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监 作者:蒲三思 文案: 腹黑心机自作多情重生帝王攻VS任劳任怨单纯太监受 小连子是个太监,一个安分守己的下等清扫太监,突然有一天他莫名其妙就成了皇上的贴身太监。 他入宫晚,不懂伺候皇帝和伺候别的人有什么区别,就记住了一句后宫的生存格言: "主子是天,主子是地,主子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小太监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好,就是个奴才哪知道有一天皇上突然抱着自己说:别装了,朕知道你爱朕,其实,朕也喜欢你。 ???我喜欢谁??小太监疑惑脸。 薛景一朝重生,性情大变,上辈子他被奸人所害,断送了兆国百年基业,被心爱的女人下毒,下半身落下了残疾,是那个暗恋自己的小太监拼着性命救自己出皇宫,毫无怨言地照顾自己。 重活一世,薛景立誓绝不再重蹈覆辙。 至于那个小太监......前世看他似乎爱朕爱的不得了,朕只喜欢女人,断不可能接受他的这份情。就容他在自己身边做个太监,保他一世周全就算报了他前世的恩情了。 可是,越和小太监相处怎么越觉得小太监长得眉清目秀的呢? 标签: 爽文 宫斗 甜宠 楔子 破旧的矮茅屋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已经许多天没有出太阳了,茅屋里阴仄逼人,薛景躺在破床上,身上盖着阴冷潮湿的被子,他染了寒疾,喉咙干哑难耐,想下床喝水,但是没有知觉的双腿根本无力支撑他下床。 "傻二,傻二!"喊了几声,那个平时自己随便哼哼两声都会慌张地立刻赶过来的男人,这会儿却不知道去哪儿了,薛景等了半天对方也没影子。 薛景暗骂一声,用手臂强撑起身子,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够那烂木桌上破了半边的碗。 "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狠狠骂骂这厮,居然敢一声不响出门,丢我一个人在家里!" 葱白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桌上沾着污渍的油灯,油灯的灯芯飘在油渣子中,薛景厌恶地别开脸。 总算碰到破了半边的碗,费力地举到跟前,碗里那半碗水里漂浮着点点不知名的白色沫状,水面倒映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 发丝散乱,因为高烧额头沁着薄汗,尽管身处又脏又乱的茅屋里,英俊的脸上却不染纤尘。 薛景望着自己的倒影出了神。 曾几何时他锦衣华帔,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受百官臣服,万民敬仰,可如今却如同那泥沼里的贱物一样,半身残废,连基本的衣食住行都做不到。 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极爱干净的,可是看自己现在这样,再看看恶湿杂乱的茅屋,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眼眶泛红,咬紧牙关之时,薛景耳边似乎响起那傻二常挂在嘴边念叨的话。 "主子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但凡是龙凤总不会一直落魄的,主子您跟我这样笨傻的人不一样,只要您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希望的!" 轻哼一声,薛景表情缓和了许多。 "傻二这厮,究竟上哪儿去了,等他回来,看我不狠狠罚他,罚他什么好呢……就罚他今天不许吃饭!"脑海中浮现了傻二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噘着嘴委屈的画面。 嘴角微翘,薛景举起破碗正要喝水,就在这时,茅草屋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重重推开。 "薛相公,不好了,从二掉进河里淹死了!" "砰"地一声,破碗崩裂,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薛景嘴唇发抖,瞳孔一瞪,竟是直直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村民们已经把那具湿漉漉的尸体抬到了茅屋的地上。 "今儿一早,从二跟我说,你生病了他不好离你太远,就去邻村给你讨些吃,没成想回来的路上他淌水过河的时候摔进河水里淹死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气儿了……" 薛景死死盯着着地上那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他长得好看,此刻如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脸色煞白,嘴唇红如鲜血,看上去仿佛地狱索命的冤魂一般,把屋子里的村民吓得不轻。 "人我们送到了,我们……就先走了……" 一屋子的村民瞬间走光,黑暗的茅草屋一下子变得安静清谧。 薛景半晌没动,半晌过后,他用双臂撑起身子想下床,双腿残废,他整个人无力地从床畔摔落在地。 若是平时,那个小傻子一定会慌张地赶到自己身边把自己扶起来,可这会儿,薛景摔在地上许久,那个人再也不会来搀扶他了。 薛景呆呆地躺在地上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傻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用力地捶打那具僵硬的尸体,脸上冰凉的可怕。 锤了好几下,锤到他连手上的力气也没了,才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来:"肖从二!你不许死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死,肖从二,你给我起来,起来啊!" 回答他的只有无声。 薛景看见肖从二的手心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他使劲掰开一看,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白面卷心,上面还沾了一些已经发黑的葱花。 "主子,吃饭了。" "怎么又是馒头,我风寒在身,你就给我吃这个?" "主子,这么晚了也找不着别的吃食了,您将就将就……要不,要不等您好了,我去镇上买只老母鸡回来给您补补身子……" "不吃不吃,吃这无味的馒头我的病怕是要雪上加霜,这么大个村子,你哪怕弄个葱花卷来也好过吃这白面馒头!" 手中的葱花卷掉落在地,同时掉落的,还有薛景的眼泪。 叛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他没有哭,被心爱的女人背叛、被下毒导致半身瘫痪的时候他没有哭,忠心耿耿的侍卫保护他逃离京城途中全部被敌人射杀的时候他也没有哭,甚至这十几年来穷困潦倒、东躲西藏、受尽苦难他依然没有哭,但是他此时此刻,他为了一个因为葱花卷而送了性命的肖从二哭了。 "你是不是傻,傻二傻二,真不枉我给你起的这个外号,真是蠢笨如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此刻薛景的眼泪如同崩溃的堤坝一般,仿佛是要将这些年的苦痛尽数哭出来。 费力地拖起肖从二的头,轻轻抱在怀里,薛景小心地用衣袖擦去肖从二乌紫的脸上沾着的泥沙,露出泥沙下面那张倔强的面孔,相伴十余载,薛景从没有这么认真看过肖从二的脸,他现在才发现,肖从二眉清目秀,长得并不差。 衣袖沾满污泥,肖从二脸完全露了出来,嘴唇青紫,脸颊上有被湖底石块撞击造成的淤血,额头下巴遍布伤痕,惨不忍睹,薛景悲从心起,再不顾忌地哀嚎着。 "我早就不是皇帝了,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欺你,骂你,把怨恨都发泄到你身上,你为什么就是不走呢?为我这样的人丢了命,值吗?值吗?值得吗?" 过了好几天,村里才有人想起薛相公腿脚残疾,肖从二的尸体恐怕还没下葬。薛相公那样美如神祗般的人他们很有好感,加上肖从二平时帮衬他们做农活很是老实勤快,他们就商量着拿个草席把肖从二的尸身裹了下葬,让他早早入土为安。 推开茅屋的门,屋里涌出一股恶臭,村民掩鼻朝里头看去,一个个惊地愣在原地,随后纷纷摇头叹息:"冤孽啊!怎么两个都……" "唉!这个世道啊......都是可怜人……" 昏暗的屋子里,薛景抱着肖从二靠在床边,两个人密不可分,似乎融为了一体。 【作者有话说:开坑大吉~请多关照,多投票,多收藏,多评论~ 本文不具有任何历史考究,架空文,官职借鉴唐朝,太监等级半借鉴清朝,称号采用通俗叫法,什么清朝以前没有太监的叫法,没有奴才的叫法这些本文都不采用,方便区别人物,方便阅读阅读,对这方面历史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骚扰度娘哦~谢谢大家支持,看文愉快~】 第一章 小连子的太监日常 替别人值了一夜的班,小连子丑时三刻才回到太监的大通铺里。 五十人的通铺里鼾声如雷,磨牙声此起彼伏,小连子费力地挤到自己的铺子上,一时失了要睡觉的心思。 冬夜过于寒冷,他从小身子骨弱,被阉割了那玩意儿之后身子更差了,一夜都身处在凛冽的寒风中,他这会儿全身上下都刺刺地疼。 缩着身子靠在墙角,外头是一片漆黑,眼泪啪嗒啪嗒就流了下来。 他想家,想爹娘,想三妹和四弟了...... 他多想现在冲出这个名为皇宫的牢房,可是他不能,大哥早逝,三妹是个女娃娃,他是家里最大孩子,四弟读书那么厉害,等他念好书,当了大官,一定会接他出去的! 小连子不停地抹着那止不住的泪水,盖上就算是在秋天都薄的可怜的被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梦里,他离了皇宫,背上背着一个人,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那人是谁呢? 莫非是他的媳妇? 不对,他已经......不能有媳妇了...... 深冬的清早,阳光还未从黑晚中完全挣脱,整个皇宫还笼罩在昏暗里,宛若沉睡的巨龙。 此时将将寅时。 一盆冷水浇在没睡多久的小太监身上。 "小连子,给爷起来!" 被冷水浇了一身的小连子蓦然惊醒,他第一反应便是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还磨叽什么,快起来了干活了!"浇水的太监张英一把把没几两肉的小连子拽起来。 "还偷懒!是不是上次被打了十板子还不够!" 小连子一听见十板子,瞬间清醒了,他捂着屁股疯狂地摇头:"我起了,起了……" 呵欠连天,一滴露水顺着檐角落在小连子的后领,冻得他最后一丝困意也消失不见了。 泰安宫的掌案太监威风凛凛地走到他们面前:"给我麻溜点,等会儿宸妃醒来了看到你们还在这儿打扫,小心你们的脑袋!" 宸妃是皇上最宠幸的妃子,平日里要求最多的也是宸妃,宸妃不喜欢他们这些下等太监和宫女在眼前晃悠,要求他们每天要在宸妃起床以前打扫完泰安宫。 小连子和其他的太监听见掌案太监的话都是浑身一哆嗦,手上的扫帚飞快地运作起来。 打扫完泰安宫,还有十几个宫殿要打扫,小连子这几日没睡好,竟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总觉得腰酸背痛,但是他得跟着大部队的后头,只好忍着一身疲累希冀于可以早点打扫完。 "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 不知犯了什么错的宫女从殿内被架出来,求救声哭喊声隔了老远还能听到。殿里的下人们都习以为常地低着头干自己的事情,小连子也只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复又打扫起来。 他入宫这半年来这样的事情已经见过十几回了,每每碰上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生怕哪一天就轮到自己。 入宫头一个月,教了许多的太监守则,小连子没念过书,记性也不好,拢共也就记住了一句话,不过是他自认为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主子是天,主子是地,主子让你往东你不得往西。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换了个宫殿,掌事太监依然在叫唤,小连子更卖力地擦着面前价值连城的花瓶。 "你!你叫什么来着?"掌事太监指着小连子,"别擦花瓶了,这可是皇上赐给德妃的,是德妃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有你好受的!" 小连子吓得立刻缩回拿着抹布的手,点点头。 布帘后头传来德妃娇媚的声音:"皇上昨儿个在哪个殿里留宿?" "禀娘娘,皇上昨儿个哪儿也没去,在长寰宫里过的夜。" 长寰宫是皇上的寝宫,皇上在自己寝宫里过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布帘后的德妃似乎略有不满:"皇上怎么连着两天都在长寰宫就寝,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布帘外的人知道这话不是他们该听的,纷纷埋头干活。 小连子是皇宫里最下等的清扫太监,她们这类人遇到宫中的妃子、侍卫都是不能抬头的,以免冲撞贵人,因而,入宫半年,小连子除了太监和宫女,一个妃子的脸都没见过。 结束完每天的工作回到下等太监的大通铺,疲惫不堪的小连子神情恹恹地坐在窗户边发呆。 不知道阿爹阿娘小玉和众三在村里怎么样了,想着想着,小连子的眼泪水就流了下来。 张英凑到他跟前:"哭什么呢?" 背着张英抹了把眼泪,小连子抽吧了两下,嘴犟地反驳:"谁哭了!" "好好好,你没哭,那你给我说说,你这两天咋回事,怎么总是不在状态。" 小连子脸色一白:"我跟你说我这几天晚上睡觉总做梦,每回梦里不是梦见自己在树林里跑了一整夜就是梦到自己赤足趟水过河。" 张英笑了笑:"你都说是做梦了,这皇宫里也没河啊树林的!梦都是相反的,说不定你小子马上就大富大贵了!"说着,张英拍了拍小连子的后背。 他俩是同一批入宫的,入宫的年纪都偏大,所以俩人的关系还不错。净身这档子事,年纪越大吃的苦越多,所以一般的太监八九岁,甚至更小就入宫了,像他和张英这样十三、四岁才入宫的实在不多。 "什么大富大贵,能好好活到出宫的年纪我就心满意足了。"小连子只希望众三能好好读书,将来挣了大钱赡养父母,也就不枉他受的这番罪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定胜天嘛......"张英摆摆手,实则心底挺看不上小连子这般不求上进的样子,做不成人上人,哪怕是做个太监,也得朝着皇帝身边的御前太监一职为目标才行嘛!那职位油水可不少! "小连子,我今晚不舒服,你替我去站岗去!"元大胖推搡了一下小连子,不客气地说,看他那满面红包,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分明是偷懒不想去。 下等太监之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下等太监凡是受领班器用的,哪怕是在一般的普通太监里也能横着走,这位元大胖前不久就被宸妃娘娘的掌案太监陈靖如受为了干儿子,听说下个月就要升到宸妃的泰安宫了,因此他平时在他们这些下等太监面前总是爱装大爷,十足的狐假虎威。 屋子里其他的太监们都闷在自己的铺子上不敢说话,生怕惹到了元大胖值班的人就换成他们自个了。 小连子昨夜已经替别人站了一夜岗,他本想今晚能好好睡一觉,但是元大胖他又惹不起。 看了元大胖一眼,拒绝的话就在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 小连子脸苦了下来,欲哭无泪,他简单地拿了两个已经干硬的馒头起身做好值夜班的准备。 "小连子在不在?"太监徐广站在门口,身边的小太监替他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徐广!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屋子里的太监们都张望起来,这大晚上的,皇上身边的太监上他们这做什么来了! "小连子在不在?"小太监又喊了一声。 小连子不清醒地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才怯生生地走过去:"奴才在这里。" 徐广睨了他一眼,抬起头:"跟咱家走吧!" "唉?"去哪儿啊...... "哎什么哎,公公让你跟上!"小太监不耐烦地大声对小连子呵斥。 "小勺子!"徐广低声喊了一声,示意那小太监莫要如此粗鲁,他又看了一眼小连子,唇红齿白,眼神清澈,长得倒是怪好看的,"让你来总没有坏事,跟上就是了。" 三人走后,屋子里炸开了锅。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找小连子作甚?是不是要升他的职啊?" 张英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你问我我问谁啊?" "这可不一定,也有可能是罚他呢!" "你没听徐公公说没有坏事啊!这回小连子可是攀上贵人了,要是认个义子什么的那不比元大胖还威风!"大太监和资历较老的太监们会在下等太监和一般的小太监里收几个年纪较小的义子,一是为了找接班人,而是自己老了以后也有人服侍赡养。 张英的脸色更差了,他们每日都待在一块儿,小连子哪儿来的功夫结识那种大人物,这小子,看上去老实本分好欺负,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怎么办啊,他走了谁替我值班去!"元大胖在屋子里叫唤,然后推了一把张英,"你跟他是朋友,你替他去!" 张英敢怒不敢言,心里又怨恨了小连子几分。 【作者有话说:嗷嗷,小太监,今晚就是你的翻身夜!】 第二章 怕是天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 小连子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太监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走的时间越长他心里越惴惴不安。 在这后宫里,他们这样低贱的身份,不是受赏就是受罚。 佛祖观音各路神仙保佑,千万别是受罚啊...... 一路上,小连子都害怕地低着头,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视野越来越明亮,停下脚步时周围竟然亮如白昼。 "到了,进去吧!"徐广尖细的声音一响起,小连子吓得颤抖起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徐广对小连子傻头傻脑的样子颇为不满,这么不机灵,以后怎么伺候普天下最尊贵的人! "奴才.....奴才遵命!"小连子只说着,身体却没动弹,一旁的小勺子极为不耐地推了小连子一把,把他推进了那扇敞开的大门内。 鎏金的大门被重重关上了。 茫然的小连子不敢抬头看周围,他等着审判到来,只是不知道这审判的地儿怎么怪香的,像极了宸妃泰安宫里的味儿,听泰安宫里头的宫人说,是南狙楼国上贡的安息香,能助眠除惫,是皇上赏赐的,整个后宫,皇上只赏了宸妃一个人,足以见皇上对宸妃的喜爱。 一双明黄色的鞋子落入小连子的眼帘。 "做什么一直低着头!" 声音传来,小连子头垂地更低,太监帽下渗出了薄汗。 "把头抬起来!" 那人又说了一句,小连子这才抬起头,眼睛却不敢到处乱瞥,只敢去看眼前的人,这一眼,竟是让他愣住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怕是那仙人下凡也不过如此,一时倒觉得自己置身于天境一般。 剑眉下的桃花眼鄙视地睨了一眼小连子,小连子从自以为的梦境中晃过神来,大呼不好! 眼前的仙子可万万别生他鲁莽直视的气啊! "叫什么名字?"那仙子问他,低抑沙哑的声音小连子也觉得好听的紧。 "小......连子。" "我问的是本名。"仙子又说。 "肖从二!" 仙子若涂丹般的唇抿起,沉默了良久,久到小连子以为自己的名儿有什问题让仙子不高兴了。 "啊欠!" "你受寒了?"仙子这才开口说话。 小连子用衣袖擦了一把鼻子:"我......我也不清楚了....." 小连子没有自称奴才,仙子也不怪罪,他蹙着眉作势要去握小连子的手腕。 担心那沾了污秽的衣袖玷污了仙子,小连子连连往后退,可对方的力气比他大得多,避开袖子上明显的脏处握住了他的胳膊就朝里走。 这么走着,小连子才看到自己身处的这个比太监的通铺大了几倍不止的房子,雕梁画栋,云顶拔得极高,珠帘宝绡上的绣金图腾随风而动,两侧硕大的明珠立于金莲之上熠熠生辉,玛瑙瓶琉璃柱,安息香缭绕,再加上眼前的仙子,小连子真有种到了仙境的感觉,就在他他飘飘然都快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仙子领他坐到了一个床榻上。 然后他听见仙子说:"徐广,宣太医!" 接着他听见门外传来声音:"是,皇上!" 哦,皇上....... 嗯?皇上! 薛景手附上面前小太监的额头,发现对方的额头烫得很,明显不是正常的温度,他恨对方不懂得照顾自己,又发现这小太监傻愣着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动也不动。 薛景心里偷笑了一番,这傻二,果真是从小傻到大。 太医很快赶到,得出的结果是风寒,过于劳累,没有大碍,开几服药多休息几日就无碍了。 薛景点点头,下命令道:"他的药,你亲自熬,朕放心。" 韩太医领命之后,心里盘算着不对劲,一个太监坐在皇上的龙床上,偏生这俩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但他不敢多说亦不敢声张,带着满腹疑惑退下了。 太医走后,殿门又重重关上,薛景居高临下地看着神魂天外的小连子,笑着问了句:"想什么呢?" "皇上....."小连子傻愣愣说出这两个字,突然脸色惨白,意识到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捂着嘴没敢看薛景。 薛景噗嗤一笑,随即又思忖起来,上一世这傻二对自己那般允予予求,甚至为朕送了性命,摆明了是喜欢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非是一见钟情?也是,朕的确有一副好皮囊,也不怪傻二对自己一见钟情......那岂不是,傻二现在就已经......喜欢上朕了! 难怪他这幅痴痴呆呆的样子,脸色绯红的模样,见到心仪之人难免手足无措啊! 这样想着,薛景心情颇好地坐回床榻上,他感觉到小连子瑟缩地抖动了一下,他心情更好了,之后又郁闷起来。 傻二喜欢朕,可是朕喜欢的是女人,没有短袖分桃之癖...... 提到女人,薛景想到了关茹,眸子立刻阴骘起来。 上辈子朕对关茹那么好,什么要求都满足她,她居然出卖朕还一杯毒酒害得朕半身瘫痪,这一次,朕要关茹付出代价! 是的,薛景是重生而来。 大兆新历七年,十五岁就继位的薛景已经当了七年的皇帝,他少年时当上皇帝,心高气傲,朝廷里文有左右丞相监管百官,武有骠骑大将军于忠,于义两兄弟,一个把手边关,一个巡视中央,自认为可以永保大兆昌盛太平,因此薛景早早做起了甩手掌柜,终日沉迷美人乡,纵情享乐。 可是实际上早在新历四年,大兆就已经不是外表看上去的繁荣富庶了。 于内朝堂党派纷争不断,右丞相一派垄断科举,收受贿赂,致使朝堂人才截断,各个地方官员也自成"土皇帝",一手遮天,多个区县饱受天灾,无人上报,还要忍受地方贪官的欺辱压迫,民bu聊sheng,怨声载道。于外,北有辽牧上崛起的后夏国养精蓄锐,西北有趾凉国,西南有燕国两方虎视眈眈,而这一切,在右丞相一派的欺瞒下,薛景通通不知情,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桃源美人乡里,俾昼作夜地纵情享乐。 那一天,叛军已达城下,他才从梦中惊醒。 彼时,国破家亡,他坐在皇宫里和关茹相依,他们决定喝下毒酒殉国,可是毒酒下肚,他没死,而是半身残废落入叛军之手,他才知道,他自以为深爱的枕边人原来一直与敌国通信,原来早就跟他同床异梦。 薛景受尽折辱,好在朝廷里还有几个忠心的官僚将领,他们召集一批将士将薛景救出,薛景被一个小太监一路背着,将士们守在四周,一路上为了保护薛景,那些将士们死伤无数,血色浸染密林,终于在一个夜里,只剩下了一个人和一直背着薛景的小太监还活着。 将士已然伤痕累累,三个人逃走后,那将士因为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没熬过第四天夜晚,薛景身边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几次生死关头却始终没有放下他的小太监。 薛景重生已经三天了,前世种种这三天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每每想起都让他万分憎恶和悔恨,他最忘不掉的,每每闭上眼就能想到的还是那个陪在自己身边十余年,最后坠河惨死的小太监。 缓了一日,思考了一日,第三日,他派人把小太监接到了自己身边。 薛景看向小太监躲躲闪闪的明显是充满爱意的眼神,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他喜欢朕,就让他喜欢吧!朕也不会少块肉。 "今夜,你就在这里就寝。"等明天再给傻二安排住处。 从知晓了眼前的人是皇帝开始,小连子就立刻将太监守则拿出来在心里一直默念,皇上看着自己的时候,小连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脑袋里回想起了自己刚入宫没几天看到的事情,一个小宫女只因为多看了宸妃的猫两眼就被打了三十大板咽气了。 "奴才遵命!"小连子说完就起身要往外头走。 "站住!你上哪儿去?"薛景大喝一声。 "奴才,奴才去偏殿睡......睡觉去。" "就在这儿睡!"薛景没好气地说。 "啊?.......是。"小连子又哆哆嗦嗦地朝卧榻走去。 "你!"薛景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着小连子又到了明黄色的龙床上,"在这睡!脱衣服!" 小连子已经快吓傻了,他根本搞不明白皇上想干什么。 看小连子这幅样子,薛景连连摇头,竟是喜欢朕喜欢到都不敢和朕睡在一块儿吗? 不过想想上一世他们刚逃出来的那几个月,傻二也是宁可睡在冰冷的地上也不和他睡一张床榻,说是不可亵渎圣上,想来都是借口罢了! "快脱!"薛景又催促道。 小连子慌慌巴巴地过了好久才把外衣脱去。 "躺下!睡觉!"薛景已然脱去了外衣,小连子刚躺到龙床里面的位置,薛景就睡在了外侧。 替小连子盖好被子,薛景心满意足地想,这傻二,心里恐怕乐开了花吧!不能回应他的感情,朕只能尽力对他好了,希望他能满足于此,不要再对朕有其他的奢望了。 薛景没注意到,小连子躺在他身边的这一夜,他比前两日睡得都要沉,都要安心,可以说是一夜无魇。 昏暗中,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噙着泪水,身体瑟瑟发抖。 阿娘……我想回家!呜呜呜呜X﹏X皇宫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薛景:他这么紧张,一定是喜欢我。 薛景:他不敢看我,一定是喜欢我。 薛景:他染了风寒,一定是喜欢我。 小连子:这也能联系到一块儿,淦!】 第三章 乖乖! 翌日。 薛景醒来后看到小太监睡得香,便没有吵醒他。 卯时未至,徐广带着太监们进来服侍薛景洗漱更衣,看见小连子躺在龙床上,徐广心惊不已,正要大声呵斥,就看到薛景小心地掀开龙被对他说道:"你让他们都小声些,别把他吵醒了,他昨夜睡得迟。" 年近五十的徐广显然会错了意,他以为皇上和小太监昨夜是行了床笫之欢,小太监才会累到睡得迟了。 不过皇上对这小太监竟然如此重视,这是徐广没有想到的。 一般侍寝的嫔妃是没有自己宫殿的,洗净身子会有太监送她们到长寰宫的偏殿侍寝,而位分大的就在自己宫殿里,以前的宸妃再受宠也从没有直接在龙床这么大喇喇地睡得这么香过。 徐广不动声色,心里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安排小太监才好,他等着皇帝的口谕,却没成想薛景直到上朝前也没告诉他这个奴才究竟该封个什么位份好。 莫非是不给他名分? 倒也是,到底不过是个奴才。 