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宠娇 作者:草莓小团 崔妙之贵为刺史嫡长女,还是扬州第一美人,上辈子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夫君比自己爹年纪还大,还落得兵败被迫自尽的下场。 重回韶华,她瞄上了北方雄主萧策,年轻有为,有实力,听说还相貌英俊。 你有兵,我有钱,咱们强强联合,谁也不怕。 嫁过来时夫君不情不愿,把她晾了大半个月,本来以为要靠自己一双手奋斗出新天地来,结果没想到拿的是宠妻剧本。 至于曾经眼高于顶的某人在成亲后,鞍前马后的献殷勤,恨不得与娇妻无时不刻都黏在一起。 纳妾,不存在的!继母刁难爱妻,禁足吧!红颜祸水,谁说的,抓起来! 这脸打得真响,崔妙之都替他臊得慌。 “本侯要一统大业,让夫人做名副其实的皇后娘娘。”北方雄主拍着胸脯保证。 “妾身愿帮夫君实现夙愿。” “这是男人的事情,何须劳烦夫人!不然就是为夫不中用了。”一脸正经的人手却不正经起来。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崔妙之,萧策 ┃ 配角:萧赞,萧宣,萧韵,燕瑰,霍姿,安夫人,豫章公主,李铎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皇后重生嫁霸主走上人生巅峰 立意:女子自立自强,与夫君相互扶持 第1章 北上 昭阳宫地处太原郡,乃百年前武帝为宠妃袁夫人所建,雕栏画柱,磅礴大气。 当年大兴土木,十万民工征做劳力,几乎耗空国库。 宫殿金堆玉砌,奇珍异宝无数,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武帝晚年强征赋税,民不聊生,各路诸侯百姓揭竿而起,武帝一生东征西战,逐匈奴,平南海,却留了一个烂摊子给了后人,这是一代英主最后的败笔。 傍晚,崔妙之登上甘露台,望向南方,一望无际的城廓,遥想当年何等繁华盛世。 她已北上半月有余,被北方的霸主萧策安置在昭阳宫中。 萧策的大营离禁宫不过百里,他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数十年的争夺,平朝皇室衰败,如今的永帝仅保留了荆州治辖权,凉、并、幽、冀、青、兖、豫、徐八州实际早就握在萧家手中,前年又从诸侯郭茂手中夺回了司隶地区,萧策才是北方的霸主。 “娘子,起风了,随奴家回去吧。”郑妪温言,扬州此时应该已经是春暖花开,柳枝都抽嫩芽了,这太原的风还冷得跟刀子一样,小娘子娇弱,这可真没受得了喔。 崔妙之扶了侍女的手缓缓下了城墙,等得越久,心里越有些不安,萧策心中到底作何想,为何连面都不露一次,或是传句话也好啊。 她住在昭阳宫最富丽繁华的未央殿,便是当年武帝与袁夫人歌舞升平寻欢作乐的寝殿,殿中引活水温泉,晚上泡一泡最活络筋骨,通体舒坦。 临行前,母亲担心北方干燥,为她赶制了许多风干的花瓣及膏子,崔妙之无事,便命人在温泉池中洒满花瓣,浸泡休憩。 拿着白玉滚轴轻轻按摩面庞,崔妙之完全放松在水池中,她最是宝贵自己这张倾国倾城的容貌,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第一眼第二眼看的都是女人的脸。 泡得晕晕乎乎,崔妙之起身,乌发慵懒的挽起,几缕发丝垂下。 她已经十六岁了,身材玲珑有致,肤白耀眼,细如凝脂,如羊脂玉般无一点瑕疵。 早有侍女上前替她擦干身上水珠,小娘子如出水芙蓉,容貌无双,连女子都要动心的。 夜晚,崔妙之睡得正沉,却被人轻轻推醒,“娘子,主公回了。” 郑妪口中的主公必然就是萧家的家主,也就是她未来的丈夫,萧策。 崔妙之没了睡意,命人速速准备汤水前去问候。 “主公回城!”守城的士兵声音洪亮,在整个城廓中有序的响起。 主道的灯笼次第燃起,在漆黑的夜晚如明星一般照亮朱雀大道,这是主人回城才有的景象。 数百骑战马呼啸而过,惊醒了熟睡中的昭阳宫。 萧策解了甲衣,在净房中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寝衣。 此次巡营历时一个多月,他走遍了太原郡下辖的晋阳榆次等县,所到之处粮食储备充足,地方官员廉洁,百姓也算丰衣足食。 如今皇家势弱,扬州已向他示好,他与李晗之间终有一战,看谁能最终问鼎。 虽然他运筹帷幄十拿九稳,但是事关天下,半点不敢大意。 只是不废一兵一卒得扬州,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对于萧策来说却不然。 从小就被培养征服霸道方为男子气概,靠着女人裙带关系得一个早晚会在他手中的扬州,似乎不太正中萧策下怀。 “崔简老儿可恨,随便指个女儿占我正室夫人之位!”这是萧策收到扬州刺史崔简密信后的第一反应。 崔简前年刚以长女病弱为由婉拒了永帝聘其为皇后的旨意,如今却冒天下之大不韪,愿奉上扬州,为这个长女求他妻位。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独孤辽是萧策父亲的军师,极受器重,也是萧策萧赞二人的先生,看着他们长大,在萧营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到密信后感慨。 崔家世代家主皆为刺史,经营扬州,根深蒂固,风评甚好。 如今家主崔简子嗣单薄,仅有一女成人,幼子年方一岁,不成气候。 而萧李兵强马壮,扬州早晚是他们的盘中餐,长女嫁了谁,扬州就属于谁。 听闻此前李晗的使者已经到达,却又送信与萧策,看来没有谈妥。 “主公岁前已及冠,正是婚配之年,崔简独女才貌双全,又有扬州做陪嫁,这笔买卖的确划算。”独孤劝说,且崔家连圣旨都抗了,如此破釜沉舟,看来铁了心要追随萧策,这样的盟友拒之门外可是让敌人如虎添翼啊。 “永帝年岁已高,皇室自保都困难,李晗残暴,主公是扬州唯一的选择。” “听闻崔氏女国色天香,自幼熟读诗书,想必崔简亲自教养的女儿不必男儿差。” “罢了,那就让崔氏女北上吧。”萧策终于是点了头,若是不合心意,大不了再纳美妾,想必到时他问鼎中原,崔简也不敢多说什么。 萧策早就知崔妙之到了太原郡,他是不会因为一个妇人而改变自己的行程,因此崔妙之就被不尴不尬的晾了半个月。 王妪前来回禀,崔妙之到达后多次问起主公何时归,主公饮食喜好。 “崔女郎每日傍晚都会等上甘露台往南方望,许是想家。”王妪补充,崔妙之行止有度,仪态端庄,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女子,短短十数日,已与众人相处融洽,只是面容过于秾丽,不知回了长安,老夫人及夫人作何感想。 “主公可需唤人侍奉?”王妪看他沉默,再次请示。 这里侍奉自然不是崔妙之,二人未大婚,只怕见面都有拘束,萧策乃是成年男子,自然有侍女伺候。 萧策本想点头,却在此时听人通传崔女郎女官求见。 郑妪亲自带着崔妙之所做羹汤前来萧策处问安,远远跪地叩拜,起身时瞥见大案后男子身材高大威武,相貌英俊不凡,与她家女郎十分般配,有些放下心来。 “既是你家女郎亲手所做,便留下吧。”萧策开口,人家女郎殷勤,他也不好拒之门外,虽然别人的食物他是从来不入口的。 “春日干燥,女郎特意汤中放了川贝,请主公品尝。”郑妪恭敬的告退,不得不说,萧策年纪轻轻,但是气势极强,这还更深露重,她只不过回了几句话,就觉得后背汗津津的。 萧策掀起盖盅,也不用调羹,直接端起尝了一口,苦中略带甜,咂咂舌,什么怪味道。 “大哥还不睡?”萧赞在偏殿歇息,看见这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意来凑热闹,二人只差三岁,他跟随萧策南征北战多年,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感情极好。 “崔女送来的汤水。”萧策抬首示意,其实也不是不好喝,只是他没有喝过这种味道,总觉得口味小家子气。 萧赞面容在三兄弟中最出众,抚掌笑道,人云江南女子温柔似水,娇弱可人,这还没有过门就如此体贴,兄长好福气。 萧策听他调侃心下也十分熨帖,哪个男子不喜妻室温柔小意,以夫为天呢。 崔妙之披衣起身,早没了睡意,坐在铜镜前,缓缓的梳着乌发,有些心不在焉。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都已经是永帝的皇后了,永帝比父亲年纪还大,为了扬州要立她为后。 那时候他们多傻啊,以为平王朝风雨飘摇了一百多年也没倒,反而各地诸侯起起落落,不知换了多少茬,想必最安全的还是皇家。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萧策和李晗,这二人逐渐统一北方和南方,势必要争出个霸主来。 永帝和扬州加在中间,一个是眼中钉,一个是盘中餐,都是要除去的。 永帝被李晗打得四处躲藏,父亲打开扬州大门,暂时容纳了他们,只是没有多久扬州也被攻下。 她记得父亲连日在城墙上作战,阿弟那么小,才十二岁就披甲上阵,被李晗长子斩于城下。 城破那日,永帝仓皇逃上出海的大船,“皇后你去吧,李晗垂涎你多时,你自求多福吧。” 父亲听闻李晗要纳她为妾,气得吐血,退守郡守府,孤身奋战到最后一刻,她怎么允许自己落入仇人之手,含恨自尽。 最后到底谁问鼎中原,她不知道,但是这辈子她只有萧策一个选项了,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为了父母幼弟,为了扬州,为了她自己。 萧策回宫是大事,明日二人是一定会相见的,这人态度模棱两可,对于成亲却是没有任何积极的姿态,让她不安。 对于容貌,她有百分之二百的自信,若是寻常男子,必然折服于她姿容之下,任凭差遣。 可是上辈子就没听说萧策有什么风流韵事,好像就是娶了副将的女儿,连孩儿都没有。 他不会喜欢男子吧?崔妙之被这个念头惊到了。 那她就是再漂亮一百倍,人家也无动于衷,不会多看一眼的。 “娘子,汤水留下了。”郑妪回禀,又添油加醋说了说萧策的相貌极好,就是极难接近。 服侍崔妙之睡下,悄悄耳语,听闻主公还有专门伺候床榻的侍女,不过今夜应该是没有叫人。 崔妙之略略放下心来,还算是给她留了点面子,不然连她面都不见就找人伺候,明天她可就成了昭阳宫的笑柄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篇预开,若文案看得顺眼,请大家收藏一下哦~~~谢谢啦 和离后我成了公主殿下(重生郡马追妻打脸成驸马) 傲娇公主pk重生前夫 宋寰儿是最惨的郡主,一朝父王被废为庶民,连带她也被逼迫和离,从金枝玉叶变成了柴米油盐样样愁的小妇人。 可是有一天,她爹要当皇上了,她成了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而前夫竟然成了她封邑的守门郎。 宋寰儿仰天长笑:何卿远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何卿远:殿下,臣求之不得。 被上司知道马甲后(我撩到了基友的舅舅) 逗比女青年pk毒舌老干部 谢了了(liao)交了一个小基友,聊得投缘发展为忘年交,却无意中发现小基友舅舅竟是她的上司大人。 沈北庭:昨晚撩人情节写得不错,可以借鉴吧? 谢了了:您随意,没有专利。 沈北庭:嗯,那咱们试试吧。 谢了了风中凌乱了。 第2章 初见 翌日清晨,殿中侍女在郑妪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洗漱毕,崔妙之换上一身银红色广袖留仙裙,以深红宽带束腰,腰肢纤细,如弱柳扶风。 扬州纺织业在平朝中最为发达,绫罗绸缎精致华美,在其他州郡尤其畅销。 陪嫁侍女中琼枝手最巧,为崔妙之挽起一个时兴的飞仙髻,以镶嵌红宝石的金冠固定,额前用朱砂点出一朵嫣然桃花。 镜中美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眼睛以下用蛟纱覆面,若隐若现,神秘梦幻。 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往长乐殿方向去,姹紫嫣红的裙衫随风飞舞。 南国来的娘子巧笑嫣兮,凌波微步,让人目不转睛。 昭阳宫的宫人无不惊叹,想必代代相传的袁夫人就是这样的绝世风姿吧。 在军中十几年养成的习惯,虽然昨夜歇下时已晚,但是萧策仍然卯时初便起身,天还没亮已在院子里使了一套枪法,出了一身薄汗,冲澡换衣。 萧赞也随后前来,两人一起用了早膳。 萧策对于饮食没什么讲究,不过是面食肉饼配些粥饭小菜,若是精致些,还会被他嫌弃奢侈。 不到辰时,已坐到案前处理政务了。 结果看见不该在的人还没有走,不禁皱眉,问萧赞是否还有事。 “不知道嫂子什么时候过来。”萧赞也不隐瞒,今天一早他特意梳洗打扮,就是为了早点见到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崔氏女。 萧策狠狠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却发现萧赞今日穿着格外用心,羽扇纶巾,白袍玉冠,和在军中磋磨了半年的糙汉子判若两人。 反观自己依旧是半旧常服,甚至二日未刮胡须,怎么看都有些邋遢。 差一刻到巳时,崔妙之终于姗姗来迟。 “妾崔氏见过渤海侯、望春侯。”声如黄鹂恰恰啼,人若牡丹艳百花。 一袭银红身影暗香浮动,款款屈膝行礼,宛若行云流水。 从崔妙之进入大殿的那一刻起,萧策萧赞两兄弟都不自然的局促起来。 萧策反应了一下,想了想不对,赶紧起身拱手,“女郎多礼了,请上座。” 萧策继承父亲爵位,列一等侯,赐渤海,放眼整个平朝,不过三五人而已,只不过其他几人都是宗亲,真正手握实权的一等侯爵仅他一人而已。 怎会有如此美妙佳人,这是萧策见到崔妙之的第一印象,这还未见全部真容,不知蛟纱之下何等花容月貌。 早听闻崔女美貌,哪里料到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萧赞双手在案下不停搓着,连眼睛都不敢抬,生怕对上崔氏女那双秋水剪瞳。 他也自诩风流,在这样真正的明珠前简直就是东施效颦。 还是军师独孤辽镇定自若,问候了崔妙之路上行程辛苦,感叹时局艰难不易。 听闻崔氏女曾经作为男儿教养诗书,那么对于朝政应该也是耳濡目染。 扬州富庶,且出产盐铁,是兵家必争之物,萧家如今缺的就是银钱,大家各取所需,方能长久合作。 崔妙之嫣然一笑,虽然不容易被察觉,但是还是被眼尖的萧策纳入眼底。 “北上前家父曾经交代,扬州愿与渤海侯患难与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妙之自然也竭尽所能献绵薄之力。” “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哪里需要你一个弱女子出力。”萧策赶紧表态,若是萧家需要女人站在前头遮风挡雨,那他堂堂九尺男儿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可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咳,刚饮了一口茶的独孤辽呛到了,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娘子,今日得见渤海侯,印象如何?”郑妪好奇,方才一直在殿外,昨晚觉得萧策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担心小娘子别受委屈。 崔妙之摘下蛟纱,微微一笑,咋一见面确是霸道男子,剑眉星目,气势骇人,就是有些呆呆的,想必平常与女子接触不多,日后应该不算难相处。 崔妙之告辞后,萧策二人好半天才从这如梦境的会面中缓过神来。 以前在北方也有过不少美人,只不过今日一对比,才发现不过是些庸脂俗粉,此等佳人可遇不可求。 “兄长福泽深厚,得此佳人,弟弟在此先恭贺新婚之喜。”萧赞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当天下午,崔妙之就收到了消息,三日后将动身前往长安,如他所料,果不其然,萧策等不及要举行大婚了。 独孤辽看着暗自兴奋的萧策无语的摇头,前些日子还明明在抱怨崔简硬塞女儿给他,如今一见真人,态度立刻大相径庭,若是崔简没将这个女儿塞给他,只怕日后主公也要强抢了。 传闻崔氏女不常出门,这次出扬州城时,数万百姓夹道相送,争先恐后就为目睹其芳容,道路都拥堵不堪。 本来他还不信,看来此言非虚,若他是崔简,也绝不会让自己女儿轻易出门,这张脸分明就是惹事端的。 崔女的容貌绝对担得起倾国倾城,主公这个傻小子只怕是要在这温柔乡里流连忘返了,只盼着今后千万别成了红颜祸水,祸国妖妃。 启程那日,崔妙之穿了一件湖蓝色的骑装,脚踩白色羊皮小靴,在扬州时虽不能时常出门,但是父亲在家中修建了马场供她消遣玩耍,她经常骑自己的那匹小白驹,所以日常骑装甚多。 今日乌发用镂空银冠束起,仍覆着蛟纱,她不似多数江南女子身材娇小,个子反而高挑,更显得英姿飒爽。 萧策□□是常年所骑的汗血宝马,体型健壮,四肢修长,看到崔妙之远远的迎风而来,婷婷袅袅,满是惊艳。 这两日两人虽没有再见面,萧策却让人在中间传过几次话,不过是问问住得惯不惯,吃得好不好,睡的香不香。 早干什么去了?崔妙之在心里翻个白眼,暗暗吐槽。 相互问过安后,崔妙之发现萧策身边除了萧赞还立着一个傲慢少年,不知如何称呼。 “这是三弟,单名一个宣字,昨天刚刚到太原,与我们一同回去。”萧策介绍,看着自己幼弟鼻孔朝天爱答不理的模样,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 崔妙之微微一笑,看来不是人人都欢迎她的,本要搭着郑妪的手上车,却见萧策递了胳膊过来。 这人晒得微黑的面庞竟然有些泛红,压下笑意,崔妙之将手轻轻放在健壮有力的小臂上,踩着脚蹬,轻盈的上了车。 一瞬间仿佛比羽毛还轻,如清风拂过,萧策甚至没有感到任何力量压迫。 传闻当年飞燕能够掌上起舞,应当就是如此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萧宣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传进了车中,郑妪一怔,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哪里没有教养的野小子,如此不尊重。郑妪压低声音,吐出一口浊气。 萧氏有三兄弟,除了家主萧策,战功赫赫的只有排行第二的萧赞,崔妙之私下揣度。 这个老三从未听说过,想必年岁还小,没有怎么上过战场,或是幼子得宠,长辈舍不得,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 不相干的人没必要放在心上,她可没有精力与这个中二少年浪费。 此次出行依旧声势浩大,萧策的亲兵有近千人,另有萧赞萧宣人马数百,加上崔妙之一千陪嫁护卫,乌压压蜿蜒数千米。 整个太原城百姓都出来看热闹,特别是装满她嫁妆的数百车,实在是引人注目。 小白驹银河此行也跟来了,金鞍银缰,耀眼夺目。它性子野惯了,出了城便撒欢跑,竟一气追到萧赞萧宣身边。 “这小马儿通体雪白,真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萧赞心下喜爱,伸手摸了摸银河前额。 银河不怕人,但是不喜人随意触碰,高傲的躲了过去。 “小畜生,二哥抬举你还敢躲!”萧宣本就对南边来的事物抱着天然的敌意,见到连匹马都敢如此放肆,扬起鞭子抽到了银河脖颈上。 他擅长用鞭,鞭身是玄铁特质,一鞭下去,银河一声惨叫,脖颈上顿时一条血痕。 马夫此时也追了上来,看到银河受伤,心疼无比,但是知道谁是始作俑者,敢怒不敢言。 银河脾气倔强,后退几步,立时要扬蹄冲撞,被马夫紧紧勒住缰绳,嘶鸣不止。 萧策也听到了状况,以为有马惊了,没有放在心上,只让人去看看,别冲撞了崔妙之。 听闻幼弟惹事,心下不喜,但也不能为了个畜生当庭广众之下让他没有面子,只得按耐下。 崔妙之在车中听到熟悉的嘶鸣声,心下紧张,也赶紧派人去察看,听闻银河遭遇,心下暗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定要给他颜色看看。 傍晚,众人在驿站歇下。 驿丞早就恭迎多时,听吩咐将最好的院子留给崔妙之。 崔妙之忙令人新做了几样菜式送与各处,走了一天路,晚上饱餐一顿解解乏。 萧宣虽然不喜崔妙之,但是谁和眼前精致的饭食过不去呢,他娇养惯了,行军干粮吃不饱,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 娘子,三公子跑了十来趟净房了。郑妪笑着回禀,琼露擅长药膳,给萧宣的饭菜中有冲撞的寒凉之物,吃多了不闹肚子才怪。 崔妙之挑眉一笑,这才安心睡下,敢动她的东西,就要吃点苦头了。 萧策萧赞也是连累的一晚没睡好,萧宣那边不消停,军医来看过,竟是吃多了撑的脾胃不适。 二人也是无语,五六盘菜竟一点没剩,还不算米面,这也真够丢人的。 “是那个女人故意害我。”萧宣捂着肚子哼哼唧唧。 萧策恨铁不成钢,一脚踹上去,“大家都吃一样的,怎么就你有事,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少吃两口。” 第3章 惊吓 太原距离长安路途不算遥远,但此行人数众多,宝马香车浩浩荡荡,免不了比行军打仗多费些时日。 萧宣自从闹了场肚子后倒是消停了一些,没敢在崔妙之面前再放肆。 那天以后,郑妪还担心萧策看出些端倪,反而是崔妙之劝慰她,以萧策的英明神武怎会看不出来。 他十七岁就接替父亲掌管家族,那时萧家的地盘可没有现在一般大,短短五六年,他大大小小统帅过数百次仗,不仅吞并了北方其余的诸侯,还令关外的匈奴鲜卑人闻风丧胆,连李晗这样目中无人的枭雄都对他另眼相看,岂能是等闲之辈。 只不过这点小事,作为家主的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老话怎么说来着,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那日萧策也觉得有些奇怪,命军医看过残羹冷炙,的确有两样食材容易让人闹肚子,大腿一想也知道谁做了手脚,不过人家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了出来,想必也是因为上午萧宣放肆在前。 他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之前没有人敢冒犯过他,或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但女人要是偶尔带点儿刺儿,想想也挺新鲜的。 崔女有点儿脾气手段是好事,不然萧家枝繁叶茂,这宗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了的,而且后宅女子这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无伤大雅,他也没有精力去一一理会。 车马再慢五六天也就到了,第四日行至西河郡,天色已晚,萧策命在此地休整不再夜里赶路。 县丞方修听闻主公将至,慌慌张张的将正房收拾出来,诚惶诚恐的接萧策大驾。 “你们看见了没?那就是咱们以后的渤海侯夫人。”县衙内一个小丫头兴奋的向同伴炫耀,虽然她也没有看清楚崔妙之的容貌,但是那种气韵可不是县里那些太太小姐能比得了一二的。 没能近前的仆役听得津津有味,只听说过崔女貌美,可怎么个美法,大家都不知道,年前县里的花魁来府中唱过曲,却被人形容的连提鞋都不配,那还不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众人热热闹闹的讨论,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上月才来的小马夫一句话都不说,远远的避开人群,手里熟练的砍着杂草,一刻都不闲着。 夜深了,一只信鸽悄悄飞出了县衙后院。 “将军,阿惠来信了,如将军所料,的确是歇在谷远县衙。”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坐在为首的椅子上,面容冷冽,沉声吩咐,“让阿惠按计划行事。” 几个乔装成挑夫的刺客领命,有序的退下。 谷远县衙比驿站条件好些,崔妙之住的是方修夫人的卧室,虽然不大,倒也干净,舒舒服服的用自己香柏木浴桶泡起澡来。 这县丞的厨娘手艺还不错,晚上那道叫做剔尖的像鱼肚一样的面,配上浇头竟然十分鲜美,比昭阳宫的厨子都强些,若是可以,她想把人调去长安,专门给她做些北地风味。 一刻钟后,美人出浴,雪白的胴体如羊脂玉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琼枝琼露上前拿柔软的棉布细细沾干崔妙之身上的水珠,又用香膏均匀的涂抹,这才让人将水到了去。 “吴大娘,看到正房里倒出来的水没有?全是花瓣,连见都没见过,香极了!” 吴大娘管着灶台十几年,今晚的一碗剔尖竟得了一个银锭子的赏赐,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哪里想到自己这不上不下的厨艺竟然入了贵人的眼,那银锭子也讲究,雕成了个小葫芦样式,南方人的物件真是新奇。 夜深,萧策派人来传话明日不必早起,他要去县里走一趟,下午才启程,崔妙之这几日也累了,闻言歇下。 除了巡逻的士兵,整个县衙已在沉睡之中。 几个悄无声息的黑影潜入了后宅,竟无人发觉。 “阿惠已经解决了几个守门的。” 领头的男子收到了信号,向身后的众人吩咐,一瞬间其余的人都隐入了黑暗之中。 崔妙之所住的正房屋顶,一个黑影熟练的掀开了层层瓦片,一只镂空银球缓缓降下,一股不易察觉的暗香幽幽散开。 琼枝守夜,她自小时就对香味极其敏感,以为谁在偷偷熏香,自家娘子一贯用苏合香,最不喜欢奇奇怪怪的味道,于是起身出门查看。 一道月光从屋顶倾泻在堂前,琼枝疑惑,抬首一看,这还了得,一个银球正快速的被人收上去。 “娘子郑姑姑,快起身,有刺客!救命啊!”琼枝飞奔至卧房,迅速合上门用身子死命的抵住。 崔妙之及榻上的郑妪睡得正沉,可能是刚刚熏了些香的缘故,完全没有反应。 琼枝尖锐的声音引来了府中巡逻的士兵注意,“快,是崔女郎的院子!”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萧策也被惊动,立即披衣起身,出了门就遇见匆忙的萧赞,带领人手迅速的冲了过去。 崔妙之的院门刚才被人插上了门栓,萧策赶到时,大门已被撞开,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一看萧策至,众人赶紧让出一条路,五个黑衣人被上百兵甲围在中央,其中一个人手中挟持着一名女子。 萧策定睛一看,不是崔妙之,倒是她身边一个侍女。 “来者何人!敢在渤海侯面前放肆!”负责护卫的何冲大喊,刚刚冲进院子才发现,里面的守卫睡得东倒西歪,叫都叫不醒。 何冲虽然知道这个侍女不是崔女郎,但是反正这些人被层层包围,也没有什么威胁了,要杀要留就凭主公一句话。 萧策抬手示意众人往回退,这个是侍女是能救就救的,这些刺客赶在他的地盘上动土,也是活的不耐烦了。 “放了她,让你们走。” 这些人应该是培养多年的死士,动了他的女人也没想能活着走出北地,当务之急是套出他们幕后的主使,哪怕是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也好。 “哈哈!老子给渤海侯大婚添点贺礼!”说罢,挟持着琼枝的男子正要动手。 “住手!我才是崔简之女!”正房门前,崔妙之扶着郑妪急急忙忙出来阻止。 几名刺客分了下神,琼枝是个外柔内刚的,关键时刻沉着冷静,一手死命拽住那人的胳膊,一手拔下簪子狠狠地扎上去。 刺客吃痛,再加上知道她不是正主,不再犹豫,手起刀落。 连萧策何冲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此时,说时迟那时快,一枚短箭直入贼人眉心,助琼枝逃脱了钳制。 萧策一挥手,几人纵然武功再高,众士兵蜂拥而上,兵刃相接,刀光剑影,不过抵挡一时片刻,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崔妙之搂着琼枝呜呜的饮泣,方才琼枝喊了半天不见有人来,在最惊险的时刻将她塞进了床底下,自己却脱了外衣散了头发,喊道她是崔简之女渤海侯之妻,被破门而入的刺客掳了去。 琼枝五岁就入了郡守府,上辈子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怎么样的逆境从没有离开,两人如同亲姐妹一般,最后竟先她一步自尽,这辈子她要保护所有她在乎的人,琼枝也不例外。 “娘子受惊了,是萧某的过错。” 萧策脸黑的像锅底,整个人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人家崔女郎从扬州一路北上顺顺利利,结果到了他手里,有人送了这样一份大礼,还在他的地盘上让他颜面尽失,岂有此理。 连夜审了县衙所有人,方修是不敢的,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解释。 院子里的人睡得那么死,肯定不只是迷香,一查食物里也掺了蒙汗药。 可是所有下人都睡沉了,为什么只有一个小马夫醒着,关键时候射了一枚树枝削成的利箭。 再说,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有这么好的功夫。 审到天都亮了,才有了结果。 这个名叫左陆的小马夫是当晚唯一没有吃饭的人,因为灶上吴大娘见他俊俏,想招他当女婿,被他拒了,所以一天只给他吃一顿饭。 他从小长在山里,不识字,但是练得一手好箭法,能百步穿杨。本来要去当个大头兵的,结果因为没有人保举,所以没人收他。 这些人刚才的口音像是司隶,萧赞怀疑是永帝。 萧策却以为不同,永帝虽然要面子,可是万一出了事,大家第一个就会怀疑他,谁会做的这么明显,所以只能是李晗的手笔了,毕竟放眼整个平朝,也就他有这个能力了。 另外灶上一个叫做惠娘的帮手不见了,想必是内应,蒙汗药也是她下的。 这个人只怕插翅也飞不出去了,萧策倒是不担心,只是该怎么向崔妙之解释成了个问题,这脸丢的太彻底了。 “侯爷,娘子想要见见那位救人的小郎君。” 左陆从来没有见过屋子里有这么多的女子,虽然被赐了座,但是手脚局促,低着头不敢抬。 “谢你的,拿着吃吧。”琼枝拿了盘千层糕,听说他天天被饿着,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崔妙之温言问了他几个问题,但是回答的还算清楚。 “为什么不愿意做吴大娘的女婿啊?”有个家多好,他现在孤孤单单的,连做大头兵都没人要。 这个问题小家伙儿闭口不回答,琼桃是个活泼的,早打听出来了,“娘子,他瘦的跟个小树苗一样,那吴大娘的女儿有他两三个粗呢。” 不少人听见忍不住吃吃笑了出来。 左陆攥紧了手里的糕,这话没有错,他总不能为了口吃的,把自己下半辈子都搭进去吧,但是心里却不高兴别人把他当笑话。 “你跟我们走吧。”崔妙之看出他不喜,拿眼神制止了琼桃,是个有志气的,也有真本事,燕雀有鸿鹄之志,那他就不该在这个小小的县衙磋磨岁月了。 下午启程的时候,萧策看见这个小马夫梳洗干净整齐了,由崔妙之领着向他叩拜,说要带着一起去长安奔个前程了。 反正底细是干净的,再说自己正觉得对不住崔妙之,正好做个顺水人情,萧策要让他拜何冲为师,这小子胆大心细,好好学学武艺,说不定以后是个人才。 第4章 长安 长安是平朝最开始的国都,□□开国时至百年前诸侯之乱,历时将近二百年繁华,四方来朝,威名远播。 崔妙之上辈子做了十几年皇后,一直居住在新都襄阳,从未踏足北地。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来到这里,不免心潮澎湃。 京兆尹褚梁已在城外恭候多时,郭茂占据长安时曾经废除了设立百年的京兆尹一职,萧策夺回长安后恢复,这几年间一直由谨慎沉稳的褚梁担任。 虽有问鼎天下之野心,但是终究名分未定,萧策不像郭茂那般着急,避开了太宗时期修建的未央宫,仅入住平室太后所居的长乐宫,以表对平室永帝的尊重。 崔妙之将车窗推开一点缝隙,偷偷观赏着这座屹立数百年的宏伟城市。 车马自明德门入,经笔直的朱雀大道。 以前听平室的老宫人说过朱雀大道何等宽阔,如今得见,竟能估计有五十丈宽,可并排跑几十驾马车,完全超出了崔妙之对长安曾经的幻想。 昔日繁华盛世可见一斑,非扬州能比。 “今日还要去拜见祖母,无法带你细看,改日再出门游玩吧。”萧策看到崔妙之在悄悄张望,行至马车一侧,谁第一次见到长安能不激动呢。 当年他才十岁,跟着父亲前来参加郭茂的宴会,吸引他的不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而是长安雄伟的城门宫室及广场,望不到头的朱雀大道,当时他就暗暗发誓,不能偏安一隅,迟早他要做这长安城的主人。 崔妙之心中一暖,微微颔首,没想到这人还挺体贴的,这一路上也算照顾有加,对萧策及未来的憧憬好了一些。 长乐宫极大,而且胜在宫室精致,地理位置方便,飞檐走壁,雕栏画柱不亚于昭阳宫。 萧策的祖母安夫人及母亲王氏幼妹萧韵已经在永寿殿等候多时。 “母亲,怎么还没有到啊?这崔女也太磨蹭了吧,竟让祖母久等!”萧韵等得不耐烦,她自幼受宠,对南边来的联姻女不满,出言责备,有些没大没小。 崔妙之先去了临华殿梳洗,见过长辈应该收拾整洁,萧策就在常住的大夏殿,二者离得不远。 等收拾停当,崔妙之发现萧策已在正殿中等候,未见她带面纱,一瞬间的惊艳后恢复镇静,握拳咳了一声,提醒不早了该去向祖母请安。 “渤海侯至,崔女郎至!” 除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夫人,永寿殿中众人立时安静,王氏正襟危坐,萧韵等人起身迎接。 “孙儿不孝,让祖母母亲大人久候。”萧策三兄弟上前行礼,安夫人忙叫起,数月不见,都黑了不少。 “崔氏妙之,见过中山夫人、萍乡夫人。”崔妙之盈盈下拜,她按照平室的封号称呼萧策祖母母亲,也算不失礼数,毕竟她还没有改口。 安夫人锐利的目光停在崔妙之身上,果然是个美人,听闻长孙本来还抗拒联姻,结果一见崔氏女真容就马不停蹄的回长安大婚,这容貌气度,北地竟无女子能出其左右,名不虚传,崔简养了个好女儿啊。 王氏笑着扶起崔妙之,“母亲,策儿得这等妙人,好艳福呐。” 心中却暗恨,没想到崔女竟这等妖艳长相,自己的侄女可怎么争得过。 萧策安夫人等听见王氏不合规矩的言语不禁皱眉,娶妻娶贤,要是妻子貌美,那也是赞句好福气,好艳福那是形容纳妾,哪有长辈如此不着调的。 崔妙之何尝听不出王氏讥讽之语,但这不是她可以出头的场合,至少知道未来的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也好有分寸。 萧策不悦,拉住崔妙之胳膊,将她从王氏手中解脱出来,“母亲劳累,不如让三弟陪您先回殿歇息。” 王氏早看到幼子,又黑又瘦的,想必没少吃苦,正想仔细询问,婆婆在场不好有失偏颇留人话柄,只言备好了酒菜,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个饭。 这种场合,崔妙之是不方便参加的,她还不是长乐宫的女主人,而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总不能主人自己家团圆,把客人丢到一边吧。 安夫人早有主意,她设宴,女眷招待崔妙之,萧策回来自有将士们接风洗尘。 “崔姐姐,你的步摇真是好看,比我的华美多了。”萧韵心里嫉妒,整个北地她是最最尊贵的女郎,无人不巴结奉承。结果崔氏女一来,艳光四射,美貌无双,把她比下去不说,这穿衣打扮也甩她几条街,看长兄对她多有维护,如何不气。 众人介绍过后,崔妙之与萧韵相互行礼,这比自己年岁略小的女郎就是萧策幼妹,目光言语不善,也是个不欢迎她的。 “妹妹喜欢,好物配好主,赠与妹妹便是。”崔妙之摘下步摇,亲自替萧韵戴上。 这金凤珊瑚步摇是扬州名家归先生的作品,凤凰展翅高飞,栩栩如生,口衔珊瑚珠串,乃是南海珍宝,万金难求。 但是与她而言只是步摇而已,在这种场合礼物能让她暂时少一个对手才是发挥最大价值。 果真萧韵欢天喜地,完全不理会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一顿饭吃得崔妙之简直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王氏话中不停给她下绊子,询问黑衣人夜闯了她的卧室,看似关心实则口蜜腹剑。 此事曾被萧策严令禁止再提,王氏却不当回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还想大肆宣扬,被安夫人厉声喝止。 崔妙之不明白,自己是她未来的儿媳妇,抹黑儿媳,婆婆脸上有光吗? 这萧家人口众多,奇葩也多。 晚上回到临华殿歇息,郑妪担心,这萧家长辈看起来都不好相处啊,老夫人冷淡,王氏显然把她当敌人,看来也就眼皮子浅的小姑子还算好打发。 崔妙之安慰郑妪,既来之则安之,她观萧策与王氏比较冷淡,反而对安夫人更加亲近,日后她也效仿就是,能避就避,真要欺负她过了,她也不是软柿子,反击回去就是。 上辈子宫斗了十几年,经验还是攒下一些的。 一下子想到了关键事情,崔妙之叫来善于打探消息的琼桃,吩咐不必在乎银钱,先打听好萧策在长安的其他女人才是正经。 他都二十多了,应该有不少女人了,大婚前得打发了才是,至少在她诞下长子前,内宅要干干净净的。 萧策与众将士开怀畅饮,一则庆祝他即将大婚联姻扬州,二则巡视冀州一切顺利。 因想着次日还要带崔妙之出门,不敢醉酒,装作不胜酒力,提前回来歇息。 回到大夏殿,内侍通报王夫人派来一名女子,正等在偏殿,是前来伺候床榻的。 “打发了。”萧策干脆的拒绝,王夫人心意他如何不知,本来是想将她娘家侄女嫁与他为妻,被祖母否定,一直没有歇了这个念头,如今崔妙之即将成为他的妻子,想必是来给她添堵的。 “还有一事。” 张内侍欲言又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是此前萧策命令他留心崔妙之在永寿殿有没有被为难,他也不得不回禀,大娘子要走了崔女郎一支金步摇。 萧策闻言深叹一口气,萧家崇尚节俭,能省的银钱都用在军需上,这是祖父时留下的规矩,家主与将士共患难同富贵,方才保得人心,助萧家顺利统一北方。 父亲宠爱幼女,养成了萧韵爱慕虚荣的性格,喜欢奢华物件,他也尽量满足了,没有减少萧韵日常用度。 本来萧韵在北地就是最为尊贵的女郎,人人巴结,如今来了高不可攀的崔妙之,估计不舒坦也是有的,他也不能过于责备。 但是出口要东西,太让萧策丢脸,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你去库房找找,有没有价值差不多的首饰,送去给崔女郎。”萧策吩咐,他有私库,但是库存不多。 张内侍面露难色,回禀,他已经私下里找过了,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物件。 萧策沉默,军需一年下来就是数百万银钱,如今账目上的确不丰盈,他一时还真拿不出万金来打首饰,即便有也无法这样做,不然对不起冲锋陷阵的将士,还是另寻他法吧。 “母亲,您看见崔女的嫁妆了没有?竟然有数百车,听闻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无数。”萧韵把玩着金步摇,这金步摇和那些嫁妆比就是九牛一毛,扬州崔氏果真财大气粗。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女儿被一只步摇收买,晚间一句话都不接茬,任她孤掌难鸣,“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以后你就是这天下唯一的长公主,什么首饰没有,一支金步摇就能让你胳膊肘往外拐。” 萧韵被骂不服气,反驳她的嫁妆联系崔女的一半儿都没有,房里的首饰没有一件能赶上这支步摇,以后崔女是皇后,她不过一个长公主,能奈何崔女什么,也是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而已。 “你这傻孩子,崔女是向着扬州的,你表姐才是自己家人,你表姐做了皇后,你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她能跟你对着干不成?” 王氏依然没有放弃让自己侄女儿成为皇后的愿望,她得找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儿媳,崔女想越过她去,没门。 萧宣也回来请安,添油加醋的把崔女害他闹肚子一事告知王氏。 王氏心中又记了崔妙之一笔,安慰儿子一定会给他讨回公道的。 崔妙之正要歇下,却有人通传萧策那边遣人送东西,并嘱咐了明日出门游玩一事。 萧策思来想去还是不妥,想起曾经在凉州得到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精巧锋利,是西域那边的物件,适合女子使用,算是个稀罕物儿,便送来给崔妙之玩赏。 郑妪不解,怎么突然送个短剑过来,自己娘子可从来没有舞枪弄棒的。 崔妙之命琼枝收好,想必是萧策听闻她送出去一支金步摇,特意找来补偿她的。 这人心思还是挺细的,崔妙之想,不过看来萧家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不然哪里会巴巴的送个短剑过来,他缺钱,扬州缺人,大家各取所需,强强联合,皆大欢喜。 第5章 燕女 前陇西郡王在长安的府邸被萧策赠与曾经随父亲戎马一生的老将军燕山一家,多年征战的关键之际,燕山曾数次救过前主公萧勋,挡过刀枪,引开过追兵,萧家能一统北地,燕山将军功不可没。 二人是生死之交,曾戏言要做儿女亲家,虽没明说,但是众人都寄期望于年岁相当的萧策与燕瑰。 安夫人也多次将燕瑰召在身侧教导,算是默认了这个孙媳妇。 燕瑰娘子自然是无不愿意的,萧策是少年英雄,神勇无双,相貌英俊不凡,乃是人中龙凤,哪个待嫁闺秀不憧憬崇拜。 最重要的是萧策也并没有提过反对意见,若不是王氏从中阻拦,这婚事在萧策父孝一过后就要举办了,结果王氏女搅局,这一拖,把扬州崔氏拖来了。 扬州地大物博,海运发达,崔家世代经营,盘根错节,且富庶非其他州郡可比,一直是块肥肉,永帝李晗虎视眈眈。 崔氏既能抗旨而联姻萧策,便是昭告天下与整个平室撕破脸,破釜沉舟赌萧策上位了。 萧策虽不愿授人靠裙带拿下扬州的话柄,但是安夫人独孤辽等绝不可能任他一意孤行。 最终安夫人拍板结亲,怕夜长梦多,再加上萧策年岁也不小了,两家迅速派使者过了礼交换了婚书,随后崔妙之一行就浩浩荡荡北上了,片刻没有耽误。 此事的确对不住燕家,安夫人特意召来燕山夫妇,承诺两家秦晋之约还作数,只是对象换成了萧赞。 萧赞倒是没有什么,男儿自当以大局为重,他非嫡长,要是换他娶崔氏女,只怕崔家觉得被怠慢,转投李晗也未可知,那李晗可就如虎添翼,对他们是大大的不利。 燕山夫妇犯了难,老夫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算弥补一二。他们做下臣的难道还能阻止主公的意愿不成,只是女儿是个一根筋的,从小就认定了萧策,只怕不好转圜。 最终二人怕女儿想不开胡来,瞒下了关于崔女的所有消息,只等萧策崔女大婚后在和盘托出实情,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女儿也就认命了。 燕府 月澜阁 大娘子燕瑰正在挑选珠钗,这是南边来的新样式,玲珑精致,比北边的手艺好太多了,听说扬州有一个归先生,他的步摇万金难求,以后萧策问鼎,她便找南边的能工巧匠专门给自己打造各式各样的首饰。 “娘子肤白,带这个红宝石的好看。”侍女恭维。 自家娘子在整个北地虽不是样貌最出挑,但是胜在肤白细腻,穿什么都好看,不少夫人娘子都羡慕得紧。 燕瑰轻啐,问她的万寿图呢。 容貌好看固然重要,这世间最重要的还是名声,她是萧策未来的妻子,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皇后,别人最看重的是她以夫为天,孝顺长辈,友爱弟妹的贤良淑德,而不是她多美若天仙,以色侍人,终究色衰而爱驰,这个道理她十分明白。 再过一个月就是安夫人六十大寿,她亲手绣了一幅万寿图,历时半年,到时一定能博得长安上下一致赞赏。 正专心致志的挑线穿针,有侍女通传,王家娘子前来拜访。 她来干什么?若说有什么让燕瑰不舒心的,第一个就是王家大娘子王浣,仗着是萧策表妹,上赶子跟她抢正妻之位,还好去年被她打压下去灰头土脸回了兖州,不过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燕姐姐好定力,现在还有心思做针线,妹妹自叹弗如。”王浣一进门就阴阳怪气的,面上极力掩饰幸灾乐祸。 把她打压下去算什么,这燕瑰做梦也没想到北上个崔氏女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螳螂自己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大家彼此彼此。 燕瑰皱眉,她与王浣打了好几次交道,听话听音,自然知道她话里有话,只不过接下去的事情让她如被雷击中,不复冷静自若。 “你说什么,哪里来的崔氏女?!”燕瑰厉声质问。 王浣的热闹看得差不多了,拿团扇捂唇笑,施施然起身告辞,言语却像毒芯子,“姐姐装什么糊涂,主公都带人进长乐宫了,听闻今日还亲自陪着去了未央宫游玩,十日后大婚,姐姐难道不去讨杯喜酒喝喝?” “啊!”燕瑰支撑不住,跌坐在地,被侍女们扶住。 大家面面相觑,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怎么突然出来个崔氏女,难不成这大娘子是做不了主公正妻了。 燕瑰不知道自己怎么奔到父母亲住处的,“我儿这是怎的了,可是被梦魇住了?” 燕夫人看她脸色苍白,关心的问道。 “崔氏女是谁?”燕瑰冷冷的问,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不然北地再没有别个排得上名字的崔家。 燕夫人虽不知她打哪儿知道的消息,但是昨日崔氏女已经入长安,十日后即将大婚,看来怎么买也瞒不住了,看女儿六神无主的样子无比痛心,但是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和盘托出。 “我的儿,既不是清河崔氏也不是博陵崔氏,是扬州的崔氏,扬州刺史崔简之女,去年崔家来信联姻,主公应允了,怕你难过,我们才一直瞒着。” 扬州,燕瑰冷笑,怪不得自王浣回了兖州,安夫人也再没有召她进长乐宫侍奉,她还以为是自己陷害王浣露出马脚,惹得安夫人不高兴,原来她才是最傻的那个,给人当枪使,又被人弃如敝履。 “安夫人说了,咱们和他家的婚约还有效,只是委屈你嫁与二公子,二公子人也英俊随和,女儿你就认命吧。”燕夫人苦口婆心,萧赞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虽说出身不比主公,但以后也是要封王拜相的。 燕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月澜阁的,长久的盯着长乐宫的方向,心乱如麻。 萧策不是她的夫君了,她做不了皇后了,这么多年小意侍奉,端得贤良大度,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整个长安的笑柄? 她做错了什么,何其可笑何其可怜。 王浣的华盖香车行驶在宽阔的甬道上,心中别提多么得意了。 姑母曾经许诺要为她谋得大表哥正妻之位,现在说是渤海侯夫人,今后可就是这天下的皇后,只不过她前面有个顽固的绊脚石,横亘了十几年的燕瑰。 曾经她的出现也引起了燕瑰的高度警惕,两人从来不对盘,相互使绊子从不手软,去年夏天她技不如人,被燕瑰拉下马来,灰溜溜的回了兖州。 可是那又怎么样,不过半年姑母就来信,让她重回长安,借燕女手除了崔女,坐上萧策正妻之位。 不过婚礼太急促,来不及过多准备,就只好给燕女下剂猛药了,看看她到底能为了萧策做到什么程度。 她且坐山观虎斗,等两败俱伤时她再出手,正好上位。 “快点儿,去长乐宫。”王浣催促,她等不及要跟姑母好好形容形容燕瑰的失魂落魄了,也算一雪前耻,心中爽快无比。 未央宫作为平朝皇帝处理政务日常居住的宫室,乃是当时的建筑大家元丰呕心沥血之作,气势之宏大令人叹为观止。 “本来想在此处举办大婚仪式,但是祖母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在长乐宫吧。”萧策自然是想在未央宫办的,他虽避开日常不住此处,但是大婚一生就一次,也是想完成心中夙愿。 面纱下崔妙之莞尔一笑,听出他有些遗憾,柔声劝慰,中山国夫人思虑周全,不然平氏宗亲、李晗等人一定会抓住机会抨击萧策以下犯上,大公子磊落坦荡,为何要给他们这样的话柄呢? 萧策听闻此言心里受用,崔妙之这几日改口称他大公子,有点缱绻反侧的味道,让他无比熨帖。 清凉台上一对数丈高铜鹤欲振翅高飞,崔妙之抬首注视,心跳加快,这就是襄阳宫里老人所说的铜鹤,如此高大,把她比得如此渺,更不用说铜鹤不远处的宫殿,怪不得大家都争着抢着做皇帝,这此处指点山河,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吧。 拾级而上,不多时崔妙之就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反观一旁的萧策气息平稳如履平地,丝毫不见疲惫。 “大公子且等等妾身,妾身实在是走不动了。”崔妙之极力平复喘息,这还有一多半,她是爬都爬不上去了,以前哪里走过这样多的台阶。 萧策看崔妙之娇弱无力却还强撑着,哈哈大笑,戏言,这还不到一半就上不来了,以后要时常登的,那可怎么办,只能回回坐肩舆了。 崔妙之听他戏谑,娇羞的瞪了一眼,让萧策心下直痒,只光眼睛就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怪不得曾有金屋藏娇一说,以后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可不能随意让人看了去。 萧策矮身背向崔妙之,命令道,上来。 崔妙之惊讶,这是要背她上去? “大公子这可使不得。”崔妙之轻摇臻首,婉拒了他的好意,这要是传出去,大家不会夸赞萧策温柔小意,只会怪她狐媚惑主,明天整个长安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这有何使不得!萧策不解,看崔妙之执意不同意也不能强求,心里有些失落,有点赌气,“总不能抱你上去吧。”那才是不合规矩。 “要不,大公子你拽着我吧,咱们慢些走。”崔妙之好笑,摘下面纱,将一角递过去。 这萧策也有小孩子脾气的一面,对于别人拒绝他的好意会十分不爽。 萧策看她面色红晕,艳若桃花,不禁心荡神怡,忙不迭的接过面纱,还好刚才他想与崔妙之独处,没有让他带着琼枝几个上来,不然哪里有这样的情景,于是放慢了脚步,轻扯着面纱小心翼翼的拽着崔妙之向上走去,生怕再累着佳人。 第6章 纳妾 当年郭茂就是在此处大宴宾客,他在高台之下看着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诸侯王,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取而代之,自少年来过后,这就成了萧策数年魂牵梦萦的所在。 这个秘密他从不与他人分享,甚至连安夫人都不知晓,如今却想与崔妙之分享,因此单独带她登上清凉殿远望,既然是日后与他并肩而立的妻子,该知他心中的鸿鹄之志。 “卿作何感想?”萧策凭栏而立,整个长安尽收眼底,何时天下也能归他所有呢。 上辈子崔妙之在襄阳有一个好朋友,太子容藻,那个少年说过他的先祖曾在长安的未央宫前点兵,十万将士出征匈奴,将士们山呼万岁惊天动地,他想重振先祖的风采,奈何生不逢时,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当时崔妙之也曾幻想过自己若是个男儿身多好,能去长安看一看,看看未央宫到底有多么雄伟,朱雀大道有多么宽阔,如今也是得偿所愿了。 “妾若是男儿,只怕此时也同大公子所想,但妾身为女子,可为贤内助,助大公子一臂之力。”崔妙之巧妙的回答,滴水不漏,这时候需要她表表忠心了。 好好,萧策哈哈大笑,崔氏女不禁貌美,还聪慧无比,甚得他心。 萧策这两日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脚下生风,只不过这一切都在燕山将军到来后戛然而止了。 “求主公开恩,救救小女吧!” 燕山一进大殿,便跪地叩首。 “燕世伯这是说哪里话?” 萧策赶紧起身将燕山扶起,这是父亲的老部下,他也不敢怠慢。 燕山将家中这两日的事情简单说了,燕瑰自从知道了崔氏女嫁给萧策一事,便闹了绝食,昨日又投了湖,好不容救了起来,他的夫人痛哭流涕,求他想办法救救这唯一的女儿。 他屏退下人,语重心长的劝了燕瑰半天,自己闺女从小就是一根筋的倔脾气,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这次倒是松了口,不能明媒正娶嫁给萧策也罢,但是只要能陪伴在萧策左右就是做个妾室她也心甘情愿。 萧策犯了难,这事情的确是他欠考虑,一心想着天下大事,根本没有考虑过燕瑰一个小娘子的处境,是他不对。 可是他如今心心念念是早日与崔氏女大婚,若是此时纳妾,只怕会伤了崔妙之的心,要想两全其美还真是不容易。 临华殿 婚期渐近,崔妙之跟随女官们学完了礼仪,这次大婚仍按照王侯的规格举行,不过地点却是设在长乐宫。 上辈子她连皇后的大婚礼仪都背的滚瓜烂熟,这些规矩还是信手拈来。 闲来无事指挥琼枝等人将梳理一些常用的物品,婚后她要搬入宣德殿,那里就是她和萧策未来常起居之所。 翻来找去的,没想到竟找出一只紫檀木琵琶。 当年在襄阳,每每心情不悦时,崔妙之便喜欢弹弹琵琶打发时间,回来以后事情繁多千头万绪,把这老朋友都忘了。 萧策行至临华殿外,便听里面一阵欢声笑语,以及清脆婉转的乐器声,抬手制止了人通传,迈步进殿。 映入眼帘的是崔妙之怀抱琵琶,边弹边起舞,粉色裙裾飞扬,恰如仙子凌波微步,翩然起舞。 众人正在欣赏娘子妙曼的舞姿,看见萧策赶紧停止鼓掌欢呼,纷纷行礼。 崔妙之也看见了萧策,优雅轻盈的转了一个圈,堪堪停下,抱着琵琶向他矮身屈膝,道了安。 萧策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在他眼中崔妙之是美丽的安静的,没想到却不小心看到如此活泼动人的一面。 “策是不是搅了娘子雅兴。”萧策调侃。 琼枝奉上面纱,崔妙之侧身戴上,大婚前还是戴着吧,这样更合规矩些。 萧策有些失望,他更喜欢崔妙之毫无遮拦的出现在他面前,又转念一想也不过就遮这几日而已,可一想到要说的正事儿,实在又有些难开口。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萧策前来定然是有事,崔妙之请他上座,吩咐人取来自扬州带过来的茶叶,亲自沏来。 “这是妾在家亲手摘的茶叶,请大公子品尝一二。”崔妙之将茶汤倒入茶盏,抬手轻轻将推向萧策。 萧策端起茶盏至鼻下轻闻,清香四溢,品尝一口,略有苦涩却回味甘甜,道了句好茶。 “大公子这个时辰来想必是有要事?”崔妙之开口询问,不然他应该在军营或者大夏殿处理事情,即便有事也是遣人过来问一句。 这话怎么开口呢,我要纳妾,你觉得怎么样? 萧策一路上也没想好该怎么开头,支支吾吾思来想去,还是有话直说吧,便将燕将军来求一事前后告知崔妙之,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主公如何想?”崔妙之反问,瞬间不复刚刚小女儿羞涩之情,气氛有些冷了下来,之前琼桃打听到了些燕娘子的消息,她还以为萧策早就摆平了此事,没想到还有个坑在这里等着她。 “燕将军是父亲旧部,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要不就纳她进门,远远的找个宫室一住,好吃好喝的待着就是了。”萧策提议,他对燕女没有倾注过什么感情,日后更不可能搭理,想必崔妙之也不会放在心上。 “主公都想到了,还何须来问我。”崔妙之眼睛异常明亮,胸口起伏,生硬地回答,起身送客,呸,这个笨蛋,没进门都能上蹿下跳,把人迎进门了她能乖乖巧巧的待着。 萧策看她面上不虞,知道女儿家心里不舒服,见人要走,忙拉住了崔妙之胳膊,正要解释,却看到两行清泪无声流下。“你怎么哭了?” “你要纳妾,你不是好人!”崔妙之哭道,挣开萧策的手,飞奔回寝殿,扬声喊人收拾东西回扬州去。 郑妪听到连忙入内,一听这还了得,口中不住的絮絮叨叨,从可怜的娘子,这还没过门未婚夫就着急要纳妾,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一直说到她家刺史大人的脸面可是被人踩在地上了。 萧策见识过刀光剑影千军万马,从来冷静沉着,毫不慌乱,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看崔妙之扑在贵妃榻上苦的呜呜咽咽,乌发散落在身后,如梨花带雨,不胜娇弱,心里不禁后悔,近前来想扶起她,又不敢造次,急的都出汗了。 “你莫哭了,我这不是在与你商量吗?”萧策急忙解释,他也没说一定要纳进来啊。 琼枝等人听见动静进来,萧策如蒙大赦,赶紧吩咐,快劝住你家娘子莫再哭了。 “我不要在这儿待了,我要回扬州去。” 崔妙之哽咽,这会子脸颊通红,刘海都被汗水浸湿了,贴在额前,十分可怜,像极了刚刚脱离父母怀抱不知所措的幼兽。 琼枝本想出声劝慰,但是崔妙之轻轻在她手背上敲了敲,这是她们儿时约定好的暗号,心下了然,高声吩咐快整理箱笼装车,今日就走,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萧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虽然他没有蓄须,出声喝道,“谁也不许动!否则立刻乱棍打死。” “我的娘子哎,渤海侯也可是太霸道了,自己要纳妾,还要打死我们!”郑妪扭着胖胖的身躯,毫无形象的扑倒在崔妙之身侧,扯着嗓子嚎哭,如市井村妇一般,一点大家仆妇的体面都不顾。 “哇!”崔妙之哭得不住咳嗽,连同胃里的秽物也吐了出来,人趴在榻上晕了过去。 萧策一个头顿时两个大,赶紧扬声传大夫,又想近前查看,又被郑妪忿忿的推开,不许他靠近。 “这是怎的了!”安夫人由王氏扶着过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有人通传与她。 长孙一向冷静自制,大敌当前尚能面不改色,这会子满头大汗不说,还在屋里急的团团转,毫无章法可言,“可是你做了什么过分之事?” “孙儿……”萧策刚要出言解释,就被郑妪抢了话。 “老夫人来的及时,奴请老夫人来给我们娘子给评评理,还有几日就要大婚,渤海侯竟然逼着我们娘子同意他纳妾,这是恃强凌弱,还是不把我们扬州放在眼里。”郑妪没有读过许多书,前段日子总是听刺史大人说李晗恃强凌弱,如今用在渤海侯身上恰到好处。。 “你这妇人休要信口雌黄,我何时逼迫她了!”萧策真是见识了妇人的口舌之利,如今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儿纳妾是天经地义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仆妇来说三道四?”王氏假意怒斥,看两人闹成这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巴不得燕女进门和崔女打擂台,两败俱伤后扶自己的侄女上位。 “住口!”安夫人低声喝斥,都还嫌不够乱吗?“大夫呢,怎么说?” 大夫就在长乐宫中当差,一听侯爷叫,马不停蹄的背着药箱就来了,此刻上前回禀,崔娘子不碍事,就是一时激动,肠胃痉挛造成的呕吐,静养两天就好了。 “你要如何处理?”安夫人锐利的眼光停在长孙身上,燕家背着她找萧策说项,这样不好,燕瑰已经定给萧赞了,兄长抢弟弟的妻子,传出去兄弟阋墙,还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萧策撩袍跪地,祖母的眼光让他抬不起头来,直觉得背上有千斤重,郑重承诺,“是孙儿思虑不妥,向崔娘子赔罪,纳妾之事万万不敢再提。” 又暗暗下定决心,这女子闹起来,真不亚于两军相交,日后成亲了,可不能惯着她这样胡闹,竟然随便把回扬州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第7章 策略 夜深了,一向静谧的长乐宫今晚却并没有几人能够安睡无忧。 大夏殿中,萧策辗转反侧心浮气躁,半天无法入睡。 一是气今日崔妙之不给他面子哭闹,甚至纵容仆妇颠倒黑白,想他一介主公竟然沦落到和匍匐争抢辩论的境地,传出去在军中岂不是笑掉将士们大牙。 一面也后悔,祖母所言极是,与燕女本就没有约定婚姻,都是停在口头上,如今她又要被许给自己亲弟弟,而与崔女可是正儿八经问礼交换过婚书的,大婚在即,哎,是他冲动了。 叮叮咚咚,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琵琶音,远处宫殿中传来空灵婉转的歌声。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不少宫人都在沉醉在美妙的歌声中。 萧策却要气得吐血了。 那些宫人不识字,自然不知道,这是《诗经》中的《氓》。 讲一位女子嫁与如意郎君,日夜辛劳,贤良恭顺,结果丈夫变心对她怨怼嫌弃,妇人最终醒悟,不再犹豫,与负心郎一刀两断的故事。 崔女这是什么意思,还不罢休。 萧策气得紧闭门户,这靡靡之音还是连绵不断的入耳来。 “主公,要不试试这个吧?”张内侍略通诗书,知道崔娘子这是意有所指呢,找了两团棉花拿给萧策。 萧策塞上耳朵,赌气翻身躺下。 “主公还不睡?”半刻后,萧策黑着脸起身唤人进来,张内侍殷勤的问,方才他在殿外,说句真心话,抛去内涵不说,崔娘子的歌声还是非常动人的,大家伙都爱听。 “拿我的琴来。”萧策吩咐,如今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一曲高山流水倾泻而下,琴声深沉悠远,盖过了远处的清扬婉转琵琶音。 宫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哪里里知道一向只会运筹帷幄率兵打仗的主公竟然弹得一手好古筝。 萧策的形象顿时从根深蒂固的粗野武夫一下子往高雅名士发展了。 不一会儿,琵琶音就被古琴声完全盖过,这次乐器比试,萧策看似完胜。 “主公好雅兴好琴技啊!”众人纷纷恭维。 萧策志得意满的起身,命人将琴收起,心情舒畅的回房睡觉。 谁知这厢琵琶音被打压下去了,箫声又起,如泣如诉,余音绕梁。 刚刚躺下的萧策起身,咬牙切齿,“来人,去告诉老二,睡不着的话,就去洗马厩!” 翌日,处理完要事,独孤辽单独留下,小心的询问萧策可否对燕将军心生芥蒂。 指昨日燕山违反老夫人此前的决定,单独来求萧策改变主意,惹得老夫人与崔娘子不快。 萧策一向对事不对人,回答怎会。再说,最不快的人是他行不行。 独孤辽看他面色不虞,笑着劝,崔娘子毕竟年岁小,处事急躁也是有的,主公应该谅解,方才显得男子海纳百川的气概。 萧策细想也是,她比自己小七岁,还是个娇娇女孩儿呢。 遂命人找来上林苑的总管,要他挑几只女子喜欢的小兽过来。 总管吴忠德一听忙不迭的挑出最温顺最漂亮最稀罕的雪豹幼崽,亲自抱着颠颠的送进长乐宫。 这小东西也就刚刚睁开眼睛吧,萧策看着比自己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崽子,连爬都不会。 “主公说的是,这小东西才生下来没几天呢,最是弱小的时候,崔娘子打扬州来肯定没见过这稀罕物。”吴忠德殷勤的凑上前解释,雪豹喜欢寒冷的气候,多在祁连山一带生存。 “没有别的了?”萧策问,这小东西长得快,女子不一定喜欢。 “有,还有一只食铁兽幼崽,那叫一个伶俐有趣,不过今天一早被望春侯大人要走了。”吴忠德回禀,要说整个上林苑还有什么比雪豹珍贵,那非食铁兽莫属。 这还是初春时节,秦岭一带的村民打猎时发现的,当地郡守不敢怠慢,赶紧当做祥瑞进献,不过萧策对此并不感兴趣,直接抛诸脑后。 罢了,他也不能跟自己的弟弟争抢一只食铁兽,就它吧,萧策拎着这只小雪豹,带着吴忠德往临华殿方向去,就是一小孩儿,权当哄她开心吧。 “啊。”崔妙之惊呼,萧赞递来一只肉乎乎毛茸茸的食铁兽,在荆州时,李晗曾经送来过一只,她十分喜欢,却被晋阳夫人横刀夺爱,没想到竟然又见到了。 “谢谢你,二公子,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崔妙之急忙接过这只小东西,像抱小婴儿一样将它托在怀里,异常的乖巧温顺。 萧赞如实回答,在上林苑挑的,仅此一只。 小东西黑白相间,皮毛柔软,一点不扎人,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崔妙之爱不释手,十分亲昵的捏捏它耳朵,不肯放下。 听说长得挺快,现在还不太会走路,这几个月是最好玩的时候,萧赞解释,吴忠德早晨细细的与他讲解一番,十分舍不得放走。 “算是你的新婚贺礼吧。”萧赞在台阶上随意一坐,十分有风雅公子的派头,“昨天祖母找了我,祖母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不用娶燕女了。” “那我也恭喜你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了。” 听闻不用与燕瑰做妯娌,崔妙之长舒一口气,不然今后她可保不准早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让她去做别人家的媳妇儿吧。 二人说说笑笑,浑然不觉不远处有人脸黑的像锅底。 吴忠德眯着眼睛,往前探着身子,“主公,我瞧,那怎么有点儿像二公子呢?” 萧策握拳,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九尺的身躯挡在前面,吴忠德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不悦的吩咐,“把这小东西带回去吧。” 听到主公朝令夕改,吴忠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偏他还不能问为什么,只得小心翼翼的抱着这个小宝贝儿回来上林苑,难得一次讨好的机会没影了。 大夏殿,司仪女官绿姜不知主公为何急匆匆的召她前来。 “大婚将至,崔娘子的规矩学得怎么样了?”萧策慢条斯理的问。 “回禀主公,崔娘子聪慧,这些礼仪一教就会,学得十分好。”绿姜回答,曾经郭茂的妻室就学得非常慢,一点不开窍,相比之下,和崔娘子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你确定?萧策反问,听不出喜怒。 都是在宫中磋磨多年的老人了,哪里会听不出主公的话外之音,绿姜赶紧回禀,礼仪繁杂,说不定崔娘子已经忘了,她再去一趟临华殿。 去吧,萧策挥手。 不过一个时辰,绿姜再次回来复命,这可要她怎么回复,崔娘子一个环节都没有忘记,人家倒背如流。 崔娘子在忙些什么?萧策翻着书,端得漫不经心。 娘子在逗弄一只食铁兽,绿姜回答,那可真是个稀罕物,趴在娘子怀里扭来扭去,亲密的不行。 “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这么能睡呀?” 崔妙之抱着乎乎尔,这小家伙一天里得有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呼呼大睡,所以取这个名字。 这是萧策议完事回宫的必经之路,她专程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萧策眼力好,老远就看见一袭鹅黄色身影,怀中是个黑白相间的小团子,四周一看,也没有合适的路可以绕开。 转念一想,这是他家,他问什么要躲。 “妙之见过大公子。”崔妙之侧身屈膝,优雅的行礼。 咳,萧策有点尴尬的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有些傲娇的问她在干什么。 崔妙之笑着回答,自然是在等大公子。 得,又改成大公子了,萧策故意不看她,女人不能惯。 “这两日,妙之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十分担忧大公子生妙之的气,思来想去,也是妙之那日冲动了,男子纳妾本就是天经地义,做妻子的善妒是大错。”崔妙之低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如天鹅一般。 萧策听闻这一席话,心好像被温泉淌过一般,说不出的熨帖舒服。 “哪里,是我冲动了,你别多想。”十分大男子主义的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 “大公子不知,妙之临行前,父母亲再三交代过妻为夫纲,昨日耍了小孩子脾气,妾心里十分不安。”崔妙之抬眼看着萧策,眼中俱是后悔可怜之意,“父亲说过,三代以来妾是第一个北上的崔家人,一直害怕自己会做的不好,丢了崔家脸面,若是妾叫大公子为难了,妾可以与燕姐姐仿娥皇女英,燕姐姐为正室,妙之做妹妹就是了。” 这话从何说起,她还想把自己贬妻为妾不成,萧策看她柔弱如蒲丝,无处不可怜,心下原有两分怨怼也成了十分怜惜。 我本来就没有纳妾的意思,昨日实在是觉得对不住燕将军才答应的。萧策急忙解释。 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如她这般纵容,昨日生气的也不是她不让他纳妾,而是不听他解释就闹着要走,今日生气则是她与萧赞可以无拘无束的玩笑,与他却相敬如宾。 看崔妙之不停地在抚摸怀里的小崽子,玉手停在它胖乎乎的背上,萧策一是没忍住,握了上去,跟握住一块温润的羊脂玉般,稍稍用力,低声嘱咐,以后不许多想了。 崔妙之莞尔一笑,这萧策也不难对付啊,只需撒个娇示个弱,直接完胜。 第8章 落水 那日燕瑰焦灼的等在家中,依旧不吃不喝,连话都不说,多日以来滴水未进再加春水寒凉,她的身子十分虚弱,但胜在底子好,被救上来后并无发烧之状。 燕夫人那日吓得肝肠寸断,不眠不休地守在女儿床前,看自小被他们夫妻捧在掌心的女儿虚弱不堪的样子,痛心疾首,知道劝了也不听,只得耐心开导,你父亲亲自去求,该是可以的,主公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可是燕家哪有嫡女上杆子去给人家做妾的,以后在长安城女儿是岂不是处处低那些正妻一头,更心酸女儿被贬妻为妾,不然哪里会受这些苦楚? 母亲别劝了,女儿不后悔。燕瑰强撑力气打起精神。 燕山自长乐宫出来后,直奔燕瑰月澜阁,兴高采烈的告诉妻女,主公已经答应了,还说以后不会亏待咱们闺女。 燕瑰闻言,喜极而泣。 妾又怎么样,平室也曾有宗室之子继位,娶权臣之女为后,原配夫人被贬为妾室,但是笑到最后的还是原配夫人,无他,女人只要大度能忍,贤名远播,才能在后宫中立于不败之地。 一家人正欢天喜地,长乐宫中却来人,乃安夫人有要事召燕山进宫。 燕山暗道不好,他特意绕过来安夫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安夫人知晓,也罢,大不了就是挨一顿骂或者吃顿板子,只要能让女儿得偿所愿,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邱妪让人在宫中燃了安息香,最近几日安夫人睡得十分不好,应该是思虑过度的缘由,今日上午又这么一堆糟烂事,恐怕夫人夜里又不得安睡。 “翰晖见过老夫人。”燕山跪地请安,整个大殿静悄悄的,让他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翰晖,可是质疑老身的决定?”安夫人抬眼,这些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燕山与萧勋一同习武,出生入死,亲如兄弟,她也是把他当做半个儿子看待的。 燕山叩首,回答不敢,老主公掌家时,事事与安夫人商议,夫人所做的决定高瞻远瞩,老主公没有不采纳的,乃是巾帼不让须眉。 老夫人辅佐三代主公,整个北地,她的功劳有一大半。 “起来吧。”安夫人起身,亲自扶起燕山,“你膝盖不好,是那年在幽州打匈奴时,下了雨又逢积雪才落下的病根。” 看燕山红了眼眶,继续温言劝道,“桂娘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何能不疼?但这一件事情我实在是不能依着她的意思。” 安夫人的决定无人能够改变,换做寻常百姓人家,她是不可能背信弃义的。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李晗永帝都对扬州虎视眈眈,想要据为己有。 若是萧策想要一统天下,扬州绝不可落入李晗之手,不然李晗拿下扬州后,必然逐鹿中原,到时北有匈奴,南有李晗,纵然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但依旧胜负难定。 “个中道理你都明白,我不能拿万千将士的性命去赌这一次。” 燕山无地自容。 “老身会认桂娘做义孙女,今后赐翁主,另择佳婿。” 纳妾这方闹剧终于尘埃落定。 永昌殿 王浣在王氏身侧小心翼翼的服侍,王家男丁并不出息,如今的荣华富贵全系在女眷身上。 “姑母可曾听说了,燕瑰那小蹄子被老夫人打了脸。”知道燕瑰被拒绝后王浣十分高兴。 王氏反而却忧心忡忡,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如今她们的敌人是崔妙之,此时燕瑰有用,怕这次万一心灰意冷,她们岂不是少了一个有力的帮手。 “姑母放宽心,那小蹄子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王浣胸有成竹的解释,以她对燕瑰的了解,绝她只会越挫越勇,崔女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燕瑰得知老夫人的意思后,不像燕山夫妇想象的那样会又哭又闹。 相反她异常的安静,还求见安夫人,表明自己想通了,会找个如意郎君,不再执念于萧策,并献上了安夫人的生辰礼,一幅华美无比的万寿图。 出宫时,燕瑰绕了一下路,她对长乐宫太熟悉了,在这里登高可以看到大夏殿,刚刚她与安夫人表明,自己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说不定运气好的话,她能远远地望一眼萧策。 “那是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大夏殿的甬道上,女子怀中还抱着什么东西,太远了,她看不清楚。 燕娘子,那就是崔娘子。黄妪解释,她在安夫人身边伺候已久,与燕瑰也算是熟识,略有尴尬的解释。 是她,原来是她。 燕瑰立在原地,远远的虽然看不太清晰,但是人人都说倾国倾城,明眸善睐,的确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的风姿。 “走吧,黄妪,我以后不能时常进宫了,你代我在老夫人面前多尽尽孝心吧!”燕瑰嘱咐,看不出喜怒。 还有五日就到了大婚,崔妙之接到了山阳夫人的帖子,邀她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山阳夫人也是平朝的奇女子,她独自继承了山阳公的财产,放眼望去乃是大平朝数的着的女富豪,当年郭茂占据长安时,想要纳她为侧夫人,山阳夫人也是彪悍,重金请人写了篇文章,骂郭茂逼良为娼。 山阳公是当世大儒,学生无数,郭茂这样欺负他的遗孀,天下文人群起而攻之,郭茂被骂的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失了人心。 山阳夫人无儿无女,日常就喜欢广邀宾朋,还有给人做媒。 “天呐,这就是人人口中赞颂的崔女郎,百闻不如一见。”山阳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亲亲热热的挽着崔妙之的胳膊。 崔妙之虽然不喜欢人这样自来熟,但是总不能拒了主人的好意,也是端得热情洋溢,平易近人。 “说起来我也就比你大个十来岁,承蒙女郎不嫌弃,不如喊我一声姐姐。”山阳夫人请崔妙之在园子中上首的位置坐了,今日都是些未出嫁的小姑娘来玩,崔妙之身份尊贵,自然上座。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可不敢喧宾夺主。”崔妙之再三推辞,一定要山阳夫人坐,自己居于次等席。 山阳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再劝。 面前的小几上放着美酒,是西域葡萄酿成的,十分甘甜。 “崔女郎请。”山阳夫人举杯示意。 崔妙之酒量不行,端起来不过略微抿了一口,赞道好酒。 “今日渤海侯在哪儿啊?”山阳夫人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她不像其他人一样称萧策为主公,作为长安的老地主,萧策赶走郭茂后,还亲自来拜访过她的。 崔妙之不明所以,“我也不知大公子日常都在做些什么,想必都是些军政要务,女子也不得插手。” 这人没事儿关心萧策在哪里做什么,难道两人有什么特殊关系? 想想就不太舒服,万一她是萧策的情人,自己还坐在席上与她谈天说地,岂不是天底下第一傻子。 山阳夫人不再追问,正巧有人来与她们二人请安,众人相互见过礼,把话题岔了开去。 今日萧策无法前来,有下属来报,豫章公主车驾明日就能到长安,便放下心来,明日他要亲自出城去接。 “二公子今日去哪儿了?”独孤辽看萧赞不在出言询问,逢五逢十的日子,他们一般都会在处理完正事后一起高谈阔论,这是萧赞最擅长的,怎么今日反而不见了踪影? 萧策也纳闷,崔妙之要去赴山阳夫人的宴会,他送人出宫是听说,萧赞一早就出了长乐宫。 独孤辽在听说山阳夫人今日设宴后,一向冷静自持的表情却好似有了裂纹,他与山阳夫人历来不对付,在他看来,这就是女子立身处世的反面教材。 山阳夫人知道后毫不客气的反击他,吃不着葡萄偏说葡萄酸。 把独孤辽气得山羊胡都要竖起来了,他虽然老大年纪没有成亲,但也是有审美标准的行不行,谁会看上这个挥金如土放荡不羁,偏还自诩高雅风流的女子。 “先生何必总是与山阳夫人过不去?”萧策不解,人家作为长安的土著,也没有对他们表示出什么反对,相反还为抗击匈奴捐出过万金,这样的女子堪称长安人的表率,不明白为何每次先生见了山阳夫人都要出言讽刺,问题是没有一次占过上风,害得他也没脸见山阳夫人。 “我什么时候与一个女子过不去了?!”独孤辽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将军额前跑开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如此小肚鸡肠之举传出去他还怎么在长安城抬得起头来。 “你去查查,山阳夫人和主公有没有什么私底下的联系?”崔妙之找了个借口去花园转转,吩咐琼桃。 前些日子琼桃上下打点,也是弄明白了萧策此前伺候床榻的几个女子,年级都不算小,都是曾经伺候过他的丫鬟。 不过她北上前已经被安夫人都打发了,可见安夫人是萧崔联姻坚定的支持者,以后她要与安夫人多多亲近套套近乎才是,毕竟敌人容易树,朋友却难交,有时候朋友的作用比敌人重要多了。 崔妙之带着琼枝琼桃在桥上喂着锦鲤,不远处一群仆妇围着一个妙龄少女浩浩荡荡的走来,言语不善。 “你就是崔妙之?”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不算多么出众,但是却气势汹汹,崔妙之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整个北地谁不对她客客气气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小女扬州崔氏,请问妹妹是?”崔妙之按下了想要与人争论的琼枝,笑着回答。 “我姓霍,是豫章公主的侄女。”少女自报家门,“明日我姑母就到了,看她这么收拾你。” 豫章公主,平朝没有这号人吧,崔妙之绞尽脑汁的在想,宗亲在大多数都在荆州,除非这人深居简出,根本没有随平室南迁,难道还有遗留的宗室会被邀请来参加婚礼? “你既是公主的侄女,那也是翁主了?”崔妙之反问,这豫章公主不会是先帝私生女吧,那这个孩子呢,她的父亲是谁,如果是王侯,那她应该也是有翁主封号。 没想到,少女脸涨得通红,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伸手推了崔妙之一把,“谁稀罕什么劳什子翁主了!” 她也不是故意的,但是崔妙之倚在桥栏上,根本没有站稳,在琼枝琼桃的惊呼声中,身子一斜,噗通一声落入了池水中。 “来人啊!救命啊,崔女郎落水啦。”前来替少女一行人引路的是山阳夫人的小侍女,吓得赶紧大声呼救。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女惊慌失措,拉着侍女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琼枝不等众人反应,脱了鞋袜跳入水中,将崔妙之大力托起,幸好池水不深,被琼桃和其他仆妇拽了上来。 崔妙之是个不可折不扣的旱鸭子,虽然没有大碍,但也呛了不少水,浑身湿透,冷得不行。 山阳夫人听见呼救声,立刻带人赶了过来。 在她的宴会上。渤海侯未来的妻子掉入水中,这可是天大的事。 “赶紧将人送到我房中去。”山阳夫人当机立断,南方来的小娘子可受不了这北水的寒冷,这不小脸都煞白了。 崔妙之狼狈不堪的被人送去了山阳夫人寝室,被琼枝琼桃伺候着换了山阳夫人的衣服,这就要赶紧回长乐宫去,她是不是和萧策犯冲啊,这一个两个的都见不得她好一丁点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4 22:40:25~2020-03-25 22:0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winan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照顾 崔妙之在马车上时就打起了摆子,上牙和下牙都不住地在打颤。 回来以后,思虑过甚,后来又马不停蹄地北上,应付各色人等实在是心累,加上水土不服,这下她是怎么都撑不住了。 “娘子别睡,已经请了大夫了,咱们这就到长乐宫了。”琼枝将自家娘子揽入怀中,和琼桃一起上下揉搓给她取暖。 她自小在扬州的乡下长大,家里穷,还要养活弟弟妹妹,她从小就在水里劳作,赚点零钱补贴家用,六七岁时一天能在池塘里挖十几个莲藕上来,水性极好,可是自家娘子除了洗澡就没见她下过水。 这是怎么了!萧策与独孤辽高谈阔论完,送先生出宫,就看见几个小内监气喘吁吁的抬着肩舆往外跑,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回主公。”为首的内侍停下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刚有人来传话,崔娘子掉进水里,这会子晕过去了,让我们去接呢。” 什么!萧策和独孤辽震惊无比,不是去参加山阳夫人的宴会,怎么会掉进水里。 萧策跑得比谁都快,赶到临华殿外,正赶上崔妙之被人搀扶着下来,身子软绵绵的,站都站不住,推开众人,直接上前把人打横抱起。 崔妙之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腾空而起,轻如羽毛般一点重量也没有,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昏过去前好像看到萧策的模样。 莫大夫最近三天两头的被叫去临华殿,这次主公十分急躁,直接命他不必拘礼,上前问脉查看。 “怎么样!”萧策着急的问道,眼前的人儿双目紧闭,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了无生机,手脚冰凉,把他吓坏了。 大夫听说崔娘子落水了,心里也有了个大概,只道是风邪入侵,才有了发热的症状,加上娘子最近劳累过度,身子虚弱,可能要静养几天方能恢复。 萧策命人赶紧煎药,将崔妙之的手握在自己大掌中捂着,平日里伶牙俐齿,这下好了,乖乖巧巧的好不可怜。 长乐宫里所有人都惊动了,纷纷亲自前来查看。 “母亲,这崔女怎么事情这么多,你看看她才来几天,这都请了几回大夫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王氏搀着安夫人,趁机给崔妙之上点儿眼药,别的不说,身子骨弱,子嗣上肯定艰难,老夫人不可能坐视不管。 “你给我闭嘴!”安夫人忍无可忍,呵斥王氏。 得知崔妙之无大碍,安夫人也就放下心来,可是怎么落水的,不能不查清楚。 正说着,内侍回禀,山阳夫人前来拜见。 “玉珍,你有话但说无妨。” 安夫人在榻上坐好,这事发生在山阳公府,由她这个主人来说,最为合适。 “老夫人,全怪我,招待不周,连累崔娘子落水,您要是处罚就处罚我一个人好了。”山阳夫人闺名宋玉珍,是安夫人的晚辈,跪地请罪。 安夫人摇头,她是了解宋玉珍的,是个有一说一待人赤诚的女子,不会做什么背地里害人的事情,“你知道即便你不说实话,崔氏的侍女也会说的。” “是我推的。”惹事的少女在殿外张望,看到姨母十分为难,她可不能当缩头乌龟,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把她赔给崔女就是,“老夫人您不要怪罪姨母。” “你!”安夫人指着少女,气得说不出话来,深叹一口气,这一个两个的从不让她省心。 少女跪在地上,眼圈通红,负气的回答,她实在是看不惯崔女这种横刀夺爱之人,就出言教训了她一番,但没有想要把她推进水里,只不过是碰了她一下,是崔女没有站稳自己掉下去的。 黄妪连忙上前替老夫人捶背顺气,心里感叹,这些个孩子没有一个不任性的,让老夫人操碎了心。 “你为何看不惯,为何出言教训,崔女横刀夺了谁的爱,你有什么立场!”安夫人厉声质问。 殿中的少女哑口无言,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答不上来,就只是看不惯而已,表哥不是应该娶燕姐姐吗? 他们都订了婚约了,扬州崔氏却要来插一杠子。 听说燕姐姐前两日绝食投水,连求一个侧室之位崔女都不同意,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表哥?! “答不上来了!”安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击了地面,“我来告诉你!” “你看不惯的是老身的决定,老身拍板定下的崔女!” “你出言教训的不是崔女,是打的老身的颜面!” “至于横刀夺爱,是你表哥横刀夺的平室和李家的爱,不然崔女联姻了他人,我万千将士就要为保卫家园浴血奋战!” 句句铿锵有力,砸到少女心上,无比后悔,她被保护的好好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多。 “我也罚不了你,明天你姑母就到了,由她说了算吧。”安夫人深觉无力,霍家的人自然由霍家人自己处置,她无法插手。 萧策也知道了偏殿中发生的事情,自己的亲表妹,他说她什么好呢。 不过生气是真生气,他不就成个亲而已,人人自危,有什么事冲他来,欺负个女子算什么? “去,让霍娘子在点外头跪着,崔女郎什么时候醒,她什么时候可以起来,不许人求情,不许给她吃东西喝水。”萧策吩咐,他要杀鸡敬猴了,不然人人都能欺负到他女人头上来。 傍晚,夕阳的光辉笼罩着整个长乐宫。 萧策不假他人之手,一直亲自照顾崔妙之,在撒了半碗药后,琼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让她来喂。 只不过崔妙之牙关紧闭,琼枝舍不得用力,另外半碗药也洒了出来。 “再去煎药。”萧策冷冷的吩咐。 莫大夫亲自去煎,赶紧离开萧策身边,主公周身低气压,气势迫人,他都有点儿受不住了。 “主公,药好了。”不多时,莫大夫亲自端了来。 萧策接过药,吩咐除了抹眼泪的郑妪和琼枝,其他人都下去。 “主公这是要做甚?”郑妪不解,那是娘子的药,怎么主公反而自己喝了,那她家娘子喝什么? 萧策口中含着药,不便解释,捏住崔妙之的脸颊用力,俯身低头,将汤药渡了过去,不顾两人惊讶的眼光,如法炮制,整碗药都顺利喂了下去。 “这,这可如何使得!”郑妪正要理论,被琼枝劝住,只要能救娘子,让娘子少受些苦楚,有什么使得都不使得的。 郑妪愣愣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娘子自从北上以来,又是刺客又是主公纳妾,这又被人推到水里,刺史大人和夫人知道后心只怕都要疼碎了。 萧策拿了帕子替崔妙之放在额上降温,还是烫的厉害。 “爹爹娘亲,我要回扬州去。”崔妙之在梦中喊道。 烽火连天,阿弟不敌李铎,被斩于城下,永帝只顾着上船逃走,不肯交出玉玺。 父母亲守在郡守府,让她从暗道快逃,逃去哪里,北边吗,海上吗? 不,要在扬州,魂牵梦绕的扬州,和最爱的人在一起。 一开始她就选错了路,若有来生,她一定要保护好所有人。 可是这是梦啊,她回来了,她又北上了,但是为什么醒不过来?! 崔妙之急得哭了,她要醒过来,她要大婚,要嫁给萧策,要打败永帝和李晗,要保护好爹娘和弟弟,她不能再睡了。 “呜呜呜…”崔妙之睁不开眼睛,但是眼泪却不停地流了出来。 萧策一直在她身边呼唤,但是沉睡的人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沉浸在梦中不可自拔。 擦泪的帕子都湿了,萧策从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这么爱哭,人都说眼泪是金豆子,他从小就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人的好都哭几次了,简直就是水做的。 夜晚 萧策依然守护在崔妙之窗前不肯离开,大夫说过,明天一早她就会醒过来,可是自己还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守在这里,让她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 “主公也累了一天了,让奴家来守吧。”郑妪将晚饭送了过来,萧策没有胃口,胡乱扒了两口饭,拒绝了郑妪的好意。 哎,还算是个有真心的,郑妪叹息,看在他对自家娘子关切之情上,也就不计较他上次稀里糊涂被人撺掇着纳妾的事情了。 外面那个女孩子,就让她跪到明天天亮,什么主公表妹,给她家娘子踢鞋都不配。 王氏在殿中十分矛盾,她自然高兴崔妙之昏迷不醒下不来床,这样婚期就不知道推到猴年马月去了,可是明天霍氏就到了,她想想就有些发怵,霍氏的那双眼睛好像能看穿人心一般,仅有的几次接触,她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的,非常瞧不起。 那霍氏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早就不是萧家的夫人了,萧夫人是她王荷,谁都抢不走。 崔妙之不断梦呓,萧策十分有耐心,虽然知道她不会醒,但是还是温言抚慰。 她总是在说回扬州,喊着爹娘,肯定是想家了,也难怪,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遇上这么一堆糟心事儿,受了委屈苦楚自然是最想父母的。 萧策握着崔妙之的手安慰,等你好了,咱们一同回扬州去。 没想到崔妙之好像听到了这句话,竟然渐渐地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张内侍从来也没有见过主公这样对人花过心思,在殿外张头探望,说实在的,他也没有十分的胆子谦去打扰,但是山阳夫人求他,他也不好推辞。 “你在那儿探头探脑的干什么呢?” 萧策早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没有别的事情,肯定是求情的。 “奴是想。。。”张内侍还没有说完就被萧策打断。 “你是不记得本侯刚才说过的话了?”萧策冷冷的,看得张内侍后背都出了冷汗。 “奴记得。” “那你是想以下犯上?” “奴不敢。” “那还不退下。” “主公,”张内侍硬着头皮,自以为十分体贴地劝道,“明天豫章公主就要进宫了,奴担心到时候主公为难。” “本侯不为难。”萧策惜字如金,不欲多说,挥挥手令他退下。 哎,张内侍叹气,看着殿外跪得东倒西歪还强撑着的小娘子,主公不接茬,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霍小娘子也是娇生惯养的,这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又滴水未尽,也实在是受不住,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侍女怀中。 张内侍赶紧回禀给萧策,是不是请莫大夫一并给看一看? “罢了,让大夫给她看看,送到祖母那里去吧,叨扰他老人家一晚上。”萧策知道安夫人肯定没有睡,今天晚上这长乐宫恐怕没人睡得着。 独孤府 独孤辽正在书房中翻阅兵书,坐了一个晚上没看几页,这静不下心来,心浮气躁。 今日崔娘子落水,主公扔下他飞奔而去,竟如个毛头小子般冲动,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啊! “先生,山阳夫人求见。”管家也是十分惊异,这位夫人一向与自己先生不对盘,怎么会大晚上的前来拜访? 独孤辽却好像已经料到一般,不紧不慢的吩咐人去请。 山阳夫人宋玉珍卸下白日的浓妆艳抹,不施粉黛,开门见山,我那外甥女已经在店外跪了五个时辰了,明天她姑母就要进宫,你身为渤海侯先生,不觉得这样不妥? 这才是他认识的山阳夫人,有求于人,但是没有求人的姿态,独孤辽慢慢品了口茶,放下茶盏,反问,你急什么?难道霍娘子不该罚? “该罚,该狠狠的罚!”宋玉珍气道,被人一撺掇就要当出头鸟,这个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可是那是她的滴亲外甥女儿,自己一向把她当亲生女儿看的,跪了五个时辰怎么能不心疼? “你不用着急了,听说已经晕了。”独孤辽不再拐弯抹角。 “什么!”宋玉珍惊得蹭的站了起来,连椅子都被带的跑偏,反倒把独孤辽吓了一跳,“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说了,你有办法?”独孤辽撇了她一眼没有好气,长乐宫已经落了钥,谁都进不去。 “放心,已经被送到老夫人那里去了,没有大碍。” 看把人气得直瞪他,这一回合应该算是他赢了吧,独孤辽心里十分欢畅。 第10章 豫章公主 天蒙蒙亮的时候,萧策实在撑不住眯了一刻。 经过这一晚上,崔妙之滚烫的额头渐渐恢复了正常,人也不再说梦话,安静睡了过去,他也终于长舒口气。 “主公,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出城了。” 张内侍看着天已经快亮了,悄悄进来提醒,他是长乐宫的老人了,知道豫章公主身份特殊,怠慢不得。 “让独孤先生替我去吧,想必母亲不会怪罪。”萧策悄声吩咐,生怕惊扰了还在沉睡中的崔妙之。 张内侍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主公这是对崔娘子上心了,这样重要的事情竟然还能拜托独孤先生。 豫章公主乘一辆六驾马车,数百人侍卫仆妇跟随。 独孤辽早就在城门前等候,老远就看到了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辽见过夫人。”独孤辽不称殿下,而是按照以往的规矩称夫人。 豫章公主命人打开车门,许久不见独孤了,还是老样子,心里也欢喜, “策儿呢,不是说要亲自来。” 独孤辽回答,幽州有军报,主公有要事一时脱不开身。 他也不算撒谎,今天一早的确呈上去幽州军报,不过不是什么着急事情罢了,这要事自然是崔娘子的事情,二者没有什么关系而已。 安夫人让人收拾出长秋殿作为豫章公主的寝居。 作为前婆媳,两人的关系非但不尴尬,反而如亲母女般融洽。 一早安夫人就带着众人等在内宫,二人平礼相见,其他人等包括王氏皆要拜见公主。 “有劳老夫人了,小四又闯了祸。”豫章公主已经在城门与山阳夫人汇合,对昨日的事情了然于心。 侄女一根筋的性子,和年轻时的自己一模一样,冲动简单,容易被人当枪使,不撞南墙不回头。 一行人正要去永寿殿,正巧碰上了急匆匆而来的萧策。 “儿子不孝,没能亲自去迎接母亲,望母亲不要怪罪。”萧策撩袍跪地,方才崔妙之终于醒了,他才腾出空来。 母子二人许久不见,豫章公主本来还有些怪罪他罚小四罚得太狠,乍一相见觉儿子甚是憔悴,连胡须都没有收拾,不免心疼,连忙把人扶了起来,直言她怎么会与他计较这些小事,还关心崔妙之醒了没有。 安夫人命萧策陪着豫章公主前去长秋殿歇息,公主却执意先去看歇在永寿殿的霍姿。 “姑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霍姿被人叫醒,可怜巴巴的躲在豫章公主怀中,不敢看一脸严肃的表哥萧策。 表哥的脸拉的那么长,好像随时都能给她一拳,自己这小身板可吃不消,不吐血也得咕噜咕噜的滚出长乐宫去,心里害怕的紧。 自己当做亲生闺女养大的孩子,豫章公主又气又恨,联姻一事已成定局,她一个小平辈,得罪自己的亲表嫂有什么好处可以拿。 “是谁在你耳边嚼的舌根?杖二十,撵出去!”豫章公主不得不给霍姿身边的人好好立立规矩,撺掇女郎惹是生非犯了她的大忌。 对于内宅中的这些弯弯绕绕,萧策不懂,但自有人替他收拾,霍小四作为他的亲表妹,他罚她是为她好,不然以后别人教训她,有她的好果子吃。 豫章公主也不欲太叨扰安夫人,带着霍姿等人去了长秋殿。 萧策还有要事要去与崔妙之商议,便趁机告退了。 “娘子,您不能沐浴,听话!”郑妪胖胖的身躯堵在崔妙之面前,一醒过来就闹着要洗澡,再着凉了可怎么办? 可是身上都是昨天的池水和汗水,虽然早都换过衣服,但是不洗多脏啊,崔妙之身上没力气,推又推不开郑妪,气得将琼枝端过来的药打翻了。 药碗咕噜咕噜的滚到萧策脚下,被他弯腰捡起,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谁在不听话闹脾气?” 不过看她脸色红润不少,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方才他仍在担忧,早晨只见她悠悠转醒就不得不匆匆忙忙前往永寿殿去,如今这另外一半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崔妙之见他大咧咧的进来,连个招呼都不打,有些尴尬,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她还穿着寝衣呢,熟不知昨晚人家早都看过了。 自昨晚之后,郑妪对萧策的印象那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连忙殷勤笑着把人拽过来,“主公来的正好,快过来劝劝我家娘子,哪有不喝药就闹着要去沐浴的。” “对,先喝药再沐浴。”萧策拍板,郑妪说得对,这事儿可不能惯着她耍小孩子脾气,昨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他们多提心吊胆啊。 崔妙之哪里知道一夜之间众人都叛变了,她四面楚歌,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崔妙之在众人的服侍下喝药用早膳沐浴完,萧策也已经换过衣服清清爽爽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了萧策一夜没合眼照顾自己,还给自己口对口渡了药,崔妙之活了两辈子,脸皮再厚,见道他也有点儿不太自然,这人真不讲究,还没大婚呢。 其实萧策更加不自然,一是昨晚之事,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向崔妙之解释一件略有些复杂的事情。 二人落座后,萧策开门见山,“想必昨天你也听说了豫章公主要参加我们婚礼一事。” 崔妙之点头,把自己推下水的就是豫章公主的侄女,飞扬跋扈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刚刚听说萧策已经罚了她,那她可要好好会会这个豫章公主,谁给她侄女这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惹她们扬州崔氏。 “她是我母亲,我父东海侯的原配妻子,也就是霍夫人。”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概形容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饶是崔妙之修养再好,完美无瑕的表情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你母亲不是王氏?” “不是,她是父亲续弦。” “萧赞是谁生的?” 他俩感情看起来那么好,比那个中二少年强多了。 “他的生母是西域女子,并非父亲的妻妾,三弟和四妹才是王夫人亲生儿女。”萧策补充,所以他们三个兄弟都是异母所出,但是并不影响感情。 怪不得你们的性格都那么不一样,崔妙之心想,“那为什么东海侯与豫章公主会和离呢?” 不管平室再怎么寥落,公侯也是不可能休弃公主的,她好像有点印象了,当时在荆州咸阳夫人曾经说过异姓王霍骁,当时在兖州势力极大,那豫章公主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儿,只不过霍家在她嫁入荆州的时候早就已经败落了,所以她没有放在心上。 萧策简单概括了讲述了上一辈的事情,因为二弟的出生,母亲无法接受,日日与父亲吵闹,最终二人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和离。 当时萧策也不过五六岁大,有些事情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因为所有人都不想提起这件往事,后来王氏进门,他们从幽州打到长安,知道旧事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也是性格刚烈敢爱敢恨的女子,崔妙之感叹,如若不是这样,怎么会容不下几个妾室的存在呢。 她是可以容得下的,只要她的地位够稳固,萧策十个八个的妾也可以纳,这可都是博得贤名的手段,何乐而不为。 当年她被咸阳夫人打压的几乎站不住脚,就是靠这一招翻身的。 给永帝找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把他迷的团团转,咸阳夫人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对付她们,等她收拾完了,自己自然会再献一批美人儿,让她腾不出空来,自己乐得清静,人人称赞贤良淑德。 “那我可得赶紧去拜见公主才是。”崔妙之唤人进来服侍她梳妆,公主是长辈,地位尊贵,又是她的正经婆婆,怠慢不得。 至于王氏,不过一跳梁小丑尔,以后她自有手段对付,这些日子竟然还藏了一个外甥女儿在宫里,安的什么心思当她看不出来,她可不是面人儿。 不过一滥竽充数的,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摆什么婆婆的款。 看见自己儿子和一妙龄女郎联袂而来,豫章公主心下有数,请崔妙之落座,扬州崔氏女好姿容,果真名不虚传,整个长安无人能出其左右。 崔妙之也趁着这个空档悄悄的打量豫章公主,对面的妇人仍像三十岁出头那般年轻,容貌秀美,可见保养得当。 许是自小被当作公主教养的原因,气度不凡,成熟自信,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略有些冷冷的,不太好容易亲近。 萧策的容貌与公主并不太像,想必是更像东海侯一些。 昨日霍姿冒犯在前,豫章公主亲自赔不是。 崔妙之哪里敢受,连忙回避,本来以为自己的亲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没想到下一句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豫章公主轻抿了口茶,好像唠家常一般,“崔氏乃是诗书礼仪大家,娘子学问应该不差,可知后面几句?” “殿下,是诗经中的《鹊巢》,下两句是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崔妙之落落大方,侃侃而谈,提醒她鸠占鹊巢,只是不知豫章公主心中的鹊是谁呢? “好文采。”豫章公主没有要继续深谈的意思,“不日即将大婚,娘子且回去歇息吧。” 崔妙之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告退。 的确北地第一香饽饽萧策,在众人眼中,就像扬州一样稀罕,嫁给这样的人,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北地世家呢,以后可得练就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不然人人都来说一嘴,她日后就不用吃饭了,□□就气饱了。 不过她还是挺欣赏玉章公主这样敢爱敢恨直来直去的性格,比王氏那种人强多了,日后多加接触,想必她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5 23:53:33~2020-03-28 00: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winann、贵贵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鹿鹿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规矩 如同崔妙之的到来一样,豫章公主驾临也同样在长安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日下午,安夫人就召王氏商谈。 作为萧策的生母,大婚那日豫章公主将于安夫人一同坐在上首。 她居左,豫章公主居右,而王氏做左手第一位。 “母亲,可是她早就和离了,不是咱们萧家人。” 王氏平日里惯会煽风点火,伶牙俐齿,此时却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是好。 作为萧策的继母,按照常理东海侯不在了,她才是唯一那个应该坐在上首的人。 安夫人作为祖母,豫章公主作为客人,都应该坐在她的下首才是,他们竟然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就直接颠倒了规矩,不把她放在眼里。 王氏自永寿殿回来后,就气得摔了茶盏,口中念叨着岂有此理! “母亲,您有什么好气的,大哥又不是您抚养长大的,生恩养恩你一个都不占。” 萧宣与萧策关系不差,长兄如父,这样的安排肯定是大哥授意的。 他虽然不喜欢崔女,但他以后的前程系于萧策一身,但是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在这件事上不得忤逆萧策的意愿。 “可是这样也太不顾母亲的面子了,母亲那天您就别去,让他们来请,我就不信了,你不去他们能开始拜堂不成。” 萧韵气呼呼的,她居于内宅,不懂自己哥哥心中的那些思虑。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萧宣不耐烦的打发了妹妹,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王氏见自己的儿女一个个都扶不上墙,气得头疼。 “姑母无需着急,您忘了宗族的叔伯都到了,这件事□□关家族,也不能老夫人一个人说了算。”王浣重新命人沏了茶,亲自递到王氏面前。 萧家十几位排得上号的叔伯婶娘都到了,还有几位是萧策祖父那一辈的,与安夫人年纪相差不大。 许多人都追随萧策祖父父亲征战多年,说话是有些分量的。 “胡闹!”萧琢闻言气得大力拍了案几,哪有和离夫人坐在上首的,管她是生母还是公主。 他乃萧策祖父萧显的幼弟,二人同母所生,只不过年岁差的有些大。 萧琢大多数时候是追随的侄子萧勋,但是嫡出的身份在这里,其他的人纵然年纪大,也都以萧琢为首。 “四叔说的是,可是现在老大不一定听得进去啊!而且这事情是老夫人提出来的。” 萧策的亲叔叔萧庸劝解,自己的侄子性格脾气大家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情除了安夫人,无人能改。 “那也不能由着他!备马,我要进宫。”萧琢吩咐,不理会萧庸的阻拦,执意要跟安夫人好好掰扯掰扯。 安夫人刚用完晚膳,就听见人通传成山伯进宫了,心里了然。 这小叔子肯定是来给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媳妇出头的。 “大嫂,琢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事万万使不得。” 萧琢一路快马,这会子嗓子都快冒烟了,连忙灌了口茶。 这安夫人坐上首他还能接受,连同霍氏一起,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安夫人不动声色,反问萧琢,他的意思呢? “大嫂,你也知道按照规矩,你都坐不了上首的,大侄媳妇儿才应该坐在那里。” 萧琢明确的指出来,他不怕得罪人,不能让天下人笑话他们萧家没规矩。 “小叔说说,何为规矩?”安夫人问。 萧琢一时怔住了,这规矩,书上怎么说来着,无规矩不成方圆,他读书读的不太多,这种咬文嚼字的事情还真不太擅长。 “规矩就是人心里的一杆秤。” 安夫人收敛笑容,严肃起来。 “当年勋儿想要改制朔方军,小叔说了什么,朔方军乃公爹一手创立,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不能目无尊长,改不得。” 有些往事纵然是过了那么久,回想起来还是意难平,“勋儿拗不过你,妥协了。” 萧琢羞愤交加,立即起身跪在地上。 这是安夫人、萧策和他过不去的坎。 朔方军纪律散漫,士气低迷,萧勋想大刀阔斧的改制,该裁撤的人撤,提拔年轻的将领,可是他说那是老爷子定下的规矩,不能改。 十年前匈奴大军进攻鸡鹿塞,萧勋正在此处巡营,按理来说,以当时朔方军的守备撑上十天不成问题。 可是竟然连三天都没有撑住,生生把家主萧勋折在那里,只有数百亲兵护着十三岁的萧策一路南下。 这件事情当时在整个中原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民众都质疑萧家的铁骑怎会如此脆弱,究根结底他是罪魁祸首。 “大嫂,都怪我,不然阿勋不可能…”萧琢以额触地,悔不当初,要是及时改制战斗力低迷的朔方军,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起来吧。”安夫人起身扶起萧琢,“你年纪大了,腿上还有伤,接连骑了半月的马才到这里,这情我记着。” 萧琢不肯起,“这情大嫂若记,琢真是无地自容了。” “小叔,规矩是人定的,人就能改。”安夫人不欲多言,命人送客。 崔妙之在殿外,她做了扬州小吃,亲自送来给安夫人尝尝,没成想遇见这样一档子事儿。 安夫人最后那句话,铿锵有力,换做别人,断没有这个底气说出口的。 看安夫人面有倦色,崔妙之也不能多待,陪着聊了两句便告辞。 “走,咱们去大夏殿。”这个局得解,崔妙之吩咐众人。 大家应该都忽略了,这是她的婚礼,萧策是她自己选的丈夫,要说称心如意,得她先高兴才行,所以箫策就不能因为此事背上任何的锅。 大夏殿 独孤辽还在殿中与萧策商议事情,连同安西、安北、建武、振威几位将军。 萧策大婚是大事,他们一直担心匈奴李晗会有异动,早前几个月就开始部署,如今还要重新演练一遍。 巨大的沙盘上,山川起伏,河流蜿蜒,城镇遍布,各个关口皆有重兵把守,不敢有人放松懈怠。 “主公,崔娘子求见。”自从萧策亲自照顾崔妙之以后,张内侍就吩咐手下人万万不可怠慢崔娘子的事情。 独孤辽看了看沙漏,笑着回禀,天色也晚了,他们也得出宫去了。 “妙之见过大公子。”崔妙之亲自奉上羹汤,还好郑妪提醒,不然她可真是空着手来的。 萧策喜咸,这咸肉青菜汤应该对他的口味。 果真,一口热汤下肚,萧策赞道不错,比第一次那又苦又甜的汤水强多了。 “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又过来?” 崔妙之回答刚从安夫人那里过来,还看见了一位老者,头发花白急匆匆的出门,宫人说是成山伯。 哼,萧策冷哼一声,这老匹夫还有脸进宫来。 邀请宗族来参加婚礼是一回事,但是不代表他能放下心中芥蒂,给某些人好脸色看。 “大公子,听说他们不想让豫章公主同祖母一起坐在上首。”崔妙之阐明,“成山伯就是进宫来与祖母争论此事的。” “哦?”这老匹夫不敢来见他,跑去叨扰祖母,何其可恶。 “祖母说规矩是人定的,人就能改,各位长辈远道而来,何必大动肝火呢。”崔妙之笑言,“妙之有一个主意,不知大公子可愿一听?” 但说无妨,萧策隐忍下翻涌的怒气,自从他主事后,便不许成山伯再插手任何军中事务,已经让他颐养天年了,竟然还这么不识好歹。 “那日委屈中山夫人,与公主殿下换一下位子不就可以了。”崔妙之献计,二人把位置一换,那可就代表大不相同了。 萧策挑眉,有些惊讶的看着崔妙之,对啊,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呢。 祖母居左,母亲居右,那代表以萧家为重。 可是母亲居左,祖母居右,代表的是地位高低。 母亲乃是平室册封的公主,地位尊贵,看那些老匹夫们还敢置喙。 “娘子聪慧,策在此谢过了。”萧策拱手笑道,没想到崔简之女不仅容貌无双,还蕙质兰心,当真不可多得。 这个消息传到王氏耳朵里时,气得跳脚,平室衰败,他们连人家宫殿都住了,这回子想起来遵从平室规矩。 规矩规矩,没想到她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老夫人拿规矩来压她,她还能说不遵从平室规矩不成。 豫章公主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些个争辩她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她性子孤傲,不愿意理会罢了。 崔女的计策得了老夫人赞赏,她自然无话可说,心下揣度,若是真冰雪聪明,又懂得转圜,那倒是配得上自己儿子,日后不至于像她和萧勋那般过得磕磕绊绊。 临华殿 崔妙之一早就被叫起来试穿礼服,婚服繁琐,一层一层的。 众人围着她团团转,若还有不称心的地方得赶紧改,后日就要大婚了,时间紧张。 “豫章公主到!”内侍高声通传。 她怎么会来?崔妙之疑惑,但来不及细想赶紧出去迎接。 “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豫章公主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崔妙之却安下心来,她能屈尊纡贵,是个好的开始。 “这件事情,多谢你了。”落座后,豫章公主开口。 崔妙之微笑,“殿下既然说是一家人了,何必言谢。” 琼枝端了茶来,一时间,二人静默不语。 一个小脑袋在殿外探进来,被豫章公主呵斥,扭扭捏捏干什么,还不进来。 霍姿握了握拳头,咬唇,心下一横,冲进来大声喊道,“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解气,也把我推水里吧。” 崔妙之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孩子,和刚入荆州的她真像啊,直来直去的,吃了那么多苦。 真要说起来她比这丫头大一倍呢,怎么会真的跟曾经的自己生气。 “我不生你的气,你也别跟自己生气了。”崔妙之不禁失笑。 豫章公主已经处置了嚼舌根的人,想必她也明白个中厉害,看着可靠的人未必待她真心。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哼。”霍姿将眼睛撇开,言不由衷。 心想其实崔女也不坏,要是换成她,哪是跪一夜那么简单的,定要大大的找回面子才行,不然多丢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8 00:39:43~2020-03-28 22: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要暴富、白一禾、熙熙、pianocherr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大婚 遵循旧礼,萧崔二人婚礼仍在黄昏时举行。 虽然整件事情决定的仓促,但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这六礼一样不差。 萧策虽然没有去亲迎,但是派去了使者,除丰厚的聘礼外,还有十二对大雁,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纵然仪式是在傍晚,可是崔妙之一整天也没有闲着。 一早就穿好了华美的玄色纯衣纁袡礼服,头戴七凤金冠,大喜的日子妆容也偏秾丽,越发美艳绝伦。 扬州没有陪嫁的媵妾,便由霍姿和另外一个霍家远亲女孩儿充当,二人陪着她在房中等待。 “崔姐姐你饿不饿?”叫霍姝的女孩子年纪较小,没有举行仪式前仍然换她姐姐。 此前一直乖乖巧巧端坐凳子上不说话,其实是她自己肚子咕咕叫了。 崔妙之微笑,她哪里吃得下东西,见她拘束,忙招呼她随意,“我不饿,你去吃些吧。” 霍姝高兴的跑到案几旁,这里有好多精美的糕点她都没有见过,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吃哪个好。 刚拿起一个荷花式样的,就被霍姿打了手。 “没规矩,这些都是双数的,你怎么能吃,一会儿回家吃去!” 霍姝哪里敢违背霍姿的命令,委屈巴巴的点头,依依不舍的将糕饼又放了回去。 琼枝又端了不少新鲜式样的点心上来,递给霍小娘子,“小娘子们只管吃就是,厨下还有的是呢。” 霍姝不敢接,偷偷看向霍姿,见她没有反对才道了谢,去一旁小口吃了起来。 父母耳提面命,命她一切跟着霍姿姐姐,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怕她如厕,连早饭都没得吃,实在饿得慌。 崔妙芝看到这个小可怜,觉得有趣,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上辈子她到了荆州,永帝以平朝盛世时的规格册封她为皇后。 花费数百万贯钱的册封礼,永帝重现了武帝昔日的荣耀。 可让本就不丰裕的平室朝廷叫苦连天,雪上加霜,所以一开始她这个皇后的风评就不好。 以至于她按照扬州的习惯生活,就被人扣上性喜奢靡,不思民间疾苦的罪过。 实则她看着比自己父亲年纪都大的丈夫,战战兢兢,任人摆布,举步维艰,但一朝踏错满盘皆输。 崔妙之摇头,这是新的开始,想这些旧事做什么。 萧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北方之主,不是那种胆怯懦弱的伪君子。 这是她苦口婆心劝说父母亲答应才求来的婚事,一定与上辈子不一样。 将来她定要助他一统天下,问鼎中原,保得家人与扬州太平。 天色将将黑时,新郎一方浩浩荡荡到了临华殿。 “娘子,主公到啦。”郑妪笑着扶她起身。 这是她奶大的娇娇女孩儿,如今真真正正从了别人家媳妇了,心里感叹万千。 萧策带着御者萧赞与萧宣,前来迎接崔妙之一行。 萧赞前几日偷偷出城去,竟是为了躲着豫章公主,昨晚才风尘仆仆的回来,让人哭笑不得。 崔妙之艳若桃花,风姿卓越,萧策也是丰神俊秀,高大英武的儿郎,乃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人。 萧策扶着崔妙之一同坐上六驾马车,众人尾随,缓缓的驶入宣德殿。 二人在新房对席而坐,萧策在西,崔妙之在东。 萧赞、霍姿各自奉上铜盆,二人净过手,萧宣与霍姝递上巾帕。 张内侍郑妪命人将食物一一奉上,亲自摆上案几。 二人要同吃一盘豚肉,崔妙之和萧策一一尝过。 萧赞妪霍姿奉上一分为二,中间牵着红线的瓠瓜,内盛美酒。 二人接过,同饮。 合卺礼毕,就是最重要的合床礼。 众人一一退下,只留新婚夫妇。 一室无言,两人对坐也不知该怎么办。 萧策虽没有经历过,略觉得有些尴尬。 但他是男人,总不能让女人开口吧,轻咳一声,建议不如先歇息吧,明日还早起。 崔妙之满脸红晕,轻轻点点头,烛下观美人,别有一番意境,倒让萧策心猿意马起来。 琼枝等进来服侍二人脱衣沐浴。 大半个时辰过后,萧策与崔妙之只着寝衣,对坐在床上。 方才浓妆艳抹,好看是好看,但是萧策反而觉得这样的崔妙之更楚楚动人。 “你可有字?”萧策开口问。 以后怎么称呼崔妙之是个问题,本来想的是夫人,觉得太过疏远,闺房之乐时叫夫人多煞风景。 作为丈夫,应该是独一无二的闺名。 崔妙之不语,抿唇而笑,抬手在萧策左胸上写写画画。 随着指尖在胸口轻轻的移动,萧策只觉得身上酥痒难耐,喉结不自主的滚动,气血翻涌。 他调整呼吸,强迫自己镇定自若。 “鹄?”最后几笔落成,萧策不确定的猜测,好名字,与他的鸿鹄之志不谋而同。 嗯,崔妙之侧过臻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这和上一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也心跳的快跑出胸膛了。 不是那种对未知的害怕和紧张,就是不好意思看到萧策而已。 前几日喂药,他渡给她,那和亲她有什么区别。 每每想到这里,崔妙之都恨不得拿被子把头蒙起来。 在荆州市,永帝也是贪恋她的美貌,但是她不想接受又不能违抗,十分煎熬。 不过还得感谢咸阳夫人,那个醋坛子怎么会允许自己分她的宠,时时阻拦,许多时候倒让她长舒了口气。 萧策不一样,一靠近就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蓬勃的力量,生龙活虎的。 这会子看她的眼神,简直就跟想一口吞了她一样。 不像永帝那样令人不适作呕,而是好像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期待。 在萧策眼中,崔妙之一直是个落落大方,活泼明朗的小娘子,乍一见到她如此娇羞的样子,心跳如擂鼓。 考虑到人家娘子是初次,他也得照顾着点,按耐下冲动。 握住眼前佳人一只柔夷,轻轻一拉,将人拽入怀中。 崔妙之惊呼一声,落入一个滚烫厚实的怀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挣脱起身,偏偏那人还不放。 “大公子,你松一下手。” 揽着她腰间的小臂纹丝不动,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娘子不改口吗?” “夫,夫君你松一下啊。”这个词语对她来说十分陌生,崔妙之从未称呼过永帝为夫君。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从自己口中称呼一个男人,这个感觉十分奇妙。 “都叫夫君了,还松什么。”某人耍赖,他搂着自己夫人天经地义。 被翻红浪,颠鸾倒凤。殿内一室旖旎,春色无边。 萧策已经够隐忍温存了,崔妙之还是疼的无以言表,这和上辈子的体验不一样啊! 她要给萧策纳妾,呜呜呜,她受不了了。 事毕,崔妙之大汗淋漓,是冷汗,她十分确定。 “不行!就这一回,你答应过我的。”仅存的力气想把萧策坚硬的胸膛推开,事与愿违。 事实证明,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食髓知味的萧策哪里认账,咬着崔妙之耳朵哄劝,鹄儿乖,这一次就好了。 崔妙之羞得无以复加,这人怎么惯会哄人的。 哼哼哼,没好,一点也不好。 下半夜,萧策方才消停了,搂着崔妙之沉沉睡去。 郑妪和张内侍亲自带人守在殿外,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看见烛火终于歇了,郑妪心疼的不行,这都下半夜了,十分担心自己娘子小身板,她教过的,不能由着主公的性子来。 崔妙之十分冤枉,她拒绝了啊,可是某人跟没吃过肉一样,她有什么办法。 她像是案板上的鱼,扑腾两下而已,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清晨 萧策先醒来,怀里有人,一惊,才想起昨天大婚,这是他的夫人崔妙之,从前他从不许人留宿的。 怀里的人仍在安睡,昨夜可把她累着了,如今乌发凌乱的散在床榻上,有股好闻的香味。 睫毛微微翘着,他忍不住抬手去抚了一下,像是羽毛刷过,人没醒,他继续拂过她高高的鼻梁,停在嫣红水润的唇上。 回想昨夜,果真是朵小娇花,一点风吹雨打都受不了。 早晨是最危险的时候,萧策阻止自己再回想下去,调息压下冲动。 “主公,时辰到了。”张内侍在殿外呼唤,前来伺候的人已经准备妥当。 郑妪要提前一刻把崔妙之叫起来,娘子起床是个大问题,没有一刻醒不了的。 虽然心疼崔妙之劳累,可是今日还要见长辈,万万不能迟了。 崔妙之今日不敢赖床,看萧策已经起身了,赶紧起来换衣,她还要沐浴,时间紧着呢。 