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杏》作者:嗟鸦 文案: 伯府找回了真千金杏儿,却没相认,只当做表小姐养在庄子;甚至为了给假千金做太子妃铺路,要把杏儿送给宫里得势的大太监。 没想到,大太监隔日就登门,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杏儿饶他一命。 更没想到,宫里很快下了赐婚圣旨,要赐封杏儿做太子妃。 伯府乱做一团,一窝蜂跑向杏儿住的杂物小院,却看到: 一向冷傲的太子殿下,正低声下气,苦求着杏儿。 【小剧场:杏儿私奔记】 杏儿偶尔认识了皇家画师阿余,渐生情愫。 忽一日,皇上赐婚杏儿,杏儿慌忙去找阿余。 杏儿:我们私奔吧! 阿余:我明日去求亲。 杏儿:不行,那可是皇上赐婚。我们还是私奔吧! 阿余:也好!你先回去收拾下行李。 第二日,据闻太子堵了门,杏儿背起包袱去爬窗,和阿余撞了个正着。 杏儿:你来接我私奔啦? 阿余:…… 院子里跪拜太子殿下的众人:? 【阅读指南:1v1,甜宠,架空勿考证;】 当前被收藏数:1249营养液数:80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杏儿,阿余(纪凌宇) ┃ 配角:真千金,真假千金,太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真千金又勾勾又丢丢 立意:爱是呵护、勇敢、真挚和热情 第1章 、001杏枝 ◎“这也算小姐?叫猴子也不委屈了她!”◎ 万寿山下,正在举办一场春日宴。 在绿草如茵,新枝嫩叶的衬托下,身着各色锦绣华服,珠光宝气的权贵小姐们,在一起莺莺燕燕,仿似百灵云集在百花园。 一位穿着粉衣的年幼小姐,仰望山腰半天,叹息道:“那株双色老杏树又开了满树花了,真想摘一枝回来,插在瓶中,虽比不上园里栽培出来的珍稀花色,也是别有趣味!” 旁边红衣小姐看起来比她大些,正值芳龄,闻言嗤了一声,很不赞同地道:“玉菲,胡说些什么,那可是御树别苑的神树,你敢是不想活了,打起这个主意!” 她们两个说这话的时候,一位正在低头品茶的白衣美人,也跟着抬头望了望山腰处的大杏树,嘴角一勾,眼珠转了转,再抬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笑。 她也不看身边两人,对着茶杯,似是不经意地说:“我听说啊,那位表小姐,很会爬树呢……” 说着拿起团扇,捂嘴笑了笑,才接着道:“要是她去,指定能爬上那老杏树,摘几枝给你们玩。” 说完,起身走往一边,和其他几位小姐凑在一起讨论起首饰。 “三姐,我看行!咱们就叫那位去摘几枝来。她一个村姑,不知道那树的珍贵,就算被发现了,也必然不会惩罚的。” 玉菲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大有深意。 “这……不大好吧?”被她叫做三姐的,面色有些犹豫,又有些蠢蠢欲动。 玉菲拉拉她的衣袖,小声道:“怕什么?到时候不说是咱们让她去的,只说她自己看见树了心里发痒,就去爬了。难不成还信她,不信咱们?” 洪家三小姐仍然有些犹豫,玉菲又说:“你想想咱们被她分去的嬷嬷和丫鬟!她一个表小姐而已,如今害得咱们这些正经小姐倒是少了仆从用,真是可气!” 三小姐终于点了点头,附耳吩咐了自己的丫鬟去叫人,和玉菲一起侯在了园子门口。 没多时,丫鬟带着一位小姑娘走过来。她低头含胸,走得有些束手束脚,畏畏缩缩,且看着衣裳头面,倒比这园中的有些丫鬟还差些。洪家姐妹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皆侧身仰脸,满脸傲慢地等她过来。 来人福了福身,怯生生说:“玉芬姐姐好,玉菲妹妹好。” 洪玉菲翻了个大白眼,斥道:“谁是你妹妹?焦杏儿,莫要乱套近乎!” 玉芬倒是挤了个笑,说:“我妹妹被惯坏了,焦小姐可莫学。当不得一声姐姐,叫我玉芬小姐就是了。” 杏儿忙点点头,又重新说:“玉芬小姐好,玉菲小姐好。” 阿菲闻言,又是一个大白眼。 “谁欠你一个问好不成?啰里啰嗦的,跟个老妈子一样!以后不许叫我名字,我姐姐是三小姐,我是五小姐,记住没?” 玉芬收敛了点脸上的嫌弃,脸上一抹笑,似有若无,指了指山腰处,对杏儿说:“瞧见没?那棵开了花的大树。” 杏儿认真张望了下,点点头,“看到了,好大的一树花!” “你去摘几枝来。” 三小姐玉芬的语气,倒似吩咐一个小丫鬟,又似乎那杏枝唾手可得。杏儿有些疑惑的皱眉:“我去吗?可是……” 一旁的玉菲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斥道:“你不是山里长大,惯会上山爬树吗?快点去吧,小姐们都等着呢!” “我……” “瞧见没,从这边坡上一直上去,就到了,不远的,快去吧!别让大家久等。” 玉芬颇为“好心”地给指了指路,就不再理会,转身同妹妹玉菲往回走。 杏儿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两只手绞在一起,半天才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里,已是含了水汽。 去年冬天,疼爱她的爷爷也故去了,她只好随着尖酸刻薄的伯母生活,但是才过了几个月,突然来了一行人,说她是远房亲戚家的表姑娘,给了大伯家二十两银子,就把她带到了京城,住进了永庆伯宅内。 她倒是打小就知道,自己是爷爷捡的,大伯一家并不愿意抚养她,全靠年迈的爷爷奶奶养活。因此,最初听闻此事,很是激动,以为可以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可是伯府的人说,她亲生父母是伯府远亲,早已不知所踪。 失望过后,她又发现,伯府虽然带了她回来,却并不是很欢迎她。至少大多数人不是。她并不愚钝,渐渐发现这个局面,也只好小心翼翼,夹起尾巴做人。只是偶尔也会伤心难过,不知以后该如何是好。 偷偷拭了下眼角,杏儿往那株一树繁花的老杏树走去。 洪玉芬刚才指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个方向。但是杏儿对这里也不熟悉,并不知大路如何走,就只得按着这个方向,往山腰上的大杏树爬去。幸好,以前常和爷爷去山里打猎,别说这种坡度平缓的山坡,就算是陡峭的悬崖,她也爬过,倒不算什么困难。 实在没路,她攀着草根,也能爬了上去。 杏儿在山坡上专心往上爬,两处的人,都在注意着她。 一处自然是山下正在举办春日宴的园子里,一帮子贵家小姐,正聚在一起捂嘴笑。 “你家怎地竟还有这样的表小姐,莫不要笑死人!这也算小姐?叫猴子也不委屈了她!” “谁家没几门穷亲戚,要饭要上门来,能怎么办呢?她不要脸,我们伯府却硬不下心肠说个不字。” “啧啧,瞧那样子,连我家粗使的婆子都不会这么粗俗!” “名字也土气,叫什么杏儿,说是在杏树下捡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早知道这么有趣,就该让你们早点叫出来,取取乐才好!” “据说是长在山里的,不知什么样子,别像是山魈一样丑,吓得人做噩梦啊!” …… 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有几位嘴长的小姐,越说越兴奋,只凭着一个爬坡的背影,就用言语把杏儿踩进了泥坑里,认定她丑陋粗俗,卑劣无耻。 另外一处,却是在山坡之上。一位身着素色道袍的青年,正在一处亭子里画画。有个黑衣侍卫走上亭子,说:“殿下,有个小丫头,从那陡坡上往上爬,护卫们正要去抓。这山下皆是侯爵们的山庄,都知道山上是御树别苑,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丫鬟,没学好规矩,一定要……” 道袍青年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我看见了,别管了,一个小丫头而已,腿脚倒是很灵活,看看她要干什么。” 黑衣侍卫嘻嘻笑着说:“莫不是山下那些小姐,派了小丫鬟来给殿下送情书不成?” 道袍青年瞪了一眼,侍卫立时板起脸,规规矩矩道:“好的殿下,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要是来送情书的,无论是哪个,孤就把她配给你,省了你娘老为你操心!” 侍卫听到身后的话,吐了吐舌,很快蹿出很远。 杏儿已经爬得出了汗,却有些高兴起来,自从进了伯府,她就如鸟儿被关进了笼子,憋闷的很。住在这山下的庄子,看见山川溪流近在眼前,却奈何想要谨言慎行,不敢擅自外出,今日里被玉芬玉菲姐妹要求来折杏花,她虽有些惶恐,心里却有些兴奋。甚至暗暗想,要是自己就此不回伯府了,像爷爷一样打猎维生,那该多好。又自由,又不用受寄人篱下的气。 终于,大杏树近在眼前,杏儿高兴地跳起,欢呼了一声。这里远离山下的伯府众人,只有树、草和石头,让她找到了些在家的感觉。 走近了才发现,这株大杏树,其实是两棵巨大的杏树并立成长,因着太贴近了,经过不知道多少年,树干都长在了一起,那些枝丫,更是纷乱交错,以致有些枝丫上的杏花是白的,有些是粉的,还有的枝丫上的花,竟是又有白又有粉,霎是好看。 杏儿绕着老杏树转了一圈,树干粗的几乎要好几人才能合拢抱住,树冠更是大到遮天蔽日。如今满是粉粉白白的杏花,从地上看,就像是天上的云朵一般。 等爬上了树,粉白杏花笼罩在周围,更加不似在人间。杏儿高兴得忘乎所以,越发爬了上去,找了一个高点的枝丫,低头看不到地下,抬头看不到天空,她站在树干上,伸展双臂,闭目,感受着空气中充盈的杏花香味和绿树气息,深深呼吸。 家乡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突然想起爷爷和已经没了的家来,两行珍珠泪,无声无息落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坐在一个树杈间,捂着脸痛哭起来。 爷爷没了! 家没了! 现在连她的大山也没了! 她从小就是个爱笑的孩子,甚少哭,一旦哭起来,却有些停不住。 好容易停住哭泣,回头看了看山下的方向,叹了口气,打算按着洪家姐妹的要求,折几枝杏花回去交差。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且伯府里很多人虽不喜她,待她却堪称情深义重,给了她单独的住处,送了些衣服首饰,还备了丫鬟婆子。虽然那丫鬟婆子不太听她的话就是了。 杏儿重新从枝干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寻找着合适的花枝。每枝都很美,可是杏儿看着,却又下不去手折。这些杏花,再晚些,都会变成杏子的,若是摘了,可太可惜了。 她重新找了一个枝丫坐下,用手抚摸着杏树,自言自语道:“我爷爷说,遇上积年老迈的,无论是草木还是动物,都莫要伤害。我有些舍不得折你的枝丫,可是我不折,那些小姐们怕是不高兴。我住在她家,又不打猎,又不种田,又不洗衣,又不做饭,很亏欠她们……老杏树啊老杏树,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要是能像爷爷一样,打猎为生就好了。” 犹豫了很久,终究是打算不折了。那些小姐们看起来不像是会打人的样子,挨骂却不打紧,又不少肉,大伯母骂她还更狠呢。 这般做了决定,心里一下子松快了,想着总归要挨骂,也不着急回去交差了,索性悠悠然继续坐在树枝上。突然,随着一声鸟鸣,一只长了长长彩色羽尾的山雉,突然飞了过来,发现杏树上有人,又叫了一声,往更上一层坡上飞去。 山雉并不能飞的很高,也飞不远,杏儿以前最爱追着抓山雉,以向爷爷炫耀她跑的快。于是几乎是蹿下了老杏树,跟着山雉继续往上爬。 爬上了又一个高坡,山雉不见了踪影,却看到一个亭子,里面似乎还有人。 作者有话说: 专栏有很多(古言预收)奏折,劳烦各位女王陛下移步批阅: * 《梨落》 前世被人勾了清白的望门寡小道姑重生了,未婚夫还没死,渣男提前出现……道观,被人拆了。 【一心想清修的木头美人】前世被撩,后世(死活撩不到)被夺。 不虐,仍然是个甜宠文。前世有误会,男主有男德。 * 《争榴》 女主:死对头突然中邪,变得对我言听计从? 男主:重生后要宠她※做她忠犬+舔狗……总之为了义妹,什么都可以,做疯狗也不是不行! * 《觅蛊记》 纨绔世子和活泼蛊女,下蛊解蛊谈恋爱。 n多关于蛊虫的小故事,不恐怖,也不费脑,可以解个闷儿。 * 《钟馗嫁妹》 多个“真香”的甜宠追妻小故事,多cp,多甜宠,群像。 cp有莽将军和娇宠公主;将军的各种性格妹妹和妹夫们。 * 详细文案见专栏 各位陛下千万不要吝啬使用玉玺大印,盖印收藏哦~ (求陛下施恩啊~啊~~啊~~~) ◎最新评论: 【……】 【撒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喜欢!!!(???ω???)太太加油!】 【所以我是第一个吗】 -完- 第2章 、002神仙 ◎“你是画的仙女吗?真好看!这是花仙子吗?”◎ 杏儿立时有些惶恐,她住进山下庄子的时候,洪家人就说了,让她不要乱跑。说这万寿山可不是她以前住过的那种山,万寿山的山门,普通富贵人家都入不得。洪家,也就是永庆伯府,也是凭着祖辈的积荫,才侥幸有这么一个庄子在山下,如若不然,都进不来。 可是她还未来得及逃走,那亭中的人就走了出来,一身素色道袍,被风吹起,飘逸如仙。杏儿立时被那俊美的容颜慑住,忍不住想:莫不是遇到了神仙?或者,是已经修炼成仙的道人。 “可是想抓那只山雉?它在这里呢。” 仙人冲她招招手,和言善笑,语气温柔,令这几个月受尽了冷脸和厉语的杏儿有些鼻酸,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 进了亭子,果见那只五彩的山雉,昂首挺胸立在地上,看到杏儿也不惊惶,反而歪着头仰视杏儿,叽叽咕咕叫了几声。 原是追来抓山雉的,可是在这温润如玉的男子面前,杏儿有些羞涩,偷眼看了眼他,轻声道:“它的羽毛好漂亮!” 仙人矮身蹲下,伸手抚向山雉,山雉也不躲,任他摸了一摸。 “你想摸摸吗?” 杏儿闻言,抿唇微喜,就在原地小心翼翼蹲下,慢慢凑了过来,轻轻伸手,去抚摸山雉的羽毛。那山雉却突然抖了抖羽毛,把杏儿的手瞬间弹开。若是京中闺阁里的小姐,怕是要被吓一大跳,但是杏儿自小就与鸟兽熟悉,反而高兴地咯咯笑起来,笑得山雉也咕咕叫了几声逃开。 一回头,看到仙人般的男子正对着自己笑,想起洪家的嬷嬷说,女孩子要笑不露齿,乐不做声,顿时有些局促,怕方才的笑惹了他的不喜。 “你笑得好开心,若是我烦恼的时候,能听到你这般笑,定然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真的吗?”杏儿觉得脸上微微发热,却忍不住欢喜,又暗暗想,这男子定然是读书人,会说什么“烟消云散”这样的词,真是好听。 男子走向一旁的石桌,那里摆着一些笔墨纸砚。 果然是读书人呢。 杏儿想他可能要开始读书写字了,正想告别,男子却说:“这只山雉是我养的,不过我特许你再抱抱它……就抱了它坐在那边石墩上摸摸好了。” 杏儿回头望望山下,打心眼里不想回去,就轻手轻脚走到山雉跟前,趁它不注意,一把抱起,乖乖坐到石墩上,轻轻抚摸起山雉光滑的羽毛。山雉有些不情不愿,一会儿咕咕叫,一会儿抖羽毛,逗得杏儿咯咯笑个不停,早已忘记了什么笑不露齿乐不出声。 一抬头,看到男子已放下手中的笔,正对着自己和山雉笑。 男子冲着杏儿招招手,杏儿就抱着山雉,乖巧走了过去。 “你会画画?画得好好看!” 墨汁未干的纸上,画着一个笑得眯了眼的女孩子,抱着山雉,情态逼真。那山雉倒是与杏儿抱着的一模一样。只是抱着山雉的女孩子,应当不是自己吧。 正要仔细端详,怀里的山雉突然扑啦啦飞起,石桌上的几张大纸,全被它扇落在地。杏儿下意识后仰,正要伸臂遮挡,男子已经俯身过来,长臂一伸,用道袍的阔袖护住了阿橙的脸,才没被山雉掀起的灰尘和细羽迷了眼睛。 待山雉飞出亭子,男子的袖子移开,杏儿很是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抱了它过来!” 说罢忙俯身半跪,小心捡起被吹落在地的几张大纸。 拿起来小心平展,铺在石桌上,却发现这几张也是画。 “哇!好漂亮!是画的仙女吗?真好看!这是花仙子吗?” 第一张,乃是一个绝色的仙子,翩然立于花树间,画得虽不细致,但是已然是画出了不似人间可有的仙颜。连她身边环绕的花枝,也似只变成了陪衬她的俗物。 男子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笑得杏儿不知所以,却被感染得也忍俊不禁,乐出了声。 “你再看这张呢?” 男子把另外一张从下面翻出来,杏儿细细端详。这张似乎仍是上一幅里的仙子,只是她为何捂脸哭泣,状甚悲伤,身侧的花瓣,纷纷落下,仿若与她同悲。 杏儿突然恍悟,仰脸对男子说:“我知道了!你画的一定就是那株老杏树上的花仙子。必然是我方才起了折花枝的心,她伤心了,就哭了。” 说着摸摸心口,很是叹了一口气,“幸亏我后来没有折,不然她该多伤心。果然我爷爷说的对,积年的老树,都已经生了精怪了,千万不能伤害。” 男子笑得更厉害,又翻出一张来。 打眼看去,仍是那个仙子,侧跪在一个树干上,一手轻牵一枝花枝,一手轻抚于上。 阿杏回头寻了下又已不见踪影的山雉,笑着说:“仙子摸花枝,就像我摸山雉,只是仙子好美,我却很丑。” “唉哟我要笑死了,你是哪里来的小傻瓜,真的看不出这是你自己吗?” 男子笑得几乎闭上眼睛。 “这是我?”杏儿赶紧细细去看,一脸不可置信。 “你都没照过镜子吗?” “我,我……我家没有镜子。” 搬进洪家后,倒是有了一个铜镜,只是那铜镜模糊不清,只能看一个混沌。 男子上下打量杏儿,见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衣服,想起来永庆伯府里的丫鬟,好像都是穿这个色的,问:“你是永庆伯家的小丫鬟么?” 若是京中的小姐,被认作丫鬟,肯定觉得是莫大的羞辱,要哭闹一番的。但是杏儿从小也没做过丫鬟,也没做过小姐,毫无主仆概念,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只是解释道:“是,哦,应当不是。我是永庆伯家的……亲戚,远房亲戚,寄住在他家。” 男子皱了皱眉,问:“你叫什么?” “杏儿!焦杏儿……我家很远,原来住在山里……”杏儿脸上微红。 她并不觉得自己长在山里有什么可羞愧的,可是自来了洪家,人人都用这个嘲笑她,她也就渐渐知晓,这京里的人是看不起山里人的。 她如今脸红,也并不是为了羞愧,却是有些遗憾,这个如神仙一般好看的人,知道她是山里长大的,想必也要嘲笑她,疏远她了。她有些难过。 “你好啊,杏儿,我……你叫我阿余好了。我经常在这里画画写字,你要得了空,就来这里玩。你要想折杏花枝,我就让人帮你去折几枝……” “不用!不用!”杏儿忙不迭摆手,“杏花要留着长出杏子呢,折了多可惜。没事的,洪家的小姐们问,我就说我力气小,没折断好了。” 阿余问了,才知道原是山下的小姐们,要求杏儿来这里摘杏花枝,朝着山下轻哼了一声,笑着对杏儿说:“我教你怎么对她们说……” 杏儿要走的时候,看着石桌上的画,有些恋恋不舍,阿余说:“这画你喜欢的话,拿去吧。” 说着就要卷,杏儿忙阻止,说:“算了,我寄住在伯府,还不知道明日要去哪里,这画这么好看,要是被我不慎弄丢了,弄坏了,岂不可惜。” 伸手去抓阿余正在卷画的手,阻止他继续卷,然后把画卷从他手里拿下,放在桌上用手轻轻抚平,又看了一遍,才像一只兔子一样,跑跑跳跳地下了坡。 纪凌宇看着她跳下甚是陡峭的一个山坡,心也跟着跳了一下,幸好,她虽歪了一下,却没有摔倒,而是提起裙子,跑了起来。那身浅紫色的衣裙,本很是有些黯淡,却因了她的奔跑,似是山间紫色的小蝶,甚是活泼,充满了生机。 “殿下竟然和一个小丫鬟说了这么久话?她是永庆伯府的丫鬟吧,他家竟给仆妇选绛紫色,真是丑陋,瞧着就丧气……殿,殿下?” 黑衣侍卫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走进亭子,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正叨叨叨不停,突然感受到一些冷意,转头一看,纪凌宇的眼神里分明带了把小刀,赶紧后退了一步。 “殿下,我来给宋嬷嬷传话,她说如今天气乍暖还寒,担心冻到她的……”黑衣侍卫又后退几步,“……太子殿下,让我来请殿下快些回去呢。” 纪凌宇瞪了他一眼,起步要走,又走到石桌前,把画的那四张杏儿的画卷起,小心拿在手中,才出了亭子。要出亭子的时候,微微停了下步子,说:“她说是洪家的远亲,宋烈,你抽空去探探,是个什么亲戚。” 宋烈“啊”了一声,嘴巴长得老大,他家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对这京里的小姐感过兴趣,如今怎么连人家的远亲都要过问。 这事有趣呢,要去告诉娘,也就是太子的奶嬷嬷,宋嬷嬷才好。 宋烈一边想着,一边扬手,自有人来收拾亭子里的物事。其实不收拾也无碍,这万寿山上并无外人敢上来,今日倒是例外,乃是被他家太子特意放上来的。 杏儿一路小心翼翼,但因着匆忙,还是摔了一跤,以致到了洪家园子后门的时候,就有些狼狈,头发乱了,身上出了薄汗,衣裙上也沾了不少草籽和树叶。她想要整理一番再进去,却早已有人看到了她下山的身影,让仆从侯在这里,一刻不停催着她立马过去,就是特意想看她狼狈不堪的笑话。 ◎最新评论: -完- 第3章 、003嬷嬷 ◎“胡说!谁让你去折了!”◎ 杏儿因着没有带回来杏花枝,心里很是有些忐忑,只好一边往小姐们举办春日宴的园子里走,一边勉强整理着自己。 可惜离得并不远,很快便到了众人面前。 洪家的小姐们基本都已见过她,还有些别府的,已经听说了些杏儿的可笑事迹,又亲眼见她毫无规矩地在山坡上爬上蹦下,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猴子”。谁料到,站在她们面前的小姑娘,虽然衣着朴素,颜色不仅是丑,还和伯府的下人撞了色,但是…… 但是她的眼睛也太好看了! 因着急忙忙奔来,杏儿的脸上还泛着红润热色,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开来,就让人要莫名心跳,微微阖上,长长密密的睫毛,惊人的美丽,几乎令人想要上去摸摸,是否是真实的。 她的眉毛不知为何一半有一半无,刘海也像狗咬过一般,乱七八糟,单论起来,堪称丑陋。头发有些毛里毛糙,身上也沾了些碎草叶子,半点儿体面也无。 可是,因着令人惊艳的五官,特别是那双大而亮的无辜水眸,使得她一点儿不显粗陋,反而觉得像是什么精怪一般,自然又顽皮,有种不同寻常的美。 原本纷乱的园子,突然一阵子安静,然后,很多人都不由去看洪玉瑾。 洪玉瑾,就是之前提到杏儿会爬树的那位白衣小姐,乃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可是同这个小丫头比,洪玉瑾确实是大师才做得出的美丽瓷瓶;这位表小姐,却是天然的稀世美玉,即便这美玉上有点缺憾,却仍然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洪玉瑾已经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手指在团扇下暗暗使力,低头努力克制住面上的嫉恨,挂了点浅笑,才抬头柔声细语道:“表妹可真是精神,不愧是山里长大的。听说表妹从小就在山里爬来爬去,如今我算是相信了。别看这里小姐们这么多,哪个不是从小被拘在家里,又要读书,又要习字,琴棋书画,不说精通,却都要费心学习。还是表妹这样好,从小无拘无束长大,什么规矩也无……真令人羡慕!” 她说着话,转头对着这位眨眼,对着那位轻点团扇,堪称长袖善舞,瞬时便把很多呆住的小姐们拉了回去。 对啊!再如何,也是个山里的破落户,无规无矩,恐怕大字也不识一个,就算有一副好颜色,怎能与他们这些贵家小姐们相提并论。丫鬟里也有颇具姿色的呢,又如何?不过是个贱蹄子。 这般一想,很多小姐立时摆正了心态,再也不拿正眼瞧阿杏,偶尔瞥一眼,除了嫉恨,便是鄙夷。 一个山里的丫头,眼睛竟美如精怪,方才看了一眼就几乎被乱了心神,岂不可恨,若是长在自己脸上,那才算长对了地方…… “瞧她黑的,比我家庄子上那些庄户,也不遑多让!” 有人终于发现了杏儿的缺点。 “黑便罢了,怎么看起来还脏兮兮的!像是几百年没洗过脸似的!” 说这话的小姐,做作地皱眉,用团扇捂在自己鼻子前面,作势扇了扇。 “是呢,这般壮实,瞧着马上去农庄里干活也没问题!不像咱们,走多了路也累得喘……” 又有人说,众人立时发出一些心领神会的低低轻笑。 京城里流行纸片美人,越是娇贵的小姐,越是要紧衣缩食,恨不能和五谷杂粮断绝了关系,好换得身薄如纸,纤细清瘦。连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们,也要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以显得主家高贵,连身边丫鬟也无需劳作。 只有下等的仆从,才需要身壮如牛,兼之因为风吹日晒,也难保皮肤白皙。所以这京中贵女们互相嘲讽,就捡着对方壮实和肤黑来说,这两点就暗含了一切讽刺和鄙视。 杏儿对壮实和肤黑并没不好的印象。在山里的时候,这两样倒是健康勤劳的标志。可是她也不傻,听得出这话中没什么善意,想要开言反驳,看了看洪家的人,特别是洪玉瑾,咬牙忍了下去。 无论如何,洪家人特意收留了她,还给她吃穿用度;洪玉瑾尤其好,对她多有照顾。她该记得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多忍耐些,以免给洪家生了是非。 “你瞧诸位小姐们,夸你壮实呢!咱们坐在这里,也远观了一场猴儿爬山。可是杏花枝呢?你不是闹着逞能,要给诸位小姐折杏花枝来吗?怎地两手空空?” 洪玉菲才从净室回来,看到杏儿囫囵着回来了,虽衣服上染了些灰尘和草叶,却看起来并没因为擅闯皇家禁地受什么责罚鞭笞,有些失望,尖声责问道。 杏儿闻言一愣,分明是洪玉菲让她去摘杏枝的,怎么如今说是她主动闹着去?不过她并未多想,洪玉菲一直很有点针对她,或许也只是心急口误。 “对啊,你瞧你,争强好胜,许了诺,却又做不到,满口谎话,真是毫无规矩。你把诸位小姐们当成你山里那些下贱乡亲不成?” “你!三小姐!”听到洪玉芬也这般胡说,还开口辱骂山里人,杏儿有些忍耐不住。 洪玉瑾瞧见杏儿快要发怒,心里暗暗高兴,小声对着洪玉菲又挑唆道:“菲妹妹忍耐点,谁让她是咱家亲戚呢,又不懂规矩,只当来了伯府,就也是伯府正经的小姐了,觉得菲妹妹该谦让着她……” 洪玉菲是个最小气又暴躁的性子,她立时走到前面,对杏儿说:“言而无信的下作东西,既然没折来杏花枝,那就罚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杏儿打断道:“杏枝不是没折来。” 众人讶然,她分明一个脑袋两个胳膊,空空落落,难不成把杏枝藏哪里了?还真的折了皇家别苑里的杏枝吗? 杏儿仰起头,笑着道:“我去折花枝的时候,因不知道都有哪些小姐想要,所以杏花树下的嬷嬷对我说,让我下山来,找想要的小姐登记一遍,她自然会派了人,送去山上的双色老杏树花枝。” “真的吗?”有人惊喜发问。 洪玉瑾却问:“什么嬷嬷?” “宋嬷嬷啊。宋嬷嬷还说,她不知道,原有这么多人打着那棵老杏树的主意,让我一定问清楚,都是谁家的哪位小姐,问清楚家门和姓名,千万莫要弄错了。” “我要!我要!我是史国公……”有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大声叫道。 “住嘴!”却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略大些的小姐用手捂住了嘴。 杏儿不知,这里的小姐们可知道,这棵老杏树的主意打不得,说要折枝,严重点都算大逆不道,不敬皇家。而且,山上的御树别苑,陛下虽不来,太子殿下每年夏日里却都会在此避暑。而太子殿下的奶嬷嬷正是姓宋,已出宫荣养,确实常住在这御树山庄里。 洪玉芬忙问:“你是怎么跟宋嬷嬷说的?可有说是谁让你去折杏枝?” 这个问话怎么回答,阿余却没教,杏儿偷偷打量了诸位小姐们的诡异神情,也觉得恐怕折杏枝事有蹊跷,就说:“我说了啊,是你和五小姐让我去折的。” “胡说!谁让你去折了!”洪玉菲尖声反对,洪玉芬满脸涨红。 以前也不是没有小姐丫鬟想蹭到御树别苑跟前,可是,一般才到半路,就被严词喝令退回了,压根不管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借口和理由。 所以她们原想着,只要杏儿想要靠近那株双色杏树,就会被皇家侍卫捉住,施以刑罚,哪里还考虑到会有人细问根由。 这下可怎么是好,宋嬷嬷虽说是个奴仆,可是作为太子的奶嬷嬷,却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而且若是她把这事再告诉太子…… “你这个惹祸精!怎可栽赃陷害我们姐妹!亏得我们伯府拿你当表小姐看,给你吃给你穿,连我的丫鬟也分去了给你!你却故意给我们伯府惹祸!” 洪玉菲气得已经伸了手,就要去掌掴杏儿,杏儿躲了一下,洪玉芬拉住她,小声耳语道:“陈家小姐在呢。” 洪玉菲正在与陈家议亲。她脸色一红,忙住了手,也住了嘴,委屈解释道:“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让她这般整日出去胡说,人家不说她是山里的村姑,不懂规矩,只说是咱们伯府的亲戚,要给伯府惹下大祸的。” 和洪家姐妹交好的,纷纷附和。 眼看一场好戏没看成,洪玉瑾很是有些失望,转了转眼珠,道:“快去托人告诉老祖宗,万一有个祸患,也好让老祖宗绸缪一二。” 诸多小姐在,为了保全形象,洪玉瑾倒是不敢乱说乱做,反扮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对杏儿说:“表小姐先回去吧。你不懂京中规矩,以后万事少出来的好,以免惹了祸,害了我们伯府,你自己也不得好。” 焦杏儿这样的容貌,洪玉瑾可不想让人多看到,除非是丢丑。她只恨不能,让焦杏儿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焦杏儿本就不该出现,更不该被寻回了伯府,几乎夺了洪玉瑾所拥有的一起。 洪玉瑾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且是有才有貌、才色兼得的那种;更是永庆伯家的掌上明珠。 永庆伯家早已没落,不过仗着祖上积荫,又加上与京中权贵们各种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才能继续混迹于各种权贵们的聚会上。洪玉瑾的父亲洪章山,身为永庆伯家的大儿子,却连个世子之位都没混到,最大成就,恐怕就是洪玉瑾这个女儿。 洪玉瑾小时候并不得宠,因着洪章山不缺女儿,只盼儿子。她虽长得如年画娃娃,也顶多让奶娘多疼爱一点。可是渐渐地,初蕊绽放,美貌渐现,就入了洪家老祖宗的眼,带到身边教养起来。终于长成了京城有名的骄矜美人,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俨然成了贵女中的魁首。 按着京里的习俗,原本豆蔻之年,就可以议亲,伯府因为小姐众多,甚至比别家小姐们的议亲更仓促些。可是洪玉瑾即将及笄,却还尚未定下亲事。祖母并未隐瞒她,且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导她,希望她未来不负自己的美貌,争取一门贵至青云的亲事。并且早就开始谋划此事,可惜,一直未能成功。 不过祖母说:“不用着急,你现在还小,女人的魅力,要等含苞待放之时才能真的绽露。你如今不过还是个花骨朵而已,好好养着,我不信这京中,还有能胜过我家玉瑾的。” 玉瑾就越发骄矜起来,时时提醒自己,要做那高岭之花,才配的上祖母为自己选定的位置。 可是有一阵子,父亲洪章山和母亲袁氏,频频来找祖母,且每次把玉瑾遣开时,眼神都躲躲闪闪,很是诡异。玉瑾疑心父亲母亲是要把她另配他人,就猫猫悄悄,想法设法去偷听。 作者有话说: 怀抱皇家双色杏树的杏花枝,求收藏和评论 现在收藏,过几个月就有酸酸甜甜杏子吃哦 ◎最新评论: -完- 第4章 、004谎言 ◎“徐嬷嬷,株连九族是什么意思?”◎ 这一听可了不得,竟是让玉瑾瞬间如坠冰窟,六神俱焚。 原来,当年袁氏生下的孩子,被奶嬷嬷不慎弄丢了。她怕洪家追责,就随便买了个差不多的婴儿抱回来。因为在这个孩子之前,袁氏已经生了两个女儿,很是失望没生出个儿子,以致都没什么人关注,竟就这么被奶嬷嬷骗了过去。 不过奶嬷嬷笃信鬼神,因为这事,心里总不得安稳,就想法设法托病离了洪家,到处去找丢了的那个孩子。觅着当时的线索,竟真的被她又找到了。 如今,她生了重病,即将离世,觉得是自己狸猫换太子得了报应,就找来洪家,坦白了此事。 最近洪章山和袁氏来找老祖宗,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老祖宗说:“既是咱们洪家的血脉,总不能流落在外吃苦。不过,玉瑾这孩子堪为大用……她是我们伯府骨血,已经有些不够资格,若是被人知道是随便买来的孩子,就连初选的资格都没有了。而且……” 洪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若是她知道了此事,和咱们有了罅隙,即便成了太子妃,恐怕也不会再襄助咱们家了。” “本想拼着阖府之力,搏上一搏,为她,也为伯府,谋一个前程……只怕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唉!怎会发生这种事,袁氏!你也太糊涂了,自己的孩子,被人换了竟然也分不清吗?你们再派人去打探打探那孩子长相品格如何,确认下是你的血脉,我也再想想看……” 玉瑾慌得那日里都摔了一跤,身边伺候的丫鬟红袖紧张到不行,跪地求饶道:“都怪奴婢,没有扶好小姐。幸好没有摔伤哪里,方才那根树枝,要是再近一些,擦破了小姐的脸,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赎罪了!老祖宗必定要打死奴婢!” 玉瑾颤抖着被红袖扶坐在亭子里,想起洪章山说,那孩子被山里一家猎户养着,每日里爬山上树,怕是已经养成一个粗鲁丫头。不禁想到,若是自己被洪家弃了,或者干脆换给那猎户,可要怎么办?别说方才那根一寸长的小树枝,只怕要住在树枝堆里了。 玉瑾做了半晚上的噩梦,醒来又哭了半晚上,天亮的时候,打定了主意,定要想办法搏一搏,让老祖宗放弃换那山里的丫头回来,继续养尊处优供养着自己,并且一心一意把自己送到太子身边,扶上那个未来可达青天的位置。 事不宜迟,玉瑾盘算了一下,想到了一直巴巴追求她的蒋辰。 蒋辰是京里有名的纨绔,但他母亲,却与皇后娘娘是亲姐妹。有一回,蒋辰炫耀说,他和太子情同手足,家里有很多太子的私物,玉佩扇子,都随手可得。 因为觊觎着那个唯一的位子,洪玉瑾一向谨言慎行,从不敢与爱慕自己的京中公子多言,蒋辰这样的纨绔,只被她视作裙下一条舔狗,若不是因着他与太子的亲戚关系,只怕连认识也不愿认识。 可是这次,她着了急,故意耽搁在蒋辰离家时必然路过的地方,果然勾了蒋辰过来搭讪。言语未尽,她便和丫鬟说渴了要去喝茶歇息。蒋辰哪有不顺杆子上的,于是请了她在茶楼最好的雅间里坐下,极尽谄媚和垂涎。 玉瑾一边泛着恶心,一边巧加打探,然后用激将法,质疑他与太子的关系。 她打着自己的主意,蒋辰那里也另有一番计较。 “太子表弟与我甚是亲厚,小时候还常在我家留宿。我府上,如今还有太子很多私物,只是……”蒋辰假作为难,“却是不好让那些仆从们随便去翻出来。玉瑾小姐若是不信,可与我回府一看,就知我所说无假。” 玉瑾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龌龊陷阱,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无从选择,于是假作推辞,最后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答应同蒋辰去看,却绝对不肯进府,只答应侯在蒋府外的马车上,等蒋辰回府去拿。 蒋辰又是诱哄一番,见玉瑾打了退堂鼓,只好退而求其次。 待拿了些物事出来,蒋辰还想着如何继续诱哄,却发现玉瑾倒是主动让丫鬟和仆从离了马车。他几乎是掩饰不住脸上的窃喜,进去一边展示那些或真或假的东西,一边故作不慎,动手动脚。玉瑾先是忍着,待被他占了些摸摸捏捏的便宜,才娇娇哀哭,低声叫着不要再活。 玉瑾毕竟是伯府的小姐,蒋辰也不敢真的就这么闹出事,自然是嘴上抹油哄着。最终,玉瑾假装对他颇有情义,才饶了他,但是拿了他身上佩戴的玉佩,又顺手拿了地上的另外一块。半怒半嗔,让他快些拿了自己的东西下车,等她下次出门有缘再见。 蒋辰死活又约了下回如何见面,才拿了其他东西下去。他想不到今日竟这般轻易占了玉瑾便宜,已经飘飘欲仙。太子表弟的物什又算什么,若是可以换取玉瑾,他把皇后姨母出卖了都可以。只是可惜,他早已定下未婚妻,又是自家表妹,不然,定然要求娶了洪玉瑾回家…… 不说蒋辰如何飘飘然,回去做了一夜的春梦。且说他下了马车之后,玉瑾立时在马车里抖成一团,捂着嘴,又想干呕,又想痛哭,但是最终,只是捏着手里的那个黄玉玉佩,咬碎了银牙。 这个黄玉玉佩,上面的图案是太子才能用的。不知因何到了蒋辰手里,却倒是成全了玉瑾。 为免夜长梦多,当夜,玉瑾就去找了老祖宗。 一进去,洪玉瑾就让老祖宗屏退了伺候的嬷嬷和丫鬟,跪倒在地,言辞恳切。 “有件事,孙女做的有失妥当,左思右想,还是要向祖母坦白!” 洪老太太心里一惊,强压担忧,让她先说来听听。 “孙女夏日去史国公家赴赏莲宴时,”洪玉瑾故作羞赧之色,犹豫了一下,才对脸色有些发白的洪家老太太说,“与太子,太子殿下恰好相逢……从那,从那之后,不知为何,孙女外出几回,都恰恰碰到太子殿下,他……他……” 洪玉瑾低头,面有惭色,“孙女谨记祖母的教诲,言行从未失当,只是殿下……他屡次三番,孙女身为臣女,又不好对他过于冷硬……” 洪家老太太脸色由白变红,已经有点昏花的眼里,也冒出了精光,说话都微微带了颤音:“你们,到了什么程度?” 这语气,却不是疑问,而是激动。 洪玉瑾低头掩饰脸上的愤恨,声音里含羞带怯:“孙女记得祖母教导,怎敢,怎敢让他真的,不过……” 抬起脸时,眼睛里隐隐含了泪水,有些无措道:“孙女只怕也难嫁于他人了,若是别人知道我与殿下曾……那般亲密,哪里还容得下孙女。而且,殿下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洪玉瑾的眼泪倒是含了几分真心。不过不是为了与太子有了私情这件假案,而是惶恐自己的未来,心伤自己的委屈。 她本想含糊而过,洪家老太太却不答应,硬是细细问了到底都做过什么,洪玉瑾说了些牵手拥抱这样的接触,见老太太神色仍有犹豫,索性咬牙,说了些诸如亲吻这样更加亲密的事,以让老太太相信,太子已对他情有所属。 老太太果然神情愈发热切,洪玉瑾就见机行事,拿了太子的玉佩出来,又编造了一通以此为契的谎言。 洪玉瑾在老太太跟前一向乖顺,此等事又关系女子贞洁,所以老太太完全想不到,洪玉瑾是撒谎。 因此,听了她的说辞,并无怀疑,检查过玉佩之后,更是心中狂喜,笃信不疑。于是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让她既不能完全从了太子,又不能太过冷硬,并且立时拿了一套红榴石的头面给她。 这晚后,洪玉瑾细细观察,觉得老太太对她愈发看重,而最近待她一会冷一会热的父亲母亲,也待她又热切和客气起来。 但是,过了阵子,焦杏儿还是被从山里接了回来,不过并未说明真相,只说是远房亲戚家的表小姐,伯府因着慈悲之心,才接了回来。 洪玉瑾冷眼旁观,老太太和父亲母亲,对杏儿很是冷淡,竟真的如同毫不亲近的远亲,安排在偏僻的小院子,也不常叫出来见面。她知道这是老太太要隐瞒下这件事,心中暗喜。偶尔,也刻意敲打下,让老太太和父亲母亲投鼠忌器,不要亲近杏儿,更不要对杏儿说出实情。以免让人知道玉瑾并非权贵家的小姐,失了进宫的资格。 洪玉瑾恨死了焦杏儿,她不仅是要抢走她伯府小姐名分的人,还是害得她撒下弥天大慌,并被蒋辰那种垃圾混蛋轻薄的人。 每天晚上,她都祈祷一夜醒来,焦杏儿就已不在这个世上。可惜,她如今还找不到解决焦杏儿的办法。更重要的是,她也想要快些真的搭上太子,不然,谎言总有被戳穿的时候。 她恨焦杏儿,却不能像洪玉菲那样,公开踩贬。她是京中有名的淑女和才女,即便伯府在京中地位一般,也努力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势。 焦杏儿却全然不知道洪玉瑾的恨。她对洪玉瑾,倒是有几分感激和好感的。因为相比伯府其他小姐,洪玉瑾并没为难过她,反而偶尔会为她说几句好话,维护于她。 她乖顺回了自己院子,很快就等来了老祖宗身边的徐嬷嬷。徐嬷嬷长着一副很是严肃的长脸,声音有些嘶哑,一开口就让人生出畏怕。 “表小姐可知道自己今日几乎惹出多大的祸事!” 杏儿无辜地抬头看着徐嬷嬷,老老实实摇头。 “这万寿山,可不是表小姐家里的野山林子!山上,乃是皇家避暑的别院。擅自闯入,轻则砍头,重则……株连九族!” 听到砍头,杏儿吓了一跳,微微瑟缩了下,问:“嬷嬷,株连九族是什么意思?” 徐嬷嬷眉头紧紧皱起,很是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才道:“株连九族,就是你犯了罪,不止要砍你的头,还要把你们村子里的人全部杀光!” 杏儿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吓得小脸煞白。 徐嬷嬷斜眼看去,发现焦杏儿张嘴的样子,倒是和袁氏那个美丽蠢货很有几分相像,只是一双眼睛,却谁都不像,也太好看了些。想到这孩子的身世,以及老太太的考虑,缓了缓语气,说:“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表小姐以后莫要再乱跑了!” 徐嬷嬷走后,杏儿发了半天呆,把全村的人都在脑子里数了一遍,有些害怕,又有些不信。自己犯了错,为何要杀光村子里的人?而且山就是山,为何不准人爬,爬了就要砍头? 过了会子,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自己不知道山上是皇帝家的,爬了要砍头,今日碰到的那个会画画的阿余,是不是也不知道,所以爬到山上去画画。 这可怎么办? 阿余像神仙一样好看,还会画仙女和山雉,可不能被砍头! 也不知道他可也曾住在哪个村子里,村子里一共有多少人? 杏儿住的这个院子,在洪家山庄的西北角,极其小,就是个放杂物的院子,因为洪家小姐都不愿意与杏儿同住一院,才把杏儿单独安排在了这里。本来该是有个嬷嬷和一个丫鬟在院子里的,可是今日春日宴,她们都去那边伺候了。 杏儿站在院子中间,看着院墙边摆着的柴火堆,又望了望山上,终于下了决心,又偷偷跑了出去。 ◎最新评论: -完- 第5章 、005铜镜 ◎“表姑娘可要记得涂粉”◎ 杏儿气喘吁吁跑到亭子跟前的时候,里面早已不见了阿余,一个身着乌衣的年轻人走过来问:“你又来干什么?” 他身上背着剑,杏儿有些怯生生道:“我找阿余。” “宋烈!” 听出是阿余的声音,杏儿脸上立刻挂了笑,一边冲阿余招手,一边急急忙忙大声提醒:“阿余,我听伯府的人说,这里是皇家的山,皇家的什么别院,随便闯入,是会砍头的!你也快些离开吧。” 宋烈噗嗤笑出声,被阿余瞪了一眼,拼命忍笑,憋的肩膀都有些发抖。 杏儿以为他们不信,又说:“是伯府老祖宗跟前的徐嬷嬷告诉我的,定然不会有假的。阿余快些离开吧,徐嬷嬷说,不止是要砍头,还要砍好多好多人的头!” 阿余看她神色恳切,急得说话的时候都挥舞起小手,轻轻抓住按了下来,安抚道:“别怕,皇家也不会随便砍人的。” 杏儿有些迷惑,不知该相信谁,仍是有些担忧。一双美眸,如慈悲菩萨,又似迷路小鹿,看得人心颤。 阿余不忍她这样担心,想着如何劝慰她:“而且,我……” 看了看杏儿,想起今日画的画。 “我是皇家的画师,所以被允许住在这里。”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今日不是就看到我在画画?” 杏儿点点头,为着自己多此一举,有些害臊,忙告辞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又被阿余拉住手,道:“等等!” 他的手极大,抓住杏儿的手,几乎能把杏儿的手整个攥于掌中。杏儿觉得有些好玩,抬头用一双大而清澈的黑眸望向阿余。 阿余脸上似泛了点红,轻轻放开杏儿的手,又说了声“等等”,走开一点,叫了一声,一个侍女出现,阿余吩咐了一番,她便去了,很快又回来,用托盘端了一个扁扁的荷包给阿余。 阿余拿了递给杏儿。 “小杏仙儿,这个送给你。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快些下山去吧,小心莫要摔到。” 杏儿抬头,果然见方才还红彤彤的夕阳,已经不剩了多少,映衬得天边的云彩霞光四溢。按着常年生活在山里的经验,天色马上就要整个黯淡下来了。她不敢再留,小心翼翼接过荷包,双手紧紧握着,说了声“谢谢”,就转身飞跑而去。 “宋烈,去看着点,确认她回到伯府。” “我看这丫头还成,不用……” 宋烈嬉笑的话说了一半,觑见纪凌宇的目光,赶紧蹿了出去,悄无声息跟着杏儿追了下去。 杏儿才回到院子,天色果然就整个暗了下来,她长呼一口气,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溜了进去。院子里倒是已经开始在点灯,但是章嬷嬷和丫鬟红叶凑在一起说今日来赴宴的小姐们,压根就没留意杏儿的动向。 杏儿在灯下打开荷包,里面是一个比她巴掌略大的铜镜,铜镜背面镶着一些宝石,镜面非常光亮,比这里原有的那个妆镜不知清晰多少。只是烛光闪烁,昏暗不定,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当夜,杏儿是抱着铜镜入睡的。 第二日一早,杏儿起床梳洗,章嬷嬷和红叶本该伺候的,可是杏儿客气推辞了一回,她们便乐得不用做,只守在门上,头发倒是红叶给梳的,因为杏儿只会梳最简单的发髻,若是被人看到,岂不就知道章嬷嬷和红叶对杏儿的怠慢。 红叶梳好头,章嬷嬷特意把妆台上的粉盒拿出来,递给杏儿道:“表姑娘可要记得涂粉,你皮肤太黑,又粗糙,涂着这个粉,才不至于丢了伯府的颜面。” 杏儿什么都不懂,对她们无有不从,乖顺地拿起粉盒,胡乱扑了些粉。等她们都出去了,赶紧从荷包里拿出阿余送的铜镜。 铜镜里,是一个有些稚嫩的女孩子的脸。和昨日阿余画的,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杏儿心里生了疑,阿余怎么说画的就是她,可是她不长那个样子啊。 她又忍不住想去找阿余,但是章嬷嬷和红叶还在,只好忍着,等用了早膳,她们都各自不见了,才又偷偷溜出去,往山上爬去。这次,她记起昨日里那些小姐说,在园中看她像猴儿一样爬山,特意绕了点路,从侧面爬了上去。 她爬上山坡时,阿余正在双色老杏树下打拳。他不再是昨日那般阔袖宽袍,而是穿了如猎户一般的紧身短打,身姿飒爽,英武非凡,一拳一脚皆如行云流水,令人赞叹。 杏儿看得有些兴奋,又怕打扰了他,只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他打完了一套拳,冲着躲在石头后的杏儿挥挥手,“小杏仙儿!” 杏儿跑了过去,两只黑瞳里洒满了璀璨星星,“阿余,你好厉害啊!你若是打猎,定然能做天下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猎人!” 阿余忍俊不禁,笑了一阵子,倒把杏儿笑得红了脸,连来这里做什么都忘记了。 “跟我来吧。” 阿余招呼她,她就和阿余往后走,穿过几棵银杏树,进了一个院落。 有穿着漂亮衣服的侍女,招待着杏儿喝茶吃果子,阿余离开了一会再进来,又换了一身宽松的道袍,和昨日里杏儿见到的时候差不多。 杏儿想起自己跑来要问的事情,摸了摸袖中的铜镜,问:“阿余,你昨日说画的是我,可是我拿了你送我的铜镜看,怎么不是一个样子?” 以前在山里时,家里连个铜镜都没有,因此杏儿压根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等到了伯府,倒是有了铜镜,但是不知为何非常模糊,直到今日早上,她才清楚看到自己的样子。 她原本并不太关心自己长什么模样,只是自进了伯府,总是被人嘲讽,又见伯府里的小姐们各个都很漂亮,就不免生了好奇,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等丑陋。 “你跟我来。” 阿余带着杏儿,进了另外一个屋子,里面竟有个比人还高比水缸还宽的硕大铜镜,清晰到连微小的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杏儿“哇”地惊叹一声,才看向镜子里的人。 先看到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一身白色道袍的阿余。他真的如同神仙下凡,又好看,又温柔。而在高高大大的阿余身侧,站着一个有些矮小的小姑娘。 杏儿细细看过自己的脸,很遗憾地摇摇头说:“阿余画的美丽杏仙不是我,不像的。” 阿余四下看了看,从一旁的书桌上拿了毛笔,轻轻蘸了一点墨水,又在水里略略清了下,走到杏儿面前,说:“闭上眼。” 杏儿依言闭眼,感觉毛笔软软的刷过自己的眉毛,凉丝丝的,有些发痒。等再睁眼,发现眉毛好看了很多。 阿余看着,却皱了皱眉,因为毛笔上沾的水滴在杏儿脸颊上,却流淌出一个深深的污渍。 他伸手在杏儿脸上轻轻用手指擦了一下,果见手上沾染上一些灰黑色的粉尘。 “明霞,你带焦小姐去洗个脸。” 阿余对着外面说了声,一个长着椭圆脸的侍女走了进来。正要带杏儿去隔壁洗脸,有人说:“是怎么了?” 一个嬷嬷应声走了进来,椭圆脸的侍女忙行礼道:“宋嬷嬷!” 杏儿想到昨日阿余让她对小姐们说的话,满脸欢喜问宋嬷嬷:“嬷嬷就是管着双色老杏树的老神仙吗?” 宋嬷嬷立时被逗笑,心里却是极为欢喜。问了几句,就带了杏儿去洗漱,又把头发散开重梳了下,才带过来。 宋嬷嬷拉着杏儿重新在铜镜前站定,杏儿就见到里面真的站着阿余画的那个非常好看的小仙女。这是她吗?她自己看得都有些害了羞。 宋嬷嬷看着她,问:“小姐的眉毛怎么好似被人……刮过?” 杏儿想了想,“要来伯府的时候,徐嬷嬷特意去接的我,说要帮我好好梳妆一下,好似修过眉毛,还帮我剪了刘海。修眉毛有些疼,剪刘海倒没有。” 听了这话,宋嬷嬷和阿余对视了一眼,皆微微皱眉,面露迷惑。 伯府这是做什么,既好心收养这个远亲家的孩子,又为何想法设法地丑化她。 杏儿的刘海被剪得如同被狗啃过,现在被徐嬷嬷用发夹全部夹了起来,露出天庭饱满的额头,又把被修得如同蚯蚓且断了几截的眉毛淡淡画过。再加上杏儿黑似珍宝,澈如清泉,灼如星河的双眸,就完全是昨日阿余画的小仙女了。 连杏儿自己都看得舍不得挪开,半天才转头望着宋嬷嬷和阿余说:“这真的是我吗?她们都说,我长得很是粗陋不堪……所以我都只敢躲在屋子里,怕因为面貌丑陋,让别人不喜。” 阿余笑着道:“你是我画的小杏仙儿呢,能不好看?” 杏儿听得脸上发红,却愈加欢喜。谁不希望自己长得好看呢,特别在被人一直说丑,几乎生出自卑的时候。 “你以后莫要再擦今日早上擦的粉了。”宋嬷嬷忍不住提醒说,“那粉分明比你肤色还黑,一洗都是污水。” “谢谢宋嬷嬷!” “谢谢阿余!” 杏儿说着感激的话,美丽的双眸里,隐隐都是水汽。 自爷爷奶奶去世,她很久没遇到过待她这般亲切的人了。 ◎最新评论: -完- 第6章 、006质问 ◎“你竟然敢找老祖宗告状!”◎ 杏儿下山时,有些闷闷不乐。阿余送了她一个照人好清晰的铜镜,宋嬷嬷给她洗脸的时候好温柔,还帮她梳头发。可是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爷爷教过她,受人恩惠,就要回报。所以村里有人帮助他们,爷爷打了猎物,摘了果子,都会送给别人表达感激。 她该如何对阿余和宋嬷嬷表达感激呢? 同时,山下伯府庄子里,洪玉瑾正与洪家老祖宗喝茶说话。 “祖母,这可如何是好?殿下定是误会了。”洪玉瑾一脸委屈,美丽的眼睛也半阖着,隐隐有泪滴缀在睫毛上。 “殿下派人提醒我,在正式选太子妃之前,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已经,已经私定……”她一脸害羞,用帕子沾了下眼睛,看起来倒似是在掩饰面上的红晕,“他还以为,那位表小姐贸然闯御树别苑,是因了咱家人皆已知道我和他的事情,甚至连亲戚都有恃无恐起来。” “殿下说,按我的身份,他要说服陛下和皇后,已是很困难,因而,不希望咱家再有任何不好的事情传出,以免……他还说这绝不是嫌弃伯府的意思,只是那个位子毕竟事关重大,因而如今列入候选名单的,家世皆是不凡……他,他许我进宫很容易,但是唯一那个位子,却也不是他的个人喜好能定下的。” 本朝宋皇后出身尊贵,母族强盛,仅有纪凌宇一个皇子,早早就被立为太子;而陛下其他的皇子,都还年纪尚小,且生母身份家世比较低微,全无夺取那个位子的可能。按着本朝规矩,成婚生子后就将离京远远就藩。因此,京中的权贵们,都盯着太子妃一个位子。 若无意外,纪凌宇的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谁家能不眼馋。 洪老太太如今把洪玉瑾当做掌上宝珠,极为慈爱地拍抚着她的手背,安慰道:“阿瑾放心好了,我定会让他们都警醒些,时时处处谨言慎行。至于表小姐……” “要不我把她放到身边看管起来,以免她再出错?” 状似突然想起这个主意,随口说了出来。 洪玉瑾心中一紧,只恐在这成了精的老太太面前露了行迹,假装低头沉思,避开与洪老太太的审视目光对视,整理好情绪才重新抬头,说:“却也不怪她,表小姐从小在山里长大,哪懂得京里这么多上下规矩和人□□理。一个人在山村里生活了十来年,怎么改的过来?您说是不是。” “可不是这个理。唉!” 洪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毕竟是他们洪家的骨血,她何尝愿意她在外流落这么多年。只是如玉瑾所说,即便杏儿是个好的,即便从现在开始好好教导,也难登贵胄之门,已然没指望了。 这般一想,看着洪玉瑾就越发满意,目光也更加慈祥起来。 “就算京中这么多贵女,如我阿瑾这般,也是难觅的!” “祖母……”洪玉瑾软软叫了声,如以前一般撒娇道,“您又取笑阿瑾呢。” 撒了会子娇,玉瑾突然问:“祖母,过几天回了青墨胡同的话,表小姐是不是要同我住在一起?” 永庆伯和洪老太太育有两个嫡子,老大洪章山,老二洪章江,皆不成器,尤以洪章山更甚,年轻时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以致永庆伯上书求封世子,都没得到御批,沦为京中笑柄。 但是永庆伯的庶子却多的很,各自成家又是诸多人口,导致伯府越来越不够住,乱成一团。永庆伯临终前,屏着一口气分了家。他是害怕自己没了,洪老太太偏心嫡子,不容庶子,夺了全部家产。不过那时伯府早已经内亏外损了,也置办不起新的家业,就把伯府中间建了几堵墙,各自成府。 嫡子这份只胜在有个“永庆伯府”的牌匾,院落却也不多。洪老太太偏心洪玉瑾,房子宽敞些,若是让杏儿搬入伯府常住,也只有她那里还挪得出地方。 洪玉瑾并不掩饰对杏儿的嫌弃,微微撅着嘴,语带担忧:“祖母,孙女并不是嫌弃她不懂规矩,只是怕万一她瞧见什么,听见什么,不知深浅,给嚷嚷了出去。” 她这样说,洪老太太倒是犯了难,若是想给杏儿挪个屋子出来,要么洪老太太,要么玉瑾,其他都更拥挤。 洪玉瑾似是也想到这个,皱着眉思索了下,才说:“要么让表小姐在庄子里再住一阵子,收收性子,学学规矩,看看她性情如何再定。” 洪老太太立时笑着点点头。 洪玉瑾又和老祖宗闲话了半天,才告退回了自己房间。 洪玉瑾走后,老太太和徐嬷嬷说起给杏儿那里的安排,叹息道:“我那日细瞧,那孩子的五官,其实极美的,可惜了,脸上皮肤也太差了些,黑便算了,还可以养养,瞧着肤色还不均匀,这种养也养不白净的。” 徐嬷嬷闪了闪神,不敢随便接话。 洪老太太又说:“还是要养养,等玉瑾定了,也与她好好调养调养,找一门好婆家,唉!都是老大媳妇太糊涂!老大最不争气的事,就是非要娶袁氏,弄的满城风雨。那么美有什么用,连个嫡子都没生出来,倒不如老二媳妇,长相一般,却比袁氏稳重多了……” 徐嬷嬷为人圆滑,不直接说袁氏坏话,只附和着赞了些洪老太太的辛苦和慈母之心。 洪老太太很得受用,最后做了决定,“这孩子暂时就放在这里吧,回了府,就那么大点地方,若是袁氏那个糊涂鬼,一不小心露出一点什么,就白费心思了。” 念到袁氏,又想到杏儿的容颜,那双眼睛美得自然不用说,一张小脸,倒是真的和袁氏那个废物美人有些相似。等玉瑾的事定了,这个孙女若是能养好,找个机会也送进宫去自然更好。其他几个女孩子,虽不算丑陋,都太平庸了。 于是又特意叮咛徐嬷嬷说:“记得提醒我,回府后,着人准备些护肤养肤的东西,送过来。” 徐嬷嬷低头应了声“是”。 翌日,洪老太太想要让人叫杏儿来,再细细看一看,洪玉瑾却缠在身边,乖巧地与她闲话,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真的表小姐,叫来多见见很是寻常。可偏偏这个并不是,且细究的话,多少与家里人有些相似,洪老太太便有些心虚。 洪玉瑾一边说话,一边拿了一个荷包在绣。 老太太问:“怎么做起这个了?小心扎了手。” 玉瑾脸上一红,道:“只是随便绣绣玩罢了。” 老太太凑近看了看,上面金丝线绣的,分明是龙纹。立时掩不住了脸上的笑,暗暗打量了眼玉瑾,一张小脸,白里带粉,粉里泛红,眼角眉梢,都是媚色。 那个孩子怎么比得了! 就算漂白了皮肤,那有些憨傻的气质,又如何降得住男人?她分明同玉瑾同岁,相比之下,却似不知人事的小女孩子一般,失了妙龄女子该有的韵味。这些气韵,如今才养,只怕已经晚了。 老太太更加坚定了些原有的心思,甚至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若是玉瑾如愿进宫坐上那个位置,这个有可能影响到玉瑾贵胄身世的秘密,要不要彻底解决掉,以绝后患! 洪老太太和洪玉瑾各有绸缪,而位于绸缪交叉点的杏儿,坐在树下玩草。本应伺候她的章嬷嬷和红叶,倒是坐在房内喝茶。 红叶有些嫌弃地对章嬷嬷说:“竟然去玩狗尾巴草?脏死了!” 说罢就想过去阻拦,章嬷嬷却拉住她袖子,道:“让她去玩好了。” 红叶眉头皱成一团,满面忧愁:“真倒霉,怎么会被分派来伺候这位!以后可怎么办?” “可不是吗?我老婆子一个,无所谓了,你这般姿色,跟着小姐多好……” “我求了小姐,完全没用,说是老祖宗指派的。她也没办法!我们小姐也不愿意我离开呢。” “要不你去求求玉瑾小姐,老祖宗最听她的话呢!” 红叶听了章嬷嬷的建议,看看树下专心致志玩狗尾巴草的杏儿,转了转眼珠,不再吭声。 这时,杂物院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红叶看清进来的人,面上一喜,忙起身出屋,喜孜孜地行礼:“小姐!” 来的是红叶的旧主,洪家五小姐,洪玉菲。 洪玉菲虽是庶女,生母却极得洪章山偏宠,所以她也是娇养着长大,养成了一个暴躁的泼辣性格。 章嬷嬷也迎出来,问候道:“五小姐好,快进去,老奴给你泡壶茶喝。” 洪玉菲不耐烦地摆摆手,“这里能有什么好茶!” “喂!你是傻了,还是聋了?我进来缘何不来见礼!” 看到杏儿仍埋头做什么,对她置之不理,洪玉菲怒不可遏地斥责道。 杏儿正聚精会神,被她一吼,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也掉到了地上。转身回看,发现洪玉菲,微微皱了皱眉,又挤出点笑容,说:“五小姐好。” “你竟然敢找老祖宗告状,说是我让你去闯御树别苑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乞丐!吃喝我们洪家的,住我们洪家的,穿我们洪家的,不知感恩,反倒还去老祖宗那里挑唆!” 洪玉菲怒气冲冲,杏儿却是一脸迷茫,她忍着心里的怒火,解释说:“你说什么?我从昨日到今天,还没见过老祖宗,怎么能和老祖宗告状?” 这话倒是让洪玉菲一怔,章嬷嬷在旁开口劝道:“对呢,表小姐没见过老祖宗,只不过见了老祖宗跟前的徐嬷嬷说了会话而已,表小姐是真的没见过老祖宗。” “还说没有!肯定就是你通过徐嬷嬷对老祖宗告状了!” 杏儿有口难辨,因为她知道洪玉菲是压根不信她的辩解的。只得敛去脸上的笑容,道:“我真的没有说过这话。何况,昨日你也没让我闯什么别苑,只是让我摘杏枝……” 她本想解释,洪玉菲却冲了过来,伸手就要往她脸上打。 “还说不是你说的,摘杏枝和闯御树山庄有什么不同!你说了摘杏枝不就是告状!” 她的巴掌已经到了跟前,杏儿也不再解释,轻巧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是在山里爬来跳去长大的,年龄又比洪玉菲大,只是长得瘦小,不太显。不过从力气来说,杏儿肯定是比洪玉菲大很多的。 洪玉菲又冲了过来,杏儿其实是能抓住她的,但是为了不与“恩人”家的小姐发生冲突,她只得继续躲开。 几次三番,洪玉菲哪里有杏儿的力气,早已气喘吁吁,满脸涨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跑的。 “红叶,你来帮我把她抓住!” ◎最新评论: -完- 第7章 、007礼物 ◎“阿余,你猜这个是什么?”◎ 红叶很是作难。 不过,洪玉菲是这伯府的五小姐,她的旧主子;而杏儿只是个寄居在伯府的穷亲戚……她心里略一权衡,打算假装去劝架,帮一帮洪玉菲。 “表小姐,你莫和五小姐顽了……” 红叶说着往杏儿跟前走。杏儿只一心防着洪玉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红叶一把扯住胳膊,紧抓不放。红叶可比杏儿大多了,力气也比洪玉菲要大的多。 眼看洪玉菲要到近前,杏儿胳膊肘后击,红叶“哎哟”一声,痛的弯腰叫起疼。 杏儿怒道:“五小姐要是不信我,咱们去老祖宗那里问问,到底是不是我说的!” 杏儿自进了伯府,一直很是容忍,可是受气无所谓,反正以前在焦家的时候,大伯一家也从来对她没好脸。但是她却不愿意挨打。 她扬起头,毫不退让,红叶又在那里叫痛,倒吓住了洪玉菲。她往日跋扈,都是对着家里的仆从,哪里会有人反抗。如今见杏儿会动手,哪里还敢近前。 不过心里的气却越发愤怒难耐,转身看到方才杏儿呆着的树下,有一堆绿乎乎的东西,冲过去用脚踩扁揉碎,嘴里骂着:“果然是山里的野丫头,还有没有规矩!” 她是完全没把杏儿当表姐妹看待的,只觉得她该如府里的奴仆丫鬟一样,任她欺凌才对。 “哎哟,你看你把五小姐气成什么样了!五小姐比你小,就算她打你一下,又能用几分力气……气坏五小姐可怎么办?她还是个孩子而已,你给她轻轻打你一下,这事就算揭过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章嬷嬷,满是不忿地对杏儿念叨。洪玉菲听到这话,怒气又腾地上来了。 杏儿瞥了眼山上,暗暗想,难道这就要上山当猎人养活自己了吗?若是连章嬷嬷都来抓她,她可只有逃跑一条路了。 “阿菲?”突然有人在门口叫道,原是洪玉芬,“你在这里做什么?要回府了,祖母叫我们过去呢!快些!” 洪玉芬扫了眼院中诸人,厌嫌地看了眼杏儿,眉头微皱,催着洪玉菲快走。 红叶停了口里的痛呼,急忙问:“三小姐,那我们呢?” 洪玉芬歪了歪嘴角,却没回答。 洪玉菲还不甘心,徐嬷嬷也走了进来,看到玉芬玉菲姐妹,微微行了个礼道:“两位小姐怎么还在这里,老祖宗且急着呢。” 两位小姐走后,徐嬷嬷走到杏儿跟前说:“我家老祖宗要带着小姐们回府了,府里规矩繁多,怕表小姐不习惯,特意吩咐了,让表小姐继续住在这里,自在一些不是?” 红叶和章嬷嬷听了这话,脸上都有些忧愁,杏儿却真心地道:“谢谢老祖宗体谅,我去当面谢谢她老人家吧。” 徐嬷嬷又笑着说:“那倒不用了,那边还在收拾,怕表小姐过去招待不好。” 杏儿望着徐嬷嬷带着矜持的笑,低头想了下,点点头。 “那麻烦徐嬷嬷帮我谢谢老祖宗。” 洪家人收拾箱笼,当日就离开了庄子,只余了看庄子的几个下人,还有就是杏儿这里。 红叶一直在生闷气,理也不理杏儿。如今这里没了洪家的主子,她也不怕万一被挑刺怠慢。 章嬷嬷则急着和厨房里的马大娘套近乎去了。洪家人都走了,这吃食什么,肯定要大不如前了。章嬷嬷是个贪嘴的,恨不能一日里都住到厨房里。 杏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本就是山里无忧无虑长大的,进了伯府,被说了一通规矩,就觉得束手束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人都走了,她倒觉得自己又松快过来,住在这么大的庄子里,有人管吃管喝,家务都有人做。她倒又念起洪家的好来,只觉得自己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两日后,杏儿又跑上了山。 等到她站在门口,倒是吓了来迎她的小丫鬟一跳。匆匆跑回去报了,才接她往屋子里走。 宋嬷嬷迎面走过来,看到杏儿一头的汗,小脸因着又热又累绯红如霞,双手却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笸箩,看起来不情的样子。 轻斥陪着杏儿进来的明珍道:“怎么不接过焦小姐的笸箩?” 杏儿弯唇咧嘴,笑着解释:“嬷嬷莫怪这位姐姐,是我要自己端着的。” 待把笸箩小心翼翼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才道:“怪我!是我怕不小心把东西弄洒了,非要自己端着。” 宋嬷嬷满脸怜惜,拿出帕子给杏儿沾满头的汗。问她:“你就这么一直端着,从山下爬上来的?” 杏儿有些害羞地红了脸,说:“我不会打猎,没有东西送给嬷嬷,和阿余。那日下山看到狗尾巴草,就想做这个给嬷嬷和阿余玩。” 她说话的时候,阿余也从屋中走了出来,看了看笸箩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杏儿,有些惊讶。 “这是你做的?” “嗯!” “何必累成这样?” “嬷嬷和阿余待我好……亲切,阿余还送我好看的铜镜,嬷嬷还帮我擦脸梳头,我……我,我走了!” 这些日子,杏儿已经意识到。京里的人都很富贵,并不像山里的村民,野果儿就算好的赠与了。她虽一心想要表达感激之情,其实心里未必没有怯意。很怕阿余和宋嬷嬷不喜她的礼物。 无论如何,她的心意既已送到,就不想再扭身就要跑走,阿余却当先一步堵住了路,导致杏儿一头撞到了他怀里。 杏儿抬头看到他温柔含笑,俊逸如仙,身上白色的宽大道袍,竟被自己的汗水蹭了一点儿脏污,立时更加手足无措,羞愧得眼里瞬时满是雾气。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我给你洗干净好了!” 阿余打小就见多了人惧他、敬他,不过那些人,都是因了他的身份和威势。这几年,也有些小姐和宫女,故作娇柔,想勾他怜爱。 但是杏儿却明显与她们不同,她的目光澄清,全无半点了算计,里面盛满羞愧和祈求,就似一只软萌猫儿,令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不过她这只猫儿,恐怕是只小花猫。 她脸上,和上次沾了毛笔上的水一般,被汗水氤氲出一些灰黑的污迹和粉渍。这个样子,本该是像个小乞丐一般,有点脏污,但是因了万言也难表其澄澈的乌瞳,精致的五官骨相,不惹人嫌恶,反而觉得像是林子里的什么精怪,古灵绮丽,人间难觅。 阿余本想笑她一张小花脸,心底却徒然生出一种冲动,要把这只精怪抓住,以免她重新逃回山中,再也难以见到。 “怎么急着走?可是家里还有事?”宋嬷嬷问了声,阿余猛地惊醒,回想刚才突然蹦出的诡异想法,忙往旁边走了几步,调整好心跳,才转身又回看。 宋嬷嬷问明杏儿不回去也没关系,忙上前来拉她。等她们一起再从室内出来,小花猫儿已经不再脏兮兮了。 “这是兔子,这是小羊羔……阿余,你猜这个是什么?” 杏儿竟然用狗尾巴草和一些草叶草枝,编织了好多小动物,小心翼翼放在笸箩里,巴巴捧了上山来送给阿余和宋嬷嬷。 她编的极其惟妙惟肖,阿余打眼一望,便认出,她手指的,乃是一匹马儿,却故意道:“这个啊……我仔细看看,是只小猪吧!” 杏儿的小脸上,原本满是期待,眼睛眯成了月牙儿,连嘴里的贝齿都露了出来。听到“小猪”两个字,眼睛瞬间睁大,乌汪汪望着阿余,又是惊讶,又是难过,嘴巴也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又低头看了看那匹绿色的小马,一抹沮丧从脸上撒了下来,撅了撅嘴,咬了咬唇,道:“阿余觉得杏儿编的不像吗?可是以前爷爷奶奶都说像,连镇上最聪明的木头哥也说像……那杏儿去摘了草枝重新编吧……” 她的欢喜和沮丧,全部坦白在脸上,看得宋嬷嬷又是想笑,又是心疼,忍不住去抓她的手来安抚。 阿余看她当了真,脸上一红。且不说太子不太子,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逗弄这么天真的小姑娘,真是有些惭愧。他偷偷观望四周,还好伺候的人都离得远,只有奶嬷嬷见识了自己这么恶劣的一面,才微微放了心。 他心里想要告诉杏儿是骗她的,其实马儿很像,但是作为太子殿下,实在是有些落不下脸说自己骗小姑娘,就干咳了一声,掩饰掉面上的一抹尴尬,随口问道:“杏儿今年多大了呢?” 姑娘的年龄,本是不该问的,但是太子殿下受到的规矩教育里,可不包含这个。 “大概十四岁吧。”杏儿倒不在意,坦然回答到,“因为我是爷爷捡的,所以不知道具体生辰。” 想到爷爷,深潭水一般黑眸里,隐隐漫了雾气,“以前,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每年大年三十,会给我煮个鸡蛋,祝贺我又大了一岁。” 宋嬷嬷是最会体察人心的,看到杏儿生起悲伤之心,忙指着笸箩中一个小猪问:“那这个是什么呢?可是小马?” 小猪编的胖乎乎,有种小草叶和猪耳朵一模一样,怎么都不会被错认成马。杏儿一愣,突然了悟,抓着宋嬷嬷的手咯咯笑。 “你们都是故意的!嬷嬷故意说小猪是马,阿余故意说小马是猪,对不对!” 她发现被骗了,完全不恼,笑的停不下来,一双黑瞳,又成了弯弯的月亮,又甜又喜,令人莫名就被感染。宋嬷嬷也忍不住开始笑,阿余假咳了一声忍耐,脸上却已满是笑意。 “那这个是什么?这个是小狗吧?嬷嬷你说这个呢……” 杏儿指着里面其他的小动物,笑着问宋嬷嬷和阿余,这完全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可是她的言行表情,都好不做作,令人见之生喜,观之忘忧。宋嬷嬷跳得都捂了肚子。 阿余没笑得那么夸张,嘴角却早已翘上了脸颊。 杏儿这次下山的时候,宋嬷嬷依依不舍送到了杏树下,站在坡上看了很久,才回了院子。 “这孩子真可爱,我要有个这样的女儿,要开心死了!” 宋嬷嬷对着一笸箩小草动物,忍不住叹息。 纪凌宇拿起一个小鸭子在看,正要开口。宋烈从外面走进来,大声问:“您的儿子又帅气又听话,怎不多赏点银两给他花,想着什么没影子的女儿呢?” 走到跟前,伸手就要抓笸箩里的小动物,被宋嬷嬷一掌打开,嫌弃道:“粗手粗脚,你不准碰!儿子哪有女儿贴心,我要有女儿,这样惹人厌嫌的儿子,扔了都不要!” 宋烈吐吐舌,冲娘做了个鬼脸,伸长脖子,在宋嬷嬷的全力保护下去看那些草做的小玩意,看清楚了,说:“这个手可真的巧了!哦,想起来了,她之前就已经编了一大堆,结果被洪家那个几小姐来着,就是最丑最跋扈的那个,对对,洪玉菲,被洪玉菲全部用脚踩扁了……” 宋烈啧啧咂舌,也觉得有些可惜,“好可怜哦,我那日瞧见她巴巴在山坡上捡了好久草叶,又编了大半天,结果被那个刁蛮小姐全给踩坏了,踩得可狠了,踩在地上来回碾……” ◎最新评论: -完- 第8章 、008陷阱 ◎“听说你给宋嬷嬷和宋烈都准备了礼物?”◎ 他这里随口叨叨叨,两个听着的人已经变了脸。 宋嬷嬷是一脸心疼,阿余冷肃的表情中暗含愠怒,皆对杏儿动了恻隐之心。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后院的琐细家事,又是小姑娘之间的龌龊小纷争,却也不至于去插手。 宋嬷嬷道:“洪家人既已经离开庄子了,想必也没人再为难她,伯府总不至于缺穿少食吧!” 宋烈撇撇嘴:“吃倒是不知道,不过穿想必是少的,这洪家人真缺了大德了,既然说是亲戚家的表小姐,却给她穿和仆妇撞色的衣服,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宋嬷嬷叹了口气,突然抬眼笑道:“要不我给她做件衣服?” 一直不吭声的纪凌宇才道:“哪里就要您费眼睛了,只管吩咐了,多做十件八件送去就是了。” 说罢,他便起身进了书房。宋嬷嬷对儿子宋烈小声道:“殿下哪里知道,若是她在伯府中艰难,连衣服带回去都不好交代。罢了,好在现在洪家没人在庄子。” 宋嬷嬷原本是生过一个女儿的,只是不幸夭折了,这是她一生中最遗憾的事。如今见着杏儿清凌凌的乌黑水瞳,不由想起自己夭折的女儿,因着还幼小,一双眼睛,混似猫眼一样,又大又圆,又纯净又灵动。杏儿的眼眸可不就像是这样的。不像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倒像是稚龄的幼儿,全没染上任何世间的污浊。 这事也就这么算了,纪凌宇当日就回了宫中,忙了一阵子,才又来了御树别苑。因为听说宋嬷嬷身体不适,就先去探望她,却看到她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拿着一袭杏橙色的布料在做针线。 “嬷嬷吃的什么?哪位太医做的药丸,怎地是绿的?” 纪凌宇看到宋嬷嬷从桌上的盘子里,随手拈起一个绿色的丸子吃,好奇地问。太医院里做的药丸,大抵都是棕黑色的,这么草绿还是第一次见到。 宋嬷嬷听了却笑着说:“殿下也尝一个?不是药丸,略微有点酸甜,挺好吃的。” 宋嬷嬷是极其信赖的人,也不是爱玩笑的性子,纪凌宇皱着眉头,小心翼翼捏了一个绿色的古怪丸子,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一股子清新的味道,说不上是果子还是青草,但是不难闻。伸舌略微舔了下,似是酸果子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瞬间让唾液丰富起来。 宋嬷嬷看他不敢尝试的样子,说:“是杏儿做的。我不是前几天胃口不好,杏儿特意做给我吃的,你尝尝,不难吃的,也没怪味。” 纪凌宇仍是有些犹豫,但是舌尖弥漫的清新酸味令他忍不住把丸子放进嘴里,仍是野果子的酸味,但是并不冲鼻,也不苦涩,没有觉得很好吃,却不知为何,又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方才殿下还不敢吃呢,”方嬷嬷笑了起来,伸手把盘子往远挪了挪,假装小气道,“这是杏儿特意做了给我开胃吃的,殿下可不能跟我抢!” 一旁伺候的明霞,也忍不住捂嘴笑。 纪凌宇还想再吃,看到盘子里所剩不多,有些讪讪地伸长胳膊又拿了一个,屏着脸出了宋嬷嬷屋子,才把手里的这个绿丸子很快放进嘴里。 往自己常住的屋子走,却听到宋烈正在大呼小叫。 “哇!就是这个吗?好想马上试试!” 走过去,他正对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高兴得龇牙咧嘴。 打眼望去,完全就像是一堆枯树枝和树叶堆积在一起啊,他兴奋什么,纪凌宇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宋烈搓着手,一脸兴奋,看起来几乎是立马就要上跳下窜起来。 “这个是杏儿给我做的陷阱,哎呀好想马上去试试看!” 纪凌宇的眉头皱得愈发紧,冷冷瞪着宋烈,等他稍微镇静下来,才哼了一声,问:“你不是跟我回宫里了?怎地会和那丫头有来往!” 宋烈乖巧站定,却仍忍不住再三瞟着地上的东西,摸摸头道:“不是殿下让我来探过我娘……”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怎地瞧着殿下有点儿恼怒之色呢,他最近几日可没惹祸啊! 不过看到纪凌宇一张脸仍然冷着,只好详细解说一番。 原来,那日宋烈来万寿山,在山下正好瞧见杏儿。杏儿认出他,很是高兴地上前和他打招呼,还问阿余和宋嬷嬷如何。宋烈并不会和小姑娘闲话,就直愣愣说了自己上山是探病。得知宋嬷嬷病了,杏儿很是关切,就同宋烈一起上山来看。待听说她胃口不好,又说要做开胃口的酸丸子给宋嬷嬷吃。 宋烈母子本不当回事,没想到她竟真的去采了一种叫什么“酸溜溜”的野草回来,问宋嬷嬷借厨房来做。 “她不是也问我了,你怎么回答的?” “啊?”宋烈想了下,老实回答,“我就说你很好啊……殿下放心,我没暴露你的身份!” 不就是小姑娘顺嘴问,他顺嘴答吗?怎地殿下还特意问这个。宋烈忍不住觑了眼纪凌宇,暗暗摇摇头。 果然太子殿下就是殿下,不是一般人,连他这个从小玩大的陪玩兼贴身侍从都搞不懂!真是神秘莫测呢! “你去……”纪凌宇想让宋烈去叫那个小丫头上来,却又觉得不妥,转而问,“她今日会来吗?多久来一次?” 宋烈去问过宋嬷嬷,才回来报说,杏儿这几天几乎天天来,不过有时候就来看宋嬷嬷一眼,不一定什么时候。 纪凌宇听完哼了一声,并无任何吩咐,宋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宋嬷嬷也觉得宋烈有些不对劲。 “殿下可是被圣上训斥了?或者被娘娘叨念了?怎么走来走去,焦躁不安似的?” 宋嬷嬷忍不住偷偷问宋烈。 “啊?没有吧?没有啊。”宋烈挖苦心思想了一遍,也没想出这几日纪凌宇有什么烦心事,“昨日圣上还夸赞了殿下,当着内阁诸位大臣们的面呢!” 宋嬷嬷闻言面上一喜,满是高兴,正要再问问,宋烈却一拍后脑勺,说:“哦对了对了!奉恩伯家的那位严小姐又进宫陪太后了,殿下打算在这里避几天呢。莫不是为了这个?” 宋嬷嬷伸手打他,道:“你给我好好说说!问什么都不知道,在殿下身边有什么用,只会给他惹祸添乱!” 宋烈性子直爽,一点不细心,也毫无耐心,只是他却是最忠心不过的,打小起,就可以为了太子什么都不顾忌,有点儿混不吝的脾性。 宋嬷嬷担心纪凌宇遇到什么麻烦,在屋子里细问宋烈这几日的事。纪凌宇,仍在御树别苑和双色老杏树下来来回回踱步。 宋嬷嬷疼惜纪凌宇,还胜过儿子宋烈,原本是不愿意离开皇宫荣养的,还是纪凌宇体恤她前几年身体越发不好,再三要求,让她搬到了御树别苑。 纪凌宇很喜欢这里,因为顺着万寿山,往后还有连绵的山脉,空气清新,景色怡人,而且圣上一般不来万寿山,免了撞上他和他的那些宠妃们。 每次他到了这里,就觉得放下了一切心中的烦忧和杂念,无论是朝中政务,还是后宫纷争,都可暂时抛于脑后,暂时偷得一些闲暇浅淡时光。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焦急,他在等着那个小姑娘上山来呢。 分明是他遇到的小杏仙儿,长得不像京里那些小姐们的美貌,却有一股子精怪之气,那日坐在杏树上的时候,他几乎真当自己遇到小杏仙儿了呢。 他来回踱了几回,看到宋烈贼兮兮看着他,甩了甩袖,让人拿了纸墨笔砚,去亭子里画画。提笔在手,却心不在焉,竟无意识画了杏儿爬树时的样子。待发觉了,扫了扫四周并无人看到,蘸了点浓墨,把杏儿改成了一只小猴子。只是人改猴,他又泼了重墨,就改的极不理想,看起来像只山魈一般诡异。 “殿下,焦小姐来了。”明霞走进亭子,小声报道。纪凌宇扔笔想要去见,又稳住了脚步,重新拿了笔在手里,又在山魈身上乱涂了一笔。 “阿余!阿余你终于来了啊!嬷嬷说你有事进宫了,可是进宫给皇上画画儿?阿余你好厉害啊!” 杏儿远远看到阿余,就兴高采烈地和他打招呼,半跑着奔了进来。 别说京里的小姐,就算是奴仆,也没有这样人未到就大声叫喊的。但是她的声音甜甜润润的,并不尖细,毫不惹人反感,反觉得无比坦诚和明朗。 阿余忍不住弯了唇,伸手扶了起脚跃进亭子来的杏儿一把,抿唇而笑。 杏儿好些日子没见到阿余了,盯着阿余看了好些眼,微微脸红道:“我还以为我记错了,阿余原来真的长这样好看啊!阿余真的不是神仙吗?” 杏儿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奶奶把她当小孩子养到十岁多,奶奶故去,才开始到村子里和大伯家一起住着。因此,她不过是这两三年,才学着和其他人打交道,仍没学会大人的客套和矜持,特别是在她觉得亲切的人面前,心里想着什么,便直接说了出来。 阿余被她说得微微脸红,心里却又难免得意。 当朝太子殿下风姿俊朗,一表人才,人人都夸,从小听到大,早都厌烦了。但是不知为何,听杏儿夸赞,却别有一种快意。 不过…… 阿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微微冷肃脸色,佯装薄怒,说:“听说你给宋嬷嬷和宋烈都准备了礼物,那我的呢?” “啊?”杏儿有些迷惑,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礼物?我没有给谁送礼啊?” 阿余几乎呛了一口口水,只好直接说:“你不是给宋嬷嬷做了什么丸子吃,还给宋烈做了什么陷阱……” “这些啊……”杏儿恍悟,方才微微弯了的双眼,又豁然睁开,似宝石般的乌瞳灼灼烁烁,“这些不算礼物,你要喜欢的话,我也给你做。” 作者有话说: 预告:…… 明儿就看到了 先收藏吧哈哈哈哈哈哈 ◎最新评论: -完- 第9章 、009山林 ◎“他不喜欢人叫他宋大哥……”◎ “那些都给她们做过了,我不要!你要给我别的才行!” 听到阿余的要求,杏儿倒是犯了愁,她给宋嬷嬷做酸丸子,是因为宋嬷嬷胃口不好;她给宋烈做陷阱,是因为两人结伴上山时,正好说到她和爷爷在山里打猎的事。可是她又不知道阿余需要什么?且她不过是一个寄住亲戚家的孤女,实在没什么可以赠予阿余。 杏儿垂眸而想,长长的睫毛就覆了下来。 阿余并不是没见过美人,可是这般长而翘的眼睫毛,实在并不常见。他突然忍不住想要去触摸一下,就轻轻伸出手指…… “杏儿,我们去打猎吧!” 随着宋烈兴奋的喊声,杏儿猛地抬头,阿余的手几乎戳到了杏儿的眼睛,忙眼疾手快地收回。 杏儿疑惑地看了一眼阿余的手,转头笑着对宋烈打招呼。 “啊!殿……那个少爷啊!” 宋烈冲进亭子才看到纪凌宇,险些喊错了称呼。 “是我不够高大吗?以致你完全没看到?” 杏儿听到阿余带着薄怒的斥责,有些担忧地看了宋烈一眼,又轻轻扯了下阿余的衣袖,小声说:“阿余穿的月白色的衣服,我穿的深红色的,可能比阿余更显眼。” 阿余却仍冷眼瞧着宋烈,宋烈缩了下脑袋,老实回答:“我听明珍说瞧见焦小姐来了……就没注意到……” 这时候估计不太合适说他是因为想到打猎兴奋得忘乎所以了。要是这么坦白,指定要被太子殿下嫌弃不够稳重,回头也要被娘数落。 宋烈打着小九九,想到打猎,却又忍不住偷偷憨笑。 杏儿又轻轻扯了扯阿余袖子,继续帮宋烈开解:“是我那日对宋大哥说,要带他去打猎的。” 宋烈听了这话,对着阿余谄媚地讪笑了下,说:“我是说得空的时候,得空的时候……” 杏儿已从宋嬷嬷那里得知,宋嬷嬷母子都是伺候阿余的仆从,宋烈还是阿余的贴身侍卫,所以常和阿余一起进宫去,不在万寿山上。也对杏儿说了些京里主子和仆从的身份差异和规矩。 因此,杏儿想了想,便猜到,宋烈这般为难,必然是阿余不准“仆从”同她去打猎。看了看一脸沮丧的宋烈,想到他那日说到打猎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同情,就从阿余身边走开,绕到宋烈身后,压低声音道:“没事,等那日阿余不在,我再陪你去……” 她自觉自己声音很小,可是亭子就这么点大,阿余又是耳聪目明的,哪里听不到。心里立时五味杂陈,堵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怨恨,或者是吃了的酸丸子的味儿突然弥漫了出来,总之不是什么好心情。 他又瞪了宋烈一眼,宋烈憨兮兮地傻笑,倒是杏儿正好看到,被吓了一跳,眼睛蓦地瞪圆了下,有些胆怯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嘴唇微抿,两只手也抓到了一起,有些局促无措。 “那就去打猎吧。” “嗯?”杏儿抬头。 “啊!真的?”宋烈惊喜不已,结果又被阿余瞪了一眼。不过无论如何,反正是获得了去后山打猎的机会,他还是喜孜孜地。 一入了山林中,杏儿就犹如被圈养的小兽,回归了大自然,全无了拘谨。她一马当先跑在前面,转身回看阿余,笑着说“阿余快来”,又伸展双臂,闭目深深呼吸。山林里草木的气息弥漫四周,让她觉得回到了家里,拥有了很大的安全感。 阿余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恣意快活的杏儿,她蓦地睁开乌黑的水瞳,眼眸里似有光彩照射,美丽又神秘,就似是这山林的主人,或者说,女神或精怪! “阿余?”杏儿发觉阿余盯着她看,有些不解,抬手用衣服袖子擦了擦脸,来之前脸是宋嬷嬷帮她清洗过的,应当并无那些容易染了污渍的粉啊。 阿余没有回答,侧身转头,杏儿以为他在找宋烈,笑着道:“宋大哥怎么这么慢啊,还不如阿余。” 阿余“嗯”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于是两个人站在这里等宋烈,杏儿兴高采烈,对阿余说着她和爷爷在山里打猎的故事。说到激动处,就忍不住抓住阿余的胳膊,眼睛里满是光彩。 宋烈远远看着,他家太子殿下和那个小丫头,都换了一身绿色的轻便骑装,纪凌宇是苍松的墨绿色,焦杏儿是豆蔻的粉绿色,都是他娘备着的。两人站在一起,与这山林浑然一体,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而他,却并没新衣服换,仍穿着来时的一身乌衣侍卫服。 老太太真偏心! 太子殿下就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怎么也比他还得了他娘的宠爱。可气! 更可气的是,他家太子殿下,说他衣服的颜色不够和谐,过于扎眼,容易吓跑猎物,让他离他们远点……离这么远,怎么保护太子殿下啊? 而且,他一身乌衣,只不过飞鱼图案是红色和金色丝线绣成的而已,怎么就扎眼了? 宋烈越想越觉得冤枉,看到焦杏儿冲他招手,太子殿下在旁微微点了点头,鼓着脸就跑了过去。 原是杏儿找到了合适放陷阱的地方,宋烈立时忘记了先前对杏儿的一点小小醋意,从背后小心翼翼卸下背来的陷阱,按着杏儿的指点,放在了一个地方,然后做了标记,又再捡了些枯枝和树叶来盖。 杏儿从手腕上解开一条红色丝带,四周望了望,抬头盯准一个树枝,就打算去爬树,才抱住树,脚仍在地上,却被阿余长臂揽在腰间,没法继续往上爬。 杏儿回头解释:“这里放了陷阱,要做个标记,提醒其他猎人。” 宋烈翻了翻白眼,不屑于顾地说:“不需要!这里不会有其他猎人的。” 杏儿却坚持:“可是这是打猎的规矩,而且万一呢!” 正要让阿余放手,继续去爬树,阿余温声问:“要怎么做标记?” 标记倒是很简单,老练的猎人,会找到陷阱附近最显眼的树枝,绑根红布做的带子。 杏儿对阿余说了,又指点了自己选中的树枝,就在这棵树上,不过挺高的。 阿余的胳膊仍揽着杏儿,顺势把她往一旁挪了一步,看了眼宋烈。宋烈自然懂这意思,赶紧走过来,伸手要杏儿手里的红丝带。 杏儿拿着红丝带有些犹豫,转头看着阿余问:“让宋大哥帮我挂吗?” 阿余微微点了下头,却又摇了下头,松开了揽在腰间的胳膊,从杏儿手中拿走了红色丝带,上前一步,猛地蹿起,已经跃到了树干上。杏儿爬树,都要一下一下往上爬,他却并不需要,两蹿三蹿,就上到了树冠间,小心翼翼靠近杏儿选定的树枝。 杏儿拍着手叫:“哇!阿余好厉害!阿余果然是天生的好猎人!” 宋烈却急的头上都冒了汗,爬树并不难,但是杏儿说要挂在那根树枝的尖梢之处,那根树枝并不很粗。万一一个不慎,殿下摔下来可怎么办! “殿……小心啊!唉哟别再往前了。” 他只恨方才没有上前紧抱住纪凌宇,不准他爬树,只好伸展双臂,像大人接小孩一样,接在纪凌宇所在的树枝下面。 幸好,虽踩落了几片树叶,其他并无意外,纪凌宇很快轻轻松松、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地上! 宋烈的心从嗓子眼又落回肚子里,摸了摸胸口,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 开玩笑,若是有他陪着,太子还受了损伤,那他还有什么脸面自称东宫第一侍卫呢,他娘也饶不了他。 侥幸过后,就瞧着杏儿不大顺眼起来。她竟然让太子殿下冒这般大的风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杏儿见纪凌宇从树上一跃而下,在树干上只垫了几下脚,扶了几把,就已到了地上,甚是惊奇,冲上去抓住他,上下打量,又抓了他的手,细细摊开看。 纪凌宇的手很是细嫩白皙,但是,细细摸,就能摸到上面的薄茧,并没因着方才一番操作受了伤害,不过划痕总是有的。 “阿余好厉害啊!阿余的手被树皮划了呢,都弄脏了!” 杏儿说着,一只手捧着阿余的手摊开,一只手轻轻拂去他手上沾着的尘土和碎屑。突然发现,自己手拂在阿余手掌,显得那般的小。忍不住咧嘴笑着,抬头看了阿余一眼,然后把手掌也摊平,按在阿余的手上。 因着常年风吹日晒,杏儿的手并不像闺中小姐那般白皙,不过毕竟还是小姑娘,也并没因此就粗糙和变黑,且她人并不胖,手却微微有些胖乎乎,手背还有四个指头旋儿。放在阿余大大的手掌中,完全小了一大圈。 一个骨骼分明,一个肉乎乎的,一个大,一个小,对比明显。 “阿余比我奶奶手还大呢!”杏儿挪移了下位置,又比起手指的长度来。 “啊!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宋烈却突然凑过来,很是紧张地问,又俯身低头凑近阿余的手看。 眼见他的脑袋就凑到跟前,阿余合掌把杏儿的手整个攥住,拽到了一边。 宋烈见阿余不准看,又瞪眼问杏儿:“我家公子的手伤得怎么样?” 平时还好,他瞪圆眼睛的时候,按宋嬷嬷说法就是,“跟张飞一样吓人!”因此,别人见到都要怕的,杏儿也被惊了一下,然后竟哈哈大笑,转头小声对阿余说:“宋大哥瞪眼的时候像我们村里石头家的那头牛……” 宋烈气得眉毛都要飞了起来,正要抗议,阿余却牵着杏儿,继续往前走去,两个人还继续小声闷笑着。 宋烈呆在原地。 完蛋犊子!他家太子殿下不只手掌受伤了,还变得有点不像太子了! 谁不知道当朝太子纪凌宇,最是老成持重,沉稳有度,不苟言笑…… 宋烈正在气闷,却瞧见杏儿从地上摘了个什么东西,递给纪凌宇吃,赶紧拔脚就跑,边跑边喊:“不能吃!不能随便给我家公子吃东西!” 等他跑到跟前,纪凌宇口里已经在咀嚼什么,杏儿毫不在意地说:“没事的,不苦!也不酸。甜甜的呢!” 要不是她是个小姑娘,宋烈真想和她干一架了。 即便她是个小姑娘,宋烈如今也气鼓鼓对着她龇牙咧嘴。 “大惊小怪什么!” “可是……” 宋烈暗暗叫苦:可是你是当朝唯一的太子殿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时在宫里吃饭还要验毒,怎么能胡乱吃山里的东西,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莫担心。杏儿说吃过的,才给我吃。” 纪凌宇知宋烈的担忧,安抚道。 宋烈还没反应,杏儿在旁边点点头,笑嘻嘻说:“宋大哥莫担心,我没吃过的,不会给阿余吃的。山里有些果子,吃了不过嘴麻些,或者打喷嚏,或者拉肚子,都不碍事的,过阵子就好了。只要不吃有剧毒的就行……我知道哪些有毒的,有些只是微毒,我也知道怎么解。” 她说的得意洋洋,纪凌宇在旁边一脸和善。宋烈却听得想死! 有没有搞错啊?这丫头的意思,难道是还打算让太子吃会打喷嚏和嘴麻的? 杏儿有些讶异,刚刚出来的时候,宋烈分明又热情又亲切,满脸笑容,怎么进了山林,笑容不见了不说,还开始对自己怒目相视。 她偷偷对阿余说:“宋大哥好吓人!他看我的时候眼睛瞪的好大啊!像石头家的牛要打架一样。我都开始害怕他了……” 阿余嘴角噙着一抹笑,也小声道:“因为他不喜欢人叫他宋大哥,你以后叫他宋侍卫就好了……” 杏儿了悟,侧头看了看被阿余吩咐去找兔子窝的宋烈,点点头。 纪凌宇还有一句话就在嘴边,却最终没好意思说出来。倒被杏儿关切道:“阿余,你是不是走热了,脸都红了。要不我们歇歇?” ◎最新评论: -完- 第10章 、010雪貂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杏儿一边走,一边对阿余说着自己认识的树木草果,又说着和爷爷打猎的事情。 她虽说自己有十四岁,看起来却更小些,平时说话做事也偏稚气,完全不似京中同龄的小姐们那般成熟老练。 可是,说起这山林里的一切,说起打猎的事情,便似换了一个人,不仅像个老练的猎人,还比御书房的夫子们更要渊博。 且她并不是有意炫耀自己所知甚多,对阿余说这些,就似孩童之间分享新得的玩意和新鲜事一般,满腹赤诚。 “杏儿懂得真多!”纪凌宇认真倾听,间或微笑着称赞她。 “阿余也好棒!知道的也很多!爬树好厉害!还会打拳!好看的像是神仙一般……手还好大啊!” 夸起阿余,杏儿不觉滔滔不绝。 身后突然“嗤”了一声,宋烈已经赶了上来,脸上满是鄙夷,嘴里含糊不清念叨了一句:“哼!谄媚!” 杏儿并没听清,纪凌宇却不动声色瞪了宋烈一眼。 万寿山其实并不是座独立的山峰,后山往后,和连绵的山脉相连,据说有猛兽出没。正是因此,今上昭帝中年以后,改在西边的万旭山重建了一个皇家避暑山庄,而御树别苑,成了太子纪凌宇的私人领地。 杏儿和阿余一路往北,渐渐要离了万寿山的安全领域的时候,被宋烈上前提醒,返身往回走。 今日安设的陷阱,本来要等明日再来看的,不过因着原路返回,就又路过了那里。 还没走近,杏儿就伸手拉住阿余,轻轻“嘘”了一声,两人原地站定,瞧向前面。那个看似一个枯叶堆的陷阱,隐隐有东西正在挣扎。 杏儿从腰间拔出匕首拿在手,伸手倒把阿余挡在她身后。 纪凌宇抿唇而笑,心里却是一暖,假作被她保护着靠近,手里也握紧了匕首。听着声音和动静,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家伙。 宋烈本走在他们身后,见状几步跑了过来,倒比杏儿先跑到陷阱跟前,看清是一只白色的小貂,皮毛甚是光滑,伸手就想去抓它的后颈,却被杏儿拦住。 “别动!被咬到可不好了!等我看看!” 杏儿轻声斥道,伸手把宋烈也扒拉到身后。 宋烈觉得自己的能力被质疑了,且这斥责,简直和宋嬷嬷往日斥他莽撞一模一样。他涨红了脸,想着今日定要露一手给这个小丫头看,堂堂金牌侍卫,竟被怀疑连只还没兔子大的小貂也搞不定……他以后还怎么挺直腰杆? 宋烈还没出手,前面的杏儿却跪在了地上,俯身细细观察了那只小貂一番,转身面对阿余和宋烈,脸上甚是一副为难表情。 宋烈忍不住问:“难道还真是只剧毒的貂不成?” 阿余伸手拂去杏儿头上方才沾上的一个草叶碎屑,温言问:“怎么了?” 杏儿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雪白的小貂,问:“我们可要吃它的肉?” “它的肉好吃吗?”宋烈闻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阿余却看清杏儿脸上的纠结,道:“山庄里有菜有肉,倒也不是必须吃它。” 杏儿又问:“那我们可要剥它的皮卖钱?” 这回连宋烈也摇了头:“且不说我们……公子并不差钱,就说它的皮,看起来倒是好的,但是库房里比这个好的大的,却多的是,这个也太小了些,能做什么用?” “那我们可需要用它做战利品,证明我们成功打到了猎物?” 宋烈挠挠头,这也不是他猎的啊,忒没成就感。不过他必须表演一次单手抓白貂给杏儿看,以免总是被她轻视! “也不需要。” 阿余淡淡地回答,杏儿却瞬间雀跃,高兴地说:“那我们把它放了吧!它应该正在养小宝宝呢。若是抓了她走,小宝宝就没人养了。” 阿余笑着答:“好!你想放我们就放了它。” 杏儿一脸感激,抓着阿余的手,仰脸对着他笑眯眯。 “啊?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呢?你莫不是胡说八道吧!” 宋烈却在一旁叫道。 杏儿转身,道:“我当然能分辨啊,你看……这只小貂……” 刚想解释一番如何分辨小貂公母,以及如何分辨小貂正在哺乳小宝宝,却被阿余伸手捂住了嘴巴。抬头看,他脸上微微泛着红,弯唇似忍着笑,说:“不用对他解释。宋侍卫不懂打猎,对他讲纯属对牛弹琴……” “可是……”杏儿想要说,正因为宋烈不懂,才要解释给他,可是她一开口,阿余略微松开的手掌忙又紧紧按向她,虎口处正好按在了她的下唇,又往下搓了下来,杏儿一挣扎,正好舔了一口。 阿余是画师,看起来也不做什么粗活,每日只是画画读书,可是他手上竟然有着薄茧,刮在唇上的触感有些奇怪……杏儿下意识伸舌又尝了尝。 阿余的手随之抖了一下。杏儿抬头看他,见他脸上微微有些泛红,眼眸半阖,脸上的表情,和往日不太一样,似是有些苦恼。 想必是热的吧,阿余是读书人,她可是从小就在山林里蹿的野丫头,阿余这么陪她来打猎,想必是很累了。可是他这样子更好看了,可惜自己不会画画,不然也把阿余画下来…… 杏儿这般想着,倒是忘了貂儿的事情。 “万寿山上以前没见到过这种雪白的貂啊!” 宋烈忽然大声说话,惊得杏儿吓了一个哆嗦,忙推开阿余转身看。 幸好,宋烈并没胡乱动手,只是蹲在雪貂跟前,左右端详。那雪貂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了恐惧,还是威吓宋烈。 “这种雪貂一般在深山里,”杏儿望望四周,“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呢……或许是因为生了小宝宝,觅食范围扩大?” 因为杏儿做的陷阱机关只有她自己最熟悉,所以只能她来放归雪貂。为免雪貂惊惶之下咬人,要找到开口背后的位置,拿好防备的武器,才敢小心翼翼用脚把机关踩开。 雪貂出了笼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宋烈砸吧砸吧嘴,道:“你不是号称你家是猎人吗?就你这观世音菩萨一般的性子,你爷爷还能打到猎吗?” 杏儿一边修复陷阱,一边说:“我们猎人自然是要打猎的。为了吃饱会打,为了赚钱会打,如果被攻击也会打。不过我们也有不打的规矩,小兽不打,奶小兽的母兽不打。如今这个季节,本来就是休猎的日子,要不是为了让你见识见识打猎,我才不会带你来!” 宋烈被这话噎到,气得没胡子也吹起来,“我看你是假猎人吧!这也不打,那也不打,猎人还不饿死!” 杏儿站起来拍拍手,阿余却微微俯身,帮她摘衣服上沾染的树叶和草籽。 方才说那些话,就一直想着和爷爷打猎的日子,如今又一下子忆起,奶奶还活着时,她每次和爷爷回家,爷爷在旁边掸衣服上的土,奶奶就帮她这样整理衣服上的脏污。突然忍不住湿了眼睛,伸臂抱住阿余的头。 阿余僵了一下,保持着有点扭曲的姿势,微微揽住她,轻抚她的背。杏儿越发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余一边哄她,一边小声斥责宋烈:“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杏儿哭够了,倒有些害羞。她还没在外人面前这样哭过,即便爷爷奶奶过世后,伯父伯母一大家子不待见她,她也没在他们面前哭过。 越想,越觉得害羞。又觉得在阿余面前丢了脸,简直没法面对,就伸开双手,把脸捂住,还要闭上眼睛。 宋烈自觉闯了祸,他只是说了句话而已,谁想到会惹哭这小丫头呢。他想说话解释下,看看又冲他飞了一个眼刀的太子殿下,只好又咽了回去。 可是,再如何,保护太子是他最大的职责。只得硬着头皮小声提醒:“公子,咱们该快些回去了,离山庄还有挺远距离的。” 太阳才西斜,山林里已经有了冷意,渐渐变暗,再耽搁下去,可不太妙。 杏儿听到这话,更加不好意思,她还在阿余怀里,又用手捂着脸,加上才哭塞了鼻子,说起话来,闷闷又哑哑的。 “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我……我哭红眼睛了,不想让你看到。” “你放心走前面,我绝对不看你,行不行?” 阿余语气温和,让杏儿愈发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阿余啊。好羞臊! “不要!即便不是故意,总会看到的。求求你了阿余,你走前面,我一定跟着!我也没有地方去,肯定会跟着你的。我倒是想去山里打猎为生,可是我太笨了,都还没学会爷爷的本事,只怕打不到猎,反倒被老虎吃了……所以也只能还是回洪家!” 她说了之后,偷偷在指缝间漏出一点缝隙,想要看着阿余和宋烈在前头走了,再跟在他们后面。 阿余果然放开了松松抱着她的胳膊,杏儿以为他要往前走,正想跟着转身,阿余又在身前停下。 “我现在背对着你,你快上来,我背着你,这样就没法看到你的红眼睛了,我的头又拧不到背后去。好不好?” 杏儿分开指缝,见阿余扎着蹲步,弯着腰。 宋烈因着焦急,在旁边正左右踱步,听到纪凌宇说这话,哪里会让他背人,赶紧奔过来,嘴里喊着:“我来!我来!我来背!” 杏儿见宋烈把手抓向自己,心里一慌,下意识就抱向阿余的背。 “殿……”宋烈又急又气,“公子!喂!焦小姐!” 他急着叫,纪凌宇却抓住杏儿的腿往背上抖了下,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山庄方向走去。 渐渐黯淡的林木间,阿余高大宽阔的背上,伏着娇小的杏儿,几乎像大人背着小孩子。 杏儿抱着阿余的脖子,侧头附在他耳朵边小声说:“阿余你累不累,放我下来走吧,我不会再犟脾气,非走后面了!” 阿余却说:“那小白兔的眼睛还红不红?” 杏儿想起方才突然的任性妄为,有些讪讪。她的声音本就娇甜,因为哭了一场,愈发奶声奶气。 “阿余,我不是因为宋烈说的话哭。” “那为了什么?” “阿余,你刚才帮我掸衣服,好像我奶奶……” 杏儿觉得阿余突然趔趄了一下。 “阿余,你是不是累了?” “不累。” “阿余,你现在背着我,我好开心!” “哦?” “阿余,你背着我,好像我爷爷!” 阿余的步伐又乱了一下。 “阿余,快放我下来,你太累了吧?” 天色渐晚,山林里有了风,吹得耳边全是哗哗哗刷刷刷的声音,所以宋烈完全听不到前面的人在说什么。 他在后面断后,眼睛像刀子一样戳向纪凌宇——不对,是戳向纪凌宇背上的杏儿! 臭丫头,敢让我家太子背你!你死定了! 回去先找娘告一状再说……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错付了! 东宫第一侍卫:错付了! 杏儿:什么??? ◎最新评论: -完- 第11章 、011香膏 ◎“何不给洪家要了来?”◎ 快到御树别苑,阿余才把杏儿放了下来,站在她身前,问:“现在可以看了吗?” 杏儿点点头,阿余毫无反应,才意识到阿余背对着她,看不到的,忍不住笑得露出了小小的贝齿,抓着阿余的胳膊说:“可以了!可以了。” 因为最近常来找宋嬷嬷,对这里已经是轻车熟路,杏儿当先就朝御树别苑跑去。 纪凌宇却刻意拖慢步子,等到宋烈跟上来,小声道:“回去少胡说八道。” “啊?” 一路上,宋烈已经想好了怎么对娘告状。那个野丫头不尊太子,还屡次让太子身陷险境,以及,竟然让太子背她!简直大逆不道! 却遭此当头一棒,瞬间蔫了,臊眉耷眼跟着纪凌宇往回走。 杏儿回了宋嬷嬷身边,换了衣服,简单洗漱,匆匆对阿余说了声,就像只兔子一样跑下了山。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一条小路,倒是不一定从山坡上爬上爬下。 纪凌宇和宋嬷嬷站在老杏树下,看着她的深红色身影渐渐变小模糊。 宋烈仍是有些怨气,道:“娘,你不是给她置办了好些衣服吗?怎么还穿这么丑的皂红色,谁家小姐会穿这么老气的衣服!是不是她不识好歹,倒费娘白做了!” 宋嬷嬷抬手在儿子背后拍了一下,嗔怪道:“整日胡说八道,杏儿那般可怜,一点不怜惜,反说风凉话。那衣服是洪家给做的,她还住在洪家,总不好突然穿了不知来历的衣服。” 宋烈之前一直让宋嬷嬷干脆从洪家要人,收了杏儿做干女儿。宋嬷嬷虽是太子的奴仆,却足可以供养杏儿锦衣玉食,好过让她一个小姑娘家,独自住在都没几个下人的洪家庄子里。 可是他今日对杏儿生了怨气,便不再提这茬,反说:“那你还做?浪费!怎不瞧瞧你儿子,也没几件衣服穿。” “你一个男子汉,要什么衣服!”这次被直接拍了后脑勺,“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打扮起来才开心……算了,你不懂!” 宋烈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一个小姑娘而已,有什么好的?娘也喜欢她,太子殿下也喜欢她!” 纪凌宇的目光仍在追着那个深红色的身影,头也没回,淡淡道:“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过难得,遇到这么赤诚的。若论美丽,论才德,这京里胜得过她的,多的是,只是……” 他想说出对杏儿偏爱的理由,想了想却又说不出。杏儿是天真赤诚的,是美丽灵动的,是活泼娇俏的……可是理由,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可爱。 就像花园里开了满园的花,各种千娇百媚,各种香气袭人。可是就有一朵,无论别人如何评价,你看着就是觉得美,怎么看怎么美,怎么看怎么与众不同。 “可能是怜惜她寄人篱下,孤苦无依吧。” 纪凌宇说,宋嬷嬷轻轻叹了口气。 宋烈这次倒是也点了点头,他奉命去洪家查探过,洪家庄子里分明院落不少,却让杏儿住在一个最破落的院子里,和柴火堆为伍。 