又别扭起来,回到了亲人的身边,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频频示好的鲁男子,心中似甜似嗔似怨,当下也只好是点了点头。倒是王楚盈一旁看着黑了张脸,扯开他俩牵着的手,将水若云拉上了楼。 凌越山听着那王楚盈一路走一路低声念唠:“妹子,你得离这人远一些,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象什么话……”人走远了,再听不见,凌越山心里觉得空荡荡的,不知做什么好。 水若云泡在香喷喷的大澡盆子里,舒服的叹了口气。王楚盈忙前忙后的,替她备好棉巾子,张罗好衣服,又过来搭了搭水温,往里添了盆热水,一边还在絮叨着:“公子已经派了人往府里报信去了,要是把你丢了,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陈家公子倒也是上心的,找了好些人,终找到个熟悉地势又肯冒险领路下崖的老樵夫。……” 水若云一边听着,一边用小手往颈子上撩了撩水,热水泡得真舒服,手掌粉红粉红的,她看着,想到那次登崖失败,凌越山的手剌了些口子,血淋淋的,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就道:“楚姐姐,那个人,他有伤,咱们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吧。” 王楚盈一愣,取笑道:“你倒是挺想着他的。” 水若云脸蛋发热,低嚷着:“才没有,人家总归是救了我一命。” “刚才我就吩咐了小二给找大夫去了,不止他,你也得瞧瞧才行,这山高崖险的,听公子说,你还被那贼怪抓着恶斗了一场,还是让大夫仔细瞧瞧,可别落下什么伤病的。”王楚盈想想,又道:“妹子,等公子回来,咱就回府去吧,这江湖凶险,遭了这一劫,也够了。还是回府去吧,夫人不是说了,也差不多要给你张罗亲事了。江湖你也逛过了,回去准备正事是正经。” “不要不要,才出来多会呀,就回去了?我不要。嫁人一点都不好,嫁了人就得守在家里了,还得早早起来待奉公婆,打理家务,连出个门都不行。我还想做女侠呢,仗剑江湖,多有意思。” “傻姑娘,哪轮到你打理家务呀,自有小厮丫头们,你也就是动动嘴皮伸伸手的事。女孩家大了,终究是要嫁的。可别想着做女侠了,要再碰到什么夜香大盗的,你不怕?” 水若云缩了缩,想到那怪异的笑声和可怕的眼睛,现在还真是怕。 “我看那陈公子,对你是有些心思的,你看这一路他对你不是顶好的?这陈家家势又好,陈公子相貌堂堂,江湖中又有名气地位,或许老爷夫人是有这意思的。”王楚盈继续念叨着,一心想着让这娇小姐赶紧放弃江湖梦,踏踏实实在家做少奶奶的好。“对了,那个凌越山,咱们不知道底细,还是保持距离的好。那救命之恩,自有公子老爷替你还去。” 水若云离了神,想起凌越山亮亮的眼睛,说的那些有趣好笑的故事,他在她身边时,她并不害怕。那个人应该不是坏人的,他只是,只是很鲁而已。她抿抿嘴,想到凌越山傻样很想笑,又想到他莽撞又缠绵的吻,心中又恼又羞,脸上热的要冒出烟了,不禁拿了巾子盖在脸上,低叫了一声,试图平复涌动的思绪。 王楚盈吓了一跳,水若云哪里敢说这丢人事,支吾着扯开了话题。王楚盈想着她或许是累了,赶紧给张罗了饭菜,让大夫来诊了脉,服侍着早早歇下了。 躺在床上,还真觉倦了,水若云翻来翻去,却睡不着,心中仿佛思绪万千,又仿佛空空如也。 那边厢对廊的客房里,凌越山也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小二送来的干净衣服。之后便在屋里转来转去,一会又跑房门边看看对面房间有无动静,心中暗怕小人儿不声不响便离开,一会又想她哥哥没回来,她一定不会走的,稍稍安了心。一会又想万一走了呢,还是要多盯着点。转了半天,不禁暗唉自己怎么跟做贼似的,生平第一次知道忐忑不安是个什么滋味。 月夜述情 凌越山一直挨到了入夜,眼见水若云一直没有出房间,饭菜也是在房里用的,之前小二领了个大夫说给他瞧瞧伤,然后大夫又被王楚盈领水若云房里去了。 凌越山胡思乱想起来,她是不是病了,所以一直不出房门?已经有半日没见着她了,她好不好?想来想去,牵肠挂肚,干脆看看她去。但被王楚盈挡了一次,他气闷着,又发作不得。现在夜深了,他等着王楚盈也离开了,偷偷寻了窗户,翻了进去。 水若云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有两个狰狞的黑影在追她,她使劲的跑使劲的逃,身体却跟灌了铅似的。凌越山进得屋来,坐在床沿细细瞧,看着她淌着汗,皱着眉头,睡得好不辛苦,心中只觉又怜又疼,是谁扰了她的好梦?伸手擦了擦她额上的细汗,轻抚她皱着的眉心。 那二个黑影伸出利爪,狠狠挠向她,她又痛又冷,脚也抬不起来,她用劲全力却还是发不出声音,好害怕,她被推往一团黑雾里,猛得往下掉。她终于尖叫出来,看到一个身影扑了过来,将她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猛得坐了起来,一双结实的臂膀拥着她,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若若,没事了,别怕,你做恶梦了。”凌越山心疼的拥着汗漓漓的小人儿,轻轻哄着。刚刚眼见她从梦中跳了起来,小脸煞白,看来吓得不轻。 “嘘,不怕了,好乖,我在这里……” 水若云没恍过神来,下意识的紧拉着面前温暖怀抱的衣襟,听着安慰的细语,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待得那温厚的大手轻轻替她拂开汗湿贴在脸颊上的碎发,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不怕了,嗯。” “啊……”她反应过来,伸手将他推开,看看自己身在客栈房中,窗外明月高挂,四处寂静无声,想来已是夜深。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脸上一热,适才梦中最后安全的臂膀,似乎是他。凌越山被推开,心中怅然若失:“我看你一直没出房门,不晓得你好不好,所以进来瞧瞧。” 唉,她在心中叹一声,看他孩子般一脸的委屈,他真的是一点没自觉。只得道:“女孩子的闺房,不可以乱闯的。” “为什么?”少年忿忿,亲近她不对,来看她也不行,什么道理? 女娃娃羞红脸,她小小年纪,不知如何向这蛮人解释世俗规矩,只得道:“是我娘教的,我娘说的当然是对的。总之,男女授受不亲,是规矩,你不可以总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我就是很想你,很想看看你。”他皱起了眉:“谁定了这个破规矩,我找他理论去。死老头可没说过这些,而且我看很多对男女都住在一起呀,村里那个福叔福婶、二狗跟他媳妇、许家那二口子,哪有什么不亲的。” “那是他们做了夫妻,才可以亲近的。没做夫妻就不行的。你这蛮人,在山里自然不知道。”她皱皱小鼻子斥道,却不知自己这表情很有几分撒娇的味道,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那我们做夫妻吧。这样我是不是就能随时亲近你?” “你,你,乱说什么!”哪有这么说话的,她脸红都要滴出血来。“不要脸,谁要跟你做夫妻。” “为什么不行?” “要相互喜欢才能在一起做夫妻的。而且,要父母都同意,还要有媒人,还要对八字,还要下礼聘,还有很多礼仪的事。总之,夫妻不能随便做的,做了夫妻,就得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你可千万别再胡说八道!”她又瞪他了。 一生一世在一起,多么美好的将来呀,那他更得做了。他也瞪回去,决心满满的:“我很喜欢你呀,就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你,你,瞎说什么……” “若若,若若。”他搂住她,又赖又求:“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看不到你,浑身不对劲。今天那个女的把你拉走了,你关在房里,我看不到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心里很不舒坦。我不知是怎么了,我只想着你,只想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开心,什么我都愿意做的。若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吧,好不好?” 她哪里见过这般直截了当的表白,平素里对她有好感的年轻人不在少数,但都是含蓄的,有礼的,就连近来走得较近的陈剑飞,也只是温温的殷勤,哪有这般如惊涛骇浪的言语。凌越山炽热的眼神扰乱了她,一时竟不知给什么反应好,憋半天没回上一句话,骂又不是打又不是应又不是,急红了小人儿的双眼。 凌越山把下巴压在若云的肩上,仗着小人儿看不到,偷偷露了个笑,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反正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是要粘到底的。宝贝若若是他的,谁也不许抢。 抬起头来,看到她张口欲言,将手指堵在她唇上:“嘘,什么都不用说。答应的话我明白,不答应的话我不要听。我们就是会在一起!” “你,你这无赖!”可惜这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小小的怒气让她脸粉扑扑的,再没有刚才的苍白样。凌越山笑眯了眼,去倒了杯茶让她润润嗓。若云说不过他,打定主意不说话了。还真是渴了,接过茶盅一口喝光,心里暗想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回应。 经过他一闹,她是一点都没想起刚才的恶梦了。她心里还羞还怨,却没留心到自己其实很自然的接受他的服伺,好象这样相处再正常不过。她躺回床上,将被子拉高过头,背冲着凌越山,闷声道:“我要睡了,这你总该走了吧。” “我在这陪着你。”他还坐在床沿不动窝。 “不要,你盯着我我会睡不着。” “要是你再做恶梦怎么办?”他觉得自己理由很正当。 “我不会,你快走,我很累了。” “我再陪一会,等你睡着我就走,好不好?”他的磨功修炼的很利害。 她不语了,背对他闷头咬牙,无赖呀无赖。凌越山笑了笑,替她拉了拉被子,坐着不再说话了。空气中流动着暧昧的气氛,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这样寂静的空间却温暖又让人心安,不到一会她就睡沉了。 绿眼怪人 天边微微透着曙光,客栈里已有人早起走动的动静。凌越山轻抚了抚若云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不然被别人看到他在若云的房里,这小妮子又该闹别扭了。他心中一叹,觉得好舍不得,在她披散在枕上的黑发上轻轻一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凌越山在客栈周围转了好半天,一时傻笑一时懊恼,总想着要为佳人做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做。看到一早从市集回来的男女,手里拿着各式玩意,心念一动,要去给水若云买些小礼物。他逛呀逛呀,隐隐觉得有人窥视,但抬头寻察,又看不出什么来,他暗想自己身无长处,没银子没宝物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了。穷哈哈的人逛市集,看热闹的成分更多些,凌越山看了半天,也没买上什么,他看中的买不起,能买起的看不上,觉得配不上仙人般的若若。走了许久,心中又挂念开了,不知若若醒了没有,不会她哥哥回来了吧,不会走了吧?想着这,便又匆匆的往客栈赶。 站在水若云的房门外,听到她与王楚盈说话的声音,二人似乎在吃早饭。凌越山安了心,决定也先去吃点东西。路过自己的房间外,他顿了顿,隐隐有种警觉冒上心头。推开门,正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那人全身裹着大黑袍,静静的坐在他房间的中央,墨绿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凌越山迅速走进房里,关上了房门,他可不想若是水若云走出房间,被这个怪人给看到。 两人都没有说话,互相打量着。半晌,墨绿眼睛开口了:“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什么?”凌越山道。 “夜香大盗。” “哦?他们怎么了?”凌越山记得有听到王楚盈说当天他们跳下山崖后,两个夜香大盗也跑了。 人跑了,还能怎么样? “你和那个丫头都中了他们的夜迷香,大家都以为夜迷香只是软筋毒,它的确能让人无力泛软,用量大了还有邪淫之用,但同时也是追缉迷香,中毒之人,身上有香气挥之不去,夜香大盗就一定会找到你们。不得手就绝不罢手!” 所以他们从不失手! 凌越山听懂了。 “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凌越山并不相信,他明明已经将毒逼了出来,身体并无异常,而且也没有闻到香气。但,这事情牵扯到了水若云。 “我可以给你解药,去掉身上的香气。如果需要,我可以助你灭掉夜香大盗,以保那个女娃娃的周全。” 想到夜香大盗抓着水若云的情景,让凌越山心里老大不舒服。 “你自己都来路不明,要我如何相信你?话可以随便听听,药却不能乱吃,再说,要灭掉夜香大盗也不用靠你。” “我远从苗疆而来,就是为了抓住夜香。他们是从我们毒龙族里出来的。但我迟了一步,不过,却让我找到了想找的人。” “你要找谁我没兴趣,我也不相信你。要抓夜香你就快动手,我和你嘴里的那个女娃娃,都不劳你费心。”凌越山毫不客气,挥挥手赶人,又压着嗓子狠道:“还有,别靠近那姑娘,让我发现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不会放过你。” “呵呵呵,你果然很紧张她。”墨绿眼睛嘎嘎笑起来。 凌越山微眯起眼,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怒意膨胀,手掌已经蠢蠢欲动。 “我要找的人是你!”墨绿眼睛相当镇定,似乎完全看不到凌越山的恼怒:“我们需要一个人,武功要高,默默无名,为人可靠,帮我们带一件东西去大理宗氏一族。” “你要找谁我都没兴趣!” “武功高强却又默默无闻的人,很难找,再加上为人信得过这点,更是海底捞针。”墨绿眼睛径自说下去:“我一边追寻夜香,一边四处打探,终于找到了你。” 凌越山不语,墨绿眼睛接着道:“你初出江湖,无人知晓,外表朴素,不会引人注目,你武艺出众,危难之时愿舍命救佳人,自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只要你愿帮我带件东西到大理宗氏,成功之后,我不但会为你和女娃娃解毒,灭掉夜香,还会送你黄金万两宝藏无数,你可一步登天,从此富贵天下……” “呵,”凌越山打断他:“你真无聊,说的话一点意思都没有,听我说吧。第一,你长得很丑,我不喜欢你,没兴趣再听你说下去。第二,你这人态度很不好,我不相信你,你所谓的解药我不需要。第三,你把自己说的那么本事,那件东西自己送就好了,别耽误小爷我的工夫。第四,你穿得也很破,不比我富多少,万两黄金留着自己用吧。第五,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再说一遍,离我的姑娘远一点!好了,我说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说罢,退了一步堵住门口,下巴朝窗户扬了扬,示意让他从窗户出去。 墨绿眼睛轻摇了摇头:“小子,你这脾气,会吃亏的。今天赶了我走,终有一日你还是会来寻我的。到时别忘了,让我帮忙是有交换条件的。还有,别在你声名远扬后再找我,那时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佳人遭难 看着墨绿眼睛怪人消失在窗外,凌越山这才打开门匆匆往楼下走,适才有听到水若云跟王楚盈边说话边走过他的房门,好象是若云的哥哥回来了。他跑到楼下,看到水若云正挽着水仲楚的胳膊撒娇,陈剑飞及其它几个大汉站在一旁,看来风尘仆仆。 水若云转头看到凌越山直勾勾的眼神,小脸一红,把头别到一边,轻声在哥哥耳边低语了几句。水仲楚望了过来,朗朗一笑,抱拳施礼:“这位兄弟,在下水仲楚,苏州水家长子,多谢兄弟舍命相救小妹,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仲楚必当禀明家父,他日若是有需要水家的地方,必覆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席话说的有礼而疏远,凌越山对水若云的异常热络,让水仲楚有些戒心。 凌越山将眼前人等打量一圈,彬彬有礼的水仲楚,小心谨慎的陈剑飞,撇嘴不语的王楚盈,还有那个低垂着小脑袋不看他的仙人儿。他忽地轻轻一笑,对水仲楚说:“水兄,小弟凌越山,自小在越山长大,从小跟师傅相依为命。近日才下得山来,很多人情世故不明白。因缘巧合救了若若,也不是要报答。有道是有缘相会,大家既相逢相识,小弟厚颜,不如就请水兄带上小弟,也看看这江湖风景,走走人间百路。” “这个……”水仲楚倒没想到这人先使出一招赖,直接粘上来。王楚盈拉拉他的袖子,看到陈剑飞若有所思,而水若云闻言是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扯弄自己衣角去了。“我们倒没再想闯荡什么江湖,事经这样的变故,舍妹也需要休息,过几日我便会带舍妹返家。”水仲楚看了看凌越山,倒是生得端端正正,双眼亮而有神,应是正派之人,再怎么说这小子都拼了命的救下了若云:“如果凌兄弟不嫌弃,倒是欢迎到府上做客……”话音未落,便被凌越山截了话尾:“我乐意,我乐意,就去做客吧。我也没有特意要去的地方,就跟着你们好了。”言罢,不自禁的乐。水若云白了他一眼,努力的瞪他,扮了个鬼脸,无声道这个厚脸皮。凌越山回她个鬼脸,笑裂嘴,露口白牙给她。水仲楚看看这二人,抚额苦笑,是他们多虑了,原来只是多了个小鬼头。 是夜,水仲楚拉着一席人等摆酒答谢凌越山,几个年青人一来二往就混熟了,水仲楚儒雅、陈剑飞冷傲,加上个洒脱开朗的凌越山,一桌子倒是抢眼的很。凌越山毫不掩饰情意,一整晚眼光都随着水若云打转,陈剑飞心中不是滋味,但又想着凌越山出神入化的几手功夫,很是想探底,倒也未在席上给甚脸色,只是将话题不断转在凌的底细和功夫出处上,不曾想这凌越山是有问必答,全无防备,只一晚便是将自己来历交代个底朝天。其实这山野孩子经历单纯,从小接触外人不多,一般都跟他的糟老头师父在山上活动,许多人情世故也只在自己下山采买换物,观察村民生活时总结来的,他那师傅原本就性情古怪,不同常人,跟凌越山的沟通也不用正常的方式,所以就算凌越山知无不言,其他人也实在也没套出什么话来。倒是凌越山一派单纯,思想正直让水仲楚等卸了戒心。一群人由武艺谈到江湖各派佚事,倒是让乡巴佬凌越山大饱耳福,他倒一点也不掩饰其对江湖的无知,惹得水若云抓得机会取笑,凌越山看其高兴,越发听兴十足起来。一群人聊得正欢,几个人急匆匆找上门来。 来者是陈家镖局的管事,带着三个仆人,均一脸败色,且悲且慌,见了众人顾不上施礼,陈家管事一把就拉住了陈剑飞:“二公子,李家小姐遭难了。是,是夜香大盗。”众人一听,均是一惊。陈剑飞道:“当天不是已经送李家小姐出城了吗?”那晚夜香大盗虽未得手,但合众侠之力,居然也没能将其擒住。李员外一家吓得不轻,连夜将小姐乔装送出了城,找了个妥当地方安置,又派了个丫环妆扮成小姐模样,装病卧床养在小姐屋里,就怕夜香大盗去而复返。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就连陈剑飞几个,也只是知道小姐屋里是替身,而不知道真身具体在哪?这夜香大盗,如何这般神通广大。 陈管事道:“自那晚,夜香大盗就一直没有再去李家,大家本以为他们被打跑了,不会再来。可今日将近入夜时分,李家门前突然丢下一人,衣不遮体,门房一瞧,居然是李家小姐,只剩了一口气在。那模样,怕是受了不少折磨。现在李家已经乱成一团,少爷老爷都赶过去了。也请二少帮着过去瞧瞧,施个援手。” 祸到临头 一众人匆匆赶到了李府,李夫人正哭天喊地,原来那李家小姐转醒后羞愤难当,竟自咬舌自尽了。李、陈二家受此大辱,又痛失女儿媳妇,悲怒之情,自是不言而喻。一大屋子人,抹眼泪的抹眼睛,叫骂的叫骂,正是闹的凶的时候。 陈剑飞一到,就被管事请到左堂书房去了,几个当家管事的正主在那屋里商议,水仲楚兄妹几人就留在厅堂稍坐。原本只是水仲楚要与陈剑飞一道过来,将水若云等留在客栈,但凌越山却说还是大家一路的好,这个时候别让女眷落了单,到李府人多照应反而是好的。水仲楚一想有理,就也顾不上礼数不礼数的,全部人全赶到李家来了。他们几个算是外人,现下也帮不上了忙,只好等着。水若云听得说李家小姐的遭遇甚惨,想起自己曾差点遭掳,心中也怕极。王楚盈拉着她的手,只觉冰凉冰凉的,便紧紧握着,低声劝慰。 坐等了很久,才有一个两眼哭得通红的丫头过来了,说领着他们到客房稍歇,布了些简单饭菜算是安置了客人。之后就再没见着人影了。倒是隐隐还听得一阵哭声高过一阵的,气氛甚是凄凉。过了一会,陈剑飞也过来了,一脸凝重。原来那晚众人追辑夜香大盗未成,回到王府,那响雷铁锤张捕头也赶到了。 夜香大盗每次犯案都一击得手,神出鬼没,张捕头几次辑凶未果,追了二年,竟不知夜香大盗却是两人。张捕头推测,夜香大盗从不失手,这次没成功,或许还会回头,干脆将李小姐送走,留个丫环假扮,之前不知夜香是二人,所以众人疏于防范,这次若是夜香再回转,定能将其擒住。为保安全,这个计划知道的人甚少,对外是以陈家压镖的事由组了一队人出去,护院打手还有几个江湖高手全以镖师身份跟着走的,完全没有破绽。而其余众人在李府内布局埋伏,却几日都不见夜香来袭。而护镖的那队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大家正想着,或许上次一击不中,夜香也会担心再袭遇险,所以不会再回头了。可原来是那夜香竟似知道李家小姐不在宅内,竟然准确寻着了她的藏身处,那院里院外,明的暗里的护院打手,甚至几个江湖高手无一人幸免,全部遭难。李家小姐惨遭施虐,最后被丢在了自家门口。夜香此次手段之残忍毒辣,此前从未有过,怕是对此前的失手着恼,报复挑衅。 听着陈剑飞这么一述,水若云吓得花容惨白,禁不住从后脊梁泛出一阵冷意。陈剑飞瞧着,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若云妹妹莫慌,这夜香害了李家小姐,不会再回来了,这里很安全。现下就是大家商量个对策,如何将夜香擒住,为我那可怜的未过门的弟妹报仇血恨。” 水仲楚道:“那叔伯前辈们现在是如何打算的?” 陈剑飞回道:“夜香行事诡异,难觅行踪,几位前辈都觉得,要设个饵引夜香出来。” 凌越山垂着眼,似看不到大掌包小手的亲昵,平声问:“这个饵怎么个设法?” 陈剑飞看他一眼:“对夜香,张捕头是最熟悉的,夜香犯案,每每都是找大户人家将出阁的小姐,喜欢提前警告,闹得人心惶惶,人仰马翻后,然后堂而皇之的掳人。奇的是,夜香劫人从未出错,之前也有人家将小姐送出门避祸,结果还是遭难。这次我那弟妹……明明是暗地里出去的,大家都认为小姐在府里重病着……所以张捕头推断,这些犯案的宅里必有内应。现在张捕头已经着手布线,一方面在这宅里暗查内应之事,一方面再寻一户大宅,借小姐即将出阁之由,招些新仆,给夜香机会。” 水仲楚道:“又有哪家愿意让自家小姐处在这样的危险境地?这个饵不好找呀。” “不好找也要造一个出来。”陈剑飞道:“此次叔伯们与张捕头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擒灭夜香。这城中及附近三乡五里,李陈二家自是威望最甚,再加上张捕头的官家身份,众位武林前辈在此,这个饵自会有的。”换言之,相中了哪家做饵,在这几方压力下,岂敢不从。 水仲楚听罢这话,心中唏嘘。凌越山垂首不语。水若云与王楚盈心下害怕。一时间,各有各的心思。 陈剑飞又道:“凌兄弟,我过来还有一事想问,那夜你与夜香大盗交手,可有发现什么情况?” 凌越山抬眼,扫了一眼各人神色,笑了笑:“我能发现什么情况,你们知道,我是个山野乡下人,没什么见识。那天不过拼着一股蛮劲蛮打,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陈剑飞看着他,想了想。“那我就先走了,叔伯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安排,我过去搭把手。仲楚、若云妹妹,你们先休息吧。” 水仲楚忙道:“剑飞,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水家帮忙的,你只管说。”凌越山听这话抬眼飞快看他一眼。 陈剑飞拍拍水仲楚的肩:“多谢兄弟!”这才告辞离开。 陈剑飞走后,几个人又聊了几句,二个姑娘自到旁边屋里歇着去了。凌越山一把抓住水仲楚的胳膊,压低声音:“水兄,若若必须马上离开!” 水仲楚惊讶道:“你说什么?” 凌越山将绿眼黑袍人的话说了,道:“现在看来,他说的夜迷香或许真有其事。”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李晓晴被送出城还能被准确找到,不是内应,没有内鬼,是香气使然。 “可是我并没有闻到若云身上有什么香气。” “我也没有。所以我当时并不信那人说的。他很古怪。但现下这情况,宁可信其有了。” 水仲楚也开始紧张起来:“那我们应该快跟剑飞他们说说此事,或者集大家之力……” 凌越山直接打断他:“他们正缺饵呢。” 夜香大盗寻香而动,这水若云就是最好的饵! 他们几人现在人在屋檐下,就算陈剑飞有心相助,那几个失了亲的叔叔伯伯,追凶红了眼的张捕头,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擒灭夜香大盗,说的轻巧,但当日号称众多高手,还不是让人从眼皮底下溜走,那李晓晴乔装避祸,最后还不是在劫难逃。 水仲楚不觉冷汗都出了来,想了又想:“可我们就算走了,那夜香大盗必会追来,凭我们几人之力,又如何打得过。” 以身作饵 凌越山道:“就是打不过,才要逃。呆在一处坐等待毙,不如先逃再说。那夜香大盗再怎样,也是两条腿,速度再快也需要时间追,或许跑得远了,他们就追缉不到香气了也不一定。反正,在这等着,就是给了夜香一个固定的目标。” 水仲楚想了想,还在担心:“如果真被追上,我们就真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了。在这里还有这许多的帮手。” “靠这些帮手就有胜算吗?”两者权衡,凌越山是想了又想的,那张捕头抓夜香,抓了三年也没抓到。那些个各派高手坐阵,李家小姐李晓晴还不是一样遭难。如果夜香大盗寻香掳人属实,李陈二家布的局就会等不到夜香,而他们如果逃得够快,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如果夜迷香之说不属实,那李陈二家布他们的局,水家兄妹离开也不影响,远离这个事非之地终不是坏事。总之,他不相信这群人。 凌越山分析了利弊,最后道:“你用最快的速度带若若走。骑快马,走大道,往人多的地方去。多备些香囊香料,或许能盖住夜迷香。” “那你呢?”水仲楚想着凌越山也有几分功夫。 “我身上也有夜迷香。我留在这,也许能把夜香大盗引过来。” “什么?你也中了夜迷香?”水仲楚一把拉过他,挨着深闻。 “去去去。”凌越山可受不了这个,二个爷们搂什么劲,真难受劲的。一把推开他。“若若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看是男男授受不亲才对。太恶心了。”一边抱怨一边抚了抚胳膊,把鸡皮疙瘩压下去。 “我妹妹干嘛要跟你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对她怎么了?”水仲楚一听可来了气,这死小子。 “那啥,我答应过若若不说的。”这话说的比不说更耐人寻味,偏偏这二愣子还理直气壮的样。 “再有呀,现在没空跟你讨论这个,先解决夜香再说。”反正他打定了主意要跟若若来日方长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讨论。 水仲楚把追究的话压下来,的确,夜香才是目前着紧的事。“我什么都没闻到。” 凌越山道:“是什么也闻不出来。奇怪了,那夜香大盗长的狗鼻子呀。”狗鼻子闻香也得有距离吧,为什么大老远出了城还能闻到?他挠挠头疑惑中。 “或许夜香靠的是别的什么来寻香?”水仲楚也在寻思着。 “那你一路上多加留意吧。无论如何,尽快上路。我在这边也会留心看看,或者我们运气够好,说不定真能逮住夜香大盗呢。” 可是如果运气不够好就……水仲楚知道凌越山在这边也是以命相搏了,他感激的拍拍他的肩:“越山兄弟!” “你不要告诉若若,不然她会害怕。就说是急事赶回家就好。”凌越山说到水若云,一脸的心疼样。 水仲楚扬扬眉,这家伙,真对妹妹有那心思? “我一路也会寻些帮手,我们水家在江湖上还是有些人脉的。” 既已说定,二人就细细商量了安排上的细节。 这样捱过了一晚,初晨阳光铺洒,金灿灿的给园子里的花木妆点了一层金衣,这李家也是大户,宅院里林木花草奇巧,本是非常漂亮。凌越山一夜未眠,在园子里伸了个大懒腰。水仲楚从外面走进来,冲他点点头,道:“都安排好了。刚跟李家也打招呼了。一会我们就出发。” 他站到凌越山身旁,低声道:“昨晚他们拟了2户人家作饵,剑飞跟着他伯父出去了。我探了探那个张捕头和李家的口气,似乎只为抓到夜香,怕是要不择手段了。”这也让他当下坚定念头,真的非走不可了,不能让若云留在这,先回家再议后事。 半晌没听凌越山给个话,水仲楚胳膊肘撞他一下:“干嘛呢。” “你看,”凌越山突然手指一方,悄声跟他说:“我在山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蝴蝶。城里的怎么长这样。” 只见一只黑色的大扇翅蝶,黑油油的翅膀,尖尖的脑袋,竟长了一付诡异狰狞的脸。它在两人身前转悠了一会,转眼飞走了。 水仲楚撇他一眼:“这时候你还有闲情看蝴蝶。我去叫她们俩,准备出发了。” 凌越山站那,若有所思,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水仲楚兄妹三人很快收拾妥当要上路了,因李家小姐发生这事,加上之前自己险些被掳心有余悸,水若云倒是很痛快的接受了兄长回家的安排,不再吵着要做女侠了。对凌越山没有随行,倒是心里有点诧异,她本以为……现下没被缠上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堵了心的感受。女孩子家脸皮薄,又不好问为什么他不一起走。只不禁的瞪他几眼。这边凌越山跟水仲楚说完了话,一回头正好对上小女娃的水盈盈大眼,他冲她咧嘴笑笑,水若云脸一红,白了他一眼撇过头去,跟着水仲楚拍马启程了。 看着三人渐渐没了踪迹,凌越山脸也沉了下来。他只觉心里一阵发慌,其实是留在高手云集的李府为上策,还是飞马逃跑更安全,他是真不敢肯定,他只是随了自己的直觉,他不相信这些所谓高手。但正如水仲楚所说,如果他们在半途被追上,只他们几人之力对抗夜香,那真是必死无疑的了。现在只希望李府这边的动作,还有自己身上的夜迷香能将夜香大盗引过来。或许,他们还能有时间想想别的办法。 可是万一夜香大盗只追女孩身上的夜迷香呢?夜香大盗根本不理会李家布的局呢?水仲楚路上没有找到好帮手呢?就算赶到了家,夜香大盗一路追了过去呢?水家有能力护着若若吗?那绿眼怪人又是什么人?会不会跟夜香大盗是一伙的?甚至,夜迷香之说根本就是鬼扯? 他只觉心里一阵紧过一阵,他奶奶个熊的,死老头的啥破功夫,自己学艺不精,要是利害到当初是一把把个死夜香拍死了,现在哪会让若若面临这样的危险。他还是应该守在若若的身边,哪怕打不过,他也会拿命来拼,死也不让夜香得逞,可是他也中了夜迷香,如果他跟若若一起,那岂不是目标更大,若若更容易被找到了……一桩桩一件件,这些念头绕了他一晚上了,现在还让他心里添着火。他爷爷的混蛋夜香,别给小爷我找着机会,我揍不死你。 他踩着心头火狠狠的往王府里走,眼角撇到那黑乎乎的蝴蝶在他头顶上飘过去。他爷爷的,这破地方,连蝴蝶也丑的要死。 索命蝴蝶 水仲楚带着二个姑娘家一路策马狂奔,沿途小心冀冀,倒也无事。这夜在齐安镇上的客栈里歇了脚。把水若云跟王楚盈丢在了房里,自己出门去了。 “哥最近好奇怪哦,跟被鬼追似的,赶得这么急。”水若云洗漱好了,躺床上抱怨着。这几日几乎全在马车上过的,每天总是赶到了最晚能碰上的客栈才能休息,她真是累坏了。“还非得让我们一间房,太小气了,累得你得跟我挤。”王楚盈在水家也算半个小姐,有自己的屋子丫环的,这次出门游历说好了不带使唤丫头,才由她来打点两人的女孩家的起居所需,但也都是单房单间的住。 王楚盈笑笑:“兴许是家里有什么事,公子才这么着急赶路的。再有五天也到家了,你就将就一下罗。咱俩一间屋子不也挺好,还可以躺着说说话。”一边说话一边往包袱里新换上几个大香囊。把旧的摆出来放桌上床尾。 水若云呻吟一声,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为什么要弄这么多香囊呀,我都快被熏死了。哥太讨厌了,人家还以为我身上多臭呢,要这么多香囊熏着。” 王楚盈乐道:“瞎说什么呢,哪会以为你臭,公子不是说了带些香囊回去给夫人的。” “反正我哥说什么你都帮着了。”水若云翻过身来,冲王楚盈挤眉弄眼的。“你也别怕他,还总是公子公子的,象叫我一样叫名字不也挺好。” 王楚盈伸指轻轻戳她的小脑门,道:“你还取笑我。那个鲁小子,你烦恼不?” “哼,我才没理他呢。” 王楚盈轻轻笑:“我一直以为是陈公子呢。老爷夫人都挺喜欢的,跟公子又交好,家世也好。这次出门,应该是老爷夫人默许了的。” 水若云脸腾的红了:“我又没跟陈大哥怎么了,我还小,还不想嫁人呢。” “夫人可说了,你也到了该张罗的年纪了,这次放你出来耍,可是遂了你的意,回到家可得遂了夫人的意。” 水若云嘟起了小嘴,不乐意了:“真讨厌。应该先把哥哥的事办了,再到我。” 王楚盈默然会,苦笑一下:“公子有公子的打算吧。”她心许水仲楚,怕是水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可这正主儿却一直不咸不淡的,虽然一直是不温不火的个性,但她心里知道公子其实是个有主意的人,对这事却一直看不出心思来。要说对她无意吧,有时又是极温柔细心的,可要说是这个意思吧,却好象又隔着层距离。她是姑娘家,难道还能逼着他给个明白话不成。反正现在就先这样吧,只是有时候,她也是淡淡的灰心的。 对水仲楚,她一向是最明白的,这次赶路一定是非比寻常,不单全力赶速,而且一路提防,甚至联络安排了好些暗桩人手,他想瞒着水若云,她自然是全力配合。只是不知,究竟是什么大事。 “你还是快些睡吧,不然明天一早起来赶路,你又要辛苦了。”王楚盈把小窗边小几上的蜡灯剪了剪灯蕊,也上了床,自发现水若云偶而夜里会做恶梦惊醒,她就每晚留盏灯。水若云孩子气的蹭上来,偎着她,觉得温暖又安心。她看着那豆大的黄色灯火,想起在崖底的那个金灿灿的火堆,那时居然也觉得很安心,身边的人是他。“不行,你得叫我越山哥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觉入梦乡,那个人,太讨厌了。 一个扑闪的影子扰了光,她吓一跳,猛的睁了眼。王楚盈已经起身,去把围着灯转悠的大蛾子赶了出去,顺手关了窗户。 “这么大的蛾子,真吓人。”水若云最怕蛾子爬虫类的。 “是只蝴蝶,没事的。”王楚盈拍拍她:“快睡吧”。 水若云闭着眼哼哼道:“这里的蝴蝶长的好丑的,我中午的时候还看到一只黑色的蝴蝶,长着个好恐怖的脑袋,还在我身边飞,好恶心的。” 王楚盈躺了会,突然起身穿衣。 “怎么了?”水若云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没事,有点饿了。我去厨房看看找些吃的。” “哦。”真的困了,要睡着了。 王楚盈轻手轻脚关了门,赶忙去找水仲楚,二天前在半路歇息时,她也看到了那只丑的吓人的蝴蝶,若云中午的时候看到,现在半夜了还有。这实在太过诡异。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她还是先跟公子招呼一声的好。 “蝴蝶?” 我在山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蝴蝶。凌越山那时是这样说的。水仲楚一下子被点通了。 “快把若云叫起来,我们现在就赶路。”他严肃的让王楚盈一惊,赶紧转身回房叫人去了。 水若云再迷糊也知道事情不对了,这哪是赶路,这分明象逃命。之前只是隐约觉得大哥有不对劲,这下看他明着摆脸上了。急匆匆的上了马车,还没等坐稳就听一声叱喝,几匹快马撒开蹄子狂奔起来。她在车里被猛的一晃,幸而得王楚盈扶了一把才没磕着。又听得外头哗哗一大片马蹄声响,竟似突然多出了许多人来。忙趴到了窗边掀起车帘一看,的确是多了许多骑马的大汉围圈着马车一路奔行。水仲楚在队伍之前,策马的背影竟透出几份凌厉来。 一众人马全速奔行,只听得踏踏踏的马蹄声响。月光隐隐,星光微弱,他们正穿过茂林,抄近路往下一个城镇赶。马车里,水若云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从王楚盈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她确实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水若云被这样的气氛激出一股非常诡冷的感觉,就好象当时听到李晓晴被夜香大盗毁完后丢在家门口时的感觉一样。 “楚姐姐,你说会不会是夜香大盗?” 王楚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也有很不好的感觉,她甚至突然觉得水仲楚这样不清不楚的忙慌逃命,让她们俩处在这种无知慌乱的境地是很蠢的事。男人,总觉得女人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站在他们背后就好。 一道尖冷的笑声嗖的一下窜了过去,正护着马车往前奔的大汉觉得眼前一晃,影子都没看清,胸前一个炸痛,下意识低头,还没看到是什么刺穿了自己已经一头栽下马去。后面的马蹄一下踏他身上,跘了个跟头。马上的汉子倒在地上,就势一滚,已经迅速拔出剑来。前行的大队已经乱了阵形,黑袍的阴森人影已然与众人打成一团。水仲楚没有纠缠,快速的策马朝水若云的马车冲过来。 果然,另一个黑影正朝马车急冲而来,水仲楚顿气转腕,挥剑正冲着那黑影胸前刺去。那黑影在剑锋前轻巧的一转身,就着剑气弧圆形的飘转开。这身形之妙,若是平时定当让水仲楚大喝一声好,不过现下只让他心中越发的紧了。当下只管咬紧牙,刷刷刷的连击三剑,虽未中的,但却成功让黑影退离马车。那边已有三条汉子攻了过来,把黑影围在中间。二个黑影在夹攻中游斗,正是夜香大盗。 王楚盈拉开车帏查看情形,一把短刃已然拿在手里。树影婆娑,林中血腥味弥漫开来,两边的混战情势已经分明,水仲楚身上也早已挂彩,在众人合力下勉强牵制着夜香。夜香大盗杀的兴起,已不着急抢车夺人,大有屠灭杀尽的架势。 王楚盈一咬牙,转身冲到车前,执缰策马,狠狠的抽了几鞭,三匹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冲了出去。此举似乎出乎了夜香的意料,两人均一楞,其中一个翻身踢倒两人,上前欲追。两柄长剑却刷的过来,一取面门,一攻下腹,夜香急急扭腰翻转,退身闪过。 马车一冲,水若云在车内被惯倒,她咬着唇,哆嗦着爬了起来,汗湿的手紧紧握了把剑,背紧紧靠在车壁上。王楚盈奋力挥臂抽打着奔马,风刮在身上,只觉一阵冷过一阵。突听水若云在后面喊:“楚姐姐,你快走,我去拦着他们。他们抓着一个,或许就够了,你告诉我爹,要为我报仇”。 “不!”她回头,看到水若云跳落马车,在地上滚了一圈。再顾不得其它,她一侧身也翻滚下去,踉跄着向水若云奔去。刚到她身边,正待扶她起来,却被一把拉了衣袖,她顺着水若云的眼光看过去,一只黑油油的大蝴蝶扑闪着翅膀落在她们前方的草堆上。 黄雀在后 王楚盈一把扯了外衣,就朝蝴蝶扑了过去。蝴蝶受惊展翅欲飞,王楚盈抡着衣服狠狠的扑了几下,终将它扑死过去,正恨恨的丢到地上。听得远处传来的叱喝响动,又回头一看渐行渐远的马车。她一把拉过水若云,两人钻进了茂林深处。“就算是死,我这做姐姐的自是会挡你前头。” 又一个大汉重重倒在水仲楚脚下,他仿若未见,只咬紧牙关奋力抵挡着杀招,一个夜香已经杀出了重围,追着马车的方向而去。余下他们几个别说追了,能挡着眼前这个夜香保住性命只怕都不是易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站着的几个也只能是勉强顽抗,夜香出招阴毒,身形极快,越杀越勇,不杀光宰尽绝不罢手。水仲楚只觉手臂越来越沉,眼前渐起红雾,他,怕是真要命绝于此了。 正当此时,却有一人极快的冲进了战圈,贴着水仲楚的剑锋顺势出掌,夜香本就闪过那剑扣爪抓向水仲楚手腕,这一下笃定是令水仲楚脱剑伤腕的,来人这发掌之势也正好错过夜香拧转的身形,岂料这掌势竟是虚招,回肘一下将水仲楚顶开,夜香厉爪扑了个空,只觉腰眼一痛,被来人左拳扎扎实实的击上,拳力非同小可,夜香啊的一声,咚咚咚连退三步。旁边大汉送剑一撩又将他的背臂处划了个大口子。夜香脚下一转,转身将另一攻上的大汉拍飞,却见眼前一花,胸前又被硬生生击中一掌,这一击将他击出一丈开外,撞到树杆上。 水仲楚定睛一瞧,叫道:“越山兄弟!” 凌越山头也不回,埋头又攻,他身形速度极快,掌拳相交,不躲不避的,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夜香久战本已耗了些力气,躲闪不及,挨了好几下。周围众人见势强打精神再攻,战局逆转,夜香处在下风。如此激战十几个回合,夜香终露败相,被强扭断手肘,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凌越山起脚狠狠踩断他二条肋骨,将他踏在地上。一扭头,冲水仲楚喊:“若若呢?” “她跟楚盈一起驾马车往那边去了,刚才另一个夜香追过去了。”话音未落,就见凌越山嗖的一下狂奔而去。 绝处逢生,水仲楚也精神一振,大声嘱咐将夜香绑好架上,领着其它人也朝着水若云落跑的方面追去。 凌越山提气狂奔追出数里,远远看到马车孤零零在停在林子里,三匹马不安的喷气踏蹄,晃摇着脑袋。车是空车,四下没有人迹,没有打斗迹象,看不到脚印,也没有血迹。这下凌越山发狂了,心脏被绞的差点憋过气去。他在林子里四处窜走巡查,大声嘶喊若若。半晌后水仲楚领着数人赶到,加入搜巡,直到天蒙蒙发亮,仍一无所获。 大家地毯式的往回搜,水仲楚已然失去耐心,一把抓过夜香摔到地上,长剑抵住其咽喉:“说,你那该死的同伴把她们抓到哪去了?”夜香的面罩早已被扯下,露出张中性端正的脸庞,此时因为伤痛而脸色发青,加上发黑的唇色,鬼气的眼睛,隐隐透出几分妖气来。他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不语。 “妈的,”凌越山冲过来一通狂揍:“等小爷我找回若若,她少一根毫毛我就割你一块肉。”夜香卟的吐出一口血水,极恨的盯着他,终于开口:“就怕你连她一根毫毛也找不回来了。” 凌越山怒极,手下用力捏碎他的肩骨,听得他一声惨叫,凌越山冷冷道:“一天没找到,我就折磨你一天。” 夜香痛得一头冷汗,躺在地上,他突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幽声道,:“他会回来找我的,他最心疼我了,他会把你们全部都杀掉,一点一点的,慢慢杀。我会在你面前把那女孩一点一点的割烂了,我会……”凌越山再听不下去,怒吼一声,一掌下去,打到夜香的脸颊边上,地上击出个大坑。他喘着粗气,掐着夜香的颈脖,拼命控制自己不要下了杀手,他心里明白,留着这个夜香,是他们找到两个女孩的唯一途径。 水仲楚大掌拍拍凌越山的肩,心里也很是焦急痛楚。可是这臭小子太他妈抢戏了,究竟谁才是这两丫头的亲人啊,眼看他发了狂,闹得自己反而是冷静了下来。这下一步,该怎么办? 突听得一人叫嚷,原来一个随众眼尖看到草堆里有件女子衣裳,水、凌二人急急赶过去,水仲楚轻抚衣裳,喃语:“是楚盈。”他把衣裳拿起,却见抖落一物,二人齐声惊道:“蝴蝶!” 只见一只黑色大蝴蝶奄奄一息的抖了抖翅膀,挣扎着扑腾。 夜香被狠狠踢了一脚,吃痛睁开了眼,他看到凌越山手中拎着的那只蝴蝶,面上竟是一惊。 水仲楚道:“这是你们的小宠物?追寻夜迷香就是靠它吧?” 夜香警惕的看着他们,不说话。水仲楚看着他的反应,接着道:“它没死呢。我们跟着它,一样可以找到若云。” 夜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是不说话。凌越山又发飙,狠狠踹过去:“你爷爷的别装死样,你们用这死烂恶心屁的蝴蝶追了若云一路,我说怎么你们那什么破毒夜迷香没什么味呢,根本闻不到,原来是靠蝴蝶。王八羔子奶奶个熊,痛痛快快的吱个声。爷爷我到时赏你们个全尸。” 水仲楚瞟了他一眼,粗话还挺溜。 夜香被踹的蜷起了身子,咬着牙,涩声道:“我们没有蝴蝶。”水仲楚在凌越山抓狂前伸手拦他,听那夜香又道:“如果是这只蝴蝶,那我知道是谁抓了他们。” 没错,是他们,不止她们。 难怪他追车之后就没了踪迹,那丫头片子没什么功夫,他应该会很快得手,然后就该回来找他了,然后他们会把这些人通通都杀干净,再一起去享受温香软体,听她们痛苦的唉叫和哭喊,多痛快。可他一直没有回来,无论是否掳到人,他都应该回来找自己了,他绝不会允许这些人这样对待自己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那蝴蝶,那个人真的来了吗? 想他了!他去了哪里?他们俩,从来都没有分离过呀。 夜香的心也惶然起来,难道那个人真的来了? 寻获佳人 夜香挣着力,探手入怀,凌越山一脚踩了上去,喝道:“又想玩什么花花肠子。”夜香冷嗤:“就这将死蝴蝶,你们还能指望它飞哪去。待我让它振奋些,才能带我们找到它主人不是。” 凌越山一脚踢开他的手,自己伸手到夜香的衣襟内,从内袋里摸出几只小瓶。早应该搜他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全抄了才对,怎么没想到。他粗声问:“是哪个,做什么用?” “打开那个绿色的小瓶,摆在地上。” 凌越山依言而行,水仲楚在旁却迅速探手点住夜香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凌越山见状,暗骂自己一声猪。 倾刻的工夫,却见那只病奄奄的蝴蝶扑闪着翅膀挣扎着扑到瓶口,趴着了。大家屏神静气看着,过了好一会儿,蝴蝶有力的振动翅膀,呼的一下飞了起来,凌越山迅速一探手,将它捉住。 “它会遁着气味找人,跟着它,就能见到你们想找的人了。” 凌越山和水仲楚不约而同齐瞪着夜香,夜香冷冷一笑:“你们以为我骗你们?这蝴蝶确实不是我们的,我们也是目标。” “这瓶里就是夜迷香?” “没错,这蝴蝶自小以夜迷香驯养。饿着它,它自然就会朝着有夜迷香气味的方向去。” 凌越山把蝴蝶装进一个布袋里,几个瓶瓶罐罐全给收了起来。夜香冷冷的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道:“你用那个棕色瓶的油抹到手背上,这样你身上的夜迷香气味就没有了。不然你把蝴蝶放出来,它饿了也只会围着你转。” 水仲楚在旁边道:“小心有诈。” 凌越山开了瓶子闻了闻,想想很痛快的捞了油就抹。“我这皮粗肉厚的,不怕毒。就算中招大不了再问他解药。我确实太招这丑蝴蝶了,在王家一路跟着我,被我拍死了。” “剑飞他们如何了?” “等了几天没动静,我看这蝴蝶诡异,想着不对劲就追过来了。” “哼,”夜香冷道:“那群傻子。” 凌越山一听就来气,一脚踹过去:“就你爷爷聪明。” 水仲楚也刚要出脚,又被抢先,禁不住暗自白他一眼,死小子又抢戏。 要跟踪蝴蝶其实真不是件容易事,它飞飞停停,游来荡去,还得控制着,不能让它飞高飞远了失了踪迹。一群人之中就属凌越山轻功最好,整个一路闹得凌小侠跟扑蝶少年郎似的,扰得他那颗担忧佳人的心是火上加火。 蝴蝶引着他们往山林里去,走了一日多,突然发现二具尸体,一身黑袍打扮,看面容却是异族人。夜香看到这二个死人脸色越发的青了,竟忍不住微微发抖,开口催促:“要找到女娃娃,你们可要快些了,那个人,比我们残忍一百倍。” 那个人究竟是谁?又行了大半日,凌越山和水仲楚得到了答案。 他们看到这个可能是猎人废弃掉的破烂板屋时,已经是入夜了。小屋里闪着微弱的光,一个修长的黑影站在屋前。水仲楚一摆手,后面的人停下伏低了身形,黑夜能帮助他们掩藏,凌越山一马当先,正欲悄悄从后面绕过去接近小屋打探,却听那黑影道:“你们终于找来了,我实在有点等不及了。”凌越山一听声音,直接冲了出去,是那个绿眼睛怪人。 还没待他开口,那绿眼睛道:“女娃娃在里面,你可以先去看看她再谈。”他语调透着丝古怪,似乎有些尴尬。 凌越山听得这话,心里大石落了一半,他的若若还活着。众人迅速上来在绿眼睛前围成个半圈,形成对峙的局势。绿眼睛倒是不慌不忙,只道:“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也不会与你们动手。”他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了被丢在地上的夜香身上。 凌越山顾不得许多,一下就往屋里冲,水仲楚也进得屋来,只是水若云缩成一团,坐在屋角地上,屋里残破不堪,只有张断了腿的破桌子和缺了门的小木柜,桌上一盏奄奄一息的小油灯危险的晃着黄豆大的光芒,她身上衣服脏乱,头发披散下来,听到有人进屋,惊慌的抬头,露出张憔悴疲惫又惊慌失措的小脸。看到是他们俩,却没有欣喜的表情,反而又往里缩了缩身子。两人俱是一惊,不敢想这二天里极有可能已经发生的事。 水仲楚靠近她,柔声道:“若云,哥哥来了。别怕。你受伤没有?” 水若云摇摇头,却在水仲楚伸手欲抱她时向后缩,抗拒着。 水仲楚心一痛,又轻声哄着:“已经没事了,哥哥在这呢。来,哥带你回家了。”水若云还是摇头,尽力把自己缩着,脸色却越发红起来,透着小女儿家的羞愧与尴尬, 水仲楚疑惑起来,这是怎么了?他又靠近一点,似乎闻到了血腥味,他一惊:“你是不是受伤了?”伸手想拉她出来。 她往后躲,低低道:“不是……没……不是伤”。 水仲楚仔细打量着她,忽然看到她双腿间的血迹,难道真的是…… “哥,你别管我,不,不是……”水若云只觉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急的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水仲楚忽然明白了,他嗖的一下跳了起来,涨红了脸,蹭蹭蹭的连退三步。凌越山在一旁火冒三丈,这是干什么呢?看你是她哥的份上,没跟你抢这安慰人的第一名次,你可好,啥也没干,还退后躲什么?没看若若脸色这么差,这地得多冷呀,坐着能舒服吗?还有她究竟怎么了,受啥委屈了?还有要先好好睡一觉,没看她眼底那青印子吗?他可不管这三七二十一的,一个箭步上去,手一抄把水若云抱了起来。 水若云没料他这一招,吓得尖叫一声,伸手推他,可她撑了这二日,惊吓、少食、未睡,精神的高度紧张让她早没了气力。凌越山铁臂如山,牢牢把她圈在怀里,又哪能让她憾动半分。 凌越山一把抱起,用右臂把她身子抬高,让她可以舒服些靠在肩膀,右手很自然想去捂捂她的小屁股,地上太冷了坐着肯定不舒服。一沾手居然摸到血迹,他大惊:“若若,你受伤了。” 水若云恼羞成怒,用力捶他:“放开我了,我没受伤。” 这边水仲楚也抓狂了,冲过去要抢人:“姓凌的,你当我是死人啊。把若云放下。” 凌越山一闪身,抱着水若云躲开,回身就骂:“姓水的,你嚷什么嚷,我就是看你是她哥才让你先的,你不疼她往后退个屁呀,你还是她亲哥吗?现在装什么着急呀,滚一边去。你不疼她,我来疼。” 水若云急得泪珠子往下掉,还在推他:“放我下来,要弄你身上了。” 凌越山两手抱着她,只好用脸去噌她的小脏脸的泪:“不哭不哭。”他自己也成了个大花脸子:“地上太冷了,让我抱着会。别急,慢慢说,哪受伤了?” 百日噬心 说你的头,水仲楚按捺住爆粗的冲动,对凌越山说:“你先把若云放下来,她没受伤,不骗你。你这样抱着她会让她不舒服。” 凌越山低下头仔细看:“都流血了,怎么没受伤。” “你看哪里呀?”死小子,不揍你真不行。 水若云大羞,挣扎着用手去挡他眼睛:“别乱瞧。” “好好,我不看了,你别乱动,当心摔了。”凌越山哄着,小心稳了稳双臂,抬头与水仲楚对上了,不放就是不放。 水仲楚拍拍额头,深呼吸,冷静,要冷静,然后道:“若云有些,那个,女儿家的情况,不是受伤了,你呢,先把她放下来,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处理,好不好?” 凌越山看看水若云羞红尴尬的小脸蛋,一进来见她病怏怏的憔悴样,现在挣扎了一会,反而看着有些精神气了。他很痛快的回应道:“好啊。”水仲楚正待松口气,又听他接着说:“我要求也不高,你就把地上铺满干稻草,铺厚点,然后整二床厚被褥垫上,我就把若若放下来。” “你……”水仲楚说不出话,他奶奶的,这荒山野外,哪去弄这些讲究玩意。不过这破屋子,他环顾一看,的确是太糟糕了些。 经凌越山这么一闹,妹妹的精神看着是好些了,她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身上还混着灰尘泥土,夹着股血腥味,凌越山却好象丝毫未觉,宝贝似的抱着,看他低头哄着若云,她很羞很尴尬,却没有憎厌的神情。或许……罢了,就这样吧。 水仲楚看凌越山衣服上终于也染了红血,他一大男人家,尴尬的转脸,向外走:“我去拿包袱给你。” 一边往外走,一边听着凌越山低声问:“若若,真没事吗?这是怎么了,哪里出血了?痛不痛?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水仲楚加快脚步,这些问题他都不知要怎么答,他躲还不行吗。 出到外面,一众人还是在先前的位置,那绿眼睛怪人倒是不慌不忙,悠然自得的站着,水仲楚这边人还是戒备着,其中有两人已经周围巡看去了。水仲楚衡量着危险系数,最后还是走到自己人那边,低语几句,那人递给他个小包袱和水囊。又交谈了几句,他转回身往小屋走。地上倒着的夜香,紧闭着眼,面上透着股紧张,那神情比被他们擒住时更甚。另一个夜香跟王楚盈到现在还未见踪影,水仲楚又看了眼绿眼睛,正对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会,绿眼睛勾勾嘴角,转过头去。水仲楚心下沉吟,终于迈腿进屋去了。 屋里也不知若云怎么跟那愣小子说的,反正也不闹腾了。就见凌越山靠着破墙坐在地上,曲着腿,把水若云安置上腿上圈在怀里。小人儿这几日累惨了,现在乖乖的偎着他,已经闭着眼睡了。 凌越山见水仲楚进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水仲楚点点头,把包袱和水囊放他身边,轻声道:“里面几件干净衣服,这里有水。” 凌越山向屋外方向抬抬眉,眼神询问。 “那夜香好象很害怕,另一个夜香和楚盈没找到。绿眼睛没什么动静。我出去跟他谈。先前安排找回的马车,估计差不多也快到了,到时先把若云带走。等她醒了,再问问她情况。” “哥,”水若云没睡沉,迷迷糊糊的叫,努力想睁开眼:“要找回楚盈姐姐。” “嘘,你先睡一觉。”凌越山大掌轻轻盖着她的眼皮上,哄着:“别担心了。万事有我和你哥呢。”手掌下眼皮颤动着,长长的睫毛刷着他的掌心,痒痒的。 “睡不着,难受。”小人儿讷讷低语。 “要不喝口水,换身衣服睡。”凌越山对这心尖人儿,总是有耐心。 “这是男的衣服。” “有什么关系,换了舒服点。反正没人看见,谁敢进屋来我挖他眼睛。”这大话刚说完,就被水仲楚瞪了。无赖还满脸不在乎,冲屋门一扬头,示意他快出去。 水若云又说了句什么,越发小声了。凌越山把头低下,耳朵凑到她嘴边,细细听着。水仲楚心里唉口气,往外走,这丫头就交给他吧。幸而家里还不太讲究门第,娘那边,他帮着说说吧。得找个时间,把这小子的家底再问清楚。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把妹妹许了。现在,还是办正事要紧。 这边凌越山还在耐心哄,喂了几口水,又撕了衣料沾水给她擦了小脸小手,哄着换上大大的衣袍裤子,把下摆和衣袖帮给她撕了。换衣服的时候,虽然虚弱,但小人儿却坚持着一定要自己来,他没用强的,只闭了眼半转身,让她扶着他的臂膀,靠着他的肩背慢慢换。全折腾好了,她却不太肯让他抱着睡,期期艾艾好久,终于说会弄到他身上。他倒是不以为然的,不过为了让她放松下来,还是拿了件衣服垫在了腿上,围住她的小屁股位置,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好了,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快睡,你站都站不住了,眼都睁不开,还逞强。” 她还真是熬不住了,见到他们来,现在又整个人一放松,他的怀抱宽厚,整个人暖洋洋的,这次是真的昏睡过去了。凌越山抱着她,感觉她慢慢的放松,终于软软沉沉的,呼吸声轻浅悠长,睡着了。他轻轻用唇印在她的光洁额头上,悄悄道:“你安心睡,我在你身边,定不会让你受半分伤害。” 在他心中正满腔柔情的时候,水仲楚又进来了,这次他完全黑着脸,严肃的让人心惊。 “他说楚盈被另一个夜香抓走了,往南边去了。” “那她……”凌越山也不敢想姑娘家落入夜香手里的结果。 “他说夜香要二个人一起才会那什么……”水仲楚都说不出那词,楚盈啊,那个恬静乖巧的女孩。他甩甩头,集中精神:“他想带走这个夜香,我没让。我想着如果两个夜香一定要在一起的,那另一个或许会回来找这个。那绿眼睛只是冷冷一笑居然不坚持了。” “还有,”他深呼唤一下,握紧拳头:“那个绿眼睛说他给若云吃了百日噬心散,百日之后会毒发身亡。” “他什么?”凌越山暴怒了,差点忘了怀里还有人跳起来。 水若云被扰了下,嗯了一声皱起眉,小脑袋蹭了一下又睡过去。 凌越山稳稳心神,看着怀里睡去的小人儿,抬起头来已是一脸冷厉:“他想怎样?我去跟他谈。” “他走了,他说三日后在东边十里外的安石镇的悦来客栈见你。要带上若若还有夜香。” “你就让他这样走了?” “我们,没拦住。”水仲楚低下头,声音涩涩的。在这之前,他还是水家公子,意气风发,这接连几日却是处处受挫,吃尽了教训。这江湖,果然是污水一潭,深不见底。 “那你怎么打算的?”凌越山自己也没什么江湖经验,只凭一股冲劲。夜香一事就让他很无措,差点让水若云遭了难,若不是这个绿眼睛怪人……他是很后怕的。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爹了,咱们必须得去悦来客栈赴约,爹应该也会赶过去。现在比较着急的,还有楚盈,我想一会我就带人往南边追看看。我有人手留在这边,你带着若若还有这个夜香,若是那个夜香回转过来,那就靠你了。”凌越山点点头,表示明白。 “晚一点,马车和其它支援应该也会到了,你们就先往安石镇去,我们就在那悦来客栈碰头。” 凌越山提醒:“你派人查一查那个什么百日噬心散是什么玩意,别又是诓我们的。” “好的,我会安排。”水仲楚抬腿往外走,忽又回头,看着凌越山:“越山,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小醋怡情 水若云病了,一路迷迷糊糊,发起了低烧,睡不安稳醒不了的,从林里破屋被抱上马车,又从马车抱进客栈里,一无所知。一直睡到觉得有只冰凉的手握着她的脉,她一下被惊醒了。下意识的手一抽,肩一缩,往后躲了去。定睛一看,是个穿着青衫留着山羊胡须的小老头。 “若若。”小老头旁边,可不正站着凌越山。看到她醒了,高兴的扑过来,摸摸她的脸、她的额:“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老头呵呵一笑:“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一会把药喝了,连服三剂就好。至于那个……” “胡大夫,要不你帮我瞧瞧那药怎么还没煎好?”凌越山打断他。老大夫一楞,了然的点点头,出去了。 水若云秀气的打个哈欠,坐起身来:“这是哪里?” 凌越山伸手去扶她,就势将她搂进怀里。“这是客栈,我们在安石镇。你哥去找王楚盈了,过两天就回来。”他言简意赅,最快速度打消小人儿的疑虑。 “楚姐姐她……”水若云想着这二天,还有些慌乱。但她知道,她把遭遇说清楚,对凌越山和哥哥解决这事会有帮助。 “那天晚上,我跟楚姐姐一起跑进林子里头,那个眼睛很可怕的人一直跟着我们。我后来在屋里才看到他眼睛,之前只看到他的黑袍子。我们一直跑,但甩不掉他。后来出来几个他的人,都是穿着黑袍的,就象夜香大盗。越山哥哥,夜香大盗不是只有二个人吗?怎么一下出来好几个。” 凌越山摸摸她的头:“那几个不是夜香。” 小人儿苦了脸,他们衣服都一样,黑天半夜的,哪分的清。“反正后来来的几个就出手要抓我们,我跟楚姐姐就跟他们打起来,可我们打不过,就被抓了,那个绿眼睛的黑袍人拿了个丸子让人塞我嘴里了,那人掐着我脖子我就给吞下去了。”说到这可怜兮兮的看着凌越山:“是不是毒啊?” 凌越山抱紧她:“是毒,别怕,越山哥哥一定会找到解药救你的。” “刚吞进去的时候,我特别害怕,可是过了好久都没什么异样,时间长了我又没这么怕了。后来有二个人就开始对楚姐姐动手动脚的,我就想扑上去一起拼了,可是他们点我的穴,我动不了,我就听见楚姐姐的叫声,这几个夜香太坏了。”小人儿流了泪,伤心不已。她接着道:“然后又来了另一个黑袍的,他跟他们打起来了,把那二个欺负楚姐姐的人杀了。这时候那个绿色眼睛的就冲了过去,他们打了半天,后来的那个黑袍人就被抓住了。” “然后他们几个就把我们三个一起带到那个小屋里。我跟楚姐姐就在那个小屋里头关着。那个绿眼睛和最后来的黑袍人在外面挺远的地方,他们不知在做什么,趴那,就一直听见那人的叫声,好象很惨很痛苦,我们就很害怕。后来没了动静。那个绿眼睛也不知去哪了。外头没什么人,楚姐姐趴那看半天,就偷偷出去说要去看看那个黑袍人。她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那个绿眼睛就进屋来,我很怕就缩在那,我那时已经觉得不舒服了,他盯了我一会,突然就出去了。我就在那没敢动。过了好久好久,你跟哥哥就来了。” 凌越山心中大怜,他可怜的若若,受了那么多罪,他抱着她一个劲的安慰:“别害怕了,我在这呢。你哥去找你楚姐姐了,她会没事的。我们就在这等着,你别担心了。” 正说着,门轻轻被叩了二响,在凌越山应了声后,门被推开了,进来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新月弯眉大眼睛,白净秀气,让人看着说不出的舒服。她端着一碗药,甜甜一笑道:“凌公子,姑娘的药煎好了,爷爷让我给送了来。” 凌越山冲她一笑,连声道谢,伸手把药接过,送到水若云嘴边:“来,若若,把药喝了吧。” 水若云看他对那姑娘笑的这么温柔,心里觉得堵块大石似的。低头就是一大口,苦得麻了舌头,小脸不由得皱起来。那姑娘看着掩嘴卟嗤一笑,弯弯的眼睛亮闪闪的。水若云一咬牙咕咕咕的一口气全喝了。凌越山一个劲夸她乖。水若云苦的直想掉眼泪,被子一掀,把自己埋起来。 凌越山轻问:“要休息了。” “嗯” “那我晚点再来看你,你好好睡。”说罢跟那个姑娘一起出去了。 那药太难喝了,水若云在被窝里忿忿的想,伸手把脸上的泪一把抹了。看见漂亮姑娘就不管我了,我都生病了也不陪陪我,大坏蛋。 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没听到什么。过了好一会,突然听得窗外凌越山的声音:“胡姑娘,请等等。”水若云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趴到窗边偷看,只见刚才那姑娘跟那老头大夫在窗下转身站定,凌越山在后面追了过去。他附在那姑娘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姑娘似是一羞,回头看了老头大夫一眼,然后掩嘴一笑,冲凌越山点点头。凌越山大喜,乐颠颠的跟着两人走了。 水若云看罢这些,狠狠一跺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生闷气,眼泪一个劲往下掉,那药怎么苦到现在,真讨厌。她狠狠的抹着泪,一抬头看到大铜镜里的小花脸,啊,她跑过去,对着镜子照,用袖子用力把脸抹了抹。只见镜中人一脸菜色,脏兮兮的,眼皮肿肿的搭拉着,头发一缕一缕的打着结挂在肩上,身上还裹着那破屋里简改男装,这一身狼狈,惨不忍睹。 她火速翻了翻屋里,还好,有干净的女装放在柜上。隔着门叫唤小二送来了热水,她由内至外狠狠的把自己洗了三遍。 一通折腾完,换了衣裳,撕了些棉布条子打理好自己,顿觉身轻气爽,正坐在椅子上用布巾绞头发,凌越山回来了。 他进门就看见屋里狼藉,屏风后大桶子还冒着热气,地上一片片水印子。水若云长发湿嗒嗒的,还滴着水。凌越山一下就急了,把手上拿的东西往桌上一扔,一把扯了大布巾子就往她头上罩过去,使劲揉擦着她头发。训道:“怎么能洗澡洗头呢,你这不是小日子吗?湿着头发落了病怎么办,到时闹头疼。”他的手劲绞疼了她的头皮,她心里却冒着喜悦的小泡泡。 嘟起小嘴反驳道:“我都快脏死了,洗个头发不会的。” 他曲起手指敲她的小脑门一记:“怎么不会,我可是问了大夫了。” “什么?你去问大夫这个?”小脑袋努力从布巾子里钻出来。 “对呀,”大手一把又把她脑瓜子裹了,努力擦擦擦。“我是粗人,在山上没听过这个,你又说得不清不楚的,我自然得找知道的好好问明白了。要不不知道该给你备什么拿什么的。” 水若云又羞又急,嚷道:“怎么能问大夫呢,那老头……” 布巾擦到身后的长发,露出她粉扑扑的着急小脸蛋,凌越山忍不住,凑过去啄一下:“没问老头,问的姑娘。”洗过澡了小脸香喷喷的,再啄二口。 她被啄得羞低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你擦了好久,已经好了。” “没好呢,还很湿的,再擦会,不然会头疼。下次不许了,我得看好你,一不注意就不安生。” 小嘴抿着偷偷的乐,洗澡真好。 水家老爷 擦好了头发,水若云就被赶回床上躺着,她抗议争取了半天,在凌小侠大人亲自确认她的确没有再发烧后,恩准她可以坐着。于是小人儿裹着大花被子,露出个小脑袋坐在床上,看着凌小侠小蜜蜂似的满屋子转悠着收拾。把屏风折起来摆墙边,腾出了地方,地上的水给抹净了,布巾子木桶子大木盆子,一口气全抬出去丢给了小二。 水若云看着,不禁道:“你不用忙,让小二进来收拾就好。” 凌越山收拾妥当,一边在水盆里净手,一边回道:“就一点小活,没事。我在山上的时候,活全是我干的。再说了,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小二进来看到。”说到这,他一顿,突然转过身来,皱着眉:“之前你洗澡,怎么弄的水?” 水若云被他吓一跳,下意识的挺直了脊梁骨,讷道:“我,我有用屏风挡着。” 凌越山转头看了看屏风,不说话了,把手擦干了,把刚从外面拿回来的那个小包打开了来,放在水若云跟前的被子上给她瞧,一落白净的棉布条子,一包细粉末子。 “这是草木灰和一些中药材打的粉,不会伤身,你用这个棉布条子这样包着……”凌越山正高高兴兴的做着示范,就被水若云红着脸打断了:“我知道我知道。”她快手快脚的把那小包又包起来,低着脑袋:“那个,家里的嬷嬷有教过我。我知道要怎么弄。” 看见小人儿嘟着嘴嘟囔着什么,可爱的样子让他笑起来,然后就被狠狠白了一眼。 晚饭吃的很愉快,毕竟饿了好久了,又全是自己爱吃的菜,水若云一顿饭添了二碗米饭,让在屋里陪食的凌越山开心不已。 饭前凌越山与水仲楚的那些助阵兄弟叔伯群的聊了聊,水仲楚还没有消息回来,倒是接到消息说水老爷子正在快马加鞭往这赶。吃饭的时候把这消息告诉了水若云,听到说家长要来了,小孩子家的倒是觉得有了主心骨,安心了些。 不顺利的是饭后喝药,水若云小姑娘完全一扫喝第一碗药时的痛快劲,死活不愿喝了。 “很苦!”她皱着小脸,摇着脑袋,很严肃的拒绝这碗黑乎乎的药水进她的嘴。 “可你不是已经喝了一碗了?也挺好的不是?” “那时候……”她其实也不知道当时是中了什么邪,咕咕咕吞的那快。现在是神智清楚了,不行,绝对不喝。看着这药,她还觉得那苦味直往上冒。刚才晚饭的美味已经完全记不得了,白吃了一顿。 看着她那股坚决劲,凌越山只好又是糖块又是蜂蜜的哄,最后答应带她出去走一走,水家小姐终于苦着脸,眼里含着小泪花一口药一口糖的艰难的把药喝了。 凌越山当然不能带她去太远的地方玩,只在附近走了走逛了逛,算是饭后散了散步。最后看她实在不太开心,便带着她飞窜到了客栈旁最高的那棵大树顶上去看月亮去了。居高的刺激和顶上亮眼的星空,终于让她露了笑颜。凌越山小心的圈抱着她,防她掉下去。水若云一开始还忸忸怩怩,后来一看这树确实够高,下面人影小小,肯定没人看见,她才放心的放松靠在凌越山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窝在树上久久不语,小姑娘看月亮,凌越山看姑娘。小姑娘突然说了:“越山哥哥,我中的是什么毒呀,是不是会死?” “别瞎说,你不会死的。” “那是什么毒?” “嗯,现在还不知道。”他也不算骗她,在没有证实那个什么百日噬心散是什么玩意之前,他不想吓着她。 “我本来想,出来见识一下,做做女侠的,之前听好多江湖故事,好有趣呀。”她开始讲起了心事:“可是原来江湖也不是那么好玩的。”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玩,你想去哪就去哪,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你对我真的是好。”她有些小伤感:“娘说,等我回去就要让我嫁人了,我还不想嫁人。” “为什么不想?” “嫁了人,就有好多规矩,很多事都不能做了。” 他收紧怀抱:“你嫁给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呵呵,”她笑弯了眼睛,象天上那个月亮:“你又哄我。” “不是哄你,我发誓。你说夫妻才能永远在一起,那我们就做夫妻。我会永远对你好,永远疼你的。” “那……”她在他怀里挪了挪,心里又是害羞又是高兴,她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好:“我自己说了也不作数的。你得去跟我爹说。要他答应了,我们才能在一起。” “好,我跟你爹说。” “那……”她又动了动,转过身来看着他:“要是我爹他不喜欢你,对你不好,或者出难题为难你,你会不会跑了。”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只是说如果,他如果想我嫁给别人,如果对你很不好,想赶你走,你怎么办?”她拉着他的衣襟,大眼盈盈的看着她,贝齿咬着红艳艳的唇上,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他沉在她编的小网里,两臂悄悄地把她圈近:“你在哪我就在哪,拿大刀砍我我都不走。” 贴得很近了,他闻到她幽幽的香气。 她在他的唇下软软的问:“真的,没有哄我?” “嗯!” 他吮她的唇,很香很软。 “如果他很凶,你也不要走。”她搂上他的颈脖,乖乖的任他顶开了双唇。 “我才不怕你爹。”他呢喃着,深深吻住,舌头探了进去,用力吮缠着她的,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被更用力的吮住,她不躲了,迎合着,他用大掌托住她的后脑,用力吻得更深。她软软的呻吟着,他觉得身体火热起来。 “若云!”一声怒喝响彻云宵,树都仿佛抖三抖。 那正深深缠绵的二人一惊,往下一看,一个铁青着脸的中年男子,满脸怒容,直挺挺的站那,远远都能感到那布满全身的冲天怒火。 水若云失声叫道:“爹!” 神医探毒 凌越山与水家老爷的第一次见面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因为担心儿女的安危,披星戴月一路急赶的水青贤,刚到客栈就找不到女儿,火急火燎的往外寻,转了好大一圈,却看到树顶大枝上,女儿正被一个少年纠缠着轻薄,虽然场面上看着似乎并未使强,但这已经足够让水家老爷火冒三丈。 在水家老爷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凌越山把水若云带到了水青贤的面前。这样的场面被父亲看到,又是怒火冲天的表情,水若云紧张的直冒汗,她绞着衣角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水青贤冷冷一哼,喝斥着让她回房间呆着,大有先解决这个臭小子,再找她算账的架式。她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凌越山,欲言又止。凌越山轻拍她的肩,柔声道:“没事,你先回去。”虽然水青贤是若云的爹,但他这样喝斥她,让小人儿怕成这样,还是让凌越山心里相当的不舒服。 水若云一步三挪,低着头慢吞吞的走,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凌越山,他冲她微微一笑,挥挥手,让她安心。她又看一眼水青贤,他没看她,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凌越山,她心里急得,既担心又怕,走再慢,还是挪进了客栈的大门。 待再看不到水若云的身影,凌越山收回目光,面容一整,正色的对上了水青贤。水青贤一直没说话,黑着脸盯了他半晌,突然道:“你跟我来。”说罢拔腿往客栈里走,这个臭小子,倒真如仲楚所言,是有些胆识,这家务事还是回屋里再说妥当。 两人回了屋,凌越山这一路才发现水家老爷带了不少人手,已经很有效率的布置安排,客栈周围走动的、酒楼里、楼上客房层一些关键位置,都已有了陌生面孔,他暗忖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正想着,这边水青贤已经四平八稳的坐下了,目光如炬,沉声问他:“小子,你报上家门来。” 凌越山皱皱眉:“凌越山,无父母,自小在越山上被师父养大。3个月前下山。我想水老爷应该都知道了。就算仲楚兄给的信息里没有说的太明白,水老爷应该也会派人查探吧。如果水老爷不知道我,刚才就应该已经要对我动手了。” “哼,你倒是个明白人。”水青贤确实在水仲楚给的信中看到了对凌越山的种种信息和评价,也确实立马派人去越山那边查探。这个年轻人身世和经历表面上来看,确实很单纯。至于他与自家宝贝女儿,水青贤倒是没想到会来一场这么香艳刺激的初次见面。 “我没跟你动手,不代表你就能对我女儿动手动脚的,就凭你刚才对她轻薄,我就该出手教训你。” “我喜欢若若,我要娶她的!” “就凭你?”水青贤冷哼一声,对这个鲁小子的猖狂态度很不满意。别的且不说,就这语气神情,哪是跟未来岳丈说话的态度。再看他身无长物,要什么没什么!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娶?凭什么? 凌越山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他很认真的问:“凭我为什么不可以?”他努力在想着村子里那些个嫁娶的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吗?村子里的田大叔、张婶这二家,不是还说过想他做自家女婿,他当时不在意,对女婿这词似懂非懂,哈哈乐就跑了。为什么别家可以让他做女婿,水家就不行? “小子,我女儿从小锦衣玉食,嬷嬷丫头们伺候着,豪宅美苑的住着,吃穿用度,哪一件不是给她最好的。你一个山野的穷小子,娶了她,你拿什么养她?住草屋、打野食、穿粗布?生病了自己灌米汤、挖草药?”水青贤越说越来气,哗哗哗的又列出超长一大串力证凌越山的天真与妄想。最后又加上恶毒的一句:“还是你想着要是能做了我水家女婿,这些财富地位就手到擒来了?” 凌越山一下子被打击到了,水青贤的种种假设,是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也根本无法接受的。让他的宝贝若若大冬天缩在草屋里盖破棉被,没有热乎乎的炒菜啃馒头咸菜,粉扑扑的细嫩皮肤套着粗布衣裳……不行,要是谁敢这么虐待他的若若,他一定揍死他。他拿什么养若若?对呀,原来娶了若若,她就全是他的了,靠他一个人养她照顾她关心她,原来他这么天真,从来没想过。他只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到看不到她会发慌,会想她在做什么,会不会饿,会不会不开心。就连现在对着水家老爷的这张严厉的脸,他脑子却还在想刚才若若被骂回房,现在一定挺伤心,她会担心他,光这样就已经让他心里很发堵。 水青贤看着凌越山被他说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直挺挺的站着,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被打击到了,他知道自己板起脸来有多严厉,多少后生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连那个年少得志的陈剑飞也是小心翼翼的,他更知道自己那番话有多直接多伤人,但是,如果这关都过不了…… “我的确从来没想过这么多,我太天真了。可我身强体健,年轻力壮,身怀武艺,脑子不笨,又是吃得苦的,你又怎知,我以后不能供若若锦衣玉食、豪宅美苑?我答应过若若,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说到做到。我疼若若的心,不会比你们水家任何一人少半分。”凌越山挺直了脊梁,直视水青贤。 水青贤细细打量着他,最后道:“你见识不多,花言巧语倒是说的挺溜,我女儿好哄,我可不一样。你要是有本事,闯出点名堂了再来跟我谈这些。现下,先收拾眼前这个局面要紧。”言罢,便一条条一件件的细问了一遍事情始末,凌越山详详细细的一点不落的把知道的都说了。这时,一个水家随仆敲门进来道:“老爷,薛神医到了。” 水青贤立马起身迎了出去,一边跟凌越山道:“薛神医是江湖上盛名在传的云雾老人嫡传弟子,医术了得。且让我们瞧瞧那个百日噬心散是个什么东西。”凌越山点头紧紧跟在其后,一边心里暗恼自己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 水若云正闷坐在房里着急,不知爹爹会怎么为难凌越山,却听到爹爹在门外招呼,赶忙去开了门,第一眼便看到水青贤身后的凌越山,眼睛围着他上下转了一圈,凌越山冲她微微一笑,眨泛眼。小姑娘松口气,应该是没事。见到水青贤及其身边的薛松,这才乖巧的叫:“爹爹,薛叔叔。” 薛松四十来岁,除了一身的好医术外,为人和善也让他广交人缘,去过几次水府,对这个可爱乖巧的水娃娃甚是喜欢。当下冲水若云笑道:“水丫头好久不见,又长高了。” 水青贤冲水若云道:“听说那绿眼睛给你吃了些怪东西,让你薛叔叔给瞧瞧。”水若云依言坐下,让薛松把脉。良久,薛松松了脉,却不语,只对着身后的助手做了个手式,那助手走过来,在桌上展开个夹包,亮出一大排针来,长长短短,粗粗细细,足足几十根。水若去一看就白了脸。薛松笑笑:“水丫头莫怕”。 一旁水青贤脸色很不好看,薛松靠把脉并没有探出个究竟,看来这毒竟不寻常。凌越山并不清楚状况,他很想问把脉把出什么了,但水家老爷都不说话了,他忍着,只仔细盯着薛松给水若云扎针。只见薛松从针夹里挑了三支银制细针,先绕到水若云身后,飞快的在心俞穴上扎下了二针,水若云一痛,忍不住哼了一声,凌越山紧张的向她迈了一步。薛松又绕回水若云身前,安抚道:“别紧张,薛叔需要再施一针,你闭上眼,放松,一会就好。” 水若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针,听话的闭上了眼。薛松又在她的天突穴上浅浅扎上一针。不消片刻,那三支银针俱成了深黑色。薛松脸色凝重起来,正欲上前收针,水若云却突然张开了眼睛,皱起了小脸,一脸痛色,薛松心下一紧,上前搭住她的脉门一探,然后飞快的点住她的膻中穴、期门穴,并轻送内力冲任脉,水若云痛极,叫也叫不出来,终于呕了口黑血,几欲倒地。凌越山早就一个箭步上前,将她靠在自己怀里。只这一会功夫,水若云已是小脸灰白,虚汗涟涟,疲软无力。薛松取了针,凌越山将她抱至床上放平,心中大痛。 薛松看了一眼水青贤,两人正欲向外走,却听得水若云虚软的声音:“薛叔叔,我到底是怎么了,不能在我面前说吗?” 凌越山抚着她的脸:“若若,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水若云这次却不听他哄,对水青贤道:“爹爹,如果我真要死了,我也想明明白白的,别把我蒙在鼓里,这样我心里不舒坦。”直到刚才,她才突然有了命悬一线的觉悟。之前虽说吞了毒,却不痒不痛,凌越山又陪着哄着,真没觉得自己是中毒将死之人。 听得她这话,水青贤冲薛松点点头。二人回转身来,薛松对水若云道:“水丫头,薛叔不蒙你,这毒是有蹊跷,脉相里并不显相,但银针试穴,确是有毒。刚才因施针外力,催动了毒向才让你毒发疼痛。薛叔暂时逼出了这一气,但确是没有根本解决。不过,只要你不受外击,心绪平稳,不要生病,别疲劳,暂时是不会有生命之忧。薛叔会再想办法,你莫慌。” 水若云抬眼从薛松脸上,转到水青贤,又看了看握着她的手的凌越山,他的大手掌里微微都是汗,她终撑不住,最后轻轻道:“那,我先睡了。谢谢薛叔。” 协议达成 薛松点了安神香,又列了药单子让助手抓药去了。这才与水青贤等人换了个屋说话。“这百日噬心散我从未听过,虽与唐门的百日灸心丹之名相近,但毒性却大不相同。百日炙心丹从中毒之日起,每隔三天发作一次,令中毒者心室热辣发痛,越近百日,其热辣疼痛程度就越甚,中毒者受尽折磨,大多不堪忍受自栽而亡。而这百日噬心散却是无外力施为不会毒发,若按施毒者所言,百日后毒发,却也是不无可能的。刚才水丫头那一气毒脉上涌,破精伤体,脉相立如病重之人,所以此毒夺命并不是危言耸听。我暂且还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先开些保本固心的良药,维持水丫头的身体状况,暂不毒发。至于凌小侠所说的苗疆毒龙族,我与水大哥一样,只听过其名,是个与世无争的隐世之族,并非以使毒及淫邪著称。而那个大理宗氏,我倒是闻所未闻了。” “小人倒是想起,之前听过一位疯和尚提过:大理宗氏,世外佳源,有缘者入,良善者生,黑心之人无尸骨,宵小之辈灭顶亡。”水青贤身边带来的一位随信,叫钟启波的,突然说道。 “那和尚是什么来历,是否有说更多的情况?” “是小人数年前在云贵一带遇到的,疯疯颠颠的一个和尚,听附近人说,那和尚与其几个师兄弟是要去大理,路过当地,因为这几个和尚比较招摇,所以大家都还记得。可过了一阵,只这疯和尚一人回来,那时他已经疯了,成天念念有词,说什么好梦易寻,恶梦追魂。要不就是念叨大理宗氏世外佳源那几句。还说他娶了一个漂亮老婆,有很多金银珠宝。完全疯了。当时小人觉得那几句顺口溜挺有意思,还特意打听了一下,不过基本没人知道大理宗氏,有说是那和尚自己的疯言疯语,也有说是老辈传下来的传说故事里杜撰的一个背景,被那和尚听了去。” “看来这大理宗氏,比云雾山更神秘啊。”水青贤望了眼薛松道。薛松呵呵一乐,摸摸胡子:“家师的规矩的确是比较多的。”云雾山是江湖寻医圣地,却是非常神秘,圣医云雾老人至今未有人知道其真面目。薛松这样的少数下得山来的弟子,对师门那是绝对的守口如瓶。 水青贤沉吟半晌,终开口:“薛兄弟,水某冒犯一句,如若我家若云的毒一直找不到解毒之法,不知能否为水某引荐一下尊师?”薛松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医,医术之精妙,众口盛赞,其更与水家交好多年,水青贤这话底之意你薛松如果治不好,把师傅请出来帮忙可好,这确是颇具冒犯之意的。但水青贤心急女儿病情,倒也不管不顾了。 薛松忙道:“大哥可别这么说,水丫头我也算看着长大的,一定会倾尽全力救治,就算大哥不提,薛某也会想到这样做。只是家师这半年一直闭关,谁也不见。若以我之力真无法除去水丫头所中之毒,也只怕求助家师无门。”薛松心中无奈大叹。水青贤听得他这话,心里一沉,如果薛松最后找不到解药,那自救一途怕是走不下去了。难不成,真得任那绿眼睛予取予求。 一时间,众人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这一日,众人秉烛夜谈,想尽各路方法和对策。凌越山中间抽空悄悄去探望了水若云。她喝了药,沉沉的睡着,脸色已然恢复。凌越山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心底里骂遍那个绿眼睛,又怪自己没本事。众人议事,说的那些门道人脉,他完全是有听没有懂,只能生生硬记在心里。长了近18年,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能。 捱到了第二日,也就是绿眼睛约定的日子,水家大家长领着凌越山及钟启波等三个亲信,与绿眼睛见了面。直到这一次,凌越山才知道这绿眼睛名叫西牙拓,他声称自己是苗疆毒龙族的当家族长。这西牙拓也带了几个黑袍人,见了面,看到水青贤在前,一副主持大局的架式,而凌越山乖乖站在后面,便笑:“凌越山,我要找的人是你,弄这么个架式来,倒是很有意思。” 凌越山也笑:“你能耐太大,净会欺负我们这些无知小辈,我们不请长辈出来做做主,怕你觉得太闷。” 西牙拓道:“我不过是想让你帮忙送件东西而已,而且事成必有重谢,怎么是欺负?要不是我,你的宝贝女娃娃也早被夜香给□了,你还能在这跟我说三扯四。” “西牙族长既是这般说,那先把我家女儿的毒解了,凌小子替你跑个腿的事,我们好谈。”水青贤接过话语权。 “咯咯咯”,西牙拓怪笑一阵:“我原本也以为凌小侠乐于助人,定当不会推辞我的请托,不过后来我发现年轻人还是太气盛,需要好好的教导。” “西牙族长说的是,年轻人不懂事,不知道把事情做绝了会有苦头吃。我们做长辈的,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还是给他们以身作则的好。”水青贤冷冷的暗示。 西牙拓还是笑:“水老爷真是明白人,我也就说明白话。凌小侠把我的东西送到大理就能换到解药,解药就在大理宗氏的手上。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然我这百日噬心散,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用。水老爷神通广大,想必已经试过了。算算日子,只要凌少侠路上别耽搁,往返90来天,正好给女娃娃解毒。” “那大理宗氏,闻所未闻,西牙族长不指点清楚,凌小子如何能成事?” “大理宗氏确有其踪,进大理入黑泽,这是地形图。”西牙拓倒是痛痛快快的丢了个羊皮卷过来。钟启波戴着手套,过去将羊皮卷打开。地形图只画到黑泽一带,却无宗氏的具体地址。 西牙拓接着说:“有缘者入,良善者生。到了黑泽,以凌小侠的本事,自然能找到宗氏所在。只要把我的东西交给一个叫西牙朗清的人,你问他要解药,他自然会给。” “西牙朗清?” “是我同族兄弟,多年未见,想给他送些旧日信物去。” “要这么简单的事,西牙族长何苦绕这么个圈子让凌小子跑一趟。”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坦白说,我确是有难言之隐不能亲自过去。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合适人选。这大理宗氏是很神秘的所在,要找到其踪确有艰难险阻,所以还是需要有些本事之人方可为。但宗氏不跟任何声名显赫之人打交道,据说进入其地者,都很平凡,这也是这么多年宗氏依然能保持神秘的原由。还有那地方传说很神奇的能分辩善恶,良善之人方可活。这几点,凌少侠想来倒是符合的。” 水青贤道:“如果凌小子失败了呢?” “咯咯咯,”西牙拓怪笑:“他们小俩口情深义重的,一起做对地府鸳鸯也是件美事吧。” “你最好祈祷若若能平安无事,无病无痛,不然我这辈子余下的时间,只会做一件事,就是倾尽我全力,让你每一天都痛苦的后悔今日所为。”一直没说话的凌越山终于开口。 “我等着你,凌越山。”西牙拓丢出一个包袱,道:“就是这个包袱,送到大理宗氏西牙朗清手上,他会给你解药。至于水老爷这样名气的人,还是不要在大理出现的好。不然进不了宗氏之地,这也不是我乐见的。” 水青贤与凌越山对视一眼,道:“好,那凌小子就去一趟大理。” “那我们就成交了,现在把夜香交给我,我们的交易就算成了。” “恐怕不行。”水青贤悠悠道:“这夜香虽是万恶不赦之徒,但既是西牙族长想要之人,我们恐怕还是要留他做客才行。” 西牙拓脸色一沉,半晌道:“那就劳烦水老爷招待他了。待凌少侠回归之日,我自会上水府提人。”言罢领着几个黑袍人就要离开。 “等一下。”凌越山这下又不干了:“你当初可说好付我黄金万两,这路途遥远,我为你跑腿卖命,先不说解药最后拿到没拿到,这一路吃穿用度的费用。还有我家若若在家养病等药,补品药费拉拉杂杂,也都是钱。你拍拍手就说成交,钱影子我却没看着。难不成西牙族长真是信口胡诌,专骗我这样的无知少年。” 西牙拓哈哈大笑:“凌小侠真真是有趣,一会我会派人送来千两黄金,事成之后,其它再补上。” 西牙拓领着人走了,留下一屋子人看傻子似的看凌越山,命都快没了,还惦记钱。凌越山却正经跟水青贤说:“我快有钱了,能养若若了吧。” 佳人相随 水青贤对这个鲁小子很无语,对自己的女儿很无奈,因为当他们把事情最后的结论告诉水若云时遭到了抗拒。原本的安排是凌越山这二日准备好马上就要出发去大理,钟启波将随行相助,而水青贤将带水若云回水家养病等解药,水仲楚也回来了,没有找到王楚盈,这次会组织人手扩大范围继续找。一方面水家安排了暗卫去跟踪刺探西牙拓,希望能从他那找到解药或是探出进一步的消息,另一方面薛松也加紧研究试图突破,同时还加派了人看守那个被俘的夜香,一防他逃脱,二防他被劫。一切安排就绪,大家各就各位。可水若云小姑娘不干了,她想了半天,向水青贤提出了要跟凌越山一起去大理的要求。 “如果越山哥哥不能按时赶回来呢?我在家等着,还不如一起去,他拿到了我马上就能吃到解药了。这样不是更妥当。”小姑娘觉得自己说的头头是道。 “说什么傻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一路会吃不消的,况且你薛叔也在想办法,还有或者我们直接就能从西牙拓那拿到解药。你在家里养着是最安全的办法。”水青贤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绝这无理要求。 “可是,如果我最后还是死了呢?我到死都是躺在家里。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我不甘心。”水若云被爹爹搂在怀里,觉得很伤心。 “你别瞎说,爹爹不会让你死的。爹爹只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这个女儿,是他最爱的女子拼了性命为他生的。萧云儿,那是他过往最痛的情伤。当初他年少轻狂,一心要往高处爬,听父母之命与现在的妻子楼琴成亲,舍弃了相爱的萧云儿,她含泪被迫另嫁,却遇人不淑,遭夫家折磨虐待。但她勇敢的逃了出来,独自生活,却不料再遇到了水青贤,功成名就的水青贤情难自禁,将她娶了回家,却由此造成夫妻三人的悲痛。 他知道萧云儿爱他,却不快乐,她体弱多病,却坚持为他生下了这个女儿,没过多久就撤手西归,悲痛欲绝的他为女儿起名若云,却因为她酷似母亲的长相而不敢多看看她,他忽略了这个女儿,忽略了发妻楼琴,也忽略了他与楼琴所生之子仲楚。家不成家,悲云罩顶。是这个可爱的小女娃将他们重新拉到了一起,他永远记得那天是萧云儿的忌日,他被悲伤击倒,抱着5岁的女儿痛哭,跟女儿说她的亲娘,说自己的悔恨。 水若云用嫩嫩的小手擦着他的眼泪,奶声奶气的声音问他:“爹爹,你后悔当初没有对娘好一点,那等你老了,会不会后悔也没有对大娘好一点?”当时他就傻了。后来水若云还有跟他说:“我跟哥哥现在只有一个娘一个爹,好少的,要好好的才行。天上的那个娘会保佑我们全家都好好的。”在她幼小的心里,没有大人世界的势利、争斗、丑恶,只有单纯的小小愿望:全家都好好的。她用她的手,把家人又拉到了一起,就连一开始极力抗拒她的楼琴,最后也将她视为已出。她一直是全家人的宝贝。 “爹,我只是,不想到我死的那个时候后悔,为什么不勇敢一点,看看大山大河,走走人间百路。如果我还有机会,我会想回家,反正以后日子还长,可是我现在不是只有一百天了吗?不对,都不足一百天了。”水若云拉着爹爹的衣襟撒着娇。 水青贤摸摸她的头:“爹知道你贪玩,却不知道你这么拼命的贪玩。” “爹,以前我很贪玩,现在,我只想存在过。” 水青贤觉得什么堵了他的嗓子,眼眶发热。他这个还不到15岁的天真女儿啊,小小年纪,只想存在过。他这个做爹的,却对是否真能保住她性命不敢打保票。父女俩聊了许多许多,最后水家老爷觉得自己快被说服了。他问:“可是爹还是放心不下,怎么办?” “爹,越山哥哥功夫很利害的,他比哥哥还要利害。他救了我二次。”女娃娃的眼里,满是信任和情愫。小脸红了红,低声说:“他对我很好的。”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水青贤看着女儿羞红的脸,又想起凌越山认真的说我快有钱了,能养若若了吗时的表情,他有点耐不住想乐。 水家姑娘终于把水家老爷说服了,却没想,凌越山小侠拒绝的比水青贤还坚决。“绝对不行,要是这一路子你要有个什么闪失,我……”凌越山已经不敢想。“若若,你乖,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家里好好等着,我一定会带解药回来的。” “如果我提前毒发了呢,如果你路上出了事耽搁了呢,如果你回来已经看不到我了呢?”一连串的如果,让凌越山心肝颤几颤。 柔细的双臂搂上他的腰,水若云将脑袋软软的靠在他胸前:“难道你一点都不会担心,这一走,再也看不到我了吗?” “可是我更担心,这一路上我照顾不好你,如果你又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我怎么办?”他终忍不住抬手,抚她柔软的发丝:“若若,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本事,我根本护不了你。一想到你受伤害,而我无能为力,我就好恨自己。这一次,你乖乖听话,给我机会,我一定会成功的。” “你别这么说,你,你很好的。”小姑娘象小猫似的,靠在他怀里,被抚的舒服的眯了眼。 “你救了我二次呢,二次都是你。”她软软的声音:“每次只要你在,我就会安心的。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如果这注定是我最后的日子,我真的希望能多看一看,做些我以前没有做过的事。”还有你陪在身边,这句小姑娘默默在心里念叨。“真的,你就答应我吧,”她扯他的衣袖,使出看家本领——撒娇:“有你在,我肯定会好好的,你是我的英雄呢。” 凌越山笑了笑,水若云拍他一下,羞了,把脸蛋埋深一点,厚着脸皮说了这么多好话,他居然笑? 凌越山道:“你爹说我甜言蜜语说的挺溜,其实你说的才溜。”话音刚落,腰上已挨了一记掐。他哈哈笑出声来。而后唉口气,正色道:“若若,我好想跟你在一起,可是真的不行。我绝对绝对不能带你去冒险。”他打定主意,此事没得商量。 两个人静默下来,相拥无语。 过了一会,凌越山觉得自己胸腹间的衣服湿了,他吓一跳,扳起水若云的小脸,却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小脸蛋上挂着两行泪。他大惊,手忙脚乱抹着她的小泪花:“若若。” 水若云扭着脸,挣开他的大掌,把他推开了。“你还说我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的,我就知道是哄我的。反正你也不担心我在家里看不到你情况会担惊受怕,反正你也不管我只能在家里抑郁的眼巴巴等死。我要什么你都不管……你就成心让我不开心……都是骗我的……爹都答应了,你还不答应……还说拿刀砍你都不走的……骗子……不要我了……”她抽抽泣泣的边哭边说,一会竟自喘不上气来,捂着心口难受。 凌越山急的团团转:“别哭了别哭了,当心一会又难受。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别哭。再哭我就真不带你去了。”小心翼翼的把她的眼泪抹掉,抚着她的背让过缓过劲来。 她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那要带我去哦。” 凌越山满心的不乐意:“一会薛神医该送药来了,你要乖乖喝。” “好。” “我带你去可以,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嗯。”小脑袋点的很痛快。 “一路上全得听我的。” “行。” “要按时吃饭喝药,多睡觉,不能贪玩。” “好。” “要是身体有任何一点不舒服,不许瞒着,一定要马上说。” “嗯。” “不许自己乱跑,一定要有我陪着。” “成。” “要……” 凌越山看着她满眼无辜的乖巧模样,忿忿一咬牙,一把把她揉进怀里。“我该把你怎么办?” 小人儿回抱着他,偷偷乐弯了小嘴,上了路,难不成还能把她丢在半道不成? 踏上旅程 原本计划第二天就独自上路的凌越山推迟了行程。接下来的几天,水若云都没见到他。 第一天,她喝药的时候问薛松:“薛叔,越山哥哥怎么没来?” “他在跟工匠讨论改装马车的事。” “改马车?”小姑娘想不明白。 “呵呵,水丫头要一起上路,要带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普通马车装不下,得改改才行。”薛神医摸着胡子呵呵笑。 第二天,她问进屋来跟她告别的水仲楚:“哥,越山哥哥在干嘛?” “他在跟薛叔抄药书,学扎针,辩毒,还有你路上要备的那些药包药丸的,他要学怎么做。薛叔说他学很快。”水仲楚拍她的小肩膀,一脸的调侃。 第四天,她问来探望她的爹爹:“爹,越山哥哥还没有跟薛叔上完课吗?” “你薛叔多大本事,哪是靠这二天能学完的,也就是学个粗浅,能把你照顾到就行。现在凌小子跟启波出去了。” “干嘛去了?”有空出去也不来看看她,她不高兴了。 “他列了好大一份单子,他跟启波去点货了。” 傍晚,钟启波给水若云送来凌越山特意买的糖丸子让她喝完药能甜甜嘴。她忍不住又问:“钟大哥,越山哥哥没跟你回来吗?” “回来了,他赶去老爷屋里,定一下我们行程里,沿途的驿站接应安排,人手调度还有应急的一些对策。我也要过去了。”他笑:“越山说让你听话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要上路了。”说罢也走了。 水若云嘟着嘴,手拧着被子,生闷气,生大大的闷气。哼,居然这么多天都没来看她,不稀罕,大坏人。路上一定不要理他,一个月都不跟他说话,哼! 嗯,一个月好象时间有点长,还是十天好了,坚持十天。 终于所有的东西都安顿好了,水若云坐上了那辆连日赶工的量身改造的大马车,车身木架子又厚又沉,很结实的样子,车身两边和顶上,装了架子和货格,放满了行李。车厢很高很宽,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两边贴壁装了整排的木箱,可坐可倚,还可盛物。车壁上还有些多宝格,摆着书和些消遣的小玩意。水若云把自己随身的一个小包袱扔到车里,故意不理凌越山伸过来的手,自己爬上了车。凌越山全不在意,只冲着她笑,他心里其实也为这漫漫旅途有佳人相伴而很是高兴。 车轱辘转呀转,几个人起程了,直到再看不到客栈前爹爹的身影,水若云才把车帘子放下。她在车里看了一圈,好奇的仔细打量,翻翻多宝格上的书,把玩了一下小玩意,没什么意思,不一会就觉得闷了,好想找他说说话。听着外面马蹄踏踏踏的声响,心里惦记着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然后又怨自己,记住了,说好了要坚持十天的。正想着呢,车门打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大大的笑脸,亮亮的眼睛,不是凌越山又是谁。水若云一下来了精神,赶紧侧过去身去不看他,哼,我就不理你,让你也尝尝滋味。 “怎么不坐到里头去,那里铺着厚褥子,舒服些。鞋子可以脱了放到这。”凌越山指指旁边角落箱架。水若云不说话,想想,就脱了鞋坐靠到里面的软褥上,真的很舒服。凌越山又打开一个箱子:“这里面有被子,要是累了可以睡会。”又掏出个木盒子:“这里有你喜欢吃的那几样小点心,这是蜂蜜糖丸子,吃完药才能吃,薛叔说吃多不好。这里头有个水壶,这个扣这样打开就拿出来了,用完再放回去,不然怕洒了。这下面是个小炉,要是天冷了可以拿出来暖暖,还可以在车里烧些茶、温温药什么的,不过这个你别自己弄,要用的时候叫我,我来弄。”凌越山一样样一件件的给她说着,水若云一样样看着,但就是不说话。等凌越山都摆弄完了,坐到她身边,终于发现小丫头不对劲。 “怎么了?”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不舒服吗?薛叔说你现在身体没问题啊。” “哼,”她赌着气撇过脸,心道自己都不来看我,还要靠薛叔说。 凌越山看着她,突然笑道:“我明白了,你不想跟我去大理了吧,那我让他们转头,也没走多远,还来得及送你回你爹那去。”说完作势就要起来往车外去。 水若云一急,一下抱住他胳膊:“不要不要,我要去的。” 凌越山点点她鼻子:“我怎么让你不高兴了?” “你都不理我了。”小姑娘开始认真的算账。 “怎么会?”他把她抱到怀里,满足的叹口气。“我去看你的时候都晚了,你都睡着了。” 她看他眼底的青印子,脸上还有疲惫的痕迹,心疼了:“我很麻烦的,对不对。让你这么辛苦。” 他笑,嘴角弯弯的,眼睛亮亮的。她被他看的羞了,伸手去遮他眼睛:“有什么好笑的,我才不是心疼你呢。” 他拉下她的小手,扯到怀里,还在笑:“别乱动,让我好好抱着会。” 她不动了,乖乖的窝在他怀里,玩着他的大手掌,然后想想觉得好不服气,什么十天,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抓过他的大手狠狠咬一口。他任她咬,笑着轻轻捏她的小脸蛋子:“让你乖一会真是不容易。”她皱起秀气的小鼻子:“谁说的,我爹我娘都夸我最乖。” “对了,你爹告诉我,你十一月初十生辰,要满十五了,你爹说是很重要的生辰,你想怎么过?” “想怎样都可以?” “当然不是,要先说来我听听。”他越来越爱逗她了。 “那你什么时候生辰?” “我也不知道,我没过过生辰。老头子捡我回来的,估计我差不多得十八了,哪天生的还真不知道。” “那我们同一天过,好不好?我把生辰分给你。我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庆贺庆贺。”她拍拍双掌,兴高采烈。 二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向着目的地前进,车厢里甜甜的气氛,掩住了死亡威胁带来的阴影。 半路遇匪 上路的头几天,倒也一直顺利无事,水若云听话的吃吃睡睡,若是天气不错的,凌越山便同意让她同乘一骑,看看沿路风光,进了城填里,若是时间允许也会带她走走转转,委实是满足了她的愿望。小姑娘那是着着实实的过了几天开心欢畅的日子,但进了第8天后,水若云生病了。 起先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心悸,早饭也没有胃口,她觉得可能前一晚没睡好,就忍着没说,硬是按平常的食量把早饭塞进了胃里,凌越山看她脸色有点不好,还多问了几句,她打起精神笑笑称只是还困,没觉得有不舒服。于是大家就按时启程上路了。水若云想着自己在马车上再睡一觉就会精神起来,便赶凌越山出去骑马。但越躺着越感觉车子颠的难受,胃里一阵翻腾,撑了半天终撑不住,狼狈的趴在车窗边哇哇哇的吐了起来。这一吐把胃掏空了不打紧,却一下整个人虚了起来,盗了一身汗,脸色发青,没多久又发起烧来。 凌越山脸色黑的难看,路也不赶了,这半道上没好地方,只得把车赶到路边林中安置,给她喂了药丸子,咽下去没多久又给吐了,身上温度高了起来。凌越山翻出一排针,冷静的按薛松教的穴位手法给扎了下去。车外,钟启波跟车夫架了火,拿出锅子熬上了米粥,又把带的药包翻了一包出来,煎上了。 折腾了小半日,水若云终于舒服了些,头还有些晕,但能喝下些米粥了,咽了大半碗现煎的药汤,也没见吐了,她裹着厚被子,靠在车上沉沉的。凌越山几个在车外匆匆吃了干粮配粥,眼看天气不早,如果不快一点就赶不上进下一个镇子,这样住不到客栈里,露宿怕是让水若云目前的身体吃不消。于是一行人又急忙上了路,快马加鞭赶起来。 凌越山进了马车,守着水若云。她没睡着,看他进来了蹭蹭的挨了过来。他低声轻骂:“病了还不安份,好好躺着。”一边说,一边还是顺她的意靠坐在她身边。小姑娘紧紧挨着他,小脑袋靠着他的腰侧,小手攥着他的大掌,满意了,安心的轻轻闭着眼休息。凌越山抚了抚她的额,还好温度下去了。 “昨晚睡的不好吗?” “嗯,做梦了,醒了,后来就没睡沉。那个灯灭了。”凌越山每晚走前会在她房里留盏灯,出过事之后,她睡觉怕黑。 他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道:“薛叔说你一定要睡好才行,晚上再给你点安神香吧。”那个香闻多了也不行,身体会产生依赖性,长期如此反而对睡眠无益,所以凌越山一直小心的用。她现在的体质,睡不好就容易心悸,发烧发复,损精伤体,疲劳、饥饿、冷热不适、外力击打都会造成身体不适,严重时就会导致毒发,不死,但很痛苦。 她偎着他,觉得暖暖的,有点昏昏欲睡了。 “你陪我好不好?”病恹恹的轻语透着股楚楚可怜。 “好,你安心睡,在到客栈前要是能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就带你去看月亮。”在高处窝着他看月亮瞎聊天是她最喜欢的睡前活动了,但连着三天晚上都太凉,他都没带她去。这会子被拿来当鼓励睡眠的奖赏了。 “真的?你说话要算数。”她在被子下的小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快睡。”他低下头,双唇在她的眼皮上轻轻印了个吻。 她弯起嘴角,朝他偎的更紧些,努力的睡。 他看着她甜甜的小脸,心里怨气直往上冒,那些个让若若受苦受罪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清算。 水若云突然轻轻开口:“越山哥哥。” “嗯。” “如果我最后真的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这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日子。要不是夜香,我就不会遇到你了。要不是那个绿眼睛,我们也不能这样在一起。所以再糟糕的事,也是有好的一面,对吧。有你陪着我,我真的好开心。” “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不会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凌越山听她这话,心里沉沉的。 “我要是死了你也陪着?”她轻轻一笑,调侃他。 他沉默了一会:“如果真那样,我就不能陪你了,我要去找那些伤害你的人,每天每天的折磨他们。为你报仇。” 她蹙起眉头,轻道:“这样不好,这样你永远都不开心。如果我不在了,你只要伤心一阵就好。然后你就去做你开心的事,要好好的过下去。你为我报仇,我又看不到,又活不过来了。你那样才不是折磨他们的,是折磨你自己,不好。 “若若,我不喜欢聊这些。”他嗓子眼都梗了,他难受。 水若云侧过身来,把他的胳膊搂在怀里,讨好的蹭着他:“是若若不好,那罚我睡觉,我这么乖,一定会好起来的。何况我还有大英雄凌越山凌小侠呢。” 凌越山把她连人带被拥紧了:“嗯,你有我呢。” 车子平稳的前进着,车厢里安静下来,水若云竟真渐渐睡沉过去,凌越山伸手在多宝格抽了本册子,那是薛神医给他整理的医理重点,还送了他好几本医书供他细细学习。趁着这会小人儿睡着了,他抓紧时间看看。外头天色慢慢暗下来,他在车厢里点上灯,钟启波策马靠近车窗旁,轻声跟他说估计要入夜了才能到。 正说着,突然从林中射出个燃火的木柱子,直冲着拉车的骏马而来,车夫反应极快,一跃而起一脚将火柱子踢开。但马儿受了惊吓,长嘶一声,前蹄跃起,车子整个狠狠颠了一下。紧接着嗖嗖嗖的几声,几支土箭破空而来。十来个大汉嘶喊着从两旁林中挥刀冲了出来。变故一起,钟启波第一时间策马冲上前,车夫与其它二名护车随扈也已经拔出剑来迎了上去。 马车那狠狠一颠,将水若云一下子吓醒了。凌越山迅速将她搂进怀里,连声道:“莫慌,没事。”一边已伸手探她的脉博,只觉咚咚咚的跳的又快又乱。他心下大怒,好不容易睡沉了,这帮王八羔子。好一会,水若云才算清醒过来,听得外头兵器相交、叱喝打斗的声响。凌越山对她道:“可能是些小匪,你呆在车上,我去看看。” 来的确实是一群山匪,为首的大汉身形高大,虎背熊腰,满脸的大胡子遮了大半容貌,他使的一把长枪,一从林里跳出来就想在路中摆个三七岁,长枪冲天,单手插腰,嘴里大喊着:“呔,此路是我开……”话还没说话,钟启波已经挥剑攻了过来。那匪头忙身形一转,单手挥枪,“叮”的一声,把剑的挡开了,听那声音,居然是杆铁铸的长枪。钟启波持剑的虎口一麻,心里暗吃一惊,此人好大的力气。他手上未停,刷刷刷的又连攻三剑,那匪头一边接招,一边还在喊:“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奶奶个熊的,不是要等开场说完了再打的吗?老子没念完呢,这么着急打什么呀。”他虽身材魁梧,但却极灵巧,连着几招都轻松躲过。 钟启波才不管他的哇哇乱叫,此人功夫竟似不在自己之下,普通劫匪怎会有如此身手,心下暗暗警惕。那匪头的长枪又重又沉,被他舞的虎虎生风,两人飞快的又过了十来招,钟启波竟然丝毫讨不着便宜。 其它的匪众倒真是具备了标准劫匪水平,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所以车夫三人对战十来人,倒也游刃有余。但那个匪头是越战越勇,他遇到了对手,竟是越打越开心。“哈哈,老子很久没打这么爽了,兄弟你可多陪我打一会。差点漏念了,为富不仁,必遭天遣,交出钱财,留你性命。”嘴里是乱七八糟的喊着。钟启波是越打越小心,这匪头力大无比,招式奇快,过了这么多招竟然没有破绽,拖的越久,恐自己得处下风了。 正想着,一个人影大鹰似的掠了过来,正是怒火冲天的凌越山,他喝一声:“我来。”已伸手去抓匪头刺过来的枪身。钟启波就势一滚,避开了匪头这招,也让出了对招的位置。那匪头一看这年轻小子上来就抓枪,真不懂门道,恐三两下就被自己打趴了,不好玩,还是刚才那个使剑的兄弟好些。 土匪拜师 匪头舞的枪法极快,力道又重,他没曾想,这凌越山的一探手竟真牢牢抓住枪身。他急忙脚底一沉,手腕用力,想把凌越山给甩开去,却觉铁枪沉重如山,竟抡不动了。他挫掌上前,去击凌越山的腕子,却见眼前一花,下一秒只觉自己被狠狠拍上,执枪的手腕又痛又麻,再握不住,松了手。他又惊又喜,遇上了个高手! 一看手上长枪被夺,匪头一扭身一边避开凌越山送来的一枪,一边脚尖一勾挑起地上一把大刀,呼的一下回身挡住一抢,一边打一边喊:“俺还是用俺的枪顺手,咱俩换换。”凌越山憋了一肚子火,一点都不跟他废话,只埋头猛攻。转眼近十招过去,那匪头忽然醒悟过来,没闹着玩呢,他要完蛋了!只听得咔嚓一声,手臂巨痛,骨头竟生生折断了,他惨叫一声,小腿膝盖又被重重一脚,整个人被踢翻起来,脖子一紧,已被凌越山一掌掐着脖子摔按在地上。这一下极重,他五脏六肺都似移了位,摔的眼冒金星,脖上的大掌收力,他叫也叫不出来,憋着气,眼前一阵发黑。 这一下子,那些个匪众一看架式不对,也不打了,逃的逃跑的跑,剩二个忠心的,连滚带爬的跪到凌越山这边,又惊又怕保持着距离,死命的磕头。“大侠,英雄,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饶命啊!” 匪头心里骂着:“笨脑袋瓜子的,光喊饶命顶屁用呀,脑袋被驴踢了,那些段子呢,说呀,平日时怎么教的。” 这边心有灵犀似的,那二个小匪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唱起来了:“英雄呀,英雄,小的跟老大,上有老来小有小,高堂80多岁,娃娃嗷嗷待哺,全等着我们挣点粮口回家养活呀。我们不是坏人,是侠匪,对对,侠匪,我们劫富济贫,要不就是跟大家切磋切磋武艺,从不乱杀人的啊。拿到了不义之财,我们也是分给乡里乡亲的,不信,您去周里一打听,绝无虚言呀。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英雄,饶命呀。看在老母跟娃娃的份上,别杀我们老大啊。”这连哭带嚎的是抑扬顿挫,深情并茂的。钟启波几人在旁看得是暗自好笑。凌越山烦不胜烦,喝斥道:“闭嘴,再嚎就送你们一起走。”小匪吓得把哭声一口吞了回去,呛着了,又不敢咳,憋红了脸。 匪头躺那正琢磨还能说些啥呀,这大侠看着脾气不好呀,却听得一声脆生生的甜甜女声:“越山哥哥。”匪头只觉脖子一轻,大侠把手松开了,他赶紧大口吸了口气。 凌越山听得唤声,扭头一看,水若云竟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往这边一个劲的张望。他赶紧过去,就怕小姑娘给摔出来。 水若云自己穿上了大袄,带上了兜帽,包得严严实实的,这下越山哥哥没得说她了吧。她看凌越山过了来,就向他伸出了双臂,想出去看热闹。 凌越山站到了车窗旁,双臂抱胸,很不满意的冲着小人儿皱起双眉。水若云学他的神情也皱起了小眉头,又绷不住,嘻嘻一笑,伸臂揽住他的颈脖,软软的说:“人家还没有见过土匪。” 凌越山叹口气,伸臂把她抱了出来,嘀咕着:“土匪有什么好看的。” 匪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二个小匪抖抖缩缩的跪在那,心里埋怨着:“俺们土匪也是有尊严的,又不是耍猴的,还供人观赏呢。” 水家姑娘舒舒服服的窝在凌越山怀里,观赏完了,问:“一定要杀他们吗?” 匪类们使劲的摇着头,不敢说话,眼泪汪汪的,姑奶奶,杀生不好啊! “杀人不好!”果然小姑奶奶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如果不灭了他们,会再继续出来害人。下一拨人,可能就没我们这么好运了。”钟启波是最恨宵小匪类。“小姐,我们可没时间找官府来解决。” “嗯,”水若云这一声,把土匪们心都吊起了啦,“还是不要杀了吧。”她说道,匪类的心放了下来,后面却紧接着来了一句:“把他们的武功全废了,连小孩都打不过,这样就是别人欺负他们了,嗯,这样比较好。” 土匪头子心里惨叫呀,妈的泼娘皮,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他挣扎着喊出来:“要是废了老子武功,还不如一剑给老子一个痛快。”习武可是他的人生最大乐趣呀,没了武功,他自己还不得自我了断了。 “这样啊。那……”小姑娘认真的开始想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对凌越山说:“越山哥哥,我饿了。”肚子饿了,脑子不好使,想不到办法了。 凌越山面上一喜:“有胃口了?” “我想喝鲜鱼汤。” 凌越山急急抱她往马车走:“好,我们一会就能到镇上了,到了客栈让他们给你做。在车上给你温碗粥先堑堑肚子好不好?” 几个匪类傻眼了,那现在到底还杀不杀了? 钟启波他们倒是对凌越山的过份宠溺已经习惯了,赶紧也上马的上马,赶车的赶车。一指那几个呆瓜:“都滚,别挡道。” 二个小匪扛着匪头急急的就撤,匪头还在说:“我的抢,别忘了我的枪。” 终于赶到了镇上,水家小姑娘果真有了胃口,喝了一大碗鱼汤,吃了几口米饭,虽不如往常,但凌越山也满意了。于是兑现了承诺,喂她喝完药后,便带她去看月亮,客栈旁没有高树,就挑了个最高的屋檐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有时就是依偎着,水若云喜欢玩他长长的手指,迷迷登登的,有些想睡了。 更夫敲着邦子报着时在屋檐下走过,时辰到了,凌越山将她抱起,回房睡觉休息去。走到客栈门口,却看到那三个匪类居然等在那。匪头明显处理过伤了,身上衣裳换过一套,绷布吊着胳膊。看到凌越山回来,涎着脸迎了上来。 三个人咚的一声跪下了:“这位大侠,请收我们为徒吧。”声音甚是洪亮,水若云原本迷迷糊糊的,这一动静让她揉揉眼睛醒了来,看着这三人惊讶的睁大眼。 “滚。”凌越山很不耐烦。 “师父,你就收了我们吧。我们很能干的,鞍前马后,让我们干什么都行。”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凌越山不理,脚下不停往前走。 那匪头紧跟着,拍着马屁:“这位是小师娘吧,师娘是不是腿脚不太好啊,我有认得好大夫,可以请来给师娘看看。” 凌越山一顿,回过头来,狠狠的对匪头说:“你活腻了,是吧?”敢咒我家若若腿残。 匪头吓得瞪圆了眼,未受伤的手捂住大嘴一个劲的摇头,那表情很是滑稽。惹着水若云扑嗤一笑。匪头看着凌越山抱着佳人进了客栈,不敢再追,只听得小姑娘说了句:“那土匪挺有趣……” 匪头想着凌越山那身手呀,太利害了,一定要拜成师学成艺。决定了,就要在这死等。 水若云躺到了床上还在乐,她道:“这个人其实挺象你的。” 凌越山拾缀着她刚刚洗潄的用品,听这话真不舒服,没好气的回道:“怎么会象我,我比他年轻比他好看比他功夫好,我又不打劫,我比他强百倍。” 水若云看他忙完,从被子伸出手臂,要抱抱,她越来越粘人,凌越山又是欢喜又是忧心,觉得她好象想把这今后几十年的娇攒在这段时间全撒完。他脱了鞋上了床,靠在床头,一边让水若云偎着他睡,一边准备看看医书。 水若云高高兴兴的粘着他,闭上眼睛乖乖睡,一边道:“我不是说长相,我是说他耍无赖和缠人的劲头,跟你当初好象。” 凌越山低头咬她的小俏鼻:“敢笑话我,我不无赖你现在能这么粘我,你就喜欢我无赖对不对?”双唇往下移,吮住她的小嘴,他喘口气,控制着自己浅尝即止。 小人儿羞的把小脸埋进了被子里,背过身去嘀咕着:“我睡了。” 凌越山挪了挪身子,小人儿又翻过身来,拉住他的手:“越山哥哥,你陪我。”她还是很没有安全感。 他轻轻拍拍她,道:“好好睡,我就在这。”她安心了,靠在他身边慢慢睡去。 凌越山看了会医书,这几路针炙法可能能有用,可没使过,不敢在若若身上用。昨天抄的这个食补单子明天让客栈给做一下,明天不赶路了,让若若休息一天。药包好象也不多了,趁明天再去配一下。 看着想着,不觉半夜过去了。要不要回房去呢?钟大哥这会应该已经睡下了。低头看看,小人儿在被窝里还握着他的手掌,睡沉了。他想想,管它呢,反正若若一定会是自己媳妇儿的,他守着睡,要是做恶梦了,他还在呢,她能睡好点。 他把书往边上一丢,脱了外衣,掀了被子钻进去。小人儿小身子仿佛自有所觉,主动的就偎了过来,舒舒服服的窝到他怀里。他满足的叹口气,把她拥紧了,也慢慢沉进梦乡。 诚心诚意 第二天一早,钟启波下楼来吃早饭,这客栈不大,一楼是供食的食斋,二楼加后院一共二十来间房是客房。一下来,被坐在堂里的土匪三人吓了一跳。匪头一看到他,嘿嘿一笑涎着脸叫大哥。钟启波一脸莫名加警惕,匪头巴结上来,说明自己欲拜凌越山为师,一旁有小二和食客帮腔,这匪头竟真不是恶匪,他名叫梅满,原本是镇上的大户,自小爱武如痴,家里花了大把的银子让他拜师学艺,前几年父母去世后,他越发的沉迷习武,不修边幅,仗着一身武艺,倒也为镇上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单枪匹马去挑了镇前山里的土匪窝就是一件,没曾想挑完了窝变成了老大,平日里看到恶富经过就去打打劫,遇上武林人士就过过招。通常是先拦道,再对身份,再决定是劫还是打还是让道。 那小二拉着钟启波悄悄地说:“客官,这梅爷真不是坏人,他就是太爱打架了,打的脑子不太好。”正说着,被梅满一把拉开,眼一瞪:“偷说老子坏话,老子哪里笨,啥招式老子学三遍准会。”一转身面对钟启波又讨好的笑:“大哥,你帮忙跟师父说说,让他收了我吧。” 钟启波看了眼楼上,昨晚凌越山没有回房睡,不过人家家长都放心把闺女让他给带出来了,该是默许亲事的,他这一底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再说凌越山对小姐那真真好的太过份,他都有点看不过眼。他正想对这傻大个梅满说帮不上忙时,凌越山却从客栈门口进来了。 钟启波一楞,他还以为没起呢。“一大早去了哪?” “若若的药包快没了,到镇上药铺子配药去了。”凌越山把粘上来的梅满瞪开。 “这小事让三石头他们去就好了。” “没事,我这二天看书,有些药还不太认得,正好去学一学。” “师父,”梅满一听赶紧巴过来:“我认得一个很好的大夫,我可以让他来,你想学啥问啥,都可以啊。” “滚一边去,谁是你师父。”凌越山还在恼他,看他那熊样就烦,要是昨天他那场打劫把若若心肝吓出病来,他肯定还收拾他。 钟启波看着觉得好笑,转身找三石头他们吃早饭去了,这一站计划里停一天,老爷那边会有人传信过来,他们还有得忙呢,先吃饱好干活。 凌越山也急匆匆上楼回房去了,再没人搭理这傻大熊,梅满跟二个忠实兄弟呆呆又在堂上占了三个座。老子一定死磕,就不信拜不上师了。 凌越山进了屋,看到水若云已经起来了,穿戴整齐,正按薛神医教的法子做打坐运气,她其实自己也很努力,现在再苦的药,再难咽的药丸子,她都很听话的在吃。凌越山每次看到她还好好的在他身边,就觉得好满足。现在看着她坐在晨光中打坐的身影,阳光洒在她身上,铺上了一层金色,竟有种说不出的光洁神圣,好象下一刻就要消失远去。凌越山几个大步过去,却见水若云已然做完功课,睁开眼来,看到他甜甜一笑,冲他伸出双臂要抱抱。他抱紧她,亲亲她的发顶,压下刚才心里的惶然。 小姑娘心情非常好,仰着小脸讨表扬:“越山哥哥,我乖不乖?我觉得今天身体很好哦。”昨晚她睡得又甜又香,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凌越山起身她也有迷迷糊糊的醒,他看她醒了有亲亲她哄着要她再睡,所以小姑娘知道是有陪她一整晚的,开开心心睡了回笼觉,精神大好。 “是很乖,不过今天不能带你出去玩。” “没关系。”她依旧笑眯眯。 “让我看看昨天扎针的地方。”他把她抱到床上去。 “怎么了?”小人儿看看他认真的神情,解开了一颗盘扣,羞红着脸,任他轻轻拉开衣领子,拨开了头发,露出后背的一小点肌肤来。她颈脖纤细,连着肩背拉出柔美的曲线,皮肤柔滑细嫩,赛雪凝脂,但凌越山却没注意这些,那几个针孔在细腻的肌肤上明显扎眼,有一个还有小点青紫。他皱着眉,把她衣服拉好。 小人儿在床上跪坐起来,用手指推推他的眉头,抚平了,笑一笑:“怎么了,一点都不疼,昨天你帮我扎完,我觉得舒服多了。” 之前是凌越山没有同意再带一个大夫出发,怕人太多路上麻烦,普通大夫手无缚鸡之力,路上真遇着什么事,反而是个拖后腿的,而且真要按需求把所有人手配备齐,那小厮丫环拉拉杂杂,得变成大车队了。他觉得最重要保证按时到达大理,越早越好,因为他们没把握到了之后会遇到什么情况。所以随行人越少越好。而且如果薛神医无法随行,那其它的普通大夫也没什么用。薛神医都把药、针、剂量全部整理好了,按照嘱咐按时按量就行。若是遇上小病小痛的,基础疗法也就他那几天学的那些,若真有意外,沿途都是城镇,找大夫也不是难事。但他现在真觉得自己学得有点太慢了。 凌越山把水若云玩他眉毛的小手拉下来,亲一下,整个人抱下床,要带她去吃早饭。 楼下梅满还在下面等着,两个小匪却不见了。梅满见水若云走着下来,惊讶道:“小师娘,你的腿好了?”钟启波一旁听着,嘴里那口面差点喷出来,呛的连连咳嗽,一旁车夫三石头也闷着偷偷笑。 水若云却是羞的脸红了,大庭广众的这般大嗓门调侃她。她窘在那,不知怒好嗔好还是装没听见好。凌越山大大方方揽她的肩让她在座上坐好了,布了粥点小菜,只管让她好好吃,不相干的别理。 梅满这次完全被无视了,心目中的师父连个眼角都没瞥他,孰不知在凌越山心里他又被狠狠记上了一笔。梅满讪讪的围着他们那桌转悠,拖着个残废胳膊主动给跑跑腿,一会给递递醋让小师娘蘸包子,一会给换壶热茶让兄弟几个消消食,又自掏腰包加了点心给师父,不过还是没得个好脸。没关系,俺梅满是越挫越勇的。 就在早饭临近尾声时,他那二个兄弟二呆和狗子回来了,两人气喘吁吁的抬了个大箱子过来,梅满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蹭的一下对凌越山跪下了,说:“师父,您就收了我们吧。我们是很有诚心的,要是觉得教三个太累,你只管教我一个,我得了空再指点他俩,一点都不会让您累着的。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弟子服其劳。”说着,又一把拖过那箱子来,打开了:“您看,这是拜师的礼金,我诚心诚意的。” 凌越山压根没理他,只伸手轻轻把水若云的小脸扳回来:“乱瞧什么,与咱们不相干,快把药喝完了,一会该凉了。” 那梅满还在挣扎着想词:“师父,您看这眼看也快到年末了,俗话说收个徒弟好过年。我对习武有慧根的,准保一教就会,绝不给您丢人。” 三石头在旁边已经笑到不行:“你要用越山兄弟的功夫去打劫,还不丢人啊,哈哈。”大家吃饱,站起,戏看完了,准备走人。 看着凌越山头都没回,上楼去了,梅满傻傻的坐在地上,抚着大箱子,苦恼着,怎么钱都拿来了还不行? 在那失落了好半天,突然看凌越山在楼梯口出现了,他站那,冲他说:“你叫梅满是吧?” 看来有戏,梅满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应到:“对,对,对。” “诚心诚意的,对吧?” “对,对,对。” 凌越山绽开个笑容,俊朗的脸宠显得神采飞扬。他冲着梅满招招手:“那好,你过来。” 一起上路 梅满光着上身坐在那,右胳膊有伤,吊着绷子,衣服脱不下来,挂在胳膊上,脸红的发紫,满脸的大胡须子都挡不住那颜色了,单手还试图挡着上身的春光,扭扭捏捏的坐那。钟启波憋着笑:“好了,我要出去了,没看你,遮什么遮,大老爷们的。” “大老爷们也不是随便就脱的呀。”梅满嘀咕着:“哎呀!” 后背被凌越山拍了一记:“乱嘀咕啥,坐好了。” “那,”他还扭捏着:“那师父你可温柔点啊,我还没受过这个呢。” 钟启波扑嗤笑了出来,赶紧往外走,找三石头干活去。凌越山还嘱咐一句:“若若在她屋里给她爹她写信呢,一会别忘了去拿,今天让那个递信的给带回去。不然她又该惦记了。”钟启波应着声走了,梅满的大脑袋下意识的跟着他往外转,被凌越山一掌拍回来,“啊……”他惨叫一声,被扎了。 “师父,你下手前先打招呼呀。”他委委屈屈的坐那,任凌越山在他身上扎着针。 这几路针法凌越山没扎过,他只练过薛神医给指的那二套专为水若云排的针路,但医书上说的这几路好象也挺能应急的,还是先练练手以备不时之需。从小跟着死老头师父在山上习武,各个穴位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但针炙之法,却不是认得穴位就行。象他练了二天,以为可以了,可还是把若若扎出印来了。 “啊……”梅满又惨叫一下:“师父,你确定你是学过的吧?”太他妈疼了! “嗯,学过二天。”凌越山放心大胆的下手,这没有顾忌的出手练,才练的爽快呀。 梅满忍着痛,欲哭无泪的干巴巴坐着:“那师父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武功呀?” “等我答应收你为徒了就开始教。”这针好象没扎对。 “呃……”怎么现在还没有答应的吗?他都牺牲这么大了。梅满咽了咽唾沫,没敢问。 过了一会,又期期艾艾的开问了:“那师父你要是收徒弟了,要不要先经过师祖的同意呀?” “师祖?” “就是师父你的师父。” “不用。”嗯,这样用针好象手感对一些。 “嘶……”身上扎了几针了?梅满没敢去想象一下。赶紧找话聊:“那师父咱们是什么门派呀?”功夫这么利害一定是响当当的大门派。 “不知道。” 这么神秘呀,那一定是很利害很利害的高深门派。 “那师父咱们这是要往哪走呀?” “跟你不相干。” “别呀,师父,我是一定誓死相随的,我是忠贞不二的。只要师父给教个一招半式的,就是打我那几招,多好使呀。我不会拿师父的功夫去打劫的。不对,我以后都不打劫了,我以后都跟着师父走,师父去哪我就去哪,师父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拉拉杂杂说了一大篇,表忠心显诚意给银子,反正想到的好话都说了,还没发挥完呢,“呯”的一下,门被撞开了。 钟显波和三石头扶着护卫之一李根儿走了进来,他受了伤,胳膊上还在淌血。原来刚才李根儿负责在周围暗地里巡查,竟然给他看到了西牙拓那边的人,虽然乔装改扮过,不过那异族人的样貌举止还是被查觉了出来。两人交起手来,李根儿这才负的伤。 “他说西牙族长只是要确认我们有按他们的要求去宗氏交货。” 那个破包袱里只是几件女子与婴孩的旧衣裳,凌越山早翻了个遍。看不出什么门道来,那个西牙拓竟然如此重视,真是让人想不透。 “原来他一路有派人跟踪我们。看来是我们大意了,如果真想对我们不利,我们还真是措手不及。” “不过看样子跟踪我们的人并不想对我们下手。”李根儿分析。那人功夫比他高,如果真是恶性,他已经没命在了。 “现在是不下手,以后谁知道。我们一天没弄清楚他到底想干嘛,就一天都不得安生。”事关水若云,凌越山是宁可自己反应过度,也不要稍有差错。“水老爷那边的信使怎么说,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没有,”钟启波回道:“西牙拓只暗地里想抢夜香,别的倒是没什么动静,也没能探出什么别的来。” 夜香和送货这件事,为什么对西门拓这么重要? 过了好一会,梅满已是开始发冷了,这师父什么时候能给他拔了针让他穿衣服呀,这十月末的天气,也挺冷的呢。他自己哆嗦着,正愣神呢,凌越山忽的转过身来,对他说:“你想跟我们一起走,对吧?” “嗯,”师父这表情语气跟哄他上来脱衣服时一样,梅满有些怯,但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凌越山冲他一笑:“那好,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跟我们上路。” 当晚,凌越山跟水若云说起了西牙拓的这事,还有让梅满跟着一起走的决定。现在有什么情况,他会都知会她一声。小姑娘曾认真的跟他说,不是瞒着她就能让她安全,凡事有个心理准备反而才能提前有对策。他的宝贝姑娘很勇敢,他相信了,觉得自己之前有点傻。 “那个西牙拓比夜香还可怕。”水若云跟凌越山道:“那天我跟楚盈姐被抓,他就这样任那二个手下欺负楚盈姐,他的表情很可怕。”他以为她被点晕了不知道,其实她看得一清二楚。 凌越山把她搂到怀里,天知道,他比她还后怕。 “我现在才明白他想用我牵制你,让你给他送货,所以才没有让人动我。” “他要敢动你,我就……”他绷紧了全身,压着怒火,这个假设是他不能承受的。 水若云轻抚他后背:“我没事呀,只是可怜楚盈姐姐,她要是不下马车,或者她就能全身而退了。是我害了她。”她红了眼眶:“等找到了楚盈姐姐,我一定跟爹说,让哥娶她。” 凌越山根本顾不了别人,他只想着怀里的宝贝没事就好。 “那西牙拓有对夜香做不好的事,夜香叫的很惨,不过我们没看见。”她那时躲在角落,能看见也不敢看。 “我也会对他做不好的事,若若,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他的。”凌越山恨死那个西牙拓了。 “不要了,等我毒解了,你要带我去玩的,别管他了。我比较重要,对不对?”她会担心,这越山哥哥真的会做出傻事来。她抬高身子,轻轻啄他一下,羞着脸,笑的眼睛弯弯的。 凌越山一愣,眼色沉了,心里溢满了甜,这是第一次小人儿主动呢。 “再一次。”他哑着声要求。 小人儿脸红的快滴出血来,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一下从他怀里溜走,躲到被子里,嚷嚷道:“好晚了,好困哦,要睡了。” 他笑,追过去,连人带被抱住了,把她的小脑袋翻出来:“不行,再一次。” “不要了,你欺负我。”小人儿作茧自缚,被被子捆住了,脸蛋又被大掌拿着,动弹不得,只好使劲的转着脑袋,扭呀扭,挣扎。脸上烧的快着了火。 “那还要不要我陪你。” “要。” “那再亲我一下,我就陪你。” 月亮挂在树梢静静的瞧,屋里二个人影合在一块。 火辣凤凰 梅满拖着他的伤残胳膊,向二个小匪兄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告别着。 “师父只肯带老子上路,你们也别伤心了,谁让老子资质比你们好呢,好好等老子回来接你们,那边山上的几个,别管他们了,你俩就在老子宅子里好好呆着,管事给你们分活干。好好练武,老子回来了可要考你们的。再别去打劫了,老子可答应师父了,不去打劫了。也别想着花姑娘,男子汉大丈夫的,还怕没女人媳妇的,把活干好了把武练好了,到时老子给你们寻房正经人家女儿……”拉拉杂杂,没完没了的。 水若云趴车窗上看着,笑眼盈盈:“越山哥哥,我就说他象你吧。” 凌越山坐在马上,守着车窗,闻言没好气给了她一眼:“又瞎说。” “真的很象呀,你也很喜欢这样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嘱咐。”她可是当事人,活生生的人证啊。 凌越山伸个指头把她的小脑袋瓜子轻轻顶回车子去里:“调皮。”转身冲钟启波他们喊声出发了,把那个还在跟小弟念念碎的傻大个丢下了,由他这么话别,天都黑了。 一看大家都走了,梅满急了,赶紧跳上马追了上去,远远还在喊:“刚才说的可都要记住了,好好的等老子回来啊!” 一辆双头大马车,五匹单骑就这样上路了。 一路无事,大家只照例斗斗嘴,联手调戏调戏梅满傻大个,与西牙拓那边的毒龙族人捉捉迷藏打打架的。话说这个活是梅满最爱干的,一开始他怕招凌越山生气,还装着循规蹈矩的小样,让李根儿、钟启波他们去动手,后来发现跟这些异族人打架是得到积极支持的,他就一下来了劲,这活谁也别抢,他可憋了十来日没活动筋骨了,皮粗肉厚的,胳膊也好差不多了,抡着他的铁枪就上了,这钟启波他们也乐的轻松。 这日走到了巴渝边上的观山亭,亭子建在山腰上,两边茂林,中间搭出条小路来,亭子来历已经不知道,许是前人为了过山时能有个歇脚的地方搭建起来的。巴渝多山,站在亭上远望,郁郁葱葱一片,风景确实甚是漂亮。已经过午了,一行人停车勒马靠边,趁有凉亭遮日,赶紧停下吃些东西歇歇脚。 梅满一下马,那大嗓门:“这地方太他妈舒服了,用来打打架也不错,要这会再来个人让老子活动活动筋骨就好了。” “你小点声,若若还在睡。”这段路走了好久,水若云到了正午就在车上眯着了。凌越山打算过一会都安顿好了再叫她起来吃午饭。 “你去林子那找点水回来,也算活动筋骨了。”钟永波丢给他二个大水囊。 梅满伸手接过,又听凌越山道:“顺便弄几条鱼回来。”水若云上午就在路上说馋嘴了,想吃烤鱼。 梅满得了令,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的:“师父什么都挺好,就是太妻奴了。”话音刚落,啪的一下,一物击中他后脑,吓得他头也没敢回,不敢追究凌越山用什么打他了,抱着水囊埋头快走。 寻了一里多地,还真找着一条清河,水流清澈透底,河边青草小花,很是漂亮。梅满一看撒了欢,东西一丢,鞋一脱,卷了裤腿子就往下跳,大叹:“舒服舒服!” 一个人在水里扑腾玩了一会,想着该干正事了,这要是没整几条鱼回去,可有得被整治了。这河水清清,一望见底,偶见小虾小鱼苗子晃过去,没看着有肉的大个头呀,他低着头,半眯着眼,身拿着根树枝条子,走一步撩一脚水,边玩边溜达着找鱼,不觉得走了大段,这大日头的晒一身汗,他一甩膀子,豪迈的扯开上衣,准备光着膀子凉快凉快。却听得一声女子的尖叫:“啊……你这淫贼!” 梅满抬头一看,一个着红裳的年轻女子站在河边,正手忙脚乱拉着衣服,梅满只来得及看见她肩脖手臂白嫩嫩的肉色,还没及咽个口水,那女子又破口大骂:“无耻淫贼!” 梅满左转头右转头,看了一圈,哪有淫贼?突然醒过来,一看自个,大手正拉开衣襟,露出两点春光,两腿裤子卷到了大腿根,毛毛的两个腿杆子甚是抢眼。他大叫一声,赶紧把衣服穿好扣上,跳到河岸上,跺着脚把腿裤子放下来。一边喊:“亏了亏了,老子亏了,露肉了,大亏了……” 还没等把衣服都整理齐整了,一股剑气袭来,只听得一声娇喝:“淫贼,纳命来!” 梅满一扭腰,一错步,险险躲过那剑。定睛一下,正是刚才那名红衣女子。现在近了细瞧,只觉她面若桃花,樱红小嘴,因为满脸的怒气,柳眉倒竖,双目喷火,但掩不住这艳冠群芳的好容貌。若不是她正狠厉的提剑来刺,梅满肯定得大赞一声:好个美得冒泡的小娘皮。 不过现在美人可是实实在在的想取他性命,那一剑一招是下了真狠手的,她功夫不弱,剑势凌厉,羞怒之下更是倾尽全力。这原本身痒痒想打架的梅满却是慌了手脚,一来作为一个有气节的前土匪头子,梅满是很不屑那些淫恶之徒,现在被人当成淫贼来打,这让他相当的不痛快,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武艺高超的梅满大爷是从来不打女人的。 这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清,除了逃跑一途,梅满是别无选择了。他脚下生风,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呀,幸而他有做山贼的经验,这茂林小路,他一路走来没有迷失方向,那红衣美人在他后头怒骂追击,他头也不回,只管朝着观山亭的方向奋力的冲着。 观山亭景色怡人,金灿灿的阳光,映着葱绿的山林象水洗过般的清然鲜亮。凌越山陪着水若云站在亭上看风景,亭下旁边的空地上,支了二堆火,一个架着药罐子正煎着药,一个熬了菜汤大家准备就着干粮卤菜吃,别的就等梅满带着鲜鱼回来再加个菜。 亭子里不知凌越山说了什么,惹得水若云回身去捶他一拳,逗得他哈哈大笑,小姑娘羞得不依,又想掐他一记,却被一把按在怀里掻痒痒,水若云又笑又叫,两人闹成一团。水若云笑得流了泪,正软软撒娇求饶。那边远远梅满的大嗓门传了过来:“你个泼娘皮的,你还追,小心老子拿了老子的枪杀得你求饶。” 一个女声紧接着骂:“你个下三滥的淫贼,还敢出这污言秽语,今天姑奶奶就替天行道,定要取你狗命。” 大家都惊讶的看过去,只见梅满和一红衣女子一前一后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梅满看到火堆旁的钟启波,见到亲人般的扑了过来:“钟大哥,救命呀!”他这稍一停,红衣女子就刷刷的连刺二剑,梅满的大体格却非常灵活,一下躲到了钟启波的身后。那剑尖就直指钟启波面门而来,钟启波偏头闪过,这边三石头已经噌的把剑丢了过来,钟启波一探手,执剑一挡,把红衣女子的剑身架住了。那火红的剑身让他一愣:“火凤凰!” 这女子正是江湖中年轻一辈中鼎鼎盛名的火凤凰年心芙。她的大名远播,不止因为她在年轻一辈的江湖女子中武艺出众,所执宝剑通体火红极好辩认,更因为她的顶尖容貌,火爆脾气,是以在江湖里迅速打响了名气。 钟启波认出了人,就赶紧抱拳解释:“年女侠,在下水家钟启波,我这位兄弟鲁莽,但并非淫恶之徒,这里面或许有误会。” “什么误会,他在河边偷窥我……还想脱衣服过来……我亲眼所见,怎么是误会?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定不会善罢干休。”水家她是知道的,但她光着身子被看了也是事实,不杀死这贼子起码也要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才能解心头之恨。 “你……你……你……胡说,老子正在那给小师娘摸鱼呢,你自己在那裸着,老子还怕长针眼呢。这光天化日的,你一姑娘家的,在那干什么呢,你……你……不检点。”梅满找着了靠山,终于能组织语言了。 年心芙听得这话,怒火冲天,她猛的一脚踹开脚前架着的药罐子,从火堆上一跃而过,绕过年启波就朝梅满一剑刺过去。“姑奶奶我劈了你!” 钟启波只得执剑去挡,梅满绕着他团团转,年心芙羞怒难当,一招狠过一招,三个人缠斗在一起,乱成一团。 正打着,一股掌力拨过来,将两边分开,年心芙被用力一拨,脚下踉跄,一下退了三大步。动手的凌越山一脸怒容,低头看着被踢碎的药罐子,喝道:“梅满!” 被点了名的大汉抖三抖,在明显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年轻人面前气势弱了不止一大截:“师……父……” “把衣服脱了!你看了那姑娘的哪里,你也给她看看,这下公平了吧。” “无耻!”火凤凰年心芙跺着脚怒骂。 “师父!”大胡子大汉跺着脚大喊,“我那时太热了,正脱衣服想凉快点,我比较吃亏。” 年心芙心中怒极,她冷道:“你们现下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了。” 梅满心里嘀咕着:有这么凶的弱女子吗? 这边凌越山问道:“钟大哥,我是不懂规矩的,一般女子被人看了吃亏,要怎么处理呀?” 钟启波为难了:“这个……有女子是受不了这侮 辱自尽的,要不就是把淫恶之徒杀了,要不就是男子负责,与这女子成亲。” 凌越山双臂抱胸,施施然道:“这不就结了。这位姑娘,咱们先不说他看你你看他,到底谁比较吃亏些。我想你应该不会去自尽吧?” “你废话!” “那你是想把我这兄弟杀了?” “就算他不死,也要把眼珠子挖出来。” “这个我们不能同意,要真动起手了,你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们几个在这你是决计讨不了任何便宜。别说什么人多欺负人少,男人欺负女人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我看这样吧,我这梅满兄弟还没有婚娶,看你的梳妆打扮应该也是云英未嫁,你俩反正也互相看对了眼,就把亲事办一办,岂不皆大欢喜。” “我呸,就凭他这狗样!”火凤凰恨恨的往地下啐了一口。 凌越山又道:“那你打也打不过,嫁也不想嫁,你还能怎么样?” 火凤凰气得手都抖了,指着他:“你,你这个无赖。” “别以为会撒泼就是有理,”凌越山脸一板,冷道:“不过是凑巧撞上了,就喊打喊杀的。我媳妇儿身子骨不好,你踢翻了她的药罐,这账我都没跟你算,你以为只你有脾气?” “你……你这个……”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凌越山转身走开,冲三石头道:“再拿个药罐来。” 大家收拾的收拾,重新煎药的重新煎药,梅满缩着身子一路跟着钟启波,躲在他身后。 凌越山走到水若云身边,她忙去拉他的手,轻摇摇,让他莫生气。他抚抚她的小脸,柔声问饿不饿,又道今天喝药喝晚了,早知道就早点叫醒她,不让她贪眠。一会重煎了药得补上这顿的。水若云连连点头,什么都说好。凌越山看她乖乖可爱的模样,轻轻一笑,哪里还有刚才半点冷脸的样子。 火凤凰年心芙站在那,已然没有人理她,她恨恨的站了半晌,一跺脚,用剑指着凌越山,狠狠道:“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转身踩着怒火离去。 解决麻烦 火凤凰所说不会放过,就真的是一路尾随,伺机而动。凌越山他们住店她也住店,凌越山他们歇脚喝茶她也远远坐那。要说这个年心芙确实是大美人,可是当一个大美人永远冤魂似的跟着你,一看你就用目光砍杀你,找着机会还动动手真刀真枪的跟你比划两下,你还不能真把她往死里打,这可就任谁都吃不消了。 首先败下阵来的当然是梅满,他趴在桌子上,把偷偷瞟过去的眼光从远远那桌的年心芙身上转回来,要死不活的跟大家说:“师父、钟大哥、三石头,你们也想想办法呀,咱们这样一路被人明目张胆的盯梢,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呀。” 三石头看他那付死样子就想乐,一边咬了口馒头,一边道:“办法有呀,你把自己洗干净了送过去,让她捅几刀,挖了眼睛掏了肠子,基本上这场恩怨也就了结了。” 梅满挤出个假笑,脸把胡子扯得都撑起来,娇滴滴的道:“石头哥,你心肠真好。” 水若云在旁边嘻嘻一乐:“梅满梅满,其实我觉得你跟她好相配呀。” 梅满咚的一下,直接摊倒在桌子,吓得不轻:“小师娘,我真的错了,以后师父跟你亲亲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出现了。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水若云脸红了,凌越山在旁见状很配合的在桌底下踹了梅满一脚。 “我说真的呀,是很配呀。你叫梅满,她叫心芙,你俩加起来就是幸福美满呀。”水若云的这个见解连凌越山都忍不住咳了两嗓子。 “你们不觉得吗?”小姑娘环视了一圈桌上众人:“我第一次听梅满的名字,就在想他的名字很特别呀,幸福美满。结果这么巧他就偶遇了一个幸福,你们俩在河边相遇,一抬头看到对方。名字这么相配,然后又都是习武之人的。我看年姑娘武艺高强,梅满你又是嗜武如命的,这样可以一起行走江湖,多好呀。” 梅满哀嚎一声,把大脸埋在手掌里:“小师娘,原来最狠的是你。我还不如象三石头说的被捅个几刀算了。” 水若云无辜的眼神转向凌越山:“我的直觉很灵的,真的。” 凌越山忍着笑,道:“我第一次听到梅满的名字,只想到他爹是不是嫌家里的米缸没装满。或者钱箱子没装满。” 钟启波和三石头几个也一起点头:“对对对,我也是想到了米缸。” “你们怎么都这么聪明。”梅满惊奇道:“我爹真的是想着让家里多挣些银子,多囤上些粮食,丰衣足食。所以叫我梅满,就是提醒还没满呢,要再尽些力。”所以,真的跟幸福美满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启波看了看年心芙那桌,忽道:“年姑娘应该不是愚笨之人,你们说她跟了这么久会不会在等帮手。她应该知道以她一人之力,真不能把梅满怎么样。” “帮手?”凌越山脸一板,跟梅满道:“还有三天我们就要进黑泽了,你二天之内必须把这个麻烦弄走。不然我们进了黑泽她再使绊子,坏了我们的大事我就扒你的皮。” “要不,我去跟她谈谈吧。”水若云毛遂自荐。 可惜她的提议无人采纳。 凌越山摸摸她的小脑袋:“你就好生顾好你自己,别的都不用操心。” “是啊,小师娘,我们爷们做爷们的事,你就放心吧。”梅满依旧是大嗓门。 “那这位爷,麻烦你想着点,就二天。”凌越山不咸不淡给他一句,一下噎死他。 可是没等梅满弄走这麻烦,冲突就爆发了。首先是凌越山他们越接近黑泽,就越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而西牙拓那边时不时冒出来的人已经好几日未见了,盯梢他们的另有其人,他们绕着追查,每次似乎就要找到时,却发现没了对方的踪影。接着是火凤凰年心芙毅力惊人,不依不饶的一路跟随,竟真是找了帮手,在路上与梅满他们大打了一架,事情发生的前一刻,凌越山是很清楚的感觉到了有人在附近偷窥,他交代钟启波一声便迅速追过去,却只能看到背影一闪,他追出了好一段,未果,想想又不敢离开水若云太远,就此作罢。 谁知急急回转,却看到钟启波、梅满和三石头他们在车前与年心芙等六个人打成一团。而一个青衫男子站在马车后面,正用力拉开车门,他正要对车里说话,看到凌越山回来,瞟了他一眼,迅速的纵身跑开。 凌越山不想其它,冲回马车,水若云好好的在车里,他只觉心还在咚咚咚的狂跳,把她拉着上上下下的审视了一遍,确认毫发无损,再一把揉到怀里去。喃喃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不该去追那个人的,他应该时刻守着她。水若云搂紧他,一再保证自己没事。那人也不知是谁,突然闯入,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做什么,凌越山就赶回来了。半晌,凌越山慢慢冷静下来,听得前边噌铛噌铛的刀剑之声,心头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他把水若云抱下来,放到车前,确保她在视线范围内。然后转身一下窜到战局中。水若云大惊,奔上去想拦,但她的速度哪里拦得住。 梅满和钟启波他们对敌年心芙等人,是真没有往死里拼,梅满是不消说了,打女人最是手软,加上心里不知为啥虚的很,所以尽管对方的杀招重点在他,但他也只求自保而已。而钟启波他们算是混江湖的,对火凤凰这样的江湖同道,又没有怨仇,只求化解误会,解决问题,自是不会以命相搏,反而处处小心应对,生怕又有什么损伤,徒生怨恨。所以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但凌越山就不一样了,他眼里心里是向来没有什么江湖规矩不规矩,武林道义不道义的。没惹他,他可以是个爽朗的少年郎,惹他着恼了,管你是谁。 他冲进战圈,梅满是吓了一大跳,凌越山狠厉的样子他是见过的,果然看他一过来就直取年心芙,梅满下意识的回枪给帮她挡了一下,凌越山不管不顾,抬臂反掌用手背一下拍到他胸口上,把他拍了出去,年心芙一愣,不待她反应过来,凌越山攻招又至,她忙侧身一闪,手上一抡剑花,一招拈梅拂雪直取凌越山手腕。怎料凌越山肩一沉,腕一转,大掌抓住她持剑一手,一扭一推,长剑落地,就着前推之势一下打在她胸口上。年心芙蹭蹭蹭退了好几步,下盘使力,硬生生顿住退势。只觉胸口火辣辣的疼,血气翻腾。她又羞又怒,抚着胸又是喘又是抖。 这下几个人都停住了,火凤凰的师兄雪鹤公子一下冲到她身边,将她扶住,转身冲凌越山恨恨道:“淫贼,尔等侮我师妹,真当我们百禽门是好欺负的吗?今日我们就要为武林除害!” “都停手,大家有话好好说。”梅满大声嚷嚷,刚一向凌越山抡枪他就后悔呀,老子脑袋被驴踢了,朝师父动手,毁了毁了,这一招半式还没学到呢,这下更没戏了。可这架实在不能再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可凌越山半点没搭理他,他冷冷一哼:“百禽门?没听说过。拿了把剑就装英雄了。要是我们真干过禽兽不如的事,你们喊打喊杀也就罢了。真要这么矝贵,就别出来抛头露面的。我们有正事在身,可容不得你们无理纠缠。给过你们机会滚了,不肯滚就别怪小爷我了。” 两边火药味甚浓,钟启波等暗自着急,这下算是跟百禽门结上仇了。雪鹤公子恨得咬牙,一个无名小子竟敢张狂至此。他剑一扬,就待攻上。 这时水若云却扑了过来,她抱住凌越山腰身,拦在他跟前,连声道:“越山哥哥,别打了,别打了。”凌越山一惊,抱着她连退好几步,就怕对方打上来伤到她。 水若云不肯松手,只转头冲火凤凰喊:“年姑娘,这真是误会。我们谈一谈吧,就我们俩。” 年心芙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她冲雪鹤公子低语二句,雪鹤还待说什么,却被她抬手止了。雪鹤最后点了点头。年心芙上前一步等着。 这边换成凌越山不肯松手了,他搂紧水若云:“不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诈。” “不会有事的,我就说几句话。”她扭了扭身子,挣不开,伸手拍他的手臂:“放手了,就一会,你在这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他还是不依,楼着不放,她瞪他了,推他的臂膀。最后他终于老大不乐意的松了手。却紧紧跟着水若云走过去。 水若云过去拉着年心芙的手,看凌越山跟了来,就推了推他,示意走开点。他不动,她只好拉着年心芙走到另一边,走了一段就听凌越山喊:“不许离太远了。” 水若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哪里远了。不过还是依言停了下来,她拉着年心芙低语,声音轻轻的,这边一众人看着她俩,听不清,皆一头雾水。 俩人说了好半天,最后一起回转来。年心芙路过梅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顺路捡了落在地上的剑,回到雪鹤公子那,只说:“师兄,我们走吧。” “什么?就这样放过他们了?”雪鹤很不满意。 “我们走吧,这事回头再议。”年心芙看了水若云一眼,拉着雪鹤公子和其它同门离开了。 梅满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刚才还想着,不行就真把自己送过去让捅几刀算了。谁知道小师娘说几句悄悄话就解决了。太神奇了! 水若云才不管他们惊讶的表情,拍拍小手掌高兴的说:“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快赶路吧。今天可是我和越山哥哥的生辰哦,要好好庆祝的!快快快,别发愣了,上路了上路了!” 说罢便拉着凌越山上了马车,钟启波、三石头几个回过神来,也赶紧拾缀着出发了。梅满挠了挠脑袋,还不敢相信,真的就解决了? 马车里,水若云搂着凌越山的脖子撒娇:“越山哥哥,你说过我生辰会送我礼物的。” “嗯,我有准备,可你一直没说要什么,我怕准备的你不喜欢。”他真的有点怯,好几天前就在想这事了,钟启波告诉他,女子15及笄,可以嫁人了,这个生日是很重要的日子,原本水家就等着水仲楚和水若云在这个日子前回家,要给水若云大肆操办生辰及及笄之礼,而后就是安排婚事了。现在出了意外,水家老爷还是派人送来了一箱礼物,要给水若云庆祝的。 凌越山对这个日子是非常期待的,他的心肝人儿可以嫁人了,而且这也是他要过的第一个生辰,与他的宝贝若若一起。 水若云开心的笑眯了眼:“你送的我都喜欢,不过我还是会问你要别的礼物,你一定要给哦。” “好,你要什么我都给。”就是把她宠到天上又如何,只要他能办到的,什么都可以。他搂她在怀,满足的想叹气,又忧心今天那跟踪和闯入的人。不过,还是先让若若过个开心的生日吧。 她笑的甜,把脸埋到他怀里去:“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私定终身 当晚,他们在黑泽前的通曲镇落了脚,这个镇说是在黑泽边上,但实际也染了几分黑泽的神秘,他们沿途倒也听说了不少,所以暗暗多提了几分小心。进了镇,果然明显感觉镇上住家不多,街道市集冷清安静,但整个镇子板路石桥,楼阁花簇,很是精巧别致。镇上的人服饰各异,竟是有不少异族人在此生活。 水若云挑了个最大最漂亮的客栈住了进去。当晚大家一起吃了个丰盛的生辰小宴,凌越山也是在这日第一次有了生辰日子。大家喝酒吃菜,喜庆热闹。吃罢了饭,凌越山便和水若云回房去了,梅满看他们走了,有些闷闷的坐着,一会提了他的铁枪,准备跟上去。 钟启波一看,忙拦着他:“你干什么去?刚才就闷闷的。” “老子今天犯错了,老子手贱,拿枪挡师父来着。师父今天都没太理老子。老子现在要将功补过,大哥你不是说在这地方要多加小心吗?老子现在就去守在小师娘门外去。”梅满打好了主意,准备付诸行动。 钟启波满脸黑线,很诚恳的劝:“兄弟,听大哥一句,要是今天你去守在小姐门外,你就真不用活了。” 凌越山陪水若云在房里看水家老爷送来的一箱子礼物,是由水夫人楼琴亲手做的及笄礼服,有发笄、发簪子、罗帕、素色襦裙、曲裾深衣、钗冠、大袖长裙礼服、佩绶、象牙梳子、缎带、屐鞋,甚至水粉脂胭、圆掌铜镜等拉拉杂杂的小玩意都有,整整一箱子。 凌越山暗暗咋舌,奇道:“如果你在家中,今天就得穿上这么多些玩意?” “嗯,是啊。”水若云一件一件摆回去:“还有礼法和仪程好多样呢,这几套衣裳按仪程得换着来的。我娘比较讲究这些的。” 凌越山皱皱眉:“全都穿身上,那得多辛苦。” “呵,反正就一天,娘辛苦准备了,穿穿也无妨。不过现在不是也没穿嘛,我现在在外头,娘一定很担心。她很疼我的。” 凌越山看她的可爱小脸,禁不住亲亲她的发顶,道:“那是你招人疼。” “嘻,”她转过身来看他:“我爹说的对,你就是会花言巧语。” “哈哈,”他大笑,拉她到怀里来:“可惜知道也来不及了,你是我的了。” “哪有,我爹都没说答应。你也没有求过亲,也没有下过聘,还有三书六礼这些的,统统都没有哦,这样就想把我娶走了,我爹会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打架我最不怕了,”他亲她的小脸蛋:“他把你交给我带出来,他心里早答应了。再说了,就算他不答应,我也要把你掳走,学梅满占个山头,让你做押寨夫人。” “呵呵,你这么鲁,还真是挺合适做土匪的。” 他咬她的小脸蛋,湿嗒嗒印出个红印子来,惹得她一个劲的缩脖子躲,未遂,只好伸手去推他,一边笑一边闹。 “是,我就是土匪。水若云是我凌越山的媳妇儿,谁敢拦我,我就灭了他。”他沿着她的耳背往脖子一路往下啄。 “好痒的,不要闹了。”她推他,在他膝上转过身来,脸对着脸,小手掌伸出来:“我的礼物呢?” 他露了窘色:“那个,我选的不好,你可不能嫌弃。我以后会挑了,再送你好的。”他虽然选了又选,毕竟没买过什么好东西,看那水夫人送的一大箱,那精致漂亮,不是他能比的。 “不嫌不嫌,快给我看看。”她着急的轻推他。 他磨磨蹭蹭的,从怀里掏了个银制的发簪子,簪子是二朵云彩的形状,简单秀气,很别致。 水若云小脸一亮,欢呼一声,从他手里抢过,左看看右看看,一下跳起来跑到妆镜前,自己挽了头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回头冲他说:“快来帮我插上。” 凌越山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帮她把发簪子插了上去。她一脸欣喜,在他面前侧了侧身,叫:“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他抚她鬓旁的小碎发:“很好看。”刚才的一点点小困窘被她的喜笑颜开遂得半点不剩,只觉暖意涨满心房。 水若云眯着眼笑的甜蜜蜜:“我也有礼物给你呢。”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二件东西来。是一条腰带和小钱袋子。 她把凌越山身上的腰带解下来,自己把新腰带给他戴上,一边戴一边说:“是我自己亲手缝的呢,试试看。”腰带上绣了图样,是一排山峰,山上飘着云彩,山下还有流水。绣功不算顶级,但也有模有样的。 “还有这个。”她又把小钱袋子递给他,上面绣着一样的图案:“我本想给你缝个香囊,不过我想你可能不喜欢。”