小连子昨夜担心受怕了许久,耐不住从没睡过这么舒服柔软的床铺,加上几乎是两天没好好休息,后半夜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后,他坐起身来,一转头冷不丁看见徐广站在床边,心脏一滞吓得立刻从床上滚了下来。 "徐总管好。"小连子时时刻刻不敢忘记后宫的规矩,摔在地上也不忘跟徐广打招呼。 看到小连子呆愣愣的乖顺模样,徐广等了一个多时辰的不适感的好了许多,他命令道:"醒了就回去吧,昨夜的事情,万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小连子点点头,徐广不说,他也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虽然这里的床软的不像话,空气中也有香香的味道,可是皇宫里权力最大的人也在这里,那可是皇帝啊,一个命令就能要了他脑袋的人! 还是他的大通铺好,能让他踏踏实实地睡觉,不至于担惊受怕。 回去的路上小连子还仿佛在做梦一样,好半天才缓过神,他细细猜想,莫非皇上有失眠症,得跟太监一块睡觉才睡得着? 嗯.......估计没错。 薛景坐在朝堂之后,不动声色地听着台下的官员报告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下方左边站的笔直端正的是左丞相张简,少年成名,步入仕途,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左丞相,薛景对他的印象不多,只记得他颇为正直,平日对薛景骄奢淫逸的作风极为不喜,劝过多次无果后来便放弃了。上辈子皇城被破时张简早就不见了踪影,最后是他和几个大臣派侍卫救的薛景。 右边蓄着胡子的是右丞相关绍翁,宸妃关茹的生父。 薛景依稀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关绍翁跟他提议应该早日诞下龙子,薛景接受了他的提议。整整半个月都流连于后宫,更有甚者七天都未上朝。 薛景重生醒来时,记得徐广告诉他皇上已经有三天没上朝了,看来,自己大概就是重生在上辈子七天没上朝的那几天,也就是新历二年。 薛景不禁觉得可笑,一个皇上,七日不早朝,朝中大小官员竟无一人觉得稀奇,纵有有意见的官员,竟也无一人敢上奏起异。 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是失败! 好在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在朝中官员大都分为三派,左右丞相和秦太尉各为一派,薛景手上没有实权,现在首要做的,就是拿回他的权力。 薛景朝太监摆了摆手,太监领命:"退朝!" 薛景把这台下的每一个人都看的仔仔细细,他不着急,上辈子十几年穷困潦倒他都熬过来了,他有足够的耐心陪这些个老匹夫斗到底! "皇上怎么突然宣布上朝了,我这着急忙慌的,衣服都没穿好。"官员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路过的张简听见,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摇了摇头走了。 "右相可知,皇上近日提拔了一个北军的小侍卫为羽林卫。"御史大夫高玄卫同关绍翁说道,说话的时候并不避讳周围的官员。 右相抬眼,缓缓说道:"不过是提拔一个小侍卫,有何稀奇?" 高玄卫点头称是,接着又说:"宸妃娘娘有三日未侍寝了,皇上平日最是宠幸宸妃,不知是何缘故......" 右相缓步走下台阶,高玄卫立刻跟上:"男人,偶尔的喜新厌旧,没什么稀奇的。" 高玄卫立刻接上话:"可是皇上这三日并未去过后宫,反倒一直待在寝宫里闭门不出......"右相回头看他,他接着说,声音逐渐变小,"右相,皇上就算年纪小可到底也是皇上,他从前没有作为,不代表他一直不想有作为,防范于未然啊!" 又走下一层台阶,右相说道:"去查查那个羽林卫。" 薛景下了朝直奔长寰宫,他可没忘了傻二还在寝宫里头,可等他到了寝宫里,哪里还有那傻二的人影? 看着空荡荡的床榻,薛景怒从心起:"徐广!人呢!" 徐广暗叫一声不好,难不成他这次猜错了陛下的心思,皇上这是还舍不得那小太监,还想封他位份不成?那小太监竟有那么大的魅力? "皇上恕罪,小连子应当是回他自己屋里了。" 薛景青着脸,好啊!趁朕不在,又想溜,朕都不介意他喜欢朕了! "皇上息怒,奴才这就把小连子叫回来。"" 徐广说完正要动身,他听见薛景说:"不用了,朕亲自去接他!" 徐广惊得眼珠子直愣,皇上要去太监通铺!从古至今也没有过啊! 乖乖,这个小连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看他蠢笨呆傻的样子,难不成是装的?看来是咱家小瞧他,能把皇上迷成这样,怎么会是蠢笨之人! 徐广正想着以后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小连子,皇帝明黄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吓得赶紧跟上,一把老骨头跟在后头,累得气喘吁吁。 乖乖,居然把皇上迷得轻功都用上了! 【作者有话说:徐广:呸,狐媚子! 小连子:??? (官位借鉴唐朝部分职称,架空小说,没有依凭考据,大家不要当真,愉快看文)】 第四章 说好的御膳呢? 回到太监屋,屋里没几个太监在,所以没有掌灯,低矮的平房里,就算是白日,阳光也透不进来。 看到小连子一进门就窝回自己的铺子上,屋子里有太监好奇地过来问他。 "连子,你昨夜干什么去了?" 小连子响起徐广说的话:"值班......对,值班去了。" "那可是总管,喊你就为了让你值个班?"小太监明显不相信,小连子铁定受了好处不告诉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藏着掖着的,太监看小连子的眼神充满了鄙视。 做完清扫的太监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他们看到小连子都带着好奇的目光,入宫久的养成了习惯,纵使好奇也不会多问什么,而入宫晚的太监那眼神就藏不住了。 那些视线看的小连子浑身不舒服,他也没法告诉大家徐总管喊他是干嘛去了,他自己也一头雾水呢! "哟,怎么回来了?"说话的是张英,看到他,小连子总算有点安全感。 "我的铺子,我当然得回来!"小连子回答他。 "昨天他们都说你这一去多半是升官了,还以为你不会再回这个小地方呢!"张英嘴上说着,实则心里在嗤笑小连子,他就说嘛,他这个机灵到现在连大太监的身都碰不上,更别提小连子这个傻头傻脑的样子了。 "没有升官,没......" "那你现在还是清扫太监?" 小连子点点头,张英问他的声音很大,屋子里的太监都听到了,他们或多或少看小连子的眼神都有点鄙夷。 张英在心底偷笑了一番,明面上劝慰道:"没事,没升官就没升官呗,哪是这么容易随便什么人都能升官的,咱们在一块儿挺好的!" 小连子听不出张英话中的讽刺,感激地对张英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皇上驾到!" 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高喊,屋内的太监们面面相觑,都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门外又是一声高喊,众太监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进了屋子里。 紧跟其后的徐广累的满头大汗,他喘着气大声呵斥:"大胆!皇上在此,还不快快请安!" 太监这才纷纷惊慌失措地跪地请安。 皇上!是皇上!真的是皇上! 皇上怎么来了! 天子的威严之气压得太监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连眼神都不敢传递,他们既欣喜又惧怕,他们这些下等清扫太监有的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皇上一面,现在居然和皇上待在一个屋子里! 薛景一眼就找到了小连子,看到小连子跪在地上,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薛景记得傻二曾经上山砍柴摔断了腿,后来腿虽然接上了,但是落了很严重的腿疾,每逢下雨或是做久了重活,膝盖都会疼,常常疼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没有暖炉的通铺凉飕飕的,地面肯定冰冷刺骨,傻二的腿铁定吃不消! 思及此,薛景快步朝小连子走去。 小连子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他在想皇上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这里是他们下等人住的地儿......莫非,皇上是来选太监的! 一定是了,皇上昨儿选了他一同睡觉,今儿一定是又来选太监一起睡觉了。 他在村里曾经听老人们说过,镇上有钱的老爷们好些都有怪癖,有的专爱狎玩男子,不过皇上那样神仙般的人,肯定是因为患了什么怪疾才会有的这样的怪癖。 小连子正在神游着,突然整个人悬空,被人提溜了起来,那人提着他就往外走。 转头一看,剑眉星目,龙章凤姿,提着自己的人分明是皇上。 薛景提着小连子往长寰宫走,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都被走在前头的徐广呵斥地不敢抬头看,因此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薛景提着小连子走进了长寰宫,徐广忙又吩咐太监们把殿门关上。 袖袋里掏出锦帕,徐广擦着头上的汗叫苦不迭。 这都什么事儿啊...... 薛景把小连子放下来,小连子得了自由,刚要行礼,薛景一把手把他扶起来并大声呵斥:"不许跪!" 小连子吓得一哆嗦,下跪的腿曲到一半僵住不敢动。 "坐这。"薛景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 小连子乖乖坐过去。 薛景盯着小连子的膝盖,他才想起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的傻二还没患上腿疾。 "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你给任何人下跪,听到了吗?"薛景吩咐道。 小连子刚要下跪答应,想起刚刚薛景说的不许下跪,离了椅子的半个屁股又悄悄挪回椅子上。 "说吧,为什么偷偷跑回去?"薛景问道。 小连子心里直叨咕,他一个清扫太监,他可不得回大通铺嘛.......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不回去么......难不成真的像他们说的我要升官啦? "想什么呢?"看到小连子分神,薛景很不高兴。 小连子刚想说话,一声咕噜噜的叫声从他的肚子里传了出来,他连忙捂住肚子,生怕惹怒了皇上。 薛景脸色铁青:"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有进食?" 小连子怯懦地点了点头。 怎么他没吃饭,皇上看上去比他自己还在意啊....... "徐广,传膳...."徐广刚要吩咐下去,又听到薛景说,"让御膳房多煮一盘清炒败酱草和败酱草汤。" 败酱草?皇上吃这玩意儿干什么?不过徐广不敢多想,急忙吩咐下去。 本就快到午膳,只有败酱草花了御厨许多功夫,膳食很快就端了上来,扑鼻的香气闻得小连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这些他都可以吃吗? 小连子不敢相信,随后他又想,要是能把这些吃的带给阿爹阿娘尝尝就好了。 桌上摆满了食物,小连子不停地吞咽口水,直到一盘炒败酱草和败酱草汤端到了他的面前。 "吃吧!"薛景对他说,言语之中似乎还颇为得意。 小连子:"?" 【作者有话说:败酱草伺候~】 第五章 小连子腹痛了 鲍参翅肚、美味佳肴近在咫尺,可小连子却只能看不能吃。 端着绿油油的败酱草汤到跟前,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直教人犯呕。 强忍喉咙口的不适感,小连子在薛景期待的眼神中喝下一口汤。 这什么?这什么啊! 腥臭味冲的小连子直犯晕,他听到薛景说:"你再吃吃这个菜。" 哆哆嗦嗦地拿起筷子,小连子夹了一根原汁原味的败酱草放入口中,有了刚刚那口汤的缓冲,这一口菜没有那么恶心了,但是依然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入口是如同嚼蜡的苦味。 偷瞥了一眼薛景,薛景脸上戴着笑意,正在看自己,小连子立刻收回目光,心里腹诽道,皇上什么毛病呀,为什么要他吃这比馊了的馒头还难吃的东西啊....... "如何,喜欢吗?"薛景问他。 "喜......喜欢......"个屁。 薛景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笑着说:"御厨怕是第一次做,弄不出什么花样来,回头朕吩咐他研究些新菜式出来,你喜欢吃,以后顿顿有的吃。" 什么?顿顿? 小连子眼冒金星,这是是在折磨他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下等太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皇上说的话就是圣旨,小连子不敢不听,他只能哭唧唧地吃着面前的两道菜,吃的越多,肚子渐渐有了点不适感,不过他没在意。 薛景颇为自得,他早就知道傻二一定会喜欢吃这个。上辈子,有一回傻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败酱草,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连一口不都不肯给他尝尝,连吃了快一个月。他可没有傻二那么小气,既然傻二喜欢吃,他这辈子有权势,傻二想吃多少有多少。 薛景心情舒畅,看到那碗绿油油的的败酱草汤,有些好奇究竟是个什么味道,能美味到让这个傻二那么喜欢。 这么想着,薛景夹了一筷子送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待尝到那个味道后,薛景脸色大变,扯住小连子举着汤碗的手,把那碗败酱草汤挥到了地上。 门外的徐广听到炸破声吓得跑进来查看,看到了一地的墨绿色残渣和破碎的汤碗,而薛景面色铁青,怒气冲天。 乖乖,这是怎么回事啊,莫不是败酱草做的两道菜出了什么问题,上菜前御厨忐忑不安地都跟他说了不会做劳什子败酱草,就这几颗还是太医院上城东外快马加鞭采摘回来的。 小连子也吓得不清,他牢记着太监守则立刻颤巍巍地跪下来:"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给朕起来,说了不许你跪!"看到小连子跪下,薛景只觉得悲从心起。 小连子听到又吓得坐回了椅子上。 完了完了,皇上又发什么疯啊,他是不是哪里惹怒了皇上,他的小命儿不会不保了吧! 薛景苦涩难耐,朝徐广挥了挥手,徐广立刻会意,招呼下人把地上收拾干净。 看小连子缩在那里不动,薛景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吃别的菜,不许再吃那个了!" 小连子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腹部的痛感愈加明显,他不敢捂着肚子,听从薛景的命令吃起别的菜来,饶是面前的菜肴再美味,他此刻也尝不出任何味道来。 小连子想喝点暖和的东西下肚,兴许肚子就不会这么痛了,他看到一碗类似汤水的东西,偷看了一眼皇上,皇上坐在那儿不知在沉思什么,他讪讪地端着那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橙黄色的汤水下了肚。 薛景在想上辈子的事,在想蹲在茅屋角落里吃着败酱草的傻二,他正想着,耳边响起微小的低吟声,他定睛一看,小连子趴在桌子上,脸色煞白,斗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扶起小连子,对方疼得直翻白眼,嘴唇干裂。 "徐广!" 刚命令太监们收拾好屋子关上门走出屋子的徐广还没喘口气,听到薛景暴怒的声音心脏一紧,朝屋子里跑了过去。 "徐广,宣太医,快!" 徐广一看,皇上把那小太监报到龙床上,小太监白着一张脸紧闭双眼,显然已经没有了意识。 怎么又是这个小太监…… 不敢耽误,徐广立刻宣韩太医进宫。 "启禀皇上,这位....."韩太医思索了一下该如何称呼床上的......太监,"这位公公应当是服用了过多寒性的食物,导致腹痛,呃......这位.....公公本就体质偏寒,且有些营养失调,故而腹痛的症状比常人更加严重。" 薛景想了想:"他吃了败酱草......好像还喝了一碗佛跳墙。" 韩太医摇了摇头:"败酱草这种草本就性味寒凉,更何况又和佛跳墙这种大补的食物一起服用,昨夜微臣开的治疗风寒的药方里有蒲公英这味药,和败酱草一起服用会加重败酱草的寒性,且据微臣诊断,似乎这位......公公还有脾胃虚弱的症状,应当是年幼时经常空腹所致,更不能食用败酱草这样的东西......." "你说他.......现在就有胃弱的症状了......." 韩太医摸不着头脑,点头称是。 薛景愣住了,大脑嗡嗡作响,韩太医又说了些什么他已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半夜三更,药效起了作用,小连子迷迷糊糊醒过来了一回,腹部似乎没那么疼了。 周围还是澄黄澄黄的一片,他好像是又躺在了皇上的龙床上,床边有暖炉,暖和和的,舒服极了。 他眼睛睁不开,只有一点力气能眯开一条缝,到处扫了几圈,他看到不远处,皇上站在窗户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迎着月光,薛景那天人般风姿绰约的仪态样貌令小连子看得入了神,他不禁感慨。 皇上这么帅,要是脑子能正常点就好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就像村长家的大花妹妹,长得那么漂亮,可惜是个痴儿…… 想着想着,小连子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搬家的后遗症,早上睡迟了(T▽T)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全勤没有了,哭唧唧 十二月请对我们好一点吧。】 第六章 八品是什么玩意儿? 肖从二抱着篓子回来之后躲进厨房里煮起粥来。 薛景听到他回来的声音,支棱起身子,咳嗽了两声。 他自从废了腿,身子也虚弱得很,头晕受寒是常有的事情,这不最近又患上了寒疾,他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心里暗骂自己真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从二端着热腾腾的白米粥过来:"主子,喝粥吧!" 薛景瞧那碗边的焦黄,厌恶地皱着眉头。 "主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喝点吧!"肖从二捧着碗往上凑了凑。 薛景不情不愿地端过来喝粥,一碗热腾腾的粥下肚,薛景总算没那么难受了,他注意到肖从二的手上有些伤痕和指甲缝里的淤泥,装作随口问道:"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主子放心!"肖从二受宠若惊地点头,把两只手别到了身后,这个小小动作被薛景留意住。 "吃的什么?"薛景追问。 肖从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来:"败酱草。" 败酱草是什么? 薛景长在深宫,对民间的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那是什么菜么?能吃吗?" 肖从二连连点头:"能吃的。" 薛景说:"那你给我尝尝。" 肖从二一愣,摇起头来:"没......没了。" 这一番掩饰惹恼了薛景,肖从二嘴上说什么把他放在第一位,结果却干着欺瞒他的事情,亏得他还担心家里本就没剩多少米,怕傻二在外面奔波一天什么都没吃。 薛景冷笑一声:"好啊,我这般残废之人只能喝粥,你却是偷着藏着吃这些好东西!" "主子,您别生气,不是这样的......"肖从二慌张地解释,但是薛景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滚出去!"薛景大喝一声,作势要下床赶肖从二,吓得肖从二自己往外走。 "主子,您别下床,您不能走动,我......我自己滚......"他走出屋子,把屋子的门关上了。 茅屋内,床榻上的薛景憋着股气,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茅屋外,更深露重,靠着门缩在地上的肖从二,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阵疼到极致双腿用力地在地上瞪了好几下,等到浑身失力,竟然硬生生晕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肖从二在鸡鸣狗叫声中惊醒,肚子还有痛意,他踉踉跄跄走到窗边,透过窗上的小眼儿看到屋内的薛景睡得真香,放宽了心,捂着肚子拿上锄头慢慢悠悠地出了门。 "从二,今儿也一起去挖草啊?"村里同样扛着锄头的大春和肖从二打招呼,"这大旱,最遭殃的就是我们普通老百姓了,朝廷也不管,唉?从二,你今天怎么脸色不太好?" 肖从二疲惫地笑着说:"昨儿没休息好,大春哥,你知道哪儿还有便宜的米面卖么,家里的米又快没了。" "哪儿还有便宜的啊,镇上一斗米都卖到八百文了,盐也贵的吓人,我要是知道哪儿有便宜的,哪怕是哪家大善人开仓施舍些米,我哪还会跟你一块儿上山去挖野菜么!" 肖从二怔怔地点头,思索着没有米面了,主子该怎么办,断然不能让主子吃什么野草的,昨夜他吃的那个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毒,才叫他腹痛难忍。 到了山坡上,原本满山遍野的野草已经显露出大片的光秃。 "一个晚上就只剩这没人要的臭草和树根了......"大春说着,麻利地摘起草来。 看到败酱草,肖从二心里有点犯怵,狠狠心告诉自己,他要是饿死了,主子没了他该怎么办,痛死总好过饿肚子饿死! 天色昏沉时,肖从二才拎着满筐败酱草的大篓子回到茅屋,他把篓子搁在外头,才进屋里去。 薛景一看,肖从二的十指比昨天更脏了。 "主子,吃点东西吧......" 端着递过来的粥,薛景也没再说什么,肖从二惴惴不安的心松了下来。 "肖从二,你若是觉得我是拖累,大可以一走了之,我断不会怪你。" 肖从二心头一震,跪在地上哀求:"主子,奴才做错了什么你怎么打骂奴才都行,求您别赶奴才走!" "你开口一个奴才闭口一个奴才,可是你忘了,我早就不是皇帝了,你既有心欺瞒于我,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薛景背过身不去看地上的人。 肖从二知道了主子还在生昨天的气,他信口胡说起来:"主子,那个败酱草,身体虚的人吃不得的,奴才不是故意欺瞒你。" 薛景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这是......" "不许撒谎!"薛景严声呵道。 "下地挖草挖的。"肖从二老老实实交代。 薛景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做了什么别的事伤到了手就行。 睨了肖从二一眼,薛景的语气低沉,但是已经听不出来生气了:"瞧把你馋的,这菜就有这么好吃……" 肖从二抿着嘴没说话。 "竟把你吓成这样,你以为我真贪嘴要吃什么草不成,我气的是你欺瞒我,也就你稀罕那玩意儿,我才不跟你抢!"说着薛景喝下了手中端着的米粥。 银色的月光如绸缎般洒进宫殿,薛景眼眶充血,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上辈子那么多年,他以为他已经看到了从二对他的好,却原来他根本没有看的彻底。 从二有胃疾,上辈子几年的风餐露宿,他的胃疾只可能更加严重,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不仅如此,他体虚,气弱,也从未叫过苦,反倒是他自己,整日陷入往昔的痛苦里不敢面对,浑浑终日,对从二也是颐指气使,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冤枉了他多少回。 薛景难受,心里沉闷郁结,就这样在窗边站了一晚。 第二日,小连子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还是徐广,但是这回徐广完全换了副样子,整个人透着骨子温和。 "徐总管,奴才这就起来。"小连子要起身,徐广立刻唤了两个太监过来服侍小连子。 "徐总管……这……"小连子没被别人伺候过,呆愣愣地任太监们替他更衣。 徐广笑着告诉小连子:"小连子,从今儿起你就是殿前太监了,官从八品,自然得有些下人服侍,你的住处皇上也安排好了,等会儿咱家带你过去。" "八品?"小连子呆呆地问。 "是啊!"徐广笑眯眯地答。 "八品是什么?" 徐广:"……" 【作者有话说:小连子: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个巧啊,八匹马啊…… 徐广:…… 小连子:徐总管,一起啊,不是八匹吗? 徐广:…… 徐广:八品!八品!八品!啊啊啊啊啊 感谢大家的投喂,以后每日一更或双更】 第七章 光盘鸡行动 八品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小连子不太懂,听了半天大概意思就是他当官了,虽然是个小官,但到底也是官不是,只要是个官在小连子眼中就很了不起了。 小连子不仅当了官,还有了自己的住处,屋子里有单独的床还有桌椅板凳,床边还有暖炉。当然他的屋子肯定是不能和皇上的寝宫相提并论,但也远远不是以前的大通铺能比的上。干的活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寅时不到就得起床,他们几个人每日需打扫大宫殿三个,小殿房屋五十个,现在不用了,他只需要在皇帝面前站着,皇上说了什么他听不懂,那些大臣将军们说话他也听不懂,不过也不用他听懂,他只要站着就行,给皇上倒倒茶水,磨磨砚台,拿拿东西,没事喊两嗓子。 "皇上,田耀目无法纪,当街强抢民女,致无辜百姓伤亡,还有一桩桩一件件,奏折上已经一一表列,这等不义之人,顶着羽林卫的名号在外面为非作歹,还请皇上秉公办理。"一名官员递上奏折,义愤填膺地检举揭发着。 薛景随意看了一眼奏折然后笑眯眯地对着右丞相关绍翁说道:"右相怎么说?" 关绍翁躬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全凭皇上做主。" 薛景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撤了他的职,斩右趾,仗刑五十,如果还活着就贬到塞北军营去吧!" 关绍翁与那位上表奏折的官员余光对视,似有不解。 "右相和于卿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退下吧!"薛景挥挥手,结束了朝参。 走在外头的姓于的官员正是右相一派,今日上表的奏折也是遵从右相的命令,他对皇上的行径甚是不解:"右相,不是说,这个田耀是皇上特地提拔到羽林卫的,怎么我看皇上对他并不是很重视。" 关绍翁说:"大抵是高玄卫猜错了,皇上还是以前的皇上,行为乖张,提拔一个护卫可能只是心血来潮。" 殿内,薛景嘴角含笑,他重生一遭,心性变化极大,如若大刀阔斧地改变一定会引起大臣们的警觉,他现在做的诸多事都是为了消除关绍翁对他的戒心,这辈子他已经继位三年,关绍翁一派已经在朝堂中根深固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他需要一个助力,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只是不知道这个助力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薛景心绪烦闷,他转头去看小太监,小太监站在墙角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竟是在刚刚那般严肃的场合下犯了困,薛景走到小太监跟前,小太监还浑然不知,樱桃般红润的嘴边有银丝坠在下巴边。 一旁的徐广吓得不敢吱声,皇上脾气不好,除了对宸妃,对旁人都是喜怒无常,喜欢来的快去得也快,他生怕皇上生气砍了小连子。 "咳!"薛景站在小连子身旁咳嗽一声,没成想.......小连子没反应。 哎哟!我的天神奶奶,这都不醒!徐广急的直想拍脑门。 