而且丫鬟婆子压根不伺候她,整日里到处去吃喝玩乐,几乎不在那个院子里呆着,甚至连饭菜都懒得送,竟让她自己走去厨房,和仆从们一起吃。说话的语气也经常夹枪带棒,倒似杏儿欠了她们银两一样。 这么想了,又忍不住问:“既那么可怜她,何不给洪家要了来,或者去敲打敲打洪家?” 纪凌宇没吭声,宋嬷嬷小声斥责儿子:“你啊,比太子殿下小不了多少,却一点不长进。再如何,咱们做事,别人都会看做是东宫的意思。东宫怎能随意插手别人内宅之事,岂不落人把柄。虽然太子之……可是盯着东宫的人,多的是。你可要学着警醒些,千万不能莽撞行事。” 宋烈最怕娘认真起来训斥他,瞬间把高大身躯缩成一团。 纪凌宇看到杏儿已经看不见了,转回身来,帮宋烈解围:“阿烈现在都紧跟在我身边,不会惹事的,嬷嬷放心。嬷嬷不是说熬了汤,我可是饿了呢。” 宋嬷嬷闻言,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道:“几乎忘记了!哎呀可怜杏儿急着走,都没喝到,还好给她准备了点心带着了,当是饿不着……” 杏儿回了洪家庄子里,遛进了小院。自洪家人离开后,章嬷嬷白日里总在厨房,红叶更加不知去了哪里,庄子里有人背地里挑唆她“都没人伺候”,她却觉得正好。被章嬷嬷和红叶盯着,她才浑身不舒服呢。因着她所住的院子,本是下人住的,靠近后门,只要不去前院,连进出都没人管,顶多扫一眼了事。 吃着宋嬷嬷给她带的点心,喝了点热水,天色就暗了下来。以前和爷爷出去打猎时,都要很早起来,所以杏儿是习惯了早早入睡的。她在床上躺好,却有些睡不着。 去山林里,又让她想家想爷爷奶奶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流了眼泪。突然就想起今日的糗事。 她今日怎会突然那么无理取闹起来,非犟着不好好走路。可是阿余好温柔地安慰她,还纵容她这样胡闹,又任劳任怨地背着她。他平日穿着宽大的道袍,分明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可是趴在背上,却是那般坚实和宽阔。 不过他肯定累坏了,眼瞧着他的耳朵都红了,定然是又累又热导致的…… 不知想了多久,方才睡去,连梦里都被阿余背在身上,舒服得不想醒来。 睁开眼睛,果然天已大亮,对杏儿来说,已经算是睡了个“懒觉”。起身洗漱,章嬷嬷闻声跑进来,从桌上拿了一个非常好看的陶瓷罐子,笑着说:“这是老祖宗特意让人来送给表小姐的,老祖宗说,表小姐肤色不够白净,又有些粗糙,所以特意买了这上好的香膏子,让表小姐记得每日里洗净了脸之后擦用。” 杏儿有些好奇地接过来,里面是像黄油一样的膏状物,有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 章嬷嬷把盖子上的图案和印章给她看,啧啧赞叹着说:“我家老祖宗真是活菩萨,待表姑娘可真是好。你肯定是不知道,这个啊,是京城有名的香馥阁的东西,一罐子动辄几十两银子,还不一定能订到。” 她看向杏儿的眼神里,有些厌嫌,又有些嫉恨,“你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才得老祖宗这么慈悲相待。这个东西,府里的小姐们也不一定能有。” “几十两?”杏儿吓了一跳,忙小心翼翼把手里的罐子放在了桌子中央。 “你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两吧。我年轻的时候,即便是几百两银子,府里的主子,也随手就花用了……唉!” 章嬷嬷把盖子盖好,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又叮咛了一番杏儿这香膏子怎么涂脸,涂多少,不可浪费,就又走了。 杏儿来洪家之前,还没用过香膏子,又盯着琢磨了半天,然后拿出阿余送的小铜镜,照镜自看。 镜子里,是杏儿已经逐渐熟悉的自己。奶奶小时候说,杏儿长了山猫的眼睛,如今自己看,确实是有些像。杏儿的眼睛,本就偏圆些,瞳孔也比一般人更黑更大,几乎占了整个眼眶。像猫儿却不像人,想必是丑的吧,不然焦家的姐姐不会总骂杏儿“长得像妖怪”。还有皮肤,本来在村子里还好,进了京,才发现真的好黑,不说和洪家的小姐们比,就连山上的丫鬟姐姐们,也个个白白净净。 杏儿忍不住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原本美不美丑不丑她并不在意,打猎又不靠美丑,爷爷奶奶也不会嫌弃她的样子。 可是,呆在阿余身边的时候,看到他那般好看,就不免有些自惭形秽起来,觉得阿余是挺拔美丽的大树,而自己,不过是一堆杂乱又枯黄的杂草。 好想要稍微没那么丑陋,和他没有那么大的差距。 这般想着,就下了决心,要好好用老祖宗的香膏子,让自己白净一点,不要太丑陋。 昨日已经约好,今日要再去看看陷阱里是否有猎物,所以杏儿早早就跑了上山。反正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章嬷嬷她们也不会注意到她,即便是没去吃饭,也绝对不会来请。 到了山上,倒是被宋嬷嬷先压着喝了一大碗汤。杏儿并不懂“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喝汤,一边对宋嬷嬷说着在洪家山庄的事。 “洪家老祖宗待我太好了,这可怎么办?章嬷嬷说,老祖宗送我的香膏子,要几十两银子才能买一罐呢,叫什么什么富阁……” “香馥阁?”宋嬷嬷有些惊讶。 “对对,就是这个,香富阁。你说这可怎么办?我哪里来这么多钱还给老祖宗!可是章嬷嬷说,这个是老祖宗特意给我买的,推脱不得,而且若是不用,反倒浪费了!宋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还是应该还回去呢?” 杏儿进了洪家,却并没人指点她什么规矩,更没人教她如何为人行事,有时候问章嬷嬷和红叶,她们也爱答不理。倒是宋嬷嬷,有问必然会帮她解答,且极为耐心。杏儿渐渐便生出一点依赖来。 宋嬷嬷倒没什么犹豫的,直接说:“没事,那你就用着吧,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报答她就是了。” “好。我也见不到她老人家,只能等以后了。” “好了没有啊!快些走吧!” 宋烈昨日对杏儿攒了一肚子怨气,睡了一觉,又全忘记了,在屋子外面大声催促。 “莫催,当在吃饭呢。” 是阿余温润如玉的声音。 杏儿立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叫着“阿余”,一边跑了出去。 昨日被阿余背了那么久之后,不觉更多了几分亲近,生出一些近乎于亲人的亲切来。 三人今天直接朝着陷阱的位置而去。 ◎最新评论: -完- 第12章 、012疑窦 ◎“宋侍卫和其他人没跟来吧?”◎ 昨日那么短时间,都逮到一只雪貂,隔了一日,却什么也没有。 杏儿有些失望,心虚地看了眼阿余,说:“肯定是今日来的人太多,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把猎物都吓跑了!” 昨日进后山,算是临时起意,虽也跟了侍卫,宋烈还是觉得纪凌宇的安危有些风险,昨晚就备好了各种打猎需要和不需要的东西,并特意召了几个“猎人”随行,导致今日进山的人有点儿多。 “嗤!”宋烈嗤笑一声,虽未明言,却更令杏儿红了脸。 她本就觉得自己和阿余天上地下,差距甚远,昨日因着说打猎的事,得到了赞扬,才高兴着。今日便来了这么多猎人,看起来个个都很厉害的样子,在这种威压之下,她一路上都有些闷闷不乐,甚少和阿余说话。 “没事,打猎哪就那么容易,不然也不用种庄稼,人人都去打猎了,对不对?” “对!对对对!” 听到阿余这么说,杏儿忍不住重重点头。 一行人扑了个空,在林子里转了一圈,竟是毫无收获,悻悻而归。回去时又路过陷阱,仍是空空如也。杏儿不甘心,跪在地上细细查看了一遍,从一个枯枝干上捏起一撮红色的绒毛。 “有东西来过这里呢!” 小心翼翼拿给阿余看,宋烈也瞅了一眼,道:“估计鸟的羽毛吧,刚才不是看到几只红色的小鸟。” 阿余也说:“或许是。” 杏儿就把这缕红色的细绒毛捏在手心,一路带了回去。 晚上的时候,纪凌宇都要歇息了,宋嬷嬷却来找。来了之后,屏退伺候的人,面上有些忧愁。 “洪家老太太,给杏儿送了香馥阁的香膏子。” 宋嬷嬷说了这话,看了眼纪凌宇,解释道:“殿下或许不太懂这些女眷们的店铺。香馥阁的价钱,对于如今的洪家而言,算是贵货了。只怕洪家正经的小姐们都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用……” 纪凌宇微微变色。 宋嬷嬷叹了口气,“不过或许也是洪家老太太偶发慈悲之心呢?”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很快又说:“但是怎么可能呢?那个老人精,一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若是给她带不去好处,只怕半点儿慈悲沫子也不会从她手里漏出来。” 从小看到大的,宋嬷嬷瞧着纪凌宇的脸色,便知他心中的不悦,又忍不住说:“但是看这孩子,不像是有心机的,即便洪家有图谋,她,她……” 可是想起这几年京城权贵们对太子的各种图谋和手段,却也并不敢确认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 因着太子妃一直未曾定下,这几年各种假扮巧遇,假装不识,往太子跟前撞的,不是一回两回。也就上回太子痛下“杀”手,才消停了些,没那么明目张胆了。 宋嬷嬷虽喜欢杏儿,这喜欢与她对太子的忠诚和维护相比,却如蚍蜉之于大树。 纪凌宇低着头半天,终于“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宋嬷嬷要走,在门口又站住脚,说:“洪家有嫡亲的玉瑾小姐呢,才貌双全,又素有贤德之名,一直迟迟不定人家……或许是我想多了。她那般憨,能做什么?唉!都是老奴的错,老糊涂了,不该看着她可怜,又觉得是个外地来的小村姑,穿戴得土里土气,就老让她来。” 宋嬷嬷语气里满是内疚,又自称“老奴”,显见是有些在意这事。纪凌宇安慰了她一句,摆摆手让她走了。 门一阖上,原本淡漠的脸上,瞬间有了裂痕。 去年的时候,还有一位贵女,趁着纪凌宇参加筵席,假扮丫鬟,企图演一出貌美丫鬟红袖添香的好戏。 纪凌宇其实不在意这些,生在宫中,长在宫中,耳濡目染,早见惯了宫里女子为了夺宠的各色手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这些,甚至连厌恶的情绪都不会生出,只觉得无聊。 可是杏儿不同。 虽不敢自称能看透人心,但是作为本朝唯一的太子,却总是有点自矜是能识清大部分的人心的。杏儿,分明是一眼看的透,如山泉一般清澈的。甚至如宋嬷嬷所言,她很有几分“憨”,言行举止,莫说按着京里贵女的规矩,就是按普通的小家碧玉,她也难以及格。 不过听过她说自己打小长大的故事,也能理解,她为何长成这样。 杏儿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山上打猎的小屋里,举目所见,除了爷爷奶奶,只有树木禽兽,偶尔才能见到其他人。爷爷奶奶大抵是把她一直当个小孩子养,因此在很多人情世故上,她和同龄的小姑娘相比,简直就是憨傻。 若是真如宋嬷嬷所怀疑的,杏儿是洪家特意养了送到太子身边,有所图谋,那纪凌宇还真是老马失前蹄,猎人被家雀啄了眼。 可是,她分明那般挚诚天真! 纪凌宇心里烦乱,走到案前,想写写字定神,却发现自己无意识之下,竟就画了一幅画。 一个小姑娘伸出胳膊,摊开的手里,是如相思豆一般的红色草果子。她微微仰着脸,刘海还是狗啃了一般,乱七八糟的,眼睛却亮晶晶,黑瞳大而圆,满脸都是期待。 纪凌宇一把抓起画,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盆里。 她那般可爱! 可是,确实有很多疑点,至少洪家对她是有些奇怪的。比如,跋山涉水弄来她,却不带回去,而是放在山下庄子里。比如,一忽而对她苛刻得还不如对奴仆,一忽而又舍得给她花费不菲。 原本只是以为洪家不情不愿收留一个孤女,所以苛待…… 纪凌宇突然发现,自己竟是盼着洪家继续苛待杏儿,这想法让他愈加烦躁起来。难道他不仅是个识人不清的糊涂人,还是个盼着人吃苦的小人吗? 翌日,纪凌宇起得比往日晚些。宋嬷嬷陪着他吃早饭,碎碎念叨:“殿下明日就回宫里了,今日多休息下。” 宋烈插嘴道:“山下的小姑娘说不定一会又要来勾着殿下去打猎呢!” 其实去打猎,还是宋烈先提出来的。纪凌宇想为杏儿分辨一句,却咽了回去,默默喝着粥。 “今日别去了,她要来了,我会打发的。你们吃好就回去多歇息下吧。” 宋嬷嬷这般说,杏儿却在他们还没离开前就到了。她当是一路跑着上来的,小脸红扑扑的,鬓角都冒了汗,跑进院子的大门,一边喘气,一边兴高采烈地叫:“嬷嬷,我来了!” 守在门口的明顺,急得拦在她面前,说:“焦小姐先在这里喘口气,明珍快去看看嬷嬷在不在。” 宋烈听到外面的声音,嗤了声,说:“瞧吧,都是你惯的。听这声音,指定是没等人通禀,就跑进来了……” 纪凌宇知道他这话是说给宋嬷嬷听,心里却不太舒服,冷着脸走出了屋子。 “阿余!”杏儿远远看到阿余,兴冲冲地叫,拦着她的人,拦不住她的人,都齐齐看过来。纪凌宇挥了挥手,她们让开了路,杏儿直冲过来。 她真的是个憨的,似乎全然没有觉察到今日明珍她们的态度,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冲到纪凌宇七八尺外的地方,才停了步子,仰头对着他笑。 “阿余……” 她轻轻叫了一声,突然低头抿了抿嘴,抬头的时候,眼里有着一瞬的娇羞。继续往前走,即将和阿余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略略凑近些,小声说:“阿余,我有悄悄话对你说,你在往后山去的那个核桃树下等我好吗?不要告诉宋烈,也不要告诉嬷嬷。记得悄悄的啊。” 说完,她似偷食了鱼儿的猫,闪身就往屋子里去了。 纪凌宇站在屋子门口,听到她在里面说:“嬷嬷,今天我有很秘密的事,看你一眼就要下山了。怕你等我,来说下就走。嬷嬷今天好不好……” 说了几句话,杏儿就走了出来,又把要送她出门的宋嬷嬷推回房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纪凌宇,偷偷笑了下,一溜烟跑了出去。 纪凌宇想了想,他难道还怕一个小丫头不成,倒是要看看,她要做什么?难道这就要收网了吗?他脑子里闪过从小到大经历过的阴谋诡计,终究有些黯然。 莫不是真的看错了人?那岂不是要被宋烈大大咧咧笑死。 他受不了这样的羞辱,面色平淡地骗过宋嬷嬷和宋烈,说自己回房休息,才从别苑的一个小门走了出去,朝着约定好的地方而去。 杏儿躲在核桃树后,正探头探脑,看到纪凌宇,向他招手,却一声不吭,反而鬼头鬼脑向他身后探望。等他走近了,压低声音问:“宋侍卫和其他人没跟来吧?” 纪凌宇点点头。 “啊!忘记提醒你带上弓箭了。这可怎么办?” “要去打猎吗?” “不打猎,不过要进山里,总要带着以防万一。” “那不要紧,我身上有匕首。” 纪凌宇的语气有些冷意,杏儿听了却欢呼道:“我也带了呢!” 说着拍拍腰上的匕首套。 这个匕首还是纪凌宇这两天特意给杏儿寻的,比较轻巧尖利,很适合随身携带,以做防身之用。 当时宋烈反对说:“殿下身边的人,除了绝对可信的,不能携带武器的,不能给她!” 可是纪凌宇担心在山林里万一有什么危险,坚持给她带,看她喜欢,干脆送给了她。这匕首小巧,她藏在身上也不打眼。 “你说有话说。” “嗯,我们边走边说吧,我怕来不及了?” 杏儿说着,已经当先一步往前走去,看起来是进后山的路。 纪凌宇想不到她能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还必须要自己一个人悄悄跟她走,心里愈发多了一分冷意,闪了闪眼睛,跟在了她身后,却刻意留出两步的距离。 ◎最新评论: -完- 第13章 、013密林 ◎“阿余,你说我像女妖精吗?”◎ 还没走到陷阱的地方,杏儿就发现了想要找的东西,跪下仔细勘察了一番,确定了方向,心中大喜。 一抬头,却看到阿余站在两步之外,凝神盯着自己。想到宋嬷嬷那日说女子的行仪该当如何,这样跪着趴在地上,若按宋嬷嬷所说,属于行止不雅。偏偏全被阿余看在眼里了,忍不住有些羞臊,只觉得本就走的泛了热气的脸,更加烫了些。 “阿余,快跟紧我!呆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出声啊。” 轻声催促阿余,却见他仍然在原地一动不动,杏儿有些失望,站起来伸出手,又叫了声:“阿余?” 阿余看了眼她伸出的手,眼皮微阖了下又睁开,终于向前走了一步,伸出胳膊,给她抓住。 “阿余,我们小心点啊!” 杏儿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心中的激动。 这般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偏离了平时的路,走入了一处密林里。 “阿余莫怕,我刚才给你腕上戴的,是食蛇草的枝叶编织的,所以不会碰到蛇,连很多虫子和鼠蚁,都怕这个呢……” 密林里面的树木繁多,如今又已经算是枝叶茂盛时,树冠遮天蔽日,枝叶密不透光,以致虽是骄阳在天,却有些昏暗。杏儿抓紧阿余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这种林子她最熟悉,一点儿也不怕。心里暗暗地骄傲,觉得自己在保护阿余。忍不住暗暗得意的笑着,频频回头看阿余。 阿余一直很听话地没有多出声,静静地被她牵着走。他今日并未穿骑装,身上是一件看似很普通的家常袍子,走在这林木间,有些违和,却更添了些书生意气。 杏儿突然想起,和爷爷去镇上卖猎物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讲故事,说林子里有女妖精,看到镇上书院里的好看书生,就会抓去林子里。 阿余就像会被女妖精抓去林子的好看书生呢。只是不知道抓去了做什么? 想必是因为好看,就抓去每日看着。 “阿余?”杏儿突然止步,因着不敢大声说话,就走近阿余,双手扶在他肩上,努力踮起脚,尽量凑近他的耳朵说。 “阿余,你说我像女妖精吗?” 现在阿余和她在这林子里走,岂不很像女妖精抓了好看的书生? 杏儿尚在笑,却不防突然被阿余的胳膊在腰间重重撞了一下,因为完全未预料到,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脑袋几乎就要撞到身后的大树时,阿余伸手揪住她的胳膊,又把她大力拉了回来。 可是因为只拉扯了右手,她身体失衡,还是摔到了地上,好在有阿余死活拖着,摔得并不重。何况这林子里,地上层层叠叠都是积年的落叶,再加上枯的湿的草,几乎是软绵绵的,一点儿都不疼。 等站起来掸着身上的落叶碎屑,却发现衣服蹭了些绿色的青苔和草汁,有些肮脏。 “让我看看手!” 听到阿余的话,杏儿摊开左手,才发现手上被地上的枯枝划伤了一道,并不深,一道血痕而已。倒是上面绿色的青苔印出的绿乎乎污迹更显眼些。 忙把左手背到身后,躲开阿余的抓握,笑嘻嘻道:“没事,太脏了!好脏!我们继续走吧。我听到水声了,或许就快到了……等我洗了手,再给你看……” 手本就脏了,没法牵阿余的手,又怕他非要看,杏儿就在前面走得极快。可是没几步,还是被阿余抓住了胳膊。 无奈回头,发现阿余脸色严肃,猜想他或许是关切自己手上的伤口,心里一暖,笑着说:“没事的,小时候和爷爷进林子打猎,经常受伤。有次从树上摔下来,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呢,流血很久才止住,也没事的,现在都几乎看不到痕迹了。就是我爷爷被奶奶骂了好久哈哈哈哈哈……” 想到一向刚强的爷爷,被奶奶唠叨个没完没了的吃瘪样子,杏儿就忍不住笑。大笑了几声,又想起来要小声点,忙闭嘴,却又忍不住笑意,就咬着唇,闷笑到发抖。 阿余脸色依然很是严肃,等她终于止住了笑,开口问:“你就不问我刚才为什么推开你吗?” “啊?”杏儿有些迷惑,想了一下,才醒悟阿余说的是什么。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冤枉你故意推我。刚才是因为我掂着脚没站稳,脚下的青苔又打滑,所以被你不小心碰了下就摔倒了。是你救了我呢!不然脑袋撞树上,说不定会撞成傻子……我爷爷说,万一要摔倒,一定要抱住头,方才竟然忘记了。” 杏儿很是懊恼,自己本就不聪明,万一撞成一个傻子,可怎么办? “走吧。” 说着要转身,阿余抓着她胳膊的手却没松开,反更紧了些,钳捏得她都有些疼。 “阿余?” 心里就有些委屈,撅着嘴巴,皱着眉头,叫了他一声。 “你要带我去做什么?”阿余仍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 杏儿只好走近一步,对阿余解释:“昨日的红色绒毛,不是鸟羽,是红狐的绒毛!” “红狐?”阿余的手终于松了一点。 “对!爷爷说,好大一片森林里,才会有一只红狐。红狐独来独往,聪明又胆小,嗅觉也很是灵敏,如果闻到过多的人气,就会搬家。” “所以你让我不要带别人?” “昨天宋烈说,以后你去哪里,他和那些猎人和侍卫都要跟着,不许我再胡闹……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我胡闹,我又没有做什么啊……但若是他们都跟来,红狐肯定就会跑走,你就看不到红狐了。” “你今天就是想让我看看红狐,是吗?” “看到红狐的人会有一辈子的好运气!我想让阿余看到红狐!” 抓在胳膊上的手又紧了紧,杏儿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并不是因为被捏疼了,而是,对阿余的偏爱和私心,让她很是羞赧。 “我不是,不是不想让他们都有好运气,可是爷爷说,一只红狐一辈子只能见一个人,给一个人赐予终生的好运气。而且红狐的嗅觉真的很灵敏,很容易就逃掉。” “我小时候就见过红狐,当时我一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上等爷爷……红狐好美丽啊!我都看呆了……然后它突然就跑了,原来是爷爷回来找我了。可惜爷爷没看到,不然爷爷就不会……” 豆大的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里溢出。 杏儿闭上眼睛,喃喃道:“要是爷爷奶奶都看到红狐就好了……说不定能长身不老。” 奶奶去世一年了,爷爷也去世半年多了,可是想起他们,即便并没有觉得很悲伤,不知为何就会溢出眼泪。 在闭目的黑暗中,杏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余真的是很好的人,每次都会给她安慰,值得看到红狐。可是他抱得好紧啊,杏儿觉得几乎被箍得有些疼,快要喘不过气。她想挣扎开,却又因为想起爷爷奶奶,哀痛难止,渐渐不由自主伏在阿余怀里,呜呜呜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想起会惊扰了红狐,赶紧止住声音,从阿余怀里挣扎开。阿余蓝色的前襟上,被哭了好大一片深色的湿迹。 杏儿伸手想帮他抚抚,却发现反倒抹上去一些绿色的青苔,急得抽抽噎噎地说:“脏,脏了……” “你手伤了,我们回去吧。”阿余偏着头说,杏儿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古怪。 “不要,我追着红狐的痕迹来的,又听到了水声……爷爷说,红狐爱干净,一般会选择临水而居,说不定很快你就能看到红狐了呢!” 杏儿伸手要抓阿余的胳膊,却想起来手是脏的,忙把手藏到了身后。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找到红狐,就不想先告诉你……红狐真的很美丽!可惜我笨,不会画画,若是你见了,一定能把它画出来。不知道看了画出来的红狐,能不能得到好运气呢?” “我们快走吧!” “手疼吗?” “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 阿余转过头看着杏儿,眼里的情绪晦涩难懂。他抓住杏儿的手腕,拽过来看了看伤痕,叹了口气,说:“那好,我们快些找到水。”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子,水声越来越大,密林似乎走到了尽头。杏儿放轻了脚步,又转头示意阿余。 透过渐渐稀疏的树木,前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瀑布。 杏儿心头一喜,阿余也舒了口气,说:“去洗手吧。” “嘘!等等……” 杏儿摇摇头,发现自己手腕还在阿余掌中,虽是春日,林子里却阴凉如秋,只有手腕之处,被他握得又暖又热。 根据地上的爪印和痕迹,红狐是一路到了这里没错的,且看着爪印,是一直走去了瀑布跟前。可是,瀑布下就是水潭和溪流…… 杏儿小心翼翼四处张望,却毫无所获。 两人又等了一会,阿余似乎有些不耐烦,语气很是严肃地说:“去洗手吧!这么脏伤口容易生溃。” 杏儿还想再等等,可是阿余这话,显然是嫌弃她手脏,她有些难过,略微瘪瘪嘴,垂下眼睛,呼了口气,又最后张望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了密林。 作者有话说: 多疑的皇宫太子vs天真的山林女儿 ◎最新评论: 【我想让阿余看到红狐】 -完- 第14章 、014红狐 ◎“我现在和你画的杏仙儿一样好看了吗?”◎ 在溪水边,阿余用水轻轻帮她冲洗手上的脏污,眼神专注。 “疼吗?” 伤口本已有点愈合,被沁凉的溪水重新冲刷开,自然有些疼,杏儿忍不住龇了下牙,却抬头笑着对阿余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爷爷奶奶虽然疼她,但是毕竟打猎为生,条件有限,从小到大,摔了碰了受伤了,多的是,哪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 “我来给你洗!” 看到阿余突然站起来开始脱外袍,杏儿以为他嫌弃衣服被自己刚才摸脏了,伸手就想要过来。 “别动!” 阿余轻喝了声,杏儿吓了一跳。他一向都很温和,今日不知为何,频频严词厉语。 脱下的外袍被随手扔在一边,“刺啦”一声,阿余从纯白色的干净内裳上,撕下几条布,走了过来。 “手。” 杏儿把受伤的手展开,阿余轻轻地把上面的水渍沾干,拿最长的一条包裹了起来。 “疼不疼?” 他今日问了好多次疼,杏儿每次都说不疼,这次抬头看了看,点了点头。阿余今日的严肃让她有些不太适应,隐隐生出些不安。 包裹了伤口,两个人索性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晒起了太阳。密林里有些阴森,溪水这里却有大好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杏儿有些犯困,忍不住往阿余身边靠了靠,小心翼翼依在了他的腿上打盹,眯着眼睛去捕捉溪水里的波光粼粼。 “你这傻丫头,不能……” 杏儿小声反对:“你说我是杏仙呢,怎么又成傻子了?杏仙才不会是傻子……” 阿余住了嘴,伸手为她抚起粘在脸上的一缕碎发。 杏儿闭目昏昏欲睡,心里想着,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让阿余看到红狐,足迹分明是往这里来的啊…… 耳畔传来嗡嗡嗡嗡的声音,然后就能感觉到,阿余在用臂膀在自己头上扇来扇去,显然是帮着挡开这吵人的蜂虫。杏儿微微睁开半只眼睛来看,却立时惊惶大叫:“阿余莫碰!” 可是已经晚了,几乎同时,阿余难得地低声惊呼了一声,收回手的时候,眉头立时皱起。他的手上,倏忽间已经肿起一个小红包,显然是已经被空中飞舞的那只蜂虫蛰到了。 杏儿来不及多想,一跃而起,迅疾地扑向那只刚蛰过人,有点儿行动迟缓的蜂虫,双手却小心翼翼形成一个弧度,把蜂虫拢入手中,而不至于拍扁。 蜂虫哪里会坐以待毙,果然在她手里蜇了一下,痛得杏儿眉头紧皱,眼圈里已经泛了泪水。强忍着痛,走到溪水边,把整个手全淹进水里,才小心翼翼调整手掌,终于抓住了蜂虫的翅膀,蜂虫也被水淹得没了活力,才拿了出来。 “没事的,被马蜂蜇了而已……杏儿?” 阿余站起身疑惑地问。 杏儿来不及回答,跪在大石头跟前,小心翼翼从这只蜂虫的身上摘下一个金色的透明蜜囊。这个蜜囊里储满金色的液体,外罩薄薄的一层,单薄得似乎一碰即破。 都不敢拿手捏,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抬头对阿余说:“你快来!坐这里,张开嘴!” 阿余走过来半跪下,看着杏儿手里的东西,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你想喂我吃这个?” 杏儿急切地点点头,催促道:“快点儿!阿余……” 想了想,说:“这是特别甜的蜜!我想让你吃。” 阿余忍不住笑:“宋嬷嬷说你爱吃甜的,你吃吧……” “可是我想让你吃!” 杏儿坚持着,语气颇有些生气。 阿余想到她为了让自己看到红狐,鬼鬼祟祟叫自己来林子里,有些无奈,看了下高度,坐在了低点的地方,依言张开口。比黄豆还小的蜜囊进了口里,很快绽开,果然很甜很甜。 阿余被齁得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刻意做出极为好吃和喜欢的样子,说:“果然很甜!” 杏儿长长舒了口气,几乎是摔坐在地上,一把抓过阿余被蜂虫蛰过的手。 本来骨骼分明的白皙手上,那个红色的肿包,已经变成了黑色,并且隐隐往外蔓延。 阿余也已经感觉到了异常,他不知为何有些眩晕感,看到这个,愣了一下,劈手抓过杏儿的手。杏儿的手掌心,果然也已经泛了黑。 “怎么回事?杏儿!” 杏儿觉得天地渐渐有些旋转起来,有些泛了恶心,心口也闷闷的。她忍着难受,对阿余说:“对不起!都怪我带你来这里。” “这个不是普通的马蜂,爷爷把这个叫杀人蜂。要是被它蜇了,不赶紧解毒,就好不了。不过,”杏儿笑着安慰阿余,“这个解毒也不难,只要吃了它自己的蜜囊,就好了。” 阿余心里一片天旋地转,才醒悟到方才杏儿做的一切。 “哪里会有这种蜂?我去捉了!” 杏儿摇摇头,脸色已经有点惨白,嘴角却是上翘的,笑着说:“哪有这么容易找,这并不是寻常的马蜂……而且,虽解了毒,却需要时间才能完全消耗掉,而且它的蜜,是会让人有短暂的麻痹的,你莫要乱跑,以免摔倒。” 阿余被她拉住袍摆,想要摆脱,却发现手脚有些发软,只好半跪半坐在了杏儿身边。 “对不起阿余,果然宋大哥说的对,应该让其他人都跟着的,我就是胡闹……险些害了你!” 不过短短时间,杏儿的脸已经越来越白。 “阿余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大概大半个时辰之后,麻痹就会过去的,你就可以回去了……都怪我!我其实并没学会做一个猎人。” “那你呢?傻丫头……” “都怪我!我好笨,爷爷是十乡八里有名的好猎人,我却没学会。爷爷说猎人进山,要做好万全准备,也会备有解蜂毒的蜜丸……我什么都没有,就让你跟我进山,没有保护好你!” 阿余抓着她的手软弱无力,微微颤抖,她心里愈发内疚,阿余却轻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我本来就是爷爷奶奶捡的,猎人们说,要不是爷爷,我指定被狼吃了,是白捡了一条命……本来以为洪家有我的爹娘呢,洪家说没有音信,只怕是早已经死了。” 虽然爷爷奶奶就像爹娘一样,但是想起幻想中的爹娘,还是忍不住难过。 晕眩越来越厉害,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耳边传来呼啸之声,似乎是阿余在吹口哨,或许是幻听,或许是风声。 “我没有爹娘,也没有爷爷奶奶了,没有家了……我也什么都不会。” “但是阿余就不一样,阿余又好看,又聪明,又会画画……好想让阿余再画一张我啊……” 杏儿摸索着,从衣服兜里掏出阿余送给她的小铜镜,恍恍惚惚,里面是一个肤色白皙的小美人。镜子嘡啷一声掉在地上的时候,杏儿笑着说:“阿余,我怎么觉得我变白了,更像你画的杏仙子了……我现在和你画的杏仙儿一样好看了吗?” 好可惜没有让阿余看到红狐…… 果然爷爷是对的,自己并没学会做一个猎人,只能回村子依附大伯家生活,即便他们不愿意…… 没有当面谢谢洪家老祖宗和洪玉瑾小姐呢…… 可是爷爷奶奶嘱咐过,让自己一定好好活着,好像没有做到呢…… 杏儿渐渐陷入一片虚空。 “爷爷!” 杏儿对着趴在床边的男人试探着叫了声。“爷爷”一抬头,却是阿余好看的脸,不禁失望又惊讶地“啊?”了一声。 “想爷爷了?” 连声音也是阿余。 杏儿发了慌,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 “呜呜呜我分明已经给阿余吃了杀人蜂的蜜囊了,你怎么会也死了呢?呜呜呜都怪我,害死了你!” 阿余噗嗤一声笑了,外面有人听到了里屋的响动,应声问:“杏儿醒了吗?” 随即,宋嬷嬷推门走了进来。 很快,又进来一位白胡子的老头,说是大夫,给杏儿捉了脉,走了出去。 随后,宋嬷嬷出去给杏儿张罗吃的,杏儿听阿余说明,才知道她晕过去之后不久,宋烈他们就找了去,已经服了解毒的药,一切皆好了。 “原来我还活着?”杏儿有些羞涩地笑,“我还以为已经死了,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了呢……” “不许胡说!” 阿余看着她轻斥,杏儿却总觉得他的眼神与往昔有什么不同。想必是生气了吧! 谁被害得几乎没了命,会不生气呢? “对不起!” 有些怯生生地再次向他道歉,看他不吭声,又恳求道:“我不是有意的!” 这句话未曾说完,眼泪已经涌了出来。阿余他们,想必很生气,很讨厌自己了吧!再也不会温柔待自己,再也不能爬上山来玩了。 “胡说什么!你带我看到了红狐,我要谢谢你呢,我的小杏仙儿……” 杏儿立时睁大眼睛,兴奋地问:“难道我死了后,阿余看到红狐了?” 阿余用手捏了捏她的嘴,让她没法再继续说话,杏儿却顾不上反抗,满怀期待只盯着阿余。 “是。你昏迷了后,我就看到红狐了。真的很美丽!她也赐予了我一生的好运气。” 杏儿高兴到不行,笑得眼睛也眯起,嘴角也翘起,双手抓着阿余的胳膊,傻兮兮摇来摇去。 “太好了!太好了!” “嗯。”阿余点点头。 “那你把红狐画出来,给宋嬷嬷他们也看看,说不定也能得些好运气!” 阿余却笑着摇了摇头。 “给别人看了就不灵了。” “是吗?” “嗯。” 杏儿有些失望。不过,能让阿余看到,已经很惊喜了。或者就像爷爷所说,看到红狐需要缘分。以后等有了新的缘分,再争取让宋嬷嬷他们也看到。 等吃饱喝足,杏儿才想起来,如今已是半夜,她却还没有回洪家山庄。 作者有话说: 【~~小杏仙儿头顶甜杏、怀抱红狐,提醒各位施主莫要忘记收藏啊】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 【 -完- 第15章 、015明燕 ◎“让阿余好好给皇上画画吧。”◎ 杏儿急着要走,被宋嬷嬷拦住。 “没事的,她们会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怎么可能?我在这里呢。晚上倒不打紧,没人会注意到。可是早上起床的时候,章嬷嬷都会陪着我梳洗打扮的。她若见不到我,以为我丢了,到处去找,岂不害她们费神……” 宋嬷嬷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阿余展了下袖子,说:“没关系,章嬷嬷明日不会去看你的。” 杏儿满腹疑惑,想问为什么,阿余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杏儿不信我吗?” 当是信他的,于是摇摇头,又点点头,被宋嬷嬷催着,就继续回内室休息了。 早上起来,宋嬷嬷帮她梳洗,又梳了个好看的发髻,拉着她在等身的铜镜前看。 “杏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哎呀脸色还有些苍白呢……嬷嬷给你熬了又甜又糯的燕窝羹,你等下一定要多吃点……” 出来的时候,阿余站在餐桌前正等着。 宋嬷嬷看了眼一旁满脸焦急的宋烈,劝道:“你们先回宫吧,我会照看焦小姐的。” 阿余推着杏儿在餐桌前坐下,淡淡道:“不打紧,我陪杏儿用完早膳……慢点吃,不急。” 燕窝羹果然又甜又糯,又有阿余在旁边陪着,杏儿笑嘻嘻吃了两盅,才有点害羞地放下了羹勺。 阿余他们要下山,众人站在杏树下相送。杏儿听到宋嬷嬷小声叮嘱阿余:“……昨晚都没安歇多久……千万莫骑马,白日有空……小憩下补个觉……” 望眼欲穿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越来越小,再也看不见。杏儿对宋嬷嬷说:“嬷嬷,你就像阿余的奶奶一样,我和爷爷进山打猎,奶奶也总是担心我,叮咛个没完……” 宋嬷嬷忙拦她:“万万勿说这种话!我可做不得……公子的奶奶。主仆有别,乱说不得。” 杏儿有些沮丧,虽然宋嬷嬷已经跟她说了好些京里的规矩,可是她还是屡屡说错话,就有些怏怏地告辞道:“嬷嬷,我要下山回洪家了。” 宋嬷嬷却牵了她的手,说:“没事的,虽说解了毒,总要再调理下。你安心呆在这里吧,其他的事,公子都吩咐过了。” 杏儿有些作难,还是跟着宋嬷嬷回了御树别苑,宋嬷嬷让人送了好些茶点果子,又找了几个小丫头陪她玩翻绳,半早上的时候,有人报说:“明燕上来了。” 过了会,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杏儿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等走近细看,明燕身上的衣服,却像洪府给她做的,而且几乎完全合身,连头发都像她往日扎的那个简单的髻。 明燕走到近前,微微行了个礼,道:“昨晚她们都以为我是焦小姐进屋休息了。今早倒是险些撞到人,不过那个章嬷嬷并没来,红叶进了院子,但是没进来查看。” 又略略转身对着杏儿,“焦小姐放心吧,没人知道您昨晚一直在山上。” 杏儿咂舌,倒是生了兴趣,和明燕站在一起,各种对比,身形竟是一模一样的。又拉着明燕进了内室,站在铜镜前看。 明燕笑着说:“身形和焦小姐差不多,站在镜子前,却就不像了。焦小姐这般容貌,哪里可能找到像的!” 杏儿从未觉得自己很好看,听了这话,还寻思自己是不是长得古怪,细细分辨了下,终于发现,若是和明燕相比,自己好像确实好看那么一点。她心中这么想,就有些羞臊,慌手慌脚跑了出来。 午饭后,昨晚的白胡子大夫又来给杏儿诊脉,宋嬷嬷叫他“吴太医”,很是礼敬。吴太医说杏儿的蜂毒已解,不过好似还有零星余毒,并不碍事,又交代了一番该吃什么,不吃什么,少吃什么……絮絮叨叨。 杏儿并不关心这个,她自己的身体,自然知道已经无碍,现在最惹她关切的,倒是明燕。 明燕说主子让她模仿杏儿,因此跟在杏儿身边,学着她的一言一行,声音虽不像,语调却有几分意思,而坐立走跑,还真越来越和杏儿相似。杏儿觉得好玩,就与她玩在一起,倒是不亦乐乎,连宋嬷嬷都不缠着了。 这般呆了两日,都是明燕下山去扮她。而她,就住在御树别苑,吃吃喝喝,很是自在。阿余虽没有来,但是派了人,送了些东西,又问了问杏儿康复如何。 宋烈还回来了一次,对杏儿说阿余比较忙,等他一有空就回来。 杏儿就劝说:“没事,让阿余好好给皇上画画吧。” 宋烈“嗯嗯”应下,表情却有些古怪。杏儿疑心他还在因为自己害阿余被毒蜂蛰而生气,也不敢多问缘由。 第三日的时候,杏儿站在老杏树下,等着明燕从山下上来,跑过去问:“今日章嬷嬷可有看到你?” 明燕笑着摇摇头:“焦小姐莫担心,她没来的。” 杏儿有些怀疑起来,“你莫不是认错了人?章嬷嬷每早都来的……” 明燕看她发了急,抿嘴而笑,毫不在意地说:“她来不了,病着呢。” “什么病?” “不会是什么严重的病,只是会让她没法多管闲事……比如拉拉肚子什么的。” “啊?” “总之焦小姐莫担心,我家主子都吩咐了,我们自然会办好的。您尽可以在别苑好好呆着,出不了事。” 杏儿有些不懂这话,想了很久,低头闷闷不乐起来。下午的时候,她换了洪家的衣服,和宋嬷嬷告辞要回洪家。宋嬷嬷劝她就留在山上,她只说蜂毒已经解掉,身体无碍了,非要回去。 山下洪家的小院子,不过是两三日不见,却竟有了陌生感,还不如山上的院子熟悉又亲切。匆匆跑去找章嬷嬷,果然是拉肚子了,拉了好几日,吃药也无用…… 杏儿有些心虚给章嬷嬷倒了杯热水,又问可需要她帮忙做什么。等章嬷嬷当日便好了之后,她更确认了,只怕就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让章嬷嬷受了这些罪。所以,明燕偷偷找来要换她上山的时候,就死活拒绝了。 章嬷嬷虽不再拉肚子,却虚脱得不行,走几步都要倒地,吃喝都成问题。原本在这里,她是有几个关系较好的仆妇嬷嬷,不过病了这几日,最初还热情照顾她的,也不耐烦了。 杏儿心中不忍,又觉得是因了自己而起,就每日去照顾章嬷嬷,帮她端饭热水。洪家的下人都笑话,说了一堆风凉话,诸如“表小姐做丫鬟倒是很有一套”、“天生奴才命”、“主不主仆不仆”……凡此种种,杏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着她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山里,从不知主仆之别,即便后来在村子里住了,焦家也没主没仆,全是农户。 章嬷嬷倒很是羞臊,略微好一些,就劝杏儿回去自己院子,莫再来了。杏儿只做不听,又照顾了两三日,才放了手。 章嬷嬷完全好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搬回杏儿住的杂物院子,又去督促红叶也搬回去。 其实伺候的下人,诸如章嬷嬷和红叶,都该将就住在主子身边。可是杂物院里,杏儿住的屋子都差得很,安排给下人的,更是如同柴房一般。因此,洪家人走后,章嬷嬷和红叶就私贿了银两,找了庄子里能管事的,搬到了其他下人房。 红叶满腹怨气,可是她年岁小,在这里也毫无依仗,倒是被章嬷嬷拿捏住,只能搬回来,气得要死。而且第二日一早,她就被章嬷嬷催着起床,一起去伺候表小姐起早洗漱。 “小姐擦了香膏,就让红叶给您梳头。表小姐可有想要梳的发髻?” 章嬷嬷这般和蔼又谦卑的语气,倒让杏儿有些不适应,讷讷不知该如何回,一边把手心的香膏子在脸上擦开,一边偷偷从指缝里打量章嬷嬷和红叶的表情。 “啊!”红叶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杏儿都打了个哆嗦。 她兴奋地拿起桌上的香膏,不可置信地问:“不会吧?这,这难道是香馥阁的?” 杏儿张开手,回她说:“是呢,老祖宗特意送来给我的,我都没能当面谢谢老祖宗。好香的!章嬷嬷说擦了会让我变白。” 洪家老祖宗待她好,送了好东西给她,她便恨不能对所有人都夸赞一番。 章嬷嬷却一把从红叶手里夺过罐子,小心翼翼盖好,放进抽屉里,有些凶地对红叶说:“帮表小姐梳头发吧。” 红叶翻了个白眼,劈手拿过梳子,抓起头发的时候,很是用力,杏儿不由皱了下眉。章嬷嬷叫了声“红叶”,红叶才稍微放松了手,开始给杏儿梳头。 晌午的时候,山上的明珍又偷偷找来,拿了一匣子糕点,催着杏儿上山去。 这几日,杏儿已经想了明白,是因为她住在山上,所以章嬷嬷才会生病不好。章嬷嬷对她越好,她也越发内疚,就硬着心肠道:“我过几日再去和各位姐姐玩,姐姐莫再来送东西了,洪家待我很好,我并没有饿到,章嬷嬷也待我很好,连早饭也帮我从厨房取来呢。” 劝着明珍走,却又忍不住问:“明珍姐姐,宋嬷嬷还好吗?你对她说,我过些日子,一定去看她,帮她做酸草丸子吃。” 明珍就问:“焦小姐不想着公子吗?” 作者有话说: 小杏仙儿摘了朵杏花,一片一片数花瓣: 阿余是好人,阿余是坏蛋,阿余是神仙,阿余是画师,阿余是好看书生…… ------ 那么,问题来了,请问:杏花一共有几瓣? ------ ------ 【感谢榜】感谢~linegogo~投雷,送你一枝美美的杏花吧 ◎最新评论: 【不够看啊(???)】 -完- 第16章 、016告别 ◎“你可不能随便留宿别人!”◎ 杏儿低头,心里有些纠结。她记得阿余说过的话,隐隐猜到是阿余让章嬷嬷生病的,这让她心里生出一点芥蒂。因为原本在她心里,阿余就似神仙一般,神仙都是十全十美的好人,只会助人帮人,如何会做这种害人的事情? 可是若说她不想阿余,那却又是假的。阿余虽有害了章嬷嬷的嫌疑,可是阿余对她又极好,总是那般温柔待她,常让她觉得如同爷爷奶奶一般亲切,想要靠近和依赖。 沉默半晌,终究下不了当他是坏人,再也不见面的决心,喃喃道:“阿余又不在,我以后去看宋嬷嬷,他若在……就也能见到他了。” 晚饭之后,杏儿在无人的园子里转悠消食,看着天色已暗,刚要回院子,听到有人叫:“焦小姐!” 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听得出,是明珍。转头看,不见明珍,却看到阿余正从树后走出来。 自那日送别阿余下山,已经有七日未见了,乍看到,除了惊喜之外,竟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洪家难为你?身体可有不适?宋嬷嬷说你好几日未曾上山去了。” 阿余直直走过来,抓着杏儿的两只胳膊,微微俯身,上上下下打量她,语气里满是担忧。 杏儿有些羞赧。她这几日未曾上山,一个因为不想洪家再有人因为她而生病,一个,也是因为不解阿余竟会害人。她想着阿余的坏处,阿余却这般担心她,还特意来看她。 心里微微一热,又有些发酸,眼里不知为何已经有了热热的水意,忙把头低下,嗫喏道:“没有,没有,都没有。我,我在洪家很好……最近有些疲累,就没再上山去。” “吴太医说你还有零星余毒,你不让他诊脉,那怎么成?” 听出阿余声音里的关切,杏儿越发羞愧,忙道:“没了,没了,我已经好好的。真的,阿余莫要担心。” 她想起一个借口来,就说:“明日老祖宗身边的徐嬷嬷要来探望我呢。我不好老是不在洪家,她来了要是看不到我,就不大好。” 这还是山上的宋嬷嬷教给杏儿的,说女孩子,不能让人发现不知所踪,夜不归宿,不然恐惹是非,所以安排了明燕,假扮成杏儿返回洪家。 阿余叹了口气,隔着衣袖捏了捏她的手腕,道:“我已带了吴太医等在外面,你同我出去,再诊个脉。” “不用了。你瞧我,好好的呢。章嬷嬷都说我最近长高了……” 杏儿的头越发低下,因为听着阿余温柔又关切的话,她就很想要和阿余走,无论是去哪里,无论是做什么。可是…… “小姐?表小姐!” 远处,传来章嬷嬷的唤声,明珍随即从阿余身后走出来,低声问:“我去处理?” 杏儿听她这么说,抢先大声应答:“哎!章嬷嬷我马上来!” 说罢咬着唇推开阿余,转身往章嬷嬷的声音处跑去。 杏儿逃离了阿余,心里又是不舍又是不安。 章嬷嬷伺候她洗漱完毕,阖上门,去了自己屋子。她本是要随侍在杏儿身边的,但是杏儿怎么都不肯,反觉得睡不好,章嬷嬷就只好遂了她的心意。 屋子里,仍然很是简陋,不过对于杏儿而言,这已经很不错了。她坐在桌前,把头搁在交叉的双手上,看着摇曳的烛光,闷闷不乐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轻声的呼唤。 “杏儿?” 杏儿疑心自己耳朵幻听,却忍不住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 “杏儿,是我。” 慌手慌脚打开门,竟真的是阿余。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没有说话,眼泪却流了出来。 阿余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阖上门,看了一眼几乎没有家具的空旷屋子,轻轻拍抚她的背。 等杏儿终于忍住眼泪,拉着阿余坐在床上,却又忍不住笑。能重新见到阿余,竟如珍爱之物失而复得一般,令她心里无比欢喜。 这般傻兮兮笑了半天,却发现阿余的眼睛,在烛光下,比往日的温柔更多了几分专注和深意,不知为何突然脸上发起烫,抬手用手背冰了一冰,才问:“你怎么又来找我了?都这么晚了,外面已经黑魆魆看不到路了。” 阿余伸掌轻捧杏儿的脸。他的手温凉,贴着发热的面皮,很是舒服。杏儿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用大拇指,轻轻刮过眼下残留的泪水,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后悔带我去看红狐了?”阿余突然问。 杏儿细细想了一番,若是有一次被红狐赐福的机缘,爷爷奶奶又没了机会,她还是想要给予阿余。这个选择让她也迷惑起来,因为她这几天才想明白,阿余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好人。 那她为何还是要选择阿余呢? 她也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选择,只轻轻叫了声:“阿余。” 阿余半天不响。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在背上,杏儿觉得自己就像被抚摸的猫儿,惬意地恨不能打起呼噜,摇起尾巴。更恨不能,就变成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猫儿,窝在他手掌里。 所以阿余的手离开的时候,她有些委屈地睁开了眼。映目是一双被黑暗淹没又被烛光灼亮的眼睛,却似乎被黑夜赋予了什么魔力,杏儿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生出一些酸酸涩涩的情绪,却又分不清是什么,压抑在心里,生出几分难受来。 阿余的手指却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像大夫那样捉了半天脉,松了口气,顺势把她的手攥在拳中,说:“我有事要离京一阵子,或许半个月,或许要更久,所以特意来向你道别。” 听了这话,杏儿心里的难受渐渐蔓延开,她觉得浑身也不舒服起来。 “你若是不想上山,那便不去了,先暂时呆在洪家吧,我会让她们常来看你的。有什么事,就告诉她们,或者找宋嬷嬷……我一回京,就来看你。” 阿余难得有这般啰嗦的时候,杏儿却发现自己挤不出个笑脸来,撅着嘴巴,低头垂眼,望着阿余的的大手愣神。半天才道:“外面肯定很黑,要不阿余今晚就留在这里,等明天天亮了再走。” 阿余突然闷笑,杏儿不知所以,抬头疑惑地瞪视他。 他笑了半天,才忍住,捏了捏杏儿的脸,说:“你可不能随便留宿别人,知道吗?” 杏儿争辩:“爷爷说晚上不能走山路,很危险,说不定还会有狼!” 阿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重重点点头,才说:“知道,杏儿是为了我好。不过,你……以后坚决不能留宿别人,任何人都不行,记得吗?” “章嬷嬷呢?她说要陪我就寝呢,可是她说睡地上,那多不舒服,我就让她走了。宋嬷嬷呢?阿余你也不行吗?” 阿余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说:“除非我说可以,都不行。” “为什么啊?”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阿余说着站起来,捏了捏杏儿的脸,转身离去。等他阖上门,杏儿才重又想起,阿余要离开了,而且说要很久。忙追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看,院子里却已空无一人,连院门都关得好好的。阿余竟似神仙一般,不见踪影了。 阿余真的如同仙人,仿佛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可是,杏儿还是担心着他要走夜路。以致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担心阿余遇到狼,万一看不清路摔倒,要么走迷了方向。第二日天刚微微亮,杏儿就爬了起来,跟着早起的下人,跑了出去,一路直奔御树别苑。 明顺见了杏儿,又惊又喜,慌慌张张往里面喊话,把杏儿迎了进去。宋嬷嬷也吓了一大跳,匆匆披了衣服,拉了杏儿进屋。 好些日子不见宋嬷嬷了,杏儿先抱了抱她的胳膊,亲昵地喊了声“宋嬷嬷”,才问:“昨晚阿余可安全回来了?那么晚了,我好担心!” 宋嬷嬷愣怔了下,才笑着说:“不用担心,好着呢。” 杏儿忍不住回头看向门口。宋嬷嬷也瞥了眼,说:“他们已经离开这里进宫了。放心吧,都安全的很。小姐一大早跑来,就是因为这个?” 杏儿尚在因为阿余已经走了失落,闻言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那我走了。嬷嬷,你要好好的。我要快点回去,不然章嬷嬷醒来,见不到我,怕会担心。” 她又拉了拉宋嬷嬷,虽依依不舍,还是放开宋嬷嬷的手,撒腿往外跑去。 回到洪家的庄子,下人已经都醒来了。不过因着庄子里本就没多少人,仍是静寂一片。等进了院子,章嬷嬷的房门却仍关着。 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章嬷嬷和红叶该当都已经起来了啊。杏儿有些纳闷,却也并不想打扰她们睡觉,就自己去洗漱。 一直快到午饭时间,章嬷嬷才醒来,看到太阳已经当头,大吃一惊,匆匆洗漱,又去把也在沉睡的红叶唤醒。红叶直说头疼,仍然犯困,和章嬷嬷吵架。以致等徐嬷嬷来的时候,红叶还蓬头垢面的。 徐嬷嬷仍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看到红叶那般,也没有说什么,只对杏儿说:“老祖宗牵挂表小姐,让我来看看……” ◎最新评论: -完- 第17章 、017拒绝 ◎“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杏儿在她的打量下,有些忐忑地缩了缩,说:“谢谢老祖宗关心……请徐嬷嬷代我告诉老祖宗,上次送的香膏特别香特别好闻,谢谢她!以后我若……” 她想说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她的恩情,却又心虚起来。她如何能报答得了洪家老祖宗的恩德,她老人家让人把她带来这里,住这么大的房子,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却不用做任何劳作…… 徐嬷嬷笑了,却看起来更加冷肃。 她说:“表小姐懂得感恩就好,老祖宗待你,真是没得说。就说那香膏,一罐子就要上百两,恐怕表小姐都不知道一百两有多少钱,那可是连江南的美人儿,都能买上好些个的。” 杏儿愈加不知所措,这个钱,她恐怕永远还不起了。 “我,我用不着这么好的,要不……请徐嬷嬷带回去,我便不用了。” 徐嬷嬷轻轻嗤了声,在杏儿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那倒不必,你若是懂得感恩,就好好用着这香膏,把皮肤养白了,就算报答老祖宗了。” 杏儿不知道这怎么就能算报答,心里狐疑,却也只好重重点点头,说:“好!我经常有擦的!” 章嬷嬷也在旁边附和:“是呢,上次嬷嬷叮咛过,我看着表小姐天天用的,错不了!以后,我再多看着点,让表小姐少晒些太阳,定然会白起来的。” 之前,章嬷嬷也会督促杏儿每早涂用这个香膏,却并没那么严谨,自这日后,倒是真的用了心,且随时留意着,不让杏儿去有太阳的地方呆着。 她偷偷对杏儿说:“如今仔细看看,表小姐长得,比府里其他几个小姐都好看得多。说不定,再捂白些,得了老祖宗的青眼,就能被带回伯府去。表小姐不知道,以前四小姐,就是因着得了老祖宗的眷顾,衣食住行都成了头等的,府里哪位小姐都比不上。” 杏儿听得半懂不懂,不过她也是爱美的,听说能变好看,总是乐意的。而且她渐渐也体会到,章嬷嬷待她,与从前很是不同,倒是处处对她好的,所以章嬷嬷让她做的,应该不会错。 因着章嬷嬷如今随侍杏儿身边,又管着杏儿,不许她乱跑。过了好几天,明珍才觑到机会,与杏儿说话。 杏儿并没瞒她,把章嬷嬷让她捂白的话说了一遍,明珍讶然笑道,说:“这有何难?小姐若想,咱们自然打了伞,接小姐上下山,或者走大路,抬了轿子就是了。” 杏儿却不肯,问了阿余仍没回来,就答应下来,说等阿余回来了,一定想办法瞒过章嬷嬷,上山去看大家。 明珍只好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嬉笑着说:“等公子回来了才肯上山,那是看大家还是看公子?我回去就告诉宋嬷嬷,焦小姐只想着见公子,不愿意见她呢!” 明珍回去后,告诉宋嬷嬷,被宋嬷嬷嗔斥,却又笑着说:“那就算了,她想捂白些见殿下,就让她捂白些好了,小姑娘家,总是爱美的。” 纪凌宇紧赶慢赶,天黑前终于到了万寿山,马不停蹄赶去洪家的杂物院,章嬷嬷却一直在杏儿屋子里。好容易等章嬷嬷出了院子,忙敲门轻唤:“杏儿,我回来了!我是阿余。” 屋子里似乎踢翻了板凳,他心中暗想,定是杏儿迫不及待跑过来,才想推门,哐当一声,门却从里面闩上了。 纪凌宇大惊,疑心里面不是杏儿,后悔自己的冲动和冒昧。里面却传来杏儿的声音。 “阿余,你,你快离开这里!你……我,我不能见你!快点走!快些走!章嬷嬷……很快就回来,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我马上就要搬离这里,你快点走!” 纪凌宇狐疑,才想要硬闯,杏儿的声音却变成了哭求:“求求你,快点走好吗?求求你阿余!阿余?” 她压抑着声音,凄凄恳求,纪凌宇只觉得胸口被拧住般难受。 “章嬷嬷快回来了。”宋烈小声提醒。 纪凌宇放在门上的手很是挣扎,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硬闯,吩咐宋烈说:“上山去问问,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没得到任何消息?带了进宫去给我说清楚……留几个靠谱的人守在这里!” 他还要赶着进宫,整理好本次去禹州的机要记录,备着明日上朝之用。本来每次,都是理好之后,才回京的,这次却是为了缩短时间,极为仓促。 回到宫里不久,宋烈把明珍带来了,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那个章嬷嬷对焦小姐还算不错,形影不离伺候,前阵子还搬到小姐房内了……我们倒是不好与小姐见面。不过前几天还隔着窗子说了几句话,小姐说她很好,只是总让我们莫去了,说洪家不喜她外出……对了,小姐院子里那个红叶感冒了,我还特意问了小姐如何,倒是说没什么,一切皆好……” 明珍感受到太子殿下的不满和怒气,忍着瑟瑟发抖的胆怯,把自己所知反反复复说了三遍不止,声音都发颤了。 “最后一次见小姐,是大概七八日前吧。小姐在屋檐下,看了一眼,总觉得有点瘦了,不过因着天色已暗,也看不大真切……小姐让我快些离开,自己就马上进屋子了。” 听不出有什么问题。可是杏儿为何不肯见他? 纪凌宇熬了一宿,第二日上朝启奏了本次禹州之行,下了朝,又拿着卷宗和机要文卷,对昭帝细细讲说了一遍。晚膳之前,此行终于算功德圆满。 昭帝留他一起用晚膳,他推说还有些文书急需整理,想要推辞。昭帝却说:“文书何必急在一时,我让人去请你的弟弟们了。你镇日忙碌,他们见你,倒比见朕还难。” 纪凌宇哪里还敢推辞,只得应下。 纪凌宇的太子之位极为稳固,昭帝却并不是没有其他皇子。只是,纪凌宇如今已经一十八岁,其他的皇子们,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而且,生母都是些低等嫔妾,毫无家族依托,也无朝臣支持。这些皇子们若想上位,只怕便是本朝生叛覆灭之时。 席上除了昭帝和纪凌宇,其他都算小孩子,一顿饭却吃的悄无声息,即便纪凌宇刻意温和挑起话头,这些从小就受了教导的皇子们,也谨记规矩,不愿在皇上面前显出少年的稚气来。 纪凌宇暗暗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经受的教导,倒是生出同病相怜的悲悯之心。 用膳完毕,其他皇子们离开,昭帝独留纪凌宇说话。 “你可怨恨父皇,耽搁了你成亲之事?” 纪凌宇没想到昭帝这般直白问道,面上却毫无波澜。 “哪里会呢。父皇又不是不知道,儿臣最厌烦那些贵家小姐接近,若是非要早早成亲,倒是难为儿臣了。” “你难道仍然没有心上人?” 纪凌宇心里跳了一下,微微垂目,摇了摇头。 昭帝倒是叹了口气,道:“作为一国……太子,不好女色,却也不是坏事。只是总要成婚的,我已让人在安排此事。” 昭帝看着这个让他无可挑剔,却又难生舔犊之爱的儿子,有些无奈地失神了片刻,说:“太子妃并非寻常妻室,只要有情有意就可。可是你这孩子,在这方面也太冷淡了些……” “……你也可以自己选选,京中这么多有才有貌有德的贵女,就没你看的上的?你若有喜欢的,父皇定然会成全你的。” 纪凌宇仍是一脸平静,淡淡道:“儿臣谢过父皇。” 洪家山庄里,杏儿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到外面有风声呼啸,倒有些像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在山里时。 “嬷嬷,你莫要再守在我身边了,好吗?你原来在东边院里住的房子不是还在,你重新搬回去好了!” 摇曳的烛光里,章嬷嬷躺在临时搬来的一个小榻上,有些不耐烦地说:“表小姐快睡吧。我都困了,你这般絮絮叨叨不安歇,倒是打扰了我睡觉。” 杏儿越发内疚,看了看桌上的蜡烛,说:“那嬷嬷把蜡烛灭了睡觉吧。我就是想坐一会,困了就躺下去了,也不需要照亮。” “算了,表小姐睡不着,我们就说说话吧。庄子里也没什么事情做,白日里都睡够了。” “那我就要对嬷嬷说,你快些搬走……” 章嬷嬷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 杏儿还想继续劝她,院中突然有些声响,她还未分辨是否是风吹断了树枝,房门“哐”地一声打开,一个声音同时响起:“杏儿!是我!莫怕。” 因着风吹了进来,烛光倏地爆起,在屋子里闪出一个很大的光影,竟是阿余已经走到了她床前。杏儿有些愣神,转头发现刚才应声坐起的章嬷嬷,不知为何已经倒在小榻上,一个黑衣人,闪身出了门。 “别怕,她只是晕过去了,无碍。” 阿余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语气温柔地说。 杏儿这才从愣怔里惊醒,忽地抓起床上的薄被,把自己蒙头盖住,对阿余说:“你出去!快些出去!” 作者有话说: 昭帝:你可怨恨父皇耽搁了你成亲? 太子纪凌宇/阿余:我谢谢你全家,真心的!!! 昭帝:完蛋犊子,我的好大儿憋得脑子不正常了…… ◎最新评论: -完- 第18章 、018染病 ◎“估计诊脉诊不出……”◎ 阿余不吭声,杏儿以为他要走了,把眼睛从被子里漏出来一点偷偷看。 阿余本就高大的身形,被烛光映着,越发顶天立地。可是因着背光,却完全看不清他的样子。杏儿有些难过,她其实是想看看阿余的,可是,算了…… “阿余,你快走吧。”她的声音低了些,带了点鼻塞的泣音。 她这般无理对待阿余,阿余当会生气吧?可是,阿余仍安安稳稳站在床边,等她不吭声了,才说:“你好好告诉我原因,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不许我靠近。说清楚了,我就走。” “说了,你就一定走吗?” 杏儿有些犹豫起来。 “嗯。绝对不骗你。” “真的?” “真的!” “那拉钩?不!不用。”杏儿把被子稍微掀起来点,给自己余出些空隙,却仍高高把脸挡住,只露出眼睛来。 “我,我得了疫病了……” “所以你快些走,我怕传染了你!我让章嬷嬷也走,可是她不听我的,说反正要传染早传染了……要么你把章嬷嬷也带走吧。她不让我告诉别人,可是我不说,你又不肯走……” 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心里一阵轻松。即便看不清阿余的脸,还是紧紧盯着他。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看见阿余的机会了! 阿余却没有转身就走,杏儿说“拉钩”时,他就伸出了手,如今向杏儿招了招,平静地说:“原来是这样,那你过来让我看看,我就走。” 杏儿愣了下,又有些激动起来,把被子重新裹紧了些,说:“阿余快些走。我听镇上的人说过,传染了疫病会死的!你快些躲远!” “嘘~”阿余示意她安静一些,才说:“你怎么知道得了疫病?又怎么知道会传染?哪个大夫给你看诊的?怎么没人知道?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诊诊脉。” 杏儿却不肯,又往床角蹭了蹭,说:“是会传染的!我知道。因为我就是被红叶传染的。先是她得了,然后我就得了,章嬷嬷在想办法去给我弄药,说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我们三个人都会被烧死。” 阿余转头看看躺在塌上的章嬷嬷,又望了望外面,回头对杏儿说:“没关系,你过来。我不怕被传染。” 他转头时,烛光映照出他的侧影,比梦里还要更好看,杏儿忍不住叹息道:“阿余,我不想你也被传染。” 阿余闻言,突然笑了一下,说:“我当然不会被传染,因为杏儿想让我见到红狐。我见过红狐,被赐予了一生的好运气,所以不怕疫病。” 杏儿几乎被他唬住,还好很快就想到了这话并不可信,反驳道:“可是我也见过红狐!” 就在她方才思索的一瞬间,阿余已经抬腿跪上了床,伸臂就要拉她。吓得她立时把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你不要过来!我不止染了疫病,还丑死了,你快些走!真的!我,我……” 她已经在床角缩成一小团,紧紧贴住了墙,却还是被阿余伸臂抱起,悬在了空中。一时都分不清,是更怕阿余被传染,还是更怕阿余看到她的丑陋面目,或者,在这之前,她先要从空中摔落了。 可是她并没摔到地上,却被阿余抱在怀中,稳稳站住,要往外走。杏儿隔着被子去抓阿余,祈求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但是你离我远些!” “那你就别再乱动,乖乖躺在我怀里,倒让我省点力气!” 阿余的语气满溢愤怒,杏儿几乎被吓到,眼泪哗哗往外流,却不敢再说话,只小声地压抑着啜泣。 “乖!别怕。我不是生你的气……” 往外走了几步,阿余把她往怀里又搂了搂,语气温柔,似乎和方才愤怒的那个阿余,完全是两个人。 纪凌宇真的生气,但是自然不是生杏儿的气。他一路抱着怀里缩成一团,有点瑟瑟发抖的病猫上山,宋烈和其他人屡次想来接手,都被他浑身散发的冷冽吓得默默退离。 杏儿被直接抱到了纪凌宇的寝室,御树别苑里人来人往,却几无声息。大家都默不作声忙着,不敢乱发声音。杏儿也住了嘴,乖乖躺在床上,只是仍然坚持用被子把脸蒙住,躲在其中。 “我来照看焦小姐吧。”连宋嬷嬷进来说话,也压低了声音,语带艰涩。 宋烈一路上不吭声,如今再也忍不住,小声提醒宋嬷嬷:“焦小姐说她得了疫……” “都给我闭嘴!吴太医还没到吗?还有程太医,白太医,都快些带上来!” 宋烈面露难色,嗫喏道:“现在这个时辰,白、白太医……” “拿了令牌,就说我得了急症。” 宋嬷嬷听了这话,眉头紧皱,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出声。 阿余语气冷厉得让杏儿到了嘴边的一长串话又咽了回去,都不敢再看他,拿眼偷偷去觑宋嬷嬷和宋烈,看到他们都退了出去,把身上的被子又小心翼翼紧了紧。 阿余有点儿吓人呢! 屋子里空寂一片,杏儿觉得能听到自己胸口的砰砰心跳。阿余双手扶在桌上,低头而站,只能看到一个侧影。 往日虽觉得他高大,却因着温柔亲切,倒有些忽略了。今日这般望去,简直比杏儿见过的最威猛的猎人还要高大,竟让杏儿想起进山林一定要避开的熊瞎子来。 可是,哪里有这么好看的熊……这么好看的熊,应当不会吃人吧。 而且熊吃了生了疫病的人,是不是也会传染? 还是该提醒他…… “阿,阿余?” 杏儿小心翼翼试探叫了声。还未说下文,阿余却长呼一口气,头也不会地说:“不许再胡说八道!安心等大夫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仍盯着桌面,头也未转。杏儿有些委屈,她都要死了,阿余却不肯让她看一眼,她想求他转过头来,但是想来想去,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胡说八道”,就也不敢说,倒生出几分怨气,往床里面又滚了一点,转身也背对了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杏儿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门外说:“吴太医到了。” 阿余放下床帐,让杏儿伸了胳膊出来。吴太医仔细诊了半天脉,长长舒口气,有些疑惑地说:“当是没什么大问题啊。小姐是哪里不舒服?” 杏儿被阿余的威严给慑住,不敢再拒绝就诊,却又不想让阿余听见,就凑到床帐跟前,把帐底掀起一丁点,小声说:“估计诊脉诊不出,可是我真的得了……我脸上长了疫病才生的疮。” 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尤其低,只怕被阿余听到,知道她丑死了。 吴太医只当杏儿是因为疑心得了疫病而不敢声张,也压低声音说:“可否让老夫看看?” 脸却是转向后方请示。 身后一脸冷肃的人点了点头,帐子里的娇甜声音却支吾道:“吴太医……吴太医,你能不能,让阿余离开下,然后我再给你看。” 吴太医又往后看了看,等着人避开,说:“走了,已经走了。请焦小姐掀开帐帘,让老夫看一看,可行?” 账内窸窸窣窣一阵,床帘被掀开一些,杏儿坐在床上,仍然用被子把自己裹着,只是脸露了出来。 吴太医已经给杏儿看过几次诊。没人对他介绍这位小小姐的身份来历,他也不会问,只知道,这个小姑娘,当是太子殿下很看重的人。 不过,他倒是没往那方面想过,毕竟太子殿下素来不近女色,京里有多少正当芳华的娇媚小姐,在他那里,连碰一鼻子灰的机会都没有。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倒似是宋嬷嬷的什么亲戚,大概太子爱屋及乌,才施恩于她。 可是今日,瞧着这张生了好些红包的脸,他却有些动了心思。 脸上乱七八糟长了痘痘和红包,本该是最丑的时候,可是因着脸上几乎没法看,却更让人无法不注意到她一双黑眸。吴太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在宫中,也诊治过一些后宫的绝色佳人,好看的眼睛,绝对没少看到过。只是,若与这双黑眸相比,那些不过是美丽的花朵,花开则盛,花衰则败。而这双,则是祭坛上灵动的神泉,永不枯竭,充满魔力,诱人坠入,无限生机。 特别是,她如今脸面上的不堪入目,与这美目相衬,更显出这双眼睛美的近乎有些邪性。就似沼泽地里的白天鹅一般,令人无法忽视。 吴太医立时便觉得,对待这个小姑娘,只怕要更谦谨仔细些。 他细细看了,又小声问:“除了脸上,其他地方可也有……长?” 杏儿摇摇头,但是很快补充说:“虽然我现在只是脸上长了一点。但是红叶的脖子、胳膊上,还有别的地方,都长了。所以,我以后也会这样吧……” 吴太医问了,才知道原来有个叫红叶的丫鬟先得了这个病,过了几天,杏儿才得的。忙回身问:“可否让臣去看看那个叫红叶的病患?” “已经在侧院了。”阿余的声音响起,杏儿伸头看,发现原来他就站在床尾附近。小小惊呼一声,赶紧缩回去,又拉上了床帐。 “带吴太医去看那个红叶。” 阿余不知道对谁吩咐,一个脚步声离开,大抵是吴太医走了。 一个脚步声接近,在床帐前站住,叹了口气,道:“我没看到。” 作者有话说: 杏儿:阿余好凶!!! 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柔阿余了!!! 好吓人! …… 诸人:欢迎焦小姐和我们一起瑟瑟发抖…… 阿余:杏儿你不需要。 ======== 点击收藏不迷路 ======== ◎最新评论: 【假小姐在美容膏里动手脚了?】 【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9章 、019墨汁 ◎“现在好了,我们俩都要躲起来了。”◎ “你别再拿被子捂着了,我不掀帘子,好不好?” 阿余又说,语气倒似小时候爷爷奶奶哄她。 杏儿挪到床帐跟前,双手揪住两旁的帐子,然后捏出一个小洞,往外偷看。见阿余仍然站在桌前,面向着外面,并没看过来,才吁了口气,严丝合缝合上帐子,说:“你怎么这么胆大?难道你不怕,不怕被我……疫病,可是会,会……” 只是想到阿余万一被她传染了要死,就心里揪成一团的恨自己,话未说出口,眼泪已落了下来。她不想被阿余发现自己哭,可是,忍耐不住地抽着气。 果然被阿余发现,轻声说:“小杏仙儿,莫哭,不然我就过来看你了。” “我,我……” 想说没哭,却越发啜泣地厉害,拿被子整个蒙着头,冷静了下,改口说:“我爷爷奶奶说我是喜鹊,从小就只爱笑,不爱哭……或许我真的要死了,所以变得爱哭起来。我从来没见过奶奶哭,可是她……” 越说,眼泪却越汹涌,嘴唇也哆嗦起来。 “那时候……就一直流眼泪,说放不下我。我爷爷……” 突然被紧紧抱住,隔着被子重重地抚摸。才发现竟忘了防备阿余。 想要推开他,却已经哭得要断气,哪里还有力气,就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陷入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其实她还是很怕的,无论是疫病,还是死亡。她按着章嬷嬷吩咐,乖乖躲在屋内,不哭不闹,除了脸上长了些东西,淡定如常,并不是她不怕,而是她怕极了,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吴太医回来了。” 门口有人报,听起来是宋烈的声音。 阿余把杏儿身上的薄被稍微松了松,她又紧了紧。阿余只好叹了口气,伸手把床帐理好,沉声道:“进来说吧。” “臣去看过那位先发病的红叶了,仔细做了检查。若小姐和她一样,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也不会传染。” 杏儿听到这话,从阿余怀里拱了拱,把耳朵努力露了出来。 “应该是一种毒,倒与性命无碍,不过会让人皮肤生疮,渐渐溃烂,若是不及时发现,就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听了这话,杏儿顾不上掩饰,把手从被子里探出,紧紧抓住阿余的衣服,抬头问:“我不是疫病吗?那么不会传染阿余,也不会传染章嬷嬷,不会传染任何人?” 阿余对她笑了笑,她才又想起,把头重新裹进被子里,只是这次,松快的多。 “倒是凑巧,臣年轻时,曾经治过一个类似的……病。” 阿余立时说:“说说看!” 床帐外,吴太医却有些支吾。被阿余不耐烦地催了声“快说”,才低声道:“有位娘娘,给另外一个娘娘的香粉里,下了药,被下药的就,就是……” 他有些含糊其词,阿余开口打断道:“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又微微扬了扬声音,吩咐道:“宋烈,去审审那个红叶,问问有什么都用过的东西。再去问问章嬷嬷,她为何却没得。” 账外立时响起宋烈的应答声。杏儿在被子里抬头,心里想,阿余可真厉害,隔着帐子,也能看到谁在外面;再一想,却是不妙。 用被子蒙着脸,对阿余还有没有用? “这下好了吗?吴太医都说了,并不是疫病,也不传染,快从被子里出来,不闷吗?” 阿余的语气也变得轻松,甚至含了几分调笑。 因着哭了一大场,杏儿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碎碎念叨:“你不要看我。我脸上长了好多红包,好丑的。” 她防备着阿余透过被子也能看到,就把脸转到阿余看不到的方向。但是阿余竟然没有继续执着劝她,起身下了床。 是走了吗? 杏儿闷了半天,鼻子又有点塞住,几乎不能呼吸,把被子掀开,重重呼吸了几口气,靠着背后的墙坐定。这些天她一直屏着一口气,如今听说不是疫病,倒一下子泄了气,觉得似才爬了几天几夜的山林,累到不行。 “我丑吗?” 根本没听到外面有脚步走近,帘子却冷不丁被掀开,声音是阿余,但是…… 杏儿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然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阿余跪坐在了跟前,扯走她的被子,她也没能停下笑。 “我丑吗?” 阿余逼近一些,瞪眼立眉,左右转了转……杏儿笑得捂住了眼睛。 “莫不是嫌弃我丑,连看也不愿意看了?” 阿余又问,他声音温和的时候,便有一股子书生意气,竟似认认真真提问。 杏儿把手从眼睛上移开,却已经笑得眼睛弯成了月亮。 “主子?”外间有人叫了声,杏儿仍在笑,阿余却有些发慌,伸手便把掀开些的帐子又合上。 他也靠着墙坐在杏儿身边,凑近她,悄声说:“现在好了,我们俩都要躲起来了。” 杏儿又忍俊不禁,几乎笑倒在他怀里。 阿余摸着她的头,敛了笑容,沉声道:“打盆热水进来,我要洗脸。备好就可,不用人伺候。” 阿余下床洗脸的时候,杏儿趴在床边,看着他把脸上用墨汁画的大的小的墨点洗去,又变成一个好看的白面书生,叹了口气,说:“阿余脸上染了墨汁,也好看的。” 略过了些时间,事情就有了眉目,根据对红叶的反复问询,发现她一直在偷偷用杏儿抽屉里的香膏,就是香馥阁的那罐。等让人拿了上来,大夫检看,果然如此。这罐香膏里,被人加了一种诱人生疮的丹毒,且是不少。 红叶自发现了这罐子香膏,就一直偷偷用,且用了不少,甚至往胳膊上身上涂抹,因此早早就发作了。而杏儿,因为觉得这东西很是昂贵,每天早上用的时候也很是节省,又只涂了脸,因此倒是发作的晚,且没红叶那么严重。 知道了毒就好办,而且吴太医又已经解过比红叶还中毒得厉害的。很快就给出了药方,先给红叶试吃过,就可以给杏儿用。 程太医和白太医来得晚些,也给杏儿诊了脉,一个说杏儿最近怕忧思过重,不思饮食,所以瘦了一些,一个说杏儿底子尚可但后天不足,须得多加补益。杏儿皆听不懂,只问了不是疫病,不会传染,就心满意足。 大夫和诸人都离开后,阿余让杏儿先安歇,她听话躺在床上,却有些兴奋地睡不着觉,叽叽喳喳,不停偷笑。阿余也上了床榻,斜躺在她身侧,陪着她。 “阿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阿余,定然是因为红狐赐予的运气起作用了!” “阿余,大夫说我脸上的可以好是吗?红叶的也能治好?” “阿余……” 她啰里啰嗦,说得阿余轻笑,伸手帮她盖好被子,又用掌轻轻抚下她的上眼皮,最后盖在嘴唇上,说:“快睡觉吧。” 她还想说,嘴唇轻动,却触碰到阿余的大手,觉得好玩,又闷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很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再醒来,已是中午,宋嬷嬷和明霞进来帮她梳洗整理,因着她不喜脸被人看到,宋嬷嬷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帷帽,让她可以轻纱遮面。 阿余又问她:“你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想的话,我就让人问话给你听,若是不想,就不用再管,我会帮你料理清楚。” 杏儿认真思索了一会,点点头。她其实并非懦弱退缩的性子,从小在山林里野着长大,天不怕地不怕,好奇心也重得很。只是这两年,一下子失去了爷爷奶奶,等来了京里,寄居在丝毫不认识的洪家,才生了怯,畏畏缩缩起来。 坐在帘子后,偷偷看阿余,觉得他那样顶天立地,也努力挺了挺背。 帘子外面,宋嬷嬷正在问话。 先是红叶,她倒是简单,就是贪图香馥阁的东西好,又欺负杏儿不是正经主子,且院子里没人管。章嬷嬷自搬回杂物院,对杏儿很是上心,倒变得很是忙碌,常常不在院子里,就给了她可乘之机。 然后是章嬷嬷。 她坦言说原本是瞧不起杏儿的,可是自从上次她生病杏儿帮她,便改了心思,不然,也不会误以为杏儿得了疫病,还不仅隐瞒,甚至仍留在杏儿房内。 再说这罐香膏的来历,乃是洪家老祖宗特意遣了身边的心腹嬷嬷送来的,也是她叮嘱,要让杏儿每日记得涂抹。 章嬷嬷也有些迷惑,道:“老祖宗为何特意把杏儿接来害她?应当不是老祖宗。至于送香膏子来的徐嬷嬷,她是老祖宗娘家带来的丫鬟,终身未曾婚嫁,卖身契还在老祖宗手里,也应当不会背叛老祖宗的意思……” 宋嬷嬷问:“府里其他人呢?对焦小姐是何态度?” 章嬷嬷想了想,回忆说:“表小姐接来庄子,大老爷来过就走了,并没见表小姐。与表小姐见过面的,也就老祖宗、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五小姐性子骄纵一些,倒是一直找表小姐的茬,红叶就是从她院子的分过来的。我原是三小姐房里的,不过也并非她的亲近嬷嬷。实话说……这几位小姐,应当都不太喜欢表小姐,只是个人性子不同,有的就不太明显表现出来。” 章嬷嬷倒是真的对杏儿有几分关切,听说杏儿不是疫病,且能治好,连着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章嬷嬷和红叶被带走后,阿余轻轻抓住她的手,安慰道:“莫担心,或许只是洪家的几位小姐,嫉妒你的美貌,所以害你。”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20章 、020菩萨 ◎“地上不脏!所以脚也没脏。”◎ 杏儿闷闷想了一会,说:“我懂。就像爷爷奶奶捡了我要养,伯父伯母说我怕是养不活,白费粮食和银钱,就和爷爷奶奶吵架。或许,是老祖宗把我接回洪家,免不了要花洪家的粮食和银钱,所以有人不高兴了。” “若是我能像爷爷一样打猎,养活自己……” 她是认真思虑此事,想起诸多作难,不由叹了口气,“这后山,好像没什么猎物,只怕吃饱都难,更不用提卖了猎物换银钱……倒是有难得一见的杀人蜂。” 阿余轻笑,捏了捏掌内的小手,又摊开看了看。 “瘦成什么样了,能吃他们家多少粮食……以后不用他们家的,也不要再回洪家了,我养着你,粮食随你吃,银钱随你花。” 杏儿低头,在帷帽之下,看到阿余的大掌摊开,就用细细的手指触摸上面的薄茧,沿着掌纹描画…… 思索半天,竟是没有一个自求活路的办法,就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忧地问:“阿余,我倒是吃得不多,你给皇上画画能赚多少银两和粮食,可养得起我?你家里,可也会有人不高兴?” 阿余又笑了起来,认认真真安慰她:“你放心,肯定养得起你。也没人会不高兴。” 听了这话,杏儿心头一松,还想再问,帘子外面,宋烈来报:“昨晚请太医,被娘娘知道了,差了孟公公来探看。若是不见,只怕会不放心。” 阿余说:“我马上要回宫里,让他等等。” 随后叮嘱安慰了一番,就离开了御树山庄。杏儿有些不舍,但是阿余既是皇宫里的画师,自然要听皇上差遣,只得放了手。 等阿余走了,却有些牵肠挂肚,突然就想,以前只这般想过爷爷奶奶呢…… 本来因为不想见人,打算就呆在室内,却因想着阿余,生了些烦躁,就去隔壁院子找宋嬷嬷。 宋嬷嬷正在敲打这里的仆从下人。原本觉得杏儿天真烂漫,太子喜欢她,也就是像逗个猫儿狗儿,所以诸人待她,叫焦小姐的有,叫杏儿的亦有,而且即便嘴上叫着小姐,一个伯府的表小姐,在这里,也算不上什么主子,只是客气而已。 后来毒蜂的事,也只有明燕、明珍几个知道内情,待杏儿更加热忱。后来,倒是她疏忽了……纪凌宇虽未怪她,却明显很是不满。 “焦小姐为人和善,只是咱们身为仆从,可莫不能因为主子心慈面软,就逾了规矩……” 宋嬷嬷正在提醒大家,就听人来报杏儿进院子了,扫了诸人一眼,挥挥手让人散开,笑着迎了出去。 杏儿戴着帷帽,很不习惯,觉得与人说话隔了一道墙一般,即便见到宋嬷嬷,也没什么兴致,还是明珍机灵,请她去外面亭子里散心。坐在亭子里,虽什么都看不到,回想当日阿余在这里画画,还有那只山雉,倒是忘了时间,能得一时消遣。 晚上,在坡上、门口张望了好几回,仍不见阿余回来,只得听宋嬷嬷的劝,回去安歇。在床上半梦半醒之时,门咯吱打开,阿余压低了声音叫:“杏儿?” “哎!阿余!” 杏儿心里一喜,大声应答,掀帘就要下床,才踩在地上,就被阿余单臂抱起,放在了床边。 屋里燃了根守夜的蜡烛,虽灯光幽暗,还是映照出杏儿的赤脚来。杏儿晃了晃,有些讪讪说:“不脏的!地上不脏!所以脚也没脏。” 阿余让她上去,她就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往后蹭了蹭,烛火闪烁,她的脚从阿余手边擦过时,突然停住,抬头对着阿余道:“阿余,我的脸没那么白,但是我的脚比你的手白呢!” 床榻边的大手之侧,是莹白的小脚,秀气的脚腕,即便在黯淡光影下,也能看出,确实是更白一些。 闻得阿余轻笑,以为他不信,小小堵着气说:“真的,不信明日里白天,我们再好好比比看……阿余明日还要进宫去画画吗?” 阿余看着她重新躺好,说:“明日不用,可以陪你在这里呆一整天。” 拽着被子盖住她仍然露在外面的小脚,又忍着笑问:“你就那么在意别人说你黑?” 杏儿想了想,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舞翩跹,忽闪了几下,说:“我有点不喜欢洪家的小姐说我又黑又丑。阿余这么好看,我也想好看。” 晚上睡觉时,分明阿余在身边,早上醒来时却不见人,问了明润,才知道阿余睡在厢房里,尚未起床。 阿余倒是真的在山上陪了她一整天,不过因着吴太医配好了敷脸的药膏,杏儿只能平躺在床上,敷着厚厚凉凉的绿色膏药,话也不好多说。 阿余坐在床帐外,陪她说了一会话,就让人拿了一个琴来抚。 杏儿并不懂抚琴,却觉得好听,由衷赞叹:“好听!阿余,真厉害!” 因为说话的时候,膏药汁容易流到嘴里。短短几个字,说得小心翼翼,慢慢吞吞。 脸上的包迅速消了下去,是谁要害杏儿却仍没有眉目。 派去洪家打探的人,并未能得到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是谁下的药。那香膏确实是洪老太太送的,也确实是香馥阁买的。可是洪家老太太若想害杏儿,何必特意把她接了回来。 而派去杏儿老家打探消息的,也毫无所获。伯父一家,也只知道老父亲捡了杏儿养大,再就是洪家找去,说杏儿是亲戚家的孩子,给了二十两,把杏儿带走了。 宋烈报说这些事的时候,杏儿也坐在阿余旁边。 自毒蜂之后,宋烈又对杏儿转了想法,虽然他那日后来也带人赶到了,但总归是杏儿先用蜜囊解了太子殿下的毒。救太子的命,也就是救了他的命。因此,对于害杏儿的人,他看起来比阿余还要激愤些。 “肯定是洪家三位小姐搞的鬼,管是谁呢,抓来审审就知道了!”宋烈一脸暴戾激愤。 宋嬷嬷不由抽了抽嘴角,但是偷偷扫了眼正座上的人,又把劝儿子的话咽了回去。 阿余转头问杏儿:“你觉得会是谁想害你?” 杏儿摇摇头。 四小姐洪玉瑾待她挺好,送过衣服首饰做见面礼;三小姐玉芬很是瞧不起她,五小姐玉菲倒是总找她麻烦。三位小姐对她确实有好有坏,但是要说谁会下毒害她,她却并不敢确定。 阿余又问:“那你当时最难受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有答案。 “我最害怕得的病是会传染的疫病,害怕传给章嬷嬷,传给洪家山庄里的其他人,害怕山上的姐姐们来找我,被传染了……后来阿余找来,特别害怕会染给阿余。” 虽是虚惊一场,如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阿余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摸了摸,对宋烈说:“那就这样办吧。既查不出是谁,就让她们都虚惊一场好了,别出洪家,免得引起恐慌。” 宋烈兴冲冲领命而去。宋嬷嬷脸上隐现忧色,眉头不展。 “嬷嬷可是觉得我任性妄为,不辨是非?” 阿余问着宋嬷嬷,眼睛却是看着杏儿。 宋嬷嬷自然不会为洪家人打抱不平,只是担心此事万一传出,有碍太子声名。 她这位太子殿下,行事一直规规矩矩,板正不阿,何尝为了一己之私胡作非为过。也正因此,陛下虽对太子并不亲密,却也无可挑剔。 罢了,从太子当日为了这个小姑娘,竟叫下人以后不再称他太子殿下,就不该马虎大意,以为太子只是一时之趣,过几天便撒了手。 宋嬷嬷掩下心里的诸多想法,恭敬道了声“不敢”,就告退离开。 杏儿一直在低头闷想,阿余于是又问:“你可是觉得我胡作非为,是个坏人?” 杏儿又想了一会,才说:“爷爷有次去镇上卖兔肉,我等在木大叔家,木小花对我说,我爷爷总是杀死兔子,会遭了报应,菩萨也会因为他杀生而生气,不会再保佑他。我吓死了……” 这个故事,连阿余也生了兴趣,认认真真地听。 “可是木头哥哥说,我爷爷并不是特意要杀兔子,而是为了养活自己的家人。所以菩萨并不会怪罪爷爷。阿余……无论阿余要做什么,都不是无缘无故去做,而是为了让别人不要再害我。所以,阿余才不是胡作非为,菩萨不会怪罪阿余的。而且,” 杏儿的眼睛亮晶晶地,脸上尚未全好的隐隐疤痕,也丝毫无损于她的光彩。她笑得犹如古画里的神女,又如庙里悲悯的菩萨。 “若是菩萨不保佑阿余,我就做阿余的菩萨,每天只一心一意为阿余一个人祈福,保佑阿余,无论阿余做什么,都不会生阿余的气。” 阿余听了这话,凝望着她,伸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鬓发,却忽地有些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喉头耸动了几下,轻咳起来,竟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杏儿关切地问:“阿余?” 又疑心他是不信自己能保佑得了他,就说:“别人都夸木头哥哥聪明,可是木头哥哥偷偷对我说,每个人,只要专心致志努力去做,就一定能做好的。阿余,我会努力保佑你的!我全心全意为你祈福,就定然能做到……” “木头哥哥?”阿余突然问。 “嗯。爷爷去镇上卖猎物时,有时候就把我留在木头哥哥家,木头哥哥可厉害了,镇上的人都说他是天降文曲星,以后能做状元呢!” 阿余冷哼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木头哥哥?” 杏儿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快,有些疑惑,想了想,眼睛一亮,问:“要不,我也把阿余叫哥哥。阿余哥哥?” 阿余却并没因此开心,反而拒绝说:“不用!” 脸上仍然是明显的不高兴,又说:“是不是你们那里,见个人便要叫哥哥姐姐的?想必你也不只把他叫哥哥吧。” 杏儿认真想了想,说:“大伯家的也是我哥哥,不过叫大哥、二哥,木头哥哥只有木头哥哥一个。” 她是认真解释给阿余,阿余却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先回宫了,有空了就会回来。” 阿余确实有时间便回来陪她,可是却也经常忙到没空回来。好在杏儿脸上的包,用了膏药,几日就淡了,再过几日,就几乎看不到了痕迹。 因着杏儿被害之事仍是一团迷雾,为免打草惊蛇,明燕又假扮杏儿住了下去,连红叶也弄了一个李代桃僵的。不过这次并没瞒章嬷嬷,对她,自然是经了一番敲打和试探,确认她不会坏事,肯忠于杏儿,才敢放了下去。 至于真红叶,因着中毒比较严重,且治疗的晚了,虽对性命无碍,却留了一脸一身的麻子。她也以为得了疫病,吓破了胆,又毁了容,变得木木呆呆的。 杏儿偶尔下山回洪家山庄,好奇地与假红叶说话。悄悄问她:“你在这里,真红叶呢?” 假红叶笑道:“小姐莫担心,她家人口简单,主子把他们全家搬去外地了,给了一笔银两,足够她们安然度日,衣食无忧。” 杏儿再见到阿余,就伏在他怀里生气,撅着嘴巴半天,气鼓鼓说:“你骗我!” 阿余笑着问:“哪一桩?” “你说把真红叶杀了……”说出口才回过神来,仰头问:“你还骗了我哪一桩?” 阿余说什么,她都相信,谁料阿余竟骗她,害得她为了给阿余杀了人赎罪,这几天有空便默默帮阿余祈福,还让明霞教她诵经。 阿余笑了笑,又收敛住,扶住她的胳膊,让歪歪扭扭的杏儿站正了些,才说:“我这回虽然没杀红叶,但是说不得我下回就杀人了。我并不爱杀人,但是若有人伤你,我可不会轻饶。” 杏儿听完重重点点头。见阿余的脸色肃正依旧,就解释:“阿余若为了我杀人,就像爷爷为了养活我猎杀兔子。我不会怪阿余的,一定仍然保佑你!” 阿余伸手抱住她,她挣脱一点,又说:“阿余,即便你不是为了我,我也不会生气,也会保佑你,因为菩萨就是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怪你,只会对你慈悲,只会爱你,只会保佑你。我既然想要做你的菩萨,自然也要如此。” 日子大体过的悠闲又幸福,不过杏儿也有烦恼。两个人坐在亭子里摸山雉,在杏儿叹了五六声气之后,阿余终于忍不住问:“我的小杏仙儿是有什么烦恼?”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2022年1月22日,设置了个22点发文 祝大家周末快落啊~~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21章 、021出汗 ◎“阿余,出汗是好事情。”◎ 杏儿又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姐姐们都不喜欢我了。莫不是因为我住山上,给她们添了太多麻烦。” 阿余面露疑色,讶然道:“她们待你不好?” 杏儿又叹口气。 “也不是,姐姐们是极好的,镇日嘘寒问暖,我抬个脚才走了两步,就问我累不累,需不需要备软轿;我无聊了甩甩袖,就过来扶我,说怕我摔倒;我皱了皱眉,就把吴太医请来给我诊脉……” 阿余松口气,温言道:“这样啊……这可能是因为她们太喜欢你了,所以处处为你着想。” 杏儿抓住阿余的手摊开,阿余的手有她的手两个还大,她就把两只手皆放在里面,十根手指,努力伸展,想要触碰到大掌的边缘。小小作了些弊,终于令一根小手指戳出了大掌边缘,就快乐地宣布:“我手比你大!” 又掰着阿余的手指嬉笑了一阵,才想起来继续说:“可是,姐姐们都不同我玩了,唉……我也说不上来,她们虽对我极好,可是总觉得远着我了,都不叫我杏儿了呢。连宋嬷嬷,都不抱我了。” 她微微俯身过来,仰头可怜兮兮地看过来,不是委屈,却是祈求。 待被轻轻抱住,满足地在阿余怀里蹭了下头,静静呆了半天。 因着条件简陋,杏儿是从小和奶奶同床而眠的,被奶奶抱着睡了那么多年,突然没了任何亲近的人,只能假作坚强起来。可是,她好眷恋着和人亲近的感觉,就如同一只被亲昵惯了的小猫,被迫流浪,只求着路过的人能摸一摸,抱一抱她,就能找回一点家的温暖。 阿余温柔抚摸她脸颊边的鬓发,又轻抚她的背,她贪婪地又往阿余怀里蹭了蹭。天气渐渐热起来,渐渐出了一点薄汗,才无奈地从阿余怀里撑起,却还是不想离开,就抬起两只手臂,环抱在阿余脖子上,仰头讨好地问:“阿余,你热不热?” 分明看到他也出了汗,却假作不知,只偷偷挪了挪胳膊,用袖子把他颈间滚落的一滴汗珠沾去,又打岔说:“阿余,我奶奶说,出汗是好事情。” 阿余侧头,似是去看不远处的老杏树。嘴上却说:“哦?” “真的!我小时候发烧,因着住在山林里,没有办法请大夫。奶奶就给我捂汗,说出了汗就好了。后来我果然退烧了呢!你说出汗是不是好事情?” 阿余侧着脸,杏儿眼尖地瞧见他嘴角略微抽了下,微微翘起,显然是笑了。有些心虚,只好从他怀里退开,跑下亭子,从明秀的手里拿了扇子,回来给阿余猛扇。 过了两三日,阿余再来,就把阿余拉到角落里,躲着人问:“阿余,你真的像菩萨一样!” 阿余轻笑着帮她整理跑乱的衣服。 “我奶奶说,对庙里的菩萨许了愿,就能成真。我只是对你说了姐姐们的事情,这几日,就觉得一切都恢复了。明珍天天找我玩呢!宋嬷嬷也不再远着我了。她之前突然对我好客气,我还以为做错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 “你可有特别喜欢谁?可以让她跟在你身边。” 杏儿认真想了想,满脸是笑:“每个人我都喜欢!我从小只有爷爷奶奶,偶尔去镇上和村子里,才能见到别人。如今有这么多人跟我住在一个家里,我好开心!” 御树别苑里,因着太子殿下的吩咐,似是又恢复了以前。只是,毕竟是不一样了。如今这里的人,谁不知道,那位焦小姐,是即便疑似染了疫病,仍然会被太子殿下一路抱回来,并贴身照顾的人。 所以,身份、地位、未来都不用多想,这位,就是要如珠如玉一般小心翼翼捧着,护着。 宋嬷嬷也想了清楚。 这位无论如何,以后总会在东宫拥有一席之地。她一向以纪凌宇的需求为准,既如此,在好好侍奉这位“未来主子”上,也愈发用心起来,想了想未来的可能性,就开始教导杏儿。 杏儿几乎在山林里长大,一言一行,和宫里的贵人差着太远。宋嬷嬷几乎是把她当成几岁的女童,从头来教。比如坐立行走,比如嗓音语调。杏儿倒很是用心受教。只是坐立行走还好,练了练,也能像模像样,嗓音和语调,却成了难题。 杏儿的嗓音,太甜糯了,无论说什么话,都带了些稚气。而她因着从小说方言,语调更是软软的,在京里人听来,似是撒娇一般。 宋嬷嬷倒是一片好心,她寻思着,杏儿身份本就低微,若是再这般,以后进了东宫,只怕会更加被瞧不起。京里贵女们,都懂得拿捏两套语调,在有外人时,定要清朗规矩,才能慑住下人,彰显贵族清仪。 可是这对于杏儿太难了。 纪凌宇因着忙,耽搁了好几日,才回来。他每次离的久了,一旦回来,杏儿都要拉着他说些悄悄话。其实无非是这几日做了什么,只是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和好玩,当宝贝一般兴冲冲分享。纪凌宇就也做出惊叹的样子,与她言说一番。 这日里,杏儿的语调,却是古里古怪的。纪凌宇回头问了宋嬷嬷,才知道原是她在学官话。他能猜到宋嬷嬷的用心,就笑着说:“教她几句得用的,其他,无所谓了。” 宋嬷嬷闻听此言,还以为纪凌宇是觉得杏儿以后也不用出席什么正式的场合。 纪凌宇却又说:“户部尚书,也是一口梅州话呢。当时确实被嘲笑过,如今也会被说。但是尚书之下,谁敢妄言。” 这次之后,杏儿再也不用努力纠正自己的语调,很是松了一口气,又问宋嬷嬷:“我学不会官话,阿余可会嫌弃我笨?” 没等宋嬷嬷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应当不会了。昨日里阿余还夸我聪明呢。” 宋嬷嬷笑着附和:“小姐自然聪明!不然怎么那么快能和公子学会画小鸡呢。” 明霞在旁也忍不住偷笑,她昨日可是伺候在案旁的。太子殿下敢夸,这位就敢信。不过这位虽经常稚气得令人扶额,却毫不引人讨厌。因着陪伴久了就知道,她什么都是发自真心,即便被太子殿下捧在了手心,却从无骄矜过,对待这里的宫女丫鬟们,不仅未曾欺压,反而对谁都能甜甜叫一声“姐姐”,真挚得让人恨不能如同太子殿下一般,把心捧给她。 只是已经如此锦衣玉食了,她却还是爱去后面山林转悠,摘些个小野果,便如珍宝一般,和诸人分享。可是那些野果,有的分明酸涩,有的还会让人污了嘴唇,麻了舌头。但是杏儿也绝对不是故意捉弄人,因为她也是兴高采烈一起吃的。还要和“姐姐们”比较嘴唇有多黑,舌头有多麻。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对于镇日闷在别苑的人,倒确实是一种欢乐,能回味很久。 杏儿和诸位“姐姐”们多的是快乐。宋嬷嬷却是为杏儿操碎了心。什么言行举止都还在其次,杏儿常住在了山上,宋嬷嬷才知晓,她竟是连癸水都没来过。惊讶之下,几乎怀疑她爷爷奶奶算错了年份。因着大多数女子,豆蔻之年,就开始有了癸水,这般晚的,不是没有,却并不常见。 马上请了太医诊断,却并没诊出问题,无非是说后天不足。自然是不足的,杏儿在山林中的日子本就清贫,住进伯父家之后,伯母几乎是只给她饿不死的饭食。 于是在太医的仔细指教下,宋嬷嬷开始给杏儿各种十全大补。倒是很有效果,但是却越发苗条起来,因为似乎是开始抽条长了点身高。可是做新衣服的时候,宋嬷嬷才发现,这补的,确实有效果。转身就吩咐明霞去告诉明顺,让宋烈和其他侍卫以后莫从这个门进来了,也不要再随便进太子原本住的青石院。 杏儿如今住在青石院里,纪凌宇若是夜里留宿,倒是住在她一旁的清溪院。清溪园再往前,有个小宫门相隔,有些巍峨亭阁。 有一次杏儿散步时看到,抬头张望,明珍说:“前头是正门,太子殿下来万寿山,本该从正门仪仗进入,然后在那个楼阁上燃起长明灯。以示太子在此,闲人应当避开。不过也因此,若是燃起,自然就有人知道太子在此,想着法子来拜访。” 杏儿张望飞起的檐角,上面果然挂着灯笼,只是不知道燃亮时,是什么样子。 明珍就问:“小姐可是想去前面看看?” 杏儿忙摇头,“不想不想!” 前面既是太子殿下住的地方,她若去了,皇家怪她还则罢了,要是迁怒阿余,可就不好了。她绝不能给阿余惹麻烦。 自此后,杏儿即便在别苑花园里散步,到了园子当中,就主动转身往回。 章嬷嬷隔三差五也会上来探望杏儿。她可不是杏儿,对着京城一无所知,那日虽无人明言身份,但是她猜一猜,便吓了个半死,一时又是惊,又是喜。之后每次上来,便看到杏儿更娇了几分,自然知道这是有人宠着的缘故。更加谨言慎行,不敢大意。 因着疑似疫病时,章嬷嬷冒险相护,杏儿对章嬷嬷也极为依赖起来,常拖着她的手,不许她下山,想要她陪着睡一晚上。可是章嬷嬷哪里敢,每次只推说要帮杏儿看着洪家,下了山去。 杏儿有些遗憾,不过想起上次徐嬷嬷说过,过些日子再来探看她,就问:“徐嬷嬷可有来过?她万一认出明燕不是我,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醒,现代医学研究发现,发烧不能捂热,要散热退烧哦。】 ============ >小小杏花妖正在蜕变中< 求收藏、评论、灌溉,好让小小杏花妖更快些羽化成仙~~ ◎最新评论: -完- 第22章 、022同房 ◎“她让我莫要害羞。”◎ 章嬷嬷闪闪眼,不知该不该把听到的话说给杏儿,含糊着说:“没有呢,府里好久没来人了,连每月来一次的李管家都没来了。听说府里出了点事,估计一时半会顾不上小姐了。” 杏儿对洪家并没多少关切,反安慰章嬷嬷:“嬷嬷莫怕,若是徐嬷嬷来了,你就让人来叫我下去,免得被她看破明燕是假的,要找嬷嬷的麻烦。” 章嬷嬷笑着应下,被明珍拿了一堆好东西送下山去,脚下走路都有点虚浮。 谁能想到,那个从山里接来的小丫头,如今蜕变成了这样的绝色美人,又得了这样大的造化。 若是知道会这样,洪家老祖宗,想必不会把这个表小姐扔在庄子里,不闻不问,还险些被人害了。 章嬷嬷暗笑洪家没眼力,又为自己侥幸。若不是那次突然拉肚子,得了杏儿的照顾,自己心生感激,转了心思,只怕如今也要如同真红叶一般,不知道哪里去了。 转眼,杏花变成了杏子,由小而大,由绿变黄,由酸渐甜。被人毁了眉毛刘海,又常常抹了暗黑粉底的杏儿,也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两弯柳眉,不浓不淡,倒是恰到好处,衬出了一双摄人魂魄的黑眸,皮肤也养得如花瓣般细嫩,吹弹可破,并不是京里贵女们流行的那种瓷白,却是泛着淡淡的粉,不笑也含着几分羞。她的头发本就浓密而长,如今愈发乌黑顺滑,偶尔披散下来,竟似从林中迷雾里走出的神女一般,如梦如幻,诱人失神。 山上的人因着天天见,虽也赞叹,倒是还好。章嬷嬷隔几日才能见到,就愈发明显,每次都要惊得心跳漏掉一拍。甚至有时胡思乱想,莫不是洪家老祖宗,从山林里请出什么精怪来。渐渐都由惊变成了惧。因为实在是太难形容,四小姐玉瑾那般众所周知的美,与这位比起来,也简直是凡人和仙女的差异,完全没法同日而语。 这次上来,杏儿把章嬷嬷拉到屋子里,还没说话,就羞答答先红了脸。 章嬷嬷看得又是一惊,杏儿开了口:“嬷嬷,我来癸水了。宋嬷嬷说,说明我身体养好了,长大了。” 章嬷嬷暗惊,她伺候杏儿时间并不长,且那时的杏儿,看着就像个小丫头一般,倒是没想到这个。她就细细问了问,得知杏儿一切皆好,并未有什么腹痛犯寒之类的症状,放下心,又叮嘱她要注意些什么。 其实这些,宋嬷嬷已经对杏儿说了好几遍。不过杏儿并不厌烦这个,她倒是爱着有人对她絮絮叨叨,就拉着章嬷嬷,又把这些事记了一遍。 可是有些话,章嬷嬷却不敢说。她寻思着,杏儿如今已经有了癸水,那再受宠,便有可能有孕。可是她哪里敢妄议,就含糊说到:“宋嬷嬷可有对你说过,有了癸水后,同……同房要注意什么?” 宋嬷嬷说过的话太多,杏儿凝神想了一好会,才说:“她让我莫要害羞。” 杏儿并不习惯别人伺候,但是癸水这种事,她却全没经历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宋嬷嬷就劝她这种时候就让明珍几个伺候在房内,莫要再如平时那般固执。 章嬷嬷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惊,结结巴巴道:“小姐,表小姐,癸水未净之时,可万万不能和人同房,对身体不大好的。” 她说这话,已经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冒着性命危险了。可是她觉得杏儿虽在这里锦衣玉食,却没人是真的为杏儿打算的,若是她也不说,只怕就无人提醒。于是咬咬牙,索性又说:“癸水期间,可千万莫要同房。” 想要再说,却听到明珍的声音,忙追了嘴,打岔了过去说别的。 杏儿对于章嬷嬷和宋嬷嬷,都很信赖,这下倒是迷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好傍晚的时候,阿余来了。