他从来不用那些花哨玩意,还是钱袋子实用些。 凌越山把她搂在怀中,小脸按在自己胸膛上:“我很喜欢,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他眼眶都热了,他的若若呀。他们朝夕相处,她什么时候偷偷缝的他都不知道。真真的,太惊喜了。 半晌,她在他怀里轻轻的喊:“越山哥哥。” “嗯?” 他舍不得放手,又怕站久了若若腿脚累,就抱着她坐到床上,让她窝在怀里。 窗外朗月当空,镇子上到处种着漂亮的小花,夜空里飘来阵阵花香。甜暖的气氛,正是说体已话的好时候。 “我跟你说过吧,我从小就有很灵的直觉。” 他闻言轻笑:“是呀,你说过,幸福美满的直觉嘛。” 他在取笑她,她娇嗔的拍他一下:“我认真的。真的,小时候,我养了一只小狗,养了三四年了,突然有一阵,我觉得我必须要对它很好很好,我就给它好多好吃的,陪它玩,后来有一天我陪娘去庙里吃斋,回来狗狗已经死了,它跑到街上去被马车压死了。” 他安慰她:“那是巧合,狗狗想你了,就会去外面找你。” “越山哥哥,这个我跟爹娘还有哥哥说过,不过他们不太信。我想跟你说,你一定要相信我。”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直觉很多时候都挺准的。比如那天被夜香追的时候,我就突然觉得,我应该要跟楚盈姐分开,所以我才跳下车的,可是楚盈姐也跟着我下来了,后来她就是因为跟我在一起才出事的。” “那件事根本就不怪你,你不要总自责。”凌越山知道这一直是她的心结。 “还有那天,我们在树上,我就是突然害怕你被爹爹赶跑了。然后,没多久,爹爹就真的出现了。”凌越山想起那天在树上的旖旎,觉得身体发热起来。 耳旁听着水若云接着说:“越山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想,如果我不见了,你一定要来找我。” 他皱了眉:“你怎么会不见?”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会有感觉。越山哥哥,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来找我。” “我的傻姑娘,无论你在哪,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不要乱跑,要在原地等着,我保证我会去接你,知道吗?”他亲亲她的小发旋:“你就是总瞎想,自己给自己找慌。” “我才没有呢,你也不信我。” “我当然信你,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要跟我在一起的。”他很不喜欢那个她会不见的假设,要说点开心的事。 果然,她马上红了小脸。 他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逗着她:“真的有?什么时候有这感觉?” 她往床里躲,不说,偏不说。 他哪里肯放过,骚她的腋下,她最怕痒了,笑的花枝乱颤,衣裳也乱了,头发披散开,洒在枕上,月光下小脸粉嫩,双唇红艳艳的。夜深了,屋里的花香气更显浓郁。他再忍不住,身体覆了上去。 水若云正笑着求饶,倾刻间唇齿已被吮吻上,他们早已熟悉彼此的气息,她乖乖的分开唇,双臂搂上他的颈脖。 他很深的吻她,用力纠缠吮住她的小舌头,直到她喘不上气来,转而轻咬她的耳垂,看她敏感的缩了缩,他轻轻压制住她,双唇向下移,沿着脖子吮咬到肩头,留下一串濡湿的红印。她喘着气,害羞的闭上眼睛,两人同床共枕多日,擦枪走火时有发生,但他总是浅尝即止,但今日,很不同。 在那个她最害怕最尴尬的夜晚,他闯进那个残破的小木屋,不顾她满身的污垢和血迹,那样强势的护卫她,甚至温柔体贴的不在意她把他弄脏。她知道,真的就是他了。 他从来就没把礼教放在眼里,那她,愿意跟随。 “若若……”他的大掌已拨开她的衣襟,摸到细腻滑嫩的肌肤,唇下是小巧挺立的嫣红,他轻咬一口,张嘴含住。 她敏感的一震,嘤咛一声,下意味的想躲,扭动间却往他嘴里送的深了,他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她的体香,直熏得他意乱情迷,用力的吮着。 她有些吃痛,双手拧着身下的被褥,喘气轻嚷:“越山哥哥……” 他松开了,回到她的唇上,一边吻着一边孩子气的嚷:“若若,你的我的,我的媳妇儿,是我的。” 她被他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很痒,又想笑。他的大掌抚在她的小腹,轻轻的抚弄,她敏感的缩着小肚子,他感觉到了,轻轻笑,探下身去。一口咬在她的肚皮上,她又缩了一下,他看着,笑意加深,伸出舌头□,她禁不住,扭着躲,伸手去推他的肩:“不要,好痒的……” 他轻而易举的把她制住,在她白嫩嫩的小腹上吮咬出几个属于他的印记才罢休。 他热的发烫,身上已沁出了汗,手里已经探到了她的濡湿,他喘息着,哑着声问:“若若,你要我的,是不是?” 她紧张的绷紧着身体,羞的闭着眼,颤动的睫毛透露着一丝慌张。听得他问,点了点头。他却不依,扳着她的小脸,吻她的眼睛:“你看着我。” 她只好睁了眼,沉到他的眼光里:“你要我的,对不对?” “对。”她清楚的回答,话音落在他的唇舌间。 他抵着她,开始用力的往前推。湿润帮助了他,但她还是痛,她的身体绷的很紧,不由自主的退缩着,被打开的双腿脚尖儿蜷着。 但他掌握着她,强势的一点点撑开,她用力的喘着气,他停住了,怜爱的吻她的小脸,带着些不解:“很痛?” 她摇摇头,搂着他的颈脖:“没有,没事的。”她少不更事,但多少都受过娘与嬷嬷的些许教导,第一次,难免的。 听她这样说,他安下心来,沿着她的脖往下吻,轻轻道:“你好紧张。”他抚着她的身体,哄着她把自己打开。 他吻着她胸前的白嫩,开始继续向前推送。 她偷偷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在疼痛中容纳。凌越山却突然抬起了脸,他抚上她的心窝,感到掌下咚咚咚的狂跳声。他迅速的搭上她的脉博,脸一下就绿了,把自己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怒声骂:“我这个没脑子的大混蛋!” 无奈别离 洁净的月光洒在窗台上,屋外繁花似锦,屋内暗香袭人,原本气氛旖旎,但却因为凌越山的一声怒骂扰了局。 凌越山裸着身,坐在床沿大口大口的喘气,努力压下心头胸间的燥火,好半天平静了些,转过身来,却看到水若云已经将自己埋在被窝里,动也不动,乌亮的长发披散着,小小的后脑勺看在凌越山的眼里,硬是觉得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来。 他轻轻探手想把她翻过来,却遭到了抵抗,小人儿倔着劲,硬着不肯转身。他惊讶的一扬眉,暗想不对,一使劲把她给扳了过来。果然水若云小脸上眼泪汪汪的,刚才在被窝里憋着偷偷哭,鼻头也红了,两眼湿嗒嗒的,真真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下把凌越山吓到了,他手忙脚乱的把小人儿搂到怀里宝贝的亲,可那泪水儿吧吧的淌不停,抹也抹不完,他只好搂着摇着,百般的哄,不一会胸口就被打湿了。他心里直叹气,猜想是自己的态度让她伤心了,可左右怎么都是得心疼个半死,只能哄她别哭,一个劲说对不起。 这总比伤了她身子好吧,唉。 水若云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很受伤。抿着小嘴啥话也不说了,小脸藏不住就这么干流泪,糟就糟在他越是哄她就越难过。哭着哭着,竟是累得睡着了。 留个凌越山傻傻搂着她,哄了半天没能掏出半句话来,小人儿真不理他了,然后就这么睡了。那他怎么办? 他烦燥又不安,心里直想骂他娘的粗话。小心翼翼钻到被窝里,先睡吧,明天再解释,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真的,很担心她的身体。唉,天知道他比她更难受。 轻轻把她圈到怀里去,看她下意识的自动贴过来,寻个了舒服的肩窝,小手臂圈上他的腰。他闭上眼睛,心里直叹气,磨人精! 第二天进了黑泽,这里竟是个鲜花繁茂的山谷,越往里走,越是香气四溢,风景美不胜收。一路没看到什么人,只是路过了一个亭子看到二个抱着剑的剑客呼呼大睡,他们没停留,继续往前探着路,走了半天,感觉在不停绕圈子,几个人都觉得很累了,整个花谷透着古怪,于是凌越山决定不再往前走了,想休息一阵后就找路退回通曲镇。把若若安置在镇上,他单独再来探。 于是几个人找个空地,坐的坐,靠的靠,凌越山抽这个空,赶忙到马车上哄娇人去。水若云打早上醒了来就一直还在闹着小别扭,只要一对上凌越山的视线就飞快的扭转头避开,就是不看他。连着吃早饭,上马车,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整得凌小侠这憋屈呀,偏生看她闷闷的那张小脸又心疼又着急。这会子抽了空,上马车瞧瞧她。 水若云一看是他上了来,赶紧扭过身子,低着头,当没看见。她心里还是觉得怪难受的,想起来就觉得委屈,哪里不好又说不上来,知道其实不应该怪他,可是又拉不下脸来,只能自己跟自己别扭。 凌越山去拉她的小手,她挣了挣,没松开,她咬着唇,不挣了。凌越山叹口气,把她拉到怀里来:“还在生我的气呢?” 她低着小脑袋不说话。 “我已经赔不是了。我不太会,把你弄疼了,下回不会了。” 她脸腾的红了,欲言又止,哪是为这个,最后还是闭了嘴不吭气。 “真的,下回一定不会了,差点把你弄伤了,是我不好,可我最后不是控制住了吗?我很难受的,你也不心疼我。”道歉没用,撒娇不知好不好使。 看她不语,他用脑袋蹭蹭她。 她又是羞又是想笑,他撒娇耍无赖的样子真讨厌! 他看她表情有松动,趁热打铁:“要是我害你发病了,你说我不得恨死自己了。我牺牲很大的,可不许再气我了。”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道:“等下回,你毒好了,我保证不会再那样了。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她忍不住,红着脸嗔道:“谁跟你下回呀,才不要理你。” “当然是你,还能有谁。”肯说话就好了,他低头亲亲她粉脖,衣领稍开,看到昨晚留下的粉红印记,忍不住再咬上去,把颜色吮深了。 她怕痒,缩了脖子躲。一边推他低嚷:“大无赖,不要脸。” 他心情好了,把脸凑过去:“要不你打我一下,这次就放过我了,好不好。” “不好。”她佯怒,努力板起小脸:“我还要再气一会才行。” 他轻笑,纵容的抚抚她头发:“好,你再气一会。只许一会。我陪你好不好?” “不好。”她很有骨气的摇头。 “那我到车下面等你,你再气一小会,然后下来找我。我带你周围散散步,一会我们就先回镇上去了。这地方有点古怪。” 看她点了点头,他再亲亲她小脸蛋,转身下去了。 水若云趴在车窗那向外看,风景真的好漂亮。其实她哪里还能生气,只是心里,总想着再拿乔一下,一下下就好。她要再等等,过一会说不定他又要上来哄她了,只要他再来哄,她就跟他下去。花真的好香呀,比那小镇上还要香,她把发热的小脸靠在胳膊上,心里想着,这个地方叫黑泽,真是跟风景太不搭了。已经近年尾了,可这个地方还是很温暖,如果老了,能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就二个人过着自己的小世界,多美好! 她想着想着,竟也觉得有些倦了。好象,已经过了挺久了,凌越山还没有上车来找她。她心里小小着急一下,最后决定自己下车去了。 一下来,看到凌越山坐靠着车旁,一副睡着的样子,水若云一惊,上去探了一下,呼吸平稳,脉博正常,真的是睡着了。抬头周围看看,梅满、三石头、钟启波他们几个,竟然全都坐着靠着,呼呼大睡。水若云走过去,一一探了探,怎么回事?他们这么疲倦呀。她心里觉得挺愧疚,他们几个,全是为她受累了。 她决定让他们先休息会,于是自己在旁边周围走了走,这个美丽的地方,让她觉得身轻气爽起来,她采了好些花,扎成一大束,真香呀,把鼻子埋在花束里嗅了嗅,想拿回车上去。回头看了看,凌越山还靠在车旁睡呢。她坐到他身边,推推他:“越山哥哥。” 他竟然没有反应,还在睡。她用花搔搔他的鼻子,叫:“越山哥哥。” 他依然还在睡,她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劲了。 正惊疑间,几个人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水若云一惊,跳了起来挡在凌越山的身前。 来的是二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其中一青衫男子赫然是那天拉开马车门的那个。为首的女子四十多岁的模样,穿着身暗红的短褂,湛蓝色长裙,头上别了朵暗红色的大花,颇有几分妖媚的味道。她仔细打量着水若云,咯咯一笑:“老七你说的没错,这女孩是很特别。” “你们是谁?”水若云小心戒备着。 “呵呵,看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很好看呢。”那女人一点没把水若云放眼里,径自跟身边的人说。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水若云退了一步,脚跟抵着了凌越山的腿边,她用脚踢了踢他,但还是没有反应。 “你们闯入我们的地盘,还问我们是谁?”那个青衫男子说话了。 宗氏? “我们只是来求医的?”水若云努力想保持镇定。这几个人是不是对他们下毒了?该怎么办? “求医?”那女人奇道:“谁生病了?” “是我,我生病了,听人说来这里可以找到大夫治我的病?”水若云游疑不定,很慢的说,一边想着怎么应对才好。最后忍不住:“我的朋友都怎么了?为什么不醒?” 一旁睁着眼睛一直直勾勾打量水若云的女娃娃说话了:“每个人到了这里都不会醒呀,姐姐你为什么不睡?” 水若云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娃娃的意思,就见那红衣女子突然欺身上来,一把扣住她的脉门,一会松了手,道:“你说你病了,我可没把出来。” 那二个男子也是听说有病,脸上表情变了一变。水若云道:“我被下了毒,大夫看过了,把脉把不出来的。” 这话说完,却见那青衫男子掏出个瓶子出来,红衣女子一把抓了水若云的手,不知从哪掏出的匕首迅速的在水若云手指上割了个口子,血吧搭一下滴落下来,青衫男子用瓶子接了,看了会瓶里情况,道:“还真是有毒,不过不算太严重。” “是谁让你们过来的,来这要找谁?” “呃,好象是听一个大夫说的,说大理有很利害的神医。具体是跟我……越山哥哥说的,你们得问他。”如果要问话,就会把越山哥哥弄醒吧? “呵呵,那是你情郎?”那女人却不理她这话,反而抬手摸摸她的小脸蛋:“真嫩呢,我年轻的那会不比你差。”她的手不冷,但水若云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听那女人道:“他睡着了,咱们别管他了。你跟我们走吧。” “不要。”水若云摇头,压住心里的恐惧:“你们是谁?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下毒了?” 那女子笑厣如花:“妹妹真说笑了,我们怎么会下毒呢。我们大理宗氏不会干这样的勾当。进了这黑泽谷,自是睡的睡,死的死,端看各人福份。只有你最特别。”她又伸手去摸水若云的脸:“你一点事都没有。你一定是花神送来的。只有这样的女孩才配得上我们宗主。” “花神?”有什么在水若云脑中一闪而过。 青衫男子不耐烦了:“好了,大姐,没什么说的了。把她带走就好。” “呵呵,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呢?”那女人还是笑得媚媚的。 一旁不说话的灰衣男子突的拔出剑来,走向凌越山。水若云大惊,张开臂拦在凌越山跟前:“不要伤他,我走,我跟你们走。” “呵呵,乖啊。”那女人说了这话,灰衣男子退了回去。 水若云飞快的想着:“我,我得带上我的药。”看他们三个人盯着她,她小心的指指马车:“就在车上,我不吃药会死的。” “呵呵,你死不了的。也罢,带着药让你安心些。”那女人倒是爽快,摸摸女娃娃的脑袋:“小青,去帮姐姐到车上拿药。” “好!”女娃娃爬上马车,在几个人的监视下,按水若云说的位置拿了二个小瓶子出来。 娃娃把瓶子递给了女人,她看了一眼水若云,径自把瓶子打开,把里面的药丸子倒了出来。仔细闻了闻,又各拿一粒捏碎了看。 “一个是我吃的药,一个是蜂蜜丸子,我怕苦,吃了药得含粒蜜丸子的。”水若云看她的举动,就开口解释。 “你倒说的是真话。”女人笑着把两个瓶子还给了她。又跟孩子说:“小青,去牵着姐姐,我们回家了。” 女娃娃听话的上前来拉水若云的手,水若云想往后躲,手一松,花束掉到了地上,她回头看了看凌越山,一脚踩在了花上。女孩拉上她,跟着那几个人一起离开了。 大理宗氏 水若云跟着那四人左弯右拐,在花丛树林里绕着弯的走,不一会就分不清方向了,难怪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她认路逃跑,没把她眼睛蒙上。(也或者是觉得凭她的小样也逃不走。) 水若云走的慢,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会就气喘吁吁的,她一下子就喊累,一下子又问要了水吃药。青衫男子有些不耐烦,冷冷叱她让别耍花样。那个红衣女子倒是显得和气些,笑道:“这妹妹娇滴滴水灵灵的,怕是没受过什么累呢,也难怪她了。老七你们跟了他们一段路,不也说她那情郎把她疼得跟糖丸子似的,含嘴里都怕化了。” 水若云低着头垂着眼,不搭话,只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小口小口的嚼着药。咽下去了,又忙拿了粒蜜丸子泡化了水里,喝了二口。 那个叫小青的女娃娃在一旁看着,问药是不是很苦呀,水若云一脸委屈的点点头,小声的回她真的很难吃。走这一段路,幸而有这个女娃娃童言童语的陪她聊聊天,这才没那么害怕。 青衫男子哼了一声,催促着快走,这段路没法骑马驾车,只靠两条腿,凭这缓慢的脚程,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于是一行人又上了路,那灰衣人押后观察了一下水若云刚靠坐着吃药的地方,确认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就冲那红衣女人点点头,示意没问题。水若云看在眼里,手里握紧了化开了蜜汁的水囊,心里咚咚的打着鼓。 一路无话,走了一个多时辰,豁然看到一条平坦的小道,道旁树林里绑着四匹马。红衣女人向水若云问道:“会骑马吧?”她说话间青衫和灰衣男子二人已经过去把马解了等着。 水若云轻轻的点点头,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你们不会杀我吧?” “杀你?”那女人咯咯咯的笑起来:“妹妹真是可爱,我们要杀你还用这么麻烦走这么老长的路?放心吧,你可是我们的贵客呢。快上马吧,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我……”水若云涨红了脸,看了一眼那二个男的,然后凑近了悄声跟红衣女人说:“我想先方便一下。实在……有点忍不住了。” 红衣女人一挑眉,细看了看水若云,道:“那我陪妹妹去。” 水若云想了想,也就点点头。俩人一块往林子里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红衣女人背转身让水若云方便完又一起走了回来。水若云还想再问还有没有水喝,那青衫男子早已不耐烦,冷着脸道女人真麻烦。水若云把问话咽了回去,再没敢提别的要求,听话的上马,跟着他们奔驰而去。 也果真如那女人说的,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就到了,起先是看着近了座大山,本以为没有路了,却没想从旁边林路里七转八拐的,慢慢踱到山后,居然别有洞天。一个大山门赫然耸立在眼前,沿着山脉往上看,隐隐看到好几座阁楼屋檐隐在山林之下。整个宅子竟是占了半个山腰。这里温暖如春,满山满谷开着或嫩黄或嫩粉的鲜花,有茶碗般大小,很是漂亮。 山门并没有人把守,他们五人四骑很快就进了去。山门之后是个开阔的平场子,场子尽头是座桥,骑到了桥头,那三人停住了,水若云跟着他们一起下了马,旁边过来二个仆人打扮的,一个劲的招呼:“大奶奶、六爷、七爷、小青小姐,你们回来了。”边说边牵过马,看到水若云,二个表情均是一愣,但很快如常,拉过马就下去了。 那个被称为大奶奶的红衣女人笑呵呵的拉了水若云的手,道:“我们这可是到家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找你去。” 说完径自与那六爷七爷转身走了,水若云还待问话却也是来不及。旁边过来个丫环,冲她施了个礼:“姑娘,客房已经准备好了。请姑娘随我来吧。” 水若云站那,正思索间,衣摆却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是那个叫小青的女娃娃。她仰着头,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姐姐,娘跟叔叔们谈事可没意思了,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旁边丫环忙拦着:“小青小姐,姑娘是贵客,大奶奶交代了不好打扰的。” 水若云却没理她这话,蹲下来抱抱小青:“太好了,小青愿意陪我,我真高兴。” 两个人一路过来本就有些熟悉了,现在一来二往很快说开了话,丫环无奈只好领着二人一起到了客房。客房在宅子的紧里边,绕了二个院子,走了五道回廊,二个小湖,一个花园,水若云努力的记着路,很难,她向来是不管要往哪走的,有家人有凌越山,但现在她努力往脑子里塞着路线。 客房很大,布置的相当雅致。屋里二间房,有花厅还有寝室,旁边甚至还有间小小的耳房,是方便和洗浴之用。别说是掳来的囚徒,就是正经请来作客的,这客房也算是最高级别的待遇了。屋外是个小小的院落,有几棵大树,倒是挡了日头,凉爽的很。院里种的全是那种她在山门处看到的花,嫩黄嫩粉的一大片。 水若云与小青一起在屋里用了饭,就到院里走了走,院里花香四溢,夕阳金烂烂的映照过来,景色甚美。她看那丫环一直守着,便问:“不知大奶奶是否说了,我只能在这院里呆着?” “这倒是没有的事,只是今天天色也暗了,别处也逛不来什么,不如姑娘今天早些歇息了,明天天亮了,我再陪姑娘到处走走。” 水若云道了谢,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她心里又是急又是怕,躲到了屋里,没了人,她才稍松懈下来。不知凌越山他们怎样了,那样的沉睡,真是太不寻常。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或是,还能不能醒了? “别慌别慌,越山哥哥很利害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摘下云朵发簪,抚着,终忍不住吧嗒的掉了泪。 “姐姐,姐姐。”小青捧着一大束花跑进屋里,献宝似的。 水若云忙抹了泪,正了正脸色。 “姐姐,给你。”小青把花塞进她怀里,一边扯了几片花瓣放进嘴里,对水若云说:“这花瓣可甜了,姐姐你尝尝。要是吃药太苦了,可以吃这个哦。” 水若云学她的样子,扯了几片花瓣嚼了,还真是甜的。看小青吃的高兴,她也又多扯了几片放进了嘴里。 “这花又美又香又甜的,真好。这是什么花?我看满山都是。”小青是个很可爱的娃娃,水若云倒是真心喜欢跟她一块的。 “它叫夜迷香,只长在我们这哦。很美吧。”小丫头看有人夸她家的花了,很是骄傲。 “叫什么?”水若云一惊。 “夜迷香。名字也很美吧。” 水若云一下就呆了,刚刚吞的几片花瓣如梗在喉,吐也吐不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小青还在吃着,看水若云脸色觉得奇怪。 水若云回过神来,忙把花拿开,对小青道:“快别吃花了,小心肚子疼。” 小青嘻嘻乐:“不会的,这花可以吃的,我从小就拿来吃了。厨房还会拿来做点心,泡茶呀什么的,我们这人人都吃的,不会肚子疼。” 水若云看着她,想了想问:“小青,你们这有没有黑色的大大的蝴蝶,长的挺丑的?” 小青摇着脑袋:“没见过。只见过花花的很漂亮的蝴蝶。” “那,有没有用这花做药的?” “没听说过。姐姐你又得吃药了吗?” “姐姐吃过了,现在不用吃了。”水若云坐在小青旁边,轻轻问:“小青,你知不知道你娘他们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娘说,姐姐是花神送来的,是九叔叔的媳妇儿。” “什么?”水若云一下跳了起来。“什么九叔叔的媳妇儿?” “九叔叔就是我九叔叔呀,他人可好的,还特别聪明,不过他一直身体不好,总要养病。大仙说,有一天花神娘娘会送来一个女孩,那是我九叔叔的媳妇儿。” “什么大仙,都是胡说。”水若云有些急了。 “不会,大仙说的很准的。好多事都中了。我听娘说,以前我四姨要到外面很远的地方去,大仙就说了会有难,遇龙之子方可解困,说花神会带她去的。后来,就真是在花神指引下遇到我四姨父了。还有呀还有呀,象我九叔叔做了宗主,也是花神选的。”小青小孩子一个,但却透着对大仙的崇拜。 “那,大仙怎么知道我是花神娘娘送来的。” “大仙也不知道的,但每次总会有一些事显出踪迹的。”小青坐在床沿,晃着两只脚,说起话来人小鬼大:“花神总会帮我们把坏人挡在外面的。要是有人进了来,都会睡着的。花神很利害的。但是姐姐你都不会睡着呀,花神喜欢你,而且你还找到我们了。” 我才没有找,我是被你娘她们抓来的。水若云心里想着,却不能跟小孩子这样说。她稳了稳神,整理思绪:“为什么进来的人都会睡着?” “因为花神让他们睡呀。”这个问题小青问过娘的,娘就是这样回答。 “那花神是怎么让他们睡的?” “嗯,不知道,娘没说。” “那花神会不会让他们醒过来?” “好象该醒的就会醒的,我之前听七叔叔说过谁谁谁醒了。不过很多人都醒不了。我问过娘为什么醒不了,小青睡着了都会醒呀,娘说因为他们睡着了太舒服了,不想醒。” “那,花神不会也让这里的人也睡过去吧。”水若云不知道该怎么问才能套出话来。 “不会呀。”小青很认真的说:“我们跟花是好朋友,花神不会这样对我们的。而且除了九叔叔,我们这的人都很少生病的哦。小青就从来不生病。” “那,如果,大仙说我并不是花神送来的呢?会不会是你娘她们弄错了?” 小青眨巴着眼睛很努力的想了想:“不会的,我娘不会弄错的。而且如果不是花神愿意,姐姐你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我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哦,一定是花神把姐姐送来的。而且小青喜欢姐姐,姐姐你做我的九婶婶该多好呀。” 水若云心凉了半截,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环节出问题了。 “小青,你是不是姓宗?” “对呀,姐姐怎么知道的?我叫宗柳青。” 宗氏,这里果然是宗氏! 她居然就这样进来了! 水若云小心的问:“小青,这里有姓西牙的人吗?” “没有呀,这里的人全都姓宗。” “那,有一个名字叫朗清的人吗?” “嗯,我知道的没有。”小青想了想:“不过好些人名字我不知道的,我帮你问问娘好了。” 水若云又问了问别的,小青倒是有问必答的,不过很多事,小孩子也说不清。她还真是很喜欢水若云,听得丫环过来报说她娘同意她陪着水若云,高兴了好一阵,连晚上都要留在这一起睡。 “反正我爹没在,我娘今天要跟叔叔们说事,要很晚哦。我就在这呆着了。”小丫头喜滋滋的,自己洗潄完自己爬到床上去,占好了地盘。 不过也亏得有她在,水若云有人陪着才没那么着慌。 夜里小丫头靠着她睡,还打了小呼,流着口水。水若云睡不着,脑子一直转,却又空空的好象想不出办法来。 越山哥哥,你一定要没事! 宗氏四娘 大理宗氏据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所以就会发生一些很神奇的事吗?比如说,中的毒突然就没有了。 水若云一夜无眠,按以往情况,奔波一日,吃不下睡不好的,心神焦虑,早该心悸难受了,但她除了有些正常的困倦,竟不觉有身体不适。然后,吃了早饭不久,那个大奶奶、七爷带着一个老人家过来了。小青一见,高高兴兴的迎了上去:“大仙伯伯。”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仙了。 大仙长得很和气,白胡子白头发,一身白袍,飘飘而立,是有几分仙骨的味道。 大仙给水若云把了把脉,又取过来一个银钵,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透明液体,从水若云的指头上滴了血进去,红色的血珠子滚了一圈,颜色不变,完整的沉到了钵底。大仙抬头看了一眼大奶奶和七爷,道:“她身上没有毒啊。” 那七爷吃了一惊:“没可能,昨天我跟大姐明明试过了。”他拿出那个瓶子,又在水若云的指头上划了口子,滴血进去。仔细一看,真的没有毒。 那大奶奶奇道:“她自己也说中了毒,我们就试了,真是有毒的。她还自己带了解心丹之类的药,我查看了成分的。” 大仙于是转向水若云询问:“姑娘所中何毒?又因何而解?” 水若云短短一天之内3个指头都遭了殃,她本是极怕痛的,这会手指被割来割去的也不敢言声。听得这大仙问了,赶紧又把原来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什么被奸人害了,大夫介绍到大理来找神医,但她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所知情况不多,还是要问问她越山哥哥才行。至于怎么会解了毒,她就是真不知道了。末了,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越山哥哥他们会不会有事,他们会醒吧?” 大仙摸摸胡子,道:“花神是不会害人的。良善之人,自会有他的好际遇。” 水若云着急道:“大仙,我不是什么花神送来的。我只是一个来求医的普通人。求求你们放我回去吧。越山哥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我父母兄长家人,都还在等我回去呢。” 大仙转向那个大奶奶和七爷,道:“你们是把人强掳来的?” 大奶奶道:“大仙,她随行的人全都睡过去了,我们不把她带来,她也是落得个迷路饿死的境地。怎么会是我们强掳呢?这些年,那么多外人侵入我黑泽,有哪个象她这般清醒无事的,再者,她身中奇毒,进了我宗氏却莫名全好了,不是花神的安排又是什么?” 总之,每桩每件,全都奇巧的符合一个推理逻辑,那就是冥冥之中花神的指引。 那大仙沉吟了片刻,道:“那明日先让宗主见见她,若真是花神送来的缘定之人,宗主与她,自会有命定之安排,顺其自然就好。” 水若云急了,这些人,怎么这般讲不通,还一付就打算将她与什么宗主打包送作堆的样子。她越山哥哥还不知怎样了,她急得眼眶发热:“什么宗主,什么缘定之人,我不要见。我有越山哥哥了,我,我已经嫁人了。你们不要不讲理,让我回去找我越山哥哥。” 大仙倒也不恼她的大小声,反而好声好气的劝:“姑娘,你莫急。你能到此,自是与我宗氏有缘,花神不会弄错的。若你并非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花神也会有所提示。你静下心,万事顺其自然。你越山哥哥,在花神这地自有他的际遇,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看心,看势,看天意。” “什么都是你们说的,你们把我掳来,把越山哥哥丢在那,还说什么顺其自然。我不愿意来,怎么就不顺我之意,越山哥哥他们要是在那有什么意外,也算被你们所害,你们口口声声不会害人,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那七爷一看她态度不善,不耐的欲喝斥,被那大奶奶抬手拦下。 水若云这会子也不管不顾了:“什么花神指引,全是借口,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昏睡不醒,一定是施毒所致。我不要见什么宗主,我要去找越山哥哥。”她越说越急,越急越怒,泪珠子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青看她这样,过来抱着她的腿安慰她。那大奶奶道:“妹子,我们宗氏若非有花神庇佑,早就不复存在。宗氏祖训,绝不施害于人,无论你信是不信。总之,你就先休息一天,好好想想,明天会带你见见宗主,很多事,你慢慢就会明白的。至于你说的越山哥哥,如果他真有造化,或许会有相遇的一天,我们也绝不会横加阻拦。你也会看到花神的指引的。我们自是不会强迫于你。” 那大仙也宽慰了她几句,然后几个人领着小青一同离去了。 水若云哪有什么心思休息,她心心念念牵挂着凌越山的安危,就算醒来无事,他能找到自己吗?这里的人古古怪怪,万一真是强迫自己嫁给什么宗主,她自是死都不愿的。按他们的说法,自己身上的毒已经没了,又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百转千绕,最后抹了抹泪,决定出去探一探。走到屋外,倒是没看到有人监守,她赶紧快步出了院子,却正碰到了昨日领她过来的丫环。那丫环笑笑:“姑娘,要周围走走吗?我陪着姑娘去吧。” 水若云道:“呆着怪闷的,我想一个人随处逛逛。” 丫环不以为意,只说:“那行,姑娘若觉得有人跟着别扭,我就不扰姑娘的兴了。姑娘若是逛累了,或是找不着回来的路。就把这个铃摇上,有人听到就会出现了。姑娘就说要回夕园就好。”说罢,递给一个精巧的手摇铃铛。 水若云接了铃铛,看那丫环自顾自走开了,她这才移动步往外,走了一段暗里观察,竟真是没有人跟着她。她稍稍缓了缓,按昨日的记忆向外走着。记得一直往左,是个花园子,两边有空地,她们是靠着有三棵树这边过来的,她记得的。再往右,有个湖,不太大,湖的形状有点象葫芦,她应该朝湖面窄的那个方向去。再走一长段应该有个正圆的湖,她走好久了,为什么没看到。她想了想,折了回去,从葫芦湖前面的另一条道过去,这次有圆形湖了。她喘了口气,紧张的有些冒汗。她可以的,她能认得路。接下来是有5条七拐八弯的回廊,她暗自给自己鼓鼓劲,继续走下去。 一路没遇到什么人,只见到了二个丫环,她们冲她点点头施了礼,算打过招呼,就走了。水若云成功的走到了第四条回廊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大奶奶。她跟另一个穿着桃色衣裳的女子一边走一边在谈着什么,那女子稍显年轻些,眉目温婉,秀丽端庄。她们两人抬首看到了水若云。那大奶奶又跟桃衣女子说了什么,要向水若云走过来,桃衣女子似是拦了她,又说了几句,大奶奶终于罢休,冲水若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剩那桃衣女子,和善的对着水若云微笑,走了过来。“你是水若云姑娘吧,我是宗氏的老四,宗秀萍。” 水若云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宗秀萍又道:“你莫慌,我们真不是坏人。我大姐做事是急进些,老六老七也是暴脾气,但我们没有恶意的。我跟我相公刚从外面回来,听说你的事了。我来找你聊聊。”她优雅秀气,说话温柔和善,很是让人舒服。 水若云心存了一线希望,道:“我真不是什么花神娘娘送来的,我有相公的。我想去找他。” 宗秀萍笑笑,牵过她的手:“我陪你走吧,路我熟。往山门去这边会快些。”她领着她,一路慢行一路聊着。 “你别怪我大姐,因为大仙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我们宗氏仰仗花神的庇佑才会平安到今天。我年轻的时候原本也是不信的,呵呵,我是兄弟姐妹里最叛逆的一个。” “你?叛逆?”水若云真是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端庄温柔的妇人跟叛逆一词能沾上边。 “哈哈,有句话说人不可貌相,就是指我这种。”宗秀萍哈哈大笑,透出几分豪爽来。“我年轻的时候非要出去闯荡,家里人拗不过我,就让大仙给我预言,大仙一定要让我把花神带上,说是有花神的指引我才能转危为安。你想想,我是出去闯荡江湖的,带上几盆花算什么事呀?” 水若云想起自己也非要出去闯江湖的劲头,也觉好笑,不觉与这宗秀萍多了几分亲近感。 “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真得不由我不信了。”钟秀萍笑笑:“这些事呀,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我是想告诉你,放宽心,无论你是不是那个人,我们都不会逼你做任何事的。花神会给你指引,你随着你的心,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 “我的心告诉我,要去找越山哥哥。我很担心他,我要跟他在一起。”水若云发现对着宗秀萍,比较容易说出心里话。 钟秀萍笑笑,道:“我悄悄让我相公去找你越山哥哥了,大姐他们是死守着族里的规矩的,在花神召唤下沉睡的人,我们宗氏一族是绝对不能管的,怕触怒花神,那些人会如何,花神会有安排。有些人会醒,有些人会回去,有些人就会一直睡下去。我们族人是不能插手的。” “那,那越山哥哥他们……” “你别担心,我相公也是外族来的,他去找了,无论是醒是睡,都会把他带过来的。”钟秀萍带着她一路朝着山门走:“不过宗氏不能让外人进来,你是个例外。但你越山哥哥可不行,所以我们到山门外头去等他们吧。” “嗯!”水若云宽了心,她觉得这个钟秀萍是可以相信的人。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拉近了亲近感。到了山门外,寻了个草坪空地,钟秀萍又摇了铃唤了仆人送来小食茶点的,全当在野外赏花踏景了。 一直等到日头偏了西,看到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独自一人走了过来。钟秀萍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的迎了过去:“怎么没看到人吗?” 水若云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那男子摇了摇头:“大姐说的那个地方没有人,也没看到马车。我在周围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那男子说着说着走近了些,水若云一看他的五官长相,只觉倒吸了口凉气:“西牙拓!” 欢喜重逢 西牙拓这名字一出,宗秀萍和那个男子俱是一惊:“你说什么?” 水若云回过神来,嗫嚅道:“我,我认错人了。” 那男子却没放过她,走上前又问道:“你刚才说西牙拓?你见过他?” 水若云不知答好还是不答好,只得反问道:“你没有找到我越山哥哥吗?” “姑娘”,那男子皱起了眉:“我在问你西牙拓。” “没有越山哥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水若云也豁出去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西牙朗清。” 这下宗秀萍也有些急了:“若云妹子,你是不是见过西牙拓,他说什么了?” 西牙朗清看她急了,反而揽她的肩安慰:“秀秀,别慌,不会有事的。” 水若云看他们这样,有点沉不住,只能说:“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们给送个包袱,没什么太紧要。东西在越山哥哥那。” “送包袱?”宗秀萍与西牙朗清两个人惊疑的对视了一眼。宗秀萍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妹子,你快点告诉我们,这事对我们很重要。” “越山哥哥对我也很重要,况且那东西的确在越山哥哥那。你们帮我找到越山哥哥,自然就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哼,”西牙朗清不高兴了,冷冷一哼:“你小小年纪,倒是会要挟了。” 水若云迎风而立,衣衫飘飘,挺直了腰站在那,颇有几分凄楚的味道:“我凭什么要挟?我在这里不过是无依无靠的小女子,打也打不过,走也走不掉。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想到自己的处境,也难过的想掉泪。 宗秀萍冷静下来,道:“好妹子,就算没这件事,我们也会帮你去找的。这不朗哥也是刚找回来嘛,但的确没有看到人。我们等了这么久,你也累了,要不我们先回去,你休息休息,我调些人手跟朗哥一起再去找找。西牙拓的事,我们也不追问了,你休息好了,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告诉我们。” “我不回去,已经过了一天了,时间久了越山哥哥会找不到我的。他不在原地,那他一定是醒了,他在找我。我要在这里等他。” “妹子,山里入夜了会冷的,没有我们族人带路,你越山哥哥是决计找不到这里来的。你在这里空等也是无用,且跟我们回去休息。我答应你,一定多派人手出去找好不好?找到他了,我再领你与他见面,好不好?” “不好!”水若云固执起来也不是一点半点的难弄:“越山哥哥会找到我的,我不要再听你们说了。那个大奶奶还说明天就要我去见什么宗主,我不要去,我不回去,我就要等越山哥哥!如果不是你们把我掳了来,我现在就算是死了,也是跟越山哥哥在一起的。可是……呜呜……可是我还不知能不能见到他了……”再控制不住,小孩子心性一起,她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两边正僵持不下,那大奶奶宗秀雅几个闻讯也赶了过来,她一见状,便责怪宗秀萍:“我早说了小孩子不懂事,你越是遂了一分她的意,她便多了几分不知天高地厚来。在这胡闹个什么劲。” 两个丫环得到示意,上去欲拉水若云,被她一下甩开。她小姐脾气也上了来,是坚决不愿挪地方的,非要宗氏现在就派人去找凌越山。 宗秀雅也动了怒:“我们宗氏从来不会管那些人,我四妹心软,你就当我们宗氏全是软柿子吗?他就算是醒了,也决无可能找到这来,你在这撒泼也无用。我看到花神的份上对你客气,你却是个不识好歹的。把我惹急了,可管不得你是谁。”转头对几个丫环喝道:“发什么呆,动手,把她押回去。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这边宗秀萍有些急了:“大姐,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你说了半天了,有用吗?”宗秀雅横了她一眼。“你的方法没用,就听我的。” 丫环得了令,几个人上前去拉水若云。水若云急红了眼,不管不顾了,跟她们动起手来,她的那点拳脚功夫对付几个丫环倒是绰绰有余的。不一会几个人全被她打到一边去了。 宗秀雅咬牙竖眉,自己就待上前动手,宗秀萍欲拦她,却见那水若云自知是打不过的了,情急之下竟然拔了那云朵发簪抵在了自己的脖脉处。 “反正横竖最后都是死,我再不会任你们摆布。” 宗秀萍大惊:“妹子,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你要等就等好了。” 宗秀雅还待发作,宗秀萍一把拉着她,悄声说:“把人弄伤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她孩子脾气,耗得累了再弄回去不就好了?” 水若云抵着自己的脖脉,一连退后了好几步,看她们悄声细语,她只觉心里透着绝望:“你们也不必再想法对付我,我什么都没有了,等不到越山哥哥,我就是一死也不会嫁什么宗主的。”她一退再退,越说越伤心,眼泪成串落下来。那边宗氏的人也不再逼她,两边僵持着耗在那。 入了夜,山里果然冷了起来,宗氏那边仆人送了披风大衣下来,宗秀萍欲递给水若云,她却警惕的不接受,只强撑着瑟缩着站那,仍旧用簪子抵着自己。宗秀雅是越来越不耐烦,她来回跺着步,正想着派人绕到水若云后面的林子里伺机而动。这时却看到从林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走出树林,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对峙着一众人站那,他飞奔过来,大声喊:“若若!” 水若云背对着林子,一开始看到对面众人脸现惊讶,正寻思着怎么回事,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回身,就已经被搂进一个宽厚的胸膛里,熟悉的怀抱让她硬撑着的精神一下子崩溃,她反转身,搂着凌越山了脖子哇哇大哭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 凌越山一边抚她的背,防她哭噎着了,一边快速的打量了一圈对面那一众人,眼神扫过西牙朗清时顿了一下。宗秀萍和西牙朗清看他的神色,也对视了一眼。几个人各怀心思,只有那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水若云是真放下了心里大石。 宗秀雅先沉不住气,奇道:“你,你是怎么找来的?” 水若云扭转身,冲着她做个鬼脸:“花神送来的呀!”她现在有倚有靠,神气起来。 凌越山纵容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宗秀雅觉得自己被讽刺了,但这话又让她发作不得。 宗秀萍上前,把厚披风再递过去,凌越山小心打量了一下,又看看水若云,最终还是接过,把小人儿裹了起来。这回水若云不折腾了,乖乖地任他裹着。 宗秀萍趁机介绍着:“我是宗氏老四宗秀萍,这位是我大姐宗秀雅,这是我相公……宗朗清。” 凌越山点点头:“凌越山。” 宗秀萍道:“凌少侠有缘至此,我宗氏自是不会怠慢。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了,明天再叙。我想凌少侠也是有事与我们相商的,对吧?” 凌越山低头看了看水若云疲倦狼狈的小脸蛋,又看看西牙朗清,想了想:“那就劳烦了。”其实他自己也是靠内力强撑,早已倦极。 宗秀雅很不高兴,道:“他是一个外人,宗氏祖训外人不得入我宗氏。” “大姐,凌少侠全无外力指引,自已便能寻到此处,若非有花神允许又怎能做到。不然,大姐可去请示一下大仙或宗主。”宗秀萍知道这个大姐最是崇拜和迷信花神之说。果然,听她这话,宗秀雅想了想,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于是一众人便领着凌越山和水若云往族里走去。 水若云从昨日熬到现在,现在精神一放松,便觉得倦极,腿脚灌了铅似的,走的吃力。凌越山便跟她说:“我抱你上去。” 她看凌越山也是一脸憔悴,也心疼,摇摇头道:“不要,你走了这么久,一定也累了,我自己能走。” 走在前面的宗秀雅听得他俩这话,不屑的哼一声,腻腻歪歪的。 凌越山却不理她,还哄着:“我不累的。”水若云还是不愿。最后凌越山道:“那要不我背着你,背着省力的。你再跟我拗我可恼了。”说罢在水若云脚前蹲下。她便不再坚持了,乖乖趴到他背上去,圈着他的颈脖,头枕在他的颈窝处,真的好累呀,这一趴着她就有点想睡了。 这下走的快了些,凌越山三两步跟上了前面的人,宗秀雅看着,忍不住出言讥道:“娇里娇气。”宗秀萍对这姐姐暗暗好笑,最初觉得水若云是花神送来的缘定人,她就怎么都喜欢,也不在意人家原本就心有所属,只想着花神选定的那哪有什么问题,三两下的就该依从了。结果发现这小姑娘拗脾气,人家情郎也来了,她就怎么看人家都不顺眼了。 水若云听得宗秀雅讥讽,心里也老大不乐意,把头扭到另一边,双手揽紧了凌越山。大有就娇气了怎么样的小娃娃赌气情绪。凌越山托着她腿的手轻轻捏捏她,暗示让她乖点。 这宗秀雅心里不舒服,还找话怪声怪气说:“我说四妹,这男女授权不亲的,咱们还得辛苦些,给这凌少侠再备个房好些。不然人家会说我们大理宗氏不懂规矩。”死丫头,偏不让你舒坦,就让你们分开。 水若云闻言,有些急,但反驳不了这话,只能将凌越山搂得更紧。却听那凌越山清清楚楚的,冷冷道:“规矩就是个屁。” 宗秀萍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手一紧,一看西牙朗清过来牵了她的手,两人相视温暖一笑。这二个年轻人,有意思。宗秀雅耐不住气,半路就折别道去了。宗秀萍与西牙朗清一路送他们到房里,让丫环备了热菜饭,送了热水,安顿好了也就走了。 夜半私语 水若云与凌越山别离一日,却觉得阔别数年,这一日她过的是又惊又怕又忧又愁,此时见了凌越山,只恨不得时时刻刻巴着。 从进了屋到吃饭、收拾,她就一直粘在凌越山身边。就连凌越山要到耳房去洗个澡,她也一路粘过去,最后醒过来,红着脸出来了。凌越山笑称不介意一起洗洗的,被她羞红脸瞪了二眼。 二个人终于都拾缀完毕,干干净净身轻气爽的窝在一起说休已话,水若云撒着娇展示了一下她那英勇负伤的三根指头,博心疼,可还没等说却被凌越山戳着小脑门算账,因为她在山门前用簪子抵着脖子那一下,是真把自己戳伤了,留了个小血口子,凌越山看到她身上有伤口就来气,一边骂一边还给她上了药,她疼得暗吸凉气咧小嘴,就是没敢喊痛。 “你就这么冒傻气,他们让你回来等你就回来等着呗,非在那山门口拼小命。我都寻到那了,自然会再上来找到你的。” “我那时哪知道你在哪呢,我担心的不得了,又怕你看不到我留的记号,又怕你醒不过来,或是被别的人抓去了,他们还要逼我嫁给什么宗主的,我就怕等不到你了。我连死的心都有了。你还骂我……”这会子见着了心上人,她越发的娇起来,觉得自己委屈得不得了,眼泪说掉就掉。 “好了好了,不哭了。真是说一句都说不得了。再哭一会又该难受了。”他亲亲湿嗒嗒的小脸:“我家若若最聪明了,全靠你引路呢,不然我怎么会找得到。” 水若云一听这个来了精神:“真的招蚂蚁了是不是?” 原来那时水若云急中生智,把蜂蜜丸子化了水,偷偷淋在了泥地上,那宗氏老七他们,只注意看有没有绑碎布,划记号的,地上丢东西的,没想到是糖水浸到了地里,慢慢聚集了蚂蚁,沿着他们走过的路形成了一道蚂蚁路引子。 “你怎么会想到的。”这个水若云也很好奇,她其实并不确定凌越山能看懂这个暗示,甚至不确定设的这个路引子会不会有效,谢谢老天爷,她就是这么幸运。 “我醒过来,看你不在了,吓了一跳。本以为你被强掳走了,但没有打斗的痕迹,后来看你的药瓶子和蜜丸子都没有了,我想带走你的人应该没有太难为你,不然又怎么会让你拿着药。我转了半天,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看到地上的花了,花被你踩了一脚,碾了印子,我就按那个脚印子的方向找。” “我就知道你会明白的。”水若云乐得在他怀里打滚。 “那个蚂蚁的路引子,我一开始没想到。我只是朝着那个方向追了一段,但看不到什么迹象,有看到蚂蚁路了,起初没在意的,那会我就想万一你毒发了,那些药丸是没用的。然后想到你还带走了蜜丸子。那蚂蚁路挺长,而且一段一段的,不太正常,我就觉得是你在给我提示。我按着蚂蚁路走。到了快近那条马道的时候,蚂蚁路就断了。我就自己在那转圈子,那一段耽误的时间比较多。”他亲亲她的发顶:“对不起,没有早一点赶过来。” “走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水囊已经没有水了。然后他们要上马走,我就没办法了,只好说要去方便,趁那时候把剩下的蜜丸子捏成小粒小粒的,藏在身上。一路骑的时候就一路偷偷洒。那一段特别难找,对不对?我以为没有用呢。” “有用的,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不过不是蚂蚁路了,是一团一团的蚂蚁,它们很辛苦在搬糖粒。”凌越山想想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幸亏你醒得早,不然蚂蚁路早没了,你就找不到我了。”水若云想想还是后怕:“你都不知道,他们说什么花神召唤下没人可以醒过来,我有多害怕再见不到你了。” “小傻瓜,我这不是来了吗?我想可能是花香有毒,能迷惑人心。我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真是不想醒了。” “你梦见什么了?” 凌越山但笑不语,只直勾勾的看着水若云。那眼神直让她红透了脸,她羞的推推他:“问你话呢?” 凌越山笑得嘴角弯弯:“现在不告诉你,以后找机会我们试试。” 水若云一头雾水,但直觉这是个羞人话题,于是决定跳过。 “那你是怎么醒的?” “吓醒的。”这可是千真万确,着实把他吓到了。 “啊?不是说是美梦吗?” “嗯,梦里突然想起你身上还有毒,经不住那般折腾。一下就吓醒了。” “啊?”她好象明白他做什么梦了。 “哈哈,”他就爱看她羞红脸的小模样,低头用鼻尖蹭蹭她的:“幸而被吓醒了,不然还真要把你丢了,那我可怎么办好?” “那梅满和钟大哥他们呢?” “我把他俩弄醒了,其它人没醒。” “我那时使劲摇你都摇不醒呢。” “我是用长针扎他们的穴,很痛,再不醒就真没办法了。”梅满和钟启波功力深些,给醒了,其它人还真没办法。而且那梅满居然正梦着练武呢,还跟某人一起过招来着,说打得正痛快,突然巨痛一下,他还分不清现实与睡梦,还没睁眼呢就嚷嚷道明明老子没被打中呀。 “不过就算醒过来还是沉沉的,一人吞了颗清毒丹,也不知管不管用,那花香肯定是有毒的。我就让他们带着三石头他们先退回镇上去了。我自己赶紧来找你。”那时的情形那真是又着急又混乱。 “那你有没有事,会不会觉得还昏昏的?”他的脸色是不好啊,早知道还是不要他背了。水若云小姑娘现在也是知道心疼人的。 “我没事。”他最初用针扎穴位保持清醒,而后又用内力硬扛,其实真是相当的疲累。 说到这了,水若云赶紧把自己奇怪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凌越山吓一跳:“毒没了?” “嗯,我对花香没反应,然后到了这里,连毒都没有了。”她自己有想过,难道是因为吃了那些花瓣?“这花的名字,居然也叫夜迷香。” 凌越山拿银针按薛神医之法扎测,居然真是没毒了。他大喜过望,水若云身上毒已解,他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待他找这西牙朗清弄明白什么夜迷香和西牙拓的,他就马上带若若走,回去还有许多帐要跟西牙拓清算呢。 “你说你吃了这花瓣?”桌上插着一大束夜迷香,散着迷人的香气。凌越山走过去,扯了几片花瓣放嘴里去。 水若云来不及拦他,眼睁睁看他咽了下去。着急的道:“你怎么想也不想就吃了,这花太古怪了。” “怕什么,你都吃了,那孩子不是说他们这的人都吃的吗?他们族人都没事,外来的人就昏睡,说不定这花瓣正是解毒所在。我试试,没事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花瓣下了肚,他运功行气,竟觉通畅无阻,先前强压下去的昏浊感已经没有了。 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诡秘宗氏,花神庇佑,居然就这么简单?这满山满谷的夜迷香,谁曾想竟是施毒解毒为一体的妙物。凌越山不禁暗叹这世间万物之奇妙。 “说不定那西牙拓就是用这花制的毒?可这花不是在这宗氏才有的吗?”水若云撑着脑袋动脑筋。 凌越山看她有些迷迷登登的样子不禁失笑,手一抄将她抱起送到床上去:“你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快些歇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她揽着他的颈脖不肯放,娇声轻语的:“人家还想再跟你说说话的,还不要睡。” 他拉开她的胳膊,替她脱了外面罩的袍子,把她塞到被子里去。她张开双臂还待缠他,他笑,被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狠狠的在她脸蛋上啄了二口,干脆也脱了外衣,挤到被子里,把她搂到怀里去:“好了,这下安心了吧,要快点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跟我说。” “那个大奶奶说,明天要带我去见什么宗主的,她好讨厌哦。”她对这个事很堵心。“我不要见什么宗主,我不要嫁他,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的。”她照例把小脑袋靠在他颈窝,搂着他的腰,小脸蹭呀蹭,小猫样腻着他。 “有我在呢,你安心睡。”他亲亲她的小鼻头,听她的声音已经咕哝了。 偏偏小人儿今晚甚是罗嗦,还待强撑着眼皮道:“那个西牙朗清跟西牙拓长的好象呀,不过他眼珠子是黑色的。他们听到西牙拓的名字,好象吓了一跳。也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越山哥哥,那个包袱呢,我的毒也解了,还要不要给他呀?那个西牙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呀……” 凌越山起初还轻轻拍她,哄她快睡,可她喋喋不休用睡意浓浓的声音在那扯个没完,明明累极非在那强撑,他也恼了,一翻身,把小人儿压在身子底下,在她脸蛋上咬了一口:“水若云,你要是再不睡觉,絮叨个没完,我就要收拾你了!” 西牙朗清 水若云眼儿半眯,用脸蛋蹭蹭他的大掌:“会痒……”她是半点没把凌越山的威胁放在心上:“我才不怕呢,你吓唬我。你才舍不得揍我呢。” 她神态慵懒,声音又甜又软,凌越山望着她,只觉得心尖儿都酥了,他俯下头去,轻轻舔一下她的唇,她把眼睛闭上了,软软糯糯的“嗯”的一声,他看她耳朵也粉红粉红的,便咬上去,吮住她的耳垂:“谁说我要揍你了,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她咯咯笑,缩了缩,被他大掌托住。 他啄她的眼皮,她听话的闭了眼,脸蛋儿酡红,轻轻笑道:“你是小狗,爱咬人。” 他终于吻住她那一晚上说个没完的小嘴,卷上她甜软的小舌头,咕哝着:“淘气……” 她软软的揽上他颈脖,每每缱绻缠绵,她最是温驯乖巧。凌越山情难自禁,一整天担心与牵挂在怀里人儿的甜美中都化为乌有。两人唇舌相濡,直缠得她娇嗔轻喘,他吮咬她的喉脖处,想起她的话有点想笑,她说的对,他真的好爱咬她。他探进她的衣襟内,掌下的玉脂凝肤烘热了他的手指,他流连轻抚,暗自咬牙克制又克制,但唇间鼻息所致,全是她的香软,使他忍不住一尝再尝。 轻柔的缠绵不休,他却听到了她浅浅悠长的呼吸,她睡着了。他痴痴的看着她,终侧身躺回她身旁,把她搂到怀里,按她喜欢的睡觉姿势摆弄好,自己喘着气压制了好一会,闭上眼咬着牙:“磨人精,磨人精……” 西牙朗清一晚上没有睡好,那个西牙拓是他一辈子的梦魇,宗秀萍虽然故做大方跟水若云说觉得合适再谈,但实际夫妻连心,她对此事自是忧心不已。于是夫妻两人一大早便来到夕园,出乎意料的看到凌越山居然已经起身守在那了。 “西牙朗清。”他那张脸让凌越山很肯定这个人的身份。对他们的到来,他有心理准备。 “凌少侠真是早。”宗秀萍打着客套。 “你们也不必来这套,我有话直说,西牙拓使了肮脏手段逼我来这大理宗氏送个包袱给西牙朗清。我只希望这个事不是你们合谋的诡计。”如果是,那他要算帐的人就多了。 西牙朗清听得西牙拓使了肮脏手段,脸色变了一变。宗秀萍握紧他的手,试图鼓励。西牙朗清哑声道:“西牙拓是我同族的兄长,我跟他,有一些……过节。我想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事连累了凌少侠,抱歉!” 凌越山仔细看着他,想了想,进屋拿出三张椅子,关好了屋门,把椅子放到院子里,道:“若若还在睡,不好招呼你们进屋坐了。我们就在院子里谈。如果这事涉及辛秘,那请你们自行遣好自家的仆众。” 宗秀萍点点头,很快出去嘱咐了丫环。三个人就在院里坐定,凌越山从第一次见到西牙拓说起,叙述了他们一行人到大理的前因后果,包括夜香大盗、古怪蝴蝶、西牙拓向水若云下毒,以及要求他们到大理的种种条件等。 听得江湖上居然有使用夜迷香犯案的夜香大盗,宗秀萍两人非常诧异:“夜迷香之花,只我大理宗氏深谷才有,顶多在邻近的通曲镇还种有许些,但主要是杂育的品种,跟谷里的并不完全一样。” 凌越山道:“这夜迷香的花香,是迷醉之毒吧?所以常人闻了才会昏睡不醒。” “夜迷香之花,是神奇之物。它确有引梦之用,而且心恶之人做的是恶梦,良善之人做的是美梦。因为花香引导的是你内心最害怕或是最渴望之事,这些在你的梦中实现,会让人沉迷。大多数的人不愿醒来,只有少数意志坚定之人能够自行苏醒,权当美梦一场,过眼云烟。”宗秀萍道:“但我们宗氏从不会将此花用做行恶之用。我们祖先遭奸人所害,因缘际会来到这山谷,幸得花神庇佑,才会躲过劫难,繁衍生息。我们信奉花神,从不为恶。那些企图进入黑泽,侵我宗氏的人,大多都被夜迷香之花挡在外围,少数苏醒过来的,也因迷途而不得所踪。这几年,甚至还有不少江湖鼎鼎大名之辈,要侵我宗氏。” “你们宗氏,又藏着什么宝贝,要让这些人趋之若鹜。” 宗秀萍与西牙朗清对视一眼,道:“其实我们宗氏与世隔绝,无争无斗,是鲜为人知的清净之地。原本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争先恐后的要探寻进来,但刚听凌少侠所言,我想,原因就在于我相公。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事都是在朗哥与我回到这里几年后开始发生的。” “你是说,那些人跟我一样,都是被西牙拓逼过来的?” “倒也不用逼着来,人心贪婪,只要放个话说我们大理宗氏宝藏无数、武籍圣典惊人,自然多的是前仆后继的寻宝客。”宗秀萍苦笑道:“后来弄得我们族里没法,不想扰了花谷清静,于是派了族人到外围镇上,只要是江湖有名之士,想到黑泽的,就在外围之地让他们退缩知返。” “难怪西牙拓要求不能有大名声,不能引人注意。”凌越山终于明白当初这个古怪要求的原因了。 “可如果夜迷香之毒是从夜迷香之花而来,西牙拓和夜香大盗怎么会有?” 宗秀萍想了想:“或许是当初我带出去的那几盆花吧。”她当年依大仙所言,带了几盆夜迷香之花出去,在苗疆偶遇了西牙朗清,最后二人回来的时候,那几盆花就丢在了苗疆。 “西牙拓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对各类植物、动物、制药等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但其实我们毒龙族并不提倡摆弄那些肮脏毒损之物,想来这些年,他是越走越偏了。”西牙朗清对西牙拓很是了解。 “那你们从苗疆回来多少年了?” “近20年了?” “这么长的时间,西牙拓还念念不忘的,费了这么些周折非要找你,你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过节?” 西牙朗清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久久不语。宗秀萍握紧他的手,转头向凌越山道:“凌少侠,不知西牙拓托你带来的是何物,东西在哪?” “是一个包袱,我怕他捣鬼,所以打开看过,是几件旧衣裳,婴孩的和女人的衣裳。包袱我让同伴带回通曲镇了,如果你们想要,就得跟我到客栈去拿。” 西牙朗清的脸色更加难看,连宗秀萍也凝重起来。凌越山倒也不催促他们,只说:“如果觉得不方便说也无妨,我也不必要知道,反正若若的毒已解,包袱我也算带到了。你们要拿就跟我回客栈,你们不要我就把它丢了。我和西牙拓之间的帐,我会再跟他算。” 说罢,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进去了。 屋里,水若云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迷迷登登的揉着眼睛。看凌越山进来便问:“你到哪里去了?” “在院子里跟西牙朗清夫妇说话呢。”他伸手揉揉她头顶:“睡饱了吗?” 她点点头,伸手抱住凌越山蹭着撒娇。 他笑笑,把她抱下床穿了鞋:“那快些去洗漱了,一会我问他们要早饭吃,然后咱们就回家了。” 她一听,喜笑颜开:“真的?太好了。那西牙朗清的事办完了?” “都说清楚了,他们的过节隐情我们能知道就知道,不能知道也无事,反正与我们无关。你毒已解,我带你回家去。” “凌少侠。”听得外厅里宗秀萍一声唤。凌越山拍拍水若云,示意她动作快点,然后自己便出去了。 宗秀萍站在厅里,看凌越山出了来,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凌少侠,我相公之前在苗疆受了不少罪,很多事是与西牙拓有关。我带他回黑泽,其实颇有避祸重生之意,但不想那西牙拓还是苦苦纠缠这么些年。往事不堪回首,且说来话长,我们会与你们回客栈拿那个包袱,那些东西,应该不是几件衣服这么简单。也请凌少侠莫怪,到时候,我们夫妻一定会将原由秉诚相告。” 她一脸真诚,言语间透着对西牙朗清的忧心与关切,凌越山倒是真起了几分感动。这对爱人的护卫之情,他是绝对感同身受的。他虽然对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太感兴趣,反正只要对水若云对自己无碍便好。但西牙拓此人如此顽强的能坚持数十年的执念,倒是相当的吓人。如果能透过西牙朗清他们对此人多些了解,想必对自己去了结毒害水若云之仇也有帮助。于是凌越山点点头,与宗秀萍简单商议了一下返程的安排。 说话间,西牙朗清也进了屋来,想是内心也经过一番挣扎,脸色不豫。进了屋也不言语,只站在宗秀萍身边默默听着。 “那我们就这般定了,我先去跟宗主和大仙说一声,有关朗哥的事,他们也是知道的。呃,那个花神缘定之说,我想应是误会一场的,我去说说看。不过就算要走,还是跟我家宗主见个面吧……” 凌越山正待拒绝,他家若若对见宗主一事似乎很是抵触。却见小人儿从里屋探个脑袋出来:“越山哥哥……”她看看外面还有宗秀萍等人,便嗫嚅着把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凌越山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她小小声:“我的云朵发簪呢?”她梳头发找了半天没找着。 “没收了。” “什么?”她急了,忘了还有外人在:“那是我的,你快还我。” “是我送你的,现在我后悔了,没收。回头到镇上买几条漂亮的发带给你换,礼物以后挑好的补。” “不行!”她可不干:“那是我的,送我了就是我的,还给我。”那个云朵发簪她很喜欢很喜欢的。 “不行。没收了就是没收了,我再送你别的。”他也很坚持。 神秘宗主 宗秀萍和西牙朗清杵在那有些尴尬,这算是小年轻的新谈情方式吗?她正想着怎么打断一下,说正事要紧,屋外宗秀雅却领着人来了。一进屋就说是已经通知了宗主,这会子她过来领他们过去拜见一下。 水若云正老大不高兴呢,看见堵心的宗秀雅更不乐意了,嘟了嘴不说话。凌越山见状,也不客气直接就拒绝去见。心里哼着,还拜见呢,当小爷是你家杂役? 宗秀萍一看场面有点僵,就打个圆场说刚安排了丫环布置早饭了,吃过早饭再说云云。赶巧早饭真送了过来,她赶紧拉了宗秀雅出去了。 两人在外头叽叽咕咕半天,宗秀雅是相当的不满,越说越气,扬高了声音:“我可不管你家那些事,这么些年了,你惹的麻烦姐姐我心里不痛快也没说什么。但这次可是花神预示的,事关宗主。无论他们怎么样,究竟是巧合还是误会还是花神另有所指,这来了我大理宗氏,拜见一下宗主是不是应该呀?你怕招他们不痛快,不帮你们两口子解决麻烦,我可不怕。凡事都有规矩,怎么都得按规矩办吧?” 宗秀萍还待说什么,却听一温润的男声接口道:“何事惹得大姐这般大动肝火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既是花神指引来的贵客,我过来一叙也无妨啊。”说话间,一朗月般俊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了一个穿着白裳的女子,婷婷而立,娴雅娟秀,两人站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 宗秀萍唤了一声:“九弟。”宗秀雅剐了她一眼,唤了声:“宗主。” 宗氏老九宗潜月无奈的笑笑,他这个大姐就这样,对什么祖训规矩太过于刻板死守,自他成为了宗主,她便没唤过他一声九弟了。 “大姐,你别生气了。”宗秀萍与宗秀雅都待说什么,宗潜月抬了抬手,止住了。“南谷那边闹了灾,花神落了一大片,可这会儿花掌师出谷采办肥料没在谷里,我想让花儿过去看看,她年轻撑不住事,我怕南谷那边借机闹起来,大姐带些人领着花儿过去可好?” 他身边的白衣女子正是他口中的花儿,是宗氏花掌师的女儿。花掌师是宗氏掌管花草栽培和护理的官职,因为花神在宗氏的崇高地位,所以花掌师是很重要的位置,但重要却不高贵,毕竟摆弄花花草草又是泥又是汗的,其实是粗重活,所以实际花掌师也只比仆众要高一等级而已。 “什么?”宗秀萍听得南谷要闹事果然迅速转移了注意力。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花儿,我领着人与你一同去。我就不信了,他们南谷还能反上天去。保不齐这大片落花就是他们自己弄的诡计。走走,咱们即刻出发。” 花儿微微一笑,冲着宗潜月施了个礼,跟着宗秀萍后头走了。宗潜月看着她的背影,查觉身旁宗秀萍探究的目光,他垂下眼,掩去心思,转过脸来已是一派的温雅浅笑:“四姐。” “九弟。”宗秀萍有些担心,她与这个弟弟自小就亲近,多少有些猜到他对某人的心思。 宗潜月轻轻一笑:“四姐莫要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四姐与姐夫想必有很多事要安排,只管去忙就好。我自己与凌少侠他们聊聊。” “可是……” “四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遣走了钟秀萍夫妇,再支开仆众,这院里安静起来,宗潜月走到屋门口,看着屋里情景微微一笑。 水若云一脸的不高兴,自己拿着勺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着粥,凌越山在旁边一边给她布着菜,一边道:“你慢点,别光喝粥,吃点菜。” 水若云不理他,却被凌越山伸手板了碗,夹了菜过去,语气已含不悦:“吃菜。” 水若云也不敢太闹,委委屈屈吞了菜,然后小声说:“那你什么时候把云朵发簪还我?”凌越山道:“你乖点,好好吃饭,不然闹了胃疼,我可不管你了。” 水若云闹着别扭,没察觉门口悄无声息的站了人,只嘟了嘴:“吃完了饭就还我吧。” 凌越山把她的盘子布满了菜,只道:“得全吃完了。” 宗潜月也不言声,就站门口等着凌越山伺候兼监督完小人儿吃饭,凌越山瞥了他一眼,看他不动也不管了,先吃饭再说。 水若云吞下最后一口菜,一抬眼看到门口站着个笑意盈然的年轻男子,他穿着身牙白色的长衣,浅粉色腰带,衣襟袖口也有红粉色线绣着花瓣似的图腾,他俊眉朗目,身形修长,这粉嫩亮眼的衣色在他身上不但雅气,而且还透着股仙骨飘飘之风来。水若云乍见有人,呆了一呆。凌越山抽了帕子给她擦嘴,看她的呆样,顺手帮她把下巴顶回去。水若云醒过来,脸红了红,躲到里屋去了。 宗潜月这才进了来,与凌越山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开门见山道:“凌少侠,宗九有一事相求,事关宗九一生幸福,请凌少侠务必相助。” 凌越山一听这话题,立马敏感起来:“我身无长技,宗主一生幸福这么重要的事,恐怕我帮不上忙的。”这家伙难道也信什么花神缘定之说,相中若若了? 宗潜月呵呵一笑,道:“昨天我听说山门前很热闹,我就偷偷过去看了一下。”堂堂宗主偷偷跑去看热闹?凌越山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好。 “我一路尾随你们上山来,听到你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深得我心,我知道你一定是那个可以帮我的人。” “一句话?”凌越山还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这么有影响力呢。 “呵呵,你说,规矩就是个屁!”宗潜月学着凌越山当时冷冷的语气,他本是清秀俊雅的模样,模仿中露出些许顽皮的笑意,倒让凌越山对他添了几分亲近感。 “我是一直活在规矩当中的,做了宗主,更是一套又一套的,虽然规矩的确帮了我很多,整个宗氏这么大,如果没有规矩那就真是无法想象,但规矩有时也绑了我的手脚,有些时候我真会觉得喘不上气来。”宗潜月坐那,自动自发的给自己和凌越山倒了茶,好象朋友聊天般的娓娓道来。 “其实我也有心仪的女子,我也希望能够象你这样,可以背背她,可以哄她吃饭,她会对我使小性子,对我撒娇。可是我是宗主……越山兄弟,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就算我可以抛下宗主这个身份,她却没法丢开她眼里心里我是宗主这个枷锁。” “我甚至……”他看看自己的手:“连搂一搂她都要找借口使小计。” 凌越山想想自己的随心所欲,不禁开始同情起他来。 “我真希望也能这般随意而笃定的说:规矩就是个屁。呵,不过我要是说了这话,估计会把她吓到。”他的无奈也有来自她的刻板守礼。 “那她可知你的心?” “我想她应该不敢去知道吧。”依她的性子,如果确认他的这份情意,只怕会第一时间把自己给嫁出去以确保自己不会成为那个阻碍花神为宗主定缘的罪人。但如果说她毫无所觉,那时不时的脸红心跳、小小的害羞慌乱,以及他们相近时的微颤感觉,他又怎么可能错认。所以她想接近他,又怕接近他,每每看她力持镇定的在他身边,他也会觉得心里发疼。暧昧,是把柔软却又把人捅得鲜血淋淋的尖刀。 “那,我能帮你什么?”凌越山不明白。 “很简单,你与水姑娘留在我宗氏做客,一个月就好。这一个月,我会把问题都解决掉。而且你可随意看我大宗秘典,里面不乏许多珍贵武籍,应该对你有用处的。一个月后,我会亲自送你们出宗氏,并赠黄金万两,绝不食言。” 凌越山摸摸下巴,怪了,怎么现在的人动不动就喜欢送人黄金万两? “做客是怎么个做法?” “我会给你们安排个住处,你与水姑娘不必分开。只是我不会让人轻易见到你们,我会放一些言论出去,无论有人有机会对你们说什么问什么,你们一概不要解释和反驳就好。” “说白了就是你要拿我们说谎骗人,让我们打个掩护别揭穿?” 宗潜月笑笑:“越山兄弟真是个明白人。” 凌越山还有些谨慎:“如果一个月你并没有达到你的目的呢?你就会放弃,按承诺送我们出去?” 宗潜月好一会低低的回道:“放弃?恐怕到时我也只有豁出去一途了吧。”她已到了适嫁年龄,不是他愿意等,人家就能给他等的。“无论如何,时间到了我都会送你们出去。我承诺了就一定做到。这一个月,你与水姑娘只管安安心心做客,我会将宗氏典籍藏书全部开放给你们,能吸收多少全由你们自己了。我并不限制你们的自由,但请尽量避开与其他人的接触,我想这个事对你来说不难办到。还有什么要做的,我会提前告之,但一定是你们力所能及且在你们接受范围之内的事。” “可我们还有同伴在通曲镇上,还有我答应了宗四夫妇带他们回去取件东西。” “这些都只是小事,不是吗?”宗潜月微微一笑:“四姐那边我会去说,我也会派人去通曲镇给你同伴报个信,应该还有人在昏睡中的,把他们救醒也不是难事。四姐的东西,她想自己去拿就去,要是愿意的,让人捎回来也行。你跟水姑娘就在我这安心住下,你的同伴我会安排他们吃好喝好,想去哪都行,一个月后,你们就能见面了。”他顿了顿:“不是我不通情理,不愿让他们也来宗氏,只是祖训规矩,还请越山兄弟见谅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待如何?”凌越山非得说说反话,看他怎么办? 宗潜月笑得云谈风清:“在我宗氏地盘上,别的大话我不敢说,困住甚至灭掉两个人还有什么难的。只要你们没走出宗氏,我要往外放什么话,还不是全凭我一张嘴,我一样能布我的局。” “这算威胁吗?横竖我们愿也得做,不愿也得做。”其实跟凌越山心里想的差不多,没有万分把握,宗潜月又怎么会这么放心对他这外族人说这些。 “越山哥哥。”在里屋偷听了半天的水若云探出小脑袋。 两个人都望过去,凌越山挑挑眉,看着她走过去,等着她说下文。果然她绽开个笑脸,高高兴兴的拉了他的手摇摇:“我们答应吧,只是做客一个月,就能让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的事呀。答应了答应了。” 花仆寻香 凌越山和宗潜月看着她的可爱模样,都笑了。宗潜月道:“水姑娘是个热心人啊,宗九在此就先谢过了。 凌越山仔细看了他一眼,他对自己与水若云一起的样子透着羡慕,却未含敌意。凌越山想了想,终于道:“那好吧,既然我家若若都答应了,那我也就不推辞了。不过希望宗主能一言九鼎,答应给的好处一样都别少才好。” 水若云扑哧一笑,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小声说:“怎么你现在跟梅满他爹一样,这么贪财了。” 凌越山低头用鼻子噌她的小鼻子,忍不住又啄一口:“因为我算了算,把你养好真的要很多钱。” 两人旁若无人的调笑让宗潜月很是眼红,不行,他也一定要抓紧了,这次务必要成功。 得到了宗潜月在利益上的保证后,凌越山就动手写信,好让宗潜月派人送到通曲镇的客栈给钟启波他们。写好了信,他又道:“你的人这样贸贸然过去,就算拿着我的信,我的同伴也未必会相信,可能不会把那个包袱给你们,你们带过去的解药他们也未必敢吃。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信物,他们看到,就知道一定是我授意的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物,用个帕子包着,赫然是那支云朵发簪。他递给钟潜月:“这支发簪我的同伴都识得,加上我的信,他们就会知道了。” 旁边水若云窜过来,伸手要夺:“那是我的。” 凌越山抬高手,让她够不着,一边又说:“自然是你的,钟大哥和梅满都认得,所以才拿来做信物呀。” “不行不行,”水若云着急:“万一他们弄丢弄坏了怎么办?换别的信物。这个还我。” “咱们没有别的东西有这么明显的识别特征了。” “那,用你那个钱袋子也一样呀。” “我那个钱袋子一直收得好好的,从来没给他们看到,他们不知道那东西是我的。这个发簪你在他们面前显摆了好久,他们印象都很深的。用来做信物最好了。” “那……那……”她想了半天,好象又的确是那样。 宗潜月笑着把信物和信拿走了,水若云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发簪子没影了,小脸可怜兮兮的透着伤心。过了一会,二个丫环过来收拾东西,说宗主交代让他们转到怡园去住,这才算转移了她的心思。 怡园位于东边的山脉上,紧邻着宗主的住所沁园,怡园与沁园的后面就是宗氏胜地奉香阁。这几个地方连成一片,自成一个大院落,丫环把他们领了来,放下东西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了。原来这大院里是不许旁人进来的,仆人里也只她们二人还有宗主的随身护卫兼随仆3人进出,其它人等无论是大仙、大奶奶或是谁,没有宗主的许可是不让进的。这个怡园其实算是宗主念书小憩和练武的所在,但这几年宗主更喜欢在沁园呆着,昨晚突然让俩丫环把怡园收拾二间房出来要留客。凌越山心道:看来他果然是昨晚就谋划好了。 怡园院子很大,如同整个宗氏山谷一样,花草奇木,美丽雅致,院子里有个宽敞的平地,还有一间很大的通屋,靠墙摆了一排兵器再无别物,想来二处都是给练武之用。屋子整体为甲字形的房廊设计,二间大房背对着背,也是屋套屋的分成外厅内室,一间外厅放了些书和书桌,里间是全新的床和柜子,这原本应该是书房。另一间象住房些,厅里小圆桌圆凳,临窗有个窄窄的花台,放了几盆花,里屋也是睡房的摆设布置,家具用品倒也是全新的。 水若云对这个院子很是喜欢,尤其在两个屋中间有个大浴间,里面的大池子看起来泡澡很舒服。刚才丫环说了,他们在这住的期间,整个怡园都是给他们的,宗主不会再来用,这真是太好了。 水若云喜滋滋的拉着凌越山屋前屋后满院子转了一圈,这里指指说喜欢,那里点点说很好,凌越山笑着把她搂怀里:“以后我也照这样的,给你置一个宅子,你喜欢什么就布置什么。” 水若云转转眼珠子,道:“那也要有那样一个大浴池子。” “好!” “我还喜欢荡秋千的。” “好,到时在院子里给你装一个大大的。”凌越山边应着边脑子里想秋千是他在村子里看小孩吊在树上荡来荡去那玩意吗? “那,我还想有个湖,养漂亮的鱼,我要去喂它们,还想划船。”水若云信口开河,也不想想一个能划船的湖得多大,还弄到家里去呢。 “好,要有个湖给你玩。”嗯,那到时买地的时候要买一块很大的地才够用。 “我还喜欢小兔子。” “不是小狗吗?买只小狗陪陪你好不好。” 水若云摇头:“不要,我家小黑没了,我再不想养了。我要小兔子,它不会乱跑。” “我也不会乱跑,就守着你。”他亲亲她耳朵,就喜欢看她怕痒缩脖子的可爱模样。 她嘻嘻笑:“那我到时准备二份胡萝卜,一份给小兔子,一份给你。” “你把我虐待瘦了,就不心疼?”他额抵着她额,温柔的笑。 她嗯了一声,假装歪头为难的想,皱了皱鼻子道:“那好吧,如果瘦了,再给你加餐补肉。” 他把她的小胳膊拉过来圈抱着自己的腰身,低头去吻她的唇:“那你要多抱抱我,才能知道我瘦没瘦。” 水若云嘤咛一声,乖乖的抱紧他,闭上眼任他缠吮。 两个人正火热纠缠,却听到一女子在门口“哎呀”一声。水若云吓一跳,挣开,两人望过去,只看到一个白色身影迅速转到门外。 凌越山出去查看,水若云害羞得躲在他身后也偷偷瞧。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涨红了脸,窘着躲在门外,手里提了个竹篮子。她眼眉如画,清雅秀气,白衣乌发,活脱脱画里走下来的仙子,水若云看得也是一呆,怎么这宗氏里老有这般仙骨之姿的人物。凌越山伸手把她从身后拎了出来,搂在身边安置好。冲那个女子问道:“姑娘是谁?来此何事?”既然这个院子是不能随意进出,那敢情这女子是宗潜月差使过来的。 宗寻香没料到一来这就看到这么个场景,这会子还觉得窘。小声回道:“小女子是这里的花掌仆,名叫寻香。我爹是花掌师,就是专门整护花草的。宗主是让我过来送点花药的。” “花药?是什么?”水若云对这个美女甚有好感,真是好有气质呀,是不是跟花一起时间长了,都会这么美?她拉着宗寻香进了屋,看花药去了。 凌越山就站在房门口,看着这二个姑娘在屋里摆弄着那竹篮里瓶瓶罐罐,什么这个是花油,可以去疹子、防肤裂、生肌嫩肤、简单外伤可治……那瓶是花粉,去毒、养颜……这罐是花蜜、那盅里是花膏拉拉杂杂一大堆,这宗寻香甚至还给水若云带了水粉胭脂。水若云听的是津津有味,时不时拿这个出来抹一抹,那个拿来试一试,玩的很是开心。 凌越山靠着门框处看着她笑,眼里满是温柔纵容。他听得动静,转头看到院门处宗潜月走了进来,他悄无声息的走到窗口,也往屋里瞧。 凌越山看他神情,就歪头朝屋里比划了一下,挑了挑眉。宗潜月微微一笑,点点头。凌越山会了意,不禁又细细打量了二眼那个宗寻香。 屋里,宗寻香似是察觉到目光,抬眼看到了宗潜月,忙起身施礼:“宗主。” 宗潜月走进屋内,冲她点点头:“花儿辛苦了。”又转向水若云:“这些小玩意,若云姑娘可喜欢?” “嗯,很好呀,很喜欢,谢谢宗主,谢谢寻香姐姐。”水若云笑得甜,惹得宗潜月也冲她微微一笑。宗寻香看着这二人,忙垂下眼,退到一边。 宗潜月又与他们客套了几句,又道今日还有事忙,就不招呼了,会让晚晴和落尘两个丫环把饭送过来,其它的时间就让凌越山和水若云自便。说罢便要带着宗寻香离开。那凌越山突然想到什么,把宗寻香叫到一边低语了几句。宗寻香脸色一红,点点头应承下来。 宗寻香出了园子,便耐不住向宗潜月道:“宗主,你真想娶这个水姑娘吗?可她分明已经心有所属。而且……他们俩……挺亲近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亲眼目睹这二人亲热,刚才临走那凌少侠甚至问她要女儿家的东西,说是水若云的日子要来了,要先备着。她还听别的丫环说,在夕园这二人是睡在一间房里的,他们分明早已亲密无间。这样女方早已是没有名节了,花神难道真会选定此女?而这凌少侠也断不会袖手看着心怡之人另嫁吧,然后就是,为什么宗主没有将他们分开,还让他们住在一个园子里? 她真的觉得水若云配不上如神诋般的宗主。 宗潜月浅浅一笑:“花儿是在为我叫屈吗?可人是花神选定的,我又有什么办法。”他笑容中透出些无奈及牵强,让寻香心里一疼:“宗主……” “花儿,这水若云或许已非完壁了,难道花神真要我娶她?”宗潜月低低的声音透着痛苦:“那凌越山守在她身边,我也不能强抢强夺,落人话柄,只好先把他们安置下来,可花神祭典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花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宗氏大仙 宗寻香不敢看他眼睛,只嗫嚅道:“或许,或许是弄错了。水姑娘可能不是大仙预言的那个人。” “那还会有谁?这段日子,我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果在花神祭典上能与花神缘定之女成亲,或许我的病就会好了。大仙不是说了如果祭典前缘定之女不出现,恐怕花神另有旨意吗?” “宗主,大仙并没有说是花神祭典必须成亲呀,或许还有时间慢慢找。” “大仙只能预言某些事兆,又哪里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花神缘定之女,自然是要在花神祭典上行礼才是。而且又哪会这么巧,十年一次的花神祭典快到了,这个完全符合预言条件的水若云就出现了。” “宗主……”宗寻香咬着唇,怎么可能花神会要求宗主娶一个他人之妇。 “罢了,或许我命该如此。”宗潜月长叹一声,凄苦无奈。 “宗主,你快别这么说。或许事情并不是这样。”宗寻香心疼的想哭。但她不可以,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花掌仆,等再过几年,她通过考核,才能成为花掌师,可就算她做了掌师,与宗主的距离也还是遥不可及。花神缘定之人,她是多么羡慕啊!只求那人,能看到宗主的好,能真心诚意待他。 “花儿,我求你一件事。” “啊?”宗寻香回过神来:“宗主尽管吩咐,花儿一定会尽力的。”花儿是她的小名,他小时候就爱这么唤她,她渐渐长大了,整个族里,也只有极少数人还这么唤她。不知道他成了亲后,是不是还会这样唤她了。 宗潜月似是不知她脑子里思绪乱转,只道:“我这段事务繁忙,祭典还有很多准备工作,南谷那边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想我不能时时陪着水姑娘,你帮我经常去看看她,多陪她说说话,看看她到底怎么样,这样也能让她与凌越山分着点。凌越山那边,我许了他进奉香阁看书,希望能让他分心,疏于水姑娘这边。这样我也有多些空间来处理这事。” “什么?宗主,这怎么可以。奉香阁里可都是本族的珍藏典籍。”那个地方可是本族圣地,怎能让一个外人随便去呢。 “嘘,花儿,这事谁也不知道,我只告诉你,你一定要帮我守这个秘密。”他靠近她低语,又象往常一样透着几份暧昧亲昵,宗寻香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想退开一步却怕他看出自己尴尬,恐他查觉自己有不安分的心思,只得硬得头皮不动声色的回道:“宗主,这样恐不妥当。” “无妨的,那凌越山我跟他谈过,倒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他言谈举止略显粗俗,想是山野里长大的,又是个外人,咱们族里的典籍他怕是看不明白的,不过所谓圣地一说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很有诱惑力,就让他去里面翻宝吧,其实最后什么都拿不到。”他靠她更近,压了嗓子说话,就象在她的耳里吐气:“我用花典陪护之名许你进院子来,你要帮我防着,这几年古怪的事多了,水浑的很,你知道,我可以信任又身份合宜的人不多,唯有靠你了。” 他16岁登上宗主之位,之后身体却时不时小病发虚,近来是越来越弱了,原本和睦的大族,这几年南谷却蠢蠢欲动,北谷也时不时撩些冷火。花神祭典,对他这个宗主来说,是太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宗寻香与他心意相通,又岂会不知。大仙在宗主上位之时就传达了花神旨意,宗主缘定之人将系花神所指,这么长时间那个女子却一直没有出现,她是又愁又怕,如果真有此人,那她这辈子连远远的看着他都不能够了,如果没有此人,那他的性命与宗主之位……花神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凌越山和水若云没察觉那边厢的暗波汹涌,只自顾自的玩开了。宗潜月有一点是对的,所谓圣地对凌越山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的确很有诱惑力。陪着小姑娘前后院子里里外外都转遍了之后,凌越山就拉着水若云往奉香阁跑。水若云听说是人家族里的圣地,放的都是宝贝,就有点犹豫,觉得好象不太好。凌越山哪管这些,只觉得闯圣地挺刺激的,而且人家宗主亲口说了许他这一个月内随便看。于是乎他带着水若云偷偷摸摸的就去了。 水若云很入戏的配合着轻手轻脚的踮着步,一边小小声道:“越山哥哥,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样子。” “这样才比较刺激呀。”凌越山看她小心翼翼装窃贼的样子只觉得有趣,玩的更来劲了。“嘘,我们从窗户进去。” “呃?”水若云收回已经在推门的手,这门明明没有锁呀,为什么要爬窗。 凌越山贼笑着拉上水若云转到阁楼侧面,这奉香阁是座三层的小楼,品字形,一楼居然是全封闭的,没有窗,只是有几面缕花的孔壁,窗户在二层,掩着的,看不出是否锁着,依大门不锁的状况看,八成也是虚掩。这圣地,当真以为没人敢来吗? 凌越山和水若云在窗下站定,凌越山摸摸她脑袋问:“是我背你上去,还是你自己跳?”水若云眼睛闪亮闪亮的,也掩不住游戏的兴奋:“我是贼的话,应该是自己跳才对,哪有让人背着爬窗的贼。” “那行,我先上去接应你。”凌越山轻松一跃,探手将窗户开开了,果然是没锁的。水若云运气点足,也跟着跳了上去,两个人翻过窗台,又迅速把窗户掩上了。水若云蹲在地上捂着嘴乐:“好好玩好好玩,可惜没有人追。” 凌越山环顾四周一看,这屋子极大,一排排书柜展架摆满了屋子,上面满满全是书籍册子卷轴等,只有靠窗的墙边摆了桌子,两把椅子,简单又朴素。拉了水若云往里走,穿过一排排的大书架子,靠里有个拱门,拐进去,又是一间摆满了书柜架子的,这个屋里没有窗,只是用缕花格墙采光,在墙角摆了个小圆桌子,一把椅子,比起刚才那个还简单些,这一层统共就三个大屋子,基本大同小异,全是满满当当的摆了书籍册子,很快水若云就觉得无趣了。凌越山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装成窃贼到处逛逛偷东西,你是主人家,来抓我来。”水若云一听高兴了,却一想:“不公平,你轻功好,我就算看到你也未必能抓到。”凌越山又道:“不用真抓着,只要你看到我,就算你赢了。”两个大孩子于是就在人家的大族圣地里开始了躲猫猫的游戏。 水若云背了身,数了十声后,开始转身寻人。她先前听到凌越山踩楼梯的声响了,于是先往三楼上寻了去,三楼有二间屋子同样没有惊喜,堆了书籍册子,有一间屋子倒是布置得雅致,一个大大的书桌,文房四宝,由屋顶吊下的幕帘围着一个软榻,旁边还摆了一个小几,东西倒是收拾很干净,屋里甚至还有清怡的花香味,仔细一看,原来是屋角都摆着花台子,上面种着几盆夜迷香。两扇大格窗正对着门,这里想是让人读书小憩的地方了,看着是非常舒服。这房间空旷,一眼就看出无人。水若云刚想出去别的地方再找找,却又觉得这三楼视野开阔,说不得外面会有好风景。于是忍不住过去推了窗子往外望。 果然,居高远眺就是不一般的美呀,这宗氏花谷本来就是极美,现在一眼望出去,错落有致的庭院,碧檐画梁的美宅,还有大湖鲜花青树,真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小风习习,说不出的舒服,水若云不想动了,她坏心眼的想,就让越山哥哥干等我去抓他吧。 她趴在窗沿上舒服的想眯眼,突然看到那个大仙跟大奶奶宗秀雅还有那个宗老六在一个院子前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宗秀雅跟老六走了,那大仙看着她们走过拐角不见了踪影,水若云觉得他这时好象突然变了情绪,姿态有些不太一样,远远看不清表情,但她一向敏感,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起来。突见那大仙忽而转头往这边看,她下意识的猛的蹲了下来,躲在窗下,心里扑登扑登的慌跳。 呆了一会,她想探头去看,想想不妥,便爬到另一头,在另一扇没开的窗子那,捅破了窗格纸偷偷看,那大仙正跟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说话,她看大仙问一句仆人摇一下头,问一句摇一下头,她正看着,却见凌越山走进屋子来,她忙低声喊:“越山哥哥,这边这边,别从窗子前面过。”还配合语气一个劲的打手势。凌越山挑挑眉,有些惊讶,但还是依言探低了身子,从墙角那边绕了过来。 一过来就一把把她搂到怀里去,咬她的耳朵:“小磨人精,你吓死我了,以为就这么一会在这楼里还能把你丢了。” 她耸着肩膀缩着脖子推他,这人牙口没长好总咬人,一边道:“快别闹,我正看那大仙呢。” “有什么好看的。”凌越山虽然这般说,但也凑到窗前偷偷瞧。 果然,那仆人走后,大仙又往这边看了一眼。水若云拉着凌越山,低声道:“快看,他又往这边瞧了,不知刚才瞧见我没有。” 那大仙站了会,走了。凌越山屈指敲敲水若云的脑袋,道:“你神神叨叨的做什么?我故意下楼踩楼梯这么大声你还往上跑。老半天没看到你吓死我了。”他抓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一脸无赖撒娇样:“你看你看,现在都还扑通扑通乱跳呢。” 水若云拧拧他胳膊,肉太硬拧不动,只好嗔道:“你别闹,那个大仙,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他非要闹她,凑过去啄她小脸一口:“就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再说就算看见又怎样,我们可是经过宗主许可,正大光明进来的。”他伸手想把窗户关上:“走了,天晚了,回去吃饭,明天白天我们来翻翻武林秘籍,我可以学学。” “哎,先别关。”水若云把他拉过来,还躲在这边窗户后面:“我觉得有点慌,先别关。” 凌越山皱了眉,过来抚了抚她的脸:“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她摇头:“不是,就是感觉怪怪的。”她靠到他怀里,道:“再等一会。” 过了一会,竟又看到大仙转了回来,又盯着那开着的窗户看了一会。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水若云抓紧凌越山的衣襟,透着一股紧张。那大仙走的很快,眼看着就要到了奉香阁。 水若云轻声道:“越山哥哥,不是说这个地方是圣地,谁也不让上来的吗?” “或许他是不敢上来的。”凌越山正回着,却看到大仙没有停步,径直走到阁楼下面,那是他们三楼的视角盲区,看不到了。但很快他听到了一楼大门轻轻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楼梯也轻轻的响了。凌越山环顾着看了一下房间,对水若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水若云急急的点头,脚步声已然到了三楼,那楼梯的声音虽轻,但隔得近,她也听到了。 他的名份 那大仙上了楼径直绕过那二个书屋,走到开了窗的房间,他环顾一看,房间是空的,窗户大开。他在房里走了一圈,确实是没有人,又到那二个书屋去查了一圈,这才折回来。 水若云被凌越山抱着躲在房顶,她听不清下面的动静,好象隐约是走来走去的声响,她不敢出声,紧张的屏着气。刚才情急之下,凌越山抄起她从大开的窗户飞身而出,跃到了楼顶上。凌越山功力深厚,自是听得下面的声响,那大仙似是在翻着什么东西。正疑惑间,楼梯又有了动静,大仙翻腾的声响马上就停了。 不一会听得今天那个宗寻香惊疑的声音:“大仙?” 大仙问道:“寻香,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本族圣地。” 宗寻香恭敬有礼的答道:“大仙莫怪,今日是寻香依规矩上楼护理花神和打扫的日子。”而后又轻轻道:“不知大仙在此是……” “我在楼下看得这窗户大开,只怕是有人闯入,故此上楼查看一下。本族圣地,自是要多加小心些。”大仙的理由听着很正当。 “这都是寻香的不是,今日整理完阁楼,忘了关窗了,这不想起了就赶过来想关上。没想过还是惊扰了大仙。” 大仙沉吟片刻,终问道:“寻香,宗主把那二人送到怡园是何打算?” “这个大仙真是问倒寻香了,宗主的决定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道的。寻香只按吩咐摆弄花草,其它的事也非寻香该打听的。” 大仙暗里被她软软噎了一下,又发作不得,只能道:“既然这里没事,那我就先下去了。我得跟宗主说说,这里现在有了外人,奉香阁还是要小心把守为好。那二个人我还得再去瞧瞧,看看花神到底是什么旨意。” “是,有劳大仙费心了。”宗寻香施了个礼,目送大仙离开。她在屋里看了看,把窗户关了。 屋顶上,凌越山等他们两人都走了,抱着水若云从另一边跳下,回到了院子。水若云满肚子的疑问,正待跟凌越山说道说道,却进了屋就看到桌子摆了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是竟是女儿家月信日子的用品,凌越山挑挑眉,道:“她都送来了,动作真快。” 水若云红了脸:“你,你怎么开口问人家要这个。”原来他之前拉着宗寻香是说这个。 “你日子快到了,你没记性的肯定没记住,再说了,要是让你自己去要,你肯定觉得害羞不好意思。我皮厚,没什么。” “你现在这样我更觉得不好意思了,人家以后怎么看我呀。”水若云觉得真是羞的可以。 “这有什么,你的小脑瓜想点别的。比如那个什么大仙呀,你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屋里翻腾什么呢?”对于怎么支开她的注意力,他现在是很有经验了。 水若云果然上勾,那个大仙前后是有细微的变化,古里古怪的。“他居然擅闯圣地呢!我看见他跟大奶奶他们说完话后,好象突然变得有些生气,太远了我没看清。然后他就突然往这边瞧了,可能看到我了。”虽说是宗主亲口所许,但她总觉得被看到很心慌。最重要的是,这个大仙给她的感觉很让她心里发毛。 “嗯,是有些古怪啊。我听见他在那屋里翻东西。如果让他看见我们在那,可能真会有些麻烦。”凌越山在想这事要不要告诉宗潜月呢。 “幸好寻香姐姐上来了,可她怎么说窗户是她开的?” “或许她送东西过来正好看到吧,她有心帮我们打掩护,自然是宗主吩咐的。” “可她不是这个院子的丫环呀,她是花掌仆,管花的。怎么宗主会让她来掩护咱们呢。”凌越山笑笑揉她的脑袋:“你一心要做红娘,还没闹清人家谁跟谁配呢。” “啊?你是说……”水若云眼睛一亮:“俊男美女呢,果真是配得很啊。嗯,难得有情郎,嘻嘻,那宗潜月肯为心上人费这些心思,也算是个好儿郎呀,希望他们最后能终成眷属。” 他屈指弹一下她的小脑门:“哎,水若云小娘子,你相公在这呢,别用这种表情夸别的男人行吗?”他酸的心里直冒泡,虽然明知不是那么回事,但她那夸人的表情实在太甜太可爱,让他怎么憋得住,把她拉过来揉到怀里去,抓住她的手张嘴凑上去就是一口。 “哎呀,你又咬人。”她推他,看他皱着张脸的样子就想笑。“我没拜过堂呢,哪来的相公啊?”偏不让你得逞,哼! 他咬牙,去亲她的耳朵,恶狠狠的道:“我什么便宜都被你占光了,天天伺寝暖脚更衣喂饭,你还不给我个名份?”她被他哀怨的语气逗得咯咯直笑,没心没肺的小样让凌越山气结,于是运起一指神功专挑她痒痒的地方使劲。 水若云被他折腾的只能尖叫大笑,被闹得喘不上气来,只能一个劲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越山哥哥,我错了……饶了我吧!” “错哪了?”好吧,暂且给她个喘息认错的机会。 “呃……”她保证她的确是很有诚意认错的,可是她错哪了? 他挑着眉坏笑着看她傻傻的样子,手指又动了起来,她又笑又叫:“我错了,我错了,真的,真的……” “你叫我一声,我便饶你。”她脸红扑扑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好看。 “越山哥哥……”她喘着气,缩着身子躲,却被他紧紧抱住。 “不对。”他伸手轻拍她后背,让她顺顺气,好象闹太过了,让她喘成这样。 她睁了圆圆的眼睛,怎么不对?那:“凌少侠?” 他捏她的小脸蛋:“你皮痒痒了?” 她很无辜的看着他。 “你说,我是你的谁?”凌越山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果然脸又红得要冒烟了。她在他怀里不安的动了动,看他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又蹭呀蹭,垂下头,真的真的是说不出口啊!凌越山搂紧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若若,我这个人,没念过太多书,鲁莽,不懂礼数,没有规矩,从小就跟老头师父打打闹闹的,我跟师父从来没有行过什么礼,什么叩头跪礼拜师仪,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我的一切都是他教的,虽然我很不满他教的方法。”他笑笑,去啄她的小鼻子,又接着道:“若若,我是想说,就算没有什么礼数仪式,可他就是我师父。而你,虽然还没有三媒六聘,还没有拜堂仪式,但你就是我媳妇儿,是我娘子。” 水若云脸埋在他怀里,一边耳朵正压在他心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咚咚咚的响,另一边却是他凑在耳边的低声诉情,她只觉飘在云里,心里甜滋滋的。 “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对你好,只要你开心。这些是因为我愿意为你做,而不是因为什么规矩。”他很认真的说着,说到最后,两个人只静静的相拥在那里。半晌,又听得凌越山轻声问:“若若,我是你的谁?” 她有点想笑,怎么这样都不放弃,但又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他想听她就说:“相公。”她从他怀里爬出来,脸对着他的脸,小声但清楚的道:“凌越山是水若云的相公。”话音刚落,就见他脸上绽开个大大的笑,呵呵的一直乐。把她一下抱紧了,紧得有点发疼。两个人就这样傻子似的搂着说傻话,直到丫环过来请了饭,这才算罢。 入了夜,水若云终于如愿享受了一把那个看起来很舒服的大浴池子,她泡完澡躺在床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凌越山说话,却听得宗潜月的一个随仆在院子里唤。凌越山出了去,很快回转,说西牙朗清那边有事想见,他得过去一趟。他走到门口,想想又转回来,让水若云起身换衣,跟他一起去,他还是不放心放她一个人呆着。 两个人随着那随仆绕过沁园,又走一段,来了一个小楼,这是宗主与人谈事会面之所,叫松楼。宗潜月、宗秀萍和西牙朗清都已在那,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西牙朗清一脸凝重,宗秀萍脸上还残留泪痕,宗潜月却是透着些虚弱惨白。 看到他们二人进来,三个人却有一阵无语,最后还是西牙朗清道:“凌少侠,我与内子今日去了通曲镇拿那个包袱。包袱里的那些旧衣服,是我在苗疆那死去的妻子和孩儿的。” “那西牙拓给你这些衣服是何用意?” 前尘往事(1) “他想逼我去找他。”他西牙朗清沉着声道,宗秀萍在旁眼又湿了。 凌越山和水若云两人是一头雾水,水若云忍不住问:“就用几件已往生的人的旧衣服?” “这几件衣服我是认得的,上面有我亲自绣上的家族图腾。有三件甚至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娘仨时他们穿的衣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西牙拓跟我说他们死了,说我那娘子抱着二个娃娃跳崖了。我下去找过他们,却一直未见尸体。现在,西牙拓是想用这几件衣服告诉我,他们三人在他的手上。” “会不会是骗局,他找来几件差不多的衣服,也绣了图腾,然后诱你上钩。毕竟时间这么久了,差不多的你也认不太出来。” “是啊,朗哥,凌少侠说的也是有可能的。”宗秀萍急忙接口,她真的怕西牙朗清再落到西牙拓的手里。 “事关我亲人性命,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视而不见啊。他们都是因为我才会……我想他们应该也是凶多吉少,可是就算是尸骨在他的手上,我也要取回。我不能再让他们落在那西牙拓的手里。” “原来你有二个娃娃哦,我看过那些衣服,以为是一个娃娃的,大小都一样。”水若云道。 “是双生子。”西牙朗清握住了宗秀萍伸过来的手:“或许冥冥中这些孽债都该偿还,我与秀秀这二十年才会一直膝下无子。” “双生子?”水若云歪着小脑袋想想,突然问:“朗清叔,你家娃娃眼睛是不是细长的,有点丹凤眼的样子。” “他们婴儿的时候眼睛是细细眯眯的,应该是。他们娘就是丹凤眼。”西牙朗清有些奇怪:“水姑娘为何这么问?” 凌越山也拍拍水若云的小脑瓜子:“又胡想些什么呢?” “虽然我想的这个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的。”水若云有些犹豫要不要说,最后还是道:“你的孩子会不会就是夜香大盗?” 除了宗潜月不明所以,其它三个人都很惊悚的看着她。 “呃……”水若云悄悄往凌越山身边又靠了靠,搅着自己的手指头,嗫嚅道:“他们是双生子啊,眼睛也是丹凤眼,然后他们用夜迷香来施毒,而且他们很怕西牙拓。我那次看到西牙拓对他那个……嗯,不知道,看不清,但那个夜香叫的很惨,肯定是不好的事。”她又转向凌越山,拉拢他的支持:“越山哥哥也知道的,那个西牙拓一个劲的想要我们交出夜香大盗。” 她小心的看看大家,虽然她这个推断是有些吓唬人,但确实是合情合理呀。年龄、关系和各人的表现都能对得上呀。 西牙朗清已经面如死灰,整个人开始抖。宗秀萍将他的头揽入怀里,连声唤:“朗哥,朗哥……”西牙朗清紧紧拉着她的手臂,象抓着救命稻草,他哑声道:“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说话间,泪水已然落了下来。 水若云看他悲不自胜的样子,心里也觉很难过,她更往凌越山那缩了缩,安慰道:“我,我也是瞎猜的。不一定就是了。” 西牙朗清久久不语,一旁宗潜月把凌越山拉到一边,悄声问凌越山夜香大盗之事。等他俩说完回来,那西牙朗清开口了:“宗主,我宗朗清入了宗家门,算是宗氏的人了。但朗清一身孽债需要清偿,一定得回苗疆一趟,把我上半辈子的这些恩怨情仇一并了结。还有,我要去救救我那二个可怜的孩子。”他哽着声,但仍接着说:“虽然他们做了猪狗不如的事,但如果真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去救他们,他们一定受了很多苦难才会这样。西牙拓那个,那个不是东西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折磨他们的。我不应该离开,我不该离开啊,是我害了他们……我可怜的孩子……”说到最后,又泣不成声。宗秀萍扶着他,也在一旁陪着落泪。 凌越山问:“你跟西牙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这么执着,非但掳你亲人,还追寻你20年。”这能支撑20年的仇怨,太吓人。 西牙朗清一震,没说话。最后是宗秀萍幽幽道:“他们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还算是同族好兄弟,只是那西牙拓,他对朗哥……有不正常的感情。” 凌越山惊讶的张大嘴,水若云起初没明白,后看凌越山的反应,恍悟过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西牙朗清紧握宗秀萍的手,自己接口道:“此事真的是难以启齿,对我来说,真真是奇耻大辱。但凌少侠与水姑娘远道来此,为我送来家人的消息,也算是我宗朗清的恩人。何况因为我,水姑娘还被西牙拓那贼人所害,是我对不住你们。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告诉你们吧。这故事有点长,肮脏龌龊。” 他们的事,宗潜月是知道的,他倒了一杯茶递上,喊了声:“姐夫。”简单的二个字,已经把自己的支持表露无疑。 西牙朗清感激一点头,整了整思绪,开始说了:“我与西牙拓是同族兄弟,更确切一点的说,是堂兄弟,我们俩的父亲长的很像,经常被别人笑称该是双胞兄弟,也因此他们的关系比同族的兄弟更亲近些,我们两家住的很近,关系也一直很好。我与西牙拓也这么巧,长相很相近,只是他的眼眸是绿色的。因为那双墨绿的眼睛,他从小便被其它孩子欺负,觉得他是异类,我长他3岁,就一直很爱护他,帮他赶跑那些欺负他的人。所以从小,他便跟我形影不离,我们当时,是感情最最要好的二兄弟。” “西牙拓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尤其对花草、虫类、医药、毒这些东西很有兴趣。前几样还好,但他喜欢摆弄毒,这是族里人最不喜欢的。虽然我们叫毒龙族,却也是一个讲究和睦,半隐居于世外的一个家族。西牙拓的爱好被族人排斥,又激起他的那样逆反心理,他觉得大家是因为他的眼睛而反对他做任何事。我一直开导他,陪伴他,他后来稍好些,不再去制那些毒了。” “我们慢慢长大,我过了16岁,差不多适婚的年纪,西牙拓的表现却越来越怪,他对每个来我家作客的姑娘态度都很差,很多恶作剧。我们毒龙族的习俗是婚配讲亲,是把女孩带到男方家里作客,如果两边看对了眼,再定亲。西牙拓的表现我们两家大人都不以为意,觉得是小孩子恶作剧,看哥哥要娶嫂子了,小孩心里觉得别扭而已。后来家里还是给我订了一门亲,从那个时候开始,西牙拓就变了个人似的。” “他开始离家,却又经常时不时鬼魅般的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只一个劲的劝他回家,让他听话。后来直到有一次,他约我到林子里,给我下了药,我完全没有防备,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西牙朗清沉在回忆,双眼通红。 “等我清醒过来,身体能动的时候,我疯了似的,没想到他却比我更颠狂,我害怕了,我一路逃回家,跟家里说我想尽快成亲。我当时只想到用这个方法来摆脱他,来绝了他的念。谁知道他却来威胁我,不让我成亲,还说要把这事告诉我们二家的长辈。那时候我就崩溃了,我一个人跑到外面自我放逐,就遇上了秀秀。那时候她傻傻的带着几盆花闯江湖,我在路上见过她一次,对那几盆花印象很深。后来她遇到了二个奸人,被下药迷晕,当时她已经被拖到马车上,我没看到人,差点被那二个匪类蒙过去,但她的花摔到了地上,我就认出来了,这样就救了秀秀。”宗秀萍听到这里,含着泪微笑,靠在了西牙朗清的肩上。 “我跟秀秀从此就做了朋友,她给了我很多鼓励,我突然发现我太懦弱了,不是个汉子。所以我告别了秀秀决心回家处理此事,我不能被西牙拓影响一生。那年我已经20岁了。我回家后,就跟家里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西牙拓万万没想到我会这样做,两家的长辈很生气,西牙拓被逐出了家门,我们两家关系自此也淡了,而我家里也决定速速给我办亲事,希望能把这件事在我心里的影响抹灭掉。” “我不能再让家里失望,所以一切都听了家里安排,很快我便成亲了。我们毒龙族的风俗,成亲后在男方家里住三天,然后男方跟女方回家住一个月,这一个月就是女方家儿子,要给女方家里做所有的家事。这样考验合格,两口子才算正式成了,双方家长表示放心,两口子才能选择随哪家家长住或是自立门户都行。我初初成亲时,还是觉得对生活惶恐,但我娘子的确是个很好的女人,她对我很包容。回娘家的时候,我带着秀秀送给我的二盆花去了,那些花里有我得到的鼓励和精神寄托。” “我们回娘家半个多月后,噩号传来,我家与西牙拓一家都遭了火劫,两家人全部遭难了。我与娘子就赶回家奔丧,处理后事,那一段日子非常痛苦,我想过是不是老天罚我曾做过龌龊不堪的事,才降大祸于我家。那时我又见到了西牙拓,他抱着我哭得象个孩子,他跟我忏悔,说他做错了,所以老天爷罚他,我当时觉得他跟我一样的苦。” 前尘往事(2) “我在家的原址上重新搭建了新家,还种上了夜迷香,我当时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忘掉以前的那些事。西牙拓那一段的表现也正常了,他也没再闹出什么事,经常来我这坐坐,说说话,我想,我的兄弟又回来了。再后来,我娘子有孕了,西牙拓又开始表现的有些鬼祟,他对我娘子的态度很差,最后让我和娘子都无法容忍了,于是有一天我去找他,希望他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家庭,没想到却再一次着了他的道。那次不知他使的什么药,我神志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那种恶心作呕的感觉,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西牙拓他也说,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让我永远的记住他。他说大火是他放的,因为他觉得我们两家的长辈都在阻碍他,如果帮他,或许我有可能会接受他,是我们两家造成我们不能在一起,所以他就动了手。我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人已经不是人了。他威胁着让我听从于他,不然就要对我的娘子下毒手。我当时已经崩溃,死的心都有了,但我娘子就要生娃娃了,我没办法逃也没办法不屈从。” “后来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我就跟他说,我也不怕鱼死网破了,他要伤我娘子性命,我也会跟着去。我们一家人在阴间还是会和和乐乐的生活,还能见到我的爹娘,一大家子终于能团聚了。他一开始好象被我的态度吓着了,没了办法,所以安份了好一阵。过不了多久,我娘子生了双生儿,是两个小子,我又觉得人生还有一线希望。我给孩子的每件小衣服都亲手绣上了家族的图腾,只盼着他们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于是我开始想着要带我娘子和娃娃们离开那个地方。“ “我悄悄的做着准备,可是这个时候我娘子开始质问我一些很莫名的问题,开始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觉得是西牙拓在捣鬼,我没有办法向对爹娘一样对我娘子和盘托出,何况还有在她有孕后我还做过的恶心龌龊事,所以我只能尽力安抚她,想尽快把他们带走。就在那一天,我赶回家里准备接他们出发,却看到西牙拓在等我,家里没有人,西牙拓告诉我,他把跟我之间的事告诉了我娘子,当然,我明白他所谓的告诉,一定是从他的角度,用他的话说的。” “然后他告诉我说,我娘子受不了这个打击,说我们恶心,骂我是禽兽,抱着两个孩子从山崖上跳了下去。那个山崖离我家不远,我跟西牙拓小时候经常会去那玩。于是我赶了过去,在那个山崖边上看到我娘子衣服的碎片被扯挂在树枝上,还有一块包娃娃的襁褓布。”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西牙朗清低沉嘶哑的声音,宗秀萍紧紧拥着他给他支撑鼓励。水若云听得早已是泪流满面,偎着凌越山静静的哭,忙得凌少侠拿着帕子悄悄给她抹泪。 西牙朗清停了一会,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往下说:“我当时只觉得万念俱灭,西牙拓站在旁边对我说,他只是想跟我娘子说一声这事,如果我娘子可以接受,还是那样爱我,那他就离开,从此不再来找我,反之,如果我娘子不能接受,那是她配不上我,那应该离开的是她。他说他没有想到我娘子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会带着孩子一起去跳崖。总之,他要说的是,他善意的出发点没想到换来一个悲剧式的结局。他说他对不起我,希望我能原谅他。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不能原谅他,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我甚至连跟他打一架的念头都没有了,我只想死!于是我就从那个山崖上跳了下去。”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可我却没有死。我奄奄一息的被一个老农救了回去,在老农家里,再一次遇到了秀秀。” 宗秀萍握了握西牙朗清的手,道:“接下来的,让我来说吧。” “我第一次与朗哥相处,就已经暗生情愫,但因为当时朗哥有很重的心事,家里又有牵挂,我就一直没敢表露心迹。后来朗哥回了家,我又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走,这里看看那里逛逛,总觉得心里那份牵挂放不下。终于我耐不住就往朗哥说的家乡的方向走,我想,如果有缘,我们就会再见面的。一日我借住在山脚一位老农家,谁知第二天他背回一个从崖底救回来的男子,一看吓了我一大跳,居然是朗哥。我费尽了心思,终于把他鬼门关拉了回来。他醒后,却没有再见到我的喜悦,整个人比二年多前我们一起的时候更消沉,经常很多天都不说一句话。后来能行动之后,他就经常要去崖底找什么东西,后来才告诉我,是想找他娘子和娃娃的尸骨,我就一直陪着他,可我们找了很多天都没有找到。” “有一次我们又在崖底转悠,居然看到了西牙拓,我们躲了起来,避开了他。但朗哥的情绪受了很大影响,我就想这个人应该是造成朗哥当时那个情况的关键人物。朗哥又病了一场,非常的消沉,我便劝他跟我回家。他一开始是很坚定的拒绝,甚至丢下了我独自离开,我就到处找他,找到后,他又离开,我又去找。”说到这,宗秀萍笑了笑,眼里含着水气,嘴角却含着温柔的微笑。 她与西牙朗清对视了一眼,接着往下说:“我们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分开再相聚,最后他磨不过我,终于跟我说了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家的理由,他的悲惨的过去。朗哥也是知道我的家族里的情况,他觉得就算我什么都不计较,能接受,我的家族也没有办法接受他。我当时只知道我一定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我便对他说,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还要你。我保证如果我的家族不能接受他,我就随他到天涯海角。” “于是,我们就回家了,其实我也觉得让家族接受他的可能性不大,不为他的过去,单单是外族人这一点,我们宗氏花谷就没办法接受的。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一旦跟家里确认了,我就跟他走。我们甚至在路上商量好了,从家里出来后,我们到哪里去落脚,以后长远的要在哪里定居,总之要远离过去,开始全新的生活。我们到家的那一天,正好是小娘生九弟那天,小娘难产,痛了一天一夜还没有生出来,结果就这么巧,我们到了家什么都来不及说,因为大家都在着急小娘生产的事,于是我就拉着朗哥跪在大门那,想等九弟出来后再听爹的发落。没想到就是我们回到家的那一小会,九弟就顺利生出来了,小娘也平安无事。于是爹很开心,又看到朗哥能平安穿过花谷到达宗氏山院来,也就默许了。” 宗潜月笑笑,缓了缓气氛:“原来我能平安出生,全靠姐夫这个福星啊。” “你姐夫说,他能留在这,是靠当时你这个小福星呢。”宗秀萍笑看着西牙朗清。 “后面的事,你们也差不多知道了。西牙拓不知为何知道了朗哥未死的消息,或许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尸骨,也或许他找到了那个老农。总之,他拿到了夜迷香之花,想到了我大理宗氏,这么长的时间,用尽一切办法试图闯入,要把朗哥找出来。最后,还连累了你们。真是对不住。” “他发现最后就算能破了防线,闯入宗氏,也不能将朗清叔带走,所以他让我们送来这个包袱,是想让朗清叔主动出去找他。这样他就能下手了。”凌越山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西牙拓的邪恶执念,真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无论如何,或许我娘子和孩子还在人世,我是一定要出去的。我跟秀秀商量了很久,我们也过了20年的幸福生活,老天真的待我不薄了,后面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夫妇俩都能共同面对。就算是死,也无憾了。”西牙朗清终于平稳了情绪。 “就算死,我们也会在一起的。”宗秀萍紧紧握着西牙朗清的手,所有的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了。 水若云哭得稀里哗拉,凌越山早把她搂到膝上,替她拍背顺气抹眼泪。宗秀萍看她这会两只大眼睛哭得水汪汪红通通的,不禁笑着刮刮她湿嗒嗒的小脸蛋:“傻丫头,别哭。你姐姐我好着呢,一切都会过去的。” 水若云吸吸鼻子,嘟嘟囔囔的道:“秀姨,你不能称姐姐了,我都管朗清叔叫叔了,你称姐辈份不对。我得管你叫秀姨。” 众人不禁失笑,宗潜月便逗她,道:“那若云姑娘该管我叫潜月叔才对吧,我姐是姨,那我应该是叔叔。” 水若云一听,睁圆了眼睛呆那,对啊,是应该这么叫,可好象哪里又觉得怪怪的。 她眼珠子黑黑的浸着水气,睫毛上还挂着颗泪珠子,鼻子正包在凌越山大掌拿的帕子里擤着鼻涕,愣神在那的样子着实是很好笑。连西牙朗清都不禁哈哈笑出声来。 凌越山擦干净她的鼻子,手指戳戳她的小脑门,笑骂道:“小呆子。”他又转向宗潜月,警告着说:“可别占我的便宜啊。” 宗潜月学他的样子,也挑挑眉一个劲的笑。 宗秀萍趁着这会,跟宗潜月提出:“九弟,我们夫妇决定出谷去找那西牙拓,如果夜香二人确有可能是朗哥的孩子,我们也要去查个究竟,所以,姐姐我想提个请求,希望宗主能够同意拨派些人手给我们,还有凌少侠他们是否能随我们一同出谷,此事还需要他们的帮忙。 宗潜月沉吟一会,正色道:“四姐,本来这事弟弟我应该义不容辞,将能给你的帮助全部奉上,别说是派些人手,就是你们出去的这整件事,都该是我们宗氏的大事。你是我们宗氏四姐,姐夫也是自家人,你们的事就是宗氏的事。可是,弟弟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把这件事押后一个月再办?” 凌越山听完这话,心里想着这宗氏老九还真把娶老婆当大事了,姐姐这么重要的事都要押后。 只听宗潜月接着说:“我自任宗主以来,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二年,更是越发的虚了,我暗地里查过,四姐,我是被人下毒了。” 迷雾重重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口“咣当”的一声,正走进门的宗寻香手里的小瓷盅摔了个粉碎。她似是听到宗潜月的最后一句话,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瓷盅摔了,又慌又乱,又要去捡碎片子又着急想问个明白。宗秀萍离得她近,忙拦着:“花儿,快别捡这个,仔细割了手。”唤来了丫环进来收拾 宗寻香也不抢活,只站到宗潜月身旁伺立着,咬着唇憋着话,待丫环都拾缀完了出了去,她才开口问:“宗主,怎么回事?是什么毒?还有没有得解?” 宗潜月安抚的冲她笑笑,又看了众人一眼,道:“起初我也是不知道的,只是觉得身子一向挺好,为何慢慢的小病不断。我留意了饮食、水、起居,都看不出问题。后来我自己想法子验了一下,我中毒了。” 宗秀萍急道:“这等大事,为何不早说。我们该早些做防备,不对,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九弟,还是快些找大夫来瞧一瞧,是什么毒,我们想法子早些解了。跟几个兄弟姐妹说说,大家也好定个对策,把这施毒之人抓出来。” 宗潜月抬了抬手,让她稍稍冷静。这才道:“四姐,这些我都想过。这施毒之人,在我们族里,能躲开这么多人的耳目,只让我一人慢性中毒,而且毫不显山露水,此人城府可见一班。你想,我这体虚之症,看的大夫还少吗?哪一个瞧出来是中毒之相?若不是我自己多个心眼,换了几种方法测,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接着又道:“不是我信不过各位姐姐兄长,实在是觉得如果知道的人太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把躲在暗处的那人惹急了,可能情况会更糟。” 宗秀萍想想大姐和六弟七弟的急性子,觉得他说的在理。遂也冷静的坐了下来:“那九弟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我其实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但还不确切,而且怎么施的毒,是什么毒我还不知道,但我想我已经知道动机了。” “动机?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宗主之位!这个事很可能会在花神祭典那天了结,那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一直以来,花神祭典都是宗主传位的好日子,每一位宗主都是在那天接下了权力棒,只有宗潜月例外。因为前一任宗主也就是他父亲五年前猝死,使得宗主之位空悬,那件事闹了有好一阵子,最后大位终于落在了宗潜月的身上。宗潜月当时只有16岁,他的上任使得南谷北谷还有自已家族内部许多人的不满,但小小年纪的他很快就展现了他的长材茂学,并在一次大骚动中使计,把事态镇了下去。之后又长袖善舞,重新把整个宗氏花谷协调和睦起来,至少表面上是和睦了。可没想到,原来敌人的坏招都转到暗地里使了。 凌越山问道:“花神祭典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吗?难道他们想在这一个月里把你干掉?” “他们恐怕知道要杀我并不容易,况且如果我死的蹊跷,族里追查起来他们也很麻烦。但如果我病的很重,无法操持族里事务,那退位换人就合理的多。”宗潜月冷冷一笑:“不过我现在虽然身子不大好,却还没虚弱到那个程度,这或许是他们没想到的。” 宗秀萍奇道:“难道他们失手了,下毒的份量不够?” 宗潜月看了一眼宗寻香,道:“花儿看我体弱,总会时不时煮些花羹给我,花羹补气健体,其实还有一个功效。” 宗寻香猛然悟了过来,接口道:“去湿解毒!” 宗潜月冲她微微一笑:“花儿你自己也没想到吧,你只想着用温和点的膳谱给我补身,却误打误撞用了它更一个功效。夜迷香,的确是很神奇的花。” 这边宗寻香急急道:“我今晚煮的刚刚摔了,我现在再去煮一碗。”听得这花羹是救命之物,她当然要再多煮些了。 宗潜月拉着她:“不忙,不差这一次二次的。这毒长期微量的一点点的渗入,不是多一碗就能解决的,这花羹也只是平缓了毒性,没有办法治本。” 水若云终于抓到了一点思路:“夜迷香不是毒与药于一身的花吗?如果这夜迷香的花羹能平缓毒性,那是不是说你中的毒也跟夜迷香有关系呀?” 在场的几个宗氏的人全都皱起眉头开始想,按理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们宗氏一族可以说是自小吃夜迷香之花长大的,最不可能中的毒就是夜迷香的花毒了。”宗寻香说道,她对夜迷香的了解,超过族里的任何人,夜迷香之花不同气味、味道、花形、花色,甚至不同花期,都有什么功效作用,怎么使用最佳,她是最了解的,事实上,她对花的天赋远胜于她的花掌师爹爹。 夜迷香是奇花,奇就奇在它的毒只有它自身能解,它也只能解它自身之毒。如果真是夜迷香,那宗潜月是不可能会中毒的,可如果不是夜迷香,那花羹又怎么会有用?宗寻香觉得掌心微微冒汗,这个施毒的人,太可怕了。 大家都对这中毒之事无语,屋子里静了一会。 凌越山打破了沉默,问道:“那他们不敢杀你,毒的效果又不如他们预期,还会有什么招?” “还有就是他们要证明我不是宗主最合适的人选,比如无能、品性不佳、或者非花神之选。” “怎么才证明你不是花神之选?”凌越山觉得这点很重要,什么能力品性的,他们族人自己有眼睛看,但这花神之说太邪乎,怎么扯都行。水若云就被扯上了。所以他尤其关心这个。 “比如花神下了什么预兆说宗主要具备什么条件,而我没有具备。”果然,宗潜月勾起个坏笑,看着水若云,道:“比如预言的缘定之人根本没有出现。” “没出现可以说是大仙预言不准啊,关你什么事。”水若云觉得很奇怪。 “如果怀疑大仙预言不准,那我也不能做宗主了,因为当初我坐上这个位置就是靠大仙的预言。”左右都不是,这招真是够绝。 “的确谁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跟大仙预言条件完全吻合的女孩。年龄外貌均与宗主相配,而且完全不受夜迷香的干扰。”宗秀萍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大姐那时候会这么高兴,甚至都不介意若云姑娘已心有所属。” 几个人同时看向凌越山怀里的水若云,把她吓得一缩,一个劲的摆手:“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凌越山把她的小手抓住放好,抱紧了,环视众人一眼,一字一字认真的说:“谁也别打我媳妇儿的主意,她是我的。” “那你就真要把你媳妇儿看好了,越山兄弟。”宗潜月偏偏要去撩他的老虎尾巴,笑的老神在在:“保不齐这些人为了让我这个宗主做不下去,先拿花神缘定之女开刀。” 凌越山盯着他,表情慢慢狠戾起来,他突然站了起来,把水若云放到了地上扶她站稳。然后冲着宗潜月道:“原来你一直打着这个主意,之前说的那些全是谎话。” 大家看他的神情都紧张起来,宗秀萍连忙道:“凌少侠,有话好好说。”宗寻香更是紧张的迈前一步,挡在宗潜月的前侧。 宗潜月懊恼自己的失言,只能道:“越山兄弟,对不起,我这样也是迫不得已。事关我们家族,只好委屈你跟水姑娘了。” “委屈?”凌越山冷冷一笑:“我凌越山什么都好说,偏偏见不得我家若若委屈。你拿她的安危来做饵,你活腻了?” 狠话一出,水若云、宗秀萍几个都大惊。 “越山哥哥。”水若云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冲动起来做出什么事来。 凌越山转身便拉着水若云的手往外走,一边道:“我现在就带若若走,你们什么狗屁家族、宗主的,与我们可不相干。” “恐怕你们走不了吧。”宗潜月也来了脾气,在自己的地盘上,哪容得他这么嚣张。 凌越山闻言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来,冷冷道:“如果他们宗主在我手上,恐怕谁也拦我不得吧。还正好称了那帮暗地里使坏的家伙们的意了。” 宗秀萍一下窜到他们中间,知道是自己这方理亏,也只能道:“凌少侠,万万不可。我们万事好商量,事情一定会解决的,若云姑娘的安全,我们会保证。” 凌越山正气头上,一听这话就反讥道:“你们这么能耐,先保证你家宗主的安全吧。” 宗秀萍反驳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却见这边宗寻香咚的一下跪了下来:“凌少侠,寻香人微言轻,本不该插话,但容寻香斗胆一求,我家宗主是良善之人,只是被奸人暗害,现在只要若云姑娘能在本族留一段时日,此事自有解决之道。请不要……”她已急得双目含泪,最后只道:“一定会想出办法解决的,宗主也会保证若云姑娘安全。凌少侠,请再多容我们一段时日。大恩大德……” “停,停,停。”凌越山抬了手阻止她往下说:“别跟我来这套,你也起来,我年纪轻轻,受不了别人跪。 他看着宗潜月黑着脸把宗寻香扶了起来,忽然笑笑:“也好,我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招。宗潜月,如果让我发现什么风吹草动不对劲,我就会让你的全族人都知道,他们的宗主中毒了,族里的花掌仆宗寻香花药本事了得,已经查出来毒性并快要制成解药了。” 宗潜月一听这个,脸色一变,厉声道:“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 “哼,我倒要看看,在那些想对你不利的人眼里,是个半路杀出来的没根没据的花神之女重要,还是一个全族都认识的能解毒的花掌仆重要。” 解开毒源 凌越山这招,果然正中要害,宗潜月面色冷凛,久久不语。凌越山又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会有办法解大仙这个花神之女的套。反正无论如何,我家若若都不能被摆到台面上来,你要么就让大家知道这个花神之女说法是瞎扯蛋,要么你自己再找一个新的花神之女出来。” 言罢,才不管一屋子人还有什么反应,转身就拉水若云走了。 宗寻香低首垂眉,若有所思。 凌越山拉了水若云气冲冲了回了屋,一屁股坐下,喝了二口茶,还觉得窝着火呢。水若云咚咚咚的跑到大浴池那收拾了,出来推他去洗浴,他还不想动,坐着不挪窝。她便软声软气的哄:“去啦,那大池子可舒服了。” 他孩子气的赌着气:“哼,那是他宗潜月的东西。” 水若云失笑,伸手去揉他打结的眉头:“我累了,想睡了,你快去洗,干干净净的我抱着舒服。”又把他的换洗衣物塞他怀里去。 凌越山想想,站了起来,把她拉过来咬了一口,嘟囔了一句:“就你磨人。”然后听话的去洗浴了,那水若云还笑嘻嘻的吩咐了句:“出来不能再皱眉头了。” 待凌越山洗好出了来,看水若云散着发穿着中衣在那写东西,问道:“不是说要睡了,还在捣腾什么呢?” 水若云放了笔,吹干墨迹,找了个信封折好了。过去搂着凌越山的腰,在他身上嗅嗅,笑道:“嗯,香香的。今天我越山哥哥没有瘦。” 凌越山轻戳她脑门一下,笑骂:“冒傻气。”一把将她抱起来送到床上去,一边道:“怪凉的,也不多套件衣服,冻病了我才不管你。在那写什么呢?” “有个夜香不是在我爹手里吗?我给爹写封信,明天让秀姨找人送出去,让爹也对人家好点,然后找机会可以让他们父子早日相聚。” “还对他好点?我当初没揍死他真算他命大。你也不想想他干了多少坏事,毁了多少女儿家。你差一点也遭了毒手。这事就算你愿意作罢,还多的是人要找他们算账的。你忘了那个王员外家的小姐,咬舌自尽的那个,还有那个响雷铁锤张捕头,追捕了他们几年,哪能这样善罢干休。还有啊,当时王员外家那边可是聚了一群江湖人要捉拿夜香的,我们一路往这边来,都这么久了,说不定他们现在都知道你爹手上有个夜香,都去闹着要人了。” “啊?”刚被塞被窝里的水若云一听这个,赶紧想爬起来:“我还真给忘了,我得给爹多写几句,让他把夜香藏着点,除了防西牙拓还得防着点别的人。” “行了行了,你乖乖的先睡觉。你爹比你聪明多了,除了夜香还是别人的儿子他不知道,其它的他肯定安排的好好的。” “我还是再写清楚一点的好,万一他没想到呢。”水若云就是不放心。 “乖,别乱动,要写明天再写。现在先睡觉。我洗得干干净净,你也不好好抱抱我。”他耍赖的把她揉在怀里蹭啊蹭。 她埋在他怀里偷偷的乐,没抱他那现在在干嘛。 过了一会,两个人静静的偎在一起,水若云玩着凌越山的手指,摩挲着他粗粗的指关节,轻声道:“越山哥哥,宗氏会派人去找夜香,应该也会找到我楚盈姐姐吧。” “嗯,会的。”他亲亲她的头顶:“说不定现在你哥都已经找到她了,都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 “嗯。”过了一会,她又道:“我有点闹不清,那个宗主是用我们来蒙寻香姐姐,还是用寻香姐姐来蒙我们啊?” “你就想着是蒙我们吧,这样不吃亏。”他挪了挪,让她偎得更舒服些。“睡吧,嗯,万事有我呢。” 第二天一早,水若云起了身就把给她爹的信补了,然后跟凌越山两个人一起去找了宗秀萍,让她安排人送信去。宗秀萍和西牙朗清免不了又跟他们询问了好多关于西牙拓和夜香大盗的事,然后又都感慨唏嘘,经过了一晚的沉淀,两个人似乎是更坚定了外出面对及寻子的决心,对于所能预料到的情景及结果,他们也都有了心理准备。宗秀萍借这机会又给宗潜月说尽好话,说其实宗潜月已经有派亲信暗卫随影守护他们,只是为免打草惊蛇,没有弄得大动作而已。又提了几个解决之道的想法跟凌越山他们讨论,水若云倒没什么心计,只觉得宗潜月与宗秀萍都很让人同情,愿意尽力帮忙,凌越山态度就保留很多,他只要守好水若云便好,其它视情况再说。 过了午,宗潜月的随仆过来请,说宗主在奉香阁有请。凌越山带着水若云就去了,宗秀萍有些担心,还一路送到了奉香阁门口。结果两个人上了去,宗潜月只是微笑着递上几本册子,赫然是《千金印》、《锁魂枪》、《斩风刀》、《乾坤神掌》等七八本武林绝学的书谱。宗潜月道:“越山兄弟,我之前与你所说并无虚言,只是花神之女之事,避无可避,这并非我所愿。我承诺你在这奉香阁里随意翻看宝典,但这阁中藏宝太多,恐你花上许多时日也没找到精髓,我特意拿了出来,略表诚意。还望越山兄弟莫再怪罪于我。” 水若云探头一看,书上的绝学她可是都有听兄长父亲提过的,赫赫有名,江湖上打破头都要抢的,不禁大喜过望:“越山哥哥,是宝贝。” 凌越山哧啦哧啦的翻弄着书页,冷笑道:“你不是怕我怪罪,是怕我说到做到吧。” 宗潜月道:“当日我毫不顾忌,将最隐秘之事告之,就是对越山兄弟有莫大的信任,我相信越山兄弟光明磊落,不会做出卑鄙无耻之事。同样的,希望越山兄弟也能信任我。” “我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只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凌越山可不愿再做傻子。 宗潜月闻言一笑:“那就够了,多谢!” 一旁水若云才不管他们你来我往的酸词,乐滋滋的在那翻着书册,这些可是绝学宝典呀,爹爹跟哥哥都没看过,偏让她摸到了。 宗潜月看她喜不自胜的样子,笑笑:“这些书你们尽管拿去看,但不能带出我宗氏。祖训如此,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水若云高兴坏了,能看看就已经很利害了。她抱着书本坐在一旁开始翻,其实根本是有看没有懂。 凌越山倒是跟宗潜月开始聊他中的毒,他跟薛神医粗浅学过皮毛,又一路苦学毒理,倒是也能探讨一二。不过宗潜月确是一点眉目没有,不过受昨晚谈话的启发,已经把方向转到夜迷香的方向来,但始终不得所解。两人正说着,楼梯声响,宗潜月笑笑:“花儿给我送羹来了,昨晚的那碗摔了,她非说今天要补一碗。我便让她送到这来。” “这里除了你允许,别的人是不能来的吧。”凌越山想起那个大仙。 “对,这几年只许了花儿固定日子上来打扫养花。昨天大仙的事我知道了,按理他的确不该上来,但他的说辞合理,这里又没有丢东西。” 正说着,宗寻香端着托盘上了来:“花儿听说凌少侠和若云姑娘也在,便多盛了二碗过来,不如也尝尝看,还可防防毒。”这等好事水若云当然不会推辞,她昨晚就在想花羹会是什么味道。 三个人正吃着,宗寻香却道:“这屋里的花香为什么这么怪?” 宗潜月一愣:“怪吗?我闻着都一样啊。” 宗寻香走到那几盆夜迷香那嗅了嗅,面上惊疑不定,想了想,动手去翻它的土,抓了些摊在手上细细瞧,再凑近了闻。她禁不住的手抖,颤声道:“宗主,花儿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了。” 那花泥里掺着碧罗草灰,碧罗草灰单放着没有毒效,但它经过与泥土的混杂,潮湿养菌,散发出的气体与夜迷香的香气一混,便是慢性毒药。长期嗅闻,侵入体内,便会打乱十二经脉清浊气,病机逆乱,伤经损脉,使人看不出具体病状而渐渐体衰而亡。 这几盆用碧罗草灰土养着的夜迷香就是施毒之所在。 宗寻香跪在地上,怎么扶都不愿起,哭着把这毒源说了一遍。宗潜月看她跪在那哭得发抖,便急道:“这于你何干,快先起来说话。不过是有人暗地借你之手罢了。” “这花是我亲手所栽,是我亲手搬上来的,又是我每五天过来浇水施肥护养,都是我的错,我害了宗主。”一想到竟是自己所种的花将宗潜月毒害成这样,她便心如刀绞。 水若云就不解了:“既然是姐姐亲手所栽,每次又都是姐姐来浇水的,为何到今日才发现此毒?” “夜迷香喜草灰肥,我们准备的培土里,都会掺入草灰,所以从泥土外形上看,这碧罗草灰土与我们平常用的草灰土没什么不同。浇水后,也需要个一天半天的,才能慢慢散出气来,到了第四天左右,土质干了,便又没有了。我一般隔五天来浇一次水,所以察觉不到。” “哇,说起来,这毒下的真是精巧,放在奉香阁,只毒你们宗主一人,然后还能把你给避开了。”水若云觉得下毒的人虽然坏,但是真聪明呀。 宗寻香听得这话,更是哭得不能自抑。宗潜月用力把她拉起来,抹她的泪,喝道:“我不会怀疑是你,不许再哭了。” 宗寻香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大哭:“宗主,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用这个土,如果我早点发现……” 宗潜月好不容易佳人在怀,却是个痛哭流涕的情形,让他怎么都喜悦不起来。他道:“你能解的,对不对?” 宗寻香用力点点头。 “那好,”宗潜月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你有疏忽之责,所以更得加倍赎罪,一切都得听我的。” 宗寻香又用力点点头。 “此事不能声张,这几盆花不能带出去,太醒目,你悄悄的带新土进来,换了便是。”宗潜月吩咐着,接着问道:“解毒要多长时间,是什么解毒之法?” “吸了有四五年的毒了,也不能一下子便抽了去,还是慢解慢理为宜,全部除净了,恐怕也得半年以上。但估计二个月便能把重症调理好了,余下的得慢慢来。解毒之法是除了花羹调养外,还需花草蒸浴、拔针、草药熏,膳食上也要调整。” “那好,这些也全交给你了,但你必须独自一人做,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你明白吗?”宗潜月看着她点点头,接着说:“对外我必须还保持着这副病容,你也一定不能露了馅。” 凌越山在旁摸着下巴道:“你看,果然被我一语中的,这宗氏花掌仆寻香是个花药高手,她找出了毒源并能解毒。” 宗潜月横他一眼:“那大仙预言也没错啊,若不是花神之女驾临,花掌仆怎么会于今日奉命到宗氏圣地,这才发现了毒源所在。” 追根溯源 事后水若云想起这段时总跟凌越山说,其实这世间之事呀,真是奇妙,好象很复杂很难,但其实就在眼前,而且还会简单的让你大吃一惊。比如解百日噬日散其实只要吃几片满山满谷都看得到的花瓣,被施了几年的毒都查不到源头,原来却只是在泥里埋了草灰而已。 总之,宗潜月中毒一事好象就这样解决了,宗寻香开始着手为他解毒,剩下的就差查出来是谁施的毒。宗潜月是绝对不会怀疑到宗寻香的头上,但花确实是宗寻香亲手种上的,所以这土怎么来的,只有宗寻香知道,但她却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培土是怎么被调的包,一切都是如常,这也使得追查暂无果。 宗寻香因为此事郁郁寡欢,她原本就温婉少语,现在更是静静不太说话,只努着劲的给宗潜月暗地里打点着解毒的事。她借着陪伴和教导花神之女的说辞,领了权进出怡园,实则进了沁园,水若云这个幌子,其实还真是好用。 于是这接下来的日子里,宗潜月忙着解毒、布局、平乱,凌越山却是闲着没事,每日练武看书,不过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宗潜月给他的一本叫《乾坤神掌》的书,里面居然都是糟老头师父教他的招式,惊奇之余他特意去问了一下,宗潜月却惊道你居然是乾坤神掌传人?凌越山摸摸鼻子有点窘,怎么他师父原来还是个人物啊。原来这乾坤神掌在江湖上消失了30余年,世人早以为失传,这拳谱还是宗潜月的老爹狂热追求武学秘籍时的藏品。看来糟老头师父还是有段故事的,这点让水若云眼睛发亮,一个劲的说回去了要找师父讲故事,她最近真是听故事听上瘾了。 有了这么一杠子事,水若云又对奉香阁有兴趣了,要去挖宝,竟然也让他们挖出几本医籍秘册,不过这些岂是他们二个门外汉能看明白的,水若云翻了半天,还是恋恋不舍的放回去了,嘀咕着真想带回去送给薛叔。她这翻翻那看看,也没找着自己有兴趣的东西了,想起老半天那凌越山没动静了,又转回去,看他在那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凑过去一瞧,书面上写着“女儿经”三个字。书有些厚度,还算新,跟阁里藏书的陈旧厚重感不太一样。 凌越山看她脑袋凑过来,竟有些脸红的样子,把她脑袋瓜子推一边去。水若云更好奇了,趴过去要看:“是什么书嘛,这么神秘。” 凌越山看拦她不住,巴的一下把书合上了,跟她说:“这就是那天大仙翻腾的东西。” “真的?”水若云伸手要去拿:“那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 “就是本书,有阴谋诡计的,你别看了。我一会拿去给宗潜月。” 水若云狐疑的看着他,阴谋诡计?这么神秘? 凌越山去找宗潜月的时候宗潜月刚蒸完花草浴,在内室打坐运气疗毒,他的随护就把凌越山拦在了外面,凌越山也不恼,就坐在外头翻着书,直到他把《女儿经》翻完了,才被请了进去。宗潜月因为刚运完功的关系脸色有些许红润,散着发,披着宽袍子,明明慵懒闲散,偏偏还是懦雅的要命。凌越山围着他转一圈,啧啧道:“其实宗九你要是去了外面,肯定特能招姑娘喜欢。” “能招我想招的那个就行。你是特意过来夸我的?”宗潜月心情不是太好。从那天起宗寻香的态度就怪怪的,不知在想什么。有时甚至觉得,她是在躲他。 “我是来给你这个的。”凌越山把《女儿经》丢给宗潜月,他接过一翻,又翻二页,惊讶道:“你要送我这种书?” 宗潜月有些奇怪:“你去哪弄的?是怕我身子骨太弱,成亲时不行吗?” “谁管你成不成亲。这是你们宗氏奉香阁藏宝之一。” “怎么可能。” “当然了,我从奉香阁里翻出来的。我跟你说过那天听见大仙在翻腾,应该是在找这本书。夹在阅室最里面那排书的后面。” “大仙?大仙是不近女色,不能有淫邪之念的,怎么会……” “那你得去问他了。他跟你不是挺亲近的吗?不然当年怎么会推崇你做宗主。” “他推我做宗主我们都很意外,原本以为会是我二哥的,几兄弟里,他的资历本事和年龄都适合。但大仙拿了花神预言,在钵中点花选中了我。我最初也与大家伙一样,只当我会无法胜任,有愧花神嘱托。” “那你二哥呢?” “第二年领着家众在山谷建水渠时失足摔死了。那时大仙还道,果然花神预料将有此劫,故此没让二哥做上位,不然再发生一次宗主猝死之事,本族岂不是得大乱。” “这么奇怪。”凌越山托着下巴在想。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宗潜月倒是很想听听凌越山的看法,他们陷在事件中,有时拘于既定的主观思路,反而没有一个局个人看得透。 凌越山不答反问:“宗九,如果你死了,谁会是下一任的宗主?” “有好几种可能,南谷北谷都有人盯着位置,我大姐,甚至大仙。” “你大姐?大仙?”这倒是出乎了凌越山的意料。 “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里,各有各的问题,其实都不太适合做宗主之位,但如果到时南北谷那边想夺位的,为了保我家族在宗氏的位置,依我大姐的性子她是一定会出来抢的。不是因为她想做宗主,而是她会觉得这是家族使命,不得不为。至于大仙,他只看花神指示,花神如果说他适合,他就会去做。” “既然都要听花神的,那有什么好争的,弄个仪式花神说是谁就是谁好了。” “哪能这样,”宗潜月轻笑:“花神只在我们需要她帮助决断的时候才会给提示,当年是因为南谷北谷那边吵得太利害,提了很多我二哥不适合的理由,情况非常混乱,差一点造成了族群的分裂,为了平息众人的疑虑,才请出了花神。” “那也就是说花神只在你们争执不下,或是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才会请出来,是吧?” “对。” “宗九,我怎么有种感觉,你爹死了,花神提示了你哥不合适,让你一个小孩子出来做宗主,平息了当年的纷争,南谷北谷也没有犯众怒,事情顺利解决。而以你的能力与资质,大家都觉得应该做不下去,正常发展来说你干不了二年就会被很正当的赶下台,在你下台前,你家最有竞争力的二哥也去了,然后宗主之位就与你们家不相干了。”凌越山自顾自的编故事,觉得这个阴谋论很合逻辑。敌人避开最难啃的骨头,挑软柿子捏,不用损失太多就能取得胜利。这个故事若若一定喜欢。 “结果我撑了过来,表现可圈可点,让大家刮目相看,宗主之位坐的稳稳的。所以我就活该要中毒了。”宗潜月接着帮他说了下去。他前前后后的把事情串在了一起,的确所有的事都巧合的能搭勾连接上了。 凌越山耸耸肩:“我瞎猜的,最近若若迷故事,我有点编故事走火入魔。你们是当事人,应该事情更清楚。”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大仙,他扶我上位的。我们全族都很敬重他,当年那场纷争,如果不是大仙,我们也不会有今天。而且……”宗潜月突然想到:“如果大仙想谋位,当年他就能拿到,不必等到现在。” “可能他不想要这个位置,他只是个单纯在女色问题上犯了禁的老头而已,把书藏到了奉香阁,这样以为就没人知道了。”凌越山搔搔头,他也想不通,回去要跟若若说这个,她最喜欢这种推理游戏了。 宗潜月沉吟了一会,道:“我会派人查查大仙的。谢谢你,越山。” “对了,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你爹和你二哥……” 宗潜月摇摇头:“我二哥那事,当时有查过事因,但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判定是他失足意外,现在也查无可查了。而我爹的确不是被谋害的。他是自杀的,我娘病死了,他说要去陪她。” 凌越山暗暗惊讶,没想到宗家老头儿女一堆,还这样痴情的,难怪生个儿子也这样。 “越山,他们会在花神之女身上做文章,我得到消息了。” “什么意思?” “就是想要花神之女不存在的意思。我已经放出风声了,说据这么多些日子的观察考验,觉得这个女子不是花神之女。但这个说法需要得到大神的支持。不过有风声出去了,那边人也会顾忌一下,毕竟有个乾坤神掌守在旁边。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 “哼,算你识相,反正我家若若少根毫毛,我就让你们这一窝都不好过。”凌越山站起来向外走:“我要去接若若了,她在秀姨那。”他临到门口一回身,冲宗潜月坏坏一笑:“那本书值得一看,很渊博,很实用。说不定你成亲真能派上用场。替我谢谢大仙。” 即将发生 事情果真如宗潜月所料,蠢蠢欲动的人要拿花神之女做文章。既然有消息说宗主考验过日前找到的女子并非花神之女,大仙虽未表态,但有心之人已然利用这一消息,开始散布花神不认宗主,不派花神之女的言论,隐隐中表露了现任宗主该下位之意。为此宗秀雅等焦思苦虑,急的是火烧眉毛,出门在外的老三、老五、老八还特意赶了回来。众人一起开了个家族大会共商对策。宗秀雅还请了大仙参加,但大仙却说花神祭典在即,不方便参与,不软不硬的给推托了,这弄得宗秀雅更是火冒三丈。一家人最后也没商量出什么能稳赢的良策,见招拆招成了最佳方案。 这日适逢汉人的年节,大年三十,宗氏花谷却不过这个节日,他们有自己的花神祭,再加上花谷温暖如春,丝毫没有年节的气氛,水若云和凌越山都差点忘了这日子。 好在主人家热情,还特意单独为他们准备了年夜饭,宗秀萍、西牙朗清、宗潜月、宗寻香几个人围了一桌陪着他们过节。宗寻香一反这段日子的低落情绪,亲手准备了香甜的花酿酒,煮了几道拿手好菜,宗秀萍他们也暂时放下了心头事,大家热热闹闹的喝了个痛快。 宗潜月看了一晚上宗寻香象只蝴蝶般的满场飞,一会给这个倒酒,一会给那个夹菜,要不就是跑前跑后的,就是在他身边的那个座上不能安份的好好坐上一会。她笑语盈盈,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粉脸红扑扑的,他禁不住眼光一直追着她,揣摩着她的心思。 水若云跟着宗寻香笑闹,也喝了不少,两眼已经水汪汪的泛着醉意,她开始见谁粘谁,缠着撒娇。一会咯咯直笑,搂着凌越山的胳膊嚷嚷着要喝酒吃菜,待给她夹好了她又跑去跟宗寻香两个人拼酒去了。要不就是抱着宗秀萍一个一口秀姨,让人家给她讲花谷的故事。好几次凌越山把她从别人身上扒下来拉自己怀里去,偏偏她一粘过来就腻着他蹭,娇的不行,饶是皮厚如凌越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把她放了吧,一会她又去缠别的人了。来来往往好几回,终于好象有点闹累了,窝在凌越山怀里打小盹。 宗秀萍和西牙朗清早就先告辞回去了,凌越山一看小人儿开始打盹,也抱着她起身回房去。席上就剩下宗潜月与宗寻香,两个人默默无语。最后宗潜月打破静寂,邀寻香四处走走。两个人一路漫步,走到花廊上,宗寻香似是起了玩心,拉宗潜月登上花廊上的小阁台,阁台正对着山腰一处平场,那儿正是三天后花神祭典的所在,此时搭架摆台,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看着那祭典花场,宗寻香突然道:“宗主,花儿对宗主是忠心不二的,请宗主一定要相信。” 宗潜月心里涩得难受,暗想:就是知道你对宗主忠心,我才会这么堵心。嘴里却应着:“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中毒一事我从未怪你,你就别再往心里去了。” 宗寻香听了这话,却开始落泪,她哽着声:“宗主,你不要恨我,求你别恨我。” 这下着实把宗潜月吓到,他情不自禁将她揽到怀里,轻拍她的背:“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可能会恨你。我说了我不怪你的。别瞎想了。这阵子是因为这个在躲我吗?” 她摇摇头,坐直了身,抹了泪,道:“花儿犯了错,哪里还敢躲宗主。”她不知从哪掏出小酒瓶子和酒杯,又道:“花儿会尽全力赎罪的,今日特意准备了美酒,算是正式跟宗主赔个不是。” 宗潜月失笑:“跟我还用得着这招?花儿,我多想你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再叫我一声九哥。” 宗寻香眼神一黯,很快打起精神笑道:“九哥!我们喝了这杯。说好罗,不管花儿犯了什么错,九哥你都不要恨花儿。”语气中颇有几分小女儿撒娇的姿态。 宗潜月温柔一笑,抑头将酒一饮而尽:“好,九哥答应你,无论花儿做什么,九哥都不会跟花儿生气。” 那边厢二人喝的高兴,这边凌越山却很不轻松,原来他的宝贝疙瘩喝醉酒是这样的。他将水若云抱回房后,看她眯眼犯困的样子,本想就让她这样睡过去,遂给她换了衣服,擦了擦脸,谁知她却醒了过来,然后又一个劲的开始粘人。 她眼波迷离,只会搂着凌越山傻笑,粘腻着蹭来蹭去,他被她缠的发热,忍不住低头去吻她的小嘴,她很热情的迎上来,双臂搂住他的颈脖,主动探舌进他嘴里,与他津濡交融。凌越山被她撩的头皮发麻,伸掌托高她后颈,加深唇齿的交缠,不一会儿她便败下了阵来,无力的只能任他掬取,她软着身子,跟化了水似的融在他怀里。 凌越山只觉火热难耐,可水若云却开始眯朦着眼,把脑袋往他颈窝里钻,他无奈只好大口喘气,生生把旺火压下,抚了抚她的背,听她小猫一样的呜咽一声,心里只觉柔软的乱七八糟。只得把她放到床上去,替她盖好被。刚直起身来,就听她软软的叫:“越山哥哥……”他弯腰亲亲她的小脸蛋,哄着:“乖乖睡,我一会便过来陪你。” “不要,”她仗着酒意撒蛮娇:“抱抱我。” “好,好,抱抱。”他把她搂进臂弯,她安静了,过一会又道:“我想睡觉。” “好,睡觉。”他又把她放回枕上,替她拂开面上的发丝,亲了又亲:“你乖点,别闹,要不明天该头疼。”刚要抽身起来,又被她一把拉住衣袖:“不要走。” “不走,我去洗洗,换了衣服就回来陪你睡,你乖,我很快回来。” 她却不理他哄,拉着袖子,闭着眼,只摇头,嘴里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什么。凌越山无奈又将她抱过来,摇着轻轻拍她:“是不是不舒服?” “我想喝水。”她声音小的跟猫叫,好象又快睡着了。 “那我给你倒水去,好不好?” “不好,”她突的一下爬了起来,扑着搂上他颈脖:“你抱抱我,你陪我睡,我头晕。” 凌越山才真是被她闹得头晕,他咬牙跟她低喝:“水若云,以后你要是敢再喝一滴酒,我就收拾你。” 可惜平常她就不怕他的威胁,现在酒壮人胆,就更是充耳不闻了,直接给了他一个没听见的反应,自顾自的钻在他颈窝处使坏,吮住他的肌肤,开始啃他。 他被她咬的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血全朝一个地方涌,胀的他要爆炸。