刚刚的咳嗽显得薛景很愚蠢,薛景神色一凛,直接上手对着小连子的脑袋就是一下。 小连子做梦梦到一盘大烧鸡,他正要吃鸡,那散发着香气的鸡突然站了起来,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榔头:"烧鸡!别打我!" 睁开眼,烧鸡变成了皇帝。 小连子脸色煞白,双脚哆嗦起来。 徐广已经彻底放弃了,已经准备好替小连子收尸了,总算是升了职,倒也不枉他来这人世走一遭,没成想,徐广没等到龙颜大怒,倒是听到了皇上的笑声。 笑靥如花,明眸善睐这等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也毫不为过,小连子再一次看傻了眼。 薛景见他傻愣愣的样子笑意不止:"饿了?" 小连子点点头。 "徐广,让御厨做盘烧鸡。"薛景说道。 徐广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不仅不惩罚小连子,还要给他吃烧鸡! 无形之中,小连子在徐广心中的地位又太高了不少。 烧鸡很快端了上来,薛景坐回去,指着那盘子烧鸡说:"吃吧,别饿坏了!" 小连子开开心心端起盘子:"谢皇上赏赐。"说完端着烧鸡准备去外头吃。 "站住,"薛景指了指面前的桌子,"就在这吃。" "啊?"小连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广看不下去,提醒道:"啊什么啊,皇上让你在这儿吃!" 批阅奏折的案台变成了小连子的饭桌,徐广满头大汗,暗暗称奇,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堪称匪夷所思,他不知道皇上究竟能多包容这个小太监,只希望皇上能晚一点对这个小太监失去兴趣,哪怕是以后失去兴趣了,也能留他一命就好了。 小连子如芒刺背,又不敢不吃,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着,心里委屈的不行。 皇上可真是个神经病! 不过烧鸡真好吃啊......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连子吃得艰难,薛景却看得舒适。 看着空荡荡的太监服,薛景心里想着,还是太瘦了,旁人不说,恐怕还以为这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娃娃,那个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十四岁了。 得胖一点再胖一点才健康...... "好吃吗?"薛景问。 小连子点点头。 "那就把这盘都吃了,半点都不许剩下,如若有剩了,等着受罚吧!"薛景开玩笑道,归根结底是想让小连子多吃点。 小连子叫苦不迭,他胃口不大,吃了两个腿,他......他已经饱了啊...... 心里流着泪,小连子可算把烧鸡吃完了。 "饱了吗?"薛景听到动静,放下手上的奏折问道。 "回皇上的话......嗝......奴才......嗝.....饱了。" 薛景让徐广端上一碗汤来:"喝些山楂汤消消食。" 小连子正好吃的太多有些恶心,喝完汤果然舒服了很多。 吃饱喝足,小连子是一点也不敢犯困了,刚刚提心吊胆以为自己小命要玩完了,这样的刺激他可不想再受了,说不定下次皇上真的会要了他的脑袋。 毕竟....... 小连子偷偷抬眼用余光看了一眼皇上又快速收回。 毕竟皇上脑子不太正常。 【作者有话说:薛景:连连,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连子:神经病 薛景:连连,你觉得朕哪里好? 小连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 第八章 朕的人,容不得旁人说【已... 门外太监通传:"启禀皇上,宸妃娘娘求见。" 薛景抬起头,想到自己重活一世也有数日了,倒是还未见过自己曾经的这个"好爱妃"。 上一辈子直到他喝下关茹递来的酒双腿残废之时,他都还在为关茹找借口,兴许是酒被掉包了,兴许关茹有什么苦衷,但是当关茹站到叛军首领身旁,并把玉玺亲手交给对方的时候,薛景才知道自己错了,识人不明,错的彻彻底底。 "宣。" 宸妃端着参汤走了进来,云鬓花颜,罗裙上牡丹垂绦,随着女子娇媚的声音,眼前的一幕堪称赏心悦目。 宸妃入宫前是兆国第一美人,入宫后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小连子一直想看看宸妃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他现在不用像以前那样卑躬屈膝,可以大大方方直视前方,待看清宸妃的样貌后,他又看了眼皇上的脸。 这就是第一美人?长得怎么还没皇上好看啊..... 不怪小连子有这样的想法,薛景如今十七岁,五官成型但尚未长开,看上去的确是雌雄莫辨。 "爱妃怎么过来了。"薛景勾起唇角,眼底却豪无笑意。 宸妃端着参汤想凑到案上去,徐广并未拦住她,在徐广看来,小连子都能在这案上吃烧鸡,皇上最宠爱的宸妃应当也可以。 "爱妃,朕,在处理国事。"薛景笑意未减,然而话语中透着拒绝,宸妃是个聪明人,她当然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不让她上前,甚至还有责怪她后宫之人擅自到恭政殿的意思,她心里埋怨,入宫半年来皇上最是宠爱她,何时对她有这样的语气,莫非真像爹爹说的那样,皇上对他们家的人有戒心了? "皇上几日没去臣妾那儿了,臣妾想皇上想得紧,这才耐不住性子过来,求皇上恕罪。"美人梨花带雨,哭得我见犹怜,把小连子都看心疼了,他偷偷去看皇上,发现皇上并无所动,眼神之中还透着寒意,这股寒意让小连子心里一惊。 "朕怎么会怪爱妃呢,朕近日感染风寒,不便去后宫,因而冷落了爱妃,倒是朕的疏忽,朕应当早日告知爱妃。"薛景说着还故意咳嗽了两声。 宸妃打听清楚原由,这才放下心来,看来皇上还是喜欢她的,她并没有丢失圣宠:"既然如此,臣妾更应陪伴在皇上身边......" 薛景打断她的话:"爱妃不必多言,朕怎么能让爱妃染上风寒呢?等朕的病好了,再让爱妃好好陪朕,爱妃若没有别的事情,就先退下吧!" 宸妃总觉得皇上今日怪怪的,正想再说什么,看到皇上边咳嗽边让她出去,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一摇一摆地摇曳着身姿离开了,留下桌子上冒着热气的参汤。 "徐广,查查这参汤。"薛景冷声吩咐道。 徐广一激灵,皇上这是......怀疑宸妃? 银针入汤,并无异样。 薛景冷眼说道:"倒了吧!" 徐广把汤尽数倒在花盆中,腾起的烟雾在冷风中如同噬人的怪物。 徐广摇摇头,对上身后小连子疑惑的目光,心里想着,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 关绍翁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听下人报上来的消息。 下人走后,关礼问道:"父亲,按照妹妹说的,皇上只是染了风寒,兴许我们之前真的猜错了,他并没有对我们起疑。" 金丝雀上蹿下跳,笼中有水,有鸟食,尽管如此,它也从没有放弃过追求自由和蓝天。 "躬辞,你知道这鸟是什么时候入府的?"关绍翁问他。 关礼回忆了一番,回答道:"这是卫将军陈冰去年从边关弄来的稀罕品种,是送给父亲的寿礼。" 关绍翁告诉他:"去年送来的芙蓉鸟,今年还想着逃出这个笼子,一个畜生尚且如此,躬辞啊,你认为三年前登基的皇帝会甘心一直当个笼中金雀么?" 关礼想了想点头称是:"父亲所言极是,那父亲的意思是......皇上是在做戏给妹妹看?" "这倒未必,不可妄下定论啊.....高玄卫说得对,防范之心不可无,科考在即,皇上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是风寒又是莫名其妙地升了一个护卫的职,他极有可能是在试探。" 关礼疑惑地问:"孩儿愚笨,望父亲解惑。" 关绍翁说道:"秦太尉和老夫一直水火不容,那田耀偏偏又是秦太尉的人,你说,皇帝是想做什么呢?" 关礼想了想:"皇上莫非是要拉拢秦太尉对付我们?" 关绍翁没说话,不过他显然对这个回答是赞同的。 关礼问道:"那父亲,我们现在该如何?" 扑腾了半天的金丝雀累了,落下来喝了口水,水面起了波澜,没过多久,金丝雀发出凄厉的叫声,"腾"一下地冲向笼顶,然后直直坠落下来,金黄色的翅膀扑棱了两下就咽气了。 "畜生既然养不熟,那就只能弄死了。"关绍翁淡淡地说道。 * 御膳房炖了四个时辰的鸡汤最后进了小连子的胃里,小连子吧唧吧唧地喝完,嘴上泛着油光,打了个饱隔。 徐广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一个正四品太监总管站着伺候皇上用膳,小连子一个从八品殿前太监坐着和皇上一起用膳,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这哪里是升了个殿前太监啊,这是假借升职之名好时时刻刻和小连子相处。 徐广能当上太监总管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此他处处打点,替皇上瞒得好好的。 "皇上,奴才饱了。"小连子看着骨碟里虾仁冬瓜丸子汤,为难地说道,"能不能不喝呀?" "听话,再喝一盅。"薛景指了指小连子面前的骨碟说。 小连子只好噘着嘴端起丸子汤,硬着头皮喝了起来。 这哪里是吃饭,这是受刑吧...... 小连子心里哭唧唧地抱怨。 用过晚膳,徐广和小连子退出大殿,徐广叫住小连子:"小连子,你过来。" "徐总管,什么事啊!"小连子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徐广在殿里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要提点一下这个傻孩子,他毕竟年纪小,现在得到圣宠,以后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提点一下总没有坏处:"小连子,你可知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太监和皇上一起用过膳的。" 小连子怯懦地点点头,他刚入宫时教导他们的太监说过,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万万不可有僭越之举。话说回来,这几日没了以前心惊肉跳,他的确是松散了些,听了徐广的话,他知道自己定是做错了什么,脸色煞白。 徐广看到他的样子,知道小连子也不是愚笨之人,也不拐弯抹角就直说了:"皇上宠爱你,那是你的福分,但你万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宫里,说错一句做错一件事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小命!" 小连子吓得缩回了脑袋,点了点头。 徐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小连子的样貌,皮肤白皙,细眉杏眼,的确俊俏可人,误会了小连子和皇上关系的徐广心里不禁有些怜惜,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第二天早膳,小连子把面前薛景端给他的清茶点心吃了个精光,薛景端过去的都是大盘,原意是想让小连子都尝一尝,看到盘子精光他疑惑的问:"昨夜饿着了吗?" 小连子摇了摇头,常言道,早膳吃七分,他足足吃了十一分饱,肚子涨的很难受。 薛景笑着说:"好吃也不能贪嘴,你的胃不好,汤汤水水的多喝些养胃就罢了,这些吃食一次不能吃得太多知道吗?" 小连子点点头,余光瞥了一眼徐广。 这一个小眼神被薛景察觉了,他不动声色,待到晚上只剩徐广掌灯时,他才把徐广叫到跟前:"徐广,这个小太监是朕的人,就算要说他,也只有朕能说,听明白了吗?" 徐广立刻明白皇上说的是小连子,他冷汗直流,就差没跪着回答薛景的话,打心底不敢再对小连子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礼物和票票,爱你们,咱也没啥好奉献给大家的,就抱着小连子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第九章 对食 今儿是小连子第一回 值夜班,冬夜的风呼呼地往他脸上刮,小连子拎着眼皮,不敢睡觉。 他太监服里头穿的是前阵子皇上赏赐的冬衣,听说是什么江南织造局制作的蚕丝背心,弯弯绕绕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穿着真是暖和,他长这么大,头一回穿这么暖和的衣服过冬。 其实有时候吧,皇上对他还挺好的,不过,他也挺纳闷的,皇上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呢? 难道是因为喜欢跟他睡觉? 但是这些天他也没再和皇上睡过觉了,也没见着有其他太监在长寰宫过夜呀? 小连子摸不着头脑,哈欠打了一轮又一轮,估摸着得是快到二更天了,小连子听到屋子里传来皇上的声音。 "小连子,进来。" 看了看身旁一同值班的周早,周早提醒他:"愣着干什么,皇上叫你呢?" 小连子问道:"我进去了,值班怎么办呢?" 周早知道小连子是新来的,平时也会照看三分:"这不有我呢吗?皇上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照办就行,办好了再出来!" 小连子点点头,进了殿中,小心翼翼地往里头走去:"皇上,奴才在这!" 暖黄的龙帐随青烟摇晃,薛景掀开帐子,坐在床边,朝小连子招了招手。 小连子咽了口口水,踟蹰了。 皇上是不是......又要跟他睡觉呀? "站在那里作甚?"薛景皱了一下眉头。 一看皇上皱眉,小连子连忙走上前。 薛景看他小脸红扑扑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外头冷不冷。" 小连子点点头,他心想,皇上问他冷不冷,下一秒是不是得让他躺下睡觉了。 "那你就在屋子里站吧,屋里暖和。" 小连子:"?" 薛景看到小连子垮了一张脸,问道:"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没.....没什么....."小连子低下头,心里叹了口气,搞了半天还是得熬一宿...... "说实话!"薛景故意言严厉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小连子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奴才以为皇上是叫奴才睡觉的呢!" 薛景一口口水呛住了自己,随即他脸色发烫,怒斥一声:"肖从二!" 小连子一听,皇上气得连他的本名都喊出来了,吓得浑身一哆嗦,跪在了地上:"奴才在!" 薛景叹息一声,语气软了下来:"起来!不是跟你说了不许你跪吗?" 小连子赶紧又站起来,心里直嘀咕,也不知道皇上又犯什么毛病? 薛景说道:"你......这等事你只在心里想想就罢了,怎好说出来!"没想到小连子喜欢自己喜欢到日日夜夜都想着那种事。 薛景想实话告诉小连子,自己和他是没可能的,他不喜欢男人,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他怕太过直白伤了小连子的心。 想了半天,薛景才说道:"朕的后宫里不可能有男人,你懂么?" 小连子一听,嗯?皇上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看小连子一脸茫然,薛景便知小连子大抵是懂了他的意思,在那儿难过呢,心里烦躁不堪,索性摆了摆手,让小连子去外殿守夜去。 很多年以后,有一回薛景把小连子惹得不高兴了,小连子一脸傲娇:"皇上的后宫不能有男人,奴才还是明儿收拾东西滚出长寰宫吧!" 薛景哄着,讨好地说:"这是谁说的!都是我的错,连连你别生气,你可不能离开我啊......" "当然是皇上您自己说的!"薛景叫苦不迭,正在心里暗恨自己这破嘴,一个踉跄被小连子踢到床下,"皇上您要是不想睡就去外头站一夜吧,奴才困了,要睡觉了!" 这时薛景才知道自己媳妇生气起来有多吓人,当然,这是后话了,咱们现在暂且不提。 此时此刻,站在外殿的小连子想着刚刚皇上说的话,自以为意会其中含义地点了点头,嗯......原来皇上不是喜欢太监......而是喜欢男人,因为后宫没有男人,才勉为其难地找太监啊! * 京城下起了茫茫大雪,天地皆白,上下翻滚的漫天飞雪中,小太监提着灯笼走在御花园中。园中寂静无声,只有墙角的梅花发出的幽幽暗香扰了一园清净。 走到假山附近的廊上,突然有男女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刚开始只要小小的声音,走得越近声音倒是愈加大了起来。 仔细听,除了说话声不时还有狎笑声夹杂在里头,小连子面上一红,正要快步离开,假山后头的一男一女便出来了,男的小连子认得,是雍玺宫的守役太监赵大喜,另一个宫女装束的小连子就认不得了,应当是哪个宫的宫女。 这两人出了假山见到小连子,慌慌张张的就要磕头:"奴才冲撞连公公,连公公恕罪!" 小连子才当了一个月的官,他连自己的身份还没弄明白呢,自然不会耍什么官威,尽管如此,他也知道宫女和太监之间是得保持距离的,不能像这样明目张胆地嬉戏玩闹,他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成想被这俩人也看到了自己。 "你们......." 赵大喜说道:"连公公,奴才们是对食的夫妻,在此处碰到了就聊了一会儿,万没有做不规矩的事情......"赵大喜的意思是,他们搞暧昧是不犯宫规的,刚刚也只不过是碰了面聊上一会儿,最大的罪过也就是在御花园喧哗。 小连子不懂:"什么事是对食?" 赵大喜和宫女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第一次接触小连子,只知道连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一个月就从下等清扫太监升到了从八品殿前太监,他们私下都说这是个有手段的,没成想今日一见倒是像个孩童一样懵懵懂懂的,连对食是何意都不知。 赵大喜小声解释道:"回公公的话,对食就是太监和宫女结成夫妻。" 小连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太监能成婚的吗?" 赵大喜回道:"能的,咱们这些太监和宫女如若没有主子恩典出宫,就得等到五十岁方得告老归乡,宫里漫漫长日总得有人陪着排解寂寞不是。不过呀,倒也不是每个太监宫女都会对食,有的宫女盼望着能早日出宫找个人嫁了,也就不会找太监对食。" 小连子听了宫女说的话点点头,似乎打开了一扇不得了的大门。 那宫女偷瞧着小连子的样貌,雪夜里她的脸颊上布满红霞。 这位连公公,倒是好生俊俏呢! 【作者有话说:宫女:连公公,好生俊俏啊~ 薛景:??? (晚点应该还有一更,应该……)】 第十章 皇上发什么火啊? 芳华宫里,德妃的贴身婢女春秀从门外进来,大门打开,外头的白雪飘了些许零星的雪穗进来。 德妃从软塌上起身问:"去哪儿了?" 春秀示意殿里的其他下人都出去,待人走光后,她把门关紧了才做了礼回答说:"奴婢帮娘娘去打探皇上的消息去了。" 德妃问道:"皇上今儿又没翻牌子吗?" 春秀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打探过了,皇上这个月每晚都在长寰宫,听说皇上染了寒疾,很严重,这才没往后宫去。" 德妃皱着眉头,屋内有些冷,她拢起毛领,脸上有愠色:"一个月都不见好?徐广那奴才究竟是怎么照顾皇上的?"她坐回塌上,叹了口气,"不去后宫也好,只要能冷落关茹那个狐媚子就成,也不知道她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皇上那么宠爱她!" 春秀说道:"娘娘,奴婢还打听到,皇上身边多了小太监,最近这个小太监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娘娘,咱们要是笼络到他,让他在皇上面前多说说娘娘的好话,帮着咱们做事多好啊?" "你说的那个小太监万一是关茹的人呢?" 春秀摇摇头:"不会的娘娘,这个太监才到皇上身边一个月,是突然升上来的,人奴婢也见过了,没什么心眼,这样的人,正好拿来我们利用。" 德妃起了兴趣:"那个太监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叫小连子。" 薛景觉得小太监今天很不寻常,神情不定,眼神涣散,明显在魂游天外。 徐广看到,连忙轻轻推了一下小连子。 "啊?奴才在!"小连子从思考中回神,以为是皇上有事要吩咐他。 薛景以为小连子在屋里烦闷了,又批改了一会儿奏折,便要在殿外散步,好让小连子走动走动。 徐广立刻叫上小连子和一干太监跟在后头。 徐广从先帝在的时候就在宫里当差,可以说是看着薛景长大的,薛景刚刚即位那几年纵情享乐,不理朝政,每日在恭政殿待的时间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不过,现在好了,皇上长大了,这段时日皇上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往后宫去了,而且从早到晚都在处理国事,若是先帝还在,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走到雍玺宫外,一列巡逻的护卫经过,薛景停下脚步,叫住了为首的侍卫。 薛景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回话:"禀皇上,奴才是秦太尉属下南军卫尉,郑燕生。" 小连子好奇地探了个头出来,薛景正在询问那侍卫什么,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真切,看那侍卫的模样,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回话时也是不卑不亢。 小连子琢磨着,莫非是.......皇上看上了这个侍卫! 薛景知道小连子在后头偷看,故意一个回头把那个冒了个小脑袋的太监抓了个正着,在小连子窘迫的目光中,他心情颇好地让那个侍卫离开了。 噙着笑意,薛景又走了一会儿,回头看到小连子精神抖擞的才回到恭政殿继续批阅奏折。 薛景看小连子刚才的反应,猜测他恐怕是吃醋了,但他不便解释,因为那个侍卫正是上辈子一路护送他们,最后因为伤势过重而惨死的那个人,薛景赞许他的忠心,也敬佩他的功夫,这等人才不能埋没在千牛卫中。 他之前刻意提拔了一个叫做田耀的侍卫,那人是秦太尉的手下,薛景提拔他一方面是为了给真正要重用的郑燕生打掩护,另一方面,他近来整日待在恭政殿和长寰宫,传出去的消息是他寒疾在身,但是那群老匹夫不可能不起疑心,不如就顺水推舟让他们互相猜忌。 薛景想,要是小连子当真吃醋那就吃吧,早日让他断了对朕的爱意,朕也好踏踏实实报答他上辈子的恩情。 可实际上,小连子这一天浑浑噩噩都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对食,昨夜从御花园离开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他想自己不能祸害要出宫的姑娘,那毕竟还是黄花大闺女,但是不能出宫的呢? 他也是个男人,就算家境贫寒不得不入宫当了太监,他心里依然是个男人,尤其他入宫晚,早几年,他也是幻想过以后要找个什么样子的媳妇的,入了宫,这个想法也就断了,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太监也能成婚,这让他怎么能不想入非非呢! "在想什么?" "对食。"小连子随口回答道,回答完他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抬头,一张目若朗星,英俊不凡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心脏瞬间骤停,什么规矩体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薛景面上一红,呵斥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连子刚想跪下,转而想到皇上不喜他下跪,只好站着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听宫里上了年纪的公公们说的。" "你才多大,就想这些事情,你给朕把你那些肮脏的心思都收起来,听见没有!"薛景怒斥道。 肖从二明明喜欢朕,干什么还要去想对食的事情,莫不是朕的拒绝伤害到了他,他不想喜欢朕了? 这明明是薛景早就希望的,但是此刻真的实现了,他又觉得高兴不起来,阴沉下脸,他冷哼一声,甩开袖子坐回座椅上。 徐广今日不当差,殿里只有薛景和小连子在,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 小连子很委屈,他只是想了一下对食这件事,他也没说他现在就要找呀!就算是真要找,哪有宫女愿意呢?他就只是想想,皇上做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啊! 一直到交班,薛景都没和小连子说过一句话,小连子更加委屈了,他走在回屋的路上,眼睛干涩涩的,他用袖帕擦了擦眼角:"这风可真大……" "连公公!" 小连子听到有人唤他,他抹干眼泪,看到假山后头有个人影,他走过去一看,是上次和赵大喜对食的宫女。 "连公公,你还记得奴婢吗?"宫女往假山后去了去,眼咕噜四处瞅了好几眼,确认没人在附近才展露笑颜。 "记得,你是赵大喜的对食。"昨儿刚见过,小连子怎么也不可能忘的。 宫女掩面笑了笑:"奴婢叫春秀,公公唤我春秀就行。" 【作者有话说:双更完成!???????? 话说今天可真冷啊,我躲在被子里完成了二更,嘤嘤嘤(拖走——)】 第十一章 实在是太蠢了 春秀报上自己的名字,小连子应了一声,他没跟女子接触过,傻愣愣地站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春秀瞧他这副傻样,又是掩面笑了起来:"连公公,奴婢听他们说您进宫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真的?" "是.......是真的。"春秀长的挺俊俏,看样子十五有余,二十不足,就不知道这么年轻为何会和三十余岁的赵大喜做了对食。 若是在小连子进宫前看到这样的美人儿定会瞅着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但是自从见了皇上之后,一般的庸脂俗粉都入不了他的眼了,再漂亮也没有皇上好看呐! "连公公年几何?"春秀问道。 "过了年十五了。" 听了小连子的年龄,春秀一直弯着的嘴角有些僵硬,没想到对方比自己小这么多,她窘迫地笑了笑:"公公这么小啊,要是在宫外也是得叫奴婢一声姐姐的。"她等着小连子询问她芳龄,没成想对方只是'嗯'了一声。 春秀心想,这连公公好看倒是好看,就是脑袋像头驴一样不解风情的很。 等不到回答,春秀只好自己接话:"奴婢二十有二了,是要比公公年长不少呢!" 小连子依然没有接话,春秀越来越难堪,她掩面尬笑了一番,心里把小连子骂了好几遍才说起正事来:"连公公可知奴婢是在哪个宫当差啊?" 小连子摇摇头,心想,这姑娘怕不是脑子冻坏了,他们仅有一面之缘,他哪里知道这些。 春秀四下看了看,确认了没人,小声地说道:奴婢是芳华宫德妃娘娘的侍女。"说完,她期待地看着小连子,她相信不足一年便能升到殿前太监的小连子是个聪明人,肯定能听懂她的意思。 小连子点了点头,毫无顾忌地用跟之前一样大的声音说:"德妃娘娘啊!" 春秀傻了眼,根本来不及阻止,幸好周围没人,不然妃子的宫女私联皇上身边的太监,这可是大罪! "连公公,这可不能声张呀,被人发现,奴婢的小命就没了!"春秀故作柔弱地说。 小连子这才想起,貌似宫规里是有这么一条规定,不得宫女与皇帝身边的太监私聊:"你知道你还找咱家作甚?"小连子搞不懂。 春秀简直要晕过去,这个连公公,是真傻啊,还是假傻啊!一年能混成殿前太监,再纯良也不至于纯这样吧! 无奈,她只好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家娘娘想请公公帮个忙......"说着,她掏出了一块足量的银锭交到小连子的手上,"这是我家娘娘的一点心意......" 小连子摸着沉甸甸的银子,思索起来。 春秀看小连子沉默了,以为有戏,接着又说:"我家娘娘知道连公公家境贫寒,家里尚有弟弟妹妹要抚养,所以啊,娘娘托奴婢转交给公公,娘娘说了,公公只要告诉我家娘娘皇上的动向和喜好,没事啊在皇上面前多说说娘娘的好话就行,以后啊,少不了您的好处!" 小连子歪了个脑袋,还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把银子收了起来,春秀一看,喜不自胜,知道小连子这是答应了,于是欢欢喜喜地回去复命去了,就是可惜,没吃到这个鲜嫩的小太监,不过来日方长,既然他同意了为娘娘做事,以后有的是接触的机会,还愁吃不着他吗? 