她虽害羞,却只能偷偷问阿余:“阿余,宋嬷嬷让我同意明珍她们最近几日住在我房内,可是章嬷嬷又说这几日……就这几日,不要我和别人同房。你说呢?” 她说话,常常让人觉得出人意料,纪凌宇琢磨了下,才意识到她竟是把“同房”只当了字面意思,忍不住想笑,一低头,却见她小脸儿红扑扑,羞得长睫微阖,遮住了一双如精似魄的眼睛,竟似在闭目期待。他一下子晃了神,心里似有什么蒸腾起来,忍耐不住地吞咽了下,伸手去环抱她。 睫毛忽闪,乌黑的水瞳露出,仰视着他,说:“宋嬷嬷说癸水是女人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阿余可不要笑我。” 纪凌宇转身走至窗边,掀开帘子,重重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 她只是因为癸水而害羞,并不是因了那个词。自己倒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 他这般想着,杏儿却追了过来,委屈巴巴从侧面抱住他,问:“莫不是因为我这样了,你就嫌弃我脏。我今日真的很不舒服,难受得很……” 她这般撒娇,便是索求拥抱。 可是纪凌宇僵在窗前,动弹不得。他才想她还是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却把整个身体蹭在他胳膊上,他无论是抽出胳膊,还是推开她,都难免轻薄于她。 而且这个小姑娘,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娇娇祈求道:“阿余,你为何不理我了?若是这样,我让吴太医帮我诊治,以后都不要这癸水了。” 又堵气说:“其他人倒无所谓,哪怕是死,我也要和阿余同房。阿余好几日都未来了,说不定半夜里又走了。” 最近纪凌宇确实忙,每次抽空回来,常常是晚上陪她说说话,待她迷迷糊糊睡着,便回了自己院子,天未曾亮,又赶去皇宫上一早的朝会。 杏儿早上醒来跑去他房里看,不见人,就有些怏怏不乐。她虽从不发脾气,却喜怒都在脸上,满院的人都看得到。 纪凌宇想起明霞说杏儿因着他的离开,是如何在杏树下望眼欲穿,清了清嗓子,说:“我明天可以在这里呆半天陪你。” 杏儿一下子高兴了,挤进他怀里,自己索取了一个拥抱。 晚上,纪凌宇照例侧躺在她身侧等她入睡。可是,她说怕醒来又不见人,就拽了他的胳膊,紧紧抱在怀里。 账内看不清,只有恍惚的人影,但是柔软的抵触,却让他没法忽视。 纪凌宇还记得第一眼看到杏儿,她极为敏捷地爬到了老杏树上,穿得乌七八糟,脸上远远看去,倒像是只丑陋的小怪兽。可是她坐定在杏花间,一颦一笑,又如杏树孕育出的精灵,与那些枝叶花瓣浑然一体,毫不违和。而那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清澈得仿佛多看几眼,就要交了心,生了愧。 他知道从杏树上其实看不到亭子里,却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从不信那些妖魔邪怪之说,可是在那时,他心里是暗暗以为,自己看到了非这人间的精怪。 等她走到亭子里,纪凌宇倒是隐隐有些失望,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竟不是真的精怪。可是她抬头,用那双清澈眼眸仰视他,咯咯甜笑,又让纪凌宇没法像对其他人那般,冷脸相对。 大大小小的美人儿他见得多了,可是偏生这一个,向他伸出手,他便忍不住要回应。 不过一直以来,纪凌宇其实并未去分辨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或许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或许只是合了眼缘,或许只是当一盆好看的花,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或者,就是一个小小的可爱丫头儿。 可是不知不觉,就渐渐变了心境。就如现在,被杏儿柔软的身躯紧贴,闻到她清甜的呼吸,就不免,生了些别的心思。 可是诱人难寐的罪魁祸首,却睡得极为甜酣和安稳。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发出“嗯”一声娇嗔,又往纪凌宇怀里滚了滚。纪凌宇轻轻抚了下她的鬓发,她似醒未醒,说了声“热”,扯了扯衣襟。纪凌宇忙往床边退了退,她却又追了上来,含含糊糊呢喃:“不要丢下我……” 早上醒来时,身边不见了阿余,杏儿有些失落,却又大大松了口气。明珍和宋嬷嬷帮她在净室换衣服,明秀和明丽在外面换床褥,杏儿满脸绯红,羞臊地道歉:“对不起,我,我……” 宋嬷嬷温言劝她:“这有什么,不过弄脏了而已,更换过就是了。只要小姐身体无碍就行。” 杏儿羞答答又问:“阿余呢?他……” 昨晚入睡时,他明明在身边的,早上却又不见了。莫非又偷偷离开了? 明珍咬了咬唇,偷偷觑了眼宋嬷嬷,退了出去。 宋嬷嬷围着杏儿转了一圈,又理了理几个没平整的地方,才说:“主子也去盥洗了,没有回宫,会和小姐一起用早膳的。” 杏儿听说阿余没走,急着就要往外跑,被宋嬷嬷拦住,闪了闪眼,说:“主子还没好呢,小姐去小厅等着就行。那个,那个……” 杏儿睁着一双无辜猫眼,笑着问:“什么?” 作者有话说: 预收中:《争榴》 又名:一觉醒来后,死对头突然对我言听计从 ====== 【女主篇:死对头中邪了?】 海榴一早醒来,听说死对头又进府了,料定他是来告昨夜的状,急匆匆把人堵在花园里。 海榴:你妄想做我爹的儿子,我打你都算轻的! 没料到,向来与她针锋相对的程煜,竟把手里的马鞭伸了过来。 程煜:要是昨夜打的还不解气,你再狠狠打我一顿。 肯定有诈! 海榴立马后退几步,以免被他讹诈。 可是从此以后,这位昔日的冤家对头,真的对海榴言听计从,无所不依,哪怕被人耻笑,公然丢丑。 海榴:中邪了?指定中邪了! ====== 【男主篇:重生后要宠她!】 程煜重生回来,发现后来与他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义妹”,还嚣张跋扈长在家里,明艳如五月的红榴。心里狂喜!从此一心一意做起了“妹控”,对她百般宠爱。 只是做着做着,宠着宠着,又忍不住与她做起对来。 海榴:你离我远点! 程煜又走近了一步。 海榴:不许你抱我! 程煜再搂紧了点胳膊。 海榴:你不是说要对我言听计从?哼!快些放开我! 程煜微微俯身,堵住了她的“言”。 她说不出话,不就不算“有言不依”了…… ◎最新评论: 【好可爱啊我们小杏仙!】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23章 、023癸水 ◎“说不得是孙女带累了大家……”◎ 女人的癸水,乃是污秽之物。不说皇家,只要是稍微有点地位的权贵之家,即便是正妻,若是小日子,都要和夫君分室而居,以免撞了夫君的运道。 宋嬷嬷每日看着杏儿,自然知道,其实太子与她,仍是清清白白。杏儿也并非那种会恃宠而骄的,除了少些规矩和教导,倒是也还好。只是这污了太子衣摆的事情,却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太子殿下今日虽不免有些羞臊,离开之时,蹑手蹑脚,唯怕惊扰了杏儿的样子,又让宋嬷嬷心生犹豫。 她这般纠结,杏儿却早已等不及,抓了她的胳膊,笑嘻嘻说:“嬷嬷有话,明日再和我说吧,阿余说今日要陪我半日呢!” 说罢,便欢欢喜喜跑了出去。 宋嬷嬷站在室内,白白叹了口气。 这青山院,原是太子殿下住的,室内的陈设,无不是按着太子的喜好,千挑万选摆设出来。又如何?还不是给这位小小姐给住了。太子殿下还怕她不喜欢,又让人送了各种家具册子过来,让她随意挑选。幸而她并不是个骄矜的,倒是并没折腾,只是换了些帐子窗帘的颜色。 算了,若是太子真的早早宠幸了她,把她当做鲜嫩花草折了,也便算了。如今什么好处没得到,已经宠到了天上,倒似用了十足的真心。且这位不过好好将养了几个月,就竟是脱胎换骨一般,美艳到夺人魂魄。未来,还真不太好说。 宋嬷嬷暗暗盘算昭帝的妃嫔,这种出身低微却绝色得宠的,曾经有个最高封到贵妃。只可惜,她行差踏错,犯了大罪过,终究是被皇后娘娘绊倒了,连命都没保住。 想到这里,宋嬷嬷又生了急,急匆匆往外走,恨不能立马拉住杏儿,好好教导她一番,以免她这样无知,随时都可能犯下大罪。 宋嬷嬷颠颠地跑到小厅,太子和杏儿已经在用早膳。 杏儿因着昨晚弄脏床铺和衣服,总是有些羞臊,特意把绣凳往阿余跟前挪了挪,这样,并列而坐,就不用和阿余抬眼可见,面红耳赤了。她偷偷觑阿余,见他面色如常,心里暗暗松口气,觉得想必明珍她们,并没告知阿余,自己做下的糗事,才放心吃起饭来。 杏儿胃口一向好,也不挑食,只是偏爱甜食些。今日有道羹,是太医做了方子,专门为她这几日补身用的,因着杂了些中药,就特意多加了甜味,诱哄她多吃些。她果真是爱的,一口气吃了好几口,舔着嘴唇说:“阿余,这个好甜好好喝!” 说罢,用汤匙舀了一勺,颤颤悠悠往阿余嘴边送。 宋嬷嬷正好这时赶来,看了眼那羹,忙阻止:“小姐自己吃吧,那个是特意给小姐您做的。主子不爱吃甜食的。” 因为杏儿今日坐在阿余左侧,手臂倒是不好伸向阿余,但是她坚持举着,阿余就侧身,自己俯就到了汤匙跟前,把羹喝了进去。因着太甜,都呛得咳嗽了。 宋嬷嬷简直想捂脸而走。她这位太子殿下,从小就是端方庄重,少年老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可是他脸上虽仍淡淡的,却看得出,并未觉得有半分不妥。 只得暗暗想,还是要把太子殿下衣食住行的规矩,一五一十都叮咛了杏儿,如今住这里就算了,若是进了宫,太子用膳,也都有公公嬷嬷看着,哪里容得下这种场面。 好在,太子今日进宫后,据说又要忙碌几天,倒是正好借着时日,好好教导于杏儿。 阿余还没走,山下却来了信,章嬷嬷急匆匆上来,说洪家派了人来庄子里洒扫布置,据说要来住几天。 章嬷嬷自然知道这山上的人,并不怕洪家来不来,不过,若是洪家发现表小姐有什么问题,第一要问的,就是她。她总要来问问,该如何回答。 杏儿听了这话,马上开口说:“她们哪日来?老祖宗可来?老祖宗送我很贵很香的香膏,我无以为报,总要当面谢谢她老人家。” 她倒是已经忘了,那香膏子是如何害了她,倒只记得未曾报答过的恩情。 “你想去见?”阿余问。 “自然。阿余,”杏儿倒是满心欢喜,伸手去牵住他的手,“若不是老祖宗接了我来,我还见不到阿余呢。” “我要谢谢老祖宗,告诉她老人家,你愿意养着我,也无人会不高兴。也省得她烦恼。” 阿余忍不住轻笑,想了下,说:“也好,上次的事,也没弄清楚,你回去看看也行。” 又转头对明霞说:“叫宋烈进来。” 顷刻,宋烈低着头走了进来。杏儿一瞄见他,就兴冲冲叫:“宋烈大哥!好久没见你呢!” 宋嬷嬷听了这话,眉头猛跳,把“提醒杏儿不能把宋烈叫大哥”又粗又大写在了心里。 宋烈已经得了娘的嘱咐,再不敢和以前那般对待杏儿,微微俯身,摸了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阿余叫宋烈来,是让他留几个人跟去洪家,又说了些话,杏儿也不太懂,把章嬷嬷叫到一边,说着悄悄话。 过了几日,山下送了消息,洪家已在路上,杏儿才下了山。这条路她有阵子没走了,竟得了趣味,像撒欢儿的野兔,半人高的坡也往下跳,直把跟着的人吓了个半死。 等她到了洪家庄子,洪家的人还没到,庄子倒是已经妝扮起来。有人特意来杂物院提醒,莫要随便去前面的花园里,那里要办宴席,移栽了花草,千万不能踩踏采摘。最好就是,呆在杂物院里,压根就不要出去。 洪家人这几个月,可是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折,惊魂方定。 来之前,洪家老祖宗叫了洪玉瑾,絮絮安慰。 “我可怜见的瑾儿,都瘦了!” 洪玉瑾拿起帕子,作势抹了抹眼泪。 “可不是,为保咱们家不被妄议,孙女都狠心,推辞了太子殿下的邀约。幸而,他这几个月也很忙碌,还去了两回外地,不然,若他非缠着要见,孙女真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几个月前,洪家的几位主子,都莫名其妙生起病来,一开始只以为是头疼脑热,请了大夫来看。可是渐渐,开始口舌生疮,看起来极为恐怖,且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有些被传染,只是轻微得多,而且只要因病离了主子们一两日,便恢复如常。以致下人们都传说,洪家人做了孽,撞了邪,遭了报应,染了邪秽。 洪家老祖宗倒是个果决的,当下便让人封了进出的门,只让可靠的亲近随从每日采购饮食必需回来。 洪家乱做一团,仆从们若不是怕被官家也当做传染源封死在这府里,几乎要揭竿而起,去衙门擂鼓。还好,时日久了,大家便发现,主要是洪家的主子们才会发作的厉害,伺候的仆从,若是染了,只要离了她们,便会自然而然病愈,就像没得过一般。 上个月开始,洪家的主子们才渐渐恢复起来,只是人人都很憔悴,并有些心神恍惚。老祖宗和洪玉瑾,已经算是当先稳住心神的。 “唉!咱们洪家,向来与人为善,竟遭此大难……”老太太倒是病症最轻,受影响最小,只是心里却未免多受打击。 洪玉瑾挑了挑眼珠,挤出一点笑说:“说不得是孙女带累了大家……” 老太太抬头,眉头皱起,面露疑色。洪玉瑾假作羞涩,道:“我听太子殿下说,先圣懿德皇后及笄时,家里走水,恰好有道长路过,说她家必遭三次劫难。她家人就问为何如此,那道长说,因着她家要飞凤入天,又还承担不起凤凰展翅之重,就一定要经此三劫,才可……” 说到这里,赶紧住了嘴,转而解释:“祖母,我可不是说咱们洪家承担不起……” 洪老太太却已经呵呵笑,在洪玉瑾膝上轻拍叫好:“好好好!这么一说,这并不是凶兆,却是祥瑞了!确实,可不是巧了吗?你不就将将要及笄。” 洪玉瑾低头羞涩地笑。 这个故事,记载在各种史册传说和话本中,却不用太子殿下告诉她。何况,她哪里得见太子殿下,也就老太太迷了心窍,一心想要攀高枝,才信了她的鬼话。 不过,骗老太太骗多了,她有时候几乎也有些恍惚觉得,那些话都是真的。 洪玉瑾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貌双全的贵女,而太子殿下,她虽仅仅见过几面,却早已被他的玉树丰姿折服,芳心暗许,只缺一个蓝桥相会的机缘。 况且这京里,谁还配的上那般俊美的太子殿下,除了她! “你的及笄礼,咱们可要大办,一来,要配得上你……以后的身份,二来,也去去这几个月的晦气。” 老太太想要大办,从场地到流程,都亲自来议,结果选来选去,决定还是去万寿山下的庄子里办。那个地方,因是自家的,花费少些,但是又离京里不远,且是有钱难买的风水宝地。 这几个月,府里自顾不暇,几乎遗忘了庄子里还有个杏儿。不过,洪玉瑾可没忘,她中途特意派了人去打探过,得知红叶和杏儿脸上都生了麻子,深居简出,庄子里的人几乎见不到她们主仆,只有章嬷嬷还跑来跑去的。 老祖宗去了,保准要吓一跳,只希望不要影响自己的及笄礼才好。 若是及笄礼时,能……那就更好了! 洪玉瑾细细打扮,坐了马车,直奔玉湖酒楼。 作者有话说: 【女人的癸水,乃是污秽之物】此言论仅代表宋嬷嬷个人想法 本作者对此言论持批判态度,小杏仙儿也不知此事。。。 ~~批判的分割线~~ 大家都放假了没呢?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24章 、024假山 ◎“太子当真要来?”◎ 玉湖酒楼需要预约了才能去,而且,不是有钱就可以预约,乃是一个挑客的地方。洪玉瑾进去时,连红袖也留在了马车里。 按着约好的地方进了雅间,才一进门,就有人扑了过来。洪玉瑾闪身躲过,走了几步回身,脸上已是点点泪水。 “我病了这么久,你不关心我是否康复,却只想着……哼!” 嘴上说着抱怨的话,泫然欲泣,眼角却飞着情义,死死勾着直勾勾痴笑的人。 这人正是蒋辰。 蒋辰忙敛了点笑,切切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徒惹我的相思,狠心不见我,才诓骗我说病了。竟是真的?我送玉瑾小姐的信笺和礼物,可都收到了?” 玉瑾很是委屈地点点头。蒋辰不着痕迹往她跟前走,嘴里说道:“玉瑾小姐果真瘦了,这可心疼死我了。快让我看看,瘦成个什么样子,明日好送些滋补的来。” 他说着话,伸手就抓了洪玉瑾的手,又作势捏她的手腕,却分明是在蹭摸揩油。 洪玉瑾心里暗恨,却含羞被他摸了几下,才甩手佯装恼怒。 蒋辰乃是京中有名的香楼熟客,洪玉瑾再有心计,不过是闺中女子,你来我去间,被他占了些便宜,才让人送上了酒菜。 洪玉瑾借着吃菜,脱了他的魔爪,镇定了些,才说:“最近只怕我会越来越忙,倒没法来见了。” 蒋辰自然要追问,她才不情不愿地说:“过些日子,府里想为我办及笄之礼,所以最近,要试穿衣服,准备典礼。” 蒋辰忙道:“我定然为小姐送上厚礼!绝对配的上小姐的国色天香。” 洪玉瑾却嘟嘟嘴,很有些遗憾地说:“及笄乃是女儿家一辈子的盛事,本想请蒋郎观礼……” 她斜觑蒋辰,目露情义。 “可惜我祖母却说,不适合请外男。说那日里要换穿好几身衣服,当着众人面鬓发,若是订了亲的夫君,倒有请的规矩,其他人,就不太适合。” 蒋辰听得果然目露向往。 洪玉瑾又说:“偏生我祖母古板,我记得之前史国公家的小姐及笄,不是也有外男观礼吗,结果她说,那是因为当日去的是太子,其他人同太子一起去的。又说什么太子亲临,为史国公家小姐及笄增添荣光,哪里是我比的上的……唉!” 她长长叹了口气,甚是郁闷。又对蒋辰解释:“我倒是无所谓太子来不来,不过,你知道的,史国公家的小姐,对我并不友善,也难免生出点争强好胜之心。” 蒋辰一双狐狸眼滴溜溜打转,冷笑了下,问:“原来玉瑾小姐果然也是中意太子殿下。” 洪玉瑾立时恼怒,红着眼睛斥他:“就知你只会拈酸泼醋,哪里会为我着想。倒污蔑我!我倒是想嫁于你,你可舍得和你那表妹退婚?” 蒋辰立时没了脾气,讪讪道:“我不是舍不得,那是我皇后姨母和我娘一起定下的,绝对改不了,不然我早都求娶于你了!” 洪玉瑾娇娇哭了一阵子,发了些小脾气,被蒋辰千哄百哄,终于擦干泪,伸出一根葱葱玉指,斥道:“亏我想,若是你和太子殿下一起来,我及笄礼自然风光,不会再被那史家小姐压过。而且到时候,我家大人,定然是要把太子请去好好作陪的,我便可以偷偷领你去看我往日绣花弹琴之地……” 这话听得蒋辰又动了心思,主动承诺,一定会带了太子去赴洪玉瑾的及笄礼。 洪玉瑾于是踌躇满志地回了洪府,每日里滋补调理,恨不能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再美上十二分。人家都说女儿一生最美有二,一个是洞房花烛,一个就是及笄之礼。她定要让太子殿下,看全她这一生中最美的两回。 “太子当真要来?” 洪家老祖宗听说这事,激动得一下子从塌上站起。 洪玉瑾低头娇羞道:“他想来,不过我劝他莫要来,免得惹人嫉恨咱们家。” 老祖宗不赞同地摇头:“不会不会,这可是你的及笄之礼,他想来,是重视你,也是认下你的身份!” “啊!我都已经再三劝他不来了……”洪玉瑾倒是拿捏起来,“那再说吧。” 老祖宗就当这事已经定了,立时把洪玉瑾的及笄礼又加了些规格,势必要配得上当日的“贵客登门”。 洪家为了给洪玉瑾办好及笄礼,把庄子的前院装点了一番,张灯结彩,几乎像是要过喜事。好在杏儿住的杂物院,倒是没有动静,章嬷嬷和假红叶、明燕三人,偏安一隅,没受到什么打扰。 杏儿下山后过了半个时辰,洪家一行人也到了庄子里。洪玉瑾在要设宴的园子里检视了一番,出园子的时候,扫见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低着头小步疾走,看了她一眼,也不过来拜见。立时便生了气,厉声斥责,让随行的仆妇去追了她回来。 那小丫鬟被仆妇揪过来甩跌地上,她顺势跪倒,口里大叫:“四小姐赎罪!四小姐饶命!我不是有意怠慢,是我院里的嬷嬷,让我避开主子们,以免惊扰了主子!” “是哪个嬷嬷教的你这种不讲规矩的道理?还是你狡辩!” 洪玉瑾正在担心明日里招待不好“贵宾”,就碰上这种劣仆,气到不行。 那小丫鬟一边磕头一边道:“四小姐明辨,不是为别的,只因为我前些日子生了病,导致容貌丑陋,所以章嬷嬷才嘱咐我避开主子们,以免吓到老太太和小姐。” “章嬷嬷?” “是,就是分去侍奉表小姐的章嬷嬷。” 洪玉瑾压抑心里的激荡,沉声问:“你是红叶?你且抬头。” 红叶抬头,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她原本也是姣白的脸上,竟长了一脸的麻子,几乎算是毁了容。 洪玉瑾也是一惊,然后很快低头,掩饰嘴角的冷笑。 她扫了眼随行诸人,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扶了身边小丫鬟的手,才问:“这,这是怎么回事?那表小姐呢?” 红叶抬袖拭拭眼泪,说话带着点哭腔:“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和表小姐,突然脸上就生了疮,表小姐还更厉害些!等好了……” 她泣不成声,恳求道:“求求四小姐,能不能请大夫,再诊看一下!求求四小姐!” 越哭越厉害,跪在地上要往洪玉瑾跟前扑,幸好方才抓她的仆妇眼疾手快,把她又一把揪住,拖了回去。 洪玉瑾心里暗暗高兴,看来她明日及笄还真是大吉,今日便收了这么一份好礼物。但是面上,却安抚了一番红叶,又叮嘱吓唬她,让她明日千万莫要来园子里,若是惊扰了贵客,可是会掉脑袋,才让亲近仆妇把红叶送回杂物院里,并给表小姐送些吃食。 等仆妇回来,问:“可把吃食亲自送到了表小姐手里?表小姐一向可好?” “送到了,不过大白天的,表小姐却戴着帷帽,见我进去,竟然往墙角躲……啧啧!”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洪玉瑾轻斥她,眼里却是笑,“她是山里长大的,怕生而已。” 仆妇又说:“不过我从帷帽缝隙间看了眼,表小姐竟然好似也和红叶一样,脸上生了麻子。啧啧!” 听了这话,洪玉瑾恨不能马上把杏儿叫出来,让大家都看看。又强自按压住这心思,暗暗想,如今还是及笄礼为重,等过了明日,再给老祖宗和父亲母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洪家人到了庄子,却忙着筹办明日的及笄礼,并没人召见杏儿。因着人手不够,后院的仆妇还把章嬷嬷和红叶叫去帮忙搬东西了。 杏儿如今在御树别苑呆习惯了,哪里住的惯山下,倒不为锦衣玉食,只是山上到处是人围着她,说话逗趣,如今一个人呆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才一会子功夫,便很是无聊。想了想,前面的园子不能去,园子外面,却有个假山,爬上去,就能瞧见前院的风光。 这个假山本只是景观,并没有爬上去的台阶,不过这个对爬树上山都习以为常的杏儿来说,自然不算难事。她就避着人,跑去爬到了假山上,打算眺望下。 只是刚上去,就听到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吓了一跳,忙躲进假山中间凹进去的地方。这样,即便有人从假山旁路过,也看不到她。但是她却能从上而下,偷窥下面。 一对中年锦衣男女,正在拉拉扯扯。细看,那妇人一直要往前走,男子则拼命阻止他。一开始听不到他们一边拉扯一边说什么,待到了假山附近,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妇人哭哭啼啼,道:“你让我去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那个中年男人,杏儿倒是见过一面,正是洪府的洪大老爷。 洪大老爷死死抱住妇人,四面望了望,压低声音斥责道:“若不是玉瑾及笄礼必须要母亲出席,我就不让你来!就知道会这样!不是说的好好的,一切都等选完太子妃再说!” 妇人挣扎不脱,压抑地哭着。洪大老爷又劝她:“明日是玉瑾的大事,母亲说,太子也会来,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坏事!” 妇人的哭啼声渐渐低了,可是过了会,又哭起来:“我的儿啊!明日分明是你的及笄之日。可是你没心的祖母和父亲,为了贪图权贵,却宁愿给假女儿办宴席……” 洪大老爷又捏住她的胳膊斥责她,不准她哭啼。估计她胳膊被捏疼了,痛得叫了声,大力推了把洪大老爷。骂他:“那可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是我们的女儿啊,丢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找回来,却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认什么表小姐!那分明才是我们伯府的嫡亲小姐!为何不能让我见一面,为何不能带回洪府好好养着!” “敢让你看一眼吗?早知道,就不把她接回来,让她在山里继续长着!” “洪章山你有没有心?你对我这个嫡妻不好,偏宠小妾也就罢了!如今连亲女儿也不认,倒是把假的捧得高高的!” “够了!” “洪玉瑾再好,那也不是咱们的骨肉!焦杏儿即便不好,那也是咱们亲女儿啊。再说,咱们女儿怎么可能不好看,大姐和二姐不是都很好?你就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 “你是要疯吗!你再这样,我马上回禀母亲,把你送回青墨胡同……回头就把焦杏儿也送走,你一辈子也别想再见!” 妇人哀哀切切哭起来,幸好这里比较偏僻,并没什么人注意到。 洪大老爷放软了点语气,劝她道:“我就当你是突然发疯,这件事,再不许闹,且对谁都不准说!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擦干眼泪,明日玉瑾及笄礼,绝对不能有任何失误!不然,即便我容你,母亲也容不下你!只怕休书都是轻的!” 妇人抽抽噎噎,洪大老爷又劝说了一番,让她收拾好自己,半搀半拖,和她又回去了。 杏儿在假山里,如遭雷击。 作者有话说: 真假千金要揭破了吗? 洪家会认小杏仙儿吗? 太子、杏儿、洪玉瑾要三对面了吗? 洪玉瑾的谎言要戳穿了吗? 阿余的身份要暴露了吗? 敬请收看下期《走近科学之假千金的及笄礼》 ◎最新评论: 【好看】 【 【哈哈哈哈,作者有话说,有意思】 -完- 第25章 、025幻想 ◎“小姐可是想认亲?”◎ 从假山上下来时,杏儿已经浑身僵麻,几乎没站稳摔一跤。她越过找来的章嬷嬷和假红叶,木呆呆出了庄子,一路往山上跑去。 待到了山上,一声不吭闯入清溪院,找了一遍阿余不在,就坐在门口台阶上,一言不发。 众人都吓坏了。宋嬷嬷揪着假红叶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假红叶也吓了个半死,她之前应承过,自己会好好照看焦小姐的,万一出了事,她如何交待。可是,她和章嬷嬷不过帮着去搬了个东西,回来就不见了焦小姐,找了半天,才发现她躲在假山里,木木呆呆,一句话不说,就跑上来了……想到万一是已经发生什么不测,她简直不敢想。 宋嬷嬷想要问杏儿,她却似中了邪一般,毫无反应,只好催着人赶忙进宫去禀报纪凌宇。心里也慌得不行,又细细问假红叶山下的情况。 洪家庄子里,仆从并不多,她们观察已久,觉得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最近,因为筹办筵席的事,倒是进出了一些闲杂人。宋嬷嬷心里不由发紧,反复诵念阿弥陀佛。 杏儿心里乱做一团,压根没把众人的问话听进耳朵。她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哄哄在轰鸣,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糊涂了。 自从长大些,知道别的孩子都有爹娘,而爷爷奶奶再好,却并不是爹娘,她就总是偷偷幻想自己的爹娘。 即便伯父伯母待她非常刻薄,她也曾幻想过,其实自己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他们突然不认了,但是会有一天,他们会重新把自己接纳回去,和哥哥姐姐们住在同一个家,哪怕被他们打骂,也是好的。 因为爷爷进镇子卖猎物时,常把她留在木大叔家,她觉得,木大叔木大婶都是温和亲切的人,就又幻想,忽然有一天,成了他们的女儿,哪怕要与讨厌的木小花做姐妹,她也愿意。还会处处谦让着木小花。 可是一切幻想都成了空。 一直到洪家找去,说她是亲戚家的小姐,要接走她。她又重生了希望,觉得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爹娘,爹爹英武高大,娘亲温柔美丽,或许还有待她亲切的兄弟姐妹…… 可是她兴奋地去问接她的徐嬷嬷,徐嬷嬷却说,她爹娘早已失了讯息,让她别再问,也别多想了。当时,她还偷偷哭了一回。 如今却是怎么回事?她在假山里听到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纪凌宇匆匆赶到万寿山时,杏儿仍坐在清溪院的台阶上,眼神呆滞,泪流不止。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中犹如被刀绞了一般地抽疼,心里掀起一股子暴怒,却又压了下去,上前小心翼翼叫了声“杏儿”,一手揽背,一手伸至双腿下,把她整个儿抱起。 杏儿抬头看了一眼是他,眼里的泪越发汹涌,却并没抗拒,软软蜷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纪凌宇把人抱到了床上,想要放下,却发现她的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放,就站在床边,轻声哄她。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紧。有我在呢。” 杏儿又哭了一阵子,却不知该如何述说,她哭着问:“阿余,难道我真的是丑陋粗鄙,以致于我爹娘都扔了我,不愿要我吗?” 小时候,偶尔回村子,他们便会指指点点,说杏儿是捡的,还对她说这些话。她当时不懂,非说自己是爷爷奶奶亲生的。惹得众人大笑,愈发喜欢逗她,惹她说些傻兮兮的话。 可是,如今杏儿却想,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全无半点儿可爱之处,以致于亲生爹娘,生了她要扔掉不说,重新找了回来,却仍然不肯认,宁愿爱着假女儿。 “你是杏仙子,怎么会丑陋?我都从来没见过你这般好看的,不然的话,你爬在老杏树上的时候,我为何会画你。自然因为你好看……” 阿余的话,杏儿有些不信,却又觉得,阿余当是不会骗她。 “红狐美不美?”阿余忽然问。 杏儿不知他为何问这个,抽泣了下,还是回答说:“红狐很美!” “红狐很美,但是只有幸运的人才能见到她,才能知道她美。我的小杏仙儿,自然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姑娘,但是有些人很不幸,他们看不到你。” 杏儿擦了眼泪,把头从阿余怀里抬起来,稍微冷静了下来。 阿余这才把她放到了床上,只是她一挨了床,就跪起,又去抱搂住阿余的脖子,喃喃道:“阿余,你不会扔了我吧?” 被阿余又安抚了一会,才跪坐在床边,对他说了今日听到的话。只是她当时过于震惊,满心里记得的都是那些说她才是洪大老爷的亲生女儿,洪玉瑾是假的事,洪大老爷夫妇说的其他的一些关于洪府前途、太子妃之类的话,都被她忽略了去。 阿余也有些震惊,等宋嬷嬷也知道了,却是恍悟道:“我就说,总觉得小姐有些像谁,可不是像洪家大夫人袁氏。袁氏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一张巴掌小脸,谁不赞好看。不过小姐的眼睛不像她……也不像洪家人。” 她细细看了一遍,又点了点头:“脸型、下巴、嘴巴都是有点像的。只是小姐的眼睛……生的太美了,真是见所未见的美。” 纪凌宇听了这话,就去看杏儿,冲她眨眨眼。杏儿想是知道他的意思,脸上生出红霞,嘴角微微得意地翘起,却又很快垂下。 宋嬷嬷问:“小姐想要如何?可是想认亲?” 杏儿低着头,微微撅着小嘴,想了几乎有一盏茶时间,才做了决定。 “他们若不想认我,我也不想求着他们相认。” 阿余就说:“你若不想见他们,今晚就不用回去了,先住在这里,以后或者随我进宫,或者找个你喜欢住的地方置办宅子住下……” 杏儿却摇摇头。 “我要回洪家。我想知道他们为何不认我?若……今日那位夫人,是有心想认我的……她。”她又忍不住落了泪,“我偏要住在他们家,让他们日日看到我。” 她又问宋嬷嬷:“嬷嬷,我真的像吗?和洪玉瑾相比呢?谁更像她?” 宋嬷嬷满脸心疼,眼里也有了泪花,叹了口气,说:“洪玉瑾,完全不像的,袁氏是小脸,洪玉瑾的脸更长些,细想一下,倒是真没那一点像的。” 又端详着杏儿的嘴唇,说:“袁氏还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我都见过,记得没错的话,嘴巴这里,都和袁氏,和小姐,有些像的。” 杏儿对洪家大老爷一家生了兴趣,很想多问问,可是,只要一说,又忍不住要落泪,宋嬷嬷只得简言浅叙了一点。 晚上,阿余又陪杏儿睡在青山院里,杏儿缩进他怀里,眼泪把他的衣襟全打湿了。她带着点泣音哀求道:“阿余,你不要离开我,不能不要我,不准嫌弃我。” 然后把自己更紧地挤进阿余怀里。 夜里都做梦哭醒几回,以致早上醒来时,眼睛都有些肿。宋嬷嬷看到着急让人去煮鸡蛋,给她敷眼睛,又对杏儿说:“小姐睡的不好,脸色有些差,让她们帮小姐敷脸,小姐再睡一会。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一定让小姐美美地出现在今日及笄礼上。”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纪凌宇抱着小杏仙儿安慰了多久时间? 请选择: A、一炷香 B、一盏茶 C、一个时辰 D、一辈子 ◎最新评论: 【撒花】 【 【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26章 、026等待 ◎“才是你嫡亲的闺女呢!”◎ 山下洪家庄子里,天还没亮,就忙碌起来。洪玉瑾已早早起来,开始妆发打扮。徐嬷嬷奉了老夫人的命,来玉瑾这里伺候。 “啧啧啧!四小姐本就是咱们京里行一的美人儿,再一妝扮,还不把今日来的客人都看呆了。” 徐嬷嬷意有所指,洪玉瑾矜持笑笑,给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就瞅一个空子,偷偷塞了徐嬷嬷一个荷包,小声道:“今日是我们小姐的喜日子,倒没空招待嬷嬷,嬷嬷拿去买点酒喝。” 伯府虽没落,洪玉瑾却属实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好人才,所以得了帖子的,即便看不上伯府,也都派了些小辈和家里不掌权的夫人,过来捧场。一时之间,倒是济济一堂,热热闹闹。这也是洪家选了在庄子里过这个及笄礼的原因,这里比府里地方大得多。 老祖宗下了大本钱,今日一切都远超洪玉瑾预期,她甚是满意,唯一烦恼的是,都快到了吉时,蒋辰一直未携了太子而来。 不只洪玉瑾急,老太太和洪大老爷也急得要死。洪大老爷本来是和夫人袁氏,侯在迎宾处等待,如今也跑了进来。 “我这张老脸,这次要被你丢尽了。我对金安侯家老太太说,太子要来,她才肯来的。若是太子不来,这……”洪老太太正在怪怨洪玉瑾。 “是啊!咱们家花了这么多银两,太子殿下要是不来,不就白花了吗?” 洪章山急得啪啪啪直拍桌子。自老伯爷故去后,伯府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因着太子殿下要来,哪里会花这么多银两来办一场及笄礼。 洪玉瑾满面赤红,分辩不得。她分明只对老太太说,太子殿下想来,却并未应承下,一定会来。更未想到,老太太一向是谨慎的人,竟把这话说给了别人。可是她在老太太跟前长了这几年,也晓得,老太太若是生气,无论在不在理,若是敢反驳,她更要恼羞成怒的。 所以她只得一声不吭,听老太太数落,听洪大老爷斥责。 洪家母子发泄一番,做了决定,无视原本算好的吉时,再等一等。 他们走后,洪玉瑾坐在闺房内,欲哭无泪。恨得拿剪刀绞烂了五条帕子。 她恨蒋辰,昨日还让人传话说,一定按时来,还会带了太子一起来。如今却全无踪迹。 她恨洪家,又想靠她博一个泼天的富贵前程,又不好好待她,为她办个及笄礼,便诸多抱怨,好似掏空了伯府一般。全家人,在外喜笑颜开,到了她跟前,却全无好脸色,连一向懦弱的母亲袁氏,这两日见了她,也没了往日的讨好笑容。 她最恨焦杏儿! 若不是焦杏儿,备选太子妃的事,她原可慢慢图谋,何必冒了这么多风险来骗老祖宗,给蒋辰那个色胚占尽便宜…… 洪玉瑾冷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剪刀,看着绞碎的帕子,问:“红袖!你之前说表小姐要来给我送及笄礼物?” 原本不想为了这个晦气东西扰了她的及笄礼,如今洪家连她的吉时也不管了,那就大家一起晦气吧。 前厅,在座的客人早都有些不耐烦,开始三三两两了聚在一起闲话打发时间。 席上的贵宾里,金安侯家的老夫人最为尊贵,也最年长。 洪老太太坐在侯夫人身侧,袁氏也已从迎宾处回来作陪,与大女儿、二女儿一起站在两位老太太身边。 袁氏年轻时也是京中的绝色美人,如今年岁大了点,自然比不上洪玉瑾那般鲜嫩,但是昔日美貌仍存,只是她面色有些呆滞,竟是毫无喜色的样子。 座中有人议论:“想必是觉得女儿及笄,就要准备出嫁了,所以母亲这般不高兴。” 旁边人纷纷附和,深以为意。 正在这时,一直藏在内室的洪玉瑾,突然走了出来,向大家微微颔首,然后走到金安侯老夫人跟前,向她问好寒暄。 虽然在座之人,基本都是见过洪玉瑾的,但是今日看到她,还是纷纷惊艳。因着前几个月生病,洪玉瑾又瘦了一些,这正符合京中对美人的偏好,愈发显出国色天香的美貌来。 洪玉瑾余光轻扫,把厅中的艳羡、嫉妒和仰慕尽收眼底,自矜地抿唇薄笑,就如园中的牡丹绽放,美不胜言。 本来按着规矩,洪玉瑾是不该出来的,但是,她忍不住想要亲自看这一场好戏。甚至在心里暗嘲,老太太若是见了那位毁了容,可不要背过气去,那她的及笄礼真的就毁了。 不过这位虽然年迈,身体却硬朗的很,心肠更是冷硬,当是不会如此。 她笑容嫣嫣与金安侯老夫人说话,注意力却在入口之处。幸而,没有出岔子,门口,很快进来一位头戴帷帽的小姐,正是焦杏儿。 厅中众人,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这是内宅里,怎么还有人戴了帷帽?这是做什么?忍不住都把目光转向了帷帽,紧紧追随。 杏儿走到洪老太太跟前,微微向几人行礼,说:“听说洪姐姐今日及笄,我倒是知道晚了,姗姗来迟,希望老祖宗和姐姐莫怪。” 洪老太太有些不确定地问:“表小姐?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洪玉瑾笑着说:“是我方才想起来,倒是忘记请表小姐出来,就让红袖去叫了。” 洪老太太听到此话,眉头微皱,看了眼厅中诸人,远处的不说,近处的人,想必都听了个清楚,若是直接让焦杏儿回去,似乎有慢待亲戚的嫌疑,更加惹人议论。倒是有些为难起来。 袁氏,却已脸色大变,她死死扶住大女儿的胳膊,心里万般情绪,却又不敢说出。昨日她一时冲动,已经惹怒了洪大老爷,若是再犯,只怕…… 已出嫁的洪家大小姐玉琳和二小姐玉璃完全没听说过什么表小姐的事,好奇地打量着杏儿。 洪玉瑾把众人神色看在眼中,容色愈发温柔,说:“表小姐莫要见外,这里来的,都是至亲好友,解了帷帽,坐在老祖宗身边就是了。” 说罢回身,对一个小丫鬟道:“搬个凳子来给表小姐坐。” 就这个盯着小丫鬟的工夫,耳中突然传来倒抽冷气的惊讶声音。 洪玉瑾回头,才发现杏儿已经解下帷帽,拿在了手里。可是…… 可是她分明让人去确认过,焦杏儿脸上确实长了麻子,和红叶相差无几。 洪玉瑾不可置信时,其他人,也都有些惊诧。 洪老太太脸色顿变,她分明见过焦杏儿的,虽能看出五官不错,但是土里土气,眉毛淡而乱,皮肤黑而污,让她原本生出的好奇和怜惜,也消散了去。 “你脸上不是长了麻子吗?” 洪玉瑾往日最是谨慎冷静,今日却方寸大乱,急急逼问。 “洪姐姐莫担心,都好了呢。” 杏儿的语气清甜,带着点南方口音,听起来绵软娇昵,让袁氏握着大女儿的手,又是一紧。 厅中看到杏儿的人,皆是惊叹:这是谁家的小姐?竟长得如此……如此之好看,令人过目难忘,只被她那乌黑清澈的黑眸扫了一眼,就似被吸了进去,忍不住频频看顾。有人已经不由走了上前,洪家其他小姐,也围了过来。 洪玉菲脸色难看,伸手就想扯杏儿。洪玉芬伸手拦住她,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她是在山里长大的,不懂规矩,各位夫人小姐莫怪。” 这么多陌生人围着,杏儿有一瞬的惶恐,却又镇定了心神,微微笑着,向众人微微福身行礼,点头致意。她这个做派,骄而不矜,无懈可击,竟是皇亲国戚才有的姿态。 有位夫人不禁笑道:“洪三小姐开什么玩笑,山里长大若有这气度,我倒要把家里那几个讨嫌的都送去了。” 众人又把杏儿夸赞了一通,听说是洪家的表小姐,已经有性子急的问,可有订亲。一圈人,倒是只有洪家人脸色皆有些古怪。 金安侯老夫人一直在盯着杏儿瞧,终于合掌一拍,哈哈大笑说:“我说着这么眼熟,还想是谁家的孩子。终于给我想起来了。” 有位陈夫人也说:“我也瞧着眼熟,但是想来想去,京里哪里有这么美的妙人儿。莫不是像那画中的仙女……” 众人哈哈大笑。金安侯老夫人推了陈夫人一把,用手指了个方向,说:“这位小姐啊,像二十年前的一位仙女。” 她指的方向,正是袁氏和两个女儿。陈夫人看了看,恍悟道:“我倒是忘记了,袁夫人年轻的时候,那可真的是艳冠京城的美人儿呢。天啊天啊,不说没想到,这么一说,越看越像。” 杏儿和袁氏,其实本只有三四分像。可是今日,特意从宫里请来最好的妆娘,给她妆画的向袁氏靠拢,三四分就成了七八分。并且掩去了杏儿本身的稚气,更添了一份贵胄丰彩。 袁氏脸上又红又白,幸而因为今日涂了厚粉,倒是掩去了一些。洪家两位小姐,却好奇起来,也细细打量起杏儿。 杏儿想到她们皆是自己的亲生姐姐,看着洪玉璃伸出的手,心里一热,稍微凑了过去。娘们四个排在一起,肖象之处就更明显了。 陈夫人惊呼:“这简直就是四张一模一样的嘴啊!” 众人望去,可不是吗! 四张樱桃小口,唇形几乎一模一样,嘴角皆是微微翘起。站在那里,分明表情各异,却都因着天生微笑唇的缘故,带着几分笑意。特别是洪玉璃和杏儿,简直就是复制拓印出来的,连下巴的弧度也极为相似。 “唉哟,怎么瞧着你们这位表姑娘,才是你嫡亲的闺女呢!” 有人打趣袁氏,却没想到,洪家大小姐尖叫一声,袁氏竟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这下,洪家二小姐也惊呼出声。 作者有话说: 洪玉瑾:我的及笄礼呢?作者答应给我的万人空巷的盛大及笄礼呢! ======== 【感谢榜】感谢~linegogo~的手榴弹和地雷阵。祝你新春快乐啊,明年杏子黄了给你留一筐,我家杏子可甜可甜! ======== 今天是不是好多上班的小可爱在回家的路上了,祝大家一路顺风快些到家马上吃到家里的饭菜啊。 【小广播】明天后天小杏仙儿也不打烊哦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 -完- 第27章 、027笄礼 ◎“莫若随我进宫,以后给我做个皇妃。”◎ 洪家大小姐是被袁氏掐疼了胳膊肉才叫的,还没缓过来疼,母亲却倒在了地上,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母亲,跪下就扶,却发现母亲袁氏背过气去了。 厅中一时乱做一团,纷纷上前搀扶袁氏。洪老太太脸色也很难看,强撑住一口气,大声对洪玉瑾说:“你母亲这两日身体不适,本不让她来了,她说女儿及笄礼母亲不能缺席,硬撑着,这果然还是撑不住。” 又转身对金安侯老夫人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杏儿看到袁氏倒下,也很想去扶,可是洪家姐妹和仆从早围了上去,她只好默默站在一旁,蹙眉阖唇,一言不发。 洪老夫人让仆妇扶了袁氏进内室休息,又安抚了厅中诸人,就对赶来的洪章山说:“开始及笄礼吧,莫要再耽误了。” 不能再耽误,而且,如今厅中众人议论纷纷,也只有快些开始及笄礼,才能让她们闭了嘴,也转移些注意力。 洪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也跟去袁氏跟前伺候了。杏儿要离开时,金安侯老夫人抓住她的胳膊说:“好孩子,跟仙童一般,就坐我旁边吧。” 洪家老太太闻言,自然也只能附和,杏儿就坐在了她们略下方的位置。 及笄礼正式开始,倒是规规矩矩,只是原本母亲受礼和祝福的环节,只得略过。 洪玉瑾还是美丽的,特别是按着及笄礼,换了一套又一套礼服,妆了三次发,又经了精心准备,堪称精美绝伦。 可是,观礼之人,却都忍不住把目光聚焦在了杏儿身上。 杏儿今日衣着倒似一般,甚至有些老气,连妆发都有些与她天真稚气的眼睛不太协调。可是,一切装饰,在她一双美眸之下,都会被忽略。且那些不协调,看得多了,越发成了一种令人难舍的魅惑。就如最天真的一双眼睛,嵌在最妖艳的一张脸上。那些不协调感,就是美丽本身。 再加上杏儿和袁氏母女的酷肖,众人没了心思观礼,开始小声八卦此事。 “和袁氏像就罢了,竟然和袁氏两个女儿也那么像……” “反倒是洪玉瑾不像啊。这位难道是袁氏娘家的孩子?” “亲戚哪有这么像的?这孩子比洪玉瑾还像袁氏生出来的!” 洪玉瑾虽听不清楚,可是扫视厅中众人的目光和表情,便知已经全然无人关心今日的及笄礼,连洪家老祖宗,也在侧脸打量着焦杏儿。她心里犹如烈火焚烧,却只能忍下,继续这场已经没人注意的典礼。 山上,纪凌宇、宋嬷嬷等人都在焦急地候着,等有人来报说了一遍,小姐并未吃亏,才都松了口气。 宋嬷嬷问:“小姐自己可行?殿下需不需要亲自去?或者我去敲打下洪家的人,以免小姐受了什么委屈。” 纪凌宇摇摇头,眼望着洪家的方向,说:“她既有了主意,就由她去吧。可怜她,定是不肯死心,接受那样不心疼她的爹娘,所以一定要自己去试探下,体会下……” 他曾经也是如此,只是,他死心的快些,也掩饰的好些。而且,即便父亲昭帝对他不亲近,却也被迫给了他稳固的太子之位。 这便够了。 过了会,却有侍卫来报,说,蒋辰带着五皇子往洪家庄子走,已经有侍卫去问过,只说去洪家玩。纪凌宇摆了摆手,并不计较这事。 他这位表弟,向来放浪形骸,贪色好玩,却不知带着五皇子去洪家能玩什么。不过他胆子小,应当也不会做出什么越格之事。 等喝了口茶,纪凌宇才想到,若是蒋辰去了洪家,那岂不是有可能会见到杏儿。想到此节,心中陡然不悦起来。只盼着,洪家好歹守些规矩,不要让外男轻易登堂入室,得见闺中女儿。 他心中烦躁,从青山院走到清溪院,来回踱了几回,又拿起笔打算练练字,但是才写了半章,就叹了口气,让人去前院叫宋烈,随他下山。又点了一人,去洪家催五皇子回府。 山下,及笄礼后,因着金安侯老夫人着实喜欢,拉着杏儿不放,杏儿便与洪家人一起,送了金安侯老夫人出门。金安侯老夫人的马车远去,洪老夫人看了眼杏儿,说:“你跟我来。” 语气难以分辨,是薄怒,还是震惊。 才要往回走,仆妇丫鬟们又急着来禀报:“五皇子来了!说是来给四小姐送及笄礼!” 洪老太太立时笑得脸上如开了花,待要去迎,一行人已经进了垂花门,为首竟是一位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少年,倒是玉妆可爱,进来好奇地四下打量,一眼看到站得最远的杏儿,伸手指着杏儿道:“你是洪玉瑾吗?” 杏儿莫名觉得他眼熟和亲切,走近一些,说:“我不是。” 那少年目露疑惑,微皱了下眉头,再看了看杏儿,毫不在意地说:“我是来给伯府里最好看的一位小姐送及笄礼的。不过我瞧着你也好看,送给你也可以。” 杏儿听说是及笄礼,自然知道是给洪玉瑾的,瞧着他可爱,就指点说:“今日是洪家四小姐及笄礼。” “对对!哎呀我的五皇子!”从后面火急火燎跑进来一个人,走到少年身后,气喘吁吁叫了一声,才抬眼往前看,有些敷衍地向洪家人问好。视线挪到杏儿,眼睛立时有些发直。 “五皇子好!蒋公子好!”一声柔媚的声音,原是洪玉瑾终于出来了。她礼毕后,借口更换礼服,连客人也未出来相送。 蒋公子转向洪玉瑾,眼神变得热切,走得离她近了些,语气有些谄媚地说:“还望洪四小姐见谅,我们倒是来的晚了,错过了小姐的及笄礼。” 洪玉瑾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倒是洪老太太笑着说:“不晚,不晚,只要心意到了,那些虚礼都不打紧。” 这话说得洪玉瑾脸上又难看了几分。 偏偏五皇子在杏儿和洪玉瑾脸上反复看了两回,开口说:“我倒是瞧着,分明这个更好看。喂,你这丫头叫什么?哪日及笄?我也送你一份,比今日的更好,怎么样?” 洪玉瑾听得脸色铁青,洪家人面面相觑,杏儿却是哑然失笑,连心底的难过也淡了几分。 “你笑起来更好看呢!你也是这洪家的小姐么?行几?可已婚嫁?莫若随我进宫,以后给我做个皇妃。我见过的美人很多,却没你这么好看的。” 洪玉瑾恨不能把五皇子的嘴堵住,瞪了蒋辰一眼。蒋辰也正因为杏儿的笑而愣怔,终于被瞪得回过神来。好声好气哄着五皇子说:“五皇子,莫忘了我们来之前说的话啊。”说着挤了挤眼。 五皇子想要蒋辰多带他出宫玩,只好走到洪玉瑾跟前,说了一番背诵好的祝贺之词。什么“淑贤慧德”之类的赞语,从这样小的少年嘴里说出,很是有些滑稽。洪玉瑾只盼着早点结束,打发他们离开,面上却还要死活做出一副既开心又矜持的样子。 幸好,五皇子急着去其他地方玩,草草背完,让侍卫呈上礼物,就催着蒋辰走。蒋辰倒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杏儿随着洪老夫人进了屋子时,心里仍盼望着,老夫人会说些不认她这个亲生孙女的苦衷来。但是老夫人只皱眉打量她,问:“谁让你去玉瑾的及笄礼的?” 杏儿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眼里的质疑,脸上微微轻笑,答:“是四小姐派人请我去的。” 老夫人又打量她身上的衣服,问:“这衣服我怎么看着眼生?” 杏儿心里渐渐冷却。 “老祖宗可还记得,三月的时候,府里的小姐让我上山折杏枝,遇到了一位宋嬷嬷。她说看我穿着破旧,就遣人送了几身衣服给我,还有首饰呢。老夫人可要我拿来过目?” 那件事老夫人自然记得,后来还派人上去,想要送礼致歉,借机与宋嬷嬷搭上线。可是,在半山腰便被拦住了。 宋嬷嬷虽算是奴仆,却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奴仆,洪家见了,也要以礼相待,好好捧着。所以即便宋嬷嬷说洪家给杏儿穿的是破旧衣服,老太太心里恼怒,却也不敢反驳。 “宋嬷嬷送你衣服?你可还再见到她?” 杏儿低头,说:“并无。只是她怜惜我,让人送过几回东西给我。” “瞧着模样倒可,怎地如此蠢笨,她既肯送你衣服,合该想法设法,亲自去与她道谢才对。” 老祖宗的语气很是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 “罢了,我再准备些礼物,你回头亲自送上去吧。若是她肯见你,可记得机灵一些,多与她亲近亲近才对。” 杏儿把洪老太太的话理解为,这是教她有恩报恩的道理,心里竟隐隐有些热,暗暗想:她当是还愿意对我好的吧,不然不会这么指教我。 又想到明珍很久以前曾经对她说过,若是洪家有人为难她,只要把宋嬷嬷说出来,她们也会顾忌一二。杏儿不想洪家因为宋嬷嬷便对她好,因而淡淡答道:“我与宋嬷嬷并无往来。” 洪老太太闻言,又上上下下打量她。 还要与杏儿继续说话,徐嬷嬷却来报说:“四小姐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五皇子:美人儿姐姐做我的五皇妃吧!!! 太子:??? 杏儿:五皇子很可爱啊…… 太子:??? …… 某公公:五皇子,你哥让你回宫写大字,不然就告诉陛下,你偷偷跑出来玩啦! =========== 【拜年啦】 除夕快乐! 小杏仙儿携太子殿下,祝大家虎年大吉,新的一年虎虎生威! 今晚给大家准备了:杏仁杏脯杏干杏肉、酸甜杏子糕、杏汁肺汤、杏仁椒盐面筋粥、糖渍杏子、黄杏糖罐头、杏子磅蛋糕、冰糖甘草话梅杏、传统生磨杏仁茶、自酿青杏酒、杏仁千层酥、牛轧杏仁糖、香草杏果酱……各式各样,酸酸甜甜,最是开胃,大家都别客气,连吃带拿吧。 =========== 鸦鸦也给大家拜年啦,感谢大家今年的支持,明年(tian)我们继续大宝天天见啊~~mua~ ======== 【感谢榜】感谢~linegogo~的地雷和营养液mu~a~ ======== ◎最新评论: 【好看,大大新年快乐,追平啦】 【新年快乐】 【 【打卡】 -完- 第28章 、028喜讯 ◎“大叔,我不认识您。”◎ 洪老太太面色阴沉,对杏儿说:“你先回去吧,我晚些再叫你说话。” 洪玉瑾进来,满脸喜气洋洋,未及问好,开口就说:“太子殿下送我及笄礼里,竟还给祖母备了百年的老人参。” 说着把怀里的一个礼盒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品相不错的老人参。 洪老太太只看了眼,伸手把盒子接过来放在边几上,就势拉住洪玉瑾的手,问:“太子殿下送礼来了?” 洪玉瑾含羞而笑,说:“五皇子就是得了太子殿下的托付,才来的。他说选妃在即,为了不惹人红眼,还是暂避风头,不宜过分声张,所以只派了五皇子和他表弟来,让他们带了话给孙女。” 蒋辰和五皇子来时,确实是与洪玉瑾避开人说了几句话,至于说什么,老太太可没听见,这么一回想,心下稍安。劝慰洪玉瑾道:“倒也不用争这个,关键还是之后太子妃的甄选之事。” “可不是吗?殿下说,以前给陛下选秀女,还有人提前毁了对方的名声,导致没进选册呢。所以要我谨言慎行,莫要声张,以免引人嫉恨。” 洪玉瑾走了后,在身边伺候的绿芜问:“可要我去请表小姐过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自言自语道:“让我再想想。” 亲生的孙女,不过在京里过了几个月,就成了这般的绝色,洪老太太忍不住想要利用起来。可是,洪玉瑾和太子殿下的事,已经是迫在眉睫,一点也大意不得。 杏儿从洪老太太这里回去时,一进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待进了屋子,才知道为什么。 阿余竟是侯在她房内。 “阿余!”见了阿余,心里那些委屈就喷涌而出,顾不得问他是何时来的,先扑过去,要哭不哭地蜷缩在他怀里撒娇。阿余抚摸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她,说:“他们不迎你回家,我给你一个家,可好?你想要什么样的,就给你什么样的,定然比洪家要好。” “我可以为你办京城最盛大的及笄礼。” “只要你说好,我这就带你走。” 杏儿在阿余袖子上擦了擦眼泪,小小撅着嘴巴,说:“我想暂时留在洪家,我,还想见见……洪夫人。” 洪夫人虽也没认她,但是昨日为了她哭,今日见了她,也瞬间变了脸色,想必是心里想着她的吧?还有洪老夫人,不是还教她做人道理。 那日激动过后,想起洪家便是她的亲血骨肉,杏儿未免还是生出几分眷恋之情,总忍不住为她们开脱。她仍是不想接受,好容易获得的骨血亲族,竟真的对她没有丝毫感情。 阿余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杏儿便觉得自己这点小私心被看穿了一般,有些羞赧。 在山上时,姐姐们安慰她时曾说过:“她们不认你,你还不稀罕他们呢。也不认他们就是。”可是杏儿恼怒过后,却仍放不下那点儿念想,很怕被人因此而瞧不起。 可是阿余并没嘲笑她,反而认真言道:“你若是想留,也可。不过你要记得,无论她们如何对你,你都是老杏树上的小杏仙儿,是我的小红狐,是我心里最可爱的小姑娘,绝对没有半点儿不惹人疼爱的地方。” “嗯!” 杏儿眼里滚着泪珠,抬头仰望他,重重点了点头。 阿余走后,章嬷嬷试探着说:“余公子突然就进来了,老奴本该……拦着的。” 杏儿仍在想今日见过的洪家人,浑不在意地说:“阿余不是外人,不用拦的。” 以前住山里,连院子都没有;住村里,也没什么内院外院,一家人挤个院子,邻居随便进出串门,杏儿并不晓得世家大族闺房内院的规矩。且她住进这个杂物院里,也并没人按着洪家小姐闺门规矩伺候,是以人来人往,她并不觉稀奇,也不觉冒犯。 章嬷嬷暗暗叹口气,她哪里敢拦山上那位,不过是探探杏儿的口风,好知道以后该如何应对。 翌日,洪老太太还没思虑好,洪玉瑾却哭着去了她的院子。 “祖母,这可如何是好?”她因了消瘦,哭起来愈发梨花带雨,洪老太太看着,倒是心底又满意了几分。把下人遣散,才问清她哭的缘由。 原来,因着焦杏儿肖似袁氏,昨日那些观礼的人回去,竟开始传说,焦杏儿是袁氏的私生女。又说袁氏那般美艳,嫁入伯府这种破落府邸,哪里会心甘情愿,早就另有勾结,且是京里的权贵。这八卦消息,从昨日席间就开始酝酿,又恰逢今日有家生了孩子过满月礼,就很快传播起来,不过短短半日,就已纷纷扬扬,传到了蒋辰耳中,于是他又派人送信给了洪玉瑾。 洪老太太也大惊失色。 家中有妇人失德,本就是大事,何况袁氏还是洪玉瑾的母亲。若她被人认为失了德,洪家没嫁出的女儿婚事全部都要变得困难不提,最要命的是,洪玉瑾就可能因此失了选太子妃的资格。 洪老太太气得大骂袁氏,若非她席中失态,怎会传出如此荒唐的传闻。 又气焦杏儿,若非她贸然出来,谁又知道她家杂物院里还有位表小姐。 “怎地派到她身边的嬷嬷没教她规矩吗?一个闺阁女儿,不过是寄居的远亲,怎么能自作主张,闯进主家筵席里!” 焦杏儿是洪玉瑾请去的,不过这时候,她可不会傻乎乎提醒老祖宗。听她咒骂焦杏儿,只觉得心里的郁气稍微发散了一丁点,却还远远不够。 等听够了洪老太太对杏儿的咒骂,才说:“事已至此,只能到处说,焦杏儿是我母亲娘家的亲戚,所以有点儿相像。不过,若是下回我母亲见到焦杏儿,又突然犯了心疾,咱们即便解释,可也没人信了。” 老太太忙许诺:“对对对!你放心吧。袁氏……你母亲,再不会如此的。她犯了心疾,要静心养病,也不会再见到那位表小姐。” “你可否对太子殿下说一说这事,确保不会影响了入选。”老太太又切切叮咛洪玉瑾。 “这个自然。殿下那里肯定无碍。”洪玉瑾面含羞色,“怕只怕因了我身份不够,若再加上什么坏名声,入选都难,或者陛下和娘娘那里不允。陛下和娘娘哪里会容得殿下只凭心意来选。” 老太太听得前半句,心里一阵激动,听了后半句,又觉得前途仍很艰巨。就与洪玉瑾细说起选太子妃的事。 正说着,有丫鬟来禀报,说御树别苑的宋嬷嬷派人给焦小姐送了一些衣服首饰。洪老太太想要去亲自见见送东西来的人,丫鬟却说,东西留下,人就走了,所以才来回老太太。 洪老太太让人把东西抬进来,小心翻捡了下,有衣服,还有首饰。看着,皆非凡品。又好好收拾了,让人送去。 山上宋嬷嬷送的,她可不敢乱来。 室内重新静寂下来,洪老太太说:“没想到上次,倒是成全了……表小姐。宋嬷嬷好似很喜欢她。” 洪玉瑾垂目想了一想,若是继续把焦杏儿留在这里,万一她真得了宋嬷嬷的青眼,从这里搭上太子,可就不好了。 于是笑着说:“表小姐生的好看,就是规矩差些,不若我们带回伯府,让她多学些规矩,以后也好寻个好人家。” 洪老太太眼里精光一闪,又微微阖目,道:“我再想想吧。” 洪玉瑾又劝到:“如今人人都知道咱家有这么个表小姐,若仍放在庄子里,倒仿佛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带回府里,就让她住在我院子里好了,我会帮着老祖宗,好好指教于她,定不给老祖宗惹祸。” “若是这府里,都如瑾儿一般乖巧懂事,我也不用如此劳累。” 洪老太太真心感慨道,她这个孙女,从小到大,从未行差踏错过。且靠着自己,赢得京中才德女贤之名,也不枉费她诸多教导,偏心偏宠。 将近黄昏的时候,洪家庄子里,却有了一桩大喜事。原是洪玉瑾已入了太子妃的甄选名额内,因着送帖子的太监,要亲见候选人,所以特意从洪府赶来了庄子。 来给洪玉瑾送帖子的,乃是皇后跟前数一数二的内侍总管孟公公,他跟着皇后多年,京中权贵们见到也要以礼相待。 孟公公乃是阉人,他此行,是特意来探看候选人无病无疾的,因此,他并无遮掩地打量了洪玉瑾一番,才开始说太子妃甄选的流程。原来,入选者,要先经过一轮筛选,才能真的进了候选,供陛下和娘娘挑选。 孟公公公事公办,事无巨细解说的时候,杏儿从山上送来的箱笼里,发现一盒子点心,特意来送于洪老太太。她见有外人,就把食盒交给丫鬟,默默离开。 孟公公正听洪家人自夸洪玉瑾,正有些不耐烦,从窗子扫见杏儿,怎么看怎么眼熟。忽地想起在哪里见过,放下茶碗便跑了出来,追上杏儿,轻声道:“小姐慢走,小的给您请安了!” 杏儿回头,见是不认识的人,睁着一双黑眸,满是疑惑问:“大叔,我不认识您。” 孟公公顿时笑成一朵花,趁着机会多看了杏儿几眼,道:“倒是小人打扰小姐了。” 杏儿就点点头,转身离去。 洪家人也想要跟过来,却被孟公公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拦住,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 孟公公重回了屋子,开口便问:“请问方才那位小姐,可也是贵府的千金?” 洪老太太斟酌着不知该如何说,洪玉瑾先答道:“并不是,乃是我家的一门远亲,才从山里接来,所以不懂规矩,若是冒犯了,还望公公莫怪。” 孟公公连连摆手,眼睛却仍望着杏儿离去的方向。 若是他没认错,这分明就是他去御树别苑时,在太子殿下身边看到过的小姑娘。那次他还回禀了皇后娘娘,说太子殿下铁树开花了,竟把一个小丫头揽在怀里,虽他只看了个背影,也觉得状甚亲昵。皇后娘娘还差他仔细看下到底是何等样的小宫女,竟诱到了太子。可惜后来,御树别苑管束越来越严格,连太子殿下住的青山院,他也进不去了,寻了各种由头去了几回,顶多也只扫见过模糊侧影,没看太清楚。 却没想到,今日竟是在洪家庄子里遇到了。不过也想得通,这里离御树山庄,确实有近水楼台之便。 孟公公转头又看了看洪玉瑾,洪家这位四姑娘,在京中贵女里确实属于拔尖的,她们家一年里总往这庄子跑,皇后娘娘还担心过洪玉瑾借故勾引太子殿下,却没想到…… “这位表小姐……”孟公公斟酌了下,问道,“性情如何?” 这次,洪玉瑾才要张嘴,洪老太太就先开口说:“她性子最是好了,很乖顺。” 洪玉瑾暗暗掐着手心,笑着补充:“是呢,我这个小表妹,因着从小不受京中闺门之规,性情最是天真不过,可爱的很。” 杏儿早已没了踪影,孟公公却仍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了看,说:“天真好!天真好!” 又接着问:“她家里如何?都有哪些人?可有婚配?” 洪老太太眼珠转了转,含糊回答了。孟公公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就告辞离开,只是又忍不住说了句:“表小姐如此天真,想必人见人爱吧老夫人。” 他是想暗示洪老夫人,要对表小姐多爱护一些。虽然,想必这位表小姐,压根不需要洪家的爱护。 “祖母,孟公公这句话怕是别有用意啊。” 送走孟公公,洪玉瑾突然说。 洪老太太也觉得这句话有些突兀,关于焦杏儿,她本不想洪玉瑾参与过多,可是洪玉瑾却主动说:“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孟公公到底什么意思。” 孟公公是皇后跟前的大总管之一,又是本次太子妃初选的管事人。洪老太太并没门路与他相熟,也只好点了点头。 洪玉瑾恰好听蒋辰说过关于孟公公的一件事,她又假装为难道:“我却也不是那么快能传了消息给他。祖母莫若也让父亲打听打听,以免误了事。” 作者有话说: 【吃瓜小剧场】 ——那位表小姐看起来像是袁氏亲生的一般像…… ——那她不就是洪四小姐的亲妹妹? ——没错!“妈妈的女儿叫什么,妈妈的女儿叫妹妹~” ======== 【感谢榜】 感谢~linegogo~的地雷鼓励~伸手笔芯芯 ======== 祝大家大年初一快乐啊,趁着春节多吃点多喝点多躺会。。。 ◎最新评论: 【 【新年快乐!撒花花】 【撒花撒花撒花】 【新年快乐~】 -完- 第29章 、029水月 ◎“承蒙错爱,祈请垂怜。”◎ 洪大老爷很快打听到了消息。 “那位孟公公,在京郊有个宅子……”他面有尬色,挠了挠头,有些含糊地说,“据说最爱弄些小姑娘回去。陈家那个挺好看的小庶女,就是生母是瘦马的那个,就进了那里,据说是为了摆平陈家长子酒醉闹事被京府尹抓起来的事。” 洪老太太也讶然,虽听说过一些宫中公公们的八卦轶事,可是孟公公,看起来慈祥和善,一向深得皇后娘娘器重,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这种传说。 洪玉瑾等洪大老爷来过,才姗姗去找老太太。 “祖母,孙女打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您说,那位孟公公,是不是看……看中表小姐了?” 洪大老爷哪里会自己去打听,他若有那份勤力和心计,伯府也不会一年不如一年。他让随从小厮去打听,随从小厮又偷懒,洪玉瑾小小用点手段,就能让自己想对洪老太太传的话,从洪大老爷那里先说一遍。 洪老太太是有些舍不得的。 刚接回来时,见了一面,觉得焦杏儿五官虽可,但整体太马马虎虎。谁料到在这庄子里长了几个月,竟似脱胎换骨般,成了绝色的美人,甚至连洪玉瑾都要压了过去。洪老太太已经在寻思,这个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亲孙女,能派个什么用场。 若是送去给一个太监,岂不太亏了些? “听说太子妃初选,全拿捏在孟公公手里,过了他这关,整理出画册资料,才会奉上给陛下和娘娘。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得势的公公,最爱拿捏人,且孟公公年岁已大,根本不忌惮以后太子上位。” 洪玉瑾尝试循循善诱。 “祖母岂没听说过,前朝陈美人,选秀时,得罪了内侍,结果内侍给她的画像上多点了一颗克夫痣,就落了选不说,都没人敢娶,最后竟只能嫁给一个商户。” 洪老太太还是舍不得,如今伯府,全靠着姻亲,才能继续混迹在皇亲国戚的权贵圈子内,她怎舍得如此浪费这么好的“资源”。于是说:“瑾儿要选太子妃,咱们把表小姐送到内侍门上,是不是不太好。我只怕会污了瑾儿的名声。” 洪玉瑾嘴角微拧笑意,道:“如今京里还在传焦杏儿是我母亲的私生女呢,若是如珠如玉护着,岂不坐实此事。只有如草芥一般随便处理了,我才好求着殿下,帮我们扭转下话头。毕竟,谁会把亲生骨肉送到那种门上去呢?” “您说对吗?祖母。还是说,那焦杏儿真的……”洪玉瑾直视洪老太太,眼里毫无怯意,亦无敬意,直勾勾问,“是伯府的骨肉?” 洪老太太被看得心里一颤,莫名发虚,下意识避开了洪玉瑾的瞪视。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洪玉瑾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已经知道了? 洪玉瑾的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温婉柔媚,她冷冷又说:“殿下对我说,若我选不上太子妃,也无碍,即便我非贵女,连个侧妃也当不得,就先委屈委屈,等以后,那个独一无二的位子虽难,封个贵妃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洪老太太脸上一僵,室内一时无言。洪玉瑾冷了一冷洪老太太,才又开了口:“我自然是想着那个独一无二的位子,但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位子,只能选一人。要么选我,要么……” 她轻轻冷哼一声,挑帘走了出去。 洪老太太想叫住她问清楚,却只张了张口,便咽回了口里,让人快些去把洪大老爷叫回来。 母子两个商议一番,一个是已经着了色的桃子,一个尚是水中皎月,若需取舍,还是选前者踏实。隔日就写了封短笺,放入了匣子,又借口去见个亲戚,把杏儿哄上了马车。 章嬷嬷想要跟去,洪老太太使唤她走开,只让红叶跟着杏儿上了车。 杏儿并不认识京里的路和门牌,跟着的红叶却不是真红叶,觉得有些蹊跷,探头见有东宫的暗卫跟着,才放了心。 待到了一个并没书写门楣的高门前,同来的管家给门房递了封信,就自行走了,让杏儿这个马车暂且候着,等人出来接。 红叶等官家走了,下马车走到门房,拿了东宫的令牌出来,问这是谁家府邸,方才洪府管家给了什么,并催主事的出来问话。 少顷,管事的一溜烟跑了出来,说自家主子一向不住这里,少主子外出了,洪府递的木匣子还没交到主子手里。 红叶接过打开一看,气笑掉。 上面竟写着:“承蒙错爱,祈请垂怜。” 这是红楼里的花魁们约恩客才会写的话。红叶一脚踹翻了门房的厚重八仙桌。 洪家母子听完管家回来回话,听说孟公公不在府内,人还侯在门口,总是有些不安。就听到下人来报,表小姐的马车又回来了。 母子二人匆匆出来看,洪玉瑾也跟了来。 杏儿面色如常,甚至甜丝丝笑了笑,对洪老太太说:“那家亲戚说不在,让我先回来了。” 洪玉瑾脸色一沉,小声对洪老太太说:“老祖宗当她是个奇货可居,只可惜连那种人,也看不上她。” 洪老太太急着上前,“怎么回事?不是跟马车夫说了,在门口候着吗?你见到孟公公了吗?是孟公公让你回来的?” 杏儿倒是一脸迷茫,她哪里知道什么梦公公梦母母,是红叶下车又上车说的。而且回来的路上,红叶脸色铁青,她都没敢多问。 但是这个红叶是御树别苑的姐姐,孤身在洪家,她肯定是要护着的。就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今日没见到,改日再去就是了,老祖宗怎么亲自出来迎我了。” 洪老太太一口气噎在胸口,下人又传,孟公公来了。 洪玉瑾瞥了眼洪老太太,说:“别是又惹了祸,闹得孟公公上门了。” 洪大老爷最是懦弱,只听这话,便吓得往老母亲后面缩。宫里的几位大太监,虽然不能干涉朝政,但是捏捏他这种破落户,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洪家人还没来得及往外迎,垂花门里已经疾步跑进了孟公公,尚未到洪家人跟前,就扑倒在地,跪下磕头,嘴里念叨:“请小姐赎罪,奴才最该万死!奴才即便有一千一万个胆子,对小姐,也只有敬重恭顺之心。想是有人误会了奴才!” 他磕着头,后面又进来一队抬着东西的人,呼啦啦如同码头船上卸货,把箱笼铺摆在院中,一箱一箱,林林总总,也不知道是什么。 “奴才府里没什么小姐用得上的,这些暂且给小姐赔罪,待奴才再去采买别的,给小姐送来!” 孟公公来了便跪倒磕头,嘴里又是道歉又是恳求,倒把杏儿吓了一跳。洪家人也满是惊疑不定,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搀扶。半天总算是听了明白,孟公公似乎是来向焦杏儿赔罪的,就因为洪家把焦杏儿送去了孟公公的私宅门口。 洪老太太嘴巴都哆嗦了。 “这……这是……怎么,怎么回事?” 抬了东西的人退了出去,一位锦衣管家走了上来,把一个匣子递给孟公公。孟公公接过匣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几张黄色印章的纸契,往杏儿跟前膝行几步,捧着纸说:“这是西郊那个宅子的地契和房契,请小姐收下,我今晚回去,就把里面的杂物搬走,小姐只当个别院留着。” 洪家人无论主仆,都已然呆住。杏儿终于听清楚了孟公公的话,有些胆怯地走上前,说:“大叔你快起来,你这般又跪又哭,我有些害怕。” 孟公公一怔,偷偷觑了眼,从地上站起,却仍微微俯身。 杏儿吁了口气,安慰孟公公:“我与大叔并无仇怨,大叔为何向我赔罪。原来今日那个宅子是大叔的宅子,那你快回去住着好了,我可不要抢别人的房子。” 孟公公仍捧着纸契,道:“绝不是小姐抢的,是奴才自愿献给小姐的。奴才常在宫中,完全不需要那个宅子,还请小姐收下,恕了奴才的罪过。” 杏儿轻轻摇摇头,说:“我可不要你的东西,且你总说让我赎罪,你且对我说说,你犯了什么罪,倒让我有些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了。” 孟公公有苦难言,他不知道洪家人为何会误会他对杏儿的关注,还自作主张把杏儿直接送到了门口。可是这事,如何能说的出口,而且,他也不知,杏儿和洪家,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因此也不敢就把心里对洪家的恶意揣测直接说了出来。 一时又想到,幸亏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好色侄儿今日不在宅子里,不然,真的是掉了脑袋都算小事。忍不住就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杏儿被他这一耳光吓得退后两三步,皱起了眉头。 “你好生吓人!”说着伸手抓住红叶的胳膊,“我们回去吧。”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孟公公说:“你这般吓人,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快把你的东西都带走,莫要再吓唬我。不然……不然我定然,定然,”她想要威胁人,却不知能用什么威胁,就胡乱说,“定然不会赎你的罪!” 孟公公见杏儿翩然离去,却不敢再叫,只能恭恭敬敬留在原地。待人已经没了,才扫视到仍在呆愣中的洪府诸人。想到就是他们几乎害了自己小命不保,满腹怒气,却因尚不知底细,暂且不敢发泄,只得扬声对自己的管家说:“把东西抬回去,好好收在库房。” 到时候,就连东西带宅子一起再送便是了,反正那个宅子也不能再要了。本来因为想要侄子为自己养老送终,特意置办好宅子,接了一个族侄进京,结果来了后,好的没学,却打着他的旗号花天酒地起来。 也怪他,觉得自己空有富贵,却什么都享受不到,就纵容了些。 孟公公完全不理洪家人,带着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去。洪家人叫他,也被带来的仆从拦开,近他不得。 经过这一遭,洪老太太几乎晕倒,也顾不上看洪玉瑾的脸色,被人搀着,颤巍巍去了杏儿的院子。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0章 、030上门 ◎“莫不是你们害了她?”◎ 洪老太太走到院子门口,红叶站在门当中,冷冷说:“表小姐出去一趟乏了,已经休息了,老太太改日再来吧。” 老太太气了个半死,洪家哪个下人敢对她这么说过话,抬头瞪视,竟觉得满脸麻子的红叶有些可怖和陌生。气冲冲对跟在后面的徐嬷嬷说:“找人牙子来,把这个不知规矩的下贱东西给我卖掉!” 红叶竟是不怕,翻了个白眼,说:“表小姐离不开我,我劝老太太莫要再惹是生非,白费功夫。” “你!你!你!” 老太太指着红叶,说了三个“你”字,竟不知如何是好。 府里下人的卖身契都在老太太手里,可是经了方才孟公公发了疯般祈求焦杏儿原谅的事,老太太还真的有些投鼠忌器。 “老祖宗!” 杏儿从屋子里走出来,叫了一声,红叶稍微让开,却仍守在门口。 洪老太太听杏儿叫的清甜软糯,竟是不由息了几分怒,却听杏儿说,“老祖宗,红叶说的对,老祖宗明日再来找我吧。” 老太太愕然,上下打量杏儿,见她似笑非笑,怀疑这是故意敲打自己。 这臭丫头竟是有什么天大的依仗不成,敢这么拒绝自己,还让自己明日再来拜见她! “老祖宗,明日见啊。”杏儿又甜甜说了句,然后小声对红叶嘟哝,“快关了门吧……” 有些简陋的院门在洪老太太主仆一行人面前“啪”地合上,老太太又气又急又怕,已经微微颤抖起来。幸好有身边嬷嬷和丫鬟们扶着,不然恐怕要跌落在地。 杏儿碎步跑回屋内,抓住里面人的衣服,说:“我让她明日再来了,阿余我好想你,你在这里多陪陪我。” 之前,杏儿回到屋子,就见阿余已经在里面等着。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并不吃惊,只是高兴,抱着阿余笑,连才被孟公公吓了一回的事也忘记了。 如今再进来,倒是想起来,对阿余说:“阿余,好生奇怪,有个被叫孟公公的大叔,今日吓了我一跳。他又是下跪,又是大喊大叫,还非把自己家宅子送我。莫不是撞了邪?我又不认识他。” 阿余笑着摸她的头,问:“他吓到你了?” 杏儿回想了下,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倒也还好,我小时候见的老猿猴才吓人,拍着胸口大声叫,又会爬树……我爷爷打猎的时候,都把我放在树上的,老猿能爬到我身边来呢,你说吓人不吓人?” 她说着,伸了手掌轻轻在阿余胸口拍了几下,又怕拍疼了,覆手上去,轻轻抚摸。这时候她的黑眸里,有些歉意,又有些狡黠,满脸的讨好之色。 阿余深呼吸了几瞬,转头不看她,她却疑心把阿余拍生气了,愈发贴近,颤着声音叫:“阿余?” 红唇稍稍撅起,含哀带怨……阿余伸手揽在她腰间,微微紧了紧,不由自主俯身下来,却被清澈的黑眸警醒,又直起身子,用手轻轻抚摸过顺滑的头发,按在自己胸前,然后在头顶的秀发间偷偷亲了一口。 “跟我走吧,好不好?洪家人……”阿余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洪家人真该死,可是这傻姑娘,怕不是对她们还有些幻想。 怀里柔软的身体,果然一僵,把头在阿余胸前又蹭了蹭,才松开来,仰起脸说:“我想留在洪家。” 乌黑的眸子里,璀璨的星辰似散了去,暗无天日,分外忧伤。 “有一次,陷阱里猎了一个很瘦很瘦几乎只剩了骨头的豺狼,爷爷说,它应当是个在生养小狼崽的母狼,就把它放了。回去后跟奶奶讲,奶奶说,人类生养孩子,更加是九死一生,所以我……娘,定然也是九死一生才生下我,定然不是不想要我,而是因为意外,才遗失了我。” 黑夜下了雨,小小的泪珠儿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又颤巍巍落下。 “她也是瘦的……” 杏儿挤了个笑容,从阿余怀里脱身而出,把左手的袖子掀起,露出腕间绕了几圈的红丝带,晃给阿余看:“你看,我过了一日,就在这丝带上打一个结。” 纤细玉润的皓腕上,红色的丝带分外惹眼,上面果然已经打了几个结。 “我问了章嬷嬷,章嬷嬷也说,母亲生孩子,很是艰难,从怀了孩子到生出来,几乎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有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我决定,要在洪家再住八十一天,如果在这些日子内,她们,或者她,认我,我就也认她们;如若不然,以后……” 她哀哀切切地呜咽着,半天才说:“杏儿也不要认她们!” 阿余心都要碎了,原想哄骗她说,“你若现在不跟我走,我也不要你了”,如何说的出口,只重新把杏儿温柔揽进怀里,说:“好,你想住在洪家,那就住着。” 想要说洪家对她做了何等险恶的打算,今日有多危险,也都有些不忍,只含糊说:“可是并非所有人都是好人,你……你凡事都多听红叶的,晚些,我再送两个人来伺候你。” 杏儿止住眼泪,露出炫耀的表情,说:“我会照顾自己的。可是我又有点儿想,还是和你住在一起……阿余,如果她们认我,让我住在余家,可怎么办?我还是喜欢住在山上,和姐姐们在一起,你又能常常来看我。” 她的脸上满是真挚的烦恼,阿余看着,满腹的怒气突然消散了很多,无奈地轻笑,应诺道:“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眼看着乌云瞬间散开,连黑瞳也是喜悦的形状,笑容之甜美,就似春日里的煦风,秋日里的暖阳,让人感之忘忧。 唯一看到这笑容的人,暗暗想: 这样的笑,若是令天下万民能看到,不知能生出多少欢喜,消减多少心中烦忧。 但是…… 独享的恶念越来越扩散和弥漫,几乎像天幕一般,整个儿笼罩了下来。 洪老太太勉强撑着一口气,回到自己院子,只觉得胸闷气短,难以喘息。洪大老爷还在庄子,忙叫人去接了大夫来,诊了诊脉,却也查不出什么,只说可能是之前病久了,尚未恢复,今日又累到了,就开了些补身益气的药。 这般折腾到半夜,洪老太太才稍微恢复些,却睡不着,与洪大老爷商量着,明日怎么打探。 洪玉瑾一直守在房内,却并没近前伺候。洪老太太也顾不上顾忌她了。 思及宋嬷嬷送东西给杏儿,她便忍不住要多想。老天爷,这是福还是祸?这个本被她算计着要弃掉的亲孙女,倒要成金凤凰了! 过了五更,洪家三代人才各自回屋睡去,只是睡得如何,就只有自己知道。 单说洪老太太,年岁大了,总归熬不住,昏昏沉沉睡去,一会噩梦,一会美梦,正挣扎呢,被徐嬷嬷摇醒过来。 去接杏儿的是徐嬷嬷,给洪老太太做眼睛和嘴巴的,也是徐嬷嬷,因此,洪老太太心里存着几分愤懑,怒斥道:“你是盼着我这把老骨头在你前头没了吗!” 徐嬷嬷面红耳赤,忙住了手,却急急忙忙说:“小姐,镇远侯来拜访!北疆的镇远侯!” “镇,镇远侯?” “对,镇远侯,大老爷也尚未起身,也让人去叫了。” 老太太急着起身,又头疼,又激动。这个庄子自老太太嫁入洪家,就在了,当年确实举办过一些皇亲国戚们也云集的盛宴,却也没这样的风水。昨日里皇后娘娘倚重的孟公公进门扑倒下跪,今日里又是镇远侯……他要是也进来扑倒跪下,洪老太太觉得自己真的要晕厥了。 镇远侯,可不仅是一个侯爷。 他原是当今昭帝的弟弟励王,力无敌,善军略,当初京中有好事者,作势愿拥立励王为太子,企图分裂纪家皇权。他就说服父皇,允他不做励王,去漠北做个大将军,保家卫国,战功赫赫。昭帝即位,重新赐封他王爵之位,他又推辞掉,最后只应了个镇远侯。 所以,镇远侯虽只是侯爷,却是实打实的皇亲贵戚,且极得昭帝信重,堪称本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老太太在厅堂外,和同样匆匆赶来的洪大老爷相会。洪章山上前扶住老母亲,小声问:“咱家可与励王有什么恩怨?” 母子二人进了屋子,但见一身材魁梧的锦衣男子大刀阔斧坐在当中,脸色很是不耐,冲着一旁满脸委屈的洪玉瑾吼道:“为何要等你家其他人,焦杏儿到底在不在你家?快些带我去见!我已经打听到了,你们还想藏了她不成?” 他忽然立眉倒竖,凤眼圆睁,啪地一声拍在旁边小几上,喝问:“莫不是你们害了她?我要了你们全家的命!” 洪玉瑾吓得几乎跌坐地上,扶着旁边的座椅,才勉强撑住身子。洪家母子二人也被这声喝问惊得立时都跪在地上。 老太太心跳得厉害,只觉得怕是要短寿。强撑着吩咐下人,声音都有些哆嗦:“快!快去请表小姐!” 镇远侯闻听此言,面色一喜,起身扬手:“她确实在你家吗?快带我去见她!” 又看了眼年迈的老太太,畏畏缩缩的洪大老爷,不觉皱了眉头,扫到门口洪大老爷带的小厮倒是看起来健壮些,就指着他说:“还是你带我去吧。” 小厮都忘记请示洪大老爷,颠颠小跑着,带了镇远侯往后走。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感谢《宠杏》的萌物:linegogo 谢谢你经常投雷鼓励我 (●??З`●) 也感谢经常来评论的所有小可爱们;有你们陪伴,我才没有断更(bushi哈哈哈哈哈 还要感谢所有收藏、阅读的沉默的大多数 ======== 因为有以上所有人,我忍住了伸向游戏机的手。。。打开了电脑开始码字 ◎最新评论: 【 【大多数一员冒个泡】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1章 、031旧识 ◎“小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杏儿昨夜倒是睡得极好。醒来时,一如既往没了身边的人,叹了口气,在床上滚了一滚,就一咕噜坐了起来。她从小住在山里,天色暗了就睡,鸟叫了就醒,很少会赖床。 起来后,章嬷嬷给她梳妆,红叶在旁边说:“这院子也忒破了些,今日我去找他们,给小姐换个大些的院子,带个厨房的。如今每日吃饭,总怕哪个黑心肠的又给小姐下了稀奇的药,验不出来,提心吊胆的。” 杏儿听这话生出兴趣,因为章嬷嬷正在梳头发,没法转头,就挑眼看了眼院子,说:“不如咱们自己搭个灶台,我家里的,都是爷爷自己搭的呢,还可以烤红薯烤玉米烤肉吃。” 红叶哈哈笑,章嬷嬷试探着说:“我也是提心吊胆的,我的身契,还有红叶的,都在老祖宗手里呢,万一她逼着我离开小姐,红叶是假的,全家人又都离开京城了,我就……昨日里就是老祖宗把我遣开,才没能跟着小姐去。” 杏儿尚不太清楚卖身契的事,闻言疑惑,假红叶却大咧咧说:“嬷嬷莫怕,你只要好好护着小姐……不会亏待你的。” 章嬷嬷自然是信的,就算之前不信,经了孟公公一场闹腾,也信得实实的了。 “焦杏儿!杏丫头!杏丫头!” 宏亮的男声突然似响雷,在院子里炸响,吓得章嬷嬷把手里的珠花都掉到了地上。 红叶怒道:“洪家越来越不像话,昨日胆敢那样,今日越发不要命了,竟然直接让外男进小姐的院子。” 她这可冤枉洪家了,洪家的主子,都还远着呢,附近的仆从,都被镇远侯的威势震慑到,一声也不敢吭,哪里敢阻拦。 三人皆往外看,杏儿有些犹豫地喊了声:“纪正希?” 这名字说出口,红叶拧眉瞪了下眼睛,竟忘了阻止杏儿贸然跑出去。 院子里,果然是纪正希,过了几年了,他似乎完全没变化,当年自称二十岁,看起来像三十,如今应该将近三十了,却还是老样子。 纪正希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笑起来却有点儿憨。他伸展双臂,对杏儿叫道:“真的是杏儿小丫头,快来!” 杏儿有些害羞,笑得却很灿烂,她正要走过去,红叶却向前一步挡在她身前,行了个大礼,问候道:“镇远侯?好。” 镇远侯皱眉问:“你是什么人?洪府的丫鬟?还是小杏儿的丫鬟?” 杏儿却从红叶身后侧身,探出个头来,笑嘻嘻说:“纪正希你今日穿得好阔气!这样怎么去打猎呢?到时候又要我救你,羞!” 镇远侯立时顾不上红叶,冲着杏儿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道:“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洪家祖孙三人终于到了。镇远侯看到他们,扫了眼这院子,怒道:“为何我的小恩人住在这么破的院子?不是说,你家是我小恩人的亲戚吗?你们就是这么招待亲戚的!” 红叶听了这话,柳眉一展,说:“可不是,屋子都漏风,幸亏如今不是冬天,不然小姐非得冻死!” 镇远侯听得眉头更皱,冲着杏儿招手,“丫头快过来,这是什么破烂地方,快跟我回我家去。我家可大了,你跟我回去,我给你养些鸟儿兔儿玩。” 杏儿走近她,却拽着红叶的衣服,嘻嘻笑,躲着他的大手。 “你家怎么又在京里,骗人!你不是说你家在漠北,要带我去玩沙子吗?” 杏儿十二三岁的时候,在林子深处救了一个“猎人”,起先杏儿叫他大叔,他说他没那么老,就让杏儿直接叫他本名纪正希。他在杏儿家养了一阵子的伤,后来很多人找来,说去后山猎什么异兽,就在附近安营扎寨,又住了大半年。 爷爷奶奶虽亲,却比较沉闷。而纪正希,虽号称年已二十来岁,简直妄为大人,最爱玩闹捉弄杏儿,逗得一向温和的杏儿急了眼,他就开怀大笑,又变着法子逗杏儿笑。 杏儿最爱与他混在一起,觉得和他,比和村上镇上的同龄孩子们还更投机。 虽隔了两年,但听到他的大嗓门,杏儿便似被唤回了当日的欢乐,不由与他斗起嘴来。 洪老太太等他们你来我往半天,才找了个机会插嘴问道:“我家表小姐,竟与侯爷相识吗?” 她不插嘴还好,一插嘴,又让镇远侯生气起来。 “你们去接我的小恩人,却不说明身份,倒害我找了好久,最近才听人说你家多了个从凉山来的表小姐。若不然,倒要白白来京里一趟了。” 杏儿看他眉毛倒立,却不害怕,凑近些扯了扯他的衣服,安慰他:“纪正希,别生气啊。你说回去要去打红毛鬼子,可打了,鬼子咬不咬人?你受没受伤?” 镇远侯又哈哈大笑,伸手就揽杏儿的肩膀。 红叶眼疾手快,忙把杏儿往自己跟前拉了拉,不敢看镇远侯的脸色,却大着胆子说:“侯爷,我家小姐已经大了!” 镇远侯瞪眉看她,说:“那又如何?她再大,也是杏儿小丫头!” 见他完全没领会到,红叶只好嗫喏着解释:“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侯爷知道的,京里最注重这个。” 京里注重不注重都不重要,关键是,她可是得了宋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势必要防着别的男子接近杏儿,垂涎杏儿。 这,想必也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吧。 镇远侯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这才上上下下打量杏儿,说:“看着小丫头的眼睛,便能认出是小丫头。怎么细看,变化这么大呢?莫不是洪家换了个人,诓骗于我。” 洪老太太和洪大老爷齐齐说:“不敢!不敢!” 杏儿却冲他做鬼脸,说:“我是大杏儿,才不是小杏儿呢。以后不许你再叫我小丫头。” 两个人又对视而笑,笑得这院子里大多数人都有些发毛。洪家人想的是,原来杏儿与镇远侯真的关系匪浅。 红叶想的是:完了!我要有负宋嬷嬷和太子殿下重托了。甚至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太子殿下要把焦小姐叫皇婶? 她又想看着杏儿,又想借机出去找东宫暗卫通风报信,急得左右为难。 还好,杏儿和镇远侯就坐在院子大树下的小木凳上,开始说起镇远侯离开凉山后的事。红叶这才觑到机会,偷偷跑出了院子。 镇远侯一心想带杏儿走,把洪家贬低的几乎成了羊圈。杏儿不满道:“那我岂不也成了小羊儿?” 她瞧着洪老太太和洪大老爷讨好的模样,故作不经意地说:“再说,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老祖宗说带我回伯府呢,伯府想必比这里好的。” 老祖宗听了这话,很是惊喜,忙接口道:“对对对!今日本就要带杏儿回伯府的,这不侯爷您来了,就还没来得及整理动身。” 镇远侯又问了杏儿几回,见她坚决不肯同他回去,就说:“那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回去给我的小恩人准备院子啊!准备好了,我去检查过再说。或者你们缺什么,全列个单子给我,我让人去采购置办。” 老祖宗不迭说:“不用不用!都是准备好的,怎么会缺了给杏儿的东西呢。侯爷放心好了,早都准备好了,我再去查看查看便是。” 老祖宗年岁已高,杏儿总归有些不忍,就劝到:“老祖宗莫急,也不用准备什么,我都住的惯的。” 虽这么说,因着洪府实际上并无准备杏儿的住处,洪老太太忙告退,对洪大老爷和仆妇细细叮嘱了一番,告诉杏儿,明日回府。 杏儿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激动。自及笄那日,她再未见到袁氏,打听了才知道,当时便被送回伯府了。所以她才借着方才的话头,让老祖宗应下让她回府之事。 镇远侯与杏儿说了一箩筐话,又吃了一顿饭,才离开。并告知杏儿,他后日再去伯府看她,若是伯府待她不好,定要带她离开。 杏儿笑嘻嘻与她道了别。一回头,发现红叶满脸忧愁地盯着她。 “姐姐怎么了?莫不是怕洪府不好?” 红叶眼神闪躲,讪讪摇了摇头,小声问:“小姐和侯爷很熟吗?” 杏儿想了一想,说:“侯爷想必是很大的官吧?我倒是不知道纪正希是侯爷呢。他在我家附近住了大半年,你觉得他是不是很好玩,很可乐?我可喜欢与他聊天和玩耍了。他懂好多事情啊,又去了好多地方……好厉害呢!” 红叶捏了捏袖角,只想让杏儿“打住”。这种话,听得越多,心里就越胆寒啊。只不停关注着院子内外的动静,琢磨着消息有没有传给太子殿下。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然后月亮升起,院门吱嘎打开,却毫无脚步声,红叶才暗暗松了口气,往外望了眼,对杏儿说:“公子来了。” 因着今日见到纪正希,杏儿倒是想起很多往事,正絮絮叨叨对红叶说,闻言“啊”了声,却见红叶已经走了出去,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阿余!你怎么来了?”已经习惯了阿余经常好几日不见,特别是住进洪家庄子后,更是难得一见,杏儿有些惊喜。 没想到,向来温柔待她的阿余,今日声音却有些发冷:“我不能来了?” “啊?”杏儿凝神想起来,是哪一回,阿余也是这般的语气。 是了,她带阿余去看红狐的时候。这让她想起毒蜂的事,立时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说: 纪凌宇憋气中…… 你难道不是我一个人的小杏仙儿和小红狐吗?呜哇哇哇哇…… (太子殿下嚎啕大哭,bushi,没有,是作者造谣; 但是如果有谁拍到了照片和小视频,记得私信发给我呀) ======== 【感谢榜】 谢谢天使~linegogo~默默投雷+营养液灌溉,mua~mua~ ======== 瀑布汗 修改保存后,忘记设置发布时间了。。。才发现 ◎最新评论: 【 【纪正希还是林正希?】 【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2章 、032问责 ◎“你……很喜欢这位大叔吗?”◎ “你为何不敢看我?” 阿余又问,语气仍是那般冷冽,毫无往日的温柔亲和。 杏儿有些不知所措,勉强抬起头,盯着阿余胸口金丝线绣成的云龙花纹,闷闷不乐。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阿余说着话,一手抓住杏儿的胳膊,他手劲极大,如今衣衫还单薄,一下子便把杏儿钳得生疼。 “竟是连话都不肯与我说一句了吗?” 阿余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这几个月里,杏儿哪里从他受到过这种冷遇,竟是一下子绷不住,虽然咬唇忍住没哭出声,眼泪却吧嗒吧嗒,大滴大滴往下坠落。 这般默默掉了会金豆子,忍着哽咽说:“我,我不去洪家了……” 话一开口,又哪里掩饰的住哭腔。 本来撇开眼神,没看杏儿的阿余,终于注意到。尚未理清思绪,已经伸手把杏儿揽入怀中,紧紧拥着她,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可是因为洪家还不肯认你而伤心?” 杏儿本还忍着,被他一抱,再也并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哭得他愈发心慌意乱,胳膊就有些没了轻重,箍得杏儿几乎透不过气来,倒是缓解了些情绪,停了哭泣,在他怀里死活挣扎,才被放松了一点。 烛光之下,粉脸上残余的泪珠儿,如同清晨花瓣上闪烁的玉露,湿漏漏,亮晶晶,竟是令人恨不能探舌将这些露珠儿轻轻含去,尝一尝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些心猿意马,让阿余忍不住脸红耳热起来,他压下心里突然涌起的浮躁,抬起一只手,想要帮杏儿刮去脸上的泪珠,伸至脸颊跟前,却竟然下不去手。有些心不在焉地问:“我的小杏仙儿为什么哭了?” “阿余今日好生奇怪,是怎么了?” “啊?”被问了这一句,才意识到方才那般冷厉地对待杏儿,是多么……失态。 这般生气,无怪乎是因为听人报说,杏儿与他那个皇叔不仅认识,还极为熟悉和亲近…… 他本该来关心一下杏儿,到底和皇叔是如何认识的,可是听了两个人之间的那些言行举止,心里就不知为何鼓满了气,失了理智。 “对不起,我……”这可如何解释。 杏儿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泪痕,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阿余,才说:“阿余,我刚才好害怕!” “对不起……” “阿余,”刚哭过的水汪汪眼眸,殷殷切切,满是担忧和悲悯,反复叫着阿余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安慰。“阿余……” 被叫的人,心里又是痒酥酥,又是心疼到要碎裂。 “对不起……我正巧遇到些烦心事,心情不好,语气就不太好……以后不会这样了!” “阿余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这个……”伸手把杏儿脸上剩余的湿意轻轻拭去,胡乱想着借口,“也没什么,就是,没画好一幅画而已。” “可是皇上怪罪于你?” “是。” 杏儿立时揪紧眉头,看着实在令人不忍,又补充道,“不过我已经重新画了,皇上说我这次画的很好。” 本来因着忧伤微垂的眼睫,立时舒展上去,乌漆墨黑的水瞳里,也撒入了星光,璀璨发亮。 杏儿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阿余没事就好。” 阿余想起特意赶来的初衷,却如何还敢再生气,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杏儿见他沉默不语,又微微皱了眉头,扯着阿余的衣服说:“要不,我还是不去洪家了,我跟在你身边好了。” 这话说的阿余又是感动又是惭愧,长长呼了口气,说:“你不是只在洪家呆八十一天么,呆够了,再回到我身边就是了。” 或者重获亲情骨肉,或者彻底死心绝望,总要有个过程,以后才放的下。 “可是我很担心你?” “嗯?”阿余疑道。 “阿余今日有些怪怪的……”杏儿撅了撅嘴,“无论是家里的鸡鸭鹅和牛羊猪,还是山林里的大小动物,若有异常表现,定然会发生些什么。” 她仰着头,一双黑濯石般的眸子里,满是真挚的担忧。 “阿余,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去后山,就是你看到红狐的那次……我就觉得你有些怪怪的,结果,遇到了毒蜂。我虽然想见她,想去洪家看一看,可是我好不放心你。要不,我先陪你几天,过几日,再去洪家?” 阿余有些哭笑不得,捂嘴咳嗽了几声。 杏儿就越发担忧起来,急道:“怎么突然咳嗽了!” 阿余又咳了几下,才忍住笑,说:“那我今晚留在你这里,你看护着我。等明日,应该就没事了。” 杏儿重重点点头。 阿余几乎不敢直视她的双眸。她永远是坦承和真挚的,如何懂得他们这些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早先误会她的接近别有用心,如今又因为她同别人关系亲近,就气冲冲来吓唬她,害得她胡思乱想…… “杏儿。” “嗯?” “你今日可是见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哦,对!”杏儿立时兴奋起来。阿余看的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总算是能压制在心里。 “以前我从陷阱里发现一个人,把他放了出来,他就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说自己也是猎人,不过后来来了好些人找他,就住在我家附近,是很好玩的一个人,我叫他大叔,他非说他没那么老,可是他就是像大叔一样啊……” 杏儿喋喋不休,把关于纪正希的故事说了一遍,虽然因为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未免有些颠三倒四。 阿余耐心听完,斟酌着问:“你……很喜欢这位大叔吗?” 杏儿想起纪正希若是听到别人叫他大叔,定然又很生气,忍不住咯咯笑了阵子,才说:“喜欢啊,他经常陪我和爷爷去林子里打猎,射箭很准,而且他会说好多故事……爷爷奶奶也会说故事,木头哥哥也会说故事,但是和他说的都不一样,木头哥哥……” “我也会说故事啊!” 杏儿被阿余打断,细细想了一回,并没想起阿余对她讲什么故事,就有些不信地看着他,倒是忘记了本来要说什么。 “我今晚就给你讲故事!” “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阿余的语气,倒似杏儿不听绝对不行似的。杏儿只好细想自己喜欢什么,可是她所知的,肯定都是已经听说过的,甚至不止听过一遍,哪里还想再听。而且,往日这个时间,她已经上床安眠了。 杏儿忍不住闭眼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眼睛再睁开,却觉得阿余的神情似有些失望。就敷衍说:“那你说个牛郎织女的故事吧。” 七夕刚过了不久,因此能想起这个。 两人上床,按着往日的习惯,阿余以手肘支撑着头侧躺,杏儿一如既往乖乖平躺,闭目而眠。 牛郎织女的故事并不难,只是太子殿下哪里给人讲过这个故事,何况还怕讲的不如什么大叔、哥哥的好,就挖苦心思,想要说的有趣些。不过,他才说到老牛开了口,杏儿就已经蜷在了他怀里。 这便是已经睡着了。 阿余停下口里的故事,室内瞬间安静,少女的清浅呼吸,如春日的煦风一般,听不大见,但温柔拂面,让人舒服得似乎要漂浮于空中。 阿余想要再凑近些,又怕惊扰了她,让她转身逃去,只得一动不动,身子都渐渐僵麻掉了,仍绷着如同静止住。 醒来时,果然阿余又已经不见了,红叶倒是侯在房内。见杏儿醒来,忙过来说:“公子说了,他今日好的很,心情愉悦,让小姐莫要担心。” 杏儿打了个哈欠,问:“真的吗?” 得了肯定的回答,又盯着杏儿,微微蹙眉:“怎么觉得你笑得也怪怪的呢?” 红叶忙打岔,又喊院子里的章嬷嬷,才逃脱被杏儿追问。 下午的时候,纪正希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洪家的院子安排的不好,让杏儿再等等。之后,洪家也派了人来,说明日再接杏儿回府。 杏儿因生了见袁氏的心思,多少有些焦急。对章嬷嬷说:“会不会老祖宗不想让我去洪家,所以才拖延时日?” 晚上的时候,阿余却又来了。杏儿心情方好了些,又见他面色一如往常般温柔,觉得昨日的“不祥之兆”也过去了,更加高兴了几分。又絮絮说了一遍自己的担忧,连本来说好继续讲的“牛郎织女”尚未来得及听,就又睡着了。 翌日下午,洪府的马车才来接杏儿。 杏儿心里多少有些激荡不安。毕竟,洪府本该是她的家,她瞧着陌生的府邸和来去的下人,心里因为忐忑,未免生出几分怯意,却又想起夜里临睡时,阿余对她说的话。 “那是你的家,不用畏怕什么。安安心心住进去,若是不想住了,就告诉红叶,我去接你出来。” 杏儿想起亲人并不认她,仍是有些悲伤。 阿余又说:“我不是说过,我养你。我养得起你,也不会有人不高兴。” 杏儿心下稍安,镇定了心神,在徐嬷嬷的带领下往内院走。 红叶在她身后不满地嘀咕:“为何从侧门进?竟是没人出来迎接吗?” 作者有话说: 太子:哼!我生气了!!! 杏儿:啊?阿余好不对劲,这是不祥之兆,我好担心阿余遇到什么灾祸!!! 太子:…… ======== 【感谢榜】 谢谢天使~linegogo~日日投雷,抱右大腿~ (★-★) 也感谢大家快乐撒花花,春节期间请撒红色喜庆花瓣哦 ======== 小小整理下人名和关系 1、杏儿、焦杏儿(本来应该叫洪玉瑾……) 2、阿余:本名叫纪凌宇,身份嗯嗯……大家都知道了 3、洪家老伯爷已逝,老祖宗是伯夫人;大儿子洪章山,夫人袁氏,袁氏生了三女,大女洪玉琳,二女洪玉璃,三女洪玉瑾;另有庶女玉芬、玉菲姐妹 4、镇远侯纪正希(其实是太子的皇叔) 5、蒋辰(是太子的表兄,妈妈是皇后的亲姐妹) 6、御树别苑里有太子的奶嬷嬷宋嬷嬷,儿子宋烈是太子贴身侍卫;宫女姐姐们有明霞、明珍、明润、明燕等等等等 ◎最新评论: 【 【加油加油!】 -完- 第33章 、033防备 ◎“誓死保卫小姐”◎ 洪府着实不大,内院一共不过几个院子。中间最大的,乃是伯夫人,也就是洪家老祖宗住的中正院,东边前后两个小院子,前面是洪大老爷和袁氏住的东平院,后面是洪大老爷妾室们住的东顺院。 中正院西边,也是前后两个小院子,前面的西静院住着洪玉瑾,后面的西慧院原本住着玉芬和玉菲姐妹。 从侧门进去,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小院子跟前。还没进门,就听到纪正希的大嗓门。 杏儿跨入院中,叫了声“纪正希”,又忙改口:“侯爷!” 纪正希从廊下走过来,瞪眼吓唬她,凶巴巴说:“你叫谁呢?小臭丫头进京没多久,也学这些了!要不你还照旧叫,要不就改口叫我爷爷。” 杏儿吐了吐舌,微微向后看了看红叶和章嬷嬷,向她们眨了下眼,才重新看向纪正希,笑嘻嘻说:“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来瞧瞧洪家对你好不好,安排是否妥当。” 纪正希身后,洪老太太和洪大老爷有些讪讪地走了过来。杏儿微微吸口气,按着宋嬷嬷教她的,浅淡而不失礼貌地问候道:“老祖宗好,洪老爷好。” 洪大老爷怨气腾腾地看过来,又偷觑了眼镇远侯的高大背影,偏过头去。 老祖宗则挤了点笑容在脸上,点了点头,甚是和蔼可亲地说:“原本想着,你对京中什么都不了解,要让你住在我身边,我好多照顾于你,可是……” “这个院子,本是你玉芬和玉菲表姐住的,我特意让她们暂时搬入了我的院中,腾出来给你,连家具装饰都换了一回。你瞧瞧看可满意?” 杏儿四下扫了眼。这个院子,比庄子里的杂物院还小了很多,不过她哪里会挑剔住的地方,才要说好,感觉到红叶在身后轻轻揪了下她的衣服,就对老祖宗笑着说:“麻烦老祖宗了,我可否在这院子里做个简单的灶台,方便做些吃食。” 洪大老爷闻听此言,面色更加不虞,嘴巴张开想说什么,看了看镇远侯,又咽了回去。 老祖宗稍稍低了下头,似笑非笑呼了口气,说:“可不就为了你非要个小厨房,才耽搁了,不然昨日就把你接回来了。” 杏儿被洪家接到庄子里时,几乎没有行李,可是这段时间,从御树别苑可断断续续送下来一些衣饰器具,总得安置一下。