他板过她的脸,用力的吻住她,只搅得她舌根发了疼。又抓了她的小手,按在他下面火热之处,手掌底火烫的温度和饱胀的触感让她脸红的跟烧了似的。他哑着声警告:“若若,你要是再闹我,我就真的要收拾你了。” 醉酒让她有点晕眩,软软的也使不上力,只觉得手心被烫的要烧起来,她再懵懂也晓得那是什么。遂傻傻的点点头。 凌越山叹口气,把她放开,扔她回床上,用力扯过被子把她埋了进去。伸手将她的眼睛盖上,看她闭了眼,满意的点点她鼻子:“我去洗洗,很快就回来,不许再闹了啊。”说罢便冲到浴间去,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 谁知出了来,却看水若云已然踢了被,整个人横在床上。他过去把她摆正了,搂好,扯过被子将两人裹在了一起。她蹭到他身上的凉气,整个人更往他怀里钻,还把小手伸进他衣服里,摸到凉凉的体温,舒服的直叹气。凌越山僵直不敢动,心里暗暗叫苦。 水若云挪啊蹭啊,扒拉着他的衣服,整个人趴到他身上去,小脸枕在他胸膛上,脸的热度在他清凉的胸膛温度上降了下来,她舒服的不动了。凌越山正抵在她的柔软部位,小心戒备,看她不动了,才慢慢把手搂上她的腰,想着她一会睡沉了再放她下去。谁知没过多久,他身上的温度也高了起来,小人儿不满意了,又开始扭蹭着,开始踢被子。 “热。”她嚷嚷着,要推开凌越山,不粘他了。凌越山握住她的腰,阻止她翻身下去。大掌伸进她衣服里,抚她腰后细嫩肌肤,他的手掌火热,小人儿更觉得燥热难当,挣扎起来。 他用力按住她,探手抚到她的粉臀上,只觉娇腻滑手,撩得掌心都酥了,遂使上力道揉捏起来。水若云醉意上头,娇软无力,哪里挣得过他的蛮力,反倒是累得娇喘不休,于是又蹭在他怀里拧闹起来。 凌越山堵上她的唇,翻身把她压住,细细勾缠她的小舌头,她又热又晕,皱起一张小脸。凌越山把她的臀抬高,把她的裤子褪了去,她不依,扭着挣扎,于是他啄她的眉心,哄着:“不热了,脱了就不热了。”她皱着眉想了想,似乎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扒他的衣服,他的衣裳刚才早被她扒的七零八落,现下不费什么劲便开了,凌越山伸臂抬肩,配合着她的动作把衣服褪了去。她歪着头眯着眼看着,觉得自己赢了,傻傻的甜甜一笑。凌越山也冲着她温柔的笑,在她唇上啄一下,低头去剥她的衣服,双唇随着手上的动作,印到了她的胸前。他的舌头舔过,濡湿清凉,惹来她的娇吟,他把她挺尖上的粉嫩小果吞到嘴里,惹得她乍然一震,嘤咛的叫:“越山哥哥。” 凌越山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水若云却不依了,她只觉胸前又痒又麻,刺刺的说不出难受,她摩挲着掌下的床单,喘着又叫:“越山哥哥。”他依依不舍的吐着嘴里的小果,看它被吮得坚实挺立,耐不住又去吮另一只。水若云得不到重视,趁着酒意发起脾气,去推他的头,他没防备,嘴里吮着的红果一下被扯的生疼,水若云痛叫一声,眼睛里立马含了泪。 凌越山低头亲了又亲,软声道:“不疼了不疼了,你乖乖的,别闹。” “你不疼我了,”她眼泪汪汪的指控:“我难受你也不理我。” “我可不正在疼你呢。”他大掌抚她的身体,看她颤着在他掌下喘,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探下身去吻她的唇,她闹着性子,扭着头躲开他,他便伸手去扳她的脸,她还闹,伸手去推他,两只粉臂也马上被缚住,被他单手压在头顶上,她越发的娇嗔,伸脚踹他,她的孩子气让他笑出声来,一欠身一拨手,她的两条腿也被分在他身体两侧,被他压的是严严实实。她还待挣扎,凌越山却一点一点啃在她粉嫩脂滑的肌肤上,哑声道:“我太惯着你了,是不是?” 各有良宵 水若云早已是湿的一塌糊涂,两人肢体厮磨,也沾了凌越山一身,此时她全身都被压制住,趁着酒劲还待耍性子的挣扭,其实早没了半分力气,只软软的娇哼,凌越山伸手摸得她的软汁凝香一手,只觉再难自禁,不再与她嘻戏,单手调好二人的位置,剖开嫩里,直探而入。 醉意上涌,她软绵绵的敞着,容纳的并不困难,但虽如此,还是觉得被他刮得又麻又辣,有丝丝痛意,这一下子让她仰了头吸着气。凌越山也只觉得层层嫩软绞缚,勒得他脊梁发麻,这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腰臀使力,一下入到尽头。 结结实实的一撞让水若云“啊”的娇啼一声,下意识的缩了下粉臀,却将他绞得更紧,两人均不敢再动。凌越山放开了缚着她双臂的手,拉着她的小手去摸两人连接的地方,笑得志得意满:“若若,我们在一起了。”她秀目半启,有点傻傻愣愣地看着他。那可爱模样惹得他哈哈大笑,震动蹭触着相连的深处,水若云难过的嘤咛缩臀,凌越山这下也再耐不住,开始大幅度的冲顶起来。他一杀开了去,水若云立即溃不成军,只低嘤娇啼,不一会又撒开了娇,伸着双臂颤着声求:“越山哥哥,你抱抱我。” 凌越山只觉极美销魂,现下她便是要月亮他都答应,探下身将她搂进怀里,亲了又亲:“好,抱着你。”身下未停,一下一下顶得她胸前小红果抛甩着,因为相拥的姿势磨在他的胸膛上,刮得他心痒难耐,低下头一口噙了,用力的吞吮,她又开始细细的嚷疼。他嘴里含着不肯放,只用含糊不清的音问:“哪里疼?” 水若云晕头晕脑,说不上哪里不好,只觉他一下一下顶的火辣辣的,磨得她说不出的滋味,就娇道:“哪都疼。”凌越山虽也是初次上阵,但又岂会听不出她的娇嗔软语之意?于是更放心大胆的动。水若云捱了好一会,觉得阵阵酥麻快意涌上头顶,这感觉让她有些慌乱,便扭着挣起来。凌越山似是察觉她软嫩里的变化,开始扣紧她的臀用力顶着尽头往深里磨,水若云一时酸麻的瞠目结舌,哪里还挣得动半分,只搂着他的颈脖缩着小肚子一阵阵的颤,觉得内里什么东西炸开了涌了出来。好一会才止了抽搐,她眼前的白雾散开,睁眼看到凌越山温柔的冲着她笑。 他一头一脸的汗,眼睛亮的出奇,那笑容诱得她亲了上去,他笑着把她抱高了,配合着让她吻,他的唇舌温柔的让她晕晕然。只听他低声问:“舒服吗?”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在问什么,愣愣的老老实实点了头。看到他又在笑,然后在她体内充盈着她的那部分又开始动了起来,他说:“那我们继续,还没完。” 那刺刺痒痒的感觉又浮了上来,这次她越发的敏感,禁不住放开了声,哼喘不休,又软软的娇道:“刮得我好难受。” 他把她的腿挂在他的臂弯上,慢慢压了下来,这姿势让她整个大敞,他越发的随心所欲起来,她象是水做的,淌得身下和他俱是湿滑,这让他杵的利落爽快。他逗弄着她,特意变着角度用力,明知故问:“哪里刮得难受?”她被摆弄得颤不成声,闭着眼承受着他一下重似一下的,最后只能哆嗦的嘤咛出声:“不要了……打到心窝上了……好难受……”她酡红着脸娇弱无力的样子,让他只觉得疼宠满溢,便道:“好,好,不这样了,我们换换。” 他直起身,放开了她的双腿,她侧着身喘着气,脖颈上全是细细的汗珠子,他低头去吮,又怕她着了凉,拿起自己脱下丢一旁的中衣给她抹了汗。他想了想,把她翻了过来,提了她的腰,让她双膝落着,翘着臀,复又一下进了去,他轻轻动着,顺着她的脊背吻吮向上,凑在她耳边问:“这样好不好?”她趴在枕上,随着他的动作软软的哼,拿着他的大手,缠着他的手指头,摩挲着他的指腹和指节,不再说话。他就把手掌给她玩,就着这趴姿动着,初初还能温柔相待,渐渐性起了便开始狂放起来,这下水若云又开始哭啼,她被压着,蹬不了腿,只能生挨,便又一声一声的喊他的名字,闹着要抱。 凌越山就着两个身体的相连,生生把她转了过来,上身抱起,搂到怀里:“这样抱好不好?”水若云快到致感,连连点头。“那你抱紧我。”她环臂搂住他颈脖,乖巧柔顺,展现今晚的难得听话。凌越山扣紧她的臀,以坐姿自下往上用力耸顶,开始大刀阔斧,力道越来越重,她耐不住的又开始蹬腿,又踢又磨着脚底的床单,嘴着如嗔似泣的喊着:“不要了,不要了……你欺负我,我不要了……” 凌越山亲亲她,一边连声哄:“好,好,不要了。”一边将她的腿抬了挂到臂弯上,她瘫软如泥,傻傻的任他把自己架空起来,重心一下只压在相连处,他轻易就能入的很深,被吞吐间只觉销魂夺魄,恨不得跟她一起融成一个。她却是挨得狠了重了,再受不住,失声娇啼,到后来呜呜咽咽的带了哭腔,去咬他的肩膀,她开始一下一下抽搐的缩着小肚子,埋着头止不住的颤,他伸手把她小脸从肩窝挖出来,道“别咬着,让我听你的声音,我喜欢听,你叫我。” 她早颤得走了调:“越山哥哥……”她抽搐的停不下来,他也丝毫不愿停,一下一下的快速紧逼,迫得她连着声叫:“越山哥哥……” “不是,不是叫这个。” “相公,相公……”她大声泣喊起来,让她叫什么都行,她抖着身求饶的去亲他的脖子:“相公,不要了,不要了……” 他全身毛孔都张开了来,舒爽的要了命,一下把她压回到床上,把她的腿架到了肩上,探低了身子往下压,令她整个毫无保留的全数向他敞开了来,他入的深,一记狠过一记,恨不得把她融到骨血里,他亲着她湿嗒嗒的小脸蛋,哄着:“再忍一会,乖,就一会了,再忍一会就好,你也疼疼我,好不好?”她已答不了话,苦苦捱了一会,倏地弓起了脊背,雪白的小腹用力的阵阵收缩,他也已然到了极致,顶住她最内里的细嫩淋漓尽致的浇灌。 好半晌两个人都没法动,凌越山拂开她脸上汗湿的发丝,吻了又吻,怜得心都要酥了,道:“日后你还可以饮酒,不过只有单独跟我一起的时候才行。” 这边花廊小阁上,宗潜月也经历了一场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艳事。他喝着小酒,微风习习,花香扑鼻,又有佳人相伴,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可没过多久,他觉得四肢乏力,一开始以为是他的毛病又犯了,可身体越来越僵,他看向身边的宗寻香,只见她双目含泪,一脸愧疚的看着他。 “你……”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她不会这样对他的。 “对不起,”泪水划过她的脸庞,“九哥,你答应过不恨我的。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为什么?”他依然不敢相信。“你要做什么?” 她没有说话,伸手抹去泪水,转身爬到小阁顶上檐廊里拿出两个包袱,包袱打开居然是两张毯子。宗潜月看着她,不明所以。只能道:“花儿,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可以跟九哥商量,我不会怪你的,你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 宗寻香咬着唇不说话,过来在他这边的廊椅上铺了张毯子,这小阁里两边都是长长宽宽的廊椅,恰好能将将躺下一人,她轻轻将他扶躺在毯子上,幽幽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眼里又聚了泪。 宗潜月慢慢觉得下腹似乎隐隐烧了一股温火,他看着她一边抹泪一边伸手解他的腰带,他突然明白了,他一下子就被伤心的情绪堵了个满心满脑:“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这个地方与他既成事实,让旁人有机会过来抓奸吗?这算什么,要说是他这个堂堂宗主对个小仆女辣手摧花,让他在三天后的祭典中一点胜算都没有吗? “我知道你一定会看不起我,我没有办法,只求你不要恨我。”她似是没听到他问什么,只沉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抖着手,把他的腰带解开了,犹豫了一下,终于去解他的裤子。宗潜月沉痛的闭上眼,身体酥软动弹不得,偏偏某个地方很有感觉,他知道自己硬了起来,他根本没法控制。他心里是又痛又悲,难道自己真的看走了眼,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不利。难道那些碧罗草的毒也是她?他还是不能相信,她眼中对他的情意,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他就是知道,他怎么会不懂她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可能看走眼。 谁的阴谋 “花儿,你别做傻事。是有人逼迫你吗?有难处跟九哥说,九哥一定会帮你的。” “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要做的。九哥,你不要恨我。”她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一边褪去自己的小裤。宗潜月看着她的动作,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看她跨坐到自己身上,急忙开声劝:“别这样,花儿,你会弄伤自己的。” 她摇摇头:“我也吃了药,不会太疼的。” 宗潜月心里一痛,禁不住冷冷讥道:“你倒是准备的很充分。” 她被讥的说不出话来,只抬着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看他。他终于忍不住闭了眼,沉声道:“花儿,我可以不做这个宗主,你不必如此。” 她摇摇头:“我一定要做。” 他感到一双冰冷汗湿的小手去握住了他的火热,然后慢慢被湿滑火热的软嫩套住了,他猛的睁了眼看过去,只见她涨红了脸,咬着唇正慢慢往下坐,他亲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她吞进去,她很紧,勒得他有点疼,到关卡那她没有犹豫,用力坐到了底。然后她不动了,迎上了他的目光,眼泪又哗哗的往下淌。宗潜月有些无奈的想,他好象才是那个应该哭的人。 她看了他一会,忽然软软伏下身来,就这样让他套在自己里面,而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不知在想什么。她的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他忍不住问:“痛不痛?” 她一愣,呆了一会轻轻的答:“还好。” 两个人又静默了会,他又说:“你不动一动?” “啊?” “你不动,这样我很难受。要不你给我解药,我自己动。” “啊?”她坐起身来,脸轰的一下通红。 “是你动,还是让我自己来?”他盯着她,又道。她最好马上把解药给他,他绷得要炸掉。 她慌乱起来:“我,我,我不太会。” 他闭了闭眼,哄她:“那你把解药给我,都这样了,我不会跑的。你想让别人来捉奸,我奉陪。但你不能这样折磨我。”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咬牙道:“我,我来。”说罢,笨拙的开始上下动着身子,她慢腾腾的,动作又小,他并不觉得舒服,反而越磨越难受,他咬着后槽牙,道:“我真的不会跑,给我解药。” 她急急道:“我会动的,我会了。” 他嗓门大了起来:“那就快一点。”她听话的快了起来,宗潜月又道:“你抬高些再往下坐。”她很努力的要达到他的要求,不一会脸上就沁了汗。 他还是不满意:“宗寻香,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又不是动物,你起码,起码亲我一下。”他们两个人上衣甚至都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这算什么,他忿忿的想。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 “别停!” 她一切按他的吩咐做。 “你过来亲我一下。”他想想,补充了一句:“亲我的时候可以停。” 她愣在那,眼底浮上的忧伤让他疑惑,都这样陷害他了,她伤心个什么劲。她伏下身来,轻轻吻在他唇上,他分开唇,两人的舌尖碰到一起,这是一个浅浅的却温柔的吻。她迅速坐了起来,眼泪划过面颊。 他又道:“让我看看你,你解开衣服。” 这次她不依,用力摇着头。他很不高兴:“宗寻香,你让我们的第一次这般龌龊,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他的用词明显刺伤了她,她哭得越发的伤心:“九哥,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恨我的。” 他冷冷一笑:“你倒是聪明,学会向我下套了。你说,你对我下药,对我是多大的羞辱,现在还这样折磨我的身体,凌迟我的精神。还想让我不恨你?” 她拼命摇着头,开始努力快速的上下动着,咬着唇涨红了脸开始解衣襟的扣子。他看着她拉开衣襟,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兜衣下浑圆挺翘的胸脯,他竟然一下禁不住,闷哼一声,在她的紧致中泻淌出来。 他懊恼的闭上眼,太丢人了,怎么会这般不济事。她犹未察觉,还在动,几下后终于觉得不对劲,低头去看。抬头正对上他涨红的脸,恨恨的眼光,他怒气冲冲的嚷:“看什么看,都是你害我的。” 她其实不太明白他恼怒的是哪般,不明他所指。但他忿恨的态度让她很低落,她默默的从他身上翻下来,拿出布巾替他打理好,为他穿戴整齐。他身下的毯子沾了落红还有湿嗒嗒的痕迹,这就是她想要的,得到了,却悲伤欲绝。她把自己也拾缀好,然后过去躺在他身边,用毯子把两个人裹住。 四周悄无声息,他们俩也静静的。过了一会,他开口问:“捉奸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好半天她才回答:“快了,天不亮,花工就该来场子搭花架了。” 两个人挤在廊椅上,都不说话了。天边开始泛白了,宗潜月动了动,手脚竟然可以活动了,他僵在椅子上太久,慢慢伸展了一下四肢,看到宗寻香近在咫尺的脸,还有那双现在正看着他的晶盈大眼,他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住,问:“花儿,你为什么要害我?” 宗寻香一震,坐了起来:“九哥,我知道我这样逼迫于你,是我太不知耻,坏了你的清誉,你要看不起我,恼我,我也认了。但我从没有一丝一毫的害你之心。” 他盯着她的眼睛,她眼里满满全是对他的情意,就是这个,他不会错认的,来不及再细问她,耳里已听到许多人往这边走的脚步声,花工来干活了。他看着她沐在初晨中的脸庞,或许他再没有机会……再不想其它,他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捧着她的脸,深深的、用力的吻住她的双唇…… 凌越山与水若云闹完了已经下半夜,水若云昏沉沉的睡,凌越山打了巾子过来给她擦身,也只是嗯了一声,半梦半醒。床早已被闹腾的不成样子,枕头也不知飞哪去了,床单被揉得半垂地下,到处皱巴巴湿嗒嗒的,于是凌越山就把水若云抱到另一个卧房睡去,可她一会又似醒了,又开始闹要喝水,喝完水安静不了一会,又说要去方便,她眼眯眯都睁不开,一付累惨的可怜相,凌越山心疼的半死,等他终于伺候好她,都收拾完,天也快亮了,上床搂着她轻轻哄,看她终于睡沉了。他安了心也睡去,可好象还没过多会,就听得他们原本的那间卧房外咚咚咚的敲门声。宗潜月的一个随护在外面叫着凌少侠。 凌越山一下恼了,看看怀里人儿还睡的踏实,赶紧衣服都没穿,轻手轻脚飞快的闪到门外去,皱着眉冲来人低声道:“嚷什么嚷,小点声!” 那随护看凌越山从另间房内出来,来不及惊讶,急急道:“凌少侠,宗主出了事,让小人来请,请你速去。” 原来在那小阁上,一切如宗寻香所愿,他们俩被上工的花工捉奸在椅了。很快,消息传到了所有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人的耳里,相关人等迅速赶来。宗潜月欲把宗寻香先带回松楼再谈,可她磨磨蹭蹭的,走的极慢,一路已经有人指指点点,宗潜月明白她是想让更多人看到,把影响扩大,他心里苦涩难捱,见她面色如铁,紧抿着唇不语,眼底抑着悲意,于是又觉得心里隐痛。他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二人慢如龟速的快走到松楼门口,宗寻香的老爹赶来了。 宗老爹二话不说,上来就狠狠的给了宗寻香一个大耳括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他下手极重,宗寻香脸一下被打歪了去,面上迅速浮起红掌印子,嘴角还惨出血来。宗潜月始料未及,赶忙拦到她前面,冲宗老爹道:“鹤叔,有话好好说。“ 宗鹤怒火冲天,手指着宗寻香半天说不话来。他看着宗潜月,一下就跪了下来:“宗主,都是我教女无方,生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你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回吧。” 宗潜月伸手去扶他:“鹤叔,快别这样,起来说话吧。”他回头看了一眼宗寻香,却见她淡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说话的功夫,许多人也到了,人越围越多。宗秀雅冲过来疾声厉色:“这是怎么回事?宗鹤,你别在这闹,嫌你家闺女不够丢人怎么着?” 宗鹤象是抓着了话尾,带哭带嚎的嚷开了:“大奶奶,我家寻香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可她其实是个挺乖的孩子啊,大伙这都是知道的,这左邻右里的,谁不说她聪明乖巧,人也俏,跟花仙儿似的,谁知道今日却发生这种事。这……这……”他突然一脸恍然,接着道:“这说不得有什么隐情的,或许我家寻香也是被逼的,还望大奶奶和宗主明察,一定要给我家闺女一个公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宗秀雅气极,脸色铁青。 宗潜月心中一动,哼,要开始了吗?果然跟他猜的一样。他不禁转头去看宗寻香,却见她直挺挺的站那,谁也不看,充耳不闻。 南谷的大家长宗川平在旁边冷冷一笑:“什么意思?这话还用问吗?这男欢女爱的,女儿家一向是温顺乖巧的主,那发生了这等事,自然要问问男方都干什么了。”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宗潜月。 “宗川平,你可别在这血口喷人。” “我怎么是血口喷人,你问问大家,他俩在那公众之地做出那羞人之事,被发现的时候还抱在一起打的火热,这可是很多人都看到的。”宗川平可是逮着了机会,吵啊,就怕你不吵,闹得越大越好。他笑的暧昧:“只是宗主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夜黑风高的,椅凳狭窄,多不舒服啊。” “宗川平,你欺人太甚,谁不知道你觊觎宗主之位很久了,暗地里你干的肮脏事还少吗?现下你就是借题发挥,也决不能得逞。”宗老七也急了。 北谷的看了半天热闹,也掺乎进来:“我倒觉得川平兄可不是什么借题发挥,宗主年纪轻轻,担此大任本就吃力,这不身体都累垮了,大夫不是也说了宗主体质渐衰,还是要多休息为好。花神恐怕也有此意,要不怎么迟迟不见花神之女驾临啊。你们千方百计弄了个来,还是假的。呵呵,恐怕要捣鬼的,是你们吧。” 花神之女 既然说到了花神之女,大家自然都看向大仙。那大仙之前赶到时,脸色就非常不好看,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大家都盯着他看,他只得沉声道:“那水若云姑娘,的确不是花神之女,花神不会给我们宗氏之主配一个他人之妇。”此言一出,一众人表情各异,宗秀雅更是对大仙怒目而视。此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底,不过能从大仙嘴里证实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南谷北谷那几个人脸上甚是得意,宗川平道:“连大仙都这么说,你们找来个假的,想唬弄我们可不行。再过二天可就是花神祭典了,如果没有花神之女,这宗主究竟谁来当,恐怕我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说的极是,我们可不认那个假的,还是赶紧再去找一个真的来服众吧。”几个人连声附合着。 正当大家乱成一团,宗寻香却突然开口了:“你们只会盯着假的,自然看不到真的在哪?” 她声音清亮,一句话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半晌没说话的人突然来那么一句,大家都很惊讶的看她。只是她背负双手,婷婷而立,在一片嘈杂人群中显出清冷醒目,颇有几分仙骨之姿的味道。她环顾众人,却不去看宗潜月,朗声道:“我母亲怀胎近11个月才生下我,出生时有花反季而开,故父亲给我起了乳名花儿,我婴孩时只闻花香而笑,故父亲起名寻香。我3岁能背花谱,5岁能识花形,8岁便能闻香辩花,这些都是众人皆知之事。我10岁开始制花药,12岁开始育新种,15岁开始撰经写书,咱们花谷20岁方可参加花掌师的考试,所以我到今天还只是一个花掌仆,但是在场各位哪一位没有见识过我宗寻香的植花本事?”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宗潜月看着她,只觉得什么东西暖暖的涨慢了心房,他禁不住自己的嘴角笑意,她果然,是他的花儿啊! 宗寻香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的说:“我,宗寻香,才是真正的花神之女!” 众人呆了半晌,似乎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大家都去看大仙,却见他脸色铁青,似是恼怒难休,却不说话。宗川平按捺不住,先行发难:“花神之女?哼,你说是便是了吗?” 宗秀雅跳了出来怒骂:“呸,宗川平,难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好一个花儿,做的太好了。宗秀雅捺不住心里狂喜,管它是真是假,这下子可有转机了。 宗寻香道:“昨晚我与宗主,是因花神托梦与我,说宗主病体,全因族中妖孽做乱,只要我花神之女诚心向宗主献出女体,自然能令其去病拔源。于是,我按花神所嘱,在她的见证下与宗主完成了交合之礼而已。如若不信,族中大夫给宗主长年把脉,现在一试便知我所言不假。”人群中推了一个老大夫出来,他在众人注视之下给宗潜月把了脉,一探之下,大为惊讶,竟真是比之前健朗许多。众人听得这结果,交头结耳。 宗潜月垂下双眼,掩去笑意,真有她的,去了大半月的毒,身体当然是好转许多,这献出女体的理由,真是亏她想得出。 一直没说话的大仙突然道:“若你是花神之女,为何我从未得到花神所示?”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一些人的附合。 “大仙年纪大了,接收花神指示越发的不灵敏了。”宗寻香镇定的回着话:“这二年,大仙的预言不是越来越少了吗?就这花神之女,大仙所知信息不也是只知其果不解其法吗?所以大奶奶他们才会在大仙错误的指点之下找错了方向,惹来了江湖盛名的乾坤神掌,若不是宗主及时出面调停,我宗氏非但要背上个强掳人妻的恶名,还会招来灭族之祸。大仙,这个责任你以为你能撇得干净?”她顿了顿,环视一眼众人,又道:“宗主宅心仁厚,对这些都毫不计较,但花神却未必,大仙,你辜负花神所托,还是自己当心些好。” 大仙冷冷一哼:“我看着你这丫头长大,倒不知你原来是这么个伶牙利齿的。” “大仙不知的事还多着呢,还是别想太多的好。毕竟人在做天在看,有邪念会受罚的。”宗寻香回应的也是相当的尖刻,宗潜月看了她一眼。 果然大仙似乎被刺了一下,脸色黑的难看。他咬着牙道:“你不用说这些废话,如果你真是花神之女,自然要拿出证据来,凭你那三言二语,就想蒙混过去吗?” “我自然是有法子证明。不过,我想请在场所有的族人都做个见证。”看在场众人纷纷点头应好,宗寻香接着道:“宗主年纪虽轻,但这几年为族里所建成就,大家是有目共睹,现在在花神的指引之下,病体也已康健。我们宗氏,福荣详和,必能兴盛万年。而现下少数几个人,无视我力证的事实,非要质疑花神之意,今日我便与大仙等定下赌约,若我能证明我花神之女的身份,那从此族里莫再各怀心思,须团结一致,以宗主马首是瞻,共建我宗氏繁盛之局。” 她这一席话,把所有反对派都拉了进来,她赢,那大家别争,宗主还是宗潜月。 宗川平心思转的快,大声问道:“你倒是绕着想把大家伙都拖下水,我们族人可都不是傻子。如果你证明不了你是花神之女,那又如何?” “宗氏之主,自是要为族人建最大福祉,宗主做得如何,哪个族人心里不是透亮明白?若我不能让大家对我身份信服,那自是花神希望给我们更多的考验,那就由族人们去选择最适合宗主之位的人。” 宗川平恨得牙痒痒的,好你个丫头片子,就算你输了,这宗主之位还是得花心思去争。由族人来选,这不是摆明了还是帮着宗潜月吗?可如果不赌这一把,看现在这情势,他们的胜算也是半分没有。原本在花神祭典上的计划,被现下这一闹,怕是也难施展。也罢,他脑子迅速转了一圈,先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他们几个低语几句,又看了一眼大仙,然后道:“你且说说你能怎么证明,这个证明的法子可得我们大家都认可了,可别想着糊弄。” “宗氏有二圣,一圣奉香阁,所有典籍宝藏全是里头,二圣迷花涧,花神养息之所,世人一去无回。这个大家总该都是知道的吧。”宗寻香看大家均点头说是,便接下去说:“迷花涧里迷障多,大家都知道进去了谁都出不来,因为那里是花神的养息之地,可是我偏偏就知道,后山的迷花涧,是直通到我们山腰花场的那个花神洞口的。”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那迷花涧从来都没有人进去后还能出来的,更不可能会有大活人知道那里通往何处。 大仙与宗川平等人也自是惊讶不已,最后大仙道:“你知道通向洞口,那又如何?” “我的证明方式,就是我将穿过后山迷花涧,从花场洞口中走出来。如若不是花神为我指路,这个我是绝计不可能做到的。这个证明方式谁又有异议?” 谁都不会有异议,因为这个证明方法说服力太强。不可能弄虚作假,不可能有巧合,不成功便是死。她是在拿命来赌。 “我不同意!”说话的是宗潜月:“这个方法固然能证明花儿的花神之女身份,但却对花神有不敬,她一直施福照顾的族人,用她的养息之地来打赌,这总归不是太好。我长年体衰,花神之女助我恢复康健,这已是铁证,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口气淡然,但却自有一股威严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什么来。 大仙一咬牙,道:“宗主,你与她有肌肤之亲,男人嘛,对自己女人心中偏坦些,我们也能理解。但我为花神传意20年,今日被个小丫头羞辱,她若不能真让花神大显神迹,我又怎能心服,族人们又怎能心服。过二日就是花神祭典,就让宗寻香这个所谓的花神之女,在那日让我们看看花神是如何为她引路的。”他此计甚毒,不但要能走出迷花涧,还限制了走出的时间。 宗潜月听得他这话,面色一冷:“大仙,你一个德高望众的老前辈,怎能定出这么刁刻的条件,从后山走到花场,就算是一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脚程,也不是1天就能走完的,何况是寻香一个弱女子,还要穿越重重迷障的迷花涧。” 大仙梗着脖子立在那,毫不示弱,大有一付豁出去的架式。宗川平等人也暗暗吃惊,心道这大仙被捅了哪门子刀子,这般反应。不过无论如何,这闹腾起来对他们没有坏处,当下一众人应合着,煽风点火,这时人越来越多,围得这一大片地方严严实实,现场甚是噪乱。 宗潜月冷冷一哼:“这宗氏花谷,现在还是我宗九当家,平常各位叔叔伯伯暗地里有些小心思,我宗九也不说什么,只想着和睦为先,共创繁盛。但各位叔伯也别当宗九是颗软柿子。” 他还待往下说,却见宗寻香咚的一声跪了下来,低着头,不看他,大声道:“宗主圣明,撑起我族大业,寻香按花神所嘱,已还宗主健体,责任已了。大仙的要求刁毒,自是有他的心思,但这么些族人在此见证,宗香也愿试上一试,花神祭典上必有神迹出现。” 四下众人嗡嗡的讨论着,大仙心里气极,这宗寻香话里给他扣帽子,他驳又不是辩又不是。正想着怎么应对。却见宗寻香不待人扶,自己起了来,冲着周围众人施了一圈礼,道:“寻香要回去为过迷花涧做些准备,今日之事,有劳各位了。”又走到宗鹤面前:“爹,我们回去吧。”众人见状,纷纷给让了条道。 宗潜月抿着嘴压着怒火,转身大踏步进了松楼,几个随仆很有眼力架的把其它人都挡在了门外。他走进议堂,哐的一脚踹飞一张椅子,只觉怒火烧心,胸闷难当。 以身涉险 宗寻香与父亲一起回到了家,就坐在椅上静静的看着他。宗鹤也全然没了方才的冲天怒火,当他在那听到女儿要入迷花涧的决定后,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老半天,父女俩都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这么做?”父女俩同时开了口。 “我做什么了?”宗鹤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对宗主下毒的事。”宗鹤一震,她居然知道了。 “为什么?爹。” 宗鹤垂头不语。宗寻香过来拉他的手,跪在他的面前:“女儿一会就要入迷花涧了,我该做的都做了,再没什么遗憾。只想知道真相。爹,女儿什么都没跟宗主说。没人知道这事,但是请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宗鹤听得她这话,也觉一阵凄楚,他抬手抚抚寻香的脸宠,道:“爹不是有心要打你的,爹是急疯了,你莫怪爹。” 宗寻香眼眶一热:“我不怪爹,是女儿不要脸,做出这等丢人事。爹,你为什么要投毒?” “唉,”宗鹤看她不依不饶的问,叹了一声只得道:“爹当年在外头,差点被奸人所害,幸得南谷大家长把爹爹救回来,这事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让帮他夺位,你就下毒了?”宗寻香其实早已猜想到一二。 “寻香,你莫怪爹,这恩情太重,爹不得不报。爹并不想害人,所以才会用那碧罗草灰,只想让他身弱力衰,待祭典后宗主之位换人,爹就会找个机会,寻个理由替他解了。只是爹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他下了毒后这几年一直良心不安,希望南谷能快些上位,这样他也好尽快把宗潜月的毒解了,当他听到自家女儿做了那事时,却又被宗川平吩咐要借题发挥。他想着这样也好,快些了结此事吧。但他赶到时看到好些人躲着围着看,只觉得丢人现眼,脑子一热,动了手,谁曾想整件事里自家女儿还参了一脚。 “我当时想到是爹,觉得好伤心,我哪有脸再见宗主,又怕被别人知道了,会对爹不利。” “你为何为般傻呀,花儿,为何要去顶这个花神之女的名,你要是个什么三长两短,让爹怎么办?”言罢,禁不住老泪纵横。 “我喜欢他,爹。”她把头枕在爹的腿上,跪在地下,虔诚的说自己的心事:“我真的好喜欢他。可他是天,我永远都配不上的。我原本就打算好,只要能在他不远的地方,能看到他就好。可没想到却是爹下了毒,我连看着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花儿啊,咱们是外族移居者,是下人,跟宗主这样的人物,本来就不会有结果的,你别想太多,等这事过去了,爹爹给你寻个好人家。”他抚着女儿的头,温情的劝,又想到女儿已非完壁,在谷里闹得众人皆知,想想:“要不,爹带你出谷吧,到了外面,咱们重新好好过日子。” 宗寻香静默了一会,抹了泪,微微一笑:“好,爹!等我从迷花涧出来,我们就离开这。” 宗鹤想到她要去迷花涧,想着她也不知能不能再回得来,又不禁潸然泪下。 “爹,我别的不能为他做什么,但这家族基业,宗主之位,我一定要替他出一份力。我也想借这个替爹赎罪,若他日后发现爹与投毒之事有关,或许看在这件事份上,能饶了过去。可我太笨了,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逼迫于他。”她说着说着泪又淌了出来:“我对不起他,我做那样的事,他一定很看不起我。我还让他在这么多族人面前丢脸。爹,我真的好喜欢他的。”她说到悲处,呜呜大哭起来。 “我的傻闺女。”父女俩哭成一团,宗鹤越哭越伤心:“你去迷花涧,有个三长二短的,让爹怎么办啊?” “爹,你信女儿一次。我可以做到的。”宗寻香说到正事,终于打起精神:“爹你就在家里收拾好,等二天后我回来,咱们就离开这。” ——————————————分割线—————————————————— 凌越山避开众人悄悄赶到松楼,听宗潜月把事情一说,惊讶的合不拢嘴:“寻香姑娘还真是有胆魄。” “她那不叫胆魄,叫鲁莽。我已安排好一切,她要是早一点跟我商量,就不必把自己逼到这种险境。” “她跟你商量,你愿意吗?”凌越山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还真看不出来。 宗潜月被他瞧的俊脸一红:“这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当然不会置她的安危于不顾。” “哦。”这回答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没听懂。凌越山又问:“那你找我来,要干嘛?” “我备辆马车给你,你和水姑娘今天就走。我派二个亲信亲自送你们出去。你们先悄悄绕到后山,今日行后我和族人会送花儿去后山迷花涧,估计明天一早就到了,我会嘱咐她莫要走得太深,进去后就等着,待我们谷里人都离开后,你们就把她接走。我在花神祭典上,自会安排别的神迹出现。”宗潜月已经想好一切。 “然后呢?” “过几日,我安排好婚礼,就把她接回来。” “你用什么名头去解释祭典花神之女回不来,而过几日又出现了?”凌越山对这点倒是相当好奇。 “花神见到花神之女来访欢喜异常,便留她清修几日,祭典当天神迹显现,几日后花神之女返回俗世,遵花神之意下嫁宗氏之主。” 凌越山摸摸下巴,这倒是也能说的过去,不过:“那神迹显现,你打算显什么出来?” 宗潜月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凌越山一挑眉:“这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你们进了宗氏,我会什么都不知道?”宗潜月老神在在。 “那也知道的太细了,这蛛丝蚂迹的,过后根本没法查。”凌越山暗暗吃惊,看来这宗九,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 “只要有心,什么都能查出来。” “那你这样安排,寻香姑娘可愿意?”凌越山总觉得会有好戏看。 “哪还由得她愿不愿?”宗潜月想到那事还觉得生气,他长这么大没这么丢脸过,这全要怪她。“总之我不会让她进那个迷花涧,这局面我自会收拾。” 正说着,一个随仆走了进来,在宗潜月耳边细语了几句。宗潜月听罢闭上了眼静默了会,再睁开时已无情绪,他低声吩咐:“避开旁的人,领她到沁园。” 凌越山了然,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处理家务事。我会准备好,帮你把人接走。” “多谢!” ——————————————分割线—————————————————— 宗潜月又在松楼安排了好些事,回到沁园时,宗寻香已经等着了。她看到他回来,忙低了头避开他眼光。宗潜月看她这样,心里又觉挠得恼了。 他本想问她打算怎么做,后再想,决定先发制人,遂直接将安排她离开的计划说了,不过倒是省了婚礼的那部分,只道过一段再接她回来。宗寻香吃惊的抬了眼看着他。他心中一哼,现下你眼里倒是有我了。 “不行,我不能走。”宗寻香果然一口拒绝了按他的计划执行。“我要是祭典那天没出现,那大仙和南谷主子那些人,定不会善罢干休的。这样如果一闹,说不得会有什么差池。” “你进了迷花涧,难道还能再出现?还不是一样被他们抓着话柄。我既然能安排你走,我自是有了万全之策。” “我可以通过迷花涧的,你相信我。” “从来没有人能再走出来,何况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他心里道我怎会让你去冒险,嘴里却说:“与其让你死在里头,后续无法收拾,还不如照我的安排,这样你几日后回来,还能圆了我说的在迷花涧清修的说头。” “我一定不会误了你的大事的,宗主。我一定可以走出来,从后山走回花场是远,但从迷花涧穿过来,我跑快些,一天也是勉强够的。”宗寻香言之凿凿,令宗潜月侧目。 “宗主,那迷花涧,我五年前就走过。”宗寻香纠着手指:“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想去打扰花神的。我那时还小,不太知道迷花涧的重要性。那年你登位时,纷争闹得太大,我只是想种些新花种给花神看看,让她保佑你。我就去了迷花涧。”她低着头低声说,没看到宗潜月已经气白了脸,5年前,5年前她还是个13岁的小鬼,竟然敢自己跑去那地方,她现在还能活生生站在这,真是花神保佑了。 “就是你突然失踪了3天那次?”宗潜月对她失踪那次印象极深,当时他受的惊吓可比面对那群叔伯争位时的狰狞面孔要大得多。 “嗯,”她点点头,“我只是进了去,找了合适的地方把我育的新种种下去,然后我出来的时候迷路了,起初还害怕,但我后来找到了方法。但凡花草树木,与阳光与水都有结合的方式,花开的朝向、颜色,树木的枝杈生长,枝叶繁茂,都有方向可寻,我就顺着方向一直走,没想到就走到了花场山腰的那个花神洞。” “所以,”她抬了头,急切的想得到认同:“我是一定可以成功的再走一次的。我小时候走的慢,要两天,可现在我长大了,我对花草树木更熟悉,我有把握一定能成功走出来的。” “我还是不能同意。”宗潜月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接受让她置身险地。 “宗主,”宗寻香一下又跪了下来:“我求你,让我做完这件事。这是寻香最后的心愿了。” “你跪什么跪!”宗潜月气极:“你再跪我一次试看看。还有,你说的什么蠢话,最后的心愿,你是将死之人还是怎么着。” 宗寻香急急的辩:“无论如何,宗主请容寻香完成此事吧,迷花涧我一定能走成功的。宗主的那个计虽妙,但毕竟也会有破绽,与其冒险让南谷他们抓把柄,不如我就走一趟。我会成功的。”我会为你推平前面的一切障碍,她的心意坚定。 宗潜月只是盯着她,不语。宗寻香急得要落泪,终忍不住去拉了他的袖子:“九哥!只这一次,就听我这一次。” 宗潜月久久不语,突然把她拉了过去,低下头,与她鼻子对着鼻子:“你在花阁上对我做那件事,又在族人面前把我说成了采阴补阳的淫徒,可我什么都没采到,倒被你采了去。你说,你是不是亏欠我很多?” 宗寻香被他说的双颊绯红,惶惶的点头。 宗潜月又道:“我在族人面前因你丢尽脸面,若你不能成功从花神洞出来,你可知我会怎样?” 宗寻香急道:“我一定成功的,我不会再让九哥你丢脸的。他们也断不能再拿花神之女要挟了,求你相信我。” “宗寻香,你给我仔仔细细听好了,正月初三花神祭,在太阳升到最高点之前,如果你不从花神洞走出来,我这辈子都记恨你。”她脊背一震,泪珠划落,不待她开口,他又补上一句:“我还要细细清算碧罗草中毒一事,鹤叔是花掌师,我想他是最清楚怎么回事的。”她心下一紧,原来他知道的。 宗潜月放开她,转过身,握了握拳,突然又转过来,问道:“大仙那边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对他态度不同一般。”大仙是有古怪,事件甚至延伸到谷外,探子未归,但依她的态度,似乎也知一二。 “大仙?”她嗫嚅道:“他帮着南谷,所以我就有些着急。” “宗寻香,你要是再敢跟我说谎,你就哪也不用去了。” 她吓了一跳,欲言又止,面上乍红,最后小小声羞愤道:“他偷看我……” “他什么?”他暴怒,抑不住脸上那表情。 她低着头,缩后了一步。他大步上前,一把抓着她手臂:“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发现的时候,差不多半年以前。” “那你为什么不说?”他怒的嗓门奇大。 她不言声,咬着唇。这种事,她怎么说,连爹她都没敢说。只好小心躲着。 他用力握着拳,快速出了门,生怕控制不住,一边走一边冷冷道:“你回去准备吧,午后出发,送你去后山。” 花神祭典 当宗潜月压着满腔的怒火暴走,亲自去怡园告之凌越山计划有变时,他正抱着膝上的水若云,一口一口的喂她喝粥。看到宗潜月过来,当下就皱了眉,没等他开口就先说了:“就算再着急走,也要等我家若若把饭先吃完了。” 宗潜月冷着脸,站着门口说了句:“慢慢吃吧,不着急,你们不用走了。”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水若云睁着眼睛好奇的看,凌越山喂了她一口,食指敲敲她脸颊示意她往下咽,孩子似的,一有事分散了注意力,嘴里就不会动了。 “怎么回事?他很不高兴。”她终于把嘴里那口肉粥咽下。 “哼,我还不高兴呢,他肯定没说服那寻香姑娘,早知道他这么没用就不着急把你叫起来了,让你多睡会。”他心疼抚抚她残留倦意的小脸。她脸又红了,赶紧把碗勺抢过来,自己埋到碗里去。 “呵呵……”她局促脸红的样子逗笑了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的看着她坐在他膝上,越看越欢喜,怎么会这么好看。伸手去摸她的耳垂,看她耳根也迅速红了,不禁咧了嘴一直笑。她忍不住去拍掉他的手,瞪他一眼,他大笑起来,丢了她手里的碗,拉过来板住她的小脸吻了过去,从她被唤醒了睁了眼迷迷糊糊到清醒恍悟过来开始脸红,他就一直想做这个了。水若云狠狠捶他胸膛几拳,虽然她醉得稀里糊涂,但发生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况且还有全身的酸痛和印记在提醒她,他就是个趁醉行凶的大坏蛋,她的害羞劲头还没过,都没找他算账,他倒一直用那样的笑逗她。他任她捶着解气,手上却板紧了她的头,托高了后颈加深这个吻。半晌放开了,又禁不住啄了又啄。 水若云想想羞极,搂着他的颈脖把脸埋在他颈窝藏着,伸手去掐他的背,太硬没掐动,挠痒痒似的又把他弄笑了。他把她小身子扳过来,哄着:“好了,不气了,我错了,是我不好,我给你咬。”大方的把手伸到她嘴边。 “不要,”她偏偏不买账:“手太粗了,咬了也不疼,我要咬脖子那样嫩的肉。”咬死你,疼死你,大坏蛋。 “还是不要了,”他笑着把她揽紧了,冲她耳朵吹吹气:“你咬那我要忍不住了怎么办,你不是还疼着吗,还是咬手吧。”她呆了会,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脸红的快冒了烟,忿忿的捶了二拳,拉过大掌就上了牙。 过了午,宗潜月又来了一趟,与凌越山在外头叽叽咕咕说了什么,然后就领着一大群族人出发了,一起送宗寻香去那后山迷花涧。 水若云又睡了个长长的午觉,才算把那身倦气睡跑了些,她今日真是醒了吃,吃了睡,睡醒还是吃,凌越山终得品玉摘香,又见她娇软无力的懒艳模样,一整天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掌心里疼,吃饭都是抱在怀里喂的,她的反对全部无效,喂水如厕洗浴等等上哪都想把她捧着去,惹得水若云大发娇嗔。深夜里,白日里睡过头的水若云睡不着了,便想去看月亮,凌越山对她千依百顺,自然是答应的。 宗氏花谷的景色极好,他们坐在花场那高高的大树上,头顶上就挂着温润皎洁的月亮,星星围着一闪一闪的,整个人都觉得融在夜色下了。夜已经很深,四下无人,静悄悄的,夜里山上还是有些冷,凌越山小心用厚披风把她裹好。他告诉她昨晚在那花廊上发生的艳事,宗潜月说的时候一笔带过,不过却更让人有想象空间,更何况谷里人人传的是绘声绘色,于是这小两口八卦起来,还是很有发挥的空间。说到宗寻香的壮举,水若云连呼精彩,她握着他的大掌,陷入猜想:“不知道现在他们到了迷花涧没有。” “差不多吧,就算到了,也得天亮了再进去,寻香姑娘明晚避不了得在那里头过夜,今晚宗九应该不会放她进去冒险,毕竟是大山林子里,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听说那个地方的花草林木,都比山里的别处繁茂,没有人烟没有路,人进去了,就跟被吞了似的,在外面都看不着了。所以大家都不敢往深里去,只在涧口跪拜祈福。” “那寻香姐姐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那宗九如果没有把握,断然不会答应。可能寻香姑娘真有这个能力也说不定。” “可是宗主其实都是被寻香姐姐蒙了的,他也不知道能怎样吧?” 凌越山一笑:“你以为宗九这么容易被欺负?他除了那三个明里暗里晃来晃去的随护,还有好几个暗卫,说不得还有多少探子呢。他连我怎么找来这的,都知道。” 他看她惊讶的表情,笑道:“这下你知道他多缜密了。他那些暗卫随护平常在他周围转悠,一个小花仆与他们宗主在这公众之地行艳事,若这宗九有半分的不愿意,他们还能不出现救主吗?还被众人捉奸捉个正着,这难道不奇怪?” 水若云想了又想,不说话了,只拉过凌越山的大掌,狠狠又咬一口。 “怎么了?”他摸摸她的小脑袋,任她咬着。 “你们都是大坏蛋。”再咬一口,看着掌上的牙印子,稍稍解了恨。 凌越山身体一热,抚了抚她的小肚子,低声的问:“还疼不疼了?”她红了脸,埋到他胸膛里。他笑笑,拥紧她,正待说什么,却突然按着她脑袋小声道:“嘘,别回头。” “怎么了?”她闷在他怀里问。 “有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定睛望去,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要看,让我看一下。”她好奇了,在他掌下转着脑袋。他拗不过,稍稍松了让她转过来,小声嘱咐:“可别嚷。” 她一望之下,竟是一对男女正脱着衣,赤条条的在那花阁做那事,吓得她迅速回转一头撞到凌越山怀里去,哎呀呀,真是不该看的。 “让你别看了。”凌越山看她慌张失措的样子失笑。 “你也不许看。”她埋着头,闷着声说,那女的没穿衣服,她很介意,伸手摸索着去挡他的眼睛。 他笑道:“好,好,我也不看。”把她抱稳了,轻轻悄悄的换了个地方,这树位置比那花阁稍高,但也保不齐那里的人抬首看到他们。他抱着水若云闪到了树后,借着枝杈的挡位,把两人身形隐蔽起来。 “他们怎么也在这里这样……”水若云还埋着头不敢抬,小小声问。 “是大仙。”凌越山这会看的清楚。太奇怪了,他一心要扳倒宗寻香的,怎么不跟去迷花涧,反倒在这犯起淫戒来了。他看着大仙的动作,他摆弄女体的姿势,越发的疑惑,怎么好似在哪见过。 水若云在他怀里躲了一会,虽然离的远,听不到什么动静,但确实有二个白花花的大活人在附近做那事,这让她很是尴尬,耐不住去扯凌越山衣服:“他们好了没?” “没呢。” “我们不能走吗?” “这会下去得经过那里,会被发现。” “你别看,那女的没穿衣服。”她静了一会,想到这个确实很介意,又去扯他衣袖。 “好,好,我没看她。”他安抚的摸摸她后脑:“再等一会。” 那二人终于完事,却见那大仙与那女子说了什么,那女子姿态卑微虔诚的跪在那,将大仙那物吞入口中,又弄了一阵,两人穿好了衣服,那女子冲花神洞方向五体伏地的拜了三拜,又回身与大仙说了几句,而后低着头走了。那大仙盯着花神洞看了一会,也起身离开。 “我们跟着他,看他搞什么鬼。”凌越山的好奇心起来了。 “不要,万一他又弄那事。”水若云这会能转头过来了,却还不好意思去看那花廊阁。 “他是老头,哪能这般利害。我都没这般好精力。”他自开了禁,越发敢跟她说起荤话来。“我们去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凌越山带着水若云,远远的跟在大仙身后,看他脚下轻盈,落足无印,竟似内功深厚。凌越山满心疑惑,小心翼翼的跟着,竟一路到了奉香阁。他把水若云藏好,自己屏气闭息,悄身飞窜上阁顶,看那大仙从阅室最里面的那排书后边,翻出了那本女儿经。凌越山心念一动,宗九啊宗九,果然还是你心思缜密。那大仙又到另一间藏书室里,倒着数第二排书的后面,又翻出一本书来。他就坐在那,就着月光读着,凌越山仔细瞧,看他跳着页数翻,一会后开始坐那运功打坐,不一会脸上泛起紫红色,他运功完毕,目光阴冷。 凌越山悄无声的在他离开前先行遁迹,心里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了。远处的高树梢上,隐着一个黑影,凌越山瞟了一眼,看来不必替宗九担心。 ————————————分割线—————————————————— 次日下午,宗潜月与一众族人终于策马回巢,他把自己关在松楼里,闭门不出。花神祭典还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很快夜幕降临,待天亮,便是祭典的开始了。 凌越山带着水若云又来到了花场散步,这里已经全部布置完毕,处处鲜花锦簇,祭台高架,各形各色圣品种花摆了一大片,用花朵串组的吉祥图腾挂的到处都是。不时看到有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在花廊小阁处徘徊,有的还一起向着花神洞方向跪拜求福。凌越山看着失笑:“宗九和寻香姑娘在这闹这么一出,这满谷的情人都想到此一游了。” “那是他们还不知道有恶心的。”水若云抱着他的胳膊,她想到那个大仙在那那样就觉得好恶心。她厌恶的皱着小脸,惹得凌越山哈哈大笑。 “你看,宗九在那。”宗潜月依旧是月白色长袍,修长的身影孤伶伶的站在花神洞口,他衣袂飘飘,负手而立,宛若谪仙,静静的对着月亮不知在想什么。“好可怜。”水若云同情心起:“不知道现在寻香姐姐怎么样了。” 一会看那宗潜月竟在洞口盘腿坐下,不知从哪掏出支长笛吹了起来,笛声悠扬,轻轻柔柔的飘在空中,曲调委婉动人,醉人心弦。 这夜,笛声通宿达旦。 当红彤彤太阳从花谷天际跳出,花场上的巨鼓敲响了第一声,紧接着,10面巨鼓齐发,响声震天,十年一次的花神祭典开始了。宗潜月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花神洞,那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站起身来,从洞台上一跃而下,溶入到祭典当中去,他是宗氏之主,有他该做的事。 整个上午全族人都沉在祭典的欢乐气氛中,击鼓之后是奉花礼,谷中的老人们都奉花拜礼,祈盼延年益寿;接着是上百个年轻未婚男子奉花叩礼,在场上展拳击鼓,祈盼身强体健,成家立业;之后是上百个年轻未婚女子捧着鲜花跪礼,在场上扬姿起舞,祈盼着青春常驻,觅着良婿。一个又一个的仪式过去,太阳也越升越高,眼看着就要正午了。在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宗氏之主要在花神洞台上,用最美丽的夜迷香之花,叩拜太阳,并在全族人的见证下,由上一届的宗主将权力之环扣在本届宗主的腕上,如若上届宗主不在人世,则由本族大仙代为执行完成仪式。 场上的祈福庆祝仪式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等待,眼见着太阳越升越高,宗秀雅几个有点沉不住气了,显得焦燥起来。大仙冷冷一笑,大声道:“宗主,这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如若那个所谓的花神之女没有出现,那我们的立权式要怎么办?不如趁还有点时间,大家先合计合计。” 宗潜月面上波澜不惊,沉静如水,也清清楚楚的回答:“时间倒是还有一些,各位叔伯族人兄弟姐妹,要有什么提议想法的,现在但说无妨。” 没有人说话,花场上站着数千人,大家面面相觑,但却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 凌越山与水若云坐在场边上的一个大树上,他在她耳边轻轻道:“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乱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她听话的点头应好。 这边大仙看众人均无动静,脸上有些变色,他扫了一眼宗川平,指名道姓的挑事:“南谷大家长一向不是对宗主有些提点的,现下这情况,宗主年轻或许会觉得为难,不如再给宗主一些建议为好。” 真实面目 宗川平心里恨极,他们与北谷是联谋了很久,想借此机会拉宗潜月下马,取而代之。之前也一直觉得进行顺利,不明不暗的几个绊子让宗潜月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得,又施毒让他体弱力衰,他那些兄长姐姐也被压得措手无策,急得跟热锅上蚂蚁,这些在谷里管事那群人心里,其实都是知道的。但大家都是观望,最后谁得势跟谁走,这是人之常情。可谁曾想,这祭典的前三天闹出个宗寻香的花神之女,已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布局,昨天回得谷里,又被真正捅了一记回马枪,迫害族人、勾搭外族邪教这个罪名他背不起,没想到这宗潜月才真正是狠角色,不动声色运筹帷幄,装好欺扮无措,最后时刻来记狠的,他才是真正措手不及,今日看北谷那几个,祭典上连影子都没出现,他就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偏偏宗秀雅那几姐弟,焦急烦燥的跟真的似的,让大家看在眼里,好象他们那脉才是被他们南北谷欺压夺势的,他就算说了他被冤屈胁迫,哪个会信? 还有这个大仙,5年前夺位的最佳机会就是毁在他手上,这几年他们也一直想法拉拢,偏偏他不为所动,好象真的圣洁超然大公无私,其实还不是满脑门的歪心思,现在还想着要借他们之手动刀,真是阴毒。宗川平心里忿忿的想,早干嘛去了,要早一步联手,别妄想着自己能把便宜独占了,现在也不会被动挨打。 宗川平看了一眼大仙,他眼底泛红,透着狠戾,宗川平心里冷笑,这会子你急了,有屁用。嘴里应着大仙的话:“宗主年轻,平日里我这做长辈的,能提点能帮忙的,自然要不余余力,现在时候还没有到,等真到了那刻,花神之女没有出现,我们再来商议不迟。”北谷的连脸都不露了,他也没这么笨。 宗潜月道:“或者大仙自己有什么要说的?” 大仙沉着脸:“既然大家都愿意等,那就等着好了。” 宗潜月微微一笑,纵身一跃上了花神洞台上,他掏出竹笛,悠悠然又吹了起来。他容貌俊美,身姿潇洒,把下面许多年轻族人迷得飘飘然。太阳温暖的照耀在花场上,许多人开始就地坐下,听着笛声静等,忽然有人惊叫,指着花神洞上方的高高的山壁大喊:“快看,神迹,是神迹。”大家顺着方向都望过去,只见那山壁上,隐隐的显出巨大的字样“潜月寻香”,字体越来越是清晰,竟不知如何成形,只觉笔划越来越浓重,四个大字清清楚楚的挂在山壁上,甚是壮观。 水若云看到,瞠目结舌,一会去摇凌越山的胳膊:“越山哥哥,他偷我的点子。” 底下或坐或站的族人已经沸腾起来,群情激动,有些甚至已经跪拜下去。“宗主”、“花神之女”的念念有辞起来。大仙脸色铁青,气的是七窍生烟,眼底越发的红了。宗川平环顾四周,心里更冷:“好你个宗潜月。” 只有洞口平台上坐的宗潜月不为所动,他无视下面的情绪激昂,继续吹着他的笛子,太阳已经挂到正上方,宗潜月微眯了眼,侧耳倾听,花神洞里,传出粗重的喘息和跌撞的奔跑脚步声。宗潜月嘴角微翘,站了起来。 宗寻香的发髻早散了,她在洞里看不到太阳,但她知道时候要到了,手上胳膊上腿上,早已被划了一道道的口子,走了一天多,她的腿脚早已肿痛不堪,灌铅似的重,举步仿若要使千斤力。她听到他的笛声了,一定是他,小时候他就经常吹这首曲子,她咬着牙,拼了命的冲着,就快到洞口了,她一定还能赶得上。 宗潜月就看着她傻乎乎的抱捧着一包花,泥是用布巾包着的,但还是蹭得她满身都是,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衣服也破了,鞋子已看不到原来的颜色模样,脸上也蹭得脏兮兮的,还被划了几道小口子,她散乱着发,跌跌撞撞的朝着他的方向冲过来。快到他跟前,许是看到达目的地了,腿一软朝着他跪跌下来,他冲上几步,一把将她扶住:“我不是说过要是再跪我,我就得罚你了。” 宗寻香什么也不会说了,只一个劲的冲他傻笑,喘了好一会才哑着声音喊:“我做到了,宗主,我做到了,我就知道我可以的。” 她把手里的花捧给宗潜月,那花瓣,竟是双色。“我当年为你祈福的新花种,它活了,开花了。” 宗潜月冲着她笑,单手将她扣在身边让她依靠着站好,一手将那花种高高举向族人,下面的人群早已经沸腾了,再没有哪次的花神祭典能让他们如此激动,真正的神灵显现啊。 宗潜月举着花,拉上宗寻香,一起朝着太阳跪了下来,他对她道:“跟我一起磕头。”她不明所以,只听话的照做,她脑子晕晕的,神志与身体仿佛分开了,身上很痛,腿也不象是她的了,下面人群喊声震天,她也听不清在喊什么,反正,她成功了,她真的做到了! 大仙铁青着脸在族人见证之下,将权力之环扣在宗潜月的手腕上,宗潜月向着花神洞做了受礼的手势,之后将双环解开拆下一环,戴在了宗寻香的腕上,然后握着她戴环的手,向下面族人们高高举起,宗寻香已是筋疲力尽,再撑不住,倒在了他怀里。 这一日,宗氏花谷彻夜庆贺,花神祭典,宗主立位,大婚之喜。 没错,宗寻香不明不白的嫁了,在所有族人的见证下。但她毫无所知,此刻她正沉沉睡着,手脚都包扎上了,两条腿肿得利害,身上被树枝划的一道道的,惨不忍睹。从她在花神洞台上与宗潜月行完礼后昏倒,就一直沉睡。 此刻已是夜深,白日里花场热闹非凡,几大院子摆开了酒席,所有人传杯换盏,闹到了现在。而沁园布置一新,披红挂喜,因为新娘昏睡,也没人来闹新房,远处还能听到酒席喧闹的动静,安安静静的院落成了鲜明的对比。丫环走了出来,把房门关上了,出了院子,留了个安静的空间给受伤的宗寻香安睡。 水若云跟凌越山咬着耳朵:“哪有这么迅速就能布置好新房的,那宗主就是个坏蛋。”想想又补充:“跟你一样坏。” 凌越山把她搂过来:“我哪里坏了,今天不是没让你饮酒吗?”水若云娇嗔还待说什么,却看凌越山竖着手指放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一会,一个白发白须的高大身影进了院子,他迅速的环视了一圈,潜进了房里。 屋内一个纤细的身形盖着喜被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缠着绷单,透着几分楚楚可怜。那闯进屋的正是大仙,他双目血红,一脸的阴狞。 “我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你这个小贱人。你是花神送来的,为什么不救我?我才能得到神喻,我才该得到你,为什么你偏偏要去勾搭那个臭小子。只差二天呀,只差二天你都等不了啦?” 5年前,大仙按花神所示立了宗潜月为主,便到后山迷花涧去跟花神做回秉礼,没曾想却撞见他的一个徒儿在后山与一外族女子一起,徒儿犯了淫戒,他自然是要罚的,但这个他平日最疼爱的徒弟却跟他说是在练功,有了神功,更能接近花神,感受神旨。这个徒弟是他所有弟子当中天赋最高的一个,将来最有可能接他大仙之位,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的信了,便与这徒儿一起去请了神功,可他不愿去犯那淫戒,他只要练好神功,为花神更好的效力。那几本书藏在了奉香阁,因为他的居所是简单四壁,又常有人来听书讲经求神谕,所以藏在圣地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他这五年,变化越来越大,他开始焦燥、暴力、有时看自己的脸,觉得神情是另一个人,而且他的眼睛开始不由自由的盯着女子看,开始对她们有想象。他害怕了,宗寻香说的对,这几年,他得到花神神谕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他自己也查觉到,但为时已晚,总要做点什么才行,他能够补救回来的。那天,他终于又得到了神谕,花神之女,居然会有花神之女,或许这就是他的救赎。他观察了很久,只有宗寻香的条件最符合,他想得到她,不行,不满足,他还要得到更多。他开始想象得到花神之女所能带来的利益,那这个宗主大位他是不是也可以?只要花神说是他就行,不是吗?那神功也会练的圆满,他需要一个处子开禁,开了禁他的神功自然就有所成。那他会是什么?大权、神功、美人、神谕……他将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物。他耐心的等,等祭典那天,他将与花神之女结合。 结果,一切都阴差阳错了! “你这个贱丫头坏了我大事!”大仙恨极:“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做了,原来是女人就可以的,我提前一天神功已成,谁也拦不了我。现在,我要带你去见花神。”他慢慢走近床边,伸手沿着那被面隆起的曲线抚着:“你要去告诉花神,宗潜月的这个,不做数的。你会跟我在一起。”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床上躺着的人突然迅速翻身,藏于被下的手掌里握着把闪着寒光的短匕,纤手一扬,冲着大仙的前胸便招呼过去。那大仙吃了一惊,迅速后仰翻身,脚下一转,闪开了去。那床上躺着的,竟是宗潜月的丫环落尘。 “你是神谕使者,干出这事,花神要判你下地狱去。”那落尘冷冷道,手腕一拧,攻势不停,嗖的一下又刺了过去。 大仙一看床上躺的不是宗寻香,便知中计。他毫不恋战,转身就冲了出去。院子里,已然有好些人在等着他。那大仙也不硬闯,一看情形不对,便顿住身形。身后那落尘追了出来,求功心切,举匕又朝他攻了过来。凌越山在那看的真切,暗道要糟。果然那大仙不进反退,背后似长了眼睛,在落尘快触到后背时一个拧转,在宗潜月大喝的那一声“落尘,不可”声中,将她扣在了身前,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她的颈脖上。 轻敌负伤 宗潜月冷道:“大仙,你莫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宗九,你不必说这些废话。你不会轻易放我,我不会束手就擒,大家就各凭本事。大不了鱼死网破。”大仙用力抵紧手中匕首,落尘的脖子立马被压出一道血痕。 宗潜月踏前一步,道:“大仙,你是神谕使者,一举一动,花神皆会看在眼里,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大仙不语,押紧手里的落尘,往前推了二步。宗潜月又道:“寻香可说了,花神在迷花涧有提到大仙。我们可是按花神指示来为大仙指明路的。莫要再错下去。” 大仙狰狞一笑,手上匕首又压紧几分:“宗九,怎么我手里这丫环的性命,你也在乎的?莫拿话诓我,花神要有神谕,会直接告诉我的。你不必在此胡言乱语。” “大仙若不信,我让寻香亲自来跟你说。”宗潜月说罢,便朝着院门那方招了招手。大仙不由自主的随他的手势方向看过去,就那么一瞬间,背后一记破空声响,大仙一个激灵,正待闪躲,左右两边已然有人攻了上来,三面夹击,大仙已不及细想,左手将落尘推了出去,阻挡左攻,身形向右边闪去,躲开了后背的暗器之袭,同时已与右边的护卫打在一团。 屋顶上,水若云拍着手掌:“越山哥哥好利害,这招教我吧。”弹指置物,看着好潇洒啊。凌越山摸摸她脑袋:“你乖乖的,想要什么我都给。” 下面人打得如火如荼,没人理会屋顶上的甜言蜜语。那大仙甚是利害,一下便击倒三个,众人围攻而上,大仙不敢恋战,纵气提身,往高处树梢上跳,却被一个暗卫现身挡了,那大仙竟也不停,直冲那暗卫而去,轰在一声掌力打在了树干上,虽被暗卫躲过,却也让大仙借力使力,转而朝屋顶方向逃来。凌越山一跃而起,飞快的窜出,翻掌击去,大仙避无可避,硬生生的接了这掌。 那大仙被击落下来,竟也安稳落地,两个攻上来的护卫被他呯的一声拍掌击飞。宗潜月微眯了眼:“千金印。” “哼!”大仙冷冷回道:“是我太傻,白放着这奉香阁不用,白白浪费了几十年。要不我早已天下无敌,还用得着看你们这些小崽子的脸色。” 宗六、宗七等也加入战局,却也降他不住,大仙的千金印内力惊力,功夫阴狠古怪,一众人久战不下。 “摆剑阵!”只听宗老七大喝一声,宗家子弟十七人刷的一下,列开了队形。散花剑阵,大仙心里暗暗警惕,不过剑阵虽妙,可他在宗氏几十年,已看得太多,加上他如今神功得开,今非昔比,所以缠斗多时之后,终让他找着了破绽,夺了双剑连砍六人。此时他已杀红了眼,越战越勇,这一番饮血杀戮竟让他觉得通体舒畅起来。 水若云看得紧张万分,紧紧握着凌越山的手,下面情形已是不妙,凌越山拍拍她,嘱咐一句:“你在这别动,我去收拾他。” 大仙一剑又撩倒一个,宗家几兄弟已经伤了三人,宗潜月也提剑参战,大仙心中对他极恨,如若不是这个宗九,花神之女就是他的,那现在他也不必被花神所弃,弄得如此狼狈。心中所想,全应在杀招上,对宗潜月的攻势那是又毒又狠。凌越山如鹰般飞掠而至,正好补上宗七受伤倒地后的攻位缺口。大仙大喝一声:“来得好,我正好领教领教乾坤神掌。” 乾坤神掌的掌谱大仙也是看过的,但掌法变化繁多,讲究个活学灵用,大仙偷偷摸摸,自是没法在这上多有所获,何况他一门心思修习内功心法,以求得以神助,所以乾坤神掌他只得皮毛,识形而不得精。 凌越山的助阵的确拉动了战局,大仙对他的掌拳变化有点摸不透,要知道凌越山出招最是不墨守陈规的,他因动变招,顺势而为,当初能把老头师父打败下山,也是因为他敢创新招变化多,所以就算大仙知道乾坤神掌的路数,还是被搅得有些乱了阵脚。于是大仙很快改了战略,他当然不想死在这,来日方长这道理他是知道的。 凌越山初初下山时,对自己的身手是很没有底气的,他并不知道老头师父教的功夫好不好使,但是这一路过来,他的自信心迅速增长,好几次英雄式的出场让他感觉非常良好。这一次也不例外,大仙因为他的加入已经开始逐渐露了败相。 大仙明显已经打急了,他大有豁出去往死里拼的架式,一直紧逼宗潜月,终于被他找了个破绽,仗剑直取宗潜月的心窝,宗老六和凌越山一左一右同时攻了上去,凌越山的速度更快,他一下就欺到了大仙的近身去抓他的手肘,左后方又有宗老六,大仙势必得缩身后移方可躲开这两边夹攻,凌越山算准了这个,其实抓肘是假,待他退身后击他腰腹那一拳才是真。但万万没有想到,大仙不退,他转身过来,留了后背给宗老六,手中长剑砍向凌越山,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宗潜月。 凌越山欺身太近,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能一扭身躲开了要害,只见刷的一下胸前被狠狠劈了一剑,凌越山血溅三尺,倒在了地上。事出突然,所有人均一愣。与此同时,宗老六背后得手,划伤大仙肩背,但大仙头也不回,趁凌越山倒地之际快速在他这个攻防缺口逃出。水若云在屋顶看得此变故,心胆俱裂,她不管不顾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几乎忘了自己是会轻功的,落地时摔个正着,她顾不得自己,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往凌越山的方向冲过去。 伤口很长很深,血流了满地,宗潜月已经迅速点了几个穴位替他止血,凌越山倒在地上,听得周围一片焦急的大喊,很快水若云便赶到他身边,她不知自己吓得青白的脸也把他吓着了,他抬起手,水若云一把抓住握在手里,他费力的说了一句:“我没事,别担心。”。 水若云看着他失去知觉,看着旁人把他抬抱起来往怡园搬,大夫很快就赶来了,寝房里站了一堆人,好几个围在凌越山身边缝伤口的、止血的、上药的、拿绷带的、换布巾的,水若云越退越远,终于被挤到外厅去了。她手一个劲的抖,坐在那就用膝盖夹着,腿也抖,使劲绷了腿用后脚跟按在地上,眼睛涨的很痛,眼泪却流不出来。宗秀萍过了来,将她拥到怀里。 水若云就这样靠着她,咬着唇,用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冲进去打扰救治。好象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宗潜月过了来唤她,宗秀萍扶着她进到里间,她看着凌越山盖着被,苍白着脸躺在那,她哆嗦着手掀开被子一角看了一下,上身十字交叉绑着宽厚的绷布条子,隐隐还能看到透着血迹。宗潜月轻声说:“血已经止住了,没伤到内腑,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口比较大,失血较多,会有些虚弱,应该过会就能醒了。” 水若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跪趴在床边,手握着凌越山的手,脸靠在他旁边,就这样静静的趴那,不说话。宗潜月看着,还待说什么,想想作罢,给屋里人都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出去了。宗秀萍轻拍水若云的肩,交代了大夫丫环都在旁边屋里候着,有事随时叫,到时间会过来换药什么的,也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水若云没有动,她就这样握着凌越山的手,摸到了他的脉,感觉脉搏一下一下的跳着,她才慢慢开始觉得心里害怕的感觉一点点惨了出来。 好象上一刻他们还坐在屋顶上,他眼睛亮闪闪的对她笑,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你乖乖的,想要什么我都给。”下一刻,他就满身是血的倒在那,手也再握不住她的。她的心呯呯呯的跳得慌,她好害怕,手还在抖,她用力握紧他,没关系,他握不住,那她来握他。 过一会,她的手一紧,耳里听得凌越山细细的呻吟了一声,赶忙抬起头,看见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水若云脸色苍白,凌越山担心起来。胸口那处伤很痛,他用手悄悄摸了摸,身上绑的严严实实的。 水若云哽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摇摇头。 他微微一笑,安慰她:“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她冲他用力点点头,也扯出一个笑来。 凌越山仔细看着她,突然道:“可不能生我气啊。”她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你流了好多血。”跟他说的话八杆子打不着。 “我壮的很,流点血没事的。”他小心应对。水若云不接话了,又靠在他床边趴着,她觉得累了,他醒了,眼眸清亮,说话清楚,她安了心。 她一趴下去,他便看不到了,他现在动弹不得,只好伸手去摸她的头她的脸,央道:“若若,你起来好不好,让我看看你。”她没动,他又伸指头去敲敲她的脸颊。 她慢吞吞的从床沿撑坐起来,看凌越山笑嘻嘻的脸,看了一会,突然低头去亲亲他的唇,他嘴唇惨白,眼睛却因这个吻亮了,水若云看着,又低头亲了一下,唇色并没有神奇的红润起来。她坐了会,突然出去叫了大夫。 很快这屋里又堆了许多人,换药的时候应凌越山的要求,水若云出去了。他的伤口很狰狞,缝上了,但还能看到外翻的血肉,大夫又上了药,重新上了新绷布条子,折腾了好半天。 宗潜月纵有千言万语的感激,最后也只化成“谢谢”二字,他知道凌越山不爱这套虚的。果然,凌越山压根没搭理这个,只道:“我原本可以不受这伤的,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轻敌给了他机会。” “是他太狡诈。” “不是,是我的错,”凌越山沉着脸,想着水若云的表情就觉得心很痛:“我让她担心了。” 负伤养情 水若云确实很担心,也很害怕,所以凌越山换药不让她看,她就听话的出去了,她真的很怕看到那伤,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不了。可她又很想知道他到底如何了,所以大夫一出来,她就跟了过去,一样样的问,一样样的记。 她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真的很没用,对凌越山也很不好,好象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也确实帮不了他任何忙。她一直号称要做女侠,跟着哥哥出来闯江湖,其实她啥也不懂,真遇上什么了她花拳绣腿的也派不上用场。看那火凤凰年心芙,一身武艺,遇着事了也有胆魄去寻求解决(方法好不好那另说),那寻香姐姐,人家虽然不会武,可是遇事多果断,多有谋略。可是自己呢,从来出了事只会哭,只会撒娇,有爹爹有兄长,现在还有越山哥哥,她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她越想越难过,陷入严重的自厌情绪中,最后终于痛定思痛,握拳,她要洗心革面,要做个贤淑又有用的女人。 水若云终于回了屋,开始忙忙叨叨的到处转悠着,一会给凌越山倒水,一会给他掖被角,一会又去抬了大盆热水过来给他擦身,二个丫环过来要帮忙的都被她支回去了,她自己的相公要自己伺侯。凌越山喝了药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所以他一觉睡到大天亮,再睁眼时精神已经好多了。然后他发现他媳妇儿很勤劳的在收拾屋子,看他醒了,赶紧用预备好的热水给他擦了脸,又忙叨了一圈,想了想,回来纠着手指小声的问:“你,要不要方便?” 凌越山一愣,嗯,要是要的,不过,靠她吗?他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看他表情,然后咚咚咚的跑到侧屋里,拿了个夜桶出来,搬在床边,脸红的快滴了血,伸手去扶他。他有些扭捏:“要不,你去找个小厮来……” 水若云伸出去的手顿了顿,觉得难过起来:“你觉得我照顾不来?我可以的。再说了,这么私己的事,我不比旁的人好吗?” 凌越山看看她,想想,觉得又甜又欢喜,也就坦然的把胳膊伸给她,在她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虽然水若云说帮他方便,实际上解了裤子后她就一直闭了眼,只让他靠着扶稳了,凌越山暗笑不已,又震的伤口发疼,还不敢喊痛。 水若云等他完了事,扶上了床,又跑前跑后收拾好,拿了水让他濑过口,喂早饭。凌越山这辈子长这么大,没人喂他吃过饭,他一边吃一边想笑,心里又有些堵,因为水若云喂的很认真,那模样看在他眼里真是觉得江湖无敌排行第一名的可爱,但这份认真的可爱沉甸甸的,如果不是他太自负,怎么会让她这样担惊受怕操劳辛苦?一想到这个,他又觉得堵得慌。 吃好了早饭,正好大夫过来了,让他喝了药,然后就是拆绷带上新药。这次水若云没有按凌越山要求的离开,她甚至主动搭把手帮忙。伤口露出来的时候她明显的抖了一下,脸色比他的还难看,她咬着牙,努力克制着不把目光从那伤口上移开。凌越山才没管他的伤,伤口再大,也不过是皮外伤,流了血痛个几天结个疤就差不多了。他只顾盯着她看,眼睛下面有青黑的印子,昨天应该没有睡好,他想了想,对她昨晚上下床没什么印象,那药真是让他睡的太沉了,没能陪她说上几句,不知她那小脑袋瓜子又会胡思乱想什么。 凌越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真他爷爷的,他怎么就这么没脑子中招了,中招也就罢了,怎么就砍胸膛上了,这下不能抱抱她哄她撒娇了,甚至他原本还打着主意,她歇了二天,该不疼了,花神祭典这么热闹气氛也好,是再度良宵的好日子,可没想是自己倒下了,这下良宵是去见了冤大头鬼了。他也没了好日子过,再惹得若若伤心的哇哇哭,他可不得心疼死。等等,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没有哭。 没等他细琢磨呢,宗潜月和宗氏几个兄长姐姐的过来看他了,凌越山翻了翻白眼,天老爷,要是没搞错的话,他应该是个有伤在身的贵客,那是不是应该享有静养的特权,不用应酬这个应酬那个的。宗潜月看他那副嘴脸,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遂道:“就过来看看你如何了,我们很识相,一会就走。” 这几姐弟的,还真是看看,没怎么说话,只是拉着大夫问了几句,想来事先宗潜月有打过招呼了。凌越山也不管这些,看着水若云在屋里转悠的背影,她出了去,他才问道:“那老贼物跑了,你什么打算?” 宗潜月道:“这段山外面有些不太平,邻近的几个镇都有发现罗艳门的踪迹,那本《女儿经》就出自他们,大仙在奉香阁藏的另一本书叫《焚阳五绝功》,是这个罗艳门的密技,是至阴至毒的邪功,用采阴补阳之道迅速提升功力,甚至驻颜不老,那《女儿经》是细解女体之秘和些御女之术,配合起焚阳五绝功就是他们的采阴邪毒之法。” 凌越山想起他瞧见那大仙时果然是有二本书一起对应着看。宗潜月又道:“当时你给我那书,我就在想大仙不至于为一本普通女淫书册犯上族内大忌,就进一步查了查,他的大弟子也牵涉其中。大仙练此功几年,因他是纯阳之体,一直没有开禁,所以已有些走火入魔,而一旦开禁,就魔功有成。” “难怪他突然变得这么利害。”凌越山想着之前见过那大仙,并不觉得他有这么深厚内力,原来如此。 “他现在逃无踪迹,但一定跟罗艳门有所勾搭。我们且再详查一阵。”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在凌越山很明显的暗示下,宗家几口人终于离开了。 这一日无事,凌越山顶着伤痛,着实是过了一把重伤病号大爷的瘾,小婢女水若云是床前床尾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这可把凌小侠给憋屈坏了,因为他那个甜甜的俏俏的可爱的娇娇的若若没了,眼前这个被调了包的,任劳任怨贤惠能干的水若云,着实是让他顶心顶肺的难受啊。凌越山一边躺床上,一边琢磨着,这难道是若若生气生大发了,处罚他用的新招?其实她照顾他,他是很欢喜的,谁被自个儿媳妇儿宠着会不得意啊,何况他自己是最最知道把心尖人捧着伺候的舒心滋味。可若若现在干的,不是她原本性子会干的事,要是她嬉戏式的跟他闹,玩玩老爷小婢女的小把戏,估计能把他美死,可她认真的把他当爷了,他知道事情不对了。而且她一直在忍着情绪,她甚至没有哭,眼眶明明涨得红红的,却一滴泪都没落,这让他非常非常担心。她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把小脸哭成皱皱的小包子样,窝在他怀里骂他是大坏蛋。所以这一整日凌越山心里那个忐忑啊。 终于在晚上的时候,当凌小侠发现他的若若媳妇儿居然不打算跟他窝一床上睡了,这情绪就有点压不住了。 她搬了个小睡榻进来,正往那上面铺着被褥。凌越山是相当的不高兴,不就是太大意了让自己被砍了一刀嘛,生点小气就好了,至于要罚他这么重分床睡嘛。 “若若,你在干嘛。” “在铺床啊,我守着你,万一你夜里有个痛要个水的,我在这能听到。” 凌越山闭了闭眼:“若若,我知道错了,我下回一定小心不让自己受伤,你不能这样就生气不理我了。” 水若云惊讶的张着小嘴,看着他:“我没有生气不理你呀,我很认真的想照顾你的。”她想想,又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对你不够好,以后不会了,我会改的,越山哥哥,我反省过了。” 反省的结果就是弃他于不顾,不粘他了,不闹他了,还得分床睡?他不干!这简直是悲云罩顶啊,他也要深刻反省一下,为啥他会给若若这个观念,要把他当爷一样伺候、不跟他撒娇还要分床睡,这就是懂事就是对他好了? “若若啊,你照顾我,不是得就近照顾吗?”他道:“你睡那边,晚上睡着了我要有个什么,我叫不醒你怎么办?”所以快回来,象以前那样搂着他,多好。 “那……”她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坐到床尾去:“我不睡了,我就守在这。” “你敢不睡觉试试?”都累得小脸蔫巴了,还硬撑着。他反省,他真的要反省。 “若若,你过来。”凌越山决定换另一种方式沟通。 看她挨得近了,他又道:“若若,我流了好多血,我会冷,你上来抱着我。”水若云一听流了好多血,眼眶又痛起来:“我怕会碰到你伤口,要是再流血怎么办?” “不会的,晚上换药时你不也看到了,大夫不也说我好的挺快。你先上来帮我暖一暖,我冷。”反正挨着他靠一会,她就会睡着了,先哄她回来再说。 水若云想想,就轻轻的爬了过去,钻到被里贴着他。骗人,他一点都不冷,还有点热,是不是发烧了,大夫说了有可能会发烧,要注意。她又爬起来,去摸他的额头。他嘿嘿笑:“我没发烧。”小狗似的用脑袋转了转,蹭着她的手掌心,道:“若若,你摸得我好舒服。”她脸一红,有些呆呆的看着他。他心里唉口气,伸手轻轻抚她的红眼眶,柔声说:“我真的没事,你这样让我好担心。” 相处之道 她看着他温柔的眼睛,觉得心里更难受了,她真是没用,好想哭,她缩到被子里,把脸埋在他胳膊边,她不能哭,她跟自己说好了要做个坚强有用的人。 凌越山如今带着伤,自然是不能象以前一样伸手把她的小脑袋挖出来了,他上半身被绑得个严严实实的,胳膊上也不好太使力,于是他想了想,道:“若若,你欺负我,我也要哭鼻子啦。” 她埋着小脸,声音嗡嗡的:“我哪有欺负你,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你今天都没有缠着我了,也不跟我好好说话,你嫌弃我,你肯定嫌我功夫不够好,被个老妖贼打趴下了,所以你就给我摆冷脸子了。” 她惊讶的抬起脸来看着他:“我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说,你冤枉我。”委屈啊,她这么辛苦的为他忙碌,为他洗心革面,他居然给她扣黑帽子安罪名。 凌越山撇起了嘴,他爷爷的,被绑成粽子了想装个可爱真是不容易,他耍着无赖,大声道:“你就是,你自己说,自打我受了伤,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生份了许多,以前都亲亲热热的粘我,今天一整天了,你哪有个好脸子给我看。你是不是想不要我了,那可不行!我什么都给了你,你敢丢下我试试。” 水若云嗖的一下坐起来,气得啥都忘了,伸脚就踹他腿上:“你冤枉我,你这坏蛋,人家这么辛苦。”她喘了喘,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好担心,又害怕,呜呜,你流好多血,伤口那么大,肯定特别痛,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就想为你做些事,你还这么冤枉我……” 看她眼泪下了来,凌越山心里松了些,抬起手轻轻去抹她的泪,柔声道:“哭出来舒服点了?”她拍掉他的手,坏人,不用他安慰。看他痛的缩了一下,又觉得心疼,这别扭啊,当下哭得更伤心了。凌越山又伸胳膊去揽她,这下她不敢太挣了,怕又弄疼他伤口。他终得以把她揽过来,让她靠自己肩上。“乖,不哭了,我逗你呢。我就是看你二愣子似的去学别人家做什么贤媳妇的傻样,我难受。” “可是,我对你真的很不好,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染湿了他的肩头,淌着往下快渗到胸前绷带上,她看着,抓了自己的袖子又去擦。 “谁说的,我家若若最疼我了。你只要乖乖的,让我把你照顾好了,看你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我心里比什么都舒坦,别学那别人家的死板样,我不喜欢。你就是跟我闹闹小别扭,撒撒娇,每天开开心心的,这就行了。” 水若云还在自厌:“我想好好练武,我还想学操持家里事,我好想帮你,我不要象现在这样没用。” “唉,若若,你生气我把自己弄伤了,你打我一顿吧。打完了这事你就别瞎想了,行吗?你还跟原来那样,我就喜欢你那样,你趁我受伤了,把我喜欢的那个媳妇儿弄没了,不带这样下狠手的。你打我吧,打完了就做回原来那个若若,行吗?” 她一边哭又忍不住一边笑,去拧他胳膊:“净瞎说。”又把脸埋在他的肩窝蹭,小小声:“我才舍不得打你。” 他转头过去,正好能吻上她的头顶:“你不打我,却折磨我。我今天难受一天了,看你憋着就是不哭的委屈样,我心里堵的慌,你啊,磨人精。”她没应声,只用脑袋蹭他。哼,这会子又知道撒娇了。他赶紧抓住机会,遂道:“你让我亲一下。”她听话的趴起身来,主动把小脸凑过去,他却不满意,用手扶按住她后脑,结结实实的吻住。她差点摔他身上,慌忙用手撑起来,怕压到他胸上伤口。 他不满意的瞪她,她嗫嚅道:“会压到。” “那你自己来,别压到,但是要好好亲。”他就不信了,这一天了都没好好亲到。 她脸红的要着火,想想还是硬着头皮凑过去在他唇上印上去,还没来得及撤退,他亮闪闪的眼神盯着她,嗯了一声,在明确的暗示下,她又印了上去,这次他微微张了唇,诱她的香舌,她怯怯的伸出来轻轻碰到他的,他心中一甜,正待加深这个吻,却见她嗖的一下快速后退。 “水若云,你耍我呢。”他一副恼怒状:“不成不成,再来一次。” 她才不依,一低身闷头躲到被子里,搂着他的胳膊埋着头。他现在自然是抓不到她了,磨着牙道:“你等着,等我好了,连本带利的收拾你。” 她红着脸蒙头笑,带着被子也一震一震的。凌越山看她又愿意闹腾了,心里稍松了松,想想又嘱咐着:“日后,可不能再生疏我了,想哭就哭,想闹腾就闹腾,我喜欢的,知道不?” 她好一会没说话,过会从被子里探了个头出来:“越山哥哥,等你好了,教我武功吧。” “嗯……”他很为难,练武是件很辛苦的事,又累又痛,他舍不得,想了想:“就教你些轻功和简单的,你多些自保的本事也好。”其实水若云哪是没人教功夫呀,想她苏州水家在江湖里也是有些声望的,只是她娇滴滴的,全家又都捧着她,自然是练不成什么好功夫。凌越山又岂会不知,他自己也舍不得让她受这个苦。 “我想学很利害的。”她也有一颗想保护他的心啊。 “我明天想吃红烧排骨。”他过了一会牛头不对马嘴的接话。她啊一声,这是哪跟哪啊,想想:“那我明天去找厨子……” “我想吃我媳妇做的,你学做菜好不好。我喜欢吃的那几样,以后你都做给我吃。”她一听,眼睛一亮,用力的连连点头:“好好,我要学做菜。” “还有啊,寻香姑娘也该醒了,你过二天可以去看看她,她上回弄的那个劳什子花泡的茶,你挺喜欢的那个,我也想喝了,你去问问怎么弄的。”她高兴的涨红脸,一个劲保证:“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学会的,那茶可好喝了,我学会了泡给你喝。” “好啊,那我以后吃的喝的,就全拜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我。”他嘴角弯弯,笑的开心。 “嗯!”她满足了,用力点头。她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好幸福。精神一松,她眯了眼,困了。揉着眼睛要爬了起来。 “要去哪?” “我去那边睡,不然夜里翻身会压到你伤口的。”她睡觉养成的坏习惯,总喜欢滚到他身上压着。每天醒过来,十有八九是压在他怀里的。 “不行!”他懊恼,怎么费半天劲又绕回去了。“你就睡我身边,要不我会睡不踏实,我一睡不好,伤就没法好。你看,这个我可没冤枉你,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我是怕又压坏你伤口嘛。” “你怎么不怕压坏我别的。”他撇嘴瞪她一下:“快躺下,小爷我缺个伺寝的。” 他那哀怨表情逗乐了她,咯咯的笑,想想就躺下了,其实她也好喜欢窝在他身边睡的:“还小爷呢,那奴婢这样伺候行不行。”她也装的可怜兮兮的声音,娇娇的道,把他胳膊搂在怀里。 “嗯,小爷我原本是想你那样伺候的,不过小爷我自己身子有些不好,等好了你再那样伺候我。”他转过头,亲亲她的额顶。 她恍了一阵明白过来,躁红了脸:“我,我再不喝酒了。”他非说是她酒后撩他的,她才不要信,他个大骗子。 “喝酒也挺好,”他暧昧的笑:“就我们两人喝,我喜欢你喝醉后的样子。”这些个浑话,她自是不会再接的,装没听见睡过去。他越发乐起来,想想真是不甘心,自己真是头笨猪,怎么会这么自以为是,白白被砍一剑,现在真是吃到苦头了。 贴着他胳膊的娇躯慢慢放松,软了下来,她其实累坏了,很快便真睡沉了过去,凌越山稍动了动胳膊,摸到了她的手,握着,心里踏实了。再也不让她这般担惊受怕了,他在心里想着,不一会也沉到梦乡里。 接下来的几天,凌越山就真是如大爷般享受了,自明白了那天水若云的转变是所为哪般,他就知道该怎么应付。他的若若心思单纯,其实很好拐,自那晚敞开了心扉,她对他更是依赖,是那种付出努力寻求回报的贴心依赖,这让两个人感觉亲密无间,他会把自己的小小需求婉转的定成比较容易就能实现的目标,她就乐呵呵的冲锋上阵去帮他实现。那红烧排骨她连着做了三盘,才算是练习成功,还做了三道小菜全是凌越山爱吃的,那天吃饭的时候他那得意劲头就别提了,要长有尾巴那一定是翘到天上去的。那德性让来探视他的宗潜月实在看不过去,泼他盆冷水道:“花儿手艺那才叫好,总给我做些新鲜菜式点心的。” 凌越山斜了他一眼,冷冷一哼:“厨子手艺更好,那又怎样。”他想想,又诡诡的笑:“宗九啊,你也别太羡慕我,这夫妻之乐你是没我这运气和悟性的,等你能在你家媳妇儿面前大方如厕,一边聊天一边让她帮你抠脚丫子的时候,你就能明白了。”他自己也是这几天才领悟啊。 宗潜月听得他一席话脸色发黑,这哪跟哪啊,臭小子就爱扯瞎话。凌越山自己也想象了一下这俊雅如月飘逸如仙的宗氏之主在媳妇面前做那些事的样子,把他自己给逗乐了,笑的差点震裂伤口。 未来计划 总之,凌越山经过这一事,总结出来一个道理,这人跟人都是一样的,就算孩子气娇滴滴的如他的若若,其实也有跟他一般的心思,能为对方付出的时候会更开心。只不过,付出的是不是对方想要和需要的,这个就靠两个人一起去细细琢磨了。 这一段凌越山过得甚是舒心惬意,除了伤口阻碍了他做某些坏事之外,其它方面,他媳妇儿是千依百顺,一会甜甜的粘着他撒娇,一会变出个讨他喜欢的小玩意,一杯水,一支花,一碗苦得掉舌头的药,还有痒痒刺痛的伤口抹药,都成了他们开心嘻戏的道具。 这日在外面联络的宗氏族人带回钟启波转过来的一封信,是水家老爷水青贤写的,原来夜香大盗在水家囚着,果真引来了些江湖风波。水老爷挂心爱女所受之毒,觉得这夜香是个对西牙拓有所牵制的人质,所以一直低调掩着夜香被擒一事,对江湖上的打听一律是挡了。他自收到水若云的信后,便又做了些安排,以免节外生枝。但这段日子,响雷铁锤张捕头不知怎的收了消息,对水家庄步步紧逼起来,好些武林人士也插手讨要说法。于是水家老爷便来信催促,希望凌越山水若云能尽快把西牙朗清带回水家庄,以便解决此事,不然时日一久,可保不齐夜香大盗会出什么差错来。 西牙朗清和宗秀萍阅了信,自是焦急万分,无奈凌越山重伤在身,当然是不能往水家庄赶。于是众人便商议了一个法子,便是由三石头几个,先带西牙朗清等回去,令其父子早日相聚,而凌越山则留下继续养伤,水若云不消说,自然是跟她越山哥哥一块的。 有了这个决定,水若云便自告奋勇带宗秀萍夫妇去通曲镇客栈里找钟启波和三石头他们联络安排,凌越山自然是要左交代右叮咛。宗潜月看不下去,摆摆手,道:“四姐,你们还是早些出发吧,快去快回,这不还得有许多的准备安排嘛。要再不走,某人不定得交代到什么时候去。” 宗秀萍拉着红着脸的水若云走了,凌越山心里那空荡荡啊,那他今天要怎么过?瞪二眼宗潜月,这讨人嫌家伙,多说几句又怎么了。宗潜月都没正眼看他,这小子受伤之后很不稳重,人家是安安份份养伤,他是玩的开心上瘾,不正常,没法沟通。他在凌越山的瞪视下,从容淡定的走了,宗氏之主很忙,现在又多了个娘子要陪,你自己拍苍蝇玩吧。 凌越山穷极无聊,坐靠在那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西牙拓的毒龙族,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势力,估计余下的那大部分的黄金自己是拿不到了,若西牙朗清出去与他碰了面,自己这边该不该凑热闹呢?不过他毒害若若的这笔账怎么都是要算的。那一起失踪的夜香和王楚盈,应该是还没有找到,不然水老爷信里该提到,这个要怎么办,若若还一直惦记着她的楚盈姐姐呢。大仙这边,那什么罗艳门,恐也是个难缠扯不清的阴狠货色,自己虽然有这一剑之仇,但目前犯不上先跟他们纠缠,什么江湖邪教的他也没兴趣替天行道,这留给宗潜月去烦恼。他左思右想,自己的精力有限,还是先从若若最牵挂的那事做起。但他势单力薄,江湖寻踪,茫茫人海,水家都没找着人,他又能如何着手呢,这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想了想,把主意打到宗九的头上了,那家伙别的不行,花花肠子多的很,指不定在外面布了多少暗桩探子的,这方面他还得要多学学。想到这,他赶紧叫了人把宗潜月给找来了。 两个人叽叽歪歪的商讨了大半天,说到这些调派布局,情报打探,暗兵潜伏的,宗潜月的本事倒是真叫凌越山刮目相看了。这半日学到了不少东西。 宗九走后,他自己又琢磨了半天,渐渐是觉得疲了,今天没有水若云陪着他,促他休息了,这会子真有点晕晕欲睡起来。 正打盹呢,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还没得见着人影,就听得梅满的大嗓门喊着:“师父,师父啊……”蛮牛一样的大个子冲进来。 凌越山心里叹,好吧,起码这小子来了,表示若若也回来了。 梅满急冲冲的跑进来,左看右看,激动的:“师父,你怎么受伤了?哪个王八羔子干的,老子去收拾他,老子一定揍得他哭爹喊娘的,老子一定替师父报仇。” 凌越山白他一眼:“你是谁家的老子?”往他身后望,若若呢? “呃……”梅满挠挠头,糟糕了,怎么说话比师父还粗鲁了:“师父我错了,我一着急,说话就没溜了。”却见那凌越山没搭理他,径直朝着水若云伸着双臂,看她走近过来,搂过来脑袋蹭蹭:“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小爷我今天一天没人伺候。” 梅满紧张的看看,怎么师父受了伤,脑子也不好使了,敢跟小师娘称起爷来了。凌越山又白了他一眼,唉,这愣头青啊,就是缺个眼力架,没看他跟他媳妇儿撒娇呢吗?瞪个眼睛瞧这么仔细干嘛。 水若云咬着唇忍着笑,道:“他们听说你受伤了,一定要来看看你。正好三石头他们也得准备准备跟秀姨他们一起回家,所以秀姨干脆全把他们带这了。” “不是说外人不得入谷吗?”凌越山一边对走进屋的钟启波他们点点头打招呼,一边接着道:“尤其是这个,”他手一指梅满:“这多外的人啊,怎么也来了。” 梅满一听,不服气了:“师父,我是你徒弟,怎么是外人啊。我该比钟哥他们与你关系更近些才是。再说了,就算是外人,那钟哥他们也都是。” “去去去。”凌越山就爱逗这个愣头青:“钟大哥、三石头他们那是我媳妇儿的娘家人,是你能比的?” 梅满扭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接不上话了。水若云哈哈笑:“梅满,你别理越山哥哥,他这段时间受伤了很无聊,就爱闹。” 梅满挠挠头,很想说可是师父一直都是这样对他的,现在也没有特别坏。 “越山哥哥其实很惦记你呢,他有特意去学套枪法,想教给你的。”水若云偏偏去揭凌越山的老底。宗潜月给他看的几本书里,凌越山对《锁魂枪》看得格外认真,水若云觉得他对梅满是害羞,其实心里是喜欢这个傻大个的,明明是跟他差不多的性子,年纪比他大又叫他师父,所以他对他会觉得不好意思,就总用欺负他的方式来掩饰。当然凌越山对这套分析是打死都不承认。 果然梅满一听这个,感动坏了:“师父,你对我太好了。我把武功练好了,一定找伤你的那个恶人,给你报仇。” 钟启波几个也忍不住哈哈的乐,凌越山好想踹那个傻大个:“小爷我没死呢,轮到你给我报啥仇。” 三石头也道:“越山你不知道,梅满这段功夫好着呢,你没在这么长时间,他老找人陪他练武过招的。”梅满诡异的脸红起来,嚷嚷道:“老子哪有!” 众人皆笑,水若云也好奇起来。钟启波道:“我们在那通曲镇等着无事,就到邻乡邻镇的到处走走逛逛,结果又遇到了火凤凰她们,好象是他们百禽门有什么事。” 三石头忍着笑:“然后梅满就有事没事都往那镇子跑,陪人家比划几招又回来。” “有时候没比划上,就在那等着不回来。”钟启波给补充一句。 梅满涨红了脸,却无话可辩,老子老子半天,没憋出句话来。把众人又惹得哈哈大笑。 把梅满闹够了,大家开始言归正传,互述了别后的遭遇,直说到凌越山负伤还有罗艳门的那些事。梅满听得罗艳门在附近晃悠,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心神不宁,直撑到晚上了,突然说要出谷去。 凌越山倒不拦他,想了想,帮他跟宗潜月弄了匹快马,又咛嘱了几句。梅满一个劲点头应是,然后背着他的枪就走了。 凌越山看了看水若云,笑道:“或者还真给你说中了,梅满真是有心要幸福美满啊。” 水若云得意的笑:“那当然了,我的直觉可准了。” “只是这个傻梅满不知能不能把人家追到手呢。”凌越山总觉得这俩真不般配。水若云皱皱鼻子,冲他扮个鬼脸:“他跟你一样赖脸皮,还是能有几分胜算的。” 凌越山痞痞一笑:“拿小爷开涮是吧?小爷让你再得意几天,等我伤好了,就收拾你。”他的复原速度惊人,连大夫都吃了一惊,再过几天就能给他拆线了。 她红了脸,他把她拉过来靠自己肩上,道:“等伤好了,我们就先回家,你爹也来信催了,让我们快回去成亲。”她吓一跳:“有这样的信,我怎么不知道。”他亲亲她脸蛋:“给我的信,今天钟哥给我的。”其实这一路他们一举一动,钟启波都有一点不漏的全部上报,水家老爷自然是知道这个鲁小子的所作所为,不过对他待自家女儿的真心实意还是满意的,两人既然都到了这一步,自然亲事是要尽快操办才是,不然落人口实,损的还是自家女儿声誉。凌越山倒没想到声誉这个对他来说这么不实在的东西,不过操办个仪式能把名份全部都往板上钉了钉,他还是相当期待的。 居然要嫁了,虽然她是非嫁他不可的,但真搬到日程上来说,她还是有些羞的。凌越山看她神情,去捏她的鼻子:“这什么表情,不是应该跟我一样欢天喜地的吗?”她拍掉他的手:“你道人人跟你似的厚脸皮。” “不厚脸皮哪来的媳妇。”他对此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她红着脸轻拍他一下,真是什么都敢说。他心满意足的搂着她,说着自己的计划:“等成了亲,我们先不管别的,我带你到处走走,说好了要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的。咱们也顺路找找你的楚盈姐姐,省得你惦记着。” 她听得满心欢喜,靠着他,小手闲不住,去摸他身上的绷布条子。又听他道:“等玩个二三年,我们就回家,我要建一个咱们自己的宅子,然后生一大堆娃娃。” 她被自己口水呛到:“一大堆?” “对啊!”他可是认真的:“我是孤儿啊,无父无母的,我要一堆孩子。你可得给我生的。”她还沉在这个震憾的数量词上,问:“一大堆是多少啊?” 凌越山心里偷着乐,她没说不生,说生多少,嘻嘻。他想了想,还是定个准数:“那就三男三女好了。”看看她的表情,又道:“你觉得太多了?那就二男三女好了。不能再少了,我已经减了一个小越山了,小若若是决计不能减的。” 暗藏风波 水若云被凌越山吻住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昏昏沉沉的算,五个娃娃得生多长时间啊。凌越山不满意的捏捏她的耳垂,声音还含在嘴里:“你这个时候脑子里想别的?小爷我最近真的太惯着你了,是吧。” 水若云后脊梁发麻,依稀仿佛这话什么时候听到过。她赶紧讨好的猛亲了好几下,小心翼翼的避着他前胸的伤。他尤不满意,把她拉到膝上,去咬她的耳朵和脖子。她一痒就往后缩,下意识的去推他,他呲的一声呼痛,她就吓的不敢动,乖乖的给他咬,他越是吮越是热,大掌已禁不住探到她衣裳下抚着。从颈脖一路咬到她胸前,看嫩白的肌肤上被他烙了一个又一个红印,他大口的喘着气,突然放开她了,往后靠着大声骂:“他爷爷的,老子伤的真他妈冤。”红着眼幽幽的盯着她,她被瞅着心里正发毛,就听他粗声粗气的喊:“睡觉睡觉!反正啥也干不了,睡觉!”一把从膝上把她拎下来,用被子把她埋进去。她羞红着脸,躲在被子里偷偷闷着笑。 -------------------分割线------------------- 三天后,三石头他们和西牙朗清一起出发了。钟启波留了下来,他一路跟着凌越山,到了今时今日,凌越山的水府姑爷身份已定,他算是跟着小姐和这准姑爷做随护了。三石头私下里还跟他说挺羡慕,这越山姑爷挺好,为人不错,也没那么多规矩,好说话,不穷讲究。再说还有个有趣的梅满陪着,多有意思啊。 说到这梅满,那天晚上跑了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了,凌越山找了宗潜月安排外面的人手给留意了一下,倒也没传来什么大汉挺尸案之类的消息。这几日凌越山除了跟宗潜月关屋子里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便是与钟启波一起练练武,实际上是钟启波练着他在旁边看着凑热闹,要不就是读一读研习研习那几本武林秘籍,反正出了谷就不能看了,这会儿不看白不看,总要有点事做。 水若云也很忙,自打钟启波到了之后,她便不再处处陪着凌越山,一来也怕被凌越山那绿幽幽的眼神盯她,二来她的贤能娘子计划还是要继续,她跟着宗寻香学些花药本事,找了厨子学些做菜手艺,这样也充实忙碌了好几日。 这天,梅满突然回来了。他与一个宗氏的探子拉了二个受伤的女子回来,一个当然是年心芙,一个是年心芙的同门师姐肖冉微。原来百禽门主乔英命三名弟子在附近鸿武镇守着,等个信,结果过了约定的日子了,那个约定要来联络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而三位如花貌美的年轻女子自然是很引人注意的,于是她们便成了罗艳门的目标。当罗艳门找上门来掳人,年心芙三人自是不会束手就擒,武力对抗之下年纪最小的师妹中剑身亡,而年心芙与肖冉微眼看也是败局已定,幸而梅满及时出现,后来宗氏的一些探子也赶到了,这才把这二位姑娘救了下来。 因她们在武林中有些名头,身份特殊,本不该得进宗氏花谷,但涉及罗艳门,宗潜月近日一直费心追查,所以探子就得了令把二个姑娘安置在了花谷最外侧的和园里。百禽门的弟子获救入花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宗潜月和凌越山那,事关罗艳门,又涉及到凌越山的徒弟,所以宗潜月在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后,亲自去了一趟和园。 大夫、宗寻香、水若云、梅满、钟启波,还有几个宗氏管事也都在了。宗潜月一进屋,众人急忙施礼唤声宗主,宗寻香也盈盈做了个礼,宗潜月冲她微微一笑,转向那二个客人。年心芙与肖冉微都是在江湖中有些见识的,看这情景,宗潜月又自是一身儒雅含威之气,自是知道此人是这里的大人物了,也赶忙带着伤施礼谢过救命之恩。宗潜月细细问了有关她们被掳之事,问了罗艳门出现前后的情形、音容样貌和所留之话,二个姑娘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梅满那大嗓门在旁边不时嚷嚷着补充,年心芙垂了眼没接话,那肖冉微倒是对梅满的没规矩很不满,暗地里给了好几个白眼。钟启波看在眼里暗暗好笑,这百禽门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呛。宗潜月问完话又嘱咐了自家手底下人几句,就走了。临走唤了声花儿,把宗寻香也带走了。而肖冉微心里则暗叹一声这宗氏之主真是好风采。 -------------------分割线------------------- “你身子也才好些,怎么也跑来这凑这个热闹。”宗潜月带着宗寻香沿着花廊走,对她在此是有些意外,她已经暗地里躲他好几日了。 “若云妹妹跟着梅满他们过来了,我想想两位客人是女儿家,或许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所以就一起跟来了。”宗寻香到今天都没有习惯自己的身份转变,对宗潜月说话还带着份恭顺。 宗潜月看看她,伸手替她把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道:“那既然你身子好了,我今晚要回房睡。”宗寻香脸微微一红,道:“宗主……”却被宗潜月抬手止了:“好了,我们不必再讨论这个。这个婚事不是作戏,全族人都看到了。”她欲言又止,又禁不住的脸红。他按捺住去亲亲她面颊的冲动,转身先走了:“晚上你再做碗花羹给我吧,我回房吃。”宗寻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涩涩的,她想帮他的忙,却好象变成了逼迫他娶了她。 -------------------分割线------------------- 这边梅满难掩着急的在年心芙的院子里转,大夫已经给她们看过伤了,开了方子配了药,说是伤的不重,养个四五天就行。丫环们正在屋里头照顾上药,梅满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好在屋里呆着,便央水若云在里面也照看一下,水若云知他心意,自然笑着答应了。自宗潜月问完了话,钟启波也回去怡园给凌越山回话去了,这会子又匆匆跑了来,见梅满在院子里不停踱着步,便问:“小姐呢?越山急了,催她回去呢。” “啊?”梅满一听,有些慌,他那师父蛮起来也怪吓人的。“那,那,我去叫她。”拔腿往屋里走,走二步又想起:“里面在上药呢,我不能进去。”那着急忙慌样让钟启波失笑。两人正说着,水若云出来了,她先道:“梅满,你别担心,伤没什么事了,都安置好了。” 梅满涨红了脸,嗫嚅道:“老……我没担心,我这不是行侠仗义嘛,救了人回来,自然是想她们快些好。”钟启波翻翻白眼,才不管他,赶紧向水若云转达了凌少侠对其迟迟不归的不满之意。 果然水若云回了去,一进门就看到凌越山臭着一张脸坐在外厅里。他一见在钟启波身后躲躲闪闪的梅满,顺手一个杯子就扔了过去:“你要英雄救美我不管,回来了招呼不打我也可以当不知道。你找我媳妇儿去伺候人?肥了你的胆了是吧?” 梅满怯怯的不敢躲,他知道一扯上他那小师娘,基本是没法跟他家师父讲道理了,这师娘出面给徒弟照应一下客人其实很合理不是。还好那杯子砸身上也不太疼,他心里暗暗庆幸一下。 凌越山似真似假的发了一顿脾气,完了,又问:“你自己受伤了没?” “没有没有,”大个子飞快的摇头:“师父嘱咐的我都记住了,一点都没大意,那宗氏的兄弟也赶来帮忙,我一点事都没有。” “这回你又惹了麻烦回来,你自己要盯好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有什么差错谁也保不了。那二个女人江湖里混的,要再耍蛮惹事,你可自己看着办了。罗艳门这个,宗九应该已经会派人追了,她们死了个小师妹,依那火凤凰的性子,肯定又得喊打喊杀。我是不会去凑热闹,你要不要参合进去你自己琢磨清楚。过二天我伤口拆了线,再养一阵我就要带若若回苏州去。你可仔细了别惹出事让我给帮着收拾,耽误了小爷我的大事我第一个收拾你。” 这番话说的稀里糊涂,但水若云听明白了,就说她越山哥哥害羞,怕人家知道他对他好。这话分明不是说了人家地盘你安份点,不然出事我也保不了。那火凤凰打打杀杀的,最好别参合,但你要是喜欢她非要参合呢,也小心点别出事,出了事我怎么都还得去帮你收拾的。瞧瞧,这么说清楚多好啊,非得绕着说。 而梅满平时日钝得跟猪似的,这会子居然也听明白了,起码他感动的差点哭出来那样让人觉得他是明白的。钟启波补充道:“梅满,百禽门的弟子被掳被杀,自然是跟罗艳门结下怨仇了,百禽门自然有他们的处理之道,再加上宗氏在罗艳门里面又有叛逃的族人,形势颇为复杂。越山是水家的姑爷,要牵扯进去,我们苏州水家也会淌进浑水,百禽门有他们的门道,与我们水家不是一个路上的,所以这事还是要小心为好。” 又见凤凰 钟启波十来岁就在水家了,跟着水老爷走过不少江湖路,自己也出去单帮跑过好些个任务,所以对这些江湖事,门门道道的,自是比凌越山和梅满心里有数。凌越山只想着少管闲事快回家成亲,然后就能早些带若若出去玩顺便寻寻人,其它个别家乱七八糟的事,他没兴趣。 而钟启波却考虑的是江湖纷争中的门派恩怨不好了结,各门各派要纠缠起来麻烦不断。所以从门派利益上分析,此事不宜插手。 可怜那梅满,心里正乱着,两边都压过来说要小心处理。怎么个才叫小心处理啊?他心里当然不能看着年心芙被人再劫掳吧。就算不劫她了,两个门派争斗起来,她也是很危险的,他其实也说不上来,就觉得都认识了,怎么也得帮一帮吧。可是他要一路跟着,一路参合着打架,是不是就算是不小心处理了?这个问题,好费脑子啊。 可惜没人陪着他苦恼。凌越山一脚把他踢出门,径自关起门跟水若云去算算不安份呆着伺候小爷到处瞎跑的账了。钟启波则去找宗氏管事了解一下目前此事的状况,若有个什么也好预先做个准备。他们现在留在宗氏的这四人里,也就他脑子里有正经事,专业混过江湖的,就是不一样啊。 后面连着几天,梅满也没时间烦恼了。凌越山发狠似的逼着他背枪谱勤练武,梅满觉得他这个师父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不过那枪谱真是武学至宝啊,要是以前,估计是他抱着师父大腿求着给他看看,可他现在看着练着,却觉得心里有别处牵挂,那凶凶的火凤凰,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听钟启波说宗主已经派人通知了百禽门,这二日就该把这二位姑娘送出去了。宗氏不留外人,让她们留在这养伤避祸数日,已是极大的例外。 于是梅满心神不宁的等着日子,那天他特意去山门那送了送,那火凤凰年心芙坐在枣红大马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头便与师姐策马而去。梅满心里荡啊荡,觉得脸上热热的。妈的,幸好老子脸上胡子多遮得住。 凌越山胸口那伤终于拆了线,伤口长了新肉,红红鼓鼓的,看着还是很狰狞,而且又痒又痛,弄得他相当的不舒服。他总忍不住用手去抓抓,弄得水若云很紧张,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紧握着他的手,就怕他把自己挠伤了。拆线那天,她久久看着伤口,然后搂着凌越山,心疼的哇哇大哭了一场。 拖得再久,也总有离别的一天,凌越山的伤终于养的差不多,梅满那若有所失的情绪也终于在时间的良药下得以缓解。宗寻香与水若云成了好友无话不说,凌越山与宗潜月间也培养出惺惺相惜的默契,两个人也常聚在一起讨论和谋划着什么。但离别的那天还是来了。宗潜月比照凌越山的标准要求,准备了一个很大很实用的马车,又给他们备足了路上的各项用品食物。然后带着宗寻香亲自在山门送他们。 这天天气很好,轻风拂面,跟来时一样,有个病号坐马车,不过病号从水若云变成了凌越山。水若云拉着宗寻香又说了好些话,宗潜月和凌越山等啊等,终于忍不住各自叫住自家娘子,一行人这才得以上路。 水若云趴在车窗,冲着那二人挥手,车子越行越远,宗潜月拉着宗寻香,手牵着手往山上走了。水若云高兴的转向凌越山:“其实寻香姐姐很幸福,宗主是真心对她的,不过她总觉得愧疚,她觉得宗主是为了对她负责,又迫于花神祭典的情势才不得不娶她。” 凌越山撇撇嘴,很不以为然:“所以我说宗九就是个黑心鬼,占人便宜还让人觉得欠了他的。”他把她拉到怀里:“还是你相公我好。” “你会说别人,其实你也是个大坏蛋。”她笑着去拧他脸颊:“你说宗主占便宜了,那你还大大方方收人家送的那些个东西。”他们要走之前,宗潜月送了好些宝贝,有好几本秘籍的抄本,之前承诺的黄金万两,居然真给了,分了好几张兑票让他在外面按需要兑去。还有一块寻花令小铜牌,这是宗潜月自己在花谷之外的势力组织月影的令牌,凌越山拿着这个,相当于半个月影的主子,想调派人手暗访明察,那是有了个大靠山。 凌越山老神在在:“那怎么了,他敢送小爷我就敢收。”他捏着她的小下巴,凑过去亲了亲小嘴,低着声道:“我的伤好了。” 她脸一红,在他天天明白的暗示下,现在对他这些话的言下之意能听懂了。她也低着嗓子回道:“哪有好啊,要是用力伤口还是会裂的。” “怎么会?”他一挑眉:“昨晚上给你看过了,肉长的好好的,哪会裂?” “那也会痛啊,不行的。”她才不上当。 他很不满意的表情,她心里毛毛的,这凌小爷最近脾气真是见长,要是一个没哄好,倔起来就更难弄了。忙陪着笑:“再养二天,再养二天吧。” 凌越山斜睨了她一眼,嘴里哼哼二声,倒头躺那,不说话了。过了二天,水若云知道他为啥不高兴了,她的月事来了。 受伤的是大爷,受了伤还不高兴的,是大爷中的大爷。水若云和梅满那几天是过得小心翼翼,倒不是说凌越山会对她耍横摆脸色,但他闷闷不乐的那张脸就让她觉得怪心疼的,水若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觉得对他有愧啊,她有时想,完蛋了,她肯定也跟寻香姐姐似的,被下套了。让凌越山不高兴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们在城里住宿的时候,看到年心芙了。梅满原本就躲着凌越山,师父这几天爆燥的很,一点就着,谁知还看到了年心芙,这等于看到了麻烦,果然凌越山脸色更黑了,而梅满那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年心芙还是跟她的师姐肖冉微在一块,还有一个他们没见过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眼窝深陷,目露精光,一看就是内功深厚的。三个人坐一桌上吃饭。看梅满他们进了来,年心芙只瞟了他一眼,好象不认识一样没搭理。凌越山原本就不待见她们,所以不予理会也是正常,梅满向来是被年心芙无视惯了,当然也不意外,看了一眼便灰溜溜的跟着师父吃饭去了。 当天晚上,年心芙三人没有住宿,急匆匆的走了,梅满偷偷看着,觉得心里荡啊荡。第二天一早出发的时候,还觉得浑身的不对劲。 四个人一路无事,按计划黄昏前就能到下一个镇上。凌越山今天倒是心情出奇的好,躺在马车上翻着刀谱咪咪笑。水若云红着脸坐一边,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这越山哥哥啊,虽然身体越长越高大,脾气性子却越显孩子气起来。凌越山看看她坐在一旁无事,伸胳膊把她揽过来,笑得象只狐狸:“晚上还要不要喝酒?” “不要。”她就知道他满脑子不正经。 “不喝酒也好,不过就是担心你会紧张。喝了酒放松些。”他现在对此可是有经验了。 她无力把头埋进他怀里,不接他的话就对了。凌越山笑的开心,对下面的旅程好期待。想想又不放心起来,挖出她的小脸:“若若,你不会不乐意吧。” “哪有问人家这个的。”她脸红彤彤的,真的没有他的厚脸皮。 凌越山正想接着说,却听得梅满在外面大喊一声:“年姑娘!”凌越山叹口气,无力的抱紧水若云,恨恨的道:“我的预感也很灵的,昨天见到她时我就知道麻烦来了。” 果然,梅满眼尖,大老远看到年心芙和肖冉微二人坐在林里,旁边绑了个人,却是昨日跟她们一起的那个中年人。二个姑娘衣服划破,头发微乱,气色不佳,但还算正常。梅满一看这情景,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一策马便冲了过去。紧张的左瞧右看,确认二个姑娘无事。 这次年心芙没当不认识他,对他的问话还是答的。一聊一打听,原来年心芙跟师姐二人出了花谷后,想去鸿武镇与前来接应的同门碰面,结果到了之后,还没有见到与师父约好的同门,却遇上了这个中年人,中年人武艺高强,将她们制住并喂了毒,说是要带她们回罗艳门。昨日正好在客栈里碰到,她不想给梅满他们惹麻烦所以就装不认识。在半路上,师姐妹两人寻了个机会使计将这个中年人制住,点了穴绑了起来。从他身上搜了解药服下,暂时也无事。 “那你们现在想怎么做?”梅满问道。 “我们要将此人带回给师父,让师父发落,师妹之仇,不可不报。” “那,你们怎么带回去。”梅满满脑子琢磨着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我们已经发了信号给同门,师父跟师兄应该在不远的地方,原本约好在鸿武镇的,但我们被掳后,就一直没见着了。可我们有看到师兄留下的暗号,应该就在附近不远,所以我们才伺机在这下的手。信号已经放出,应该稍后会赶过来了。” 梅满闻言,充满期待的眼神转向凌越山:“师父,不如我们也在这歇歇脚,陪二位姑娘一起等等,万一这厮有诈,我们人多也好照应。”他看凌越山对这个提议反应不佳,又怕年心芙那边也不乐意,赶紧说:“我们就顺路歇歇脚,等年姑娘的同门来了我们就走。” 水若云在旁边轻轻摇摇凌越山的衣袖,她是有心帮梅满的。她一撒娇,凌越山自然不会再说什么。钟启波见状,便把马车赶到林子里。 水若云陪着梅满坐在外面,有她插着话,梅满多些机会能与年心芙说说话。凌越山见她不愿陪自己回马车,自然有些不高兴,板着张脸也坐在那。其实大家话也不多,水若云变着法拉了几句闲话,年心芙本就性子冷,话少,但对水若云还是客气的。当初她追杀梅满的时候,这个小姑娘拉着她说的一席话,让她对她是有些好感。再加上梅满舍命救过自己,上次的仇怨也算了结,她是江湖儿女,恩怨分明,一报还了一报,她也就不再把这些人当仇家了。而那个肖冉微则不一样,她在百禽门地位更高些,虽然江湖名声没有火凤凰响亮,但她毒百灵出道早,又得师父赏识,在门里是大姐的地位,平日更倨傲些。 她最早接触到的是梅满这个傻大个,又土又愣的,在姑娘眼里自然是不讨喜的,所以连带着梅满的什么师父小师娘的,一个负伤气弱少年郎,一个娇滴滴女娃娃,她也就给定了位,几个乌合之众凑一块去了。只是碰巧是那宗氏之主的朋友。那宗潜月仙人之姿,肖冉微是仰慕在心。这一对比,眼前这几人就更是看不上了。所以心里所想摆在脸上,爱搭不理。年心芙在旁有些尴尬,又不好说什么。 凌越山眼看陪二个冷脸子耗在这,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再耗下去哪里还能赶得上住客栈?这么久了,那什么师父师兄的鬼影子都没一个。水若云想哄他,便支了火烧茶给他喝。他看在外面坐的久,出了花谷,这初春的寒天其实还是挺冷的,水若云身子单薄,他又不放心,便到马车上拿了厚厚的披风将她裹着。这边热茶也烧好了,他喝了二口不喝了,很自然伸手过去把余下的半杯喂给水若云,她没多想就着他的手便喝。那肖冉微看着,冷冷不屑一笑,大有看不起水若云一个女儿家当众与男子亲密之意。凌越山喂茶喂的心情才暖些,一抬眼看见肖冉微那表情,心头火起,一下蹦了起来,刚要发作,水若云眼急手快的把他拉住,往林子里拖,一边冲梅满喊:“我们去散散步。” 九尾毒娘 两个人走了好一段,水若云才敢放了手,却被凌越山搂到怀里去:“若若,你偏心,你帮梅满不帮我。” “你别瞎闹了,那年姑娘她们也挺危险的,等不到同门,又被罗艳门盯上了,咱们碰上了也不好视而不见啊。梅满想陪着等就等等呗。你别管她们就好。” “哼,她那个什么师姐居然敢斜眼瞪你,我肯定要收拾她,你可别管。他们百禽门,咱们碰到这么些个,真是没一个好的。” 水若云笑着拉他往前走:“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就当散散步好了,这边的景色也挺美的。”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小泉边,泉边开着些小花,倒也雅致。水若云兴致起了来,便拉他坐下。 二个人偎着,水若云信手拈了支小花别在了发鬓上,转头跟凌越山娇娇的问:“好不好看?”她眼波流转,双颊粉红,厚大的披风将她的脸蛋衬得更显娇小。他禁不住将她抱在膝上,低头吻住。 她柔顺的伸臂揽住他的颈脖,分开唇任他侵了进来,唇齿碾转之下,濡津交融,他憋了好一段时日,此刻只觉被撩的脑顶发热,大掌拨开衣襟,去摸她的滑脂凝肤。她低低的哼吟,被他的大掌烫得起了鸡皮疙瘩,他的掌心粗厚,磨得她酥酥痒痒的。他顺着颈脖往下,一路吮咬到肩头,她软软的枕在他肩上,觉得热得昏沉,但又清醒的能感觉到身上最细小轻微的触抚。 当凌越山掌握着揉捏她胸前的粉嫩时,她似乎一下醒觉过来身处何地。不禁推拒起来,道:“越山哥哥,这里不行。” 凌越山搂着不肯放,嘴里嘀咕着什么不依不绕还在吮她。他又热又胀,这会子是打定主意不管不顾起来。 这野外大敞之地,让水若云心头发慌,又顾忌着他身上的伤,不敢用力去推他,只能轻声的在他耳朵嚷,他置若罔闻,越发的无忌起来,那突然侵入的指头让她声音全哽在嗓子眼,她紧张的僵着,却禁不住他手上轻而坚定的推送,终于在内里那处柔软被他指尖按到时猛的一颤,缩了起来。她的反应让他好奇又欣喜,搂紧她的腰肢控制着她的挣扎,他摸着了门道,开始抚弄她。 她被磨得发抖,手里攥着他后背的衣衫,埋头在他的颈脖处,声音细碎的哼吟,一边又推拒他:“越山哥哥,这里不行的,会有人……” 他此刻哪还管这些,倾耳听了听,四下静寂,只有他怀里的软玉温香的甜糯低吟,再禁不住,他解开自己,一边吻住她轻声哄:“乖,没人的,一会就好。”一边将她抬高了,调整位置。 她推他胸膛,听他闷哼一声呼痛,又吓得缩了手,然后就觉得自己被整个撑开来,火辣辣的力道一下贯穿她,她尖叫一声,急忙又去搂他的颈脖。他安抚的摸着她的后腰,轻轻吻她的面颊:“疼不疼。”她呜咽着委屈的点头。 他心疼的去啄她皱着的眉心,问:“跟上回比呢?” “上回不记得了。”她又是难捱又是紧张,好怕这会有人出现。 他用披风把二个人裹在一起,慢慢的动起来,板着她的小脸吻住,哄着:“别怕,没人,我听着呢。” 她在他怀里暖暖的,觉得越来越热,两人身上都还穿着衣服,只那处相连着推顶厮磨,她耐不住的逸出轻喘呻吟,却令凌越山越发情动起来。他吮咬着她的脖子,身下的力道重了起来。 他一冲顶的用力,她便紧张不已:“别,会弄,伤伤口的。”内里的刮顶没了丝丝痛意,只余下酸麻和一堆说不出的滋味,让她语句破碎,声不成调。 他搂握着她的腰,助她上上下下的吞吐。她终于捱不住了,趴他肩上娇吟软哼。 其实两人这样缠成一个,拧抱成团,根本放不开力,但这样亲密无间的贴身厮磨,个中滋味可令他们细细的品研,又在这开阔大敞之地,很有几分偷偷摸摸的刺激味道。凌越山魂飘神荡,恨不得把她与自己揉成一个。 终于两人颤着抖成一团,他用力按着她的臀抵着,好一会还舍不得退出来,搂着不肯放。正缠着啄吻不休,一个轻微的声响让凌越山后脊梁的汗毛竖了起来。 三丈开外,轻巧的飞落下一个娇艳的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她眼眉如画,婀娜多姿,在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我说这空林里有什么声响呢,没想到是对野鸳鸯在偷情。” 听到有人说话,水若云身子一僵。凌越山低头看了一眼,确定她被大披风裹得很好,复又抬头盯着那女人,右肩微拱,手上暗暗运功戒备着。 那女人神情轻松,走近了几步,嘴里啧啧有声:“倒是个俊小伙。”凌越山刚从极美感受中获得餍足,一脸薄红,双唇粉润,眼睛极亮,整个人透着股靡丽之色。那女人越看越爱,又走近几步。 水若云听得这女人肖想她越山哥哥,心里老大不痛快,她张着臂,将凌越山揽紧了。那女人看得她的小动作,呵呵一笑,媚意横生。又道:“可惜我今日有正事在身,改日有机缘的话,再与你玩吧。”与来时一样突然,她点足轻跃,很快便离开了。 莫名其妙的女人,水若云心里很不高兴,嘟着嘴小脸皱成包子。凌越山失笑,亲亲她红艳艳的汗湿脸蛋,道:“别生气,我不跟她玩,我只跟你玩。”又缠着水若云耳鬓厮磨了一会,收拾妥当慢慢往回走。 走了一段,凌越山突然想到什么,暗道声糟糕,急匆匆的往驻地那方赶。果然,大老远便听到兵刃击碰和打斗声响。他让水若云藏身树后,自己冲进战区。 原来休憩的地方已经打得乱成一团,敌手正是刚才那个妖媚的女人还有另外二名男子,其中一个眉间有一刀疤印记,另一个则是倒吊着三角眼,显得很是阴毒。 梅满他们以四敌三,正打的吃力。年心芙与肖冉微对阵那妖媚女人,竟也处在下风,年心芙痛叫一声,臂上被划了一刀。凌越山一跃而入,顺脚踢了两块石头,咚咚的弹向那女人手中短刀,年心芙趁机就势一滚,躲过杀招。凌越山随即抢入,甩肩展臂,一掌拍去。他一运气用招,胸前伤口痛的利害。那妖媚女人扭腰跨步旋身,躲开掌招,定睛一看,来者居然是刚才那位俏郎君,眼睛一亮,媚笑道:“哟,小郎君,看来我们俩真是有缘呢。” 那个带疤的飞腿扫向钟启波,抽空瞥了一眼凌越山,冷哼一声:“九尾,你真是越来越不挑了,嫩的也想吞了。”九尾毒娘子边打边有余力娇嗔,道:“怎么,只准你们掐嫩芽,我就只能啃那硬皮囊?”她媚眼带笑,出手之间还能分神出来上上下下的一个劲打量凌越山,那眼光流欲,似是扒掉凌越山一层衣服。凌少侠那曾见识过这个,只觉恶心欲呕,勃然大怒。 那三人功夫极强,出招刁钻毒辣,不一会便将他们几个逼退一边。三角眼一剑挑断绑着中年男子的绳索,九尾毒娘子顺势一脚踢他穴位上,骂了声:“没用的东西。” 形势非常不妙,凌越山他们这边五人里,三个是受伤初愈,其中凌越山还只是好了大半截而已,刚才那一阵对招,伤口已然复伤,胸中血气翻腾,气力不续。他们五对三本就勉强,现在中年男子被解了困,五对四那是更没什么胜算了。 果然,梅满的长枪虎虎生风,在他们这边最显狠戾,对方的狠招先招呼的就是他,梅满气势有余,但根基不稳。对招的那带疤男子内力惊人,瞅准时机,收拳扭臂,避开梅满的横枪一扫,一掌直取梅满胸膛,梅满见势不妙,急急回枪来挡,却被震得双臂发麻,逆血上涌,咣当一下长枪落地,喉间一甜喷出一大口血来。五人里最先被击倒下。 这边三角眼是对上凌越山,他接了几掌后惊讶道:“居然是乾坤神掌。哈哈,只可惜气滞力虚,不过瘾啊。”凌越山不管他的废话,只顾闷头使招,小心应对着。九尾毒娘子在那边娇娇媚道:“我就知道这是个好货色,狼眼,你别太下狠手,这小郎君我要了。”狼眼没跟她瞎应话,凌越山虽有伤在身,但确实功夫底子浑厚,硬拼硬的,狼眼还是吃了几招。他打足十二分精神,这高手对招不伤人便伤已,他才懒理那毒娘子。但凌越山带伤硬扛,已无胜算,时间一久,体力渐弱,应招动作慢了下来,终于胸口被狠狠踢了一脚,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钟启波和年心芙两姐妹更不消说,在中年男子和九尾毒娘的步步紧逼之下,早已负伤,败相已露,眼看着就要被拿下。 就在这危急关头,却见原本绑在树上的几匹马松了缰,扬蹄迈腿的往这边冲了过来,那辆马车也伴随着大马嘶的一声叫,冲着这边也狂奔而来,只见水若云驾着车大喊一声:“快上来!”对阵的双方被这势头一冲,分开了来,钟启波他们一看,纷纷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九尾毒娘子几个岂容他们逃掉,狼眼和带疤男齐齐出手去拿年心芙和肖冉微,毒娘子却是直取凌越山。 水若云早有准备,她一早看好时机,此刻高立马上,扬鞭抽甩,一堆火星烟柴直冲毒娘子而去,哪个女人不爱美,九尾毒娘更是惜容护颜,生怕火星子烧了头发衣角,急急后退。这边狼眼和疤印也不知被什么香粉末子扑了一头一脸,耳中听得水若云扬声喊:“宗氏花毒,百步噬心。活腻的就来追吧!” 就这么风驰电骋的一瞬间,九尾毒娘他们连马上站的何人都没看清,水若云他们几个已经策马窜出数丈开外,那狼眼和疤印生怕那毒粉真有古怪,手忙脚乱的扑腾,也不敢再追,另二个看着马车背影也只好做罢。 冒险求救 水若云紧咬牙关,努着劲拼命抽打马匹,一路狂奔十多里地,换了个方向,又跑了一阵,这才慢了下来。几个人都是气血翻腾,没了力气,挺在马上硬撑着。水若云钻到车里,看凌越山惨白着脸躺那,心疼的眼泪立马下来了。凌越山笑笑:“别哭。”伸臂把她搂了搂,赞道:“我媳妇儿如今越发的利害了。”水若云抹了泪,心有余悸:“我都害怕死了。” 她仔细的看了看他的伤势,又跑到车前驾车去了。钟启波策马在前面探着路,这样被盯上了,那大道城镇是不能去了,得先安置好,把大伙的伤先看一看再做打算。他们几次换了方向,又行了十多里,找了个安静的小村庄。村里农家是不敢去的,他们人多又都带伤,太过显眼,于是在近村的边上寻了个废弃空宅先停了。 钟启波四处巡察了一遍,然后回来跟水若云把他们几个扶了进去。 这四人伤的不轻,梅满和凌越山都倒着,年心芙姐妹身上也喂了血口子,钟启波也有外伤,倒还能撑着,只有水若云是安然无恙。她与钟启波分头收拾了屋子,勉强打理出干净能留人的空间来,把女的扶到里间,男在留在外间,分别给包扎上了药。 凌越山坐在那运气打坐,察觉水若云挨了过来,睁眼冲她微微一笑。她跑前又跑后,找了水绞湿了巾子,轻轻给他擦了擦头脸,又到屋后灶房清理出炉子来,支了火,给大家烧水弄药。 钟启波跑到屋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马匹和马车藏了起来。又到附近再转了一圈,把他们进来的马车轮印和蹄印清理了一下,进了村子看了看情形。这村子住家很少,在另一个方向有进出村的路口,他们藏身的那个空屋在村后外围,一般人不来,还算妥当。都巡完了,他回到屋子,看到水若云拿了水给那几个受伤的喂伤药丸子。 一众人都打点完毕了,大家开始想对策。现在能动的,也就是钟启波和水若云了。这罗艳门打的是年心芙她们的主意,从鸿武镇一直追到这,看来是颇为执着。现下那九尾妖妇又相中了凌越山,怕是也不好了结。百禽门那边,迟迟不见救援出现,不知是否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眼下唯一似乎可行的办法,就是出村子去找宗氏花谷的人手帮忙。 凌越山他们出谷前,宗潜月是有将他在谷外的有人手安置一事告之,并给了一个寻花令牌,若有些什么紧急事务,倒是可以去寻个帮助。钟启波自告奋勇,想连夜出发去搬救兵。但却遭到了水若云的反对。“如果是去搬救兵,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凌越山一听这个,眉头立马打结。水若云又道:“越山哥哥,你们先别反对,让我先说完。我知道我在咱们这些个人当中,最没本事。但是,眼下我是唯一没有受伤的,而且刚才与罗艳门的那一战,我没有露脸,他们不认得我,就算在路上遇见了,也不会来擒我。”这一点,其实她是说到点子上了,大家没有任何可反驳的理由。 水若云接着说:“我武艺不好,内功差劲,所以乔装打扮一下,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就算遇到了罗艳门也比较容易蒙混过去。我在花谷的时间长,宗氏的外围势力人手不一定都能认得那个铜令牌,若遇上他们生疑盘问,我也能将花谷的事说得上头头道道来,更容易取信,较易搬来人手。而且你们四人都受了伤,如若真有什么追击杀到,有钟大哥守在这,比我更管用些。” 她说的条条在理,仔细一想,的确这是最合适的安排。凌越山是百般的不乐意,年心芙想想,道:“要不我们再试试放同门信号,如果我师父他们并未出事,也可多分助力。” “万万不可。”钟启波觉得这里头问题不小:“你们从一开始便着了罗艳门的道,如果不是偶然被盯上,之后契而不舍,就是根本打最初罗艳门针对的就是你们百禽门,要不怎么三番几次你们等来的都不是同门,却是罗艳门的毒手。或许他们已经掌握了你们门派的联络暗号,四处伏机。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应敌,躲为上策,还是不要冒险暴露为好。” 水若云趁机游说:“我们虽然离宗氏花谷的距离远了,但是宗主的月影暗桩势力范围应该还是在附近能找到的。我骑快马赶一赶,应该能找到宗氏的人。你们在此藏身,我把人带来接应,这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凌越山心里挣扎又挣扎,终于还是被说服了。钟启波去村里偷了些农家姑娘穿的衣裳,平常打扮的花布巾子。水若云仿着村里姑娘发式梳了辫子,换了衣裳绑了巾子,凌越山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她太好看了,不能放出去。年心芙想了想,弄了些灰抹在她脸上手上,又把头发弄乱了些。凌越山看着看着,又嚷嚷开了:“不行,不行,哪有这么娇滴滴的村姑。还是不要去了吧。我们另想办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明白,这事目前最难摆平的不是水若云的装扮问题,而是凌小爷。于是大伙儿退去散开,留出地方来让水若云单独教夫。 “越山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一定搬不来救兵。” 他摇头,撇撇嘴,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但他忍不住。 “那你说说看,还有什么方法比我这个提议更好的?” 他说不出来,两人对望了一阵,他耍起无赖,将她搂到怀里嘟囔道:“我就是舍不得,我不想你去冒险。” 她伸手回搂着他的腰:“越山哥哥,你受伤了,我也会心疼的,我很想能为你做些事。现在大家被困在这里,不知下面会怎样,与其我们一起坐等待毙,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她直起身来,笑脸对着他:“让我也做一回侠女吧,我期待了好久。让我也为自己骄傲一次。” 凌越山看着她甜甜的笑,想了又想,终于叹了一声,轻轻吻在她的额上:“那你要保证,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对劲,别管我们,你自己先跑。把你自己护好了,才是为我做了件最重要的事,明白吗?” “嗯!”她用力点点头。为防止他改主意,这准备工作是飞快有序的进行。水若云很快骑了匹马连夜出发了。 她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天亮时分来到前方的城里,罗艳门如果按正常落脚地去追查,应该也会赶到这里,所以危险还是很大的。但这里也是附近最有可能能找到宗氏月影组织的地方。水若云进城前,把马儿绑在了城门外的林里,让它自己吃吃草歇歇脚。自己在城门口遇到了个卖花的小姑娘,问了价钱后,把整篮花都买下了。她这会子一脸疲惫,一身土气,倒真是象极了农家卖花的小姑娘。 进了城,随便买了点东西裹腹。便以一个卖花姑娘的身份在城中溜达起来。记得当时宗潜月曾说过,月影在外,一般以客栈、店铺为掩护,有月影标志或是花形标志,这个端看开的是什么店,配上什么标形不突兀。所以水若云一路注意着客栈和店铺。她路过一食肆时,却看到九尾毒娘子和那个刀疤男人坐在里头,她一慌,小心的转头避开,想走到另一边。身边却听得九尾毒娘喊着:“哎,那个卖花的姑娘,你过来。” 水若云心里一惊,低着头边想着边转了过去,迎过去了,哑着声笑笑:“姑娘,是要买花吗?俺家花可好了,都是清晨刚摘下的,可鲜可美了。姑娘买些吧,姑娘这么漂亮的人儿,买些花戴戴就更显美了。” 九尾毒娘咯咯的娇笑:“你这丫头嘴倒是甜的很。”她还真在那花篮里翻看了起来。 刀疤男在旁边冷冷道:“九尾,你也看看你这把年纪,学人小姑娘戴花?哼。” 九尾毒娘媚眼如丝横他一眼:“龙印,你们这些大老粗真是不解风情。我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艳若桃李,人比花娇,这怎么不戴得?你们也学着点,有时来点雅致的玩意儿,别有滋味。要不只会强攻硬上的,多无趣啊!” “哼,亏你夸得出口。整些没用的东西有屁用,哪这么啰索,你以为都跟你招小白脸似的?昨天那个,人家也不待见你。”龙印对这个毒辣婆娘很不耐烦,她的行事作风太阴,不似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痛痛快快的,不过作为女人,她的本事不小,所以才够资格与他们几个平起平坐,但野心太大,令人不快。 水若云站在一旁,心里发慌,脸都有些僵了,忙道:“姑娘,买几朵吧,这花儿特衬你的,漂亮,真的。”她努力回想着以前卖花姑娘向她兜售时都有些什么说辞。 那九尾毒娘子注意力转回她身上,仔细看了看她,笑道:“你莫怕,这龙印大叔只是长的恶,不会吃人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许了人了。真可惜。”她若有所指的瞟了一眼龙印,笑的古怪。龙印对她不予理会,径自喝自己的茶。 九尾毒娘子终于买了五支花,水若云收了钱后点头哈腰的离开了。她小心的转悠,过了几条街后装成看路边小摊,回身观察了一下,并没有人跟踪她,于是稍稍放了心。街上的店铺很多,水若云慢慢心焦起来,她这一路居然也把篮子里的花卖完了,这下可怎么办。正心里发慌想办法,抬眼看到路边有家香料店。店里摆着一大排盆花,嫩黄嫩粉,开了一片,俏丽夺目。 水若云快步上前,低头整理着篮子里盖花的布巾,其实在伺机观察周边有没有人盯梢。确认安全后,她走进了那个香料店。店里货郎很热情的迎了上来,没有因为她打扮土气而有所怠慢。 “姑娘,想找些什么香料?花的、草的、树的,什么原料做的都有,小店里是这方圆百里香料最全品种最多的了,做香囊制香粉,弄胭脂点熏香,一定有你中意的。进里头来挑挑看吧。” 水若云佯装着认真挑香料的样,左看看右看看,夸道:“小哥店的东西果然齐全,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的香料,想必在小哥这一定是有的了。” 货郎拍着胸脯道:“那当然,姑娘且说说想买什么样的。” 水若云笑笑,低声道:“我想买双色夜迷香之花制的,潜月寻香。” 九尾公子 水若云从香料铺子出了来,小心翼翼的出了城,快马加鞭的赶路。她连拐了三个大岔口,直奔村落而去。进了村子,她停都不停,一直骑到了村后临山的小屋处。下了马,左右打量了一下,正朝那小屋走着,一抬眼看到前面树上九尾毒娘正对着她笑。 水若云吓了一跳,连退几步,迅速转身跨身上马,欲抢道逃走,却被一股掌风拍落下来。她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连滚了好几滚。九尾毒娘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还是媚媚的笑。另一边龙印冷着脸站着看了她俩一会,转身朝那屋子走去。 九尾毒娘低头看着水若云,眼睛媚的要滴出水来。轻幽幽的问:“你害怕吗?为什么不叫?” 水若云撑着身子往后退,回头看一眼那龙印,只见他围着屋子转悠着,并不着急贸然闯进去。水若云转过头来,看着九尾毒娘,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是我装的不象吗?”她已经很努力的学着卖花姑娘了。 九尾毒娘一笑:“别的我没看出来,不过嘛……”她突然伸手去挑水若云的衣领,抚一把她的脖子,水若云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听那九尾毒娘暧昧的低语:“你的情郎爱咬人是不是?” 水若云恍然,昨日凌越山在她脖际吮咬不休,想是留下了印记。九尾毒娘道:“他把你裹着,我没看见脸,不过你伸手搂他的时候,脖上的痕迹露了出来。”她舔舔唇,声音更媚:“他可是让你很快活?” 水若云听懂她的言下之意,看她一脸龌龊的媚样,心头大怒,伸手就抡过去一巴掌:“你无耻!” 九尾毒娘还在媚媚的笑,手上却狠戾的一把捏住了水若云的手腕:“小妹妹,不是什么人你都能动手的,你这脾气,你情郎怎么吃得消。” 水若云腕痛欲裂,又被九尾毒娘的浑话气得,泪花儿在眼眶里直打转。她不太会骂人,只能大声道:“你无耻,你闭嘴。” 九尾毒娘一把将她抡回地上,一边笑着一边踩住她的伤腕,水若云惨叫一声,腕碎骨裂,巨痛中又听得那九尾毒娘甜甜的道:“没关系,你这性子我们门里还是有不少男人喜欢的。你非完壁,没什么价值,不过别担心,我会交代他们,别把你弄死了。若你的情郎也能让我快活的满意,我自会留你一条小命。” 正说着,那龙印却从屋里出了来,道:“屋里没人。” 九尾毒娘一挑眉,低头问向水若云:“怎么回事?” 水若云被她踩伤手腕,痛苦的脸都青了,她眼前发蒙,一时闹不清她在说什么。九尾毒娘脚上用力,满意的听到水若云痛苦的呻吟,又问了一遍:“那几个人到哪去了?” 水若云咬着牙撑着答道:“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不在,他们应该在等我的。” 九尾毒娘笑得更加柔媚,眼里却冰如刀刃:“小贱蹄子,这会子你还敢蒙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她一脚踩上水若云的小腿肚子,听到咔嚓一声,水若云惨叫一声,痛晕过去。 龙印踱了回来,看了一眼破娃娃似的的水若云,道:“你把她弄残了,就能问出来了?” “怎么?”九尾一挑眼:“你心疼啊?放心吧,弄断了手脚一样不耽误男人快活。” 龙印冷道:“你道人人跟你一样癫狠?” 话音未落,只听得嗖嗖嗖的好几声破空声响,十来支利箭直冲两人而来,九尾与龙印运起内力甩袖拂掌,抡剑拨挡,刷刷的几下击落暗箭。同时间近二十个灰衣人齐整整的杀至,将他们两人围在中间。九尾毒娘仔细打量着这群人,落地稍沉,气息平常,刚才的发箭力道一般,所以来的这群不过只是普通武者。她又笑,不屑的道:“乌合之众,也来凑热闹。”龙印在旁也道:“是这女娃娃找来的帮手?” 那队人不接话不应答,为首一人喝了声:“布阵!” 十七人步影交移,执剑摆阵,已然有三人攻了上来。九尾毒娘子与龙印对视一眼,转身各自迎战。出乎他们的意料,这十七人虽然内力一般,功夫寻常,但所布剑阵却是玄妙非常。十七人配合默契,灵巧机警,搭在一起确是有些威力的。 余下还有两个灰衣人不需组阵的,趁九尾毒娘和龙印被逼退离开水若云后,急忙上前去一探,快速的点了水若云的几个穴道,又喂了一颗丹药。然后想把她带走。 这下把九尾毒娘惹怒了,她斥喝一声,不管不顾的横剑急扫迎面冲上的两名灰衣人,扭身一跃,顶上三支剑紧逼而至,她佯装躲闪不及,迫身低腰,抬剑去挡顶上剑招,手里却紧扣两支毒镖迸向近旁二人,那二人始料不及,中招倒地。剑阵精妙之处,在于众人的紧密配合,倒下二人,阵法立显破绽。九尾毒娘子越杀越狠,从破绽处杀出,直逼那两个想救走水若云的灰衣人。剑阵既破,龙印那边也杀得狠戾,很快灰衣人倒下一片。 九尾毒娘子笑着把剑从一个灰衣人的胸膛里拔出,一脚将尸体踢开,顺手将剑身在水若云身上蹭了蹭,将血抹去。她娇媚一笑:“想走啊,没这么容易。”水若云脸色青白的躺在那,昏迷不醒。龙印将最后一个灰衣人打倒在地,也走到她身边。 九尾毒娘子弯下腰去,准备伸手去掐水若云,将她弄醒后继续问话。这时五条火红艳丽的宽幅绸带飘舞飞射而至,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铺展开了一大片,把整片地方染成了艳丽的红色。八个极艳美女抬着一顶金红色的软轿飞落而下。 轿上,一个穿着红衣金线纹印华美衣裳的男子坐在那。他头上束着红玉顶冠,垂着二条小巧的火红色狐尾,左右双肩上也搭着二条大号的狐尾装饰,两个袖口和腰间,还都别上了精巧秀丽的火红狐尾。若仔细一数,整整九条。他一身华贵,五官阴秀,坐那不语,身上满是冷凛之气。 九尾毒娘子一看到此人,脸色乍变,尖声叫道:“又是你这个王八蛋,总是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做什么?” 那轿中男子一听这话,蹭的跳了起来,一副受侮模样,神色激动:“你个臭婆娘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大爷我瞎了眼得了痴病不治快要身亡祖坟埋错恶鬼上身前世做孽投错人家神志不清舍身救世了才会有那么一点点一滴滴一丝丝的可能会去缠你!”他在那跳着脚哇哇大叫,哪还有半点冷酷俊公子的模样。 “你真他娘的有病,没事就快滚,姑奶奶没功夫跟你斗嘴皮子。”九尾毒娘子见着他也变得粗鲁豪放的很,脏话都出口了。 龙印在旁边皱着眉,冷声的警告:“九尾,你最好解决掉这个麻烦,误了正事你可耽不起。” “你看你看!”那红衣贵公子嗖的一下跳下轿,踩在那火红绸布上走了二步,保养的白嫩的手指翘了个兰花指抖着指向九尾毒娘子和龙印,他是气的火冒三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你叫九尾,这个江湖名号是大爷我的,是我的!我叫九尾公子,这个名号很适合我。你不许叫,听到没有!” 九尾毒娘子看九尾公子那娘娘腔样也炸了:“呸,听你放狗屁,姑奶奶我叫九尾毒娘子不是一天二天了,你冒出来就说你也叫这名,你嫌重名不好,就自己再编一个去。” 九尾公子可不干:“就你这婆娘,配得上九尾这名吗?九尾火狐狸可是世间少有灵物,论稀少珍贵,论机敏智慧,论灵巧身段,论外貌高贵,哪一样不是世上少有,你看看你这俗物,哪配如此名头。” 他俩的这名号之争已经僵持了数年,两人首次相遇是某次九尾毒娘子出任务时,正巧碰到这个古里古怪的贵公子,他一身排场,娘里娘气,与九尾毒娘子阴险狐媚样那是相看两相厌。原本二人并无交集,九尾公子只是路过,看到这个女人讨厌更巴不得赶紧走过,结果碰巧毒娘子当时要杀之人怒骂了一句“九尾你个贼婆娘毒妇贱人,你不得好死”,九尾公子惊闻他的华贵名号后面连串了这么些不雅之名,当场失控暴脾气发作,从此追击九尾毒娘子威逼其改名号。每次只要两人遇上,总要对骂至翻天。 “呸,就你这个德性,以为挂了几条狐狸尾巴就能叫九尾?”要论吵架论言语恶毒,九尾毒娘子向来是不输人的。 “你这婆娘,大爷我要不是立过誓不杀人,早把你灭个干净,省得费这么些时日与你耗,你今天且说明白了,你到底改不改名。” 九尾毒娘怒极,这个九尾公子的武艺她领教过,她根本没可能讨到便宜。在这骂架也不是个办法,还是任务要紧,那二个跑掉的姑娘,他们得带回罗艳门去。龙印在旁边给她使个眼色,九尾毒娘便道:“那你说,让我改什么名号?” 九尾公子狐疑的打量着她,来来回回走了两步,摸着手指上的金戒指,道:“你突然愿意改了?” 九尾毒娘心里骂遍他祖宗,面上应付道:“你先说来听听,我再决定要不要改。” 九尾公子看看她,道:“你可以改成蝎子、毒蛇、蜘蛛、蜈蚣……”他话未说完,却突然朝着龙印一抖手,一把红玉骨架的扇嗖的一下飞射过去,近身时刷的打开,骨架尖端利刃弹出,龙印此时正欲抄起水若云抢先离开,遇此一袭,猛地只得收手急退开来。 九尾公子这辈子最恨几件事,一是有人比他排场大,比他华贵;二是有人占他便宜,降他格调;三是有人存心欺瞒,不顺他意。而这毒娘子连占二样,他自是怒极。当下一跺脚,火红绸布飘起,红玉骨扇此时正转着圈打回,九尾公子甩袖施力,红绸卷成波浪裹向水若云,扇子在他手腕扭转间已如有灵附体般的击向毒娘子和龙印,他身边的四名侍女也默契的抢上前去拦在两人身前。毒娘子与龙印被玉扇一阻,已失去抢人先机,又被四名侍女所挡,不敢贸然动手。那九尾公子武艺之高,神乎其神,转瞬间水若云已被卷送到轿边一名侍女手里。 那九尾公子回身看了看水若云,忽然笑了起来,对九尾毒娘子说:“你别仗着你大爷我不杀人,就以为我对你没办法了。我这么聪明绝顶灵慧过人,有的是法子。哼哼,以后你要干什么我就挡什么。你想要这个村姑?我偏偏要带她走!你要做的每件事我都会破坏掉,直到你把你的名号改了,哈哈哈!” 担心焦虑 凌越山坐在屋里焦急的等待,水若云走的那晚他就整宿没睡着,白日里这又等了大半日,这等待最是难熬,他心浮气燥,根本无法好好运功疗伤,吃喝就更没心思了。梅满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是他要去凑那年心芙的热闹,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他对不起师父师娘,可是他若不去凑这个热闹,现在年心芙和她师姐就已经被抓走了。他后悔又不后悔,心里头翻腾来翻腾去,难受的一整天说不出话来。中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到屋后寻了个角落呜呜呜的哭了一场。年心芙隐在屋角,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陪了他一会。 下午太阳偏西,眼看就要黄昏了,好几个人悄无声息的往这屋子靠。钟启波探得情况,迅速潜了回来,让大伙儿都在屋子里躲好占据有利位置。很快,屋外传来了轻轻敲门的声响,接着一个声音道:“凌小哥在吗?我们是来送香料的,夜迷香制的潜月寻香。” 凌越山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拉开了门,急声道:“若若呢?” 那人一身布衣打扮,就在屋门处,确认了凌越山的身份后,把那个铜令牌交给他,道:“水姑娘嘱咐我们速来此接应。马车已经备好,我们的人在沿路设了哨点戒备,若有情况会随时通报。现在就带各位去我们堂口一避。” 凌越山又问:“若若呢?她可安好?”他知道她不会自己躲在堂口等他们,她没跟着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道:“水姑娘问我们要了另一处村宅的方位,她吩咐我们分开二路,一路过来接应凌少侠,另一路在她之后赶到村宅,去接应她。” 凌越山瞠目大叫:“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把她带回这里?”他心头巨痛,竟耐不住喷出一口血来。梅满和钟启波大惊,一左一右将他掺住。 钟启波忙道:“越山,先别慌,我们先跟这位兄弟回去,说不定小姐已经在那等着我们了。”凌越山旧伤新伤压一块,此刻又急怒攻心,已说不出话来。钟启波很快做主,众人略一收拾,迅速跟着月影的人赶往堂口。 凌越山倒在马车上,面色惨白,只喃喃道:“调虎离山,调虎离山……她为什么这么傻?”钟启波在旁安慰根本压不住他心里恐慌,他对钟启波道:“若若肯定感觉到什么了,她直觉很灵,不然她不会无缘无故用这招的。她要有个什么,我怎么办……” 梅满在旁,紧咬牙关,强忍着不落泪,暗骂自己:没用的东西,这时候哭个啥,不能再给师父添乱添堵了。 事情果然如凌越山所料,到了堂口,并没有水若云的踪迹,夜里,二个重伤的月影门人回了来,告之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赶去接应水若云的一队人,除他们二人外全部被杀。水若云被一个叫九尾公子的人从罗艳门手里抢走了。此人武功极高,性情古怪。二人又把当时能看到听到的情形都一五一十的报告了。 凌越山面无表情的听完,面无表情的回房去了。梅满非常不放心,一路跟回房去,围着凌越山转。被凌越山冷冷斥了一句:“滚出去,别打扰我睡觉,明天我还要早起疗伤的。” 水若云是被痛醒的,手和腿上的巨痛,硬生生将她从无知觉中拉了出来,她慢慢的清醒,一时间只觉得身体除了痛没有其它的知觉了。她想起了一切,到嘴边的“越山哥哥”的呼唤声被她吞了回去。睁开眼睛四周一看,自己躺在一个金丝锦被、华帷雕栏的豪华床上。断手和腿都绑了夹板子,应该是上过药了。她惊疑不定,暗想着应该不是九尾毒娘子把她抓了来,不然怎么会有这般好待遇。也没有可能是月影的堂口,这屋里的奢华布置不象宗氏的风格,而且越山哥哥并没有守在身边。那真不知是哪方人物把她给救了,又意欲何为。想到凌越山,她心里也惶惶的,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接到堂口去了,他们没事就好,只希望他不要太过恼她。 正思绪乱窜,走进一个娉婷袅娜的美人儿,她托着个镶金边的雕花红木托盘,上面摆了碗还冒着热气的药,那用的碗都是极精致的。她进来看到水若云醒了,温柔一笑:“姑娘可醒了,是不是觉得疼得很?伤口已经换过药了,还得养好一阵呢。那妖妇下手也忒狠了。姑娘先把这药喝了吧,一会再进些食,你昏睡两天,再不醒可就麻烦了。” 她看了看水若云慌乱疑虑的神情,又道:“你莫慌,这里是九尾公子的行宅,安全的很。我家公子是好人,那天是他把你从那毒娘妖妇手里救了出来。我叫娉婷,是公子手下的一个丫环。” 丫环?水若云暗暗咋舌,一个丫环也有如此风姿,看这屋子里的摆设陈列,用品器具,哪一样不是华美奢丽的,想来这个公子定是个不凡人物了。娉婷看她在打量屋内,又解释道:“我家公子喜欢屋里布置的豪华些,每间房都这样,并不是有意让姑娘不自在的。你且安心住着,没事的。” 水若云伤痛难熬,索性不再想其它,忍了痛道了谢单手接过药,咕咕咕的屏着气直灌进了肚子里。那丫环看她豪气的喝完药,掩嘴一笑,道:“可别用袖子擦嘴,给你帕子。” 水若云一愣,暗想我没想用袖子擦嘴啊,一转念,自己原来是一身村姑装扮的,刚才怕苦屏气灌药,兴许她们真认为自己是村姑了。这还真是提醒了她。于是装了装尴尬的样子,接了帕子用力擦了擦。 笨拙的样子果然又惹笑了娉婷,她大大方方不掩笑意,只道:“这药里有镇痛之效,你且先别睡了,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水若云点头谢着,暗地里试着动了动腿,直痛得她一身虚汗抽了筋,也没动弹得半分,这伤势真是不轻。她咬着牙忍着泪,长这么大了她哪受过这个罪,眼下身边还没有个可依靠撒娇的,就更觉得脆弱难捱。但再难捱她也得捱了,她还得想个法子给越山哥哥送个信才好,不然他该急成什么样了。 过了一会,那娉婷丫环端来了小菜米粥,瞧着甚是精致,摆了个小桌子在床上让她自己靠着吃。这让水若云也稍稍安了心,现在她被凌越山养的,换个人给她喂食她还觉得别扭呢。不过目前她只有左手能动,拿了勺笨拙的在粥菜里挖来挖去,那娉婷很体贴,又有耐心,拿了筷子在旁边帮着她夹菜,水若云痛的没什么胃口,吃的极少,又觉得晕沉,且单靠左手不方便,一顿简单的饭确实是吃了很长时间。那娉婷并没有因为水若云是村姑而怠慢,丝毫没有个势利眼架子,这让水若云很有好感。吃了饭,两个人聊了会,水若云趁机打听了下这九尾公子,不过娉婷倒是口风很紧,除了夸她家公子外没说别的。同时也拒绝了让水若云离开和帮她给家人送信的请求,只道一切要等公子回来方能作主。 这边凌越山也吃了饭,他一早起来就运气疗伤,又催着大夫给他开好药,眉都不带皱的,三下五除二把药一口喝了。吃饭的时候,他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食不知味的嚼了就咽,钟启波几个在旁边看着难受,也不好劝。梅满更是红了眼睛鼻子。凌越山吃饱了把碗一放,又去拿了药咕咕咕的往里灌,然后对月影的堂主毕丹扬道:“我先去睡午觉,下午运完功,毕堂主的探子们应该也回来了吧。到时还烦请毕堂主来告之一声。”毕丹扬连声应是,看着他沉沉的背影,心里直叹气。 下午探子带回消息,那九尾公子在城里有座别院,近日里收拾的华丽奢迷,许多仆众出出进进的,看来那九尾公子现在是住在那了。他们打听了一下,有听说带回一个受伤的村姑,现在安在宅里养着。不过那九尾公子武艺高超,他手底下那些婢女随仆的,居然也个个身手不凡。那九尾毒娘子和狼眼几个,曾经去探过那座豪宅,恐怕还打着劫回水若云的主意,不过探了二次全是无功而返。现下那几人只在城里转悠打听,还跑到临近几个村镇也探了,毕竟凌越山他们四五个人,又都是受了伤,目标是比较大的。直接找到他们下手比对付那个九尾公子要容易的多。 毕丹扬道:“凌少侠,现在外面的情势不好,你们还是安心在此避避,水姑娘那边看来暂时是无碍的,我们会派人再乔装成小贩或送菜仆役之类的,找机会进那宅子再探探。” 