翌日,恭政殿内。 薛景正在批改奏折,小连子走上前去老实地说道:"皇上,奴才有个问题?" 小太监主动说话了,可是把薛景惊喜到了,他放下奏折问道:"哦?什么问题?" 小连子抿了抿嘴,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薛景端起茶杯,喝着茶水:"有什么说什么,不必忌讳!" 小连子倒不是有忌讳的,这是本该和皇上说:"回皇上,德妃娘娘的宫女给了奴才五十两银子。" 薛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徐广吓得老命差点没了! 乖乖,小连子知不知道私相授受这是何等的大事,他......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了!哎呀!老奴吓得的心脏都快停了! 小连子不解地愣了愣,继续把做完春秀跟他说过的话都一一交代了,说完,小连子心里想着宫规,觉着自己这么做应该是做对了,皇上许的事才许做,皇上不许的事不许做...... 他可真是个遵守宫规的好太监啊! 另一边的薛景闷不作声,他知道肖从二脑子直,没想到直成这个地步,这性子真要是一个人在后宫里,可得吃不少亏。 实际上,薛景昨晚就从暗卫那里知道了芳华宫的宫女找小连子的事,不过他信任小连子,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放在心上,没想到第二天小连子自己全交代了出来。 "她既然给你了,你就收着吧!"薛景用锦帕擦去了下巴上的茶渍。 小连子和徐广听了,都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薛景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在后宫一向是极其隐晦,万不可拿到台面上讲,扰乱后宫秩序,轻则杖刑重则抄家,也就小连子这个没心眼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告诉自己。 不知道芳华宫的那个宫女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想到这,薛景放声笑了出来。 小连子一脸懵逼。 薛景指着他笑道:"你啊!可真是个活宝......" 小连子交班时,徐广跟着他一块出去了,薛景没说什么,他知道徐广会好好指点一下小连子,小连子这单纯的性子虽好,但是容易招来杀生之祸啊,他能保护小连子,但怕就怕有人耍些阴招,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 徐广一个弹指敲打在小连子光洁的额头上。 "徐总管,您做什么呢?"小连子捂着额头委屈地问。 徐广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实在是太蠢了!你要咱家说你什么好?你私下受贿这是能往明面说的事吗?你知不知道,要是皇上真怪罪起来,你小子就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小连子脸色煞白:"奴才......奴才没收贿,奴才告诉皇上了呀......" "那是皇上慈悲为怀,深明大义,他现在还宠幸你,但是咱家可告诉你,否管是皇上还是宫里任何一个人,以后再有这事,绝对不能说出去,知道吗?不对,以后啊,绝对不能收别人送的东西,知道了吗!" 小连子点头如捣蒜,随即他憋了嘴,拿出那锭银子:"那.....徐总管,这银子怎么办呢?" "皇上让你收了,你就收了,不过,你要记住,你到死都是皇上的人,德妃那里,你随便给点没用的消息糊弄一番就行了!你啊,在宫里学得聪明点,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拿不了主意的,你就先问问咱家,别再像个愣头青直接跟皇上说,知道了吗?"徐广说完,往殿里看了一眼,刚刚在殿内,皇上给他的那个眼神就是让他指点一番小连子,皇上对小连子还真是上心。 小连子还没从可能会人头落地的惊吓中缓过来:"奴才......奴才知道了,谢谢徐总管教诲。" 【作者有话说:小连子:皇上,你要砍我的头吗? 薛景:...... 薛景:你看我敢吗?】 第十二章 千万别着凉【已修】 有了徐广的教诲,当天来找小连子的春秀只得到了一个'皇上的病快好了'的模棱两可的回答,经过前两次的接触,小连子在春秀眼中就是个单纯的小太监,家里有弟弟妹妹,很好拿捏,春秀并不担心小连子撒谎骗她,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小连子早就把什么都告诉了皇上。 "你说什么?乔以梅在皇上身边安插一个眼线?此时当真?"宸妃正在摆弄盆景,听到消息,一激动掐断盆景中的长枝。 宸妃的贴身婢女冬雪点点头:"娘娘,真真的,咱们的人亲眼看到皇上身边的殿前太监在芳华宫外和德妃的侍女春秀窃窃私语呢!" 宸妃捏着断枝的手紧了紧,好看的眼睛潋滟波动,询问道:"皇上身边的殿前太监不是李宾么?他对本宫一向奉承,怎么会倒戈相向德妃呢?" 冬雪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娘娘有所不知,殿前太监不是李宾了,换了一个叫小连子的太监!" "小连子?"宸妃站起来走了两步,"怎么以前没听过这个人?" 冬雪跟上去:"娘娘不知,这个小连子原来是个清扫太监,一个月前突然一下就升了,听咱们的人说还是徐总管亲自去接的人!" "哦?竟有这事?"宸妃思及,一个月前,不正是皇上感染寒疾病的时候么! 冬雪继续说道:"娘娘,奴婢猜测这个叫小连子的和德妃接触极有可能是皇上的命令!" "此话怎解?"宸妃顿住脚步,冬雪是爹爹派着随她一同入宫的,聪慧机灵,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往常都是听冬雪的话,果不其然获得了皇上的专宠,因此她也就更加信任冬雪。 冬雪接着说:"娘娘您想,右相曾经跟娘娘提醒过,皇上已经对咱们关家有了芥蒂,而德妃是秦太尉那一边的人,皇上感染一个寒疾,足足一个月都没有踏足后宫,这不是太奇怪了么?奴婢斗胆猜测,这个小连子可能本就是秦太尉那边派进宫来帮德妃的,皇上是在借此与秦太尉笼络关系,如若奴婢猜得不错,皇上寒疾康复之后,第一个去的,就是芳华宫!" 芳华宫内,德妃盛装打扮,芙蓉花钿金步摇,比往日看上去要美上几分。 自从一年前关茹进宫之后,皇上整日都待在泰安宫,除了家宴她再没见过皇上一眼,却是没想皇上康复之后第一个来的就是她这里,她眉欢眼笑,把当日她嫁入太子府先帝赐她的雀头钗都拿出来戴在了头上。 "皇上,这些菜都是臣妾亲自叫御厨准备的,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说着,德妃为薛景添上酒水,"皇上,您尝尝这个三鲜脱骨鱼,臣妾记得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您最偏爱这道菜了!" 薛景听到这话,知道德妃是在引他回忆往日的情分。然而,上辈子,新历三年,乔以梅就因为芳华宫走火不幸被烧死,因此他早就对乔以梅没什么印象了,要不是前阵子小连子和芳华宫扯上了关系,他是根本不会特地跑到芳华宫的。 德妃乔以梅是薛景尚居太子之位时先帝亲自下旨赐给他的侧妃,那时薛景不过十三岁,而乔以梅虚长他两岁,他对乔以梅本就没有感情,平日相处多是相敬如宾。两年后先帝驾崩他入主皇宫,守孝三个月之后,关茹便进宫了。自打关茹进宫之后,他一门心思都陷在关茹身上,后宫其他人他都视若无物,更何况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乔以梅。 现在是新历二年,离芳华宫走火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薛景自觉上辈子冷落了乔以梅,心想,要是她安守本分,自己定然会保她此生安枕无忧,但若是她存了什么别的心思,自己定也不会轻易饶过她。 想到这,薛景睨了一眼小连子。 德妃也注意到了皇上旁边的小太监,听春秀说,皇上身边最好看的太监便是小连子,想来就是他了。 对小连子,德妃心里是有几分感激的,多半是这个小太监在皇上面前说了她什么好话,皇上才会到芳华宫来,看来春秀的提议还真是有点用处的! 小连子浑身一颤,以为自己又做错啥了,想了想,他觉得委屈,他啥也没做啊,他不是乖乖地站着呢嘛! 皇上不是又犯病了吧! 等皇上的目光收走,小连子才敢去看桌上的情景,德妃乐此不疲地替皇上夹菜布酒,上扬着嘴角,眉眼弯弯,看上去很是高兴。 横向对比是最为惨烈的,这么看起来......德妃娘娘的颜值还不如宸妃娘娘,和皇上更是没得比。 难怪不受宠呢,皇上可是个颜控! 通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小连子也算摸到了点皇上的兴趣爱好,御膳一定要是道道精美,便服得是江南丝造局制作的,就连长寰宫和雍玺宫这两个最常出入的场所,宫里的太监每个长的也都不差。 他特地去问了徐总管他升职的事,徐总管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全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小连子虽然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但是回想起通铺里那些同僚…… 他好像确实还可以…… 用过晚膳,薛景自然就留宿在芳华宫,这些天徐广请了丧假回乡,本该由副总管太监陈让陪在皇上左右,但是皇上非要小连子跟着,在后宫里又引起了一阵议论,大家都说连公公现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要不是他年纪小,入宫时间不长,皇上早就封他当从四品副总管了,这些话小连子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焦虑,他什么也不会,总是做错事情,他挺害怕哪天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人头落地了。 已经躺到榻上,刚准备就寝,一个小太监见急匆匆地进来,在外殿通传:"启禀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薛景挑起剑眉:"哦?报上来!" "回皇上的话,宸妃娘娘腹痛难耐,一直在念着皇上,望皇上过去看看娘娘!" 德妃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揪着锦被,紧咬牙关。 关茹这个贱人!她怎会正巧在这个时候腹痛,根本是别有用心,皇上难得来她这里,关茹竟耍这种招数要把皇上夺走么! 德妃看着薛景,生怕薛景真的穿上衣裳离开。 薛景掀开帷帐,对不远处还未来得及退到偏殿的小连子说:"小连子,你怎么说?" 小连子被点到名,诚惶诚恐地抬眼对上德妃凄婉的表情,不知道皇上是何意,只好大着胆子说:"回皇上的话,奴才觉得……这个腹痛吧,皇上您去也没用啊,还是找太医比较实在......再说,都这么晚了.......皇上您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薛景装作思索了一番:"你说得有道理,那朕就不去了,你找个太医去给宸妃诊治,真有什么情况再回来告诉朕。" 德妃一听欣喜若狂,看小连子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 小连子没想到皇上真的采纳了他的意见,他是当真觉得现在太晚了,怕皇上累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德妃娘娘对他笑得像朵花一样,他一点摸不着头脑。 小连子离开后,德妃娇羞地准备脱去褥衣,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夜春宵。这时耳边响起薛景的声音:"爱妃啊,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就算宫里比外头暖和些,也冷的很啊,爱妃可不要着凉了!"说着,德妃刚露出的酥肩连同脖颈被锦被盖了个严严实实,只剩下个头露在外面。 德妃:"?" 【作者有话说:薛景:爱妃千万别着凉。 乔以梅:...... 乔以梅:(死gay,凎!)】 第十三章 小连子不解风情 小连子和御医赶到泰安宫,宫殿内香气扑鼻,宫女们站的笔直端正,毫不慌乱,没有半点自家主子身体抱恙的阵仗。 张御医任职数年,自然能看出端倪来,但是小连子看不出来,他对这些弯弯角角的事情是一窍不通。 "皇上呢?皇上来了吗?"宸妃的声音从里殿传来,小连子以为宸妃病得严重,忙让张御医去给宸妃诊治。 宸妃见皇上没来,黑着脸也不装了,质问前去通传的太监:"皇上呢?皇上平日最宠本宫了,他怎么没过来?是不是你这个奴才没有跟皇上说清楚?" 太监跪在地上:"娘娘饶命,奴才全都禀告给皇上了,断然不敢不说清楚的呀!" 宸妃又要发作,一旁的冬雪连忙劝住她:"娘娘,皇上还是关心您的,您看,皇上亲自派了御医来为您诊治呢!"冬雪的意思便是这屋子里还有外人在,不好落了个坏名声出去。 宸妃收回气焰,由着张御医诊治完,她才好奇地问和御医一起进来的太监:"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以前本宫从未见过你!" 小连子正要说话,冬雪抢先说道:"回娘娘的话,这是新的殿前太监小连子,以前的李宾告老还乡了。" 宸妃仔细地看了一眼小连子,转头对张御医道:"本宫可有大碍?" 张御医心里给自己擦了一把冷汗,这个宸妃娘娘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生父又是当今的右相,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启禀娘娘,娘娘是寒邪侵入冲脉,冲脉不通,小腹关元穴有气上冲,因而腹痛,微臣开几服药方,娘娘服用过后便无大碍。"张御医信口胡说八道,开了一副女子养气血的药就匆匆告辞了。 小连子正要跟着后头离开,宸妃叫住了他。 "连公公留步。" 小连子小脑瓜了转了一个圈,然后转过身来:"娘娘有事请讲。" 他这样说......应该没错吧? 小连子这番莫名其妙的停顿在宸妃看来就是他不情愿留下来听自己说话,宸妃心想,难道真如冬雪所说,这人是秦太尉的手下? 宸妃试探道:"公公能否告知皇上的近况?皇上这寒疾有足月了竟也不见好,本宫担忧皇上的病情,日思夜想却没有等到皇上前来,实在是忧心不已,因而致使寒邪入侵。" 美人颦蹙,小连子最受不得这个。 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太监,剩下的全是女子,他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害羞地说不出话来,但在宸妃看来,却是小连子不愿意告诉他皇上的情况,她心下一沉,给冬雪使了一个眼色,冬雪立刻意会。 "公公,"冬雪拿出来一个檀木盒子,"公公可以放心大胆地告诉我家娘娘,这宫里谁人不知皇上最喜欢我家娘娘了,皇上知道也不会怪罪的。" 冬雪走到小连子跟前,小连子却不伸手。 "连公公这是何意?"宸妃幽幽地开口道。 小连子不看那木盒,但笨口拙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抿着嘴不说话。 "连公公,你看!"冬雪以为小连子是还没见到盒子里的东西,于是打开木盒,里头摆着几个珠宝首饰,不说个个价值连城,但也能看出能值不少钱,这里边随便一个首饰都要比春秀当初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要值钱得多。 小连子还是不伸手,他脸色不好看地说:"娘娘,皇上的病已经好了,今儿在芳华宫留宿.....这个,奴才不能收!" 宸妃听到皇上留宿在乔以梅那里先是心凉了半截,听到后半句之后看向小连子的目光变得异常毒辣。她收拾收拾心情,才笑意连连地说:"你看把你吓得,本宫是听说你刚在大殿任职,想替皇上试试你这个奴才的忠心,看来皇上没选错人,你的确刚正不阿,清廉的很,行了,你记得把本宫的病情告诉皇上,退下吧!" 小连子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在试探他啊!还好他牢记着徐总管的话。 小连子离开后,宸妃对冬雪说:"果然如你所说,这个奴才当真不肯收本宫的东西!" 冬雪道:"娘娘,看来这个太监多半是秦太尉的人了,咱们可留不得他!" 宸妃思索了一番:"还是再看看......" 小连子离开泰安宫,回到芳华宫时,里殿已经安寝,小连子不好打扰便站在外殿守夜。 三更,小连子歪着头闭着眼小憩,外殿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寒风顺着缝隙溜进了殿中,滑溜进小连子的领口中,他冻得打了个冷颤,睁开眼,芳华宫的宫女春秀嘴角弯弯地站在殿外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走了进来。 "春秀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小连子问道。 春秀看了一眼内外殿的门帘,引着小连子走到最相反地方,小声说道:"奴婢今晚当差,得守着娘娘,和连公公一同守夜也是赶巧了。" 小连子点点头,不疑有他。 "连公公能再叫奴婢一声春秀姑娘么,自从入宫以后再也没人这么叫过奴婢了。"春秀满面哀愁。 小连子于是又叫了她一遍:"春秀姑娘。" 柔软无骨的女体突然靠到小连子身上,把小连子吓了一跳,他正要推开,春秀死赖着开始小声哭泣起来:"呜呜呜.....连公公,你叫奴婢想起奴婢那惨死的王哥哥了!" 小连子不敢碰她,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高高举起,十根手指扭曲地不成样子。 春秀还在自顾自说着:"公公你不知道,你的长相与他极为相似,奴婢第一眼看见你还以为是奴婢的王哥哥回来找奴婢了!" 小连子颇为尴尬地问:"你不是赵大喜的对食么?" 春秀摇摇头,揪着小连子领口的手却是不松开:"奴婢进宫前原是心属同村的王哥哥,但是他去参了军,然后......便死在了战场上!呜呜呜呜!奴婢与赵大喜虽是对食,但那都是为了排遣宫里寂寞的年月,却没有夫妻之实,赵大喜也是因为长得和王哥哥有几分相似,奴婢才和他结为对食的。" 赵大喜和他都长得像那个劳什子王哥哥,那意思不就是说,他和赵大喜长得像么! 赵大喜壮如耗牛的体型从小连子脑海中闪过...... 哪儿像啊? "还没问,公公的本名叫什么呢?"春秀突然不哭了,声音娇娇柔柔,甚是勾人。 "肖从二。"小连子喉结滚动,舔了一下嘴唇。 春秀见有戏,偷笑了一番又问:"公公这么年轻,进宫前怕是没碰过女孩子吧,女孩子的身体可是柔软得很,像豆腐一样,不信......公公你摸摸!"说着,身子又像小连子靠了靠,离得近,小连子的俊脸看得更真切,腰也细的不行,春秀留着口水,这种极品要是勾搭上了,哪怕只能上下其手,就算做不了那档子事也是值的。 小连子僵硬地摇头,他的大脑叫嚣着要推开春秀,身体却不听使唤。他们村里的人结婚早,十三四岁结婚是常有的事,他一直想娶个媳妇,反倒进了宫成了太监了,真的有个温香软玉扑倒他怀里,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男人了,自己没有欲望。 春秀见他呆愣愣的,觉得他是年纪小,对此一窍不通,偷偷从布兜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小连子:"公公,我能叫你从二么?" 小连子点点头,他还沉浸在悲伤中,也没在意春秀递给他的是什么,就收下了。 "从二......"春秀娇声呼唤。 屋内突然传来悉悉邃邃的布帛声,小连子连忙走进去查看,把春秀一人丢在了外殿。 春秀跺跺脚,暗骂了声'呆子'。 小连子走进内殿,薛景穿戴整齐,正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连忙迎上去:"皇上怎么还没睡?" 薛景道:"换了床,睡不着"说完,薛景又道,"刚刚朕怎么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小连子白着脸,没想到竟让皇上听到了,他老实说:"奴才和当值的人聊了会儿天......惊扰了皇上,求皇上恕罪!" "行了!"薛景没好气地摆摆手,"朕要是当真怪罪你,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现在时候尚早,摆驾回长寰宫吧!"说完复又说道,"别吵醒德妃。" 小连子称是,心想,皇上还是个体恤人的好男人呢..... 薛景又说:"省的她又在朕耳边叽叽喳喳。" 小连子:"......" 【作者有话说:春秀:来呀~快活呀~ 薛景:(上去就是一拳)矫情!】 第十四章 小连子想和别人对食? 小连子是第一回 跟着上大殿,他肚子里虽然没半点墨水,但也看得出来,底下的官员貌似都在各说各话,奏表的事情也都是诸如谁谁谁当街骑马冲撞了百姓,谁谁在外头养了小情人,谁谁孝敬父母,孝心可表,希望皇上下旨嘉奖。唯一还算得上是个正事的,上表者是左丞相张简。 结束完早朝,小连子跟在薛景后头回恭政殿,他神游太虚,刚进入殿内,一不小心撞上薛景结实的后背。 "虎头虎脑地,想些什么呢?"薛景早就注意到小连子从下了朝就开始晕头晕脑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他捂着头的傻样,薛景的嘴角不禁弯起。 "皇上,奴才......奴才没想什么!"小连子好害怕肿个包在头上啊! "这里就朕和你两人在,说实话!"薛景故作严厉。 小连子一个激灵,还是缴械投降了:"奴才在想刚刚的早朝呢!" 薛景问道"早朝如何?第一次去,不习惯?" 小连子摇摇头,壮着胆子问:"皇上,奴才愚笨,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是奴才总觉得他们说的那些事好像都不打紧,跟奴才村里的村长一样,好像管的都是邻里家常的事情似的。" 话音落,满室的寂静,小连子犯怵地偷看薛景,只见薛景沉着眸子望着自己,心脏漏了一拍。 "你可知,妄议朝政!是什么罪过吗?"薛景温柔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摄人的威严,"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小连子脖子一凉,被吓得不轻,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薛景叹息一声:"起来吧!朕跟你说过的话,你真的一个也没记住!" 小连子眼角含泪,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站着也在发抖。 "朕都跟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小连子摇摇头,他脑袋一片空白,哪儿还记得这些。 薛景走过去,感觉到小连子因为自己的靠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不禁失笑,他捏着小连子的脸颊,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朕平日对你那么好,一句两句话就全给抵消了!" 手上肉肉的触感很好,薛景爱不释手:"朕是要告诉你,下次开口给朕三思又三思,祸从口出知道了吗?" 小连子被捏着脸,看上去像个白面馒头,口齿不清,银液顺着嘴角留了下来:"怒拆几到呢!" 薛景笑出了声,小连子的口水流到了袖子上,他这才把手松开:"你啊!真要出了事,朕可舍不得!" 收回笑,薛景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在朕面前讲讲就算了,平日里跟任何人都不能谈论有关朝堂的事知道了吗?" 小连子捂着脸点点头,两边白嫩的脸颊被捏得泛起了红晕,宛如打了层薄薄的胭脂水粉,薛景看着,心里想道,他知道从二长得不差,这样看起来不只是不差,甚至可以说容貌相当出色。 薛景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眼睛往别处看去,看到了小连子袖口露出了一截灰色的类似于账本的东西。 薛景指着那袖口说道:"物件得往里头放,置于肘下就不会掉出来了。" 小连子抬起手臂一看,原来是春秀昨晚给他的小册子,他还没打开看过。他把册子往里头推了推,袖头小,另一手却再也伸不进去了,费力勾了半天,册子又滑了出来,这次直接滑落在了地上。 小连子正要去捡,薛景已经看见了册子里的内容,一股气涌上丹田,他踩住灰色的小册子,脸色阴沉着不说话。 小连子也看见了翻落在地面的那两页,像连环画一样的东西,画上有两人,正在行狎乐之事,小连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 薛景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想到册子画的是秋宫图,小连子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戴在身上。 "这是你的?"薛景问道。 小连子抿着嘴不说话,不愿意把春秀供出来,要受罚,春秀一个姑娘家肯定经不住。 薛景见他不说话,想到了前几日小连子念叨的'对食'那件事,脸色沉的更厉害。 薛景想问他是不是移情别恋,喜欢上宫里哪个宫女了,话到嘴边,薛景却又问不出口,他先前一直希望小连子别再喜欢他,但小连子真有可能喜欢上别人了,他又很不服气。 一脚踢开册子,薛景低声道:"烧了!" 小连子捡起册子扔进了炭盆里,烧尽之前,他还不忘瞅了两眼里头的内容,回过头来,薛景的眼神更加凌厉。 一整日,薛景没再提起过这事,小连子以为雨过天晴,皇上不追究了,正兴高采烈着,到了晚上薛景用晚膳时,小连子同往常一样坐下和薛景一同用膳,长寰宫的宫人都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有徐广的打点,他们也不敢往外头说。 酱泼肉,什锦葛仙米,樱桃肉,三丝汤,满桌子都是小连子爱吃的,在薛景的纵容下,小连子现在也不如起初那么拘谨了,他知道自己不范大错,皇上都不会怪罪于他。 小连子埋头津津有味地吃饭,一块酱肘子落在了他的碗里,他一怔。 皇上给他夹菜了! 皇上,用自己的筷子夹菜给他了! "愣着做什么,"薛景神情自若,不以为意,又夹了几块肉到小连子的碗里。 小连子虎躯一震:"!" 不一会儿,小连子本就不大的红釉描金碗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堆得如同一座小山。 薛景被自己贴心的举动感动了,他面带笑意地说道:"吃吧!" 小连子:"......" 用过晚膳,小连子伺候薛景更衣,皇帝的便服比之寻常人穿着的也要复杂许多,徐广离宫前特地好好指导了他一番,如此倒也没出什么大错。 更完衣,小连子便要告退,薛景拍了拍身旁的空铺子道:"你今儿就在这里歇下吧!" 小连子虎躯又一震:"!" 皇上这是歇了一个月,又要太监陪着睡觉了么? 小连子不想在这休息,皇上躺在身边,他总觉得惴惴不安地。 "嗯?"薛景不耐地睨着小连子。 小连子立刻应下,脱去外衣,小心翼翼地避开皇上躺到了里侧。 薛景满意了,他下午好好想了想,过了今年,小连子也十五岁了,的确是到了对床底之事感兴趣的年纪,兴许是前段时间他刻意冷落,小连子没再表现出对自己的痴恋,因而才会把心思放到这等下流之事上,再加上前几日小连子随口说出的'对食',薛景担心他单纯不知世事背着他胡乱和宫里的宫女搞在一块,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就让他喜欢继续朕好了。 薛景没觉着自己的想法有多别扭和牵强,也没细想过他不愿意小连子喜欢别人这种想法是何缘由。 闭眼之前,他看了一眼面朝账顶、躺得笔直端正的小连子,想到白天的事情,心里怨恨道:有朕一个人让你喜欢还不成吗?还敢看秋宫图!还想和别人'对食'!看你和谁'对食'去! 意识沉入梦镜之前,薛景迷迷糊糊地想着:你得陪着朕,得一辈子陪着朕才行! 【作者有话说:薛景做了一个,梦到小连子驾着仙鹤往天上飞去,边飞边回头对地上的他喊着:皇上,奴才去天上找仙子姐姐去啦,勿念! 薛景惊醒,身旁小连子睡得四仰八叉,直流口水。 薛景:要不还是关起来吧!看他上哪儿去找仙子姐姐,他只能找他的皇帝哥哥!】 第十五章 为有暗香来 小连子近来每晚都休息的不好,原因无他,全是因为这几日他每日都在长寰宫里歇息,皇上每日先跑到芳华宫去,半夜再回自己宫里,小连子就这样陪着皇上折腾,每日都睡得不踏实。 正好徐广丧假回宫,见着小连子神情恹恹的模样,好奇地问:"小连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小连子看四下无人,忍不住问道:"徐总管,奴才斗胆,有一个疑惑想请教总管。" 