只不过全身跟个软脚虾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靠在浴桶里,方才活过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出来后,萧策早已收拾妥当,神清气爽的正襟危坐,就等她了。 这混蛋,这会子装什么道貌岸然,崔妙之愤愤不平的吐槽。 “不急,刚刚祖母那边传话,她老人家昨日歇得晚,怕也累着了,今日晚些起身。”萧策吩咐。 呸,安夫人这是给他找台阶呢,这人还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昨晚上在殿外的人谁不知道他什么时辰才消停的,真不讲究。 萧策哪里知道崔妙之一大早晨给他扣了好几个大帽子了,还十分体贴的让人传膳。 衣饰是早就选好的,崔妙之本就不喜浓妆艳抹,但是今早精神差点,便淡淡的上了点妆。 一刻后二人一起坐在案几旁用膳。 崔妙之不看萧策,一是赌气昨夜不体贴,二是还是有些害臊,两人刚刚礼成,她还得适应适应。 恰恰相反的是,在萧策眼中,娇滴滴的花朵经过昨日疾风骤雨洗礼,更显得娇艳欲滴,无处不可怜,心想怪不得洞房花烛乃人生极乐,古人诚不我欺啊。 用过膳,萧策扶着崔妙之,二人得赶紧去拜见长辈,今日也是闲不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洞房不会写~~~ 原谅我词穷。 我叫他们鸿鹄夫妇,一个有鸿鹄之志,一个闺名待鹄字,哈哈~~ 谢谢来评论的小伙伴,欢迎提出你们宝贵的意见~~~感谢在2020-03-28 22:33:50~2020-03-29 17:2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的你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贵贵姓 3个;twinan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闹剧 崔妙芝与萧策赶去永寿殿,今日她应该服侍安夫人用过早膳才是。 天色尚早,安夫人还未起。 这种事情男人插不上手,萧策先去偏殿等候。 走前还命人搬来椅子,让崔妙之坐着等候。 永寿殿伺候的人闻言都抿嘴笑,何时见主公这样体贴过。 崔妙之瞪了萧策一眼,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娇嗔着让他快走。 “你这孩子,昨个儿劳累了,不是让你们多睡一会儿了?”安夫人打趣,细细打量她神色。 今日崔妙之梳了妇人发髻,虽眼波妩媚,但眼底略有些倦色,一看就知道昨夜受了些苦楚。 “祖母说哪里话,怎么就累到了?”崔妙之不好意思了,忙解释。 安夫人笑而不语,昨个夜里的事情她早就知晓。 长孙正值青春,平常定力再好,见到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哪有不放纵的。 “好,祖母说错话了,只要你们两个好怎么都行。” 安夫人舒心的笑道,长孙的婚事总算是妥当,她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服侍安夫人用过早膳,众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豫章公主今日大半夜格外用心,梳九环髻,着玄黑深衣,十分端庄,满意的看了眼崔妙之,赞许的点了点头,与安夫人一起居中而坐。 王氏坐于左手第一位,其他宗亲长辈按照年龄辈分依次落座。 萧策携崔妙之先叩拜永帝圣旨。 当时知道萧崔联姻,永帝虽大怒,但无法阻止一二,反而为彰显自己大度,仍下了道圣旨,算是他赐婚。 再叩拜豫章公主,二人并不称殿下,仍呼母亲。 崔妙之献上饭食,豫章公主拿箸尝了尝,又接过茶盏略一漱口,祝福二人白首偕老。 新人应诺,再来叩拜安夫人。 “快起吧,以后相互扶持,祖母也就放心了。” 王氏勉强笑着看崔妙之再来拜她,说起来她才是正经婆母,却沦落到坐在下首,心里还是不平,在接茶盏的时候,故意装作手滑。 在郑妪琼枝的惊呼声中,不偏不倚,本要扣在崔妙芝身上的茶盏被萧策抬手稳稳托住。 “夫人手腕无力,该请大夫看看,多多闭门修养才是。”萧策将茶盏扣在琼枝手里的托盘上,接过手巾擦干,不咸不淡的吩咐。 萧宣简直臊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早前就跟她们说过,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整什么幺蛾子,不然也害得他在大哥跟前没脸。 萧琢等其他人面面相觑,明眼人谁能看不出来萧策对崔氏多有关照,王氏也蠢,这样的大日子惹萧策不快,怨不得他借题发挥。 再与其他宗族长辈见过礼后,萧赞带领一众弟妹上前。 “大嫂要破费了。”萧赞笑称,他们这些小平辈都是来讨银钱的,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崔妙之早就准备好了,一人一包金锞子,分与众弟妹,连霍姿霍姝都有,都是一样的,不分大小。 萧赞笑嘻嘻的谢过,这分量可不低,够他多买些酒了。 萧宣面上恭恭敬敬的接过,心里却不屑一顾。 臭显摆什么呀,好像他们跟乡下土包子一样,没见过世面。 萧韵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掩饰不住的失望,不过是寻常的金锞子而已。 她可是正正经经的小姑子,本来以为能是些稀罕的宝石珠子,结果和霍姿霍姝是一样的。 霍姿是大哥的亲表妹,本来就跋扈,她俩吵过几次架,各有胜负。 且她身后有豫章公主及山阳夫人撑腰,不是个好欺负的。 前两日霍姿被罚,她做梦都能笑醒,没成想后来她竟然还会被选去做媵妾,又被气着了。 母亲的风头被豫章公主抢走了不说,刚才还被大哥下了面子,她更不忿,便拿一旁的霍姝当出气筒。 “拿过来,你也配!”萧韵一把抢过霍姝的金锞子,乡下小丫头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 霍姝本来把袋子捧在怀里,她刚刚打开来看,这些钱够她们一家人上下两年的用度了,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一眨眼就被萧韵抢走了,还斥她不配,瞬间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 “她不配,你怎么就配!”霍姿勃然大怒,上前抓住锦袋往回夺。 霍姝家不富裕,住在长安附近,但是一家人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凭什么被人瞧不起。 再说昨日霍姝也是一大早就来帮忙,十分规矩听话,除了饿肚子想吃东西,并无差错,倒让她刮目相看。 “她一个土包子,反正也没处花。”萧韵不放手,理直气壮的怼霍姝。 萧策脸黑的如锅底,想出口呵斥,又觉不妥,还好萧赞萧宣上前劝阻。 “给你!快还给人家!”萧宣恨铁不成钢,将自己的金锞子甩给萧韵。 她堂堂萧氏嫡女,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偏就看上人家小姑娘一袋金锞子,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明抢,不够丢人的,眼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浅。 萧韵依旧不放,霍姿就强抢。 崔妙之忙说还有,命人又拿出几袋子,小娘子们再每人多得一份。 霍姝退到角落,不敢接,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直说不要了。 另外两个小娘子不依不饶,仆妇们都劝不住,为着一袋金锞子在萧策崔妙之一对新人面前竟扭打在一处,把众人都惊着了。 萧策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上去一脚一个踹出大门外。 萧赞早看出兄长已临近暴怒,赶紧和萧宣上去一人一个拽开。 霍姿的头发散了,珠钗掉了一地。 萧韵比她个头大一点,略好些,但是也是发髻辫子散乱。 “胡闹!”安夫人气得拿拐杖捶地。 大喜的日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世家贵女打起架来,传出去成何体统! 霍姿挣开萧赞的禁锢,那袋金锞子还被真被她抢了回来,拽过躲在柱子后想哭不敢哭的霍姝,十分霸气的塞进她怀里,命令,“拿着!收好!” “祖母和母亲处置吧。”萧策不欲多待,一个是亲妹子,一个是亲表妹,他觉得脸都被丢尽了。 王氏气得牙痒痒,她刚戳了萧策眼珠子,后面小女儿又找茬,这笔账安夫人定会狠狠罚她们母女。 “让你见笑了。”回去的路上,萧策十分生硬的憋出这么一句。 崔妙之的确也是开了眼界,扬州女子大多温柔如水,细声细语的,去了荆州都没有这样的彪悍娘子。 “夫君说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崔妙之笑着劝慰。 又命人再去多拿些银钱点心,悄悄送给霍小娘子,派人送她回家去,与她父母说明白,别再受了委屈。 不多时,就有人前来复命,霍小娘子就只拿了早晨一袋金锞子,收下了点心,其他的再也不肯收的。 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崔妙之对她生了几分怜惜之心,今后若是有机会,再补偿她吧,今日可把这孩子吓坏了。 普通人家教育出来的娘子比他们金尊玉贵的两个土霸王懂规矩多了,萧策也是无语。 吩咐张内侍,既然这么喜欢打架,就让她俩个在院子里边儿蹲马步,不到两个时辰不准休息,谁要撑不住了偷奸耍滑,那就明天加倍。 想了想又把人叫回来,萧韵才是始作俑者,便让霍姿减一个时辰吧。 崔妙之偷笑,斥他与她们两个小娘子置什么气。 萧策见她巧笑嫣兮,眉眼娇俏,心里舒坦些,也不再黑脸,正欲调笑两句,腿上却趴了个软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气不打一处来,这不就是萧赞送的那只食铁兽,呆呆笨笨的,偏偏崔妙之还当个宝贝。 乎乎尔被人抱进宣德殿,它被挪了个窝,还挺新鲜的到处乱爬。 食铁兽喜欢爬树,显而易见,它将九尺高的萧策当成大树了,正要顺杆而上。 “小胖墩,你可是又沉了。”崔妙之宝贝的将它抱了起来,命人端牛乳来,瞬间就将萧策抛到脑后。 今天一大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蹦出来坏他好事。 萧策不悦,命人将小家伙抱出去。 他难得休沐,得独占娇娘,好好享受享受闺房之趣。 崔妙之拗不过他,不过约法三章,白日里万万不可。 “娘子的意思是晚上就行?”萧策坏坏的在她耳边轻笑。 崔妙之都能感受到他胸膛在震动,脸红的像熟透的柿子。 她是想反对,可是有用吗? 永寿殿外 萧韵和霍姿都被张内侍亲自盯着,乖乖的蹲起马步。 两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底子,还能坚持个一时半刻。 一刻钟后,二人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怎么蹲都蹲不稳了。 萧韵的侍女素巧赶忙上前扶着自家娘子,生怕她摔了。 娘子脾气不好,到时候还会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的。 “素巧姑娘这是不把主公放在眼中?”张内侍摆摆手,让她退到一边儿去,主公说了不许人帮忙。 萧韵虽然蹲不稳了,还是能咬牙坚持,这会子还有力气怒斥,“你这老奴莫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公报私仇。” 她就不信大哥会忍心罚她两个时辰,只罚霍姿一个时辰,她才是萧家人,霍姿不过是个表亲罢了。 “哟,娘子不信,老奴真无话可说。”张内侍才不与她一般见识,退到凉快处歇息,自有小宫人递上茶水来。 霍姿最近闯祸闯多了,早就习惯被罚来罚去的。 姑母刚说她初衷没错,只是方法不对,让她好好想想,可是现在她脑中一团浆糊,能想出来什么呀? 豫章公主与安夫人在殿中手谈,这对曾经的婆媳都是个中高手,以前也对战过多次,各有胜负。 “除了策儿,如今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你生了个好儿子!”安夫人感慨。 萧赞放荡不羁,萧宣目中无人,萧韵小肚鸡肠,都不好管教。 豫章公主赞同,可不是,一个霍姿就让她和山阳夫人头痛不已,这不又得开始忙或者说亲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胡闹。 只盼着崔女早有喜讯,她也早点抱个小乖孙省省力气。 第14章 新婚(上) 新婚以后,崔妙之觉得这日子过得飞快无比。 本来她以为萧策这人不拘小节,十分好相处,没成想是个对人对事吹毛求疵的,而且十分记仇。 有天崔妙之服侍他穿衣,看他外袍半旧不新的,就随口一说让给他做件新的,接过自己转头忘了。 没两天萧策问她衣服做好了没,她愣住了,才想起来自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策当即就不高兴了,吃饭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个不好吃,那个不新鲜。 把郑妪奇怪得不行,这都是按照主公口味做的啊,哪里就不好吃了。 崔妙之看他耍小孩子脾气,觉得好笑,赶紧找出料子,拿旧衣服鼻梁了尺寸,亲自做了件中衣。 萧策看了,嘴上说针线粗糙,晚上沐浴后还是稀罕的换上了。 这口嫌体直的,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除此之外,萧策还十分不喜乎乎尔,只要他在殿中,乎乎尔就不能出现,一定要让人抱出去。 小胖团子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他了,这么不受待见。 有一次崔妙之将将要午睡,把乎乎尔放在床上一起玩耍,谁知萧策从大夏殿临时回来了,一句话也不说,拎起乎乎尔就扔到门外。 气得崔妙之嗔他,结果自己被他狠狠欺负了一番才作罢。 后来郑妪反应过来,主公不喜乎乎尔,可能是因为这是二公子送来的。 试问哪个丈夫喜欢自己的妻子天天抱着弟弟送过来的东西呢。 崔妙之无法,只得命人好好看住乎乎尔,尽量不让它出现在萧策眼前。 但是吧,萧策这人也有许多优点。 他的自律能力非常强,不管晚上多么劳累,天刚亮,一定会起身。 一般这时候崔妙之还睡得黑甜,没办法,她太累了。 萧策会悄悄的起来,去外间穿衣,从来不要求她服侍。 习武后,他自己用早膳,然后去大夏殿处理政务。 新婚月余,两人一起用早膳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点倒是挺体贴人的。 当然萧策最热衷的还是闺房之乐,骗她说自己擅丹青,非要给她画眉,结果一个粗一个细,把崔妙之气得,这怎么见人,不许他再乱动,惹得萧策哈哈大笑。 崔妙之发现,虽然这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冷酷无私的样子,但在她面前有时候还是挺放松的,喜欢逗她,藏起她的东西,在她写字的时候突然从后面抱她,吓她一跳,等等让她措手不及哭笑不得。 自己的丈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翻来覆去乐此不疲的把她吃干抹净。 好几次崔妙之都起不来,晚了去向安夫人请安,被长辈们取笑。 然后安夫人改了规矩,让她逢五逢十再来,于是每到前一晚,崔妙之都三令五申,不许萧策乱来,不然就罚睡大夏殿,这人才老实些。 这样的日子还真是不错,崔妙之有时候会想,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女人出现,但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郎情妾意,也算弥补她上一世的些许遗憾吧。 当然总有人看不得她好。 王氏那日被萧策变相禁足,可是萧宣去求了情,萧策也不得不给他个面子,松了口。 “儿媳,我看你身边的琼枝琼露相貌不错,可是有意与萧策做通房的?”王氏趁着萧策不在,带了几个侍女来了宣德殿,妖妖娆娆的,一看就知她来意。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太少啦,会补起的~~~ 话说大婚那章想了好久,可是怎么看的人那么少,是不是太差劲了~~~ 小仙女们多多支持评论哦。感谢在2020-03-29 23:36:46~2020-03-30 23:1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ianocherry、熙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新婚(下) 崔妙之推脱自己刚进门不了解萧家的规矩,此等大事还得请示祖母的意思。 而且豫章公主也在长乐宫中,这件事情公主也是可以拿主意的。 王氏拉着崔妙之的手,语重心长的劝导。 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今正是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时候,但是女子娇弱,丈夫精力旺盛,且一月里总有那么几天不适,总是需要个知心人帮衬的。 “夫人的话,妙之记下了,自己会看着办的,不劳夫人操心了。” 崔妙之端茶,不给王氏继续胡扯的机会。 真是越庖代俎,正经婆婆还没发话呢,她上蹿下跳的惹人讨厌。 “看你这几个丫头也是不通人事的,我这有几个清清白白,而且专门教导过的,你若不嫌弃,就留下。” 王氏不甘心铩羽而归,赶紧示意带来的几个侍女上来拜见。 几个妙龄少女闻言赶紧上来行叩拜之礼,她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略认得几个字,被萧家的夫人看中,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又听说是来伺候主公的,简直欢喜无比,来这里就是奔个荣华富贵的前程,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地位就稳固了。 只要崔妙之点了头,她们就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锦衣玉食一辈子。 “要收下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个规矩先说在前头。” 崔妙之不咸不淡的开口,“一人先灌下一碗避子汤,才能近身服侍主公。” 几人听说面面相觑,避子汤大家都听说过,有的药性猛些一晚就能让女子终身不育,有的是每次事毕喝的,药性温和些,以后若想要孩子再调理便是。 崔妙之说的那就是前者,喝一副,这辈子就甭想再有自己的亲生孩儿了。 “儿媳,这是不是有些过了,事关我萧家的子孙,哪能让你这般轻易的拿主意。” 王氏不悦,婆婆送来的人,媳妇二话不说灌了避子汤,这不是明明白白打她的脸。 崔妙之不理,“你们可都想好了?” 几人战战兢兢不敢回答,崔氏明显就不是个纸老虎,这以后犯在她手里,没有孩子傍身,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王氏恨铁不成钢,这几个丫头之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好了临阵倒戈。 “也不必问她们意见,本来就是咱们得下人而已。” 王氏随手指了相貌最为出众的两个,“春夜,秋枝,你们两个留下吧。” 郑妪笑着上前,二位姑娘随老奴来吧,这药方子是打南边儿来的,一点儿也不苦,今晚就能够伺候主公了。 春夜和秋枝闻言,只得叩拜,身子却抖得跟筛子般,可是她们的卖身契都在王氏手里,根本反抗不得。 “郑姑姑,我们真的要喝这碗药吗?” 春夜是长安周边人,曾经家境不错,今年十九了,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早都成亲生娃。 可是她自小订过婚,未婚夫在郭萧一战中阵亡了,她的亲事也就耽搁下来了。 后来父亲做生意赔了本钱,底下还有弟妹要养活,不得不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没成想遇到了王夫人挑人,一家人简直喜出望外。 “春娘子难道不愿意伺候主公不成?”郑妪板起脸来,啐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配不配给主公诞育子嗣。 正说着,琼露端着两碗汤要进来了,命令她们,“趁热赶紧,喝凉了药效就差了。” 二人半晌才犹犹豫豫的端起药碗,却始终不愿意喝下去。 “黄妪,带几个粗使婆子进来,给她们灌下去。”郑妪不耐烦,这会子是二十碗汤药都灌下去了。 “求郑姑姑怜惜则个,奴们也是没有办法,可否换成温和些的汤药,不然奴这辈子就毁了。”春夜拉着秋枝跪地,抱住郑妪的腿哭求。 郑妪和颜悦色地把人扶起,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都不客气,“春娘子,这服侍主公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还能一辈子就毁了?” “来人,灌下去!”她们还要去复命呢。 黄妪带了几个婆子进来,按住二人胳膊,捏开嘴,手脚无轻重,直接把两碗汤药灌了下去。 “再灌一碗,吐出来了那么多。”琼露吩咐。 二人挣脱不得,哭得梨花带雨,没成想主母这么狠心,这是要她们一辈子永绝后患了。 “春夜秋枝见过主母。”二人换过了衣裳,过来正殿叩拜崔妙之。 崔妙之似非似笑,一家人何须这些繁文缛节,今天就是她们的好日子,晚上就能伺候主公了。 二人心中虽然愤恨,但是无可奈何,只求能多多少少入萧策的眼,多谢怜惜,以后才能在崔妙之手底下讨生活。 崔妙之并没有打算将此事告知安夫人和豫章公主,这是她房里的事情,自己摆不平,岂不让人笑话。 傍晚萧策回来后,崔妙之亲自替他脱了外袍,换了家常的衣裳。 “今天可有人欺负你?”萧策趁机捏住美人儿下巴,在唇上偷偷啄了一口。 他越来越喜欢逗着崔妙之玩儿,看她娇嗔佯怒,特别有意思。 没想到他期待的反应没有出现,崔妙之笑着向他道贺,恭喜主公。 何喜之有?萧策疑惑,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激动的有些结结巴巴,不确定的问,“你,你可是有了?” 有什么?崔妙之被问的愣住了。 萧策看她不解,解释道,“有喜讯了啊?” 崔妙之瞬间明白过来,点点头,回答是有喜讯。 萧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一把举起崔妙之转起圈来,口中嚷着咱们有孩儿啦,他要当父亲了! 郑妪琼枝等殿里的人都惊讶了,何时娘子有喜了,主公这是想孩子想魔怔了?! 崔妙之赶紧让萧策把她放下来,她不过逗逗他,哪里想到这人反应那么大。 萧策听人说过女子刚刚有孕时身子娇弱,立刻把崔妙之放下,忙问她有什么不适。 就是被转的有点头晕,崔妙之吐槽,但是依然笑靥如花,“夫君想岔了,妾在此恭喜夫君喜得佳人。” 拍拍手,令人把春夜秋枝领进来。 萧策看到这二人,终于恍然大悟,转头看着崔妙之吃吃的笑,简直都要怒发冲冠了。 这叫什么喜讯,是来给他添堵了吧,把他的儿子都给吓跑了。 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面子丢大发了,狠狠瞪了崔妙之一眼,凶巴巴的呵斥她不许笑。 “夫君,是王夫人送过来的,妾也不得不收啊。” 崔妙之可怜巴巴的拽着萧策衣袖摇一摇。 谁让他误会的,这可不关她的事,要怪就怪王氏那个始作俑者吧。 去去去!送到厨房去当杂役。萧策把怒气发在这二人身上。 其实他是想要责备崔妙之两句的,人家送来你就收,不会退回去,低头一看她娇滴滴装傻卖萌的样子,话又说不出口了。 春夜秋枝本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被崔妙之泼了盆冷水不说,又被萧策打入厨房那种劳作的地方,赶紧哭着求饶,却被其他人手脚麻利地堵住嘴拖出了大殿。 “你这小东西故意看我笑话。”萧策眯起眼睛,何尝看不出来刚刚崔妙之将计就计的小把戏。 以崔妙之最近对萧策的了解,他眯起眼睛说话是十分危险的,呵呵笑着要跑,不想被人拦腰抱起。 “还没有喜讯,那是为夫不够努力,夫人莫怪,说不定今晚就有了。” 第二日清晨,崔妙之腰酸背痛,扶着腰,好像有些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人真小气,太记仇了。 春夜秋枝在厨房被人当做杂役使唤了一整天,俩人都灰头土脸的,荣华富贵没落着,反而要在这又累又脏的厨房蹉跎一辈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琼枝姑娘,您怎么贵脚踏我们这贱地方了?”管事的赵妪忙上前殷勤地招呼着让人上最好的茶来,又搬来椅子亲自擦了请琼枝坐。 琼枝懒得多待,问昨天送来的两个娘子呢? 赵妪也听说了来龙去脉,以为琼枝是来找茬的,赶紧献宝一样讨好,一看就是两个不本分的,被她派去做最苦的活,睡最差的地儿,吃别人剩下的饭菜。 “您今日一看,保准和昨天两个模样。” “把人领出来跟我走吧。”琼枝吩咐。 赵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多问,只得让人出来。 春夜秋枝一见崔妙之身边得力的大女官,吓得直接跪倒地上,被人一把抄起,送上了牛车。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还有一些银钱,夫人赏赐的,出去找找个人家平头正脸的做夫妻吧。” 琼枝递给二人一人一个包袱,又补充,“昨天的药是做给王氏看的,不过是普通的补药而已,不放心的话这是要渣子出去找个人看看便知。” 二人哪里想到还有这样的造化,感激涕零,让琼枝帮忙给崔妙之拜谢,出了宫又跟着车各自家去了。 王氏听闻消息,简直气得要昏过去。 今早崔妙之命人来取走了春夜秋枝的卖身契,她不愿给,可是婆婆握着儿媳房里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谁知她前脚给了,崔妙之后脚就把人打发了出去,如此不给她脸。 萧策连带着纵容,完全不把她这个正正经经的萧夫人放在眼中,这是大不孝,传出去看他们怎么立足。 “姑姑气什么,崔女既然蹬鼻子上脸,那咱们也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王浣上前附在王氏耳边,悄悄出了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上章~~~ 欢迎大家多多评论哦~~~感谢在2020-03-30 23:10:23~2020-03-31 23:1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君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我要暴富、白一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李铎 上巳节前后,是除了新年元宵佳节后,长安城最热闹的日子。 天气转暖,树枝都抽了嫩芽,青春年少的男女换了亮丽的春装,打马游玩,踏青相会。 今年为庆贺萧策新婚之喜,不少商家富户纷纷拿出钱财来,要在三月初三当日办一场赛酒会,比一比谁家的酒最上佳,还写了帖子邀请崔妙之主持。 北境拥兵近百万,除青徐两州外,其他各州均与平室或李晗交界,而且北有匈奴鲜卑,屡屡犯境,半点不能放松军备。 不仅不能放松,还要扩充才行,毕竟扬州防务还指着萧策呢。 目前虽有崔家全力支持,但北境最大的问题仍是银钱不足。 北境的兵马需要尽快南下,守护好扬州各大要塞,都是要数千万银钱的,这可不是小数。 因此崔妙之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拉拢钱袋子们的好机会,爽快的应允。 城中数百饭肆酒馆听闻渤海侯夫人答应亲临,早早就把风声放了出去,变着法的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参会。 甚至还给崔妙之冠上中原第一美人的称号,摩拳擦掌要在那天拔得头筹,让自家的酒声名远播。 萧策听到这风声,甚是不满但又自得,十分矛盾。 他占有欲极强,而且是独占欲,在崔妙之身上体现的尤为突出,甚至连乎乎尔的醋都吃。 这些人都没见过自己夫人,就到处吹嘘她的美貌,好像说得自己见过一样,让他不爽。 但是又暗自得意,中原第一美人,这样的国色天姿是自己媳妇,沾沾自喜。 “不如上巳节那日你戴上蛟纱吧。”萧策建议,不想被崔妙之看出来内心的小心思,犹豫了几天还是不吐不快。 崔妙之正在试那日要穿的衣服,是正红的宽袖留仙裙,看到萧策不知从哪里找出的蛟纱,连理都不理。 她精心打扮,为的就是镇住场子,既然名声都造起来了,那可不能被人说名不副实。 萧策摸摸鼻子,被看穿了心思有些尴尬,赶紧补救,“那是还是我亲自去主持吧,不要劳累到你了。” 呵呵,你那张冰块脸往那一摆,估计一坛子酒也卖不出去了。崔妙之心下吐槽,“夫君人家是邀请我去的,难道你要来抢风头?” 看她油盐不进,萧策无法,大不了那日他偷偷跟去就是了,看谁敢冲撞自己媳妇,直接关了他的大门。 果真,上巳节那日,长乐宫外的官道上人满为患。 大家争先恐后前来。目睹中原第一美女的风采。 崔庙之所乘六驾马车在亲兵的护卫下缓缓而出,她端坐在车内,车身四周是绯红色的薄纱,外面的人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妙曼的身影。 “天呐,那就是渤海侯夫人,排场真大。”有人赞叹,这样的场面的确不多见。 三年前郭茂曾举办端午宴,让他的夫人女儿们坐着六驾马车前往平乐园,声势浩大。 但是郭家女眷没有崔氏女这样的风姿,再者郭茂不得人心,大家也没有人挤人的捧场凑热闹。 “听说崔女的嫁妆有数百车,金银财宝无数,整个扬州城都差点搬空了。” “嫁妆算什么,今后整个扬州都是渤海侯的,前两天扬州最大的宝成票号都开到了长安,这是给咱们侯爷送钱来了。” 崔妙之听到人们议论纷纷,有时觉得好笑,有时又非常赞同,这宝成票号就是他们崔家的产业,算起来也是给萧策送钱来的。 平乐园早就一切预备妥当。 长安城中数百饭肆酒庄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杏云楼的杏花酒,广茂园的梁州散等几家是大户,几个掌柜带着夫人殷勤的来请崔妙之下车。 “夫人大驾光临,咱们今日是蓬荜生辉。”众人皆兴高采烈的恭维。 所有的酒水都一字摆开,各商家可以随意品尝其他店铺的酒水,掌柜一人一票,不能投给自己家。 崔妙芝由几位掌柜女眷陪着坐在高台之上,面前也放了各种酒水,当然她是不可能一一品尝的,她可没有那么好的酒量。 过一会儿比出前十名,她才会象征性的抿一口,代表渤海侯夫人亲自尝过。 台下熙熙攘攘,你推我挤的,不少人都是来一睹崔妙之倾城容貌,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是那些商家哪里会放过这样揽客的好机会,连哄带劝的把酒灌下去,拍着胸脯说自家酒水最正。 “少主,那就是萧策的夫人。”一个寻常容貌的中年男子向一位较年轻的男子示意。 少主亲自快马加鞭来贺喜,到了长安,萧策却把他们晾了好几天,没说见也没说不见,着实让人气愤。 被称作少主的男子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相貌堂堂,人表人才,负手而立,眯起眼睛看向高台之上的女子。 此人正是李晗长子李铎,前年他曾偷偷潜入扬州城,与崔妙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就惊为天人,如今看来,姿容更盛。 他已有妻室儿女,糟糠之妻不下堂,不然一定要聘崔女为妇,或者打下扬州再从长计议,没想到崔女竟然北上了,白白便宜了萧策这厮。 “渤海侯那边还没有消息?” 属下摇摇头,李铎冷笑,那就得从他夫人身上入手了。 整整三个多时辰,得票最高的十家产生,众掌柜欣喜的抱着自家酒坛,亲自给崔妙之斟酒。 郑妪领人上前一一试过,才敢让崔妙之入口。 第一盏味道醇厚,不错。 第二盏辛辣,崔妙之差点呛到了,强制忍住没有吐出来。 第三盏倒是有点子甜甜的口感…… 十盏酒一一尝过,崔妙之选了第六盏芳容酿拔得头筹,入口不是特别惊艳,回味却芳香无比。 “好好!”庸成楼的掌柜伙计喜不自胜,赶紧呈上文房四宝,求崔妙之亲笔题词。 崔妙之提笔凝神,略一思索,洒脱的挥毫,“庸成芳容”四个大字,一挥而就。 掌柜在众人的艳羡中抱着墨宝,喜得到处跟人炫耀。 崔妙之今天一早就起来忙活,刚刚又品了不少酒,两颊酡红,不胜酒力,如春睡海棠,看呆了众人。 扶着侍女登车而去,不少太学生蜂拥赶来,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堪堪驶出了平乐园,崔妙之依靠在郑妪身上闭目休息。 突然一匹骏马不知为何扬蹄嘶鸣,惹得其他几匹马儿也不听话了。 车夫是经年老手,连忙勒紧缰绳,但是车身一晃,竟被甩了下来。 “夫人!”众侍卫赶紧上前想要控制,但是受惊的马儿撒蹄就跑。 车子剧烈的晃动,崔妙之吓得酒也醒了,紧紧抓住栏杆,被郑妪抱在怀里,前面就是闹市,冲进人群里可如何是好,正急得不行。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矫捷的身影一跃而上,稳稳立在车夫的位置上,大力勒紧了缰绳,技术高超,一气呵成。 崔妙之只觉得马车瞬间就停下了,因为惯性,她和郑妪还往前扑倒,好在没有伤到百姓。 “多谢恩公出手相救,还望恩公留下姓名,外子定当登门道谢。”崔妙之整理衣裙,跪坐道谢。 “夫人严重了,有缘自会相见。”李铎拱手,在崔妙之的侍卫赶上来前迅速离开。 当街救了萧策夫人一事,不用他留名,傍晚之前萧策自然就会查清楚。 不过真是刚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本来是打算过了前面闹市区再行动的,有人和他想一处去了,看来崔女得罪的人不少,他这也算是英雄救美了。 萧策被政务绊住,晚了半刻出城,正巧遇上崔妙之一行已经到了长乐宫外,刚一汇合就听说夫人受惊了。 听清楚原委,把萧策也吓了一跳,都怪那个谋士,非要拽着他聊什么时候见李铎,见李铎着什么急,先晾晾他刹刹他的锐气再说。 萧策忙上车,仔细打量崔妙之可是哪里受伤了。 “夫君,妾身这次幸得一位恩公所救,一定要把人找出来重谢。”崔妙之晕乎乎的,说完这句话就倒在萧策怀中睡了过去。 倒把萧策吓一跳赶紧传大夫过来详细查看。 “什么!被人救了!”王氏一天坐立难安,如今听闻消息在殿中气得团团转,那里来的什么人吃饱了撑的,坏了她的好事。 这是王浣献的计策,可是她们哪里想得到给别人做了嫁衣。 蛮夷邸 这是平朝强盛之时,番邦使团来朝下榻的住处。 如今李晗就被萧策安置在此处,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也不限制他行动自由。 “少主,渤海侯的使者到了。”李铎的属下前来通传。 果真行动够快,这晚膳还没有用呢,使者就到了,还是大名鼎鼎的独孤辽。 “将军久等了,我家主公日理万机,前些日子还跑了趟并州,这刚一回城就忙着招待将军一事,将军不怪罪吧?” 独孤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他最最擅长的。 “先生哪里话?渤海侯政务繁忙,铎怎么敢责备。”李铎打着哈哈,请独孤辽上坐。 “我家夫人今日幸得将军出手相救,主公明日晚间将在长乐宫设宴,一为将军接风洗尘,二为感谢出手相助之情。”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二人相谈甚欢,“夫人的车驾可查出是谁动的手脚了?”李铎关心的问,可得把自己摘出来,不然岂不是落得下乘。 “还真就是受惊了,得亏将军在近处。”独孤辽不可能实话实说,但是话外之音是警告李铎,你也在一旁,没安啥好心,别当大家是傻子。 安夫人和豫章公主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氏,如今钗环已经被卸去,被萧策的人亲自押了过来。 “过几日小叔他们回幽州,你随他们一起去吧,会有人照顾韵儿的,你放心。” 安夫人声音里满是疲惫。 好歹也是相处了二十年的儿媳,从前也不是不本分,只是被泼天的富贵迷了眼,做了傻事。 王浣也早被人堵住嘴,拖出了大殿,剃去头发,按萧策的意思是关进大牢,依律审判。 “祖母,都是表姐撺掇母亲的,求您饶她这一回吧。”萧宣萧韵跪在殿外,方才去了宣德殿,大哥连面都不见,直接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崔妙之幽幽醒来时,夜色已深,并不知道在她昏睡的几个时辰里,萧策处理了多少事情。 只看见一个山一样的背影坐在床边,正在看书。 “醒了?”萧策听到动静。 嗯,崔妙之点头,轻轻靠在萧策肩膀上。 你这小丫头真不让人省心,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脑门上被弹了一下,不轻不重的。 “夫君,以后要让他们给你出钱,早点平定李晗那老贼。” 崔妙之乖乖的躺在萧策怀中,享受这温暖的安静。 今天是个好的开头,下次她还要趁着端午再多露脸,拉拢米铺布庄,让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助她早日达成心中所愿,万不可让李晗韬光养晦,重蹈上辈子覆辙。 作者有话要说:妙妙今后要又刚又力啦,不过在萧策面前,仍是一朵娇滴滴的小花花~~~感谢在2020-03-31 23:17:40~2020-04-01 23:0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前尘 翌日,崔妙之才从萧策口中得知,昨日救她之人竟是李铎。 李铎半月前作为益州刺史李晗的使者入了长安,不过被他晾在蛮夷邸,今日要在金华殿设宴招待益州使节。 崔妙之顿时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想到阿弟被此人无情斩杀,心中波涛汹涌,握紧拳头。 也是自己大意加消息闭塞,这要重要的大事竟然不知晓。 前尘旧恨,她一定要李晗李铎父子血债血偿。 深吸一口气,崔妙之恢复了往常的神色,笑靥如花,“夫君今日宴请李将军,妾身会亲自盯着太乐和疱正的,一定包君满意。” “你也一起来吧,谢他一句便是。”萧策有意在益州面前炫耀,不仅长安归他所有,扬州也已经投靠北境。 大半国境尽归萧氏,就等李晗攻打荆州,他再清君侧,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站在他一边。 崔妙之应允,笑着送走萧策后,眼底一片冰冷。 “琼露,有没有什么无色无味的药,可以毫无痕迹的毒杀李铎?”屏退其他人,崔妙之吩咐琼露。 她和郑妪琼枝一样,都是最最信得过的人。 琼露思索,她才疏学浅,恐怕没有好法子,但是可以令食物相克,让李铎元气大伤。 也好,不然在此毒杀了李铎,恐要让萧策背上不仁不义的罪名。 毕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人家还是专程来恭贺新婚之喜的。 傍晚 李铎着四品中郎将官服入长乐宫。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北方雄伟壮观的古老宫城,叹为观止。 这还仅仅是长乐宫,听闻未央宫建章宫更是辽阔繁华,担忧重兵把守,柴油他无缘得见。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这天下之主,暗自发誓,不能偏安一隅,今后长安才是他李铎必逐之梦。 金华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萧策举杯欢迎了益州使者一行人,并收下了庆贺他新婚的礼物,一对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铎祝渤海侯与夫人同德同心,早生贵子。”李铎回敬。 萧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吐槽,臭显摆什么,就他有儿子不成。 等自己生上十个八个的,到时候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时半刻就平了他们。 太乐府的舞姬这次编排的是南边来的舞蹈,数十舞女摇曳生姿,轻歌曼舞。 此时大门外出现一位美丽的女子,独孤辽等人连忙起身拜见,连萧策都走过来亲迎。 今日崔妙之却覆着蛟纱,纤纤素手轻轻放在萧策温热的掌心里。 “妾身谢过李将军出手相助之恩。” “夫人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铎实在愧不敢当夫人亲谢。”李铎有一刹那恍惚,此等不能得见真容的朦胧之美更让人欲罢不能。 “说起来两年前我与夫人也是曾有过一面之缘。”李铎在众人重新落座后,向主座上的萧策崔妙之笑道。 本来观赏歌舞,相互敬酒的众人闻言皆安静了。 崔妙之蹙眉,回看望向自己的萧策,摇了摇头。 她此前从未踏出过扬州半步,何来与他一面之缘? “曾经仰慕扬州风土人情,铎曾在前年去过一趟扬州,当时在山上被毒虫所伤,命悬一线,是夫人令人救了铎,夫人大恩,铎没齿难忘。” 崔妙之闻言只觉气血翻涌,耳内轰鸣。 的确有这么一桩事,前年她去探望儿时的先生,回家途中车驾被人阻拦,一个小童打扮的少年求着她们救人。 她在车中并未看清情况,好像一个青年男子依靠在树干上,脸色发青,听说被毒虫所伤。 侍卫束手无措,说他们随身带的药都试过了,还是不行。 崔妙之命琼露救人,琼露了解了事情经过,原始本地常见的虫子,外地人不知,用错了药反而相克,只需普通的解毒丸即可。 剩下的事情,崔妙之一概不知了。 善欲人知不为大善,所以她也并未留下只言片语,没想到被李铎认了出来。 更恨自己所救的竟是仇人,若是没救,爹爹和阿弟就不会有事,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萧策却有些不爽,谁愿意听对头说自己老婆救过他呢,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握着崔妙之的手不由得暗暗用了点力。 本来应该痛的,可是崔妙之完全感受不到。 只觉得眼前一花,在一片惊讶声中,软软的栽倒在萧策怀中。 宣德殿 萧策急的团团转,刚刚把他吓坏了,以为崔妙之中了毒,连忙叫人验过饭食。 没有什么异常的,黄大夫也说是急怒攻心,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这都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醒,急得满头大汗。 “醒啦,娘子醒啦!”看崔妙之悠悠转醒,郑妪喜得大喊,赶紧上前嘘寒问暖,把萧策都挤到一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各位小仙女,有点卡文,明天补齐哈感谢在2020-04-01 23:06:02~2020-04-02 23:5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白一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往事 萧策屏退下人,只他们夫妻二人独处。 刚刚这个郑妪也忒没有眼力见儿,知道她关心则乱忘了规矩,可是也不能把自己这个主公一把推走啊,好像跟他漠不关心自己夫人一样。 他是丈夫,夫人醒来应该第一眼看见他才对,萧策愤愤不平的想,刚才竟然还提醒他万不可冲动,要怜惜娘子。 把他当什么人了!岂有此理! “刚才可是哪里不舒服?”萧策温声问道。 崔妙之趴在萧策膝上,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当日救了李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夫君可怪我?”声音可怜巴巴的。 萧策抚摸着崔妙之乌黑柔顺的长发,不解,“我为何怪你?不就是晕倒了?” “不是,是我曾经救过李铎。”崔妙之瓮声瓮气的,李铎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今后是个大威胁。 萧策恍然大悟,内心却实在不以为然。 他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方能生存,但是不代表王者不怜悯弱者。 看她误会了,于是耐心的开导自责的小夫人,遇人有难,力所能及,当救,方乃君子之道,换他也会先救人。 不管别人如何,他是堂堂正正的和人对决,拿下了凉州、司隶、豫州、徐州。 他可以做阳谋,但从不用阴谋诡计,这就是他的霸道。 “夫君不怪我?”崔妙之抬起头来,期期艾艾的问,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子,好不可怜。 萧策都急了,他怎么会怪罪,难道她是因为这事才晕倒的,他平常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崔妙之心下吐槽,就是,小气着呢,不许她干着干那的,但是也破涕为笑,赖在萧策怀中不肯起来,不许他再去前面。 李铎什么的,就哪里凉快哪待着吧。 金华殿内 李铎不方便久待,听闻崔妙之醒过来后就由独孤辽陪着,回到蛮夷邸。 “夫人可有大碍?” “无碍,刚至北境水土不服,经常小病小痛的。” 独孤辽打着哈哈,心里也觉奇怪夫人这既然不是身孕,怎么好端端的听闻自己救过李铎就晕了呢。 半夜,李铎也觉腹痛如绞。 原来琼露将一种药下在李铎酒水中,配上贝类,可致人腹泻。 但是被崔妙之昏倒打断,李铎所饮不多,故而只是上了几次净房而已。 可是也把益州一行人吓得够呛,以为将军中毒了,看过随行大夫,觉得可能是海中贝类平时不常吃,偶尔贪多,才导致腹泻,休养两日也就好了。 李铎底子好,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他在这里出了事,萧策会被万夫所指,谅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是夜,萧策睡得深沉,方才崔妙之把他吓得够呛,这会子放下心来,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人转辗反侧。 崔妙之翻来覆去,跟条鱼一样,就差扑腾了。 哪里不太对劲呢,上辈子这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是永帝白象二十五年,她嫁去荆州一年多了,因为被咸阳夫人陷害与太子容藻私通,差点儿被打入冷宫。 然后,想着想着,一个人出现在脑海中,崔妙之竟出了一身冷汗。 对了,当时李晗把一个庶女李媛献给了永帝,永帝给了襄阳夫人的封号,上来就和咸阳夫人联手跟她对着干。 她快忘了这一茬,是因李媛第二年就难产而亡了。 李铎在次年说女儿是被永帝和她联手谋害的,在益州起兵。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中宫空缺,李晗所求就不是夫人之位,怕是李氏女要做皇后了。 那李晗就极有可能不攻打荆州,而与永帝联盟,那扬州就岌岌可危。 而北境这边也不能不按兵不动了,当时李晗攻荆州,永帝向萧策求救,却逢匈奴大军南下,萧策忙着在北边御敌,分身乏术。 好像只出了十万人马,防守在豫州与徐州边界,区区这些人根本无法抵御益州的大军,李晗势如破竹,攻下了荆州。 本来朝臣建议永帝去北方避难,但是永帝担心萧策也对自己不利,还有万一他守不住边境,匈奴南下,扬州好歹还有长江天堑,于是不顾群臣反对,执意退往扬州。 李晗老谋深算,里通外敌,让萧策无暇顾及,顺利吞并荆州扬州,与萧策分庭抗礼。 现在北境一定要提前行动才是,不能等李晗及荆州联手,那就错失良机,被动挨打了。 当务之急,得说服萧策未雨绸缪,扬州要帮衬,北方匈奴要打压,万不可腹背受敌。 半晌,崔妙之想到一个人,只有他才能办得到此事。 思虑一夜,无眠,翌日一早崔妙之送走萧策,便急急忙忙修书与父亲,在与荆州、交州交界处加强防务。 正写完信件,就听永寿殿来人说,安夫人请她过去一趟,忙急匆匆的赶去,不敢有一点怠慢。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啦~~~ 少女的心情,作为直男的萧策是猜不透的~~~感谢在2020-04-02 23:53:28~2020-04-03 21:3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格物致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莓小团子 8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管家 崔妙之急匆匆地梳洗打扮后赶到了永寿殿。 这厢安夫人刚刚用完了早膳,笑着问她吃了没有,今日有几样小菜点心是扬州厨子做的,用起来十分好。 昨夜她没睡,今日倒是起得早,陪萧策一起用了,笑着称吃过了。 安夫人关心地问昨日突然间昏倒,可是哪里不舒服。 崔妙之知道安夫人耳聪目明,便将当日救助过李铎之事一一告知,自己是因此事自责,急怒交加所以昏倒了。 “竟是为了这个。”俺夫人与身边的黄妪取笑,“你这个孩子,往日看着这是个心思豁达的,何时变得这样重了?” 崔妙之不能将真实所想告知他人,笑着称说自己想左了。 安夫人感叹萧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性格方正,行的是君子之道。 有些需要转圜的事情,她如今还能帮衬着些,但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如今新媳妇儿又入门,自己就可空闲了。 崔妙之不明所以,就见安夫人命人呈上厚厚的几十本账册。 “这是咱们家账房今年以来所有的册子,王氏既然要回幽州老家,自然这管家的事该交于你。”安夫人解释。 崔妙之刚想推脱自己年纪尚轻,恐难承担这样的重担。 萧家的账务可不是普通侯爵家的账,如崔家一样,过于庞大,毕竟当年的幽州军就是靠他们自己支撑的,事关重大。 安夫人明言自己年纪大了,眼也花了管不动了,若是有什么重要的疑难问题可以来问她,小事自己做主便是。 崔妙之明白安夫人这是在历练她,想看看她到底有几斤几两的水平。 “去通传,半个时辰后让各司管事的内监姑姑们都到宣德殿来。” 回去的路上,崔妙芝便吩咐下去。 王氏管理的账务不知是清晰是混乱,以她对王氏的了解,恐怕清楚不了。 与其一册一册的翻看,不如让管事的前来回禀。 这几日萧宣萧韵不停地在哭求,给王氏求情,估计安夫人得失烦不胜烦。 这便是撕下来最后一块遮羞布,账务上但凡出了问题,王氏便再也翻不了身。 虽然此举得罪萧宣萧韵,但是怕什么呢,得让人怕她才行。 各司的管事们听说主母召见,哪里敢拖延,一时半刻便都齐聚在了宣德殿。 崔妙之跪坐在上首,身旁是那几十本厚厚的册子,气定神闲的在喝茶。 “想必诸位也听说老夫人将管家一事委托与我,咱们虽然住在长乐宫,一应开支却是萧家自己拿的,半分未曾动用北境公中的银钱。” 众人称是,的的确确都是萧家的私账,不像郭茂时期,全都是用的官中银钱。 “周内监,你来说说各宫的用度标准吧,琼桃,你来把他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崔妙之吩咐。 被点名的周内监称是,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把各宫的用度背了一遍。 “周内监话都记下来了?”崔妙之问。 琼桃回答一字不落。 “那好,如果各宫有超了的用度,那就是周内监的账出了问题,由他来一力承担。” 一席话下去差点儿没把周内监吓的昏过去。 他方才说的不过是明面儿上的账,这还有王夫人私底下要求他补贴的,怎么能让他一力承担呢? 周内监赶紧语无伦次的解释,各宫还有私底下单独的用度标准。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主母看着年轻,可实在不是好糊弄的,都把身板跪直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夫人,三公子和大娘子的用度其实是和主公一样的。” 周内监赶忙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出来,还有逢年过节,王家各位亲戚全都大大的赏赐一遍,明面上比安家低一等,实际上是一样的。 “三公子和大娘子何德何能与主公并肩,那二公子呢?” 崔妙之早料的会有亏空。 “回夫人,二公子和账上是一样的。” 周内监如实回禀,二公子是个庶出的,在王氏心里自然比不得自己的亲生孩儿。 崔妙芝没想到王氏的胆子如此之大,做事也不漂亮,明目张胆的补贴自己亲生孩儿与娘家也就算了,连一视同仁都做不到。 “从今日起各宫用度全按标准来,且除了老夫人处,自宣德殿开始一律减半。” “萧家入住未央宫已两年有余,我也不再往前追溯了,三日之后把你们今年以来从官中账上挪走的银钱老老实实填补上,不然就别怪我翻脸!” 这席话落地,可让底下跪着的众人心肝儿都颤了颤。 主母年纪轻轻的,上来就揭了王夫人的遮羞布不说,那要连他们一并整治了。 哪个司底下没有些私账呢,他们帮王夫人办了事儿,只要他们不过分,王夫人也就对他们的行径睁只眼闭只眼了。 待众人都退下后,琼枝笑着呈上燕窝来,这些也都是用的她们自己的陪嫁。 “夫人看来是要与主公同甘共苦了,用度减半,咱们这燕窝今后还喝不喝呀?” “隔一日喝一次。”崔妙之吩咐,虽然用的是陪嫁,可是外人未必明白,况且她自然是应该做表率的,不然怎么御下。 各司管事回去后,反应不尽相同。 “快,快去将今年所有的私账都填平!” 周内监小跑着回了膳食局,连口水都顾不上就立刻吩咐,方才在殿上边吓出一身冷汗,万不可怠慢。 他们这里是肥缺,赶紧吩咐小的们把钱都吐出来,保命要紧。 司织局的管事女官姜淑也赶紧吩咐,把今年以来所有的账都查一遍,把亏空都填平。 填不平的找外面那些供货的补上,三日后账上不可有一星半点疑问。 她还有两年就可出宫了,不能在这关键时刻除了问题。 也有人不慌不忙,想着崔妙之也就是吓唬吓唬大家,多多少少补上一点儿意思意思,面儿上过得去就得了。 “听闻今日夫人要办大事儿了。”傍晚萧策回来后,与前来帮他脱去外袍的崔妙芝取笑。 他平日里看的是大账,这种小来小去的钱还没有放在眼里。 “你眼里看不见这些小钱财,可是积少成多,他们手里但凡露出来点儿,都够普通百姓过上三五年的。” 崔妙之啐他,自己没有功劳的弟弟妹妹在他眼皮子底下都和自己并肩,他也看不见,委屈了二弟,低人一等。 夫人教训的是,萧策按错态度十分良好,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贤内助呢? 王氏也的确过分了,萧赞是记在她名下的,竟然视而不见。 “还有明日我要出门一趟,夫君可准?” 崔妙之挽着萧策去用膳,今日膳食局进了新鲜的金鲳鱼,她命人油泼了,想必十分鲜美。 萧策是不介意她外出的,毕竟当家主母哪个没有自己社交圈子的,只问去哪里,需不需要护卫? “宝成票号不是刚刚开了,但是我们家的产业,我去看看。” 崔妙之笑着回答,自然没有告诉萧策,在扬州时宝城票号还专门替她打探些消息。 但是前段时间开业没顾上,竟然连李铎一事都疏忽了,也给她提了醒,过去提点一番。 还有她要去印证一件事情,顺便还得带几个记账的好手回来,把账册好好的查一查。 “李铎三日后便启程回益州了。”萧策告诉崔妙芝,“你说回赠他什么礼物好?” 崔妙芝早把那两颗夜明珠封在库里了,这在她眼中还算不得什么好东西,眼不见心不烦,闻言笑道,李家的回礼倒也不在乎多么贵重,心意到了便可。 “夫君可还记得咱们在谷雨县遇着刺客的事情?” 萧策怎么会忘记,一提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 另外一个逃脱的惠娘早被他们抓住了,当时她没能成功自我了断,想要从她嘴里套出话了,可是各种威逼利诱就是不吐出半个字。 “夫君觉得他们是谁派来的?” 萧策沉思,他与独孤辽想到一起去了,都觉得是益州派来的,却十分瞧不起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把她送给李铎吧。”崔妙之建议,她也认为是李晗,毕竟永帝是没有这个魄力的。 但凡有人有些能耐,恨不得都弄进襄阳宫中加强禁军,哪里肯分出人手来做这种出力却得罪人的事儿。 萧策大笑,好,他都迫不及待想看看李铎到时什么反应了。 “你这小机灵。”亲昵的刮了刮崔妙之的小鼻子,还真是总是给他惊喜。 翌日,崔妙之换了低调的两驾马车,悄悄去了宝成票号。 宝成票号的大掌柜崔直算是崔妙之的远房叔叔,这次来长安掌管分号的是他的长子崔文。 此刻崔文早就等候在院中,亲自引着崔妙之往雅室去。 “这几日的生意如何?”崔妙之关心。 “咱们虽然初来乍到的,但是有名头,生意还好。” 崔文简单说了说,关键是私底下的铁器贸易,悄悄回禀上个月扬州冶炼出了一种钢,比铁坚固,主公为防有人觊觎,封锁了消息。 “快快回信让父亲继续封锁消息,暗中大量生产。” 崔妙之大喜,自从父亲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加强军备后,如今扬州也算有了些自保的能力了。 “而且,快请父亲将懂得冶炼的师傅带着成品一起送到长安来,我要让主公亲自见他。” 如此一来北境及扬州的战斗力一定可以突飞猛进。 “还有,让母亲跟外祖家知会一声,多造上几艘可以容纳千人及万吨货物的大船。” 北境军队南下走陆路太慢了,再加上各类辎重,一两个月恐都到不了南海一带,有了海船运输则大不相同,省时省力。 “对了,你再去打听益州是否要与荆州联姻?”如果两方都谈的差不多了,他们也需加紧行动。 崔文一一应是,心下佩服,自家娘子若是个男儿,他们扬州也许不用寄人篱下,也是一方霸主。 作者有话要说:阿策,扬州还有大惊喜呢。 感谢在2020-04-03 21:35:06~2020-04-04 23:4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惩戒 到了约定的日子,一早崔妙之便在宣德殿召见了诸位管事。 周内监第一个上前回禀。 刚才他带两个小徒弟推了车子,上面搁的是今年以来偷偷昧下的500多贯钱。 膳食局实在是前头万绪,拿回扣的地方太多。 比如外面报一文钱三个鸡蛋,他报上去一文钱一个,剩下的钱就是自己裤兜里的了。 “夫人此类的事情太多,实在是记不清了,就按照能想起来的数多了一倍补上。” 周内监满头大汗,战战兢兢。 还好他没有不当回事儿,这不掖庭令张大人也在殿上呢,夫人说的翻脸根本就不是吓唬他们的。 司织局的姜淑将册子呈了上来,她御下严格,且又心细,一笔一笔的账都记着,底下人能拿的极少。 “夫人,这是主公入长乐宫以来所有的册子还有商票。” 恭恭敬敬的呈上,王家有个丝绸铺开在长安,大头都用来补贴这家铺子了,王氏为了笼络她,给了她不少银钱。 姜淑不敢动,一笔一笔全部存了起来。 司造局的莫春儿也将册子及商票呈上,她与姜淑一同入宫,情同姐妹,这件事情两人是通过气的。 “脸怎么了?抬起头来。” 崔妙之命人收了她们的册子下去核对,问向叩首的莫春儿。 今天早晨郑妪禀报,大娘子带了人去司织局司造局好一通闹腾。 萧策当时就黑了脸,要去把萧韵找来教训,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被她好歹劝走了,女人家的事情就由女人家自己解决,他能怎么出手,不就是罚人蹲个马步。 “没什么。”莫春儿越发不敢抬头。 姜淑早就看不惯萧韵作风已久,竹筒倒豆子的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大娘子不满意用度被减,又不敢来宣德殿理论,便去司织司造两局闹腾。 莫春儿气不过辩解了两句,被萧韵身边的小内侍打了一巴掌,现在脸颊上还有五个手指印。 “原来如此,去请大娘子。”崔妙之吩咐,“下面的人继续。” 也有人想蒙混过关的,只填补了一部分亏空。 孰不知他们的账早被宝成票号的账房高手摸得一清二楚,立时就被掖庭令拿下。 剩下几个一看,连忙跪地求饶,再给他们一天时间立刻就补齐。 崔妙芝不理,仍命掖庭令把人拖下去。 给他们脸时自己不珍惜,就别怪她翻脸了。 乖乖交上银钱的这会子才舒了口气,当家主母不是个好糊弄的,还好他们赌对了。 “各司各局不可没有主事的,管事被拿下的,副手补上。”崔妙之命令,“再有犯者,加倍惩戒。” 萧韵听闻崔妙芝要见她,心里冷哼,想着不过就是今天早晨的事情。 祖母都没发话呢,她摆哪门子当家人的款。 磨磨蹭蹭的不愿去,宣德殿来人请了三遍才不情不愿的起身了。 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几个人被掖庭令堵住嘴粗暴地拖了下去,口里呜呜咽咽的,听不清说什么。 “大嫂叫我来何事?”萧韵在左手第一张小几旁坐了。 崔妙之命人上茶,如今其他管事早已退下,只有姜淑和莫春尔还在。 “听闻妹妹一大早动了肝火,这茶性凉,给妹妹消消气。” 萧韵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心里冷笑又得意,原来是给她赔礼道歉的。 脸色稍霁,端起茶盏尝了一口。 “嫂子这这起子下人惯会逢高踩低,看我母亲不管事了,就想把我踩在脚底下磋磨,还请嫂子为我做主。” 崔妙之问她哪里受了委屈,只管说出来,她能做主的便做主,做不了主的也请老夫人出面。 萧韵示意素巧上前。 “回夫人,大娘子一季十六件衣裳的定例,昨天早晨司织局来说,以后每季只能做八件。” “娘子的钗环首饰一个月用度是五百贯钱,今日却说以后两月五百贯的开销。” “妹妹以为哪里不妥?”崔妙之笑问,“这是我的话,除了老夫人处,各宫用度皆减半。” 萧韵气得脸涨红,她的用度暗中与大哥比肩,如今可不止只是减半。 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且她素来与霍姿等人攀比惯了,怎么可能低人一等,冷笑,“嫂子这儿原是摆的鸿门宴,拿我开刀来了。” 崔妙之见她钻牛角尖,心里叹气,真是被惯坏了,只知道自己享乐,不知柴米油盐贵。 “妹妹可知自己一月的用度多少?” 萧韵嗤之以鼻,管她多少反正够她花就行。 “一月三千贯钱,一年就是三万六千贯,折合三百六十两金,三千六百两银,能折将近十万石军粮。” 崔妙之清清楚楚的与她辨明利害关系。 不说别的地方,单指长安的普通人家,也够百户人家过个两三年的。 太过豪奢了,偏偏她一个小姑娘家不懂这其中道理,真是被宠成了骄纵自私的样子。 “呵,我父还在的时候,就说过,短了谁的不能短了韵儿的。” 萧韵急红了眼睛,那些人家缺衣少食与她什么关系。 “现在你们拿我开刀做筏子,我倒要叫祖母来评评理,哪有嫂子来克扣未出嫁的小姑子的?” “妹妹想错了,何时克扣你?”崔妙之循循善诱,“就连你大哥这里也是要减的。” “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减不过是个幌子,我们才是真金白银的往下减,减下来的钱还不都是你们的。”萧韵说话刻毒不自知。 “说的好听点是去充了军需,说不定都是进了你的私库。” “大娘子慎言!”郑妪实在听不下去了,萧氏也是门风端正大族,怎么这一个一个的小辈都这么不讲理。 “今日请大娘子来,是问一句早晨起来谁动的手?”既然说不清,崔妙之就不欲与她争辩了,面上也显了一丝薄怒。 “我的人,你想怎么样?”萧韵白了崔妙之一眼,刚嫁进来没两天就要耍威风不成。 “谁?”崔妙之再问。 无人答话。 “来人,把素巧拖出来,掌嘴!”崔妙之命令,既然都是闷葫芦,那就从管事的开始吧。 素巧惊慌失措,求救的看向萧韵。 “谁敢!”萧韵拍桌子起身喝道,真是岂有此理! 宣德殿的人怎么会被她吓住,两个强壮有力的仆妇上来便把素巧制服了,押着跪在殿中央。 琼霖力气大,上来亲自掌嘴。 抡圆了胳膊,三五下下去,素巧的脸肿得跟个包子一样,嘴角还有血水留下来。 “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把素巧救下来!” 萧韵急哭了,素巧伺候她多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可是今日她就带了十余人,正巧此时众人看到去而复返的掖庭令,谁都不敢动。 “你们两个下去吧。”崔妙之吩咐,萧韵纵容下人,打的其实是她的脸,姜淑莫春儿不过是替她受过,如今人也打回来了,两厢扯平了。 “姓崔的,你要真好心,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嫁妆捐出来!” 萧韵气急而笑,拿他们充贤惠,自己嫁妆捂得严严实实的,她的嫁妆可不单单是万金能比拟的。 “放肆!” 不待崔妙之反驳,一个威严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安夫人由黄妪搀扶着,闻言气得拿拐杖捶地。 他们萧家但凡打上女方嫁妆的主意,传出去可不就成了天下人耻笑的对象。 “从明儿个开始我也不必特殊,所有用度一律减半。”安夫人掷地有声。 “我看韵儿是不满意我这老婆子与众不同,长孙媳妇,这是我说,以后不管哪里减,我老婆打头阵。” 萧韵吓得跪在地上,她何时说过不满祖母特殊的,这个不孝的罪名她可背不起。 安夫人看着哭哭啼啼的萧韵,心里也是无力,自小在王氏膝下娇生惯养,好好的孩子都长歪了。 崔妙之亲自扶安夫人坐下,笑着奉上茶水,“祖母息怒,妹妹也是一时想岔了,才会口不择言。” 不管怎么说先给她扣个不敬长嫂的罪名,竟然把主意打到她嫁妆身上,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就别怪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妹妹的嫁妆如今还在夫人手里管着,不日夫人即将启程,若是不找人代管不太妥当。” 安夫人闻言陷入沉思,王氏手脚不干净,私底下还不知道拿了多少公中的钱补贴了自己儿女。 萧韵是个没大没小的,这嫁妆到了她自己手里,指不定这两年就挥霍了大半。 “你是个好孩子,我信得过你,她出阁前就由你来帮她管吧,账册我这里也留一份,省的到时候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祖母,我不要!”萧韵吼道,气得呜呜咽咽的哭,崔氏代管,那她不就是被拿捏在手掌心里了。 “还有一事媳妇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二叔前两年受委屈了,都是萧家子孙,不能放任不管,是用公中的钱填补,还是要小叔与妹妹还回来,孙媳请祖母示下。” 反正已经把萧策萧韵得罪了,就不介意再得罪得彻底些,好让他们知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公中银钱有定例,就让他们自己填补回来吧。”安夫人一锤定音。 萧宣刚刚在大夏殿与兄长和先生们议事,听说自己妹子又惹了祸,简直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跺脚便去了萧韵的寝殿。 “你是猪脑子不成?!”一进来萧宣就气得骂,人家正得宠,风头正劲,他们处于劣势,自然是避其锋芒,没有她这样自己上杆子去惹事儿的。 如今倒好把他也连累了,填补那么一大批银钱,都要从自己私库里出。 “我就是看不惯!”萧韵趴在贵妃榻上呜呜的哭,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她。 萧宣也不理,觉得她活该,“这样也好,祖母说了,要请几个女官来好好教教你规矩,省得以后出去净丢人现眼。” 不管王氏如何阻拦,傍晚萧韵嫁妆册子还是送到了宣德殿。 “今日夫人好威风呀!”萧策取笑,动用了掖庭令不说,还把仗势欺人的奴才好好惩治了一番。 他在军中已久,怎么不知这是杀鸡给猴看? “去,祖母说了让我挑几个专教礼仪的姑姑,妹妹年纪大了得学规矩了。”崔妙之拨开萧策在她腰上作乱的手按在铜盆里。 “辛苦你了。”萧策拨开崔妙之额前的发丝,他何尝不知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今日殿里发生的事情,他一字不落的听说了,“你放心,我萧策顶天立地,不会做那种盘算女方嫁妆的不耻之事。” “你就是盘算我也不给。”崔妙之知道这是给她一颗定心丸,“什么时候把你私库的钥匙给我?让我来一并帮你管管。” 萧策摸摸鼻子嘿嘿笑,不是他不想给,可是是怕被笑话。 说实在的,他的司库里边儿真没什么值钱东西,但凡有也拿去当铺折了银钱充军费了,不然上次也不可能想给她个回礼,都找不出个像样的物件儿来。 “你看看你弟弟妹妹一个个富得流油,你倒穷的叮当响。”崔妙之娇嗔,心里却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相反这样的萧策以天下为家,胸怀四海,更让她觉得可靠安心。 “有夫人坐镇,还能短了我吃喝不成。”萧策将人搂在怀里,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如此能干,让他刮目相看。 “还有二弟说多谢你。”萧策携着崔妙之落座,叹息,“这也是我疏忽了,竟让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与你何干,你要是还能兼顾内宅,那娶媳妇干什么。”崔妙之不忍他自责,与他说笑,“就想着生孩子啊?” 萧策却顺杆往上爬,把人压在身下,“夫人提醒的是,该是生孩子了。” “去你的。”崔妙之娇笑,大白天的像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妙妙的宅斗战斗力还是可以的~~~感谢在2020-04-04 23:42:02~2020-04-05 14: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行宫 崔文效率极高,没有几日宝成票号就从益州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李晗要将嫡女李姝嫁于永帝,荆州那边也明确说要给皇后之位。 “听闻此事永帝的宠妃咸阳夫人并不知道。”崔文回禀,“文自作主张,让人放出了消息,这回子整个襄阳宫应该无人不晓了。” 那就好,崔妙之赞许的点了点头。 以咸阳夫人那个吃醋的劲儿,封后一事定当不会那么顺利。 两头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一日李姝没有成为皇后,荆州和益州的盟约便是纸上谈兵。 “父亲那边这两天可有消息?”崔妙之刚刚收到一封家书,无非是家中一切都好等等。 关键的消息都是通过宝成票号传递的。 “主公那边已经安排冶炼的师傅们启程,半月左右即可到长安。” “好,我会要主公一路放行。”崔妙芝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冶炼的成钢到底有多么厉害。 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这批成钢量产,替换铁质兵器。 “傅家那边来不及建造那么多大海船,买了几艘商用的进行改造。与交州交接一带也部署了精兵强将。” 这就好,只要父亲认真起来,所有的事情就稳妥进行了。 “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这是你来了以后第一个生日,要好好的办一场。” 萧策依旧一早去大夏殿议事,傍晚准时回来,一定陪着崔妙之一同用饭。 不用,崔妙芝婉拒了他的好意,大家都在节衣缩食呢,这边又大肆庆祝她生辰,算什么呀? 萧策知道她会拒绝,可是哪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过生日的? “那咱们那是去郊外行宫吧。”萧策提议,“你也好好的歇两天,松快松快。” 崔妙之不忍再拂了他的好意,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安夫人也赞成,笑道,“策儿自成婚后还没好好陪陪你媳妇儿呢,你们年轻人只管开开心心出去玩两天,不必担心我这老婆子。” 于是萧策一手打点,在崔妙之生辰前日,二人启程前往骊山行宫。 萧策也不骑马了,陪崔妙之一同乘车,他跟上来时,还把崔妙之吓了一跳。 萧策又不傻,自己在外头骑马多无趣,车里有自家美娇娘,不坐白不坐。 这次本就是轻车简从,车驾本来就小,他跟个小山一样,一进来更没有空间了。 “你往那儿挪一挪。”崔妙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就知道往她这边挤,快把她挤到车外头去了。 萧策嘿嘿笑着,“夫人坐在我腿上,这样就不挤了。” 呸,这叫什么话,不正经,崔妙之面上浮起红云。 如今萧策在她面前越来越不要脸,说话也越来越不知轻重。 崔妙之板起脸不理睬他,萧策逗了几句觉得她恼了,也就老实些了。 骊山行宫乃是前朝所建,历经数代帝王大兴土木,十分奢华。 最著名的温泉殿便是引用了后山的活水温泉,筑了大大的池子,池中央放置一块温玉巨石。 其作用不言而喻,萧策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殷勤的带着崔妙之去后殿参观。 “夫人一路坐车辛苦了,要不要泡泡温泉解解乏?”萧策恨不得一时半刻就跳进池子中,与自己媳妇鸳鸯戏水。 襄阳宫的旧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处温泉池,如今倒是见了真容了。 崔妙之何尝不知道萧策心中所想,不要脸,啐了一口,扭头就走。 萧策搔搔后脑勺,得了,又被嫌弃了。 “那晚上来试试?”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崔妙之,不甘心的追问。 气得崔妙之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叫他再胡言乱语。 上次被萧策退回去的雪豹如今长得也大了。 吴忠德亲自牵着,带来给崔妙之玩耍。 崔妙之害怕,吓得躲在萧策身后不敢摸。 “这有何不敢的,比那个光知道吃的蠢物强百倍。”萧策就是十分不待见乎乎尔。 上次他在殿前,看见这蠢物在慢悠悠地闲逛。 看见他了以后,竟然是前掌捂眼,一头拱进柱子后面,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把他气得,他还不想见这蠢物呢,偏这一群女人还当个宝物,稀罕的不得了,真是没见过世面。 好说歹说劝了半晌,崔妙之才终于肯伸手摸一摸雪豹的脑袋。 萧策正得意,想提出既然喜欢的话就抱回去养吧,话未出口,就看见一个黑白色的胖团子开心的在地上撒欢,又滚又跑的。 这蠢物的动作何时如此灵敏了。 “这是那只食铁兽幼崽。”吴忠德激动地语无伦次,“这都,这都长这么大了!” “既然喜欢这里,就让它在这儿呆着吧,不必回去了。” 萧策提议,这小东西就是来给他添乱的,看家护院一样不行,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有时还竟然睡在他的床上,岂有此理。 “不行。”崔妙之眼看就要恼了,“你喜欢的话,你自己留在这儿吧。” 天色黑了以后,崔妙之还是被萧策拐到了温泉池。 的确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萧策欲欲跃试提议去试试温玉床。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崔妙之也不忍心泼他冷水,反正都是夫妻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便娇羞的点了头。 果真是块温玉,听闻神奇之处就是冬暖夏凉。 萧策不似以往冲动,倒是极有耐心,崔妙之忍不住娇吟出声。 没成想,在水中没有发现,这块石头竟然还是一块回音壁,她一出声,便有回音出现。 这还了得,外面这么多人岂不都听见了! 崔妙芝立刻就清醒了,不许萧策胡闹,这就要起身。 萧策箭在弦上,他早就知道这温玉床的奇特,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怎么允许崔妙之打退堂鼓。 不容置疑的将人压下,百般撩拨。 崔妙之就是朵娇艳欲滴的芍药花,嘴唇都要被咬的出血了,还强忍着不肯发出声音。 萧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成婚几月来,早把崔妙之的弱点摸了个一清二楚。 最终崔妙之还是缴械投降,这方面她哪里是萧策的对手呢。 二人共赴极乐后,崔妙之躺在萧策怀中喘息。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还是出了声,萧策也越发冲动,又快又狠,快把她弄散架了。 越想越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崔妙之抬脚把始作俑者踹入了池子里。 “看来夫人还有的是力气,那咱们再战三百回合!”萧策从水里冒出来,转瞬又把崔妙之压在身下。 别别,崔妙之负隅顽抗,叹息,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俩人又闹腾了一阵,萧策才偃旗息鼓,终于肯放她去休息。 崔妙之被萧策一路抱回了寝殿,半步路也不用走。 温泉殿灯火通明,二人用过了晚膳,崔妙之只着粉色的寝衣,将晾干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一侧。 萧策看她眼波如水,心下又痒痒的,怕她生气不敢造次,只拿起辫子在手中把玩。 崔妙之一把把辫子夺回来,赌气不看他,说是来给人家过生日了,结果净欺负人。 “鹄儿说说,哪里欺负你了?”萧策从后面将人搂在怀里,跟崔妙之咬着耳朵。 她耳朵脖子最是敏感,被热气一激,打了个哆嗦。 萧策笑得不行,胸膛震的崔妙之浑身发软。 只是萧策这次没有得逞,被突如其来闯进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阿锦拜见大公子!” “你是何人?来人!”二人吓了一跳,崔妙之躲进萧策怀中,她衣衫不整,怎能示人,这外面的人是怎么守着的? “阿锦,你怎么在这里?”萧策吃惊,她不是应该早就嫁人了。 “阿锦日思夜想,终于把大公子盼来了。” 女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盼星星盼月亮,一年多了,她终于再次见到大公子。 “你可是有什么冤屈?夫家对你不好?”萧策记得安夫人亲自替他房里几个丫头指了人家,陪送了丰厚的嫁妆。 此时张内侍郑妪也纷纷带人进来查看情况。 “哎呦,阿锦娘子,您是怎么跑进来的?”张内侍吓得赶紧跪在地上。 这殿内外他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好了,闲杂人等是怎么混进来的,打搅了主公好事,这不是要他的脑袋啊。 “这位是?”崔妙之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但是听闻那些丫头都打发了,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回夫人,奴叫阿锦,是自小就伺候大公子的。”阿锦回禀,要是论伺候的时间长短,张内侍比她差的远呢。 萧策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这是他惯用的动作,“阿锦,你有什么冤屈只敢说出来吧,我与夫人替你做主。” “求大公子带阿锦回去吧,阿锦什么都不要,做牛做马的伺候大公子与夫人。” 阿锦哭着求道,她是萧策第一个通房丫头,自以为是与众不同的,结果夫人进门前,老夫人还是要把她们打发走。 她心里只有大公子,如何能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女人,便说要来行宫当差,远远地避开,等见到了大公子再另行绸缪。 崔妙之何尝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阿锦,你且抬起头来。” 顶多能算清秀的一张脸,年纪看起来与萧策差不多大。 不知是求人还是求富贵,日后若是能打发了自然是好。 如今不好打发,带回去给自己博个贤名也不是不可。 “既然阿瑾姑娘舍不得主公,那后日便随我们一同启程回去吧。”崔妙之开口,不顾萧策出言阻拦,亲自来扶起阿锦。 阿锦赶紧叩头拜谢,感激涕零。 等众人都退下后,萧策责备崔妙之,“你怎么能说要把她带回去呢?” “那你刚才怎么不直接就说不能带她回去?”崔妙之似笑非笑的反驳。 “我那是不方便处置个弱女子,她夜闯寝宫,这是大罪,再者内宅的事情本来也不归我管。”萧策嘟囔。 崔妙之蹬了鞋子,掀开被子朝里睡了,吐槽还不是不忍心处置,“既然如此,那就请主公现在和以后也别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本侯也是挺招人喜欢的~~ 妙妙:呸,不知廉耻,剧情需要而已 萧策:。。。 第22章 生辰 大晚上的二人闹得不愉快,躺在床上一个朝里一个朝外各自不说话。 崔妙之今日也实在是疲惫,难得萧策不来闹腾她,不一会儿倒也真睡着了。 听着身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萧策忍不住出声问,“睡着了?” 没有反应。 他实在搞不明白,这阿锦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好好的出去嫁人不干,非要留在这里当奴婢。 通房丫头身份特殊,功勋人家一般都不会留,主母进门前打发掉是规矩。 但是也绝不会亏待,她们的身家派头不输普通人家的小姐,也是娇贵着呢。 他也实在想不明白崔妙之把阿锦带回去有什么好处,她丫鬟仆妇一大堆,少一个伺候的不成,看着难道不碍眼? 他自己都觉得别扭行不行,长吁短叹了半夜,萧策也终于睡去了。 翌日一早,崔妙之还在沉睡中,萧策体谅她昨日累着了,自己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心里还存着事儿,要去看看今晚的惊喜布置的如何了。 张内侍在外等着,伺候他梳洗穿衣。 平日里崔妙之但凡起得来,给他穿衣一事从不假他人之手,若是没起来,也是张内侍亲自服侍。 正想着晚上的事情,突然萧策觉得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不太对劲,条件反射般弹开,把其他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主公这怎么跟烫着了似的? “阿锦,你怎么过来伺候了?”萧策担心吵醒崔妙之,压低声音问道。 “奴是大公子的奴婢,自然是要来伺候的。” 阿锦没有觉出来有什么不妥,以前都是她伺候大公子穿衣的。 可是方才她要帮他束腰带,手刚搭上去,大公子竟然蹿了,难道是她许久不伺候生疏了? “不,不必了,你以后不用来伺候。”萧策吩咐,在张内侍耳边道,“快去给她找间屋子,好好安置,没事儿别出来。” 阿锦被人带了出来,迎面就遇上琼桃一行人,“哟,阿锦姑娘不是要去伺候,怎么这回子主公还未用膳你就出来了?” 后面的小丫头看着她有些失魂落魄,也跟着冷嘲热讽,“肯定是被撵出来了呗。” 阿锦看她们一行人走远,握紧拳头,这些个小妖精,她伺候主公的时候,她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咱们走着瞧。 崔妙之一夜好眠,醒来后听闻萧策去了广成殿,也不管他,自己梳洗用膳。 琼桃将早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崔妙之,笑阿锦碰了一鼻子灰,被主公远远打发了。 崔妙之笑而不语,这丫头要出身没出身,要相貌没相貌,带回去根本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送上门儿的贤名,不要白不要。 这厢刚刚用完早膳,才要去各园子里头逛一逛,萧策那边就派人来请了。 “主公要带夫人去骑马,这外头肩舆都备好了,快伺候夫人去换装。” 张内侍亲自来请,萧策是怕崔妙之赌气不肯来,命令张内侍一定把人弄过来。 骊山行宫的风景如画,坐在肩舆上,崔妙之细细的观赏,春夏秋冬各有胜景。 萧策摸着身侧这匹大宛骏马,十分满意,这是两年前他平了凉州后,大月氏进贡的。 果真名不虚传,可是怎么夫人还不来,莫非又嫌弃他了。 底下伺候的如何不知他等得心浮气躁,一看远远一行人过来了,连忙回禀,“这就到了,主公快看。” 萧策忙整理衣衫,满面堆笑地迎上去,亲自扶着崔妙之。 “夫人快看这匹马,喜不喜欢?”殷勤的讨好。 果真是匹好马,皮毛黑的发亮,四肢修长健壮,四蹄不耐烦地刨着草地,跟萧策本人一样有呼之欲出的蓬勃力量。 “夫人上去试试。”萧策提议,知道她也喜欢骑马,这是他给崔妙之准备的生辰之礼,正好与银河凑成一对。 崔妙之摇头,这匹骏马比银河高出那么多,看着也不太听话,忙说不敢。 “我牵着,有何不敢?”萧策还真是亲自牵着,他御马技术极高,看着性子不好的马儿在他手里也乖乖的。 “夫君,我还是害怕,我想下来。”崔妙之对于陌生的马儿没有掌控力,十分担心它会挣脱萧策的手撒蹄就跑。 “不怕,我带你骑。”萧策翻身上马,把崔妙之圈在怀里,策马往旁边的林子中去。 在萧策怀里,崔妙之就安心多了,他征战多年,可以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什么样的烈马都能驯服得了。 自己那点儿骑术在他面前可真不够看的。 已经到了初夏时节,林子中郁郁葱葱的,不时有鸟从他们身边飞过,也不怕人,好不有趣。 “这林子里会不会有野兽?”这里可离万兽园不远,曾经不少帝王经常在此狩猎。 萧策故意吓唬她,“当然有了,一会儿跳出来吃大老虎,一口吃了你。” 坏死了,崔妙之听他开玩笑,也就放下心来。 此处当然没有什么走兽,行宫里的侍卫收到主公要携夫人来的命令后,早就已经将这一带清理干净,确保无虞。 “前面有条小溪,咱们过去看看吧。”崔妙之提议,他们在树林中走的不快,慢悠悠的打发时间。 萧策遵命,在溪水旁停下,这是山涧流下的,清澈无比,小心扶着崔妙之下马。 两人并没有带水壶,萧策便捧起溪水让崔妙之先解解渴。 “好甜啊。”此处远离宫廷,没有喧嚣,甚是惬意。 萧策也捧水喝了几口,把坐骑牵来让它也喝。 “行军打仗的时候,有的时候没有水全靠这些河,冬天的时候便是雪水在嘴里含着也行。” 崔妙之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何时吃过这样的苦,闻言有些心疼,真是辛苦夫君了。 “这有何辛苦的,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是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 萧策不以为然,他是如此,李晗也是。 他们和永帝不一样,都是以问鼎天下作为抱负的,自然吃得苦中苦。 崔妙之闻言有些替自己未来的孩儿担忧,若是个儿子,只怕刚学会走路就要被萧策扔出去练马步了。 二人只顾观景聊天,却没注意骏马一时间挣脱开,一溜烟跑了。 “吁,吁!”萧策奔去追,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听他的。 “夫君这可怎么办?”崔妙之急得不行,他们走出来了那么远,又没有人跟着,行宫太大,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回去。 萧策安慰,无需担心,张内侍看他们时间久了不回去,就会出来找的。 其实话一出口,他心里也没底,他跟张内侍说的是把这一带都清理干净,他跟夫人要是卿卿我我的,不得有人来打扰。 崔妙之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被萧策拽着向回走。 来的时候轻松惬意,回去的时候靠自己双脚走,崔妙之脚又娇嫩,早就硌疼了。 “夫君咱们歇一会儿吧。”崔妙之气喘吁吁,他腿那么长,走一步自己得两步才能跟上。 萧策看她累得发鬓都湿了,一拍脑袋,自责,自己光顾着往前走了,哪里想得到她身体娇弱。 “上来我背你!”蹲身让崔妙之伏在自己后背上。 真是跟小山一样,这人怎么长得这么高呢? 崔妙之这下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眯起眼睛。 “夫君你累不累?”又走了半个时辰,崔妙之出声问,“要不我下来走一会儿吧。” 笑话,萧策回答,这是看不起他? 他心不跳气不喘的,这点子就叫累,难道是软脚虾不成。 就她那点儿子重量,还没他的铠甲沉呢。 郑妪一看日头都偏西了,二人仍未归,心里有些担忧,命人连忙去寻。 张内侍想着萧策的吩咐,笑着阻拦,姑姑,主公和夫人浓情蜜意的,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吧。 郑妪无法,又呆了片刻,实在坐不住,还是要人去寻。 张内侍又阻拦,正在这时听到侍卫的惊呼声。 “是追风回来了,主公和夫人呢!” 一下子整个行宫都惊呆了,主公夫人不见了! “快去找,所有侍卫都去!”张内侍吓得脚都软了,被小徒弟们扶着,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下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完全没有料到啊! 郑妪急得直哭,自己娘子娇贵,别是出了什么事儿,一脚踢在张内侍身上,怒斥,“都怪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我早说就去找,你阻拦到了这回子!” 张内侍求饶,哎呦,我的姑姑哎,咱先找人,回头要杀要剐,我任姑姑收拾。 树林里慢悠悠往回走的两人自然不知道外面都乱套了。 “夫君,要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只怕都要吓死了,有夫君在,鹄儿什么都不害怕。” 崔妙之拿帕子细心的替萧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得不说萧策让她无比安心,现在就是在林子里过夜她也一点儿都不惧。 萧策心下熨帖,恨不得再背着崔妙之再走上他十几里路,可是林子边缘不远了。 “主公、夫人!”远处有人在喊。 行宫的侍卫在林子中撒网似的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我们在这里!”崔妙之大喜,急忙回应。 片刻之后,一群人蜂拥而上,看见主公背着夫人,面面相觑。 张内侍扑倒在地上请罪,琼枝等喜极而泣,赶紧上前查看崔妙之有没有受伤。 这些人真是大惊小怪!萧策吐槽。 “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了?”萧策问,白天光剩惊吓了,晚上他还要给崔妙之一个惊喜呢。 妥了妥了,张内侍忙不迭地爬起来,这要再办不妥,主公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二人回寝殿更衣歇息,用完晚膳,萧策携崔妙之去荷花池。 “这会子去看什么呢?”天都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吧,崔妙之疑问。 萧策神神秘秘的捂着她的眼睛,这边都妥当了才把手拿下来。 水道上,数不清的莲花灯顺水而下,蜿蜿蜒蜒,流光溢彩,与夜空星辰遥相辉映,将整个行宫都照亮了。 远处有丝竹声穿来,好不优雅。 巨大的荷花池充斥着莲灯,崔妙之忍不住惊叹真美。 “这是送你的生辰礼,虽然不值钱,就当看个热闹。” 萧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谁让他囊中羞涩呢,不然打一根无与伦比的金簪子多好。 “夫君,谢谢你,这比任何值钱的物件都好,鹄儿十分欢喜。” 崔妙之靠在萧策怀里,感动地无以复加,钱不钱的无所谓,重要的是萧策以真心待她。 这些盛放的莲灯好像驱散了她心中存留的前世阴霾,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她笃定这一切都会和曾经不一样,她和萧策都能有更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好追风,真通人性,让他在妙妙面前好好展现了一把男子气概! 追风:。。。感谢在2020-04-06 01:40:35~2020-04-06 13:2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婚事 崔妙之果真没有食言,回程时带回了阿锦。虽然萧策全程黑脸,也装作没有看见。 一行人回到长乐宫后先去拜见安夫人。 阿锦也是萧策房中的老人了,与安夫人等都相熟。 安夫人已经听闻行宫中事,心里不喜,明明提阿锦找了好人家,她自己不要,信誓旦旦的说要去守着行宫,如此看来原是个心大的。 “既然是你房中的事情,一切便由你做主吧。” 安夫人挥挥手,命阿锦先退下。 崔妙之知道安夫人定然是有事情要吩咐,被拉着坐下说话。 “有件事情我想托付于你。”安夫人笑道,“以后劳你费心了。” 崔妙之忙道祖母只管吩咐就是。 “赞儿如今也不小了,这孩子心也一直不定,也给他找人家。去年我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他说全凭我做主,这上次想把燕女说给他,他也不反对。” 安夫人叹气。 “这孩子身世特别,心思也比较细腻,但凡受点委屈也不会跟我们讲。” 可一样都是她孙子,哪有不心疼的。 “祖母想要让你看看长安城世家贵女,别的都不是重要的,人品相貌好就行,家世但凡差一点日后咱们多补贴就是了。” 回来以后,崔妙之一直在思索,那前世萧赞到底娶的是谁呢? 却一点印象也没有,百思不得解。 郑妪倒是挺欢喜的,她一向喜欢热闹。 建议,“娘子,咱们多请请这些世家女来玩耍,到时候你暗中观察观察,保准给二公子找个称心如意的。” 这事儿倒不急,还是先与萧策商量商量吧,看看他知不知道萧赞喜欢什么样的。 萧策与独孤辽及征南将军等正在商议要事,今日他们也收到了消息,益州和荆州欲联姻,两处兵马有些异动,不得不谨慎应对。 “主公,只怕柿子挑软的捏,扬州城有些危险。” 独孤辽沉思,听说崔简让一部分兵马南下,看来是为了守住交州一带。 可是这样与荆州相交的地方就有了漏洞。 “立刻修书与岳父,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萧策吩咐。 扬州到底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只怕那点子人撑不住益州的能兵强将。 他在徐州的二十万兵马,如若需要,随时可以南下支援扬州。 另外兖州和青州的兵马也可以调一部分过去,但是凉州、幽州、冀州及司隶的兵马不可动。 一是为防着异族,二是提防李晗随时会北上。 “不必告诉夫人,免得她担心。” 临近初夏时节,宫中人人换了夏装。 崔妙之亲自替萧策缝制了舒适的外袍,把那些旧衣换了下来。 “没想到夫人的手艺原来这样好。”萧策嘿嘿笑着夸赞。 崔妙之看他真心实意的称赞有些心虚,也就他这个大老粗看不出来,针脚其实都是歪的。 “今日有糖醋鲤鱼,听祖母说二叔喜欢,给他送去吧。”崔妙之吩咐。 萧策正想把筷子伸过去,又十分尴尬的收了回来,这节衣缩食节得连吃口鱼都不能够了。 “夫君,你吃这个。”崔妙之夹了酱牛肉放在萧策碗中。 疑惑他不是不喜欢吃这些甜的,怎么还想要去夹那个鱼肉呢。 得,萧策心想,还是乖乖的吃他的牛肉吧。 “夫君你说二叔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崔妙之将安夫人的嘱托一五一十的告诉萧策。 可这真把萧策难住了。 他哪里关心过这些,只知道萧赞喜欢箫,喜欢高谈阔论,用兵喜欢出其不意打人个措手不及,擅用方天画戟。 至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那许是长得好看的女子吧。” 得,问了也是白问,她能给他找个丑的不成?崔妙之吐槽。 “算了,明天我问问吧,照着他说的找就行了。”萧策大包大揽,这事儿还不简单,就找那性格最好的,长得最好看的。 又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不是说的自己夫人吗。 有些得意的想一模一样那是不可能了,就给二弟也找个差不多的吧。 长安城那么多女子,总能找的出来,不行就回幽州找。 萧赞此时正准备用膳,琼枝就送了新鲜的糖醋鱼过来。 “夫人想起二公子爱吃这口,特意送来的,是按照我们扬州口味儿做的,请二公子尝个鲜。” 萧赞喜甜,果真不错,“好手艺,请琼枝姑娘替赞谢谢大嫂,以后再有这样的,别忘了给我送一份。” 琼枝抿嘴笑,这二公子比三公子好说话多了,上次给他们都送去了吃食,听闻三公子那边面儿上收了,实则暗中倒了。 崔妙之吩咐,既然人家戒备得紧,以后不必再往那边送了。 翌日,萧赞等依旧前往大夏殿。 人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今年司隶一带旱情严重,估计粮食上要减产了。 “主公,得提前从幽州运军粮过来,司隶一带人心不稳要出大乱。” 独孤辽提议,去年幽州的粮食丰收,他们也收了一些做不时之需,今年正好派上用场。 萧策命萧赞统筹负责此事,他们占下长安没有两年,现在正是笼络人心的关键时刻,这都是萧赞擅长的。 待只有他们二人时,萧策神秘兮兮的问,“二弟,你可有心仪的女子了?” 萧赞闻言被噎住了,这是从何说起,难道有人过来提亲? “不是,这不祖母托付你嫂子替你物色,你嫂子寻思着先问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别她找的不合你心意。”萧策解释。 这对家世人品和相貌都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 “家世吧,不必强求,说得过去就行。” “人品当然要好,最好性格比较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 “相貌自然也要好看,最好皮肤白一些。” “最重要的是要有才情,会抚琴,再能吟诗作画最好。” 听完前三个,萧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这说的不是霍姿吗? 不说别的母亲就不能同意啊。 再一听还要有才情,那就肯定不是霍姿。 据他了解自己这个表妹成日里就知道玩儿,也就读过几本书吧,吟诗作赋那是想都别想。 随即就放心了,“这还不好找,你大嫂保准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 萧赞午后还要出城一趟,如今他还领着巡防营的职务,不时的要过去看看防务。 起码到了正德门的时候,远远看见豫章公主的车驾过来,赶紧回避。 他的身世比较特别,听闻自己的母亲是个凉州女子,生下他后不辞而别。 后来他被父亲带回幽州,结果惹得豫章公主大怒,夫妻二人的感情由此急转而下,听闻当时父亲想要把他记在公主名下,可是公主宁愿和离也不从。 再后来他被记在了王氏名下,王氏刚开始对他还好,后来有了亲生儿女,对他不过是面儿上过得去而已,不过他也从不强求。 好在祖母父亲和兄长都对他十分关心,尤其是兄长从来没有将他当成过罪人,细心爱护。 年纪大了以后,他反而能理解豫章公主当年的决定,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应该他的母亲也不愿意,所以选择远走高飞。 “原来是二公子,多谢你让路。” 豫章公主命令车驾停下,虽然声音冷淡,但也是难得跟他说句话了。 “公主折煞我了,赞是晚辈,这是应尽的礼数。”萧赞下马行礼,恭敬的回话。 “走吧。”豫章公主不再多言命令车驾前行。 “哼!”同车的少女看见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说话。 正是大名鼎鼎的霍姿,除了萧韵,她就是长安城第一贵女。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而已,也值得姑姑正眼相看。 萧赞摇头,无奈的笑了笑,他对霍姿还挺好的,小时候霍姿还时常与他们一起玩。 长大了,知道事情真相,就与他疏远了,这性格是越来越别扭。 “姑姑,你理他作甚?”霍姿不满,当年要不是这人,姑姑和前姑父也不至于和离呀! “你这小丫头,我都没有不高兴,你气什么?” 豫章公主虽然自己不喜萧赞,但是倒也不排斥小辈们一同玩耍。 霍姿虽然只是侄女,但自己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 萧赞又如何,以后多一个人帮衬霍姿,她只有高兴的,哪里会反对他们亲近。 “我不是教你要与人为善吗?萧宣萧韵你都不喜欢,这萧赞你又看不起,就没一个能入得了你眼。” “反正我就是看不上他们。”霍姿小声嘟囔。 萧韵和她是天生的对头,两个人不打架就算是好的。 这个萧宣最近总与她套近乎,别当她是傻子,还不因为她是大表哥的亲表妹。 自从王氏被贬,这萧宣也不再眼高于顶,倒是接地气了些。 殊不知她对此人的印象根深蒂固,不可能因为两三句好话就有所改变。 这萧赞吧,说实在的,她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可这小毛病一大堆。 比如他觉得自己是北境第一美男子,时而打扮的跟个孔雀一样花枝招展招摇过市。 上次靖远将军家办曲水流觞宴,这人做了首诗,这么多闺女竟然竞相传颂,把这首诗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呸,一个土老帽儿做了首打油诗而已。 竟然当众笑话自己字写的丑。 写的丑又怎么样?她又不去当什么教书先生。 要是这么一想,这萧赞讨人厌的地方可真不是一星半点,自己小时候怎么还能和他玩儿到一起去呢。 可见是因为没有见过世面,如今见过世面了,自然也就看不上这等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 霍姿十分愉快的给自己找到了充分的理由,顺理成章的把萧赞踩在了脚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萧赞:霍姿,原来咱们是cp啊! 萧宣:二哥,还有我呢。 霍姿:哼,本姑娘一个都看不上! 感谢在2020-04-06 13:21:27~2020-04-06 20:0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精钢 三月前,扬州城吴郡冶炼厂 “师父,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精钢?” 小学徒王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跟着师傅学艺才五年的时间,曾经厂子里的老人提起过。 武帝时期,平朝的使团出访西域,曾经带回过一种材料,混在铁中可以炼出精钢,比铁器坚硬数倍。 武帝为防止各地诸侯以此加强军备,只允许在司隶地区生产,多用于抗击匈奴。 可是后来年连战乱,这个方子失传了。 赵大格停下手里的活计,拿起这把大刀试了试,吩咐小徒弟,“你去拿那把剑来。” 王城赶紧抽出一把铁剑,刀剑相接,发出铿锵的脆声。 没用几下,王城手中的铁剑便断掉了。 “真的,师父是真的!”小学徒激动地大叫。 赵大格抹了一把脸,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他琢磨出来了。 这下整个吴郡冶炼厂都惊动了,赶紧将此事报与刺史大人。 崔简知道事关重大,连忙派亲兵团团围住整个冶炼厂,不能走路任何消息,然后亲自走了一趟。 “刺史大人到!” 众人被团团围住两天一夜,任何人不得进出。 正在人心惶惶,听闻刺史大人驾到,慌忙跪地迎接。 “是哪位大家造出了精钢大刀?” 崔简摆手令大家起身,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就是为了尽快见到传说中的精钢。 赵大格被人推了出来。 管事笑着把他拽到崔简面前,“大人,这是赵大格,是厂里数一数二的好手,这精钢冶炼的方子就是他琢磨出来的。” 赵大格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从前只是听说崔大人是个好官,如今一看真是俊秀儒雅,但还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恩公,请受崔简一拜!”崔简恭恭敬敬的向赵大格拱手行礼。 这可把赵大格吓坏了,腿肚子一哆嗦跪在了地上。 “快请恩公上座!”崔简连忙将人搀起,请他坐下说话。 赵大格平常里嘴笨,可是一说起来怎么造这个精钢,那是滔滔不绝说个三天三夜也没完。 这可把管事急得,都从他师父的师父说起了,刺史大人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听他说这些。 崔简笑着摆手制止,让赵大格尽管说下去。 原来自从他师父的师父开始,就在琢磨这个精钢的制法,百年以前人们都能造出来,现在他们怎么就不行? 试了得有上千种法子,这次终于成功了。 “大人快看!”侍卫呈上新制的一批兵器,比铁器的颜色要更加亮。 崔简挑了一把剑,让随从拔刀,他要亲自试一下。 四五个回合过后,随从的刀上已经明显出现了卷边豁口。 在两三个回合后,应声而断。 “好!好!”崔简大喜,这可堪比雪中送炭,有了这样的装备,扬州的战斗力大大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正好填补了人手不足的弱点。 “辛苦诸位,简在此谢过。” “事关重大,务必封锁消息,加紧生产。” “还有立刻北上传与崔文。” 在制作出了数批合格的精钢兵器后,崔简再次亲自传见了赵大格等人。 请他们带着成品,挑选最好的冶炼师傅,即刻北上。 赵大格可没想过这几个月以来把做梦都不敢见的大人物都见了一遍。 “你不必怕,随我我一同去见主公。”崔妙之笑着吩咐。 今日赵大格等人刚刚在崔文的护送下进了长安城,立刻就被带进了长乐宫。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赵大格等人连头都不敢抬,只敢盯着脚底下。 萧策正在议事,听到崔妙之求见,心下疑惑。 出了什么着急的事情不成,不然这个时辰她从不会来。 “夫君,我带了几个人来请你见见。”崔妙之面儿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萧策放下心来,刚刚他还以为有人欺负了自己媳妇,受了委屈来哭诉的。 “参见渤海侯。”赵大格等人跪拜。 “快起来吧!这是打扬州来的冶铁师傅。数月前,他们在吴郡的冶炼厂造出了失传已久的精钢,父亲令他们北上,来助夫君一臂之力。” 崔妙之言简意赅的解释。 “岳父造出了精钢?!”萧策惊得瞪圆了眼睛。 不只是萧策,独孤辽萧赞等人也都惊讶无比。 这个冶炼方子失传了上百年时间,独孤辽翻遍相关书籍,尝试过许多方法,始终没有成功冶炼出成品。 “夫君莫不是傻了,不是我父亲练出的,是赵大家炼出的。” 崔妙之看着他们惊呆的神情,心下得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快找两个人试试看!”萧策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忙不迭的吩咐。 结果显而易见,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更令人震撼。 “赵大家等人日夜赶路,不敢懈怠,十分辛苦。夫君今晚要亲自招待他们。” 崔妙之提议,“此前父亲封锁了消息,就怕引得李晗有异动,咱们这边也万不可走路了风声。” “好,好!”萧策哪有不应的,“快请吴郑几位将军,今日本侯要亲自设宴给扬州的贵客好好的接风洗尘!” “恭喜主公!”众人皆上前贺喜,如此一来北方的匈奴再敢来犯,定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赵大格自从练出了精钢,就多了个称呼赵大家。 平常这些称呼都是给那些书法大家营造大家建筑大家的,没成想他一个打铁的,现在也被称为大家了。 如今还要和萧策这样的大人物一起用饭,简直像在云里一般,晕乎乎的。 一干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乐得憨憨直笑。 晚上,萧策在招待李铎的金华殿设宴,在他眼中这些客人可比李铎尊贵多了,半夜以后才喝得步履蹒跚的回来。 崔妙之知道他今日高兴,定然不会回来的太早,没想到这连路都走不稳了,需两个内侍架着。 “夫君怎么喝的如此之多?”崔妙之娇嗔道,上前替他把外袍解开,真是酒气熏天。 “因为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萧策一把把崔妙之打横抱了起来,高兴的在殿中直转圈儿。 吓得崔妙之惊呼,这人喝得醉醺醺的可别把自己甩出去。 好不容易萧策才停下来,把脑袋搁在崔妙之消瘦的肩膀上,“鹄儿,策今生得你为妇,实乃三生之幸。” 嗯,知道就好。崔妙之用手托起他的脑袋,“快给我沐浴去。” 永寿殿这边也迟迟没有歇下。 黄妪笑道,“老夫人莫不是也是高兴的睡不着吧?” 她服侍老夫人这么多年了,头一回见着老夫人如此高兴。 “今儿晚上能睡着的人有几个呀?”老夫人心情好时,也会与她们开开玩笑。 “二公子把调粮的差事都推了,专程要去盯着冶炼的事。” 黄妪笑着回答,估计这回子也兴奋的睡不着呢。 “策儿媳妇这次是立了头功。”安夫人感叹,扬州给他们的帮衬实在是不少了,该是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老夫人就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侯爷运筹帷幄,心中肯定早就有打算了。” 安夫人望着窗外的明月,肯定是的,自己这个长孙,比他祖父他父亲都要强的多,自己也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近些天来,萧韵一直在跟着几个礼仪女官学习规矩。 这可不是她们打幽州带来的仆妇,人家都是有正经品级的。 但凡做不好,一次就要被说,两次就要被罚,第三次戒尺直接抽在小腿肚子上,疼的人站不住。 她去找祖母哭诉过多次,祖母只告诉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堂堂萧氏嫡女,本来就是人上人,哪里需要吃什么苦中苦? 萧韵白天不敢有丝毫的表现,晚上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母亲被送回了幽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她被崔氏捏在手掌心,半点不敢违抗,哪里有嫡女的尊贵。 若是有一日她能翻身,定然要将崔氏女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羞辱。 听闻扬州今日送来了精钢,兄长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也迷茫了,正如三哥所说,如今自己势单力薄,崔氏风头正盛,她哪里有资格和人家打擂台呢。 “娘子别想了,睡吧。” 素巧前来服侍萧韵,自从被打后,她越发小心谨慎,见了宣德殿的人都绕着走,约束底下人不得放肆,不然还是她替他们受过。 萧韵不敢熬夜,天不亮就得起来学礼仪,晚一刻下一顿饭就不许吃,哪里能像以前一样睡到日上三竿。 “听说老夫人在给二公子挑选妻室了,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大少夫人,只怕今后三公子和娘子的婚事都是她来做主了。” 素巧提醒萧韵,这个时候一定要乖乖巧巧的,千万不能再去得罪大少夫人,不然她和三公子的婚事可就别想称心如意了。 萧韵无奈的点头答应,如今自己哥哥羽翼未丰,这会子得罪了崔妙之,如果今后她在夫家受了委屈,只怕娘家也没人替她说话。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曾经说一不二的萧氏嫡女竟然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素巧,你说咱们就没有别的法子了?”萧韵问道。 也不是没有,素巧犹豫半刻,这样下去她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还指望着娘子给自己指个好人家呢,看左右无人,在萧韵耳边悄悄转达了一番话。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终于对妙妙说了句正儿八经的情话感谢在2020-04-06 20:08:51~2020-04-07 23:2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叶、我见水果多好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见水果多好看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梦境 这一夜萧策睡睡醒醒,梦境光怪陆离。 一身狼狈的赵大格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的求他出兵南下。 “侯爷,我们主公夫人和小公子都没了,皇后娘娘也没了,我给您炼精钢,求您斩了李晗那老贼,给我们扬州报仇啊!” 这扬州现在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还有皇后娘娘早都没了,和赵大格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姓赵。 萧策知道这是梦,可是就是醒不过来。 这会子鹄儿踢他一脚就好了,怎么今夜睡得那么老实。 又一会儿梦境切换到扬州,是一个红衣的女子的背影,决然的拔剑自刎,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然后又回到了长乐宫,张内侍回禀夫人在等他。 他刚喊了句鹄儿,眼前的女子转过身来,笑着回应夫君。 萧策瞬间就醒了,他的夫人竟是燕女。 身侧崔妙之也悠悠转醒,看到气喘吁吁的萧策十分奇怪。 “夫君怎么啦?可是魇住了?” 萧策抱歉把她吵醒了,“无事,睡吧,梦见以前打仗的事情。” 喘息间,手背覆上一个柔软的掌心,“夫君若是有心事,可以说给妾听听。” 这,这理由本来就是他编出来的,如何将真实的梦境告诉她。 在我梦中我娶的不是你,是燕女。 这不是没事找事啊。 真的无事,萧策哄劝,都是男人们之间的事情。 “明日你还要在长秋殿办茶会,快些闭眼休息。” 崔妙之将信将疑的躺下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自己就暂时先不要问了。 萧策听着崔妙之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自己却十分清醒无法入睡。 梦中有三个关键的人物,皇后娘娘、红衣女子和燕女,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一早再见到赵大格的时候,萧策觉得浑身都别扭。 赵大格等人是来辞行的,他们要前去太原的冶炼厂传授技艺,然后再启程前往幽州,这一行差不多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快快给赵大家等人备好程仪。”萧策极其重视,命骠骑将军派人一路护送,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待送走了众人,独孤辽笑称,主公也该亲自给崔大人写封信,表示感谢云云。 萧策一拍前额,是了是了,是他疏忽了,这样的大事该亲自感谢岳父大人。 “先生,策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先生一二。”将信件送出后,萧策留独孤辽密谈。 看来有大事,独孤辽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萧策搔搔后脑勺,是这个样子的,昨晚他梦见了一个女人,但是不是崔妙之。 移情别恋了,独孤辽震惊。 梦中他有另外一个妻子,是燕女。 饶是独孤辽这样临危不乱的,这回子的内心却像被大风刮过。 “主公可是对燕女旧情未了?”试探的问道。 萧策闻言,把脸一拉,“先生您想哪儿去了!” 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自从有了崔妙之之后,他就没正眼看过别的女人。 家里一朵开的正旺的芍药花,他哪有闲工夫去看那些野花野草。 “这样就好。”独孤辽放下心来,许是觉得对不起燕女,才会有此一梦,不如请老夫人出面,给燕女安排一桩称心如意的婚事,主公的这桩心愿也就了了。 萧策十分满意,对对,定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娘子,给她找个好人家,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还是先生想的周全。” “哪里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的梦境大家都猜到了吧 第26章 茶会 长秋殿 今日数十位世家夫人及贵女受邀前来游园,一时间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这是崔妙之婚后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宴会,能被请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 “姐姐快看,燕姐姐竟然也来了。” 京兆尹家的小姐扯了扯右扶风家娘子的衣袖,不解,你说她来凑什么热闹,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众人好奇,却又不敢问,只是满面堆笑的相互问好。 燕瑰自从被退婚后,一直没有在长安露面,前段时间去了郊县休养,半月前刚刚回来。 本来崔妙之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她下帖子,对于燕瑰她是有些愧疚之情的。 若是不下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也会让燕家颜面有损,索性还是一并邀请了。 “诸位娘子,这是我们扬州刚刚送来的新茶,大家尝个鲜,一会子只管随意玩耍,不要拘束才好。” 崔妙之请众女品茶,这是前几日崔文刚刚送来的,是扬州今年出的新品,叫做玉春芽。 这茶的价格炒得极高,百贯钱才得一两。 她吃着还不错,孝敬了安夫人和豫章公主,二人都吃着好,今日才拿出来招待客人。 平朝民风开放,小娘子们时常相约出门游玩,因此也不拘束,痛快的答应了。 今日霍姿把霍姝也带来了,二人同坐一席。 “这一会儿要是需要什么吟诗作赋的,你就替我上吧。” 霍姿嘱咐道,这些劳什子她是不会的,一提起来就头疼。 霍姝点点头,父亲对她教育一向上心,与弟弟们一样,经常考校,这种文字游戏还是难不倒她的,但若是要投壶打马球,那她是不会的。 果不其然,崔妙之早面人备好了文房四宝,愿意作画的作画,愿意作诗的作诗,想玩耍的只管玩耍。 几个文官家的小娘子倒是愿意聚在一起讨论诗词歌赋,武将家的多在一起钓鱼摘花玩闹。 萧韵今日十分懂礼,主动和霍姿霍姝打了招呼。 还帮崔妙之招待其他女客,倒是落落大方,和以前判若两人。 “这都是娘子的功劳,要不然再闹将起来,萧家的脸都丢尽了。” 郑妪看着和和气气的两个小娘子,有些洋洋得意,这才是贵女的风范,不然跟个泼皮破落户一样,以后怎么找人家。 崔妙之看在眼中也十分满意,还是这些礼仪姑姑有办法,听闻又奖又罚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韵就跟变了个人。 只是千万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长久坚持下去才行。 与众人打过招呼后,萧韵就独自一人在逗鱼。 在长安,她也没什么真朋友,自从母亲被罚后,以前那些人也不爱围着她转了。 “许久不见,大娘子可安好?”燕瑰走到萧韵身边问道。 萧韵曾经也不见得多么待见燕瑰,只是现在有了一个崔妙之在那里比着,倒与她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燕姐姐,数月不见,你消瘦了不少。” 萧韵关心,就连她自己这一月来也掉了好几斤肉。 燕瑰摇摇头,叹息,“我也就这样了,还能如何?” “你别自暴自弃,祖母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的。”萧韵安慰道。 “找谁能比得上大公子呢?”燕瑰幽幽的反问。 她深恨夺走了她一切的崔妙之,不然现在在这里办茶会的是她,站在萧策身边的人也是她。 萧韵无言以对,的确无人比得上大哥,难怪燕瑰放不下执念,若是自己只怕也无法释怀。 “如今听闻大娘子处境,妾深感不平。虽然我与王浣不和,但是与大娘子无关,曾经整个北境哪个小娘子的地位能与您比肩呢,如今却要这般受她折辱。” 提起以往无忧无虑高高在上的日子,萧韵眼睛都红了,现在无人替她打算,如寄人篱下般小心翼翼,想想就心酸。 “姐姐,素巧都告诉我了,有话你就直说吧。” 萧韵将心一横,表姐是没指望了,若是能拉拢燕女,以后也是多了个靠山。 “大娘子可知今日为何请大家前来?”燕瑰靠近萧韵,小声说道。 萧韵茫然,没人告诉她,教导姑姑们直说要她端庄大方,真诚待人,不能耍脾气。 燕瑰嗤笑,“你看少夫人,连这样要紧事也不告诉你。” 今日是为了替萧赞物色妻室人选。 二哥也要娶妻了,萧韵有些失望的想。 三位兄长中,她最怕大哥,但是也最崇拜大哥,最亲的自然是三哥。 其实细细一想,二哥对她最好,不管有什么都想着给她带一份,也一直护着她,替她说话。 要是二哥也娶了妻,以后也就不疼她了。 “崔女在一日,您一日都出不了头。” 燕瑰一步一步引导萧韵,“她背靠扬州,又得主公宠爱,想扳倒她只能出奇招。” “一刻钟后,崔氏会去羡云阁更衣,但我无法靠近她身侧。” “这是一包□□,劳大娘子想办法下在崔氏茶水中,她饮后定要休息,我会把其他人引开,并让人把二公子带到那里。” 后面的事情,就由主公来做主了,燕瑰狠毒的想。 萧韵捏着燕瑰塞过来的小纸包,呆若木鸡。 她是恨崔女,可是这样也会害了二哥的。 “夫人已经被送回幽州了,二公子得主公器重,完全遮盖了三公子锋芒,孰近孰远,大娘子当有决断。” 燕瑰趁热打铁帮萧韵下定了决心。 霍姿不愿意和其他小娘子们一起挤在园子里玩儿,拉着霍姝在殿里吃东西,凑巧碰见萧韵匆匆忙忙的从殿外进来。 “你干什么呢?失魂落魄的。”霍姿喊住萧韵。 萧韵听到有人喊,吓了一大跳,她刚刚去羡云阁把那包粉胡乱倒进崔妙之惯用的茶壶中,没成想一躲出来就遇见了霍姿。 “我刚才肚子不舒服,去小解了。”只得胡乱扯谎,将手中的纸包又往袖子里塞了塞。 霍姿不耐烦跟她多说,自顾自的走了。 “对了,刚才那茶你觉得好喝吗?” “好喝。” “走,咱们再去找大嫂讨点儿喝去。” 大夏殿 “今日你嫂子宴请了不少世家女,还要考校考校她们的才情,一定给你选个拔尖儿的。” 萧策拍着胸脯跟自己弟弟保证。 他娶了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怎么着也得给弟弟找个差不多的吧。 “辛苦大嫂了,听说韵儿最近特别懂规矩,也是大嫂教导有方。” 对于这点萧赞是真心诚意的感谢崔妙之,他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千万不要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记恨对方。 “你大嫂的意思是,她先选出几个,然后了解清楚后让你和祖母拿主意。” 二人正说着话,有小内侍来请萧赞,说是少夫人请二公子去长秋殿悄悄看一眼,有合眼缘的知会她一声。 “那快去吧。”萧策忙不迭的挥挥手,恨不得他亲自去选一个。 萧赞是个不拘小节的,听大哥大嫂如此说,又事关他终身大事,还真抬脚去了。 “二公子这边走。”小内侍引着萧赞往羡云阁方向去。 羡云阁在长秋殿北侧,估计是为了避开女眷,萧赞不疑有他,一路跟着走。 此时羡云阁内,崔妙之站得累了,扶着琼枝在阁中小坐。 琼枝倒了茶递给自家娘子,笑着说今天小娘子们真是各有千秋。 崔妙之看中了右扶风家的小娘子,人如春花般有朝气,性格开朗,还写得一手好字,听闻还擅箜篌,真是多才多艺。 但是镇南将军的小娘子也不错,爱笑爱闹的,还会作诗,早早就跟母亲学习管家,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 不如先选出几个,回头问问萧赞的意思,最后让老夫人定夺吧。 “琼枝姐姐,我是豫章公主身边的璇儿,杏黄姐姐差我来问,上次那个荷花的绣样能不能借她用用?” 一个眼生的小侍女过来问道。 “这会子怎么想起来借绣样了?”琼枝笑道,“你跟杏黄姐姐说,长秋殿这边还有客呢,待会子我亲自送去。” “可是杏黄姐姐着急。”小侍女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怯怯懦懦的,一看就是平日里不受待见的。 “罢了,你只管去,让琼霖过来就是了。” 崔妙之虽然不知道一个绣样子为何着急,但是豫章公主身边的人,还是能不怠慢就不怠慢的。 前脚琼枝刚走,后脚郑妪就跑来了。 “娘子快去看看,京兆尹的小娘子和奉安将军的小娘子吵起来了。” 这长安城的小娘子脾气怎得都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就吵架。 “走,咱们瞧瞧去。”崔妙之放下茶盏,抬脚就走。 这些小娘子看着听话,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连口茶都不让人喝。 “嫂子,玉春芽还有没有?”一出门迎面就看见霍姿霍姝二人。 崔妙之忙回答有,让她们只管喝去,便急匆匆的走了。 萧赞刚进羡云阁,领路的小内侍就捂着肚子说自己内急。 “快去吧。”萧赞挥挥手,让他先行去方便,自己往里去了。 没走两步只听见内殿中传来一阵娇喘之声。 他已通人事,立时觉得声音不对。 心下震惊,真是放肆,光天化日之下,在长秋殿中,谁敢行苟且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二哥遇见的是哪个小可爱呢? 第27章 霍姿 “杏黄姐姐,这是上次你说的那个荷花样子。”琼枝回了一趟宣德殿,拿了上次给杏黄看过的荷花绣棚。 谁知杏黄一脸疑惑,“今日你们不是在宴客,巴巴的拿这个荷花绣棚来做什么?” 琼枝闻言愣住了,反问不是你找了丫头来寻我,说着急借我的荷花样子。 “我哪里找人去寻过你?” 杏黄都被弄糊涂了。 就是一个这么高,十来岁的小侍女,琼枝比划,也就到自己肩膀怎么高,瘦瘦小小的。 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年纪这么小的侍女,你莫不是被人蒙了吧?杏黄着急解释。 琼枝猛然反应过来,顾不得什么规矩,提起裙子就跑。 杏黄也一转身赶紧进殿去回禀豫章公主,这可不像是单纯的逗乐子,只怕是有人调虎离山,要做什么幺蛾子。 这厢萧赞抬脚进了内室,左右一看并任何下人,只榻上窝着一个娇小的身子,曲卷的跟个虾子一样,竟然是霍姿。 原来事情并非他所想不堪,放下心来,嘲笑自己庸人自扰。 “小姿,你怎得了?是不是不适?” 萧赞靠近,只见她双颊绯红,口中喃喃好热,却用手拽着衣襟,眼睛紧闭,睫毛像小刷子般震颤。 不太正常,萧赞疑惑,抬手试了试霍姿的额头,果然有些热。 “你且等等,我去找大嫂来。” 正要起身,确被霍姿拽住了衣袖,你别走,阿姝已经去找了。 她有些害怕,紧紧地拽着萧赞的袖袍不放手。 “可是吃了什么东西?”萧赞问,霍姿这反应不对,他连忙找了锦被盖在她身上。 “我不要,我热。”霍姿将锦被踢在了地上。 这时候了还任性,萧赞不由得紧张,怎么大嫂还未过来。 好不容易听到一阵脚步声,萧赞终于舒了口气,弯腰捡起被子,倾身给霍姿盖上。 “二公子在对我们少夫人做什么!”一个尖刻的女声响起,震得萧赞身子都抖了一下。 阿锦领着一干粗使仆妇堵在内室门口,刚刚的声音就是她喊的。 “大少夫人?这是霍大娘子!你什么眼神!”萧赞怒斥。 起身挡住了霍姿,她这幅样子还是别被外人看见为好,不然于她的声誉有碍。 阿锦冷哼,嚷嚷,二公子莫骗人了,我们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挡什么! 萧赞正要辩解,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下结论,是何居心,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质问,“你听见什么了?” 阿锦回头,难以置信的盯着突然出现的崔妙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不对啊,那里面的人是谁。 琼枝吩咐后面的一干人等,都悄悄拿下,一个不许跑了。 原来是霍姝跑去园子里找崔妙之,赶上她正给两个小娘子劝架,听闻霍姿情况奇怪,顾不得这头,赶紧带人往回赶。 半路又遇上了急匆匆跑来的琼枝,气喘吁吁的说杏黄根本没有找过她,才知事情不简单,果不其然有人胳膊肘往外拐。 “少夫人,是锦娘子说长秋殿缺人手,让我们来帮忙的。” 一帮仆妇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浑身哆嗦,跪在地上求饶。 她们不过在宣德殿做粗活,平常连内殿都进不了,今日完全是听阿锦吩咐才过来的,不然哪里轮得上她们伺候贵客。 “吃里扒外的东西,说,谁指示你的?!”琼霖一巴掌抽在阿锦脸上,把她打得趴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小伙伴们,明晚补上后续的~~~感谢在2020-04-07 23:45:25~2020-04-10 00:1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本小写 3个;twinann、我要暴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winann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审问(上) 阿锦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崔妙之面前,几巴掌下去,脸肿的如熟透的桃子般,低垂着双眼,一言不发。 “夫人前面还有这么多娇客呢。”郑妪提醒道,这是她们第一次举办正式的宴请,不能让人指摘没有礼数。 崔妙之面沉如水,方才已经去请了大夫,这会子也到了,一同到的还有豫章公主。 公主一看霍姿的情形也就明白了□□分,心中怒气翻涌,强自镇定的吩咐,“你且去前面招呼,这里有我。” 她的身份不比常人,虽不是萧家人,却是主公的生母,在整个长乐宫发号施令谁敢不从。 萧赞将位置让出来,豫章公主坐在榻边将霍姿紧紧搂在怀里,心疼的无以复加。 从萧家走后那么多年,她一直膝下空虚,直到霍姿出生,简直就是疼的如眼珠子般,哪里想得到如今她却要这样受人算计。 “是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催吐吧。”郎中开了方子,说得隐晦。 吴家世代行医,也服侍萧家人几十年了,各人性格摸得清楚,还好霍大娘子这是遇见了二公子,若是三公子,那可就不好说了。 羡云阁被封闭,一应事物皆不许动,由豫章公主的人亲自看管。 掖庭令张远闻言不敢怠慢,立刻就带人亲自赶往豫章公主的寝宫。 处理完霍姿这边看她睡下后,豫章公主才能抽出精神好好的审问阿锦。 “说说吧,到底是何人指使你的?”一个小通房还不敢在主母手里翻了天,除非有人给了她甜枣吃。 阿锦被打得发髻散乱,刚在偏殿,掖庭令的人知事关多方,且都是贵人,事关重大,可不会手下留情,已然开始刑讯。 “无,无人指使。”阿锦小声说道,她已经说话困难了。 “住手!”豫章公主喝止了又要动手的人,起身亲自扶起阿锦让她坐下,和颜悦色的劝慰。 “说起来你这孩子是伺候策儿最久的,当年我还是亲自点了头的,人也老实本分,怎么会做出这样陷害主母的事情,这可是牵连父母的大罪啊!” 豫章公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明眼人都知道霍姿误打误撞,实际这药肯定是下给崔妙之的,不然阿锦跑出来出什么头。 阿锦嘴角早就裂开了,闻言声泪俱下,“是我对不起公主辜负,我就是看不惯主母霸占主公,半点雨露不肯让与我等。” 豫章公主心下明白了,阿锦还有父母兄弟,如此嘴硬,只怕主使之人已经控制了她家人,利用她对崔妙之的愤恨,恩威并施。 这厢崔妙之借着两个小娘子打架,又解释霍姿突然腹泻,招待不周,抱歉的送走了众人。 临走时倒是还有夫人反过来劝慰她,这小娘子之间口角是常事,不用放在心上,那还有生了孩子的主母大打出手的呢,以后见多了就好了。 崔妙之呵呵干笑着,北境果真都是彪悍的娘子。 “查出来了没有,来叫你的小侍女,还有替二叔引路的小内侍呢?” 都没有找到,二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琼枝回答,“夫人说,会不会已经被?” 崔妙之思忖,应该不会,毕竟那样事情会闹大了,连京兆尹都要被惊动的。 “去找莫总管要花名册,一个一个的对着看。”崔妙之吩咐。 她心中有个猜测,只怕这两人都不出自内宫,说不定这会子已经跟在哪家车马中出去了,又无法大动干戈去找,现下可就是大海捞针了。 “夫人,刚羡云阁那边说,大娘子进去过,还是一个人。”郑妪来回话。 今日人手不足,羡云阁就三两人当值,说是二公子进来后,她们突然被一个小内侍叫走,说夫人让她们到院子里帮忙,才擅离了岗位,如今已经被看管。 所以她们是在萧赞进来后才被人叫走的,给萧赞引路的以及把她们叫走的,听起来身高模样可以基本断定是同一个人。 既然萧韵进去过,这件事情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来人,去请大娘子到老夫人那里去。”崔妙之吩咐,这件事情绕不过安夫人了。 萧韵回了自己寝殿才发现早就浑身是汗,“快去把三哥叫来。” 如今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事情没有成功,崔女不会放过她的,这次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萧宣听闻大娘子有要事,她能有什么要事,本不想理会,可是母亲回幽州后,也就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不能不管。 “三哥你说我怎么办?”萧韵见了亲哥哥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不听还好,萧宣听闻简直如遭雷击,缓过来后指着萧韵鼻子破口大骂,“你是猪脑子不成!自己蠢被人拽下水,如今还连带我要受你连累!” 他早就看上霍姿背靠豫章公主及山阳夫人,一个有权有个有钱,两个女人都拿她当宝贝。 如今他根基不稳,娶了霍姿那就多两个靠山了,如虎添翼,不愁今后路不好走。 “可是我怎么知道她会进去喝了那杯茶。”萧韵哭诉,她实在没有想到啊,而且霍姿怎么配做她的亲嫂子呢。 “人家现在是红人,比你有脸面多了,怎么就不能。”萧宣冷哼。 现下他顾不上萧韵,得找机会去向豫章公主及祖母表明自己心意,不管霍姿怎么样云云,他都要求娶,不能让二哥坏了他好事。 “那我现在怎么办啊?”萧韵觉得没有指望了,大不了她承认就是,要打要骂随他们便。 “此时大哥应该也知道了,你如今就是要紧牙关,自己就是进去歇了歇,绝对不能承认下药的事!” 萧宣嘱咐,量掖庭令也不敢对萧家嫡女用刑,只是要便宜了利用妹妹的燕女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萧韵不说,别的渠道也可能把她供出来,一样能惩治她。 可是若是到时她再攀扯萧韵,哎,越想越头疼。 “擦干眼泪,半点怯不能露,拿出你曾经飞扬跋扈的款来。”萧宣再三叮嘱,绝对不能让人抓住任何破绽。 永寿殿 安夫人听崔妙之讲了今日发生的事,勃然大怒,光天化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人做这样下三滥的事,真当她老了不管事儿了,决不能姑息。 “韵儿见过祖母大嫂。”萧韵乖巧的请安,笑着问什么事情急匆匆的把她叫来。 “韵儿,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要问问。”安夫人开口,今日羡云阁出了事,正巧你去过那里,例行问一句而已。 萧韵假装惊讶,她今日玩耍有些累了,早些时候就回了寝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妙之心下冷笑,礼仪姑姑教的不错,如今连萧韵这样喜怒形于色的人也学会做面上功夫了。 “有人在你大嫂茶水了下了不干净的东西,碰巧被阿姿喝了,结果上吐下泻的,这会子还不好。” 安夫人解释,哎,人都虚脱了。 不对啊,怎么是腹泻的药,萧韵疑惑。 但是羡云阁那边并无消息传来,她只知道崔氏无事,却不知道霍姿怎么个情形,可是燕女说过明明是崔情之物啊。 “祖母大嫂,我就是进去略坐了坐,没有半刻就出来了。”萧韵信誓旦旦,若是只简单腹泻,想必她们不会深究。 崔妙之忙安抚,妹妹别急,就是随口一问,还在安夫人面前替她说话,今日妹妹招待了不少娇客,实在是辛苦了,命琼枝好生送她回去休息。 萧韵走后,安夫人深深叹息,连这个孩子也变了,果真人心是最不可琢磨的。 事情陷入了僵局。 阿锦闭口不提其他人,一人包揽全部罪责。 萧韵一口否认,没有直接证据是她下了药。 花名册也对过了,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长乐宫的。 “祖母心中已经差不多知道是谁了吧?”崔妙之问,这样手脚这样长,恐怕不是善类。 安夫人闭着眼睛,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这边毫无进展,萧策可等得不耐烦,敢动他的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去,把阿锦的父母兄弟都绑了来,本侯亲自审问!”萧策吩咐。 这女人的手段就是太慢了,这个时候还等着慢工出细活不成,就应像审讯叛徒奸细一样,快准狠才行。 可是掖庭的人哪里去找她父母兄弟,她老家还在幽州,只有个大哥在冀州军。 萧策被噎住了,“那就把阿锦带过来!” 真是反了,回来就没安好心,当时拿着嫁妆风风光光出嫁多好,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管是被人利用还是她亲自策划,萧策都没有打算放过她了。 萧策连宣德殿都不回,直接在大夏殿里审问。 “阿锦,本侯问你,夫人对你可有半点亏待?” “没有。”大半天水米未进,又被掖庭上了刑,这会子阿锦也没什么力气了,软软的趴跪在地上。 “那你为何以下犯上陷害主母?”萧策冷冷的问,他气势骇人,有种自来上位者的震慑。 “大公子,妾十六岁就服侍您,心仪您多年,去岁您订下婚约去了太原,老夫人就把我们都要打发走。” “可是妾怎么能舍得下大公子呢?” 阿锦知道自己这次脱不了干系了,心中有了决断,索性把心里话和盘托出。 “那年还在幽州,我病了,人人都要把我挪出去,您说不行,一挪动说不定我就没命了,延医问药,竟让我挺了过来。” “那时候我发誓阿锦这辈子就是大公子的人,命也是大公子的。” “回来以后这些天,阿锦日夜盼着,可是夫人霸占着您,但凡阿锦能近您一次身,也许我都不会这样做了。” 萧策沉默不语,阿锦虽可怜,但是不能姑息,不然人人效仿,那整个长乐宫,整个北境都要乱了套了。 “说出谁主使的?本侯不会怪罪你家人。”这是萧策最大的让步了。 “大公子,真想回到幽州那时候,但凡就一天那该多好啊…”阿锦抬头深深看了萧策一眼,眼中是毅然决然。 “拦住她!”萧策起身,还是晚了一步,阿锦的身子缓缓的倒下了。 那天大雪飞舞,大公子在雪中练剑,玄衣白雪,肆意张扬,她在廊下偷偷看着,剑法行云流水,宛如仙人,多好的日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最后会是谁供出了萧韵呢? 下章揭晓哦~~~感谢在2020-04-10 00:10:13~2020-04-11 10:5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本小写、白一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审问(下) 萧策回到宣德殿时,已经比平常晚了大半个时辰。 平常这时候崔妙之一般都会亲自迎他,帮他换好衣服,两人携手一起用膳,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今日殿中格外的安静,已经点起烛火,所有人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崔妙之在安夫人处还没有回来,方才豫章公主派人去搜了阿锦的房间,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发现,首饰书信银钱一概没有。 听到阿锦自尽的消息后,安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豫章公主却额角青筋都暴起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审着审着就没了,本来就没什么头绪的,线索又断了。 果真自己儿子跟他那个爹没什么两样,在处理后宅事务上都是白痴。 “今日都回吧,你们也都劳累了。” 安夫人发话,再这样干坐下去无益,此事特殊,不易大张旗鼓。 霍姿吐过几次,已经好多了,醒来后看见姑母在旁边,一头扎进温暖的怀里。 “姑母今天我是怎么了?”声音闷闷的,到现在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软软的。 豫章公主犹豫了良久,还是开口问,“姿儿,今日萧赞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做了什么,陪她待了一会儿,还给她盖了被子,就这些。 本来她全身热的厉害,还挺害怕的,看见萧赞以后反倒不那么怕了。 后来来了一群丫鬟婆子,他还跟她们吵了几句,再后来大嫂和姑母也来了。 豫章公主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感叹,倒是个好孩子,没有什么趁人之危的心思。 不一会儿,吃过晚饭的霍姝也来了,两人现在关系好得紧。 豫章公主留霍姝多住几天,霍姿欢喜,晚上都和霍姝睡在一处。 崔妙之披星戴月的时候才回到寝殿,有侍女说主公已经回来了,在等夫人呢。 今日她实在是疲惫,但是提到萧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方才听闻阿锦自尽,她一时间怔忪,当年她也是自尽的,只是初衷不同罢了。 然后和豫章公主的反应是一样的,这样重要的人,在他手上没有一时半刻,竟然没了,他们是怎么看管的。 “回来啦?今日夫人累着了。”萧策正在看书,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赶紧起身相迎。 崔妙之不答话,径自绕开萧策进了内室。 萧策敲了敲额头,有点儿尴尬,但还是跟了上去,关切的问饿不饿,要不要摆饭?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崔妙之也懒得用什么敬语了,今日马不停蹄的东奔西跑,刚才不觉得,这会子真是想泡个澡就歇着,没有什么应付他的心思。 萧策假装沉下脸来,唬道,怎么能不吃饭,打仗时如果战事不顺还都饿着不成,不吃饭哪里来的力气。 “啪”的一声,崔妙之将金簪重重的摔在妆台上,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她极少动怒的,来了北境却是头一回。 今日若是她出事,只怕这会子连坐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有的脏水都会泼在她身上,水性杨花,勾引小叔,罪不可恕。 “夫君,我问你,如果今日是我饮下了那杯茶,是我和二叔同处一室,你当做何想?” 萧策愣住了,这能作何想,赶紧解释,自然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其他人会相信吗?”崔妙之盯着萧策的眼睛问。 她是生气人在他手里没了,可是更失望的是自从事情发生后他一句正儿八经关切都没有。 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累着了吧,轻描淡写的想揭过这篇。 萧策心虚,打着哈哈,想着息事宁人,顺着崔妙之说,“谁敢说你半句不是,我立刻军棍伺候!” 完全误会了崔妙之也许就是想要一句你受委屈了,有我在别怕之类的。 崔妙之眼圈都红了,当年咸阳夫人也是这样诬陷她和太子容藻的。 她一直记得容藻那句话,陛下明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与娘娘清清白白,有脏水只管泼过来就是,脏不了娘娘与儿臣的衣衫。 永帝并不相信,但是他只有这一个成年的儿子,还要靠她维系和扬州的关系,只得息事宁人。 如今还有人故技重施,恰听见内侍通传,豫章公主找主公过去。 萧策看向崔妙之,这一头还没有安抚好呢,母亲那边只怕也是找他要说法的。 “你且去吧,不能让母亲久候。” 豫章公主把萧策找来无非就是劈头盖脸把人骂了一顿,顺便还带上了前夫萧勋,若是他们不沾花惹草,哪里来的这些风流债。 萧策也是无语,他爹的事情干他何事,父债子偿没错,可是风流债子如何偿? 还有他何时沾花惹草了,这个阿锦也是祖母挑的,母亲点的头才被送来的吧。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媳妇体贴,虽然生气,但是克己守礼,没有对他出言不逊云云。 “这次的事情,我是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定要给姿儿一个说法!” 豫章公主斩钉截铁,“萧韵只怕脱不了干系,她是你妹妹,到时你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萧策一个头两个大的回了宣德殿,真是比打仗还累。 “夫人呢?” “夫人睡了。” “胡闹,累了一天了,没得饿坏了!” 萧策拔腿就往里走,要去把崔妙之叫起来用膳,喝碗粥也行啊。 “夫人用过了。”侍女小声解释。 “用过了?”萧策难以置信,平日多晚她都等他的,如今他不过出去半个时辰,她就不等他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夫人还说不许任何人打扰她休息。” 饥肠辘辘的萧策都没脾气了,得,一个个的都是祖宗,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抬脚就去了大夏殿。 传过膳,终于填饱了肚子,只是这做得都是些什么,齁咸齁咸的,萧策真想把膳食局的人叫来痛骂一顿。 他吃惯了崔妙之的小厨房,自然吃不上膳食局的这些菜式,书也看不下去,早早上床歇了。 这床板也硬得硌人,以前谁在地上都不觉得哪里不适,如今真是娇贵了,看来得出去军营里待一待了。 萧策唉声叹气,思来想去,这都关他什么事儿,一个个的把气出在他身上。 张内侍是了解内情的,今日他亲自值夜,听里面翻来覆去的,觉得好笑。 主公习惯了夫人在侧,如今独守空房只怕是睡不安稳了。 好不容易渐渐睡去了,梦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朝他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喊爹爹。 他高兴的将小男孩举了起来,好梦,这是胎梦啊。 其实梦中的萧策根本不知道这是谁家孩子,但是他是清醒的,觉得应是崔妙之有了。 “夫君。”一个温柔的女声想起,萧策回头,又是一身冷汗,不是崔妙之,怎么又是燕女。 “主公主公,快醒醒。”张内侍在萧策耳边匆忙唤道。 萧策惊醒,还是昨晚类似的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叫主公过去呢,公主和夫人那边也都起身了。” 安夫人在众人走后一直沉默不语,临睡前听见说三公子请见。 原来萧宣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妥,霍姿被人下了药,又被二哥碰上,祖母和公主为了息事宁人,肯定会将霍姿许配给二哥。 那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前些日子百般讨好霍姿,人家都没正眼看他,如今送上门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 思忖再三后,还是连夜请见安夫人。 “你说什么?”安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祖母,小姿被人陷害,如今她的名声受损,孙儿不能坐视不管。”萧宣义愤填膺。 “所以你打算?” “孙儿要求娶小姿,她是无辜的。”萧宣跪在地上,恳求安夫人去提亲。 也罢,一个个的都没跑得了,这张大网把她的孙辈们全兜住了。 “你且等等,祖母这就去请公主来。” 豫章公主已经歇下了,听闻安夫人有请,便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连忙去了永寿殿。 “三公子说什么?”豫章公主面上笑着,眼睛却是一片冰冷。 “公主,小姿虽然被人下了那种药,又被二哥看见了身子。但是我心仪小姿已久,不忍看她名声受损,宣特来求娶,望公主和祖母成全。” 萧宣端的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心下窃喜,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不然还要费他一番心力。 霍姿脾气虽然暴躁,但是这事情她理亏,这把柄捏在他手上一辈子,不愁她不言听计从。 “三公子,小姿不过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而已,你从何处听说的她被二公子看了身子?” 豫章公主皮笑肉不笑的质问,所有知道内情的闲杂人等都看管起来了,剩下的都是心腹,没人走漏风声。 对外就是说霍姿吃坏了肚子,小娘子贪凉腹泻是常事。 萧宣一惊,难道不是人人皆知? 自己妹妹毫发无伤的回来,直说一口咬定了自己是进去坐坐,祖母就让她回来了,并没有再说其他的。 又听说阿锦不知为何自尽了,虽然大夏殿口风紧,但是他猜想和这事情脱不了干系,既然有了替罪羊,那自己妹妹也就安全了。 但是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安夫人拿拐杖捶地,沉声问,“孽障,你是听谁说的?” 祖母,真是听下人们说的。萧宣一声冷汗,跪地求饶。 黄妪领命去了趟长宁殿,下人们根本就不知道霍娘子今日出了什么事,听闻不就是吃坏个肚子而已,忍不住吐槽,值得把人都叫起来问一遍知不知道,真是大惊小怪。 “祖母,公主,是韵儿说的。”萧宣磕头求饶,撇清关系,真的和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亲哥出卖了亲妹~~~ 萧策还需继续□□,妙妙路漫漫其修远兮感谢在2020-04-11 10:53:50~2020-04-11 19: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本小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萧韵 萧韵在睡梦中被素巧叫了起来。 素巧神色紧张,“老夫人那边来通传,公主大公子少夫人都到了,三公子也在。” 手上一痛,原来是自家娘子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说话都有些结巴,“素巧,你说会不会?” 傍晚从永寿殿回来,她还长舒了口气,后来听说阿锦自尽,想着有了替罪羊,可是为什么连夜还要把她叫过去。 “娘子,快走吧,黄妪在外殿等着呢。” 素巧等服侍萧韵起身,主仆等人星夜赶到了永寿殿。 祖母、大哥大嫂还有公主,以及三哥都在。 “韵儿,你三哥说你告诉他,姿儿不慎饮了崔情药,可是真的?”安夫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萧韵闻言,身子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萧宣。 萧宣不自然的避开眼睛,这不能怪他,他也是实话实说而已。 “是。”萧韵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下一酸,声如蚊呐。 这样关键的时候,三哥把她推出来了,可是三哥为什么推她出来? 难道是邀功出卖她,讨好公主和霍姿? “那她是饮了什么才中了那崔情药的?”安夫人继续发问。 不是应该问听谁说的吗?萧韵暗想奇怪,祖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应该是茶水吧?”萧韵回答,不敢抬眼看祖母。 “原来是茶水,你是可知道她是在哪儿饮的茶?” “听说是羡云阁。” “大胆!”话还没落音,安夫人就拍案大喝,“你这个不肖子孙,还不快把幕后主使供出来认罪!” 萧韵吓得哭出来,跪在地上,“祖母,韵儿何罪之有啊?” 安夫人闭眼叹息,都这时候了,还把她们当傻子玩弄不成。 “韵儿,你当自己如独孤军师般聪慧不成,敢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豫章公主冷笑。 此时疑点太多。 一是霍姿曾遇见过她慌慌张张跑回内殿。 二是曾有人看见她出入羡云阁。 三是为何只有她知道霍姿是饮了羡云阁茶水才中的崔情药,还被萧赞看见,这些都是被封锁的消息。 四是自己亲哥出卖了她。 到现在都还不承认,那就别怪她们不客气了。 “祖母,不好对妹妹审讯,就审讯她身边伺候的,对外传递消息可少不了这些人。”崔妙之提议。 安夫人点头。 “来人!那就把素巧绑起来,交由掖庭审问!” 素巧吓得不停叩头,“奴什么也不知道!少夫人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她就是替燕娘子传了个话而已,共同对付崔氏,事成后,定不相负。 已经有人堵住素巧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萧韵吓得如筛糠一般,战战兢兢,素巧没有吃过大苦头,撑不住掖庭的审讯的。 “祖母,祖母,我说,是我下的药,可是燕瑰姐姐让我下的。”萧韵膝行至安夫人身边,抱住祖母的腿哭求。 “她说要取代大嫂,我被谗言迷了心窍,一心想替母亲出头才铸成大错的。” “祖母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大哥大嫂,求求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吧。” 萧策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因为是女孩儿享尽了荣宠,却被外人几句谗言就勾得谋害大嫂与亲哥。 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实在不配再为他们萧家子孙。 刚要发作,却听见掖庭前来回话。 原来在萧韵走后,便有掖庭的人围住了寝殿大肆搜查,在素巧房中发现了不该有的首饰银钱。 “明天一早,就把燕将军和夫人请来吧。”安夫人挥手让她们都回去,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但是牵扯多方,怎么处置还要细细斟酌。 哎,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自认为教导不差,可是怎么都长歪了。 “韵儿就留在这里吧,不必回去了。” 萧策还欲说什么,照他的意思还等明天一早做什么,现在就该趁热打铁把燕瑰拘来审问。 却看母亲和妻子都起身告辞,也只得作罢。 今夜,所有的事情都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相信这是阿锦一人所为。 “母亲,我送您回去吧。”萧策跟上二人。 豫章公主摆手,示意不必,“你且和你媳妇回去吧。” 萧策称是,可是他更无颜面对崔妙之。 自订婚以来,明枪暗箭她受了多少了,还都是因自己而起,他没有一次护她周全的。 夜风中崔妙之的身影异常单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萧策心里隐隐作痛,上前握住了妻子的手,叹道,走吧。 这次崔妙之没有挣脱,任由萧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他的步子十分慢,应该是在迁就她走不快。 她也明白此时萧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头是亲表妹一头是亲妹妹,一头是妻子一头是前未婚妻,中间还牵连着祖母母亲和兄弟,实在难以决断。 一路沉默不欲。 作者有话要说:蠢人多作怪~~~感谢在2020-04-11 19:59:18~2020-04-12 19:0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twinan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本小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夜话 这一夜,整个长乐宫的主人只怕无人入睡了。 崔妙之其实累极,但是头脑却清醒,盯着床顶的帐子,安夫人会如何处置燕瑰和萧韵呢? 此时辛密,只怕不能大肆审问,燕家于萧家有功有恩,萧家又有愧于燕家,只怕奈何不了燕瑰。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要看萧策如何决断了。 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是不了了之,还是会替自己讨个公道呢? 萧策翻身,将崔妙之搂在怀中。 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声音闷闷的,“对不住,实在是我对不住你。” 三番两次,他每次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再不许有人欺负她。 可是次次打脸,回回失言。 崔妙之任他抱着,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策,看到他自责,不硬逞强的一面。 “你想的话,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别与我生分夫妻情分。”萧策见崔妙之不语,将她翻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听闻父亲母亲当年就是生分了情分,连话都不说,后来就和离了。 他擅长打架,从来没有输过,不过崔妙之想出气的话,他可以任她打骂。 不过仅限于闺阁之内,不然他以后出去就要被人笑掉大牙了,还怎么统帅千军万马。 “我既不想打你,也不想骂你。”崔妙之垂下眼睛,不看萧策。 “那你还生气吗?”萧策小心翼翼的问。 这几日他总梦见燕女,却不见崔妙之在梦中,每次都被惊醒,他想自己是心仪崔妙之的,不然如何见不得别人入梦来。 “我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崔妙之实话实说,今天的话实在说得够多了。 “好。”萧策有些怔愣,但是依旧没有放开崔妙之,将人压在了身下。 “萧策,我不想。”崔妙之一惊,想将他推开,可是哪里能成功,他重得跟山一样,压得她喘不动气。 这次萧策一改往日温柔耐心,要得又快又急,连亲吻都是带着狠劲的,弄得崔妙之吃痛。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萧策吻去泪珠子,“对不起,鹄儿。” 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后,萧策仍没有起身,崔妙之哭得抽抽噎噎,转过头去不看他。 她恨死这个人了,只顾着自己爽快,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萧策却没有放过她,和她抵着额头,终于敞开了心扉。 “其实今日我也后怕,万一真是你喝了那茶,又被人堵住和二弟同处一室,我该如何决断。” “你不是说把嚼舌头的人都军棍伺候!”崔妙之冷笑,这样幼稚之语唬谁呢,当她三岁小孩儿不成。 “我会生气,会怪你,怪二弟,所以我也害怕。”萧策叹息,他不能失去他们二人,这是他最在乎的人。 这才是心里话吧,哪个男人受得了,特别是萧策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 崔妙之心中的气好像消了一些。 “但是你也会生我的气,对吧?会生气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还胡乱迁怒。那样咱们就真的生分疏远了。” 萧策想到这里就嘲笑自己患得患失,什么时候如个女子般多愁善感起来了。 会的,崔妙之心想,她是努力想把日子过好的。 所以一直十分积极的解决一切矛盾,但是事愿人为,想找她麻烦的人太多了。 如果受了这样的委屈,丈夫还不站在自己身边相信自己,支持自己,她真的也会迁怒于萧策的。 这样二人若因为此时渐行渐远,再有其他人趁虚而入,诸如燕瑰这样的有计谋有手段的女子,她的目标还怎么达成呢? “所以咱们约法三章吧。”萧策提议。 “那三章?”崔妙之好奇,这人想起一出是一出。 “心里有话说出来,别自己气自己。”今晚他俩明显就是这样,自己生闷气,各自不爽,自以为是惩罚对方,其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崔妙之想了想,点点头,她那会儿是看见他就烦,但是他人真被气走了,她更不高兴,气得想哭。 “那还有呢?” “还没想起来,等想起来再说。” “你这人,故弄玄虚!”崔妙之佯怒打了他一下。 萧策看她不生气了,心里也舒展许多,在殷红的樱唇上偷偷亲了一口,翻身下来从后面搂住崔妙之,“我守着你,你睡吧。” “不行,我还没洗澡呢。”崔妙之汗腻腻的,要起身叫水。 “洗什么!乖乖睡觉!”萧策威胁,都哪个时辰了。 “讨厌你……”后面的话又被堵住了,两人又闹将了起来。 外面守着的张内侍与郑妪放下心来,听到这动静,俩人应是又和好了,不然下午扭起来真让人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钢铁雄主也有软弱的一面,有没有反差萌呢? 大家猜如何处置燕瑰呢? 第32章 棋子 永寿殿依旧灯火通明。 安夫人一夜未合眼,萧韵及萧宣二人皆跪在殿内,大气都不敢出。 “明日,我会请燕将军及夫人前来商议此事,事情没有定论前,你们兄妹二人不得离开永寿殿半步。” “祖母,饶了韵儿这回吧,看在爹爹曾经的面子上,韵儿再也不敢了。” 萧韵哭求,爹爹在时,把她宠成掌上明珠,那时飞扬跋扈,何曾怕过,如今却是战战兢兢,仰人鼻息。 “你爹若是知道你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怕要难过死了。” 安夫人叹息,这个孩子还是不明白,她们难道不是想着她好才严格教导,却如此恩将仇报,伤了众人的心。 “祖母,孙儿并无大错啊。”萧宣不服,怎么也把他留在这里陪跪,这件事情当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安夫人冷笑,“你敢说没有趁人之危?” 这时候求娶霍姿,他安得什么心,当她们这些人都被猪油蒙了心看不出来? 一个个的自以为是,有点小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天才蒙蒙亮,安夫人就命人去燕府传达消息,请燕将军与夫人商议要事,不必惊动其他人。 二人疑惑,何事如此着急,但是不敢怠慢,连早饭都顾不上就急匆匆前往长乐宫。 永寿殿点了沉水香,怡情静心。 “老夫人叫我们夫妇二人前来,是有什么要事?”燕山出言相问。 一个发髻散乱的侍女被仆妇压了上来,跪在安夫人面前,正是素巧。 “素巧,你就实话实说吧。” 安夫人命令,掖庭令已经连夜审过,连她私相授受的那些财物也清查过一遍,虽然和燕瑰没有直接关联,但是也有蛛丝马迹。 素巧俨然如犯人一般狼狈,早没了往日萧韵贴身侍女的风光。 此刻悔恨交加,自己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却被一点子小恩小惠迷了眼,白白葬送了前程。 一五一十将数日前燕府的侍女找到她,给她银钱首饰,打听萧韵的近况,希望她在大娘子面前替燕瑰娘子说话,二人联手对付崔氏。 事成之后,燕瑰娘子还有重谢。 “你这婢女,胡说八道些什么!”燕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呵斥。 自从王氏被遣送回幽州后,萧韵与崔氏不对付的事情人尽皆知,她们陷害崔氏漏了陷,竟敢向她女儿身上泼脏水,岂有此理。 “莫急,把证物拿上来。”安夫人吩咐。 黄妪将一个托盘呈上,“燕将军燕夫人请看,这根簪子出自宝和楼,是去年夏天燕大娘子身边的揽云亲自去采买的,这是宝和楼的账单子,后面签收的正是揽云。” 这根簪子燕瑰曾经戴过,不少人都见过。 也是素巧当时多了个心眼儿,说要个信物,以防燕娘子翻脸不认人。 燕瑰想着反正不管事成或不成都要除掉素巧的,就没有在意,随手给了这根簪子,没想到果真排上了用场。 燕山与夫人脸色都变了,这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莫急,我已经派人去接燕娘了。” 燕瑰早起听闻父母被安夫人请走,便知事情怕是败露了。 揽云吓得魂飞魄散,她反而笑着安慰,无事,万事有她一人顶着。 揽云泣不成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这样的事情风险太大,动辄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娘子这是执念太深,害人害已。 燕瑰不再理睬揽云,亲自给自己上妆,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刚把一根纯金镂空的玉兰花簪子固定在发髻上,安夫人身边的李妪就到了。 “走吧。”燕瑰也不待李妪开口,施施然的起身,好像是要进宫赴宴般期待,丝毫不见慌张失态。 李妪是知道内情的,内心叹息,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小娘子,年纪长了,心也大了,不由得心酸不已。 “李姑姑不必伤心,我不后悔。”燕瑰搭上李妪的手,笑的灿然。 她搏这一次,成了海阔天空,不成,她自食其果,不怨旁人。 若是不博,只怕这一辈子都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燕瑰见过老夫人,愿老夫人福寿绵长。”燕瑰盛装前来,优雅的行礼。 “孩子,你…”燕夫人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当真是你?” “是,燕瑰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扯旁人。”燕瑰立在殿中央,完全无惧无悔。 “不牵扯旁人?”安夫人嗤笑,“只怕这盘棋,人人皆为你棋子,连我这个老婆子都身在其中身不由己啊!” 燕瑰歉然,“燕娘棋艺不精,让老夫人见笑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安夫人正要开口,只听外面掖庭令张远求见。 “老夫人,奉主公之命,臣前来请大娘子及燕娘子走一趟。” “老夫人,求求您,是我们教女无方,我们做父母的愿意代她受罚,您怜她这一回,她也是执念太重啊!” 燕山拉着夫人跪地求情,老泪纵横,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不能就这样毁了,他甘愿代她受过。 “爹爹阿娘,不要这样。”燕瑰上前扶起父母,眼中是一片决然,“女儿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燕瑰也是可怜人。。。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妙妙:这章我怎么没有出现呢? 阿策:我出现了,张远说了我的名字。。。 张远:主公,臣说的是主公。。。 妙妙:哈哈,好冷啊。。。感谢在2020-04-12 19:07:37~2020-04-13 22:2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本小写 2个;白一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皇后 萧韵燕瑰被萧策派人直接带往掖庭,分别关押。 这里原本是宫人住宿的房舍,关押犯人的地方不大,但是狭窄阴暗,是宫人们闻风丧胆的所在。 掖庭令张远严苛,素有铁面无私的名声,让人望而生畏。 萧韵金枝玉叶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刚一进门就吓得哭闹,不肯挪动半步,被人扯着胳膊强行推进了牢房中。 “大胆,我乃东海侯嫡女,你们敢这样对我?!放我出去!”萧韵拍打着牢门,大声哭喊。 可是掌事的宫人直接将牢房门一锁,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只有她的声音在走廊内反复回荡。 “韵儿,怎得是你?!”一个熟悉却沙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吸引了萧韵的注意。 “你是谁?”萧韵闻声向一侧望去。 斜对过的牢房一个女子抓着栏杆,头发不过寸长,身影单薄,面黄肌瘦,但是依稀还能看出曾经姣好的容颜。 “表姐?”萧韵试探的问道,她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王浣顾不得其他,急忙问,“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表姐,我被燕瑰那个贱人害了。”萧韵失声痛哭。 王浣苦笑,燕瑰的手段狠辣,把萧韵都牵扯到这般境地,估计所做之事应与她当时不相上下。 “别喊了,韵儿,好歹你是萧家嫡女,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萧韵半信半疑,“真的?那表姐你呢?” 她呢?王浣叹息,她已经受了掖庭审判,就要去清净庵服十年苦役了。 想当年她也是王家嫡出的娘子,金尊玉贵的,但是被这天大的富贵迷了眼,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如今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听闻王浣要去服苦役,萧韵被吓坏了,“表姐,我该怎么办啊?” 她可不想变成王浣这个样子,头发没有一寸长,还要去庵里舂米劳作。 可是吃里扒外是萧家最记恨的大罪,当年祖父就是因下属背叛,行踪泄露,被当时的诸侯葛意设伏折戟于徐州。 这是祖母一生最最痛恨之事,她怎么就被燕瑰迷了心窍,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快去给三公子传信求情吧,也没有别人能替你说话了。” 萧韵好说歹说,掌事宫人才悄悄让人给萧宣传了信。 “让她在掖庭好好长长记性,好端端的我也被她连累,她还好意思让我去求情!” 萧宣怕被长兄迁怒,根本不愿意再管这档子事。反正左右萧韵的性命无虞,就让她在那里老实待到出嫁也未尝不可。 “什么?三哥不会的,他不会这样说的。”萧韵难以置信跌坐在地上,方才她嫌地上脏,宁愿站了一个时辰腿都酸了也不肯坐。 没想到亲哥哥就这样放弃了她,他们可是最最亲的手足啊。 另外一件囚室,燕瑰却好端端坐着,仍然是长安贵女的样子,丝毫不见半分囚犯的狼狈。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燕瑰回头,她等的人终于来了,不缓不慢的起身行礼。 “妾见过主公,还未曾恭贺主公与夫人新婚之喜。” 二人已经有一年多未曾见面了,萧策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更加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气势更威严迫人。 “燕氏,我萧策对你多有亏欠,可是与崔氏何干?你要下毒手至她于万劫不复之地!”萧策厉声质问。 这世道虽对女子较为开放,但是主母与小叔子偷情被抓,仍然是大罪。 二弟还可以脱身,崔妙之却要背负骂名,轻则被休弃,重则幽禁被杀,但都是再无翻身可能了。 “您爱重她吗?”燕瑰不回答,反而问了这样一个无关的问题。 “她是我夫人,我自然要爱她敬她。”萧策不解,难道他不爱重崔妙之,别人就能欺负她不成。 “哈哈哈。。。” 囚室里燕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越笑越大声,难以自己。 萧策不禁皱眉,她还不认错求饶,这是什么反应。 “那我呢?”燕瑰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本来强自镇定全部崩溃一亏了。 “那我算什么?!” 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燕瑰抬手擦去,声音幽幽,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八岁那年,世伯来我们家做客,当时咱们还在幽州呢,世伯跟我说,燕娘快快长大,长大了给你阿策哥做媳妇儿。” “我从那天起,无不以萧家未来主母的身份约束自己,循规蹈矩,孝顺长辈,端庄大方,贤良淑德。” “年轻娘子们喜欢的东西我一概不碰,每日反省自己有无逾越规矩,过着清规戒律般的日子。” “十二年了,我等了整整十二年了,可是我等来了什么!” “我被退了婚,我成了整个北境的笑话!” 萧策心中的确有愧,他们这方毁了婚,连累她已经二十岁了,如今还没有人敢求娶。 “我燕瑰才应该是你萧策的夫人,你爱的敬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啊!” “她好好做她的皇后娘娘就好了,为什么要来和我抢!” 皇后娘娘,萧策听到这句话顿时如雷贯耳,脑中灵光一现,梦中赵大格口中提到的皇后娘娘,那个自刎的红衣女子,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萧策和妙儿该当如何呢?感谢在2020-04-13 22:25:33~2020-04-14 20:3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要暴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撒谎 “怎么突然回来了?还跑得一身汗。”崔妙之惊讶,关切的问。 成婚多时,在她印象中萧策极少有这样急匆匆失态的时候,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天已经有些热了,汗珠子顺着他刀刻般的侧颜流下,简直就像早晨练完拳时一样。 崔妙之拿帕子细心的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她才不过他肩膀高,要踮起脚尖才够得着。 “哎呀,你就不能低低头。”崔妙之拽住萧策的衣襟抱怨,真是不体贴。 谁知手却被炙热的大掌包住了,私下里他们玩闹,手心贴手心在一起比大小,萧策的手掌是她的两倍大,轻而易举就将她的小手包得严严实实的。 面前的人还有些喘息,就只盯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啦?”崔妙之好笑,她哪里惹到他了不成,跟个小孩子一样闹了别扭不说话。 “鹄儿,你为什么选择嫁给我而不是去做皇后?” 荆州虽然风雨飘摇,但是也屹立不倒了近百年。 无他,任何诸侯刺史都不敢率先动平室,就是怕给了其他人勤王的借口,群起而攻之。 况且永帝麾下还有几员大将、四五十万军士。 加之荆州易守难攻,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轻举妄动,眼下几十年应该是安全的。 崔妙之一下子怔住了,这话问得她心惊胆战。 萧策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缘由,在扬州提出联姻时都没有疑问,为何突然纠结起这个问题。 她也自认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一直小心翼翼行事,难道是萧策发现了什么? “陛下的年岁比我爹爹都大许多,又有宠妃咸阳夫人,太子容藻都比我年长,我去了能讨到什么好处呀。” “如果他聘你做太子妃呢?”萧策追问。 “哪个少女不心仪年少英雄的,夫君自少时就南征北战顶天立地,难道就鹄儿就不能是因为仰慕夫君才主动联姻的?” 崔妙之娇嗔,良禽择木而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其实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被萧策看出她在心虚。 “真的?”萧策半信半疑。 “夫君,你是想反悔不成?!”崔妙之佯怒,用力拍他胸口,“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找借口赶我走?” 下一秒人就被搂紧坚硬而熟悉的怀中,萧策舒了口气,还好她没选择做别人,不然两人就无法像现在这样携手,他身侧的人就是燕女了。 他真的害怕梦境是真实的,赵大格口中的皇后娘娘,自刎的红衣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 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就那样香消玉殒了,那应该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另一种可能。 但是他更加担忧的是崔妙之在隐瞒什么,她刚刚回答的时候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眼睛也躲着他,和平常不一样。 萧策审问过不少犯了事的人,有叛徒有奸细有罪臣,能察觉出谁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但如果崔妙之还不想说,他就不问了。 “鹄儿,以后永远不要骗我。”萧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震得崔妙之心头一酸,眼眶发热。 “嗯。”崔妙之乖乖的回应。 对不起,可能即便没有我,曾经你也过得好。 但是我不好,所以要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崔妙之在心里对萧策说道,毕竟这个理由她永远无法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阿策有些怀疑,毕竟梦境给了他另外一种思考,他是极聪明的人,就看他愿不愿意刨根究底。 其实在感情中他是不如妙妙成熟的,会做错一些事情,会计较一些事情,但是妙妙会陪伴阿策成长的。 感谢在2020-04-14 20:31:08~2020-04-15 21:1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一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winann 20瓶;我见水果多好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三章合一 “夫君, 你打算怎么惩治她们?” 崔妙之在萧策怀中闷声问道,她知道萧策正在亲自审问燕瑰, 但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还这样急匆匆跑回来问她莫名其名的问题。 “我不欲插手, 一切交由掖庭令张远处置。”萧策回答。 张远必会秉公执法, 不徇私情,不然他不可能在郭茂时期就稳做这掖庭令的位置。 崔妙之点点头,知道萧策此时心情也是不悦, 拉着他去屋里看宝成票号今早送来的荔枝。 这是半月前从扬州南海郡带着枝叶摘下, 连夜装船, 顺风而上,经七八日到达渤海湾。 下船再走水路陆路,日夜不停, 昨晚刚刚快马送至长安,路上一直用冰块降温,现在看来还算新鲜。 “以前在家里, 我最爱吃这个,爹爹娘亲念着,怕我吃不到嘴馋, 所以还是劳心劳力的送来了。” 崔妙之解释,亲自剥了一颗送入萧策口中, “夫君,你来尝尝,我刚刚送了一些去给祖母, 正好婆母也在,不过她们那边有客不方便,我就没有进门。” 燕山夫妇还在,她不便露面,放下东西就走了。 方才还顺路去了豫章公主处探望了替她受过的霍姿,小姑娘如今已经活蹦乱跳了,两个小丫头看见这个稀罕物都不知道怎么吃。 她剥了给她们看,俩人见着粉红壳子里露出晶莹剔透的果子十分惊讶,含在口中不舍的咬,汁水甜润饱满,霍姿惊喜的不行,一连吃了五六个。 “嫂子,扬州的好物真多啊。”霍姿感叹,比她们北方的点心也精致,连这果子品种都多。 崔妙之笑笑,回答其实也不然,北方接壤外邦,比如葡萄就是平朝时从西域经凉州传入中原的。 扬州温暖湿润,气候适宜大多数果实,所以物产比北方略丰富。 “夫人,那有什么是你们那边没有的?” 霍姝好奇,她不好意思多吃,被崔妙之看了出来,又给她喂了两个,嘴巴都塞得鼓鼓的,跟个小青蛙一样。 “雪,我听闻幽州有连绵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十分向往如此盛景。” 崔妙之在书中看过文人墨客描写的雪景,数千里百里都是银色大地,不知是何等广袤。 “等到今年冬天说不定你就可以看见长安的大雪了,只不过长安也不是每年都有,我们幽州倒是年年有。” 霍姿安慰她,原来南方是见不到大雪的,不能打雪仗堆雪人坐雪橇,那少了多少乐趣啊。 “让大表哥带你去幽州玩儿,到时候我也去!” “小丫头,是你自己馋了想回去吧。”崔妙之与她们玩闹了片刻方才回来。 “二叔那里过会子打发人送去,如今我也不便私下里见他。”崔妙之解释,“味道怎么样?” 萧策不忍拂她好意,笑着点点头,吐了核儿,强忍着咽了下去,这是什么东西,实在是太甜的齁人了。 “那再吃几个吧。”崔妙之欣喜的剥起来,圆润的指甲一掐,顺着开口分离外皮,一个晶莹剔透的果子就出来了。 萧策正想说这稀罕物还是她们女人家自己留着吃吧,他吃不就成了牛噍牡丹,就听见人通传二公子来了。 “二叔竟来了,莫不是听说有好吃的自己寻来了。”崔妙之打趣,连忙让人快请。 萧赞急匆匆的前来,他刚刚听说萧韵燕瑰均被掖庭收押,原来昨日他不便久留,早早的回了自己住处,但是今早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便来寻兄长问问清楚情况。 “大哥大嫂,我有话想问。”萧赞难得这么直接,平日里都要寒暄两句的。 侍女送了凉茶上来,可见他是走的急了,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干了。 “若是为人求情那就不必说了。”萧策果断的截住自己弟弟的话头,他了解萧赞的性子,自己这个二弟哪里都好,就是耳根子软。 论打仗,那的确是够勇武,与自己都能交手二三百回合,但是优容寡断,不善用兵,是将才却少统帅之风。 “大哥,我不得不说。”萧赞难得坚持己见,“我的话,大嫂也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二叔,她们犯下的是大错,连你也差点受连累,你为何还要来替她们求情?” 崔妙之不解,人家打了你一巴掌,你不还回去,还跟人道歉,伸着头让人继续打不成。 “不是的,我不是为自己来的。”萧赞摇摇头,“十年前,鸡鹿塞一战我还年幼没能陪同父亲大哥一同杀敌,半半可是大哥不会忘了燕将军拼死护送大哥出城,自己却差点随父亲折在那里。” “燕将军是听公爹的意思行事,他尽心尽力是理所当然。”崔妙之反驳,下属临阵抗命,那也是大罪。 “多少诸侯刺史手下偷奸耍滑者众多,根本不听主公发号施令,谈何让他们尽心尽力?” “祖父当年就是被叛徒所害,谈何忠心?父亲怎么以此事教育咱们的,大哥难道忘记了?” “赞请问大嫂,崔刺史如何驭下的?” “家父以礼待人,赏罚分明。”这一连几问,咄咄逼人,还真是与平日的萧赞判若两人。 “但是父亲驭下讲究一个义字,与下属同甘共苦,身先士卒,不管谁有难能帮都帮,这就是他的大义,这才给咱们家笼络一批尽心尽力的人才,一心一意辅佐大哥。” “崔刺史的方式是礼,可是大嫂有没有想过,崔刺史有没有和士兵在一个帐篷里睡过觉,在一个大锅里吃过饭,以礼待人是没错,但是却无形中疏远了彼此。” “这…”崔妙之刚想说什么,却还真被萧赞噎住了。 略一细想,好像还真有那么些道理。 同为一方诸侯,大家驭下的原则不一样,自然效果也不一样。 公爹和夫君一脉相承,都是将自己当做普通人,义字当头豪气凛然,有侠义之风,如今北境万众归心,兵强马壮。 崔家乃是诗书世家,一向重礼,有功多以金银财物赏人,有过就撤职查办,处事方法的确高高在上,不如萧赞所说主公能够与普通人感同身受拧成一股绳,这指望手下人尽心尽力办事也就大大的打了折扣。 “大哥,这桩婚姻是父亲定下来的,虽然没有过礼,但是整个幽州乃至北境谁不知道。” “这次咱们萧家爽约,违背了先人的约定,是不义在前,才导致人家心怀不忿做了错事,论理应饶燕瑰一命!” “况且本来许多老将对毁约联姻一事颇有质疑,此时再处罚燕女,只怕寒了燕将军等一众老臣之心。” 萧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不利于大嫂在北境站稳脚跟。” 萧策闻言倒是对自己这个二弟刮目相看了,以前众人高谈阔论,萧赞也曾引经据典,不过不像今日这般字字玑珠,说到他心坎里。 “若是怕寒了心,那老将的家人但凡胡作非为,夫君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成?” 这点崔妙之无法认同,王子犯法当与民同罪。 “自然不能,那还是要公事公办,不然遭殃的是我们北境百姓。” “不过燕女之事特殊,她的遭遇本就令人同情,加之这次事情也的确没有成功,所以饶她一命吧。”萧赞恳求,趁着此事没有传出去快些决断,想必影响不大。 “且她性子骄傲刚烈,若是受罚,必会自裁,燕伯最疼只这一个女儿,大哥三思。” “那四妹呢?二叔欲如何处置?” “韵儿儿时得父亲疼爱,本不是这样的孩子,父亲走时她才五六岁,只记得父亲疼她,估计连父亲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萧赞叹息。 那时萧韵乖巧可人,会把自己喜欢的珠花点心送给他们,大方快乐,无忧无虑的,只是后来物是人非了。 “她小小孩童时就知道关心兄长们,每每咱们被父亲罚,韵儿都哭闹不罢休,直到父亲妥协。” 萧赞说起的往事崔妙之没有参与过,所以无法评价,但是自他向往怀念的神情也能猜到那应该是他们人生中不多的快乐时光。 “子不教,父之过。父亲不在了,长兄如父!” “二叔,你怎么能把错按在夫君身上!”这是什么理论,崔妙之都气笑了,正要替萧策辩解,肩上却有了点点的重量传来。 萧策按住了即将动怒的妻子,“二弟所言不差,我也有管教不力的责任。” 岳父岳母心心念念着女儿吃得惯不惯,担心她想家,还耗资千万金运送来家乡的果实,爱女心切令人动容。 但是他并没有在父亲走后担起长兄如父的担子,相反大多数时候他都想不起来自己这个妹妹,觉得有了锦衣玉食就够了,并没有过问过谁在教导她,她长成了什么样。 祖母年事已高,且要坐镇后方,也实在没有精力分心照顾萧韵。 王氏出身并不高,眼界有限,把萧韵教得任性自私到了这般田地,说起来自己这个妹妹也是可怜。 如今二弟点醒了他,然大错虽没有铸成,但是人还是要罚的,不然自己家人约束不好,如何约束底下人。 “二弟回吧,我会斟酌后与祖母商议的。”萧策发话了。 掖庭 张远端坐在大案后,命人提来犯人燕女萧女。 “张远,你这是何意?胆敢动我,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二人被推搡着过来,萧韵怒斥。 这会子她镇静下来反而不怕了,她是堂堂东海侯之女,天之骄子,谁敢对她不敬。 一旁的燕瑰还是一副好像此事与她无关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 看到她这副模样,萧韵就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上前撕扯起来。 “贱人害我,若不是受你蛊惑,我何至于沦落到此等境地!” 燕瑰一把推开萧韵,冷笑着反驳,若不是她心中有私念,又怎么会与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 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张远拍了惊堂木,大喝道,“大胆,掖庭令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拜认罪!” “你好大的胆子,敢让我跪你,不掂量掂量自己担不担得起!”萧韵被人拉开,将怒火转向张远。 “萧氏,你跪的不是本官,是这三宫的规矩,本官当不起,规矩却当得起!”张远铿锵有力的驳斥,命人按二人跪下。 萧韵红着眼睛,抵死不跪,和人扭在一处,发髻散乱,完全没了贵女的风范。 掖庭的宫人也不敢真的伤到了她,正在此时,张内侍来传话,主公命他来将二人带走亲审。 张远也正头痛,第一次见贵人们在他这里闹将起来。 这两人性子都不是吓大的,犯了大错不知悔改,偏又身份高贵,纵然他想不顾情面严判,就怕各路人马阻碍。 这下好了主公亲自定夺,他乐得省事,忙不迭的将人送走。 永寿殿 燕山夫妇跪在安夫人及豫章公主面前殷殷哭诉。 “子不教父之过。”燕山铁骨铮铮一辈子,此时此刻在安夫人面前痛哭流涕,“老夫人,您怜她可怜,让我代她受过吧,她只是一时魔怔了,我替她受罚,她会悔过的。” “公主,公主。”燕夫人膝行至豫章公主身前,抱着公主腿哭求。 “那天我生瑰儿,夫君在前线随老主公征战,是您来府中坐镇的,她生下来以后您是第一个抱她的长辈,求求您了,再救她一命吧。” 豫章公主不忍,闭了闭眼睛,此事她想替儿媳侄女讨公道,但是真正做主的却不是她,都是做母亲的,她何尝不明白燕夫人心里的痛苦。 那时她已经和离,并不能常常见到萧策,心里时常难过不舍,且男孩儿本就不甚贴心,在霍姿没有出生的那许多年里,燕瑰也带给了她许多安慰与快乐。 只是长着长着,这些孩子都不一样了,人大了,心也难猜了。 “老夫人,此事我不再追究了,且看宣德殿那边如何处置吧。” 她熟悉宫规,这个罪名的惩罚差不多要二十年苦役,燕瑰性格骄傲刚烈,怕是宁愿自裁也不会受这份屈辱的。 燕山千恩万谢,砰砰冲着豫章公主叩头,砸的安夫人心都疼,别过眼去不忍心看。 豫章公主起身扶起燕夫人,她们是至交姐妹,情同手足,不知道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公主,公主求求您再跟大公子求求情吧,夫君腿不好,他撑不住劳役的。”燕夫人不肯起,闻言公主松口,忙不迭的跟着夫君叩头,力气大的连钗环都震得飞了出去。 “不要再说了,公主已经开恩了。”燕山拦住妻子,不让她再说下去。 燕夫人失声痛哭,“可是你们谁我都舍不得啊!” “罢了!去把策儿叫来吧。”安夫人捶膝叹息,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个个都不让她省点心。 宣德殿 晚霞的光辉洒满了殿前的丹墀,萧策在陛上负手而立,沉默了良久,他刚刚自永寿殿回来,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妻子。 “夫人不去劝劝主公?”郑妪担心,感觉本来主公站在娘子这边,但是二公子来过后主公又去了老夫人处,回来后决心好像动摇了。 崔妙之叹息,没有什么好劝的了,他主意已定。 她的确是抢了原本属于燕瑰的位置,心中也有愧疚,一直想弥补。 但是对方若想置她于死地,她就不得不心狠手辣一次了。 因为有愧,所以她的底线是可留燕瑰性命,但是必须在她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不能打扰她的生活。 若她没有生在乱世,绝不会做这样鸠占鹊巢夺人夫君的不齿之事,可是如今她却不后悔,也许她的心也变冷了。 “鹄儿,我决定将韵儿嫁与凉州程度之子程辉。” 萧策做了定夺,这是毋庸置疑的决定了。 “夫君,听闻程辉不良于行。”崔妙之有些惊讶,她早就将这些世家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前凉州刺史程度膝下有一女一子,长子天生无法行走,现在的凉州由长女掌管。 在北方的众诸侯中,凉州是唯一主动归顺萧家的。 当时除司隶外,北方已经基本纳入萧策羽翼下,凉州连接西北各邦,实为冲要,萧策集结五十万兵力,欲一举拿下,势在必行。 只是战书都下了,不想阵前凉州却突然主动求和。 无他,原来程度在巡防时被内奸重伤,连床都下不来了,别说上阵打仗,但是儿子又是那个样子,只得由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女主事。 萧策抚摸着崔妙之因为惊讶瞪大的眼睛,缓缓说,“我即将安排大军南下,如今得给凉州些恩惠,不要在此时惹是生非。” “但韵儿犯了大忌,祖父当年也是被内奸所害,此罪不能轻饶,就让这辈子她留在凉州吧,和王氏一东一西,再也不能相见了。” 夫君不顶事,子嗣上就无法保证,这样的处罚对于萧韵来说也不能算轻了。 “那燕氏呢?”她还是更关心萧策对于燕瑰的决定。 “送她回幽州吧,那里还是她长兄燕淮在镇守,原是我对不起她,但这次委屈你了。” 崔妙之闻言却长舒了口气,这样的结局最好,“夫君,这个人情可否让与我来做?” 她对燕瑰也有愧疚,面上算是化解一些两人的恩怨吧,但是想必今后燕瑰想起来她这个人情,也会堵得吃不香睡不着。 萧韵她是恨的,自己真心对她好,这白眼狼却恩将仇报,那就用她来赚个大度贤德的名声,其他人有几个知道程辉不能行走的。 反正她嫁得远远的,上头有个实在强势的大姑子,不会像自己这般好说话,乐得眼不见心不烦。 萧韵哪里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暗自庆幸她们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却被老夫人直接派人押进了永寿殿,勒令她出嫁前不得出殿门半步。 燕山夫妇感恩戴德地来带走燕瑰,却见她怔怔愣愣的,又揪起心来。 原来听闻崔妙之高抬贵手放了自己,她简直比吞了苍蝇还恶心,真是宁愿自裁也不肯领她这份人情。 可是看到老泪纵横的父母,心又软了下来,答应了崔妙之的条件。 “我儿不怕,父亲这几年也无什么事情了,你先过去,我和你母亲明年也回幽州老家,咱们在那里和你大哥团团圆圆的。” 燕山喜极而泣,这是他老来得女,千娇万宠的,受了大委屈,他不能给她申诉,逼得她走了错路。 以后全家人都回幽州去,离长安远了也就不想了,再找个可靠的人好好嫁了,就是嫁不了没什么,他们老俩口陪着闺女。 这件事情后,安稳的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转眼间盛夏就到了,蝉鸣阵阵,惹得崔妙之中午睡不好。 前几日荆州和益州来了消息,李铎的嫡女被封为皇后,已经启程前往襄阳了。 这个不同于李媛的女子,将替代自己曾经的位置生活,想想那些遥远而又艰难的岁月,崔妙之真心替这个女孩子难过。 翻来覆去的,崔妙之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看看书静静心。 思来想去的,还是走到案前提笔给父亲写封家书。 最近时局有些动荡,得叮嘱父亲早做打算,刚刚封好信封,就听见郑妪来道,崔文来了。 宝成票号生意越做越红火,在长安也算站稳了脚跟。 如今中秋节快到了,崔文想着和端午赛龙舟送粽子一样,联合几家米粮铺子在长安周围开粥棚,以崔妙之的名义做善事,来请她的示下。 崔妙之自然是应允的,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想要在北方宣扬巩固自己贤良的名声,长安城内已经宣传的差不多了,该往外走一走了。 “你只管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直说就是。”崔妙之笑道。 顺手将手里的信也递给了崔文,吩咐他近期有自己人往扬州去时带上,必要亲手交给父亲,她就不再让萧策这边的人单独跑一趟了。 崔文应是,将信妥善的收入怀中,又问了几件生意上的事情,方才告退了。 乎乎尔在殿外探头探脑的,如今长得也大了,调皮捣蛋,下水爬树,让人十分头疼。 萧策每每看见总要黑脸,长乐宫中最闲的就属这蠢物了,上次的荔枝送来,竟被这蠢物偷吃了大半。 这千金难买的果子是他夫人心爱的,萧策想想都心疼,崔妙之还笑他吃就吃了,怎么计较起来跟个小孩子一样。 “你嘴里是什么?”崔妙之命人将乎乎尔口中叼的物件取出来,不分什么东西,它都要尝,真是个小馋猫。 琼枝安抚了半天才将东西取了出来,却是个香囊,里面有些风干的花瓣,怪不得吸引了乎乎尔。 “不知道谁掉的,被它捡到了。”琼枝取笑,香囊的针脚还算细密,只是上面绣的竹子实在不太好看。 “夫人,您看这花样。”琼枝呈给崔妙之,女孩家喜欢花啊鸟啊,这根粗粗胖胖的竹子不像女儿家用的。 “估计是年纪大点的侍女有心上人了,你去看看最近放一批出去吧,别让她们在这里浪费了好年华。”崔妙之笑道。 内侍宫人多有结伴的,相处久了爱意萌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年轻的侍女还是放出去另行婚配的好。 主仆二人正商量着,郑妪拿了几个锦盒过来。 后日萧韵就要出阁了,添妆本是风俗,崔妙之虽不愿看见她,但是众人面前礼数要到。 “这支凤凰东珠金钗和这副红宝石头面吧。” 在她的陪嫁中不算多贵重,但是在萧韵的陪嫁中那就是上上品了。 萧韵的陪嫁如今原在她手上代管了几个月,有些什么东西她是一清二楚的。 前几日已经和安夫人及她本人交接清楚了,一分没少但也没多。 安夫人还是怜惜萧韵的,替她请了几个小姐妹来,算是热闹了点。 郑妪当着大家面打开锦盒,露出华贵的首饰,红宝石耀眼夺目,做工精巧,金钗上凤凰栩栩如生,口中衔的东珠圆润光滑,有鸽子蛋那么大。 众贵女皆惊叹,羡慕萧韵有个好嫂子,对她如此大方。 “这样的首饰咱们都没有见过呢。” “下月就有了,扬州城的纯珍斋就要在长安开分号了。” 众人欣喜的分享着快乐。 萧韵面上挂着僵硬的笑,这时候又来做面子功夫,不过也罢,反正她就要嫁人了,未来夫君也是一方诸侯,大家王不见王好了。 程辉的事情大家都瞒着她,萧宣巴不得她老老实实的,根本都没有透露半分,反而怕她闹事,把程辉夸得天花乱坠。 程家也确实注重这门婚事,本来打算在凉州找个差不多人家的女孩子,没想到萧家嫡女送了过来,虽然知道笼络之意颇重,但是也觉得面上有光,因此聘礼给得十分丰厚。 萧策一文未取,全数充作萧韵的嫁妆再带回去。 因此蒙在鼓里的萧韵十分期待早点出阁,方才就在和小姐妹们炫耀个不停。 去往凉州路途遥远,萧策指派了萧宣亲自护送过去,顺便代他督军。 “夫君派小叔去,也不怕他给你搞砸了,怎么不让二叔去?” 当时崔妙之听闻忍不住发问,出了事情连自己亲妹子都不管不顾的,能指望他成什么大事。 萧策回答男人就得出去历练历练,一是让萧宣长长见识,二是他们二人一母同胞,商量事情总比二弟方便。 才怪呢。崔妙之在心里吐槽,这俩兄妹如今虽谈不上仇人,但也和陌生人无异,在路上闹起矛盾来也不知道谁吃亏。 今日萧策同几位将军议事晚了,留众人一同用了晚膳,回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心里起了玩笑之意,于是放轻了步子进了内室。 崔妙之对着镜子卸钗环,一抬眼就看见了蹑手蹑脚想要吓唬她的萧策,噗嗤笑出声来。 这人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总想出其不意吓吓她。 上回她写字,这人跟猫一样到了她身后,忽得抽了她的笔,好好的一副字就废了,气得崔妙之在他脸上画胡子。 这次又故技重施,没想到被她抓了个现行。 萧策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说要去沐浴了,径自去了净房。 夏天热了,这人是不用热水的,要凉的才行,崔妙之一般都命人早早将水放凉,没想到萧策还在里头喊,要冰水。 这人平日里热得跟个火炉子似的,冬天好过,夏天却难捱。 只是这冰水到底伤身,崔妙之不让人去取,进去跟他说项。 萧策舀了水从头冲到脚,崔妙之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他肌肉蓬勃的后背,当真宽肩窄腰大长腿。 虽然成婚不少时候了,崔妙之还是面红心跳的,强自镇定的嘱咐他没有冰块了,赶紧冲干净出来。 谁知刚要走,竟被人拦腰抱起,弄她一身水。 “做什么呐。”崔妙之啐他,孰不知自己眼波流转,娇媚勾人。 “你不就是我的冰,我还要别的冰做什么。”萧策含住了崔妙之十分得他宠爱的小耳垂。 圆圆白白的,还有一个细细的耳洞,舌头灵巧的一卷,引得崔妙之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片刻后萧策把人放下,披上了衣服,崔妙之想往外走又被他拉住了。 “抬热水进来!”萧策扬声喊道,又跟崔妙之咬耳朵,“你沐浴了,身上干净了吧?” 这几日她小日子到了,萧策只得平心静气,崔妙之难得睡了几天好觉。 今日某人目光灼灼,像是能吃了她一般,就比如乎乎尔看见了好吃的果子,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果真二人在浴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也不知萧策从哪里学的花样,非让她趴在浴桶边上。 随着他大力的冲撞,浴桶里的水全溢了出来,反正半路上崔妙之腿完全软了,求了半天某人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她。 夜深人静,二人收拾干净在帐中说着悄悄话。 萧策的大掌覆在崔妙之小腹上,温柔的摩挲着,问她喜欢男孩儿女孩儿。 估计是因为萧韵要远嫁的缘由,勾起了他对孩子的期待。 “都喜欢,反正都是自己生的。”崔妙之回答,她其实也十分期待有个小娃娃,两人房事也频繁,但是还是没有动静。 前几日安夫人豫章公主知道她小日子来了,嘱咐她不用特意过来请安,天气热了多休息,但是眼中略有淡淡的失望。 “你呢?”崔妙之伏在萧策坚硬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特别安心。 “都喜欢,反正都是你生的。”萧策想了想,十分认真的回答。 他有些记不清前些日子梦中那个小男孩的模样了,但记得个活泼的孩子,只是母亲不是崔妙之,吓了他一跳。 “切,好像说的你不会和别的人生孩子似的。”崔妙之啐了他一口,在萧策胸膛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将人搂得紧了一些。 以后她老了,不像如今这样光彩照人,萧策肯定要和别人卿卿我我,把她抛在脑后的,到时候生的孩子比她孙子孙女都小,他能不爱这些个老来子老来女。 “你说什么?”萧策闻言坐起身来,抓着崔妙之的胳膊,有些恼怒的问道。 崔妙之拽着自己的麻花辫,没好气的瞪了萧策一眼,觉得他大惊小怪,“紧张什么啊,我又没有说错。” 这几年她得抓紧时间生孩子,争取让自己的孩子年纪远远超过那些小的,这样就没人能撼动她和孩子们的地位。 萧策被噎得无言以对,就像自己满腔的热血柔情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顿时气结,翻过身睡觉,不再跟崔妙之说话,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崔妙之偏还要去惹他,戳了戳萧策的肩膀,取笑,“你不会想跟我说你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吧?” “你可别做梦了,等你年老色衰,我自然要再纳美妾,生上一堆儿子闺女的。”萧策赌气回答。 若是他说我自然守着你一个,不会再有旁人,崔妙之觉得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是真从他口中听出来纳妾生孩子之类的话,又被堵得眼圈发红,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 抓起身旁的枕头,不由分说狠狠地砸在萧策身上,“呸,不要脸,你想得美,你敢纳,我就都给你剃了头发送进庵里,看谁敢给你当小妾!” “啊!”崔妙之惊呼,她哪里是萧策的对手,瞬间枕头就被夺,人也被压住了。 “真是一天不收拾,你就上房揭瓦了。”萧策恶狠狠地亲着身下的人儿,三五下两人的衣裳就被他剥干净扔出去了,“今晚上你就别想睡觉了!” 崔妙之觉得自己就是一叶小舟,萧策就是海浪,她随着他摇曳起伏,时而和风絮语,时而波涛汹涌,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在一处。 “鹄儿,抱住我。”最后的关头,萧策在崔妙之耳边低语。 她的胳膊早就没有力气了,但是依然听话的攀住了萧策厚实的肩膀,二人一同到达快乐的极致。 在沉沉睡去前,崔妙之依稀听到萧策在她耳边柔声说着什么,可是她太困了,瞬间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中。 两日后,萧韵的婚车自长乐宫出发,临行前拜别了安夫人萧策崔妙之及萧赞,众人还是略有些伤感。 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这一嫁今后再见的机会就几乎没有几次了。 看着车队缓缓的启程,安夫人忍不住偷偷拭泪,往前追了两步。 在眼前时觉得她不好心烦,真要嫁人了还是不舍得紧,怕她今后受委屈无处诉苦。 崔妙之不禁想到了曾经两次远嫁的自己,父母亲都是强忍不舍将她送至婚车上,送向一个只有她自己的未知的未来。 一定也是在她无法看到的地方偷偷拭泪想念,思至此处,心里也是淡淡的忧愁。 一个粗粝的指肚替她抹去了眼下的泪珠,崔妙之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忍不住哭了,萧策柔声安慰她,“别哭了,我若亲自南下定会带你一起。” “好,那你不许反悔。”崔妙之破涕为笑,他们一言为定。 第36章 少女心事 月余后, 萧策收到飞鸽传书,萧韵一行已经达到武威郡, 不良于行的程辉亲自来接, 二人已经举行了婚礼。 萧宣在信中半分没有提到萧韵是否哭闹, 只说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另外一只信鸽也飞到了, 这是萧策安排在队伍中的亲信,信中提到婚礼如期举行,大娘子不肯行礼, 被三公子亲自强押着完成了仪式。 萧策看信时并没有避讳正在大夏殿给他送来午膳的崔妙之, “还是夫君聪慧, 这要换了二叔去,还真是不可能押着她成婚的。” “罢了,只要凉州认了这个人情, 其他的也就不必多问了。”婚事已成,余下的他也不方便再多管,今后过得好不好, 全在萧韵自己了。 兖州、徐州各十万大军后日即将乘扬州的海船南下至南海郡附近,他最近全是在安排这等大事。 北人南下难题太多,此时南方湿热, 士兵是否适应当地气候就是个大问题,不然到了地方水土不服, 那就是给人家帮倒忙了。 且他们基本上在陆地作战,但不排除交州出海船,北方士兵不擅海战, 万一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萧策都需一一提前考虑这些问题,做出最佳安排,这几日与众将军在沙盘上演练了不下数百遍,现在精钢兵器还不算多,大军装备并未全部更换,只得指望岳父那头加紧生产了。 “夫君不用急,这是我娘亲家的海船,白家造船近二百年了,用的都是能工巧匠,船员也是经验丰富之人,大船必会走的稳稳的。” 崔妙之亲自盛了碗莲子绿豆猪骨汤递给萧策,这几日看他有些焦急上火,因此最近的饮食都以清淡为主。 萧策接过,三五下就喝光了,这汤水略带点苦涩,倒是对他的口味。 “高兴吗?”将人拉在膝上坐下,看妻子最近走路带风,脚步都轻快,应该是心情正好。 “嗯,高兴,谢谢夫君。”崔妙之眼睛亮亮的,难掩欣喜之色,在萧策下巴上亲了下,窝在他肩窝处,心下感叹终于扬州不是孤军奋战了,她特别的高兴。 “那你要怎么谢我?”萧策享受着她主动的亲热,调笑道。 “去你的。”崔妙之啐了一口,推开了凑过来的脑袋,大白天在书房,他不要脸她还要呢,赶紧起身整了整衣衫要走。 “晚上早点回来。”忽得如一阵风般又走了,不过走之前这句话在萧策看来就意味深长了。 崔妙之最近倒是真的神清气爽,唯一一件不顺心的事情莫过于今日她的小日子又来了。 这也成婚大半年的时间了,她是真心期盼早日有个孩儿的,两人也没闲着,怎么孩子就是不来呢。 郎中来给她看过了,说夫人康健无须着急,孩子自然会来的。 不止她着急,安夫人与豫章公主嘴上不说心里又怎么不急呢。 萧策今年都二十又三了,别人家成婚早的只怕孩子都开始习武了,他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只怕再有一年,万一还是没有动静,安夫人豫章公主那头就要给她施加压力了。 以前玩笑时说给萧策纳妾,可要真纳了又生了儿子,只怕她会忍不住真把人送进庵里做尼姑。 略有阵凉风吹来,吹散了些许燥热,崔妙之在廊下坐着,也不着急回去了。 “大嫂怎么在此处坐着呢?” 不远处萧赞一身白衣手中还摇着折扇急走两步过来给她施礼,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二叔是去夫君那边吧?”崔妙之欠身还礼,“吃过饭了没有?” “在永寿殿用过了,上午巡完城回来陪祖母说了会子话,这会儿过来跟大哥复命。”萧赞笑得倒是挺开心的。 “那二叔快去吧,夫君想必正等着二叔议事呢。”崔妙之也不耽搁他了。 “有一事说与大嫂想必也是无碍的,赞领了监督精钢兵器制造的差事,昨日传来消息,我幽州、冀州的冶炼厂上月共产了数万计各类兵器,这可全是大嫂的功劳。” 萧赞倒是没有回避崔妙之,刚才把这等大喜事说与祖母听了,安夫人拍案叫好。 崔妙之心里那点忧虑也被这个好消息冲散了,灿然笑道,“二叔过誉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是赵大家和诸位日夜辛劳的成果,我可不敢冒领这功劳。” 待萧赞走远了,琼枝悄悄在崔妙之耳边问道,“夫人可看见二公子手里扇子上画的是什么?” 这崔妙之净顾着说话高兴了,还真没有留意。 “是竹子。”琼枝回答。 这有何奇怪的,梅兰竹菊乃四君子,都是文人最爱的,萧赞虽是武将,但是素爱吟诗作赋,想必也喜欢以君子自居。 “普通竹子自然没什么值得说的,可是二公子扇子上的竹子又粗又胖的,夫人可想起了什么?”琼枝眨眨眼睛,冲崔妙之暗示。 突然灵光一现,月前乎乎尔捡到的香囊上就有胖胖粗粗的竹子,而萧赞擅丹青,绝不可能故意将竹子画成这般,难道二者有什么关系? 崔妙之心里有数了,最近这事儿那事儿的,萧赞的婚事又耽搁下了,上次看好的几家贵女应该再请来聚一聚,让安夫人过目才好。 只是这样子看,要么是萧赞喜欢这样的竹子,姑娘照葫芦画瓢已寄相思,要么就是这姑娘手艺不佳,绣的竹子粗粗胖胖,萧赞丢了香囊,自己画了个相似的聊表心意。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那她还真得打听清楚,别乱点了鸳鸯谱才好。 正往回走着,便有人沿路找来说是豫章公主有请,崔妙之又忙不迭的调头赶去。 山阳夫人最近时常进宫,无他,霍姿也到了挑选夫婿说亲的年纪,这长安城合适的郎君都被豫章公主和她挑了个遍。 最后论家室才貌选出了几个人,谁知霍姿看了连说不喜欢,不要嫁人。 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听说给她相看亲事就闷闷不乐的,今日竟气得跑了,听说去了安夫人处,于是二人请崔妙之无事时去劝劝。 “我们两个一个和离一个守寡,实在也没有立场劝她如何,但是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你们年纪差得不大,得了闲也劝劝你妹子,她是个不省心的。” 豫章公主也是头痛,这孩子是个倔强任性的,这次软硬不吃,她俩也没有了法子。 原来是这样的事情,“不知婆母与夫人选的哪几家郎君,可否让鹄儿一观?” 有次豫章公主问她闺名,崔妙之就直说了,此后祖母与婆母便都这样喊她。 有天被萧策知道了,还不高兴起来,责备她怎么随便就告诉人家自己闺名。 她解释祖母婆母又不是外人,这人别别扭扭了半天,夜里情热的时候竟给她改了名,叫她小鹄,原来是在此处任性,当真是孩子样儿。 山阳夫人递给她几个卷轴看,都是些青年才俊,相貌家室个个上乘,果真看出二人十足用心。 “我们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按她说的找,她又不肯说,急了竟然威胁我们要去做姑子。” 山阳夫人又好气又好笑,都是被她们惯的,只是霍姿并没有亲兄嫂,只得劳动崔妙之了。 “婆母夫人千万别跟我见外,我拿小姿也是当亲妹子的。”崔妙之笑道。 这又把萧赞的事情提了一句,“二叔那边倒是爽快,夫君问他喜欢什么样的,说长得好看性子活泼,最好再有才气。” 如今豫章公主对萧赞改观良多,倒是也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忙问可有合适的。 “当时找了几家娘子看着真心不错,也符合二叔的要求,最近打算再请来让祖母掌掌眼。” “他与策儿也就差两岁多,是该定下来了。”豫章公主闻言感叹,一转眼这些孩子们都要成家立业了。 “婆母这边若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去祖母处寻小姿了。”崔妙之告辞。 果不其然,霍姿正在永寿殿的院子里捶丸,小球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崔妙之脚边。 “嫂子!”霍姿惊喜的跑了过来,扑倒崔妙之怀里。 这几日霍姝回家去了,她没有人陪闲得无聊。 以前还有萧韵可以吵架,现在她也出阁了,平辈里便只有崔妙之可以亲近。 但是好像大哥并不喜欢她缠着嫂子,上次明里暗里往外赶人,嫌她碍事,让她去别处转转,或者去屋外逗逗那只蠢物也行。 “小姿,你若是闲着无聊,不如来随我学着管管事,正好我也缺帮手。”崔妙之揽着霍姿的肩膀,替她把额前的头发理了理。 “嫂子,我知道一定是姑母和姨母找了你,让你来劝我的。”霍姿亲昵的挽着崔妙之的胳膊往回走,语气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既然知道,那你就跟嫂子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嫂子正帮你二哥找呢,一并帮你找了来。”崔妙之开玩笑逗她。 谁知霍姿却十分严肃的问她,“萧赞喜欢什么样的?” “没大没小,要叫二哥。”崔妙之点了点霍姿的小鼻子,萧赞萧赞的叫,出去了还不让人笑话没规矩。 霍姿冷哼,“他惯会耍些花样逗那些小娘子们开心的,岂不是要挑花了眼。” 小丫头哪来的那么深的成见,崔妙之劝道,“你二哥为人和善,这不他说不看重家世,只重品貌才华,过几日还要再请几位小娘子来呢,小姿来给嫂子帮忙招呼吧。” “哼,反正这些条件我都不看重,只在乎自己喜不喜欢,要是不能嫁给喜欢的人,我宁愿终身不嫁。”霍姿赌气道。 “好好好,都听小姿的,咱们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不然让你大哥养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猜猜,霍姿为什么不肯说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呢? 感谢在2020-04-18 22:16:18~2020-04-20 21: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贵贵姓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一禾、大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winann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吵架 今日也实在是走了太多路, 又赶上小日子来了,回到殿中崔妙之就歪在贵妃榻上歇息, 琼霖等上来拿着美人锤替她轻轻敲打着腿部穴位。 霍姿也难得乖巧, 并不打扰她, 只坐在旁边的席子上看起书来。 趁着这会子萧策不在, 郑妪将乎乎尔抱了进来,笑道,“霍娘子和它玩玩吧, 这小东西如今调皮着呢。” 乎乎尔和霍姿也熟悉, 钻进她怀中拱来拱去的, 把霍姿痒得嘿嘿直笑,随口问道,“嫂子, 这是大哥哥送给你的?” 郑妪笑答,不是主公,主公可不喜欢这小东西, 是二公子送来给夫人逗趣的。 霍姿捏了捏乎乎尔肥肥的耳朵,瓮声瓮气的哦了一声。 小女孩的心思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崔妙之也不特意理会, 只让她自己消化。 在她看来,霍姿必是有了喜欢之人, 但是人家不愿意说,自己自然不好多问,便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就开口了。 “嫂子, 你喜欢大哥吗?”与乎乎尔大眼瞪小眼玩了会子,霍姿偷瞄了一眼崔妙之,看她闭目养神,犹豫了半天才问了这一句。 崔妙之依旧眯着眼睛,微微一笑,问她怎得想起问这个问题。 “大哥骁勇善战,运筹帷幄,自然是更得女孩子喜欢的。”霍姿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 “更,你拿你大哥和谁比?”崔妙之倒是从霍姿话里抓住了个重点,这比的人是谁,放眼整个北境,能和萧策相提并论的只怕不多。 “没谁啊,甲乙丙丁,所有男子。”霍姿差点被戳破心事,心跳加快,慌忙掩饰。 “那还用得着比。”崔妙之抿唇而笑,从榻上坐起,“小姿,你有什么心事不方便跟婆母讲的大可告诉嫂子,不然自己憋在心里也不是个法子。” 霍姿垂下头,她喜欢做男孩子打扮,今日穿了清凉的胡服,不过依然能看出少女纤瘦玲珑的体型,今后张开了也是个美人坯子。 “我要说了,嫂子别告诉姑母和姨母成不成?”纠结了半天,霍姿终于下定了决心。 崔妙之哪有不答应的,正要点头,就听殿外传来主公回的声音,心里忍不住吐槽,早不回晚不回的关键时刻回来添乱。 萧策哪里知道自己被念叨了,倒是十分开怀的领着萧赞进了殿。 “夫人,今日二弟也来蹭个晚膳,哎,怎么小姿也在啊!” 萧策看见二人出门迎他,今日心情好,便说也让霍姿一块儿留下来热闹热闹。 霍姿见到萧赞翻了个白眼,鼻孔里哼了一声,不情愿的跟着去了。 萧赞见她爱答不理的样子不禁失笑,他中午也没有说错话吧,哪里就又惹着这小祖宗了。 “二叔来得巧,今日有新鲜的虾,送来时活蹦乱跳的,过会子白灼了大家尝尝鲜。” 崔妙之招呼萧赞入内,拉着霍姿一起入席。 郑妪带领着侍女依次将饭菜摆上,萧策动筷招呼大家别拘束,作为主人率先夹了一块儿排骨。 坐在他对面的萧赞自然以为是给自己的,自然而然的将碗递了过去,没想到大哥连看都没看自己,筷子径自到了大嫂碗里。 “自作多情。”霍姿嘲笑道。 “你最喜欢甜的,多吃几块。”萧策毫不避讳的嘱咐自己夫人,二人对视一眼,崔妙之抿唇一笑,听话的吃了。 “你也尝尝,这酱牛肉沾点子醋味道才好呢。” 看着对面掩饰不住的恩爱,萧赞和霍姿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哥大嫂,你们平日里吃饭也这个样子?”霍姿试探的问,又不是没有吃的,让来让去的,跟吃不饱一样。 “这个自然。”萧策回答的理直气壮,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前他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可自从成婚后,这坚持了二十年的习惯就改了。 每天二人都忙里忙外的不得闲,相距不过几个时辰,还要除去睡觉的时间,真是不算多,再相对憋着不说话,他可真受不了。 反正不管其他夫妻如何,他俩不论是在案几旁还是帐子里都有说不完的话,调不完的情。 对面的二人也相视一眼,干笑两声,心里不约而同的想,早知道还不如不来吃饭呢,真是膈应的慌。 “听说你要成亲了?哪家姑娘这么倒霉要嫁给你啊?”霍姿拐了萧赞一胳膊肘,好奇地问,“以后你和你媳妇也这样吃饭不成?” “反正轮不到你倒霉,你关心这个干什么。”萧赞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听闻公主也在给你说亲事了?” “要你管,真是吃饱了撑的。”霍姿不甘示弱的回击。 “都消停点。”萧策板起脸瞪了二人一眼,要敢在这里吵吵起来,他必定一手一个拎着扔出去。 “二叔,你的事情更着急些,这不我想着把上次看好的几家姑娘再请进来让祖母过过眼,你也悄悄相看一下。” 崔妙之笑道,要是合适了,说不定明年初就可以办喜事了。 “我倒也不着急,不知道公主那边给小姿找的都是些什么样的郎君?”萧赞笑得如沐春风。 “都比你强,个个都英武有为,一表人才。”霍姿抢先回答,她只不过瞄了一眼就把卷轴都扔了,哪里看过是什么人。 “好好好,都比我强,姑奶奶我哪里惹找你了,说话夹枪带棒的。”萧赞难得脸色不虞,偃旗息鼓,连食欲都被霍姿一番话败坏了。 这边吃得蜜里调油,那边吃得□□味十足,好不容易用完了膳,崔妙之留二人喝了她新制的花果茶,天都黑透了,萧赞霍姿方才告辞。 “你顺道送小姿回去吧,这边就不派人了。”萧策挥挥手,示意二人赶紧走。 刚才使了半天眼色,还非要留下来喝茶,不就是客气一句,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崔妙之命人取了盏宫灯来,嘱托萧赞一定把霍姿送到公主寝宫方才让二人走了。 已经中秋了,暑热已经基本散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园子里,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萧赞提着宫灯在前缓缓走着,迁就着霍姿的脚步,没有半分着急的意思,信步闲庭,跟散步消食一样。 “我听大嫂说右扶风家的娘子最出众,大差不差就是你未来的媳妇了。” 霍姿率先打破了沉默,这娘子她也认识,平日里弱柳扶风,说话细声细语的,喜欢吟诗作赋,俩人倒是般配着呢,只怕以后也是这样腻腻歪歪的。 萧赞没有回头,顺口说道,“右扶风家的娘子我见过,挺白净秀气的,虽不如大嫂相貌好,但是也不差,最重要的是有才情,也不错。” “你媳妇何德何能和大嫂比?异想天开。”霍姿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儿,讽刺道。 萧赞不悦,好歹忍着没有发作,“怎么就不能,我想拿她和谁比就和谁比。” “大嫂子出身扬州崔氏,难不成你想找个这样的媳妇和大哥攀比?” 霍姿吐槽右扶风家的娘子给崔妙之提鞋都不配,两人是云泥之别。 萧赞深吸一口气,“那就不和大嫂比,和你比行了吧。” “和我也没法子比,我样样都比她强。”霍姿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有种就比比看啊,她哪点不比人家强百倍。 “好,那就比比,右扶风家的娘子听闻自前年起上门说亲的就快踏破门槛了,你那边可是门可罗雀吧。” 萧赞停了步子,好暇以整的看着霍姿,整个长安城谁敢去招惹霍大娘子啊,脾气跟个炮仗一样,惹不起他们还是躲得起的。 “你什么意思?你不识货有的是人看上本娘子,你三弟都来提过亲呢,只不过被姑母拒了而已。” 霍姿挑眉,双手朝后一背,仰首挺胸的越过萧赞,她才看不上萧家人呢,当然大表哥除外。 “你说什么,三弟去你家提过亲?”萧赞只觉得头脑一热,下意识的拽住了正要往前走的霍姿,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哼,爱信不信!”霍姿一挣胳膊,想甩开萧赞的手,没想到这人一用力,反而把她更拉近了些。 她就到人家肩膀那么高,月色朦胧下,正好看见这人消瘦的下颌,只是一向比较温和的萧赞此时却有点危险,眯着眼睛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次她们陷害大嫂那次呗,他担心我名誉受损,说心意我良久,要娶我为妻。” 二人离得太近,萧赞的呼吸声就在头顶,胳膊上的掌心都烫得吓人,不过听见这话这人反而松开了她,嗤的一笑。 “你快别做梦了,三弟哪是喜欢你,只怕是想替韵儿弥补才有意安抚公主的。” “再说你整日里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长安城里随便拉出个世家女都比你强,三弟怎么可能是真的看得上你!” 萧赞倒是明白自己这个三弟的,只怕是看中了霍姿背后的豫章公主和山阳夫人得势力财力才借机提亲的。 但是这样的缘由说出来只怕伤她自尊心,故而改了说法,可是也得让霍姿明白三弟的真心,根本不是喜欢她这个人。 这会子三弟远在凉州还好说,过阵子回来了要是上杆子讨好霍姿,又在祖母和公主那头卖巧,事情可就不一定了,因此说话的语气就不自觉的重了些。 霍姿一向要强,和萧韵都掐尖要强的比来比去不肯示弱,如今一听萧宣为了萧韵来提亲,而自来优越的她又听萧赞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气得浑身都发抖。 “你怎得了?”借着昏暗的灯光,萧赞低头看见霍姿面上挂着两行清泪,胸脯剧烈的起伏,才发觉她也是大姑娘了。 惊觉二人离得太近,赶紧退开了些,可是看她怔怔的盯着自己哭泣,又觉得不忍,下意识的抬手替她拭泪,柔声问道,“怎么这就哭了?” “啪”的一声,霍姿打掉了萧赞快要触到她面颊的手,一脚踢翻了萧赞手里的宫灯,恨声道,“呸,你这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你!”萧赞也恼怒,正要跟她掰扯,只见霍姿已经朝着另一头小路飞快的跑去,一转眼就不见了,只得深叹一口气,随她去吧,什么时候性子这么别扭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小姿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别人自己喜欢的是二哥呢? 第38章 找人 宣德殿 烛火摇曳, 崔妙之换了粉色的寝衣越发显得腰肢玲珑,坐在妆台前由着琼枝一下一下梳着自己长发。 刚从净房出来的萧策见了不免心里手里都痒痒的, 轻咳了一声, 示意琼枝等人都退下。 崔妙之望着镜子中逐渐靠近的身影不由得想笑, 这人还真是误解了她下午那句话啊。 萧策顺手取了妆台上的玉梳, 自己握了一把头发,轻轻梳了两下,赞道, “夫人这把头发如乌缎般, 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啪”的一声, 萧策手上一痛,只见镜中崔妙之面色似非似笑,挑眉问他, “你还见过谁的啊?” 这,这如何解释,萧策只觉得后背一凉, 自然所有人,男女老少都有,可是自己媳妇是不是误会了。 “就是从小到大我见过的所有人, 夫人的头发都是最美的”萧策将人拦腰抱起,不管不顾直接亲了上去, “走走走,生孩子去!” 被他略有些硬得胡茬扎得痒痒的,崔妙之双手勾着萧策的脖颈, 一边躲着一边呵呵直笑,转瞬间被压在了锦被上。 两人腻歪一会子,待到人媚眼如丝娇喘吁吁时,萧策手往下探去,触到了一个他极不喜欢的物事。 “你小日子了?”萧策一腔热血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兴致缺缺的倒在一侧,那这小妖精还勾引他。 崔妙之好笑,谁让他误会了,侧身歪进丈夫炙热的怀中,有些歉意的说,“夫君,鹄儿这次有没有怀上孩儿。” 哎,萧策深深叹了口气,不由得有些心疼,妻子压力比自己要大得多,小小年纪也真难为她了。 “这有何妨,咱们还年轻,继续努力就是,我就不信孩儿不来。”萧策安慰道,两人年轻气盛,一碰就干柴烈火,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的。 “再说了,你小日子来了我不过忍几日,真要有了还不得忍十个月,所以晚点要也挺好的。” 他正食髓知味,对崔妙之的身子舍不得放不下,要是素上十个月只能看不能吃,真是比要他半条命了。 “夫君你真能忍不成,不去宠爱别的女子?”崔妙之趴在萧策怀中,眼睛亮晶晶的,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正视过。 想来当初允许阿锦回来,也是看中了她样貌普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可要是再来貌美如花的,丈夫正值盛年,放在身边看着难免不偷吃,到时候自己怀着身孕又要提防小妾,当真想想就糟心。 “那就要看看夫人表现好不好了?”萧策计上心来,有意逗她。 “表现什么?”崔妙之不解,只觉得手被人握住往下面去了,碰到了一个隔着衣料都滚烫的事物。 “呸!不要脸!”崔妙之满脸羞红,挣开了萧策的手,一头钻进被子中,下一秒就被人压了上来。 “好鹄儿咱们先练练手,别到时候伤到你。”萧策在被子外面哄劝道,熟不知被子里的人脸烫得都要熟了。 一把被子被掀开,两人在帐子里嬉闹了起来。 “主公夫人,大事不好!”琼枝本在殿外,此刻急忙入内殿禀报。 “什么事?”萧策不悦,难道有紧急的军情不成,这会子来添乱。 “方才公主派人来问,霍大娘子是不是在这里歇下了,奴回答早就走了,可是大娘子没有回去,刚派人去了二公子那里问,二公子是一个人回去的。” 琼枝都快哭了,这好好的人跑哪里去了。 崔妙之一惊,坏了难道萧赞没有把人送到地方,立刻起身吩咐穿衣。 “即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分头去找,宫门各处都要去问,再去永寿殿悄悄问,不要惊动老夫人。” 崔妙之慌慌忙忙的在琼枝伺候下穿上襦裙,又嘱咐萧策,“夫君累了一日先歇着吧,我去趟婆母那里。” “不必,我陪你去母亲那里。”萧策自己拿起外袍穿好,这些孩子就不能消停消停,坏了他好事,待找到了看他怎么收拾。 二人在夜色中携手到了豫章公主处,长宁殿灯火通明,公主尚未卸妆,这会子急得头痛,正由杏黄轻轻揉着太阳穴。 在殿外碰到同样匆忙赶来的萧赞,风风火火的一见他们就自责,“大哥大嫂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策制止了,“不怪你,先进去再说。” “都到了。”豫章公主语气不太好,“好好的人找不到,你们倒是还能高枕无忧。” “婆母,都怪我,是儿媳照顾不周,请您责罚。” 崔妙之跪下请罪,这事她有责任,虽不知回去路上二人发生了什么,但是以萧赞的为人应该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小女孩儿的心思难猜,不能再让豫章公主及二叔之间添隔阂了。 谁知豫章公主还没有发话,她就被人掐着胳膊提了起来,“这事怎么能怨你呢?要怪也是怪二弟,你怎么没把人送到地方!” 萧策立刻变脸,转头责备萧赞,才几步路就不能送到,平白又惹出麻烦来,可怜自己夫人今日白天已经跑了不少路,身子还不适,这大晚上的也安生不了,当真辛苦。 萧赞:……,心里吐槽大哥你在殿外可不是这么说的,转头为了嫂子就把弟弟推出去了,果真重色轻弟啊。 “行啦,都先坐下。”豫章公主再不悦,也不会当众不给自己儿子面子。 “去,派人,这丫头从小愿意爬树,去树上屋顶上一一查看。”萧策落座后大包大揽的吩咐。 主公亲自发话,众人哪里敢怠慢,纷纷领命,忙不迭的去找。 霍姿哭着跑开后并没有注意脚下的路,漫无目的的遇见路口就胡乱转,完全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终于跑得累了,停在一处楼宇前,有些迷茫这到底是哪里。 一抬头“雀舟阁”三个字映入眼帘,笔力雄厚,有种苍劲悲怆之感,不知是哪位大家的笔迹。 霍姿擦擦眼泪,往四周望了望,半个人影也没有,也没有人可以问这是什么地方。 正迷茫着,门内探出个小脑袋来,竟是个四五岁小童。 二人大眼瞪小眼,看见一个陌生人,小童忽然间跑了回去。 霍姿疑惑,这掖庭规矩森严,怎么会出现这么小的孩子,难道是宫人所生?只是她一向胆子大,迈步推门就要进去。 “阿娘,外面有个漂亮姐姐找不到路了。”童言童语的极可爱,小男孩趴在一位妇人的腿上。 二人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看向霍姿。 “请问这是哪里?” 霍姿开口询问,眼前的妇人虽然衣饰简单,但是气韵相貌极佳,应该与姑母差不多年纪。 妇人站起身来向她欠身行礼,声音十分温柔,“这位贵人,此处是长乐宫的藏书阁,奴在这里是管理书籍的,这是我的小儿。” 小童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头发在顶心挽了个髻,粉雕玉琢的,可能平日里不常见人,见到霍姿十分欣喜,一直在偷偷打量她。 “我是豫章公主的侄女儿,想在这里坐一会儿行不行?” 霍姿问道,她不爱读书,平日里御马监跑的多,自然不会关注藏书阁这样的地方,只是天色已晚,她又不想回去,还是要有个地方落脚。 “贵人请。”妇人引着霍姿进了阁中,小童十分高兴,一点也不认生,上前拉住了霍姿的手。 雀舟阁在长乐宫兴建之初就存在,当年敬宗皇帝酷爱文学,大臣投其所好敬献各类诗书文章,当时的掖庭几乎收藏了天下所有书籍,其中不乏孤本。 “这位娘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霍姿还是忍不住问,一个女子守在这里实在是奇怪,更何况还带着个孩子。 “奴识得几个字,得了中山国夫人青眼,许奴在此处与幼子书籍为伴,了却残生。”夫人回答,语气十分平和。 “姐姐,我就是生在这里的。” 小童摇了摇霍姿的手,他从没有出去过雀舟阁,母亲不许他乱跑,想让霍姿给他讲讲外面的世界与书里说的是不是一样。 霍姿了解妇人定是有难言之隐,不再追问,与身旁的小童小声说起话来,一一解答他的问题。 长宁殿里鸦雀无声,萧赞请罪,说与霍姿拌了两句嘴,把她气跑了,自己也没有再追,当务之急是找到人,之后任凭豫章公主责罚。 “那要是找不到呢?!你待如何!” 豫章公主闻言不由得拍案大怒,本来上次对萧赞积累的一点子改观都被抹掉了,“你一个堂堂郎君跟个小娘子置气,本宫今日也是开了眼了。” 萧赞也是悔不当初,只是当时话赶话,又听见三弟向霍姿提亲,头脑不知怎的就一热,说话就重了些。 “母亲,这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二弟,小姿脾气也是急躁了些。”萧策做起了和事佬,两人都有责任,各打五十大板吧。 崔妙之也上前劝和,安慰豫章公主,“小姿一定是转错了路,这会子说不定正等着大家去找呢。” “公主,赞这就亲自去找。”萧赞告退,心里也是着急的不行,出了长宁殿立刻马不停蹄的就沿着原路寻去。 作者有话要说:萧赞:大哥你不是说不怪我,怎么转头就变脸了。 萧策:嗯,二弟,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 感谢在2020-04-21 23:00:13~2020-04-23 21:0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lk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葛氏 整个长乐宫都因霍大娘子不见了一事无法安睡。 “你说这霍大娘子就不能消停消停, 又不是正经主人。” “可不是,不就是仗着公主疼爱!” 几个小内侍打着灯笼边走边抱怨, 他们刚卸了差事回屋睡觉, 还没躺下就被拎起来出来找人。 这找得到还好, 找不到一夜就不用睡了, 可是明日也还要正常当差,实在是气人。 长宁殿 萧策坐了一刻觉得无用,也劝豫章公主先去休息, 在这里枯坐一夜也无济于事。 豫章公主不肯睡, 拉着崔妙之问可曾在霍姿口中打听到什么。 崔妙之原本是要替霍姿保密的, 可是她这个样子实在让人不放心,于是就捡了霍姿承认有了心上人一事告诉了公主,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暂时还不知道。 “我说这孩子怎么一提起来说亲事就闹脾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豫章公主叹息,可是转念一想,霍姿接触的外男并不多, 她不肯说看来这人家世并不出众,因而怕众人反对,只是这人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下认识的, 真是百思不得解。 “这件事情务必还是交给你来办,千万打听出来到底是何人, 我担心着丫头单纯又没见过世面,别被人骗了。” 豫章公主语重心长的托付,同龄人之间好说话, 说不定能套出来。 崔妙之应是,心想如今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看着人都能不见了,以后还真得留心看顾着些。 萧赞带着人寻到了雀舟阁附近,有小内侍要上前敲门,却被他制止了。 “算了,这里面的人一贯闭门不出的,想必不会在这儿。” 他时常来这雀舟阁翻阅古籍,知道里面人身份特殊,应该不会随便收留人,这么晚了孩子想必应该已睡,他们进去闹腾一遍别再把幼儿吓到,就不去打扰了。 “姐姐,你坐过船吗?”阁内,小童拿着块点心递给霍姿,这是张先生送给他们的,特别甜。 霍姿尝了一口,是西城膳宝斋的杏仁酥,可见老夫人对他们照顾得还是挺周到的。 “坐过几次,平日里还是乘车多些。”霍姿点点小童的鼻子,这孩子实在是太听话懂事了。 “这位娘子,我该怎么称呼您?” 霍姿接过妇人递来的茶水想要表示感谢,这茶叶虽一般,但是入口滋味还不错,可见眼前的人是擅长茶道的。 妇人温柔的一笑,她不施粉黛,眼角略有一点子皱纹,但是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贵人,奴娘家姓葛。” “多谢葛娘子。”霍姿点头示意,却感觉到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 “姐姐,我也姓葛,我叫献奴。”小童急忙自我介绍。 自他记事以来,除了娘亲,只见过时常会过来送东西的张先生、负责洒扫的内侍,还有就是一个偶尔会过来看书的大哥哥,再就是这个漂亮的姐姐,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这里是我的家,你的家在哪儿呢?” 这还真把霍姿问住了,她自小就跟着姑母姨母,有她们的地方就是她的家,这长乐宫算是她半个家吧。 “我的家在长宁殿,我和姑母豫章公主一起住。” “长宁殿在哪儿里?我能去找你玩儿吗?”献奴十分好奇。 “献奴,不可调皮,你自己先去睡吧,别打扰贵人清净。”葛氏略板起了脸,语气有些严肃。 献奴舍不得走,往霍姿身边靠了靠,好不容易有人来了,他有好多问题想问问呢。 “葛娘子,无事的,献奴这么乖巧,并没有吵到我。”霍姿摸了摸小童的小髻,这孩子看来从没有出过门,可能妇人怕他出去闯祸,不许他出去,也真是可怜。 “献奴,刚刚你说的大海船,姐姐给你叠一个好不好?” “不可,贵人,纸张金贵。”葛氏忙出言阻止,纸张造价高产量低,是用来印书的,不能纵容小孩子用于玩耍浪费。 献奴听到漂亮姐姐要给她做个大船,刚要欢呼就听闻母亲不许,不由得失望的低下了头,小手抠着霍姿袖口的花纹,嘟起嘴不说话。 “献奴,你会踢毽子吗?”霍姿不忍看他失落,引开话题,从袖子里掏出个鸡毛毽子在献奴面前晃了晃。 献奴从未见过这个玩具,开心的接过来,这就是毽子吗,可是怎么玩儿呢? 霍姿拉起献奴的小手,“走,姐姐教你踢。” 二人到了阁前的空地上,霍姿示范了一下,献奴看着毽子被变着花样踢得一下下飞起,高兴得拍手欢呼。 “你来试试。” 献奴有样学样,踢了几下却都掉到了地上,知道自己做的不好,有些担心的看向霍姿,怕她不愿意跟自己玩儿了。 谁知漂亮姐姐告诉他慢慢来,刚开始她还一个都踢不起来呢。 献奴是个聪明的孩子,掌握住窍门以后,没几下就能踢两三个了,开心得又蹦又跳。 葛氏在廊前看到这一幕既心酸又高兴,幼子这么大了被困在这小小的阁中,自己纵然能教他诗书道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不知道今后出路在哪里。 正踢得开心,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叩门,葛氏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门就被推开了。 三五个小内侍涌了进来,见到霍姿简直都要欣喜的要跪下了。 “姑奶奶,咱们总算找到您了,您不知道,再找不着您,整个掖庭都要被翻个个儿了。” “您怎么跑到这么个偏僻地脚儿来,要不是听见有声音,我们都没想过来看。” 几个小内侍忙上前搀着霍姿就走,赶紧回去复命领赏去。 “不要!”献奴一看霍姿要走,赶紧上前抱住她的腿不让离开。 “去去去,小毛孩儿,别在这里碍事!” 小内侍知道这里母子不是正经主子,平日里上官也交代不允许来惹事,但是若是碍他们领赏,那就另当别论了,一把就把献奴拎起来推到一边去。 “啊!”献奴丢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哭了起来。 霍姿见状大怒,狠狠地推了动手的小内侍一把,“他一个小孩子,你为何动粗!” 葛氏心惊胆战的跑过来,霍姿已经扶起了献奴,给他擦干净眼泪,“献奴不哭,姐姐先回家,明天再来找你玩儿行不行。” 献奴抽噎着不停摇头,手里攥着霍姿的衣袖不放手,委屈巴巴的,“上次哥哥也说明天就来,可是献奴已经等了好多个明天了。” 霍姿答应他自己一定不会食言的,还教他拉钩,“姐姐不是哥哥,明天一定来。” 葛氏上来抱起幼子,“贵人快走吧,我哄哄他就好了。” 小内侍也上前请罪,说都是奴才们的错,可是公主那边都急得不行了云云。 走出去好远了,霍姿回头还看见献奴扒着门框在看她,依依不舍,心里酸酸胀胀的,想着明天一定带好吃的来看他,带他出去骑马玩耍。 “娘子回来了!”杏黄欣喜的拉着霍姿进殿,“娘子,您把殿下吓坏了,这会子正头痛呢。” 霍姿进了内殿,发现姑母大哥大嫂都在,想着自己任性妄为,还得大家担心受累,心里有些愧疚忐忑。 “小姿错了,请姑母责罚。”霍姿干脆的跪下请罪。 崔妙之上前搀起她来,笑言,“婆母,今日大家都累坏了,也让小姿歇歇,有话咱们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豫章公主一直沉默不语,众人都知道她这是大怒了,战战兢兢不敢多嘴。 还是萧策出来打了圆场,“母亲,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明天儿子亲自责罚这两个惹事的。” 大半夜的不睡觉祸害人,萧策简直咬牙切齿,明天看他怎么收拾。 萧赞带人找了数处宫殿,长乐宫这么大,他们占用的地方极少,大多数宫殿都是空着的,想着她不知躲在哪里,一路找去却一无所获。 此时正在宫门处询问,得知落锁后并无人出宫,心里还有点放下心来,只在宫中还好找,出去了若是不在山阳公府,那就是大海捞针了。 “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萧赞也是焦急的不行,从小性格就冲动,一言不合就发脾气,长大了一点没改还变本加厉了。 本来他还介意那句“你是什么出身”,的确他的出身并不光彩,可是并不因此自卑。 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如揭开了陈年的伤疤又撒了把盐,当真恼她。 只是如今人又不见了,也就不恼,只剩下担心了。 “二公子,找到了找到了!”有小内侍跑来,气喘吁吁的回禀,“霍大娘子已经回了长宁殿了。” 萧赞闻言长长舒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笑道,“劳烦诸位了,今日不怪霍娘子,是我把人气跑的,赞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众人哪里敢受他的礼,赶紧避开。 “二公子脾气可真好,以后不知道哪家娘子有福气嫁给二公子呢。” “就是啊,二公子当真什么都好,也不像主公那么吓人。” 小侍女们偷偷讨论,这样的事情还给揽了下来,真是好性儿。 萧赞也不方便再去长宁殿,便回了自己住处,此刻传话的张内侍也到了,寒暄道,“二公子劳累了。” “分内之事,没什么累的。”萧赞好奇怎么怎么这么晚了大哥那边还有话。 “主公就猜二公子会这么说,主公说了二公子不累的话,不如今晚在院子里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吧。” 张内侍呵呵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心里却吐槽主公,每回都是罚人扎马步,一点创意也没有,还得他亲自监督,舞上一个时辰的剑法也好啊,他们还能看个热闹。 萧赞:。。。 大哥真是太体谅他了,果真是亲大哥没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献奴:姐姐,我可不可爱呢? 霍姿:敲级可爱。 萧策:总算能睡了。 萧赞:大哥,我还不能睡呢。 萧策:谁让你先不让我睡觉,哼哼。 感谢在2020-04-23 21:07:09~2020-04-25 14:2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见水果多好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熊软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众人都走后, 霍姿见姑母一直不理自己,也知道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自己过于任性了。 刚想跟着姑母进内室, 却被杏黄拉住, “娘子今晚别去招惹公主了, 殿下累了一天, 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吧。” 无奈,看着众人鱼贯而入,霍姿心里无比懊恼, 自己的脾气就是太过于冲动了, 但凡忍让半分, 也不用劳累大家大半个晚上无法睡觉。 贴身伺候的夏云扶着她回了自己的偏殿去,劝道,“娘子您不知道, 殿下急得都训了二公子,还是主公和少夫人劝和的。” 霍姿知道姑母想来不会与小辈置气,特别避嫌一直不喜欢的萧赞, 怕被人重提旧事,今日竟为了她破例,不由得唉声叹气一夜睡不着。 翌日一早, 霍姿早早的就起来,去了正殿服侍豫章公主起身。 杏黄见了以后打趣她, “今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奴竟看见咱们大娘子早起了。” 夏云扯了扯杏黄衣袖,使了个眼色, 悄悄说话,“一夜没睡呢。” 杏黄明了,蹑手蹑脚的引着霍姿在外面坐下,“殿下到了天明才睡着的,估计还要等等才起身,娘子在榻上歇一会儿吧。” 宣德殿 萧策雷打不动的按时醒来,崔妙之实在是昨天劳累,还睡得正沉。 轻轻把胳膊抽了出来,萧策挥手命人去外间穿衣伺候。 没想到这点子动静还是把崔妙之弄醒了,揉着眼睛下了床。 “昨晚你罚二叔就算了,也怪他没照顾好小姿,但是小姿的事情你不许插手,女眷归我管的。” 崔妙之强调,不然再把人惹到了,她还怎么打听消息。 这事儿他罚了萧赞,气也就消了,表妹的事情他还真不想插手太多,哪有不答应的。 “你快回去再睡会儿,身子本来就不适。” 萧策把人打横抱起放回床上,细心的盖上被子,“中午我与先生议事,你自己用饭吧。” 崔妙之听话的闭上眼睛,说实话她还真是挺困的。 今日不用去安夫人哪里请安,估计豫章公主要和霍姿单独说会子话,自己这时候过去还早,于是放心的睡了过去。 萧策到了大夏殿的时候,赶上萧赞疾步而来,上回二弟不是说长兄如父吗,于是背起手端起架子,冷哼一声。 萧赞尴尬的笑笑,昨晚张内侍真的是一直盯着他,整整一个时辰的马步,果真今日看见大哥好像脸色好了些。 独孤辽等人还没有到,萧策趁着这档口训了几句。 “你与个女孩儿较什么劲儿,传出去好听?真是有辱咱们男子汉威严。” “她什么脾气你不知道?装没听见不就行了,到底说了什么,你如实说来,我给你们评评理。” “大哥,这就算了吧,过了一夜我都忘了。”萧赞哪里能说得出口,他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气在哪里。 “哼,可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怎么就忘了,以后一定让着她,你惹不起还躲不起。” 萧策看几位将军陆陆续续到了,也就此打住了话题,补充了一句,“要拿出男子汉的气度来。” 长宁殿 差不多又大半个时辰,豫章公主才醒了过来,这会子才觉得头痛轻了些,杏黄带人上前来服侍,悄悄的回禀大娘子都来了一个时辰了。 “哼。”豫章公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算有点良心,没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姑母。”霍姿了可怜巴巴的来讨好,跟小时候闯了祸似的,像牛皮糖一样黏在豫章公主胳膊上。 “我且问你,为何去招惹萧赞,他自来是让着你的,你到底说了什么才吵了起来。” 豫章公主也是了解萧赞为人的,若非侄女儿主动挑衅得过分,他是不会忍不了回击的。 “您就别问了,反正小姿知错了。”霍姿跪下,却不肯透露半句话。 豫章公主看到她这副样子知道自己是打听不出来半个字了,气得把人撵走,“去去去,到静室里跪着,今天不许给她吃饭!” 崔妙之一觉睡醒也神清气爽,用过饭后直接去了长宁殿,听闻公主罚跪霍姿,便直接去了静室。 “嫂子。”霍姿的声音闷闷的,她都跪了一个时辰了,不知道姑母什么时候许她起来。 倒不是她偷懒,主要是想着今日还答应了献奴去找他玩儿。 “你且在这里老老实实反省,昨日那么多人为你奔波担忧,你和该跪上这么一回。”崔妙之点点霍姿光洁的额头。 “嫂子,你知道雀舟阁吗?”霍姿问道,她想打听打听葛娘子的来历。 崔妙之管家之前听安夫人说起过,这是她旧友的女儿,被夫家休弃实在可怜,这女子是个有才华的,便请来管着这藏书阁,说不必去打扰,她自有安排。 当时崔妙之也奇怪,旧友的女儿为什么接进宫中来,想必有什么内情,不过安夫人既然发话了,她也就不插手就是了。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崔妙之如实告知。 “嫂子,献奴特别可怜,他什么都没有见过,也没有人陪他玩儿,我想去看看他。”霍姿恳求。 崔妙之不许,罚跪要有罚跪的样子,不过她会派人送些点心过去。 霍姿叫来夏云,吩咐她把自己以前的一些玩具首饰出来和点心一起送去雀舟阁,告诉献奴今日她去不来了,明天一定去找他。 “现在你来说说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崔妙之在团蒲上坐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霍姿支支吾吾的,不过好歹算是说明白了。 她问萧赞娶媳妇的事儿,又提了萧宣求娶她,萧赞却打击她什么都不会,她一生气骂了他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 崔妙之无语,这两人当自己是三岁幼儿,吵得话题这么没有水平。 “小姿,昨天嫂子问你可是有了意中人,正巧你大哥回来了,如今你可愿意说?” 崔妙之抚着霍姿的后背,离了团蒲拉近两人的距离,循循善诱。 “说出来,嫂子或许能帮到你。” 帮不到了,人家看上了别的娘子,心里心心念念娶媳妇,还嫌弃自己什么都不会。霍姿心酸,摇了摇头,闭唇不语。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徒增别人烦恼,他这就要定亲了,以后二人渐行渐远,自己的心事也就歇了。 崔妙之叹气,不说就不说吧,哪个少女不是要面子的,当时听闻萧策不情愿结亲时,自己不也是气得几天吃不香睡不好的,不过后来总算是谈妥了。 “嫂子想告诉小姿,喜欢一个人如果不能在一起,就渐渐忘了他吧,不然自己这辈子就太苦了。” 霍姿点点头,她不知道姑母心里还有没有前姑父,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称人家前姑父,毕竟在她出生前二人就和离了。 但是姑母这一生没有再喜欢过其他人,也不见得多么开心,只有见到大哥和自己的时候笑颜才多一些。 她经常听见别人说自己和姑母年轻时特别像,也许都是喜欢别人却不允许自己先说出口的那类人吧。 雀舟阁 献奴一大早就起来,用过早点就坐在门口等着漂亮姐姐出现。 葛氏好笑又心疼,这孩子只怕又要失望而归了。 果不其然,献奴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远远近了,开心的跑了过去,却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你就是献奴吧。”夏云挎着一个小包袱蹲下来与他说话。 献奴点点头,奇怪这个没有见过的姐姐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夏云牵起献奴的小手,“娘子今日来不了了,她吩咐奴送来点心和玩具给献奴玩儿呢。” 献奴闻言不由得失望,眼睛泪汪汪的,强忍着没有哭,“为什么姐姐不能来了,是嫌我毽子踢得不够好吗?” “不是的,娘子做错了事情,被罚了,她不是故意不来的。” 伸手帮献奴擦去眼泪,夏云安慰他这都是娘子小时候的玩具,鲁班锁七巧板,明天她一定来找献奴玩儿。 “夏云,你怎么在此?”萧赞议完事出来散散心,走着走着又到了雀舟阁,想着也该看看书静静心,没想到一进门发现伺候霍姿的夏云在跟献奴说话。 “哥哥!”献奴兴奋的抱住萧赞的大腿,献宝一样举着一个五彩的鸡毛毽子,“这是昨天的漂亮姐姐送给我的。” 萧赞才得知昨晚霍姿是待在雀舟阁的,他路过竟然还想着不需来这里找,结果真是快跑断了腿,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这毽子有些眼熟,虽然是新做的,但是和他小时候玩的挺像的,都是红蓝颜色的羽毛。 说起来踢毽子还是他教给霍姿的,小时候霍姿偶尔在豫章公主来看兄长时会一并带来府中玩耍,有一次看他在踢毽子,豆丁大的小人儿就要。 当时才不过两三岁的小姑娘,打扮得粉粉嫩嫩,眉心点着朱砂,梳着双丫髻,好不可爱。 人不大,脾气却不小,踢不好还发脾气,他就耐心的教她,给她踢各种花样,逗她开心,后来她踢得越来越好,比自己还好,没想到如今她又把这个绝活儿教给了他人。 真是如风一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就长大了,再也没有黏着他玩儿,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她真心叫过一声二哥了。 萧赞叹息,他和小姿走着走着就生分疏远了,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毫无芥蒂,真是不得不感怀。 作者有话要说:谁是二人得神助攻呢? 1.献奴 2.阿策 3.妙妙 第41章 身份 宣德殿 晚间时候萧策回来的倒早, 一进门就与妻子炫耀。 “今日我将二弟好好教训了一顿,日后应该就消停了。” 萧策洋洋自得, 跟出门打了个胜仗一样。 崔妙之忍不住笑他, “这是谁家夫君这么能干?” 这人在外人模人样的, 板起脸来大家都害怕, 可是在她面前有时候真跟个孩子一样,幼稚得有趣。 “你家的。”二人调笑,崔妙之帮他换上常服, 携手去用膳。 今日下午, 她闲着无事, 越琢磨越觉得昨晚萧赞和霍姝的对话挺奇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怪在哪儿。 “夫君,你说如果一位娘子总在打听一位郎君的事情, 特别是婚事,这代表什么?” 崔妙之想也许换个人能给出不同的答案。 “我哪里理解女儿家想法,但若是换过来, 肯定是这郎君心仪人家娘子。” 萧策仔细的挑了鱼刺,将一块肥美的鱼肉放入崔妙之碗中。 对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霍姿所见到的外男并不多, 身边的男儿又是才貌双全的,怎么可能看的上外面普普通通的。 本来她还怀疑霍姿是不是喜欢萧策所以不肯开口, 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萧赞,毕竟二人年龄更接近,相处的时间更长, 听闻幼时萧赞经常带着霍姿东奔西跑的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 “那如果一位郎君听闻别的郎君向这位娘子求亲,他却打击这位娘子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人家看上的不是她的人呢。” 崔妙之追问。 “那就是吃醋了。”萧策不假思索的回答,这个答案也太明显了吧,要不是拈酸吃醋,谁吃饱了撑得去平白无故得罪人。 崔妙之恍然大悟,好像这就都说得通了。 小姿明白自己的心意不敢说,千方百计打听二叔的消息,而二叔虽还没明白,但是却嘴巴更诚实,两下子不闹出矛盾才怪。 “夫君,我发现你不但有大智慧,还有小聪明。” 这话真是真心实意的,比刚才的那句夸赞真一百倍。 萧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哪儿跟哪儿啊,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不过谁会嫌夸奖多呢,特别是来自自己媳妇的,于是暗暗得意的萧策更加卖力的挑起鱼刺来。 永寿殿 昨晚之事虽然众人有意避开了永寿殿,可闹得沸沸扬扬的,安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装聋作哑罢了。 “竟跑去了雀舟阁那边?”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安夫人还是吃惊的。 “是,还和葛氏母子说了好一会子话,奴明日便去那边亲自问问。”黄妪将杂粮粥端给安夫人,心里有些担心那母子二人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不必着急,她是个谨慎的,断不会透露什么。”安夫人思忖,不然她也不可能答应葛氏的请求让她留在长乐宫中。 黄妪还是不放心,当年老夫人留下她们母子冒得风险太大了,不知豫章公主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出来葛氏的身份。 “令善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安夫人觉得不会,她了解豫章公主的为人,且如今长宁殿与山阳公府都忙着霍姿这头,根本无暇理会其他事。 照理来说都是妥当的,但是不知为何她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豫章公主不是个愿意欠别人人情的,葛氏既不是仆人又不是亲戚,人家好心收留了霍姿,理应道谢。 于是杏黄亲自去雀舟阁代公主赏赐了一番,果真并没有刨根究底,这不在长宁殿管辖范围之内,懒得多问。 但是雀舟阁那边却引起了崔妙之的注意,这母子二人为什么愿意呆在宫中呢,没有玩伴,无法自由玩耍,这对孩子的成长并不利。 霍姿的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作为萧策的妻子,她也是这长乐宫中的主事人,得摸清所有人的底细,毕竟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不然哪天被人陷害都不知道。 崔妙之吩咐了琼桃务必尽快去打听清楚这葛氏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值得老夫人亲自关照。 当年郭茂入主长安,郭家人住的是未央宫,长乐宫的宫人不过是守着这没有主人的宫殿度日罢了。 但是在萧家占领长安之后,为安全起见,长乐宫的宫人还是基本换过一波,只留下了一些无处可去或者身负要职的宫人。 琼桃找了几个人都说不清楚,掖庭令张远是老夫人的人,这个人虽然肯定知晓,但是她却不能僭越去打听,不然就是给夫人找事儿了。 于是接着放宫人出宫的由头,找来了花名册,的确有几个还是郭茂时期就主事的,说不定知道些内情。 司造局 掌局女官莫春儿正在带着一帮手巧的丫头设计新的珠花,以绒花替代金银,还要大方美观。 少夫人才刚吩咐过,战事耗资巨大,宫中要带头节省,首饰这块儿是大头,因此最近经常忙碌。 “姑姑,琼桃姐姐来了。”小侍女回禀。 莫春儿不敢怠慢,她的品级虽比琼桃高得多,但是人家在少夫人身边伺候,面子大着呢。 “琼桃妹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莫春儿亲热地招呼,命侍女快上好茶来。 琼桃人开朗活泼,最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寒暄几句后,与莫春儿咬起了耳朵,“姐姐可听说少夫人要放人出去的事情了?” 莫春儿哪里有她消息灵通,闻言不由得紧张起来,忙问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可不是,少夫人体谅大家辛苦,等到二十五岁就太大了些,想要选一批人提前放出去。” 莫春儿大喜,父母早就给她订好了亲事,是青梅竹马的郎君,盼着她早点出宫成亲。 她都二十二了,男方还大她一岁,原本还有三年才能出宫,的确着急的不行。 “只是,如今想出去的人多,但是一时半刻补不上空缺,可能有些人还得等上一两年呢。” 琼桃边喝茶边不动声色的观察对方。 果不其然,莫春儿拉住琼桃的手央求。 “好妹妹,我是家中老来女,父母疼爱,也早就定了亲事,但是赶上郭茂强选民女入宫侍奉,我因长得不俊被分到了这长乐宫,要不是家中自小学来的这手艺,哪里能出头呢。” “这都十年了,家中父母年事已高,夫家那边又催得紧,求妹妹帮忙美言几句,不然那边退了亲,我就无言面对父母了。” 果真是有软肋的,琼桃欣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姐姐这就见外了,我自然要帮姐姐说话的。” 莫春儿闻言感激涕零,直言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只管开口便是。 “我来是想打听打听,姐姐可知道一些长乐宫的旧事?”琼桃试探的问。 莫春儿不是傻的,不然做不到掌局的位置,“妹妹有什么只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姐姐可知道,雀舟阁那边的人?” 莫春儿一惊,这件事情是辛密,知道内情的不过三五个人,而且都是嘴严的,又被老夫人身边的黄妪敲打过,大家从没有透露半句。 “姐姐想好了,这是少夫人给得恩典,说与不说全在姐姐一句话。”琼桃循循善诱,“要是另外的人说了,姐姐这宫就出不了了。” “让我悄悄的亲自回禀少夫人吧。”思虑了半晌,莫春儿下定了决心。 深夜,琼桃领着一身寻常宫人打扮的莫春儿进了宣德殿。 “少夫人可曾听说过当年郭茂大名鼎鼎的侧室葛夫人?” “就是如今雀舟阁的葛氏,那名小童应是郭茂的幼子。” 莫春儿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回禀了崔妙之。 “什么?!”崔妙之惊得差点扔了茶盏,追问可是真的。 莫春儿继续将事情娓娓道来,当时葛氏常年以蛟纱覆面,外人轻易不得见其真容,她又得郭茂宠爱,因此大家将她的美貌传的神乎其神。 当年她和姜淑因在司织司造两局能力出众,得以有机会亲自替葛夫人设计首饰、量体裁衣,有幸见过她的样貌,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城破时,传闻葛夫人在未央宫随郭茂自尽,但是我知道不是的,她带着幼子住在了雀舟阁,平日里并不出门。” “事关重大,你能万分肯定?”崔妙之实在不明白安夫人到底作何打算,竟将仇□□子留在身边,这是心腹大患。 “奴万分肯定。”莫春儿的回答斩钉截铁。 “五日后,你和姜淑等一批宫人便出宫吧。” “记住了,你没来过这里,琼桃也没有找过你。” 莫春儿闻言大喜,连忙叩首,可是心中又愧疚不安,少夫人会如何对待葛氏母子呢。 算了,出宫才是她最大的心愿,贵人们的事情轮不到她操心。 莫春儿这样安慰自己,少些负罪感。 崔妙之真是一夜无眠,翌日送走萧策后,不敢怠慢,立即与豫章公主商议此事。 “当真?”豫章公主的反应与她昨晚一模一样,既然是郭茂的人,要么处置了要么远远送走,怎么可能放在身边自由自在的。 “媳妇也是没了主意,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赶紧来与婆母商议。” 此事涉及安夫人,老夫人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二人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妄下判断,本宫且再去打听,然后咱们再商议对策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葛氏的第一重身份。 献奴:原来我姓郭啊。 第42章 旧事 当年的霍家也是大名鼎鼎的异姓王侯, 虽然后来因为世子霍令显也就是霍姿的父亲不争气而败落了,但是依旧有不可小觑的势力。 在霍令显去后, 以前霍家的家底基本全掌握在了豫章公主手中, 因此长宁殿也聚集了一批能人, 打听起事情来比初来乍到的崔妙之更胜一筹。 郭茂仅是诸侯非帝王, 并没有详细的起居注。 他好美色,身边宠幸的人极多,长盛不衰的只这一个葛夫人。 “传闻当年郭家和葛家订过亲事, 老主公围攻葛意时, 葛家给郭家写信求助, 但是郭家一心拿下司隶,并未分散兵力支援。” 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妇人悄悄回禀。 豫章公主听得心惊胆战,“你的意思是这个葛氏极有可能是当年与郭茂定亲的哪个葛家长女?” 是, 老妇人确定的回答。 当年两家的信物是一副双鱼同心佩,传闻郭茂极其珍贵,自尽时还在身上佩戴着, 而当时躺在他身侧的女子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想必那是个替身,但是不知道为何与老夫人搭上了线,竟然还留她们母子性命。 葛意曾经设伏陷害了萧策的祖父, 他的女儿又嫁给了郭茂,竟然还能让安夫人手下留情, 果然是个极有手段的。 “婆母,当年公公剿灭葛意时葛氏女还未出嫁,她身份高贵, 要么不甘受辱自尽,要么想活命被指婚给哪个有功的将士,那后来又是怎么嫁给郭茂的?” 崔妙之十分不解,在她看来自尽的面更大些,毕竟上辈子她就是这样选择的。 “葛氏并没有被赐给什么人,至少当时没有记录。”老妇人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豫章公主思量,这个孩子既是郭茂幼子,又是葛意的外孙,留着真是后患无穷,不得不除。 崔妙之听闻实在不忍,劝阻道,何必伤他性命,远远的送走找人看管就是了,没有必要斩草除根,毕竟葛意及郭茂的羽翼早就铲除了。 “听闻二叔时常去阁中看书,小姿也极喜欢那孩子,想必那葛氏不是个心眼坏的。”崔妙之分析。 豫章公主护子心切,担心,“若是萧赞与她联手呢,威胁我儿的地位,或是暗中害了阿策。” 崔妙之知道关心则乱,看豫章公主想拧了,柔声劝说。 “婆母细想,这北方谁能威胁夫君的地位,况且他们兄弟情深,二叔的为人咱们也是信得过的。” “其次他们就是想,可是怎么会有机会陷害夫君,当咱们都是木头人不成。” “退一万步说,二叔与她有何关系,她怎么会拿幼子的安危涉险呢。” 豫章公主听到这番话倒是慢慢放下心来,拉住了崔妙之的手,笑道,“是本宫钻了牛角尖了,还是你这孩子通透。” “本宫自会与老夫人分析利弊,如今咱们只送她们走便是,找人看好了,量她不敢兴风作浪,不然休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崔妙之还是有个地方没有想明白,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婆母,这除掉葛家时,您还未与公爹和离,难道没有听说什么?”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哪里还能记得以前的旧事。” 豫章公主摇摇头,能忘得她都抛之脑后了,况且那人也早就不在了,想起来徒增烦恼,不如不想。 “还有一事,殿下,当年的双鱼佩上,一个刻着茂字,一个是朝,想必是葛氏的闺名。” “朝,哪个字?”崔妙之问道。 “就是朝阳的朝。” “朝朝。”豫章公主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曾经在哪里听见过,熟悉又遥远。 “看来是极受宠的。”崔妙之笑道,葛意给长女取得这个名字如此大气,但是造化弄人罢了,如今困在小小的一方藏书阁中。 “朝朝是个要强的,曾经又那么受宠,强留只会害了她,孩子生下来后就让她走吧。” 对了,是这句话,她想起来了,那个人说的,在幽州的老宅,那天她去送汤水,在外间听了一句。 豫章公主难以置信的闭上眼睛,手指大力的抓着案几边缘,急促的呼吸。 二十年了,从来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今日终于要有个了断了,该高兴的,只是为何心口依旧痛的难以忍受。 崔妙之发现了异样,赶紧握住豫章公主的手,焦急的问道,“婆母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不适?快传大夫!” 老妇人赶紧退出去,却被回过神的豫章公主喝住,她的脸色白的吓人,反握住崔妙之的手,口中喃喃,“本宫知道了。” “你先回吧,我要出去一趟。” 雀舟阁 霍姿正带着献奴玩着九连环,她读书写字样样不行,这方面却是极有天赋的,三五下就轻而易举的解开了。 献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玩了好久都解不开,漂亮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 “姐姐你教教我吧。”献奴挤在霍姿身边撒娇,这些玩具虽然没有毽子好玩儿,但是比写字有趣多了。 葛氏方才一直在园子中晒书,此刻端来茶水请霍姿饮,生怕渴着她。 幼子这几日开心多了,天不亮就盼着姐姐来陪他玩耍,二人相处得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弟呢。 霍姿将献奴揽在怀里,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做,毫无保留的传授自己的独门绝技。 “豫章公主到!” 小内侍尖细的声音想起,打破了阁中暂时的宁静。 “姑母?”霍姿还挺惊喜的,赶紧拉着献奴起身迎接。 要是姑母看见献奴这么可爱,说不定会心疼他可怜,允许他今后去长宁殿玩儿也不是不可能的。 “献奴,一会儿见到公主要记得行礼。”葛氏缓缓的起身,怜爱的摸了摸幼子的小脑袋。 献奴乖巧的点头,母亲教过他如何向贵人请安的,他都记得。 豫章公主的肩舆停在阁外,杏黄要扶着她进去,被摆手制止了,“你们都在此候着便是。” 深深吸了一口气,豫章公主独自踏入雀舟阁大门。 院子不大,也没有什么名贵花草,但是收拾地极干净,能感觉到一种时光宁静之感。 空地上铺满了竹简和书籍,可见主人是极爱护的。 “奴见过豫章公主殿下,殿下千岁。”葛氏跪拜,毕恭毕敬,挑不出一丝错处。 “献奴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献奴有样学样的跪拜,小小的一团,半天没有听见叫起身,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一下。 “姑母。”霍姿拉了拉豫章公主的衣袖,姑母是怎么了,光盯着人看,也不喊起,不由得出言提醒。 “你带这孩子出去玩儿吧。”豫章公主转头对霍姿说道,“本宫有话请教葛娘子。” 霍姿强压下心中的疑问,不知道姑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还是听话的牵起献奴的手往外走。 献奴听闻可以出去玩儿,简直高兴坏了,一骨碌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外面冲,最后是他拽着霍姿出的门。 葛氏依旧匍匐在地,丝毫没有一点动摇。 “起吧,葛夫人,本宫这样称呼没错吧。” 这一路走来,豫章公主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在园中的石凳上落座,冲着站起来的葛氏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奴当不得。”葛氏低眉顺眼的回答,并没有坐下。 “说实在的,你生在诸侯之家,咱们原本是一样的,不必如此拘束。” 豫章公主嘴角噙着一丝笑,仰头叹息,“应该有二十年了吧,没想到竟是第一次见,葛朝朝。” 葛氏这次没有推辞,从善如流的坐了,“是,自闺中时就数次听闻豫章公主大名,今日也算得偿所愿了。” “你不怕本宫杀了你?”豫章公主都佩服起对面人的定力了,不愧是能说服老夫人的女子。 “若是公主仅仅知道我是郭茂侧室,还有一幼子,那我还是怕的。” “可是现在您还知道了我是葛朝朝,所以就不怕了。”葛氏如实回答。 “是啊,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还生了一个好儿子啊。”豫章公主笑道,“当年你也是心也是够狠的,不怕我直接害了你的孩儿?” “不怕,驸马会保护好孩子的。”葛氏叹息,那个人曾经毁了她,但是最后还是放了她。 “城破那日,我舍不得幼子,想方设法见到了老夫人,得了老夫人垂怜,得以在这阁中安身。” “您可能不相信,其实驸马是极爱您的。” “驸马?” “哈哈哈!” 豫章公主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间扶着石案笑个不住,这个称呼得有二十年没听见过了,这葛氏真是有趣得紧啊。 “哎呦,不行了,本宫笑得肚子都疼了。”豫章公主撑着石案起身,“改日再来与你叙旧。” 朝着豫章公主离去的方向,葛氏依旧行大礼跪拜恭送,好像完全没有受任何影响一般,依旧起身不紧不慢的收拾起刚才晒书的活计。 崔妙之回到宣德殿片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内殿中紧张的踱着步子,连萧策回来了都没有察觉。 “鹄儿,你这是怎么了?”萧策从未见过妻子如此焦急不安,试探得问,“莫不是做生意赔钱了?” “回来了没?”崔妙之哪里有心情应付他,看见琼枝慌慌张张跑进来,赶紧问道。 被忽略的萧策以拳抵唇干咳一声,试图唤起妻子注意,但是无济于事。 “回来了。”琼枝扫了一眼萧策,还是选择附耳悄悄说与自家娘子。 “快走。”崔妙之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完全不顾身后的丈夫大喊,去哪儿啊,这有什么事儿急得晚膳都不用了。 “你自己吃吧。”风中飘来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葛氏的身份就都清楚啦~~~ 现在的问题是公主与驸马之间是不是真爱呢? 第43章 令善 自雀舟阁出来后, 豫章公主并不乘肩舆,反而边哎呦哎呦的笑着边往回走。 公主一向冷静自持, 如今一反常态, 吓得杏黄上前搀扶, 却都被她甩手挣开了。 “赶紧去请少夫人。”急得赶紧抓着身边的小侍女吩咐。 这好端端的, 不过就见了一个看管藏书阁的娘子,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落到有心人的眼里, 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崔妙之早就在长宁殿焦急的等候, 婆母在听见葛氏的闺名后过于反常, 好像此事另有隐情。 难道她们此前就认识不成? 再想又觉得不应该,若是认识,怎么会不知她的底细。 剿灭葛意时, 婆母与公爹尚未和离,想起来一些关键信息也不一定。 “公主回殿。” 听见通传,崔妙之赶紧起身相迎, 一脚还没踏出殿门,就看见婆母似哭似笑的走近,摇摇晃晃的, 跟醉酒一般。 看见儿媳,豫章公主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加快了步伐,步履过于匆忙,被门槛磕了一下没有站稳。 还好崔妙之眼疾手快,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堪堪扶住,“婆母,何事如此着急,走路这样急匆匆的。” 手上一阵剧痛传来,原来豫章公主不自觉间握住了自己的手指,还在不断收紧,力气大的吓人。 “鹄儿扶您进去坐。”崔妙之忍痛劝慰,看向身后伺候的人,个个都不知所措。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的痴心都错付了。”豫章公主瞬间泪如雨下,所有的假装都溃败了,一切骄傲也烟消云散,伏在崔妙之怀中失声痛哭。 那个人从来称呼她殿下或者公主,尊敬而疏离,偶尔一句夫人都会让自己受宠若惊。 可是他亲昵温柔的称仇人之女闺名,朝朝,唇边呢喃,缠绵悱恻。 她叫令善啊,他从来没有叫过,或者他从来都不记得她叫令善。 善始令终,爹爹希望她凡事有好的开始也有好的结束,这是为人父母对于孩子最朴实的愿望。 可是她从来没有得到夫君的爱,因为一开始是错的,那年渭河比武大赛,她不该去的,一见萧郎误终身。 崔妙之挥退众人,轻抚着豫章公主后背,心里叹息,婆母该是有多么伤心,不然一向优雅冷静的人怎么会如此哭得如孩子一般,完全不顾他人目光。 “别怕,有鹄儿在呢。” 萧策左等妻子不回右等也不见人影,这饭菜都热了两回了。 有什么要紧事儿,非得大半夜商量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李晗明日要攻长安不成。 这会子饥肠辘辘的,实在憋不住亲自来长宁殿探听虚实。 杏黄等人不敢拦他,于是在殿外萧策看到了这样一幕。 “今日母亲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萧策轻手轻脚退出来,走到杏黄身边开口问道。 “殿下下去了雀舟阁见了葛娘子。”杏黄不敢隐瞒,具体的事情她就不知了。 “葛娘子?”萧策皱眉,从没听过这号人物,难道是母亲的旧相识? 算了还是等妻子回来再问问吧,他贸然去调查,若是母亲旧友反而徒增尴尬。 豫章公主直哭了许久,好像是要把多年压抑的所有委屈都宣泄出来,最后竟然昏倒在崔妙之怀中。 听大夫说不过是急怒攻心,情绪起伏较大所致,只要静养两天便可无事,崔妙之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烛火幽幽,长宁殿里点了沉水香,安心宁神。 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豫章公主这会子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睡得沉了些。 替她掖好被角,崔妙之悄悄退了出来,问道可见着大娘子回来了没有。 “大娘子方才来过,奴吩咐公主身体不适歇下了。”杏黄回禀,又补充道,大娘子十分担忧,想要进来探视。 “你亲自去再与她说说,就说婆母已经醒了,但是精神不太好,明日一早再见吧,别让她担心。” 少夫人年纪轻轻,不过比大娘子就大个两三岁,但是说话做事面面俱到,怪不得公主时常夸赞,今日一看的确是个能主事的,不得不令人佩服。 “少夫人,主公方才来过,问了奴几句话。” 唉,这人又跟来了,真是个操心的命。 “你回去一趟,就跟夫君说婆母身体不适,我今日要在这里伺候,让他自己安置吧。”崔妙之吩咐琼枝。 宣德殿 今日膳食局送来了鸽子汤,里面放了菌菇,小火慢炖了好几个时辰,味道鲜美。 萧策用汤泡饭,不过就吃了两碗,一个人吃还真是食之无味。 这会子天都黑了,索性看看书,等着妻子回来。 “让膳房的人煮上燕窝粥,用最好的血燕,这个鸽子汤也热上,不许凉了,待少夫人回来立刻就要上来。” 妻子这几日忙里忙外的,眼见着刚养的一点儿肉都掉了,连日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 平日里胃口就一丁点大,今日又不按时吃,可别累出什么好歹来。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如此伤心,心里一直担心长宁殿这会儿怎么样了。 正吩咐着,琼枝已回来复命,说公主已经睡下了,少夫人今晚暂时不回来歇息了,请主公放心自己早些安置。 听罢,萧策只说知道了就让她回去伺候。 随即又召来张内侍,“把刚才说的那些饭菜都给夫人送去,你看着她,至少要用一碗粥一碗汤,汤里要有肉才行。” 张内侍毕恭毕敬的去了,感叹这主公对少夫人是真上心啊,一餐一饭都放在心上。 这以后可得尽心尽力伺候少夫人,主公是个能成大事的,少夫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将萧策的话带到后,崔妙之心里不可谓不感动。 这人真是外粗内细的,从这大半年的相处看来,他纵然心里装着天下事,也知道关心自己的冷暖温饱,只盼着一辈子都能这样才好。 为着这份心,虽然她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也多多吃了一些,让张内侍喜笑颜开的回去复命了。 杏黄搬来了豫章公主的被褥,请崔妙之在榻上歇息。 “少夫人还是去偏殿吧,这里奴守着就行的。” “不必,我担心婆母,去了偏殿也睡不着,不如就在这里。” 崔妙之拿了湿帕子擦干净面颊,琼枝上前替她除去鞋袜,便在榻上将就了。 也是累极,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半夜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再帮她掖被角,突然间惊醒。 “婆母,你怎么起来了?这会子觉得如何?” 豫章公主刚才醒来觉得口渴,刚想唤人,结果看见榻上睡得不是自己的侍女,竟是儿媳,方才想起晚上的事情。 也是个孝顺的孩子,竟然亲自守着她。 “我好了许多,你不必担心,继续睡便是。” 豫章公主按住崔妙之的肩膀让她躺下,“我去喝口水就回。” “杏黄,倒温水来。”崔妙之已经扬声吩咐,她睡了两个时辰了,这会子已经养足了精神。 杏黄退出去后,婆媳二人对坐无言,还是崔妙之先打破了沉默。 “婆母,可是葛氏的身份有些棘手?会不会和公爹有关?” 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能让豫章公主方寸大乱,除非这人的存在撼动了她一直在坚守的东西。 “鹄儿,我没想到哪天和我的儿媳能推心置腹。” 和崔妙之说话时,豫章公主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再用“本宫”来自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儿都聪明,更比我当年聪慧百倍。” 燕瑰、王浣、萧韵、霍姿几人都不太笨,但是也仅限于小聪明,或者说自以为聪明。 但从平日里为人处世展现出来有大智慧的,倒是只有崔妙之一人了。 “我也不瞒你了,瞒你也实在无益,葛氏的身份太过于复杂,她既是郭茂的侧室,又是葛意的嫡长女,还是萧赞的生母。” 豫章公主苦笑,说出萧赞生母时,心里仍然隐隐钝痛,但是比刚才反而好得多了。 “二叔生母?”崔妙之难以置信,那就是说曾经葛氏也是公爹的女人,后来又投奔了郭茂。 葛意与公爹有世仇,公爹灭了葛意,却和葛家长女有了孩子。 这葛家长女又嫁了郭茂,夫君又平了郭茂,这关系也太乱了。 “可笑吧,她如今竟然还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 豫章公主嗤笑,若说红颜祸水,葛氏当真能算得上,毕竟萧郭两家主公都曾对她倾心相待。 “这是祖母的恩典。”崔妙之握住豫章公主的手,“不知二叔知不知晓,若是以祖母的性子,鹄儿想她肯定是瞒着二叔的。”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手背上传来温暖的力量,豫章公主觉得自己不是孤立无援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她和崔妙之之间最重要的联系就是萧策,也是她们二人的指望,不能有半点闪失。 “婆母,今日这么大动静,只怕明日祖母一定会过问的。” 崔妙之提醒,葛氏是去是留就在安夫人一念之间,安夫人年纪大了,若是慈悲,她们却不能坐视不管,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 “此事我来说,你暂且不要插手。”整件事情错综复杂,牵连甚广,豫章公主不想崔妙之因此而受责备埋怨。 “策儿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不知情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的婆媳就要正面相对了,谁赢呢?感谢在2020-04-27 23:06:08~2020-04-29 21:5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一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谈判 果真, 翌日崔妙之服侍豫章公主用完早膳,永寿殿那边就派人来请。 昨晚二人促膝长谈后, 崔妙之接受了豫章公主的建议, 暂时置身事外, 她根基不稳, 又没有孩儿傍身,处境不易。 豫章公主在北境虽不如安夫人声名在外,但也是根深蒂固, 又是萧策的生母, 就是有人敢说三道四, 也不敢说在明面上。 许是商议完后心情放松,豫章公主昨夜睡得极安稳,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也不让崔妙之亲力亲为, 让她坐下来一起吃,早膳还用了两碗燕窝粥、一个奶油酥卷、几个鹌鹑蛋,竟比崔妙之还多些。 “你也多吃些, 年轻人哪有胃口这么小的。”豫章公主亲自夹了一个山药枣泥卷放入崔妙之碗中。 若说觉得自己儿媳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那就是吃的都太少了,难道这南边的女子都不会饿的? 一天到晚比自己还忙, 吃得没她一半多,真真愁得慌, 在这方面母子二人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崔妙之是有些担忧才吃不下这许多,不敢却婆母盛情,也将点心吃了下去, 当真再吃不下其他的了。 “老夫人那里我自有对策,你不必担忧,先回宣德殿吧。”豫章公主拍拍崔妙之手背安慰她,“估计策儿还在等你呢。” 果不其然,萧策没有出门,昨夜没有崔妙之在身侧,这真是翻来覆去睡睡醒醒,太不习惯了。 这以后行军打仗可如何是好,又不能带妻子同去,万一别人都在想作战方案,他这个主帅却在想老婆。 哎,越想越睡不着,还是早点赶紧把仗打完了,守着天仙一样的妻子过日子是正经。 早膳摆了一桌子,萧策却没有什么胃口,略动了几筷子就放下来,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这还没回来呢。 张内侍觉得好笑,主公想夫人了,又不好意思明说,真真跟个毛头小子一般坐立难安。 “少夫人回。” 萧策闻言差点跳起来,大脑飞快的思考了一下,赶紧稳住,不然让人看笑话,装模作样的端起碗来慢条斯理的吃着早膳,连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回来啦。”看见妻子走近才装作才发现一样,关心她吃没吃,听见用过了,又有些失望的放下了碗筷。 崔妙之不忍戳穿他,方才回来的路上,张内侍都派人来催过了,说主公盼着夫人回去,寝食难安的,睡不着吃不香。 “夫君,你不许养外室,不许纳妾,不许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不许骗我。” 一连这么多不许都把萧策弄蒙了,妻子温顺的倚在自己肩膀上撒娇,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妻子今日没有挽发髻,三千鸦丝散在脑后,抬手轻轻抚着,那么光滑,都握不住。 萧策看她心情不悦有意调侃,“为夫自是不敢,夫人不是说我敢纳妾,你就都剃了头送进庵里去,谁还敢上杆子自讨苦吃啊。” 崔妙之抬起头来,无比认真的说,“这只是其一,万一你有外室还瞒着我呢。” “我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不屑于做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不是君子所为。”萧策拍着胸脯保证。 前几日听闻中郎将冯坤养了外室,是个青楼花魁,被家中夫人知道了,带着仆妇小厮们亲自举着菜刀把冯坤堵在了门里,最后冯坤竟然是翻墙跑的,真真让人笑掉了大牙。 孰没想到把自己亲爹也给编排进去了,完全忘记了他二弟好像就是这么来的一回事。 崔妙之不过有感而发,他就是真的纳妾养外室,估计自己也无可奈何,只求在这之前多生几个孩儿,地位稳固了,他爱乍地乍地。 “是不是和母亲那边的事情有关?”萧策何等聪明,自然从崔妙之的反常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女人家的事情罢了,夫君不必操心。”崔妙之心情有些低落。 萧策被噎住了,女人的事情还真是个好理由,就像他们也总会说男人的事情一样,泾渭分明,谁都别越界。 可是仔细一想,这句话他可从来没有说过,于是扳过妻子肩膀与自己对视,“鹄儿既不想说,我也可以不问,但是你们若有难处,不要硬扛,万事有我在。” 崔妙之闻言差点落下泪珠子来,两辈子加起来,她第一次听见这句万事有我在,心里酸酸涨涨的,靠在丈夫怀中点点头。 要是一辈子如此,她自然是万分期待的,若仅仅是一时的,也就只论这一时的感动吧。 永寿殿 安夫人昨晚听到消息后也并没有睡好,她一直觉得山雨欲来,果真没有料错。 “实在没想到竟然是少夫人派人去查的。”黄妪禀报,前几日有几个掌事放出去了,此事坏在了她们身上。 “老夫人,要不要?”黄妪做了个杀的手势,这几个人知道的事情太关键,为了二公子不得不防。 安夫人摇摇头,既然出宫去了,这些人更不会乱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罢了,哪有随便伤人性命的。 “先把葛氏母子挪出去,她心里自然已经有数了。” “少夫人那里要不要再提醒提醒,本就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 黄妪有些不满崔妙之自作主张,若不是她擅自调查,哪里会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 “她管整个长乐宫大小事务,怎么就是人家不该管?” 安夫人已经不悦,都是自己身边经年伺候的老人了,怎么说话这样没有规矩。 黄妪自然察觉到了安夫人话里的警告,自觉失言,连忙请罪。 正说着,豫章公主就到了。 “令善来了,这是昨日幽州送来的甜枣,我吃着不错,正想送给你去尝尝家乡的口味。” 待人落座后,安夫人将身侧的小碟子递过去,里面的枣子红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豫章公主接过,捏了一颗却并没有放进口中,“夫人,咱们婆媳多年,令善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安夫人点点头,微微笑着,这才是豫章公主该有的样子,从来不转弯抹角。 “夫人应该已经把葛氏母子挪了地方,令善来问一句,夫人敢不敢将他们交给令善看管。”豫章公主正色道。 “令善,其实老身还是关心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安夫人避而不答,呷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道。 豫章公主明白安夫人所指自然是葛氏最后一层身份萧赞的生母,这也是她最最忌惮的。 “东海侯曾经称她朝朝,正好昨儿得知了葛氏的闺名,没想到还真是一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用东海侯这个称呼来称自己的前夫,真是陌生又熟悉。 连安夫人听到这个称呼都一怔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的儿子,叹息。 “令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勋儿和葛氏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当年勋儿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又不敢告诉你,所以说与我听。” “没想到葛氏一朝有孕,他是想让葛氏打掉孩子的,但也不忍,我想着这是萧家的血脉,便拦住了他,远远地把生母打发了便是,何必迁怒于无辜孩儿,当年你们因此而生分,我也有责任。” 豫章公主却像听一桩别人的风流韵事一样,好像不管萧勋当年对葛氏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心都不再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痛了。 人家后来好好的娶妻生子,她不也过来了,昨日不过是积年的猜忌有了答案,需要宣泄而已,今日之后,再无其他。 “夫人,令善关心的不是旧事了,我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策儿,所以不能坐视不管。” “几年前攻长安,我在城外大营等消息,葛氏找了来,求我看在她当年遵守承诺远走高飞的份上,给她们母子一条生路。” “她也本是金尊玉贵的诸侯女,奈何造化弄人,赞儿一直对自己身世有心结,我本也心疼,想着这样也算弥补一二,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安夫人缓缓诉说,葛氏当年生下孩子后就走了,后来听说在郭茂处,郭茂已经娶妻,她只能委屈侧室,却一直得宠,想来二人是有旧情的。 “你是了解赞儿为人的,他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的,葛氏困在雀舟阁,插翅难飞,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哪也不可以,仇人之女、异母弟弟之母、手下败将的侧室夫人,三重身份都是要命的,不得不防。 “夫人难道不相信令善为人,觉得我会害她们性命不成?” 豫章公主自然明白安夫人本意是不相信她,所以不想交出葛氏母子,可是不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实在不放心。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安夫人年纪大了,葛氏却还年轻,谁知道葛氏会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令善,你既已经放下了,何必再给自己添堵呢。” “这不是添堵,是颗定心丸,如今讨伐益州在即,请夫人以大局为重。”豫章公主坚持不退,决不妥协,这是她最基本的要求。 安夫人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是了解自己这个前儿媳的执著的,认定的事情绝不改变,就像毅然决然的和离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妙妙:到底是个啥情况,真急人。 萧策:到底何事?媳妇不说真急人。 妙妙:女人的事儿。 萧策:。。。感谢在2020-04-29 21:54:57~2020-05-01 20: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winan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winann 5瓶;saw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二子 昨日是献奴有记忆以来最最开心的一天。 那位看起来严肃的公主殿下允许他出去玩, 漂亮姐姐带他去了御马监,他第一次见到了书中说的马儿。 那么高那么大, 他还没有马儿的腿长, 到了真的坐在上面, 又有点害怕, 等漂亮姐姐带他策马奔腾起来,就只剩下兴奋了。 “这霍大娘子从哪儿弄来的小孩子,那是少夫人的银河也能随便给外人骑。” 小内侍抱怨, 少夫人人好心善, 允许霍大娘子骑银河就罢了, 哪里来的小毛孩也骑上去了。 他碍于身份不好阻拦,只能心里暗暗责备霍姿没数,真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显示兴师动众的闹了一晚上,这又颐指气使的让他们把银河牵出来。 银河平日里脾气傲娇,可是他们都喜欢它, 无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马儿,连主公的乌霸都没有它好看。 跑了一整个时辰, 霍姿才带着献奴又去了别处。 先去了膳食局,那里有那么多好吃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点心竟然有几十种花样。 圆的扁的方的,还有花瓣的小兔子的, 他扳着指头数了好几遍,最后漂亮姐姐挑了最好看的给他,他舍不得吃,藏起来给娘亲尝尝。 “娘亲,漂亮姐姐还带我去了花园,原来花园那么大,比咱们的院子大多了,我们还荡了秋千。” 献奴像献宝一样一一把下午玩过什么开心的讲了一遍,漂亮姐姐说明天还要带他登城楼看长安。 他只知道长安城,却从来没有见过,听漂亮姐姐说他们住的地方叫做长乐宫,就在长安城内,可是还有许多别的地方,比如更加富丽堂皇的未央宫,因为长安太大了。 在无比期待中,献奴上眼皮与下眼皮直打架,最后实在忍不住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葛氏看着幼子白嫩的小脸蛋儿,忍不住俯身亲了亲。 这孩子就生在未央宫,只是他不知道。 他本来可以有父亲的疼爱,有随意玩耍的自由,有属于自己的马儿和玩伴,有长安有的一切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她。 葛氏有时候会想自己到底恨不恨,或者要去恨谁。 若是父亲当年没有设伏害了萧家老主公,萧勋就不会率军攻打她们,她就可以安心嫁给郭茂了。 若是那日她没有故意挑衅激怒萧勋,杀红了眼的萧勋就不会把她拖入房中,她也不会有了阿赞。 当时她知道怀孕了,寻死觅活,萧勋把她关在旧宅中,有人日夜看守,不许她伤害自己和孩子。 但是他自己却极少来,他早有妻室,是大名鼎鼎的异姓公主,还有两岁的长子,怎么会将她放在心上。 生产那日,她足足疼了一天一夜,萧勋并没有出现。 他的妻子那天双十生辰,全幽州都要大肆庆祝。 他该多么意气风发啊,血海深仇终于得报,怀拥娇妻幼子,自己和这个孩子算什么呢。 孩子还不容易生了下来,只记得长子白白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实在是可爱,后来无数个日夜想起来,她的心都碎了,一个人躲在被子中偷偷哭泣。 整整一个月,萧勋没有出现过,她到最后都没有等来,来的是安夫人,安夫人抱走了她只带了一个月的长子,允她离开了。 她辗转流离,寻到了刚才拿下了长安的郭茂。 但是郭家已经为他另寻了亲事,郭茂也以为她不在了,但是依然念旧情,还是接纳了她,她隐瞒了自己到底是谁,以郭茂侧室夫人的身份风光无二。 她陆陆续续听过一些关于萧勋和长子的消息,萧勋和离又娶,大家都认为阿赞是萧勋的继室夫人所出。 萧勋战死后,她一直悬着心,担心长子被轻待。 后来听闻萧策友爱仁义,对待弟妹十分爱护才放下心来。 长子使用方天画戟,十分有力气。他也会吟诗作赋,十分得女子青睐。 长得应该是像他的爹爹吧,葛氏曾经偷偷幻想。 再见时他已经长成了英武伟岸的男子,正在跟随兄长率军攻打长安,与她的丈夫为敌。 听说他在阵前以一敌三,连斩丈夫三员大将,让丈夫暴跳如雷。 她既担心长子的安危,又害怕他真的打了进来,毕竟她又有了幼子。 城破那天丈夫要求所有女眷与幼儿自尽,她终于与丈夫摊牌,她是萧家次子的生母,有办法保全下他们的幼子。 丈夫惊愕之下,突然放声大笑,笑出了眼泪,背过身去摆摆手,不再看她们,让她带着幼子走了。 安夫人果真心软了,每个母亲都会感同身受的,允许她住在雀舟阁,有时长子会来看书,她能在一旁偷偷看着他。 等幼子大了一点,会闹着和哥哥一起,长子那么友善,还带着献奴识字,带来小玩具。 对于幼子无数个问题,一一解答,丝毫没有不耐烦。 看着他们玩耍,有时候自己会有种错觉,这才是她本来的生活,不管他们的父亲是谁,都是她的孩子。 葛氏从回忆中走出来,替幼子掖好被角,慢慢的起身,在这里住了三年多了,真是舍不得离开。 她和幼子的包袱都收拾好了,用不了天亮,安夫人就会派人来接她们离开了,她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长子了。 不知道他会娶什么样的媳妇,其实霍大娘子就挺好的,两人吵吵闹闹的不会无聊,但是豫章公主不见得会同意。 或者找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也不错。 天刚亮,雀舟阁外就守了两班不同人马。 安夫人身边的黄妪带着几个内侍仆妇刚到,就遇上了豫章公主身边的钟妪及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 “钟姐姐这是何意?”黄妪笑道,她和钟妪在幽州共事过多年,交情还不错。 “自然是听殿下的意思守在这里,咱们姐俩也许就没有好好唠嗑了。” 钟妪挥挥手,大门就被带来的护卫左右守住了,自己上前牵了黄妪的手,笑得和和气气,“咱们车上等信儿便是。” 霍姿一早就前往豫章公主寝殿探望,却被告知公主早就去了老夫人处,奇怪了姑母不舒服还不好好休息,真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儿。 一跺脚,转头就往永寿殿去,却被王妪拦在了内殿外,里面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成,只有王妪一个人守在这里,其余伺候的都不见。 “大娘子去别处玩耍吧,这还有好一会子呢。”王妪笑着把霍姿劝走了。 也不知道大人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霍姿一肚子问号,想起大嫂昨晚歇在长宁殿,那应该知道些什么,于是拔腿就往宣德殿跑。 到了宣德殿才被告知大表哥还在,她又不方便进去再被大表哥嫌弃,想起还要带献奴登城楼,只得调头再往雀舟阁去。 半路上却遇见了死对头萧赞,两人遇上后一愣,谁也不跟谁说话,却走同一条路。 “去找献奴?”萧赞打破了沉默,这是往雀舟阁的路。 这丫头一大早风风火火的,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发钗也要掉下来了也不知道。 他顺手就给她固定了一下,没想到霍姿竟然猛地往后一躲。 “啊!”看到萧赞要碰她的头发,霍姿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没想到一脚踩在块儿青苔上,脚底一滑就往地上摔去。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还是在萧赞面前。霍姿心想,不过预想的丢人并没有到来,她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托住了腰,停住了。 还好路上无人,不然他们俩这奇怪的姿势一定让众人侧目。 萧赞眼疾手快,轻而易举的就勾住了即将摔倒的霍姿,随着前倾的动作,他的发丝发带垂下,扫在霍姿洁白如玉的面颊上。 少女还在惊吓之中,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红的像青州进献的初夏小樱桃般。 两人呼吸交错在一起,萧赞能体会到少女胸脯贴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温热,情不自禁喉结一动。 霍姿猛地反应过来,他俩这是在干什么呢,一把推开揽着自己的萧赞,脸涨得通红,估计都能烫熟鸡蛋了,理了理衣衫,气得瞪了身边的人一眼,“登徒子!” 熟不知这句在萧赞眼中根本不是生气抱怨,霍姿的眼睛亮晶晶的,眉梢含情,红唇一张一合,反而像打情骂俏般。 他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二人又恢复了沉默,一前一后的沿着宫道往雀舟阁方向去。 “那天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话没轻没重的。” 萧赞夏日里折扇不离手,这会子有些没有章法的胡乱扇着,有小飞虫飞过霍姿身侧,被他轻轻挥开。 “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霍姿这会子越走越急,头都不敢抬,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肯定都像熟透的柿子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丫头竟然会认错了,萧赞好笑,从前种种往事,从没有从她口中听见一声对不住。 正要说什么,前方却传来一声儿童特有的尖利的哭叫声,二人一惊,对视一眼,脸色大变,是献奴,不约而同的拔腿往雀舟阁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萧赞:刚才难道我是想亲上去。 霍姿:呸,登徒子! 献奴:哥哥姐姐快来! 第46章 献奴 献奴醒的比平时要早些, 心里想着出去玩儿,一点儿都没有赖床, 睁开眼睛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娘亲不在身边, 他自己穿好了衣服鞋袜, 迈着小短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 “娘亲, 这里怎么有两个包袱啊?”院子的石桌上有两个不小的包袱,献奴用手指抠开缝隙,里面是他和娘亲的衣物还有他的玩具。 “为什么要把他们装起来呢?” 葛氏正在给院中的花草浇水, 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但是养了这些年也真是有了感情。 “献奴, 因为咱们今天就要搬家了啊。”放下舀子,葛氏牵起幼子的手拉他坐下。 本以为幼子会不舍害怕,没想到献奴高兴得欢呼起来, “娘亲是不是昨天来的公主殿下要接咱们走啊。” 公主殿下出现后,他可以出去玩儿了,现在又能搬家, 在献奴眼中就是豫章公主俨然成了最最好的人。 “那咱们搬去哪里呢?”是不是去长宁殿,漂亮姐姐说那是她的家,姐姐那么好, 他也想去和姐姐住在一起。 葛氏压下心中酸楚,只怕这一走, 幼子就再也见不到哥哥姐姐了,但是又不敢告诉他实话。 许是察觉到娘亲心情并不如自己般高兴,献奴有些惴惴不安, 小手覆上葛氏面颊,“娘亲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她自然舍不得,安夫人肯定要将她们送得远远的,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长子,如何高兴的起来。 “献奴看错了,娘亲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舍不得这里的花花草草。”葛氏安慰幼子。 “娘亲,外面有大花园,里面种的花更好看更多呢,再说咱们还可以回来看它们啊。”献奴闻言放下心来。 可是姐姐怎么还不来呢,趁着葛氏去准备早点,献奴悄悄打开门探出小脑袋。 结果把他吓了一跳,外面好几个比他高好多的陌生人,长得那么凶,其中一个转头看他,竟然只有一只眼睛。 献奴都要哭出来了,连忙把门砰的关上。 “娘亲外面的人是谁?”泪眼婆娑的幼子靠在了自己腿上。 “是帮咱们搬家的人啊。”葛氏知道门外一定已经被人看管起来了,但是这会子还不进来,的确也正疑惑着。 “可是好多人,长得那么凶,献奴害怕。” 献奴用小手抹着眼泪,扑到葛氏怀中。 小孩子总是比较敏感的,特别是像他从小不同于寻常孩童,已经觉得奇怪了。 漂亮姐姐那么温柔,一定会自己来帮他搬家的,外面的人肯定不是姐姐让他们来的。 葛氏哄着幼子,好说歹说才收了眼泪,喂着他吃了几口面,献奴还是不放心,眼睛一直瞟着大门,生怕那些人会闯进来。 果真,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豫章公主的几个侍卫突然冲了进来,将葛氏母子团团围住。 “啊!走开走开!”献奴吓得大哭了起来,小手胡乱挥舞着想赶他们走,被葛氏揽在怀里轻轻哄着。 “几位大人,请问您是哪位贵人派来的?”看样子只怕不是安夫人派来的,那就只有豫章公主一个可能了。 “住手!”黄妪也匆匆跟了进来,喝道,“贵人们还没有商定,你们谁敢乱来!” 只不过这几个侍卫本也没想强行将人带走,不过是怕人从别处跑了,进来看着而已。钟妪笑着解释,让众人都稍安勿躁。 萧赞与霍姿一进门就发现一些不相干的熟人出现在了雀舟阁中,二人一时都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和公主的人同时出现,还剑拔弩张的。 “姐姐哥哥!”献奴从葛氏怀中出来,小跑着又扑进霍姿怀中,哥哥姐姐来了,那他就不怕了。 “两位姑姑,今儿是刮了什么风,您二位不是来看书的吧。”萧赞对长辈身边伺候的老人一向尊敬,拱手笑着询问。 “二公子,是奴请两位姑姑来的,幼子大了,奴请示了老夫人,想搬出去住。”葛氏抢先回答,生怕萧赞被卷入这场纷争中。 “不是的,他们是来抓我们的。”献奴被吓坏了,小手紧紧抓着霍姿的衣襟,他能感觉出来娘亲在撒谎,娘亲明明教育他撒谎不是好孩子。 钟妪笑着上前解释,自然是来搬家的,这些侍卫可不都是来帮忙的。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桌上就两个包袱皮儿,带刀的侍卫来了五个,其中一个还是豫章公主的副侍卫长。 一个小小守阁的娘子值得永寿长宁二殿如此兴师动众?萧赞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众人,这里面定是有什么秘密。 萧赞从霍姿怀中接过献奴,悄声让她去请崔妙之,自己在这里守着。 二殿只怕起了什么分歧,看样子还不小,得大嫂出面协调转圜一二。 霍姿不敢怠慢,拔腿就跑,希望大表哥已经去了大夏殿,不然她也要硬闯的。 只是这次不仅大表哥不在殿中,大嫂也不在,宣德殿空空如也。 “大哥大嫂呢?”霍姿抓住一个小内侍问道,下气不接下气的。 小内侍平常不近身伺候,看到霍大娘子来了,赶紧殷勤的去给她倒茶。 “大娘子不知,方才主公看少夫人心情低落,带着少夫人出宫游玩去了,大家都去伺候了,剩。。。” 剩下奴们看着殿中,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霍姿就扔了茶盏飞奔出去了。 算着时辰车驾并没有走远,霍姿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路往朱雀门方向追去,半盏茶的功夫,果真看见了浩浩荡荡的车队。 原来萧策见到崔妙之心里有事儿,有意逗她开心,今日推了议事,一心一意陪她,手把手的教妻子模仿自己的字体。 本来想休息的,谁知长宁殿的杏黄却来传话,说公主觉得劲儿天儿好,请大公子带少夫人出门转转。 崔妙之何尝不了解豫章公主苦心,这是怕他们卷在中间尴尬,让他们出门避一避。 “谢婆母疼惜,正巧鹄儿也好久没有出门了,夫君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吧。”崔妙之冲杏黄眨眨眼睛,从善如流的拉着萧策出门了。 “大哥大嫂等一等!”霍姿紧跑两步追上了崔妙之的华盖车。 萧策也在车中,听见表妹的声音忙叫停车,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母亲身子不适?” 表妹虽然平日里没个正行儿,但是基本规矩还是懂的,这样慌慌张张拦他们肯定是有什么要事。 “不是姑母,大哥,我有事要亲自给大嫂说。”霍姿把着车辕,她实在是快站不住了,这一早晨就剩下跑了。 “与我说也是一样的。”一听和豫章公主无关,萧策就没有什么耐心了。 真是不懂规矩,什么要紧事也来打扰他们,挥挥手命令车驾前行,“或者等我们回来再说,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霍姿哪里肯让,见崔妙之不说话,这就撑着车驾一跃而上,一把掀开帘子,喊了句大嫂。 惹得崔妙之一声惊呼,急得萧策赶紧抬手遮挡。 原来二人在车里笑闹,萧策惯喜欢在车里逗妻子,方才把衣襟弄开了,这会子崔妙之整手忙脚乱的在收拾。 “你这丫头,回头我定要找个最严厉的女官教教你规矩!韵儿此前那个就不错。” 萧策气急败坏的,听闻那个女官一看人做不好就拿戒尺招呼,实在是太尽职尽责了,就她了。 霍姿虽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也知道点子闺阁中事,看见崔妙之衣衫半退,也知道自己看了不该看的,赶紧放下帘子别过头去。 “小姿什么事情如此着急?”崔妙之虽然有些恼羞成怒,但是转念一想霍姿的性格一向如此大大咧咧,也没有恶意,还是温和的问她发生了什么。 “大嫂,我想单独跟你说。”萧赞只让她找大嫂,别惊动大哥,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车厢内一阵窸窸窣窣,片刻后萧策一脸不虞的掀开帘子出来了。 真是扫兴,竟然是他被从车上赶下来了,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谁知人家根本没看他,直接钻进帘子中。 “大嫂,不知为何今早姑母就去了老夫人那里商议什么要事,然后我去雀舟阁找献奴,发现老夫人和姑母的人都在,说是帮他们搬家,二哥觉得不对,让我回来找你想办法。” 霍姿三言两语把今天早晨的事情说清楚了。 其他的崔妙之一概不关心,婆母特意嘱咐让她置身事外,不能却了这份盛情,可是怎么这么巧这节骨眼上萧赞也在,要事坏了婆母大事那就不妙了。 “二叔怎么去的?”崔妙之问道,难道是葛氏提前通风报信。 霍姿想到早晨和萧赞的偶遇,简单说了,自然没提两人中间发生那档子事儿。 原来是凑巧,看来二叔还不知道实情,崔妙之略略放下心来,只是少不得她要亲自跑一趟,把萧赞都劝走,便命令车驾调头。 “小姿怕什么,难道不相信祖母和婆母的人品,担心她们伤害那手无寸铁之人?” 霍姿摇摇头,她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整件事情看上去又那么奇怪,就好像大家都知道一个秘密,却故意瞒着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表哥教训表妹:我也不知道,你看我急了么?! 大哥教训二弟:女人的事儿,男人少掺和! 第47章 知情 车驾缓缓往回走, 早有内侍牵了乌霸来,可把萧策气呼呼的, “你且先回去吧, 我出宫一趟。” 崔妙之闻言忍不住想笑, 掀开帘子冲着自家夫君粲然一笑, “夫君晚上早点回来。” 还伸出手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划了两下,笑他没羞没臊的。 “哼!”萧策调转马头一夹马肚子,乌霸得到指令飞快的撒蹄往宫门外跑去。 此时山阳公府的主人正在焦急的等候, 今天一早豫章公主的程妪来给她说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简直把她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山阳夫人久居长安, 虽未见过真容,但也是多次见过葛氏的。 当时郭茂要强纳她,她各种誓死不从, 葛氏也算出手帮过她。 正巧葛氏怀有身孕,此时若是出现如山阳夫人般的强敌,对她和孩儿都不利, 郭茂当时对她言听计从,劝得郭茂歇了心思。 “公主说若是今日申时前还没有消息,请夫人务必前往独孤先生府上, 劝得先生进宫。” 不错,这种大事, 孤独辽作为谋臣与安夫人作为长辈的看法肯定是不同的。 永寿殿 长乐宫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此时却如入定般,比得倒像是谁先沉不住气。 “令善,非老身不愿意将人交给你, 人若在你手上有个万一,赞儿和策儿今后如何相处,我不能让他们兄弟阋墙。” 安夫人耐心的劝说,但是豫章公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当年把襁褓中的萧赞抱回来时,这个前儿媳就大受打击,要求把孩子远远送走,若他们不答应,她便和离。 自己当时想着是把孩子过继给某个亲戚便罢了,儿子却心里不舍没有同意,哪里想到公主的确说话算话,硬是和离了。 勋儿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后悔的,她知道,但是无济于事。 萧家需要主母,生怕还再找一个如公主般厉害的,才又挑了家世样貌皆中等的王氏,却是个糊涂拎不清的。 “老夫人这话错了,本宫又没有害人之心,咱们相识多年,您还不了解?” 豫章公主气定神闲,不论是强取豪夺还是老夫人妥协,葛氏母子她势在必得。 “再说,老夫人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都不担心消息走漏,本宫远远地把人送走不是更加稳妥?” “令善,当时我一时心软想着他们母子二十年未曾相见,有意全了赞儿多年的遗憾,所以将葛氏放在长乐宫,一则方便看管,二则全了他们母子情义,是我考虑欠妥当了。” “老夫人心善,人人皆知,当年本宫也曾多年未见策儿,不知当年可有全本宫心意的想法?” 真好笑,当年萧勋觉得自己和离不顾大局,竟然将三岁的萧策带往徐州大营,她连见儿子的机会都没有。 和离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她可以随时探望萧策,不想那人临时反悔,那段日子她思子心切,日日以泪洗脸。 后来千里迢迢赶到徐州,士兵竟然说主公有令女眷不得入营将她拒之门外,可见萧勋之心狠。 再见到儿子时,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安夫人一时语塞,的确当年她心里也有怨,并未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对待仇人之女都能网开一面,老夫人可还记得当年我们霍家是拼尽全力助你们平徐州的?” 这些旧账算起来,萧家若是有脸,当无地自容。 看安夫人沉默不语,豫章公主知道她也是心里有愧,毕竟婆媳多年,二人之间并无龌龊,也不想步步紧逼。 “申时人未到本宫手里,这消息就捂不住了,老夫人三思。”豫章公主不再久留,多说也无益,起身告辞。 “大嫂,咱们这不是去雀舟阁的路啊?”霍姿焦急的掀开帘子,想催促车驾快些,但是发现根本走的是两条路。 “谁说咱们要去雀舟阁的?”崔妙之闭目养神,她只说回去,可没说过去雀舟阁,谁敢改道呢。 “可是咱们不是要去找二哥?”情急之下,霍姿也不萧赞萧赞的叫了,二哥脱口而出,自己也未曾察觉。 “琼枝,你去趟雀舟阁,跟二公子说,主公在城防营等他呢。”崔妙之吩咐道。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姿被弄糊涂了,大哥方才可没说自己去哪儿,肯定也不可能本来要带大嫂去城防营玩耍吧。 “你且等着瞧就是。”崔妙之神神秘秘的卖个关子,得把碍事儿的一个个都清理了才行。虽然这丫头有时没有眼力见儿,但是胜在好骗,这就功过相抵了, 雀舟阁两军对峙,剑拔弩张。 只不过是萧赞一人对的老夫人及豫章公主身边的众人,方才对立的双方此时站在了同一阵线。 “二公子,您这是何苦,一个小小的看书阁的娘子值得您耽误时间?”黄妪笑着劝萧赞去忙正事儿。 “可不是,难道二公子是担心咱们对葛娘子不利不成,她一个小娘子值得我们兴师动众?”钟妪嗤笑附和。 “非赞担心,只是今日也是来书阁看书的,这阵仗也看不进去,便坐在院中等待罢了。” 萧赞抱着献奴在石凳上坐下,面上风平浪静,内心也焦急小姿怎么还不回来。 “二公子!您在这里啊,让奴好找!”琼枝气喘吁吁的跑来,这地儿她不熟,绕了好几个弯儿才找到。 “大嫂可有什么话?”萧赞一喜,赶忙起身问道。 琼枝掐着腰,连忙摆手,“不是,是主公请二公子去城防营,大家到处找不到您,还是成棋说您可能在此处看书。” “那,小姿呢?有没有在大嫂那里。”萧赞疑惑,这大哥今早刚说不用议事,大家放一天假,怎么就又跑到城防营去了。 “并未见到霍大娘子。”琼枝撒了个谎,反正二公子也那她怎么样不了。 城防营是他领的差事,难道大哥搞突然袭击。公事自然最重要,萧赞将献奴放下,准备起身离开。 献奴抓着他的衣角不让走,琼枝赶紧哄着,“小公子要不要吃桂花糕,姐姐抱你去。” “不要,我不要哥哥走!”献奴抱着萧赞大腿哭闹,有哥哥姐姐在那些人就不敢凶他们,可是姐姐不在,哥哥也要走,他害怕。 “二公子请先走吧,我们收拾收拾也要走了。”葛氏上前抱着幼子,强忍着心酸,仔仔细细的又看了长子一眼,眼泪差点掉下来,狠心扒开幼子的手。 萧赞拍拍献奴的小脑袋,转头大步飞快的离开。 萧策出了宫,十几个侍卫跟在后面,想了想也实在无处可去,想着不知先生此时在做什么,不如去讨杯水酒喝喝。 独孤辽正在书房看舆图,听闻匈奴王扈尔汉上月病重,四子争权夺位,此时正在闹内乱,若是他们能抓紧时机一举歼灭,怼怼就能报了老主公的大仇。 这段日子他废寝忘食收集各类情报,发觉南侧的珊瑚草原由扈尔汉三子莫冲掌管。 莫冲此人好大喜功,手下也没有什么能人,仗着扈尔汉宠爱,拿下了水丰草美的珊瑚草原,引起众兄弟不满。 这的确是个薄弱环节,幽州的大军若是能拿下此处,便可以长驱直入匈奴王庭,到时再逐个歼灭其他部族,得好好布局才是。 “先生当真呕心沥血,是策之幸也。”萧策大步迈入书房,见独孤辽专心致志研究沙盘,根本没有察觉他进门。 独孤辽闻声抬头,哈哈大笑,请萧策坐下,二人把酒言欢。 “先生。”老管家急得都出汗了,山阳夫人有要事前来商议,可是听闻主公在,说不能让主公知道,让他悄悄回禀。 独孤辽喝了几杯后也有些上头,看见管家鬼鬼祟祟的不悦,招手把人叫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主公面说,偷偷摸摸像什么话。” 他也不想瞒啊,是山阳夫人硬要他瞒着的,千叮咛万嘱咐务必悄悄把先生请出来。 席上就主公和先生两人,他怎么把先生悄悄请出来啊。 “山阳夫人来访,说是有要事。”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尽力了,先生不接茬啊。 “山阳夫人有要事?”萧策撑着腿起身,算了,他就不打扰先生了,听母亲的意思想给他们二人做媒,如今看好像也不需要啊。 谁知独孤辽酒劲上来了,却不许萧策走,“请山阳夫人进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主公面说。” 萧策往回拽着自己袖子,人家要是卿卿我我的说情话,他有什么好听的,执意要走。 “你怎么醉成这幅样子,我有要事,天大的要事。”山阳夫人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的进门,上来就数落,让她好等半个时辰。 “是何事?”独孤辽见她急得香汗淋漓,粉腮凝眉,想起那日二人也是醉酒胡闹,不禁喉头发紧。 “你可知老夫人收留了郭茂的幼子藏在宫内。” 独孤辽那点子旖旎想法全被吓跑了,握住了山阳夫人的手腕,表情狰狞,“你说什么?” 山阳夫人吃痛,甩又甩不开,将今早豫章公主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那葛氏还活着?”独孤辽是知道所有旧事的,当年他以为葛氏早就不在了,哪里想得到造化弄人。 萧策出门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刚刚还在的,肯定是方才起身碰掉了,便调头折返去找,在房门口恰巧听见了山阳夫人一席话。 “回宫后,你立刻带人去雀舟阁,将此处团团围住。”萧策吩咐身侧的何冲,眼睛如墨般深不见底,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如此一来,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终于本侯要出场了,数章没有重头戏了。 妙妙:哼,我也要出场。 萧策:夫人这是必须的。 萧赞好不容易跑到城防营:大哥呢? 萧策:你也太好骗了吧。感谢在2020-05-02 14:55:22~2020-05-03 13:3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见水果多好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见水果多好看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交心 雀舟阁安安静静的, 来了一队黑甲士兵把坏人都赶跑了,院子又只剩他和娘亲, 高兴地不得了。 葛氏却后背全被汗水浸透, 她没有见过黑羽骑, 但是曾听夫君提起过, 萧策手中的黑羽骑神出鬼没,战斗力十分骇人,曾经数百人夜袭长安外的大营, 烧了他们重兵把守的粮仓。 如今只怕萧策是知情了, 若是他想永绝后患, 自己无所谓,可是幼子也难逃生天了。 “娘亲,今日咱们还搬家吗?”献奴趴在娘亲怀中, 他怎么感觉娘亲在发抖了,“娘亲,你是不是累了, 为何在抖啊?” 葛氏心急如焚,长子被人有意引开,现在就是想和盘托出让他救幼子都找不到人了。 萧赞一路快马加鞭跑到了城防营, 守军的将领还奇怪,今儿这个日子将军不该来啊。 “大哥呢?”萧赞下了马急忙问道。 主公不在啊, 守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公子怎么找人找到这里来了。 “你说大哥不在?”萧赞吃惊,心下暗道坏了, 他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不过大嫂这是何意,故意将他引开,看来这中间一定有不想他知道的辛秘。 进了宣德殿,崔妙之将霍姿带进了茶室,让她只管喝茶,别的只耐心等候便是。 “大嫂,献奴真的会没事,对吧?”霍姿坐不住,伸着头向外张望,但是实在是口渴,连饮了两杯茶。 “自然是的,小姿怎么现在疑神疑鬼的。”崔妙之笑着劝她。 怎么大嫂变成两个人了,霍姿只觉得瞌睡一下子就上头了,上眼皮与下眼皮直打架,噗通一声歪到了一边。 琼露调的茶,崔妙之没有动,这丫头先睡上半个时辰再说吧。 “什么!”安夫人听到慌慌张张黄妪的禀报,猛的睁眼厉声问道,“黑羽骑把雀舟阁围住了。” “是,不知道主公怎么知道了风声,方才将奴们都赶了出来,连豫章公主的副侍卫长都不允许呆在里面。” 黑羽骑仅听命于主公,这是萧策上位后培养的精英,以一敌百,轻易不出手,若是出手,那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这会子钟妪一定也将事情禀报了公主。” “你说策儿出动了黑羽骑?”豫章公主再三确认,也就是说他肯定是知情了,可是儿媳应该不会跟他说实话啊。 “大娘子在宫门前拦住了主公和少夫人的车驾,主公一人出宫去了,少夫人回了宣德殿。”杏黄知道的就是只有这么多了。 他一个人去了哪儿呢,又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豫章公主有些头痛,扶额坐下休息。 她说告诉儿子实情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老夫人不愿看兄弟阋墙,难道她愿意不成,她是最盼着萧策好的。 “去请少夫人来,千万留心着独孤先生也没有进宫。”这会子也就儿媳能与自己分担烦恼了。 “少夫人去了大夏殿,此时还没有出来呢。”杏黄亲自去请,马不停蹄的回来复命。 大夏殿内气压极低,连崔妙之都感受到萧策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有点儿害怕不敢靠近,将脚步放得极轻。 “你来了?”萧策背着手,没有回头,仍在看墙上的一副字。 “仁恭忍和”四个字一直在大夏殿的书房内挂着,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夫君是在烦恼如何处置她们,还是不高兴鹄儿瞒着你?”崔妙之也是知情人,但是当时用女人的事儿打发了萧策,不欲让他参与。 萧策没有回答,向妻子伸出了手。 崔妙之看不出他喜怒,但是乖巧的将手放在比她大了一倍的掌心,被握住,原来不是在怪她,方才放下心来。 “这四个字是英宗皇帝赐予曾祖父的,后来一直作为家训,所有弟子都要以此约束,夫人认为咱们的孩儿可需要今后也应仁恭忍和?” 萧策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教育儿子的大事自然还是要夫君拿主意,女儿的话,鹄儿作为母亲,不想她仁恭忍和,倒是宁愿飞扬跋扈些。” 崔妙之想了想,仔细的回答,她就够仁恭忍和的了,才不想自己女儿也这样,有萧策和她做靠山,跋扈些也不怕。 “仁,我对待属下及百姓从不强征赋税,尽力休养生息。” “恭,对于平室,我没有率先出手,也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 “忍,父亲的血海深仇,我忍了十年,还在等待时机。” “和,对待亲人,我除了约束,也没有多过苛责,算是秉承以和为贵。” 崔妙之第一次听萧策如此敞开心扉,与她说这些心里话,也许许多事情在他心中压抑许久了。 “我与父亲曾经关系并不算好,年少时也曾埋怨他不体谅母亲,让我们母子分离。” “但是鸡鹿塞一战,父亲并不在乎自己安危,千方百计一定要保全我,思及此处,又不想怪他了。” “我征冀州占凉州,攻司隶夺长安,想要像武帝般大一统,想成就千古霸业,并不愿意头上悬着仁恭忍和。” 崔妙之闭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丈夫肩膀上,“夫君心中有了决断,不管如何,鹄儿都是站在夫君这边的。” “但是夫君你都知道了多少?”葛氏的身份都知晓了,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全都知道了。”萧策如实相告,山阳夫人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昨晚母亲才会伤心不已,曾经他以为二弟的母亲就是个普通的歌姬之流,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方诸侯之女。 “夫君,听闻郭茂还有旧部逃窜,不如用这个孩子做诱饵,许以富贵,定能让他们归顺。” 稚子无辜,况且是二叔的同母弟,她是在也是不忍心看丈夫手上沾染无辜人的鲜血。 郭茂旧部根本不成气候,萧策从来不曾放在眼中,“我自有考量。” “夫君,益州交州非铜墙铁壁,李晗手下并非人人一心,他生性暴虐,底下人敢怒不敢言罢了,若是夫君此时传出宽宏大度的名声,那边人心必然浮动,于咱们有利啊。” 崔妙之知道丈夫能够一统北境,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劝的人,他是最最以大局为重的。 萧策沉默不语,只怕独孤先生一会子也要拿这番话劝他了,本来他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成就霸业的路上谈什么仁恭忍和,但是如今却动摇了。 “夫君,鹄儿若是当时没有执意嫁给夫君,只怕有朝一日咱们也会兵戎相见啊,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动摇李晗军心,不好吗?” 崔妙之摇了摇萧策的胳膊,如小女儿一般撒娇,没成想这句话戳中了萧策的心事,在梦里妻子凄惨自尽,想想就后怕。 “你我夫妻的缘分是月老定的,胡说什么呢。”萧策板起脸,假装恼怒。 崔妙之失笑,顺着他说自然是月老定的,不然她怎么偏要一意孤行。 独孤辽火急火燎的赶去长乐宫,不知大公子这会子走到哪里了,方才听管家说主公折返回去过,他就觉得不对,结果还没进宫门就被安夫人的人拦下了。 得知萧策动用黑羽骑,独孤辽暗道不好,一路小跑着进了大夏殿。 “先生也是来劝我不要杀郭茂的幼子吧。”崔妙之前脚刚刚离开,后脚独孤辽就到了,对于他想说什么,萧策心知肚明。 “主公,当、当年的一些事情,我也是知、知情的。” 独孤辽不通武艺,跑了这会子气都喘不匀,上次还被山阳夫人笑说一把老骨头,把他气得倒仰。 “若是如今一统大业,自然要斩草除根,可是如今咱们要想漠北王庭用兵,又要支援扬州固守边界,此时若是收复郭茂旧部,他们定能鞍前马后为我们所用。” “本侯还不在乎他们那点子人。”郭茂手下能用的大将不足他一半,多数又折损在长安一战,剩下的残兵残将能成什么事。 “郭茂旧部多数藏匿在益州,若是他们归顺,必定动摇李晗军心,主公三思。” “先生所言与内子所差无几,方才我已经答应少夫人了,不伤他们性命。”萧策不再跟独孤辽兜圈子,“如先生所言,多个朋友比少个敌人强。” 这等大事,少夫人已经劝下主公了,真是小觑了后宅女子的能耐啊。独孤辽不禁感叹,真是早知道他还跑什么劲啊,累得他现在还发虚呢。 “不过此子不能放在宫中了,先生找一处居所安顿他们母子严加看管吧,一切妥当了再传出风声不迟。” “大嫂,小姿呢?”萧赞紧赶慢赶,在宫门落锁前回了长乐宫,可是雀舟阁早就人去楼空。 “喊什么?没规矩!”萧策闻声训斥,一个两个都该学学礼仪了。 “大哥,我有事要问大嫂。”这会子谈什么规矩礼仪的,得先把事情搞清楚。 “你是为了雀舟阁的人才来的吧,实话告诉你,都是我吩咐你大嫂这么做的。” 萧策大包大揽,示意坐下说话。 “你可知阁中之人竟是郭茂的侧室夫人及幼子,竟敢隐瞒身份欺骗祖母和母亲,如今我已经将他们带走了。” “什么?!”萧赞难以置信,竟是郭茂幼子,这留着可是心腹大患,但是一想到献奴的小脸儿,实在于心不忍,试探的问,“大哥要如何处置?” “我采纳了你大嫂的意见,许其富贵招揽郭茂旧部,你觉如何?” 这都是妻子的功劳,萧策自然往崔妙之脸上贴金,当然也有炫耀的意思,看他的妻子多么有勇有谋,其他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大哥,务必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私底下见面。”萧赞听到这个决定舒了口气,但是又替大哥担忧起来,一定要有个万全之策才行。 “二叔在呢。”崔妙之刚送了霍姿回去。 萧赞想到一路上自己对长嫂的猜忌,无地自容,一脸歉意打着哈哈告辞了。 方才亲自跑了趟永寿殿长宁殿,把夫君的决定说了,祖母和婆母没有异议,既然没有瞒住,那就随他处置便罢。 也许她们都想多了,夫君心胸之宽广能纳百川,崔妙之觉得自己真的嫁对了人。 “夫君,鹄儿今日好累啊。”靠在萧策怀里,崔妙之什么都不想想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你且休息便是,万事有我。” 真的是无比安心的一句话,崔妙之不知道的是,在后面许多日夜里,她靠着这句话艰难的撑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女人的事儿,哎,竟然就是这点子事儿。 妙妙:你是不是瞧不起人。 萧策:不敢不敢,夫人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第49章 太子容藻 随着天逐渐转凉, 长乐宫也开始备起冬装。 “真是奇怪,往年咱们扬州还热着呢, 这里下了两场秋雨天儿就凉了。”郑妪絮絮叨叨的。 “可不是, 郑姑姑要小心腿脚, 夫人前日还想着给您做护膝呢。” 琼霖笑道, 她领了协助司织局给各宫宫人换冬装的差事,这掌局刚换,不敢拿主意, 什么事情都来与她商议。 “夫人在扬州呆惯了, 这北方冷, 去年咱们穿着夏装启程,走过来都换成冬衣了。” 郑妪想着这一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收拾东西北上仿佛还在昨日,一转眼又大大小小事情过了无数。 二人正领着小侍女们挑选着布料,琼桃一掀帘子就进来了, 朗声笑着,“荆州的使者来了,主公在前面接待呢。” 荆州的使者, 那不就是天使。 “是哪位?”众人都来了兴致,让她细说。 “不知道, 好像是位亲王,年纪不小了,白胡子那么长。”琼桃边说边比划, 不过他身边的那位郎君倒真是俊俏,比亲王风姿还高贵。 亲王身边的郎君,是侍卫不成?大家都好奇,想着去一睹真容。 “比二公子还好看?” “各有千秋吧。”琼桃想了想,好像没有二公子高大英武,但是星眉剑目,风度翩翩,听说主公都赞他姿容出众呢。 “你们说谁呢,这么高兴。”崔妙之从内殿出来,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琼桃三言两语的说明白了,崔妙之点点头,荆州来人她是知道的,南平王年纪不小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小丫头们原来是在讨论俊俏郎君。 “你们一个个都不小了,哪天给你们都挑个百里挑一的好夫婿,省得天天惦记别人的郎君。”崔妙之打趣她们,殿中一时欢声笑语。 屋外的小内侍悄悄咬起耳朵,“咱们夫人真是好脾气的,对谁都和颜悦色,要是换了燕娘子,那是个说一不二不苟言笑的,咱们可有得苦头吃。” 崔妙之驭下赏罚分明,但是从不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又乐善好施,不到一年,长乐宫乃至整个长安人人称道,没有道她不好的。 正说着大夏殿那边来人,原来萧策晚上要在金华殿设宴,请她也出席。 “你且去回主公,我都知道了。”崔妙之把人打发走了。 萧策前几日便与她商议晚上去露个面,她哪里不知道这人炫耀的意思,就跟李铎那次来是一样的。 平帝看好的皇后娘娘如今是他的夫人,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来说,这是何等的骄傲呢。 崔妙之乐得成全他,几日前就挑选好了衣服首饰,大红织金牡丹珍珠曲裾深衣,制作华美,配饰新奇,将她姣好的身姿完美的展现出来。 “珠玉也不用太多,不然显得累赘。”琼枝替她梳了飞仙髻,略在唇上点了胭脂,镜中佳人明眸善睐,国色天香。 “这肯定把荆州的使臣看呆了,咱们夫人的容貌在找不出第二个的。” 崔妙之极少穿着打扮如此用心,素颜示人就已经美若天仙了,这一妆扮把众人都惊呆了。 “大婚后头一次见夫人这样盛装呢。”郑妪端了碗燕窝银耳粥来,席上酒肉多,自家夫人可吃不惯,先吃点粥垫垫肚子。 “主公至!” 夫君回了,崔妙之抽了把绢扇遮面,不肯让萧策看她。 今日萧策换了深黑的礼服,按照诸侯的礼制,头戴远游冠。 他本就比旁人高不少,更显得身姿高大挺拔,俊朗威严,调侃道,“夫人这是妆容化花了,不肯让为夫看。” “你才妆花了呢。”崔妙之嘟起樱唇,将扇子随手一扔,坐在妆台前不肯理他,真无趣。 萧策近前一看,惊艳无比,“哪家的美人儿,你家夫君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我夫君这就来了,谢公子关心。”镜中美人儿笑靥如花,真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殿中人也忍不住偷笑,主公日常不苟言笑,在夫人面前却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爱开玩笑逗夫人开心,这不还特意回来接夫人,真是捧在手掌心里宠着。 二人携手前往金华殿,在众人惊叹中,崔妙之由萧策引着向天使行礼。 “夫人的姿容如天女下凡,当得起扬州第一美人的称号,与侯爷郎才女貌,渤海侯真是好福气啊。” 南平王由衷赞叹,怪不得陛下念念不忘,只是人家崔简舍不得宝贝女儿嫁给比自己还大的男人,倒是给女儿找了个好郎君,当真一对璧人。 崔妙之微笑示意,蓦然看见南平王身后的侍从,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还好立刻忍住了。 她眼睛没花吧,虽然多年未见,但是这侍从的的确确是太子容藻无疑啊,她在襄阳宫唯一的朋友,不会认错的。 众侍女悄悄谈论的俊俏郎君肯定是他了,说实在的比容藻更好看的人实在不多,自己算一个,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崔妙之最关心的却是他怎么会掩饰身份在这里,乔装打扮有何目的,简直比知道自己是李铎救命恩人还惊讶。 “臣此次到访是奉陛下之命恭贺渤海侯与夫人新婚大喜,来人。”南平王容硕大手一挥,立刻有内侍呈上。 礼物由红绸布遮着,有近一丈高,两个内侍合力才抬了上来。 “请夫人移步,亲自揭开。”南平王笑着离席,走到礼物跟前,向崔妙之做了个请的手势。 卖什么关子,崔妙之不解,看向萧策,见夫君已经向自己伸出手来,只得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来到殿中央。 南平王将红绸一角递了过来,崔妙之缓缓一抽,一株光彩夺目的珊瑚树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牛血红?”崔妙之肯定这是平帝收藏的那株极品珊瑚。 平帝极爱,轻易不示人,她也只是见过寥寥数次,这会子怎么舍得忍痛割爱,看来此次所求绝不是毛毛雨。 “哈哈,夫人好眼力!此宝物确实乃陛下私藏。” 原来数月前荆州一诗人曾到访长安,有幸远远一睹崔妙之风采,回去后作诗云“雀扇遮面妃子笑,深宫宝瑚黯然泪。” “陛下读了此诗十分感慨,便说将此物送与渤海侯夫人,若能得到夫人喜欢也不算辱没了它的名声。” 崔妙之叹息,平帝身边果真一帮老狐狸,这谎话编得跟真的一样,有求于他们直说便是,拐弯抹角的讨人嫌。 萧策却吐槽,这什么破诗,他夫人之高洁,哪里是这些俗物能比的,真是不会说话。 “陛下大婚的贺礼,臣前些日子已经着人送往荆州,不知陛下是否满意?” 萧策挥挥手命人将珊瑚树抬下去放入夫人库房,携妻子归座,向南平王敬酒。 他没有送什么名贵之物,送的是西域进贡的上等葡萄酒及漠南王庭的王旗。 两月前他刚刚一举拿下莫冲的王庭平定珊瑚草原,平帝就送来一株珊瑚树,也是应景儿。 崔妙之在众人把盏言欢时不着声色的细细打量着容藻一言一行,只见他低眉顺耳,细心的服侍着南平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宣德殿 因着崔妙之怕冷,殿中到了晚上便点起了炭火,倒把萧策热得够呛,竟然打着赤脚在殿中走来走去的。 “夫人可曾注意到南平王身边的侍从,我观他不是一般人。”萧策也是疑惑,难道这南平王有断袖之癖,这是他的相好儿。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真是恶心着了。 “他自然不是一般人,他是太子容藻。”崔妙之任由琼枝替她拆掉发髻首饰,自己亲自动手将耳环取下来。 “什么!太子!”萧策吃惊,那为何不堂堂正正来,若是秘密行事,肯定就是所求不一般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萧策疑惑,在妻子身边坐下追问。 “这有什么难的,太子殿下被人称赞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就是故意隐瞒,也难盖其仙人之姿。” 崔妙之解释,当年襄阳宫里不少人都惋惜,怎么她不是嫁给容藻,而是平帝呢,才引得平帝猜忌。 萧策一时语塞,什么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就那个小白脸儿,这些人都是什么眼光,气得背着手又开始走来走去。 终于把所有钗环都卸掉,琼枝开始替自家娘子梳发,被崔妙之摆手制止了,命其他人都下去。 “夫君过来。”崔妙之眨眨眼睛,示意萧策过来说话。 人一近前,就被一双雪白的藕臂勾住了,只觉唇上一软,萧策就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情话。 “在鹄儿眼中,他们都不及我家夫君万分之一呢。” 在佳人惊呼声中,萧策已经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大床上,一室旖旎,春光无限。 夜色中一位青衣男子立在殿中,广袖随风飞扬,只看背影便觉不凡。 萧策特意安排了荆州的使者住在广阳殿、建始殿,并未像李铎那样住在蛮夷邸,毕竟从礼法上来说,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主人。 “殿下,长安比襄阳寒冷些,披件衣服吧。”这会子四下无人,南平王对自己的假侍从,也就是太子容藻毕恭毕敬。 “皇叔,没想到终有一日孤也能踏入先祖曾经生活的长安。”容藻感受着北方萧瑟的风,刮在面颊上的确凌厉。 启程时,荆州尚且细雨绵绵,并不觉寒凉,而北方已经要穿冬衣了。 听闻下个月就会下雪了,在荆州偶尔见一场小雪,落到地上也就化了,真想在这里看一场能将万物银装素裹的大雪啊。 “明日,孤要亲自会一会渤海侯,看看是否像传闻那般是顶天立地值得信任的一方霸主。”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听见了没,我才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容藻:看来渤海侯夫人眼神儿异于常人。 第50章 密谈 南平王既已提出密谈, 萧策便不好让独孤辽等人参与,次日一早便独自在大夏殿等候。 “夫君, 咱们静观其变, 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 只管找理由推却便是。” 送萧策出门前, 崔妙之亲自替他整理衣襟时叮嘱,万不可让荆州乱了他们的大计。 平朝国祚绵延三百多年,开国初期, 未央宫、建章宫尚未建成, 皇室起居皆在长乐宫, □□皇帝就曾大夏殿接见外臣,处理政事。 太子容藻是近百年来第一位踏入大夏殿的皇室成员。 历经战乱,宫室虽受些许影响, 但是郭茂占据长安时,曾横征暴敛,收集巨资重修了三宫, 主宫殿屋顶橼头贴以金箔,墙面饰以各色宝石,家具以白色的玉石及绚丽的漆木为主, 极尽奢华。 “果真与襄阳宫室天差地别。”二人走在无尽的甬道上,容藻不禁感慨, 若是能有幸去未央宫、建章宫看看,才真是一偿多年夙愿。 殿中央有一半人高的青铜龙凤纹香炉,应是前朝的旧物, 历经数代帝王仍屹立不倒,炉中燃着龙涎香。 此香极为珍贵,连襄阳宫中都少见,听闻萧策一向节俭,看来是联姻扬州后也财大气粗了起来,容藻跟在南平王身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整座宫殿。 “南平王殿下请!”萧策迎出来,向南平王拱手示意,“王爷不是说密谈,这位小将军?” “侯爷有所不知,这位同伴是缺不得的。”南平王打着哈哈,握住萧策的胳膊往里让。 萧策暗自嗤笑,真是把人当傻子。 落座后,容藻端正的跪坐在南平王斜后侧,安静的听二人交谈。 “李晗狼子野心,竟然指使皇后在新婚之夜行刺陛下。”寒暄过后,南平王切入正题,恨恨道。 李晗主动献女,这可是给平帝一个大大的面子,扬州拒了他的恩赐让他颜面无光,但是益州识时务上杆子,平帝也是龙心大悦,大肆封赏了李氏。 原来李氏一族并无爵位傍身,如此一来,平帝大笔一挥,李晗封了平原侯,长子李铎封了安阳侯,次子李铮封齐阳侯,正妻张氏封护国夫人,与根基深厚的萧氏一组平起平坐。 崔妙之当时还嘲笑,这些个不值钱的爵位也就李晗那样的乡野莽夫看在眼中。 她们崔家也没有,但是世代既富贵又清高,谁稀罕这些虚头巴脑的呢。 “陛下可曾受伤?”萧策关切的问,实则希望平帝连床都下不了,但是太子既然敢出荆州,多半平帝也无大碍。 不过荆州的消息瞒得的确密不透风,他的人竟然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探听到。 “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护佑,还好只是皮肉伤,包扎过就无碍了。” “听闻李刺史对嫡女封后一事诚惶诚恐,十分欣喜,怎么会暗中指使其女行刺呢?” 这不明摆着授人以柄,萧策不解,以李晗的心机不像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别是平帝瞎编出来糊弄他的。 “渤海侯不信?”南平王挑眉,这等大事他们怎么会哪来开玩笑。 “陛下正值盛年,她一弱女子成事机会可不大。”既无法成事,李晗怎么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策不明白皇后此举何意,这背后平原侯知不知情也是两说。” “皇后自然是受她父亲指使,这还用问?” “娘娘可曾认罪?”萧策追问。 李姝当夜就被关进大牢,但是用尽酷刑,直到他们出行前仍然没有供出主使,只招供她有喜欢的男子,父亲强迫她嫁给平帝,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 益州的使者还未离开襄阳,李晗也得到了些许风声,上了请罪表,说教女无方,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降罪云云。 又言还有一女虽庶出,但是自小当做嫡女教养,请平帝笑纳,今后必鞍前马后,将功折罪。 平帝多疑,虽然不敢降罪,但是也不敢再收他一个女儿,李晗不靠谱,崔简不识趣,那就看看北方的萧策是否识时务了。 “南平王的意思是?”萧策明了,不管李晗有无指使,平帝都要将这个罪名按在他头上了。 如今李晗也是哑巴吃黄连有嘴说不出,没想到自己闺女送了这样一份大礼,把他的经年计划都打乱了。 “陛下的意思是咱们联合,共伐李晗。”南平王转述平帝口谕。 “只是李晗只怕布局已久,他又兵强马壮,荆州实在独臂难支,臣此行就是代陛下北上,劝得渤海侯南下伐益州。” 让他去伐李晗?这的确是萧策没有想到的,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南平王可有带圣旨?” “没有,只有孤的旨意。”一直跪坐不语的年轻男子开口,声色清冽却语气坚定。 原来坐不住了,萧策暗笑,但是装作无比惊讶的样子,指着容藻向南平王问道,“王爷,您的侍卫这是何意?” 放眼整个平朝,能够称孤的仅太子容藻一人尔。 南平王示意萧策不要慌张,赶紧解释引荐,“侯爷莫慌,这真的是太子殿下。” 为秘密行事,荆州对外宣称太子染恙需静养,实则容藻乔装打扮混在出使的队伍中,表面上说是给萧策夫妇送贺礼,真正目的却是为了联北伐益。 萧策赶紧离座上前行叩拜大礼,以额触地,口称,“臣萧策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容藻受了他的礼,亲自上前将人扶起,“孤早就听闻将军骁勇善战,南征北战收复疆土,内心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寒暄后,萧策请容藻上座。 容藻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也并没有推辞。 “孤离开前与陛下商议,不下明旨,但是以虎符为证。”容藻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玄色老虎式样的铜符。 虎符一分为二,一枚在皇帝手中,一枚在统领兵马的将帅手中。 荆州共有五枚,各一半分别在五位东西南北及中路五军都督手中,这枚不知是哪位的? 虎符在皇权盛世自然号令百万兵马,如见帝王本人。 但是如今诸侯割据各自为政,实在是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北方的军队调动是萧策一句话的事儿,虎符可指使不动一兵一卒。 这莫不是给他画了个饼,平帝想空手套白狼吧,萧策暗忖。 连旨意都没有,空口无凭让他去剿灭李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当他是傻子不成。 “太子殿下,兹事体大,如今北方已经到了寒冬腊月,车马行军都不便,况且今年北方粮食收成实在是不好,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萧策打着哈哈,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要是李晗率先谋权篡位倒是更合他心意,但是最好是等益州平了荆州后他再出兵,清君侧的旗号一打名正言顺。 若是联合荆州共伐李晗,胜面虽然更大,但是荆州地位也更加稳固,非他想要的局面。 “侯爷若是有什么顾虑,大可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 顾虑,那可太多了,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萧策以事关重大为由,说再考虑考虑。 “殿下以为萧策会如何?”出了大夏殿后,南平王有些失落,萧策并未如他预想般诚惶诚恐,此人过于稳重谨慎,且没有什么好大喜功的毛病,不是个好说服的。 天又阴了些,只怕这几天就要下雪珠子,容藻在壁阶前吐出一口浊气,他不喜龙涎香的味道,倒是更喜欢竹叶瓜果散发的自然香气。 “他坐拥北方,又背靠扬州,怎么会把咱们放在眼里呢,只怕盼着李晗和咱们斗个不可开交,他坐山观虎斗。” 外界传言渤海侯萧策有勇有谋,又胜在仁爱仗义,不仅北方的百姓爱戴他,连一些草莽英雄都敬佩他豪情万丈,纷纷投奔。 如今亲自会一会,果真城府也是极深的,名不虚传。 宣德殿内,崔妙之在临窗的榻上歪着,听闻司织局的人汇报换装的开销,这是她嫁进来第一个新年,拿出私房给每人多做两身冬装,这笔开销可不小。 但是消息一传出去,没有人不拍手称赞的,纷纷赞颂夫人体恤豪爽,有幸伺候是大家伙儿的福气。 “夫人夫人。”萧策没进门就嚷嚷起来,“还真让你都说中了。” 太子容藻的身份,荆州所求绝非小事,真真一点儿不差。 屏退下人,萧策将事情细细说了,崔妙之听后也听惊讶的,没想到这个李姝竟是个有血性的。 本来她有可能走李媛的老路,被李晗陷害,再将罪名推给平帝,没想到整个反了过来。 “夫君,陛下与李晗都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谁知道是真是假。”崔妙之也是心存疑虑,“说不定是给夫君下套呢。” 他们去伐李晗,再被荆州反水,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整件事情都是荆州益州在联合演戏,目的就是把他们拖下水。 “我自然是按照夫人说的给了他们模棱两可的答案,想骗我北方的大军,也不看看我家夫人何等冰雪聪明。”萧策洋洋得意,这几条都被媳妇猜中,他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男子,自然是高兴的。 崔妙之笑着啐了萧策一口,反问难道夫君好糊弄。 心里却在想着,上辈子这个时候好像平帝的确有派使者前往北方,但是容藻并没有亲自出访,他因为被怀疑和自己有私情而被禁足幽禁。 而且李姝行刺这件事情也着实奇怪,是有些地方顺势改变了,还是有人有心为之呢。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刚刚是谁在夸本侯? 容藻:你听错了。 第51章 鹄儿 当夜, 长安城如期飘起了雪珠子。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落山, 各殿早已经点了烛火, 烧起炭盆。 司膳局的宫人正是最忙的时候, 宫人们有序的将今日的菜品一一送入各宫。 最近天气逐渐冷了, 萧策特意吩咐晚上要吃锅子,点名要最最上好的后腿肉。 这会子北方霸主正卷起袖子,亲自给爱妻涮着片好的牛羊肉。 这肉片极薄, 在早就熬过多时的鸡汤中一涮, 立刻变了颜色, 沾点酱汁儿,在冬日里吃再合适不过了。 第一筷子的肉自然是在崔妙之碗中,涮肉醇香不膻, 鲜美可口。 “夫人多吃些,这羊肉益气补虚,又能解热毒润皮肤, 女子食用最好不过。” 萧策从没有什么必须要她伺候着布菜的规矩,相反,他更愿意自己动手来照顾别人。 “下次用大骨汤, 一定多放些姜片既去腥又暖胃。”萧策吩咐。 虽然他对于吃食不讲究,大多数时候填饱肚子即可, 可是妻子娇娇弱弱的,一顿饭吃不了他十分之一,更得用最好的才行。 二人正兴高采烈的说着话, 忽然就听南边陪嫁来的一个小侍女在殿外惊呼,“天呐,下雪了。” 崔妙之闻言往窗外看去,果真盼了一整年的雪如今漫天飞舞,如绒花般纷纷扬扬。 “快吃,吃完带你出去看。”萧策看向妻子如白玉般的面颊笑道,因为锅子热气腾腾的,这会子白玉面上浮起红晕,更如桃花般艳丽。 “人家都说雪水煮茶最有情调,一会子一定要好好收集几坛子,来年咱们斗茶。” 崔妙之如小孩子般兴奋,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看过鹅毛大雪,怎么能不惊讶。 萧策失笑,这要在幽州,雪山连绵不绝一望无际,多少坛也不够装的。 “那夫君什么时候带鹄儿去幽州啊?”崔妙之娇嗔,自从上次霍姿提到后她就念念不忘,可是萧策却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来。 “这会子不能动身了,天越来越冷,万一遇上大雪封路,咱们就只能明年春天再回来了。”萧策安慰,明年一定带她回去。 “殿下,下雪了。”南平王虽然胡子都花白了,也是激动万分,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 披着鹤氅的男子长身玉立,丰神俊秀,仰头望着夜空,雪珠子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寒意直达心底。 “皇叔,孤愿人人如雪珠子般品性高洁,可是孤自诩甚高,出来一看却是人外有人。” 容藻没头没脑的感叹,意有所指。 南平王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反劝,做到北方霸主这个位子上,那个能是干净的,没有手段,可坐不稳当。 前段时间萧策荣养了郭茂幼子,又收复了其旧部,但是焉知他私下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孤想去会会那位拒婚的夫人崔氏,听闻当时崔刺史是愿意的,但是崔女不同意,何等有远见,孤该向她好好学学。” 容藻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南平王一直是他有力的盟友,当时还上书建议将崔氏女聘为太子妃,只不过被平帝驳斥了。 平帝深知自己年老体弱,太子却年富力强,更多的人愿意将宝押在容藻身上,万一他再娶了扬州刺史的女儿,哪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于是一意孤行,执意要聘崔氏女为皇后,结果被明晃晃的打脸,在不少宗室及大臣眼中成了笑柄。 南平王知道他乃是意难平,可是见人家夫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皇叔不必担心,替孤准备个凤凰风筝便是。” 崔妙之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大雪,心满意足的睡了,萧策说过明日一早整个宫殿都将被大雪覆盖,他们可以去登高台赏雪景。 可是一觉醒来,地上湿漉漉的,哪里有半分白雪皑皑的盛景。 “雪呢?”崔妙之惊呆了,难道连夜被宫人们清扫了不成。 萧策搔搔后脑勺,他忘了初雪少有留得住的,昨晚看妻子兴奋不睡觉,只是顺口哄她开心而已。 如今地上还不够冷,各宫又烧炭火,一夜也就都化了,连忙解释,“再下两场,绝对不会化了,到时候咱们打雪仗,再给你堆个大雪人。” 崔妙之深深叹息,罢了,化了就化了吧,以后再看就是。 萧策今日要见独孤辽等人,安慰了两句也不得不急匆匆的走了。 梳妆打扮后,崔妙之也得前往永寿永宁两殿去请安。 经过葛氏一事后,豫章公主与安夫人之间略有些隔阂,有段时间并不来往,还是崔妙之从中斡旋,如今才又慢慢热络起来。 “嫂子,听说南平王身边有个特别俊俏的郎君。”霍姿兴冲冲的挽着崔妙之的胳膊,她早听人说了,但是无缘得见。 昨日凑巧遇见萧赞,向他打听一二,结果人一甩袖子哼了一声,把她丢在原地,自顾自走了。 “二公子定是不忿有人压过他的姿容。”侍女悄悄的跟自家娘子咬起了耳朵。 但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一个藉藉无名的小侍卫,也没什么好比的,霍姿如是想。 “说什么呢,不过是略清秀些罢了。”崔妙之亲昵的点了点霍姿的小鼻子。 这小丫头踮起脚快和她一样高了,近日好像突然懂事了不少,开始帮她分担一些事务,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小姿的及笄礼就要到了,可想好了请什么人?” 一提起这事儿,豫章公主既是不舍又是欣慰。 按她的意思是热热闹闹的庆祝,但是霍姿却不愿意。 自从协助崔妙之管家后,她也知道了柴米油盐到底多贵,想要节省着些,毕竟前线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呢,她日常已经锦衣玉食,现在能省则省,也算为将士们出一份力。 “小姿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崔妙之感叹,近期事务繁多,又说了会子话便告辞了。 今日她小日子在,地上湿寒,萧策知她要出门,吩咐一定要乘坐肩舆,不然再着了凉肚子疼。 他可不管。 崔妙之自然不会却他好意,她还想着早点有个小宝宝呢,自然不能受了寒。 “夫人,快看,真是奇了,竟然有人在放风筝。” 琼桃眼尖,老远就看出来是个凤凰样式的,迎风飞舞,那金色的凤羽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跟真的一样。 “去看看是谁在放风筝?”崔妙之也好奇,好像在记忆中也曾有人给她送过凤凰风筝,不过时间久远了,她也记不清了。 琼桃提起裙子,一路小跑着往那个方向去了,一行人继续往宣德殿。 连口茶都没喝上呢,琼桃就拎这个半人高的大风筝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娘娘,是南平王身边的那个侍卫。”这丫头兴奋得不行,如今见到了真人还说上了话,不光人好看声音更好听。 “这是他敬献给夫人的,说夫人如凤凰般高贵,自然不是如家雀样的咸阳夫人等可比拟,还说若是白羽的,那更衬夫人。” 琼桃叽叽喳喳的,也不明白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是赞美夫人的好话,高兴的回禀。 众人虽也不明白,但是也认同自家夫人自然无人能及,丝毫没有发现崔妙之端着茶盏的手却顿住了。 前朝太史令曾曰:凡像凤者有五色,多赤者凤,多青者鸾,多黄者鵷雏,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鸿鹄。 她闺名鹄儿,乃是天鹅之意,知道人不多,可是容藻是她在襄阳宫最好的朋友,他是知道的。 她想起来了,曾经容藻给自己送过一只风筝,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时他也说过虽然白色更符合她,但是金色的在天空中更好看,希望她虽困在深宫,心却能如这凤凰般自由飞翔。 难道容藻也回来了?崔妙之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所以他亲自北上,是要来见她的。 李晗攻打荆州的第八年,平帝带着他们退守到了距离边界不足百里的小城。 父亲已经率军在扬州边界迎战,接他们入城,可是就在此时追兵也到了。 襄阳一行人惊慌失措,一向注重打扮的咸阳夫人早就蓬头垢面,只知道日日啼哭,一听追兵来了,吓得扶着平帝钻进马车赶紧要跑。 崔妙之所乘马车因为年久失修不堪重负,突然硌到石头轮子坏了,眼见就要被益州的士兵追上。 太子容藻一直护卫在平帝身侧,此时却勒马调头与追兵纠缠起来。 她才有机会和琼枝换了别的车驾逃离,但是容藻自己却再也没有追上来。 在扬州苦撑的三年里,她无数次登上城楼往往西边看,希望那白衣青年可以策马而来,她要对他说一声多谢,但是每次终究失望而归。 思及往事,崔妙之不禁热泪盈眶,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可是一切又不同了。 此次李姝的事情是否是他的手笔呢? 崔妙之不禁有些疑问,她知道,容藻心怀高远,一直有恢复平室往昔荣耀的夙愿,但是内外掣肘,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次联手说不定也是他的主意,毕竟李晗与她们有深仇大恨。 上辈子欠容藻的人情在一直心中不能忘却,如今人家有求于她,只是如今昔日好友不再同一个立场上,再见面又有什么好说的,她们都不再是曾经的样子,是否还有必要相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前朝太史令曾曰:凡像凤者有五色,多赤者凤,多青者鸾,多黄者鵷雏,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鸿鹄。 来自百度百科 第52章 见面 “你且去找他, 跟他说多谢,这个风筝甚合我意, 再问他要不要什么回礼?” 左思右想后, 崔妙之仍是决定不见, 她一个当家主母, 屈尊降贵去见一个外臣侍卫,于理不合。 琼桃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说, “这小郎君说自己殿下想要去未央宫看看, 容氏百年未有人回来过长安, 希望夫人开恩,让他们一偿夙愿。” 原来是这个要求,在襄阳宫时他们都曾想到长安看看, 特别是容藻。 记得当时容藻拿着地图宫殿设计图翻来覆去的看,连平帝都想按照未央宫原貌重修宫殿,奈何国库空虚, 不得不作罢。 “就说我允了,你去告诉他明日自然有人接他们去未央宫。”崔妙之点头答应了。 “在下认为不妥,如今咱们在扬州布兵, 听闻不少将士不擅水性,加上长途跋涉水土不服, 也就八成兵力尚可作战。” “此时咱们刚刚平定珊瑚草原,当一鼓作气,将匈奴王庭拿下, 不能分散兵力。” 盘子铺展得太大,如今不好掌控,打仗可不比管家能暂且拆东墙补西墙,万一北方边界有了破绽,匈奴人破釜沉舟,他们背腹受敌,可就胜负难定了。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此时不易轻举妄动。 萧策与独孤辽及诸位将军商议后,仍然认为此事不妥,这虎符又不是传国玉玺,哪里值得他们兴师动众,商定了以粮草人手不足为由,推拒了便是。 晚膳时,崔妙之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人家远道而来,参观一下也是无妨。” 萧策没有反驳,说到底三宫名义上还是容氏的,人家想回家看看,他也不会拦着。 次日,果真有小内侍前来接南平王容藻二人前往未央宫,“夫人说了,主公已经答应,二位贵人若是想参观建章宫,今日便也可以一并去。” “这位内官,请问可否引路前往宣室殿?”南平王客气的冲小内侍询问。 “贵人叫奴谷中便是。”小内侍低头回答,南平王不禁细细打量,瘦瘦小小的,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于是问了几个家在哪里,为何入宫的问题。 “奴是五年前郭茂强征宫人时进来的,家就在长安,入宫时还不到八岁,后来掌事看奴干活勤快,时常提携。”谷中规规矩矩的回答。 “那可想家?” “想,怎么不想,还好主公打了进来,如今允许我们每三月可在西安门见一次亲人。” “上月爹娘弟妹都来过,主公夫人待下人极好,这不夫人正张罗着给大家每人多做两身冬衣,听司织局的人说,夫人特意吩咐,棉花一定要多多的絮在里面,大家暖暖和和的过年呢。” 谷中一提起崔妙之,那就像个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赞颂起来。 “今年中秋前后,有几个郡县收成不好,夫人听闻拿了自己嫁妆在数个州县设立了粥棚救济灾民。” “又请扬州的匠人教大家种植水稻,以前我们的粳稻好吃是好吃,但是一年只能收一次,可是南边热,籼稻一年竟能收两三次,人家自然饿不着了。” “如今我们也开始尝试种不同的种子,希望来年多收几成。” “对了,还有,自从夫人嫁过来,膳食局每日还给大家伙儿增加了一次点心,是大家连见都没见过的式样。” “郭茂时期奴们衣穿不暖饭吃不饱,还动辄被打骂,夫人可不准随意动用私刑,实在是奴们的大恩人。” “这样的日子哪里敢想啊。” 二人静静的听着,听这谷中的语气好像不是骗人,萧策夫妇的确当得起仁主二字。 前年荆州大旱,不少地方闹了饥荒,朝廷将粮食拨了下去,谁知被人在里面掺了树皮和糠,惹得百姓大怒,个别郡县竟然还起了冲突。 而襄阳宫一贯的纸醉金迷,咸阳夫人的生辰宴耗资数万金,仅一身百鸟朝凤深衣就价值数千金。 今年又册封皇后,册封礼花费更是巨资,没成想皇后竟然还在新婚夜里行刺,真是白白坏了两家结盟。 “郭茂曾经最喜欢上林苑,日日笙歌围猎,各地为了讨好他进献美女及各类野兽,真是弄得民不聊生。” “主公这三年来不过去过两次而已,也并不是大张旗鼓,自己的衣裳都穿得极旧才肯换新的,真真是以身作则,堪称万民表率。” “就连夫人第一个生辰都没有大办,可见仁爱。” “可是我们自长乐宫来,有幸一睹夫人芳容,也是穿金戴银的,哪里节省了。”南平王有意试探。 “那都是夫人的陪嫁私房,难道还不允许夫人穿不成,再说大家伙儿谁不爱看夫人打扮得跟仙女儿似的,有幸看见都能乐上好几天呢。” 这双标也是够严重的,二人相视一笑。 说话间,也就到了未央宫。 偌大的未央宫除了驻守的宫人外,并无人居住,仍显得空旷雄壮,走在甬道上,他们二三人更觉自己渺小。 整个宫殿历经数百年,孤独的等待着下一任名正言顺的所有者。 宣室殿乃未央宫前殿,在整个宫殿群的中轴线上。 这里曾是平室帝王处理政务接见外臣之处,此前曾有重兵把守,后来萧策不愿意在这里耗费无用的开销,便把人都撤走了。 小内侍拿出自己的令牌,把主公的意思传达了,几个小宫人合力将正门推开。 随着沉闷的“吱呀”声,厚重华丽的木门打开,令人叹为观止的殿内景象展现出来。 “郭茂曾经耗巨资修葺过三宫,因为郭家住在这里,所以未央宫是花费最高的。” 小内侍一一解释,但一想郭茂名不正言不顺,好像自己在跟主人家说客人花钱把你家房子修了一遍,怎么说怎么奇怪。 多少年梦回长安,原来宣室殿是这样的存在。 旁晚时分,二人仍旧回到长乐宫,亲自前往宣德殿求见。 萧策未归,崔妙之疑惑,怎么又突然说来见她。 “多谢夫人通融,此次圆了老夫多年夙愿,实在感激不尽。”落座后,南平王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是否有何要事?”崔妙之问道,看来是在萧策处碰了钉子,想请她吹枕头风的。 “臣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夫人在渤海侯面前美言几句,借我们十万兵马。” “军国大事,我一妇人家,实在插不上嘴。”崔妙之不动声色的婉拒,从她决定不见容藻的那一刻起,就决定将往事抛之脑后,一切向前看。 “荆州虽然不如扬州富饶,但是也有一物是别处没有的。” “什么物件?”崔妙之好奇了,精钢是扬州的,盐铁也是扬州的,哪有荆州有而他们没有的。 “九州大鼎。” 离开长安之前,平室王朝带走的古玩珍宝不多,但是还真是把上古时期的一方青铜大鼎运走了。 此鼎名曰九州,完全由古青铜锻造,雕刻九州地图,鼎身高百丈,重达几千斤。 由近千年前的制造大匠春家历时百年建造而成,进献前朝皇帝,此后一直为帝王所有,乃是权力至尊的象征,也是各路诸侯觊觎的宝物。 “不知这位小将军如何称呼?”崔妙之问道,容藻极爱这尊大鼎,如今竟然肯割爱,当时从荆州逃走时实在无法运送,后面竟落入李晗之手。 “在下姓元。”容藻抬眼,微笑回答。 “元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崔妙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平王心领神会,借口如厕,往偏殿去。 “殿下,如今不知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没想到穿越了时空,他们正式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夫人认为金羽的凤凰尊贵,还是白羽的凤凰?”容藻问了一个极其奇怪的问题。 这是在试探她?