洪家母子就告辞离开,说备了筵席,等杏儿稍加歇息,就可以去吃。 这个筵席自然不是特意为了杏儿备的,只是昨日被镇远侯拒绝了,今日就想借着杏儿再请一次。 镇远侯这次倒没拒绝,不过说要和杏儿说几句话,摆摆手让洪家母子先离去,伸手拽住杏儿胳膊往廊下走。红叶有些无奈,见他好歹没有拉杏儿进屋子去,也只得算了。 纪正希小声问杏儿:“杏丫头可是在洪家吃的不好?不然为何特意想要小厨房?” 杏儿并非那种挑剔的性子,也毫无其他要求,却独独提了这个,定然是有特殊原因。 这个事情,洪玉瑾及笄礼,杏儿要重新搬回洪家宅子时,阿余、宋嬷嬷等人都特意跟杏儿叮嘱过。上次杏儿几乎毁容,虽查不出眉目,但是总觉得不是意外。或许就是洪家有人想谋害杏儿。因此,让红叶和章嬷嬷一定要盯紧。 只是没有想到,那日之后,杏儿不仅留在了庄子里,还要搬入洪府。 杏儿的性格,一向随遇而安,唯恐给人添了麻烦,若不是阿余再三叮嘱,她确实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想了一想,这事情讲起来还挺复杂,且目前一切都是猜测,并没证据。就压低声音说:“陷阱里放的肉,都是用醉马草的汁腌制过的,若是吃了,小兔子立时就倒,即便是大兽,也会行动迟缓。大叔你不是也中过招。我要警惕些呢。” 因着阿余总把纪正希说成“大叔”,杏儿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幸好,纪正希并没顾得上追究这个。 “什么意思?就是说这洪家其实想害杏丫头!” 纪正希声音宏亮,听得红叶不禁暗暗摇头。倒不是怕被洪家人听到,而是觉得,这位昔日的“励王”,今上的亲弟弟,太子殿下的亲叔叔,实在太不像她往日接触到的皇族中人;而且,也不像算无遗策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 杏儿安慰纪正希,说:“也没有,只是防备而已。” 纪正希拧眉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想起来方才洪家母子要邀杏儿和他去饮宴,立时觉得不妥,对杏儿说:“那别去和洪家人吃饭了,你好好安置休息,我会去对他们说,你不出去了。” 说罢风风火火往外走,杏儿叫他都没叫得住。 大半个时辰之后,外面纷纷扰扰,杏儿几人忙出来看,走出门,才发现外面竟站了八个高大威猛的侍卫。 见杏儿出来,洪大老爷满脸怒气,斥责了一句什么话,被老祖宗扯了下,闭了嘴,吹胡子瞪眼看着杏儿。 老祖宗抓着杏儿的衣袖,急急进了院子里,又走进去一些,才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让侯爷派兵来驻守?” 杏儿听说门口的是士兵,倒是生出些好奇来。 老祖宗语重心长又说:“你怕是不知道,你如今住的,乃是伯府的内院。内院,是不准外男进来的。否则,会坏了内院闺阁的清白。” “可是昨日纪正希不是也进来了吗?” 这事杏儿可要问个清楚,不然,是不是阿余也没法来看她了。她却一点儿没想,阿余每次来,并不是走的“正路”。 这话问的老祖宗倒是哑口无言。 按理,镇远侯也是不该进来的,可是,一来洪家想巴结侯爷,二来,也不敢阻拦他。这两个原因,却都不是老祖宗会告诉杏儿的。 “昨日是特殊原因,不是你才搬进来,要搬重物,总要男子家丁的。日常的话,内院里可不能留着几个大男人。” 杏儿答应了老祖宗,可是外面的八个士兵却不听她的话,还抑扬顿挫喊什么“誓死保卫小姐”,吓的洪大老爷立时缩了脖子,杏儿倒是觉得有趣,跑回院子和红叶偷偷笑。 本来打算让镇远侯把这几个人收回去,可是晚些,有人来送了些吃食,带信说,镇远侯有事进宫了,今日没法来带杏儿出去逛酒楼吃饭,改日再说。而那八个侍卫,就凶神恶煞守着这个咪咪小的小院子,坚决不离开。 洪家几位小姐,恨得要死,对老祖宗抱怨不停,却无济于事,越发恨上了杏儿。特别是洪玉瑾,满脸阴郁,说这府里完全没法继续住了,要去逛街散心,甩袖而去。 玉芬和玉菲也想去,却被老祖宗叫住。 “焦杏儿今非昔比,你们莫要招惹她。特别是你!”老祖宗怒其不争地看着洪玉菲。 “你们也看到了,镇远侯对焦杏儿有多看重,若是聪明一点半点的,就争取与她多交好些,让她与你们情同姐妹,以后若是她真得了大造化,才可恩泽你们一二。” 洪玉芬垂目想了想,说:“孙女知道了,谢谢祖母教导。” 洪玉菲却仍是很不甘心,在洪府,她娘分明更得父亲的宠,却仍是妾室,连累她们姐妹也总低洪玉瑾一头,不得祖母眷顾。怎么来了个村姑,也一步登天,骑在了她头上,连院子都腾给了她。 她心里这么多怨气,脸上自然是气鼓鼓的,洪老太太如何看不出来,又连吓带劝,敲打了一番,才让她们回厢房。 玉芬玉菲姐妹二人,如今就住在正院的厢房里。若是以前,这算老祖宗的特殊恩典,可是如今,却只让她们觉得憋屈。老祖宗令她们每日练字绣花,说洪玉瑾就是因为才德双全,才得了京中闺阁女的贤名。 有个屁用!洪玉菲回去,气得把昨日勉强写的一张字撕了个粉碎,洪玉芬又劝了她一番,才消停下来。 杏儿并不认床,睡眠极好。可是,这毕竟是她头一日回“家”,免不了有些辗转难眠。 不料三更左右,外面竟是一阵不明声响。红叶猛地从塌上跃起,说:“怎么是打斗之声!” 她想出去看,却又不敢离开杏儿,只得在窗棂处听了一听,关好门窗,又来安抚杏儿,让她不要怕。 杏儿倒是并没害怕,因着外面并无特别大的喧嚣。这虽应该是她的家,却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她也不敢轻易出去看。 晨起后,外面守卫的头目,叫赵四光的,让章嬷嬷带话,说有事要禀报。杏儿走至门口,他难得地压低了声音:“小姐可好?这洪府很不安宁,昨日竟有窃贼出没,而且武功极高,要不是我们人数多,几乎有负侯爷重托。我已让人去禀报侯爷了,小姐莫怕,我们漠北军,就是死,也会守住自己的职责的!” 杏儿回头倒是对章嬷嬷偷偷说:“嬷嬷,你说你在洪府很多年了,可知道洪府有什么仇怨?” 心里忍不住暗暗幻想,莫不是因了什么奇情深恨,洪府才遗失了她,再或者,也是因为这个,洪府才不打算认她? 可惜,章嬷嬷完全想不起什么有用的线索,说实话,伯府在京中,虽是破落贵族,却也并未与人结过仇。洪老太太老练奸猾,轻易不与人翻脸。洪大老爷则是个只爱吃喝玩乐的,最是怕事,袁氏更是个温和脾性,什么都听婆婆和夫君的。 杏儿这里没理出什么头绪,镇远侯又增派了一队侍卫,呼啦啦列队,几乎把小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下别说洪家人,连洪家的奴仆都远远避着西慧院。 洪大老爷想劝说侍卫们离开,完全没人理,只当他是空气,可是气了个半死,就跑到中正院对母亲抱怨:“不忠不孝的死丫头,如今傍上镇远侯,连她老子也不知礼敬了。” 洪老太太也是脸色铁青,但是她比儿子,倒是冷静很多。 “胡说什么!可切莫说这种话,万一被人听到!如今,玉芬和玉菲可住在厢房呢。” 洪大老爷这才想起,焦杏儿还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她爹呢。脑子里转了转,对母亲说:“母亲,我瞧着镇远侯对这丫头还真不错,一口一个小恩人,又送东西,又派侍卫……要不,咱们认下她,得了镇远侯这门亲戚,岂不是……” 他想到洪府的美好前景,不禁喜孜孜裂开嘴。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脑子的!” 洪章山被这样骂,却不恼,反嘿嘿笑了声,讨好地看着母亲。 洪老太太不由叹口气。她这个儿子,虽然总被京中人嘲讽是个废物,对她,却最是一片忠诚。即便这个年纪了,在她跟前,仍如稚儿一般,从不与她争论,任骂任怨。 “你啊……”语气瞬间便软和下来。 “唉!早知道她有这机缘,还不如一开始就认了。”洪老太太也有些纠结。 “都接来这么久了,若是才认,说不准她反倒对咱们生了恨,还不如做个对她有照顾之恩的亲戚。再说……玉瑾已入了选,正是紧要的时候!” 洪章山皱眉想了想,说:“可是,万一玉瑾得不到那个位子呢?镇远侯这里,可是十拿九稳的。镇远侯虽年纪大些,但是据说一直没有娶妻生子,连个妾室都无。当年他自请不做励王的时候,先皇就赏赐了他无数金银珠宝,后来今上登基,又赏了一次。人家都说,镇远侯家里,地上都铺的金砖,比宫里还富贵。” “金银财富……”洪老太太目视虚空,半天才长呼一口气。 “金银财宝,是不经用的。咱家以前,唉!不提以前,就说你小时候,家里和如今比,不也……可是,坐吃山空……” “空就空呗,我连个儿子都无有,留着给谁呢,还不如吃空了的好!” 袁氏之外,洪大老爷也纳了几个妾室通房,可是,如今除了几个女儿,尚无一儿诞生。这几年,他连妾室都不热衷了,只爱吃喝玩乐斗蛐蛐遛鸟。 “胡说什么!算命的不是说你会老来得子吗。况且,实在不成,从你弟弟过继一个就是了。” 洪老太太最不爱听无有子嗣的话,又把话转回来,说:“镇远侯为何不做励王,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带病打仗,不就是为了避嫌。坐定宫里的,会吃亏吗?还不是因为钱财再多,不如权柄在手。而且,镇远侯绝不会一直留在京中,说不得哪日就又回漠北了。就算那丫头进了侯府,也会跟去,如何能护着咱家。” 洪大老爷忍不住嘟哝:“最好明日就回去!” “但是若是玉瑾坐定那个位置,咱家就算一步登天,也让你那偏心的父亲知道,你们兄弟,才是伯府的嫡子和根基!” 听了这话,洪大老爷忍不住笑了。 “昨日里,洪章武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呢,说听说我在修建院落,给封的贺银。” “你就轻易收下了?”洪老太太气得伸手怒戳儿子额头。 洪章文、洪章武是老伯爷的庶子,但是如今却都做了官,比两个嫡兄在京里有面子多了,连带着他们的生母柳姨娘,也被称老夫人,出入穿金戴银,丫鬟成群。 洪老太太气得打发走儿子,让徐嬷嬷去找洪玉瑾来。 作者有话说: 阿余:哈哈哈哈公务终于忙完了,总算有空去看我的小杏仙儿了,开心~期待~撒花~ 阿余:??? 阿余:…… 阿余:!!! 漠北兵侍卫:…… 漠北兵侍卫:小姐还真的需要誓死护卫啊!得劲! ======== 预告:阿余迎战“漠北军” ======== 【感谢榜】 谢谢天使~linegogo~投雷~ ~来个肥点的章吧(发出的手在颤抖……因为地主家里木有余粮了啊55555要努力存稿了) ======== ◎最新评论: 【加油】 【写得很好哇!为什么没有人哇!!!!】 【 -完- 第34章 、034看戏 ◎“你吓到杏儿了!”◎ 西慧院里,杏儿也在和红叶、章嬷嬷发愁外面的侍卫。 红叶恼道:“侯爷难道带兵进京了吗?” 章嬷嬷说:“我听见他们好像说,是侯爷的侍卫亲兵,护卫侯爷的,一共也没多少人。” 杏儿也面有愁色:“这么多人,咱们的锅小,做不了多少饭,他们饿了怎么办?他们既然是纪正希带来的,总是客人,要是饿到可不好。” 红叶和章嬷嬷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杏儿又说:“纪正希给我银子,我还不要,幸亏他非要留下,正好,咱们去买些米面菜肉吧。如今厨房里的,怕是不太够。” 章嬷嬷看看红叶递来的眼色,只得笑着劝:“小姐莫急,侯爷既派了人来,自然有安排的。哪里需要小姐耗费心思在这上面。” “可是……”杏儿并不认可这般对待客人。 “小姐!小姐?” 突然传来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不是明珍还有谁。 杏儿忙出去,喊了声“明珍姐姐”,明珍才从门口侍卫的阻拦里脱身,跑了进来。 “好几日未见小姐了,小姐可还好?” 明珍见了杏儿,喜不自胜,匆匆行了个礼,伸手就想抓住杏儿仔细瞧瞧,又把伸出的手捏成拳,蜷缩进袖子里,在身侧蹭了蹭。 她们几个,原本几乎是把杏儿当个可怜的小妹妹,加上杏儿很爱与人亲近,就未免有些没大没小。后来经了宋嬷嬷训导,才改了过来,但有些下意识的习惯总是免不了露出来。 杏儿却自己上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欢乐地晃了晃,又招呼她身后的明润和明秀,然后好奇地看向明秀身后。 “主子让我们来照看小姐。这个是明栩。” 明栩身形瘦削,面色冷清,对杏儿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却与假红叶对了对眼神,微微点了下头。 明珍又说:“洪家怎么乱七八糟的,我说是来伺候焦小姐的,他们也不问是何人所派,也不核实下身份,就一股脑把我们领来了。倒是门口那些个怒目金刚挡了我们。好生奇怪,洪府内院里怎么会有男侍卫?会不会对小姐不利,不然我派人送信,让主子再派些人来……” 杏儿尚未回答,红叶倒是噗嗤一声笑了,说:“可别了,你瞧洪府这院子才多大,镇远侯塞人进来,主子也塞人进来,我瞧洪府院墙都要挤掉了。” 于是和明珍大概说了镇远侯的事情,明珍捂嘴笑道:“这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杏儿就问这是什么意思,尚未得到回答,却想起更重要的事,说:“外面那些侍卫,会阻拦阿余吗?我想去对他们说,若是阿余,就放了进来,可行?” 明珍忍着笑,说:“没关系的,小姐不用费心。而且主子这两日公务较忙,恐怕一时难以脱身。” 小院子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几乎住不下。不过洪府以为这院里院外多出的人,都是镇远侯派来的,因而无论心里多么怨声载道,面上却什么都依着。 这日晚上,杏儿因和明珍几人聊天,又睡得有些晚,大概仍是三更过后,外面又有些声响。 明润听了听,问一旁一直闷不做声的明栩:“你不出去看看吗?” 明润回:“主子让我护住小姐,其他一律不用管。” 之后又犹如石塑一般默不作声。 白日里,镇远侯倒是来了。他站在院子门口喊:“杏丫头,走!我带你到京城有名的酒楼里吃饭去。” 这话说的杏儿立时有些雀跃,她虽算是来了京里,其实一直住在万寿山,根本没见到过京城里的繁华街市。吃不吃都无所谓,却是想出去看看的。 “小姐!”红叶却皱眉道,“小姐改日让公子带你去好了。镇远侯哪里有公子熟悉京城,他也不过回来没多久。” 这话极有道理,但是杏儿只是想出去看看罢了,毕竟她本该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的。因而还是应了,略加整理,就要随镇远侯外出。 等杏儿出来,身后带了好几个生面孔,立时拧眉瞪目,打量起她们。杏儿以为嫌弃她带了太多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纪正希,你准我带几个人呢?” 纪正希瞥见明珍暗暗露出的令牌,眸中寒光微闪,轻笑了声,说:“你愿意带几个就带几个吧。” 杏儿笑得眼睛都微弯,讨好地说:“纪正希,你真好!” 纪正希挑眉,“现在知道我好了,你以前可最爱和我对着干。” 那时,爷爷奶奶都还在,一家三口还住在林子里的小屋子里,虽很贫寒,却无忧无虑。而在纪正希离开之后不久,奶奶去世,杏儿和爷爷就搬回了村子…… 杏儿一下子忆起这些,不免有些黯然,低头不语。 纪正希也想到此节,想到他找去时,打听到的事情,深恨自己去的晚了。如今又嘴欠,让杏儿难过。以手握拳,把关节捏的咯嘣嘣响,终于想到逗杏儿的话,说:“我带你去看戏!好不好?” 那时候,纪正希对杏儿讲山外面的世界,讲各种有趣的故事,提到过这些故事会编成戏来演。杏儿完全没看过,很是好奇和向往。 “真的吗?去了就能看到吗?”果然,杏儿忘了忧愁,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起来。 最后,几人商议,章嬷嬷、明润、明丽留在了院子里,红叶、明珍、明栩跟着杏儿。镇远侯倒是只一个人,身边连个侍卫或小厮都没带。 一行人直奔云海楼。这是京城最大的戏楼,里面有吃有喝有的看。 纪正希衣着普通得如同普通富户,但是他身高九尺,身姿如松,一下马车,就吸引了众人目光,这云海楼又多的是权贵世家子弟,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讨好地向他见礼,问候道:“侯爷好,侯爷来看戏啊?” 纪正希瞥了一眼,面色冷淡,轻斥道:“让开,让开。没点眼力架吗?” 他急着带杏丫头吃饭看戏呢,这些人挡什么道。 那人忙讪讪让开。 杏儿凑近纪正希,小声道:“纪正希,你这样可不对,举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问候你,你却黑着脸。” 纪正希嘿嘿笑着敷衍过去,在雅间里坐好,点过菜,等着看戏,才解释说:“杏丫头莫要被这些京中纨绔们骗了。这种时候在戏楼里的,哪有什么正经子弟!都是些仗着老子祖辈,混吃混喝的混蛋废物!” 他这话刚说完,明珍几人突然往外走,杏儿转头望,就看到阿余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立时便想起身,才半抬起腰,胳膊却被纪正希抓住,拽住她又坐了下来。 “放开!”Pao pao 阿余在门口突然面冷如霜,轻声斥了句。吓得杏儿一个哆嗦,下意识松开手,原本拿着玩的点戏折扇,“哒”一声掉落地上。 “杏儿莫怕,没有说你。”阿余走近一步,柔声解释,又向杏儿伸出手,“过来。” 可是胳膊还被纪正希握在手里,动弹不得,杏儿回头看了看纪正希的铁掌,想起他连虎豹也能打死,就息了挣扎的心,回忆着当日如何才能让纪正希答应她任何要求,刻意放软了声音,讨好地叫:“纪正希?” 她叫了这么一声,身后阿余声音里的怒气又增了八分。 “请您放开杏儿!” 一回头,看到阿余满面怒容,额间青筋都冒了出来,又关切地叫了声:“阿余!” “杏丫头坐端正了!别人叫你,你就过去吗?好好坐着看戏。” 杏儿虽不明白,却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敌意,顿时有些胆怯。琢磨了下,阿余虽厉害,但是纪正希可是连熊瞎子都能猎取的,阿余怕是打不过。看来她只能多讨好下纪正希,让他不要和阿余打架。 “纪正希,他是阿余,是一个皇家画师,你进宫可有见过他?阿余是很好的人呢。” “阿余?哼!”纪正希嗤笑一声,挑眉朝纪正希翻了个白眼。 “是呢。他对我很好……” “很好?” “真的!我吃了好多好吃的,还穿了很好看的衣服,特别好看!”杏儿凑近纪正希,压低声音,“他说可以养我呢,以前都只有爷爷奶奶才这么对我。唉!” 连她亲生的爹娘都不愿意要她,杏儿在心里默默叹息。 “不用他养,以后你随我回漠北。以前每次我带你进林子,你爷爷都要我发誓,一定照顾好你。以后我会照顾你,不然岂不违了誓言。” “你有什么权力带杏儿回漠北!没听到她说的话吗?快放开她!我要带她走。” “呵!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户部吗?原来勤勉到戏楼来了!” 连杏儿也听得出,纪正希语气里有些阴阳怪气,不过,重点是阿余今日原来有公务在身啊。于是忙劝:“阿余,皇上让你去什么户部画画吗?那你快些去,不用管我,纪正希会照顾我的。你改日空了,再去找我。我住在洪家的西慧院里。” 纪正希听到这话,却“啪”一掌,竟是拍断了面前的茶几,上面的水果茶点,劈里啪啦掉落地上,也幸好热茶还在角落里的炉子上热着,并没端过来。 纪正希也没预料到这个结果,抓着杏儿的胳膊瞬间松开,杏儿一站起身,就被阿余伸手揽入怀里,往旁边挪了一下,躲开脚下滚落的东西。 “你吓到杏儿了!”阿余压低了声音,却更显出愤怒来,“我敬你是长辈,你却仗着这个欺负不知事的小姑娘吗?” 纪正希晚了一步,见杏儿紧紧贴在阿余怀里,有些得意洋洋地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一如当年每次“赢”了之时。 “杏丫头确实是个不知事的傻丫头。” 这时,戏楼的人估计听到了方才茶几断裂引起的动静,和明珍几个人说话。隔着门,听着不是很清楚,隐约听到明珍说什么“赔偿”。 杏儿就缩在阿余怀里,微微探头对纪正希说:“这可是你弄坏的,不是我们弄坏的,要赔你自己赔!” 又笑嘻嘻吐了个舌头:“或者我们帮你赔,但是你以后可莫再找阿余的麻烦。你是侯爷,是很大的官呢,阿余只是个画师,我听章嬷嬷说,官大一级可以压死人,你对阿余这般凶,我好心疼阿余。” 见纪正希闻言皱了眉,似乎真的在意,赶紧改口解释:“你别气,我逗你玩的。但是阿余真的是很好的人,你莫再和他斗气了。他若是以前得罪过你,我替他赔个不是,你看在我面子上,原谅了他,可好?” “你就那么喜欢他?” 纪正希问。 “嗯。”杏儿点了点头。 她就是喜欢阿余啊,因为阿余好看,阿余温柔,阿余对她好,阿余说愿意养她,阿余为她擦眼泪,阿余安慰她,阿余总让她心里甜甜的犹如喝了蜂蜜水……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纪正希又问。 “嗯。”杏儿又点了点头。 阿余若是不喜欢她,为何对她这么好。爷爷奶奶喜欢她,就对她很好。洪家人不喜欢她,就对她不好。 “哼!” 纪正希却冷哼一声,看向阿余。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谢谢天使~linegogo~投雷和灌溉 谢谢所有小可爱们的收藏和评论 ======== ◎最新评论: 【好耶】 -完- 第35章 、035打斗 ◎“纪正希为何说你哄骗我?”◎ 往日里,纪凌宇也曾对杏儿说过“喜欢”这样的话,可是,那是在他的私人地盘内,很多时候,几乎算的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今面对着纪正希,他却突然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他知道,对于杏儿而言,喜欢就是纯粹的喜欢,喜欢花草,喜欢他,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但是面对着别人,纪凌宇却不能假装不知,一个男人对一个已当妙龄的小姑娘说喜欢,是什么含义。 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烫,而紧贴在他怀里的杏儿,就是嵌入他心里的一团火。 “我……” “你什么?仗着杏丫头天真,不谙世事,不懂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就欺瞒哄骗她?” “我没有。” “杏丫头生长在山里,有些事情没人教过她,所以她才不懂。可是你既送了那么些丫鬟伺候她,竟然也没人提醒她吗?还是说,你送来的,只是为了帮你一起欺瞒她!” “我……” 纪凌宇自知有些事情,确实无可辩驳。他又不是杏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想。怎么会不知道,与杏儿的亲密,在男女之间,已经全然逾了矩,非正人君子当为。 他并非孟浪好色之人,只是方方初识,杏儿就如一只可爱的小兽,小心翼翼靠近他,天真无邪黏着他,他心中想着该推拒,实际上却总是在把杏儿愈来愈揽近了些。不知不觉,便习惯了,每次见到她,就恨不能时时牵在手里,揽入怀里,护在翼下。 宋嬷嬷也曾不着痕迹问过,是否要教导杏儿,让她多知晓些男女之事,纠正些不合适的言行。可是,他当时沉默了会子,说:“不用。” 原想着,反正杏儿也并非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只是洪家收留的一个孤女,他开口要了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养着她,保护着她一如既往的天真下去,不是也很好? 为何一定要让她懂规矩,知礼数呢?Pao pao 他从小到大,见了太多面上全是规矩礼数,心里却满是阴谋算计的人。 可是这里面,自然不是无私为了杏儿,而是藏了私心暗欲。就如同偶尔猎到一只顽皮的幼兽,想保有她的野性未泯,绝不是为了这只小兽考虑。 纪凌宇有些烦躁地低头,却看到一双清澈的乌黑水瞳,正盯着他看。 杏儿的唇角还弯着笑意,黑眸里却有些迷惑。与他的视线对上,就小声说:“纪正希为何说你哄骗我?” 纪凌宇被她问的心慌,她却把手从袖子里探出来,摸到他的一根手指抓住。笑嘻嘻说:“阿余,他肯定是故意逗你玩呢。纪正希就爱这样,总是仗着我说不过他,故意让我生气,我气得不理他,他反倒会高兴得哈哈大笑。真是个大坏蛋!不过他不是坏人,对我也很好呢。” “杏丫头!”纪正希立时想要阻止杏儿揭他的短。 杏儿侧过身,微微扬起小小的下巴,说:“你才是大骗子呢,总是骗我,还说自己是山里的狼王变的,后来木头哥哥跟我说,没有狼能变成人……” 被杏儿打岔,纪正希脸上的怒气和肃杀之气早都没了,他睁圆眼睛,故作凶恶地瞪视杏儿,招手道:“臭丫头,快过来!你听不听我的话了?” 杏儿有些犹豫地从纪凌宇怀里往外挣扎,纪凌宇一感觉到,就伸胳膊箍住了她,对纪正希说:“我感激你曾经照顾过杏儿,不过现在她有我照顾,不需要了……” 纪正希立马又变了脸。杏儿看在眼里,忙讨好地说:“要的要的,纪正希最好了。” 这下子,纪正希哈哈笑,纪凌宇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出不来。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门,压低声音道,“该启程了。” 纪凌宇今日有公务在身,他是挤了时间,提早忙完户部的部分,才赶了来。可是,还要赶着时辰进宫去向昭帝回禀。他长呼一口气,带着些愧疚对杏儿说:“你先回洪府,想看戏或者做什么,等过几天,我陪你来好吗?” 杏儿微微撅着嘴唇,仰头看看,又侧头看看,犹豫了下,才说:“可是我很久没见到纪正希了,我想和他一起玩呢。” 纪正希又哈哈大笑,道:“听到了吗?我的大画师。你日也忙,夜也忙,杏丫头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纪凌宇心有不愿,却无可奈何,只得含糊叮咛杏儿道:“你不懂人心险恶,一定要让她们几个人陪在身边……” 纪正希冷哼一声打断他。 “确实如此。杏丫头不懂,有些人则是假装不懂,卑鄙无耻,贪图一己之私……” 他想说纪凌宇这般搂抱杏儿,实为不顾杏儿名节,却又怕这话伤到杏儿,只得打住。 纪凌宇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才放开杏儿,冲着纪正希行了个礼,才满脸涨红,恨恨而去。 杏儿扒着门框,眼巴巴看着阿余很快下了楼,不见踪影,觉得出来玩的快乐也全被他带走了,怏怏不乐回身,看着纪正希,噘嘴道:“阿余总是好忙啊。” 一向嘻嘻哈哈的纪正希难得长长叹了口气,说:“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愿意与我去漠北,最好不过。如果真的想留在京中,我找几个嬷嬷,留在你身边。” 这时,下面开场锣响起,戏要上演了。杏儿立时激动起来,跑到最前面,把窗子帘子全打开,目不转睛望着戏台子。 明珍几人已经在收拾雅间内的狼藉,全收了拿出去给戏楼的仆从,重新换了个茶几,新上饭菜茶点……但是杏儿哪里还有心思吃喝,连坐回来也不肯,就一直趴在窗栏前看。纪正希只好也走了过去,对她讲起今日的戏。 其实杏儿听不大懂戏腔的,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听说明日会演《白蛇传》,又求纪正希还带她来。 看了戏,吃了饭,又在街市上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才被纪正希送回了洪府。因着白日里有些疲累,晚上倒是很早就睡了,一夜无眠到了早上。 因着纪正希说,要带她去逛西城的早市,就连早饭也没吃。 出了院门,门前侍卫更多了些,赵四光兴冲冲跑过来,行了个礼,说:“小姐好,我们正在换班呢。” 杏儿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辛苦你们再呆一两天,我今天再求求纪正希,让他带你们回去。” 赵四光憨笑,旁边一位瘦高个小声嘟哝:“可别!在京里憋死了,难得有动手的机会。”被赵四光瞪了眼,立马闭了嘴,对杏儿点头哈腰。 他又瘦又高,像个竹竿一样,弯腰的姿势就有些搞笑。杏儿双手掩面,笑着离开。往前走了走,又瞧见本是花园假山的地方,一片狼藉,洪家的粗使仆妇们正在清理。洪大老爷则对着仆妇们骂骂咧咧。 杏儿看到洪大老爷,心里不由一紧,敛了脸上的笑,轻声问候:“洪老爷好!” 洪老爷今日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只是往日的恼怒和鄙夷,杏儿觉得,他看着杏儿,除了厌恶,甚至带着一点儿惧怕。她心里不免有些悲伤,用右手摸了摸左腕上记日子的绳结,行了个礼,安静离去。 逛了早市,吃了早饭,喝了早茶,又逛了条街,就又去了云海楼。 仍然坐在昨日的雅间里,杏儿忍不住频频转头看入口之处。因着过于频繁,纪正希都发现了,叫了声:“杏丫头!” “嗯。” 杏儿回头,想起来侍卫的事,就央求纪正希让侍卫们离开洪府,纪正希却不答应。两人正蛮缠,门口红叶进来报:“金安侯老夫人也来看戏呢,说看到似乎是小姐,问合不合适打扰。” “你认识金安侯老夫人?” 杏儿想了想,记起来一个和蔼可亲如奶奶的老夫人,立时欢欢喜喜点头。 京中世家,大多都请了戏班子去家里看,不过今日里演《白蛇传》的梅大家,是数一数二的角儿,因此,倒是引来一些如金安侯老夫人这样的戏迷来看。 金安侯老夫人很快来了,扶着她进来的,是二儿媳,和一个嫁入陈国公府的女儿。镇远侯虽不是励王了,却仍是皇家血脉,其他人,即便明面上的侯爵之位高于他,也要行礼,敬一声“侯爷”,他又生的魁梧,浓眉大眼,一身肃杀之气,看着就有些吓人。以致跟着进来的两位夫人,都有些拘谨起来。 杏儿却毫无知觉,欢欢喜喜来迎金安侯老夫人,请她坐下,给她拿点心,又使唤镇远侯倒些热茶。 这已经让母女婆媳三人惊讶不已,更惊讶的是,镇远侯对杏儿完全是温言软语不说,且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竟是毫不在意什么身份面子,任一个看起来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差使。 而随侍的几个丫鬟,规矩礼节,俨然是宫里的宫女做派,并非洪家能调jiao教出来的。 三人暗暗心惊,甚至怀疑洪家,是早知了什么内情,才弄了这么一位奇货可居的表姑娘在府里。 《白蛇传》的故事杏儿极为熟悉,虽听不大懂戏腔,却也能看得懂,就坐在金安侯老夫人身旁,认认真真看起戏,有时候看哭看笑,看的揪紧了心,就抓住金安侯老夫人的衣襟,凑近一些依赖。 这让金安侯老夫人心里不由发软,爱得不行,只是可惜,这般可亲可爱的孩子,竟没法弄回自己家了。不然,让她承欢膝下,每日里揉揉闹闹,多好!说不准都能多活几年。且这般好看,也栓得住男人的心,免得在外花天酒地,败坏门风。 连着外出两日,杏儿有些疲累,且她住进洪府,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就推了纪正希隔日的外出安排,说要歇息一日。 晚上躺在床上,又把手腕上的绳结数了一遍,长长叹了口气。 陪夜的明珍噗嗤一声笑了,说:“小小姐竟多愁善感起来了。” 杏儿翻了个身,探头问明珍:“怎么我进了洪府,阿余就不来看我了?” 明珍抿嘴弯唇,说:“小姐既这般不愿意多离开公子,不如我们搬回去好了。如果想看戏,就天天让人演戏给小姐看。” 杏儿又翻身回去,趴在枕头上,沉默不语。明珍半天见她不吭声,跑过来,才发现她竟是已经睡着了。忍不住无声轻笑,小心翼翼把她扶转过来。 烛光里,长睫轻颤,朱唇丰润…… 她们往日里总说,杏儿的一双黑眸过于澄澈,多看两眼,就想要对她挖心掏肺,因此,都不敢盯着看。如今没了那双美眸的震慑,才敢细瞧这张脸,竟仍然美到令人心颤。 明珍不觉呆了半天,听到外面隐隐的打斗声,才惊醒,又有些发起愁来。若是太子殿下来了,小姐已经睡熟了,岂不可惜。 太子那般疼小姐,想必舍不得叫醒于她。但是小姐分明想见太子的……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外面渐渐又没了声息。明珍叹了口气,又欣赏了一遍枕上的美人,阖上了床帐。 作者有话说: 记得点击收藏哦 抱歉这两天比较忙,又没存稿了,晚上更新略晚,但是一定会更新哒。(争取早点存点存稿!) ======== 【寻人启事】 是哪位小天使空投了月石给我啊,感谢! 收到100+150月石呢,太有用了! (可以用来传封面,还可以下载自己的文,方便修改和备份) ======== ◎最新评论: 【 【加油加油!】 【原来月石你们也是有用的啊,有人跟我说那个是打负分的,我一直都不敢投】 【撒花】 【咋还挺少人嘞?挺好看的啊】 【再一次第一好耶!】 -完- 第36章 、036发卖 ◎“你干什么?你这个孽障!”◎ 杏儿向章嬷嬷、假红叶、明珍各问了一遍如何去拜会洪家人。 章嬷嬷说了一遍洪府的格局,各院的情况。 红叶说:“这洪家也太不懂规矩,请了小姐回来,自然应该带小姐熟悉下,竟就和在庄子一样,把小姐扔在这个破地方,管也不管!” 明珍噗嗤一声笑了,斥她:“你越来越自在了,红叶会像你这样说话吗?赶明儿我非得报给主子,说你不守职责!” 红叶忙姑姑长姑姑短去求她。明珍笑着推开她,才对杏儿说:“小姐想要如何做,就放心做好了,只是要么带着红叶,要么带着明栩,别自己一个人就行。” 一伙人正在这里说着话,院子里的明栩走了进来:“外面有洪家下人想见小姐,门口的侍卫问小姐要不要放进来。” 来的人是徐嬷嬷,她进来有点畏手畏脚的,看谁都像偷着看一般不自在。看到杏儿身后的章嬷嬷,才舒了口气,说明了来意。 “老祖宗想请表小姐去正院一叙。” 杏儿并未多想,因着只有章嬷嬷对洪家熟悉,就带了章嬷嬷、红叶、明珍和明栩一起跟着徐嬷嬷往外走,徐嬷嬷看着一行人,欲言又止,只在前面带路。 进了老祖宗的屋子,见里面并无别人,杏儿心里暗暗有些失望,努力不表露出来,给老祖宗行了个礼问好。 杏儿来之前,洪家老太太特意敲打过,想要拿出伯夫人的威严,震慑住焦杏儿。可是,这个丫头进来,似乎并未关注到屋内侍立的仆妇丫鬟,反倒是带了几个倒比洪家主子还耻高气昂的……这几个是镇远侯送来的,洪家可得罪不起,因此,心里不满,却也只得咽回去,心里暗暗叫苦。 老太太原想着,先震慑住她,再施恩卖好,可是第一步就先没做到。杏儿对室内肃穆气氛的无视,那几个丫鬟目空一切的气焰,倒是令洪家的丫鬟们有些畏缩。 这样一来,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僵硬,迁怒地瞪了徐嬷嬷一眼。这老东西越来也不经用了,为何没有只把杏儿叫来。杏儿可比镇远侯的送来的人要好糊弄的多。 徐嬷嬷受了这一个白眼,暗暗揣测主子的意思。她伺候老太太大半辈子,当然懂得老太太的算计,可是,她入了那个院子,群“狼”环伺,加上因着某些事,心里本来就发虚,如何敢再开口“指教”杏儿。 如今进了正院,倒是…… “章嬷嬷,红叶!老祖宗派你们去伺候表小姐,你们是如何伺候的?只会偷懒耍滑!如何对得住伯府的月钱!” 自从洪玉瑾及笄后,徐嬷嬷就很不得老太太待见,开口便抱怨她老眼昏花不中用,渐渐把红果当成了第一亲随,连钥匙都从徐嬷嬷要了去。因而,徐嬷嬷很想在老太太面前重新立立功。 虽然皆为奴仆,却也分了三六九等,章嬷嬷下意识便跪下求饶,道:“老奴不敢!” 红叶却慢了一步,看着章嬷嬷跪下,只得不情不愿也跪下,嘴里却说:“我们是否尽力,只问表小姐便知,徐嬷嬷可莫要浑说!” 徐嬷嬷这一开口,却是给洪老太太提了醒。是了是了,这两个还是自己家的奴才呢,正好借着她们来敲打焦杏儿。如今焦杏儿身边有镇远侯的人伺候,应当也不会再强求这两个。 “有什么不敢!侯爷为何特意送人来服侍表小姐,还不是你们这两个奴才不尽心尽力!” “伯府里的规矩,全都忘了吗?” “莫不是我对你们太纵容了!” 洪老太太越斥越气,“啪”一声拍在桌子上。 “府有府规,目无主子的狗奴才,要你们何用!拖出去先打上一顿,再发卖了!” 说实话,伯府里对下人规矩平日并不严苛,打板子发卖这种惩罚,还真是好多年没用过了,在场的人听了这话,一时竟愣住,没一人响应。 洪老太太原本只是发泄怒气,脱口之后便已有些后悔,但是见竟无人响应,又被激怒,又拍了一下桌子,已经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杏儿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见有人犹犹豫豫朝着章嬷嬷和红叶走过来,脑子反应过来,过去弯腰俯身,搂住章嬷嬷,气鼓鼓喊道:“不准打章嬷嬷!也不准打红叶!” 按着规矩,章嬷嬷和红叶是洪家的奴才,打一顿或者发卖,完全由洪家定夺,可是杏儿又不知这些。她只知道,章嬷嬷和红叶对她很好,当日她生病,躲在杂物院的屋子里自怨自艾,是章嬷嬷日日夜夜照顾她。 洪家上上下下,这几日都已知晓,这位表姑娘,甚得镇远侯钟爱,虽不知为何不接去侯府,将就住在洪家,却派了侍卫亲兵镇日守护,见她维护,也不敢强来,都偷偷觑着洪老太太。 洪老太太倒被架在火中,难以脱身。轻易饶了章嬷嬷和红叶,以后在府里下人心里还有什么威严?不理焦杏儿,得罪了她,却也不是老太太想要的结果。她只是想让焦杏儿怕她、惧她,又敬她,感恩于她。 “焦杏儿,你莫当自己有了依仗,就连我们洪家教训奴才也要管!” 一声尖利的娇斥,竟是洪玉菲走了进来。老太太正不知该如何下台,微微向欲阻止洪玉菲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默默退了回去。 “老祖宗怜惜你,让他们去服侍你,是给你脸,你还真当自己成了她们的主子不成!” 杏儿想起,章嬷嬷确实担忧过,自己卖身契在洪家的事,一时也有些语塞。 洪玉菲又说:“老祖宗就是心太善,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要她们做什么,趁早发卖去山里,说不定还能再遇到一个丑八怪乡巴佬!” 杏儿的美,洪玉菲难以忽视,可是,她骂一声丑八怪,心里就舒畅一点,似乎被她这么骂了,杏儿就真的是丑的。 老祖宗暗暗松口气,有洪玉菲做黑脸,她就可以转做个好人善人,卖杏儿一个好。可是,她尚未想好怎么说,杏儿先开了口。 “老祖宗,既然你们要卖章嬷嬷和红叶,那就卖给我好了。要多少银子才能买?一百两够不够?一千两够不够?” 可是,老祖宗竟未答应,脸色有些铁青。杏儿暗暗想,莫非说的太少了? “那一万两够不够?” 她并不知该当多少,不过红叶给她看过匣子里的银票,说有一百两的,有一千两的,和一万两的。她从小很少花钱,并不是大手大脚,只是据说京里物价很贵,又怕章嬷嬷和红叶被打,就打算把银票全拿了出来,先救了她们再说。 但对洪家主仆而言,杏儿这样问,绝对就是故意刻薄,打洪家的脸。 洪家主子的钱匣子里,也没有这么多钱。她却随便开口要买一个奴才。说句难听的,这么多银两,买洪家的主子只怕也使得。 章嬷嬷也惊诧了,她哪里值得这么多银子,最初,她还听了众人撺掇,也一心欺负这个山里来的表小姐呢。方才要被打板子,章嬷嬷也没动容,如今却泪流满面,哭着说:“小姐不用,老奴能服侍你这么久,是老奴的福分。但是老奴终究是洪家的奴才,该打就打,想卖就卖,老奴认了!” “你……” 洪老太太只觉得这是在指桑骂槐,气得话都说不出。 洪玉菲也惊呆了,她嫉恨焦杏儿,可是发现焦杏儿随口就可拿出万两银子,这恨竟变得轻飘飘无处可落。她有什么资格恨?这么多银两,即便离了洪家,在京城也可衣食无忧,尽享富贵。何况,还有镇远侯这个大靠山。 无力感袭来,她不由退后了几步。开始意识到,这个原本被她瞧不起的村姑,已经是她高攀不起的。 在这个厅堂里,洪家人虽和杏儿有血脉之亲,但是,她打心眼里亲近的,却是章嬷嬷和红叶她们。一心只要护住她们,就想着那日要下山参加洪玉瑾的及笄礼时,阿余所教,站起来,挺直腰杆,冷下脸面,直视着洪老太太,努力敛去声音里的娇媚,沉声说:“请老祖宗说个数,解决了此事。章嬷嬷和红叶,我是要定了。明珍,去拿了银子来。” 声音里天生带着点奶声奶气,又有些南方口音,使得杏儿平时说话,都带着点稚气和柔弱之感,令人觉得很好欺负。她突然这样说话,竟是分外有些“疾言厉色”的威势。吓得站在老太太身侧的徐嬷嬷不由缩了脖子,低头避开望过来的视线,不着痕迹往老太太身后挪了挪。 明珍瞟了眼喘息有些不匀的洪老太太,倒是有点担心,杏儿把她给气死过去。抿唇忍下笑,扬声说:“是!奴婢这就去拿,若是不够,让人再去取就是了,老夫人放心,不需要多久的,只管把红叶和章嬷嬷卖身契先拿出来给我们小姐。” 杏儿听着明珍的话,其实有些问题想问,不过,她谨记着阿余的话,眼风纹丝不动,盯着老祖宗,定要她给个答案再挪开。 洪老太太不是不想给答案,她已经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喘不过来。 她气的不是被杏儿威慑住,让她喘不过气的缘由是,这个亲孙女竟是这般不可捉摸,她是真的错了吧!原该认了这个,那么镇远侯这个靠山也有了,银子也有了!要悔死了!心口绞痛…… “你干什么?你这个孽障!”一声气急败坏的斥骂,杏儿仍未回头,一心一意只盯着洪老太太,心里却一紧。这是洪大老爷来了。 “老祖宗?” 杏儿怕自己秉不住,赶紧又逼问了一句。至于身后乱糟糟的声响,她都没注意。 阿余说的想必是对的,可是……她心里其实紧张极了。她做的对吗?会有用吗?能救了章嬷嬷和红叶吗? 作者有话说: 小猫咪被迫发虎威~啊呜(喵喵喵~ ◎最新评论: 【 【!!!!!是不是又悄咪咪地更新了】 【 -完- 第37章 、037叔侄 ◎“呸!无耻下流!”◎ 洪老太太突然眼睛瞪圆,尖声叫喊:“快去拿卖身契!我们给!我们给!” 杏儿努力压抑心里的狂喜,仍板着面孔,沉着声音,说:“你说多少银子卖给我?” 洪老太太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章嬷嬷三两,红叶四两,不不!红叶毁容了,只要二两就可!” “三两加二两,一共五两是吧?”杏儿认真算了算,一双黑眸仍盯着洪老太太,微微拧眉,“只要五两吗?可是我们最少好像只有一百两的银票……” 身后,明珍轻笑,说:“小姐莫发愁,我身上正好有十两呢,都给了洪老夫人就是。” 明珍把一个十两的银元宝捧给杏儿,杏儿伸手接了,拿在空中,伸至了洪老太太跟前。看着洪老太太颤抖着手接过,心下倒有些愧疚。 莫不是老祖宗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章嬷嬷和红叶? 可是,为了她们不被打板子,也只好夺人所爱了。 “银子我收了,卖身契一定会给你的,快快让你的丫鬟放了我儿!” 老祖宗手里还拿着银元宝,向前抓住杏儿,颤声求道。 杏儿回头看,见洪大老爷坐在地上,其他人都还离了些距离,不解老太太缘何这么说,伸手扶住明珍,说:“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离了正院往回走,明珍几人说了什么,杏儿脑子里嗡嗡作响,压根没听清。一直到进了西慧院,听到身后门“哐”地一声关上,心口之处骤然放松,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 被人揽腰扶起,免了坠地,下意识就喊:“阿余!”抬眼一看,却原是明栩。 其他人都吓了个半死,明珍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姐怎么了?莫不是洪家,又给小姐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毒药!” 她这么一说,假红叶立时暴起,杏儿忙说:“不是!不是。我没事。我只是,我……我想见阿余!” 眼泪扑簌簌就开始往下落,其他人更加慌张起来,红叶喊道:“还说没事!我这就去弄死那个老妖婆。” 明栩“嘘”了一声,说:“小姐没事,小姐的脉相,没有问题,只是有些心神不宁。”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信,有人不解。不过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先把杏儿扶进了屋子。 杏儿坐在桌前,看着安神的参茶,小声又说:“阿余什么时候来看我?” 叔侄两个几乎同时到了洪家侧门。 自从镇远侯的侍卫发现洪家夜有“盗贼”,这个靠近西慧院的侧门,便由他们把守了。 纪凌宇急急忙忙赶来,却被门口的四个侍卫拦住,脸上的焦虑,瞬间变成了暴怒,跟在他身后的宋烈,已经伸掌把门外的一个石墩劈裂了。 眼看就要动手,镇远侯闭目呼出一口气,冲着侍卫摆了摆手。 进了院子,就听到房内隐隐约约的声音,耳聪目明的叔侄俩听得分外真切。是杏儿软软祈求:“我想去找阿余……要不我们回万寿山吧。” 镇远侯步子一滞,纪凌宇已经奔了进去。 “杏儿?” “阿余!” 一黑一翠两个身影瞬间挤在了一起,翠色的衣裙,几乎被黑色锦袍包裹于内,呜呜呜哭了起来。 镇远侯停下向前的步子,转过头,问正往外走的小丫鬟。 “到底怎么回事?” 明珍就把今日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镇远侯问:“可是洪家老太太打骂杏丫头了?” 明珍也有些犹疑:“当没有,我们小姐今日厉害的很,倒是把老太太都唬住了。” 镇远侯更急了,看着侄儿只把杏儿抱在怀中,不紧不慢安抚着,有些气冲冲。 “你倒是先问问杏丫头,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亏!” “嘘……”纪凌宇把一只胳膊探上来,环抱住杏儿的头,顺手捂住她耳朵,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她已经被吓到了,你还这么大声。” 这话说的,倒似镇远侯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一般。 镇远侯脸上一红,偏过头,不看那边拥抱的一对儿人,很是愤懑地摸了摸脑袋,声音却也压得极低,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杏丫头哪里就这么胆小了?她胆大的很呢,碰到豺狼和野猪也不怕,还笑嘻嘻呢……” 纪凌宇怀里,杏儿终于渐渐平缓了情绪,冷静了下来,就有些觉得羞臊。 可是,面对洪老太太时,她真的是好害怕,特别是那屋子里还有那么多陌生人。她强装镇定,其实心里抖如筛糠,全凭着一口气,撑到了最后。一回来院子,原本压抑了的恐惧就全倾泻了出来,把她瞬间压垮,突然情绪崩溃,哭了起来。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我没事了,就是之前……有些害怕。” 杏儿仍把头埋在阿余怀中,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仍夹杂了点抽噎。 “真的没人欺负你?”镇远侯有些不相信地问,“你怕什么?有谁威胁你了吗?” 杏儿不怕野兽,不怕密林,不怕毒虫,甚至不怕常拿了扫帚作势要打她的大伯母,不怕隔壁养的总是汪汪叫的大黄狗……因为那些都是她熟悉的。但她在这京中,就似一个贵女,突然被抛在了深山老林里一样,看着绿树红花也觉得心惊,看着蝴蝶小鸟也想要提防,心里对每分每秒都全然没了底。 她不知道如何说得清楚,把头在阿余怀里蹭了蹭,只想逃避过去。心里乱糟糟想了一会今日的事,才意识到自己“得胜”了,就从阿余怀里探头出来,说:“我今天可厉害了!虽然我怕的很,但是我按着阿余教我的,让老祖宗把章嬷嬷和红叶卖给我,她都答应了。” 侯在门口的明珍就把杏儿今日的言行又说了一回。杏儿听得有些脸红,又有些得意,抱怨说:“可是我心里好害怕,希望老祖宗不要哪日又要想打章嬷嬷,我怕我万一不敢再去和她对视。” “小姐莫怕,我把卖身契要来……” 明珍听杏儿说的可怜,忍不住开口,话说了一半,才发现太僭越了,忙低头行了个礼,不敢再说。 她虽性格活泼些,但是从来也是循规蹈矩,哪里抢过主子的话,可是杏儿这般可怜兮兮,实在让她不忍……偷偷觑了眼太子殿下,见他一门心思只在安抚杏儿,暗暗松了口气。 杏儿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纪凌宇小心翼翼想摘下她头上的一朵小珠花,却不慎连钗也拔了出来,乌黑浓密的秀发立时如瀑般涌了下来,几只小头饰也“叮铃”坠地。明珍走过来一一捡拾,纪凌宇却略微转了个方向,把杏儿整个人完完全全用自己挡住。 镇远侯本是避开了眼神的,扫到他这个动作,却气得有些立眉瞪眼。 他认识杏丫头的时候,臭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分明杏丫头和他才更亲近。 “唉!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凶巴巴对别人说话。” 杏儿深深叹了口气,即便这样软软的语气里,都能听出她的懊恼。 “好。” 纪凌宇向明珍示意了下,接过一个绸带,拢起杏儿的头发,帮她轻轻扎起。 “你不喜欢,就不需要去做,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就避开,让她们去办,或者让人找我来。” 杏儿不置可否,等纪凌宇扎好了头发,探头看了看镇远侯,满是遗憾地说:“纪正希,你怎么也来了?哎呀我要是长你这样就好了,看起来就凶巴巴的,就不用故意装样子去吓唬别人了。” 镇远侯又好气又好笑,但见她一双乌瞳又焕发了神采,终于舒一口气,故意瞪大眼睛,轻喝:“我哪里有凶巴巴?” 果然逗得杏儿把脸躲到纪凌宇身后闷笑,又探头出来边笑边说:“我们去镇子上,你就这样瞪眼睛,把路口的小孩子都吓哭了!” 一场虚惊终于烟消云散。 杏儿只是又怕又要强撑,崩的太紧了,以致得了胜反倒情绪崩溃。她如今也有些羞赧,让红叶给镇远侯和阿余上茶,自己就拿了个矮墩,坐在阿余稍后的地方,牵着他的衣袖,躲在他的阴影里。 镇远侯和阿余并没什么话可讲,两人默默喝了一盅茶,各自想着心事。倒是老祖宗跟前的红果来送章嬷嬷和红叶的卖身契来了。 红果在院子里不知对谁说:“因为请了大夫在看,就耽搁了,才送来,还请表小姐莫怪。” 杏儿终是忍不住,站起来扬声问:“谁病了?” 红果要进来,却被红叶拦住,只得也扬声答道:“大夫给老夫人开了几贴药,大老爷倒没什么大事。” 她还想说什么,红叶冷冷道:“没瞧见我们小姐在待客吗?你是要进去说不成?” 红果立时偃旗息鼓,告退离开。 杏儿有些黯然,莫非老夫人,也同她一样,因为方才的事,莫名其妙就觉得难受,以致生病了。 终究是她的错。 把手腕上的绳结扒拉出来摸了摸,数了一遍,闷闷地说:“纪正希,你让那些侍卫大哥们都回去吧。阿余,还有明珍她们,你也带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好好住些日子。我一个人,他们尚且……何况带了这么多人住在洪家,他们想必是不高兴了。” “不行!今天你哭成这样,更加不成了!我瞧着洪家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即便不想跟我去漠北,也可以搬去住我京里的府上,不是非住洪家这么个破地方,还要受气。” 镇远侯说着,却发现纪凌宇在给他递眼色,他顺着看去,杏儿竟然又扑簌簌在掉金豆子。立时闭了嘴,心里却觉得疑惑。杏丫头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多愁善感起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哭? “好……明日我们就让人撤走,好不好?” 纪凌宇柔声劝慰,又打岔问起杏儿这两天吃了什么,才止住了她的眼泪。 叔侄两人出去后,在洪家侧门的巷子里,纪凌宇才说了杏儿可能是洪章山亲生女儿的事。镇远侯又几乎暴起寻回去。纪凌宇伸手拉住他,说:“杏儿想在洪家住一阵子,再决定以后如何。事关她的身世,该由她自己判断。” 镇远侯眉间怒气未灭,拧眉消化这件事。 “我不是不尊重她,你今天也听到了,她并不像有的人,弄权行威才觉得快活。我只想让她无忧无虑,无需去学习和遵守太多的世俗规则。” 说前面话的时候,镇远侯还若有所思,到后一句,却冷哼一声,嘲讽道:“是,她永远不懂与你男女授受不亲,你才好继续夜探小姑娘的闺房……呸!无耻下流!” 纪凌宇脸上泛红,咽了口唾沫,镇静下来,解释道:“我没对她做过什么!一开始我,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小姑娘,确实逾了距……” 镇远侯伸掌劈过来,纪凌宇连忙躲过。 “那以后呢?哦,我忘记了,最近京里的大事,可是甄选太子妃啊。想必太子殿下大婚之后,便顾不上什么可怜的小姑娘了。” 纪凌宇脸上一僵,摇摇头,“只是我父皇为了安抚皇祖母罢了,当不得真。” 听了这话,镇远侯脸色缓和了些,伸掌拍了拍纪凌宇的肩膀,算是安慰。 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说:“你母亲狠,父亲更狠,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你更该知道,杏儿做不得这种人。她连对洪家老太太板板脸,也要哭一场。如何能变成狠人?如何能进那吃人的地方,如何能留在你身边?” 两人一时沉默。 直到宋烈用口哨传了一声暗号,纪凌宇抬头看了眼,才说:“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你若有闲,还不如多关注下自己……” 纪凌宇笑得有些古怪。 “听说皇叔身边一直无有女眷之后,祖母用心良苦,可是派人去江南寻觅绝色美人了。据说特意点了,要寻觅几个教导好的瘦马……不知进展如何啊。” 镇远侯脸上表情反复变化,从烦恼疑惑,突然变为恍悟,然后是震怒。 “我不是说……是不是你去说的!好啊你个臭小子!我说那日进宫……” 纪凌宇止住闷笑,道了声“侄儿给皇叔提前道贺了”,快步跑开,上了马车,迅速离去。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谢谢天使~linegogo~的地雷、营养液和月石三件套(一键三连?) 谢谢所有小可爱们的收藏和评论 ======== 要纠正一个小疏漏:前文里“明羽”修正为“明栩” 因为更晚了,已加肥 ◎最新评论: 【 【 【好看,加油】 【我来了!】 -完- 第38章 、038请帖 ◎“要不我们认下这死丫头……”◎ 洪老太太并无大碍,她只是觉得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来。 完全没有想到,焦杏儿不但傍上了高枝,还学会了仗势欺人。 在京中,即便是真看中了别家的丫鬟,也是委婉些暗示,由主家主动赠送,方能圆了主家的脸面。强买别家的奴仆,就等同于把对方也视作下等人,若无深仇大恨,即便再权势滔天,都不会这么羞辱人。 这个山里来的村姑,该跪下叫她一声祖母的小丫头,竟然学会这样逼迫她,羞辱伯府! 洪老太太腹中全是愤懑和屈辱,堵得她几乎要没了命。 洪章山见大夫说母亲没事,松了口气,扬手让人都下去,看着母亲仍紧闭的双目,皱紧的眉头,试探着说:“母亲,要不我们认下这死丫头……” “我想了想,咱们也别说玉瑾原是替了她,就把她说小一两岁,说是玉瑾的妹妹,不慎遗失了,岂不就可以让太子和镇远侯,都成了咱家的乘龙快婿!哈哈哈哈……” 洪章山这么一想,完全忘了方才的折辱和威胁,竟乐得笑出了声。 “啪!”老太太拿起枕边托盘里的参汤,想扔向洪章山,终究还是没舍得,偏了下,往地上摔去。 “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洪章山见母亲起身,想要去扶,又赶紧躲开,有些委屈地说:“我不是为咱们家考虑么?算了算了,您不喜欢她,不认就是了。” 洪老太太胸口又堵的慌。难道她的儿子真的不如柳氏那个贱货生的? 她不甘心! 好在这个儿子,是个听话的。为免他想岔了做错事,只得一点一点掰扯给他听。 “镇远侯和太子是叔侄,怎么可能娶姐妹俩!” “焦杏儿打小捡的,她不知道自己几岁吗?你瞧着她还是会听你说风就是雨的样子吗?” “你要出去这么乱说,搞不好就让人觉得她是袁氏私生女的传闻是真的!” 提到这个传闻,洪章山真的恼怒起来。虽然这是假的,但是哪个男人受得了被说头上戴了绿帽?因为这个,洪章山都跟袁氏滞了气,吵了架。 他抱怨道:“把袁氏送走,要是被别人知道,倒像这事是真的一样。母亲还是让她回来吧。” “万一她再发疯怎么办?无论如何,玉瑾选太子妃的事,谁也不能破坏!” 洪老太太有些焦虑,她教养了洪玉瑾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可是,怎么又耽搁在进门的地方了。 “宫里不知道怎么想,怎么这事紧一阵,松一阵的,我托人打听,说还是一点没定下来。” “要不让焦杏儿问问孟公公,孟公公昨儿不是又派人来了吗?” “这倒是个办法,你让人去传下话,就说焦杏儿在府上呢。” 阿余和镇远侯走后,杏儿想去看看洪老太太,却被众人哄着,非让她先休息下。她没白日睡觉的习惯,就躺在床上说话。 方才,她要把卖身契给章嬷嬷,章嬷嬷哭了一回,坚决不收,又表了一番忠心,笑眯眯去煲汤了。 杏儿就想起来问明珍,关于卖身契的事。知道原来有卖身契,就可任打任骂,还可以随意卖给别人,说:“那我大伯母岂不就像我的主子,总想打骂我,还把我卖给洪家。不如我让阿余问问洪家,可有我的卖身契,让他把我买走。要是挨打挨骂,我宁愿是阿余。” 明珍笑着说:“主子哪里舍得打骂小姐,小姐这么去说,主子可要生气了。” 杏儿想了想,莫名觉得脸上发热,就用手冰着脸,碎碎念着说:“阿余才不会生我的气呢!阿余也不会打骂别人……他若是打骂别人,那必然是别人犯了大错,应该打骂……” 红叶刚巧进来听到,噗嗤一声笑了,被明珍狠狠剜了一眼。 床上的杏儿却叹了一口气,说:“原本是想去找洪老太太,问问……如今倒是不好意思了。” 红叶放下手里的甜羹,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姐想要如何,尽管说就是了。” 杏儿却又叹了口气。屋子里静默一时。 “还是山里好,在这里,我果然像纪正希说的,那个……多愁善感了,以前爷爷奶奶都不许我叹气,说叹气不好,会把福气赶走。要不然,我还是和纪正希去漠北好了。想必漠北和山里差不多吧。” “那可差得远呢!小姐莫要胡思乱想,你要去了漠北,想见公子的时候,就不能这样随叫随到了,可怎么办?” 杏儿闻言又想叹气,两手交叉,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把叹气堵住了,挣扎着起身。 “躺着不好,躺着容易叹气!” 她还捂着嘴,话说的呜哩呜喇,红叶又哈哈笑,明珍抬脚轻踱在她鞋上,抿唇忍笑,过去扶杏儿。 念着老祖宗生了病,想要去探望,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红果却又来传话,说老祖宗有请。 杏儿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但是进了屋子,老祖宗却是非常慈眉善目的,招手唤她过去。心里有些别扭,还是应了,走过去坐到了老祖宗身边。 “这就是焦小姐吗?小顺子给小姐请安了。” 一个年轻人立时从旁边走了过来,给杏儿直接行了个跪礼。 老祖宗抓着杏儿的手,安稳住她,笑眯眯说:“这是孟公公的徒弟顺公公。” “您叫我小顺子就可以。”小顺子说话的腔调,让杏儿想起来孟公公是谁,就点了下头。 小顺子把怀里的红木小匣子捧起,说:“地契、房契都在这里,果树也都种好了,就是不敢保证,一定能长好……” 杏儿不解问:“什么果树?” 小顺子答:“小姐不是说,宅子还不如果树园吗?” 杏儿凝眉想了想,孟公公非要把他的房子送给她,她拒绝时说过,“我要你的房子做什么?房子又不能吃喝,要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一亩果园呢。” 正巧之前在和红叶说村里的果园,就随口说的。 老祖宗也听得有些讶异,问:“难道孟公公把宅子改成果园了?” 小顺子说:“那是自然。师父特意买的各种果树栽植了进去,他老人家说,平日都在宫中,那个宅子本就闲置无用,如今给焦小姐做了果园,倒是最好不过,适得其所。” 洪老太太暗暗心惊。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时,孟公公就跟在身边,情分非同一般,极得恩宠。在宫中,在京中,能让孟公公惧怕的,还真没几个人。 孟公公竟这么畏怕镇远侯吗? 难道镇远侯这次进京迟迟不走,是皇上要留京重用? 洪老太太如何想,杏儿不知道,也完全没去想。她从来不是爱占便宜的,收阿余和纪正希的东西和银两,全是因为信赖他们,视他们为亲人一般。孟公公莫名要送她东西,她却就不愿意收了。 杏儿死活不要,小顺子就放下匣子,开始不停磕起头,求杏儿收下。倒让杏儿不知所措,几乎想逃走。 明珍就小声对她说:“小姐,先收下吧,若是不想要,回头再让主子帮你处理就是了。” 杏儿想起阿余刚这样对她说过,才让明珍把匣子收了起来。 小顺子兴高采烈地走了。杏儿见自己的应承让他那么高兴,倒是也有些欢喜,一直目送着他离开,一回头,却发现洪老太太目不转睛盯着她。 眨了眨眼,问:“老祖宗可是想要这个果园?那要不老祖宗拿去吧。” 洪老太太哪里敢收,摆摆手避开杏儿的视线,对红果说:“把那些帖子拿过来。” 红果应诺离开,洪老太太拉着杏儿的手,叹了口气,语气极为慈爱:“傻孩子,你不懂主仆有别,被刁奴利用了,我不怪你。” 杏儿想要开口,可是老太太一句接一句,她几乎插不进话。 “咱们家在京里,亲戚好友众多,听说你来了,都想亲近亲近。可惜你这几日一直不在家……早上叫你来,本就是想说这事。” 红果和一个丫鬟各抱了一个木盒子,放在了老太太身边的案上。 “这一盒是请帖,这一盒是拜帖。” 杏儿探头看,里面是些精美的纸笺和信封,目露迷惑。 “请帖,就是请你去别人家玩;拜帖,就是想来咱们家拜访于你。” 拿了几个看,上面写着字,或龙飞凤舞,或清秀隽永,还印着一些章刻。 杏儿脸一红,讷讷道:“我不太认识字。在京里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她们认识我吗?” 老太太目露惋惜。 这样的造化,这样的美貌,若是打小好好培养,真不一定会比玉瑾差。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万事不懂的小姑娘,容易得志便猖狂,也容易握入拳中,为我所用。 这般一想,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倒是真拿出慈爱长辈的耐心,把这些帖子一张一张,给杏儿说了一遍,是谁送的,有什么官职,又和“咱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只可惜听的人,一个都不懂,一个都不认识。 一直到了金安侯老夫人,杏儿才以袖捂嘴,偷偷打了个哈欠,说:“我认识金安侯老夫人的。我昨日还和她老人家一起看了《白蛇传》呢。” 然后把去看戏碰到金安侯老夫人的事说了一遍,又真心诚意地说:“我很喜欢金安侯老夫人,她昨日就说,要请我去她家玩。” 她提起金安侯老夫人的欢喜,有些刺到洪老太太,就避开那双黑眸里闪现的光彩,低头在盒子里乱翻。 终于拿起一个石榴红的帖子,说:“这个是你二表姐的。论亲戚,金安侯老夫人和咱们家如今关系已经很疏远了,难得一见。你二表姐还记得吗?玉瑾及笄时你见过的,穿桃色上衫蓝色褶裙的,就是你玉璃表姐。” 杏儿想起那个嘴型和她一模一样,很热情拉过她的手的“姐姐”,心头微热,也低下头,伸手指在帖子上轻轻滑过,装作不经意地问:“她也请我去玩吗?她家远吗?”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感谢linegogo一如既往的支持! 感谢~肥宅快乐瓜~灌溉的肥宅营养液*9,把杏果儿养的甜甜的呢! 感谢大家~ ======== ◎最新评论: 【 【我来迟了!呼~】 -完- 第39章 、039热闹 ◎“什么报恩,我瞧着就是被她的好看迷住了而已!”◎ 洪老太太却不答,又在里面翻了下,才说:“要是你玉琳姐姐邀请你,你可别去,她是家中长媳,妯娌又多,日子过得比较辛苦。” 杏儿那日细细观察过,洪玉琳看起来是个稳重文静的性子,话也不多。 “玉璃的话,倒是可以。只不过也没什么去的必要。她嫁的不好,她公公,不过是工部一个侍郎,还是科举出身,家境贫寒。她夫婿么,如今都将近弱冠了,也还没什么出息,上次又没考中,也没什么别的依仗……” 老太太的话,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鄙夷,杏儿想到那日不停好奇打量她的洪玉璃,手上似还有余温,就说:“那我去找玉璃姐姐玩儿?” 老太太正在翻请帖的手突然停下,抬头看了杏儿一眼,在那一瞬间,杏儿觉出几分探究和防备来,才想再分辨,老太太的脸上却又挂上笑,说:“你不懂京中规矩,去别人家做客,怕不适应,不如我们请了咱们家来玩。” 杏儿大喜,“好啊好啊!” “不过……”老太太敛了笑容,叹了口气,“京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比较爱惜名声……内院现在这么多侍卫,恐怕会吓到她们。” 杏儿听说只是因为这个,瞬间松口气。 “我跟纪正希说了,早些把侍卫大哥们带走就是了。” 这话听得老太太眼睛一亮,拍着杏儿的手,说:“那就好!等他们走了,就请了你玉璃姐姐来家里。” 黄昏的时候,阿余又来找,不过他没进洪府,在侧门外面等着杏儿。杏儿见到他,高兴了一番,说了自己已经完全无碍,就又提了让其他人都离开洪府的事。阿余当时虽未完全应允,却答应去找镇远侯商量。 第二日,侍卫们便从洪家内院离开了,只留了两个守在侧门之外。 西慧院里,阿余派来的人,也都走了差不多。不过隔日,却又多了一个程姑姑,是镇远侯派来的。 镇远侯对杏儿说:“我府上没什么合适的嬷嬷和小丫鬟送过来,程姑姑是我借的,会教你一些……该懂的,以免,被坏人给骗了!” 他说这个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杏儿就安慰说:“你莫担心,阿余总夸我聪明呢,不会被人骗的。” 但看镇远侯听了这话,眉头并没舒展,反而更龇牙咧嘴,脸都黑了几分,拳头也紧紧握起,捏得指关节嘎巴嘎巴脆响。 杏儿只好继续劝:“我偷偷告诉你,红叶其实不是真红叶,是假扮的,所以脸上才弄那么多麻子,让人不好辨认。她厉害着呢,会打拳,力气也大,要是有坏人,我就让她把坏人打跑。” 无论如何,至少明面上,洪家内院又恢复了宁静。然后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尚未办宴席,就有人不断上门,送请帖,送礼物,若是能和洪家攀扯个七弯八绕的关系,那就直接上门,来认杏儿这个“亲戚”,亲热到不行。连隔壁素来少登门的庶子章文、章武兄弟两家,也频频来给洪老太太问起了安。 洪章江的正妻白氏也跑来婆婆跟前尽孝,又是捶腿,又是捏肩,又是布菜,直把老太太伺候的恍惚觉得自己是皇太后,才嗫喏道:“母亲,章江远在平昌县,如何能在母亲跟前尽孝,若是能进京,随便有个什么差使……咱家岂不就团圆了。” 洪章江借着岳家的关系,在平昌县做了个九品芝麻官,只有正房妻儿留守京城。洪章江离京的事,洪老太太并不同意,斥责白氏不顾夫君死活,婆媳两人因此生了怨,几乎没了来往。 玉芬和玉菲被杏儿“抢了”西慧院,本来极为愤懑。但是,玉芬已经订婚待嫁不说,本来玉菲和陈家在议亲,陈家还挑剔她性情不够温顺,不是很积极,最近,媒婆可是催着想过礼定下,倒是洪老太太生了犹豫。 玉菲心里又是得意,又是羞臊,她虽性情急躁,却也不是完全的蠢,不知道这是借了杏儿的光。 姐妹俩偷偷说陈家的事,玉芬说自己听来的八卦:“镇远侯带着她,搀前扶后,啧啧,身后还带了十八个丫鬟,七十二个侍卫,比长公主外出还威风!” 玉菲已然没了与杏儿斗的心气,嘴上却不肯认输。 “镇远侯不过是个侯爷而已,早晚都要离京的。洪玉瑾现在要选太子妃,以后才是正经的威风呢。” 玉芬看了看门窗,压低声音,“我听人说,陛下想留了镇远侯在京中重用呢。而且,正是为了压制太子,你想想,太子都十八九了,还没个太子妃,为了什么……陛下不喜太子,想废掉呢,只是皇后娘家乃是武将,又是太后的侄女,陛下不得已。这话你可要烂在心里,千万不能说出去只言片语,不然,我们一家人都要没命!” 玉菲斜眼呼气,气呼呼说:“咱家如今的风光,不都因了那个丫头,因了镇远侯吗?怎地又要没命了!” 玉芬恨铁不成钢戳妹妹的额头,又不厌其烦叮咛一番,让她万万莫要得罪焦杏儿,“哪怕是得罪洪玉瑾,也好过得罪她。玉瑾即便成了太子妃,也要仰赖咱家,那丫头却不一样,她是镇远侯的恩人,并不需要仰赖别的来固宠。” “什么报恩,我瞧着就是被她的好看迷住了而已!” 玉菲小声嘟哝,又被姐姐敲打了一番。 玉芬最是会见风使舵,很快就对杏儿转变了脸色。杏儿心里,觉得玉芬也是她的姐姐,早已忘记了玉芬当日也欺负她的事,姐姐长姐姐短,送了玉芬很多东西,最后对玉芬说:“玉芬姐姐可否带我逛一逛洪府,我平日都不敢随便走,怕迷了路。” 玉芬只觉得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真心实意地高兴了,带着杏儿,在洪府内院里绕。洪府真的很小,若不是刻意绕行,没几步路就走完了。杏儿耐着性子,跟玉芬愣是晃了一刻钟,才又回到正院跟前。 抬脚要穿过正院前面的小道,却被玉芬拉住,说:“东边是父亲母亲的院子,不便去了。” 哪里是不便去,只是她的生母就住在东院里,若是见了,叫一声姨娘,岂不失了脸面。 虽然京里人都知道玉芬玉菲是庶女,这位表小姐看起来却并没这个意识,对她们和玉瑾,都是一样的态度。那么,能得一时的掩耳盗铃,也是好的。 杏儿听了这话,紧皱了眉,问:“为何不便去?” 玉芬笑笑,很有些语重心长地教导杏儿:“我是做女儿的,自然能去的。但是杏儿妹妹……杏儿妹妹年岁也大了,该知男女有别,内帏避讳,即便是亲戚,也不好去的。我父亲对杏儿妹妹而言,也要算作外男……” 洪府并没这么多避讳,玉芬只是糊弄杏儿不知罢了。杏儿却被她的话戳到,一时有些黯然。 洪章山分明也是她的父亲,可是,如今与她,竟算作一个“外男”。心中落寞,原本鼓起的勇气,也消散掉,不再非让玉芬带她去。 不过杏儿倒是真有些信玉芬的话,因为镇远侯派来的程姑姑,最近在对杏儿做男女大防的“特训”。 “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说,男女之间,连互相递个东西,都要避免。” “啊?那怎么递东西?扔地上吗?万一是不能扔的呢?比如鸡蛋,扔地上岂不是碎了?” 杏儿无比迷惑。 “您身边不是有丫鬟和嬷嬷,东西递给她们,再给您,就可以。不过,即便是通过他人,也不能私相授受……” “思乡?思乡授受又是什么?” “私相授受,就是说,不能互相接受或传递一些比较隐私之物。” 果然,杏儿完全不懂什么算隐私之物。 “例如玉佩,手帕,小姐您个人用的东西,包括穿的衣服,戴的头钗饰品,都不能给别人拿去。” 杏儿想了想,坦然又放心地笑。 “放心吧,我来京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衣服有些是洪府给的,有些是宋嬷嬷给的,有些是阿余给的。玉佩?手帕?哦……想了想,大多都是阿余给我的呢,也有纪正希给我的。我没给过别人的……对了……” 程姑姑忍不住打断,问:“宋嬷嬷是谁?哪一个宋嬷嬷?” “阿余又是谁?是小姐什么人?” “小姐说的纪正希,莫非是说镇远侯?” …… 程姑姑觉得,自己的问题比杏儿还要多的多的多。 首先一条,她要先纠正下杏儿把镇远侯叫“纪正希”的习惯,不然,杏儿叫一声,她就觉得自己脑袋似被重锤敲了一锤,头疼的厉害。 “小姐,可不能轻易唤人姓名,特别是位高权重的。小姐要是直唤姓名,只怕会惹祸上身。只有平辈,同等身份地位,私下里才可以唤……” 杏儿打了个哈欠,愁眉苦脸地说:“这可怎么办!纪正希让我听姑姑你的话,姑姑你不让我唤纪正希的姓名,可是我要是不唤他姓名,他又要生我的气……不信你问红叶和章嬷嬷,纪正希说,我要叫他侯爷,就要叫他爷爷。可是他又不是爷爷,那样叫会不会不太好?姑姑你不知道,纪正希脾气大的很……” 程姑姑觉得脑袋更疼了,这下不只是被锤砸,还拿针刺了。 作者有话说: 程姑姑教导杏儿男女大防中…… …… 镇远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臭小子,你等着!哼! 太子殿下:最近怎么老打喷嚏…… ======== 【感谢榜】 谢谢天使~linegogo~的地雷阵护航,mua~~ ======== ◎最新评论: 【追平了好好看?我要开学了太太加油写哟!!】 【写得还挺好的】 【 【撒花~哈哈,今天很早】 -完- 第40章 、040规矩 ◎“我来,我来伺候阿余。”◎ 杏儿觉得程姑姑所说的规矩好复杂,好难以理解,可是纪正希对她说,这些规矩,就似猎人进山林里的那些规矩一样,若是不懂,不遵守,轻则受伤,重则没了性命,马虎不得。因此,她倒是很真心实意地要与程姑姑学。 “牵手,相触、拥抱这种身体相近的动作,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做……” “姑姑!”杏儿扯扯程姑姑的衣袖,“姑姑,亲人也可以吧?小孩子总要爹娘抱的,不接触怎么可能。” 因为杏儿太多问题,程姑姑的“教学”进度,已经远远滞后,她不想再被杏儿东拉西扯拖延,就点了点头,打算专注说说“外男”的问题。 “那就放心了!” 杏儿也点点头,双手抓在一起,笑眯眯说,“阿余是亲人呢。除了爷爷奶奶,他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是最亲的亲人!纪正希也是呢。姑姑你见过纪正希打猎吗?他力气好大!可以一手拎起好重的猎物,也拎得起我,就这样……”杏儿把胳膊伸向背后,用手抓到自己的衣领,“有次我险些掉下一个高坡,纪正希就这样直接把我拎起来了。不过……” “纪正……”程姑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哀叹了一声,从杏儿的话里扒拉出重点来,“你说的阿余,到底是谁?他是你哥哥?还是别的什么亲属?” 杏儿想了想,“不是呢,我有次想叫他哥哥,他不让我叫。” 程姑姑真的很想先逃走,去找到镇远侯问个清楚,可是想到他的一张吓人黑脸,又只得忍住,压下心里的不耐,问:“小姐可否对我说说,阿余到底是何人?” “阿余啊,”杏儿低头恬笑,再抬头时,满眼里都是璀璨星光,让程姑姑也心跳漏了一瞬,“阿余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好人!” 程姑姑听了个寂寞,追问:“他如何对你好了?” 阿余的好多的没法细数,若是非要说…… “姑姑,没有人喜欢我,”这句话说得程姑姑如吃了又酸又涩的生柿子,可是杏儿分明满脸真诚,“可是阿余说,他会养我,绝不嫌弃我!也不让别人嫌弃我。” 杏儿又随意说了些,程姑姑渐渐明白,为何镇远侯切切叮咛,让她务必要让焦小姐领悟男女大防,以免被他人诓骗。 感情这不是要预防,而是阻止啊。 程姑姑一时陷入了沉默,杏儿又说了些阿余零零碎碎的好,听起来竟是全心全意信赖和依重这位不知来历的陌生公子。 瞧着这般娇甜可人,倒是很适合做朵莬丝花。 程姑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宫里,除了坐在正位,娘家给力的,哪位不是依附着帝王的莬丝花,得宠或者遇冷,全靠讨好王座上那位。 可是,镇远侯说得很明白,请了自己出山,显然不是为了让自己教杏儿讨好男人。 程姑姑在杏儿这里受了一番挫折,特意请了个假,说有事要外出,匆匆赶去镇远侯府,求见侯爷。 镇远侯这次倒是很诚实,直接说:“对啊,杏丫头遇到了诓骗她的纨绔渣男,偏偏这孩子性情单纯,压根不知防备……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好对她细说,所以才特意延请姑姑出山。你不必有顾虑,也不用管那个余公子是谁,只管细细教导杏丫头,什么不许给坏人牵到手,不许被坏人勾肩搭背,不许见坏人,不许与坏人说话,不许说坏人是好人!林林总总,事无巨细,都细细对她说清楚,还要监督她,多生防备之心,务必不让坏人得逞!” 程姑姑给杏儿上课上得头疼,又被镇远侯的大嗓门絮叨的耳鸣,几乎是西子捧心般捂着胸口,手扶额头,回了伯府。却发现杏儿已不在院中。 程姑姑走后,杏儿就兴高采烈去见阿余了。阿余带她去乘船游湖。 山里虽有河流溪水,坐在这么好看的船里游湖,倒是第一次,杏儿站在船上望了很久,才同阿余牵手回船舱。 船晃了一下,杏儿吓了一跳,就着被阿余抱住的姿势,抬头感激地说:“阿余你真好,带我来游湖,还做这么大又这么好看的船。以前都没坐过呢。” 不过是几日未见,花一般的娇颜,就又绽放了几分,这么近注目,立时就要忘记了呼吸,只想再凑近一些。 “阿余?可是方才晒的有些热,你怎么脸这么红?我手是凉的呢,我来帮你冰一冰。” 杏儿抬起胳膊,双手轻轻按在阿余脸上,觉得手心被烫热了,就换了手背,手背也被烫热了,就又换手心。 这样幼稚的行为,可是做的人却是认认真真,毫无敷衍。因为努力仰着头,为了躲避太阳光的刺眼,那双令人惊心动魄的如水黑眸,并没如往常一般,和阿余的眼睛对视,而是微微垂着眼睫,从上面看去,倒似在盯着阿余的喉结出神…… “我,我是觉得有点渴!” 想要解释为何一直在忍不住吞咽,开了口,却不防本来贴在脸颊的柔胰,被惊了下,滑了过来。 不过是轻触到手心而已,阿余却慌得倒退了一步。 “怎么了?”罪魁祸首仍是一脸无辜和关切,只有一双乌眸里,闪烁了一丁点迷惑。 “……我渴了,我去喝茶!” 杏儿不禁感叹:“阿余为了带我来游湖,又热又渴……阿余!” 她伸手抓着阿余的胳膊,以他当柱子,紧走几步,抢先到了茶桌旁。 “我来,我来伺候阿余。” “你乖乖坐下,我最近学了很多东西呢。” 杏儿略带得意,打算向阿余展示一下她和章嬷嬷学的茶艺。却最终什么也没做,只跪坐在坐垫上,一脸仰慕看着阿余泡茶给她喝。 纪凌宇回了宫,站在窗前愣了半天神。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宋烈,都觉出不对劲来。 “殿下怎么了?莫不是镇远侯又和殿下吵架了?可是今日又没见到他啊……” 纪凌宇转头打量宋烈,直把宋烈看了个毛骨悚然,暗暗反省自己这几日又做了什么错事的时候,开了口。 “你都过了十八岁了,你娘不给你定亲吗?” 宋烈摸不着头脑,“啊?这个……太子殿下不是比我还大,也还没有。” 纪凌宇很不耐烦地轻斥他:“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说这种蠢话!” 宋烈缩缩脖子,幸好他娘宋嬷嬷不在这里,不然肯定要说他是戳殿下的心窝子,少不了要打骂一顿。 还好太子殿下并没追究这事,又问:“你要有喜欢的姑娘,只管告诉我,我去对你娘说。不能因为我的事,就非要你跟着耽搁。” “什么?什么耽搁?” 宋烈满头问号。 纪凌宇几乎有些愤怒地问:“你就没喜欢的姑娘吗?” 宋烈眉头拧在一起,偷偷打量纪凌宇。 太不正常了!殿下今日太不正常了! 被纪凌宇又怒目瞪了一眼,才想起还没回答之前的问题。 就坦诚回答:“没有啊,我不是日日都跟着殿下吗?哪有什么姑娘?再说,姑娘有什么好喜欢的,我倒是想去少林寺拜师!” 他突然想起什么,怀疑地看了看纪凌宇,说:“殿下如果想赏赐我,可别学陛下,赏赐什么美人姑娘的。我可不要!真要赏赐,就赏赐我个武功好的师父,或者让我娘准许我离开,我去少林寺呆几年,自从前年见识过那个大和尚的少林棍,我就……” 宋烈还没畅想完,就被纪凌宇一脚揣在屁股上,因为全无防备,几乎跌了个大马趴。 看着太子殿下“啪”一声关上了门,宋烈迷惑地想:今日没发生什么事啊? 哦,对,见焦杏儿了。可是殿下每次见了焦杏儿不都会心情很好吗? 难道吵架了? 不可能啊!太子殿下会和焦杏儿吵架?绝对不可能! 算了,不如去练练偷学的那招少林棍法吧。 镇远侯“撤兵”的条件,是要纪凌宇发誓,绝对不再夜探洪府。 这让纪凌宇有些苦恼,因为只有夜里,他才可以有大量时间,陪在杏儿身边。但是,既发了誓,也只能争取白日里挤些时间出来,把杏儿接出来。 纪凌宇对于逛街串巷并无兴趣,他若走街串巷,基本只是为了了解世事,查探朝政公务,观察百姓生活。 如今才发现,杏儿对于在京城闲逛,倒是很有兴趣,极得乐趣。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杏儿在万寿山住了那么久,他竟完全没想到,带杏儿到处看一看。倒是镇远侯一来,就带了杏儿去逛街看戏。 真是又愧疚,又嫉恨。 特意带着杏儿去了另外一个也很有名的戏楼,看了出名角的戏,心里才平衡了一点。 这日,终于又挤到了时间,和杏儿一起在茶楼上饮茶观景。 这个茶楼,建在半山腰上,背山面湖,且可俯瞰半个京城,是绝佳的观景之地。 杏儿很是赞叹了一番,坐回桌前休憩。 待吃了一块点心,才蓦地发现,阿余眉间微蹙,似带了点不快。伸出手指想要帮他抚一抚,几乎要触碰到的时候,又撤回了手指,有些不自在地在衣服上拭了拭,脸上也泛起微微的霞色。 本来看着纤细的手指伸到跟前,有人的嘴角已经忍不住渐渐翘起,却又眼见着……原该落在额上的手,又退了回去。才泛起的喜悦,立马退散,如水滴入了湖,完全不见了踪影。 阿余眉间皱得愈发厉害,盯着杏儿的眼睛,半点儿不移。 杏儿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微微低头,躲开了视线。 “你为何避着我?” “啊?没有啊。”杏儿下意识反驳,却发现阿余俯身过来,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欲要迎上去,又转了心意,反把胳膊伸向背后,避开了阿余的手。 “你为何避着我!” 杏儿羞红了脸,瞧了瞧阿余仍旧悬在空中的手,纠结得瘪了嘴巴,几乎要哭出来。 “好了好了,是我太大声了,我没生气。我……”阿余收回了手,有些懊恼,“你好好坐过来吃点心吧。” 作者有话说: ~欢迎新的小可爱们~ 大家随意,吃好喝好随便拿 ======== 【感谢榜】谢谢天使~linegogo~的地雷,我会继续努力哒 不过最近几天写的慢,总是存不下稿,大声哭泣~~~ 眼泪把眼镜都打湿了……去找眼镜布了(为什么即便有100个眼镜布,最终还是一个都找不到 ======== ◎最新评论: 【 【我来了我来了,祝明天情人节快乐?▽?】 【 【哒哒~今天也早】 -完- 第41章 、041姐姐 ◎“小脸皮薄的呢!”◎ 杏儿本还只是觉得羞,听到阿余这样的软言温语,却再也绷不住心里的委屈,眼里立时有了水汽。 “程姑姑说,我若总是让你牵着手,你就会越来越不喜欢我了。” “胡言乱语,我为何会不喜欢你?” “是啊,我也是不信!” “那你为何还是避着我?” 杏儿羞红了脸,低下头不语,半天才小声说出了原因。 “程姑姑说,人与人的缘分和造化,都是有数的,就像父母抱孩子,抱完上天给的份额,就再也没了……我,” 抓了自己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半天才说:“我怕上天给我们的份额,不够多,被我用完了。而且,程姑姑说,我要是遵守这些规矩,听她的话……就会更喜欢我的。” 终于暴露了自己的贪念,索性仰头抬起下巴,可怜兮兮望着阿余,想要仔细分辨,她袒露了对阿余的贪念,会否受到讨厌。 红润的小脸上,花瓣般的丝绒红唇上,留着刚刚喝完茶水的湿润痕迹。原本因了过于清澈令人难以直视的黑眸,满含期待和雾气,更多了几分温柔魅惑。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有些失望地微微垂下,遮掩了双眸。 心脏突然砰砰砰直跳,声音大的似乎要弹出窗子。 纪凌宇活了快二十年,虽也怒过,恨过,喜过,却从来未曾如最近这般,总是轻易被勾得心烦意乱。他忍不住小心翼翼伸出手,在面前的娇靥上轻轻拂过。一直到了唇角,就顺着上唇的唇线,轻轻描进去。然后展开手,用手心轻轻碾过…… 原本就染了粉霞的脸,渐渐滴了血,发了烫。纪凌宇看在眼里,只觉得似有小兽被关在胸口,正在里面冲撞。 杏儿被紧紧揉入怀中,哪里还躲得过,不过阿余的拥抱总是让她莫名多了几分安心。不会觉得自己独自在这陌生的京城中,也不会觉得自己失了山林里的爷爷奶奶,又被血缘之亲厌弃。 她叹了口气,含糊不清地说:“就只抱一下,莫要太多了。” 却又把头在阿余怀里蹭来蹭去,恨不能再贴近些。 怎么办?程姑姑说要远着阿余,可是,就像寒冷清晨的热被窝,燥热酷暑的树荫下,秋日里香甜的野果,春日里拂面的春风,实在难以割舍,不想推开。 纪凌宇送了杏儿回洪府,立时便去找镇远侯。 “你到底让人给杏儿教些什么污糟道理!” “她心底单纯,又觉得自己不受生身父母喜爱,心里本就苦,就不能让她自在点吗?” 镇远侯也是立眉瞠目,全没好脸色,气呼呼说:“要不你去找太后,让她把程姑姑收回去就是了!你既知道她是个单纯的丫头,就更该为她着想,劝她同我早点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以后,发现被你骗了而哭!” 纪凌宇想到程姑姑是太后身边的人,就有些头疼。 “你为何认定是我骗她!我为何不能对她是真心?” “真心?”镇远侯冷笑,“那太子殿下,是打算封我们杏丫头做太子妃了?你母后可会答应?太后可会答应?陛下可会答应?” 太子殿下的婚事,并由不得自己。 若是太子妃定下,一个毫无身份和地位的小丫头,能在太子身边做什么?侍寝吗? 倒不如趁着还早,棒打鸳鸯,带杏丫头走。 以后即便嫁个寻常人家,只要夫妻和美,也好过在宫里受磋磨。 本还等着纪凌宇还要如何争辩,他却沉默了一会,转身离去。 这让镇远侯心里愈发沉了下来,暗暗想,明日叫程姑姑来,再多叮咛些。 杏儿这些日子,倒确实学了不少东西。 因为总有人来拜访,虽有些胆怯,但是老祖宗说别人是亲戚,一片热忱来看她,就会软了心肠,鼓起勇气去见。她虽不懂京中诸多规矩,但是为人挚诚,又有红叶章嬷嬷等人提点,倒是也并没闹出什么笑话,反让人觉得有大家之气,更加高看一等。 程姑姑本来是特意为了纠正杏儿的“男女大防”而来的,一开始,简直被杏儿在这方面的无知无觉气了个半死,可是相处久了,才发现杏儿待她,竟是难得的赤子之心。她在宫中过了半辈子,宫里主子们的一言一行、眉高眼低也要仔细斟酌,才渐渐得了太后的信赖。 何时见过杏儿这样的。 特别是,杏儿只要不畏怕谁,就特别爱与人亲近,又因着带了点软糯的口音,无论说什么,无论对谁说,都似在撒娇诉委屈。程姑姑竟不知不觉也向着杏儿偏了心肠,想要助她更多。 若是来的人有些地位,或者据说难缠,程姑姑就主动跟去,随时提醒杏儿一点。 这样一来,杏儿在人来人往中,倒是自在起来。她对所有人都别无所求,又毫不势力,有些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也生了好感,想与她相交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这一日,与洪家有亲的陈家小姐办了个小宴,邀请了杏儿。杏儿虽已认识陈家小姐,却也并没那么熟悉,本欲推辞,洪玉瑾却极力劝杏儿,说陈家是洪老太太的娘家亲戚,总该去去,老祖宗也会高兴些。 最近老祖宗对杏儿极为慈爱,杏儿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陈家却是有几分势力的,并没请庶出的玉芬和玉菲,杏儿与洪玉瑾总在一处,心里很有些别扭,就有些不冷不淡的,反倒不如对旁人那样笑脸相待。 可是洪玉瑾,倒是对她极为体贴,在陈家时,时时处处照顾提点着杏儿,比红叶还要周到。红叶原本是处处提防的,但是半日筵席下来,竟也完全挑不出洪玉瑾对杏儿有任何可以指摘怀疑之处。就对杏儿说:“这位四小姐,竟似个囫囵人一样,半点儿错处不漏。岂不可疑!之前的事还没弄清呢,小姐莫要被她骗了,失了提防。” 杏儿倒是对洪玉瑾生了愧意。 因着那日偷听到的事,她见了洪玉瑾,就觉得是偷了爹娘亲眷的人,一直远着她,避着她,连陌生的人来了,也能得杏儿笑脸,偏洪玉瑾不行,因为她对着洪玉瑾,如何笑得出来。 可是真的接触,倒是个可亲的姐姐一般。又想到才到洪家庄子里,玉芬阴阳怪气,玉菲动辄斥责,只有洪玉瑾,总是言笑晏晏,对她颇多照顾。 杏儿正坐在屋子里乱想,洪玉瑾进了西慧院。杏儿让洪玉瑾进屋,红叶亦步亦趋跟着,满脸的防备。杏儿只得先把她打发了,才与洪玉瑾坐下说话。 “今日里在陈家,我不好说,”洪玉瑾拉住杏儿的手,杏儿心里仍觉得有些不适,却忍耐住没有抽走。 “咱家的亲戚,着实多,但是平日却少往来,连我都偶尔会分不清,更何况是妹妹。今日里那个蓝衣服的夫人,咱们该当叫嫂嫂的,绿衣服的,才是婶婶,妹妹当时叫错,没人注意到,我帮着圆过去就算了。不过啊……” 洪玉瑾轻轻拍抚了下杏儿的手背,“妹妹可要记住了,下次莫要叫错了,婶婶不是说过两日要来看老祖宗呢。到时候在老祖宗跟前,可要记得,老祖宗最重视亲戚了,要是叫错,嘴上不说,心里却要生气很久……” 杏儿脸上一红,今日里人太多了,她其实只认识陈小姐,其他的,都是现认现记,常常是玉瑾在旁边提醒,即便是叫错了,也给她巧语转圜了过去。 杏儿忙又诚心诚意谢了洪玉瑾一回。 洪玉瑾谦虚过,却把杏儿的手握得更紧,长长叹了口气,说:“可怜见的,你要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我若有的,必然给你。唉!” “我夜里常常想,我若和你一样,突然没了爹娘,可要如何是好!” 杏儿抬眸,见洪玉瑾满脸愁容,眼角竟已经滴了泪。 “只要想想,就觉得好难过!谁不想有爹娘疼爱,家人呵护,可是我们生来世上,却哪里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命到了哪里就是哪里……” 看着洪玉瑾泪如雨下,杏儿突然有些愣怔。她之前并未想过,若是洪家认了她,那洪玉瑾该当如何。 倒不是说什么身份地位,更无关财产金银。而是,若是洪玉瑾知道自己也是捡来的,那岂不是和自己一样,会想要知道自己爹娘是什么人,又为何弃了自己。 洪玉瑾走后,杏儿站在窗前,闷闷不乐,红叶过来问:“小姐怎么了?莫不是那位四小姐说了什么令小姐不开心的话?” 杏儿忙要摇摇头,说:“没有没有!你今日不是也见到了,她对我好的很。” 杏儿见了好几日不相识的人,才终于等到了最想见的。 洪玉璃去见过老祖宗,就自己跑来了西慧院。 “焦表妹在吗?”杏儿非常喜欢洪玉璃的爽利和热络,被她拉了手上下打量,就喜孜孜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怀疑表妹是修成仙的蛇精,每日里蜕一层皮,就更美上十分!快带我去你屋里,找找有没蜕下来的壳……哈哈哈哈!” 洪玉璃说着连自己也乐了,又止住笑,用手戳了戳杏儿的脸,说:“小脸皮薄的呢,被我说笑下,就红成这样了!怎地像被我欺负了一般,这可冤枉死我了!” 亲生的姐姐这样亲近,虽不是第一次了,杏儿还是难免激动,有些脸红心跳。倒是被洪玉璃逮住好好打趣了一回。 “我……”杏儿咬了咬唇,问,“可以叫你姐姐吗?” “你不叫我姐姐,还叫我哥哥不成?哈哈哈哈……” “那你,可以不要叫我表妹,叫我妹妹吗?” “这有何区别?” 杏儿被玉璃问得心里有些发慌,低下头掩饰,才想放弃这个要求,洪玉璃却又爽快笑道:“如今这京中,想认你做亲姑姑婶婶的人都多的是,我叫你声妹妹,还是我占了大便宜呢。” 杏儿才要抬头,却被玉璃摸了下小脸,说:“怎地如此胆小害羞?” 她一直很大声地爽言爽语,每句话都带着笑声,独这句话,却说得极为温和亲切,满是怜惜。杏儿竟有些鼻酸,她小心翼翼凑近了一些,伸出手指,碰了碰玉璃的裙带,鼓起勇气,终于叫了声“姐姐”。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晚更晚了(该码字的时候看比赛了!我忏悔,但是看到金牌好开心啊) ======== 【感谢榜】 谢谢天使~linegogo~的地雷还有营养液,mua~~ 也谢谢评论的所有人,大家伙的鼓励是我努力码字的动力!感谢! ======== ◎最新评论: 【 【沙发~下午收拾宿舍去啦不能天天追了,?等我回来】 【好耶,还以为不会更了】 -完- 第42章 、042姐妹 ◎“我这等于卖身尽孝了!”◎ 玉璃比杏儿略高些,笑嘻嘻看着她,却没应下。 “果然我们长的有些像呢,但是怎么你长的这么好看,我却差了这么远……” 说完这句,她才很夸张地“哎”了一声答应,又问:“妹妹可在府里住的习惯?” 杏儿轻轻抓了下玉璃的袖子,又很快松开,说:“住的惯的,我每日就在西慧院……其他地方也没,去过。” 玉璃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问:“难道没人带你到府里各处看看吗?不过就这么大点西方,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杏儿就试探着问:“姐姐回来,可已经去探望过……父亲母亲了。” 玉璃脸上明显有些不快,说:“我父亲今日不在,母亲,还没回来呢?” “她不在府中吗?难怪我一直没见到她。” “这是怎么弄的,莫不是没人告诉?妹妹可别误会了是我母亲轻慢你……她啊,就算轻慢,也只会轻慢自己。唉……” “她……去哪里了?” 玉璃皱了下眉,因为一般而言,称呼长辈,都要尊重些假称一声“洪夫人”,没有这样“她”来“她”去的。 这个表小姐,终究是没得过好的教养,因而说话有些失当;不过,她以后进了镇远侯府,即便是称呼老祖宗一声“她”,老祖宗心里不忿,只怕也得默默受了。 杏儿见玉璃不语,双手抓住她的胳膊,乌眸里满是急切和担忧。 “那她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啊,不然母亲还能去哪里?” 玉璃扬声反问,讶异杏儿问出这种问题。她想不出看杏儿眼里的焦虑是为了什么,不过瞧着这双眼睛,也没法对其中的关切生出一丁半点的怀疑。反对自己的语气有些懊恼。 “唉!”叹了口气,方和缓了语气,说,“还不是为了我父亲。因为父亲,一直没个子嗣,母亲就总是去求佛拜庙,每年都要去个一两回。” 话开了头,心中的愤懑立时涌了出来,话赶着话,说:“即便生出个儿子,也不是她的,不知道热切个什么劲!” “早年更是糊涂,自己跑去山庙里诵经,祈求那些姨娘给父亲生儿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父亲更可笑,说大师算出来府上阴气重,因此生不出儿子,特意去外面赁房子养外室,结果,儿子倒是生了,却是外室出墙偷来的。也幸亏被发现了,不然我们洪家,岂不是要把别人家的王八当香火……” 玉璃猛地捂住嘴,满脸懊悔轻拍了下自己,讪讪地说:“瞧我胡吣些什么……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往日只闷在心里的,竟像打翻了茶壶,全溢出来了。我看妹妹不是蛇精,倒似狐狸精,把我给弄迷糊了。说不准要我私房钱,我也巴巴回家给你拿了。” 杏儿越听越弯了唇,笑得眼睛成了弯月,倒是遮掩了些乌眸。 “唉哟傻丫头,你怎么还哭了,我说你是狐狸精,不是骂你,是夸你呢,怎么这么傻!” 玉璃说着,掏出帕子,给杏儿一边轻柔沾泪,一边还在叨叨念。 “之前,她们还说你是个野丫头,我寻思着,倒是和我对胃口,没想到竟是个动不动落泪的仙子。你啊,这可不好,我要是个男人,都以为你是想勾着我呢哈哈哈哈……即便不是男人,也不好,京里这些小姐,最爱欺软怕硬,你动不动就哭,她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你住在府里,洪玉菲有没有欺负你……” 杏儿被她念着,心里却是一阵暖似一阵。听玉璃说“野丫头”才对胃口,又忙用手胡乱拭了下眼睛,睁大了望着玉璃,几乎赌咒发誓一般说:“姐姐,我不爱哭的!我就是个野丫头!真的!” 洪玉璃又被逗得哈哈笑,几乎笑出了眼泪,就拿了手帕又在自己眼角拭。才忍住点,瞧见杏儿傻乎乎般对着她笑,又喷笑起来。 剩下的时间,杏儿就几乎黏在洪玉璃身边,在老祖宗跟前,她不敢抓洪玉璃的袖子,却也紧紧站在一处。屋里光亮不够,瞧得不是那么真切,她们俩站在一起,就越发觉出像来。洪老太太看得心乱,出言打发玉璃:“嫁了人了,就要以夫家为重,莫不要因着你公婆待你好,就失了礼数。还是快些回去吧。” 杏儿听了这话,立时去抓洪玉璃的衣服。 玉璃心底有些讶然,她虽喜欢这位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表妹,可是,这孩子当真是见了就很黏她,也不知她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还是真的碰巧和自己对了脾气。 她对杏儿笑笑,见她面露不舍,小声说:“改日我再来看你。” 然后对祖母抱怨道:“说的就是。如今家里整天人来人往,怎地我母亲这时候又去庙里住了,岂不害祖母劳累。祖母快让她回来才是,玉瑾的事,如今也要多顾一顾,怎么没轻没重的。” “你母亲想必快回来了。她非要去,我也不好拦她。” 杏儿听玉璃满口抱怨和指责母亲的话,眸光微暗,待听完老祖宗的话,才恍悟,玉璃貌似抱怨母亲,其实是在催老祖宗让母亲回来呢。 就也鼓起勇气说:“是,是呢,我来府上打扰,还没见到……夫人。” 老祖宗不置可否,含糊了过去。 等送玉璃的时候,又小声问:“莫不是老祖宗不让,她回府?”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不过庙里是什么好地方,总住在那里,像什么话。” 玉璃说这些的时候,没了之前的神采,也有些灰心丧气的样子。 过了几日,杏儿又见到了大姐玉琳。洪玉琳性情文静,略微带了点冷清。她来洪府,却不是为了探看杏儿,而是为了选太子妃的事。 玉琳因为夫家的关系听到些消息,言涉皇家,也不敢让人传话,特意抽空来告知老太太。 原来,近日有多位贵女进京,除了谭千虞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已然定亲外,其他几位,皆加入了太子妃的甄选名单。其中有一位理州来的邬明月小姐,身世显赫,才貌双绝,据说皇后娘娘近日要设家宴,都邀请了她。 该说的都说完了,仍不见玉瑾,玉琳随口问:“这种时候,玉瑾怎么还有心思到处乱跑。” 老太太心下有些烦恼,不欲细说,看了看窗外,敷衍道:“是呢,回头我说说她。” 洪玉瑾此时,却也正在听人说那位谭千虞小姐。 “谭千虞这个死丫头,竟进宫央求皇后退掉和我的婚事,赐封她做太子妃,而且就当着我母亲的面!可是气死我了!” 往日见面,蒋辰几乎是一眼不眨盯着洪玉瑾占便宜,今日却是一杯接一杯喝酒,看起来是真的气疯了。 洪玉瑾暗暗在心里唾弃:只要是个眼明心不瞎的,自然会喜欢太子,而不是你这个又好色又没用的蠢货。 脸上却丝毫不显厌恶,又给蒋辰倒了一杯酒。 “死丫头!就是因为她年岁小,让老子现在尚未成亲,连个正经妾室都抬不得!屋里那几个通房,回回要喝药,身体都给喝坏了!越发没了趣!” 这种混话,清醒时,是不会在洪玉瑾面前说的。可是如今醉了,全忘了装样子,什么“肺腑之言”都说了出来。 “当我稀罕她不成,一个没长成的丫头,连楼里那些姐儿都比不上,还不是为了成全我母亲、皇后娘娘和她娘三姐妹的情义!我这等于卖身尽孝了!” “等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得她服服帖帖!” 蒋辰已经喝得醉眼朦胧,打起了酒嗝,熏得洪玉瑾皱眉避开。 “唉……太子殿下想抢你的未婚妻,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没有抢,没有。我太子表弟,向来不近女色,听说连个宫女都没收用过……真,不是男人!” “说不准,就是因为人家两情相悦,才不喜别人呢。你不是说,你表妹小时候,在宫里住过好几年的,或许那时就情窦暗种了呢。” “他贵为太子,和你抢了又如何,你难道还敢和他对着干?” “他敢!他要是敢,我就……就……我,我就去找皇后姨母!” “嗤!”洪玉瑾轻笑,伸指点在蒋辰额头,撑着他,免了他一直蹭了过来,才说,“别人抢你的,你回抢了别人的,我才服你厉害!” 蒋辰伸手欲抓,被洪玉瑾灵巧的躲开,几次三番,终于抓到洪玉瑾的另外一只手,抓在手里一边揉捏,一边回想洪玉瑾的话,终于想明白了点,吓得酒都稍微醒了些。 使劲摇了摇头,方说:“不会的!死丫头完全没脑子,这事压根不可能,若是可以的话,当年娘娘就把她定给太子了。” “陛下绝对不会同意,太子妃是与我姨母亲近的人。死丫头白费心机罢了,只是可恨,令我面子全失!” 洪玉瑾又倒了杯酒,送到蒋辰嘴边,喂他喝下,满是揶揄的笑。 “无论这事成不成,她心里有了太子,你还能挖出来不成,她如今又住进宫里,你可安心……” 蒋辰果然气得扔了个杯子。 “等娘娘设宴款待过她,就会让她从宫里搬入我家的。虽不合规矩,但总好过让她在宫里胡闹……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我要去提醒太子殿,殿下,这几日躲着点。最好便是……” 话说了一半,他开始干呕起来,洪玉瑾眉头皱紧,把蒋辰推到椅子上坐定,从他腰上解下一个金嵌玉的令牌,捏入手中,戴上帷帽,闪身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谢谢天使~linegogo~的地雷、营养液和月石三件套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 洪章山的女儿们大家都能分清吧 1、洪玉琳 2、洪玉璃 3、洪玉芬(庶) 4、洪玉瑾 5、洪玉菲(庶) ◎最新评论: 【今天不更了吗?晚安哦】 【元宵节快乐】 -完- 第43章 、043不快 ◎“我才不要什么夫君!”◎ 果然,等蒋辰第二日酒醒,又火急火燎让人传话,约洪玉瑾出来。 “我昨日醉了,进宫的玉牌不见了。可是你拿了?” 蒋辰来不及像往日一般撇些情操,急匆匆就问。 洪玉瑾白了他一眼,说:“我拿你那个干嘛?难不成还能进宫?” 也不是拿了令牌就能进宫的,宫门的守卫又不是石柱子,什么事情都不干。而且,就算进了宫门,里面到处是宫人和侍卫,又能走到哪里去。 蒋辰只当自己醉酒弄丢了,暗暗懊恼,又想起自己在洪玉瑾面前喝醉,莫不是丢了丑,就很是不自在起来。洪玉瑾却软言安慰说:“你啊,平日里油嘴滑舌,不像个好人。醉了酒,倒是……” 媚眼里满是情义,秋波暗送,看的蒋辰全忘了玉牌的事。 “傻里傻气,有几分可爱!” 这真是意外之喜,蒋辰瞧出洪玉瑾今日大有情义,缠着厮磨了会,正心神荡漾,玉瑾说:“你说后日要带我去赴皇后娘娘的亲眷小宴,我祖母知道了,。” 蒋辰记不清自己都说过什么,讪讪解释:“我肯定是想带你去的,不过……不太合适。” 洪玉瑾佯装嗔怒,道:“你莫不是怕我见了谭千虞为难她?就知你虽嘴上骂,其实心里却是想着你那个小表妹。可惜人家,看不上你!” 这话就很戳蒋辰的心窝子了,他立时心里有了火气,对洪玉瑾生出恼意。只是,洪玉璃却转怒为悲,拭着眼泪,啜泣着说:“我原本也看不上你的,可是你这么些年,对我始终如一,我感动你痴情一片,才,才……” “你自己想想,我以前何曾贪图过你什么,竟未想到,最后却是我付出了真心,喂了你这样没良心的狗!” 洪玉瑾说着,哭得越发厉害起来。 蒋辰缠着洪玉瑾,确实不是一年两年了。洪玉瑾参加筵席,他知道的都会跟去,即便洪玉瑾不大理他。还讨好了红袖,想送一些昂贵的珠宝首饰给洪玉瑾,也总是被洪玉瑾推拒回来,一直到了最近,才收了一些。 这么一想,蒋辰心中大为感动,不由信了,洪玉瑾这京中第一的美人儿,就是爱死了他,对他一片痴心。 立时想上前抱住美人,虽遭了些推拒,却没什么力道。 洪玉瑾忍着心里的抗拒,贴在蒋辰怀里,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你表妹进京了,心里就好难受!” 这话听得蒋辰心里狂喜。 这几个月,洪玉瑾虽开始与他见面约会,但是仍是有些若即若离,忽冷忽热,隐隐总觉得,对他并没什么真心。 想必是已动了真情却不自知,如今“情敌”进京,她才明白过来。 蒋辰得意洋洋,洪玉瑾只是哭,说了千般好话,许了万般誓言,才终于劝得她止了哭泣。 洪玉瑾说:“你带我去参加娘娘的筵席,我要看看,你那表妹,到底是什么样子!” 蒋辰哪里敢,只推说娘娘设的是家宴,没法请别人。洪玉瑾却不依不饶,说:“莫不是你怕我看到,你对表妹低声下气……算了!以后你莫要再找我了!” “不是我不带你去,皇后娘娘最护着我……护着谭千虞,若是发现我与你的事情,不说我,你也会倒霉的。而且,这次主要是皇家亲眷,我也没有理由带你去啊。” 洪玉瑾委委屈屈,“那我怎么听说邬明月能去呢?” 蒋辰愣了下,想起来确实有此事,说:“那邬明月是进京参选太子妃的,大抵我姨母比较看重她吧。” 洪玉瑾干脆道:“我也要去!如今京里都说邬明月才貌双绝,尤在我之上,她去得我去不得,岂不是没面子!” 蒋辰有些黑了脸,不高兴的说:“说来说去,你就还是想着参选太子妃呗!所以一定要压邬明月一头!” 洪玉瑾听了这话,并无被戳穿的愧色,反微微仰头,横了眼蒋辰,带着点恼怒道:“你半点儿也不了解我的心!” “我就是要做太子妃,这样以后每次见到她,恨她才是你的妻室的时候,心里才好受一点。而且到时候,我偏要经常见她,让她也总想起,我抢了她的心上人!” 洪玉瑾说得清冷,脸上却珠泪涟涟,蒋辰听了一半,才明白过来,洪玉瑾嘴里的“她”并不是邬明月,而是谭千虞,被这样直白的表白,弄得心里麻酥酥美滋滋,理智全无。 洪玉瑾继续给蒋辰灌了些迷魂药,直让他忘了天高地厚,认定自己便是洪玉瑾心目中的钟情郎君,心啊肝啊赌咒发誓了一回。又趁机占了些便宜,腻歪了一回,对洪玉瑾的心思,越来越重,只恨不能立时鸳鸯蝴蝶飞,春水秋月眠。 