徐广心想,什么疑惑需要如此神秘:"你说吧!" 小连子抿了抿嘴,他不知道徐总管知不知道皇上这个毛病:"徐总管,皇上不是喜欢和太监睡觉么……那个……每次多久会换人呐?" 徐广没想到这等床笫之事,小连子就这么说出来竟也不觉得害臊,轻声咳嗽,说道:"小连子啊,咱家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皇上知,你万不可告诉旁人!" 小连子点了点头。 "皇上这个毛病从幼时便有了,当时先帝还在皇上只能一忍再忍,据咱家所知,你可是唯一一个陪皇上睡觉的太监。"徐广的意思是皇上幼时便有喜欢男人的毛病,这个解释自然是他随口胡说的,皇上喜不喜欢男人他不知道,但小连子的确是第一个皇上如此上心的"男人"。 小连子微怔,徐总管的意思是皇上小时候就想着要和太监睡觉么…… 原来皇上只有他一个陪睡太监啊…… "徐总管,这个病这么严重,怎么不找太医给皇上看看啊?" 徐广说道:"这种隐晦的事,是能到处宣扬的么!" 小连子心想也是,难怪皇上只找他一个人太监,是因为怕消息泄露啊...... 他一定不会乱说的,他一定会守护好皇上喜欢和太监睡觉这个秘密的!小连子心想。 徐广见小连子呆呆傻傻的,心里叹气,小连子年纪小,恐怕不能接受分桃断袖之癖,脑袋一转,说道:"咱家告诉你,皇上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不必介怀,顺从皇上便是,真要是哪天皇上厌恶了你,你也能有个依靠,但若是你在皇上面前流露出你不情愿,保不准皇上一怒之下砍了你的头!" 徐广是完全误会了皇上和小连子之间的关系,以为二人早就行过云雨之欢,他见小连子没有表现出为难的神情,以为他是想开了,于是乘胜追击:"咱们做太监的,这一辈子呀就只能当太监,再也不是男人了,能有个人陪着,更何况还是普天下最尊贵的人陪着,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完,徐广拍拍小连子的肩膀离开了。 小连子纳闷了,不就是陪皇上睡个觉吗……有这么夸张么…… 那意思是,他还得继续陪着皇上睡觉啊..... (_) * 薛景去往芳华宫的路上途径御花园,这个季节,御花园中西南一隅的宣石假山和数枝腊梅极富观赏性,薛景停下驻足了小许。 小连子嗅了嗅,腊梅的清香使人心旷神怡,闻着闻着,小连子吧唧几下嘴,留下了口水。 薛景:"......" 薛景没好气地问他:"想到什么了,竟馋成这样?" 小连子嘻嘻笑道:"回皇上的话,腊梅花要是做成烧饼,软糯可口还有腊梅的香气,可好吃啦!" 薛景盯着他的笑脸,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会用腊梅做烧饼吗?" 小连子点点头:"回皇上的话,奴才进宫前,阿娘曾经教过奴才做好多好吃的......不过都是民间的小食,并不稀奇。" 薛景眼神幽幽,他敲了一下小连子的脑袋瓜:"这可是名贵的素心梅,你小子竟想拿它去做烧饼!"停了一下,薛景又说,"这样吧,朕让人摘几枝梅花给你,你做几块烧饼让朕尝尝你的手艺!" 皇上吃惯了山珍海味,能吃得下他做的腊梅饼么,小连子担心地说道:"奴才唯恐不合皇上的口味。" 薛景说:"你只管做便是。" 小连子只好应下。 这时,一抹艳红出现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 不远处的宸妃身姿妖娆,一席红衣,她笑意盈盈地往这边走来,在看到薛景之后满脸的惊讶随后娇羞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任谁看这都是一场巧遇,宸妃锦帕下露出笑颜。 "天这么冷,爱妃还到御花园来?"薛景说道。 宸妃心想,当然是为了偶遇皇上你啊! 自从皇上康复之后,每日都去芳华宫,宸妃心中惴惴不安,唯恐自己失了宠,再去恭政殿,殿门口不知怎么换了一批新的守卫,皇上身边安插的暗线竟也没有通知她,那些侍卫怎么都不让她进,她只好来御花园蹲守。 "臣妾听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便过来看看,没成想在这遇到了皇上。"宸妃穿的大红金线蟒貂鼠裙是薛景以前最喜欢看她穿的,夸了好多回,她肤白貌美,穿红色最能衬她的肤色。 薛景说道:"爱妃你来得正好,腊梅花开得正盛,你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宸妃应下,朝薛景走了两步,故意崴了脚朝薛景那儿倒了过去,薛景接住她的胳膊,用力气支着她,不再碰其他地方。 宸妃娇声说道:"皇上,臣妾的脚崴着了,您送臣妾回宫吧!" 薛景看着他,并未说话,就在此时,一旁的小连子开口了。 "皇上,德妃娘娘还在宫里等您呢!" 宸妃怨恨地瞥了小连子一眼,很快又收回。 薛景看了一眼小连子,嘴角弯起,然后把宸妃交给她的宫女冬雪:"找个御医给宸妃看看,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出来闲逛了,这次是伤着脚踝,下次要是伤着什么别的地方,朕可要心疼了。" 宸妃拉住薛景的手臂,情凄意切地说道:"皇上不去泰安宫陪陪臣妾吗?皇上有一个多月没去臣妾那儿了,是不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惹皇上不高兴了?" 薛景宽慰道:"爱妃怎么会这么想,朕之前偏爱你,过多冷落了以梅,这才多去了几次,爱妃不要多想。" "真的吗?"宸妃可怜兮兮地问道,心里却因为皇上的解释舒心了不少。 薛景再三肯定宸妃才同意离去,回泰安宫的路上,她朝冬雪看去:"没想到小连子公公这么向着德妃。" 此刻还在外头,冬雪小心搀扶着宸妃点头称是便不再多言,但她已然意会了宸妃话中的意思。 * "皇上,您尝尝这个,这是梅饼,可好吃了。"因寒冬皲裂的小手捧着热腾腾的梅饼,城东讨来的米面只够做一个出来,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先拿给皇上吃。 "拿开!" 梅饼被甩落在泥地上,沾了污秽。 小连子不知所措,两只被烫红的手摩挲着裤腿两侧。 "我已经不是皇上!我不用你可怜,不用你施舍!滚!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发丝散落的薛景躺在山神庙的角落里,他目眦欲裂地喘着粗气。 小连子站了一会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把地上的梅饼捡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梅饼上粘的泥土擦拭干净。 薛景看着他,问道:"你的腿......" 小连子听见声音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傻笑,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奴才没事,就是摘梅花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休息几天就好了!"皇上可不能吃干饼子,正巧他回来的时候看到河边开了腊梅花,他想起小时候阿娘教他做的梅饼子,便爬上去摘了几枝。 薛景这才注意到小连子身上的衣裳脏了,裤脚半湿,怕是跌进了水里,再看他不成样子的小手,薛景沉默了。 小连子想着,皇上不吃梅饼,那可怎么办呢,他实在拿不出再好的东西了,要不等会儿再去外头乞讨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施舍点包子什么的...... "拿过来!" 小连子惊讶地瞪着眼睛。 "看什么看,我让你拿过来!" 小连子忙不迭点着头,又仔细地把梅饼脏了的部分弄干净才递给薛景。 "跟你说,别再犯傻地叫我皇上,你也别管自己叫奴才了,被人听到,我们都得死。"寒冬,梅饼凉的很快,薛景有些嫌弃,他又看了一眼那双惨不忍睹的小手,张嘴咬下了一口,尝到了淡淡的梅花香。 小连子说道:"奴才......我......我知道了!" "瞧你那傻样!"薛景第一次开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我.....我本名叫肖从二。" "说话吞吞吐吐的,什么肖从二,我看叫你傻二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第十六章 小连子落水了 皇上赏赐如意盏给德妃,小连子去司设司取了如意盏到芳华宫给德妃送去,顺便领了五十两赏银,走在回长寰宫的路上,途径御花园的荷花池小径。 傍晚时分雪下得急,外头北风劲峭,挂在脸上如刺刀一般,到了此刻,目光所及之处,被夜色笼罩的御花园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雪还在下,风反倒小了下来,颇有些'泯泯都无地,茫茫岂是天"的意境。 小连子经过假山时,里头蓦然伸出一只手把小连子推进了水池里。 黑夜里,结了层薄冰的水面"刺啦"一声碎开,寒冷刺骨的水池扑通扑通泛起几个水泡,呼救声也被彻底淹没。 假山里冒出一个太监,确认小连子沉下去没了呼吸才仓皇离开。 没多久,水池里一个身影冒了出来,游啊游啊游到岸边,小声地打了个喷嚏,来不及挤干净身上的水急忙离开了。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薛景的手中。 "你说什么!"声音如沉钟压制,底下的暗卫吓得气都不敢出。 上辈子小连子惨死的画面犹在眼前,薛景心神一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面上黑云密布。 "你们说他自个儿从水里游上来的?"薛景再三确认之后,披上外袍急忙往小连子的屋子赶去,身后只跟了徐广一人。 走到小连子屋外,薛景才发现自己冲动了,他命徐广在外头等候,自己进了屋。 小连子刚换上干净的衣裳,头发还没擦干净,湿漉漉地披着,倒了杯水正喝着,突然看见皇上走进来,惊得他连忙请安。 "皇上您怎么来了......奴才忘了先跟您通报一声,奴才掉水里了,先回来换身衣服,等会儿便回长寰宫了。" 薛景的脸色极差面若黑云压山,他死死盯着小连子,只把小连子盯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皇上.....您是不是怪罪奴才没先去通报啊......奴才下回一定先......." 之后的话小连子说不出口了,因为薛景突然抱住了他,而且抱得紧,勒的他呼吸不畅。 小连子又惊又慌! 恐惧、惊慌、担忧,种种复杂的情绪汇集在薛景的心中,天知道他刚听到暗卫报告小连子被人推进水里时他有多么害怕,害怕他自己许诺多次要护小连子一世周全却依然害他枉死,心脏由死到生的感觉他在短短地这几盏茶的功夫算是体会的透彻。 薛景抱着不撒手,小连子也不好推开,他眼咕噜急地到处转,瞥到窗外的徐广,小连子眼睛一亮求救似的朝徐广使眼色,启料徐广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开,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窗户关上了。 小连子:"?" "皇......上,奴才......奴才是太监......"小连子哭丧着脸。 薛景一听,知道小连子脑子里在想些下流之事,这才放开他,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乱想什么呢?朕可没有龙阳之好!" 原来不是对他有那个方面的意思啊,小连子为自己龌龊的想法羞愧地无地自容。 冷静下来,薛景才想到要追查清楚小连子这番落水的缘由:"你说你落水是怎么回事?" 小连子委屈地说道:"对了,皇上,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奴才把如意盏送到芳华宫之后立刻就起身回去了,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假山里头窜出来一双手把奴才推了下去,奴才一想,这人肯定是要杀奴才的,奴才平日安守本分,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还好奴才懂的水性,不然以后可真再也见不着皇上了呢!" 这句话一出,薛景先是心里一紧,不得不承认,想到可能真有那一天,他的呼吸都不顺了起来,上辈子小连子就是死于溺水,倘若这辈子......等等...... 薛景嘴唇微颤:"你懂水性?" 小连子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呀,而且奴才水性可好了呢,我们村子旁就有一条河,奴才小时候天天下河抓鱼。" 薛景脑袋嗡嗡作响,从二会水,那他上辈子怎么还会溺水呢? 直觉告诉薛景,这其中必然还有隐情,他从没有一刻如此后悔过上辈子那十数年颓然不问世事,倘若他关心从二一些,了解一些从二的事,或许他现在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这次推从二下水的人是谁,上辈子的事以后总有机会弄清楚。 想明白了这事,薛景心里腾腾的火气,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动他的人! 回到长寰宫后,薛景叫出暗卫询问当时的繁枝细节,暗卫均说天色太暗,荷花池小径只有一条道,他们为了隐匿踪迹距离小径的有一段距离,就是在那个时候小连子被推了下去,他们本想救小连子上来,没来得及动手,他倒是自己爬上来了。 宣武回来通报消息:"禀皇上,奴才一路跟着那人,看着他进了芳华宫便赶紧回来禀报,宣威还在那里蹲守。" 薛景皱眉,若有所思。 翌日,宸妃收到了来自皇上的赏赐,是一幅月夜赏荷花图。 宸妃展开赏荷图,说道:"皇上赏本宫这个做什么,本宫素来讨厌这些书画。" 图上缺月高悬,月下水际轻烟,荷花摇曳,二人赏荷,一人站在荷花池中,一人站在远处的寺庙里,寺庙上悬'感光寺'三个大字牌匾。 冬雪一见图上的内容,大惊失色,屏退众人,说道:"娘娘,皇上一定是知道了!" "什么意思......"宸妃转而想到了,冬雪说的应当是她们命令安插在芳华宫的眼线前去谋害小连子的事情,"不......不会吧!皇上怎么会知道呢?" 冬雪忙说:"娘娘,您想,钱东到现在也没来报信,多半是失败了,娘娘你再看这幅画,月夜赏荷花,却为何在感光寺赏,感光寺是没有荷花池的呀!皇上是在告诉娘娘,他已经知道咱们移花接木的事情,他知道钱东并不是芳华宫的人,而是咱们的人,这幅画便是在暗指昨夜的事情!" "娘娘不好了!"宸妃另一个贴身宫女秋霜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宸妃不满地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娘娘,钱东死了!溺死在荷花池里了!" 宸妃大脑一片空白,再看手上的月夜感光寺赏荷花图,她惊叫一声,把图甩了出去。 冬雪急忙把图捡起来:"娘娘,这可是皇上赏赐的,若被旁人看去了传到皇上耳中,可是大罪!" 宸妃不愿意去看那幅画,她求救似的拉住冬雪的胳膊:"冬雪,现在怎么办呀,皇上,皇上会不会以后就不来了,他会不会要了本宫的性命!" 冬雪忙说:"娘娘不必惊慌,先不说那个小连子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再说,皇上既然只是寄了一幅画给娘娘而没有责罚,显然也是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提醒一下娘娘罢了,娘娘万不可自乱阵脚!" "真......真的吗?"宸妃很信赖冬雪,听冬雪这么一说,她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心绪逐渐安稳下来,"那现在该怎么办?" 冬雪思索一阵,说道:"娘娘,您忘了右相大人对您的嘱托了么,大事未成,娘娘得先稳固和皇上的关系才是!" 宸妃面色犹疑,冬雪乘胜追击道:"娘娘,您不为右相想想也要为成王殿下想想啊!殿下可一直在岐右等您的好消息呢!" 提到成王,宸妃终于下定决定,既然已经背了一条人命在身上了,她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作者有话说:宸妃:本宫对冬雪才是真爱】 第十七章 春宴 大雪消融的时候,天气更冷了。 小连子穿着皇上赏赐的貂绒刻青丝袄子在皇宫里走动,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北狙楼国进贡的水貂皮一共就一件,极其珍贵,是北狙楼国敬上给皇帝做冬衣的,皇上却赏给了一个从八品殿前太监,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在冬天结束以前,薛景终于去了泰安宫。 薛景只字未提小连子钱东的事情,宸妃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也因此更加觉得冬雪说的话是正确的。 宸妃精心打扮,又得了薛景的宽慰与赏赐,之前的种种便也不放在心上,就是当晚薛景并未碰她,令她有些介意,薛景借口说是之前患的寒疾颇为蹊跷,请了感光寺的高僧替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要薛景两年不得行男女之事,就是先前在芳华宫留宿他也并未碰过德妃。 这当然是薛景胡编乱造的,他既没有得寒疾也没有请高僧算卦,他经历了上辈子的种种,大业未成,对男欢女爱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便以此作为借口。 但是宸妃信了,她派人通传到右相府上,就说一切如常并无异样,右相本来十分怀疑皇上的一举一动,但又担心自己杞人忧天,得了宸妃的信方才放心了许多,很快便是春闱,在这个节骨眼耳上,他不希望出任何岔子。 寒冬很快就过去了,小连子还穿着袄子,在长寰宫值班,热出了一头汗。 薛景笑着问他:"天热了怎么不换衣裳,就这么喜欢这件袄子么?" 小连子叫苦不迭:"皇上,不是奴才不想换,奴才的春服不见了,奴才拢共就四件衣裳,丢了春服,就没衣服可换了。"这其中,四件衣裳里,有两件都是薛景赏给他的。 薛景收回笑,严肃地说道:"怎么不早说,你去司衣司做六件衣裳,就说是朕的旨意。" 小连子心里一喜但面上故作推辞地摆摆手说:"皇上,不用那么多件的,奴才原来两件换洗着穿也够了,而且皇上已经赏了两件冬衣给奴才了!" 薛景说道:"要的,做四件夏服,再做两件用来春秋穿。" 小连子于是不再推辞,欢欢喜喜地领命,往司衣司去了。 望着小连子轻快雀跃的背影,薛景摇摇头,心道,果然还是孩童心性啊! 司衣司的周掌司对小连子不陌生,算一算,小连子前前后后已经来了三回了,一次是来拿江南织造局的冬衣,一次是过来量尺寸,一次是来拿貂绒袄子。 周掌司心里有数,别看这个连公公年龄不大,怕是除了徐总管,皇上最宠爱的就是他了。徐总管还有几年便要告老还乡,只要连公公不触龙威,这太监总管之职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周掌司笑眯眯的迎着小连子:"连公公怎么有空闲过来,今儿不当差吗?" 小连子挺喜欢这个像长辈一样慈祥的掌司阿姨,他不太好意思地说:"周掌司,皇上命司衣司给咱家做六套衣裳,四套夏服,一套春服一套秋服,可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掌司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计算着工期,既然有皇上的命令,那连公公的衣裳肯定得加紧赶制。 司衣司还有各宫娘娘的春服在赶工,周掌司接下这个活之后,先把宸妃、德妃、许昭仪的春服制好,接着便开始制作小连子的六套衣裳,独独把王美人的春服放在了最后。等到王美人的宫女过来拿衣裳时,才知道衣裳还没做好。 "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我家美人可等着过几日春宴穿呢?" 周掌司为难地说道:"皇上命我们加紧赶制连公公的春服,我们的人算错了工期,这才耽搁了,你回去和你家美人如实说就行!" "什么!"王美人攥着手帕,气急之下,顺手将手中的茶杯丢了出去,砸中了宫女的额头,宫女额头上红肿起来,却不敢喊疼,宫女清楚王美人的脾气,若是喊了一声,只怕这条命就没了。 "好啊!司衣司的人欺我没有家族撑腰,竟这般欺辱我!"王美人说着又愤怒地扔了一个茶杯在宫女身上,宫女吓得冷汗涔涔,咬牙默默承受着疼痛。 "司衣司的人瞧不起我,连一个阉奴都敢压在我头上!"王美人大声叫喊,房门已经关闭的严严实实,她不怕人听到。 等王美人火气稍微降了下来,宫女才说道:"美人,慎言啊!那可不是一般的太监,在外头,你万不可像这样说他的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既然摊上这么个主子,只能尽全力保全自己的性命。 "怎么?"王美人冷笑一声,"我连一个阉人都说不得了么?" "美人有所不知,这位连公公,是皇上近来最受赏识的,宫里都在传说他是以后的太监总管呢!前段时间北狙楼国进贡的水貂皮,皇上就赏给了这个连公公!" 王美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狠厉:"连一个太监都比我受宠,真是可笑,笑我太可悲!" * 春宴当日,宫里热闹非凡,三品以上官员于御花园中,后妃于御花园西南角颐华楼二楼。 薛景登基不足两年,后宫仅有四位妃子,宸妃端的是五凤髻上簪紫晶御凤钗,金丝流云外衫里头是大红拖地缎地绣花对襟长裙,一身打扮极尽招摇。 相比较而言,其他三位妃子就雅致得多,但也各自不服输地暗自较劲着。 德妃露出半截梅花挑金银线裙,外头是梅花纹纱袍遮到膝盖处,不知是涂了什么胭脂水粉,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梅花的清香,许昭仪则穿着水蓝绉纹如意袍,衣裳没什么稀奇,头上却是朝月髻,还有光珠饰发簪等就多达十余件。 除了王美人,她不仅穿的是去年的衣裳,发髻也是简单弄了个盘髻,至于珠宝首饰更是难以和许昭仪相提并论。 宸妃、许昭仪和王美人是一同被选入宫的,宸妃与德妃速来关系不好,皇上不在,表面功夫便懒得做了,彼此之间连眼神的交流也没有。反倒是许昭仪,左边聊聊右边聊聊,哪个都能说上几句话。 "妹妹今日好漂亮,这是司衣司为妹妹制作的衣裳吧,真是好看!"许昭仪不知内情,同王美人说道。 这话听在王美人心里却是在讽刺她一般,她无地自容,脸色青白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许昭仪的话。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心胸郁闷,再也坐不住,借口去如厕匆匆离开了颐华楼出去透气。 楼下不远处的御花园中,薛景坐在一众官员的最前头,离他最近的分别是左右丞相,左相旁边是秦太尉,再往下的官员无不身居要职。 这样的场面,小连子的身份只能乖乖站在一众太监之中,看着宫女端上来的一道道山珍海味不停地咽口水。 门下侍郎躬身道:"皇上,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关河宁定,四海承平,全倚赖皇上神威浩荡,上应天意,下顺民心,方能有此太平盛世啊!" 说完,满席臣子纷纷迎合,只有左相张简端着酒杯,缄默不言。 薛景心中耻笑,这些人能面不改色地胡言乱语,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就是欺朕根基不稳,都是些溜须拍马,欺上瞒下的无耻之辈! 一阵欢笑过后,大臣们又聊到三年一次的举国大事,春闱。 薛景面上笑意盈盈地说道:"此次春闱全交由礼部负责,右相监管朕可安心无忧啊!" 关绍翁见薛景把春闱交由他监管,再结合之前宸妃传来的消息,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对薛景的怀疑。 徐广陪在薛景左右,看皇上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反倒时不时往不远处的太监群里瞥,徐广知道小连子站在那个方向,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美色误皇上啊! 薛景的确是在看小连子,迎春花下,嫩黄的花海衬得小太监皮肤白皙,只能站着看却不能吃,他好几个咽口水眼睛巴巴看着的小动作都鲜活极了,画面美好的让薛景的嘴角不禁上扬。 【作者有话说:美色误人啊!】 第十八章 谣言四起 "连公公,您随我来,徐总管有要事找您。"小勺子小声对小连子说道,小连子扫视一圈宴席,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随小勺子去了。 穿过雕花回廊,走到尽头是一个门窗紧闭的房间,门口有数十位太监把手。 眼前的画面颇有几分熟悉,让小连子想到了第一次随徐广进长寰宫的场景。 小连子觉着有点不对劲,问道:"谁在里面啊?" 小勺子自然地回道:"徐总管呀!" 小连子和小勺子住在同个院里,平时关系还行,小勺子不至于骗他,小连子放下心,他推开门进去,果然是徐总管在里头。 徐广已等候许久,他对小勺子说道:"小勺子,你先下去,把门关上!" 小勺子说道:"是,干爹!"说完便退了出去,把门关了个严实。 小连子茫茫不知所以然,只愣了一会儿神,空气中飘荡的香气让他回了神。 "酱板鸭!"眨巴眨巴眼睛,小连子笃定地说道,鼻尖轻皱,再仔细闻了闻,他眼睛一亮,"还有花香鼓、桂花鱼和芙蓉大虾!" 徐总管笑着说:"你这个小馋猫啊,鼻子可真灵!" 小连子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两声,随即抿了抿嘴问道:"徐总管,您把我喊到这儿来不会就为了让我闻闻菜味儿把!" 徐广命人掀开帘子,里头一张大圆桌,上面全是美味佳肴,小连子正饿着呢,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咽了几下口水。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是都猜到了吗?"徐总管点了一下小连子的头,这小子是越来越聪慧了,聪明些也好,皇上对他如此偏宠,势必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便是皇上也难保他呀! "皇上怕你饿着,特地让御膳房按照春宴的规格给你做的,你小子福气不小!"徐总管说道。 小连子悄咪咪地拿了个马蹄糕,咬了一口,鲜花软嫩,入口即化,简直是太满足了! 空了一早上的肚子终于得了吃食,小连子人也精神了不少,这几个月每日山珍海味,一日四餐一餐不落,他的胃早被养刁了。 又一块马蹄糕下肚,布帘后头,本该在御春宴上的薛景的出现在了这里。 小连子鼓着腮帮子,嘴里的吃食还未下咽,急匆匆站起来就要行礼,薛景拦住他,捏着小连子的腮帮子,笑道:"如何,这些菜可合胃口?" 徐广杵在一旁,心里暗想:怎么没见你问文武百官合不合胃口呢...... 小连子点头道:"何掌厨的手艺一向好的,没有不喜欢的。" 徐广青筋跳动:就吃了个马蹄糕而已,别的菜你还没吃呢就说没有不喜欢的,真是胡说八道...... 薛景点点头:"你吃吧,朕在此看着你吃。" 徐广:乖乖!吃个饭都要亲自看着,啧啧......真是没眼看! 薛景夺走小连子手上的桂花糕:"徐广,把糕点都撤走!" 看着桌上的点心被撤的一干二净,小连子不敢多言,眼神黑溜溜地仿佛在抗议一般。 薛景一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小连子酷爱吃这些甜食蜜饯,韩太医说了,他本就气亏体弱,这等甜食是万不可多吃的,薛景说道:"朕就知道你要贪嘴,所以才亲自前来!"说着,他打量着小连子,似乎是这段时间的投喂起了作用,小连子面色红润,脸颊也圆润起来,薛景记得之前这对脸蛋瓜子摸上去就很是柔软,现在应该比从前更甚。 薛景不打算亏待自己,他直接上了手。 果然,手掌触及之地比之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徐广不忍直视:皇上可真是个变态...... 薛景很满意:"保持这个状态,千万不可瘦下去,这是圣旨,听见没有!" 小连子哪里敢说不,照这么喂下去,别说瘦了恐怕得越来越胖。 "好了,朕已借口离席许久,不可在此久留,徐广,等会儿你留下打点好一切直接回恭政殿,不必再去御花园!" 春宴上,众宾欢愉,一个下人赶到关绍翁身旁悄声说了几句话,关绍翁沉定思许,并未多言,但这一幕却落在了对面的左相张简眼中。 颐华楼里,外出透气的王美人终于回来了,她恹恹恍惚,好像心中藏着事情一般。 楼中几人已经不知道聊到哪里,王美人插不上话,坐在一旁听着。 许昭仪笑着说道:"我那三妹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她年纪也不小了,爹爹前几日为了她安排了一门婚事,是江州司马朗钟离,此人年轻有为,我三妹乃是庶出,与朗钟离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我那不争气的妹妹,她非不从,偏生要寻什么真爱!" 