凌越山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云朵形状的银发簪,交给他,道:“还烦请毕堂主安排,按这个款式多雕些木发簪,银制的也打些出来。在那宅子周围叫卖,若有丫环买回去戴了,若若或许有机会能看到,这样她便知道我们找着她了,便不会太害怕。”他声音越说越沉,面透痛意。这云朵发簪水若云问了好几次,想要回去,他一直都没有给她,想不到现在,却巴不得她马上能看到戴上。 “那百禽门,不知现下又是个什么情况?”梅满在旁边一听凌越山问这个,不禁竖起了耳朵。 “我们按年姑娘她们所说的暗号踪迹去找了,目前城里和附近几个村镇都没有新标记的暗号,有的都是以前刻上的。我们佯装着弄了个新的,那九尾毒娘子他们,果然有反应,按着标记找去了。看来他们的确对百禽门的联络方式很熟悉。” “那人呢?年姑娘说她师父和师兄几个,应该在附近。”梅满忍不住插了话。 毕丹扬回道:“没找到,探子也留心了,百禽门毕竟在江湖也有声望,若有门人在附近转悠,我们的探子不会错过的。但的确一点百禽门的踪迹都没有。甚至也没有查到这几日附近有打斗伤亡的情况。”这个百禽门,就这样消失了?在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猜不透所以然。梅满心里也沉甸甸的,这个该怎么跟年心芙说呀。 求救信函 水若云在那宅里养了几日,她本是娇的很的,现在寄人篱下,情势不明,她又演的是个村姑,所以硬是生生把她那份娇气全压了下来。她小心谨慎的过着,痛也不敢嚷,喝药那是一气灌了,饭菜爱吃不爱吃的也全扫进肚子里。她心里极是牵挂着凌越山,夜里躲在被窝里,痛得没法睡,心里又难受,只得偷偷的抹眼泪。那个九尾公子连着好些日子没在,这府里丫环管事都不敢作主通知她家人或是送她回去。日子一天天过去,这让水若云心焦不已,不知道凌越山那边的情况如何。这日大夫刚给她换完了药,娉婷便进来报了,说是公子回来了,一会便会进来瞧瞧她。 水若云也好奇着这是个怎样的人物,难不成比那宗潜月更脱俗华贵。正想呢,两个丫环卷着一轴金丝红绸布铺进了屋里,水若云正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只挂满火红狐狸尾巴的孔雀,不对,公子走了进来。他长相阴柔,趾高气扬,那一身打扮让水若云惊的是合不拢嘴。 九尾公子对这个小村姑张着嘴一脸崇拜的模样很满意,他点了点头,仰着下巴道:“我就是举世无双的九尾公子,你可以称呼我九尾公子。”九尾二字咬的很重。 水若云看他说到这停了停,似乎若有所待,便顺着他的意道:“九尾公子,你真是好风采,天人之姿啊。” 九尾公子笑得得意,满意道:“嗯,你这个小村姑倒是挺会说话的,这遣词用句倒也不俗。” 水若云心里暗暗一惊,忙陪着笑:“我虽然见识不多,但我爹是读过书的,教过我说话。” 九尾哈哈大笑:“谁说你见识不多,你倒是识得我的天人之姿。哈哈!”他得意了一阵,忽又道:“那个毒婆娘为什么要伤你,抓你做甚?”没等水若云答话,他又补充了一句:“记住,她可不是什么九尾,这名号不是她的,我才叫九尾。” 水若云一边殷勤的点头一边把跟娉婷说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是,是。那毒婆娘哪能抢公子的名号去,我们可是不会认的。她真是狠毒,一次偶遇了我和我家相公,她瞧着我家相公年轻力壮的,便起了那不要脸的心思,我家相公当然是不愿意的,于是那婆娘便想着法逼迫。”水若云半真半假的编着,挤出几滴泪来:“那日我在城里卖花又遇着了她,她便一路跟着我,将我打伤,逼着我回去说服我家相公从了她,我当然不愿,所以就……”言罢,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九尾公子一听,跳着脚的又把那毒娘子骂了一通,说她真真不要脸,就想抢别人家的东西,骂着骂着,又扯到他的名号之争上去。水若云看着,忙附合着他,这倒是令九尾很是高兴。 水若云一看他心情大好,便央道:“九尾公子,你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多亏了有你,我才能从那毒婆娘手里捡回一条命来。可我离家数日,我相公会担心的,可否请公子好心,让我回家去。” 九尾本痛快的点点头,本来嘛,一小村姑他留着干嘛用啊,外貌气度给他当丫环使都不够格。水若云见他点头,心上一喜,还没待开口道谢,谁知那九尾忽又道:“不行不行,我还说用你来要挟那毒婆娘改名号的,你走了,我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不行不行。” 水若云呆了呆,这主意改的也忒快了。她眼珠子转着,想着怎么说服好呢。却无意看了个丫环头上别着个云朵发簪,款式居然跟她的那个一模一样,这不禁让她狂喜,这是不是意味着,越山哥哥已经知道她的所在了。 她心里飞快的转着,道:“九尾公子,那毒婆娘想抓的是我相公,只不过那日我倒霉正好碰到她。现下我失踪了,她或许正得意呢,说不定已找我相公去了。公子这不是帮了她的大忙吗?” 九尾一愣,那水若云再接再励:“那日她掳我,是想借我要挟我家相公就范,虽然最后被公子所阻,她没能得手,可我现在被公子所救,那毒婆娘见着我相公,自是可以编派谎话说我在她手上,我多日未归,又无音讯,我相公怕是会中了那婆娘的计。知道的,可以说是此事阴错阳差,被那毒妇利用了,不知道的,只怕会误会公子与那毒妇是一伙的。说不得,那毒妇会借机称她与公子并称九尾,是默契使然,合作无间呢。” 这话果然刺激了九尾公子,他暴跳如雷:“呸呸呸,谁跟她并称九尾,那个不要脸的妖妇,无耻之徒,一身俗气。连给大爷我捧鞋的资格都没有。” 他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水若云屏气等着,伤口的疼痛又让她脸色发白,更显得她可怜巴巴的。九尾公子猛的回了头,盯着水若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是在哪个村的,作为村妇,你倒是细皮嫩肉的。” 幸好这问题水若云这几天卧床养伤,自己琢磨过了:“我娘家在那个果儿村,因为自小算是有几分姿色,加上我爹疼我,所以一直把我捧着养的,想着长大了嫁个好点的人家,不用过苦日子。前二年我父母过了世,我嫁了相公,我相公就是那城西的那家香料店的幕后小掌柜,家里也算有几个钱的,我也是没吃过什么大苦头,所以比一般村妇有福相些。但有时举止还免不得粗俗,倒是让娉婷姐姐见笑了。” 她尴尬笑笑,望向那娉婷丫环。娉婷想到她平日里的举止,也禁不住掩嘴一笑。水若云看她的言论得到了支持,又道:“我本是觉得自个儿这辈子福分大发了,结果没曾想会遇到那狠毒的毒婆娘。前几日因为想家了,相公又不得空,我便自己回娘家看看,落了单才被……”她说着说着,想到自己伤心处,手上腿上的伤这几日痛的她是睡不好吃不好,早想痛哭一场,这下子是真哭了出来,她特意放开了号啕大哭,真有几分村妇的粗鲁样子。 她眼泪鼻涕一起下来,那九尾公子立马退了好几步,掩着口鼻侧脸不再看她。娉婷赶忙拿了帕子递给水若云,让她把自个儿打理打理干净。九尾公子皱着眉道:“不行,放了你我万一被那毒婆娘嘲笑呢。不然把你相公也接过来,这样那毒婆娘肯定会被气死了,哈哈哈。我看她改不改名号。对对,就把你相公接过来。” 这九尾公子想到一出是一出,马上要派人去那香料店把这村姑的相公抓来。水若云忙拦道:“我家相公是幕后小老板,平日里不在店里守着的。近日那毒婆娘又逼得紧,我相公兴许躲到哪了也不一定。要不,就容我给他带封信,店里伙计会转给他的。”九尾公子想想便应承下来。 ——————————————————分割线————————————————— 梅满这几日过得是堵心堵肺的,自从知道小师娘出了事,他心里那愧疚就别提了。除了每日跟师父一样,勤运功多喝药外,他就是一门心思想着要给师父做点什么事才好。这私自外出寻仇是绝计不能干的,再添乱子他就真的可以自刎谢罪了。那他能干点啥呢?这日终于给他想到了。 在厨房里,梅满与那只甲鱼大眼瞪小眼很久了。说实话,他打架无数,杀人伤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杀小动物的事,他真是没干过。拿着菜刀,看那甲鱼又机敏的嗖的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梅满心里头恨的牙痒痒的:“我说甲鱼兄弟,你就不能痛快点的,脖子一伸我一刀砍了,你爽快我也爽快。跟我玩躲猫猫有个什么劲啊。”甲鱼没理它,刚刚一直看着他的那对小黑眼珠子这会已经随着脑袋全缩到硬壳里去了,怎么哄都不出来。年心芙找到他的时候,他还举着刀对着那硬壳左敲敲右敲敲,转着圈的敲,想把甲鱼脑袋敲出来。 年心芙看着看着,不禁笑出声来。梅满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大脸立马涨红了。他自己跟自己安慰道:“没事,老子有胡子,挡得住。” 年心芙奇怪了:“什么胡子挡得住。”梅满这才惊觉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期期艾艾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年心芙又问:“你在干什么?” 梅满有些不好意思:“师父伤的重,我跟厨房小哥打听了,说甲鱼炖汤补气养身的,我想亲手给师父炖个汤。可是这臭甲鱼不听话,老缩着脑袋。”他说着说着,恨恨的瞪了甲鱼一眼,哼,让老子在年姑娘面前丢人,一掌劈死你。想着便真举掌欲拍过去。年心芙哎了一声,忙拦住了:“你这样把它拍碎了,哪里还做得汤的。内脏和油脂很腥臭的。” 梅满挠挠头:“那怎么办,它跟老子对峙很久了,就是不伸脑袋,缩得快,老子没办法。”一着急,老子老子又出口了。 年心芙笑笑:“让我来吧。”她卷了袖子,接过菜刀。梅满立马乖乖的站到一边去。只见年心芙先烧了锅热水,然后把甲鱼翻了个身,让它仰着,过了一会,甲鱼伸出脖子来抻着力想翻身,年心芙手起刀落。梅满红了脸,道:“老子老子是不太会这些个……老子只是想亲手给师父炖个汤,谁知道这么难的。”年心芙笑笑,麻利的处理好甲鱼,好一会没说话。锅里的水开了,扑扑的冒着热气,梅满的心里也扑扑的。年心芙把甲鱼下了锅,梅满听着她低声道:“梅满,谢谢你。” 梅满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个。他支支吾吾地挠着头,红着脸接不上话。年心芙扭头看着他,又道:“之前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我脾气很差,那样对你了,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救了我,我一直都没有好好的跟你说过一声,谢谢。” 梅满看她说的认真,也吓了一跳,连摆着手:“不用不用,老子,不是,我不是为了要你谢谢的。”这么一说,又好象真的是想要什么才做的,说的不对。梅满又急了:“老子什么都不要的,那个什么,不是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老子只是……只是路见不平……对对……路见不平。” 年心芙笑笑:“我只是想说,梅满,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这是什么意思?梅满想了二日,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 当梅满还在苦苦思索着好人的言下之意时,水若云的信送到了凌越山的手上。信上的笔迹不是她的,但有说明是因为她的手受伤了,所以请人代的笔。信中的口吻也不象她说话的语气,但凌越山知道这的确是她来的信,因为信里责怪了相公身为香料铺子的幕后小掌柜,平日里却太小气,她相中很久的发簪一直不给她买,现在她看到别人都戴了,心里难受,希望这次相公不要再拂她之意。信里说上次纠缠相公的毒婆娘,趁她独自回果儿村娘家探望的时候,将她打伤,幸得风华绝代、武艺高强的九尾公子相救。因为自己受伤不便,而毒婆娘对相公还在虎视眈眈,所以请相公也到九尾公子府上一避。又道恐相公避祸在外,此信若不能交到相公手上,还望店里管事相助找到相公,将意思转达。署名是桃花。 大家把信都看了看,有些不解。钟启波皱着眉:“为啥叫桃花了?”凌越山倒是看懂了,他道:“若若现在并不是以水家小姐的身份出现的,她当时一身村姑打扮,恐怕现在那九尾公子还以为她确是村姑。所以若若没有署自己的真名,陈述语气也与往时不同,更俗鄙些,这样才符她现时的身份。现在情势不明,暴露她水家的身份不知是福是祸,所以便是编派个村姑身份也是好的。她故意提到发簪,一是想我们确认这信确是她写的,二是想我们知道,她已经收到我们想传递的信息。至于罗罗索索说了一堆什么香料铺子掌柜,毒婆娘这些的,应该是她跟九尾公子那边撒的谎,让我们对好说辞。”他说到这,看着信,有些失笑:“至于提到九尾公子时那些捧上天的话,应该是让我们知道九尾喜欢人奉承,这点跟探子说的倒是一致。” 梅满在旁边急急道:“师父,那你什么时候去九尾公子那。” 凌越山沉思不语,好半天,哑着声道:“我不能去。” 危机四伏 凌越山沉思不语,好半天,哑着声道:“我不能去。”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这些日子他的焦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原以为一旦有水若云的消息,凌越山肯定是第一个冲过去的。现在水家姑娘都来信让他去了,他却为何不愿了呢? 凌越山似撑不住,跌坐在椅上:“我现在伤势未愈,若去了那九尾府里,他们仆众眼线众多,我断不可能再服药治病,运功疗伤,现在若若在九尾府里安全,但我们一旦出来,罗艳门那边若一直盯着,伺机再寻些什么事,我一点保护若若的能力都没有,我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把伤治好了,到时才有能力把若若接回身边。” 梅满着急的不行:“那,可是小师娘都来信了,她受了伤,肯定盼着你去呢。” 凌越山抚着那个发簪子:“若若啊,其实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勇敢,她明知道我就在堂口,却在信里写着恐相公避祸在外,此信不能交到相公手里。她是不知道现在这边的情况,所以给我留了一个不能去九尾府的理由。这样哪怕我真的是去不了的,九尾公子也不会起疑心。” “要不我去吧。”钟启波道:“我可以说我是若若的堂哥,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没有找到妹夫,所以就自己去一趟九尾府见见自家妹子,也好放心。” 几个人都考虑着,这个方法应该还可行吧。 年心芙却站了出来:“还是让我去吧。我是女的,过去之后方便照顾水姑娘。况且此事因我们百禽门而起,让我来出一分力吧。” —————————————————————————————————————————— 当娉婷跟水若云说她的义姐来找她时,水若云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失望的,虽然她给凌越山铺了条后路,让他有可以不来的理由,但是当他真的没有出现时,她心里还是难过的。不过她真想不到,她的义姐会是谁? 水若云看着年心芙随着丫环进了来,真是掩不住心里的惊讶。年心芙不待她开口,便冲了上来大声说:“桃花妹子,姐姐来了。”看着水若云手上腿上绑的夹板绷带,眼泪刷的下来了:“都怪姐姐不好,是姐姐连累了你啊。”她握着水若云的手暗暗捏了捏,水若云会意,也用力一握,配合道:“姐姐,快别这么说。你怎么来了?” 娉婷给年心芙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两姐妹坐着扯了些体己话。没说几句,只见两个丫环拿了金线红绸布来铺进了屋子,那九尾公子走了进来。年心芙看他那身装扮和排场,只挑了挑眉,不动声色。 倒是九尾公子,一瞧见那年心芙一身红妆,腰佩一柄红玉宝剑,英姿飒爽,靓丽动人,顿时是眼睛一亮。他左瞧瞧右瞧瞧,赞道:“好个美人儿,这相貌气质,倒是把我任何一个丫头都比了下去。” 年心芙冷道:“这位一定是我妹子赞不绝口的九尾公子了,果然是好风采。不过我火凤凰行走江湖,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丫头。” 九尾公子大笑:“好,好,倒是个有脾气的美人儿。” 他来回走了两步,手中红玉折扇一拍,问道:“桃花怎会是你妹子?她可没提过这事。” 年心芙从容答道:“我二年前在果儿村附近遇难,幸而得到妹子相救,从此我们义结金兰。这次那九尾毒娘子的罗艳门欲强掳我,又遇到我妹子和妹夫两人出手相助,没想到累得妹夫被那毒婆娘相中,也害了我妹子受此一难。” “这几日我一直被那毒娘子追击,迫不得已去我妹夫家避祸,没曾想妹夫被我所累,反而已去了外地躲藏,我呆了这两日,恰逢妹妹来信,便知公子本领超群,宅心仁厚,我也挂心妹子伤势,还请公子容我在这陪伴妹妹。等过些时日,我火凤凰自会再找那毒婆娘一并算账。” 九尾公子道:“那毒婆娘想抓你的?” “是真是假,公子一试便知。公子只要放个风声,说我火凤凰在某处落脚,只要消息传到那贼婆耳中,她定然会前往擒我。”九尾公子看她说的信心满满,心下其实已信大半,不禁哈哈大笑:“那毒娘子想要的人在我这,定然会把她气死,哈哈。” 于是那九尾公子真的去放消息了,不过他不是虚布消息,而是直接派人去通知毒娘子,说火凤凰年心芙在他那,果然那毒娘子气急败坏,九尾公子喜不自胜,还时不时的跑到年心芙和水若云那吹嘘庆祝一番。 虽然凌越山没有去九尾府,但他让年心芙给水若云带过去一件东西。是一个翡翠雕的小山,半山腰心脏的位置,刻着一朵云彩。翡翠的质地很好,翠绿透亮,小云彩的部位正好是白色的,形状俏丽可爱。年心芙趁四下无人的,悄悄的将这个项链挂件给了她。水若云一看,只觉得心里什么委屈都没了,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透着敞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月亮,手里摩挲着颈上挂着的小玉山,觉得伤处也不是那么疼了。凌越山也在看着窗外,他的若若最喜欢呆在高高的地方窝着他看月亮了,玩他的手指跟他瞎聊天。现在,不知道她睡了没有,伤势如何了。他坐在桌前,拿着笔在给若若写信,信是不能送出去的,但他还是想写,就记记每天发生的事,他想说的话,就好象若若还在身边,他在跟她说话。那支云朵发簪放在手边,他写二行,看一看,月亮在天上挂着,若若就在不远的地方陪着他。凌越山心里暗暗发誓,他会变强,不会再让她受伤害。 而一方面,年心芙的靓丽红妆和冷辣性格,意外的吸引了目空一切,盲目自恋的九尾公子。他忙得不可开交,整日外出不知办些什么事,却总能挤出些闲功夫出来跟年心芙聊聊天下下棋,或者两人比划几招。水若云这个小村姑现在新的利用价值,就是套问火凤凰喜欢什么。 可年心芙的师姐肖冉微却是另一番境况,她自傲甚深,在月影堂口没人当她是大小姐,原来有年心芙相伴,倒也还能过,现在只余她一人,在那看谁都不顺眼,她对师妹年心芙去参合水若云的事本就不满,现下她更是只想去找到师父和同门,尽快离开这里,也跟师父告上师妹一状。 这日月影堂口终于收到了消息,在城南外十里寻到了百禽门的踪迹,肖冉微立马丢下众人,火急火撩的自己去了。月影方面派了人悄悄的护送了一下,最后回来报,肖冉微见到了她师父和一名师弟,看他们交谈的样子,并无异常。此后肖冉微就随着她师父走了。 走了一个肖冉微,却来了一个凌越山意想不到的人:宗潜月 原来三个月后,在这丰升城里,有场名为黑刹的地下比武大会。说是地下比武,意思就是所有参加的人都是神秘的,不张扬的,甚至可以说是偷偷摸摸的来参加。胜出后能得到的好处,外界也不得所知。但宗潜月得到的准确消息,黑刹其实就是皇族暗地里招募江湖兵马的赛事。胜出者将成为皇族在江湖中的暗桩,荣华富贵当然是有的,同时也要为皇族办些皇族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而这个皇族里的主办者在皇朝里是什么级别的,根本不得所知。许多事都是由中间人来协调。黑刹的比试并不是广派英雄帖,而是由皇族派驻民间的探子,事先探别此人确能为所用后,才给比武的邀请帖。于是这样甄选下来,参加者便多为邪派的江湖人士了。这样一场特殊的比武大会,罗艳门这么巧这个时候在这丰升城里转悠,恐怕意图便在此,因为大仙对花谷甚为熟悉,恐怕他会借此集结邪派侵扰宗氏,所以宗潜月对此事是相当关注的。 当日宗潜月在花谷里收到凌越山被袭受伤,向月影堂口求助的消息时,正在整改整个花谷的边缘地区迷花阵的防线,毕竟大仙对花谷熟悉,又依靠了罗艳门,为防止花谷被袭,所以花了很多气力,重新修整了谷外前前后后的花阵。这一耽搁,便现在才赶到。 宗潜月到达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堂口搬迁。他对凌越山道:“这肖冉微、年心芙毕竟是外人,她们知道堂口所在,现在两人都出了去,这段丰升城里不太平,万一被有心人所利用,这堂口所在已经不安全了。” 堂口搬迁是大动作,但这月影分明是受过组织训练,神速且安静,一夜之间搬了个干干净净,新址居然只离了半条街,想来也是预先就准备好的。 事情再一次证实了宗潜月的先见之明,就在搬走的第二日,堂口旧址被袭了,来的居然是罗艳门。凌越山和宗潜月都觉得太过蹊跷,百禽门与九尾公子,都与罗艳门是对头,躲着打着都来不及,怎么会有堂口消息漏了过去。 另外,附近的城镇甚至更远的一些地方,有内功武艺的江湖女子,未出阁的都神秘失踪了。宗潜月怀疑这些是与罗艳门有关,他认为罗艳门一定是要参加黑刹大会的,为求取胜,急欲卸女练功,所以才会短时间内掳走多名女子。 凌越山也觉得奇怪:“这附近还就这么巧,赶着送来一批江湖侠女。”不过他可没宗潜月想的这么多,别家的事他没兴趣,他要快些养好伤,然后把若若接回身边。宗潜月却对他这种想法不以为然,他告诉凌越山,你以为那是别家的事,可等到事到临头,你才发现你是主角,那个时候就措手不及了。一句话,把凌越山点通了。是啊,他不就是这样吃了几次亏了吗。 厨子刀七 “宗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凌越山知道,这种时候,宗潜月要比他管用多了。 的确,宗九想的方法跟凌越山想到的不一样,除了追查被掳的江湖女子外,他还要盯着肖冉微。水若云与年心芙现在在九尾公子那,目前来看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九尾公子自视甚高,完全不把这二个姑娘放在眼里,只当她们是用来挑衅九尾毒娘子的工具。九尾毒娘子与其它罗艳门的人也不傻,这个变态孔雀男他们对付不了,自然就会换目标去,所以这段都往城外跑。九尾公子竟然也说到做到,毒娘子去哪,他就去哪,自己去不了,就派人去,总之是干破坏到底。最后罗艳门只能定了对策,毒娘子引开九尾公子,其它人去执行任务。所以这二边目前月影都没有可突破的地方。 而肖冉微却不一样,她跟师门走了,堂口却出事了,宗潜月觉得她的可能性最大,但按理说她与罗艳门没有交情,所以此事的蹊跷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点。 查肖冉微一开始并不顺利,她也消失了,跟原来百禽门消失似的,查无踪迹。毕丹扬不禁责怪起自己,当初想的不周到,只想着这姑奶奶终于是走了,没留个心眼防着她日后还管用。但大家没曾想,二天后,肖冉微出现了,她没有去堂口旧址,直接到了九尾府外,要求见年心芙。探子回来报,那肖冉微见了年心芙,一个劲的说师门有事,让她速归,力劝年心芙跟她走。探子道那肖冉微面容憔悴,似乎很是疲累。年心芙最终还是没有跟肖冉微走,她答应过要守护水若云,自然不会轻易离开。肖冉微对此大怒,二人还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于是肖冉微被九尾府的仆众请了出来。月影的探子紧接着便尾随那肖冉微去了。 宗潜月与凌越山听了报,都觉得古怪。宗潜月吩咐探子,给年心芙报个信,她师门有异,月影正在探查,让她无论如何不要离开九尾府,除非凌越山梅满他们亲自去接。 凌越山又在想,如果派人去阻止罗艳门强掳那些江湖女子呢,把人都救下,断了他们的邪阴练功的道子,是不是会管用些? 但宗潜月却道:“当然不能任由罗艳门如此,但我们能力不足。首先月影是个暗探组织,原本行事就不能大张旗鼓,否则暴露了身份,月影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其次宗氏也不方便出面,我族隐居花谷多年,族人对江湖的概念甚少,也不愿涉及江湖俗世,只要自保即可。如果大量派人手出来,只怕花谷会伤筋动骨。还有另一方面,罗艳门行动诡异,很有组织,那几个护法级的人物,武艺高强,你也是见到的。如若要阻止他们的行动或是灭掉此邪派,需要大量的武艺超群的能手,光凭我们之力,很难。” 凌越山心里明白,那大仙对花谷如此熟悉,现下又依附了罗艳门,对宗氏来说,罗艳门就是个大毒瘤,不割了迟早把自己整死。所以依宗潜月迫切剿灭这罗艳门之心,他适才所分析,恐怕是最实际的情况了。 另外,宗潜月甚至还替宗雅萍设想了为夜香大盗破局的办法,这罗艳门也是淫掳女子的万恶作为,夜香大盗在江湖消失这么久,正好罗艳门开始大肆动作,宗潜月想着,就说夜香即是罗艳门,可以把那些追捕夜香的人注意力转到罗艳门来,这样能给西牙朗清他们时间来处理这个认亲的问题,之后夜香该如何为他们之前所犯的罪行承担责任,那就再说了。 宗潜月又道:“这事,光有武力不行,这个黑刹大会,是个机会。罗艳门看样子是一定会参加的。那想打败他们的,可不止我们。”借刀杀人,乱中取胜,有时候这个世界就得这么残酷。 当然,知己知彼,方有胜算,宗潜月把大仙落在奉香阁的二本书《焚阳五绝功》和《女儿经》都带了来。凡事皆有自然规律,需顺其自然,焚阳五绝功如此阴毒,逆天而为,快速提升功力之法一定有很致命的破绽。宗潜月在花谷时就一直研究,希望找到这个关键点。凌越山听他一说,倒是想起当初老头子师父教他的那些修功之道,于是倒也可以对比看看。他突然想到,那大仙还偷偷练了金刚印,而金刚印与他的焚阳五绝功居然也能溶二为一的用,想必二者之间或有融通之处。既然如此,那或许真有机会找到焚阳五绝功的破绽所在。 罗艳门在江湖上出现的时间不算长,但短短几年的功夫却迅速成为江湖中黑暗势力的狠辣钉子,的确是因为其行事之法和功夫都够阴毒。他们也的确是要参加黑刹大会,此段时间掳了不少黄花闺女,尤以有内功修行的江湖女子为主,以求快速提升功力。肖冉微就是其中一个。月影的探子回报,肖冉微回到了城外一个名为罗庄的山庄,那庄子已经闲置了几年了,去年开始又有了人烟。这次探子跟着肖冉微打探到了,这居然是罗艳门的所在。那肖冉微回去的一路都神情沮丧,惊慌恐惧。 到了城外时有个男子来接应她,似乎是责怪了她什么,还动手打了她一耳光。肖冉微一度神情激动的嘶喊了一阵,探子隔得远,只听得“我会把她带来”、“你们不要伤我师父”、“杀了我好了,杀了我好了”等。估计那罗艳门擒了百禽门的门主来要挟她,将年心芙诱回罗艳门。探子又报了一个情况,他们在罗庄附近蹲守时,差点被罗艳门的人发现,后来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潜入了罗艳门,抢抱出一个女子来,把罗艳门的注意力转走了。那男子武艺极高,轻功了得。 探子没跟得上这男子,这条线自然就断了,不过这时间,许多江湖人都进了丰升城,有高手出没也不是什么奇事了,宗潜月只得嘱咐一定要更多加小心就是了。 这日,宗潜月得知九尾公子带着年心芙去城郊最大的酒楼-丰盛酒楼吃饭。宗潜月决定去探一探。楼上雅座全被包了,酒楼门口停了辆极华丽的马车,从马车门一直到楼上雅座,一路铺了金丝红绸布,车旁、门口、楼梯等一路站了几个美艳华贵的丫环。这排场架势,令宗潜月都暗暗咋舌。他与毕丹扬及几个手下坐在了最靠近楼梯的位置上,以便查探。 一顿饭只见上上下下的端了好多菜品,小二送菜只得到楼梯口,自有丫环接过,银针试过,然后才端上去,小二连楼梯都上不得。九尾公子在楼上毫不收敛,大声说话,颇有几分嚣张跋扈的气势。也所幸如此,倒让宗潜月等把楼上动静听了几分去。九尾也没说什么正事,只是与那年心芙一通显摆。火凤凰照常是爱搭不理的样,很少搭话。 这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这时从后院走进来一个厨子打扮的大汉。他二十六七的模样,高大结实,虎背宽肩,五官端正,但严肃冷峻。他似乎刚从厨房出来,身上还有股子油烟味,他用肩上搭着的毛巾抹了抹脸,径直朝楼梯走过去。楼梯口的丫环见了他,竟不敢拦,恭着身低了头,让他上了去。那汉子看那丫环,皱着眉,一脸不高兴的上去了。宗潜月好奇了,这什么厨子,竟然有这么大脸面。旁边一个探子手下低声道:“那天在罗庄,就是这人。” 上楼的厨子姓刀,刀小七。他一上去,看到九尾公子,毫不客气的道:“果然是你这家伙,早知道我就把那些菜都倒给狗吃,也比被你浪费了强。”大桌摆满了珍肴,却真是每盘只动了几口。刀小七很不满意,作为厨子,他最痛恨浪费食物的人。 九尾一看他来了,本来高兴的咧了嘴,一听他这话,差点没气的跳起来,一想这年美人还在旁边呢,于是刷的打开红玉骨扇,掩饰着扇了扇,道:“刀七,你臭死了,这么久不见了,还是这么没礼貌。” 刀小七一脸的不耐烦:“你也还是这么俗气,大老爷们,年数也不小了,还学娘们斗艳呢,也不觉恶心。” “你说什么?”九尾这下憋不住了,蹭的跳起来,莲花指禁不住气又出来了,指着刀小七跳着脚骂:“你个浑人,成天装个死人脸,你说你多久没回去了。以为时不时给个信送个话就算尽孝道了?” “所以你成天这狐狸精附身的打扮,和动不动就蚱蜢似的蹦跶,是帮我彩衣娱亲?”刀小七显然对九尾公子的暴跳如雷不以为然,他抱着双臂,皱着眉一脸不耐。 年心芙听得他这话,觉得形容九尾公子的真是太准确了,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九尾公子一看这样,失了颜面,更气了,呼哧咯哧喘着气却不知怎样发作好。他忍了又忍,转了二个圈,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一下好。那刀小七又说话了:“你有带大夫过来吧,让他来这找我。”九尾一听,来精神了:“怎么,你捡的那妞脑子还没有好?嘿嘿,我说你怎么特意上来找我呢。不过你这求人的态度我不喜欢。”他脚上打着拍子,头斜着仰,一付等着你来求大爷的架式。 还没等他得意够,一把明晃晃的超大菜刀嗖的一下甩砍出去,正砍在楼下那华丽的马车顶上,只见金光耀眼的华贵马车,顶棚上很显眼的斜插了把土气的大菜刀。九尾往楼下一瞧,气的脸都要歪了。那刀小七冷冷道:“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没什么耐心,今天我要见到大夫。不然你会没马车坐,没红布踩,我让你一脚泥回去。” 九尾公子竟似拿他没法,又斗了会嘴,怒气冲冲的回去了,年心芙忍着笑跟在他身后,经过宗潜月这桌时脚下一滑,踉跄了一下,扶着桌子才稳住了。宗潜月伸手扶了她一下,那边丫环赶紧过了来,年心芙点点头道了谢,由丫环扶了走了。那刀小七慢慢的下了楼,还是板着一张脸,他看了一眼大堂上的食客,转身回后院去了。 宗潜月一回到堂口,就把情况跟凌越山说了,那刀小七看来与九尾甚是熟悉,而且关系匪浅。此人可查他一查。年心芙那个时候借着脚底一滑,偷偷塞过来一封信。想来这聪明姑娘知道有外出的机会,就预先备好了,若能碰着就伺机交给他们。 那是水若云给凌越山写的信。信里说除了很挂念他之外,其它一切都很好,九尾公子虽然疯疯颠颠,但待她还算不错,府里人也照顾的很好,也有大夫给好好治伤,她的骨头已经接好了,愈合的很好,让他不要担心。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下地走了。她还嘱咐他也要好好养伤,别冲动,回来了她要检查有没有变瘦,瘦了要生气。 信里还提到了年心芙在府里探到的一些消息,那个九尾公子似是在筹备个什么大事,与很多江湖人士私底下有往来,他这么讲排场,行事高调的人,在接触这些江湖人士的时候却都是悄悄的。他没把罗艳门放眼里,起码在她们面前总要吹嘘一下,感觉好象罗艳门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似的。 凌越山拿了信,宝贝似的读了又读,舍不得放。那副傻样让宗潜月也不禁挂念起自家娘子来了。 以拳结交 时间过的很快,越临近六月初八黑刹大会的日子,这丰升城里就越不平静。许多武林人士低调的到了丰升城,但再低调也掩不住各自想在黑刹大会上夺魁的野心,于是这城里时不时发现莫名死了几个江湖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官府似乎也拿了授意,只悄悄把尸体处理了,并不去细究事由。凌越山每天听得这些,只觉得自己从前真是个天真二愣。 这日,宗潜月收到花谷来报,宗主夫人宗寻香被诊出有孕,但因前阵子布置迷花阵,劳累过度,所以现下母体有些不好,正在养胎。宗潜月听到此讯,又喜又忧,当天就要赶回花谷去,说好在黑刹大会之前再赶回来。凌越山真替那宗寻香忿忿不平,被骗婚了还不知道,现在这么快又有孕,肯定又是宗九这个黑心肠使的坏。 宗潜月走后,局势情况便由凌越山自个儿来领头了。说是他领头,其实毕丹扬和钟启波比他更有经验,几个人的商议讨论中,凌越山总能学习到一些本事。要说在宗氏花谷住时,宗潜月教他的是理论,现下这遭,便是实战的锻炼了。 忙碌的日子并没有磨去凌越山对水若云的想念,他还每天给她写写信,交代一下自己每天过的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每封信他都收的好好的,打算把若若接回来后再一起看。他自己的伤也好了大半了,功力身手都恢复的差不多,于是有次真的没忍住,在九尾公子没在的时候,偷偷潜到九尾府的高树上去偷窥。那天他的若若撑着拐,慢慢在院子里挪着步子,她瘦了,但精神看着还行。凌越山一直瞧一直瞧,直到水若云回到了房里。凌越山恋恋不舍的回到了堂口,在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他好想把若若接回来呀,该怎么做才行? 那个九尾公子看样子压根一点放人的意思都没有,按说九尾毒娘子那边,现在焦头烂额,已经顾不上别的了,九尾公子留着这个村姑桃花没有用呀。但凌越山没想的是,九尾公子现在想留的,是那火凤凰年心芙,桃花是她义妹,又有伤,自然是最佳的变相人质。 罗艳门最近不太平,原因有很多,首先一个是利益分配不均,那掳来的女子,除了他们的神秘门主外,很多被新入门的宗仞司享用了,这让狼眼、龙印几个护法很不满。本来嘛,论资质论门中辈份,哪时论到他这个从宗氏花谷叛逃出来的老头来踩他们,但门主似乎对他很是偏心,许多好处都被他占了。九尾毒娘子虽然不跟他们抢女人,但她也是需要选边站的,表面上她与狼眼他们一气,但狡猾如她,还是在观望门主的态度和那个新来的老头的动向。毕竟那个老头身后,可是拿着神秘宗氏的所有资源,想必他们门主也是看中这一点,才会对他特别优待。所以罗艳门里的这个内斗是若明若暗,一触即发。 而另一个麻烦,是月影门给罗艳门造的。宗潜月自己虽然没有本事去拦阻罗艳门掳人,但放消息造点声势挑拔一下这样的事情对月影来说还是很容易做到的,更何况罗艳门确实是干了肮脏恶心令人发指的勾当。所以只要在江湖上煽煽风点点火,指出掳人的事是谁干的,掳来做什么,他们在哪,自然就有许多人先不辩真伪,举着刀剑呐喊着就直冲罗艳门而来。 宗潜月还把夜香大盗给扯了进来,说那夜香大盗逃走了,投奔了罗艳门,所以才会有了这么个猖獗的淫邪教派。于是新仇旧怨一起来了,罗艳门成了江湖中的过街老鼠。而此事造成的影响,除了罗艳门自己遭殃外,丰升城里的黑刹大会也不太平了,要知道武林人士追击至此,一看这个城里怎么莫名潜着这么些江湖人,于是观望的,凑热闹的,寻仇的,滋事的,在这里轰轰烈烈的闹着。 凌越山心里佩服呀,这招妙呀,一来解了转移了大家对夜香的追击目标,二来打击了罗艳门,三来扰乱了黑刹大会,这黑刹大会的皇家背景,要这黑刹大会出了什么意外,定得定这个罗艳门一个罪。反正这罗艳门现在是吃不着好果子了,真是妙。 而肖冉微给罗艳门也惹了个麻烦。她本就是自视甚高的女子,没有婚配是一直未将示好的男子看在眼里,但没想遭此横祸,被罗艳门凌掠欺侮,当成了练武的工具,致使内力大伤,人不象人,凄惨无比。又因师父被劫持,她被逼无奈去诱那年心芙到罗艳门,二次都未果,回到罗庄的悲惨际遇就更不用说了。她极恨,终于在第三次去寻年心芙时,情绪崩溃,把所有的遭遇和情况一股脑的全说了,让年心芙想法去救救师父,一定要为她报仇,然后抢了年心芙的剑横剑自刎,死在了她的面前。 这下自然令年心芙悲痛万分,恨到极点,当下就闹着要带义妹桃花离开九尾府,要为师门报仇雪恨去。九尾府里人当然是不敢放人的,于是闹腾了好一阵。九尾公子回来得知此事,发誓会替年心芙出头,让她与义妹在府里好生养着,事情由他去处理,先把她师父救回来再议。 其实年心芙当然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哪里可能给师门报仇,她悲是真,恨是真,但冲动鲁莽却是假,经过这一段的这些事,她也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借这个事闹一闹,若真能带水若云走了,她自是会与她一起回月影堂口再做打算。走不了也要看看那九尾公子到底与这个罗艳门或是目前这城里的什么秘密大会有什么关系。她知道九尾公子对她有意,那就试看看,按理说照他这样势力和武艺的人,就算不能铲平那罗艳门的罗庄,起码表面上要打击示威一下才对吧。 可是九尾公子没有这么做。他没有直接向罗艳门发难。反而悄悄的去找了刀小七,托他走一趟罗艳门,把年心芙的师父救出来。可刀小七失败了,他去探了罗艳门,却没有找到年心芙的师父。他跟九尾道:“被囚禁的人里没有这个人。我都找过了。” “这怎么可能?”九尾急的跳脚,那他怎么跟年心芙交代?人家师姐说的那么明白了,师父被囚在那罗庄里,受尽折磨,怎么可能一下就没了? “你再蹦一下,就别指望我以后再管你的事。”刀小七看他那副样子就是不顺眼。 “你,你,你……”莲花指又指了过来,九尾公子想想,又赶紧把手收回来,背着身后,道:“我怎么说都是你兄长。你看你的态度。” 刀小七皱着眉:“如果你不是我兄长,光凭你这打扮和德性,我就不会让你出现在我面前。”看九尾又暴躁如雷,他又道:“你要不要认真说话,就会蹦。那罗艳门是个祸害,别管老太婆是怎么想的,你自己要小心。整个什么破烂罗刹大会,最后贪心不足蛇吞象,找来这些全是牛鬼蛇神,你又是个二傻子,到时被人埋了都不知道。” 九尾听着前半段还挺感动的,最后一句把噎着了。“我们一个娘胎出来的,我二傻子,你就聪明?哼!” “比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比起你来绝对多胜几分还有余。你永远抓不住别人话里的重点。这黑刹大会就是个陷阱,老太婆特意给你挖的,办好了,没你什么好处,办不好,治你大罪。到时娘也不好过。” 九尾握紧手中红玉骨扇:“刀七,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老太婆害不了我。” 刀小七皱着眉,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 罗艳门里并没有找到被囚禁的百禽门主乔英,这个古怪的事让年心芙忧心忡忡,百禽门现在弟子失散,师父被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罗艳门要针对着百禽门下手?年心芙真有些坐立不安。这件事造成另一个后果,就是九尾公子加强了府里的戒备,对年心芙和她的义妹桃花看守加紧了,他明着是不能动罗艳门的,他们有黑刹大会的邀请贴,他若动了,怎么跟老太婆交代?他不能留下把柄。所以他只能先守好了年心芙,后面再想个好法子把佳人稳住。 而凌越山听得这个消息,着急的不行。他还寻思着这段时间找个机会把若若她们偷出来,这下九尾公子受刺激了,九尾府连苍蝇都混不进去。原来月影的人还能装成小贩或是送菜的,给年心芙透个消息什么的,现在都没法了。而且糟糕的是,他们去盯梢刀小七的人被发现了,刀小七二话不说,把人给擒了,要见他们头。月影的门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自然不会露底,但那刀小七却聪明,他放了一个回来报信,让头去见他,一日不到,就把留下的这人杀了。于是凌越山去了。一来他比毕丹扬的功夫好,二来月影在这城里已经扎好了根,毕丹扬并不方便暴露。 到了约定的城郊,只见刀小七一个人站在那,手拿着一把又长又宽的大刀,刀鞘用厚实的黑布缠着。他身后,那个被擒的月影门人被点了穴倒在地上。 刀小七看到凌越山一人前来,点了点头:“倒是个有胆识的。报上名来。” “凌越山。” “你使什么兵器?”刀小七依然没什么表情,开门见山的问。 凌越山也不动声色,回道:“惯用拳脚,善掌法。” “好!”刀小七豪气一喝,手腕一拧,那长刀连布带鞘,直直插进地下三分。他足下一点,声至人至:“那我们就比划比划拳脚!” 凌越山早有防备,足下一扭退转半步,上身灵巧的斜转半圈,避开了刀小七的第一拳,左肩一顿,左肘曲扬右掌至,挡了刀小七的第二拳。借势仰身,扭腰点足,一下闪到了刀小七的身后。那刀小七反应也是极快,身形灵巧,二击不中,便迅速回身,曲臂发掌,又出一招。凌越山却不上当,避开掌峰,直击取的是他的肘下。 倾刻间二人过了十来招,刀小七眼睛发亮,打得兴起。赞了句:“好身手。”话音未落,拳招又致。凌越山憋了这些日,也难得痛快的打这么一场,这刀小七武艺之高,在他出山这段时日,也实属少见。难得他还点到为止,并无杀意,所以凌越山索性也放开了活动活动拳脚,一泄他这多日怨气。 终于数百招后,两人觉得打够了,停了手。刀小七面上终有松动,心下对凌越山有着几分欣赏。江湖者,以武识人,刀小七用这个方法辩人一向挺准。这凌越山功力深厚,下手却无歹意,他招式奇巧,却不张扬显摆,面对自己的有意紧逼,过招时间再长,他也能沉稳应对。刀小七明白,这是一个仁心武者。 凌越山道:“不知这位兄台要如何才肯放了我家兄弟。” 刀小七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嗖的一下弹到凌越山手里。“你家兄弟你现在就可以带走。然后我想托兄弟帮个忙,这是黑刹大会的请帖,请你参加黑刹大会。” 凌越山哈哈大笑:“我对跟那些狗腿子比武抢饭吃没兴趣,给人家当跑腿的我也没兴趣。” 刀小七道:“我不是想让你参加比赛,我是想让你去比赛里,保护一个人。” 恶战前夕 刀小七道:“我不是想让你参加比赛,我是想让你去比赛里,保护一个人。” “谁?” “九尾公子。” 刀小七与九尾公子其实是同母兄弟,二个人都是皇族后裔,母亲是宁远公主。这宁远公主是当朝太后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女,此事涉及皇族丑闻,所以公主的身份一直都得不到太后的金口承认。但毕竟也是亲肉骨,于是太后在这宁远公主至10岁时套个名义认她为义女,时不时接到宫里住几日。公主20岁时太后才指了个婚,但婚后没几年,在宁远公主刚生下九尾公子时驸马爷便战死沙场。 此时太后又想着往民间江湖上伸手,这个民间公主的身份正好可用,于是便又使计将宁远公主安置给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震雷刀。二人又生下了刀小七。但这时震雷刀发现太后的利用之心,妻子又总是从中偏帮着太后,让他无奈做了不少违心之事。他生性坦荡,不愿再为朝廷做些暗地里的勾当,于是便带着刀小七离家了。 宁远公主其实与那震雷刀早已有了真感情,无奈想要得到亲母的喜爱和认可是她一生心愿,于是便还在努力为太后效命。九尾公子跟着母亲,自小富贵荣华,又时不时被太后接到宫里去,人前人后俱是仆众成群的。但其实他的身份尴尬,既被人看不起,又被人捧着,于是养成了古里古怪、争强好胜的个性来。 九尾公子与刀小七两兄弟,年少时候时不时在父母的安排下还会见见面,但后来震雷刀过了世,而他们两人也分别独自在江湖上走动,除非有事相聚,平日里连偶遇的机会都是少的。当然他们的真名不能外露,于是各有各名,各过各日子。九尾公子张扬跋扈,自认为是天下少有的青年才俊,唯有世间灵物九尾灵狐方可配上自己名号。而刀小七则是因为在皇室外孙中排行第七,宁远公主一直以此称呼他的小名,刀小七虽然一直在外,但为表示心中仍有挂念母亲,遂起名刀小七。 这次黑刹大会是太后给的一个新任务,让九尾公子来操办此事。但宁远公主对此事觉得忧心忡忡,于是便通知了刀小七。刀小七也觉得此事不太寻常。太后那个狡猾的老太婆,早就有江湖上的暗桩,就算觉得以前有的不足够,也犯不着吃力不讨好的弄这么个地下比武。要知道,把一群牛鬼神蛇的江湖邪派人士聚在一起,可不是寻常能吞得下的。 那老太婆是不用出面,出了什么事也断然扯不出她来,但是操办此事的九尾公子却是脱不了干系。而且做这种费时费银费力却讨不到好的事,实在不象是那个狡猾的老太婆的作派。于是刀小七便来到这丰升城里,看个究竟,必要时希望还能帮上兄长一把。 这些内情,凌越山当然是不得而知,所以当刀小七给他提出这个要求时,他相当的吃惊。保护九尾公子?那真不象是个需要保护的人。他凌越山防他都来不及呢。 不过这刀小七并不是个能耐心解惑的人,不多说不多谈,只道:“只需要保证大会比赛能顺利进行就好。你需尽全力把罗艳门和其它几个太过阴毒的教派打败,他们是死是伤都无所谓。最后决赛,让一个别的人赢了就行。你自是不需去做那你不乐意的狗腿。” 凌越山疑惑了,所以如果这个大会出了什么差错,那九尾公子就会有危险? “当然,也保不齐有人想趁乱生出什么事端,我只想九尾安全,大会我也会去的,多你一个帮手也是不错。” “你怎么会以为我能答应?”凌越山心想,西牙拓是这样,宗九是这样,这个刀小七也这样,难道他凌越山长了一脸喜欢凑热闹,乐于助人的样子? 刀小七皱着眉头:“你不答应吗?” 凌越山理直气壮:“没好处的事,我为什么要答应?”凌越山等着,等这个刀小七跟前面二个人一样,拿钱拿宝贝拿好处什么来砸他。 谁知刀小七皱着眉想了想:“我没空去做坏事要胁你,也没有金银珠宝可送。要不这样吧,你帮我这个忙,日后有需要,我也帮你一个忙。” 凌越山摸摸下巴,心想这人倒也耿直。他便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在意九尾公子,这黑刹大会又有什么机密?” “不方便。” 凌越山挑挑眉看他,还保密。 刀小七道有点不耐烦了:“我让你做的不是坏事。你手底下人盯梢我,也盯梢了其它进城的武林人,不是也对这个黑刹大会起了提防心吗?我观察了几天,才动手抓人的。我知道你们没恶意,我不去探问你们的组织秘密,你也别探问我的,总之,若你愿意,我便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定会奉还。” 嗯,好吧,真是爽快人,凌越山觉得这个刀小七可比宗潜月可爱多了。 “行,成交!” 事情算是定下了,于是凌越山拿到了参加黑刹大会的大部分的名单,说是大部分,因为还有一些临时插进或是退出的,所以最终确认的刀小七手上还没有。但名单上的那几个已经令毕丹扬和钟启波动容。除了后起之秀罗艳门外,鬼域和五毒教居然也在名单上。看来这个黑刹大会真的会是空前绝后的一场恶战。 梅满不禁担心起来,这师父要是参加了,会不会又出什么意外啊。到时他怎么去跟小师娘交代。凌越山给他个大白眼:“你当我傻啊,我打不过不会认输啊,不会跑啊,众目睽睽之下的公开比赛,他还能追着我一定要杀啊?” 梅满嚅嗫道:“师父,那个,这可是江湖上的比武啊,这么多人看着,打不过就认输,就跑的,很丢脸,别人都不会这么干的。” “可惜小爷我不是别人。打不过还赖在台上等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对江湖侠客来说,面子比较重要……”梅满在凌越山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总之,”凌小侠豪气的大手一挥,“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们商量一下那天的对策比较重要。”通过这个事,凌越山突然有了一个能接回水若云的点子。黑刹大会,所有的势力人力注意力都会集中到大会上,那九尾府势必无人看守。那天将他的若若接回来,将会是最佳时机。 于是这段时日他开始为参加大会比武和趁机接人二个事如火如荼的做准备,这个时候宗潜月回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凌小侠的未来岳丈水青贤。 原来宗潜月的那招嫁祸于人起了作用,一些原本纠缠水家追讨夜香大盗的武林人士,在水家一直不承认,而自己又一直找不到夜香的情况,借由这个消息转移了目标。可尽管如此,西牙朗清的认亲过程也并不顺利,那个夜香就算对上了所有事实,包括生辰、母亲、甚至他们的名字。西牙拓居然把双胞胎的名字居然改成了西牙朗和西牙清。关在水府的那个,是弟弟西牙清。但所有一切都对上后,那西牙清只激动了一瞬间,然后就死活都不愿认父了。再也不与他们说话。几日后,趁他们看管松懈下来,居然还跑了。西牙朗清与宗秀萍当然是一路追寻去了,于是水家便暂时清静了下来。 而西牙拓从西牙朗清出花谷开始就一直找机会纠缠,可因为西牙朗清他们有宗氏和月影的一路支援,给西牙拓使了不少绊子,所以他也一直未能接近。西牙朗清夫妻俩打算先把认亲的事情先解决妥当了,再共同对敌。所以对西牙拓是能躲就躲的。 但水青贤并没有轻松多久。那几个江湖人士商讨了一阵子之后,欲至丰升城追剿夜香大盗和罗艳门,非要把水家拉上,说是因为之前水家也与夜香大盗有过接触,在为江湖除此公害上,水家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水青贤不好推托,又正好收到水若云半路遇险的消息,所以就顺水推舟一起来了。 见到了岳丈,凌越山很识实务的先低头认错,当然是免不了被水青贤斥责了一番。水青贤是个慈父,却也绝对是个严厉的丈人。他还拒绝了在堂口住下,水青贤明白,他既与这些江湖人一起来的,自然还是需与他们一起结伴,一来免得那些人起什么疑心,节外生枝,二来他也能近身打探到些消息。这样大家里外配合,务必渡过这个难关。现在这个黑刹大会,在江湖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想平静了事,不是那么简单。 这样有点不可收拾的局面,也是九尾公子始料不及的,刀小七说的对,这个事,真是个烫手山竽,老太婆的确是没安好心的。但此事九尾公子已无退身之路,只能集中精神小心应付。可眼看着还有十日黑刹大会就要开始了,九尾府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九尾一脸不高兴的看着来人,冷冷道:“童大人这个时候来丰升城,不会是赏景的吧?” 童天策高高瘦瘦,凤眼鹰鼻,一看便是个精明人。他施施然一笑:“公子近日辛苦了,上边让我过来问候一下。公子太过操劳,以致漏发了部分邀请帖子,童某也好心的帮公子补上了。” “补上了?童天策,你的闲事是管到我头上来了。是当我九尾公子人善好欺是吗?”九尾一甩他的玉扇,拍着桌子就起来了。 童天策不慌不忙道:“公子,那塞外铁骑山庄、贵州蟒神族都是上边亲批的,你贵人多忘事,既然漏失了,我再补上也是应当。” “哼,那铁骑山庄杀戮成性,又远在塞外,就算他们能胜,这山高水远的,如何能为朝廷效力。蟒神族现任族长弑父屠兄,这样的人如何放心把重任托付?童天策,你脑袋长狗身上去了?”九尾心里怒极,最早罗艳门、七绝派、鬼域好几个的请柬就没经他手,全由这些龟孙子们自己安排了,他前段日子才知道名单上有,已经来不及。看他们挑的这些,哪里是给朝廷挑帮手,分明是给他九尾公子惹麻烦。 童天策低眉垂眼,声音冰冷:“童某的脑袋没长错地方,倒是怕公子最近补身吃错了胆子。” 黑刹大会 九尾公子微眯了眼,怒声一喝:“你敢威胁我?” 童天策凤眼直对,嘴角勾着冷笑:“公子言重了,童某官职卑微,只听上头安排行事。六月初八将至,现下因局势没能控制好,不实消息漫天飞撒,江湖动荡不安,也扰了朝廷的安宁。于是童某领了命,特意前来协助公子的。哪谈得上威胁?只盼能与公子一道把事情办好了,也好回去跟上头交差。” “哼,这么说来童大人倒是辛苦了。不过本公子府宅太小,没办法安置童大人。恐怕大人还得另觅住处了。” “公子放心,童某不会多行打扰。毕竟公子此处尚有佳人,被惊扰了也是不好的。童某这就告辞,待六月初八,我们城郊跃阳岭见。”他留下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转身大踏步走了。 九尾公子恼怒难休,一拳拍在身旁的红梨木桌上,桌子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童天策头也不回,仿佛身后什么动静也没有似的离开了。 六月初八,天色未明,九尾府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九尾公子依旧是超大的排场,一派华贵的架式,二辆超大豪华马车,七八匹披着金红甲的骏马,拉拉杂杂的三十多个随护丫环仆众的,浩浩荡荡的从府里出发了,朝着城郊的跃阳岭而去。 过了近半个时辰,天色微亮,确认九尾公子的队伍已经走的够远,一群黑衣人按照指令,迅速从各自隐身的地方围向九尾府。为首的领队人,赫然是梅满与毕凡扬。 稍后的时间,丰盛酒楼后巷里的一个小宅,刀小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转身看着桌前的那个年轻女子在帮他把刀鞘擦得锃亮锃亮的,他难得的露出微笑,一直看着,直到那女子想动手给刀鞘缠上黑布,他赶上前道:“太沉了,我来。” 女子听话的站开,看他绑得差不多,便转到另一边给他拿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水囊和一些干粮,还有些伤药丹丸。她仔细的检查过物品并无遗漏便绑好交给他。 他抬手将她鬓旁的发丝拨到耳后,轻声道:“你不必担心,我晚上就回来。那大夫开的药要记得吃,没事就多休息会,别出门。” 她温温柔柔的笑,声音透着些调皮:“是,刀头!” 他又抚了抚她的发丝,拿起东西转身出门了。身后传来她柔声的轻喊:“别让自己受伤哦。” 刀小七嘴角勾着笑,没回头,抬手挥了挥表示听到,踩进晨光中,也奔着那跃阳岭而去。 跃阳岭的名字,是因为它的地势,这里有数个山坡峻岭,其中两个最大的山坡,一高一低,遥遥相连,初晨在这个地方观景,看那太阳象是从这个坡到那个坡的跳了出来,景色甚是耀眼。这个地势,也是它成为黑刹大会所在的原因。最高的那个山坡后面背崖,使这个山岭形成了三面环绕的地形,东面的开阔圆坡上,有一个高至五丈,宽似八丈左右的石岭。这便是自成一格的比武场子了。 那开阔的圆坡早已被竹栏架着红绸布围成了一圈,手里有帖子的,可以进到坡上候战,待公布对手名单后,跃上那石岭较量。被打死或是掉下那石岭的便是输家。 圆坡外,有大片的开阔地及数个小坡,正好给那些个凑热闹的其它人提供了个很好的观战场地。这次原本低调的黑市暗桩比武,如今变成了一场正邪两派热热闹闹的混战,蜂拥进各派武林中人。 整个跃阳岭上乌压压的全落了是人。有些是好几天前便到此占位了,扎了帐蓬营地就先候着。许多人也搬来了椅子凳子,带了干粮和水。甚至城中小贩识得商机又胆子够大的,在进岭的路上还有附近,都摆开了摊子。 这种提前做打算占位抢先机的事,宗潜月当然不会忘了做。所以离圆坡最近的、视线最好的斜坡上,架着二个圆帐篷,便是宗氏花谷在此圈下的地盘。为了免被不识相的打扰,宗氏还在外围摆了一圈紫色花阵。周围当然是免不了有窃窃私语“居然连大理宗氏都来了”。 铁骑山庄也披甲戴盔的整了个超大帐篷,所有人都是铁甲在身,长樱在握,很是威风。蟒神族就比较吓人,他们穿着棕衣,臂上腰上缠着蛇,也不架帷帐,只在角落用竹子搭了个半圈算是圈了自己的地盘。但因为他们手上身上群蛇盘绕,周围人都躲的远远的,故此他们的地盘也够大了,无人打扰。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大家各就各位,拭目以待。童天策坐在圆坡的高位上,旁边还坐着本地的地方官员,他右侧的座位铺着红色的棉缎垫子,挂着金红色的装饰,座位下面铺着一大片的金线红绸布,这一看就是九尾公子的座位了。可他天未亮就出发了,到现在还没有到。 童天策不动声色,只时不时跟周边的人聊上几句,慢慢等。那些拿了帖子的,已经一一核对了身份,进了圆坡场子。凌越山拿的是最后一个帖子,没有门派没有名号,在名册上也是最后才加上去,只有凌越山三个字。 因当初报名号时,凌越山担心参加这样的比试会不会影响到月影、宗氏或是水家的名声,所以他便坚持以自己的个人名号参加。他甚至不想报什么乾坤神掌之名,万一他真打不过逃跑了,也不好丢了老头子师父的脸吧。 好吧,他承认他也染上了武林人的臭毛病,会替他们操心这些恶俗无聊的事。但他自己凌越山三个字就不怕了,反正他也不想当什么大侠英雄,有啥名头都无所谓,他就想做水若云相公,有这个就行。 但他这无名小子大刺刺的拿了帖子闯了来,点名的人可不敢乱应承。因九尾公子不在,便去请示童天策。童天策看了看名册,又看了二眼站那的凌越山,最终点点头。于是凌小侠得以进了场,坐到了震雷刀刀小七的身边。 参加这场比武的一共有8个门派,8个个人。按规矩,以门派名目参加的,可以派出2人应战,那这样算来就是一共24名武者比武。大会的规则其实很简单,抽签决定第一轮的对手,一对一的打,输的出场,赢的进入下一轮。 何谓输,即是被打死或是落下那石岭高台便算输。换言之,你想认输,自己跳下来就行。这里面只有凌越山问了认输的规矩,所以大家都用很异样的眼光瞟了他一眼。 凌小侠倒是抬头挺胸很坦然的接受了大家一瞟。心道这有什么,认输不比杀人放火强吗?认输不比身首异处强吗?他还得留条命跟宝贝若若好好过日子的。 第二轮是12个人,同第一轮一样,抽签决定对手,一对一的打,输的出场,赢的进入下一轮。第三轮也一样,最后是剩下3个人进入决赛。决赛的规则就是车轮战,最先胜了二场的人便是最后赢家。 规矩都公布完了,众人都表示理解和接受,于是便开始抽签。凌越山抽中了无影棍林昆,他也不认识是谁,反正是谁都没关系。他现在只着急那个梅满到底把人接回来没有。按理现在应该已经来这报信了才对。 心焦的不止他一人,全场人都在等待。因为到了现在,九尾公子还是没有出现。抽完了签大家就都等着宣布开始,可是一等再等,日头都快挂到中间了,那个最重要的人物还没有到场。于是慢慢的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刀小七面无表情,只抱着他的大刀,站在场边静静的观察周围的各派人物。童天策一派安然,也不说话,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不知在想什么。凌越山是趴在那红绸竹栏上,盯着进岭的那条道,就等着看见梅满的大块头,心里想着要是这家伙没能把若若好好带回堂口去,他一定扒了他的皮。 终于童天策决定不等了,他宣布比武开始。刀小七在台下静静看了他一会,正好童天策的眼光也转向这边,两人目光对上,互不相让。最后各自把注意力转向了比武的石岭高台。 第一对是罗艳门的龙印对阵飘渺剑徐青。龙印的金刚龙手在这段时日果然精进不少,但他没有用上焚阳五绝功。宗潜月在下面看得清楚,不知龙印是否想在第一场里保存些实力,或是觉得对手还不够强。金刚龙手快、狠、重,与飘渺剑的轻盈阴狠倒是很有一拼,这第一场便是斗得精彩万分。 下面一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各有各思量。凌越山却只扫了二眼又趴在那看进岭的路。好不容易,梅满骑着个高头大马呼哧呼哧的赶来了。凌越山再不顾其它,一纵身轻轻巧巧的跃下山坡,箭一般的朝梅满冲了过去。 “成了吗?”梅满见他冲过来,赶忙跳下马,还没站稳就被一把揪了问。 梅满喘着气,用力连连点头。 “为什么这么晚?是出什么事了?若若受伤了?” “没有,没有。”梅满终于缓了口气过来,连声道:“很顺利,小师娘也没事,我们没费太大的劲就把她接回来了。可是她一直闹着要见你,我就花很多时间劝她啊。跟她说你这边有要紧事,很危险,不能去……”梅满絮絮叨叨,没留意他身后有辆马车已经缓缓驶近。 可凌越山看到了,他松开了梅满,只觉得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的利害。 “后来小师娘把我逼得没法,我只好又花了些工夫给她准备马车,总不能让她骑着马来……”梅满说着说着,终于发现师父不见了。 凌越山拉开马车车门,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冲着他笑。水若云向他张了双臂,娇娇的叫了声:“越山哥哥!” 战前重逢 凌越山眼眶都热了,一下蹿了上去,狠狠的把她搂到怀里去,恨声道:“你这个磨人精,最不听话。” 水若云被他搂得生疼,脸蛋埋在他胸膛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这几个月的日子,伤痛、恐惧与思念一直压着,她都忍着没怎么哭。这下伤也好了,人也见着了,反而难过的想哭。这眼泪一下来,她便再收不住,哇哇的放声哭起来。 她这么一哭,凌越山反而觉得心里真踏实啊,他家宝贝又回来了。他看她哭得皱成一团的湿嗒嗒的脸,不禁开心笑出声来,又拿自己脸去蹭她的。她听得他笑,不满意了,嘟起嘴伸手去拍他。 凌越山被她装模作样的揍了两下,觉得心里越发的甜,他的若若啊,又回来冲他撒娇冲他闹了。他低头去亲亲她的脸颊,又去啄她的小嘴。她头一扭,使着性子嘟囔:“不让你亲。” 她泪珠子还挂在脸上,眼睛象水浸过的,又黑又亮,看不出半点的不乐意,反而小脸红红粉粉的,小女儿家的娇态毕露。 凌越山才不管她让不让,扳过她的小脸用力亲下去。他相思若狂,如今见着了面,心中越发的难耐,还敢不让他亲。哼,他还有一堆账没跟她算呢。他顶开她的唇,舌尖探了进去,撩弄着她的。心里还在忿忿的想,这会子好不容易见着了,还不乖些,等小爷我有闲工夫了,再好好收拾你。 水若云嘤咛着,还闹着去推他,扭着脸想挣开。凌越山情动难耐,大掌握着她的后颈托高了往深了吻,见她挣扭,警告的捏了捏了她后脖处的肉。 跟以往一样,水若云姑娘闹的小别扭,最后事实证明都是虚张声势。凌小侠一耍横,她便乖乖的任他予取予求。两个人缠成一个,她水一般的融在他怀里,两人气喘嘘嘘的却不愿分开。 凌越山啄吻不休,亲她的鼻子、眼睛、眉毛,怎么都粘不够。他摸摸她的手腕和腿,想想又怨开了:“我一定是太惯着你了,所以你胆子越发的大,敢自作主张了。” 想到她受伤被掳,心里又怒又怕,咬一口她的脸蛋:“你这磨人精,闹腾鬼,就知道吓唬我。”她缩了缩脖子,不敢驳嘴,虽然她自己觉得是立了大功一件,但她知道他必定是着急心疼的,做这事之前她就有心理准备,被他骂一顿必是免不了的,只盼着他说痛快了,快些忘了这事就好。 凌越山正训妻,一边搂着一边亲着一边训,还没说上几句,后面车门那被敲了敲,梅满怯怯的声音传了进来:“师父,他们说,让你出来候场子,正比武呢。” 水若云听得外面有人叫,本就一僵,又听得是正事,干脆坐直身来。凌越山不满意了,冲车门大叫:“让他们滚一边去,小爷我排在后头呢。催什么催,催命啊。没看我正办要紧事呢。” 水若云白了一眼,这人还真敢说。她刚要说话,帮着梅满劝劝他。却被凌越山一把扯进怀里搂着:“你这会可别说些小爷我不想听的。要不我可恼了。”他孩子气的闹脾气,让她也想笑了。 她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伸臂搂着他的腰,他想做什么,就陪着他好了。外面梅满没了声音,估计踢到了铁板,灰溜溜的走了。 凌越山又开始问了:“你有没有想我?” 她猛点头,回道:“想。”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喝药的?” 她又猛点头,他的大掌抚着她的后背,让她舒服的眯了眼。 “伤还痛不痛了?” “不痛了。我错了,我再不这样了,越山哥哥,你就原谅我这次吧。”她听得他问话语气越来越硬,赶紧识实务的主动认错,扯着他的袖子撒着娇。 他不说话了,只抱紧了她,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心房上。好一会,他哑了声:“下回不许再这样了。”他把她抱高了,吻上她的唇:“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我心里好难受。” 她听得眼里热热的,又想哭了,只得揽紧他,乖顺的迎合。 两个人唇贴唇,心贴心,粘缠在一起,火热难耐,凌越山只盼这一刻直到永远,再没有其它的打扰。可是他的美梦很快就碎了。 他怀里正软玉温香,唇齿间津濡交融,正是情浓之时。车门突然被人用力哗的一下拉开了。水家老爷水青贤板着脸,看着缠腻在一起的小两口,冷声道:“越山,你给我出来。” 凌越山撇起嘴,一脸的不乐意。可惜来人是水家大老爷,不是那个愣头青梅满。水若云乖乖的喊了声:“爹。” 水青贤看着自己女儿脸蛋儿红扑扑的,已无病容,精神尚好,心里放下了大半。先把这臭小子赶去办正事,他有的是时间与女儿好好叙叙。他又硬着声喝道:“越山,你下来!正比武呢,你溜出来很久了,快回去候着。做好准备,别给我们水家丢脸。” 水若云也去扯凌越山的袖子,道:“越山哥哥,你快回去吧。比武要小心哦。”凌越山只得不情不愿的点头。水若云又道:“我也去那等你,看着你。” 一听她要去看,凌越山正待说什么,水青贤插话了:“若云跟我们一起,就在那宗氏的位置上,没事的。你安心做你的事,别分神。” 水若云一听高兴的笑眯眼,太好了,她还没看过武林大会呢。凌越山无话可说了,闷着头下车。水若云好久没见着水青贤了,趁机向爹爹撒撒娇,伸了手让他抱下车。却被凌越山一把抢了,他一脸不高兴,把她抱下车来,暗地里捏捏她的腰。 水若云安份的不敢驳,好吧,她家凌小爷最大,他想干嘛就干嘛。水青贤不动声色的看着,收回空空的双臂,咳了一声,赶着他快回去。 于是凌越山终于磨磨蹭蹭的闷着头回圆坡那候场去了,路过梅满时踩了他一脚。梅满苦着脸,小小声说:“师父,是水老爷自己说要去叫你的。我不敢拦。” 凌越山不理他,回到了场子里,回头又趴那绸布栏杆去找水若云的身影。所幸跃阳岭上的众人对比武很是关心,大家都关注着战况,对他来来去去的没什么人留意。 水若云在那边坐好了,一旁又有人递来了水和点心。她一抬头,便对上了凌越山的目光。看他在那没模样的趴着,不禁冲他甜甜一笑。 好吧,凌越山确认他家宝贝被照顾的很好,终于收回心思,不就是无影棍林昆嘛。 场上已打到了第四场,是由震雷刀刀小七对阵七绝派的绝命刀。二个人的气势都相当凌厉。凌越山上次与刀小七过招,打的是拳掌,还没有见识过他的刀法,对他那厚黑布裹着的刀倒是有几分好奇。 七绝派的绝命刀使的是双刃二郎刀,他身形非常高大,拿的刀也是又大又重的,挥臂一舞刀光刺眼。他率先跃上了比武高台,还未开打,先往地下啐口唾沫,不屑之意尽表。刀小七在下面冷冷看他一眼,一点足,跃了上去。人还未落至台上,那绝命刀竟刷的一下一刀刺了过来。 凌越山心里暗骂一声真不要脸。却见刀小七身形一扭,飘至更高,手腕一抖,裹刀黑布刷的一下甩拧开,荡着圈击向那绝命刀的面门。刀小七的刀旋转着露出了乌黑的刀鞘,他一探手,于空中握住刀柄,铛的一声大刀出鞘,以万钧之势向绝命刀劈了过去。 其身形之妙,刀法之准 ,赢来下面的一大片喝彩。凌越山摸摸下巴,觉得舞刀原来也很潇洒呀,若若说不定喜欢。他瞥了水若云一眼,看她果然被吸引得目不转睛。凌越山又看了一会战况,招式路数和对招之法已睨出玄机。 于是他忍不住又去瞄他的若若,那小人儿坐在帐前,看的兴高采烈,时不时还跟水青贤说上二句。看到危急之处,竟又想用手去捂眼睛。凌越山看的失笑,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心尖人儿的情景,那街头卖艺的金枪锁喉,也是让若若又想看又紧张的。 他这边正沉在甜美的回忆里,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果然一抬眼,他家岳丈大人水青贤老爷皱着眉正瞪他。他依依不舍的又看了水若云一眼,摸摸鼻子,转头关注回战局。好吧,他要专心。 台上战况不出凌越山所料,那绝命刀的确不是刀小七的对手。但他死赖着还在拼,刀小七只得一脚将他踢下高台,这战局才算了啦。 接着这第五场,是罗艳门的书生对阵五毒教的沈烟。这书生凌越山倒是认得,他就是当初擒了年心芙和肖冉微的那个中年人。凌越山回过头去,在场子里找了找罗艳门的身影,果然看到那一群人站在他们帐前观战。九尾毒娘子、狼眼、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精神矍烁的长须老人。另外,很扎眼的大仙赫然也在。他们周围倒也站了不少的门徒,看来是倾巢而出了,果然对这场比武是相当的重视。凌越山暗地的撇嘴,争着要当狗腿子,真不知有什么意思。 五毒教凌越山没听说过,看那沈烟倒是赤手空拳的,不知有什么本事。书生的功力倒是大为精进了,他与沈烟过招,拼了五十多招讨不着便宜,开始面露赤红,凌越山心下一紧,微眯了眼,焚阳五绝功。 初露锋芒 果然是焚阳五绝功,神功一出,不同凡响。招式似乎还是原来套路,可是威力暴增,无论速度力道及杀伤力,已然不是刚才的书生了。凌越山在下面看的清楚,书生面容赤红,掌心压火,那沈烟一下子被压在了下风。凌越山脑子里快速对比着这段研究的焚阳五绝功,仔细观察着破绽。 那边罗艳门的众人神色轻松,想来觉得这场也定是胜券在握。九尾毒娘子语带不屑:“书生这厮就是没用,对付这么个货色也要使出焚阳五绝。” 狼眼瞟她一眼:“那你上。” 九尾毒娘子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个长须老人,那是他们罗艳门门主窦升勇,悻悻然道:“门主又不把这显威风的活派给我,我只好在这看看热闹。” 她话未说完,却见窦升勇面色一沉,九尾毒娘子心里一惊,却看得原来是比武场上,书生从那高台上摔了下来。罗艳门几个人都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刚才明明已经要胜出了。凌越山在这边看得清楚,沈烟使毒。那书生以为胜券在握,大意之下,沈烟一招得手,不知是什么小物昆虫的,弹到书生面目,嗖的一下快速从书生鼻孔钻入。书生叫都来不及叫,直接从高台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抽搐着几下便不再动了。七窃流血,死状甚惨。 凌越山看着高台上洋洋得意的沈烟,暗暗咋舌,太他爷爷的阴毒了。罗艳门几个人迅速冲了过来,把书生尸体抬了出去。九尾毒娘子经过凌越山身边时,听得他恨声道:“管好你的手和腿,它们在你身上呆不长了。”毒娘子这时顾不上跟他斗狠耍嘴皮子,匆忙搬了尸体便走。 下面观战的人窃窃私语,毕竟这般阴险手法比武,实在是江湖所不齿。但那高位上的童天策却不动声色,显然是默许了这样的手段。九尾公子一直没有出现,他竟然也能踏踏实实的坐在那,好象由始至终,他才是那个主办人。 有了这样的榜样,下面几场的比拼大家就无所顾忌了。第六场蟒神族的金环神君对阵逍遥楼的碧波手,当然也拿出了自家的绝活,蟒神族是带着自己的宠物毒蛇上阵的。人动蛇动,蛇随掌至,好好的打一场架,还得时刻提防着会有蛇头窜出来咬你一口,这真是让众人大开眼界。童天策似乎也觉得精彩,眼里透出了兴趣。这场不消说,蟒神族胜。 凌越山是排在了第10场,排在他前面的几场,铁骑山庄的鬼长刀胜了七绝派的绝情剑,铁骑山庄的人悍刀狠,而且不知他们着的是什么盔甲,居然刀枪不入,绝情剑败的并不令人意外。蟒神族的响尾神君胜了鬼域的铁笔判官,看来他们的人蛇合一打法,果然是让人无所适从。先前败给蟒神族的碧波手已经毒发身亡了,这铁笔判官的压力更大。他一倒下高台,鬼域便冲着蟒神族叫嚣着要解药,当然无果。两边在那着实是闹了一阵。 第九场是摘花神手葛蓝对阵袖中拳江一山,两个人都在江湖中有些名气,打法也没有太过特殊的地方,所以底下人一会看看高台上的战局,一会瞅瞅鬼域和蟒神族在下面的闹腾。凌越山瞅了眼水若云,几场殊死对阵看下来,她脸色已是不好。 算了算,加上第二场死在铁骑山庄伏神枪的逍遥楼百花剑,这黑刹大会比武,前八场就死了一半,余下的伤也不轻。这上场的没一个知道什么叫点到即止,全是往死里下手的。也难怪水若云看了难受,凌越山知道她为他担心了。 眼瞅着这场还在打,凌越山偷偷的窜到水若云这边,蹲下与她眼对着眼,看她紧张神色的小脸,伸手去捏了捏,安慰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我保证。” 水若云伸手去握着他的,竟不知说什么好。凌越山用力捏捏她发凉的手,知她上次在花谷眼看他受伤的心理阴影出来了,便道:“要不你到帐篷里等着,我打完去找你。”她慌忙摇头。凌越山笑笑:“那你在这好好呆着,不许瞎担心了。”一会又挤眉弄眼,附她耳边轻道:“我打赢了,你要给奖赏的。”看她红了脸蛋精神些,抚抚她小脸转身走了。 水青贤叫住他,忍不住吩咐一声:“越山,无影棍善攻下盘。”凌越山爽朗一笑,点点头走了。水青贤看他自信满满的神情,不知怎的,就是觉得放心。他没有看错,这个少年郎,是可以将女儿托付的。 第十场,凌越山对阵无影棍林昆。这不是大会打到现在最精彩的一场,却是让大家最惊讶的。因为鬼才知道这年纪轻轻的凌越山是谁呀,无名之辈嘛。 凌越山是这大会里最年轻的出战者,而林昆却是这里面最资深的,他已年近50,在江湖成名近30载,虽然不如前面那什么这门派那门派的名头花哨,却是所有参战人中知名度最大的。凌越山与他,一个使掌,一个使棍,也没有太特别之处,所以大家只当看看好戏,等着江湖前辈指导一下这个年轻后生,然后快些进入下一场。下一场是铁算盘钱掌柜对阵五毒教崔勤非,这个应该会比较有趣些。 林昆适才抽完对阵签后,就对自己的对手不太满意。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毛头小子,跟他做对手简直就是辱没自己。资浅辈低也就算了,整场比赛就他不专心,跑来跑去没个安份样,到底是不是来比武的。林昆只想着快些把他打发了,等着进入第二轮比赛。 凌越山中规中矩的跳上比武高台,水青贤心底又多了份欣赏。这高台象他们这样功底的人,上去并不困难,凌越山跃上的轻功姿态并无特意显摆,可见其心质纯朴。 林昆已在台上候着了,他不悦的哼了一声,大声道:“小子,你准备好了吗?好了就可以开始了。” 凌越山朗朗一笑,也大声道:“好啊,开始吧。” 下面观战众人有些笑出声来,一般年轻后辈的,不是应该抱拳道声“请赐教”吗,这年轻人有意思。 林昆听得笑声,心里越发不悦,看凌越山并不先动手,他冷哼一声,脚一踢棍尖,刷的一下便攻了过来。无影棍之所以得其名,是因为它快,非常快。铁棍被踢的铛的那个声响还没有消失,棍子已经攻了二招过来。 凌越山也快,快的足够让林昆心里一惊。他没看清凌越山是怎么躲的,他人已经贴了过来。林昆急忙收棍摆臂,铁棍横着直扫凌越山双腿,棍头又顺着势击他肩脖。可他这两下竟都没有击中。凌越山闪电般的到了他身后。林昆大惊,顾不得其它,转身横棍于身前,守住空档,铛的一声,凌越山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棍上,林昆蹭蹭蹭的连退三大步。 众人一片哗然,太出乎意料了。水若云早已紧张的站了起来,一直盯着高台。清风剑李超和华山逍遥拳在李府捕击夜香大盗时见过凌越山,这会子倒是认出来了,不禁道:“那不是李府那时的叫笑面金童的那个。” 台上的林昆此时再不敢大意,心里暗道这小子竟是深藏不露的。他打起了十二分小心,刷的一下又攻了过去。凌越山不闪不避,出掌迎了过去,近棍身时突然变掌为爪,生生要去抓擒林昆手中之棍,林昆咬牙顶力,内力注入棍身,待要与凌越山拼上一拼。谁知凌越山抓到棍身,并不拉夺,却是闪电般的顺着棍身刷的过去,一下击在林昆胸前。林昆闪躲不及,一个踉跄,又再退一步。 林昆识得教训,不再以常规揣测凌越山的出招,两人又往来了二十多招,他的无影棍竟然还是占不着半分便宜。凌越山一会打着乾坤神掌,一会又使上了自己那套随影拳,他靠着随影拳能打败老头师父下山,自是有其长处。无招无式,只随影而动,防不胜防。他下得山来,经过几次大战,又琢磨研习了好几套武学至宝的路子,融会贯通,不断改良,现在当然拳法更是精进。再加上他苦苦修炼内功,硬挡硬拼也不成问题,这使林昆越打越乱,完全捉不着凌越山的路数。凌越山为胜而来,也不想陪他多玩,终于几十招过后,林昆露了败相。凌越山不想再战,内力一送掌一推,将林昆打下了高台。 也不管那林昆在台下的恨意怒瞪,凌越山开心一笑,从台上一跃而下。直接冲到水若云那,将她抱起转了个圈,额抵着额,笑问道:“我棒不棒?我棒不棒?”象个讨赏的大孩子。水若云被他闹得咯咯直笑,伸手去捏他的耳朵。 水青贤在旁连咳数声,警告的低声道:“越山,这里有很多人。”所幸他们这边是在帐前,后一个帐子搭在侧后方,倒是挡住了很多人的视线,但大庭广众之下,这也太不象话了。 凌越山撇嘴不乐意了,但还是把水若云放了下来。手上还搂着她腰,在耳边还问:“若若,我利不利害?”摆明了就是要得到夸奖才罢休。也难怪,这可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比赛,别人他不在乎,他家宝贝是一定得夸夸他才行。 水若云很爽快的遂了他的意,贴着他耳边轻声说:“嗯,我相公最棒了。”只一句便叫凌少侠开心的嘴都快咧到了耳根上,要长了尾巴那肯定是甩荡到天上去了。 后面还有二场,是铁算盘钱掌柜对阵五毒教的崔勤非,还有鬼域的鬼脸孟婆对阵凤凰阁的伏神爪。刀小七没有再看,反正今日的首轮比试已完,明日才到第二轮,他抱着他的大刀,过来与凌越山打了招呼,先行离去了。 九尾公子不知下落,这让刀小七很担心,他需要去打探一下。童天策稳坐在高位上,看着也有几分心不在焉了。凌越山陪着水若云看热闹,想了想去瞅了瞅那罗艳门,居然整组人都不在了。想来他们损兵折将,心里也是老大不痛快吧。反正那九尾毒娘子与龙印,胆敢这样伤他的若若,他一定是要让他们加倍奉还的。 最后两场用的兵器很特别,水若云没有见过,又有凌越山陪在一旁,让她看的很开心。终于第一轮的12场全部都打完了。胜出的12人,分别是罗艳门龙印、铁骑山庄伏神枪、追魂镖毛申勇、震雷刀刀小七、五毒教沈烟、蟒神族金环神君、铁骑山庄鬼长刀、蟒神族响尾神君、摘花神手葛蓝、凌越山、铁算盘钱掌柜、鬼域鬼脸孟婆。这些人,明天将再次抽签打第二轮。 凌越山才不管其它,明天抽签明天再说。反正九尾公子不在了,他只当去打打架玩一玩。除了惦记着找机会去找罗艳门报仇外,其它的烦心事全没有了。他高高兴兴的要拉着水若云去吃饭,中午就只是吃了点点心的,那哪行啊。 恶挑事端 凌越山高高兴兴的要带水若云去吃饭,欢欢喜喜的想好好腻味一下,叙叙别后相思之意。可是当所有的安排里多出一个水青贤就让他一下当头遭了盆冷水。尤其是还得应付水青贤那些个武林友人。于是甜甜蜜蜜的小饭局是没有了,变成了新鲜出炉的水家女婿与众位叔伯的引见礼。 幸好这顿饭让凌越山亮堂堂的顶了个水家女婿的名头,这稍稍安慰了一下他脆弱受伤的相思心。水青贤也只与众人道因女儿之前得了急症,为圆小俩口的情意遂只办了简单仪式,未来得及宴请众位,于是这次借机向众位引见引见。 凌越山不太会来这些虚礼,但分寸他还是知道的。反正岳丈让他敬酒打招呼他都照办,乖巧听话准没错。他哪里知道就是因为他人前人后的毫不避嫌,一直搂着水若云不肯放,连吃个饭都差点是动手喂的。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这也太超过。所以水青贤为保女儿名声,当然得谎称小俩口行过礼的。 凌越山在那黑刹大会上技惊四座,自然是引来了众人的好奇,借机探问的,结交的,拉拉杂杂的扯了一堆客套话。凌越山耐着性子端着笑脸,压着心里的不耐。好在水若云知他性子,一直陪在左右。凌越山只盼快些入夜,这些七叔八伯的总该休息吧。 没到入夜,七叔八伯是识趣的在水青贤的暗示下都走了,可凌越山也不痛快了,因为他的岳丈大人让自己回堂口去,水若云留在客栈住。这让凌小侠出离愤怒了,可悲的是,他敢怒不敢言。 于是凌越山坐在那拉着水若云继续吃饭,真是吃到了入夜。几个人已经把分别后的情况说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是觉得没说够。直到水青贤忍无可忍,很明确的赶人了,又跟他道:“若云已经很累了,你也要好好休息,明天之战不可小视。” 水青贤哪里会不知道年轻人的心思?可他也明白,明日之战必是恶战,这凌越山年轻力盛不懂事,他们做长辈的还是得扳着他以正事为重。 不得已,凌越山借口送水若云回房,又磨了半天,最后终于在水青贤的瞪视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水若云在爹爹了然的目光下红了脸。这一晚,她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也好想他啊。这见着了面却不能共处,比一直见不着面更难受。 她翻来覆去好半天,了无睡意。却突然听得窗户那有轻轻的叩响,起身一看,凌越山的大笑脸从窗户那探了进来。 水若云禁不住笑出声来,他竟然敢。凌越山敏捷的跳进了屋,摆了根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媳妇儿,小点声,别把咱们老爷子招过来了。” 水若云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张开双臂要他抱。凌越山扑了过来,把她按在怀里狠狠的亲了又亲,道:“想死我了。”两人粘腻了好一阵,凌越山转身把外衣鞋等利索的都脱了,老实不客气的一下钻被窝里,一脸的赖皮样:“我要抱着我媳妇儿睡。” 水若云还觉得乐,学他捏自己的样子,去捏他的脸颊,问道:“你不怕被我爹发现了?” 凌越山大脑袋在她怀里直蹭,撒着娇:“可我想抱着你睡。你爹太狠心了。早是真被发现了,若若你要保护我。” 水若云禁不住又笑出声来:“好好,我来保护你。”她想着明天一早再哄这小爷先偷偷回堂口,装没来过。 他咧着嘴笑得顽皮:“我是洗了澡换了衣服来的。我怕打架身上臭熏着你。换了衣服,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楼下等着,你爹会以为我刚从堂口来。” 他边为这小聪明洋洋得意,边搂着她舒服得直叹气,心里小蜜糖丸子滚啊滚的。腻着她又亲又摸的开始闹,水若云一边躲一边道:“你快睡,明天还得比武呢。得养足精神了。”她也知道爹爹把他俩分开就是担心他闹腾不好好休息。 “好好,快睡。”凌越山高兴得嘴角一直弯着。用力亲最后一口,闭了眼。一会又道:“若若,我想带你私奔,我找了个地方,可好了。” 刚说完,腰上就被拧了一下。水若云对他的孩子气直想笑:“净瞎说,小心我爹揍你。” “真的。”他睁了眼看她:“我真找了个好地方。我那天一看你爹来了,就知道我们肯定不能好好独处了。这么久不见,难道你不想我?等事情了啦,我们就私奔几天玩去。” 她把头埋在他胸前:“好,你说什么都好。现在快睡,先把明天的比武应付了吧。”想想,又装了恶狠狠的语气:“要是你明天受了伤看看,哼,哪都不能去。” 他笑得胸膛一震一震的,抚着她的后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终于一起沉进梦乡。凌越山想着,反正九尾公子不在了,明天问问刀小七,是不是可以直接认输不打了。那样事情明天就可以了结啦。然后他要把九尾毒娘子和龙印痛揍一顿,伤了若若哪里就得加倍的还。接着就要带若若私奔去。这事想想就开心,明天真是太美好了。 可是这个明天,与凌越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那一场恶战,将他真正拉入了江湖。 这第二日,凌越山与水若云,跟着水青贤等一众人到了跃日岭,却没想会看到这样的情景。只见罗艳门那几个,摆着一堆尸体在那圆坡场上,一脸杀意,怒气腾腾。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昨日书生死后,他们罗艳门便速回罗庄,商量对策。想等今日再过来比拼第二场。结果回到罗庄一看,近三十位留守的门徒,全部被杀,罗庄不知被何人血洗铲平。 罗艳门自然难消这心头大恨,今日便趁着黑刹大会的比武场上江湖人聚集,非要闹上一闹。原本书生死在沈烟的手里,他们就压了一肚子火,回去一看这罗庄被血洗,那还了得。于是今日就有了这场面。 罗艳门列了几个预想的仇家,要求他们站出来给说法。第一个,大理宗氏。因为宗氏的大仙宗仞司与宗主宗潜月理念不合,于是遭到宗潜月的陷害,不得不逃亡出谷,投奔到罗艳门的门下。此次罗艳门参加罗刹大会,与宗氏何干?偏偏宗氏要来凑热闹。所以宗氏嫌疑重大。 第二个,江苏水家。水家包庇那夜香大盗,江湖上不少人是知道的。但之后偏偏就有谣言说夜香大盗进了罗艳门,这明显是水家推脱责任,嫁祸于人。 第三个,这组嫌疑人比较多,那就是参加比武的其它帮派。为了扫除今天第二轮比赛的障碍,说不得哪个帮派会对他们下毒手。 他们这话一出,蟒神族、鬼域、五毒教全都嗤之以鼻。这话说的口气太大,好象他罗艳门今日稳赢,其它教派要费这么大劲去下暗手才行似的。再说了,能铲平他们罗艳门这么多教众,难道还会怕今日的比武不成? 水青贤也当即表示不满:“窦门主这番话倒是很有意思,你说我包庇夜香大盗,又哪里来的证据。我家一对儿女当初遭夜香大盗追击,所幸得到江湖中朋友相助,幸免于难,这在江湖里不是秘密。我又怎会包庇夜香?当时是擒住其中一人,但不久他就逃脱了。这也是很多江湖朋友和铁锤张捕头查证过的。”他这番话立马得到很多人的附和,的确,当初他们好多人组了队去白家闹过,一无所获,现在想来还觉得挺羞愧。 宗仞司在那冷冷一哼:“夜香就是那宗氏花谷四姑爷的亲生子,宗氏之主宗潜月与水家女婿凌越山是好友,所以宗氏与水家勾搭成奸也不足为奇啊。”众人一听,一片哗然,水家和宗氏居然还有这份渊源,难怪比武场时两家坐在一起观战。 宗潜月接了大仙这话:“宗仞司,你在宗氏好好的大仙不做,入罗艳门邪教,违背花神之意,在花谷□女子,又试图染指迫害我妻,未遂后砍伤我族人和义弟。之后又数次带罗艳门人入侵花谷。如此深仇,宗某还想待这大会结束,再私下了结。不料树有皮人没脸,你还真敢斗胆血口喷人。今日就趁各位英雄众位前辈在此,我们也好把前账都清一下。” 罗艳门讨要的这些个说法,没一个认的,全都给他们顶了回去。这让罗艳门一众人气的七窃生烟。他们刷的拉开盖布,二十多具尸体露了出来。在那大声斥喝,大有不闹死不罢休之势。那些尸体死相难看,颜色吓人,还有一股恶臭。水若云一见,惊得转身埋头。凌越山将她搂在怀里,心中大怒。 刀小七抱着他的刀,在那冷眼看着坐在高位上的童天策。童天策面无表情,竟任由罗艳门这么个闹法。 年心芙今日也随着梅满过来了,一看罗艳门这架势,早按捺不住,一下跳了出来:“你们罗艳门掳掠□了多少女子,居然还有脸在这讨说法。我呸!我百禽门这么多弟子,失踪的失踪,惨死的惨死,连我师父都遭了毒手,生死未卜,你们有脸讨说法?今日我年心芙也要在众位英雄面前为我师门讨说法。”这话题一挑了头,那些为被掳女子而来的江湖人,当然也不落人后的纷纷叫嚷起来。 那窦升勇一看年心芙跳了出来,眼中精光一闪,他沉声道:“火凤凰,你还真敢说,你们百禽门与我们罗艳门向来没有瓜葛,你若说我们门中弟子有犯事的,那还是要拿出证据来才好。你们那些个口口声声说罗艳门掳人的,也一样,有证据就好说话。空口白牙的说什么都行。” 水青贤冷冷一笑:“那不知窦门主刚才自己要讨的说法,哪一样有真凭实据。” 双方久久争执不下,窦升勇面露杀意:“所以你们这些个,今日是打算用污我门之罪名,以掩去我门被灭之祸?”罗艳门的门徒们刷刷的齐齐亮出了兵器。窦升勇又道:“那我们今日哪怕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为我死去的门徒讨回个公道。” 双方正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刀小七抱着刀在旁边道:“那这个黑刹大会还比不比了?童大人,你就这样看着他们为这些没根没据的事拼死拼活的?那我们这些正经来参加比武的怎么办?” 童天策沉吟半晌,最后道:“罗艳门遭灭门之祸,也不是小事。想必现在如此状况,比武也不好再进行下去。还是先把恩怨解决了吧。” 凌越山窝了一肚子火,看见那几个伤过若若的人在那叫嚣他就火冒三丈,他们居然还敢把宗氏和水家扯了进来。水若云窝在他怀里掩着鼻子,那尸体气味极臭,凌越山把她抱到远处,扯了个薄风缕将她裹着,让她好过些。 童天策的话让现场火爆气氛更是燃至到高点,两边吵闹个不休。凌越山听得水若云被熏的难受欲呕,心头火再耐不住,捂上水若云的耳朵,运气震天一吼:“全都给我闭嘴!” 顶天立地 他这一吼声音响彻云霄,所有人都震住了。凌越山远远指着罗艳门怒声开骂:“就你爷爷的罗艳门不要脸,抓人家年姑娘和师姐,被小爷我们撞个正着,后又欺负我媳妇儿,将她手脚打伤。现下在这贼喊捉贼,叫嚣个屁啊。要什么证据?年姑娘和我媳妇儿,都是受害人!小爷我就是人证!”他运气传音,声音洪亮震天,气势惊人。 这边有个人也接了口:“还有我!我与内子在来这丰升城的路上,遇到的一位姑娘就被罗艳门掳去。内子心善,还让我去把人给救了出来。”说话的正是刀小七。 窦升勇却是死不认账的主,他讥道:“凌越山,你与宗氏和水家都是一伙的。震雷刀你也是今日欲比武夺魁之人,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不过是想借机打压,谋个渔翁之利。” “呸!少给爷爷叽叽歪歪扯这些废话。”凌越山打断他:“你就直说要干嘛,不就是想打架吗,明明白白划下道来,爷爷我奉陪。” 凌越山一放下豪语立即有人跟进:“没错,凌少侠说的对。别动嘴皮子扯废话。我们武林中人就用武林中人的方式解决。你们罗艳门叫嚣了这么久,不就想动手嘛。打就是了,难道我们还怕你们不成。”一时间,群雄激昂应和。 宗潜月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这罗艳门坏事做尽,在这样的场合,为什么还敢出阵叫嚣挑战端。就算真是被灭门了,按常理也应该打掉牙往肚里咽,再伺机暗地里寻仇才对。这里聚集了如此多的武林高手,他罗艳门才剩下几个呀,竟然敢挑事。 这边窦升勇果然象是等到自己想等的话,大声回道:“那我们罗艳门就要领教各位的高招了。既然这里有现成的比武场子。我们就以武断仇怨。我们罗艳门全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只要是想讨说法的,全都可以上。我们一对一的车轮战,死伤自负。” 他竟然胆敢夸下如此海口,众人面面相觑。童天策这时候却插了话:“如此也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我童某就来做个见证人吧。” 宗潜月略一沉吟,大声道:“既如此,我们商议一下。” 几个人进了帐蓬,凌越山怒火难消,急急道:“宗九,还商议个鬼。我去!你们替我看好若若,小爷我非把那毒婆娘和龙印的手脚给砍了。” 宗潜月道:“越山,别冲动,这里头必定有诈。” “拳脚之下见真章,他们还想使什么诈。”凌越山倒了杯水给水若云,她这会坐在帐里,脸色好了些。他抚着她的后背,看着她小口小口把水咽了。 宗潜月想了想:“会不会是毒?”水青贤闻言试着运气,并无不妥。 宗潜月道:“还是小心为上。”遂吩咐底下人只用自己拿来的口粮和水,小心提防和看守,谨防被下毒。他又拿出个小瓶,把里面的三粒丸子全倒了出来:“这是花露丹,可解百毒。花儿费了很多工夫炼的,不过只有3颗。”依眼下的形势,只能挑重要的人先服了。于是水青贤、凌越山、宗潜月,一人分了一颗。 凌越山拿了药,想了想要去喂水若云。水青贤与宗潜月同时喝他,凌越山很不满意:“要是他们真在哪下了毒,若若怎么办?我内力够,能撑得住,没事的。” 还不待别的人说什么,水若云先恼了,她一把抢了药丸子一下塞到凌越山嘴里去,大眼睛瞪着他,直到他撇嘴咽了下去。水若云这才道:“你要没事,才能保护我啊。” 宗潜月在一旁道:“花儿调的碧嫣花茶,也有清毒之效的,虽远不如这花露丹,但总归是能防上一防。” 水若云自告奋勇:“那个花茶我会泡,我来弄。”于是帐中众人喝了茶,又商议了一阵,宗潜月分析了自己的看法,水青贤也觉得罗艳门这次的表现不一般。凌越山有些耐不住,却被宗潜月压了下来:“越山,我们以静制动,先看清楚情势再动手。眼下这情景,自会有要先出头的斗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一阵喧闹骂叫,然后呛当呛当的动武声音。众人出去一看,原来那五毒教、鬼域之前还在与罗艳门吵,闹着吵着,发现怎么铁骑山庄的人没一个说话的,四下一寻,居然没有他们的踪影。但他们的帐篷马匹和大箱子都在,那好几口大箱子,是装他们的宝甲精盔的,却没有人在。 于是好事者去打开箱子,却发现里面没有盔甲,居然装的全是铁骑山庄的尸体。这下更是炸了锅。罗艳门一口咬定就是余下这几个门派为了比武夺魁痛下杀手,几个门派非说是罗艳门自己杀了人装可怜扮无辜。于是一言不合,便直接开打了。 果然是有先出头的,凌越山瞟一眼宗潜月,暗想这家伙脑子怎么长的。 那边打着打着,透出不对劲来了。罗艳门以三敌五,竟然还游刃有余,五毒教的沈烟被一脚踢倒在地,她运气弹指欲放毒虫,却发现气滞力消,心下一惊,怒骂道:“卑鄙,你们下毒。” 听到这话,一群人也不明究竟,第一反应是哗哗的往后撤,再探头探脑看哪下的毒,有些运气自探,看看是否自己也有恙。窦升勇仰天大笑:“尔等这群乌合之众,不管是谁灭我门人,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大家伙一听急了眼,当真有毒?好几个人耐不住含恨咬牙冲上去,拼了十来招就被砍翻在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几个人一哄,终于决定蜂拥而上,这么多人,难道还拼不过他们十来个?先把他们制住了,再逼解药。管他有毒没毒,先上再说。 呐喊着往上冲的,大多数是来追讨罗艳门的罪账的,这些心怀热血、身负怨仇的,这个时候是气血上涌,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那些个什么蟒神族、鬼域等,这会子倒是聪明的躲到一边。一时间,正邪之分仅此一战便划下道来了。 惨叫、哀嚎、血流一地,加上那几十具尸体飘着恶臭,整个岭谷里充满着恐怖的狰狞气氛。 真有毒?哪来的毒?凌越山飞快的想着,不得其解。而眼前这群雄逐杀的场景已把他深深震住。罗艳门这边,如有神助,越杀越勇,冲上去的群雄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有些人甚至没打几招便软倒。他看出来了,时间拖的越久,大家气滞力衰的情况就越严重。难怪一开始水青贤运气试毒都探不出反应。 这些倒下的,很多都不是坏人,他们为了失踪的姐妹而来,为了死去的同门而来,为了找一个公道而来,却难道最后只能埋尸在这异乡山岭里?而那些个十恶不赦的烂毒瘤,却在那杀的痛快,恶人无报? 凌越山看了一圈周围。年心芙双目赤红,拼了命的想冲上去,梅满紧紧拉着她不放。刀小七一脸厌恶,冷冷盯着童天策。宗潜月面色凝重,沉思不语。而自己的身后,他的若若,发着抖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凌越山一时间只觉得热血上涌,豪气冲天。 他运功行气一周天,确认自己运功无碍。转过身来,捧起水若云的小脸,眼睛对着眼睛,认真的道:“若若,你乖乖的,到帐子里等我。” 水若云似是明白了他的意图,眼里透着慌乱。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手指点住唇:“嘘,什么都别说。你信我,就在帐子里等我,别看别听,只要想着我就好。我一会就回来了。” 他抬头,对上水青贤的目光:“爹,你替我看好若若。”这声爹,在这个时候,叫得水青贤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凌越山将水若云牵到帐口,又哄了句别担心,终忍不住低头将她吻住。唇上的温香尤在,手里已经推她进了帐篷。他转过身来,冲宗潜月点了点头,看那边的嗜血杀戮之景,他猛的张臂仰天长啸。 怒气涌,志飞扬。 那冲天豪气之声中,凌越山已如箭般的冲了出去。他脚尖一勾,瞬间已将梅满的铁铸长枪拿在手中。身不停人已至,还未落地,他横抡直挑,已将两个罗艳门人扫到一边。 水若云坐在帐里,努力的不去听外面的动静。他说了,只要想着他就好,所以,她只想他,只想着他。 凌越山来势凶猛,锐不可挡。铁枪力若千钧,一下连击三人,五个正苦挣对阵的白道中人被他巧力拨开,得以解困。凌越山踏着怒火而来,下手毫不留情。他枪杆抡扫一人颈脖,回身枪头已送进另一人的胸膛,二个罗艳门门徒哼都来不及哼,倒地身亡。 这边白道众人一看如此阵势,纷纷退开让地方。五个罗艳门门徒互打一个眼色,一起杀了过来。凌越山被团团围在中间,却似处于无人之境。他的枪快无影,招招致命。扭身转臂之间,敌人已残腿断臂。他似是索命阎罗般的,一路碾杀到圆坡。 窦升勇几个还未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凌越山已刺破最后一个围杀他的罗艳门徒的胸膛。他长枪一挑,将那人尸体抛向比武高台,脚下顺势勾起一踢,一把长刀嗖的一下将那罗艳门人钉在了那高台石壁之上。凌越山一边向那高台一跃,一边大喝:“通通住手!” 所有人都停了手,全部望向了这边。那钉入石壁的长刀,那踏空而上的轻功,凌越山有心显露的功力显然将所有人震住了。 凌越山持枪而立,手指着窦升勇那几个,运气大喝:“你们这几个没人性的禽兽,只会干这不是人的事。够狠毒会杀人,就以为了不起了吗?下毒欺弱算什么本事,刚刚不是还说车轮战的?你爷爷我等着呢!” 太阳高挂正中,凌越山站在高处,身上似披了一层金甲衣,风过树摇,也带着他衣摆飘飘。他手持长枪,昂首挺胸,目光如矩,真个是顶天立地。 一战成名 底下众人心中皆叹,一时间似乎一腔希望全寄在了凌越山的身上。窦升勇冷冷一哼:“小子,你倒是够狂妄。” 凌越山也哼:“老家伙,我没什么耐性,别说废话了。第一个谁上?爷爷我要把你们全打趴下。或者你们交出解药,乖乖求饶,大伙儿说不定还能同意留你们一条狗命。”众人在下面呐喊助阵,高声哄讥罗艳门。 狼眼脾气最暴,被气的七窃生烟,他冲窦升勇一点头,道声:“门主,让我去。”一点足也跃上了高台。 这次凌越山可没有什么客气礼数可言,挑枪直刺攻了过去。凌越山的掌法,狼眼是见过的,但他断没想到他的枪法也能如此生威。枪快招狠,力若千钧。 狼眼使的是剑,他的剑是玄刺剑,剑身是圆棱形状,双刃锋利,吹毛可断。剑身上带着一排小小的倒勾刺,刺上泛着青光,明显带毒。 凌越山一看他的兵器,与上次在山林里交手时已是不同,想来这次是有备而来,心中更气。他爷爷的,要是还让这阴险毒辣之徒在江湖上游走,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狼眼拼了十多招,暗暗吃惊,这小子比昨日看到的还要利害。他运起焚阳五绝功,面泛红光,力渡掌心。凌越山等的就是这个。要知道那罗艳门用淫邪的方式急进吸功,虽可快速修功,提升功力,但强行拔升,违背自然之律,自有破气之忧。俗话说打蛇打七寸,这段时间凌越山琢磨研究,就想找他们的破气之穴。 狼眼运起神功,果然如有神助,气强力狠,剑招之间夹着灸气,快如闪电,一气竟攻了十多招。凌越山飞身躲闪之间,还要细看狼眼的出招运气,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一下险险被划破了衣袖,切下了一块衣角。 狼眼眼见占了上风,心中大喜。他转腕横臂,推剑拍掌,急急再攻。他的急躁喜功,却是给了凌越山机会。这过了二十多招,对狼眼的运功之道凌越山其实已经看出端倪,他本就在武学上有天赋,善学活用,所以才能小小年纪便打败老头师父下山。高手过招,本就忌讳急躁,狼眼此举,无疑是向凌越山露了败相。 凌越山果然看准了时机提枪一震,内力灌入枪身,铁枪嗖嗖的转着圈子,枪头红缨甩出漂亮的枪花,直刺狼眼心窝。狼眼一拧腰闪过,铁枪却瞬间改了方向袭扫他下盘。在狼眼跃起之时,枪尖直指他眉心的印堂穴。 狼眼一惊,挺腰仰头,抬剑去挡,铛的一声,纵有神功相护,狼眼也被这一枪甩打的虎口发麻。他被压落地上,腿一软跪了下来,情急之下只得就地一滚,险险躲开。这一下躲得狼狈,身上冷汗透了衣裳。 凌越山睨得空绽,铁枪抡的飞快,兜头兜脸的甩打过去,照着狼眼面门猛攻。下面观战的傻了眼,这是哪门子的打法。 狼眼也有些无所适从,凌越山这攻式看似没章没法,却处处锁定他头脖的几处大穴。他看不出套路,又摸不着门道。越打越狼狈。 龙印在下面看得紧锁眉头,道:“这小子打架怎么跟女人似的,专打脸的?”九尾毒娘子在旁听的,横他一眼:“你懂个屁!” 狼眼在上面又打了三十多招,他越打越急,越急就越乱。忽见凌越山一招“穿云见日”,长枪斜刺而来,这招凌越山的速度竟然不够快,狼眼心中一喜,高手过招,小小的差错都能成为战局扭转的关键。狼眼抓住机会,抬肘伸掌,一把将枪头擒住,长剑横劈,要将长枪夺了过来。 凌越山却不愿放手,侧身躲过长剑,双臂扭枪回拔,欺身而上。因这用力的角度,凌越山身形与狼眼逼的极近。狼眼暗喜,这可不正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他正欲撤剑回手,直刺凌越山胸膛,却见眼前一花,刚才还一般速度的凌越山突然如鬼附身嗖的到了眼前。狼眼一手握着枪,一手拿着剑,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凌越山狠狠一拳击在眉心。 狼眼软软的倒了下去,铛的一声长剑落地。凌越山一脚将他踢下高台,挑起他的剑拿在手里,挽了几个剑花,嚣张的用剑指着九尾毒娘子,道:“毒婆娘,下一场到你吧。你伤我宝贝媳妇儿,咱们可是有深仇大恨的,快上来让爷爷我剁了你的手脚。” 九尾毒娘子被指道姓的侮辱,心里大怒,可她不笨,刚才狼眼的结局她看到了,这凌越山竟然能敌焚阳五绝功,那她哪里来的胜算。她有些慌,眼珠子转着想着怎么能脱身,却听得窦升勇冷冷的声音道:“九尾,去吧。人家可是点了名道了姓,别给我们罗艳门丢人。” 九尾毒娘子心里一沉,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所谓同门。他们表情冷漠,都在等着她上去对战。也对,凌越山打的越久,体力和功力消耗越多,那他们后面的机会就越大。她想了又想,终于一咬银牙,跃了上去。 九尾毒娘子的武艺其实并不在狼眼之上,所以她与凌越山之战并不比上一战精彩。但凌越山并没有很轻松的就拿下这局。因为他很执着非要断她手脚。高手之战,其实杀掉对手要比伤害某个指定的部位简单些。 可凌越山凭着一股子怒火,越战越勇,终于将九尾毒娘子打倒在地。他冲着她已伤的右小腿一脚踩了下去,在她的惨叫声中恨恨的骂:“你就是这样伤我媳妇儿的,是不是?全还给你!”毒娘子痛的冷汗直飙,咬牙不说话。 凌越山居高临下冷冷望她,脚底踏上她的右手腕:“我家若若胆子小又怕疼,我捧手心里疼都嫌不够,你却胆敢如此伤她。”脚底咔嚓一声,九尾毒娘一声哀嚎,终不住大声叫:“你有本事便杀了我。” “杀你?”凌越山看她这付惨样便想起自己的宝贝若若,她当时岂不是也这般痛。他家若若娇滴滴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她如此伤重,还得乔装掩饰,又无人照顾,苦苦的撑了好几个月。他越想越恨:“杀你太便宜你了。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我呸!”九尾毒娘子豁出去了,大声叫骂:“我那时候就应该将那小骚货四肢全砍了,把她丢窑子里……”凌越山怒极,一脚踢在她哑穴上,他就象地狱来的阎罗,顶着一张索命怒颜,偏偏声音还轻轻柔柔的:“激怒我没用,我就不杀你。我也砍你四肢,这事完了就丢你到窑子去。” 底下的龙印看他背对这边,不知低头跟九尾说些什么,心道这也是个时机。他一声不吭突然一跃而上,执剑就向凌越山背后刺去。底下观战众人大声叫骂呼喝着提醒,凌越山头也不回,拿起九尾的剑,刷的一下砍了她的左臂,又反手狠狠插在她的左腿上。同时脚下一挑,长枪在握,横扫千军之势回身便冲着龙印抡了过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如流水。 九尾毒娘子早已昏厥过去,凌越山这边已与龙印打成了一团。龙印在几个罗艳门护法中,是武艺最强,又最沉稳的。但凌越山经过二战,对罗艳门的招数路子已经熟悉,加上他已然杀红了眼,战力正盛,所以两人打得甚是激烈,难分上下。 龙印的焚阳五绝阳攻厉守坚,凌越山几次都被震得虎口生疼,痛麻难忍。龙印久攻不下,见那凌越山仍然战势顽强,不见疲态,心中也惊疑不定。两个人过了近百招,身上均挂了彩。窦升勇和宗仞司在下面看得明白,已有些耐不住。窦升勇杀意顿起,不趁这会送这狂妄小子下地狱,恐怕后面也会麻烦。 于是他伸手入怀欲取暗镖,宗潜月等十来人却突然把他们围住。 “窦门主,对贵派来说,情势看来不是太妙吧。不如我们谈一谈。”宗潜月云谈风轻,好似要聊的是家常,不是生死。 窦升勇压着怒,这些人来的倒真是时候。但如此情景,他也只得把手拿了出来。冷道:“不知宗主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宗潜月道:“我们宗氏本与罗艳门无瓜无葛,宗氏向来只求自保,不过问江湖事。只是我族的叛徒无论如何我们是要带回去的,不然又怎么能跟族人们交代?” 宗仞司在旁脸色难看,却没有说话。窦升勇冷笑:“宗主真是开玩笑,宗仞司现为本门弟子。本门已惨遭大难,再任旁的人随随便便便将本门弟子带走,今后我罗艳门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宗潜月笑笑:“现如今罗艳门便是过街老鼠,还谈什么立足不立足的,窦门主才真是在说笑话。” 窦升勇被一年轻小辈讥讽,面色一狠:“宗主年纪轻轻,还是多学些江湖道理,胜者方能为王。实话告诉你,你们全中了毒,若没有解药,过不了三日全都要去见阎罗王。现在只怕是气力不继,功力尽失了。”就算那凌越山不知如何能侥幸躲过,但又如何,这满山满岭的人全中了毒,谁占上风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此言一出,周围哗然叫骂。 宗潜月轻轻一抬手,止住周围骂声,淡淡的道:“窦门主,宗某不才,道理还懂得几分,比如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你一会也运气看看是不是气力不继,功力尽失?”窦升勇与宗仞司脸上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高台之上战况已见分晓。 龙印惨叫一声,被凌越山一枪挑了鸠尾穴,倒在了地上。凌越山一脚踏他死穴之上,一手握枪抵着他的咽喉。 宗潜月对那窦升勇道:“窦门主,看来胜负已定。不如就交出解药,交出叛贼,大家都好过些。” 窦升勇却是不管不顾了,他道:“宗潜月,你不用吓唬我。就算被你下了毒,老夫大不了与你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有善果。” 宗潜月笑笑:“窦门主此言差矣,鱼死网却未必会破。你用尸体传毒,以为就能万无一失吗?知道了毒源在哪,我们要找到解药,应该也不会太难了。” 原来是尸体!这下周围人恍悟了。这罗艳门阴毒竟是连自己同门尸首也要用上,真是太可恶了。窦升勇却不屑一顾:“知道又能如何?只怕你们还没弄明白解药是什么,就都一命呜呼了。” 周围一听这话,哪里还按捺得住,几个人过来就要拼死一战。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人旋风般袭来,掌风一扫,强行拨倒一众人。将窦升勇、宗仞宗拿在手里,迅速跳出了圈子,却是那童天策。 峰回路转 童天策此举,让众人皆一愣。宗潜月问道:“童大人这是何意?” 童天策哈哈一笑:“你们既然胜负难分,又各拿着对方的解药要挟。童某不过是想做个中间人,为你们了断一下。” 宗潜月看了一眼窦升勇及宗仞司,又问:“那童大人是何建议?” “这里本是朝廷招募贤良的黑刹大会,你们将江湖恩怨摆到此纠缠,乱战一团。童某给过机会你们解决,既然现在解决不了,那就各自交出解药,此事今日就到此为止。” 童天策环视众人,又望了望高台上的凌越山,说道:“我黑刹大会继续进行,而你们这些恩恩怨怨的,你们自己再寻时间地点解决去。”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宗潜月不语,倒是窦升勇应了话:“好,童大人既然如此说了,我们罗艳门今日便不再纠缠灭门一事。来日定当再向各位讨回公道。” 童天策微微一笑,又问:“那不知宗主的意下如何?” 宗潜月久久不语,终于道:“好,我宗氏也自会再找时机抓拿我族叛徒。” 窦升勇喝道:“既如此,那宗主便把解药交出来。”他刚才运气一试,竟然真是中毒。想必是那宗潜月借近身之际下的手。 宗潜月冷冷道:“窦门主这么些散毒的尸首还摆在这,这里好几百人还身受其害,凭什么我们先给解药。” “没错!”宗潜月这话自然得了众人的支持。 于是童天策在旁又道:“童某好人做到底,这些尸首童某就命人搬走好了,到时窦门主得了空再去领尸。”他没有给旁人拒绝的机会,打了个手势,手底下的那些兵众开始拿了布袋收尸。童天策又道:“窦门主便是先给解药也无妨,宗主想必是一诺千金之人,待大家解了毒,自然也会把解药给你。” 窦升勇想了想,掏了个瓶子出来。宗潜月接过,交给身边一个随护去验,道:“就算这是真的,可在此这么多人,又怎么足够。窦门主还是要把解药方子说了,我们也好配药去。”这么点解药,处理不好,这边又该为了抢药暴乱了。 窦升勇似乎已经屈从于压力了,听话照办,把方子一说,旁边已有人迅速回城配药去。童天策又拿了宗潜月的解药,道:“那现下算是解决了。待这片地方今日清理出来,各位服了解药,休息休息。三日后还在这跃阳岭,我们继续黑刹大会的比武。还请各位英雄的私怨不要再带进来的好。” “那铁骑山庄也被灭了门,一个不剩,他们的宝甲精盔也全没了。罗艳门又对所有黑刹大会的比武者下毒,企图灭杀。不提大家伙的江湖恩怨,光这大会里的门道,难道童大人你不查验一下再继续进行这个大会?”凌越山居高临下,看的清楚,他们胡乱裹了尸,又去拿那铁骑山庄的大箱子和尸首。似乎稀里糊涂的事情就要过去,那帮罗艳门龟孙子,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他这话一出,那些个参加黑刹大会的人似醒悟过来,对啊,铁骑山庄也被灭了门,这难道是有内鬼专门针对黑刹大会而来,那他们这些与会者,是不是都会有危险。 童天策闻言黑了脸,道:“凌少侠,你这是在质疑我童某的能力?”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朗笑:“童大人把黑刹大会弄的一团乱,我也要质疑一下大人的能力。”只见数张红绸布飞飘而至,几个丫环抬着软轿也飘落至此。竟是失踪了两日的九尾公子。九尾还是那副张扬跋扈,衣冠鲜亮的模样,他摇着扇子,嚣张的从轿子里走出来,皱了皱眉头,一脸厌恶:“这地方这么臭。” 童天策一看九尾,脸色一变:“九尾公子真是好兴致,这两日未见,真是越发的潇洒了。不过不知公子去了哪游玩,误了这罗刹大会。” 九尾公子一拍扇子,道:“唉,说来丢人啊,本公子遭劫了。最近这世道真是不太平,连本公子都敢劫。” 童天策气得面无表情:“公子真是说笑。”遭劫?这谎话他都编的出来。果然他是故意躲开不来的。 九尾理直气壮:“是啊,真是惊险。好在本公子福大命大,遇到了胡大人和他手底下的官兵们舍命相救啊。这不,他们还护送我回来了。” 果真是护送回来了。身着官服的胡免一摆手,冲童天策规规矩矩的行个礼:“童大人。” 童天策冷静下来,好啊,连人证都找了来,这也算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原本这场混乱应该是栽到九尾的头上,自有太后那边治他的罪。可现在倒变成了被他抓着了小辫子。 “有劳童大人这两日辛苦替我主持大会了,不过好象童大人安排的不太顺利。” 九尾冷冷一笑:“现下我回来,这个局面我就接收了。”言罢他便号令把所有尸体都搬到九尾府去,要彻查个清楚。 窦升勇欲言又止,童天策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一圈,决定还是不要明着来。他与九尾目光对撞,各怀心思。 凌越山回到帐子里,水若云果然听话的一直等,没有出去偷看一眼。一见着他进来,哇的一声冲到他怀里大哭起来。凌越山哄了又哄,耐心的任她在自己身上仔细上下检查了伤口,确认他真的没有大碍,挂着泪珠抽着鼻子嘟囔了几句才算放心。 梅满是一脸兴奋,抱着自己的枪摸来摸去,原来老子这兵器使起来能这么帅的。他又屁颠屁颠的围着凌越山转,眉飞色舞的跟水若云描叙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战况。说到对九尾毒娘子的惩治,却被凌越山喝止了,二句话带了过去。 凌越山虽然打架打的痛快,却不愿让水若云知道自己太过狠戾的一面,只道已为她报仇,让她解解气便过去了。梅满不明所以,一脸茫然,被凌越山踹一边去了。 宗潜月与水青贤考虑的却是别的,罗艳门现将他们二家列在了仇敌第一号的位置,凌越山又一口气当众杀了他们三个大护法,这大梁子是铁定结下了。那童天策身为朝廷命官,此番行动却耐人寻味,他似护着罗艳门,又不太象。以他的身份,也没理由要去护一个过街老鼠的邪派,要说这门派实力雄厚威震江湖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被灭了门的,对童天策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而童天策与九尾公子之间,暗波汹涌。九尾公子是正是邪还不知道,虽然这次借着九尾先把童天策牵制了,但之后情况,还是需要再看。而那刀小七是置身事外,似乎只要九尾安全了,他其它的不想多管。而既然都说了三日后再开黑刹战局,那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九尾公子见着了年心芙,似乎不太吃惊。倒是凌越山与水若云手牵手走出来,让九尾面露惊讶。 “桃花居然就是水家的女儿?”九尾公子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凌越山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拉着水若云便走。经过刀小七身边时,听他道:“越山兄弟,多谢了!日后若有刀七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凌越山一愣,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九尾公子的麻烦已经过去了?他想了又想,心里高兴起来,那没他什么事了。 水青贤与宗潜月关注的重点相同,越谈越是投机。梅满看九尾与年心芙说着话,有些紧张的守在一旁,所幸最后年心芙还是与九尾告了别,跟着回了堂口。 大家坐着商议正事,谈对策定谋略,商量着要探查的事项,还有三日后黑刹大会的应对之道。表面上黑刹大会与他们无关了,没有了与刀小七的约定,凌越山参不参加都可,但他今日一战,轰动江湖,不到半日城里就已是传得满天飞,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有江湖人的地方就都在谈这个话题,不去似乎说不过去。 按水青贤的意思,三日后比武还是要去,一来目前这状况,水家女婿不能不战而退,二来也要看看那罗艳门和童天策到底打什么主意。明查暗访一起来,快些解决此事。 凌越山换过了衣服,处理了伤口,坐在那玩水若云的小手。他觉得该谈的都谈完了,去比武就去呗,该查该探的,水老爷和宗主大人都在这坐镇呢,没他什么事了,于是他觉得无聊了,心里又蠢蠢欲动。 还有三天才比武呢,要是三天都把他绑着,跟他们一起做这些什么江湖探子,解决莫名其妙的江湖恩怨,他真是没兴趣。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了他们几句,悄悄的在水若云耳边说:“若若,我们私奔去吧。”水若云瞪圆了眼睛,赶紧看了眼水青贤,还好好象没有注意这边。 她低声道:“你别瞎闹,大家在说正经事呢。” “我也很正经的,有你爹和宗九坐镇,谋略布局真没我什么事。我就是个卖力气的,要好好休息保持心情愉快。”他也学她压低了嗓子,眼睛亮闪闪的。 “呸!”她忍不住笑着啐他,真说的出口。 水青贤似察觉了动静,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水若云赶紧整襟危坐。凌越山等了一会,又凑过去,低声道:“若若,你不是最爱去做没做过的事,尝个鲜吗?你一定也没私奔过,所以我们试试吧。” 水若云暗暗拧他一下:“别闹。” 凌越山撇了撇嘴,一脸不乐意,不管,他就是要私奔。 重温旧梦 凌越山真的带着水若云私奔了,他明目张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媳妇儿就跑,边跑边大声喊:“我们就消失三天,比武前一定回来!”留下目瞪口呆的宗潜月,一脸羡慕的梅满,当然还有吹胡子瞪眼睛的岳丈大人水青贤。 水若云被他闹的哈哈大笑,她一边笑一边道:“私奔是两个人一起跑啊,你这样叫强掳良家妇女,淫贼所为。” 凌少侠理直气壮的:“我媳妇儿腿受过伤,不好跑,我一人顶俩也算私奔。再说了,强掳又怎的,小爷我就算当淫贼,也是我家若若一个人的淫贼。” 一番话撩得水若云面红耳亦的,这家伙越发的浑了。凌越山没着急带水若云去他说的那个好地方,他先拉着她去逛大街,买了好些吃的,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用具。水若云奇了,还果真跟私奔似的。 他们还在街上遇着了刀小七,他站在一个铺子门口。凌越山与他打了个招呼,便开开心心牵着水若云走了。铺子里刀小七的娘子走了出来,拿着刚买好的东西。顺着刀小七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凌越山和水若云的背影。刀小七接过东西,牵着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去。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已没有了那两人的身影。她拉了拉刀小七的衣袖:“刀头,那个姑娘,我觉得好熟悉。” 刀小七摸摸她的脑袋:“你的头是不常疼了,不过看谁都觉得熟悉。别着急,会慢慢想起来的。我陪着你。”她脸一红,的确,她已经看错了很多人了,好几次她觉得应该认识的,结果别人以为她是疯子。还好,她还有刀头在身边。 凌越山和水若云完全不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手拉手着逛啊逛。凌越山把她带到了城外,背着她一路急奔来到一个山崖边。两人停了下来走走看看,水若云不禁感叹这丰升城其实真挺美的,可惜被那些坏人弄污了。 凌越山亲亲她皱起的小鼻子,笑笑:“现在只有我们俩,你还有脑子去惦记别的。该只想着我才是。” “我有想啊。” “想我什么了?” 她嘻嘻一笑:“在想凌少侠要带我私奔到哪里。”还想凌少侠回家后会不会被爹骂。后面那句她是偷偷在心里说的,越想越有些好笑,她一个劲的乐个不停。 凌越山眉飞色舞的道:“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他说着将买好的东西打成个结实的包袱背在了背上,然后手一抄将她紧紧抱了起来。 他眼睛发亮,透着股恶作剧的顽皮,亲了亲她的眼皮,笑道:“闭上眼睛,我现在就带你去,去一个谁也找不着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 水若云瞅着他,看他笑得跟孩子似的,于是闭了眼睛,正狐疑着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却猛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失重的往下坠去。她失声尖叫,在凌越山哈哈大笑中忍不住睁眼一开,他们竟然在往下掉。她恍了一会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凌越山这家伙居然抱着她跳崖了! 这个崖很深,这是水若云从他们到达崖底所花的时间判断出来的。凌越山似乎是胸有成竹,他不慌不忙,脚下踏着崖壁树杆或者崖石,稳稳当当的把水若云运到了崖底。纵然这样,水若云还是被吓得花容失色。 她脚底一踩上平地就抡起粉拳朝凌越山身上招呼。小拳头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凌越山纵容的让她随便揍,只咧了嘴一个劲的笑。 他把她拉到怀里,指给她看崖底的风光:“你看,这里是不是很漂亮。有树,有花,有泉,还有崖洞。” 水若云定神一看,还真的是,这崖底竟是别有洞天。她忘了刚才的惊吓,跑到那个泉池边一伸手,居然是温的。她惊喜的表情让他很满意,牵着她走到旁边一个洞穴前,那个洞不是很大,二丈见方,里面空间要比洞口稍宽,被整理的很平整,里面不知放了些什么,居然盖着好几块大大的布巾。凌越山把包袱放了下来,伸手去把布巾掀开,居然是摆了二个箱子和一床褥被,还有一些其它的生活用品。 水若云呆了一会,忽然明白了,她眼眶一热,扑到凌越山的怀里。凌越山搂着她,问:“你喜不喜欢?” 水若云用力的点头,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哽了声:“越山哥哥。” 那个难忘的夜晚里,有恐怖阴森的树林,有与夜香大盗的恶斗,还有一个鲁莽的少年郎,在她被抛下山崖时纵身一跃。他救了她的性命,也掳获了她的心。 水若云掂起脚搂住他的颈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凌越山美的乐开了花,将她搂高了加深这个吻。他缠着她的小舌头,碾转着缠绵,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要知道你这么喜欢,我以后多找几个崖底带你私奔。” 水若云脸上还有泪痕,听得他这话扑哧一笑,把他推开了:“你这哪是私奔,你这叫强掳民女。再说了,哪有私奔去跳崖的,又不是殉情。” 凌越山嘻嘻一笑,又去缠她:“那样也不错,我们一口气把私奔、强掳民女还有殉情全尝试过了,这样你再也不用说这些事情没做过,省得你瞎好奇。” “我才不会对这种事情好奇好不好。”水若云想着也觉得好笑。两个人笑笑闹闹,动手把这一块地方都收拾出来,还真有点寄居山野的味道了。 是夜,两个人搂在一块,窝在洞口那看月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水家姑娘已是被折腾过了一回,于是软软的任凌少侠抱着在那温泉池子里洗了澡,这会子两个人都散了发,披着中衣裹了披风温存聊天。 水若云想起了一个她很早便想问的问题:“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跳下来?”她当时慌张害怕,并没有多想。事后倒是琢磨过,他应该不是被夜香大盗打下来的,是他自己跳的。可是他们俩并不认识,他为何会如此? 凌越山正在她的肩上吮出个红印,闻言一愣,想了想道:“嗯,我见义勇为。” 水若云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凌越山笑笑,去揉她脑袋:“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见义勇为有这么奇怪?”那街头卖艺摊前的一见倾心,谁都不会知道,那是藏在他心里最柔软那处的小秘密。 水若云不说话了,埋在他怀里心思一个劲的转着。见义勇为?那如果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姑娘儿,他也那样?又思及当时在崖底的轻薄,越想心里越酸,堵了似的。 他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低头去咬她的小脸:“怎么了?”她嘟了嘴,把脸埋到另一边,不想说话了。凌越山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这宝贝疙瘩才一会工夫怎么就不高兴了。 “若若……”他警告的唤她一声。 水若云扭了扭身子,她心里这小别扭当然不会告诉他,只好道:“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睁了眼,第一眼看到你,却找不到哥哥了。我好久没见哥哥,想他了。” “水若云。”他连名带姓的叫,横眉竖眼,他要恼了:“这个时候你想你哥?”他们前不久才火热缠绵,这会子腻着粘成一个,她居然会想到水仲楚? 水若云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说错话了,赶紧耍着赖撒娇道:“又不是特意去想的,就是想到我们那会在崖底的情形了嘛。”想想不甘心,又拍他一下:“你干嘛要凶我。” 他哪里舍得凶她,他特意安排,就是想重温旧梦。她那时还在九尾府里,他相思若狂却不能见面,一路狂奔发泄情绪,却碰巧到此,看着这山崖,想起他们第一次的温存,突然很想到崖底看看。于是误打误撞,找着这么个好地方,竟与那个崖底有几分相似。那时候他就想,一定要带她来这呆上一段。 他费了如此多的心思,当然不能让美好的梦境被别的什么破坏掉。他咬着牙,一把把她按住,低头咬住她白嫩的肌肤,装成恶狠狠的声音道:“想我们在崖底的情形,那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睡在一块儿。我们重新再来一遍。” 她被咬得有点疼,又痒,咯咯笑着缩着身子躲。他一边吮她,一边拨开衣裳抚她的肌肤。摩挲着她的背,将她胸前挺翘的小红果儿含进了嘴里。她逸出细碎的呻吟,禁不住抱着他的头,挺了胸更往他嘴里送。 他握着她另一边,拇指摁揉着顶端,另一只大掌抚到她的小肚子上了,熨得她有些颤。她有些晕有些盼又有些慌,夹紧了双腿躲他的手,嘴里头细细的喊:“我们那次才没有这样……” 凌越山被她逗乐了,抬起头眼睛对上着她的眼睛,问:“那我们那时是哪样的?”他轻松的便能拨开她的腿,开始揉她小小的嫩粒儿。她被揉的直打颤,耐不住往上缩着身子,呜咽着细细的喘,眼里似要滴出水来。 凌越山被她的小模样撩得忍不住去吻她的唇,又逗着她问:“你说,我们那时是哪样的?” 她皱着眉头,手抓着他的臂膀,脑子晕乎乎的,似乎没听懂他问什么,挣扎着回过神来,道:“就是,就是睡着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指推了进去,她腿一颤,夹紧了他,不由自主的挺着腰,顺着他的手势起伏着。他熟练的抚磨着她的嫩壁,看她眯了眼,娇啼着搂紧他蹭,心里美得真发酥。 他啄着她的小脸蛋,还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她被摆弄的意识有些飘忽,突地一缩,搂紧了他颤着声喊:“越山哥哥……” “嘘,我知道,别慌,是那里对不对?”他轻声哄着,手上开始揉压着她内里深处的一点。水若云不由自由的缩着,但被凌越山搂紧了,也没处可躲,只呜咽着捱着,身上逸出一层薄汗。 凌越山也烫得似着了火,但他还执意要逗她:“若若,睡着了,然后呢?” 水若云快到极致,全身似裹上了层粉红色,她闭了眼皱着眉,鼻翼微张,小手抚着他动着的那支胳膊,红着脸细细的喊:“不要停……” 凌越山只感到手指被她内里细嫩纠裹得死紧,低头啄去她鼻尖上的汗珠子,手上加了三分力,一心伺候着他的宝贝感受极美。 哪知水若云似乎这会子反应过来他问什么了,又好象要挣着分散些注意力,她细碎的喘着,语无伦次的答:“没有睡……要……趋毒……很冷……” 凌越山不禁失笑,哈哈乐了起来,他的若若真是可爱。水若云不明白他笑什么,也顾不上明白了,此时酥麻极致的感受直冲上她的脑顶,她不禁失声啼泣着,在他手里炸开。 她颤着缩了好一阵才停下来,他待她余韵消停了这才把手抽了出来。看她酡红着脸,娇艳无比,心里又怜又爱,吻个不止。 水若云适才喷了他一手,心里大羞,埋着头在他怀里不愿动。喘了好一会,却被他把头扳了过来,看向那个温泉池子,耳边听着他低低的调侃声音:“那我们再重温一下那天趋毒的好了。” 悲伤凤凰 那温泉池子并不深,只将将淹到胸下,但任何一个正疲软着昏昏欲睡的人被丢到水里,还是会被吓一跳。水若云便是如此,她脑子沉沉的还没想明白凌越山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被他一把抱起丢到了水里去。 水若云尖叫着,这下是完全清醒了,她扑过去拧他,水花四溅,两个人闹作一团。凌越山明明一只手就能将她制住,偏偏放任她对自己拳打脚踢上牙咬。咬着闹着,两个人又变成身体厮磨绞成了一个,舌头缠吮在了一块儿。不到一会,水若云便宣告投降,她是真的没了力气,喘着气软软的瘫靠在水池边上。 她脸蛋艳粉粉的红着,眼睛水雾蒙蒙的,一块通透碧绿的云山翡翠挂件挂在她的胸前,衬着她嫩白的肌肤更显莹润,长发湿漉漉的粘在脸颊上,披在肩背,乌黑油亮,整个人染着一股靡艳之色。 凌越山早已被迷去了三魂七魄,大掌抚着她的身体,从颈脖一路往下吮咬,最后在她胸前流连不去。水若云仰着头靠在池边,天上月亮皎洁温柔,星星一闪一闪的在看着他俩,温泉池子里的水托着她的身体似乎直往上飘。她被紧紧拥着,这个怀抱温暖而有力,他抚她在掌下,含在嘴里,似乎快要将她融化。 他似乎觉得她不够专心,嘴里一用力,她呼着痛回过神来,却见他抬头温柔一笑,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带着她也抚摸自己。水温似乎越来越高,蒸得她直发晕。他的滚烫抵在她的小腹上,伸手抬起她的腿。她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搂上他的颈脖在他耳边吐着气软软的求饶:“越山哥哥……” 他含住她的耳垂,惹得她打了个激灵,耳边听着他轻轻的“嗯?”的回了一个问调。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抚上他宽厚的背,任他把自己托高了,双腿乖顺的圈上他的腰,偏偏还要撒娇的道:“越山哥哥,我没力气了,好累的。” 他低低的笑开了,胸膛一震一震的,池水荡开几圈波纹,也撞击到她的心房。她随即感到自己被撑开到极致,一点点被充实,结实的胀满感直贯入到最深处,令她酸软难耐,她禁不住抱紧了他,轻轻的哼吟。 他扳过她的小脸,两人唇齿交缠,细细研磨。他还不着急放手驰掠,只轻轻的推顶,享受着嫩脂滑凝的紧紧绞缚,还有她醉人的娇哼。 “越山哥哥……”她又叫。他哼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腰际。身下加了几分力耸动,顶得她一缩,赶紧讨好的在他耳边吹着气,软软的叫:“相公,相公我没力气了。” 他笑出来,换了她喜欢的方式温柔研磨,她舒服的喘着气,脸蛋贴着他的小猫似的摩挲。可他的温柔照例只能维持一会,当他在她耳边轻哄着:“就一次,一会就让你休息”时,身下已经再耐不住的快速用力的进出。池水被搅得乱波逐荡,她浸在水里,只觉得自己也被水波荡得飘飘欲仙。 空旷的崖底静寂无声,水波激荡夹着躯体碰撞的啪啪声响分外的清晰,娇啼的女声和男性的低喘融在了一起。水若云本就不经久战,星光下又被这些声响撩得通体烫软,捱着捱着,终于不自禁的双腿夹紧他的腰际,绷紧了脚尖,娇声啼泣。 凌越山正通体舒美之时,臀后被水若云的小腿肚子磨蹭着,腰际和内里一样被夹着死紧,再摆动不开。于是他抚着她的腰背,柔柔的将她吻住,把她挪至池子侧边壁窄之处。低语着哄着她放松。 水若云双腿再被打开,架踩在了池壁之上。他再无阻碍,扣紧她痛快淋漓的顶动。她其实双腿无力,哪里还踩得住,乖乖的搂着他的肩,趴在了他的臂膀上,任由他握住自己的腰臀,就着上顶的节奏向下压。狂悍的力道一下紧的一下,结结实实的杵得她止不住的大声娇啼吟泣。小手握着他背后湿嗒嗒的头发,感觉他的肩臂因使力而绞结如硬石,随着身体的起伏也耸动着。 这样的姿势,她就似乘骑在一匹健壮强悍的烈马之上,一路被带着飞驰直冲上了云端。飞得太高,她终于开始恍惚,内里的火热酥麻,也闹不清是什么滋味了。她只听到自己的娇嚷泣啼,终于有什么将她抛了出来,又沉到软绵绵的云团里。 水若云幽幽醒转过来的时候,那酸软的极致快美似乎还留在体内膨胀着。身边是空的,那个整晚搂着她轻声哄的怀抱不在了。水若云懒洋洋的,舒服的不想动,蹭了蹭脑袋把自己又往薄被里埋。 这时却听得一声轻笑,睁开眼,看见凌越山坐在旁边,一脸疼宠的看着她。他指节磨挲着她的脸蛋儿,问道:“小懒猪,睡饱了没?”她糯糯的应了一声:“嗯。”把他惹笑了。 他低头亲亲她的鼻尖,忽然躺倒下来,把她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撒赖着打个滚,喊道:“若若,我们好可怜。” 啊?她不明所以的瞪圆眼睛。又听他道:“我们得回去了。太可恨了,本来要住3天的。”现在却只过了一夜,他才尝了一点甜头,他写的信还没有给若若看,还有好多话还没有说,结果就要回去了,让他怎么不恨。 水若云这下是真奇了:“怎么要回去了?爹爹找到你了?” 凌越山摇头,要真被岳丈找着了,就真是邪了门的旧事重演了,只不过哥哥换成了爹爹。不过当初哥哥找来这事她不知道,她以为错过了,嘿嘿。 凌越山伸手替她拨开脸颊上的发丝,道:“我刚才绕到后边去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结果发现了几具尸体,应该是被丢下来的。其中一个我们见过,是年心芙的师兄。” “啊。”水若云一慌,一下坐了起来。凌越山替她拿来了衣服,帮她穿戴起来。一边道:“他居然还留了一口气,看到我了,死前挣扎说了一句话。我们得回去通知大家。” ——————————————分割线—————————————————— “我师兄说了什么话?”年心芙急急的问。一群人围着凌越山,还来不及责备或耻笑他的掳人私奔行径就被他带回的消息震住了。 “师妹……小心……我……师父……”凌越山学着当时雪鹤公子的语气和语速,重演了一遍。然后道:“他说的很费劲,很慢,我能听到就这几个字了。” 这什么意思?大家均陷入猜想。梅满大声嚷嚷起来:“肯定又是罗艳门干的。他们擒了年姑娘的同门还有师父,就跟年姑娘的师姐一样,也是想警告年姑娘,他们师父一定还在罗艳门手上。” 年心芙紧咬牙关,强忍着泪意。又一个同门,这次是最疼爱她的二师兄。他们百禽门为何要遭此劫难。死了一个又一个,连师父都不知所踪。那些被搬到九尾府的尸首,她去看了,没有她的师父。 “那罗庄里头确实血流成河,罗艳门遭灭门一事是真的,并无生还者。那些遭掳遭劫的人,也没有踪影,估计就是越山看到的那样,被抛尸在崖底了。”宗潜月说着这一日探到的情况。所以有没有可能,年心芙的师父也被抛尸了?这个可能性,大家都没敢当着年心芙的面说出来。 凌越山道:“我带人去把崖底的尸首运回来吧,让年姑娘认一认,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宗潜月摇头:“运回来太费劲,又招人耳目,不如带年姑娘直接去认吧。九尾公子似乎在和童天策较劲,两个人都盯着这件事不放。若是被他们盯上了,怕是会节外生枝。” 于是几个人出发了,梅满被留了下来,他心里直被挠挠。自年心芙上次说他是好人后,他就一直觉得心里怪怪的。后与年心芙分别数月,他也经常恍神,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不容易又见着了,她对自己若即若离的,或者是她没变,而他自己感觉若即若离吧。再加上九尾公子近来一个劲的示好,在年心芙佯装落脚的客栈那频频送物递信的,还约她见了一面,说是一定会替她们师门讨回公道。 梅满听得这些,心里象是有一百只小老鼠在窜来窜去。老子也会为她师门讨回公道啊,想当初老子师父枪挑罗艳门的三个大护法,使的就是老子的那杆铁枪,算来也有老子一半功劳的。人家年姑娘还夸过老子是好人,夸过你九尾公子吗?哼! 不过那句“你是一个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梅满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看师父与小师娘一天到晚甜甜蜜蜜的,他不知怎地,会觉得好羡慕。 等到了入夜,那几个去崖底的人终于都回来了。年心芙捧着两个骨灰坛子,原来在那崖底的尸体,有二个是百禽门的弟子,一个是年心芙的二师兄雪鹤公子,一个是年心芙的小师妹。年心芙在崖底呆立半晌,最后亲自动手将二人火化,分别装进了骨灰坛子里。 她回来后,不言不语,也没吃晚饭,抱着骨灰坛子就进了屋。梅满也跟着坐立不安,食不吃味的。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年心芙的房门口那等着,心想着要是有个什么事,她唤人自己马上就能听到。不过那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年心芙甚至连灯都没有点。 梅满站了半天,最后抱着腿靠着墙坐在了地上,就这样陪着她吧。这时屋里终于有了动静,梅满侧耳倾听,却是年心芙压抑的哭泣之声。那声音悲戚之极,撞得梅满心里直疼。 屋里一直在哭,屋外边的他眼眶也热了。他宁可这只艳丽的火凤凰还象原来似的,拿着红玉宝剑,柳眉倒竖怒气冲冲的冲他大喝“淫贼,纳命来”,也比现在这样伤心欲绝强。梅满不知怎地,真的宁可她在自己身上捅上几剑,也不愿她悲伤哭泣。 好人理论 第二日刀小七给送了个口信,约凌越山见了面。原来九尾公子暗地里换了黑刹大会的时间地点,在这么多武林中人的包围之下,那个大会悄无声息的举办完了。其实也对,原本就是秘密举行的江湖暗桩选拔,最后变成全武林来观战的武林大会,那最后胜出者做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暗桩也没有意义。 之前那童天策是知道了这大会出了乱子,特意过来抓九尾公子的小辫子,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谁知九尾临到头了灵机一动,来了个金蝉脱壳,拍拍屁股玩失踪装被劫。果然烂摊子顺势丢到了童天策的头上,这时九尾再杀个回马枪,自可以说是自己没在,童天策那家伙办事不力。然后悄悄的办了另一场黑刹大会,在大家都关注着这边混乱情况的时候,暗地的黑刹大会就真的举办成功了。所以九尾公子是把所有人都利用了一把。 刀小七是特意来告之此事兼辞行的,原定的日子不会再有比武了,他让凌越山不必再挂心此事,也感谢凌越山的相助,虽然九尾那什么麻烦都没有发生,但他还是很高兴能结交到凌越山这样的少年英雄。刀小七在齐安城里开了家刀厨食铺,他道当初的承诺有效,若凌越山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到那里去找他。 对于不用再参加什么黑刹大会,凌越山是由衷的高兴。可刀小七最后还警告他说,一定要小心那童天策,虽然对他没查到什么,但这个人不是单纯朝廷命官这么简单,他跟江湖的很多势力勾结,相当神秘古怪。 凌越山目前暂时还顾不上童天策,他排了排手上的几件事。第一要先把罗艳门解决了,让宗九可以安安生生的回家陪老婆生孩子,梅满也不用一天愁眉苦脸的偷偷瞅着那年心芙伤心。然后就是他也要和若若赶紧回家成亲,接着就按原计划,去寻找王楚盈。顺便再把西牙拓那个贼子的账算一算。欺负过若若的坏人,他一个都不用放过。夜香既是西牙朗清的亲生子,就让他自己去烦恼吧,现在很多人都在等着找夜香算旧账的,他就别凑热闹了。 凌越山主意打的挺好,可第一件事就遇着了麻烦。罗艳门现在没了人,剩下门主和大仙,还有三两个残兵。因为涉及了黑刹大会里的灭门案,所以九尾公子派人守着他们,美其名曰是帮他们调查灭门案的真相,但对着年心芙又说其实是查他们罗艳门的恶行。可九尾为人古怪,不知他顾忌些什么,迟迟没有对罗艳门下手。 于是有一日窦升勇和宗仞司逃跑了。也不知怎的,在九尾的严密监管之下,他们竟然寻了个空隙脱身了。 两个人一路逃到了城外,正在山道旁想歇口气,却看到一身丧服的年心芙,手捧着一个骨灰坛子等在大道中间,她的身后,站着梅满和宗潜月和一众宗氏族人。窦升勇和宗仞司眼一眯,知道势头不妙,回过身来,看见凌越山、水若云、水青贤、钟启波等堵在了退路。 窦升勇心里一发狠,抢先嚷道:“你们想怎么样?” 年心芙捧着骨灰坛子,上前一步:“这里边是我大师姐。”她一摆头,看了身后地下,还摆着二个:“那里,是我二师兄和小师妹。”她清清冷冷的道,周身泛着恨意:“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对我百禽门下毒手,我师父在哪里?” 窦升勇不语,宗仞司则是不明所以。 年心芙又道:“我们都是孤儿,或是家里养不起要卖掉的孩子,是师父将我们收留,抚养我们长大,教我们武艺。我们百禽门,虽不是什么正宗大派,江湖上有骂的有怨的,但是我们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亲如一家人。为什么你们这么狠心,要灭杀我们,我师父又在哪里?” 窦升勇听得她一席话,眼底一沉,又迅速掩去,冷冷道:“老夫接触的人不少,哪知道你说的是谁。你们百禽门若真有灭门之祸,我们罗艳门不也一样?怕是另有其人下的毒手。你师父在哪,我又如何知道?” 年心芙狠狠的盯着他,悲到极处时,竟冷静下来了。她把手中的骨灰坛子摆回身后放好。拔出了长剑:“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梅满在一旁,早按捺不住,年心芙此话一起,他大喝一声,手中长枪一抖,呼的就招呼了过去。他这段时间苦练枪法,大有长进,这下攻的又快又狠,窦升勇急急一退方避开了。脚下未稳,年心芙的长剑已经刺了过来。窦升勇冷哼一声:“你们苦苦相逼,那老夫奉陪。”几个人缠打在了一块。 这边厢宗潜月和宗氏的族人,也已然向宗仞司攻了过去。钟启波冲凌越山一点头,也加入战局,助梅满一臂之力。 水若云没见过焚阳五绝功,现在看着,也没看出什么大名堂。但她看见那大仙宗仞司就来气,就是这个家伙把越山哥哥给砍伤了,她只恨自己没有好本领,不然也一定要上去狠狠教训他一顿。 凌越山看她小拳头紧握,咬牙切齿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他拍拍她的小脸蛋:“你在这边看热闹就好,就呆在你爹身边,要乖啊。”言罢也飞身入战局。 凌越山攻的是窦升勇,他打着打着,有点小失望,他一过来就直取窦升勇,因为觉得门主嘛,应该比大仙的武艺要高强,焚阳五绝功的功力要高深许多才是。他就是担心梅满他们不敌,才特意过来替下了钟启波。没想到堂堂一个门主,也不过如此,并不比狼眼他们强。 这边宗潜月他们对敌大仙,加上了个钟启波,似是也能应付。一来宗潜月毒根已除,武艺是精进了不少,二来对大仙的武功路数已有研究。散花剑阵又经过改进,威力大增。故此游斗下来,大仙也是占不着半点便宜。 两边都还在缠斗之时,突然一人闯了过来。他动作极快,大喝着:“罗艳门淫邪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宗主,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话音未落,人已杀至。他卷入散花剑阵内,众人皆还未及反应之际,一剑刺向宗仞司。宗仞司正前后受困,遇此变故又一愣,慌乱中只抬手挡着了第一招,第二招已然躲闪不及,被一剑刺穿心口。 宗仞司叫都来不及叫便软软倒了在地。宗潜月一看,来者居然是童天策。他心中暗暗警惕,在那黑刹大会之上,他将这二人夺下,现在却又痛下杀手,这是何意。 那边窦升勇看得童天策一来,急忙夺路而逃。他看准最弱的年心芙直冲过去,剑尖横劈年心芙的颈脖,人在危急关头爆发出求生本能,这一剑又疾又快,势不可挡。眼看着年心芙是闪躲不及了,梅满不顾一切,纵身去挡。凌越山在旁急急去拨打窦升勇的手臂,但也只能将将挫了些攻势力道,长剑划砍至梅满的肩臂,呲的一下划出个大口子。梅满被砍倒在地上,窦升勇看也不看,拔腿就跑。 众人愣了一愣,只此一瞬,便被那窦升勇逃出三丈开外,童天策却是没有任何的迟疑,几个纵跃便追近在旁。凌越山足尖一点,也追赶过去。 窦升勇完全不是童天策的对手,或者他一心求逃,慌不择路,三两下竟被童天策打下了山崖。凌越山赶到之时,只来得及眼睁睁的看着窦升勇被击落下去。童天策站在崖边,看着窦升勇没了身影,转过头来冲凌越山点点头,微微一笑。 他慢条斯理的走了回去,冲宗潜月和水青贤等一抱拳,解释说黑刹大会上因为情势不明,又没有凭证,不能给罗艳门定罪。但这几日他已查实,罗艳门果然作恶多端,听说他们逃跑的消息,故追击到此,没曾想正好赶上了他们双方的恶斗。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宗潜月也只得回礼客套一番,提出了要把宗仞司尸首带回宗氏花谷的要求。童天策倒是同意了。两边虚应几句,就此各奔东西。凌越山看着童天策带着随后赶来的一队官兵离去的背景,心中狐疑,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于是罗艳门就这样在江湖上消失了,众人那是欢天喜地,不过很多被害者的尸首还没有找到,许多人便组织了到附近山崖或是隐蔽之地再寻查探究,官方的事童天策给出面做了安排,向公众出了告示。九尾公子对童天策抢了功劳很不满意,不过也拿他这次没办法,他俩也算一报还了一报。很快两人便前后脚离开了丰升城,要回去复命了。九尾走前找年心芙说了好久的话,这事在梅满心里是存了个大疙瘩。 梅满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皮外伤,但流了不少血。年心芙感激在心,好生照顾了他几天。梅满光着膀子让她换药的时候,那脸燥的快发紫,局促的手都不知摆哪好。年心芙倒是坦然自若,麻利的给他换好了。 待年心芙一出去,钟启波便笑道:“梅满,你那大脸红的,胡子都挡不住了。” 梅满下意识的摸了摸满脸的胡子,粗声道:“老子才没有,老子……老子本来就长的黑……老子……对了,都是这太阳照的,显得红。”窗外夕阳西落,红彤彤的。 钟启波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拍着梅满的肩膀:“中气很足,看来这伤真没什么事。兄弟,不如你跟小姐说说,让她帮你探探人家姑娘的意思。” 梅满急了,两只手舞着,不知该怎么说:“探,探什么意思,老子啥意思都没有……老子又没有喜欢她……真的,钟哥你别乐,老子真没有喜欢她。”话没说完,整个人僵在那,那长胳膊还滑稽的举着。 只见年心芙又进了来,冷静的替他屋里点了灯,又放下一碗药,淡淡的说了声“一会凉了自己喝”,就出去了。 完蛋了,她一定听到了。梅满咚的一下栽在桌子上,大声哀嚎:“钟哥,我恨你……” 第二天,年心芙悄悄的走了,她在房里留了一封信,信中先是感谢了大家对她的救命之恩和相助之情,然后说她师门大仇已报,师父的遗骨虽然还没有找到,但她要带着其它同门的骨灰回去安置,她也表示了会继续寻找其它的同门还有师父。而大恩无以为报,若日后有缘能再相见,有她可以回报之处她定当全力以赴。最后写了梅满的名字,却只附了二个字——谢谢! 梅满捧着信看了又看,垂头丧气的呆坐着。“若日后有缘能再相见”这话看得他直堵心,这意思里不就是很有可能见不着了吗?而且,信这么短,为什么不多写几个字呢,给他的话,就只有谢谢二个字,太少了。可是,别人都没被点名给话呢,所以,他应该也算特别的吧?他想来又想去,真是不得安宁。 “梅满!”凌越山一进来就看到他那副死人相,不满意了,伸脚就踢他一下:“喂,你干嘛,装死人呢?” “师父……”傻大个声音里满是浓浓的委屈,可又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 凌越山一屁股坐下,自己倒了杯茶,道:“梅满 ,你去追她吧。” “啊?”大脸的胡子丛中,两只眼睛惊讶的瞪得圆鼓鼓的。 凌越山用肩顶顶他:“喜欢就去追啊!”虽然那女人又冷又凶,他不喜欢,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都比不上他的若若半分可爱。不过他这傻徒弟中了邪,他就帮一帮好了。 梅满想了想,用力摇头:“她不会喜欢我的。” “不追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真没种,别说是我徒弟,丢人!”想他凌越山,当初可没想人家姑娘喜欢不喜欢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勇往直前。看现在他跟若若,不也甜甜蜜蜜的吗? 梅满想了又想,还是不敢。追上去了,要跟她说什么。平常有事可以说话的时候,她一看他,他就不知说什么好了。现在啥事没有,他追上去要说什么? “就说你喜欢她啊,想跟她一起过日子。然后别管她给什么反应,先缠着再说。她之前拿剑砍你你都不怕了,这会子怕什么。”凌越山完全照搬自己的成功经验。 “可是,她要是不喜欢我,我缠着她多不好啊。”梅满对上了年心芙,自尊心还是很强的,多遭她几个白眼,他该多难过啊。 凌越山先给他白眼,真是没用的东西,说不通。 梅满支支唔唔半天,突然问:“师父,她说我是好人,这表示什么?” “嗯,这个……”凌越山觉得这不是表示喜欢的意思,他看看梅满,这傻大个的表情,他应该也觉得这个不是喜欢的意思吧。凌越山想了想,安慰道:“这也没表示人家不喜欢你啊。” 果然是这样,梅满沮丧的垂下头,他一直不敢去肯定这里面的意思,这个从字面来理解,好难啊。 水若云红着脸进了来,拉拉凌越山的袖子:“越山哥哥,爹找你。”她看看梅满可怜巴巴的模样,遂出言安慰:“梅满,你别难过了。说不定以后还能见着面的。要不,要不你追过去?” 这两口子,还真给了同一个建议。梅满想了想,突然问:“小师娘,你觉得师父是好人吗?” “啊?”水若云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凌越山眼巴巴的瞅着她,他也好想知道答案。 “你觉得师父是一个好人吗?”梅满又问了一次。 水若云脸更红了,看凌越山在旁边咧着大笑脸看着她,她小声娇嗔道:“他哪是好人,他是一个大无赖!” 凌越山哈哈大笑,又怕梅满真伤了心,赶紧一把将她抱起往屋外走,一边说:“梅满,你知道我家若若傻里傻气的,她的话不可取,你别往心里去。”他自己倒是开心不已,忍不住在她脸蛋上啵了一大口。 两个人走远了,梅满还能听到水若云冲着凌越山撒娇着道:“我哪里傻里傻气……” 梅满心里又酸又涩的,你爷爷的,老子是好人,老子不去追,坚决不去! 欢喜筹备 水青贤找凌越山没什么别的事,就是谈谈成亲一事。凌越山自然是心里乐开了花,他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喜悦让水若云是羞红了脸,而水家老爷只能无奈摇头。他打这个宝贝女儿小时候就开始想象的良婿,真的跟这个太不一样。 凌越山没有家长,只有一个师父,之前水青贤就派人去过越山请这位老人家,但是越山上已是人去屋空。按理说最好凌越山的长辈能到场出席,但水青贤不想再等。这小两口老早就越过了最后一道亲密线,况且凌越山这家伙视礼教于无物,当着他这未来岳丈的面都敢往女儿房里钻,万一婚礼未办自家女儿先大了肚子,那就真是不好看了。 关于这点丈母娘楼琴是对凌越山相当的不满,她虽没有见过此人,也知道是这个小伙子救了水若云,但她就觉得是这个鲁小子趁人之危,占她女儿的便宜。水若云虽不是她亲生的,但是是这个乖巧女儿让她的这个家庭重新和睦,所以她是真心的疼爱。 她原本相中了陈剑飞,也特意安排几个年轻人出去游历,增进感情,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凌越山,一路痴缠竟然得逞。从钟启波的沿途报告来看,这死小子怕是早把女儿的便宜全占光了,自然不得不快办婚事,但她心里是老大的不痛快。 凌越山自然不知道家里还有个难搞的丈母娘在等他,他是个没娘的孩子,当然也没概念多了个娘该怎样。反正他马上要跟着岳丈回家与若若成亲去了,这件事让他高兴的心里直冒小泡泡。于是欢天喜地的与宗潜月告了别,带着愁眉苦脸的梅满往苏州赶。 水家在苏州是很有声望的,除了水家老爷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地位外,水家经营武馆、粮铺和布行,是苏州的大户人家。简言之,在这个地方,水家是有钱又有势。水家宅子也不小,一共六个院落,布置的是简洁又雅气。 凌越山对自己遭遇了楼琴的冷淡没什么太大感觉,但对水若云一回来就扑到楼琴怀里撒娇哭个没完觉得很难忍,很想伸手把媳妇儿抢回来。那楼琴宝贝心肝的疼个没完,最后竟然说太想念这个乖女儿了,晚上要一起睡,说说体已话。凌越山在心里暗想,要是水若云真答应了,晚上弃他而去,他一定动手抢人,再私奔一次去。 幸好凌少侠的媳妇儿很有眼力架,看那边凌小爷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于是就婉拒了,撒着娇道白日里多陪陪母亲说说话。楼琴抚着她的小脸没再说什么,她身后的那个余嬷嬷却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这个余嬷嬷是楼琴的陪嫁嬷嬷,当初姑爷水青贤再娶一房的时候,事情闹得特别大,楼琴天天以泪洗面,这余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当然是心疼,替她愤愤不平。她原本就嫌这姑爷水青贤是江湖出身,配不上她家小姐,没想到高攀之后,功成名就了,却动起了再娶的心思。最后萧云儿生下水若云后过世,这个事才算是了结了。 过了几年,楼琴与水青贤感情恢复,容嬷嬷自然更是觉得当年若没有萧云儿这个狐狸精,她家小姐也不会受这情苦。连带着,对水若云这个狐狸精所生之女,她是不待见的。不过主仆有别,分寸她是知道的,她自然也不会做些什么伤害主子的事给自家小姐添堵。但她是嬷嬷,有管教小小姐的职责,于是自然而然的会多加了几分严厉。所以整个府里,水若云最怕的就是这个余嬷嬷。 凌越山不知道这老太婆是什么人,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只看到后面站着的这个老婆子眼露轻蔑,他自然是给她瞪回去。 当晚,凌越山与水若云躺被窝里,水若云才细细的给他讲了家里这大大小小的关系,长长短短的各项规矩等等。凌越山对这些是不放在心上的,他只道:“只要他们是对你好的,我旁的不会管。反正等成了亲,我就带你出去游山玩水,顺路去找你楚盈姐姐。我会在这城里买块地,盖一个我们自己的宅子,到时候从外面回来了,我们就搬到新宅子去住。你想爹娘了,就回来看看。平日里在我们宅子,你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想玩什么便玩什么,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我就只管去赚钱养家,你就只管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谁敢给你脸色看,拿规矩吓唬你,小爷我撕了她。” 水若云把脑袋埋他怀里,眼眶直发热,她知道他是说认真的,他真的会做到。她紧紧的抱着他,声音闷闷的:“你真会把我惯坏了。” 凌越山笑得坏坏的:“无妨,惯坏了我再收拾你。我喜欢收拾你。” 水若云红了脸,这家伙,让人刚感动一会就不正经了,这么快就现出原形。 凌越山又道:“你可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二个小越山三个小若若。”他美滋滋的打着小算盘,真是太幸福了。 凌越山这边是幸福愉快了,可身边却有人愁若断肠。除了梅满之外,就还有一个,水仲楚。 水仲楚是在凌越山他们到家后的第五日赶回来的。凌越山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跟一个中年男子说话,两个人都严肃着一张脸。说了好一会,那中年男子走了。水仲楚一回身,看到凌越山了,终于有了笑颜。这个臭小子,真要成他妹婿了。 两个人久别重逢并没有来一个兄弟式的拥抱,凌越山觉得跟他抱恶心,水仲楚是没有心情跟这臭小子勾搭。但两人很自然的坐在了一块,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水仲楚瘦了,黑了,看着成熟不少。这一年来他一直在外寻找王楚盈,数不清走了多少路,找了多少线索,问了多少人。这一年的历练,令他仿若脱胎换骨,可惜佳人却一直了无音讯。刚才那个中年人,便是王楚盈的父亲,水家的总管王义。这一年他也在外奔波,寻找女儿的踪迹。刚才他俩就是碰碰头,交换一下线索。 凌越山跟他说了他们去宗氏花谷一路所见所闻,花谷里发生的事,还有黑刹大会等等。若在以前,水仲楚定会羡慕不已,现在的他,却是沉稳了许多。 “我现在才理解当初爹爹的心情,有些东西,你失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应该珍惜。越山,你真是比我幸运。”水仲楚是专程为了妹妹的婚事赶回来的,起码他最疼爱的妹妹,得到了他得不到的幸福。 是的,得不到,或许真的是时间有点长,埋没了他的希望,也或者是太多次的失望,让他心灰意冷,在心底深处,他真的觉得他不会得到了。 婚礼定在二个月后,因为有水仲楚的陪伴,所以就算白日里凌越山见不到水若云,日子也还能过,比起那头几日真是好太多了。因钟启波这段被叫去受训和述职,成亲后,他便是正式拨到凌越山这边做管事的了,所以没个熟人带着他们逛。 凌越山头几日,真是无聊到只能抓梅满去练功打架。现在水仲楚在了,他便拉着水仲楚和梅满,在这苏州城里转着,凌越山有很多事要忙,他计划等带若若游玩回来,是要给她一个大惊喜的。 “买现成的宅子不行吗?” “不行,现成的宅子不是我想要的样式。”凌越山拿出个图纸,那是他画废了好几张之后最成功的一张,他画得当然不会好,所以在旁边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注释。他还找了工匠,盘算了需要多大的地方。这几日选址,问地价,把这几个年轻人也折腾的够呛。 凌越山算了算他的钱,基本上都是从宗潜月那咪来的,西牙拓的那笔,其实他花的七七八八。他本就没什么金钱和执家的概念,又一路带着水若云,什么都想着给她最好的,根本不去细算银子。