洪玉瑾这时才又转回话题,说:“我听人说,邬家和长公主有些旧日怨怼,长公主必然不喜欢皇后娘娘把邬明月捧得太高。莫若你去找长公主,让她带了我去,杀杀那邬明月的威风,让她们这些外地来的,知道咱们京里,比之她们,不知道要胜过多少!” 说到“她们这些外地来的”,又斜眼棱着蒋辰,一脸哀怨,直让他恨不能扑过来掏心掏肺。 功夫不负有心人,宴会的当日,长公主派了人来,邀洪玉瑾与她进宫赴宴。洪玉瑾踌躇满志准备赴宴,又对洪老太太说:“今日里本是家宴,殿下不欲让我出这个风头,但是那个邬明月仗着家世,非闹着进宫,殿下怕她趁机纠缠,就只好让我也去了。” 洪老太太送走孙女,激动得心口狂跳。 今日的筵席,虽是家宴,但是也请了一些皇亲国戚,传来传去,世家就没有不知的。都在言说太子妃要内定邬明月了,所以才只请了她,竟不料出现这样的转机。可喜可贺! 揣着一颗心等洪玉瑾回来,迫不及待问宴会如何。洪玉瑾含着一丝羞意,说:“殿下说,他对邬明月,并无半点情义。只是理州女子,全不知矜持为何物,只要见了殿下,就缠着他没完没了,简直是怕了。因此,殿下早早就退场了。” 太子殿下其实只是来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去了,不过这也算得“早早退场”,而且,今日里,长公主因为不喜邬明月,很是捧着洪玉瑾。洪玉瑾也没辜负她的厚望,诗词歌赋皆压了邬明月一头,那邬明月歌舞双绝,但在京里,世家小姐学这个,简直就是自甘堕落,因此,又受了洪玉瑾一番含枪带棒的羞辱,以致气愤之下失了言,连皇后娘娘也斥责于她。 这些事情很快在京里流传开,京中之人,无论以前觉得洪玉瑾如何,面对京外来的,却都同仇敌忾,愈发夸大其词,赞誉洪玉瑾,踩贬邬明月,传得纷纷扬扬,一时之间,洪玉瑾要做太子妃的传闻,甚嚣尘上,与日俱增。 纪凌宇自然知道这些传闻,不过他并没在意。别人不知,他却是知晓,他的婚事,并不是他的婚事,而是父亲和母亲斗气的一个扣,这个扣子,没那么容易解开。 这次昭帝松了口,不过是安抚急着抱孙子的太后,做个样子罢了,当不得真。 那日宴会,他匆匆去打了个招呼,就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时间,来找杏儿了。 杏儿近日,忧心忡忡,期待着袁氏快些回府,好见上一面。他瞧着,分明都瘦了些,心疼到不行,伸手想要抱抱她,却被轻巧地躲过。 可是,逃走了的小鸟儿,却又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满脸期待地叫他,“阿余……我好想你!” 含了称呼,也不过短短六个字,却被她叫的如同流水蜿蜒,浮云弥漫,听得人心里颤巍巍,立时便有些心浮气躁。 太子殿下觉得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软绵绵的磋磨。 昭帝为了和皇后斗气,故意不准太子纳妃,不让他有嫡出的子嗣,太子也没苦恼过。他反倒暗暗高兴,女人有什么好?像父皇的后宫这样吗? 还不如读书做事习练武功。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若是昭帝下令,不许他靠近杏儿,那真的是在折磨他。 幸好,昭帝并不知道,从来不近女色的儿子身边,有了一枝小杏花。 然而,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杏儿全被程姑姑给教坏了。 “过来些!” 纪凌宇略带严肃地要求,却见娇滴滴一张芙蓉面上,立时布满了委屈,樱唇轻抿,含屈带怨,水眸腾雾,亦嗔亦羞……立时便觉自己矮了一截,语气不知不觉已变成了祈求。 “过来些,让我看看,怎生好像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好……” 杏儿方松了抿起的嘴唇,笑意溶溶,秋波暗转,说起话来,含羞带怯,似带了挠痒的勾子,勾的人想要迫近些。 “不行……程姑姑说,我是女儿家,且都大了,不能再总让别人抱。会被……笑话的。” 程姑姑还说了,“会找不到夫君”,杏儿当时回程姑姑说:“我才不要什么夫君!”可是心里,却有些生了乱。 她从小和爷爷奶奶长大,身边并没什么男女纠缠;到了豆蔻年华,又先后失去了爷爷奶奶,悲痛欲绝,且几乎无处容身,哪里会有情窦初开的机会。这些日子,程姑姑明里暗里,提到这些,才让她渐渐开了点情窍。 她隐隐懂了些男女之间和父母亲朋的不同,就越发对着阿余羞涩起来。见了他,总想贴近些,可是,想到缩在阿余怀里入睡的那些事,又羞臊到想要逃走。 偷偷看阿余,见他目不转睛,眼神热切,忙侧身低头,抓起衣裙上的绣带揉搓,掩饰心里的慌张。 “杏儿!”阿余唤她,声音要比平时更加低哑热切。 “我的小杏仙儿!”杏儿心里一颤的工夫,发现阿余已走过来伸开了臂膀。要是以前,她早已主动扑进去,紧紧贴在他胸口,获取些温暖和安全感。可是她狠了狠心,仍然往后躲去。 阿余扑了个空,却把一双细润柔胰抓在了手中。 “杏儿!”他一边又唤了一声,一边把掌中的柔软十指。一根一根耐心抚开,轻轻抚,再微微用力捏……有隐隐的疼痛,却也没那么疼,但是杏儿不知为何心慌到不行,她已退到了墙根,再也无处可退。也幸好,身后还有墙可依靠,不至于心慌意乱软倒在地。 她不敢再看阿余,侧过身子,把头转向墙,轻轻闭了眼睛。 感觉到阿余越来越近,耳中满是他的呼吸之声,鬓发被热气吹起,扫得耳侧痒痒的。 ◎最新评论: 【悄咪咪入v了,恭喜恭喜(我手滑多买了一章)总之,恭喜入V】 【加油,倒V真讨厌…前面的打不开了】 【竟然忽然都成v章了(惊】 -完- 第44章 、044相认 ◎“我不想回洪府了。”◎ 纪凌宇小心翼翼迫近,籍着内心的冲动和本能,想在已经粉桃的芙蓉面上印上一吻。却不防杏儿突然晃了晃头,几乎撞到他的鼻子。 她脸上愈发羞红,带了些羞赧,也带了些惭愧,抬眸望了过来。原本微眯的眼皮抬起,长长睫帘之下,比一般人大了许多黑了许多的乌瞳,清澈的似乎看一眼就要跌了进去。 “你,你要做什么?” 杏儿嗫喏道,面上隐隐有些恐惧。 纪凌宇被这样清澈的眸子望着,又被这样质问,竟有些不敢面对。 他想起皇叔镇远侯斥骂他的话。 镇远侯说:“杏丫头不似京中女子,这个年岁,早就情窦已开,懂了男女之事,可以嫁人了。她那般黏着你,绝无那方面的心思,她喜欢你,也绝对和喜欢其他男女老少没什么差异……但是你,就算真没收用过人,难道会不知男女之事?你和她那般亲密,可是能做到如同她一样,心无杂念!” 纪凌宇做不到。 或许一开始是并无杂念的,只是早已渐渐变了质,那些陪着杏儿入眠的夜里,看着杏儿如一只甜蜜的小猫,睡得清甜娇憨,心里变得无比柔软;可是在柔软之外,也生了些不可言说的心思,而且,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迫切。 最初的单纯怜惜早已变了质,可是……杏儿呢? 纪凌宇微微后退了些,给了杏儿足够的空间,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自在起来,眸子里却生了些疑惑的雾气,才开口问:“杏儿,你可喜欢我?” 杏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同时黑眸瞪大,满是狐疑,奇怪阿余竟问这样毫无疑问的问题。见他眼神有些闪烁,又特意答了一声:“嗯!” 纪凌宇深深呼吸,再问:“你喜欢我,与你喜欢别人,可是一样?可有不同?” 杏儿微微低头,想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一样啊!” “没有什么不同!阿余,纪正希,洪家的姐姐们,宋嬷嬷,章嬷嬷,假红叶,还有万寿山上的姐姐们,我都一样喜欢,还有……程姑姑,镇子上的木头哥哥,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刺猬……” 她细细想着自己喜欢的所有人和物,突然抬头,却发现阿余脸上满是失望,有些疑惑地住了嘴。她现在已经学着察言观色,马上就领悟到,阿余不喜欢这个答案。 可是,为什么呢? 感觉到惹了阿余不高兴,原本喜悦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 犹豫了下,试探着伸出手,羞答答小声说:“阿余,你不要不高兴,顶多,我把手给你握着就是了。” 虽然程姑姑再三教导,男女有别,不能再让男人握自己的手,哪怕是很喜欢的阿余,或者镇远侯。可是,每次被阿余牵着手,分明自己也很高兴,阿余也很高兴。 如今,就用这个哄他开心吧。 谁料阿余竟不领情,反低下头,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 杏儿犹豫再三,咬了咬唇,像以前一样,走到阿余跟前,轻轻地贴近,又用头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偷偷往上瞄,想看他是否因此高兴。 可是,他为何愈发愁眉不展,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又轻轻叹了口气。 “阿余?” “嗯。” “我最喜欢你的啊!” “嗯……带你去看戏吧。” “哦……” 这日,杏儿总觉得,阿余有些不对劲,疑心是自己惹了他不高兴,但是,阿余待她,又仍如往日一样温柔关切。她吃葡萄,阿余就给她剥皮,她喝茶水,阿余就给她倒水试温,并无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最近她谨记程姑姑的话,不和阿余“有违男女大防”;阿余却总是忘记,每次都固执要牵她的手。 今日里,她觉得阿余不高兴,刻意把手递给他,他却握拳避开。 等回了府,杏儿思索半天,仍没个头绪,她怕程姑姑知道,就不敢去问旁人,可是脸上藏不住事,很快就被西慧院的几个人发现了异常。程姑姑知道她今日是去见那个什么阿余,又尽职尽守,对杏儿苦口婆心,叮咛了一番。 这件事放在心里,杏儿有些怏怏不乐,第二日镇远侯来,都没精打采,故意隔了老远对他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就站在院子门外跟我说话吧。” 镇远侯听得几乎掉了下巴,杏儿却噗嗤一声笑了,招手让他进去。 不想,镇远侯竟是来告别的,他要回漠北处理些要事,还说不准要多久。杏儿立时便挂了脸,伸手想要拉镇远侯的袖子,却又记起程姑姑的话,瘪着嘴巴,要哭不哭地说:“你也要走,阿余也不高兴。” 镇远侯自然要细问,杏儿不好细说,耐不住镇远侯哄着问,就把阿余问她的话,学了一两句。镇远侯听得哈哈大笑,让杏儿又羞恼了一回。 临走之时,镇远侯把府里留守的人全交托了一遍,又去找纪凌宇敲打一回,才快马加鞭离了京。 原本守着洪家侧门的侍卫,是从漠北带来的兵士,不好私自留在京中,也只得带走了。 镇远侯一走,另有一股子谣言却传了开。按着这个说法,镇远侯原想娶了杏儿做侯夫人,可是杏儿不识好歹,惹恼了他,他就放弃了。还有人传说,他之所以放弃,是因为发现杏儿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另有奸夫,有人曾见过的,杏儿与这奸夫,在望月湖上拉拉扯扯,显见已有了勾当。 原先纷纷想交好杏儿的人,立时偃旗息鼓,只怕杏儿已经得罪了镇远侯,若是近了,也被牵连。 洪老太太倒是没这么想,因为她毕竟在跟前,知道镇远侯临走之前,还来找过杏儿,送过东西,万万不可能是结了仇怨走的。只是,本来以为可以通过杏儿抱住的金大腿,就这么没了,不免有些失落。 往日常常叫杏儿到跟前说话,也少了些。每日里算计着,杏儿这般美貌,没了镇远侯,再许给哪个,才能给洪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这个需要慢慢找,毕竟镇远侯刚离去,京里很多人只怕会有顾忌。 现在最重要的事,却是洪玉瑾册选太子妃。自那日洪玉瑾得去皇后娘娘的家宴,才压邬明月,就又成了京中人心中的准太子妃。 因此,虽然来探杏儿的人少了,洪家却仍是门庭若市。甚至有些亲戚,来找老太太,想让自己家的庶女给洪玉瑾当陪嫁丫鬟,期冀着以后能伺候在太子身边,万一得了青眼呢?说不准就是一个妃嫔! 杏儿全不知这些,老太太叫的少了也罢,洪玉菲又开始针对她也罢,少了亲戚朋友来看她也罢,她都无知无觉。 只万分焦急地等着阿余的消息。 老太太每回说袁氏就将回来,一日又一日,却仍不见踪影。杏儿好生苦恼,阿余得知了,便说帮她去找找袁氏在哪里,然后带她去见。 袁氏倒是不难找,问了章嬷嬷便知,她经常去的是丽水县的骊山庙观。但是为免白跑一趟,要先派人去确认。 等确认好人在,杏儿劝着程姑姑休几天假,偷偷和阿余上了路。 丽水县是京郊最远的一个郊县,快马来去,也要整整一天,马车的话,还要更慢些。对杏儿而言,却是又觉得慢,又怕太快到达。 心绪难宁,就顾不得程姑姑教的那些,又如以前一样,倚在阿余怀里,缓解心里的紧张。 庙观在半山腰上,下了马车,阿余本已备好了软轿,杏儿却紧紧拉着他的手,坚持要自己爬上去。 爬的急,并不太陡峭的坡,也出了一身的汗。 骊山庙观里不许男子进入,阿余等在门口,抚了抚杏儿的手,点点头让她进去。 杏儿有些忐忑,她一直想见,就要见到,却又慌了神,只看了一眼一身缁衣的袁氏,就低了头,默默流泪。 袁氏盘腿坐在莲花座上,手里仍捏着佛珠,脸色煞白,颤声问:“难道他们对你说了?不是不让认下你吗?” 这便是真的了! 在前一刻,杏儿还有些恍惚地想:万一是当日自己听岔了,自己和洪家,真的只是远亲,并无什么瓜葛。听了这话,再无疑问,提着的一口气坠下,带着人也跪坐在地上,眼泪立时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真的吗?”袁氏的语气里,隐隐有些惊喜,佛珠也从手中坠落。她跪行一步,伸手过来,又僵在了空中。 杏儿擦了擦眼泪,坦白说:“我真的……真的是,是……是吗?那你们为何不认我?” 袁氏坐直的身体立时颓然落下,呆愣了半天,说:“你是我们家的表小姐,我们不是已经认下了吗。” 杏儿不可置信地望向袁氏。她脸上满是凄楚不忍之色,说话的语气,却冷得让杏儿不敢靠近。 “不是!不是只是表小姐!” 袁氏低了头,从旁边捡起佛珠,淡淡道:“我们确实瞒了你,你啊,你的爹娘,早都全死光光了,所以我们瞒了你,只说他们没有音讯了。我所说的认下,就是认下这个真相而已。” 杏儿泪水涟涟,不敢相信,自己都找了来,袁氏分明方才已经泄露了真相,却又这样冷漠拒绝。 “不是的!我都听见了!我……我才是你们的……” “胡说!”袁氏大喊了一声,打断了杏儿,“你没了父母,自然是可怜,整日想入非非,幻想自己听到什么鬼话了吧!” 杏儿的眼泪也被她的厉喝逼退,脑子里一团迷茫。过了很久,才艰难开了口,说:“我没想要替代,替代洪玉瑾,就算把我重新送回焦家,都可以。只是……只是,我只是想知道,想……” 只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何人吗?难道不是期盼着,能发现他们其实一直寻找着自己,只是意外丢失,期盼着重新相逢,就能拥有家和爹娘。 杏儿也迷茫起来。 “我的女儿,是洪玉瑾,一直好好长在洪府呢,你倒是想替代她,能替代得了吗?”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抱她,亲她……怎么可能弄错!” “你想有爹娘,也不能因为我们洪家好心收养你,就胡乱攀扯,扰的我们家门不宁!” 袁氏的话,一句一句,似巨大的冰块,压在杏儿心上。 “是真的!你不认我,是因为老祖宗和,和洪大老爷不让你认,对不对!玉璃姐姐说……” “够了!”随着这一声,袁氏连手里的佛珠也扔了过来,砸在杏儿肩上,又落到了脚下。 “若是知道会这样,当日老祖宗想去接你,我拼死也要阻拦!”a 说完这句,袁氏站起,有些趔趄地进了佛堂后面,啪一声合上了门。留下杏儿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浑浑噩噩间,听到有人唤她,有人催她离开,可是哪里还有力气。过了会,一阵子嘈杂,从地上被抱起,落入熟悉又温暖的怀抱。眼泪糊了眼睛,完全看不见,却知道这是阿余,就紧紧缩了进去。 在马车上颠簸了半天,杏儿终于找回一些神智,含糊说:“我不想回洪府了。” “好。” ◎最新评论: 【好耶,好耶是不是要金屋藏娇了哇】 【好耶,好耶是不是要金屋藏娇了哇】 【离开吧】 -完- 第45章 、045山庄 ◎“你别过来,我不需要什么。”◎ 这些日子,住在洪府,常得老太太亲近,又与洪家姐妹关系融洽,人来人往,相认亲戚,就使得杏儿有种错觉,她已是洪家的女儿,洪家已是她的家。 突然才意识到,自她入府,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从无人认下她,也无人与她暗暗言说。 洪家并不想认下她。 真的不想面对,只缩在阿余怀里,待停了马车,被阿余唤了声,却仍然不想动。 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小鸟儿啾鸣,杏儿哑着嗓子问:“怎么觉得像我家里。” 她说的是山林里的爷爷奶奶住的小屋。 阿余已经梳洗好,一身劲装,英俊的眉目里,满是温柔的担忧。 “是在山里,万熙山。要在这里住几日。” “哦。” 杏儿并不在意万熙山又是哪里。反正在京城,并没有她的家,洪府不是,洪家的庄子也不是。御树别苑倒是亲切的地方,不过,只要和阿余在一起,就也和御树别苑一样。 红叶伺候杏儿起床,她断断续续哭泣,眼睛红肿,像只兔子一样,可怜兮兮,惹人怜爱。 阿余劝着她好歹吃了点东西,又哄着她出去林子里散步。 这里和万寿山有些像,但是更大些,林木也不一样,走出去,是一大片银杏林,如今树叶尚未变黄,嫩绿清透,满是盎然生机。 再往里走,是一片草甸子,杏儿虽仍有些怏怏不乐,却强打精神,说:“这里真好看。” 又随手掐了一只蒲公英,拿在手里晃了晃,满头的细芒就纷纷飞了出去,飘飘摇摇,不知安身到了何处。 杏儿眼瞧着一个细芒消失在太阳的光芒里,在草甸子上坐下,眼望虚空,突然说:“我去找纪正希吧。他说漠北离京城很远,要半个月才能到达。那么远……” 那么远,就不会再想着洪家了吧。 “不行!” 话还没说完,却被阿余很严厉的打断。 抬头看,他背对着太阳光而站,完全看不清面容。 杏儿揉了揉眼睛,说:“纪正希会打猎,我让他教我打猎,等学会了,就回家里,大伯把爷爷的弓箭都给卖了,但是还有只长矛枪,偷偷藏着呢。我就算打不到猎物去卖,总能够吃吧,夏天秋天还有野果子呢。” 纪凌宇又好气又好笑,俯身半跪在她面前,用手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把视线从草丛里挪了出来。 “胡想什么!我不是说过,我养你!” 杏儿望着眼前的人,心内不舍,蹙了蹙眉,左右晃头,把下巴从他的手里甩开,才说:“不是这样。我只是不想在京里呆了。我家比京里好呢,树也更高,草也更密,我有点不喜欢京城了。” “那我呢?”纪凌宇问,却发现方才手上分明没用力,杏儿的脸颊和下巴上,却仍留了几个红色的按痕和指印,就伸手过去,轻轻抚摸。 杏儿以为他又要捏,转头要躲。 “别动!” 只得任他的手抚了上来,轻柔如鸟羽,慢慢拂过。 第一次见面时,就赞叹过,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现在偷偷再看,他似乎更好看了。剑眉凤眸,鼻高梁正,他的视线,专注地盯了过来,似在瞧着多么重要的东西。 忽地觉得脸热心跳,又不敢乱动,只好垂下眼帘,被睫毛遮挡的影影绰绰的余光里,阿余突然停下轻抚指痕的手,微微靠了过来。又停在仅有半寸的地方,说:“我不许你离开。” 然后在杏儿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转身跪蹲在前面,说:“上来,我来背着你爬山。上次你不是说,被我背着,就好开心。我来试试我的小杏仙儿上次是不是撒了谎。” 杏儿心想,上次是上次,现在是现在,却又忍不住弯了唇,站起来爬了上去。 上次被阿余背着,想到了小时候被爷爷背来背去的快乐时光。这一次,却又不同。 “阿余。” “嗯?” “被你背着好高啊!” “嗯。” “阿余。” “嗯?” “我好像不是个好姑娘了。” “胡说!” “程姑姑说,我若容许你牵手,拥抱,总与你见面,就不是好姑娘了,你也不会喜欢我了。” “她知道我?” “我对她说我去见阿余啊。不过你放心,纪正希说,你是皇家画师的事,不能告诉程姑姑,最好谁都别告诉。所以我还没对她说。” “哼。” “我对她说,阿余是我喜欢的人。” 阿余止住脚步,停了下,才继续往前。 “你不是也喜欢她,喜欢纪正希吗?” “有些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嗯……我也说不清楚。阿余,快,快快!我们去追那个蒲公英,你看到没,不会是我刚才摇走的吧?我们追上它,把它种下去吧……” “嗯。” 林子里传来咯咯咯的笑声,惊飞了树上的喜鹊,凫飞在空中,吱嘎嘎地叫。 阿余陪了杏儿半日,有事离开了。杏儿就在屋中描写阿余离开前教给她的字。一个“杏”字,一个“纪”字,另加“凌云志”三字。 杏儿奇怪阿余为何突然教她写字,但她向来并不追究原因,就欢欢喜喜学了,细细描画。等阿余回来,知道她竟一直写了一个多时辰,手腕都酸了,抓了她的胳膊过来帮她揉捏,脸上全是笑。 待去洗漱,才发现不知何时抹了一脸的墨水,像只黑白色的小花猫。才恍悟阿余为何而笑。就惦着脚跑去找阿余算账。 进了屋子,却看到阿余刚洗漱好,才穿了里衣,又有些不好意思,反怔在了原地。 阿余伸手想要拿架子上的素袍,一下子看到杏儿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脚上,竟未着鞋,只穿了薄薄的布袜,只得先过来把她拦腰抱起,放在床榻边,看了眼她的脚,微微皱眉,就转身去套素袍。 杏儿跟着阿余的视线,翘起脚看了看。 白白的布袜上,已经有了黑黑的尘土。以为是阿余是嫌弃了,就伸手拽了,扔在地上。却发现阿余已经系好素袍的带子,走了过来。 被抓了个正着,杏儿只好又翘翘脚,辩解说:“脚没有脏呢,只是袜子脏了。你瞧!我刚刚沐浴过的。” 她本想进来躲在暗处,悄悄吓唬阿余,以报脸上的墨汁之仇,可是如今显然是吓不成了,正想让阿余帮她叫红叶送了鞋袜来。却又被拦腰抱起,横放在了床上,想要挣扎起来,阿余已经伸手拿到一旁的薄被,扬手展开,把她裹在了里面,然后抱在怀里。 虽然以前阿余也抱过她,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往日阿余总抱她在怀里,如同大人抱个小孩,如今,却把头隔着被子,埋在她脖颈间,默不作声。 杏儿的嘴和鼻子也被被子裹住了,仰头挣扎开,喘了口气,却觉得被裹得越来越热,几乎要出了汗。 “热!” 阿余仍一动未动。 “阿余……” 阿余仍然没有松开,她就放弃挣扎,想起洗漱前没说完的话。 “阿余,我写的好不好?我小时候也学过一点写字呢,爷爷把我放木大叔家的时候,木头哥哥教我写过字,木头哥哥也说我……” 一直不吭声的阿余终于动了动,却是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等她停了口,才翻身撑起胳膊,有些恼怒地瞪着她。然后叹了口气,起身似要离开。 杏儿不知他为何突然怒了,却又怕他真的生气,从被子里挣扎出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为了抓住他,两只胳膊交错着,就把阿余圈到了近前。 两人的气息几乎混杂在了一起,杏儿失了力气,抱着阿余,重新坠向床榻。 “放开我……” 阿余的祈求就像是叹息,声音有些沙哑。 杏儿失了主意,下意识又紧了紧胳膊。阿余的脸近在眼前,他眼眸微阖,向前再凑了凑,离得太近,两个人的嘴唇都要碰在一起,杏儿紧紧闭眼,阿余的唇却从她鼻尖擦过,落在她耳侧,“你明不明白,我喜欢你,与我喜欢花草树木,是不同的。” 这句话,几乎随着热气灌进耳朵里,似威胁,似蛊惑,听得杏儿有些神思恍惚。 可是阿余很快起身,离开房间。杏儿听到他叫了声红叶,又叮咛着什么。然后门打开,红叶在门口试探着问:“小姐,主子说让您就在这里休息,您可需要什么。” 杏儿仍未回神,待听到红叶的脚步声走近,才蓦地喊道:“你别过来,我不需要什么。” 她觉得自己脸热气短,浑身酥软,很不对劲,如何能让红叶看到。 红叶便按着往日的习惯,在外面的塌上躺下。 “他呢?” 红叶愣了一下,几乎没反应过来。因为杏儿从来都是直呼“阿余”的。 红叶忙从塌上坐起,说:“主子去别的屋子了……您别担心,这里比御树山庄还要大些,多的是地方安置。” 杏儿不再吭声,红叶等了等,方又躺下。心里暗暗想,以前在御树山庄,杏儿住上去,殿下就把原本他住的青山院让了出来,将就去住清溪院。如今来了万熙山,又把自己寝宫让了出来。 不知道未来的太子妃,可也能得到这种待遇。 又回想杏儿的短短十来个字,只听着声音,便觉悱恻缠绵,与往日的甜软柔腻又不相同,连她听得,都有些面红耳赤,莫名害羞。 殿下竟然舍得离了而去,却不知为何。分明白日里宠小姐,几乎要含在口里,捧在心上。 ◎最新评论: 【hihi上学回来啦入v大吉!】 【好耶看完啦,睡觉了晚安】 -完- 第46章 、046丢失 ◎“我们上岸吧……”◎ 杏儿并非全忘了不开心的事,只是刻意不去想,要么出去采花逗鸟,要么习写阿余教她的几个字,倒是过的很惬意。 不过阿余白日里并不能一直陪她,来去匆匆的。 有天刚回来院中,又有人找来,阿余与来人说话,杏儿离得不远,隐隐听到一些字句,什么“过寿”“锦鲤”的。等来人走了,杏儿就好奇打问。 “我……祖母,快到寿日了,她不欲大过,我着人去准备些礼物。” “你要准备什么礼物?”杏儿一边帮阿余整理挂在腰间的玉坠,一边问。 “她去年少了几条心爱的锦鲤,我想让人寻些好看的买来送她。” “锦鲤是什么?” “锦鲤?” 阿余想了想,现在要看锦鲤,得去太后或者陛下住的那边,只好暂时放弃,说:“就是很好看的鱼儿,嗯……五颜六色,闪闪发光。” “五颜六色的鱼儿啊,我也见过好多呢。” 阿余笑:“以后带你去看,祖母专爱收集各色好看锦鲤,你一定会喜欢的。” 其实离太后寿诞还早,只是太后宫里已经集齐了各色各样的锦鲤,要找到不同的,很不容易,所以才要早早让人去找找,若是没眉目,还来得及准备别的。 这事说过就算,因着昭帝近日在万熙山行宫住着,不重要的政务,都交给太子和内阁处理,重要的,又要来回请示,因而阿余真的有些忙碌。不过他并不大包大揽,有些事情,故意拖延些,非要去请示过昭帝再做决定,或者等着昭帝催促了才下定论。 皇宫里的父子,是难以和普通父子一样的。太子要矜矜业业,勤勉聪颖,却也要韬光养晦,不让昭帝感受到威胁。有杏儿在,这事倒是变得很简单,因着他每日里想抽空陪陪杏儿,再不会像以前一样,若是有政务未曾处理,就日夜挂在心上。 对于纪凌宇而言,人生第一次,“偷懒”发自内心,而非故意而为之。 谁想到,他扔下需要批阅的奏折回来,杏儿却不见了,连红叶都不知她去了哪里。 “奴婢该死,小姐在练字,奴婢就回了小姐房里一会,护卫说看到小姐往东边去了,就赶紧去找,没想到一直找不到。” 杏儿往日乖巧,从来不乱跑,他们便侥幸了,并没第一时间去告知太子殿下。 为了避嫌,纪凌宇从不在万熙山安排太多自己的人,往日来去,也就跟着十来个侍卫和宫人,很少带了宫女或嬷嬷来。兼之不想暴露杏儿,就也并没多叫了人来伺候在身边,倒是没想到,会因此丢了杏儿。 如今之计,也顾不上去追究责任,寻人才是第一要事。 众人又顺着东边去找,东边走远,就进了林子,这么少人,很难寻觅。不敢去叨扰陛下,只得去太后那里,借了些人,让红叶说了杏儿今日的穿着,散开林子里去找。 安排好了人继续去找,纪凌宇又问了一遍红叶,确认杏儿并无什么主动要走的迹象,心中越发焦灼。很怕杏儿误入陛下别宫,万一…… 还是硬着头皮,赶紧去见昭帝说明才好。 焦躁不安,低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入目,是杏儿之前练写的大字,今日写的是“端仁”二字。因为太子殿下在东宫的寝殿,正是端仁殿。 纪凌宇很快地翻了下,并没什么异常,不过有张纸的右上角,涂了一个好大的墨点。细细看了看,竟像是一条鱼。 鱼? 东边并没水,倒是西边,上次给杏儿远远指过,高处,有一个瀑布,并有溪流,从上往下,绕山蜿蜒。 纪凌宇对宋烈吩咐了几句,急急往那里奔去。 尚未赶到,就看到了绿衫的身影,纪凌宇恨不能怒吼一声,发泄方才心里的惶恐。可是略微近些,就发现,杏儿是站在水当中的一块石头上,又怕吓到她失足落水,只得忍下急躁,再走近些,喊了声“杏儿小心”。 临近瀑布,水声哗哗,背对着的杏儿竟未听到,仍把手放入水中,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一会,才起身,从脚下的石头上跳起,跨步到了另外一块,人也转了过来。 碧水之中,银瀑之下,绿色的衫裙被喷溅打湿,原本豆蔻绿的颜色,变得深深浅浅,似嫩藤缠绕,又似新叶斑驳,让水中之人,更添了精灵天然之气,尤胜神女仙姝。她头发乱了,丝丝缕缕贴于鬓边,曲垂肩上。脸上也溅了不少水珠,连原本挺翘的睫毛都垂坠了一点。唯有一双水眸,似水里的灵珠,如有幻彩的小鱼儿在流动。 看的人心里又热又紧,尚不及细思,已经飞跃到了水中。 杏儿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往后倒去。才惊呼出声,一双铁臂已经箍在腰间,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扶了一下。 “阿余!” 惊魂未定,连看到阿余的喜悦叫声也变了音调。 “你怎么乱跑!” 瞧着眼神,竟是真的生气了。杏儿抿抿唇,做出个谄媚的笑容解释:“我没乱跑,就是想来抓鱼。” 这里离瀑布很近,不断有水珠喷溅过来,有一粒落在杏儿唇珠上,似透明的珍珠。 “你放开……我,我身上太湿了。” 想躲开点,可是脚下的石头虽然比方才那块大些,但是站了两个人,就也没了什么余地。杏儿挣扎了下,却只是在阿余怀里扭了扭,反倒把水气更多蹭在了他衣服上。 “我们上岸吧……” 杏儿说,阿余却仍怒气冲冲的样子。粗重的气息喷打在额头,混杂着飞溅来的水汽,又是暖烘烘,又是凉丝丝,杏儿不由打了个哆嗦。 “阿余……” 仰头叫了声,阿余的脸却迫近,堵住了她的嘴。 杏儿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如瀑布中的一滴水珠,已被打碎飞溅,不知身在何处,心里空落落无处安托,又慌又惧,立时便失了浑身的力气,全凭阿余的臂膀才没垂坠入水中。 后来的事杏儿几乎有些恍惚,大抵是阿余脱了外袍罩住她,一路抱了她回去。在红叶的伺候下洗漱好,躺在床上,杏儿才猛地想起,竟把重要的东西忘记在瀑布边了。 听到外面有人声,叫了声“阿余”,待听到脚步声,却又后知后觉地羞臊起来。忙扯过薄被,乱七八糟把自己覆盖起来,连头也深埋其中。 又暗暗纠结,如果阿余唤她,她是该假装睡着了,还是对他说“要睡觉了”…… 并没等到那声熟悉的“杏儿”,阿余就俯身过来。杏儿浑身神经都绷紧,连呼吸也要静止。 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扯了下,就用手抓住,又懊悔地想,这下还能装成已经熟睡吗? 阿余轻轻嗤笑一声,拉扯来拉扯去,杏儿左支右拙,双手到处去揪,头上的被子霍地被掀起,憋了好久的口鼻,深深呼吸之际,却见阿余微笑的脸正俯身下来。 杏儿慌里慌张把两手从被子里翻搅出来,捂住自己的嘴。 本能做出这样的姿势,才意识到是为了什么,脸倏地热到滚烫。又把手挪开,急急忙忙拽了被子,重新把自己的脸盖起来。 “不闷吗?” 杏儿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睡好!” 仍摇了摇头。 “那你睡吧,我走了。” 阿余果然起身往外走去。杏儿迟疑了下,坐起来靠着墙根,举起被子半蒙住脸,喊了声:“阿余!” “嗯?” 阿余止步回头。杏儿只看着,又觉得羞到无法说话。幸好他并没逼问,也没迫近,站在原地,温润如玉,笑似春风。 “我捉了好看的鱼儿,在岸边的篓子里。” “放心睡觉吧,都带回来了。” 杏儿大舒一口气,那可是她花了好大力气捉来的,万万不能丢了。 “你为何去捉鱼儿?” “因为你想要啊。我也想为阿余做点事。” 说起小鱼,杏儿放松了一些,很期待地问:“你可看到了?好看吗?你的祖母可会喜欢?” 阿余笑的比任何时候都好看,点点头:“好看!最好看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得了肯定,杏儿把头往提起的被子后面缩了缩,偷偷得意地笑。 第二日一醒来,杏儿还要去捉鱼,被红叶劝:“小姐莫急,等明珍她们来了,再陪您去。” 杏儿看到红叶红着眼睛,又问不出缘由,有些担心,只好安慰了她一番,心里暗自打算,等阿余回来了再问问,若是红叶有烦恼,无所不能的他定然能解决。 可是一想到见他,就会无法不想到昨日的事,立时便控制不住脸上的热意。 当时的感受,也太奇怪了一些,想起来就有些心悸般的慌张。 昨日捉的小小鱼儿,放在了院中的一个青花瓷大鱼缸里,个个都是杏儿精心挑选的,绝对如阿余所说,五颜六色,闪闪发光。 杏儿都看的入了迷。 “太……” 红叶的声音有些奇怪,惊讶里带着点惊惶。杏儿循声望去,见红叶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一位白发的老人家,冲她摆了摆手,走了过来,看起来极为慈爱和蔼。 杏儿有些局促地站起,看了眼红叶,红叶却把头深深埋下,没有像往常她见到生人那般,提醒她该如何称呼,只好抬头恭恭敬敬喊了声:“奶奶好!” ◎最新评论: 【来了嘿嘿】 【见奶奶了啊】 -完- 第47章 、047奶奶 ◎“你可知我是谁?”◎ 自十六岁进宫,太后就没听到过“奶奶”这个称呼了,就算进宫之前,作为世家大族,也甚少听到。乍一听到,竟有些愣怔。 杏儿又说了声“奶奶好”,声音又甜又软,对听惯了官话的太后而言,甚至有点儿奇怪。 “奶奶?” 太后喃喃道,才意识到自己竟有些失神,忙肃了肃发怔的表情,扫了眼杏儿面前的大缸,问:“你在看什么?” 杏儿本看到陌生人,有点儿局促,听了这话,立时笑弯了眼睛。 “锦鲤!我去捉的好看锦鲤!” 打眼一看,哪里有锦鲤,太后生了好奇,也凑了过来。 “奶奶,你看这个是粉红色的呢!好看不好看?” “嗯……”太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咪咪小的鱼儿,颜色确实鲜嫩,但是哪里是锦鲤了?好看吗? “奶奶,这个是桃花鱼,这个是老头鱼……这个是菩萨鱼,这个我不认识哎。” “这是青鳉。这是鳑鲏。” “奶奶你好厉害!” 太后因着喜欢锦鲤,对其他鱼也比普通人认识的多。仔细辨认了下,里面有确实好看的斗鱼和溪哥,但是竟然还有小小的白鱼。因着是小鱼苗儿,身体透明,鳞片闪耀,就有了几分好看。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丫头呢。 太后居高临下扫了眼杏儿,决定看在她喜欢鱼儿的份上,给她一些莫大的恩赐。 “这缸鱼,我挺喜欢。晴溪,搬回去吧。” 被太后收下,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太后微正脸色,想看这丫头要如何惊喜和感恩。不料,听了这话,又看到有人走了过来,杏儿双手环在浴缸上沿,瞧着太后,撅了撅嘴,可怜兮兮道:“奶奶,你也喜欢好看的鱼儿吗?可是这些不能给你!这是给别人的!” “别人?”太后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被这么直接拒绝过几回,就算陛下,若有不同意见,也要很委婉地和她商量。 杏儿看了看太后身后跟着的人,还有一只跪着的红叶,也猜测出来,这个奶奶,估计比老祖宗和金安侯老夫人还要尊贵,可是…… “这是要给阿余祖母的寿辰礼物,您若是喜欢,我另外给您抓,可好?” “阿余,祖母?” 一笑之后,原本慈祥和善的面容突变得冷肃,喝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杏儿伸了伸脖子,望了望红叶,却发现红叶只微微动了下,竟然仍不提醒她,只得摇了摇头。 “我是本朝太后,陛下的母亲,太子的祖母!” 想起近来受的教导,杏儿眨眨眼,重新问候道:“太,太后好?” 太后微微瞪视她,说:“这下你可以把这些鱼儿给我了吧?” 没想到,杏儿重新抱住鱼缸,祈求道:“太后想要小鱼儿,我给太后重新捉,这些,是我答应给阿余祖母的。好不好?” 她说“好不好”,软软拖着声音,倒似哄小孩儿,太后身边的宫女听这口气,想笑不敢笑,微微低下了头。 “我可是一国太后,你把这缸鱼进献给我,我一高兴,赏你无数金银珠宝,岂不好?” “难道你那个什么阿余的祖母,还比我更金贵不成?” 杏儿又不想用鱼来换什么金银珠宝,不懂太后这是什么道理,抿嘴不吭声,仍紧紧抱着鱼缸不放手。 “你怎地这么不识抬举,再不给我,我就令人打罚了你!” 京里的人怎么总爱不讲理?杏儿心中暗恼,仍不肯放手。 “连你的那个什么阿余,也一起打罚板子!” 太后又轻斥道,这下,杏儿可作了难。她不再环抱鱼缸,手却仍然放在鱼缸上,皱着眉说:“那给你就是了!大不了我今天再去捉新的……” “嗤”一声,太后喷笑,杏儿抬头,她又板起脸,说:“我可不许别人的鱼比我的好看。你捉了新的,也要给我。” 杏儿几乎要哭,有些着恼地蹙起秀眉,说:“我每样都抓两个,一条给你,一条给阿余祖母,总可以吧?” “你什么时候去抓呢?” 杏儿站起,搜寻昨日抓鱼放鱼的东西,赌气说:“我现在就去!” 太后问明她是去哪里抓,撇撇嘴,说:“那里太远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抓鱼,你当着我的面捕捉,我才好看着你,免得你捉到好看的藏起来,欺骗于我。” 杏儿咬着唇,很是气愤,又看了眼红叶,见她微微点了点头,才放了心,跟着太后一行人往外走。 出了一个又一个门,又进了一个又一个,路过一个池子时,杏儿大声惊呼:“这些鱼儿好大好好看!” 软轿上的太后嗤笑了声,说:“这个啊,叫傻瓜鱼。” 杏儿扒在池边的栏杆上两眼放光,惊叹道:“要是阿余给祖母送傻瓜鱼,她老人家一定会喜欢吧!” 太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你的阿余才喜欢傻瓜呢,哀家可不喜欢。” 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地方。原来,杏儿昨日去抓鱼的小溪,绕着后山,穿了昭帝的行宫,又绕进太后这里,然后另往他处。 可是进了行宫的溪水里,并没山上那么多鱼,杏儿按着往日捉鱼的方法,挖渠拦道,也没捕到什么鱼儿。回头看太后,心内发愁,就隐隐面露哀怨。 太后躺坐在水边躺椅上,上面有遮阳的华盖,旁边有打扇的宫女,很是舒服。看到杏儿望过来,说:“你来歇一歇吧。抓鱼哪有那么好抓,慢慢抓呗。” 想到要给阿余祖母的礼物,杏儿收回目光,继续在水里搜寻好看的鱼儿。 太后观察着杏儿,暗暗揣测,自己那个一直不近女色的皇孙,是怎么突然开了窍。又漫不经心地和杏儿闲聊,问些问题,杏儿很少撒谎,但是有些气愤太后要抢夺小鱼,有时候就不太愿意多说。 太后看到她撅起小嘴,做事情却一点儿不含糊,有些喜欢,就说:“你不是叫我奶奶吗?怎生不叫了?” 杏儿揪起一根水草,又扔进水里,怏怏不乐,闷声不回答。 太后就说:“你叫我奶奶,我啊,可以考虑把我那个锦……金色的傻瓜鱼,送你一两条。” 杏儿立时直起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催问:“真的吗?” 太后一脸倨傲:“本太后的话可是懿旨,怎会骗你!” 杏儿脸上有些犹豫,但是看了看空无一鱼的篓子,就试着叫了声:“奶奶?” “哎!晚些就给你拿两条。” “那可以要一条金色的,一条红色的吗?奶奶!” “好好好!”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纪凌宇找来时,杏儿已经与太后和好如“初”,相处甚欢。一向严肃的皇太后,站在溪水边,指指点点,不时哈哈大笑。 而杏儿,挽着裙子和裤子,袖子也绑了起来,有点儿脏兮兮,却似活泼的小兽,充满了灵气和活力。只远远看着,就让纪凌宇心中升起一股子豪气和甜蜜。他放下心,索性并没过去,又吩咐下人:“去找些小鱼,要好看些的,从前面放进溪水里。” 杏儿硬被太后留着,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又吃了饭,才被软轿送回去。 纪凌宇把她从软轿上抱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了暗。 “怎么现在才回来,一旦认识了别人,就不记得我了吗?” 杏儿才想问红叶是否已经告知过他,就被责问了。发蓝的天光里,面前的人异常高大,充满威胁。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几乎靠了墙。 纪凌宇原想着给她多些时间习惯,以免吓坏了她。可是,心里这样想,胳膊却伸了出去,揽在了杏儿身后,以防她摔到硌到,然后吻了上去。 先落在那双清澈到令人心悸的水眸上,即便是这样暗的天色里,她的乌瞳里,也似能穿透人心,让心里那些压制不住的念头羞愧,又越发疯长。 等这个小傻瓜合上眼眸,就可以轻轻感受她长长的睫毛,让她的睫毛,如同早晨的青草一般,被晨露全部打湿。 然后是小小的鼻尖,这时候要整个抱住她,以免她软瘫下去。接着要很快堵住红色丝绒般的唇瓣,以免那些令人痴狂的声音外泄,待她因着羞涩忍耐住,就可以细细品尝,是世间最香甜的甜品,最醉人的蜜糖,最稀罕的美酒,越吃越饿,越喝越渴…… 纪凌宇忍下心里更多冲动,把杏儿抱回房间安置妥帖时,有些庆幸方才还在外面,就没忍耐住。不然,只怕更难忍耐。 吩咐红叶好好照顾杏儿,忙回了现在住的屋子……一阵子神不守舍的迷乱,洗了好几次冷水澡,确认一切已经妥帖,毫无迹象,甚至可以忍住脸上的羞红,才又往外走去。 太后果然还没安寝,正等着他呢。 深深呼吸几瞬,整理了下情绪,才鼓起勇气跨过门槛。 这个年岁的男子,妻妾男女之事,本该早已是寻常,可是对于纪凌宇,还真有些羞臊。因为在遇到杏儿之前,他可是一直被祖母抱怨“不慕女色”、“如同石塑”的人。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啊好好看,大大快更】 【纯情少男】 【所以今天会有二更是吗~】 -完- 第48章 、048太后 ◎“我……我还没想好。”◎ “哦,原来是阿余公子啊。” 纪凌宇觉得自己做够了心理准备,想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他进去尚未来得及请安,就被这句话说得破了功,控制不住觉得脸热心虚。 皇太后好好欣赏了一番强撑镇定的“石塑”,见他一点儿也不打算主动告知,问:“哪个宫里的?” 纪凌宇低头:“她不是宫里的。” “啧啧!莫不是还学会强抢民女了。” 纪凌宇心里臊得慌,原本想好的说辞,一时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才能让太后觉得杏儿好。 “既抢了来,好好进宫就是了,何必这么偷偷摸摸,要不是昨日大肆找人,我还不知我们冷心冷面铁石心肠的太子殿下,竟金屋藏娇了。怪不得这次来,我这个做皇祖母的,都难见到你了。” “真是枉费我千方百计,催着给你快些选太子妃,怕你真的要打算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皇太后一句接一句,说的纪凌宇都要冒了汗,只得厚着脸皮,主动与她言说杏儿的事。 “她长在平民百姓家里,心思单纯,善良朴实,若是不慎言辞冒犯到皇祖母,还请皇祖母恕她天真无知。” “啧啧……” 听到皇祖母的嘲讽之声,纪凌宇几乎不敢抬头,继续说:“她并不知孙儿是太子,也不懂宫里的规矩,所以……” “看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觉得我这个老妖婆欺负了你的小娇娇。” “祖母!”纪凌宇听出皇太后语气里的调笑,上前坐到皇太后身侧,难得一回,带着腼腆看着她,希望祖母不要再继续嘲笑他了。 皇太后挥袖哈哈笑。这个孙子,自懂事起,就老成持重得很,能让他这般羞窘,真是有十几年未曾见过了。 只是又怕他面皮薄,觉得失了面子,就不再乱说,拍拍纪凌宇,说:“你啊,既有喜欢的,就让她进东宫好了,我可是问过杏儿了,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你莫要再欺瞒我,说是昨儿才在水里捞出来的仙女关进你笼子里。” 纪凌宇有些犹豫,不过这宫里会左右他婚事的三位,皇太后已经算是容易说动的。 “皇祖母,孙儿是真心喜欢她。” “谁质疑你……”话笑着说了一半,皇太后才明白了纪凌宇的意思,怔了怔,方说,“杏儿确实是天真可爱,我也喜欢她。不过她这样的……你倒是想封她一个什么位份?” 太子妃之下,还有侧妃、良媛、良娣、奉仪等诸多名位,倒是全空着。 “我……我还没想好。” 纪凌宇在心中斟酌了下,答道,声音却低了下去。 太后又问了一些关于杏儿的事,纪凌宇因着心里压了事,不欲细说,只说杏儿是永庆伯洪家的表小姐,又绞尽脑汁说了些杏儿的优点,期盼能让太后多喜欢她一些。 因着已经较晚,说了一会,就赶紧告辞离开,以免打扰太后休息。走到门口,太后却突然又叫他,并招手让他回来。 纪凌宇走近了,太后压低声音说:“你别告诉杏儿,我是你祖母,我还要抢她的鱼呢。你若说了,岂不是没趣了。” 纪凌宇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骗了杏儿,还不知道如何坦白,皇太后也要来凑热闹吗? “她性子软,没经过什么事,您莫……吓到她。” “我瞧你是有了小美人就不记得皇祖母了!字字句句都怕我欺负她!”皇太后佯装愤怒,纪凌宇红着脸,也不辩驳。 皇太后又神秘兮兮地笑了下,说话的声音更低了一些。 “我怎么瞧着,杏儿似是仍然未通人事,她到底几岁了?可要我送几个嬷嬷过去教导教导?” “皇祖母!”纪凌宇无奈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红着脸,快步走了出去。 夜里已经有了凉意,纪凌宇吹着凉凉的山风,突然想起还在万寿山的青石院里,杏儿缩在他怀里睡觉,又软又热,连她散发出来的甜香也似化成了实形,不停撩拨在身上,令人恨不能立刻长出利齿和尖爪,把她掐入盘中,剥皮扒肉,吃干抹净……实际上,却又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怕惊动她翻身,失了怀中暂时拥有的温香软玉。 他立时又加快了些步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皇祖母知道了,那就算有了父母之命……纪凌宇为自己找足了借口,胸中激荡,迫不可耐回到太子行宫,却发现,杏儿已经睡着了。只得痴痴看了会海棠春睡图,却怕吵醒她,连呼吸也要忍着。 第二日,明珍几个人就到了,本是为了杏儿身边多几个人,以免意外。但是去太后那里,为免惹眼,又不好带了。 杏儿安慰她们:“莫为我担心,太后奶奶虽然有些不讲理,非要我的小鱼,但是其实人很好。” 章嬷嬷虽已知道杏儿“攀”上了太子,但是如今竟连太后都亲近到叫“奶奶”,还是忍不住震惊,见其他人都视作寻常,也努力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笑着对杏儿禀报这几日洪府的事。 “那日宋嬷嬷派了人说,接了小姐去御树山庄住,奴才自然放心,却把程姑姑急坏了。我劝她回去休息几日,她也不肯,竟然跑去找老祖宗的麻烦,说她不好好照顾小姐,妄顾亲戚情分,连府里几位小姐也被她数落的一无是处。” 章嬷嬷说着摇摇头,“她啊,也是厉害,竟然每日要求老祖宗快去接了你回来。” 杏儿有些惭愧道:“那日走的急,就没来得及对嬷嬷和程姑姑说。” 章嬷嬷忙辞说:“主子来去,哪里就需要告知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了。” 又继续说程姑姑,“老祖宗都受不住了,推辞说身体不适,又让人去接洪大夫人了。” 杏儿闻言一滞,脸上笑意全无,低下头,方问:“她……回洪府了吗?” 章嬷嬷察言观色,自知说错了话,却不知缘由,老老实实回答:“我来时还没有,估计明后日才能回去吧。” 杏儿再无回应,红叶提醒,才恢复如常,起身往外走去。 因为昨日里没抓到几只小鱼,太后已经说好,让杏儿继续去她哪里抓,务必要抓到一模一样的各色小鱼各有两只,分了给她,她才会放过杏儿和“阿余”,不做惩戒。 本打起精神,打算今日务必多抓几条,等到了,太后却不让她去抓鱼,上了好多茶水果子,让她先吃吃喝喝再说。 杏儿并没依从,让红叶帮她卷好袖子,就要继续去弄挡鱼的沟渠。溪流进了园子,很是清浅,倒是比在瀑布边容易。 折腾了半天,总算又抓到了一只胭脂鱼。杏儿拿给太后看,叹了口气说:“这是胭脂鱼,长大了才更好看……长大了,也好吃。” 太后哈哈笑,说:“让你吃还不吃,如今倒是看着我的鱼儿发馋了!” 才想辩解不是,太后却过来伸手唤她,说:“别再捉了,这个溪水要流到山下去呢,你在这里全捕光,下面的溪水里岂不是一条鱼也没有了。” 是这个道理。杏儿就犹犹豫豫走上来,伸出胳膊。 本该是红叶帮她先擦干手和胳膊的,太后却从红叶手里抓了布巾,裹在杏儿手上,一脸嫌弃地说:“要是受了凉,倒是我的错,说不得要找我麻烦呢。你怎地如此憨傻,给你要鱼,你就自己去抓,身边不是带着伺候的人吗?非要自己动手不成……” 她絮絮叨叨,杏儿偷偷觑了眼有些瑟缩的红叶,冲她吐吐舌,又抿着唇笑。擦完一只手,又换另外一个,太后嘴里的念叨却一点儿没停。 “可不能露胳膊露腿的,也就是我这里,没有什么外人。这几日还不算太凉,若是再过些日子,可不能到水里这样玩闹了。女孩子,受了凉可不好……以后要记住了!” “记住了没?”一直没有任何回应,太后把目光从手上抬起,却见杏儿一双黑眸里,满是雾气。 这是被说了几句话就委屈上了? 竟被纪凌宇宠得半句话也说不得?还是真的天真到近乎痴傻,分不清这是关心她的话,只觉得是斥责? 太后心里生出几分不喜,冷了脸,把手里的帕子扔到地上,说:“洗漱干净了,带去山珍堂吧。” 山珍堂是太后宴客的地方,杏儿坐下,就上了一桌山珍海味。 太后想到方才冷脸冷得过于明显,这个小丫头不喜倒无所谓,万一被她挑拨,皇孙还当自己故意刁难。想刻意施恩于杏儿,就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儿鱼肉,放在她的餐盘里,说:“这个就是胭脂鱼做的,你慢些吃,鱼肉要小心刺。” 其实放在这桌上的,刺早都被挑了,这不过是一句客气的套话。 竟然连句“谢谢”都没得到,皇太后更加不满,抬眸看,却看到杏儿低着头,似注目着盘中的鱼肉,微微垂下的眼睫下,一颗透明的露珠,越凝越大,终于吧嗒掉了下来。 在餐桌上哭泣,可是极为不妥的,何况是面对着本朝唯一的皇太后。 ——方才那般软语待她,竟然不知好歹,得寸进尺起来了吗? ——就算是正经赐封的太子妃,见了皇太后,还要跪拜,尊一声“皇祖母”。一个侥幸得了宠的狐媚子,倒还拿捏起我了? 皇太后越琢磨越气,立时就想摔了手里的筷子,却不防没有拿稳,筷子哒啦啦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郑重警告】 现代真实的胭脂鱼,目前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能捕捞,吃了是违法的!!! (太后奶奶已经被抓走了) ===请参考以下法规法条=== 《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 非法猎捕、杀害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或者非法收购、运输、出售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最新评论: 【哈哈哈作话您是个非常有趣的作者呢】 【估摸有反转???是不是想到奶奶了哇】 【小白莲的样子啊】 -完- 第49章 、049斗嘴 ◎“都送给您了。”◎ 筷子正好掉在了皇太后的脚下,伺候的宫女正要去捡,杏儿已先下了座位,蹲下弯腰捡拾。 “你跑来做什么?自然有人捡的。你这般低声下气,倒是像我欺负你,把你当奴才使!”太后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杏儿专心致志去找落地就不见了一根筷子,都没注意到太后说了什么,胳膊碰了下太后的裙摆,才发现,原是被裙摆挡住了。忙捡起来,递给一旁已经战战兢兢的宫女,抬头对着太后笑。 她眼里还有点泪痕,却又笑得极为灿烂,太后心里恶感又增,见她低头偷偷拭泪,就用接近杏儿这边的左腿,猛地碰撞了下,想要甩开她一些。 杏儿本半跪半蹲在地上,突然发现依着的腿挪动,下意识转身抱住以免摔倒,然后抬头叫:“奶奶!” 仔细分辨了下,又重新叫:“太后奶奶。” 皇太后本是满腹怒气,可是被清泉般的水眸万般依恋地看着,原本想踢出的脚,就没法再动。不过,她仍是余怒未消,轻斥道:“哀家最厌恶有人在我面前哭!” 听了这话,杏儿竟是无比欢喜地裂开嘴,不着痕迹又往太后腿上蹭近了些,说:“我奶奶也说,小孩子不能哭,会把福气哭没的。” “那你还在我跟前哭,莫不是诚心想把我的福气给哭没了!” 杏儿又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是挤出,倒是也不对,因着这笑容,看起来分明是真情实意的,只是眼睫毛上沾着的半碎泪水有些碍眼。 “你不用讨好我!”太后的眉头已经蹙成一团。 杏儿听了这话,嘴巴又笑咧了一些。 “我奶奶也是这么说我,她说刚捡到我的时候,本想第二天把我送人的,可是晚上,我总是对她笑,她就对我说,你不用讨好我,我养不起你……” 她本是笑着,但模仿着老人家的乡音,说“你不用讨好我”的时候,眼眶里却又溢出了泪水。 太后这才恍悟,或许,她哭,是因了别的原因。 不过,太后还是冷着脸道:“我又不是你奶奶!” 杏儿有些黯然,低头了一瞬,又抬头说:“每次我从水里抓鱼回来,奶奶也会给我擦手,还总爱唠里唠叨,说水里冷,夏天那么热,奶奶非说水是冷的,不让我去小溪里玩……奶奶做了鱼,每次都要让我小心鱼刺。我又不傻,怎么会吃鱼刺呢……” “你想你奶奶了?”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杏儿仍抱着太后的腿,低下头,小声说:“我昨晚梦见奶奶了。” 太后看不到杏儿的脸,却看到自己的裙摆,渐渐被落于其上的泪水打湿了一片。 不过她还未开口,杏儿就站起来,转过身去,小心翼翼整理了下衣服,拿手帕擦干了眼泪,又净了手,重新坐回座位上,夹起方才那块鱼肉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对着太后笑。 吃完饭,杏儿说要继续去抓鱼,太后也不拦她,自顾在寝宫小憩了一会,起身后才问:“她在做什么呢?” 晴溪笑着回:“焦小姐在抓鱼呢,那溪水里,多了好些没见过的鱼。” 太后洗漱了,又用了茶,才慢步又往溪水边走去。 “这个红色的小鱼我抓了三条呢,给阿余祖母一条,太后奶奶一条,还多了一条。” 打眼望去,杏儿又弄得自己浑身衣服湿漏漏,倒像个正宗的水乡姑娘一样,对着鱼篓子叽叽喳喳。 发现太后来了,就自己抱起兴冲冲跑来,给太后看她今日的战果。 倒是半点儿不记仇,没心没肺的。 太后心里暗忖,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坐了下来。 太后刚刚睡醒,仍有些倦意未消,倒是和奶奶更相像了些。杏儿说着话,不着痕迹蹭到太后躺椅旁,眼巴巴望着太后笑。 她笑起来时,真挚的像只小狗一般,令人心软。太后不由软了些心肠,眯了眼睛继续打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杏儿被奶奶抚养长大的事。 杏儿细细碎碎地说个不停……太后虽没看她,但是听着声音,也知她一会儿说得欢喜不已,忍俊不禁,一会儿又说得语带哽咽。 太后儿女孙辈比寻常人家里只多不少,也爱过儿女,疼过孙儿,但是渐渐大些,太后心里有斟酌,儿孙们也渐渐生了心思,你来我往,都要算计着。不能太宠不想扶持的孩子,以免让他大了心,也让其他人产生误解和错误的追捧。也不能太宠想扶持的孩子,因着宫里面,为他好,可不能只是付出爱,更不能溺爱。反而要多给些磨砺和挫折,才好让他不得不早早长大,多生盘算。 ——要是像你这般无知蠢笨,怎么在皇宫里活下来,立得住? 太后被杏儿说的那些琐细打动,却并不认可,语带不屑地说:“你奶奶不过是养活了你而已,却不多教你些规矩和人情世故,并不是什么养孩子的正途!” 软软倚在太后腿上柔软身体蓦地直起,很快辩解说:“我奶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太后也从躺椅里坐起一些,睁开眼睛,也不管杏儿懂不懂,说:“养孩子,养身养活只是基本,养心志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我奶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这次更加义正言辞了。 太后会因为怀疑杏儿故作娇柔可怜而生气,却不太在意这么孩子气的话,反而有些羡慕。但是从来都是别人听从她的,可没有她服输松口的时候。 “你奶奶好在哪里?还能有我这个太后好不成?” 杏儿怒目而视,但她的水瞳过于纯真,一张桃花脸又长得偏于稚气,生来就拿不出什么愤怒的气势,太后看了一眼,几乎绷不住笑。 杏儿张了张口,又闭上。 太后见她哑口无言了,越发得意,待要继续故意逗她,杏儿却四下望望,对太后行了个标准的大礼,说:“我之前抓的鱼,还有昨日和今日抓的,都送给您了。” 说罢又行了个告退礼,转身就走。 宫人们不知道要不要拦,都纷纷望向太后,太后摆了下手,就算了。 她也只是心中好奇,又觉得杏儿有趣,才弄了来身边看看。但是纪凌宇提到给杏儿位份时,也并没什么迫切,显然是懂得分寸的。若是只当做一个宠妾,倒是无所谓,总好过这样的年岁还当和尚。 太后虽这样想过,但是过了会子,却仍忍不住问:“那个捕鱼的小丫头回去,可有去寻太子告状?” 太子再如何,是她孙儿,总不会为了一个小姑娘就和太后离心,不过,倒是可以再看看杏儿的品性。 晴溪去问了下,很快回来说:“一回去,就拿了东西,又上山去了,就那日找到她的瀑布那里,又在捕鱼呢。” 晴溪也忍不住笑了笑,她伺候太后身边,察言观色,便知太后对杏儿,其实并无厌恶。若是厌恶,理都不想理的,何必三番五次逗弄她。 太后又问:“抓到鱼没?” 这可没问清楚,晴溪忙应:“那边远着呢,还没传信回来。奴婢这就让人跟个过去看。” 太后竟然没有阻止,晴溪脸上的笑容越发轻松,吩咐了人回来,扶着太后回去,一边走一边说:“您今日胃口倒是好,可是喜欢吃那道鱼?” 太后轻哼了一声,抱怨道:“若不是那丫头气我,我还能吃更多点呢。不过那丫头活龙活现,像没出水的鱼一样,也怨不得太子喜欢她。” 纪凌宇回来时,听明珍她们说,她在瀑布那里抓鱼,抓到实在看不见,才肯回来,饭都没好好吃。 跟去太后行宫的红叶又说了一遍她所知的。 纪凌宇暗暗叫苦,怕太后真的恼了杏儿。多少有些失望杏儿没能讨好了太后。但进了屋子,看到杏儿瞳孔里瞬间撒满的星星点点,又立时把想劝她的话咽了回去。待走近些,更是忘了初衷…… 这几日,杏儿有时候是有些避着他的,可是今日因存了心事,就顾不得,从床上跪起,急切地叫:“阿余!” 想要说话,却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不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松开点,却仍然未松开分毫。 原本要说的话立时被蒸腾掉,失了语。一下子明白阿余要做什么,就又跪直了些,把脸藏在他身后,不让他够到。脸上却已经开始发热,心里偷偷想,若是他非要,再给他亲。 可是阿余并未坚持寻来,只把头埋在她颈间,蹭了一蹭,似是迷了路,不知该去往何处,呼吸急迫得似生了病。 杏儿有些担忧,很想问一问,背上却突然一阵颤栗。阿余常拍抚着她的背安抚她时,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得了爱抚的小猫咪一样,会觉得暖洋洋只想犯困,浑身都舒服的要散了泥。可是,原来隔了些衣服,是那样不同。 她身上一软,不慎往后仰倒,反把阿余的手掌压在了身下。 阿余竟未同往常一样撑住她,反倒也倒了下来。杏儿愈发觉得阿余是生了病,连抱住她的力气都没了。勉强使唤动弹自己的手,在阿余额上一摸,竟是滚烫,且汗津津的。 “阿余?” 叫了一声,却觉得声音也失了控,听起来如同春日里猫叫,骚人到令人生出惧意。 杏儿再不敢吭声,但是阿余的头压在她胸前,或许是太重了些,让她觉得什么闷在胸口,又堵又撑,想要喘口气出来,却又喘不出,几乎要窒息了。她躬了躬身,背后的手挪了出来一点,大拇指划了一划,脸也蹭了一蹭。 杏儿低低尖叫了一声,求道:“疼!”终于唤醒了阿余,他撑起身子,伸臂从床内侧拽了薄被,盖在杏儿身上,转身就走。 失神了片刻,杏儿终于找回了呼吸,掀起被子,偷偷看了看胸前,只是被阿余隔着衣服蹭了一下而已,怎么那么疼?却发现自己竟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肚兜倒是穿了,却只罩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罩衣。这种薄纱罩衫,原是套在外衫外面纯做装饰的,今日刚做好,才试了,等着明润过来看了,要不要修个宽窄大小。 正躺床上等着明润呢,没想到阿余突然回来了。 赶紧起来,把衣服换好。心里纠结着,明润还等着知道试穿结果呢,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叫明润来?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太难了吧殿下】 【溜回来了抱着宝看更新美滋滋】 【哈哈哈,可怜的男主】 -完- 第50章 、050报恩 ◎“你如何报恩于他?”◎ 杏儿到底是没把明润等来。太子殿下进了杏儿房内,其他人哪敢擅自闯入,往常太子离开时,都会吩咐下伺候的人,她们便知可以进去了。可是今晚纪凌宇逃也似走了,就没交待下来。所以红叶等人,都还在厢房候着,不敢擅自过去。 小姐一日娇似一日,她们几个,伺候主子之前,都是经过教导的,绝非杏儿那般懵懂。且近身伺候着,都或多或少瞧见了这几日,太子殿下待小姐,又是比往日更迫切了些。 几人各怀心事,偶尔对视,都有点红了脸,忙各自走开,找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忙碌。 过了很久,院子里终于又有了人影,正是太子殿下,换了一身衣服,走向杏儿居室。但他从院中上了台阶,却又有些踌躇,在檐下静静驻足片刻,又回望了一遍空寂的院落,走到房门跟前,贴耳听了好一会,方直起腰,整理了下衣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明润从窗缝里不防看到这些,吓得动也不敢动。她家太子殿下,怎地竟像做贼一样……回头看看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就轻手轻脚离了窗户跟前,假装什么也没见到。 又过了一会,隐约有轻轻的推门声,然后是脚步声,“谁值夜的,去吧。” 明润慌手慌脚走到门口,应声走了出去。进了房内,发现杏儿已经熟睡,枕头被褥皆很整齐,一看便知是太子殿下整理过的。 心中暗暗称奇。太子殿下以前是何等威严冷清的人,如今竟学会这般伺候人。小姐不爱让人守夜,有阵子却缠着太子殿下讲故事哄睡,太子竟也依着。每回,都是等她睡着了,太子才离开,换了守夜的进去。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毕竟杏儿刚入了她们的眼时,不过是个可怜兮兮的小村妞,好看是好看,但面黄肌瘦,有些畏畏缩缩,还比不得她们这些奴才。 但是若说谁觉得自己亦可有此幸运,众人却也有自知之明。她们算是见识过了雏鸡变凤凰,才知杏儿不过是蒙了尘的珍珠,略做补养,就绽放了光芒,竟是连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常常惊艳到失神。 杏儿全不知自己睡着后,有人来探过她,有人对着她感慨良久。 只是早上醒来时,想到记忆犹存的梦,忙用被子蒙了头,垂眼努力往下看了看,又是迷惑,又是羞臊,捂在里面继续装睡,镇定了会子,才又掀开。 明润伺候穿衣,杏儿四下张望,说:“明润姐姐,我把那个纱衣放在床边了,你收起来了吗?” 明润细细回想了下,从昨晚到今早,都没见到,就要到处找。杏儿却红着脸说:“算了,别找了,我不喜欢纱衣,不要穿那个了。” 穿不穿都无所谓,如今杏儿衣服多到每天换一两套也穿不完,就是有好看的样式就做做罢了。明润就暂停了寻找,待杏儿走了,才又细细找了一遍。可是,仍然没找到,连块碎片都没有踪影。 一件衣服本不算什么,可是这里并无外人,怎会莫名其妙没了,且是小姐的衣服,可不能落入别人之手。明润就和明珍也说了,几个人细细搜寻,都惊动了在外面守着的几位公公。 问了是小姐的一件衣服找不见了,几位公公也急了,要去寻,近身伺候太子的忍冬却说:“算了算了!不用找了。” 忍冬说这话时,眼神闪了闪,表情有些古怪,瞧起来鬼鬼祟祟的,明珍起了疑心,反驳道:“那可是小姐的衣服,而且,若是能偷了小姐的衣服,是自己人,一定容不得,若是别人来偷的,殿下的安危哪里还有保障!”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这事绝非小事。忍冬把明珍单独叫到一旁,耳语了一句,明珍讶然,又恍悟,讪讪对众人说:“是我鲁莽了,衣服没有丢。这事就莫再议了。” 几人回来,明润问:“衣服呢?忍冬公公给你说了什么?” 明珍给明润递了个她看不懂的眼色,说:“总之没事了,谁也不准提了。” 上半晌,杏儿又去抓了鱼,不过众人这次可是备了各种捕鱼的网纱和工具,助着她。 午饭后,就拿了昨日到今日捕到的鱼,去见太后。 太后早上还问了好几次杏儿在做什么,等人来了,又没个好脸,冷冰冰地说:“小气篓子不是甩脸子走了吗?怎么又来哀家这里了?” 杏儿昨日是气得不欲再理太后的,可是回去细想,又怕因此牵连了为皇家做事的阿余。才又多抓了鱼,来见太后。 她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说:“太后安好。我又去抓了好些鱼,全送给您。感谢您这几日的照顾。希望您莫要因为我,迁怒阿余。你要生气,就罚我好了。他其实与我无亲无故的。” 太后嗤笑,说:“他既与你无亲无故,为何会偷偷养着你?” “因为他是好人啊。就像我爷爷奶奶捡了我养大,阿余是看我可怜,无人肯要罢了。” 杏儿的回答倒是没半点儿犹豫。 “那你呢?” “我?” “他既慈悲为怀收养了你,你如何报恩于他?” 杏儿倒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爷爷奶奶捡了她,养大她,他们就是一家人,相亲相爱,都会对彼此好。阿余待她好,她就和阿余是一家人。 一家人,自然会对对方好,这是天经地义的,却没想过报恩。 “我……” 本来想为阿余准备祖母的小鱼,结果还被太后抢走了。 杏儿觉得遇到了难题,只得按照经验,问这里最年长的人。 “那您觉得我该如何做?” 太后却不答。 “我,我爷爷会打猎,我也会打猎。我爷爷感激别人,就会打了猎物送给他。可是阿余又不是别人,而且我也只能靠陷阱抓到一些小兽……” 太后见褥子不可教,摇了摇头,说:“你的阿余又不缺这个,我倒是有些办法……” “太后!” 杏儿正与太后商量如何感恩,就听到了阿余的声音。 两人视线相撞,如星河相汇,又瞬间挪开,脸上皆是有些泛红。 “您莫总是逗她,您说什么,她都会当真的。” 纪凌宇含了点祈求对太后说,他直觉到,祖母不会出什么好主意。 太后好好的調教计划功亏一篑,有些丧气,不过瞧着杏儿一见纪凌宇,脸上就绯红一片,又有些高兴,就挥手:“带走吧带走吧。单怕我欺负她不是?” 杏儿被牵了手要走,太后却又说:“可惜,原本她要是讨我的喜,我还准备给你升官发财呢。算了算了!” 听得杏儿停住脚步,小声对阿余说:“那我陪太后娘娘吧?” 纪凌宇很是无奈,答应道:“以后再陪就是了,先跟我走。” 杏儿被拽着往外走,一步一回头看着太后。 待离了太后那里,跟着的人都远远坠着,草木掩映下,倒似只剩下两个人。杏儿又想起昨晚,胸口开始砰砰砰直跳。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一直走了回去,皆已出了薄汗。怕受了凉,明润忙迎了上来,带杏儿去沐浴更衣。 出来时,听到明珍和红叶闲话,才知过几日,就要下山了。坐在房中想了一会,见到阿余时,就说:“我想回洪家去……” 阿余果然面露不解之色。 “我还没住够呢。我数了数,也不剩多少日子了。” “你想让他们认下你吗?”阿余问。 杏儿又想了想,才说:“也不是。我只是想让自己彻底放下,以后再不去想。” 阿余并不赞成,不过还有几日,就让她再想想。 因着陛下马上要回宫,行宫内外又忙了起来,纪凌宇忙得不剩下多少时间陪杏儿。晚上回来时,杏儿往往都已经睡了。只得静静看看美人睡颜,偷吻几回。 “阿余……” 这夜回来,坐在床边,俯身才要偷香,原本被浓密睫毛密密掩住的双眸却忽地睁开。纪凌宇忙坐起,讪讪转头,避开了下视线,才说:“把你吵醒了?” 杏儿跪立起抱住阿余。阿余身上带了点夜里的寒气,清洌洌的,驱赶开才从被窝里带出来的暖香。 “我等你呢。昨天就没见到阿余,今天又没见到。再过两日我要回洪府,更加见不到。” 带了点惺忪睡意的声音,似狐狸的尾巴,又美又妖,在人心里扫来扫去。 “那你还要回洪府!” “我住够了,以后就再也不去洪府了,以后和阿余住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 如今已是四更过半,杏儿说着话,却打了个哈欠。 阿余扶她重新睡好,像以前在御树别苑那样,让她枕在肩上,抱她在怀,像哄小孩子一样拍抚她的背,听她絮絮诉说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 “我跟太后讲了好多打猎的故事,她很喜欢听呢!” “嗯。” “太后夸我爷爷捕猎的规矩很好。” “不捕杀幼兽、生养幼兽的母兽?” “嗯。太后夸我爷爷有大智慧呢!不过我说我奶奶是天下最好的奶奶她却不同意,我今晚又想到奶奶的几样好,明日再说给她。” “嗯。” “阿余我眼睛好重好酸……” “别说话了,乖乖睡吧。” 等要下山,杏儿终究还是选择继续回洪家。她上次走的太急了,没有告知程姑姑,也没有来得及与玉璃玉瑾告别。洪家既不认她是骨肉,那么就不算骨肉好了,倒是要谢谢他们的款待。 杏儿觉得自己已经想开了,再次跨进洪家的大门,心里却仍难免酸楚。 不过这次,马车是行到正门的。 杏儿下了马车,老祖宗就走了过来,吩咐着下人给马车夫塞红包。然后笑眯眯来牵杏儿的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榜】感谢~茗衷~灌溉营养液 谢谢大家的支持 ◎最新评论: 【明天会有加更吗嘿嘿嘿】 【这段有点莫名其妙】 -完- 第51章 、051懿旨 ◎“都亲过哪里?”◎ 洪大老爷撑不起门面,如今伯府就以老祖宗为尊。这样迎至门外,算是贵客待遇了。但是杏儿并不懂这些,看到洪老太太,张口欲叫,却看到身后的洪大老爷夫妇,笑容立时消散,低头垂眸,淡淡道:“老祖宗安好,洪大老爷……夫人安好。”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却更热切了些,硬是牵住杏儿的手,说:“怎地也不打声招呼,那日迟迟等你不回来,吓了我一跳,很是担心……” 假红叶是少有几个连杏儿原是洪府家骨肉都知道的人,最是看不惯洪家人,在胖阴阳怪气地说:“怨不得我家小姐,是宋嬷嬷有请我家小姐去住上几日,忘记请老夫人示下了,倒是害得老夫人担心。” 洪老太太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要是跟着杏儿来的其他人这么说,就还算了,红叶,却原是洪家的奴才,背了主,还这样仗势欺人,实在可恨。只是,也只得忍了。 “焦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程姑姑站在洪大老爷后面,面色焦急,却仍站的端端正正。 “程姑姑!”杏儿挣开老太太的手,把程姑姑拉到一边,小声说:“可是纪正希派了人去御树别苑闹了,还说要告御状?” 杏儿偶尔听到明珍她们小声议论,担心纪正希真的告御状,牵连到阿余,才更下了决心,要回来一趟,把事情了结了。 程姑姑上下打量着杏儿,脸上表情有些复杂,看了看不远处的众人,说:“回去再说吧。” 杏儿挂心这个事,就拒了老祖宗让她去正院“洗尘”,直接回了西慧院。 “你这些日子,住在御树别苑?” 程姑姑关上门,立时便问。 杏儿想起程姑姑对她每日的教导,她这些日子,可是没有一个遵守的,立时又羞又愧,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是和御树别苑的宋嬷嬷在一起?” 杏儿点点头。 “你!莫不是同你那位阿余公子在一起?” 杏儿又点点头。 “这……这我可怎么向镇远侯交待!” 程姑姑着实有些恼。她欠着镇远侯一些情分,这次被千叮咛万嘱咐,要盯着杏儿。杏儿往日出门,至晚总会回来,谁料那日竟就不见了踪影,到了第二日,才有人来传话,说杏儿在洪家庄子里结识过宋嬷嬷,被接去了。 她赶紧去镇远侯府与侯爷留下的人商量,却竟是得了指示,即便是太子,也别怕得罪,哪怕是闹到告御状,也务必要保全杏儿安危。可是,日日去御树别苑,却毫无结果,若不是恰逢陛下这几日不在宫中,只怕已经闹到了圣前。 “先不说你结识宋嬷嬷的事,你快告诉我,这几日可是……可是和你那位阿余公子在一起!你们,你们……” 杏儿愈加绯红的脸,让程姑姑心里一沉。 “你这孩子,怎不记得我对你叮咛的话。” 杏儿待谁都一视同仁,真挚天真,虽一开始是为了镇远侯的托付,不知不觉就把她当成了需要照看的小辈,诚心诚意想着为她好。 “我……我,牵牵手也没什么的吧。” 杏儿的声音轻不可闻,却让程姑姑松了口气。 “只是牵手了吗?” “他,他还背了我……也抱了……有几回吧?” “还有呢?还做过什么!” 若是已然……不如去信,让镇远侯快些帮杏儿主持公道,结了亲才是。可是镇远侯既然反对,想必不是什么好儿郎。 实在不知道镇远侯什么想法,究竟是有意杏儿,还是只为了报恩而维护。 “还……”杏儿有些说不出,但是程姑姑逼得紧,她又不善撒谎,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还亲,亲了我。” 程姑姑本是站着抓住杏儿问,这下挪过凳子坐了下来。 “都亲过哪里?” 杏儿低头扭捏了半天,终于伸手,用手指快速指了指脸,又指了指嘴巴,头顶,然后挪下来,在胸口处犹豫了一下,把手指蜷了起来。 程姑姑这下庆幸自己坐了下来,不然就快要晕倒了。 难不成自己苦口婆心栽培的小白菜已经被猪拱了? 她呼吸匀了,才又试探着问,“你们还做别的了吗?有没有……有没有,晚上你们睡一起吗?若睡一起,有没有搂抱在一起,做些……比较亲密的事情?” 作为宫里的教养姑姑,这种事说来倒是寻常,若不是怕杏儿害羞,程姑姑还能问的更直接些。 当日还在万寿山时,杏儿常在阿余怀里入睡,虽然每每早上就不见了他。她当时觉得,这和她小时候在奶奶怀里入睡也没多大区别,被人那样亲近地拥抱着,能让她觉得又惬意又安全。 可是经了程姑姑的一番教导,她已经知晓这是不符合规矩的,只是不舍得推开罢了。 “他,他亲过我后,就……少了。真的。” 这个语焉不详的答案,对于程姑姑而言,太不确切了。 她转头看了看房内的一个雕花柜子。在这个柜子里,她藏了一个上了锁的匣子,匣子里又有一个包裹,包裹里,是几本清晰详尽的春宫图。 可要拿出来,让杏儿辨认一下? 程姑姑正盘算,外面一阵叫喊。 “小声点!莫吓到我家小姐!”红叶斥道。 “来,来了太后的懿旨!” “懿旨?” “太后!太后懿旨,让表小姐也参选太子妃!宫,宫里传旨的公公……” 红果气喘吁吁还没说清楚,洪家众人已经簇拥着几位公公进了西慧院。 “吕公公?安好!” 程姑姑和杏儿出来,果见是几位公公,然而并不是太后宫里的,却是陛下身边的吕公公。 “原是程姑姑,您也安好啊。” 跟来伺候杏儿的几人,也都向吕公公见礼。章嬷嬷虽不认识,也在后面跟猫画虎,福了福。 吕公公念了懿旨,话语很简洁,就是把焦杏儿也列入了太子妃的参选名单而已,再无二话。 杏儿懵懵懂懂,程姑姑小声教她谢了恩,明珍又给几位公公塞了赏银。洪老太太脸色有些僵,欲留吕公公喝杯茶打问一番,他们却推辞离去了。 “程姑姑,莫不是我惹恼了太后,她故意作弄我?我不要做太子妃!” 吕公公一只腿才跨出了院门,其他人都还在院内,杏儿突然大声说。吕公公的腿一颤,若不是旁边的小公公扶了下,几乎绊倒在门槛上。 洪老太太心里着急,都没把吕公公送出门,就跑回了西慧院。 杏儿还在噘着嘴,又气又愁地抱怨。 “太后怎么可以这样!”Pao pao “我才不要做太子妃!我又不认识太子!” 明珍几人在旁边低头忍笑,程姑姑若有所思,倒是章嬷嬷跑来相劝。 “小姐先莫急……” 老太太进来看看院中诸人,分辨了下,都是早前镇远侯派来的,就把杏儿拉了,进屋子里面密谈。 “你怎么认识太后的?” “就……正好遇到了。她说我是个气篓子,总惹她不高兴!” 老太太想了想,太后去御树别苑,也不是不可能。 “你可见到太子了?” “没有。老祖宗,我不要嫁给太子!也不要去参选太子妃!太后最爱戏弄我了,我听到她和晴溪姐姐说,她看我哭了又笑的模样,笑得能多活十年。这次肯定又是故意想惹我哭!她,她肯定知道我不想做太子妃!” 信息量过多,洪老太太都不知道该抓住哪一点继续问,最终选择了最要紧的说:“你怎么会不想做太子妃!镇远侯虽也好,太子以后可……太子是京城最英俊帅气的男子了。且年纪也轻,十八九岁,和你正好相配……” 杏儿不想多听,语气冷硬,直接打断,“反正我不要!” 洪老太太见软的不行,只好吓唬她:“这可不是你想要不想要的。太后都下了懿旨了,就不可违抗,若是……若是违抗,说不好洪家全要跟着下大牢!” 杏儿又圆又大的黑瞳转头盯向洪老太太,说:“我又不是洪家人,为何洪家要跟着下大牢?” 老太太闪闪眼睛,避开杏儿的逼视,看着杏儿梳妆桌上一个莹莹发光的宝石珠钗,说:“既是亲戚,就会受牵连的,杏儿不知,有些罪啊,连九族都要诛呢。” 杏儿想起当日她被指使去摘杏花枝,下山后,那些小姐们吓唬她,老太太身边的徐嬷嬷也对她说要灭九族。当时她都信了,可是后来她还头戴了杏花,吃了杏果呢,也没什么后果。如今她可不再这么傻。 “反正我不做太子妃!” 然后闭上嘴,再也不说话。 老太太走后,程姑姑说去镇远侯府一趟,章嬷嬷喜孜孜在煲汤,红叶和明润在整理回来的行礼,只有杏儿急得要哭了。 她抓住明珍的胳膊:“明珍姐姐,我才不要做太子妃!” 明珍心里却有些不好受。若是杏儿知道阿余便是太子,她定然就愿意了。可是,这其实只是个参选名额罢了,凭着杏儿的身份地位,即便殿下喜之宠之,恐怕也成不了太子妃,顶多做个侍妾罢了。那时,小姐肯定要伤心死了! 倒是该让小姐莫误会了才好。 明珍打定了注意,就说:“小姐莫急,这并不是就要做太子妃,只是个参选名额,不打紧的。” 杏儿终于听到人说出她想听到的话,舒了口气,喃喃道:“若是嫁给太子,岂不是就要和太子成了一家人,日日在一起。我才不要!” 洪老太太从西慧院出去,一脑门官司,头疼得厉害,却顾不上休息,叫了洪大老爷和袁氏进去商量。 洪大老爷志骄意满,一直咧着嘴笑。才关了门,就迫不及待说:“显见是我会生,没儿子又如何,如今两个都参选太子妃,无论哪个成了,至少封一个承恩伯,等以后……不就是承恩侯了!母亲,您就等着跟儿子享福吧!” 洪老太太却叹息,没好气地说:“焦杏儿可还姓焦。” 洪大老爷不以为意:“马上去认了就是了!” 老太太怒其不争,瞪了他一眼:“怎么还是如此没脑子!哪里就这么简单了!” 洪大老爷并不认可,却不敢反驳母亲,转脸看到袁氏一直默默拭泪,斥骂道:“哭什么哭!接你回来,是为了你替母亲分担,你每日里做什么了?每日只会哭丧脸,如今连玉瑾也和你不亲,焦杏儿又没认下,要是这到手的富贵再给飞了,我头一件事就是休了你!” 袁氏不可置信地回望洪大老爷,嗫喏道:“不是你们逼我,说不能认下她,不然就休了我,还把我送去庙里……你,你……” 她再也说不出话,坐到了椅子上,捂脸失声痛哭,婆婆斥责她也不予理睬。 洪大老爷上前就揣翻了椅子,袁氏也挨了一脚,摔倒在地,仍哀哀哭着,却不敢再发出声音。 洪老太太头疼欲裂,想让人把袁氏送走,但是,袁氏既然还是洪大老爷的妻室,无论怎么盘算,怕都还要她配合,反劝了洪大老爷一句,又让袁氏起来。 这么多年婆媳做下来,婆婆的积威,倒比性情暴躁的洪大老爷更甚,袁氏不敢不从,从地上挣扎起,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依我看着,杏儿虽相貌惊人,当是能得太子宠爱,可是若论选太子妃,定然还是玉瑾更有胜算。” 老太太沉思良久,才开了口。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快要到文案了!!!】 -完- 第52章 、052喜欢 ◎“猫儿狗儿又有什么不好……”◎ “所以首先还是要保障玉瑾不受影响,至于如何笼络住杏儿……”老太太也犯了难,“我再想想吧。” “她年岁和玉瑾相当,若说是袁氏生的,怕别人会起疑。” “本想认她做私生女,但是章山作为太子妃之父,若有外室私生女流落民间,不知会不会对玉瑾有所影响?” “或者就是暗暗认下,但不挑明,这样既能笼络住她,又不会影响到玉瑾和洪家在外的名声。” 斟酌再三后,老太太终于谋定了成算,对儿子和儿媳皆吩咐了一番,打发他们离开,才问红果:“四小姐还没回来吗?” 红果答:“没呢,您之前问,已经让徐嬷嬷去门口候着了,一回来就会请四小姐来正院的。” 洪老太太头疼的厉害,吩咐红果等玉瑾回来叫醒她,躺去床上休息。 府里表小姐参选太子妃的事,在洪府议论纷纷,玉芬和玉菲姐妹也悄悄讨论了一回。 杏儿住进洪府后,虽惹了不少麻烦,但是她出手大方,又不计前嫌,最重要的是,她只是府上的表小姐,和玉芬玉菲姐妹,并无嫡庶之争,因此,洪玉瑾与焦杏儿相比,玉芬玉菲姐妹倒是更嫉恨洪玉瑾。 玉菲性情冲动,等玉瑾进了正院,就迫不及待拦住她,说:“恭喜四姐姐呢,今日太后特意下了懿旨,赐焦杏儿也参选太子妃,这般重视,我猜想,或许杏儿妹妹这几日在宋嬷嬷那里,已经见过太子殿下了,杏儿妹妹长得那么妩媚动人,想见是让殿下也一见钟情了!” 玉瑾面色平淡,甩开她要走,她硬是又拉住玉瑾的胳膊说:“四姐姐参选,可只来了个公公,还是个屁滚尿流给杏儿妹妹下跪的公公。杏儿妹妹参选,可是太后懿旨。孰重孰轻,可见一斑。我瞧着老祖宗和父亲母亲关门商议了半天,莫不是觉得四姐姐这个太子妃之位,保不住要换人了!” 还待要继续奚落,小丫鬟已经唤了玉芬来,才把她带走。进了厢房,就半开了窗子,等着看洪玉瑾哭着从老祖宗房里跑出来。 等了好久,洪玉瑾方出,黯淡的天色里,看不清脸色,但是从身姿步伐看来,并无异常,而且,还是被老祖宗送出来的。 竟是没失了老祖宗的宠! 洪玉菲心里好生气恼。暗暗琢磨,如何挑拨了焦杏儿,让她去寻洪玉瑾的麻烦。 洪玉瑾回了西静院,洗漱上床,遣退红袖,身边全没了人,才重重出了一口气。 她重新下床,坐在了妆镜前。镜子里,是如何楚楚动人一张脸,哪里比不得那个丑丫头!且她勤学苦练这么多年,琴棋书画,无有不通,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得了太子妃之位,也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 老太太、洪大老爷夫妇,包括玉芬玉菲以及洪府其他人,都以为,她想要太子妃之位,是为了富贵权力。这些她是想要,可是,她也是真心真意想要纪凌宇。 那年她才十二岁,美貌初显,却还没得到老祖宗的“垂青”,出门参加宴会,与在座的小姐们相比,堪称衣着陈旧,饰品低廉。她们当是嫉恨她好看,就一起挤兑她,孤立她。她那时还学不会淡定,一个人偷偷在树林里默默垂泪。 一位英俊少年路过,站在灌木后张望,与她的泪眼正对了个正着。他说:“快出来吧,小心这里有蛇。” 从那日后,每回赴宴,她都要仔细搜寻一番,是否有他。但是一直过了半年,她才第二次遇到她。她慌里慌张,竟摔在了他面前,有人立时上前呵斥。他一个冷冽眼色,便制止了粗暴的侍卫,又温言对她说:“女眷们在前面花园里,你快些出去吧。” 仅有这两次,她的心里就装下了太子殿下,即便后来再相见,他完全是一副冷冽玉脸,再无对她笑过,说过话。但是与那些逐渐围拢在她周围,讨好她,缠着她,骚扰她的公子哥们相比,更衬托的太子是云端的竹梅公子,秉性正直,不贪色好欲。 所以,当祖母开始教导她,去争夺太子身边那个位子,她窃喜不已,琴棋书画学起来,哪有不苦的,可是她从来不倦怠。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并得了贤德之名,又有绝色美貌。 太子身边的那个位置,她绝对不容许落于旁人之手。 ——焦杏儿! 念着这个名字,洪玉瑾硬生生掰断了手里的一根珠钗。 得知焦杏儿的事,她就生了急,担心老祖宗要送亲孙女去那个位子。她牺牲良多,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坐稳了洪家嫡女的位子。 可是,她再也想不到,那个山里来的焦杏儿,竟能得了太后懿旨,也参选太子妃。 幸好,她并非一切只靠长辈安排的无知女子,自有自己的防备和安排。在进正院之前,就得知了今日洪府的事,预先做了打算。 洪玉瑾淡淡然走过院子,进门的那一瞬间,却泪如雨下,等进了老祖宗的内室,无比悲伤喊了声:“祖母!” 然后一边拭泪,一边开始倾诉,虽哀哀切切,夹杂了啜泣,却绝对不给老祖宗打断的机会。 “祖母,我活不了了。他怎么会那么没良心!听我说家里有个好看的表妹,就非要去看。然后……呜呜呜……他竟然对我说,让我也带着表妹入东宫,还说是给我做个伴!骗谁呢?定然是见色起意!” “我对他说,姐妹两个一起入东宫,算什么样子,他还说,表妹只是一个山里来的小姑娘,懂什么,算不得我妹妹!都怪我,是我害了表妹!我怎么有脸再见杏儿表妹!” 老太太终于听懂了话,急急问:“你是说,太子殿下想让你和杏儿都入东宫?” 洪玉瑾听得出来老太太的欣喜若狂,却假作不知,凄凄婉婉道:“他说,不止杏儿,只怕还有几个,也要一起入东宫,因着他成亲的晚,就想多抬几个进去,好早点开枝散叶……祖母!他还向我发誓说,说即便入东宫的再多,也绝不让人越了我。可是,我竟要与很多人共同……共同伺候他吗?” 洪玉瑾又哭诉了一阵子,才被老太太劝慰住。 两个一起进东宫,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且太子殿下既把这事都先和洪玉瑾说过了,足以说明,在太子殿下哪里,洪玉瑾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男人么,见异思迁很正常,何况是太子,以后还要三宫六院呢,多几个算什么。 老祖宗倒是真心诚意安慰了洪玉瑾好些话,大抵就是让她接受,莫要和太子因此闹别扭,小闹是情趣,大闹可就不好了,位份未定之前,笼络住太子都是第一要务。又特意让她莫要吃杏儿的醋,开解她说,以后太子府里女人多,有个姐妹同心同德,才免得势单力薄。 不过在老太太说了太后懿旨之事后,洪玉瑾且惊且怒,又哭了一回,说太子殿下定是怕她不允,所以拿太后懿旨压她。 很久之后,洪玉瑾终于安静下来,洗漱过,才离开。留下老太太回房里,欣喜不已。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栽培孙女争太子妃之位,本就是一件容易鸡飞蛋打的事。如今,竟天降横福,又多了一层机缘。实在是可喜可贺! 最好是,玉瑾做了正妃,杏儿再获个宠,互相支撑,以后一起扶持洪家。那她在京中,还有谁人敢小瞧! 第一个,就要让隔壁的柳姨娘重新爬过来,跪着伺候自己。至于章文章武,若是孝敬自己这个嫡母便罢了,若是不然,也让他们知道,庶子,永远是庶子! 对对!还该让老大再去庙里拜拜,然后多娶几个妾室,早日生个儿子出来,才不枉费了洪家以后的权势滔天…… 洪老太太兀自遐想,全无困意,催着红果,快去再叫了洪章山来,好好计议笼络焦杏儿之事。 洪家今夜,几乎无人安眠。西慧院里,睡眠极好的杏儿,也尚未入睡。 程姑姑已经从镇远侯府回来,打着给她陪夜的幌子,正在细细问询她和阿余的交往。 今日给镇远侯寄了信,可是想必一时半会也到不了,程姑姑不能干等着。她只恨自己在宫里做事习惯了,从来不好奇,从来不多问,从来不追根究底,才接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差使。 “你和那位阿余公子,可是欲结成夫妻?”程姑姑干脆直接问。 杏儿的一脸懵懂却不似作伪,“没,没有吧……阿余没说过,我也没想过。” 程姑姑忧心如焚说:“傻丫头,既不是夫妻,既不想做夫妻,你怎么能容许他对你做那些事?你可知这样对一个女子而言,已是贞洁全无……他若是不想娶你,你以后可怎么办?” 杏儿想了想,摇头说:“没事,我以后就和阿余生活在一起,阿余会养着我的。” 程姑姑怒形于色,“傻丫头,你又不是猫儿狗儿,难道他养着你,供你吃喝就成了。” “他若喜欢你,就不会这样待你!” 杏儿低着头,脸上羞红,却撅着嘴巴,显然并不认可,而且喃喃道:“猫儿狗儿又有什么不好……” “你想想!镇远侯可曾如此待你?” “程姑姑,你胡说些什么啊!” 她和纪正希之间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单这句话就让杏儿打了个寒蝉,积羞成怒,转身躺下,用被子把自个儿整个捂住,再也不肯听程姑姑说话。 “那你是喜欢他了?你不想嫁给太子做太子妃,是想嫁给他?” 被子整个捂住之前,还是又听到了点程姑姑的话。 作者有话说: 因为盐析暗戳戳责备我最近木有加更,所以今晚我加更了(啊啊啊啊我是什么神仙大大,怎么这么好说话——今日份不要脸!!!) ps:只此一次,你们别以为。。。 ◎最新评论: 【袜!!!真的有加更,大大好努力!!!!!感谢加更!好耶】 【明天也会加更吧嗯嗯嗯对对就是这样(开心离开)】 【加油加油,这一段情节有点烦人,懒得看女主家的这堆蠢货】 -完- 第53章 、053夫妻 ◎“不是和太子做夫妻吗?”◎ 杏儿想了一夜,早上一醒来就对红叶说:“我想见阿余。” 红叶又去找明珍,半早上的时候,明珍却回来说,阿余离京了,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杏儿想了想,又去找程姑姑。 “程姑姑,只有结为夫妻,才能永远在一起吗?” 程姑姑有些忧心忡忡,不过还是回答:“是呢,如果结为夫妻,两人就再也不分彼此,善恶喜怒,皆裸裎相见,从此结为一心,并生儿育女,共建家业。” 杏儿细细琢磨了一遍,确实如此,就如大伯父和大伯母,就是夫妻,共有一个家,生儿育女。爷爷奶奶也是,不过爷爷奶奶的儿女并不在爷爷奶奶身边。洪大老爷和她也是吧,所以洪大老爷不让她认了自己,她就不肯相认。 可是又有不大懂的。 “什么是裸成相见?”杏儿问。 “裸裎……就是□□的意思。裸裎相见,就是相互之间坦诚相待,没有秘密……” 杏儿的一双美目圆睁,本就又大又黑的瞳孔愈发放大,然后又紧紧把眼睛闭上,眼周都皱了一起,满脸绯红。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画面。 脸上染了墨水的那次,她跑去找阿余,结果阿余才沐浴完,才在穿衣服,露了些胸膛出来,她不知为何,突然就心跳加快,脸热的不行,几乎忘记了走路。还是阿余抱了她,放在了床上。那日阿余抱着她好紧,她觉得一颗心也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试穿纱衣的那次,阿余的手,错进纱衣,抚在她背上,与往日安抚她,是那样的不同,令她忍不住颤栗,莫名觉得那么难受,就似小时候发了高烧,浑身找不到落处,快要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声音宣泄,只得咬了唇发抖。 若是…… 不不不!哪有人会不着寸缕在一起呢?程姑姑怎么也会胡说。 程姑姑盯着杏儿的反应,又说:“普通人总是会结亲的,你的阿余,若不与你做夫妻,就会与别人做夫妻。” 杏儿长长的眼睫颤了一阵子,霍地睁开,脸色变得煞白。 她没想过和阿余做夫妻,可是细细想了下,若是阿余和别人做夫妻,每日睡在一个屋子,阿余的怀抱和温柔全给了别人……她立时便觉得心如刀绞。 为何会这样? 爷爷对奶奶好,也对自己好,也对大伯父好,对大哥、二哥、三姐都好。从来没因此觉得难过啊。 程姑姑看着若有所思的杏儿,又看看窗子外面走过的明珍,心里暗暗生奇。 上次她来时,西慧院日常伺候的只有章嬷嬷和红叶,偶尔人来人往,她也没大在意,但是这次跟来的明珍几人,看着言行,绝对有宫里教导的做派。就连脸生麻点的红叶,细细琢磨,也不像是这府中能教出来丫鬟。 而且,镇远侯为何要交待若是杏儿有个三长两短,宁愿告御状也要闹个究竟。阿余是什么人,若是拐走杏儿,竟需要去告御状。 ——阿余……余? 程姑姑心里猛的一个猜想浮现,惊得从座位上站起,迫不及待,出门往万寿山而去。 杏儿想来想去,忽然觉得和阿余之间反陌生起来,犹如隔了一层雾气,有些事情呼之欲出,她却难以明白。 想起昨日回来,她忙着找程姑姑说话,倒是都没和洪家人好好致歉。她虽怨恨,但是住在这里,那日忽然不见了人,总是不对的。 走到正院门口,却看到袁氏正走了出来,竟是有些微的一瘸一拐。杏儿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转身往回走。她觉得已经放弃了与袁氏相认,却不知为何,只看到她,眼泪就莫名其妙涌了出来。 杏儿匆匆走到西侧的花园里坐下,轻轻拭干眼泪。又挥手说:“我就在这里坐会,你们不用一直跟着。” 明珍看到她偷偷拭泪,就同红叶一起退回到西慧院门口候着。这个花园离西慧院很近,只是隔着一个花藤走廊,看不见,但是声音大点叫一声,就听得到。 四下没了人,杏儿倒是冷静了下来,她确实有些放不下,想了十几年的爹娘,有朝一日在了眼前,如何能视若无睹。只是,他们不要她,她也不会强求。 她想着心事,都没留意到,洪玉瑾何时到了眼前。 “妹妹怎么了?眼睛怎么有些红,莫不是府里谁惹到了妹妹。” 洪玉瑾坐在杏儿身边,温言问道。 若说这府里,杏儿倒是觉得与洪玉瑾最为惺惺相惜。特别是上次洪玉瑾说了那些感同身受般的体恤话,就让她觉得,她和洪玉瑾,都是没了亲生爹娘的“孤儿”。 杏儿收拾起情绪,叫了声“玉瑾表姐”。洪玉瑾抓了她的手,她有些别扭,却还是忍下了。 “昨日里我不在,还没给杏儿妹妹贺喜呢。”洪玉瑾笑意嫣嫣说。 杏儿有些不解地望向洪玉瑾,听她解释说:“听说妹妹也要参选太子妃了。” 杏儿今日还没想起过这事,闻言“哦”了一声,又立马说:“我不要做太子妃。” 洪玉瑾面露不信,杏儿就压低声音说:“若是一定要和别人做夫妻,我,我……” 她害羞低头,没有说出口,洪玉瑾追问:“难道杏儿妹妹已经有了意中人?镇远侯?” 一个二个都说纪正希,杏儿有些羞恼。 “不是他!不是他!” “那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可在京中?” 洪玉瑾不迭追问,杏儿却不欲再说,只羞答答瞧着脚尖出神。 “若是那样,倒是比进宫要好的多。太子身份尊贵,身边女眷众多,妹妹这般单纯,只怕会招架不住,被人给害了。” 杏儿虽对太子妃不感兴趣,却好奇地问:“不是和太子做夫妻吗?怎么会被人害?” “哪有人可以和太子做夫妻!”洪玉瑾倒是很耐心,细细对她说了起来,“寻常家里,即便有妻妾,也都几个而已,可是太子身边,未来何止有上百人。他即便对你好,轮上一圈,也要几个月之久。你想想看,你可否能接受自己的夫君,几个月才能见一面?” 杏儿不懂这些,但是她暗暗拿阿余想了下,若是几个月才能见阿余一面,那怎么可以。于是红着脸摇了摇头。 “不仅如此,你还要接受他左边拥你,右边抱她,今日怜你,明日爱她。要和很多女人,一起从他那里瓜分一点微薄的怜爱……你可能接受?” 这种事情杏儿尚未经历过,阿余待她,从来都是独一无二,并没和别人一样过。 洪玉瑾见杏儿竟面色平淡,并无激烈反应,只好又说:“而且,等着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永远都多的是,即便你今日得了他的宠爱,过不了多日,遇到更好看的美人,就把你放到了脑后,忘个一干二净,你见也见不到他。往日与你的恩爱,他全与别人去做了……” 杏儿的眉心立时揪在了一起,嘴巴微瘪,几乎快哭出来。 ——难道今日见不到阿余,是阿余忘了自己? ——阿余会把对自己做过的事,与其他人做吗?抱着别人,搂着别人,亲…… 一大滴眼泪瞬间从眼里涌出。 杏儿都顾不上和洪玉瑾告别,跑出花园,边跑边喊:“明珍!明珍!” 明珍她们吓了一跳,红叶走出来,往花园处张望了下,看到洪玉瑾,瞪了她一眼,回去问:“可是洪玉瑾欺负小姐了?” 杏儿方才是一时急躁,等抓住明珍的胳膊,想让她马上带自己去找阿余,已经稍许缓过神。红叶愤怒发问,倒是让她更冷静下来,就红着脸说:“没什么事,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那日学着给阿余打的如意扣,忘记给他了。” 明珍放下心,笑着安抚她:“不是您说还没学好,不准给主子吗?都收着呢,小姐去挑一个,下回给主子就是了。” 杏儿点了点头,和明珍一起进了院子。 如意扣本是明润做着玩的,杏儿觉得好玩,就跟着学。众人就拿了好多珠子玉佩,给她消遣。 东西都在一个匣子里,杏儿看着匣子盖上的雕金彩绘,说:“这是鸳鸯鸟?” “鸳鸯鸟,是不是永远在一起,也不会再有其他的鸟?” 一直过了三日,杏儿从睡梦里猛地惊醒,立时便叫道:“阿余!” 睡前熄灭了的灯烛又燃了起来,阿余正俯身看她。虽背着光,完全看不见面容,她也一下子就能认出。这就是她的阿余! 立时从被窝里弹起,紧紧搂住阿余的脖子不放。 “把你吵醒了吗?我本来只是想看你一眼。” 阿余的声音没有变呢,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怎么了?” 杏儿开始轻声地啜泣,呜呜咽咽,听得人要心碎掉。 阿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焦灼。 “怎么了!要不我叫人进来问话?” 散了头发的小脑袋在阿余肩膀上摇得像拨浪鼓,又把头扎进阿余胸前,在他衣襟上蹭来蹭去,来来回回一直蹭干了眼泪,才又重新把头搭在他肩头。 “阿余,我们做夫妻吧!” ◎最新评论: 【看到没更完的文好痛苦??好好看大大都什么时候更新呀】 【啊啊啊啊啊,怎么就没有了呢!】 【好耶,晚安】 【加更~没有(伤心)(握拳头)既然没有加更,明天我就…我就…晚点来!】 【开窍啦】 -完- 第54章 、054告白 ◎“太子妃是怎么回事?”◎ “什么?” 因为杏儿的头倚在身后,她又是半夜睡醒,刚刚哭过,嗓子本就还腻腻乎乎的,纪凌宇听得不是很清楚,甚至有些疑心是自己胡思乱想,听岔了。 “阿余……” 杏儿松开环抱的手,跪坐回去,纪凌宇伸手拉了被子,像披风一样给她裹在背上。然后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冲动之后的羞意,让杏儿低头躲避了下阿余灼热又惶恐的目光,胳膊从被子里钻出,伸手抓住了他的一点衣襟,才又重拾了勇气,抬头仰脸,对着阿余讨好地微笑。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锦袍,因了烛光的模糊映照,原本莹白的小手变成了黯淡黄色,似天上的月亮一样,嵌在黑色天幕上。 纪凌宇伸手,把这只小手整个覆住,就听到杏儿又说。 “我们做夫妻吧。” 震惊盖过了惊喜,他愣怔住,无意识地转了下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手掌攥成拳头,感受到拳中柔软温柔的暖热小手,才醒过神。 这竟然是真实的! 一时有千言万语堵住胸口,脸上已经绷不住在笑,松开拳头里的手,伸臂将杏儿整个揽入怀中。 杏儿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可是,好几天不见阿余,才更是透不过气呢。她想着阿余“失而复得”,就觉得开心,放弃了挣扎,把头埋在他怀里笑。 纪凌宇终于舍得把杏儿从拥抱里放开,看她微微张着红檀小口,努力喘息,却又一眼不眨盯着自己,胸内波涛翻涌,竟不知如何是好。终于还是没受住诱惑,微微俯身凑了上去。 却被一只小手软软地拦在近前。 “可以吗?” 纪凌宇又是一愣。 “我们做夫妻吧?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竟然是执着要一个答案! 难道还有其他答案吗? “好!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我要做杏儿的夫君……” 一张粉润俏脸笑得愈发明媚,也软软答了一声:“好!” 是否该海誓山盟?还应该怎么办? 纪凌宇从未想过这种情形。他怜她喜她,想要拥有她;愁她总是心怀坦荡,似乎全然不懂男女情愫……但是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突然有一日,杏儿会直接又主动说:“我们做夫妻吧。” 他有几百样冲动的事情想做。 ——把她高高抱起,大声叫喊,或许还会疯狂转圈……来发泄心里的狂喜。 ——立时对所有人宣告,他,纪凌宇,将娶焦杏儿为妻,从此两不分离,你侬我侬,白头偕老! ——快些把她堂堂正正迎入,对她千娇百宠! ——时日疾飞,突然就到了洞房花烛夜,与她共饮合卺酒,同合鸳鸯帐…… “阿余,太好了!你也很高兴吧?” 自然高兴!纪凌宇忍下心里的狂躁情绪,温柔覆了上去。花瓣般的唇,他以后可以慢慢品尝了。今日里,似乎更甜香了些,令人忍不住想追索着蜜糖而去。 头皮突然发麻,杏儿“唔”地一声,倒在塌上,想要紧紧闭上嘴,却如何做得到。花瓣上的露珠全被吃掉,连花蕊的蜜露也来不及酝酿。口干舌燥,想要一杯水喝,却哪里有,只得也随便吮吸了一口。谁料来偷蜜的更发起了狠……天旋地转也不过如此,杏儿昏昏沉沉,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杏儿悠悠醒转,才发现自己已是在阿余怀里小寐了一会。想到之前的事情,又惊又羞,又把头埋在阿余怀里装了会子,才忍不住用手指抠着他的衣服,叫了声“阿余”。 “嗯。” “阿余……” “嗯。” 只要这么叫着他,就觉得浑身暖洋洋,软绵绵,似晒着和煦的太阳一样。 想了好几日,忧心了好几日的事情突然落了地,实在忍不住欢喜,就把头微微挪开一点,问:“阿余,你是想和我做夫妻的吧?” “当然。” 熟悉的英俊面容上,笑容比哪一刻都明朗,眼睛虽笑得微眯着,却仍然炽烈如焰火。高挺的鼻梁之下…… 杏儿忙又低下头,胡乱攀扯起话头,来掩饰心里的慌张和羞涩。 “我……我,我想了好几日,若是要和人做夫妻,那个人只能是阿余。我才不要和太子做夫妻呢!” “什么?” “就是太后,故意作弄我,说让我去做什么太子妃。哦四姐姐说也不是……” 杏儿才想起来,要对阿余说,带她去见太后,说明此事。本来斜躺着的阿余,却突然坐起,轻喝了一声:“明珍?明燃!” 明燃就是一直假扮红叶的人,乍一听这个名字,杏儿都有些想不起。 床帐外,门吱嘎轻响,脚步轻轻接近。杏儿脸上一红,扯了被头,把自己连头带尾蒙进去。 “太子妃是怎么回事?” 账外听起来是明珍的声音。 “太后下了懿旨,让小姐参选太子妃。消息已经传了去,或许是,您来回的急,正好错过了。” “出去等我。” 杏儿掀开被子,看到阿余正在整理衣服,又有些害羞。但是见他要走的样子,眷恋终究盖过了羞意,伸手扯住衣服,虽未说话,一双水眸里,却满是挽留。 阿余回转来,俯身抱了抱她。 “乖,我会尽快再来看你的。以后……以后我们成了夫妻,我就永远把你带在身边,再不分开。” 杏儿也知,阿余这般晚上来,终究会走的。听着更鼓,已经即将天亮了。只得轻轻点点头。小小打了个哈欠。 纪凌宇站在御书房外,脸色凝重,万般纠结。 从昨夜到现在,真是有惊有喜,意外不断。 他一直忍着心里的那些杂念和冲动,付诸耐心,慢慢接近杏儿,盼着她能开了情窦、懂了人事,以免会看到她的那双清澈黑眸羞愧。 却没想到,忽一日,毫无预兆的,杏儿竟自己说,要与他做夫妻。 狂喜之后,却又得知,太后下了懿旨,召杏儿参选太子妃。 这件事对于他,有喜有忧。终于等到天明日照,去找太后,太后竟然说。 “不是我,是你父皇。” “在万熙山的时候,有日杏儿陪我说话,陛下正好来了,我就先让杏儿走了。但是陛下说,听到了杏儿说那些打猎的事,挺有意思,又问是不是你那日遣了无数人去找的人。” “你父皇既已经知道了,我就大概与他说了下杏儿的来历。且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你都这么大了,有喜欢的女子,就算身份低微了些,也不算什么过错。我瞧着你父皇也并无不喜。后来过了一日,他就与我说,既是你难得喜欢的人,就也列入甄选名单好了。” “我知道你多喜欢那丫头,进了甄选名单,说不定能得一个好点的位份,岂不好?” “我也喜欢那丫头,有些蠢笨,却其实并不是个懦弱胆怯的,对你又是一心一意。而且……” 太后说的很是欢喜,却瞧不见纪凌宇转身低头,脸上是藏不住的忧惶不安。 他一时有些忍不住,想要对太后诉说,祈求太后相助。可是,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内。 皇祖母是喜他,愿助他,可是…… 现在,他侯在御书房门外,心内又是一番挣扎。 