德妃笑说:"恐怕是闺中话本看多了,需得好好劝诫才是!" 许昭仪摆摆手:"姐姐你有所不知,婚事未成反倒是一桩幸事,后来我们才知道,朗钟离竟然是.......是断袖!" 茶盖跌落,发出一声脆响,众人回头看去,是王美人失手打翻了茶盖。 王美人白着脸歉声道:"是妹妹我不小心,姐姐们勿怪!" 几人并未在意,转回头去继续聊起来。 一直趾高气昂未开口的宸妃好奇地问道:"你怎知那人是断袖?" "两位姐姐不知,这桩婚事,我三妹宁死不从,她多方调查方才得知,朗钟离与他那小倌整日在府中厮混,当着下人的面同食同寝,毫不避讳......" 王美人听着这些话满面思虑,摩挲着茶杯出了神。 * 大清早,皇帝从长寰宫走出来前去早朝,没多久,小连子也从长寰宫内走了出来,往自己的屋子去,一路上,见到的太监宫女无不神情怪异地偷看他。 小连子倍感困惑,走到自己的屋子外头,同院的小勺子端着水与他迎面而来,一看见小连子,小勺子面色惊慌转头就想溜回去。 "小勺子!"小连子叫住他。 小勺子一咬牙,转过头笑意盈盈地问好:"连公公,何事叫小的啊?" 小连子走到他身边,目光灼灼,左边绕了一圈右边接着一圈,磨人的态度把小勺子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公公若没事,小的先告辞了!小的得给干爹送茶水去呢!" 小连子这才问他:"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哪儿能啊,误会......" "快说!不然我就告诉皇上了!"小连子威风凛凛地说完心里开始发虚,他这没本事的,有事只会靠皇上! 小勺子急忙说:"别别别,小的说还不成吗!这......这宫里都在传......"话到嘴边他又噎住,跟在徐广后边长大的小勺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此刻无比为难,"连公公!您别为难小的了行吗?这事小的也是听来的,小的也不敢往外说啊,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小连子一惊:"跟皇上有关?" 小勺子脸色煞白,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跟我说,我去求皇上不砍你的头!"小连子边说边想,跟皇上有关,跟自己也有关,那是什么事呢? 小勺子知道皇上宠小连子,犹豫再三,他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小声地开口道:"不知道哪个宫里传出来的,说皇上整月未入后宫,是因为皇上被你勾引了,你每夜在长寰宫就寝,是在......是在和皇上做.....做那不耻之事!" 全部说完,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小勺子抓着小连子的袖子白着脸说:"连公公,议论皇帝,言祸后宫,这可是砍头的大罪,你可千万要保小的呀!他们那些下人不知这事的严重性,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一般四处传播,小的也是在浣衣局听他们闲聊听到的,想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连子已经全然懵住,脑袋如冷冽狂风扫过的寂凉的大荒原,什么也不剩了。 【作者有话说:薛景脱掉外衣,躺到床上,摆出妖娆的姿态:来吧!连连,勾引我吧! 小连子:......?_?(穿件衣服吧你!)】 第十九章 小连子不想和皇上一起睡 深夜,长寰宫内灯火通明。 薛景处理完公务准备歇下,殿内环视一圈却没见到小太监的身影, 小连子今日值是夜班,这个时候应当在殿里才是。 薛景询问殿前太监周早:"连公公呢?" 周早回复道:"回皇上的话,连公公告假,说这几日都不过来了,望皇上恕罪。" 薛景挑起眉头,沉思片刻,说道:"你叫徐广上太医院,命韩其之去给小连子诊治。" 宫里近日的传言,徐广也有所耳闻,他上太医院叫上韩太医去了小连子屋里,看见房中床榻上床被隆起,小连子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有人进了屋竟也不知道。 "小连子!"徐广扯了扯被子叫道。 被子开了一个小缝,小连子神情萎靡,看到徐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徐总管,您怎么来了?" "傻孩子,皇上听说你病了,特地让韩太医来给你诊治呢!"徐广说道。 小连子是装病,他害怕韩太医诊出来他没事,提着胆子浑身僵硬。 韩太医深知皇上的意思,没有戳穿小连子,只是小连子的确三脉不稳,心悸气滞,是忧思过重导致的,说此乃心病,不算严重。 韩太医走后,徐广关上房门,转过来对小连子说:"小连子啊,太医给你开了药,病好之后,你立刻得回长寰宫报道,知道么?" 小连子瘪着嘴,这几日,他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宫人们在远处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一想到走进那扇鎏金大门后明天又不知会多出多少流言蜚语,他心里就难受的很:"徐总管,我不能多休息几日么?" 徐广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小连子多半是听到外头的传言了,他心里也好奇,皇上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情,但是却一直没有管这事。昨日他还想,或许皇上并没有那么宠小连子,可是今日一看,却又不像是他想的那样。 "小连子,你知道皇上为什么派咱家来吗?" 小连子摇摇头。 徐广:"小连子,韩太医官拜太医令之职,平日负责龙体的安康祛病,没有皇上御旨,哪怕是皇族贵胄他也有权拒绝诊治。" 小连子疑惑地问:"徐总管,小连子不懂!" 徐广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别人欺瞒圣上,绝对是死罪一条,皇上愿意睁一眼闭一只眼,当你是真病了,才让韩太医过来,足以见皇上对你的重视,你还不明白么!" 小连子脸色惨白,颤着嘴唇说道:"烦劳徐总管告诉皇上,奴才明儿就回长寰宫!" 徐广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连子,你还记得咱家跟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都记得的!"小连子低下头。 徐广说道:"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什么尊严,脸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重要的主子说的话!" 小连子失落地低下头,他知道,是他得寸进尺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徐广见到院子里闻着风声出来查看的小勺子。 "小勺子给干爹请安,干爹,您怎么来了!"小勺子问道。 徐广看着他,沉着眸子:"是你告诉他的?" 小勺子脸色一变:"您老人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勺子听不明白!" "噢?你不明白,那待咱家禀明圣上,看看圣上懂是不懂!"徐广语调突然上扬,呵斥道。 小勺子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干爹饶命,干爹救我啊!" 徐广闷哼一声:"连咱家你都敢隐瞒,我看你是没有把咱家放在眼里!" 小勺子磕着头:"干爹饶命呀,小勺子原原本本地告诉干爹便是!" 说完来龙去脉,小勺子见徐广脸色好转,才大着胆子问:"干爹真是神机妙算,立刻便知是儿子告诉连公公的!" 徐广看不惯小勺子使这等小聪明,说道:"小连子性格纯良,和长寰宫里的下人素来聊不到一块。他整日在皇上身边,除了你这个同院的人,还有谁有机会告诉他!" 小勺子说:"干爹智慧过人,小勺子可算明白了!" "少拍马屁,咱家把你换成与小连子同班,你小心看着他,别让其他人有机会同他说些什么,知道么!" 小勺子连连称是。 第二日,小连子便在小勺子的陪同下回到长寰宫值班去了,倒也奇怪,这回一路上竟然一个太监宫女都没见着。 昨日告假,今日便康复,小连子自己都觉得害臊的很,他以为皇上会同他说些什么,结果一整日,皇上都在处理公务,一句话也没同他说。 满心煎熬地一直等到了晚上,小连子替薛景更完衣之后,便站在原处不动了。 薛景问道:"怎么了?" 小连子攥着手心,鼓足勇气地开口,但是声音还是细若蚊蚋:"皇上......奴才想......"小连子抬头望去,薛景的仙姿被烛火照耀,铜炉中有松香缭绕,恍惚中,竟似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一般。 "奴才想回自己的屋里睡觉!"小连子终于把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天的想法说了出来。 徐公公,对不住了,就这一回,让小连子忘了您的教诲吧! 说完,他紧闭双眼,等着皇上的责骂。 出乎意料的是,雷霆并未发生,耳边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小连子睁开一只眼,看到薛景并未震怒,而是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缓缓对他说:"既然如此,这几日你便回去睡吧!" 欸? "去吧!"薛景放下茶杯,朝小连子挥了挥手。 小连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下了,生怕皇上等会儿反悔。 殿门口的周早见小连子出来,问道:"唉?小连子,你上哪儿去,不陪皇上了么?" 小连子面上一红,摇了摇头,脚下好似装了车轱辘一般蹭蹭地便溜走了。 没过几日,宫里又传出了小连子失宠的消息,徐广连忙把小勺子叫了过来,怒斥道:"小连子这几日没在长寰宫过夜的消息又是谁传出去的!" 小勺子也懵了,他叫苦道:"干爹,儿子这几天都陪着小连子,没见过哪个宫女太监和他搭话,晚上值完班回去的路上除了右威卫谁也没遇到呀!" 小勺子说的不错,当初薛景要徐广给小连子安排住处的时候就说了不能离长寰宫太远,因而,两地的距离很近,穿过一个御花园和小廊就是,除了左右威卫巡视时会经过,宫人们是不会在深更半夜出来闲逛的。 小勺子战战兢兢地问道:"干爹,皇上不会怪罪吧!" 徐广哼了一声:"他就是不怪罪才可怕!" 后宫的谣言愈传愈广,甚至有向前朝蔓延的趋势,皇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奇怪吗?这太奇怪了! 若是以前就罢了,可这几个月来,徐广在皇上身边,看得比别人都要多,皇上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如今的皇帝敏感、多疑、处事作风也大有先帝在位时的模样,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坏就坏在,很多时候,徐广完全捉摸不透,皇帝在想什么! 十日过后,天边突生异象,大地混沌,黑云蔽日,火光乍现绕心宿顺逆行驶,持续整整三日之久,使举国震惊。 就在此时,薛景病倒了,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消息一出,震惊了前朝后宫,太医属韩、陈两位太医令接连进宫,却都对皇上的病情束手无策。 就在众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司天监指出,心宿乃皇室星宿,天生异象,一定是妖邪作祟。太祖时也曾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太祖请高僧做法,方才去除了妖祟,今可效仿此事,于是便请了感光寺住持前来做法。 文武百官在大殿上等候佳音,殿中嘈杂声不断,使得关绍翁心烦意乱,目前的状况本就超出他的计算之外,皇帝突然病倒,他什么都没有部署好,这些人还在这吵吵闹闹! 关绍翁大喝一声:"尔等何敢如此喧哗!" 瞬间,殿中便安静下来。张简见状,感叹地摇了摇头。 右相,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太庞大了! 智觉大师施完法走出来,关绍翁询问皇帝的病情如何,智觉大师捻着胡须说道:"皇上已无大碍!" 满朝文武均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智觉大师又说。 满朝文武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只不过什么?"关绍翁问道。 "只不过,这次的邪祟颇为厉害,乃是上古邪佞,不惧紫薇帝气,与太祖时记载的那个邪祟如出一辙,老僧只是将它赶跑,却无法让它彻底消灭啊!"智觉大师满面愁容地说道。 关绍翁问道::"那该怎么办?"。 智觉大师问道:"数月前,老僧曾经为皇上算过一卦,指出有此一劫,当时,老僧曾经让皇上禁女色,并找一个六乙鼠贵格的人陪在身侧,与皇帝的命格相辅相成,一来可以抵挡妖邪,令它不敢作祟,二来有助于大兆国运……怎么?四个多月了,还没找到六乙鼠贵格的人么?"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无所知。 关绍翁思索一番,忽而想到什么,问道:"皇上早前突然莫名奇妙地患上寒疾,一个寒疾足足正月才康复,莫非与此有关?" 智觉大师点点头:"据老衲所见,应当是如此。"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表示对这件事的惊叹。 张简问道:"敢问大师,如何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智觉大师走了几步,望着远处,掐指算了算,忽然眼睛腾地一亮,捻着胡须会心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作者有话说:聪明的小伙伴肯定已经猜到六乙鼠贵格的人是谁了吧(猖狂的笑) 没猜到的也不要紧,明日见分晓 本来今天是要发两章的,但是我的电脑死机了,复制了一下稿子全消失了||Φ|(|T|Д|T|)|Φ|| 只能重新写了,哭唧唧,实在没时间再码一章了,抱歉抱歉 又哭又笑,你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第二十章 重回长寰宫 "旨诣肖从二,尔心性纯善,秉礼、义、忠而行,朕甚感欣慰,故任命尔为大内副总管兼着御前太监,钦此!" 徐广收起圣旨要交到小连子手上,却见小连子两眼发直,并未晃过神来。 "小连子,还不快接旨!" 小连子意识回神,揉着膝盖骨站起来接过圣旨,问道:"徐总管,这个副总管,是什么意思啊?" 徐广瞧他这副样子,笑着说:"就是宫里的太监宫女除了咱家不归你管,其他人啊,都得听你的!"说完,徐广心里苦。 事实上,咱家也得听你的啊,不然,皇上可不会饶了咱家! "你小子可真是了不得,皇上给太监圣旨,这可是头一回啊,皇上这回可是给足你面子了!"说着,徐广心里酸溜溜的。 "可是徐总管,我好多都不懂呢?"小连子非但没有开心雀跃,反而愁眉苦脸的。 "大内副总管兼着御前太监,知道什么意思么?"徐广问道。 小连子摇摇头。 "副总管是给你个名头,御前太监才是你要干的活!"徐广解释道,心想,皇上还不是为了让你威风点! "御前太监要干什么呀?"小连子问道。 徐广告诉他:"就是替皇上干点杂活,皇上有什么吩咐你照办就行了。"他心想,皇上舍得让你干活就见鬼了! 小连子点点头,又问:"连总管,皇上怎么样了呀?" 皇上闹病这事,后宫是传得沸沸扬扬,这几日,长寰宫里除了太医和徐广谁也不能进去。小连子起先担心的很,虽然说皇上有点变态吧,但是大多数时候,皇上真的对他很好,不然就凭他犯的错,换了旁人早都不知道到阴曹地府走了多少回了。听说皇上生病是妖邪作祟,好在朝廷请了高人降服了妖邪,皇上的病这才好转。 徐广说道:"难为你关心皇上,总算不枉皇上那么喜欢你小子!行了,皇上已经没事了,改明儿,你就可以回长寰宫当差了。" 小连子安了心,这晚总算睡了个踏实觉。虽说他还不是太明白皇上为什么生了个病之后突然升他的职,但是他明显感觉到生活发生了改变。 首先是逢人对方便称呼他'连副总管',连宫里的护卫看到他都开始打招呼了,最重要的是,月俸领了往常的五倍之多,可把他开心坏了,他捧着钱袋,脚步轻快地往住处赶,他要把钱放到自己的小钱库里,等到探亲假的时候,把这些钱都拿给阿爹阿娘,他们一定很高兴! 可当小连子赶回院子里时,他发现自己的窝没了,窝里空空如也,他的东西都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 小连子心里一慌,忙不迭跑到小勺子的房间里:"小勺子,有贼!我的东西不见了!" 小勺子正数着可怜巴巴的几个月俸,对小连子说道:"你还不知道么?"小勺子有时真觉得小连子傻乎乎的,也不知道皇上喜欢他什么......好吧,他不得不承认小连子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知道什么?"小连子心里慌得很,他的小钱库还在枕头里头呢,那可是他攒了好久的钱! "干爹早上带人来把你的东西都搬走了。" 小连子听小勺子说徐广在长寰宫,他便赶去,想问问徐广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总管!" 徐广一看小连子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他准是来询问住处的事情。 "徐总管,你怎么把我的东西弄走了呀!"小连子喘了几口气,问道。 "你来得正好,皇上有话同你说,你进去吧!"徐广说道。 小连子想问皇上要同他说什么话,但是看徐广的样子,似乎他也不知道,小连子只好攥着手心战战惶惶地走了进去。 "奴才叩见皇上!"小连子抬头一看,皇上坐在床塌上,长寰宫内竟然一个宫人也没有。 "小连子,你到案上拿药碗端来。"皇帝的声音不喜不怒,听不出情绪来,小连子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穿过重重幕帷走了进去。 床榻上,薛景披着一头黑发,纤华如墨,他轻声咳嗽,挑起眉眼对站在一旁的小连子说:"喂朕喝药。" 小连子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药勺,舀起一勺药汤喂到皇上嘴边。 淡红近如透明的唇瓣缓缓咬住药勺,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喂药的人。 "皇上,您的病好些了吗?"小连子赔着笑脸问道。 薛景斜了他一眼:"担心朕?" 小连子点点头。 "胡说!"薛景大声反驳道,"担心朕,十数日也不进来看看朕,你这个没良心的!" 小连子慌张地摇摇头:"不是的,奴才想来看您,但是他们不让奴才进来!!"说到此处,小连子眼眶泛了红。 薛景这才想起,他的确是下过命令不许除了太医之外的任何人进来。 不过,薛景心里就是不舒坦,上一世的从二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受尽艰辛,这一世他的确发过誓要让他平平安安的度过一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改变了事情的轨迹,薛景觉得从二没有上辈子对他那么好了,对他的喜欢也没有以前深了,上回他还满脑子想着和别人对食,那件事每每想来,都令薛景郁闷的很。 耳边响起嘤咛声,薛景一看,小连子眼角噙着泪水,抿着嘴,朕都没哭他倒是哭起来了! 偏生,薛景见不得他哭,他把小连子搂到床边,轻柔地拭去小连子眼角的泪水,肌肤相触,小连子瑟缩了一下复又委屈地撇了撇嘴,两人相拥带来的温暖反而使得他心头发酸,眼泪水流的更多,吧哒吧哒地滴落在碗里,泛起朵朵涟漪。 薛景轻轻剐蹭小连子的鼻子,小连子的五官,除了一双大眼睛外,每一处都是小小的,樱桃般的嘴巴,小巧圆润的翘鼻,耳朵也是带上巧士冠后就只能看见软嫩的耳垂。 "你这样哭,这药朕还喝不喝了?"薛景笑着说。 小连子恍然间低头去看夹在他和皇上胸膛之间的药碗,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有多么暧昧,倘若没了这个碗,他和皇上几乎像是依偎在一起一样,他吓得急忙往后撤,无奈后腰被皇上环着,他退无可退,顾不上难过,他低着头不敢看那张美到人神共愤的脸,说道:"奴才该死,皇上,奴才让他们重新端一碗来吧!" 薛景看着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朕不嫌弃你。" 小连子接过空碗,抿着嘴,心里想着...... 可是我嫌弃......有点恶心...... 小连子的沉默让薛景误以为他很感动,于是心情大好,说道:"从今天开始你晚上还宿在这里,知道了吗?" 小连子一听,忽而想起来他过来是做什么来的了:"皇上,奴才的屋子怎么空了啊,奴才的东西也不见了......" 薛景笑着说道:"你的东西,朕让徐广都搬到偏殿去了,以后你的屋子就在这里!" 小连子为难极了,他想起之前宫里的传言,白着脸说道:"皇上,这不妥吧!" "妥!而且是名正言顺,朕跟你保证,这回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了!" 听这话,原来皇上早就知道,小连子担忧地问道:"皇上,真的吗?" 薛景不多解释,来日方长,小连子之后就知道他所言非虚。 小连子又回到了长寰宫,薛景一向知道小连子睡的迟,但今夜不知是累着了还是怎的,一沾枕头他就呼呼大睡,不省人事,到了半夜,睡相惨烈,整条腿都露在外头,薛景怕他着凉,替他盖了好几回被子都被踢开。 仔细打量,原来小连子居然是穿着外裤睡觉的,他额头沁出薄汗,看上去热的很,这才在睡梦中屡次三番踢被子。 薛景替小连子脱去外裤,发现里头竟然还有一条裤子。 薛景感到奇怪,他接着动手,三下五除二脱去了里头的裤子,膝盖处裹着厚厚布条的两条白嫩嫩的腿露了出来。 这布条是做什么用的,为何要用布条裹着膝盖呢? 薛景担心吵醒小连子,小心地抬起他的左腿,把布条拆下来,一圈又一圈,裹了足足四层,越拆薛景越生疑,直到布条全部拆下来,膝盖上的大片淤紫映入眼中,与白皙的腿形成极大的反差,令人触目惊心。 急忙拆开另一块布条也是如此,薛景愣了小许,恍惚地替小连子掩好被子。 轻手轻脚地下床,薛景确认小连子正睡的香甜,他方才披上外袍,走到偏殿中。 月光照进屋内,窗边站立的人影在月辉中如迷雾般朦胧起来。 "宣武宣威。" 霎时,两道黑色人影从窗外落入殿中,如闪电一般,快到使人看不真切。 "小连子的伤是何缘故?你们保护不力,该当何罪!"薛景厉着嗓子,听之使人胆战心惊。 "启禀皇上,属下们未敢玩忽职守,并未见到连公公受伤!" "哦?他膝盖处的伤是朕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薛景震怒。 宣武立刻解释道:"启禀皇上,连公公的膝盖,是他自己跪出来的。" 薛景一惊,追问道:"什么意思?" "回皇上的话,司天监宣称皇上染病是妖物作祟,连公公听闻便在佛堂连跪了三日,为皇上祈福,这才致使膝盖受伤。" 【作者有话说:吼吼,下个礼拜入v啦,还没进群的小伙伴想要进群可以到我首页或是小说公告有群号,备注寒武昵称入群,后续有删减会发到群里或是微博】 第二十一章 听说朕有和太监同寝的... 有人在摸他的腿! 徘徊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小连子,因为腿上温热的触感,"噌"地一下挣脱了梦境,醒了过来,正对上摸他腿的那人的目光。 是皇上! 薛景见小连子醒了,正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与他肌肤相触的地方,一言不发。 "在想什么?"薛景轻声问道。 小连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摸大腿的变态......"话音刚落,他眼睛一瞪,脸色煞白,后知后觉得想起来,这个变态可是当今圣上! 薛景沉下脸,一个弹指扣到小连子脑门上:"朕在给你上药,去淤血,想什么呢?" 小连子支起头去看,原来皇上当真不是在摸他的腿,是在按揉他的膝盖,空气中还飘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薛景见他分神,坏心眼地加重了点力道,小连子疼得龇牙咧嘴,眼眶泛红,又不敢指责皇帝,只好抿着嘴兀自难过。 见小连子这幅模样,心疼的是薛景自己,他心中暗骂,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按揉的动作缓慢迂回,手掌触及之处无不滑细ruan嫩,薛景问道:"还疼吗?" 小连子这会儿舒服得很,就是心脏一直吊着,捉摸不透皇上为什么要亲自替他上药,与其说是上药,这左三圈右三圈,一会儿重一会儿轻,还动不动捏两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在上药,反倒像是在轻薄他。 肯定是他想多了,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光是皇上的身份长相,说是轻薄他都是他占了皇上便宜! 当今天子亲自动手替太监上药,可以说是旷古一人,说出去,是能吹一辈子的事情。 轻柔攻势结束,接着是严厉攻势,薛景敛眸正色道:"朕跟你说过多次,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你下跪,你还在小佛堂跪了三日,你把朕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 小连子小声地道歉:"奴才知错了......"皇上怎么知道他在小佛堂跪了三日啊....... "但是如果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还是会去跪拜佛祖的!" 薛景怔住了。 小连子知道他傻里傻气地去拜佛其实没起到什么作用,但他一点也不后悔,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语气却十分坚定:"再没什么,比皇上的命更重要了!" "你没看到外面阴云蔽日,是要下雨的征兆,你还非要去砍什么柴!山路泥泞,现在摔断了腿,弄得浑身狼狈,你开心了?你高兴了?" "天这么冷,没有柴火怎么行呢,皇......你身体很差,不能受凉的,奴......奴才贱命一条,就算是死了......" "你给我闭嘴!你想死我同意了吗!你只想我受不受凉,你就不想想你自己的命吗?" "再没什么.....比皇......比你的命重要了!" 意识从回忆中被拉回来,薛景的心想被人牢牢捏住一般,酸涩至极,他情难自胜,一把把小连子揽进怀里。 他认输了! 从二对他的爱太热烈了,热烈到让他他无法再忽视自己心底一直汹涌的波涛,无法看淡上一世和这一世从二为他做的一切,他之前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让从二和别人对食,明明肖从二和护卫郑燕生都有恩与他,他却偏偏只离不得肖从二,偏偏只那么在意肖从二...... 原来,他也心悦从二啊...... "你赢了......"你成功得偷走了朕的心。 小连子:"?" 皇上......什么赢不赢的暂且不提...... 能不能 先放开奴才 奴才要窒息了! 男男授受不亲啊皇上! * 小连子很无奈。 皇上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老是揪着他不放。 他体虚气亏,不能吃山楂蜜饯一类的东西,但他忍不住嘛,那莹润欲滴的珍珠梅就在眼前,手一够就能够着。 他已经很小心很小心地用指头夹了一个梅子,又很小心很小心地把梅子在手心里藏了好久,趁皇上专心批阅奏折的时候,他飞快地把梅子塞进嘴里。 "吐出来!" 居然被抓包了! 皇上难道头顶长了眼睛吗? 小连子哭唧唧地吐了梅子,伏头认错。 "想吃?"薛景问道。 小连子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谨慎地点点头。 薛景没好气地说:"把你的身体给朕养好了就能吃,在那之前,想都别想!"昨日韩其之给他诊治,说是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元气,因为跪了三日又受损不少,薛景一听,火气就蹭蹭蹭地往上冒,他不是气小连子而是气自己,气自己没有照看好小连子。 小连子憋屈着,红唇微撅,如长扇般的睫毛下,灿艳的一双桃花眼灵气逼人,看得薛景口干舌燥,心猿意马。 他已经与小连子情投意合,他越发想要触碰小连子,但又怕惊吓到他,因而一直忍耐着。 