当然一上来就有横财一大笔也给了他底气。只不过买地盖房置购家产那可不是小数目,他还要带着水若云到处游山玩水的,按照从花谷回到苏州的费用一算,这笔账可是高的吓人。 水仲楚完全受不了他,直道他这一路花销,足足够他在外面带队跑个三年的。凌越山却丝毫不知反省,他觉得他没哪笔钱是不该花的,好些想给若若买的小玩意还都被若若拦下了。钱该花就得花,不过凌越山也知道,这钱还得会赚。所以这几日除了算花钱,他还得请教和琢磨怎么赚钱。 不过赚钱可不是三两日就能琢磨出来的,加上他又毫无经验,所幸他的横财银子还够,暂时够他撑个几年慢慢摸出条财路来。 小两口白日里是各忙各的,水若云是一直被拉着试嫁衣、办嫁妆、制绣品、学婚后执家规矩什么的。凌越山除了忙自个的小算盘,当然也免不了要备彩礼、试婚服、采买准备各项事宜等等。因为凌越山没有亲人,婚礼就在女方家里办,再加上二人在外奔波多时,本就有夫妻之实了,水家也不想落人口实,所以很多条条框框都免了,请的宾客也都是自家人,还有些特别熟悉关系较好的老朋友,横竖算是正经把喜事办了,也不委屈了女儿。 凌越山这山野小子哪懂得这些,他婚前被抓着学这学那,打点这个安排那个的,被无数条礼仪规矩扰得恨不得掀桌,又见不着水若云几面,甚至见着了也只来得及说上几句。所以晚上若再不让他跟水若云同房,连个正经抱抱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他是真的会翻脸。 楼琴可不管他如何,这女儿婚前本就不该与男方再见面的,需留待拜堂后。可水家老爷给那鲁小子求了情,说他们江湖不拘小节,就不要太讲究了。好吧,有空的时候见见面她允了,晚上同房是绝对不行,这算什么事?说出去岂不是落人笑柄,这女儿的闺誉怎么办?她当然不会直接跟那鲁小子说,她怕被气死,她让水仲楚和水老爷去说。 于是爷俩对山野小子凌越山展开了教育,可惜这死顽固就听不进去。什么叫说出去落人笑柄,谁去说他就揍谁,谁敢耻笑他家若若他就让他这辈子除了笑不会干别的。总之最后谈判的结果,就是凌少侠面子上答应了要求,但最后执行情况如何,水老爷也别太追究就行。 水青贤是吃了几次教训,知道跟这鲁小子较劲最后就只是会给自己添堵,何况这段日子他看在眼里,除了没规矩之外,这小子人品才能本事还有对自家女儿的好,那可真是没说的。所以只要他不要闹得太出格,别落人口实整得大家都不好看,那他也就睁眼闭眼过去就算了。 于是每晚都有个偷香贼潜入水家小姐闺房,避开值夜丫头的耳目,抱着自己媳妇儿睡觉。只不过究竟是有外人守着呢,所以凌少侠这坏事是干不了啦,但凌越山也是个知足的。反正就等二个月嘛。 终于忙忙碌碌二个月很快过去,可就在婚礼前三天,他们却收到了西牙拓的一份贺礼。西牙拓意思意思给了份礼,最重要的其实是他那封信。他信里居然说王楚盈在他手上,如果想要把她带回去,就要带着西牙朗清来苗疆毒龙族。 婚前冲突 一家人看了这信都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水仲楚和王义更是恨不得立刻就动身出发。凌越山却觉得事有蹊跷。王楚盈是与夜香中的西牙朗一起失踪的,如果西牙拓找到了王楚盈,就是说他找到了西牙朗,为什么他不用西牙朗直接要胁西牙朗清呢?事隔了这么久,他才说王楚盈在他手上,这不是太奇怪了? 所以,这当然值得怀疑,是不是那西牙拓一直无法追踪到西牙朗清,或是一直无法接触到西牙朗清而想出来的计策,把人骗到他自己的苗疆地盘,这样对他来说更有胜算。 当然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能打保票说西牙拓手上一定没有王楚盈。哪怕真的只有一丝丝的可能,刀山火海,他们也是要闯一闯的。这就是西牙拓高杆的地方,你明知道他打的是坏主意,你还得心甘情愿的往他挖的坑里跳。 大家长水青贤迅速做出了决定,首先立马派人去联系西牙朗清。之前西牙朗清他们追寻西牙清而去,水家为防被人查探,给他们惹来麻烦,因此一直没有派人联络。但双方事先安排有互通消息的管道,现下是正好派上了用场。其次凌越山和水若云的婚礼按原定时间三日后举行,既然又要外出办事,这成亲就更是得抓紧。接着是同时还派出了几个人先潜去苗疆暗地里查探消息,无论人在不在那西牙拓的手上,都要事先摸清了情况以定对策。 可这事无论再怎么安排,还是扰了婚礼的情绪,水家两兄妹掩不住的忧心忡忡,水府里罩着一层低迷的气氛。凌越山心里对那个西牙拓更恨,奶奶的,明知道小爷要成亲了,故意来捣乱的。于是凌越山这几天也不出去了,他就守着水若云,管它什么成亲前少见面的规矩,得想法子让他宝贝媳妇儿开心,这个比较重要。 可就因为他天天的守着,发现自己的那个宝贝疙瘩成亲前原来在受罪,于是这婚前的两天,凌越山与余嬷嬷发生了冲突。 首先是他发现余嬷嬷不让他的若若吃饱饭。之前是他亲自照顾的时候,哪顿不是好几样肉菜好几样素的,若若爱吃鱼,他就三天两头的换着口味上鱼。可这二天他白日里盯着下来,发现若若每顿只有二三样素菜,米饭也就一小碗。凌少侠那个气啊,又不是尼姑,吃什么素。敢情这回到家了,还不让吃顿好的啦。他第一次看见若若的桌上的菜色,当场就掉脸子。好在水若云拉着他,解释是因为要成亲了,女方需少食茹素,就只是几天而已。好吧,他耐着脾气没发作。 紧接着他发现水若云几个手指头全扎的是小血洞。他这段日子见她见的少,夜里偷溜进房也只是抱着说说话便睡了,况且是在自个家里头,哪曾想着仔细看身上哪有伤的。好了,水若云又解释女方得自己缝些枕套被面之类的,她手艺不好,所以才会被针扎到。他咬咬牙,也没有说话。 然后是到了下午,余嬷嬷带了二个丫环过去,说是要让水若云婚前训礼。凌越山在水若云可怜兮兮的哀求眼光下出了去,可他外面绕了二圈就绕不下去了。他这是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他家若若活受罪呢,他怎么都想盯着不让人欺负她。水仲楚拉着他说了好一阵的话,也没能把他留住。 水若云正顶着一个沉重的发冠,梗着脖子直着腰来回的迈着步子。她脸上已有薄汗,明显是累了,脸色有些白。余嬷嬷在旁尤不满意,嘴里还道:“小小姐,你的头有些低了,别缩着肩,步子得大一点,可别想着偷懒。” 出嫁当天那婚冠比这个还沉,又得顶着好长一段时间,这次宾客虽然不多,但都是自家熟悉或是重要的客人,这新娘子是一定不能丢了体面。所以现在还差不了二天了,得好好多多练习才是。余嬷嬷一边呼喝着,一边手上的竹条子啪的一下打在水若云的腿上。这凌越山正巧是进得屋来,一看这个哪里还按捺的住,居然还敢打若若。 他嗖的窜了过去,用力一把把竹条子夺了,啪啪啪的折成好几截,丢到地上。又把水若云头上的发冠一下取了,直朝向余嬷嬷身上摔。他脚一伸勾来把椅子,四平八稳的坐下,把水若云安置在自己的膝上,心疼的去捏捏她的颈子揉揉她的腿。 余嬷嬷在这府里可是老资格了,连老爷水青贤都得卖她三分薄面。更何况这新嫁娘婚前训礼,哪个大户人家不是如此,余嬷嬷自认可没做错半分。这山野粗鲁的蛮小子竟然敢如此无礼,一下把余嬷嬷惹毛了。 一个是倚老卖老,祖宗规矩少不了,一个是管你去死,我家媳妇欺不得。于是一老一少居然在屋子便吵开了。水仲楚闻讯赶了过来,一看这情形头疼的直想转身就走全当没看见。可屁股后面跟着自家娘亲,他也只好硬着头发上前劝。 凌越山可是不管不顾的,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反正就是若若不能再受这个罪,饭要吃好了,不要再缝东西了,也不要再练什么侍礼了,还有他没看见不知道的,通通都不许了。就平平常常的,到日子拜堂就好。 余嬷嬷也毫不退让,哪家小姐千金会这样没体面劲的,本来这小小姐婚前跟一陌生男子满江湖跑就已经够丢人了,老爷夫人千方百计的给抓紧安排婚礼,还得赔着脸想着法的给宾客找个说头,介绍这个女婿,也是为了给她拉回个好名声。看找的这个小姑爷是什么人啊,山里来的蛮子,不懂礼数没有规矩。这小小姐可是也这般的,那这水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这余嬷嬷是老妇,平日时管教下人丫环的,那嘴皮子利落的,一套套的。凌越山是全当她放屁,水若云却不能,她越听脸越白,都快哭了。水仲楚这边拦着凌越山,真怕他会动手揍人。楼琴也赶忙劝住了余嬷嬷,一屋子闹哄哄的,终于把这新嫁娘闹崩了。 水若云推着凌越山的肩大叫:“凌越山你别闹了。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我要做个最体面的新娘子,你什么都不懂,你在这胡闹什么!” 她失控大声嚷嚷,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水若云瞪大了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划落下来,她觉得委屈啊,她这么辛苦,为的什么?不就是想漂漂亮亮的体体面面的嫁给他凌越山。嬷嬷说的对,他是山野小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那又怎样,她水若云就愿意嫁他,他对她的好,全天下没人比得上,就算是收个包袱跟着他往山上住去,她也愿意。可是她当然也想让自己的家人喜欢他,旁的人也能尊敬他,她毕竟在礼教世界长大,当然会希望自己的相公能有人欣赏有人尊重。 可他偏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胡闹,他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可还有二天就成亲了,她都能做到隐忍刻苦,她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收收性子,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她这些天又焦虑着王楚盈的安危,又牵挂着凌越山怕他呆的不习惯不开心,还要这么辛苦的应付婚前的礼训,本就象根紧崩的弦,这下子闹大发了,她再撑不住,终于发作出来。 凌越山象不认识她似的瞪着她,她刚才说什么?她居然连名带姓的叫他,她说他什么都不懂,他胡闹!好,真是好! 凌越山咚的一下把她从膝上放到地上站好,转身就往外走。水若云看他也发了脾气,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头也没回,径直走了出去。 这下礼也不用训了,架也不用劝了,大家围着个哇哇大哭的准新娘,尴尬的面面相觑,最后水仲楚拔腿就往外追,楼琴搂着啼哭的女儿,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 水若云是一直哭一直哭,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是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没了半点精神气。楼琴抚着她的发,看她终于是止了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叹口气,去拧了湿帕子给她敷在眼皮上。 水若云安静了一会,突然去拉楼琴的手:“娘,你不要怪越山哥哥,他不是故意要跟余嬷嬷吵的,他只是急了,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她声音哭的早没了调,哑的不象话,还费力去说。楼琴摸着着她的脸,轻道:“傻孩子,娘不怪他,你别着急。” 其实今天这一架吵的,她倒是对这个小伙子改观了。那不管不顾,只一心想着心疼自家娘子的心意,她确是没见过的。所以,她也能理解这鲁小子发脾气的缘由吧。他一心为这傻丫头,连跟个老嬷嬷吵架的丢脸事都做了,却还被这傻丫头当众给喝斥,也难怪他了。或许这真是老天注定,她的女儿乖巧,于是是真有福份的。 另一边,凌越山也没有吃晚饭,冲出水家在城里转了好几圈,把气都转没了回来了,一头扎进屋子不出来。梅满跟了一路,回来了也不敢跟进屋去,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他都没见过师父这样生气的。他满脸期盼的看着闻讯而来的水仲楚。 水仲楚摸摸鼻子,好吧,他是大舅子,他有特权,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凌越山抬头看他一眼,低头不说话。水仲楚等了一会,看他不给反应,只好自己坐他身边去,道:“她哭到现在,差点哭死了。” 凌越山瞪了他一眼。 水仲楚想想,又道:“你别生她气了,她这几天也不好受,够辛苦的。” 凌越山还是不说话。水仲楚想想,心里叹口气,他错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两人可不就为了他这宝贝妹妹这几日没好日子过闹的吗?那还有什么话题可说的,他最不擅长劝人了。 “那……后天成亲……”他没说完,却见凌越山跟针扎似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成亲的事可不能变,你们水家要是敢毁婚,我就掳了若若走。” 他想问后天成亲他这边准备的如何,谁说要毁婚了?水仲楚抚额叹息:“那你就别闹脾气了,还差一天就成亲了,要开开心心的嘛。要不你哄哄她去。” 凌越山一撇嘴坐下了,闷闷的:“不是说婚前不要见面嘛。” “啊?”这会子他又知道要守规矩了?这两个脾气闹成这样,他做哥哥的好头疼。那婚礼真的不会出问题吧。 水若云哭累了睡过去,楼琴给她敷了敷眼睛,盖好被子就出去了。凌越山悄无声息的潜到床边,看着她惨兮兮的睡颜,眼睛真是肿的利害。他心疼的抚了抚,这样肿敷冷水帕子哪里管用?她就爱哭,明天起来肯定得眼睛疼。他伸手轻轻按压她眼旁的几个穴位,她舒服的呻吟一声,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小猫一样,继续睡着。 他看着她良久,低头在她眼皮上轻轻一吻,声音轻悄的几不可闻:“对不起。” 大喜之日 水若云一觉醒来,眼睛有些涩涩的疼,摸了摸身边被褥,他昨晚没有来。她难过的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又有些想哭了。发了一会呆,叫了丫环一问,居然已经午时了,这可吓了她一大跳,怎么今天没人叫,不是一早应该还有半天的礼训吗? 她跳了起来,快速冲去洗漱,铜镜前一照,这憔悴的女子是她吗?不行不行,她啪啪啪的把自己的脸蛋打出红晕来,明天她要做最漂亮的新嫁娘,不能这样。 午饭意外的丰盛,不过水若云顾不上饭菜好不好,飞快的扒了几口,她想着今天要做的事情,睡迟了,时间该不够了。 可吃了饭楼琴过来拉着她说了好一会的话,说是下午这半日什么也不用做了,只管好好休息。今儿个夜里可没安稳觉可睡了,寅时就得起来梳妆。水若云有点心神不宁,到现在都没见着凌越山,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还生她的气?他从来没有这样冲她发过脾气,她其实真是有点慌,又不敢主动去找他。 说起来她还真是鼠胆,当时热血冲头,彪悍的冲他吼了二句,现在想起来怎么就觉得这么心虚呢。一个仆人过来报,说宗氏花谷送来了几箱贺礼。水若云蹭的跳了起来,朝主院前厅冲过去。宗氏送来东西,越山哥哥肯定会去接收的。 宗氏花谷送来的是大礼,足足八大箱子,因为东西太多,路上又出了点问题,所以有些迟了。送货的几个小哥一个劲的道歉,庆幸赶上了。宗潜月随礼附上的信里说凌越山没有亲人,成亲是大事,他这个兄弟自然要替他充充场面。但因宗寻香肚子很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要临盆,所以无法亲自到贺,于是备上贺礼,聊表心意。 另外还有一个箱子是给水若云的,都是些女孩儿家的东西,还有很多花种和花谱经之类的。宗潜月信里又交代,这个箱子是送给水若云的,是他家娘子挺着大肚子亲自准备的。因为知道水若云喜欢这些花草的东西,所以特意送上一些,平日里也可以解解闷养养精神。里面还有个瓶子,却说这是给凌越山的。 凌越山果然是在前厅里接待送货小哥,当面清点接收了礼物。看水若云来了,却也没说什么,只盯着她看了会,从那箱子里拿了给他的东西,走了。 水若云心里气闷,给他狠狠记了笔小账。他没有象以前那样看到她便过来抱抱她,拉拉小手什么的,她也不好主动过去,但她心里难受,会不会是他还在生她的气? 这婚前的最后一天过得飞快,水若云后面再没有见到凌越山,她迷迷糊糊的转陀螺式的准备,半夜里就被挖起来沐浴梳头上妆穿衣,她坐在那任嬷嬷丫环们摆弄着,手心紧张的出了汗。等都准备妥当了,天已经大亮。 水家收拾了一个院落做新房,因为凌越山没有家,所以只是把女儿从这个院子接出去转一圈,再送到主厅拜堂,然后再送去新房院子而已。待凌越山的新宅置好后,两人再搬入新居。院落新房里此时早已命仆妇摆好了婚床,摆上了各式喜果、红枣、桂圆、花生、红绿豆及利是等。屋里屋外贴满了红喜字,挂满了红绸红灯笼,各个屋里都备上了红烛,一片喜气洋洋的。 这个婚庆从中午开始便在城里三家最大的酒楼开流水席宴请城中众位凑热闹的百姓,而相熟的亲戚宾客,请到水府来的并不太多,所以还不算大操大办,但在苏州城里也是体体面面的。 到了吉时,水若云盖上了红盖头,上了花轿,听着外面唢呐喜乐响个不停,鞭炮声响彻云宵,她在轿中晃着晃着,心里头惦记着不知越山哥哥怎么样了,会不会烦这些礼俗,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她胡思乱想,轿子转了很长时间终于回到了水宅。 水宅门口锣鼓震天,舞狮队欢天喜地的舞着。喜娘在轿外喊着新郎官开轿门,水若云就感到轿身一震,该是凌越山依礼俗踢了轿,紧接着轿帘被揭开了,一只熟悉的大手掌伸到她眼前。水若云眼眶发热,手都有些颤了,她轻轻的把自己的手放到这个大掌里,温暖的大掌迅速将她握紧了。水若云心里想着,这一握便是一生一世了。 她被拉扶着出了轿外,两个人双手紧扣,他牵着她往礼厅里去。透过红盖头的下沿边,她看到大花结的红绸布被他握在另一只手里,原本应该是把这红绸布递进轿里让她牵着的。她偷偷抿了个笑,果然她的越山哥哥不会事事依着规矩来。 整个婚礼非常热闹,也没有象水若云担心的那样出任何的差错,凌越山规规矩矩的做完了每一个步骤动作,她吊着的心安下来一大半。终于拜完堂行完礼,水若云便被送到新房里候着去了。 几个小丫环陪着她,过了一会居然端了碗面给她吃,那端来面的丫环银儿说是还要等好久,让小姐先垫垫肚子。水若云其实早饿了,她掀了盖头,一边吃着一边问:“不是说新郎没回来之前不让吃东西吗?” 这小丫环跟水若云平日里亲近,什么都敢说。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说:“他们说姑爷好凶的,怕被姑爷发现没给小姐吃东西饿肚子,到时发脾气整治我们几个服侍的下人。所以趁没人拿点吃的给小姐。”敢情从厨房到跟前伺候的,串通了一气。 这丫环嘴里没溜,编排了姑爷的不是,可水若云听着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她娇嗔道:“净瞎说,越山哥哥才不凶,他最好了。” 小丫环嘟了嘴不敢驳,是呀,得看对谁好了吧。指着余嬷嬷鼻子破口大骂这事,早在全府里都传开了。这火爆脾气新姑爷的名声,那是响当当的。丫环收了碗筷,迅速湮灭证据,打点好了重新盖上盖头,只陪着小姐静静的等。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喜娘带着几个丫环,领着姑爷凌越山进了来。水仲楚在外头把几个要跟来凑热闹的拦了,拉了再一起喝酒去。开玩笑,谁知道这两口子的别扭闹完没有,要有人起哄啥的,又整出个什么事来,他这大舅子又得头疼了。所以能躲就躲,还得往远了躲。 水若云坐在床边,大红盖头盖着,她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喜娘溜口的说着一套套的吉祥话,却没有凌越山的声音。她紧张的抓着自己腿上的衣摆,觉得心脏咚咚咚的都快跳了出来。终于听得喜娘喊声揭盖头,眼前的红绸巾子终于慢慢揭了起来。她看到凌越山一身红衣,目不转睛的直盯着她瞧。 今日里凌越山也是特意打扮过了,长发齐齐整整的束在脑后,绑着红色嵌玉发带,朗眉星目,高大挺拔,一身大红色新服喜气洋洋的。水若云看着,觉得她越山哥哥原来穿鲜艳的颜色也这么好看。 凌越山专注的盯着她,目光深邃的让她脸红。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胶着着挪不开视线,旁边站着的几个丫环看着都觉得脸热了起来。 一旁银儿机灵的上来接过凌越山手里的称秆和红盖头,水若云这才回过神来,羞得把头低了下去。凌越山却挨近了,扳起她的小下巴又仔细的瞧,她的眼睛看着不肿了,今日的妆上得很艳,她透着股小妇人的妩媚风情,让他心里痒痒的。他抚了抚她的脸蛋,突然问:“饿不饿,有没有吃过东西?” 银儿听得这问话,颈后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果然啊,幸好他们几个聪明。水若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银儿,看她紧张的挺直了背站在那的架势,不禁笑了出来,轻轻冲凌越山点点头。 她甜笑娇媚的模样惹得凌越山一热,又思及这屋子里还这么些人呢,又生生给忍着了。回头问那喜娘:“接下来是要干嘛?” 喜娘赶忙拿了只小碗,装了个饺子过来喂水若云。水若云还沉在蜜罐子里,果然越山哥哥疼她,第一个先想着她有没有饿肚子。那喜娘拿了饺子来,她没多想,直接咬了一大口,一下僵在那了,是生的,那味道让她不自觉的皱起小脸,凌越山一看她表情就皱了眉头。 那喜娘一瞧她怎么咬了这么大口,完了,这下不好咽了,她迅速退后一大步,这姑爷的威名她也听说了,看他皱着眉头板着脸,闪远点比较好。水若云嚼也没法嚼,狠狠心正想试试整个生吞了,却见凌越山伸了个大掌摊在她嘴边。 水若云看了眼喜娘,她一脸为难,于是水若云冲凌越山轻轻的摇摇头。凌越山不语,挑了挑眉毛,一直盯着她。水若云权衡了一下情势,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把那口生饺子吐在了他手里。 银儿赶紧有眼力架的拿了个小碗奔过去接了,又递了帕子让姑爷擦擦手。凌越山又让她拿了水过来让水若云清清口。 那喜娘在旁边有些愣神,然后猛然想起来了,大声问:“新娘子,生不生啊?” 水若云赶忙也大声应了:“生,生!”她小小慌张的模样终于把凌越山逗笑了。 喜娘吐口气,赶紧把交杯酒端过来,两个人喝完了酒。凌越山指着水若云头顶着的凤冠问:“这个现在可以摘了吗?” 喜娘点头哈腰急忙道:“可以了可以了,礼毕了,可以摘了。” 凌越山二话不说,动手就去拆那个冠,对几个要上前来帮忙的丫环道:“不用你们碰,都出去吧。” 这话一说完,呼啦一下一屋子人全撤干净了。这撤退的速度让水若云哈哈大笑起来,凌越山其实不太会弄那个凤冠,拆得慢,看她笑得开心,终忍不住在她小嘴上咬一口:“这么开心。” “她们都怕你。”水若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嘻嘻的道。 凌越山把凤冠丢到一边,伸手去捏捏她的后颈,这么重,这撑了一天得多累啊。水若云舒服的眯了眼,把头靠在他肚子上。听得他问:“怕我什么?” 她恍过神来,想起二天前的冲突了,真是差点忘了越山哥哥还在生她的气,是她不好,他一心对她好,这么疼她,她却那样对他吼。她赶紧搂着他的腰,脑袋在他肚子上蹭着:“越山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对你凶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不要不理我。” 洞房花烛 凌越山心里酥酥的,他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开口哄她,让她别恼自己,是他太鲁太蛮不懂事,没有顾及到她的心情和处境。却没想他还没有想出好词来,却收到她的这份大礼,他的若若啊,真是乖巧可爱又讨喜。 看他半天没说话,水若云有些急了,这难道真是气大发了。她搂着他的腰直晃,抬着头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唤着:“越山哥哥……” 凌越山怜爱的摸着她的小脑袋,笑笑:“我几时有不理你?” 她嘟了嘴,脸又埋回他肚子那。心里翻着小账本,当然有了,前天晚上他就没有来找她,然后昨天下午在前厅收礼的时候见了她也没说话,还有那天她哭他发脾气走了不回头,后来她眼睛好痛也没人理……反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不好。 她用脑袋瓜子碾着他的肚皮,肉硬硬的,一点都不软,看来是没法把他碾疼了。好吧,她检讨过了,她也有错,所以她就不追究他的不好啦。而且事实上他一生气她就有些发慌,想想又真是委屈,她太没出息了。 凌越山看她小脑袋动来动去,忽然很想笑。他把她抱起来搂着一起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些应景喜庆的菜式,一小碟一小碟的,甚是好看。凌越山夹了几样喂她,看她半眯着眼吃得高兴,他也觉得舒坦了。 水若云靠在他怀里,忽而趴到桌子上去倒了二杯酒,递了一杯给他,娇声娇气的道:“那现下,你可就是不生气了。咱们喝了这一杯,以后你可不能再翻这个旧账来生我的气。” “好。”凌越山爽快的应了,仰头一口把酒干了去。水若云乐嘻嘻也把酒吞了,高兴的又趴到桌上还要去倒。凌越山赶忙把她扶住了,伸手帮她倒好,看她乖乖的就着他的手把酒又喝了,冲着他甜甜的笑,那眼儿弯弯的,说不出的俏皮。 他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禁不住去亲亲她的小脸蛋。他的若若啊,又乖又可爱,就是招人疼。他心虚了,他可不能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他又不是宗潜月那个黑心鬼。男子汉大丈夫的,低个头认个错算什么。 凌越山一咬牙,扳过水若云的小脸,眼睛对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若若,是我不好,我是大混蛋。我以为对你好呢,结果却让你在家人面前难堪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看,我最后二天都有守规矩了,我也可以做到的。你别怪我别怨我,我那些个臭毛病,为了你我都会改的。” 水若云听着这话,看着他半晌,眼泪吧嗒吧嗒的又掉了。她搂着他的颈脖,心里感动到不行:“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丢脸了,你这么疼我,现在还不怪我,都是我错了,呜呜呜……我还这么大声的吼你,还小心眼怪你没理我。我平日里什么都不做,是个懒猪,女红也不好,做的饭菜也不好吃,我什么用都没有……”她乱七八糟的开始自责,哭得凌越山的心都开始抽抽了。 他抹去她的泪,亲亲小嘴,道:“又哭?一会眼睛又该疼了。你别的都好,就是爱哭鼻子,哪来这么多眼泪啊。咱们在花谷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你只管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陪在我身边,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归你管,这样就好了。我是粗人,又不挑,你做的我都喜欢的。就是我山野气鲁莽不懂事,给你丢人了,你也别恼我就行。” 她急急的道:“不是的不是的,你才没有给我丢人,你没有错,我不要你怪自己。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她急得在他怀里直跳。 “好好,我没错,我没错,是你不好。”媳妇儿最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就是这样。”她觉得这样才对,满意了,软软的靠着他,有些发呆。慢慢酒劲上头,她眼睛水亮水亮,脸蛋儿红艳艳的,她开始坐不住了,又开始撒娇蹭着,一个劲的喊他的名字。 凌越山低头去亲亲她的小嘴,她趴着他,把他搂紧了,小舌头伸过来撩他的。他看她的眼睛水汪汪迷登登的,就知道她有些醉意了。他的宝贝蛋一醉了就特别热情特别粘人。 他把她抱起往床边走,一边问:“昨晚是不是没睡?”她点点头。昨晚又紧张又期待,还要早早就起来沐浴梳妆准备的,哪里睡得了。 “那累不累了?”他又问。 她摇摇头,然后道:“我要服侍你。嬷嬷有教,要服侍相公的。” 凌越山哈哈大笑:“那婆子终于也教点管用的东西,是不是?” 水若云看他笑,也跟着笑,用力点头:“我要做一个最好的娘子。”她跪立在床上,与站在床边的凌越山眼睛平视。 凌越山抚着她柔软的长发,亲亲她的小鼻头,问道:“那她都教了你什么?” 水若云可爱的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会亲亲。”她搂上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 凌越山扶稳她,任她粘过来,小舌头探进他嘴里碰着他的舌头,她的唇又软又香,他低低的道:“这是我教你的,跟那婆子没啥关系。” 她闻言停住了,想想,手去解他的腰带和扣子:“那我为你更衣。”凌越山顺从的褪去了衣裳,也伸手去解她的,道:“这个也不用她教,你又不是第一次帮我脱衣服。” 她有点晕,皱着眉头想着还有什么服侍相公的,却被他搂着滚到了床上,他开始缠她,咬她的脖子和肩,慢慢的往下移。她突然想到了,边推他边道:“我可以给你做宵夜,为你打洗脚水,给你做衣服和鞋。” 凌越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胸膛一震一震的,蹭着她胸前尖尖的嫩果儿,那果儿被磨得挺翘着,颤颤的惹人怜。他低头咬一口,吞进嘴里吸吮,含糊不清的道:“这些改天做,现在我们做别的。” 她被他吮得仰着脖子直喘气,乖乖的应:“好。” 她的小手抚着他的背,让他舒服的觉得身上麻酥酥的,红色的烛光摇曳,一切幸福的都不象真的。 他突然抬起身,眼睛对着眼睛,问她:“若若,我是你的谁?” “相公。” 他咧着嘴开心不已,就是,他是她相公了,正正经经拜过堂的。 “再叫一声。” “相公。” 他眉开眼笑,又低下头去吮她另一边。她呻吟着用力抱紧他,双腿难耐的夹上他的腰。他却不着急了,慢慢一点点的抚她撩拔着,看她眯了眼轻轻的打着颤。 他对她的身体已经熟悉了,知道做些什么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抚着她,顺着一路啃咬着往下,从胸前到小肚子上耐心的一点点吮着红印子。她扶着他的肩颤着身,轻轻的哼吟。凌越山从腰上把她缠着他的腿扒开,轻轻弯起了压在她的身侧。她呼吸急促起来,忽然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紧张,不由睁了眼看他。 凌越山将她摆弄好,看着她双腿间的水润粉嫩,忍不住动手轻轻剥开来,只见那里莹润微颤的小芽儿可怜兮兮的裸着,他盯着瞧,忍不住低头伸出舌去轻轻舔了一下。这一下让她如遭电击,尖声娇啼,猛的向上一缩躲开了,蜷着身子滚到了一旁。 她那声尖啼传到外边远远守着的丫环耳里,隐隐的听起来甚是凄惨,小叶缩了缩肩,冲着银儿道:“糟了,看来姑爷又发脾气了,小姐好可怜。”银儿也惶惶然的,不是对小姐挺心疼的吗,怎么恼起来连小姐也收拾了? 屋里边凌越山一把将水若云抓住,拖了回来,按在身下,欲摆弄回原先的姿势。水若云泪光闪闪,颤着求饶道:“越山哥哥,不要这个好不好。” 他情动难耐,她的反应让他火热发烫,哪里肯就此罢手。“若若……”他拖着声音压着嗓子,含着警告意味。 水若云在情事上一向是乖顺的,她缩缩肩,可怜兮兮的咬着下唇,乖乖任他摆弄好了,双手紧张的只好抓着床单,绷紧了身子等着捱。 果然他一低头,又去舔上了小嫩芽儿,水若云哆嗦着,嘴里轻轻逸出泣吟。凌越山试探着卷了舌,她一下绷的死紧,手里绞着床单,忍不住又抖着嗓子连声求饶。 他安抚的揉摸着她绷紧的腿,然后加了力吮住那小芽儿,水若云这下子是美极难捱,断肠般的高声吟泣起来,泪花儿再耐不住的汹涌而出。凌越山有心讨好,仔细的品味着她的反应,甚是卖力的研究着这唇舌之用。这姿势让她湿嗒嗒的敞着,他舔吮间将指头推了进去,轻轻刮着她的嫩壁,寻着她魂消的那个点。 水若云被他按压着动弹不得,只能缩颤着身子捱,这夺魂灭魄的极致感受逼得她眼泪儿汪汪,不住的大声娇啼哭泣。外头守夜丫环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小姐凄凄惨惨的哭嚷之声虽然隐隐的听不清楚,但已足够吓得她们互相提醒着一定不要得罪姑爷。 当水若云终于哆嗦的颤着泄出凝浆,凌越山满意的结束了新尝试。她神魂早已被磨得没了大半,只搂着他的颈脖呜咽的大口喘着气,委屈的直掉眼泪。凌越山心里是对她千宠百爱,不知怎么办好了。两个人吻吮不休,厮磨缠绵,终于又用回了水若云熟悉的方式开始折腾,她又是娇又是闹,最后只能抱着他哇哇大哭…… 小两口子情到浓时,哪里还知道他俩的动静已让守夜的丫环脑子里的想象力转了十个圈。直到天色将明时,这洞房花烛夜才终于算消停了,水若云早瘫软成烂软的泥人儿,凌越山又是亲又是疼的,两个人搂成一个甜甜的沉到睡梦中去。 第二天,新娘子水若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没有一个丫环敢去叫她起身,因为姑爷一早起来便警告过,谁都不许进屋去打扰。 一众丫环小心翼翼的看他,丝毫不敢怠慢。只需一早晨,这姑爷的暴行便在下人圈里传开了。他连余嬷嬷都敢指着骂,听说要不是少爷给拦着了,这姑爷说不定都动手打人了。老爷夫人都不敢管,连少爷都躲着他,这新婚第一晚还把小姐给整治哭了。 凌越山没搭理她们看他的古怪眼神,他径直去了水青贤的院子,给水青贤和楼琴请安。 此举倒真是出乎了水青贤两口子的意料。只见凌越山规规矩矩的跪着,恭恭敬敬的敬了茶,又给二老磕了头,道:“我凌越山从小没有爹娘,是师父把我养大的。我识得几个字,却没念过太多书,自小习武,只是个鲁莽武夫。山里的世面小,我的确是不太懂事,也许时常还会闯祸惹笑话没礼数。可爹娘你们不嫌弃,还愿意把若若交给我,我是感激在心的。我凌越山不是不识好歹,没心没肺之人,今日我便当着爹娘的面起誓,皇天在上,我凌越山此生,只娶水若云一人,用我毕生疼她,照顾她,让她永远都开心。我会努力长进,尽到为人丈夫的职责,也请爹娘多多教诲。从此往后,你们也是我的爹娘,我也定当与若若一起,给爹娘尽奉孝道。” 刀厨食铺 凌越山与岳丈岳母说的这些话水若云是不知道的。她一觉醒过来,还没来得及体验一下新嫁娘的害羞和不适,就要投身到出发寻找王楚盈的准备当中。 凌越山神神秘秘忙忙碌碌的带着钟启波往外跑,把家里出发准备的事宜全都交给她和梅满了。这可是让水若云精神抖擞,心情振奋,终于她也是有用之人了。这出发前的各项准备,多重要啊。况且看这意思,越山哥哥是铁定会带着她去的。 她昨晚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跟越山哥哥撒撒娇,磨他答应带她一同出发。一来她是很想亲自去找楚姐姐,毕竟她是为了自己才会遭此大难,她心里是一直挂念着;二来她一点都不想离开她家相公,别说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现在就是他出去半日,她在家里等着也想他想的难受。 结果还没等她跟他开口呢,他就已经让她自己准备出发的东西了,有他的还有她的,全都要准备。这下新上任的凌少侠夫人那个高兴呀。 也就在这天,西牙朗清的消息也回来了。原来他们追着西牙清到了一个叫南华镇的地方。父子再次见上了面,可西牙清还是死活不愿认他,于是父子俩就耗在了那个镇上。他的同胞哥哥西牙朗也还没有下落。这南华镇与苗疆同一方向,西牙朗清于是决定就在那等凌越山他们过去,再一同进苗疆。 事不宜迟,水家兄妹、凌越山、梅满、王义等带着些精挑细选的仆卫一同出发,踏上了去南华镇的旅途。对于钟启波没有同行,凌越山只对水若云解释说在苏州有事安排他办。 这一队人到了南华镇也兵分了两路,一路由王义领着仆卫,先行一步,到那苗疆与先头派出的探子会合。而凌越山他们,与西牙朗清碰面后,就随后再赶去。 南华镇其实就是个小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西牙清会跑到这里来,西牙朗清对他很是头疼。虽然罗艳门在江湖上消失后,江湖中对夜香大盗的追辑几乎是看不到了,但西牙朗清还是很担心,于是对这儿子的追踪是小心又低调。 西牙清也不笨,他终于换上了汉人的服饰,稍加打扮,与原来夜香大盗的模样是大相径庭,他黑瘦憔悴许多,身上的邪气似乎也被磨得差不多,这番模样还真是让凌越山他们没想到。 凌越山他们赶到南华镇的时候,西牙朗清父子俩还是僵持的状态。那西牙清也不再逃跑了,就呆在镇上,与西牙朗清夫妇俩共处着,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但他很少说话,也绝不开口认爹,似乎只是为了相处而呆着。 西牙清看到凌越山是有点怕的,这个小子当初下手可是一点都不手软。凌越山和水仲楚对他也是怨气冲天,要不是看在西牙朗清的面上,是恨不得再把他胖揍一回。更何况要不是夜香这两个贼子,王楚盈也不会失踪,水若云也不会中毒,虽然最后这施毒手的是西牙拓这恶徒,但他们所有这些麻烦事情的起源,皆因夜香而起。 西牙朗清当然知道自己这俩儿子罪孽深重,残害了不少人,他心中有愧,不但是对凌越山和众受害者有愧,也对这二个孩子有愧。这毕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子,当初,又是他弃了他们而去。他自己在宗氏花谷,有宗秀萍的陪伴,过了二十年的幸福时光,可这二个孩子却在西牙拓的手里受尽折磨。 西牙清到了夜里,还会做恶梦凄惨哀嚎,从他梦吟和平日里挤出来的只言片语,西牙朗清能拼凑出自己孩子所受的非人经历。他恨西牙拓,这种恨比之当初西牙拓那样对待他还要更深九分,再怎么样,他怎么忍心对无辜的孩子下手。这笔账,他是一定要跟西牙拓清算的。 所以当西牙拓以王楚盈为威胁时,西牙朗清知道自己不能再躲闪了,或许他会死在苗疆,或许他不能再见到另一个儿子西牙朗,但有些事,他必须要去面对。他唯一不放心的,是这个已经找回的孩子。宗秀萍是立誓要与他同生共死的,如果宗秀萍也不在了,那宗氏花谷也不可能去收留这样一个外人。所以西牙朗清最后算来算去,似乎所能托付的,居然只有凌越山和水家。 他与凌越山和水仲楚谈了很久,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为他们交换王楚盈,为自己儿子犯下的恶事赎罪,但他恳求这二个年轻人在他与宗秀萍离世后,帮忙收助西牙清。 西牙朗与西牙清这二个人,自小被西牙拓虐待。西牙拓把他们当成西牙朗清,想的时候对他们好的不行,恶起来的时候就拳打脚踢,残虐施奸。西牙拓把自己对西牙朗清的爱与恨,都发泄到这二个孩子的身上。也这导致了二个孩子心灵上的扭曲,他们觉得人世无望,唯有暴力与施虐才能痛快一场,自己受过的苦也要别人承受。 他们从小就互相扶持,在母亲被西牙拓丢给族人群暴虐死后,这种相互的精神的依靠就更为紧密。他们做什么事都在一起,一起学武,一起偷东西,一起受虐,一起被打。终于有一天,他们找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逃出了苗疆,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原来外面的人这么弱,他们也可以让别人痛苦嚎叫,他们也可以主宰生死,他们喜欢看那些人的惊慌与恐惧。 分离并不在他们的意料中,在他们心里甚至都不会有死别,因为一早两兄弟就说好了,死就死在一起。所以西牙清独自一人被囚在水府的时候,他是相当痛苦的,要不是守着同生共死的这个诺言,他早捱不住了。可是谁曾想到,有一天,他们也会有父亲。 西牙清就站在屋外,听着屋里西牙朗清与凌越山他们的谈话。他的父亲居然在苦苦恳求别人收留他。哼,他不需要收留,不就是死而已嘛。 他想念哥哥,非常想,但哥哥不愿跟他走了。哥哥居然有了新生活,他要重新再做人。 那他呢?他可不象哥哥这么傻,以为这世界真会给他们新的机会。不会了,不会再有机会了。 父亲很快也会去苗疆被西牙拓那个变态恶人折磨,西牙拓太可怕,他们斗不过的。他怎么办?他不愿意跟这些陌生人一起,他只想跟哥哥在一起。 水若云捧着茶盘过来的时候,被站在屋门口的那个黑影子吓了一跳。是夜香!水若云看到他还是怕,手抖了抖,茶具在托盘里嘚嘚的晃着响了几声。凌越山一下从屋里冲了出来,看到水若云在门口与夜香你看我我看你的,皱了皱眉,过去伸手接过茶盘,搂着她进了屋。 西牙清哼的一声,转头就走。他又没做什么,是那小娘们自己吓一跳的,关他什么事。西牙朗清也出了来,看得此情景,心情沉重,唉声一叹。 水若云看西牙朗清的悲伤表情,心里很不好受,生怕会是自己的胆小让凌越山不肯帮忙了,她拉着凌越山一个劲的解释就是没想到屋门口站着个人,才会一慌,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凌越山和水仲楚当然对收留夜香这个事,是有保留意见的。先不说他俩自己与夜香的仇怨,光是夜香在江湖上犯下的这么多命案和恶行,以后那可是麻烦事不断的。况且夜香本事不小,若他并没有改过自新,如果轻易收留,引狼入室又如何是好? 好人是可以做,滥好人却是切忌不可为的。但西牙朗清为人父的心情他们也理解,何况人家也说了用自己的命去换王楚盈,所以他们也得想个好说法婉拒才好。于是二个年轻人都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正好水若云进了来,给他们解了围。 凌越山捏捏水若云的小鼻子,亲昵的笑话她:“胆小鬼。”借机把话题转到进苗疆后如何应对上。水仲楚也顺着意思道:“朗清叔,苗疆之行我们未必会输,楚盈我们会安全带回来,你也一定会平安无事。到时你们父子还是可以团聚,夜香小时受了这么多苦,也必定需要父亲在旁陪伴指导,方有可能慢慢回正道不是?日后也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言下之意,这夜香可不是普通的坏人,谁能保他日后就会放下屠刀,不再犯恶?这儿子还是需要当爹的自己管教的好。水仲楚这一席话说的不愠不火,条条在理,也没有丝毫冒犯之意,但也让西牙朗清明白了,这个重托,他们可不会轻易接受。 西牙朗清当然知道这事不容易,他心里悲苦沉痛,但也只能暂时作罢,只盼着日后若有机会能再商求。他心里想着,或者再跟宗秀萍商量商量,如若他真有不幸,求她莫随他而去,照顾照顾他留在这世上的可怜孩子。一想到这,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可恶。他这一生,果然是无用无能。 西牙朗清悲苦的情绪让几个年轻人很不好受,他离开后,几个人坐那久久不语。 水若云有些心软,道:“要不……” 凌越山点点她的唇:“若若,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做错误的决定。那夜香,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否已有向善之心。虽然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再犯事,但这是否与他没有找到他的兄长有关?西牙拓不是说过,他们要一起才会犯案的吗?” 水仲楚也道:“若云,越山说的没错。而且退一步说,就算他有向善之心,但为恶已成习惯,万一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再犯下错事,我们若是轻易收留,到时岂不是引狼入室,害了家人。” 水若云知道他们说的对,心里不觉也难过的很。凌越山揉揉她的发顶表以安慰。 她现在是小妇人的打扮,梳着简单的小坠髻,背后垂着一束秀发,雅致大方,他无事时也缠着要学为她挽发,他喜欢她软软顺滑的发丝在他手指缝里滑过去的感觉。他也总喜欢去揉她头发,然后看她拍他的手瞪眼睛的可爱模样。 果然他揉乱她的发,她又急了,凌越山嘻闹着耍着赖说既弄乱了,那他帮她再重梳一个。水仲楚没脸看这妹婿调戏自家妹子,慌忙出了屋,让他们两口子自己闹去。 妹妹是嫁对了郎君,水仲楚心里是着实替她高兴的。凌越山虽然鲁莽没规矩,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心实意,有时两人甜蜜的都让他做哥哥的心生妒意,而他自己的佳人却还杳无音讯。他当初是有些端了架子,却没想到回头再看不到人时,才发现心里的酸涩。 明月高挂,夜空静寂,水仲楚心里也只能唏嘘。这一次上苗疆,他无论如何,一定会倾尽全力将她救出来,无论她遭遇过什么,他都会对她好,守护在她身边,他会让她成为水家少夫人,让她幸福。 正当他思绪乱飞,突然一个人影闪了过去。水仲楚心念一动,是西牙清!这么晚他偷偷摸摸的一个人要去哪?水仲楚不及细想,悄无声的跟了过去。 西牙清一路施展轻功,跑得很快,水仲楚这一年功力精进,居然也跟得上了,他远远的尾随,跟着他出了镇子,进了旁边的一个叫齐安城的地方。西牙清进了城,迅速的潜到一个小铺的后院里。水仲楚心中有了怒意,才想着他是不是改邪归正了,居然又想再度犯恶。 他压着怒火,也悄悄的潜了过去,可目光所及,令他大吃一惊,居然有两个夜香。西牙朗刚才似乎还在砍柴,一堆柴火堆在旁边,脚边还摆了把斧子。这两个人显然不是第一次重逢了,没有久别的激动,也没有不可抑制的情绪,只是搂靠在一起坐着,小声的说着什么。 水仲楚心里咚咚咚的狂跳着,西牙朗在这里,那王楚盈呢?他手心出汗,竟觉得腿也有些颤了。楚盈,楚盈又在哪里? 他压着心里的激动,尽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不行,他得冷静,如果有什么状况,以他一个之力恐怕有失,他要回去找帮手。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铺子的招牌,决定把凌越山他们带过来。月光下,那招牌上四个大字清清楚楚:刀厨食铺。 再见楚盈 刀小七这天不打算开铺子,因为他娘子前两日有些发烧,所以他这个当老板的决定歇业三天。可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铺子的小二便咚咚咚的来敲门,说是有一个叫凌越山的年青人,带着几个人来拜访,那凌越山说是老板的旧识,有很着急要紧的事。 刀小七心里有些不乐意,虽然苗儿已经好些了,但还是没什么精神,烧的有些反复,他想陪陪她,一点见客的心思都没有。偏偏来的人却是凌越山,他是不能不见的。于是嘱了小二说一会就过去,让他先招呼着客人。小二应着声去了,刀小七正欲回房,看见阿朗端了药走过来。 西牙朗一大早就去厨房煎药,苗儿已经病了二天了,听说烧也没退利落,他也很担心。他端了药过来,递给了刀小七。若是刀头没同意,他是不敢进屋的,刀头教训起人来那可是下手毫不留情。 刀小七看了他一眼,这阿朗对苗儿真是小驹儿恋母似的情结。他拿了药转身进屋,敞着门,走到里间轻轻摇醒了苗儿,一口一口慢慢喂她喝了药。西牙朗在门口听着苗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精神气的,于是也放心了大半。 刀小七喂了药,嘱咐了几句,说自己先去铺里招呼几个朋友,很快回来,让苗儿再接着睡,起身了就喝灶上温的粥,午饭他回来做。苗儿迷迷糊糊的应了,接着睡去。 刀小七闭了门走了,西牙朗便守在门口,他经常这么呆着,也觉得挺舒心。天慢慢大亮了,西牙朗发着呆,又想起那个捕猎的夜晚,还有屋里这个只会花拳秀腿的女人,那是他这一生的转折。 他到现在,还会时常想起那一晚,他追那辆马车而去,从来没有猎物能从他们俩兄弟的手里逃脱,那些个阻拦他们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他自信满满的,那两个女人,以为驾着马车就跑得掉? 可他没想到,那个树林里,居然有那个绿眼魔鬼。他害怕了,躲了会,想着退了算了,那个水灵女娃娃不要也罢。但那个绿眼魔鬼居然让他手下人开始侵侮这个女人,这个勇敢的女人一直挡在那个水灵娃娃的前面,就好象当年他的娘亲挡在他跟弟弟的前面。于是娘亲被绿眼魔鬼手下人轮暴至死的悲惨情景好象要重现了,这个女人被拖到林里,她不断的反抗,惨叫声与当年他母亲的声音重合了,他脑子一热,居然冲了出去。 那几个手下被他砍倒,他对上她惊慌的眼睛,他想告诉她别怕,他是大人了,能够保护娘了。但是等他反应过来,她并不是娘亲的时候,绿眼魔鬼抓住了他。 他又回到了地狱,地狱的折磨也不过如此吧。他想死,但他还有弟弟。绿眼魔鬼满足了,居然把他赏给手下人。他心里念着阿清的名字,他撑不住了,他好痛苦,很害怕,死了就好了。可这时候她来了,她居然敢,她竟然想救她。她有着跟娘亲一样的眼神,她没有把他当怪物。于是,他把她带走了。他不会再让娘亲落在那个魔鬼手里,他已经长大了。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想叫她苗儿,这是娘的名字。魔鬼派人一直追,他带着她一直跑,她还挣扎,她想回去找那个水灵娃娃,回去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就是多死一个人而已,他不想她死。追逐中,他们跌下了湍急的河道。 是刀头救了他们,他打不过刀头,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打败了却不是为了伤害他。刀头甚至请了大夫,买了药救治他们。苗儿喜欢刀头,他看得出来,她摔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不怕刀头,她跟他一样依赖他。于是刀头收留了他们,把他们带回了家。 他经常被刀头揍,被教训,但这些教训只是为了阻止他的某些行为,是为他好。他依旧会发作,他发狂的时候想杀人,他要折磨要撕碎,他想听到哀嚎。是刀头阻止了他,第一次有人打他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为了救他。他换上了新装,在刀头的教训下要干活,但刀头会跟他说话,会做饭给他吃,他慢慢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阿清啊,他觉得他有家了。他知道他该离开,他该去找弟弟,但他舍不得,舍不得苗儿,舍不得刀头,他每晚都在想,阿清,原谅他的自私吧。 刀小七去见了凌越山,他原以为凌越山是有什么着急的事需要他的帮忙,却没想到是寻人,寻的却是他的心头人儿。 时间地点人物特征完全吻合,他甚至也知道阿朗有个双胞胎弟弟,这段时间偶而还有见面,阿朗有事并不瞒他。虽然他不是很明白阿朗为什么不跟他弟弟走,但他愿意留下就随他。 刀小七看着眼前焦急万分的水家兄妹,这个水仲楚,凌越山的大舅子,表现的可不是对一般女人的焦急,他沉默着,在想应该怎么跟他们说这事才好。苗儿有亲人,这当然是好事,可如果这亲人里包括了一个旧情人,这可是让他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水仲楚看着刀小七的表情,心里不觉一点点沉了下来,这个男人在戒备他,这表示什么? 两边人诡异的安静,水若云沉不住气,张口欲言,却被凌越山拦了,他也觉得刀七很不对劲。寻个人而已,又不是做坏事,他为何这般为难的模样。 刀小七决定先让他们见一见阿朗,若真是他们要寻的人,大家先把话说开。苗儿这两日身子不是太好,他还不想他们打扰她。正想着,西牙朗却闯了进来。他急急道:“刀头,苗儿没来吗?” 苗儿醒了就自己跑来铺里要找刀头,可等西牙朗把家里的活干完,也到铺里来的时候,小二却说老板还在见客,老板娘却一直没出现过。 刀小七一听这话一下跳了起来,西牙朗一看所谓是客人居然是凌越山他们几个,心中一惊。但刀小七风一般的往外冲,西牙朗也顾不上别的,跟着就出去了。凌越山他们几个也急忙赶上,追问是什么情况。刀小七丢下了一句:“苗儿或许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刀小七的宅子离刀厨食铺并不远,一个街头一个街尾而已,笔直的一条街,沿途又都是街里街坊的,所以没有人会觉得独自走这段路会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这短短的一段路,人却失踪了。问了街上的好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看过苗儿走过,还打了招呼,却没有看到她被什么人纠缠或是掳走。 水若云脱口而出:“会不会是西牙拓?” 西牙朗脸色一下就灰败起来,凌越山看了他一眼,道:“先别着急,若是西牙拓,他为什么不直接向西牙朗下手?就算掳走王楚盈较容易,但西牙朗就在附近,他一点掳人的尝试都没有做,这样也太奇怪。” 刀小七皱着眉,原本就肃峻的面庞更显严厉:“阿朗,你有麻烦?” “我也是昨晚才听阿清说的,说那个人要爹爹去苗疆找他,说有个姓王的姑娘在他手上。”西牙朗嗫嚅着:“我不知道苗儿的原名是什么,况且西牙拓让去苗疆,我以为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就没着急跟你说。” 刀小七一拳就打了过去,西牙朗脸被打歪一旁,嘴角流了血,却一声不吭,一付低头认错的姿态。这乖驯的态度却是让凌越山他们大吃一惊。 刀小七一拳打完就直接出了门,他虽然外表只是个厨子,开了个不大的食铺,但他特殊的身份,在这城里还是有暗地里的管道。他出去安排了一下,又回了来,来回的踱着步子。凌越山他们不想干等,正说着想出去找找,突然一个小男孩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 “刀叔,苗儿姨在秀锦楼,让你去接她。”小男孩的话让大家伙的心踏实了一半,跟着刀小七急急往那秀锦楼赶。 秀锦楼是家小妓院,有吃有喝有姑娘,在齐安城里没什么大名气,生意半死不活的,老鸨锦嬷嬷是个泼辣仗义的人,不干什么逼良为娼的事。刀小七小时候跟着父亲挨过饿,这锦嬷嬷还接济过他几顿饭,所以也算是熟人了。 那锦嬷嬷看刀小七带着五六个人过来,噗哧一笑:“刀兄弟,你家娘子没事,不用这么大阵仗的,她就是带了个姑娘来我这避避祸。”她一指楼上厢房,刀小七点头道谢就直冲上去。 水仲楚一听“你家娘子”,心里一绞,果然是这样,这刀小七古怪的反应全因为这个。他急急跟了上去,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喊:“刀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的倩影,扑到了那个叫刀小七的男人怀里。水仲楚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时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水若云眼泪汪汪的,大喊着:“楚姐姐。”也待扑上去抱住。凌越山眼急手快,一下把这激动的人儿给截住了。这王楚盈紧搂着刀小七,水若云这般扑上去,可不得连刀小七也一并抱了。 王楚盈在刀小七的怀里转身看了看水若云,突然高兴的冲刀小七说:“你帮我找到家人了?这妹妹看着有些熟悉。” 刀小七板着个脸,冷道:“先不说这个,你自己先说,怎么回事。从家里走到铺里,怎么能跑到这来,也不跟人说一声,你知道我得多担心。” 王楚盈缩了缩肩,就知道刀头要生气,她求救的冲西牙朗看去,却看到他嘴角的青印子和伤。她一下又跳了脚:“刀头,你怎么又揍阿朗了?阿朗最近都很乖啊。” 刀小七伸手扳住她的脸:“别扯别的,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楚盈嘟嘟嘴,转头指了指坐在一边的女孩:“刀头,我救了一个姑娘。”这会子大家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那女孩长相秀丽,文雅端庄,此时正睁着小鹿般的圆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 原来王楚盈走在路上,看那女孩一脸惊慌,左顾右盼的,就上前一问,得知那女孩被坏人追赶,她们说话间正巧那追她的几个坏人在街头出现了,王楚盈便拉着她躲到了小巷里,看那几个人在街上搜寻着,王楚盈的侠义心肠又犯了,她不知为何,最见不得女孩儿被人欺负,于是便拉着女孩避开了大街,由小巷穿了出去,躲到这秀锦楼来。 刀小七听得这个,气得七窃生烟,他这娘子就爱管闲事,这生了病也不安份,这次是她走运没事,下次保不齐被人给抓了掳了打了,他可顾不得是在众人面前,抓着她就一通训。 水仲楚看着这些,悲似断肠,他终于耐不住转头就出了屋子。楚盈原来早已不记得他们是谁,此刻在她的心里,那个对她训斥的男人刀小七,那个她频频用眼神求救的西牙朗,才是她最亲近的亲人。 水若云一直关心着哥哥的反应,看他一脸悲意的出了屋子,她也追了出来,看着水仲楚的背影正欲唤他,却被凌越山拦住了:“你就让你哥哥一个人安静一会吧,现下你叫他,又能安慰得了什么?” 水若云看着,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越想越难受,终于扑到凌越山怀里哭了起来:“越山哥哥,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要楚姐姐这样。我哥哥好可怜。” 凌越山冲后头跟出来探情况的梅满点点头,示意他看着刀小七那边的状况,然后牵着水若云往另一边走去,还是带她走一走,散散心吧,这两兄妹,今天这个打击是够大的。 水若云哭够了,靠在凌越山的怀里直打嗝,此时他们坐在一个凉亭里,凌越山抚着她的后背,问:“觉得舒服点没。”她吸了吸鼻子,拿着他的大手:“越山哥哥,你说我哥哥怎么办?” 凌越山想了想,选了个安全的回答:“你就别担心了,他会有他的处理方式的。” “那如果是我这样了,你怎么办?” 凌越山完全无法接受这种可能性,他能怎么办?如果是他遇上这样的情况,只怕会杀人。 “我们会不会也分开?”她的声音里有深深的惶恐。 “不会的。”他亲亲她的发顶:“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永远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却有这般不确定的恐惧? 美丽恶梦 凌越山耐心的哄着水若云,等她哭够了,情绪平稳后,再牵着她慢慢走回刀小七的宅子。半道上怕她哭的渴了,特意绕了些路,给她买碗茶喝。水若云一直瞧着茶铺子旁边卖糖葫芦的,凌越山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那时那串糖葫芦是陈剑飞给她的,这让凌越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了,他对水若云道:“我给你买串糖葫芦好不?” 水若云用力点点头,终于露了笑颜。于是两个人坐在茶铺里,分食一串鲜红金亮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终于让水若云觉得心情好些了。凌越山怕她被竹签子杵着嘴,就把糖葫芦一颗一颗的从签子上卸了下来,放在干净的茶碗里让她一粒粒拿着吃。 水若云边吃边笑:“以前小时候我跟楚姐姐会偷偷跟着哥哥,看他有没有做坏事,要是抓着他的小辫子,就让他给我们买糖葫芦,不然就跟爹娘告状。”基本上每次都会得逞,她想起小时趣事,乐得眼睛弯成了小月亮。 凌越山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头那点小别扭早没了,原来她在想这个。 “那我们再买一串,回去给你楚姐姐。” 水若云掰着指头数了数,最后比划了一下小手掌,要多来五串。凌越山捏她的鼻子,笑道:“怎么才多五串,没我的份吗?” “你又不爱吃这个,我分你一颗好了。”她嘻嘻笑,自己相公客气啥。她希望每个人吃了糖葫芦能开心一些,特别是她哥哥。 于是两个人傻乎乎的抱着六串糖葫芦回到了刀小七家,凌越山终于还是多买了一串,实在是担心他的媳妇儿看别人吃的时候会犯馋。进门前他忍不住叮嘱又叮嘱,别跟王楚盈说太多水仲楚的事,要怎么处理,让水仲楚自己拿主意。 王楚盈救的那个姑娘,刀小七给了点银子又找了人送她出了城,算是问题解决了。所以王楚盈心情甚好,就一直在家等着这几个据说是旧识的朋友回来,她虽没了记忆,对水若云却甚是有好感,看水若云回了来,就拉着一直聊天,问了她许多以前的事。最后两个人决定要避开这一屋子的大老爷们,一人抱串糖葫芦要到后院去说体己话。 刀小七用手量了量确定王楚盈没有再发烧了,又看她精神尚好,于是盯着她又喝了一碗药后,便也允了。而水若云则是在凌越山的瞪视下,乖乖的拿了空碗来让他把糖葫芦的签子都卸了,两个姑娘最后抱着个大碗走了。 水仲楚还没有回来,姑娘家又退场了,几个男人坐那把话说开了。刀小七是先发制人,甭管怎么说,这苗儿已经是他的娘子了。亲人也罢,旧识也罢,老情人也罢,对他俩已成亲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这街里街坊的全来喝过喜酒,而且他们共同生活了一年多,苗儿对他的感情可没掺了半分假。无论苗儿最后会不会恢复记忆,还是得跟他在一起。 凌越山对王楚盈没什么感觉,只希望大家在处理这事上能委婉些,不要太伤水家兄妹的心,尤其是水仲楚,看他今天那模样怕是受到的打击很深。另外,他安排了梅满协调手下人赶去通知王义,这王楚盈在此,苗疆是不必去了,赶紧回这来父女团聚是正经。 凌越山他们来此之前,不敢确认夜香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何两兄弟明明见了面,却没有让西牙朗清知道。担心他们寻找王楚盈之事出了差错,所以到此之事并没有通知西牙朗清。 而谈到西牙朗这边,他居然跟西牙清一样,并不想认父。 “我想跟刀头他们一起生活。”西牙朗有些怯意的看了一眼刀小七。他是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劣迹斑斑。可现如今,他却只奢求眼前这一点点平静的生活。没有魔鬼,没有哀嚎,甚至很自私的没有弟弟和父亲,他只求过往中的任何一切俱成空白,让他可以重新开始。 当弟弟找到他,抱着他哭问为什么不想要他了,他也只能是搂着这个此生最爱之人落泪。他害怕了,他软弱了,他做不到象弟弟那样还想着向命运报复。他想躲起来,躲在刀头的羽翼之下。 刀小七深深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西牙朗,对着凌越山说,却是让西牙朗听:“阿朗现在是我的亲人,只要他愿意,就算是在我这呆到老死都行。” 西牙朗紧握着双拳,激动的都有些抖,这是刀头第一次说他是他的亲人,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凌越山沉吟良久,道:“我是粗人,对亲情这玩意也是刚开始学习。但我想,就是死了也都有送别之说,你就算要了断干净,也应当跟朗清叔说个明白。朗清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并不是个想不开之人,你又怎知他不会成全你?与其这样躲藏着,不如坦坦荡荡,带着你父亲的祝福重新生活,岂不更好?” 西牙朗想了又想,咬咬牙,抬眼看了看刀小七鼓励的目光,终于点点头。 第二天,刀厨食铺继续歇业不开门,而刀小七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在铺子里招待了西牙朗清一家,凌越山夫妇是陪客,水仲楚却没有来。 水仲楚前一日很晚回来,只拉了水若云聊了很久,问了王楚盈的状况和过去一年的经历,确认了她现在幸福安康,却不愿意直接去找王楚盈相叙。他对水若云承认,面对楚盈,此番情景真的不知要如何的开口。 他做不到在她面前云淡风清,却也知道再提旧事不过是徒添烦恼,况且他俩的所谓旧事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明知道女孩的小小心思,暗自心喜却故做姿态而已。所以现在公子哥被一记闷棍狠狠打至内伤却有苦难言,这就叫报应,活该。 水仲楚在外边行走一天,心里酸涩难忍,他可以不在乎楚盈是否完璧,但却不得不在乎她现在脸上的幸福笑颜。他甚至没有发脾气的权力,他之前与她,甚至连喜爱都没有说过。如今他伤心难过,却是自作自受。 水若云看着兄长强打的精神,心里甚是心疼,却对此情况也无力为力,只抱着兄长默默的掉了泪珠子。 凌越山看不下去,把她给抓了回来。哄她道:“好若若,你也抱抱我吧,我今天也受情伤了。” “呸,你有什么情伤。” “有啊,小爷我的媳妇儿,今天买糖葫芦没把我算进去,然后还抱了她的好姐妹,还抱了她的哥哥,明明说好了今后只抱我的,说话不算话。”他撇着嘴,一付苦大仇深的模样,终于把水若云逗乐了。 于是这第二日,小两口来给西牙朗清一家作陪,也算是鼓励打气一下。而水仲楚则拉着梅满,两个被情所苦的男子一起买醉消愁去了。 西牙朗清在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能如此轻松的与两个儿子坐在一起吃吃饭,虽然两个儿子都各怀心思,不愿开口喊爹,但是那又何妨,对他来说,以为20年前已经失去的珍宝如今又能在眼前,这样就足够了。 有一点凌越山是说对了,西牙朗清这辈子经历了这么些事,他心里早看开了,如果儿子愿意过新的生活,能够得到平静,那么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席上大家都没说什么话,整个气氛却是温暖又平静,有些事情似乎不需要太多言语,却更能表达清楚。西牙朗知道他得到解脱了,幸福就是手边,他希望弟弟也能够。两兄弟坐在食铺的后院,他们重逢后经常坐靠在一起的那个木橔子上。 “你跟爹走吧,去宗氏花谷,爹说的对,那里远离江湖,没人能找到你。我们两人,都可以重新开始。或许再过几年,等我们都能重新面对自己的时候,我就去找你。”西牙朗觉得,他们两人都应该争取。 西牙清搂着他,象小时候那样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幽幽的:“哥,我们从小就这么肮脏了,象牲口一样,好不容易出了来,又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有多少人在诅咒我们,多少鬼魂在地狱那等我们。呵,我们那时不是说好了,反正怎么都是会下地狱的,等我们被抓到了,就一起死,然后到地狱里再痛快一场。哥,你说,我们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不会的。现在你所想的幸福,不过都是美梦一场,梦醒了,岂不是更痛苦。就象小时候,他突然对我们好了,我们不也以为以后都会没事了,其实不是的……我们受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西牙朗久久不语,把弟弟搂得紧紧的,半晌才道:“阿清,原来我们以为老天爷不会给我们机会,别人也不会给我们机会。可现在,为什么自己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月亮已经出来了,后院里堆满了杂物,两兄弟的身后,是一大堆的柴禾,这里可没有什么风景,却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道。 月色下,西牙朗的声音低低的,却穿透进了西牙清的心里:“阿清,我们再努力一次吧。” 食铺的前厅里,一席人还坐着,气氛活泼了许多,就听得王楚盈与水若云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西牙朗两兄弟从后院回了来,给西牙朗清带回来一个大喜讯,阿清居然同意了跟他们回宗氏花谷。 西牙朗清激动的都快落了泪,只会拉着西牙清的手一个劲的点头,整得西牙清一脸的别扭窘样。因为担心事情还有变故,所以大家就当机立断,决定第二日就出发回花谷去。 凌越山担心西牙拓约了他们去苗疆,有可能会沿途查探,若是被他找到了刀小七这,也是个麻烦事。于是也不能留太多人在这,实在是扎眼,他们几个就退回南华镇去等等,王义应该过个二三天就能到了。而一路暗中协助西牙朗清的月影这些人,也照旧暗地里护送他们回花谷去。只要先把西牙清在宗氏安置好了,对付西牙拓的事大家从长计议,不然总是这样被动挨打,哪天西牙拓又整出什么花招来,也不是个事。 一切似乎都安排妥当了,大家沉浸在欢欣喜悦当中。当晚凌越山他们就全退回到了南华镇,西牙朗清夫妇俩连夜准备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这激动的情绪,让他们两口子是一夜无眠。 水仲楚和梅满两个大醉鬼深夜里也回了来,干嚎着闹腾的不行,梅满居然还会唱山歌,可是内容全是打劫相关的,他做土匪的时候收集了一套一套的土匪说辞,居然还会配了歌。水仲楚也醉的不轻,哈哈大笑着在旁边应和。这两人闹腾着他们这一院子都没法休息,好在是租了农家的一个整院,附近也算清静,不然被邻居过来丢烂菜叶子就太尴尬了。 西牙朗清夫妇出来看了他们一眼,确认无事,笑着回去继续收拾东西了,凌越山是怒火冲天的出来给两个醉鬼一人几个大拳头。今晚若若也是太高兴喝了酒闹腾,没法好好睡,好不容易哄睡着了,这俩人一闹,又给闹醒了。她犯着困又被吵得睡不了,在床上蹬着腿迷迷糊糊的发脾气,凌少侠终于忍不住出来给了闹事的几个拳头。然后用被子裹了爱妻,跑远了找个清静地方,窝在个高高的大树上,陪她看了会月亮,终于把她哄安稳睡了。 西牙清看着这一团乱,不禁也笑了出来。难道他真的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真的可以吗? 他一直纠结的这个问题,在五日后得到了答案。 当时他们几个正骑着快马往下一个城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们今晚将在城里客栈投宿。西牙朗清觉得儿子这两天对自己似乎友善些了,他想着或许不用等到进花谷,他就能听到儿子喊他爹。他还正沉在自己的思绪中,西牙清却突然大喝一声:“小心!” 长年的被追捕与逃亡经验,让他对周围环境异常敏锐,他一个急拉马缰,大马一声嘶叫前蹄高举,硬是停了下来。前面领队的两个人不及躲闪,被突然出现的绊马绳别个正着,滚落地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四个黑衣人跳了出来,一剑将他们刺死在地上。 突遭变故,大伙儿均是一愣,来不及施救,眼看着一瞬间便死了两人,大家一下子都紧张起来。西牙朗清和宗秀萍赶紧策马冲到西牙清身边,一左一右的护在他身旁。后边跟随的护卫随即放出袖箭,射杀了两个黑衣人,同时拔剑冲上,与剩下的两人打成一团。 西牙清的心跳得利害,他已经隐隐知道是谁在伏击,他握紧了僵绳,有些闹不清现在这纷乱的情绪是因为西牙朗清夫妇的第一时间冲上来护卫,还是这可预知的即将来临的危险。 难道,即将展现眼前的平静生活终将只是一个美丽的恶梦? 恶魔宣言 当西牙拓真的出现的时候,西牙朗清似乎也不太意外,他自开始了寻子之途,就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西牙拓的出现,那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这时堵在他把儿子带回家的路上,是让他怒火更甚。阿清这20年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他这做父亲的只求在余下的岁月里,能让儿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要把儿子带回家。 西牙拓贪婪的一个劲的盯着西牙朗清,从他出了花谷,西牙拓不是第一次见到西牙朗清了,但每一次有机会再见面,他还是觉得没看够。是爱还是恨,或者只是为了执着而执着,其实西牙拓自己也早闹不清了。他只知道,在有生之年,他一定要,必须要,让这个他今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回到他的身边。 西牙拓低声吟语,唤着西牙朗清的名。那情人般的低唤只会让西牙朗清后颈背的汗毛直竖,他握紧了剑把,只恨不得能冲上去一剑将他砍死。 西牙拓看他全身绷紧的戒备模样,竟低低的笑了起来:“朗清哥,你杀不了我的,你恨我对不对?你这么恨我,20年前这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杀我?”他直勾勾的盯着西牙朗清,直盯着西牙朗清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爱我!”西牙拓大声的说。他笑得灿烂,绿色眼珠子闪着诡异的光彩:“你爱我,所以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你就是不杀我。” 西牙朗清手有点抖了,这个西牙拓,难道比他所能想象到的还要疯?他是没杀他,他当年是下不了手,所以这样就误导了西牙拓吗?这样让他以为自己对他有爱?所以一切错误的根源在于他没有忍心杀他吗? 宗秀萍早已按捺不住,反手一拨,拉弓引箭,嗖的一下向西牙拓射去,破口大骂:“你这个疯魔头,满嘴放狗屁。你去死!” 西牙拓身形极快,似乎发丝都没动一下,整个人已拔高一丈,轻松避开了那一箭。他看那宗秀萍只放了一箭,并没有离开西牙清攻上来,似乎有些失望。 西牙朗清与宗秀萍对望一眼,默契的只守不攻。两边的人马对峙着,等待时机。 西牙拓冷冷一笑:“朗清哥,我们都知道,以你们几人之力,你杀不了我,我也掳不走你,我们在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是什么解决的办法。不如这样吧,我们来谈谈条件。” “没什么好谈的。西牙拓,你我大半辈子都已过去,何不放彼此一条生路?你勿再执迷不悟了。只要你不再纠缠,我们也不会为难你。这后半生,你我就各自平静渡过……” “哈哈哈……”不待西牙朗清把话说完,西牙拓便诡笑着打断了。 “平静?这世俗容不下我们的感情,我如何平静?”他眼中渐现癫狂:“所有阻碍我们的,都将会被铲除。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的……” “我并不想和你在一起!”西牙朗清只觉得阴风阵阵,再也忍不住大吼出来:“西牙拓,你不要再自说自话了,你做了这么多天地不容、人神共愤的事,你以为你用感情两个字就可以抹杀?我不爱你,你不要再自行想象。我有我的家庭,我的孩子,我绝不会与你一起。” 西牙拓听得这话,不言语了,他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一直看着,良久突然道:“朗清哥,怎么你只找回了阿清,阿朗呢?你另一个儿子你不想要了吗?如果你肯照我的话做,我便将阿朗的下落告诉你,你们父子三人便能团聚。” 西牙朗清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心中暗暗惊疑,怎么可能,他们才离开了不到五日,若这么快西牙拓便掳了阿朗,凌越山他们断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况且,在月影的护卫下,西牙拓想轻易掳走西牙朗清都不可能,何况有凌越山他们几个高手在的齐安城。 西牙朗清一边告诫自己西牙拓在撒谎,一边又控制不住猜疑,如果真有万一呢?他想了又想,一转头却又对上西牙清的目光。两父子对视着,西牙朗清突然道:“西牙拓,我能捡回一个儿子的命就已属大不易,阿朗已不在人世,我就当爹的没办法,你也不必再恐吓我。” 西牙拓微眯了眼,阿朗果真已经死了?难怪他这一年多都没有找到他的半点音讯,照理他不可能在江湖上一点声息都没有。 西牙拓看着西牙清,也对,如果西牙朗还在人世,这小子断不可能独自跟西牙朗清走。他想了想,冷冷一笑:“朗清哥也不必替你儿子惋惜,他们年纪虽轻,可在江湖上那可是闯出来一番名堂的,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想找他们的人,数都数不清。多少姑娘家受尽折磨凄惨冤死,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无辜之人惨遭杀害,你们这一家子,良心可得安生?” 西牙清脸色灰败起来,西牙朗清咬着牙,怒声道:“西牙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说的不够明白吗?”西牙拓的绿眼睛看着阴狠的吓人:“如果不顺我之意,你们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自有江湖中人会找你们麻烦。我本事不够,带不走你,但让你们全家不得安生,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西牙朗清背脊阵阵发凉,他听着西牙拓一字一句的说:“朗清哥,我这辈子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跟你纠缠在一起。我会纠缠到死。” 凌越山这边,完全不知道西牙朗清这边的麻烦事。前日里,王义赶了回来,父女俩久别重逢,那是天大的喜事。因为水仲楚事前跟王义做好了思想工作,所以他对刀小七这个自己上任的女婿没有太多的介怀,最重要女儿得到了幸福,生活的开心就好。只是对她脑子的旧伤有些担心,但刀小七道已找了最好的大夫,其实伤情比之前已是好了太多,只是失忆之症,大夫也说不好怎么个情况,不过王楚盈现在吃好睡好,身体完全无碍也就行了。 王义复得爱女,再无所求,就留下来与女儿女婿共住一段时间。水仲楚和凌越山他们倒没什么别的事了,于是便告辞离去。 凌越山计划着下一步的行程,原本想带着若若去宗氏花谷看看宗九的宝宝,后一想现在西牙朗清正带着儿子往回赶呢,他们还是不要凑热闹,省得招人耳目,徒添麻烦。有这个想法是缘于一日他们几个在酒楼吃饭遇到的事,凌越山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个江湖名人了。 当时水若云正闹着小脾气,她前一天闹胃疼,这日吃饭时馋了剁椒鱼头,非嚷着要。凌越山心疼她的胃,非不让,让小二换了清淡的鱼头砂锅汤,于是惹得凌少侠夫人不高兴了。 凌越山好脾气的哄着:“你乖啦,鱼头炖汤你不是也最爱吃的?等过两天胃不疼了,再吃剁椒鱼头。” 水若云嘟着小嘴:“可过两天又不一定想吃这个了,就想现在吃。” 水仲楚在旁边煽风点火:“越山,你别管她,爱吃不吃。这么香的鱼头煲,我来吃。”此话一出,凌少侠两口子一起瞪他。 梅满自与水仲楚把酒共销愁后,把他当成了共患难的好兄弟,见状赶紧给拔了菜:“楚哥,你吃这个,这个香。”水仲楚非要拉他下水:“梅满,那鱼头好吃,趁现在没人吃,你快夹。” 水若云去扯凌越山袖子撒娇:“你看哥哥了。” 凌越山往她碗里布了菜,道:“不生气不生气,谁敢抢你的菜,让你没得吃,我剁他的爪子。” 梅满嗖的一下把夹菜的手缩了回去,水仲楚白他一眼:“你还真信啊?” 凌越山没理他们,盛了碗鱼汤,在旁边跟个老妈子似的喂他家若若,又哄道:“你要能把这碗饭吃完了,我一会去给你买糖葫芦。” 水仲楚在旁边刚想说,说不定就是糖葫芦吃多了才闹胃疼。不过没等他这话说出口,几个江湖打扮的壮汉过了来。冲着正喂饭的凌越山大妈一抱拳:“这位可是笑面金童凌越山凌少侠,我们几个是青锋剑门下弟子,当日在跃阳岭曾一睹凌少侠雄风,一人车轮战血洗罗艳门三大护法,那可真是英雄风采,今日竟有幸在此相遇,特意过来打个招呼,聊表我们几位师兄弟对少侠的敬意。”几个人言词诚恳,恭恭敬敬,其中有两个年纪小的,那眼里的崇拜之意是挡也挡不住。 水仲楚抚着额,只觉得脑袋疼,好吧,威名在外的凌少侠大庭广众之下正在哄老婆吃饭,还被人认了出来,真是丢死人了。梅满可没想到面子问题,他一听这个,一下子觉得与有荣焉,恨不得跳起来大声嚷嚷:“对,那是老子师父,当初打败罗艳门三大护法一战,用的可是老子那杆宝贝铁枪。” 凌越山想的又是另外一出,他坦然的一回礼,道:“我是凌越山,但是笑面金童是什么?”水仲楚暗地里在桌下踢了凌越山一下,赶紧也施个礼,接回话头,免得他这妹夫说出更丢人的话来:“在下江苏水家水仲楚,这位是我妹妹水若云,那位是越山的徒弟梅满。几位英雄真是客气了,越山年纪轻,我们水家也不是太晓江湖之事,日后若是在江湖上走动的,还请各位英雄多多提点照顾了。” 那领头的大汉哈哈大笑,显然对水仲楚的话很受用:“江湖上都说,近来在这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少侠凌越山,早已被江苏水家收做了女婿,水老爷真是慧眼啊!今日一见,水家公子与小姐果真是人中龙凤,真是好风采。凌少侠也真是好福气了。”两边一通客套,这才作罢。 那几个人走了,酒楼里四周开始有议论之声:“那个就是笑面金童啊,好年轻。”“叫金童嘛,当然是年轻好相貌了,不过听说真是利害,一个人连杀三大强手……”“对对,我那天听说书的说完了那一整段,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凌越山耳力好,听得这周围的低声议论,忍不住问水仲楚:“什么笑面金童,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个名。” “江湖上给你的封号而已,你现在知道就行了。” “江湖上给的封号?那我不喜欢还能不能换?这个不够威风。” 水仲楚觉得额角的筋都在跳了:“凌老妈子,你给若若喂饭,大家都看到了,哪里还有什么威风。”听听人家说的,还有说书的呢,只盼着明天茶楼里说书的别出新段子,专说笑面金童凌少侠惧内给喂饭。 “哼。”凌越山不满意了:“小爷我就爱喂饭,还干他们什么事了。”他就喜欢看若若吃东西眯着眼开心的小模样,他这辈子就喂饭了,他们管着嘛。 也就因为这事,凌越山几个终于发现他们是江湖名人了,所以这会儿不好跟着去花谷,省得给西牙朗清惹麻烦。于是凌越山决定带若若去越山,去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看看,顺便找找他那老头师父。水仲楚不愿意回家,他这会回去,爹娘肯定得拉着他问王楚盈的事,他也要跟着越山他们到处走走。 让他们很意外的是,几天后,他们在刚落脚的城里,发现了一个缉拿悬赏告示,要缉拿的人竟然是夜香大盗。几个年轻人非常惊讶,这怎么可能? 再说西牙朗清这边,那日与西牙拓对峙良久,西牙拓说了那番威胁的话之后,冷笑着撤退了。西牙朗清心中惶惶而不得安宁,他知道西牙拓这个人,真的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对江湖上放言说夜香在哪在哪,这件事对他来说,太容易办到。 就象当初宗潜月使的招数一样,这些江湖人,哪里管得真假,都会先蜂拥而至,到时迟早会发现阿清就是夜香,那个时候,别说他们两口子,就是到了花谷也会相当麻烦。但西牙朗清还是强打着精神安慰西牙清,他向儿子保证,无论如何,一定会保护他到底,带他回家。 那晚,西牙清潜在西牙朗清的门外,听他与宗秀萍的谈话,两口子正商量着对策。西牙朗清想着,趁现在西牙拓还没有行动,他们还能有一些时间,让宗秀萍先带西牙清走,他去找西牙拓,假意顺从,拖延时日,待西牙清进了花谷,安全了,他们再想办法来救他。 宗秀萍哪里肯答应,这哪有什么假意顺从不顺从的,西牙拓就是个疯子,早已邪魔附体,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年,就等着西牙朗清落入他的手中,一旦成真,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别说肉体上会有什么折磨,这精神上也不可能支撑得住。要不然,当初他们夫妇俩怎么就会定下了到苗疆就不可能再生还的心思? 西牙朗清一个劲的劝说,他发誓无论如何都会撑住,等到他们来救他的那一天,现在只是需要时间,让西牙清能够安全到达花谷。他说有儿子和宗秀萍二个精神支柱,他一定能撑下去,他把儿子拜托给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带他到花谷。 宗秀萍哭的是肝肠寸断,西牙拓这个疯魔,会干出什么事,她想都不敢想,她觉得她才是会撑不住的那一个。两口子拥在一起相互鼓励着,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西牙清靠在门边,静静的听着,月亮一直在照着他,月光很皎洁。他以前在苗疆,晚上跟哥哥抱在一起,苦苦撑着一口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月亮,他有想过,会不会有一天,月亮上跳下来一个英雄,比如说他的父亲,挥舞着大刀砍倒一切坏人,来解救他们兄弟俩。英雄会摸着他的头说,别怕,有我呢。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英雄从来就没有出现,他们兄弟俩就在地狱里自生自灭。 西牙清勾起一个冷笑,他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新生活,老天爷不会给他机会的,他们做了太多的坏事,只能在地狱里呆着。西牙清慢慢的走回房,翻出他的包袱,拿出一套黑衣袍,他轻轻的抚摸着那套黑衣,抖了抖,对着铜镜往身上比划了一下,镜中人笑得象鬼。 西牙清拿起包袱,投身到了夜色当中…… 重获新生 凌越山他们看到了告示,马上在城里查探了情况。原本还以为是别的宵小淫徒,想借夜香大盗之名来吓唬人行恶。但听城中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说就在前几日城中首富吕老爷家收到了夜香的帖子,说十日后要来带走吕家小姐,收到帖子那日吕家小姐房间里有怪香,弄得人心忐忑。 而且这几日有关夜香又重出江湖的传言是越传越盛,也不知是什么人神通广大的,还把夜香的来历都查出来了。虚虚实实的消息传的是沸沸扬扬的,听说他们都是来自苗疆毒龙族,夜香不是两个人,是好几组人,实际上就是一个组织。又听说毒龙族族长是一个邪魔,眼睛是绿色的,这次是亲自出来,带着夜香来为祸江湖了。 凌越山他们听得是疑雾重重,这些乱七八糟的,听起来肯定是与夜香有关没错,又是毒龙族又是绿眼睛的,应该指的就是西牙拓。可他们俩怎么会扯在一起呢?不过,无论如何,这下西牙拓也有麻烦了,夜香大盗来自苗疆毒龙族确是事实,无论夜香是否有好几组人,还是只是单兵做恶,反正这下把西牙拓捅了出来,他要想完全把自己与这事撇个干净,恐怕也不容易。 凌越山他们一方面在城中继续打听着,一方面赶紧联络月影组织,查探西牙朗清他们的情况,如果真是夜香出了问题,那恐怕西牙朗清他们有了麻烦。 可还没得探到这边的情况,城的动静却大了起来。原来这么巧好几拔武林中人就在附近聚会,在讨论罗艳门灭门一事,因为这段时日有几个武林中人死于焚阳五绝功,若罗艳门全都死绝了,那焚阳五绝又从何而来?然后又这么巧,听说这附近城里夜香又出现了,这下大家都斗志昂扬,纷纷进城,誓要将夜香与罗艳门相关之事查个明白,将这些武林败类通通杀个干净。 西牙朗清接到消息,赶到城里时,城里的气氛已然相当的诡异肃杀。街上不时看到江湖打扮的人三三两两的拿着兵器走来走去,许多店铺关门歇业,衙门加派了捕快官兵的巡守,生怕在城里闹出些什么事来,老百姓家家闭户,人人自危,不止怕夜香也来抢自家闺女,这满城的江湖汉子,谁知道哪个好哪个坏的,谁也惹不得。 西牙朗清与宗秀萍没有耽搁,直接找上了凌越山他们的客栈,详细的事情缘由都说了一遍,道:“等第二日我们发现时,阿清已经没有了踪影。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找他,却没有消息。原本还想过会不会是西牙拓设的什么诡计,但他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现在看来,这城中之事牵扯到他,恐怕他也有些麻烦,不好再轻易露面吧。” 凌越山道:“那这夜香重出江湖,难道就是阿清?” “十有八九是如此了。”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已经想通了吗?”这点的确让大家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西牙拓对他们回花谷百般阻挠,使得西牙清对未来看不到希望,干脆又自我放逐,了断此生? 西牙朗清痛心疾首:“我这个孽子……”他哽了声,真是不知如何说起,夜香做过的令人发指之事可不是一件两件,若不是他的亲生子,若不是因为他这无能父亲而受这扭曲人生的折磨,他恐怕也会跟其它人一样,对夜香恨之入骨,除之而后快吧。 水若云听得几日后那吕家小姐就要遭难,想起当初亲历李家小姐的惨案,自己也被夜香追击,楚盈姐姐失踪、哥哥差点命丧黄泉,她对夜香的惧意不免又涌上心头。进得城来这几日她与凌越山那是寸步不离,晚上甚至还会做起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恶梦。 西牙朗清看出她的心思,心中是越发的羞愧,他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儿子,拖累了这么多的好心人,他也实在太过意不去,于是道:“越山,此前幸得你们相助,我们父子也有了短暂的相聚时光,这已是超出我预期的太多。之后的情况会怎样,就由我们夫妇俩独自承担吧,你们就不必再管了。我与我的孩儿,身负罪孽,实在不能再拖累你们。” 凌越山知道这事不是他们想管就管得了的,而且最重要的,如果夜香是要再次犯恶,那他们没有理由去阻止其他人对夜香犯案的阻挠,不然岂不是他凌越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但如果他们能找到事情的根源,西牙朗清能让西牙清回头是岸,用和平方式解决呢?可凌越山的这个想法,水仲楚却有不同的意见。 水仲楚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西牙朗清,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朗清叔,想必你也知道,夜香在江湖上欠下的命案官司不少,就算没有吕家的这事,光是翻出旧账,估计江湖人也不可能用和平方式来解决此事。”换言之,夜香身份行踪曝了光,就是死路一条。走到这一步,再想回头是岸,谈何容易。 “也许,他并不想回头呢?”在众人的静默中,水若云突然小小声的说:“反正也没有希望了。当初西牙拓用我来要挟越山哥哥,我要是知道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的话,我就宁愿死了干净,也不要让西牙拓得逞。” 西牙朗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在夜香帖子里定好的日期前,大家出尽了全力去寻找西牙清的下落,却完全一无所获。西牙朗清为了儿子的性命,什么方法也想一试,他甚至厚着老脸去找了那群江湖人,希望他们若是擒到夜香,不要取他性命,他这做父亲的前半生没有机会管教儿子,现在自是会亲手废他武功,将他带往深山隐居,绝不再踏入俗世一步。 可惜西牙朗清这个做父亲的心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同情。这些人很多都带着与夜香的血海深仇而来,西牙朗清的儿子性命是人命,别人家的孩子性命就不是人命了?大家一看有个连带责任的人送上门来,那可是急红了眼的,一桩桩一件件,把夜香犯的那些恶行细数出来,的确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西牙朗清羞愧难当,众人是越说越激愤,差点没逼着西牙朗清这个做父亲的当场自刎以谢天下了。 最后还是凌越山水仲楚他们闻讯赶来,极力为西牙朗清做了保,他与夜香恶行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与儿子失散多年,才想为亲子求个情,大家都受毒龙族西牙拓所害等等,当然对之间的禁忌是只字未提。那些江湖人很多在跃阳岭一睹过凌越山神威,算是受过这位凌少侠的救命之恩,遂就不再逼迫纠缠此事,就才令西牙朗清得以脱身。 这短短数日,西牙朗清似老了十岁,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他似在炼狱中等待着儿子的任何消息,却无果。直到约定的日子到来了。 那一天,所有江湖人齐聚吕家,守在吕小姐的闺楼处。夕阳正缓缓落下,大地罩在昏沉沉的金色当中,大家手握兵器,齐齐戒备。 西牙朗清与宗秀萍也来了,他们也紧张的四处观望,若还有一线希望,他们还是不想放弃。凌越山带着水若云远远的坐在大树上,他答应她这次绝不鲁莽插手。事实上,来这之前,西牙朗清也已郑重的与他们说了,此事请他们不要再伸援手,他们父子生死由命,不希望再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况且,他们这一旦插手,说不定就成了江湖公敌,惹火上身。 梅满和水仲楚坐在另一边,水仲楚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如果不是夜香,那楚盈是不是就不会失踪,没有失忆,还在他的身边,可如果不是夜香,那楚盈是不是也已经被西牙拓的手下人摧残至死,香消玉殒。怎么都是夜香,而今晚,夜香也要面临他自己的命运。 就在众人惶惶等待当中,突然听得一人大叫:“看,屋顶上。”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之人,背对着即将落尽的夕阳,坐在那屋顶之上,撑着下巴看着他们。那不是西牙清又是谁。他神采奕奕,眼神睿亮,压根没有一丝颠沛流离逃命慌张的狼狈,与西牙朗清的焦虑疲倦俨然两个模样。 下面众人已经开口漫骂,有几个之前就参与过追捕有江湖人,此时已经确认来人正是夜香,这厮也太过胆大,还未入夜就敢来了。西牙清浅浅一笑:“我怕你们等太久,都怪累的。” 大家看他施施然的在屋顶坐着,也不知道他藏了什么机关,一时也没人贸然上去擒他。那西牙清又道:“你们这么多人等着,不就是想杀我吗?怎么临到头,又都犯怯了?” 西牙朗清在下面大声道:“阿清……”喊了他的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西牙清看着他,笑了笑:“你别犯傻了,没人会放过我的,我才不要再躲,要杀就杀个痛快。” 大家面面相觑,思索着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西牙清发出鬼魅般的笑声,一下跳了出来,剑指众人,大声道:“你们这些个胆小鼠辈,如此夜香只余我一人,你们还不敢上来,口口声声说什么报仇,呸,虚张声势。有本事就都来吧,让我看看,今日又能杀得几人。” 有二人被这话激得,再耐不住,冲了上去。夜香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一脚踢了块砖瓦击向一人,一剑直刺另一个,二个跃上去的人还没有站稳就已经开打。夜香的武艺里,轻功最强,他的身形极快,变招诡异,不一会便砍伤一人,将他踢下屋顶。 另外两名武林人见状跃上补位,夜香以一敌三,杀得兴起,越战越勇。 天色已经暗了,月亮出了来,又有两人跳上了屋顶,西牙清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寡不敌众,身上已被砍了两个血口子,他却似乎浑然不似,人偶傀儡般的,只会杀杀杀。西牙朗清在下面心痛难当,大声喊道:“阿清,你莫要一错再错了……”他的悲鸣声中,西牙清手里攻势停都未停,又砍倒一人。 水若云远处看着,抱着凌越山的胳膊落了泪:“阿清他,难道只能这样了吗,他真的是不想活了。”她埋头进凌越山怀里,不忍再看,心思敏感如她,其实已隐隐明白了。 又三个人跳上屋顶直挑西牙清,六对一,其实胜负已然分晓,西牙清体力渐弱,久战不续。但他没有一丝一毫停手求饶之意,更没有显示任何试图逃跑的意图。终于他被一脚踢翻,重重的砸到屋顶的另一边,一名剑客一跃而起,凌空劈出一剑,直奔西牙清而来。 剑光刺痛了西牙清的眼睛,他心里却隐隐含着期待。而眼看着这一剑就待砍下,西牙朗清再也耐不住,他拼尽全力,瞬间冲了上去,铛的一下把那剑挡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方暴怒喝道。 西牙朗清红着眼眶,抖着手:“他是我儿子,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他还是我的儿子。无论这结局如何,我们父子共同承担。” 此话激的屋上屋下几十号人大声咆哮。承担?哪那么容易,只有血债血偿,才能了结仇怨。 西牙清躺在那,觉得今晚的月亮份外明亮,父亲挡在他的身前,背影那么高大。西牙清笑了,原来哥没说错,真的会有新生。他突然跳出来,向西牙朗清冲过去,对面那几人正准备与西牙朗清也来拼个你死我活,还没动手,就被西牙清的举动弄糊涂了。 西牙清来势凌厉,瞬间已至,西牙朗清惊讶的转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已一把被西牙清擒住了手腕,长剑轻转,在月亮下闪着冰冷的光,一下子就插入了西牙清的胸膛。 西牙朗清大惊,手一松,放开了脸把,伸手将软倒的儿子抱住。西牙清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将头靠在父亲的怀里,轻声道:“爹,带我回家吧!” 现在可以了,没人会再来阻止了。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喊爹,却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西牙朗清不知所措的抱着他的尸体,这声爹,他期待了好久,却没有预料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他惊的身体麻木,四肢冰凉,抱着儿子好半天才失声痛哭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突变惊呆了。宗秀萍在下面泣不成声,眼泪模糊了双眼,心里却突然明镜般的清晰了,那个西牙拓,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们了。 凌越山抱着哭得发抖的水若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西牙拓,你等着! 偶遇神医 夜香的事似乎就这样解决了,死果然能洗刷一切,那个悲凄的父亲还在那伤心欲绝,旁边几个江湖人过去一看,那夜香果真是断了气,也就悻悻然的跳了下来,与底下的一众人说开了。宗秀萍来到西牙朗清身边,将他们父子二人搂进怀里。 人群渐渐散开了,西牙朗清决定先把儿子带离这个地方。水若云不知怎的,哭着哭着有些昏沉,竟隐隐发起了烧,凌越山很担心,要带她回去休息看大夫,他让梅满与月影门徒跟着西牙朗清,提防西牙拓的来袭。 水仲楚没有跟他们走,他自己呆呆在坐在那,坐了好一会,天空有点飘起了细雨,刚才繁星满天,月光皎洁,这会子却是乌蒙蒙的暗天了。 他在细雨中走了一段,路边一个酒楼客栈,座上客还不少,人声灯影看上去有点温暖,水仲楚有些恍惚的走了进来,叫了二坛酒。不知道这个时候,楚盈在做什么?如果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她会不会想起他们一起带着若云逃跑的那段经历,她那么勇敢,冲上马车带着若云奔逃。如果她知道,当初让他们吓破了胆,差点全部要去阎罗王那报到的夜香大盗,一个此刻陪在她身边,一个此刻幸福安宁的躺在自己父亲的怀里,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感想。 这一切就好象做梦一样,好象他前不久还跟越山在李府里听着李家小姐被害全府号啕大哭的声音,这会子他却独自坐在这里在为夜香的结局而感伤。水仲楚连灌了几碗酒,看着外边的街景发呆,其实哪里有什么街景,雨下大了,雨幕遮住了视线,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他拿起手边的大酒碗,仰头又喝了一碗。 另一边,凌越山也不安生,回到了客栈,水若云是真发起烧来。让小二冒雨请了个大夫来,结果诊个脉也乱七八糟的,说也说不出个门门道道来,开出来的方子凌越山瞧着就是不满意,多问几句还跑了,敢情就是个庸医。 这下把凌越山惹恼了,下了楼抓住小二是一通骂,那小二缩脖子缩脑的害怕啊,今晚吕府里大战,伤了不少人,城里好几家大夫都被请走了。本想着这小娘子也就是个伤寒之症的,随便找个大夫来开剂药发发汗就行,哪知这个小爷居然是识得病由药理的,对大夫盘问的甚是仔细,生生把大夫问倒了。 眼看这位小爷要求颇高,蒙不过去,这下把小二吓得不轻,他是没处可找大夫了,又下着这么大的雨,急得他脑门是直冒汗,哆嗦着,生怕这位看起来很凶的爷一掌就把他劈了。这时客栈门口急急停下一辆马车,车上斜斜放下一块方木板子,一个仆卫样子的推着一个木轮椅出来,旁边一姑娘撑着伞,全遮在轮椅上那位年轻公子的身上。 那公子一边被推进来一边骂:“你这个笨女人,撑伞会不会撑啊,你看你身上全湿了,你要敢生病就给我试试……”那女子利落的收了伞,对公子的咆哮似乎习已为常,她把伞顺手交给到那公子手里,道:“好了好了,那交给你撑着总行吧。” 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接过仆卫的工作,去推着那木轮椅往里面走。仆卫已迅速的从掌柜那要了房,然后抓了个小二带路,直奔那后院厨房而去,听着他跟小二说着要拿很多的姜和大葱。 那木轮椅其实颇有些份量,那姑娘与另两个小二要抬着上这楼梯,但这客栈楼梯太窄,不能容下并排的两人一椅,于是姑娘只得让开,让小二一前一后的直着抬上去。但这楼梯又窄又陡,小二不好使力,抬一阶顿一阶,让那公子在椅子上颠得直喘气。 姑娘焦急的嘱咐小二当心,那公子又大声骂:“什么破客栈,见鬼的上楼都上不得了。”骂了二句又在那喘着。姑娘在一旁急急的劝:“我的好主子,你就省着点气力吧,一会又该难受了。” 那公子正被往上抬,看不到小二身后的姑娘了,他听得她这话直拍着椅子把手叫:“你又嫌弃我,你又嫌弃我了,你过来,你过来……”楼梯窄小,那姑娘又哪里过得去,只能在后面为难的直搓手。那俩小二使了吃奶的力好半天也只抬上了三四阶,姑娘急的不行。 被凌越山抓着的小二一看这情况头更疼了,这下好了,这边瘟神还没送走,又来一个明显是难伺候的。凌越山看他只管盯着那新来的客人瞧,也不搭自己的话了,这下更怒。那公子哥叽叽歪歪的大声嚷,让他也烦得很。他几大步冲到楼梯那,拨开那姑娘,一手拎开后面推扶轮椅的小二,自己单手就把那轮椅撑住了。最上面正使劲拉轮椅的小二看他这动作,吃了一惊,凌越山一扬头,冲他示意:“你闪一边去,别挡着。”他脸色严肃,吓得那小二也顾不上了,手一松,趴在楼梯栏杆那就翻身出来。 那姑娘和公子哥还没有反应过来,凌越山已连人带椅的,咚咚咚气都没喘一下抬到了楼上。姑娘一看,赶忙追了上来,一个劲的道了谢。那公子爷却是不太高兴,皱着眉不吭气。凌越山也不搭理,只冲那姑娘一点头,又抓着跟上来的小二道:“你别跟我扯废话,快去帮我请个正经的好大夫来。” 那姑娘推着轮椅跟着另一个小二进屋,在门口听到凌越山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小二哭丧着脸求饶:“这位爷啊,这大夫都被请去疗伤了,这么大的雨,也不好跑远了请,请不来的。刚才那大夫虽然手生些,但这小伤寒还是能治的,您就先试试他的方子,小的去抓药,明儿天一亮,小的再给您找个别的大夫来可好。” 这时刚才的姑娘从房里出了来,跟凌越山道:“多谢公子适才相助,小女子识得医术,只是我家主子也有病痛,需要马上处理。若公子信得过,我半个时辰后可替公子那的病人诊治。”她言词恳切,目光清澈,凌越山居然觉得她可以信任,于是点头,报了自己的房间。这时适才去后院的仆卫与小二抱着一大堆东西赶了上来,姑娘匆忙一点头,进屋去了。 水若云看凌越山回了来,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伸了手臂撒娇要他抱。凌越山把她的胳膊塞回被子里,骂道:“病了还这么不安份。”骂归骂,还是连人带被的抱到怀里来,额抵着她的额,感觉又热又烫,心疼的半死:“你再忍一会,刚客栈里来了个姑娘说自己是大夫,她一会过来再给你瞧瞧。小二找的那个庸医,根本不行。” 水若云窝在他怀里,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痛,她还没有从那个悲凄的氛围里出来,还撑着要聊天:“越山哥哥,我们的孩子以后要好好的保护他们,不能让坏人欺负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去做坏事。” “好。”他抚她头发,亲亲她发顶。他现在不担心他那些没影子的孩子,他担心她。现在这个局势,西牙拓没有西牙朗清的把柄在手上了,他担心会转向若若,毕竟这样的事情是有过先例的。他心里暗想着后面的布局,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西牙拓抢了先机。他的宝贝若若,他会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两个人还聊了一会,刚才那个姑娘就来了。 那个仆卫陪着她一起过来,她介绍自己姓韩,自小学医的,是大夫。她没问病症,直接把的脉,然后让那仆卫到门外候着了,问清了凌越山与水若云的关系后,便开始详细问了这一段是不是胃不舒服,吃不多没胃口,然后多梦盗汗寐不能安,甚至连女儿家小日子的状况,日常排泄等微小的情况都能说出来,准确的让凌越山吃惊。二人又聊了聊一些病由药理之道,凌越山对她的医术是彻底放心了。 那韩姑娘看了看刚才那大夫开的药,笑道:“公子倒是识得不少医理,这大夫开的方子果然是不对症的。令夫人并非受寒所致。却是体内虚热太甚,加上近期焦虑惶恐,又正好碰上今日情绪太过激烈,而内热阻滞引发。” 她甚至问起了近一二年是否有中过毒,受过重伤等,凌越山一一详细解答了。原来是凌越山心疼媳妇儿,从中毒那时起就时不时的想着给若若补身养气,加上那阵手和腿受伤后,接回来更是捧着供着,他照着医书药谱所载,照本宣科,造成调而不理,反而慢慢积下了病根,这段事情太多,水若云情绪不佳,大悲大忧,相当于点着了火引子,一下就把身子烧病了。 那韩姑娘开了药方子,交给外头候着的仆卫,让小二去抓药。又另外细细写了许多调养的食谱药膳,平时里调养的法子等,凌越山心里是感激不尽,暗想着这真是天上掉下个好大夫,比掉金子还可贵啊。 韩姑娘又嘱了房事不可过密,然后又道现在这身体状况,一年内不要有孕的好,最好能按她的方子好好养一养,其实就是饮食上注意,多走动少忧虑就好。凌越山连连道谢,又把花谷拿的避孕花药丸子和方子给她确认了,那韩姑娘眼睛一亮,习医之人最喜奇方秘药的,这花药之术,她习得一二,却不得精,也没处学去,见了凌越山那方子,如获至宝。许多花种花类她倒是没有见过的,凌越山对她心存感激,想到宗寻香送给若若的那一大箱子,便承诺回到家中后,定送些给她。韩姑娘心中高兴,但对送到哪去却犹豫了,她想了想,最后说是送到山西百桥城里,任何一家医馆都可以,只要说是给韩姑娘的便可。 凌越山心中倒是暗暗称奇,这女子好大的口气,敢情那城中任一医馆,都会卖她韩姑娘面子。两人又聊了一会,凌越山又问了许多疗养进补的问题,这时那个仆卫又过了来,说屋里主子发了脾气,若是姑娘再不回去,主子要亲自过来抓人了。那韩姑娘笑笑,倒也听话的起身告辞了。 凌越山也赶忙去看了小二抓药的情况,嘱咐了煎药和膳食安排,回来看了看水若云,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凌越山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心里叹气,他的若若平日时爱娇爱闹又开朗,却原来心里头最是玲珑柔软的,怎么就堵了愁绪了。 梅满跟了西牙朗清他们忙了一夜,官府方面来了人盘查,有些江湖人也跑来欲打探,这一夜之间,夜香大盗毙命的消息就已传了开去。 西牙朗清夫妇俩泪已流尽,他们决定将阿清火化了,火速先将儿子带回花谷安葬,达成他临终前的心愿,把他带回家去。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们要再离宗氏,找那西牙拓为儿子报仇。 他们一大早便来找凌越山告辞,想拜托凌越山给刀小七捎个信,将事情与他说一下。阿朗那边他们夫妇俩就不过去了,阿朗目前的平静何其宝贵,他们想让阿朗跟着刀七过他的日子,不要再牵扯到这恩怨情仇中来,过去的一切,希望对阿朗来说都烟消云散,无踪无迹才好。而西牙拓,他们是一定要找他报仇的,不然留着这个隐患,真不知何时又害到了他们身边的亲人朋友。 这点倒是与凌越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答应会布局安排盯紧西牙拓,若可能的话,将这个报仇的机会留待西牙朗清出来。但凌越山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也不会等,会直接向西牙拓下手,免得再生变故。大家就此说定,西牙朗清夫妇于是就告辞上路了。而这时大家都还没有发现,水仲楚一夜未归。 水仲楚借酒消愁,没想到消出来个大麻烦。 他头痛欲裂的慢慢醒转,一时闹不清身在何处,只隐隐记得在酒楼里喝了好多酒,雨下得很大。至于怎么回到房里的,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他头疼的难受,叹口气,翻了个身。不料手边却碰到一个软绵绵的触感,他一睁眼,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睡在他的身旁。 水仲楚吓得跳了起来,一看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中衣外衣裤子和几件女子的衣裳夹杂着丢在床尾。那年轻女子似是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她睁了眼,看到水仲楚惊叫一声,坐了起来,迅速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了。 两个人,一男一女,在床上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仲楚艳遇 水仲楚看了看那女子惊慌的脸,又四下一打量,发现这里并不是他下榻的客栈,他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对自己如何来到这屋的,发生过什么事,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女子戒备的盯着他,水仲楚想了想,揭了被子偷偷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吐了口气,还好,裤子还穿着,稍稍动了动胳膊腿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那女子瞧着他的举动,便哇哇的嚷起来,把被子裹得更紧,大叫着不要脸,登徒子。水仲楚看了看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下了床,站起身来,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正眼也不瞧那女子一眼了。那女子盯着他看,对他的态度转变有些疑惑,突然急了:“你是不是想不负责?” 水仲楚也不看她,冷冷道:“负什么责?” “你,你……”她期期艾艾的:“我……你都把我那样了,你当然要对我负责。” 水仲楚听得她声音中真实的慌张,突然有些想笑,他转过头来,仔细的看了看她,她白白净净,清秀雅气,此时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笨拙的裹着个大被子,却也不觉得她太狼狈。水仲楚嗤笑:“我对你怎样了?” 那女子看他的笑脸,生气了,她腾的一下跪坐起来,企图增强一下自己的气势,但大被子还不忘裹得严严的:“就是那样了,得负责的那样。你别想赖,你是登徒子,你那样了,就得对我负责。” 水仲楚已把自己打点完毕,又去铜镜那照了照,自己梳了头。那女子瞧着水仲楚大有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之势,她左右一看,蹭的把床幔帐帘放了下来,闪电般的速度穿着衣服。水仲楚嘴角一勾,他可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小男孩,做没做过什么,他哪会不知道。昨夜里他醉成这样,就算真做什么了,还能自己又穿戴回来?那女子看着惊慌,实际上理智的不该露的一点没露。 水家公子不一会又变回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现在对这个女人想干嘛有点好奇了,果然他慢悠悠的往外走,那女子急急忙忙从床上连滚带爬的扑过来,抓着他的袖子不放,这下脸上的慌张倒是假不了啦。她一个劲的说:“你不能走,不能不管我了,你要负责,你对不起我了,就得负责。不能走。” 水仲楚盯着她看了一会,看得她心里直发虚,然后慢条斯理的问:“你想我怎么负责?要钱?还是一会门口会冲进几个大汉,说我染指了他家闺女或老婆的,让我当个冤大头龟孙子?” “才,才不是呢,我可是黄花闺女,哪有什么大汉冲进来。我没骗你的,你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们,我们还睡一张床上了,你得负责。”她忽然心虚的很,原本想好了一醒来就一定要让他娶她的说辞,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你要多少钱?”水仲楚心里涌起一阵厌恶,看她好模好样,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居然做这样的勾当。 “我不要钱。”她忽然红了眼眶,似乎也察觉了他的情绪:“你不用看不起我,我才不是那种女人。你得把我带走,带我回家,等我想好了需要你怎么补偿再说。” 水仲楚胳膊一摆,把她的手甩开了。他一拉衣摆,在椅子上坐下,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贪婪,不要钱,难不成想我娶你?”她心里一抽,听得他冷冷一笑:“别说我什么都没干过,什么都无需给你,就是你这样下圈套害人,我就是把你送了官,多少也能治你个罪。” 她的脸一下白了:“不要把我送官,别把我送官。” “哼,那你再纠缠我试试看。”水仲楚冷冷道,站起来便往外走。这些小伎量,想套住他水仲楚,真是做梦。他怎么不知道水家少夫人这个头衔,还值得女人这样动心机的?既已知道她的图谋,水仲楚一点留下来的兴趣都没有了,他真是不屑与这样的女人共处一室。 还没走到门口,袖子又被拉住了。这次那女人可怜兮兮的双目含泪:“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就带我走吧。我不是那种坏女人,有人在追我,我躲不过了,昨天看见公子,慌忙之中才出此下策的。” 水仲楚拔开她的手,想说什么,想想算了,他也没什么好心情,不想再纠缠,不必管她,这样的人,自会找到下一个冤大头去骗,他也没心思理会了。他开了门走出去,那女子又待拉扯他,他脚下轻移,手一动,根本没让她碰着半分,头也不回的走了。 水仲楚下了楼,发现原来这里就是他昨日买醉的酒楼,掌柜的对他还有印象,招呼了几句,点头含笑送他出门。雨早已停了,地上已经半干,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水仲楚走了几步,有些狐疑了,刚刚他想拿银子结账,掌柜的说昨晚他家夫人拿了他的钱袋已经付过了。水仲楚一摸,钱袋果然还在身上,除了酒钱房钱,其余的还真没少。这真是有点奇怪,她怎么没趁机摸了钱走呢?还是真的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而在那客栈里,那女子在房门口迅速左右张望了一下,缩了回去,在屋里躲了一会,心里是又慌又急。她上次见到他,明明就觉得他是个心善之人啊,没想到这般不好说话。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她想了想,整理好了仪容,在门口观察了一下,没什么人注意,她快速的走了出去,或许她今天走运,还能逃得过去。 她一边往人多的地方去,希望能借着人群挡着自己的身影,一边又小心的左右张望着。拐了个弯,迎面却见着三个大汉,其中一个也看见了她,推了推身边的人向她指了过来。她想都不及细想,转身就往回跑。耳里听得那几个大汉的呼喝,确实是抓她的,她更是拼尽了吃奶的力向前奔,顺手还拉倒了个摊子,试图挡上一挡。 那几个大汉的追逐声不停,似乎离得她近了,她不敢回头,一个劲的向前冲着,刚拐了个弯,却突然从路边的一顶轿子里伸出个大掌,一把将她的嘴捂了,另一手搂着她的腰身,将她拖上了轿子。那动作之快,只一瞬间便让她的身影从街上消失了。 她吓得差点大叫,心脏咚咚咚的狂跳着。那人把她掳进了轿,喊了声“走吧”,轿夫晃晃悠悠的抬着轿起步了。她惊魂未定,一看掳她之人竟是刚才拂袖而去的水仲楚。他把她放开了,还不待说什么,轿外那几个大汉的声音传来:“他娘的,怎么就不见了。”“肯定是钻小巷里,要不就是躲到店家里去了,再去叫几个兄弟来,你到街尾守着,咱们从这边一路搜过去。” 她听得大汉的声音,吓得迅速往角落里缩。轿子走的慢,与那几个人擦身而过,水仲楚又听得他们说了几句:“这次可别再让她溜了,要不童大人怪罪下来,哥几个可吃不完兜着走。” 轿里很安静,水仲楚看着她惊慌的样子,等与那几人离的远了,他轻声问:“怎么你惹到了官家?” 那女子摇摇头:“我没有做坏事,真的。公子,求求你不要把我交出去。” 水仲楚摸了摸下巴,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她摇摇头。水仲楚又道:“你不知道我,却敢这样赖上来,你不怕我真的对你起什么歹念,这样用不着那些人抓到你,你也没什么好结果。”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终于道:“我见过你,在齐安城。那天那个苗儿姑娘救了我,把我带到秀锦楼,后来你们跟她相公一起过来了。我记得你,我知道你是好人。” 水仲楚轻皱起了眉,还真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当时满心满眼的全是楚盈,真没注意到旁边坐着个女子。转念一想,当时自己悲伤又狼狈,最后落荒而逃,想来全被这个女子看了去,心里又不禁有些尴尬恼火。一时也不想再与她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语。 凌越山与水若云,还有梅满一起,正在吃中饭。昨晚那个韩姑娘果然是妙手回春,只服了二剂药竟然就好了大半,水若云甚至觉得有胃口了,这让凌越山很高兴。膳食安排上也全照着医嘱办,凌越山改不了臭毛病,怕水若云吃不着想吃的,摆了一桌子菜。 梅满原本看小师娘病了,也挺着急,后来一了解这病因,加上了他自己的分析总结,竟然是被师父给宠病的,哈哈,这让他大开眼界,这病病的,哈哈!不过他只敢在心里闷笑,当着师父的面可一点都不敢造次,尤其他现在熟悉了师父的脾气,这会子肯定心里恼着呢。 他本想去找水仲楚同乐一下,好些他不敢说的话,楚哥可是敢说的,嘿嘿,他好想看看师父被调侃的样子。不过去水仲楚屋里却发现人没在,好象一夜未归啊,他还纳闷呢,有点小担心,该不会出啥事了。幸好这吃饭的时候回来了,可居然带回一个女人。 梅满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女人?儒雅俊秀的痴情种水仲楚公子夜不归宿,还带回来一个女人?梅满心里不免暗自检讨了一下,前两天他们还一同借酒疗情伤,看来这楚哥复元的要比他快的多啊,他也得争口气。 水仲楚看大家那惊讶的表情,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他们想什么呢,虽然他自己行得正站的直,可不知怎的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略过自己与这女子同床共枕一事,只道昨晚喝酒未归,今天救了一个被追击的女子。凌越山倒是认出此女了:“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到哪都被人追啊?” 那女子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接口,只一个劲的道谢。 水若云好奇的打量着她,开口问水仲楚:“哥,她叫什么名字?” 水仲楚这才想起,原来还不知人家姓甚名谁呢。于是又把这问题丢了过去,那女子想了想,道:“我叫桃花。” “噗……”梅满一口汤在嘴里,没忍住,赶紧一扭身,喷了一地。 水仲楚是不知道水若云曾化名假扮村姑的事,他奇怪的看着自家妹子脸色发窘,凌越山闷着头笑,那个杀千刀的梅满反应最夸张。 “这名字怎么了?”水仲楚忍不住问,他都没好意思看人家桃花姑娘一眼,这几个人,太失礼了。 “楚哥,楚哥,”梅满用手围在嘴边,做悄悄话状,偏偏嗓门大的一桌人都能听得见:“桃花这个名字,是姑娘家行走江湖外出飘零隐姓埋名乔装改扮的必备良品。” “越山哥哥,梅满皮痒痒了。”一得娘子令,凌越山的大拳头就招呼过去,你管人家叫什么名,连师娘都敢调侃了。 水仲楚明白了,他皱起眉:“化名?” 桃花面色有些窘,她咬咬唇:“只是个名字嘛,叫什么都一样啊。”她瞄一眼在旁边抱头鼠窜的大胡子壮汉,真讨厌,她哪知道随口说一个名字就会被识破啊。 水仲楚想想,也对,管人家叫什么名,反正他也没打算再管她的事,他对那桃花说:“姑娘,刚才我也救过你了,现在你既已没事,就快找个安稳地方,我可以给你点银子傍身,趁天没黑,你快出城避难去吧。” 水若云惊讶:“哥,不问问这姑娘是因何逃亡吗?或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水仲楚却不以为然:“我们最近事情还不够乱吗?再说桃花姑娘连名字都不愿告诉了,想必其它的也难以启齿吧。” 桃花心里难过,她知道他这话里有刺,可让她再这样孤身一人逃跑,她真觉得有点逃不动了,她已经逃了三个多月,走了五、六个城了。这几次都险险快被抓到,她真的太害怕了。她心一横,扑过去抱着水仲楚的胳膊:“公子,你娶我吧,昨夜里我们已经同床共枕了,我是你的人了,你娶我吧!” “噗……”这回梅满没来得及扭身,直接喷了一桌茶水。他没等人揍他,自动自发的跳起来先闪一边,这不能怪他啊,他刚躲拳头跑了一身汗,刚坐下想歇歇喝口茶,哪知听到这么震憾的内容。 水若云也傻眼了,她那个循规蹈矩的哥哥?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就同床共枕? 水仲楚脸红了,他把胳膊从桃花怀里硬给扯了出来,叫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你趁我喝醉了……我们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要是再瞎说,我就把你送回去,让那些人直接把你抓走了事。” “不要,求求公子了。”那桃花说哭就哭,梨花带泪般的楚楚可怜,许是看到在这几人面前,这水仲楚有所顾忌,不似二人独处时这么狠了,她就铁了心的赌一把。“那些人是一恶霸的家仆,是要抓我回去做那恶霸的第十九房小妾的,那恶霸家中妻妾,经常莫名猝死,而他是死了再娶,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我要是被抓到了,就是死路一条了。公子发发好心,救救我吧。” 神秘桃花 “救你就要娶你?你脑子有毛病?”水仲楚听她这话,是觉得可怜,但娶她是万不可能。 “不是不是,只是,只是权宜之计。也不用真的娶了,我是说,就只要对外给我一个已婚的身份,我也好避过此劫,待过些时日,那恶霸娶着了别人,兴许就不会再追我了。到时我自会还公子一个清静。”桃花言词恳切,说的也在理。“桃花只是个弱女子,公子这边可都是有武艺的高人,难道桃花还能做些什么事端来。只求公子发发好心,给桃花一个容身之处,救桃花一命吧。桃花感激不尽。”她说着说着,便要跪下了。 水仲楚忙伸手将她扶着:“你要乔扮成妇人,也不是只有我啊。”他心里就是不愿意,假扮夫妇也不愿意,他心里的那个位置,一直是有人的。他情急之下,手一指,指向了凌越山,还没待开口说话,凌越山就瞪他,他想想,也对,妹妹还坐在旁边呢。 手指顺势一转,梅满,对,这个合适。谁知他还没开口呢,梅满就把头摇得拨瑯鼓似的,激动的满脸胡子都快竖起来了:“不行不行,老子不干,老子坚决不干。老子还等着跟年姑娘有缘再相见呢,万一这几天就见上了呢,一看老子有老婆了,那哪行。不干不干,老子坚决不从,就是不从!” 水仲楚把她当烫手山芋似的往外推,让桃花心里是有些难过。她那天坐在秀锦楼,看着闯入一屋子人对着苗儿说这说那的,这个男人在那人群之中,显得如此醒目,他眼里的温柔悲凄,竟然令她转不开目光。她看着他流露出的喜悲交融,看着他的凄苦难耐落荒而逃,虽然没说上一句话,但她竟然觉得自己看懂了他的心情。昨天雨夜,她躲避着追捕,闪进了那家酒楼,竟然一眼又认出了他。他喝着大醉,眼里还是那种让人心碎的悲伤,她听到他喃喃的喊:“楚盈……”她当时想,这样一个男子,一定是心软的,一定是善良的,他会愿意救她的。 结果……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最危难的时候,他的确伸出了援手,要不是他,这会子她已经被绑走了。桃花吸了吸鼻子,她没看错,他的确是个善良的侠义心肠,可她太幼稚了,她也不知怎的,当时脑子一热就使了坏心眼,要求的确是太过份。她甚至,连真名都不敢告诉他。 这时凌越山却说话了:“反正我们要出城,可以带你一段路。大哥也不必为难,桃花姑娘只要做个妇人打扮,混在我们之中,只要不是有心人探问的,谁会去追究这是谁家媳妇。”这女子在齐安城就被人追赶,当时刀七稍稍查探过,应该不是什么诡计安排。水若云在旁边一个劲的扯他袖子示意,他也就再做回好人。再说了,这桃花姑娘能让平日里学究古板的大舅子吃瘪,这样的好戏他爱看。凌越山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给刀小七送信的人已经派了出去,凌越山也觉得他们这个时候不要再去接近西牙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们还按原先的计划,先去一趟越山,这个行程是用来混淆西牙拓的耳目,而实际上是已经派了月影的人围堵西牙拓。这次,他也要给西牙拓挖个坑让他跳。 临走前,凌越山带着水若云去拜访了一下韩姑娘,跟她道谢并告辞,那韩姑娘看水若云精神大好,甚是高兴。她拿了好几张纸,上面详详细细的写了好多给水若云调理养生,甚至日后若是准备要宝宝怀孕调理的一些方子,凌越山是感激不尽。 那韩姑娘爽朗一笑:“公子莫要客气,我就是没事喜欢写写这些,一写就罗嗦个没完。我看公子对令夫人体贴,应该会希望能懂这些,就顺手写了。”那轮椅公子在旁边看他们说话甚是不满,哼了几声,一会又开始叫唤。凌越山水若云见状就不便打扰,告辞离去。 走出了一段,凌越山听得那轮椅公子斥责声:“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又给人治病,治病的规矩你都忘了……”他担心那韩姑娘有麻烦,回头一看,却见她笑嘻嘻的,推着那轮椅往屋里去了,声音隐隐传来:“又不是在山上,人家只是小病,顺手就看了,你别生气了……”凌越山心里想着,或许这韩姑娘还真是高人不露相,看着手里的那几页医嘱,心里暗自庆幸。 他们带着那桃花姑娘一路走了十多天,也没见什么事。凌越山就让水仲楚去问问,那桃花是个什么心思,怎么个打算的,到哪要有什么安排,不能这样一路都带着她啊。她若是有什么去处的,他们就好人做到底,帮她盘算好。 水仲楚不乐意了:“当初是你要做好人,我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自己问去。” 凌越山用肩膀顶顶他:“哎,你可别不识好人心。你看你之前那死样子,光是梅满那大老粗陪着你,不是也挺没劲的,现在有个柔声细气说说话的,不是心情能好些了。” “哼,那是梅满心情好吧。”水仲楚才不进套。 “楚哥,你又陷害我。”大胡子壮汉的耳朵灵的很,尤其最近他们的队伍里新加入个水灵灵的姑娘后,梅满全身的八卦神经都活跃起来了,分外注意着水仲楚的一举一动。他想了想,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小声对那两人道:“你们觉不觉得,桃花姑娘挺神秘的,我还以为她会一直赖着楚哥呢,谁知道这几天看她好象心神不宁的,有几分躲着楚哥的样子。” 桃花的确有点在躲着水仲楚,她越想越觉得丢脸,怎么自己就想出了个这样的烂主意呢,当时竟然真的很想能嫁他,嫁了他就不必再东躲西藏了,他这样的好男人一定会对自己娘子好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就只见过一面,却真得觉得他很好很好,他的那双眼睛,这么久她都忘不掉。 可是当他醒过来那样了然的看着她,她又觉得好丢脸,他一定把她看成是那样的坏女人了,当时她着急忙慌的不太觉得,事后冷静下来是越想越觉得丢人,她怎么会这么蠢呢?这样的念头这几日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她越跟他在一起,就觉得越臊,越想着时光要能倒流该多好,她一定一定会给他留个好印象,可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桃花坐在路边的茶棚里,偷偷看了一眼守在马车旁与凌越山他们说话的水仲楚。她还在犹豫要怎么办,她心里百般不愿意在这讨他的嫌,干脆再往前到一个小村里她就告辞吧,这样好象显得她干脆洒脱些,她绝对不是他想的那种坏女人。 可是她很害怕,她不想被抓回去,那个人的妻妾死了不少,对死因其实她早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她嫁过去肯定没活路,她真的很怕。而她于爹爹,可有可无,是死是活也无所谓吧,所以当初提到亲事,他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明知道是火坑还急着就把她嫁掉。她仰头喝了口茶,苦涩的,路边茶棚真是没好茶。 几个官爷骑着马朝这边慢慢的晃了过来,桃花一惊,忙低着头朝马车走过去,旁边的水若云突然也明白了,赶忙跟着她一起过去。那几个官差远远看着两个女人爬上了马车,倒不太在意,他们在茶棚那停了下来。茶棚老板似是熟悉他们,赶紧的说着好话,递上茶水。 那领头官差大声的问着:“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挺漂亮,白白净净秀秀气气的,孤身一人上路的。”店家点头哈腰道没看见,还打着哈哈,要有这样的漂亮姑娘,哪能一人上路呀,多危险,亏得几位官大哥尽忠职守啊。那领头的官差嗤笑道:“咱们哥几个也不是想保护她,是奉了御史大人之名把她逮回去,她可能会逃窜到这偏僻之地来,要是发现了,可得上报啊。” 凌越山他们几个听了,互视一眼,不动声色的拉了马赶了马车走了。桃花在车里吓得不轻,水若云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问:“是找你吗?” 她点点头:“那个杀妻恶霸,就是个御史。我爹只是个小知县,不知为何,那御史突然说看上我了,想娶我为妾。但我们那小地方,原本有一个姑娘嫁过给他,我听她弟弟说,那姑娘嫁不去不到3个月就暴毙了,人原本是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怎么无缘无故就死了。听说他府里死的妻妾还不是一个两个的。那御史在我们县里住过几段时日,行宅里召了不少丫环,也死了好几个。我很害怕,就逃了。”这个其实上路的第一天,她大概说了下,不过人物身份什么的,都没明说。她是有些怕这几个人万一不想惹上官家,把她丢下。现在看瞒不住,只得都坦白了。 水若云同情的抱抱她:“别怕,等过了这段,或许就再没人追你了。”桃花低头不语,水若云又问:“你有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的?” 桃花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答非所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赖上水大哥的。我那天差点被抓到,躲进酒楼里见到他了,我在齐安城见过你们,我知道他是好人,我就鬼迷了心窃,我想着要是我嫁了人,那恶霸也不能再强娶我了。”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可投靠的,她强撑了三个月,突然抓到根救命稻草,所以就脑袋一热。 这时马车走到了一僻静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水仲楚站在车外道:“桃花姑娘,请下车,有些话水某需要问上一问。” 水若云看他表情严肃,正想开口帮腔,桃花按按她的手,冲她点点头,下了车跟着水仲楚一起走远了。水若云嘟了嘴,扑进凌越山的怀里抱怨:“哥好讨厌,脾气越来越坏。” 梅满在旁边一听,很想说:“哪呀,楚哥比师父和善多了。”不过他没敢说话,凌越山通灵似的,似乎能听到他的腹诽,回头瞪他一眼,吓得梅满不自觉的学了水仲楚的习惯动作,摸了摸鼻子,走到一边呆着去了。 凌越山一看碍眼的走远了,低头啄了啄水若云的小脸蛋,让她舒服的窝在自己怀里:“你别埋怨你哥,这个桃花看来惹的是官场的人,我们只是想问清楚她有没有什么打算安排,要是有人可投靠的,我们也好把她安置了。难不成就这么让她一路跟着我们?我是不要的,我有一个宝贝蛋都伺候不过来了。” 水若云白他一眼:“你敢要。” 凌越山哈哈大笑:“不敢,我最怕我媳妇儿了,连梅满都知道我是妻奴。”语气里还颇为这一称号沾沾自喜。 水若云不依的去拍他,他又乐,抓了小手亲下,捂到怀里去:“你哥呢,我们开玩笑归开玩笑,但他有他的想法,他还惦记着你楚盈姐姐,暂时容不下别人。他不想让她缠着,我们当然不能在旁边添乱,对不对?” 对是对,可是水若云还是觉得那桃花挺可怜的,她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自己遇着了这么个事,独自逃亡三个月,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凌越山又道:“可怜的人多了,我们也不可能都帮了去。况且我们已经救过她了,当然也会想法子把她安置好,但我们无亲无故的,总不能养着她。而且你哥也介意她用那样的手段,毕竟心里头不舒服。要换了我,早一脚把她踢一边去,管她可怜不可怜的。” “她不是坏人,她只是急了,一时糊涂。” “好了,你别为她求情,我们又不是丢她在半路,只是问清楚她后面的打算,给她做个安置。” 水若云想想也是,便也乖乖点头,他们这边说着,水仲楚他们也回来了。桃花冲他们施个礼,道:“还得再麻烦各位一会了,到下一个村子桃花便告辞,救命之恩,多谢!” 水若云惊讶道:“下一个村子?你有认识的人可以投靠吗?” 桃花苦笑,点头道:“到那就可以了,我有安排的。”水若云听这话,不赞同的望向水仲楚。水仲楚摸摸鼻子,心道我可没逼她,我只是问了问,她自己说到下一个村子。 凌越山摸摸水若云的头,示意她别闹:“好了,上车吧,我们出发了。” 水若云在车里看着闷头不说话的桃花,好想帮她一把,不禁追问:“到下一个村子真的就可以了吗?” 桃花点点头,没说话,水若云想想也不知该说什么。桃花冲她笑笑,心里却在发苦。以后或许再没机会相见,但她就是不愿让他嫌。 水仲楚在前面领着路,凌越山在后面护着马车,走了挺久,第一个村子到了,他们一路穿行过去,这村子穷僻的很,刚刚走了这么久才看到这个村落,要是没有马匹代步,恐怕步行要出村真是很困难。水仲楚没有停,凌越山也不言语,梅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说话了。又连着过了二个村子,到了第三个的时候,看着热闹又有些景气,水仲楚停下了。 桃花走的很干脆,她下了马车施礼道谢,然后转身就走了。水仲楚看她挺直着脊梁,头也不回,心里也不痛快。哼,女人就是麻烦,赖上来的时候不管不顾的,这会子又赌什么气。女人就是女人!楚盈那会也是这样,喜欢就喜欢呗,怎么都不开口跟他明说,如果那时她说了,现在他就有权力……水仲楚心里又叹,其实一切都是怪自己。 桃花快要走出他们的视线了,这时却发生了意外。村里杀出五六个锦衣侍卫模样的,却是追击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手持红剑,英姿飒爽,身手利落,一边后撤一边抵挡,砍倒一人。锦衣侍卫们步步紧逼,他们速度极快,一下便要打到面前。桃花一看那几个人的装束,心里还没来得及害怕,双腿已有意识般的转头就跑。 梅满在那边兴奋的大叫:“年姑娘!”二话不说扛着他的长枪便冲过去。水仲楚迎上前几步,把跑得快摔的桃花扶了一把:“别慌,没事。” 凌越山把吵着要看戏的水若云抱了下来,这幸福美满的重逢戏啊,她可不想错过。 二傻遇情 不过梅满的重逢戏码并没有太精彩,他跟年心芙当然不可能有久别重逢的拥抱,也来不及表现他的激动情绪,奔过去就是打架。虽然那五六个锦衣侍卫的武艺不错,但梅满与年心芙的联手还是很快将他们击败。最后剩余两人,被他们一人撩倒了一个,年心芙一剑指着那人的咽喉,喝问:“是谁派你们来抓我的,意欲何为?” 那人却不答话,痛痛快快一仰脖子,把自己送到年心芙的剑底下抹了脖子。年心芙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梅满抓着的那人也头一歪断了气,竟是吞了毒也自行了断了。 大家互看了一眼,这些人被擒就自杀,看来不但训练有素,而且组织管教非常严厉。年心芙也不明白他们究竟抓她想干嘛,她冲着凌越山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追踪了我几日,我一直没查出来他们想干嘛,今日追到这村里,却对我动起手来。也不知究竟是些什么人?”她看了一眼梅满,浅浅一笑:“谢了,梅满,好久不见。” “呃,”梅满挠挠头,有些窘红了脸,期期艾艾不知说啥好,好半天挤出一句:“年姑娘,我……是好久不见了。” “他们是童天策府里的人。”一旁吓得脸煞白的桃花,一语惊人。 “童天策?”几个人惊讶大叫,只有水仲楚不明所以。 桃花也吓了一大跳:“你们知道他?”她刚才不知觉脱口而来,正暗自懊恼,担心他们会以为她是坏人一伙的,谁知道他们居然知道童天策。 凌越山回道:“之前跟他打过一次交道。”他给水仲楚打了个眼神,暗示过后再跟他解释事由,水仲楚会意的一点头。凌越山又问桃花:“你说要抓你的那个御史恶霸,就是童天策?” 桃花犹豫了一下,终点点头:“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凌越山一摆手,打断她的解释,故不故意他没兴趣追究,童天策这人太古怪,先弄明白事由才是正经。 “你真名叫什么?哪里人?” “我叫梁弦歌,是梁隋县人。”桃花终于报了真名,她咬着下唇,看了一眼水仲楚。 一旁年心芙惊讶的叫道:“你是梁隋县的弦歌?”她突然冲过来,一把将她抱住,笑道:“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年姑娘,你们认识?”梅满脸红了,原来清清冷冷的年心芙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作者实在忍不住要话外音:又不是抱你,你脸红个什么劲?) 梁弦歌被抱个满怀,却一头雾水,这个年姑娘,她好象并不认识。 年心芙笑着,拉着她的手:“我也是梁隋县人,小时候就住在县令府后面的那个巷子里,那时我父母去世了,我没吃的,你知道后,就总偷家里吃的给我,你记不记得?”有时候她还会陪她说会话,一个失去亲人无依无靠,一个是小妾所生爹嫌娘厌,两个女娃娃当时是建立了患难情谊,经常偷东西溜出来的后果就是弦歌总被家里姆妈嬷嬷追,年心芙对她撒丫子在小巷里狂奔的身影印象非常之深。 “后来我师父在街上捡到了我,看我无父无母的可怜,便收留我,把我带走了。我还以为,没机会再见到你了。”年心芙多年后遇到故人,很开心。长大了,样子都变了,认不出来,但是弦歌这个名字很特别,她一直都记着。 “你是小芙?”梁弦歌有了印象,终于想起来了,她也高兴大叫:“真的是你吗?哈哈,你变了好多,好漂亮好威风啊。”看当年的可怜女娃都成了侠女了,自己却还是那个爹爹不爱娘娘不亲的所谓县令千金。 凌越山咳了二声,打断了这俩姑娘的叙旧,还是谈正事要紧。不过这村口大路的,又横着几具尸体,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于是便把尸体拖到一边掩了,几个人上路到下一个镇里落脚再细聊。 梁弦歌当着年心芙的面又说了一次自己的遭遇,解释了是因为童天策在他们县里住过几段时日,他那些手下锦卫在县里霸道张扬,穿的不是标准官服,却是童府独有的锦衣,故以她认得这些锦卫的装扮。 这样说来,童天策是派了自己府里的人手明目张胆的掳人。梅满听了这些急了:“那看这意思,童天策难道也想掳年姑娘回去做妾。”他怒了,头顶直冒烟:“他奶奶个熊的,竟然欺负到我梅满头上了,他们要是再敢来,老子铁枪杵他18个洞。”他坐不住了,站起来呼嗤呼嗤的踩着步子左右走。 水若云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梅满太有意思了,本来很严肃紧迫的事,怎么他能弄得这么有趣呢。梅满诧异的停了下来,不解的挠挠头,这师娘笑什么,笑的他心里直发毛。然后一看一屋子坐着的,凌越山和水仲楚俱是忍俊不住的表情,年心芙涨红了脸,梁弦歌则是好奇的看着他。梅满困惑了,这是怎么了,不是在说童天策的暴行吗?他继续挠头。 水若云看他那副表情,笑的更利害,坐都坐不住了,倒在凌越山的怀里,叫唤着笑到肚疼。凌越山素性把她抱到腿上,让她坐稳当了,搂着给她揉着小肚子。 水仲楚也忍不住乐,指着那一头雾水的梅满道:“你回来坐好了,激动什么。人家又不是要掳你做妾,没欺负到你头上,你回来坐好,好好说话。”那年心芙还不是他老婆,八字好象都没一撇,他的归属感还真是自动自发的强。 梅满一听,明白意思了,那大脸臊的,胡子都挡不住了。他羞羞答答的尴尬坐回来,一抬眼看到对面坐着的师父师娘两个,他那色狼师父坦然的抱着小师娘,正给她揉肚子,那个没良心的师娘还在取笑他,埋在师父怀里还在乐。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腻样。哼,梅满忿忿的想,这俩才应该脸红,他是正人君子,有什么可羞的,不就是口误嘛。 可他转头看到梁弦歌一脸好奇,探询的似乎要问,他慌忙又摆着手,急急的辩:“不是,不是,我跟年姑娘不是,我对年姑娘没那个意思的。我就是疾恶如仇,对,就这个意思,坏人干坏事,就是犯到了我头上,我都要杵他个18个窟窿。” 年心芙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里一缩,奶奶个熊,老子到底在说什么啊。 被梅满这么一搅,屋里气氛没那么沉重了。凌越山他们讨论分析了一下,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童天策跟九尾公子两个人不对付,在那黑刹大会一事上,这俩人就斗得利害。现下可能又有什么过节啥的,童天策保不齐想掳了年心芙去,要胁一下那九尾公子也说不定。 年心芙道:“前一段,九尾公子还来找过我,当时倒是没听他说有什么事啊。”梅满一听,那九尾公子还去找过她?他这么久都没见过她一面,要不是这次碰巧遇上了,还不知何时能再见的,怎么这九尾公子就能见了。他这么一想,心里闷闷不乐起来。 大家集体无视这大胡子傻呆显而易见的沮丧,实在闹不清他在没劲个什么事。倒是说到了梁弦歌,年心芙一力承担下来:“照这个情况,等把童天策的这事解决了,弦歌你不如跟我走吧,我反正也是一个人,我们俩可以互相照顾着一起生活。我们师门还是有些小买卖,求个温饱不成问题,你爹和童天策肯定找不到你的。” 这的确是个解决的办法,梁弦歌心里踏实了一半,起码生活有着落,又有个旧识可依靠的,便也欣然点头。 那目前大家就先把二件事分开,虽然对手都是童天策,但似乎他对二个姑娘的目的不一样,年心芙这边针对九尾的可能性更大些。大家就决定先在这镇里暂避,等到第二天由水仲楚和梅满先到附近几处打探一下是什么情况。三个女眷就跟凌越山呆在客栈,若出了什么状况,以凌越山的功夫也能保护她们。 聊着聊着便晚了,凌越山一看时辰差不多,便抱着若若回房休息,现在他对她的饮食睡眠照顾要求严格,一度让水若云觉得太过分。可她偏偏抗议无效,谁让无缘无故动不动就生病的人是她呢。之前凌越山是不知道对她怎么宠才好,她一撒娇一闹腾便都随她,她开心就好,结果把她给养坏了。这着实让凌越山是狠狠的自我检讨了一番,后来拿着了薛姑娘的那方子,一段时间下来果然是身体大好了,凌越山自然就把那几张纸奉为圣典,天天翻看着,已然能背了。 水若云看他如此,也不好再任性,全都乖乖听话照办,她也寻思着,那韩姑娘说了养一年,到时再生宝宝会比较好,她是牢牢记着相公是孤儿,很想要两男三女五个娃的心愿的,她很在意这个,她一定要好好的为他实现。 这甜甜蜜蜜的小两口走了,大舅子水仲楚也不多留,后脚也回房去了。年心芙和梁弦歌两个姑娘家于是也回屋去叙旧了,留着梅满一人坐在这厢房里发呆。这傻大个担心呀,那童天策,本事是不错的,那天大家也都看到他出手了,怕是跟凌越山都有得一拼,再加上他又是个大官,可以调动兵将。明天就算他跟水仲楚出去,也不知能探回什么来。真是愁人!那九尾公子也不知干了什么事,哼,娘里娘气的,净会给年姑娘惹麻烦,人家年姑娘又不喜欢他,他缠个什么劲。 他想的入神,不知不觉又开始嘴里絮叨着,直到听到身边有人扑哧一笑,把他惊醒过来。一看,居然是年心芙又回来了。他期期艾艾的不知手脚怎么摆才好,努力回想刚刚有没有自言自语,都说什么了。年心芙也不说话,只微笑着坐在他旁边。 梅满努力想着说辞,终于道:“年姑娘,这段时间,你过的可好。” “嗯。”她点点头:“我把师兄师姐他们都葬好了,也不能总伤心难过啊,我得振作起来。所以就又出来了,想找找看,有没有其它同门的消息,还有就是找找我师父。虽然他很可能已不在人世了,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看。” “嗯,嗯,”梅满点点头:“你别担心,童天策的这个事,我们一定帮忙的。我,我会保护你的。”他小心的记得,不能老子老子的,太粗鲁。 “真的?”年心芙笑靥如花。 梅满认真的用力点头。 “梅满,你是不是喜欢我?”年心芙突然问,让梅满措手不及,他那脑袋正点着,收势不及,好象被自己的口水又呛着了,一边咳着一边又摇头,不对,不该摇头,他又点头,又不对,连连摆着手,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了。 梅满狼狈得手足无措,又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涨着个大紫脸庞,憋了半天,说道:“老子……老子……去看看楚哥睡了没。”话未说完跳起来就跑了。 梅满冲回了屋里,心里头那个悔啊,多好的机会啊,你只要痛痛快快的点个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老子就是喜欢你,多简单啊!他爷爷的你是猪头啊!他啪啪啪的连抽自己几下,在屋里打着转,怎么办怎么办?越想越是恼,他冲到墙边,狠狠的捶了几下,不解气不解气,怎么就这么笨呢,他又用力踹几脚,恨不得那踹的就是自己。 正发泄着呢,门咚的被推开了,凌越山夹着冲天怒火闯进来,一把将梅满从墙边拽开,顺手就给两拳,低声骂道:“这么晚,你发什么疯?”要知道凌越山的房间就在隔壁,梅满那大拳头这么拼了命的往墙上招呼,那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凌越山这一段是严格遵守医嘱,韩姑娘交代过房事不可过密,他是记住了。所以一改往日在情事上索求无度的性子,若是当天一直在路上奔波,他是会忍着不折腾媳妇儿的。这睡眠的时间也按医嘱执行,偏偏今天水若云精神好,一直腻着他说话,他被撩得难受,又得哄她快睡,本来就忍得心烦意乱了,好不容易宝贝若若睡沉过去,这梅满居然反了天敢在旁边拆房子。 梅满一看师父过来揍他了,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师父就是对他好啊,他就是个欠揍的二傻子。凌越山一把捂着他的嘴,低声喝:“不许再吵了,要是吵醒了若若,我真拆了你。”梅满含着泪一个劲的点头,你看你看,点头是多少容易的一件事,你干嘛要改成摇头啊,梅满心里还一个劲的怨着自己。凌越山放开他,看看他真是不太对劲,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怎么回事?” 梅满一下就扑了过来,抱着凌越山哇哇的哭诉:“师父,我毁了,我毁了,我这下毁大发了……” 古怪师父 凌越山听得梅满断断续续、不清不楚的说辞,心下明白了大半。他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转头就出了屋,梅满心里那个凄凉啊,怎么连师父都不理自己了。过不了一会,凌越山又闯了进来,他已经穿戴整齐,一把将傻大个拎了起来:“走,我们现在就去解决。” 凌越山拖着梅满风风火火的直冲到楼下刚刚吃饭聊天的雅房,可是那里已经人去屋空,哪里还有年心芙的身影。连桌上餐盘食具,都被小二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凌越山脚下不停,又拉着梅满要上楼:“走,去她屋里找她,说清楚了。” 梅满一听,吓坏了,巴着门框不愿走了:“师父,师父,那个,这个,夜深了,不好这样打搅人家的,还有桃花还跟她住一屋呢,不好,不好。” 凌越山指头一戳他脑袋:“你个废物,照你这样,什么时候才是好时候啊。刚才够好了吧,你干什么去了?” “我就是慌张了一小下下……”大胡子低着头小小声辩解。 “慌张你个屁啊,你要有小爷我一半机灵,这会亲都结了。”凌越山训个没完:“我告诉你,我就只帮你壮胆这一次,你到底要不要去。” “师父,来这找她是壮胆啊,可去人家屋里那是破胆啊。”大胡子死活不敢,大半夜去敲人家姑娘房门示爱,实在是太超过他的胆量极限了,更何况他刚刚还把人丢下屁颠屁颠的跑了。 “好吧。”凌越山手一松,不管了:“那你慢慢来,等人家嫁人了,你就踏实了,没事的,反正姑娘多的是,不着急。” “师父……” “别拉我,我要睡觉去了。现在天冷了,我得给我媳妇儿暖被窝的。你到角落慢慢养你的胆。”没点出息,哼! “师父,你别不管我,我不喜欢别的姑娘。我明天,明天办完事回来,我一定跟她说。你看着吧,我肯定跟她说明白了。” 梅满雄心壮志的,嗯,就等明天。 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但是被凌越山刺激的神采奕奕的梅满跟水仲楚出去探消息去了,临走之前还跟凌越山表了决心,凌越山大白眼给他,跟老子表决心有个屁用。 凌越山把周围探了一圈回来,确认了另外二个姑娘在屋里呆得好好的,嘱咐了几句,就去厨房拿了他定好的早点,回屋去打算伺候他家若若起床起早饭。 屋里窗户开着,初晨有些凉凉的空气侵了进来,散去了一屋子的闭闷。水若云早已起了来,洗潄好了,穿着妥当,正坐在梳妆桌前梳头。看到凌越山进得屋来,甜甜一笑,伸出双臂要抱抱。 她这撒娇的坏毛病真是被惯的彻底,看见凌越山就伸胳膊讨抱抱,甚至在家里当着父母的面有几次也不自觉的就这样动作,凌越山是不管不顾的,哪里会理会是在什么场所,他自己是见媳妇儿就抱的,何况若若主动伸胳膊了。为这,小两口没少被家长训,要亲近的,回屋里两个人怎样都行,在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这执行难度的确有点大。凌越山只要是跟若若走一路的,肯定是牵着小手走。坐下吃饭第一筷子夹的菜肯定是若若爱吃的,送到她碗里,盛汤布菜递巾子,基本没别人什么事。两个人挨着坐,他下意识就会去搂她。这见了面抱一下对他们来说当然也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楼琴其实是有点担心的,都说两口子过日子,平平淡淡的才是真,温温绵绵的才能长久。这两个小年轻感情热的烫手,太过粘腻了,会不会日后容易出问题。她自己是受过夫婿再娶的情苦,看那凌越山无视礼教、不拘小节,于是便有几分忧心这日子长了,会不会对女儿新鲜感就过了。况且他原本在山上生活,接触见识不多,初入江湖头一遭便栽在女儿手上,日后名有了利有了,见到的年轻貌美女子机会何其多,谁又能保他还能如最初时那样相待女儿。 她这多虑的心思可没敢跟任何人提,她是旧伤难忘,移情作用乱猜忌了,若是跟夫婿水青贤说这事,可不是会以为她翻旧账呢。况且女儿大喜,她这当母亲的拿这些堵心猜测添乱又象个什么样子。于是楼琴只拉着水若云,提点着嫁人后要如何如何的待夫婿,要管好他的人、绑好他的心。尤其象凌越山这种野性子的,楼琴是觉得颇难掌控的,水若云又一付娇娇糯糯的乖乖脾气,也只好希望两口子和和乐乐,长长久久了。 水若云其实不懂母亲提点背后的那番意思,她没想过那么多,在她偶尔冒出来的慌乱里,只有生死伤离的恐惧,压根是没想过情变一事。凌越山当然更不会知道岳母居然有这想法,他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横眉竖眼的闹了,怕是连夜带着媳妇离家出走,以防哪天丈母娘给媳妇儿吹吹耳边风什么的。 凌越山进得屋来,看到坐在镜前的娇妻,散着发,穿着身粉色的衣裳,笑眯眯的冲他张着臂,象朵粉嫩清新的小花。他放下手里的托盘,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胸膛里被某些东西涨得满满的,有时候他会想他跟若若前世一定就认识,若若是个小花精,对他施了法术,要不然他为什么这辈子会对她这么着迷。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她却笑着要躲,却被他托住了后脑吻住了。她在他唇下笑着:“快别闹,我还没有梳好头发。” 他轻轻吮她的唇,指责她:“明明是你撩我过来的,哪有不让亲的。”大掌穿过她的发,捧住她的脸蛋,吻深了,勾着她的小舌头吮住。她终于也软了下来,踮着脚尖迎合他,他笑了起来,把她抱高了,她尖叫一声,忙扶着他的肩怕摔下来。 他调笑道:“小矮蛋。”的确他们两人的个头,凌越山窜得比水若云快多了。一下是高出许多,比起初相识时,水若云站他身边,更显得娇小了。 她终于忍不住去拍他,这坏蛋,还取笑她的个头。凌越山举着她,她长发垂落,似滑柔的黑帐,将两人头脸盖着,软软的垂在他的肩上。她挣着要下来,发丝在他脸颊边轻轻拂着:“让我下去啦。” “换你亲我,亲好了就放你。”这种时候,他的眼睛总是亮的出奇。 她有些慌,她家相公她是知道的,这两日没有亲热了,她若真是撩他,他性子起来,不管不顾的,才不会理会这是不是大白日里的。 “快点,就亲亲,不干别的。”他似是知道她想什么,笑意更深。她犹豫一下,终于遂了他的意,低头吻上他。他分开了唇,把她放低了些,两个人舌头缠在一起,这个吻绵密火热,水若云不禁轻声呻吟起来。 凌越山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道:“我后悔了,还是干点什么吧。” 水若云吓一大跳,忙去推他:“别闹,一会年姑娘她们该找来了。今天有事办的,别闹了。” 她还没喊完,却发现凌越山只是抱着她坐到桌前,面前摆着丰盛的早饭。他顽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笑道:“年姑娘她们找来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吃早饭?” 水若云脸红了,凌越山在她耳边吹口气:“哎呀,难道我媳妇儿心里头不想吃早饭,想着别的色色的念头。” 水若云再耐不住,转身咚咚咚的给他几拳:“你又戏弄我,你这个赖皮鬼。” 他哈哈大笑,握了她的手:“我哪有戏弄你,你要是真想先做点色色的事,我这做夫婿的,一定舍身奉陪的。不过早饭要凉了,先吃早饭。”他乐死了,看她气鼓鼓的红红小脸蛋,亲了好几口。 水若云又捶几下,还不觉解气:“你太坏了,我怎么就被你赖上了。” 凌越山给她布菜,盛了碗粥,呲牙咧嘴的让她揍了几拳,开始喂她:“哼,亏我脸皮厚,这才有媳妇儿可抱,不然跟梅满那傻子似的,等我们儿子出来了,他还没戏呢。” 水若云吞了第一口粥,道:“我自己吃,你也快吃。梅满又怎么了?” 凌越山躲开她欲抢勺的手,又喂一口:“快吃,我喜欢喂你。梅满那家伙笨死了。”他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水若云笑个不停:“梅满真有意思,难怪昨晚闹腾呢。” 凌越山一皱眉:“你昨晚醒了?”他想想不高兴了:“死梅满,我昨天就该多揍他几拳。” 水若云伸手去推他的眉心:“揍什么揍,你就会欺负他,我们应该帮帮他的,我去找年姑娘说说去。” “他说他今天回来自己说,你先别着急,看他今天回来怎么办吧。