等见了陛下,禀报完正事。纪凌宇沉默了一下,还是打算直接告辞离开。 “甄选名单已经差不多要定了,你自己就一点没想法吗?有不喜的,早些让拿了去。有喜欢的,紧着让加进去。” 按着往常,纪凌宇定会答一句“是”,可是这回,他竟是答不出。 “那么多知书达理,才德兼备的世家小姐,就没你喜欢的?” 昭帝放下手里的卷宗,有些不信地问。 纪凌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觉得昭帝下一句就要提到杏儿,又盼着,又怕着。有一句话,几乎快要提前蹦了出来。 “她并非儿臣喜欢的女子……” “儿臣也并不是很喜欢她!” 该怎么说,更好呢? 纪凌宇内心纠结无比的时候,昭帝却转而说:“东宫是不是要修缮下?” “不用。” “都要大婚了,有了喜欢的人,是好事情。” “儿臣……”纪凌宇还是把准备好的话咽了回去。 杏儿今日睡到半早上才起,红叶和明润一边帮她梳妆,一边说:“主子又派了几个人来,晚些让她们来见小姐。” 杏儿“啊”了一声,妆镜里,一张小脸皎面染粉,两只水眸明睐含春,樱桃香檀丰润娇艳,她似笑似嗔微挑柳眉,就连铜镜也似有了精气…… “发什么呆?” 红叶用胳膊肘戳了下,明润方把视线从镜子里抽离,拍了拍心口,说:“小姐怎生越来越美了!” 红叶嗤笑了她一声,出门去叫新来的几个人来认主。别人不知道,她却是认的,这几个,都是和明栩一起训练出来的,伺候人恐怕不行,但是打架绝对可以。 可惜殿下让低调不让生事,太可惜了! 真巴不得洪家有人不长眼,来西慧院闹事啊……呸呸呸!红叶啐了自己几口。 晚一点,还真有洪家人来西慧院了,不过不是闹事,是洪玉瑾,来邀请杏儿出去逛街。 洪玉瑾不是头一回来了,但是这几日,杏儿一心只记挂着“不见了踪影”的阿余,心事重重,闲愁万种,哪里有什么心思外出。她每回被拒了也不恼,有时候还留在西慧院,陪杏儿说说话。 红叶不喜洪玉瑾,很怕杏儿今日心情好,就答应了随她出去。却听到杏儿说:“四姐姐,我去不了,今日里程姑姑要来教我呢。我比较笨,以前又没学过什么……” 杏儿很是羞愧地低头。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啊,千万不要虐啊】 【快私奔了吧哈哈哈】 【看完了又没了呜呜呜】 【唉!有点担心要虐呢】 -完- 第55章 、055访客 ◎“佛祖保佑,小姐再也不受这种磋磨。”◎ 程姑姑那日直奔万寿山,拜访宋嬷嬷,才知所谓“阿余”,竟真的是太子殿下纪凌宇。心里暗暗叫苦,镇远侯让她想办法,让杏儿远着“渣男”,她就尽心尽力,各种暗敲明说,哄着杏儿莫与男子亲近,且力争让杏儿明白,想亲近她的,除了镇远侯,都全是坏人。 虽效果甚微,但是……若是太子殿下得知,她还能有好果子吃。 心里疙里疙瘩回了洪府,再也不敢像以前那般,镇远侯也仍未有回信,就咬了咬牙,干脆继续“教导”起了杏儿。不过这回,再不管男女之事,却与她说些宫里的规矩,京里的世家,暗暗想着,这也算将功补过了。 这日,她没能按时来,却是因为太子殿下传了话,要去见她。 程姑姑原本是太后宫里的一个掌事姑姑,已经站稳了脚跟,可享锦衣玉食,可令宫中仆从。可是她却一心想着出宫。 镇远侯不仅对她有恩,在她尚是个年轻宫女时出手救过她的性命,而且承诺,这次打着管理府内杂务的名义把她“借”出宫,就再也不还回去,时间久了,太后不再念着她,就会帮她彻底从宫内奴籍脱身,让她可以过上向往中的自由生活。 她原还猜想,镇远侯对焦杏儿有意,焦杏儿却恋上了一个不成器的纨绔,执迷不悔。 怎么可能会想到是太子殿下! 焦杏儿一个山里长大的村妞,认识镇远侯,是因为机缘巧合,镇远侯恰好去了那里,又恰好被焦杏儿所救。 这已经是天大的造化,谁能料到焦杏儿不过来京里半年多,就连太子殿下也认识了,且不仅是认识了。 太子殿下莫不是要来问罪? 这位太子殿下,虽在需要谦逊有礼的时候绝对温和的挑不出错漏,实际上,却是个说一不二的狠角色。即便是陛下极为恩宠的妃嫔和皇子,在他面前,也会谨言慎行,绝不造次。 程姑姑心内战战兢兢,天人作战,但是作为太后信赖的掌事姑姑的骄矜,还是扯住了她扑倒在地哭喊救命的冲动,只异常恭敬行了个大礼。 “程姑姑不必如此多礼,孤该当对姑姑说一声谢谢才是。” 程姑姑心里咯噔。 “杏儿说程姑姑待她极好……让她懂了很多事情。” 程姑姑脸上一红。 这到底是夸她?还是阴阳怪气? “她不甚懂宫里的规矩,姑姑教她一教也好。不过,也无需太要求她,只要紧要的事情不出错就好了。” 程姑姑忙诺诺应是。 太子又问了下她出宫的事,程姑姑也不隐瞒,全部坦白说了。 纪凌宇走后,程姑姑半天才醒觉,抚着胸口暗自庆幸。多亏了杏儿对太子殿下美言,这一关,她竟是过了。天晓得,她刚才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虽已经让人说了今日不去洪府,程姑姑还是赶了去,到了西慧院,杏儿却不在,章嬷嬷说:“小姐去前院见客了。” “哪位夫人小姐?怎么去前院见?” 章嬷嬷笑笑,“不是夫人小姐,是状元郎。” 程姑姑拧眉疑惑。 章嬷嬷解释:“是小姐老家的人,上半年刚中了状元,据说是,一位同窗参与整理太子妃的参选事宜,因单独加了小姐,就无意提起,状元郎试着来找,竟真的是小姐。” “老家的亲戚?” 章嬷嬷想了想,“小姐出去时说,是镇上什么,什么大叔家的哥哥来着。小姐很是欢喜跑了出去,想必是亲戚吧。” 等到杏儿回来,众人才知详情。 今日来的,乃是今科状元木岁寒,正是杏儿偶尔提及的那位“木头哥哥”。 两家并不是亲戚,但是木大叔与杏儿爷爷交好,爷爷去镇上时,就常把杏儿托付在木家,杏儿对他,倒比对大伯家的姐姐哥哥们还熟。 杏儿被木状元勾起回忆,回了西慧院,仍喋喋不休说着以前的趣事,又夸赞“木头哥哥”果然中了状元。明珍几个互相交换眼色,面上却很是捧场,顺着杏儿聊了一遍又一遍。 状元郎拜访过,迟一些,又送了东西来,杏儿打开一看,竟是状元郎的红袍和帽冠。 明珍等人虽见过无数珍宝,但是这么近看状元服饰,却也是头一回,都也被吸了眼睛,好奇不已。还是明珍最早回过味来,小心翼翼说:“这是状元郎的东西,据说都要供奉在家里,世代传承的。怎地给小姐了?是不是……不太好呢?” 杏儿正好奇抚摸状元帽上面的大红绒花,摸着摸着,滴答答落起泪来,边落泪边说:“木头哥哥小时候说,他以后定会中了状元,穿红袍,着锦帽,给我看……” 章嬷嬷忙递了帕子给杏儿。 “那时候,爷爷还好好的呢,还能,还能……猎杀野猪呢。奶奶听说了,过年还做了一件红色的大褂,说状元郎的红袍就是那个颜色的。” 杏儿一哭,众人皆不敢再说别的,只哄着她,先让她转了心思。 这事府里人知道了,也都来看,只有洪大老爷夫妇没有看到。 洪大老爷要来看的,结果被程姑姑拦在了西慧院门口,说:“小姐年岁大了,洪老爷虽是小姐亲戚家长辈,也该避讳一些,不好进小姐的闺院。” 洪大老爷气得要死,这是他家院子,竟是连进都进不去了? 可是他最是欺软怕硬,程姑姑一身正气,肃穆端庄,他就不敢乱来,甩袖离开,回去对袁氏大骂焦杏儿不孝不悌,大逆不道。 袁氏压根就没来,她上次被洪大老爷踢得跛了腿,就慢慢不出院子了,本还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后来说腿疼,连去请安也不去了。洪老太太背地里劝着洪大老爷,在“大事”未定之前,莫要轻易打骂袁氏,导致洪大老爷对袁氏也无可奈何起来。 玉芬玉菲是结伴去看的,玉菲不顾红叶杀人的白眼,愣是在状元炮上摸了又摸,有些不信地问杏儿:“你真的认识木状元?” 又满眼怀恋地说:“状元郎游街时,我和姐姐去看了,他骑在高高的乌骏上,身穿锦袍,胸配绒花……还朝我笑了呢。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可惜他那日来,我竟是不在。他哪日还来吗?” 玉芬“咳咳”几声,又拽了拽她的衣袖。她被打断,脸上笑意全无,气呼呼瞪了眼杏儿,说:“怎地什么好事都轮到你身上……” 杏儿笑嘻嘻说:“他是我木头哥哥啊!” 玉菲听了,也不再摸了,□□个冷脸就往外走。杏儿并不在意。 相处久了,杏儿倒是觉得,在这京中,洪玉菲反倒是能让她觉得亲切的人。因为呢,洪玉菲性格太像她大伯母了,说话尖酸刻薄,动不动就想上手打她,但是打之前,因着怒气全在脸上,倒是很容易逃掉。 山林里有种金丝獾熊才可怕呢,它长的很是可爱,天生就似带着笑,但是你若因为它看起来既小又友善,近前去,它就会跳起来一口咬在人的脖子上,牙齿又尖又长,很是致命。 杏儿又把大伯母的趣事对红叶等人说了一遍,只是她觉得是趣事,众人却听得心惊胆战。明润最是心肠软,听得都不停抹泪,然后双手合十祈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小姐以后再也不吃这种苦,受这种磋磨。” 红叶在她肩膀重重拍了一下,嗔道:“胡叨叨什么!有主子在,小姐怎么会受这种苦,瞎操心!” 等杏儿息了这个话头,明珍才又看着程姑姑说:“姑姑说,这种东西,咱们小姐能不能收?” 程姑姑心里暗道:我怎么知道?我还没听说过把状元服冠送人的,哪里就知道答案。 但是她看着明珍递来的眼神,闪了闪眼,说:“是呢,小姐虽与木翰林有旧日,旧日……” 情分是绝对不能说的,“相识,但是这种东西还是不好收,那个……” 杏儿倒是灵机一动,喊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 “对对对。” “对对对!” 众人皆应和。 明珍提议,找人送了回去,再加些厚礼。可是杏儿坚持,要亲自送去,正好去看看“木头哥哥”在京里的家。 木岁寒如今是翰林院的修撰,却没杏儿这般随时有空,待过了几日,恰逢假日,杏儿才兴冲冲去了他家。 说是他家,其实只是在一个胡同里租个了小宅子。京城居,大不易,中了状元,虽有赏银,却也还没那么多。 进了宅子,堪称一清二白,但是倒也整齐干净。 杏儿随着木岁寒看了一遍宅子,知道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竟是连个看门护院的都没有,有些担心他孤单,脱口而出:“木头哥哥,我瞧你西屋没人,要不以后我离了洪家,搬来和你一起住吧。等什么时候大叔大婶和木花也进京了,我再搬走。” 红叶“咳咳咳”了几声,瞧着木岁寒的眼神很是冷冽,只是木岁寒并未注意到。听了这话,他低下头,摆弄了下给杏儿煮茶的炉火,才道:“木花怕来不了,她已经嫁人了,镇上的小栓子,李家那个。” 杏儿长长“哦”了一声。 “我爹娘,大概要后年才能来,说木花……有了孩子,走了不放心。” 杏儿的乌瞳瞬间放大。 她最后一次见木花,是和爷爷搬回村里的时候,那时木花还没成亲啊。才没一两年,木花不仅嫁人了,竟还有了孩子?就是那个和她好的时候翻花绳,不好的时候就吵架吵得不可开交,需要木头哥哥劝架的木花儿?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子,很快又拨浪鼓一般摇了摇头。倒是忘了之前在说什么。 木岁寒煮好了茶,放在一旁,笑着说:“先别喝,晾一晾。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来了喊渴,结果闷了一大口刚煮好的烫茶,烫的整个人直愣愣往后仰倒,吓死人了!” 是有这么回事,杏儿吐了吐舌头,扫见红叶和明润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疑心她们是在笑话她。心里暗想,木头哥哥定然还会说很多我小时候的糗事。若让她们都听到了,可不羞臊死了。 就假装淡定地说:“你们俩去外面看看,马车停去哪里了,明珍姐姐怎么还没进来。我……” 看了看似乎被炉火热的红了脸的木岁寒,起身去开窗子,才继续说:“我和木头哥哥说说话,我们俩认识的人,你们都不认识呢。” 红叶和明润只得慢吞吞往外走,一边还在张望。 杏儿这才放了心,又问了些镇上认识的人。她年初来的京城,其实木岁寒也是几乎同时进京赶考的,不过比她多了点和家里的书信往来,略微多知道一些罢了。但是对于杏儿,即便是木岁寒说出一个熟悉的姓名,也欢喜的几乎要跳起来。 两人叙着,杏儿扫到方才抬进来的包裹,走了过去打开。 “木头哥哥,我听说状元衣冠是很珍贵的,我不该收下,就又带了来,希望没有弄坏呢,被她们摸了下,不过我检查过了,没有划丝蹭脏。” 木岁寒也走了过来。 杏儿看着人和衣服,惋惜道:“可惜呢,我听洪家妹妹说,木头哥哥中了状元,披锦戴冠游街,威风的很!” 木岁寒对着杏儿笑了笑,手指放在唇上,无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合上了门窗。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卡得一手好文哇】 【有人又要打翻醋坛子了吧】 【哦豁,阿余,危!!!】 【呜呜呜没了】 【男二啊】 -完- 第56章 、056会面 ◎“我们是兄妹,不能成亲!”◎ 纪凌宇一脸冷肃,越过明润几人,瞧了眼紧闭的门窗,心里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伸手推门,却没想到门虚掩着,他用力过大,门就似被飞踹了一般,狠狠撞向两旁。 “唉哟!” 杏儿听到院中有脚步声,正走过来开门,几乎就被门扇撞到,惊叫一声,往后仰去躲避。幸好被纪凌宇伸臂揽住。不过方才迎面扑来的厉风,竟是吹得她落睫扑入眼睛,好生难受。 “阿余?”她含糊叫了声,放下心,微微靠在他怀中,闭上眼睛想把睫毛眨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 杏儿身后,木岁寒一脸惊慌从内室出来,衣衫有些不整,手里还在系着腰带。 “我要开门啊……睫毛掉眼睛里了。” 怀里的杏儿,以为是问她,委委屈屈回答道。 木岁寒这才看清楚,因纪凌宇背对着大门,窗子又还合着,看不大清面容。声音,却似乎是听过的。且这即便背着光,仍泛着黄的锦袍,怎么这么像…… 他心里一颤,才要出声,却被人从背后用胳膊勒住了脖子,喘气艰难,想咳都咳不出来。 宋烈紧了紧胳膊,望向纪凌宇。 杏儿混不知道这一切。仍闭着眼睛挤眼泪。 “阿余,你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的木头哥哥没,他真的中状元了呢。刚才还穿了状元袍给我看。可好看了!” 纪凌宇看了看前方,低下头,脸上的情绪骤变,温言道:“还没出来吗?我来帮你看看?要不要用清水冲下……” “啊!出来了……”杏儿又使劲眨了眨眼睛,左手食指在眼下沾了沾,举到眼睛边,又抬起胳膊,努力伸到纪凌宇眼前,“你看到没,就是这根睫毛!” 纪凌宇“嗯”了一声,从她食指上小心翼翼捏起小小的睫毛。 “阿余……”杏儿待要转身,又被揽入怀拥抱了一下,才放开。 “木头哥哥?你怎么了?”木岁寒站在内室门跟前,略微弯腰弓背,使劲地喘气。 木岁寒立时努力站直,合上嘴唇,摆了摆手。不过胸口,仍是激烈的起伏着。 杏儿回头看了眼仍拥她在怀的人,又看了看木岁寒,突然想起木岁寒说木花的事,颊染红霞,有些羞涩起来。 “木头哥哥,这是我……我的阿余,是我未来的夫君。” 这句话说完,揽在肩上的胳膊似乎松了些,重压消失。杏儿不由动了动肩,刚才似穿了极厚的盔甲皮袄,如今才卸下。松快的很。 “殿……”木岁寒想说话,发声却有些嘶哑,只得停了口,用手捂在方才被压迫的脖子上,揉了一揉。 “阿余是一位画师,也会写字,很有学问,还会画画呢!” 纪凌宇笑着道:“是。木翰林唤我一声大人即可。”听声音倒是很热情,方才进门时的冷寒杀气已经不见踪影。 “微臣,给大人见礼了。”木岁寒终于找回声音,给纪凌宇行了个礼。 杏儿知道京里的人,寻常不互相称呼名字的,只是怎么隐隐觉得木头哥哥很是敬仰阿余似的。不过她马上想到了理由,说:“木头哥哥,你写的字,在咱们镇上是第一好。可是阿余也写得好。阿余的字比木头哥哥的字还好看呢!真的!” 纪凌宇伸手把她的一只手整个攥入掌中,捏了下,笑着嗔:“胡说,你还能分辨书法如何了?木翰林书法好的很。” 杏儿微微转身,小声辩解:“反正就是你写的最好!我虽然不大认字,不会写字,但是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纪凌宇哈哈大笑,语气愈发温和。 “木翰林既是杏儿老家的乡亲,我该备些薄礼,已尽东道之谊。以后若有什么难题,也可去找我。” 木岁寒又行了个礼,态度恭敬,语气却是不卑不亢,道:“大人切莫如此。木岁寒愿为我朝尽心尽力,乃是本分。” 杏儿闻言,转身夸到:“木头哥哥很好吧?我们镇上的夫子说,木头哥哥是,是……国之栋梁,才高八斗,还有还有……” 木岁寒淡淡笑笑,微微行礼道:“我们小地方,胡乱夸奖,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杏儿却拽了拽纪凌宇的袖子,“真的!阿余?” 纪凌宇无奈应和:“是是是,木翰林好的很。” 她这才满意地笑,戳了戳,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不是说这两日很忙,要后天才能出宫看我吗?” 纪凌宇自然不能回答,说他听人报了,杏儿非要来找“木头哥哥”,就火烧火燎般出宫追了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看了看四周,突然转话题问:“这是木翰林的家吗?” 待知道这是临时租的,入目又一贫如洗,有些迷惑地问:“每榜之后,不说状元郎,就算二甲三甲,京中也会有诸多朝臣世家,乃至商户赠银赠物,甚至直接送宅子,许妻室。怎么没人送木翰林吗?” 木岁寒看了看纪凌宇,也四望了下,答:“微臣的俸银,已经尽够衣食无忧了。” 纪凌宇也不再追根究底,又试探着劝杏儿:“木翰林难得假日,你也看过了,我送你回洪府吧。” 杏儿有些不愿,瘪了瘪唇,仰头说:“我好几年没见木头哥哥了,你教我新学了好多字,还想写给木头哥哥看呢。” 说着就高兴了,转身对木岁寒道:“木头哥哥,我现在写字可好看了,绝对不是以前的狗爬体了!虽然写不了几个就是了。都是阿余教我的,我写给你看……” 木岁寒对杏儿笑笑,又扫了眼她身后不善的凤眸,只好说:“改日吧。既然大人来接你了……先回去吧。” 送走了人,木岁寒回去,看着状元服和帽冠出神。终于穿给她看了,她说很好看,夸了状元服胸前的绣片,摸了帽冠上面的红色绒花…… 叹了口气,又把状元服折好,和帽冠一起拿进内室。打开柜子里的红色箱笼。 红色箱笼底下,藏着一张红色的方块纸,上面写着一个“囍”,字体有些幼稚,却也工工整整。是他年幼时写下的。 那时,他们都还小,看了一次别人家大喜,就要玩结婚的游戏。木花抢着做新娘,可是他说:“我们是兄妹,不能成亲!” 木花不愿意,但是又没其他男孩子可做“新郎”,就只好委委屈屈,把新娘让给她做。不过玩了一半,木花就觉得自己搀扶新娘的角色过于无聊,跑了不玩了;她也跌跌撞撞追了去。 但在他心里,那时候,他们就结了亲。 他把当夜爹娘打趣的话记在心里,认定了她。待她爷爷奶奶去世后,他急急忙忙求了爹娘,要娶她回家,以免她吃苦。 爹娘为了激励他考举,应允下,等他考中,就立即去焦家提亲,并且特意去她大伯父家通了气,送了银两,以保她吃饱穿暖。 可惜,扮家家终究是假的。她那时候还太小,经他后来试探,是早已经忘记了那件事。 只有他一直默默记得,也记得对她的每个承诺。有些承诺,甚至没开口对她说过。 或许,也再没机会说。 杏儿上了阿余的马车,仍兴奋地叽叽喳喳。 “木头哥哥也长好高了啊。有一年突然下了一次好大好大的雪,我在木大叔家院子里爬树,穿得特别多,不好爬,才爬了一点,就掉了下来,木头哥哥要接我,结果把他砸进好厚的积雪里了。我还笑话他没有雪高呢。” “嗯。” “小时候我可喜欢和爷爷去镇子上了,因为去镇上,就可以和木头哥哥、木花玩。木花好赖皮,每次玩熟了都赖,不过木头哥哥都会给我主持公道。” “哦。” “木头哥哥曾经对我说,他一定会考上状元,然后让我看他骑大马戴红花游街。虽然我没看到他游街,但是今天,木头哥哥特意穿了那日游街的衣服和头冠给我看。好好看啊!比之前单放着好看多了。木头哥哥穿上威风凛凛的,和戏台子上的新郎官一模一样!” 没得到回应,杏儿看了眼,后知后觉发现,阿余,好似有些不高兴啊。或者是这几日画画累到了? 杏儿瞪大眼睛,探究地端详他。 虽他不似杏儿,喜怒哀乐都会溢于言表,大抵永远是一副温润中含着点冷肃的模样,但是杏儿如今已经能辨别,他脸上那些细微的温柔和喜悦,以及如今,微微不可辩的恼怒。 这是怎么了? 杏儿习惯性噘嘴,努力思考。却瞧见他紧抿的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俯身过来。只这个动作,就让她立时面热心跳,慌张张闭了眼。 可是,原本预想的……并未到来,不解睁眼,却见他脸色愈发冷了一度,连原本眈眈注视过来的双眸,也微微阖上。 “阿余?” 带些紧张的惶恐,变成了满心的羞赧,无端的委屈,激得眼睛都要湿润了。 “我听着呢。”语气并不算冷厉,甚至是拖着声音故作耐心,但是与往日说话时的温柔相比,简直是冷冰冰毫无情绪。 今日里本是开开心心的,阿余却无端恼怒,杏儿心里顿时萎顿,从座位上坐起,起身要去抱了他倾诉,但是马车上不好站立,她一个趔趄,坐在了阿余腿上,保住他的脖子,才稳住了身形。 她心里委屈,也不知道阿余为何不高兴,就只坐着,也不说话。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这样一声不吭,她又有些别扭,瞥到阿余身上的金丝绣花,就把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伸出食指,按着绣花的纹路一点一点描摹。 肩头是祥云,攀着一个龙爪。摸着祥云往下,渐渐露出龙的身躯,有精细的龙鳞,有栩栩若飘的棘羽。 ◎最新评论: 【加油加油】 【凌晨十二点格外想念下一篇八点的文】 【啊呜啊呜,怎么就没了呢?大大要争气啊,争取日万!】 【拜拜!接着住宿!希望木头有个好归宿啊】 【大骗子!又没了!呜呜呜】 -完- 第57章 、057赌气 ◎“说亲?和谁?”◎ “别动。” 阿余竟是突然冷斥一声,杏儿并不怕他,只觉得委屈,就不理他,反把另外一只手也从阿余颈后拿了回来,两只玉润手指都按在绣线上,执着描画。 画肩膀上的还好,渐渐往下,为了看清绣纹,杏儿的脑袋和肩颈往后仰去,颇有不管不顾的劲头。马车正在经过的路面,并不平坦,车轮在地上辗轧到什么东西,忽地荡了下,杏儿被抖得往后一闪,几乎就要后仰倒下。 说不定直接摔出马车呢…… 杏儿其实也有些怕,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阿余的手已经掌在了她背后,稳稳阻止了后仰之势。 其实这时候就已经心生欢喜,可是觑见阿余脸上的严肃表情,已经忍不住要上翘的嘴角又耷拉了下去,重新把目光专注到了阿余锦袍上绣着的金色龙纹图案上,继续用手指描画。 可是阿余竟然仍未主动理她,愈发赌了气,手指用力不说,描到了龙头之处,还用力去戳戳点点。而且微微用力,偷偷把背往后仰,心里却笃定地想:阿余定不会让她摔个后仰的,偏要让他多费些力气,才拖得住自己。 却没想到,背后的大掌突然脱力,杏儿惊慌失措往后仰倒下去,忍不住抬头看想阿余。 不过仰头的工夫,阿余的手掌又按在了背后,一个用力,杏儿又坐稳,只是两只手,已经也被阿余全掳在了另外一只手中。 这下杏儿可真的是恼了,皱眉瞠目,怒气冲冲质问:“你做什么吓唬我!” 阿余脸上竟是染上绯红之色,特别是耳朵,都赤红了。 ——是因为吓唬自己,所以羞愧了吗? 杏儿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圆眸生弯,嘴角噙笑。又立时收起,微微噘嘴,斜目瞪视,做出一副自认为生气的模样,说:“你要是再这样吓唬我,我,我……我不和你做夫妻了!” 她想让阿余立时发誓以后不再吓唬她,却没等来,反见阿余皱了皱眉,似乎并不肯妥协。就想了想直接说:“以前木花躲在墙后吓唬我,吓得我哭的时候,木头哥哥都对我发誓,说以后一定走在我前头,不让我被木花吓到!” ——你快也发誓啊! 刚才一瞬间,真以为阿余松开背后的手掌了,惊得人都要失了主张了。 却仍没等来誓言,阿余原本泛红的脸,褪了色,似乎比往日更白了些。 阿余望着她,眼里的情绪实在是分不清是什么。 “我今晚来找你,你还有多少关于木翰林的往事,全给我说一遍。” “好”字脱了口,杏儿才后知后觉察觉出,阿余的语气,怎么不似是欢欣鼓舞想听她的故事呢? 而且,她还在和阿余生气呢,怎么就说“好”了? 不行不行,杏儿重又撅起嘴,以表达自己在生气。 马车却停了下来,宋烈在外面小声说:“到松烟胡同了。” 松烟胡同,就是洪家侧门的那个胡同。 “啊?”杏儿低低惊呼一声,竟是这么快到了吗?她和阿余还没呆多久,还没和阿余生好气,还没…… 心中有些失落,低头瞧见仍攥着自己手的大掌,小声说:“我要走了。放手。” 说罢试着起身。 阿余却没松手,她猛地用力往后挣。 “小心拽到胳膊。”阿余提醒无效,只得松了力道,跟着她向前一点。 杏儿脱力坐到了马车地上。 “小心头!”刚好背后就是马车的一个角,杏儿往后靠去,阿余却怕她撞到头,俯身过来,两只手交错垫在了她脑后。 要离别,方才的赌气突然烟消云散,杏儿抬眼,见阿余的喉结近在眼前。方才阿余拽着她的手跌过来,又要伸手扶在她脑后,双腿只得跪在她身体两侧,微微驼背俯身。 杏儿与阿余其实亲近惯了,被他背过抱过,可是这个姿势,却令她莫名有些别扭。 “阿余,你今晚一定来吗?” 忽地想起最紧要的问题,微微低头,小声问道。 “嗯。” 阿余应了声,杏儿唇角才溢出欢喜,却被掐住了下巴,轻轻托起,令她仰了脸。 阿余嘴唇微颤了下,杏儿等着他要说什么…… 杏儿匆匆进了侧门,才走了没多久,却正好碰上洪玉瑾。她想躲开,洪玉瑾偏偏眼尖看到了她,且走过来打招呼,还拉住她的手说话。 “杏儿妹妹今日去木状元家了吗?” “嗯。” 杏儿不欲多说,只想尽快回西慧院,洪玉瑾却拦在她面前,笑意盈盈,上下打量她,仔细端详她的脸,看的杏儿都有些发慌的时候,审视的目光似乎停在了她唇上,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下车前,她被阿余堵在马车一角,轻轻勾挑,缓缓摩挲,深深若渴,几乎迷醉了神智,又被搂着哄了好久,才攒了下车的力气……如今被洪玉瑾这么看着,倒是又追回了散落在外的半点魂魄,兀地羞臊起来,急急挣脱洪玉瑾的手,又深深低头,扬起胳膊,以袖遮面,匆匆绕过洪玉瑾,脚下不停点往西慧院走去。 只是虽遮住了下半边脸,露在外面的,却已染粉抹朱,更显羞涩。 “杏儿妹妹……” 洪玉瑾转身又叫了一声,却几乎被红叶从背后撞到。她脸上怒意陡长,又很快被若有若无的笑容掩去。 杏儿回了西慧院,满心里想着,阿余今晚要来,于是对红叶几人说:“我困了,要睡一会。” 但是躺在床上,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一会儿想着阿余会不会有事不能来,一会儿又害了羞;一会儿控制不住回味马车上被亲得失了魂魄的滋味,一会儿又记起还没和阿余堵完气……可是为什么赌气的,却有些稀里糊涂起来,因为心里如今满满全是蜜糖,那阵子生气的事,被挤在了角落里,淹没的彻彻底底。 这样翻来覆去,终于有点了睡意,一直安安静静的院子里,却传来了说话声。 仔细听了听,似乎有洪玉瑾的声音。顿时又脸热心跳,想着还是不要见她的好。 “那我明天再来找焦姐姐好了……今天上午来找,她就不在,怎么回来又睡了呢。” 这个有点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是洪玉露的。 玉露的父亲是伯府庶子章武。洪老太太不喜两个庶子,因此两家来往不多,但是自杏儿住进伯府,章文章武的女儿们,倒都打着认表妹的名义,来拜访过几回。 杏儿忙扬声喊:“红叶!” 又想起今日洪玉瑾探究的目光,忙跳下床,跑到妆镜前自照了下,才出了内室的门。 若不是红叶拦着,玉露几乎就要闯进内室了。 “杏儿姐姐!”她今年才当豆蔻之年,性情急躁,不过声音细细的,带了几分孩子气,“你今日可有去见木状元?” 玉露急着问了句,又一下子抿了唇,脸上隐隐染了红霞。 杏儿招呼她坐下,她才又说:“我就不坐了,主要是我娘……想请杏儿姐姐去坐坐,她一直等着姐姐去呢。” 见杏儿没有应下,又急着说:“我娘本想自己来拜访姐姐的,只怕,只怕……” 偷偷看了眼旁边的洪玉瑾,立时噎住。 若只有杏儿在,还便罢了,当着洪玉瑾,可不好说是怕洪老太太不许。 杏儿倒是有些迷惑,她虽认识隔壁的几位姐姐妹妹,但是玉露的母亲,找她能有何事? 去倒是可以的,会不会耽搁太久。可还要等阿余呢。 于是有些羞赧地说:“改日,好吗?我今日……我改日再去。” 玉露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追问了几回,又等杏儿应下明日就去,才丧着脸离开。 玉瑾和玉露走到西慧院门口,却没跟着送出去,反而又同杏儿一起回了屋子。 “妹妹当是不知道玉露是为了何事来的,我进去与妹妹说一说吧。” 又看了看伺候在旁的红叶,对杏儿眨眨眼,“事关玉露妹妹清白,不好让其他人听到。” 杏儿遣退红叶和玉润。洪玉瑾方说:“玉露要开始议亲了。她母亲,是想叫你去问问……木状元的婚事。她家啊,想给木状元说亲。” “说亲?和谁?”杏儿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还能和谁,自然是把玉露嫁给木状元。” 洪玉瑾一说,杏儿惊得瞠目结舌。 倒不为别的,主要是她完全没想到木头哥哥议亲这件事。 震惊过后,又想了想,却想起玉露和玉菲吵架,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还去追打丫鬟的样子。 “不成不成!”杏儿忍不住不停摇头。 洪玉瑾不错过杏儿每一丝表情,又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 两个人不太合适吧,木头哥哥性子温和,玉露脾气急躁。而且,玉露才十三岁,木头哥哥都二十岁了,年岁也不相当。 杏儿拧眉思虑,嘴唇微微撅起,看起来很像是在生气。 “为何不成?玉露也是咱们洪家人,我们的妹妹,木状元又是杏儿妹妹的旧识,若是结了亲,岂不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不行不行!” 杏儿仍是不住摇头。 “莫不是?”洪玉瑾盯紧杏儿的眼睛,“木状元已有妻室,或者,心上人?” 杏儿想着,若是玉露非要嫁给木头哥哥,那可怎么办,玉瑾倒是给了个好主意,于是点点头,说:“是的是的!已经有了!” 一抬头,看到玉瑾注视的目光,怕被她发现撒谎,却忍不住脸上立时羞愧到发热,忙低下头,咬死了说:“真的!要不,你能否帮我去和玉露说说,就说木,木状元已经定亲了,让她们家,死了这个心。” 半天没见玉瑾回应,只好又抬头看,瞧见玉瑾盈盈笑着,笑得很是有些诡魅。 “怎,怎么了?” “有些话想和妹妹聊聊呢。”玉瑾轻笑一声,端起桌上已经有些温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最新评论: 【这个洪玉瑾什么时候能下线哇?!好可恶!】 【加更是单骗我一个人,还是别的妹妹都被骗过。】 【这段就没必要了,这种女配一脚碾死就得了,何必呢,不就是要看个小甜文嘛,放这种SB女配除了恶心人之外没有其他用处。】 -完- 第58章 、058办法 ◎“那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要保密!”◎ 因着之前的事,杏儿对着洪玉瑾,很有些不自在,又不好意思拒绝,就低了头,两只手绞在一起玩自己的手指。 “你今日出去,可是和人做了什么不轨之事?”洪玉瑾突然厉声喝问。 “什么!”杏儿被吓了一跳,心里猛地一颤,想到之前程姑姑也曾说过,与男子牵手拥抱,都是越轨之事,那她和阿余做的事情,自然更加严重…… 程姑姑虽然也教导她,但是从来未曾这样疾言厉色过,且这些日子,程姑姑已经不再提说这些。 一下子倒被玉瑾唬住,结结巴巴说:“我……我以后不了!” 她这么说,洪玉瑾闪了闪眼,低头咳了一声,缓和了脸色,语气变得温和:“那些事情,也不是说肯定是错事,只是,总要是你喜欢的人才行。” 杏儿闻言两眼放光,不停点头:“是的!就是的。” “那便罢了,倒是我白操心。” 经过程姑姑的教导,杏儿和阿余亲近之时,总会存着一点心虚和愧疚,觉得自己是在做坏事,如今听洪玉瑾这么说,心里压的石头倒是落了下来,粉腮含笑,无比欢喜。 洪玉瑾看着眼前千娇百媚一张脸,低头呼出一口气,才又笑盈盈对杏儿说:“可惜,咱们既定了参选太子妃,只怕以后要入宫,与心上人,就再也难见到了。唉!这么想,却是应该更加珍惜才对。” “我不去的,我早说了,不要做太子妃。” 杏儿对皇权威势,并没什么认知,总觉得既她不愿意去,那就不用去。她虽未见过皇上,还曾被吓唬过皇家会诛九族。但是与太后相处,她虽偶尔凶点,也不过与村中的那些坏脾气老妇人差不多,而且,太后还送了她好多东西呢,其实并不是真的坏心肠。 “你以为你不想去,就能不去吗?”洪玉瑾苦口婆心。 杏儿却望着她,一脸狐疑和不信。 “你是不知,皇权如何不容忤逆。既让你参选,哪里会管你有心上人。除非……” 她卖了个关子,急的杏儿连忙追问:“除非什么?” 洪玉瑾倒是吱吱呜呜起来。 “这个办法么……你真的不想参选太子妃?” 杏儿连连点头,她却反说:“或者,你就忘了你的心上人好了……同我一起进宫,到时候会有很多姐妹,一起侍奉太子,虽然没法得到太子的喜爱,一辈子都没法再出宫,只能关在皇宫内,但是……” 杏儿完全不想听这些,抓住洪玉瑾的胳膊,轻轻摇晃,祈求道:“你不是说有办法吗?求求你快告诉我!” 洪玉瑾又唉声叹气,说了一通胡诌的入宫惨状,候着杏儿再三请求之后,才很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要保密!” 洪玉瑾起身离开的时候,走到门口,又压低声音说:“你可要抓紧时间,因着我听闻,过不了多久,入选太子妃的人,就要全部进宫了,以后就再也没法出来。” “玉露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去说的。” 纪凌宇今夜来时,心情有些复杂。 坐马车回宫的路上,他反思了下,很是后悔。杏儿都直接对木岁寒说了,自己是她的夫君,此样真挚的心,哪里有需要怀疑的? 因着这个,他有些愧疚。 而在马车上,那个对男女之事仍然懵懵懂懂的丫头,非在他胸前摸来戳去,不慎……真的是又甜蜜又羞臊的折磨。以致在她下车之前,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品尝了香甜花蜜,也报了被她乱摸的仇。 他本是不该再夜里来的,因为如今已不是万寿山上的时候,他瞧着怀里的小姑娘,更多的是怜惜,即便偶尔生出邪念,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不会真的乱了心神。 可是如今,做个正人君子,却是好难。特别是杏儿说要与他做夫妻之后,他原本心里的一点迟疑,也抛去了云端,只恨不能,立时便与她结拜百年,花好月圆。 思虑万般,他却还是对门口的明栩和红叶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了门。 “阿余。”杏儿果然在醒着等他,他立时又对之前的犹豫新生了一层愧悔,不过还是强迫自己不乱了步子,镇静自若,慢慢朝杏儿走去。 以为杏儿会追问马车上的事,却完全没有。他今夜来,是为了向杏儿说明,以后莫对木岁寒那般亲切无间,也不好意思主动说出口,反僵站在了床前,犹豫要不要转身回宫。 “你上来吧。” 杏儿仍蜷在被窝里,开口唤他。他一动不动,就有些微微撅了嘴,目露哀怨,说:“你不是说了今晚陪我的,难道是骗我?” 纪凌宇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马车上是如何说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侧坐在床边,温言道:“那你闭上眼睛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睡着。再走。” 锦被下,探出一只玉润皓腕,戳了戳纪凌宇的腿,又摸到他的手,抓住一根手指,轻轻拽了拽。她一声未吭,但是又似说了千言万语,连一双美眸也羞得微微半阖,掩去澄澈的黑瞳,只看得见长长的睫羽颤颤微微,微微颤颤。 纪凌宇转头望了望昏暗烛光,心里犹如着了火的油,身体却有如千斤重,慢吞吞转了身子,半躺在了玉人身侧。 杏儿让出半个枕头,两人面对面躺着,呼吸交错,热气氤氲。纪凌宇终于忍不住,探头想要追索香津,却被杏儿躲过。她头往后靠了靠,把那只一直被纪凌宇攥在掌中的柔胰挣脱了出来,又缩回被子里。 纪凌宇掌中顿觉失落,才想把手伸进被窝,把“逃犯”抓了回来。却发现杏儿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窸窸窣窣。 “怎么了?”纪凌宇以为是睡得不舒服,她却未曾回答,反连头也缩进了被子里,动的更厉害起来。 纪凌宇失笑,“你又在玩什么?快出来,这么厚的被子,闷不闷?” 杏儿是有些爱把自己捂进被子里,不过如今已是秋凉之季,被子可比以前的要厚好多。 被子里的小兽仍动来动去,却不吭声,纪凌宇忍不住隔着被子,似挠痒一般抓挠她,听她叫了几声抗议,越发得了趣,手下动作一大,一只小脚蹬了出来,往上是细细直直的小腿和圆润膝盖。 纪凌宇忙撒了手,又把被子拽着给她盖住腿,手却留在被角挣扎。 “我帮你拽拽里衣……” 在被子里折腾来折腾去,里衣都蹭去膝盖上面了吧。若是等自己走后,再踢腿出来,岂不着了凉? 纪凌宇在心里想了一遍,觉得理直气壮起来,伸手就要往被子里去寻那只脚。杏儿却探出头,翻了个身,把什么东西从被子里推到了墙根,然后又翻身回来,把眼睛紧紧闭上,说:“我好了。你快进来。” 这句话没头没脑,纪凌宇把心神从方才那只脚上挪开,发现她满面赤红,双目紧拧。撑起身子,探头看了眼她身后那一团东西…… 竟然,似乎是杏儿的里衣。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鼻端突然又热又燥,纪凌宇抬手捏住鼻子,又用袖子半遮了面。起身欲想逃走,又不放心床上的人。只得背对着床,站在后窗处。 杏儿有些委屈,洪玉瑾说,只要她和心上人真的行了夫妻之事,就不用去参选太子妃。她又问洪玉瑾什么才算真的行了夫妻之事,洪玉瑾吱吱呜呜,最后才说,她只要如此这般……男子自然晓得该如何做。 这般羞臊的事,杏儿也是心慌意乱想了好久,才下了决心。可是,阿余为何走了呢? 洪玉瑾不是说,他若愿意结为夫妻,定然会与她行了夫妻之礼……这可怎么办? 纪凌宇沉默不语站立良久,杏儿望着他的背,愈发羞臊到浑身都要滚烫起来,再也没了叫他过来的勇气。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裹紧,犹疑不定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我……还有事要赶紧回去,你快,快些穿多些衣服,以免,以免受了凉寒。” 杏儿听他声音,有些沙哑艰涩,一边起疑,一边又从被子外面摸到衣服,悉悉索索在被子里穿上。 方才脱的时候,凭着一股子意气,现在穿,却有些惶张到手指发抖,折腾了半天,才穿好,很小声地说:“我好了。” “那我走了。” 竟是连侧头看她都没看一眼,低头直直走到门口,推门出去,倒是叫了明栩几人说话。但是他们声音压得很低,杏儿听不大见。 突然就想,莫不是告诉她们,自己做了什么……那岂不是要羞死了!杏儿虽不知如何才算行了夫妻之事,但袒身裎体,却也实属冲动。即便在山林里,并不像京里这般阔袖长裙,遮个严严实实,为了劳作方便,露胳膊露腿很是寻常,但是也没有这样的。 杏儿忙把被子盖好,背朝外侧睡好,又紧闭了眼睛,调匀了呼吸。等红叶进来探看,一声不吭,假装已然熟睡。 天亮醒来后,都还有些羞于面对诸人。 “我要去西慧院,你们不用跟着了。”杏儿急着往外走,“要说昨日玉露妹妹的事情,不好让人听到,你们便莫跟着了。” 她逃也似走,红叶使了使眼色,明润赶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谢谢天使~茗衷~灌溉营养液 谢谢所有小可爱们的收藏和评论 ======== 顺便撒个花,因为我拿到了上月的全勤小红花(我就是幼儿园最可爱的崽! 勤劳,确实还差点。。。 ◎最新评论: 【唉!】 【急死我了在外面吃饭还不忘看你的文】 -完- 第59章 、059说书 ◎“我不认识你!”◎ 杏儿进了西慧院,才觉得不妥,她若问了想问的问题,说不定会被洪玉瑾猜到什么。但是已经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有事来寻。 可是被洪玉瑾相问的时候,脑子里一团乱,实在想不起什么话题……突然,灵机一动。 “我想问问,玉露那里,可已经放弃了?” 洪玉瑾笑得有些诡异:“妹妹还真是心切呢……” 杏儿随口答:“木头哥哥和玉露妹妹实在不合适。” 洪玉瑾笑的更开朗了些。 “知道,知道。你放心吧,我昨晚就去找了四婶婶,已经与她说清楚了。你……”试探着问道,“就别担心别人觊觎你的木头哥哥了。” “哦。”杏儿有些羞愧地低头。 她直接帮木头哥哥回绝了,也不知道对不对。且她暗暗嫌弃玉露脾气不好,也有些心虚。 杏儿再无其他话想得出与洪玉瑾说,洪玉瑾倒是提议:“今日天气不错,京中的红山园里据说景致很美,树叶都开始黄了红了,不如我们姐妹相伴去赏赏吧。” 洪玉瑾多次邀请杏儿一起逛街出游,总是被她拒掉,可是今日,洪玉瑾才帮了她的忙,又帮她出了主意。所以心有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阿余留有马车给杏儿,但是轻便有余,却并不太大,仅能坐四个人。洪玉瑾说府里马车不在,提议与杏儿各带一个丫鬟,共乘一车。红叶并不赞同,说要另找一辆马车来。洪玉瑾就退了一步,对杏儿说:“那我不带红袖了,妹妹带够伺候的人就是了。咱们也就去看看景致,很快就回来,不打紧的。” 杏儿自然推脱起来,不过,最终还是听了洪玉瑾的话,带了红叶和明栩,与洪玉瑾坐上了马车。 红山园并不太远,叫红山,不过是个小土坡罢了,倒是真的种了好些红枫银杏白杨之类的树,很适合秋日里去。 赏了红叶,出了园子,洪玉瑾说:“听说妹妹爱看戏,对面茶楼里有说书的,也很有趣,不如咱们去看看。” 杏儿很久没见山见林,红山园虽差得远,却好歹解了点思乡之情,很有些高兴,就又点了点头。 今日茶楼说的书,乃是一个才子佳人的悲剧故事。才子佳人两情相悦,但是佳人被豪爵抢去成婚,为保贞洁,悬梁身亡,才子得知,写下三百句长诗,然后跳进了两人初见的湖里。 洪玉瑾看得双眼垂泪,一边抹泪,一边对杏儿说:“太悲戚了!若是他们早些逃走,藏身他处,就不会有此结局了。” 杏儿倒是没哭,她看得半懂不懂,很多地方全靠洪玉瑾解释,才知是此意思,闷想了一会,道:“我知道了,他们原该早早成了夫妻,这样,那位番国将军,就不会非要娶她了。” 这还是洪玉瑾昨日教导她的,正好现学现用了。 洪玉瑾一噎,半天没话讲,眼泪都干了,才说:“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也有不讲理的,即便别人成了夫妻,也还是要强抢了去。” 杏儿又琢磨了下。 “太子殿下想必是讲理的吧?” 洪玉瑾心口又是一滞,她哪里敢在茶楼里说,太子是不讲理的。万一被人听到,传了出去…… 只得讪讪笑笑,含糊其辞道:“他们的话,逃了就好了。” 出了茶楼,本要回府,洪玉瑾说:“我在金枝楼定了个钗,妹妹陪我去拿一下吧。” 杏儿只好又跟着洪玉瑾去了金枝楼。 洪玉瑾一进去,里面的人,立马都点头哈腰,殷勤得很,然后领了她们去二楼。因着杏儿垂涎对面排了长队的糖炒栗子,红叶就去那里排队等着,只留了明栩在杏儿身边。 洪玉瑾说下楼去,尚未上来,楼下却吵起架来,杏儿不放心,就让明栩去找了玉瑾回来。 明栩本不想去,可是杏儿叫她“明栩姐姐”,又不断央求,就有些撑不住,只好去找了。走之前,还对杏儿说:“小姐想要什么,只管吩咐这里的下人,这个店,是……是主子亲戚家的。” 杏儿并没什么可吩咐的,倒是方才喝多了茶水,等不及红叶和明栩回来,自己问了这里伺候的人,找去了净室。 待出来,却有些分不清方才的房间是哪个。还好有个小丫头,指了方向,把她迎进一间房内。 待杏儿看看不大似之前的房子时,门打开,一个绿袍公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珠光宝气的头饰,笑嘻嘻道:“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是多日不见,太想哥哥了吗?” 随着他走进来,室内溢满了酒味。 杏儿下意识往后退,一双乌瞳瞪大,说:“我不认识你!” 她本来就站在房间中央,这般后退,很快就到了窗子跟前,退无可退。 绿袍人把首饰盘放在桌上,反身合上了门,说:“妹妹玉容仙姿,你我两情相悦,我怎么会认错?还真是顽皮!” 他说完这话,打量杏儿,却见杏儿竟是低眉顺眼,若有所思,心中不禁狂喜。 难道,这个小仙子,竟是有些傻吗?说了几句谎话,她便糊涂了。岂不是很容易得手! “这么久不见,快让哥哥抱抱你……” 绿袍人试探着继续往前走,杏儿皱皱眉,脸上思虑更重,却仍一声不吭。而且,她还看了过来,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两步。 绿袍人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回身又去把门闩上,才又返身走向杏儿。 杏儿也已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桌子旁边。 ——莫不是小美人儿也等不及?今日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笑眯了眼睛,骨头都要轻得不会走路了,以致看到杏儿忽地拿起凳子,竟是来不及躲闪。 这个凳子木质很好,很有些重量,幸而杏儿还算有点儿力气。她把凳子举起,狠狠砸在绿袍人头上,仍不解恨,又拿起桌上的首饰盘,往他脸上摔去。地上的人痛呼,才捂着脑袋的手,急着要捂脸,又被珠宝首饰撒了一头,眼睛都睁不开。 杏儿要去开门,门已经被撞开,明栩闯了进来,险些没撞翻她。 “怎么了?小姐可好?” 杏儿瘪了瘪嘴,指着已经被明栩踢得蜷缩成一团的人,说:“没什么,他怕是喝醉认错了人。” 走廊里脚步声才乱七八糟响起,洪玉瑾当先跑了来。 “怎么了?怎么我去库房拿个首饰,就出什么事了?” 明栩又踢了一脚地上一身酒气的人,一声凄惨哀嚎,洪玉瑾身子一抖,却不敢去拦明栩,就过去拉着杏儿,说:“快莫再打了,吓到你们家小姐。而且,这里,这里是……” 洪玉瑾压低声音说:“这里的店主,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弟……” 明栩立时冷笑,又踢了一脚,道:“确实是自己家亲戚了!” 店里的人挤在门外,本是来救人的,可是被明栩的凶悍吓到,互相推搡,谁也不敢出头。 明栩转头对他们说:“你们主子呢?今日的事,让他自己去说明吧。” 说罢,掏出来一个玉牌,对着方才接待的掌柜晃了下。 那掌柜立时跪下,结结巴巴问:“太,太子殿下?” 明栩冷冷扫了一眼紧抓着杏儿不放的洪玉瑾,洪玉瑾吓的立时松手,她过来护住杏儿往外走,又回头对不再大声痛呼,压抑呻吟的绿袍公子说:“今日算你捡一条命。” 杏儿有些呆呆愣愣,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等下了楼,红叶知晓了,气得要冲回金枝楼算账。还是洪玉瑾劝她:“快别去了,杏儿妹妹好像吓到了,我们先回去吧。那人好像也是酒醉认错了人,并不是故……” 后半句话被吓了回去,却好歹是上了马车。 马车上行了一会路,杏儿突然抿唇而笑。红叶还以为真吓出毛病了,眼泪都出来了。 杏儿却开口说:“我明白了,他是与别人不同的。我喜欢他,也是与喜欢别人不同的。” 一车人不明究底,红叶和明栩虽松了一口气,却仍是满脸担忧。 洪玉瑾这才哭着说:“都怪我,若不是妹妹陪我去金枝楼,也不会被……被……” 杏儿安慰她:“没事,我并没吓到,只是方才想事情。” 她说着,又陷入沉思,面上,却一时喜,一时忧,令红叶和明栩更加心惊。 把杏儿送回西慧院,明栩急着去找太子殿下,却恰逢太子在陛下书房,只得耐心等着。一直等到天色暮黑,才等到纪凌宇。纪凌宇匆匆赶去西慧院,却发现杏儿竟是睡得十分香甜。问了伺候的几人,回来之后,除了似乎更爱一个人出神外,并无其他妨碍。 纪凌宇一直守到天快亮,才离了洪府。 叫了蒋辰去问话,才知原来那日的绿袍人,竟就是蒋辰。 蒋辰本想找个替罪羊的,可是他被人提溜了去,哪里还有谎可撒。 他头脸包裹着,胳膊也骨折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我认错了人!殿下也知,我向来好色,在香楼里有好几个相好,那日本来有个,约了在那间房见面。我喝多了酒,眼花头晕,看着身形差不多……若是知道是殿下的人,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我胆子小,殿下不是不知道!” 他咬着牙,伸手自抽了几个耳光,疼得忍不住痛呼,一边呼痛一边求饶:“殿下知道我的,我虽贪欲,但是也从来没有强迫过哪个女子,因为顾惜皇后姨母和殿下的声名,从来没做过强占民女的事情,就是为了你情我愿,才总去香楼……” 纪凌宇厌烦听他的这些话,冷冷问:“怎么就那么巧?” ◎最新评论: 【还有九分钟】 【啊!迫不及待想看新篇了,加油哇!】 【没有加更那就来长点的吻戏吧~】 【加油加油】 -完- 第60章 、060结发 ◎“我们这样算是结为夫妻了吗?”◎ “殿下饶了我啊!殿下,这,这是因为……” 蒋辰没有半点儿犹豫就开口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他来之前就想过。他是绝对不能把洪玉瑾供出去的。 即便太子不喜洪玉瑾,但是她毕竟已经列入太子妃参选名单,且是众人皆知很有入选可能的人。若是被纪凌宇知道,他一直与她勾扯不清,那还了得。 他自己承担了,纪凌宇自然也会怪他,但是他咬死是酒醉认错人,让纪凌宇相信真的只是意外,好歹会念些亲戚情分,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和亲姨母翻脸。不过那个小仙子么,自己虽然完全没占到什么便宜,却怕也是逃脱不了被嫌弃的干系了。 纪凌宇一点没问他对她做了什么,想必并不在意,或者说,无论怎么样,都是被人调戏过了。 “因为我娘说,等谭千虞年底及笄,我们就大婚。我想着时日无多,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在金枝楼里约了人鬼混。想着过一天是一天,你也知道的,谭千虞那个脾气,我以后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潇洒生活……” 纪凌宇厌恶地踢了他一脚,止住他的话,问:“你原本约的人是哪个,若是有半句谎言,我会先杀了你,再去向你母亲谢罪。” 蒋辰瑟缩了一下,喃喃道:“绝无谎言!是媚香楼的香凝,这个月都一直在金枝楼住着。殿下只管去盘问她。” 西慧院里,红叶想要叫大夫来看看,杏儿却不要,她把众人劝出去,只留下程姑姑说悄悄话。 话没说话,明珍敲门,说主子来了,侯在府外。 出了门,就看到阿余,站在马车旁边。正是那日一样的车和人,杏儿却觉得,看在眼里,似乎更清晰了些。 阿余抱了她上车,搂在怀里,抚了抚背,摸了摸头,才问:“昨日可吓到了?” 杏儿却把脸紧紧贴在阿余怀里,一声不吭。纪凌宇俯身看了眼,却发现她并没在哭,也没不高兴,反倒是含着笑,如晒着太阳,依偎在主人怀里的猫一样,一脸满足。 就也不再问,连拍抚也怕惊扰到她,大掌轻放她背后,只忍不住,轻轻用大拇指蹭摸。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停了下来,杏儿也不问到了哪里,只把头仰了仰。 下了车,却发现似是入了谁家的府邸。牵着手穿过一个花园,又进了一个院子,阿余一边带她查看每个房间,一边说:“八十一天,很快就到了,等你搬出洪家,就住这里,整个宅子还没打理好,不过住是能住了。” 又笑嘻嘻打趣道:“你想把这里叫什么?焦府?杏邸?你想好了,我亲自给你书写牌匾。” 杏儿笑着垂眸,密密的睫羽再飞上去时,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一双黑眸,似浸润在水底的宝石,灼灼矍矍。 “我要写上,”转身面对面站着,仰头笑望,“我和阿余的家。” 纪凌宇心里溢满惊喜,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是,杏儿望着他的眼里,比之前的仰慕和依赖,又多了些别的情绪。 “好。” 认真应下,又一起走了一圈。宅子里院子很少,空空落落,却种了不少树木花草,颇有些山林野趣。 走得累了,就又绕回主院。杏儿满心欢喜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倒仰在床上。 阿余也走过去,趴在床边看着她。 杏儿也翻身面对着他,望着他笑了半天,问:“阿余?” “嗯。” “阿余,你可喜欢我?” “嗯!喜欢你!” 杏儿阖目体味了下心底的欢喜,才又问:“阿余?” “嗯。” “阿余喜欢我,可与喜欢别人是一样的?” “嗯?” “就是说,阿余喜欢我,是否和我喜欢阿余一样,是独一无二的。阿余喜欢我,是否和我喜欢阿余一样,没法分给别人一丁点。阿余喜欢我,是否和我喜欢阿余一样,每天都想着阿余,每天都想和阿余在一起。” 杏儿仍阖着眼睛,细细回想对阿余的喜欢。 她原以为,她喜欢阿余,是和喜欢所喜欢的所有人,所有东西,都是一样的。她小时候喜欢被奶奶抚摸,如今喜欢黏着阿余,都是一样的。可是昨日,那个酒鬼污言秽语走过来时,她突然发现,她与阿余之间的一切,都是仅能给予阿余的。 想要靠近阿余,和阿余手牵手,紧紧拥抱,容许他亲吻,以及做更多令她羞臊的事,甚至为了和阿余成为夫妻,可以放弃羞耻心……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对方是阿余,若换了其他人,绝对无法容忍。 感觉热气逼近,连睫毛都被蒸腾得颤颤巍巍抖动。羞怯怯睁开眼,是看见便心生欢喜的一张脸。 “我喜欢你,是独一无二的,绝对不会分给其他人。” 杏儿觉得阿余的声音有些颤抖,眼里的深情似已凝出了雾气,多看一会,就似要被融化了一般,心里又酸又软。她伸出胳膊,环抱住阿余,微微扬起下巴,虽未开口,却已羞得闭上了眼睛。 似微风细雨,清淡得几乎觅不到踪迹,却偏让人心里酥酥麻麻,连脚趾也不知该如何落下,踩于何处。杏儿也想学着亲亲阿余,却很快便脑中一片空白。一边欢喜,一边又觉得这是莫大的折磨,越被水润泽,越是干渴,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是想躲还是索,连呼吸也忘掉,几乎就要窒息。 掐在腰间的大掌越来越用力,杏儿忍不住一个躬身躲避,被在唇上轻咬了一口,疼得叫了声,才被松开。 阿余往床边略微挪了一点,两人并躺在榻上,都没有再说话,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交错在一起,深沉些的是阿余,清浅些的是杏儿。 良久,杏儿仍羞得不敢睁眼,却问:“我们这样算是结为夫妻了吗?” 她的声音,比方才在院子里的时候,更加又蜜又腻,似腌进了蜜糖的罐里。 “傻丫头,这还不是。等……” 杏儿忽地睁眼,抓住阿余的手,半是祈求半是撒娇:“我不要等。我就要马上和你结为夫妻!” 阿余转身看她,又好笑又无奈。于是把枕头放放好,两个人躺好,说:“这叫同床共枕,”又略微转脸,拿了两根头发,仔细打了一个结,放在中间。“这叫结发为夫妻。这样,我就是你的夫君,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从今天起,我们永不相负,共结白头。” 杏儿转着眼珠,瞟着结在一起的头发,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问:“现在好了吗?要绑多久才好?会不会多绑会子更好呢?” 阿余已经笑得一向清正的眼睛也又弯又皱,翻身又亲了她一下,才说:“这样就好了!足够了!” 杏儿方放了心,喜不自禁,捂着脸咯咯咯偷笑,拿脚在空中乱蹬了会子,仍是觉得胸中的欢喜如乱扑的蝴蝶,急着往外飞。 “阿余,我们去采方才的野花吧。” 在花园里,匍匐着一片野花,是杏儿老家也有的,她以前常用来编花环,但是在京城难得见到,就没舍得。 回到方才的地方,阿余按着杏儿教的,折了花枝,编了花环,与她佩戴在头上。 美不可言,宛若灵仙,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纪凌宇呆了一呆,暗暗想象,若是凤冠戴于杏儿头上,该是何等样子…… 本还想细细再问问金枝楼的事,可是看她这般欢喜,竟是舍不得破坏了她的好心情。摸着她的皓腕,把记日子的绳结数了一遍。 还好已不剩多少日子。 “你,可想做太子妃?” 纪凌宇想着如何说清楚这件事,试探着问。 “不!” “做太子妃有什么不好?” “我听说,太子会娶好多妻室,却又不喜欢她们,只把妻子作为生儿育女的道具,并且不准她们出宫,把她们锁在深宫,每日以泪洗面……不对!”杏儿忽地打住,说:“不管太子如何,我只想和阿余做夫妻。” 纪凌宇无奈地笑,“你这都是从谁听来的?” “我知道了!”杏儿忽闪着乌黑的大眼睛,斜着脑袋,打量着他,说:“你必定是以为我想做太子妃,却不想和你做夫妻,所以吃醋了对不对?” 杏儿尚不知吃醋为何物,不过是听洪玉瑾这么说的。 纪凌宇哈哈大笑,本想说出的话,倒是咽了回去,暗暗想:等我回来就带她进东宫,再说明身份,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笑话这个乱听谗言的小傻子。 纪凌宇近日又要出京一趟,不过最多一两日就可回来。于是加派了侍卫人手,送杏儿回洪府。 杏儿在马车上倒是劝他:“莫要这么多人去才好,我在洪家……也住不了多少日子了。” 说完却忍不住叹息。 她故意这般,日日与他们同府而居,请安会面,他们却为何仍未生出一星半点的眷念。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怕她分薄了洪家的财产,还是,就只是因为宠爱洪玉瑾? 在假山里偷听到的话,袁氏说洪大老爷是为了“贪图权贵”,难道认了她,就会使他们失了权贵不成? 时日无多,她也很想弄个明白,他们到底因何不认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榜】 谢谢天使~谓语~的甜甜营养液×5 小杏树有了灌溉,会更茁壮成长啦 ------------ 感谢所有支持的小可爱们,比个心心形状的杏花花瓣吧~~ ◎最新评论: 【赶紧成亲吧】 【可恶又没了呜呜呜】 -完- 第61章 、061闹剧 ◎“你真的是我们洪家的骨肉!”◎ 洪玉瑾从金枝楼回来,一直很是心惶惶,但是似乎,杏儿并没怀疑到她。 她心里暗恨镇远侯,若不是他给焦杏儿身边留了这么多狂妄自大,连蒋家都毫不畏惧的奴仆,十个焦杏儿,她也能毁掉。 好不容易才能带了她出去,却功亏一篑了。 坐在房内,把手里的香粉盘捏得粉碎,房门“笃笃”轻敲,红袖小声说:“小姐,徐嬷嬷来了。” 杏儿回了洪府,解下手腕上的绳结,细细数了三遍,叹了口气,犹豫要不要直接去问一问。 袁氏如今甚少出来,她去拜见,也被拒了。老太太……脸色是越来越和气,可是她在假山里偷听袁氏哭闹,说得就是“祖母和父亲”不肯相认。 她虽连察言观色也不擅长,可是直觉,洪家老太太,并非焦家奶奶那样亲切慈悲的人。甚至是太后奶奶,都没有洪家老太太那般让杏儿总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惧怕。 晚上的时候,洪玉瑾来了,带着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徐嬷嬷。 洪玉瑾红着眼睛,脸上是难掩的犹豫,进来用帕子沾了沾泪,才说:“我今日做这事,有些大逆不道,忤逆长辈。可是,这事事关妹妹身世,我不忍妹妹错认一个腌臜人做母亲。妹妹这般好,想必生母也是极好的人,不该被这般侮辱。” 杏儿的心犹如鼓擂。 “还是让徐嬷嬷对妹妹说吧。妹妹原该谢谢徐嬷嬷,是她在祖母身边伺候时听到的,觉得于心不忍,才与我商量,说了此事。” 杏儿心中狂喜,手里捏着的绳结攥紧得几乎生了疼。 可是听徐嬷嬷说了,一颗心又沉到了最深处,手里的绳结也落在了地上,散乱纠缠。 第二日早饭后,正院果然有人来请杏儿。 杏儿沉着脸一入正房,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一个女人就嚎啕着扑了过来。明栩伸臂挡住她,杏儿往旁边一步,好歹躲了过去。 “唉哟我的女儿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记得娘了吗?” 那女人被明栩格了下,摔在地上,就势坐着,撕心裂肺又哭又叫。 杏儿这才看清室内的人,自顾坐到一旁的绣凳上,淡淡问:“老夫人找我,可有什么事?” 杏儿完全不好奇,也不追问,洪老太太想好要接的话,倒是没法直接说出来。那女人也顿了哭声,朝着杏儿看了一眼,又回看了眼老太太和洪大老爷,继续抽抽噎噎,却没那么大声了。 洪家母子二人皱眉对视一眼,洪老太太叹了口气,对杏儿说:“唉,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你说了。” “哦?”杏儿歪头望向老太太,黑瞳清亮,澈如浄泉,毫无波澜。 老太太很是不喜杏儿这双美眸,美虽美亦,却总让她心慌。不过杏儿最美的地方,便是这双灵动清澈的双眸。 看了眼完全不予搭腔的儿子,老太太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这都怪啊,你父亲……和你,嫡母袁氏。当日,你……你生母原是你父亲的通房丫鬟,已经有了身孕,却被袁氏赶了出去,再无踪影。后来我们四处去找她,才知道她当年扔了一个孩子,就是你。” 杏儿挑眉,饶有兴趣。 事已至此,即便是赶鸭子上架,也要如此了。老太太咬了咬牙,又继续说:“不过我们也并不知道,她扔的孩子,到底是何人的孩子……如今,终于找到她,才知道,原来你竟是洪家的骨肉。” 这段话,老太太原本是打算搂着杏儿,声泪俱下说的。可是,杏儿一进来,便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微扬小脸,目里含笑,看起来甚是和善,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老太太再三挣扎,还是没能落下老脸,跑去做足一出苦情戏。 杏儿听了,却毫无反应,老太太瞪了眼屋中的女人,那女人得到信号,但看了看站在杏儿身后的明栩,却不敢像之前约好的那般,去抱着杏儿痛哭,只用手帕遮着眼睛,干巴巴诉道:“你一进来,娘就认出你了啊!当年实在是养不活你,才把你放在了杏树下。但是,是看着那个焦老头抱走你,娘觉得他是好人,又好好养你,才走了的。” 洪大老爷终于想到插上话:“对对,你瞧你多像你几个姐姐,可不是我们洪家的骨血。” 杏儿第一次直视洪大老爷,打量了他的面容一番,勾唇笑了下,说:“像吗?我是像玉琳和玉璃姐姐,但是我怎么不像玉芬、玉菲和玉瑾呢?” 老太太拧眉,忙描补着说:“你自己看可能不觉得,我当日一见你,就觉得和玉瑾玉菲都像,因此才把你留在家里,派了人到处去找你生母。” “你快别哭了,抬头给杏儿看看。” 老太太指示了下,坐在地上的“生母”赶紧拿帕子把不知道有没有的眼泪擦干,笑着给杏儿看她的脸,说:“你啊,生下来就长得像我。” “嘴巴果然是有些像呢……”杏儿仿佛认真端详了下。 又转头问老太太:“我年已十五,不知我母亲几岁生了我,今年几岁?我瞧着,还真是很年轻呢。可见这几年过的不错,怎生从来没来找过我?” 据徐嬷嬷学说,老太太催着找,又要和杏儿、袁氏皆有些相像的,洪大老爷找来找去,才找到这么一位,年岁却是小了点,仅有二十五六岁,好在是个京中无人相识的寡妇,且很听洪大老爷的话。 徐嬷嬷为了以表真假,把老太太骂洪大老爷的话,都全给杏儿学过一遍。这个小寡妇的来历,也全说了。 这话正问在老太太最心虚的地方,她却不敢回避,忙答:“你母亲怀你的时候还太年幼,不然,也不会不知她已经身怀有孕,给赶了出去,才让你流落他乡。” 杏儿点点头,老太太暗喜,杏儿却说:“看来此事和洪大夫人也有关,夫人何不开口,也说说当日的事。” 袁氏坐在洪大老爷身旁,却是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被杏儿点到,抬起头看了眼杏儿,满脸又羞又愧之色。被洪大老爷瞪了一眼,忙又低下头,期期艾艾道:“是,是这么回事。” 她虽后悔当日未曾不顾一切认下杏儿,却又没勇气,与夫家婆婆真的翻脸。 杏儿又点点头,冷笑了下,说:“但是我怎知,这一切都是真的?” 老太太愣怔,杏儿脾性一向软软的,也就偶尔一两次会突然硬气起来。她原想着,杏儿是“孤女”,能得了伯府相认,必然是兴高采烈。再多哄一哄,就可让她认定洪大老爷这个亲爹,只记得洪府的好。 那么,若能真的进了东宫,夺了宠,除了洪府,她又依靠谁?除了洪府,她还照拂谁? 镇远侯即便恩待杏儿,不也还是离京了么。 洪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圆寰,洪章山已经怒不可遏拍桌而起,手指着杏儿骂道:“孽女!我是你父亲,还能有假?且你一个村女,我堂堂伯府相认与你,你倒还拿乔上了!你……” “闭嘴!” 洪老太太一声呵斥,洪章山想起母亲昨晚的叮嘱,讪讪坐下,不再吭声。 一切都和徐嬷嬷所说的一模一样。 杏儿低头,忍住眼里的泪水,深深呼吸,让自己不至于开言即泣。 “很是感激伯府把我接来京城,杏儿无以为报!”杏儿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款款站起。“三日后,我会搬离伯府,到时,会留些银两,以谢各位长辈这几个月对我的恩惠和照顾。” “焦杏儿!你真的是我们洪家的骨肉!” 洪老太太见杏儿转身要走,也急得扶案站起,大声喊道。 杏儿微微侧身,又福了个礼,说:“无凭无据,我怎能相信?又怎能因为一个故事,就改换门庭,另认亲族。若是这三日内,老祖宗能拿出来什么证据,再认不迟。” “你和玉琳玉璃如此相像,难道……” 老太太仍在说些什么,杏儿快步往外走去。出了正院,便对红叶说:“收拾下行礼吧。看看还有多少银两,我不知京中物价,你算一算,可够偿还洪家的恩情。” 回到西慧院,杏儿入屋,阖上了门。红叶向众人使了使眼色,大家皆轻手轻脚,不去扰她。 若是被一对年轻夫妇收养,至少有养父养母的话,她还没这么难过。 因为从小就知,自己没有父亲母亲,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是捡的,杏儿做了无数关于父亲母亲的梦,或是美梦,或是噩梦,却从来没有放下过。 所以,她偷听到伯府不想认她,却仍鼓足勇气,住进洪府,只为了心底那一丁点未灭的火花。盼望着事情有转机,有内情,有苦衷。 可是听了徐嬷嬷的话,她才知道,原来,因为她能参选太子妃,洪家为了通过她攀些富贵,是即便胡乱找个所谓“生母”来,也可认了她。 为了富贵,就可以认她。那么为何不认她,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罢了罢了,总算是死心了。杏儿打掉最后三个结,打开门,问明珍:“阿余回京了吗?” 明珍应了下便出去了。 ◎最新评论: 【我也做个梦,早上醒来一下更了三五章呢!哈哈】 【还没p完呜呜刚刚p了半小时朋友来了一句没差别她说明天帮我p】 【呀今天出去拍了照片竟忘记八点更新了】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加油】 -完- 第62章 、062进宫 ◎“何时才能见到太后呢?”◎ 明珍回来说,阿余尚未回京,杏儿有些失落,也只得作罢。明珍问她要不要明日就搬走,她呼了口气,道:“说三日后就三日后吧。先收拾好东西。” 上次阿余带着去看的宅子,很是喜欢,但若是没了阿余,便又似没有了吸引力。 洪家母子因为此事,尚在纷纷乱乱,洪大老爷气得要拿茶碗砸袁氏,却被袁氏躲过。 袁氏冷笑说:“你再打我,不如我去找玉瑾来,把这事彻底说开!” 洪老太太让人把袁氏带走,关了门,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莫再惹急了她,如今焦杏儿哄不住,要是连玉瑾也知道了真相,与咱们生分了,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洪大老爷很是不以为然,小声说:“玉瑾知道又怎么样?做着伯府小姐,对她才有好处!” 洪老太太想了想,确实如此,只是,仍然不甘心。玉瑾的前程,是她辛苦这么多年去教导,才赚来的,是理所应当得到的报酬。而杏儿,就是意外之喜,若是能抓住,岂不是双重保险。一个才德双全稳做正位,一个漂亮废物正好邀宠。 母子两个又商议了一番,却是真的拿不出什么证据。唯一知道杏儿身世的奶嬷嬷也已去世了,再无其他人可以做个人证。本来杏儿与袁氏母女三人长得像,算是证据,只是这个证据如今再说,只怕是徒惹笑话。 无奈,洪老太太只得说:“无论如何,咱们反正认下她。对外也这么说。时日久了,别人都当了真,她也就认了。” 洪大老爷点点头,洪老太太又嘱咐:“最近千万别再惹是生非,更莫激怒了袁氏,玉瑾那里,我自会安抚,必然不能让她因为我们认杏儿,就与洪家生了罅隙。” 洪大老爷憋着一肚子火,却无处可发,索性出府去寻乐子。 晚上,杏儿正在收拾东西,洪玉瑾来了。 杏儿抬头看洪玉瑾,心中揣度不出,她是否也已知道了两人的身世差错。 按徐嬷嬷所说,洪家母子商量的话里,竟是一言一语都未提到玉瑾,似乎只是觊觎自己,想骗她做洪家女儿。可是,杏儿早知,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按理来说,洪家母子商量这事,必然会提到玉瑾。是徐嬷嬷撒了谎,还是…… “杏儿妹妹在做什么?” “我要走了,想送玉芬玉菲点东西,只是我也没多少好东西,正在找呢。” 桌上床上,各摊了些头面首饰,只是里面大多是阿余给的,杏儿绝不会舍得送于她人,镇远侯带着逛街时,倒是被他逼着买过几样,正想挑了出来。 洪玉瑾被那些首饰的琳琅光彩闪了眼睛,忙掩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垂着眼帘说:“祖母和父亲想骗杏儿妹妹,是他们的错。杏儿妹妹为何要搬走?” 叹了口气,又说:“我倒是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杏儿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了。唉!” 杏儿低头不语,洪玉瑾拿起一个珠钗看了眼,继续说:“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杏儿妹妹能参选太子妃,祖母便动了拉拢妹妹的心思。” “妹妹打算离开伯府,要去哪里?莫若再等等,等太子妃选好,直接进东宫就是了。” 洪玉瑾对参选太子妃这件事的介意程度,杏儿再迟钝,也渐渐了悟在心。她不在意地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恰好与太后见了面,或许因此,她随意赐了懿旨下来。但是我已与人结为夫妻,断无再嫁太子的可能。” 杏儿虽很在意洪家,却并没怨恨过洪玉瑾。因为认不认她,是她生身父母和家人的事情。洪玉瑾,也只是身在其中而已。且她在意洪家,也不是想做洪家的什么千金小姐,伯府闺秀。 名望、地位、权势、财富,杏儿全没想过从洪家获取。 不过是想贪恋点亲情罢了。 可惜也得不到。 洪玉瑾离开,明珍要关门,看到一伙人打着灯笼行来,走近了,竟是洪老太太。 洪老太太手拿了一个黄色请帖,颤巍巍递给杏儿,说:“最近忙着找你生母,乱七八糟的,倒是几乎把这个忘记了,宫里后日要设宴……” 她又作势拭了拭泪,“突然与你说那些,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祖母不急。后日去宫里,祖母会陪你和玉瑾一起去,可切莫因了今日的事烦心,这两天好好休息……” 她絮絮叨叨,倒有几分寻常老妇人的样子。只是,杏儿已经从旁察言观色了两三个月,不再会因她这些情状而动容。 杏儿回了屋子,把请帖随手丢在桌上,说:“我才不去。” 明珍几人在外面悄悄商议,太子走之前说,一两日就回来,然后会带杏儿入宫,坦白真实身份。她们不好在太子之前戳穿这件事,却又怕明日里太子仍然回不来,杏儿又固执不肯去,倒是有些苦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翌日,太子果然仍未回京,不过已经来了信,说明日中午就能到京。几人暗地里抱怨:“宫中这是做什么,既是为太子选妃,请各位小姐去赴宴,总要等太子悠闲的时候,何必弄这么仓促?” 不过也只是偷偷抱怨下罢了,宫里毕竟还有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谁都可能插手决断此事。最后,倒是由程姑姑去劝杏儿。 “明日你进宫,说不得就能见到你的那位公子了。” 杏儿闻言一想,即便阿余这两日不在京中,她去宫中见不到他,却总能见到太后。正好对太后言明,自己已与阿余结为夫妻,无法参选太子妃。 这般一想,杏儿倒是安心了,急急忙忙要出门。 在万熙山时,有日杏儿说起自己在京城逛街的所见所闻,太后颇有些兴趣,她既然能进宫,就着急忙慌去买了好多杂七杂八的玩意,连带着能放到明日的点心,等着献宝给太后。 太后待她,虽常有些喜怒无常,但是杏儿却最不怕这种把喜怒随时露出来的人,反觉得亲切。完全就似村里那些妇人,今日里因为鸡毛蒜皮破口大骂,明日里见到,又会塞一个野果,让拿去吃。 这日的宫宴,邀请的人颇多,除了参选太子妃的诸位闺秀小姐,还有些世家的老妇人。连洪家老太太,也被邀请在内。洪家老太太非要和玉瑾、杏儿同乘一辆马车,在马车上,极为慈爱地宽慰杏儿:“你第一次进宫,凡事小心谨慎,跟着你玉瑾姐姐……” 玉瑾脸色不好,冷冷说:“若不是祖母劝我,我绝对不会去了,他对我说过的海誓山盟,如今哪里记得,我这些日子已经没去见过他了,今日若是见到,也绝对不会理会于他。” 洪老太太忙又劝玉瑾:“莫要孩子气,这可千万不成!殿下选妃,本就不会只选一个,你现在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她欲再说,看了看杏儿,欲言又止,伸手扯了下玉瑾的衣服,冲她深深看了一眼。 玉瑾脸上仍是哀怨之色,喃喃道:“总之我不想理他……” 杏儿听的没头没脑,快到宫里,才突然想到,玉瑾所说的“他”莫不是太子殿下?他们既已“海誓山盟”过,为何不结为夫妻,还要找很多人去选。 果然如洪玉瑾所言,这位太子殿下,背信弃义,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日的宫宴是在西花园中,又名熙盛园,座位乃是按着各家的爵位品级排的,伯府三人,几乎列在最末。洪老太太见此,很是不服。她家洪玉瑾本就是太子妃热门人选,又与太子殿下暗通款曲,早定终身。而焦杏儿,又是太后懿旨特意召选的,之前虽未认下,总是她家亲眷,寄住她家。 他们洪家一门便入选两位,何等荣光,竟仍被这般慢待…… 洪玉瑾自进了宫,一直沉默寡言,满脸哀怨,全无往日长袖善舞的样子。洪老太太以为她真的与太子起了争执,所以如此。 杏儿张望了下,席中并无太后,就对明珍说:“何时才能见到太后呢?” 寻常女眷进宫,下人丫鬟皆要留在指定之处,是不能随身伺候的,除非经了特别恩准。明珍却不是以洪家或杏儿丫鬟的身份进宫的,自然不受此限制。为了行走方便,她今日换回一身宫女妝扮,跟在杏儿身边,惹得席中很多人关注。 而洪家祖孙二人,则是暗暗心惊。虽因了镇远侯和宋嬷嬷的缘由,明珍能进出宫中,也有迹可循。但是看她与宫中太监宫女相遇时的举止,竟似全不惧怕,很有来历。 自太子殿下说了要表明身份,明珍等人其实已经不再刻意掩饰,并不在意有谁好奇和生疑。她心里烦恼的却是,殿下仍然没回来,倒是进退两难。 瞧着席中之人对杏儿的不善目光,明珍怕惹事端,索性顺了杏儿的意,说:“我这就带小姐去见太后。” 心里却暗想,宋烈传了信,殿下就快到了,先带小姐在宫中闲逛一会,拖得一点时间,等殿下到了,便万事大吉。今日里席中诸人,太子虽然不惧,但是她作为一个小小宫女,真有人上来找茬,却有些不好处理。毕竟是在宫中,若是为了维护杏儿,闹出事来,惹了陛下对太子的不喜,那便不好了。 “杏儿第一次来宫中,不懂规矩,莫若我和玉瑾一起陪她去吧?” 洪老夫人试探着问,却被明珍果断拒绝:“老夫人莫担心,小姐和太后很熟。老夫人和洪小姐还是留在这里,万一宫里有什么安排,耽搁了就不太好。” 杏儿随着明珍离席,在众人的目光交灼下,离了熙盛园。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感谢~谓语~营养液*3 感谢~胡萝卜~营养液 谢谢所有人的支持 ======== 偷偷说:今晚23:00……会有加更吗? ◎最新评论: 【有有有,坐等】 【加油加油,等太子出现】 【嘻嘻我来了 】 【会会会!我在等!】 【说话算数哦!】 -完- 第63章 、063皇孙 ◎“顶多收入东宫做个侍妾罢了。”◎ 杏儿并不懂宫中方位,明珍犹豫着,到底带她往东去端仁殿,还是往北去太后那里,就放慢步子,沿着两者中间的方向往后走去。 “我的皇妃美人!”突然有人大喊,声音清亮高亢,把杏儿和明珍都吓了一跳。 “是你吗?你怎么有点不像了?不过比我上回见你还要美上十八分!” 杏儿勉强认得,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少年,正是去洪家别苑给洪玉瑾送过及笄礼的五皇子。 五皇子已经跑到了她跟前,高兴得蹦了下,说:“真的是你啊!我不是不想再让你做皇妃了,只是上次回来,被太子殿下训斥,不准我再出宫去。” 五皇子比上回高了一些,不过好似脸也圆了一点,更壮实了。 杏儿难得遇到曾见过的人,不由弯了唇,笑嘻嘻说:“太子为何不许你出去玩?” 明珍忙行礼问好,五皇子却顾不上理她,对杏儿皱眉道:“太子和我父皇一样,每日只让我们读书学习,无趣得很,偏我那些兄弟们,也都依着他们,每次都只有我一个人挨训……唉!” “五皇……皇,皇兄!” 杏儿才想安慰五皇子,却又被奶声奶气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跟在五皇子背后的一队人终于也追到了,一个宫人怀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一边朝着五皇子伸出胳膊叫着,一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杏儿。 “小九,快下来,你怎么老是不自己走路,怪不得那么胖!”小胖子瘪嘴几乎要哭,杏儿朝他笑了笑,他愣怔了下,又瞪圆了眼睛。 五皇子继续教训他:“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还被人抱着,快下来见你五皇嫂。” 明珍实在是听不下去,委婉道:“五皇子,这是焦小姐,今日来赴熙盛园的筵席的。” “给太子选妃的那个?”五皇子面色立时愁云密布,拧眉想了想,问杏儿:“你想做太子妃吗?” 杏儿笑着摇摇头,五皇子脸上的愁云立时消散,说:“那就好。反正想做太子妃的人多的是,我听说今日来了好些好些位小姐,也不缺你一个。你做五皇子妃,虽不如太子妃尊贵,但是我可以保证,以后就不娶其他妃嫔了,只要你一个正妃即可。” 这些日子,虽听程姑姑说了些宫里的事,但是听这七八岁的小男孩说什么妃嫔,杏儿还是惊讶地目瞪口呆,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突然觉得衣服被拽了下,低头一看,是小胖子伸手拽了下她挂在腰间的一个流苏,然后仰头看着她,一双大眼睛里,瞳孔又黑又大。 杏儿半跪半蹲下,问:“你是谁啊?” “我,我,我……”小胖子开了口,却说不出,后退了半步,转头看五皇子。 五皇子脸色有些尴尬,语气也变得讪讪的。 “他叫凌安,是我九皇弟,他……他还小,不太会说话。”又补充介绍自己,“我叫凌丰。” 小胖子凌安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他听了五皇子的话,脸涨得通红,急着要辩解:“我,我,我……” 却越发说不出来。 杏儿并没因此笑他,往后看了看明珍,问:“我买了好些点心,你可要吃?” 五皇子不屑地说:“你能买到什么好果子,宫里什么没有。” 杏儿瞪他一眼,“那不给你吃!” 小胖子看着杏儿凶五皇子,仰头看了看,回头看了看,咧嘴笑了。 五皇子算是诸位皇子中的异类,性格很是活泼,且最爱惹是生非,宫里其他的皇子们若惹了他,必定要被他反唇相讥的。 杏儿想了想,她带的东西,全打包好放着,在这里恐怕不好拿取,就起身伸手牵小胖子,说:“你跟我一起去见太后奶奶吧,到时候分你一些。” 说罢拉着小胖子看了看明珍,示意继续走。明珍只得继续引路。 五皇子讶然,“哎哎哎”喊了几声,见九皇弟虽看了他几回,却是跟着杏儿便走了,一会小声嘟哝,一会大声喊叫。 “怎么回事啊!哎哎哎凌安怎么随便跟人走……哎!小美人!你等等我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一下子跟了这么多人,又有两位皇子在,明珍倒不敢再乱走,只得真朝了太后所在的天慈殿走去。 杏儿感觉到自己攥着的小胖手,一开始有些小心翼翼的紧张,渐渐放松,走着走着,突然说:“我叫纪凌安。我是九皇子。” 说出这句话,他高兴地蹦了一下,又说:“我不是结巴!我也不笨。” 杏儿牵稳了他的手,低头朝他笑笑,说:“我叫焦杏儿。我有点笨呢,都不认识几个字。” 小胖子就越发高兴起来,一直走到天慈殿近处,对杏儿指着宫殿上面的牌匾说:“那,三个字,是,天慈殿。是,皇,皇,皇……” 他突然又结巴起来,杏儿轻轻晃了晃胳膊,说:“你别着急。” 五皇子这时走了上来,皱着眉头,有些哀怨地看了眼杏儿,咽了好几口唾沫,欲言又止半天,才说:“我带九弟回去吧,皇祖母……她,她……” 他几乎像是也结巴了一般,磨蹭半天,才终于说,“皇祖母不喜人打扰……” “怎么会呢?而且我去找太后奶奶,是有事相告,很重要的事,又不是无故打扰。” 杏儿说着,就要拉着小胖子往前走。Pao pao 五皇子忙上前抓住小胖子另外一只手,说:“不行!” 小胖子被两个人各自拽着,瘪着嘴巴,几乎要哭出来。杏儿俯身,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安抚得他面色缓和下来,才转头瞪视五皇子。 五皇子皱着眉头,看了看杏儿,无奈地招手让她蹲点下来,才凑近她耳朵,小声道:“皇祖母尤为不喜九弟,所以你别带凌安进去,不然凌安要害怕,你也没好果子吃。” 原是这个道理,杏儿回想了下与太后相处,她确实挺凶的,训斥人的时候,是会吓到小孩子。不过,她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太太,气头过去了,又会让人端了吃喝来,还送了杏儿许多好看的首饰头面。 杏儿斟酌了下,觉得自己有了判断,就对五皇子说:“他这么可爱,太后奶奶一定会喜欢的。” 又温言对小胖子说:“我觉得太后奶奶不可怕,她那里有好吃的呢,还有其他好东西,五皇子不去,那咱们两个去,到时候有好吃的,就分着吃了,连我带来的也不给他。” 五皇子恼怒地轻斥:“你这么好看,怎么……” “你这丑丫头,巴巴跑来,在这里吵来吵去,扰得我都喂不好鱼,原来就是为了图我一口吃的!” 五皇子话没说完,太后竟是从背后的竹林里走了出来。 五皇子吓个半死,瞪了眼惹出祸事的杏儿,忙大声行礼:“给皇祖母请安!” 杏儿吐吐舌头,站起身,也请安道:“给太后奶奶请安!我是买了好多好东西,来送给您,不是来找你讨吃的。” 小胖子结结巴巴起来:“给,给,给……” 皇太后的脸色立时便有些不好。 杏儿又跪蹲下,握住小胖子的手,说:“你叫奶奶好了,应当比皇祖母和太后顺口吧?” 小胖子满脸质疑,试探着说,“奶奶,安。” “你怎么会进来这里?在我跟前胡搅蛮缠还不够,还要祸害我的皇孙吗?” 皇太后又轻斥杏儿,脸色却没之前那么冷硬,一边说着,一边又走回了竹林。 杏儿拉着小胖子也跟着走过去,小胖子的手抓她抓的很紧,她低头笑笑,小胖子竟像个小大人一样吁了口气,惹得杏儿轻笑出声,小声提醒:“不能叹气。我奶奶说,小孩子不能叹气,会把福气叹没的。” 太后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却嘲讽道:“你上回不是说福气会哭没?” 杏儿和小胖子对视一眼,却发现小胖子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有些同情。 五皇子见他们都走了,犹豫了下,也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竹林中央,有个很大的鱼池,太后正往里面撒些鱼食。杏儿赞叹:“好大的鱼,比万熙山上的更好看呢!” “锦,鲤!” “这是锦鲤!你怎么连这也不认识!” 小胖子和五皇子都对她纠正道。 “锦鲤?” 杏儿闻言震惊,锦鲤不是五颜六色的小鱼吗?当日在万熙山,无论是太后还是阿余,都没告诉过她啊。 五皇子用看白痴的表情看了眼杏儿,叹气道:“果然红颜多蠢笨!幸亏我的皇妃,不用太聪明。” 杏儿满脸涨红,又有些生气,但是记起今日不能惹恼了太后,咬了咬唇,敛去怒意,只是说起话来,就有些没精打采。 “太后奶奶……” 杏儿想与太后单独言说,但是小胖子面上仍有些紧张,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就只好牵着小胖子走到太后身边。 “奶……奶?” 小胖子跟着杏儿念了一遍,声音奶声奶气,连杏儿听了,也几乎忘记了本来要说的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太后转身过来,在小胖子跟前蹲下身,微不可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帮他理了理衣服。 “太后奶奶,我今日特来……拜见您,想跟您说……” “说什么?” “我不要做太子妃!” 对太后说出这句话,杏儿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太后嗤笑一声站起,说:“你倒是想!你哪里能做得了?要是你性情温顺,能讨好了哀家,哀家或许会赐你一个小小的位份。不然,就凭你这样的丑丫头,又不温顺,又不聪明,连大字也不识多少,最低等的位份都够不着。顶多收入东宫做个侍妾罢了。” 小胖子有些怯生生嗫喏:“不,丑。” 太后又嗤:“你把我孙儿都教坏了!” 杏儿没想到太后不答应,有些气闷,但是并没气馁。她向明珍招了招手,让她们把带来的东西放在石桌上,一个一个打开,铺陈摆开,一边对太后介绍,是从哪里买的什么,一边又恳求:“太后奶奶,这些都是我昨日特意去搜罗来的,您尝尝看,据说都是京里最好吃的。” 太后倒是真拿起一样点心尝了一口,又拿了一个俯身递给小胖子。 五皇子并不贪吃,但是别人都有了,他便也馋,试探着说:“皇祖母,我,我也想吃。” 太后没好气地又瞪了杏儿一眼,才转头对五皇子说:“自己拿了吃吧,你又不是凌安,难不成还要我喂你。” 这话并不温柔,但五皇子听了,却满脸漾笑,走了过来。 “太后奶奶,”杏儿再次尝试恳求,“我已经,已经和阿余结为夫妻,所以,万万不能再嫁给太子了。” 才吃了一口梅花糕的五皇子,几乎喷出糕粉,在太后跟前,他不敢哀嚎,却满脸不甘,哀怨地望向杏儿。 正喝水的太后也几乎被呛到,她放下茶杯,拧眉质疑:“你们怎么结为夫妻的?” 杏儿脸上泛红,羞答答道:“反正我已经是阿余的妻子了,绝对不可能嫁给别人。您要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再去给您抓鱼,做什么都可以,除了嫁给太子。” 太后望着杏儿,表情复杂,但是杏儿已经卸下心事,欢欢喜喜问:“太后奶奶,我现在可以出宫了吧?” 作者有话说: 本次加更,是被某位~小朋友~要挟的 该不知名小朋友,上次在评论区拍了我的不雅照骗(也没那么不雅) 所以,没办法,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 ◎最新评论: 【四分钟】 【给你么么哒~~~】 【5号23点加更,凑巧我生日了,哈哈,表扬你,多加营业液~~~另外是哪位仁兄催的加更了?我请他吃鸡腿!】 【哈哈哈吃晚了不好意思!我才没有要挟呢,不过下次还敢】 【等到了加更,没等到太子,嘤】 【加油加油】 【阿余怎么来的这么慢!】 【不雅照片??我也要看】 -完- 第64章 、064纷争 ◎“丑丫头,你又胡说些什么!”◎ 太后不回杏儿,却对伺候的宫女说:“回宫吧。” 杏儿只得拦在她面前,软声软语叫:“太后奶奶?”大有不做回应便要拦路耍泼的架势。 太后又棱她一眼,一把从她手里把小胖子的手抓过来,说:“回熙盛园给我好好坐着去。” 小胖子牵着的手突然换了个人,有些胆怯地偷看太后,但是太后和杏儿说话,并没注意他,他松了口气,也不敢挣扎。 几人又各自散开,太后牵着小胖子回天慈宫,杏儿随着明珍回熙盛园,只有五皇子犯了难,冲着杏儿的背影叫了声“哎哎哎”,又对着太后一行人挠头。等两边人都看不见了,才想起,自己本该还在上课的,出来这么久,要是被夫子告诉父皇,又免不了挨训,只得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往上书院走。 谁料到怕什么来什么,快到上书房的时候,竟碰到昭帝才从里面出来。 五皇子灵机一动,先声夺人道:“父皇!您怎么在这里?我看到九皇弟在外面玩,怕他跑丢了,特意出来追他。” 见昭帝满脸都是不信地瞪视他,很有下一刻就要发怒的迹象。 就又追着补充:“真的!真的,我是看到九皇弟被皇祖母牵着进天慈宫了,才放了心,跑回来上课。” “堂堂皇子,满嘴谎话!罚你……” 五皇子也顾不上丢脸了,赶紧上前,跪着抱住昭帝的腿,叫道:“父皇,我没撒谎!不信你去天慈宫问皇祖母和九皇弟,我真的是怕九皇弟跑丢,才误了上课。” 五皇子凌丰,是除了太子外,最聪明的一个,可惜就是从来不爱学习,最爱逃课贪玩。昭帝对他,总是恨铁不成钢。可是,拿着太后说谎,他却也没这么大胆子。 民间皆说隔代亲,昭帝的这些孩子们,却从来不得太后喜爱,除了逢年过节的宫宴,平日里,除了太子,太后从来不亲近孙辈,因此,皇子们对太后,还比对昭帝更敬畏几分,即便是五皇子,也素来甚少会提到太后。 昭帝低头问:“你说的是真的?” “儿臣说的真的不能再真!儿臣跑回来前,是看着皇祖母和九皇弟进了天慈殿的。天慈殿的门槛高,九皇弟还是被太后提了一把才跨过去的。” 五皇子只差诅咒发誓了。 “你起来吧。都多大了,说跪就跪,丢脸不丢脸!” 这话虽然仍在斥责,五皇子却知这关算是过了,努力抑制住狂喜,站起来拍拍锦袍上的灰尘。 “你跟我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竟是没让他回去上课,五皇子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握拳压抑住,努力稳重了步伐,跟着昭帝而去。 五皇子凌丰应对昭帝的时候,杏儿已经和明珍回了熙盛园。 因为太后没准她出宫,杏儿有些闷闷不乐。筵席上的人,她全不认识,又说着她听不大懂的话,实在无趣。默默无言走回最末的坐席,洪老太太忙问:“可见到太后了?” 杏儿微微噘着嘴,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位嫩黄衫裙的小姐走了过来,问:“你就是焦杏儿?” 杏儿并不认得,茫然点了点头。 嫩黄衫裙上下打量杏儿,脸上的怒气愈盛,“你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哄骗了太子殿下,真当自己已经是太子妃了吗?谁准许你在宫里跑来跑去的,惊扰了圣驾怎么办!你当这里是你老家的野山林吗?” 这话似曾相识,当日在万寿山下,那些小姐们,便是口口声声唾弃她出身于山野。 杏儿生了点怒气,但又想起,就是那日,她遇到了阿余。怒气顿时被羞涩淹没,含着笑,柔声说:“你莫不是以为我喜欢太子,才来找我的麻烦。那你可找错了。我并不喜欢太子,也不要做太子妃。你若喜欢他,只管去找他说。我又不会挡你的路。” 她是真心对这位小姐提建议,却没想到对方听了,脸上涨红,指着她怒斥:“你胡说八道!我只是为了太子表哥不被你骗了!” 原来这位,就是太子的表妹谭千虞,她虽心慕太子,但是毕竟已与蒋辰从小定亲。杏儿这么说,在旁人听来,完全是在阴阳怪气指责谭千虞不忠不贞。 杏儿不知她为何这般激动,却也不想与她纠缠无关紧要的事,就说:“你放心好了,我又不喜欢太子,不过……” 她转头看了看玉瑾,心中暗想:果然如玉瑾所言,有太多人喜欢太子,要做太子妃。那玉瑾可怎么办? 谭千虞一拳击在了棉花上,反把自己弹疼,看到洪玉瑾和洪老太太,立时又冷笑起来。 “听说你是洪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这种乌七八糟的家庭,怎能入得东宫!” 席中诸人听了这话,立时小声附和。 不知谁说:“若是连难辨真假的私生女都能参选太子妃,这个口子一开,岂不是都可以随便去买些美人回来?” 洪玉瑾郁忿难耐,愤恨地看了一眼洪老太太,老太太也面上发红。 杏儿有些气恼道:“我又没想嫁太子,你们干嘛总纠缠我?” 谭千虞冷笑一声,“不想嫁太子,怕不是为了勾引我太子表哥,姐妹齐心,齐齐上阵。” 杏儿更生气了,但是想到程姑姑临行叮咛过她,在宫中一定要和气些,莫与人多生争执,免惹是非。又耐心解释道:“可是,一来,我并不认识太子。二来,我和洪玉瑾也不是姐妹,我只是洪家远房的表小姐。我住进洪家大半年了,若是她家女儿,早认了,何必说是表小姐,多此一举。” 席中又议论纷纷,有人说:“莫不是洪家觉得这位焦小姐有机会进东宫,瞧着人家是孤女,想占些便宜,就逼着人家连姓都要改呢?” 本朝即便是收养,都是要同姓同宗才可。即便是女儿,也少有改姓的。这对原家,算是极大的羞辱了。除非是奴籍,才会因着换主人随便改姓。 因此,有人这么一说,众人看着洪老太太,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洪老太太本不欲在这里多说此事,可是如今若是不说,倒像是默认了欺负杏儿孤女。就赶紧站起来,说:“这真是我洪家的骨肉,只是事关子嗣血脉,当时接进京里来时,尚不能很确认,才暂时耽搁了,如今已经是确切知道了。不说别的,她长的,与我家孙女一模一样,很早大家就有议论。” 老太太一急,说了这话,倒是让有些人记起几个月前的八卦,小声对周围的人分享:“莫不是,这位小姑娘,真的是袁氏的私生女?” 京里筵席上,平时并没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人闲话,但是今日在此的,都是来争太子妃之位的,洪家被当做众矢之的,因此才故意大声议论,发泄不满。 洪玉瑾脸色铁青,长长的指甲已经把自己手心要割破。老太太也无力坐下,气闷吁吁。 杏儿虽气洪家待她冷血冷情,见众人都对着这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也有些烦,又对仍站在跟前的谭千虞说:“你回你座位去吧。我已与太后说了,不会参选,你若喜欢太子,就去与他说,我又不是太子,你站在我这里也没用。” 谭千虞气得甩袖而去,在座又有其他人说:“真乃无知村妇!太后懿旨,哪里就能出尔反尔。” 刚才走了一圈,又说了无数话,又渴又累,杏儿坐下拿起一个樱桃,吃了一口,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可以,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太后难道还会逼我嫁太子不成?” “丑丫头,你又胡说些什么!” 一声厉斥,众人才发现太后不知何时已到了近前,大家都盯着杏儿和洪家,竟是没人发现。 赶紧对皇太后请安,心里却暗暗想,焦杏儿要倒大霉了。皇太后性情并不是慈悲和蔼的那种,还做皇后的时候,就以古板严厉而闻名,最恨人不守规矩,且很是不喜小美人儿,曾有陛下的宠妃,不慎冲撞了皇太后,陛下求情,都还是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因此,虽都低头行礼,眼睛都偷偷觑向后方,耳朵也竖了起来。 “太后奶奶!” 洪家祖孙心头皆是一惊。 其他人却都有些懵: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胡叫什么? 皆忍不住看向太后。 皇太后果然是一脸愠色,又斥道:“丑丫头,你又在这里惹是生非?就没一回顺我意的……过来坐这边,闭上嘴!” 众人觉得皇太后是在恼怒杏儿,但是她又让杏儿去坐到她身边,这是多大的恩赐啊?一时都有些摸不到头脑,分不出皇太后对杏儿到底是喜还是怒。 杏儿却完全不怕。她在万熙山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皇太后这般,经常用很严厉的语气训斥她,但是其实并不会真的要打她罚她,即便罚她,也都是什么钓鱼、写字之类算不上惩罚的事。 她笑着走过去,却没坐下,而是站在太后身边,很自然地抓住太后的胳膊搂了下,看了下席中,见众人都微微低头,似是没看这边,又央求道:“太后奶奶,你与太子选妃,我又不参选了,能不能走了。您要是想我,我改日再来看您,可好?” 席中很多人的耳中已经开始嗡嗡嗡鸣叫。 太后嗤了一声杏儿,却并没阻止她依旧抓着胳膊微微摇晃。 “我要是答应你,你以后可别后悔!也别来求我!” 杏儿笑得眯了眼睛,作势帮皇太后捏着胳膊,又揉肩,嘴里念叨:“谢谢太后奶奶!等我见了阿余,也让他谢谢您!” 太后“哼”了一声,“好啊,我来的时候听人说,太子可是快进宫了。” 杏儿愣了下,太子进宫,与她已无关系,太后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凑到太后耳朵边,小声问:“奶奶,教导我的姑姑说,男女授受不亲,太子对我,算是外男吗?” “闭嘴!” 杏儿只好乖乖继续站在太后身后,听太后和席中的诸位老夫人和小姐们寒暄,甚是无聊地偷偷用手抠太后袖子上的一个松鹤绣图。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感谢~谓语~营养液*4 并祝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天天快乐!!! 么么哒~~ ======== 本来是希望能加更祝愿的,但是为了保障更文质量,就先欠着吧(这段发布的时候记得删了) ◎最新评论: 【梦见你加更了五章】 【阿余好慢】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你好狡猾!哼】 【加油】 【听说今天有加更?】 【讨厌阿余还不来快虐虐他让他这么慢】 -完- 第65章 、065太子 ◎“蠢死了的丑丫头!”◎ 太后挑着和席中几位老夫人和小姐说过话,说:“我与各位老封君叙叙旧,你们只管去玩好了。” 各位参选小姐们,早都得了家里叮咛,今日进宫,是宫里要看看个人相貌品性,不能肆意妄为,也不能木木呆呆,园中会备有琴棋书画所需,有自己拿手的,只管好好表现。也要看起来能与其他小姐交好,方显得性情淑良,聪慧明智。 因此,之前还斗鸡般斗杏儿和洪家的,现在都面上挂了笑,互相姐妹相称,和睦亲切。不过自然也有那性情骄横的,争强好胜,要把别人比下一头。 杏儿本不想离开太后,但竟有人上来温言善语请她同去。太后又瞪视她一眼,就只得从了。 请她的人自称林小姐,至于出身于何家,她也说了,杏儿却没记住,总之是一长串的侯爵之位,又兼了官位头衔。 这位林小姐请了杏儿出来,又有其他几位小姐围了过来,一起往外走了走,原本的筵席所在,便被假山花树挡住,几乎看不到。 林小姐请杏儿,不过是为了在太后跟前留个印象,离远之后,就渐渐不理杏儿,只和自己一个相好的小姐妹说话。 杏儿觉得莫名其妙,干脆一个人往人少的地方晃。走累了,就坐在一个小亭子里歇脚,四处张望,盼着筵席快些结束,太后好允了她出宫。 石头铺的小径上,突然走来一个人,一身皂衣,风尘仆仆。杏儿只看那身形,就认了出来,兴奋地跑出亭子。 “阿余!” 来人正是阿余,不过才几日没见,却就如同隔了三秋一般,看到他,就鼻酸眼热涌出了眼泪。杏儿冲进他怀里,被他一如既往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又咯咯笑了起来。 搂着他的腰,抬起头,透过婆娑的泪眼笑着看他。 两人对视傻笑了会,阿余说:“杏儿……” 杏儿也想起来重要的事情,几乎同时开了口:“阿余,我已经跟太后奶奶说了,不做太子妃的事,我们不用私奔了!等……” 话未说完,却被身后的一声轻斥打断。 “蠢死了的丑丫头!” 一回头,见太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一热,手忙脚乱挣扎出阿余的怀抱,羞答答低头捂脸。 阿余红着脸,讪讪向太后问好,叫了声“皇祖母”。 杏儿伸手偷偷扯了下阿余的袖子,说:“你怎么也把太后叫皇祖母,程姑姑说,皇子、公主和皇子妃,才把太后叫皇祖母。” 阿余顺势摸到她的手,攥在掌中,小声回她:“我就是太子。” 杏儿吓了一跳,又凑近一些,提醒他:“你莫要开这样的玩笑。我听人说,开皇家的玩笑,是会砍头的。” 阿余伸臂揽在她腰间,脸上带了些羞赧,“我真的是太子。” 杏儿仍是不信,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嗔道:“阿余怎么也学会胡说八道了,你看你身上的衣服,就似才打猎回来,是猎户还差不多。” 这时,园中众人都已纷纷聚来。 杏儿又怕阿余冲撞了这些夫人小姐,才叫了声“阿余”,想提醒他离开。就听那些小姐和女眷们,皆已福身向着这边行礼,一片莺声燕语响起。 “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安好!” “殿下……” 杏儿转身,几乎一个趔趄,被阿余又揽在腰间稳住。看看众人,又回头仰视阿余,有些犹豫地叫:“阿余?” 纪凌宇瞧着她一副怯生生的惶恐模样,心生内疚,正要安慰,却听到宫人报:“陛下……” 立时松开揽着杏儿的胳膊,转身往后,才听清,宫人原来报的是:“陛下赐下八宝果子……” 松一口气,听女眷们谢恩,这才瞧见太后身后,还跟了一些京里的老封君,大多倒是认识的,就点了几个,问了好。 杏儿脑子里仍是一团浆糊。 在京中这些日子,她已经渐渐知道,并非人人都是真情实意,喜怒皆现。可是,从见到阿余的第一面起,阿余说什么,她便信什么。今日里才发现,原来阿余说锦鲤是五颜六色的小鱼,竟是骗她的。如今更是突然成了什么太子…… 她心中一时懵然,一时委屈,一时不解,脸上发红发白,竟是不由眼泪涟涟。 “这是怎么了?可是怪我回来晚了?皇祖母在这里呢,你还能受欺负了不成?明珍?” 纪凌宇的话,让围观的女眷们心头又是一惊。杏儿却越发止不住眼泪。 “蠢丫头,到我这里来!你看看你像什么蠢样子?” 众人见太后骂着话,向杏儿招手,心里都暗暗期冀太后“出手”教训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山野丫头。太后可是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哭了。 杏儿听了这话,微微撅着的嘴巴都委屈地颤抖了下,慢慢朝太后跟前走来。只是眼里的泪珠子,仍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嘀哩哩往下坠。 纪凌宇伸手想拦,太后斥道:“还不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他面上一热,低头应了声“是”,眼睛却仍盯着杏儿,看她走到太后身边,跟着太后离开,才收回目光。 杏儿愣着神儿,随太后回到筵席上,坐在太后身侧,终于止住了眼泪,心里却恼怒起来。等纪凌宇换了身衣服回来,坐在太后另外一侧,对着她笑,就侧了侧身,避过脸不看他,也不理他。 席中女眷们脸色大多不好。今日里来,本是为着太子妃之位,可是太子妃还没眉目,怎地太子已经有个宠妾了?单只是太子宠就算了,太后虽对她时有疾言厉色,却又那般纵容,提点她到跟前坐,纵容她无礼无矩……怎么看起来都不像真的恼她。 因为京中皆知,太子素来不好女色,身边并无女眷,所以,有机会选妃的小姐,很多也都抱着期待,期待自己能成为史无前例独一无二的独宠太子妃。突然遭了这么一个打击,立时便颓了。 不过也有人,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杏儿虽得宠,不过无才无德,出身也差,以后虽可能是个麻烦,但是与太子妃之位倒是并不相碍。甚至有人想,太子把一个宠妾带来筵席,莫不是故意试探闺秀们的肚量。因此,筵席之上,倒是又重新言笑晏晏起来。 太后看了看一脸严肃,不时关注杏儿的纪凌宇,故意叫了几位京中小姐过来说话。被点到的人,心里皆是暗喜,一边过来回些太后的话,一边暗暗对纪凌宇婉送秋波。 叫了邬明月过来的时候,她应了太后几句,却瞧着杏儿说:“远远瞧着焦妹妹,就是个美人儿,走近了看,真是舍不得合眼了……” 烟波流动,瞥了眼纪凌宇,继续道:“焦妹妹这般可人,若能在我身边住着,我也忍不住要宠着她。” 