他掩饰心里的渴望,只搂着小连子的腰,克制再克制地说道:"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朕必有重赏!" 听见有奖励,小连子眼睛一亮:"真的吗!" "君无戏言!" 站在一旁一直被忽视的徐广:"......" 感觉自己很多余 皇上 老奴感到不适,能不能先退下 心理不适。 小连子被要求在长寰宫养了好几天,等到膝盖上一点点痛觉也没,活蹦乱跳了,薛景才准许他干活,干的也不是多累的活。 就是在皇上身边待着。 小连子:"=_=……" 好不容易又过几日,皇上开始忙碌起来,小连子才得了空闲,跑到御花园摘梅花去了。 三月末,满园的梅花已经没剩多少,只有几枝素心腊梅还开着。 "连副总管好!"宫女们路过,瞧见小连子都停下来主动跟他打招呼,这些人之前谣言四起时,对小连子都是避恐不及,现在完全变了副面孔。 一下子被这么多大姑娘围住,小连子捧着花枝,脸颊泛红,羞臊地很。 "连副总管脸红了呀!"不知是哪个宫女说了这句话,一群人嘻嘻笑了起来,小连子看上去面容和善,很让人有亲切感,大家都不太惧怕他。 这下小连子更不好意思了,借着花枝半掩面,娇俏的容颜躲在蕊黄的梅花后头,花枝随清风微颤,簌簌光影穿透枝干落在那张白嫩干净的脸上,人与花相映衬,怎一个'美'字了得。 宫女们都看呆了,这回换成她们红了脸。 "连副总管不愧是天命贵格,命好,人长得也好!"一位宫女感慨道。 "什么天命贵格?"第一回 听到这个词。小连子不解地问道。 "就是六乙鼠贵格呀,副总管真是明知故问。"另一个宫女笑着说。 小连子压下心头的疑惑,他脑袋瓜子一转,故意诱导她们:"对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宫里这几日都传遍了呀,感光寺的智觉大师说,皇上之前是被上古邪佞缠身,只有六乙鼠贵格的人时刻陪在皇上身边才能压制邪佞,副总管你就是六乙鼠贵格!"这事从前朝传入后宫,大家伙都明白了之前的传言是假的,他们都误会了小连子和皇上的关系。 "宫里现在谁不知道,副总管您是皇上的福星呢!" 小连子听得脑子拧巴了,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 "徐总管,你不是说皇上是喜欢和太监睡觉才升了我的职,提拔我到长寰宫的吗?怎么又和什么六乙鼠贵格有关系了?"小连子找到徐广,他知道徐广一定知道来龙去脉。 徐广眉头一皱,想来,皇上也没有隐瞒小连子的意思,于是拉着小连子到极其隐蔽的角落里,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皇上四个多月前忽然收到感光寺智觉大师的来信,信中指出了上古邪佞酉丑妖邪一事,以皇上的命格推算,需得找一个六乙鼠贵格之人可相辅相成,酉丑妖邪忌怕自会消散。皇上看了信之后,便先从宫内开始秘密查找,没成想宫中还真有一个六乙鼠贵格的人,此人正是小连子。 "那皇上后来病发,是因为那段时间我与皇上离得远了些么?"小连子问道。 徐广点点头。 小连子意识到自己先前被骗了,他眯起眼睛,一脸审视:"那您一开始还骗我说皇上打小有与太监同寝的癖好!" 徐广连忙解释:"这事咱家一开始也不知道啊!是后来皇上醒来之后才告诉咱家的!" 倏然,背后传来一道森冷如冰刀般的目光,徐广如芒刺背,浑身一哆嗦。 "徐广,你跟小连子说,朕有与太监同寝的癖好是吗?" 徐广此刻只想把自己变成脚下的砖土,再也没人找得找他才好。 "老奴该死,皇上宽宏,老奴嘴贱,老奴自己掌嘴!" 啪啪响了两声,小连子急得正要求情,薛景厌烦地挥了挥手:"你自行去刑库领二十大板,罚一年月奉,下回掂量掂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奴才遵命,谢皇上仁慈!"说完,徐广煞白着脸,垂垂老矣的脸上满是汗珠。 徐广走后,薛景目光柔和下来,牵着小连子到内殿去。 "皇上,是奴才多嘴问徐总管的,您别责怪他,要罚就罚奴才好了!"小连子很愧疚,是他先去追问徐总管的,结果却害徐总管被责罚。刚刚薛景突然出现的时候,他完全吓傻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生怕皇上要了徐总管的命。 掌下的腰身微颤,看眼角,似有泪光闪过。 薛景叹了一口气:"朕哪舍得罚你,你和徐广不同,徐广在宫里几十年,本就应该知规守礼,这次朕已经是宽厚处理了!" 这番话没有起到作用,小连子泪珠已经酝酿出来,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宛如晶莹的珍珠琥珀,惹人怜惜。 "怎么哭了....."薛景对他真是无可奈何,知道自己心意之后,看到心上人在面前落泪,这谁能受得了。 薛景计上心来,不怀好意地说道:"这样吧!你答应朕一个要求,朕就免了徐广的仗刑,怎么样?" 小连子惊喜地说道:"真的么皇上,只要能赦免徐总管的刑罚,什么要求奴才都答应,!" 得了保证,薛景立刻派人前去阻止仗刑,然后命门口的太监关上长寰宫的大门。 小连子:? 薛景接着又关上了内殿的门。 小连子:?? 薛景拉着小连子的手坐到卧榻上,飘着松香的内殿里,门窗紧闭,云雾缭绕。 "你让朕摸摸你。" 小连子:??? 【作者有话说:明日再摸吧,明天好好摸一摸】 第二十二章 皇上是个大变态 小连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来。"薛景坐在卧榻上,牵着小连子让小连子斜着坐到自己腿上。 俩人靠得这么近,薛景实在受不住,邪恶在心口叫嚣。 皇上是要摸他的脸吗? 小连子心想。 他想错了,薛景不是要摸他的脸。 他眼巴巴地看着薛景的手伸了过来...... 伸进了衣领里头。 【已删减】 人要脸树要皮,何况小连子还是个薄脆脸皮,他再五迷三道也知道皇上是在干嘛了。 皇上在耍流氓! 皇上在摸他,摸太监! 皇上是个大变态! 俩人这样僵持着,薛景无奈之下只好妥协地把手伸了出来。 小连子松了一口气,正以为'危机'已经过去,突然,薛景两只手都伸到他背后搂着他,把他拉近压倒在他身上,脸贴着他的的颈项,身体也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他的脖子上,令他头皮发麻,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在亲吻他的脖颈一样。 这般亲密的动作从来没人对他做过,身体被触碰的陌生感令小连子无所适从。 薛景的两只手在小连子身上摸索,从纤细的腰际向上到琵琶骨,偶尔轻轻略过下身的浑圆,给小连子带来更加惊惧的的战栗。 黑突突的绒发在眼前晃动,讲真的,这个把脸贴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的人如若不是皇上他一定一巴掌呼死他。 薛景说摸摸,还真就只是摸摸,他第一次喜欢男人,还是一个太监,具体该怎么做他也不清楚,他害怕伤到小连子,也害怕给小连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如先就此打住,浅尝辄止即可。 不过,抱着怀中软玉的滋味实在太好,薛景一点也不想松手。 "皇上......好......好了么......" 细碎的嘤咛声从头顶传来,薛景心痒痒地抬头看去。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一抬眼,唇珠点缀,红润的唇形似花瓣,娇艳欲滴。 徐广本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这回受了仗刑,怕是要去了半条命,没成想,皇上居然免了他的责罚,实在令他喜出望外,他赶紧回到长寰宫谢恩,行至殿门口,一个人影从里头仓皇地跑出来。 定睛一看,这不是小连子么! "小连子!"徐广唤住他。 小连子停下来:"徐......徐总管。" 徐广一看,小连子面色潮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嘴巴肿了一圈,看上去竟比脸还要红上几分。 "怎么了这是?"徐广问道。 小连子不说话,两手紧紧攥在身前,眼眶泛红。 他不说话,徐广更着急:"皇上责罚你了?"莫不是小连子代他受罚,他才能幸免于难的? 小连子一听这句话,疯狂地摇起头来,"没有的,皇上人很好的!"就是咬了他嘴巴一口,还对着他摸来%摸去的。 还说皇上不喜欢和太监睡觉,他看皇上不仅喜欢得很还喜欢摸太监,皇上真是大变态! 徐广问了两句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先搁下担心,进殿里去给皇上请安。 进到殿里,薛景正坐在卧榻上,徐广即刻跪拜请安。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宽宏大量,饶恕奴才不敬之责,奴才惭愧。" "起来吧!"声音听来很雀跃。 听皇上的语气,怎么好像不生气啊...... 徐广偷偷看了一眼卧榻上的薛景,薛景眼尾勾起,微红的嘴角上扬。 皇上怎么看上去这么高兴? 想到刚刚小连子红肿的嘴,徐广心里大惊。 乖乖,莫非皇上当真看上那小子了!还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 不对啊......这事怎么想怎么透着怪异! 徐广好歹是一步一步混上太监总管的人,又经历两朝帝王,哪怕是现在年纪大了,该有的机智也不比以前少多少。 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徐广想起皇上被邪佞附身的时候,前一天还不省人事,面色憔悴,智觉大师给皇上作法之后,一夜之间皇上就完全恢复,第二天便生龙活虎,好似从未生过病一样,接着就有了六乙鼠贵格与紫薇坐命刻酉丑妖邪的说法。 想他一直在皇上身边,从未见皇上收到过什么信,也没见过皇上派谁暗中调查过六乙鼠贵格的人,反而,当初皇上是突然直接指明要他去太监所接一个叫小连子的人,并未交代原由。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徐广深吸一口气,愈发觉得如今的皇上当真深不可测。 "徐广。" 徐广乍被喊道,心里一惊:"奴才在。" 卧榻上的人缓缓站起来,踱步到他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明白吧!" 威严的声音压迫下来,徐广冷汗涔涔:"奴才明白!" 徐广在心里叹了口气,能让皇上费如此大的功夫也要弄到身边来,也不知道对小连子来说,这份'宠爱'究竟是福还是祸呀! * "连盘个头发都弄不好!真是个废物!"王美人大发雷霆,夺下发簪,用力刺向身旁为她盘发的宫女。 宫女咬牙忍痛:"美人恕罪,奴才知错了!" 王美人一脚踢开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花瓶毫不留情地砸向宫女的头。 玉瓶碎裂,宫女满头鲜血,硬撑了一会儿,最后睁着眼睛直直倒在了血泊中。 宫里的规矩,除了二品以上的嫔妃,也就是除了德妃和宸妃之外,其他妃子是没有权利私自处置宫人的,方才死的宫女是王美人的亲信,美人虽然平时爱打骂她们,却很少会闹出人命来,今日却不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殿内死寂一片,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把她拖下去,扔进水井里,就说她偷了本主子的玉簪,人赃并获,畏罪自杀,都听懂了吗?"王美人将簪子扔到地上,嫌弃地用锦帕擦拭双手,接着对着镜子摆弄了几下头发,指着角落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宫女说道,"你来给本主子梳发!" 被点到名的宫女只得战战栗栗地替王美人梳发。 本以为自己也要受罪,可一直到拆完头发,王美人都没有发难,梳好发髻就让她下去了,宫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匆忙退下。 王美人躺到床榻上,准备就寝,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又睁开,不自觉地往刚刚死去宫女的那块地方看。 春桃死了,没人会再知道是她指使春桃去散播皇上和小连子的谣言,死无对证,就算皇上查到她这里,只要她抵死不承认,皇上也拿她没办法。 是了,她已经安全了,没什么好惊慌的。 王美人自我安慰,平稳心绪正准备闭上眼睛。 一道黑影闪过。 "谁?谁在那儿?"心里有鬼,王美人很惧怕,她正想呼救,身后的空气森然变得阴冷。 哆哆嗦嗦转过去,黑影站在她身后,在她瞳孔惊惧之际,一刀把她劈晕了。 待她醒来时,她穿着睡觉时的里衣,躺在冰凉的地上,房间里松香弥漫,空无一人。 "来人......来人啊!这是哪儿?"她气急败坏地嘶吼,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周围明黄色的布帘和价值不菲的饰物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里是雍玺宫。" 布帘后传出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王美人连忙爬起来,她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在皇宫里掳掠皇上的妃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掀开布帘,王美人怔住。 "皇......皇上!" 【作者有话说:晚上应该还有一章,如果不加班的话,下班回去就开始码(南无阿弥陀佛,保佑我不加班)】 第二十三章 美人落幕 布帘后头,薛景坐在案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皇上......"王美人万万没想到,掳自己过来的人竟然是皇上,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大喊大叫的样子过于失态,捋了捋杂乱的头发,她还想看看自己现在不施粉黛的脸是不是看上去太寡淡,会不会令皇上不舒服。 薛景看着王美人的动作,一句话也不说,茶盖醒去茶叶,放置嘴边抿了一小口茶。 王美人看呆了,她知道皇上长得好看,入宫一年多,她一共只见过皇上三回,一回是进宫的时候,一回是家宴,一回是不久前的春宴,早在她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坐在龙椅上那般少年意气,俊美无涛的模样就闯进了她心里,从那时候开始,皇上就变成了她的向往。 "皇上,深夜召臣妾有何事......" 薛景被她逗笑了,放下茶杯,嘴角上扬,轻哼一声。 王美人却以为皇上是因为看见她高兴才会笑,大喜过望向前走了两步,眼看离案台只有一步之遥,忽而膝盖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痛得她跌落在地。 上方传来薛景的嗤笑声,王美人不解地捂着如同碎裂般疼痛的膝盖。 "爱妃现在的脑子上哪儿去了?" 王美人抬起头来:"皇上,臣妾不明白......"倏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眨也不眨,顶着地面发呆。 深更半夜,皇上没有按照规矩召见她,而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她弄到雍玺宫,是为什么呢?皇上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是因为...... "王荔,你知道惑乱后宫,散布谣言是什么罪吗?"记忆里那个少年天子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低沉,说话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 王美人嘴唇蠕动,剧烈的疼痛让她双眼发白,汗水直流。 "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哦?"薛景轻哼一声。 "皇上说是臣妾做的,总要有证据吧!不然,岂不是六月飞雪,臣妾白白遭受不白之冤吗!"王美人说得格外有气势,然而身体发寒,心里早就怕的不行,她颤抖着自我安慰,王荔,不要害怕,春桃已经死了,皇上没有证据的! 薛景离开案台,徐徐走来。 "你以为,就凭你,是怎么逃过羽林军和暗卫的重重包围走到那个小院的呢?" 霎时,晴天霹雳,王美人浑身一抖,心如死灰。 "你以为,朕当真不知道你在小院外面偷看么?你以为,没有朕的授意,几个谣言能在后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吗?" 胸腔剧烈起伏,王美人已经完全吓傻了,薛景停在她面前,"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屋内寂静无声。 少顷,王美人哀恸地拖着两条不能行动的腿朝薛景爬去,边爬边说:"皇上!皇上饶命啊,臣妾知错了,皇上饶命啊!" 薛景向后退了两步,王美人挥舞着要抓他裤管的手落了空:"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靠近那个小院吗?因为朕需要一个人把后宫弄得乱一些,最好乱到前朝去,最好乱到举国皆知,可惜你心虽然坏,但却没那个能耐,朕只好帮你一把!" 王美人长着嘴,已是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朕有一个计划,一个让小连子光明正大陪在朕身边的计划,就在朕等待时机而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出现了。" 薛景给过王美人机会,只要她选择缄口不言,薛景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至于计划,他可以再等别的机会,可是王美人偏偏散播了谣言,做了最坏的选择。 一个让小连子光明正大陪在朕身边的计划...... 小连子? "他......他是个太监啊......"王美人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内心的震惊压过了一切。 薛景睨了王美人一眼:"不错,他是个太监。" "为了一个太监,就为了一个太监......"王美人低着头喃喃自语,她不明白,想不通。 薛景说道:"在你眼中他是个太监,但是在朕的心里,他是朕唯一喜欢的人!" "!"王美人抬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惊诧,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吗?"薛景背过身去,面前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跪伏在地。 "听说你宫里的宫女偷了东西,畏罪自杀了......" 王美人盯着那两个黑衣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中。 薛景不咸不淡地说着,彷佛在说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说来挺巧的,雍玺宫丢了先帝留给朕的密旨,偷旨的王美人也畏罪自杀了。" 王美人大惊失色,哀嚎出声:"啊!" 未等她喊出第二句,暗卫已从薛景的面前瞬间变到了王美人的身后。 纤弱的躯体坠落在地,没有了呼吸。 "处理干净。" "是。" * "奴才妹妹总算是嫁人了,奴才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小勺子边说边擤鼻涕。 小连子边听边给他递纸。 "奴才现在只有一个妹妹了,她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小勺子擤完鼻涕把纸翻过来继续擦眼泪。 小连子:"......" "奴才那个妹夫也算是一表人才,他以后要是敢亏待奴才的妹妹,奴才要他好看!"纸全都用完了,小勺子就着最近的布帛,擦起眼泪鼻涕来,声音那叫一个响亮,抓着布帛的动作那叫一个顺手。 小连子:"......" "这是谁的衣服,擦起来怪舒服的。"小勺子抽噎着说道。 小连子:"......" "小勺子,这是连副总管的袖子!"一旁的宫女好心提醒道。 小勺子讪讪地笑了笑,小连子摆摆手说不必在意。 "对了,春香,怎么你也在尚宫局啊,我记得你不是在王美人跟前当差吗?"小勺子好奇地问,他刚刚探亲假回宫,需的到尚宫局批注报道,小连子就是特地来接他的。 叫春香的宫女解释道:"你不在宫里不知道,"春香声音陡然变小,"王美人殁了,听说是被恶鬼给弄死的!" "啊?"小勺子大叫一声。 春香急忙捂着他的嘴:"大叫什么!" "怎么知道是恶鬼弄死的?"小勺子问道。 春香看了一眼小连子,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勺子说道:"你尽管说,连副总管是自己人,不爱嚼舌根!" 小连子朝看向他的春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春香见他长得好看,脸色微红,这才说道:"美人脾气不好,平时总是打我们,那天晚上她因为春桃没给她梳好头发,就把春桃打死了,然后把春桃扔进了井里,你没看到美人死前的样子,明明躺在床上,却浑身湿漉漉的,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他们都说是春桃的冤魂回来报仇来了!" 小勺子惊讶道:"居然有这样的事!" 小连子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你现在怎么办呢?"小勺子问道。 "我也想回去探亲呢,我弟弟今年参加春闱,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探亲...... 小连子眼神黯淡下来。 他想家了,不知怎的,四个月多月前开始,他就特别想阿爹阿娘三妹和四弟,可是他刚进宫还不足一年,探亲假根本排不上他。 要是能回家看看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跟......(○?Д`)?????不好意思,扯远了 明天起开启主线啦,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到现在也没进主线,哈哈哈哈哈哈\(@^0^@)/?】 第二十四章 皇上怎么又咬人! "想请探亲假?"掌事公公翻看册子,为难地摇了摇头。 "连副总管,不是咱家不想帮您,宫里的规矩,三年以上的宫人每个月才有一次探亲假,咱家不能破坏规矩啊!" 小连子一听,心里无比失落,他强装笑意,摆摆手说道:"既然是没办法的事情,那就算了,叨扰了......" 三年...... 那他还得再熬两年才能申请探亲假,两年后,三妹估计都出嫁了。 小连子想着这个事,满心纠结,回长寰宫的路上,穿过御花园的时候,他走着走着,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从二....."娇声细语,听得小连子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撞上小连子的人正是芳华宫的春秀。 青天白日,两人这么碰在一块可是不合规矩,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又是一番流言蜚语。 春秀看四下无人,拉着小连子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然后红着脸着急忙慌地跑开了。 黄布袋子,咯噔鼓起,里头像是装了什么草药,闻起来有沁人的香气。 小连子摊开手掌心,琢磨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是相思囊!"周早笑着调侃道,"姑娘家若是属意哪家公子,就把自己做的的香囊赠予对方,若对方收下了,就算是情投意合。" "啊?"小连子说道,"不就是个锦囊,怎么就成相思囊了呢?" 周早指着香囊上绣着的花:"瞧见没,两朵红花并头开,此花叫合欢莲,知道啥意思不?" 小连子摇头。 "合欢莲就是爱情花!" 小连子懵了。 春秀给他相思囊做什么,难道真是看上他了? 可是春秀已经有对食了呀! 当值的时候,小连子在雍玺宫门口遇着当差的赵大喜,赵大喜一脸憨笑跟他打招呼。 啧......为什么有一种愧疚感。 不行,他得赶紧把相思囊还给春秀才行! "想什么呢?"薛景看出来小连子忧心忡忡。 小连子否认:"回皇上,奴才没想什么!" 想回家,想还香囊...... 薛景认真端详着他,直把他看的心里七上八下。 "那你为何拿着壶柄给朕倒茶?" 小连子低头一看,他拿着壶嘴,将壶柄对着茶杯,傻不愣登的。 小连子青筋跳动:"奴才就说,怎么倒了半天还没倒好茶呢?呵呵......" "咳咳......"徐广看不下去,装作咳嗽提醒小连子。 小连子现在学聪明了,立刻说道:"奴才知错,求皇上责罚!" 薛景不满地指责徐广:"你吓他做什么!" 徐广察言观色一流,知道薛景不是真的生气,他连忙认错:"老奴僭越,皇上恕罪!" "你先下去。"薛景说道。 徐广得了命令下去了,屋子里只剩薛景和小连子二人。 心跳鼓噪如雷,小连子吞咽口水。 "皇上......" 薛景说道:"你不是求朕责罚你吗?" 小连子一听,面如土色。 皇上真要责罚他啊......以前多大的错都不计较,怎么他就没倒好水皇上就要责罚他呢...... 薛景拍拍自己的大腿,说:"来。"示意他坐上来。 小连子:"?" "皇上,这不好吧......" 薛景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小连子:"......" 抛开心里束缚,艰难地挪到薛景身旁。 薛景不说话,气定神闲地看着小连子。 艰难地把屁股挪到薛景的膝盖上方,如何坐下去,是正着坐着呢,还是侧着坐呢,还是跨着坐呢?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屁股僵在半空,薛景盯着小连子的后背叹了口气,拦腰一搂,把小连子抱进怀里。 "又不是没在朕的腿上坐过,有什么好害臊的?" 怀中人低着头的耳朵红彤彤的,看上去可口诱人,薛景用唇轻轻碰了碰,怀里的身躯颤抖起来。 扳过小连子的头,对方的脸羞地宛如五月成熟的红樱桃,娇艳欲滴,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看起来更是透着迷人的性感。 薛景喉结滚动,小声地在他耳边呢喃:"朕来处罚你了......" 小连子鼓起勇气看,皇上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上一回他坐在皇上怀里的时候,皇上突然咬了他一口,死死咬着不撒嘴,直把他疼了一天才好,想到那天的事情,嘴巴隐隐作痛。 小连子急忙捂着自己的嘴。 薛景没留神亲到了他的手背上。 薛景没好气地说:"捂着嘴做什么?" 小连子摇摇头,不肯把手拿开。 "皇上你别咬我!" 薛景一愣,随即想到小连子如此纯善,想必是在极淳朴的环境下长大的,他笑着说:"傻孩子,那不是咬,是亲吻,朕是在亲你。" 小连子露出来的两只亮闪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控诉:"可是......亲吻才不是那样的!"越说胆子越小,声音降了下来。 "那你说是什么样的?"薛景好笑地问他。 "应该是嘴碰嘴,温柔地靠在一起,那才叫亲吻呢!"才不是皇上你那样又啃又咬的,像要把人吃了似的! 薛景心想,小傻子恐怕根本没见过别人亲吻:"你怎么知道亲吻是这样的?" 小连子解释道:"奴才......奴才见过画本,里头的人就是这样的!" 薛景想,果然是这样....... 收敛笑意,薛景说道:"既然你说朕那样是咬,那你自己来亲朕,朕不动,可好?" 小连子:"?" 不能不亲嘛...... 两个人男人,这......这多恶心啊! 转念一想,小连子记得自己貌似是什么贵格,莫非和皇上这样靠在一块儿,能抵御妖邪给皇上带来的身体不适么?不然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太监做这些事情,皇上心里也是万分的不愿意的吧! 肯定是这样没错了!看画本里面那些鬼怪妖魔吸凡人的生气都是用嘴巴吸的,一定是皇上这么吸他的生气就能赶跑那个什么酉丑妖邪! 说不准皇上之所以喜欢摸太监就是因为那妖邪作祟! 薛景不知道,小连子在心里自己臆想了一出大戏,看着怀里的人表情之丰富,眼神之多变,薛景觉得小连子有意思极了。 这小傻子,心里肯定乐坏了吧!明明心悦于朕,还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要不是朕早就知道他的心意,怕也是会被骗过去。 不知道小连子心里想了些什么,只见他似乎突然下定决心一般,一狠心,一咬牙,紧张地把嘴覆到了薛景的嘴上。 唇与唇相贴,薛景心头一喜,抱着小连子的手臂紧了紧。 