他都盘算一晚上了,你要是现在插手了,岂不是坏了他的计划?他反而该不痛快了。” 水若云看看凌越山那张脸,对梅满的计划好奇了,心想梅满要是能学得他三分赖皮胆,恐怕也早成了吧。她自己乐着,与凌越山你一口我一口,磨磨叽叽的老半天把早饭才吃完。 之前开玩笑说的话,果然还成真了。年心芙真的过来找,说小二说她师父找来了,就在客栈门口。那小二哥竟也是个机灵的,看那老头手里拿的画像象这位女客,又不知恶意善意,便留着那老头在门口等着,上楼来通知客人。年心芙听得消息,赶紧过来跟凌越山打招呼。 水若云一听,蹭蹭地跑窗台上趴着看去了,他们这边朝向的客房,窗下正好对着客栈的大门。这一看不打紧,吓了她一跳,赶紧缩了回来,下意识的蹲着躲。凌越山看着她好笑,过去问怎么了。水若云小声道:“是那个窦升勇。”凌越山与年心芙都探头去看,正好那人转过头来,哪里是窦升勇,相貌一点都不搭边。 年心芙高兴的笑:“真的是我师父!凌少侠,真的是我师父!”她迫不及待的转身冲下楼去。 凌越山在那好笑的看着水若云:“长的一点都不象,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是窦升勇。”水若云不甘心的又看过去,这次看到脸了,还真不是。她嘟了嘟嘴:“刚才他没转过头来嘛,看那身影就是窦升勇。” 凌越山拍拍她的脸蛋,笑道:“人家年姑娘都认师父去了,你这小眼力架,嘿嘿。”他转身也往外走:“我下去看看情况,你别到处乱跑。” 楼下等着的,确实是年心芙的师父乔英,师徒二人久别重逢,甚是高兴。原来那乔英在罗艳门被囚多日,那天正好不知哪里来的一群人在袭击罗艳门,乔英趁乱逃跑,伤势过重,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一直到前一段才得以康复。他回门派里去找几个徒儿,都没有消息,打听了一下,知道年心芙外出寻找师父去了,他就沿着这一路找她,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凌越山到他们引到了客栈里,让他们慢慢相叙。说到师门惨案,师徒俩抱头痛哭。水若云给他们倒了杯茶,年心芙忙介绍了一个这两口子,还有不在场的梅满等人,说几次都是他们相救,这次童天策派人掳她,正好又遇上了。乔英对凌越山他们是千恩万谢,他现在就剩这么个徒弟了,多亏是遇上了贵人相助啊。 乔英又道:“这童天策果然阴险可恶,阿芙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为师目前找了个落脚处,又集了些人手,咱们的灭门大仇一定要报。童天策他身为官职,武艺高强,明里跟他对抗恐怕不易。你跟着凌少侠他们,太过显眼,不如跟为师走吧,大家都以为为师已经身故,你与为师一起更容易隐匿行踪。” “可我还有一个旧时好友,现在无依无靠的,我想带着她。”年心芙赶紧说了一下梁弦歌的情况。乔英一付为难的样子:“我们可是有灭门大仇要报,你又是在被追缉的状况,带着一个弱女子,目前不是太方便。” 水若云忙道:“梁姑娘可以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会照顾她的。只是乔门主,现在外面情况既然这样乱,不如你也与我们一道,大家互相有个照应也好。”凌越山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这宝贝蛋今天怎么了。 乔英连忙推辞,年心芙看师父这样的意思,也就允了。便要回屋去跟梁弦歌交代一声,收拾东西后就跟师父出发。 水若云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凌越山一想,怕是她惦记着帮梅满说话呢。也是,年心芙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又见面,梅满说今天回来就表白一事,恐怕又泡汤了。 那三个女孩也不知在屋里干些什么,好半天也不见人影。等了半天,终于见水若云与年心芙手拉着手出来了。乔英急忙要带着徒儿告辞,年心芙笑着师父的急性子,伸手去帮师父理了理衣领子,看得出来,师徒二人果然是感情深厚的。临走,年心芙转身抱住了水若云,大呼舍不得她,两人抱着说会悄悄话。直抱得凌越山心里直起毛,都要伸手去抢人了,终于放开了来。 乔英师徒二人走了,水若云冲年心芙挥手笑笑点点头。凌越山一把把她拉着回屋,不满意了:“你怎么一下子跟她这么亲热了。” 水若云却没有搭他这话,急急的拉他的手:“越山哥哥,你能找到梅满他们吗?快让他们回来。那个乔门主有古怪。” 凌越山一皱眉:“他是假的?易容的?”关于易容凌越山也听说过,可没见过。 水若云道:“年姑娘说不是,她刚特意凑近了看了,没有易容。对他们师门的一些小事也知道的清楚。” 那他就不懂了:“那是她真的师父,有什么问题?” “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好奇童天策为什么要抓年姑娘?他对童天策没有多问,却说童天策武艺高强。难道不古怪吗?” 事情真相 童天策?凌越山细细一想,的确,乔英确实没有好奇问童天策为什么要抓年心芙。他们也并没有提过童天策有武艺,事实上童天策在他们面前只动过两次手,一次是黑刹大会上抢下了宗仞司和窦升勇,一次是将这二人杀死。此外,他们也没有再见过了。而乔英一直未提与童天策有过接触,却突然说了童天策有官职,武艺又高超,确实有些让人意外。 “难道童天策把乔英收买了?让他过来诱骗自己的徒儿?”凌越山想到的最坏的情况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在那听他说话,就是抓到这个语病,不好说是什么问题,但是就是觉得古怪啊。”水若云自第一眼看到乔英背影,误认为是窦升勇后,就被第一印象框住了,怎么都觉得他古怪,连听他说话也特别仔细,于是听出了毛病。 “我跟着年姑娘回房,把怀疑跟她说了,可她说言谈举止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所以她下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有没有易容乔装。刚刚告别的时候她跟我说了,并没有易容的痕迹。这个真的是她师父。”水若云有些着急:“年姑娘说她师父是个好人,从小都待他们极好的,门里很多人都是师父收养回来,而且罗艳门那次她师父也受了害,她觉得断不可能对她有什么诡计。”可水若云心思敏感的毛病又发作,就是觉得怪怪的。 凌越山想想也是的:“罗艳门的时候,的确她师父也被掳了,听说也是受尽折磨,年姑娘的大师姐死前亲口说的,她还让年姑娘去救师父。” 这些水若云都知道,可她就是担心:“这些我们都只是听说,谁都没见过。越山哥哥,是我多疑了,可还是谨慎些好。年姑娘说过,那九尾公子曾经派人去救,可没有找到她师父。出事这么久,除了她大师姐,谁都没有见过。现在突然找上门来,话说的不圆,又不愿与我们一起。照理,你打败了罗艳门三大护法,在江湖上现在小有名气,他要报灭门之仇,为何不拉拢拉拢你?我看他的样子,躲你都躲不及。再说罗艳门已被灭了,就算余下些小兵小将,他要报仇,又何必急于一时,赶着把年姑娘带走呢?” 凌越山也觉得媳妇儿说的在理,他把她拉到怀里,轻轻抚她小脑袋:“你别着急,你说的都对,还是小心些好,我马上派人去找梅满回来,那乔英和年姑娘现在也没走远,让人跟好了,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年心芙跟着师父走了很远,到了一个偏僻的农户里,屋里没有别人,只他们俩。或许是被水若云危言耸听之后,年心芙的心思也受到了影响,她也开始觉得师父有些怪。她特意找了些旧时的话题,一些只有她跟师父才知道的小事聊了聊,师父对答如流。于是她又找了几次机会不动声色的近地里观察,确认没有易容,这个师父确确实实不是假的。但到底哪里觉得古怪呢,她也说不上来,她暗想,或许真是这近一年,经历了太多的事了,所以自己都变得有些草木皆兵起来。 乔英在年心芙八岁时将她收养,教她习字学武,而后又带她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是混出了些名气。在年心芙心中,乔英就象一位慈父,对门里的每一位弟子都很好,他乐于助人,在年心芙之后,还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女娃娃。 年心芙看着乔英脸庞上熟悉的皱纹,问:“师父,那个童天策如此利害,你是如何知道的,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乔英一愣,随即笑道:“我一路回去寻你们,一路打听近来江湖上的一些事,听说有个御史童大人最近是呼风唤雨的,所以知道了一些他的消息。”年心芙一想,也对,师父这么利害,打听得一些内幕消息也是寻常,当下觉得自己对师父有疑心着实有些羞愧。 当天下午,乔英亲自下厨做晚饭,给年心芙做了几个她爱吃的菜,师徒二人有说不完的话。提起年心芙那些死去的师兄妹,又不免一起伤心难过。乔英哽着声落了泪:“可怜我那几个乖徒儿被这些个恶徒所害,居然曝尸荒崖,幸好你将他们找了回来,也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年心芙倒在师父的膝上也泣不成声。 当晚,年心芙在西边的小屋里沉沉睡去。屋门打开,乔英走了进来,站着听了一会她的鼻息,而后走来,探了探她的脉,又走了出去。 他在屋外站了一会,夜色中,几个锦衣侍卫装扮的人隐隐现在阴影暗处,一个高瘦的人影飘然而至。此人凤眼鹰鼻,双目有神,正是童天策。 他看到乔英,笑了,施施然走近了二步:“没想到真的是你。” “怎么老夫死不掉,让童大人意外了吗?” “第一次没死成,第二次总该会死的。” “呵呵,恐怕这次童大人舍不得让我死了?” 童天策不语,冷冷笑着盯着乔英,似乎对他这话很不以为然。他走上前二步。乔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二步,急忙开口:“阿芙已经在我手上了。” “哦?”童天策一扬眉,笑意更深:“那敢情好啊,你死了她一样也会归我的,你以为你还能把她藏得住?” 乔英冷道:“我是藏她不住,不过我也不打算藏,我只是下了毒,你要是不怕引毒上身,就直管拿她去练功吧。” 童天策往前的脚步一顿,看着乔英,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乔英,居然想到使这招。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了吗?” “哼,我以为,比起要我的命,你更看重练成神功。”乔英孤注一掷。 童天策盯着他半晌,直盯着乔英有些发毛了,突然问:“条件呢?” “我保证不会透露半句,窦升勇已死,而你也不必再有灭口的念头。” 童天策盯着他,不语。乔英顿了顿,又道:“你我已各取所需,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即将神功告成了,只缺阿芙这一味药,你又何苦与我过不去。” “也许我觉得让你永远闭上嘴也很重要。” “童天策,你不要苦苦相逼,我敢现身自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我死,阿芙也活不了,你的神功永无练成的一日。之前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苦心经营十年,试问谁还能做到,我的功劳最大,你却在最后关头背信弃义。现在我也不争什么,只求保命而已。” “就是因为你的要求太简单,让我不能相信。”童天策微眯凤眼,冷冷一笑。“乔英,你太利害,你说对,你能做到的那些事,不是谁都能做的,这也是我当初选上你的原因。现在你这么主动的出现,拿年心芙来要胁我饶你性命,我要杀你的心,你不是早明白了,我怎么能够相信,你相信我会放过你。”他不会放过他,同样的,他也不会放过他。 童天策现在是有点不敢收年心芙,他不太相信乔英能给他一个完好的能用的药引,因为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留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在世上。他杀过乔英一次,这个人城府之深,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他为了年心芙会放过他。但他的确很想要年心芙,非常非常的想,所以他犹豫着,要怎么办? 乔英当然不可能真的给童天策一个完好的药引,他是在赌。年心芙身上,他下了毒,没有他的解药当然不行,他求童天策,是做给童天策看的,因为他双手送上年心芙,童天策当然不敢收,可如果他拿来谈条件,童天策就会相信,他怕他了,他想活命,所以就有可能答应条件,然后接收年心芙,到时他奉上的所谓解药,会是另一味毒药,只要童天策用年心芙练功,那他必死无疑。到时候,自然就不会再有人要杀他了。而他,还可以顶着百禽门主的身份,东山再起。 两个人各怀鬼胎,在月色下互相打量着,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如果我是你们双方现在正在谈的条件,我想我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年心芙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静寂的夜色空间显得分外清亮。 乔英心里一惊,你不是该中毒睡沉了吗,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问号咽了回去,可不能说这话,要不然童天策知道下毒的事有异,那他哪里还有站在这谈判的筹码。 童天策转头一看,年心芙拿着剑,站在屋门口,一脸冷凛,不禁哈哈大笑出来,道:“这下有意思了,乔门主,你说是不是?” 乔英咬牙不语,扭过头去避开了年心芙的目光。 童天策笑得恶劣,凤眼透着戏谑的神采:“年姑娘,你想知道什么?或许我能知道一二的,一定告诉你。” 年心芙看着她的师父,咬着牙问:“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童天策哈哈笑:“这个问题有趣,好象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嗯,应该说吧,我跟你师父,是互相想杀死对方的合作者。” 年心芙转头向他,想了想,问:“你为什么想杀我师父?你们合作什么?” 童天策又笑,想了想:“我给你一个线索,或许你就能想明白了。我不是想杀你师父,我已经杀过他,就在你面前,可是他居然没有死。” 这是什么意思?年心芙不明白,童天策只在她面前杀过两个人,一个是宗仞司,一个是窦升勇。年心芙突然有些发抖,想起水若云在窗边探头一看之后说的话:“是窦升勇。” 难道…… 怎么可能?年心芙无法置信的瞪着她的师父。乔英咬着牙,沉默不语,竟然也不反驳。 童天策看着他们俩的表情,恶劣的觉得心情很好,哈哈,真是有趣。他凉凉的说:“有种本事叫易容术。乔门主那张脸是真的,可是窦门主的却不是。” “那真正的窦升勇在哪?师父为什么要乔装成他?” “根本就没有窦升勇这个人。”乔英终于发话了,反正什么都要揭晓了,与其让童天策说,不如他自己说:“焚阳五绝功是童天策这厮最早开始修习,可是按正常方法练功进展太慢,有次他发现淫书里有些理论与练功的的修习之道可融会贯通,于是便用家里的婢妾尝试,竟真让他窥出了玄机。之后,为了找更多的女体供他练功,也为了扩展势力,这位童大人就暗地里在江湖上组织邪教。” 年心芙心里一沉:“所以罗艳门的真正领导者是童天策。” “呵呵,可不止,百禽门上上下下的吃喝花销生活用度,我也没少掏银子。”童天策凉凉的说。 这消息真是如五雷轰顶,年心芙厉声问:“师父,这个人这么坏,你为什么还要跟随他?因为钱吗?你要养活我们十多口人,所以才这样做吗?” “哈哈哈哈……”童天策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美人,你真是天真。你以为你师父是好人?是被迫的?他可是我用过的这么多手下人,最精明最有耐心最会算计的。”他斜斜看了乔英一眼:“难道你不觉得你师父收养的弟子当中,女弟子要多出很多吗?” 年心芙腿抖得几乎站不稳,她不能相信,这怎么可能? “百禽门之前一直没什么建树,十二年前,我开始接触乔英,我观察了他二年,终于决定用他。有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机会能够练得神功,他可是急巴巴的就巴上来了。十年前,他开始收养女弟子。年姑娘,你就是十年前被收养的吧,你想想,在你之后,你师父收的,是不是全是女弟子?” “那时候我还在找方法,没有大动作,很多事都要循序渐进。但百禽门这个壳,我们却不想毁了。于是6年前,开始组织罗艳门。我们俩都各自有身份,不能真身出现,所以才想出了窦升勇这个人物来。” 年心芙明白了:“那这两年,是因为你们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开始用罗艳门这个名号大肆作恶,掳抢女子练功?那到底是什么人灭了罗艳门?” “没有人,是我们自己。我想要铁骑山庄的宝甲精盔,所以引他们来黑刹大会,而灭掉他们之后,需要一件更大的事转移大家注意力,另外,那大会上的很多人,我都想杀了,需要一个大家都不会注意的物体来施毒,有什么比被灭门的几十具尸体更让人想不到的?只不过可惜了,这事居然被凌越山那小子破坏了。”童天策说到最后,泛起了恨意。 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罗艳门这个外壳太过招摇,那几十个门徒留着也没什么用了,索性闹了个灭门案来,以绝之后江湖上对失踪女子的追究。这点,童天策不说,年心芙自己就想到了,百禽门、罗艳门,不过是他们玩弄在掌间的伪装。他们这些门人,对这两个人来说,蝼蚁不如。 童天策道:“年姑娘,你知道了这些,也该明白自己肯定无法脱得身的。” “可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非我不可?”年心芙不明白,他们都抓了这么多女子了,再抓几个也是寻常的很,为何这么执着于她。 童天策又笑了:“你是很重要的,我的神功最后一步,需要一个在凤穴之位,全阴时辰出生的女子。梁隋县就是凤穴之地,而你又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 年心芙皱着眉,迷惑不解:“我并不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啊。” 乔英冷冷一笑:“我带你离开梁隋县时,与你一同回家收拾你的行李,明明看到你家里有一张记着你生辰八字的纸页。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撒这样的谎,以为这个童天策就会放过你了?” 难怪师父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生辰,门里孩童许多是孤儿,所以过生辰干脆都集中在大年三十,一起喜庆。她以为师父不问,是因为大家都定在年三十生辰了。却没想,其实乔英是把日子记在了心里。 童天策又道:“不过老天眷顾我,我居然又在梁隋县找到一个全阴时辰的女子,本想娶她过门,没想到她却跑了。不过那个不会武艺,而年姑娘你却是被乔门主悉心指导了十年的功夫。药引之女,功力越强越好。所以年姑娘,你是我的首选。” 年心芙心里冰凉,弦歌,他说的是弦歌,他一直要找的居然是弦歌。那页生辰是弦歌的,她想起来了,有天弦歌拿着生辰八字哭着来找她,说算命的说她八字不好,她又被爹爹嫌弃了。 年心芙不说话了,她不能说这八字不是她的,反正她是肯定逃不掉了,不能再拖累弦歌,若弦歌变成童天策唯一的选择,她可不敢想象这恶人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可她现在该怎么办? 越山师父 年心芙心里思绪纷乱,却听得童天策道:“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那年姑娘直管放心,我童某也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只需取你的处子精元和功力,并不会伤你性命。我还可以给你正妻名份,荣华富贵自是会让你享用不尽。” “哼,童天策,你别说的好听。当初你拉我入伙的时候,描绘的不也天花乱坠的。可最后,我们落到九尾公子手里,你怕东窗事发,便想杀人灭口。可你没想到我落崖不死,反而要做你神功成就之前的绊脚石吧。”乔英冷冷一笑:“阿芙身上有我的独家秘毒,你不怕死,就尽管把她拿去练功好了。” 乔英要赌最后一把,既然年心芙已然知道所有的事,那她自然也不会愿意成为童天策的药引,不止因为人都怕死,还因为年心芙的自傲。乔英把年心芙养大,自然是知道她的脾气,她是他的徒弟中最出色的,但她也是一个脾气火辣、个性骄傲的女子,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男人练功的药引。所以乔英相信他说的中毒,会得到年心芙的配合,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年心芙能躲过施毒,安好无恙的站在这。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现在最重要先把童天策给打发了。 童天策听了他这话,朝年心芙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她的面色和姿态,似是想看出是否有中毒的迹象。他突然伸手打了个手势,然后迅速向年心芙冲了过去,道:“我先把你们都抓回去,再慢慢研究什么毒不毒的。”他是担心拖久生变,先把人擒了再说。 乔英一愣,他以为还要再待谈判谈判,拖延些时机,没想到童天策这次这么没耐性了。等他反应过来,隐在暗处的童府侍卫已经杀了过来,意欲将他生擒。 年心芙晚饭时与师父最后的谈话,又起了疑心,这个疑心导致了她躲过了乔英下的毒。当时乔英提到徒弟的死,悲痛万分,他说可怜他这些徒儿曝尸荒崖,这让原来已经对师父毫无警惕的年心芙又小心起来,在崖底找到尸体一事,她可从来没说过,这个寻尸地点,太不寻常,若不是凌越山带着水若云去跳崖重温旧梦,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那下面有尸体。而师父又是如何得知?疑虑之下,年心芙还是服下了水若云塞给她的解毒丹,以防万一。果然到了夜里,乔英进她的屋里试探,年心芙便运气调息,装作熟睡不醒,这才得以知道真相。 现在她的境况,怕是难逃此劫,她想好了,如若她真被童天策所擒,那她宁可自我了断也不受辱。现在童天策攻来,她就以命相拼,就算打不过,临死都要咬下块肉来,为她那些受害的师兄妹们解恨。 童天策果然是武艺高超,他速度极高,也不用兵器,空手取刃,去夺年心芙手中之剑。童天策不是笨蛋,他当然也想着防这个女子打不过就自尽。年心芙剑法是妙,可实在实力悬殊太大,过不到十招便被童天策拍开一丈远,她的红玉宝剑在空中翻转几个圈,插落在地上。年心芙奋力爬起,眼睁睁的看着童天策走过去去拔她的剑。 就在此时,一柄铁枪力若千钧,朝着童天策嗖的一下直冲而来,只听得一声大喝:“那是年姑娘的剑,不许你碰。” 两个人影跟着铁枪之后飞落而至,正是梅满和凌越山。 那铁枪来得又急又狠,童天策一惊,退身闪过,铁枪斜着插进他面前的地里。童天策凤眼微眯,已经知道来者何人。凌越山落下后,停也未停,在枪身上一点足,借力使力攻向童天策,瞬间踢出数脚。童天策知道凌越山的本事,丝毫不敢大意,快速退后,侧身躲过,顺势一扭腰,横着双臂直扫凌越山腰腹。 凌越山一击不中,缩腹挺胸,平着身子自击来的双臂下沿擦身而过,身形滑开后伸臂在地上一撑,借由此力再出腿踢击童天策下盘。只一会工夫,两人已连过十多招。 梅满拔出年心芙的剑,一把塞到她的手里,大声说:“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去帮师父。”他的大掌暖暖的,年心芙握着剑,看着他奔开的宽厚背影,抿嘴一笑。一转身一扬剑,迎向一位向她袭来的童府侍卫。 童天策与凌越山过了数十招,不得不使出了焚阳五绝功。凌越山这下才见识到,原来罗艳门的那几个,焚阳五绝功都还不算上乘。童天策的焚阳五绝,掌击之处,炙热难当,凌越山险险躲过几招,没碰到身体,但衣料竟然被掌力炙焦几块。梅满杀掉几个前来挡他的童府侍卫,也过来助阵。 梅满的枪法,是锁魂枪,凌越山自在宗氏花谷讨得枪谱,与梅满着实是研习了好些时候。梅满天生神力,但内功基础较差,凌越山在这部分却是强项,点拔教导了他些修习的方法,这么些日子了,梅满也是大有长进的。所以此时梅满竟然也能插得进两个高手之间的对战,对凌越山这边是大有助益。 童天策之功,诡异的越打越盛,脚下奇力,竟然入地三分。凌越山道:“千金印,看来大仙所得,竟也为你所用了。” “哼,他想入教,想得到庇护,自然要有贡献。”童天策冷冷一哼,照他看来,宗仞司那个废物,做事婆婆妈妈,神神经经,成天想着花神,如果不是他顾前顾后,宗氏那些秘籍宝典,早就全部被他收入囊中,哪里会只得一本千金印? 梅满有些急躁,这个童天策龟孙子对年心芙居然打的是这个龌龊主意,这让他怒火焚心,恨不得一下把他捅出个窟窿。他急急攻了二招却险些被击中。凌越山将他扫开,瞪了一眼,越是对阵强敌,越忌心烦气燥,梅满知错,可这久战不胜的局面,他实在又难平复情绪。 双方正在激战僵持中,从天而降五匹绣金红绸,缓缓飘落地上。大家心中不约而同想着:“又是他。” 果然又见美女娇婢抬着个软轿飞落,一身豪装的九尾公子驾临。不过大家都忙着打架,居然没人理他。九尾在轿上看了一会,还是没人理。被完全忽视掉的他气的跳脚,踏在红绸上来来回回走了几步,终于看到年心芙在那与侍卫打成一团,他一挥手,两个婢女得令执剑上前相助,令年心芙得以脱身。 年心芙脱了困,只匆匆向九尾公子一点头道了谢,然后就站在外圈关注着梅满凌越山他们与童天策的激战。九尾一看,居然看那傻大个也不理理本公子,这下风头被抢,很是不爽。他抬臂扬力,二匹红绸布直卷向那三人战圈,九尾踏布而行,一下落到战圈内,扇子一扬,扇形划出漂亮的圆弧,却暗藏千力利刃,打着圈逼向童天策。童天策下腰翻身躲开,与梅满之间露出空档,九尾趁机挤入,将这个傻大个推开:“闪边去,碍手碍脚,让本公子来。” 九尾公子武艺确实精妙,他顶下梅满,凌越山一下如虎添翼,这两人联手,童天策纵有焚阳五绝和千金印,也甚觉吃力。 九尾的到来的确是出乎了童天策的意料,虽然他也是自己要对付的人,但并不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准备好,上次黑刹大会他没有得手,太后是着实不高兴的,但想要再对付还得再等时机,不然没安排好让太后颜面难看,他也没有好处。 想到这,童天策便萌生了先脱身之意,看来今夜是擒不到这年心芙了,也罢,日后再寻机会便是。他佯装破绽,就势倒地一滚,手足齐点地面,看着象连滚带爬,其实却是速度极快的窜向外围,冲着年心芙而去。梅满与九尾俱是一惊,齐齐回身相护。九尾振臂拨力,扬着红绸布围着年心芙身前,人也随势飞了过去。岂料童天策这招完全是虚招,他四肢着地,兽状的奔姿,趁着这个时机迅速改了方向逃窜。 凌越山飞身上去阻他,几人中他离得较近,但发的掌也只是阻了阻他的速度,童天策只稍稍一顿,又待迅速窜开。这时候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大家一直没有注意的乔英这时突然飞扑过来,方向速度刚刚好一把将童天策拦腰抱住了,他拼了最后一次运气,想助着拦下童天策,在他看来,要让年心芙饶他一命可比让童天策饶他一命要更有胜算的多。 可乔英没有想到,童天策拼尽全力逃跑,求生的本能已经控制了大脑,他这样飞扑过来,以为童天策顶多一脚将他踢开或是扭身甩开,却没料童天策想都不想,焚阳五绝功贯充着手臂,以手为刃,毫不犹豫的将手掌从乔英的背后刺入,直过胸膛。 凌越山飞脚一踢,一把剑风速一般插进童天策的后腰,但他并不回头,一下刺死乔英后停都未停,带着剑全力奔逃,一下就没了人影。 这一幕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凌越山心想,乖乖,原来人急了,逃命也可以逃得这么快的。他回过头来,发现年心芙对着乔英的尸体发呆。 年心芙真是不敢相信,只一夜的工夫,她那慈父般的师父变成了灭门的凶手恶徒,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噩耗,他却已经死了。 梅满守在她身边,那九尾公子踩在红布也过去了,一个大胡子粗胳膊粗腿的土匪样,一个衣着华丽的象只挂满狐狸毛的大花丛,围着一个艳若桃李的悲伤女子转。凌越山摸摸下巴,这画面太有意思了,回去一定要告诉若若。 九尾正大冷天的摇着扇子维持着他的潇洒风度,软语劝慰着年心芙。梅满黑着那张大胡子脸暴躁的在旁边守着,要不是看年心芙此刻正伤心,他真想推开那花枝招展的九尾跟他打一架,功夫好又怎么样,反正他皮厚就是想打架。 不过还没等他耐不住呢,只听九尾哎呀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原来凌越山顽心起了来,用力抽走他脚下的红布,他就是想看看,没有布了九尾还会不会走路了。九尾借着刚才布的抽力跃起,一看竟是这凌越山捣乱,气得火冒三丈,他一挥臂拉过另外一匹红布,借着飘扬之势站了上去,谁知凌越山手中红布一甩竟又将那红布卷开,九尾气极,顺着甩布之力又去站到另一块布上,凌越山又去踢开,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玩开了。 凌越山乐得哈哈大笑:“原来你真的不踩地的,哈哈哈,什么毛病,那没布了你不得会飞才行。” 九尾气的莲花指又出来了:“你这个鲁夫,你才有毛病,你跟那臭老头一样,太招人厌了。” “哪个臭老头?”凌越山觉得九尾公子原来也挺有意思的。 “就你家那个臭老头,你师父。” “咦,你见过他了。”凌越山自己都快二年没见到他了。 “何止见过,那老头一直缠着我,太讨厌了。”九尾公子这话勾起了凌越山的好奇心,老头缠着九尾?哈哈,有点意思。不过那老头很讨人厌这一点,他是很赞同的。 “不过呢,我把他打发了,现在该你烦恼了,哈哈哈!”还不待凌越山问老头为什么要缠他,九尾公子就语出惊人。 “什么意思?”凌越山有很不妙的感觉。 “他现在不缠我了,他去找他的徒儿媳妇去了。”九尾公子得意的笑:“我要是当时就知道那个村姑桃花就是水家女儿,是你的娘子,我早把她扣着了。让那老头还缠着我,哼。不过他现在应该也见着了,哈哈,他有了新的玩乐对象,就不会缠着我了。” 凌越山听明白了,他一指九尾,怒声喝道:“九尾,你等着,我迟早扒你的皮。”说罢再不管其它,急匆匆就往客栈赶去。 客栈里果然出事了,凌越山赶回去的时候,只有水仲楚和梁弦歌在,水若云不见了。水仲楚说:“那个老头说是你师父,他直接跑到你们房里去要看若云,我听到若云的叫声赶过去才见到他。他倒没有恶意,就是一个劲的拉着若云说话。” “他长什么样?”凌越山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冒充的。水仲楚描述了一下外形,花白头发长胡子,两只眼睛很有神,眉毛那有个疤。 “他还说了什么?”外形倒是对上了,那死老头想干嘛。 “他应该是你师父吧,若云跟他聊了聊你们在山上时候的事,应该是你告诉她的那些吧,那老头对答如流,还时不时吹胡子瞪眼睛的,对你了如指掌的。” “嗯,应该是那死老头。”凌越山还是急:“他把若若带哪去了?” “那时他聊的高兴,突然说要带徒儿媳妇回越山,让你回来后直接去越山找他。我试过了,我拦他不住。又追了一段,没追上。”水仲楚试这一下是知道了,凌越山这一身功夫果然是尽得真传啊。 “死老头,想干嘛就干嘛,连我媳妇儿都敢抢,真是太久不揍你身痒痒了。”凌越山气得直冒烟,他在屋里转着,火速的收拾着东西。“我去追他们去,今晚的事你等梅满回来再问他。等我找到他们落了脚,我给你捎消息回来。”他收拾了几件,突然一脚踢在床沿上,咚的好大一声,就听他怒声在那骂:“他抓若若走那么急干嘛呀,也不多收拾点东西再上路。现在又大晚上的,让不让若若睡觉啊,他娘的,要是把若若累着了饿着了冻着了,小爷我抽死他。” 凌越山风一般神速的卷了个大包袱,然后风一般的冲出房间没了影。水仲楚站在屋里,还没反应过来,老半天,摸了摸鼻子,低声自言自语:“他娘的,这俩果然是师徒。” 师慈徒孝 夜色中,一辆简陋的马车在大道上奔驰着,赶车的是个花白头发的长胡子老头,他哼着小调,悠哉悠哉的甩着马鞭。此人正是凌越山的师父乾坤神掌齐书鹏。他此刻正得意洋洋的,想着他那个臭小子徒弟回客栈后,发现媳妇儿不见了,那表情该多精彩啊,哈哈哈,想想他就开心,可惜他看不到。不过等那小子追到越山后,也一样,还能有人陪他打架了。他下山这么久,还没能真正痛痛快快打一场舒坦架呢。 水若云从马车车篷里探出脑袋,试图再跟这个怪师父沟通沟通:“师父,咱们回去吧,越山哥哥回来看我不见了,会担心的。你们这么久不见了,肯定也有好多话要说,我们先回去,等越山哥哥回来了,说说话,休息休息,再一起回越山好不好。” “不行,不行。”齐书鹏脑袋摇得象拨啷鼓:“这样等着多没意思。就是要让他着急着急,嘿嘿。等我们回到了山上,我整点机关,就等他来,哈哈哈……”他想了想,又道:“后山那片竹子应该不错,丫头,我们回去了,一起砍些竹子,做个箭阵,你可得配合着点,不许告诉他,咱俩合作,定让他灰头土脸的,嘿嘿。” 水若云无语了,缩回了车篷里,终于明白了越山哥哥为什么对这个师父要这么不客气了,原来真的客气不得。她抚了抚双臂,把身子缩成一团,师父拉了她就跑,也没收拾几件行李什么的,她就身上这身衣服。她叹口气,现在有点冷不说,这往下一路该怎么办。 齐书鹏找的这辆马车实在是太过简陋,硬邦邦的木板架子,没有垫些什么布褥毯子之类的,坐久了硌得屁股腰背都有些疼。车篷前后只挂了薄薄的布帘子,没有门,根本就不挡风,这马车一跑起来,穿篷风还真是冷嗖嗖的。水若云不敢叫苦,生怕给自己相公的师父留下不好的印象。她被强拉上路后,费尽口舌劝他回转,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弄得水若云也无话可说了。 水若云靠坐在车里,有点担心不知去营救年心芙之事是否会出差错,又不知他何时能回到客栈,等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师父带去越山了,希望他别太担心,又希望他能快些找到自己。这样思绪乱飞,水若云开始觉得昏昏欲睡起来,但马车晃得利害,车前面齐书鹏哼着不知是什么调子的歌,冷风呼呼,让她的意识有些卡在昏睡与清醒之间,甚是难受。 正迷糊间,忽然听得齐书鹏大喝一声,扬鞭策马,快赶起来,听他喃喃自语道:“不好玩不好玩,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水若云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就已经听到狂奔的马蹄声响。她心中一喜,掀开车篷后面的布帘一看,那后面追来的,可不正是凌越山。 “越山哥哥!”随着水若云这声喊,凌越山已经从那马背上凌空跃起,手中一个超大号的包袱扔向了水若云。水若云一把抱住了,却看到凌越山停也未停,一气跃到了车前,与师父扭打成了一团。 两个人打得甚是激烈,在急速奔驰的马车上砰砰砰的过了二十多招,又滚到了车下继续打。水若云目瞪口呆,她是想象过这师徒俩见面可能会有些口角不愉快,可没想到会这么直接的二话不说就开打的。而且他们是打真格的,招招都是倾尽了全力。水若云不敢喊,怕惊扰了他们,只得拉停了马车,站在一旁看。 那两人又过了五十多招,终于停下了。齐书鹏挑着眉毛,哈哈哈大笑,怪声怪气的叫道:“哎呀,了不得啊,你这臭小子下山两年,个头长高不少,娶了媳妇,连武艺也大有长进啊。痛快,痛快!哈哈哈……” “可你这臭老头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讨厌。”凌越山毫不客气的骂。 齐书鹏也不生气,似乎这样的对话再正常不过,他嘻嘻的笑:“臭小子,你的媳妇儿我喜欢,是个可爱的娃娃。” “不用你喜欢,你最好离她远点。”说到水若云,凌越山不想理他师父了,走到水若云身边,拉着她左看右看。她的小手冰凉,一摸身上衣着也不厚,凌越山心头火起,又冲着齐书鹏开骂:“你说你发什么神经,大半夜的,非掳着若若跑什么,这么冷的天,不会拿些衣服被褥再上路啊。你都把她冻着了。”这死老头没脑子,还当他家若若跟他一样皮厚肉糙经得起他折腾吗。 水若云听得他因为自己骂师父,觉得甚是尴尬,扯了扯他衣袖,他却不理。一边骂一边回了车上,打开了包袱,翻了件带帽的厚锦披风出来,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抱了放到车上去。齐书鹏一听怎么冻着了,一点都不冷啊,刚打了一架活动了筋骨,还热得出汗呢。想想,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探到马车近旁,看看水若云道:“丫头,你觉得冷啊,对不住啊,师父没想到。我从来跟这臭小子没怕过冷。” 慌得水若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我不好。” “你有什么不好,你安安份份的呆在客栈里,这会已经后半夜了,早该睡觉了。被个颠老头发疯掳了出来,还坐这么个破马车。”凌越山说着说着又来气了:“死老头,你等着,这帐先记着,等落了脚我好好跟你算。” 水若云有些急了,这怎么真闹上脾气了,也没什么大事,万一真让师父生气了多不好。可没想到齐书鹏听了凌越山那话,眼睛一亮,高兴的道:“真的?那可说话算数,哈哈,我好久没舒舒服服打一场了,刚才打那几下不过瘾啊。” “快上路吧,早点到镇上,找间客栈先休息吃点东西。我才不陪你在这发疯。”凌越山理所当然的赶师父去驾车,自己爬到车篷里,将水若云抱在怀里。 水若云有些不好意思,这师父还在旁边呢,推拒着,被凌小侠一瞪,又不敢再抵抗,任他把自己裹成个小包子,团抱到怀里去。不过这样,真是暖和啊,水若云在熟悉的怀抱里很快找到了舒服的位置。马车动了起来,风儿呼呼的,将车帘子吹开,但这会水若云一点冷意都没有了。马车晃着晃着,她靠在凌越山的胸膛,这才觉得倦极,再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师父看到了羞人,不一会就睡沉过去。 凌越山听着她绵长平稳的呼吸,觉得自己的心这下才踏实下来。他伸手拂了拂飘至她脸颊上的细发,看她睡着的甜美模样,忍不住在她脸蛋上轻轻啄了二口。他那一脸的浓情蜜意着实是把齐书鹏吓着了,他一回首就看到这见鬼的情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抚了抚自己的胳膊,原来真的是冷啊。 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却见凌越山正斜着眼睛瞪他。哼,有什么了不得的,他是师父,是师父!师父把徒儿媳妇带出来逛逛,有什么不可以。齐书鹏忿忿的想,这死小子还真是有两手,这么短时间,连媳妇都娶上了。看这情景,这小子居然还是个疼老婆的主,看把人宝贝的。 齐书鹏是看出来自己徒弟宝贝老婆,但没想到宝贝到这程度,这回越山的一路是把他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那天终于到了下一个镇,凌越山先是找了间看着不错的客栈,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水若云直接抱到房里继续睡。然后出来跟客栈安排午饭的菜色,他居然要指定菜谱做法,还列了张清单让小二去采买一堆东西。 中午一起吃了午饭,看凌越山一个劲的给媳妇儿夹菜,齐书鹏心里真不是滋味,把这死小子养这么大,什么时候给老子夹过菜,只会跟老子打架抢饭吃。正怨念着,看一双筷子夹了满满一筷子牛肉到他碗里,抬眼一看,是那云丫头。水若云甜甜一笑:“师父,你多吃点菜啊。” 齐书鹏满意了,哈哈,看人家小丫头多懂事啊,真是乖孩子,他得意的冲凌越山扬扬眉毛,慢慢的把牛肉送进嘴里,夸张的“嗯”了一声,太好吃了!凌越山转头去瞪水若云,眼神控诉。水若云很识时务,赶紧也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凌少侠的碗里,凌越山不满意,为什么他要跟臭老头的待遇一样。 “我还要喝汤!” “好,好,好!”水若云赶紧给他盛了一碗汤。 “丫头,我也要喝汤。”偏偏那老的还要凑热闹。 水若云还没来得及应好,这边小的就拍了桌子:“老头,我媳妇儿只给我盛汤,你要喝,自己找个媳妇去。” “呯!”那边老的也拍了桌子吹胡子瞪眼睛:“死小子,你以为老子没老婆。我告诉你,老子也有,老子连儿子都有。” “那太好了,你快去找你老婆儿子去,别烦我。” “我可没找你,我只想领我没见过面的徒儿媳妇去家里看看。我只找云丫头了,没找你,你自己急巴巴的赶过来,是你缠着我。我勉为其难只好应付你一下。”快快快,卷袖子吧,别吃饭了,咱们打一架去。齐书鹏劲头上来了,按以往他们在山上,这架是肯定打成了。 谁知凌越山一低头,看水若云一脸委屈的眼巴巴看着他,他心一虚,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声音小了一半:“吃饭吃饭,吵什么吵。”端起了汤碗,拿了勺:“来,若若喝汤,这是我让厨房特意给你炖的。快喝,凉了就不好了。” 啊,变这么快?没架打了?齐书鹏闷闷不乐,看了半天,确认是没戏了,只好也坐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吃完了饭,齐书鹏又围着凌越山转:“不是说落了脚咱俩就算账的吗?” “现在没空,我要陪若若睡午觉。” “睡午觉?这么娘们的事你也做。”齐书鹏跳脚,为了睡午觉不跟他打架了,这是什么事儿。 “你还好意思在这跳,是谁做事不经脑子,让若若昨晚上没睡好觉。” “我……”好,他理亏。可是:“你媳妇补眠,你凑什么热闹,她睡她的,咱们打咱们的。” “我跟你打架去了,若若哪里还会睡得着。”他自己媳妇他最了解了:“我得看着她。” 齐书鹏无语了,好,他等,就不信了,今天就找不着机会。 不过他还是偷偷到小俩口的房门那守着,他有点不相信,这臭小子会睡午觉?该不会想骗他,然后偷偷带着媳妇儿跑了吧。 结果小俩口真是睡午觉。水若云其实精神尚好,偏偏被相公大人押着,不睡不行,不过他愿意陪着她,让她心里对师父的那点小愧疚也没了。 齐书鹏在门外守了一个多时辰,真等水若云睡醒了,这下总有空算账了吧。结果凌越山说要去买马车。 “买什么马车?昨晚我们坐过来的是什么?那玩意就叫马车!” “那是破烂马车,不是马车。我家若若不坐那个。”凌越山理直气壮的。水若云就有些不好意思,师父会不会觉得她太娇气,其实她坐昨天那个马车也可以的,不过她家相公死活不同意。 “什么破烂马车,告诉你,老子已经很体贴了,要不是帮你心疼你媳妇儿,老子连马车都不会有,你还在这嫌弃个什么劲。” 齐书鹏经过这几次已经知道要顾及这云丫头的感受了,他对水若云说:“丫头,这是我跟这臭小子之间的恩怨,无论说了什么,都不是在说你啊。” 恩怨?师徒俩还有恩怨?不是说她又是什么意思?水若云没明白。 果然只见齐书鹏摆好了架式,站开三七步,插着腰,气势汹汹的样子:“臭小子你听着,别拿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来搪塞我,自从二年前老子着了你的道,放你下了山,老子就一直没打过个痛快架,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今天咱们必须把账给算明白了。” 凌越山压根没打算理他,给水若云系好披风的扣绳,顺好了头发,拉着小手就准备往外走:“我反正也要带若若回越山看看,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那时候有工夫了再陪你玩。马车一定要买,不然我们不上路。” “马车?又说马车。昨天那马车怎么就不行了?”这简直是侮辱他齐书鹏的眼光:“老子就不信了,你家媳妇儿是金子做的?就这么金贵?” “肉做的,是小爷我的心头肉做的,你管得着吗?”凌越山的话掷地有声,拉着水若云便出门了。 居山情浓 齐书鹏气的胡子都要翘了,行,算你小子利害!这么肉麻恶心的话都能说出口,真他奶奶的能耐了,老子暂时认输。老头子忿忿不平的想,这不还有一路呢嘛,这不还等回山上嘛,反正有的是机会。 可是没等一起回到山上,齐书鹏受不了啦。这凌越山太腻味人,做什么都慢腾腾的。吃饭要按时吃,而且还不能是啃馒头咸菜,菜色还要好,中午在半路没客栈的,还要架火煮点茶烧点汤什么的,他当是郊游啊。他还不让在路上过夜,怎么都得在客栈或农家住一晚,睡饱了有精神才上路,碰着好一些的城镇还要带媳妇去走走逛逛,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 最可恶的是好几次还要在城镇上停留个几日,说是等什么信使,给他徒弟和大舅子这些捎信,安排什么事的。徒弟?这小子自己都开始收徒弟了,也没经过他这个师父同意。买这买那,等这个等那个,反正一路耗得齐书鹏甚是不痛快。终于受不了啦,与凌越山在半路大打了一架,然后自己骑着马先走了,说到越山等他们去。 越山其实真的就是座小破山,没什么好风景,齐书鹏当初挑中这个地方隐居,就是因为它够偏僻,又没有特点。这样当然就不会引人注意,不会有什么闲着没事附庸风雅的人,非要逛逛锦绣山河时,不小心逛到这里来。 不过水若云却对这座小破山很喜欢,因为它的名字也叫越山,她相公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她看什么都觉得亲切,那些光秃秃的山壁,不起眼的大树小草在她眼里都显得那么美丽。上山的路窄,马车是上不去了,凌越山把马车留在山下的村子里,托了个村户照看着。然后让马驮着他们那一大堆行李,牵着水若云,慢慢溜达着上山。 水若云一直笑,她想起之前在村子里,凌越山孩子气的模样,他非拉着她到那些熟悉的村户里去显摆,跑到田大叔家去:“田大叔,我回来看你们了,你看,这是我娶的媳妇儿,是不是很可爱。” 又到张婶家去:“张婶张婶,这是我的媳妇儿,是不是很好看。我带她回来看看,我在苏州有家了。” 他拉着她,一路从村头显摆到村尾,把路上买的那些礼物一家一家的送,很快满满一马车东西就空了。水若云陪着他,只一直笑,嘴甜的随着他叫人。不过她也这才发现,原来她越山哥哥,居然是当年村里的最佳女婿人选。只是那几户村户还没来得及认认真真下手,而凌越山那时候不懂世事,不太明白他们开玩笑说什么娶媳妇啥的究竟是如何的,之后便是闯荡江湖去了。 水若云听着村里人说些凌越山的趣事,笑到不行,原来那时候凌少侠就在山下边闹了这么多笑话,凌越山纵容的让她笑,还会时不时在旁边帮村里人加油添醋的补充一下,言谈举止之间,掩不住对她的疼宠。小两口恩爱的情形让村里好几个长辈大叹后悔,当初为啥没有快快下手把这个好女婿给拿下。 在村子里拜访完,太阳已经西斜,凌越山走在熟悉的山路上,牵着水若云的小手,看她还止不住的笑,不禁去捏捏她的鼻子,调侃道:“还在乐,笑得脸酸不酸,要不要相公帮你揉揉。” 水若云咯咯笑倒在他怀里,四下无人,她也忍不住要撒娇:“嗯,要揉揉。” 凌越山咬着牙,捧着她的脸揉巴:“你好大胆子,敢取笑相公,让你笑让你笑……”她却越发笑的利害,眼睛水汪汪的,透着几分妩媚出来。凌越山被她迷的心里直发酥,低下头,将她的笑吞进嘴里。 她嘤咛一声,踮脚揽上他的颈脖,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任他掬取。他对她的乖顺很满意,含糊不清的赞了她一声“乖”,扣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正唇濡交缠,火热难耐的缠成一个,却从山上冲下一个人影,站在他们不远处叉着腰大喊:“老子就知道你俩磨磨叽叽慢吞吞的,晌午的时候我去村里就看到你们了,还想着在山上等你们上来做晚饭呢,结果到现在还在这半山腰亲热。臭小子,你也看看时候,别老想着占你媳妇便宜。快快快,老子回去等你们,不许再亲了,快回来做饭。老子肚子饿了。” 老头喊完话,一阵风似的又刮走了。等水若云反应过来,红了脸,他已经没了人影。凌越山气得头顶冒烟,真想把他抓回来喊:“老子媳妇老子想啥时候亲热就啥时候亲热,没空给你做饭。”可惜老头跑太快,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他板着脸站那,水若云看他样子,不禁又笑了。拉了他的手往山上走:“我们上去吧,今晚我要好好做顿饭,这是我们回家后的第一顿饭呢,我给你烧你爱吃的排骨。” 他被她牵着走,想想真是象两口子回家了。他把媳妇带回家了,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舒服,终于开心了些,但又道:“不给他吃。”把她拉到怀里,又搂着吻了一个,哼,偏要亲,偏晚点上去。 其实要是把梅满带来了,估计他能跟老头投缘。凌越山坏心的想着,都是有架打就舒服的人,把他俩丢一块,他就能跟若若安安心心的两个人呆着。可惜梅满又追年心芙去了。 那晚过后,乔英之死算是真正了结了百禽门的事,年心芙也深受刺激,她又要带师父的骨灰回师门埋葬,无论如何,他始终也把自己养大了,之前再有什么恩怨仇恨,都随他的死亡了结了。这次梅满长出息了,不用人抽他,他自己屁颠屁颠的追去了。 凌越山叹口气,希望那傻大个这次能马到成功。那童天策是逃跑了,九尾公子说这事交给他来办,让他们都别管。结果只剩下水仲楚和梁弦歌两人不知如何了,水仲楚那家伙捎的消息来,其它事都交代的清楚,就关乎到他自己的,只字不提。 水若云看他半天不说话,还道他还在生气呢,晃晃他的手,过去搂他的腰,却见他坏坏一笑,突然把她抱了起来。凌越山看得她吓得大叫,哈哈大笑:“你累不累,我抱你上去。” “不要,我要自己走。” “还是我抱你上去,你留点体力,我们晚上一起做累累的事。”他眨眨眼睛,笑得她脸红了。 结果上到山上,凌越山真的除了让她去做饭,其它收拾屋子什么的活全没让她干。那屋子久不住人,其实收拾起来真是颇费些功夫,凌越山干活麻利,三下五除二把他住的那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连残破的门、窗甚至屋顶都给修了。水若云真是开了眼界,她是真没机会见过修屋子的,这下总算体会到凌越山说的,从小得把所有活干了是什么意思了。屋后有二个大水缸子,他也全给洗涮涮全都弄干净了,然后又到后山河里,把两个水缸都挑满了水,又劈了一大堆的柴,准备晚上烧水洗澡用。水若云看他跑前跑后忙坏了,想帮忙,却被凌越山赶到一边去。 水若云在家里哪见过这些,水都是直接院里的井水,很方便,各样活都分在下人手里,大家各司其职,她也没见过谁这么忙碌,小到擦桌扫地,大到修屋顶修门的,全包办了。她想着原来越山哥哥从小就这么苦,还得练武还得被师父打,还要做这么多的活,真是心疼坏了。晚饭的时候也不给师父夹菜了,自家的相公自家疼,她把好肉的排骨全夹凌越山碗里了。齐书鹏去抢凌越山的菜,还被小丫头斜眼睛瞪了。 齐书鹏看这小丫头偏心眼啊,想了想,嘿嘿一笑,道:“丫头,你不用这么急着给他补身,他自小练武,是受了我的真传。”他拍拍胸脯,我的真传四个字说的格外的大声。“他体力能撑得住,我晚上不在这边睡,南边那还有个屋,我去那边,你们晚上动静多大都没事。” 水若云想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什么,脸红的要滴了血。凌越山看媳妇被调侃,不干了,一脚踢了张椅子过去,齐书鹏伸腿去挡,手上的筷子又去抢他碗里的肉,两个人又在餐桌上打了起来。水若云开始觉得头疼,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是现在这个老,实在是太宝了。 不过到了夜里,水若云才觉得这个老宝也挺可爱的,因为他真的不知跑到哪去了,这边屋子就剩她跟凌越山。于是她很放心的在那大缸子里头洗了澡,那大缸子真的很大,水温烧的刚刚好,泡在里头觉得舒服极了。 水若云洗得正好,偏偏凌越山非要挤进来,他那高大体格,进来了哪里还有水,水若云不干,可看他光着身子在缸外头站着,又怕他冻着,赶他快去穿衣。他趴在缸边可怜兮兮的求,非要一起泡。水若云一摸他,身上竟是冰凉的,一心疼同意了,让他赶紧进热水里泡暖和了。她站了起来给他腾位置,自己想出去穿衣,却被这无赖劫了。 两个人搂着一起坐在缸里,大缸边上捂着炭,水一直热热的。水若云仰着头,靠在他肩上,叹道:“越山哥哥,就算你什么都没有,让我就这样收拾了包袱,跟你到这山上来过日子,我也愿意。” 凌越山侧头咬住她的耳垂,大掌开始不安份,呢喃着:“我不愿意,我不要你过苦日子。”他吮住她的肩,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你不用担心,我会学会做买卖挣钱,会试着去做些事,我绝不会让你受一点苦。” 她在他掌下有些喘,又好奇:“你想做什么样的事?” “我用这两三年,带你到处游走,一来遂了你玩乐的心愿,二来我也是要到处看看,选几个地方。宗九的月影势力在近大理的那一片较强,但越往北就越弱,很多地方都没有分支。他一个人做不来,我想照着他的路子铺下去,把南北都接上。” 水若云惊讶的转过身看他,她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心思。凌越山笑笑,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拉过她的小脸吻住,又道:“我跟宗九之前就商量过,他教了我很多。之后我们是要在苏州定居的,正好可与大理那边拼接上。一样是开铺子,设暗探,一方面也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一方面也是给我们自个打理些人手。大理那边货源丰富,是门好买卖。我们还可以把江淮一带的好东西也卖到大理去,只要路子铺开了,养出好人脉,我们与宗九两地配合着,一定没问题。” 水若云抱住他的颈脖,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她知道他全是为了她。跟着他这么久,她明白若只是他一人,他怎么都能过得很好,没那么多讲究,就是养着她了,她太娇气,让他这么辛苦。 “你小脑袋瓜里现在想什么?”他把她抬高了,吻她的眉心,她的唇,道:“我不爱看你皱眉头。” “我觉得我很不好。”她坦白道。 这回轮到他皱眉头:“你又来了。每次跟你说点开心事,你总能总结出些坏处往自己身上揽。” “本来就是。”她把头埋在他颈边:“都是因为我你才这么辛苦。” “我不觉得辛苦。若若,你不知道,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有多开心。我一想着能有钱给你买这个买那个,我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她笑了出来,心里甜得象灌了蜜。她道:“越山哥哥,我想起来了,有个买卖你能做,一定做的很好。” “是什么?” 她笑着眼儿弯弯的:“卖马车。你设计的马车又大又漂亮,又好用。” 凌越山盯着她看半天,突然发难搔她痒痒:“你笑话我是不是?我把你胆子养大了是不是?” 她尖叫着躲,水花四溅,可缸子就这么大,两个人在里头,她是坐在他腿上的,这会子又能躲到哪里去。 搔痒痒很快变成了爱抚,她的尖叫声被吞噬,又被释放,转成诱人的呻吟。很快战场变了质,厮磨缠绵,最后是她和他叠在一起,双腿圈着他的腰,坐靠在他的大腿上,身体起伏着吞吐他的昂扬。 他握着她的腰助她上下,一边吮咬她的胸脯,被她内里细嫩夹绞着细喘,忽又笑道:“其实,那个马车是个好主意。我照着给你布置马车的样子,肯定能卖上好价。我就不信,还能有比我更讲究的了。” 他话都没说完,身上的那个小骑士就累了,瘫在他身上不愿再卖力气,只搂着他颈子,软软的磨蹭着。这样弄着,比刚才更让他难耐,他拍拍她的娇臀:“不许耍赖,咱们说好了的。” “不要不要,好累的,你才是赖皮,哪有这么久的,是你使坏。”她早被磨的面色艳红,双目含情,水润欲滴。刚开始她是被折腾了,担心他性子狂,蛮上来真是招架不住,才说由她来控制的,怎知是讨了个苦差。卖了死力气把自己弄得神魂欲散,偏偏他久久未见有疲软之势,她是几欲小死,再不想动了。 凌越山抚着她的后背,道:“这可是你自己耍赖了,事后可不能怪我。”他一下顶着她抱着站了起来,还埋在她内里就往屋里去。她吓得尖叫,被他弄得只能呜咽着抱着颈脖,又是难捱,又怕摔了下来。 两个人湿淋淋的,身上还都是水,凌越山就要往床上扑,水若云不依的蹬了腿叫:“不行不行,床会湿的,人家好不容易才铺好了。”这床褥床被,是她晚上亲手铺的。 凌越山抱着她,在旁边扯了个巾子,胡乱往两人身上擦了擦,然后就毫不客气把她压倒在床上,顶着她使劲开始折腾。 虽然只在这山上的家里呆了半天,但水若云已经很有当家主妇的感觉,她在这抵死缠绵的极致感受爆发时,竟然在想那大缸水泼了满地,洗澡的一屋子狼藉还没有收拾。 突发变故 山上的生活其实是单调的,没有什么可玩乐的,也没有人陪着家长里短,孤伶伶的两个破房子,除了干活就是练武打架,蓝天白云,黄土绿树,这就是以前凌越山的生活。可是水若云在这里却是过的很开心,她体验到了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日子。 山上可以打到野味,但是没有菜,齐书鹏和凌越山当然不会有耐心种菜,之前他们吃菜都是到山下村里去买,大多数的时候是没钱的,于是就打了野味去换。而现在有了水若云,凌越山在吃上讲究起来,什么都想来新鲜的,所以小两口每天大清早下山一趟,采买了新鲜蔬菜再回来,上山下山的脚程就权当给水若云运动锻炼了。 然后就是隔三差五的,赶着马车到镇上去补些生活用品和其它好一些的食材。水若云拿着记着的小纸签,一样样对照着买,颇有小小管家婆的自得。这样每天都得跑来跑去,再加上屋子里有做不完的家事,水若云自己也抢着要分担,于是每天都过得充实忙碌。 而山上那两个木屋,很快便摆满了一大堆的东西,多出了两个衣箱子,支上了新桌子,摆上了铜镜,还有首饰脂粉盒子。床单被褥窗纸全换上新的,屋里摆了小几,放了茶盘茶具,点了香。也幸而当初造这木屋时,齐书鹏考虑着在屋里动手打架时方便,所以屋子造得还算宽敞,要不然,好几样家什摆进来,真是放不下。 经过这一段时日的慢慢改造,这屋子越发象是家了。那几日水若云又跟着凌越山去砍了木,因为他说要好好的修修房子。他们住的那屋子挺破旧了,第一天上来只草草修了修,先住着。但因为两人打算多住上一段时日,所以凌越山还是决定要好好翻新修理一下。那两日看天色,又怕是要下雨,于是便寻了空,带着她到林子里去,砍些大木头回来。 水若云没见过砍木的,觉得甚是新鲜,她甚至自己亲自动手砍了些柴,虽然她小小个头,挥舞着斧子的样子吓着了凌越山,但她自己感觉甚是良好,砍的很来劲,既使砍了半天只得了一小捆,但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背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高高兴兴跟着凌越山回家了。 翻修好屋子的那天晚上,真的下起雨来,水若云窝在凌越山怀里,听着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的闷闷的咚咚声音,觉得特别好听。屋子里烧着暖炉子,一点都不冷,两个人刚刚缠着腻味完,正搂着分享着亲昵。 凌越山抚着她的脸颊,看她眯着眼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心里直发酥。这个陋室,不是他要给她的家,但她却依然住的很开心,她这几日干过的活,怕是比她之前过去16年做过的总和还多吧。他心疼她,可不让她动手她还急了,最后他想想也罢,反正她没干过,就让她试个新鲜图个乐,但累活脏活是不让她碰的。他低头亲亲她的发顶,看她嘴角含笑,不禁问:“在想什么?” “我觉得好幸福,就想这样一直下去。”她的声音软软的,在雨声的哄托下,他听着特别甜。 他摸着她的小手,捏了捏,道:“才几天,你手就粗了,还一直这样下去呢,我可不要。”他拢拢手臂,把她抱到自己身上:“我在苏州也修了宅子,你一定会喜欢。” “那还是我们两人住吗?” “嗯,我们自己一个院,不让别的人来,就我们俩,我自己照顾你,不要仆人。别的人让他们住别的院去。” 她轻轻笑,偎紧他:“好,我喜欢就我们两人。” 他也笑,想起他这个小娘子的粘人劲,点点她的鼻子。 他跟她说着对未来生活的规划和安排,让她头枕下的胸膛里嗡嗡的响着,她安心的昏昏欲睡,也不问何时走,也不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反正她知道,去哪里他都不会丢下她。只要是跟他在一起,那么要到哪里,要做什么,她都愿意。可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跟他生气,生很大很大的气。 话说小俩口子在山上住了近三个月,两个人加上一个超级闹腾的老头一起过了生辰,又一起过了年,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天山上来了个人,居然是梅满。他作贼似的,悄悄的找了凌越山。 凌越山问:“路上小心了吗?” “嗯嗯。”梅满回道:“都按师父吩咐的,我掩着踪迹呢,没人知道我过来。山下的村子我也没路过,悄悄绕过来的,肯定没人知道。” “那就好。”凌越山附耳过去,跟他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通,梅满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绝不误事。都确认好了,凌越山这才领着他去见了水若云。 水若云见了梅满,吓了好大一跳:“梅满,你怎么在这?”她往他身后瞧了瞧:“年姑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一听这个,梅满一下子就蔫吧了。对啊,凌越山也好奇的看他,通消息时他只说他现在一个人了,问能不能来越山找他,倒没细说怎么回事。 梅满一脸委屈,挠了挠头:“我有听师父师娘的话,年姑娘走了,我就去追呀,本来是好好的,我一路送她回师门,还陪她住了一段,我这次是铁了心了,打定主意学着师父,反正是要赖着不走了。”他说到这,又挠挠头。 凌越山有些不耐烦的抱着双臂,这家伙,说话怎么说一半。水若云则是笑着斜看了他一眼,敢情梅满是把凌越山这赖皮劲当优点在学呢。 梅满接着说:“可是过完了年,她突然说有事要办,让我先回去。我不愿意,她就摆脸色给我看,反正就是要赶我走了。”他说着说着,难过起来。“老子是不想走的,可她都这么明白的说了,老子不走不行。所以就给师父捎消息了,这不一个人过来了。” 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水若云不禁同情心起,拍拍他的肩:“梅满,别难过了。” 凌越山倒是压根一点对他同情不起来,没用的东西。都缠着一起过了年,最后出什么妖蛾子了? “你有跟她说明白了?” 梅满一听,涨红了脸,老半天支唔着:“应该是说明白了。” “那你怎么说的?” “就说,就说想送她回去。然后,然后回去了又说想陪她一起过年……” 水若云瞪大了眼睛,好奇问:“然后呢?” 梅满也瞪大了眼睛,无辜的问:“这样,难道还不够明白的?” “呃……”明白吗?水若云也傻眼了,其实勉强算明白吧,不然谁没事要送回去要陪过年呀,可是,好象真缺了点什么。 凌越山皱着眉头:“够不够明白你问那年心芙去,要这么明白了,人家让你走就是看不上你了。要不你就死了心,师父以后给你找别人。”傻大个,真是没点眼力架,笨得要死,多说几句怎么了。那天还誓言旦旦说一定要说明白了,结果这样就叫说明白了。要他是那年心芙,也一脚把他踢一边去,还一起过年,真便宜他了。 “她没有看不上我。”梅满彻底被这句话刺激到:“她,她对我可好了,过年还给我做了新衣裳。”他蹭的打开包袱,拿出件蓝色厚棉裳来:“你看你看,就这件,多漂亮的衣裳。”梅满宝贝似的摸了摸,就过年穿了一次,再舍不得穿,每天拿出来看看就很开心。 “那人家还赶你走,不是看不上是什么?” “她没说看不上,她就说让我先回来,她要处理一些事,到时候她再来找我。”梅满委屈啊,他也很疑惑,没明白这背后的意思,可让他开口问清楚是不是他没指望了,他真的是不敢。 水若云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梅满,年姑娘既然这样说,那她肯定是会来找你的。事情没这么糟。可能人家真的是有事要办,你在那不方便。你别难过,先等等。到时实在不行,你再找她去。” “就他这胆子,他还敢找?”凌越山不满意的看着水若云的手,握到哪里去了。水若云看他的眼光,赶紧把手收回来,讨好的去搂他的胳膊,醋罈子,比她醋多了。 凌越山哼了一声,低头咬她脸蛋一下。然后拉着梅满往外走,一边道:“走,我带你去见我师父,正好你可以打打架,活动活动筋骨。” 让傻大个去应付疯老头?水若云有些担心。 果然过不了几日便出事了,那天早晨,水若云和凌越山刚从山下回来,就看梅满连滚带爬的嚎着过来,后边的齐书鹏还一路追着打,凌越山赶忙过去把两人架开了。可齐书鹏那功夫,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结果三个人打成一团,越打越远,水若云担心的看着,又听不清那边在吵什么,只觉得三个人你来我往的打的甚是激烈。她越看越担心,终于忍不住要过去瞧一瞧,还没等她迈步,却看见凌越山不知怎地,竟被重重一下打的飞起,连撞倒二棵大树,然后倒地不起了。 水若云吓得,叫都来不及叫,撒开腿便狂奔过去,就听得心脏咚咚的狂跳。没等她跑到,梅满已经抱着凌越山急急的往这边奔,旁边齐书鹏也是一脸焦急,嘴里喊着:“快快,先抱到屋里。” 水若云闹不清怎么回事,吓得花容失色,只得跟着他们跑。进了屋,齐书鹏探了探凌越山的脉搏,快速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水若云只看到凌越山双眼紧闭,面色铁青,似是伤的不轻。她哭都不敢哭,怕耽误齐书鹏他们的救治,也不敢这时候出声问,又惊又慌,直堵得心里难受。 齐书鹏点了穴退开了身,水若云正待扑过去一看究竟,却被齐书鹏一把拉着往外走,着急的道:“丫头,快,跟我一起到山下去,得给凌小子拿药去,救命的,快快快。” 水若云着急忙慌的跟着他上了马就一路狂奔,终于在马上思维清明了些,大声问:“师父,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就把他打伤了?” 齐书鹏支支吾吾的,辩道:“我哪里知道,他突然就飞出去了,我又没有下太重的手,之前更重手的都用了,他也没这么严重啊。” 严重这个词,终于把水若云的眼泪逼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坏,他是你徒弟啊,对你也不差的,你就下得了手,他到底怎么了,有多严重?呜呜呜……要是越山哥哥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哎,怎么哭了怎么哭了?马还在狂奔,齐书鹏看这女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怕她摔下马来,又被她的眼泪弄的手足无措,只得劝:“别哭别哭,你看着点路,别摔了。凌小子没事,我们去拿了药,给他治一治,要不了几天就生龙活虎了。这事真不怪师父,等这事过去了,你要觉得是师父的错,师父任你罚,想怎样都行,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凌小子还得着我们回去呢。” 水若云闻言,只得强打起精神,快马加鞭的往山下赶。到了村里,齐书鹏带她去田婶家里拿了些基本的治内伤的草药,交代了让水若云快些回山上煎了药给凌越山服用。而他自己还要再往前赶到城里,去买一昧很重要的药,最快也得明天才回来,让水若云留点心。今晚无论如何看好了凌越山,他不能动不能受寒,除了药什么都别给他吃。水若云点点头仔细记下了。 那田婶一看这状况,看来凌小子是伤得很重啊,这凌小媳妇哭得两只眼睛肿的,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深更半夜的在山上,能行吗?便好心问要不要她带着村里几个婆娘上去陪陪。齐书鹏眼一瞪,他这怪脾气,这几十年了没让村里人上过山上,现在当然也不行。还是几个婆娘,听着就怪吓人的。 水若云伤心难过,顾不得与他们扯这些,只道没事,便一个人匆匆往山上赶。到了山上,直奔屋里看了,凌越山倒是醒了,脸色惨白,躺在那虚弱的说不出话来。水若云打起精神,奔到厨房去煎了药,又在缸里舀了水,绞了巾子给他擦了擦手脸,脱了他的外衣袍,想让他躺着舒服些。 梅满要过来帮忙,被她喝到一边去,最后还被赶出了屋子。没错,她在生气,很生气!几个大老爷们,多大的人了,打个架吵个闹,还能把人给打成重伤。这太过份了!她决定不要原谅师父,不要原谅梅满,再不理他们了。 喂了药,她也无心吃饭,只守在床边不肯动。凌越山拖着伤,还皱着眉不肯睡,吃力的想说话让她吃东西,她哄他说吃过了,让他安心休息。梅满悄悄的进了来,点上了药香,说这可以助师父入睡养伤。水若云不理他,只趴在床边守着,不一会她看凌越山睡沉过去,也觉得眼皮沉沉的,睡着了。 再一睁眼,外面竟然已经天黑了。她一看自己怎么不知不觉跑到床上,习惯性的窝着凌越山睡呢。吓着赶紧轻手轻脚起了来,仔细看了看,他还在睡,脸色看着还好,呼吸声也正常,遂安下心来。决定去厨房把晚上的药煎了。 梅满也不知跑了哪里去了,水若云也顾不得他,她独自在厨房里煎着药,灶上点着盏小灯。在沉沉的黑色中,屋里透出的灯光分外扎眼。 几个黑衣人混着夜色悄悄潜了过来,水若云混然不觉。 巧计擒奸 黑衣人的行动很迅速也很谨慎,先由两人在屋子外围转了一圈,确认周边环境安全后,又迅速退回了隐蔽处。低声交换了一下情况:“一个在屋里躺着,一个在厨房煎药,确实是没有别人了。” 躺着的伤者当然没有活动的那人危险,即使那只是个女人,于是行动的第一个目标:厨房。 一个黑衣人又悄无声息的潜回厨房窗下再观察,水若云正蹲着对着地上的小炉子发呆,炉上架着只瓦罐,正卟卟的沸腾着,飘着药香。黑衣人掩到角落,举手比了个一的手势,指指寝房,手在眼角那比划一下,示意一人盯紧房里动静,然后又比了一个拳头手势,指指厨房,双手举过头顶,一手握住另一手手腕,示意生擒。这几个动作比划完,就见从三个方向,分别潜过来五人。一人按吩咐守在寝房外,另外四人与刚才那人,围住了厨房。 水若云吸了吸鼻子,抹去了眼泪。药已经好了,她一边倒着药一边想着,不能让越山哥哥看到她哭了。她对着装药汤的碗,安稳了一下情绪,好了,不哭了,振作,喝了药就好了,师父明天就带好药回来,他都说不会有事的,一定没事。黑乎乎的药汤象个镜面,映着她伤心的样子,她深吸口气,啪啪啪的拍了自己几下,打起精神,探过身去端那个药碗。 因为探身的缘故,视线角度变化,水若云从药汤面上竟然看到另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手一抖,赶紧佯装被烫了一下,把碗放下了。定了定心神,装着去拿碗又看了一下,在她的左手边近门的置物架子与屋顶夹角那,确实藏了个人。她的心狂跳起来,有贼人闯入了,越山哥哥伤重昏睡着,怎么办,他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她一时间思绪慌乱。这来的是什么人?他躲着却没有上来直接给她一刀,是想生擒她吗?那应该不止这一个?门口也有人?窗户那也有人? 她转身在灶上拿了一块巾子,借这动作暗地里向窗外一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她拿了巾子,慢吞吞的捧起了碗,慢慢的转身朝门口挪过去。厨房实在太小,其实挪几步就快到了。就在这时,水若云突然发难,手中的碗猛的砸向屋顶角落藏身之人,因为太过突然,那人竟不及躲闪,被滚烫的药汤泼了一头一脸,惨叫一声摔了下来。 门口守着的三个人见状迅速冲入,水若云砸了碗后顺势一脚将小火炉朝门口踢飞过去,火星四溅,连炉带火的砸了他们一身。厨房地小,那三人本就不好冲,又被火炉击中,一时间堵在了门口。 水若云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停都未停,抄起灶台上的药罐子就往窗户那跃出去,不出她所料,迎面又扑过来一人堵她,她也没看清什么样貎长相,直接拿滚烫的药罐子朝那人面门招呼,同时一脚朝他下部狠狠踹了过去。那人迎着她过来的,自然防着她手上的凶器,运气抬胳膊去挡,罐子应声而裂,但药渣汤汁崩溅出来,还是把那人烫到了。但最重的是下面那脚,踹的是正中目标,那人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也会使这种阴狠招数。这下他是捱得不轻,惨叫一声,弯着腰抱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水若云看也没看,一招得手转身就往屋顶上跃,她心急如焚,生怕躺在屋里的凌越山有个什么意外。这一意念支撑着她,身手竟比平日里矫健数倍,一转眼的功夫便三击得手。 守在凌越山屋外的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厨房这边出了意外,他正往这边瞧,水若云在屋顶高处看的明白,一扬手喝道:“看镖!”那人一惊,下意料就地一滚躲开,就趁着这一瞬的功夫,水若云推门冲进屋里,呯的一下又火速的把门和窗都给扣上了。 水若云进得屋来,迅速看了一眼凌越山,他好好的,他还好好的!她激动的都有些抖。又看了一眼门窗,心里明白这里根本挡不住他们的闯入。梅满这家伙呢,怎么需要他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还是,他根本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想到这,她心里难过起来,她不是故意要那样凶他的。但现在情况危急,她得快想办法。若那几个人冲进来,以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挡得住。他们是谁?要做什么? 那几个黑衣人全聚在了屋外,将这屋子团团围住,水若云听得他们的声响,连屋顶都有了踩踏之声。她大声喝到:“来者何人?若不怕死的便进来吧。”她这声喝斥听起来中气十足,信心满满,这倒是令那几个黑衣人禅忌起来,不敢硬闯。 这小姑娘看着拳脚功夫并不怎么样,进了屋却这般有底气了,难不成屋里真有机关等着他们?正常情况下人遇了袭会往外跑,哪有冲到屋里坐以待毙的。几个黑衣人互相看了看,觉得这里面真有玄机,便不敢轻举妄动。 水若云在屋里惶恐不安,外面几个人也不答话,也不行动,是想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毙,越山哥哥还在这呢,她希望梅满没事,还有师父能快些回来,可如果她不能坚持拖到那个时候,这些人冲进来了,怎么办?她翻出胭脂盒,放在身上,心想到时动起手来可以假装一下毒粉。又把小首饰珠花等小玩意全装到身上,假扮一下暗器也是要的。然后四处看了看,拿了挂在墙上的一把破铁剑,那是凌越山小时候学武时用的剑,一直放着了,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准备完毕,执剑站在床前,挡在凌越山的前面,如果情况真的就这么糟,如果真的等不来救援,他们要是敢冲进来,她就拼了! 屋外一直没有动静,水若云不断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水姑娘,你用不着在里面虚张声势,我知道凌越山受了重伤,卧床不起,他师父又去了城里求药,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能动了。你的花拳秀腿我也是见识过的,设机关用毒也不是你能做的事,别做无谓挣扎。你知道我的目标并不是你们两个,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 西牙拓,居然是西牙拓! 水若云心里一沉,紧张的开始冒冷汗,西牙拓阴险又狠毒,痴魔邪淫,根本不能以常理推测,若是落到了他的手里,那实在是太可怕的一件事。她害怕了,很怕,下意识的转头看一眼昏睡中的凌越山。不料这一看,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凌越山坐着,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他眼带笑意,神采飞扬,哪里还有半点重伤垂危的模样。水若云强忍着没叫出声,整个人呆若木鸡,这是怎么回事? 凌越山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吻住她的小嘴,轻声笑道:“若若,你真是我的好宝贝。” 外面西牙拓还在外边大声道:“你出来吧,我保证只要你配合,我不会伤害你们二人。” 凌越山笑笑,又在水若云的唇上啄一下,道:“你在屋里等着,我去收拾他。”言罢,将她放在床上,自己掀被下床,竟然已是穿戴的整整齐齐的,水若云看着他往外走,终于慢慢回过神来,明白了。 屋门吱的一声响,慢慢打开了,西牙拓笑了,看,只要你坚持做一件事,只做一件事,无论多糟的情况下,都一定会有机会。但当那个开门的人走了出来,西牙拓的笑容僵在脸上。 凌越山也在笑,笑的很灿烂,他道:“我听你的话出来了,你说说看,想让我怎么配合你?” 他这话刚说完,从屋顶摔下一具尸体,咚的一声砸在西牙拓的脚边,是刚才守在屋顶的黑衣人。梅满扛着他的长枪,站在屋顶上大声喊:“师父,都收拾干净了。” 西牙拓眼一眯,他没料到梅满居然也在。山下小村落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他们在村里守候盯梢多时,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大个子上山?哼,原来根本就是个套。 凌越山笑呵呵的道:“西牙拓,现下这个情形,好象是用不着我来配合你了。” 西牙拓不语,他正想着如何脱身,他不傻,这是个套,那除了凌越山和梅满,那个凌越山的师父应该也就在附近,这三个人合力,凭他现在的人手和实力是打不过的。所以他要逃,只要脱了身,他就还能找机会。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他会还有机会的。 凌越山不用想也知道这厮现在琢磨什么呢,他道:“西牙拓,你不用费功夫再去想了,今天你是没机会跑掉的。” 西牙拓冷冷一哼:“那丫头倒是很会演戏。”他就是看那水若云从山上一路狂奔落泪,着急慌乱伤心难过的样子,才确信凌越山真是重伤垂危了。他还以为这丫头心思单纯,不可能演得这般入木三分。 “你不该打她的主意。”这是凌越山决定动手的最主要原因。西牙拓以为阿朗和王楚盈已死,后又失去阿清这个筹码,于是他一边盯紧西牙朗清的动向,一边派人来盯水若云。在拦阻不了西牙朗清进入黑泽,回到宗氏花谷后,西牙拓便往凌越山这边加派了盯梢的人手。他不知道西牙朗清何时会再出来,他没那个本事进入花谷,所以他便又打着重施故计的主意。 可惜凌越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了,他察觉了西牙拓的心思,便与西牙朗清配合下了这个套。西牙朗清故意派人给凌越山送信,并在西牙拓那露了踪迹,于是信落在了西牙拓的手里。信里西牙朗清说回到了花谷,找回了生活的安宁,既然两个儿子都死了,那他干脆也终老在花谷就好,他现在与宗秀萍又过了安稳的生活,没有西牙拓打扰的日子非常幸福,于是他也不想报仇了,要把西牙拓这人彻底忘掉。写这信就权当与凌越山告别,他是不会再出花谷了,如若日后有缘,凌越山再到花谷做客,那他们再相见。 西牙拓看了这信,几欲颠狂,他怎么可以把他忘掉,他应该来向他报仇,应该来主动找他才是。与宗秀萍那贱人终老在花谷,那他岂不是再没机会见到他了?这个消息对西牙拓来说就是当头一棒。于是,为了能够再相见,擒住水若云便是西牙拓最后一张牌了。他接到手下消息,说凌越山带水若云回到了越山,只有他们两人跟师父住一起。于是西牙拓便赶了过来,等待机会。没想到机会就这么好,碰上凌越山重伤,师父外出寻药,这下子他不但能得到水若云,连凌越山都会落在他手里,真是老天相助。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有耐心,凌越山也有。凌越山竟然也学会了,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慢慢挖坑给他跳。 凌越山的计划,原本是西牙拓的那些手底下人,一部分去抓水若云,一部分来抓他。梅满躲在暗处,会在那些人对水若云动手的时候出手,将她救走。而他自己重伤在床,自然要被擒住,这个时候,西牙拓就会出现。西牙拓这个人,很阴险很狡猾,如果他不是确认整个局势都在掌控之中,他是不会露面的。所以水若云一定要对外界表露出真实的悲痛伤心,让西牙拓相信他是真的身受重伤了,别一方面,他也一定要真的卧床被擒,毫无招架之力,这样西牙拓才会露面,才能给他们将他擒住的机会。 可让凌越山没想到的是,他的若若在危急时候突然化身勇猛的女斗士,她一路杀回寝屋,企图要保护他,不过这样一来,同样也起到了效果,成功的将西牙拓引了出来。 西牙拓退后二步,他权衡了情势,凌越山堵在门口,他们没机会闯入屋里去劫持武力最弱的水若云,梅满干掉了屋后和屋顶的二个人,他这边还有四个人加自己。他又退后二步,冲手下人一摆手,转头就往山下跑。手下人得了令,冲上前向凌越山和梅满动起手来。 凌越山没有向西牙拓追去,他依然挡在屋门口,让梅满以一敌四,虽然按理说也是稳操胜券,但凌越山可不想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西牙拓武功不错,轻功是尤其的好,他飞快的往山下冲着。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体会到危险,他慌了。 可他并没有能冲出多远,甚至后面的打斗声都还能听得见。一花白头发长胡子老头坐在一大石头上,看他来了,便喊:“你可终于来了,可让老头子我好等啊。你说你们办个事磨磨叽叽的干嘛,利索点该抓人就抓,抓不着赶紧撤,这样让我也早点能够回去睡觉。” 西牙拓一咬牙,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老头“哎”了一声,一闪身,挡在他的前面:“你别瞎跑了,跑不掉的,省点劲,你和我都痛快。” 西牙拓突然出手,朝老头的胸前攻了过去。齐书鹏侧身一闪,躲过这招,哈哈一笑:“这才有点意思,来来来,我陪你玩玩。” 齐书鹏的乾坤神掌内功纯厚,掌法出神入化,而西牙拓的功夫,却是以快狠阴险求胜,两个人飞快的过了二十多招。 打着打着,齐书鹏突然叫道:“臭小子,这人打架出招不厚道。” 西牙拓一惊,一看凌越山不知何时到了近旁看着他们动手,悄无声息的竟令人无从察觉。凌越山听着师父这话,冷冷一笑:“他既这样,你何必对他客气。”言罢,身形一闪,加入战局,师徒俩联手,要不了三招便将他制住。 凌越山手下用力,一把捏碎了西牙拓的琵琶骨,西牙拓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齐书鹏在旁边跳着叫道:“哎,我说小子,你走江湖没多久,狠毒倒是学会了。” “是吗?那他可是我狠毒的入门师父。”凌越山一边答,一边一脚踢在西牙拓的膝关节上,这厮又是一声惨叫,关节都踢散了,这下人是真废了。“我的狠毒还没学会他三分呢。”凌越山对西牙拓下手可是一点都不心软。 “哎呀呀,”齐书鹏摇着头,嘴里啧啧的叹,语气非常的同情:“你说这坏人被打了,怎么就这么让人觉得痛快呢?” 凌越山白他一眼,死老头,装模作样。他一路将西牙拓拖回去,梅满已经将那几个人的尸体处理了,他将西牙拓丢过去,嘱咐道:“别让他死了!” “放心吧,师父!”梅满是一口答应。 转头这边师祖齐书鹏也嘱咐道:“不许把他绑我那,万一他哼哼叽叽的喊疼多烦人啊。” “啊?”梅满挠头,这山上就两处有屋子,师父这边有师娘在,他肯定不能用来绑这西牙拓,要是太师父那边也不行,那怎么办? 凌越山才不管他,笨蛋,堵了嘴让他哼叽个屁啊。他现在心里只想着要快点回屋去,好好抱抱他的宝贝若若,她真是太棒了! 可凌越山满心欢喜的一推门,门居然扣着呢。他奇了,难道若若还担心那几个废物能越过他闯到屋里去?他拍拍门,唤道:“若若,没事了,你开门。” 里面没人理他。凌越山又敲门,又唤,还是没人理他。梅满和齐书鹏一个一脸莫名,一个一脸兴奋看好戏的样,全盯着他。 凌越山有点急了,他运力侧耳听了听,里面若若在呢,有压抑的轻轻抽泣的声音,她在哭!这下凌越山真急了,他用力拍门,喊道:“若若,你开门,你听我说。” 这次里面终于有了回应,水若云带着哭腔的声音喊:“你给我走开,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娇妻惩罚 再也不要理他了?这话对凌越山来说相当的严重。 他当然是知道在这件事上若若是一定会生气的。但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不提前把计划告诉她,就是因为担心她心思单纯,有什么都显露在脸上,万一这戏没演好,没抓到西牙拓不说,也会让他有了防心,日后想再有机会动手就难了。 西牙拓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偏执,他能执着20年目标不变,专心致志的只做一件事,费尽心思用尽手段,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如今他再次盯上了水若云,这让凌越山如芒在背,不除之而不快。所以他宁可让若若生点气,也要把这贼人给解决了。可他没想到,这次若若能气到这个程度。 他不死心的又拍了拍门,哐铛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砸到门上去。凌越山皱了皱眉,看来这次是真糟糕了。 背后传来齐书鹏幸灾乐祸的窃笑声,凌越山没心思搭理他,老头却悠哉悠哉的挤了过来,凑在门口那冲着里面喊:“丫头,我说了吧,等这事过了,你就该不生师父的气了,全是这臭小子的主意,师父也是被逼的。你不要原谅他,别理他,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哈哈哈……” 凌越山听着这话气得半死,死老头,落井下石。他差点忍不住一拳头挥过去,又想着现在还是哄媳妇要紧,这会她正是气头上,要是自己还去跟老头打成一团,估计会让她更恼了。 老头洋洋得意,看凌越山那憋屈的表情实在是太痛快了,他正哈哈乐着,却听得门里水若云哭得越发大声了:“师父也是骗子,梅满也是,你们都是一伙的,就骗我一个,我都不要理你们了。都瞒着我,就会看我笑话。呜呜呜……”她哭得甚是伤心,听得凌越山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凌越山一脚将老头踹开,瞪着他让他赶紧闪边呆着去,又回头去看梅满,结果梅满傻大个这次可有了眼力架,早一看小师娘发了脾气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一听连自己都怨上了,赶紧扛上西牙拓就跑,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老头一看,得,盟友没了,这丫头怕是真给恼了,也不好再打浑,装啥事没有,也走了。 凌越山顾不上他们了,他趴在门边,这会也不敢说些辩解的话,只得可怜兮兮的道:“若若,我错了,但不能不给改过的机会不是,你可别不理我。你开开门,我进去让你揍,揍到解气为止好不好?” 水若云在屋里只呜呜呜的哭,半天回了句:“不好。” 凌越山靠在门上,着急的不得了,又不敢破门而入。站了半天,想起若若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呢,心疼得不行,赶紧先跑厨房那弄点吃的去。 水若云这次是真的太伤心了,她担惊受怕,焦虑慌张,以为他是真的受了重伤,眼泪都不知偷偷掉了多少,遇袭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安危,这么拼了命的不管不顾只为他,到头来却是一个骗局。他有心骗西牙拓就算了,为什么连她也骗,不就是觉得她会误事嘛,说到底她就是没用,遇事就是个拖后腿的,可她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他们还是把她视为累赘。 她越想越伤心,亏她还跟傻子似的,又是堵门又是翻武器的,她一想着凌越山就在那眼睁睁看着她出笑话丢人她就觉得生气。她把藏在身上的那些胭脂盒子首饰小物的都掏出来,全砸地上去。她是没用,是功夫差,只得翻弄这些假的想唬人,她就是个傻瓜被耍了。 水若云吸了吸鼻子,抹了泪。门外没有了动静,她心里更难过了,和衣倒在床上,脑袋里空空的。过了一会,凌越山又在门外开始唤,她只不理,也不应声了。凌越山唤了一会,急了,生怕她在屋里出点什么事,掌力一振将门栓震开了,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水若云看他进了屋,翻身向里,不看他不理他。凌越山放下了手里东西,巴巴的就过来缠她。看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伸手想去抚她额头,却被一巴掌拍开了。还好,有气力拍人就行。 “若若,我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他不哄还好,一哄她又想哭了,于是她把自己也恼进去,看吧,就是没用,只会哭。凌越山看她肿肿的眼睛心疼得半死,他家若若已经好久没这么伤心了,他就等着她给他几拳消消气,可她哭归哭,就是不理他。等了好一会,他叹口气,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进怀里:“别拗,小心摔了,你乖。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好。” 他伸手去抹她的泪,她偏过头去要躲,却让他大掌给挡了,他又叹气,将她揽紧了,亲亲眼角,道:“哪有一下就罚这么狠的,一点都不肯理我了。” 她“哼”了一声,不理就是不理。 “好,好,都依你。不理我,让我难受死。”他的声音可怜的不行。她垂着头,不说话。好吧,凌越山心想,看来这招暂时不管用。 他搂着她坐了会,看她还比较乖,没闹,想了想,把她抱到小桌旁,又开始哄:“你先吃点东西,这是我刚刚去煮的面。”汤面飘着香气,看来很美味。水若云不动,他又道:“你是罚我,又不是罚自己,吃东西又没有理我,没必要让自己饿肚子对不对。你吃饱了,有了精神,再好好琢磨接着怎么罚。想怎么罚都行,我都受着,绝无怨言。” 她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讨好的笑笑,夹了面要喂她,她却抢了筷子,细声道:“不要你喂。” “好,好,不喂。你自己吃。” 第一口面下肚,她就开始觉得真饿了,也是,今天慌张焦虑一整天,真是滴水未进的,这会子吃的热热的汤面,倒是很有胃口了。她很快连面带汤的吃了个干净,最后想想又不服气,道:“难吃!” “好,好,我手艺太差了。罚我以后找机会跟大厨好好学做饭,只做给你吃,好不好?” 带了个罚字,她满意了,点点头。 胃里暖暖的,她很自然的觉得倦了,凌越山殷勤的把她抱回床上:“困了是不是?先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接着罚。” 她却把他推开了:“不要跟你一起睡。” “若若。”他急了,哪能不让一张床的,他可是她相公。 她才不管,理直气壮的道:“你刚刚自己说的,我要怎样都行,你都受着,绝无怨言。这才过了多会,怎么就不行了,难不成又是在骗我的。” 他一呆,竟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但她不让他一起睡,这个他真没法接受。他找不出好理由,只得眼睁睁看着若若慢条斯理的脱了衣裳,钻到被窝里,背冲他径自睡去了。他呆了呆,一咬牙,哼,我就不信你那么狠心。 他道:“行,媳妇儿最大,媳妇儿想怎么罚都行。不让我睡我就不睡,我就在床边站着好了,罚我给我家媳妇儿守夜。” 果然一听这话,水若云蹭的坐了起来:“谁不让你睡了,不许你站这,你到别处睡去。” “这我不干,没有你的地方我才不去。你罚我不让我跟你一块睡,我多听话呀,我不睡,我就在这守着就行。”他凌越山拳脚功夫不错,耍赖的功夫更是一流。 水若云气鼓鼓的,一掀被子又倒头睡去。哼,这招也不管用。 凌越山可不理,他真就站在那,连坐都不坐,整个活人大桩子。过了好一会,水若云沉不住气了,她气鼓鼓的翻身,怒声喊:“你杵在这,让人怎么睡啊,你到别处去。” 凌越山心里暗喜,就知道若若心软舍不得他受苦。他赶紧给自己台阶下,摆出越山式的招牌可怜模样:“若若,你看这罚站也算罚过了,要不咱们接着罚下一样。现在天这么冷,你一个人睡着冻脚吧,罚我给你暖被窝吧,我可暖和了,你知道的。” 水若云盯着他半晌,终于“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太好了,没说不行。凌越山赶紧快手快脚的把衣服都脱了,钻到被窝里。他一点一点的挪,终于挨着他家宝贝蛋了,等了会,她没说话,他胆子大起来,伸手去揽她,把她翻过来面对自己,往怀里带。 水若云被他这样几番闹,其实心里的气早被折腾没了大半,但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自己真没骨气,每次都是这样,他一耍无赖就赢。她恨恨的踹了他的腿几脚,他忍不住笑了,把她搂紧了,吻住她的唇,柔声道:“这样踹你脚疼不疼,明天起来了,给你砍柴的斧子,你劈我几斧子,好好解解气。” 这坏蛋,明知道她肯定劈不下手,还给她斧子呢,她恨恨的又去掐他,他躲也不躲,生受着,在她肿肿的眼皮上啄了又啄,心疼道:“对不起,我知道这事你一定生气的。但我不想有任何的差错,我一定要把西牙拓抓住,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来伤害你。” 她安静下来,听着他说话。 “梅满一直都在你附近,那些人想掳了你去,在他们动手时梅满就会出来把你救走,而我就在这边束手就擒,只要确认我被抓住了,西牙拓才会出现。”凌越山告诉她原本的计划,他笑了笑,亲亲她的脸蛋,接着说:“可没想到,没等他们动手,你居然就发现了状况,抢先发难,还能一路冲回这屋里来。若若,我真的很感动。可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让你这样伤心,全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水若云咬着唇:“你瞧不起我,你觉得我没用,所以才会瞒着我。” “当然不是。”他也急了:“哪会瞧不起你,你最勇敢了。只是西牙拓太狡猾,我为了以防万一,才没有提前告诉你。你看,他这不就上勾了吗?全靠你了。你这小脑袋瓜子,净往歪处想,我平时日怎么疼你的,这会子全忘了。我干嘛要瞧不起自个的媳妇呀。我疼得来不及的。” “那我这着急了一天,我都害怕死了,真的很怕你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能这样吓我呢。”她一说起这个又难过起来。 “好,好,是我不对。我认错,我保证任你罚,以后全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反正他都是妻奴了,也不差这些了。 “嗯……”水若云眼睛转转,看了看他:“那你说话算数?真的任我罚?我想不理你就不理你,你也不能对我凶,不能让我干我不想干的事,以后全都这样?” “对,对,我保证,全听你的。”现在他家若若最大,她想怎样就怎样。只要她愿意原谅他就好。 水若云听罢,高兴起来,终于露了笑颜,往他怀里蹭了蹭,一付打算睡觉的模样。 凌越山抚着她的后背,还有些不放心,又问了句:“那现在我们算合好罗?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水若云不说话,只腻在他怀里。他想了想,安了心,把她搂紧了,亲亲她的发顶,心里踏实了也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水若云又开始蹭他,双手搂上他的颈脖,去亲他的喉结。他暗自呻吟一声,吞了吞口水,抚上了她的背,他这小娇妻偶尔展现的热情,每次都让他招架不住。她似是察觉不到他的反应,一路向下亲到他的胸膛,她也学他的样子用力吮咬他的肌肤,他皮粗肉厚,却是被她舔的发痒,笑了出来。 她扒开他的衣裳,去咬他胸前的小红点,他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喘息。手上也开始行动起来,扯开她的衣襟,抚上她的挺立的胸脯。她却推开他的手,爬到他身上,吻上了他的唇,很主动的将小舌头伸到他的嘴里。 这是凌越山尝过的最最甜蜜缠绵的吻,她从未试过这般热情火辣,他只觉得魂魄都快被她吸了去。她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全身,他滚烫的难受,喘着将她压到了身下,迫不及待的去解她的衣裳。他吻她的脖子和肩头,坏毛病发作上牙轻轻咬她,她似被咬疼了,仰着脖子轻喘呻吟,小手探下去握住了他。他又烫又硬,被她凉凉的小手掌握着只觉得要炸开,他咬着牙,额上青筋欲现,实在忍不住动手去除她的衣物,满脑子只想着要与她合二为一。 她对着他甜甜的笑,手上却推拒着,缩成一团滚到一边,甚至把里衣都拉好扣上了,对他道:“我好累了,要睡觉。”言罢就背对着他,真的一副打算认真睡觉的模样。 他暴喝:“若若!”伸手就去抓她,哪有把他撩成这样还去睡觉的,她自己明明也有感觉,他很熟悉她的身体和反应,她明明也要的。 他一把把她按在身下,倾身压着她,两人纠缠成一个,她却用力挣扎着,一边喘一边道:“你刚刚明明说了,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全听我的。你明明说了任我罚的,现下马上就要赖皮了吗?” 凌越山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她双眼明亮,嘴角含笑,却是一副认认真真不容置驳的样子。凌越山终于明白了,她,她真的是狠!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原来真正的惩罚才刚开始。 讨价还价 漫漫长夜,凌越山没有孤枕,却是难眠,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还咬的重重一口。他心里郁闷的不行,看看怀里睡的香甜的水若云,真恨不得把她揉碎了,一口一口吞到肚子里去。她是开心了,罚他罚的是正中痛处,于是在睡梦里都还含着笑。一开始她是背对着他,可睡着后人就滚啊滚蹭啊蹭的,自动自发找那个舒服熟悉的怀抱窝着。 凌越山看她下意识的粘过来,心里有些坏心的想:哼,磨人精,就不抱你,让你也不好睡。可心里想着一套,身体的行动却是另外一套。他一边那样想着一边小心轻轻的就着她的动作揽她进了怀里,让她舒服的偎着他。 她这会子在睡梦中,乖巧听话,轻浅的呼吸声撩得他心里又痒痒的,他轻轻吻她的发顶,想起她可恶的折腾,心里怨念直升: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哼,小爷我也会记小账,到时好好跟你算,加倍讨回来。 水若云是不知道凌越山这夜里是怎么过的,她第二天神轻气爽的起身,看凌越山一大早已经熬了肉粥,蒸了两个蛋,炒了二盘山野菜给她当早饭。这过去一段时间都是她抢着当贤妻做饭的,今日是凌越山有心讨好,亲自下厨,看她吃饭心满意足的微眯着眼的小模样,涎着脸笑问:“若若,昨晚睡的好吧?” “嗯。”她又吞了一口粥,点点头。 “这粥合胃口不?”她看看他,眼睛弯成了月芽儿,大方的又点点头。 嘿嘿,凌越山来劲了,看来这隔了夜,果然心情就好了,他又靠近一点,轻声道:“那罚我以后天天给你做早饭,连中饭晚饭都做,好不好?晚上那个罚,昨天罚过了,就不要了,我们换样新的。” “不要!”她把勺放了,撇了嘴:“我自己会做饭,你不做没关系,反正以前都是我做的。” “那,我晚上带你去看月亮?”天气冷,虽然她央过他几次,但他已经很久没带她晚上去赏月了。 她犹豫了一下,有点心动,想想又坚定起来:“不要,你自己说的,天气冷,以后天暖和再去。”每次都是让他吃的死死的,她就是太听话了,这次一定要扳回一城才行。 凌越山苦着脸,敢情他这宝贝疙瘩这次是铁了心跟他较劲了,居然用这么狠的招,他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水若云装作没看见他的可怜样,继续喝她的粥。这时梅满拎了个筐子,装着好些菜,咚咚咚的跑了过来:“师娘,师娘,我到下面村子里,弄了好些菜回来,看,还有鸡蛋,这还有只鸡。”梅满讨好的展示着他一大清早的成果,显得兴高采烈的。 自从把西牙拓抓着了,梅满也终于可以到处溜跶了。昨天看小师娘不高兴,他就琢磨着怎么能讨讨她的欢心,不然她心里要是一直怨他,那师父准保得给他排头吃。于是,他一大早就到村里去采买去,他知道每天师父师娘都要到村里采买蔬菜什么的,这上山下山一趟也怪累的,他把这体力活给干了,是个多体贴的徒弟啊。 可没想到,凌越山一看他把菜都买回来了,一下跳了起来:“谁让你去的?明明每天是我跟若若去采买的,你抢什么抢?”要知道,这每天牵着小手上山下山,一路溜跶着买买菜,聊聊天,看看路边并不美丽的风景,是多么舒心的一件事啊。尤其若若现在正是闹脾气的时候,他刚刚还想着一会再哄她牵着手一起下山去,这一路走走说说话,说不定她一高兴就把什么罚不罚的给忘了,就算忘不掉,心里一欢喜了换个轻点的处罚也是好的呀。 结果这计划还没开始执行就被梅满给破坏了,凌越山心里那个气,狠狠瞪了几眼这傻大个。梅满纳闷了,怎么这殷勤还献错了地方?他挠挠头,不解的看着凌越山并不太认真的翻了翻那菜筐,他很想说:“师父,我把各式菜全买了,啥也不缺,可以三天不下山了。”看他办事多牢靠啊,可他看凌越山那表情,决定还是闭嘴的好。 果然凌越山翻了翻菜筐,脸色很不好,蹲在那想了半天,突然跳起来跟水若云道:“若若,这山上没有红薯,我还说今天给你做香喷喷的烤红薯呢,要不我们再下山走一趟吧。” 烤红薯?梅满一听眼睛一亮,那玩意香啊,非常好吃。可水若云却甜甜一笑道:“凌少侠还是不要下山吧,昨天这样一闹,怕是村里人都知道凌少侠重伤在身,卧床不起的。你今天这样大摇大摆的下去买红薯,那不得把村里人都吓着?这吓唬我一个就够了,别再吓唬别人了。”她语气温柔,却把凌越山说的心里直发凉。这女人,太会记仇了。 一上午,凌越山吃了不少软钉子,水若云也没有不理他,正常说话正常笑,甚至还动手做了午饭,但他一亲近她,比如想搂个小腰亲亲小嘴啥的,就不行了。以前转头看到他,她就会笑,就会要抱抱,现在笑是还有的,抱抱倒是没了踪影。只这半天,凌越山就郁闷坏了。吃了午饭他想哄着她睡午觉,好借侍寝之名行讨好亲近之实,可惜水若云宣布今天不午睡,要做针线活。 好吧,她挑了一样他完全无法参与的活动,他只得傻坐在旁边干陪着她。水若云在做一双鞋,那是前一段她跟村里田婶学习的手艺,不过她刚刚也说了,是要给水仲楚做的,弄得凌越山心里老大不痛快。他在旁边看着看着,心里直冒酸泡泡,这么认真的做的第一双鞋,居然不是给他的,太气人了,可现在非常时期,别说抗议了,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想了想,终于出门去了,拉了梅满在木屋后边的林子里,去架一个大秋千。在苏州正在建的新宅里,秋千这玩意是在计划中的,他老早想好了要搭一个大点的,好给若若平时解解闷。可在这山上吧,他是计划过完春天就离开,去别的地方走走,而现在天气冷,他本不想弄这么个玩意儿,以免惹得若若贪玩着了凉。可现在他顾不上冷不冷了,先把媳妇儿哄开心了最重要。 梅满在旁边一边搭把手帮忙,一边帮着凌越山出主意:“师父,你要不然真受个伤什么的,小师娘一心疼,就肯定立马原谅你了。” “你还真是会出主意,我就是受伤把她惹生气了,这会气没消呢,我再受伤,你这不是让我找死啊。”凌越山臭批他一顿。 “师父,你是假受伤才把师娘惹恼了,要是你真受伤应该就不会了。”梅满觉得自己的办法很可行。 “梅满,你是自己没能与那年心芙一起,所以也想我跟若若不和睦了,好陪着你一起凄凄惨惨是不是?” 梅满慌得狂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就别出馊主意!”凌越山在大厚木板上凿着孔,一边狠批这个没脑子的:“我这会又受伤?怎么受的伤?就算真有伤了,那不用猜也知道是我自己故意的,那就不是生个气这么简单了。我告诉你,要是我跟若若之间真有什么差错了,天皇老子我都不会让他安生。”他吹掉木屑,看了眼梅满,伸手拍拍他的肩道:“不过也不怪你出这种水准的点子,就你这傻气,要有好主意早把年心芙领回家了。” 梅满听这个,不服气了:“师父,我可不傻。我留有一手的。” 凌越山乐了:“你还能留一手呢,怎么留的?” “那会年姑娘要带梁姑娘走的,我给拦住了,我跟她说,她回师门处理这些后事,带着梁姑娘不方便,不如让梁姑娘跟着我们,我们先照顾着。回头等年姑娘事情都办完了,再来接她。所以现在梁姑娘在我们手上呢。要是年姑娘不来寻我,我还有个人质在手里。”梅满说着,有些洋洋自得起来,对自己这个小计谋很是欣赏。 凌越山哈哈大笑:“行吧,那算你长进一回。那个梁弦歌现在人呢?” 梅满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楚哥要先回苏州去,我又要去追年姑娘,就拜托楚哥帮我把梁姑娘先带回苏州了。等我回去了,就不用麻烦他再照顾。”他为了自己的私心,把个大姑娘塞给水仲楚,心里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凌越山却在想,这水仲楚又走运了,有这么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最后谁帮了谁还不一定呢,也就这傻梅满觉得亏欠了他的。 不行,他越想越不服气,梅满都有后着,水仲楚也有台阶可走,怎么就自己眼看着是完全处于下风呢。不行不行,他一定得扭转局面。 这夜,老天爷也帮了凌越山的忙,月亮又圆又亮,星星闪烁耀眼,而且居然没有刮冷风。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真是谈情幽会的好时机。而那个重要道具秋千,正如凌越山所料,让水若云开心的不得了。 他把她包成了一个小粽子,穿着厚厚的棉裳,裹着带帽厚披风,这才放她坐上去。他在后头帮她推着,听着她开心的银铃般的笑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高一点,越山哥哥,再推高一点……”她越玩越开心,胆子越发大了,真想坐着这秋千就飞上云霄去,摸一摸月亮。 “不许松手,你抓紧了。”他一再叮咛,又道:“再玩一会就好了,会冷。” “好,好。”她满口答应,却又催他再推高一些,压根没有玩一会就停的意思。 凌越山将她推高,听着她开心的大笑,终于在她飞到最高点时,足尖一点,鹰一般的窜上去,将她从秋千上掳走,朝着那树梢顶上冲了过去。 水若云兴奋的大叫,觉得自己象只飞鸟似的穿过林梢,落在了树顶之上。凌越山将她披皮裹好,鼻尖蹭她的鼻尖,看她笑得眼睛亮亮的,脸蛋红红的,忍不住亲了又亲。 “我难道不比那个秋千好?我比它飞的高,又比它暖和,你坐我怀里也比坐它上面舒服。”他的语气实在是有点酸。 水若云哈哈大笑:“对,对,你比秋千好,呵呵,越山哥哥最好了。”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急不可耐的吮住她的小舌头,这一整天了,现在才算是亲上了一亲。她被他紧紧抱着,勒得有些喘不上气,他的唇在她唇上碾转,舌头在她嘴里拨弄着,用力吮得她舌根发麻,她搂上他的颈脖,也紧紧将他抱住。 好半晌他把她放开了,还流连在她唇上温柔的啄了又啄。看她这会乖顺听话,他抓紧时机的哄:“若若,那我这么好,你就别罚我那个了,好不好?你罚我别的,我保证都听从。” 她把头埋他怀里,好半天回了句:“不行。” “若若。”他把她的小脸扳出来,眼睛对着眼睛:“你说,我疼不疼你的。” 他疼她的点点滴滴,她当然知道,于是她点头。 “那你说,我是不是你相公。” 当然是,于是她又点头。 “那你说,我是这么一个疼你的好相公,为什么你狠心罚我?都已经惩戒过了,就不罚了好不好?” 她被绕进去了,觉得他说的对,差点点了头,后一想不对,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皱着眉想了会,只得回二个字:“不好。” “为什么不好?我白疼你了,你就这么下狠手。”他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吹气,继续柔情攻势。 她当然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嘴笨,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太好哄,太听话,每次都是他赢。她就不要,明明是自己受委屈了,就算是情有可原,可她还是受委屈了,她不管,她这次就是要任性了,她也要赢一次。 凌越山亲亲她脸蛋,继续求着:“那我对你这么好,你做的第一双鞋,不是应该给相公的吗?结果你给你哥做的,我也伤心了。用这个换好不好,那鞋我不跟你哥抢,你也别罚我了。” “不要。” “那换一样罚好不好?我背着你围着这山跑五十圈。” “不要。”她直接埋头到他怀里,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那……”他话未说话,就被打断了。她埋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直晃:“不要不要,你就不能让让我,让我再威风几天嘛。明明说好了都听我的,结果你又想耍赖。” 他被她晃得直投降:“好,好,好,让你让你,你最威风了,全听你的。没耍赖,我不耍赖,说话算数。”他上辈子欠她的,一定是。 把她小脸扳住,再狠狠亲几下,不知明天还能不能亲了,现在先补回来。他想想不甘心,还是要讨回些权利:“你刚刚也说了,只罚几天的,两天就好了,两天已经是几天了。”两天的话,扣掉昨天,还有今天,那明天就解禁了。 她瞪着他,这次脑子想明白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大赖皮,又想拿话绕她。“不行,要罚到我不想罚了才算数,你一定不能强迫我。” 他懊恼着,原来这招也不灵了。恨恨咬上她的唇,宣布他的最后底线:“那只能罚那个,抱抱和亲亲一定要还给我了,不然我也生气了。” 她想了想,终于点了头,凌越山心里想着,反正这两天西牙朗清和宗秀萍就要到了,到时他再想办法。 报仇血恨 宗秀萍与西牙朗清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几日,当他们终于来到山上时,凌越山与水若云正在玩掷木箭的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支了个圆木筒子,把手上的木箭往圆筒里扔,谁扔中的多就算谁赢。两人已经玩了好几轮,水若云在这个游戏上神奇的赢多输少,凌越山连输几局后很不服气,扬言要玩一局大的,来点刺激,下赌注,输的那人要答应赢的那人的一个条件。正赢在兴头上的水若云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原本梅满也有一起玩的,一看师父开始不怀好意的设赌局,他赶紧找借口说要去看着西牙拓,溜了。他现在已经被这小俩口训练的,可有眼力架了。 这设赌的一局,水若云十箭入了九支,可凌越山稳稳当当的,前八支全部都中,水若云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第九支也丢了进去,心里有些发毛了。她对上凌越山含笑的眼睛,见他笑得意味深长的,已然知道情况不妙。 凌越山一扬手,第十支箭也稳入圆筒,可偏偏这时,却听得水若云异常高兴的喊了声:“秀姨。”身如彩蝶般飞快的扑了过去。 凌越山看了看插着十支箭的圆筒,也急了,追了上去。水若云抱住出现的正是时候的宗秀萍,高兴的撒娇,凌越山过了来,招呼了一声:“朗清叔、秀姨。”然后一把把水若云拉了回来,急急道:“我赢了,我是十支。” “呀,我刚才没看到。”水若云装着傻。 “若若……”他拖了长音板了脸,花了这么些心思功夫,才哄得她跟他玩个赌局,哪有这样不认输的。 西牙朗清夫妇俩含笑看着他们,这小俩口,还是这么有趣。水若云见状红了脸,推了推凌越山,低声说:“这个我们回头再说嘛,别让秀姨他们看笑话了。远来是客,要先好好招呼。” 凌越山却不愿这样放过她:“那你可不许耍赖,我都遵守了,没赖皮,你也不许。”看她最终点头允诺了,他才肯作罢。 宗秀萍看着这俩人,凌越山似乎又拔高了,第一次见面时还留着的几分少年气已然看不到了,举手投足多了几分当家汉子的架势,而这水若云依旧甜美可爱,只是更多分小妇人的妩媚来,一看就是被精心宠护的很好。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拌嘴,凌越山亲昵的替水若云拨了碎发别到耳后。宗秀萍看了一眼西牙朗清,也忍不住去握他的手。那西牙拓终于被擒住了,他们俩应该也能终老相伴了吧。 他们这次出来,先绕去了阿朗那,阿清去世那天,阿朗也倒下了,他们果然是心意相通的双生子,彼此之间有着微妙的感应。刀小七告诉他们,阿朗那天一整天莫名慌乱,然后夜里突然吐血倒地,把他们都吓坏了。而从那时起,阿朗就一病不起,他似乎已经知道阿清出了事,竟也生了厌世的念头。而刀小七他们是收到了凌越山派人暗地里递的信后,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宗秀萍与西牙朗清都庆幸着,阿朗是跟着刀小七,是他又硬生生把阿朗从谷底拉了回来。前一段他们见到阿朗时,他虽然瘦了许多,也有些憔悴,但精神上还好,已经在正常的生活了。西牙朗清把装着阿清骨灰的一个小瓶子交给了阿朗,用这样的形式让他们兄弟团聚。而西牙朗清自己,也把另一个同样的骨灰小瓷瓶装在身上,他希望阿清不会再感到孤单寂寞。 见过了阿朗,西牙朗清也放了心,这才与宗秀萍往越山赶,是以才会晚了几日。他们与西牙拓,这次是真的要了结了。 几个人坐在了一起,商量着这个事要怎么办。梅满说那西牙拓真是怪吓人的,他的武功被废,腿也是残了,逃跑是没法跑了,他知道落在他们手里,求饶喊疼是没用的了,可是给他吃他也努力的吃,给他喝他也照喝不误,看样子竟是想方设法的要活。要换了别的人,遇到这样的境况,怕是都有想死的心,武艺没了,腿也残了,废人一个,此生所愿是不可能实现了,还能有什么念想。 可西牙拓却是异乎寻常的顽强,大有只要你不杀他,他就要活,活着一天,他就有希望的那种劲头,连梅满这样粗枝大叶的人,都被他吓到。 凌越山对西牙朗清道:“你说要把他留给你的,所以我暂时没杀他。要怎么办,你自己来,但如果你不杀他,我就要动手,我绝不会留他在世上有机会再来伤若若。” 西牙朗清沉默良久,他当然要杀他,怎么可能不杀他,他有着血海深仇,他所有的家人都是死在了西牙拓的手上,现在,他只需要刺上一剑,便能把他的家族,他的发妻,他的儿子的大仇,还有他自己这前半生的耻辱,都了结了。可他心里现在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他们这些人,似乎都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他那可怜的孩子甚至活着的时候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这全是因为西牙拓,全是因为他这个万恶不赦的疯魔,他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可到头来,就这么一剑?就这样简单的一剑? 只区区一剑,便能了结他们这惨痛的恶梦?他太恨!他不甘心! 宗秀萍是最了解他的,她也恨,恨那魔头,但她是女人,是一个同样深爱着西牙朗清的女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对西牙拓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另一些认识。这个恶魔,让西牙朗清给他一剑,太便宜他了! “朗哥,这西牙拓,你还是不要再见他的好。” 此言一出,大家都很惊讶。西牙朗清更是不解:“不,这个仇,我一定要亲手报了。” 宗秀萍握着他的手,冷静的道:“他折磨了你大半辈子,折磨了阿清一辈子,我们一定也要折磨回去,不能让他痛快了。” 这点是说到大家的心头上了,凌越山是一点都不介意再去给那西牙拓一顿狠揍。可宗秀萍却说:“揍他、砍他、割他的肉、捅他一剑,又能怎样?怕是会,让他心里欣慰,死前竟是朗哥亲自动手伴他最后一程吧?” 她这话,又说对了。众人一寻思,没错,这疯魔怕是最后要含笑而亡了。水若云想象着,竟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往凌越山身边靠。 宗秀萍看着凌越山心疼的将水若云揽在怀里,微微一笑:“朗哥、越山,当心有所恋时,心里所受最大折磨,怕是想见不能见,终其一生均不能见,而相思欲狂的这个人却偏偏近在咫尺。”凌越山转头看着水若云,心里一慌,是啊,若他与若若近在咫尺,却永不能相见,那他如何能受得了? “西牙拓当然是该死,但我们不能让他这么痛快的死,也要让他尝尝这痛不欲生的滋味。”宗秀萍迎上众人的目光,自信满满的:“这件事,只有我能办到。” 大家最终还是被宗秀萍说服了。西牙朗清在关着西牙拓的屋外,紧紧拥抱了一下妻子,轻声叮嘱:“那你自己要当心,如果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们。” 宗秀萍笑着点头,旁边梅满道:“朗叔,你放心吧,那厮就留着半条命在,不会有危险的。” 宗秀萍走了进去,西牙拓看见她进来,意识到西牙朗清一定也在,他努力伸长了脖子冲着大开的门向外张望。宗秀萍冲他冷冷一笑,把门关上了。眼前的西牙拓,面色灰败,虚弱狼狈,但他那双眼睛依然阴狠冰冷。 宗秀萍与他对视着,毫不退缩。她在椅子上坐下了,良久,终于冷冷的开了口:“你不用费劲再张望了,你永远都见不到他。” 西牙拓癫狂一笑:“怎么会,朗清哥一定会来见我的,我跟他之间有太多的事情要聊,他无论如何,会想要亲自送我一程。” 哼,果然。宗秀萍心里冷笑,这疯魔真以为能死在最爱的人手里? “他不想见到你,他不在乎了,会把你忘掉,他并不屑杀你。”宗秀萍愉快的说。西牙拓狠狠的盯着她,似在想她话里的意思。 宗秀萍又一笑:“你骗越山说王姑娘在你的手里,想骗朗哥去苗疆。可你却不知道,其实越山早就找到王姑娘了,还有阿朗。你以为是个好骗局,其实大家都在看你笑话。” 阿朗这个名字,刺激到西牙拓了,他挣扎了一下,却无法动弹。 “阿朗过的很好。”宗秀萍继续说:“他那时离你并不远,可惜你不知道,要不然,你还可以用他来做做筹码。不过现在嘛,你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西牙拓眼珠子转着,有些狂乱,他想着那个时候的安排,他为什么居然没有查到阿朗的行踪。这女人说得对,如果那时候他找到了阿朗,可能现下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越山告诉我,曾经有几个手下过来找你,不过被他杀了,然后再没人来了。你真可怜,没人理你了。”宗秀萍施施然的说。她仔细看着西牙拓的表情,接着道:“很快大家脑子里都不会再有西牙拓这个名字存在,朗哥也一样。好了,我今天就跟你说这些,明天我再来,跟你聊聊朗哥跟我在花谷里的一些生活趣事,我们过的很幸福。” 她站起来,又补充道:“对了,还得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不会再给你送吃送喝的了。之前给你吃喝,是怕你死了,招我不痛快。留得你一条命,是因为我要亲自来告诉你,你输了,西牙拓,我才是最后的赢家!在朗哥身边的那个人,是我,能陪他到老到死的那个人,也是我。而你,跟个屁一样,臭过一阵,就没了。”她冲他一笑,转身走出屋子。 半晌,屋里突然传出西牙拓的厉吼嘶叫,他大声喊着西牙朗清的名,声嘶力竭。梅满冲进去,点了他的哑穴,看他瞪目欲眦,痛苦挣扎。梅满心底那个佩服啊!女人果然就是利害,他们这么揍他,这西牙拓都没事人一样,可这秀姨进来说了几句话,西牙拓就要死要活的反应了。 宗秀萍真的每天进去跟西牙拓说会话,大家都不知道她去说了什么,只知道西牙拓一天比一天颠狂。 宗秀萍嫌这刺激不够,甚至还组织大家在那屋外进行了一些家庭活动,比如烤烤红薯烧烧野味,玩一玩凌越山最喜欢的掷木箭游戏之类的。大家谈天说地,也说到了西牙朗清他们回花谷后的一些计划安排,他们夫妇俩决定收养两个孩子,虽然他们一直是无子,但也希望日后再老些能膝下有伴,花谷里有两个孩子失去了父母,于是宗秀萍他们决定要收养了。这,也算是他们新生活的一部分吧。他们什么都谈,开开心心的,但是就是没有说到西牙拓。 第五日,当宗秀萍走出小屋后,没过多久,西牙拓被发现死在那屋里。他圆睁着双眼,面容痛苦,嘴巴大张,似乎在喊着什么。五指扣在地上,指头磨破了,在地上写着朗字的一半,可多日未得进食,又受尽刺激,终是没有写完就断了气。他似乎想拼着最后一口气,说不出话来,就在地上刻下点什么,总之,要让西牙朗清记下他点什么来。可惜最终都是没有如愿。 惹什么千万别惹女人!通过这事,梅满在心里是牢牢记住了。凌越山在这事里也受了刺激,他突然也好担心,若是若若与他分离,终不得见,他恐怕也会是相思欲狂吧。 他与水若云的游戏赌约生效了,他终得以在床上恢复了作为夫婿应享的权利。那几晚,他们夫妻俩的亲密游戏绵长激烈,水若云颤着身在他身下啼泣求饶,他却一遍遍的让她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他,永远不会让他想见不能见。 历练成长 西牙朗清与宗秀萍回宗氏花谷去了,临行前宗秀萍转达了宗潜月对凌越山的邀约,希望凌越山携妻再到花谷作客。原来宗寻香为宗潜月生了个儿子,俊俏乖巧的很,初次当爹的宗潜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在凌越山面前显摆一下了。不过凌越山却嫌现在天气冷,不愿马上带水若云上路,况且他还有一些准备安排没有做完,所以只道天气暖和后,寻一合适时机一定前往。他可不止要去看看宗氏之主的继承人,而且还有好多正经事要跟宗九谈呢。 而梅满这边,对年心芙所说的会来找他越来越不相信了,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无貌无才,人又粗鲁又没本事,年心芙这样一位大美人,又哪里可能看得上他,或者人家是看他数次相救,不好意思明着拒绝,所以才委婉的把他支走。梅满可不想象西牙拓那样,痴想一个并不属意自己的人,那样的下场实在是可怕。 可虽然他这样想明白了,但那颗挂念佳人的心,却怎么都平静不了,于是他主动向凌越山请命,让他当个先头兵,先去丰升城与那堂主毕丹扬讨教学习,磨练磨练。大老爷们嘛,总要有所作为,这情场上不如意,那他也得在别处有所建树才是。凌越山自然是应允的,于是梅满带着凌越山的亲笔信踌躇满志的出发了。 梅满走了,老头师父齐书鹏也呆不住了,他跟徒弟徒孙玩够了,于是又要往外跑,留了封信给凌越山,说他去找他儿子和儿子的娘去。凌越山看了信还跟水若云念叨呢,这老头说的跟真的一样,还真有儿子似的。 小俩口又在山上窝着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时光,凌越山终哄得水若云不计前嫌,把他的欺瞒大罪从小账本上划了去。而他心心念念,打翻了好大一个醋缸子的媳妇儿亲手做的鞋子,也到手了。当场美得他穿着鞋前前后后的跑来跑去,实在是很想跑到山下村子,跟村里的叔婶们显摆一下这是他媳妇儿给他做的鞋。不过他被水若云死活拦住了,他不觉得有什么,她却觉得丢人。 很快天气暖和起来,凌越山终于带着水若云坐上他凌氏改装马车出发了。他其实并不急着短期内要建分堂开铺子训人手,因为他对各个城镇并不熟悉,架设人脉、买卖行情均不了解,所以首要安排,还是先把那些意向中的铺排设点的城镇探究明白。因此他不打算直接去花谷,毕竟这会子去了花谷,恐怕与宗潜月的商谈也不能有实质性的进展。 于是他带着水若云一路游玩,看看停停,各个城镇的风土人情,买卖商机,都一一留心观察打听,记了满满一本册子。沿途里也一路结交,识得一些同道中人。凌越山接触的人多了,也慢慢学会了察颜观色,甚至必要的时候也能虚与委蛇了。他鲁莽之气收敛,颇有几分当家人的架式了。这一路上也有遇到些江湖事端,闹得不大的,正巧碰上了他也就顺带手的给解决一下。闹得大的,看着有麻烦,他就带着若若绕开。 这一年多的游历,让他笑面金童这四字名号,在江湖上越发的响了,而凌少侠宠妻之名,也被传开。水若云曾为他脸面着想,不止一次跟他提了在人前可暂时视她于无物,她能自己照顾自己。可却被凌越山瞪了:“为什么人前就不能亲近啊,我们可是正经拜过堂的夫妻,我亲近照顾自家媳妇,他们管得着吗?” 水若云撇了嘴,替他委屈:“可他们背后会笑话你。” 凌越山不以为然,习惯性的把她抱到膝上,亲亲小嘴:“笑话什么,他们那是嫉妒我。他们可没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媳妇能疼,他们嫉妒了。”他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水若云被他无赖样子逗乐,戳着他的肩膀笑道:“就你厚脸皮。你现在可是有点小名气了,一举一动都被看着,不好太没规矩的。要是爹在,准保得说你。”水家老爷是没能亲自在旁盯着,但平时书信往来,这大家长可是没少叮嘱。 “爹在我也不怕,别的都好说,要不让我跟媳妇亲近,我可是会恼的。”他想想也乐了:“我是小有名气了,要说我凌越山在江湖上宠老婆排第二,谁还能称第一?”这名头他喜欢啊,叫什么笑面金童的,一点都不威风,要换成宠妻少侠,他倒觉得还行。 “有人会跟你比这个吗?”水若云真是没看出来她家相公被外人夸赞的侠义威风,她只看到一个孩子气的大无赖。 两口子边玩边走,终于到了丰升城,与梅满会合。这一年没见,梅满倒是真长进了,他在这堂口里,不怕苦不怕累,又肯用心,真是跟着毕丹扬学到了不少本事。堂口里还有个叫芳儿的姑娘,是堂口新任的内务管事,大方能干,对这耿直的大汉动了芳心,时不时嘘寒问暖的,那态度明显的,让刚来了两天的水若云都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可这梅满也不知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知道,反正没给人家任何反应。 那芳儿看梅满的师父师娘来了,自然是殷勤的招呼,往凌越山的屋里安排二个丫头给照顾,却没想惹了凌越山不高兴。 那天凌越山一早跟毕丹扬和梅满出去了,早在芳儿要派丫头的时候,凌越山就说了用不着,这本是小事,大家也没在意。可芳儿却是花了心思,想在凌越山和水若云那表现表现。于是那日凌越山一大早出了门,两丫环看日头也起来了,便去把水若云唤起,手脚麻利的收拾被褥,伺候水若云梳洗更衣。水若云说了几句要自己来,但丫环是受过叮嘱的,哪里敢让娇客自己动手。 于是俩丫环勤快的干起活来,一个去整理床褥,看床脚地上扔了个揉得菜干似的床单子,心下明白了几分,脸一红赶紧收拾了出去。水若云见得此状尴尬不已。另一个丫环伺候她梳头,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梳了个精致华美的复杂盘头,戴上珠钗,又给她挑了身艳色的衣裳,将她打扮得着实是亮丽动人,如出水芙蓉般。 水若云昨晚与凌越山拌了小嘴,使了性子被他收拾了,折腾近天亮才睡着,她家凌大爷是神清气爽的出了门,留得她抱着被子恨不得睡到山崩地裂了才好。结果还没等她睡得多久,人家丫环便来叫起伺候了。她推拒了几句,对方却诚惶诚恐的,只道芳儿总管特别交代了要好生伺候,水若云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强打精神让她们服侍。没想到梳个头就让她在椅子上坐了近一个时辰,直坐她腰酸背痛的,苦不堪言。 那芳儿近午时打点好堂里的事务安排,特意过来问好。水若云这时刚被伺候消停,这架式,她自离了家便没有过了,凌越山向来不讲究这些,只随她舒服高兴就好。芳儿看水若云被打扮得娇俏艳丽,屋子内外亮堂干净,心中甚是满意。又恭恭敬敬特别询问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她马上安排。她这热心殷勤劲头实在让水若云有些招架不住了,也只得客气几句过去。她此时又累又饿又困,心道这作客应酬果然是累啊。 午饭几个当家男儿都没有回来,只水若云一人用膳。芳儿是特别打听过水若云的背景,苏州水家大小姐,自小家里是娇惯的很的,嫁了个笑面金童凌少侠,听说也是宠得利害。于是芳儿有心讨好,备了满满一大桌的菜式,两个丫环随伺一旁。芳儿是有心显摆,自己也是经得住大户人家的规矩考验,当得起个家的。这梅满看来怎么都是跟着师父身边,管个府当个事的人,如果自己跟了他,那自然也得有几分管得起大家的能力来。 水若云在几双眼睛的盯迫下,胃口没了一半,丫环又时不时的给夹个菜递个巾子伸个勺的,一顿饭吃下来,还是一个累字。她就纳闷了,上次来这堂口里,怎么没见这么讲究啊。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丰富的午饭,芳儿又立马给倒了茶,茶是好茶,很香,但水若云习惯饭后只喝些水,况且她现在很想回去睡觉。但芳儿奉了茶捧到跟前,她也只得正正经经的接了认真品起来。 正在这时,凌越山他们回来了,水若云只觉松了一口大气,顿时有了解脱的感觉。 梅满一进来,看见师娘打扮华丽的坐着喝茶,跟个贵妇人似的,不觉奇了:“师娘,是来客人了吗?”他左右一看,没有啊,而且堂口里是不见外客的,一想也是,就算有外客,也用不了师娘亲自盛装接待啊。他转头看看凌越山:“师父,你一会要带师娘出门?” 凌越山皱了眉,他看见的是水若云小脸上的倦意。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抚抚上了精致妆容的脸蛋,看看那复杂沉重的发式,已然明白了几分。他把她手上的茶拿开了,问:“还喝水吗?” 水若云摇了头,她只想睡觉。可这么多人在这,她也不好说。 凌越山却是懂她的,把她一把抱了起来,带她回房睡觉去。那芳儿看这凌爷的表情不对,慌忙带着那俩丫环跟了过去,打算随时听候吩咐。梅满一看她这样也有些急,这芳儿,怎么比自己还没眼力架。 凌越山进了屋,把水若云放床上,伸手替她解了那头上盘根错节的小夹珠钗的拉拉杂杂一堆玩意,一丫环想上去帮忙,被他瞪开。 水若云心里对她们很不好意思,毕竟人家辛苦劳累大半日的,这越山哥哥是脾气上来了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不顾的给人脸子看。她忙柔声道:“这里真不用伺候,你们都出去吧。” 芳儿一看情景,也明白了,带上俩丫头便要退下。却被凌越山叫住了,他把手上卸下来的那些珠钗什么的往桌上用力一丢,道:“你们都听好了,我告诉你们我凌越山的规矩。我说不用伺候就是不用伺候,不是跟你们在客气,谁也别乱进我这屋。我媳妇儿睡到几时醒便是几时起身,用不着别人叫。梳头穿衣,也用不着你们外人碰她。总之,没让你们干什么,就别自作主张。”说完,看也不看她们,喝了句:“出去!” 芳儿委屈的不行,咬着唇红了眼眶退了出来,两个丫环更是吓得哆哆嗦嗦的赶紧跑了。芳儿关了屋门,一路急走出了院外,她可不想在这堂口里失态落泪丢脸。到了外头,再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自认尽心尽力,安排妥当,服伺周到。在这堂口上任虽然不到一年,但她办事牢靠,得到了不少嘉许的。可没想到,今日却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主。 她呜呜呜的哭的甚是伤心,真的是满心的委屈。梅满站在师父屋外,听到师父那些话,就知道要糟。果然看芳儿退出屋来,是红着眼眶的,他心中觉得很不好意思,便跟了出来。她伤心落泪,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一个女孩儿家,被师父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而且严格算起来,芳儿也不算做错,只是师父那脾气,真是没法弄了。 他陪着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拍拍芳儿的肩,安慰道:“芳儿姑娘,你别哭了,我师父那人,是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芳儿一惊,抬头一看是他,更是觉得丢了脸,越发哭得不可自抑:“我……我只是……想好好帮你照顾好你师娘……我不知道这样会惹你师父不高兴……” 梅满尴尬的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只能道:“你,你别怪我师父,他就是那样的。” 芳儿哭的更大声,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搂住梅满,靠在他怀里尽情的发泄。梅满心里很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师父把人家骂哭成这样,他这做徒弟的,都有些愧疚。他拍拍芳儿的背,劝道:“你别哭了,我跟你说啊,我师父那人,其实也不难相处的。我这么久了,已经摸着窍门了,就是别去动我师娘的事就对了。我师娘那,全是我师父自己打理的,要是没经他同意你插手了,就算做得再好,我师父也会不高兴的,他会觉得你做的比他好,抢了他在师娘面前的功劳。可是如果你没插手,事情就算没弄好,师父也只会怪他自己没做好。所以只要是师父没交代没吩咐,就别往我师娘边上凑就对了。其它的,没什么的,我师父不讲究,很好相处的。” 芳儿听着听着,觉得这梅满真的是挺细心体贴的人。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泪,轻声道:“对不起,梅大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梅满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倒是你受委屈了,你也别怪我师父,只是一碰到我师娘的事,我师父就会很暴躁,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师父人很好的。” “嗯,”芳儿点点头,道:“梅大哥这么好的人,愿意跟随的师父,自然不会差的。” “嘿嘿。”梅满挠挠头,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也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真的没办法接受,跟以往一样,他赶紧转移话题:“那你不生气就好,我,我先进去了。” “梅大哥!”芳儿把他叫住,心里下了决心,此刻,不正是个表白的好机会吗?她扑过去,再一次将梅满抱住,埋头在他怀里,大声道:“梅大哥,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啊?”梅满措手不及,被抱个满怀,他手足无措的,想推开她又不好下重手推,这话也不知该如何接才好,着急的大脸涨得通红。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站了好一会,梅满终于忍不住,道:“芳儿,你是个好姑娘。”他拍拍她的肩,正想说下一句婉拒的话,一抬头,视线所及,却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那十步开外站着的红衣女郎,不是年心芙又是谁? 此刻她正柳眉倒竖,一脸怒气的瞪着他。也不知她在那看了多久了?梅满只觉得冷汗直飙,头皮发麻,嘴里也不知说些什么了。“年,年,年……年姑娘。”他年了半天终于叫了出来,突然想到自己怀里还趴着另一个姑娘,忙用力一把将芳儿推开了。着急忙慌的喊:“不,不是这样的……我……她……其实……”完了,他本来一遇上她脑子就不好使,现在又是这样的情景,他更是语无伦次了。 芳儿一看梅满那表情,年心芙那架式,心里警惕度达到最高点。她冲着年心芙大声问:“你是谁?” 年心芙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管怒目瞪着那梅满,最后冷冷的问道:“我让你等着我,你就是这么等的?” 梅满心芙 梅满一听这话,急得直跳脚,他“我……”了半天,猛的嘣出了一句:“老子怎么知道你是真让老子等,还是骗老子的……”什么什么,他说什么了?梅满被自己吓到,呸呸呸,胡说啥呢,这个在心里头自己猜疑一下好了,咋就给说出来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虽然我闹不清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我等的,可我还是等了。”嗯,对,就是这样,这话说的太好了,梅满满意死了,智慧啊,他也有说出这么好的应对之语来的时候,真是大大的长进了。 但年心芙显然没被这话打动,她冷着张脸,盯着他看,只不说话。 梅满看她那样,挠了挠头,又看了看芳儿,想起来了,这个是要解释的,他道:“我没背着你干什么,这芳儿姑娘被师父骂了,我是想安慰她一下,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他理所当然的向芳儿求援:“对吧,芳儿姑娘,你可得帮我做个证。” 那芳儿涨红了脸,欲哭无泪啊,她能不做这个证吗?事实差不多是这样没错,可是她刚刚有很明白的表露自己的倾慕之意啊。她看了看年心芙,漂亮是漂亮,可是她看起来好凶啊,难道梅大哥喜欢这样的? 年心芙冷冷一哼,终于说话了:“你也不用逼着人家给你做什么证,我自己有眼睛看,从你一出门我就看到了。”她去了苏州水家找他,知道他在这里,又不远万里的赶过来,拖这么久了,她还真有些担心这个大傻子心里不痛快了。结果没想到,看到了他,却是她自己不痛快了。 梅满心里一紧,呀,她这么早就站这了,那她都看见什么了?他心里地努力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除了被抱一下,没干什么出格的吧,没有吧? “看到又怎么了?”芳儿有心护着梅满,要替他出头:“我跟梅大哥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咬咬牙,下定决心要争取,又道:“再说了,我俩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有了什么亲近之举又与你何干?” 梅满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一下慌得只会冲着年心芙摆手了:“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年心芙冷冷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芳儿一眼:“你倒是可以问问你梅大哥,与我是不是相干?” 芳儿垂头咬牙,她当然不会这么傻去问,这当面给了不好看,以后哪里还可能有半分机会。梅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是不知该怎么接话好。 年心芙看他那傻样就来气,哼,原来还挺能招蝴蝶的,她真是小看他了。她板着脸,又开口问他:“凌少侠呢?我替水家带了信函给他,麻烦你通报一声吧。” 梅满一听愣了:“找师父?你怎么是来找师父的?” 年心芙冷冷道:“怎么,我有说是来找梅大哥的吗?”梅大哥三个字咬着牙说的特别重。梅满涨红了脸,心里却是堵的利害,怎么不是来找他的吗?居然不是来找他的! 他闷着声音:“师父刚刚发了脾气,这会子可能在陪师娘午睡呢。我可不敢这会去叫他,再等等吧。” 年心芙看着他,心里想着这家伙倒是有胆子不高兴了,哼,我还不高兴呢。这么远跑过来,竟然一见面就送我这份大礼。 梅满看看她,心思转道:“要不你先住下,反正堂口里还有房间。” “这是当然了,我大老远来跑个腿,难不成毕堂主和凌少侠还要将我往外赶不成。”年心芙当然是要住下,这傻大个呆里呆气,她不看紧了,保不齐真会被人哄了去。 梅满看她答应的爽快,心里高兴起来:“对,对,先住下,他们看到你来,肯定高兴的,尤其是师娘,她前些天还念叨你呢。” 芳儿欲言又止,看这架式,梅大哥师徒,甚至毕堂主,都跟这姑娘是旧识,也罢,她得沉住气,先摸清楚了情况再说。 三个人各怀心思往里走,芳儿拿出主人家的架式来,问了年心芙的姓名来历,便对梅满道:“梅大哥你放心,来者是客,我会好好替你招呼好年姑娘的。” 梅满听着这话,觉得怪怪的,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年心芙却是微微一笑,接过话来:“如此便麻烦芳儿姑娘了。梅满傻头傻脑的,可不会照顾自己了,想必这些日子也没少给姑娘添麻烦吧?我就先谢谢姑娘了。”这话说得跟梅满是她家的似的,梅满竟也不反驳,芳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年心芙又道:“刚刚梅满说凌少侠发脾气让姑娘委屈了,姑娘别往心里去,我们自己人都知道,凌少侠就那个脾气,别碰若云妹妹的事就对了。你现在只是被骂了几句,想我当初刚认识他们几个不知道,还跟凌少侠动过手的,他可没有一点不打女人的观念,所以你平时日做事还是小心点为好。”这话又说得她跟梅满师父师娘熟得很,有后台有靠山,而芳儿不过是个做事干活的。 年心芙话里有话,梅满是没大听出来,只觉得一席话把自己说的挺亲近的,暗自心喜。但芳儿是听明白了,这个姓年的,完全是在给她下马威。 正象梅满所说的,水若云一觉起来,看到年心芙那是相当的高兴,两个姑娘当初被困九尾府里时,早培养了深厚的情谊,这一见面,拉着手叽叽咕咕说不完的话。芳儿看了,自然心里凉了半截,看来这走师门关系一途,年心芙是占尽了上风的。 凌越山见了年心芙,第一反应就是冲旁边巴巴跟着的梅满挑挑眉毛,看来这家伙有戏啊。梅满看他表情,知他想的是什么,赶紧过来诉苦:“师父,她说是来找你的,给你捎来苏州那边的消息。师父啊,为什么她不是来找我的。” 凌越山拍他脑袋一下:“你再笨点就是猪了。咱家里缺信差吗,用得着她来送?笨死了!” “那,那……”梅满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你放心。”凌越山拍拍胸脯:“都到了这份上,师父一定助你一臂之力的,你自己一定要争口气。” 凌越山说的给梅满相助,其实也是为他自己打算。他要在苏州那一片开些花蜜香料水粉的铺子,这些女儿家的玩意若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女掌柜当活招牌,那自然是事半功倍的。而且年心芙不但貌美,武艺也高强,虽然脾气火辣,但却是坚强能拿得住事的人。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的为人各方面等都值得信任,现在她也没了其它的牵绊,若是能将她招至麾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凌越山看那年心芙是个肯干事,不服输的女人,料想着她会对自己的提议有兴趣。果然,他跟她表达了这个意愿,年心芙只稍做考虑就一口答应了,梅满在一旁听着,心里头比凌越山还要高兴,果然还是师父利害啊。 于是凌越山、梅满、毕丹扬和年心芙,这四个人认认真真的开始讨论安排。苏州那边让年心芙带过来的信函,是钟启波在当地查探分析的局势情况等,细致到铺面状况、地址位置、周边环境、所需人手、城中近来的买卖势头等。苏州与丰升城的情况并不一样,所以在丰升城的运营政策不能完全照搬过去,而在开铺子做买卖上,产品也不能全部相同。 凌越山的计划是,钟启波为人细心又稳重,由他来主内,在苏州协调统筹各方,是大管事,梅满有干劲,性格耿直为人海派,更能胜任对外的工作,年心芙作为女子,在支撑生意买卖上有优势,而且不容易引起外人的防备,就负责打理生意和暗地里查探递信安排等事。 毕丹扬这的丰升城,是宗潜月在这边最重要的据点之一,自然日后会与他们密切联络。毕丹扬其实早得到了宗潜月的指示,这凌越山便是半个主子,所以事无巨细,他都积极报备和全力配合。 几个人躲在议事堂里热烈讨论规划,水若云是不管这些事,她只管给他们烧茶递水,准备笔砚,需要的时候就帮着记录记录事项,完全是个打杂小婢,但她参与其中听着这些心里也甚是高兴的。 实际上更为兴奋的其实是年心芙,她的确是愿意做番事业的女子,她在师门的表现就一直很出色,大大小小的事她都有经手,是个闲不住的。如今师门不在,她孤身一人其实也不知何去何从,就算被梅满所感动,打定主意来寻他,但这日后如何相处,生活怎么着落,她还是没个踏实念想的。凌越山的邀约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里面讨论的热闹,而芳儿却被拒之门外,她本就只是内务管事,只打理些堂口家务,对外正经大事她是不能参与的。可年心芙和水若云却是大大方方的也在里头,这样的局面让芳儿的心又凉了半截。 梅满是不知道这姑娘心里的复杂情绪,他还以为算是说清楚道明白了。他满心的喜悦兴奋,师父这一招,可是帮他把年心芙安在身边了,他主管外务,年心芙管生意和消息联络,可不就是他们两人夫唱妇随了吗?嘿嘿,不对,还不是夫呢,可他会努力的,师父一山野小子啥也没有的,也能把师娘这样一个武林世家的豪门大小姐娶了,他梅满也不差的,有机会有胜算。 他越想越高兴,连着几天都飘飘然的,年心芙只当不知道,照过她的日子,她突然一下受了命,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凌越山又有时间安排的要求,这可不就是逼着她连轴转,加快速度吸收经验努力长进嘛。 梅满也是不笨,赶紧抓紧机会培养合作默契啊,于是天天跟进跟出的,有事没事就找话题说几句,现在有公事上的话可聊了,他嘴也不这么拙了,一次甚至假装很顺口的喊了声:“阿芙。”年心芙应了,让他心里那欢喜啊,跟狗熊偷着了蜜似的,也没注意到年心芙嘴角悄悄勾起的笑意。于是从那时起,梅满就左一声阿芙,右一声阿芙喊开了,可他语气上亲昵,态度上却很恭敬,让水若云笑得眼泪都出了来。 芳儿是彻底认清形势了,她本不想没有开战就认输的,可那年心芙太利害,倒不是说她多有手段,而是她身上对梅满散发出来的那种霸气,每每芳儿对梅满稍有示好,有些时候甚至是很正常的说话,年心芙一个眼神过来,直盯着梅满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有时连眼神不用,冷冷一哼,那梅满赶紧只会冲芳儿摆手,闪到一边,听话的不得了。 芳儿是不甘心,可她也害怕呀,那年心芙的架势,眼神都能杀人。要说凌越山看着象是皱着眉头给你一拳把你打倒在地的,那年心芙就是冷眼看你一下拿剑削你一块头皮的主。芳儿替梅满不值啊,这个女人,再漂亮她也是个凶女人,梅大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中了她的套呢。 终于有一次,梅满又被年心芙瞪了,芳儿再忍不住站出来仗义执言,她是不肖想能跟梅大哥能成双成对了,可她就是看不过去,这女人怎么能这样欺负人。芳儿打听过了,梅大哥是对她有意,可她什么也没说答应啊,只会仗着梅大哥对她好就欺负人。 面对芳儿义愤填膺的指责,年心芙冷冷一笑:“姑娘倒是管得宽,你倒是去问问你梅大哥,他委不委屈?”年心芙下巴一扬指向梅满,傻大个当然是连连摇头,生怕人家看不到。年心芙又道:“倒是你这个忠厚老实的梅大哥,初初见面便轻薄于我,所以他这辈子便是都得听我的话,供我欺负,以偿此罪。” 芳儿当然不信,梅大哥是多么正直之人,怎么可能去轻薄姑娘家,可她看梅满居然也没有否认,疑惑了。梅满可没追究到底是谁轻薄了谁,那“一辈子”三个字可把他美坏了,啥意思,这是啥意思?他屁颠屁颠的一溜小跑追着年心芙出去了,听话没问题,欺负也是可以的,但是一辈子是啥意思? 两个人暧昧又暧昧,这样很快又过了两个多月,凌越山都办完了事,要带水若云去宗氏花谷了。梅满和年心芙也奉命启程回苏州水家。 四个人上路分别那天,水若云居然看到梅满刮掉了胡子,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梅满的脸,她惊奇的问道:“梅满,你怎么把胡子给刮了?”她一直觉得,这脸胡子就是梅满的标志了。 梅满涨红了脸,期期艾艾的不知说啥好,偷偷看了一眼年心芙,又被瞪了。他嗫嚅着小小声的委屈道:“是你说刮到脸会痛的嘛。” 凌越山哈哈大笑,水若云没听到他说什么,只道:“梅满,你没了胡子,脸红的时候好明显哦。”这话把凌越山逗得更乐了,他忙把水若云抱到马车上,给梅满解解围,他那脸要是再红下去,就得烧着了。 水若云上了马车,隐隐听得梅满被年心芙骂,什么没得我允许,你再这么做试试看……她听得只言片语,也不明白,刮了胡子也不是大事,怎么就把阿芙惹生气了呢? 凌越山忍着笑,揭开车帘子冲那还在闹脾气的两人喊:“你们两个,回了苏州把我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可别耽误了一件。我会按着约定的时候回去,要是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就扒了梅满的皮。” 两个人应了,看着马车远去,梅满有些不服气:“明明是我们俩都有任务,为什么你要干不好也是扒我的皮,师父罚的不对。”可惜他的抱怨没人搭理。 马车上,水若云也在好奇:“你交代他们什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的。”他谈事情从来不避着她,可这件怎么神神秘秘的? 凌越山只一个劲的笑,把她抓过来亲了亲:“是一件会让你欢喜的大事。” 欢喜回家 在水若云18岁生辰那一天,她终于知道了那件让她欢喜的大事是什么。 她之前先是跟着凌越山到了宗氏花谷,见到了神仙眷侣宗潜月和宗寻香,还有他们那漂亮乖巧的娃娃宗御日。宗御日还不到一岁呢,却能说些简单的话,能扶着走一小段路了,非常活泼可爱。 水若云与凌越山计划回了家也要生养娃娃,所以水若云对这生小娃娃的事很上心,与宗寻香两个人,抱着御日有说不完的话。御日出生的时候是难产,宗寻香一心要为宗主添个继承人,是舍了命的要产下这个宝宝,却在那个时候才真正知道宗潜月的心意,最后母子均安皆大欢喜,寻香也由此解开了自己内心的束缚。她与水若云的言谈之中也会大方透出对宗潜月的依恋了。也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越发的儒雅秀致,抱着孩子的幸福模样,甚至都让水若云生出几分羡慕来。 凌越山他们在花谷住了几个月,过了整个夏天,两个男人谈他们的事业,安排部署规划,而两个女人的话题大多在孩子和花艺上,水若云趁着这段时间,又好好学习了很多花药本事。这当中有两次,宗潜月他们要去丰升城,还有其它的几个月影据点查看,凌越山是不愿与若若分离的,自然是带着去。宗潜月原本担心孩子太小,但终究他也许久未与花儿分开过了,也舍不得,终于也把老婆孩子带上。 而御日这娃娃很乖,很给他爹妈争气,一路并不闹腾,没给大人添什么大麻烦,水若云又羡慕啊,以后她跟越山哥哥的娃娃不知道会不会这么乖巧的。凌越山却直接给她下了结论:“你放心,一定乖不了,我小时候就调皮的很,你也是个爱闹的,咱家娃娃肯定也是个闹腾鬼。不过到时他要是折腾你,我就揍他。” 水若云捶他一拳,哪有这样说的,把老婆和未来孩子全数落进去了。不过在水若云的心里,凌越山忙他的大事,而她这个做媳妇儿,为相公操持好家务和生个好娃娃,却是目前生活的第一目标了。 终于炎热的夏天过去,凌越山也与宗潜月把事情都办好了,从宗潜月各据点里挑了些人手,直接拨到凌越山欲设的新堂口去,一边把新堂口各项事务撑起来,一边老人训新人,再慢慢培养新人脉出来。 第一个新堂口设在东州城,是在丰升城与苏州城之间的一个大城,毕丹扬跟着两个主子亲自到那个城里布局,新掌柜是从他的堂口里挑出来的最优秀的属下汪海,自此也要独挡一面了。 宗寻香抱着孩子,与水若云两人坐在新铺子对面的酒楼里,看着新铺开业的热闹景象,红绸布、红帖纸,响破天的大鞭炮,铺子前站满了好奇与凑热闹的民众。汪海作为掌柜,将招牌上的红布揭开,拆下第一块门板子,打开大门做买卖了,一切都与普通铺子没有什么不同。两个女人相视而笑,宗御日听得鞭炮声一点都不害怕,欢天喜地的拍着小手掌,水若云看着那热闹的铺面,心里充满了对自家相公的自豪感。 宗潜月和凌越山悄悄的回到了酒楼,陪着娘子们看了一会铺子,虽然他们俩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却是不方便公开露面的。一切安排妥当,非常顺利,两人拿了好酒,举杯畅饮,庆祝新格局即将打开。 两家人在这东州城里又住了段时日,确认所有事宜布入正轨,凌越山便急忙要带水若云回苏州去了,宗潜月却不着急回花谷,因为宗寻香这么大了,从来没有出来游玩过,这次既然出了门,宗潜月便有心让她欢喜,带着她和小御日一路慢慢玩回去。 凌越山是有点着急,安排跟进这些事,时间上比他预想的要多了些,他恐怕会来不及在那天赶到苏州,所以回程路上是快马加鞭。水若云就有些奇怪了,怎么这是要回家了,反而着急忙慌起来了。 终于在那天,她知道了答案,也终于明白了凌越山说的让她欢喜的大事是什么了。 那天马车终于赶到了苏州城,进了城,凌越山不让她看窗外,神神秘秘的,她看他兴奋难耐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好奇,但也听话照办。马车又跑了挺长时间,终于停了下来。凌越山嘱咐着她不许往外偷看,在车里乖乖等他,然后自己先跳下车出去了。 水若云在车上等啊等,想着难道家里还会有什么大安排?凌越山许久还没有回来,她在车里坐着,心里被好奇挠着痒痒的,拼命想会有什么事。难道哥哥娶媳妇了,今天是成亲日?可哥哥成亲也不需要把她瞒着啊。 啊,她想起来了,今天是她的生辰,她跟越山哥哥的生辰。所以越山哥哥有礼物要送她吗?会是什么呢?她越猜越坐不住了,真想偷偷下去回房看一眼,越山哥哥肯定是先跑回房间把礼物摆上了,一会带她回房的时候,就会让她看到。但会是什么呢,她现在什么都不缺,每件事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真是太好奇了,水若云趴到窗边去,心理斗争了一下,暗想着我就揭开看一眼,反正东西在房里,现在什么也不会看到的,我就看看家里门外都有谁呢,在干嘛。这应该不算没听越山哥哥的话吧?她这样想着,手里忍不住要去揭车帘子了。 “哼哼!”正要这么做时,车门打开,凌越山看她的小动作,哼咳了二声。吓得水若云赶紧把手缩回来,坐好了。 “我就离开一会,你就不安份了。”凌越山瞪她,好险,幸好回来的及时,要不啥惊喜都没了。 水若云心虚的讨好笑笑:“我没有要偷看,我就是看看你回来没有,我等了好久哦,越山哥哥。”她赶紧用上杀手锏绝招——撒娇,张了双臂要抱抱,摆出可怜巴巴的小样来。“我等得好着急。” 凌越山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展开双臂,任她扑到怀里来。抱着她吻吻小嘴,又亲了亲她的眼睛,轻声道:“你要眼睛闭上,我送你件礼物。” 果然,水若云窃喜,真给她猜中了。她听话的闭上了眼,任他将自己抱出了马车,感觉他柔软的唇又在自己眼皮上啄了啄,听到他说:“我没让你睁眼,一定不可以睁开,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嗯!”她应着声,一个劲的点头。感觉他抱着自己走了一小段,便站住了,然后耳边被他吹了口气:“可以睁开眼睛了。” 水若云做出张望式的动作,脑袋转来转去,却不肯睁眼,嘴里调皮的喊着:“哎呀,看不到啊,是什么,是什么,怎么看不到?” “若若!”凌越山着恼的晃了晃双臂,摇了摇怀里这个没良心的,真是顽皮的家伙。明知道他有心讨好显摆了,却故意来闹他。 水若云咯咯的笑着,终于睁开了双眼,一瞧之下,笑意凝在了脸上,她呆住了。 眼前是一座华美却不招摇的大宅子,红木的双开扇大门,高高的吊角上挂了两盏琉璃灯,红瓦重檐,青灰色的高墙,门口摆了两个造型可爱的石狮。最醒目的是那大门檐下挂着的厚重的红木大门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云山居。 这三个字让水若云红了眼眶,她把头蹭在凌越山的胸膛上,哽咽的喊了句:“越山哥哥。” 凌越山笑了,他的宝贝儿想必是喜欢的。他低头吻吻她的鼻子,道:“媳妇儿,我送你礼物,可不是让你哭鼻子的。”他抱着她走近两步,两个人在宅子牌匾下站定了:“这是我给你的家,喜欢吗?” 她抱紧他,一个劲的狂点头。凌越山笑着把她放在了地上,握着她的手放在大门上,又道:“若若,我们回家了,你开门吧。” 水若云亲手将他们新家的大门推开了,里面直接就是一个大空场,几棵大树,围着几个花圃,一个长长的花廊直通着后边,她想起自己在花谷说过,好喜欢那个漂亮的花廊,就算下了雨,也能躲在花廊里玩。现在眼前这个大园子和花廊,跟她想要的,一模一样。