杏儿还是第一次见邬明月,之前纷纷扰扰,也并没注意到这么一个人。她心里烦乱,但是别人对她说好话,又下意识挤了个笑脸。 她苦脸皱眉,脸颊尚挂着泪,又硬是在挤出笑脸,看起来就有些好笑。 纪凌宇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杏儿立时又敛住脸上的笑,白了他一眼,把头转向侧面,让他看不到。 隔着皇太后,纪凌宇不好多做解释,又怕太后恼了杏儿,反刻意说着话题,不让她关注杏儿那边的苦瓜脸。 等点到了洪玉瑾,她走上来,脸色有些白,毫无往日的长袖善舞之丰彩,中规中矩回答了太后几个问题,便退下了。 太后问杏儿:“洪玉瑾是你表姐妹?” “是,或许是吧。”杏儿答了一句。却想起洪玉瑾与她口口声声说,与太子殿下如何情投意合,你侬我侬,忍不住往太后另一侧瞧去。 他已梳洗过,再无之前的风尘和疲惫,橙色锦袍之上,龙腾云起,头上戴了一个金玉高冠,面容依旧,却看起来有些陌生。立时眼睛又生了热,只得瞪大眼睛,想把几愈滚出的眼泪掩藏住不掉下来。 纪凌宇受不了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太后又叫了两三个来问过话,压低了声音对纪凌宇说:“洪玉瑾据说有些才学,性情也温顺贤良,洪家虽门第差了些……邬明月性情大气,邬家又是世家大族……林丞相的千金……” 杏儿听着她一个一个数着,远远望了一眼席中的洪玉瑾,记起她说过,太子将娶一正妃二侧妃,另入无数嫔妾。突然就觉得,太后另一侧坐着的人,与席中这些争奇斗艳,各具风采的小姐们,才是一起的,而自己,几乎要与他隔了整座大山。 太后还在与纪凌宇说悄悄话,有宫人跑了过来,小声报:“陛下和娘娘朝这里来了。” 纪凌宇闻言,忙站起,对太后说:“我先带杏儿下去坐吧。” 太后点了点头,纪凌宇半揽半抱着有些僵硬的杏儿,将她送回洪家祖孙的坐席,又对一直远远候在一旁的明珍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回去。 杏儿坐在最末尾的座位,几乎不能抬头望向前面,以免看到阿余就忍不住眼泪。 ◎最新评论: 【 【阿余真坏】 【来啦来啦。快拆穿洪玉瑾的扯犊子】 -完- 第66章 、066才学 ◎“她有何过人之处?”◎ 众人起来问安行礼,杏儿也跟着机械地站起又坐下。 看似陛下并没来,只有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妇人,应当是皇后娘娘,之前找过杏儿麻烦的谭千虞,搀着她的胳膊,状甚亲密。 皇后娘娘也点了些人说了会子话,突然,席中好多人纷纷起身,簇拥着皇后娘娘往一旁走去,杏儿没留神她们之前说了什么,以为大家都要去,就也跟在了人群中。等都停下步子,你言我语,才听了明白,原来她们是来写字画画的。 杏儿不懂这些,想要回去,却看到筵席那里,太后正皱着眉对阿余说话,阿余点着头,却分明在往这边张望。于是又转回头,往前走了一步,把自己隐藏在亭柱后面,才偷偷又往阿余那里看。 “焦杏儿!” 一声娇斥,杏儿却没留意到,还是一位小姐偷偷推了她一下,才醒回神。 “皇后娘娘在这里,你眼睛倒是长在哪里?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吗?” 谭千虞仍搀着皇后娘娘的手,语气跋扈,斥责杏儿。 “娘娘让你也来展露一下才学呢。你会画画?还是赋诗?” 杏儿转头看了眼,明珍侯在不远处,神色有些焦虑,却也不敢过来。只得敛了心神,看了眼皇后娘娘,回说:“我不会这些。” 谭千虞“嗤”一声笑,说:“写诗画画也不会,那你会什么?又不是让你做诗仙,在皇后娘娘面前故作谦虚吗?” “我未曾读书,真的不会这些。” 杏儿老实回答,她原本就没读过书,这些又不是她的过错。 谭千虞却不依不饶,从笔架上拿起一枝毛笔,拎在空中晃着说:“写字总会写几个吧。那你来写字给皇后娘娘看。我记得参选太子妃,是要知书懂礼的,你什么都不会,是如何入选的?” 杏儿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谭千虞分明在故意挑衅,她却并不阻止,倒似在看好戏一般。 “快点过来写啊!没看到娘娘在等着看吗?” 杏儿无心和谭千虞争执,但是看她的架势,没止没休,其他小姐也都看了过来。索性走过去,执笔在手,随便写了几个字。 谭千虞大抵是想看她出丑吧,那便写了就是了。好过没完没了被她纠缠。 “往古来今,四方……上下?” 杏儿写着,有人跟着念出。 “你……”谭千虞指着杏儿,面色涨红,分不出是愤怒还是惊讶,“放肆!你怎会仿写太子表哥的字?而且这几个字,是太上皇给殿下赐名时圣旨里所书,岂是你能随便说的!” 皇后也讶然望过来。 又是太子,杏儿写字时还很淡定,突然慌张起来,手里毛笔都掉在了纸上滚了一滚,墨汁在干净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开,有两个字上面也被涂抹了。 “你是从哪里学到这几个字的?”皇后开言问。她是一位很美丽的中年妇人,只是面色清冷,凤眼上挑,看过来便给了杏儿冷冷的威压。 “我……是,是……阿余教我写的。” 扫视四周,入目皆是不认识的人,且个个衣着华美,气质高贵,投来的目光,全是谴责和质疑,杏儿伸手抓住桌案,寻求到一点支撑,老老实实答道。 “阿余?” 皇后微微皱眉,垂眸思索。谭千虞却恍悟道:“你莫不是叫太子的名讳吧?太子表哥身为一国储君,岂是你能开口叫的!我听我娘说过,童蒙之后,宫里就禁止叫殿下小名了。” 她说这话,皇后娘娘面上一怔,凤眸又冷厉了一些。 杏儿几乎要哭出来。 今日进宫又非她要来的,她亦不知道,这几个字不能写,只是方才一急之下,随手把这几个字写了出来。平时阿余教她写字,都是中规中矩写的楷体,这几个字,却是龙飞凤舞的,她觉得好看,就临摹了无数遍,因此是脑中第一个想起的字。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的字,都是不准仿写的!你知不知道这是重罪!” 谭千虞看了眼皇后娘娘,厉声又斥责杏儿。 杏儿身侧是桌案,前面是皇后娘娘和谭千虞,身后则是全不认识的世家小姐,她无处可退,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背后说:“这几个字,是我教她写着玩的,她并不知这些。” 一落入阿余的怀抱,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似秋日的急雨,扑簌簌往下落。 “母后。”阿余说完这句话,才开言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太子表哥!”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杏儿身上,就连谭千虞,也才发现太子过来,她才娇嗔叫道,却看到太子从背后微揽杏儿,眼睛立时泛红,怒不可遏皱眉,转头对皇后说:“皇家规矩,怎么能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给破坏!” 皇后眉头微拧,纪凌宇忙又解释:“她一共也不认识多少字,何来仿写字体。是儿臣一时好玩,让她描画这几个字玩。儿臣已知错,以后不会了。” 皇后舒出口气,问:“这位就是太后懿旨加进来的那个焦小姐?” 纪凌宇道:“是。” “为何?她有何过人之处?我怎么没听过?” 皇后很是关切太子妃的人选,参选名单,都是她一个一个查看过,才定下来的,唯有这个,却是太后直接下懿旨加了进来。 “她是儿臣……” 纪凌宇开口要说,却看到昭帝走了过来。众人纷纷福身向昭帝行礼,纪凌宇忙松开揽着杏儿的胳膊,只是放开之时,还是忍不住在背后稍微碰了一下,提醒她也行礼。 杏儿并不识得昭帝,反应就慢了一拍,等别人都已起身,她怯生生的声音才响起:“陛下万安!” 所有人又都看了过来,杏儿抬头,看到一张和阿余有些肖像的脸,留了点须,更显威严。他眼风如剑扫来,盯着杏儿看了几眼,又看向杏儿旁边。 杏儿也顺着瞥过去,看到方才还揽着她、袒护她的锦袍玉冠之人,目不斜视,就似乎杏儿,和这里的任何一位小姐毫无差异,与他毫无干系。杏儿鼻子又一酸,却记得程姑姑说,在宫里定要冷静大方,不能任性,即便受了什么委屈,都先忍着,不要流露出来,特别是在陛下、皇后和太后面前。 当时杏儿不以为然,因为太后并没程姑姑所说的那么可怕。可是现在,她突然感受到了这宫里的寒意,竟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余光里,身侧的胳膊似是动了下,又似乎只是杏儿眼花,因为他依然端端伫立,并未伸手过来。 昭帝并未过多停留,甚至未与皇后说话,就又走了,似乎只是路过一般。 昭帝走后,皇后也有些意兴阑珊,漫不经心地说:“诸位小姐们有做了画,写了字,回头捡着送来吧。” 倒是谭千虞不想离开,被皇后娘娘挽着手,说:“跟姨母回宫吧,我让人给你做了新衣服,今天应该就好了。” 谭千虞怏怏不乐,还是跟着皇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众位小姐微微俯身相送,杏儿也低下头。过了一会,身侧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才要抬头,却听到有宫人又跑了过来,禀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在前面等您过去。” “知道了。” 纪凌宇应下,仍没放开杏儿的手,轻轻拽着她,走出亭子,离开了点人群,说:“对不起,我一开始并不是有意骗你,本就打算,这几日带你进宫,坦白告诉你。可是没想到在外耽搁了,竟让你一头雾水来了这里。” 杏儿抬头看了一眼,是同样的眉眼和温柔,但是,又总觉有些不同,似是换了一个人。 那双熟悉的凤眼里,目光灼灼,似有期待,杏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回避他的目光,正好看到方才皇后身边的宫人,正往这边张望,满脸急色。 “皇后娘娘怕是有事找您,您快过去吧。” 他轻笑一声,说“好”,又说:“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纪凌宇向侯在不远处的明珍点了下头,转身大跨步往皇后离去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才突然回味到,杏儿竟是对他称呼了“您”,笑着回头看,见她低着头,一个人走向一棵高高的香樟树,愈发衬的小小一只,看起来竟有些寂寥和落寞。忍不住又驻足转身,有些犹豫地握了握拳。 “殿下?” 宫人提醒,纪凌宇呼了口气,重新往皇后等待处走。 明珍也觉得杏儿有些落寞,她看了看聚在一起作画写字等着呈给皇后的小姐们,暗暗叹了口气,快步追上杏儿,说:“说不定皇后娘娘只是问句话,过不了多久,殿下就会回来的。” 杏儿与别的主子不同,她向来把身边的人都当亲朋一般,虽见了生人有些怯弱,和她们这些相熟的人在一起,却总是欢喜又活泼的。 可是这次,杏儿仍低着头,未曾如往常一样,接话过去。 明珍想了想,又说:“京里的小姐……小姐莫太在意。” “殿下会护着小姐的。” “小姐可要喝水或者吃东西?我看小姐都没吃几口……要不,我去拿些过来,咱们去那边坐下吃。” 杏儿有些惭愧,明珍一直在软言安慰她,可是她想到明珍也是一直同阿余骗着自己的人,就觉得难过,不知如何面对。 终于还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明珍几下看了看,玉石桌椅就在不远处,筵席之处虽然略远,但是同这里之间并没大的遮挡,就匆匆快走了过去,边走,还回头看两眼。 杏儿走过去坐在玉石桌椅上,觉得自己恍惚如在梦中。 或者,连爷爷奶奶去世都是一场梦就好了。她就可以依然快快乐乐生活在山林里,与树木和鸟兽为伴。 可是想到若是并不认识阿余,心里又疼得忍不住眼泪。 作者有话说: 大猪蹄子是谁,我不说。。。 ======= ======= ======= 祝大家节日快乐 无论是大的小的,都要做个快乐的、骄傲的女性! 勇敢做自己,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每个人的存在,就是自己的过人之处。 ◎最新评论: 【等八点看完你的文我再刷试卷(再偷懒一会】 【杏儿好可怜】 【女神节没有加更吗(星星眼期待地看着)】 【哎快虐阿余】 【火葬场安排上】 【要受欺负了吧?明珍不能离开女主啊】 【这得给个小火葬场了,太子太犹豫了,又刚好犹豫在这个时刻太令人失望】 -完- 第67章 、067出宫 ◎“恭喜小姐终于得见太子殿下!”◎ “廖姐姐工笔画那么好,怎么不去画一张?” 突然传来说话声,杏儿抬头四望,却看不到人。 玉石桌椅后面,是一面红墙,上面爬藤绿绿幽幽,声音好似是从墙后传来的。 “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太子妃人选,怎么都落不到我们家里。” “可不是么。我们都是来凑数的罢了。不过据说,因着太子大婚太晚,尚无子嗣,这次除了一正妃两侧妃,还要额外再入四位。不过这些人选是谁,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何必白费力气。” “那个山野来的丫头,肯定要占一个位子吧?” “眼睛又黑又大的那位啊?应当不会吧。” “为何不?她那样美貌,而且方才你瞧见没,太子一来,就待她……那样。” “她是长的好看,太子如今身边无人,贪她颜色,宠溺些,也是自然。不过,陛下来了后,太子立马放了手……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就是不在意,才会当着人搂搂抱抱呢,真要进东宫,她只怕连一个位份都不值得。” “我祖母也说,男人贪图女人颜色的话,没有能长久的,也不会重视她,不过是当做个玩意儿,玩腻了就撂手了。别说宫里,连咱们世家,谁娶正妻会只看长的好看不好看。” “偷偷告诉你,太子在鹿鸣坊那里办了个宅子,怕是要金屋藏娇。” “难道都不打算进宫吗?” “谁知道呢?反正宅子是我叔父经手的,绝对错不了。” “竟是这样啊。对了,她真的是洪家私生女吗?” “反正洪家……” 听起来是两个少女的声音,夹杂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渐渐听不大清楚了。 明珍带着几个宫人,端了好些东西过来,又是茶水,又是果子,放好之后,等宫人离开了,明珍笑着说:“小姐莫不是在那边筵席上拘束,所以没吃好,快吃一点吧。茶是刚烫的,这个果子应当是小姐喜欢吃的口味……” 明珍絮絮,杏儿侧头,看到一大滴眼泪落在衣服袖子上,洇湿出一个深色痕迹,如同钻出一个孔洞。她缓缓呼吸,调整好声音,才说:“谢谢你,明珍姐姐。” 明珍倒是红了脸,赧然道:“我们不是有心隐瞒……不,是,是一开始的时候,殿下觉得小姐性子单纯,一时好玩。殿下从来都是严肃古板的,难得他起了玩心,我们就……不过殿下……” 杏儿长长的睫毛微垂,掩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眸,淡淡道:“我懂得。” “若我那时候便知道阿……便知道是太子,我是一个山里来的孤女,他是太子殿下,我哪里会再去找他。” “是呢。”明珍忍不住笑,“我还记得小姐,巴巴跑上山,提醒殿下,快些离开,免的得罪了皇家……” 明珍以手背掩鼻,笑得停不住。 算起来,这件事不过是在半年多之前,却又仿佛恍若隔世,因为在那之后,阿余渐渐不再是初见面时的阿余…… 杏儿也想笑,却笑不出来。她伸指摸着滚烫的茶壶,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宫呢?” 还没等到出宫,有人来找明珍,说是宋烈,因为这里筵席全是女眷,他不便进来。 杏儿就与明珍一起走到园子门口。 宋烈见杏儿也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又立时站端正了,对着杏儿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在御书房议事,怕筵席散了他还出不来,特意让我来说一声。殿下还说,让带小姐直接回鹿鸣坊好了,那里都已经置办好了。小姐若是觉得一个人住在那里孤单,改明让我娘也搬下来就是了。” 杏儿低头道:“我还要在洪家住几天。” 宋烈又忍不住抬手,没等摸到头上,又收回,束手肃立,说:“殿下不是说小姐大抵明日就搬吗?” 明珍也狐疑地望向杏儿。 “要再等几日的。” 两人回到园子时,发现已经有人开始离开了,杏儿望了望,找到了洪老太太和洪玉瑾,她们坐在一处,背对着这边,头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杏儿想起自己每回和爷爷打猎回来,或者去镇上回来,分明没什么秘密,却爱凑到奶奶耳朵跟前,絮絮叨叨。 又转头看了看之前皇后娘娘离去的方向,那里已是无人,只有一树不知道什么花,橙红的颜色,甚是热闹。 犹豫了下,走去洪家祖孙跟前,还离了些距离,就叫了声:“老夫人!” 洪老太太今日喜忧参半,喜的是焦杏儿竟然真的是得了太子殿下之宠,并非太后乱点鸳鸯谱;忧心却就比较多了。 首先忧心的是,焦杏儿如今还未认下是洪家骨肉,不过也怪不得她不认。她既早已有了太子的依仗,想必觉得不再需要伯府这个亲眷。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忧心则更严重些。 太子殿下,今日竟真的未曾理会洪玉瑾,而玉瑾也执拗着,任凭她好说歹说,只说已经伤透了心,不愿主动上去服软。 这次参选的名单,洪老太太已经细细参详过,洪玉瑾本就已属末流,其他闺秀,皆是家里堪为太子锦上添花的。若是洪玉瑾都没了指望,那焦杏儿即便得宠,也提携不到洪家,顶多得些金银之物。 老太太心里有些发慌,筵席之前,她原以为,洪玉瑾定是既得太子殿下恩宠,又得皇后娘娘青眼相待的。今日里,却全无迹象。幸好,皇后娘娘让留了书画诗词,玉瑾当是能拔尖的。 “怎么回来了?太子殿下……”老太太问。 方才看着杏儿和明珍走了,还以为是被太子叫走了呢。 杏儿努力掩去眼里的失落,挤出一点笑,说:“老夫人和洪小姐要出宫了吗?” 这疏远的称呼,令老太太和洪玉瑾心里都各有计较,只是老太太仍是一脸笑容,而洪玉瑾,今日是恨不能立时出宫。她也起身,对老太太说:“祖母,咱们回去吧。” 又耽搁了会子,才出了宫,杏儿还是又上了洪府的马车。 一路无言,洪玉瑾冷着脸,老太太想与杏儿说话,又怕她更着恼。想安慰她,又怕让杏儿疏远。 杏儿回了西慧院,发现院子里好些东西都打包好了。红叶笑着迎上来,眼睛却望着杏儿身后的明珍。看到明珍点点头,才笑嘻嘻福身行礼:“恭喜小姐终于得见太子殿下!” 院子里其他人闻声也都跑了过来,皆欢欢喜喜,还要杏儿打赏。杏儿微微张口,却无言可说,明珍今日跟着,多少瞧出她并不开心,使着眼色把她们打发走。 待进了屋子,整理的箱箱笼笼,倒让杏儿觉得无处落脚,她扫了一圈,看到床总算还铺着,走过去坐在床边,说:“我有些累了。”就连发髻也未解,和衣面墙而卧。 过了会子,章嬷嬷轻手轻脚过来,伸臂摸了摸杏儿的额头,走了出去,压低声音说:“没事,大抵是真的累了。” 一开始只是躺着,后来倒真的睡了过去,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忽地觉得略带薄茧的手在脸上轻蹭,微微转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余……”分不清是梦里还是幻想,却已呢喃出声。 “怎么了?可是累到了。她们说你回来就睡了,都没吃没喝过。” 室内黑暗一片,连灯烛也没点,但这温柔的声音,确实是阿余。杏儿伸臂揽他,等不及他俯身下来,就攀着使力,半身跃起,把头埋入他怀里。 阿余轻轻揽着她躺下,如很多次一样,轻轻拍抚她的背,从她颈后触摸到头发,引起一阵颤栗,轻吻她的额头,沿着鬓边,一直到耳下,每次杏儿都忍不住有些恐惧,或许也不是恐惧,只是心里会被他吻得如掏空了的树,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余不是多话的人,杏儿又是羞涩的,两人皆默默无言。头上的发簪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摘下,发髻却仍扎着。如今被小心翼翼拆开,手指也嵌入发间,轻轻按摸。杏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把头钻入阿余的脖颈间躲藏,眼皮贴在温热的皮肤上,暖暖得让人舍不得挪开。 “怎么又哭了,弄痛了?” 发间的手指更轻柔了一些。 “阿余?” “嗯?” “阿余。” “嗯。” 一只手掌抱在杏儿脑后,一只手掌开始往下游走,轻柔地帮她揉按,待到了腰间,摸到仍系得紧紧的腰带,顿了一下,然后摸索着开始解。杏儿今日穿的极为繁复,一层又一层,仅腰上,就先穿了珠花绣饰的马面巾,再裹了宽的绣花裹腰,又系了米粒珍珠的合围绶带,最后,才用涤丝腰带系紧,又坠上玉佩和串珠。 在黑暗里,阿余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但杏儿就贴在他颈间,很清晰的感知到,忽地想起早前有次,她偷偷去见过阿余,程姑姑似乎看穿一切,眼神里满是失望,语重心长说:“若有人真的喜你敬你,必然不会未曾结为夫妻,就亲近于你。更不会不去赶紧求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只哄了人私会,偷摸做些让你羞愧的事。” 那时杏儿不以为然,阿余如何待她,虽令她羞涩难言,却也令她欢喜。她是心甘情愿的,只求每日那般与他在一起亲近,就满足了。至于别的,她全没想过。 心里突然又酸又涩,猛地坐起,伸手去拉扯自己腰间的一堆东西,可是白日里,她都不一定能弄好这些,何况黑暗里。 ◎最新评论: 【杏儿不要难过,支棱起来让阿余好好反省!】 【阿余争点气!给杏儿名分!麻溜滴!】 【加油加油,我还是想甜到底算了】 【就没了…呜呜呜杏儿跟坏阿余提分手吧】 -完- 第68章 、068偏爱 ◎“你可是有偏爱哪位小姐?”◎ 黑暗里,一声嗤笑,倒是极为欢快。 “现在知道不舒服了,睡觉前怎么不让人好好伺候着脱了?” “掌灯。”他微微扬声叫道,杏儿尚未来得及阻止,有人已经开门执了蜡烛进来,把房间内的灯烛也都点亮了。 烛光并没多耀眼,杏儿却被刺得闭上眼睛。 待掌灯的脚步声出去,帕子轻轻沾在她眼角,伴随着轻笑。 “莫哭了,她们没伺候好你,罚她们就是了。倒把自己气哭了不成。” 杏儿仍紧闭着眼睛。腰间的那些环佩玎珰,终于被一点一点解开,拿走,外衫也被脱了。再次被揽入被下的时候,杏儿有些紧张。吻落在睫毛上,轻轻吃去大颗大颗的眼泪。手掌抚在她脸颊上,一些薄茧,刺刺在下巴和脖颈…… “不是已经够了八十一天吗?” 杏儿愣了一下,试探着睁开眼……眼前仍然还是阿余,并没变成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要舍不得洪家,我让他们公开说明了……” “不用!”杏儿不想说这些,“不是的。你阖上床帐,我觉得有点刺眼。” 帘帐合上,账内重新变得昏暗不清。 “阿余?” “嗯。那你想要哪日搬去?” “……再等几日吧。我,我还未和洪家小姐们好好告个别。” “那好,都随你。你若真的放不下,也不用勉强。” “嗯。” 杏儿倚在阿余怀里,等着他再如何行事。他却并没做什么,又抱了杏儿一会,就起身走了。 杏儿昨天睡了一大觉,虽然后半夜辗转难眠,仍是早早就醒了。明润来帮她梳洗,面带惭色,说:“昨日里想给小姐脱掉外裳的,但是略微碰一碰,小姐就似要醒,所以只拿了头钗。” 杏儿头晕晕的,有些不解其意,过了许久,才想到腰带的事情,明润已走开了。 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人送赏赐。 东西是一起送到洪老夫人那里的,杏儿得了一只金丝嵌宝蝴蝶钗,洪玉瑾也在里面坐着,手里拿着一只凤头翡翠步摇。洪老太太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志得意满,笑着说:“这便好了,你们姐妹若能一起进宫,也好有个照应。” 杏儿抱着装了珠钗的匣子,告退要走,老太太又说:“送东西的公公说,不是所有人都得了娘娘的赏赐,能得一只,就是有些机缘。不过最好的,是凤钿和步摇,只有世家的几位小姐得了。” 她怕杏儿听不懂这话里的深意,又解释说:“给太子选妃,太子要喜欢,但是家世也须有,不然会被看不起,以后进宫也没有依仗。你这孩子莫要执拗,这些日子好好跟在我身边,多参加些筵席,我也好给你正正名,以后人人皆知你也是伯府骨肉,而非山野村妇,就也不会有人小瞧了你。” 杏儿抱着匣子又沉默了一会,才说:“是,我或许要再多叨扰老夫人几日。” 她走出来,留在外面的红叶皱眉接过匣子,张了张口,又没说什么。 宫人把皇后娘娘的赏赐送给各位闺秀的时候,纪凌宇正在御书房对昭帝禀报政事。 该说的都说完后,纪凌宇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即告退,他有些迟疑,却等不到昭帝先开口,只得自己主动说:“关于儿臣,太子妃之事……” 昭帝这才放下手里的文书,看着纪凌宇问:“你可是有偏爱哪位小姐?” “没有。没有。”纪凌宇矢口否认。“儿臣只是觉得,此事不急。” “就全没你喜欢的?我和你母后,倒是白费力气了。” “儿臣不敢,婚姻大事,儿臣都听父皇、母后和太后的。” “那我觉得这几个就不错。” 昭帝从旁边拿起皇后送过来的名录,打开来看。 “邬明月是理州兴盛了几百年的世家,声誉极好。” “邬家本就在理州飞扬跋扈,明里蓄养家仆,暗里却训练私兵,若是再出一位太子妃,当真要一手遮天了。对邬家,该多压一压,并多多扶持理州的白家,与其形成抗衡之势,更妥些。” “刘家多兵将,据说女儿性情也很豁达明朗……” “刘家儿女不仅是豁达,且最不拘小节,虽性情不坏,却素爱惹是生非,亲眷又多,若是成了皇亲。刘家频频惹事,皇家声誉也会受到连累。别人不说他家素来如此,反会说是仗势欺人。” 昭帝连着说了几个,都被纪凌宇说的好似百害而无一利,低头又看了看,说:“那这洪玉瑾总是没问题的。她家家世一般,除了平庸,好似也没别的缺点,且听说她琴棋书画,无有不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德女子。” “她这般盛名在外,怎会不是有意而为。儿臣觉得,若是低调一些,更妥帖。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了,只是觉得也并不是很适合。” 昭帝把手里的小册子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扔到了案上,向纪凌宇投来探究的目光。 “你喜欢那个小丫头?” 昭帝并没说是谁,纪凌宇却不敢装傻,他紧张地闪了闪眼,侧头看了眼案上的小册子,笑容里有些不自在。 “也不过是碰巧,她原来住在洪家在万寿山下的宅子里,机缘巧合,和我住在山上的奶嬷嬷相熟起来……一个山里长大的丫头,与京中小姐不同,我也是好奇……觉得好玩罢了。” “不喜欢?” “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吧。儿臣,一直未有妻室,难得碰到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她一直并不知儿臣是太子,所以,觉得放心罢了,带在身边,不用担心她对儿臣有什么企图。” 纪凌宇说完,低头忍不住吞咽唾沫,嗓子里又干又涩,说这些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昭帝皱了眉头,满脸疑惑不解。半天方又问:“那你想给她一个什么位份呢?” “儿臣倒是还没想过这事。” “你都多大了,你皇祖母急着抱重孙子呢,你倒是一点不急?” 纪凌宇低头不语。 “我也年岁不小了。” “父皇正当盛年……” “宇儿……” 纪凌宇一怔,昭帝上一次这样唤他,已经因为太过久远,湮没在记忆的最深处。他抬头看,却觉得眼睛发烫,忙又低下头。 昭帝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今年,必得定下,否则,你祖父要从长陵回来找我了。” 原来是这样。 纪凌宇松了一口气。 纪凌宇从御书房出来,才知道了皇后派人送东西的事,等问过都送了什么,就找了管事姑姑,想看看东宫有什么好的首饰头面。可是东宫并没有这些,最后找了一条几乎可做腰带的翡翠手钏出来,很是简单质朴,却是上好的祖母绿。 他是想自己去的,但是他若去了,洪家定然要向外张扬…… 最终,这个翡翠手钏,还是无声无息到了杏儿眼前。 杏儿把手钏捧在手里,碧亮的珠体,通透清澈,散发幽幽水光。又重新放回匣子,扬声问明珍:“红叶还没回来吗?” 明日是木状元的休沐之日,杏儿想去见他,让红叶去传信了。 杏儿一进屋子,就问木岁寒:“你知道他是太子吗?” 木岁寒顿时一脸无措。 原来所有人里,只有自己是傻子。杏儿想要生气,眼泪却比气愤更快涌了出来。 木岁寒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他已知道,跟着杏儿的那些人,都是太子手下,连唤一声杏儿妹妹都不敢大声,怕反惹了她们进来。 “我当时以为,他对你极好。且那时还没……”木岁寒眼睛也有些发红。 “我今日才听说,他要进那么多妃嫔。” “他是如何对你说的?” “那你怎么办?” “京中男子多是有妻有妾……但是我并没打算同他们一样。” 木岁寒有无数问题,可惜杏儿也不知道答案。 有妻有妾? 她记得,她和那人已经成了夫妻。她还记得他说,“我喜欢你,绝对不会分给其他人。” 不过短短几日,京里关于太子妃的传言愈演愈烈,因为宫里重新又要了一回入选闺秀的生辰八字,请司天监仔细测算。杏儿连个生辰八字都没有,洪老太太帮她写了一个比洪玉瑾小三个月的日期,又唉声叹气,说时间太紧,不然先测算一个吉日就好了。 西慧院的箱笼仍放着,偶尔因用,还需拆一拆。这日黄昏,杏儿正在房内发呆,明珍从外面进来,低声说:“殿下在侧门外等着小姐呢,让小姐今夜就搬去鹿鸣坊。” 明珍说着,已经走过去撩起门帘,等着杏儿出去。杏儿却怔了一怔,说:“麻烦明珍姐姐对,对他说说,我暂时不搬去了,再过几日吧。” “小姐?”明珍不解,“要不您……” 杏儿打断她的话,“我有些乏,不想出去。” 这还是头一回,杏儿听闻太子来了,不欢欢喜喜急急忙忙奔去见他。明珍很是为难,用眼神向其他人求救。红叶摇了摇头,转身却出去了。明珍只得自己又进了房内,小心翼翼问:“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叫个大夫来。” 杏儿轻声答“不用”,又盯着案上的画出神。画上是一片林子,旁边有条溪流……这是阿余根据她所说,帮她描绘的山林老家。 眼望着画,心里却已乱掉,毛躁躁理不清,似被线头缠绕,有个线头急着要冲出去见他,更多的线头却纠结不清,阻住了去路。 如今已入秋,时有一阵风吹过,吹得窗棱哆哆嗦嗦,窗纱嗡嗡作响,更吹得杏儿坐立难安。风儿好似突然又没了,一片寂静里,隐隐有脚步声。 杏儿终于还是有些后悔,站起身走至门前,一边掀帘一边叫:“明珍!” 作者有话说: 【感谢榜】 感谢~谓语~天使的营养液。。。去加油码字啦 ◎最新评论: 【蹲点】 【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 【阿杏快回去】 【回山里吧】 【走吧,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完- 第69章 、069病离 ◎“这里离宫里多远呢?”◎ 帘子抖起,黑色的高大身影整个堵住了门口,遮住了本就昏黄的天光。下一刻,杏儿就被笼罩于其中。 “为何不听话?” 不知是否是好几日没休息好,杏儿觉得自己心虚气短,眼前竟是一白,几乎没晕了过去。 身体发沉之时,突然悬了空,已被拦腰横抱。 “东西明日再搬。”纪凌宇吩咐了一声,抱着杏儿便往外走。 杏儿闷声反对:“我不要。” “乖,这里住不得了。” 纪凌宇来回很快,但是洪家人还是得了消息,连奔带跑追了过来殷勤行礼。 洪大老爷看清太子怀中抱有一人,喜得嘴角都要裂开,连滚带爬拦住太子说:“殿下,焦杏儿,是我的女儿!亲生女儿!” 老太太被儿子的不分轻重气了个半死,只得补救说:“殿下,犬子意思是,杏儿好歹是我伯府女儿,即便她不成器,总需,总需好好入宫,您这样……她以后岂不被人嗤笑。” 嘴上义正言辞,心里也是窃喜。如今这场面,虽离东宫妃嫔很远,但足见杏儿得太子青睐,总要借机邀邀宠,以免这个尚未养熟的雀儿,一去再难觅得好处。 纪凌宇冷哼一声,叱问:“你家四小姐洪玉瑾呢?” 洪家母子又喜又奇。太子点到玉瑾,自然是好事,莫不是也想带玉瑾走?但是这语气可不太好。 其实洪玉瑾也跟了来,只是远远坠在后面。听太子这么说,无论是站着的跪着的,都回头望向她。她想掩藏也没法掩藏了。 纪凌宇的目光似冰刀般剐了过来:“给杏儿的香膏,是你动了手脚?” “什么?”老太太讶然问。 “我没有!”洪玉瑾矢口否认。 纪凌宇冷冷扫了一眼,她立时发觉自己这么直接拒绝,已经露了行迹,吓得后退几步,又辩驳道:“那不是毒药!那是番邦用来洁面,令皮肤很快白皙的灵药!我也是为了她好!” 方才老太太说话时,杏儿已从纪凌宇怀里挣扎下地,又羞又恼,侧着头缩在他怀里。听了这些话,转身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洪老太太也皱眉问:“玉瑾,到底怎么回事?” 经过这么长时间安然无恙,洪玉瑾已经把这件事抛置于脑后,原本想好的应对之言,也一时想不起,看着纪凌宇揽着杏儿的胳膊,嫉恨交加,突然愤然道:“谁让你抢走了太子殿下!”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是心领神会,连杏儿也默默无言,回想当日,难道洪玉瑾一直知道自己认识的“阿余”其实就是她的太子。抬头仰视,纪凌宇低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回视洪玉瑾,嗤笑道:“抢?” 洪玉瑾脸上顿时羞红,洪老太太咬咬牙,说:“殿下,玉瑾也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您大人大量,还请谅解了她,莫要再与她置气。她一个女孩子,一心倾慕您,什么都给了您,见你喜了新人,自然会生出醋意……” 杏儿愈发缩起来。抬头又看了看纪凌宇,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 纪凌宇眉头拧在一起,玉面冷肃,凤眸微挑,疑惑斥道:“洪老夫人,你在说些什么?” 洪玉瑾开始哭起来,直哭得坐在了地上,仍在抽抽噎噎。 又起了风,愈来愈凉,纪凌宇把杏儿往怀里又揽了一揽。 老太太走到洪玉瑾跟前,催促她说:“你快求求殿下啊!太子殿下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待看到纪凌宇要走,急得又喊:“殿下!我们玉瑾……” 洪玉瑾忽地大喊:“焦杏儿与木状元有染,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已与木状元成就了好事,做了夫妻!” 在场的人都被惊到几乎呆愣住。红叶第一个反应过来,怒而呵斥道:“胡说八道,我们小姐去见木状元两次,都有人跟着,洪玉瑾你敢诋毁我家小姐!” 明珍也反应过来,跟着说:“殿下,小姐身边,从没离过人。小姐绝不会……” 纪凌宇伸手止住她们的话,低头问:“你说过?” 杏儿抬头,脸上全是委屈,眼里溢满泪水。 “我对她说过,和你成了夫妻。” 泪眼里,纪凌宇笑了笑,竟有些和杏儿抓山雉时初见他的样子重叠。 “洪家伤害杏儿的事,我暂时不做追究,不过,你们好自为之。” 纪凌宇有些厌恶地说。 洪玉瑾又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焦杏儿的卖身契还在我家,即便进了东宫,也不过是个奴才!” “什么?” 纪凌宇震惊。 “你怎么知道?” 老太太疑惑。 纪凌宇眼风扫向洪大老爷,洪大老爷立时软了腿,结结巴巴答道:“不在我这里,在我娘那里呢。” 洪老太太脸色一白,辩解道:“不是的,殿下,当时因为杏儿被焦家人捡去养着,我们怕焦家人追来胡搅蛮缠,所以才做了卖身契,只是权宜之计。” 天气也还没那么冷,怀里的身躯却抖如筛糠,纪凌宇呼出口浊气,俯身又把杏儿打横抱起,她立时缩在一起,看起来小小一团,若不是衣袂飘飘,几乎像抱着一个小孩子或者小动物。 尚在马车上,杏儿就发起了烧,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哭着说:“阿余,我难受。”渐渐意识都有些模糊。 半夜里,烧终于退了一点,换了被汗湿透的衣服和被褥,又喝了一碗苦药。 杏儿蜷在纪凌宇怀里,突然想起之前尚在昏迷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大夫说:“伤寒易传染,殿下最好暂时离着些。” “你离我远些,会传染吧?” 纪凌宇反把杏儿又往怀里拥了拥,问:“还难受吗?” “阿余?” “嗯。” “不难受了。” 高烧之后,不知为何脑子里分外清醒,但是身体却很倦怠,就乖乖躺着装睡。只是过了没多久,纪凌宇在杏儿额头上轻吻了下,就轻手轻脚起身离开。等听不到他离开的脚步了,杏儿才叫了进来熄灯的明润问:“他怎么还是这么早就走了?” 杏儿以为,他以前晚来早走,是因为要避开洪家人呢。 明润过来帮杏儿掖被角,回答说:“殿下天不亮就要候着上朝。” “要什么时辰?” “卯时陛下上朝,殿下要更早候着。这是好事情呢,早几年,殿下还去不得呢。” 杏儿想问为什么,还是咽了回去。她本就不懂很多事情,皇宫里的,更加全然不知,要是问,只怕一个答案里,她又有好几个问题不懂。以前程姑姑与她说过一些,她只当好玩的事情听,若是要放入心里计较清楚,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日的时候,宋烈回来问了一次,大夫诊了两次。杏儿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偶尔听到外面有人在小声抱怨:“殿下为何不狠狠惩罚洪玉瑾,她看着美貌,竟是那样蛇蝎心肠。” 纪凌宇很晚回来,洗漱过,带着一身湿气,杏儿问他:“这里离宫里多远呢?” 他不知杏儿为何问这个,随口答道:“不远的,你若急着找我,让人进宫就是了。” 其实杏儿已经问过明珍了,这里离皇宫,马车也要大半个时辰,想要劝他不用来回折腾,可是浑身难受了一日,就只在他怀里时,才能舒坦一会儿,就又把话咽了回去,把头埋在他颈下装睡着。 这般过了好些日子,又是咳嗽,又是喷嚏,才好了点,洪玉璃竟然寻来递了信求见。到了日子,杏儿早早起来,让明润帮她梳妆的精神些,又问了好几次该如何接待,侯了半日,终于见到,却有些羞赧,都不知该如何称呼。 洪玉璃也有些不自在,很客气地寒暄道:“好似有些瘦了?” 杏儿才鼓起勇气,叫了声“姐姐”。 “姐姐……我前几日有些感染伤寒,不过已经好了,不会传染别人了。” 洪玉璃喝了几口茶,终于还是摒不住,开口说:“我不擅说谎,今日来,是因为祖母百般托付,让我来劝劝,她说,说妹妹真的是我们洪家女儿,早先流落民间,乃是家里的错,只求妹妹不要和家里怄气,原谅了他们当日不慎弄丢了妹妹,让妹妹在山里受苦。” 她脸上一红,小声问:“杏儿妹妹可否让她们退下?” 杏儿让明珍等人出去了,洪玉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面有惭色,递过来,说:“这是……卖身契。” 她也窘得几乎要哭出来:“我知道有太子在,这个有没有都无关紧要。说实话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祖母说你是父亲的私生女,我去问母亲,母亲却又说是假的,是她们看中你得了太子的宠,所以骗你。玉瑾也是这么说。我真的糊涂了。” “来时我还想,若是妹妹再说一种故事,我到底又该相信谁的!” 杏儿想问问袁氏可好,开了口却说:“我让人给姐姐端些吃的上来,或者我带姐姐出去走走。” 最终两人还是往外走去,今日太阳甚好,杏儿走了一会,便晒得有些头重脚轻,她伸手一把抓在玉璃胳膊上,玉璃就势搀扶住她,两人继续默默往前走。 沉默了许久,玉璃才又开了口:“这几日家里一团乱,昨日参选太子妃的闺秀又都被召去宫里,玉瑾也在其中,才又安稳了下来。而且据说司天监推算,玉瑾的生辰八字,和太子极为相配。祖母如今天天在佛堂诵经,希望保佑玉瑾能入东宫,玉瑾却不知为何都不高兴……” 她大抵突然想到杏儿也在参选之列,停步问:“你昨日去了没?” 杏儿垂眸道:“没有,我染了伤寒,昨日还没好。” 玉璃拍拍她的手,又抬起来在她脸上点了下,惋惜地说:“比上次见到瘦了些。我本想叫你去我夫家做客的,祖母说我家里院子小,没什么可招待的,小叔子也住在一起,不大方便叫你去。其实我夫家的小叔子小姑子人都极好,并不难处。我小叔子,今年刚十六,我曾经还和他打趣说,我家里来了个绝色可爱的小表妹,让他好好考个功名,我好给他说媒牵线呢……” 玉璃说着笑起来,倒是恢复了些之前的爽朗。 她叹了口气,不是哀伤,只有些可惜:“若你是我亲妹妹才好呢。玉瑾从小就爱装腔作势,我小时候其实更喜欢玉菲,但是我母亲不喜我和姨娘的孩子过于亲近。” 程姑姑也给杏儿讲过嫡庶之分,什么正妻和妾室争宠,杏儿当成好玩的故事听过几耳朵,听多了便烦,问程姑姑说:“洪大老爷既然有了袁夫人做妻子,为何又娶了玉芬玉菲的娘呢?” 程姑姑说:“玉芬玉菲的娘不算妻子,只是妾室。很多男人,都有妻有妾;就像皇宫里,陛下除了有皇后做正妻,还会有六妃九嫔七十二世妇……” 顿了顿,看了看她才道:“比如太子……” 当时杏儿并不知程姑姑眼神中的深意,兴冲冲抢答说:“我知道,玉瑾对我说过,太子有一正妃两侧妃,其下还有不定数的嫔妾。玉瑾好生可怜,若是我,定然便不想选这太子妃了。可是她说对太子情根已深,不能不嫁。”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我……我不是看不起姨娘的孩子,”洪玉璃走了一步,突然转头解释,“玉菲小时候也没现在这么坏脾气,小时候性情活泼,倒是挺可爱。” 玉璃来,是来做说客的。一想让杏儿认下洪家,二希望太子不要迁怒洪家。杏儿不欲她为难,一直送她走了很远,说:“我并没怪怨洪家,老夫人接了我来,好吃好穿,我谢谢还来不及,原本准备了银两,只是那日走的仓促,你又不肯帮我带。至于太子殿下……” 她低头不响,叹了口气,方道:“玉瑾既仍能进宫参选太子妃,太子殿下应当也没真的生气吧。” 是这个道理,玉璃放下心,催着杏儿快回去。天色渐晚,院子里有些凉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榜】 感谢~胡萝卜~的营养液;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郑重预告:周末一定加更,不然就把我剁了去喂红狐(敢这么发誓是因为红狐很难找啊~ 不过你们不会不管能不能找到红狐,先把我剁了再说吧??? 请大家冷静点!古代可没有冰箱啊!!! ◎最新评论: 【刚做完减肥操回来哈哈哈】 【感觉和前一章内容有点接不上?突然就变快了】 【生气了!阿余也不解释!我跟杏儿一样生气!不,我比杏儿还生气!回山林当仙女去吧杏儿!!!!!】 【啊好糊涂!竟然没有当面揭穿洪玉瑾!场面好乱啊!洪玉瑾嘴里没一句真话,居然还没被揭穿!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啊!!!】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完- 第70章 、070归家 ◎“我不嫌累!我也不累!”◎ 纪凌宇当夜到了四更后才回来,他用冷水洗了脸,仍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却让杏儿不要起身,过来隔着被子抱着她,问:“今日如何?” 杏儿把胳膊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伸手轻轻抚在他脸上,杏儿的手又软又暖,他的脸却冰凉凉的,下巴上已经有了青青的胡茬。又挣出一只胳膊,合臂搂住他,却记得大夫说的要忌顾些的事,只轻轻用唇在他的胡茬磨蹭,蹭到下巴之下,才在那块不断耸动的尖硬喉骨上舔了一下。待被压住追了过来,为了躲避,只得转趴在床上,把嘴唇藏在枕头下沿,不给他捉到。 阿余并未用力,反抓得杏儿忍不住咯咯轻笑,只是仍记得,把双臂收回来紧紧护住脸。 正笑着,脖颈后一点点湿意蹭到,杏儿的笑戛然而止,随着那点湿意,似是毛笔蘸了墨汁,在她颈后细描轻绘,酥麻顺着脊椎蔓延,后背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渐渐分不清笔墨落在何处,似是在瀑布边被水珠喷溅,就要被水雾卷入其中。 分不清是凉还是热,一个晃神,却发现已不由溢出痛苦之声,慌忙张口咬住了正捂着嘴的枕头。忍耐住之后,才发现静寂的深夜里,耳边的呼吸声,比方才落在颈后的笔墨更能摧毁掉努力抗拒的心神,几乎就要转身迎他。肩头的衣服被微微扯开,似有猛兽的利齿要咬穿骨肉,却又渐渐轻柔,变成了细吻。 不知过了多久,往常深沉的声音变得极为脆弱,似也发了烧般喑哑。“好想早点接你进宫。” 杏儿方翻身过来,又蜷入他怀中。 额头和鬓间全被细细密密吻过,纪凌宇说:“我会安排好的,你乖乖等着。” 杏儿尚有些迷糊,未曾开言。 “洪玉璃今日来了?你要喜欢她,就让她多来陪陪你。要是她说了你不爱听的话,就告诉下人,别再放进来。” “没有。”杏儿伸指去摸他涩涩硬硬的胡茬,快到嘴唇边,就赶紧滑开。“也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她挺好。” 纪凌宇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京里闺秀流行染指甲,杏儿却从未做过,伸舌尝了尝,光滑细润,几乎诱人咬上一口。咬在指甲上应该不会疼吧,纪凌宇有些心猿意马,又亲了亲指腹,叹了口气,不欲她再摸,整个攥在手里,从下巴上捉了下来箍住。 “你还愿意进宫吗?她们说你,那日回来一直有些不高兴,可是不太习惯?” “没事。没有不高兴,只是那日有些累。” “你若嫌累,就不用去了。” 这时,外面的门被“笃笃”敲响,明珍压着声音说:“殿下,该进宫了。” 纪凌宇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依依不舍亲吻在杏儿头上。然后起身,把杏儿的被子检查着掖好,才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杏儿看他疲倦地呼出口气,又转头向自己笑,大声说:“我不嫌累!我也不累!” 等院子里的动静皆无,杏儿问明珍:“走了吗?” 明珍“嗯”了一声,她突然呜呜哭了起来,吓得里外伺候的人都跑来问。明珍急得说:“要不我让人去追殿下?”杏儿才止住哭,抽噎着说:“我没事!就是看他有些累。” 明珍等人哑然失笑,嘲笑杏儿说:“这算什么。殿下从小就是这般勤勉的,别说现在忙政事,就是小时候读书时,也常秉烛夜读到天亮,又立马去练剑习武。但凡有哪位皇子……” 明润拽了拽她,她讪笑了下,转言说:“陛下和殿下,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自然不是我等凡人能比的。” 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 早上坐在镜子前,明润来梳头,杏儿忽然红了脸,拉住她的胳膊说:“今日不出门,也无客人,就不用束髻了,你帮我梳通了,像往日睡觉时那样,松松扎了就好。” “可是觉得发髻坠着头重?当是伤寒仍未好全吧。小姐头发比半年前长长了不说,也密了,可不要觉得重。别人还要用假髻衬着呢……” 明润一边梳,一边念着。梳子尖偶尔碰到后颈,也并没有异样的感觉。杏儿却越发觉得羞涩,微微阖目,甚至不敢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却是为何,他只是在颈后亲了亲而已,竟是那般令人心悸。 大夫来诊脉,说伤寒已好,不用再喝苦药,只是仍要多注意些,将养将养。又对明珍等人交代如何食疗,吃些什么补气益身。杏儿几次张嘴,却终究没问出来,等大夫走了,才悄悄找章嬷嬷问:“嬷嬷,阿余……可也有给太子殿下补身的汤水。” 章嬷嬷算是这里唯一一个“外人”,她其实有些忐忑,因为如今杏儿身边伺候的,都是太子殿下的宫女们,她倒几乎闲了。听杏儿这么问,就出主意,让她做补汤给太子。东西倒是都有,章嬷嬷帮着处理好,不过让杏儿依次放进锅里就行。 杏儿端了个小板凳守在灶前,时不时就想揭开锅看看。章嬷嬷怕她烫到,又哄她说老揭开看就熬不好了。 杏儿于是双手捧脸,巴巴盯着补汤。熬了大半个时辰,突然皱眉站起,跑去找明珍。 “明珍姐姐,你能不能让人去给,殿下说,让他今日晚上别回来了。” 明珍不解问:“为何?” 杏儿抿抿唇,才说:“你不是说来回要一个时辰还多,就让他在宫里多睡会好了。我又不是必须天天要见他。以前我住洪家,也不是好几日才能见他一回。” 明珍立时弯唇笑,说:“好,我定让人捎话给殿下。不过小姐也莫担心,殿下并不是日日都这么忙的。” 杏儿点点头,又跑去厨房看她的汤。章嬷嬷才趁着她不在,揭了盖子在搅,听到她跑进来,急着盖好,几乎错手把自己烫到。 当日纪凌宇还是回来了,不过倒是挺早,太阳才西斜,杏儿尚未吃晚饭。 难得在一起吃了饭,喝完了熬的汤,杏儿便催着他去睡觉,纪凌宇哈哈大笑,揽着她去园子里散了会步,静静看着夕阳和晚霞全部在天边隐去,就乖乖听话,回去睡觉。 杏儿非要让他枕着自己胳膊,回忆着小时候奶奶哄自己,哼唱了一首山里的童谣。可惜都已经有些遗忘,隔三差五便有一句半句记不大清。纪凌宇不吭声,杏儿磕磕巴巴终于唱完,发现他竟真的已经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天亮,身边已是人去衾空。这般过了几日,杏儿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回到山林,只是家里的人,从爷爷奶奶变成了纪凌宇。每日从黄昏开始,她就翘首企盼着纪凌宇打猎回来,并不需要他猎杀到什么厉害的猛兽,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这日纪凌宇又回来的很晚,夜里已经越来越凉,杏儿想让他快些进被窝暖暖,纪凌宇却怕冷到她,仍隔了被子抱着,耐心地亲吻,说了些闲话,才有些踌躇地说:“按着以前的规矩,选太子妃,要进宫去……” 他尚未说完,杏儿就开口说:“我去!” “你若是不想去,我也有办法,不用勉强。” “我去。”杏儿习惯性去摸他下巴上有无胡茬,语气里带着一些浅笑和欢快。“我这几日,跟程姑姑又学了好些事情呢。等你哪日回来的早,我再跟你说,你快些睡觉。” 陛下开始让太子日日上朝议政,因此,无论他回来的早晚,睡得早晚,都是不到凌晨就要早起,准备进宫上朝。 一双含着笑的灼灼凤眼,却望着她说:“我不想睡。” 他如今这样来索取亲吻,不是一次两次了,杏儿还是羞得面热心跳,闭了眼,往他嘴上啄去。可是一逃走,果然就被追着捉住。他亲得越来越贪婪,杏儿又舍不得与他挣扎,就只能忍着羞,任凭他索取。可是这次他吻遍丝绒般的唇瓣,吃够香甜滋味,仍嫌不够,冰凉的手,钻进被子里,抚在了腰上。杏儿被冰得几乎要打个激灵,又生生忍住。以免他因觉得冻到杏儿而退缩。 可是他的手掌上满是薄茧,抚在肌肤上,又痒得杏儿发抖。顺着脊背往上,能摸到因了颤栗而愈发突出的蝴蝶骨,再顺着蝴蝶骨的下缘,是细腻的肌肤,耐心向前……杏儿颤抖了一下,搂着他的脖子往上轻耸背部,却被薄茧更紧贴住。 她羞得不知该逃往何处。如被抓住的鱼,躬身覆被,却越发被抓在手里,滑腻腻也逃不脱。 寂静的夜里,他的呼吸声惊心动魄钻入杏儿耳中,虽看不见,也知两人近在伸舌可触的距离,热气喷在唇齿间,却似蒸腾了全身,密密细细的汗瞬间长了满背,就似清晨的雾气把杏儿笼入其中。 猛兽逼近,细嗅蔷薇,却失了耐心,一口便把蕊中的香蜜贪吃掉,又不满足,急急迫来,想要索取很多。 杏儿唇焦口燥,连口内丁香也生了疼,伸手却不知该先推拒哪里,鬼迷心窍了一般,竟是揽在他身上,化成了猫爪,只恨不能露出尖尖的指甲,刺穿了他的皮肉,抓挠在他身上。 一种陌生的感觉从胸口往下蹿,杏儿慌得绞了腿,猛地发现自己的手,抓得真的很用力,虽隔了一层衣服,还是吓了一跳,一边收回手,一边挣扎着问:“疼吗?” “疼!” 纪凌宇很快回答,杏儿又羞又窘,却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我,我没指甲,可有抓破你?” 这次却没得到什么回答,室内静寂一片,如果两个人都极为急促的呼吸声不算声音的话。 程姑姑上午就来了,一见到杏儿,就喜孜孜说:“给您道喜了。” 杏儿住在这里,万事不知,听程姑姑说,才知道如今参选太子妃的闺秀,只筛选了十位出来,就是这次要进宫的人。 “这次进宫,是要在宫里住几日的,所以殿下特意让我来,给您多说道说道宫里的事。不过您放心,在宫里,就有殿下在呢,若有什么事,殿下会护住您的。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宫里尚有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他们各人都有各自的脾性,若能得他们认可,自然再好不过了。” 杏儿认认真真听程姑姑讲说,紧张得都有些心里发虚,手里冒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榜】感谢~胡萝卜~的营养液。mua~ ======== 无奖竞猜:我今晚能加更成功吗?(我也还没正确答案啊。。。 ◎最新评论: 【加油】 【能!!】 【没前面好看了呢】 -完- 第71章 、071宫训 ◎“我自然爱慕太子!”◎ 头一天,纪凌宇特意早些回来,陪了杏儿半日,又嘱咐她莫要胆怯,若是有人欺负她,就找一个叫朗月的宫女,让她出来传信。另有个小和公公,也是可以托付的人。 “太子殿下?” 杏儿很少这么郑重相唤,纪凌宇眉宇间立时有些凝重。杏儿却笑了笑,说:“我会做好的。” 她曾经犹豫过,可是,她又没舍下。特别是从洪家搬出来后,便觉得,这个世上,也只剩下他了,无论他是阿余,还是太子殿下,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 说完了进宫的事,纪凌宇佯装恼怒,质问:“昨日我回来的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客人?” 杏儿愣了一下,笑嘻嘻说:“木头哥哥对我说了,是你让他来看我的。谢谢你,阿余。” 这下子,纪凌宇脸上是真的掠过一丝不悦,目视前方,说:“木头哥哥?木状元如今已是翰林,你这般唤他,很不庄重,有碍他的声名。” 杏儿听了这话,伏身在他腿上,咯咯轻笑。 昨日恰好程姑姑也来了,见杏儿见“外男”,很是劝慰一番,得知是太子殿下安排的,才放了心,又和杏儿说了些悄悄话,“殿下安排木翰林来看您,足见殿下待您的真心。可是男人,哪里就愿意自己身边人,与外男来往的。不论面上如何,心里肯定不乐意。” 杏儿还为纪凌宇辩解:“阿余不会的。” 程姑姑不以为然,建议说:“无论如何,您待木翰林,还是疏远些比较好,更别再提什么木头哥哥的旧事,我听了都为殿下觉得吃醋。” 所以今日,杏儿特意要说“木头哥哥”,就是想试一试。 纪凌宇被她笑得面上发羞,心里发痒,只是光天化日,周围还有伺候的人,只得借着挠痒,占了些便宜,惩罚于她。 却又暗暗高兴,杏儿终于又渐渐恢复了往昔,之前病中,身体不适不说,整个人都有些郁郁寡欢,全不似万寿山上那个很容易就无邪欢喜的小杏仙儿。 十位待选的闺秀,这次要在锦绣宫住几日,也不能自带仆从。杏儿无比紧张,觉得自进了宫,心跳快得如同山林里突然蹿逃走的小兔子,来回撞,却撞不出猎人的围猎圈。 可是没想到,头几日里,只是十个人坐在殿内,每日听嬷嬷和姑姑们讲说宫训和妇训。什么听从、随从、服从、跟从,什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杏儿以前全没听过这些,即便是程姑姑,也没与她说过这个。她并没细想这其中的意思,只是努力想记住,以免误了事。 洪玉瑾也在这十人中,杏儿偷偷观瞧,见她面色平淡,显然对这些已经烂熟在心,毫无畏惧。 不知为何,这些人在一起,却互相并不多言,只有洪玉瑾,晚饭后走到杏儿房间门口,看着她的脸冷笑了下。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尤为可怕,好似要扑过来咬人的豺狼。杏儿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脸上的煞气却突然化为乌有,嗤笑了声,说:“你夺了他又如何,不是一样和我们在这里吗?说不定我是妻你是妾,以后你不仅得继续叫我姐姐,还得日日给我跪着请安呢。” 她说完这话,便笑着走了。朗月姑姑从外廊很快走了过来,跨进门槛,对杏儿行了个礼说:“小姐若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就是。殿下还说了,让小姐只管自己好好熬过这几天,莫管他人短长。不过锦绣宫里是安全的,饮食使用,皆无问题,小姐只管放心。” 杏儿觉得她这话为免小题大做,但是想到香馥阁加了料的香膏……看了看洪玉瑾的屋子,心里又有些发乱。 第二日依然是去听嬷嬷讲演,说的是后宫中的等级和身份。从皇后、皇贵妃、贵妃到四妃,其下一层一层,杏儿只数了几层就再也分不清。然后才说了东宫的太子妃嫔,虽早已听说过一些,但是听嬷嬷一个一个位份数下来,还是让杏儿晕了头。 朗月借着机会来问杏儿可有什么需要,杏儿咬了咬唇,压低了声音问:“陛下后宫,如今都有哪些娘娘。” 朗月就给她数了比较重要的几个,当今陛下的后宫,高阶位的倒是只有皇后娘娘,但是低等位份的嫔妾,不胜枚数,单只是生下皇子和公主的,杏儿就数不尽,记不住。 朗月看杏儿脸色不好,宽慰道:“您莫要担心,这些娘娘,大多住在万熙山行宫,难得一见,记不住也不要紧,若是进了东宫,来去自有嬷嬷和姑姑跟着,见了人,她们定会提醒。” 第三日里,竟是开始讲如何伺候太子。 自然不是讲那些细节,嬷嬷在台上面色冷肃,似镇上的先生在开蒙学生,抑扬顿挫地说:“按着规矩,在太子长子出生之前,东宫会安排依次侍寝;有长子之后,则只有从三品以上妃嫔会被安排固定侍寝的日子;有三子之后,则只有三妃可获得安排。” 午饭后,是可以休息半个时辰的。杏儿闷坐房中,却有宫人急匆匆跑来叫她:“焦小姐,有两位皇子一直在门口闹着见您,您劝说劝说,莫让他们进来,也莫再一直哭了。” 杏儿同宫人还没走到锦绣宫门口,就听到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到了门口,站在高高的门槛里面,看到一个小胖子坐在地上哭闹,五皇子站在他旁边,看到杏儿,两眼放光,俯身拍拍小胖子,“好了好了,出来了!” 小胖子被五皇子拉起,正是九皇子凌安,他憨憨笑着,脸上并无半点眼泪。 五皇子让宫人离远点,和杏儿隔着门槛说话。 “我本不愿这么丢脸的,可是太子殿下说,我答应了,就帮我推测这次夫子要出什么题目,并预先写给我。” “丑,丫,头!”九皇子笑嘻嘻,一字一顿叫杏儿。 被五皇子拍了下脑袋,斥道:“你瞎啊!” 九皇子缩了缩脑袋,“奶奶,说。” 杏儿对着小胖子笑弯了眼睛,忍着笑对五皇子说:“你们别来这里了,快去吧。” 五皇子脸上发红,拉着九皇子往门边靠了靠,小声说:“又不是我们想来的,你看竹林那边。” 杏儿望去,遥遥看到竹林边,穿了白色锦袍的挺拔身影,立如修竹,挺拔如兰。 不知如何眼睛发热,看了看身后宫人们,假装抬手捋头发,冲他招了招手。 晚上的时候,邬明月像贼一样从杏儿的门缝里挤了进来。杏儿吓了一跳,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四下张望了下,关好窗户,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 “邬家虽是世家大族,我娘却是位商女,我亦想和焦小姐做个生意。” 杏儿惊疑。 她继续说:“若我能进东宫,无论我与焦小姐孰高孰低,都可与你约定,绝对不与你争抢太子殿下的心。我想别的东西,焦小姐也未必会在意。” 杏儿不语。 “莫非焦小姐也有凌云之志?” 杏儿只是不懂,她想着在竹林边站着的人,再听这些,心就如同掉进荆棘堆里。 “邬姐姐为何能不介意……与别人共侍一夫?” 邬明月压抑地嗤笑,笑完倒是松了一口气,说:“我的眼光不会错,太子喜你,你亦心悦太子。所以,何不让太子选我,我邬明月想要的东西很多,唯独不要太子殿下的心。正好成全了你,总好过多一个争宠的,多一个人与你瓜分太子。” 杏儿不解。 “他是一个人,如何能瓜分?” “他可是太子,难道你还想独占了他不成。说句大不韪的话,他,作为未来的储君,即便尚为太子时,少要几个妃嫔,以后又如何能少得了。莫若你现在帮了我,以后,我也一定会帮你一把。” 邬明月伸臂撞撞杏儿,有些古怪地笑。 “大不了,等轮到我侍寝的日子,我都分你几回。可行?” 她的语气,完全就似杏儿当年陪爷爷去镇上,与人买卖猎物和货品。 杏儿心里越发剜得疼,抬头望着她问:“你有喜欢的人吗?想与他做夫妻的?” 邬明月又嗤笑一声,只是这笑容在脸上如同热天里的雪落在水里,瞬间就毫无踪影。她冷着脸,从鼻子里深深呼出口气,有些鄙视地看着杏儿。 “听说你在山里长大,你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世家的儿女,哪里能考虑这些。就像殿下,他贵为储君,却也有储君之职,如何能只顾与你儿女情长。” 邬明月耻笑完,却又冷笑着,劝慰杏儿,与她分析,在这十人中,如何是比较好的选择。 杏儿一夜无眠,第二日,主动去找了洪玉瑾。 洪玉瑾,那般爱慕太子,当是能与她互相理解的吧。 洪玉瑾却说:“我自然爱慕太子,不过,我也不会傻到要想独占他,何必自讨苦吃呢。我如今很是后悔!可是……” 她恨恨地怒视杏儿。 “若我是你,自然不用担心失去一切,铤而走险。” 杏儿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或许是说给香膏里加毒药的事。至于洪家四小姐本该是她,杏儿已觉放下。 这般过了几日,又做了些别的事,琴棋书画,杏儿自然没有能做好的。她一时羞愧,一时又想着破罐子破摔,但是还是安安静静捱了过来。 十日之期已经快到了结尾。这日午后,说要给十位闺秀验身。 在偏殿里,杏儿才脱了点衣服,就羞得全身都泛了红,微微颤抖,眼泪堪堪已经挂在了眼下。 检查是在屏风后,朗月在屏风外面小声说:“童嬷嬷,焦小姐是太后亲自点的。” 童嬷嬷长着个肃长脸,看着就很严厉。闻言毫不动容,干巴巴说:“这是宫里的规矩,若我违了,有什么疏漏,便是死罪。” 眼泪吧嗒如雨点掉落,杏儿缩着身子,又按要求转了个身,就要拿了衣服穿,童嬷嬷却指了指说:“躺上去,把腿张开。” 杏儿勉强躺上去,却无论如何没法按着童嬷嬷要求,张开让她检查,又羞又急,抓起衣服把自己裹住,蹲在地上无声哭泣。 这件事情朗月预先对她说过,可是,听的时候下定了决心,做的时候却又完全失了勇气。她虽然没有出声,却抖如筛糠,眼泪流得停不下来,再难继续。 朗月在外面觉出异常,探头进来看,也是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祈求童嬷嬷:“还望嬷嬷谅解,没人对焦小姐说过这些事,她一时接受不了。” 心里也有些埋怨杏儿,这次进宫的,除了杏儿,全是世家小姐,哪一个不是高贵矜持着长大,但是既要选太子妃,定然是要过了这些规程,再羞臊,也没有不配合的。 可是她得了死命令,必须护住这位,倒是犯了难。 反正她护的杏儿过了这关就行,灵机一动,朗月更压低些声音,对童嬷嬷说:“焦小姐……本就是,殿下身边的人。” 童嬷嬷闻言眉头紧拧,问:“太后娘娘可知道?皇后娘娘可知道?” “知道的。太后懿旨点了焦小姐,就是因为知道此事。” 朗月一边压低声音回答童嬷嬷,一边往殿外看,见无人注意到,暗暗舒了口气。 童嬷嬷面色不豫,却再未说什么,朗月忙进去扶起杏儿穿衣。 十位待选的闺秀,都住在锦绣宫。杏儿勉强忍住,回到自己房内,眼泪又如天上的雨,不由她控制地往下掉。 哪怕是打她骂她呢,她也受的。却偏没忍住承受这个,又是悔,又是愧,又是自责。她是下了决心,想要不顾一切走到阿余身边,却又搞砸了吗? 杏儿尚且想着,要不要再去找童嬷嬷,却先被皇后娘娘召见了。忐忑不安进了殿,发现洪玉瑾也在。她跪在地上,脸色煞白,抖如筛糠。 作者有话说: 本次加更,送给~纯纯的~纯~ 她每次都20点更新前就来蹲点,过了20点又不见人,不知道被哪个漂亮姐姐勾走了 唉!以后不要画饼了,我要是信了,怕是要哭断肠了。。。 ◎最新评论: 【最近不好看了】 【女鹅咱跑吧】 -完- 第72章 、072成全 ◎“竟是我成全了你!”◎ 杏儿心想,莫不是玉瑾也如她一样,违了章程,没让嬷嬷检查,倒是起了些惺惺相怜之心,皱着眉头,捂着慌成一团的心口,恭敬跪下,把请安的话说了一遍。 宋皇后其实长的极美,身材高挑,毫无垂暮之气,只是有些瘦削,面相就有些凶。她走下凤凰开屏的凤座,从洪玉瑾和杏儿面前踱了几步,冷哼一声,斥道:“洪家倒是会养女儿,真的假的,生的养的,都这般恬不知耻,巴着我皇儿不放就算了,还妄想从宫门抬进来,诈一个位份不成。” 杏儿几乎听得到洪玉瑾的牙齿发抖磕碰之声,心里又慌乱又迷惑。只是不给检查,竟是这般重的罪过吗?把洪玉瑾吓成这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如何认识太子?” 洪玉瑾仍在发抖,杏儿有些不忍,只好抢着答道:“我住在洪家山庄里,就是万寿山下,洪家小姐办赏花宴,让我,让我上山去折杏花枝。我那时不懂,就爬上山去,正好遇到了殿下。可是我那时候不知道殿下是……是太子。” 洪玉瑾听到这话,牙关紧咬,倒是止住了牙齿打颤发抖的声音,她恨恨望过来,脸色恼怒。宋皇后转身望着窗外,继续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杏儿不懂宋皇后到底想要问什么,又不敢追问,想了想,答道:“原,原只是偶尔上山,见到殿下一回,后来,后来有一阵子,我脸上生了疮,以为得了疫病,就躲起来不见人……殿下,才把我接到御树别苑,帮我医治。从那时候才,才……常与殿下在一起。” 洪玉瑾已经全然止住了发抖,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赤红,扭曲得有些吓人。她剧烈地喘息,像是透不过气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竟是我成全了你!” 宋皇后回头上下打量杏儿,轻嗤一声:“看你天真无邪的样子,如何竟敢与太子私自苟且!” 宋皇后的眼睛和纪凌宇有些相像,她那样冷眼看杏儿,让杏儿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老老实实说:“我,我那时候不知殿下是太子,是听洪玉瑾说,若是我与人成了夫妻,就不用进宫参选。所以,所以我才……我才求着殿下,与我成了夫妻。” “哈哈哈哈哈!”洪玉瑾突然仰头狂笑,杏儿被吓了一跳,警惕地往后挪了一挪。 宋皇后回头扫了洪玉瑾一眼,她仍发疯了般大笑,似哭似笑,半天才停住,面上又僵硬抽搐起来,似是比杏儿还惧怕宋皇后。 “你又是从何开始?” 杏儿也忍不住微微侧头,盯视着洪玉瑾。 “我,我……”洪玉瑾开了口,一开始结结巴巴,说了两句却又义正言辞起来,“我还十来岁的时候,就遇到了殿下。” 她转头怒向杏儿:“我比你遇到他早!早很多年!” 宋皇后回身往凤座走去,她仍在反复说:“我比焦杏儿更早仰慕太子,我也比焦杏儿更适合太子。” “母后!” “殿下!” 随着纪凌宇的叫声,有宫人也急急跟了进来,又被宋皇后挥手退下。 宋皇后坐好,看着纪凌宇扶起杏儿,棱了他一眼,斥道:“你若喜欢,放在你身边就是了。这种不守妇道的人,难道还想为她争一个多大的位份?” 纪凌宇有些不解,低声问杏儿:“怎么了?” 杏儿摇摇头,宋皇后说:“你当宫里验身的嬷嬷是假的吗?既已是你身边人,为何还送去锦绣宫?” 纪凌宇脸上一红,却更加不解。事关杏儿进宫之事,他不敢认下,也不敢否决。忽地想起,问:“洪家四小姐在这里又是因何?” “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知道吗?” 但是看着纪凌宇的迷惑脸色,不似作伪,转而解释:“嬷嬷说,这两位小姐,皆无法通过验身,她们又都说已做了你身边人。” 纪凌宇看向杏儿,杏儿想要辩解,“我,我没……” 她想说自己其实并未如嬷嬷所要求的那般验身,可是想到那时的情景,难道再经历一遍,竟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纪凌宇心里忽地毛刺刺的,慌得发晕,不过还是和杏儿又贴近了一点,抓住她的手握了,藏在了两人身后。 这才转身扫了眼洪玉瑾,面有犹豫。 以为只是虚晃一枪的太子妃甄选,昭帝竟是当了真,且说至少要定下一正妃二侧妃,又因太子正妃,关系甚大,所以这三位,都是要昭帝认可的。 可是杏儿一开始就不在三妃候选之列,反倒洪玉瑾,因在京中的多年声望,连昭帝都知道。 纪凌宇好容易才想到办法,让洪玉瑾的生辰八字,成了和他最为匹配,能锦上添花的那一个,就是为了,在公布之前,让洪家说出这个八字的实际所有人是焦杏儿。这样,他便可以想办法顺水推舟,说服昭帝。 而两个侧妃人选,他也已经选好。一个就是洪玉瑾,她之前毒害杏儿,又百般挑唆,罪该万死,把她纳入东宫,冷在一隅,就当是惩罚,也免了无辜女子受此冷遇。再一个,却不好选。虽邬明月暗地里让人给他传了信,但是那般厉害的女子,若是也在宫中,纪凌宇却怕有朝一日,杏儿要被她欺负。还有一个人选,是觉得她性情温顺无害。只是,纪凌宇自然知道,若是选了她……又难免愧疚。 怎地突然又出了洪玉瑾已非完璧的事…… 这事不在纪凌宇的已知范围之列,倒是一时有些理不清思绪。不过若是说洪玉瑾失身非他所为,那么,这个棋子就算完全废了。 这么想着,纪凌宇有些烦躁,对宋皇后说:“母后,此事容儿臣以后再回禀。今晚宫中设宴,还是让她们先回去准备吧。” 纪凌宇本不欲在宫中过于亲近杏儿,又忍不住,一出殿门,就揽住她的腰,有些话想问,又觉不该问,等洪玉瑾先走远了点,才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说:“怎么这么憔悴,可是累了?说了你可以不来的。” “对不起!”杏儿又忍不住眼泪,只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好,又需纪凌宇费心劳力。 “再坚持下,明日就可以出宫了。” 纪凌宇用手指帮她轻轻揩去脸上的泪珠,笑着说:“等着我,我会迎娶你进东宫的。” 说完却站在原地,看着杏儿先出了皇后宫门。 晚宴上人很是齐全,陛下和皇后、太后和太子,皆在座中。陛下和皇后今日很是和蔼,点了几个人说了些家常话,听她们言语莺莺,杏儿很是羡慕。有人还奏了一曲古琴作兴。为奖赏她弹得好,皇后让她给太子敬酒。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之下,美人粉面桃腮,秋波淼淼,跪立在太子矮案之前,双手捧了晶莹剔透的夜光杯,不胜娇羞,万般深情。太子接过去一饮而尽,皇后娘娘笑着说:“难得皇儿这般豪爽。” 因着方向问题,杏儿看不清纪凌宇的表情,只瞧见那美人儿,秋波缓缓收了回来,弯起嘴角,又回瞥了一眼,妩媚无比,才起身退回自己座位。 借着去净房的藉口,皇太后把杏儿叫去偏殿说话。 皇太后看着杏儿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她叹了口气,才开了口。 “当日在万熙山,我就该想到,他对你是动了真心。” “我也不想拦着他。可是,他如今想尽办法要扶你做正妃,却有些……” 杏儿都不敢抬头看皇太后,只低着头,恭敬听她说。 “太子妃倒也不是非得多地位显赫,但,总要……唉!” 皇太后又叹了口气。 “我虽总叫你丑丫头,其实是喜欢你的,你心地单纯,也怨不得他喜欢你,小宇儿啊,从小便老成持重,有你这般能让他不存疑虑的人,原是极好的事情。” 杏儿抬头看了眼皇太后,她脸上没了往日的骄矜傲慢,垂眉敛目,倒似暴雨将至,奶奶等着爷爷打猎回家之时。 “你能不能劝劝他,这件事,怕是他也只听得进你的劝了。我倒是可以不管,不过万一他因了此事,和陛下起了争执,就更不好。他们父子,本就很不亲近。” 听了这话,杏儿忍住眼泪,仍是不言不语。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皇太后有些气恼,却也没斥责她,挥手让她重回筵席。 第二日,果然放了所有人离宫,杏儿一出宫门,便觉腿软脚虚,若不是明栩眼疾手快,几乎摔了跤。 回望宫门,高大厚重,似大山般巍峨耸立,不知是否抬头望得有些头晕目眩,杏儿只觉得宫门晃了一晃,似乎要压下来似的。 宋烈站在马车旁,要送杏儿回去,又说,太子有可能这两日回不去。 纪凌宇果然过了两日才回到鹿鸣坊。他倒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面上含笑,志得意满。对杏儿说:“本以为你要多在这里住呢,看起来倒是用不着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能定下来。” 杏儿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有些忧愁春水涌动。 纪凌宇不由侧头回避了下,又转回目光,说:“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他把杏儿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的妻子。” 说完,他伸手想捏起杏儿的下巴,却被她躲开,转身拉着他往前,不回头地说:“我学会熬排骨汤了。只放了盐巴和野葱,我奶奶以前是这么做的。” 晚上,纪凌宇把杏儿压在枕上索吻时,杏儿总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终,他并没说什么,只是渐渐比往昔任何一回都热切。 以前,他待杏儿,就像戏弄小雀儿的猎豹,抓一抓,就放一放,让雀儿的惊魂暂定,也让猎杀的冲动稍冷,才再继续下一轮的戏耍。 可是这回,猎豹似忘了给猎物中场暂歇的机会,也忘了停下猎杀,收回伸出的利甲。小雀儿被按在尖利爪齿下,渐渐掉了羽毛,毫无保护之力地与猎豹相对。 小雀儿痛苦哀鸣,眼泪蹭了猎豹一身,才终于终止了这场猎杀。 两人稍微离开点距离,纪凌宇一边喘息,一边安慰:“不了不了。莫哭。莫再哭了。” 杏儿不再哭了,他却起身披衣离开,过了很久才回来。 杏儿发着抖穿好衣服,见他回来,不知要上去还是继续躲着。红着脸说:“我,我,是真的受不了。” 纪凌宇又如以前那般,隔着被子抱着她安慰,她却愈发忍不住眼泪。 她恼恨自己受不住疼,又恼恨,方才时时刻刻,她都在想,是不是,以后太子殿下的每个妃嫔,都会与太子这般亲密无间。 杏儿一直没有睡着,天未亮时,听到外面有些响动。若是太子在安眠,院子里是会保持绝对安静的,这次却有人敲了门。纪凌宇被吵醒,恼怒叱问:“何事?” “殿下!”明珍叫了声殿下,却又有些犹豫。 纪凌宇披上衣服出了内室,很快回来,坐在床边,抓着杏儿的手说:“是洪玉璃,她说,洪家……大夫人袁氏,故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争取加更。。。终于快写到。。。我太难了 ======= 最近疫情又严重了,如果有在疫情区的,一定注意做好防护,不要大意啊。可以提前囤点可以存放的吃食。 安慰下这两年上大学的小可爱们,你们太可怜了。 ◎最新评论: 【大大你也是】 【不甜了,有点难过,尤其讨厌女配】 -完- 第73章 、073离去 ◎“胡说!她为何不喜欢!”◎ 明珍来报时,纪凌宇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小姐不见了!因着我知道袁夫人是小姐生母,她要一个人在灵堂守着,我们就只在外面候着,今晚洪家并没什么外人来吊唁,我们,就,就大意了……小姐坚持要给袁夫人守灵节食7个时辰,这个之前也对殿下说过了……进不来宫里……” 明珍脸色煞白,纪凌宇越盯过来,她的话越发说得颠三倒四起来。 纪凌宇提脚就要往外走,宋烈递了外袍过来,他伸手拿过来往身上裹,竟慌得栽了一个趔趄。 外面的天色尚很黯淡,天上甚至还有几颗星星未落。 “殿下,要准备上朝……”宋烈提醒的话说了一半,唉了一声,跟着往外走。 一路之上,纪凌宇怀疑了无数的人。 首先是洪家人,虽然洪玉瑾在病中,且禁步在西静院,但是万一她逃出来,从其他地方潜入呢?难道她找人绑了杏儿,害了杏儿? 还有他最怕关注到杏儿的人,难道还是…… 母后也不喜杏儿,觉得她不堪入东宫。皇太后虽喜杏儿,但是太后是个理智的,万一她被母后说服呢? 到了洪府,把人全细细盘问了一遍,并无什么嫌疑,因为都没人单独呆着,除非他们一起撒谎。 纪凌宇心里愈发焦虑,就要回宫再问时,红叶从杏儿的衣物里找到一封信。 纪凌宇手抖得几乎没法好好拆开信封。终于打开,是熟悉的笨拙字体。 【我自离去勿念勿怪她们】 下面画着一个看起来像杏花的“杏”字,这是纪凌宇自创出来,给她画着玩的,当是没有外人知道。而且,若是有外人逼迫她,她完全可以不用这个特殊的“杏”字。 心里乱糟糟,冲着宋烈喊:“把人都派出去找!” 明珍等人磕头请罪,满脸眼泪,却也不敢出声哭泣。纪凌宇此时顾不上她们,伸臂指着外面,说:“都出去找!都出去找!” 洪家的人也知了此事,想上前,却被纪凌宇吓得又躲回暗处,几乎不敢露面。 人是在这里丢的,纪凌宇便守在这里,又把洪府再翻了两遍。 洪玉璃昨晚不在洪府,今日里来了,才知此事,大着胆子跑去找纪凌宇。 “杏儿哪里去了?”看到她的一脸急色,纪凌宇才压下恼恨洪家人的暴躁,让她走了过来。 得知全无眉目,洪玉璃也是急得几愈要哭。 “我昨日见她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不见人了?” 纪凌宇最后一次见杏儿,倒是前日了,且只匆匆见了一面。听到洪玉璃昨日与杏儿说过话,都忘了避讳,伸手掐住洪玉璃的胳膊,问:“她可有对你说要去哪里?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洪玉璃想了想,反先哭了起来。 “我母亲自缢前日,与我说了杏儿原是我亲妹妹的事,可是她嘱咐我莫要声张。没想到第二日,她就,就……” 袁氏自缢,与杏儿的事有关,也无关。这个之前纪凌宇便帮杏儿打探过了。 这些日子,袁氏一直和洪大老爷闹不和,因为近些日子,洪大老爷又新养了外室,据说还是一对孪生姐妹,时年正是芳华,只怕比年岁大的女儿们还小些。前几日袁氏上门去找过,没想到反被洪大老爷羞辱了一番。她自缢之前,又与洪大老爷吵了一架,据从洪家奴仆口中打探得知,吵的无非是妾室和儿女,情急之下,袁氏连杏儿的事也吵吵了出来。 当夜,洪大老爷去了外室的风流屋,袁氏则挂上了房梁。虽很快被发现,还是已气息全无,一命归西。 “你对杏儿说了什么?杏儿与你说过什么?”纪凌宇迫不及待追问。 “她问我关于母亲的事,我怕她会觉得我母亲之死和她有关,就告诉她,我母亲这半辈子,眼里只有我父亲,奈何我父亲,妾室通房外室,从来没个知足……母亲,虽一直忍受着,心里却郁闷难解,因此才寻了死。” “她又问我,我夫君可有妾室。我就对她说,我在洪府长大,早都想好了,以后夫君无论多少妾室,我只管过我的日子,以免像母亲一样,为了这个每日忧愁。她又问了我大姐家里如何,唉……” 洪玉璃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与她说了。” “那她说了什么?” “杏儿?杏儿没有说什么,她从头到尾没有说几句话。” “对了,她,她叫了我姐姐!”洪玉璃突然呜呜哭了起来,“虽然她之前也叫我,可是我就是知道,她昨日叫,和往日不同。呜呜呜呜……杏儿能去哪里?太子殿下,快些找到她,她在京城,哪里认识别的人……若不在我们家,也没有回您身边,那她还能去哪里?” 洪玉璃突然想起来,说:“除此之外,只有木状元了。” 纪凌宇脑子轰地响了一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是慌了神,失了智。 木岁寒今日似乎和平日并无两样,照常去了翰林院。纪凌宇找去,他愣了下,才惊讶问:“焦小姐丢了?” 只是他的惊讶无比做作,脸上说是关切,莫若说是探究,纪凌宇伸手就捏住他手腕,疼得他立时眉头紧拧,龇牙咧嘴忍耐。 “你知道杏儿去哪里了!” 若不是已经冷静了一点,纪凌宇恨不能直接掐断他的脖子。 木岁寒红了脸,瑟缩地看了下纪凌宇,慢吞吞说:“我不知道,不过前几日我见过杏儿。” “哪一日?这几日,杏儿一直都在洪家,你如何得见?” “是,是,是前些日子。” “到此什么时候?你昨日有无见过她?” 木岁寒面色犹豫,纪凌宇手上又用了力。他疼得头上都冒了汗,喘息着说:“我这两日没,没见过她,但是她之前对我说过,她想离开京城。” 纪凌宇手上一松,木岁寒趔趄着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手腕上仍疼得倒抽凉气。 “她说,说……” “她说了什么?” 纪凌宇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分明觉得,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下,朝着既定的方向走。他已与洪家说定,也和温家达成一致。说他自私也罢,霸道也罢,他如今只想,算计着让杏儿做她的太子妃,又不使她过分惹眼,以免落人关注。 可是杏儿为何无缘无故突然自己离去? 不可能!她定然不会想要离开他的! 纪凌宇望着木岁寒,眼睛都发了红。他怕木岁寒说不出什么,又怕木岁寒说出什么。 “杏儿妹妹说,她不喜欢京里……” “胡说!她为何不喜欢!” 木岁寒才说了一句,就被纪凌宇打断。他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她说……” 杏儿说她喜欢纪凌宇,喜欢到她也难以表述清楚的程度。可是木岁寒不想说这个。 他把中间的很多话隐去,说:“她很是担心,担心自己不该留在你身边。” “为何?” “她觉得自己身无是处,不足以和你站在一起。” “怎么会!”纪凌宇断然否决,“我从来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好!” “还有,”木岁寒看了看纪凌宇,他的焦虑和痛苦不似伪装,只是,真实与长久,却又是两回事。“杏儿很担心自己,若是继续留下,会渐渐对你生了怨恨。” 纪凌宇眉头紧锁,细想杏儿会因为什么怨恨自己,可曾有蛛丝马迹泄露。可是他脑子里如今乱着,只想起杏儿确实越来越不开心,却弄不清楚,到底是因了什么。 他软下一直有些狠厉的语气,几乎带着祈求问:“她可有告诉你,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木岁寒沉下脸,似是认真回忆了一番。说:“没有。她没有说。” “她就说想离开京城,我也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 杏儿确实没有直接说想离开的原因,但是木岁寒猜得到。因为杏儿问他:“木翰林,你以后做了大官,也会娶很多妻妾吗?” 木岁寒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木头哥哥,你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只娶她一个人吧。” 纪凌宇伸手捂脸,他高大的身躯,微微躬着,呼吸极为不稳。 木岁寒定了定神,问:“殿下,我跟您一起找她吧?” 纪凌宇没法封京城四门,但是皆派了人手,又从洪家开始,沿路去询问,这很是需要费些人手。他这么些年,韬光养晦,低调谦谨,现在全顾不得,把能用的人都用了出来,仍嫌不够。 纪凌宇对宋烈说:“镇远侯虽在京里无人,但是利平县大营,有个亲近下属,他有些人手当是可用,你准备一下,跟我先去镇远侯府,再派人去找他。” 木岁寒在旁听着,突然叫:“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杏儿与我说过,她想回山林做个猎人。” “她要回家?” 木岁寒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四望,转了半圈,指了一个方向,说:“她说过……万寿山。她说她在万寿山里打过猎,在京中最为熟悉那里。” “胡闹!”纪凌宇又忧又喜。喜的是终于有了方向,忧的却是,万寿山上虽是御树别苑,往山后可不太平,偶尔会有野猪猛兽出没。 一边往万寿山赶,一边问了明栩她们检查物品有没新的发现。得知当时才认识她时,送她的防身猎杀匕首,果真不见了,心下更喜,吩咐她们继续找找有无其他异常,并好好再想想,杏儿可有说过什么话,再报给他。 快到万寿山的路上,有个分岔口,一条通往万寿山,一条通往西凤山。纪凌宇虽觉若是杏儿,肯定会去相熟的万寿山,又怕她走错了路,就另派了一队人马,沿着去西凤山的路去探问。 因万寿山上是御树别苑,从山下开始,路口就有侍卫守着,他们却说这两日没见过什么人进山,也没车马来往。纪凌宇让人头前去找,自己站在山门处,思索着杏儿如何能到这里,又从哪里进山。 还在万寿山的时候,她确实曾说过,想离了洪家庄子,去山林里做个猎人,自食其力。可是她不是拥有他吗?为何能弃了他而去。想到此节,纪凌宇心口剧痛,又是担心,又是难过,又是失落。 忍着心慌,才往上走了没多久,路上有快马加鞭而来,纪凌宇回头,认出是东宫的一个侍卫长张昆,知是西凤山那边发现了什么来报,慌不迭往下迎。 张昆下马连滚带爬跑过来,在纪凌宇几步之外跪倒,却半天未说话。 纪凌宇哪里有耐心等待,紧走向前,叱问:“找到了?” 他心里暗暗祈祷,张昆只是喘息不匀才未开口,他下一刻就会报说,已经找到了杏儿,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可是,张昆好容易抬起头,却一脸惶恐,结结巴巴说:“不,不是。抓,抓到一个,抓到一个人。” 纪凌宇的脸色如暴雨前的天气,乌云压顶,雷电隐现。 张昆深喘一口气,一口气说:“我们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他自己招认,把一个,一个小姑娘扔进了凤渡江里。” 他说完话,纪凌宇却仍盯着他,似乎不是从靠耳朵听话,而是要通过眼睛看穿他说些什么。 张昆被盯得有些发憷,纪凌宇却忽地飞起一脚,硬生生把他踢得滚在了十步之外。 纪凌宇踢开张昆,才似活了过来,疾跑向张昆方才骑着的马,掉头疾驰而下。跟前的侍卫们看着马飞驰下坡道,吓得大喊:“殿下!” 张昆半跪着揉了揉被踢麻了的半边身子,伸手叫:“马!给我牵个马。” 作者有话说: 额。。。要在家宅14天了(幸亏我昨天买了点吃的 ◎最新评论: 【唉。。】 【加油加油】 【看到这一幕,我有点开心,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完- 第74章 、074寻觅 ◎“大眼睛,小脸,嘴,嘴……”◎ 张昆等人一路往西凤山寻觅,这条路比较偏僻,寻常没什么人来,路也只是崎岖不平的小道,并没找到什么线索,快到凤渡江,却发现路边灌木里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被抓出来,看到一路军爷兵士,以为是来抓自己的,还未问话,就自己招供,昨日黄昏时,在路上发现一个孤女,见她柔弱胆怯,又生的美貌,一时色胆包天,心生邪念,趁着路上无人,掳了她,就近来了西凤山…… 天渐渐发亮后,他见那少女已经只剩半条命,自己脸上身上也被挠得满是血痕,才生了畏惧,于是拿了主意,砸死那个少女,找了一个水流湍急之处,将她扔下了凤渡江。又因脸上有抓痕,衣服上有血,就仍躲在这里,打算晚上再回家。 等张昆到了西凤江边,纪凌宇正在询问那个自称叫董民的歹徒。董民吓得哆嗦不提,纪凌宇问话的时候,声音比他还要抖。 张昆只扫过一眼,就被纪凌宇眼里的红猩之色吓得半边身子又生了疼。宋烈捏了捏拳,大着胆子抢着说:“你把所有能想起来的,都自己说一遍,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主子开口再问的,我就给你一拳。” 在纪凌宇过来之前,董民就已经挨了打,若不是为了问清楚,只怕命早没了。从他结结巴巴的供述里,只知道被他所害的少女,原本穿了一身浅色衣裙,因着当时天色已经昏暗,分不清是白的、还是浅粉、月白,天还未亮,又被他给烧掉了。问他材质,也只知是布料,非绸缎丝麻。至于长相,他说:“大眼睛,小脸,嘴,嘴……” 纪凌宇真想一拳打死他,又因要留着他询问,只得一拳砸在一旁的石头上,血液粘稠在石头上迸溅,他却毫无知觉,有人要过来帮他包扎,也被挥臂肘击倒地。 他忍着眩晕,忍着胸口绞在一起透不过气,继续听董民供述。一边听,一边告诉自己:这不是!不是!绝不可能! 反反复复全问了三遍,再无什么遗漏,纪凌宇从一个侍卫腰里抽出一个匕首,扎进董民大腿里,又剜了一剜,说:“掉在江边,若是他不往江里流血了,就拉上来再挖一个洞。”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铁青,语气却似恢复了冷静,“去查查,这两日失踪人口,他害了别人家的女儿,找到苦主,允许受害者家人对他千刀万剐,一片一片扔进凤渡江。” 他闭上眼睛,才继续说:“在江里搜寻下,既然遇到了,就要帮着受害人查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按着他的吩咐行事,却皆不敢看他,有事请示,也恨不能全通过宋烈。 几下里继续找,纪凌宇面上似乎全不觉得凤渡江这里的案子和杏儿有任何关系,却又守在了这里。 京城里外,张榜在寻有无人家丢失了年轻女人。倒是真有的,可是都和这里的不符,倒是揭出好几个案子,破了好几个案子,只是并没能找到可能是这里遇害的那一个。 但是从西凤山上,找到了一个带了血满是污迹的红绳子。 杏儿最爱随身戴着这个,当时她计算在洪家的日子,就是用的这种红绳子。 叫了明珍等人来认,几人看着纪凌宇煞白如黑白无常的脸色,几乎不敢开口。红叶硬着头皮说:“这种绳子,是小姑娘们翻绳子玩用的,很多人都会随身带着……” 这确实是小姑娘们玩翻绳子用的那种,所以小小姑娘,小丫鬟们随身带的比较多,但如杏儿这般略大些的小姐,都早已不玩这个,更不用说随身携带。可是杏儿就爱这个,所以手上总是缠着。 才不过两三日,纪凌宇的脸瘦削了不知多少,胡茬全冒了出来,嘴唇干裂,锦袍皱皱巴巴,有褐色的污渍、灰尘和干草。她们何时见过太子殿下这样,又怕又悔,恨不能自己死了,换杏儿回来。 “去接章嬷嬷的人还没回来吗?” 杏儿打过交道的人,都被纪凌宇盯着问了无数遍,只有章嬷嬷,因已离了京,尚未问到。 明栩说人还没回来,明润小声念叨:“说不定章嬷嬷能知道小姐去了哪里呢?” 纪凌宇也希望如此,却不存希望,因为章嬷嬷离开,还是因了他主动提起,并非近日之事。都在杏儿上次进宫之前了,纪凌宇说要给杏儿找几个宫里的嬷嬷伺候在身边,杏儿说她有章嬷嬷就够了,纪凌宇解释说,章嬷嬷并不懂宫中规矩,若是杏儿想带进宫,就得送去给宋嬷嬷那里先去学学规矩。 杏儿就说:“可是章嬷嬷年岁大了,何必让她再学新的规矩。” 纪凌宇无心与她说这些,眼里只瞧得见她的耳廓单薄如一张红薄透纸,伸手去捏,却被她躲过。她的耳朵更红了点,幽幽白了纪凌宇一眼,说:“那让章嬷嬷回乡下好了,她说有个侄子,人很老实,愿意给她养老。” 纪凌宇嘴里说着“都行都行”,手又追了过去,这次整个人迫近,让她无处可逃,又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分心说些别的有的没的的事,终于把那点软软的垂珠捏在手里,轻轻捏又觉得心里发痒,用了力又怕她生疼,竟不知如何对待,才明白了,喜爱到“含在嘴里怕化”,是真的存在的。 这是那日发生的事,纪凌宇现在却全不敢回想。他如今心里,全是杏儿,却又没有一个清晰的。因为他心内绞痛,全不敢细细去想,只要细辨她往日的一根头发丝,都能让他五内俱焚。 纪凌宇混沌地想了下,回忆到的是:杏儿想要章嬷嬷陪在身边,却因他未曾体谅,才舍弃掉,把章嬷嬷送去了她侄儿家。 他悔恨得心内又是一阵剧痛,闭上眼睛,才抵挡住无法忍受痛楚引起的眩晕。 “殿下?”木岁寒伸手扶住他。木岁寒这几日也一直在帮着纪凌宇,因为纪凌宇想要在京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他出面阻拦和劝慰,还被纪凌宇推开,几乎摔断了胳膊,幸好检查后并无大碍。 连郊县都找过了,仍没有找到丢了个小姑娘或者小丫鬟的人,纪凌宇的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等到这日四处探查的消息汇总回来,他膝盖发软,崩溃地跪在了凤渡江边。 董民确实找了个好地方,这个地方扔下去东西,很快就被旋涡卷走。这几日,沿着江畔也找了,沿着江流也找了,却毫无踪迹。董民仍挂在江边,也不知是死还是活着。血从滴滴答答掉进江水里,已经越来越少。侍卫们看着他们视如神明的太子殿下突然掉下神坛,且如踏入地狱一般吓人,不用吩咐,也记得帮他千刀万剐。 “殿下!这样太危险了!”木岁寒被纪凌宇一脚踢走,又连滚带爬拦在他前面。宋烈的脸容扭曲,但他了解纪凌宇,知他要做的事情,是无人能阻拦的,只得帮他脱去外袍,绑好链绳,又细细叮咛一起下水的侍卫,要如何护住太子。 纪凌宇自己在水里寻了半日,他在水里一个恍惚,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他是在找这个受害的少女不是杏儿的证据,还是…… 若不是有侍卫马上发现了纪凌宇的异常,他几乎晕死在凤渡江里。 被救上来时,纪凌宇已经呛了很多水,冷得瑟瑟发抖。宋烈拿了被褥把纪凌宇裹在里面,声竭力嘶。 “殿下!你不能再这样!” 木岁寒跪在纪凌宇身边,欲言又止,站起来给他端已经备好的驱寒药和姜汤,又跪着捧到他嘴边。 本就是深秋,天气愈来愈冷。宋烈在江边燃了火堆,让下水的人都上来休息。天气却突然剧变,乌云压顶,看起来暴雨马上就要下来。宋烈等人都求着纪凌宇回宫或者回御树别苑休息一下再说,纪凌宇脸色惨白,打着摆子,却似禁闭了耳朵,什么都没听见。连陛下走到他近前,他也毫无反应。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昭帝怒斥到。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纪凌宇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眼似乎劈断天空的雷点,终于看到了昭帝。 “你这几日所作所为,哪里还有一国储君的样子!”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个女人而已,你是打算与她殉情吗?”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虽不得疼爱,却一直是昭帝心里最大的骄傲。才几岁时,他的过目不忘就惊诧了上书房的所有夫子;七八岁时,他就给户部出了一个主意,让户部库房银两暴增;十岁时,他就帮刑部断了多年的一桩疑案,平了一桩冤狱…… 昭帝每次看这个儿子,几乎都是抱着挑毛病的心态,因为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昭帝觉得这个儿子完全与他无关。他甚至连病也不生,昭帝是他的父亲,却已经想不出,他有什么脆弱的时候。 这还是第一次,他需要提醒纪凌宇,你做错了! 这几日在宫中,听报纪凌宇所作所为,昭帝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纪凌宇并不同于他的其他儿子,他不像他的儿子,却只是这皇朝的太子殿下。高高在上,无懈可击。 他怎么会发了疯一般,什么都不顾? 真的仅仅就为了那个小姑娘吗? 昭帝甚至觉得这是一桩阴谋。 ◎最新评论: 【好短小,是我的错觉吗?虐得真好,就是把我吓到了,杏儿应该不会出事吧】 【来啦来啦】 【唉】 -完- 第75章 、075小狗 ◎“你杀了我最心爱的人!”◎ 一声雷响,天上的乌云被炸开,倾盆大雨泼了下来。 “你给我起来!”昭帝怒斥,又斥责开来帮纪凌宇遮雨的人,“都走开,让他淋!” 那日纪凌宇早朝未去,下属对昭帝报说太子有恙在身。可是,他一早出宫门,又派了人马到处搜寻的事,昭帝如何不知道,虽在朝上未曾声张,下了朝,却气得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本以为他只是事急从权,一时意气,却不想,他竟疯了一般,全无往日理智,搅扰得京城不宁,且从那日,再无回过宫里。 昭帝不予理会,想看他到底能荒唐成怎样。但是知道有臣下去劝,却也假作不知。可惜,来劝纪凌宇的人,无一不失望而归。 若是他这般沉沦,如何能放心将这江山交给他! 昭帝这两日也气到全没了笑脸,恨不能让人把纪凌宇抓回去痛打。又听说他竟然自己以身犯险,下凤渡江寻人,扔了几个砚台和镇尺后,还是摆驾出了宫,来到此处。 大雨打在纪凌宇头上,他几日未曾梳洗,又刚从水里出来,乱糟糟几乎像是街边的乞丐。 昭帝气得又骂:“竟如此不顾体面,我今日就在这里看着,你死在这里,才算干净,以免你继续辱没纪家的祖宗。” 纪凌宇发着抖,牙齿都在打颤,他被昭帝踹了一脚,才抬头望了望天,注意到打落身上的急雨,风声雨声雷声,天地都似在震颤嘈杂,他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拧在一起,眼泪混着雨水流了下来,他压抑地哭泣,浑身都痛得颤抖。 昭帝记得纪凌宇小时候,从来不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他那时候其实总盼着,纪凌宇能像别的小孩子一样,偶尔哭闹,偶尔耍赖,偶尔撒娇。可是,他几乎不像个小孩子,永远是一副冷峻又略带矜持的样子,脸上若需笑意,也恰到好处,似刻在石雕上的隐隐笑意,不多不少,竟似那些老臣们对着昭帝的样子。 又一声惊雷,雨越发大了,可是方才要帮纪凌宇遮雨的人,都被昭帝呵斥,跪在一旁,无人再敢上来。昭帝看他在雨水浇灌里闭目颤抖,分明很气,愤怒之下,却又藏着心疼。两种情绪混杂,他忽地向前一步,狠狠抽了纪凌宇一耳光。 “你要死就快些死,我在这里看着,等你死了,我好把太子之位赐封给其他人。” 纪凌宇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却忽地仰头对昭帝笑。 “好!毕竟,你有很多很多个儿子!” “而且,你以为我很想要这个太子之位吗?” 纪凌宇的眼泪从笑容里纵横下落。 “我对你,只是一个太子而已。我在宫中,只是一个太子而已!” “但是她不一样,我遇到她,才知道我的心是会跳的,你懂吗?你不懂!因为你有无数个妃嫔,你有无数个儿子。你永远不懂,我也是一个人!你永远不懂,我对她,不是很多人之中的一个,而是所有……” 最后一句话,纪凌宇却有些没了底气。他原是一直这么以为的。他以为杏儿依赖他如小时候养过的小兽小雀,绝不可能离他而去。 “是我不能没有她!”他终于醒悟过来,边哭边喊。 昭帝又伸手打了纪凌宇一巴掌,只是这次手掌到了他脸上,却兀地发虚,失了力道。 这些话,总觉得似是听过一般。 又一声惊雷,纪凌宇向前跪行一步,抓住了昭帝的明黄色龙袍摆。原本半披在他身上的被褥掉在身后雨水里,他之前是从水里上来的,穿了紧身的劲装短靠,有些地方已经被刮破,露出胳膊和手背上的伤痕。 “若不是你!我又何必这么谨慎小心!不敢把她放在身边……” 纪凌宇突然悲从心来,抱住昭帝的腿,才没有晕倒过去。 “父亲!”昭帝几乎记不起纪凌宇叫他“父亲”的时候,更记不起他何时这样哀伤地唤他。 “我真的喜欢她,不能没有她!把她留给我!留给我!父亲我求求你!” “你胡说些什么!”昭帝斥道,抖腿想把纪凌宇甩开。但是纪凌宇紧紧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 有侍卫想上前,昭帝轻轻挥了下手,又看了眼遮雨的华盖,打着华盖的四位宫人忙向前挪了挪,好歹遮住了打在纪凌宇身上的雨。 纪凌宇哭得无法自已。 “父亲我求求你!” 昭帝忽地有些愣怔。 昭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有一正妃两侧妃。正妃自然是如今的宋皇后,两个侧妃,一个姓丁,一个姓万。昭帝和宋皇后,原本也是青梅竹马,情深义重,直到宋皇后怀了纪凌宇后,昭帝才愈来愈多留在两个侧妃房内。特别是万侧妃,她性情和万皇后极为不同,性情温婉顺从,堪称一朵柔美的解语花。 那时,宋皇后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就有些冷落昭帝,待她回转身来,发现昭帝已经“移情别恋”,心中恼怒,愈发不给昭帝好脸,两人竟渐行渐远。 纪凌宇两三岁的时候,万侧妃怀了身孕,昭帝惊喜不已,几乎要令东宫之人全部把万侧妃小心翼翼捧起来。那时纪凌宇也正是活泼的时候,虽宋皇后让身边人看得很紧,但有一日,他藏起来躲过跟着的人,偷偷跑了出去,就和万侧妃撞在了一起,拐弯之处,他正好撞在了万侧妃身上。 其实那时他还小,压根撞不到万侧妃的肚子,万侧妃发现他身后无人跟随,突然大叫肚子痛,抓了他要打,逼得他步步倒退,掉进了池塘里。 幸好有人终于寻来,救了纪凌宇回去,却已几乎只出气不入气。 那时,纪凌宇觉得浑身疼痛,头晕目眩,连手指也动不得,却听得见屋内的动静。 当时还只是太子妃的宋皇后,着人把万侧妃和丁侧妃抓来,押在地上打板子。两人被堵塞了嘴,但仅仅是吱吱呜呜的哀叫,也令纪凌宇心惊胆颤,可是他心里清醒着,人却醒不来,没法出声。屋子里渐渐血腥味弥漫,浓得纪凌宇几乎要窒息。 后来,哀叫声和呻吟声渐渐消失,只剩下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惊心动魄。 再后来,昭帝赶来,与宋皇后大吵一架,几乎拿剑杀了她。 纪凌宇分明实在昏迷中,却真真切切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话。 昭帝怒骂:“你这狠毒妇人!你明知她们两个腹内,都已有我的孩子,竟能活活将她们打死!” 宋皇后冷笑,说:“她们的孩子,本与我无关,但是若是有人有了你的骨肉,就拿捏着要来害我的宇儿,我定要让她们给我儿以命赎罪!不仅是她们两个,在宇儿好生生长大之前,我再也不容许任何人敢威胁我们母子!” 她放声狂笑,“我已给东宫所有的女子都灌下绝子的药,你要么杀了我们母子,另起炉灶,要么,就好生等我的宇儿平安长大!” 之前两侧妃被打时,纪凌宇也觉得母亲可怕,可是听到母亲似乎被父亲打,又很是心疼,可是他死活都挣扎不出动静,只能在似乎被禁锢了的躯体内白白着急。 “宇儿若是出了事,我再赐你生子就是;实在不行,无论谁生的,你挑一个记入你名下,从小养着便是。为何要闹到如此地步?” “再生一个?”宋皇后又笑,笑了又哭,“你有很多女人,亦会有很多儿女,所以宇儿对你,只是无数中的一个。但是宇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你懂吗?你懂吗!” “你不会懂……”宋皇后转头伏在纪凌宇身上哭。纪凌宇想要告诉她,他还活着,却仍是毫发也不能动。 昭帝还说了什么,纪凌宇一阵耳鸣,真的陷入昏迷中,万事不知。 再醒来,他打着摆子,高烧不退,却终于能动能言语了。 那时,东宫一片混乱,太子要废太子妃,太子妃却是本朝功臣世家之后,又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女,并不是太子要废就废得掉的。 纪凌宇苏醒过来,却因受了寒,仍是病卧了很久,一直住在母亲房内养着。他敏感地感觉到,母亲身边少了很多人,直到有一次,他偷听到父亲和母亲又起争执,才知,原是父亲要废掉母亲身边所有看重的、得力的人。 有一日,昭帝喝得醉醺醺,又进来找宋皇后麻烦。那时,宋皇后身边原本的亲近,被昭帝杀的杀,关的关,赶的赶,已经全部换了一遍。宋皇后见他执剑进来,冷笑着问:“今日又要杀了谁吓唬我逞威风呢?” 昭帝对宋皇后其实极为熟悉,环视宫中瑟瑟发抖的宫人,没一个是宋皇后会在意的。气得挥剑去砍帐子。正在此时,纪凌宇从内殿醒来,带了奶娘来找母亲。 昭帝转身便抵在奶娘心口。纪凌宇吓得呆住,宋皇后大喊:“纪正玄!你疯了!她是宇儿从小到大的奶娘!” 昭帝却哈哈笑:“你为了他,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杀了我一心期盼的孩子!却还想让你的孩子活得开开心心吗?我不仅要杀了他的奶娘,以后他喜欢什么,我就毁了什么!他喜欢谁,我就杀了谁!他最心爱什么,我就让他永远得不到!我还要让他断子绝孙!哈哈哈哈,我还会有孩子,你却不会再有!我要让他也不会有!” 他说着,一剑穿透了奶娘的心口,自己也呆了一下。宋皇后想要去抱纪凌宇,纪凌宇却被吓得一直倒退,就要到通往内殿的门口时。