崔妙之怔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李晗与我们皆有深仇大恨,荆州飘摇,平帝昏庸,渤海侯乃众心所归,可取而代之。” “在下以为,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当翱翔九天。” 送走了二人后,崔妙之心头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她自涅槃重生,自然不能再次坐以待毙,任由仇人做大,但是说服萧策出兵并不是她的初衷,左思右想,走至案前,提笔凝思,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件。 “你去亲自交给崔文,快马加鞭送给父亲,切勿经他人之手。”再三嘱咐最最信任的琼枝后,崔妙之将信放入竹筒交给侍女。 李晗荼毒荆州与扬州,但与北方并无血海深仇,如此就让父亲帮他们吧。 如今北方将士南下,扬州边防稳固,应该可抽出五到八万的兵力,又有精钢在手,尽可能的削弱李晗势力,如此萧策再率军南下,这就万无一失了。 容藻为君子,他既然会说让萧策取而代之,那么大局已定后,定会力劝平帝禅位,届时九州就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只是此事她不想让萧策知道,自己的事情就让她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吧,不用丈夫再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剧情流不好写感谢在2020-05-08 22:56:16~2020-05-10 15: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twinan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悠我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winann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及笄 腊月初, 家家户户准备过年,荆州的使者也要启程赶回, 萧策亲自赶到城外, 又陪送了大量的金银。 崔妙之都惊讶不已, 本来她是要从自己私库里出的, 没想到正巧西域的藩国来贺,送来不少稀罕物,萧策大手一挥转送了荆州,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腊八前后, 整个长乐宫的宫人都领到了崭新暖和的冬装, 一派喜气洋洋。 “今年还要放爆竹,让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能看得见才好。”萧策吩咐京兆尹一定办好此事,毕竟新婚后第一个新年务必热热闹闹。 霍姿生在腊月底, 如今及笄礼就要到了,此时正趴在案几上,心不在焉的拨拉着算盘珠子, 账册摆在面前,半天了也没有翻拉一页。 “大娘子这是有什么心事不成?”郑妪端来小厨房新做的千层糕,上面点了葡萄干, 吃起来十分香甜。 霍姿闻言摇摇头,就是一及笄姑母姨母肯定忙着又要急着给她找婆家了, 想想就烦。 那日及笄礼正日,豫章公主自然是主人,此前就与崔妙之说好, 她来做赞者,摈者为山阳夫人,而最最重要的正宾则由安夫人担任。 正宾须择亲姻妇女之贤而有礼者,安夫人身份尊贵且德高望重,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时豫章公主亲自与安夫人说起此事,安夫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前些日子的争执也就此揭过。 不说霍姿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情分不一般,纵然不是,霍家嫡系的独苗,这个面子她都要给的。 执事三人分别由霍姝、京兆尹及征西将军的女儿担任。 虽然参加的人都是女性亲友,萧赞是无法到场的,但是也早早派人送了贺礼。 霍姿收到时有些惊喜,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雕成了含苞待放的芍药式样,虽然简单,但是她却极爱,悄悄收了起来。 当时萧赞是这么说的,大街上随手买的,不用当成什么稀罕物儿,拿着玩儿吧。 熟不知这支簪子用料讲究,造价不菲,他一年的薪饷搭进去不算,不够的还是舔着脸找大哥借的。 豫章公主与崔妙之早就选好了当日要用的发簪,乃是从扬州归先生那里求购的太液莲碧玉簪。 簪体为翠绿,莲花本身用的是一种粉色珊瑚雕刻而成,绿叶红花,也是奇思妙想。 “这丫头对于首饰之类的东西不甚在意,前几日我却听侍女们讲,她总是偷偷的把玩一支白玉簪,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间开窍了。” 豫章公主悄悄说与崔妙之,女孩儿大了有了心事就是让人操心。 “婆母最近又和山阳夫人看了什么小公子没有?” 崔妙之知道霍姿的心事,但是最近见她表现乖巧,也就歇了告诉豫章公主的心思。 “你去打听打听,那根簪子是不是外面什么人送的?”豫章公主神神秘秘的,就怕外面的小子把宝贝侄女儿勾走了。 这还用问,天天拿出来看着,定然是萧赞送的,听闻买的时候私房不够,还找萧策借了些钱。 不过小儿女这样遮遮掩掩的,就都要议亲,长久下去还真不是个办法。 “若是小姿喜欢的人婆母看不上,您会不会答应?”崔妙之试探的问道。 闻弦知雅意,豫章公主立刻紧张兮兮的,“你的意思是她有喜欢的人,还不怎么样?” 不是不怎么样,在别人眼中芝兰玉树,是香饽饽,只是在您眼中怕有些难说。崔妙之连忙打岔,“您太紧张了,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豫章公主长舒一口气,“那就好,这要是家世平庸,人却稳重也还可,若是人不靠谱,家世再好,我也绝不答应。” 人也好、家世也好,就是您看不惯,崔妙之在心底悄悄嘀咕。 及笄正日子那天,霍姿早早沐浴,由杏黄服侍换上采衣,梳双鬟髻。 及笄礼就设在永宁殿,豫章公主难得穿了公主品秩才能用的大红珍珠礼服,头戴五凤冠,就连安夫人也是按照一品国夫人来穿衣打扮的。 众人就座后,霍姿进来面向南给大家行礼,然后面向正西而坐。 崔妙之起身替她将头发梳成少女发髻,为了这个,她还专门学了好多天,而后霍姿面向东而坐。 此时安夫人将手盥洗干净,行至霍姿身边,口诵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霍姝等奉上发簪,安夫人将其插在霍姿发髻上,崔妙之象征性的扶正,然后领着霍姿回房换成曲裾深衣,最后向豫章公主正式行礼。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年送到她身边时还嗷嗷待哺的小丫头如今都成人了,豫章公主不禁热泪盈眶,拿着帕子悄悄拭泪。 崔妙之忙上前请豫章公主为霍姿取字,这是早早就定好的,“宜姜”二字,既好听又朗朗上口。 忙活了一整天终于闲了下来,霍姝留在宫中陪伴堂姐。 “我好想和你一样还是豆蔻年华,一点也不想长大。”霍姿感叹,自己这个小堂妹倒是活泼了不少,也能和她说说心里话了。 “为何呢?”长大难道不好?霍姝问道。 “有什么好的,过个一年半载我就一定会定亲,用不了两年就得嫁人,以后相夫教子,想想就没有意思。”霍姿捏开一个桂圆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霍姝才将将十二,家里还没有给她相看亲事,父亲母亲极爱她,不忍长女早早嫁人。 “姐姐你不想嫁人啊?”她有点明白了,如果设身处地的想,她也不愿意离开父母弟弟。 “大嫂子就好厉害,自己一个人嫁这么远,不知道她想不想家。” “傻丫头,怎么会不想,你在长安长大的自然不懂,我还不时想着回幽州呢,可是那么远,姑母也不可能放心我一个人回去。” 两个小姑娘越说越觉得嫁人无趣,可是又不能不嫁,真是让人着急。 正说着有人来通传,说是二公子今日在城外捉了一只白虎幼崽要送到上林苑去,问大娘子可愿意一同去看看。 “好啊。”霍姿顿时来了精神,拉着霍姝就往外走。 “我不去,我害怕。”霍姝胆子小,最怕这些猛兽,可怜巴巴的求饶,“姐姐你去吧。” 霍姿无法,只得一个人去了,果真见萧赞怀抱一只白底黑纹的老虎幼崽,应该刚出生不久,走路都费劲。 “你就这样把它抱走了,它娘亲怎么办?”霍姿上前摸摸小老虎的脑袋,真是虎头虎脑的,比乎乎尔还漂亮。 “放心,一起带回来了。”后面车上还有个铁笼子,一只成年白虎在其中焦急的走来走去,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萧赞怀中自己的孩儿。 “一并送去上林苑,和小白豹子玩儿去吧。”萧赞吩咐霍姿上车,又将小老虎递给她,自己翻身上马,命令侍从出发。 吴忠德听闻二公子前来不敢怠慢,以为他又是要挑什么幼崽送人,没想到今日是给他送大礼来了。 “二公子不知,咱们这里还真就缺白虎,真是稀有,怎么您出趟城就碰上了。” 萧赞今日去城防营,只是出门略晚了些,便走山路抄近道。 有个侍从眼尖看见林子里有个白影一闪而过,众人觉得奇怪,追上去一看竟是从未见过的白虎。 以前在幽州老虎见得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口里还衔着一只一样毛色的幼崽。 五六个人费了好大劲才将大的制服,这会子正在笼子中发出低低的怒吼。 “只一件,这两只兽珍贵,万不能亏待了。”萧赞嘱咐。 这还用您说,这样的稀罕物儿自然是锦衣玉食的养起来,到时候主公夫人见了肯定高兴。 “可是我舍不得。”霍姿将小老虎儿又往怀里抱了抱。 如今嫂子的乎乎尔就喜欢蹲到树上,任她们怎么在下面叫,人家就是不下来,也不和她玩儿了。 “它还太小了,你不能养,不如挑只孔雀回去玩儿。” 萧赞温声劝道,小姑娘家的都喜欢这种憨头憨脑的,一见就拔不动腿,大哥没少在他面前吐槽那只蠢兮兮的食铁兽。 “那我以后每个月都来找它。”霍姿依依不舍的把小老虎递给吴忠德。 “大娘子不给它取个名字,以后我们就这样叫它。”吴忠德殷勤的问,主公的亲表妹那可是贵人,以后贵人常来,说不定主公也就常来了。 霍姿思索了半天,乎乎尔是因为睡觉呼呼噜噜的,大嫂说这样叫起来好玩儿好记,那这只就叫嘟嘟尔吧,谁让它胖嘟嘟的。 萧赞艰难的扯起嘴角,果真好名字,就是太草率了吧。 “今日你及笄,公主给你取了什么字?”回去的路上,萧赞策马靠近,轻轻敲了敲车窗。 霍姿掀开帘子,外面冷,车内烧着炭盆,倒是暖和。 “宜姜。” 萧赞笑道,“好名字,看来公主希望你宜室宜家。” 是的,姑母一定是希望她找一个爱她的夫君,两人相敬如宾,宜室宜家。 下车后,霍姿向萧赞道谢正要往回走,和萧赞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过得特别的快,突然听他在后面喊,“宜姜。”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这是除了姑母外第二个叫她这个名字的人,霍姿有些不敢转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若你愿意,明日我就请祖母去向公主提亲。” 月下,白衣青年认真郑重的承诺,“有幸得卿,只此一生,不纳二妇。” 作者有话要说:及笄的相关流程是从百度百科查得啦。 乎乎尔:你说谁,谁比我好看。 第54章 提亲 萧赞是个行动派, 既然得到了霍姿的首肯,次日一早就去了永寿殿伺候安夫人用膳。 “你这孩子, 今日无事可做?”安夫人惊讶, 中午陪她就可以了, 一大早的怎么就跑了来, 调侃他,“无事献殷勤。” 这不快过年了,各司也没有什么要事都放假了。萧赞嘿嘿笑着解释, 来祖母这里讨碗热粥喝。 这四个孙子孙女儿, 她是最最怜惜这个次孙的, 能说贴心话儿,又隐忍顾大局,怎么不招人心疼。 “今日少夫人的小厨房送来老鸭汤, 放了人参黄精,炖了一天一夜,最是滋补, 二公子有口福。”黄妪笑着上前布菜。 安夫人饮食清淡,不过一碗杂粮粥、两个山药紫薯卷,再用一碗汤就够了。 萧赞心里有事, 也没有放开吃,见祖母放下筷子, 也就停了手。 “说罢,你这孩子到底今日来是何事。”安夫人离席,由萧赞扶着回到暖阁里, 示意他也坐下说话。 “祖母,孙儿是想请祖母去给孙儿提亲。”萧赞没有坐,反而一撩前摆双膝跪地。 安夫人一时惊讶,与黄妪面面相觑,“你,你看上哪家小娘子了?” 这铁树都要开花了不成,次孙竟然有了意中人。 “她是祖母看着长大的,不是外人,就是小姿。”萧赞回答,神色无比郑重,跟两军交战时一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这还真把安夫人惊着了,他们两人日常一向不对付的,在她这里吃个饭都能呛呛起来,如今这就要娶人家,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是你的意思,那姿儿那边呢?”安夫人确认,别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毕竟公主那边一直看不惯次孙的。 闻言,萧赞可疑的竟有些害羞,“孙儿问过小姿的意思了,她也愿意的。” 呦呵,合着两人都说定了。安夫人暗笑,她们还两下里忙着,找媳妇的找媳妇,找女婿的找女婿。 “此时先不让声张,已经临近年下,各种事物繁杂,且等过了年,公主那边祖母自会去提。”安夫人嘱咐,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可是。。。”萧赞还想争取,年前定下来多好啊,不然他这心里惴惴不安的,也过不安生。 “你怕什么,你媳妇有祖母看着,还能跑了不成。”安夫人说笑,真是男大也不中留,这么多年都不急,急这一两天。 “孙儿是担心公主那边这几日再给她相看别人。”萧赞解释,听闻山阳夫人前几日去了左冯翊府上。 左冯翊家中小公子今年十五,与霍姿同岁,听闻善骑射又饱读诗书,是个人才,这万一私下里说定了可如何是好。 安夫人亲自扶了次孙起来,说起来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跟自己提要求,怎么会让他失望而归。 “你就把心放心肚子里,好好过年,十五之前这件事情祖母一定办妥当了。”安夫人说话一向算话,有她这句保证,萧赞乐得将消息偷偷传给霍姿,让她务必放心。 昨晚霍姿跟喝醉了酒般一路跑回了永宁殿,一头扎进被子里不说话。 侍女们还以为她又和二公子吵架了,正要上去劝劝,没想到自家娘子竟然哈哈笑了起来,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正疑惑着,在豫章公主处用完晚膳的霍姝回来了,挤到床上去,隔着被子抱着堂姐,“姐姐,小老虎儿好玩儿不?” 霍姿猛地掀开被子,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告诉小堂妹,“好玩儿,特别可爱,比乎乎尔还讨人喜欢。” 但是最让她开心的是,萧赞竟然向她表明了心意,还说不娶二妇,真真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是嫁给萧赞,那她肯定是愿意的,可是姑母肯定不开心,想到这里不禁又失落起来。 一夜翻来覆去长吁短叹的,直到天蒙蒙亮才逐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今天早晨得了萧赞让她放心的口信儿,霍姿神清气爽,胃口大开,连早膳都多用了一碗粥。 临近年关,不好多留霍姝长住,今日一早她就要回家去了,崔妙之喜欢她懂事乖巧,少不得命人包了各色点心让她拿回去。 “前几日做冬装,翻箱倒柜的找料子,这是扬州这几年最最时兴的吴绫,粉粉嫩嫩的最衬小姝。” 早有侍女将锦缎抱了出来,“不知道你的尺寸,怕做了不合适,你且拿回去自己裁吧。” 霍姝欢天喜地的接了,这料子她和娘亲都可以穿,只是价值不菲,面上就有些犹豫,爹娘教导她无功不受禄,她可没有什么大功劳。 “你来帮忙,就是大功劳。”崔妙之摸摸她的脑袋,心想这丫头个子也太矮了些,还不到她肩膀,明年一定要接进来,多多补补才行。 送走了霍姝后,崔妙之就见霍姿欲言又止,不过不是为难,而是有些兴奋又有些害羞。 “又怎么了?不就是昨儿去了趟上林苑。”真真让人头疼,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别扭的。 “嫂子,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霍姿亲昵的挽住了崔妙之的胳膊往内室里带,还吩咐琼枝等人,“好姐姐们,且让我单独跟嫂子说句话。” “说吧,神神秘秘的。”崔妙之好笑,小女儿家的就是爱说悄悄话。 “嫂子,昨天他跟我表明心意了。”霍姿捏着衣角,扭扭捏捏的,没了平日里的爽快劲儿。 “你是说二叔?”崔妙之觉得这个年估计不能消停了,这两人就不能等两天,赶着这时候凑热闹。 “今日,他去找老夫人提亲了,老夫人说包在她身上,让他耐心等几日,过了年再提。”哪里还有前几日愁眉苦脸的影子,这会子只怕欢喜的立刻就成亲才好呢。 崔妙之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现在就提亲,既然老夫人说了包在她身上,估计是对霍姿十分满意的。 只是婆母不见得会轻易答应,特别是经历了葛氏的事情之后,只不过眼见这丫头这么高兴,走路都一蹦一跳的,她也不好泼冷水。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老夫人能劝得婆母转圜心意呢。 “没想到我和嫂子竟然也能成为妯娌,还不用搬出去,天天都能见到姑母,想想就高兴。” 所以真的没有比萧赞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还说若是娶了我,不会再娶其他女人的。” 这你也信,崔妙之保持着一惯优雅的微笑静静听着,心里却在吐槽,他是可以不娶,可是架不住有人生扑啊。 萧赞在长安多受欢迎你不知道啊,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会子还是别劝了。 是夜 崔妙之娇喘吁吁的伏在萧策怀中,二人刚刚颠鸾倒凤,这会子气都没喘匀。 “夫君,也许过了年,你的弟弟就变成了你的表妹夫,你的表妹就成了你的弟妹。” 这是什么乱糟糟的关系,萧策手还不老实的在妻子光滑的背上上下抚摸着,这会子还没有清晰思考的能力。 明白过来后,忽然一下惊坐起,把崔妙之吓了一跳,娇嗔,“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你是说他俩要议亲了。”萧策都有些结巴了,这母亲本就看二弟不顺眼,如何能同意。 “婆母还不知道,但是二叔去跟祖母提了,祖母也是满意的。”崔妙之将人按下重新趴在萧策胸膛上,她最喜欢这样,特别有安全感。 萧策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消息,嗤笑,“哼,怪不得非要找我借钱说是买簪子,原来是送小姿的。” “哎,他俩青梅竹马,说实在的也挺般配的。”崔妙之感叹。 萧策不乐意了,反驳,“咱们之前不是青梅竹马,不是更般配。” “你可知道,二叔这人还真是稳重,竟然跟小姿说,若是能娶了她,此生绝不纳二妇。” 崔妙之娇哼一声,戳戳丈夫的胸口,“你说说你,要不是我拦着,这会子宣德殿怕是都要住满了。” 这话他就不爱听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不都是人家陷害于他,这锅他可不背。 萧策皱眉,翻身将妻子压在身下,凶巴巴的,“为夫一颗心都在夫人身上,谁敢送人来,来一个撵一个,来两个撵一双!” 崔妙之笑着求饶,“逗你玩儿的,也值得当真。” “说正事儿,婆母那边到底会不会同意?” 萧策闻言,兴致一下子就跑了,枕着胳膊,重新躺好,“以母亲的性格,只怕不容易接受二弟。” 她都能因为二弟和父亲和离,又怎么会接受二弟成为她女婿一样的存在。 “那若是婆母反对,你会站在谁那一边?”这是崔妙之最关心的问题,萧策的立场是关键的,毕竟他才是真正的北境之主。 哎,看情况吧,他其实更想中立,毕竟违背母亲意愿是不孝,相对于兄友弟恭,他更看重母亲的感受。 但是自己成亲后才知道,两情相悦到底多么重要,如果逼着二弟和小姿分离各自嫁娶,这两人都不会幸福的。 “算了,别想了,祖母说包在她身上呢。”崔妙之不忍萧策为难。 可是没想到,二人还没有睡下,值夜的琼桃就慌慌张张进来回禀,说是永宁殿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萧策:绝不纳二妇,你给我记好了。 萧赞:哥哥,我错了。 第55章 发觉 原来晚上用膳时, 霍姿久久没有出现,豫章公主了解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玩儿忘了时间, 便打发人去找。 永寿殿宣德殿都问过了, 没有来过, 没想到被几个小内侍在花园的亭阁里撞见了。 众人不过是走累了想要进去歇歇,哪里想得到黑灯瞎火的有两人抱在一起,虽然是衣衫整齐的, 但是也吓得不轻。 “谁敢多嘴半个字, 我定轻饶不了你们!”霍姿柳眉倒竖, 气得指着小内侍鼻子威胁。 萧赞担心刚和人娘子表白心意,公主那头却在选婿,和她约好在此处见面, 跟她说务必不要和其他人相看见面云云。 霍姿看他患得患失,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的要化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阁内又没有烛火,心上人呼吸轻轻浅浅,萧赞一个没忍住, 把人轻轻拉进了怀中。 扑通扑通的心跳有些急切,霍姿觉得自己脸都要熟透了, 但是总归于理不合,微微用力想挣开,“做什么呢, 快放开呀。” 尾音上扬,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羞得捂住了脸。 胸膛上传来低低的震动,是萧赞在笑,搂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有些傲娇,“不放。” 真是的,这人怎么这么会耍赖皮。 二人正静静享受着彼此心意相通的幸福,门就被几个小内侍猛地推开了。 “二公子,大,大娘子!”为首的小内侍脱口而出,他们这、这是看见了什么。 回去之前,萧赞三令五申,谁敢多说一个字,不用大娘子动手,他自然会收拾多嘴的。 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与闺阁里小娘子的气势自然不一样,三个小内侍战战兢兢,回去的路上都要相互搀扶着。 “你们别怕,只要不乱说话,我们不会赶尽杀绝的。”进殿之前,霍姿背着手,似笑非笑的又提点了一遍。 小内侍们赶紧跪下叩头求饶,公主一贯看不上二公子,怎么会把眼珠子一样的侄女嫁过去,他们撞见二人私情,真怕主子们一狠心了断了他们。 正巧,豫章公主身边的荔黛从宣德殿回来,看几个小内侍如捣蒜般磕头,心下疑惑,笑问,“小皮猴儿们,怎么惹到大娘子了?” “姐姐莫管,我已经教训他们了。”霍姿见着荔黛,不欲让更多人知晓,挽着人胳膊就进屋了。 不想豫章公主临睡前与杏黄荔黛说起来,觉得最近这丫头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走路都高兴的连蹦带跳。 “谁知道呢,今日晚上还在那里训几个小内官,把人吓得直磕头。”荔黛边铺床边笑着回答。 豫章公主已经卸了妆,闻言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哪有无缘无故惩治下人的,吩咐二人,“且去把人悄悄找来,本宫要仔细问问。” 三个小内侍大晚上的被管事内官赵保拎了起来,急匆匆的问,“你们三人是闯了什么祸不成,公主这会子点名要见?” 话没说完,三人就吓得跪在地上求饶,抱着赵保大腿哭求饶他们一命。 这还了得,真是闯了大祸了,赵保不管,命几个内侍将人架了起来,一路往正殿去请罪。 “不用怕,公主最是体恤下人,今日不过是见大娘子训斥你们,找过来问几句话罢了。”荔黛在门口接人,冲着赵保笑道。 “姑姑,这几个平日里都是老实本分的,不知怎么的竟惹了公主不快,要打要骂全随殿下高兴,但请姑姑帮着美言两句,饶他们性命吧。”赵保拱手作揖,万千恳请。 “你们仨只要实话实说,公主只怕还有赏呢。”荔黛看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敲打道,“都给我精神些。” 豫章公主披了外衣坐在暖阁的榻上,闭着眼睛由杏黄揉着太阳穴,语气淡淡的,“都起来吧,且说说今日怎么回事。” 三人不敢起,面面相觑,屋子本就比内侍的住所暖喝多了,这会子不知是吓得还是热得,后背全湿透了。 “不说,那就打一顿撵出去!”豫章公主板起脸来,佯怒。 内侍不必宫女,撵出去真是没有生路了。 到底是公主的气势骇人,不怒自威,三人只觉得头顶有千斤重,只知道磕头了。 为首的小内侍家中仅有一个老母,若是他被赶出去,做不了什么辛苦活计,大冬天的只怕全家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公主公主,奴说。”一咬牙,不管了,将傍晚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这还了得,豫章公主养了两年的指甲,竟因为攥拳用力过大,生生折断了一根。 “殿下!”杏黄惊呼着,赶紧捧起豫章公主手指查看,索性只是指甲劈了,没有伤到肉,不然可是钻心的疼。 “来人,把那个孽障给本宫叫起来!” 霍姿被还做着美梦就被从温暖的被子中拽了出来,迷迷糊糊的问,“杏黄姐姐,可是姑母有什么不适?” “我的小姑奶奶,可想想怎么跟殿下解释你和二公子的事情吧。”杏黄着急忙慌的告诉霍姿,今晚谁都不用睡了,永宁殿可宁静不了了。 果不其然,豫章公主屏退所有人,单留霍姿在房内,房中先是不语,后来就传出霍姿的哭声还有器物落地的声音。 守在门外的杏黄一看架势不对,赶紧使眼色,荔黛便一路小跑着去了宣德殿。 “让人进来,仔细说清楚了。”崔妙之抵着萧策胸膛,永宁殿来人可不能不见。 二人披衣起身,荔黛顾不了许多规矩,一路进了内室,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这就穿帮了。夫妻二人也是无语,真是一对冤家,非要大晚上的见什么面。 “我随你一道过去。”萧策站起身穿衣,夜里寒冷,妻子娇弱,命人抬双人辇来。 崔妙之笑他小题大做,“我是泥捏的不成,这点子冷都受不住。” 萧策不理,给她加上厚厚的孔雀氅,还细心的把风帽带上,抱着人上了辇。 崔妙之伏在丈夫怀中,又被他的大氅包裹,手里抱着手炉,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半点冷也感受不到。 嫁给体贴的丈夫真的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这会子既怕她冷又担心她去了受埋怨,非要同行,于是偷偷的在心里乐着。 杏黄焦急的在门外走来走去,里面大娘子哭着非二公子不嫁,公主骂她被猪油蒙了心,萧赞风流多情,哪里是个靠得住的,一直争执不休。 “主公到,夫人到!”听见内侍通传,喜得杏黄赶紧把人迎了进去。 房内一片狼藉,霍姿披头散发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 豫章公主扶额撑在炕桌上,地上全是扫落的各类物件儿。 崔妙之好不容易才找到落脚之处,小心挪到豫章公主身边坐下。 “婆母消消气,事已至此,咱们须得想想下一步如何?” “你俩可有成夫妻之实?”萧策一脚踢开眼前的杂物,在上首椅子上做了,语出惊人。 “对,你俩可曾?”豫章公主胸口里一口浊气怎么都出不来,话说一半就喘,这丫头胆子大,被人三言两语蒙骗也是有的。 “没有,我们没有!”霍姿哭得泪眼模糊,依旧倔强的仰着头,他们清清白白的,连手都没牵过,今日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喊什么!你还有理了!”萧策斥道,又转向豫章公主安慰,“母亲,既然如此,儿子不便留在此处,我先去趟高明殿问清楚,定然给母亲一个交代。” 萧策对待豫章公主是天然的心软,母亲生育他辛苦,再不能孕育其他孩儿,又因父亲一事母子分离数年,十分体谅母亲艰难。 “婆母,地上凉,让妹妹起来说话吧。”崔妙之温声劝道。 豫章公主无力的点点头,任由崔妙之搀扶着进了内室,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霍姿。 “你说我们姓霍的是做了什么孽,偏都要嫁给姓萧的。”豫章公主痛心疾首。 她是担心侄女儿走她的老路啊,萧赞模样俊俏,从幽州到长安,不知惹得多少妙龄少女惦记,跟了他有什么好。 “婆母,二叔都向祖母表明心意,请祖母向您提亲了,祖母都答应啦。”崔妙之在豫章公主身后垫了枕头,婆媳二人悄悄说私房话。 豫章公主苦笑,“连你都知道了,这丫头还瞒着我一人,就是怕我不同意罢了。” “婆母,您这可误会小姿了,她哪里是怕您不同意,是怕您伤心呢。”崔妙之轻笑,真是关心则乱,太在乎您的感受了,所以一直把心意藏起来。 “前日是二叔先说的,小姿才答应。”不然她决定一辈子不说的,可是喜欢的人将喜欢之情传达过来,这种喜悦是藏不住的。 豫章公主这会子消了气,仔细一想心里好受了一些。 看来她是误会了侄女,方才气急之下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说话也是重了,不禁有些后悔。 “鹄儿,你不知道,当年你公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有幸得卿,不纳二妇。”结果呢,还不是有了萧赞。 回想起来,自己是真傻,真就信了,若是不信,两人的日子也就那样过下去了。 “婆母,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须得向前看啊。”崔妙之拿着小剪子,在幽幽的烛光下,仔细的替豫章公主修剪指甲。 养了这么久,真是可惜,如今其他的只怕也要剪短重新蓄长了。 “再说,二叔人品不是那种随处沾花惹草的,小姿嫁给他,日日还是和咱们在一处,不比那外面的人家强万倍。” 豫章公主沉思不语,这话说进她心坎里了,找了这么久的人选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萧赞除了自己不喜他出身,其他的还真是没得挑。 作者有话要说:二哥还在睡梦中,不知大哥已经在杀过去的路上了,哈哈感谢在2020-05-10 23:01:55~2020-05-11 22: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皎皎明月、pianocherr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亲家 出了永宁殿, 萧策自己是绝不会乘辇的,只带了几个内侍就大步流星去了高明殿。 此时萧赞并未歇息, 而是在悠然自得的作画, 今日实在是心情舒畅, 下笔如神, 不一会儿一幅侍女逗莺图跃然纸上,突然听见大哥这个时辰来了,不禁有些疑惑。 “大哥是和嫂子吵架被撵出来了不成。”萧赞净了手连忙迎出来。 “心里烦闷, 与你喝两杯。”萧策摆摆手, 故作忧愁。 “正巧, 弟弟也睡不着,陪大哥痛饮。”萧赞抚掌大笑,命人取酒来。 几杯酒下肚, 二人说话更加随意。 “大哥怎么惹得嫂子不快,说出来弟弟替你们说和说和。” 萧赞亲自替长兄斟酒,以前大哥总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炫耀夫妻恩爱, 他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自己与意中人两情相悦,大哥这边却闹了矛盾,自然有些得意。 “不过一点子小事。”萧策摆手, 不愿多言,“我且问你, 你以后娶了妻要如何对人家娘子?” 萧赞正愁无人分享心中喜悦,大哥正巧撞上来,那就别怪他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了。 “今后成亲,自然夫主外妻主内,这是纲常。” “但是吧,女子不易,身子骨本就娇弱,还要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实在辛苦。” “做丈夫的自然应该体谅爱护,一心一意,不能沾花惹草,这样才不至于内宅不宁。” “反正,我要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了,这辈子都不纳妾,不然自己快活了,却害了人家娘子。” 萧策笑他胡说八道,哪有男人不纳妾的。 “大哥原来你想纳妾才与嫂子争执的?”萧赞好像琢磨出来点意思,心里有些酸涩。 在所有人眼中,大哥大嫂乃天作之合,天生一对。但是成亲不足一年,大哥就起了纳妾的念头了,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大哥,说实在的,我已有意中人,她是个性子骄傲不肯妥协的,若是我负了她,只怕就要父亲和公主的老路了。” 这样的日子,他是最厌恶的,因为一懂事他就知道了自己身世,负罪感深重。 “要是做不到,我就不敢说娶她了,找个贤惠大度的凑合过便是。” “可是,只怕错过了她,自己这辈子都要后悔。” 萧赞自斟自饮,话如车轱辘般滔滔不绝,“反正我意已决,大哥听弟弟一句劝,你也别负了大嫂。” 大嫂这般人物,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没想到大哥心变得如此之快,哎。 “此言当真?”萧策正色问道。 “大哥这是不信我?若违此誓,弟弟便血染沙场,财产尽归她所有,有合适的人只管另嫁就是。” 萧赞有些恼怒,感觉自己一腔赤诚被人怀疑,遂赌咒发誓。 “好!”萧策一拍案几,转头问道,“都记下来了?” 张内侍捧着一张纸,颠颠的跑了进来,笑回,“主公请过目,一字不差。” “让二公子誊录三份,签字画押。”萧策才不看,腻腻歪歪的,这种事情就该藏在心中以此自律,宣之于口反而落了下乘。 “大哥,何事让弟弟签字画押?”萧赞惊讶,他犯了什么事儿不成。 萧策冷哼,“因为你的缘故,方才母亲和小姿闹得不可开交,这份口述便由祖母、母亲、我各留一份,替你们保管,想必有此为凭证,今后你二人定能琴瑟和鸣好好过日子。” “吵起来了?”萧赞惊得酒全醒了,急忙拦住兄长问清楚,“小姿可有事?” 有人捧了笔墨来,请二公子誊写。 “快写吧,有了这个,估计就好了。”萧策亲自监督,看见萧赞手印按下,遂将书信收入怀中。 次日一早,婆媳二人正要用早膳,崔妙之昨夜里不放心豫章公主一人,便歇在永宁殿。 “小姿起了没?若是起来了,便先用膳吧。” 瞧着豫章公主面色也不似昨夜不虞,应是想通了许多,崔妙之遂吩咐。 “大娘子天还没亮就起了出门,这会子还没有回来呢。” 崔妙之笑,“她那性子哪里睡得着?指不定躲起来悄悄哭呢,婆母,不如咱们先吃,中午饿了自然也就回了。” 豫章公主点点头,的确自己太惯着这丫头了,受点儿委屈就躲起来,以后嫁人还能这么任性不成。 这样想来,萧赞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他也不敢欺负姿儿。 饭菜刚撤下,安夫人就到了,落座后拉着豫章公主手感叹,“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咱们还有机会再成亲家。” 今儿一早次孙就着急忙慌的求她来提亲,看样子一夜没睡,担心得不行,从没见这孩子如此急切过。 “老夫人,萧赞记在王氏名下,王氏如今可还有回来之可能?”豫章公主思虑极周全,要把能想到的阻碍都替侄女儿清除了。 安夫人摇头,王氏把两个孩子都教坏了,还要陷害儿媳,这样的人留她性命罢了,如何还能让她回来兴风作浪,“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她就出不了萧家祠堂。” 想必长孙也不可能放她出来的,保她这辈子衣食无忧罢了。 “不是本宫有意挑剔,这事情二公子本末倒置了,先找您来与我说项,过了明路岂不美哉,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万一坏了姿儿名声如何是好?” 豫章公主冷笑,心中还是有气,真是不稳重,和他那个爹年轻时候一样。 世风对女子并不苛刻,婚前见面也无什么见不得人,再嫁的也比比皆是,还有二婚的皇后太后呢,照样做得稳稳当当。 安夫人闻弦知雅意,看来豫章公主这是同意了,不过嘴上说两句便是,笑道,“何尝不是,这不孝子如今就跪在外头,任凭你处置呢。” 崔妙之也凑趣,说亲上加亲,都知根知底,再合适不过了。 跟霍姿这样的女孩子做妯娌,倒是今后要少得多烦心事,要是个不省事的,还有得她收拾费心呢。 萧赞被请了进来,进门就冲豫章公主磕头认错。 是他做事鲁莽欠考虑,惹得公主平白生气,但是小姿是他看着长大的,以前当妹妹一样疼,今后肯定一心一意对待,绝不辜负。 “你是何时看上姿儿的?”不是当妹妹,什么时候又喜欢上人家的,崔妙之打趣他。 这,萧赞搔搔后脑勺,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是听她议亲,心里头就不是滋味了。 豫章公主摆摆手让他下去了,这会子发愿赌誓的,到时候与别人生米煮成熟饭,她们跟谁说理去。 婆媳三人正说着,张内侍求见。 “只怕是来催你回去的,白白又害你一晚上劳累。”豫章公主知道儿子是个心疼媳妇的。 张内侍捧着昨日萧赞亲笔写的保证书笑眯眯的回禀。 “主公说了,老夫人、殿下和他本人那里各留一份,来日二公子反悔了,他自会替霍大娘子做主。” 豫章公主与安夫人接过一看,当真哭笑不得,这种事情哪里就保证得了。 “主公还说,大娘子所出次子随霍姓。若是和离,不许二公子再娶,请殿下放心。” 儿子还是向着自己的,豫章公主闻言不禁心中酸胀,他虽不擅表达,但是都替自己想着呢。 霍家嫡系没有男子了,这是她心里最牵挂的事。选了这么多人家的公子相看,也想开口提,但是就怕人家嘴上答应心里不愿。 前两年她也曾在旁支里看过年纪小些的孩子,竟没有一个合心意的,要不孩子看着懂事,但是父母是一心求富贵的,若是父母老实,却也不肯将孩子过继出来。 去岁看中霍姝的弟弟资质人品还不错,年龄也合适,只是人家父母不同意。 如此甚好、甚好。 三人将事情基本商定了,过了年就正式过六礼,二人年纪正正合适,争取夏天之前把亲事办了。 “别的都好说,嫁妆是现成的,只是少不得你多费心操劳。” 豫章公主拜托儿媳,霍姿的婚事一定要热闹隆重的,一嫁一娶全在这长乐宫中,作为宗妇,崔妙之身上的担子就重了。 “婆母这是哪里话,都是儿媳分内之事,再说鹄儿年纪轻,大事少不得还要祖母婆母拿主意呢。” 崔妙之笑道,她也不用事必躬亲,手底下的人都是得用的,这婚事保准办得让大家满意。 这桩要事终于解决了,一行人回到宣德殿,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夫人快歇歇吧,主公等您大半天了,要不是独孤先生来,这会子还在呢。” 郑妪将床铺铺好,服侍自家娘子歇下,昨晚在永宁殿一定没有睡好,这会子看着无精打采的。 崔妙之也不推辞,脱了外衣回到床上歇着,心里盘算着年夜宴的事宜。 后日晚上北境官员及世家勋贵都将前来,虽然早就拟定妥当了,但是就怕到时人一多,众人手忙脚乱。 这是她嫁过来第一个新年,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想着想着,也就沉沉睡去了,不知睡了多久,耳边想起郑妪焦急的呼唤声。 “娘子大事不好了,公主请您过去呢。” 崔妙之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更漏,才一个时辰而已,什么大事。 “夫人,殿下方才晕过去了,您快看看这个。”杏黄亲自跑来,手里捏着一个信封,急得满头大汗,就差跳脚了。 结果信纸一看,崔妙之眼前一黑,人也差点晕过去,强自稳住,尽量冷静的问,“多久了?” “去宫门问过了,大娘子天一亮就出宫门了,这会子哪里找去。”杏黄都快哭出来了。 “快去找主公和二公子。”崔妙之吩咐,这丫头就不能省点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把小姿和二哥的事情搞定,后面就是策策和妙妙的重头戏了。 第57章 左陆 霍姿夜里辗转反侧, 姑母方才扶着大嫂走的时候,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这次想必真的是伤了她的心了。 可是她那么喜欢萧赞, 以前就喜欢, 如何愿意嫁给别的男子。 但是前姑父就是因为背叛姑母才有了萧赞, 姑母被伤透了心而和离,不然她那么喜欢前姑父,两人一定能够恩爱幸福的。 捂着被子哭了一夜, 暗暗下定了决心, 次日清晨, 留了封书信便出了门。 “竟然说绞了头发去做比丘尼,她这是要我的命啊!” 豫章公主已经醒了过来,这会子面色苍白, 拉这崔妙之的手哭道。 是她没有教好,予取予求,这孩子竟然如此想不开。 崔妙之看到信里说这样才能两不相负, 这样既不会让姑母不开心,也能成全自己的心意,是最妥当的办法。 真真还是个孩子啊, 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就要嫁人了还这般任性妄为。 “婆母别担心, 夫君和二叔已经出门去找了,长安城统共就那么几个叫得上名字的尼庵,肯定会找到的。” 崔妙之劝道, 就怕去晚了头发都剪了,那这夏天前还怎么办亲事啊,凤冠都带不住。 长安城最有名的尼庵就是光若庵,庵中的比丘尼人数众多,且师太与安夫人是故交,萧赞第一个就跑去了那里。 可是今日庵中并无人前来受戒,萧赞心中猛地一沉。 “去调城防营的人来,搜山,再去景明庵、纯心庵去找,找不到就在方圆十里内细细的搜!” 他担心这丫头迷了路,心急如焚,怪他怎么就不能耐心等两天,不然怎么会惹得她们姑侄争吵,萧赞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把手底下的人都吓了一跳。 “二公子,没有主公的手信就调城防营的人,只怕惹人非议。” 虽然萧赞领了城防营的差事,但是说到底城防营是萧策的亲兵,贸然调动寻人,只怕今后有人要追究。 “不必管,万事自有我一人担当。”萧赞重重地将鞭子抽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语气凌厉,“你们只管听命便是,无需多言。” 霍姿清晨出了宫,此时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她没有骑马,就知道一个光若庵,还不清楚路线。 早晨没有用饭,这会子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少商贩都在叫卖着,有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米粥。 “娘子尝一个吧,鲜肉包子,今儿一早自家婆娘刚蒸好,豆浆也是现磨的。” 一个中年汉子招呼霍姿坐下尝尝,他们做得都是小本生意,赚个辛苦钱,一看来了个贵人打扮的少女,赶紧往自家摊位请。 实在是又饿又渴,不吃饭肯定走不到光若庵,霍姿咽了咽口水,顺势坐在了小凳子上。 “娘子吃点什么?”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妇人殷勤的招呼,他们夫妻在这里开了五六年摊位,头一次来一个这么标致的小娘子。 “包子和豆浆。”霍姿指了指,临近过年这会儿人不多,想必家家户户都要忙着过年,衙门也封笔了,人家都团团圆圆,偏她无处可去。 不一会儿妇人就端着香喷喷的包子和豆浆过来了,请她慢用。 虽然不如宫中精致,但是味道竟也不错,汤汁鲜美,霍姿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一碗豆浆。 谁知结账时一摸荷包竟是没有铜钱,全是宫中赏赐的金银锞子。 摊主是老实本分的,不敢收,这样的东西顶他们干上一个月的收益,可是这锞子是违禁物,拿了也白拿。 霍姿不愿意白吃人家的,非要给,摊主夫妇知道她一定不是一般人,哪里敢收。 “我来付吧。”一个指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递给摊主两枚铜钱。 霍姿惊讶的回头,是个模样俊秀的小郎君,个子比她高半个头,不苟言笑的样子。 “你是谁?”这人她不认识啊,难道以前在哪里见过? “在下左陆,在何将军座下听命,如今在西定门当差。”少年一板一眼的回答。 “你就是那个百步穿杨的左陆!”霍姿惊呼,她听大嫂的侍女们说过,曾有一位叫左陆的小郎君在太原来长安的路上救过琼枝姐姐,被大嫂带回长安拜在何进将军座下。 听闻是个学武的奇才,臂力惊人,小小年纪就拉得开□□石的大弓,且百发百中。 大嫂还跟大哥说过一定要好好培养,日后定是个人才。 “见过霍大娘子。”左陆今日休息,师父给了他一串铜钱,让他出门买点过年的货,没想到竟在此处遇见不该出现的人。 “您这是要去山阳公府?在下护送您过去吧。” 不晓得这大娘子为什么一个人跑了出来,不过满宫里经常因为找不到她人仰马翻,不知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霍姿摇摇头,也不回答,自顾自的默默沿着长街走。 “娘子,回宫是这个方向。”左陆确定这次她肯定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会子宫中一定又乱了套了。 “我不想回宫。”前面的人头也不回。 左陆也是无语,那她想去哪儿啊,总不能就这样在大街上瞎溜达吧。 正想着,一队骑兵吆喝着闪开,呼啸而过,路人纷纷避让,引得窃窃私语。 “好像是城防营的人。” “大年下的这么着急,有什么要事不成?” “南城门是往这个方向?”霍姿抬了抬下巴。 左陆点点头,这是要出城啊,“您有通牒没有,不然晚上进不了城。” 她又没有打算回来,再说她哪里有通牒,只有长乐宫的金鱼符。 二人慢悠悠的走着,到了南城门发现却有重兵把守。 几个卫兵拿着画像四处再问,“有没有见过这么高,穿着粉衣的女子?” 霍姿低头一看,自己穿得不就是粉衣,连左陆都侧目,难不成城防营大张旗鼓的是在找自己身边这个人。 “快走,快走!”袖子被人一拽,左陆却反手把人手腕握住了。 霍姿吃痛,这人手劲怎么这么大,“你干什么啊?” “回宫!”左陆拖着人就往回走,兴师动众的,她自己锦衣玉食,天之骄女,却不知道一时任性,多少人跟着东奔西跑,上次是在宫里,如今变本加厉闹到宫外了。 “我不,我不回去,你放开我!”霍姿握着拳头打在拉着她的手臂上,人家一动不动,没打几下,她手却麻了。 可是左陆的力道极大,根本不理会,继续往前走。 “我命令你放开我,停下!” 没有反应,倒是有人看他俩奇怪开始指指点点。 “我不回去,我不想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霍姿毫无形象的一屁股蹲在地上,跟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泪眼模糊。 “你们二人是何关系?”有人上前询问,不知是不是小两口吵架,看穿着打扮又不像。 “这是我们大人家的娘子。”左陆搔搔脑袋跟人解释,他不善言辞,识字也少,平日里不爱说话,人家一问,他倒先脸涨得通红。 对待兄弟们怎么摔摔打打都行,这个娇得跟花一样小娘子,还哭得这么伤心,他这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要不我带你去旁边的茶铺子吧。” 二人点了壶茶,小二麻利的擦干净桌椅,上了话梅干杏肉脯,热情的招呼,“二位客官慢用。” “我就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霍姿把眼泪擦了,委屈巴巴的解释,鼻头都红红的,看着娇憨无比。 左陆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合,有些拘谨,也不知怎么回答。 “你在街上瞎溜达什么呢?”霍姿问道,看他一身普通百姓打扮,倒是挺好看的。 左陆端起茶碗灌了一口,如实回答,“出来买年货。” “你打算买什么?” 这可把左陆问住了,师父只说出来买东西,可是具体买什么他也不知道。 “走,你帮我付了包子钱,我替你选年货。”霍姿抓了把果脯,拉着左陆起身,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这会子出来眼花缭乱的,又把比丘尼忘在了脑后。 “你师父好像喜欢喝酒,一会儿咱们去庸成楼,他家的芳容酿在上巳节拔了头筹,你师父一定喜欢。” “然后你再给你师母买上一匹料子,一定要最好的织金,不过价格挺贵的,你带了多少钱?” “哎,这个冰糖葫芦真好看,给我买一个吧。” “这个糖炒栗子大哥给大嫂买过,咱们也尝尝吧。” 诸如此类,二人在集市上逛了大半天,还去了杏花楼大吃了一顿,酱肘子醋溜腰花水煮鱼各类招牌菜都点了一遍。 左陆那一串钱就剩几个铜板了,师父师母的年货还没有买,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纸包,全是零嘴和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儿。 “这是面具,等上元节大家带上出来看花灯。”霍姿手里有拿了一个精巧的兔子面具,挡在面前冲左陆喊道。 “大娘子,我师父的酒还没有买呢。”左陆无语,只怕钱也不够了。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都把这事儿忘了,走,咱们去庸成楼!”霍姿放下面具,拉着左陆就走。 “娘子,多好看,不要了啊。”摊主还在后面喊着,看着不像没钱的啊。 左陆心里却叹口气,再有一个时辰天就快黑了,他们一定得在那之前回宫才行,不然宫门落锁,谁都进不去了,如今囊中羞涩,难道要睡在大街上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左陆:女孩子怎么这么能花钱? 霍姿:这才几个钱。 第58章 回宫 “小二, 你这酒怎么卖?”进了庸成楼,霍姿指着架子上的芳容酿问道。 大嫂亲点的酒魁铁定错不了, 如今长安城就属这家酒卖得最好。 “娘子好眼光, 这就是上巳节拔得头筹, 崔夫人亲自点的酒, 五十个大钱一坛,一点也不贵,良心价。”店小二殷勤的请他们往里坐。 五十个大钱?左陆心惊, 他怀中就剩五个大钱了, 怎么买得起。 “算了算了, 不要了,我改天再来吧。”作势就要走,却被少女扯住了衣袖, 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今天你已经花了那么多钱,这个我买。” “小二, 拿两坛!”霍姿豪爽的吩咐。 你哪里来的钱?左陆压低声音问她,再说他送师父的东西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掏钱。 “不许走!”霍姿硬拦,左陆又不敢用力挣开, 二人僵持不下。 店小二也上前劝着,“郎君, 我们这价童叟无欺啊,不信你问问各位客官,再说您就是不喜欢芳容酿, 店里也还有其他酒,您试试,不喜欢不要钱!” “就要芳容酿!”霍姿一锤定音,就要最好的,她堂堂豫章公主侄女儿,哪里要过次等的东西。 “好嘞,客官里面请,您稍等。” 结账时,霍姿退下手指上一个金戒指递给店小二,“我们钱不够了,这个不止五十个大钱吧。” 她跟着崔妙之管了几天家,这个账还是清楚明白的。 店小二眼都直了,二十坛也不止啊,竟是如此财大气粗的主儿,激动的语无伦次,“娘子,要不您再点点儿别的,我们亲自送到府上去。” “不必,不是白给你的,换两枚银钱。”霍姿才不傻呢,庸成楼一天多大的流水,这点银钱还是可以换的开的。 店小二白高兴了一场,心里嘀咕,年纪小小的,真是会算计,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了两枚银钱,包了两坛酒,点头哈腰的把人送走了。 “再去锦春楼,他家的织金缎子最好,你不用担心,这两枚银钱够了。”霍姿大包大揽,开开心心的往前走。 左陆也服气了,小娘子们耍起无赖来,他可是招架不住,苦笑着跟在后面,拎着一堆东西不说,还得时刻盯着别跟丢了,别让旁人挤到她,真是比练功累多了。 “左陆,你以前怎么生活的?”霍姿好奇,听说他一个人在山里,后来才出来谋生路的。 他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五岁那年自家的马车被人追赶,父亲在外与人打斗,母亲紧紧将自己护在怀中,后来她们掉进河里,再醒来时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一个人在山里又累又饿又害怕,所幸及时被一位打猎的猎户发现。 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哪里人,不知道去哪里,就认了猎户做养父,在林子里住了下来,养父给他取了左陆这个名字。 “天呐,你一定吃了许多苦。”霍姿感叹,怪不得他本事那么好,原来是在山中生活练出来的。 还有他不太识字,刚才看菜谱好多字他都不认得,原来没有怎么读过书。 “要不以后我教你识字吧。”霍姿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会子也忘了自己是要出家去做比丘尼的,哪里可以见男施主。 “不用了,师父也教我了,但是我太笨了,学不会。”左陆有些羞赧,他一害羞,耳朵就有些红,把霍姿给乐得。 “肯定是他没有耐心教你,何将军学问也就那样,你放心,我虽然读书也不多,但是也认得几千字,诗经也是读过的,你就安心拜我为师吧。” 霍姿骄傲的扬起下巴,并没有发现其实作为已经及笄的霍家女才懂这么点东西,其实挺羞于说出口的。 左陆挑眉,原来是在这里给他挖了个坑,他才不上当呢,不然成了霍大娘子的徒儿,他还不被师兄们笑掉大牙。 锦春楼里面都是女客,熙熙攘攘十分嘈杂,且香粉胭脂味道甚重,左陆跟着霍姿刚一脚踏进门就被吓了出来。 “怎么啦?”霍姿看他仿佛不情愿进来,出言询问。 左陆摇头,“不买了,人太多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店,放眼望去一个男子都看不见,全都是莺莺燕燕声。 “哎呀,你这人事儿真多。”霍姿跺脚,算了,她自己进去,让左陆在这里等。 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匹织金缎子出来了,得意洋洋的炫耀。 “怎么样?不错吧,你师母人挺白的,穿这个更显颜色好。” 这块桃红的最衬肤色白的人,做个袄子多好看,她记得何夫人是个十分爽利的性格,应该能喜欢这样艳丽的料子。 霍姿只顾自己说着开心,完全没想到对面有人看到她和别人说笑这一幕额角都青筋暴起了。 原来,萧赞找了整整一天,毫无结果,人都要崩溃了,突然听人说在东市有个女子大买特买的,还跟这个小郎君,有些像画里的人,他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 此刻看见她抱着一匹布,竟冲着一个陌生男子有说有笑,男子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好像还有两坛子酒,跟走亲戚的小夫妻一样,尤其刺眼。 那一瞬间他真都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可是霍姿他是断不会认错的,那笑容刺得他心口都疼。 “闹够了?”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竟是面若寒霜的萧赞。 霍姿顿时就愣住了,他怎么在这里?难不成是寻自己的? “我,这,”霍姿哼哼了两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对方那有些凌厉的眼睛。 “回去吧,公主都急坏了。”萧赞只能看见她的顶心,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也明白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不回去,我不能嫁给你了,但是我也不想嫁给其他人,我要去做比丘尼了。”霍姿别扭的转过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萧赞简直都要气笑了,去做比丘尼在这里逛街,全长安的尼庵都被他翻了个遍,此刻恨不得把人扛肩上扔回宫里去,“殿下都答应了,你还真想剃了头发去做比丘尼啊。” 答应了,姑姑答应了?霍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拽着萧赞衣袖,“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萧赞反问,反手拉住霍姿拽到自己身边,“这位小郎君看着面熟,不知咱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他就是左陆啊,你们一起回的长安,你都忘记啦?”不等左陆回答,霍姿就抢先替他介绍,“大哥让何将军收他做的关门弟子啊。” 你知道的挺清楚啊,萧赞在心里吐槽。 “看来左侍卫今日破费了,一会儿回了宫来高明殿找王内官,他自会把钱给你。” 萧赞不由分说扶着霍姿上了马,自己也翻身而上将人圈在怀中,突然发现她怀里还抱着那匹碍眼的布。 看左陆实在腾不出手,霍姿冲着左陆笑,“我先拿着,你一会儿再来永宁殿去吧。” 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姑姑竟然答应了,她实在太高兴了。 “不必了,娘子自己留着吧。”左陆推辞,但是话未说完萧赞这边早就打马掉头了,没有给他机会。 看着两手满满当当的物件,左陆哭笑不得,扔又不能扔,但是他也不愿去找高明殿要什么报酬,算了就当年货都送给师父吧。 “回来啦,殿下夫人,大娘子回来了!” 豫章公主一看这不孝侄女头发还在喜极而泣,一把将人搂在怀中失声痛哭。 “你这孽障是要我的命啊,你剃了头发,叫我如何面对你父母。” 霍姿紧紧搂着姑母,姑母是她最最亲的人,姑母一哭,她的心就像被万针扎一样,“姑母,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 众人纷纷上前劝说,二人方才止住了泪。 “回来就好,饿了一天了吧,快去给大娘子端吃食上来。”崔妙之有条不紊的吩咐,“去永寿殿赶紧回话,就说回来了,叫老夫人不必担心。” “姑母想必有许多话要和小姿说,赞就先退下了。”萧赞告辞,这会子豫章公主已经同意他和霍姿的婚事,他也就顺势改了口叫姑母,总比公主亲切些。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豫章公主都没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在称呼自己,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前夫与别的女子的儿子竟称呼自己做姑母了,都是造化弄人啊。 “二叔这是连改口茶都省了,也好,婆母倒也省了大封红。”崔妙之看一时间屋里有些安静,忙打圆场。 这一说笑,豫章公主也回过神来,指着崔妙之,却是冲霍姿吩咐,“你何时能有你大嫂一半机灵,我也就不操心了。” “主公到。”正说着,萧策也收到消息自大夏殿过来。 “回来就好,二弟今日也辛苦了,用过晚膳,今晚巡一遍宫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好好的巡什么宫。 巡宫是内侍的职责,本不需要萧赞领头来做。 “夫君,怎么突然让二弟巡宫,可是出了什么乱子?”崔妙之管宫,担心难道有什么细作混了进来,这是要一宫一宫来排查。 非也,萧策摇头否认。 “我不好罚一个小娘子,但是自有其他方法让小姿涨涨记性。今日兴师动众,众将士也辛苦,不能没有一个说法。”且母亲生气担忧,妻子奔波劳累,他都看在眼中。 巡宫是个苦差事,长乐宫这么大,宫殿又多,内侍一般分成三班分头行动。 萧赞却要今晚都走完,只怕这一夜都不能歇脚半刻,将将天亮前可以走完一遍,罚喜欢的人有时比自己受罚效果更好。 “大哥,你罚我吧,我甘愿受罚。”霍姿快急哭了。 “不必,大哥所言极是,得给大家一个说法。”萧赞痛快的领命,这事本就因他冲动而起,且今日他擅动城防营的将士,这是大错。 大哥想必已经知晓,不过罚他巡宫,已经算是轻轻揭过了,他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宅斗方面暂搞一段落,后面就是阿策和妙妙的感情戏啦! 第59章 晚宴 忙活了大半个月, 终于到了除夕宫宴这天,崔妙之心里想着事情早早就起身了。 萧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一把人拽住, “天还没亮,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琼枝等都在帐外候着, 只听帐子中一阵窸窸窣窣,又传来自家娘子的声音,温柔如水。 “今日大小许多事情, 我也睡不着了, 起来再确认一遍, 你且再睡一会子,还早呢。” 天还没有亮,比萧策平日里起来练功的时间都早。 没想到萧策抹了把脸, 也起身了,哪有媳妇儿起来忙活,她还在床上睡大觉的道理。 崔妙之心里甜甜的, 这人说话做事都是向着她的,虽然这一年这么多事情,但是有他在, 她就有底气。 “晚上祖母和母亲说了,她们只去半个时辰就回来, 在殿中自己乐自己的,不愿意在前面应酬,嫌累得慌。”萧策说道。 崔妙之何尝不知, 祖母和母亲这是在给她做面子,不去,是她不敬不孝,去了但是推脱劳累早点离席,却是在给她机会多应酬。 “咱们也早些结束,回来陪祖母母亲一起守岁。”崔妙之笑道,拿帕子将脸擦干,让人撤了下去。 “不必换了。”萧策直接就手洗了,刚撩了一捧水就皱眉,“什么味道,这么香。” 琼枝笑着回答,“里面放了玫瑰露,最是滋润皮肤的。”主公和娘子感情可真好,娘子剩下的饭菜助攻都不嫌弃,这会子又用一个盆里的水了。 “噗嗤。”崔妙之没有忍住笑了出来,想起上次她沐浴,萧策非要挤进来,结果满桶的花瓣又把他熏跑了,打了半天的喷嚏,真是自找苦吃。 今日众人皆是盛装出席,安夫人着玄,豫章公主穿紫,崔妙之则选了正红深衣,她最衬红色,肤白如凝脂,萧策也最喜欢。 北境的重臣早就带着家眷按着品级依次入座,此时山呼恭迎主公。 萧策扶着安夫人入座,崔妙之随豫章公主陪在两侧。 “今日出席,没有主公下臣,咱们只当一家人欢聚,策先饮此杯,祝咱们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萧策先站起来说了祝酒词,今日本就武将居多,大家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没两杯酒下肚,气氛就热烈起来。 崔妙之精选了歌舞助兴,十二个身姿妙曼的少女着粉衣翩翩起舞,踏着精准的鼓点,将气氛推向极致。 “臣祝主公与夫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与燕山差不多年纪的老将黄浩喝得醉醺醺的,在安夫人及豫章公主离席后,起身祝酒。 去年,坐在他身边的是燕山夫妇一家,当时他还和燕山说笑,说不定明年他就要抱外孙了,谁成想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你截胡就截吧,快一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还不许主公纳妾,不知道全北境都在等着主公生儿子呢。 果不其然,崔妙之在听到早生贵子时就有些不太自然,但也只是一瞬而已,马上就恢复了礼貌的微笑。 “主公得纳美妾,不然等夫人生儿子,等到猴年马月去!”黄浩仗着资历老,又曾亲授萧策武功,倚老卖老,在殿上嚷嚷起来。 他驻守徐州,前几日刚从驻地赶回,半数徐州兵马南下,当时把他气得不得了,可是萧策主意已定,他再反对也没有用,便把气撒在崔妙之身上。 “夫人也应大度些,霸着主公便罢了,但是得给我们底下人一个交代啊。” 交代你个头,不就是生儿子嘛,崔妙之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孤独辽等都起身相劝,说将军喝多了,武将之间说话粗鄙惯了,请主公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萧策的拳头握着咯咯响,这些人仗着他叫一声世伯,处处制肘。 这会子在除夕宴上明目张胆欺负到自己媳妇头上了,当他是个摆设不成。 “黄将军醉了,上醒酒汤!”萧策不虞的吩咐,且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饶这一次,还不识相,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老子没有醉,你们放开。”黄浩挣开独孤辽等,“臣有一事要奏,请主公听老臣一言。” “今日除夕,不谈政事。”萧策淡淡的,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这既是政事也是家事。”黄浩撩袍在殿中跪下。 崔妙之看丈夫已经在发怒的边缘,哪里想得到还有这样不识像的,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劝,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丈夫的拳头。 独孤辽等继续上前劝说,“将军,主公说了这是家宴,你这样做,让主公为难啊。” “老臣就有一问,如今扬州为何不如凉州、冀州这般归顺我北境,偏要自成一系?” 荆、益、扬和他们北境四分天下,如果扬州归顺,北境则如虎添翼,大军势如破竹,什么李晗,他定然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嫁了个女儿过来就仗着是主公岳丈的身份指使他徐州的兵,他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如此,以后大家不用打仗了,都做家里生闺女好了。 崔妙之坐不住了,怎么说她都可以,但是把牵扯到父亲和扬州,这可不行。 父亲这刺史深得民心,怎么偏就要在这时候归顺北境,成为家臣一般的存在。 徐州冀州司隶那都是他们打下来的,又不是主动归顺,有本事他们现在把扬州攻下来啊。 今后天下大势已定,萧策封赏,父亲也是要封异姓王的,那时归顺,岂不更有优势。 “黄世伯年纪大了,不胜酒力,是策的错,该放世伯解甲还乡颐养天年的。” 萧策亲自起身扶起黄浩,他手稳稳的托住黄浩的胳膊肘,轻而易举的将人提了起来。 “主公!”黄浩闻言顿时酒也醒了,这是要撤他的职啊,就跟年前燕山一样,看他们这些老家伙不顺眼了,想方设法把他们弄走。 “这崔简老儿,美人计玩得是真溜啊。”黄浩苦笑,索性声音不大,听见的人不多,但是萧策却瞬间变了脸色。 “来人,将黄将军送回府中!”萧策不再多言,直接命人将黄浩半送半押的请了出去。 宴会经过这一插曲,众人心中皆有些惴惴不安,主公面上心上现在都是向着夫人的,只怕今后这扬州人得罪不起了。 “过会子有烟花,咱们一同登城去看!”萧策命人取了大氅来,把崔妙之团团围住,这才握着人的手向外走。 被外面冷风一吹,崔妙之心中郁结也消散了一些。 父亲、她和扬州众人默默的做了那么多事情,但是都没有坐在明面上,不少人都看不见,或者装看不见。 但是这北人南下却是不争的事实,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占便宜。 今后可要提醒父亲,做了的事情也要大张旗鼓宣传宣传才是。 “可觉得冷?”萧策掀起自己的大氅将妻子拦在怀中,方才他心情不好,想必妻子更加不悦,辛辛苦苦举办的宴会不说,还被人这样质疑,换了他只怕就要上手了。 还是南方女子温柔,这要是霍姿那样的,只怕就上去拳打脚踢了。 安夫人与豫章公主在永寿殿也听说了,二人皆是气不忿。 “姑母,那个黄将军真是可恨,挑拨离间扬州和咱们关系不说,还给大嫂扣上无所出且善妒的帽子。” 霍姿义愤填膺,大嫂那么好的人,竟然被人这样诬陷,偏还不能当众替自己辩白,真气死她了,连烟花都不想看了,特意跑回来说与长辈听。 “这些老臣仗着些许功劳在我儿面前处处倚老卖老,策儿也该收拾收拾他们了。” 豫章公主将酒盏重重的放在案几上,这样不听话的早就该撤了,真当北境离了他们不行不成。 哎,安夫人也是叹息,崔简身份高,长孙对自己岳家也十分敬重,自然有人眼红。 听闻今年各州送来年礼,策儿挑选了其中最好的送往扬州以示孝道,这些人心中自然就不平衡了。 但是他们不想想,现在各州的精钢兵器是出自扬州人之手。 今年,北方多地大旱,他们吃的米是扬州运来的。 就连如今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大半出自扬州,更别说宝成票号送了多少银钱了。 “这孩子是个心思敏感的,只怕要伤心了。”豫章公主不忍,正说着就听人喊主公夫人回了。 “孙儿孙媳给祖母母亲请安。”二人除了大氅就坐,紧接着萧赞也回了。 “按理说二弟和小姿该避嫌的,不过当时我与夫君也没有这么些规矩,大家还是一桌吃饭热闹。”崔妙之笑道。 人本就不多,一桌都坐不满,这个再避嫌,男女再分开的还有什么意思。 “真就这个意思,一家人不讲那么多规矩。”豫章公主忙接话,如今她也将萧赞当做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礼数,况且这会子只有依着崔妙之的,夸赞她想得周到且不默守陈规,才是主母的风范。 “大哥,看见没,以后你在家就越来越没地位了。”萧赞见状笑嘻嘻的与自己大哥耳语,又冲着霍姿扬了扬下巴。 第60章 心里话 忙活了十几个时辰, 崔妙之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终于躺在帐中, 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坦。 “夫君, 今日谢谢你。”在众人面前维护她给她撑腰, 不允许任何人损害她的名声威严。 今日之后, 整个长安都将知道渤海侯何等护妻,为此不惜贬斥了多年老将。 “可是你不担心寒了他们这些人的心吗?”崔妙之抱着丈夫的胳膊,有些担心的问。 北境与扬州最好是一条心, 如果不能, 至少也要面上和谐。 若是因此上下离心, 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这些人不少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前几年打仗时的确战功赫赫,这两年平顺了, 却一个个倚老卖老起来。” 萧策解释,这些人都是一方大员,说白了就是各州的土皇帝, 对他的号令多有质疑,他自己的年轻的心腹提不上去,处处制肘, 早就想收拾了。 今日黄浩撞在了他逆鳞上,他也正好杀鸡给猴看, 震震这些人,心里有点数儿,别把他当小儿耍。 “你放心, 我不会让任何人轻视你的。”萧策承诺,他的尊荣就是崔妙之的,夫妻一体,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冒犯。 崔妙之只觉得心里酸胀胀的,将前额抵在丈夫厚实的肩膀上,“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方才家宴上,祖母婆母都在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与她说话。 她们是北境最尊贵的女子,这样疼着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要是明年我还没有动静,就给你纳妾。”今天已经是初一了,她这一年一定要调养好,争取早点怀上孩儿。 如果还是没有信儿,明年萧策就二十又五,不能没有子嗣,反正养在自己身边,和自己生的也没有什么两样。 “鹄儿,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子嗣上压力太大了?”萧策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以前他都是嘻嘻哈哈的说,他们这么年轻怎么会没有孩子,嫌他不努力诸如此类的话,这次他想知道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我一想到你可能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就会难受甚至反胃,可是我又非常担心自己生不出孩子来,母亲十七生了我,直到三十一才又有了信儿。” “我们崔家各房子嗣也不丰,也许我的体质也不易有孕。” “我真的好害怕,如果别的女人有了你的孩子,你就会情不自禁的去关心她,关心她睡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孩子会不会动。” “要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你也许就会怪我,是不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就见不得别人生。” “如果真是那样,我就要难过死了。” 萧策一直安静的听着,可是越听越感觉有一只手在揪着他的心,肩上有了温暖的湿润感。 是妻子在低声哭泣,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其实,我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女儿也好儿子也罢,但是要是你生的,最好再长得像你。” 萧策也第一次在孩子的事情上说了心里话。 “我不是不能和别人生,但是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全心全意去爱他,因为我不爱他们的母亲。” “你的压力太大了,整个长安、甚至北境都在盯着你的肚子。” “这样不利于你有孕,等开春了咱们回趟扬州吧,成婚多时还未能拜见岳父岳母,是我失礼了,你说可好?” “孩子的事情,咱们顺其自然,四十无子,再考虑纳妾之事吧。” “四十?是你四十还是我四十?”崔妙之在萧策衣袖上蹭干净眼泪,一下子精神了,这个问题要弄清楚。 “自然是我,你四十的话就是高龄产妇了,我能放心让你生?” 萧策没有好气,完全忘记了自己比妻子大好几岁呢,那时候她不过才三十三岁而已。 “好啊,你竟然还想要早几年纳妾呢!”崔妙之气得踹了萧策一脚,“谁说女人四十不能生!偏就要我四十无子你才能纳妾!” “好好好,你四十行了吧。”萧策平白无故挨了一脚,也是无语。 这女人心海底针,果真不假,嘴上说着明年纳妾,其实二十年以后都不一定愿意呢。 “你干什么去?”看妻子就穿着小衣下了床,萧策也掀被起来,将人打横抱起,佯怒,“你想着凉啊。” “我要你写保证书给我。”崔妙之挣着要下来,上次小姿定亲都有二弟的保证书,她也要。 “好好好,你坐着,我去写。” “算了,明天再写吧。”崔妙之也觉得大晚上兴师动众的不太好,拽住了丈夫衣袖,不过还是不放心,“一定要写,不许反悔。” “其实在六岁以前,我一直十分讨厌二弟。”复又在床上躺好后,二人都没有睡意。 崔妙之有些惊讶,不是人人都说兄友弟恭,怎么又讨厌了呢。 “其实我三岁以前都最喜欢和母亲待在一起,母亲会给我唱各种歌谣,给我读故事,教我识字,带我到处玩儿。” “母亲特别爱笑,但是后来二弟出生了,母亲天天和父亲吵架,就不怎么笑了。” “后来大家跟我说,母亲要搬走了,不能和我一起生活,我抱着母亲不让她离开屋子,母亲就一直抱着我哭。” “后来我睡着了,被父亲带去了外地,再见到母亲时,我都六岁了。” “母亲搂着我哭,我也想哭,可是大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就只能忍着。” “你恨父亲吗?”崔妙之都心疼的要掉眼泪了,才三岁的孩子不让见母亲,公爹何其心狠。 “恨,特别恨,一直恨到鸡鹿塞一战,他将生的希望给了我。” “我才原谅了他,他也爱我,只是他不会表达出来。” 崔妙之伏在萧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他不是也爱你,他非常爱你。” “我嫉妒他对韵儿那么疼爱,对二弟三弟也时常关心说笑,却对我时时刻刻异常严厉,从没有父子温情。” “因为你是嫡长子,是他的指望啊。”崔妙之忍不住要哭出来,紧紧的抱着丈夫,原来他这样长大的,他缺少好多的爱,而她一定都要给他才行。 “是,当时许多家将说要拼死护送他出城,他却笑着说,你们把我儿子带出去吧,不枉大家兄弟一场,他是我的命。” 萧策平静的述说着往事,连心跳都没有乱。 可是崔妙之却感受到他的身躯在发抖,他在隐忍,他背负太多了。 “鹄儿,我只想要你我的孩子,让他得到父母全部的爱护,快快乐乐的成长。” “男孩儿,我就带他习武读书,教他如何当个好主公。” “女儿要放在手掌心儿里疼,做最快乐的小娘子。” “你说得我都吃醋了。”崔妙之吸吸鼻子,这么疼孩子,哪里还有时间疼她呀。 “自然最疼你,他们要是惹了你生气,我来教训。” 崔妙之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一定要最疼她才行。 “我脾气暴躁,有时候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若是哪天我犯了浑惹了你生气,鹄儿,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他不想过孤家寡人的日子,只要和心爱的人厮守,不能有他人来横插一脚。 “你放心吧,你要是犯浑,就罚你不许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你用不了两天就想明白了。” 崔妙之心情好多了,开起来玩笑。 “夫君,你知道吗?我爹爹和娘亲特别疼我。” “我才一岁多的时候,听娘亲说爹爹会抱着我去衙门,半刻都舍不得放开。” “娘亲会亲手给我做各种各样的玩具和衣裳,两个人还因为我先喊爹爹还是娘亲而争风吃醋。” 崔妙之也讲起来她的儿时,不过弟弟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夸张了,感觉爹爹和娘亲都矜持了不少。 大多数时候弟弟都是由乳母带,反而爹爹娘亲总是腻在一起。 而且对她的关心也没有因为弟弟出生而减少半分。 “要不是荆州册封皇后的旨意,爹爹娘亲是不同意我远嫁的,他们早就选好了人家,没有想让我离开他们半步。” 什么,都选好人家了,哪家的?他竟然是第二人选,萧策闻言心里不爽,下次去扬州一定要好好会会这个人,让岳父岳母好好看看,还是他们女儿有眼光。 “当时爹爹娘亲又急又担心,整宿的睡不着觉。” “你当时态度也不好,根本没有想娶我的意思。”崔妙之委屈巴巴的控诉。 “听使者说,你说父亲可恨,指了个女儿过来占你正妻之位!” 萧策一惊,在温暖的帐中都感觉背后一凉,这话他好像还真说过,但这是谁传出去的,一定要查,他定不轻饶。 “我也十分害怕,但是装成不害怕的样子安慰爹爹娘亲,说自有办法收拾你,其实我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他们都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我在太原的时候等了你那么久,你是故意晾着我吧?”崔妙之戳了戳丈夫的胸口,大半个月连个人影儿也不见。 “我没有,当时在营中练兵来着。”萧策心虚,坚持死鸭子嘴硬,半点不肯承认。 “哼,狡辩。”崔妙之冷哼一声,你心里那点小算盘就差写在脸上了,当我傻呀!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还想招人伺候呢。” “我,我冤枉,我没有。”萧策语无伦次,冷汗都下来了,他原来这么可恶的,他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但是第一次见你,我就不怕了,你知道为什么嘛?” “你肯定觉得我与传言不符,我也没那么吓人啊。”萧策想了想,他又不是三头六臂那种怪物。 “你喜欢我,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当时你耳朵红了。”崔妙之解释,她知道萧策第一眼看中她的不是因为她姓崔,而是她的无双美貌。 “色衰爱弛,我害怕,所以我努力的做好每一件事情,让你刮目相看,不再因为美貌而爱我。” 所以她一直在做能真正让自己立得住脚的大事,但是依然有人不理解,她真的好累呀。 “不会的,等你老了,我也就更老了,我比你大那么多岁。”萧策不太会安慰人,这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词了。 “我若是拧起来,你一定顺着我些,我吃软不吃硬的。”萧策交代了自己的软肋,“你一哭,我就什么都妥协了。” “我才不哭呢,你到时一定会想这女人真丑真烦。”崔妙之吐槽,她一定要美美的,憨憨就是老了也要把萧策迷得眼珠子只在她一个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妙妙对于孩子压力有些大,所以会在意萧策的想法,毕竟在那个时代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相辅相成。 第61章 谣言 冬去春来, 下了两场大雪后,到了三月里天气渐渐回暖。 “这做冬装就在眼前, 眼见着就要裁夏衣了。”琼枝替崔妙之梳着发髻, 用沾了梅花的温水仔细的梳顺。 “可不是, 说不定夏天咱们就又到了扬州呢。”崔妙之沾了点胭脂轻轻点在唇上, 本就艳丽的容貌更加娇艳欲滴。 萧策是说到做到的性子,过了年就撤了黄浩等几个居功自傲的老将,又把自己的心腹提拔上来, 如今用人更加顺手。 琼枝抿唇轻笑, “主公真是疼夫人, 全北境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比着爹爹和娘亲,那还差一点点吧,崔妙之也笑, 等初夏办了萧赞和霍姿的婚事,他们就启程南下,一路乘海船用不了半月就到扬州了。 “这三公子在凉州呆了大半年了, 二公子大婚在即,他不回来不成?” 崔妙之闻言也陷入沉思,琼枝还真提点了她, 萧宣在凉州督军半年有余,此次萧赞大婚, 他之前求娶过小姿,难道故意不让他回长安。 不过反正她也不喜欢萧宣,能不回来还挺好的。 “夫人, 崔文到了。”琼桃掀了帘子进来回禀。 “见过夫人。” 崔文穿着墨绿色的棉布夹衣,黑色的棉鞋,这身朴素的打扮外人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掌管百万银钱票号的大掌柜。 “起吧,坐。”崔妙之也是许久没有见过自己这个大掌柜了,“听闻你前段时间回了扬州,父亲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寒暄后,二人切入正题,崔文面露难色,“夫人,是沿海出了点子事儿。” 李晗在交州沿海部署了大船,不时骚扰扬州南海郡,前些日子两方有了冲突,崔简命将士迎战,结果败多胜少。 崔妙之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怎么萧策瞒得如此紧,她半点风声没有听到。 “荆州要走了两万人马,主公从吴郡抽的人,暂时没有让北边驻防的将士知晓,但是怕也瞒不了多久。” “主公的意思是要不要与渤海侯透露点消息,不然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怀疑咱们另有打算。” 崔文将主公崔简的话带到,两万人只是先头部队,后续还有五六万,北方士兵也驻扎在不少州郡,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是换防,可是瞒不了半载就要露馅儿。 “不必,半年之内,荆扬两州联手必然重创李晗。”崔妙之笃定,到时候再让丈夫南下,不愁不能一举歼灭益州势力。 崔文还有一事回禀,“夫人,最近长安城外传了写谣言,不知夫人可有耳闻?” 崔妙之蹙眉摇头,并不曾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原来长安下了几场大雪,城郊塌了些房舍,正赶上过年宫中大庆,有些人就传闻主公骄奢淫逸,崔夫人妖媚惑主,不顾百姓死活,只一味贪图享乐。 “还有甚者,竟然污蔑说夫人乃妖星,前几年北境风调雨顺,这才嫁过来,北方就大旱,冬日就暴雪,民不聊生。” 崔文打量着崔妙之的神色,挑拣大概的情况一说,如今开春,春雨贵如油,结果今年偏又雨水少,这个也牵连上了自家夫人。 “还说了什么?”崔妙之头疼,怪不得这几日萧策让她不要出门,还说怕她累着,原来是担心她会伤心生气的缘故。 “还有人说夫人无所出,主公当休妻另娶,文以为定是有人造谣生事,故意往夫人身上泼脏水。” 不知夫人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若是说去岁燕家一事倒也尘埃落定,此样谣言一出,他们定是最招人怀疑的,燕山爱惜名声,只怕不会出此下策。 这次的谣言编成了歌谣,朗朗上口,小童们不明所以,只听着好听就传开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不知谁才是幕后主使,用心何其险恶。 子嗣一事她与萧策达成协议,倒也不放在心上,但是外人可不这样想。 这又给她扣一顶妖星的帽子,只怕是想让她万劫不复吧。 “你去细查,有什么线索一定第一时间送过来。”崔妙之吩咐。 崔文年纪轻轻的做到宝成票号的大掌柜自然不是一般人,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文第一次听见就顺藤摸瓜找了几个人许以银钱询问,不少人说听西市一个眼盲的外地乞丐唱的,并画了画像,再去派人去寻,并未再发现相似之人。” “你且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因为此事影响生意。” 崔妙之接过信封收好,晚上要好好问问丈夫,既然瞒着她,就说明他已经在着手查明了。 可是这样被人针对,心里说不害怕恼怒是假的,找出来她定不会轻饶。 孤独辽等都在大夏殿议事,最近萧策心情十分不好,便是有人恶意造谣生事,诋毁爱妻名声。 他派人仔细探查,连黑羽骑都出动了,可是抓到的不过是些小喽啰,一个关键的盲人总是在最后关头逃脱。 半个月过去了,基本上毫无进展,只怕瞒不了崔妙之多久了。 “臣近来一直在想,这盲人是否真盲,还是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多人乔装打扮的。” 独孤辽眼见主公脾气一日比一日不耐烦,也是心急如焚。 “先生此言何意?”萧策猛然这样一听,也是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西市鱼龙混杂,衙役官差办事比其他地方要艰难些,一直是长安的苦差事。 这在其中找一个装盲人的正常人更是难上加难。 “无论如何,定要将此人找出。” 此事针对的是自己夫人,可是崔妙之深居内宫并不与外人常打交道,又一向乐善好施素有贤名,但是却也有人见不得她好,相处这样狠毒的法子毁她名声。 “大哥,是不是先与大嫂露个口风,一时半会儿只怕找不出幕后主使,长久瞒着不是办法。” 萧赞建议,合宫半数人皆知,连宣德殿也有人听到风声,虽然主公严禁任何人在宫中提起此事,但是人云亦云,早晚传到大嫂耳朵里,再让她多心,大哥好心办了坏事,反而不美。 傍晚,萧策早早回了宣德殿,小心观察妻子神色,要是高兴就提上一句半句的,要是本就心情一般,打定主意不再雪上加霜。 “夫君,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崔妙之疑惑,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今日过得可开心?”萧策揽过人往内室去,“有没有什么下人惹你生气?” 要说有还真有,她不气外面人造谣生事,只是丈夫半句不肯透露只自己苦苦瞒着,让她心中既甜又苦。 “今日崔文来过了。”崔妙之垂下眼睛,拽着萧策的衣襟,语言有些委屈。 萧策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儿来,崔文来了有什么,转念一想,定然是将最近的事情悉数告知了,连忙安慰。 “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暂时没有眉目,独孤先生今日想了别的法子,用不了多久定能将人揪出来。” 崔妙之看丈夫着急,有些好笑,估计逗他,装作伤心的样子。 “鹄儿嫁来时日不长,原不知自己做得如此不好,竟惹得众怒,偏要把我说成妖星,大旱也能怪罪到我头上,今日才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怕再不下雨,他们就要逼我以死谢罪了。”伏在萧策怀中期期艾艾哭了起来。 只从子嗣一事说开后,崔妙之再没有掉过泪珠子,今日萧策一看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心都乱了。 只恨自己无能,有种冲他来,竟然拿她爱妻开刀,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揪起来,暗暗发誓,找出幕后主使他定斩不饶。 “都是我没用,我没有处理好,你别哭,没人敢逼你做什么,谁敢提,我定严惩不贷。”手忙脚乱的替爱妻擦着眼泪,耐心温柔的哄着。 崔妙之也就是假装可怜而已,并没有想到萧策竟然紧张得满头大汗,看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连忙收起眼泪,“我不哭了,你别急,瞧你,都出汗了。” 说罢拿帕子替他擦拭,反被人握住了双手,“你心里委屈就哭出来吧,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萧策十分认真的询问,他的妻子艰辛,身上的担子不是一般人扛得起的,再受了委屈还要苦苦忍着,就是他的失职了。 崔妙之本没有想哭,一听这话反而真的想哭了,丈夫哄人笨拙朴实,却是最让她心动,慌得如小鹿乱撞,踮起脚尖勾着萧策脖颈,哼哼着,“你这人真是不解风情。” 发髻上的金步摇一晃一晃的,晃得萧策眼花缭乱。 夫妻二人正温存着,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蒋远将军求见。 蒋远任骠骑将军,是萧策从小到大的兄弟及心腹,年纪不大却掌管骠骑军可见能力出众及主公极信任程度。 这个时候若非要事他是断不会打扰的,萧策是了解蒋远的,但是又不舍得妻子一人用膳。 “你只管去吧,蒋将军那边定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能耽误,不然我就真的是妖媚惑主了。”崔妙之取笑,替萧策理了理衣襟,将人推了出去。 第62章 凉州 凉州乃是中原与西域连通的要地, 此处风土人情混合了东西方两处文化,充满了神秘的异域色彩。 几年前萧策征凉州时, 萧宣年纪尚小, 并未随同出战, 此次送嫁还是他第一次踏足凉州的土地。 “三公子, 这里果真不同咱们长安,自是另一番繁荣景象。”随从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几个西域美女,有意讨好。 “不错, 人也不一样。”萧宣年纪不大, 王氏也早就安排了通房伺候, 比他两个兄长时间都早。 安夫人当时看在眼中虽然不满,但是这孩子与她不亲,又有亲娘做主, 她这个做祖母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罢了。 “公子晚上可要出去消遣消遣?”侍从询问,要是换做萧策萧赞身边的人,主人不发话, 是断不会劝这样的话的。 萧宣望着不远处冲他抛着媚眼的异域舞姬,身姿妙曼,热情奔放, 自然不同于中原女子欲拒还迎,心里也意动, 扯起唇角,轻佻的一笑。 随从知道这是答应了,应诺着下去安排。 三公子这趟差事办得舒心, 大娘子也认命了,程家喜笑颜开,督军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给大哥传个话,就说凉州这边异族有些异动,我还要再待些时日才能回去。” 做个土皇帝的日子果真爽快,回长安去,这也管着他那也受约束,哪里比得了这里快活。 “三公子,程大公子求见。”有侍从前来回禀。 程辉,那可是他的妹婿,萧宣忙说快请。 因常年不出门,程辉的皮肤白皙,但是性格却是开朗的,笑着与萧宣见礼,撑着要站起来。 他坐着轮椅,萧宣怎么会让他起身,连忙将人按下,“你我这关系,再这么客气别怪我翻脸了。” 萧韵前些日子没有少闹腾,他面子上也不好看,这几日终于消停了,他才能心平气和的与自己亲妹夫说几句话。 “若星此次前来是来像舅哥打听打听,韵儿在家都有什么喜好没有,这几日看她闷闷不乐的,许是想家了,我想让她高兴高兴。” 程辉笑道,萧韵身边的人都是换过的,这他知道,什么事情都是一问三不知。 瞧人家,媳妇天天没个好脸,自己还想着如何逗她开心,韵儿若是还不知足,他就要出手再教训教训这个不识数的了。 萧宣心里着实看不起程辉这低三下四老婆奴的模样,但是重视他萧家的娘子,这他乐见其成。 “她呀,没有什么爱好,女红针线一样不行,琴棋书画也半吊子,都被我们宠坏了。” 言外之意,这萧家唯一的娘子,是金尊玉贵的,自小什么也不必学,自然有人伺候,我们肯把她嫁给你,这情谊你们得掂量掂量啊。 “不过能跑会跳的,性子活泼,吃软不吃硬,你好好哄劝,自然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个亲哥哥真是不太了解自己妹子,连萧策和萧赞都知道萧韵是个十足的欺软怕硬,越给甜头,越蹬鼻子上脸。 “那我明白了,多谢舅哥赐教。”程辉真诚的感谢,“若星不良于行,真是愧对韵儿,承蒙主公不嫌弃,竟然肯将嫡妹下嫁,若星定然珍之重之,不负大恩。”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实在的,萧宣挺希望萧韵嫁得远远的,而且还是对他有助力的程家,不然在长安,凭她的德行,还不三天两头给自己添乱。 “舍妹被娇惯坏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现在是程家的夫人,自然事事以你为重,放心,我也会教导她的。” 萧宣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能笼络程家,萧韵过得好不好他并不放在心上。 “三公子,收到主公的信了。”侍从刚刚收到长安回来的信鸽,忙不迭的送过来。 萧策在信中赞赏了萧宣办事漂亮,但是也要他戒骄戒躁,凡事多听程将军的建议,不得一意孤行云云。 这里说的程将军自然是程家大娘子程傲,乃是萧策都佩服的巾帼英雄。 年纪轻轻就挑起父亲幼弟无法承受的重担,自她当家这几年来,不仅守卫了凉州安宁,还大力发展中原与西域各邦的贸易往来,百姓富裕,安居乐业。 这还用说。萧宣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自小不爱吃苦,有人捧着伺候,他干什么去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凉州自然有程家管着,人家当然不希望他插手事务,他自然有程家当贵宾待着,吃喝玩乐样样不拉,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万珍楼乃是程家为程辉萧韵大婚所建的新房。 这楼有三层高,为了程辉方便,故而比其他建筑都矮些,但是精巧华丽,连墙壁都是铺金镀银,镶嵌各类宝石,简直比未央宫还要奢华。 萧韵刚砸了两个瓶子,又打了两个侍女几个嘴巴子,心里舒畅些了。 底下人大气也不敢出,这是萧家的娘子,又是当家主母,谁也不敢惹。 “公子呢?”萧韵没有好气的问,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一定是躲清净去了。 一家人都是至亲骨肉,骗她骗得好惨啊,竟然将她嫁给一个站不起来的瘸子。 出嫁前她竟然还高兴,觉得大哥祖母只是想把她嫁得远远的而已,没想到竟然狠心到如此地步。 成亲那日她才见到程辉,当时人都傻了,拿着簪子抵着自己脖子,看谁敢逼她成礼,没想到竟是自己亲哥哥,亲手押着她。 那一刻萧韵的心就凉了,这些人一个个都抛弃了她,都是姓崔的那个贱人害的,若有机会,定然不会饶了她。 西域女子这样美貌不亚于崔女,选几个出类拔萃的让三哥带回去送给大哥,分分崔氏的宠,再生个一儿半女的,看她以后还如何兴风作浪。 萧韵幸灾乐祸的想着,于是想找程辉商议,可是一大早找不到人,这会子又生起闷气来。 “夫人,谁伺候的不好,你说出来,我替你处置了。” 程辉被人推了进来,方才回来就听说萧韵在发脾气,于是在楼下停了片刻,等她火气消了再出来。 说实在的,萧策这份人情,好看是好看,唯一的嫡女给他这个瘸子做妻子,这是谁都想不到的好事儿,两家联盟也因此更加牢固。 但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性格也不好,这日子就不好过,不如娶个以他为天,处处温柔小意的。 可是这恩情还不能不领,真是如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连大姐都说,这情得领,不然就是与萧家作对了,只是萧韵这般不懂事,过些时日再纳良妾,把她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便是。 “你一大早的跑哪里去了。”萧韵绷着脸,气呼呼的质问。 昨晚二人并未同房,说实在的这一个月来,两人不过大婚那日礼成,其余时间都是各住各的。 程辉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完全不能人事,但是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需求罢了,萧韵乐得他离自己远远的。 “今日一早去拜访舅哥了,不知夫人有何吩咐。”程辉笑得如沐春风,一点儿不乐都没有。 这人吧,其实还行,脾气还不错,萧韵这点倒是满意的,长得也好,家世也好,要是正常人,嫁给这样的夫君,她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既然是去三哥那里,她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对萧宣极其失望,但是萧韵不傻,她也知道出嫁后靠得是娘家,她在凉州根基不稳,这时候可不是与萧家翻脸的好时机。 “是这样,三哥返程时,我想挑几个美貌的女子一同回去,大哥大嫂成婚多日没有喜讯,我这做妹子的何尝不急着抱侄儿,若是这边女子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也算咱们凉州的功劳,不知你意下如何?” 处处以凉州为重,不愁程辉不答应。 可是没想到程辉闻言却皱眉不语,萧韵心里没底,不悦的质问,“这于凉州是好事儿,你犹豫什么。” 自己夫人与崔氏不和,这他是知道的,萧韵这些日子没少骂崔妙之狠心可恶,底下人一字不落的禀报了他。 所以这件事情极有可能触及崔夫人的利益,崔夫人背靠扬州,又得萧策爱重,除了没有子嗣,她的名声极好。 送几个女子过去,萧策是个谨慎的,说不定根本不会召幸,还进不了他的身,白白得罪人,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只怕不能做。 这样的情理萧韵自然听不进去,只得假意答应了,想必舅哥那里也是一样想的,平白得罪崔氏的事情还是别出这个头了。 “今日,你不必去别处了,歇在这里吧。”萧韵闻言脸色稍霁,缓和了声音。 她也不能老是和程辉分房睡,不然哪里来的子嗣呢。 没有子嗣不就和崔妙之一样,看似得宠,其实都是镜花水月,根本站不稳脚跟,心里也没有底气。 看程辉受宠若惊的样子,傻里傻气的,萧韵嘲笑,哼,且与你们周旋,等有了白白胖胖的儿子,看凉州人是认程傲这个不伦不类的还是活蹦乱跳的嫡长孙。 第63章 程傲 得到了程辉的默许, 这厢萧韵开始高高兴兴大张旗鼓的选美貌女子,万珍楼的人被她指使的人仰马翻。 “这都是些什么货色?”萧韵看着眼前几个庸脂俗粉大怒, 竟然这般敷衍她, 真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管家一头大汗, 大公子吩咐过, 先送几个一般的试探下情况。 万一萧韵采纳了,这样的人物送到长安对崔夫人也没有什么威胁性,不至于把人得罪过了。 可是既然少夫人不同意, 那就只得再把出色的几个人送过来了。 翌日, 几个绝色美人被送进了万珍楼。 萧韵端坐在主位上, 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底下跪着的清一水儿的美人儿。 不错,这次的都美得各有千秋。 “你叫什么名字?”示意最左边的美姬回答。 “奴名叫娜儿朵,今年十六了。”莺声燕语, 不仅人美,声音也好听,特别是一双眼睛黑如葡萄般熠熠生辉。 “平日里都学过些什么?”萧韵满意的点点头。 “奴擅长跳舞。”娜儿朵如实回答。 她是作为舞姬在凉州城站稳脚跟的, 若论舞技,她认第二,凉州城无人敢认第一。 的确腰肢纤细如柳, 听闻崔氏擅琵琶,应该是不肯吃苦学舞的, 正好补她的空缺。 萧韵默不作声,娜儿朵心领神会,告了罪, 站起身来,轻盈的扭动腰肢手臂,绚烂的衣裙随她动作飞舞,翩若惊鸿。 “好。”萧韵抚掌赞叹。 果真十足的异域风情,这般风情万种,与崔妙之那种高高在上的美貌不同,男人都是喜欢新鲜的,说不定真能入大哥的眼。 “你可知此去长安的目的是什么?”萧韵问道。 娜儿朵是只卖艺不卖身的,闻言羞涩的点点头,是让她伺候北方的霸主萧策,面前坐着的就是他嫡亲的妹子。 “我有个大嫂,乃是扬州刺史崔简之女,姿容无双,但是没有诞育子嗣,你去了,一定要替我大哥开枝散叶,你就是我萧家的大功臣。” 萧韵循循善诱,务必要得宠,有了宠爱就有了一切,没有宠爱,她舞跳得再美也没有人看。 能去伺候萧策是娜儿朵想都不敢想的美梦,本来这几年她年龄渐渐大了,打算找个将军去做个妾室的,若是能做萧策的妾室,那是多么荣耀啊。 “奴定不负夫人重望。”娜儿朵重重的叩首,心如擂鼓,做起了在长安做夫人的美梦。 中间穿淡蓝色衣裙的女子也同样美丽,身子娇小,有种我见犹怜的楚楚可怜,名字叫珊姝,既有汉人血统也有波斯血统。 “这个也不错,一同留下吧,你们姐妹今后务必相互扶持,不得自己人算计自己人,在长安城单枪匹马闯荡可不容易,多个朋友多条路。” 萧韵满意的教育二人。 一时间想到,前两日听说霍姿竟然和二哥订了亲。 这是怎么回事,这二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没想到这蠢丫头竟然也成了她嫂子。 当时听闻后,她一口气简直没有上来。 萧宣当时面上也不好看,毕竟他还求娶过霍姿,被拒了不说,现在竟然嫁给二哥,这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脸。 有了豫章公主与山阳夫人做靠山,二哥的位子也越来越稳了,这个庶出的只怕就要压到自己头上了。 但是偏偏无法发作,还得写信前去恭贺,萧宣也是有怒不敢言。 正好两个嫂子,都是她的敌人,那也给二哥送几个美人,恶心恶心霍姿,萧韵恶毒的想。 “谁擅长琴棋书画?” “奴擅长古琴。” “奴擅长花鸟画。” 两个美人儿抬起头来,娇娇怯怯的,声音细细的,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不错,比霍姿那个大嗓门强多了,且她琴棋书画一样不精,日子久了,二哥定然厌弃,正好这二人就可以大展拳脚,到时候霍姿还不得呕死,萧韵想想就乐不可支。 “这二人送给二哥吧,还是那句话,早早诞下一儿半女比什么都强。” 程傲住在正房,名为慎泽居,高于万珍楼,平日里她喜欢凭栏而望。 正巧这几日无事,就看见万珍楼人员进进出出有些疑惑,不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难道这么快就要给弟弟纳美妾,这些人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合适照顾弟弟,于是找来管家仔细询问。 “将军,不是给大公子的,是给长安渤海侯和望春候的。”管家据实禀报。 “什么!”程傲闻言惊得把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嫁过来这么点时日就张罗着给哥哥们送妾,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呢。 “你去把少夫人找来,就说我有事问她。”程傲沉着脸吩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就去请,谁知没出门就碰见了大公子。 “长姐为何因为此事动怒?”程辉被人推着进来,笑嘻嘻的问道。 姐弟二人感情极好,程傲见弟弟过来,面上也有了三分笑,打趣道,“这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姐姐,这么快就知道护着媳妇啦?” 可是她也知道,萧韵与自己弟弟关系并不亲密,二人都是分房而居的。 “姐姐何故取笑弟弟。”程辉并不在意,萧韵和他哪里来的夫妻之情,不过面上过得去,做给萧宣看罢了。 “姐姐不用担心,这些女子随着三公子一同回长安,他是个好色的,指不定自己就霸占下了,哪里会敬献出去。”程辉冷冷的耻笑。 萧宣这人与他两个哥哥比,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偏偏还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倒与萧韵的确是亲兄妹,一样的愚蠢。 “来了这两个月,逛了多少家青楼楚馆了,前几日把春玲儿召进来,夜夜笙歌,到现在还没把人送回去呢。” “他一世英雄,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拖后腿的弟弟。”程傲也有耳闻,从心底里看不起萧宣。 “所以这些女人不会被萧策所纳的,就是真的送出去了,崔夫人是吃素的不成。” 程辉劝慰,崔氏不是软柿子,现在不是得罪她的时候,扬州淬炼出精钢,就光这点,萧策也要记着崔氏五分好,不会允许别人撼动她的地位的。 不过话一出口就觉得失言,长姐不喜别人在她面前提起崔氏。 程傲闻言默默站了起来,盯着书房墙壁上的舆图。 她一袭束腰红衣,脚踩赤金羊皮靴,身姿颀长,一头乌发在顶心挽了个髻,用金冠固定,余下长发编成数个辫子,远远看起妥妥的英俊少年郎。 她心仪萧策已久,但是碍于人家有未婚妻,自己也是高门出身,既不肯夺爱,也不愿意屈尊纡贵做妾,没成想扬州崔女却钻了空子,霸占了萧策正室之位。 这让程傲如何不气?自然也想给崔氏添点儿堵,但是她可看不上送女人这样放不得台面的手段。 三年前,幽州大军征服冀州后,萧策便剑指凉州。 此前凉州刺史程度已和郭茂达成协议,只要一方有难,另一方将全力支援,但是郭茂看萧策势力日益壮大,不愿意两面夹击,临阵反悔,想着坐山观虎斗。 本来做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美梦,但是没想到程度在大战前重伤无法理事,形势急转而下。 萧策大军压境,父亲重伤,弟弟不良于行,自小在军中长大的程傲临时挑大梁,做了程家的家主。 本来是要决一死战的,毕竟凉州也有十几万人马,虽比不上萧策三十万大军,但是她们占据天时地利,也有一定胜算。 可是前锋大将赵海急功近利,中了幽州的激将法,被萧策斩于城下,一时间人心惶惶。 当时与赵海对决的并不是萧策,但是赵海自诩武功高强无人能及,出城挑衅。 在阵前大骂萧策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攻打他们凉州,有本事出来与他一对一较量。 输了就滚回幽州种地去,若是赢了他跪下来叫萧策爷爷。 城上哄堂大笑,赵海从来单枪匹马对决就没有输过。 萧策手下蒋远要应战,正要打马前行,却被一杆□□挡住了去路。 “主公,不可!”蒋远急忙阻拦,赵海的确有些真本事,不能小觑,他先去试试,输了也没什么,萧策可是万万不能丢这个人的。 “你我兄弟多年,这点儿数还没有?”萧策轻笑,胸有成竹的打马出阵。 “将军,那就是萧策。”幕僚与程傲耳语。 太远了,她看不清楚萧策的长相,但是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极有气势。 第一回 合,二人战平。 赵海的双锤凶猛的挥来,萧策一躬身躲过。 “是爷们就别躲,吃爷爷一锤!”赵海怒吼,抡锤再次冲来。 他力大无比,自信萧策挡不住他三招。 这一次萧策没有躲闪,提枪迎战,银枪轻而易举的就挑开了迎面而来的双锤。 “有两把刷子。”赵海心里有些后悔轻敌,至今还无人能这般轻松正面迎战他的双锤。 铁锤在此迎面而来,萧策□□一挡,用力顶开,兵器发出铿锵的轰鸣声,赵海一个趔趄差点掉下马去。 力气还不小,赵海啐了一口,城上此时开始有些人心惶惶,赵海第三招就有些勉强了,那对方得多大的力气啊。 又过了几招,赵海逐渐心浮气躁,双臂也有些力不从心。 “再吃你爷爷一锤!”赵海咬牙怒吼。 萧策避开他的铁锤,□□一扫将其掳下马来。 身材粗壮的赵海猝不及防,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下。 还没站起来,萧策的□□就直抵起咽喉,“回去告诉你家主公,明日中午,本侯来取降书,投降者一律不杀!” 赵海可是一员虎将,战无不胜,竟然十几招就惨败,可见萧策可怕的战斗力。 军心一动摇,部下就没有了斗志,吩咐劝说,现在实在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可暂时投靠萧策,再后来缓缓图之。 程傲程辉一晚无眠,权衡过后只得作罢,将凉州拱手让人,俯首称臣。 翌日程傲率众部下在城楼恭迎萧策进城,打头的那人身材高大,乌驹不听话的打着响鼻,一看就不是个温顺的,但是依旧被他牢牢掌控,不敢造次。 太阳照在他一身银甲上,闪得人睁不开眼睛,不苟言笑,英武非凡,神勇无双,让她一见倾心。 在凉州也有不少这种高大英俊的男子,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入她的眼。 大家诚惶诚恐的下跪,以为萧策要将众人刁难一番,没想到萧策礼贤下士,首先去拜访了卧床不起的程度,让他们放心,只要诚心归顺,他定然不会辜负大家这份情谊。 事实证明,萧策的确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善待凉州众将,还继续重用程家,让程傲掌管凉州军政大小事务。 数次见面后,程傲了解到他问鼎中原的远大抱负,更加令自己折服。 后来得知萧策还没有娶妻,在一个月下之夜,程傲安耐不住自己的情谊,鼓足勇气表明了自己爱慕他的心意。 萧策当时正在与她饮酒,月光撒在园子中,二人对坐,高谈阔论。 可能没有想到她如此直接,萧策有些怔愣。 “策敬佩程将军女中豪杰,但是我已有婚约,虽然没有过礼,但是父亲十年前就定下的,不能反悔。” 萧策这样婉拒了她,她知道了燕女的存在,强忍着心中酸涩,大方的祝福他们二人举案齐眉。 她钦佩萧策的重情重义,但是骄傲不允许她为人妾室,于是就将这份爱慕悄悄藏了起来,留给自己品尝。 一年多前长安传来消息,她知道了萧策竟然退婚与扬州联姻,气得她简直想冲进长安质问。 “你不是有婚约,怎么能出尔反尔?!”她打定主意不嫁人了,想替自己问问,这样等待值不值。 后来又听说,崔女貌美无双,胜过燕女百倍。 在凉州时,萧策并没有看哪个女子一眼,这边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啊。 那崔女要美成何等模样,让他这个重情重义的人背叛了父辈的约定,果真英雄难过美人关。 长安陆陆续续传来消息,不过是崔女得独宠,想必学得都是些勾引伺候男人的本事,让统领千军万马的程傲看不起。 当时弟弟劝她,这不能怪萧策,要怪崔简那老儿,明知人家有婚约,依然以财力压人。 扬州富庶非其他州郡可比,北境缺钱,这是萧策实现宏图霸业的捷径。 “罢了,此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程傲挥挥手,无奈的叹息,虽然无数次幻想与她在凉州并肩而立的是萧策,但是若能早点实现他的霸业,她愿意收起这点儿女情长,默默地支持他。 第64章 计策 程辉回去后思来想去, 这送美人的法子的确不可行。 他见过萧策,当年他们还曾敬献过美人, 都是万里挑一的, 可是人家一打眼, 一个都不纳, 还约束手下人不得扰民。 此人意志坚定,不会轻易被美色所惑,这主意还徒惹得长姐不悦, 实在欠妥当。 可是若是自己贸然去找萧韵说, 只怕又要闹将起来, 面上也不好看,只得再次找到了萧宣。 萧宣正在与凉州大名鼎鼎的花魁春玲儿寻欢作乐,昨夜里笙歌燕舞到天明, 刚刚睡下不久就听说程辉到访。 把人从怀里推开,萧宣捏着眉心不悦的问道,“什么事情, 一大早的就来。” 侍从在心里吐槽,不早了,这太阳都多高了, 要在长安,大公子只怕都起了两个时辰了。 “请他去厅里等候吧。”妹夫来访, 他也不能衣衫不整,唤人进来沐浴梳头。 “谁呀,这么不懂规矩?”一个娇软的声音在被窝里响起, 春玲儿一双藕臂缠住萧宣的腰身不许他走。 萧宣昨夜里尽了兴,这会子心情不错,捏了捏春玲儿粉腮轻佻的哄道,“你们程家大公子,他来了我敢不应承。” “凭他是谁,将军才是凉州的第一人呢。” 几日下来,春玲儿也摸清楚了萧宣的脾气性格,没什么真本事偏又好大喜功,专挑拣让他高兴的话说。 果真萧宣闻言大悦,揽过人狠狠的亲了几口,含含糊糊的夸赞春玲儿会说话,等一定带她回长安做夫人。 程辉等了整整一盏茶功夫,萧宣才姗姗来迟。 “匆匆来访,打扰了舅哥休息,是若星鲁莽了,请舅哥责罚。” 上来就告罪,倒是让萧宣有些不好意思,纵然他脸皮厚,也摸摸鼻子嘿嘿笑着问程辉何事。 程辉面露难色,支支吾吾把萧韵的计策说与萧宣。 也言明萧韵刚嫁过来不久,若是他或者长姐出面劝说,倒让萧韵多心,以为不给她面子,思前想后只得拜托舅哥云云。 果真萧宣也不想这个时候得罪崔妙之,那是大哥心尖尖上的人,大哥的性子他了解,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是死心塌地的,绝不会因为美色动摇。 况且连占着情分的燕氏都被送回幽州了,更何况几个毫无牵扯的美人,就是看上眼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给崔氏面子。 这些个舞姬送过去非但不可能有助力,反而得罪崔妙之,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得好好教训教训萧韵,少兴风作浪才是。 程辉看他大包大揽,顿时大喜,“只是这些个美人选都选出来了,不好再退回去,若星看舅哥这里伺候的人不多,不如?” 拍拍手,就有侍从领着几个美人进来了。 姹紫嫣红的几人一进门,萧宣的眼就看直了,春玲儿美则美矣,但是这几日新鲜劲儿也尝过了。 这几个春花秋月各有千秋,一时间恨不得立刻揽在怀中疼惜,忙不迭的笑纳了。 娜儿朵等人能歌善舞且温柔如水,四人将萧宣迷得团团转,花魁春玲儿也被抛在脑后。 春玲儿独宠了这些时日一看地位不保,也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把小姐妹招了进来一同伺候萧宣。 “小贱人,姑奶奶声名远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村里玩泥巴呢!” 此时春玲儿杏眼圆瞪,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方才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上的娜儿朵怒骂。 珊姝等人忙上前护着娜儿朵,她们几人是以娜儿朵为首的,看见自己人被打,自然要理论。 “姐姐比我们年长多了,自然您声名鹊起的时候我们还都是小孩子罢了。” 几人嘲讽,比三公子年纪都大,也好意思来与她们争风吃醋。 “咱们都是良家女,自然比不得姐姐见多识广。” “哈哈哈!”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春玲儿,拔出金簪就往娜儿朵脸上划去。 娜儿朵常年练舞,身姿轻盈,见势不妙一转身就躲开了,春玲儿反倒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萧宣听见动静,过来查看。 娜儿朵哭得梨花带雨,期期艾艾的倚在萧宣怀中诉说被春玲儿欺负的经过。 “公子,奴不敢霸占公子,只求雨露均沾,但是这点子奢求春姐姐都不愿意,还要划花奴的脸,这让我们姐妹今后怎么活啊。” 娜儿朵姿容艳丽,此时哭起来另有一番风情,萧宣只顾着怜惜她,对于春玲儿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发髻散乱,横眉冷对的,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而已,竟然还想摆起夫人的款来。 “来人,送春玲儿回去,赏金百两。” 萧宣不耐烦的挥挥手,不愿意再看见春玲儿哭闹的样子,不过出手还是阔绰的,毕竟伺候过他一场。 春玲儿大哭,但是被人拦住了,这去长安做夫人的美梦几天就破灭了,她怎么甘心,又哭又闹,带着几个小姐妹就是不肯走。 此时正闹得不可开交,一大帮人浩浩荡荡从万珍楼方向过来了。 “三哥,你这里怎么跟赶集的一样热闹,一点规矩也没有。” 萧韵皱眉,这春玲儿大名她也有所耳闻,与自己三哥如胶似漆了些日子,怎么今天灰头土脸的。 “这几个人怎么回事?!”转头一看,这不是自己辛辛苦苦给大哥二哥选出来的美人儿,怎么在三哥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顿时气得直哆嗦。 娜儿朵一见萧韵,惊呼一声,将脸埋在萧宣怀中瑟瑟发抖。 在这几人中,娜儿朵最得萧宣宠爱,看她吓得如同秋风中的叶子般飘零,怜惜之情盛起。 “你嚷嚷什么呢,一点儿高门贵女的风范都没有。”忍不住出言斥责自己妹妹,半点不留情面。 “你从哪儿想出来的馊主意,这时候上杆子戳大嫂的心窝子,吃亏没吃够是不是!” “这些时日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这亲哥哥无情!” 说罢揽着娜儿朵等人回到房中,全然不顾萧韵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 这个不争气的,今后指望谁都不能指望自己这亲哥了。 萧韵生气归生气,静下心来细想也知道这里面定是程辉的手笔,不然这美人怎么就到了萧宣那里。 想去对峙翻脸,可是又碍于自己这说一不二的大姑子,不敢造次,只闷闷不乐自己发脾气打骂了几个下人。 一日在花园中散步,却听到几个小丫头嚼舌根,“你们可知道咱们大娘子为什么一直不嫁人?” “放眼凉州,也没有人配得上咱们将军吧。” “你们来得晚不知道,咱们将军心仪渤海侯已久,但是渤海侯有婚约,咱们将军是君子,不肯夺爱,所以才孤身一人的。” “姐姐说的是,也只有渤海侯那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咱们将军啊!” “可是渤海侯现在娶得是扬州崔氏女,咱们将军也是一方诸侯,怎么可能去给人家做妾呢。” 几人议论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时间久了纷纷走远了。 暗处偷听的萧韵却大喜,原来大哥是自己这大姑姐的心上人啊,这样的好事儿不利用,恐怕这辈子她都别想翻身了,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这些时日,长安那边的捷报频传。 先是萧策不计前嫌,赐予郭茂幼子良田豪宅,又招纳郭茂旧部,一时间人人赞颂其礼贤下士,心胸宽广。 入冬前大军攻下来匈奴人占领的珊瑚草原,没有多长时间又长驱直入,占领匈奴王廷,打得匈奴大军落花流水,仅部分匈奴残部向西北逃去,算是报了鸡鹿塞一战的大仇, 萧宣收到消息时,面上露出喜色,实则忧心,他在凉州迟迟没有建功立业,其他将军却屡立战功,他再回长安,岂不没有面子,如何在军中立足。 萧策知道程傲是个谨慎的人,但还是写信命其在凉州加强防御。 这些逃走的匈奴残部对于北方铁骑来说不足为惧,可是有些番邦兵力弱,恐怕抵挡不了,匈奴人若是联合异族侵扰凉州,必须提前做好防范。 “这是将军施展拳脚的大好时机啊!”萧宣的侍从进言,正好接着主公的命令在凉州安插自己的人手,岂不便宜。 若有外敌来犯,借着凉州兵取胜,可是这功劳可是三公子的,谅程家也不敢独占。 正和萧宣心意,他对于打仗本就是个半吊子,却充起行家,胡乱安排人员,安插自己亲信,惹得凉州程家旧部不满。 “将军,若是这样,今后凉州可还有大家的立足之地?!” 赵海首当其冲,当年输在萧策手里,他心服口服。 但是萧宣这个黄毛小儿,在他手底下真真正正过不了三锤,竟然在他面前发号施令,他不服! 看大家都急得如热锅蚂蚁一般,程傲却镇定自若。 “诸位,大家都曾见识过主公的胆识计谋,咱们凉州谁都比不上,既然他让三公子督军,自然有他的道理,诸位稍安勿躁,公道自在人心。” 萧韵才不管自己亲哥怎么个纸上谈兵,她自从听闻了程傲的事情后就一直在想一个妥当的法子。 思来想去,还真想出个既能把自己上头这个大姑姐嫁出去,又能顺势把崔氏女拉下来的一石二鸟好法子,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夫君,您听闻没有,年夜宴上黄将军因为出言不逊,被长兄剥夺了职权一事。” 萧韵打扮得光彩照人,难得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温柔小意的来见程辉。 她从三哥处得知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黄浩当众指责崔妙之生不出孩子来,让大哥广纳美妾,不想触了大哥逆鳞,被削职赋闲在家。 “你都看见黄浩的下场了,还想撞到大哥枪口上不成。” 萧宣质疑,这个时候大哥恨不得整个北境都把崔妙之捧起来,跟他自己一样当眼珠子,容不下半句不好。 “三哥,咱们干什么明着来。”萧韵狡黠的一笑,附耳说了自己的计策。 “这能行?”萧宣将信将疑,皱眉问道。 萧韵却胸有成竹,“三哥,二哥就要和霍家联姻,和大哥大嫂的关系更近一层,若是大嫂位置不稳,不正好是咱们上位的好时机,新大嫂也会记咱们的好处的。” 程傲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这个弟弟,为了程辉,也会和他们一条心的。 萧宣闻言,此计冒险,但是为了今后最终狠心点了点头。 今日萧韵就是特意来给程辉吹吹枕头风的。美人计加鸿门宴,程辉心下了然,面上却笑,什么风把夫人吹来了。 “黄将军戎马一生,没想到最后栽在醉酒上,让人唏嘘。”程辉不动声色的叹息。 “说白了,都怪大嫂妖媚惑主,若是真贤德,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自然应该给大哥广纳良妾开枝散叶。” 萧韵亲手给程辉盛汤,吹凉了才递过去。 “说来这崔家还自诩高门,明知大哥有婚约还强逼我们退婚,祖母实在无奈。” “你也知道我大哥有雄心壮志,现在不是得罪崔家的时候,万一扬州联姻了荆州,那对北境是大大的不利。” “燕姐姐识大体顾大局,自愿降为妾室侍奉主母,就这样低三下四了,那崔氏还不满足,非要将人送回幽州去,韵儿气不过,不过替燕姐姐说过几句话,也被她排挤。” 说罢挤出几滴眼泪来,她其实深恨燕氏,不然也不会落得嫁给个瘸子的境地,只是情势需要,不然才不会给她好话儿。 “不过,也多亏她不喜我,不然韵儿也无法与夫君成就这段美满姻缘。” 萧韵娇笑着靠在程辉肩上,她容貌不差,也是中上之姿,程辉对她有几分真情实意她心里也清楚,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这些日子她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至亲至疏夫妻,但是唯有利益才能将他们长久的绑在一起。 大哥和崔女就是共同利益使然,她才不信大哥到底有多爱崔妙之呢,要爱也是爱扬州的银钱、粮食和土地罢了。 “韵儿有一事,不值当讲不当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5 20:02:37~2020-05-26 23:2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名声 散播谣言, 败坏崔妙之名声。 给她扣几个祸国妖女的帽子,到时民意沸腾, 萧策就是想保她也要掂量掂量。 崔简远在扬州, 鞭长莫及, 且他还指望北方骑兵呢, 能有什么法子救她。 “这对于咱们有什么好处?”程辉不解,这两人过节实在太深,他们程家可不想掺和。 萧韵手指轻轻一点程辉胸口, 笑盈盈的, “夫君, 长姐心仪大哥已久,你就忍心看她爱而不得?” 崔氏被休弃,燕女早已出局, 程傲不是顺理成章的上位,试问整个北境还有谁比她更合适? “长姐全心全意为咱们凉州奉献,把自己终身大事都抛诸脑后, 可是咱们不能不为她着想啊,夫君忍心看她今后找个人凑合?” 这话说进了程辉心坎里,只怪自己不争气, 不然他护着姐姐,姐姐也不用如此辛苦, 说不定早就儿女双全了。 “事关重大,你且容我想想。”程辉沉思后说道。 长姐为人正直,这样的计策定然不会同意, 但是程辉手底下也有一批能用的人,自然为他是从,这事儿做起来不难,难得是如何妥当处理不被人发现。 他与程傲一母同胞,同为嫡出,感情深厚,哪有不希望自己姐姐好的呢。 在他无法行走后不久,父亲纳过不少美妾,几个庶弟都是正常人,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 母亲性格软弱,全靠长姐一己之力支撑,好在凉州受中原文化影响较小,女子照样顶门立户,几个侧室夫人庶弟在一番争夺后被长姐打压下去,不敢造次,他才渐渐在父亲面前崭露头角。 “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深夜,程辉与自小服侍他的侍从廖怀谈心,“我怕自己支撑不起来凉州,一心一意依赖着姐姐。” “姐姐已经双十年华,她最好的年纪没能嫁给喜欢的人,现在我能放手一搏成全她,却瞻前顾后,真是愧对姐姐。” “公子与将军感情深厚,但是此举太过铤而走险啊。”廖怀劝道。 他比程辉年长几岁,自小陪着他长大,知道他的抱负,但是受制于现实无法施展,一直是他的隐痛。 程辉主意已定,他将尽全力促成此事,并且瞒着程傲,万一不成,所有后果他一力承担,绝不牵扯凉州其他人。 萧宣知道程辉答应后喜不自胜,二人商榷后各自部署,从其他州郡及长安附近散布谣言,多管齐下,既避人耳目又分散注意力。 “主公,今日抓到这人乃是三公子一个侍从的远房亲戚,二人年后有了联络,赠他重金写成歌谣在长安附近的村子传唱。” 蒋远汇报,主公广开言路,鼓励百姓畅所欲言,各学派百花齐放,但是也就方便了流言四起。 萧策面沉如水,真是大胆,这个时候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可查明了?都属实?” 蒋远现在也不敢打包票萧宣亲自参与此事,但是根据他与夫人的过节,的确像他的手笔。 “属下来请主公示下,是否深入细查?” 现在的证人太少,但是深查萧宣,还得萧策点头才行。 “你放手去查便是,务必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萧策下定决心,这次谁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害崔妙之分毫,不然他枉为人夫,连妻子都无法保护,谈何保护天下人。 “这就说完了?”看见萧策回来,崔妙之上前挽住人胳膊,“饿不饿?” 萧策看着妻子笑语晏晏,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第66章 质疑 萧策在曾经广开言路之初怎么都没有想到流言四起如此可怕。 “今年收成是有些不好, 再加上被人有心煽动,形势对咱们不利。”独孤辽劝道。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公如此焦急, 在他面前毫无章法的走来走去。 “蒋将军抓到的人是关键, 若是三公子手笔, 当以军法处置。” 听到独孤辽这样谏言, 萧赞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大敌当前起内讧可是自乱阵脚,三弟也太愚蠢了, 此次触及大哥逆鳞, 恐怕不能善了。 “大哥, 我带人去镇压,此事不能继续发酵了。” 萧赞请命,再这样下去就让荆州和益州看笑话了, 也会让扬州不满,对他们不利。 萧策刚要点头,就有人进来报。 来人是征西将军, 此时神色匆匆,显然一路跑着来的。 “主公,大事不好, 李晗起兵了!” 这是好事儿啊,众人大喜, 就等李晗坐不住吞并荆州,北境再出兵首饰李晗,名正言顺, 怎么征西将军赵询如此焦急。 “李晗这次反的不仅是荆州,还有扬州,竟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说崔刺史是奸佞,挑拨他们君臣关系。” “前些日子,扬州派往了荆州数万人马,约莫十日前双方已经较量过一场大战,荆州大败,而且伤亡中不乏扬州所派兵士。” 赵询如实回答,也怪他没有细心查探,竟不知扬州悄悄往荆州派兵一事,这招瞒天过海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消息可属实?”岳父怎么会私下派兵前往荆州,他们消息一向互通有无,这样的大动作却瞒着他们,萧策不由得震惊。 “扬州派去的大将是连须。”赵询如实回答,这是扬州的老将了,是崔简的心腹。 这次崔简竟然派他领兵,那在外面看来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荆州共进退。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儿,他们派兵支援扬州边防,人家悄无声息的把自己兵派出去建讨好别人,明摆着耍了他们一道。 “此事事关重大,得从长计议。”孤独辽制止了议论纷纷的众人,主公的脸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最近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和夫人有关,主公心焦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此事再传出去,对于夫人的名声,那可真是雪上加霜。 “封锁消息,谁也不许透露半个字,不然军法处置。” 萧策沉声吩咐,心情已然降到了冰点,大案上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似乎极力再忍耐着万千的愤怒。 众人不敢反驳,这样的主公已经许久没有见识到了,骇人的厉害,大夏殿里一时鸦雀无声。 此时宣德殿中却是另一派景象,崔妙之命人打开了自己一些嫁妆箱笼,把一些上等的绫罗绸缎都找了出来。 霍姿在一旁吃着冰梅子,这梅子酸酸甜甜的,一口下去都是汁水,把她的嘴唇衬得鲜艳欲滴。 “快拿帕子擦擦,怎得跟个孩子一样。”崔妙之看她吃得像个小花猫一样,忍不住要笑。 正巧此时有人来通传,姝大娘子到了。 这几日霍姿求了豫章公主要把霍姝接进来住几日,这不今早刚到,先去安夫人及豫章公主处请安,这才往宣德殿来。 “路上可顺利?家中长辈弟妹可好?” 霍姿欢喜的拉着霍姝左看右看,如今也像个大人一样接物待人了,知道问候人家家里情况。 都好,霍姝笑着回答,她又长高了些许,五官也长开了一些,日后定然也是个美人儿。 “你姐姐日日念叨你,不知道的还以为相思病了呢。” 崔妙之打趣,实在是她和萧赞议亲后不方便频繁见面,天天太无聊,有人陪着玩儿也是好的。 “恭喜姐姐与二公子大喜。”霍姝听说后十分开心,上次她走时姐姐心情还不好,这次终于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你来了正巧来帮忙,最近人情往来太多,她的婚礼且忙活着呢。” 崔妙之也有意让霍姿在世家面前多露脸,这样好的孩子谁不喜欢,不愁没有好婆家,她也帮人相看相看小郎君。 霍姝喜气洋洋的答应了,自己堂姐的事情帮忙义不容辞。 傍晚,萧策迟迟未归,崔妙之等了好一会子也没有人来说一声儿便遣人去问。 前几日丈夫在她面前欲言又止,不知蒋远来回禀的到底何事,但是肯定棘手就对了,不然这两日萧策的眉头也不会总皱成个川字。 “琼枝你亲自去跑一趟,诸位大人是不是还没有散?带些百合莲子汤过去。” 琼枝领命,带着人走到半路,却看见一行人远远过来了,正是萧策。 “夫人担心主公饿着肚子,这不打发奴过来送些汤水。”琼枝请安,半晌才只听见头顶上嗯了一声,心里奇怪,主公这是心情不太好? 张内侍一直在偷偷向琼枝使眼色,这会子把人拉到跟前来,小声叮嘱,“有大事,主公心里不痛快。” 具体有什么大事,议事的时候只有将军大人们,他们都在外面伺候,未能打探得半点消息,实在爱莫能助。 琼枝感激的点点头,老实的跟着往回走。 “夫人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冷不丁,主公出言询问。 萧策背对着他们,琼枝等也无法打量他的神色,只是拣着高兴的说,什么替霍大娘子找料子裁衣,又把姝大娘子接进来了之类无关紧要的话。 嗯,前面的人没有停下脚步,又是嗯了一声,让琼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的等下一句。 “可算回来了,再不来我就要亲自去请了。”崔妙之看见萧策回来了,亲昵的上前挽住人的胳膊。 “今日做了冰糖肘子,上次你说味道好,尝尝这次是不是更可口些。” 萧策不喜甜食,但是有一次厨子特意给她做的一道冰糖肘子,让这人尝了一块,竟然也赞不绝口,隔了几日便又让人做了一回。 不过这次把甜度降了一点,应该更符合他的口味。 萧策望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子,心里的那点子气也就消了。 岳父是岳父,妻子是妻子,他可不能把对岳父的气恼发在妻子身上。 张内侍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主公这几日心情不虞,面上也不好看,今日竟破天荒的笑了,可见还是夫人有办法。 不仅一顿饭笑语晏晏,晚上还陪着夫人看了好一会子话本子,两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夫人都笑倒在主公怀里。 “以前在家,我闲着无聊时就爱看这样的故事,父亲怕教坏我,总是拦着不让人买给我。” 崔妙之赖在萧策怀中,抱着他结实的腰身嘟嘴撒娇。 曾经她也是憧憬爱情和未来夫君的模样,只是平帝并非她良人,终于等到了萧策,她也实现了话本子中的爱情,只觉得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听到崔简,萧策面上一凛,岳父此事陷他于两难之境,这样调兵遣将又加上站队的大事,事先也不与他打个招呼。 此事一出他生气归生气,毕竟在众位将士面前也不好交代,又害怕有人趁机再次提出让扬州归顺,真是骑虎难下。 今日的确有人提出扬州简直就是墙头草,既讨好北境又不得罪荆州,难道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不过这次他们大败,大家的愤怒消了一些,若是大胜了,众人岂不觉得被人背叛了。 “李晗起兵了,跟荆州与扬州宣战。”萧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人舒服的搂在怀里,拿手指细细的描摹着妻子的眉眼。 崔妙之的眉眼生得极好,弯弯的如月牙般,睫毛又细长,虽然秾丽,但是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萧策最爱。 丈夫的语气没有惊喜,崔妙之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也立刻找到了关键之处。 李晗在向荆州宣战的同时,没有放过扬州,那就是说他也知道了扬州暗助荆州一事。 “夫君如何打算?”说实在的她还不希望萧策此时出兵,最好荆州益州都耗得差不多了。 但是她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在自己自以为了解丈夫的同时,并没有察觉到萧策的关注点并非是否应该出兵相助,而是扬州绕过了他这个盟友,转而帮助了荆州。 在北境与扬州联姻后,萧策就自然而然的将扬州当做了坚定的同盟,二者相辅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这时你的盟友又拉拢了别人,换谁都会不爽的。 “最近岳父可有写信过来?”萧策没有正面回答崔妙之的问题。 他选择和盘托出,是因为这件事情本就无法隐瞒,而且妻子与岳父一直有书信相通,参与扬州政务,他亦了解,并未多加阻拦。 “最近这些日子并没有。”崔妙之抓着萧策的衣襟,内心波涛汹涌,“可是有什么不利的消息?” “李晗大败了荆州与扬州的同盟军,这次扬州也损失了不少。” 崔妙之大惊,脱口而出,“怎么会,连将军身经百战,父亲一向最最器重他的。” 连须都初战告负,那就代表他们还是小觑了李晗,此人的确深不可测。 “不行,我要去给父亲写信。”崔妙之挣脱着要起来,这一来一回只怕也要大半月的时间,她半刻都等不了。 只是还没有直起身子,就被大力又带了回来。 萧策将人禁锢在怀中,额头紧皱,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竟知晓此事?” 第67章 别扭 崔妙之愣住了, 没想到萧策会这样问。 “夫君这是何意?”她插手扬州事务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为何用这样难以置信的表情问她。 萧策将人扶了起来, 正襟危坐, “上次荆州使节来访, 你们单独见过面, 说了什么?” 他们彼此信任,自然相互之间没有什么隐瞒,上次妻子并未多谈, 他也就不问, 想必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但是如今细想,只怕有蹊跷。 大军调动非一朝一夕,所耗财力精力巨大, 扬州兵都在荆州参战了,想来数月前二者就达成了同盟。 萧策心中涌起无尽的失望,仿佛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他从不对妻子设防, 许多大事也都讲与她听,萧家主母应该是有见识有魄力的女子,如祖母般那样智慧。 在联姻之前他曾打听过妻子, 听闻才识过人,聪慧果敢, 觉得甚是满意。 婚后发现她不仅如此,还娇媚可人,不像其他人家大妇端着架子, 实在是意外之喜。 可是自以为是的他总认为妻子也是这样想的,夫妻间应坦诚相待,没料到还是为了扬州摆了他一道。 不同于其他的棘手事务总能想出办法,这件事情他甚至不愿意再去细想。 看着妻子垂下的睫羽,萧策突然不想知道她与容藻之间密谈过什么了。 萧策起身穿上靴子抬步要走,没迈出两步就被拽住了衣袖。 “夫君,你去哪里?” 崔妙之还跪坐在榻上,今日一切都是那么好,她察觉到丈夫心情低落,所以尽可能的逗他开心,扬州一事她的确是故意瞒着的,但是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萧策看到妻子眼中已经有了点点泪光,别过脸去抽走自己的衣袖,“不早了,你且先歇息吧。” 崔妙之想冲过去把人拦住,可是咬了咬嘴唇,最终没有动。 郑妪过来询问,“夫人,都该歇息了,主公这是去哪儿?” 方才二人在内室,其他伺候的都识趣的退到外间听令。 主公夫人年少情浓,夫人面皮薄儿,耳鬓厮磨的时候不喜旁人在侧。 故而郑妪并不知道二人发生了什么,毕竟也没有争吵声传来,可是又没有人通传有要事,主公怎么说走就走了。 “姑姑,我累了,扶我去歇着吧。”崔妙之兴致珊珊,并不愿意多说些什么。 看来真是闹别扭了,成婚一年了,两人没红过一次脸,吵就吵了,人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越吵越亲呢。 郑妪这样安慰道,“上牙下牙还打架呢,更何况夫妻,娘子且宽心,主公这般在意你,明儿就好了。” 崔妙之在心中苦笑,他若并没有这样在乎自己,说不定这事情还轻些。 看样子自己赌错了,萧策在意扬州,因为扬州早就被他视为囊中之物,如今这囊中之物背着他找了另一个盟友,做主人的自然要动怒了。 “姑姑,这些日子悄悄派人去大夏殿,一定盯紧了,半点风声不许落下。” 崔妙之紧握着郑妪的手吩咐,看来紧接着她有场硬仗要打了。 张内侍正想打个瞌睡,就看见主公面若冰霜的从内室出来了,惊得瞌睡全醒了,怎么的这是,闹别扭了。 他可不像郑妪有资历,可以问问发生了何事,只得大气不敢出的跟在萧策身后出了宣德殿。 后面人眼观鼻鼻观心,一概默不作声只管跟着。 萧策漫无目的的走了半晌,才发现除了大夏殿他竟无处可去。 说来也可笑,他坐拥北境,这长乐宫哪里去不得,可是偏偏就宣德殿那一方才是他的归处。 “主公可是吃得不消化出来走走?” 张内侍忙给他找个台阶下,这会子哪儿都不去的瞎转悠,合着半夜带着他们巡宫不成。 萧策没好气的瞪过去,吓得张内侍赶紧噤声,主公这眼神太过凌厉,他见得世面小,承受不起。 趁着无人察觉,赶紧给小徒弟递个眼色过去。 张若明是去年新收的徒儿,为人忠心做事勤快,最重要的是有眼力见儿,寻了个机会脱离了队伍,一溜小跑着回了宣德殿。 崔妙之正要歇息,琼枝等也知道今晚发生了特殊的事情,虽未争吵,但是矛盾却不小,不然主公如此疼爱夫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惹人非议。 如今外面吵得翻天,有说休妻的也有说让夫人出家的,都让主公一力打压下去。 可是这个时候外患未平,内忧又起,真是如夫人所说有场硬仗要打了。 正卸了钗环,就看见张若明提着衣摆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夫,夫人,师父让我回来报个信儿,主公这走了大半个时辰,连大夏殿都不回,可是这边派琼枝姐姐去请一请。” 点明意思就行了,主公这意思明摆着就是等夫人去请的,夫人也在等个台阶,会记他们这个人情的。 琼枝放下手里的珠花,也笑着说要不她就跟着若明走一趟,时候也不早了,别耽误了明日早起议事。 “不必了。”崔妙之淡淡的吩咐,让若明告诉张内侍把大夏殿收拾一下,让萧策赶紧歇息。 若明一头雾水,怎么夫人这么好的性子却也犯了别扭。 肯定是主公惹了夫人生气,心里想劝这会子不是两人置气的时候,可是自己算哪根葱呢,乖乖的回去复命了。 张内侍收到吩咐也是叹息,这不能再转下去了,不然明儿长乐宫就都知道主公和夫人闹了脾气。 “主公,这会子夫人想必歇了,咱们浩浩荡荡回去反而扰了夫人清静,前面就是永寿殿了,不如回大夏殿先歇息?” 安夫人所居永寿殿,他们再走就扰了老夫人了,张内侍出言提醒。 成亲一年多,崔妙之还是头一次独守空房,有时候觉得萧策黏着她烦人,那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现在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怎么都不是滋味,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是这件事情她到底错在哪里呢? 如果事成,容藻承诺奉上九州青铜大鼎,这是隐晦的说明禅位之意。 丈夫怪她肯定是因为不知道此情,但是他当时若知道,定然不同意,反而会在时机成熟时选择与李晗或者荆州正面对决。 她不希望再耗费如此大的精力财力打一场大战,她不是男人,不了解他们热血沸腾的豪情壮志,也不被丈夫被史书诟病成乱臣贼子,不想他受伤,不想他处在危险的境地之中。 扬州并没有背着他找其他的同盟,不过她希望在丈夫建立的新王朝中父亲的地位是超然的,所以一再要求父亲务必壮大扬州防务,不能手无缚鸡之力。 不过这次战败也说明了他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士兵的战斗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快速提起来的,李晗确实不能小觑,提前起兵照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纵然自己与他说了这些,他能理解自己这番苦心吗? 实在睡不着,崔妙之披衣起身,倒是惊动了一旁守夜的琼枝。 琼枝与她感情实在不一般,崔妙之不肯跟别人讲的话也愿意与她诉说。 “娘子这是不习惯睡不着啊。”琼枝倒了一盏温水来,扶着崔妙之临窗坐下。 崔妙之握着琼枝的手,“这也没有外人,你坐下跟我说话。” 琼枝也不再推辞,挨着崔妙之在榻边上坐了。 “做姑娘时何等开心,做了人家媳妇才知道这日子不易。”崔妙之叹道,“但是夫君待我真是如珍如宝,不瞒你说,我做了件不厚道的事,只怕是伤了他的心了。” 外面的事情琼枝不懂,可是自己娘子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夫人快别这样自责,老夫人公主哪个不对夫人赞不绝口的,都说婆婆最挑媳妇,公主可是把您当亲女儿待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婆媳,咱们可还是豪门贵胄呢。” 的确婆媳之间相处这方面她没有忧心的,只是一码归一码,现在是萧策心里有了隔阂。 “娘子可还记得好几年前咱们主公与夫人也闹过一次别扭。”琼枝回忆起来,那时候她们都才十二三岁呢。 是了,外祖家一个表亲犯了事儿,求到母亲面前来,没想到刚进刺史府就碰到父亲,父亲怕母亲两头为难,直接把人处置了。 母亲通晓大义顾大局,表亲求过来也不会通融半分,可是父亲绕过了母亲,母亲就觉得父亲这是不给她面子,还不相信她的为人,两人闹了好久的别扭。 想起当年的事情,崔妙之也不禁笑出来,“你还记得吗?竟有人想趁此机会敬献美人,被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母亲知道后气就消了。” 琼枝也笑,可见夫妻过日子没有不磕磕绊绊的,但是还是要相互体谅扶持,这样便没有过不好的。 崔妙之如何不知道她说这话的一番苦心,“让人去跑一趟吧,问问夫君那边可歇息了?” 纵然萧策现在一时不肯原谅她,但是两人彼此的关心却不能断了,不然可不是渐行渐远,她可不能放任不管。 这厢萧策只觉得大夏殿的床板硬得硌人,行军打仗说在地上都能睡,如今一年没有出门,这点苦都吃不得了,看来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得出外奔波,不然骨头都软了。 美人乡英雄冢,这话实在不假。 辗转反侧半日也睡不着,听见外间窃窃私语。 “琼枝姐姐,您怎么过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话。”若明压低声音欣喜的问,又附耳过来说主公自躺下这会子翻了百十来遍身了,还没有睡着呢。 琼枝闻言轻笑,稍稍提高了点音调,“可真是巧,夫人也睡不着,打发我过来问问主公歇的好不好?” 萧策本就听力过人,这会儿更是竖起耳朵半个字不肯漏掉。 “主公近日事多心烦,你们一定好好伺候,端茶倒水的不许偷懒。”琼枝转头望向内室,没有听见翻身的响动,可见主公正听着呢。 “夫人说了,伺候好了重重有赏,不然可别怪她宫规伺候。” 琼枝把意思带到了便回去复命,萧策心里一阵舒坦一阵别扭,更睡不着了。 妻子和他一样辗转反侧,可见也是无比在乎自己的,今晚这一走了之定然也是吓着她了,心里气消了大半自然不忍。 可是转念一想,真得让她长长记性,不然捧着手心里倒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再惹出像这次般的大乱子以后他如何护得住。 “来人,召骠骑将军。” 既然睡不着就找点事情做吧。 第68章 置气 蒋远正老婆孩子热炕头睡得正香, 迷迷糊糊的被人叫了起来,这是有大事了, 惊出一身冷汗, 心里想着这是要打仗还是督军。 夫人方晴也悠悠转醒, 一巴掌拍在丈夫背上, “又要打仗了不成?” 蒋远凑近哄了哄,“你先睡,别胡思乱想的, 等我回来再说。” 又在妻子高耸的肚子上摸了摸, 凶巴巴的叮嘱未出生的孩儿, “不许调皮,让你娘好好睡。” “快走吧。”方晴抬脚把人踢走,闭眼装睡, 心里有些许失落。 哎,产期就这一两个月了,只怕小二儿出生, 他爹也不会在身边了。 蒋远不敢怠慢,快马加鞭的赶去长乐宫。 可是并无其他人前来,自己这是来早了? 心里疑惑着, 就见萧策还散着头发就从内室出来了,主公这是歇在大夏殿? 这个发现对他来说更好奇, 但是不敢问。 “我思来想去的,不必再等了,明日就传令各州府, 此次谣言乃有心人故意散播,再有肆意传播者,杀无赦。” 萧策身上散发出杀伐决断的气势,如同曾经号令千军万马作战一般。 “明日你就启程前往凉州,我把一队黑羽骑交你号令,把老三一干人等悄悄押回来。” 蒋远暗暗心惊,主公这是要弃三公子保夫人了,不过当断即断,三公子不义在先,怨不得主公不仁,大丈夫就不该优柔寡断。 “属下定当不负主公重望。”黑羽骑一共三队,交由他一队,这是莫大的信任,蒋远紧紧握着手中温热的令牌心潮澎湃。 “你要走了?”方晴与蒋远年少夫妻,送他出征多次,这会子强忍心中酸涩,下月就生了,她都不知道丈夫到底要去哪儿,危不危险,簌簌掉下泪来。 “你且别哭,我请岳母过来照料你,但是对不住,这次只怕又陪不了你生产了。” 蒋远歉疚的搂着妻子,女儿出生时他就在冀州作战,回家时,女儿都大半岁了,看见他哇哇大哭。 方晴心中难过,但还是撑着笨重的身子起来亲自给丈夫收拾行装。 “天越来越热了,厚重衣服就不必带了,若是顺利,说不定我还能赶上咱们孩儿出生呢。” 蒋远隐晦的告诉妻子,他是向北走。 “好。”方晴心里稍安,今日听说益州和荆州打起来了,原来不是去战场,心里略略放下心来。 “昨晚主公召见了蒋将军。”琼枝服侍崔妙之梳妆,昨晚没睡着,今日精神就略差些,拿了胭脂点在唇上腮边提提气色。 蒋远?“蒋将军今早就出城了。” “往哪边走的?”崔妙之急忙问,若是往南,可见八成就是先去打探李晗情况的,说明丈夫还是向着自己的。 琼枝回复听说是从北边城门出的,崔妙之心情一下子就落到谷底,那这事情就和自己无关了。 “夫人昨日吩咐小厨房炖的老鸭川贝汤好了,在灶上温着呢,今早主公只怕也用不好膳,夫人不如亲自送去吧。”琼枝固定好步摇笑着劝道。 夫妻没有隔夜仇,春夏燥热,主公不过咳嗽了两声,夫人就记在心里,吩咐小厨房弄些时令汤水滋补,再体贴不过了。 夫人温柔小意,主公再大的气今天也该消了。 崔妙之点点头,她不能坐着等,得主动化解矛盾才是。 大夏殿中,萧策也是一夜未睡,送走蒋远后就开始盘算如何处置这次的危机才能将对扬州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会儿刚练完功想要冲澡就听闻夫人过来了,说实话萧策心中还挺高兴的,但是又不愿意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便一转身进了净房。 “夫人且坐会子等等,主公练完功正沐浴呢。” 张内侍眉开眼笑的上来伺候,请崔妙之往里面来,见人坐下了摆摆手示意其他人等都出来等着。 萧策早间用凉水冲澡,天气渐渐热了,他前段时间让人在水中放冰,崔妙之不许,说这样对关节不好,才作罢了。 听着净房淅淅沥沥的水声,崔妙之知道萧策还出不来,悄悄跑到床边抖开被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确定没有什么庸脂俗粉的味道。 她是相信丈夫的,但是大夏殿也有侍女,万一哪个心大的想抓住时机,这方面男子的定力总是差些。 这下算是放心了,又手忙脚乱的把床铺铺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 原来萧策也不想让崔妙之多等,三五下冲干净了事,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人鬼鬼祟祟的在床上翻来找去的,这是在干什么。 “你做什么呢?”萧策看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又不爽了。 崔妙之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把被子胡乱一扔转过身来,笑得明媚,“夫君你洗好了?” 竟然被抓包,真是太大意了,这人走路怎么又不出声了。 “找到了吗?”萧策在桌前坐下,食盒里的早点已经摆了出来,炖盅里的汤水倒是香着呢。 “找什么?”崔妙之有点儿心虚,忙上前拿调羹替萧策盛汤。 “你昨儿咳嗽了两声,想必春日干燥再加上这些日子着急上火,喝些鸭汤去去火吧。” 萧策并没有为难崔妙之,接过汤盅三五下就喝得见底了。 崔妙之见状要再替他盛一碗,却被萧策抬手制止了,“不忙,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崔妙之愣了,方才他问什么了。 “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比如女子的头发耳坠香囊之类的。”萧策好暇以整,挑眉问道。 原来是这个,崔妙之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憋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你怎么能这样看我?”她觉得自己气都不顺了。 萧策哼了一声,“我还想问你为何这般看我呢?” “我,我,我没有错!” 崔妙之自认理亏,昨晚的事情和今天早晨的事情都是她有错在先,可是却被萧策惯坏了,脾气也大了,红着脸不肯承认,扭过头去不说话。 看妻子这般模样,萧策到觉得新奇,她自成婚以来一直顾大体识大局,今天这样小女儿撒娇耍横,倒是除了上次闹着回扬州后头一回。 “既然夫人觉得自己没错,那就千万别掉眼泪珠子。”萧策心里叹息,权当个娇娇女儿养着吧,毕竟自己大她许多岁,半晌看人没反应便起身准备换衣。 崔妙芝见萧策并不来哄劝自己,硬生生又把眼泪珠子又憋了回去,心里却像吃了黄连一般,苦涩极了。 “婆母今日要给小姿再过一遍嫁妆单子,妾得过去帮忙,就不在这里碍夫君的眼了。”说罢起身慌慌张张的走了。 萧策其实本来挺高兴的,他不过昨日嗓子略有些痒,妻子就看在眼里,调理的汤水就炖好了。 关心归关心,但是他们之间还是缺少基本的信任。 这才一个晚上竟然就担心他会睡了别的女子,在她眼中自己就这般表里不一毫无定力不成。 明明自己做错了也不承认,都是他惯的,如今自作自受罢了。 永宁殿里此刻倒是欢声笑语,霍姿嫁妆实在也是丰厚,虽然比不了崔妙之浩浩荡荡百里红妆,但是在长安城也是独一份儿了。 “姑姑,我最开心的就是嫁了人以后也不用和你分开。” 霍姿腻在豫章公主怀中撒娇,反而越要出阁了她越舍不得姑姑,虽然还和姑姑住在一起,但是总觉得是别人家媳妇了。 豫章公主何尝不是这样想,搂着她也又喜又忧,转头看见儿媳心不在焉的陪坐着,心里有些担心。 昨晚儿子歇在大夏殿,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大早她就听说了,只是没有机会问。 崔妙之今日也没有强打精神凑趣,只是懒懒的翻阅着一本嫁妆册子,有的时候她还是十分羡慕那些没有远嫁的女子的,受了气说回娘家也就回了,可是她能往哪里去呢。 找了个借口把霍姿霍姝二人打发出去,豫章公主拉着崔妙之说起悄悄话。 “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外面的事情也有耳闻,你呀只管放宽心,策儿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他遇强则强,对于自己要保护的人,不管他人怎么说,绝不会后退分毫的。” 豫章公主语重心长的劝说,“你们好好的,千万别像我和他父亲那样,策儿有时有些执拗,既想我又像他父亲,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若是受了气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只是你们两人之间不要生分了。” 崔妙之听闻后点点头,十分感激婆母这番话,这真是点醒了她。 的确他们才刚刚开始,不能生分了,不然这夫妻之间越走越远,就走了婆母和公爹的老路了。 傍晚时候,崔妙之回来宣德殿,萧策仍然未归,倒是张内侍派了人过来。 “夫人,主公去冀州巡营了,最近这些日子都不在长安。” “不过主公有句话带给夫人。” 听闻萧策不在长乐宫,崔妙之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在躲着她,心情瞬间就跌落到了谷底,再又听说有句话带给她,又隐隐约约期待起来。 “主公说骠骑将军奉命出去办差,将军夫人这一两个月就要生了,烦请夫人多看顾这些。” 就这个? 她堂堂北境主母,难道会不关心他的下属不成,要他来叮嘱。 崔妙之气得想摔杯子,萧策,有种你就住在大营里,千万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1 19:05:33~2020-06-01 22:1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鹿鸣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冀州 萧策在这个时候前往冀州大营也不是完全躲着妻子。 他又没有错, 有什么好躲的。 司隶冀州幽州三大营的人都是他的嫡系,忠心耿耿不说战斗力也是最出类拔萃的。 南边打了起来, 北边也不太平, 如今多事, 北境无法置身事外, 极有可能也要参战,得事先看看自己人如今历练得怎么样了。 “主公请!”第三天傍晚,萧策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太原, 这里还是他与妻子初遇的地方。 当时他把人家在这里孤单单的晾了半个月, 现在想想实在是傻得可以。 “如今大营里七成以上士兵都装备了精钢所制的兵器, 日夜操练不敢懈怠,要打哪儿主公一句话,我们定然做先锋。” 王冲是除了蒋远以外另一个和萧策一起长大的好伙伴, 一直替他管理冀州军,两兄弟许久不见,也是格外欢喜。 “你也该成亲了, 云州的老二都快出来了。”萧策拍着好友的肩膀往官署走去。 王冲比萧策还年长一岁,的确是大龄未婚,不少官媒上门说亲都被他轰走了, 说一定要自己找,找个称心如意的。 如今全北境都在等着看他笑话, 没人帮忙倒要看他到底找个什么样的,反正长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被他得罪光了,早前说亲的娘子都有生育三胎的, 他还单着呢。 久而久之也有他好男风的消息传出来,偏偏当事人不当回事儿,爱说就说去吧。 “这要说成亲,还真有个娘子。”王冲摸摸鼻子嘿嘿笑道,“不过还要主公出面帮忙说项才是。” 萧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铁树开花了,“快说哪家娘子,我亲自陪你去提亲。” 王冲一个大老爷们这会子却扭扭捏捏起来,“就怕你不肯。” 不肯,这有什么不肯的,“你到底看上谁了,这般惺惺作态,快说!”萧策催促。 “是你家的人。”王冲压低声音,这处只有他们二人,实在是多此一举,但是他从未与他人透露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的?”萧策脸上立刻就不好看了,怕他不愿意,这混小子不会看上他夫人了吧,怒道,“那是有夫之妇!” 王冲一听就有些低落,“我也早就知道她有可能是夫人给你选的通房,只不过心里不甘心想问问罢了。” 等等,萧策觉得不太对,通房,哪里来的通房,“你把话说清楚,你指的到底是谁!” “夫人身边的琼枝姑娘。”王冲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都是你的人了,我肯定不能夺爱,再找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琼枝?!萧策长吁一口气,要是有人觊觎崔妙之,不管多好的兄弟,他也会把人调得远远的,竟然是个侍女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你怎么也不把话说明白,琼枝哪里是我的通房,只是她与我夫人自小一起长大,她的亲事还得夫人做主。” 萧策爽快的笑道,“你放心,回头我就跟夫人提,但是好歹她是夫人的陪嫁侍女,你纳了她可不能过了新鲜劲就丢到一旁不管不问。” 王冲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可是又听见纳了琼枝,连忙解释,“主公莫要误会了,我是诚心诚意求娶琼枝姑娘做正妻的,可不是纳妾。” 萧策没想到他原来这样看重琼枝,琼枝虽说是崔妙之贴身侍女,但是总归是奴婢出身,与高门贵女还是不可比的。 “要不你还是再想想,琼枝说白了还是奴婢,做堂堂将军夫人,岂不让众人看你笑话。” “他们想看只管看去,这么些年也看了不少了,老子偏要做件与众不同的大事!” 王冲才不在乎,他本就是孤儿,被老主公从街上捡到,这才有了如此境遇。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小乞丐呢,哪里想得到能做将军!” 萧策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以出身论英雄,是他狭隘了。 “你若能如此想,我便更容易与夫人提,说实话她和琼枝情同姐妹,这侍女也是她最得力信任的,说不定还舍不得嫁给你呢。” 王冲嘿嘿笑,年夜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崔妙之身边的这个侍女,但是他久不在长安,无处打听,还是无意间听到何进说这姑娘曾经在他们从太原回长安的路上救了夫人的。 一个弱女子面对数名刺客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真是女中豪杰。 夫人也极器重她,听闻长乐宫大小事务都是她替夫人打理,接人待物周到细致,恐怕夫人对她的亲事早就有打算。 “那墨江的终身大事就拜托给主公了。”王冲拱手道谢,恨不得年底就把人娶回家。 萧策没想到此行竟然还有保媒的重任,但的确也替王冲高兴,闲话后二人一同又策马赶去营中。 “你历练的兵我是绝对信得过的。” 王冲蒋远何进三人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蒋远任骠骑将军,何进任护卫军统帅,王冲统管冀州军,都任要职。 “荆州扬州虽然联合,但是到底不比李晗老谋深算兵强马壮,首战就告负,恐怕士气大伤。” 王冲也得到了军报,此前也分析了战情,不过怎么样他们都不希望看见李晗做大。 “若是冀州军南下,如今可以抽调多少人出来?”萧策与王冲在沙盘前推演。 冀州军是北境中出了幽州军最有战斗力的,幽州军在他手中,前段时间打匈奴就是靠他们,如今正在修整。 且北方各部落也不是各个都老实听话的,幽州军的当务之急还是驻守边境。 徐州军青州军已经有十数万人南下了,而且都又是年初新换的将领,尚在磨合期之内,也不适合派他们出战。 如此一来,最合适参战的就是冀州军了。 冀州军规模与幽州军旗鼓相当,差不多也在二十万人左右,骑兵虽不如幽州军多,但也有将近8万人。 他们分析过,益州能参战的也就三十万人,但是骑兵就差不多十二万,况且骁勇善战,能以一敌三,荆州扬州根本就不是对手,再有个两三战只怕就要撑不住了。 萧策在出长安前已经八百里加急送信去往扬州。 叮嘱岳父此时万万不能轻易出击,应尽快退守至襄阳等待时机。 “一切听从主公的命令,如今一半的人可以南下。”王冲当然是以萧策的意志为主,“但是如今风波未平,尚需留足人马防止后院出乱子。” 北境有人心怀不轨,要不这流言怎么可能凭空捏造出来,意图动摇他们的统治,得留足人手才行,不然白白给人可乘之机。 “好,你这就去整备人马,最晚十日后也要启程南下了。”萧策沉声吩咐,又调侃王冲,“仗打得漂漂亮亮的,夫人一高兴说不定也就舍得琼枝了。” 扬州刺史府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崔简手中。 这几日他吃不下睡不着,担心前线两万多扬州战士。 连须战败后立刻就跟他请罪说愧对扬州父老期望,可是这事儿他一了解,还是怪荆州人,竟然如此大意轻敌,白白还得他们损失一千多扬州儿郎。 一听长安来信了,忙不迭的打开来细读。 女婿让他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休整军队退守要塞,千万不要再轻易出战,能守就守,守不住就撤,等待他的大军便是。 崔简老脸一红,想他堂堂做人岳父的,最后还要靠女婿支援,真是无颜以对啊。 不过有了萧策的保证他也放下心来,本来还担心自己与荆州结盟会惹他不快,但是女儿执意如此,他也就答应了。 如今女婿竟不计前嫌还主动伸出援手,可见那是当真心胸宽广,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统一北境,女儿没有嫁错人啊。 “笑什么呢,这些日子你一直愁眉苦脸的,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不成?” 崔妙之的母亲白氏进了书房就看见丈夫满脸笑意。 自从吃了败仗,丈夫整个人都不对了,天天长吁短叹,又担心与女婿生分,竟是愁得夜不能寐,连带着她也忧心忡忡。 “我这还没有写信求援,女婿的信就到了,有了北方精锐,看李晗老儿还能嚣张多久。” 崔简大喜,忙不迭的与妻子分享。 白氏闻言心里也高兴,不过她毕竟是做母亲的,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自己女儿,“信中可有提到鹄儿的消息?” 崔简又把信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还去信封里找了找是否有夹带,略失望的冲妻子笑道,“这次还真没有。” 看到妻子失落的样子赶紧劝道,“我们之间传递的都是公务,自然不好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上月不是刚来过信,女儿一切都好,你就放宽心吧。” 白氏不忍再给丈夫添忧愁,赶紧笑笑说自己哪里就担心了,不过是看见信来顺口问一句罢了。 心里却仍旧担心,她子嗣上就艰难,好在丈夫温柔体贴并不以为意,可是女儿这一年多了,也没有动静。 萧家尚武,自然极其看中子嗣,毕竟女婿可是兄弟三人呢。 就怕女儿一个人在长安做宗妇,既要打理萧家大小事务,又要诞育子嗣,实在是辛苦,想想就恨不得跑一趟长安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你就放心吧,萧策是个大丈夫,有是言而有信的,不会亏待咱们女儿。” “哪天女儿要真是受了他们欺负,管他什么霸主,大不了和离,咱们养女儿一辈子!” 崔简信誓旦旦的与妻子保证,这才换得白氏展颜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我都记着呢,我不求咱们女儿做什么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我希望她平顺喜乐而已。” 本来听说夏天女婿要和女儿南下回来一趟的,如今看是不能了,二人其实心中都略有失落,但是不敢露在面上怕对方担心。 正说着小公子崔让跑了进来,他如今三岁了,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 “让儿可还记得姐姐?”崔简抱起幼子替他擦擦一脑门的汗。 姐姐?崔让懵懂的点点头,大家都跟他说有个姐姐特别疼爱他,只是嫁去了长安,可是姐姐长什么样子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等让儿再大一点,爹爹和娘亲带着让儿去长安找姐姐。”崔简承诺道,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与女婿应当以何种礼仪相处了。 第70章 李晗 益州军大营 主营驻扎在大军中央, 此次李晗调集了三十多万人马主攻荆州,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之前李姝的事情本来是他想向平帝示好, 为益州再多争取些时间。 没想到女儿竟被人诬陷为刺客, 如今北方的萧策这两年迅速崛起, 出乎他的意料, 扬州又与北境联姻,外部局势对他不利。 就在此时说好的盟友却落井下石陷他于不义之地,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掌握主动权揭竿而起。 果真这荆扬联军不过就是空架子, 第一仗就被他打的落花流水, 如今益州大军气势倍增,大有一举拿下襄阳的气势。 “父亲,儿子愿意做先锋替父亲分忧。”李铮出列请命。 他是李晗的幼子, 年方十九,虽是侧夫人所生,但是一向得宠, 心高气傲,恨不得立刻就立个大功给大家看看,庶子又怎么样, 只要能力出众,一样可以做统帅。 李晗摆摆手没有答应, 不疾不徐的回答,“此事不急。” 他虽年近半百,但是常年练武, 除了皮肤黝黑,实在看不出已经快到花甲之年,全无半分老态,反而器宇轩昂,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 打仗并非儿戏,幼子没有经历过大战,经验不足又加之年轻气盛,容易中了敌军老将的圈套。 毕竟荆州还有几员老将,还有扬州的连须坐镇,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第一仗输了,那第二仗肯定要谨慎对待,不会轻易出来应战的。 “儿子愿立下军令状,三月内攻下南郡,与父亲两面夹击,直取襄阳。”李铮急道。 这会子为何父亲将全军集中在一起,襄阳城就在数百里外,但是易守难攻,可是他攻南郡,父亲攻南阳郡,南北夹击,平帝还能跑了不成。 李晗心情不错,拍着幼子的肩膀欣慰道,“我儿放心,自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 李铮见父亲不为所动也就偃旗息鼓了,他了解父亲,既然主意已定,那他多说无益了。 一定是大哥在父亲面前说了他的坏话,不然他三番五次的请令,怎么父亲就是不答应。 众将都散了以后,李晗命李铎留下,众人应是恭敬地告退,没有人注意到李铮不甘心的眼神。 “这里没有外人,你且说说咱们到底有多少胜算?” 李晗负手而立,此刻背对着长子,看不清楚表情,虽然他极其宠爱李铮,但是最倚重的非李铎莫属。 毕竟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父子两人不仅仅是父子,在经历了大大小小数百战役后,还是坚不可摧的战友。 “萧策估计已经得到消息在整顿人马了,北境效率极高,可能不日即将南下,他的铁骑骁勇善战,只怕与咱们之前遇到的对手都不一样。” 李铎冷静地分析,说出心中担忧,况且萧策刚刚打跑了匈奴人,大军也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恐怕也是一鼓作气想要拿下他们。 李晗轻笑,长子擅阳谋,可是有的时候阴谋更能祝他们一臂之力。 “那就让他一时半会儿南下不了。” 李铎不解,“父亲的意思是?” “瞻儿此次是第一次出征吧?”李晗卖了个关子问起长孙。 李瞻是李铎长子,今年才十四岁,此次被李晗亲点随军出征,也是有历练的意思。 出征前妻子贺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别让儿子去危险的地方,他答应了,但是不知道这时父亲为何突然提起来这事儿。 长安 “师父,听闻主公点兵了要攻打益州,您能不能帮我说项,把我编进冀州军中!” 左陆拦住了何进恳求,他跟着师父学了一年多武艺了,受益匪浅,但是就是没有用武之地。 “去,去,去!”何进不耐烦的把人推开,“毛都没长全就想着上战场,你去问问,人家谁愿意要你?!” 这小子天天在他耳边聒噪,听得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这徒儿才十四不到,主公严令禁止十五岁以下者上前线,有了这条明文规定,纵然你武功盖世,不到年龄还是上不得战场。 “师父,我记错了,我已经十五了。” 左陆急忙忙的解释,他根本就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多大了,养父说他多大就多大,可是按照养父说的年龄算,的确还有两个月他才十四呢。 可是从他身高模样看来,与十五岁也没有什么差别啊。 “好啊,你说你十五了,一般男子十五就能成亲了,你先把亲成了我就让你上前线。” 何进没好气的怼道,虚报年龄,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啊,这么好糊弄。 没想到左陆闻言却两眼放光,拉着何进确认,“师父,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别反悔!” 说罢一溜烟跑了,剩下何进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跑那么快干什么,赶着娶媳妇啊。 琼枝这会子正扶着崔妙之下车,她们一早就去了骠骑将军府上,方夫人就要生了,夫人过去探望。 “这晨晨真是太像他爹了。” 崔妙之以前也见过蒋远和方晴的长女,五六岁的年纪害羞的不行,但是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看着就喜爱。 不过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这才半年没见,竟然就皮得跟个猴儿一样,跑来跑去半刻不肯停歇。 “听闻方夫人怀头胎的时候,吐得天昏地暗,果真这蒋大娘子是个磨人的。”琼枝笑道。 其实她一上午都在担心自己娘子心里会不会不舒坦,但是蒋将军与方夫人成婚七八年了,这才有了第二个孩子,夫人与主公才成婚一年,并没有什么好比的。 累了大半天,琼枝服侍崔妙之躺下歇会儿,本来自己也是要回房睡一会儿的,却看见琼桃再向她使眼色。 “喏,左陆在外面等着你呢。”看她过来了,琼桃往外面努努嘴。 这孩子不当差啊,大中午的跑过来。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琼枝还是快步走过去。 “琼枝姐姐,我,我有件事儿想拜托你。” 左陆气喘吁吁的请求,侍卫的衣服本来就厚重,他又一路飞奔过来,这会子衣服都被汗沁透了。 琼枝拿了帕子擦他那一脑门的汗,自从左陆救了她后,她就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有了好吃的也替他留一份,一年四季的衣服也都是她亲手做的,尽可能的让他过得容易些。 “有什么话偏要急成这样,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还没转过身就被人扣住了手腕,左陆的脸都红得像猴儿屁股一样,倒让琼枝好笑。 “那行,你就先说吧。”琼枝好暇以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琼枝姐姐,你做我的妻子吧。”左陆别别扭扭的憋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一定是刚才刮了阵风,她没有听清楚,什么妻子不妻子的。 “你说什么?” “琼枝姐姐,你做我的妻子吧!”左陆不扭捏了,干脆的吼了一声。 这还真把琼枝唬住了,这都哪跟哪儿呀,这傻小子一定是被人耍了,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傻子,还没到十五呢,怎么就想起来要娶妻了。” 琼枝强忍着不让自己继续笑出声来,“这是看好了哪家的娘子,只管说出来姐姐去替你提。” “我是认真的!”左陆站直了身子,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 “前天我听师父说冀州军即将南下,我想随军,但是师父不答应,说我只能成了亲他才让我去。” “你说什么?冀州军要南下了?”琼枝闻言惊喜万分。 “嘘,姐姐,这是机密,主公去太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这不还在督军没回来呢。” 左陆悄悄告诉琼枝,因为师父和冀州军统帅王冲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这才知道的消息。 “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了。”琼枝也不管他娶不娶妻了,小跑着回了宣德殿。 娘子这几日心事重重,可不就是因为主公的态度模棱两可,原来主公不是躲着夫人,而是出门替夫人排忧解难去了,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赶紧告诉夫人才行。 萧策部署完冀州军的事务后没有立刻回长安,又在太原逗留了两日,他也没有别的要事,不过是想单纯的摆摆架子。 可是这有事做还好,没事做时加倍的思念起妻子的诸般点点滴滴来,这两日简直度日如年,后来半刻也不能等连夜快马加鞭往回赶。 “夫君,你回来了!”崔妙之自从那日听闻琼枝打听到的消息后,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萧策没有不管不问,又是默默的出去做事了。 此刻顾不得什么面子,提着裙摆如小鸟儿般扑进丈夫怀中,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精壮的腰身。 萧策本来还想故作冷淡,可是身体的反应无比诚实,温香软玉入怀,只觉的下腹疼得紧,一弯腰就把人轻而易举抱了起来大步向内室去。 二人小别胜新婚,也顾不得还是大清早,一直闹腾到了午后,崔妙之实在精疲力尽,在萧策温暖的怀中沉沉睡去。 刚才最最情热的时候,萧策在自己耳边说,不要瞒着他。 是了,夫妻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而不应该是自己觉得对,对方就要无条件接受。 “对不起。”崔妙之落下一行清泪,被温柔的吻去,一双莲藕般的双臂紧紧搂着萧策结实宽厚的后背,把头埋在人肩窝处呜呜咽咽的。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叶小舟,在波涛汹涌中找不到方向,可是她知道丈夫就在前方,就努力的乘风破浪向他而去。 萧策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在最后的冲刺后,二人再次到了快乐的巅峰,竟然是从没有过的酣畅淋漓,全身每个毛孔都舒坦的张开。 跑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终于萧策在几次激情过后也困得受不住,搂着人放心的睡了过去。 如今主公和夫人终于和好了,这个消息在傍晚传到了长乐宫各处,此时宣德殿乃至整个长乐宫的人才堪堪放下心来。 豫章公主听说后别提多高兴了,打发杏黄过去说这几日她忙活霍姿的婚事也累了,明日也要歇一歇,命崔妙之不必过来了。 众人都捂着嘴笑,这样体贴的婆婆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在冀州大军开拔前夕,长安城就来了一队不速之客,竟然是李晗派来的特使。 说实话,萧策实在不愿意与李晗这样爱耍弄阴谋诡计之人打交道,这个节骨眼上来访,肯定在耍什么花招儿。 可是人家堂而皇之的来访,他不见,反而小家子气,没想到一见还再一次刷新了他对李晗的认知。 第71章 李妍 益州特使团提出来访, 两方未有战事,萧策没有理由把人拒在北境之外。 况且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 他们只能好生接待, 别无他法。 只是人到了长安, 北境众人万万没想到李晗竟能冷酷无情到如此地步。 “在下李瞻, 乃益州刺史李晗长孙,益州左都督李铎之子。” 一位少年出列,向大殿主位上的萧策介绍自己的身份。 “瞻仰慕渤海侯已久, 在瞻心中您就如战神一般, 自小便十分向往能来到长安在您的麾下历练, 如今有了终于这个机会,实在是瞻之幸事。” 小小少年恭维着,但是他长相英朗, 也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这样刻意的话说出口却并不让人反感。 “你是李刺史的长孙,身份贵重, 在我麾下历练实在是大材小用,小将军还是回益州历练吧,说不定还可以真的建功立业。” 萧策不为所动, 李晗这老贼竟然想迷惑他,不过这的确是份大礼, 李瞻贵为嫡长孙都能往敌军同盟送,或是意志不坚定的,可能真被他瓦解了。 李瞻毕竟年幼, 被萧策这样明面上拒绝,一时间也有些下不来台。 益州的副使赶紧出来解释,“渤海侯误会了,我家主公的本意是让小公子来长安学习,这里是多朝的国都,文化底蕴非我们益州穷乡僻壤的可比。” “小公子自幼饱读诗书,希望能在这礼拜大儒们为师,能成一代饱学之士,是我们主公最大的期望。” “那你们还真是找错地方了。”独孤辽笑道,“应该将公子送去扬州才是,崔刺史就是当朝名士,他的学问可不是一般学者能比拟的。” 崔家世代清流,不少子弟并不入仕途,反而潜心做学问,一直备受文人推崇。 益州副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独孤辽的嘴巴也太毒了,他们和扬州打着仗呢,把小公子送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主公此举就是铤而走险,不然谁会将嫡长孙陷入如此危险之地。 李瞻当时听闻祖父召见不敢怠慢,立刻从前锋营赶回,没想到祖父竟然将这样一个棘手的差事派到他头上。 “此去长安乃是与猛虎博弈,无异于螳臂当车,你可有胆量接下这差事?”李晗端坐主位,审视着长孙。 所有儿孙在他眼中都是他成就霸业的一个有力工具,不管得不得宠,有没有能力,都应该发挥他们的最大价值。 若是事成,长子做了太子,长孙也极有可能成为今后的太子,得是有胆有识的子孙,不然他就亲自废了他。 长子什么都好,只有两点他不甚满意,第一就是不懂变通,这第二就是心软,他是定然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的。 李瞻闻言看向祖父下首的父亲,不是他胆小,而是祖父此言实在过于惊人,他在前线奋勇当先不好吗?为何现在要去长安。 李铎向儿子点了点头,父亲决定的事情他也无法反抗,若是可能他真想亲自替儿子去长安做人质,若是真有个闪失,他实在无颜面对妻子。 二人的动作被李晗尽收眼底,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父子毕竟比祖孙之间亲密。 “你此行意义重大,是咱们益州给萧策的一颗定心丸,务必能拖一日是一日,让他的大军尽可能晚些时候南下。” 阻止萧策南下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是能拖就拖,最好等他攻下襄阳,只怕萧策也想在他拿下襄阳前阻他。 所以他把长孙送去,让天下人看看他无意与北境为敌,若是萧策还一意孤行,那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第一次与萧策见面,李瞻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的,若是他任务没有完成,说不定拖累父亲在祖父身边的地位。 父亲曾经说过,祖父不论出身,因为他自己就是出身草莽,他看重的是能力。 小叔看似得宠但是心高气傲会的只是纸上谈兵,不足为惧。 真正能对父亲产生威胁的是三叔,同为嫡子,二人年纪相差不大,竞争激烈。 前些日子祖父悄悄地把三叔派了出去,连父亲都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但是据他们推测,是往西北方向去的。 祖父不可能将筹码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只怕还想了更厉害的计谋。 “去了长安不要惹事,萧策是君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李铎亲自送长子等一行人出城,他把自己的贴身护卫编入使团中,虽然以他对萧策的了解,即便双方打了起来也不会为难来使,但是他身边的人未必这样想,必须替儿子想周全了。 “不要怪你的祖父,只一心好好完成你自己的任务,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为父的好儿子。” 在李瞻策马离开前,李铎替他整理了下风帽叮嘱道,要怨就让他来怨吧,父亲不愿拿自己的儿子冒险,让他的孩子做人质,李铎也是敢怒不敢言。 “实在危险的时候,乔装逃跑也不是不可以。” “父亲放心,儿子不会让您和祖父失望的。”李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可是没想到第一回 合就被萧策毫无余地的怼了回去。 “将军,这样下去可不行。”回到蛮夷邸后副使随着李瞻进了他的房间。 主公对他们寄予厚望,听闻萧策已经在集结大军,若是南下,长孙顶多被申饬,他可就危险了,凭着能言善辩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置上不容易,没了这差事,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张大人有什么好法子?”李瞻也有些焦急,在益州他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 北境之主是心怀丘壑的,他这点儿小恩小惠只怕,人家并不放在心上。 “属下还有一计。”副使悄悄与李瞻耳语,“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向主公谏言学扬州与北境联姻难道不好?” “你是说让二妹妹与萧策做妾!”李瞻陡然拔高了音调,那是他的同母妹,今年才十三,这张严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算计到他妹妹头上了。 “将军您别急啊,听闻萧策还有一个幼弟没有定亲,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张严按住眼前少年的肩膀劝道。 “您想想,若是舍不得二小姐,不是还有五姑娘待字闺中呢。” 五姑姑? 五姑姑李妍今年十七了,祖父还没有给她选定夫婿,倒是不管是与萧策做妾还是配给萧宣做妻都合适,反正一个庶出的,生来就是弃子。 “你觉得萧策会中咱们的美人计?”李瞻心存怀疑,父亲说过此人意志坚定,与祖父相似。 “将军不知道吧,主公早就留了后手,五姑娘就在咱们使团中。”张严胸有成竹的笑道,指望你这个傻小子,且等着萧策大军南下吧。 李妍自小不太受父亲主母待见,她娘亲又不受宠,儿时没少见人白眼,吃过不少苦头。 但是她有一特长,母亲是舞姬出身,她也自小就练舞,能吃常人不能吃之苦。 李晗也就是看中她这点,慢慢悉心栽培。 当年平帝欲聘崔氏为皇后时,李晗就动了送自己这个庶女入宫做夫人的念头。 谁也没想到扬州竟然拒绝了婚事,他便又盯上了皇后的宝座,只是一个庶女是万万上不得如此台面的,所以只好送了一根筋的嫡女过去,竟然给他捅了这么大一篓子。 若是庶女过去,定能将平帝迷得三迷五道,这会子他还从容不迫的招兵买马呢。 李妍早就知道自己的价值,不过就是一个棋子,用得好了自然少不了她的好处,若是没有用好,不过是枚弃子罢了。 但是她没有可以选的余地,为了娘亲也不得不搏一次。 不过伺候萧策可比伺候平帝让她高兴多了,萧策年轻,只要她争气诞下一儿半女的,日子就好过了,再不济他还有一个没有娶亲的兄弟呢。 届时不管谁胜谁负,都不会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不求荣华富贵,只要有她和母亲能够安身立命的一小方天地就足够了。 所以毫不犹豫的就决定乔装打扮跟着使团北上了。 宣德殿灯火通明,崔妙之早早就命人摆上了晚膳,翘首以盼丈夫回来。 “夫人今日打扮得如此动人,是有什么好事不成?”萧策见妻子竟然上了点妆,有些惊讶,平日里她只素颜就足够动人了。 “今日山阳夫人进宫了,陪她在婆母那里说了会子话。”崔妙之解释,山阳夫人容貌艳丽,她可不愿意清汤寡水的去见人。 女子总是爱在这方面比较,看着妻子小女儿态,萧策心里忍不住偷笑,人家比她大十几岁呢,都不是一辈人,有什么好比的。 “夫君,你发现了没有,山阳夫人有了心仪之人?”崔妙之神神秘秘的分享她的所见所闻。 萧策摇摇头,他一个北境主公,怎么会去注意一个夫人喜欢什么人,那他不成了官媒了。 “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的。”崔妙之附耳过来,“她喜欢独孤先生。” 萧策口里的汤差点儿没喷出来,不住地咳嗽起来。 慌得崔妙之又是让人递帕子又是拍后背的,“你看,你也不敢相信吧。” 今日山阳夫人听闻祖母和婆母想给独孤先生做媒,然后就坐立不安的,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揪成一团。 婆母以为她不舒服忙问怎么了,山阳夫人又推说无事,结果过了会子说了独孤先生不少坏话,让婆母慎重考虑,千万别祸害了人家娘子。 “你说是不是十分奇怪?”崔妙之得意洋洋的展示她发现的秘密。 “不可能。”萧策笑着摇摇头,“这俩人见面没有三句话就要掐起来,山阳夫人嘴巴厉害,先生都说不过她。” “而且先生喜欢的是温柔如水的女子,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不过是个舞姬,家中不同意,山阳夫人那般泼辣,先生不会喜欢的。” “山阳夫人聪慧骄傲,先生不喜她,你以为她会看不出来,还会上杆子去喜欢先生不成?” 哼,不相信,那咱们走着瞧,崔妙之撇撇嘴,她就不信了,自己怎么会看错。 第72章 孩儿 翌日崔妙之送走了萧策, 走之前还悄悄打听了一下,“夫君, 你不会真的留下李晗的长孙吧?” “我若留下他, 你待如何?”萧策故作严肃的反问。 崔妙之正在给他整理腰带, 闻言气得照着他胸膛捶了一下子, “你敢,你若是留他,我就回扬州去!” 萧策大笑, “我若留下他你就跑了, 那你说我留他何用?” 二人笑闹一会子, 琼枝等都低头抿唇而笑,主公和夫人自从上次闹了一场别扭后反而更加蜜里调油,床头打架床尾和, 果不其然。 “今日你做什么去?”萧策把妻子一缕发丝拂到耳后,顺便在莹白的耳垂上捏了一下,惹得佳人娇羞的瞪了过来。 崔妙之浅浅一笑, “哪里都不去,今日你一定要早些回来。” 最近萧策都回来太晚了,都难得陪她吃顿饭, 有几次甚至都到夜里才风尘仆仆回来。 “好,可是过几日还是要宴请一下益州使团的, 既当接风又当践行吧。”送点东西再把话说清楚,总之大军南下已经箭在弦上了,可不会因为一个嫡长孙而终止。 送走了萧策后, 崔妙之正想把宫中几位掌司掌局叫过来问问话,这既然要宴请,菜式就要定一定,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 刚想吩咐下去,就见琼枝外头进来了,“夫人,方才山阳夫人打发人来问您今天有没有什么要事,没有的话能不能移步到她府上?” 得,八成还真让她给猜对了,崔妙之暗暗窃喜。 车马出了长乐宫走了小半个时常也就到了山阳府,之前已经来过多次,崔妙之熟门熟路的,她的车驾一直到了山阳夫人的春茗山居才停了下来。 早有山阳夫人贴身的侍女叶莲来迎接,“夫人恕罪,我们家夫人这回子不大舒服,在床上躺着呢,未能亲自迎接,请您海涵。” 崔妙之方才也奇怪怎么是侍女迎她,山阳夫人每次可都是极有礼数的。 “无妨,带我去看看你家夫人,可有大夫前来看过了,吃了什么药不成?” “应是早晨吃得不舒坦,方才吐了两次。”叶莲如实回答。 一进屋,崔妙之便由叶莲引着往内室去,屋里正熏着苏合香,应该是想要压下方才呕吐的味道。 山阳夫人此刻乌发散在身后,惨白着一张脸,靠在一个侍女身上,另一个站着的还拿着痰盂,看来刚刚吐完。 见她过来想要起身,连忙被崔妙之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按住,“姨母这是吃了什么,吐得如此厉害,怎么不叫大夫来看过?” 若说曾经山阳夫人美艳的如同牡丹,此刻倒像被狂风骤雨打落的梨花,没了曾经凌厉的气势,反而更添娇弱动人,怪不得三千佳丽的郭茂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纳她呢。 几缕发丝不听话的贴在腮边,山阳夫人虚弱的摇摇头,命其他人等都下去,她有话单独与崔妙之讲。 “姨母,你有什么要紧事?”崔妙之不解的问,为了亲近她倒是私下里随着霍姿称呼山阳夫人。 毕竟山阳夫人对她就像晚辈一样疼爱,是极关心友善的。母亲也有两个庶妹,只是都远嫁了,她也没怎么见过,并无感情。 “鹄儿,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事情本该找你婆母更合适写,只是我曾经在她面前说下过大话,这会子实在没脸去找她帮忙,思来想去我也无人可以求助,虽然你是晚辈,但是处事大方公正,又是我们北境主母,也只得厚着脸皮找你来。” 山阳夫人为难的解释,强忍着胃里翻滚的不适,额头轻蹙,又趴在床边呕起来。 “姨母到底何事?我既然叫你一声姨母,您便将我当做外甥女,不必如此见外。”崔妙之连忙替她拍着后背顺气。 吐了一早晨,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可吐的了,不过干呕几声罢了。 “你婆母说替独孤辽选妻室的事情可能是□□不离十了,两三个月前她就曾私下里提起过,我只当是玩笑,那老匹夫想要铁树开花不成?” “昨儿又提起我心里就有些焦急,她这个人不做的时候是不会明说的,如今拿到台面上说,只怕是人早都选好了。” 山阳夫人又急又悔,自己要面子,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外面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如今看来真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崔妙之更加印证了心中猜测,不动声色的问道,“姨母,婆母给先生找妻室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先生也不小了,需要有个人照顾呀!” “那,那我如何自处,我腹中孩儿又如何自处?”山阳夫人握着崔妙之的手,看她不明白,急得落下泪来,和盘托出。 “孩儿!”崔妙之瞪圆了一双杏眼,难以置信的向山阳夫人的腹部看去,他们两个竟然暗结珠胎了不成。 山阳夫人知道她明白了,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别过脸去小声说道,“已经快两个月了。” “是独孤先生的孩儿?”崔妙之再次确认,这两人什么时候,他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 山阳夫人俏脸这时也染上了一层红晕,气色好了许多,支支吾吾的,“是,是他的。” 崔妙之一时间急了,“姨母好糊涂啊,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还不告诉我们?先生知不知道?” “我也是这次的月信没来才知道的,这老家伙最近忙得我都没见到,还没有告诉他呢。”山阳夫人如实说道,的确独孤辽最近忙于政务,他们有将近一个月没见了。 “之前你们来往可频繁?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崔妙之问道,虽然世风开放,但是山阳夫人这样的情况突然有了孩子,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问题是就是现在定亲办婚事,这孩儿也是未婚先孕,以后出身要被人指摘。 “实不相瞒,昨天您回去后,婆母与我提到她与老夫人都觉得原并州军统帅竹毫之妹是最合适的人选,已经与竹夫人透过信儿了。” “只是独孤先生那里还没有明说,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山阳夫人含泪点头,万般感谢崔妙之的筹谋,她还从未有过孩儿,当得知自己有身孕时,先想到的并不是会不会被人指摘,而是巨大的惊喜笼罩了她。 无论如何她都会护住自己的孩子,纵然无法成婚,即便放弃山阳府的万贯家财以及头衔,靠她自己的嫁妆也足够了。 “您放心,回去后我就会跟夫君商议,最好让独孤先生这就上门来提亲,不然拖来拖去的,您的肚子可就遮盖不住了。” 崔妙之扶着山阳夫人躺下,唤侍女进来伺候便告辞了。 心里却感叹人家不过偶尔幽会偷情就把孩儿的事情解决了,她这日夜期盼的,反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抚着自己肚子自言自语,真是气煞人也。 “夫人,主公留了独孤先生一起用晚膳,就不回来了,请您不必等他。”傍晚时分,张内侍亲自过来传话。 哎,这人真是的,她就是要找他商量要紧事,他却陪人吃饭聊天去了,真真扫兴,只得味同嚼蜡的吃了一餐,便开始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萧策回来。 宣德殿 萧策与独孤辽一人一案,对桌而食。 “这次的事情,先生怎么看?”萧策问道,今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益州使团中还混了一位女子,竟然还是李晗之女。 李妍今日仍是男装打扮随着侄儿进了宣德殿。 说句实话,长乐宫实在宏伟,怪不得父亲念念不忘。 “益州实在无意与北境为敌,祖父只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荆州欺人太甚,小姑姑竟被人诬陷受祖父指使刺杀陛下,实在是子虚乌有。若是渤海侯还怀疑祖父诚意,祖父愿意效仿扬州联姻。” “家中还有一位姑姑,虽然是庶出的,但是在祖母膝下教养,与小姑姑一同长大,愿为侯爷侧室,希望您能笑纳高抬贵手放益州一马。” 李瞻诚惶诚恐的解释,好像不纳他姑姑,萧策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谁知萧策最厌恶也是最不屑的便是别人乱给他扣帽子,还以为这李瞻有什么新招数,如此上不得台面,不耐烦的摆摆手,“本侯不需要,且这里没有人有与你们益州联姻的想法。”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妾李妍见过渤海侯,愿侯爷与夫人恩爱相凝琴瑟和鸣,妍儿今后定尽心侍奉不敢有二心。” 一位男装打扮的女子出列,摘下官帽,一头黑发散下,娇弱的行礼,怯怯的抬头望向主位的萧策。 哼,这是破釜沉舟啊,以为把女儿送来他就会照单全收不成,萧策冷哼。 “你们益州人真是有意思,这成婚讲究三媒六聘,上杆子送女儿的,本侯真是前所未闻。” “回侯爷,您娶夫人那是正妻,定当应该三媒六聘,妾是侧室,并不需要许多规矩。”李妍解释,还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这下萧策被怼了回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一时语塞,转头看向独孤辽,没想到先生直直盯着殿中央的女子,完全没有顾及到他的眼神。 这是怎么个情况,萧策咳了一声,独孤辽还是没有反应。 还是萧赞起来解释,“此言差矣,咱们都是高门望族,这样没规矩的事情做不得。” “若是渤海侯执意三媒六聘,那我们益州自然求之不得,只是为了您方便我们才出此下策,不然谁愿意委屈自家的娘子呢?”副使抓住漏洞趁机反驳。 没有独孤辽协助,萧策兄弟二人自然不是这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 “反正本侯不要你们爱嫁给谁嫁谁。”气得萧策把人轰走了,只是独孤先生这是怎么了,得好好问问才行。 第73章 年少 “主公, 实不相瞒,那个李妍我看她时想到了一位故人。”独孤辽满饮一杯, 叹道。 年轻时, 他曾游历四方, 在青州的一个酒馆中丢了行囊, 连住店的钱都付不起了,想他堂堂养尊处忧的公子哥儿,被一个店小二怼得毫无招架之力。 “少在这里装世家公子, 那您要是有钱就把账结了, 没钱把这身衣服脱下来还能值几个钱, 剩下的在后厨洗碗打扫茅厕。” 年少时的独孤辽也是翩翩佳公子,并没有后来那般能言善辩,被小二几句话怼得面红耳赤下不来台。 他在幽州自然是人人捧着的, 出门在外出手阔绰,不管到了哪里都有人细心周到的服侍,现在没钱了, 天天把他当大爷的小二就像打发路边乞丐一样嘲讽他,堂堂独孤辽哪里受过这样的埋汰。 客栈厅堂不少人聚了过来,对着独孤辽指指点点。 “小伙儿, 你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物件儿,去当铺里边儿当了吧, 出门在外没有钱可寸步难行。” “或者你家不远,给家里写封信。” 大家各自支招儿,看起来眉清目秀一脸正气, 不像是故意讹钱的。 他就一把父亲所赐的剑,可不能随便当了,独孤辽一咬牙,下定决心,反正在这里帮忙也算是直接的体验生活了,“你说吧,在这里做工怎么算工钱?” 小二儿倒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样爱干净,房间一天让他们打扫三遍的人真能屈尊纡贵做下人的活儿。 “没有工钱,管吃管住,你之前住在我们上房,一共一天三个大钱,住了五天,十五钱,你就干十五天的活吧。” 独孤辽没了脾气,强调,“好,不过我的衣裳归我自己管,不能给你。” “小徐哥,你别难为他了,这十五个钱从我的工钱里边儿扣吧。”一个娇弱温柔的女子声音响起。 独孤辽回头,是在厅里演奏助兴的琵琶女,能歌善舞,人挺漂亮的,前天晚上他还看过她演出呢。 “这怎么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要你一个小女子的钱?”独孤辽摆摆手拒绝了,“多谢娘子好意,您赚的也是辛苦钱,辽的事情自己会解决的。” 琵琶女从荷包里数出两枚钱,“公子,这是二十个大钱,还是您前个晚上赏给我的,您现在着急用,我拿着也于心不安,就此物归原主吧。” 倒是个善良的女子,独孤辽思忖,不过这样他就更不能要人家的钱了,连连摆手推拒,指挥着小二让他带自己去后边帮忙。 小二平日里低声下气惯了,虽然刚才趾高气昂的,这会儿又下意识的把人客客气气的往后边儿请,到了后厨才反应过来,不对呀,这如今贵公子也和他一样,是个打杂的小伙计了。 “你把这里都给擦干净喽,不然的话晚上甭想吃饭。” 吃了两天残羹冷炙,睡得大通铺,独孤辽叫苦连天。 “就不能把你这把剑放屋里头,谁还你能给你抢不成?”由于长得好,掌柜的也不愿意太为难他,这背着把剑在外头迎客,谁还敢往里头进呀。 “我不!”独孤辽耿直的拒绝了,这把宝剑他们不识货,万一丢了怎么办。 由于相貌好还有些冷冰冰的气势,最近酒楼里来用餐的宾客都多了不少,尤其是女宾。 “小二,上壶好茶!”有客人招呼。 “客官您的茶!”小二殷勤的端过来,“三位夫人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没叫你,叫他呢。”一位客人不耐烦的把人赶走,他们是想把独孤辽招呼过来调侃几句,谁要这个普通的店小二上杆子献殷勤的。 “几位要的菜。”独孤聊从托盘儿里边儿把菜端出来,一个眼风也没留下,掉头就走。 “真俊啊!” “话也不多,真是稀罕死人了。” “明天后天咱们再来。” 这天大家正在热热闹闹吃着饭,琵琶女在大厅中央的台子上演奏。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客人摇摇摆摆的上了台子,抓着琵琶女的手就要往下带。 “小美人儿,过来陪爷喝几盅。”色眯眯的令人作呕。 琵琶女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自然也不做这种陪酒的差事,奈何力气太小挣脱不开。 “这位客官,小店做的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她是良家女子,您要找人陪酒,得去旁边的春红楼啊!”掌柜的看事情不妙也上来相劝,有些喝醉酒的客人想要上来揩油,他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只是这次这客人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便无法无天起来。 “滚,爷想让谁陪就让谁陪,良家女子会出来弹琴逗乐儿,用得着你在这里满口胡言!” 一把把掌柜的推到了地上,搂着琵琶女就要往外走。 “救命,救救我!”琵琶女大声呼救,小二也忙过来拦着,只不过喝醉的客人带了几个打手,三五下他们就被人按到了。 就在此时,独孤辽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位客人想把人带到哪去?” “你哪儿来的呀,多管闲事!爷想带回家,你管得着吗?” “在这客栈里,自然管得着。”独孤辽稳稳当当的立在众人面前,就是不放行。 “来人,给爷上,狠狠的打!” 几个打手不分先后向着独孤聊围攻,只见要被打之人根本不惧。 先是抬腿一脚踢开最近的打手,又是胳膊肘一顶,把第二个上来的人顶出去了好几丈远,剩下的一个则直接捏着手腕往后一掰,还没怎么用力就疼的吱哇乱叫好汉留情。 那位看起来财大气粗的客人顿时酒也醒了,放开了琵琶女,嘿嘿笑着,“小人有眼无珠,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滚。”独孤辽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几个人连滚带爬的出了客栈,没想到那个吃了瘪的客人跑出门以后留下句狠话,“小子你给我等着,看我表哥怎么收拾你!” 这人第一次来,掌柜的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有个常去春红楼的客人见过他,好心上来劝,“这位小英雄赶紧走吧,那人是青州刺史新娶的一房姨娘的表弟,虽然在人刺史眼中算不得正经亲戚,上不了台面,就怕咱们这个小地方的人把他当根人物儿啊!” 独孤辽一想也是,青州与幽州关系不紧密,他就是报上名号人家也不一定知道他是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先走为上,只是这店钱还没还清呢。 “公子,你快走吧,你的店钱从我的工钱里扣。”琵琶女急忙劝他。 “不行,我若走了,他定然会找你麻烦的。”独孤辽愿意想他堂堂男子汉怕什么,但这一若女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呀! “你们都走吧,店钱不要了,看着城门关了之前,赶紧出城!”掌柜的抓了一把钱塞给琵琶女,他就说人跑了,自然那位找事儿的客人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若是人在,说不定还把他的店招牌给砸了。 独孤辽与琵琶女一路小跑着出了城,晚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附近也没有什么农庄可以投靠。 “妾姓苏。”琵琶女坐在树下烤着火,独孤辽在另外一棵离她八丈远的树下闭目坐着。 “我姓独孤。”二人这就算认识了。 苏女没有其他亲人,听说独孤聊要回幽州,便想也去那边奔个前程,反正她有一技之长,不愁没有饭吃。 两人靠着打点零工竟也一路回到了幽州。 只不过早在这一路朝夕相处中相互暗生情愫,私定了终身。 “什么!你竟然要娶个琵琶女进门,你出门一趟,脑子被门夹了!” 独孤辽的父亲独孤敬勃然大怒,他们世代清贵,联姻的都是高门大户,门当户对的端庄女子,娶个琵琶女他还要不要脸了,真是有辱门风! “辽儿,你不愿意成亲说非要出去游历一番,之前走的时候答应过我们,回来就好好的听安排,你可知道主公家的大公子定的是霍家的大娘子,是豫章公主!” 独孤夫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难道以后你要让个琵琶女和公主交往不成?” 到时候他们独孤家真成了整个幽州的笑话了。 “我说过我要娶个自己喜欢的,你们选的我不喜欢自然不会娶。”独孤辽扔下这句话拉着苏女就要走。 “好,你敢走,你这辈子就别回来!”独孤敬大怒,真是气死他了,好好的儿子去年因为婚事跟他们唱反调,这出门一趟更加无法无天了,连父母亲都不放在眼里。 “不回就不回!”扔下这句话独孤辽头也不回就走了。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半年多,连萧勋都出面劝他多次,“说实在的伯父伯母的担忧也实在不无道理,咱们两个亲如兄弟,你总不能真让一个琵琶女以后和我媳妇儿做妯娌吧。” “我没想到你竟也是如此看重出身之人,之前我看错你了,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兄弟吧。” 萧勋碰了一鼻子灰,也是无功而返。 最后还是独孤夫妇出面向苏女解释清楚独孤辽娶她以后的利弊,别说是正妻,就是一个切实妾室,那也是十分勉强的。 毕竟独孤家与萧家一样,家风严谨,祖训男人40无子方可纳妾。 后来趁着独孤辽外出办事,琵琶女留下了一封书信,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独孤辽费劲心思找了许多年依然了无音讯,也便就歇了心思,只是这婚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但是他依旧记得曾经爱人的容颜,这李妍就是她当年活脱脱的模样。 “原来先生还有这样的机遇,我也不曾听说过。”萧策感叹,“想必机缘巧合之下,她被李晗所纳,生儿育女了。” “李晗阴狠,她那样单纯一根筋的人恐怕早就不得宠爱了,看李妍的境遇便知。”独孤辽也有些着急,“主公我想帮她一把。” “先生你要如何帮,总不能真让我纳了她吧。”萧策惊问。 第74章 山阳夫人 萧策披星戴月的回到宣德殿, 本来以为妻子应该已经歇下了,没想到还在等他。 “这么晚了, 你先歇着就是, 何必等我。”萧策揽着崔妙之往内室走。 “你怎么吃酒到这么晚, 是前面有什么好事不成?” 崔妙之好奇, 不就是和独孤先生一起用个膳而已,平日里见的还少呀,哪里就这么多话。 知道妻子吃醋, 萧策心里还喜滋滋的, “咱们坐下说话, 我有要紧的事情要与你商议。” “巧了,我也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崔妙之惊喜道,难道两人要说到一起去了。 “你先说。”萧策看妻子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她一定是有好事要分享, 把人抱到腿上搂好。 “今日我去了山阳夫人那里,她竟然有了身孕,独孤先生要做父亲了!” 崔妙之忙不迭的把今日的事情三言两语说清楚了。 看着丈夫有些怔愣, 傻兮兮的,抿唇轻笑,“怎么啦?傻啦!” 难道是因为自己年轻都没怀上, 所以有些郁闷? “哎,人家在一起个三五次, 没想到竟就怀上了,可是我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摸着自己的小腹,崔妙之叹道, 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随着成婚的时间越长,她的压力也就越大,虽然二人有了约定,但是再过个三五年若她依然无所出,只怕整个北境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了。 “这是真的?”萧策惊讶,“那先生他知不知道?” 坏了,他们商议的是暂且留下李妍,但是也不指婚,待大业成时,派人偷偷将李晗那位姓苏的妾室接出来。 到时独孤先生是与人成婚还是各自安好就到时候再说吧。 但是看先生的意思心中还是有诸多不舍和愧疚的。 可是山阳夫人竟在此时怀了他的孩儿,估计先生要陷入两难之境了。 “夫君,你要说的事情是什么?”崔妙之看丈夫又愣了,抱住人的肩膀晃了晃。 这人怎么心事重重的,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独孤先生有了孩儿一事受了打击? “你是不是心里有些复杂?”崔妙之忍不住问。 萧策也不知如何解释,的确有些复杂,李妍的事情反正瞒不住,所幸将今日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这李晗也忒不要脸,竟然送来了一个叫李妍的庶女,可是没想到这个李妍的娘亲,竟然是独孤先生找了多年的恋人。” 哎,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这桃花要么几十年不开,要开还一起开了。 李妍?! 崔妙之又听到了这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竟然是上辈子的仇人。 她和这人可真是孽缘,难不成又要嫁给同一个男人了不成? “你打算如何处置?”崔妙之后背坐直了,板着萧策的脸问道。 “山阳夫人身份尊贵,此事不能含糊,你告诉了母亲没有?” 萧策以为说的是独孤先生与山阳夫人一事。 这事儿可大可小,要么两人就悄悄的简单的举行婚礼,要么就大张旗鼓的过六礼。 但是这有大张旗鼓的,恐怕时间来不及,总不能挺着个大肚子拜堂吧。 萧策十分周全的想着,这是最好还是由母亲出面,她与山阳夫人私交甚好,而且沾亲带故的,两头都说的上话。 “你明天还是把这件事情去回禀母亲吧,咱们做晚辈的不好出面说长辈的事情。”萧策建议。 但是没想到妻子竟然霜着一张小脸,“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我问的是你怎么处置那个李妍?” 萧策失笑,这是吃醋了啊,赶紧把人放下来细细哄劝。 “我能怎么处置她,不过把人留下好吃好喝的看管起来,等灭了李晗,把她娘亲接来,圆了先生一桩心愿罢了。” 反正她爹把人没名没份的送过来,那这个哑巴亏就让李晗这个狠心的爹独自品尝吧。 “人家使者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连个说法都不要就把娘子留下?”崔妙之觉得萧策是在唬她的,根本就不信。 “到时候让侍卫押送他们出去就行了,他们还想在北境讨到什么好处不成?”萧策保证,他是绝对不会多看这个李妍一眼的。 崔妙之了解李妍,给她点脸色,这人就能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 上辈子她就吃了李妍不少暗亏,如今也好,人落在她手里,自然是要好好把之前的旧账清算清算的。 “留下也行,但是人必得交于我看管。”崔妙之佯装赌气,为难的答应了。 萧策才不管人在哪儿呢,只要妻子高兴,他怎么会在乎一个对手的女儿怎么样。 永宁殿 翌日,崔妙之前来与豫章公主请安,顺便把独孤辽与山阳夫人的事情说了。 “我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猫腻,明着暗着也问过多次,就是没一个准话儿,前儿一试探,果真就露出马脚了。” 豫章公主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这些人背地里偷偷摸摸的有意思呀!都多大年纪了,还在乎那点儿面皮儿不成。 “婆母竟然早就知道,是鹄儿小题大做了。” 崔妙之先是惊讶,后来一想豫章公主知道也不奇怪,毕竟她与山阳夫人相交多年,哪里会这点小事儿还看不出来。 “这里面还有些个渊源。”豫章公主笑着说与崔妙之听。 独孤辽抗婚许久,后来家中给他定了一位娘子,并且放出话去,这位娘子家世显赫,人又博学,关键还容貌出众,若是他还挑三拣四,就打一辈子光棍吧,他们也不操心了。 这位娘子就是待字闺中的山阳夫人。 二人还是在萧勋与豫章公主撮合下见得面。 未婚男女光明正大的相看也是正常,独孤辽迫于压力接了山阳夫人出来游玩。 当时初见,山阳夫人就对独孤辽印象十分好,翩翩佳公子,谈吐优雅,虽然有些冷冰冰的,但是相敬如宾应该就是这样吧。 “娘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有订亲呢?”独孤辽这样毫不顾忌的问。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问个娘子是不好的,而且山阳夫人彼时年纪也不大,不过十七而已。 她听说过独孤家公子不拘小节,并未放在心上,直言家中长辈也替她相看了几户人家,只不过不合适就作罢了。 那时候山阳夫人还是个脾气温和的小娘子,说话细细柔柔的。 “我就与你直说吧,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菟丝花,我欣赏独立泼辣的娘子,你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山阳夫人是哭着回到自己家中的,哪有这样说到人脸上的,要是不合适回去与家中父母一说,自然有媒人在中间传话,相互不伤和气。 独孤辽倒好,大大咧咧的说到人家娘子脸上去,让人家情何以堪。 当时楚家大怒,楚父楚母亲自去独孤府上讨要说法,斥责他们家风不好,教出来如此不肖之子。 独孤敬自知理亏,千万陪着小心,把这相交百年的楚家的气劝下去。 “爹,这有什么好赔礼道歉的?不喜欢就不喜欢,明着告诉人家有什么不对的。”独孤辽竟然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气得楚家闹到了安夫人那里,还是安夫人出面调和,独孤敬亲自把独孤辽捆起来当众打了一顿才了了。 后来山阳公妻子过世多年,机缘巧合下到了幽州,与山阳夫人一见如故,立刻就上门提亲。 除了年纪差距有些大,但是的确也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楚家热热闹闹的给长女办了婚事,山阳夫人也就随丈夫定居在了长安。 婚后几年二人十分恩爱,但也是苦于没有孩儿。 后来风云变幻,平室衰败,各路诸侯纷纷揭竿而起,争夺地盘,民不聊生。 山阳公活生生被天下诸侯叛乱给气得过世,山阳夫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众人都猜山阳夫人过不了几年就要改嫁,没想到郭茂纳她都被义正言辞的骂了回去,从此也没有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了。 萧策打进长安,独孤辽与山阳夫人才再次相见,十几年光阴就都过去了,早就物是人非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独孤辽与山阳夫人不和的传闻就在长安传得人尽皆知。 好像是独孤辽有一次宴会上当众笑话山阳夫人打扮俗艳,被怒不可赦的山阳夫人指使侍卫痛打一顿之后吧。 “也是独孤嘴巴贱,谁让他非要去招惹玉珍的。” 被打得还不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而且这面子是丢大发了。 “听夫君说先生与姨母经常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那婆母可知道他们二人后来是怎么的呢?” 崔妙之好奇,照理来说,她一个晚辈不该打听长辈私事的,可是依然忍不住好奇心。 “以玉珍的性子那么要面子,只怕她是不会主动的,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豫章公主分析,“不过这俩人保持这样的关系,应该也有段日子了。” 前年她与山阳夫人提起独孤辽时,自己这手帕交还三句话中两句都在骂这冤家,去岁就变得扭扭捏捏起来,她就猜到二人之间必然有什么事儿。 只是不管怎么问,山阳夫人都守口如瓶,绝口不提她与独孤辽之间什么关系。 没办法,豫章公主只能想了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试探试探二人,让他们再装,还是露馅了吧。 “独孤不是喜欢独立泼辣的女子,现在的玉珍不就是如此,想来应该是他,这可不是个守规矩的人物。” “下午,我便与老夫人一同去独孤府上,他散漫惯了,这事儿可不能磨磨唧唧的了。” 万年铁树开花了,长安城可要好好热闹一阵子了。 只是安夫人与豫章公主车驾到了独孤府时,这里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第75章 孩子 “玉珍, 你怎么自己跑来了?” 豫章公主与安夫人有点儿愣,难不成不用她们出面, 自己就跑来逼婚不成。 “还有新妇自己跑出来提亲的?不像话, 快回去。” 豫章公主上前来拉着山阳夫人就要往外走, 又小声叮嘱, “前三个月最要紧,你不要乱跑。” 安夫人扶着独孤辽的手呵呵笑道,“你说你这孩子也真不让人省心, 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子, 最后还不是落在玉珍手里。” 不是冤家不聚头形容的也是这俩,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形容的也是这俩,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老夫人,姐姐, 这孩子我不生了!”山阳夫人突然一跺脚,掩面哭泣起来。 其他三人可都被惊住了。 “你这混小子,又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不成?!” 安夫人辈分高, 又是看着独孤辽长大的,与自己的子侄也没什么两样,独孤辽以前也没少挨了她的训斥。 “我没怎么啊?”独孤辽急得满头大汗, 他就去了一趟蛮夷邸,回来就被山阳夫人堵在书房里, 质问他安得什么心。 他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冤枉,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山阳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先砸了他的书房, 总得有个说法吧。 “等等,孩子!什么孩子?” 聪明一世的独孤辽好像听到了孩子这个词,脑中有什么重要讯息一闪而过。 “独孤,玉珍怀了你的孩儿了?怎么着,你想赖账不成?”豫章公主寒着一张脸,先扶着山阳夫人坐下说话。 “对,孩儿?什么孩儿,我,我不知道啊。” 历来风度翩翩的独孤辽鲜少有这种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的时候,什么时候有的,他怎么不知道? 安夫人看他那痴傻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指着山阳夫人说道,“玉珍的孩儿都快两个月了,我们今天就是来跟你说,要赶紧上门提亲,把婚事办了。” 安夫人也不是来商议的,她立刻就要做主,后日独孤辽就要上门去提亲,下月初就办喜事,就说战事要紧,一切从速从简。 “玉珍,你,你有咱们的孩儿了?” 独孤辽这才反应过来,这,这简直不在他的规划范围之内啊。 但是巨大的惊喜笼罩了他,依旧手足无措,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是,老夫人,你可知今日他去了蛮夷邸,就是去打听他初恋情人的消息的?” 山阳夫人因为孕期反应强烈,比前段时间消瘦了许多,之前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一点儿没有有孕妇人的样子。 十几年前她就因为此事受了莫大的委屈,十几年后还要再受次委屈不成? 可是楚玉珍可不是当年的楚玉珍了,他独孤辽敢有二心,她就敢打断他的腿,反正豁出去了。 “你,你这是听谁说的?”独孤辽胀得满脸通红。 他就是去问问,又不是去提亲,再说当时她也不知道她有身孕了呀,要是知道逼着他去他也不去呀。 “独孤,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轻浮?” 豫章公主皱眉,一把年纪了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在感情之事上一点儿不稳重。 “我,我就是机缘巧合问一句,这也没有什么吧?” 独孤辽求助的看向安夫人,老夫人一向一碗水端平,不会有失偏颇的,一定会替他说几句话的。 没想到安夫人也是一边倒,“你若真是如玉珍所说一心二用,老身也无法与你二人撮合,不然就是把玉珍往火坑里推了。” “不是的,我是被冤枉的,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而已。”独孤辽也不结巴了,赶紧辩白,“玉珍,你真的误会我了。” “那是李晗的妾,过的好不好与我们北境无任何关系。” 在这方面,安夫人是拎得清的,若是为了她而冒险,万万不能。 “玉珍且跟我们回去吧,这亲事先不议了。”安夫人不给独孤辽解释的机会,这就起身要走。 独孤辽都急得不行了,安夫人雷厉风行的来去自如,他拦又拦不住。 想去扯山阳夫人,但是豫章公主护在她身侧,自己近不了身。 再加上她又有身孕,这会子哭得梨花带雨,与平日里的骄纵任性不同,又是另外一种风情。 这孩儿都两个月了,看她的腰身却比以前还细了些,独孤辽看在眼中是又心疼又着急,毫无办法。 宣德殿 今晚萧策要在金华殿宴请益州使团,后日就送他们离开,三日后大军开拔。 这一桩桩事虽然有的并不经崔妙之的手,但是萧策这边还是要照顾到的。 “今晚的菜式就这么定了,让司膳局按照单子做吧。” 崔妙之吩咐,也不必上些什么名贵之物,就是北方特产罢了,让他们吃个新鲜。 “还有,所有人一定要搜身,要是有位女扮男装的俊秀郎君,记得就把放了巴豆的菜与酒水给她上上去。” 以崔妙之对李妍的了解,定然会在此时搏一搏,想仗着自己的几分姿色,能入萧策的眼罢了。 所以她就不能让这个女人称心如意了。 “先生,你怎么来的如此之早?”萧策正要回宣德殿更衣,这宴会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主公,我有要事!”独孤辽还真感叹自己上了年纪。 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这要是搁以前他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跑好几里地呢,不然怎么躲得过他爹的棍棒。 “先生请讲。”萧策贴心的为独孤辽倒了一盏茶,许久不见他如此冲动了。 “是,是关于山阳夫人的。”独孤辽一饮而尽,示意再来一杯。 “哦,山阳夫人不是怀了先生的孩儿了?先生放心,这就是我的兄弟。”萧策又倒了一盏递过去。 “噗!”独孤辽闻言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对面萧策一身。 “先生,你这是呛到了吧?”萧策提着衣服赶紧抖了抖。 “怎么连你都知道了?”独孤辽一脸震惊,不会整个长安都知道了,他其实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当爹的人吧。 “山阳夫人与内子说的,不过先生,你可要考虑好,正妻只有一人,我思来想去到底李晗那个妾室虽然与你特别,但还是不太合适。” 二人难得角色反转,萧策语重心长的劝说,“山阳夫人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关键是你俩还有了孩儿,先生当早做决断啊!” 独孤辽何尝不知,他就是想拖,那山阳夫人的肚子也脱不了啊! 可是他方才又追着进了长乐宫,在豫章公主处吃了闭门羹,见不到孩儿他娘,只得来求助萧策,于是将今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先生,实不相瞒,是我让人告诉山阳夫人的。” 萧策承认,山阳夫人虽然人脉广大,但是政务方面辛密的事情,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知晓,自然是他想让谁知道谁就知道了。 “你,你为何告诉他这个?”独孤辽无语了,这不是帮倒忙啊。 “先生,我实在是怕你一时糊涂啊!”萧策也是无奈之举,要是独孤辽真是与初恋情人旧情未了,那山阳夫人怎么办。 不如就让山阳夫人自己掌握主动权吧,别人说上十句不如,这两口子自己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只是还没说清楚呢,安夫人和豫章公主就把人带走了。 “主公啊,主公,你可真是坏我大事了!”独孤辽忽的起身,一跺脚,一溜烟就跑了。 长宁殿 豫章公主找来大夫与山阳夫人把脉,胎儿还算稳当,并无大事。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无需本宫嘱咐。”豫章公主得用的人自然知道这未婚先孕能瞒还是瞒着的。 “你身边没有有经验的长辈,一会儿我派几个婆子过去,都是曾经伺候过我生产的,你放心用就是。” 豫章公主妥当的打点。 “那个不着调的,你先不用见他,只晾着他就是!” 男人都犯贱,越得不到的越觉得好,所以不必给他们好脸色看。 这独孤随心所欲了大半辈子了,全北境有名的放荡不羁,得让他吃点苦头,知道得之不易的才会珍惜。 “本宫到要看看,这独孤也一把年纪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豫章公主冷笑。 “你且放心,若是他不着调,这人也不能嫁,咱们悄悄把孩子生下来,你就认他做养子或养女,我认他做义子或义女,难道没有他咱们还会亏待了孩子?” 独孤辽匆匆忙忙又回府立刻修书与老父老母报喜,说他们终于要报孙子了。 只是他还没上门提前呢,得把他们独孤家的信物赶紧送过来,他好拿着去提亲,不然人家觉得自己不够重视,万一不答应可如何是好。 自己也是40多的人了,这事儿办的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似的,想想也有趣着呢。 “快,把咱们院子重新装饰一遍。”又吩咐管家,他这里太简单了,山阳公府何等奢华,人家可能也看不上他这寒酸样儿。 “可不必心疼银钱,怎么华丽怎么来。” 管家也是疑惑,主人这是发财了,如此豪奢。 第76章 战事 晚宴时, 萧策率北境重臣与益州使团把酒言欢。 崔妙之眼观鼻鼻观心盯着在座的众人,果不其然发现了上辈子的死对头。 “菜和酒中都下了巴豆, 夫人放心。”琼枝趁着上菜的空档与崔妙之耳语。 正说着, 一位娉婷袅娜的少女自席间起身, 徐步至大殿中央。 “妾李氏妍儿见过渤海侯与夫人, 见过独孤先生。” 盈盈屈身行礼,也是自由一派婉约风采。 “李娘子请起吧,无须多礼。”萧策淡淡的开口, 他自然知道李妍女扮男装混在益州客人中, 但是正好看看她能作出什么妖蛾子, 便没有阻止。 “妾自幼习舞,今日自请献丑献舞一曲,请渤海侯恩准。” 切, 还真是不择手段不要脸!崔妙之吐槽,看李妍装得娇娇怯怯不住的往萧策身上瞟,忍不住气闷, 在萧策大腿上拧了一下。 萧策有点疑惑,这是什么暗号不成?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小姑姑舞艺承袭侧夫人苏氏,在我们益州也是鼎鼎大名, 想必不会辱没了各位眼睛。” 李瞻见萧策没有指示,连忙上前替李妍分说。 “李娘子请吧, 正好听闻益州女子能歌善舞,我们也开开眼。”崔妙之发话了。 这李妍还是与从前一样谨慎,桌上的东西根本没有动过。 说实在的, 李妍舞艺是真的高超,一看就是童子功,曾经下过苦功夫的,加之天赋极高,所以曾经她曾经在荆州一舞名动襄阳。 今日她一身男装,竟然是舞剑,和着激烈的鼓点,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果真看人下菜碟,对着平帝便是妖娆多情,对着萧策就换成英姿飒爽。 崔妙之不动声色的看舞,没注意到丈夫正好奇的打量她。 连一众臣子都发现了,主公不看舞,反而盯着夫人不错眼,这是宠妻太过,其他女子都不能入眼了? 益州使团等人也有些惴惴不安,看来这美人计行不大通啊,五娘子明显就没入得了萧策的眼。 看来萧策喜欢崔氏那样娇滴滴的女子,李妍容貌是比不过崔氏的,他们本来以为反其道而行之可以吸引萧策的目光,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崔妙之终于发现了异常,抬手摸了摸干净的面庞,一肚子疑惑。 萧策也觉得疑惑,“你盯着她津津有味的看做什么?” “这,”崔妙之无语,没有好气,“只许你们男人看,不许我们女人看啊。”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她跳的比夫人差远了。”萧策转过头,“你看这跳的是什么啊,不伦不类的。” 舞剑舞得软绵绵的,要是将士打仗都这么个打法,他把北境拱手让人算了。 也就她们这些外行人看个热闹罢了,若是舞剑,他舞得比这好万倍。 崔妙之好笑,怎么突然比起这个,这人的想法有时候也是异于常人啊。 这一舞还没有结束,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就到了。 战报送到萧策手中后,就见他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来人将益州人等压入大牢,封锁蛮夷邸,严加看管!” 这是怎么了,李瞻李妍等不知所措,不由得惊呼出声,“渤海侯这是何意?!” “哼,李晗私通匈奴残部攻打凉州,你们还有脸在此信誓旦旦与我北境修好!” 原来是声东击西,众人闻言纷纷恼怒不已。 李瞻等人被黑羽骑压了下去单独看管,城防营团团围住了蛮夷邸,没有放走任何一个益州人。 天都快亮了,萧策才从大夏殿回来。 崔妙之也是一夜没睡,听见动静,一个机灵就起来了,赤着脚就往外跑。 “怎么样了?凉州要不要紧?” “你怎么连鞋袜都不穿!”萧策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回了床上。 “我要出征了,三弟叛变了,我得去坐镇。”萧策声音中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若是仅仅匈奴人打过来,他才无需亲自征讨,可是萧宣叛变,那就不一样了。 凉州与其他州郡不同,不是他一兵一卒打下来的,依旧依靠程家,自由度太大,他心里就一直不太踏实。 若是他不去,凉州人心一乱,怕临阵倒戈,就得不偿失了。 为了后方大营稳定,他也得亲自跑一趟。 匈奴人此次联合了多个番邦,破釜沉舟,凉州单枪匹马恐也难以应付。 崔妙之看着他刚冒出的青色胡茬,内疚得不行。 她是知道的,李晗会在北边搞突袭,可是就是没有提醒萧策,不然凉州也就不会到今天这样了。 “你且去就是,家里有我呢。”崔妙之紧紧抱着萧策,他们还没有长时间分离过,只是觉得万分舍不得,恨不得跟他一块儿去,“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一早。”萧策抚上妻子的脸庞,湿漉漉的,这就哭了。 “你别哭啊,用不了半年我就回来了。”这次不仅对付匈奴人,还要整改凉州军,不然越往后越是烂摊子。 此前的谣言查得差不多了,还有程家的手笔,看来萧韵在那也没少兴风作浪,但是归根结底,程家人还是与他不是完全一条心。 半年,竟然这么久,崔妙之心情十分低落,但是她得打起精神来,要替萧策收拾行装。 听说凉州又干燥又炎热,他那么爱出汗的人,这又要到酷暑了,一身铠甲密不透风的,顶着个大太阳可怎么是好,会不会热晕了。 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身边有侍女伺候的,可是到底女子心细,缝缝补补的,做些精致汤水什么的,要不然还是带两个去吧。 “陪我睡一会儿吧,天亮了还要去祖母和母亲那里。”萧策抬手理了理妻子散落在发丝,将人搂在怀中沉沉睡去了。 豫章公主也得到消息,一早就等在永寿殿。 “听说策儿要亲自去凉州,这独孤必然也是要跟去的,玉珍可怎么办啊?” 等独孤回来,这只怕没两个月就要生了,孩子不得今后被人指点,想想就糟心。 “我也忧心此事,毕竟是独孤家的嫡长孙,这身份不能出纰漏,你且别急,我一会儿再找独孤来问问。” 二人还不知萧宣叛乱一事,不然忧心的就不是独孤辽了。 “主公夫人到了。” 一家人也顾不得别的虚礼,安夫人忙问道,“怎么你要突然去凉州,是那边战情过于紧急?” 夫人不愧是掌管北境政务多年,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照理来说已经有一位萧家子孙在凉州坐镇了,有了战情派一员大将过去支援便可,长孙作为主公,在大军即将南下时北上,实在是是不同寻常。 虽然是李晗勾结的外敌,但是当务之急是益州大军,并非凉州啊。 “祖母,母亲,三弟叛变了。”萧策如实相告,此事在凉州已经传开了,半月前蒋远拿下萧宣,没想到他在李晗人手的帮助下逃到了玉门关外,投到了匈奴人帐下。 如此不肖之子,实在是愧对祖训父亲,他一定要将人带回交给族人处置。 安夫人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哎呀,都是老身的过错,养出这样不忠不孝之徒!” “祖母不要自责,三弟自幼与您不亲,只是没想到竟然歪到了如此地步,也是我这个长兄没有做好。” 实在没想到王氏的一双儿女竟然都歪了废了,安夫人替自己儿子痛惜难过。 “把人带回来以后军法处置便可,无需顾及我的感受。” “孙儿不在时,二弟代为主持长安事务,但是也劳烦祖母费心了。” 萧赞与霍姿这个月的婚事,他这个长兄是吃不了喜酒了。 “你且一切以战事为主,婚事往后拖一拖也是不要紧的。”豫章公主提出来,南北都在打仗,他们大张旗鼓的成亲也是心里惴惴不安的。 “这个不要紧,普通人家也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母亲就当咱们是普通老百姓罢了。”萧策劝说,毕竟北境绝大多数区域都是安全的,无需过于紧张。 “家中大小事就交给鹄儿了,她还年轻,若有不周到的,烦请祖母母亲多多包涵。”萧策握着崔妙之的手,他还不放心妻子,刚才他睡过去了,醒来时自己半边肩膀都被她哭湿了。 这么娇弱,他不在可如何是好。 “你且放心,你媳妇我看着比你还亲些呢。”豫章公主拉过崔妙之细细打量,“这眼睛肿的,看来是眼泪珠子没少掉呀!” 这一打趣,崔妙之绯红了脸,默默不说话,正在此时张内侍匆匆跑了来。 “主公,独孤先生大张旗鼓的去了山阳公府提亲,山阳夫人答应了,这就要行礼了,找您去主婚呢!” 众人一惊,转念一想,这倒还真是独孤辽能办出来的事儿。 “走走,咱们都去,玉珍娘家人不在,不能让独孤轻轻巧巧的把人得了去!” 安夫人提议,虽然心里还在为萧宣一事感到难过,但是北境有那么多事等着她操心呢,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第77章 缠绵 独孤辽带着一干同僚大张旗鼓的求婚, 引得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 有萧策主婚,纵然这婚事有千百条漏洞, 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今晚就要洞房花烛, 山阳夫人懵懵懂懂的就被人扶上了婚车, 云里雾里一般到了独孤府。 独孤府在长安城中是距离长乐宫最近的, 曾经是平室亲王府邸,不过独孤辽不喜奢华,故而在他入住后收拾得十分古朴。 行过大礼后, 独孤辽握着山阳夫人的手不放, 千叮咛万嘱咐, “玉珍,咱们也不顾那些虚礼,明日我就要随主公走了, 一早先送你回山阳公府吧,你在那里住习惯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且放心去就是, 我与孩儿等你回来。”山阳夫人笑意盈盈。 若是只她一人,才不肯这么轻易就让这冤家得逞的,但是有了孩子, 两人的关系自然就不同,万事以孩儿为重, 她先回山阳公府住着,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于她身子不利。 独孤辽越看越觉得心满意足, 也都怪自己年少气盛,又死鸭子嘴硬,不然这会儿他与玉珍的孩子都要娶亲了。 “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任凭夫人使唤。” 独孤辽将人揽在怀中,以前只标榜自己潇洒不羁,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觉得空落落的,如今才真觉得圆满了。 “你这冤家,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山阳夫人心里酸胀,默默的垂下泪来,抬起素手捶了独孤辽几下子。 “你到底和苏氏还有没有瓜葛,今后怎么打算的?”山阳夫人突然推开了独孤辽,正色道,若是想坐享齐人之福,她是不会依从的。 “玉珍,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二十多年前的事,我虽惦记,但是也只是关心她过得好不好罢了,并无什么非分之想,以后就想守着你和孩子好好过日子而已,你放心,我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独孤辽表明心迹,感叹,“当年打败郭茂后,我来到长安第一次在公主宴会上见你,你容光焕发更胜少时,而我却老了,自惭形秽,因想多与你说话,才时时激你生气,真是可笑至极。” 山阳夫人闻言热泪盈眶,扑到丈夫怀中,“你这傻子,怎么傻成这样。” 心里却是比吃了蜜都甜,哭着吻上丈夫的唇瓣,搂着他的肩膀不撒手。 独孤辽心如擂鼓,因顾及妻子身孕,早就忍耐着,这会儿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搂着人细细回吻,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把这些年亏欠的连本带利还回去。 宣德殿 崔妙之娇滴滴的吟哦声不时细细碎碎的传出来,殿中人等都守在外面,这都多少会子了,还不叫人,看得出主公是多么舍不得夫人了。 郑妪急得想进去劝劝,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公一时爽快了,她家娘子哪里受得住。 张内侍笑劝,“姑姑稍安勿躁,说不定一会儿都有了小主公了。” 要是夫人能在这时传出喜讯,这对整个北境来说可是最大的鼓舞。 帐中二人如交颈鸳鸯般难舍难分,这次不是单纯的萧策在主动,崔妙之也是热情似火,修长的四肢像藤蔓一样缠着萧策健壮的身躯。 萧策简直欣喜若狂,成婚一年多以来,除了特殊日子,二人几乎日日云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缠着妻子缠绵。 曾经数次他逗妻子主动点儿,基本上都被娇嗔着打了回去,这样不管不顾的缠着他欢愉,还真是头一次。 这与主动配合都不一样了,萧策觉得是妻子想要掌握主动权,当然他也乐得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美人恩。 这会儿一手扶着妻子滑嫩的腰肢,一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沿着刚毅的面庞滑入鬓角,可见忍得相当辛苦。 “嘘,别动。”崔妙之察觉到体内的变化,按下蠢蠢欲动的萧策,示意让她来。 这机会难得,但消受起来也辛苦,萧策大汗淋漓,若不是刚才酣畅淋漓的释放过两次,他还真忍不了。 但是看着妻子灵活的腰肢画出妩媚的曲线,是前所未有的欢愉,好像再辛苦也真是值了。 最后崔妙之从萧策身上滑下,侧卧在他身侧细细喘着,乌发散落,如云锦般盖在她雪白单弱的身子上,萧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良久都没有平复下来。 “鹄儿。”萧策扣住崔妙之的后脑勺把人拉过来狠狠吻着,这种与他平常大动干戈不同,有种润物无声的快乐,但是不妨碍他达到极致。 “夫君,我选了鱼莲鱼蓬两个伺候你去凉州,明日她们随你一起启程。” 崔妙之将自己埋在萧策怀中,伸出双臂紧紧的搂着他,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这个人只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了,今后也会有其他人会像她这般与他缠绵悱恻,共赴极乐。 但是这是她选的,不能哭,崔妙之将委屈生生咽了回去。 “你想什么呢?!”萧策一惊,旋即看妻子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好笑,“你几时见过军营里有女人,不然我怎么会不带你去。” “那就让她们扮做男子吧,我不在你身边,让她们好好照顾你起居。”崔妙之不肯抬头,听着萧策的心跳,酸的像吃了一盘生梅子。 鱼莲鱼蓬是她从扬州带过来的二等侍女,平常给琼枝几个打打下手,不能近前伺候,萧策对这两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今日她问过琼枝她们愿不愿意去凉州伺候萧策,几个人都不愿意。 她们是陪她长大的,虽然年纪大了也会嫁人,但是都想平头正脸的出去做正妻,不想与她抢丈夫,这份情谊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几个二等的中也就鱼莲鱼蓬出彩,心灵手巧,人也愿意,就选了她俩,反正也是崔家的家生子,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敢造次。 “你是心甘情愿的?”萧策逗妻子,抬起她下巴与自己对视,“不许撒谎!” “不是,但是我可以为了你妥协。”崔妙之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掉下来,看得萧策心化成一汪水,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不是与别人妥协,而是与她自己妥协,不再一个人独占萧策,允许其他人与他亲密相处。 “为夫不需要,娘子自己留着用吧。”萧策亲了亲崔妙之小巧玲珑的鼻尖,把人搂在怀里温柔的哄着,“鹄儿的心意我都知道了,这般大度小心自己偷偷抹眼泪。” 崔妙之闻言破涕为笑,反手搂着萧策撒娇,“夫君,你真不要?” “要!”萧策斩钉截铁的回答,“夫人的心意可不能辜负了。” 崔妙之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彩忽的黯然了下去,低低哦了一声。 “要你!乖,再来一次。”萧策猛地将人压下,狠狠的吻了上来,把崔妙之的惊呼吞进肚子里,只剩下呜呜的□□。 这人,真是坏,就会拿她取笑。 崔妙之没力气了,无力的趴在锦被上任由萧策在她身上兴风作浪。 那么深入那么有力那么炙热,她觉得自己要化了,拼着吃奶的力气撑起身子,反手勾过萧策宽厚的脖颈,像刚才一样吻着他剧烈滚动的喉结。 果真是萧策敏感的地方,有些粗暴的扣住崔妙之后颈把人提了一下,狠狠的咬着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这次二人一同到达巅峰后,终于相拥着沉沉睡去。 郑妪在外面听着终于消停了,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其实娘子想得也对,她年纪尚小,主公却是年轻气盛,日夜欢愉娘子的小身板也吃不消,不如找自己人分担,也不担心分宠,一举两得。 她叫来鱼莲鱼蓬又恩威并施的叮嘱了一番,看天也快亮了,让二人下去梳洗,一会儿主公醒了,去拜见一番。 “恩典是夫人给的,别动歪心眼儿,你们爹娘兄弟可都在扬州呢,用心伺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二人小心应诺,欢喜的下去了,她们不比琼枝几个,是前两年才选出来跟在崔妙之身边的,到了北方也想搏个前程。 主公那般英俊伟岸实在是做梦都想能贴身伺候,如今去了凉州,夫人鞭长莫及,是她们稳固地位的好时机,实在不知道琼枝她们是不是被驴踢了,这样的好事儿竟然不要。 天蒙蒙亮,崔妙之又被萧策摆弄醒了,这次没有什么温存,上来就是疾风骤雨,毕竟时间不允许,她也使出全力配合,最后累得趴在萧策怀里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我不在时,你照顾好自己,不许哭鼻子。” 萧策吻了吻妻子额头,轻轻把人放下,起身去了净房沐浴。 崔妙之唤了琼枝几个进来替她穿衣梳头,一会儿她也要精精神神的送萧策出征。 “这两人就不必了,军中没有侍女随行的先例。”萧策看着面前跪着的二人,淡淡的吩咐。 鱼莲鱼蓬被巨大的冲击弄蒙了,无助的看向崔妙之。 “夫君以身作则是将士们的表率,是我想的不周到,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崔妙之眨眨眼睛与萧策一唱一和,虽然不舍但是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岳父大人那里你且放心,我已安排妥当。”冀州军即将开拔,有了这支军队,前线便可势均力敌,且支撑个一年半载,等他平定了匈奴腾出手来,再和李晗算总账。 益州等人暂且押着,不准放他们回去,他已经吩咐二弟,无比严加看管,防止李铎派人偷梁换柱,毕竟这是他的嫡长子。 “你也多注意身子,不要累着自己,如今事多,但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萧策如叮嘱孩子一样是在是不放心妻子。 “走吧,咱们去永寿殿,母亲应该也到了。”萧策向崔妙之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纤纤柔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0 19:58:30~2020-06-12 20: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鹿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相思 萧策走后, 崔妙之便有些懒懒散散的,但是每天大大小小几十件事情等着她拿主意, 就是想偷懒都不行。 