她再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凌越山笑着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亲亲她泪湿的小脸,拉着她的手走上那个花廊,花廊很宽,靠院子这边架了椅子,站在廊里,院里的风景看得清清楚楚,廊上檐角挂了小风铃,微风拂过,嘀铃铃的清脆声音甚是好听。 走过长廊右拐,是一个大厅堂,凌越山告诉她,厅堂后面有几间小房,他说这个地方是用来会客的,若有了外人来就让他们在这呆着,不能进到内院里。花廊巧妙的将这厅堂前院与后院隔开了。凌越山牵着水若云沿着长廊绕着,很快拐到后面,有一座三层的小楼,凌越山说那是他日后长进用功的地方,他也要努力好好撑起这个家来,让若若好好监督他。小楼再过去,是一个精致的院子,种了很多花,有个两层的大屋子,凌越山带着水若云在这院里仔仔细细的瞧了,道:“这是我们的院子,我们俩住的地方,就我们两个,别人不让来。” 这院子分了前院后院,前院只坐了花草小树,风景甚好,后院里却是个练功场的大空场子,有兵器木桩,旁边小半边场子盖了顶棚,里面摆了好些玩乐的小道具,秋千、箭靶、棋盘、石桌小凳之类的,凌越山又道日后他在这练功,若若可以在旁边玩儿陪着他。 拉着她上了楼,二楼是他们的寝屋,很大,一面墙装的大柜子,全是给她装摆她的玩意儿,已经全从水家搬了来,一样一样摆好了,有很多又是凌越山给新买的,半个屋子全是水若云的东西,旁边还有间小屋,似书房样式,另外就是间小澡房,有个机关滚轴水车式的,可以从楼下送水上来,楼下直通的那间也是个澡房,是若若说过好几次喜欢的那种大池子的。楼下正对着前院的,是个大屋子,有软榻有圆桌,吃饭之类的事情在这倒是合宜。旁边两间屋子空着,只摆了些桌柜,凌越山说要等水若云想好了做什么用再重新布置。 最后,凌越山把水若云拉上了屋顶阁楼,她这才注意到,原来楼侧的梯子还可以再往上走。屋顶的小阁楼四面是大大的斜开的天窗,窗前摆着软榻、小桌,凌越山搂着她往软榻上一倒,指着天空对她说:“你看,这个地方够高,视野够好,到了晚上,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可以在这看你最喜欢的月亮……” 他亲昵的吻着她的额角,软语说着情话,水若云却是再忍不住,在他怀里痛哭起来,他真的给了她一个梦想中的家啊,她的十八岁生辰,是她所度过的最令她难忘的美好日子。 整个宅子很大,水若云在自己的院子里感动了太长时间,最终他们两个没能把宅子逛完,因为晚膳的时辰到了,凌越山拉着她走到了个大厅堂,这是自己人吃饭相聚的屋子,此时早已是坐了满满一屋子人,水青贤、楼琴、水仲楚、钟启波、梅满、年心芙,甚至梁弦歌都在,旁边还站着好几个丫环家仆的。水若云逛了一路一个人都没看见,以为还是空宅呢,一下看到这么多人在,吓了一跳。 楼琴拉着近两年未见的女儿,仔细的瞧了又瞧,笑道:“你出去玩了这么许久,我还道会瘦了黑了,怎么一点模样都没变的,看来越山真是将你照顾得很好。” 水若云抱着娘撒娇:“怎么你们都躲在这吓唬我。” “我们可没有躲啊,我们被某人勒令不许出现,他要自己一个人带着你慢慢逛。我们只好饿着肚子在这干等呢。”水仲楚曲起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调侃自己的妹夫。 梅满的大嗓门接口道:“那个某人就是师父。”旁边年心芙白他一眼:“不用你说人家也知道说的是谁。” 水若云哈哈乐:“梅满,你的胡子长出来了?” 梅满羞了,挠挠头,看了年心芙一眼,嘿嘿的干笑两声。年心芙又瞪他:“看什么看?关我什么事。” 水仲楚在大家的笑声中又敲了敲桌子,催道:“要不要吃饭啊,好饿。” 凌越山笑骂:“你催什么催,我连宅子都没有带若若逛完,就赶过来开饭了,你是饿死鬼啊。” 梅满又大声接话:“不会啊,楚哥中午跟我在外头,吃了好多东西,撑死了。不过梁姑娘一天都在忙着帮你们打点这屋子的东西,她没赶上吃中饭。”他话一说话,就被年心芙和水仲楚一左一右,一人踢了他一脚。大个子又挠头,委屈啊,他实话实说,又招谁惹谁了? 水若云笑着被凌越山拉着入了座,丫环们手脚麻利的给上了满满一桌菜,这算是若若和越山的生辰宴了,又是他们的入新宅的大喜之日,而月影的生意在苏州也安排的差不多了,真是数喜临门。一屋子人都高高兴兴,大家推杯换盏,举杯相祝。 水若云在笑语中,看着一屋子的自己最亲近的人,心里被幸福感所涨满,大家大家,一定要永远这样幸福下去啊! 风雨欲来 水若云真正看完整个宅子,花了三天,不是因为这个宅子有大得多么夸张,而是实在她家相公凌越山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莽性子放开了使,粘腻的不行。 整个宅子除了大门那的云山居名字是已经定好了,其它院子屋楼的名字全都没有,凌越山说了,这个重要的活要派给女主人水若云做。水若云定下的第一个名字,是他们自己住的那个美丽院子,叫依山园。 当晚他们住进了依山园里的新房,虽然成亲都已经两年有余,但在这个真正自己家里的新房,水若云还是很有几分做新娘子的感觉。两个人免不了又一番火热甜腻的缠绵,晚宴里两个人是都喝了酒的,凌越山心里太高兴,多喝了几杯,也有些醉意上涌。于是乎一个撒娇一个使蛮,直闹得新房床上地上一片狼藉,闹到后来在哪个地方用哪个姿势水若云都不满意,一直哼哼嚷着不舒服,要不就太累,把个凌越山惹急了眼,最后是把她按在桌上收拾了。 要按以往这般被折腾,水若云早睡到九宵云外去了,可不知是实在心里太兴奋还是怎样,那晚她却一直睡不着,再后来就闹着想去看月亮。于是那个观月阁楼在他们入住第一天就派上了用场。两口子窝在那软榻上,水若云看着月亮,枕着那个温暖的胸膛,终于沉进梦乡。这让凌越山心里一个劲的想,原来月亮还有催眠的功效。 两个人在园子里足足腻了两天才出来,要不是凌越山手上还有诸多要事待办,他真是不想出来了。于是第三天,水若云这个当家主母正式走马上任,巡视了整个宅院,而凌越山也第一天进了巍云楼操持家业去了。这巍云楼的名字,原本水若云的想法是叫巍山楼,她说她的相公会象巍峨的高山一样,要在这里支撑起整个家来,又取了他名字中的山字。但凌越山却说巍山是真有此地的,这样叫好象家里跟那个地方有什么关联似的,不好。他是越山,又不是巍山。 这下把水若云苦恼了,她当时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正晕晕欲睡,看着皎洁的月亮高挂,就想着自己相公是高山了,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呢,结果却这样。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嫌弃高山楼这个名字不够气派的时候,凌越山却说了句:“我在这里做的所有事,只为你。就叫巍云楼吧。”她红了脸,却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太好了,又好听又有意义。 小两口开始尝试学习和适应着他们全新的生活,凌越山变得忙碌,苏州城的一些官府商贾的交际应酬,虽然有水家做后盾,但很多事也需要他这个当家的亲自出面。一些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他在苏州新宅定居了,有来拜访的,有来道贺的,也有没见过的来说认识认识但是其实是找事的。还有很多月影上的事务安排,也需要他来定夺。所以凌越山很忙,非常忙。 月影在苏州的铺子按计划开张了,年心芙出任女掌柜。果然跟凌越山预想的一样,这个美女活招牌确实很能招揽生意,不止老老少少的女性客户上门,连男子都来借口买点这个买点那个,以求能跟掌柜的搭上几句话。年心芙是痛痛快快的大大方方狠宰一气,绝不手软,这铺子开了没多久,就挣了个满盆满钵。 可梅满这下却愁坏了,虽然凌越山大方的将铺子的收成给他们算红利,算是给他们两口子填荷包了,但这娘子还不是他的啊,他的进展也就是瞅准时机了拉拉小手,趁其不备亲亲香泽而已,想成亲,人家姑娘家没答应。 好吧,他也承认,他嘴笨,至今没想出好词来,也没养好胆子去求亲,人家姑娘家也无从答应。可他总有一天会准备好的,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那些个狂蜂浪蝶似的涌到铺子里来的男人们,就太碍他的眼了。可他也忙,不能时时盯在铺里啊,万一他一个不在,就被别人钻了空子,把快到手的媳妇儿抢了去那可怎么是好。 梅满机灵一动,想到了他原来做强盗时的两个小兄弟阿木和驴蛋,那俩人还在他的老家宅子里由管家给照看着呢。梅满是个念旧又有情义的人,那两个小兄弟虽然大字不识几个,是粗人,但是却都是忠义之辈,当初也是舍了命的随他呀,他也承诺过日后会回去再寻他们,带他们闯出条路来的。现在自己长进了,也不能忘了旧时的兄弟。于是他把人接了来,好生训练调教了一番,最后的目标,插到铺子里做货郎去。这样的企图年心芙怎会看不明白,可光会安插自己人有什么用啊,正经该说该办的事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年心芙心里想着她可不着急,看最后谁急得过谁? 家里生意上的事水若云是帮不上忙的,但她也很忙,她忙着照顾自己,忙着让凌越山放心,这个当家爷可是每过一个时辰就派个丫环过来看看她在干什么,再报回去给他知晓,真是牢头都没有管得这么紧的。好些时候,若是巍云楼里没有外人的,他就干脆把她接了过去,让她就呆在他身边做她自己的活计,小两口相伴着,各做各的事,却也是开开心心。 水若云在宅子里种了好些花,又忙着学做菜,学养生进补之道,好给她家这个年轻老爷做好吃的,补好身体别累着。她还学会了做衣裳鞋帽,现在她的女红手艺可是大大的长进了,凌越山身上穿的戴的用的,全都不假他人之手。人家闺女是嫁人前把手艺要学好练好了,可她偏偏是婚后才慢慢学会这些。她就想啊,其实真不用逼着学这些,等女孩儿嫁了人,心疼相公,自然什么就都能会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年节又过了好一阵了,水若云殷切盼望着她与凌越山共有的小生命会出现,但是一直没有消息,她甚至连娃娃的衣裳小袜什么的,都开始动手准备了。可越是期待着越是没动静。 凌越山看着这个心急想当娘的娇人儿,还搂着她笑道:“哪有这么心急的,娃娃又不是一下子就蹦出来了。哎呀,都怪我不够努力,我再加把劲。” 一席话惹得水若云红了脸瞪他,这家伙也好意思说,他还不够努力?他现在真是做了家里大爷了,越发有了主子的架式,原本就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现在可好,反正家里婢仆都有些怕他,若他没叫人,身边真是清静的很,没人打扰。所以他什么时候动了心思,就真会把她就地折腾了。有两次甚至在那巍云楼里,连衣裳都给扯破了,最后还是劳他自己的驾,回去依山园给她拿了衣裳来换下。 他甚至把巍云楼里书房改了布置,腾了块空地出来摆了个长榻,她在身边陪着的时候,若是困了累了,就可以在那长榻上睡一觉。他说这样时时就能看到她,他心里头踏实。水仲楚是相当受不了这个妹夫,你说在外奔波时你一个劲的盯着娘子那是勉强算可理解的,毕竟人在外头需要多加照顾。可这都到了家里了,还非得时时摆在眼跟前才算踏实了,真是太不正常。凌越山却是理直气壮的,这自个家媳妇儿,他爱怎么腻味就怎么腻味,这夫妻之间,大舅子都算是个外人,管不着。 可怎么他俩都粘成这样了,这娃娃还是没有踪影呢?水若云心里那个着急啊。 那阵子正好薛神医来了云山居做客,给水若云把了把脉,直让她放心,她现在身体健壮的半点毛病都没有,怀孕生养是绝对没问题的。他听得凌越山说偶遇的那个轮椅公子和韩姑娘,倒是面色一变,却也没说什么。凌越山也依约备足了花药物品和花谱药册,送到百桥城给那韩姑娘,兑现了他的允诺。 这其间齐书鹏也应邀到了云山居,在苏州城里玩了一段时日,可过不了多久他又闹腾着要走了。这次凌越山是忍不住问他了,他在山上跟他一起呆了十多年,也没见他这么呆不住啊。 齐书鹏大呼他被女人骗了:“她当初明明喜欢的是我,却偏偏要听那老太婆的话嫁给什么将军,后来我听说她有了孩子,时间上这么巧,我当然要去问了,结果她非说孩子与我无关,我一生气,就走了,到了山上猫着。你后来跑了下山,我一个人在山上闷啊,所以就出来溜达,这么巧就碰着了,她那儿子,分明是我的骨肉。” 凌越山听得稀里糊涂的:“你怎么知道是你骨肉,看样子能看出来?” “耳朵上,有个小葫芦的胎记的,你看你看。”老头扒着自己耳朵,非展示一下。“长成这样的,不容易啊,怎么可能会长一样的,当然是我儿子。” “哦,那你跑来跑去的是干嘛,认了儿子好好过日子呗。”凌越山有些不明白了。 “过屁日子啊,那死女人又不肯认我,连儿子也被她教得不认我。你说她过份不过份,她那死鬼将军死了,她居然又嫁了一次,再嫁一次居然又没我什么事,你说说,这还有天理吗?这还不算,居然又生了个儿子。太气人了,把我当什么了?”老头忿忿不平的跺着步子:“老子才不管,非把儿子认回来不可。等我去他那玩一阵,要是闷了我再来找你玩。”说完就屁颠屁颠跑了。 凌越山也不平了,去,把小爷当什么了?玩得腻了再来找我,死老头,谁有空陪你玩。 可他想是这么想,当几个月后这死老头一封求救信函递了过来,凌越山还是火急火撩的赶过去了。 老头信里说,九尾公子去了会稽那的罗刹岭剿灭鬼域,他不放心也跟着去了,结果在罗刹岭九尾中了鬼域的道,被掳走了,而老头自己也受了重伤,所以特意写了此信向凌越山求助。 凌越山看了信,终于明白了老头说的他儿子是谁了。居然是九尾公子?太让人不可置信了,这死老头居然还能跟公主搭上关系,还生了个儿子。凌越山心想,他还真是小看他师父了。眼前这事十万火急,凌越山毫不迟疑,收拾了行囊就准备出发。那会稽离苏州并不太远,三天之内便能赶到,老头等着救命,他得快马加鞭才行。 水若云非常的不放心,自这封信送到,她的心就一直慌乱狂跳,那许久不曾有的不详预感又冒了出来。她拉着凌越山的手不肯放:“你就带这么几个人去哪行啊,钟哥离不开,你好歹也等我哥和梅满回来再出发啊,多几个人照应也是好的。” 凌越山拍拍她的脑袋,在她脸蛋上亲了又亲:“你哥和梅满再快也得好几天,老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倔得很,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是不会这样写信来求救的。” 她知道,可她就是不放心,她很怕。她抱着凌越山的腰不肯放,使劲求着他:“你就再等几天吧,梅满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走。” “若若……”他拉长了声音有些警告意味,想想心里又有些发软,他这个宝贝蛋这段时间总着急想着娃娃的事,心情一直不太好,现在他又要处理这样危险的事,难怪她会有些焦虑了。他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发顶,哄道:“你乖,我是去办正经事,很快就回来了。我答应你,到了那不会轻举妄动,先看好情形。等你哥和梅满回来了,你就通知他们来接应我,这样总可以了吧。再说我带的这些人,全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九尾在那边也有人手,还有老头盯着呢,不会有事的。你啊,就是最近心情太不好了,总胡思乱想的。” 他戳戳她的额头,看她红了眼眶的委屈样子,终于叹了口气,吻住她的唇,她马上紧紧缠了过来,把他惹笑了,好容易放开了她,他又嘱咐道:“我不在这几天,要不让银儿陪你回娘家住去,那儿有你娘陪着你,我也放心。” “不要,我就住自个儿家,哪也不去。”她嘟了嘴,还在不高兴。 凌越山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骂了句:“不许再耍小孩儿脾气了,不然我可恼了。” “你不听我话,非要自己去,我也恼了。” “磨人精。”他又狠狠抱了她一下,不再跟她斗嘴了,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可能没等梅满和你哥回来,我就先到家了。”他又啄了啄她的唇,转身出了门,带着十来个精心挑选的随护出发了。 水若云一直站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了,还是觉得自己动弹不得,心里呯呯呯的狂跳着。 水仲楚与梅满五日之后回来了,听了消息连行李都没有换立马又急匆匆的上路。水若云这几日是坐立不安,凌越山只发回过一次消息,是说他师父伤的颇重,他想把师父送回苏州治伤,让水家帮忙再把薛神医请回来。水青贤自然是应允的,火速派人将薛神医接到苏州,可凌越山此后却是再没了消息。 鬼蚕之毒 十日后,就在水若云实在按捺不住,想亲自出去寻夫的时候,他们一大群人,全赶了回来,水仲楚、梅满,还有刀小七,带着近二十个手下回来了,他们赶着二辆马车,一辆躺着九尾公子和齐书鹏,另一辆里面赫然躺着凌越山。三个人里,伤的最重的居然会是凌越山。 水若云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急急让众人把凌越山抬回了依山园,让人火速把薛神医从水家接了来。凌越山面色紫黑,身体僵硬,气息微弱,显然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水青贤、薛松、楼琴急匆匆赶到了。 薛松给凌越山把了脉,脸色凝重,水仲楚在旁说:“越山在鬼域那把九尾救出来的时候,被他们布的箭阵射中了两箭,在腿上。”他指了指凌越山受伤的位置给薛松看,接着道:“他带着九尾出来,自己却倒下了,那会我们和刀七前后脚刚刚赶到,发现中的那两箭有毒。刀七就喂了他一颗续命丹,可越山一直没有醒,我们就赶紧把他带了回来。” 薛松看了伤口,又给越山放了些血出来查看,翻了他的眼睛、舌头,看了他的四肢指头,细细问了问那续命丹的成分来历。最后叹了一口气:“这毒甚是狠辣,幸而是伤在了腿上,离心脏还有段距离,再有那颗续命丹吊着他这口气。” “薛叔!”水若云看他诊完了,开口说话,便再忍不住插嘴问道:“还有救的,是不是?一定还有救吧,对吧?” “若云,让你薛叔好好说话,他一定会尽力的。”楼琴心疼的把女儿拉到怀里。 薛松看着水若云悲伤的样子,心里叹口气,只能勉强安慰道:“水丫头,办法还是有的,你先别着急。” 他给凌越山喂了一颗药丸,水若云赶紧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薛松捏了凌越山喉咙让他咽了。之后又再探了探脉,示意暂时没事,他先去看看另两个病人,回头到楼下厅里再谈。 楼琴看了看痴痴盯着凌越山的水若云,给水青贤递了个眼光,于是带着一屋子人都退了出来,留着水若云和凌越山两人在屋里单独相处。 水若云坐着看了凌越山好一会,去拧了湿帕子来,给凌越山轻轻擦了擦脸和手,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脸上都是尘。擦完了,她又直瞧着他,伸手抚了抚他的乱发,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一吻:“越山哥哥,你别担心,我不害怕,我不哭。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活着一天,我就伺候你一天,你要是去了,我也陪着去,我们还在一起。” 她抚着他的眉毛,仔细的看了又看,又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现在很僵硬,合不上,她就用两只手一起握着。坐了好半天,俯身亲亲他的唇,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听听薛叔怎么说。你要为我撑住哦,越山哥哥最好了。” 凌越山躺在那,当然没有办法回她的话。水若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掖掖被角。然后站了起来,出了门,唤了两个丫环和家仆过来守着,自己挺直了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楼下的厅堂处。 厅堂里已经坐了许多人,薛松已经给九尾和齐书鹏诊完了,两个人伤势虽重,但不致命,用了药休养一阵就好。而九尾公子的脉膊,杂而紊乱,似有严重的心绪焦愁,刀小七道九尾确有一些自己无法克服的问题,所以才会不踏路面,需红绸铺路,仆役抬轿。那鬼域应该也是知道他这一弱点才能投下圈套将他掳走。但九尾的这个问题,一般人是无从知晓的,只以为他是爱张扬显摆而已,所以刀小七怀疑是童天策参与了此事。 “又是童天策。”水仲楚皱起眉头。 “我收到消息,说鬼域在制一种毒,暗地里策划着阴谋支持判乱,九尾就奉命去剿灭鬼域。我娘说齐大侠跟了九尾去,怕两个人又闹起性子来,误了鬼域的事,所以让我也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就正好碰上你们了。”刀小七说完,看大家有些疑惑的表情,又补了一句:“我跟九尾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原来如此,众人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刀小七总跟着九尾跑。 “你说他们在制一种毒,是不是鬼蚕之毒?”薛松问道。 刀小七面上露出惊讶,点头应声道:“对,的确是鬼蚕。” “这是什么毒?越山哥哥是不是就是中的这个?”水若云终于听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薛松道:“难怪这毒如此奇怪,对鬼蚕之毒,我也只是听过其名,今日才得于见识到。据说鬼蚕是一种似蚕似蛭的虫子,它们只能生存在寒冷的环境里,以吸食血液为生,被它们咬过后,便会身中寒毒。鬼蚕一旦粘身,便会紧紧咬住不放,直到吸够了血液才会自动脱落。鬼蚕细齿带毒,所以啮咬时会产生巨痛,书上所载,有人被众多鬼蚕咬住,不是被毒死的,是被痛死的。鬼蚕全身是毒,将它捣烂了加以炼制,便是鬼蚕之毒。” 真是诡异又恶心的东西,众人听了,莫不毛骨悚然。水若云抚了抚双臂,压下那股恶寒,打起精神问道:“那越山哥哥就是中了这鬼蚕之毒吗?” “应该就是了,症状与书上所载一模一样。而且听说最早发现鬼蚕的地方,就是罗刹岭的地底,阴冷的地下洞窟里。其实鬼蚕个小,单只的毒性并不大,所以炼制此毒很有难度,他们抹在箭上的少量毒液就能有如此效力,怕是已经找到炼制之法了。” 刀小七心想着,原来鬼域之名并不是因为那些人打扮的奇奇怪怪,而是因为鬼蚕。 水若云又问:“那这鬼蚕之毒,如何能解?” “书上所载,鬼蚕幼虫的涎沫可解蚕体之毒。”薛松道出了解毒之法,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梅满一听这个,呼的站了起来:“老子再去那罗刹岭,抓些鬼蚕幼虫回来。” “莫急,此事不是这么简单的。”薛松的表情让水若云非常担忧。 梅满拍着胸膛大声道:“老子知道那罗刹岭有危险,可能鬼蚕也不好抓,可只要是有半分机会,老子也一定会办到的。师父他等着救命呢!薛神医,你说,这鬼蚕一般在哪,要怎么个抓法?” 薛松想了想:“如果鬼域已经炼出了鬼蚕之毒,那他们一定饲养了很多鬼蚕,鬼蚕喜冷,遇到阳光必死,所以一定是养在地下阴湿的洞里,或者他们自己砌个冰窖之类的。他们一定需要用血喂养,所以养蚕之处必有很重的血腥气味。” 梅满急道:“好,老子知道了。那抓它还有什么讲究的?” 薛松却还是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 水仲楚却也站了出来:“薛叔,此事就算再有艰险,我们也一定要去。我跟梅满带足人手,也能有几分胜算的。” “还有我呢。”刀小七也不落人后,此事因九尾而起,作为兄弟他当然也要尽一份力。 水仲楚皱了眉头:“你不是说楚盈有孕了,你这样冒险,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你让楚盈怎么办?” 楚盈姐姐有孕了?水若云惊讶了一下,这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却偏偏碰上这样的情形才得知,平白把喜气都冲走了。寻香姐姐也生了娃娃了,楚盈姐姐也有了,偏偏只她不争气。水若云有些发怔,直到楼琴过来拉她,“什么?”她刚才没听着大家说什么。 “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你薛叔有事要跟我们商量。”楼琴拉着她,与水青贤、薛松一起走了出去。水若云还听见梅满在背后嘀咕着:“为什么我们不能听?”年心芙拍了他一下:“你别多话。” 是啊,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只她跟爹娘要谈,水若云心底充满了不安。 果然,换了个地方,薛松要说的并不是好消息:“并不是所有的鬼蚕幼虫的涎沫都能解毒的,事实上,书中所载,是要用自己的活血喂养出来的幼虫之涎方能解自己身上所中鬼蚕之毒。越山已经中毒了,他的血无法喂养鬼蚕。” 这消息再坏不过了,楼琴心中一惊,忙担心的转头看向水若云,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水若云居然还算冷静的坐在那,甚至还能平稳开口问:“薛叔,你刚才不是说过,被鬼蚕咬了也会中毒吗?这个解毒方法怎么会这般怪。谁会先中了毒,取这个解药,以防备之后再中的毒呢?” 薛松叹口气:“事实上,这个解毒的办法是专给炼毒之人用的,要炼制鬼蚕毒,是很危险的事。所以他们以自己的活血养蚕,先取解药,以备不时之需。而被鬼蚕所咬,所受疼痛之苦远大于寒毒之苦,我刚才说了,很多人不是因为中毒死的,而是痛死的,而这所受的寒毒,叫鬼涎香,非常顽固,去毒如抽丝,体弱之人是无法承受这样长期被毒伤耗着,所以一般能活下来养蚕炼毒的,必是身强体健、意志超强之人。” “那可还会有别的办法?”水若云又冷静的问,这让水青贤担心起来,依她的性子,不该这样云淡风清的,她可是有了什么傻念头? 薛松想了想:“要照这个理论,或许至亲的血也是可以用的,但以活血喂养鬼蚕之人,是非常危险的。” “可是越山哥哥没有血亲在这世上了。” 楼琴和水青贤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女儿现在这个样子,太古怪了。 薛松低头苦思,这个,确实是再没有任何办法了。现在师父又不在云雾山上,不知去了哪里,找到他这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凌越山最多只能再撑十天。再说就算找到了师父,没有鬼蚕也是没有办法的。 “用我的血不可以吗?用我的血养鬼蚕。”水若云又冷静的问。“虽然我并非越山哥哥的血亲,但这世上,只怕我是与他最亲密的人了,或许就有这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我的血能用呢?” 大家都呆了,想不到她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水若云接着道:“薛叔应该有验证的法子吧,试试看我的血行不行。如果是可以的,什么疼痛、鬼涎香我都不怕。” “丫头,”薛松心疼的看着她:“喂养鬼蚕是有性命之忧的,虽然如今你身体大好,但这痛楚远超你的想象,而且鬼蚕咬的伤口不能痊愈,终身留疤。寒毒入体,你就算不死,此生如何还能生养?你不是一直都想生个宝宝吗?” “我只想生越山哥哥的宝宝,他若去了,我自然是陪着他的,什么留疤、疼痛、寒毒,又有什么关系。我便是一辈子残了,只要越山哥哥好好的,我都没关系。”水若云目光坚定,清清楚楚的道:“爹、娘,请恕女儿不懂事,自私这一回,若我的血是能用的,就请哥哥、梅满跑一趟试试运气。或是我的血不能用,我也就死了心,好好安排一下,跟着越山哥哥走。” “若云,你别动这傻念头,事情或许尚有转机。”水青贤心里一慌,女儿果然存了不好的念头。 水若云微微一笑:“我是在找转机呢,不到最后一刻,我当然不会放弃的。可是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爹,我不怕了,我刚才,都跟越山哥哥说好了。”她转向薛松,问:“薛叔,你有办法验吗?” 薛松看看水青贤夫妇,点了点头。他拿出个小玉碗,倒了些不知是什么的透明药汁,然后把刚才取的凌越山的血倒了几滴进去,血滴落在药汁中,成完整的圆滴状。薛松把碗放在桌上,又割了水若云的指头,滴了二滴血进去。水若云想起她在花谷也被人抓着手割来割去滴血,她还拿手指头给凌越山看,撒娇来着。想起往事,她浅浅的微笑起来。 水若云的血滴落在药汁中,很快与凌越山的混在了一起,混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水若云眼睛一亮,问道:“这表示可以,是吗?” 薛松皱了眉,似乎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想了想,伸手向水若云:“丫头,让薛叔把把你的脉。” 他把了很久,久到让那三人都奇怪的看他。水若云忍不住问:“薛叔,怎么了?那血那样子,表示可以,对吧?” “嗯,那血的确表示可以。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是否能扛得住以血喂养之苦。” 水若云笑了,笑容灿烂得让楼琴差点落泪。她扑过去抱住薛松,欢喜道:“谢谢薛叔,那万事就拜托你了。我会吃好睡好,让身体壮壮的,做好准备。”她想想又道:“我一会去拜托哥哥他们,不过用我的血养蚕的事,不要告诉他们哦,梅满和哥都是大嘴巴,到时漏了消息给越山哥哥,他会生我的气。”她欢喜的蹦跶了几步,回身又问:“越山哥哥可不可以翻身、擦澡、换衣服这些的,刚才我没敢动他。” 薛松压住眼底的酸涩,点头道:“可以的,我一会开些药方子,这些日子让他按时服着,等鬼蚕到了,再换方子。” 水若云点头应了,出门去找兄长去。水青贤这时便开了口:“薛兄弟,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他刚才把脉时间久的有点不寻常。 薛松略一沉吟,回道:“也不是不妥,只是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水丫头与越山并无血缘关系,按常理血脉不可能融合,就算他们是夫妻,可再怎么亲密,那精血也不太可能存于体内渗入血脉。所以我刚才有些惊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就给丫头把了把脉。” “你是说……” “若是丫头有了身孕,体内怀有越山的骨血,那这血脉融合倒是可以解释过去,可我把了许久,并未见喜脉迹象。”薛松摸了摸胡子:“不足月不成形,是不会显露喜脉的。所以现在,我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丫头的血可以用,就当是上天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吧。” 这边水仲楚、梅满得知薛神医已经确认抓回鬼蚕就有机会能救回越山,心中岂是大喜,刀小七也不知如何说服了他们,也一同前往。薛松仔仔细细的给他们说了鬼蚕的特性,要抓的是鬼蚕的幼虫,还没有吸食过血液的,这样的幼虫全身呈透明色。抓的时候不能用手,要用特制的手套,抓到后需要用寒玉盒子装着,千万不能让它们见到阳光。 薛松又给他们准备了用草药浸泡过的衣服,包括头罩、手套、鞋全套,开口处全有系带,让他们可系紧了,以免被鬼蚕爬入身上啮咬。又备了解毒丹药、准备了火药,火折子,各式药粉,如果被大量的鬼蚕包围,不得脱身,就用火烧突围。薛松甚至还给他们准备了夹毒的火弹子,让他们应敌之用,火弹子打出炸开,便能放出毒粉来,这样也能助他们杀敌突围。 光是看准备的这些装备,便知此次之行是多么的凶险。水青贤叮嘱又叮嘱,只取鬼蚕,切莫恋战杀戮,要报仇血恨,那是之后的事。若是真是取不到,莫硬拼,不要再搭上另一条性命。薛松算好了时间,幼虫需要喂养二天才可取涎,他们做出发准备花掉了一天,那么这几个年轻人只有七天的时间往返。 水仲楚、梅满、刀小七,带着连夜准备好的装备,领着三十多个手下于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了。在这最后一刻,年心芙将梅满拉到一边,想了半天,只交代了一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梅满用力点着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鬼蚕抓回来救师父的。”看其它人都已经上马走了,他着急的:“我走了!” “你等等!”年心芙将他拉住,此去实在太过凶险,她真是禁不住担心害怕。梅满等不到她说话,又着急的扭头去看自己的马。突然年心芙把他的头扭过来,踮起脚尖,用力朝他那胡子丛中的嘴亲了一下,道:“若你这次能毫发无伤的回来,我便嫁你。” 梅满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脸胀得通红,又不敢再问一次她说了什么,手足无措的,最后终于道:“老子……老子……走了。”跌跌撞撞的朝着他的马奔过去,上马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年心芙看他傻乎乎的样子,终于笑了,她双手围在嘴边,冲着他马上的背影喊道:“我等你回来!” 梅满在马上晃了一下,一边向前奔着,一边举起了手用力挥动,他很快赶上了前方的大队伍,晨光下,大队人马策马狂奔,扬起一路飞尘。 云山居的大门前,梁弦歌静静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也在默默的说:“我等你回来!” 以血养蚕 在等待鬼蚕的这几天,水若云很忙碌,她给凌越山擦澡、翻身、换衣服、梳头发,还得给他喂汤药、换伤药,她自己也要练调息运气,多吃多睡,务必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以求能撑过喂养鬼蚕的那些日子。 她每天都一边做事,一边跟凌越山说话,好象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其实不急,她告诉自己,反正他们一直在一起,不怕没时间说,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喋喋不休的说着。她闲的时候就坐在他身边,一直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够,其实她越山哥哥长的挺好看的,就是现在中毒了,脸色不好。她握着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掌很大,她最喜欢摸他的指关节,现在他的指节僵硬,弯不过来,她也不介意,耐心的一点一点帮他动着手掌。 晚上,她还与他躺在一张床上,这是他们俩的寝房,越山哥哥说过,要一张床睡的,她想起那时在越山山上,她不让他上床,他就直挺挺的杵在床边站着。现在想起来,她还会发笑。她没法象以住一样,躺在他怀里睡了,他不能再抱着她,不过没关系,她抱着他的胳膊睡,他的身体很硬很冷,她就在屋里支了暖炉子,希望他能暖和些。 每一天,她都在祈祷,希望哥哥他们三个能平安归来,也能顺利带回鬼蚕。 水仲楚他们那边,并不是太顺利,虽然鬼域并没有料到他们会去而复返,但因为之前九尾被劫也使的他们加强了戒备。水仲楚他们是第三天赶到了罗刹岭,按照薛松的时间要求,实际上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取蚕,于是水仲楚他们觉也没睡,只是稍做整顿后于当天晚上带了人手就潜进了鬼域。 水青贤这几天也很忙碌,他安排人手在云山居里建了一个地窖,因为担心这里的环境还是不够冷,于是派人快马加鞭,到附近城镇的寒山顶上取一些冰,取冰非常不易,运送的过程更是麻烦,处理不好,冰到了苏州会全变成了水,为保万无一失,水青贤派出了好几组人去完成取冰重任。 因为水若云用活血养蚕之事想瞒住众人,所以水青贤特意把地窖旁边的那个小院落改成了医室,薛松把他所有需要准备的药材、器具等,都搬到这个院子里来,就在这小院里住下了。而对外只说是薛神医的住所,这样水若云在地窖里喂完蚕后再送回这小院医治,就不会太招摇引人注意了。 水仲楚他们进了鬼域,分散开去寻找养蚕的所在。虽然薛神医已说了会是冰冷的地底洞窟或是冰窖,有血腥味等特征,但鬼域的地域颇大,地势也较复杂,众人为了保证能安全退出,一边寻蚕,一边还要摸索记录退路的路径。直到天将白,才找到养蚕的洞穴。可洞穴自然是有人把守的,他们刚一接近,就被发现了。 守洞的是鬼域里的修罗四使,看到居然有人要来偷蚕,大吃一惊,要知道这鬼蚕之事江湖人鲜有人知,就算略有耳闻的,也不会来偷。冒如此大风险来偷蚕的自然是知道了鬼蚕的秘密。他们一边阻挡着一边放出了信号,很快整个鬼域都被惊醒了,水仲楚带来的三十多个人也迅速集中过来,恶战在所难免,众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抢到鬼蚕,安全送回苏州。 在那宁静美丽的苏州,凌越山面色青黑,身体僵硬,薛松正在给他扎针,减缓他的毒发之势。楼下的浴室里,水若云泡在药水里运功,她依照着薛神医的指示,务必将自己身体的血脉运行调整到最佳状态。年心芙和钟启波在铺子后面小巷里,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内,布置着从罗刹岭一路接应赶回苏州的安排,另外又派出了两组人马打探着童天策的行踪和消息。梁弦歌也闲不住,一早起来了便帮着薛神医的弟子在分拣药材分包处理,九尾公子和齐书鹏已无大碍了,便只由薛神医的弟子和城里的另一个老大夫负责调治即可。梁弦歌担忧着水仲楚,只得借由做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这边一众人等在忙碌中各怀心思,焦急等待,那边鬼域里已厮杀得哀鸿遍地。 梅满长枪抡扫,以万夫莫敌之势又抡倒了好几个,他守的是从蚕洞到外围的必经之路,一是阻挡更多的人去蚕洞那干扰抓蚕,二是以防鬼域的人马在这必经之路上架设箭阵或是机关,到时就算抢到了鬼蚕也无法全身而退了。带着人手与梅满对阵的是鬼脸孟婆,她的身手梅满曾经在黑刹大会上瞧得一二,心中是有些戒备。 而鬼脸孟婆不认得梅满,却认得梅满手上那杆长枪,黑刹大会上那凌越山车轮战血洗罗艳门三大护法惊天动地,可不就用的这杆枪。前些日子,那凌越山还跑到他们鬼域来,劫走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掳到的九尾公子,现在这些又来抢蚕,是以鬼脸孟婆对他们抢蚕的目的已经猜到了七分。 两人在这要道上是打的如火如荼,梅满为了师父,也为了那个临行前吓了他一大跳的年心芙,自是全力以赴。鬼脸孟婆对那杆枪是心有余悸的,而梅满的功夫竟然也不比当初那个凌越山差多少,他现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让鬼脸孟婆小心又小心。 刀小七和水仲楚一路杀到洞口,修罗四使已经倒下三个,余下的这个与匆匆赶来的双剑无常顽固死守洞口,他们的魁首鬼冥王今日正好不在,如果被这几个入侵者抢走鬼蚕,那他们所面临的惩处真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刀小七的黑色大刀早已出鞘,他的刀很快,很狠,反手再砍倒两人,凌空劈跃,将双剑无常逼退两步。此时太阳早已高升,他们带来的三十多人也倒下了一半,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鬼域的人越围越多,只怕将他们耗死在这。他一闪身,插入水仲楚与修罗使中间,将水仲楚替下,大喝一声:“你快去。” 水青贤与薛松都一再交代,入洞捉蚕之事,首选水仲楚。虽然几个年轻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这样的安排。水仲楚看刀小七一人力敌三雄,心里虽然担心,但妹夫在苏州急待他们的成功回返,他也就不再犹豫,一点头:“你多加小心,我很快回来。”来这之前,他们几个早已穿上了薛松准备的衣服,此时他又拿出用药水浸过的头套和手套戴上,把四肢脖子上的系带都系紧了,飞快的钻进蚕洞里。 洞并不大,以水仲楚的身高还得稍弯着身子才能进,可洞很深,越往里越阴冷,竟有刺骨的寒意出来。洞壁两边挂着油灯,在黑漆漆的洞着闪着昏黄的影子,很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氛。水仲楚一边小心的观察着洞里的情况,一边尽可能快的往里走着,越往里走,血腥的味道就越重,又走了好一会,终于开始听到沙沙沙的声音,洞壁也越来越宽了,终于似乎走到了尽头,有一个拐角,拐过去,视线豁然开朗,但也惊得水仲楚一身的冷汗。 这简直就象是人间地狱,黑色的、紫红色的、血红色的大只的蠕动软虫挂满和洞壁洞顶,很多连着丝线,从洞顶上吊了下来微微晃动着,地上也有很多蚕虫在蠕动爬行,或是蜷曲着身子翻滚,壁角那,有二具人形似的物体,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鬼蚕,形态甚是恐怖。水仲楚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恶心欲呕。他小心的看了看整个洞,发现大只的蚕虫足比中指还长,放眼望过,全是或深或浅颜色的成虫,哪里有薛神医说的透明色幼虫? 水仲楚定了定神,强压着心里的恶心感觉,找着路子往洞里深处走。满地都是虫子,水仲楚举步维艰,他咬了咬牙,一脚踩在蚕虫身上往里进,脚一落地,周围的蚕虫迅速卷了上来,但可能被鞋裤上的药味刺激了,又掉落到地上,水仲楚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他一抬脚,身后被踩死的鬼蚕尸体上迅速涌上其它的鬼蚕,分食着尸体里的血迹。 鬼蚕吊着蚕丝,从顶上迅速下滑下来,往水仲楚身上窜,一只接一只的落在他的身上、肩上、臂上,再一只接一只的滑开或是落在地上,但它们这样隔着衣服触在身上的感觉,已经让水仲楚毛骨悚然。水仲楚全身都被布料包围着,只有眼睛露在外边,他小心的躲着,有时吊下的蚕虫太多,他不得不咬紧牙关用手挡着眼部。这个洞里非常的臭,让他快要不能呼吸,终于在走了大半个洞之后,发现了透明色的幼虫。 在洞底最深处,那一大处洞壁上,幼虫夹在大虫的中间,正一点点的往外爬着,看来这洞底就是孵育幼虫的地方。水仲楚快速靠近那洞壁,抖着手欲从怀里拿出寒玉盒子。正往怀里掏着,一只硕大的紫黑色蚕叭的一下落在他手背上,水仲楚一惊,下意识的甩手将它甩开,定了定神,终于把寒玉盒子打开了。他伸手从那洞壁上一只一只抓着透明色的幼虫,说是幼虫,其实也有小手指的一半大了,在密密麻麻的在大虫里挑着幼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水仲楚咬着牙,为了抓紧时间,开始用手拨开那些大蠕虫子,方便从下面选抓到幼虫,只一小会,他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 可这一出汗,身上的热量就高了,血气翻腾,满洞的鬼蚕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往水仲楚身上涌过来的蚕虫越来越多。水仲楚咬紧牙关,只时不时护着了眼睛的位置,集中精神抓虫,终于装满了一盒子,他迅速盖上装好,退出去的时候再无顾忌,用尽了全力往外冲着。一边跑一边感觉到自己竟然已经吓得腿都有些僵了。就算是面对再凶残的对手,满地的尸体,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越往外跑,越能看到洞口的那点阳光,水仲楚撒开腿狂奔,身上还有缠着没掉落的鬼蚕,他一口气冲到了阳光下,一时间只觉得恍若重生。 洞外,是另一个杀戮的世界,刀小七身上已经负伤,带来的人也剩不到五个了,他们六人组成了人墙,挡在了洞口,阻止着鬼域的人马进洞。水仲楚出来,冲上前砍倒一人,冲刀小七他们喊:“拿到了,快撤!” 梅满这边,果然鬼域久攻不下搬来了箭阵,梅满身上也挂了血口子,但他越战越勇,只凭着一股精神力全力护着这条营救之路。箭阵眼看就要摆好了,梅满心里那个急啊,终于这时听到追杀的声音往这边快速移了过来,水仲楚、刀小七一路飞跃,大声喊着:“梅满,快撤!” 梅满精神一振,掏出毒火弹子,冲那箭阵而去:“你奶奶个熊的,王八蛋,尝尝爷爷的火药弹。”轰然一声响,哀嚎遍地,生生炸出条血路来,几个人踩着尸体,从那血路缺口急奔而出。 罗刹岭山脚下,几个前来接应的随卫早已备好了快马,那三人跨上骏马撒开四蹄急驰而去,后面的随卫摆开架势拦住了尾随追来的敌众。 金灿灿的阳光下,三匹快马扬蹄飞尘,朝着苏州的方向一路急赶而去。 水若云这几天,花了很多时间呆在冰窖里,她需要适应这里的温度,喂鬼蚕的时候,她是必须裸着的,冰窖低温,原本就容易造成血管收缩,血行不畅,再加上鬼蚕啮咬的时候,巨痛难忍,更容易造成心悸和憋气,这都会对活血喂养造成麻烦。她必须足够清醒足够健康,才能把鬼蚕养好,让它能产出可用的涎沫来。 所以这几天,她在冰窖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穿的衣服越来越少。她坐在这个冰冷的地方,想着凌越山,想着很多他们相处的片段,她坚信,她哥哥会成功的,而她,也会成功的。 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她的所想终于实现了。三个年轻人,伤痕累累、满身疲惫的回到了云山居,也幸而一路有人接应,将追击而来的鬼域敌众远远挡在了他们的身后,让这三人终于得以在计划时间内,将鬼蚕送到。 水若云紧紧拥抱着哥哥,对这三人一个劲的说谢谢。她握紧了双拳,接下来,要看她的了。 水若云也需要在头脸、胸前和小腹下身处穿绑上用药水浸过的头罩、小衣小裤等,以防她被蚕虫咬伤这些部位,或是钻到她体内啮咬到内脏,那就是极度危险的事了。 水若云独自一人在冰窖里,穿戴好了这些,她不想让任何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楼琴也只好在门外候着,若是有任何情况,她也好及时施援。水若云按薛神医的吩咐,在嘴里含着参片,这是给她补气用的,又准备了厚巾子咬着,这是防巨痛之下她把自己的牙关咬伤。旁边点着个蜡烛,还有火折子备着,若是蚕虫有些什么不对,便可以用火把它烧掉。 水若云坐在这里特意安置的一个小木榻,她背靠着软垫,脚下能踩撑到另一边,双手两边还有扶手,这些,全是为了让她巨痛之下,四肢可以着力支撑。 巨痛!薛神医五句里有三句说到这个词,这个冰窖里很多安排也是怕她撑不住而设的。水若云笑了,她打开了盒子,里边有五只鬼蚕幼虫,这是这两天要养的份量。盒子打开,幼虫似乎感觉到了附近香甜的热血气息,在盒子里蜷曲扭动起来。这几只蚕宝宝可没有一点可爱的模样,扭曲嗜血的姿态让人恶心。水若云咽了咽唾沫,定了定心神,心里默默念着凌越山的名字。 她把厚巾子咬在嘴里,脚底撑住了,深深的呼吸了几下,用小木夹子轻轻夹起了一只鬼蚕,看着它在夹子下用力的扭动,她又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越山哥哥,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有多疼吧。 她轻轻的把那只蚕虫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越山苏醒 当那只蚕虫紧紧啮咬住她腿上的肌肤时,水若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疼痛,那一下只痛得她咬紧口中的巾子,连腿都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她忍着,看那只鬼蚕紧紧贴在她的腿上,它一下一下的拱着背吸着血。被咬着的地方越来越痛,水若云明白是它的毒液正一点一点的浸进了伤口,所以疼痛只会更剧烈。 水若云吸了几口气,颤着手拿着木夹子,又夹起一只鬼蚕,放在另一边腿上,同样的巨痛袭来,让她咬紧了牙关,手抖着,木夹子掉在榻上。两只鬼蚕的啮咬使这空间飘散了些血气,盒子余下的三只鬼蚕显然闻到了气味,争先恐后的蠕动着翻腾出盒子来,朝水若云爬了过来。 水若云犹豫着,不知该把虫子放哪好,两条腿上都有了,好象再放腿上就得痛残了,可放胳膊上,万一被咬的胳膊动不了怎么办,再说了,胳膊上容易被发现伤口,越山哥哥万一看到怎么办?她想来想去,犹豫不决,没等她想好呢,只这一会的功夫,三只蚕已经到了她的近旁,眼看着就往身上爬了。水若云有些害怕的喘着气,干脆不管了,两只手握紧两旁的把手,等待着又一波的巨痛袭来。 水仲楚狠狠把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洗了三遍,那种恶心的感觉才算是压了下去。先前拼命赶路,顾不上再想那洞里的情形,现在大功告成了,身体一松懈,思绪一清明,那洞里的恶心景象又好象历历在目了。水仲楚赶紧快手快脚把衣服穿好,简单扎了扎头发,跑到院子里展了双臂晒太阳,薛神医说过,这些鬼蚕怕阳光,一晒就全死了。 梁弦歌抱着一堆晾好的衣物巾子走进来,看到他在那,站住了,水仲楚也察觉了有人在旁,睁了眼站好,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梁弦歌皱了皱眉头,道:“头发都还滴水呢?”语气中颇有几分埋怨。 水仲楚笑笑,伸手从她抱着那堆衣物里抽了条大巾子,坐在院里石凳上裹了脑袋擦了擦。梁弦歌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没有受伤吧?” “没事,我没受伤。”他看她好奇的看他,想解释说不是他武艺太高,而是他钻进了那个恶心的洞,人是没受伤,但实在被那些虫子恶心坏了。后想想,不想吓着她,就没说话了。 梁弦歌看他欲言又止的,知道他有话没说,也不觉为意,反正他经常这样,对她算不上冷淡但又称上热情,凭的要她猜来猜去,她才不要猜,哼,就算她真的很喜欢他,那又怎么样,她才不要他施舍温情。她打算也象阿芙那样,给自己找个出路。 “我跟阿芙聊过了,我要去她铺子里帮忙。”她告诉他她的打算。他擦头发的手停住了,抬头看看她,惊讶道:“怎么会想去那帮忙,那铺子里人来人往的,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她不服气了:“可是阿芙就做得很好啊,只是介绍介绍铺子里的东西,卖卖货,阿芙说我可以的。”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而且我还有工钱拿,这样我就能有些积蓄。” “你是觉得在家里没工钱拿?”他不高兴了,年心芙是年心芙,原本就是个闯江湖的,做个女掌柜那是展了她的长处,可这梁弦歌却是养在深闺的,虽然爹不疼娘不爱,造成她胆子大又叛逆,但她又哪里见识过这市井之徒的嘴脸。原本这年心芙就够招人的了,听说铺子里的买卖收成大半来自男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可年心芙够凶悍,冷冰冰的能镇住人,若真有什么事还有一身武艺傍身,这梁弦歌却是温温婉婉的,去了那不就跟把小羊往狼堆里送一个样。 “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意思,你们救了我,给我一容身之处,我就动手帮帮忙做做家事,哪里还会说什么工钱。但我也得给我自己打算啊。”她也不高兴了,把手上的衣物往他面前的石桌上一摆,算是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已经跟夫人都说过了,她也同意的。” “桃花。”他头疼的抚抚额,想着怎么劝她打消这个主意,他一点都不想她去铺子做事:“你听我说……”话没说完,看见刀小七,背着行囊从院门口过,正往外走,他明显梳洗过了,换了衣服,包扎了伤口,看样子是要回去了。 水仲楚跳了起来,急急追了过去喊住了他,刀小七进了院子,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梁弦歌隐隐听到几句,夹着楚盈的名字,她苦笑了一下,这个男人啊,怎么都还是惦记着那个楚盈。她悄悄的走了出去,心里想着,没关系,她单恋又怎么了,反正那个男人还不是只能单恋,他也不比她好多少,这样一想,她心理莫名的平衡了。 水仲楚一边跟刀小七说着话,一边看到梁弦歌偷偷摸摸的溜出去,他皱了眉,有点分神,差点没听清刀小七说的什么,他想着一定不能让桃花去铺子里做事,哼,等着瞧,看最后谁赢。 这边两个男女心绪微妙,而另一边水若云却是在绝对超出想象的痛楚之后体会到了巨大的欢喜。 说到痛楚,那是她用自己的活血连着喂了那五只鬼蚕两天,蚕虫喝饱了血,身子变成了浅红色,个头也变大了,水若云真是体会到了薛神医所说的活活痛死是什么滋味了。这才只过了两天,第一天不到半个时辰,第二天因为蚕虫个头大了些,吸血量也大了,所以时间稍长,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有余。半个时辰,其实也就是她跟越山哥哥一起吃顿饭的功夫,那时候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这会的半个时辰却让水若云觉得熬了十年之久。痛楚紧紧揪着她的每根神经,心脏也觉得一抽一抽的,心跳得很快,快得她直冒虚汗,她两耳嗡嗡的,好象什么都听不到,却又好象连血液在血管中奔流,被鬼蚕吱吱吮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她一次次觉得自己濒临死亡,却又硬生生的将精神力拉了回来,后来她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助她苦熬过关,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着凌越山的名字,心脏因为身体的痛楚而咚咚的快速跳着,她就着这个节奏频 率,一遍遍的念着越山、越山、越山…… 她成功了,她撑了过来,她把蚕虫喂得极好。薛神医从蚕虫的嘴里取出了涎沫,配了药给凌越山服用,虽然他的脸色还是紫黑,但身体却不那么僵了,他的手指关节推着已经能弯了下来。薛神医把完了脉喜形于色,这药管用,非常的管用。 水若云被巨大的喜悦笼罩着,只要有用,只要能把越山哥哥救回来,就是让她再喂这鬼蚕十年她都愿意。可虽然不需要她喂十年,一个月却是要的。她休养了三天,服了药,泡了药材汤浴,生生把自己当成活血库生养着。在第六天里,水若云第三次喂鬼蚕,这一次,除了先前养大了些的那五只,还有三只小的。那大的五只,因已尝过血味,又饿了三天,被折腾取涎,早已嗷嗷待哺,凶狠的大口大口吸食着血液,三只小的这次有大虫带领,也吃的欢畅。这一次,纵使有越山名字口诀,水若云也差点痛的昏死过去。当八只蚕虫终于吃饱,水若云的肢体还在痛苦抽搐,她很久都缓不过劲来,楼琴实在担心的不行,冲了进来,看到女儿惨状失声痛哭。 而这一次的治疗之后,凌越山身上的紫黑色终于褪了一些,身体更软了,手肘已经能弯起。水若云泡在药桶里,听着楼琴说着他的状况,心里真是欢喜,她微笑着,昏睡了过去。 水若云喂养鬼蚕,最多的一次是喂了十只成虫,她居然奇迹般的挺了过来,当薛神医流着泪从楼琴手中接过盒子,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娇娇软软的爱撒娇的丫头,就是最顽强的铮铮硬汉,也未必受得了这个苦。所幸,这次之后,需要喂养的鬼蚕数量是逐渐在递减。 当水若云第八次去喂蚕的时候,凌越山醒了,他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却非常虚弱,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水青贤。水青贤握着他的手,几欲落泪,这两个孩子呀,真是不让人省心。凌越山看了好久,似乎才把焦距对准了,明白了眼前人是谁。他吃力的张嘴,水青贤弯腰将耳朵凑到他耳边,终于听清了,凌越山说的是:“爹,让若若别生我的气,我下次一定小心的。” 水青贤握紧他的手,安慰道:“若若没生气,你好好养伤,她去给你煎药了,你接着睡,下次再醒,她就在了。” 凌越山听得她在煎药,眼珠子努力向房门口望,强撑着精神。水青贤伸掌盖住他的眼睛,哄道:“你快再睡会,若若没那么快回来的,你睡醒了,再找她。” “我想她。”凌越山吃力的说出三个字,再撑不住,又沉沉陷入昏睡中。水青贤红了眼眶,嗓子眼堵得难受。 晚上凌越山又醒过来,这一次他的精神好了很多,看到果然水若云在身边,他开心的笑了。薛神医和水仲楚把他扶撑起来,给他喂药,他却努力伸了伸手,水若云见状赶紧过来拉着他的手,凌越山这才满意,配合着大口把药喝了下去。 药喝完了,不一会人又开始有些昏沉,凌越山皱着眉闭上了眼,嘟囔着道:“若若,你陪我,不要走。”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她忙顺着他的意思安慰着。他果然满意了,不再与意识挣扎,放松了又沉沉睡去。 水若云痴痴看着他的面容,发了会呆。薛松对她道:“丫头,他这会伤还重,睡的沉,你在这对他帮助不大。还是赶紧泡药去,你自己的身体也得顾上啊。” 水若云点点头,把手从凌越山的大掌里抽了出来,凌越山动了动头,皱起眉,她小心的看着,他并没有醒,过了一会眉头松开了,果然是睡的沉的。水若云撑着想站起,身上伤口疼着,腿发着软,楼琴赶紧过来扶起她,搂着女儿出了去。 水仲楚奇了:“若云怎么了?泡什么药,我怎么看她虚得很。” 薛松正在迈出去的脚一顿,道:“她照顾越山太累了,是有些虚了,我给她泡泡强身健体的药。” 水仲楚转头看看病床上的凌越山,摸摸鼻子:“这两口子真是凑到一块去了。越山要知道若若照顾他都快累病了,又该发脾气了。” 薛松闻言低着头赶紧往外走,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 凌越山醒过来的时间其实要比薛松预计的要早,水若云和他两个人,着实让薛松是刮目相看了。他原来以为凌越山怎么都得等把蚕涎解药用完之后,再过一段才能醒的,谁知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凌越山每次一睁眼就要找他的若若,其实这样勉强醒着撑着精神,对他养伤不太好,再加上水若云要喂蚕,要泡药,也经常虚弱的只能躺床上,可一听说凌越山醒了要找她,又强打起精神来去陪他,甚至为了掩饰苍白的脸色,还让楼琴给她上了上胭脂。薛松为了小俩口的身体着想,于是给凌越山的药里加了安眠的成份,让他尽可能多的沉沉睡去。 五日后,鬼蚕终于喂养完了,薛松成功的制成了最后一份解药。水若云抱着母亲,自凌越山受伤后,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此后,凌越山每日苏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虽然他还是虚弱,但是却能说说话,能自己动动手脚翻翻身。只能躺在床上的他没了刚树立起来的小爷威严,只孩子气的缠着水若云撒娇,每次一睁眼就要找她,抱住了便不撒手。水若云心虚啊,很怕被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于是总得偷偷摸摸去喝药,泡药汤。 所幸凌越山自己也虚得很,神志也不是特别清明,所以也没注意到细节。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两口子又是最亲近的,他终于有天晚上抱着她的时候,疑惑的问了句:“你怎么这凉,比我还凉。”又在她脖子那亲了亲,低声笑了:“一身的药味,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泡在药罐子的那一个。” 水若云一听,紧张的身体有些僵,凌越山将她搂着往怀里蹭,她一身的小伤口被磨得疼,她咬了咬唇,道:“我也不知是给谁煎药煎得一身药味,那人明明答应了不鲁莽行事的,结果是被人抬了回来,半条命都没有了。这会子劳动一家人给救回来了,又神气起来。” 凌越山呻吟一声,埋头蹭蹭她:“我就知道你会抓着我的这个小辫子不放,我错了,你看我认错态度这么好,可不要生我的气太久。我那天,真的只是想去查探一下情况,然后等梅满他们来了再一起救人的。可是我看九尾被挂在那,旁边那几人说,明天要拿他试毒,我要是再不救他出来,他就必死无疑了,所以才临时决定要动手的。”他亲亲她的脸蛋:“你看,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动的手,现在大家都没事了,你原谅我吧。可不许再气我了。” 她窝在他怀里,轻轻的道:“你现在没事了,我不气。可你也答应我,也不能生我的气。” “我哪敢生你的气,咱们家里媳妇儿最大。你都不知道,我是被吓醒的。我好几次听到你喊我,你疼,然后你不要我了。我就吓得拼命要睁眼,可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最后才终于醒过来了。”他又亲亲她,现在想来还是怕,把她又抱得紧了紧:“你可是我的命根子,可不能这么吓我。” 她觉得眼眶直热,说不出话来。他用脸挨了一下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手:“你真的好凉,生病了?” 她琢磨着,要不要就着这话头坦白了?他这会子心软,说不定事情就容易过了,可他身体现在这么糟,万一又急病了可怎么好? 可凌越山接着说:“你可不能生病了,我多心疼啊。最近累着你了,是我不好。你要快些养好身子,我也是,我们还要生两个小越山三个小若若的。”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的秘密 凌越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可他却也一天比一天的郁闷,其中一个原因是他的宝贝若若似乎身体又变差了。 她身体凉的象个小冰疙瘩,怎么也捂不暖,他让丫环在屋子里放了三个小暖炉子,可晚上搂着她,还觉得她一点都暖和不起来。而且她现在也很嗜睡,比他这个正牌伤病患者还虚弱的感觉。有时还是丈母娘亲自过来唤她起来,把她带出去了。他好舍不得,若若要睡就睡呗,可他也知道这样睡太久是不太对,他特意问了薛神医,薛神医只含糊的说在他重伤的这段期间,水丫头也病了,他会尽力帮她治,让越山别担心。 可凌越山怎么能不担心呢,他的若若脸色苍白,抱起来身子骨凉的让他心疼。他是还卧床不能到处走动,所以也盯不了她吃饭,不知她胃口怎么样,虽然薛神医说了会治,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心里就是不能安生。 还有另一件事,也让凌越山特别不痛快,那就是若若对他疏远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身体虚弱,成天得躺在床上,所以只要她陪着他,能抱抱,亲亲小嘴,一起说说话,有她陪着他一起睡,他就能很踏实。可随着他身体一天天康复,他的亲近自然是要进一步的,但若若的态度就让他纳闷,费力气的事他是做不了,可为什么连看一看,摸一摸都不让了。真的不是他多心,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一探手进她的衣裳里,她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捂着向后缩,躲得远远的。 再后来,她居然说怕耽误他养伤,然后正好有个远房姨娘什么的在水家做客,娘也想她了,便躲回娘家住去了。凌越山那憋屈呀,远房姨娘关他屁事呀,凭什么跟他抢媳妇儿呀。而且他的若若从来不曾躲他的,当初没拜堂呢,他俩亲亲热热的怎么样都没事,可现在都老夫老妻了,怎么就不能碰了? 他特意跟来探望他的水仲楚打听了一下水若云的情况,水仲楚说的确是远房姨娘来了,但他向来不爱应酬这些,所以也没太注意他娘和妹妹在干嘛。水仲楚还有没说出口的,就是他最近也挺忙,除了帮着水青贤打理家里的生意外,他还忙着牵绊那个让他头疼着恼的梁弦歌。她不是想出去做事吗?他便带着她到水家铺子里去,这苏州城里又不是只有年心芙的一家铺子,他水仲楚手上也有铺子。他就带着她忙,看她还存什么抛头露面的心思去。 在水仲楚上打听不到什么,凌越山又找来了钟启波和梅满问,这二人更是不明情况,自凌越山受伤之后,好多事都落他俩头上了,不但府里府外的事要忙,还有江湖上一些不怀好意的打听,还得防着鬼域来寻仇,各地月影的联络安排,还要派人四处打探童天策等等,把这两人忙得晕头转向的。而且梅满自己也有委屈,那个年心芙,明明他出发前说好的,怎么他回来后她就不认账了。他明明有提醒了好几次他安全回来了,可她就是装不知道,好象没说过似的,把个傻大个急的啊。 凌越山一看,得,这谁也指望不上啊,看来还得靠自己,他家这宝贝蛋,肯定有秘密,而且是会让他不高兴的秘密。他觉得,丈母娘就是帮凶,以前他的若若只粘腻他一个,现在反而粘着她娘不放了。他心里急归急,可他忍着,不就是斗心眼嘛,他也会。 又养了一阵伤,凌越山便开始闹腾了,不过他的闹腾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药照喝饭照吃觉也照样睡,他当然知道早日康复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他的康复速度也的确快的让薛神医吃惊。凌越山闹腾的办法首先是不让水家来打听他病情的人进门了,薛神医忙着给他治病、配药,自然是不能天天往水家去的,而水家的仆人进不来,打听不到消息,自然水若云就该着急了。 然后凌越山差使了几个口风密的家仆每天不停的去水家看水若云在干嘛,只打听他家夫人在做什么,而他家凌爷如何了,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凌越山还天天派了马车就在水府门口等着,说要接夫人回家,白天夜里换着班的等。这一来,让水家上下都傻了眼。水仲楚心想着这臭小子,几年前的缠字功又开始使上了。当初只是单枪匹马的缠,现在可有了人手了,这整个组织人马的一起缠啊。他也觉得这妹妹有些古怪,不过妹夫使的这招也实在是有趣,让他权当看戏兼学习一下。 水若云在娘家呆的也是坐立不安的,她挂心着凌越山,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她用血喂鬼蚕的事。更重要的,她自卑了,她沐浴的时候,看到自己满身令人作呕的伤疤,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自然是死也不愿让凌越山看到她这个样子,她宁愿在他的心里,若若还是原来那个模样。原本在喂鬼蚕的那段日子,她也看到这身伤疤,当时只一心苦恼着下次还有哪些空地方能让鬼蚕咬啊。现在事情过去了,她却只觉得这些恶心的伤疤,是一个埋着她的大坑,她的相公就站在坑外,可她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了。 另外,最让她心绞的,是她体内的寒毒,薛神医说了,这些毒,他现在每天用药只能抑制,然后慢慢一点一点的抽,也许需要十年,也许需要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她得拖着这个病体,过着这后面的几十年岁月。水若云一想,最少十年,那她都已经过了二十九岁了,那时候还能生出宝宝吗?如果运气不好,时间要更长,她这辈子,怕是真的不能有宝宝了。一想着自己不能替凌越山完成他的人生愿望,她就非常难过,可要让她把自己相公让给别的人女人,她又是绝对不愿意的。 那天她心慌意乱的在屋里靠着,正胡思乱想,一丫环突然跑了进来打报告:“小姐,姑爷来了。”水若云一惊,忙起身:“快帮我拿衣裳来,还得梳梳头发,哎呀,我现在脸色是不是还很不好?那还得上个妆。” 丫环忙道:“小姐莫急,姑爷去了齐师父和九尾公子的院子,要过来也得好一会呢。” “好,好。”水若云慌乱的想着,不知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虽然薛神医捎了消息来说已然大好,可怎么这么快就能出门了?一会见了面,该跟他说什么好呢?他让自己回家,该怎么拒绝呢?要是回了家,他又要亲热了,怎么办?她思绪乱飞,着急忙慌的挑了件桃红艳色的衣裳,想着能把脸色衬得粉嫩些,又让丫环帮她仔细的梳了头发,抹了胭脂。然后坐在那,想想自己装着干点什么好。 今天娘和姨娘出门了,没人帮她掩护了,水若云想了想,拿了个绣件,装模作样的绣活,一会就说自己挺忙的,要帮娘做个绣件送姨娘,暂时还不能跟他回家。可她体虚,绣了两针手竟抖起来,不行不行,万一越山哥哥象以前那样,就陪着看她干活,她岂不是露馅了。那,还是看书好了,她忙又让丫环翻了本书给她,定了定神,好,一会就说,娘还想再让她陪几天,过几天姨娘就走了,到时再回去。嗯,就这么办。 可她等了又等,还不见凌越山来,便差丫环问一问去。结果丫环跑了一趟回来,回话说姑爷从齐师父那出来,就直接回云山居去了。 水若云手里的书啪的一下掉在了桌上,怎么都不来看她了? 他不来,她应该是要松一口气的,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般难过,一时间竟气堵心慌起来。吓得丫环赶忙冲过来把她扶到床上躺着。 水若云拉着丫环问:“他气色可好?”会不会是伤病发作了,所以不得不提前回去了,所以才过而不入她房里的。 丫环期期艾艾的,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看着还行,没以前精神了,但看着走的挺稳的,也没用人扶。” 丫环等了半天,也没等着水若云说话,看她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唤了声:“小姐。”水若云置若罔闻,过了一会怔怔的流下泪来,丫环急了,在旁不知怎么办好:“小姐,你别哭啊。” 水若云再忍不住,抱着被子呜呜的大哭起来。 “她哭了?”凌越山在水府招摇了一番之后,便回到云山居等消息,结果没过多久,便收到探子回报了。他的确是下了功夫了,监视自个儿娘子的动静,把训练出来的探子都用上了。他今天去水家,当然是故意刺激刺激他那个不乖的小媳妇,不好好陪他身边,跑回娘家躲着折腾他,无论原因是什么,都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所以非要小小的刺激报复一下,他就不信了,他还赢不了。 可没想到,他只是没进她的屋,也没有很恶劣呀,他以为她顶多跳跳脚,耍耍别扭,最佳效果当然是她杀回家来,指着他埋怨怎么可以都到那了还不去看她。可这些她都没有,居然是哭了,听说哭得很伤心。凌越山心疼死了,心里那个后悔呀。 他想啊想,在屋里打着转,直耗到夜深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坐了马车又到了水家。门房看到他大吃一惊,这姑爷进了府都不去看小姐,怕是要把小姐抛弃的流言只一下午便在下人圈子里传了,如今半夜里了,怎么姑爷又来了。 凌越山没搭理他,进了门直接就往水若云的房里去,守夜的丫环看到是他,也不敢拦,这姑爷脾气利害,府里每个下人都知道。水若云此时刚刚睡着,她哭了一下午,自从凌越山伤后,她只在解药全部制好后哭了一回就再没落泪,今天算是全补上了。楼琴是知道她心里的苦,回了家看她这样,也只能小心的劝了一夜。 凌越山一进屋,看他的宝贝蛋肿着眼,就知道今儿个她是没少掉眼泪。她瘦弱苍白的脸色直让他的心揪着疼,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回了娘家就被养成这样了? 他过去连人带被把她抱了起来,心里疼得直发苦,不行,一定要把若若带回家,他自己照顾自己养,就得放在身边才能安心。水若云被他这样一扰,倒是醒了,迷迷糊糊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唤一声:“越山哥哥?” 凌越山低头一口咬她鼻子上:“怎么,除了你相公我,还能有哪个野男人能这样进你房里抱着你的?” “越山哥哥。”她被咬疼了,终于有了真实感,这一下委屈全涌了上来,从被里挣出双臂抱着他的颈脖,埋头在他怀里红了眼眶,不是不来看她的吗?怎么这会子人在这? “不哭。”他亲亲她的额头,柔声道:“我来带你回家。”她呜咽着,点了点头。凌越山满意的又亲亲她,将她抱了出去。 刚出房门,看到水青贤、楼琴夫妇神情有些慌张的站在屋外,想是接到通报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凌越山冲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道:“爹、娘,我来带若若回家。” 楼琴想想,劝道:“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说吧。”水若云对上母亲担忧的目光,猛的醒悟过来,她张口欲言,却被凌越山瞪得闭了嘴。 凌越山板着脸,没接楼琴那话头,只冲着水若云道:“别说我不爱听的,回家!”最后二个字,说的是掷地有声,竟把这几人都镇住了。凌越山抱着水若云大步往外走,跟水青贤夫妇说了句:“我们走了。”这就算是交代了。 他毕竟也是病体未愈,抱着这么个大活人,虽然瘦了轻了,可抱到大门马车那,也让他气喘吁吁。他上了马车,敲了敲前面的车板,车夫得了令,驾马前行。水若云这会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凌越山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戳着她的额头,轻声骂道:“你那什么表情,带你回家,又不是要虐待你,干嘛一付担惊受怕的模样。” 她心虚的挪了挪身子,小小声辩道:“哪有?” 凌越山看着她,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心急,便哄道:“好好,你没有。那你陪够你娘和姨娘了吧,这一陪就两个月了,你就不心疼心疼我?现在回家来陪陪我可好?你不在,我没一夜是睡好的。” 水若云一听,慌了:“睡不好?那哪行。” “真的,每晚都睡不着。你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憔悴?”他装着可怜,指指自己犹带病容的脸。他原本就大伤未愈,自然脸色好不到哪去,月光下的确显得苍白虚弱。水若云心疼了,搂着他轻声道:“对不起。” “你别不管我,你要怎样我都听你的,你好好陪着我好不好?” 她成功的被勾起了愧疚感,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凌越山抚着她的长发,心里想着一定会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秘密 这天晚上回去,相安无事,凌越山与水若云安安稳稳甜甜蜜蜜的搂着睡了个好觉。一方面两个人都带着伤,身体虚弱,这样折腾了一天其实也早扛不住了,水若云没等马车到云山居就在车上迷迷糊糊的打起盹来,凌越山又一路将她抱回依山园的屋里,他自己也差不多气力怠尽。而另一方面,凌越山是存了心思,并不着急相逼水若云吐露真言,打算寻了好时机自己慢慢探究,他的若若心思敏感,这般畏畏缩缩的肯定有隐情,若是相逼太急,恐怕会伤了她的心。 于是这几天,凌越山什么都不问,也不缠着水若云要亲热了,他好象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只说她身上太凉,拉了薛神医来给她把脉诊病,对水若云用哀求的眼光看着薛神医,他也只当没瞧见。薛神医为难的说了几个含糊的病症,凌越山也不追究细问,只是催促着好好开方子煎药,他亲自盯着若若喝下。这下水若云是松了一口气,又躲过了一次,而且还可以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喝药了。 凌越山细心观察了一段,发现薛神医、水青贤夫妇是一定知道内情的,他把若若接了回来,水家里那个什么远房姨娘就走了,楼琴每天都要来看看女儿,他们在云山居定居这么久,也没见这个当娘的来的这么勤快的。而水仲楚、梅满和钟启波三个,却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几个表现如常,各有各忙。凌越山也不打算马上就去逼问薛神医他们,如果他还没有掌握蛛丝蚂迹就开口,谁知道会不会被敷衍,而且万一一个没弄好,传到若若耳里,岂不是让她难过。所以凌越山小心谨慎,按兵不动。 另外,凌越山还看出来了,水若云害怕的不止是与他亲热,她泡药汤、沐浴、更衣等凡是需要脱衣服的事都小心的避着他,甚至连丫环都不要,全是她自己一人打理。所以,她其实抗拒的并不是他的求欢,而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身体吗? 凌越山心里有些害怕了,或许他的若若,真的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她变得小心翼翼、变得疏离而独立,也少见象以前一样粘着他撒娇了,而且她的身体真的非常虚弱,葵水小日子也不准了,甚至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她会露出那种惶然又忧伤的神情发呆。 终于在一天夜里,凌越山在屋里点了安神香,在水若云睡沉了之后,他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坐了起来,没有惊动她,坐着看了她好一会,伸手去解她的衣裳,他的手有点犹豫,不详的预感顶着他的心难受。 他解了她一颗扣子,水若云似乎略有所觉,下意识的皱着眉,睡梦中还用手捂了自己的衣领。凌越山没有使强,他耐心的停了下来,想想终于还是点了她的睡穴,替她拂开了缠着脖子上的发丝,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轻声道:“若若,你乖,别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也许是安神香加上点了睡穴让她睡得更沉,也许是他的温柔软语安抚了她睡梦中的不安,她放松了下来。凌越山轻轻的,一颗颗的解开了扣子,拉开她的衣裳。 当那满身的狰狞的伤疤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凌越山就象被人用利刃插进了心脏纠绞,他竟觉得痛得一口气没缓上来,眼前一阵发黑。好半天,他缓过劲来,喘着气,试图再去褪她的裤子,看看她的腿,可他的手抖得利害,费了好半天的劲才终于完成这个他做过无数次的动作。腿上当然也是惨不忍睹的,凌越山呆怔了半晌,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把牙关咬的生疼,泪水布满了脸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他仿佛无意识的替水若云把衣服穿戴好,盖好了被子,然后咬着牙冲到宅子后面的林子里大声嘶吼,满心的愤怒和疼痛无处发泄,他横臂推掌劈倒了几棵大树,额上青筋毕显。他握拳倒地,只觉得心脏被人掐着,让他干呕不已。过了很久,他似乎听到有人悲鸣的泣声,好半天反应过来,原来他自己撑着胳膊跪在地上,大滴的泪珠吧嗒吧嗒的打在泥地里。 凌越山独自一人呆坐在树林角落,天色将明时,他敲开了薛神医的房门。 水若云不知为何,这一觉睡的特别沉,她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脑袋发重。睁开眼,看到凌越山冲着她笑,他的笑暖暖的,让她心里很舒服。他低头在她脸蛋上啃了一口,把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小睡猪,你睡了好久啊,太阳都睡屁股了。” 水若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都好好的,没露什么不该露的,松了口气。凌越山好象什么都没看到,把她抱到连通的小澡房去,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还摆着她的衣物。他把她放在厚布毯上,旁边摆着她的鞋,揉了揉她的小脸,道:“清醒了没,自己洗漱穿衣,动作快一点哦,我先下去交代他们把你的早饭准备出来,你一会自己下来。”这个安排甚合水若云的意,她忙点点头。 下到了饭厅,那里跟寝房一样,也摆着好几个热乎乎的大暖炉子,这让已经穿着厚厚棉裳的水若云觉得又暖和又舒服。早饭是红枣桂圆粥,炖的软烂绵香,配着蜂蜜蒸饼,看着甚是香甜可口。凌越山把她搂在膝上,一口口的喂她喝粥,又把饼分成小块喂她,水若云被他宠着,心里却有点紧张,生怕他提出什么要求。 凌越山却只是温柔的笑,一个劲的哄她多吃点,啥要求也没有,水若云心里慢慢松懈下来。吃完了早饭,薛叔照例过来给凌越山诊病,把了半天脉,说他康复的不错,可以走动走动,日常的行动什么的都可以不受限制了,但不可太劳累,多吃多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段时间一直到他身体全愈,要严禁房事。 水若云听到最后一点,眼睛一亮,掩不住心中的欢喜,凌越山却苦了张脸,大喊委屈,最后搂着若若,直说他命真苦,要求媳妇儿多疼疼他,一直陪他才行。欢喜不已的水若云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有了薛神医的医嘱,再加上凌越山一副要严格按照医生吩咐办事的态度,水若云的心是踏实了一大半。中午,凌越山哄着她睡午觉,又给她点上了安神香,看她沉沉睡去后,便与薛神医一同去了水家。 薛神医加上楼琴的叙述,凌越山已经完完全全知道他的宝贝若若都经历过了什么,那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会有什么后果。他心疼欲死,但他更害怕,他自然是可以不顾一切与若若厮守终生,但他害怕管不住若若的心,她最近情绪这般不对,是否会存了舍弃他的念头。之前她躲回娘家两个月,现在他回想起来都有点后怕。他完全没有防备,若是这两个月里若若存了心的要走,他岂不是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伤毒要治,鬼域的仇要报,但是让水若云死心塌地的守着他,相信他只会心疼没有嫌弃,安安心心做他的凌夫人,是凌越山目前最首要的任务了。 凌越山坐在巍云楼里,手里拿着钟启波报上来的三家月影分堂的堂帖,眼睛却从册子顶上偷偷看着水若云,她正半躺在旁边的软榻上看书,原本那个地方放着些她给未来宝宝做的小衣小裤,全给他收走了,他说他这段要克制,看到娃娃的东西会想歪,所以全收了起来,也不许她再做了。其实水若云哪里还做的下去,别说气虚无力做不了针线活,明知道自己此生与宝宝无缘了,再做这些岂不是对自己折磨?所以凌越山此举是正中了她的下怀,可却掩不住她的伤心难过。 就算看不到那些了,事情仍然无可避免,她不可能再为越山哥哥生小娃娃了。水若云捧着书又开始发呆,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凌越山说过的他是孤儿,一定要生很多娃娃的话。她越想越害怕,她生不了啦,怎么办?她不敢告诉他,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了,越山哥哥会不会也不喜欢她了,她的身体现在根本不能看,又不能生养,会不会有别的女人来抢走越山哥哥?如果真的发生了,她怎么办?她心里惶然,不自觉的又流露出那种悲凄无助的神情来。 突然一个人挤了过来,把她抱到了腿上。水若云一惊,一看是凌越山,他笑的恶作剧:“吓一跳?怎么胆子这么小了。”他亲亲她的眼睛:“除了我谁还能这样抱你的,我抽死他。” “我小时候爹娘都有这样抱我啊,还有哥哥。”她笑笑,努力让自己轻松起来,象以前一样跟他绊绊嘴。 “嗯,”凌越山一副沉思状:“好吧,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不跟他们追究。” 她被他装模作样的表情逗乐了:“那是我爹娘,你还能追究什么的。” 他捏捏她的脸蛋,把她搂在了怀里:“是啊,那是你爹娘,若若,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如果不是他们,我就不会有你。若若,我不能够失去你的,你明白吗?” 他的情话向来说的溜,水若云想着,这或许是个机会,接着他的话头,她试探着:“如果我变样了,变的很丑,你还要我吗?” “若若,”他拖长了调子:“你是在暗示我是个以貎取人的坏蛋吗?那如果我变丑了,你是不是会不要我了。” “才不会,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的。”她急着表明立场。 “我也是。”他把她抱的更紧:“就算你变成一个丑丑的小老太婆我也要你。”他亲亲她的发顶,感觉她在他怀里有些僵硬,只是言语上的保证,还是不能让她放开心扉吗? 水若云的确是的,虽然听到凌越山这样说,她是有点小开心,但她确实无法对自己的状况释怀。真的是很矛盾,如果事情重新再来一遍,她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她想她还是会选择去喂养鬼蚕,可喂完了,自己变成这样,她却摆脱不了自卑的心态。那些蚕吐了毒丝编成了一个厚厚的茧,把她困死在了里面。 “若若。”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有些犹豫又为难的口气。 “嗯?”她还在自己跟自己绕着该怎么办,没太留心他的语气。 “若若。”他又叫了一声,终于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坐起来,认真的看着他。 凌越山抚着她的脸,道:“若若,你跟我保证,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抛弃我。如果你保证,我就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他严肃又有些窘困的态度让水若云好奇了,秘密?越山哥哥还有秘密? 她认真的回答:“我保证。” 他却不干:“你把话说全了,保证什么?” “我保证无论越山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变成了什么样,我都不会抛弃越山哥哥。” “要永远永远哦。”他又追加了一个条件。 “嗯,永远永远。”只要他开心了,让她说什么都行。 他盯着她,好半天不说话了。不是说有秘密的吗?她拉拉他的衣裳,催道:“秘密呢?你不会又是唬我的。” 他嚅嗫道:“没唬你,不过,我说出来,你真的不能嫌弃我哦,别忘了你刚才已经保证过了的。” “当然了,我保证不嫌弃,你快说呀。”他的态度让她更好奇了,真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嗯,你知道我不小心中了鬼蚕毒。”他不自在的动了动,把她抱得紧了紧,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里:“那个毒其实有个很严重的后果,薛神医这段日子给我诊病的时候发现了,但我怕你会不要我,便让他帮我瞒着你们。”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很严重的后果?“难道,难道你的毒并没有除净?”她有些急了。 “不是,不是,毒是除净了。但是……”他难以启齿的样子,终于一咬牙:“但是我不能有宝宝了。”他看她惊讶的表情,忙又补充道:“不是说不能亲热了,我当然还可以的,是说就算亲热了,也不会有宝宝了。” 她还是反应不过来,怎么可能,她呆呆的。凌越山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若若,我知道你很喜欢小娃娃,是我不好,中了这么个怪毒,我也不想的。可是就算是不能有宝宝了,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比宝宝更重要的,对不对?” 她看着他,他好着急,很紧张,她急忙点点头,这种心情她当然明白,她天天煎熬在这样担惊受怕的情绪里,没想到,越山哥哥也遭到这样的苦,她又用力的点点头,她心疼他啊。 看她点头了,凌越山开心了,他笑笑,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住她,禁不住的一啄再啄:“若若,我的好若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嫌弃我的,我真害怕你会因为这个不要我了。我保证,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会疼你,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别离开我。”他把她紧紧抱着,似松了口气,卸下了心口的大石。 水若云窝在他怀里,忍不住也伸臂紧紧将他抱住,她心中也分不清是喜是悲了,这原本是发生在越山哥哥身上的一件惨事,可为何她会有隐隐喜悦的心情,她真是太自私了,可是她的确觉得如释重负,原来老天爷还会再给她机会,她还能跟他在一起。 坦诚以对 水若云紧紧的抱着凌越山,心里咚咚的乱跳着,听着他一声接一声喊:“若若,我的好若若,你对我真好。”他掩不住声音里的喜悦,而她是挣扎又挣扎,她该不该,也趁这个时候把事情坦白了? “越山哥哥……”她有些犹豫的唤了声。 “嗯?”他低头对她温柔微笑。 “其实……我……”她嗓子那卡着,她很慌,还是说不出口。 他把她的慌乱看在眼里,看她有些急的红了眼眶,遂捧着她的脸,皱起眉头盯着她,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其实还是嫌弃我的吧?那我可不干,我俩可是正经拜堂成亲的夫妻,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要是因为不能有宝宝了就抛弃我,我可不依,我做鬼都会缠着你,缠到死,死了还要接着缠,反正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俩永远绑一起了,永远不分开。” “才不是呢。”她终于落了泪,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越山哥哥坦坦荡荡,什么都愿意跟她说,可她却瞒着他,但她就是说不出口啊,她该怎么办?“我才没有嫌弃你,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是我不好,我很不好,你不要怪我。” “你有多不好?”他笑笑,用指头抹去她的泪珠子。 她软软的偎着他,撒娇着蹭,嘟囔着:“反正是很不好。” 他搂着她,感觉她整个放松的把重量全靠在他怀里,忍不住又笑了。“难道你趁着我受伤,喜欢上别人了?”他语气中的玩笑意味很浓。 “才没有,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的。”明知道他是在闹她,可她还是忍不住急急的辩驳。她的答案让他开心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那难道你把下辈子偷偷订给别人了?”他接着假设,换来她使了力气却不痛不痒的一拳,她心里正难过呢,他却一个劲的闹。 “要那样我可不干,下辈子还是我的,下下辈子还是我的,让别的男人都死一边去。”他抱过她狠狠吻住小嘴,力道大的吮疼了她的小舌头,他扶着她的后脑吻的深,直缠得她喘不上气来,她用力推他,涨红了小脸。 凌越山看她脸色好了些,又啄了两口:“这样有些精神气才好,我看着你不想理我我就难受。” 她有些心虚,把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呯呯跳的声音,越山,越山,越山…… “若若,没有宝宝我们也可以过的很好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收起了玩笑,语气里满是惶恐和忧伤。她的心一下被绞痛了:“我保证,我发誓,真的,越山哥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和你在一起。” 他把她的小脑袋从怀里挖出来,深深的看着她:“那你可要记住了,你今天说过的话。” 她早被迷了心窍,不自觉的用力点头。他满意了,又把她严严实实搂怀里,两个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他抚着她的背,让她舒服的眯了眼,有些晕晕欲睡了。 他轻声的问:“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她枕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嗡嗡的,温暖又让人安心,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等不到她回话,他又接着说:“你慌里慌张的,担心什么?若若,你跟我说话,永远不用慌,我是你相公,是你最亲近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分担的。”他小心翼翼的暗示着。 她自他怀里抬起头:“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真的。只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你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好。”他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你要想多久都行,我陪着你慢慢想。不过,若若,”他把她抱高了,将自己的惶恐表情坦露在她的眼前:“别让我等太久,我也是会害怕的。” “我决不离开你,我保证。”她大方的再一次承诺,将他紧紧抱住,越山哥哥真傻,就算没有宝宝,她也绝不会嫌他,弃他而去。 水若云每天都想着要尽快将压在心里的大石搬开,她每天都在给自己打气,可一看到凌越山,她就觉得难于启齿。这天凌越山说要去水家再看看师父和九尾公子,顺便可带她一起回娘家,水若云自然欢喜不已。自那天被凌越山从水家带回,水若云就没敢再提回家的事,何况他这前不久才跟她坦白了心底最脆弱的伤心事,她怕他以为自己有嫌弃之心,更是不敢提回娘家的事,但是她娘的确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她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正觉得孤立无援呢。所以凌越山说回娘家看看这个提议,真是正中她的下怀。 回到了娘家,凌越山把她送到楼琴的屋里,然后径自是办自己的事了,水若云满心欢喜,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离去前与楼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楼琴烧了壶热茶,给水若云倒了一杯。水若云一边捧着杯子暖暖手,一边道:“娘,你怎么好久也没来看我了。” “你那会在家里住了这么久,越山发了脾气把你带走,我后来又去的勤,你爹爹便提醒着,可别又把越山惹恼了,怕到时让你难做。所以这阵子,我便去少了。” “嗯,还是爹娘想的周到。”水若云喝了口热茶,胃里暖暖的:“越山哥哥心里是真有事的,可我没发觉,所以让他这阵子难过了。我往娘家跑,娘又天天来看我,越山哥哥是有点紧张,他怕我不要他了。” 楼琴笑笑,背过身去摆弄着暖炉上热着的壶:“怎么会?他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孩子似的。” 水若云咬咬唇,看看屋里只有自己和娘,便低着头小小声将凌越山的隐疾说了。看楼琴背对着她,没有反应,以为娘亲会嫌弃越山哥哥,赶紧过去将娘抱住了,头靠在楼琴的后背,低声的道:“娘,别怪越山哥哥,他对我的好,你们都是知道的。别说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就算我还好好的,我也决计不会离开他。娘,其实老天爷一直都待我很好的,我以为我没有机会了,结果没想到,那个毒却连越山哥哥也会受影响的。这样,我还能安心跟他在一起的,你说对不对?” 楼琴红了眼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拍拍水若云环着她腰上的手,声音有些哽:“对,我女儿这么乖巧,老天爷一定会对你好的。越山这个病,咱们自己知道就好,别在他面前说了,省得他伤心。” “嗯,我知道。”水若云一个劲的点头,她当然是心疼相公的,在他面前从来不说这事了,这几天一直粘着他,缠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楼琴深吸口气,转过身来拉着水若云的手:“既如此,那便是老天爷给你们小俩口的缘份,让你们好好的一起过日子,安安心心的,那些事,你就别再往心里去了,越山既是遭了这个难,你要是再有什么别的心思,可让他怎么办。” “我不会的啦,我一定好好守着他,不让他难过。”水若云晃晃楼琴的手,表明自己的决心:“可是,娘,我好想告诉越山哥哥我这边的事,可我不知怎么开口才好,每次想说的时候就是说不出来,你说怎么办?”女孩家在这个时候遇上了难题,自然是想到娘了。“要是,我这会要是说了,会不会让越山哥哥伤心?”按理说,现在凌越山正为自己的毛病不好受,她要是说了,他肯定更能体谅和接受,但这样会不会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而且万一他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反而取得了反效果怎么办? “那你要不要娘帮你去说说?”楼琴问。 “不要,我想亲自告诉越山哥哥。”她摇头,这样的事,她一定要亲自跟凌越山坦白。 “那你就勇敢一点,他连他最难启齿的都跟你说了,对你用心至此,你早些跟他都说明白了,自然能将伤害降低,你说是不是?越山这孩子,他对你是什么样的,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放心吧,他只会更加疼你的,有伤疤又怎么了,他一定不会在意的。”楼琴努力劝她:“你们刚成亲那会,娘确实担心过,担心越山以前见识少,之后有名有利了,见到的姑娘家又多了,可能会生出二心来,但这两年,你们遇到的人和事都不少了,他却是对你越来越好的,娘是真的放心了。” “娘。”水若云扑在娘怀里,连娘都这么说了,所以她一定是可以的,对吧。 “傻丫头,你不是自己也说了,连老天爷都帮你,越山现在这情况了,他还不得更是死死守着你的,你就是放一百个心,事情越早说出来,你就越早舒坦了,事情自然越快过去。你和越山,还是那样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啊。” 水若云受到了鼓舞,觉得有勇气了。他们在水家一起吃了晚饭,之后跟着凌越山欢欢喜喜回家了。临走,楼琴拉着她低声说:“乖女儿,你别太为难自己,该说的就说出来,说出来就舒服了。越山是个好孩子,他值得你托付的。”这话说的水若云心里甜甜的,娘亲夸奖凌越山,比夸奖她自己还让她开心。 晚上,她特意让丫环在大澡池里,准备好了热水,然后把人都打发走了,决定自己伺候相公洗澡,在这样亲昵的环境里,对他坦白一切。 她上了楼,把他的换洗衣物拿好了,下来的时候正好凌越山已被家仆请了回来。看到她跑上跑下的忙,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他故意惊讶的道:“这是怎么了,还特意把我叫回来。”他一回到家里,看水若云坐立不安的拉了丫环嘀嘀咕咕的,便找了个理由去巍云楼去了,把地方空出来让她安心折腾。果然过了好一会,就有仆人按夫人的吩咐来请了。 “越山哥哥。”她开心的扑过去,被他稳稳接住了:“你回来的好快。” “听说娘子大人唤我,我赶紧火烧屁股的往回赶啊。”他咬她的鼻子,笑道。他按水若云指的方向,把她抱进了澡房。 澡房里热气腾腾的,甚是温暖。水若云赤了脚,挽了袖子,过来动手替凌越山宽衣:“越山哥哥,我今天伺候你洗澡哦,你欢不欢喜?” “你要是能陪我一起洗,我更欢喜。”他一边在她忙碌的动作中偷着空隙亲她,一边调笑。 她手上动作一顿,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接话。凌越山光着身子跳着:“好冷啊,我先下去了。”扑通一下,跳到热水池里去,在水里翻腾了几下,大呼舒服,这样一闹也解了她的困窘。 水若云看他在池子里开心的笑,心想着他光着身子,这会子又高兴,说了也不好有啥大反应吧,应该是个好时机。她拿了巾子和皂角豆,过去坐在池边,替他擦着身子。凌越山舒服的眯了眼,靠在池边上乖乖任她摆布着。 水若云终于开口轻声问:“越山哥哥,如果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凌越山闻言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嗯,这得看是什么事了。不过要是以前我或许会生气,可自从我中毒后变成那样,你不嫌弃我,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你对我这样好,我什么气都不会生了。” “那,”她停了动作,咬了咬下唇,道:“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似有转机 凌越山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静静等着她的下文。水若云低着头,盯着自己泡在水里的白生生的脚丫子,因为身体血气不足,变得瘦弱的关系,两只脚丫子瘦骨棱棱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了,真的是丑。这段凌越山抱着她的时候摸到她身上没肉了,早就急得不行,天天跟厨房嚷着要给她补身,但她寒毒深种,内体不顺,哪是食补就能解决的。 她不敢看他,趁着自己还有勇气,快速的说着:“你身上的鬼蚕毒需要用鬼蚕的涎沫制解药,而鬼蚕需要与你相符的活血来喂养,这么巧,我的血正合适。所以……”她的头更低了,声音也弱了下去:“所以我就用血喂了鬼蚕。” “越山哥哥,其实你不要怪你自己不能再有宝宝了,不是你一人的问题。我……我被鬼蚕咬了,便是中了鬼涎香之毒,我也不能……生宝宝了。可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她把事情说出了口,一下觉得如释重负了,强压的悲意这下子是涌了上来,化成了泪水,从眼眶滴落,一滴一滴打在热水池里。 “我没想到原来你也承受了这样的痛苦,我这段日子一直担心害怕,我也会怕你嫌弃我的。”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凌越山。“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别怪我,好不好?”泪光中,凌越山的身影有些模糊,但她确确实实看到他对她很温柔的在微笑。 凌越山张开了双臂,柔声对她说:“来,让我抱抱你。” 水若云再忍不住,一下跳到水里,窝在他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原来我的性命都是我的宝贝若若救的呢。看我多混蛋,一点都不知道。”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能这样哭出来,真是好多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苦,我是你相公,不但没有保护好你,反而让你受了连累,还一点都没有体恤到你的心情,让你得一个人承受这些,你原谅我,好不好。” “才不是,越山哥哥最好了。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只要能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的。”她压抑太久,终于可以渲泄情绪,干脆搂着他的颈脖撒开了哭,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我当时都想好了,如果你有个什么,我也不要活了,我跟你一起去。别说让那蚕虫喝点血,就是割了肉喂它,我也愿意的。” 凌越山紧紧抱着她,闭了闭双眼,压下心头的痛意,怀里这个娇娇弱弱爱撒娇的小女人,总在最危难的时候表现出她超强的勇气与魄力,让他怎么能不多疼她一点。他这会哽着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着她。 “是不是很痛?”许久后,他终于能够开口。 她摇摇头:“已经不痛了。可是我好丑。” “怎么会丑,在我眼里,我的若若最好看。” 她眼睛对上他的,眼珠子还在眼眶着打着滚,盈润湿亮。 “让我看一看好不好?”他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小心翼翼的哄着。 她握着拳抵在胸前衣襟处,衣裳早已被池水打湿,湿嗒嗒的贴在身上,露着瘦削的身形。她紧张着,吞咽了好几口唾沫。凌越山没有动手,只静静的看着她。她看着他的眼睛,看到里面自己的影子,一滴泪划过面颊,她终于抬手解了一颗扣子。 她的手发着抖,求助的看着凌越山,于是他伸出手帮她,温温柔柔的力道,又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别慌,你相信我。” 白色的中衣落在池子里,浮在了水面上,水若云只穿着件粉黄色的肚兜站在凌越山的面前,她的肌肤雪白,瘦得锁骨突出,在那锁骨周围和肩头,肚兜的遮挡之外,好几个疤痕触目惊心的印刻在上面,凌越山没再继续脱,看她紧张的微微颤着,轻轻将她拉进怀里,低下头,吻在那疤痕之上。 泪水终于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纵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也耐不住这极致的心痛悲伤。大澡池子帮助了他,这满身的湿意让水若云无从查觉他的眼泪,但这些细碎的吻却是真的取悦了她。 她低声呻吟着,闭着眼靠在了他的肩上:“越山哥哥,你不嫌弃我的对不对?”其实她已经从他的态度和动作中得到了答案,但就是想听他亲口说。 “如果我因为太心疼,管你管得再多一些,你会不会嫌我烦。”原来担心她会知道他已经了解了所有情况,所以一些补身和生活照顾的安排他也只能偷偷摸摸,不敢大张其鼓,现在一切说开,他脑子里已经开始转悠着药要怎么喝怎么抹,饮食补身,日常作息等等拉拉杂杂一大堆事了。 “啊?”她睁大眼,抬头看他。怎么转到这上头了,还要再管多一点?她几乎已经是被他时刻紧盯,随身携带了,还要再多些那是要怎样? 他被她的表情逗笑,胳膊一举,将她抱坐在池边,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他终于开口道:“你把我想得太肤浅,以为我是这种只重皮相,不要媳妇儿的负心汉吗?别说这身疤全是为我,就算与我无关的,伤在你身上,便是伤我,我只会心疼,决不会弃你半分。”他半真半假的训,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亲昵玩乐的气氛。“你这样想我,让大爷我很生气,你说,要怎么罚才好?” 他半仰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拽样,逗得她扑嗤一笑,伸手去刮他脸颊:“还大爷呢?” “我都二十多了,自然是大爷。再老一点,便是老爷了。别岔开话题啊,你自己说,要怎么罚?” “才不许罚我。”她皱了皱鼻子,有些俏皮可爱:“你自己说过的,我最乖了。那就不能罚我。人家也受伤了,你看,你看。”她心中再无疙瘩,举起手臂展示着伤疤撒娇。 他抚了抚她的胳膊,沿着那些伤疤一路啄吻,弄得她痒痒麻麻一个劲的笑。他定睛看她,轻声道:“让我再看看别处好不好?” 她这次没有犹豫的点头了,自己动手解开了肚兜后面的小系绳,在他的帮助下又把裤子都褪了去。满身的疤痕这次是毫无保留的坦露在他的面前。 凌越山欺身过去,一个疤痕上落一个吻:“我都帮你亲一亲,准保就再不会疼了。”她怕痒,在他的啄吻下咯咯的直笑。他的双唇在她身上游移,最后一口将她胸前挺翘的小红果用力吞了。 她始料不及,仰头啊的一声,久违的刺激感受让她一下绷紧了脚尖,差点没坐住掉下来。他把她抱紧,舌尖轻柔的在果尖上打转。她耐不住抱着他的头,下意识的挺起胸脯,却是更往他嘴里送。她努力压下呻吟,喘着气道:“你又耍赖,那里才没有疤。” 他低声笑,双唇滑过浑圆的曲线,又含住另一只红果。含糊的道:“那些可恶的蚕虫,也没给我留下多少地方,明知道媳妇儿喜欢被我咬的,就这么些好地方了,我得多咬几口才是。” 她蹬着腿,去拍他的肩:“大无赖,谁喜欢被你咬。” “你明明就喜欢。”他用身体厮磨她,把她抱下来,吻住她的双唇。“才没有。”她绝对不承认。 他呵呵轻笑,道:“那好吧,我喜欢被你咬,你咬我吧。” 她真的一口咬在他的肩上,咬就咬。惹得他哈哈大笑,笑意带着肩在抖,弄得她没咬住,只得磨牙似的啃着。凌越山就势也吮在她脖子上,她也不甘示弱,扭头去舔他的喉结。二人嘻闹了一会,她没有体力,很快便累了,只趴着他身上轻轻喘气吟哼着。 凌越山还在一点点的尝她,她被他压在池边,舒服的抚着他的后背,迷离的神志在他的坚硬抵住她的时候清醒过来。她向上缩着身子,躲着,双手也去推他:“薛叔说不可以的。” 凌越山将她制住,耐心的一边磨摩着她一边哄:“我问过了,薛叔说你偶而一次没关系的,只要不是太激烈就好。” 什么?他居然是去问薛叔这个。水若云涨红了脸,还在推拒:“不行,薛叔说你这段都不可以。” 凌越山暗地里翻了翻白眼,要不是为了身下这个磨人精能心情轻松些,免得看他一近身就跟见鬼似的,他也不用求薛神医下这个医嘱。现在好不容易两人坦诚以对了,气氛又这样好,她酡红着脸湿软着身子已然为他准备好,他岂会容这机会错过。 他轻松将她制住了,将她的双腿圈围在他的腰际,压低了身子轻声在她耳边哄着:“薛叔说这话已经过了很久了,我现在恢复的很好。你乖,就让我做一次,不会让你累着的,好不好,我身体已经可以了,我保证。” 他的气息吹得她的耳朵麻麻的,耳垂被他含住了,只觉身体再没半分力气,他一边哄着一边已经慢慢的推进,她呜咽着抱紧他的肩膀,哪里还顾得上推拒。她被结结实实的充满,被他轻柔的推顶带进魂消之境,她快要融化,紧紧搂着他寻求依靠。 凌越山说到做到,他这次果然一改以往的强悍作用,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可即便这样也让水若云耗尽了气力,她最后已有些晕晕然的半睡过去,对怎么结束的,怎么被抱上了楼完全没有了印象。 也是从这日开始,两个人都能笑对此次的劫难。水若云也越来越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体,她甚至可以指着那些她有印象的疤痕告诉凌越山这是被蚕咬的第一口,这是两只蚕一起抢位置造成的,她说一下,他便新一下,最后让她在他身上同样的位置也咬一口。 每天,凌越山都会一日三次替她擦药,这可比她原来自己躲着匆匆擦一擦要好的多。药浴的时候,他在旁边蹲着,陪着她说话,时不时伸手进来闹她一下,让枯燥难捱的时光也过得飞快了。 凌越山也果真如他所说,管得更多了,每天她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在打理,因为凌越山自己的事务也很忙,所以他亲自挑了银儿和另一丫环,训练出来只伺候水若云,而事无巨细的每一样都要跟他报备,他亲自安排打点布置。 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在巍云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巍云楼里他办公的屋子,专辟出了一角给她休息玩乐打发时间,因为她家大爷在巍云楼呆着的时候,她也要相陪。他处理铺子和分堂的事,她便在一边想睡就睡,想吃就吃,闲了也听听银儿报报府里的大小事,装装当家主母的样子。 凌越山心里其实还是很着急水若云的毒伤,薛神医说了,这么长时间的服药和医治,也只是把毒给控制了,这鬼涎香甚是毒辣,它不是那种一下子便致死的巨毒,却是顽固盘踞在身体里,一点一点的耗掉人的精神气,折磨着身体,中毒者哪怕是生了小感冒,也能被折腾到濒死。而要去除这些毒,却跟抽丝一样的困难和漫长。这让凌越山每日都小心翼翼的守着水若云,生怕她有一点点的差错。 薛松在冰窖里还养着那些鬼蚕,用动物的血在喂着。他已经去信云雾山,请求其师父的相助。关于这点,他跟凌越山说了,他的师父脾气古怪,是不见外人的,而且求他治病,规矩还多,非病入膏肓不治,非千两诊金不治,非顺眼之人不治,而且求医者还需答应三件事。如果他师父同意了,他们便等水若云身子养好了些,便去百桥城求上云雾山。凌越山当然不会把这些诊金和要求放在眼里,只要若若能健健康康的,让他答应什么都行。 另一方面,凌越山也想起了那日偶遇的韩姑娘,虽然不知她与薛松相比医术哪个更好,但当时她给若若调养的那些,的确是立竿见影的,而且薛松也说了,也多亏得之前水若云的身体体质甚佳,也才能渡过此劫。所以凌越山抱着一线希望,也派人去百桥城,打探这个韩姑娘的踪迹。 他特意与薛松打听了这个韩姑娘,薛松也承认与她相识,却也没有多谈,只说这韩姑娘也是个高人,百桥城里人人皆知,她偶而会在百桥城给远道而来的求医者义诊,但她每年出现的时候甚少,也很神秘。 可薛松与凌越山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都没有好消息,薛松的师门回信,说师父闭关许久,不知何时出关。而百桥城里众多医馆,每个医馆都认识韩姑娘,却无人知她的来历和去向,而她也许久没有在百桥城里出现了。 凌越山一边派人在百桥城继续等待和打探,另一方面,一直监视鬼域的探子也来报了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鬼域整个人间蒸发了。探子报他们几个一直在鬼域外围扮小贩或村民,时不时的探问监视,可有几日鬼域里出来几个人,在山脚那闹事,到处找人麻烦,他们恐怕暴露行迹便退了稍远处,按兵不动几日。结果等风平浪静了,再回去,却看整个鬼域已是空城,连鬼蚕洞里那些鬼蚕也被搬走了大半。此事甚是诡异,鬼域之后的行踪他们也一直没有找到,不过探子这段的观察所得,也验证了童天策确实与鬼域有关。 凌越山这段诸事不顺,哪件事都没有好进展,心头甚是压抑,但对着水若云,他却还得装得轻轻松松,无忧无恼的。但他自己没有察觉,水若云却是敏感的发现,她的相公眉宇之间,越来越是威严。 这日,几个意外的访客终于让凌越山喜笑颜开。门房来报,一个自称叫韩姑娘的人,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公子,带着几位家仆来访。 上路求医 这位客人着实是让凌越山喜出望外,他遍寻不到的贵人,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嘱咐了门房有礼相待,请进来好生伺候着,一定要把客人留好了。又唤了家仆去请薛神医,打点安排前厅里的招待,另外还安排了收拾客房小院。然后他赶紧也替水若云穿戴好了厚衣,加了披风,带着她往前院客厅里去,他想着让那韩姑娘第一时间能瞧瞧这水若云的病情。 还未走进前厅,就听得里面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咱们可说好了,你问到了东西咱们就回去,这次离家实在太久了。” 韩姑娘带笑的声音答道:“好的,我的主子,全听你的。” “哼,听我的?听我的我们就不会在这了,绕了这么远的路。”那轮椅公子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不满。 凌越山心中一急,生怕他们说着说着就要走,赶紧走快几步,赶进了厅堂。入目所见,四个精干护卫模样的人站在轮椅公子的身后,那韩姑娘蹲在他旁边笑语盈盈的陪他说话。桌上摆好了热茶点心,凌府的三个仆人远远站在屋角待命随伺。 凌越山一进屋,冲着那公子一抱拳,一想还真不知道人家姓什么,便唤了声:“公子,韩姑娘,诸位远道而来,我凌越山事先不知,未有好好准备,招呼怠慢了,莫怪。” 那轮椅公子似在不高兴,只冲凌越山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招呼了。倒是那韩姑娘站起来福了礼,笑笑道:“凌公子莫客气,我家公子姓聂,是我们不请自来,打扰了。” 凌越山正想跟她说派人去请她许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那韩姑娘却是看到了一旁的水若云,咦了一声,道:“凌夫人中毒了?”说罢,已自动自发的想上去把脉。 凌越山心中大喜,这韩姑娘果然是神医,看几眼面色,居然便出窥出中毒。他急忙请她就座,把水若云也扶到桌旁坐下。韩笑认真的把了好一会脉,其间薛松接到仆人来报,也匆匆赶到,进来看韩姑娘正把脉,便也不言语,只向轮椅公子恭敬的一施礼。 韩笑把完脉,直接便问站在一旁的薛松:“那些鬼蚕你还养着吗?”薛松先是抱拳施个礼,然后答道:“都在冰窖里养着呢。”凌越山没注意这韩姑娘与薛松之间的对答自然,只陷在这韩姑娘居然什么都不问,便知道是鬼涎香之毒的狂喜中。 “韩姑娘,若若的毒能治的,对吧?”他迫不急待的想得到保证。 韩笑想了想,道:“倒是可以一试,不过得送到云雾山才行。现在凌夫人体虚,走不得远路,我可以帮她调养好些,你们送她去云雾山吧。” 凌越山看看薛神医,心里有些失望,他道:“韩姑娘,薛神医便是云雾老人的弟子,他之前联系了云雾山,可是听说云雾老人一直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关,把若若送过去了,会不会反而延误医治。” “闭关?”韩笑与薛松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轮椅公子。那轮椅公子冷冷一哼:“不必看我,我可不知道。” 韩笑想了想,明白了,她微微一笑,道:“凌公子不必担心,这把身子调养强健些能上路去也还需要一段时间,等把令夫人送到了百桥城,那云雾老人想必也出关了。这鬼涎香之毒甚是麻烦,还是送到云雾山的好。” 凌越山有点闹不清,是这韩姑娘不愿给治,还是真得云雾山不可了?他看了一眼薛松,薛松忙道:“越山,韩姑娘既然这样说了,必是只能送到云雾山救治了。你莫担心,师父到时一定出关了。” 凌越山想了想,也只能无奈点头,冲着韩笑道:“那就劳烦韩姑娘了。”韩笑点点头:“凌公子莫担心,此毒虽麻烦,却不是不可治,云雾山上定有办法。” 她此言一出,薛松象是吃了颗定心丸,应和道:“越山,韩姑娘这么说,定是错不了,你放宽心吧。” 凌越山这才查觉,这轮椅公子和韩姑娘到来,似乎给薛松增加了不少信心。他点点头:“那给云雾老人的酬金千两我会准备好的,需要答应的条件我凌越山也绝不推辞,还得请薛叔代为向尊师转达。”他转头拉着若若的手,她冲他温柔一笑,他又道:“薛叔,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若若能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痛,我都愿意。” “我不要和你分开。”水若云补充一句,生怕万一云雾山提的条件是这个呢。 薛松和韩笑都笑了出来,薛松逗趣道:“水丫头呀,我师父不会扣着你不放的,你又干不了什么活,条件自然得跟你相公讨去,不会太为难他的,你别心疼。” 这话把水若云说的红了脸,这边轮椅公子却不高兴了:“笑笑,你不是说问到了花药咱们就回家的,现在怎么又要给人治病了,这事薛松自然会办了,你凑什么热闹?” 凌越山心里一紧,看了一眼薛松,却见他低首而立,没有说话,韩笑却不以为然,又蹲回轮椅旁握着轮椅公子的手,轻轻笑道:“花药的事,我想在这研究几天,就顺手帮凌夫人治治病嘛,薛神医辛苦了,我就在旁帮帮忙。” 轮椅公子还待说什么,韩笑却转头朝凌越山道:“凌公子上次给我捎的花药和花谱册子我收到了,不过有些地方不明白的,想来再请教一二,还有有些花种我也还想厚颜向凌公子再讨一些。” 凌越山自然是满口答应的,莫说只是要些花,便是让他把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家产全交出来,只要能把若若治好,他都是愿意的。他瞧这韩笑对花药确实着迷,便有心讨好道:“韩姑娘想要什么尽管说,我这处没有的,想必我义兄宗氏花谷那会齐全,到时我自会帮姑娘讨去。” 韩笑听罢笑颜逐开,连连道谢。轮椅公子在旁冷冷一哼:“那些个破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的?” 韩笑听了,转头冲公子一笑,应道:“主子说的是,不过听说这苏州城景致迷人,我们以前都没来过呢,就多呆两天,逛一逛看一看可好?” 轮椅公子看了她半晌,终于道:“那就呆几天,弄完了我们就回家。”他虽然靠坐在轮椅上,却是威严有气势,跟凌越山初次见到的他乱发脾气的孩子气大相径庭。 韩笑乖顺的应着:“好,都听主子的。” 轮椅公子又转向薛松和凌越山:“要准备什么做什么,你们就赶紧的,笑笑还要陪我。”凌越山还未答话,薛松赶紧应了:“好的好的,我们不会累着韩姑娘的。” 这话似乎让轮椅公子满意了,他“嗯”了一声,对韩笑道:“我要休息了。”凌越山赶紧道:“我这已经备好了客房,还望聂公子和韩姑娘莫嫌弃。” 韩笑高兴的道了谢,凌越山亲自领着他们去客房,让水若云先回依山院等着。他前面走着,听着韩笑和她家公子在后面嘀嘀咕咕的:“你瞧凌公子对他家夫人多体贴,我们就顺手帮个忙,这不人家还给了花药做谢礼吗?你就当这几日休息了,好不好?不要不高兴。” “哼,花药又不是我想要,就我最不体贴了,你不满意?” 韩笑从容又有耐心:“怎么会,主子最是善解人意了。” 两个人的对话让凌越山勾起了嘴角,这二人主不主仆不仆的,倒是有趣。而薛松在一旁正经又尴尬的模样,让凌越山有些好奇,或许他们几个都与云雾山有关,凌越山当然知道这云雾山之事避讳较多,所以也不多问,只要能治好若若,什么都行。 凌越山给他们安排的是个独立的小院,雅致又清静,这下那轮椅公子表现出满意的神情来。韩姑娘婉拒了凌越山派的仆人,只道她家主人不习惯旁的人伺候的。他们的马车和马也从后门进了来,原来还有两名随仆刚一直在外守着马车,马车上拉拉杂杂的一大堆东西,这出门的装备可不比凌越山给水若云准备的少。几位仆人似乎也习惯了,熟练的把车上的东西搬到屋子里,这韩笑也推着轮椅公子进了屋,过了一会她出来问了到哪去找凌越山和薛松便又要进去忙。凌越山赶紧派了家仆在院子门口守着,若是有事唤人的,也有照应。 凌越山回了屋,抱着水若云转着圈圈,他满心欢喜,这一次若是能将她送上云雾山,想必是真有治愈的希望,他的若若可以不再受这病痛之苦。他吩咐了下去,那客院里的贵客,全府都要打起精神来好生伺候着,要什么就给什么,不得怠慢。 可那韩姑娘和轮椅公子进了屋,就一直没有出来了,那六个仆卫也没了踪影,院子里静悄悄里,也没人出来要求要什么,但候在院门的二个仆人不敢离开,只一直守着,他家凌爷吩咐的事,下人们可没人敢怠慢。 直到太阳西斜了,韩笑独自一个出了来,她递了一个菜单子给凌府家仆,说这是她家主子晚饭要有的菜品,然后又去寻了薛神医,两个人进了冰窖看鬼蚕去了。凌越山得到消息,便在巍云楼里等着,可等了半天,却是薛神医一个人过来了,听说那聂公子醒来不见了韩姑娘,又不高兴了,所以韩姑娘便赶了回去。不过薛神医也带回个好消息,他跟韩姑娘讨论过了,这几日可试着先换几味新药,把毒再压一压,若是有效的,可先暂时改善一下水若云的体质,便能支撑长途跋涉。 晚上,韩笑又出现了,她过来再给水若云把脉和确定方子,凌越山对让她这样两头忙觉得很不好意思,韩笑却不以为意:“我家主子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是有些小脾气,但他是好人,有不礼貌的地方,还望凌公子莫怪。” 水若云笑着看了凌越山一眼,要说到脾气不好和不礼貌,她家这位凌大爷也是不遑多让,所以他定不会五十步笑百步的。凌越山看她那顽皮的笑脸,就知道她想什么,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满是纵容的笑了笑。 这鬼涎香果然是难缠的毒,韩笑和那聂公子在云山居一住就是近两个月,她忙忙碌碌,夹在陪伴公子和诊病两件大事里,与薛神医换了好几种药和诊治之法,才算真正找到抑毒之道,这两个月,水若云的胃口果然好了许多,睡得好了,精神气也起了来。凌越山看在眼里,心里欢喜极了。 而凌越山自己的毒,之前薛神医已经是治的差不多,韩笑又重新再诊了脉,点出了几样更快的治本方法,薛神医在旁听了,连连点头,拿笔记下了。 这下凌越山也是充满了信心,对韩姑娘越发的信任,她既然说到了云雾山就有救,那就是一定有救了。 这期间,齐书鹏带着九尾公子告辞走了,九尾公子经过这一劫,整个人有些呆呆木木的,穿着打扮细节更是讲究,但却更不愿下地了,连红毯铺了路的,他也不怎么愿意踩了。话也不太多,经常发呆,他身上的伤早已治好,可这精神状况却一直没有好转。韩姑娘给他诊完后,说出的结论与薛神医一样,心病还需心药医。于是齐书鹏便带着九尾公子,在他那一众华丽婢仆的簇拥下,先回去了。 凌越山这一段全心顾着水若云,对师父那边能帮的忙很少,九尾这样,他也确实不知该怎么办。齐书鹏觉得把九尾带回去或许会有帮助,九尾年少时经历过一些事,或许就是他的心病所在,他这个做爹的,之前没有尽过责任,现在便是有了机会为儿子做点事,这心药,他来找。 九尾公子走了,有一个人是很高兴的,那就是梅满。梅满从那鬼域回来后,年心芙并没有兑现承诺,起初梅满不太明白,后来他了解到,居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九尾公子。原来那九尾公子伤病后,精神一直不太好,若是年心芙来看望他,他便能高兴几分。年心芙当然不会给他希望,但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让他难堪伤心,所以婚事便拖了下来。 但其实梅满一直想不明白的另一个原因,是年心芙恼这傻大个不开窍。她是在他出发前一时冲动说了那话,可他回来总也得该表示些什么吧。可这傻大个没有,回来了理所应当的等着她成亲,好象是她求着他,他来配合一下搭个场子,这算什么事?年心芙当然也有几分女孩家的傲气,当然不愿这样稀里糊涂的就嫁,怎么也要等这傻大个给句话。 可梅满哪里知道这些,他哪会想到自己没给话,他就寻思着这阿芙言而无信了,说话不算话,中间居然还夹了个九尾公子的原因,傻大个心里堵呀。 所以直到凌越山要带水若云上路去求医了,梅满还没有将年心芙摆平。凌越山看他这付境况,可怜巴巴的,直骂他没用。水若云倒是有心相帮,她拉着年心芙叽叽咕咕的说了好一阵的话,让梅满心里七上八下的。 凌越山终于与水若云上了路,聂公子与韩姑娘这一队人也是一同前往的,原来他们也住百桥城,这样正好都是一路了。凌越山高兴的是,这样在路上,若若要是有个什么不舒服的,除了薛神医外,还有个韩姑娘可以依靠,这样心里可真是踏实多了。他在马车里搂着水若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半路劫杀 凌越山他们一行,三辆马车,十多匹骏马,队伍是浩浩荡荡,走的是宽敞的大官道,住的是城里最好的客栈。那轮椅公子处处讲究,自然队伍行进的速度是慢的,不过这也正合了凌越山的意,这样水若云一路也不用辛苦,又有两个神医照看着病情,此安排甚好。 一路无事,他们磨磨蹭蹭走了一个多月,已走了大半的路程。这日天气甚好,他们在路边小憩。凌越山拉着水若云出了马车,在林子里晒晒太阳,走动走动。虽然一路照顾有加,但终归是长途跋涉,水若云的精神不太好,而且不知为何,越往百桥城去,她就越有些发慌。 凌越山拍拍她的脸,伸指揉了揉她的眉心:“别担心,要不了多久就到了,云雾老人一定能治好你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慌。” “慌什么?万事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他将她拉进怀里,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她孤单。 不过,最近的确有些事很蹊跷,凌越山之前派到百桥城寻找韩姑娘的那两个探子,已经失去消息多日。原本韩姑娘与轮椅公子来了云山居后,确定了要将水若云送到云雾山医治,凌越山就去信这二人,让他们在百桥城里先行打点,好到了百桥城后衣食起居等都预先有个安排。当时这二人得了令,很快回复会办。可现在离百桥城近了,却一直没了他们的消息,这里面隐隐透着古怪。于是凌越山又安排了新的探子过去,一方面了解情况,一方面确保他们到百桥城的安排无误。 水若云听得凌越山这么说,忙扬起笑脸,或许真的是她想太多,反而让越山哥哥心里添堵了。凌越山亲亲她的脸蛋,怕她走累了,拿了小毯铺在地上,让她坐着晒太阳。 不远处,聂承岩与韩笑也在散步,韩笑推着这聂公子慢慢溜达,时不时笑着低头与他说些什么。后又蹲下来,替他整了整盖在膝上的薄毯,然后就趴在他膝上,聂承岩难得的一直有着笑意,伸手拧了拧韩笑的脸。 两个人正说说笑笑,天空中忽然飞来一只鹰鸟,在他们上空盘旋着。凌越山这边也看到了,那鹰鸟似在寻找什么,这令凌越山暗暗警觉,他正猜疑间,那鹰鸟却直冲聂承岩俯冲过去,凌越山正想跳起来去帮忙,却见聂承岩举起了手臂,那鹰鸟竟乖乖立于他的臂上。 聂承岩在鹰鸟身下摸出个小竹筒子,抽出了里面的信,原来这鹰竟是个信使。凌越山看聂承岩读着信,脸色越来越不好,便先将水若云带回马车去。等他出来,果然韩笑也推着聂承岩回来了,并请了凌越山过去,聂承岩宣布的消息,着实令凌越山大吃一惊。 原来信中所写,百桥城前一段竟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江湖人所围困,其中有些人装戴古怪,打扮成地府里的各式模样,还有一些是苗人打扮,也有的是寻常武林人的模样,他们武艺高强,下手毒辣,人数之多,竟然将百桥城整个封住。百桥城里的人不能出城,而城外许多前来求医的人都被赶了回去,若有挣扎抵抗的格杀勿论。这些人还在城中大肆搜括,将一些珍贵药品抢走,也杀了不少名医。 韩笑在一旁听得红了眼眶,这城中医馆她每一家都认识,如今遭此大难岂不让她悲痛感伤。聂承岩握着她的手,一边对凌越山说:“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不能按计划的路线去百桥城,必须先绕路,这群人来意不善,或者就在路上哪处等着我们呢。我们先往东去,绕到百桥城南边,摸清状况再议进城之事。” 凌越山心里一沉,惊悚不已,这百桥城是上云雾山的唯一必经之地,怎么就这么巧发生此事。而且江湖纷争闹得大的,不是没有过,但再怎么闹也是避开官府,用江湖人规矩解决。这现在这封城屠城用的是江湖寻仇手段,可却连全城都敢动,别的不说,这简直就是向朝廷宣战,谋反叛乱啊。这难道百桥城里的官兵就不管吗? 薛神医在一旁向凌越山解释,原来百桥城是个很特殊的城,溪河众多,是以建有百桥,可百桥城的名气却不在此。名医胜百桥,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从百桥城出去的良医多不胜数,甚至在朝廷里任职的御医,也有一半出自百桥城。一直以来,百桥城里只能寻医问药,不参与江湖事朝廷事,安乐详和。所以朝廷也就特别批准了,百桥城内,不设官不派兵。但也因为百桥城这特殊的地位,而且又背靠着神秘的求医圣地云雾山,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平静无事,寻仇杀戮在百桥城民心里,那是想象不到的事情。 可现在突然会出现围城屠城这么可怕的事,想必整个百桥城都没有想到,城里大多数是大夫和病患,事态看来是相当严重了。薛神医也是忧心不已,这百桥城里有很多大夫也是他的好友,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那云雾山会不会也被袭了?”凌越山很担心这点。 “云雾山目前应该是没事的,山上有奇阵,鲜少有人能上去。就连我们这些弟子,要上山也得山上打开阵门才得进。所以在江湖中才会有这样那样的传言。山中有食,封山几个月都不成问题,但云雾山与百桥城是一体的,那些人封城屠城,怕是盯上的并不只是百桥城。” “薛叔,会不会是我们连累了百桥城?”凌越山心情沉重,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此次事件诡异,而且信中所述,那围城人中,分明就有鬼域。 “越山,目前事态不明,你先别多想,我们先听聂公子的,绕道走,别中了套,其它的,再想办法。水丫头目前情况稳定,不会有事,你也别担心。”薛叔安慰着,拍拍他的肩,转身去安排别的事去了。 凌越山站着,看着那每天都笑咪咪的韩笑姑娘,如今急的落了泪,聂承岩将她搂在膝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百桥城里,想必有很多他们的朋友甚至亲人,这么多无辜的人,如果真是被他凌越山所累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不过,还没等凌越山心理煎熬几日,聂承岩之前所说的事就发生了,他们在半路真的被劫了。 那是一段难行的山路,两边岩壁,只有一条道勉强能通过一辆马车。这个地形是最容易安排突袭的,所以凌越山早早出来布置了一下人手和开路队形,十来匹骏马和护卫,分段夹护着三辆马车前行。快走出峡口时,突然高处砸下几块巨石,直冲着第二、三辆马车车顶而去,而前方乱箭射来,密密麻麻的罩向车队。 一切来得突然,但大家却早有防备。聂承岩带的六名护卫瞬间已跃上车顶,发掌推力,将巨石震开,紧随着巨石落下的,还有近十个黑衣人,一时间,众人打成了一团。 前方,凌越山领着手下挥剑挡开飞箭,一边大声喊道:“大家小心箭上有毒!”众人莫不提高警惕。凌越山瞅准了一个空隙,从箭阵中直穿过去,杀向放箭的队伍。箭队没料到能有人杀将过来,一时躲闪不及,一下被砍倒了三个。而就这一会功夫,立马有数人挡了过来,与凌越山缠斗在了一起。 凌越山的目标重点在箭队,他横剑一扫,逼退面前三人,一扭身一点足,闪电般的又冲了过去,刺倒两名箭手。这边五人齐齐上来逼他,凌越山扭腰躲开,闪身之前又伤一人。箭队自此已是乱了阵脚,车队这边也有三人脱困,杀将过来。 水若云与薛松坐在一个马车里,她惶惶不安的纠着手指,心里惦记得大伤初愈的凌越山,万一这场恶战又出了点状况可怎么办。薛松在旁也不知如何安慰,他自己也是忐忑不安,为医者多年,也一直在江湖中走动,遇到过的事不少,可这封城屠城,还要半路劫杀之事,他确确实实也是头一次经历。 另一辆车里,聂承岩早已挪坐到轮椅里,韩笑枕在他的膝上趴着,他轻轻抚着她的头,道:“别怕,万事有我。” 马车里是惴惴不安,马车外是一片血洗杀戮。凌越山领着众人将黑衣人逼退一段距离,马车上的护卫赶紧将马车赶出了峡道,以免又被压在缝里偷袭。而这边的黑衣人竟然又冒出不少,想来此次劫杀,他们是志在必得。凌越山别的不怕,但对他们用毒他是心有余悸的,在他看来,这些人跟鬼域铁定是有关系,不是鬼域派来的也是鬼域的同伙,刀枪无眼,小磕小碰在所难免,如果他们用了毒,这车上虽有神医,也架不住在半路上药品不全,再加上百桥城被封城一事,实在不得不让人心下惶然。 所以他一边杀敌,一边又大声叮咛众人小心对手是否使毒。也因为他们打得小心翼翼,一时间也难取胜果。就在这时,十多匹快马踏蹄扬尘,风一般的冲了过来,为首的大汉远远就高声大喊:“师父,我们来了。”竟是梅满与水仲楚赶到。 十多人转眼就已经杀进战局,水仲楚领了几人,去解马车那边的护卫之困,而梅满则舞着他的长枪直直冲到凌越山这边相助。有了援手,很快便将这批黑衣人解决,但这些人却竟然也是死士,打不过逃不走,竟然全都咬毒自尽了。 终于一切平静下来,水若云一跳下马车,就直奔凌越山而去,扑到他怀里紧紧将他抱住。水仲楚在一旁笑道:“妹妹啊,你真有良心,哥哥我风尘仆仆,不吃不喝的一路赶过来,没功劳也有苦劳啊,你看都不看一眼的。” 水若云被他说的红了脸,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能拗捏的又埋头进凌越山怀里。凌越山哈哈一笑,冲水仲楚和梅满一点头,表示了谢意。 薛松和韩笑仔细察看了一番,那几人自尽咬下的毒是蛇毒,散落在地上的箭头的确也有毒,却是蝎毒或者草毒,并没有鬼蚕毒,而有两个领头模样的人,手上居然戴着鬼蚕冰丝织的手套,薄薄透明的粉色,不仔细看差点就错过了,这可是好东西,这手套,普通刀枪都砍不破,而且可防百毒。鬼蚕是至毒之物,吐蚕极少,要织出两副这样的手套来,非常不易。这两个头目怕是安排施毒上毒的,所以特意戴上手套防身。 韩笑在他们身上又翻了翻,果然又找到几瓶奇毒,有一小瓶的,可能便是鬼蚕毒了。韩笑拿了这些毒,顺手就交给了薛神医,她对那两副手套是如获至宝。她乐颠颠的跑到水若云那,分了一副手套给她。水若云听她说的这手套如何如何的好,真是不敢收。 而韩笑却不以为意:“反正是捡的,就两套,我们是女孩儿家,当然宝贝先归我们分了。你收下吧,我们一人一套。” 她说的好象路边捡的小花似的,水若云却知道这东西在江湖人眼中实在是至宝,遂不敢拿。凌越山却一看这东西对水若云有好处,管它是啥宝贝,有人给就要。于是他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韩笑又开心的奔回聂承岩那,喊道:“主子,我捡到了好宝贝。”她倒是挺坦然,捡到这等宝物,都不用问过主人家上交,直接就当成自己的了。却看那聂承岩也没觉什么不妥,只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又还给她了。 凌越山也赶紧把手上这副手套让水若云收好了,要是碰上什么险事的,这手套怕是也能帮上忙挡一挡。 大家把现场该查的都查了,于是又赶紧上路找了个地方休息。落了脚,梅满和水仲楚这才把他们带来的消息说了。原来月影一直在寻找鬼域和童天策的行踪,这段终于有了进展。鬼域原来迁到了蟒神族的地盘去了,两家封山闭关,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勾当。不过附近村里倒是发现了一些血被吸尽的干尸,怕是养鬼蚕所致。甚至还发现一些蛇的干尸,怕是他们开始用毒物去喂鬼蚕,这样不知会制出什么毒来。 因为上次他们去鬼蚕洞抢蚕,鬼域那边已经知道他们想找鬼蚕毒的解药,于是也有派人到苏州来打听他们的进展情况,后来得知有百桥城的名医在为他们医治。钟启波得了这个消息,便跟着来探查消息的这人这条线去追踪,得知鬼域和蟒神族那边要在半路伏击,于是梅满便与水仲楚便匆匆赶来相助。 “果然是我们连累了百桥城。”凌越山听罢,心中免不了愧疚。梅满和水仲楚这时才知道百桥城的劫难,不由得暗暗咋舌。这鬼域和蟒神族,居然有这样的胆量和实力,敢封城。 “你不必自责,谈什么拖累,没有你凌越山,还会有别人。他们想阻挡的不是你,是鬼蚕毒的解药。”大难当头,聂承岩显出了他的当家气魄。“他们这么辛苦炼制鬼蚕毒,可不是为了寻私仇这么简单,没有人在背后撑腰,谁又敢动我百桥城。只怕是他们大计未展,而你误打误撞被救了回来,他们担心鬼蚕毒的解药面世,那他们之前大费周折的辛苦就白费了。” 大家这下听明白了,九尾公子是得令去围剿叛贼,从这里开始,恐怕就是阴谋展开的第一步,鬼域这些所谓叛贼,对九尾公子的弱点了如指掌,所以轻而易举将他拿下,既除了眼中钉,又多了一个试毒养蚕的活血库。没想到半路被凌越山插了一脚,把人救走。救走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新制出的鬼蚕毒居然被解了,凌越山又活蹦乱跳的送自家娘子去求医,鬼域就慌了。 如果大批量的鬼蚕毒解药面世,那他们的鬼蚕毒还能有个屁用,杀手锏变成了切菜刀,这让他们当然无法接受。所以还会想着从解药的根源,百桥城的名医或是云雾山上下手。而半路劫杀他们,当然也是为了断掉任何鬼蚕毒的解毒线索。 众人心里惶然,如此说来,这件事怕是真与朝廷之事有关,能指使动九尾公子自己去往陷井里跳,又能围城叛乱的,怕是只有太后那一族了。而童天策,想必在里面也脱不了干系。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办?” “以牙还牙!” 大战前夕 凌越山在江湖上闯荡的时间不算很长,还不到六个年头,可不知是他生性有招惹事非的特质,还是他就是一个既走运又倒霉的人,总会遇上一些狗屁倒霉事,却总在这些事里能结交上一些很特别的人。遇上宗潜月是这样,遇上刀小七和九尾公子是这样,更别提去抓个采花大盗就遇上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水若云了。 而现在,他遇到了聂承岩。 第一次见面是在客栈里,聂承岩是个只会哇哇大叫的别扭公子哥,病体无助的只能靠别人施援手。第二次见面是在云山居,聂承岩那时是个冷脸公子爷,摆着张臭脸表露着自己对不能回家的不满。而现在,聂承岩即更是坐在轮椅上,也展现出了他一个领导者的风范。 他很快布属安排,写了封信让那只飞鹰再带回百桥城。又让韩笑列了两张单子,密密麻麻写了人名和地址,韩笑又亲自写了封信,派了两个手下照着单子去搬救兵。而聂承岩却是自己另写信函,拿了信物让两个手下沿东去,向三个城池驻将求援。凌越山听得暗暗吃惊,他居然连其它守城之将都敢去请。 可接下来聂承岩又安排了一个人去办的事,却更是让凌越山目瞪口呆,他去信直接向皇上要圣旨,一来给到时前来相助的兵将们一个说法,二来要让皇上出面,以朝廷之名打压住叛乱的源头,推测中应该就是太后这支势力,这样一来,百桥城这边的后着才好下手。自然,随着圣旨而来的,要更强大的军队,他聂承岩不但要打尽这些胆敢围城屠城的恶匪,更是做给武林看,这百桥城,是谁也动不得的。 凌越山事后终于忍不住向薛神医打听这聂公子究竟是什么人?薛神医却为难的道:“按这情况看,你就当他是百桥城的城主吧,其余的,我实在也不便说,你就不要打听了吧。”一席话,让凌越山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到这围城一事上,聂承岩一下把六个护卫派走五个,只留了一个在身边,这样一来,他们的安全和防卫就全靠凌越山了,他布局安排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坦然大方,分明是摆出了一副信任托付的姿态,这让凌越山暗赞一声这聂承岩的气度。 凌越山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除了派出人手到百桥城打探之外,他也将手上护卫分组调配,务必护卫好韩笑和薛神医这二人。按情况分析,他们半路被劫,分明就是冲着这两位而来,所幸梅满和水仲楚带来了援手,这让他们目前暂时还无安全之忧。不过该避的风头还是要避,他们队伍太过宠大,招摇惹目,于是派人先在前面一路打点,而他们一众人等,分成几队,尽量低调的分散前行,最后在百桥城南边的一个叫康宁镇的地方潜居起来,等待援兵到来后再伺机而动 严实又隐蔽的农庄是目前他们的居所,水仲楚带着几个护卫出去了,去打探百桥城的状况去,梅满领着人暗地里四周守着,确保众人安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午后下起了小雨,滴滴嗒嗒,一大片挂着的玉米串、辣椒串在细细的水幕下显得干净发亮,颜色鲜艳。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农庄院落,若不是知道外面正剑拔弩张,光看这情景还真是一片详和安宁的景象。 韩笑正在屋里给聂承岩用药渣子敷脚,旁边小炉上还温着一小盆药渣,便于更换,屋子里满是药味。聂承岩靠坐在床上,脸色很不好,一到这样的天气,他的脚还是会抽痛,这让他情绪象高温下的火药,随时会爆炸。他每次乱发脾气都是在这种时候,倒霉遭殃的当然是韩笑,于是事后他就会很后悔,这让他很不好受。 韩笑把他脚上的药渣布条取了下来,倒在小盆里,又用勺子舀了热乎乎的新药渣麻利的用布巾包好,又敷在了他的脚踝上。他的脚因为病残的关系,很瘦,韩笑拿了剪子,趁着敷药的这会工夫帮他修剪一下脚指甲。 聂承岩一直瞧着她,终于忍不住向她伸了手:“笑笑,我很疼。” 韩笑把剪子放好,回到他身边,浅笑着推了推他皱着的眉心:“敷了药不是好些了吗?哪有这么疼。” “就是疼,疼死了。”他把她揽过来,埋头在她怀里,韩笑温柔的抚着他垂在背上的发,感觉他搂着她腰的双臂收紧了:“你就是趁我脚疼的时候偷跑的。” 她吸了口气,被他的胳膊勒疼了,他的脚筋受损,常年行动都是坐在轮椅上,所以手与臂的气力要比常人高出许多来。她轻轻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松些,他却不理。她摸摸他的耳朵,轻声道:“我没有偷跑啊,而且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你打我赶我走我才走的。” 他僵了一下,搂得更紧了:“你知道我一下雨就会发脾气,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你还走。” 韩笑微微一笑,顺从的道歉:“那是我错了,主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不原谅,说好了你就伺候我一辈子。”他的别扭劲又上来了。她习以为常的安抚他:“这是自然的,说好了我伺候你一辈子的。” “那我现在脚很疼。”他又绕回来,反正他脚疼,他委屈。这些年他的脾气是克制了许多,可别扭劲头却是有增无减。他终于松了胳膊,看着她。 她脱了困,赶紧去卸他脚上的药渣巾子:“我再给你换换药。” 他一探身,一把将她抓了回来,他的动作倒是超乎寻常的敏捷:“别管那药了,敷了很久了,不管用。你过来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就不那么疼了。” 她狐疑的看着他,外头细雨绵绵,屋里的光线也不好,点了盏油灯,他的眼睛发亮,专注的盯着她。她忽然红了脸:“主子,别闹了,一会你真该疼的利害了。” 他把她拉过来:“什么一会真疼了,我现在就是真的疼,你陪陪我,你一陪我我的脚就不疼了。” “主子。”她有点急:“现在大白天的,而且还有事忙呢。” 他脸一板:“你不听我的话了?你除了给人看病,不就是忙我的事?”他把她拉上了床,不高兴了,弯着腰板着身子去脱她的鞋,她生怕把他别着,赶紧自己脱了,缩腿窝上了床,可他脾气劲上来了:“反正你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依了。你自己说我对你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了,你要出去找药草我也陪你去了,你说不要回家想去苏州要花种我也答应了。可我小小的要求,你却推三阻四的……”他越说越大声,嚷了起来。 韩笑跪坐床上,一边听着他训,一边助他挪了脚,身体躺平下来。他躺下后,气势没了一半,她笑了笑亲亲他嘴角,很识实务的道歉:“我错了,主子。你再原谅我这次吧。” “哼。”她窝在他身边,他也嚷不起来了,只道:“你下次再忤逆我,我就……哼,你到时试试看。” “好好,我不敢了,你别生气了。” 他抱着她躺着,满足的叹了口气,两个人好久都没有再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惦记着他的脚疼,又生怕他真要做什么别的来。而且这样静下来,那股对百桥城的担忧又涌上心头了。 正胡思乱想,却被聂承岩吻住了唇:“你就让自己歇会吧,我保证,一定要让那些胆敢入侵的匪类自食恶果,之前是我太轻忽,以为足够安全。这样的错,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犯了。你不许再难过了。” 她静静的听着,乖顺的应:“好,都听主子的。” 这边凌越山也陪着水若云窝床上午睡,外头雨一直没有停,不知道水仲楚他们怎么样了,他还是有点担心。这几日不断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沿路及周围打听着他们的行踪,看来鬼域那边还是不死心,在找机会下手。他们悄悄收拾了几个,却也没问出什么来,这些派出来暗杀的人并没有接触到核心高层,对状况并不了解,只是领命打探行刺而已的。所以这段,他们也加强了暗地里的防卫。 水若云似乎也感觉到他的心事,道:“越山哥哥,前一段,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可这几日真出了事,我又不慌了。” 他笑起来,点点她的额头:“就是说你没事找来慌,真出事了也就那样了。” “真的,不是有句话说,是祸躲不过?我们其实很幸运的,每次都逢凶化吉了。我有大福星照着,上次中了毒,又被花谷的大奶奶抓了,我以为死定了,结果突然毒就没了,还认识了寻香姐姐和宗主。这次也一定没事,说不定原本我上云雾山会有困难,现在这么一闹,云雾老人觉得我们帮了聂城主的忙,虽然这事由我们而起,不过我们将功补过了,就很顺利的愿意医治我了。” 凌越山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真那么想?” 她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的眼睛深邃又有神,总能将她看透。她笑笑,晃了晃他的手,撒娇道:“好吧,我其实也想过,反正大不了一死嘛,可就算死,我也是死在你身边,我才不怕呢。原本我倒霉一点,就该在15岁那年死在花谷了,现在平白得了五年多的幸福时光,我也满足了。反正最好的最坏的状况也就这样了,我不怕。我要开开心心跟你在一起。” 凌越山将她抱紧了,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想起那时水若云被西牙拓下了夜迷香之毒时,她也是这样,要求最后的时光快快乐乐的跟他在一起,与他共同上路求药,到处走走看看。这几年,他们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家,那个家,他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没完成,就是若若想要的大湖,因为地不够,他在等旁边的那块地主出售,想着后面还有时间,慢慢再动工开挖,到时带着若若一起去看看。可没想到,计划还没有实施却又出事。现下这状况,时光似乎又回到了5年前。 “似乎每一次都是我拖累你。”凌越山细想想这些事,还真是:“因为西牙拓想逼我去送包袱,就给你下毒,这次又是因为我受了伤,连累你被鬼蚕咬,这还不算,又因为我获救,而引起鬼域对鬼蚕毒被解的恐慌,围城屠城,而让你得不到医治。若若,原来一直都是我害你啊。”他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 “可如果没有你救我,我根本就没有命让你连累啊?你难道忘了,夜香把我扔下山崖,有个鲁小子自己也跳了下来。” 他呵呵的笑了出来,伸出双指夹夹她的鼻头:“鲁小子?我分明是大侠。” 她调皮的笑笑,皱了皱鼻子:“那这位大侠,如果你现在再回到从前,知道这今后必然要发生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他想啊想,终于还是道:“怎么办,要是再来一次,我还是想缠着你。” 她听了眼睛一亮,嘻嘻的笑着,转过来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颈脖,与他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狠狠的道:“哼,算你识相,要是你胆敢怕连累我就不理我了,我就学那西牙拓,这辈子纠缠死你,让你不得安宁。” “哎呀,女魔头,我好怕。”他哈哈大笑,心情因为她而轻松起来。他把她抱紧了,她主动吻上他,把舌头探过去勾住他的,他纠缠着,享受着这大战前的短暂甜蜜。 “越山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唇齿间,她含糊不清的呢喃,重重打在了他的心里。 等待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凌越山想的那么长,半个月后,第一批援兵就到了。岭南霍家、武当派、红袖轩辕家、洛南剑法陈家等八组武林门派,均是派出人马前来支援。其中洛南剑法陈家,领队的居然是陈剑飞。 多年未见,水家兄妹自然与陈剑飞相谈甚欢,对水若云的病,陈剑飞当然也是细细询问,颇为关心。这让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水家女婿的凌越山心里酸得象打破了醋罐子,虽然事隔多年,但他对这陈剑飞还很是介怀,要不是当年他行动够快,说不定这宝贝若若还真就被她母亲安排了跟这陈剑飞配了对。而且这陈剑飞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娶妻,真是让凌越山很不痛快。 自第一批援手到后,其它各组人马也陆陆续续赶到,居然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大家,足足来了近二十队,还有二个城池的兵将也已经赶到,他们先行驻扎在百桥城外,与围城的叛匪形成对峙之势。但聂承岩却没有轻易攻城,他要等朝廷的人马。 他与众人商议合计,目前这些叛匪的目的,是想阻止鬼蚕毒的解药研制,所以他们的目标是城中的名医和药材,而自己这边,韩笑和薛神医无疑是最危险的,所以这两个人是保护的重点。现在各大武林家族赶来,虽然农庄之地暴露,但强攻农庄想必这些叛匪是不敢了,但要谨防他们乔装刺杀。而攻城之事,再等几日,其它城池的军将会带兵赶至,最重要的是,聂承岩要等皇上的亲自授命,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便是扛着皇旗去攻城。 现在围城的那群人,全是江湖打扮,口口声声说是江湖恩怨,想把朝廷背后支使的势力隐藏住,就算失败,势力根源尤在,还能东山再起。而如果聂承岩他们也是一众江湖人冲去厮杀,怕是正中他们下怀,闹到朝上,也不过是江湖莽汉的私仇引发的动乱,各城派兵平灭,杀完了,这事怕也就不了了之啦。但聂承岩偏偏不要如他们的意,他想的更远,叛乱的势力根源不除,百桥城和韩笑、薛松,甚至云雾老人就永远是他们的眼中钉。所以他也要把事情闹大了,用朝廷的名目来收拾这些叛匪,江湖豪杰们不过都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反过来狠咬这些叛乱势力一口。 于是这一段,大家除了各自分配攻城路线和任务之外,就是安份等待。来的江湖客太多,聂承岩要求他们离农庄稍远暂住。不是被围的严实就是安全,鱼目混杂,人越多越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伺机下手。大家得了警告,暗暗留心周围,加强了巡察。这一战,对手用毒,危险极大。韩笑和薛松忙碌的准备解毒丸药,赶在战前这几日分配到众人手里。 那日近午,聂承岩收了消息,由韩笑推着他在院中等待,凌越山、水若云、梅满、水仲楚等人都在一旁站着。不久,马蹄声声,黄土扬尘,一名宦官在几位兵将的护卫下骑着骏马飞奔而至,他急急捧着个明黄色的长匣子,一路高喊朝院里奔来:“圣旨到!” 各自算计 这急急送来的圣旨内容与聂承岩想要的完全一样,皇帝宣布此次百桥城被困事件是对朝廷的叛乱犯上,兹事体大,将严查朝中的幕后主使,并特派护国大将军领兵平乱,还百桥城安宁。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按聂承岩的计划推进着。 百桥城内一座普通民宅里,两个灰衣人正在秉告:“刚刚探子来报,几个将兵护着一名公公模样的,往康宁镇边的那个农庄去了。城外现在又多了好些兵力,我们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坐那把玩着紫砂壶的青衣人冷冷一笑:“这百桥城内果然是藏龙卧虎啊,面上看着与世无争的三不管地带,却连圣旨都能请来了。”他抬起头来,凤眼里闪着诡异的笑意,正是童天策。 两个灰衣人对视一眼,有些不解,这兵临城下了,怎么大人不急。“大人,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做戏做全套,让那些匪类好好的给我扛着,能杀多少官兵就杀多少官兵,我们也要为老太婆充点门脸气势才好啊,不然皇上追究起来,没点伤亡数字,怎么好给她定罪呢?” “这样会不会牵连到大人?万一一层一层的追究下来,那之前辛苦布的局……” “我十天前病死在家里,这可是有御医做证的,现在尸骨都入土了,一个死人能与此事有什么关系?这个时候相关有牵连的,都只会想着怎么推个活着的替罪羊出来,草草了事算是交代。要是脏水往我这个死人身上泼,那就是逼着皇上往深里挖了,一个不小心谁也脱不了干系,那些老狐狸可不会这么傻。”童天策冷冷一笑:“真要是碰上个这么想不开的,非要跟个死人较劲,那他们也只有挖坟的份,又与我何干。”无论这事最后结果如何,他是一死解千虑,脱身得干干净净。 这些童天策早有算计。