一只黑色的小东西倏地蹿出来。 它跑到奶娘尸体边,嗅了嗅,冲着昭帝“汪汪汪”地叫。昭帝又把还滴滴答答淌着血的剑尖对准了小狗。 纪凌宇忽地从地上挣扎起,连滚带爬跑过来,把小狗抱在了怀里,眼泪巴巴看着父亲。 自落水后,纪凌宇就似失了言语,从不与人说话,甚至是母亲,就像是傻了一般,木呆呆无视外界的一切。无意中得了这只小狗,才好了一些,他每日抱着小狗的时候,就会找回一些活力,也会嘴巴贴着小狗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宋皇后也哭着跪了下来:“纪正玄,我求求你,放过它!要么你打我板子吧,我打了万侧妃多少板子,你就打我多少,打我更多!我知道今日是她生日,你要如何,我都答应!” “父……亲!”纪凌宇突然开了口,宋皇后停下祈求,又是惊喜,又是伤悲地看着他。 “父亲我求求你!这是我喜欢的小狗,我不能没有它!把它留给我!留给我!父亲我求求你!” 在他的祈求和眼泪里,父亲的剑尖却已刺进了小狗的身体里。小狗受疼挣扎,呜呜哀鸣。宋皇后一把抱起了纪凌宇,他的身上,已满是小狗的鲜血。 “要怪就怪你的毒妇母亲,你的命里,已经带了两位母妃两个皇弟的血!你有何资格获得欢喜!” 昭帝扔下满是血的剑,扔下这句话,甩袖趔趄而去。 作者有话说: 本次加更,送给谓语(咦,抱歉正好轮到不甜的篇章) ◎最新评论: 【太难过了】 【男主没长歪,简直是个奇迹】 -完- 第76章 、076长大 ◎“父亲我求求你!”◎ 纪凌宇重又生了一场大病,当时的圣上平帝得知此事,直接把他接到了身边抚养,宋嬷嬷就是纪凌宇搬去养心殿后,新请的奶嬷嬷,是他的祖母,当时的宋皇后选的人。 这次的病,休养了两三个月,才彻底病愈。幸好,病愈之后,似乎毫未受到什么影响,恢复得极为彻底。聪明灵智,过目不忘,甚得平帝喜欢,只是性子似乎老成了一点,全不似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过于沉静。 平帝说皇孙早慧,特意请了最好的夫子,悉心教养。 这般过了不到一年,平帝却突然开始生病,身体每况愈下。如今的昭帝,当时的太子殿下纪正玄,开始被迫参政。而且朝中不太平,有些世家觉得纪正玄不堪为帝,开始蠢蠢欲动,想拥立他人,纪正希就是其中之一。 还是靠着宋家在军务上的威势,在世家中的余威,才帮纪正玄堪堪稳住了时局。 平帝薨亡前半年,已经不太能说话,到最后一刻,却抓着纪凌宇的手,对纪正玄挣扎着说:“太……子……他好!” 昭帝做太子时,有些不务正业,但父皇生病后,却自觉肩上有了重担,变了一个人似的,勤勤恳恳,奋发图强,渐渐也成了朝臣心中的明君。等他坐稳了皇位,得心应手起来,回看皇宫中,才又注意到这个儿子。他也不过是别的顽童尚在满地打滚的年龄,却老成持重,颇已有了皇家的清贵威仪,比十来岁时的昭帝还更胜一筹。 他见了昭帝,也是四平八稳,毫无幼儿稚气。昭帝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旧事,也心生悔意,宋皇后虽犯了大过错,但是纪凌宇却是无辜的。他实在不该,迁怒于才两岁多的稚儿。 只是他已是天子,如何会认错,只暗地观察,发觉纪凌宇待他并无异常,就认定纪凌宇那时过于幼小,并无记忆。 又因了宋家再次助了皇家稳住时局,他也不再与宋皇后斗气,只是也难再夫妻相亲,只是敬着远着罢了。最初当政的几年,也再无新的妃嫔入宫,宫中一时太平,也冷清,常让昭帝宁愿在御书房与那些难缠的朝臣们言语厮杀。 偶尔也会想起当年的事,可是他如今是一代明君,如何愿意面对往昔那些有毁形象的事,索性全掩埋在了记不起的地方。 等天下太平,人人称颂,昭帝渐渐也觉自己是圣灵之星降世,又纳了些新的妃嫔,一逞英雄,待生下好些皇儿,万侧妃早已被忘记,倒是在温柔乡里,偶尔会记起宋皇后。 她性情是有些爆烈的,少女时扬鞭策马,也是昭帝心头的朱砂。她待昭帝,如意时热情缠绵,不如意就立时甩了脸子,从未因为他是太子就委曲求全。 可是她如今看着昭帝,竟连恨怨之色也无,若非必须的场合,甚至会主动避开,不与昭帝会面。她仍高高在上做着皇后娘娘,却再也不会多看昭帝一眼。连斗气都不会。 昭帝心中反对她生了怨气,他们本是少年夫妻,又算是共同患难,相互支撑,渡过了昭帝登基前后的艰难几年。却为何竟待昭帝如同陌路? 只有纪凌宇才是她唯一在意的。 可是,纪凌宇几乎是十全十美的太子,昭帝连挑刺都挑不出。最后,只能在纪凌宇应当议婚的时候,故意压下,他盼着宋皇后来与他商议此事,求他通融赐婚。可是,一年又一年,宋皇后竟然如若无视,反倒是昭帝,渐渐着了急。无奈之下,终于借着皇太后催促,下了自己垒的台阶,开始给纪凌宇选太子妃。 昭帝早已忘记了的事,却因纪凌宇一句“父亲我求求你”,忽然又恍惚闪现在脑中。 “你……说什么?”昭帝的语气也有些艰涩,他问了一句,但是电闪雷鸣,风吹雨落,他的话,似乎只从自己口中说出,就被卷入狂怒的雨声雷声中,再也传不出去。 纪凌宇嚎啕大哭,哭得仿佛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自从两三岁起,他便不敢再喜欢什么,无论是东西,还是人,或者别的。他对一切都是浅淡的,喜也罢,不喜也罢。甚至昭帝压下朝臣让太子议亲的奏折,他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再好不过。 他甚至从未想过,未来结婚生子的事。 只是兢兢业业做好太子,不让母亲操心,不让昭帝挑刺,不让已经薨亡的皇祖父失望。 渐渐长大,欲望也不是从来没有,他也曾偶发情丝,夜不能寐。可是冲动之中,十几年前的那些可怕记忆,倏忽闪过,就能冷下所有遐思妄念。 他背着这些记忆,安安静静活着,一直到遇到杏儿,却发现有些喜欢,是完全控制不住的。 纪凌宇越是喜欢杏儿,越是害怕。他害怕的东西太多了,害怕自己不配欢喜,更害怕杏儿像那只小狗一样,被无辜拖入皇宫的迷障里,成了靶子,没了性命。 毕竟这几年,昭帝虽待他看似也没有不好的地方,却仍然不遗余力在他的婚事上推三阻四,难道不就是不想让他欢喜?难道不就是仍记得当年的话! 所以他算计着,在杏儿之外,散些迷雾;所以他拼命隐瞒昭帝,他是有多偏爱杏儿,多想要杏儿。是到了不要任何别人的地步。 可是他终于还是又失去了吗? 纪凌宇想着那歹徒供述的话,突然觉得杏儿被昭帝抓走才是更好的选择。他在风雨里有些迷了脑子,这么想着,就稀里糊涂当了真,抓着昭帝,哭着不住祈求:“父亲,不要杀她!不要杀杏儿!她是儿子的性命!求求你父亲!把她还给儿子!求求你了!要不你杀了我吧!我来赔命!求求你杀了我!” 纪凌宇开始语无伦次,其他人较远些,在风雨中听不见,打着遮雨华盖的四个宫人,却都听见,连眼神也不敢动,只做撑伞的石柱子。 “殿下!”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却是原本要给纪凌宇遮雨,被昭帝喝退的木岁寒,觉察到纪凌宇有些不对劲,在雨水里跪行过来,抓住纪凌宇,拼命要把他从昭帝身上扯下来。纪凌宇拼命捶打着昭帝的腿,似入了魔一般,木岁寒竟是拽不动。 他回望不远处,低头忍哭的宋烈,没有得到回应,叫了一声“宋侍卫”,又是一用力,纪凌宇兀地脱手,跟着他后仰,却撅倒在地,人事不醒。 雨水仍是瓢泼而下,纪凌宇正好摔在了昭帝华盖边缘,水柱像瀑布一样重重打在他身上,可是因着华盖方才为了遮住太子,就已挪到不能再往前,几位撑着的宫人,竟愣了神,一动不动。 木岁寒遮在纪凌宇身上,挡住了水柱,宋烈等人才扑了过来。 纪凌宇再醒来时,尚未睁眼,就大喝了一声:“杏儿!” 他做了可怕的梦,或者说,他在一个又一个可怕的梦里回旋,终于逃脱了出来。 “宇儿?”宋皇后红肿着眼睛,守在床边。纪凌宇叫了声“母后”,想起方才的梦,又压抑地哭泣起来。 喝了药,纪凌宇劝着所有人都离开。宋皇后看他急得青筋暴起,煞白的脸色都有些泛红,只得让人都退下。临出门时,却看了宋烈一眼。 宋烈好生头疼,他几乎不用猜也知道,殿下一醒来就把人遣走是为了什么。他定然是想继续出宫去找焦杏儿,可是他如今这样,如何还能费心费力? 可是他又如何阻拦…… “衣服。” 果不其然,纪凌宇立时挣扎着坐起,扶着墙,对宋烈说,声音虚弱,却又不容违抗。 “殿下!” 宋烈长这么大,因为调皮闯祸,被宋嬷嬷拿着板子狠狠打,也没哭过,这两日却总是眼睛红红的。 “您再歇一歇……”纪凌宇一听这句话,脸上就堆积起了怒气,青筋也暴跳起来。 “您歇好了才能更好去找小姐啊!”宋烈恳求道。 “衣服!”纪凌宇分明紧皱眉头,满脸痛楚之色,却又努力整肃了脸色,沉声怒道。 宋烈无法,只得拖延时间,说“好好好”,又对着外面喊:“快帮殿下备出门的衣服!” 他扶着纪凌宇坐好,心里暗暗希望外面的人能懂得他的暗示,快去找陛下和皇后娘娘来。 外面有些嘈杂,脚步接近,却是木岁寒大声喊:“殿下!我有话想与陛下说。宋侍卫!太子殿下……” 宋烈忙自作主张叫道:“木翰林?你进来!” 无论是谁,无论说什么,只要能多拖延一些就好。 木岁寒进来,还离了好远,就跪在了地上。他抬头看了看才不过经了几日,就病得似变了一个人的纪凌宇,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殿下,我可否问你一些事情?” 纪凌宇心里突然有些发颤,他哆嗦着说:“你出去。你过来!” ◎最新评论: 【造了大孽了,唉】 【加快速度】 -完- 第77章 、077赶路 ◎“这药好苦!”◎ 木岁寒这几日特别煎熬。 当时,纪凌宇提到镇远侯的那个利平县大营的下属,他一下子就着了急。因为杏儿就是先送往那里,再由那个下属派了人护送去漠北的。 所以他才提起杏儿想回山林做个猎人。可是四望之后却发现,若是往老家找去,和去利平县大营,要走同一条路,有可能被发现什么踪迹。于是,他寻了个反方向的万寿山,胡乱指点了下。 原本想着,拖延点时间就好;怎么会想到,正巧碰到那个歹徒犯了凶案呢。 他故意欺瞒太子,若是追究起来,罪该万死。 可是为了杏儿,他不在意。杏儿想要离开,那就帮她离开。 木岁寒也想过,杏儿不见了,太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纪凌宇一向稳重,估计他会悲伤不解一阵子,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竟成了这样。 这几日看着,他有些可怜太子,却又暗暗觉得解恨。 他不是也失去了杏儿? 他何尝没有悲伤过? 他心里也有些疯魔不成活的念头! “殿下,你何必为了杏儿这般难过,即便她还在,也不过是你妻妾中的一个而已,你冷静想想,其实,或许,有没有她,也没有那么重要。” 纪凌宇听到木岁寒这么说,立时暴怒,恨不能手中有一把剑,直接穿刺了他,令他无法再胡说八道。 “你若是也想劝解我,就滚!滚出去!” 木岁寒眼眸微阖,面色有些悲戚,却并未因纪凌宇的话动容。 “殿下,若是杏儿,只想做你唯一的妻子,唯一一个,你可能做到?” 他问出这句话,眼皮抬起,紧盯着纪凌宇看。 纪凌宇沉默不语,不是因为不确定答案,而是,他忽地从木岁寒眼中,捕捉到一丝令他心口狂跳的东西。 他不敢相信,紧张得呼吸都要静止。小心翼翼祈求:“木岁寒,求求你!若是你知道如何能找到杏儿,求求你告诉我!” 木岁寒似乎未听见这些,又问:“若是你找回了她,以后三宫六院的时候,你可想过,她会如何伤心?她要如何自处?” 他闭上眼睛,脑中出现一个笑得如同林中精怪的小仙女,手执一朵紫色的小野花,咯咯咯笑着,冲他叫:“木头哥哥!你看这花好好看!你帮我插在头发上好不好?我就是花仙子了!” 忽地,又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她容色哀戚,紧紧抿着唇,半晌才开了口:“你说我的心,是不是变坏了,变得好贪得无厌……我都讨厌我自己。” “早晚要让她伤心,不如现在就放下她好了。” 木岁寒也有些疑惑,他想从纪凌宇得到一个什么答案。但是他还是忍着心里的那点私心,仔仔细细盯着纪凌宇,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纪凌宇的手向前伸了伸,又收了回去,左手神经质地握拳又松开,右手却被包成了一个白色的粽子,难以抓握。 “是我错了!我不该以为这些都不重要!”纪凌宇眼里闪过一丝悔恨,又很快专注望向木岁寒,“只要我能找回杏儿,我什么都不管了,她想如何,我就陪她如何生活……如果她要去做猎人,我就陪她去。” 木岁寒避开了一下眼神。纪凌宇又说:“我求求你,只要能找到杏儿,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木岁寒自嘲地笑笑,低声念叨:“什么条件?” 他在心里说:若是我想带杏儿走呢?却并没说出口。 “你能保证,永远不让她伤心吗?” 纪凌宇闻言低头,细细想了一想,抬起头来,说:“我不能保证这个,因为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蠢。但是我能保证,永远不会让她因为我身边有其他人而烦恼,再也不了!我发誓,若是我做不到,就让我立时万箭穿心而死!” 他举起包扎成一团的手,赌咒发誓。 “求求你!” 纪凌宇觉得心口也在颤抖,他不敢抱希望,又抱了所有的希望,恳求木岁寒。 纪凌宇披衣要往外走,昭帝和宋皇后等人也赶了来。 “你要去哪里?” 一向刚强好胜的宋皇后,还未开言,便几愈哭了出来。 纪凌宇抬头,眼神扫过昭帝,昏迷前,在雨中……他当时已经头重脚轻,迷了心窍,可是却又存着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从两三岁就装作忘记的事,竟然对昭帝提起了吗?他知道自己记得那件事,岂不是更…… 算了,那又如何? 他低着头,对宋皇后说:“请恕儿不孝!” “我新得了消息,这次一定能找到她。求母亲成全……” 宋皇后抬袖拭泪,半是斥责半是祈求:“你说怎么找,母后帮你去找,你先养好病,可行?” 纪凌宇不言语,跪在地上不起。 虽然木岁寒说,杏儿是被镇远侯的人送出京城,往漠北而行了。可是他却不敢完全就信了。他必定要见了杏儿,才知此事为真。才知杏儿并未遭受不测。 “小宇!”皇太后也叫了一声,希望纪凌宇留在宫中休养。 纪凌宇满心懊丧,他知道身为太子,身为皇家子孙,做什么才是“对”的。可是…… “张双胜!”昭帝突然唤了一声。 张双胜,是昭帝亲卫统领,可号令御林军。 “臣在!” “你带多些人,护送太子。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张双胜领旨,昭帝又叮咛:“把刘太医、白太医带上吧。要带什么医药补品,快些去准备。” 纪凌宇仍低着头,明黄色的龙靴走到他近前停住。 “找到人,就早点回来。莫在外面胡混!” 头顶响起似是斥责的话,然后靴起腿行,待纪凌宇抬头,昭帝已经走出几步远。 幸好带了太医,当夜纪凌宇在马车上,又生了热,他喝完宋烈递给他的一碗药,看到旁边还有剩的半碗,也拿起一口喝了,才倒头睡去。 天亮时,纪凌宇醒来,看到木岁寒盯着他发呆,揉了揉眼睛,说:“我谢谢你告诉我。” 木岁寒讪笑,“我刚才还在想,要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你呢。” 纪凌宇坐起来,郑重说:“我真的很感激你。因为你隐瞒我,对你并无妨碍;你坦白欺瞒了我,却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车轮压在路上,咯吱吱响,木岁寒不知该盼着车马快一些,还是慢一些,掀开车帘,叹了口气,说:“其实你早晚会知道的,等去找章嬷嬷的人回来,或许你就知道该去哪里找了。我从头到尾都只想骗你……你只是因着过于急切,迷了心窍。等冷静下来,自然会想到镇远侯之处。” “我不怪你,你是为了她好。”纪凌宇也掀帘,催着马车快些,回头继续说,“是我没照顾好她,让她失望了。以后,不会再给别人骗我的机会。” 因着镇远侯的人皆是军伍出身,做事自有一套规矩,倒是比寻常马车好找。等两天后,就已确知,杏儿应当真的是被送往漠北了。 纪凌宇再也坐不住,改骑了马,一路打问,一路寻觅。若不怕路上错过,他恨不能挥鞭疾驰万里,速速赶去漠北。 章嬷嬷端来了汤药,杏儿喝了一口,却说太苦,求她去客栈门外买个糖葫芦。章嬷嬷一走,杏儿就拿起汤药,把剩下的全倒进了净房里。 她病恹恹了几日不好,只好暂时歇脚在这小镇上看病休养。林校尉说,等她好了,就启程。 门吱嘎打开,杏儿忙把汤药碗放在桌上,假装才喝完,皱眉抱怨:“嬷嬷,这药好苦,苦死我了。” 说着转头伸手,想要接章嬷嬷买回来的糖葫芦。 门首处并不是章嬷嬷,一个高大而瘦削的人影,正正站在门当中,顶天立地,一动不动,似石雕的神像。 虽背着光,看不清相貌,杏儿却已认出,她的右臂还伸展在空中,似被点了穴般未曾落下,心里不知是喜是悲,眼泪却已遮住了面容,她试探着唤了声,嘴唇都在哆嗦:“阿,阿余?” 挡了门的人“嗯”了一声,向着她走过来,杏儿想迎接他的拥抱,他却在张开伸臂揽在杏儿两侧时,顺着杏儿滑了下去,依着杏儿跪着,杏儿想要略微后退半步,好伸手拉他起来,他却“嗵”一声砸在了地上,原来已经昏了过去。 杏儿纠结来纠结去,才下了决心离开。可是不想再离开,只在这一秒就决定了。 等众人帮着把纪凌宇抬到床榻上安顿好,她看着床上又瘦又憔悴,几乎不像是阿余的人,哭了半天,却又笑。 纪凌宇自己一路疾奔,把本就未愈的病情拖得愈发严重,等醒来,第一句却问的是:“你怎么在喝药?怎么生病了?快让白太医来给你看看。” 杏儿只是因了离京城越来越远,心中郁郁,愁肠闷结,以致食欲不振,寝食难安罢了。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才怏怏懒懒不想赶路。现在终于明白过来,她只是拖延着离他越来越远的时间和距离。 “你若想去漠北生活,我就陪你去。” “你若想回山里,我也陪你去。” 纪凌宇小心翼翼地问,攥着杏儿拳头的大掌,却捏得紧紧。 “你不喜欢的,告诉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做。” “我也会努力,在你不告诉我的时候,就避免一切可能惹你不开心的事。” 纪凌宇抓着杏儿的手不放,她离开半点也要紧张。 “我发誓只有你一个妻子,其他绝对不会有,妾室也不会有,假做妾室也不会有!” 纪凌宇侧头,不想让杏儿看到自己眼里的泪,一开口,却几乎要泣不成声。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怎么能离开我?”他才诉了一句委屈,就又紧张兮兮回身抱住杏儿,拍抚着她的背,“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没有守住你。是我弄丢了你!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想要仍做出一副英雄男儿汉的样子,却终于忍不住,压抑地哭了出来。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样绝望。 作者有话说: 这张必须撒个花 ◎最新评论: 【哇!好耶!】 【撒花撒花撒花】 【嗯,终于终于又见面了】 -完- 第78章 、078归途 ◎“殿下!要喝药了。”◎ 纪凌宇找到了杏儿,便觉万事满足,又因他重病未愈,索性就住在这个驿站里,慢慢休养。 张双胜领了陛下的命,催促无果,觑着机会,偷偷对杏儿说:“殿下如今病体已经恢复了些,是不是该回京了?陛下和娘娘还在京里揪心等着呢。” 再多的话也没敢说,太子殿下如今守着这位焦小姐,若非必要,绝不离开十步之外。多说几句就怕被殿下抓住不喜。 “你出来这么久,快些回京吧。” 杏儿忽地说,正帮她梳发的纪凌宇猛地一滞,急切道:“你还是想离开我?” 一句话,额间拧成了川字,眼睛已经泛了红。 杏儿在镜子里看他这般,心里又酸又甜又涩,从椅子上起身,伸手去够他的额头,试图轻轻将那暴起的川字抚平。 “你不带我回京城吗?”仰头看到纪凌宇消瘦了的脸颊,顿生心疼,踮起脚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山神来了,我也不离开你。哪怕山鬼要吃了我,我也不离开你。” 纪凌宇的掌心撑在她背后,看她微微后仰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已经溢满了水汽。 伸臂将她紧紧抱住,“嗯”了一声,仍是后怕到心悸。 选了一日风高气爽,一行人终于离开了这个小镇子,往京城赶路。两人本分了马车,但是纪凌宇几乎时时都要守着杏儿,本贴身伺候杏儿的章嬷嬷,倒是只能另坐了一个马车。 旅程其实很是辛苦,纪凌宇来时生者重病,尚策马疾驰,只觉得太慢,往回赶,却总担心杏儿太累。马车虽然装备很好,软罗棉羽地铺盖着,但是毕竟一日日就这么晃,加上有些路,并不是那么好,总归是不太舒服。特别是杏儿,其实有些坐不惯马车,之前病歇在小镇子上,就是因了坐久了马车,就有些头晕目眩,茶饭不思。 纪凌宇便一路看着,若有风景好的地方,让车马全停下,让她下来歇一歇,走一走,缓解一二。 这次是在一条小河边,这条河里鱼又多又大,侍卫就用网捞了,在河边打算烤了吃。 纪凌宇去小解回来,见河边一片欢笑,连木岁寒和张双胜,也拿着烤好的鱼肉在吃。 “杏儿!杏儿呢!”纪凌宇忽地大叫,岸边所有人都向他看过来,然后又齐齐往一边看去。 “殿下!我在这里呢。” 是杏儿清甜的声音,方才被纪凌宇吓了个哆嗦的众人,瞬间被安抚,回过头去,吃的吃,唠得继续唠。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并且隐隐有点为自己家殿下担忧。 也太容易紧张了。 杏儿和章嬷嬷,就在木岁寒不远处,不过因着纪凌宇站着的方位,刚好被几棵树挡住了。 纪凌宇脸上有些发热,更多确实欢喜,几步就跨了过去。跟在他身后的宋烈无奈地望了眼,坐在木张二人跟前。 “你看我的花环,好看吗?” 原来那边有些匍匐在地上的软藤小紫花,杏儿就跑过去采摘了,编成花环戴在头上。 因着马车劳顿,她比在京里时瘦了好些,脸蛋上的肉也要没了,更显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为了舒服,最近全穿了宽幅阔袖的衣服,被风吹起,飘飘欲仙,加上头顶上的野草花环,不觉让纪凌宇想起第一眼看到她,她混不似一个人类,瘦小灵活,乌瞳炯炯,远远望去,真的有些疑心是那老杏树长出了精怪。 他忍不住把杏儿挡在身前,遮住身后的视线,俯身亲了一亲。 杏儿俏脸羞红,却揽住他,闭目仰脸…… “咳!咳咳咳!” 张双胜没想到探身找盐巴,却看到…… 这些日子,虽已见惯了太子动辄就是拥抱,时时都牵着手,但这个场面……是不是有损皇家威仪。 他不是有意咳嗽的,却被宋烈在背后“嗵”地拍了一掌。这下子,更咳嗽得停不下来了 宋烈给了张双胜一掌,眼睛却没看他。他盯着对面的木岁寒,弯唇仰鼻,满是嘲笑。 木岁寒胆敢蒙骗太子,害得太子殿下几乎没了命,被纪凌宇瞒下,但是作为亲近宋烈,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不能违背太子叮咛,给木岁寒颜色看,却逮到机会,就要冷眼冷语,发泄自己对他的气愤。 木岁寒脸色有些不好,低着头烤鱼,鱼都已经糊了。被张双胜的咳嗽愣是惊动到抬头,与宋烈的眼睛对上,本就黑着的脸更发了青。 宋烈余光看到太子殿下带着杏儿走远,轻哼了声,说:“殿下和太子妃真是情投意合,夫唱妇随,百年……” 他有些懊悔陪太子读书的时间,更多去练了拳脚,却仍是不甘示弱,继续胡乱说着刺激木岁寒:“百年好合,天造地设的恩爱夫妻,三生三世也不会分开。” 张双胜看了看他们俩互相敌视的目光,摇摇头,走去一旁拿盐巴。 木岁寒也站起身走人。起身的那一刹那,却小声说:“那可不一定。若有下辈子……” 若有下辈子,待要如何,他却没说,闪身躲开宋烈紧紧握拳,几乎就要揍过来的手,跑去另外一堆继续吃烤鱼。 张双胜拿着盐巴回来,看到只剩下宋烈,又看了看不远处,拥着佳人的太子殿下,试探着说:“宋烈,是不是提醒下殿下……” “你敢吗?我可不会自讨苦吃。” 宋烈说着抢过他手里的盐巴,往鱼肉上使劲撒。 离京里越来越近,纪凌宇也已经病愈,给京里送信的侍卫已经又从京里回来。皇后和皇太后共写了信,百般叮咛他身体为重,莫要着急赶路。 纪凌宇看了信,侍卫却还跪在地上,他疑惑不解,侍卫才说:“陛,陛下也留了口谕。” “你说。” 那侍卫更扭捏起来,半天才终于说出口:“陛下口谕……身为一国储君,岂能流连在外,快些滚回宫来!” 他模仿着昭帝的口吻说完,又赶紧解释:“殿下,这是陛下口谕,不是我说的!我一个字也没有更改。” 纪凌宇点点头,让侍卫走了。 他其实是很畏怕昭帝的,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皇祖父薨亡,昭帝即位后,纪凌宇就常做噩梦,梦见昭帝要杀了他。昭帝有了更多的儿女时,纪凌宇已经长大了,心中也曾暗暗揣测,昭帝会不会想把太子位转赐其他哪位皇弟,因而杀了他,或者废了他。 但是他很平安地长大了,虽不得昭帝亲近和爱护,太子之位却坐的稳稳的。 他有些猜不透昭帝的心思,愈发兢兢业业,一心做个好太子。 可是他如今还算吗? 不过不重要了。他绝不再会因了心里这些阴影和算计,丢了杏儿。相信杏儿,也不会在意,他是不是太子。 “殿下!要喝药了。”纪凌宇才想着,就听到杏儿软软的声音。 章嬷嬷把药碗连盘子一起放在桌上,就出去合上了门。杏儿俯身低头,噘嘴轻轻吹了吹药碗上的热气,转头皱着眉,一脸疼惜之色。 “阿余乖点,再喝几回,就完全好了。” “苦是苦点,我让人准备了蜂蜜水。” 纪凌宇低头掩去唇角的笑意,抬头时,眉头拧紧,满脸哀怨。 杏儿就又哄他:“殿下再忍耐些,白太医说,一定要多喝几日稳固了病情才好。” 纪凌宇不说喝,也不说不喝,但是脸色怏怏,看着药碗,唉声叹气。 杏儿犹豫了下,踮起脚,努力凑近他耳朵,说:“殿下喝了,我就亲亲殿下。” “真的?” 纪凌宇伸出小指,杏儿咬咬唇,也伸出手,与他拉了勾。 他一口气喝完了药,就来抱杏儿。杏儿想提醒他喝些药碗旁边的蜂蜜水,却又觉得,这样的话,似乎是嫌弃他喝了药口里苦。 算了,他把苦药都喝了,若是不嫌口苦…… 杏儿才要垫脚,却已被捉住,松松压靠在桌边。她忙闭了眼,花心蕊蜜香甜,瞬间便被采走,只是……预料中的苦药味半点儿没有呢。 想要问一问,才发出一点吱呜之声,就被整个儿堵住,似淹没在水里的花,全无力气再在茎秆上飘摇,连身在何处也有些恍惚,更忘了苦药的事。 过了几日,白太医捉着纪凌宇的脉搏,面色犹豫。杏儿察觉到,急着问:“殿下可已好了?几天前不是就说已经无碍了吗?都又喝了好几日药了。” 白太医不敢看杏儿,低头盯着纪凌宇的脉搏,就似诊脉靠看而不是摸一样。 他偷偷抬了抬眼皮,说:“那个……那个……殿下……到底需不需要继续喝药呢?” 杏儿有些恼怒地撅了嘴巴。急急忙忙转身对宋烈说:“要不把刘太医也叫来吧。” 需不需要喝药,难道不该是太医诊断出来的。 白太医为何这样迟疑地说这样的问话?难道有什么不妥? 她急得大大的眼睛瞪圆,立时有了水汽。 “应当和上次差不多吧?白太医?” 纪凌宇扫到杏儿的脸色,忽地说了句。 “对对对!对对对!已经好了,不过还需再喝几天药,稳固稳固,则更好,更好。” 白太医放开搭在纪凌宇腕上的手,笑眯眯公布诊断结果。 杏儿却因他之前的犹豫,对他生了质疑。 “好了便是好了,为何阿余好了还要吃药,吃了这几天了还是要继续吃?我爷爷说,是药三分毒,这样会不会不好?还是说阿余的病并没好?白太医,你……” 她开了言,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又担心纪凌宇身体仍然不妥,急得几乎要迫近白太医逼问。 纪凌宇站起揽住她,安抚道:“别着急,病肯定是好了,白太医新开的,应当是补药罢了。白太医,是吗?” 白太医一边不迭点头,一边挥手让自己的药童快些来收拾药箱走人。 行得再慢,京城还是要到了。 纪凌宇和杏儿相拥坐在马车内,心口处的跳动,多多少少都有些加快。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宋烈:瞧我们家殿下伉俪,狗粮吃死你丫的! 木岁寒:你们殿下这可就有点恩将仇报了……后悔!悔恨!当初我就该…… 宋烈:殿下,我真得不能揍那个小白脸吗? ======== 【感谢榜】 感谢~贰拾壹~灌溉营养液×8,mua~~笔(芯芯) 快来不管三七得多少,吃下今日的甜甜甜~ ======== ◎最新评论: 【啦啦啦啦啦终于】 【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甜回来啦!】 【看到这里我觉得如果男主和他爸最后相逢一笑泯恩仇了我只能负分了,中国父母无论造什么孽都能被孩子原谅,真是见了鬼了】 【加油加油】 -完- 第79章 、079面圣 ◎“就恃宠而骄了?”◎ 为免瞩目,车马是特意选了黄昏的时候,才进了京。马车里,杏儿握着纪凌宇的手,悄悄说:“我听木翰林说,你为了寻我,惹恼了陛下和娘娘。他们若是怪罪你,我们就一起承担。” 纪凌宇原本也有些心存忐忑,听了这话,心中一暖,再无了心慌,回握她的手,说:“万一被我父皇赶出宫,说不得又得去漠北投奔我叔父。到时候又要辛苦你,车马劳顿一回。” 杏儿笑嘻嘻,消瘦使她唇边的小梨涡更惹眼了。 “我已经好多了呢,说不定再坐几回马车,我就习惯了。” 她好似还很期待似的,全无别的想法,纪凌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车平平顺顺入了城,又直接从侧门进了东宫。明珍等人已经得了消息在候着,见到杏儿,皆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杏儿红着脸,说:“是我太任性,害各位姐姐担心了。” 纪凌宇特意吩咐了,她们才冷静下来,接了杏儿去梳洗。 看着杏儿依依不舍回望他,被明珍等人簇拥着进了房,才想着也去稍微梳洗整理下,出了门,忍冬却跑来说:“陛下让您一回来就去见他。” 纪凌宇边走边道:“知道了,我去盥洗下,立刻就来。” 忍冬回望了下通往殿外的方向,说:“是福起公公在候着,让您务必快些去。” 纪凌宇有些无奈,吩咐说:“守好了。宋烈有些疲累,让景天警醒些,半夏守在殿内。” 忍冬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喏下不提。 索性连尘土也懒得掸了,提脚往外走,果然见到福起公公笑眯眯等着,看到他,恭敬行礼,面上关切又忧虑,道:“殿下消瘦了不少。” 纪凌宇随他进了养心殿,行了个跪拜大礼,规规矩矩请了个安。礼毕跪在地上,昭帝却没让他起身,打量了一番,才说:“你起来吧。整理过,早点去见你皇祖母和母后,她们这些日子也都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纪凌宇答“是”,等着他下文,他却转身就走。只好又回往东宫,一边走,一边心里抱怨,若不是他非要急着叫来,这个时间,纪凌宇已经盥洗好了。 过去的十几年,每次见昭帝,从来没马马虎虎过,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今日竟这般去见,觉得有些奇怪,又反倒有些坦然。 因怕皇后和皇太后责怪杏儿,纪凌宇自己一个人去分别拜见了她们,又委婉地为杏儿说了些好话。 皇太后白了他一眼,说:“好了,记住太子殿下的吩咐了。” 纪凌宇脸上微微羞红,“皇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她脸皮薄,会受不了的……” 皇太后嗤笑,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纪凌宇的头,说:“你啊!丑丫头才没那么脆弱,你若有事,该当与她直接说,她啊,看起来可怜兮兮,又爱哭,心肠却暖的很,不会那么容易便生了哀家气的。” 纪凌宇听皇太后的语气,放了心,却小声说:“她哪里丑了?” 见了母亲宋皇后,才跪下,尚未行礼问安,宋皇后已一脸怒气走了过来。他们母子之间,并不习惯亲密,所以宋皇后伸手的时候,纪凌宇还以为,她要打他。 但是原本以为的狠厉耳光,却轻轻落在脸颊上。抬头看,那双母子肖像的凤眼里,确有怒气,却被水汽半遮半掩。 纪凌宇心里一酸,忽地伸开臂,抱住宋皇后的腿,叫了声“母亲”。 只是终究是有些不习惯,才抱了一下下,就赶紧松开,低头背了一遍请安的话。 宋皇后细细问了一遍,吩咐了人,让太医院明天另派了其他太医,也去东宫诊断诊断,务必养好了病。又说:“把宋嬷嬷接回来吧,住个几月半载的。” 自纪凌宇被平帝带走,若说照顾纪凌宇的衣食住行,还是宋嬷嬷更得心应手。 纪凌宇想到杏儿已在东宫,若有宋嬷嬷在,他也更放心些,就喏下,答应明日就让人去说。 觑着宋皇后脸色稍缓,忍不住说:“一路之上,多亏她照顾,儿臣才好的这般快。” 宋皇后伸手帮他扯平肩上的一道皱褶,轻轻呼出口气,道:“难得有你喜欢的东西,你想要就要吧。” 肩上的手,令纪凌宇心里有些别扭,他不由在心里也暗暗叹了一口气,忍住没躲开,低头说:“我想娶她为妻!” 说着抬起头,望着母亲,语气郑重:“我不想要很多妃嫔,只想和她结为夫妻……母亲!” 如何才能说服宋皇后赞同? 纪凌宇想到当年的事,想到妻妾多了的坏处,却无论如何不想在宋皇后面前再提,一时倒有些语塞。 宋皇后终于抽回放在纪凌宇肩上的手,侧头说:“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母后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吗?” 纪凌宇低头,掩饰眼里的泪光。听到母亲又说:“你放心吧,不要再为了这件事犯愁。我会让你父皇赐婚给你们,我……也会为了你,待她好的。” 宋皇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是她向来说到做到。她说会待杏儿好,那就绝不会为难她。纪凌宇暗暗高兴,几乎要忍不住唇角刹那泛起的弧度,又与母亲说杏儿的好话。 宋皇后耐下性子听了会子,才嗤笑道:“好了好了,改日再说吧,快回去好好休憩。” 纪凌宇神清气爽,回到东宫,却发现所有人都焦急等着他呢。经了这么久,他仍是有些惊魂难定,看到杏儿笑着走过来,才放了心,先伸臂出去,握了她的手,才问:“怎么还没安歇?” 杏儿拉着他进了屋,才说:“太后奶奶让人接我住去她那里。” “不行!”纪凌宇矢口拒绝,“你就住在东宫,再也不许离开我去别的地方。” 杏儿挣开他的手,伸臂踮脚,揽在他脖颈上,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似晚霞映照于河面。 “那我就不去了。” 来接杏儿的人,被纪凌宇打发走,竟也没再来。纪凌宇带杏儿看自己平日住的寝殿,将她轻轻按在床榻上,亲了亲,安抚道:“乖乖睡觉吧。” 杏儿在马车上一直休息不好,昨日更因要进京,两人说了好些的话,未曾好好入眠。 实在是疲累太久,一觉睡到翌日中午,才堪堪醒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陛下娘娘们,但是,这次毕竟不同。明润等人给杏儿精心妝扮的时候,一向对这些事并没那么在意的杏儿,也在镜子里看了又看,一会问:“这样会不会显得我过于稚气?” 一会问:“这凤钗会不会太华贵了一些,我……适合吗?” 一会又发慌:“是不是昨日一来,我就该去给陛下和娘娘请罪,哎呀我就不该听殿下的话……” 纪凌宇等不及进来催,被她的小小抱怨说得心里发软,心里豪气顿生,原本也存着的一点忐忑,反倒全没了。 他过来抓住杏儿的手,把她从镜子前拉起。 “莫怕,你该怎样就怎样,不用紧张。” 进了养心殿,昭帝、皇后和皇太后皆坐于其上,等着见杏儿,因无有声音,就有了点肃穆之气。 纪凌宇怕杏儿又被吓到,不容她多想,拉着她紧走几步,到了殿中央跪下,说:“我与我妻焦杏儿,给陛下、母后和皇祖母请安。” 他们俩跪拜,纪凌宇握着杏儿的一只手,仍然没松开。杏儿慌忙随着纪凌宇拜下,全忘了手还在他掌中。 “丑丫头,你怎么也瘦成这样了!越发不好看了。” 皇太后一如既往没什么好语气,却令杏儿紧绷的精神放松了好些,她忍不住抬头朝着皇太后笑,嘴巴张开,却又因沉着脸的昭帝在,有些不敢如往常那般叫“太后奶奶”。 “以前奶奶长奶奶短,放肆的很!现在我真成你奶奶了,你怎地反不叫,可是因着太子殿下护着你,就恃宠而骄了!” 杏儿被皇太后说得哑口无言,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分辩,只得很小声叫:“太后奶奶……” 叫完偷眼看昭帝和宋皇后,昭帝仍冷着脸,宋皇后则正在上下打量她,一双凤眼,形状和纪凌宇的极为相似,冷清肃正,可是杏儿习惯了纪凌宇的,就也不觉得这看似冷漠的眼神有什么可怕。想起她就是纪凌宇的母亲,不由有些羞红了脸,不敢再看。 宋皇后肆无忌惮打量了很久,终于挪开目光,平视着前方,说:“请陛下给太子赐婚吧。” 杏儿虽不敢偷眼看昭帝,耳朵和余光却全神贯注到了昭帝那个方向。 “太子是一国储君,太子妃事关重大,该当找一个家世显赫,可襄佐助,才好。” 纪凌宇才想反驳,宋皇后却已先开了口。 “难道我儿还要靠妻家之势,才堪做太子不成?” “焦杏儿没有显赫娘家,不是很好,以后也不用担心外戚借着太子妃之势,狐假虎威,专权乱政。” “陛下难道不曾想过,把心尖上的人捧得高高,独宠专宠?” 宋皇后每说一句,昭帝的脸色就变幻几分。他侧脸避开宋皇后的逼问,低声说:“朕也没说就不赐婚。不过……” 宋皇后迫问:“不过如何?” “不过太子大婚,马虎不得,总要先测算天机,祭拜祖先,这般下来,才好昭告天下。” 这倒是,若是仓促,反倒显得不够郑重。 宋皇后收回斜扫过去的凤眸,又恢复端方肃正,目视前方。 昭帝沉吟了一下,又说:“我听闻焦小姐识字不多,作为太子妃,不说文韬武略,但是字总要识的,才不至于被人蒙蔽。这样吧,朕就赐你,与皇子公主同读,识全了上书房启蒙十册里的字,即可。” 纪凌宇还未开口,杏儿却有些欣喜地小声应道:“好!” 她从小就羡慕木岁寒可以读书写字,如今虽然已经断续认了好些字,却总觉遗憾,听说能读书,并不觉得这是为难,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是诚心诚意觉的好。 纪凌宇见她满心欢喜,暗暗揣测昭帝的心思,想了想,说:“好,多谢陛下。” 昭帝才让两人起身,落了座,又随便问了点话。 宫人方捧上三人给杏儿的赠礼。 皇太后是一个玉镯,通透如水,里面的浮色,天然就是小鱼的形状,流光闪烁间,就似活了般在游动。 皇后娘娘则是一个小玉锁,却是纪凌宇小时候戴过的,连他都惊讶地拿过来看了又看。 而昭帝的礼盒罩布打开,竟是一只几寸大小的金雕弓箭。 一直不敢看昭帝的杏儿,都忍不住惊喜交加,抬头朝昭帝望去。 昭帝一笑,和纪正希有些像,倒是露出几分慈爱和温和。 “在万熙山的时候,我有日去看皇太后,正好听到你在说你爷爷打猎的事,觉得甚是有趣。所以特意让人锻造了这个小巧弓箭,给你玩吧。” 昭帝的礼物堪称用心,杏儿极为喜爱。 两人出了养心殿往回走,纪凌宇抬头看到天高云阔,都有些觉得不真实。 他真的要和杏儿大婚了? 以后就是真的夫妻,再也不分开! 他止步,蓦然转身,把杏儿揽在怀里。 身后,跟了好多宫人,有东宫的,还有养心殿里捧着些赏赐之物的。 杏儿有些害羞,轻轻挣扎。纪凌宇却越发抱紧了她,看她着急得脸生红霞,忽地有些忍不住。抬眼扫见就快到东宫,猛不丁拦腰把她抱起就往前跑。 杏儿吓得“啊”地轻叫出声,更加羞得捂住脸,说:“快放我下来!” “咳咳咳!” 一阵假咳之声,这下纪凌宇也红了脸。只得把杏儿放回地上,扶她站好。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加油加油】 【喝了这瓶营养液,明日再战三万三!】 -完- 第80章 、080别宫 ◎“可不能再乱来!”◎ “皇祖母……” “太后奶奶……” 两人叫得皆有些心虚气短。 皇太后楞了一眼纪凌宇,又看了看杏儿,杏儿脸色绯红,低头矮身,都不敢抬头。 “丑丫头身边都有哪些人?”皇太后问,又说,“算了,亲近伺候的,都跟来就是了,我已经让人把天慈宫西殿收拾好了,先派身边宫人去看看,还需要什么,自己带过去也行,找我要也行……” 纪凌宇急着打断皇太后的话:“皇祖母,杏儿住在东宫就好了……反正东宫空着的殿很多。” “胡说!大婚前,丑丫头怎么能就住进去。昨日是因你们刚回宫,饶你们一夜,往后可不行!大婚前就住在一起,有碍杏儿以后在宫中立威,也不吉利。” 纪凌宇仍有些不愿,小声扭捏道:“又没住一起,分殿住着呢。” 经了上次的事,他已想好,再也不管别的,总之就是要把杏儿护在自己身边,好好守着,才能安心。 皇太后又瞪了他一眼,说,你们俩跟我进去说。两个人跟着皇太后进了东宫,太后屏退下人,左右打量,说:“杏儿如今,该是无孕吧?” 站在皇太后面前的两人,皆是有些慌乱,皇太后见此,皱眉又问纪凌宇:“你们俩这么惊慌,这不会已经有了吧?” 杏儿已经羞得悄悄往纪凌宇身后躲,纪凌宇无奈道:“皇祖母,你想些什么呢?我都说了……我,我们……分殿住着呢。” 这话却是假的,两人同床共枕,几乎都习以为常,不过,确实并没真的同房过。恰恰在袁氏故去前那晚,纪凌宇倒是曾意动过一次,却因着杏儿又怕又疼又羞,最终无奈放弃。 他说得心虚,杏儿面色赤红,皇太后也完全不信,嗤了声,说:“要不是为了你们好,哀家才不想管你们这些关起门来的事,你们莫要撒谎,当日童嬷嬷可是验过,杏儿……” 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有些有损杏儿的颜面了,皇太后就闭了嘴。 杏儿这才从纪凌宇背后微微探出身,用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童,童嬷嬷,我因了害羞,并没让童嬷嬷验身。想必是她误会了我的话。” 她想起那日是朗月说了些话,童嬷嬷便住了手,不想把朗月再牵连出来,索性说是自己说的。 这下倒轮到皇太后目瞪口呆了,她反倒有些失望地看了眼纪凌宇,叹了口气,说:“那就好。你住去天慈宫,好好等着大婚。也太瘦了些,我让人给你好好将养将养。” “皇祖母……” 纪凌宇还想勉强,杏儿却在背后扯扯他袖子,一张脸红得如同妆盒里的胭脂,小声说:“我去和太后奶奶住吧。” 她虽与纪凌宇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做的,但是被皇太后这么直接说出来,便害了羞,哪里还敢留在东宫。她若留下,肯定什么都听任纪凌宇作为,舍不得拒绝。 说来也怪,以前尚不觉得,现在要真的与他结为夫妻了,反倒越发羞赧起来,又不想离开他左右,又羞他总在左右。 纪凌宇也知点习俗,知道大婚之前,确有不见面的习惯。 放心倒是放心皇太后的,只是…… “皇祖母,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 想问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大婚,双宿双飞,却也有点羞于开口了。 皇太后看着他嘴角的笑,便知要问什么,说:“其实司天监之前已经算过,今年并无特别好、适合大婚的大吉大利之日。但是,本来啊,我怕杏儿万一已经有孕,还想催促你父皇母后早些办了此事,退而求其次选个普通的吉日。如今倒是放心了,就还是等明年的吉日吧。” 皇太后高高兴兴走了,纪凌宇才恍悟过来。他看了看杏儿幼细的腰身,平坦的小腹,好生后悔! 早知道,方才为何不撒个谎呢? 他心中懊恼,拥抱住杏儿,弯腰俯身,趴在杏儿肩头,把浑身的重量泄到杏儿身上,压得她几乎要支撑不住,苦着脸说:“也好!总要选个最吉利的日子才行,不能将就!” 也不知道是说给杏儿听,还是安慰自己。 明珍和明燃,也就是假红叶,带了人去天慈宫,开始忙忙碌碌搬东西,做布置。杏儿从窗子里看着外面热热闹闹,想到自己真的要搬走,又有些不舍。 自纪凌宇寻到她,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杏儿稍微不在他视野之内,他就要急起来,甚至会有些暴躁。后来在马车上,更是几乎在纪凌宇怀里度过的。 但是,与他做夫妻,自然想大吉大利,一切都好到不能再好。 正想着,被纪凌宇从背后整个儿轻轻拥在了怀里。他比杏儿高了太多,弯腰躬背,将头蹭在杏儿耳侧,似一只讨要好处的小兽。 杏儿看不到他,感官便被愈发放大,又因正从花窗棱格里看着院子里来来去去忙碌的宫人,羞怯难耐。想要往前躲一躲,却被他越发箍在了窗边。 耳朵似烤在了溪水边的篝火旁,又被烤的燥热发烫,又被水汽濡湿,杏儿忍耐不住闭眼,却怕院里有人突然望过来,又努力逼迫自己睁开。原本箍在腰间的手,渐渐抚上,杏儿觉得自己似是也被挪动的手掌带离了地面,渐渐飘与空中,似被风吹到天上的一叶花瓣,已经全无了重量。 风吹玉山倒,情挑莺声啼。杏儿羞得几乎要热化,却又被逼得忘了羞,连把胸前的手推拒开都忘记,软软靠在他身上,好容易才找回一点力气,努力往后仰头,迫切地等着一个吻。 终于索取到一个凶狠却短暂的吻,杏儿因了这个急促停止的吻而惊讶的时候,猝不及防被抱起,压到了东宫主殿的塌上。 纪凌宇的唇几乎贴在她耳边说:“早知道有了孕就能早点和你成婚……” 因了那晚的事,杏儿已经有点明白,夫妻之间,并非她原本以为的那样,亲亲抱抱就是了。她羞得死命挣扎,反倒愈发挑动了本就燃起的火。 等明珍和明燃弄好了一切,要找太子回禀,却被明润拦住。 明润红着脸小声说:“你且等等。” 明燃原是和明栩一样,做侍卫的,虽扮做红叶,跟着伺候杏儿久了,也很是有模有样,但是终究禀性难移,明珍尚没来得及把她扯走,她就大声说:“主子不在吗?” 杏儿对她的声音极为熟悉,恍惚以为她已经进来,吓得一个哆嗦,才从纪凌宇怀里翻滚开。好容易把衣服穿戴整理好,却发现头发也被拆了,急得对着他直瞪眼,愤愤不满。 纪凌宇无声而笑,伸手帮她把头发稍微整理下,说:“让她们帮你梳下就是了。” 杏儿仍怒目瞪他。他却又凑近些,吓得杏儿忙往后躲了一躲。“你乖乖呆在天慈宫,我会常去看你的。谁若敢对你不敬,就让明栩和明燃去解决。” 明润进来给杏儿梳头整理,纪凌宇仍站在一旁,一眼不眨盯着。杏儿叫他走未果,又佯装气咻咻瞪他,他反倒又哈哈笑。 杏儿无奈,却瞥见铜镜里的人,娇容含羞,目送秋水,哪里是瞪人,简直就是把浓甜的蜜糖,主动送给蜂儿去食。忙转回目光,微微低头,不去看纪凌宇,却瞧见领口之处,皙白的皮肤上,缀着几朵鲜艳的盛放红梅。只怕这屋子里的人,只要有眼睛,都看到了。 杏儿羞得几乎要哭,小声说:“红叶,你去给我找身……找身……” 明燃抿着唇,嘴角却翘起很高,大声说:“我这就去拿。” 杏儿看她步伐欢快,很快就出了屋子,心里暗恼:我还没说要什么样的呢! 不过等红叶拿回来衣服一看,是高领遮颈的,愈发害了羞,就努力让语气严肃一些,说:“去了太后奶奶那里,可不能再乱来!” 众人皆把目光投向杏儿,想知道她在“训斥”谁,却见一双水汪汪的春水潭,已转向了太子殿下,似有暗潮涌动,更如春风掀浪。 杏儿终究还是搬到了天慈宫的西殿。纪凌宇跟着去看了一圈,却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只得作罢,在天慈宫磨磨蹭蹭,借着陪皇祖母吃饭喝茶聊天的名义,又多与杏儿呆了一会,才被皇太后赶走。 杏儿住进去后,皇太后除了每日喂鱼,增加了每日喂杏儿。她觉得杏儿如今瘦得太厉害,每日里让人熬补汤,又做杏儿爱吃的各样点心。本只是为了把杏儿身体养好点,但是每次看到杏儿大口吃饭,香甜喝汤,为一点美味就心满意足到眯眯笑,连皇太后也觉得胃口大开,忍不住要跟着杏儿吃点喝点。 皇太后身边伺候的人,都因此高兴得不得了,只恨不能让杏儿常住天慈宫。 宋嬷嬷也很快搬了进来。杏儿很是高兴,与她拉了半天家常,把御树别苑的人全问了一遍,连花草树木,树上的松鼠,后园的山雉,林子里的小鸟,全没忘记。 宋嬷嬷笑:“我住了这么多年,都没这么清楚。还一直以为那树上的松鼠是两只呢,竟然是三只吗?” 又提到回京时,宋烈一路辛苦。 宋嬷嬷说:“没有想到,出去一趟,倒是长进了!” “这次一回京,就说要去什么提刑司。以前殿下让他出去,死活也不去,只想在殿下身边做个贴身侍卫。不知道怎么就开了窍了,笑死了,还说要做什么捕头,抓尽天下坏人。” 她的语气里满是高兴:“你说傻不傻,京城里提刑司,再怎么抓,也只能抓京城的,哪里能抓尽天下的。” 杏儿垂眸,宋嬷嬷解释说:“我是殿下的奶嬷嬷,自然不会觉得做殿下的侍卫不好。能做殿下的侍卫,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前程。倒是殿下一心想让他出去奔奔,殿下啊,从小到大,真的是对谁好,就完全不顾自己,也要为对方考虑。” 休养了阵子,就是要去上书房的日子了。纪凌宇已经把上书房的一切琐细对她说了一遍,又千叮咛万嘱咐过明燃和明栩,却仍有些不放心。 他的那些皇弟皇妹们,乖也是乖的,对着昭帝和皇后等人,包括对着他,都是乖的。 但是么,若是私下对着宫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终究是怕杏儿被他们欺负了,哪怕杏儿比他们都大的多。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太子忏悔录: 早知道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早知道就撒谎了! 早知道…… ======== 【感谢榜】 感谢~肥宅快乐瓜~灌溉营养液×10,感谢,欢乐转圈圈~~ 倒春寒中,大家注意保暖啊~ ========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早知道】 【加油加油】 【唉】 -完- 第81章 、081劝学 ◎“马场有个小马,野性难驯……”◎ 下了朝,纪凌宇连朝服也未换,就急着往上书房赶。今日里,杏儿就去上书房了,他心里担心的紧。 上书房在天枢宫,大的小的,皇子公主,会分着上课,也会一起在主殿听课。 纪凌宇进了天书宫,却发现主殿里并无人,主殿后的花园里倒是有些喧闹。问了宫人,得知夫子已经来讲过课,现在正是休息的时间。 纪凌宇从主殿的连廊轻手轻脚绕过去,一眼就看到,硕大的银杏树下,亭亭站立的,正是杏儿。她今日穿了一身很是朴素的竹绿色常服,不着粉黛,头上也仅有一只莹白玉钗,却更显得清新脱俗,凌然若仙。 “杏儿姐姐,能让我喂喂小松鼠吗?” 一位小公主语带祈求,小心翼翼叫到。纪凌宇才注意到,原来杏儿伸展着的左臂上,竟是蹲着一只小松鼠。 杏儿因在山林里长大,最善与小动物打交道,之前在御树别苑,她就把松鼠硬是从高树上引下来过。 纪凌宇忍不住弯唇,又细细把围在周围的皇子和公主们打量了一番,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小松鼠身上。 杏儿身侧的五皇子凌丰,却是面向着诸位兄弟姐妹,一脸得意洋洋,与有荣焉的骄傲之色。而九皇子凌安,则贴在杏儿背后,揪着杏儿的衣服,只把头仰向前面窥视杏儿臂上的小松鼠,一俟小松鼠有了动作,就忙又躲回杏儿背后,缩头缩脑。 纪凌宇侧头无声嗤笑。 “不过是一只小松鼠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有个着艳丽茶花红百褶裙的小公主,四望众人的眼神,撅起嘴很是不悦,可是无人注意她,她只好特别大声地喊出声。 纪凌宇和他的这些弟弟妹妹们说不上亲近,甚至并不能说都很熟悉,却也都认识和了解。因为这,也是他这些年做太子的历练和城府。他认出来,这是大公主柔缕。她是昭帝在纪凌宇之后的第一个孩子,很得宠爱,性情是有些骄纵的。平日里,那些比较小的弟弟妹妹,都要唯她是从,处处捧着她。 论起来,她才九岁,明珍和明燃也守在天书宫内,当是欺负不了杏儿。不过,关心则乱,纪凌宇还是皱了眉。 “大皇姐,那你来?你把松鼠从树上叫下来落到你手臂上!” 五皇子立刻转头,对柔缕公主说。 “我嫌脏!” “我不嫌脏!”柔缕满口嫌弃,却有个黄衣服的小公主,趁着大家看柔缕,钻到前面,细声细气,“杏姐姐,你能让我摸摸小松鼠吗?” “我,也,要!”小胖子九皇子也从杏儿背后探头探脑。 杏儿用右手做了个“嘘”的动作,提醒说:“大家都轻点,不要吓到到它。” 然后轻轻蹲身,那松鼠有些警觉地四望,杏儿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它就又放松下来。 黄衣服的小公主,也就是纪柔雪,伸出手指,靠近了松鼠的大尾巴,也不知道摸没摸到,就高兴得捂嘴压抑着声音笑。 小胖子伸出手,却停留在离松鼠还有半尺的地方,就再也不敢上前。 “你个胆小鬼,还不如皇妹!” 五皇子哈哈大笑嘲笑九皇子,小松鼠受了惊,一下子从杏儿手臂上蹿向树干,很快就高高站在了枝丫上,吱吱咯咯地叫。 “铛!铛!铛!” 钟声响起,当是该上课了,皇子和公主们四散而去。五皇子也对杏儿挥挥手,飞速跑走,杏儿有些落在最后。纪凌宇才想走出去见她一面,却看到柔雪有些迟疑地往后看看,细细叫了声“杏姐姐”,等杏儿几步走上来,又叫了声“杏姐姐”,一边同杏儿细声细气说着什么,一边往旁边一个侧殿走去。 纪凌宇止住脚,看着她的绿色裙摆完全掩入殿中,舔了舔唇。 好似他白担心了一场,皇祖母说的才对。杏儿,并非菟丝花一般,没了他便不能活。他暗暗为杏儿高兴,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过了两日,却有跟着杏儿的人,急匆匆跑来找纪凌宇。 “殿下……主子,主子,”她看来是跑来的,这么冷的天,头上也冒了汗。 纪凌宇吓了一跳,放下笔就从桌后走了出来。 “主子去了马场……” 纪凌宇更是心惊肉跳。 “到底如何?” 纪凌宇等不及要往外走,催着问。 其实来人回禀的并未迟缓,只是纪凌宇心急,便觉得她一句话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来报的宫人终于缓过来气,一口气说:“马场有个小马,野性难驯……” 看着纪凌宇脸色瞬间煞白,来不及细禀,先说:“没事!主子没事!” 又把语速更加快了些。 “主子好着呢,就是那个小马总是蹭着主子不走,主子说那个马可怜,明珍猜想主子想要,所以就让我来找殿下。” 纪凌宇这才松口气,一边往马场走,一边听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杏儿能叫小松鼠下树,大公主不服气,恰好今日教习骑马,就带杏儿去看那只因着好看不远万里送入宫中,却脾性倔强,不喜人靠近的小马。 没有想到,杏儿虽说自己不会骑马,见了那小马,竟然也能亲近。最后,那只小马不仅要蹭着杏儿,杏儿只要欲走开,它就要呜呜哀鸣。 纪凌宇赶到时,杏儿正一脸为难安抚那只雪白无暇的小白马。但是他一走近,小白马就打着响鼻,抬起前腿跳跃,不让他靠近。被杏儿拍了拍,又小声絮絮教训,才勉强停下抗议,却后退了两步,不和纪凌宇靠的很近。 倒是个很有脾性的马,纪凌宇哑然失笑,对杏儿说:“你喜欢,我们就带回去养好了。不过它还小,不适合骑。” 小白马又退了两步,却用鼻子蹭着杏儿撒娇。杏儿无奈道:“可是今日要教骑马的,它不让我走,我便学不了骑马了。” 不远处,有人牵着一匹红棕色的大马,一看就是驯服好,极为温顺的。 “我教你骑。” “可是小白不让我走呢……”杏儿牵着纪凌宇的衣袖,糯糯抱怨。 “没事,你走。” 纪凌宇让杏儿走开,自己却迫近小白马,伸手抓住它长长披散的马鬃。小白马立时想抬蹄跃起,却已被抓住,它发出愤怒的鼻哧声,愤力挣扎,却发现一切都是徒然,就尖声嗥叫,刺耳得周围的人都捂住了耳朵,仍是没能挣脱,终于渐渐平息,安静了下来。 杏儿松开捂在耳朵上的手,说:“小白,我会再来看你的。” 就跟着纪凌宇走近那匹红棕色的大马。马匹很贵,寻常人家里并没有,杏儿也从未骑过。但是,别说牛羊马驴,她从小是连狼都很近见过的,所以并不畏怕。纪凌宇扶她上马,教了她怎么驭马,就牵着缰绳,带着马慢慢往前走。 走了几圈,杏儿已经可以稳稳坐在马上,就跃起跳到杏儿身后,驾驭着红鬃马慢慢跑了起来,从慢跑,渐渐加快速度,杏儿起先还害怕得惊呼,很快就体味到其中的乐趣,边笑着,边学着纪凌宇拍马向前,收缰勒马,学得快的让纪凌宇也极为惊奇。 不过毕竟刚学,跑了会子,纪凌宇就强令马儿停下,把杏儿抱了下来,不准她再骑,以免腿疼,或者磨破了皮。 其他大点的皇子公主,自有驭马师在一旁的草场上教习,只有几个或者小,或者胆小的,眼巴巴仍站在草场口,又是好奇,又是惧怕。 杏儿从马上下来,听纪凌宇说今日不能再跑,不然容易损伤,撅撅嘴,只好放弃。一回头,看到小胖子跑近她,两眼放光看着红鬃马,满是向往,又对她诉说:“马,马跑,飞,起,来!” 就回头说:“你带小胖子骑一圈马吧。” 纪凌宇愣了下,看着杏儿黑汪汪的水瞳,竟没法说出推脱之词,只能招招手,说:“来。” 小胖子也有些呆愣,抬头看了看杏儿,有些不知所措。 纪凌宇又叫了声:“凌安。” 杏儿牵着他,走到红鬃马旁,等纪凌宇带着小胖子骑着马跑起来,小胖子一开始略带拘束地偶尔惊叫,渐渐忘乎所以,高兴地“啊啊啊”大喊大叫。 杏儿站在草场中间哈哈大笑。 五皇子早已学会骑马,对今日的骑术练习并不感兴趣,在方才纪凌宇带着杏儿跑马的时候,就已经下马过来看热闹。如今看着太子皇兄带着九皇弟骑马,撇了撇嘴,说:“真丢脸!骑马而已,吓成那样。要是我……” “要是你又如何?” 接话的竟是昭帝。五皇子吓了一跳,忙问了安,才知昭帝是去旁边瑞兽园看外邦新送上的一样奇兽,顺便过来看看。 “你皇兄怎么想起来带凌安骑马?”昭帝问。 “还不是因为美丫头偏袒凌安,巴巴让我皇兄带那个小胖子。还不如带我呢!” “美丫头?” “就是焦杏儿啊。跑那么快,凌安要吓死了吧?”五皇子很是惋惜那马上的不是自己。 “焦……你怎么能胡叫!” “我怎么是胡叫呢,焦杏儿分明长得美,凌安却跟皇祖母一起叫她丑丫头,我这不是打抱不平吗?” 昭帝闷声想了一下,忽地反应过来,斥他说:“不许再胡叫!她是你皇嫂,如今尚未赐婚,你叫焦小姐也罢,叫声姐姐也罢,美丫头可不能再叫了!” 五皇子把眼睛从奔驰的大马上挪回来,看了眼在草场中间欢笑的杏儿,转头对昭帝说:“父皇,其实我有点后悔,我认识焦杏儿好早的,肯定比皇兄早。要不是怕你知道我偷跑出宫玩,就先下手为强,让你把她赐婚给我了。她多好啊,又好看又……” 他话没说完,被昭帝挥胳膊在脑后拍了下,也没那么用力,但还是有些疼的。 “混账!”昭帝气得仍扬着手,作势要打他的样子,“那是你皇嫂!以后再胡说八道,朕拿板子打死你!” 昭帝这样,若是其他皇子,只怕早吓哭,或者跪倒在地不敢乱动了。纪凌丰却往后退了一步,揣测着这个距离,昭帝劈掌应当够不着他,才委委屈屈抱怨:“九皇弟也说要娶焦杏儿做皇妃呢,你去打他……再说,她不还没嫁给我皇兄吗?那就不……” 想说“不算皇嫂”,昭帝又追着要打,赶紧转身往外逃。 昭帝见他逃远,甩袖往外走,对福起公公说:“回宫!不,去御书房,朕要去写赐婚圣旨。”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让我们意思说:谢谢五皇子!】 【终于要赐婚啦】 -完- 第82章 、082旧事 ◎“快离开我的眼!走吧走吧!”◎ 纪凌宇带过九皇子骑马,问了杏儿想把小白马如何,吩咐了马场的人,就走了。 学骑马的皇子公主们,大多都看到了方才的事,皆有些羡慕地看着九皇子。望向杏儿的目光,则更多是不可置信和好奇。 他们自从进了上书房,就听夫子们说了太子皇兄当年学习时的诸多丰功伟绩,且他又大了至少十岁,已经开始参政,与陛下和朝臣们同居朝堂,在这些弟弟妹妹们看来,就有些遥远,是高高在上,供他们仰慕的人。甚至,比父皇还更高深不可测。 可是太子皇兄对着杏儿,竟是那般温柔,且因她一句话,就带着结结巴巴没人高看的九皇子去骑马。 柔雪公主一点一点挪到杏儿身边,仰头问:“杏姐姐,你不怕太子殿下吗?” 杏儿闻言笑,“为何会怕太子殿下,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周围的皇子公主们解释瞠目。太子皇兄论起聪明才智、文韬武略,那确实是最好的。可是,也很怕人啊。 “但是太子皇兄都很少笑啊。”又有一位公主小声质疑。 “殿下最好了,他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只是……” 杏儿想了想,纪凌宇确实并不常满脸欢笑,但是初初想见,她便是被他温柔谦和的笑容吸引,以为他是一位慈悲她的神仙。 “可能,有时候不大爱笑吧。但是若是别人待他好,对他笑,他也会回报更多的。真的!” 皇子们不好意思问杏儿,有人凑到九皇子跟前,小声问:“你觉得如何?” 九皇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散场过,扬起胖乎乎的双下巴,说:“像,像飞,一,样!皇,兄,好快!厉,害!嗖……一,圈。嗖……” 他生来说话结巴,紧张的时候更是才说第一个字就卡住,现在却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得意显摆。 五皇子绕了一圈回来,远远看到杏儿被围在中间,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为难杏儿,飞跑过来,嘴里喊着:“我来了!我来了!美丫……” 一时想起来昭帝说杏儿是皇嫂,不能乱叫,有些沮丧,停下步子,臊眉耷眼走了过来,轻斥九皇子:“被皇兄带着跑算什么丰功伟绩?让你自己骑马就不敢上去,整天只会贪玩!” 他其实年岁不大,却总是爱装大人教育九皇子和其他小皇弟,杏儿被逗乐,咯咯咯笑起来。 公主们从小就教导“笑不露齿”,身边的宫女们身为下人,大多性情谨慎,哪里会这样“放肆”地笑。 都忍不住看向杏儿,心里觉得笑得这样开怀是粗陋的,但是本就美艳无比的杏儿,因着这笑容,就如夜明珠照到了阳光,愈发灼灼矍铄生辉,摄人魂魄。 有一位公主,受了感染,莫名也笑起来。柔雪回头看了看她,也莫名其妙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几乎要站不稳,杏儿抓着她的手,她边笑边往后垂坠,欢畅的停不下来。 众人离开马场,各自结伴离开,杏儿也要回天慈宫。一路之上,明燃提醒杏儿:“大公主一直跟着咱们呢。” 公主们住的宫宇,在天慈宫更往后,但是往常,倒是都走另外一条路,并不会同行多久。 “或许今天她想走这边吧?”杏儿并未在意。 快到天慈宫附近的竹林时,突然有宫女跑了上来,说:“焦小姐,可否请您等下,我家公主想与您说几句话。” 因了上回弄丢杏儿的事,明燃有些警觉地往前挡了挡,对杏儿说:“今日您骑马太疲累了,还是等去上书房再说吧。” 杏儿安抚地拍拍她的胳膊,小声说:“你怎么和殿下一样爱紧张?大公主不过是个小孩子,别担心。” 等大公主纪柔缕追上来,她倒是先把跟着自己的宫人喝退离远。杏儿对明燃等人使了个眼色,她们好歹往后退了点。 “她们是东宫的人吧?” 大公主先看着宫人们问,听杏儿说是,又打量了一番,特意在明栩身上停留了一阵子。说:“我认得她,有次她摔倒了一个侍卫。” 杏儿知道明栩会武艺,且力大无比,单手就可把她揽腰扶起,也见过她在金枝楼单方面发力,爆踢那位想非礼她的歹人。但是还没见过她和人打架,闻言回头看她,对大公主说:“原来明栩这么厉害啊!” “原来她叫明栩啊,明栩……”大公主沉吟了下,微微低头,不停咬着唇,脸色也有点泛红。 杏儿耐心等着,眼见得她把自己的唇已经咬得红一片,紫一片,才开了口:“那个……太子殿下是不是很听你的话?” 这话说的杏儿有些惊讶,又有些羞涩,红着脸解释说:“殿下,心肠其实很软,任谁求求他,也一样的。” 大公主撇撇嘴,显然并不相信。她又咬了咬唇,才终于说:“那你能不能帮我求下太子皇兄,我想习武艺,可是我父皇说女孩子不要学那个,身边又不缺会武艺的人……” “可是我就是想要做个能打得过男人的,像她那样,一伸手就可以把好高壮的侍卫摔倒在地。好厉害!”她重又望向明栩,目中全是仰慕和光彩。 “你能不能帮我求求太子皇兄。父皇不许,或许只有他可以帮我。我身边虽有会武艺的,可因为有父皇的话,都不敢教我……唉!” 大公主叹了一口气,面色落寞。 杏儿心里觉得,这个要求并没什么过分之处。可是她也不敢帮纪凌宇应下,就说:“我帮你说一说,或者,我改日让殿下找你,你对他直接说说好了。殿下心很软,不过我不知道陛下为何不许……” 大公主听到杏儿说愿意帮她,目露光彩,却又矜持地抿了唇,掩饰了些脸上的兴奋,弯着唇说:“若是可以把她,叫什么?明许?给我。就更好了。” 杏儿笑着说:“我帮你问问殿下和明栩。” 杏儿回了天慈宫,梳洗过后,就跑去找太后,絮絮说了自己今日学了什么,做了什么,皇太后照例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而且没什么好回话,其实句句都听得。熟悉她了,就能判断,她因为杏儿在旁絮叨,开心得很。 等回西殿,正问去给太子传话的事,有不认识的宫女带人抬着两个很重的箱子来见,说是大公主送的谢礼。杏儿打开一看,底下是绫罗绸缎,上面是宝石玛瑙和头面首饰,要辞谢不受。那个宫女却磕头说,若是杏儿不收,她们回去怕是要受重重的惩罚。 杏儿只得先收了,放在一旁再说。 想要见了大公主退回去,隔日却正是上书房休学的日子。 杏儿在太后跟前习字,写得差了,被太后嘲笑,就吐吐舌;偶尔有一个好的,太后很勉强夸奖:“这个好歹能认出来是什么字。”她就知道,其实写得很好了,笑得唇角弯起,又被太后嘲笑:“笑没个笑样!” 可是杏儿有时候瞥到,太后分明也偷偷弯着唇。 正写的认真,宫人却报:“太子殿下到了。” 杏儿立时静不下心来,手里拿着毛笔,却半天没落下去。 太后就轻嗤:“别写啦!我意思是别装啦,本来就写的不好,心浮气躁的,直接涂墨点成了。” 纪凌宇一进来,就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气洋洋。给太后问过安后,叫了两声“杏儿”,却又没说出什么。 杏儿有些疑惑,太后心中有数,嗤笑道:“别高兴得太早,我可记得有个蠢丫头说过,绝计不要嫁太子,而且绝对不后悔呢。” 杏儿记起之前的事,脸涨得通红,低头不语,只偷偷挑眸去棱纪凌宇。 若不是他隐瞒身份,哪里会这么丢脸,还在人前说了无数遍,只恨不能赌咒发誓。 纪凌宇也脸泛红云,小声说:“你如果还生气,就罚我好了……” 他语气一向冷肃刚正,突然软如鞭来的绒毛,连自己也惊了一下。杏儿侧头,只对着她笑,娇俏粉面之上,两眸黑白潭水里,似酿了一潭的蜜,浓的化不开。 “啧啧啧!”听到皇太后的嫌弃声,两人才发现,殿内宫女都已泛红了脸,掩嘴无声偷笑。 “快离开我的眼!走吧走吧!” 皇太后一脸不耐地皱眉,摆摆手让他们走。等他们踏出主殿的门槛,对晴溪说:“两个呆子!我好好的皇孙,硬是被那个丑丫头变成个傻子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过丑丫头长得好看,最好早些生个重孙,我还来得及看看。” 众人笑着上前,对皇太后说了一番长命百岁的吉祥话不提。 杏儿跟着纪凌宇往外走,一脚才跨出殿门,就被他攥住了手,吓得忙回头看了眼,又瞪他。 都怨他,以前撒谎,就害她被皇太后看笑话,现在又害她被嘲笑。就想装出恼怒的样子来,给他点颜色瞧瞧。 纪凌宇却停步,俯身凑近她耳朵,问:“可有腿疼?有没有磨破皮?我让人送来的膏药……” 杏儿心里立时一暖,再也记不得给他颜色的事。 “你放心好了,没有磨破皮,大腿有些许的疼,但是不打紧,红叶帮我按了按,好多了。” “我再帮你按按……” 纪凌宇想顺着杆子上,却被杏儿敏感地察觉到意图,说:“太后奶奶说了,不能,让你进西殿……” 纪凌宇暗暗叹气。这几日,他竟是都没什么机会和杏儿独处,实在是很是心烦。 “大公主想要明栩呢?” 纪凌宇才想说话,杏儿却问起大公主的事,她觉得大公主想要习武的事很是有趣,就细细问了一番。又说了一番昨日的小白马。 两人站在院中说起话来,竟是越说越多,停不下来。 难舍难分之际,杏儿猛听到主殿内有人叫了声“太后娘娘”,以为皇太后要出来,赶紧催着太子快走,自己也转身往西殿跑去。 纪凌宇被她催着往天慈宫门口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发现她拎起裙摆,像一只兔子一般蹿进西殿,忽地发笑。 他们俩,怎地不明不白像偷情一般,分明…… 纪凌宇这才想起他今日来天慈宫,是因为要对杏儿说什么。自嘲地拍了下脑袋,又转身往西殿而去。 杏儿才进去,在殿外就能听见她清甜如乳燕的声音。纪凌宇往西侧再走了走,发现之所以这么清晰,是因为这边有个窗户,而杏儿应当就在窗口附近。 方才因为他们俩在院中说话,宫人们都已经避开。现在院中倒是一个人也无。 他一时兴起,像做贼一样,闪身进了西殿和宫墙之间的过道。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感谢~linegogo~灌溉营养液×5 linegogo为这棵杏树灌溉过好多啊~~感谢你的鼓励,比个大大的芯芯 ======== ◎最新评论: 【加油】 【哇哦】 -完- 第83章 、083赐婚 ◎“莫急,小人还没念圣旨呢。”◎ 杏儿方才出来,漏了东西在太后那里,嘱咐了明珍回去拿来,转身要进内室,就听到窗子那边一阵乱响,侧头看,竟是纪凌宇站在靠墙的山茶树下,轻轻晃动花枝。 杏儿忙差开跟前的人,走到窗前,嗔道:“你不是出去了,怎么在这里?” 花窗里,佳人羞怯怯上前,芙蓉面百媚千娇,春水眸含嗔带怨,俏樱唇莞尔轻启。 纪凌宇痴呆呆看了一会,直把杏儿看得羞恼起来,侧头相避,才闪回神,转头从山茶树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朵最红最艳的,折去树叶,擦净枝干,走到窗前,伸手递过去。 “给你戴。” 杏儿羞着脸接过,往房内退了一步,侧身而立,摸着头发,插在了鬓间,低头问:“好看吗?” “你转头给我看,我才知道。” 纪凌宇话里只让她转头,却已伸开双臂,似要隔着窗户拥抱她一般。杏儿怕殿内的宫女发现了,不敢过去,小声说:“你快些走吧。” 心里却不愿他走,不由自主又走到了窗前。 “杏儿!”纪凌宇满脸的欢喜。 “嗯?” “陛下就要给我们赐婚了!” “真的?” “真的!” “杏儿,我们就要真的做夫妻了!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吧?” “嗯!” 杏儿忍不住欢喜喏下,却想起皇太后说女孩家要矜持,又赶紧言不由衷嗔道:“我才没有……” 她这么说,欢喜却掩饰不住,纪凌宇忍不住故意逗弄她,追问:“杏儿难道不想快些嫁我?” 杏儿低头羞怯,想着两个人相识的过往,抬起头的时候,舔了舔唇,挑眉说:“我都说过了,才不要做太子妃!” “啊?” 俏佳人腮边含笑,目送秋波,唇色比头上的山茶花还要红润艳泽,分明尝过,是又软又糯的,却偏偏想说硬话。 “我都对太后奶奶说了,才不要嫁太子呢……” 话尾梢儿似软软的鞭子,卷着挨到纪凌宇,一点儿不疼,只觉得痒得难受。 凑近窗子,软语温言与她调笑:“我记得你要我带你私奔呢,如今正是时候,你快翻窗过来,我带你逃走,以后偷偷长相厮守,做对儿恩恩爱爱的野鸳鸯。” “胡说!” 杏儿被“野鸳鸯”臊得脸上更烫了几分,用手背轻轻试了试。见他又伸出双手,目光炯炯,里面似有回京时溪水边的篝火在燃烧。不敢多看,侧头躲避,却又忍不住转头回看,忍耻含羞道:“随便你是谁,我都跟你走……” 说完双手捂脸,偷偷从指缝再看。 纪凌宇仍伸着双臂,不依不饶劝诱:“快些出来,我接着你。” 他这般顽笑,杏儿却当了真,伸头往外看,怨道:“这里才种了花,都是土,全被你踩了……我才不要下去,宋嬷嬷给我新做的绣花鞋,舍不得呢。” 纪凌宇本只是想逗弄她几句,却弄的自己愈发抓心挠肺,欲罢不能。看了看地上,果然是新种的什么花草,土壤很松,已被踩得一塌糊涂。 就说:“我背着你,就不用落地了,你快些!不然被人发现了,我们如何私奔?” “阿余……” 杏儿软软嗔他愈发胡来,却见窗外,纪凌宇已经转身躬背而站,后伸双臂,竟真似等着她。杏儿劝他,他却只催着杏儿快来。 回头看看,殿内往日伺候的人,都看不见踪影,就咬了咬牙,搬了个凳子,先坐在了窗沿,然后轻轻扑下去。 很怕把纪凌宇扑倒,他却接得稳稳的。 纪凌宇双臂向后抱住杏儿,才说:“小傻丫头,可又上了当了,我正是当今太子殿下来抢亲呢!” 杏儿羞恼,捏拳轻轻在他肩上锤,却又觉爱他爱得要死,就伸开双臂紧搂住他,探头在他脸颊边亲了一口。这一口因了是一时冲动,竟发出很大声响,比方才两个人压低了声音,你来我往说悄悄话可大声的多。 杏儿立时慌乱,叫道:“快放我回去!” 偏纪凌宇反走出几步,离窗子越来越远,道:“谁让你不答应做太子妃!我就劫了你去,让你再没法反悔!” “啊!” “快放我下来!” 纪凌宇话没说完,就听背后杏儿惊呼,还以为是树上落下什么吓到了杏儿,把她往背上又抖了一抖,搂得更紧些,才放了心,问着“怎么了”,抬起头…… 杏儿把自己往纪凌宇身后缩坠,羞得只恨不能看不到谁就能假装不存在。 宫院中,站着呼啦啦好些人,都笑眯眯,往西殿和宫墙之间的这里探望。 纪凌宇看得比杏儿还清楚,脸上立时也羞红,竟是臊得忘记先把杏儿放下,滞了一滞。 打头一位红衣大太监,正是陛下身边的福起公公。他笑着往后退了退,躬身伸臂,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还请殿下把太子妃背到这里放下,咱家好宣旨啊。” 马上有宫人拿了蒲团,放在了地上。 福起公公看着纪凌宇仍背着杏儿,走出过道。又说:“殿下可莫怪小人,是皇太后娘娘不让小人开口提醒的。” 围着的众人皆是忍笑。 杏儿已经羞得浑身发软,几乎就要哭出来。从纪凌宇背上溜下来,抓着他的衣服,缩在他身后,死活不肯出来。 “好了好了,丑丫头快来接旨吧。这有什么?你若气他,等大婚后,就想着法的惩罚他,我即便是他亲祖母,也不会怪罪你的!哈哈哈哈哈……” 皇太后终于忍不住大笑,笑得几乎说不出完整话。 “你……你以后,让他背你,就……就背着跑……哈哈哈哈……遍东宫,也是哈哈哈哈可以的!” 她一笑,本来忍笑的宫人们也皆轻笑出声。 众人笑声中,五皇子的叹息声尤为突出。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九皇子的头,说:“小胖子,皇兄告诉你,以后你若看中了哪位姑娘做皇子妃,可一定要早点求父皇赐婚啊!” 小胖子完全不懂,只瞧着大家都在笑,难得活泼起来,蹦跳着叫:“杏!姐!姐!杏!姐姐!” 纪凌宇眼神棱过来,吓得五皇子忙站直了一些,仔细辨认了下,却觉得好似并没那么可怕。毕竟他脸上红红的,像喝醉了酒一样,怎么都少了平日的威严和肃杀之气。 “叫皇嫂!” 纪凌宇扫过五皇子,对小胖子说,小胖子在心里琢磨了一遍,才试着说:“皇!嫂!” “莫急莫急,小人还没念圣旨呢。” 福起公公慢悠悠提醒,从旁边小公公的托盘里拿起了圣旨。 “请太子殿下和焦小姐跪拜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焦氏杏儿良善温厚,与皇太子纪凌宇天作地合,命定三生,故朕下旨赐婚,以全天赐吉缘,成佳人之美,结锦绣之好!” 杏儿跪在地上,脸上的红霞又刷了一层,腿软的几乎站不起,被纪凌宇半扶半抱着,才全了礼。 她以前觉得随时都可与他做夫妻,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竟发觉往日那些心动,都如浅溪里的鱼,虽也会跳跃不停,却全没今日这般悸动。 接了旨,换了一身早就备好的锦服,按着祖宗的规矩,去给陛下谢恩。 殿上仍是坐着陛下、皇后和皇太后三人,和两人那日回京时一模一样。可是那日他们心里多的是忐忑和不安,这一次,却是满心的欢喜。 昭帝说了些祝福的话,皇太后也郑重其事说了一番吉祥话。 到了宋皇后,她却直接下了凤座,走到杏儿跟前,矮身跪下,从头上拔下一根黑玉钗,插在了杏儿鬓间。这只钗看起来很是朴素,钗身都是素的,只在头部雕着一个如意。 “这个如意,是我娘在庙里清修一载,才为我求到的,我戴了二三十年了,如今送给你,愿你以后,一切皆如意。” 杏儿从小便没母亲,宋皇后为她戴钗时满面温柔,话又说得情深意切,她立时含了泪,侧头看了眼纪凌宇,咬着唇点点头。 因着赐婚之后的各种事宜,杏儿被允许不用日日去上书房,可是第二日,她还是红着脸去了。心中暗想,若是真的嫁了,更不能来了,如今能来一日就来一日才最好。 殿下那般学识渊博,她虽拍马也比不了,却也一心想着多识些字。 宫里的人自然都已经知道赐婚的事,上书房的宫人和夫子,都恭喜了杏儿。皇子公主们,也都全盯着杏儿,熟悉不熟悉的,都来恭喜,叫一声皇嫂。 这可是陛下的旨意,说虽未大婚,但圣旨已下,名分已定,因此所有皇子公主,以后就直接称呼杏儿做“皇嫂”。 纪柔雪,笑得像个月牙儿,拿了一个小匣子,羞答答说:“我问了我的嬷嬷,大婚的话,新郎新娘都要打扮的很漂亮,还要头戴红花。这个匣子里有好多花种子,我奶嬷嬷家里是专门育花的,我特意让她选了最好看的花种子。送给你。杏……皇嫂!” 纪柔雪一叫“皇嫂”,杏儿立时也害羞起来,但又觉得,似乎有一股热浪在心里翻滚起。她挺挺腰,含着笑,抚抚纪柔雪的头,说:“谢谢你。” 五皇子也来恭贺,却仍有些别扭,哭丧着脸,叹了口气,才叫出来:“皇,皇嫂……” 叫出来后,舒了口气,又高兴了。 “皇嫂,幸亏你嫁给我皇兄,咱们好歹还是一家人。要是你嫁给别人,我可要气死了!皇天之下,谁还能比得上我皇兄!你说是不是?” 他小小年纪,一本正经说胡话,杏儿又被逗笑。 纪柔缕的贺礼就直接的多,她又命人抬了一个箱子送到天慈宫,这次的好歹小点,却似乎还是很重。杏儿打开,竟是满满一箱子银元宝。 杏儿从“焦小姐”变成了“皇嫂”,却仍然认认真真去上书房学习,她因着没什么基础,都是和那些小皇子和小公主们一起上课,一开始还被他们笑话,但是她并不因此羞臊,反渐渐成了“孩子王”,很受他们喜欢,总是追着她,要么问打猎的故事,要么问太子殿下如何,要么非要同她比背诗写字。 杏儿的生活一团祥和,烦恼只在于写没写好字,以及皇太后越发约束着,不准她与纪凌宇私会,但是他偶尔总要胡搅蛮缠一回。 赐婚圣旨一出,宫外却翻了天。 很快,之前认识杏儿的人,开始给杏儿递帖子恭贺,并想要进献贺礼;甚至很多,是杏儿毫无印象的人。幸好,给宫里送礼,若无宫内许可,是没法送进来的,倒免了麻烦。 送帖子的有些人家,例如金安侯府夫人,宋嬷嬷他们帮着回了谢帖。而有些…… 等到上书房休学日,杏儿让人接了洪玉璃进宫。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 -完- 第84章 、084浮日 ◎“肯定也很为他骄傲吧。”◎ 因着袁氏毕竟是杏儿的生母,纪凌宇怕杏儿离京,也有因为袁氏难过的原因在内,找到她之后,就对她从洪家离开的事闭口不提,只暗地里让人告知了洪家一下。 杏儿倒是特意让人给洪玉璃传过一次话。不过她没想到,她能派人去找洪玉璃,洪玉璃却没法找她。 这次,洪玉璃还是托着能给宫里递帖子的人,才又得见了杏儿。 她见了杏儿,有些羞赧地看向一旁的章嬷嬷,问:“按着规矩,我可要如何行礼才妥?” 杏儿忙笑着拉她的手,也羞红了脸,有些嗔怨道:“玉璃姐姐快坐下,哪有什么行礼的说法,我仍然是杏儿呢。” 杏儿强拉着她坐下,寒暄了几句,洪玉璃就说:“没想到能亲手把贺礼送给妹妹……” 说着,拿出一个碧绿色的荷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玉雕的小葫芦,她递给杏儿看。 “这个据说是外……是袁家的东西,大姐小时候戴过,我也戴过,后来,洪玉瑾……也戴过。” 不小心说到洪玉瑾,她飞快觑了眼杏儿,见她面色如常,才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我特别喜欢,就死缠着……要了来。算不上什么贺礼,就是前些日子突然理了出来,想送你玩玩。” 杏儿知她意思,这玉葫芦,是袁氏的孩子们都戴过的,玉璃想必觉得她未曾戴过,就特意送了来。这东西对她虽已无用,洪玉璃的一片心,却令她心里多少有些暖意洋洋。 洪玉璃又拿出一个小匣子,方寸大小,打开来,里面竟是一个如同实物的玉石榴,外皮儿并不是光滑榴红的,却像真的一样有污渍和疤痕,甚至裂开的皮儿间,还能看到一颗一颗的石榴籽。 看起来实在是太像真的了,饶是杏儿已经在宫里见了好多宝贝,还是好奇地摸了又摸。 洪玉璃看她喜欢,进宫来一直有点紧绷的脸终于放松,欢欢喜喜道:“京里嫁闺女,都要送石榴的,不过玉石榴不易得,大多都是用木头雕刻漆染而成。” “我当年因为嫁的不如祖母的意,连嫁妆也没有多少……” 她半开了口,又有些犹豫,杏儿笑笑,不在意的说,“是她偷偷给你的?” 洪玉璃点点头,说:“也是机缘巧合,正好有个。她说我要是实在过得不好,还可以卖了换多些银两。不过我夫家哪里有那么差,虽没根基,但是也不至于需要我卖多少首饰。” “这是她给你的,你要送给我?”杏儿有些迟疑地问。 洪玉璃点点头,怕杏儿拒绝,又拿出一个小包裹,急急忙忙说:“还有一样……” “这是大姐……是洪玉琳让我代送你的。她说手里没什么好东西,抄写了十卷经文。” 洪玉璃着实有些怕杏儿不喜大姐的礼物,又补充说:“都是她焚香沐浴,在佛堂里静心抄写,又在庙里供奉过……” 十卷经文,皆不一样,有短的,有长到需要抄写一册的,本白宣纸上,金笔小楷,极为工整和端正。 杏儿惊叹:“她写字真好看!” 洪玉璃见她不嫌弃,脸上笑意更甚,说:“大姐当年,真是京里的大才女呢,自嫁了人后,倒都被忘记了,她也没时间再写字画画,每日忙的紧。所以这经文,虽不算什么珍贵东西,她要写,肯定也是费了些周折。” 杏儿就问:“那你怎么不带她也进宫来?” 玉璃低头垂下眼帘,叹了口气,才抬眼说:“大姐说,她不好意思见你。当时也没认你,如今京里都知道你要做太子妃,她才来,倒似是为了别的缘由才亲近。” 杏儿也低头,其实她也没完全想好。她已经放弃了洪家,再也不想被洪家相认。但是见了玉璃,却又难免生出一份骨肉之情。 罢了,她喜欢玉璃,倒不独独是因为相信是亲生姐妹;更多的,却是也从玉璃那里,得到了些许慰藉。 所以,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洪玉璃并没再说洪府的事,倒是杏儿主动问:“玉瑾……现在如何了?” 玉璃有些一言难尽,捡着说:“谁能料到她那么胆大呢,竟然骗说自己和太子……结果,还真是和人有了勾搭,因为已经有孕在身,想给她讨个好点的名分,也没弄成。只能将就着赶紧送进那家府里去了。” 杏儿已经知道太子和她并无什么来往的事,却没料到竟是这般严重。忽又想起,自己当时懵懵懂懂,一心一意要与“阿余”做夫妻,他若是一早就…… 杏儿红着脸低头,玉璃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又说:“你也不用在意她,反正,她那个男人家里,男人的爹,要去外地赴任了,过了年就走,全家都去,到时候她也就跟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毕竟是当了十几年亲姐妹,即便不是最亲近的,却也一时难以割舍,因而洪玉璃有些感慨地叹息,忍不住怨道:“她去了只是做妾。那家过年要办喜事,娶的才是正经妻室。而且还是个不好相与的。” 看着杏儿一脸茫然,知道并没人与她说过与洪玉瑾勾结的,到底是谁,就也不提,转了话头,问:“陛下赐了婚,可定下吉日?” 杏儿被问得脸热,羞答答说:“据说司天监测算,今年没什么好日子,所以怕是还要等等明年。” 关于今年无有大吉之日这件事,太子殿下想起来便要愁眉苦脸,讨着杏儿心软,再求点儿好处吃吃。只是皇宫这么大,竟是没他们俩好好私会的地方。 在上书房,他的那些皇弟皇妹们,轮着抢着给杏儿当跟屁虫,已经到了早晨从天慈宫接杏儿同行,晚上送杏儿回去的地步,全不给他留半点儿时间。 一开始的时候,他在路上堵了杏儿,还能威吓他们离开,可是自从杏儿开始袒护他们,他这个太子的威风便也使不出来了。 五皇子纪凌丰竟然有次对他说:“皇兄,你能不能再帮我押一次夫子要出的题目?我本想去求皇嫂,让她问你。可是我想那样反倒麻烦,要劳她费心费力,所以还是亲自来问问皇兄……” 纪凌宇一口血几乎没吐出来,横眉睨他。他果然还是畏怕的,瑟缩了下往后退了两三步,才说:“皇兄你看起来好可怕!以后皇嫂与你成亲,住在一起,岂不是要每天担惊受怕的!皇嫂好可怜啊!好可怜啊我的……” 五皇子看着皇兄杀人的眼神,还是把“美丫头”三个字吞了回去,“我的皇嫂!皇嫂你好可怜啊!” 五皇子终究没能让纪凌宇帮他押题目,还被强加了一堆功课,不过,他虽写大字写得愁眉苦脸,却对亲近的几个弟兄说:“太子皇兄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反倒是皇嫂,关键的时候不肯帮我向太子皇兄求情。反和皇兄一个鼻孔出气!” “唉!枉费我把最爱吃的甜点都带给了她。” 杏儿不仅与皇子公主们越来越亲近,与宋皇后,也渐渐熟悉起来。 似乎是有次杏儿来谢皇后的赏赐,多留了会子,就突然说上了话。因为从小没有母亲,杏儿对和自己母亲一般大的女性长辈,心里都有些不自在。会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忍不住想要讨好,又胆怯到不敢靠近。 但是宋皇后并不多注意杏儿,她当时正在画一幅山水图,杏儿就偷偷打量她,觉得她画的很是有些漫不经心,就似乎画出什么并不重要,只是随手胡乱涂涂而已。 杏儿才敢凑近了一些,却见画上山水,腾云驾雾,惟妙惟肖,就生了几分仰慕和艳羡。 自言自语说:“比殿下画的还好看!” 宋皇后轻声嗤笑,回头看她一眼,说:“你倒是有点眼力。宇儿的画,还是我教的,可惜习业不精,还差得远。” 纪凌宇的绘画竟是她教的,杏儿更生一层崇拜。她黑瞳澄澈,这么望着人的时候,让人很容易生出骄傲和满足。 宋皇后其实画画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并没那么上心。反倒是杏儿,这个令她那个冰山一般的儿子,开始有了柔情的女孩子,她更想多了解些。 “以后你得了空,就来找我吧,我也可以教你画画。” 杏儿有些不可置信。 在杏儿眼中,宋皇后虽不能说可怕,却是有些清冷难近的。她怔了下,才猛地点头,边点头边问:“真的吗?” 有一日,杏儿来找宋皇后,却正好碰到昭帝从皇后宫殿那个方向走过来,在并不宽的小路上碰了个正着。 这还是杏儿第一次单独遇到昭帝,她行过礼,按着规矩退到路边,侧身站好,等着昭帝先行走过。昭帝却转头,似看了看路边的灌木,又回头对她说:“自你进了上书房,朕那些皇子和公主们,倒似活泼了很多。” 杏儿闻言有些脸红,因为前日,她在上书房外面的小林子里,教几位皇子比赛爬树,正巧昭帝来探望,撞了个正着。 “在万熙山,你对皇太后说,山里的猎人捕猎,不会杀幼兽,可是真的?” 杏儿不知他为何突然又转而说这个,微微抬头觑了眼,答:“自然是真的。我爷爷从来不杀幼兽,即便是陷阱里抓到了,也会小心放掉。若是受了伤,还要帮着救治。” 昭帝点点头,又说:“你那些皇弟皇妹们,就是山林里的幼兽。” 杏儿不懂他为何这般说,若说“幼”,确实是“幼”,至少比她和纪凌宇而言,都幼小很多。 可是他为何没头没脑做这种比喻? 等着后续的话来做解释,昭帝却又转了话题,说:“你的夫君,未来会成为本朝的骄傲的。” 一提到纪凌宇,杏儿瞬间有些害羞,却又忍不住抬头问:“我听上书房的夫子说,殿下从小就聪慧过人,陛下肯定也很为他骄傲吧。”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感谢~茗衷~灌溉营养液~mua~ ======== 昨晚,我家猫女儿打翻一杯水,倒我笔记本键盘上了 所以换了一个电脑在用,好不顺手,估计会有错别字 ◎最新评论: 【加油加油】 -完- 第85章 、085礼前 ◎“你可愿接受这份薄礼,嫁于我为妻?”◎ 满脸期待,想听昭帝的回答。昭帝却冷着脸,仰头望了望天,才说:“他和朕不甚亲近。” 未曾意想到的答案,杏儿立时耷拉了脸,很是失望地撅了噘嘴,喃喃道:“我若能从小看着他长大,定然高兴死了!” 她这样是有些失礼的,但是跟着的人,这时候也不敢提醒,只吓得要死。 昭帝却突然哈哈大笑,说:“太子妃对太子的拳拳仰慕之心,真令人……羡慕!” 昭帝走了,杏儿方有些后悔自己多言,等见了宋皇后,抱住她的腿便滑跪了下去,苦着脸说:“母后,我今日怕是做错事了。你惩罚我吧!” 宋皇后听她说了一遍,冷冷发笑。杏儿愈发以为自己言语有失,宋皇后却又完全不提了,对着宫人喊:“怎么还没端上来?” 又低头对杏儿说:“快些去洗手,今日有人从宫外送了吃食进宫,都是甜腻的……” 只说到“甜腻”两个字,宋皇后就皱眉,杏儿却听得抿着唇,急忙站起。 吃了东西,被宋皇后看着喝热茶克化。宋皇后这里的茶,茶味都偏酽重,杏儿喝起来就觉得有些苦。她小口小口抿着,倒像是喝药。 宋皇后看着她苦巴巴却又忍耐的脸,颇觉有趣。纪凌宇被平帝带走后,就再也没能回到宋皇后身边,母子相处,倒更像师长,已经记不起亲密依赖的那些时光。 “你可怨恨你生身父母?”宋皇后忽地问。 杏儿抬眸,看到那双和纪凌宇眼形相似的凤眼里,颇有些怜惜之意,抿唇对她笑笑,以做安慰,才欣然回答:“曾经怨恨过,现在不了。” 虽这么说,却总有一抹黯然,从她的黑眸里一闪而过。宋皇后伸手轻轻帮杏儿捋了下散出的几丝鬓发,说:“好孩子,你做的对。既是不开心的事,就该放下,宇儿,会对你好的。” 杏儿点点头,却听到宋皇后淡淡道:“宇儿,也是不得父母喜爱的孩子。” 这是何意?杏儿觉得皇太后对纪凌宇也很好,皇后对他也很好,不然不会为了他,接受她这样无才无德无势无家的太子妃。 她在心里暗暗琢磨着,喝了一大口茶,连苦都没意识到,却不防被呛到,宋皇后忙拿了帕子给她拭去嘴边漏出来的茶水,无奈嗔道:“就苦成这样吗?我怎么从来没尝到过?罢了罢了,我让人备些别的茶好了,皇太后说,你最爱喝没滋没味的茉莉花茶?只爱这个吗?” 杏儿用宋皇后的手帕捂着嘴咳嗽好,宫女忙接了去清洗,宋皇后的嘴角还噙着嘲笑。 “我也会对殿下好的。” 杏儿小声说,带着点羞涩,语气却很坚定。 宋皇后脸上的表情滞了下,又恢复如初,吩咐宫女说:“把新做的皮氅拿来试吧,天气眼看越来越冷了。” 纪凌宇是抱着被废弃太子之位的觉悟,离开京城去找杏儿的;或者说,那时候的他,太子不太子,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可是等他带着杏儿回来,没有被废弃不说,昭帝反而把更多的朝务转到了他手里。以致他比之前还忙碌起来,好容易挤出时间去见杏儿,她要么在上书房上课,要么在陪皇后或者皇太后,要么被那些不知趣的皇弟皇妹们陪着。即便见到,也因了她愈多懂了男女之事,就愈多了羞怯,反不如以前。 她那时候傻乎乎的…… 每每生出欢喜,都要热切与纪凌宇表白。 每每被他亲近,虽也会羞,却也会发自于情地容忍和迎合。 可是这日,纪凌宇在上书房外张望,她知道了,就主动偷跑出来。 两人躲在附近的林间私会,纪凌宇故意又逗她:“好杏儿,给我偷偷亲一亲……” 他说了此话,却并没上前,因着大抵会被棱一眼躲开,接着就连牵牵小手也要百般央求才肯。 杏儿果然又飞棱了他一眼。这一眼,就似燕雀的翠羽一般,只要那么扑闪一下,就会亮了人的眼睛,抓了人的心,痒痒想要追上去。 可是,她棱完了,却并没逃开,却低着头,往纪凌宇跟前又挪了半步。 她仍是害羞的,低垂的粉颈也似被晚霞裹照,耳垂上缀着的白色珍珠,就似一滴雪珠落在了红梅上,抖抖颤颤。 这里离上书房很近,纪凌宇反倒不敢再多看,才想胡乱岔开话。她却又挪了半步,把头柔柔贴在纪凌宇胸口,伸臂环保住他。 杏儿忍了忍羞,才敢仰起头,闭目垂睫,等他终于俯身亲了来,就抬臂垫脚,努力巴住纪凌宇的肩,主动送上去任他碾碎樱桃,采透蜜津。 最后倒弄得自己站立不稳,被纪凌宇堪堪揽在怀里,贴着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冷静下来,又羞得几乎不敢出林子回去。 纪凌宇还有政务,杏儿还需回去上课,两个人依依不舍告别。杏儿走到林子边,最后一次回头对纪凌宇招手,微微扬声叫:“殿下!” “嗯?” 杏儿却没了后话,笑眯眯又招了招手,低头走出了林子。 自这次回京入宫,日子似乎过的也挺快。杏儿得了赐婚,渐渐与宫里的主子和仆从们熟悉,再也不会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迷路,还过了一个喜气洋洋的春节。 除夕夜时,宫里放烟火,杏儿被皇子和公主们围着,只得和纪凌宇遥遥相望,倒似牛郎织女一般,不得守在一起,纪凌宇暗暗叫苦。好在他们总算心有灵犀,两个人只远远对视,就互通了心意,都偷偷腾挪位置,等到钟鼓楼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终于躲在了众人身后,偷偷牵了手,相视而笑。 年前的宫里,不仅要备办年货,还要为太子大婚忙碌。大婚之日,定在来年春天。明珍特意拿了本黄历标注了,每日算着还有多少日。杏儿嗔她何需如此,没人的时候,也会偷偷看上一看,数上一数。 时间越来越近,杏儿也不再去上书房,每日里忙着试穿霞陂,熟悉典礼。本来很安心的她,也被这些催生出几分紧张来。 还有四日,纪凌宇对她说,要从鹿鸣坊迎她,所以今日就要搬去。杏儿不疑有他,凌晨就出了宫。等到了鹿鸣坊的宅子,却发现里面甚是热闹。 她心里暗想,难道这日就要举办什么宴席,为何之前没人告诉于她,万一有什么典礼规矩,她不懂做错了可如何好? 进了主院,发现宋皇后和皇太后竟然也都来了。 宋皇后正在对着一些衣裳首饰说什么,看到杏儿,招招手道:“我的傻女儿,今日是你的生日,虽晚了一年,但是女儿家,总要好好及笄了,才好大婚。幸好这大吉之日,算出来刚好,岂不是上天成全。” 杏儿这才想起今天这个日子,原是洪玉瑾过的那个生辰,正是去年的今日,洪玉瑾过及笄礼,她才无意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感动?难过?感慨?或者别的……只是鼻子酸楚,眼泪汪汪乱冒,忍也忍不住。 “快些洗漱好,还要上妆呢。” 宋皇后的脸上,不知为何也有了点裂缝,却很快又掩饰了过去,笑着说。 这可能是京城最盛大的及笄礼了,皇后亲自做了及笄礼中母亲该做的事,皇太后也到场为杏儿插了一只钗。 到场的人,除了杏儿以前认识的,还有很多不认识的,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几乎就没有不来的。 洪玉璃和洪玉琳也都来了,各自送了杏儿一只钗,虽算不上珍品,却特意另外放了起来。 镇远侯虽未能赶到,也让人送了极为厚重的礼物,并且对杏儿说,他即日就可进京,定会为杏儿大婚再送上一份大礼。 木岁寒也送了一只钗,木头雕刻的,看起来普普通通,还被明燃嘲笑说是不是木翰林缺钱花。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礼物,是太子殿下送的。 太子殿下一共送了十六箱礼物。 第一个箱子里,是婴儿抓周的一些玩意、各种金锁玉锁和拨浪鼓等,还有婴儿才可用的包裹批被和小枕头。第二个箱子里,是小儿可以玩的绣球和一些玩具……箱子往后,便多了些锦绣绸缎和首饰头面。原来,每个箱子都是弥补给杏儿每岁生辰的礼物。 杏儿看着那些好看到极其想穿,却实在穿不了的小衣服,很是可惜,唇角的笑意却如何也抑制不住。 第十六个箱子打开,在天光下,立时煜煜生辉,晃了人的眼睛。 “这是太子妃的凤冠霞帔……你可愿接受这份薄礼,嫁于我为妻?” 纪凌宇对着杏儿说,座中感叹声一片,有惋惜,有羡慕,也有不甘。杏儿只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哭,紧紧咬着唇,无声地重重点头。 因着这十六箱礼物,那些因为纪凌宇突然赐婚,“遗弃”了无数佳丽,几乎由爱生恨的小姐们,又有很多人忍不住把太子殿下放在了心里,并且开始打算重新算计……就连座中有些已嫁的女眷,心里也掀翻了波澜。 可是,纪凌宇和杏儿却全未注意到,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当夜,纪凌宇恋恋不舍和杏儿告别。 “据说成婚前三日,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因此这次我离开,就真的见不到你了。” 因着皇太后和宋皇后都等在外面催促,杏儿被亲得有些慌张,却也舍不得推拒,只是他没完没了,便怕皇太后和皇后进来,羞得都几乎发了抖,慌张不迭对纪凌宇说:“你快回去。等三日后成婚,你做什么我都由你就是了……” 纪凌宇抓住她的手,勾住她的纤细小指,贴着耳朵说:“这可是你说的。”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感谢~gongziqing2012~投雷,笔芯,么么哒~ 感谢~小朋友~灌溉营养液×2,mua~ ======== 来猜猜是不是只剩一章就完结,还是…… ◎最新评论: 【别呀别呀,想看他们甜甜的婚后生活哈哈哈哈】 【加油加油】 【可以加个小剧场不,想看他俩拌嘴或吵架,一定很有趣。】 -完- 第86章 、086大婚(正文完) ◎正文完结(会有番外掉落)◎ 杏儿才觉上了当,怒目嗔他,他却忽又肃正了颜面,问:“你可是真心想嫁给我,留在宫中做太子妃?” 杏儿抬眸疑惑。 “若是阿余带你私奔,离开京城,不入皇宫,你想与他过什么样的生活?” 纪凌宇又问。 杏儿认真想了想,说:“我就想每天都能见到你,不要像以前那样,总是要等着你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出现,不知道你离开后可会好久见不到。” 纪凌宇有些担心,进宫并不是杏儿心甘情愿的。却没想到,她所想的,并无有宫中的可怕和无趣,反而是以前自己忽来忽去,更让她在意。 他竟是完全没想到,只觉得自己已经是费心费力挤出时间,经常去看杏儿。却不知从杏儿而言,是如何被动和不安。 “我不会再走了。”纪凌宇握着杏儿的手保证,“以后绝不让你等我来,我去哪里,都带你在身边,让你能看的到我。” 杏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你要做个好太子的。我没事。我在上书房听夫子说,天下太平,皆是因为皇朝安稳,治理有方。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你若有政务在身,就去忙你的,我等着你。” 纪凌宇突然觉得有些眼热,他侧头避免看着杏儿,却听杏儿问:“阿余,若你不做太子,想要做什么?” 芙蓉面撒透千娇百媚,黑色的眸子里秋水层层,眉黛唇红,俏过枝头姣杏,即便纪凌宇日日看,常常见,即便是他一手卓绝丹青,也觉得百看不厌,难描难画。 他微微喟叹一声,说:“我就做个画师,每日给你画一张画,然后挂在树林里的每一棵树上。” 杏儿闻言,笑得如同枝头闹春的桃杏。 “那我要做个猎人,每日去打猎来养活你,你就在家画画好了。” 她一副煞有介事的认真,纪凌宇哈哈大笑。 “莫不是打算就这么说到大婚之日?快点儿走吧!” 门外突然传来皇太后的声音,吓得杏儿慌不迭打了个哆嗦,纪凌宇摸摸她的头,最后抱了抱她,无奈离去。 “等我来迎娶你……” 杏儿似乎听到纪凌宇在她耳边这么说,但是声音太小了,又恍惚是她的幻想。 这三日当真过得又快又慢,杏儿如同一个木偶娃娃一样,听从侍奉的人的话,做这个做那个。明润给她涂抹香膏,得意地对章嬷嬷说:“太子妃皮肤这么好,这些大婚前的功夫,完全都不用做。” 说是这么说,护肤护发最起劲的也是她。 终于到了司天监算好的大吉之日,天还墨墨黑,杏儿就开始为了大婚而准备,随着妆容抹好,发髻梳上,杏儿的心也开始砰砰砰急跳起来。 分明是水到渠成的事,分明只是个仪式,为何还这般紧张呢? 她忍不住想:他此时可也是如此,失了往日的淡定? 因着越来越紧张,后面做些什么,杏儿几乎没了意识,恍恍惚惚,一直等到明珍跑进来说:“主子,殿下要来亲自迎您呢!” 原本按着规矩,太子只需在宫中等着即可,可是纪凌宇和迎娶的官员队阵一起出宫来迎了。 明珍又说:“前面报,太子殿下骑大马,着红袍,一路已经到了长平街附近,沿途皆是围观百姓,都说太子殿下像是状元游街呢。” 杏儿立时目露向往,恨不能提裙就跑出去。 她的殿下,她的阿余,她的纪凌宇……该是如何丰姿俊朗,英武卓绝。竟是看不到,着实有些遗憾。 等终于上了轿,忍不住偷偷掀起盖头,探头从轿帘边缘的缝隙偷看,果见前面高大的马上,红袍的郎君昂然端坐。他忽地回了下头,虽看不到正脸,却扫见俊峰般的侧颜上,笑意焱焱,含情脉脉。 街上原本呼喊声一片,杏儿在轿中简直如同在涛涛波浪声里穿行,这一刻,天地却忽地安静了下来。 杏儿觉得自己因忐忑而狂跳的心,渐渐安稳落下,如同倦鸟归了林。 所有仪式和规程,杏儿早已学了无数遍,又有人从旁提醒,绝无出错。只在纪凌宇终于探手入袖,抓握住她的手时,她才因着心里一颤,空了一步。 今日里,京城几乎是万人空巷。除了洪家。 洪家大老爷头天晚上喝醉酒,大骂杏儿忤逆不孝,不认亲生父母,还说要去拦花轿,告御状……一番胡言乱语,又打碎无数茶碗瓷器。洪老太太本就已经被洪玉瑾气病卧床,听人禀报,几乎没撅了过去。今日一早,就让人把洪大老爷弄来主院,关了起来,以免他真的出去,闯下大祸。 杏儿过及笄礼,京城谁人不知,且这日子办,摆明就是已知杏儿是洪家女儿,又如何?当日皇太后、皇后、太子皆到场,这便是摆明了为杏儿撑腰。 洪家哪里还敢胡乱攀扯? 洪老太太躺在病榻上,后悔得胸口抽疼。若她当日不是嫌弃杏儿是个万事不懂的又瘦又黑小村姑,若她当日不是想靠着洪玉瑾攀上高枝,或许今日,洪家就成了京城的新贵,众人艳羡。 那可是太子妃啊!未来的皇后娘娘! 所以今日,洪家下人们都不敢高声谈论太子大婚之事,但是哪有真的忍得住的,都偷偷议论着。 而洪家的旧仆章嬷嬷,看着杏儿叩拜陛下和皇后,终于真的成了太子妃,激动得眼泪直流,明润在旁笑话说:“瞧嬷嬷哭得,倒似自己嫁女儿。” 章嬷嬷忙把手从眼睛拿开,拍了她一下,“可不要胡说,主子如今是太子妃娘娘,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要折煞老身不说,要命呢!” 明润嘻嘻笑:“哪里就会,咱们太子妃心善的很。” 可是忽又皱眉合掌,苦恼道:“主子总爱叫我们姐姐,以前就不说了,以后被人听到可怎么办?要去求着主子改掉这个才是。” 明燃却说:“哎呀别怕,反正殿下什么都听主子的。” 明润就骂她,但是高台上,陛下开始祝辞,两人忙又端正站好,细细去听。 太子大婚、封赐太子妃的所有仪典礼毕,太子妃拿到金印,正礼就算完毕。然后,太子去宫宴,接受皇亲国戚和权贵朝臣们的祝贺;太子妃则要去面见陛下等人,接受祝福和赐礼。 陛下送了杏儿三个玉牌,说:“这三个玉牌,每一个,都可以抵消一个圣旨,你要谨慎使用。” 杏儿懵懂收下,不知自己要这个有何用,难道她还要违抗圣旨不成。 昭帝又说:“不仅是朕的圣旨,只要本朝不灭,这玉牌还在,以后太子登基,甚至以后你的儿孙登基,这玉牌都能用得。朕会把这写入传位诏书里。” 皇后竟征得昭帝同意,送了杏儿一座宫殿。 她收回瞪视昭帝的目光,笑着说:“这座赏实宫,占地很大,不比鹿鸣坊那个宅子小,若是太子惹你生气,你便搬去,让宫人们看好门,不给他进去……” 皇太后很是不满地摇头,说:“你胡说什么?小宇儿怎么会惹这丑丫头生气。哀家急着抱重孙子呢,你出的什么坏主意。” 回头看着杏儿,由衷地赞叹:“你瞧瞧,丑丫头生的这般俊俏,咱们小宇儿也不差,若是生出个宝宝来,岂不是好看到沉鱼落雁……” 杏儿已经羞得满面涨红,接过皇太后的礼物,竟是一个钥匙和玉牌。 皇后凑过来帮她看了,说:“这是你皇祖母私库的钥匙和令牌,真是个偏心的,我是她娘家侄女,又做了二十来年儿媳妇,也没给过我呢!” 皇太后就笑。 “你啊,以后多巴结着点我的好孙媳,让她带你进去见识见识。” 纪凌宇郎心似箭,恨不能一阵风把赴宴的人全吹的不见踪影,他好解脱掉,冲去喜房看他的新娘,他的太子妃,他的小杏仙儿。 可惜,事与愿违,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终于逃脱,急匆匆奔向东宫。 走到了喜殿外,竟有些紧张,偷偷摸摸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冠,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脸,才抬脚掀帘。 太子大婚并无民间掀盖头那些规矩,杏儿已梳洗好,换了一身锦绿常服。这里的宫女,皆是她熟悉的,并无一般太子妃进宫的拘谨,明润习惯性拿了梳子给她顺头发,其他人就陪着她说话,嘻嘻哈哈的。 发现纪凌宇进来,手忙脚乱行礼,又一股脑说了无数吉祥话,一哄而散。 殿内珠光摇曳,更衬得染了霞光的粉面含羞带怯。纪凌宇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想要对杏儿说,可是忽地什么都不想说,打横抱起她,就压在了床榻上。 杏儿想起昨日宋嬷嬷给她看的那些图画,紧紧闭上眼睛,完全不敢看纪凌宇,却又忍不住伸手揽住他,哭诉自己的煎熬和痛楚。天气也还没那么热,却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头发几乎都要湿透了,贴在纪凌宇的颈间和胸前。 海棠初绽放,云雨落巫峰。恰似当时回城时,某一日晚上,下着急雨,杏儿坐在马车上,经过一段忐忑崎路,又荡又抖,让她的心都要跳出来,慌不迭伸手想扶住马车壁,却一不小心摸错了地方,窘迫惊呼,又被堵住了嘴,把她那点儿惊慌和羞臊,全吞噬殆尽。 外面似是狂风大雨,哗哗雨声中,猛听到纪凌宇痛呼一声,吓得杏儿以为他也受不了马车颠簸。因无法言语,只能伸手去摸他,不知为何就揽在了他背后,皱眉紧抠住了他。 恍恍惚惚中,杏儿想:这么下去,若是再坐马车,我定然会习惯了吧。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榜】 感谢~小朋友~投雷,爱你么么哒~ 感谢~小朋友~灌溉营养液×5,笔芯~ 撒花~ 谢谢所有陪伴我的小朋友和大朋友们 谢谢所有投雷、浇灌营养液、评论、订阅、收藏的读者,爱你们! 感谢!笔大大大大大大芯! ======== 正文正式完结 会有番外的 暂定至少会有一个甜甜甜的(是啥先保密,看到就知道啦哈哈哈哈哈) 其他的,看大家还想看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