每日里强打着精神处理各类事务, 又兼顾着一桩婚事要办, 时而觉得身子乏力。 南方战事胶着, 冀州军南下后打了两场胜仗,原本被李晗夺走的州郡收回四五个,一时间益州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次出征, 萧策只调走了长安两万人的军队, 又征调了五万并州军, 一同北上凉州,将近一个月后崔妙之终于收到了他到达凉州武威郡的消息。 “夫人可是惦记着主公呢。”琼枝端了碗冰葡萄,用糖腌了, 酸酸甜甜的,可以开胃。 崔妙之最近没有什么胃口,夏天本来就懒怠, 只拿银勺了几个葡萄慢慢含着,一肚子心思。 “夫人怎么不给主公回信?”琼枝坐在榻边上替崔妙之打着扇子,自从主公走后, 夫人不好容易养的那几两肉眼见的就掉了下去,尖尖的下巴颏, 看得人可怜。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独孤夫人前日进宫看见崔妙之惊得问她可是有了,几日不见就瘦成这样,反观自己孕吐过去后, 吃什么都香,已经胖了一圈了。 “你掉的肉可不是都长我身上了吧。”知道她并没有喜讯后,独孤夫人打趣,岔开话题。 豫章公主看在眼里哪有不明白的,都是过来人,便吩咐霍姿承担了部分宫务,让她好歇歇,并时常拉着崔妙之打打牌聊聊天,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不然这可憋出相思病来了。 婚事办得热热闹闹,萧霍家几位德高望重的族亲都到了,时隔二十多年两家再次联姻,的确让人感叹。 扬州也着人送来了贺礼,十分贵重,也是借着机会感谢萧策不计前嫌又伸出援手解了燃眉之急。 安夫人和豫章公主商量后觉得这礼不能入二房私库,要崔妙之收下。 崔妙之哪里肯收,万般推辞,“祖母婆母厚爱,鹄儿铭记于心,可是这是大婚贺礼,理应收入二房,哪有被我霸占的道理,这要传的出去,天下人岂不笑话我吝啬小气了。” 的确也是这个理儿,但是这礼太过厚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连霍姿也是惴惴不安,特别来请安夫人示下。 “你写信问问策儿吧,让人送去就是,也不费什么事。”安夫人提议。 这等事其实无需烦前线的萧策拿主意,不过是借个由头让二人通信罢了。 听说长孙一封信,孙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天,可是回信却又是一切安好勿念等语。 这相思之情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却还端着不肯表现出来,她看着好笑又辛苦。 崔妙之回去后便提笔开始写,写了足足五页多,把这些时日自己的事情都简单说了,又问他带得衣服够不够,吃得好不好,事情可顺利之类的。 又把前几日自己亲手裁的几套中衣鞋袜带去,让他勤换洗。 “我的针线不好,夫君你先凑合穿吧。”崔妙之如实写到,她极少亲手替萧策缝制衣物,他人不在,夜里睡不着,就挑灯做了几件。 信件达到武威郡时,萧策不在城中,他外出巡视,正在回武威郡的路上。 这段时间风沙大,吹得他满口沙子,不过好在周围要塞都换上了他自己的人手,这些城池粮食储备丰富,兵士战斗力不弱,都是程傲的功劳。 大敌当前,他不好上来就怪罪程家制造谣言一事,但是少不了敲打,若是就此改过,他依然重用。 程傲一直被瞒在骨子里,听说此事后羞愧难当,发誓定会惩治始作俑者,被萧策制止了。 “你就这一个亲弟弟,那两个也是我弟弟妹妹,如今三弟还投靠了仇人,如此时候不便大动干戈了。” 程傲感激涕零,暗自感叹萧策一如既往的胸怀宽厚,几年不见他风姿更胜从前,她在城墙上看他入城,至此之后这心就像长在了他身上一般。 非常时刻,所有出入城的信件都要经过她的审查,当然萧策的除外。 萧策回城后先回了自己居处沐浴换洗,侍卫呈上数封信件,一封从长乐宫的信别于其他的,十分厚实。 忙不迭的打开看,果真是妻子娟秀的字体,洋洋洒洒把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事情概述一遍,又问他的情况。 “送信的人呢?”萧策问道。 一个内侍被带了进来,是熟悉的面孔,又黑又瘦的张若明,看到他咧着嘴笑,“主公,夫人派奴来服侍您。” 麻溜的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新的衣裳献宝一样呈给萧策,“主公,你试试合不合身,这都是夫人亲手缝制的。” 萧策大喜,一一试过,果真都不合身。 “夫人日理万机的,想必是记错了尺寸了。”张若明满头大汗,这衣裳不是大就是小,竟没有一件合身的,他也是十分的佩服自家夫人呀! “你悄悄拿去找人改改就是。”萧策才不在乎,他可不舍得扔,提笔给崔妙之回信。 他一切都好,衣服也合身,至于扬州的贺礼,若是她不愿意收在自己私库,就充做军费吧,现在的确也是用钱的时候。 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自己动针线,别弄花了眼睛,实在无聊就多带些人出宫走走散散心,不要太过惦记他云云。 “主公,程将军求见。” 程傲进来后就看见萧策只随意披件外袍,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身后。 说实在的,萧策一直把程傲当做兄弟同僚看待,多数时间都忘了她其实是一个女子,也就没有太注重仪表礼节。 程傲身为将军,时常宿在军营之中,军队里将士们赤膊上阵也是常有的事,她也是司空见惯的。 可是咋一件到萧策如此闲适,不同于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倒是有几分贵公子的风采,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将军此来何事?”萧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程傲坐下说话,不必拘礼。 等人坐下时,他才发现今日程傲竟然做的女儿打扮,不由得笑道,“倒是头一次见你如此打扮。” 程傲本就存了展示自己女子风姿的一面,闻言有些赧然,双颊绯红,“主公觉得傲这样打扮不妥?” 不妥,那倒不是,人家本就是女子,说不定在家就是这样打扮的。萧策忙解释不是,这样也挺好的。 程傲身姿高挑,在女子中属于个高的,面容姣好,加上她常年习武,自有一种矫健之美,如戈壁上的白杨,傲然夺目。 方才听闻萧策夸赞她女儿打扮也挺好的,心中不仅如小鹿乱撞一般,思及有要务,赶紧稳定心神,将萧策不在这几天的事情一一汇报。 “既然已经有了萧宣的消息,绝对不能姑息,但是为稳妥起见,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自有主张。”萧策冷静的吩咐。 蒋远已经在塞外布置了人手,但是萧宣狡猾,得知他已经到了凉州,不敢轻举妄动,躲在匈奴人军队中就是不出头。 “您想引他出来?”程傲猜测,不然匈奴人居无定所,还真不好找萧宣的确切位置。 “本来是想历练他的,没想到我看走了眼,又把嫡妹嫁到你家,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萧策苦笑,这对兄妹真是丢尽了他们萧家的脸。 不过好在萧宣叛变后,萧韵立刻老实了起来,最近加紧尾巴做人,不敢兴风作浪了。 “与您联姻,是程家的福分。”程傲回答,但是她多么希望是自己如崔氏那般嫁给他联姻,而非是弟弟娶了那个不着调的女人。 “我有数,你放心吧。”萧策看了程傲一眼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程傲不便久待告辞离去,临走前笑道,“看您出去一趟嘴唇都吹裂了,一会儿我命人送药膏来。” 萧策平日里哪会注意这些,普通春日里他都会干得嘴唇裂开,都是崔妙之追着他抹这涂那的。 现在一摸还真是有点疼,不由得想起宣德殿的点点滴滴来,不知道那小人儿怎么样了。 “主公,您嘴唇裂开了。”进来伺候的张若明也看见了,忙从包袱里找出白玉膏来,“夫人特意命我带着,说您最容易上火,这边炎热干燥,您定会用得上,还是夫人有远见。” “主公,您不知道,夫人想您想得茶饭不思,人眼见的都瘦了不少呢。”张若明絮絮叨叨的,这书房里有了他倒也热闹了。 萧策也乐得休息片刻,听他说说关于妻子的事情,一听说想他想得都瘦了,真是既高兴又担心。 “夫人命奴带了好些药材,说学着给您做些汤水调理呢。” 张若明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崔妙之的担心挂念学了一遍,又添油加醋点缀了一番。 萧策失笑,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一个人远行被人时时刻刻记挂着的感受了,不同于父母牵挂儿女,而是夫妻之间的羁绊。 曾经他觉得男儿四海为家,从来不曾有过不舍想家的感觉,这次出来却都体会了一遍。 刚开始的几天,真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如今一忙起来还算习惯,果真不管他走多远,只要妻子在长安,那里就是他的家。 第79章 开战 “主公, 您真要这样做?”程傲惊讶的反问。 今日萧策召集她们商议应对匈奴人的策略,他决定前往距离匈奴王庭最近的张掖郡的居延塞。 此处地势关键, 是历来屯兵驻防的军事重地。 “把我去巡防的消息放出去, 匈奴人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突袭我所在的居延塞, 顺便把萧宣引出来, 若是此次不抓不住他和希泽瀚,我就佯做受伤,引他们骄兵深入, 再集中大军一举歼灭。” 他想把萧宣引出来, 反过来想, 萧宣肯定比他更想翻身,一定会抓住一切时机反扑的。 而且希泽瀚被夺草原后一直颠沛流离,肯定更是恨他入骨, 一定会与萧宣一拍即合。 居延塞易守难攻,他要争取在这里把问题一次性解决,得节省时间尽快南下, 李晗如此算计他,这笔账他记下了。 “主公,这样会不会有些冒险?”程傲知道他主意已定, 但还是觉得有些以身试险了,身为主帅, 于公于私来说,萧策可不能在她这里被伤到一分一毫。 “我意已决,后方还是由程将军坐镇。”萧策拍板。 程傲惊讶, 这是不需要她一同去? “后方不能没有程将军。”萧策拍了拍程傲的肩膀,解释他的意图,“万一此计不成,还需要将军接应呢。” 萧策点了三万骠骑军和冀州军同往,剩余仍驻扎在武威郡。 蒋远在程傲走后悄悄与萧策说,“程家家主看起来对你不太一般啊。” 程傲曾经跟他表白过心意一事,萧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毕竟这与女儿家声誉有影响。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程将军坦坦荡荡,比一般男儿都豪爽,倒是你不关心正事,天天盯着这些个儿女私情,难不成你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萧策怼了回去,白了这发小儿一眼。 “我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敢有什么想法啊!”蒋远求饶。 得了,他还是躲远点吧,萧宣的事情是他疏忽大意了,萧策没有怪罪已经是开恩了,这一次已经要亲手把人抓回来,戴罪立功。 三日后,萧策出城,快马加鞭五六日便到了居延塞,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大军要在十日后才抵达,现在是匈奴人出击的好时候。 “你大哥轻车简从到了居延塞,这是咱们的最佳时机,结果了他,整个北方就是你的!” 匈奴王帐中,希泽瀚与萧宣烤肉吃酒,还有数名美女跳舞助兴。 先用萧宣做个幌子,等他收拾了其他州郡,再取而代之。 “还有我二哥,他娶了我大哥的亲表妹,算是亲上加亲,北方诸人一定会扶持他的。” 萧宣搂着一名美貌的舞姬,心不在焉的把玩着酒杯。 得借助匈奴人的力量控制长安,后续再引他们南下与李铎厮杀,两败俱伤,他正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到时候天下就是他的了。 希泽瀚眯着眼睛,心中不屑,萧勋萧策都是英雄,他们虽然是仇人是对手,但是他打心眼儿里敬佩这两人。 可是萧家怎么还会有这样一个没有血性的男儿,让他有些同情起萧策来,他的兄弟个个能征善战,没有这样的窝囊废。 “我有一个同胞妹妹,事成之后,她就是你的女人。”萧宣没有得到希泽瀚的回应有些不安,他已经无路可走了,总不能继续往西逃吧。 “好,让她做我们匈奴人的大阏氏!”希泽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才不在乎一个萧宣的同胞妹妹。 不过若是性格刚烈的,那就留下给他生儿子,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大英雄,和自己和萧策一样,征服草原征服中原,成为中原人的皇帝。 萧策到了居延塞,城中守将张备带着他上了城楼巡视,却在这里遇到一位意想不到之人。 “你这么在这里?”萧策皱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程傲一身戎装,有些骄傲的仰起头,“我送你出城,可还比你早了一天到这里,凉州我可比主公您熟啊!” 萧策拿她没办法,总不能现在再把人弄回去,无奈的摇摇头,随她去吧。 趁着别人不注意,蒋远碰了碰萧策的肩膀,有点儿得意洋洋的眨眨眼睛,低声道,“我说得没错吧。” 三日后的清晨,匈奴的十万精锐大军开始进攻居延塞,这里不过两万守军,按照路程,剩下的骠骑军冀州军还有三日半的路程。 匈奴人的攻势十分凶猛,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 希泽瀚明白王廷战败后士兵气势大跌,他的人耗不起了,再有半年拿不下凉州,天越来越冷,他们不得不迁移,到时候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得来了。 “勇士们,百年来幽州萧家一直是我们入驻中原的绊脚石,去年他们侵占了我们世代生活的珊瑚草原,让我们颠沛流离,如今他们的家主萧策就在城中,今日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号角响起,希泽瀚的一番话激起了匈奴将士的斗志,一声令下,匈奴人开始不要命的攻城。 萧策在城墙上指挥作战,毫无惧色。 “你且下去,这不是女子该呆的地方。” 枪林箭雨他早就习以为常,拽过身侧的程傲推给一名黑羽骑,让他把人带下去。 “主公太瞧不起女子了吧,不是人人都像您夫人那般需要躲在男人羽翼下。” 程傲不服气的冷哼,让他见识见识姑奶奶的厉害,抬手搭箭,百步外的匈奴王旗应声而倒。 萧策不由得侧目,的确好箭法,此等准头臂力绝非一日之功。 “主公放心,不会拖您后腿的。”程傲有点儿挑衅的看向身侧的男子,从他眼中读出不同寻常的欣赏之色,心里有些得意。 匈奴人多势众,进攻不分昼夜,第二日黎明,双方都伤亡惨重,待到中午时分,才鸣金收兵。 蒋远此刻才忙里偷闲吃了口肉饼,但是依然在城墙上没有松懈。 “我们伤了多少人?”萧策问道,战了一天一夜,他也有些疲惫。 “四千多,他们伤了差不多两万,没想到匈奴人是这么个不要命的打法!”张备回答,“但是城中药品不够这么个消耗法啊!” 这些人都是他的兵,他心急如焚。 这几十年凉州甚少与匈奴人打交道,主要是幽州人和他们打,原来匈奴骑兵竟如此彪悍,心里也着实佩服萧家守卫幽州近百年竟一丝领土不让,还打垮了他们的王廷,真是让他真心佩服! “所有物资先紧着伤员!”萧策回了城内稍作休整,他了解希泽瀚,用不了半日他就会重整队伍本土重来,绝不可以有半刻的掉以轻心。 “主公,大军前日在四百多里外遭遇了沙尘暴,要比预计的晚一日半到达!” 副将邓祁刚刚接到传令兵的消息,这可不是好事儿,他们伤亡了五分之一的人了,虽然匈奴人的情况比他们只多不少,但是人家基数大啊,再这样下去居延塞就危险了。 “若是如此,主公,最晚后日一早,咱们就得放弃这里往后撤了。”邓祁建议。 “不可,咱们走了这些伤员怎么办?”萧策想也没想就驳回了,他们不可能放弃兄弟的。 “你走,我来断后!”程傲请命,“你是北境的主公,你不能有事!” “呵,躲在女人身后,这次你也小瞧我了。”萧策挑眉,数百场战役,比这艰险的时刻多了去了,他从未退缩过。 “坚守住城池即可,你们以为希泽瀚就不着急吗?”萧策胸有成竹的安慰众人。 希泽瀚的精锐不多了,算上后方的妇女孩子和老人也不过三十万人,这些人都等着他吃喝,再耗下去,他们自己人就要起内讧了。 “李晗不过给他画了个饼,他孤注一掷罢了,咱们把珊瑚草原都拿下,还占领了他们的王廷,剩下的这些乌合之众有什么可怕的。” 果真不到半日,匈奴人再次更加猛烈的攻城,萧策亲自带人在城下狙击,犹如战神令敌军闻风丧胆。 凉州军见萧策身先士卒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打退了匈奴人。 “你大哥的软肋到底是什么?”第二波进攻被打退后,希泽瀚更加着急,眼见着萧策的精锐亲兵就要到了,到时候他可真是抵挡不了。 “曾经没有,如今看来应该是那崔氏!”说到崔妙之,萧宣简直咬牙切齿,要不是这个女人,他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现在说这个有何用,我们还能跑到长安,把她绑了来不成?”希泽瀚强忍着怒意,厌恶的盯着萧宣,此人来到他这里除了影响萧家的名声外,真是半点实际用处也没有。 “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萧策,这就是你亲弟弟,为了活命背叛了你,背叛了你们的家族,来投靠我们!你们百年来的世仇!你们萧家有英雄,也有窝囊废啊!” “哈哈哈哈!” 匈奴人用车押着狼狈不堪的萧宣,城下一片叫嚣之声。 萧宣哪里会想到希泽瀚临阵反水,把他当成人质押到了阵前。 说实在的,匈奴人真和他们是世仇,真要是翻脸了,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早知如此,他乖乖回长安认罪就是,奈何听信了益州人花言巧语,一时糊涂犯下大错。 真是悔不当初啊,怎么就听了萧韵的馊主意,他和崔妙之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拧起来跟她过不去! “大哥,大哥,我错了,大哥救我!”萧宣不顾面子的大喊,“都是萧韵挑唆的,都是她的主意,还有李晗,益州人帮我逃跑的!” “大哥,我错了,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救救我!” 城墙之上,萧策巍然不动,仿佛城下求饶之人并非亲弟。 “主公,我带人去把他抢过来!”蒋远请命,人是在他手上丢的,自然还是由他亲手抢回来。 萧策按下蒋远,没有回答。 眼前仿佛不是居延塞而是十多年前的鸡鹿塞。 “父亲,您喝点水吧。”十三岁的萧策将水壶递给精疲力尽的父亲。 父亲那么高大,他才到父亲肩膀,此刻父亲虽然发髻散乱,可是依然威武神勇。 萧勋结果儿子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口,用力拍了拍儿子已经结实的肩膀,“策儿这几日随爹爹奋勇杀敌,甚是勇敢,爹爹十分欣慰!” “父亲,我扶您下去歇一会儿吧。”萧策十分自豪,父亲对他格外严厉,甚少夸赞他。 他们撑了十几日了,援军还没有到,大家都劝父亲走,可是父亲说城里还有四五千伤员,他做为主帅弃城而逃,这些士兵怎么办。 他可以陪他们战死,但是绝不可能抛下他们自己逃命。 “燕山,你把策儿带出去,他是我的命!”城快破了,这是萧勋对好友最后的嘱托。 “策儿,萧家人绝不能向匈奴人低头俯首称臣,记住了!” 脑海中这一幕幕闪过,萧策握紧了双拳。 “你箭法好,了断了他吧,萧家没有像匈奴低头的子孙!” 程傲一惊,这是在跟她下达命令,虽然她也瞧不起萧宣,可是对于萧策来说那是他亲弟弟啊,“主公,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程将军要抗命?”萧策冷冷的反问,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看来他主意已定,程傲在心底叹息,有这样的兄弟,只怕他也没得选,不由得有些心疼萧策。 长舒一口气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闭目调整呼吸,拉着弓弦的手一松,下一瞬,城下的求饶声停止了。 “什么!”希泽瀚震惊的看向城墙之上,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把亲弟结果了。 “哈哈,萧策,我敬你是英雄,你下来,我们单枪匹马战一场!”希泽瀚打马出了阵营,一人一骑立在城下,身后数万匈奴人的欢呼声排山倒海。 他与萧策交手数次,却从没有一对一对决过,实在是遗憾。 李晗说得好,让他消耗一部分萧策的实力,与益州联手南北夹击消灭萧策,最后北方归他。 他等不起了,他的兵力支撑不起再一次进攻了,这几日的战况让他明白入主中原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但是这梦不做不行,梦该醒了,但是他要与萧策堂堂正正的对决。 萧策仅仅考虑了片刻,从侍卫手中取过他的银枪,命令道,“城上听程将军号令!” 第80章 惊梦 “萧策!” 帐中人忽的惊醒, 一声尖叫把守夜的琼枝琼桃等都吓醒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琼枝二人赶紧下榻,手脚利落的掀起帐子。 崔妙之满头大汗, 气喘吁吁, 这会子总算清醒过来, 原来是梦。 满天黄沙之下, 一人银枪黑骑与众人混战,正是自己的丈夫萧策。 他身上已有不少地方有血迹渗出,但是一脸无惧, 仿佛感觉不到疼, 那些伤口不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箭矢自他身边擦过, 一个匈奴贵族打扮的人举着大刀向他砍来,被他轻松躲过,反手一□□去, 但是对方也躲了过去。 其他人也陷入了混战,双方势均力敌胶着不下。 她不记得与萧策对战之人的模样,但是应该是匈奴人的主帅, 也是武艺高强之人。 他明明带了几万大军走的,为何追随他的人如此少,匈奴人却如潮水一般涌来。 一个身量较小的白衣将军与蒋远等人守护在萧策身边, 奋勇拼杀。 匈奴主帅大刀挥向那位白衣将军,两人力量悬殊, 关键时刻萧策的银枪挡住了劈风而来的长刀,白衣小将堪堪躲了过去。 那白衣小将反应极快,躲过这一击, 趁两人胶着在一起时虚晃一枪,抽出佩剑插入匈奴主帅腹部。 “大王!”匈奴人高喊着更加不要命的冲过来。 满天的流矢飞来,白衣小将的坐骑中箭受惊被摔下马来。 萧策已经在数丈外,又带人折返回去救他,与追赶上来的匈奴人厮杀在一起。 关键时刻,萧策伸臂将那白衣小将拎了起来置于身前,且战且退,蒋远等人拼死断后。 又是一波流矢飞来,在萧策即将入城的那一刻,一箭刺入他的右背。 崔妙之在梦中急得不行,画面如此清晰就像身临其境,随着那一箭,她的梦也醒了。 “夫人可是梦魇了?喝口茶压压惊吧。”琼桃端了温茶过来,琼枝正拿帕子替她拭汗。 “那身干净的寝衣来。”琼枝吩咐琼桃,所有侍女都是以她为首,琼桃听命下去了。 “方才听夫人喊的可是主公名讳,是梦到主公了?”琼枝关切的问。 崔妙之长舒了一口气,握着琼枝的手仍有些心惊,“我梦到他受伤了。” 琼枝笑着劝慰,“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夫人最近担忧太过所以做了这样的梦吧,主公身边数万人护卫,怎么可能轻易受伤呢。” 听她这样说,崔妙之略略安下心来,的确是她这些日子太紧张了。 骠骑军冀州军好几万人呢,怎么可能像梦中一般,萧策身边就那么点人,还有那个白衣小将她都没见过,看来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由二人服侍着再次睡下后,崔妙之倒是挺快的再次进入梦乡。 现在她不在凉州,而是回到了襄阳宫。 “萧策的大军怎么还没有到?”平帝急得团团转。 到了啊,大军南下好些时日了,都打了好几场胜仗了啊。 “陛下稍安勿躁,萧策忙于北边与匈奴作战,怕是一时半刻抽不出兵力来支援,咱们在支撑一月两月的,说不定他的大军就到了。” 有大臣劝谏,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几日前,北方的探子来报,萧策在凉州受了重伤,估计一时半刻不会南下了,陛下,咱们孤军难撑,还是退守扬州吧。” 萧策受了重伤,什么时候,她们怎么都没有听说,荆州人都知道了。 “皇后娘娘,您怎么在这里?”有人从殿中出来向她的方向行礼问安。 皇后娘娘?谁? 崔妙之往四周看去,只有她一人而已,等等,她身上穿得怎么是皇后的衣裳,难道她又回到了上辈子。 不要! 崔妙之再次惊醒,冷汗淋漓。 “夫人,这是怎么了?”琼枝二人忙又起来查看,夫人之前睡觉一直安稳,从未向今夜这般数次惊醒。 崔妙之喝口热茶,复尔躺下再无半分睡意。 萧策受伤了,她基本上可以肯定,她都忘了原来上一世曾经听到过他受伤的只言片语。 但是伤应该不算太重,因为不久之后他仍然做为主帅在前线征战。 可是上一世,萧策与她来说是陌生人,她并不关心伤势如何。 这一世,萧策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就是受点小刮擦她都心疼,更何况竟是中箭。 与其在这里毫无意义的等,不如她去找他,照顾他,她要去凉州,天一亮就走。 永寿殿 崔妙之到的时候安夫人还未起身。 黄妪笑道,“少夫人怎么今儿一大早就赶过来,可曾用了早膳?” 今日不逢五逢十,按照以往是无需点卯请安的。 “老夫人昨夜睡得晚些,只怕还有大半个时辰呢。”黄妪劝说,让崔妙之先用早膳。 的确不吃东西哪里来的力气赶路呢,便在永寿殿勉强自己吃了些。 “姑姑,我先去婆母那里,回头再过来。”崔妙之净了手,留下这句话又风也似的往永宁殿去了。 霍姿一大早就过来腻歪,萧赞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她闲着无聊,仍像未出嫁时一样大半时间耗在豫章公主这里。 “你也去忙点正事儿,你嫂子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你还跟个孩子一样。” 豫章公主摇摇头,天天还把自己当作未出嫁的女儿一样,何时才能自立门户,想想就愁人。 “嫂子管家,我就有空孝敬姑母,不好吗?” 霍姿夹了个奶酥卷振振有词,那些宫务她分担些轻快的,反正她不是宗妇,不必像大嫂那般事事操心。 “大少夫人到了。”侍女打起珠帘。 “婆母我有要事与您商议。”正巧看到霍姿也在,一并将自己决定去凉州的事情说了,家中大小事务就劳烦霍姿代管,她留下郑妪和琼霖琼桃帮衬。 “可是策儿出了什么事?”豫章公主急了,一看长媳失了以往分寸,有些慌慌张张的样子,她一颗心就揪了起来。 崔妙之强打精神笑道,“并没有夫君受伤的消息,可是我实在过于思念他,昨夜里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启程,事情仓促是怕拖得久了,自己也就反悔了。” 不知道众人能不能相信这个理由,或许等她到了,萧策的伤也早就好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去。 安夫人听闻后沉默了片刻,“你主意已定,去吧,我让齐铄护送你。” 齐铄乃是城防营的副将,有他在安夫人方能放心。 “不过这一路上艰辛,你要吃些苦头了。”豫章公主看安夫人点头答应,也就不好再劝阻,此去凉州怎么着也得一个月的脚程,又是轻车简从的赶路,与她一路北上可不同。 “祖母婆母放心,我不怕。媳妇不在家中尽孝,就烦弟妹辛苦这几个月了。”崔妙之起身拜别安夫人与豫章公主,下午就要出城了。 齐铄点了五百精锐骑兵随行,一路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放松。 众所周知,夫人乃是主公的眼珠子,可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有半点闪失。 “齐将军,咱们此行差不多多久?”崔妙之命人打开车窗,齐铄就在近旁,这才刚出长安城,以他们的速度,怎么着也得二十天吧。 “太慢了,十天,一定要到。”崔妙之命停车,拉了银河过来。 齐铄这才发现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轻便的骑装,利落的翻身上马,连他的两个侍女都弃了车,各自骑上了自己的坐骑。 “劳烦齐将军带路吧。”崔妙之吩咐。 都说她们扬州女儿娇滴滴的,不能有半分风吹雨打,齐铄发现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夫人一路与他们风餐露宿的赶路,愣是一声苦没喊过,眼见着人已经瘦了一圈,风一吹就能倒,还是咬牙坚持。 他这个在军营里历练了二十年的汉子都要敬一句女中豪杰! 没用十日,第七日早上他们就进了武威郡。 凉州风貌与别处不同,但是崔妙之无心观赏,一路快马加鞭到了程府。 这几天秘密赶路,沿途关卡齐铄只说城防营奉命行事,有长乐宫的腰牌,所到之处无不立刻放行,到了武威郡才亮出崔妙之的真实身份。 程辉听闻崔夫人到了,心下惊讶却不敢怠慢,立刻让人传了萧韵过来一同前去迎接。 萧韵自从亲哥叛变又被大哥敲打过后老老实实的,半点脾气不敢有,前几日萧宣被萧策在阵前正法的消息传来,她更是如惊弓之鸟,乍一听闻崔妙之到了,吓得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韵儿瘦了不少,要学会自己保养才是。”崔妙之在路上听说了萧宣被正法的消息,但是并未听闻丈夫受伤,一路悬着的心略略放下了。 如今一看萧韵竟比自己还瘦弱,衣服也是半旧的,说话做事束手束脚,完全没有曾经萧家大娘子半分张扬跋扈的样子,想必日子不好过。 “我家这个妹子自幼得祖母公爹疼爱,想必给将军填了麻烦,还请您多担待,她若有不好的,你告诉我,我来教育她便是。” 这是在侧面敲打程辉,萧家的娘子在你家不能受亏待,即便有错,自然有娘家人管教,也不轮不到婆家苛待她。 萧韵一听热泪瞬间就滚了下来,这些日子她算是知道了人情冷暖,程家变相的软禁了她,就是大哥也没有替她说过半句话。 这几日的茶饭都是冷的,她何尝过过这样的日子,没想到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崔妙之,竟上来就替她出头,一时间愧疚悔恨涌上心头,扑倒在崔妙之脚下痛哭起来。 “大嫂,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害了你,谣言是我让三哥传出去的,都是我的错,我把大家都害了!” 萧韵抱着崔妙之的膝盖哭得如同一个小孩子般,她一直在煎熬着,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已经无法弥补。 “韵儿,起来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管内里怎么斗,历经了萧宣叛变,萧家必须要一条心团结起来,此刻若是再传出姑嫂内讧,那萧家就真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听说萧策在居延塞,崔妙之不想停留,即可就要启程再赶去。 “嫂子一路都这么来的?”萧韵看她上马,连辆车都没有跟着,她一路北上可是六驾马车舒舒服服的,即便这样她还嫌这嫌那的。 “这样赶路快些,你且留在这里,回头我再来看你。”崔妙之一夹马腹,银河得令,撒欢儿跟上同伴的步伐。 萧韵望着崔妙之远去的背影,有些怔愣,但是好像突然又明白了。 这十几年自己都虚度了,就盯着眼前一丁点小事不放,哪里有半分世家贵女的风范,从此以后她也要堂堂正正的活出自己的样子。 第81章 梦中 居延塞 那日本来是萧策与希泽瀚单枪匹马独斗, 但是几十个回合后希泽瀚虎口已经发麻,他胖胖自知不是萧策对手, 情急之下命大军围剿, 蒋远等人忙大开城门前去支援, 与匈奴人混战在一起。 最后在萧策的帮助下, 程傲一剑重创了希泽瀚,但是萧策也在救她时中箭,伤势不轻。 “这都已经好几日了, 主公怎么还是没醒。”蒋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前日听闻希泽瀚重伤不治, 匈奴人内讧选出了两个新的首领, 整个部落分裂了,不会再成什么大气候。 几日前大军赶到后,立刻杀入匈奴人的安营扎寨的草原, 如今只剩几万残部继续向西逃去了。 萧策在取出箭矢后并没有松懈,反而亲率大军冲入匈奴人营地,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可是在返回居延塞后却发起高烧陷入昏迷。 这已经五六日了,蒋远和程傲压下消息,悉心照顾, 片刻不敢离开。 这日蒋远下去用饭,他也吃不下去, 不过随便扒拉两口就折返回萧策所在的卧房。 最近与程傲一起照顾萧策,他俩也算熟悉了些,女人的那点心思他看在眼里不说破罢了。 果真今日又看见程傲跪坐在床边, 捧着主公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如雨下,“你这个傻子为什么偏要回来救我,要是你有事,我绝不独活!” 哎,主公啊主公,你可快点醒过来吧,不然这程将军就要以身相许了。 再瞒上三日,如果主公还没有醒,他就要飞鸽传书给长安了,得让安夫人拿个主意,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 “蒋将军,你快去南城门看看,有一队拿了长乐宫腰牌的骑兵要入城,为首的说夫人到了。”有将士前来回禀,如今居延塞戒备森严,任何人不得轻易出去或者入内。 夫人?不可能吧。蒋远有些疑惑,夫人就是在他们启程后接着赶来,这会子只怕也在路上。 “传令下去严阵以待!”蒋远怕萧策受伤的消息已经走漏,有人会趁虚而入,不得不小心防备,自己亲自前去城门确认。 “夫,夫人!快开城门!”蒋远趴在城头上看,一个男装打扮的人掀起面纱,还真是崔妙之。 他还真是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夫君呢?”崔妙之连忙扶起行礼的蒋远,迫不及待的问道。 “您随我来,主公受伤了。”蒋远低声回禀,带着一行人快马返回要塞中。 “夫君,夫君!”崔妙之翻身下马,一路狂奔着冲到萧策的卧房。 程傲被突然冲进来的这个女人吓了一大跳,正要喊人押下去,什么人也敢在此大呼小叫的。 可是这个女人身侧的正是蒋远,怪不得无人敢阻拦。 “快叫黄医官来!”崔妙之可顾不得与程傲寒暄,再说她也不认识这个人,以为就是普通侍女而已,一叠声吩咐特意从长安跟过来的医官诊治。 程傲被一堆围上来的人挤到了一边,蒋远好心的解释,这是崔夫人。 崔夫人,原来她就是扬州崔妙之!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居延塞?! 医官诊治后发现萧策并无大碍,“主公兴许是累了,等他休息好了,自然就醒过来了。” 几人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可能就是太过透支体力了。 崔妙之不放心,日夜守在萧策身边。 “蒋将军,您得去劝劝夫人。”齐铄找了个机会拉住了蒋远,“这一路她就没歇着,连我有时都受不住奔波,夫人还咬牙撑着。” “如今又这样不分昼夜的照顾主公,只怕主公没醒夫人就要倒了。” 蒋远也好奇,他们是怎么十日就到了居延塞的,原来是这般不辞辛苦星夜兼程,对崔妙之也不由得敬服起来,原本以为都是弱女子,没想到吃起苦来竟不输他们这种钢铁男儿。 哎,他也没办法,这都怪主公太招人稀罕了,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霸占着主公不放手。 崔妙之自然不听,但是吩咐琼枝琼露分开时间歇息,她自己就和衣卧在萧策身边。 他的一双大手不管寒暑一直都是温热的,此刻虽然是盛夏却有些凉,她就把它们抱在自己怀中捂着。 在她印象里,萧策是顶天立地的,若是寻常看到她来,肯定要高兴的抱起她来转上几十圈儿,现在却静静的躺在床上,对于她的到来没有半分回应。 “你要赶快好起来,我都来了好几天了,你若还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就生气了,我就回去了。” 崔妙之拿帕子替萧策细细的擦拭,怕他这样躺着不舒服,一天至少按摩擦拭各两次,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你这个傻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祖母不会怪你的,没有人会怪你的。” 正法了萧宣,他这个做大哥的,心里肯定最不好受。 崔妙之侧卧在萧策身旁,天南海北的与他聊天,讲许多自己曾经的趣事。 “李晗前几日与咱们打了一仗,他的幼子被冀州军俘虏了,你高不高兴?” 萧策早就已经歇过来了,可是他沉浸在一个幻境中出不来,说是幻境,其实也是他自己。 “您就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燕女朝他哭诉,“自从昭儿以后,您就不再碰我,难道是因为凉州那个女人?” 怎么又是燕女,她不是回幽州了,怎么又做起了这个梦,鹄儿呢?萧策无奈,明知是梦,可是就是醒不过来。 “我仰慕心仪主公已久,您即便有了正室夫人,傲也愿意做个妾室,只求与郎君朝朝暮暮相伴。” 程傲从身后抱着他,将脸庞贴在他的后背上。 他想把人挣开,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而且竟然还回答,“委屈你了。” 萧策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扇醒,纳了程傲怎么对得起鹄儿。 转眼间又回到了长乐宫。 程傲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萧策见她行动不便,快步过去把人扶起,“你我夫妻不必拘礼。” “夫君,我觉得是个儿子,他今日里不停的在踢我呢。”程傲明媚幸福的笑着依偎在他怀里。 “主公,李晗攻下了荆州,陛下与皇后都退守扬州了,扬州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您看咱们要不要出手?” 这是独孤先生在与他讨论对策。 “就等他攻下扬州吧,咱们正好征讨逆贼。”梦中的自己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萧策好像明白了,这是他也不是他,或者说是另一个他。 既然想明白了,他就不再纠结,反而冷静下来看看这个自己是如何过的。 “扬州城破了,陛下出海逃难,崔简战死,崔皇后自尽了。” 崔皇后,不,那是鹄儿,忽而自尽了,而自己竟然袖手旁观,萧策只觉得心痛万分,瞬间清醒了。 “夫君,你醒了!”耳边是妻子惊喜万分的声音。 众人大喜,黄医官被人推了上来再次替萧策诊脉。 “主公身子恢复得极好,真是大喜啊!”黄医官也不知道说什么,本来就挺康健的,早就该醒了啊。 萧策的眼睛一错不错的定在妻子身上,得知自己昏睡了十来天了,也是惊讶。 “你这是怎么了?瘦成这个样子?”萧策忍不住伸手抚上身旁妻子连他掌心大都没有的小脸。 众人见状识趣的一一退出,把空间留给小夫妻。 程傲也在定定的看着萧策,都是因为自己连累了他,不然他武艺超群,怎么会受伤,一时间定在原地没有动,还是蒋远发现了,悄悄把人拉着出去。 “夫君,夫君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就真要撑不住了,我好困啊。”崔妙之泪眼模糊,扑在萧策怀里酣畅淋漓的哭了起来。 “我家鹄儿受委屈了。”萧策紧紧搂着妻子,只觉得她只剩下骨头架子,都硌人,他好不容易养的那几斤肉呢,怎么都没了。 “不哭不哭了,你瞧,我都好了。”萧策耐心的哄着,心里想着一定要多给妻子补补,不然凉州风沙这么大,她岂不一出门就被吹倒了。 半天后,崔妙之方破涕为笑,双手搂着萧策的脖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是不是变丑了呀?” 这些天忙着赶路,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沐浴保养,一定又黑又瘦的。 “哪有,我家娘子可是中原第一美女,你看这边女子虽然也长相不错,可是哪一个能及你半分?”萧策逗她开心,是黑了点,不过怕什么,他是怕她太瘦了,实在令他心疼。 “哼,你看她们长相不错,看来我不在的时候没少看呀!”崔妙之赌气,转过身不理人。 这从何说起,他就是打个比方啊。 “我错了,我谁都没看,蒋远可以给我作证!”萧策把人转过来紧紧抱着,额头顶着额头,两人亲亲蜜蜜的说起悄悄话。 怪不得古人说互述衷肠,说有什么用啊,他真想把人搂在怀中狠狠疼爱一番,可是顾及到这是军事要塞,不敢在此胡闹,不然传出去于妻子名声不利。 “哪有你这样不要命的,你这个傻子。”崔妙之趴到萧策胸口上,静静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几天真是把她吓坏了。 “以后不了,不让你担心。”萧策信誓旦旦的保证,可是战场上一旦打起来,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说了就能算的。 兴许是伤口处还有些脆弱,被崔妙之压得久了,萧策不由得咳了一声。 “是不是我压坏你了?”崔妙之紧张的起身,赶紧爬下床去叫人。 “哪里就这么小心了。”萧策笑着去拉妻子,手还没碰到人,就看见妻子哎呦一声,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鹄儿!” 第82章 照顾 萧策本就奇怪她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居延塞, 原来妻子因为担心他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路,从长安十日就到了这数千里之外居延塞。 又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五六日, 看着累倒的娇娇小人儿, 萧策心疼的无以复加。 “你说我傻, 你自己就不傻了。” 换成萧策不肯休息的守在崔妙之身旁, 心里叹息就是他和乌霸也不敢说一定能在十日内从长安赶到这里,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然做到了。 “主公,您避一避, 我们给夫人擦擦身子。”琼枝上前请示。 “你们二人也辛苦了, 都下去歇着吧, 这里有我呢。”萧策吩咐,接过琼枝手里的湿帕子。 二人面面相觑,主公这是要亲自伺候夫人擦身啊, 这夫人给主公按摩擦身子她们不觉得奇怪,可是要是换过来,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二人也不敢违抗萧策的命令, 在宣德殿时,主公也没少和夫人一起沐浴,应该知道怎么照顾人, 把温水和帕子放在一旁便下去了。 萧策解了崔妙之的外袍和寝衣,说实在的他笨手笨脚的, 梦中妻子给他擦身按摩时他知道是她,因为只有她才轻轻柔柔的,小心的给他的伤口换药, 生怕弄疼了他,其实他皮糙肉厚的,根本感觉不到疼。 以前见了这雪白的肌肤,萧策瞬间就会血脉喷张,如今却半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他从未如此小心翼翼的做过一件事情,生怕弄得她有一丁点儿不舒服。 擦到腿部时,看到大腿内侧的肌肤磨破了好几块皮,刚刚结痂,萧策用干净的温水擦拭。 这是骑马磨破的,他们常年在马上的人都练就了经得住造的本事,可是女子娇嫩如何使得。 她娇嫩的如芍药花一般,这几处地方一定是磨破了还没长好就又破了,平日里他用力点都叫疼的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 萧策最后还是把琼枝二人喊了进来,给妻子穿上干净的寝衣,盖上薄被。 “本侯知你们都是忠心的,可是今后夫人说再这样不爱惜自己,你们不能一味纵着她,需得知道劝谏。”萧策认真的吩咐,不然这样不爱惜自己,下不为例,他可要生气的。 琼枝二人领命,心里想着却是主公您以后可别如此以身犯险了,她们已经听蒋将军说了,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过危险,难怪夫人着急担心。 不过主公夫人都把对方时时刻刻放在心里,她们二人也确实高兴,不枉夫人这样辛苦赶过来。 二人退下后,正遇见前来探望崔妙之的程傲。 主公就是为了救这位女将军才受得伤,夫人知道后没说什么,不代表她们两个气顺了。 “程将军,这会子您不方便进去。”琼露守在门口把人拦住。 “我就进去看一眼,不会打扰到夫人休息的。”程傲解释。 哼,您不是来看夫人的,是来看主公的吧。二人默默吐槽。 “程将军,主公在给夫人擦身呢,您确实不方便这时候进去探望。”琼枝抿唇笑着回答。 果真看到这位高冷的女将军面上一僵,“你是说主公亲自替夫人擦身?” “是啊,主公命我们守在这里。”二人理所当然的回答。 程傲简直震惊了,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竟然这样伺候一个女人,不由得板起脸来训斥,“你们这些做侍女的偷懒倒去劳累主公不成!” 琼枝二人才不怕她,看似笑着说话却一点儿都不客气,“将军有所不知,是主公一定要亲力亲为的,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让我们外人插手。” 她们做贴身侍女的都是外人,你这个别人家的女儿自然外得不能更外了,就别在这里指手画脚了,平白让人看笑话。 聪慧如程傲何尝听不出这两个小侍女话中的讥讽之意,这是在她凉洲的地界上,这两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然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但是一时半会儿她还的确奈何不了她们,不然在此时激怒萧策反而落得下乘。 自从萧策替她挡了希泽瀚一刀,又不顾危险折返回来救她,程傲心中就认准了她的夫君只能是萧策,这辈子她一定要成为萧策的夫人。 至于鸠占鹊巢的崔妙之,若是她老老实实的待在长安,兴许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了她,可是谁让她自己撞到了凉州来,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姐姐,这姓程的听说几年前就看上主公了,昨天简直一双眼睛都要长在主公身上了,真是不害臊。”琼露平日里话不多,但是这会子也忍不住刺了程傲几句。 若不是因为她,主公就不用受伤,夫人也不用不辞辛苦的跑来,如今人瘦了一圈不说还累的昏倒在床上。 崔妙之的确是累的,她身子本就娇弱,再加上又急又忧,本就靠着意志力撑着,看萧策醒了放松下来就撑不住了,睡了两天一夜后终于醒了过来。 这会子正歪在床上被萧策喂着吃粥。 “边塞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鸡肉菌菇熬的粥,不许剩都吃了。” 连点盐都不舍得放,崔妙之刚喝了一口就要吐出来,被萧策的眼神又吓了回去。 这人怎么好像她不吃饭,就要吃了她一样,真吓人。 还剩一口崔妙之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萧策怕浪费直接自己一口吞了,这味儿不对啊,他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好吃吗?”萧策问漱了口的妻子。 “不好吃。”崔妙之乖巧的摇摇头,“太淡了,城里是没有盐了吗?” “嗯,应该是吧,明日我让他们出去买。”萧策不动声色的回答,脸都没有红一下。 “是你忘记放盐了吧。”崔妙之嘻嘻笑着,毫不留情的戳穿他,脸皮真厚,还不承认呢。 萧策把人压在身下狠狠亲了一通解解相思之苦,直到身下人气喘吁吁才放开,“快点好起来,带你去看看大漠戈壁。” 解决了希泽瀚,匈奴人又分裂,剩下的大部分人又向西迁徙,剩下的已不足为惧。 大仇得报,这下萧策要腾出手来整改凉州军了,可是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欲速则不达,他也要找找机会徐徐图之。 当然当务之急是要好好给妻子补补身子,过几天等她身子好些了,倒是可以考虑去趟敦煌郡,好不容易来一次,自然要感受一下西域风情。 崔妙之知道萧策要带她去敦煌,没过两日就缠着他说自己好了,萧策才不上她当,屏退众人,把她寝衣剥了下来,大腿磨破的地方分明没好。 “可是难道不是坐车去吗?”崔妙之撇撇嘴,委屈巴巴的辩解。 抗议无效继续养着,因为年轻底子好,休息多日,又有萧策亲自盯着用膳,眼见着就又要珠圆玉润起来。 终于达到了萧策心中她可以出行的标准,底下人赶紧收拾行装。 “您要出城?”程傲拦住了探视伤员回来的萧策,她怎么事先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哦,内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去趟敦煌郡,亲自看看与各番邦最热闹的互市。”萧策解释,他想深入了解这里的风土民情。 独孤辽没有在武威郡和居延塞,就是被他提前派往了敦煌郡,研究当地的经济贸易,看看后续和中原怎么更加密切的互通有无。 “那我与主公同行。”程傲拱手请命。 “不必了,程将军还是回武威郡吧,毕竟做为程家家主,你也不好离开太久。”萧策婉拒了。 “主公,您是在躲着我吧?”程傲拦住了即将离开的萧策,“还是怕你夫人多想?” 萧策闻言皱眉,自己坦坦荡荡的,对她无半分儿女私情,有什么躲不躲的,他清清白白的,鹄儿又怎么会多想。 实在不理解程傲在想些什么,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把她当做并肩作战的兄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崔妙之上了舒舒服服的马车,这里炎热,马车四周是用彩纱围着的,跑不快,就这样萧策还怕累着她,沿途就是走走停停。 “蒋将军,这样下去,只怕半个月也到不了敦煌郡啊。”程傲见这一路慢悠悠的就不耐烦,看崔妙之不时的找萧策撒娇腻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程将军是有急事赶着去敦煌呀,没关系的,您跟主公说一声,只管先走,不必就和我们。”蒋远嬉皮笑脸的四两拨千斤。 他又不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公是在陪夫人游山玩水,他才不去当枪使呢。 再说慢悠悠的有什么不好,一点儿也不累,还能好好的看看风景吃吃喝喝,他还恨不得再慢些呢。 崔妙之真是被这里神秘古老又多元的文化迷住了,特别是他们的服饰,和中原人实在是不像,女子穿着还是,嗯,挺开放的,而且完全没有扭扭捏捏的。 有人看她们,她们就大大方方的看回去,不像中原的未婚女子一般都遮住脸,不喜欢陌生人看见自己容颜。 “琼枝,你去替我挑几件西域女子的衣裳和首饰来。”崔妙之吩咐,不知道自己按照这样的方式打扮会是何等模样,萧策看到后是什么反应呢,心里忍不住隐隐期待起来。 第83章 闺房之乐 一行人在敦煌官衙落脚, 早有独孤辽领着当地长官翘首以盼恭敬的迎接。 “许久不见,先生别来无恙啊!”萧策开心的与独孤辽寒暄。 独孤辽双手插袖, 不甚开心的冷哼, “主公, 不是我说, 你也太冲动了些,哪有这样以身犯险的,可把老夫吓得够呛。” 蒋远与他飞鸽传书说主公昏迷, 独孤辽急得不行, 立刻就要上路, 还没走出敦煌郡就来了消息说主公醒了,夫人已到居延塞,他也就放下心来, 自半道折返。 “夫人待主公一片真心,不辞辛苦,请受老夫一拜。”独孤辽说着就要冲崔妙之作揖。 刚下车的崔妙之闻言不觉得好笑, 这独孤老儿心里还是把她当外人啊。 “先生言重了,我与夫君夫妻一体,他受伤自然是我这个做妻子的最疼最急, 从长安赶来是分内之事,不足言道。” 言下之意, 我们夫妻才是最亲近的人,他受伤了我自然比你们更关心焦急,外人通通都靠边站。 萧策觉得甚有道理, 先生真是多此一举,夫妻之间用得着他谢,赶明儿妻子有孕了,他是不是还得谢人家肯替他生孩子。 “夫人说得极是,先生,这有什么好谢的。”他们夫妻间自己谢可以,哪有外人替他谢的。 敦煌是大月氏与汉人共同居住的土地,曾经也被匈奴人占领过,不过与希泽瀚的部族不同,这里的匈奴人学习汉文化,不再像游牧民族般生活,在此处安居乐业。 这一路走来有官道,但是崔妙之最想去看的却是月牙泉和鸣沙山,去见识大漠和绿洲。 不过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当务之急是她得弄清楚,这程傲将军看起来对自己夫君不太一般啊。 可是这里人员单一,都是些将士,也找不到人可以打听。 “夫人您看,这几种颜色款式的料子不错,我就都买来了。”琼露拎着个包袱回来,她方才在铺子里出手阔绰,把那掌柜的都惊着了。 崔妙之十分好奇,迫不及待的就想试穿,年轻的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新鲜事物的,尤其是衣衫首饰等物。 可是这衫裙款式是新颖,只是颜色有些俗艳,料子也不好,做工粗糙。 连琼枝都犯了难,这衣裳不就是几片纱啊,只怕比寝衣的料子还少呢,夫人肌肤娇嫩,怎么能穿这样的料子。 可是的确是此处比较好的料子了,要是她们扬州的织锦能过来,只怕就要被哄抢了。 二人服侍崔妙之换上一件蓝色的衣裳,这衣服与她们汉人的完全不同,上衣紧紧裹在胸部,露出整个腹部,肚脐以下是又薄又宽的裤子,在脚踝处收紧,肩膀胳膊完全露在外面,只有一层飘逸近乎透明的薄纱。 “你确定没有少买一件?”琼枝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琼露。 “真的没有,我跟那掌柜的反复确认过。”琼露保证。 三人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不过好像外面的女子也是这么穿的。 “夫人,头发也要重新梳呢。” 二人把崔妙之原本的发髻打散,编了一圈辫子,她们也没带什么首饰,就把项链固定在顶心,红宝石的坠子正好垂在眉心。 “夫人可真美。”琼枝由衷的赞叹,可真是仙女一般,不同于从前收敛的美,现在美得十分张扬浓烈。 “我去把主公请来。”琼露放下梳子,她们女子看的都目不转睛,更何况主公了。 崔妙之来不及阻止,琼露都一溜烟的跑了,这丫头以前看着十分稳重,一出来也算是撒了欢儿了。 萧策正在独孤辽与程傲的陪同下和当地官员交流,就听见夫人请他过去。 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萧策眉心一皱,拔腿就走,留下一干人等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独孤辽笑道,想必是长安有要紧事,夫人一向深明大义,不会随便打扰主公公事的,大家也就散了。 萧策推开门,却没有见到妻子在房中,心里一惊,人呢? 此时却看见帐子后一个西域女子犹犹豫豫的探出身子来。 好啊,这些当地官员都在想什么呢,他夫人都在就想进献美女,真是大胆! “来人!”萧策刚刚喊出声,又定眼一看,不对啊,这不就是自己夫人啊。 旋即又一脚踢上门,挑眉笑道,“这是哪家小娘子可是走错了屋子?” 他平日里严肃惯了,现在一不正经倒是有些长安贵族公子闲雅风流。 崔妙之被他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又发现他故意与自己调笑,也乐得与他演戏,反正她平日里也没少看话本子。 “公子,妾是从长安千里迢迢来寻夫的,不想走错了屋子,这就离开。” 崔妙之似笑非笑的抬眼,虽然有面纱遮着只能看见眼睛,萧策却觉得身子都紧绷得发疼。 “娘子既然找不到夫君,不如就随我回家去吧。”萧策抬手拦住作势要走的崔妙之,弯腰勾起她的膝盖,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打横抱起。 “啊!”崔妙之惊呼一声,“公子,妾是有夫婿的。” 还演呢,萧策抱着人就往床榻上去。 他们也数月没有亲近过了,最近情况特殊,又是只能看不能碰,心里头不知憋了多少火,今晚可是要连本带利慢慢讨回来。 “主公!”就在此时几个侍卫大喊着踢开大门蜂蛹而入。 原来方才有人巡逻时听见萧策喊人,凑巧琼枝琼露看萧策进来知道二人肯定是要云雨的,便去抬水,房门口无人守着,一行人就踢门闯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主公抱着一个女人,看样子他们好像打搅了主公的好事。 一队人面面相觑,“属下无状,请主公责罚!” 呼啦啦的五六个人也不知道避出去,还跪下请罪。 “还不赶紧退下!”萧策忍不住大喝,在人进来的那一瞬间赶紧闪进内室,虽有他挡着,可是自己娘子如此金贵,决不能让人看见一分一毫。 等人都出去后,吓得把脑袋紧紧埋在他怀里的崔妙之可怜巴巴的哭诉,“丢死人了,我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那些人最好把她想成是外面的女人,千万别以为是她! “里面怎么了?”门外传来独孤辽的声音,感觉就要推门而入。 那几个侍卫赶紧拦住了,“军师,夫人在里面呢。” 独孤辽收回手,脸上表情十分玩味,夫人在里面呢,那自然说明里面的人不希望现在被打扰。 呵呵笑着,“原也没有什么事儿,程将军赶了一天路了,不如也去歇息吧。” 崔妙之闻言捂着脸,没有人认错她,还被独孤辽和程傲猜出来他们在干什么,欲哭无泪,“我真没脸见人了,我这就回长安去。” 萧策哈哈大笑,怕什么,夫妻人伦有什么好害羞的,还以为她穿着西域服饰能胆子大了些,还是和以前一样脸皮儿薄。 这身衣服脱起来实在是方便,以前在宣德殿,也不是没有一时兴起白日里成过事,可就是那一身衣裳得解半天,如今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夫君,轻点儿。”崔妙之也是极想念丈夫的。 床帏中二人享受过无尽的快乐,在萧策走后她独守空房郁郁寡欢,又经历他受伤这样的煎熬,急切的需要他来证明这一切都是梦,如今他好好的在自己身边。 萧策修身养性数月,其实一早十分不习惯,即便打仗再疲惫,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在想妻子在干什么,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有没有如他思念她一样也在想着自己。 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一眼看见的就是妻子,实在是差点儿喜极而涕,他真怕梦是真的,这是假的,也是急切的需要证明。 二人也没有什么温存,那一刻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旅人终于归家一般放下心来。 这里不是宣德殿,崔妙之不敢放肆,抬手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萧策体谅她忍得辛苦,不忍胡闹得太过,一次疾风骤雨后,便搂着人老老实实的躺着。 程傲在卧房就离萧策的不远,官衙不大,这几间最好的屋子都留给他们,正巧她就在隔壁,萧策房中的动静隐隐约约传来。 她也是花信年华的女子,虽然一直守身如玉,但是不代表她不明白隔壁发生了什么。 女子细碎的□□声传来,娇娇怯怯的,听得她面红耳赤。 这崔氏真是不要脸,用了为人不齿的手段夺人夫婿不说,不用想也知道这女人现在勾着萧策在干什么。 果真会笼络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就把人拉走白日宣淫,程傲不屑,还以为崔氏有什么与众不同,不过就是家世好容貌好会伺候人罢了。 但是不屑归不屑,内心深处,她多么想要取而代之,此刻与萧策耳鬓厮磨之人是自己。 若是要她听一个晚上,保不准她会因嫉妒而失去理智,提剑砍了那不要脸的女人。 “小娘子可愿意跟我回家去?”萧策咬了咬妻子鼻尖,替她吻去额角的汗水。 “公子家里可有妻室?”崔妙之窝在萧策肩窝处,有心与他调笑,正闹着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起身,板起小脸质问,“你快如实招来,是不是程将军和你之前有过一段?” 第84章 决心 这是谁在瞎嚼舌根, 萧策恨得牙痒痒,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让他知道了, 定然军棍伺候! “心虚啦?”崔妙之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萧策坚硬的胸膛, “哼!就知道你们之间有事儿!” 她照顾萧策时, 听说之前程傲也是这般衣不解带的守在他床前,任谁劝都不肯休息的那种,弄得蒋远无计可施。 还有这一路上程傲有意无意的接近萧策, 都被她看在眼里, 所以会不时撒娇赌气, 非要他耐着性子哄自己,有些个宣示主权的意思。 “我们之间没事儿!”哎呀,萧策觉得自己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的确, 程傲是对他有意思,可是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只将人当做同僚看待, 可从未有什么非分之想。 梦里娶了程傲,还和她有了孩子一事,这可不能说, 那都不是现在的他。多说无益。 “我不信!” “就是几年前,她说想嫁给我, 我说有婚约了,她就作罢了。”萧策三言两语解释,多么单纯, 一点男女私情都没有。 “哼,她为什么不坚持坚持!”崔妙之才不信事情这么简单。 “那人家肯定也没有那么坚决一定要嫁给我啊!”萧策被问懵了,转念一想,“肯定没像你这么坚决,非我不嫁!” “哼,去你的,谁非你不嫁了。”崔妙之啐了他一口,脸皮真厚,成功的被萧策带跑偏了。 “反正以后不许你俩独处,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了,气死我了。”一双莲藕一样的玉臂搂着萧策精壮的腰身,半撒娇半命令。 “我这不是也没有想到啊,你快别生气了,嗯?”萧策耐心的哄劝,出来以后,妻子更是如小女儿般没事儿就撒娇耍横,让他十分受用。 “这次萧宣的事情,也有李晗的手笔,下午有探子来报,李晗的人手已经悄悄的潜进凉州了。”萧策与妻子商议起正事。 益州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大,李晗确实有胆有谋,这次是触及他的底线了。 “夫君,你要如何?” 萧策沉默片刻,萧宣虽然不靠谱,还有异心,说到底还是他的亲兄弟,杀了萧宣,他心里隐痛,无法与人诉说。 “李晗的一个儿子还在凉州,就是他巧舌如簧害了三弟,一旦发现此人,就地斩杀!” 萧策眼底一片冰冷,至于那个李瞻和李铮,若是抓不住这个始作俑者,就别怪他无情了。 第一次看见这样冷厉的萧策,崔妙之有点儿害怕,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被迅速察觉出来。 “不怕不怕,就这么丁点儿的胆子。”萧策也觉得失言,妻子如此娇弱,不该跟她说战场上这些事情的。 果不其然,李晗的三子李铸仍在凉州境内。 他本来藏身于张掖,等着第一手消息,但是匈奴兵败的消息传来,此行等于失败,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一直在等待时机,意图刺杀萧策。 萧策一行人往敦煌去了,他试图在他们一行人回武威郡的时候动手。 “将军,萧策身边有两千多人,各个骁勇善战,咱们根本不是对手,还是先回益州再做打算。”属下建议。 得知萧策的夫人崔氏悄无声息的进了凉州与萧策汇合,将军就暴跳如雷,谁都知道这个崔氏身牵整个北境与扬州,若是拿下她,就是等于拿住了萧策和崔简。 结果半点风声没有听到,白白错过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不可,瞻儿游说萧策失败,这是我扳倒大哥最好的时机。”李铸驳回了属下的建议,他也失败了一次,只能放手一搏了。 “萧策不会善罢甘休的,将军,如今凉州四处戒严,再晚些时候只怕想出都出不去了。” 属下担心不无道理,他们如今还算安全,可是最近各处州郡出入审查日渐森严,动不动还有搜查,肯定是在找他们的下落。 “谁贪生怕死,今夜可自行离开。”李铸不耐烦的打断属下,谁敢走,别怪他不顾多年主仆情分。 益州大营 一个熊腰虎背的男子盯着沙盘久久不做声,旁人屏住呼吸不敢打搅,正是主帅李晗。 “左都督,您得劝劝主公,这军情紧急啊。”一位年长的将领与李铎低声道。 他也无法,李铎摇头,示意不要再说。 他又如何不急,他的嫡长子被萧策拘押在长安,如今半点方法都没有,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岳丈家多次派人进入长安,上一次总算是打探到了关押长子的地点,可是戒备森严,他们根本无从下手,令他心急如焚。 前几日,萧宣被萧策斩于阵前的消息传来,他更揪心。 以他对萧策的判断,如果能抓住李铸,说不定长子还有活命的机会。 若是被李铸逃回益州,萧策盛怒之下,肯定拿长子泄愤。 所以,绝不能放李铸回来。 “说吧,都有什么要紧事。”李晗不紧不慢的开口,让众人都送了一口气。 “主公,大雨下了五六日了,咱们的粮草跟不上,后续军心只怕要动摇。”负责军需的将领回禀。 “传本都督命令,谁敢晚一天送到粮草,军法处置!”李晗下令。 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强征挑夫也罢,日夜赶路也罢,现场征粮也可以,就是不能误了正事儿。 “主公,右前锋将军被俘多日,是否要营救?” 李铮可是主公最疼爱的儿子,平日里好高骛远,恨不得他一人单挑全军,这没上几次战场,就让人给俘虏了。 “哼,没本事的人有什么好救的。”李晗回答的漫不经心。 他这里不养草包,李铮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稳妥的当个副将,打几次胜仗,赚点军功就可以了。 此子自视甚高,非要自己领兵,那就后果自负吧,他可没有多余的人去救这个也是多余的人。 “是。”提建议的将领诚惶诚恐的退下,这可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没想到主公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幼子的生死。 这话是说给全军听的,在李铎看来,只怕也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他暗中全力营救自己儿子的事情只怕父亲一清二楚,借此机会敲打他一二而已,说不定连自己想要出卖三弟行踪的想法也被父亲看穿了。 不得不咬牙上前回禀,“父亲,三弟还在凉州,是否派人前去接应?” 先要表明忠心,若是三弟被萧策抓住,于他于瞻儿都是好事,李铎思忖,但是绝不能让父亲怀疑其中有他的手笔。 “不必。”李晗一双鹰眼审视着长子,仿佛想看个究竟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若是再晚上三五年,起兵的事情只怕能更顺利些,现在他们赶鸭子上架,好不容易快打到襄阳了,萧策的冀州军就赶到,坏了他的好事。 不然此时荆州西部已经归到他的麾下,挥师东进少了许多阻碍。 北方匈奴人也不争气,竟然没有拖住萧策,曾有传言萧策重伤,若是萧策有佯,他当集结大军,主攻长安,想必荆州扬州自顾不暇,根本无从相帮。 可是整个北方稳稳当当,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中计,他被两面夹击,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前几日听闻崔氏进了凉州,他才惊觉,萧策果真受过重伤,但是现在只怕也好了大半,错失了进攻长安的大好机会。 李铎被父亲锐利的眼光盯了半晌,只觉得汗湿重衣,好不容易商议结束,出了营帐方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眼前的形势与他们不利,若是投降,萧策也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硬着头皮死战,基本上也没有胜局,当务之急,是一定把儿子救出来,送他出海。 “左都督,夫人来信了。”属下寻到李铎回禀。 “爹爹!”一进入自己营帐,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就朝自己奔了过来。 “曦儿,你怎么来了?”正是他的长女李曦,如今扮做男孩子,混进军中。 “娘亲担心爹爹,我就跟娘亲说我来看看您,娘亲不许,我就偷跑出来的。”李曦被惯的天不怕地不怕,这样的事情都敢做,竟然还得意洋洋的。 李铎哭笑不得,妻子这会子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了,板着脸唬道,“你娘亲可知道了?” “爹爹你就放心吧,我留了书信。”李曦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本来还一脸笑容,忽而又忧愁起来,“爹爹,哥哥真的是被北方人给关押起来了吗?” 娘亲日日以泪洗面,外祖母隔日就来看娘亲,大家什么都瞒着她,可是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想为爹爹娘亲分忧。 “爹爹拿我去换大哥,曦儿知道哥哥是爹爹娘亲和外祖家的指望,不能有事,您放心,曦儿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曦信誓旦旦的保证,听闻北方萧策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滥杀无辜,外祖母是这样开导娘亲的。 李铎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长子重要,长女一样是他的掌上明珠。 “曦儿也是爹娘的指望,不可妄自菲薄。”李铎揽着女儿瘦弱的小肩膀,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就是换也是他自己去换,如何能拿一个孩子去换另一个孩子呢? 第85章 女人的战争 “夫人, 这是波斯传过来的香粉,您闻闻, 一点儿不腻。” 集市上一位小摊主热情的推销着自己的胭脂水粉, 这位娘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而且是生面孔, 周围这么多伺候的,一定出手大方。 “这位大人,快给您夫人买几盒吧, 哪有女子不爱香啊粉的。” 真是能说会道, 崔妙之在心里笑, 这些水粉比她日常用的不知差了多少,就连她身边的二等侍女也是不会用的,拿起来看了看就放下了。 “不喜欢?”萧策握着妻子肩膀, 集市上人多,他一时半刻不敢放松,生怕娇花儿被人挤了碰了。 崔妙之摇摇头, 价格还那么贵,真应该把扬州的水粉引过来,看他们还漫天要价。 “买两盒吧。”萧策转头吩咐,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当买个新鲜物做纪念。 崔妙之拿他无法, 这人买这个买那个的,后面的人都快提不了了,不过心里却高兴, 并不去阻拦,哪个女子不喜欢丈夫给自己买礼物呢。 “咦,骆驼!”一队商人牵着骆驼从他们身边走过,驼铃叮铃叮铃的,引起了崔妙之的注意。 “过几天就带你去骑。”萧策宠溺的看着一脸兴奋的妻子,心里暗自高兴。 说实在的,在长安时,他天天忙于政务,真是没有带她好好出来玩过,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失职,这次尽可能的弥补。 二人手牵着手,一路上闲逛着。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二人姿容出众,十分打眼,有女人冲萧策抛媚眼的,也就有男人盯着崔妙之窃窃私语的,最后崔妙之不得不将面纱放了下来。 “这里民风彪悍又开放,倒是与咱们中原不同。”崔妙之感慨,她真喜欢这里,无拘无束的。 再往外走出了玉门关,有更奇特的民俗风情,萧策一一给妻子解释,可惜他们不能再往西走了。 “将军,主公带着夫人出门了。”下属向程傲回禀。 哎,自己将军着满腔的情意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可是主公就是不为所动,他们之前不明白,见到崔夫人以后,才知道为何了。 这中原第一美女的名头真不是白叫的,哪个男人不喜欢娇滴滴的美人儿,更何况还是像主公这样的雄主,只怕比起将军的英姿飒爽,他更心疼崔氏的温柔如水。 崔氏又把主公看得那样紧,自己将军争宠撒娇的手段一样不会,哪来的机会呢。 果真程傲紧紧握拳,恨不得将这个崔氏贬进泥里狠狠踩两脚。 “李铸有没有什么消息?”如今她的优势就是可以在正事上替萧策提供大力帮助,毕竟程家经营凉州数十年,比萧策熟门熟路多了。 “据各郡县消息,此人应该躲在张掖郡,具体位置仍不得而知。”下属汇报,但是也锁定了几个地方,以防打草惊蛇暂时没有行动。 “传令下去,谁的线报有用必有重赏。”程傲决定加把劲儿,越早找到李铸越好,让萧策知道她的能力。 “程将军。”程傲折返回官衙,正巧遇见萧策与崔妙之一行人回来。 纤弱的女子将手搭在丈夫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提着裙子下车,没防备被丈夫一把举起,引得一阵娇笑。 忽而抬眼看见程傲正一脸不耐的盯着自己,崔妙之笑靥如花,毫无芥蒂的打招呼。 她奉行的是你若是看我不顺眼,自然我也要膈应膈应你。 亲昵的挽着程傲的胳膊拽着人往里走,“程将军这是打哪儿回来?刚才我们去集市上,看见热热闹闹的,都是将军治理有方呢,真令妾身敬佩。对了,我方才还跟夫君说,这要好好宴请程将军,答谢您不辞辛苦照顾外子。” 说罢,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萧策。 收到指示的萧策心里立刻警觉起来,他们哪里商量过这事儿了,但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嘿嘿笑着说是。 “刚才我们在酒楼里品尝了不少当地菜式,味道辛辣的居多,与我家乡不同,我有些吃不惯。不知道程将军有没有去过扬州,我的侍女擅长扬州菜,不如我们今晚吃扬州菜尝尝吧。” 说着生怕程傲拒绝一般,摇着人胳膊冲她撒娇,“程将军你说好不好嘛?” 程傲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简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是对着崔氏这张脸,只怕她饭还没咽下去就要呕出来了,正要推脱有事。 没想到崔妙之好像猜出她心中所想,又冲萧策发号施令,“夫君,你快来一起替我劝劝程将军呀,怎么跟块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萧策收到指令,搔搔后脑勺,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不过就是吃顿便饭,程将军就不要拒绝了。” 萧策拍板,程傲自然不好再推拒,只得无奈应下。 琼枝琼露掌管了厨房,领着一群人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琼枝姐姐,你说那程将军能吃的下去吗?”琼露偷笑,要不要放点寒凉之物让她闹闹肚子呢。 一双眼睛都要盯在主公身上,还好夫人当机立断赶了来,不然说不定还真让她得逞了,她有凉州撑腰,万一在夫人之前怀上孩子,那夫人的地位就危险了。 所以,她看这个程傲极其不顺眼。 “嘘。”琼枝不许她自作主张,在人家的地盘上可不能做得过了,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坏了夫人的名声就赔大发了。 “姐姐,我听说冀州军的主帅想娶你,你要不要答应呢?”这个事情琼露压在心底许久了,一直没敢问。 她想若是做正室夫人,那是极好的,王将军是主公亲信,琼枝又与夫人亲如姐妹,算是相配。 但若是侧室就不值当了,毕竟以王将军的身份早晚还是要娶正妻的,等正妻进了门,琼枝还得低眉顺眼的去伺候,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叫自己娘亲,没意思。 “我没答应,你别再乱说了。”琼枝对于这个王将军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反而前段时间左陆一直来找她嘘寒问暖的,有次竟然还被霍大娘子撞见了,没想到他俩还认识。 这小子还是一根筋说要娶她,如今已经跟着冀州军南下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受没受伤,他个子蹿得那么快,衣服鞋子还够不够穿。 冀州军大营 左陆在几次大战中表现出色,他武艺高强,冲锋陷阵临危不惧,倒是慢慢让主帅王冲刮目相看。 老何说这是他的关门弟子,非要上战场,让他好好照应着。 他一看是个小毛孩儿,本不当回事,就安排在后方做个伙夫,转眼就把这事儿忘了。 有一天,益州人突袭了后方粮草,这小子抄起菜刀就冲进敌军中,左冲右突的,竟让他砍了敌方的一个小首领。 那放在伙夫军里真是大材小用了,就编入了前锋营,没想到他艺高人胆大,竟立下不少军功。 王冲又破格提拔了左陆,放在自己身边好好培养,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愿意,非要留在前锋营。 老何说,这孩子心细如发又聪明,就一个毛病,倔的跟头牛一样。 果不其然,他把人绑了第二天,这小子就跪在帐外说一定要回去。 为何?王冲实在不解。 我要多攒点儿功劳,回去娶媳妇。左陆昂着脑袋骄傲得不行。 他们一帮人笑得东倒西歪,打了这么多年仗,第一次看见如此憨头憨脑的。 毛都没长齐的个小子就想着娶媳妇了。 “你们笑什么,我说得都是实话!” “我要风风光光的娶!”左陆脸红脖子粗的与众人辩白。 既然人家如此坚决,王冲就又把人放回了前锋营,强扭的瓜不甜,就让他在前锋营发光发热吧。 晚上,萧策以主公的身份命令蒋远一定要作陪。 蒋远闻言立刻成了苦瓜脸,他宁愿三天不吃饭,也不愿意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吃炮仗。 “程将军真是女中豪杰,妾身十分敬佩,这杯敬程将军!”四人一人一案,对坐而食,崔妙之对面就是程傲,萧策与蒋远也赶紧举杯作陪。 “夫君,你伤刚好,少喝点儿!”待人一饮而尽后,崔妙之在萧策手背上轻轻一拍,娇嗔道。 “不碍事,不碍事。”萧策闻言差点儿被呛着,赶紧点点头。 崔妙之看见程傲见状皱眉,越发有些小得意。 “蒋将军也辛苦了,这杯是妾身敬您的。” 蒋远忙称不敢,都是他保护不力才导致主公受伤,实在不敢居功。 萧策这杯子都举起来了,想起妻子说少喝点儿,又尴尬的放下了,反正蒋远是自己兄弟,喝不喝都一样。 “程将军将凉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又与中原互通有无,真是能文能武,真不知道今后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儿才配得上将军的品格呢?” 酒过三巡,崔妙之明显的恭维下敲打之意溢于言表。 看对面的人装模作样,程傲觉得胃里隔夜饭都在作呕,强忍着不让自己掀了案几,往两边各瞥了一眼,心下冷笑。 萧策与蒋远老老实实的低头吃菜,只当做没听见,这是女人的战场,男人最好装聋作哑,该怂的时候还是得怂。 就在此时,有下属说张掖有要紧军情,程傲紧绷的脸色略和缓了些,沉声道,“进来回话吧。” 第86章 李铸 程傲的下属着急又兴奋,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凉州也算立了大功了, “主公将军, 李铸抓到了!” 萧策闻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喜, 连道三声好好好! “已经将其和手下都押在张掖郡的大牢严加看管,如今他插翅难飞。”来人继续回禀。 程傲也掩饰不住面上的高兴,转向萧策建议, “主公, 咱们是否立刻启程前往张掖?” 萧策自然想要立刻带人前去审问, 但是想到明明今日还答应了妻子去鸣沙山游玩骑骆驼,转头就因为公事又反悔,因而有些犹豫。 “咱们一路上最好快马加鞭, 夫人身子刚好,只怕经受不住颠簸。”程傲十分关切,言下之意, 拖后腿的人就别碍事了。 崔妙之自然不愿意程傲与萧策独处,但是没有办法,她实在也不想再受一遍奔波之苦, 深明大义的表示自然正事要紧,让萧策尽快赶去张掖, 自己慢慢的回武威郡就是。 “不能陪你多走走看看,是我的不是,以后再补上。”翌日一早, 崔妙之送萧策出门,临上马前,萧策环住妻子紧紧抱了一下,十分抱歉。 “咱们夫妻之间说什么见外的话呢,再说我可恼了,回了长安罚你天天陪我。” 崔妙之推了人一把,俏脸飞红,娇嗔道,这么多将士看着呢,也不知道收敛些。 萧策用力握了握妻子柔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将士绝尘而去。 程傲居高临下的冲崔妙之点点头,娇滴滴的弱柳扶风,花瓶一般的人物罢了,若论手段,根本不需要把她放在眼中。 若不是有扬州崔简在后面撑着,萧策怎么会将这样无用之人当成宝贝,一夹马腹,追上萧策的乌霸。 “看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琼露碰了碰琼枝的肩膀,翻了个白眼。 崔妙之不知听没听到,但是巍然不动,依旧望着萧策远去的方向,数百坐骑扬起满天沙尘,渐渐的就看不清了。 独孤辽倒是把这句话尽收耳底,不由得失笑,这凉州女子大胆热情,自己就敢表明心迹求亲。 但是有个不好的地方,被拒了就基本上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像人家扬州有策略,派人大张旗鼓的来,声势浩大,晓明利弊。 我们娘子可是连皇后都不做的人,嫁给北境,那还不是你们捡了大便宜。 而且这事情说不成,我们就住在北境不走了。 当年若是程傲如夫人一般换个方式,天下格局只怕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先生在想什么?”崔妙之转向一旁若有所思的独孤辽。 独孤辽请崔妙之先行,呵呵笑道,“不过是在想这姻缘真是世上最最奇妙的事情,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给这红线牵到一处,有人看似有缘,但是中间月老偏又没有牵线。” 此话不假,崔妙之点头赞许,二人相视一笑。 就让程傲得意一阵子吧,回了长安她还能追过来不成,再说她也是相信萧策的定力的,而且明显程傲就不符合萧策的审美。 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别的女人自然连看都不会看。 况且她还再三叮嘱过蒋远,不要让二人有机会独处,不然就把他宝贝女儿接进长乐宫做自己的养女,吓得蒋远拍胸口保证,有他在,主公就是个无缝的鸡蛋,谁也叮不进去。 第二天,崔妙之在大部队的护送下与独孤辽一起慢悠悠的启程了。 “先生来到敦煌多日,可对当地今后发展有无建言?” 独孤辽言明,敦煌内联中原,外接番邦,是多元文化融合的地区,从前听说时还不以为然,来了几次却发现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商品琳琅满目,但是却没有统一的质量价格标准,一样的东西,有漫天要价的,也有中规中矩的,价格差了十几倍都是正常。 而且连交易的方式都和中原大不相同,有以物易物的,有用他国货币的。 而且有些商贩没有固定的地点,今天在城东明儿就到了城西,后天可能又去了其他郡县,想要管理起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崔妙之谈到,她首先想把中原的产品大力推广到凉州,加强凉州乃至西域与中原的经贸往来,特别是南方的先进丝织技术与锻造技术。 “前日里去了集市,这边物品工艺粗糙,但是价格还高了不少,不过就是让大家买个新鲜劲罢了。” “咱们中原的物品比之更有优势,不过运输困难,到了这边也就物以稀为贵了。” “不如就在当地发展作坊,把技术引进过来,授之以渔,咱们凉州的百姓方能更富裕。” 同时她还想把西域的开放文化引入中原,希望汉族的女子能更自由些,并且有更多受教育的机会。 独孤辽听闻十分支持,真真与他不谋而合,“夫人久居内宫,却有如此抱负,实在是我北境之幸,传闻崔公一直拿您做男儿教养,果不其然啊!” 二人一路上高谈阔论,也就不觉得无聊了。 萧策等人在第三日傍晚入了张掖郡,郡守郭轲诚惶诚恐的迎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萧策,气势凌人,真是名不虚传,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坐稳了北境雄主的位子。 “人呢?”程傲问道。 “回主公将军,在地牢,是否现在就去?”郭轲谨慎的询问。 “下官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扮做农夫藏在一个庄子上。” “他的一个下属出来采买,说话口音暴露了身份,店主觉得可疑,就报了官。” “下官立刻派人把庄子围了起来,这厮想从暗道逃走,幸好被我们的人追上,但是还是有些小喽啰给跑了。” 郭轲亲自引路,擦了擦汗,一五一十的汇报。 “剩下的人仍要仔细排查,他们主子被关了,这些人不会轻易回益州的。”程傲吩咐,这些人就是回去只怕也无法活命,极有可能劫狱放手一搏,“一定要加倍严守此处!” 李铸已经被用了重刑,郭轲心想在萧策程傲来到前先审出点有用的消息来邀功。 没想到李铸也是个硬骨头,愣是一点儿有用的消息也没有透露,反而自己还被他奚落一番不够格跟他说话。 剩下的几个小喽啰更是咬紧了牙关,还咬舌自尽了一个。 “来人,快把李铸那厮提上来!”郭轲下令。 李铸满身是血的被人拖了上来,两天严刑拷打又滴水未进,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此时也强打起精神,昂起头盯着前方那个背影,呵呵,想必这就是令父亲和大哥一直忌惮的萧策了。 “久闻渤海侯大名,终于李铸有幸得见了,哈哈!” 李铸的笑声在这阴暗的审讯室回荡,押解他的士兵一脚踢上他的腹部,怒喝,“主公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老实低头认罪!” 萧策缓缓的回过身来,眯起眼睛盯着地上这个阶下囚,并没有出声。 “说来咱们都是刺史之子,你看似棋高一着,不还是折了个弟弟,那可真是个蠢人,和我那幼弟不相上下,不过看你亲手杀了他,实在是痛快!” 李铸放声大笑,他深恨自己的次子身份,若不是怯懦的大哥在上面压着,他肯定能够一展拳脚,与萧策堂堂正正的争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玩些阴谋诡计。 若是他为嫡长子,那该有多好。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出身好而已,有个做公主的娘,谁都赞一句幽州萧策人中龙凤!” 他不甘心,他也是嫡出,但是父亲出身草莽,母亲就是普通富户的女儿,他再出色,也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夸赞,反而受到同母兄长的打压,一腔抱负无处施展。 “明日一早,押他上路送到两军阵前,让李晗好好看看你这个窝囊废儿子。”萧策面无表情,也许李晗会像他一样,选择自己结果李铸,以稳军心。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主公,您也乏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办吧。”程傲靠近萧策开口劝道。 由她安排人押送李铸,这是她展现能力的好机会,一定将人顺利送到荆州去,在凉州地界上谁也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这就是程大娘子吧,原是个美人儿,百闻不如一见啊!”李铸轻佻的大笑。 被士兵狠狠地重击在背部,不由得卷曲成一团。 “都说程家女心狠貌丑,真是谣言害人,想你们凉州也是地大物博兵强马壮,怎么就甘愿臣服在他手底下呢?” “是不是渤海侯床上功夫了得,把你治的服服帖帖啊,哈哈哈!”李铸被程傲心腹塞上嘴巴,拿鞭子痛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程傲在军营里什么粗话没听过,但是还没有人敢拿她开玩笑,恼羞成怒,就要拔剑。 却被萧策拉住了胳膊,“不必放在心上,他不过是想要个痛快罢了,偏还就不能如他所愿。” 夜深人静时,李铸晃荡着镣铐,把士兵引来了。 “给老子老老实实的,想要挨打就叫唤一声!” “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去把你们程将军找来。”李铸大口喘息着靠在斑驳的铁栏杆上,“就说我有要事要单独跟她说,小心别让萧策知道了。” 第87章 崔氏 程傲正要宽衣歇下, 听闻亲信来报李铸要见她。 “何事?”程傲皱眉,这厮白日里胡言乱语, 她恨不得拔了他的舌头, 现在竟然想见她, 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那程傲还说让您悄悄过去, 别让主公知道。” 李铸百无聊赖的靠在牢门上苟延残喘,眯着眼睛保持体力,忽而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艰难的扯起嘴角一笑, 由于长时间没有喝水, 嗓子嘶哑无比。 “放了我。” 呵呵,痴人说梦,程傲冷笑, 莫不是今天下午给打傻了吧,还是有意糊弄她,“给他清醒清醒。” 侍卫提了盐水来, 打开牢门就要泼在李铸身上。 “住手,你想做萧策的夫人,就按我说的做!” 李铸突然发起狠来, 紧紧抓着栏杆,也不再卖关子, 盯着程傲一字一句说道,“你心仪萧策,可是崔氏是你的绊脚石, 放了我,你就能做萧策的夫人!” 程傲不解,放了他,别说萧策的夫人了,只怕就是他的仇人了。 “你是在戏耍本将军吧。”说罢,程傲抬腿就要走。 “你是女人,你不明白,我策反了萧宣,让他投靠了匈奴人,犯了萧策大忌。萧策杀他是不得已,他恨我入骨,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但是若是我逃出去了,被押在长安的李瞻就危险了。” 李瞻是李铎眼珠子,李铎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救李瞻,但是他无从下手。 “我回去便说服大哥挟持萧策的心头肉崔氏,拿崔氏去换李瞻,但是还需要将军在中间行个方便才能成功。” 崔氏被挟,名誉受损,不可能再做萧策的夫人,她的机会就到了。程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样,要不要放了我,好好做你的萧夫人?放心就是被抓住,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还需要你到时候给我个痛快呢。” 李铸胸有成竹,论谈判,他从未输过。 程傲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转身大步离开,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她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他说得对,这是绝佳的机会。 她一直想扳倒崔氏,可是苦于无从下手,真是刚一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程傲一夜未睡,终于下定了决心。 “昨晚睡得不好?”萧策亲自过来监督押送李铸的队伍,这是由程傲一手安排的,他还是放心的。 不过看程傲一脸疲惫,无精打采,随口问了一句。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程傲尴尬的笑笑,说是没睡习惯。 也对,女子一月总有那么几天特殊,萧策是知道的,妻子也是翻来覆去的闹腾,他都忘了程傲也是个女子了,自觉失言,回以尴尬的一笑。 这两人笑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蒋远在不远处看见了,故作轻松的挤了过来,站到二人中间,让他们保持距离。 夫人的威胁犹如警铃,蒋远时刻谨记,随时行动,千万不能让这差事砸在自己手里。 程傲悄悄把原本押送李铸的人马支开了一部分,让他们在数里之外探路,又让心腹在队伍里见机行事。 “陈叔,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临行前,程傲走到心腹陈尚身边问道。 陈尚是程度的贴身护卫,自小看着程傲长大的,大娘子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可是苦于帮不上忙。 昨晚大娘子找他密谈,他虽觉得此计不妥,但是却也有一定道理,若是没有其他法子不如试一试。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也不能反悔,有属下在,将军放心,定不辱命。”陈尚保证。 “既然人走了,咱们也启程吧。”萧策命人牵过乌霸,他们早点返回武威郡去,一堆事情等着他安排呢。 李铸走的第五天,萧策等人也到了武威郡。 “主公,萧夫人求见。” 萧策一听这个称呼还愣了一下,哪里来的夫人要见她,转念一想是自己幼妹。 本来不想见,可是思及她亲哥哥不在了,现在一定处境艰难,心一软就让她进来了。 萧韵也没想到萧策能一次就见她,听说请她进去,受宠若惊。 寒暄过后,二人又无话可说。 “三弟反叛之事我不会迁怒于你,就在这里好好过你的日子吧。”萧策叹息,看她远离家乡无依无靠也十分可怜。 “大哥无需可怜我,我都知道自己做得事情没一件不伤大家心的,心里悔恨无比。” 萧韵抹着眼泪哭道,“程家在三哥投靠匈奴人后就苛待我,是大嫂来替我撑腰,如今程辉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妻子替她撑腰,这是萧策没有想到的。 “大哥不知道,大嫂说萧家的姑娘只有娘家人教训,这些拜高踩低的人才态度略好了些,如今我不想在这里呆了,待大嫂到了,请大哥大嫂做主,允我与程辉和离,让我回幽州去吧。” 她一生最快活的记忆就在幽州老宅里,有些她都不记得了,若能回去,再不出幽州半步了。 萧策一时间也无言以对,此时和离,于凉州众人来说不是好事,仿佛提前放出来他要大刀阔斧整治的讯号。 但是自己这个幼妹也没什么真本事,他们一走,恐怕她这一时半会儿的好日子也保持不住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且等等。”萧策打发走了萧韵,等妻子到了再说吧。 夜晚,萧策歇下后不久就听闻免一阵喧哗声,连蒋远都在门外窃窃私语。 “什么事?”萧策披衣起身开门。 蒋远急忙回禀,“主公不好,李铸被人劫走了。” 什么!萧策心头火起,这个节骨眼儿上敢来劫他的阶下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军可有伤亡?” “有,都是属下无能!”程傲舒了口气,拱手请罪,陈尚按计行事,顺利的让人把李铸就走,剩下的就坐等李铎的行动了。 萧策自然不好怪罪程傲,但是不代表他不愤怒,他实在是不明白,在自己的地界上怎么就能让一群乌合之众把重兵把守的李铸救走了,这真是在明晃晃的打他的脸,一时间沉默不语。 看不清楚萧策的表情,程傲心里也有些没底,“是我办砸了差事,请主公同意我带兵去搜,定然把他找出来!” 她必须掌握主动权,让李铸安全的离开凉州,不能让萧策的人插手此事,以防败露。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走了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只要这步棋走对,剩下的路也就好走了。 “听闻审完李铸那日,程将军大晚上的又特意去见过他,不知是否套出来什么重要的消息?” 蒋远也是刚刚听人说起还有这么一出,实在有些好奇程傲单独去见李铸的初衷。 “这厮能有什么好话,自然是让我反了主公,他们益州助我坐稳北境。”程傲也是上位多年,这点儿谎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当我是三岁小孩,自然被我的人狠狠教训一顿。”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借口,那晚也的确叫人过来收拾了李铸,不少士兵都可以作证。 自然在凉州地界上是不可能再抓住李铸的,真就让他逃回了益州。 “儿子没有完成父亲的期望,请父亲责罚。”一身伤的李铸跪在李晗面前,战战兢兢。 父亲严厉,完不成他期望的人通常只有两个下场,弃之敝履或者将功赎罪。 但是只怕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起来吧,下去好好养伤。”这是李晗难得的关切了。 李铸在侍卫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站起来,突然就觉得十分失望,这样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真是好笑至极。 “晚上悄悄的去请大哥来。” 看到李铸回来那一刻,李铎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平心而论,他更希望看到的是自己儿子回来。 但是在父亲面前依旧表现得十分激动,亲自搀起李铸,言不由衷道,“三弟回来就好,父亲一直非常担心你。” 李铸早看穿了他的想法,也不装什么了,“大哥,我有一计能将瞻儿救出来,不知大哥可否信我?” 盯着自己同母弟看了半天,李铎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李铸是不是在给他下套,但是他自己尝试过了,没有成功,不如听他一言。 “你我兄弟,我自然是信你的。” “我与程家家主程傲商议了,她会帮你劫持萧策的夫人崔氏,拿她换瞻儿。”李铸自然隐去了他陷李瞻于更危险之地的部分。 “她为什么会帮我们?”李铎也不是好糊弄的,凉州程家凭什么冒着彻底得罪萧策的风险帮他们。 “程傲心仪萧策已久,苦于有崔氏这个绊脚石,她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女人狠起来,也不亚于男人在战场上杀伐决断。 “崔氏被掠,名誉受损,其余的就看那程傲自己的了。”最后能不能做成萧策的夫人就凭她自己的本事了。 李铎闻言沉默不语,崔妙之曾经救过他一命,自己在这样陷她于不仁不义之地,实在是恩将仇报。 看兄长犹豫,李铸叹息,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做决策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大哥,咱们没有胜算了,救出来瞻儿,把几个孙辈都送出海去。” 他知道李铎已经在暗中安排自己孩子出海,如今北方仅仅是部分冀州军南下他们就苦苦支撑了。 如今天又连绵下雨,粮草供应不上,连粮库里仅剩的都发了霉,士兵怨言载道。 万一萧策的铁骑再加入进来,他们真的要兵败如山倒,可是父亲依旧被蒙蔽了双眼,还在做着称霸天下的幻想。 “大哥,不能再犹豫了。” 第88章 妙妙不见了 独孤辽怎么都想不到, 夫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快到武威郡的前一晚,他们在附近的驿站歇脚, 再快也赶不到城里了, 不如就先歇息。 结果第二天一早, 崔妙之房中一直没有动静, 连两个侍女都没有起身。 “不好!快进去看看!”独孤辽一下子就想到了萧策第一次接崔妙之回长安时,半道就有人在夜里劫持的事情。 果真,只有一个侍女还在沉睡, 夫人和另外一个侍女一起不见了。 琼露被凉水泼醒, 这是怎么回事?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琼露, 夫人呢?” 夫人,夫人不是还在里间睡着呢?琼露一脸奇怪的看向独孤辽,忽而一惊, 怎么这么多人在夫人房中。 “先生,应该是帐昏香!”下属禀告,这房间里香气散了一些, 但是仔细闻还是可以闻见的。 独孤辽命人立刻封锁消息,把驿站的人全部收押。 驿丞被押了过来,刀就搁在他脖子后面, 战战兢兢的跪在独孤辽面前。 “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夫人住的是最好的正房, 这屋的柜子后面是条暗道,是老主公当年命人修的,当年许多驿站都有这个机关, 尽头是三里外的树林。” 这不关他的事啊,这些暗道几十年没有人用过了,哪想到崔夫人一住进来人就不见了踪影。 “快追!” 独孤辽一面命人向城内送信,一面令人去追。 崔妙之只觉得怎么自己好像是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她明明是谁在床上的好不好。 想醒过来,但是眼皮又睁不开,恍惚间听到琼枝的哭求声,“不要给夫人喝了,会伤了她的。” 琼枝在跟谁说话,崔妙之费力的思考,但被人捏开嘴巴灌了汤药,还是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她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出来,这一觉也睡得太沉了吧,她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琼枝。” 崔妙之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嘶哑,难道吃了什么东西弄坏了嗓子。 “你醒了啊。”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帐外想起,崔妙之大惊,不对,这不是她歇在驿站中的那张床,衣裳,也不是那晚歇下时的寝衣。 这是哪里,难道她回到上辈子了? 不要,让她回去,不然萧策怎么办! 帐外男子身材高大,仿佛又轻轻笑了一下。 “你放心,没有人伤害你,是你的侍女一直在伺候你。” “你是谁?这是哪里?” 崔妙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定神一想,从那晚的驿站以后她就没有记忆了,肯定是萧策或者父亲的对手绑了她,以此要挟他们。 有这么大能耐的,李晗?燕山?还是程傲? “你救过我,我也不会恩将仇报的。”帐外的人将语气不由自主放缓,“现在你猜出来我是谁了吧?” 李铎。崔妙之瞬间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简直咬牙切齿,只想冲出去杀了这厮,奈何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你为什么抓我?”两军对垒,拿对手家眷要挟,令人不齿。 “我的长子还在你丈夫手里,放心,我只想悄悄的与萧策做个交易而已。”李铎解释,“你夫君那么在乎你,想必一定会同意的,你说是吧?” 崔妙之冷笑,“哼,真是卑鄙无耻!” “随你怎么说吧,我只想救我儿子一命。”李铎转身要走,“你还没有孩子,若你有了,你也会如此的。” 琼枝刚刚被人押了出去,这会子恨恨的盯着李铎,对方却不以为然,反而赞了句忠仆,“你们夫人醒了,进去伺候吧。” “夫人,你可算醒过来了。”琼枝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崔妙之身边,连忙问她可有哪里不适。 崔妙之连今夕何夕都分不清楚,她这是睡了多久,这是哪里。 “夫人,咱们现在在益州地界上,据在驿站那日已经快十天了。”她被人一早唤醒,夫人却一直被灌迷药昏睡,一路都在伺候夫人,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劫持她们的人只有一个人会说话,其他的都是哑巴,一看就是死士。 十天了,那她不见了的消息是不是早就传开了。崔妙之大惊失色。 武威郡的官衙中,萧策听闻自己妻子不见了以后,沉默了几瞬。 此时恰巧蒋远与程傲程辉都在他身边,蒋远惊得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前来报信的人满头大汗,“主公,昨晚护送夫人和先生的队伍歇在在城外的驿站,今天一早发现夫人和琼枝姑娘都不见了。” “主公,独孤先生派人去追了,但是还没有消息。” 萧策仿佛定在了主位上纹丝未动,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奇怪了,不是说主公极重视夫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来报信的人都糊涂了,独孤先生那边儿已经急得要把驿站翻过来了。 话未落音,只听“啪”的一声,萧策身前的案几应声而裂,可见听的人是有多愤怒。 蒋远知道萧策这是在暴怒的边缘,他极少有巨大的情绪翻滚,大多时候控制得极好,但是这次恐怕不太一样。 “哈哈。” 听到这声笑,蒋远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程傲做贼心虚,也不敢多话,一次两次的在她地界上丢人,她在萧策心中的信任肯定大打折扣。 但是这些都是她有意为之,一点儿信任换今后的长相厮守,这笔买卖划算。 独孤辽等到萧策的时候,侍卫已经快将暗道尽头的树林翻了个遍。 除了发现马车和马蹄印最后通向了官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些刺客胆子真大,竟然走的是大路。”气得蒋远要跳脚,这是故意挑衅吧。 独孤辽不以为然,“不对,这些人是故意的,大路车多,混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出是哪条。” 可是大路通过城门,他们就在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把夫人劫走了。 “去查,都有谁今天出了城。”程傲吩咐,腰牌是她给的,城门守将自然不会细查,忙不迭的放行,而且连登记都不会有,当然没有什么好查的。 萧策转头看向程傲,好像有些信不过的意思。 程傲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她在萧策眼中看见正在燃烧的怒火,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但是她不能退缩,不然以萧策和独孤辽的心智,一定会怀疑她的。 仿佛在这次无声的对峙中,萧策终于说服自己,“既然程将军请命,那就有劳将军了。” “把琼露带上来!” 琼露悔恨交加,她明明就是擅长用药的,可是偏偏也载在药上面。 这调香之人是高手,香是慢慢一点一点加进来的,以至于她和对香味敏感的琼枝都毫无察觉。 “是奴失职,请主公责罚!”琼露跪在萧策面前,重重的叩头,不管什么刑罚,她毫无怨言。 “你去挑件夫人的衣服穿上,从现在开始到夫人回来,你就是夫人,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听明白了吗!” 萧策命令,“传令下去,所有人封口,违令者杀无赦!” 这话是说给凉州人听的,长安来的侍从没有保护好夫人都是大过,想着将功折罪都来不及,而且出来的这些都是忠心耿耿的,不会有人乱嚼舌根。 程傲深吸一口气,果真他将这崔氏看得如眼珠子般,一点风声不肯透露,替她想得如此周全。 贴身侍女模仿崔氏,自然是极像的,基本上凉州众人也接触不到崔妙之,看不出破绽来。 “我也有罪,请主公责罚。”独孤辽心里如琼枝一般悔恨无比,他怎么就这么不当心,应该派人把屋子先搜查一遍的,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先生还是想想如何弄清楚幕后主使,将功折罪吧。”萧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蒋远忍不住在心里咋舌,主公竟然连独孤先生都没有放过,这次的事情只怕不好收场了。 回到武威郡后,独孤辽请求单独见萧策密谈。 “主公这件事情太蹊跷了,劫持夫人的应该是和李铸有关,但是不是一帮人。” 李铸好不容易逃回了益州,应该没有实力和胆量再来挑战萧策的底线,但是李家其他人可不一定这样想。 “主公想,若是李铸从咱们手底下跑了,谁最危险?” “谁最危险?”萧策眯起眼睛,突然想到一个人,前几日他刚刚下令,要把李瞻严加看管。 他南下时,要带着他一起,押到两军阵前给李晗好好看看这个废物长孙。 “若是李瞻,那最着急的人自然就是他的父亲李铎了。” 李铎,萧策双手握拳,心里的风暴迟迟不能停歇,他一定会后悔的,要是他敢碰妻子一根头发丝儿,他一定要让李铎千百倍的偿还。 “李铎一定会找合适的时机与您谈判的,他为了自己儿子也不会伤害夫人的,不然怎么会把琼枝也一并绑走了。” 独孤辽分析,试图让萧策冷静下来。 萧策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此时是担忧大过于愤怒,妻子娇弱不知会不会受到苛待,李铎那厮会不会垂涎于妻子美貌,她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寻短见,萧策都不敢往下想了。 都是他无能,没有保护好妻子,一而再再而三让她受到伤害。 “主公不要自责了,都是我的错。”独孤辽着实不忍看他这般样子。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有什么心事都不喜欢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说话的人,看着他对夫人掏心掏肺,其实自己挺欣慰的。 但是若有人伤害了夫人,就怕主公自己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反而两人生了隔阂,那就糟糕了。 “不管她怎么样,永远都是我的夫人。”萧策隐去眼中的风暴,他自然明白独孤辽的话外之音,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89章 身孕 崔妙之在益州边境这个小镇上已经呆了十几天了, 李铎的大营就驻扎在这里,经常抽出时间过来看她, 给她说些北境的消息。 “北境没有你的任何事情传出来, 放心吧, 你夫君肯定封锁了所有消息。” “我已经去信萧策, 想必这几日就有他回复了。” “这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我们益州人喜欢吃辣,估计你这个扬州人是吃不惯的,条件有限, 换不了扬州厨子, 你若是想吃什么口味的就跟下人说。” 大多数时候李铎都是自言自语, 崔妙之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坐在内室,仿佛一尊雕像。 李铎也算是有君子之风, 每每与她说话并不再把琼枝支开,而且还隔着一道帘子。 “其实我心仪你,当年你救过我时, 我就在想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等她再长两岁,娶回去做个侧室, 虽然是妾,但是一定当女儿宠着, 绝不让人欺负了她。” 有天傍晚,李铎又来看她,寒暄过后没有离开, 反而坐在临床的榻上,望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有些出神。 “益州左都督好大的脸面,想娶扬州刺史的嫡女做妾?”崔妙之讥讽的一笑,真是痴人说梦。 “后来知道你是崔简的女儿,哪里还敢上门,人家娘子可是连皇后娘娘都不做的人啊。”李铎失笑,的确是他异想天开了。 就连他的正室,估计崔简都会觉得是她女儿低嫁了,要是真上门了,估计他连扬州地界都出不来了吧。 “不得不说,你嫁给萧策,这步棋走对了。” “我们谁都比不得他。” 谁都认为萧策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年李晗也不是没有将嫡女嫁过去的念头,可是被萧家拒绝了,他们嫡女自然不能当妾啊,不然以后李家岂不是就要比萧家低一头。 可是谁也想不到人家崔简就把这事儿办成了,本来他们还想看崔简的笑话,万一这女儿拒了皇后之位,又再被萧策拒了,岂不是砸在手里。 他当时还打算过,若是萧策真的拒了,他还真的可以和离,把崔妙之娶过来。 但是萧策不仅没拒,还娶过来把人当成掌上明珠,从此北境人人都知道崔夫人是个厉害角色,主公都惧内了。 “我夫君心胸坦荡,有勇有谋,行动皆大丈夫所为,自然不是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之人可以比拟的。” 崔妙之轻蔑的一笑,这李铎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竟然还敢和自己夫君相提并论。 “罢了,我也不是有意要与他比个高下,不过心中感慨而已。”李铎并不在意,一笑了之。 “萧策的大军南下还要费些时日,只要那你换了瞻儿,我们就堂堂正正的对决。” 李铎走后,崔妙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这几日她胃里有些泛酸,食欲不振,见到李铎,晚饭只怕更没有胃口了。 琼枝心疼自家娘子,去厨下做了盘千层糕来,“夫人,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个机会逃出去?” 刚刚在厨下听人说,外面人心惶惶,每天都有人想逃出城去,毕竟益州如今不占上风,大家都赌联军赢,城里闹哄哄挺乱的。 “可是咱们哪里有渠道呢?”崔妙之何尝不想出去,可是没有通牒只怕寸步难行。 夜里思来想去的,崔妙之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突然觉得下面有些热意,想着应该是月信到了,起来换了衣裳。 “夫人喝点燕窝吧,昨晚上也没有睡好。”琼枝将粥吹凉了,一口一口喂给崔妙之。 夫人这眼见着又瘦了一圈,主公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心下感叹正感叹着,就见崔妙之捂着肚子,惊恐的大叫,“琼枝,快叫大夫,我的月信不对!” 李铎在官衙里听说远平里的宅子叫大夫,出了事,急忙遣散了属下策马赶去。 “左都督这是金屋藏娇啊,哎,都到了这时候了还顾着儿女私情。”有下属无奈的摇摇头。 半个多月前,左都督命人收拾了远平里的院子,听说住进去一个美人,冷冰冰的也不给人好脸色看,都督却把人当宝贝,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整天的抽空就探望,只是没有留宿而已。 “大公子还在萧策手里,都督这都忙不迭要再生个儿子不成!”有人愤愤不平。 “怎么回事!”李铎进了院子,着急的抓着管事质问。 管事是他多年老嬷嬷,如今里面正在想办法止血,药已经灌下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见效。 “见红了,都督,那位夫人见红了!”老嬷嬷急得满头大汗。 公子子嗣不丰,仅有两儿一女,都是夫人所出,如今老大还被敌人押着,老三又是个小儿,真是让人担忧。 如今一看李铎又带来个女子,又照顾有加,老嬷嬷自然以为是他的外室,今儿一听有了孩子,但是有滑胎之象,一时间急得六神无主。 “见红?见什么红?”李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都督哎,你傻了啊,你的孩儿,夫人有了身孕,但是见红了呀!”老嬷嬷急得直拍大腿。 身孕,原来她有身孕啊!恐怕萧策还不知道吧。李铎不由得失笑,自己竟然比萧策还要早知道他要当爹的事情,真是造化弄人。 天呐,公子还笑,真是高兴傻了吧。老嬷嬷也顾不得他,一推门进去帮忙了。 崔妙之迷迷糊糊的,肚子疼得紧,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的感觉,好像听见琼枝在她耳边哭喊,“药都吃了,怎么血还没有止住!” “萧策萧策……”她好像看见萧策骑马向她奔过来,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等崔妙之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夜里了。 琼枝惊喜的大喊,“大夫,夫人醒了。” 有个蓄着山羊胡的老大夫颤颤巍巍的小步跑过来给崔妙之诊脉,许久才点点头,“这下总算是保住了。” 保住了,保住了什么?崔妙之十分迷惑,她不就是月信不适吗? “你的孩儿,你的孩儿保住了。”崔妙之靠在琼枝身上,这才抬头看,竟然是李铎,大晚上的这厮怎么在她院子里。 等等,孩儿,他刚刚说孩儿,难道她有孩儿了不成?崔妙之既惊喜又难以置信,抓着收拾着药箱要离开的老大夫,“先生,您是说我有身孕了吗?” 老大夫见多了这样头一次当娘的,笑呵呵的,“是啊,夫人您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一个多月了,那就是在敦煌的时候有的,崔妙之喜极而泣,两辈子,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儿,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还是不太敢相信。 “但是夫人体质寒凉,加之劳累体虚,还是要好好保养,即便胃口不好也要尽力吃些东西,不然胎儿可长不起来啊。” “您开药吧,一定要最好的药。”李铎吩咐,这是跟着他多年的医士,本事是没得说的。 “都督,这几付汤药喝下去就可以了,无需天天喝。”老大夫解释,“每日餐食滋补上即可。” 众人都散去了,崔妙之便又躺下休息。 琼枝守了一天,但是也是高兴得睡不着觉,“怪不得夫人这几日什么胃口都没有,原来是有了身孕,主公知道了指不定多么高兴呢。” 崔妙之也是欢喜,但是想到现在自己根本不和萧策在一处,又难过起来。 这孩子来得巧,但是不太是时候,她真担心以后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说她的孩儿来路不明。 这种事情即便一想,她的心都要碎了。 李铎有句话说的对,她不明白做父母的心,但是有了孩儿她也会这么做的。 的确,为母则刚,她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不仅她会,萧策也会的。 冀州军大营 王冲迎接萧策进了主营帐,看后面一辆马车上还下来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心里十分疑惑。 “夫人担心我,所以一路从凉州也过来了。”萧策淡淡的解释,没有什么表情,十几天了,他的忍耐快到了极限。 夫人看主公看得真严,毫不知情的王冲暗笑,不过他应该可以见到琼枝姑娘了,还挺赞成萧策这个决定的。 “主公您待夫人真是太宠了吧,曾经你可是连个侍女都不带的。”这次倒好把夫人都带来了,如今帐中只有他和蒋远,王冲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蒋远真是想拿把沙子堵住他的嘴,无奈的解释,“那不是夫人。” 什么?!王冲实在不敢相信,李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劫走夫人当人质,恨恨道,“主公,属下去突袭李铎大营,杀他个片甲不留!把夫人夺回来!” “你傻啊?主公为什么一路带着冒牌夫人,还不是掩人耳目,这件事情不能露出半点破绽,绝不能让夫人清誉受损。” 蒋远真是受不了王冲这一根筋,主公什么都替夫人想好了,琼露一路办成夫人,再悄无声息的把夫人换回来,反正女眷又不在军营抛头露面,谁知道真假。 “那办成夫人的是谁?可是琼枝姑娘?”王冲刚才看身段还挺像琼枝的,出了主营帐与蒋远打听。 “不是,琼枝姑娘和夫人一起也被劫走了。” 在李铎保证他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后,崔妙之承诺那她就会让萧策放过他的儿子,此时李铎招招手,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蹦蹦跳跳进来了。 “曦儿,给崔夫人问安。”李铎温和的拉着自己女儿。 小娘子十分爽利,干脆的屈膝行礼,看着崔妙之笑盈盈的。 “这是我的长女,她十分爱说话,陪你打发时间吧,三天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崔妙之并不搭理李曦,她关心的是自己就要回到萧策身边了,时而担忧时而欢欣。 “夫人,我去年有了个弟弟,我照顾过自己娘亲养胎,所以可以好好照顾你。”李曦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崔妙之旁边。 “那你怎么不在家照顾你弟弟,跑来前线做什么?”崔妙之敷衍的问。 这孩子真是自来熟,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想要跟她说话的,偏李曦在那里聒噪个没完。 “夫人,如果我爹爹输了,您能不能放过我弟弟呢?”她弟弟还那么小,连路都不会走呢。 崔妙之好笑,敢情这孩子是来套近乎求情的啊,“那要是我们输了呢?你觉得你祖父和你父亲会放过我的孩子吗?” 李曦十分失落,但是肯定的回答,“夫人,北境不会输的,求求您放过我弟弟吧。” “你懂什么?你怎么就一定知道北境不会输呢?” “是我父亲说的。” 第90章 互换 “那个叫左陆的小将在何处?”王冲被萧策猛一问, 想起手下这个人才来。 “在前锋营,主公可是要召他过来?” 萧策点点头, 何进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到过这孩子, 赞不绝口, 说这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胆大心细,三日后说不定可以排上用场。 左陆得知夫人和琼枝被掠的消息后,心中愤怒不亚于萧策, 真的想冲进敌军大营中先斩几个泄愤。 “后日晚上, 我们在南郡交换人, 务必保证好夫人安全,不得出现半点闪失。” 萧策吩咐,不过他也没有打算放李铎回去, 既然有胆量挑战他的底线,就得有能力承受后果。 崔妙之这几日安心养胎,下红也止住了, 她和琼枝才放下心来。 “夫人,您要走了吗?”李曦从外间拿着一个拨浪鼓进来,有点羞涩的递给琼枝, “这个给小宝宝玩吧,我弟弟就喜欢听这个叮叮咚咚的声音。” 虽然崔妙之不太待见李曦, 知道她是有目的接近自己,但是李曦心思单纯,她也对一个孩子也实在冷不下心肠, 谢过她后让琼枝收下了。 晚间时候,李铎亲自过来,“路上颠簸,但是明日一早你就见到萧策了,请你多担待吧。” 再颠簸她也要撑住,崔妙之唯一担心的就是腹中孩儿,本来就不稳,生怕孩子经不起。 仿佛看出她的担忧,李铎解释,“黄大夫跟着咱们一同去,若你有不适,务必告诉我。” 崔妙之点点头,心想孩儿一定要坚强些,明天一早就能见到爹爹了,由琼枝搀扶着小心上了一辆普通的青绸布马车。 刚开始一路倒还稳当,出了城渐渐颠簸起来,崔妙之紧紧握着琼枝的手,也不知道是她俩谁的掌心在出汗,一路紧张不语。 “停车!”一声大喊吓了崔妙之一跳,后面有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都督,是刺史大人有令!”李铎只带了几十个护卫,后面却有数百人。 “左都督,刺史大人有要事,请您速回益州大营!”为首的将领说话客客气气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意思。 “右将军可有我父手信?”李铎面沉如水,恐怕此事是被父亲知晓了。 “自然!”来人奉上李晗亲笔手书,“左都督还有什么疑问?” “右将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请您回去回禀父亲,我有要事今晚无法启程,明日一早便往回赶,最迟晚半日。” 李铎是打定主意拒不从命了,亲信侍从也渐渐围了过来,护在崔妙之马车旁。 “左都督,我等出发前,主公特意叮嘱,事情紧急,就是绑也要把您绑回去!” 