跟着太后,反正无论怎么折腾,皇位最后也不可能是他的,他这样的棋子,再能干再有用,最后用他的人目的达到了,就会想着怎么把他给毁了。他自己不也正是这样对棋子的吗。 他童天策可不是个傻子,朝廷和江湖,两边他都要吃着。太后想把皇帝踢下来,他也想,可他却不想让太后的弟弟来坐皇位。 如今整了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叛乱来,不但能保住他的鬼蚕毒雄霸天下,无人能解,若还能将太后这老太婆也扳倒了,那就真是太妙了。从今以后,谁还知道他童天策的底细。反正这老太婆一直也没安好心,他将计就计,与她也互相利用了这么多年了,他想从她那拿到的好处已经都拿着了,也该到了让她永远不能说话的时候了。 “事情都按我吩咐的办了吗?”童天策喝了口茶,问道。 “大人放心,那些蚕、药材什么的,都移完了,只余了一部分在蟒神族那。若是他们追踪毒源,自然只会查到那去。鬼域和蟒神族那几个重要的,也都乔装撤出去了。” “好,很好!”童天策满意的点点头,哈哈大笑起来。这百桥城虽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利害,却也是帮了他大忙,他既能除掉鬼蚕毒解药之源,还能借他们的手灭了太后。真是妙哉,要不了几年,这天下就会是他的了! 童天策将杯中茶饮尽,对那二人道:“攻城之事不必管,让他们杀去,反正那些小兵小卒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被俘也说不出什么来。城里的那些暗桩都让他们注意着点,在外头没能得手,就等他们进城了再说,这城被攻下来后,那两个神医和水若云他们必定会进城,这次绝不能再有失了。” “大人请放心,咱们封城这么久,城里早就人心惶惶,乱得很,谁也顾不上谁,我们的人混在其中,不会暴露的。况且,他们才大获全胜,正得意呢,这又是回了自家地盘了,肯定会疏于防范。” “好,非常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水若云与凌越山共乘一骑,站在坡上远远看着兵将们和那些江湖高手们攻城,她兴奋的扭头对身边的凌越山道:“越山哥哥,我可比一般的侠女都要利害哦,我见过土匪,还见过最坏的大恶人,还见过采花大盗,还见过宗主和聂公子这样的人物,我今天连圣旨都见过哦,还跟护国大将军说过话,现在我连打仗都见到了。我太利害了。” “是,是,你最利害。”凌越山被她逗乐了,低头亲亲她的后颈:“你还跳过崖,还中过毒,还救过夫,还私奔过,还殉过情,还成过亲。你真是见识多经历广啊。” 她被他亲的缩了脖子,真痒,又被他的话逗的哈哈大笑。她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突然扭身过来将他抱住,仰着脑袋看他:“我还嫁了个天底下最棒的相公。所以,我此生再无憾了。” 凌越山将她紧紧抱住,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身子里:“这种时候,你又说这些来吓唬我对不对?调皮鬼。” “我哪有吓你,我只是想说,我相公天下第一啊。越山哥哥,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勇敢的,我一定会一直一直的陪着你。等上了云雾山,再苦的药,再疼的治疗我都不怕,我很快就会下山了,你一定来接我哦。” 凌越山皱皱眉,道:“进了城等安顿好了,我再跟薛叔和韩姑娘求求,看他们能不能跟山上说个情,让我也上山,我不想在山下干等着。” “你就别为难他们了,薛叔不是说过了吗,云雾老人的规矩是不能破的。你要对我有信心啊,我只要一想着你就在山下等我呢,我就什么都不怕,很快就会治好了,到时你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凌越山苦笑,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远处,黄土飞扬,马蹄声声,兵士们吼声震天,战旗被旗兵们挥舞着迎风飘展。此次之役,对那个护国大将军来说不是什么大战,只是听说叛匪们使毒,于是加了防备小心。城门那,将兵们正用大木桩在破门,十多人举着比腰还粗上一圈的大木桩子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大门。软梯已经挂满城墙,不断有士兵往上爬,也不断有士兵被打下阵来。一些聂承岩请来相助的武林侠士已经跃上了城墙,杀入城内。 这情形明显是攻城的一方胜券在握,可守城的叛匪却出乎他们意料的拼死抵抗,照理说,大军压阵,还有一众江湖高手相助,他们再顽抗也绝无获胜可能,可居然不见他们投降,似乎铁了心的要拼到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血。 之前援手到来之时,聂承岩已是安排他们围城守望,防止这些人悄无声息的窜逃,可一直未见城中有什么动静,似乎他们也在等大军的到来。这个情况,透出古怪。无论这领头叛乱的是谁,敢如此大动作,必不是有勇无谋之人,可为何不见好就收? 城中名贵药材被尽数抢走,名医被杀,医馆被砸,除了云雾山他们上不去,还有什么他们没得到的?为何要在这拼死候着?难道后面还有诡计在等着他们? 聂承岩远远看着战局,心里已经起了疑虑。 嗒嗒嗒的马蹄声响,凌越山带着水若云过了来,道:“这城破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快,他们似乎没有高手了,只靠着一堆小兵小卒强撑着。这不太合理,这些人打的没有章法,不象有本事筹谋围城屠城的。” “你也看出来?”聂承岩冲凌越山点点头:“这些恐怕都是幕后操纵之人的替死鬼,他把他们摆出来,定有用意。” “嗯,不是在拖延,就是有意掩饰着什么。”凌越山也觉得古怪。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城里必有埋伏!” 凌越山一拉马缰,道:“我去再嘱咐他们一声,看好薛叔的安全。进城后多小心。”他看了一眼韩笑,聂承岩道:“她自然由我照顾。” 凌越山一点头,带着水若云策马而去。聂承岩抬手压住韩笑扶在他肩上的手掌,握紧了。韩笑站在他身后,会意的开口:“主子放心,我定不离你半步。” 这城从午后开始起攻,太阳落山时便已攻下。聂承岩和凌越山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这已是入夜了,若城中真有埋伏,夜色中他们更不易察觉。为了确保安全,他们没有随众入城,找了临近的一个村子先住下了,行踪没有告之那些江湖侠客和来施援手的将军,只由水仲楚、梅满和聂承岩的两个随卫出面领头,带着官兵和众人在城中先进行了二轮扫城,该抓的抓,该俘的俘,很快也擒到一些流窜到城中躲避,想伺机再外逃的叛匪来。所有这些被俘的逆贼都关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严审,看看能不能问出些蛛丝蚂迹出来。 城中许多医馆药铺都被抢砸,暂时处理安抚住了,水仲楚他们带着兵挨家挨户的进行了可疑人物的排查,这严谨小心的劲头,比攻城时更甚。 童天策迟迟不见自己想等的人进城,暗探也探不出他们目前的踪迹,瞧这情形,怕是对城中之势也有了防心,这与自己设想的有些出入,有这么多官兵和江湖侠客相护,他们居然还这么小心翼翼的。童天策不禁冷笑,看来是自己把他们低估了。 “你们传令下去,让那些暗桩都藏好了,我们等的人还没有到。要有些耐心。”童天策对前来候命的灰衣人道:“从外面再调些人手过来,闹上一闹,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给他们增加一些胜果,人胜而气傲,这防御心自然就会弱了。” “明白,属下这就办。” “等下,再传令下去,发现目标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若有下手的机会别犹豫,我可不想错失任何的机会。如果三个目标不好同时得手,那个女神医和老头可以先放一放,先杀那个水若云,要是运气好的,能生擒便是大功一件。” 灰衣人不明白了:“大人,为何不先杀那老头,探子明明探到,是那老头解了鬼蚕之毒。那个女神医,据说医术也了得,不在老头之下。难道不是他们比较重要吗?” “医术再了得,没有药又怎么能解毒。我们手上的名医还少吗?鬼蚕之毒,我们也能解,不过,要用自己或是血亲的血先喂鬼蚕,才能制出解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那水若云并非凌越山血亲,为什么她的血能救?”童天策眼色狠戾:“我很想知道,她的血为什么这么特别。” “大人是说……” “杀了神医,是以防万一他们能研制出新方法取得解药,但这个万一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可这个水若云,分明就是一个解药血库,不杀她我们才真是后患无穷。”童天策勾起嘴角:“若能生擒,那就是天助我也了。” 哼,送这水若云上云雾山,说是要医治鬼涎香之毒,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存了用这活体血库大量研制解药的心思,这百桥城与那狗皇帝关系非浅,他断不能因为这个而坏了大计。 “让他们记住,若是百桥城那边和凌越山他们守得太紧,就集中精力,先对付水若云,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两个神医,我们可以慢慢来。总之,一定不能让他们把水若云带上云雾山。” “搜了两遍也没有抓到有价值的人?”聂承岩听了水仲楚和随卫的话,觉得很惊讶。凌越山也觉得古怪:“他们难道会遁地之术?” “暗桩在精不在多,如果他们预谋已久,是百桥城藏身也不是难事。那里本来就是外来求医者众多,如果他们一早就扮成病患或是家属进了城,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一排查出真假来。”聂承岩的随卫说道。 “抓到的那些叛匪都是立马就提审了,也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很多人都是江湖上的小混混,或是小帮小派,只受了煽动说要来办大事,能飞黄腾达,扬名立万,根本没摸清门道。有些是鬼域、蟒神族还有一些不出名的邪派弟子,甚至有些是刚入门的,也根本不知道深里的关系,对此事幕后计划完全一无所知,那些知道底细的,怕是早溜了。”水仲楚补充道。 “那我们现在又变得被动了?”聂承岩思索着对策,对方的目标在韩笑,这让他不得不加倍小心。 “不如,让我先回去。他们的目标既是我和韩姑娘,那我的出现,该是能把他们引出来吧?”薛松此言一出,立即遭到反对。 “薛叔,怎么能拿你做饵呢?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能查出底细来。” 薛松笑笑,拍拍水仲楚的肩:“就我一人,你们这么多高手还护不过来吗?我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这城里现在正乱,刚打完仗,伤者众多,又死了不少大夫,相信正缺人手呢,我也想赶紧回去看看,正好一举两得,你们抓你们的叛匪暗桩,我办我的事。仲楚,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把我护周全的。快把这事解决了,公子和韩姑娘就能早些回去,水丫头还等着上山治病呢。” 一席话也说的在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意了,是啊,这么多人,护着一人总该是没有问题的。 事实也证明,果然没问题。实际上,薛松大大方方的跟着他们进了城,一回去就立马加入了治伤医病的工作中,他忙了两天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一点危险的迹象都没有。而他们严把城门,只准出不准进,外城之人也严禁进城,封城状态下又再全城搜查了一遍,依然没找出可疑人物。 于是,聂承岩和凌越山决定,进城! 喜获麟儿 虽然聂承岩和凌越山他们推迟了三日进城,但城里的状况还是很糟,被烧砸的屋舍店铺残骸仍在,伤病求医的从医馆里排到了大街上,大多都缠着绷带拖着伤腿伤胳膊的。水若云透过马车车窗往外看,如此惨景让她心里很难过。 凌越山在她身后将她搂着,与她一同在看,转头瞧她悲兮兮的小脸,在她太阳穴上轻轻吻了吻:“别难过,坏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水若云抿着嘴点点头,红着眼眶:“只可惜我没本事,不能帮他们做些什么。” “别傻了,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平安无事,我就感谢老天爷了。可不能让你太利害,要你真是到处行侠仗义,那不得把我的心肝吓死。”凌越山做状的拍拍心口,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 她被他夸张的样子逗乐了,靠着他怀里,终于有了笑容。凌越山抚抚她的发,嘱咐着:“虽然你不是那些人的目标,不过这城里现在混乱,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你自己一定也要多加小心,在上云雾山之前,都不要离开我身边,知道吗?” 她用力的点点头,她还要一直一直陪着越山哥哥的。 马车掩了他们的踪迹,防卫也多摆在暗处,为的就是防止引起躲在暗处的叛贼注意。他们低调的进了城里的一处宅子,暂时住下。宅子似是聂承岩的行宅,宅中修整的道路平整,凡有台阶的地方都修了小斜坡,所有屋子均没有门槛,明显是为了方便聂承岩的那张轮椅。但这宅中布置简单,东西很新,似鲜少有人使用,役仆们也个个小心翼翼,殷勤有加,却少了点什么,不象是常年随身伺候的。 凌越山心念一动,遂问道:“这宅子里不会有什么新来的婢仆之类的吧。” 一旁的管事吓得脸都白了,他忙紧张的向聂承岩道:“公子放一百个心,小人绝对是按了吩咐严查了府中各人,全是可靠的,而且都是在这干了五年以上的老人了,五年以下的都遣出去了。” 这管事可是深知聂承岩的脾气,之前他的贴身随卫已经先行进城探查,连山上都下来了人手,又在宅子里前前后后的搜查过,管事看这架式当然也明白事态严重,早已按吩咐清理过宅中各人。尤其听说此事涉及到韩姑娘,管事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凌越山这一问,象是质疑这宅子里的安全,可不把这管事吓得冷汗都出了。 聂承岩听了那管事的话,只冷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管事紧张的不敢多言,心里又迅速的想了一遍没有漏了哪里没查的,没漏,全是查过的,他暗舒了一口气。倒是韩笑在一旁微笑着道了句:“辛苦陈叔了。”这陈管事慌忙点头谢过,今天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可他已经想擦汗。 韩笑看他这模样,忙让他先领着凌越山他们到客房安歇,算是替这管事解了围。她推着聂承岩进屋,摒退了屋中的丫环仆人,将他推到床边,一边动手铺了床一边道:“躺一会吧,一路折腾这么久。” 聂承岩表情终于温柔起来,为她对自己表露出来的心疼感到欢喜。他自己撑着床边往上挪,韩笑赶紧过来用肩膀搭了他另一边胳膊,一使劲,顺利把他搬上床。她替他脱了鞋袜,接着又脱外袍和裤子,一边跟他道:“你对陈总管就别太严厉了,都这么些年了,你还记恨呢?我都跟你保证过了不会再走了,你就别再给他脸色看了。” “哼!”他自己倒在床上,拉了被子盖住,扭头到一边,不想接这个话题,一说这个他就生气。当年每个没把她拦住的人他都记着呢,他本就不是个和颜悦色的,有这根刺在他心里插着,他当然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脸色。 韩笑把他腿上的被子掀开,把腿摆正了,给他按摩起来,他的脚筋是无法治愈了,双腿不能行走,只能在平日里多加按摩和活动,防止双腿肌肉萎缩退化。聂承岩舒服的在心里叹口气,他的腿的确有些发僵了,正绷的难受,按摩让他舒服多了,他的笑笑总是知道他需要什么,他把头转回来,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里被暖意包着,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她能治愈他的心。 聂承岩忍不住向韩笑伸出手,韩笑正把他的腿慢慢弯起再放直,做着腿部的运动,看他伸手过来,笑了笑:“好了,主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罗嗦了。别恼我,让我把腿按摩完。” 他伸着手不肯收,看韩笑不握,皱了眉要支起身来抓她,她忙停下手边的活,将手伸到他的掌里,让他如愿将她拉过去,躺在他身边。他也不管她身上衣服鞋的,把她往被子里拖。这慌得她轻嚷起来,挣扎着把鞋脱了去。 他如了愿,却搂着她不语,半晌突然道:“我知道你想去医馆里帮忙,虽然什么也没查出来,但现在情势不明,我依然觉得有危险,你别去好不好?” 韩笑心里一动,她知道他的担心,所以一路回来,看到惨状,依她的性子早冲到医馆里去医治伤病号了,就是知道他会担心,所以一直压着念头,连提都没敢提。想不到他还是看出来了。她轻声应着:“好,都听主子的。” 他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又道:“山上已经准备好了,待我把城里的这些事都安顿好,我们就回去。那个凌夫人治毒的事,我都吩咐好了,我们回去的那天,让他们依规矩派马车下来接病人。她的毒,也够你研究一阵的,其它的就别想太多,那些叛匪的事,我会处理,你别担心。” “好,一切由主子安排。那个凌少侠跟夫人,鹣蝶情深,真的让人感动。我一定会把鬼涎香之毒治好了,这段时间我琢磨了一些方法,应该会有用。若是走运,那株雾芯草结了小果就好了。或者用不了太多年,他们还有可能能有孩子。”这一切,都是不能跟外人道的,云雾山和云雾老人,是神秘的所在。 他忽然笑笑摸摸她的脸:“那你呢,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娃娃?爷爷也去了,你不会死守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狗屁誓言吧。”她要敢,他就去把老头挖出来让他俩重新再订一个新誓。 她脸红了,嚅嗫道:“那,怎么也得等孝期过了吧,我还要想想怎么跟爷爷交代。” “这有什么交代的,生个孩子又没有破誓,在你心里,难道爷爷比我重要,你只管跟我交代。爷爷那边我去说。” 她不说话了,再说下去,他又该不高兴了。她的沉默让他觉得她默许了,反正她许不许,他也总有办法的。他把她又搂紧一点,道:“最迟五天,我会把城里安顿好,然后我们就上山。” 不过这五天上山之愿,并没有实现。事情出在凌越山和水若云这边。 话说凌越山他们住下后,也立马开始安排自己这边已入城的人手,协助聂承岩和护国将军,而且虽然自在鬼域受伤中毒那时,到现在百桥城之战,一直未见童天策的身影,但他们始终觉得此事与童天策有关,可这时却终于收到了探子的回报,说童天策前一段病死在府里,说是之前替朝廷办事时被偷袭受伤,由此一病不起,终于撑不住过了世,朝廷还给他安排了厚葬。因为怕事情有异,探子又多探访了一些时日,确认真的下葬了才来报,所以耽搁了一段。 这事让凌越山觉得很蹊跷,按时间推算,说童天策被偷袭受重伤,应该正是他们为了年心芙动手的那次,童天策武艺之高,内功之深厚,怎么可能那一战让他受了伤就能一病不起,最后还去见了阎罗王。而且童天策此人诡计多端,城府之深,为了焚阳五绝功能潜伏十年的阴谋不动声色,连年心芙与乔英这般亲近的师徒关系都未察觉,可见其心思之缜密。鬼蚕毒之事,处处透着童天策的行事风格,有他阴谋的影子。这让凌越山也着实不放心,如果薛神医和韩姑娘有点什么差错,云雾山出了什么事,就这意味着水若云身上的毒没有了破解的希望,所以凌越山是绝不敢掉以轻心。 这日,聂承岩要亲自去城里的几家受害的医馆,处理被砸抢和大夫被杀的事,这几个,跟云雾山平素也有往来,如今遭此横祸,他自然要亲自出面安抚以表姿态。韩笑不消说自然是陪在他身边,而凌越山与水若云也跟着去了。一方面凌越山觉得此事因他中鬼蚕毒而起,百桥城多少也是被他连累,另一方面,他带着人手跟着,万一真有什么事,也能给护卫韩笑出一份力。 于是他们几人坐了轻便的小马车去了,水仲楚和梅满,还有聂承岩手下的一众人,在他们出发的路线和将至的几个医馆处都安排好了人手和暗里影卫,低调隐蔽的进行防护。 聂承岩他们去的最后一家医馆,被杀的大夫正巧也姓凌,医术也是有口皆碑,尤其擅长治毒伤,想必这也是叛匪对他下手的原因。凌大夫与其夫人,还有一个大儿子全部遇难,其夫人刚刚还生了个小儿子,可怜出生才3个月便失去了亲人。那日里是被丫环抱了躲在厨房的米缸中才躲过一劫。 那婴孩似是知道亲人已不在,已没有了以前的乖巧,整日里啼哭不休,甚是可怜。聂承岩他们的到来,其实已不能为这个凌家再做什么,仆人已经散去,得力的徒弟也被杀了,剩下个苦兮兮的丫环守着嗷嗷待哺的小主子不知所措。 或者是因为这家也姓凌,或者是因为这家的境况尤其惨,也或者是因为留下了个可怜的婴孩触动了水若云从此不能生育的悲痛心思,她听到这样的状况竟落下泪来。那个小娃娃躺在小床上使劲的哭,哭得脸都涨红,那丫环慌里慌张的将他抱起,一边应着聂承岩的话一边哄着孩子,可那娃娃怎么哄都不停,急着丫环满头汗。 水若云忍不住过去伸了手:“让我抱抱他好不好?”凌越山知她心里的伤痛,此景也让他颇为心疼。 那丫环看了看水若云,把娃娃小心的放到她怀里,教她托着头抱的姿势,有些腼腆的道:“自我家大夫和夫人去世后,这孩子除了睡觉喝奶时能安静一会,其它时候都是哭。其实以前他真的很乖的。” 水若云冲她笑笑,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笨拙的晃了晃,哄着。凌越山知她没什么力气,遂过来张开臂圈着她,替着她从下面托着孩子。那婴孩之前还哭着惊天动地,换了个怀抱,看着水若云,竟慢慢的停了下来,只轻轻抽泣着,两眼里还蓄着两汪泪,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凌越山打趣道:“哎呀,他一定是看出来你比他还爱哭,所以就决定省着点眼泪。” 这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弄得水若云红了脸,白了他一眼:“乱讲,我哪有爱哭。他喜欢我,你看他在看我呢。” 凌越山又笑:“好吧,他喜欢你,我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不把他当仇敌。”这话又让大家开心了一把。水若云羞得把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 那丫环道:“小公子看来真是喜欢这位夫人,这么些天,许多好心的邻里过来,谁哄他都不行呢,现在夫人这一抱他,他竟不哭了。” “那是我们有缘对不对?”水若云眨眨眼睛,逗着那娃娃道。娃娃这会完全不哭了,睁着水亮水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我们很有缘啊,我的夫姓也是凌哦,你也姓凌,我们是一家人哦。”小娃娃哪里听得懂,不过还是很认真的看着她,忽然伊伊哇哇的边嚷着边举起肉乎乎的小手掌,象是要跟她说话。这让水若云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聂承岩又问了那丫环以后的安排出路,那丫环道:“大夫家里已没有人了,值钱的东西全被抢走。我留下来是为了小公子,大夫和夫人平日里对我不错的。可是……”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水若云怀里的娃娃,又道:“可我身无长技,我只怕我养不活公子,这些日子,也全靠邻里们接济些,这长远下去,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一个下人,是吃得苦的,可我家小公子该怎么办?”她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水若云听得这些,心里越发难过,怀里的娃娃还不知道自己前途堪忧,这会居然还开心了起来,他蹬着两条小腿,抓着她的一缕头发放进嘴里啃着,一会又吚吚呀呀的冲她嚷着什么。一个念头突然在水若云心里升起,她抓住凌越山的胳膊,有点紧张又期待,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凌越山看着她突然兴奋紧张起来的神情,又看看两人怀里这个正玩得高兴的娃娃,忽然明白了她想什么,果然听她喘了喘气,道:“越山哥哥,我们可以收养他吗?可以吗?” 凌越山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脸,心里也咚咚咚的跳着,只要她开心,他愿意做任何事,可是忽然收养一个孩子?这可以吗? 这时却见那个丫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冲着他们两人磕头:“公子夫人好心,收留我家小公子吧。我小叶子做牛做马,定会报答公子夫人大恩。”她看这二人打扮不俗,谈吐气质都是好人家模样,适才小公子哭闹,这夫人也不嫌弃,愿意抱着哄他,而这公子又马上过来护着一大一小,必是心善之人。若是他们肯收留小公子,那便真是小公子的福气了。 聂承岩与韩笑对视一眼,韩笑忍不住过去轻声对水若云道:“凌夫人,你的毒虽麻烦,但并非完全无望,若是要收养这个孩子,你可得想好了,日后若你有了亲生骨肉……” 凌越山在一旁皱了眉,这话难不成是说他的若若有了亲骨肉还会对收养的孩儿不好啦?水若云却不以为意,她明白自己的毒就算真能抓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用不着十年二十年便解了,她的身体调养到能孕育一个生命也属大不易,这些薛神医都已经说过,韩笑自然也是明白的。水若云想着韩姑娘或许认为上了云雾山便是有机会,可她却还不知道越山哥哥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有子,而这个太私人隐秘之事,她也不想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奇迹出现,她如愿能为越山哥哥生下一儿半女,这收养的孩子,她依旧会疼爱。她只对韩笑微微一笑,道:“韩姑娘,我能保证,无论如何,会将他视为己出。事实上,我与我哥哥,就并非一母所生,但我家非常和睦,请姑娘放心吧。”韩姑娘不象是会说这样话的人,或许她也有自己的故事吧。凌越山看着她俩,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韩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不好意思起来。聂承岩推了轮椅过去握住她的手,对凌越山和水若云道:“若你们想好了,这事就由我来办。” 凌越山只看着水若云,水若云低头看了看孩子,他也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伸手去抓她的手指,一边还流着口水冲她乐。水若云抬起头来,对凌越山坚定的点了点头。凌越山笑笑,转头冲聂承岩道:“好,便麻烦聂公子了。” 一旁那名叫小叶子的丫环喜极而泣,连连嗑头道谢。于是一行人回府的时候多了个婴孩和丫头。 水若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还不知原来危险已经临近。 番外:相遇(凌诺、宗御日篇) 凌诺穿着桃红色的小袄,梳着两个娃娃小包髻,抱着刀楚洛送给她的胡萝卜小布偶,背着刀盈飘送她的漂亮小刀鞘,里面没有真刀,只是装饰,但凌诺还是觉得背着挺威风,这样让她颇有自己是小侠女的感觉。虽然她已经被断言这辈子做不成侠女。 此刻凌诺正嘟着嘴含着泪,忿忿的在街上走着。她不过才四岁,小小的个头,大大的眼睛,白嫩嫩的嘟嘟小圆脸,粉粉的让人真想捏一把。这样一个水灵可爱的瓷娃娃独自在街上走,当然少不得引人侧目。 可小凌诺全然不觉大家的眼光,她还沉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太讨厌爹爹了,爹爹是个大坏蛋,爹爹偏心,只疼娘不疼她,她要离家出走,她要去找哥哥,再不要爹爹了。等她长大了,她就把娘抢过来,不给爹爹。 她抱着心爱的布偶,闷着头往前走。 “糖葫芦耶,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好吃的流口水罗。”街边小贩叫卖的起劲,糖葫芦三个字迅速吸引了凌诺小娃娃的全部注意力。她一抬头,看那稻草扎成的高高的架子上,插满了一长串一长串的红艳艳的糖葫芦。凌诺真是控制不住要流口水了,她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到那架子下,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好象看着看着,就会有一颗自动啪的掉下来,正好掉她嘴里。可惜每一串每一颗都扎的好结实,掉不下来。 凌诺努力不懈的一直盯着,馋得吮起了手指头,这个时候她想爹爹了,爹爹手里有银子,能给她买,虽然每次都很小气的只分给她三颗,其余的都给娘了,但起码还有三颗啊,比现在瞧得见吃不着的好。 凌诺个头小,站在那架子下面,小贩冲着来往的路人努力叫卖着,一时间竟没注意脚边站了个小人儿。几个骑马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在小贩面前停住了,为首的墨黑色大马上,坐着个白衣小公子,十四五岁的年纪,白玉冠带将长发齐整的束在脑后,月牙白长衫,衣襟和袖口处有蓝色丝线绣的似花似蔓的图腾。他面露浅笑,整个人儒雅沉静,气质卓然。 小贩一看,如见仙人,不禁呆了一呆,这样的人物,不会想买糖葫芦吧。 那小公子跳下马来,走近凌诺看着她。凌诺终于察觉有个身影挡着了她的糖葫芦,依依不舍的把眼光转了过来。看见这个大哥哥很温柔的对她笑,凌诺看看糖葫芦,又看看他,不自觉的眼里露出了期盼。 宗御日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他蹲下身来,从她嘴里拉出了她的小手,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和嘴,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凌诺竟也不怕,事实上,她小小年纪也能分辩美丑了,这大哥哥长的真是好看,笑的又温柔,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气,而且最最重要的,他把她抱到了糖葫芦架前,伸手挑了一串最大的递到她手里,问道:“要这串好不好?” 凌诺笑得眼儿弯弯的,露出秀气的小贝齿,用力的点点头,这串最大了,她在下面看了好久,早盯着这串了。 凌诺一手抱着布偶,一手拿着长长一串糖葫芦,有些拿不稳,但还是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签子太长,她胳膊短,吃不到头一个,就从中间开始啃,小猫一样,啃得满脸糖印子。宗御日不禁笑出声来,替她把长签子拿住了,抱着她往旁边的酒楼里去。仆卫不用他吩咐,付了糖葫芦的钱,又牵上了马,在酒楼门前安静的候着。 酒楼的小二一看宗御日这贵公子模样,也顾不得奇怪怎么抱了个贪吃的娃娃,赶紧领至雅座,执勤招呼。宗御日点了些点心、小菜和汤面,又看凌诺实在是啃的费劲,遂又要了只小碗,把糖葫芦一颗颗卸了下来给她,用小勺舀着吃。 凌诺在美食面前,表现的乖巧听话,老老实实的坐在小二给她垫高的椅子上,等他都替她摆弄好了,赶紧舀了颗大的往嘴里塞。 “慢点吃,全是你的,没人抢。”宗御日这话说得凌诺心花怒放啊,这大哥哥真是大大的好人,这么多颗糖葫芦全是她一个人的啦,哈哈,小气爹爹哪曾这么大方过。凌诺高兴的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她摇头晃脑的雀跃不已,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认真的啃。 宗御日一边看她吃,一边仔细顾着不让糖渣子往她衣服上蹭,似是不经意的问:“小诺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爹爹呢?” “诺诺不要爹爹了,爹爹不疼诺诺。”她认真嚼着山楂果肉,没注意宗御日冲门口的仆卫打了个手势。 小二很快把点的东西上了桌,宗御日把装糖葫芦的碗拿到一边,凌诺立马伸手去护碗,可惜动作不够快,胳膊也不够长。宗御日好象看不见她的动作,只把点心盘子放她跟前:“诺 儿帮哥哥一个忙,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那我的糖葫芦呢?”她眼巴巴的表情甚是可怜。 “慢一点吃,就能吃很多啊。诺儿是想吃一刻钟那么多的糖葫芦,还是想吃一个时辰那么多的糖葫芦?” 听起来当然是一个时辰多好多,凌诺很聪明的选了一个时辰。宗御日微微一笑:“所以就要先放在一边,才能吃够一个时辰那么多的糖葫芦对不对?” 这个听起来也是对的,凌诺点点头,宗御日又道:“所以现在诺儿就有空了,帮哥哥先尝尝这个点心好不好吃。” 点心是糯米圆子芝麻馅,又甜又香,凌诺很认真的帮他尝了,好吃的微眯了眼:“好好吃。”她很自觉的把盘子上的另外二个也一起尝了。 宗御日笑笑,替她擦擦嘴,赞道:“诺儿真能干。”原来吃好吃的还能受表扬,凌诺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宗御日将面分了小碗,很自然的把小碗放凌诺面前,他自己大口大口的先吃了起来,说了句:“真香。”小家伙看着,当然也拿了筷子努力跟上,吃的稀里哗啦的,没注意这大哥哥早停了筷拿着帕子给她挡着擦着,不然全吃衣服上了。 凌诺这次离家出走,是缠着奶娘和丫环一起出来采买,趁她们没留意,自个儿半路偷溜了。正值快要午膳,她还没等觉得饿,就盯上了糖葫芦,这会总算是吃了顿饱饭。 宗御日叫了壶茶,一边陪着小娃娃坐着消消食,一边听她控诉亲爹的恶行。“我再也不要理爹爹了,他骗我,明明说好了昨晚让人家跟娘娘睡的,可是我今天醒过来,还是在我自个儿房里,每次都是这样,他是大骗子。” 她扳着指头数:“他抱娘娘比我多,他帮娘娘洗澡不帮我洗,喝粥娘娘的碗也比我的大。而且娘娘亲我,他还板脸。”凌诺越说越生气:“明明娘娘我也有份的,可他总是把娘娘抢走。”她说半天也没说清到底是因为爹疼娘多一点让她生气,还是爹霸占娘多一点让她生气。 “那我们先回家,但是不要理爹爹好不好,气气爹爹。”宗御日顺着她的意道。 谁知凌诺却是不愿:“不要,我不要回家。爹爹才不气,爹爹不喜欢诺诺。”她似警觉起来,防备地看着他,似乎生怕他抓她回家。 宗御日微微一笑:“好,我们不回家。”他忽然指指客栈门前的那匹墨黑色骏马,对凌诺道:“你看哥哥的那匹马漂亮不漂亮?” “漂亮。” “那你想不想骑骑看?” “可以吗?”她兴奋的睁圆了眼睛,他们家人每次出门都是陪娘坐马车,她都没机会骑过马,她好想骑。 “当然了,我说可以就可以。来。”他把她抱出了客栈,轻轻放到了马上。马儿很乖,一动不动任她骑着,凌诺兴奋又紧张,掩不住一直高兴的笑。 宗御日站在马下,望着她,赞道:“哇,诺儿好高大啊,真威风呢。” 她开心的咯咯笑,得意的仰了仰头。 “要是你娘看到了,肯定羡慕得不得了。” 凌诺一听,来劲了,她嚷道:“我要骑马儿给娘娘看,我想让娘娘看。” 宗御日足尖轻点,瞬间已翻身上马:“好,那你扶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给娘娘看,好不好?” “好,要快一点。”马儿已经开始慢慢前行,摇摇晃晃的让她感到有些紧张又刺激。 他伸手将她搂至胸前,轻夹马腹,马儿开始小跑起来。凌诺兴奋的尖叫,看着街景迅速往后退着,也没有去想为什么这个大哥哥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问自己住哪就能带她去找娘。马儿噔噔噔的奔跑,凌诺在马上大笑,在她看见自家门口的时候,她还在兴奋着。 凌越山和水若云接到宗御日仆卫的报信,知道女儿被宗家小子捡到,安全无忧,心里的担忧去了一大半,但又怕这女儿调皮任性,不肯回家,在街上闹性子给宗御日惹麻烦,正想着亲自去接回来好了,可还没等他们出发呢,又接到报信说在回来的路上了,于是两口子在门口等着。 凌诺在马上雀跃着,冲着爹娘使劲挥舞着小手:“娘娘,爹爹,我威不威风,象不象侠女?” 凌越山双臂抱胸,摆出了那副能吓退很多人的表情,这死丫头才多大点,竟敢离家出走,真是平日里太宠她了,他要不教训她这爹都没法做了。他与若若万没想到还能生个女儿出来,当初意外有孕让他们且惊且喜,所幸最后母女均安,可没想生出个这么调皮捣蛋的。水仲楚解释过,其实水若云小时候就这德性,所以不能怪诺儿,这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宗御日冲凌越山和水若云点点头:“凌叔、云姨。” 凌诺这才有所警觉:“你认识我爹?”她小脑袋想着,这好看的大哥哥该不会跟爹是一伙的。 宗御日低头冲她一笑,轻声道:“我们今天的事,小诺儿要帮哥哥保密哦,这样哥哥才能再带你去骑马和吃糖葫芦。” 他这么一说,好象有把柄落在凌诺的手里,这让小娃娃心里高兴极了,她点点头,悄悄的附在他耳边也道:“好,我不告诉爹爹。但是大哥哥要帮诺儿把娘娘抢过来,不给爹爹。” 凌越山在旁听得清清楚楚,一挑眉,这丫头片子胆子长天上去了。他长臂一伸,将水若云揽进怀里,响亮的在她脸上亲几口,凌诺一看急了,伸了臂向水若云:“娘,抱我。我也要亲亲。” 凌越山得意了,一把抱起水若云道:“若若,天冷,我们回房,别冻着了。”说罢真的抱着媳妇儿就回宅子了,凌诺伸着小胳膊,没人理,委屈的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 水若云从凌越山肩上往后瞧,笑着推了推他,道:“诺儿哭了,你别闹了。哪有跟自己女儿闹性子的。” “哼,她要抢我媳妇儿,她还有理了?不行,我要教训她。”凌越山管她是谁,一切企图抢夺他的宝贝若若的,都是仇敌。他们那大儿子凌睿,也是从小太粘娘,凌越山终于想明白了于是说男儿要志在四方,除了练武外还要有一技之长,而且他亲爹还是名医,于是顺理成章的把小小年纪的他每年有半年都要送到百桥城学习医术。这下磨练可是好,每次回来后都大有长进,人也沉稳多了,对娘也不这么粘了。凌越山甚是满意。 大宅门口,凌诺一边抹眼泪一边躲开奶娘的手,不让她抱,却转身向宗御日伸了胳膊。宗御日将她抱在怀里,往宅子里走。凌诺抱着他的颈脖,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委屈极了:“爹爹是坏人。” 宗御日用手指抹掉她的眼泪,看她湿润润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赖的看着他,不觉心里也有些发软,哄道:“没关系,哥哥会疼你。” “要很疼哦,要比爹爹对娘娘还要好才行,要把爹爹比下去。”反正她就是记恨她这个没良心的爹爹。 宗御日被她逗乐:“好,很疼很疼。” “那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宗御日。” 凌诺有些费劲的念这三个字,她人小小,有些字就是念不利索。宗御日又道:“就是太阳的意思。” 凌诺马上捡了容易上口的说:“那就是太阳哥哥。” “好,随你喜欢的叫。”宗御日对这称谓无所谓,不过是个小娃娃,怎么叫都行。 凌诺又道:“我有好多个哥哥姐姐呢,不过睿哥哥最亲,是我真的哥哥。”宗御日又忍不住笑了,还分真的假的,所以他也算是假的哥哥之一吗?凌诺扳着指头数:“有城哥哥、馨姐姐、还有萝卜哥哥、飘飘姐姐。” “不过,我现在最喜欢太阳哥哥。”凌诺宣布道。这太阳哥哥最好看,还长得高,差不多跟爹一样,还能把她抱这么高,还能给她买糖葫芦还有好吃的点心,还有漂亮的大马骑。这太阳哥哥肯定比爹爹还利害。 凌诺伸了圆乎乎的小胖手指,道:“太阳哥哥,我们拉勾勾,你要很疼很疼我,要把爹爹比下去。”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勾缠在了一起,凌诺甜甜的笑了。 番外:幸福除夕 农历大年夜那可是各家各户的大事,凌越山以前在山上与老头师父一起时,是不过年的,只看到每年年节的时候,村子和镇子热热闹闹的,觉得挺新奇,当然以他好奇凑热闹的个性,少不得去瞧了瞧。后来与水若云成亲后,跟了水家一起过年,才知道原来过大年那许多规矩,其实别的他不爱,全家人一起吃好吃的,穿新衣,点炮仗,逛年市这些他是喜欢的,因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宝贝若若总是笑的特别开心。 现在,每逢过年,凌越山就总是变着花样的去折腾,新衣、美食、玩乐的东西,平日里都不少,所以到了过年,总要安排些新的惊喜他才觉得能取悦媳妇儿。 今年,他也有安排。 云山居从11月里就开始布置了,这宅子不小,这里里外外好几个院子,几十间屋子,全部挂上彩灯,披上红布,摆上应景的装饰,光这样就是个巨大的工程。更别提还要满院子的栽上新花,连那个大大的思湖都要用红绸布和灯笼布置起来,凌越山说若若喜欢喜庆热闹一点。 从十月起,凌越山就派人出发去各地采买些希罕玩意,平时里少食的名贵食材,华美的衣料和饰物,凌越山计划要送的礼物列了满满一张单子。 今儿个就是除夕了,全府上上下下全部都换上了新衣,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着,凌越山却拉着水若云自午后开始就偷了闲,躲在巍云楼里不出来。 仆人们这么多年了也都经验老道,训练有素,一看当家夫人给主子爷送茶进去后,巍云楼里随伺的那几个仆人都被遣了出来,大家就都心如明镜,迅速退散,有事都得绕开这巍云楼走,大过年了,可别惹当家的不高兴。 水若云此刻发髻微乱,红艳喜庆的袄衫早被脱了去,丢在一旁的椅子上,里衣半褪,露着纤雅线条的颈脖和肩膀。她跨坐在凌越山的腿上,双手搂着他宽厚的肩膀,微喘着呻吟。 屋里烧着两盆暖炉,温暖如春,让她一点也不会觉得冷。她还奇怪怎么这么忙的时候突然让她亲自来送茶,进了楼里一看,平素里只要她不在便不会点的暖炉怎么烧的正好,一切小小的疑惑在凌越山摒退了仆人关了门后有了解答,原来她的相公压根就是起了坏心眼。 凌越山埋头在她颈间吮咬,一路向下,在肩头也留下了好几个红印,那里还残留着鬼蚕啮咬的伤痕,已经很淡了,浅浅的,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些痕迹来。他在那些伤痕位置亲了又亲,这些痛,至今还残留在他心里。 水若云明知无用,但还是忍不住道:“外头正忙呢,今儿个可是除夕,一会指不定大家就来了,你这主人家的还在闹。哎呀……”她被他使力咬了一口,恼得捶了他背上一下。明明就是他不对,什么日子啊还要这么任性,还不让人说他了。 凌越山抬起头来,露出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有的赖皮笑容,一边探身吮住她的唇,一边抱着她站了起来,把她放倒在桌上。把她的衣襟全拉开,扯了肚兜儿,道:“就是等今儿个呢,这前几日都忙,夜里你沾枕头就睡着了,我哪舍得弄醒你。今日除了等客人来,不也没什么大事了吗?底下人干什么吃的,让他们忙去。这也今年的最后一天了,你好好疼疼我,晚上年夜饭,一大家子,那群小鬼肯定得闹得晚,等睡了你又该倦了,我多可怜啊。” 水若云被他惹笑了,伸指轻括他的脸:“你最会装可怜了,女儿全是跟你学的,你还硬赖给我。” “诺儿象你这可不是我说的,爹、娘还有仲楚他们可是认真把你们娘俩对比过了,说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淘气。” “我哪有,我最乖了。”水若云可不服气。 他笑了,眼角显出了细纹,她搂着他的颈脖,挺身去吻他。他等她的那段日子,容貌老成的快,这些年来为了她为了这个家也没少操劳,岁月不饶人,已是隐隐在脸上显出痕迹了。 他趁势抬高她的身子,把两人身上的衣物脱净,唇齿碾缠,舌吮着舌,大掌往下探着,抚弄着她,两人情炽如火,烧得水若云快晕了头。她的濡湿染了桌沿,留下亮泽的痕迹,她也耐不住的绷着身子磨蹭着,娇声细细呜咽。凌越山笑着抬起她的腿,她颤幽幽的扶着他的肩,任他一点点把自己整个撑开来,慢慢杵到最深里。 充实而酥麻的感受让水若云舒服的半眯了眼,凌越山并不着急攻城略池,只顶着她慢慢磨,她紧紧抱着他的肩,咬着唇,压住自己的呻吟,不满的拍他:“你快一点,一会要是来人就不好了。” “你催我?”他笑出声来,依然慢条斯理的进出,细细的刮磨着她的内里。她渐渐耐不住,大声的哼吟出来。 她的娇吟把他荡得意乱情迷,身下紧致快美终于也让按耐不住了,他把她又平摆回桌上,拉高了她的腿,架在肩上,双手握着她的纤腰,开始加力快速耸顶起来。水若云难捱的甩了头,侧着脸贴在凉凉的桌面上,双手下意识的去抓支撑点,可桌面光滑坚硬,无处下手,伸远了摊了手臂又碰到那些纸张册子,她迷离中又生怕扯烂了他的公事文书之类的,只得探手抓住他的手臂。 凌越山推耸顶磨,享受着被她细嫩湿滑的强力绞吮,极美感受让他舒服的直喘气,看她双手忙碌的在桌上摸来摸去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想笑。他心疼她在这桌子放不开,终于把她抱起,坐回椅子上。 她获释般的赶紧抱紧他,撒娇的哼哼着亲啄他的脖子,他微微侧了侧头,配合着她动作,大掌舒服的抚着她的背。她的内里还紧紧的绞缚着他,他却不动,只拿了她的手放在身上,她会意的抚慰他,轻吻他的胸膛,他浅浅的呻吟一声,显然非常享受。可没过一会水若云却着急的推了推他,催道:“快点啊。” 他把她搂紧了,深深的吻住,实在舍不得放她,就不想这么快。他握着她的臀推顶着,笑道:“我们不去吃年夜饭了,好不好,人太多了,我想只跟你在一起,我们躲起来。” 她一口咬在他肩上:“净瞎说,多大的人了,你还胡闹。” 他撇撇嘴,不满意的嘀咕:“不能躲还不让我说说,想一下啊。”他把她的双腿架在两旁的椅子扶手上,让她扶好自己的肩膀,开始挺起腰发力快速顶撞。他摆弄的姿势将她的重心全压在两人相连之处,挺动之间力若千钧,全打在最内里的软嫩之上,这一来水若云失声娇啼,再回不得话,只绷着身子捱。 一时间屋里只余着喘息与吟泣,这样短矩又快速的用力抽顶,很快便杀得她弃甲求饶,细碎的喘着嚷“太快了……”,她乘骑在他之上,重力让她一下下的往下吞咽,便给他就着力道相迎着深捣硬杵,让她如何挨得住。 他着迷的看着她染着艳色的媚态,丝毫也不愿停,喘着道:“娘子,你一会嫌我慢,一会嫌我快,好难伺候。” 她忿忿的咬着他的肩,坏人,他就是个大坏人。他轻声笑着,低头吮住她的耳垂,抱紧她用胸膛去磨蹭她的。她终于再捱不住,哆嗦着绷紧了身子,被他推送到极致。凌越山也情炽焰涨,待不得她平复,便搂着她往一旁的软榻上压了过去。 屋外,忽然传来一个童稚的嚷嚷声,便是朝着这巍云楼来了。水若云一紧张,身子一僵:“是诺儿。” 凌越山不满的咬了一口她胸前的挺翘:“不许想别的。” “诺儿午睡醒了,她在找我。”她有些急,身子里还在被他制造的酥麻酸软占据,可心里却惦记着女儿万一跑了上来。 他放开了力道大幅度的抽耸,一边道:“有奶娘和丫环守着她,哪个够胆子放她上来,还有睿儿呢,他会把她哄走的。你乖点,现在只许想着我。” 果然隐隐有个男童的声音,一会外面安静下来。凌越山舔着她的耳朵,声音低低的:“我说的没错吧。”他压着她的小腹,让内里绞着他的磨得甚得利害,她止不住的颤,抓着他的手腕,却耐不住被他拉进甜蜜的消魂极美之境。 凌诺乖乖的跟着凌睿回了院子里玩,今天她被打扮的尤其可爱,穿着红艳艳的新衣,绑着红丝带,穿着红衣的小绣鞋,整个从画里出来的喜年娃娃。她五岁了,九岁的凌睿跟她一比,那可是老成多了。 “哥哥,你不要去学医了好不好,你一走,都没人陪我玩了。娘娘总是很忙,我抢不过爹爹。” “我过了三月才走呢,你乖乖的,不是还有馨馨和阿城吗?”梅馨是梅满和年心芙的女儿,水均城是水仲楚和梁弦歌的儿子,两个都是七岁了。 凌诺嘟了嘴,不高兴:“馨姐姐才没空陪我呢,满叔成天带着她。城哥哥又不住在这,也不能天天过来,而且城哥哥不好玩,他总被舅舅压着要念书。” 凌睿苦恼了,他最心疼这个妹妹了,怎么办? “哥哥,你带我去找太阳哥哥吧。” “宗大哥那里好远的,我们自己去不了。”凌睿还是有理智的。 “那为什么太阳哥哥可以自己过来?” “宗大哥是大人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长大了,我就把娘娘抢过来,然后去找太阳哥哥,然后……”小家伙的远大志向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一阵高声嚷嚷,两个孩子冲来进来。 “诺儿,诺儿,我来了。”说话的是个九岁的女孩,眉清目秀,长得甚是端正,她后面跟着个一般大的男孩,那模样竟也长的9成象,他气喘吁吁的扛着一个稻草捆成的长架子,上面竟然插满了红艳艳的糖葫芦。这是刀小七的双生子刀楚洛与刀盈飘。 凌诺和凌睿见了,惊讶的嘴都张成了圆形,好半天反应过来,凌诺欢快的蹦跶过去:“哇,萝卜萝卜,好多糖葫芦。”她一把抱着那女孩:“飘飘,好久不见。你们把糖葫芦全买了吗?” 刀楚洛一看怎么妹妹得抱了,他辛苦扛着大架子,想在凌诺面前威风一把,现在看来有些失算了,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该从爹手里抢着拿了。 “刀叔叔!”凌睿、凌诺尖叫着扑向刚进门的刀小七,凌诺趴着刀小七跳:“刀叔叔,我要飞飞。” 刀小七哈哈大笑,抱着凌诺轻轻向上抛起又接住,凌诺兴奋的大叫,玩得甚是开心。刀楚洛眼巴巴的看着,又看看自己扛着的糖葫芦架,他后悔了,他干嘛要抱着架子啊。不然诺儿肯定第一个是来拉他的手了,他跟诺儿最亲了,怎么能让妹妹和爹爹抢了先。 刀盈飘在旁边看哥哥的表情,忍不住用力拍他一下:“呔,看掌。”刀楚洛扛着架子本就吃力,被这么一拍差点跌倒,他一皱眉,怒了:“飘飘,你找揍。” 刀盈飘扮个鬼脸:“嘻嘻,打架我可不怕你。”飘飘可是立志要做一个象爹爹一样的侠女的,她练功可比这当哥的勤奋十倍。王楚盈还跟刀七开玩笑说过,看来这儿子是继承锅铲,女儿是继承大刀了。 凌诺和凌睿听得他们两兄妹吵闹也乐起来,凌诺拉着飘飘手道:“就是就是,萝卜,你打不过飘飘,飘飘可利害了。飘飘是女侠。” “哼,”刀楚洛头一扭,很不屑:“只会打架管什么用。” “嘿,萝卜头,你不服气是不是。”飘飘开始卷袖子。 几个孩子闹成一群小鸭子,刀小七咳了咳,拿出做家长的威严来:“好了,阿洛、飘飘,不是说好了要送糖葫芦去。” 原来他们一家人赶来苏州与水家一起过年,两个孩子过来找凌诺,却听说她在午睡,然后刀七又遇到了钟启波聊了几句,说是越山有安排善堂新年给穷人乞丐派食,于是两个孩子也嚷着要做好事,刀楚洛就想到了凌诺爱吃的糖葫芦,于是刀小七便带着他们买了材料,回来做了一堆糖葫芦准备给孩子们分一分。 于是几个孩子们手牵着手,在刀小七的带领下,领了几个家仆到善堂里派糖葫芦去了。刀楚洛心里喜滋滋的,这个主意可是他出的哦,看,小诺儿多欢喜,笑得眼儿眯眯的,好可爱。 一群人热热闹闹,糖葫芦很快就发的差不多,这时一匹墨黑骏马朝这边奔了过来,凌诺看见,开始尖叫大笑,朝着马便冲了过去。刀小七一惊,生怕马儿无状将孩子踏伤,一下窜了出去欲将诺儿抱开,却见马上骑士速度未减,只一低身一探手,将凌诺抱上马去。凌诺咯咯的笑着,抱着来人的颈脖叫道:“太阳哥哥。” 刀小七一挑眉,原来这是宗氏那小子。 大年夜,团圆夜,一大家子坐了二桌子,满满当当的。水青贤老两口、水仲楚一家、凌越山一家子、梅满一家子、钟启波一家子、再加上刀小七一家子,还有远道而来的宗御日带来了宗潜月准备的礼物。 人多热闹,几个孩子全玩疯了,丫环奶娘们忙个不停。小凌诺席间缠着水若云喂饭未果,她是不知下午时候她娘被她爹折腾的甚是疲倦,她爹正心疼,哪会让她娘再伺候她这个小祖宗,于是支来奶娘喂她。凌诺不高兴了,她人小势弱,再一次被坏人爹爹欺负了,于是转身投向了宗御日的怀抱。 凌诺自动自发的爬上宗御日的膝上,跟个刚被遗弃的小猫似的,可怜巴巴的巴着他。凌越山不悦的叫她下来,她扭着不愿,宗御日笑笑:“没关系,凌叔,我来照顾诺儿好了。” 刀楚洛赶紧凑过来:“诺儿,你跟我一起吃吧,我可以照顾你。” 王楚盈把儿子拉回来:“小鬼头,你自己才多点大,你抱不动诺儿。快坐下吃饭。”刀楚洛委屈的坐回来,看凌诺已经欢喜的开始吃这个吃那个。 水若云看着,倒是失笑,悄声对凌越山说:“咱家女儿这么小点,便能惹这桃花债了,你看萝卜不是挺喜欢咱家女儿的。”凌诺一直叫不好楚洛这个名,于是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萝卜,谁知这个当娘的也跟着叫。 “几个小鬼,懂什么。”凌越山压根没往这上面想,他夹了好些菜给她,堆满了一盘子。抬头看了看正跟宗御日撒娇的女儿,想起当初自己最爱搂着水若云喂她吃东西,笑了笑,忍不住把她搂过来,亲亲她脸庞。水若云涨红了脸,在桌下暗地里掐他一下,这大年夜,众目睽睽的,他年纪也不小了,真是不害臊。 一屋子人吃饭的吃饭,喝汤的喝汤,上酒的上酒,聊天的聊天,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反正这俩人十来年都这样。 晚上,凌越山终于把他精心准备的礼物献给了水若云,那是在那思湖之上,烟花绽放,竟现出云朵的模样来。几个孩子在旁边一个劲的雀跃着:“那是云彩,是云彩。哇,还有大山……” 凌睿拉着妹妹的手,大声道:“看到没,有云还有山,那是我家,可漂亮了。”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灿烂耀眼的烟火下,新的幸福一年到来了…… 再遇不测 水若云跟着出门一趟,回来就抱回个孩子,这把一直在忙护卫之事的水仲楚和梅满吓了一跳。三个月大的小娃娃面团似的,一路已经睡着了,水仲楚和梅满围着他看了半天,新奇的很。 梅满粗粗的手指头忍不住去戳一下那小娃娃白嫩嫩的小脸团子,轻轻的,生怕给戳破了。小娃娃吧叽了一下嘴,吐了个口水泡泡,扭了头继续睡。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梅满太喜欢他了,又想去戳他,被凌越山啪的一下打了手:“别老碰我儿子,一会吵醒了。” 梅满嘟囔着:“就再玩一下。”被凌越山瞪了,终于老实下来。 水仲楚瞧着这娃娃心里也甚是喜欢,向凌越山问道:“你们真的考虑好了?这可是个孩子,不是狗啊猫啊的。” “嗯。”凌越山点点头:“我们也不太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若若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这孩子也可怜,想来也是上天的安排吧。”凌越山看看孩子,笑了起来,道:“你没看见若若抱着这孩子时的表情,我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开心了。”只要是能让若若开心,别说收养一个,就是收养十个回来,他也愿意。 梅满也蹭过来问:“师父,这娃叫啥名?” “小叶子说,凌大夫给起了个名叫凌睿,我跟若若觉得也挺好的,就依人家亲生父母的意思,就叫凌睿,不改了。”其实凌越山自己也是孤儿,所以对这个小凌睿也是打心底里疼,小小年纪,就惨遭不幸,父母双亡。不过幸好现在有他们了,他跟若若,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凌睿不知怎么的,忽然醒了,他动了动胖乎乎的胳膊和腿,睁开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围着他的三个大人。小叶子一回来就被带走问话去了,水若云在隔壁房里由韩笑给她扎针治毒,剩下这三个大男人守着个孩子,看他醒了都有些慌。 “他醒了,糟糕,会不会哭?”凌越山想起这娃娃的哭功有些头疼。 梅满道:“师父,你才是新上任的爹,你问我们,我们怎么会知道。” 水仲楚当机立断,先躲为妙:“我去看看那个小叶子被问完话没,这个孩子的东西也该准备准备,我去帮忙。” 凌越山一脸看穿他的表情:“那你最好是我家小睿儿哭之前把该准备的都带过来。”他话没说完,凌睿已经扯开嗓子哭闹了起来。 三个人头皮发麻的杵在那,不知所措。凌越山看他哭的可怜,决定上阵试试,他学着水若云抱娃娃的样子,把凌睿抱在怀里,可娃娃还在哇哇的哭,梅满探过头去,扮着鬼脸逗他,娃娃干脆蹬了腿,把头别一边,哭得更凶了。 凌越山踢梅满一脚:“去,去,去,你那张大凶脸,把我儿子吓到了。” 水仲楚很想跑,可看这娃娃哭成这样,他这会再跑恐怕是太不仗义了,于是远远躲着。三个大男人正无措间,小叶子和水若云前后脚急匆匆跑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老爷莫怪,我已经尽快回来了。”小叶子一进来就诚惶诚恐的道歉,她把凌睿接了过去,麻利的察看他的小屁股,换了尿布巾子。水若云和凌越山在旁边认真看着,可一切都弄完了娃娃还是哭。 小叶子抱着他轻轻晃着哄,水若云看着忍不住伸了手:“让我抱抱。”凌越山皱了皱眉,生怕她刚治疗完没什么力气把自己累着了。他拖了椅子让水若云坐下,伸了胳膊帮她在下面托着孩子,让她省点力,哄了一会,娃娃哭声小了,抽泣着一脸委屈的小样。 小叶子道:“小公子定是饿了,我先去找些米汤。”说完急急忙又往外跑,水仲楚与凌越山对视一眼,跟着小叶子出去了,虽然她带着孩子过来,但这非常时期,还是盯紧一点的好。 小叶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来,她问了府里仆人,找到了厨房,麻利的弄了些婴孩的吃食,又匆匆赶回屋里。而陈总管也给水仲楚回了话,已经查过这小叶子跟着凌大夫家已有三四年了,平时日老实勤快,应该没什么可疑的。 水若云与凌越山学习着给孩子喂了米糊汤,这时小叶子跟凌越山道:“老爷,小公子年纪小,光是喝些米汤什么的也不行,要是可以的话,还是有个奶娘的好。” “奶娘?”凌越山皱了眉,这个特别的时期,这请人之事还是得多小心。 小叶子又道:“我家大夫医馆旁边有户人家,他家娘子这段一直好心帮我们喂着小公子,如果老爷没有人选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她。” 凌越山想了想:“我去问问总管,看府内有没有什么人选,实在不行,再从府外找。” 陈总管不用查,马上就答复了府里并没有哺育期的妇人。于是还是要在府外请人,一个在府内做了六年的大丫环,倒是推荐了她在城里的小姨婶,说是也刚生养不久,正好可以胜任。于是总管派人查了那个妇人,在城里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一家都是老实可靠的,左邻右里对她的风评还不错,而小叶子推荐的那个却是才嫁入城中一年的新媳妇。两相权衡之下,总管当然是选择了更可靠的小姨婶。 这小姨婶姓谢,面貌娇好,老实又不多话,她每天白天过来跟小叶子一起照顾孩子,晚上回家再照看自己的孩子。 水若云上云雾山之事,也已经安排了妥当,聂承岩与凌越山说好了,随时可通知山上安排马车来接。按规矩亲属不能上山,只能水若云一人上去,病治好后再由山上送下来。而且水若云需立誓,对山上所见所闻,均不能对外透露半分。 这些规矩其实凌越山与水若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自然是一口应允。凌越山再桀骜不驯,在这云雾山规矩面前也是服服贴贴,他可不敢拿水若云的健康冒丝毫的风险。千两的诊金已由薛松代为转交上去,而凌越山欠下的三个条件,聂承岩道云雾山需要其兑现的时候,他自然会知晓。凌越山遂不再多问。 据说水若云这个鬼涎香的毒,基本医治至少要在山上呆上一年,如果进度不理想,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而其后下了山,也还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凌越山对其它的倒不烦心,但对别离一年是万分不舍的,如果不顺利时间要更长,他连一眼都看不到若若了,这让他怎么熬? 他与水若云在屋里说着上山后的安排,搂着她亲了又亲,一想着再要不了几天就要分开,心里那个难受劲啊,但嘴里却说:“你上山后,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的,别太想我,我就在山下陪着你呢,你好好治病,就能快一点下山。要是缺什么别不好意思,赶紧跟山上的人说,让他们给你弄,要是山上没有的,就让人捎信下来给我,我给你准备。” “好,你别担心,我能照顾自己。再说了,薛叔不也说他会经常上山看看我嘛,到时我就让他帮我捎信下来。你自己也要好好的,别冲动找人打架,要是我治好病下山来,看见你瘦了病了伤了,我可是会生气的。”水若云心里也是压根不敢去想要别离的事,但也振作精神劝慰他。 “好,我答应你绝不惹事,我只在这百桥城等着你,带着我们的小睿睿,我会好好养育他,等你下山来,说不定就能听见孩子叫娘了。” 水若云想象着,禁不住微笑,这有多幸福啊。越山哥哥和她不能生育,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还是能有孩子,他们一定会是好爹娘,会将孩子养育成才的。 “那,你会一直在这吗?这么久不回去,生意和堂口的事怎么办?睿睿这么小,也难经这长途跋涉的,若你着急回去的,可得把他安置好啊。”水若云其实心里脆弱,私心里又想着凌越山能在最近的地方陪她,可理智上又觉得不能将他拖累,毕竟两人见不着面,他在这留着也是无益,正经家业上的事也是很重要的。 “我的宝贝若若在这,我还能到哪去。你在哪我就在哪,就算见不着面了,我也要守在这才能安心。生意上的事你别担心,我会跟梅满交代清楚,他跟钟哥、阿芙几个,其实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家里还有你哥和你爹帮忙看着呢,你就别操心了。我在这也不会闲呆着,到时也周围看看,说不得还能再开一个分堂出来。这百桥城也是个好地方,我们在附近扎个据点没有坏处。” 凌越山替她将碎发拨到耳后,看了又看,真是好舍不得,忍不住吻住她的唇:“睿睿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我既答应收养他,就会把他当亲子看待,他跟着我一道,就在这等着你治好病回来。”他说着说着忽然板了脸:“我们可先说好了,我怎么都得在你心里排第一位,其它的人,包括睿睿,都得往后排排,你得多想我一点。” 水若云被他逗得直乐:“你又开始瞎说了,什么排不排位的。” 凌越山一脸正经:“当然要排清楚了,你快说,我是在你心里最重要。哎,自从孩子抱回来,这两天你是不是对我冷谈了?抱孩子比抱我多,是不是?这可不行,我以后得盯着,不能吃亏了。” “你羞不羞,跟孩子吃什么醋。”水若云终于被他闹得笑出声。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闹性子。 这孩子抱回来几天,她确实是爱的撒不开手,只要有时间有精神,她就抱抱他,跟他说话,学着给他喂食、换尿布、洗澡什么的,好多事情都是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都是小叶子耐心的一点点教她。那个谢奶娘也不错,也是老实勤快的。 也因为这孩子,水若云推迟了几天上山,于是聂承岩先带着韩笑走了,虽然他们没明说,但水若云和凌越山觉得他们也是上了云雾山了,城里这段已经平静下来,薛神医每天还是会在各医馆帮忙,而所谓针对神医的袭击一次都没有发生过,于是大家紧张的情绪也稍稍平缓下来。 明天,便是约好的水若云上山的日子了,凌越山本想着抓紧这最后一天,与她粘粘腻腻,半点都不愿分开。可凌睿好象也似知道新娘亲要走了似的,一整天都哭闹不休,众人轮番上阵,怎么哄都不行,水若云那种不安的情绪又冒得利害了,其实从凌越山中毒那时开始,她就一直有不祥的感觉,但因为这段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事,她也只道是自己胡思乱想,现在不知是明天就要别离,还是因为孩子哭闹的太利害,她只觉慌得很。 凌越山也觉得这孩子闹得不太对劲,谢奶娘说,给他喂奶他也不喝了,小叶子想尽了办法哄慰也不行,凌越山担心这孩子是生病,陈管事赶紧找了个府里懂医术的家仆先给瞧了瞧,确实觉得不太对劲,但又不是一般的小毛病,他也说不出头头道道来,水若云急得都快掉泪,凌越山赶紧让人去请薛神医来。 凌睿越哭越惨,脸都憋紫了,可薛神医还没有到。这时突然梅满突然冲了进来,说薛神医半路遭劫,水仲楚跟几个护卫在那,但因为这次去请薛神医时着急,并没有安排太多人手,报信的说来袭的人不少,还都是高手,凌越山一听大惊,薛神医正是这次叛匪的杀戮目标,最近太平下来,他又被孩子弄得着急,倒真是忽略了防卫,要是薛神医和水仲楚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凌越山赶紧与梅满赶了过去。 水若云心里呯呯直跳,明天她就上山了,怎么今儿个一下子什么事都出来了。凌睿还在哇哇的哭,水若云心疼的将他从谢奶娘手里接回来,抱着他轻轻的哄着。陈管家一听薛神医遭劫,也急的不行,可孩子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派人去请别的相熟的大夫赶紧过来。这时,一个家仆气喘吁吁的来报,说西边仆人房的院子失火,火势很大,陈管事赶紧吩咐了人手灭火,急匆匆的往那边赶。 屋子只剩下了小叶子、谢奶娘和水若云了,大家一听这短短时间,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发生,心里都惶惶然。水若云看看小叶子,又看看谢奶娘,突然抱着孩子往里屋走:“孩子哭得一身都是汗,我去给他换一身。” 小叶子慌张的跟了过来,道:“夫人,我来换吧。” 水若云回头看她一眼,道:“不必了,只是换身衣服而已,你在这跟谢奶娘守着,万一又有什么别的事呢。” 小叶子一脸慌乱,呆了呆还是点头应了。 水若云进了屋,把孩子放床上,从箱子里翻出两个小瓶来放入怀里,又掏出把小匕首绑在小臂上,用袖子挡好了。这是西牙拓的事件之后,她让凌越山给她准备的软筋散之毒和武器,以备不时之需。凌越山吸取了教训,又怕再惹娘子生气,继续罚他,所以尽管觉得没必要但还是给她准备了。水若云吐了口气,希望自己只是多虑了。 她回到孩子身边,拿了套小衣给他换,却发现他腰际有个针眼,水若云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她仔细将他全身都翻看了,在腰和屁股上各有一个针眼,难怪这孩子哭闹得如此利害,只不知这戳他的是什么针,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看来这身边之人,必有内奸。水若云脑中闪过她说要给孩子换衣服时,那小叶子的慌张神情,难道会是她? 水若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臆测,这小叶子看着是如此的忠心耿耿啊,难道说她决定要收养这孩子时,她表露出来的欣喜并非是为了她口中的小公子,而是因为有了与他们近身的机会?难道是因为他们迟迟找不到劫杀薛神医的时机,所以故意按兵不动让他们卸了心防,弄伤孩子后半路伏击赶过来的薛神医? 她正惊疑间,突然外面传来谢奶娘的一声大叫:“小叶子,你做什么?”然后呯乓咣铛的几声响,似有人闷哼的倒了地。水若云一惊,挡在孩子的床前,手已握住了藏在袖里的匕首。这时外头脚头纷乱,似有人冲了进来,一个女声大叫着:“谢奶娘……原来是小叶子。”水若云听出来来的正是介绍谢奶娘进府的那个大丫环,但凌睿还在哭,她听不清有些话说的什么,可心里总算稍松了口气,有援手来了就好。 很快,那大丫环呯的一下用力推开了里屋的门,一脸的着急,也顾不上礼数不礼数了,她冲着水若云道:“凌夫人,陈总管查出来府里放火是内奸所为,怕是还会有危险,命奴婢过来带夫人公子先行躲避。” 水若云点头,回身将凌睿抱在怀里,跟着这大丫环出去了。外间,谢奶娘一脸惊魂未定,指着倒在地上的小叶子说:“夫人,是她,她突然袭击我,我……”小叶子身旁倒着把椅子,想来这谢奶娘情急之下,抡着椅子将她打晕了。 大丫环道:“别多说了,我们快带夫人离开。”门口还站了个男仆,让水若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此时情况危急,这府里仆役众多,或许她之前在哪见过也未定。水若云顾不得其它,跟着大丫环和这个男仆,匆匆的往外赶。谢奶娘赶紧跟了上来,走了一段,道:“夫人,我来抱着小公子吧。” 水若云回头看看她:“不必了,我自己来。”那奶娘看了一眼男仆,又劝道:“小公子也挺沉的,还是我来抱吧,累着夫人可不好,到时凌爷该怪罪我们了。” 水若云没理她,只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大丫环回道:“府里已经不安全了,陈总管让我带着夫人,先到城里另一处小宅藏身,待通知了凌大侠,再来接夫人。” 水若云点头应好,忽然站着不动了,哎呀一声,道:“糟糕,这孩子是怎么了,难道尿了?” 谢奶娘赶紧过去,却一下僵在那,大丫环一看皱了眉,问道:“怎么了?”也过去查看。待她近身低头的时候,水若云一扬手,一把毒粉扬她面上,大丫环来不及说什么,也动弹不得了。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软倒在地,水若云抱着孩子,对上了男仆那狠戾的眼神。他看也不看倒地的那两人,只牢牢盯着水若云。 水若云后脊梁发冷,借着孩子的遮挡伸手在袖里握住了匕首,她现在并非一人,她还有孩子在,她的越山哥哥明天就要送她上山治病,他们就要苦尽甘来,过上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她不能有事。水若云暗暗退了两步,也紧紧盯着那个男仆。她一定不能出事,她要活着,她绝不能让越山哥哥伤心。 那男仆阴阴一笑,忽然道:“是哪里有了破绽?” 水若云再退两步,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想着如何拖延脱身,她慢吞吞的答道:“我本来以为是小叶子,可如果真的情况如此危急,陈总管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派个丫环来带我走,怎么也该是有武艺的仆卫。谢奶娘也是这丫环介绍进府的,又把小叶子打晕了,她们自然是一伙的。” 那男仆微微点头:“嗯,推测的很合理,原来你也有几分脑子。” 水若云又道:“还不止这些。” “哦?”那男仆一顿:“还有什么?” “我相公在附近都安排了暗卫,如果真是出了事,他们肯定会现身保护我的,再不然,看到我这样跟着你们走,他们也该出来了。可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太过安静。”水若云道:“所以一定有高手把他们都伤了,若来袭之人武艺如此之高,又怎会让你们几个普通家仆轻轻松松的将我带走藏好。” “哈哈哈哈,”那男仆大笑起来:“好,很好。看来我以前是低估你了,水若云。” 水若云紧紧盯着他,但眼中已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你的确低估我了,童天策。” 童天策一听此言,眼睛亮了:“哈哈,真是有趣,我这般模样,你居然也能认出来。” “容貌虽不一样,但体形、表情、神态、语气,还是可窥出端倪。” “哎呀,这就难办了,我喜欢聪明的女人,你这样,我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了。”童天策背了双手,走了几步,那睥睨的姿态果然是童天策。他看着水若云明明害怕的腿脚发软,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他道:“若你肯乖乖跟我走,我就保证不伤你和这孩子,如何?” 水若云戒备的看着他,问道:“你想用我来要胁越山哥哥?” “凌越山?”童天策失笑的摇头:“凌越山武艺虽高,但目前在江湖上没成什么太大的气候,我还犯不着要胁他什么。不过他还真跟我有仇,要不是他那一刀,我也不会损失了焚阳五绝功,但现在还不到报仇的时候。目前在我心里,你可比你那越山哥哥有价值多了。你倒是提醒了我,要是你在我手里,我还真能让那凌越山帮我跑跑腿做些什么事。” “你休想,越山哥哥绝不会助纣为虐的。” 童天策笑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好了,凌夫人,你拖的时间也够久了,在我还有耐心之前,快些跟我走吧。不然,只怕你的越山哥哥只能对着你的尸体哭了。” “等,等一下,我可以跟你走,但我的孩子得留在这。” “不行。”童天策虽然极度心烦这哇哇哭的小屁孩,但显然有这个孩子在,水若云受到的限制就多几分。老天爷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一个活生生的解药血库啊,待他研究出来怎么回事,用这水若云喂养鬼蚕取得解药,他们炼制鬼蚕毒就再没有什么顾忌了。 水若云尤待挣扎:“如果我的孩子不能留在这,我就不走。” 童天策怒喝一声:“你找死!” “夫人!”一个凄厉的叫声传来,竟是刚才倒地不醒的小叶子,她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过来,头上还流着血,沾了一脸,映着青白的脸色,看着甚是恐怖。 水若云挺直腰杆,大声道:“她是孩子的贴身丫环,我把孩子交给她,然后我就跟你走,你要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跟我扯这许多。我不想死,但你也不能伤我的孩子。” 童天策皱着眉,权衡了一下情势,一个活的解药血库,比死的更有诱惑力,好吧,以这水若云的功夫,量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而且越往后拖越不利,他还是尽快将她带走为妙。于是童天策点点头,水若云将孩子往小叶子的方向递,吩咐道:“小叶子,你带着孩子,别让他伤着了。” 小叶子喘着气,终于跑到了水若云的身边,可她居然停也不停,猛的一下扑向了童天策,她一边扑一边大叫着:“夫人快跑!” 这一下完全出乎了童天策与水若云的意料,童天策一愣之下,竟被小叶子搂个正着,她死死的勒着他的双臂和身体,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绕是童天策一身武艺,竟也没一下把她挣开,脖子上一个巨痛,小叶子小兽般的紧紧咬住他。 水若云一看如此情景,不及多想,抱着孩子转身就跑。小叶子,勇敢的小叶子,水若云咬着牙,泪水有些模糊了双眼,在凌大夫家遭难时,是小叶子抱着睿儿躲在大米缸里逃过一劫,现在,她又拼了一死护她。水若云拼命跑着,她刚才居然还有片刻怀疑小叶子,她两耳边净是嗡嗡的风声,脑子热血上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一定要活下来,要跟睿儿都活下来,她不能辜负了小叶子。 童天策一惊,运功甩开身上这丫头,可这小叶子手脚齐上,死命的缠着,连嘴里都紧紧咬着不放。小叶子知道他是坏人,他刚才想杀夫人,就跟那些杀了大夫一家的坏人一样,她小叶子什么都没有,只有命一条。她拼尽全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夫人,快逃! 童天策甩了几下,居然甩她不掉,脖子上巨痛难忍,怕是已被她咬下一块肉来。他怒极运气,咔嚓一声,将这丫头的手臂震断,可居然还是没有松开,但童天策双臂已然能动,他呼的一下把这丫头手臂拨开,一掌捏到她的脖子,她的嘴还在紧紧咬着他,童天策捏开她的颌骨,这才算把她的嘴松开。童天策一下把小叶子甩在了地上,小叶子早已断气,但僵着四肢,只凭着一劲气死不松开,这会摔在了地上,她脸上表情似恨似讽,好象正狠狠盯着童天策。 水若云已跑出一大段,前面迎面来了三个仆卫,其中一个接过了孩子,几个人护着她一起跑。童天策眼睛微眯,赶紧一个纵身飞跃过去,在还没有太多援手来之前,他一定要把她抓走。 凌越山纵马狂奔,满心的惶恐,他们刚赶到接应薛神医不久,就看到聂府的方向冒起浓烟,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再顾不得其它,只身上马全力赶了回来。府里没有外人,又安排了影卫,多重戒备,该是最安全的地方,若若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不能有事。 可当他纵马冲进府里,看到的却是小叶子、奶娘还有一个丫环倒在地上的身影,他不及细看,满心只想着找到若若。远处一个男仆模样的背影正朝着水若云和几个仆卫冲了过去。 水若云见到了三个仆卫,把孩子递了出去,心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童天策便杀到了。他出爪直逼水若云,旁边一个仆卫扑过来档在她的身前,被童天策一掌拍到一边。水若云一回身,精巧的小匕首在童天策的手背上狠狠划了一刀,童天策下意识的一缩手,错过了这个抓住她的时机。另一个仆卫这时也冲了过来,横劈一剑,试图挡上一挡。 水若云撒开腿狂奔着,一匹骏马这时直冲过来,马上之人高声大喊道:“若若!” 是凌越山! 童天策明白,他已经没有机会把水若云活着带出去了,但他还可以做到一件事,就是让这个活体血库变成一摊死血。 童天策运气在掌,使尽全力向水若云方向狠狠拍去,凌越山在马上看的清楚,他怒极大吼,飞身而起,借着马儿前冲之势,在马后全力拍出一掌,硕大的马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拍飞出去,挡在了水若云和童天策之间,正巧拦住了这掌,但童天策全力之下打出的千金印非同小可,马儿痛苦嘶叫哄然倒地之时,水若云也被余下的掌力震飞,凌越山跃身而至,在她摔落地面时将她接住。 水若云口吐鲜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一头倒在了凌越山的怀里。 绝处逢生 凌越山怀抱着水若云跌坐到地上,顾不上其它,急急探向她的颈脉,那里已经微弱的几不可寻,似是没了生命迹象。凌越山一时五脏俱焚,适才急怒之下强力拍出一掌,逆着劲头又强行发力跃过来接住水若云,他也是气血翻腾,如今又悲又急,竟喉间一甜,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周围已闻讯赶来许多人,但童天策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陈总管见如此变故,吓得是面容失色,这贵客可是在他的看护范围内出的事,而且逆贼还是他审查多次的所谓忠仆。这个大丫环,想来是潜伏在宅里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破绽都没露。 今日之事对方可是安排巧妙,先是由谢奶娘悄悄给凌睿扎了毒针,毒性很弱,只能让孩子难受,哇哇痛哭不止,但又让人看不出毛病来。城里有名的大夫都已被杀,那凌越山必会去请相熟的薛神医,然后他们再大张旗鼓的半路劫杀,凌越山情急之下自然想不到这许多,定然前去救助。府里仆卫众多,防守严密,又无外人,大家当然会以为是安全之所。 这时那丫环便暗中在仆人院落放火,这院里有仆人们的所有家当,这可比其它地方失火更让众仆着急,哪个人没有私心,为了自己的家当财物当然要全力上心灭火,定然疏忽了其它。趁着众人混乱救火之际,她再把易容乔装成仆人模样的童天策放了进来,杀了凌越山安排的暗卫,试图诱掳水若云。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精心安排的一切出了纰漏,水若云偏偏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而且半路还杀出个完全置生死于度外,一心护主的小叶子。于是这看似万无一失的计划遭了变故,诱掳不成,童天策只得痛下杀手。水若云这带毒病弱之身,受了这掌力所伤,怕也是难逃鬼门关了。 陈总管看着凌越山搂着已然失去知觉的水若云悲鸣嘶吼,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这明日凌夫人就要上云雾山了,这下子他如何交代?他一边让人把被软筋散迷倒的叛贼丫环和奶娘给扣押起来,一边派人火速通知主子和韩姑娘。 众人围着凌越山和水若云,瞧那凌夫人的情形怕是熬不过了,这凌大侠困兽似的哀泣,那一身的戾气竟让众人不敢上前半步。这时水仲楚、梅满带着薛神医匆匆赶回,一见如此景况,不禁都大惊失色。薛松急忙上前一搭脉搏,竟是死脉,他脸色一沉,急急忙塞了颗续命丹进水若云的嘴里,一捏咽喉令其咽下,又掌压她后背心处,缓缓输入轻巧的内力,运了一会功,已是满头的大汗。 凌越山看得薛神医来,似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看薛神医动手施救,他是半点也不敢扰,只盼着一会薛神医治完了,抬头跟他说:“越山,莫慌,水丫头没事。” 可薛松喂完了药,运完了功,顾不得擦那满头满脸的汗,又搭着脉半晌,脸色越发的沉重,他久久不语,只凝神把脉,最后抬起头来,竟是一副悲苦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凌越山似是被人一刀捅进了心脏,刀子还拧绞着,他痛的张了嘴,喉间呜呜的响,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怀里还抱着水若云,一脸发木的瞪着薛神医。 水仲楚在旁一看,也急的不行,一下扑了过去,拉住薛松的胳膊,大声问道:“薛叔,若云她……” 薛松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仲楚,水丫头怕是不行了。” 水仲楚不可置信的傻愣着,一旁梅满长枪落地,“铛”的一声发出刺耳的声音,薛神医居然这样说,以他的医术居然都这样说,凌越山再忍不住,紧紧抱着水若云仰天发出了濒死的悲痛嘶吼。 这长啸之声悲入心骨,竟打得在场人等肝肠欲断,落下泪来。水仲楚心中痛极,但眼看着凌越山已经失控,他不得不强打精神收拾局面。他再问薛神医:“薛叔,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薛松此时已是老泪纵横,他又何尝不想将这可爱的水丫头从阎罗王的手里抢回来,但鬼涎香之毒早已令她的身体虚弱异常,如今挨得这一掌千金印,虽说不是直接中招,但这掌力之强非同小可,没有立时香消玉殒全靠了那匹大马挡上一挡,纵是如此,水若云还是心脉俱损,奄奄一息。而与此同时,掌力催化了鬼涎香,之前他们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毒性此时已全数漫开,侵损着她的身体。这二者任一一件,都是致命之伤,何况如今累加一起,是为更甚之势。 薛松万般不愿,但实话不得不说,他哽咽道:“仲楚,水丫头,挨不过今晚了……” “不,不会的。”薛松话音未落,水仲楚还没来得及伤心,一旁的凌越山已然癫狂,他双目赤红,抱着毫无知觉的水若云大声嘶吼:“若若不会离开我的,她答应过的,她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她不会舍得让我一个人这么伤心,她不会死的。” “越山!”“师父!” 凌越山这般模样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水仲楚和梅满异口同声的唤他,伸出手去欲将他扶起。凌越山却狠戾的瞪着他们,抱着水若云蹭的一下迅速跳开。他似是完全不认得他们了,恶狠狠的吼着:“你们别想抢走若若。” 大家的都愣了,吓得不敢再动。凌越山盯着他们半晌,发现他们不再试图上前,似是安了心,平静了下来。他低头看看水若云,突然亲了亲她的额角,温柔的说:“若若,你别闹了,乖啊,不可以装睡吓唬我。” 水仲楚的热泪一下涌出了眼眶,他喊了声:“越山。” 凌越山充耳不闻,又轻轻吻了吻水若云冰冷的嘴唇,道:“若若,不可以再吓我了,我要生气了。你看你贪玩,把自己冻着了,你好凉啊。”他又啄了啄她的唇,用脸挨上了她的脸,真的好凉。他突然抱着她转身往他们住的屋里走,大家面面相觑,闹不清他想干嘛,赶紧在后头跟着去,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凌越山进了屋,鞋也不脱,抱着水若云上了床,扯了被子将她细细裹好了,连人带被的紧紧搂在怀里。他眉眼溢满温柔,痴痴的看着她,一会又去吻她的唇:“这样暖和些了吧,你就爱淘气。好吧好吧,你想睡就睡,我不生气,我逗你呢,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你好好睡,我就一直在这陪着你。” 他的大掌摩娑着她的脸,一会亲亲她的额,一会亲亲她的脸蛋,轻声细语在跟她说着话。水仲楚再忍不住,欲上前再劝他,被薛叔一把拉住:“让他自己平复一会吧,这样的打击,任谁都无法接受啊。” 水仲楚咬着牙点了点头,静了半晌,不抱希望的问:“薛叔,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抱歉,仲楚,我仔细诊了又诊,确实是油尽灯枯之势了。那颗续命丹不过是强拉着她的一口气,撑不了多久的。” 凌越山耳朵动了动,之后将头埋在水若云的颈脖处。水仲楚再无法控制自己,咬牙冲了出去,他一直跑一直跑,躲到一个僻静角落,呜呜的埋头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仲楚泪已流尽,呆坐在地上,太阳西落,天边泛着温暖的桔红色的光芒,水仲楚却觉得直扎得他眼疼。梅满气喘吁吁的跑来,眼睛通红,想必也是大哭了一场,他着急万分,一路叫着:“楚哥,楚哥……” 水仲楚心里一惊,跳了起来:“怎么了?” “师父跟疯子似的,谁都不让近身,他一直抱着师娘,薛叔都不确定师娘还有气没气,想让师父放师娘下来,师父不肯,谁近身就打谁,在那闹呢,你快去劝劝他吧。” 水仲楚闻言,赶紧赶了回去。只见床前围了好几个人,却没人敢上去的,凌越山头发凌乱,一脸憔悴,短短的时间竟是精神力气都被抽走。但他仍紧紧抱着水若云,眼睛看都不看他们,只低头盯着怀里的宝贝。 水仲楚出声唤道:“越山。”见他理都不理,又唤,一连叫了四五声。 凌越山终于抬头看着他,他神志似乎清明了些,轻声应了。 水仲楚慢慢的挪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凌越山看着他,并没有抗拒。水仲楚道:“越山,我也很难过,但你要振作些……”他自己也哽了喉,眼眶一热。水仲楚强自按捺住泪意,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接着劝:“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还有睿儿呢,他还需要爹爹,若云最心疼这儿子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凌越山恶狠狠的打断了:“你胡说,若若最心疼我。她说过的,我在她心里排第一位。” 这个时候还使着孩子气,说这么幼稚的话。若是平常,水仲楚肯定得笑掉大牙,可现在听着却让他更加的心酸。 “对,若云最心疼你了,所以她一定不想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你把她放下,让她好好的去。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难道你不想给若云报仇吗?” “报仇?对,我要给若若报仇,我要把童天策一刀一刀剐了。”凌越山说着,忽然又皱了眉头:“可是我去报仇,谁陪若若呢?若若胆子小,又爱撒娇,她一个人下去没人陪她,会害怕的。”他一脸的心疼,低头亲亲水若云的发顶,道:“我要陪着若若,我跟若若不能分开。她吃饭挑嘴,晚上还会踢被,天冷了还不知道要加衣服,又淘气爱使小性子,没有我在她身边照顾着,这怎么行?” 这话说的似明非明,听得水仲楚一惊,看这意思凌越山是清楚的明白水若云将去,而他竟也想随她去吗? 水仲楚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急道:“越山,你可不能做傻事。” 凌越山目光有些迷茫疑惑,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他看着他道:“我跟若若在一起,怎么会是傻事?” 梅满在一旁小声的问着薛神医:“薛叔,我师父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啊?”正说着呢,那边水仲楚已急火攻心,一探手去抢凌越山怀里的水若云:“你清醒一点,快把若云放下。” 凌越山一见他要来抢怀中宝贝,顿时恼怒难休,他呼的一掌就拍出去,怒声吼道:“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薛松至此可以下结论了:“他根本就已疯痴,得快些把他神志拉回来,不然走火入魔,怕是真就臆痴疯颠了。” 水仲楚被凌越山一掌拍开,蹭蹭蹭的退了几步,众人将他扶住,又听得薛神医如此说,急忙一拥而上,企图将水若云夺下制住凌越山。 凌越山怒吼一声,单手抱紧水若云,横掌一劈,扫倒几个护卫,又一脚将冲上来的梅满踢开,接着纵身一跃,破窗而出。他似困兽垂死挣扎,行动异常的敏捷,众人围攻之下竟然被他脱逃。 屋外,韩笑推着聂承岩正往这边赶,身边跟着二十多个护卫。聂承岩接到通报马上下山,考虑到事态严峻,遂带上了一队精英能手,唯恐半路也遭埋伏。岂料一路急赶,回来竟看到这番情景。 凌越山抱着水若云跳出了屋外,屋里的众人也急急往外追。凌越山看见聂承岩他们过来,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跑。聂承岩不需问心中已猜到三分,他一挥手:“截住他!”身边那二十多个护卫立即追逐过去。 凌越山眼前泛起红雾,脑袋里象是有无数人拿着铁锤敲他,疼得似要炸开。他们居然要抢他的若若,他们居然敢!可若若是他的,他们要永远在一起,他要带着若若离开,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他们俩。他没有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想陪着若若,他没有疯。 他抱着一人,悲痛又消耗了他太多的精神气力,他头疼欲裂胸闷气短,脚程已经远没有以前快了,跑不出多远,就被众人围上。凌越山什么话都不说,埋头便打,谁要敢抢他怀中的宝贝,他便杀! 大家当然不会真的与他生死相拼,只想将他制住,但又不能伤害他,所以一众人等团团将他围住,想着先拖着他,找到机会再下手。但凌越山武艺高超,远胜于众人,即使现在这样的状态也能与众人游斗,而且他脑中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想法,他只想逃,带着若若逃。如此一来,反而人多的一方缚手缚脚,被凌越山压着打,眼看着凌越山就要突破包围圈冲出去,这时一条长鞭凌空袭来,凌越山单手正与水仲楚对招,这边一脚刚踢开两人,长鞭来的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卷上水若云,将她自凌越山臂中抽走。 凌越山大惊失色,不顾一切扑上去欲将水若云夺回,却被众人一拥而上拦住,他眼睁睁的看着水若云被卷走,抛到了薛神医和韩笑的手里。 凌越山红了眼,运气一震,施力狂扫,将众人震飞一旁,他自己也脚下一软,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但他还是丝毫不愿停,喘了一口气后,猛的朝水若云的方向冲了过去。 长鞭又至,刷的一下卷向他的前胸和腰,凌越山不管不顾,只想着要冲到水若云的身边,哪怕被这鞭劈到,也不能阻止他。可这长鞭竟不是抽他,眼看着到了他的身际竟如附灵般的卷上他的腰狠狠将他甩开到一边。 凌越山与水若云的矩离又远了,他恨极咬牙,定睛一看,使长鞭的,竟然是聂承岩。凌越山怒声嘶吼,又待再闯,众人又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凌越山已看不清谁是谁,只闷着头展着拳脚努力突围。那薛神医和韩笑在低声快速的说着什么,水若云正躺在他们的脚边。长鞭刷的一下又袭了过来,它灵巧的牢牢缠着凌越山的右臂,将他往前拖。 凌越山运功至手臂,欲将鞭子震断,岂断鞭子里竟也注入玄力,对方的功力并不比他差,双方的内力相撞,凌越山一个踉跄,终于被拖倒在地,这个聂承岩,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众人趁此之势,迅速将凌越山压制住,水仲楚出手点住他的穴道,看他血红的眼睛,悲愤的神情,心里大痛。 他伸手拍拍凌越山的脸庞,大声吼道:“越山,你清醒一点,不要这样。” “把若若还给我,她是我的。”凌越山充耳不闻,只冲着水若云所在的方向大声嘶吼。他被压在地上,双臂被用力拽着,身上穴道又被制,已然是动弹不得,但他仍然全力向前抻着身子,撕破了嗓子喊着:“是我的,把若若还我。” 他瞠目欲呲,脖子上青筋暴突,他用力挣扎着,双目终于落下泪来,声音低了下来,哀求着,悲若断肠:“不要抢走若若,还给我,求求你们,还给我。” 在场众人,闻者无不伤心。韩笑一路小跑奔了过来,她伸手在凌越山的头部穴位快速扎了几针。凌越山一下觉得肿胀欲裂的头轻松了,似乎清明了些。那韩笑蹲在他面前道:“凌公子,云雾山上的雾芯草结果了。” 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凌越山愣住了,他傻傻的看着她。韩笑又道:“那是医药圣品,50年才有机会一结果,凌夫人还有一口气在,我们需马上送她到云雾山,再拖就真不行了。” 凌越山还在愣,呆呆了回了句:“你骗我。” “生死之事,我们为医者不撒谎。”韩笑示意众人将凌越山扶坐起来,她把着他的脉,感觉紊乱不堪,她暗自松口气,还好及时将他制住了。 凌越山又道:“那是说若若能活下来是吗?” 韩笑在他的胸前几处大穴又扎上几针,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答道:“只是有希望,她的伤很重,她撑不过今晚了。凌公子,你让我们把她送上云雾山吧。” “云雾老人能够救她的,是不是?”凌越山现在是真的老实下来了,他的神情就象个孩子似的无助。 韩笑压下心痛的感觉,道:“凌夫人这伤,换了别的人,怕是早已断了气,但她居然撑到现在,就连适才一番打斗折腾也未咽气,可见她求生意志之强,她不愿离开你,正如你不愿离开她一样。当初她以活血喂蚕,那种痛苦,怕是壮汉都撑不过,可她也熬过来了。她很了不起,你也要象她一样坚强才好,她需要你。” 凌越山听着,落下泪来。韩笑又道:“我现在便将她还你,你来决定是否将她送上山。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最后还是不幸,不能治好,我也会马上将她再送下来还给你,可好?” 凌越山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韩笑回身冲薛神医招了招手,又快速的将凌越山身上的针都收了,唤了一声聂承岩:“主子。”聂承岩明了她的意思,伸手在凌越山胸前一拍,这一掌力道火候控制要求极高,凌越山只觉胸中一热,哇的一下吐出口血来,这是郁积压在心口的滞血,一吐出来,倒觉得畅快了许多。 薛松将水若云递给他,凌越山慌忙接过,紧紧搂在了怀里。 韩笑又道:“事不宜迟,凌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快上路吧。天已经黑了,时间不多了。”水仲楚和梅满一左一右将凌越山扶了起来。一众人急忙上了马车朝云雾山奔去。 云雾山下,别离亭。 这“别离”二字,在阴冷的月光下显得越发的刺眼,凌越山抱着水若云下了马车,入目所及就是这两个大字,他心里闷痛,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就站在奈何桥边似的。 别离亭边有座云雾山的名碑,名碑后面有条大道,这大道似乎直通山上,一辆简易的马车早已在那道口处等着。 水仲楚过去拍了凌越山一下,凌越山这时回过神来,看着韩笑在前方等着他,他收拾好情绪,抱着水若云,跟着韩笑朝着那马车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犹在最后挣扎:“我真的不能一起上去吗?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抱歉,凌公子。”云雾山的规矩,真的不是她可以破的。 “那,你能保证,无论生死,云雾老人都会把她还我吗?”凌越山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幼稚,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放心,我保证,无论生死,一定将她还你。” 凌越山在马车旁站定了,他低头看看怀中的水若云,万般怜爱的在她唇上一吻,柔声道:“若若,你别怕,我就在山下边陪着你。” 他轻轻的将她放到车上,看着那马车迅速的扬鞭启程,韩笑也迅速回身,坐回与聂承岩的马车,紧跟着也朝着山上去了。凌越山就站在那痴痴的看着,直到两辆马车都消失了踪迹。 水仲楚和梅满站到他的身边,无言的给他支持。凌越山仰着头,看着夜色中黑乎乎的大山,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两个字:若若。 他会等待,等她,活着回来! 心的考验 这夜分外的漫长,月光如洗,冷冰冰的洒在地上,映着树影婆娑,气氛诡然。 凌越山心里空荡荡的,他站在别离亭外,抚着那块云雾山的石碑,久久不语。最后席地而坐,背靠着那碑,看着头顶幽亮的明月,只是发呆。 水仲楚和梅满默默的陪着他,都不敢上前劝,先前凌越山颠狂之态是着实把他们吓到了。可眼看着凌越山发傻的坐那大半夜了,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啊,如果一会又发作了,荒山野岭的,就他们几个,怕是真制不住了。 他俩对视一眼,一起走上前去,刚走近,就听凌越山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两人脚步一顿,水仲楚叹口气,也坐到他身边去:“你知道我们担心就好,无论如何,你得振作起来。” “嗯。”凌越山还是盯着月亮看,点了点头。 “师父,我们一起回去了,好不好?在这守着也帮不上山上大夫的忙。”梅满也跟着劝道。 “你们先回去吧,让我再陪陪若若。韩姑娘和薛叔都说,撑不过今晚了,她如今在山上必是相当辛苦,这里离她最近,我想在这陪着她。若若的感觉甚是灵敏,她一定能够感觉到我的。如若最后还是熬不过去,他们明早会把她送下来,我还能最快的接到她。”凌越山语气幽幽的,竟带着股超脱的意味来。 水仲楚和梅满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凌越山看了他们一眼,忽然一笑:“你们先回去吧,让我单独跟若若一起。你们回去帮我看看睿儿,还有那两个东西,看审出什么来。” 梅满还是担心,欲言又止。 “我真的不会再做傻事的,韩姑娘说的对,若若都这么勇敢,我也不能倒下去。她很了不起,一定能撑过去。她知道我会难过,不会丢下我的。”他说着说着又哽了声,抹了一把脸,喝道:“回去吧,别让我赶你们。” 水仲楚点点头,跳了起来,一把拉上梅满:“好,我们先回去收拾那两个恶贼,等你回来发落。” 于是夜色中,几匹骏马扬蹄离开,留下了一辆马车和那个孤单坐靠着石碑的身影。凌越山看他们没了踪影,目光转向马车,想起他与若若两人躲在马车里,无数次分享的那些亲昵,那些火热的拥抱和缠绵的吻,终于禁不住热泪又涌了出来。他蜷起身子,把脸埋在膝上,四下无人,他呜呜呜的号啕大哭了出来。 他说他没事,可他怎么可能没事,他曾经说过若若是用他的心头肉做的,那是他的真心话。如今心头肉就象是被一刀一刀的剐着,焉能无事?他很痛,真的很痛,痛得想死! 当初与若若相处的时光,每一天都过的飞快,如今他等在这山脚之下,却只觉甚是难熬,度日如年一词,他是真明白是什么意境了。山脚下静寂无声,凌越山索性放开了,大声哭嚎,把压郁在心间的痛苦,用力渲泄,这样他才可以有气力,继续煎熬等待。 话说那水仲楚和梅满回了聂府,分头行事,水仲楚先去探视一下小外甥,梅满则去审那两个贼婆子。 凌睿的状态还好,身上的针眼已被发现,大夫开了些药已经喂过了,陈管事也找了个新奶娘过来给喂了奶,现在已经吮着手指头沉沉睡着了。两个丫环正照看着,府里刚遭变故,大家至今惊魂未定,万事皆小心翼翼,守着这小公子也不敢睡,睁着眼睛看着。看水仲楚进了来,忙恭恭敬敬的跟他施了礼,一五一十的详详细细的,把个小公子的病情如何,如何病的,哪个大夫看的,吃了什么药,喂的什么食,仔仔细细都说个遍。 水仲楚蹲在小床边,看凌睿那满足的睡相,摸了摸他的头,心里默默的道:“小子啊,都说好心有好报,我那若云妹子心善,将你收养,你定会保佑她活着回来的,是不是?” 小娃娃吧叽了一下嘴,动了动小身子,接着睡。水仲楚看了他半晌,把他含着的小手从嘴里掏了出来,塞进小被子里。起身冲两个丫环点点头,出去了。 梅满那边,那两个女人身上的软筋散效力还没有完全散尽,此刻被绑着吊在个密室里,她们身上的玩意全被搜了出来,包括毒针、匕首、帕子、荷包等等,甚至还有藏在嘴里的小小的毒丸,想必这是谨防被抓后自我了断灭口用的。只是她们一开始就被迷倒,所以没来得及吞服。 陈管家之前动过刑了,那个谢奶娘的家中他也派人去搜过,她相公和孩子已然被杀死在家里,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陈管家于是让人守在那,连夜再全城扩大范围搜查。 梅满原本得知师娘是被千金印所伤,心中便是想着童天策,过来一看两个贼婆子身上搜出来的玩意,那可不正是童天策手底下的套路,一被抓就服毒的,奶奶的,全他娘养的是死士。陈管事也问出了童天策的名字,以及要杀害水若云的原因,但有关童天策的藏身处以及下一步的计划,这两人却是半点也不知道了。 这陈管事是万万没想到,这丫环在府里已经五六年的时间,怎么会成了童天策的爪牙。梅满恨恨的道:“这童天策最是阴险狡诈,安插个五六年都不算长的,我们之前与他交手,还碰上了他埋伏十来年的阴谋。” 水仲楚过来静静听了会审问的结果,这时也插嘴道:“童天策很有耐心,思谋远虑,对这百桥城一事,想必也不是近期才布局的。他十多年前就开始策划修练神功之事,想来这鬼蚕毒也是早有安排,只怕是此毒太难炼制,伤亡也大,直到近期才出成效。只是若云舍命喂蚕,想不到却让童天策以为她的血质特殊。” 众人不胜唏嘘,久久不语,水仲楚又问:“不知陈总管后面的安排如何?” “我们已经派人封城,全城搜查,待明日等搜城的回来,看看有无结果。” “搜城之事,之前我有带人搜过,却没有查出蛛丝蚂迹来,今日再搜,童天策早有防备,怕是还会无果而终。以防万一,还请陈总管天亮时就放出消息去,就说若云已死,这样让童天策他们认为目的达到,放松了警惕,我们也好多些机会,还能防止他们再想诡计谋害。”水仲楚说着自己的想法,又道:“不知聂公子何时会再下山来?” 这里毕竟是聂承远的地盘,面子又大,若有他坐镇调派人手,想必会事半功倍。 “这个……”陈总管面有难色:“我家主子断不会离开韩姑娘,所以,想来一时半会是不会下山的。” 水仲楚摸摸鼻子,这聂公子还真是古怪。 陈总管急忙又道:“若水公子和梅公子有什么吩咐的直管说,或是需要我家主子相助的地方,我们也是可以传信上山去。我家主子平素露面就少,有什么事,手底下也有几个随护出手,不会耽误的。” “如此,便麻烦陈总管了。我们目前也没想出什么安排来,或是到时需要的,还请陈总管施个援手。” 现在情况已大体明朗,但追查童天策谈何容易,怕是如今他早就逃出城去了。看来还得调动各城的月影分堂才行。梅满也是此意,他早已安排了人手候着,随时出发给月影各堂递令去。两人一商议,把需要查探的几个城镇重点,事件列表都详细整理出来,决定等凌越山明日回来定夺后就行动。 结果等到第二日的傍晚,凌越山才回来。水仲楚在外办事不在,梅满得了通报,赶紧跑去见师父,最后在凌睿的房里找到他。 凌越山一脸的憔悴,满脸的胡子,正抱着孩子逗弄着。凌睿也算争了气,不哭不闹了,睁着大眼睛乖乖的看着这个一夜老了好几岁的爹。 梅满冲旁边立着的两个丫环挥挥手,把她们遣了出去。看凌越山神情还算平静,心里大石放下一大半,叫了声:“师父。” 凌越山抬头看了看他:“谢谢你,梅满,难为你和大哥了。” 这么客气的师父?梅满慌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师父,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我好得很。若若也没事,她还活着。我等了一天也没有人将她送下来,她肯定还活着。我昨天晚上一直在跟她说话,她肯定听到了,她很了不起,她会撑下去的。”凌越山微笑了,他抱着凌睿给梅满看:“你看,连睿儿都精神了,他好乖的,丫环说他今天也没闹脾气哭。我们一家人都很好。” “师父……” “干嘛这表情,我对你说话语气好一点你就受不了啦?我知道你跟大哥肯定忙坏了,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谈?你到屋里等我,我再陪陪儿子,一会过去。” 梅满心里忐忑不安的,这师父忽然一副超脱淡然的模样,虽然比疯颠发狂要好吧,但也够吓人的。他在屋里等啊等,等到水仲楚也赶回来了,凌越山才出现。他听了这两人的意见安排,没有异议,他还亲自给宗潜月写了一封信,把那边的势力也调动起来。另外也给齐书鹏和九尾公子也写了信,提醒他们提防,然后就分派下去,大家行动起来。 梅满擦拳磨掌,心里想着要好好给这些恶贼教训一番,一旦查到消息,他定要奔赴在最前面,替师娘报仇血恨。 可凌越山却突然对他们俩说:“好了,现在该安排的也安排了,该查的他们会去查了,这里还有陈总管和聂公子,相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们俩过两天等安顿好了,就回苏州吧。” “什么?”梅满一下跳了起来,不满的嚷嚷道:“师父,为什么赶我走,我不走,这个时候我更要陪着你才对。” “梅满,你先别着急。我昨晚和今天,坐在那山脚下,很安静,一个人就想明白很多事。我很幸运,一下山就遇到了若若,她迷糊又心软,我没遇到什么挫折就能跟她在一起了,我得了这六年的幸福时光,这些年来,我们连拌嘴吵架的次数都寥寥可数,我真的太幸运了。这人啊,不能什么都顺,所以老天总要给些考验,现在就是我跟若若的考验,我们一定能撑过去的。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了。” “你们俩啊,年纪比我大,这情路却比我走得慢多了。”凌越山笑笑,接着道:“在苏州,还有人在等你们呢,你们不回去,还在这里做什么?陪着我一起熬又有什么意思?若若过了今日的生死大关,不知后头还会如何,之前只是鬼蚕毒就说了起码要治一年,如今再加上千金印,就算救回条命也不知要在山上耗上多久。难道你们也陪着耗,你们愿意耗,苏州等着你们的人,难道也跟着耗?” 水仲楚是尝过突然发现心头之人变作他妇的痛苦,凌越山这话是让他深有感触,可他在苏州有人等,是说梁弦歌?那丫头现在心野的很,总想着自食其力,哪有在等他,再说了,他跟她,也不是那么回事。可为何他想着想着,也觉得心头惶然起来。 凌越山又道:“童天策这个人,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对付他,可不是一天两天,十天半月的事,要从长计议。我们该办的办了,该安排的安排了。那么,各自接着做各自紧要的事吧。我呢,就在这守着若若,我已经挺过来了,这边要有什么事,我能处理的。你们呢,都回家去,赶紧把媳妇娶了,看好生意,尽早生个娃娃,一家和和乐乐的,多好。” 梅满听了,大脸又红,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摆不平你媳妇嘛。”凌越山一脸看他不上的样:“若若来这之前跟阿芙说了好些话,她跟我说了,你只要开口,阿芙一定能答应的。你回去,就说是若若说的,等她治好病下山了,想看你俩的大胖小子,让你俩赶紧成亲赶紧生。” 梅满羞了脸低着头,喃喃道:“有这么容易嘛。”把水仲楚也惹笑了,拍了他一下。 “大哥,”凌越山甚少这样正式的叫水仲楚大哥,这会子正经说话了,反倒让水仲楚不太自在了:“你这边呢,我跟那桃花不熟,但旁观者清,你俩肯定有戏。你比梅满聪明多了,就自己处理吧,别让梅满领了先,到时又后悔了可没人帮你。过去的事,就放下吧。” 水仲楚想了想,点点头。梅满倒不乐意了:“我哪有比楚哥笨,我也是立过不少大功的,这事说不得我就领先了呢,我肯定先生个大胖小子,让师娘开心。” “去,去,去!”水仲楚一脚把他踹一边去,这有什么好比的,傻大个欠揍! 凌越山挥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俩慢慢比吧,散了散了,我要吃饭洗澡然后抱儿子睡觉。反正过几天都安排好了,你俩就快回去。我这你们就放心吧,还有陈总管照顾呢,要有什么我就给你们递消息去。你们快把你们的事都解决好,喜酒宴我跟若若就不参加了,别为了我们耽误了大事,回头等若若好了,补喝顿喜酒就好。” 他一个人想了这一天一晚,好象突然顿悟了道理,幸福在时要珍惜,幸福经受考验时要坚强,这么困难的一天一夜,他的若若都熬过来了,虽然没有任何消息,但他知道她一定是熬过来了,她真是了不起,他也绝不能软弱。 夫妻重聚 凌越山说要抱着儿子睡觉,其实哪里睡得着,他盯着床帐顶,想着自己那个娇娇柔柔的媳妇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意识,会不会感觉到痛,会不会太难熬,不知云雾老人那有多少人手照顾她,给她灌药时会不会粗手粗脚,她躺的床会不会太硬,被子够不够厚,会不会冷? 他想着,睡不着,就下了床溜到小床边看看儿子,分散分散注意力。若是儿子醒了,哭闹了,他就特别开心,因为有事可做了,一有事做他就没这么多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 煎熬是个什么滋味,凌越山在等待的过程中是彻彻底底的体会到了。他每天行尸走肉般的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十多天山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下来,凌越山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日益暴躁,整日整日的在云雾山下不回来,梅满和水仲楚已经回苏州去了,剩下几个常年跟着他的随护是深知他的脾气,也不敢劝,只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陈总管看他一天黑似一天的脸,也急得不行,可就算是他派人去山上打听,也探不回什么消息来。只知道反正是没死,还在治,但连个消息都没有递下来,陈总管心里明白怕是这性命之忧仍在。 凌越山每日在这云雾山脚下,坐在别离亭里看着那郁郁葱葱的大山,要不就是在石碑路口那左右徘徊,总盼着山上下来一个人能透露点什么消息,可是这么些日子,连只鸟影子都没见着。 于是凌越山全靠着回忆和祈盼来支撑着这磨人的时日。他内心里始终存着念想,相信这个劫难一定会渡过,他就守在这个地方,守着若若,定会有团聚之日。所以梅满走时他也吩咐了,再调些人手和银两过来,他要在这里安个家。 也许是凌越山的诚心祈祷终于感动上天,也许是水若云的顽强连阎罗王都没办法,水若云上山的第五十七日,云雾山上终于给聂府递来了飞鸽传书,只有两个字:未死。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凌越山激动的热泪盈眶,耐不住的策马狂奔再到云雾山下大叫着水若云的名字。那晚,他整夜没睡,对着小凌睿不停的说着话,可惜小家伙有听没有懂,困了眼一闭直接就睡去了。凌越山干脆磨了墨,给水若云写信,写了他的思念,写了他的憧憬,写他的鼓励和安慰。 信写完了,天也蒙蒙亮了,凌越山又骑着马来到了云雾山,这信他本就不打算送到山上去,反正若若也看不到,他只是想好好发泄一下心情,写了一遍,脑子里全记住了,他对着大山坐着,把那些心情自己对着大山说了又说,若若在山上,一定也能体会得到。 有了这第一封传书,凌越山的日子好过多了,他开始在百桥城里寻宅子,打算等若若下了山,有个家让她能好生安养着。梅满果然不负他所托,给他派来了些人手还有颇丰的银两,够他在这百桥城里安十个家的。陈管事也卖力的帮忙,他对凌夫人在聂府内受袭,一直有着深深的歉意。 梅满还捎来了信,他说他这次是相当的争气,已经让年心芙点头同意成亲了,水家这边很用心帮忙,已然着手开始给他们筹备婚礼的事。梅满自己也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在老家有个老管事,替他守着祖宅,他已经派人去把老管事请来参加婚礼,他也很希望师父师娘能来。 凌越山明白,梅满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水若云这么快就活蹦乱跳的去参加婚礼,他这样说,只是把水若云病好下山假设为事实,在安慰自己呢。凌越山于是把云雾山递下的消息在回信里写了,让他们在苏州都不要担心,又祝梅满和年心芙要幸福美满,那个铺子就当成是他这做师父的贺礼送给他们了。而他跟若若,这几年估计都是回不去的,让梅满放心大胆的成亲,不要有顾忌。到时等若若好了,大家见了面,再补喝一杯喜酒。 不过梅满在信里也说了,水仲楚与梁弦歌并不顺利,他也闹不清怎么回事,梁弦歌要离开苏州,就连年心芙也劝不住她,只好帮她打点安排。梅满说看不出来水仲楚有什么打算,问他他也不说。在惋惜之余,梅满也不忘把自己夸上一夸,果然是他把楚哥给赢了。 凌越山看了这段有些失笑,这个梅满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欢喜。水仲楚这个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不予置评了。可他总觉得,水仲楚这么精明的人,一定用不着替他担心了,若这梁弦歌真是他心里好,他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若两人真是无缘,那他们这些局外人也不好瞎起哄。 在水若云上山后的第一百零三天,凌越山终于相中了一个大宅子,有三个大院落,16间房,还有一个大园子,后面带着个小空场子。宅子的大小凌越山是满意的,虽比不得苏州的云山居,但也足够他买些新仆,训练人手,照顾好若若了。 与陈总管一起看好了房子下了订,回到聂府里,居然收到了第二封山上的传书,也是二个字:活着。 凌越山欣喜若狂,天知道这一百多天他是怎么熬的。这次他没有再跑到云雾山喊叫了,一百多天,让凌越山又沉淀了多少,他只是抱着儿子去了新宅,前前后后的转了一圈,跟他说这间房打算爹跟娘住的,你住在旁边的这间。这个屋子可以整理出来贮存草药,娘身子不好,一定还得吃好多药,你要听话要乖,让娘开开心心的,这样娘的身子就好得快了。又说这个空地要支个大秋千,你跟娘都可以玩,不过你不可以跟娘抢知不知道? 还不到一岁的凌睿哪里听得懂,不过他乖巧的应和着爹爹,吚吚哑哑的也跟着说,小手也跟着比划来比划去的。又凑着凌越山的面颊上,口水吧嗒的蹭着。凌越山摸摸他的头:“好儿子,爹爹给你亲,不过等娘回来了,不可以乱亲娘,娘是爹爹的,知道不?” 凌越山还是每天都会去云雾山脚下徘徊,他如今已是相当的忙碌,新宅要翻修,人手要训练,各种药材和方子他也要收集整理,他还要学习些医理医术,这满城的大夫和药铺正好求教起来相当方便。然后再加上月影那边不停歇的在探童天策及相关的动向事宜,不断都有情况上报。各地分堂重要的事项,有些钟启波和梅满处理不了的,还是会递到百桥城这边来。 凌越山如今每日都少见笑容,消瘦、黝黑、严肃,原本他只在若若面前耍无赖和闹腾,如今佳人不在,他完全没了别的心思,已然变了个人似的。 可无论再忙再累,去云雾山脚下的这个行程是绝不可少的,有时时间充裕,他会带上凌睿,指着大山告诉他娘就在山上。有时是忙碌一日,他自己夜里骑着马独自过来,喝喝酒自言自语,假装他的若若就在身边。 第二百三十五日,凌越山收到了对他来说,人生中重要转折的两个字:苏醒。 他的若若醒过来了! 这两个字让凌越山恍若重生,他傻傻的坐着,把这两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若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为了支撑幻想中的美好愿景而下意识为之,那么如今他是真正的有了动力,那些美好的愿景是真实存在的,是触手可及的。 他开始更积极更认真的亲自监督新宅的翻整,招募的每一个新仆他都要亲自考核。对百桥城凌府的仆众来说,有一个技能是他们必须具备的,就是医理常识。每一个新仆都知道,他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将来,要照顾好他们病重的夫人。 这主子爷是个不多话的人,严肃威武,要求颇多,但凌府给的月银颇丰,所以愿意入府为仆的还是不少的。凌越山之前已经将一名叫叶齐的随卫提做新宅的管事,让他跟着陈总管已经学习磨练了一段时日,这会子正好以事练手,新仆的岗位分工,杂务安排,宅内各屋各院该采买的该布置的,该种的花草,该收集的药品补品,真真是琐事繁多。 第三百二十八日,凌越山收到了云雾山上递下来的“说话”二字。收到这信后的第十天,他带着凌睿搬进了新宅。 第四百零六日,云雾山再次递信下来,这次是“下床”二字。凌越山在山下踱着步子,走了一圈又一圈,能够下床了,是否病体无碍了?那把她接回自己身边,可不可以?他挣扎又挣扎,最终还是没有给云雾山写信,倒是安排了人手,去苏州将水青贤夫妻接到百桥城来,他想,若是若若能够下山了,也一定很牵挂父母吧,让他们见见面,一起住一段,也是好的。 可这人啊,一旦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愿望即将实现,那里还能按捺得住。凌越山知道水若云已然能够动弹,真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山上去,一下把她搂怀里带回家来。可他也担心这病没治利落,要不山上应该会通知他,然后把若若送下来。但他那颗心呀,越想越难受,他真的好想好想若若啊。 第四百三十六天,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给云雾山写了一封信,要求接妻子下山。只等了三天,云雾山便回信了,这次是整整八页满篇的字,详细写了病情及调养的要求,这里面需要用到的药材,服药的方法,泡浴针灸等医治的条件和方式等等,内容繁多,要求严苛,绝不是有钱便能解决的问题。 信上说做好这些准备起码要半年,而且后面那些意思凌越山也明白,不是有药就行,平日里的人手照顾和医治手法,还是需要有懂医之人在旁盯着等等,可这些都没有吓倒凌越山,他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目前宅子里的条件和药材储备、人手安排,应该只是还缺少许几样珍稀草药,玉制的药皿、药杵、碾子等,以及一个玉砌成的大药桶。他粗粗一想,他用不了半年,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若若接回身边。 凌越山难耐兴奋之情,照着这信上的医嘱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抄了一遍,然后将叶齐叫了过来,让他对着这单子,在府里再验一遍库存情况,每样都要标明了,然后再把缺的东西都列出来,火速准备,越快越好。 叶齐这一年多来,第一次见到严肃的主子爷脸上有这种掩饰不住的喜悦。叶齐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慎重的接过应了声赶紧去办了。 凌越山抚着那八页信,看了又看,与那前五张字条不同,这上面的笔迹是韩姑娘的,他认得。他抚着信上写的凌夫人三个字,心里涨得满满的。 凌夫人,为夫就要接你回家了! 那日,正巧水青贤夫妇到了,一同来的还是水仲楚,他们三人听说水若云病情稳定,能下床了,都很惊喜,又听说凌越山准备把人接回来养病,看到那令人咋舌的八页纸,却还有些担心。水青贤拿着那八页纸与楼琴一起看了两遍,忍不住开口:“越山……” 凌越山当然明白爹娘顾虑的是什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养病照顾的条件要求如此之高,若是做不到,岂不是反而害了若若。 但凌越山信心满满的,救命他没本事,但要照顾若若,他现在物质条件是没问题,论起呵护的心,这世上又有哪个能与他相比,接回身边,不止是解他的情苦,相信若若也会开心。“爹、娘,你们放心,若这信中的哪一条我做不到,我是断不会拿若若的身体开玩笑的。我能照顾好她。” 水青贤看着他清瘦的脸,这孩子不到二年的时间,却仿佛老成了十岁。水仲楚当初回家怕他们二老太担心,只简单说了若云中掌,即刻送到了云雾山上医治,还没有脱离危险。其它的事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前一段凌越山派了人来接,说是云雾山上来了消息,若云病情大好,能下床了,特意接他们到百桥城来,若是若云能下山来定想能见见父母。这下大家放了心,水仲楚才把当初中了那掌如何的危急,凌越山如何撕心裂肺的要一起殉情的惊心动魄场面说了,两个老人家不禁都感动的落泪。 这个女婿,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此刻眼中的神情,让他们最后一丝疑虑都没有了。 第四百七十二天,凌越山领着人,驾着精心备好的马车,与水仲楚一道将水若云接了回来。他似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进屋里,水青贤、楼琴等跟在后面,全都不敢出声打扰。等凌越山将水若云放到床上安置好了,这才凑到近前细细的瞧。 水若云体虚,颠簸了一路,昏沉着,碰到安稳的枕头就睡着了,虽没有来得及说话,但水青贤和楼琴看着女儿安好,也还是激动的落下泪来,水仲楚看着一家人终于都好好的团聚在一起,也终于舒了口气。 这边安了心,苏州那边还有他要解决的问题呢。他当天就告辞要赶回苏州去,水青贤挥挥手道:“对,对,你快点回去,我跟你娘就留在这,你们小两口自己在苏州好好相处。过几个月我们就回去了,正好能赶上孙子出生。” 凌越山惊讶的瞪圆眼睛,水仲楚有些腼腆,小声解释道:“弦歌有孕了。” 凌越山更惊讶了:“恭喜呀,怎么这么快。”难怪他们一家都来了,只留了梁弦歌在苏州,凌越山是收到信说前一段水仲楚终于也成了亲,他还正奇怪怎么新婚没几天却不带梁弦歌上路,原来是这样。 楼琴听越山这么一说,对这儿子就来气:“哼,我也不知怎么生的这么个儿子,真没用。要不是有孕,到现在没能成个家呢。” 凌越山有些明白了,他又笑了,今天若若回来了,他笑的次数比过去等待的这一年多加起来的总和还多。他忍不住问水仲楚:“怎么,你又被她下套了?” 楼琴赶紧给儿媳妇伸冤:“是他给人姑娘家下套吧,还把我们都利用了。弦歌气得哭鼻子,最后要不是有孕了,我看这事还有得磨呢。”楼琴对这个儿媳妇是很喜欢的,可看这么多年儿子磨磨蹭蹭的都不知想什么,小两口似有情却无意的,真把她急坏了,现在总算是进了门,她看着啊,小两口分明是浓情蜜意的,就是这儿子不知别扭个啥。 等等,楼琴突然醒悟过来,转问凌越山:“越山,你刚才说什么又被下套,他俩以前怎么回事?” 没等凌越山回答呢,水仲楚重重的咳了两声,站起来盯着凌越山道:“你们慢聊,我出发回苏州了。”转身就走了。 凌越山哈哈大笑,对楼琴道:“娘,仲楚的事我也是听他说的,你回头问问他。我去陪若若了。”言罢也赶紧开溜。水青贤与楼琴互视一眼,笑了,这孩子辈啊,安安乐乐就好。 凌越山自把水若云接了回来,笑意就一直止不住。他看着水若云,怎么都看不腻,虽然她瘦了,脸色也不好,头发也没了光泽,但他看着,就觉得若若最好看。 晚饭的时候他把若若叫醒吃药,他亲手一口口喂的,趁着这会苏醒的工夫,水青贤老两口赶紧过来聊了几句,丫环也得了老爷的令,把小主子凌睿抱来给夫人看了。一家人自是欢喜不已。 接着是要扎针,动手的是个婆子,做针灸师傅做了30多年,凌越山让她在府里扎过不少人,自己也亲自试过了她的针法。其实凌越山自己也跟着练了好久,但初初才把若若接回来,他心疼着不敢自己上手,还是让婆子来了。婆子的手法很好,水若云不觉得疼,凌越山在一旁认真的盯着,又仔细的问着水若云,弄着婆子也紧张起来。 之后又需要用小玉杵把药捣汁,用小玉拔子抹到身上去,用的药很精贵,只能碰玉。丫环把药汁捣好了,凌越山又亲自动手给水若云上了药,之后泡药浴,输入内力将药性送往全身,这内力控制要求很高,强不得弱不得,这些也全是他自己来,这一整套做下来,足足花了四个时辰。别说是病中的水若云,就是身强力壮的丫环一路伺候下来也会觉得疲惫。 凌越山心疼的抱着水若云亲了又亲,这一年多,他真是想象不到他的宝贝疙瘩得吃多少苦啊。 半夜里,水若云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凌越山撑着头在看她。她笑了,轻轻的唤:“越山哥哥。” 凌越山也微笑着,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亲:“嗯,怎么醒了,天还没亮。”她回来这第一日较忙乱,她也疲惫,其实没说几句话,只是醒着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努力围着他转,她还见到了父母和儿子,这心里的高兴真是无法形容。 而象现在这样,两个人静静在夜里相伴着,凌越山听着她唤声越山哥哥,他真觉再不能够比这个更幸福了。 水若云看着他,又唤了声:“相公。”两个人目光胶着,都止不住的笑意。过了会她又问道:“你怎么不睡?” 凌越山将她轻轻抱到怀里,低头又温柔的亲了亲:“我一点都不困,舍不得睡,这样能一直看着你,我心里欢喜。闭了眼就好怕你又不见了。” 她伸出手来,握着他的,不需要再回他的话,只静静的依偎,已胜过千言万语。 恶有恶报 养病是最熬人的,水若云每天大多数的时候都在治疗中,每天喝的药比凌越山和儿子加起来吃的饭还要多。 每天卯时必须起来泡当天的第一次药浴,泡完之后排泄放空,接着休息会再泡第二次,两次的药皆不同,这第二次还要配合内力输送。接着辰时空腹服药,午时再一顿药,完了可以小睡一会,下午要起来活动一下四肢,可以晒晒太阳,精神好可以走动几步。申时大家是吃晚饭了,水若云却是要吞药丸子,鸽子蛋的大小,足足五粒,完了就是针炙,针炙完了敷药,之后再泡药浴和运功疗治,亥时吃最后一顿汤药,然后才可以睡觉休息。 这一天天的折腾下来,二十几个家仆丫环昼夜不停连轴转,疲惫不堪但都小心翼翼,半点差错不敢出。好在十几天之后,所有的步骤和时间安排都熟悉起来,大家也就都能游刃有余的应付了。 虽然这些要求和步骤全在那八页纸上,凌越山是读了一遍又一遍,早就熟记于心,倒背如流了,可真正做起来了,看到他那以前喝药要人哄的宝贝若若,面不改色的灌下那一大碗一大碗的苦药,那五颗大药丸子她也是眉也不皱一下就嚼了咽了,泡在热汤药里实在蒸得难受了,她也不喊苦,凌越山心疼得直想哭。 因为药效的关系,不能喝蜂蜜去苦,凌越山就把水若云抱在怀里,她喝完了药就吻吻她,还美其名曰:“相公亲一亲,苦味全去掉。” 水若云羞红了脸,偷偷往旁边的丫环看去,结果丫环们训练有素,非礼勿视,很坦然的装成什么都看不见,这却让水若云更羞。 在家里养病有一点好,凌越山的想法是对的,就是水若云精神上很愉悦,同样是每天辛苦的泡药扎针吞苦药,可有凌越山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还有父母和儿子能见见,说说话,这让她非常的开心,果然这精神一好,病就好得快。 半个月后,薛神医出现了,他来为水若云复诊的,一把脉吓了一跳,连连赞叹,这复元的情况好的出奇。他原本还担心送下山来凌越山会照顾不好,毕竟这里面光药材就百来种,过程又很繁琐,日常注意事项多的吓人。没想到这水若云下了山却比在山上还要康复的快些。 至此,凌越山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分割线———————————————— 水若云的胃口,早就在这一年多的灌药里,被毁的差不多,平日里吃药都饱了,实在是装不下什么,有时饿了可以喝点汤或是米粥,饭菜干粮这些是吃不下的,勉强只能喝点稀的。 凌越山在饮食上就很担心她,这人吃不了东西身子骨哪扛得住啊,他想尽办法变换着口味,炖汤煲粥时换着材料来,总想多加些营养好味道,一次吃不了几口就多吃几次。 凌越山还特意让凌睿陪着水若云一起吃,想着这样带动一下,能多吃点。这日他们下午加餐是煮的骨汤小馄饨。凌睿会数数了,他有十颗,娘有五颗,他现在口齿伶俐,会数数也会背些简单的诗,很会讨大家的欢心,楼琴和水青贤疼他疼到骨子里去了。 楼琴负责喂小凌睿,凌越山当然是亲自喂着水若云。凌睿很快就吃完了,他爬到爹身边的大椅子上,数数娘的碗里,怎么还有二颗呢?他张开小手冲爹爹怀里的娘比划着:“娘,睿睿吃了十个馄饨,汤汤也喝完了哦。” 水若云看着凌睿可爱的模样笑笑,摸摸他的头:“睿儿好利害。” 凌越山也笑:“你看儿子吃得比你多,要不再吃一颗吧。”凌睿眨巴着眼睛在一旁瞧着,也咐合着:“娘娘再多吃一个吧。” 水若云点点头,又吃了一颗,凌越山趁机又多喂了几口汤,凌睿在一旁笑着,又开始显摆他会背三字经,逗着娘跟他说话。 水若云夸他:“睿睿真聪明,比你爹爹聪明,你爹小时候打架比读书多。” 凌越山正帮她解决剩下的食物,闻言笑着捏捏她的耳朵:“你夸儿子,为什么要贬我。”凌睿在一旁高兴的拍着小手掌:“我比娘吃得多,又比爹爹聪明,睿睿最利害。” 凌越山摸摸他的小脑袋:“得意劲的。”看水若云在一旁笑的开心,他也高兴起来,今天一共吃了四个小馄饨呢,比以前都吃的多。每天能多吃一点点,他就很满足了。 凌睿有让凌越山高兴的时候,也有让他恼火的时候,虽然在吃饭散步这些事情上,小家伙是能帮些忙,但在睡觉这个问题上,他就让凌越山非常的不满意。 不知是否是小凌睿与水若云真的特别有缘,虽然与这个娘相处的时间没有与爹爹一起多,但他就是喜欢粘着娘。晚上,非哭着喊着要跟娘一起睡。而晚上能搂着媳妇儿一起进入梦乡,是凌越山最珍惜的亲密了,现在别的是做不了什么了,抱在一起算是最甜蜜的运动了,小凌睿要破坏,那是绝对不容许的。 于是水若云又要哄小的,还得劝大的,她每天折腾到晚上,已经是非常疲倦了,实在没这精神气,再加上这个家里实际上还是凌越山老爷说了算的,小凌睿人小势单,终究是没一次得逞的。 ————————————————分割线———————————————— 幸福的时光真的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三个月又过去了,凌越山每天都陪着水若云疗伤治病,竟丝毫不觉日子飞逝,那日要等薛神医过来复诊,凌越山扳着指头一算,竟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水若云这一段,脸色也好多了,瘦下去的脸颊也长了点肉了,每天还能走上一小段路,这让凌越山心里非常高兴。今天的这次复诊,还有可能能把药浴的次数减少,吃的药也会调换,这意味着若若每天受的罪会少一点点了,凌越山很期待薛神医能带来点好消息。 好消息是有的,可薛神医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就是他这几天奉了师门之令,要与一个师兄上都城,给皇宫里诊一种怪病。据说当日叛乱之祸之后,皇帝大刀阔斧,一路追查,惩治了不少人,连太后都软禁在后宫之中。事情原本已经平息,怎料近段时间,一些老臣暴毙家中,御医也诊不出怎么回事,只能说似心疾暴毙,但又不能完全排除中毒可能,但若是中毒,又说不出是什么毒。所以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皇帝联想到了那次叛乱,当时叛匪们也是使毒的好手,于是他派出使者来请云雾山百桥城派出名医相助。云雾山收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想到鬼蚕毒,鬼蚕之毒无色无味,若是炼毒得法,用量得当,弄个心疾暴毙也不是不可能。因薛神医治过鬼蚕毒,对此毒了解甚深,所以就让薛神医和另一位师兄前往。 凌越山听罢,急忙问:“那若若的病,接下来会由韩姑娘接着诊吗?” 薛松摇摇头,道:“韩姑娘目前不能经常下山,但水丫头目前状况非常稳定,其实也不必韩姑娘盯着了,我每次过来,你聘的两名大夫不是都有一路跟着诊吗?他们的医术了得,后面由他们接手便可。我过来确诊,你也无非是多个安心罢了。水丫头已无大碍,你照顾的很好,只要继续保持好好的疗养,就不会有问题了。” 水若云在一旁也微笑着,握着了凌越山的手。凌越山想了又想,又道:“那可否请聂公子下山一叙,这童天策与鬼蚕毒,或许我们能借这个机会将之铲除。” 此事当然重大,可薛松却有些为难的样子,最后道:“前一段韩姑娘累倒了,后又诊出了有孕,所以聂公子的脾气非常不好,这段日子谁也不见。”薛松没说出口的,是连皇上的信使都只能在山下递信,而他们收到指令被派往都城,也是由随护传令而已。 其实云雾老人早已不在,聂承岩才是云雾山的当家主子,可惜他年幼时遭过劫难,虽被救回,但两脚脚筋已伤得太重,再无法如常人般行走,从此性情暴躁,不愿继承云雾老人衣钵,反倒是那婢女韩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些都是云雾山的秘密,自然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韩姑娘有孕了,聂公子谁也不见?”凌越山错愕了呆了呆,这是哪门子事。 薛松有些尴尬,只能低声道:“聂公子的脾气是有些不同常人。不过有韩姑娘在呢,过一段也许就好了,到时让陈总管传个消息,或许公子愿意带韩姑娘下山一趟也说不定。” “若是宗氏花谷之主来访,携各式花种花药做礼物的,不知那韩姑娘是否有兴趣快一点劝聂公子下山呢?”一个带笑的清朗男声响起,众人不禁都往门口望去。 “宗九。”“宗主。”凌越山两口子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凌越山大喜过望,站起来与宗潜月拥抱在了一起。宗潜月也难抑激动,拍着他的背:“兄弟,好久不见了。” 两个大男人正高兴,后面一个童音却道:“爹,你挡着门口了。” 凌越山一看,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抱了个与凌睿差不多大的小娃娃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浅笑盈盈的宗寻香,敢情这一大家子都来了。 水若云兴奋的待起身,却被宗寻香赶紧按住了,两个女人在一起兴奋的叽叽咕咕的讲不完的话。水青贤抱着凌睿和楼琴也进了屋,原来贵客到访,可因为水若云正在诊病,门房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打扰凌越山,于是通知了水青贤。水青贤自然是知道宗潜月与凌越山的交情,于是直接把人领了过来。 大家好一番热闹叙旧,原来刚收到凌越山的信时,宗寻香刚刚为宗潜月生了第二个儿子,宗潜月自然不能丢下她出门,于是与凌越山只是书信往来,后因为月影这边探得的有效情报多了,对童天策的行踪有了个大致的圈定,朝廷那边又出了事,于是宗潜月便带着媳妇孩子一起过来,来看看兄弟,也共商报仇雪恨的大事。 花谷之名薛神医自然是知道的,如今一见,宗氏之主果然是仙人之姿。韩姑娘对花谷里的花种花药崇仰已久,这个他也知道,如今贵客前来,他自然是应允了代为通传。 这一日,大家都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凌越山把水若云管得严严的,也不许闹腾太过,也不许熬夜,就怕她累着。可他自己却是与宗潜月一夜长谈。 第三日,聂承岩与韩笑下山了,韩笑已有孕四个月,肚子却还没太显,她难掩兴奋,向宗寻香讨教个不停,她甚至带下来一个册子,是她这几年对稀有花种和各式花药的一些疑难问题,她全给记下来了。宗寻香与她非常投缘,两个人有着太多相似的经历,不同的过程相似的结果,令两个女人惺惺相惜。 聂承岩的心情却不大好,他一开始还放不下,眼睛只盯着韩笑转。后来被韩笑婉言请求他在旁边的屋等,说她们要聊些女人家的话题,聂承岩黑着张脸,起初不愿走,后看看屋外几个孩子玩的正高兴,突然又决定跟凌越山和宗潜月聊聊了。 本以为他会谈什么复仇大计,结果他很认真的一本正经请教起了孩子经。聂承岩自小是医术世家,可对养孩子却还是头一遭。所幸凌越山和宗潜月都算是合格的父亲,对这个话题还是很有发言权,三人倒是谈的甚欢,最后聂承岩终于是放松了心情,将心思转到了正事上。 他们商谈了三日,三日后,薛神医等一队人与皇上的信使出发回都城。 ————————————————分割线———————————————— 二个月后,百桥城名医妙手回春,解治宫中奇毒消息传遍江湖。 “这怎么可能,鬼蚕之毒明明无解,难不成我们这边的人手这几年全是吃闲饭的?探子怎么说,那皇帝老儿果真被救回来了。”说话的人凤眼鹰鼻,赫然是童天策。 “大人,探子查明,果真是救回来了。咱们在宫中的内应已经按剂量在下毒,皇上慢慢也有了中毒的反应,所以中毒之事确切,可后来百桥城的医者进了宫,说是当天就诊出来了,三天后,就传出毒伤已解的消息,探子亲眼所见,那皇上精神虽然不太好,但果然是已无性命之忧的模样,御医也证实皇上龙体无碍,那个内应,探子已经把他解决了,不会说出什么来。现在宫中已确认毒性,开始满城严查。” “怎么可能会有解药,我们都得自己养。”童天策恨恨难平,他也怕死,所以狠了心将他两个孩子推了去以血养蚕,孩子当然捱不住死了,可他得到了自己的那份解药。他辛苦了这么多年尚且要如此才有解药,凭什么那死皇帝什么都没有就能把毒解了。 “大人,百桥城那边新派的探子来报,水若云目前在百桥城内养伤。” “她居然没有死?” “是的,说是两年前送上了云雾山,又给救活了。” “云雾山啊云雾山,果然能起死回生。”童天策冷冷一笑:“有水若云,难怪会有解药。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大人,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让宫里的那些人安份一点,现在他们有了戒心,自然不好轻举枉动。倒是可以借这个时机在皇帝老儿面前表现表现忠诚,我们日后还用得着的。”童天策沉吟一会,又道:“让他们盯紧百桥城,水若云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如果她在我们手里,她的血配上毒物,一定还能制出新的毒种来。” 他要亲自过去,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了。 十八天后,童天策在百桥城不远的城镇落了脚,他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大人,探子报,宫中给百桥城递了消息,百桥城近日防范了起来。那凌越山担心水若云的安危,决定送她回苏州,明日他们就会派大量的人手护送。大人,这半路劫持,想来胜算会大些,这是我们的机会。” 童天策背着手,想了又想:“当初他们放消息出来说水若云已死,我也以为那一掌过去她必死无疑,才没有在他们那多花心思。如今那水若云伤重,他们却说要冒险把她送走?” “那大人的意思?” “越危险的地方其实越安全,看着越容易得手的地方其实越容易中埋伏。”童天策吩咐道:“你派一队人跟着那队,要非常小心但要让他们查觉。让他们以为我们上勾了。” “小的明白。” 三天后,童天策乔装成药商,进了百桥城。百桥城南,一个没有挂宅匾的宅子,大门紧闭,门前冷清,似乎是座空宅。这就是凌越山在这城里买的宅子,探子这几天都查了,府里没什么人进出,偶而有守宅的仆人出来闲逛一下,安逸的很。 可童天策不相信,这日他没有带手下,人多反而容易坏事,他独自一人在宅外溜达了一圈,今日他要亲自来探,并不着急动手,若确认水若云仍在这府里,那他们自然是以为派出去的那一队已经将他们勾上了,想在外面解决掉。可他们肯定没想到,黄雀在后。 他童天策,很有耐心,他有的是办法。 童天策轻身一跃,翻墙入内,他内力深厚,耳聪目明,虽然这宅内安静,偶而有一两个仆人闲聊晒太阳的,但他逛了两圈,还是发现了异常。后院花园的紧里,有一个小院子,看着象仆人住的杂院,但太过平静了。他穿过花园,悄悄的潜了过去,果然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轻轻浅浅几不可闻。 “若若,你再忍几天,我知道这边屋子是没有咱们原先住的好,可现在非常时期,车队那边不也回来报了,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童天策肯定是上勾了。过不了几天就能把他解决了,他肯定没想到我们会设这个套。” “好。”一个柔柔的女声轻声应了。 果然是凌越山和水若云。童天策心里冷笑,这么粗略的计也想让他上勾,等着瞧吧。他今日不会动手,想从凌越山手里安然无恙的把人抢走,他没有信心。他想要活的,活的水若云。于是童天策轻轻的退了出来,他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园子里种了许多花,花很香,摆放的也很漂亮。童天策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他已经查到他想知道的了,他要回去安排布置,三天之内,他定把水若云擒住。可他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了,刚才进来的时候,这花不是这样的。他现在走来走去,却竟然出不去了。童天策心里暗惊,他运气一跃,落下来竟然还在花园里。 童天策一下明白了,他回头一看,凌越山抱着双臂靠在门槛上冲着他笑。 “我就知道你这么多疑,一定不会相信我会将若若送走。” 童天策不语,冷静的看着他,他知道现在他们刚刚得手,肯定心里得意,不过他一身的本领,一时半会他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花阵虽巧,可空间地方太小,也玩不出什么大花样来,不会太难破解。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找到脱身的办法的。 凌越山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的道:“你别想着跟我动手会有机会冲到屋里劫持若若做人质,若若真不在这,我把她送上山了。为了收拾你,害得我们夫妻俩又要别离这些时日,就让我很不痛快。不过还好,你没有让我等太久,新仇旧恨一起算,童天策,你说吧,你想怎么死?” 童天策微眯了眼,心思一转,冷道:“就凭这个破花阵和你?哼,宗潜月也来了吧,除了他也没人有这摆弄花的雅性。你的大部分人手都派去当车队做饵了,你们几个人武艺再强,想生擒我,只怕也不是易事。何况,恐怕你们也没料到我今日突然会前来,准备的并不充分。” 果然,凌越山垂下了眼,似乎掩饰了一下又飞快抬起。童天策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小动作,他冷冷一笑:“你们的人手还在盯着我这边的探子吧,他们没动静,你们就以为我还没动静。凌越山,你并没有占尽上风。” 凌越山脸色一沉,道:“你还真以为你什么都能猜到?那也太迟了,你今日就要落在我的手里,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言罢,已然攻了上来。 童天策脚底一错,身形一闪,他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硬拼硬打,他与凌越山定然是两败俱伤,谁也讨不着好,时间拖的越久,凌越山的帮手就会赶回来,这会子没人,想必与他刚才猜的一样,在盯着别处呢。所以他要速战速决,凌越山进了花阵,他就有机会出去。 凌越山一进花阵攻了过来,童天策就看出阵法门道了,他一边拆招,一边寻着逃跑的路子。这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凌叔凌叔,那些坏人被抓住了……”他看到这边的恶斗,呆住了。 凌越山大急,叫道:“御日,快离开!”可这一下就被童天策找到了破绽,他一掌将凌越山拍开,冲出了花阵,闪电般的向宗御日抓来。 宗御日大惊失色,转身就跑,凌越山也在后头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想将他救下,可一切都来不及了,童天策身形太快,一下就把宗御日拎在手里。 他掐着宗御日的颈喉,让这孩子痛苦的紫了脸。宗潜月也已经赶到,见状大叫:“童天策,你放开我儿子。” 童天策看了看围着他这些人的脸色,满意的笑了,他松开了掐着孩子喉咙的手,看似和善的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是宗主大人的呀,难怪长得这般俊秀呢,跟宗主倒也八分象。我也不想向个小孩子下手,可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这样吧,一人换一个。把水若云交给我,我就把这个孩子还给你们。” “你大爷的,休想!”凌越山暴怒。 童天策单手把孩子夹在腋下,退到了围墙边,笑道:“不换也没关系,这娃娃生得好,那些蚕肯定爱吃。” 宗潜月脸都青了,大声叫道:“童天策,你敢!” 童天策反问:“你说我敢不敢?他在我手上,你们还能怎么样?” 凌越山与宗潜月气得直喘粗气,却无可奈何,只站在那动也不敢动。后面一众手下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童天策心里得意啊,这个人质真是妙啊。忽然手里的孩子开始剧烈的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爹!爹!救我!” 童天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腰眼一下巨痛,那孩子弯腿蹬地,一改方才惊慌的姿态,身子泥鳅似的一缩钻出了他的臂弯,与此同时双掌发力,竟然狠狠一下打在他的后腰上。一招得手,他就地一滚,凌越山宗潜月急忙上前将他拉开。 这一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童天策只觉后腰眼上火辣辣的疼,那孩子掌上,竟然有毒。 宗御日笑嘻嘻的,冲童天策比划的一个手掌,粉红透明的蚕丝手套戴在他的手上:“有毒的哦。”他抬头冲宗潜月道:“爹,我演的好不好?” 宗潜月点点头,摸摸他的喉咙:“痛不痛?” 童天策对他们的父子情深戏码没兴趣,他是真沉不气了,这竟然还是连环计。凌越山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下攻了上来,童天策腰间巨痛,他又要运气压制毒性,又要对招,哪里还是对手。凌越山招招杀机,狠狠几拳便让他口吐鲜血。童天策知道不能再战,他咬牙攻出一掌,拼命向围墙外跃出,几个纵跃,抢了路边一匹马飞奔而去。 凌越山也不追,站在院里子惋息的大叹:“大爷我还没打他几拳呢,太不解恨了。就该让我来杀他,一块块割他的肉,若若被他害的太惨了。” 宗潜月笑笑:“不是说好了后边交给九尾公子了吗?这个朝廷阴谋最后还是让官方来落幕吧。弟妹可说了你不能有半点伤。虽然这恶人最后不是死在你手,但总归恶人有恶报,他不能再害人了就好。” 宗御日问:“爹,他一定跑不掉了吧。” “放心,他中了你凌叔的拳,身上又有毒,本就命不久矣。不过留他一口气赶回老巢救命,还有人等着收拾他呢。” 凌越山心疼的看看宗御日的喉咙:“就是连累了御日。” 宗御日笑嘻嘻的展示了一下:“我没事,不痛。我装得象,他以为我没功夫又胆小,所以没下重手。” 一行人向大院子走过去,宗御日还在说:“我们谁都没受伤,娘和若姨肯定很开心。爹,我们现在能去接她们下山吗?还有弟弟和睿睿。” “好,我们现在就去接他们。” ————————————————分割线————————————————— 童天策一路策马狂奔,途中服了一颗服毒丸,但是不管用,他能感觉到毒性仍在。他赶回暂住的宅子,那几个手下居然已经不见了。桌上留了封信,说的是他那些半路伏击的手下已经全被收拾,这个临时据点也被他们剿灭,他们还好心顺手帮他把尸体也处理了一下。不用太感谢。署名是梅满。 童天策狂怒难抑,暴喝着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了,他们竟然敢这样戏弄他,把他当落水狗一样耍。 我还没死,你们得意的太早了!童天策恨恨的想。他简单收拾,又服了药,撑着这条命,赶回阴山,那里,他会东山再起的。 阴山是座不起眼的大山,因为地处偏僻,又无物产,之前还有老虎伤人的传闻,所以一般人都不往那去,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想起这座孤山了。这里是童天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秘密据点。可他如今一进山,就查觉出不对劲了。 如今他精神萎靡,脸色腊黄,内伤与毒也将他耗得半死,他需要回山里找他那些手下救助,他养了不少良医,他一定会没事的。可这一路也没人接应,他凭着求生的愿望撑到了现在,回到山里,居然也是四下静寂。 然后,他看到了那一大片的红色金线丝绸。一顶华丽的软轿正摆在正中,轿上没人。一个男子正站在一旁与一个布衣长胡子老头吵架。那男子身穿着红衣金线纹印华美衣裳,头上束着红玉顶冠,垂着二条小巧的火红色狐尾,左右双肩上也搭着二条大号的狐尾装饰,两个袖口和腰间,还都别上了精巧秀丽的火红狐尾。不正是那个妖孽九尾公子。 童天策怒极,不是因为九尾在这候着,而是他既是目标,那他出现了,九尾就应该慎重的如临大敌的好好对付他。现在却对他视若无睹,只顾着与一个糟老头吵架,吵的居然还是家常架。 “死老头,你别管大爷我穿什么衣服,你自己土的掉渣,难怪我娘都不想理你。” “你娘是在你面前顾及你的心情,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两口子可亲了。要不是你这个不孝子,天天嚷着不认我,她能这么辛苦的还要掩着装着的。” “你滚,就你这德性,哪点能做我爹啊,我爹可是前护国大将军,威风凛凛,你一穷酸混江湖的,别自以为是了。” “你他奶奶的就是一穷酸混江湖的种,早点认清现实吧。” 童天策不想听,事实上如果还能逃的话,他是还要逃的,但他没有退路了。打他进到这山里,四周已经全围满了朝廷的官兵。面前那两人吵着吵着,九尾公子突然似看到他了,一挥手,大声道:“老头,不跟你吵了,大爷我先办正事。”他转向童天策,仰着头神气活现的说:“童大人啊,你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呢?让你久等了。” 童天策冷冷看他,心道当日你也不过跟我一样是个落水狗,这会子神气什么。 九尾公子道:“我呢,不会象你这样坏的,我一定给你一个痛快。咱们有仇就报仇,不干别的乱七八糟的。我当年是年纪轻不懂事,喝醉了酒在那庙里杀了56个和尚,之后被你救醒,也是你给我找了大夫。我魔性难抑,杀人如麻,看不得血流满地,所以立誓再不杀人,以红布铺地以为警示,这些你是知道的。虽然我们后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多年前的事我还是记得的。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原来都是你做的手脚,和尚是你杀的,我的疯病是你让大夫下药的,后来我就算治好了病,也没法走出这心魔。你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换取那死老太婆的重用,我真是太低估你了。” 童天策眼睛一动,阴阴笑道:“这么多年你才知道,你真是个傻子。我每次看到你有了红布才敢踩地我就想笑,太可笑了,哈哈,你就是个疯傻子。”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斗嘴。反正吧你就快死了,我心肠好,不骂你了。你看这满山满岭的官兵。”九尾公子一指:“他们可都是皇上派给我,前来拿你的,你十多年来桩桩件件的坏事,都被翻出来了。对了,还要告诉你,让你也高兴一下,皇上没有中毒,是作戏给你的探子看的,百桥城的神医来了,只是做做样子,让你紧张一下,以为他们有解药。” 九尾打开红骨玉扇摇了摇,笑道:“你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欢喜不欢喜?哎呀,你说凌越山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我从小把他养大,我教的当然聪明了。你跟着你那死鬼冒牌将军爹,当然笨。”齐书鹏在旁边抓住机会插嘴。 “死老头,我现在正威风呢,你非要搞破坏是不是?”九尾公子暴跳如雷的喊。一会换了嘴脸,又继续与童天策说:“好了,我要说的说的差不多了。看我多好,让你死也死个明明白白。还有什么没告诉你的,你问,我肯定都告诉你。” 童天策早气的七窃生烟,怒瞪着他不语。 九尾公子又道:“呀,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怎么个死法。这个问题我曾经去信跟凌越山讨论过的。皇上的意思呢,当然是要把你活捉过去,他把你砍了,吊在某某城门上给大家看看,以立国威。可凌越山那家伙不同意,他非要让你死得很惨,不惨他心里头不痛快,如果他心里头不痛快了,就不会把你交给我,那我在皇上面前就没有功劳了,这样我也不痛快了。” 九尾公子一脸为难:“所以我为了能让你落在我手里,只好向他屈服了,要让你死得很惨。这些官兵呢,都是证人,不是我九尾不想把你生擒回去,实在是你顽强抵抗,与我生死一战,最后自己跑到鬼蚕洞里去了。” 童天策听到鬼蚕洞,身子一颤,还没等他动,九尾公子的玉扇就飞了过来,一下点住了他的穴道,又在他嘴腮处一打,嘴也合不上了,这下动也动不得,想咬舌也咬不了啦。九尾围着他转了二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伸手向旁边的官兵招了招手:“你们两个,来,把他卷上,洞里的蚕宝宝好些天没吃饭了,正等着呢。” 童天策被用红绸布卷了厚厚一捆,两个兵扛着他到了鬼蚕洞口,那是童天策当年为了把鬼蚕移到此处亲自监工挖的洞,如今他全身僵直,只有眼睛恐怖的瞪着。九尾冲那两个兵一挥手,一边还跟童天策道:“童大人,别怪我啊,全是凌越山那家伙的主意,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到时自己去找他。” 红绸布被用力一抖,在地上滚着,直把童天策往洞里送,但因两个小兵的力度不够,快到洞底里,布卷停了下来,但洞中的鬼蚕已然闻到了人的味道,有些开始慢慢往外爬。鬼蚕怕阳光怕热,所以都躲在洞底深处。九尾公子敲了那两个小兵一下,骂了句:“没用的家伙,吃饭不长力气。” 他在布上用力一踏,那绸布舒展着,终于将童天策送到了洞底。九尾自言自语:“这你也该感谢我,要不让人家啃了一半还剩一半的,死相多难看。”他又转头向齐书鹏:“喂,老头,你可是见证人啊,跟凌越山那家伙说,你亲眼看到了,童天策被鬼蚕咬的,绝对比他那小娘子多多了。他的救命之恩我可是报了啊,别叽叽歪歪的。” 齐书鹏趁机要胁:“那你叫声爹来听听,不然我跟越山说,你故意一刀就捅死了童天策,让他一点痛苦都没有,很欢喜的去了。让越山来找你算账。” 九尾不理他,只咐吩身边的官兵:“等个半日,鬼蚕吃完了,就把这洞烧了。”然后气定神闲的自己往山下走了。 齐书鹏在后面追着:“死小子,你听到没。快喊爹。你现在能踩在地上走路,全靠我给你治回来了,你要不喊,我找你娘告状去……你以为我不舍得收拾你啊,我让越山来收拾你……” “你别吵,不然我不带你去看刀七的娃娃了,龙凤胎呢,你见过没……”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越走越远,阳光洒在这山上,虽然没什么好风景,但也郁郁葱葱的显出一派生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一口气把童童的结局给写完了,这一口气完了吓一跳,居然这么多字,到这里,其实真的可以当成故事完结了。 下一章会在周四更新,内容是凌诺小朋友的出生,其实可以当成番外看了,但我一直觉得,这个新生命才是越山和若若爱情的一个段落。 其它的番外会慢慢陆续出的,会一直写,但不会再二天一更了,我也要抽些时间给新文做准备。谢谢大家,宠妻这文走到现在,有你们的支持,我很圆满了,鞠躬!!!!! ---------------------------------------------------------------------------------------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风干的记忆】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