没想到对方先拔了刀,“左都督,多有得罪请您勿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崔妙之在车中心惊胆战,此时琼枝却顾不得别的,“夫人您快把衣服换给我,一会儿您就趁乱逃出去,顺着官道跑!” “不可以,不可以的琼枝!”崔妙之何尝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这是又要以身试险救她,上次已经救过她一回了,这次她决不抛下琼枝自己逃走。 “没有时间了,夫人,要为孩子着想!”琼枝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把外裳脱了下来,外面人已经打了起来,一片铿锵声十分激烈。 由于人数上太过悬殊,李铎人马渐渐不敌败下阵来,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让的意思,身上已经有几处轻伤。 对方顾及他是李晗长子,虽说可以绑人但是也不敢真的伤了他,双方僵持不下。 李铸得知李晗派人去拦李铎的消息后,急得连忙从榻上跳下来,“快,去父亲营帐。” 自从回来后,他一直在养伤,没有再被派过其他差事,李晗门下也是人才济济,少他一个棋子也算不了什么。 见到自己父亲的过程并不顺利,李晗在议事,并没有立刻见他。 “来不及了,真的伤了崔氏,咱们就一丁点儿和谈的希望都没有了!”李铸与拦住自己的传令官大吼。 可是一个小小的传令官懂什么呢,自然不会急李铸之所急。 “去,去找卢氏!”李铸扶着亲信,让他去给父亲最宠爱的妾室,也是李铮之母卢氏报信。 “告诉她,让她赶紧想办法,绝不能让父亲伤害崔氏一分一毫,不然萧策定然踏平咱们,所有的孩子都没有活路了。” 卢氏年近四十,依旧貌美娇艳,但是最厉害的是她懂得察言观色能说会道,不然不可能大战在即,她都可以随军照顾李晗起居。 可是最近唯一的儿子被俘,她坐如针毡寝食难安,一听到李铸送来的消息,却眼前一亮。 这崔氏若是能到了她手里,用她换回自己儿子,就是拼命也要一试,一定要把儿子救回来才行。 “主公,三公子来过了。”幕僚与李晗禀报,自然是他们阻拦大公子的消息被他知晓了。 “哼,这些孩子若论胆量和谋略来,没有一个比得上老夫当年!”李晗不屑的冷哼。 现在益州危急,有了这样一个大筹码竟然要去换一个没什么用的孙子,实在是妇人之仁。 “这挟崔氏能乱北境和扬州,她的能量大着呢,在这些没用的东西手里可真是浪费了。” 这幕僚跟了他数十年了,知道李晗的性子,所以对于听到他这样评价自己的儿孙并不奇怪。 “大公子救子心切,也是人之常情。”幕僚小心的劝说。 “我也没有去救老九,难道就不是人了?”李晗不悦的反问,这老糊涂说的叫什么话,这是长子蠢。 幕僚赔笑,“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主公心怀天下,自然不能太顾私情。” 萧策稳稳的骑在乌霸上,手按着佩剑,盯着远方许久没有动过一下,王冲屏息凝神,这都过了约定时间半个时辰了,李铎怎么还没有人影儿。 “报,前方三里没有人马出现!” “报,前方五里没有人马出现!” “报,前方十里没有人马出现!” 一次一次的斥候来报对方没有出现逐渐消耗了萧策所有的耐心,“再探!” 王冲只觉得自己主公的声音能在这大夏天把人冻住了,他都忍不住去偷偷瞄一眼。 哎,琼枝姑娘被抓他都抓耳挠腮的,更何况主公是自己捧在手掌心的娇妻呢。 “主公,会不会有诈,李铎那厮根本没有打算把夫人送回来?”王冲心存疑虑。 “报!” “主公前方五十里,有兵马交战!” “走!去看看!”萧策握缰的手收紧,他觉得李铎不至于戏耍他,因为益州已经承担不起戏弄北境的代价了,反正自己也一刻钟也等不下去了,吩咐王冲等人跟上。 李瞻被人绑在囚车中,他自然是知道父亲会来救他,但是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为了他亲自交换人质。 他被蒙着眼睛,但是也算是自小在兵营长大,光听声音也能知道身边的马蹄声至少近千骑,而且押送他的人呼吸声极浅极轻,应该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虽然他不知道人质是谁,思忖着应该是北境的重要人物,希望父亲一定多带些人手,不然以萧策这架势,应该没想要放父亲回去的。 “住手!”李铎正带领心腹与来人对战,此时却见马车中跳下一个人来。 “住手!我乃渤海侯之妻崔氏,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吧!” 众人闻言都停了下来,向那女子看去,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扬州崔氏,果真是个有胆量的,竟然敢在仇敌面前主动现身,只是在晚上,又蒙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貌,不知如何国色天香。 “崔夫人,我们奉主公之命请您前去益州大营,大公子也一并请吧!”对方头领命人收起兵器,闪出一条道路来。 李铎定眼一看心里疑惑,这应该不是崔妙之,只怕是她身边那个侍女,正主应该还在马车中或者藏了起来。 琼枝复又上车去,看见车中已经没有人了,放下心来。 方才她们车周围正巧无人,她趁机出来引开众人注意,让夫人从另一侧下车,藏进路边的草丛中。 其实琼枝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没底,倒不是担心自己,夫人从来没有自己出行过,如今刚怀上身孕还不稳,不知能走出多远去。 一行人护着马车呼啸而过,崔妙之方才擦擦眼泪从草丛中钻出来,她一定要找到萧策,让他去救琼枝,无论如何都要把琼枝救出来。 她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土路,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觉得脚底硌得生疼,可是半点不敢停下,心里默念,“好孩子,一定要争气,千万挺住啊。” 这是哪里她也不知道,方才琼枝说她问过李铎,出了城顺着官道一直走,二百多里就是冀州军的地盘了。 她们天一黑就出了城,出城也走了快一个时辰,那就离冀州军不远了,想必萧策就在半道上等着她呢。 这样想着,崔妙之觉得腿上也就又有了力道,磕磕绊绊的往东去,估计天明前怎么着她也能走出十里去,如果半路有人家,她还可以讨碗水,歇歇脚。 许久之后实在是走不动了,肚子也有些隐隐作痛,崔妙之找了块石头做些休息,她没有吃过苦,现在身子也虚弱,有些力不从心。 忽然这时隐隐约约感觉有些震动,一阵由远及近是雄厚的马蹄声,但是不知道是哪个方向。 难道是发现琼枝是假的,对方又追了来,想到这里,崔妙之赶紧咬牙爬起来躲到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藏起来,还好天黑,应该不容易发现她的藏身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2 14:06:16~2020-06-24 15:1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呦呦鹿鸣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重逢 这队人马过来的速度比崔妙之想象中的要快, 她在大树后刚刚躲好,一行人就到了附近。 马蹄声震得她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有些胀痛的感觉, 这不是什么好事。 待这些人走远后, 崔妙之悄悄的从树后面钻出来, 回到大路上继续前行,这次学了点乖,捡了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 支撑着自己别倒下。 不过这树枝上有刺, 扎得她娇嫩的手上都是伤, 此时也顾不得疼痛,磕磕绊绊的往前走。 夜里漆黑一片,还好有点儿月光, 不然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她何时走过这样的路,就是上辈子跟着平帝逃命, 那也是车马相随仆妇成群的。 上次从长安到凉州,虽然辛苦,但是数百护卫, 安全是放心的。 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道路上有没有野兽出没,崔妙之有点儿害怕,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还有多久天才能亮。 正想东想西,没注意脚下,正好踩到颗棱角分明的石子,脚掌心一痛,差点儿掉出眼泪来。 不知道萧策有没有等得不耐烦,他是回去了吗?还是会出来找自己?崔妙之心急的想。 找自己?!对了呀! 方才只顾得担心,崔妙之忘了一点,现在定眼一看,路上都是马蹄印,方向正好和自己相反。 那就说明萧策过了约定的时间等不到人,说不定会派人出来查看情况,那方才那队人马十有□□就是她们自己人啊。 想到这里,崔妙之一下子就精神了,也不再继续走了,得保存点体力才行,不然就是她能撑住,孩子也受不了了。 后面的人找不到必她会折返回来,为了保险起见,她先躲起来,若是看见的人是北境的装扮,再出来不迟。 果不其然,在她快要支撑不住要睡着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 躲在路边低洼处的崔妙之盯着来人,目不转睛,本来天就黑,这会子云彩竟然还把月亮挡住了。 “夫君夫君!” 崔妙之看清了来人的打扮,是黑羽骑,那就说明萧策亲自来接她了! 她兴奋的从浅坑里起来,抓着几株野草要上去。 谁知脚底一滑,手里的野草也被她连根拔起,人一下子就摔回了坑里,这一下子摔虽然不重,但是也让她心惊胆战。 她的孩子,这感觉不对,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 “夫君!夫君!” 爬也爬不起来,天黑着急赶路的人马显然也没有注意到路边有人,她的声音淹没在阵阵马蹄声中,崔妙之快绝望了。 使出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力气爬上官道,可是这一行人早都没影了,她用了最后的力气喊了声萧策,崔妙之没有意识了。 凉州程家 程辉正与幕僚商谈,长姐追随萧策南下,他坐镇凉州。 本来萧策是要大肆整顿政务的,可是因为崔妙之不见了一事,他也顾不得了,丢下凉州事务马不停蹄的带兵赶往益州。 “公子,将军的信。” 程辉与程傲之间若有要事以飞鸽传书,这次信件中仅有两个字“皆安”。 一个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那日传来崔氏被劫持的消息后,他就在旁边,下意识的看向长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 可是骗谁都骗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的亲兄弟,长姐的手掌不自然的张开,而不是像日常一般紧握成拳。 他就知道崔氏被掠,长姐要不就是知道内情或者就是参与者。 果不其然,离开凉州前程傲与程辉和盘托出,若是此事败露,她肯定无法全身而退。 “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好好与萧韵相处,萧策看在联姻的份上不可能再迁怒与你了。”程傲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如今弟弟虽然瘦弱,但也是程家唯一的指望了。 “姐姐,你为何如此糊涂啊?”程辉难得生气,他气自己没用,无法撑起长子的职责,无法保护姐姐。 “我意已决。”程傲并不后悔,这次冒险风险虽大,但是确实扳倒崔氏绝佳的机会。 如今她带凉州军参战,只要赶在萧策人马前面除掉李铸,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她了。 “夫君,这是乳鸽仔姜汤,灶上炖了一夜呢,喝点吧。”萧韵亲自送来午膳,幕僚等也就此告辞。 程辉听了长姐的劝告,最近与萧韵修复关系,二人相处还算平和,这是整个凉州喜闻乐见的。 “韵儿,前段时日我对你多有冷落,以后定好好补偿,你别怪我了。”程辉握住了萧韵持着调羹的一只手。 萧韵低头一笑,“夫君,你说哪里话,我若是还怪你,就不会天天在灶上盯着这些汤水了。 “你不知道,这是我大嫂给的扬州配方,她呀是最懂滋补的,见天儿的给我大哥炖这汤那粥的,她的汤水在长乐宫可是鼎鼎有名的。” 程辉听她提到崔氏,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萧韵现在并不知道崔氏的事情,想必都是无意的,夫妻二人倒是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餐。 夜晚时分一只信鸽悄悄展翅,往南方去了。 益州军大营 李铎等人被押送到主帅营帐前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此时李晗正在侧室卢氏的陪同下用了晚膳。 “崔夫人大驾光临,实在是我等之幸!”李晗大笑着,他生得熊腰虎背,说话中气十足,不过碍于身份,虽然觊觎崔妙之美貌,也不敢动手动脚。 “崔妙之”掩着面纱,一动不动的立在帐中,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益州人人谈之色变的当家人。 李铎不禁赞叹,百年世家就是不一样,连个侍女都有如此胆色。 反观李晗也是不羞不恼,他还有正事要办,大手一挥,吩咐亲信,“路途劳累,请崔夫人先去休息。” 李铎知道父亲这是要跟他算账了,不仅如此连李铸也被带了进来。 不过想象中的震怒并没有到来,反而得了夸赞。 “哈哈,你们办事少有完全合为父心意的时候,不得不说这件事情办得甚是漂亮!”李晗抚掌大笑。 有了崔氏,他要先让扬州军把城池让出来,以此为据点,强攻荆州军。没了扬州军在前阻拦,荆州就好拿下了。有崔氏在手,料想萧策不敢轻举妄动,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 “主公,铮儿就在荆州人手里啊,您可一定要救救他!” 卢氏本来还沉得住气,想要偷出来崔氏去换自己儿子,但是方才被李晗一顿敲打,言语之中是她养了个废物,根本不值得去救。 原来李晗早就把他们之前的联系和想法摸了个一清二楚,根本不给别人机会,此时在自己夫君面前叩首,求他网开一面,救救自己儿子。 “瞻儿还在萧策手上呢,我都不为所动,怎么会用这样的大饵钓小鱼。”李晗冷哼,命人将卢氏拖下去。 李铎等在场众人闻言无不心灰意冷,长孙幼子都是小鱼,可却是他们自己的骨肉手足,不由得暗暗握紧了拳头。 还好崔妙之趁乱逃走了,不知道她一个带着身孕的弱女子能不能顺利跑到萧策那边,他也算是信守承诺了,希望萧策也可以,不要伤害他的儿子。 崔妙之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恍惚间听到说孩子无事。 无事就好,她的孩儿一定不能有事,然后又陷入了无尽的昏睡中。 等她醒来时,帐中黑漆漆的,什么光都没有。 她努力回忆了半天,只记得自己跑了出来,走了许久的路,她认出了萧策,从坑中爬了出来,然后就没有知觉了。 不对,旁边好像有个呼吸声,崔妙之一动都不敢动,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屏息凝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崔妙之只觉得委屈万分,这些天的担惊受怕终于过去了,又惊又喜,哇的哭出声来。 “掌灯!”萧策摸索着将人搂了起来,让她好好哭一场,这些天一定又累又惊,把她吓坏了。 从接应地点往西又跑了百里地,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但是他们不能再往前了,已经到了益州军的地盘,万一是有诈,自己这边人太少,只得沿路折返。 可是萧策心中的怒火已经压都压不住了,也没有理智去想其他的对策,一心想着回去后一定要强攻李铎救出爱妻,将他活捉后亲手结果。 就在这时好像听见了一声遥远的呼喊,“萧策!” 不甚分明,但是他确定自己听到了,一勒马缰,后面的人就势停住了。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喊我?”萧策问身边的王冲。 王冲第一反应就是,主公,你幻听了吧,这马蹄声震耳欲聋,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对!有声音。”萧策不信,调转马头回去找,他不敢走快,擎着火把细细的朝前方看去,可是依旧是黑暗一片,什么都没有。 “路边上也要细细的找!”众人得了吩咐,下马去搜寻。 “主公,前面有人!”左陆眼见,看见路边上有个起伏,像是人躺在那里,跑过去查看的确是个瘦弱的女子,只不过头发散乱,衣服上也尽是泥土,十分狼狈,应该是昏倒了。 萧策顾不了别的,飞奔过去,将人抄了起来,差点儿喜极而泣,这除了自己妻子还有谁。 第92章 细心 崔妙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萧策心都要碎了。 他的印象中妻子是美丽的优雅的娇俏的, 那天一见她瘦的一把骨头不说,还一身土脏兮兮的, 刚从坑里爬上来的样子, 心里简直万般滋味无法言说, 真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大夫说她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萧策简直都被这个消息惊得不知所措,他们千盼万盼的孩子就这样来了。 人瘦成这样,小腹平平坦坦的, 但是憔悴的面容, 紧蹙的眉心, 紧握的拳头无不显示妻子现在没有一点儿安全感。 “呜,我们有孩子了,是在敦煌的时候有的。”崔妙之呜呜咽咽的, 紧紧搂着萧策的脖颈不撒手,就好像是那晚路边的救命稻草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 咱们孩子非常坚强,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萧策柔声安慰着,大夫说孩子不稳, 要好好保养,但是他不敢现在就告诉妻子。 当时他告诉大夫,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只要不影响母亲,就一定要保住。 “琼枝, 夫君要去救琼枝,她把我换了出来,琼枝被李晗的人抓走了。”崔妙之抹了抹眼睛,从萧策怀里退出来,“一定要把琼枝救出来!” “好了,好了,你先休息,琼枝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萧策在崔妙之身后垫了几个软枕,让她坐得舒服些,让人拿粥过来,睡了两天了,得吃东西了。 琼露眼睛红红的,端着鸡丝松茸粥上来,这里是军营也没有什么补品,主公找人出去买燕窝,结果兵荒马乱的,那些商铺的人早都带着贵重物品跑了,什么都没有。 萧策亲自喂崔妙之,试了试温度,小心吹凉了才递到妻子唇边。 “咱们先凑合着,过几天去荆州的人就回来了,什么血燕花胶虫草要多少有多少。” 孕妇要多滋补,可是现下附近城里早就让益州军撤退时搬空了,什么都没有,气得萧策发了好大的脾气,命人去荆州军那边要。 “夫君,你开心吗?咱们有孩儿了。”崔妙之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几口,有点儿试探的问道,好像他方才并没有表现出惊喜来,难道怀疑孩子的身世? “我当然高兴,只是你身子太弱了,只怕你要吃些苦头了。”萧策叹息,这吃了粥就要喝药,一个月内保胎药不能停。 “我不怕,李铎没有怎么样我,算是以礼相待,这是咱们的孩子,我怕有人说闲话!” 崔妙之有了点精神就开始着急,肯定有人要编排她的事情,她的敌人不少,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萧策怎么会不知道她着急的原因,握着妻子单薄的肩膀,掷地有声,“放心,这是我的孩子,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身份,不然就是我的敌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闻言崔妙之略略放下心来,这就好,又把半路她们被李晗拦下一事细细说了。 萧策眉头越皱越紧,这李晗前些日子竟然想与荆州和谈,好笑的是竟然一部分荆州臣子想妥协,要不是容藻力排众议,只怕平帝还真心动了。 如今是在前线,萧策已经守了崔妙之两天了,还有诸多军务不能久待,临走前轻轻吻了吻崔妙之有些干裂的嘴唇。 “你是我的妻子,经此一事,我待你的心意只增不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没用,你千万不要多心。” 崔妙之知道这是安她的心,反过来宽慰萧策,“你别自责,要没有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离不开你。” 萧策走后,琼露方才有了空档上来伺候,“夫人,您都不知道,主公事事都打点妥当,我假装成您掩人耳目,除了几位心腹将军,再无其他人知晓了。” “而且您不在的这些时候,主公实在是着急得紧,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连独孤先生都被怪罪了。” “还有您的小公子,主公当时知道不稳的时候都吓坏了,这几天都是主公在照顾您,我都插不上手。” 听到琼露这番话后,崔妙之一直悬着的心也就算安定了,只还有琼枝的事情让她心焦。 “知道这件事情的都有谁?” 琼露面露难色,“其余人都罢了,只是那个程将军也知情了,而且她还带着凉州人跟着主公南下了,这几天也来探望过您,只是都被主公挡回去了。” “可有谣言传出来?” “没有,主公下了严令封口,不敢有人违抗。”琼露一五一十的回答,服侍崔妙之睡下。 可是睡了这么久,崔妙之哪里还想躺着,“最近长安有何消息传来?” 琼露犹豫了一下开口,前几日长安来人了,说是霍姿也有了月余的身孕,如今无法主事,“老夫人与公主都想让您回去呢。” “不过主公说了,他伤势未愈,身边也离不得人,请老夫人和公主代为操劳就给糊弄过去了。” 这她有孕了,霍姿也紧跟着有了身孕,孩子们有个伴也是好的,崔妙之倒是也为霍姿高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备礼了没有?”她是长嫂,该备份厚礼的。 “备了,主公命张内侍和郑姑姑看着办,而且主公也紧接着又去信长安说您也有身孕了,路途遥远不易颠簸。” 话说这长乐宫可真是炸了锅,先是二夫人有了喜讯,这又有夫人有了身孕的消息传来,安夫人与豫章公主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霍姿的身孕是意外之喜,那自然崔妙之的身孕是整个长乐宫最大的事情。 郑妪正在安夫人处贺喜,本来心里还酸溜溜的,这二夫人成亲才多久就有了身孕,以后这孩子成了长孙,岂不是压了他们小主子一头,没想到就有人飞奔进来给安夫人和公主贺喜。 本来还以为是前线打了胜仗,没想到却是这等大喜事,老夫人这就要给大家伙涨月钱,还是被来人制止了。 “老夫人、殿下,主公特意嘱咐未满三个月不宜大肆声张,过了三个月再赏赐不迟。” 安夫人也觉得可行,冲着豫章公主笑道,“还是策儿想得周到。” 本来妇人有孕前三月就不声张,可是二夫人的喜讯已经传遍了长乐宫,大夫人这边还瞒着,相比之下霍姿就有些不好意思,忙问来人大嫂胎象如何,如今如何安胎。 传信的是个小将领,家里也没有成亲,说起这个也一问三不知,殊不知是萧策有意安排,并想让其他人知道的过多,临走之前嘱咐过他,他的任务就是传递消息,旁的问题一概回答不知。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主公说军营中没有有经验的妇人,命郑姑姑张内侍即可挑可靠的人随我们一起南下,还要擅长千金的廖先生也一并同行,还有补品药材也要带齐。” 郑妪一听消息就又担心又惊喜,便是没有命令让她去,她也要请命走的,她家小娘子那娇滴滴的身板,如今有了身孕,可是要瘦了,一听主公都想得齐全,高兴得回来就要把整个宣德殿搬空了。 “小将军,咱们可是今日就启程?”郑妪半刻也等不得了,恨不得插上翅膀这就飞过去。 “郑姑姑,主公吩咐过,旁人和物件由张内侍押送,您和廖先生是即可就要走的,路上辛苦,请姑姑担待。”小将领也是半刻没有停歇。 “走走走。”郑妪脚下生风,也不用人扶,麻溜的就爬上马车,简直想一时半刻就到崔妙之身边去。 豫章公主还有话,这战事不知道消耗到什么时候,前线艰苦,胎稳了,是不是回来修养生产?虽然她也做不了萧策的主,但是妇人生产艰辛,小婴儿也娇贵,还是回来的好。 又选了两个有经验的仆妇并一个厨子,一并同去,一定要把人照顾好,回来重重有赏。 “这一下子,玉珍姿儿和鹄儿都有了身孕,真是热闹极了。”豫章公主高兴,重点是崔妙之肚子里头那个,可是她嫡亲的孙儿啊。 众人忙忙碌碌的,霍姿也操劳不得,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了孩子,虽然也高兴,但是迷茫得紧,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自己夫君现在总管长安事务,要给前线做好保障,半点不由人,根本没有陪伴自己的功夫。 大嫂虽然随军,条件艰苦些,但是大哥把所有的事情想的周全,十分体贴细心。 她是个爱笑爱闹的,一下子这也做不得那也碰不得,十分别扭,全然依靠姑母。 只是姑母听说大嫂也有了身孕后,心神一下子就被分出去了大半,一时间霍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姑母,姨母的月份也渐渐大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呀?” 前几日霍姿实在是在宫里待不住了,一群人盯着她的肚子,便想要出去走走,当时姑母不许,说她头三个月哪里都不许去。 今日她再提出来,姑母正盯着宣德殿那边收拾东西,光是药材补品就带了几大车,除了大嫂的嫁妆,祖母姑母都开了自己的库房,捡着好东西送去。 豫章公主也分不出心思来,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只随口嘱咐了,“车子慢慢的走,不许着急了。” 第93章 开拔 萧策去信长安的时候, 也没有忘了给岳父岳母报喜。 崔简与白氏收到消息后也是又喜又忧,这喜是女儿一直盼着有个孩子, 不然压力太大, 忧的是这人在前线呢, 条件艰苦, 身边又没有伺候的人。 “如今鹄儿在前线,我实在不放心,咱们与她现在相距不远, 我想亲自过去照顾。”白氏捧着信左右看了数遍。 “夫人, 现在荆州局势不稳, 还是先等等吧。”崔简一听都要上头了,他可不能放心,连忙劝说。 “这有何难, 我们一路从北边走,那都是萧家的地盘,自然无妨。”白氏爱女心切, 完全忽略了丈夫的担忧。 “我也要去!”连小儿子都来凑热闹,崔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扬州半步。 为此白氏与自家夫君闹了好几天别扭, 他们走不开,这便亲自挑选接生太太, 以及有经验的仆妇大夫带着药材补品一同回去。 崔妙之孕吐不厉害,吃什么都香,除了担心琼枝, 就是厌烦程傲,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了。 躺了许多天,她也累得慌,没事就扶着琼露在军营里四处走走看看,都是新鲜的。 她就住在萧策的主营帐中,也没有人敢置喙什么,每每往前面来,看见程傲有事无事都凑在萧策身边,她就暗地里敲打敲打萧策,男女有别,别给人说闲话的机会。 萧策如今万事以崔妙之为先,虽说大家说的都是公事,为了让妻子高兴,也刻意回避程傲,有些事情只与独孤辽等人商议,并不通知程傲前来。 程傲起先还不以为意,以为不方便让她知道,后来议事十次就找她三四次,也察觉出萧策的心思,以前都好好的,自从崔妙之回来后,这事情就变了,暗恨崔妙之吹枕头风,可是自己却无可奈何。 独孤辽看着打南边东边不停的过来车马,萧策的主营帐周围越住越满,不禁失笑,去信自己夫人,得知自己夫人孩儿十分健康,也放下心来。 “没想到一把年纪了,竟然与主公一同当爹,真是惭愧惭愧啊。”独孤辽与萧策说笑。 萧策闻言心情大悦,可是一想到自己儿子与先生儿子一样大,可是辈分上矮了一头,以后都要以子侄礼尊敬一个小毛孩儿,又有些不爽。 这当爹的有当爹的烦恼,没娶上媳妇的,还有没娶上媳妇的烦恼。 王冲与左陆都忧心琼枝的安危,但是益州军最近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们也不好贸然进攻。 就要此时扬州军烽火传信,益州人开始在城下集结,看来想要主攻扬州军镇守的城池南阳。 “连须老儿,过来看看,这可是你们主公的掌上明珠崔氏!”益州人在城下叫嚣,一个华服女子被绑在马车上,从城墙上看去,不甚分明。 扬州士兵面面相觑,这李晗想赢想疯了吧,这种借口都想得出来。 琼枝聪慧,她知道万一身份透露出来,李晗定会杀她,前几日曾有几波刺客突袭,八成是来救她的,但是李晗对她保护得里三层外三层,都被打退了。 至于李铎,他根本不敢说那是假的崔妙之,不然父亲定然拿他问罪,再也没有机会救自己儿子了。 所以益州上下都以为琼枝就是真的崔妙之,兴高采烈的去攻扬州人的城池,连须知道是自己主公的女儿,定然不敢抵抗,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让连须老儿过来看看,是与不是,他自然清楚!”益州军前锋大将在城下叫嚣,命人将“崔妙之”的推得近了些。 连须自然是见过自家女公子的,毕竟主公从不阻拦自己女儿出入议事厅,他也是看着崔妙之长大的,但是距离较远,看不分明,身量容貌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心里就有些拿不准。 “将军,是还是不是啊?”副将焦急的问。 是也不是,连须不敢擅自决定,城下十几万兵马,他们才区区几万人,真打还真守不住,连忙派人点燃了烽火求救。 “咱们不急,先晾晾他们。”连须年纪大了,早就过了被人一激就冲动的年纪,他是这五万人的主帅,要为这五万多人负责。 益州人在城下喊了一天,缩头乌龟、忘恩负义、背弃主公什么的都喊出来了,城里就是没有动静。 “连须老儿听着,明日太阳下山前,再没有答复,本将军就杀了你们主公独女祭旗,你且掂量着吧!” 萧策收到连须的消息后立刻点兵,这次李晗没有出现,此人老谋深算,还躲在益州军大营中,所以他没有打算亲自去,反而想要兵分两路。 “王冲,你带五万人支援南阳,务必保住城池,也把琼枝救回来。”萧策冷静的吩咐,既然李晗分散了兵力,那么现在益州大营一定防守减弱,他要一举拿下。 “剩余二十万人马,跟我包抄益州主营!这次要活捉李晗!” 萧策也没有打算让荆州人一同去,他们收好自己的城池就是不拖他后腿。 他前番几次派人打探了益州军大营,一是为了摸清李晗底细,二是营救琼枝,如今已经做好万全的策略,凭他们北境自己军力,已经基本上能拿下李晗剩余的二十万大军。 李铎敢算计他,就要承受惹怒他的代价。 “你要走?”崔妙之惊得不行,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郑妪起身,其实她根本没有显怀呢,根本无需此举。 只不过郑妪小心翼翼的,这也不许她做那也不许她干,还传授了许多有身孕时的经验,她身边就郑妪最信任,自然事事都听从。 萧策特意来向妻子解释,“大军此次开拔,想必一二月才能回来,你放心,我已经问过大夫,你身孕已经稳当,后日就可启程回长安养胎。” “可是,”崔妙之不想回去等,她就想留在这里,“可不可以不回去?” “不行。”萧策难得有不顺着她的时候,他虽然十拿九稳会打赢,但是也不得不考虑兵败的退路,若是他输了,妻儿回了长安一切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还去信岳父,若是今后北境也被攻下,一定派人来接走崔妙之和孩子,让她们出海躲避。 “我都吩咐过了,车队慢慢走,说不定你刚到长安,我就打完仗了。” 崔妙之不太高兴,说走就让她走,事先也没有商量一下,冷着脸不想说话。 郑妪也手忙脚乱顾不得自家夫人了,哎呀,她差不多都把宣德殿搬空了,结果刚到没几天这又要往回搬,主公这是逗她们玩儿呢。 “反正我不走,谁也不能逼着我走!”崔妙之难得犯了倔脾气,命人不许收拾东西,她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没有搬动的需要。 萧策也知道军情紧急,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他也没有想到李晗这么快分兵去攻打南阳,他的机会就在眼前。 “鹄儿,别让我分心,你回去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萧策耐心的哄劝,将崔妙之落下的几缕发丝别到小巧的耳朵后面。 如今滋补得当,终于胖了几分,只是依然单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不想一个人回长安,就是不想,更不想离开萧策身边。 “我不想走,不想跟你分开!”崔妙之扑到萧策怀里伤心的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好好,我自然也不想与你分开。”但是这一次萧策硬下心肠,不管妻子怎么别扭都不为所动,坚持让她回长安。 “不许随便去救程傲,要是再因为她受了伤,我才不管你,你就去大街上躺着吧。”知道再拖着也不能让萧策回心转意,崔妙之担心的嘱咐,她可真是怕了。 说到程傲,萧策眸色一暗,这次程傲带领一部分凉州军参战,他自有安排。 “武道昌隆,神勇无双。”黎明时分,崔妙之也早早起来梳洗打扮,送萧策离开。 大军开拔场面壮观,但是也掩盖不住她心中的惆怅,替萧策整理铠甲时轻声说道,这是她第二次送他去战场,还是去和李晗决战,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你不必担心,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替我分忧了。”萧策低头在妻子唇上额头上吻了吻,“乖,明天你们就启程。” 二十万人蜿蜒数里,萧策这边都出发一个时辰了,这边还有辎重部队没走,但是看着空荡荡的营地,崔妙之心里酸涩,但是还是强打精神命众人收拾东西,一只小信鸽扑棱着停到她面前。 “脚上有东西!”琼桃机敏的逮住了要飞的小鸽子,取下了绑着的信筒,递给崔妙之。 “殿下,这是萧军主帅的急信。”在一干年轻臣子将领的拥护下,容藻接管了整个荆州的军务,基本上架空了平帝,这曾经在襄阳引起轩然大波,但是有惊无险的化解了。 “好!传令下去,十日后,我们大军对南郡的益州军进行突袭,即便无法完全歼灭,也要拖住他们,胜败就在此一举了。”容藻打开信件后激动万分,等了这么久,终于他们可以一雪前耻了。 第94章 谣言与琼枝 “夫人, 您看!” 接过小小的信筒,崔妙之脸色一变。好哇, 原来如此, 总算让她知道了是谁在背后做手脚。 “找人给主公送去, 务必亲自交到他手上!” 长安 自从独孤夫人处回宫后, 霍姿就一直闷闷不乐,在豫章公主面前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你这孩子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到底是想说什么?”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豫章公主既管着宫务又照顾着孕妇, 也觉得精神不济。 霍姿憋着这个秘密许多天了,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实在忍不住了,“你们都下去, 我有话跟姑母说。” 什么情况,神神秘秘的,豫章公主与杏黄对视一眼, 其余人等便依次退下了,内殿里只有她们姑侄二人。 “说吧,到底什么事儿。”豫章公主苦笑, “要不是大事儿,看我不打你手掌心!” “姑母, 大嫂之前被益州人劫走了。”霍姿绞着手里的衣带,这是听姨母身边人说的,从独孤先生那边得知的消息, 那应该错不了。 什么?! 豫章公主大惊,一把把霍姿拽了过来,表情狰狞,“你从哪里听说的?!” 霍姿只觉得手腕剧痛,姑母力气大的惊人,眼圈都红了,一五一十将前几日出门看望姨母,她有些累了,便歪在里间榻上休息,听见姨母与自己贴身侍女蝉鸣说悄悄话才知道的。 “都有谁知道?”豫章公主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这种事情不能儿戏,她的长孙在身份上不能有半点差错。 “就我一个人,姨母那边我不知道啊。” 霍姿不敢跟豫章公主说出实情,其实当时她身边还有贴身侍女蓝珠,但是她嘱咐过蓝珠,万不可透露半个字,蓝珠老实本分,不会乱嚼舌根的。 “这以后就是做母亲的人,定要管好自己的嘴,不然惹怒了你大哥,我也救不了你。” 豫章公主没有开玩笑,自己儿子自己了解,他在意谁就把谁放在心尖上,万不会允许别人欺负的。 “来人!备车,本宫要去看看独孤夫人!” 独孤夫人如今身孕已经六个月了,因为年纪大了些,十分让周围人等牵挂,只是她现在能吃能睡,气色红润,反而容光焕发。 “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她刚刚午睡起身,犹如一朵盛绽的芍药花,笑着请豫章公主坐。 不过来人面如寒霜,一看就是心情不好,“谁惹你不快,如今长安城应该只有姿儿这个小冤家了吧。” “都出去!”豫章公主也不吃茶,沉声吩咐,她虽然位份尊贵,但是也不会平白在别人府上越庖代俎,如今这般定然有要事。 独孤夫人挥挥手,身侧的蝉鸣等便依次退下了。 “上次姿儿回去,与我说了一件要事,是从你这里得知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豫章公主也不明说,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这结识二十年的闺中密友。 什么事?独孤夫人一愣,可是聪慧如她,转念就想到了到底是何事。 “这是凤章的罪过,他一路互送少夫人,但是就在武威郡城外的驿站让一群刺客得了手,才将,”话说一半,独孤夫人就停住了,剩下的豫章公主就知道了。 当时听闻消息她也是心惊胆战,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后来听说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殿下,是凤章的错,若是您怪罪,我们无话可说。” 独孤夫人挺着肚子站起来跪在豫章公主面前,苦苦哀求,“但是看在咱们几十年的情分上,好歹给我腹中孩儿留点颜面。” 豫章公主本来没有兴师问罪的打算,这样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就说明自己儿子封锁了消息,那么玉珍却知道,就说明独孤透露了这个消息回来。 “你且起来说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豫章公主关心的是这个,如今风气开放,但是于女子名声依然要求良多,特别是她们这样地位尊贵的女子,况且还涉及自己第一个长孙,一定要处理妥当了。 独孤夫人也无法,只得如实相告。 “我派了自己的一个心腹跟随凤章,他前些日子回来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如今我已经严令他守好秘密,把他打发到庄子上去做管事了。” “除了你、他和蝉鸣,还有谁知道?” “再没有其他人了。”独孤夫人连忙保证,她也知道事关重大,哪里敢让其他人知晓。 “没有就好,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赔上孩子的前程,你要明白。”豫章公主话不多,却字字戳中独孤夫人痛点。 “既然如此,这两人本宫就带走了,蝉鸣收拾收拾一会儿就一起进宫吧,那个管事如今在何处,以后便去我的庄子上呆着吧。” 豫章公主不敢让别人来管束知情人,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放心。 蝉鸣被叫进来,她追随独孤夫人十来年了,这几年一直是贴身伺候,一听这消息吓得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姿儿那里缺个贴心的人,这段时间我也实在是顾不上她,你去替我照顾她,与平常照顾我是一样的。”独孤夫人也不忍,压下心中不舍,拉着蝉鸣的手吩咐道。 都是聪明人,如何会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我这也是为你好。”临走前,豫章公主与自己好友言明,“若是底下人有什么伺候不当的,你只管告诉我,我再选了可靠的人送过来。” 南阳 王冲带着大军支援扬州军镇守的南阳郡,一听说琼枝被人押到了城下,他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过去与人单挑,好在路途并不算遥远,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次日太阳落山前赶到了。 益州人等得不耐烦,已经发起一波攻势,试探试探城里的军队。 琼枝被绑在车上两天一夜,又没有水喝,被太阳晒得晕过去好几次,依旧咬牙坚持着。 “将军,不能再等了,万一真是女公子,咱们对不起主公啊!” 一众副帅也是焦急万分,主公就这一儿一女,又把女公子看得重,要是他们没有救下陷于囹圄的女公子,实在愧对主公多年来的栽培。 一席话说得连须也动摇了,他是真心觉得车上绑着的像崔妙之,可是不敢确定,这两日内心煎熬比谁都厉害。 “开城门!应战!”连须望了望远处,还没有援军的踪影,咬牙道,大不了他去与人决战,把女公子换回来。 “逆贼听好了!我们要派人确认是不是女公子,若真是,我们大军退出城池,你们把女公子完好交给我们!” “好!你们尽管派人来确定!”终于这扬州人从壳里出来了,益州主将长舒了一口气,毕竟李晗的命令是尽量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南阳,他们兵力紧张,避免正面冲突。 “连将军不要出城!我不是夫人,只是她身边一个侍女,夫人好好的在长安!”琼枝一听连须要亲自下来,顿时急了。 连须是扬州不可多得久经沙场的老将,不能因为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的确不是女公子的声音,连须机敏的确认了,“你们益州人拿我们当三岁小儿糊弄不成,这根本就不是我们女公子!” 什么!益州主将傻眼了,主公明明跟他说这是崔氏,难道主公骗了他,这是个冒牌货! “你再说一遍,你到底是谁?” “呸,你们自己眼瞎,姑奶奶就是个小侍女而已!”琼枝觉得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了,但是也不能连累夫人的名声,至少也要挑拨挑拨这些蠢人和李晗的关系,“你们一群蠢货,被你们主公耍得团团转!” 主将说不出话来了,李晗多疑,以至于他们都跟着不由自主的多思多虑起来,主公给他个假货,为什么,难道不是让他来建功立业的,是当炮灰的。 “将军,咱们被骗得好苦啊!”益州人自己就先动摇了,本来是一场必胜的仗,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上次这个南阳郡就攻了月余,还是没有拿下,现在用个假人质来糊弄他们,主公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看啊! “来人,把她给我砍了!”益州主将吩咐,本以为是个容易差事,他军令状都签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退路,只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连他们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震动起来。 “将军,快看!”城上的扬州军在高处忘得远,一片银色的军队从山坡另一侧如潮水般涌来,根本数不清数量,惊喜的大喊,“是北军!” 益州人慌了,顾不得人质不人质的,他们和北边人交过几次手,就没有赢过,现在又被他们和扬州人夹击,怎么可能打得过! “保持队形!保持队型!”益州主将下令,这时候他不能乱了分寸,“咱们都是精锐,怕什么!” “哈哈,益州人的主将是谁?”王冲率领大军占领山坡的制高点,一眼就看见被高高绑在车上的女子,距离太远了看不清,但是应该是琼枝姑娘吧。 “兄弟们,去把琼枝姑娘救下来,以后这就是你们嫂子,我请大家吃喜酒!哈哈!” 王冲基本上是个粗人,但是和底层士兵更能打成一片,众人闻言一片欢呼,誓要把益州人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救出嫂夫人! “开城门!众将士,咱们与北边的兄弟们一起上阵杀敌!”连须振臂高呼。 就在此时一个益州士兵爬上了绑着琼枝的战车,挥刀就要砍下。 第95章 大战 说时迟那时快, 一枚利箭从北境军队中穿风而过,一箭射中琼枝身边的益州士兵。 众人都惊呆了, 这得有多大的臂力多准的准头, 简直就是千步穿杨, 一时间谁都不敢随便往车上爬。 “是你小子啊!好箭法!”王冲方才都吓得怔住了, 他也看见了那人,可是没有办法阻止,转头一看, 是主公都欣赏的小左陆,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弟兄们, 冲啊!” 这场战事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太阳还没落山,人心浮动的益州军就投降了, 王冲缴了他们的械,与连须汇合。 左陆三两下就爬上了绑着琼枝的柱子,小心的解开绳索。 琼枝这会儿精神好了许多, 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每次都是你来救我。” 但是两天没有进水米, 还是体力不支的晕倒了,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琼枝姐姐,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崔妙之一路北上,萧策安排的马车宽阔舒适,只是她一边忧心丈夫一边担心琼枝, 一直闷闷不乐。 五天后终于收到消息,琼枝被安全救下,休养几天后便也由人互送北上,王冲和连须俘虏了近十万益州军,妥善安置后,王冲就要率部去与萧策汇合。 没想到关键时刻琼枝还替她在十几万人面前澄明身份,免了她的后顾之忧,绝对要好好的报答她的一番心意才行。 想到此处,崔妙之提笔与父亲写信,要父亲收琼枝做义女,抬高她的身份,以后嫁个好夫家。 临近北境,萧策的书信也传来,大军已经驻扎与益州军对峙,飞鸽传书他已知晓,与此前他暗中调查的结果不谋而合,程傲确实脱不了干系。 “吾已有万全策略,望汝以保养为重,少思虑。”有了这句话崔妙之就安心了,只是不知道谁暗中传出来的消息,也算帮了她大忙。 再次踏入长安城,崔妙之的心境与上次完全不同,第一次来时是忐忑不安的,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艰难还是容易,既期待又担心。 这一次只觉得是回家,无比安心熨帖,况且腹中还有一个小娃娃,除了担心外面的丈夫,其余的一概顺心顺意。 车马进了长乐宫,先回了宣德殿更衣洗浴,方才去永寿永宁拜见安夫人与豫章公主。 “让祖母看看,这一趟出去可是又辛苦又有收获啊!” 安夫人拉着崔妙之坐在身侧,虽然还不显怀,但是这个重孙可是众人期盼已久的,谁能不高兴。 “是呀,要是待在长安还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来,还好当时你坚持过去,没想到竟然就有了。” 豫章公主附和,看崔妙之面上有些疲惫之色,问她是不是孕期反应辛苦。 崔妙之是路上有些累着了,但是胎像安稳,一一回答了,又笑道,“小姿也有身孕了,两个孩子正巧可以作伴,咱们家也是双喜临门了。” 霍姿是个藏不住事的,想关心崔妙之,但是也知道那样的事情不提最好,又接到自己姑母眼神警告,只笑着回答崔妙之的问题。 “鹄儿之前离开长安,如今又怀着身孕,这管家一事只怕还要劳烦你。”安夫人冲豫章公主说道。 豫章公主也无法,说实在的她早已与萧勋和离,这管家一事怎么也落不到她头上,只是儿媳侄女一个接一个的有孕,安夫人年事已高,怎么也硬着头皮管下去吧。 “鹄儿这一路辛苦,赶紧去休息吧,按理来说该替你接风洗尘,只是一家人也不比拘那些虚礼,就免了,好好睡一觉,近日都不用过来请安。”安夫人看着长孙媳是越看越高兴。 “你大嫂累了,不许你这几日去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这句话是豫章公主对着霍姿说的,这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她真怕这孩子说漏嘴。 “姑母偏心,这都只疼大嫂,不疼我了。”霍姿装作不高兴,冲自己姑母撒娇。 “把姝儿接进来陪你行不行?”豫章公主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她自然是两个都疼的,怎么样都要做到一碗水端平。 夜晚躺在宣德殿自己的大床上,崔妙之虽然累极,但是还是毫无睡意。 虽然仅仅离开了数月,但是却像是过了许多年,许多滋味涌上心头,感慨万千。 上一世萧策与李晗之间必然有一场争斗,但是谁赢谁负她真的不知道,如今看来北境兵强马壮万众一心,实在比李晗要有优势的多,想着想着便也睡去了。 此时远方的北境军大营,萧策主营帐中还是灯火通明,今日王冲也赶来,众将领都在此处商讨如何决战。 这就要进入雨季,他们还是应该速战速决,兵贵神速,拖得久了反而士兵气势低下,不利于作战。 “荆州人拖住了益州人的左前锋,右路军投降也被连须关押,如今就剩李晗的中军,没有什么可怕的!”众人信心满满,摩拳擦掌。 萧策与独孤辽却不以为然,李晗老奸巨猾,极有可能留了后手,现在他对外宣称中路军有二十万人,可是拒最近的探子来报,可能有三十万之众,在人数上比他们多了十万人。 而且这是益州的地盘,人家占据天时地利,如今又有人和,比他们有优势。 萧策不得不想说不定李晗之前一直在装弱,目的不是荆州和扬州,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先把他消灭,剩下的荆州扬州就不再话下了。 “我们不用着急,最好从李晗的身边人入手,让他们内讧,再骑兵突袭胜算反而更大些。”独孤辽建议。 “此前我已让五万幽州军南下,为保万全,等他们到了再决战。” 萧策拍案定论,算算脚程,还有三四日,幽州大军应该就到了,这是他曾经对付匈奴人的王牌,有他们做前锋,想必幽州人不是对手。 “我们凉州军愿意打头阵!”程傲请命,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得赶在萧策之前捉拿李铎李铸兄弟,不然她之前的计划就败露了。 “程将军的确是女中巾帼,但是这打头阵的事情过于危险,还是让我们男人来做吧,不然倒也显得兄弟们都是饭桶了。” 没等萧策回答,蒋远就抢着截住程傲的请求,他去调查了崔妙之在凉州被掠一事,程傲的嫌疑还是不小的。 试问谁有本事在她地盘上动手脚,给她扣这顶大帽子,但是说是有了程家家主的暗中默许或者帮忙,事情可就轻而易举了。 所以李铎和李铸二人十分关键,不能落到程傲手里。 “还是骠骑将军打前锋吧,程将军在后方支援我们即可。”萧策也不会再相信程傲,这让程傲心中的不安大大增加。 “陈叔,我们有几成的把握可以暗中除掉李铎和李铸?”回了自己营帐,程傲开始思考对策,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可是这不是在凉州,这是益州人自己的地界,李铎李铸也是重要人物,身边防备森严,不可能几个刺客潜入益州大营核心干掉这二人。 “将军,若是事情败露,您就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切有属下一力承担,放心,老夫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部下也是叔父一样的人物,程傲心里万般煎熬。 她习惯了一个人挑起大梁,而且她做得比大多数男子都要好。 但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从她再次见到萧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嫉妒崔妙之,她要取而代之,是她唯一的想法。 于是就犯了这样的糊涂,说不定要把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搭进去,也只是嘴上说不后悔罢了。 李晗这边也没有闲着,萧策按兵不动,不代表他没有什么作为,虽然两路人马被俘虏的被俘虏被牵制的被牵制,但是他自信自己手底下这三十万精锐大军可比萧策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强多了。 “主公想必一开始就为了把萧策引过来吧,毕竟他年轻气盛,如今又被愤怒都昏了头脑,骄兵必败,咱们的胜算还是非常大的。” 幕僚如今才算看穿了自己主公真正目的,扬州人荆州人根本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真正剑指的是北方年轻的雄主。 “二十多年以前,我跟随前主公在渭水河畔见过萧勋一面,真正的天之骄子,如今养了个儿子也是人中龙凤啊!”李晗抚须满意的大笑,如今这盘棋才算走到了他真正想要的局面。 身怀抱负的年轻霸主又怎么样,等夜里他发起突袭时,只怕明天一早就要成为他的阶下囚了。 李铎如今被架空了差事,一个挂名的左都督而已,实则和外面没有任何联系,但是他也知道萧策的大军就驻扎在对面,他的瞻儿也必定在那里,根本无法入睡。 就在此时,窗外想起一阵虫鸣,这是李铸与他约定的暗号,不知道这么晚三弟为何冒险约他见面。 第96章 背叛 “大哥, 父亲今晚应该就要突袭萧策的大营了。” 李铸乔装打扮成普通来送饭菜的士兵,若不是提前听到暗号, 李铎都没有认出这是自己弟弟来。 “父亲可有胜算?”李铎闻言心急如焚, 实在是担心长子安危。 李铸摇摇头, 他管过一段时间的军饷, 知道实情。 前段时日因为军费紧张,克扣过不少人的薪饷,加上粮草跟不上, 饭菜都吃不跑, 连输了几场仗, 弄得人心浮动怨言四起。 可是父亲刚愎自用,这点动摇被强势压制了下去,但是众人敢怒不敢言罢了。 “真打起来, 咱们看着人多,可是却无法如萧策的兵能一个顶俩,胜算并不大。” 李铸分析过, 就算是今夜突袭取得了些成果,但是一旦萧策反应过来,后面的援军一到, 他们就只剩下被动挨打了。 “而且,攻打南阳郡的人都被俘虏了, 父亲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不过瞒着罢了。” 万一消息到达基层士兵那里,只怕哪里有人还有打仗的心思呢, 都想弃械求饶吧。 “你的意思是?”李铎知道三弟既然来找自己,那就说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李铸不敢久待,与长兄耳语片刻正色道,“就看大哥愿不愿意助弟弟一臂之力了。” 最近是难得的晴天,夜晚也是星河灿烂,虫鸣阵阵。 此时萧策的阵营中多数人已经休息,但是巡逻的士兵不敢懈怠,尽职尽责的在周围巡视。 十几里外的岗哨,数百士兵轮番观察着河对岸的动静,对方也像他们一样大部分营帐都熄了灯火。 萧策心里还在担忧崔妙之的身孕,得知她已经顺利达到长安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现在他就一心一意的想着如何早点结束这场战争,用最小的代价夺取最后的胜利。 “主公睡不着?”独孤辽的营帐就在萧策大营旁边,他还在挑灯看兵书,听人说主公没睡出来散步,也就披衣起身。 “先生也还没有歇息啊。”萧策轻扯嘴角一笑,与独孤辽信步闲庭的在营帐周围走走。 “主公打算如何处置程将军?”独孤辽见四下无人,还是压低声音询问萧策,凉州势力大,程家经营多年,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不过等待他的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在凉州时韵儿与我哭诉想要与程辉和离,我当时答应她考虑考虑。” “如今看来不可行,程家得有一个新的家主了。” 孤独辽明了,只是程傲人如其名,一身傲气,多年来凉州一直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势力盘根错节,让她屈居人下并非易事。 萧策何尝看不出独孤辽的担忧,正欲解释,就听对岸仿佛有了喧嚣之声。 岗哨的人也发现了,大喊道,“快报主公,河对岸敌营有动作!” 长乐宫 崔妙之一夜没睡,月色皎洁,在宣德殿前洒下一片银辉,不知道萧策在前线怎么样了,有没有和李晗打起来。 “夫人怎么还没有休息?”琼枝捧了一盏荔枝水进来,三日前她随王冲派遣的护卫回到了长安,主仆二人相见抱头痛哭,虽然分开月余,但是仿佛已经半辈子没见了。 才歇了两天,她就坐不住了,要亲自照顾小主人才行。 “今后你我姐妹,没有什么主人不主人的。”崔妙之言明,她已经告知父亲收琼枝做养女,以后她们就以姐妹相称。 二人都没有睡意,难得安静的在月下坐着。 “听闻王将军在两军阵前认你做媳妇,你是怎么想的?”崔妙之好奇。 这事情真是传遍了整个长安了,人人都知道,谁都看不上的王冲相中了夫人的贴身女官,可把不少人酸坏了。 琼枝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我也不知道,他虽然那样说,我却并不了解这个人,没有要嫁给他的想法。”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崔妙之闻言一笑,王冲伤了多少小娘子的心,如今就有人来治治他了,让他也抓耳挠腮去吧。 “但是,这次又是左陆在关键时刻救了我。”琼枝雪白的面上一红,数月不见,这孩子个子又蹿了一大截,如今她也就只到左陆的下巴了。 曾经求娶她时,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是个玩笑,这次就没有这种感觉,两年前的小男孩变得像个男人了,他的眼神实在过于炙热,她都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左陆的眼睛,面红心跳的。 原来是这小子,崔妙之心里高兴,是个有志向有能力的,连萧策都刮目相看,说是可造之材,以后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栋梁呢。 她一直盼着琼枝有个好归宿,虽然王冲也不错,但若是左陆,那还真是放心的。 “若是你喜欢他,大可不必在意王将军的想法,我自然不会让人强娶你的。”崔妙之握着琼枝的手保证。 琼枝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玉佩,上面刻着双鱼,虽然没有多么名贵,但是也挺精巧的。 “这是左陆给我的,我收下了。”琼枝脸更红了,好在是晚上,夫人应该看不出来吧。 “好啊,你们俩都私定终身了,我这媒人还怎么做?!”崔妙之佯怒,但是心里是真高兴。 左陆如今也随着王冲去了前线,如今她们牵挂的人都在那里,“不行,我得给夫君写信去,不能让左陆去危险的地方!” 崔妙之从台阶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回屋去,还是被琼枝拦下了,“夫人不必,左陆说了,他就是要建功立业,也绝不想被人说是靠着夫人的裙带关系。” 哎,真是想帮忙都无处伸手,崔妙之有点子郁闷了。 李晗一身甲衣,虽然念过半百,但是因为常年练武又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这会儿正整装待发,亲自前去指挥作战。 他知道,这一仗务必要胜,不然士气受挫再想赢就难了,只不过底下人什么想法,他上位者多年,早就忘记了。 “一切妥当,就等主公一声令下!”副将是与他一同打下益州交州的,两人几十年的交情了,有时李晗更相信这异姓兄弟,胜过他的儿子们。 他此时用的是兵不厌诈,真正的进宫是黎明前,现在的阵仗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河边的士兵先是点起火把,萧策的军队肯定紧张的认为他们将要突袭,一定枕戈待旦,但是还真不是,没有半个时辰,他们的动静就没有了。 “主公,李晗那老儿只怕是试探咱们的。”萧策这边的人训练有素,发现对岸异动不过一刻钟就集结完毕,结果又等了一刻发现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 萧策何尝看不出来,只是不知道哪一次才是真正的进攻,若是对方总是在玩这种游戏,他的兵就累了。 “前锋营留下,剩下的让大家伙先去休息!”体力是最重要的,不能耗在这种无意义的浪费上面。 “主公,萧军他们又散了。”益州郡的斥候来报,但是萧策命令前锋营灭了火把,他们隔着河看不清楚,以为大军都撤退回去睡觉了。 “好!过一个时辰再探!”李晗的大军此时并没有出动,都还在帐中待命,方才只有小部分人持着火把在营地中跑来跑去,做成大军集结的假象糊弄敌军。 独孤辽虽然是文官,但是拳脚功夫并不差,此时也全副武装跟随在萧策身边,心中恨恨道,这李晗莫不是把他们当猴耍,那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主公,不能这样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弄不清楚第几次是真正的进攻,那就只能反客为主,先下手为强了。 “传令下去,敌人第二波佯攻后,我军就开始猛攻!” 萧策下定了决心,自古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李晗的把戏玩不过三招,不然自己就累了。 所以真正的进攻一定是第三次,第二次佯攻后他们夺回主动权,正好打他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大哥,这是我的人,父亲的进攻是在黎明前,所以第二次佯攻后,他一定会回来休息,咱们就借此机会软禁父亲投降萧策!” 李铸身后是数百黑衣士兵,应该都是平日里培养的亲信,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动用的。 “好,到时我会说服曾经的属下,至少也有五六万人,他们只要降了,其他人定然会纷纷效仿的。” 第二波佯攻开始后,李晗在远处的高坡上望见对岸萧策的大军再次集结,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都说这萧策年轻有为,不还是被主公耍得团团转。”幕僚恭维,看来总归是年轻啊,经验有限,实在是好糊弄。 “主公也劳碌一晚上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剩下的属下盯着。”右都督请李晗先回去休息,李晗也没有推辞,点点头回了自己营帐。 萧策这边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看对岸消停了,命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熄灭了篝火,推出攻城的战车,这里面的巨石完全可以打到河对岸的敌营。 众将士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发起猛烈的进攻。 “主公不好了!萧策打过来了!”李晗刚刚回到自己营帐躺下,他也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是攻城用的巨石砸了过来。 “萧策这小儿,竟然将计就计了!”李晗忿忿的骂道,还好他们人数上占优势,即便对方打过来也不怕。 “来人!”李晗大吼道,但是下一瞬他就喊不出来了,“你们是什么人?!” 第97章 胜利 李晗的副将在阵前指挥, 萧策的军队先是一波巨石进攻,把他们的营地砸得昏天暗地, 伤亡惨重, 让人去请主帅, 结果半天也没个人影儿。 “再去看看, 是不是后方营地也受影响了,主公是不是受伤了?” 李晗自然毫发无伤,巨石威力再大, 也打不到后方大营来, 不过此刻他面如沉水, 对面是长子和三子,二人联手将他的亲兵制服,把他禁锢在此处。 “逆子!看不到现在萧策就要攻过来了, 你们这是要谋反!”李晗大怒。 “父亲,我们没有谋反,反而父亲的举动是在谋反, 要把我们李家推进深渊啊!”李铎据理力争,试图说服执拗的李晗。 “父亲,回头是岸, 若是此时降了萧策,说不定全家老小还有一线生机!”李铸趁热打铁, 萧策既然可以善待郭茂的幼子,那么也许他们家几个孩子也可以留下性命。 若是在一意孤行下去,恐怕一个都保不下了。 “糊涂, 此战咱们必胜!”李晗勃然大怒,一群不争气的东西坏他大事!早知道一个个这么愚蠢,真应该再生几个,悔不当初! “将军!”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返回了前线,“不好了,大公子三公子反了,软禁了主公,后面的人把主公营帐都围起来了!” 副将大惊,这可如何是好,关键时候自己人内讧。 他的人手有限,若是折返回去救主公,前线必然失守,但是若不救,他打下去有何意义,说不定还收两面夹击,一时间进退两难。 “将军,主公要紧!” 有人劝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救出主公大不了往后撤,转攻为守便是,想必一时间萧策也奈何不了他们。 “好!”副将看着溃散的阵型咬牙决定。 李铎兄弟听闻外面打了起来,便知道前线的大军折返回来。 “走!”李铸命人绑了李晗,亲自押着出了营帐,看谁敢乱动。 “兄弟们,咱们起兵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北境、扬州和荆州联手对付咱们,交州的海船还被扬州人打垮了,进攻南阳的十万人被俘虏了多数,南郡的大军也被拖住,后面的粮草也接应不上,不如降了萧策,换条生路!” 李铎这一大喊,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关键是粮草供应不上,这吃不饱哪有力气打仗! “萧策大军纪律严明,不会滥杀无辜,所有罪过由我们父子承担,定然不会怪罪到大家头上!” “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大家拿起武器,咱们跟萧策拼了,咱们人数多,不可能输给那个黄毛小儿!” 李晗见不少人犹豫着放下了武器,气得跺脚,“陈将军已经在南郡取得大捷,明天一早大军就赶回来助咱们一臂之力了!” “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弟兄们放手一搏,救出主公!” 也有李晗的亲信带头效忠,与李铎等对峙起来,不过主公在对方手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三公子,要降你们降,把主公还给我们!”副将大喝,他不信李铸敢对李晗动手,策马向前带人缩小了包围圈。 李铎这边本来人就少,只得向后面退去。 这时后面的营帐冲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倒李晗脚边大喊,“主公您糊涂了不成,去攻打南郡的人败了,铮儿回不来了啊!” 正是被关押的卢氏,不过今晚混乱,看守她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让她抓住时机跑了回来。 气得李晗一脚把她踹飞,胡言乱语,什么时候陈泽的军队败了,这女人为了自己儿子什么谎话都能编。 确实陈泽的军队没有败,但是也是胶着不下,迟迟没有攻下南郡,卢氏不过因为看到李铎两兄弟想要降了萧策,这样自己儿子也能有救,才想出这么一个计策助他们。 “妇人之见坏老夫大事!”李晗挣脱李铸的束缚,拔出佩剑就要砍了卢氏,卢氏一个弱女子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躲闪不及,连滚带爬的真挨了一下,索性只是皮肉伤。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阵激烈的鼓声,萧策的大军赶到了。 北方的骑兵势力不容小觑,快速冲散了作鸟兽散的益州军,整齐的让出一条路来,李晗直觉大势已去,冷笑一声盯着数丈外骑在一匹黑马上的年轻人。 呵呵,这就是萧策! 若不是李铎李铸兄弟临阵策反软禁了李晗,萧策实在想不到能够这么轻易的就抓住李晗。 “我养的好儿子,萧策你听好了,老夫没有败在你手里,是败在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手上!” 李晗捶胸顿足,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实在想不到关键时刻他的儿子们会背叛他! 战场清理耗费多时,几乎所有的益州主将都被俘虏,剩下几个小将趁乱跑了出去,倒是不足为惧。 “萧策,放了我的儿子!”李晗等人被分别关押,李铎已经戴上镣铐冲着牢房外大喊。 “父亲!”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李瞻被人押了过来,萧策对于李晗不感兴趣,自然有独孤辽等人审问,他亲自来到了关押李铎的地方。 父子二人隔着栅栏抱头痛哭,“放了我儿子!今晚要不是我和三弟,你们根本赢不了!” “左都督有什么资格与本侯讨价还价!”萧策冷笑,声音让李铎不禁汗毛竖起。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绑了崔夫人!”李铎忙不迭的认罪,“求渤海侯开恩,放了无辜的孩子!”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挨了几鞭子,打得他皮开肉绽,“崔夫人,你做梦吧,不过被你们绑的就是夫人一个小侍女,在南阳郡大家伙都听见了!” “是是,是我痴心妄想!”李铎感受到了压迫,萧策肯定不想也不敢让人知道实情,所以崔妙之的名声算是保护住了。 “你们父子自然由陛下定罪,明天一早有人押送你们去荆州,还是留点力气想想在陛下面前怎么辩解吧。”萧策不欲多待,转身要走,顺便押走了李瞻。 王冲得了萧策授意,好好地招待了李铎李铸兄弟二人,敢算计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萧策对于押送李晗父子一事慎之又慎,亲自挑选了可靠的人护送,他还留在大营原地等候,第五日传来消息有人劫囚,不过失败了,还被他们抓了一个活口,如今队伍正原路折返。 最近是难得的晴天,程傲心中却忐忑不安,阴晴不定的,这次赢得容易,她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李晗父子竟然都留了性命到荆州去,大大的对她不利。 “程将军,主公有请!”萧策的传令兵来到程傲的营帐。 “主公可有说何事?”程傲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她知道萧策曾经单独见过李铎,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让她不能安心。 主营帐中只有萧策一人坐在案前,虽然仗打完了,可是他丝毫没有放松,大热天依然规规矩矩的一身甲衣。 “程将军坐吧,有个人想让你见见。”萧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一个嘴巴被堵着的人压了上来,身上还有不少伤痕,押他的人一松手,就没有一点力气趴到了地上。 “程将军可认识此人?”萧策问道。 程傲不过瞥了一眼就扭头,手掌不自然的握紧又张开,轻扯嘴角一笑,“主公这是何意,傲并不不认识此人。” “那就请陈将军进来认认吧。”萧策也并不追问,示意将程傲身边的副将陈尚请过来。 “陈将军想好再回答!”萧策压迫感极强,此时孤独辽也从账外进来了,后面的人拎着李铎李铸两兄弟。 “据押送的士兵报,这批刺客根本不顾李晗等其他人,都是冲着李铎李铸二人去的,不知是为什么放着罪魁祸首不截,辽不才,百思不得解,请程将军帮忙想想原因。” “萧策,主意是我出的,但是程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然我们势单力薄如何在凉州地界上劫走你夫人!”李铸大吼。 话一落音一鞭子又甩了过来,李铸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忍痛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们想劫走的是崔夫人,但是弄错了,劫走了她侍女!” “一切都是老夫一意孤行,我家家主半分不知情!”陈尚跪地认罪,解开佩剑置于头顶,“请主公降罪,莫要牵连旁人!” “不是,萧策,是程傲,那晚是程傲亲自来的!”李铸大喊。 他知道萧策心中已经笃定是程傲,苦于没有证据罢了,再说萧策肯定也想借此机会扳倒程家,凉州地理位置关键,还是在自己人手里放心。 “那晚属下听闻程将军的确亲自去过李铸的牢房,不过具体谈些什么不得而知。”蒋远补充道,“请问陈老将军,您可没去过,如何与李铸密谋的?” 陈尚面不改色,“蒋将军也说了,既然是密谋,自然不会让别人知晓,我家家主光明磊落,容不得你们泼脏水!” “陈将军护主心切,我们也是理解的。”独孤辽似笑非笑。 “独孤辽,你什么意思,你是认定了本将军有罪不成!”程傲大怒,转头看向萧策,“我与主公并肩作战杀了希尔翰,是过命的交情,怎么会陷害夫人,岂容你们质疑程家忠诚!” “因为你想取而代之!”李铸不甘示弱,“一个巴掌拍不响,咱们里应外合!” “罢了,都下去吧。”萧策挥挥手,命其他人都退下,“程将军留步!” 众人都散去,大帐中只剩萧策与程傲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萧策起身走到程傲面前,声音充满了失望,“我一直敬佩你是敢作敢当的巾帼,不然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扛起凉州。” “陈尚是你多年的副将,是看着你长大的,他替你顶罪,你的心不疼吗?” “我们的确证据不足,你不承认,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陈尚认罪了,我自然要重重处置他,你以后就活在愧疚悔恨中吧。” “走到今天这步,除了违背了家父婚约,我一直行的正坐得直,内子纯善,你用这样的手段陷她于囹圄,让你们程家蒙羞!” 程傲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是面对萧策的指责实在是令她羞愧万分,早已泪流满面。 “是我,是我听信了李铸的谗言,我爱慕你良久,想要除了崔氏取而代之!” “你根本没有想要押送李晗父子去荆州吧,为的就是让我露出马脚而已。” 刺客一定没有熬住酷刑招了,又有李铎李铸的口供,她输了,一败涂地。 “我输了,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情分上,你亲自动手吧!” 程傲挺起胸膛,说一出口反而轻松了,压在心上的巨石终于消失,虽然等待她的可能是疾风骤雨,但是她不怕,戈壁上长大的女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才是真正的她!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回凉州去吧,今后程家不可再参与军政要务,你想嫁人生子,都随你,但是自有黑羽骑看管。” “不,你动手吧,我不要这样活!”程傲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寄人篱下的活比痛痛快快结果了她还痛苦。 让萧策动手,即便这辈子她得不到人,也可以让他记一辈子,曾经有个程傲敢作敢当敢爱敢恨。 “你走吧,我说过了。”萧策不欲多言,转过身来卸下程傲手中的匕首,转过身没有再看程傲一眼。“这是你的惩罚,此生我最恨人背叛!” 第98章 凯旋 大军得胜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传回了长安, 人人欢欣鼓舞,萧策在北境轻摇赋税休养生息, 十分得百姓爱戴, 众人都盼着他班师回长安。 “夫人, 听说大军要从朱雀大道走, 到时候全长安的百姓都争着来看主公凯旋呢。”琼桃叽叽喳喳兴奋的说个不停。 太好了,崔妙之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的月份渐渐大了, 前几日孩子还踢了她一脚, 她等不及要和萧策分享这个喜悦了。 那日长安艳阳高照, 但是众人欢呼雀跃的挤在朱雀大道两旁,丝毫不惧炎热,萧策出现时, 人群中爆发了排山倒海的呼喊。 囚车中的李晗不屑一顾,李铎却心潮澎湃,萧策在北境根深蒂固可见一斑, 一年多以前他第一次来长安时何等胸有成竹,如今沦为阶下囚,实在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萧策一大早就在城门遇见了迎接他的二弟, 此时入了长乐宫门还是先往永寿永宁殿去给安夫人及豫章公主请安。 如今众人早就已经在安夫人这里翘首以盼了。 “好好!”安夫人热泪盈眶,除了李晗这个心头大患, 终于北境也算是安稳了,“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安夫人眼睛花了, 但是也能看出来,“瘦了也黑了!” 豫章公主握着儿子的手抹眼泪,上次听说在凉州伤到了,她就提心吊胆,如今生龙活虎的站在她面前了才放下心来。 “儿子不在家,辛苦母亲内外操持了。”萧策替豫章公主擦去泪水。 “好孩子,快去看看你媳妇!”豫章公主无比欣慰,跟他们在前线打仗想必,这点子累算什么。 崔妙之自然不好第一个上前,老老实实的等在豫章公主后面,这么多人她一眼就看见萧策远远的大步走来,意气风发丰神俊秀,眼里再也没有旁人了。 “夫君你回来了。”众人面前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握住自己手又烫又紧,萧策的眼神也是那么的炙热,比外面的太阳还要耀眼。 “你且先坐下。”萧策早就看见崔妙之的肚子比上次分别时的平坦高耸了不少,心里激动万分,除了手敢碰以外,其他的地方一概不敢摸,生怕把他孩儿弄疼了,有些手足无措。 晚上还有庆功宴,萧策也就简单在家用了便饭,一会儿还要回营中犒劳众将士们,不醉不归。 月华如雪,崔妙之也不知道萧策今晚还能不能回来,派人去悄悄打听,回来的人说连主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大家高兴了,喝到明天天亮也是有的,让她先睡别等。 萧策心里惦记着娇妻,恨不得一时半刻就回去,但是这一波一波的人来敬酒,他连装醉的机会都没有,硬着头皮一盏一盏的灌下去。 越喝越兴奋,连一向谨慎自持的独孤辽舌头都喝大了,竟然拿着鼓当众跳起舞来,萧策也是哭笑不得。 王冲喝多了拽着他不放,要不是蒋远拦着,就要趴在他身上了,非要让他赐婚,嚷嚷着要娶琼枝。 这萧策心想自己说了也不算啊,又不是他的侍女,心里吐槽,你自己在阵前夸下的海口,你自己去求啊,让他赐婚做什么。 “主公,我感觉琼枝姑娘不喜欢我。”王冲酒气熏天的抱着萧策大腿叽叽歪歪的,谁也想不到威风凛凛的常胜将军如今跟个小儿一般委屈。 “去去去,那是你表现得不好。”萧策无语,让人把王冲架回去睡觉,要是如自己般会讨妻子欢心,人家娘子怎么会不喜欢。 翌日天亮,萧策才从大营往回赶,回到宣德殿时崔妙之都在梳妆了。 “夫君,你回来啦!”一进门就见妻子如小鸟一般飞奔过来扑进他怀里。 萧策都僵住了,赶紧把人拉开左看看右看看,吓得都结巴了,“你,你怎么能跑呢!” 崔妙之刚还疑惑有什么好看的,闻言噗嗤一笑,开玩笑逗他,“大夫们都说胎像稳着呢,有什么不能跑的,我还能跳呢!” “胡闹!”萧策板起脸来,他还真怕妻子头次怀胎没有经验,要是伤着了如何是好。 “瞧把你吓的,快去洗澡,跟从酒缸里捞出来似的。”崔妙之一笑两个梨涡就若隐若现,如今有了身孕说笑间另有一番风情,萧策心里痒痒的,顾忌着妻子身子,不过干忍着罢了。 怕把妻子再熏着,萧策足足洗了两桶水,把身上都快搓掉一层皮,崔妙之等得不耐烦,奇了怪了,这人以前冲个澡不过半盏茶功夫,这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 “里面只有主公一人吧。”崔妙之扶着肚子与琼枝说悄悄话,别有不长眼的这会子混进来,萧策素了好几个月,万一一个把持不住。 琼枝失笑,大夫交代过孕期多思,一定要顺着夫人的意思来,“夫人想什么呢,主公何时沐浴时让别人近过身,您这是患得患失了。” 的确,崔妙之也觉得自己想法可笑,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宫中人多,别真有起了攀龙附凤心思的,一定都看住了!” 纵然皮糙肉厚,萧策这次从头到脚洗得自己都觉得疼了,方才觉得够了,神清气爽的从净房出来。 “过来,坐下!”崔妙之看见披散着头发出来的人故意板起脸命令道。 萧策乖乖的坐在妆台前,享受着爱妻亲自替自己绞干头发,还体贴的问,“累不累,站的这么久了。” 哪有累的,前些日子大夫说她身子弱要静养滋补,豫章公主和安夫人见天的送各种汤水来,她闻着味都要吐了,还不许她下地走,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崔妙之一肚子怨言,就等萧策回来替自己做主了。 “好好好,咱们不喝了,就喝自己小厨房炖的,行了吧。”萧策看崔妙之潸然的样子心都化了,把人抱在怀中,吩咐说以后其他人的汤都他喝,不要再往夫人面前送了。 这把人抱在怀中自然能更直观的感觉到妻子的变化,崔妙之怎么会不知道萧策在想些什么,伸出莲藕般的手笔抱住宽厚的脖颈,娇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胖了。” 佳人在怀,巧笑嫣兮,眉目如画,在糙汉子中呆了多时的萧策要是没有反应那就不是男人了,俯身在嫣红的唇瓣上重重一吻,手下是凝脂般的雪肤,比上好的缎子还滑不留手,“这样难道不是刚刚好。” “你想不想?”崔妙之在萧策耳边吐气如兰,眉目传情,故意拖着尾音,“想的话,就给你。” 萧策见如玉的面庞上双瞳剪水如满含了一汪秋水般,差点就要神魂颠倒,还好他一向自持,迷惑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在娇臀上轻轻一拍,“胡闹,现在哪里能够,以后连本带利给你讨回来!” “你去问黄大夫,我问过了,你轻点就是了。”崔妙之撇撇嘴,有点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宽阔炙热的胸膛中。 这话她怎么可能问出口,自然是郑妪关心,生怕萧策一个忍不住伤了自己,舍了老脸把黄大夫问了个面红耳赤,不过真是得了些方法,悄悄的传授自己而已。 “你不想啊,那就算了。”崔妙之看萧策没有反应,赌气的撑着他大腿要起身,不要白不要,以后想要还要看姑奶奶乐不乐意呢。 腰身被禁锢住,哪里起得来,一双秋水剪瞳瞪过去,表达心中的不忿。 “看来不是只有我想,夫人也想得紧啊。”萧策坏笑,胸膛一阵一阵的,把崔妙之闹了个满脸绯红。 “只许你们男人想,女人就不能够啊,不跟你玩了。”崔妙之气哼哼的,面庞如春桃般让人忍不住要吃一口。 “传黄大夫,快!”萧策扬声吩咐,与崔妙之咬耳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夫要亲自问问黄大夫方能放心。” 崔妙之觉得脸都烧起来了,趴在萧策怀里不肯起来,倒是郑妪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她一直紧张的在外殿听候着,一听传黄大夫就觉得不好,哎呀,主公别是一个没忍住弄伤夫人了吧。 黄大夫战战兢兢的跑来,也以为小夫妻年少情热久别重逢,一时间没忍住所以动了胎气,结果一看夫人笑盈盈的坐在榻上等着他诊脉。 这脉象没有问题啊,黄大夫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就听崔妙之说,“先生,我无事,是主公等着你呐。” 萧策与黄大夫密谈许久,走的时候黄大夫都步履不稳了,头一次见个大男人问得如此仔细,他又不是女人,如何能说得那么清楚。 到了最后绞尽脑汁也说不出来了,干脆建议主公找个后宫管侍寝的嬷嬷吧,以前郭茂时期妻妾众多,这方面她们更有经验。 萧策回了内室时,崔妙之都等得快睡着了,被人亲醒了,呵呵笑着往被子里躲。 “都问清楚了?” 某人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诉求,管他白天晚上呢,颠鸾倒凤了许久只觉得每个毛孔都畅快极了。 二人皆是如鱼得水,崔妙之也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渴望过,舒展了身心迎接萧策的和风细雨,为了孩子,萧策也不敢大动干戈,汗如雨下,还不忘了嘱咐妻子,“觉得不舒服就说啊,千万别忍着。” 崔妙之娇哼两声,哪里会觉得不舒服,只是觉得不够,但是顾忌身子,这样子也就满足了。 一场□□过后,萧策怕忍不住不敢继续腻在床上,穿了衣服起来趴在妻子肚子上听动静。 这孩子不给他爹面子,睡得呼哈呼哈的,半天没有点响动,萧策哪里知道,不明所以的紧张起来,“你说会不会我刚才伤到他了?” 崔妙之笑他傻里傻气的,那手指头戳戳近在咫尺的脑门,“你怎么比郑姑姑还小心,他大多数时候都在睡着,偶尔动一下罢了。” “有声音,有声音了!”萧策惊喜道,差点跳起来手舞足蹈,崔妙之无语的泼了他一碰冷水,“那是我肚子叫了,我饿了。” 萧策小心服侍着崔妙之起身,心中只觉得郁闷至极,儿子,你也太不给为父面子了吧。 第99章 生产 待到秋高气爽的日子, 长乐宫的众人都喜气洋洋,无他, 萧策此前说过孩子满了三个月要大肆赏赐, 不过那时还在征战, 所以就搁置了, 如今凯旋,更要大张旗鼓的让宣扬。 “宫中所有人月钱翻倍,军营中每人多做一件冬衣, 多发两贯钱!”萧策大笔一挥, 说得容易可让独孤辽等人苦了脸。 这银钱若是从公中出可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况且如今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这话一说萧策原本笑盈盈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难道女孩就要比男孩低一等。 真是迂腐,实在是为自己闺女鸣不平, 若不是看在独孤辽中年得子的面子上,他就要翻脸了。 “本侯自己出钱!”反正是一定要大肆庆祝的,这是打完仗以后最大的事, 这帮老臣竟然推三阻四的,让他不爽极了。 最后还是独孤辽求到了崔妙之那里,说财政吃紧钱要省着花, 孩子还没有生呢就这样,要是生了还要怎么赏赐, 掌管收支的官员都愁的睡不着觉了。 “夫人快看,这些鸟儿都往南飞了,看来是要回咱们扬州过冬去了。”琼桃扶着崔妙之在殿前散步。 她月份大了肚子也沉, 听从黄大夫的指示多走路,到时候生产的时候顺些。 是呀,都往南飞了,一晃她都来了北境两年多了,此时此刻父母亲和幼弟不知道在做什么呢,想到此处崔妙之不禁有些想家。 “夫人是想家了吧。”琼枝替崔妙之加了一件披风,“前些日子主公不是说咱们扬州海军把剩下的交州人打得落花流水,已经在交州登陆了,大人及夫人一定也高兴着呢。” “对了,崔掌柜送来了账本,我念给夫人听听吧。”琼枝赶紧转移话题,正好也起风了,便扶着崔妙之回了殿中。 这厢平帝的旨意刚刚到长安,崔文就打算着去益州开分号,他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敢想敢闯,从来不将眼光仅仅拘泥在一处,崔妙之自然是应允的。 话说如何处置李晗等人,还是要平帝发话,毕竟李晗反得是朝廷,而不是北境。 平帝深恨李晗,前面册封李晗之女为皇后,结果大婚之夜把他刺伤,大大的丢了面子不说。 后面李晗还把脏水泼他身上,起兵谋反,致使荆州不得不与扬州北境结盟,甚至还要将皇位拱手让人,所以旨意中没有给李家等人留生路。 还是萧策在崔妙之的劝说下才力保留下了李妍李曦等几位女子,只不过都要出家去不能成亲生子。 崔妙之嘘唏不已,曾经李晗也将她们逼到了绝路上,不过她还是不忍心让李曦那样的小娘子就这样折损了,不如青灯古佛平静的过日子。 听闻李曦剃度前还特意冲着长乐宫方向磕了头,托人说谢谢夫人求情,是个知道感恩的,崔妙之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这孩子十分欣慰。 萧策议了一天事,最后还被独孤辽等人把他的意思驳回了,气鼓鼓的回了宣德殿。 “不赏赐就不赏赐,何必与他们置气,孩儿是咱们自己的,还能指望外人去疼不成。”崔妙之笑着劝萧策,天冷了,二人坐在窗前吃锅子。 萧策亲自涮羊肉牛肉,嫩嫩的,沾点辣子和醋,放到崔妙之的小碗中。 人都说酸儿辣女,结果自己夫人既爱吃辣又爱吃酸,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过生女生男他都一样疼,这可是他第一个孩子。 “二弟的孩子都赏赐了,咱们孩儿没有,会被人笑话的。” 萧策有自己的私心,他的孩子才是整个北境最最尊贵的,哪能还没有出生就比人矮了一头,不仅不能少,这次赏赐还要比之前多。 “又是先生求到了你面前吧,可恶!此事我主意已定,他们还是想想从哪里出银子吧!”萧策洞察秋毫,摸着自己孩儿承诺道,“咱们宝贝自然样样都是要最好的。” 崔妙之不管了,由他去吧,话说不能霍姿的孩子赏赐了,却要把她的孩子跳过去,孤独辽这阵子也是有了儿子被喜悦冲傻了,难免考虑不周。 但是考虑到这项开支消耗巨大还是劝了劝,“不若咱们私库里出一些,再减几分,公中的压力也不至于那么大了。” 夫妇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有人来报,宫门口有人说崔刺史夫人到了,但是宫门已经落锁,他们不敢让人进来。 崔妙之惊得连碗都掉了,慌慌张张的扶着萧策要起身,母亲到了,怎么事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你别急,我亲自去看看。”萧策扶着妻子坐好,带着琼枝亲自去宫门,要真是岳母,这还是他第一次拜见呢,一定要留个好印象。 “是夫人,真的是夫人,那位该不会是小公子吧?!”琼枝在城楼上借着火把的光往下看,激动地大喊。 “快开宫门!”萧策命令,心里念叨着失礼了失礼了,竟然把岳母关在了外面。 一月前崔文回了趟扬州提及崔妙之的身孕,白夫人惦记这是头胎,当年她就生得不顺利,一直挂念女儿,如今战事已平,便和崔简商量她悄悄跟着崔文去趟长安。 担心事先告诉女儿,女儿担心路途遥远定然要劝阻,所以就瞒着她,一路倒也十分顺利。 白氏一到,整个长乐宫都忙活起来,萧策在宫门口就行大礼拜见,赶紧引着往宫中来。 “好好,真是佳婿,佳婿!”白氏一看萧策高大英俊,一生正气,与女儿信中形容相差无几,这才更是放下心来。 “本来宫门落锁不该打扰,不然坏了规矩。”白氏歉然,“但是这孩子一路上都好好的,傍晚进了长安就发起热来,烫的吓人!” 这才不得已扣宫门,毕竟最好的大夫一定在宫中。 萧策接过岳母怀中的小男童,这就是他的小舅子了,胖墩墩的还挺沉。 妻子常说自己这个弟弟是个淘气的,这会子蔫蔫的,因为他也即将做父亲,将心比心,看到小孩子这般也觉得可怜,赶紧传大夫去宣德殿替小舅子诊治。 崔妙之等得心焦,不肯在殿中等,在院子中翘首以盼,远远地就听见琼枝欢快的声音,“夫人注意脚下,这就是娘子的寝殿了!” “母亲!”崔妙之被一群人拥簇着,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白氏怀中。 白氏也是热泪盈眶,担忧着女儿身子,赶紧收了眼泪,拉着崔妙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够,“好好,胖了些,胖了些!” 崔印之不过是因为路途颠簸水土不服所以起了高烧,服下汤药就退了热,崔妙之看着弟弟肉乎乎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亲,两年多没见,竟然长了这么多。 “你不知道他这一路调皮的,结果一进长安城就蔫了,可把我吓坏了。”白氏握着女儿的手不松开,长女幼子都是她的心头肉,谁磕了碰了她都心疼着呢。 得知父亲也一切都好,崔妙之才放下心来,嗔怪母亲事先不告诉她。 “告诉了你,你还不整日里牵挂着,以前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出海呢,有什么担心的。” 白氏笑言,白家世代造船,她们小孩子最爱去船坞里玩耍,略大点就被大人带去船上玩,船上颠簸可比路上厉害多了。 这时萧策却扶着崔妙之起身,正经八百的跪下,“三朝回门,我们也没有能够亲自拜见岳父岳母大人,这会子应该把礼数补上。” 白氏刚想要把人扶起,就被萧策拦住了,看着女婿这般体贴女儿,又懂礼数,丝毫没有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十分欣慰,觉得女儿可算是嫁对了。 “哎呀,也是我疏忽,一心惦记着你,该去先拜见老夫人的。”白氏说着就要出门,她是晚辈,不能让长辈久等。 萧策命人去永寿永宁殿说了一声,传了肩舆,亲自陪同岳母妻子前往祖母和母亲那里。 消息在整个长乐宫都传遍了,众人都在安夫人处等不及要见见亲家。 白氏为人爽快豁达与安夫人豫章公主十分投缘,见了霍姿和客居的霍姝还从手腕上褪下两支镶满宝石的镂空金丝镯子。 “来得仓促,没来得及备礼,不是值钱东西,留着赏人吧。” 霍姿霍姝都不敢要,这也太贵重了吧,光是这工艺就要百金,更何况还有晚上烛火下都华美璀璨的宝石,竟然还是不值钱的东西。 “亲家翁前些日子在交州大胜,真是可喜可贺,亲家母这次远道而来也是辛苦,明日里老身设宴摆酒替你接风洗尘!” 安夫人十分高兴,白氏谈吐举止流露出从小培养出的大家风范,听闻崔简也是雅致之人,颇具林下之风,怪不得教养出如此出众的女儿。 在白氏的陪伴下,崔妙之原本还有的一些对于生育的害怕渐渐小了,成日里看着幼弟精神充沛的玩耍,日子十分舒心。 萧策是要立志做一个好姐夫的,想着如何讨自己这个小舅子的欢心,今天送把剑明天送笔墨,发现这孩子一点儿也不给自己面子,一句不喜欢就跑了,这养儿子难道如此难,他真困惑了。 有一天看见小舅子追在那只蠢了吧唧的食铁兽身后,一人一兽滚在雪中玩得甚是欢快,小舅子还一脸崇拜的大喊着,“乎将军,乎将军!” 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就不再执念于干涉小舅子无忧无虑的童年了。 近日大雪纷飞,大夏殿中也燃起炭盆,萧策这些日子睡得都不怎么好,因为妻子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大夫说胎儿还不小,他实在过于紧张了。 “这赏赐的事情早就发下去了,主公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有幕僚不解,悄悄的问独孤辽。 “这是担心夫人的生产呢。”独孤辽回答的十分胸有成竹,当时他也是这般坐立难安的。 众人正商议着政事,就听见有人慌慌张张的来报,“主公,夫人发动了!” 第100章 女儿 宣德殿中熏着苏合香, 凝神静气,崔妙之与白氏坐在窗前挑选着给孩子用的小衣物, 都是司织局最好的绣娘缝制的, 因为不知道男女所以就都做了一些。 白氏带来扬州最好的绸缎, 给外孙或外孙女亲手做了一件小棉袄, 选用的大红色,小婴儿穿着喜气洋洋。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霍姿也挺着肚子到了, “夫人大嫂聊什么呢?” 她收到了白氏送给孩子的各色玩具, 亲自来道谢。 “哎呀, 你这孩子怎么跑过来,下着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白氏拉着霍姿到热乎乎的榻上坐,嗔怪道, “月份这么大了,身子沉,可不许任性!” “我一个人在殿中怪闷的, 姝儿也回去过年了,姑母顾不上我,只能跑到大嫂这里来找乐子。”霍姿可怜巴巴的, 抱着白氏的胳膊撒娇,“夫人别赶我走。” 白氏哪有不依着她的, 赶紧让人上霍姿喜欢的点心,三人说笑好不热闹。 最近崔妙之胃口大开,这会子喝多了杏仁露, 又吃了牛乳酥酪,便要起身更衣,琼枝扶着她慢慢过去。 待从净房回来后,看到外面雪珠下得好看,崔妙之便不想赶紧回去,在窗边透透气看看雪景。 “姐姐,难道当时的传言是真的,夫人真的被李晗掠了去?”有个小内侍惊讶的问道,尽力的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被耳聪目明的崔妙之和琼枝听见了。 “我哪有瞎说的,二少夫人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还说琼枝是替夫人顶包的。” “那夫人的孩子是谁的?” 崔妙之闻言只觉得气血上涌,只来得及喊一句来人,就觉得小腹一紧,一股热流顺着大腿而下,羊水破了! “快来人!来人!”整个大殿响起琼枝的尖叫声。 待萧策赶回宣德殿时,崔妙之已经被抬进产房,他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一脚踢开拦着自己的小内侍,大步流星进了产房。 崔妙之现在已经开始宫缩,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满头大汗,靠在白氏身上调整呼吸,看见萧策进来忙挥手让他出去,“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岳母大人让我来吧。”萧策说着就要伸手揽过崔妙之,让白氏起身,不想被白氏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你快出去,这里你帮不上忙,别添乱了!”白氏难得板起脸来,这女人生孩子,男人除了帮倒忙还真起不了什么作用。 众人分工明确,萧策一来插不上手二来好像还在给大家添麻烦,有他在其他人束手束脚生怕办错,只得又出来等。 这时琼枝趁了空出来,把方才在窗前听到的话一一回禀了。 萧策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把张内侍提溜过来,“去查,查不出来这总管你就不必当了!” 真恨不得提刀立刻就要砍了这些嚼舌根的人,害得他妻儿这会子受苦。 这时候安夫人与豫章公主也到了,一看萧策满面怒容还以为崔妙之情况不顺利,一个个提心吊胆的,焦急的不行,把太医署的人都招了过来商量对策。 霍姿手里的衣襟都要揪成条了,听得产房里一声一声的呼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原来生孩子这么疼,可是大嫂这不足月孩子尚小都这样疼,等到她足月了,不知道要难受成什么样子。 两个时辰过去了,产房终于传出好消息,宫口开了! 安夫人与豫章公主笑逐颜开,忙围上去问开了多少了,这就是快要出来了,一听才开了一指,又忧心愁愁的坐了回去。 这时珠帘被掀了起来,张内侍在帘外冲萧策打了个手势。 方才他听到一个了不得的大消息,这些人不要命了敢拿这样的事情嚼舌头,他在宫中浸淫数十年,这会子殿内都是大人物,主公一定不希望有人知晓此事,所以不敢进去回禀。 “押起来!等夫人生产完再说!”萧策的声音能把人冻成冰。 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张内侍汗如雨下,这趟差事他办得好了,这辈子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取代他的地位,若是没办好,一时三刻他的小命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蓝珠呢?”坐了半天,霍姿腿麻了,想让人按一按,这才发现自己的贴身侍女不见了好一会子了。 “二夫人,蓝珠方才在殿外摔了一跤,已经抬到太医署去诊治了。”张内侍不动声色笑着回答,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其他小宫人上前伺候霍姿。 “娘亲,我好像使不上力气。”崔妙之气喘吁吁的,肚子还是一味的疼,疼得她都晕。 白氏拿着帕子心疼的替她擦干汗水,劝道,“傻丫头,还不到使劲的时候,得等宫口都开了才使劲呢。” 郑妪等人又做了乌鸡参汤面来喂着崔妙之吃下,攒攒力气一块儿使劲,现在先别喊保存体力才是。 方才产房里还有喊痛声,这会子没有声音了,萧策急得又要进去,豫章公主赶紧拦着,“你进去做什么,再说哪有男人进产房的!” “里面没有声音了,一定是出事了!”萧策不管,推开豫章公主就往里冲,却被白氏又轰了出来,“女婿,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快出去,别耽误鹄儿生孩子!” 要不是白氏厉害,以萧策的脾气还真就是要在产房内候着呢,这会子又被灰头土脸的骂了出来。 “你这孩子懂什么,现在喊了一会儿生的时候没有力气才是麻烦呢。” 安夫人哭笑不得,长孙一向镇定自若,千军万马前都能面不改色,现在急得像个小毛孩一样,于是把手里的桔子递过去让他吃顺便冷静冷静。 萧策下意识的接过,直接把桔子塞进嘴里,连皮都没有剥,完完全全囫囵吞枣也不自知,其他人见状想笑都不敢笑,硬生生憋着。 这时候黄廖二位大夫面有忧色的出来,请萧策借一步说话。 “主公,这胎儿位置不对,只怕夫人要受罪了。”二人不敢自己拿主意,这种情况下危险,说不定要选择保大保小。 “头在上?”萧策近日里天天关注妇人生产的各种注意事项,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此时双手不禁紧握成拳,额角也青筋暴起。 刚要开口,此时就听见旁边有人说,“保我女儿,我女儿有事,我们整个扬州跟你拼命!” 白氏方才看见几个主诊的大夫窃窃私语就有些忧心,这会又见二人出来连忙也跟着,果真和她想的一样。 “岳母大人放心,在策心中没有什么比鹄儿更重要!”萧策面沉如水掷地有声,他爱自己的孩子,非常爱,但是他不能拿爱妻去冒险,他可以没有子嗣,但是不能没有崔妙之。 这疼痛一波一波的如潮水般涌来,崔妙之疼得昏了过去,迷迷糊糊间看见有个小娘子才两三岁大,穿着粉粉的裙子在宣德殿前的花园里跑来跑去,她好奇这是谁家孩子在她宫里玩耍的这么开心。 一转眼小娘子看见了她,高兴的呼喊着娘亲扑进她怀中,崔妙之惊喜万分连忙抱住这软软的小身子,原来这是她的女儿啊。 忽然听见有人在耳边着急的唤她,崔妙之又醒了过来,面前正是萧策焦急万分的抓着自己的手,“是女儿,我梦见她了,是女儿。” 萧策闻言热泪盈眶,心痛万分,原来是女儿啊,可是也许他们不能做她的父母了,“鹄儿,孩子位置不对,下回咱们再把她生回来。” 下回,为什么要下回,“你起来,我要生!”崔妙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撑着坐了起来,这样她更容易用得上力气。 此刻她抱着自己的肚子不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女儿,“谁敢碰我女儿,我跟他拼命!” 白氏忍不住哭了出来,为人父母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这都是母亲身上一块肉啊! “让奴试试!”一个其貌不扬的宫人跪下来请命,“奴在乡下给人接生过,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十有□□都生下来了,母子平安!” “夫人金尊玉贵,怎么能和乡下妇人生孩子一样!”有人出言训斥,真是不自量力,那些妇人还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呢,夫人能行吗? “你来!”崔妙之向人伸出手,双眼炯炯有神,“只要你能平安接生孩子,以后你和你们家就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奴家姓方,家中有老父老母和幼子,看过夫人脉案,有八成把握!” 是个爽利的人,崔妙之欣赏这样的人,太医署的人都查过底细,能进产房的人她都有印象,虚弱的点点头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了方氏。 “你听好,既然夸下海口了,你一家人的性命全系夫人一身了!”萧策沉声吩咐,又深深的看了崔妙之一眼,避了出去。 产房里全都听方氏指挥,崔妙之竟然觉得心不慌了,方氏让她用力她才用力,不让她用力她就忍着,再疼也不喊。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全都黑了,安夫人豫章公主用了点点心,让萧策也垫垫,被他一把推开了。 此时产房里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萧策精神本来就紧绷,这声音和之前的不一样,瞬间站起来想要抬脚进去,紧接着一声虚弱的婴儿啼哭响起。 “恭喜主公,是个千金!” 第101章 金贵 宣德殿因为一位小主人的到来而喜气洋洋, 如今正是腊月底,已经比过年还要热闹了。 “呀呀, 咱们囡囡真俊, 看这小鼻子真好看。” 白氏抱着小小的外孙女儿不撒手, 这孩子提前了两个月出来反而能吃能睡, 才半个月就白白胖胖的,也不哭不闹,一点不让人操心, 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崔妙之生产时受了些罪, 但是好在年轻调理得当, 各种汤水滋补着,如今也是气色红润更加容光焕发。 “娘,她虽小, 可是也好歹六七斤呢,你抱了一天了,小心胳膊疼。”崔妙之劝说白氏, 娘亲真是对这小娃娃爱不释手,连自己弟弟都不大管了。 正说着话,崔印之就如小霸王一般飞奔进来, 上来就要往白氏身上扑,被白氏连忙躲开了, “你身上都是雪珠子,别冷着你姐姐和小外甥女儿,快出去烤烤再进来!” 崔印之是个跳脱的性格, 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家娘亲的嫌弃,又乐呵呵的跑了出去找了个炭盆子烤烤手,十分高兴有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娃娃,小外甥女的脸蛋儿嫩嫩的,一戳像豆腐一样软,想想就好玩儿。 临近年关,萧策封了衙门让大家回去过年,今年除夕按理该在长乐宫大宴,不过妻子还在月子中,女儿也小,天气又冷,怕妻女冻着便罢了,等正月十五再好好宴请庆祝。 “哎呀,爹的宝贝闺女儿,你今天高兴吗?”萧策打外头回来换了暖和衣裳又把手搓热了才敢抱自己娇娇女儿,如今他是有女万事足,人虽然在大夏殿,心却挂在妻女身上。 小娃娃吃了奶正睡得香,被自己爹在脑门上响亮的一亲也没有醒,吧唧一下小嘴又呼哈呼哈的睡了过去。 “今日身上觉得如何?”萧策抱着女儿坐到崔妙之床边,将妻子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生产那日最后妻子出了那么多血,他从来不怕的,却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头晕,险些先晕过去了。 “也不让下地,除了吃就是睡呗。”崔妙之笑盈盈的,将女儿接过来贪婪的闻闻她身上的奶香味,这么小这么软,这就是她的女儿,真好。 “对了,孩子的名字到底想好了没有啊?”崔妙之问道,这都快一个月了,如今连个乳名都没有,大家都小宝贝小囡囡这样乱叫着,还好就这一个孩子,不然都不知道说得是谁。 她也听众人说过萧策没事就在案前写字,写着写着就自己又揉成一团扔了,都是女孩儿的名字。 “哦,这,”萧策一时语塞,他还真是没有想出来一个称心如意的,自己女儿这么美好,什么字才能配得上她呢,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决定。 “如此便大名你来取,乳名我来取,今天务必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崔妙之下了最后通牒,不然萧策还能把这事儿拖到明年去,平日里雷厉风行一个人,这件事情上磨磨唧唧,真是一言难尽。 “好!”萧策咬牙,那就先定下来,不行以后再改。 “嗯,乳名不如就叫陶陶。”崔妙之提议,“君子陶陶,永以为好,怎么样?” 陶陶,萧策思索片刻,好,女儿嘛,自然放在掌心里疼,快快乐乐就好,这个名字好,二人就拍板决定了。 陶陶小娘子还睡着不知道自己的小名已经定下,就剩她爹在抓耳挠腮的想大名了。 “还没想出来,再想不出,我可都又想出来了。”崔妙之见萧策皱眉摇头长吁短叹半天,忍不住逗他。 “嘉,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如何?”萧策终于下定决心从数百个字中挑出一个还算满意的。 “好字!”崔妙之赞道,为人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孩子快乐美满,还有什么好求的,“就叫萧嘉。” 虽然妻子说好,但是萧策还是不甚满意,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太仓促了,抱着女儿心里默默的保证,等陶陶大一点爹爹再给你换个更好的。 这两个字送到各处,安夫人豫章公主都觉得好,所以就定下了让人以后都叫陶陶,不许再乱叫了。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九,陶陶小人儿满月了,为了不吓着孩子,崔妙之也没有请许多人,不过都是平日里走动多的和这次打仗立了功的人家的夫人们。 独孤夫人是第一个到的,如今她的儿子快三个月了,虎头虎脑的,取了一个瑟字。 二人都是中年得子宝贝得厉害,听说惯得脾气极大,睡觉必须人抱着,放在床上就哭闹。 萧策早就听独孤辽说过,心里就有点提防,这样不省心的孩子可不能和他女儿放在一处,万一脾气上来欺负了自己闺女怎么办,就是踢一脚也是踢他心窝子上,特意嘱咐乳母等人不可让两个孩子单独躺在一处云云。 此前萧策亲自写信给岳父告知这一喜讯,还偷偷将女儿的小手印印在信纸一角,崔简收到喜讯后激动万分,立刻派人送来长命锁,足足用了九两黄金镶满了红宝石和珊瑚,贵重是贵重,但是就是大人也没法戴啊。 白氏又命人打造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小金锁,样式古朴,亲自给小外孙女儿戴上,陶陶抓着小金锁十分好奇,咿咿呀呀的往嘴里放,把众人都逗乐了。 崔妙之亲自抱着女儿在宴席上走了一圈,忙又让人把孩子送回去,如今总算出了月子,她保养得极好,身材恢复的也快,在众人眼中只觉得她更加光彩照人,丝毫不见憔悴疲惫之色,暗暗赞叹。 晚上,陶陶在爹爹娘亲的大床上玩了一会儿,刚刚喝了奶被自己爹抱起来拍了拍,打了一个可爱的小奶嗝。 “主公带孩子真是一把好手,哪有男人这么有耐心的。”出入过宣德殿的人都知道,主公带起娃来简直是无师自通,小娘子也极爱和主公呆在一起,平日里看不见还四处找呢。 “咱们主公文能治国武能打仗,回家还能带娃,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哪里找去!” 小宫女们经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真是刷新了她们的认知,这样掌握北境生杀予夺大权的人物竟然屈尊纡贵亲手照顾孩子,别说换尿布哄睡觉,洗澡都能亲自上手,真是粗中有细,人不可貌相。 她们不知道的是,萧策对于深恶痛绝的人也是极其狠厉的,此前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就没有被他网开一面,最后还是崔妙之求情。 孩子尚小,应该给她积福才是,这才放了这些人有一条生路,但是发配边疆做苦力,永远不得回长安。 小宫人们的话被琼桃学给崔妙之听,一屋子人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以前人见人怕的萧策如今在众人心中是这样的形象,可爱极了。 某人还不知道,这会子找了拨浪鼓布老虎,冲着女儿做各种各样的表情,把小娃娃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崔妙之又把这话学给萧策听,某人引以为傲,简直比大了胜仗还高兴,这说明他太全能了,除了生孩子,简直什么都会,干得越来越起劲了。 “行啦,再闹的话,陶陶兴奋起来又睡不着啦。”崔妙之笑着把女儿抱过来在怀里轻轻哄着,小陶陶忽闪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化了。 “女儿的眼睛像你,鼻子嘴巴像我。”萧策观察了好久得出的结论,小耳朵也像自己,握住了女儿挥舞着的小手喜滋滋道。 哪里像,崔妙之没有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明明像自己更多好不好,头发像自己,眼睛像自己,嘴巴也像自己。 二人因为这事又争论了半天,互不相让,陶陶瞪大了眼睛听不懂爹娘在说什么,张着小嘴打了个小哈欠。 “陶陶这是困了呀。”乳娘上来把小主人接过来,她们都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身家清白,相貌端正,脾气也好,不管事萧策还是崔妙之都忍受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伺候的人一定要选最好的。 饶是这样崔妙之还是不放心,派了稳妥细心的琼霖在陶陶身边照顾着,简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先歇了。”待陶陶被抱走后,萧策手抚上崔妙之肩膀微微用力,能感受到妻子身子一紧,他就更口干舌燥起来,这素了大半年了,此时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镜中的人在生育过后更添了几分娇柔妩媚,崔妙之心如小鹿乱撞,这么些时候她也是想的,不过身子不允许罢了,前些日子涨奶涨得疼,陶陶力气小,还是这人吸出来的,想想就面红耳赤。 “今晚依你吧。”崔妙之倚到萧策怀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如玉般的手指抚上刀刻般的脸颊,抬起臻首,眼睛如一汪水般看得萧策血气翻涌,将人打横抱起往床上去。 “轻点儿慢点儿。”帐幔中两人身影交汇分不出彼此,十指紧扣,女子吟哦声不断,夹杂着男子的闷哼声。 萧策积攒了数月的力气好像发泄不尽,崔妙之嘴上说依他,但是还是经受不住,不停地求饶。 “夫人已经夸下海口了,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萧策力道速度不减,翻来覆去的摆弄着身下的娇娇花儿,一阵阵疾风骤雨后,娇花终于受不住摧残昏睡了过去。 不仅萧策有女万事足,崔妙之也是万事以女儿为先,就连霍姿生了儿子也不以为意,反正左看右看,还是自己女儿最好。 日子平顺一眨眼就过去一年了,也到了陶陶的周岁生日,长乐宫正在大办宴席,萧策都要喝多了,这时却有人通传平室的使者到了长安。 第102章 拥伊入怀 今日整个偌大的长乐宫中都喜笑盈盈, 为金华殿中的宴会忙碌穿梭不停。 早前主公就吩咐一定要大办大娘子萧嘉的周岁生日,当日还要抱着去正殿给大家伙见见。 小娘子如今才呀呀学语, 先会说了娘亲爹爹, 后来又学会了婆婆祖母等简单的词。 但是可把崔妙之愁坏了, 怎么开口那么慢, “我小时候九个月就会说好多了,陶陶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这怕什么,说话慢的孩子都聪明, 萧策是这样认定的, 劝妻子不要操之过急, “你看陶陶小胳膊小腿儿多有劲儿,走路走得多好,怀儿还不会走路呢。” 崔妙之吐槽那怀儿可比陶陶小了三个多月呢, 如今才八个多月,刚刚扶着人能站起来,有什么好比的。 初春的时候霍姿生了个男孩, 取名萧灿,小名怀儿。眼见着这小娃娃都会喊爹娘了,自己闺女还是这几个词儿的蹦, 怎么能不急。 “好陶陶,跟娘亲说陶陶喜欢娘亲。”崔妙之拿着小布老虎逗着女儿说话。 可是小娘子主意大, 根本不屑一顾小老虎,抱着自己爹爹的脖子要骑大马。 “大马大马。”陶陶喜欢玩这个游戏,这句倒是说得清楚。 萧策立刻把女儿扛在脖子上满殿中跑, 陶陶开心的咯咯大笑,两人大呼小叫的,玩闹得不亦乐乎。 “这要再不会说话,是不是找郎中来看看?”崔妙之无奈,被郑妪笑话小孩子说话有早有晚的,有的三岁才开口呢,陶陶聪明着呢,就是不爱说话罢了。 她又何尝愿意逼着女儿说话,不过是有个小的比着,难免有人说些闲言碎语,说陶陶呆傻不如怀儿。 这担心让萧策知道了又是一场不虞,在他眼中自己女儿千好万好,无一样不好,谁敢编排他的宝贝女儿,真是嫌舌头太长了。 不过自从二弟那边生了儿子,好像这宫中包括长安的风向就有些转。 不少世家夫人与那边走动就频繁了不少,本来他以为是想结娃娃亲的,结果这些人家府中也没有适龄的孩子,仔细一打听连产妇都没有。 况且几月前百日宴收的礼竟然比陶陶那时候都多,萧策都看在眼中没有说破,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心里明镜一样,想必妻子也看穿,没有说破罢了。 他看宫中今日也有人心思活泛起来,这可不行,他的女儿是全北境顶顶尊贵的小娃娃,谁都不能出其左右。 所以他早就盘算着要大办周岁宴,让人看看自己多疼妻女,生了女儿又怎么样,照样是他的掌上明珠。 依萧策当初的意思,不仅长乐宫要大宴,长安附近还都要施粥,各州郡也要效仿才行,这大张旗鼓的连安夫人都过问了,但是没有打消孩子他爹的热情。 扬州送来了新式的礼花,萧策亲自看了,觉得好,赶紧又让岳父赶制一批,当日还要在长安城大放烟火。 连崔简及白氏收到消息时都觉得这是稀罕孩子稀罕过了,但是作为外家哪有不依的。 周岁宴当日,萧嘉小娘子穿上大红金丝的小棉袄,由爹爹抱着出来跟大家见面。 不少夫人是见过的,这是连众臣都见到了,可见重视程度。 陶陶什么也不会,就只有娘亲教的,别人冲她笑,她就两只小手合在一起摇一摇,小可爱样儿别提多招人疼了。 小娃娃自然不知道此刻她爹心中多么满足骄傲,只觉得笑得见眼不见牙的爹爹真有趣,上来就伸出小手在自己爹脸上捏来捏去。 萧策心里极为高兴:看见没有这就是我萧策的女儿,粉雕玉琢冰雪聪明,谁家孩子都比不上。 “主公,荆州使者到了。” 大殿中瞬间安静了,说实在的自从剿灭李晗后,平帝除了褒奖的旨意,其他的消息一概全无,虽说有太子容藻从中斡旋,但是皇帝就是不下旨让禅,其他人也无计可施。 但是萧策的耐心是有限的,从前妻子怀孕生产,加上孩子年幼他舍不得离开,如今女儿周岁了,他也是时候腾出手来处理些大事,就看今日平帝来的是到何旨意了。 “天使大驾光临,今日小女周岁宴,请吃杯水酒吧。”萧策客气的寒暄。 这一路来看见渤海侯大肆庆祝自己长女周岁宴,纵然也在荆州看惯了大场面,来人也咋舌,为了个女儿,这也太兴师动众了些。 “侯爷,还是先听陛下旨意吧。”册封使乃是平帝堂弟汝南郡王,如今这旨意一宣,他恐怕郡王是做不成了,能捞个侯爵便是不错。 萧策率领众人听旨。 果不其然,平帝禅位的旨意终于下了。 “请陛下受臣一拜!”册封使待萧策领旨后立刻行跪拜大礼,却被萧策稳稳托住双臂。 “郡王言重了,一日没有册封,陛下就仍是陛下。” 汝南郡王遵命,但是依然语气恭恭敬敬,心里却想的是人家禅位都是三却三让,可是渤海侯嘴上说着好听仍尊陛下,可是行动上却是一让都没有让。 崔妙之此时笑语晏晏请郡王上座,如今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曾是她与容藻约定,北境扬州协助荆州剿灭李晗后,天下交于萧家。 但是她们扬州与北境出钱的出钱,出人的出人,该做的都做了。一年半载过去了,平帝依旧没有个说法。 她何尝不知丈夫心中所想,生平最恨别人背信弃义,但是内心却真不愿与荆州兵戎相见,落得谋反的名声,便私下里数次与父亲书信往来从中斡旋。 “咱闺女真是小福星,今日周岁生辰竟然给爹爹带来这么大的好消息!” 萧策抱着已经睡了的陶陶左看看右捏捏,这么多人面前一点没认生,笑呵呵的,半点哭闹也没有,最后困了忽得就趴在他肩膀上睡了。 真是既有福气又大气,以后定然是个女将军般的英雄。 “她一个女儿家,这么出息做什么。”崔妙之梳洗完毕抱起女儿轻轻哄着,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怪不得萧策如今成了女儿奴,谁会不喜欢呢。 “鹄儿高兴吗?”烛光下的人比以前丰腴了些,眉宇间都是笑意,掩都掩不住,萧策捏了捏那圆润莹白的小耳垂,惹得妻子一痒。 崔妙之反而抬眼看来,不答反问,“夫君高兴吗?” “高兴,但是我更在意你高不高兴。”萧策一本正经的回答,做了帝王自然不同于如今,各类规矩想想他都头疼。 比如一条,帝王有宣室殿,皇后有椒房殿,公主皇子各有宫殿,离得都远,自然见面的机会就少。 当然孩子大了自然要出去的,可是他是打定主意不与妻子分开的。 “我高兴,但是也没有那么高兴。”崔妙之放下女儿,思索了片刻认真回答。 “我此生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在意荣华富贵,所以你如今就是撂了挑子去做乡野村夫,我也要带着陶陶跟你去山林。” “若是你想做帝王,我就做你的皇后,辅佐你照顾你,反正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就是。” 话没有说完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入怀中,萧策实在没有想到妻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让他心潮澎湃。 “但是我可有条件,谁若是让你纳妃,你就贬官罢官都行,若是敢负我,我也决不妥协。” 崔妙之从来没有如此立场坚定的要求过什么事情,反正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我的心你还不清楚吗?”萧策抚着妻子光洁的面庞,他们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情比金坚,岂是别人可以插足的。 “跟你提个醒儿罢了,我不怕别人说我善妒,要说说去,咱们现在怎么过日子以后就还怎么过!” 崔妙之伏在丈夫怀中听着他的心跳,说出口这番话真是畅快淋漓,就没有什么担忧的了。 “我的夫君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百姓会拥戴他信任他,就如我一样。” 那双如铁般的双臂牢牢把人禁锢在怀中,只觉得心里的爱意涨得满满的,这就要溢出来了,萧策情不自禁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鹄儿放心,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的人。” 怀里有最最重要的爱妻,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重要。 当时李铎掳走她时,他在意的并不是荆州益州和天下,而是妻子本身。 她若是不在自己身侧,拿下这天下又如何,还不是要孤孤零零孑然一身,将是何等寂寞。 “不过你要给咱们女儿想个好封号。”崔妙之抱着萧策精壮的腰身笑嘻嘻的。 她一直都在操心担忧家事国事,但是女儿可不行,要做天下最最快乐无忧无虑的小娘子。 “不仅如此,我还要将岳父封王,若非岳父执意将你嫁给我,哪有我们今日。” 萧策感慨,女儿自然不必说,自然是怎么好怎么来,但是也不能忘了岳父一家,这样妻子才能更放心开怀。 “不可。”崔妙之阻拦,不然后族过于显赫,有些人要眼红了,安家霍家不是都没有封赏呢,“若是想封赏父亲,就等我诞下儿子吧。” 萧策闻言挑眉看着妻子,忽而把人打横抱起,调笑道,“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夫人的意思为夫明白了,这是觉得儿子来晚了啊!” 哈哈。 随着一声娇呼,殿中只剩笑声,崔妙之紧紧依靠在萧策炙热坚实的胸膛中,热泪盈眶。 对啊,上辈子战战兢兢没有好结果,这一世也是忧心忧思劳心劳力,如今云开月明,还有一心人相伴,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今后他们还要生育好多孩子,让他们自由自在无忧无忧的长大,相互友爱恭让,不负这大好韶华。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