只触碰了一下,小连子正要离开,嘴巴又被咬住了! 皇上怎么又咬人! 【已删减】 两情相悦的快乐令薛景兴奋地不能自已,浑身无力的窒息感令小连子难受地几欲晕厥。 莫非这就是画本里头,生气被吸走的感觉么...... 话说 怎么还没结束!皇上到底还要吸多久啊! 小连子翻了个白眼。 薛景总算餍足,松开小连子,满意盯着对方春意盈盈的脸。 小连子吸了两口松香气,看皇上神采奕奕的模样,怯生生地问道:"皇上,您现在舒服点了么?" 薛景含着笑意扶着小连子的头靠到自己肩上:"舒服,下回多来几次朕就更舒服了!" 小连子点点头,原来吸一次生气是不够的,要多吸几次啊...... 【作者有话说:删减内容见群,不看也不影响哈】 第二十五章 做梦 大雨哗哗地落下,淙淙溪水变得湍急凶险。 一道闪电划过,电闪雷鸣间,呼呼作响的大风变得更为狂妄,毫不留情地吹走了头上挡雨的斗笠。 斑斑点点的雨渍很快溅在视野所见的每一处地方,往下看,这具身体穿着破旧布衫,浑身湿透,放置在胸口的两只手用紧紧攥着什么东西,隐约可以见到白白的,有葱葱绿绿点缀在上头。 斗笠被吹走,趟水过河的步伐加快,卷起裤管露出的小腿被冰冷的水流冲打地通红。 趟过河水,终于走到木桥上,赤着脚刚走了两步,视线里出现一双朱缎云丝长靴。 "从二,醒醒,醒醒!" 小连子睁开双眼,薛景满眼担忧,温柔地呼唤着他。 "皇上......怎么了?" 薛景见他醒了,松了口气:"你做噩梦了,满头都是汗!" 小连子正要去摸额头,薛景拦住他,拿了一方锦帕替小连子把头上的汗擦去:"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 皇帝给自己擦汗,这令小连子不知所措,嗯嗯啊啊了两句也没说出来。 "不着急,慢慢说!"薛景笑着说道。 只着一会儿功夫,方才梦里发生了什么,小连子就忘得七七八八了,反倒是深更半夜醒来,他有些饿了。 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在安静的内殿里清晰的如同公鸡打鸣,小连子羞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把薛景逗乐了。 "想吃什么?朕让御膳房给你做去。" 小连子想了想,说道:"葱花馒头。" 薛景愣住了。 "怎么突然想吃这个?"薛景心情忐忑地问。 为什么想吃这个?他也忘了,就是在一瞬间,脑海里想起了这个东西。 "皇上,奴才不吃了,挨挨就到用早膳的时辰了。" 薛景不发一言,他还在为葱花馒头这几个字震惊,少顷,他紧盯着小连子,喉咙干涩,没头没尾地说了三个字:"凤溪村。" 小连子疑惑地问道:"什么村?" 不是...... 薛景心里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凤溪村是上辈子他和从二最后落脚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生活了近十年,他刚听到'葱花馒头'这四个字的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小连子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却原来是他想多了。 小连子蒙着被子,没一会儿就又呼呼大睡,薛景替他拉了点被子露出口鼻便于呼吸。 这张白皙细嫩年轻的脸和他记忆中从二的脸有些不一样,从二常年在外面乞讨,下地里干活,脸上都是风霜侵袭的痕迹。 上一世他对从二那般不好,若是从二也是重生的,他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可是,薛景又觉得痛心,不论他如何弥补这一世,上一世终究是辜负了。 薛景又想到之前被他暂且放下的事情,从二懂得水性,他又为何会溺水身亡呢? 思来想去,理不通,想不明白。 终是一夜无眠。 * 京城大街人声鼎沸,车马如龙。 从西大街出来的八抬大轿,往皇宫的方向去,行至京城大街,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书生样貌的青年。 "求丞相大人为草民伸冤!" 一时之间,人群喧闹、议论声不绝于耳。 轿子停下来,随从的侍卫发威,正要把书生赶走,轿子里的人发了话。 "铁刑,住手。" 清冷的声音让周遭安静下来,轿帘掀开,地上的书生愣了一下,没想到当今的左丞相这么年轻。 "何事喊冤?" 书生反应过来,捧着布帛书信,一步步跪着向前:"丞相明鉴,草民是今年关南下乡参加进士科的考生徐朗,草民要状告吏部尚书郭文慧,凭据在此!草民寒窗苦读二十载,本以为可以一展抱负,报效朝廷,然蛇鼠之辈作乱,科考不公,求丞相为草民做主啊!" 语述情深意切,叫围观的百姓哗然。 徐朗高举布帛书信,艰难地等待着。 "起轿。" 徐朗不解,惊呼道:"左丞相请为草民做主啊!" 轿中之人停顿了片刻,冷冷地用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天子尚不足以与蛇鼠作对,你找本相又有何用呢?" 说罢,示意身旁的轿夫放下轿帘,轿子从徐朗旁边直直走过。 地上跪伏的徐朗两眼发直,失落至极。 恭政殿内,朝中几位重臣均在。 张简姗姗来迟,请安谢罪。 "不愧是左相,让这么多人等您一个人。"礼部尚书郭文慧说道。 张简恭恭敬敬地对着薛景的位置说道:"路上遇到一个告状的应试生,耽搁了些功夫。" 殿内静谧无声。 告状的应试生,告的什么状,因何告状,在座几位老匹夫心里都门清。 这时,关绍翁发话了:"既然是告状的,左相可是已经将人审问清楚,告的是谁?告的是为何事?" 张简摇摇头:"不过是个胡言乱语的寻常百姓,他自称是关南下乡的应试生徐朗,说是要状告礼部尚书郭文慧,暗指会试不公。" "哼,果真是胡言乱语,这等无凭无据之谈,传出去,下官的威严名声何在!"郭文慧忿忿道。 "既然是胡言乱语,打一顿言语警告一番便是,再不听的,辱骂诬陷朝廷命官,关进牢里,或是要了性命也不为过!"郭文慧哼了一声。 "今日另有要事,不要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多费口舌!"关绍翁说完,殿里除张简、吏部尚书毛彦蘅外,其余官员均点头附和。 "启禀皇上,这里是此次殿试入选名单,请皇上过目。"郭文慧递上名册。 一直端坐在上头的薛景,嘬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嘴角含着笑意。 "众爱卿,现在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朕了!" "臣惶恐。"几位大臣心里均是一惊,齐声说道。 薛景放下茶杯,却迟迟未接过郭文慧手上的名册。 举着名册的郭文慧已生出了些许慌张。 皇上这是怎么了?他们一向是这么交谈的,皇上为何偏偏今天有了意见! "举得累吗?"薛景问道,眼睛并未看向郭文慧。 "回皇上的话,微臣不累。"郭文慧手臂发酸,心里直抱怨,不知道皇上今天抽了什么风,莫非是心血来潮想试试皇威是什么滋味? 这么想着,郭文慧用余光去看关绍翁的反应,只见关绍翁低头作辑,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不累呢,还是不敢呢!"薛景声音陡然变得极具威严。 殿里鸦雀无声,终是关绍翁先开口道:"皇上还是先看看名册,定下官职才是。" 又过了一会儿,薛景接过名册,郭文慧如释重负,心想,耍什么威风,不知天高地厚,终究还不是惧怕右相! 薛景翻看了两下,笑道:"既然右相已经定好职位了,那便按照右相定的来吧!" 下方的张简心沉到谷底,他耻笑自己刚刚居然因为皇帝刁难郭文慧的一点行为就对皇上起了希望,这般没有主见的皇帝,他不是早就看清楚了吗! 关绍翁重拾笑意:"臣遵旨。" 薛景又说:"朕近来身子刚好,决定去感光寺进香祈福,顺道去静养几日。" 毛彦蘅即刻说:"臣立刻着手办理此事......" 薛景打住他:"不必了,朕此去是感上苍之德,护佑朕能顺利抵御邪魔,平安无事,不可兴师动众,以免佛祖怪罪。" 毛彦蘅道:"臣遵旨!" 薛景接着说:"对了,依智觉大师所言,两年内,朕都不能近女色,因而选妃一事就暂且搁下!行了,都退下吧!" "张简留下来。" 张简离去的脚步顿住,离开之时,关绍翁看了张简两眼,见张简眼底有疑色,恐怕他也不知皇上喊他留下来所为何事。 走到殿外,门口站着一个摇头晃脑的小太监,竟是等候的时间长了,依靠殿门呼呼大睡起来。 "大胆!恭政殿是什么地方,胆敢在此处失礼!"关绍翁命令道,"来人,把他拖下去!" 等了半天,门口的羽林卫却没有动静。 "放肆,你们没听到右相大人的命令吗?"关绍翁身旁的官吏狐假虎威,指着羽林卫说道。 领头首的将士为难的说道:"回右相的话,不是属下违抗您的命令,实在是属下没有权利捉拿连公公!" "什么连公公,一个奴才就叫你们失了魂丧了胆吗!"关绍翁呵斥道。 "启禀右相大人,连公公便是那六乙鼠贵星!" "什么!"几位大臣听闻均是一惊。 谁人不知六乙鼠贵星现在是皇上的福星,谁拿了他就是要皇帝的命。 他堂堂一个丞相,居然拿一个奴才不得,要不是现在还不是动皇帝的时候,他一定把这个奴才拖出去五马分尸! 关绍翁脸上青白交接,背着手,闷哼一声,快步走下台阶去了。 待他走后,一旁的周早颤巍巍推了推小连子。 甜梦正酣,小连子不满地被叫醒,看清周围的一切,才知道自己又在当值的时候打瞌睡了,他抽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些。 "你小子刚刚差点没命了!"周早急慌慌地说道,"你打瞌睡被右相给看见了!" "啊!"小连子白了脸,两腿发软,眼泪逼到了眼眶外头。 完了完了,右丞相那么凶,那他是不是要死了呀?可他不是故意的呀,他昨晚做了那怪梦,实在是没睡好…… "还好你是六乙鼠贵格,右相才放了你一马。"周早又说。 小连子泪水憋了回去。 周早,咱下回,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我会被吓死的..... 第二十六章 皇上真是个好人 小连子巡视完回到长寰宫里头,就看见皇上把什么东西藏进了被褥底下。 薛景装作没事人儿一样遮遮掩掩地笑着说道:"回来了啊......" 小连子知道,徐广教过他,在宫里要少看少听少说话,所以他刻意忽略掉皇上怪异的举动,也就没看到被褥里露出来的东西,那是一本小本子,上头写着几个大字:龙?阳秘笈。 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薛景掩饰着正色道:"小连子,朕过几日要去感光寺祈福,你同朕一块儿去!" 小连子应声道:"是,皇上。"说着,他开始例行公事,伺候薛景除去外衣和鞋袜。 薛景又说:"感光寺的风景很不错,到时候朕带你好好游览一番。" 能出去玩!小连子眼睛一亮,"谢皇上!" 见小连子开心,薛景心里也舒坦,心里一舒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正经想法就涌上来了。 "真想谢朕,那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薛景说得暧昧,小连子立刻理会了皇上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关好内殿的门,回头的时候看到皇上已经躺到了床上。 "......" "来!"薛景朝小连子招招手,喉咙口有些发烫。 小连子也不扭捏,上了床,跨过薛景,踏进了里头的位置。 接着小连子开始给薛景传生气。 自从那天在恭政殿里他给皇上传了生气之后,每日皇上都要拉着他传生气,俗话说,熟能生巧,他已经可以毫无心理压力,面不改色地和皇上嘴对着嘴吸来吸去了。 就是皇上老爱吸?舌?头,也不知道为什么? 传完生气,小连子小口喘着气,皇上看上去很有精神,今天的生气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呢! 小连子忍不住问道:"皇上,你感觉好些了吗?" 薛景被这话勾地满心欢喜,搂着小连子的腰,把他带进怀里:"再舒服不过了。" 要是能用上他今天学的秘笈里的招式就更好了,但就怕小连子没准备好。 "那......皇上,咱们还得这样多久呀?"虽然救皇上的命是个光宗耀祖一等一的大好事,可是两个大男人每次这么黏糊糊的也怪恶心人的,哪怕皇上长得再帅,他也是个男人呀! 薛景听着话,以为小连子是不满他们俩人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跟自己没有名分。若是其她人敢和薛景说这样的话,薛景一定会认为那人颇有心计,想攀龙附凤借此平步青云,可是换成从小连子口中说出这话,薛景不仅不反感,反而十分高兴。 "再等等好吗?可能需要等很长时间,但是最多两年,你相信朕,朕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朕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什么!还要这么嘴对嘴吸来吸去两年! 小连子听了想哭。 还好他是个太监,倒是无所谓,不然要是女儿家遇上这样的事,便宜都被占尽了。 不过.....小连子抬头看着薛景,笑的像朵迎春花的皇上看起来有些傻气,但依然还是帅得人神共愤。 真要是女儿家遇上这样的事其实也不亏...... * 天子出宫是件大事,尽管薛景提前知会过此次出宫不宜兴师动众,然随行的侍卫宫人还是派了足足百人,百名侍卫,均是精英中的精英,以确保皇上的安全,后宫三位嫔妃,德妃、宸妃、许昭仪也一同跟了去。 马车提了三辆,薛景和小连子一辆,三位嫔妃一辆,随行的左相、太医、掌簿等一辆。 马车绕过京城大街,走的西大街,路上的百姓见着以为是哪个官员或是富商出行,阵仗颇大,但也不足为奇,毕竟,身处在天子脚下,什么样大场面他们没见过! 中间的马车里,德妃和许昭仪聊得火热,一道隔阂横跨在车里,使得宸妃越发的不舒坦。 "娘娘,用茶!"冬雪递上茶碗,宸妃接过,睨了一眼德妃和许昭仪,"这茶味道不错!" 冬雪极会察言观色,说她是宸妃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她立即附和道:"娘娘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是皇上前阵子特意赏赐给您的松萝茶!" 宸妃假意一恍惚,接着笑道:"瞧本宫这记性,竟给忘了!" "娘娘忘了不奇怪,皇上赏赐的东西太多,有时候奴婢都会反应不过来呢!" 对面的德妃听了,眉头一皱,心中不悦,她也不是吃素的,轻笑一声,"再受宠爱呀,这肚子却是一直没动静,实在是可惜呀!" 宸妃一听,咬着下唇,气不打一处来,谁人不知后宫属自己最得圣宠,进宫一年多来,尤其是去年,几乎一整年皇上只要去后宫必定只会去自己那里,德妃这句话,不就是在讽刺她肚子不争气嘛! 宸妃心里委屈,可她却不能不能说。事实上,她不是不能生,而是她一直吃着药,不让自己生,她心中所爱是成王殿下,为了成全成王的大事,委曲求全已是怨恨万分,又怎么能再给不爱的人生孩子呢! 压下心里的委屈,宸妃反击道:"德妃姐姐说的是,妹妹我已是二八年华,还未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实在是脸上无光,况且,皇上要两年不能近女色,这两年一熬呀,怕是妹妹我就成了明日黄花,叫皇上也提不起兴趣来。" "你!"德妃比宸妃年长四岁,她这话说得,分明是在讽刺自己,本来年纪就是她心里的一块刺,关茹这个贱人还把它挑出来!她关茹年方二八,两年后都成了明日黄花,那自己算什么! 德妃气急,指着宸妃就要发作,幸好许昭仪拦住了她。 "咱们的轿子,离皇上的马车不远,两位姐姐莫要伤了和气呀!"许昭仪意有所指,闹起来,皇上马上就知道,你俩还是安分点好。 德妃和宸妃这才安静下来,心有嫌隙,各坐一边不再说话。 比起那边轿子里的争锋相对,薛景这边可以说是岁月静好。 马车出了皇宫后,小连子就偷着窗户缝儿往外瞧,他从小在村里长大,从没见过京城是什么样儿。当初,他进宫时坐的马车,里头封的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见外头什么样子,等到马车打开,印入眼中的已然是威严凛然的皇宫。 外头人声鼎沸,行车小贩摩肩接踵,路边红砖绿瓦,雕梁画栋,店肆林立,大街上叫喊声不绝于耳,偶有马匹的嘶吼声,晨暮的光照过的每一处都宛如一幅活灵活现的画卷,小连子入了迷,他觉得好听极了,好看极了。 常听人说京城大街的繁华,西街尚且如此,真不知京城大街上得有多热闹呀! "小心些,别撞到脑子!"薛景见他凑在窗户边,屁股离了座位,眼睛直勾勾往外头看,担忧地提醒道。 小连子说道:"皇上您放心,,奴才离顶板远远的呢,绝对不会......" 马车磕到地上的石头,上下摇晃,半起身没了依靠的小连子"咣"一声,头砸到了窗户的框上。 "啊呀!" 外头的车夫,宫女太监和侍卫听了,都吓得浑身哆嗦。 这是怎么了,马车里只有皇上和连副总管,怎么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不免令人想入非非啊! 眼冒金星,小连子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后倒去,薛景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一把搂进怀里。 由于穿着便服,头发尽数扎起落成马尾,因而,小连子额头上的红肿更加明显,薛景看了一眼,心疼极了,内力发热,用温热的手掌替小连子揉着肿块。 "疼吗?" 自知理亏,小连子瘪着嘴点点头,眼眶噙着泪花。 薛景没好气地说道:"看你下回还敢这么冒失,你看看,肿这么大,没个两天怕是消不下去!" "皇上,奴才好好坐着,再不看外头了!"他再也不要看什么热闹了,好痛啊!呜呜呜呜呜...... 薛景叹了口气,放大声音对外头说道:"陈秩,让马车行慢点!" 外头的了命令,不一会儿马车果然慢了许多。 "现在可以看了,坐着看,朕抱着你。"薛景宠溺地说道。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小连子总被薛景抱着,他自己如今也不觉得堂堂一个九五至尊,抱着一个太监有多么奇怪了。 "真的!皇上你真好!"小连子笑得纯良。 皇上真是好人呐! 薛景颇为自得,心想,朕这么好,继续更加地爱朕吧! 后面两个马车里的人随着马车颠着颠着,开始费解起来,每个人心里不约而用地发出了疑问,甚至有官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掀开窗帘看向外头。 马车怎么突然这么慢? 怎么越来越慢...... 好家伙,驴车都比咱们走得快...... 【作者有话说:小连子:皇上真是个好人呐! 滴,好人卡!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每个我都看到了,非常感谢,谢谢粉丝榜上每一个送礼物的朋友,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二十七章 天下竟有如此匪夷所思... 庭中古树蜿蜒而上,苍劲挺拔,抱合参天。小连子抬头看天,天空被繁茂的树叶遮蔽,树叶交织,余下斑驳的光影照进院中。 远处可见逶迤苍翠的群山,耳边可听声声梵音,目视之耳听之都叫人心定气宁,世俗杂念彷佛都可抛诸脑后。 "智贤大师何在?"薛景问道。 长老双手合十,恭身道:"回皇上的话,我们主持去天池道场主持诫会去了,不知皇上驾临敝寺,实在是罪过!" "无妨,智贤大师救过朕的命,是朕的恩人!"薛景边说边看向张简,张简却不为所动。 "禀皇上,佛寺之中,男女有别,女眷的院落安排在西厢,这边东厢是皇上和诸位大人的住所,这位公公......" 薛景抬起手示意说话的长老:"他与我同住。" 一旁的张简恭手道:"皇上贵为万金之躯,恐怕不妥,自古以来,万万没有皇上和下人一间房的道理,传出去怕是会为人诟病。" 韩太医对上薛景的眼色,忙插话道:"那若是六乙鼠离得皇上远了,给那妖邪可趁之机,该如何是好啊!" 小连子在最后头,扬起耳朵。 他可以不和皇上一个房间吗? 张简心里对此嗤之以鼻,他从小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鬼祟妖邪,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罢了,"那安排在隔壁厢房便是,至于住在一个厢房里,臣以为不妥!" 张简说完,身后几个官员也附和起来。 小连子在众人看不着的地方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没错没错,他可以住在皇上旁边的厢房里! 薛景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后头垫着脚尖,往他这边看的小连子。 "既然如此,那便依爱卿所言。"出门在外,是不好过于明目张胆。 小连子一听,喜出望外,又不好表露出来,埋下头兀自高兴着。 他终于可以自己一个人一间房啦! 薛景见他低着头抿着嘴,身子微颤,却以为小连子是不能和他一起不开心了,于是暗思忖起来。 薛景拜完佛祖,上过香,入夜,小连子伺候薛景在厢房睡下,掩上房门,在门口两位守卫的注视下欢欢喜喜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睡觉去了。 久违的私人空间啊...... 小连子一进门就扑在床上翻来覆去蹦跶了两下。 啊!床上的檀香味儿也特别好闻。 躺了许久,小连子才懒洋洋地坐起身来,脱去衣裳睡觉。 真好,皇上不在,他想干嘛就干嘛~ 刚躺下眯上眼睛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外头不知怎的喧闹起来。 匆忙穿好外衫赶到外头,院中站满了人,几个官员和寺中高僧围聚在院子中,脸上满是惊惧、担忧、恐慌,小连子茫然不知所错。 "皇上怎么突然发病了,要是在咱们寺里出事,咱们可全完了!" 张简眉头紧锁,低声喊道:"安静!" 房门动了动,满院子人视线都集中到门上,门打开,韩太医从皇上的房间里头愁容满面地走出来,看见站在外头的小连子,塌下的眉毛倏地扬了起来:"有了!让连公公试试!" 满院子人的目光集中到小连子身上。 小连子:"?" 张简上下打量着小连子,随后说道:"太医这是以为皇上又被妖邪所蚀?简直是无稽之谈!"什么都推给妖邪,还要太医令何用! 韩太医不惧不恼,说道:"事关皇上性命,臣不敢错放一个可能!望左相体谅!" 张简沉住气,说:"既然如此,那让本相进去看看皇上!" 丞相的话,韩其之如何敢不从,他开了门让小连子和张简一块进去。 床榻上,薛景面如死灰,嘴唇乌紫地躺着,看上去仿佛没了生气一般。 小连子一惊,不明白他走之前皇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张简略通医术,他执起薛景的手腕,把了一下脉搏,居然真的脉相紊乱,体内似有几股怪异之气在冲撞五脏六腑。 "丞相大人,如何?"韩太医问道。 张简睨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韩太医立刻说道:"那就烦劳连公公了!" "啊?"一直站在旁边的小连子茫然道,"奴才该做什么才能救皇上呀?" 韩太医说道:"公公平日如何与皇上相处的,过去试试便可。"他的意思是说让小连子过去和皇上带到一块儿,说不准皇上不一会儿就好了。 没成想,小连子直直走过去,带着英勇坚定的表情毅然决然地亲上了皇上的嘴。 张简:"!" 韩太医:"?" 这......这......皇上事先没说过这么劲爆的事情啊!哎呀呀,这......在人家寺庙里做出这种事情,这简直不堪入目啊! 小连子想的简单,一定是他今天他还没给皇上传生气,皇上才会这样! 这个时候,小连子脑海里没有扭捏这两个字,救皇上要紧! 张简自幼循礼守教,且从没碰过女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他怒不可遏,正要开口处置小连子,就见床上的皇帝抚着连公公的头,坐了起来。 张简瞠目结舌:"皇上......" 小连子欣喜道:"皇上你醒了呀!" 这世上真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张简魔怔了。 韩太医眼疾手快,速速冲上前去替皇上把脉,然后装出一副惊奇的模样:"脉相平稳,皇上已无大碍,真是奇了!" 张简心想,这何止是奇了,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薛景轻咳一声,他本是装病,没想到张简会随着一起进来,张简给他把脉时,他让内力四处游窜,做出脉相不稳的假象,等到小连子过来时,他正好醒来,可令张简消除疑心,但他着实没想到的是小连子竟然直接吻了过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薛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张简脸上青白交接,这等事实在令他难以启齿! 韩太医交代了来龙去脉,薛景听闻,对张简说道:"爱卿啊,你看!不是朕非要小连子和朕待在一间厢房里,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知晓一切的韩太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皇上真是......堂堂一个皇帝,为了和太监待在一块儿,耍尽心机,还非要他来配合,这叫什么事儿啊! 张简叹了口气:"是臣愚昧,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薛景憋住笑,说道:"既然如此,小连子还是和朕一个房间,时候不早了,两位爱卿为朕的病操劳,实在是辛苦,早早歇息吧!" 小连子愁眉苦脸,唉,好容易有的一个人睡,这下泡汤了! 待张简和韩太医离开厢房,薛景笑着对他说道:"现在高兴了吧!" 小连子不解,觉得皇上神经兮兮的,莫不是还没完全好吧,"皇上,你完全好了么?" 薛景搂着他上了床:"和你在一块儿,朕什么病都能好!朕下午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定然是想和朕一块儿睡,不想和朕分开!"只要从二高兴,也不枉他使这种小孩儿把戏! 小连子欲哭无泪,谁想和你一块睡啊! 他的檀香味方正大床啊! 事已至此,小连子也只好乖乖认命了。 【作者有话说:越写越觉得薛景被我写成了变态,算了,下一章掰过来】 第二十八章 朽木不可雕也 小连子醒来时,发现皇上的铺子已经空了,摸起来凉飕飕的,应当是已经起身许久。 小连子急忙穿衣服起床,走到外头,薛景正和张简坐在院子里交谈。 看到小连子,张简面色不善,他昨夜半宿也没能想明白,怎么对个嘴皇上的病就好了,简直神乎其神,要是天下每个人都这么干,还要神医做什么! 小连子看到张简也犯怵,说实在的,左右丞相他看到了都犯怵,左丞相长得好看,就是脸上总没表情,看人的眼神特别阴森,而右丞相可怕就可怕在,回回开朝会,只要他咳嗽一声满朝文武没几个人敢说话的,上次在恭政殿外头,他打瞌睡被右丞相抓住,差一点小命就没了!那之后他就更害怕右丞相了。 "已快是辰时三刻,起得这么迟,还不如不起的好!"张简淡淡地说道。 越是淡越是吓人,小连子自知理亏,"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这事搁在薛景心里,根本就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小连子别说是辰时三刻,他就是不起薛景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在别人眼里,小连子只是个太监,一个奴才,奴才比主子起得迟这是万万不能的。 "元易与你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薛景示意小连子站过来。 开玩笑?皇上这是明晃晃地偏心,张简本就不是爱多嘴的人,便不再说什么。 "哟,好香的味道!元易,你可有闻见?"薛景问道,面上如痴如醉,倒像真闻见了什么似的。 小连子鼻尖动了动,果然空气中有一股子沁人的香味,香气清新而不腻,细闻起来似乎还带着甘甜。 "这是什么味道?"薛景问道。 一旁的僧人回复道:"回皇上的话,是山下西北边的牡丹和芍药开了。" 张简说道:"味道竟能传得这么远!" 僧人笑着说道,"左相大人有所不知,这花种的可多了,每年这个时候还有很多文人墨客来此处赏花,听说还有个什么节......对了,是寻尘花节,算起来,也就是这几天!" 薛景听了,忍俊不禁:"在寺庙山脚下寻尘,倒是有点意思,正好,元易啊,咱们一道去看看,凑个热闹!" "臣以为不妥......" "你有什么觉得妥的?"薛景问他。 这一问,把张简问住了。 "臣以为......"张简还想再说几句,叫薛景给打断了。 "行了,朕说去就去,你叫几个人随行,扮作寻常百姓,咱们是去凑热闹的,不必张扬!" 张简知道是劝不动皇帝了,叹了口气。 皇上行为乖张,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也难怪朝政被关绍翁尽数把持,实在是兆国之悲! "皇上,咱们要下山吗?"穿上青丝绣缎连襟长袍,头发齐齐梳在后边的小连子看上去活脱脱一个清秀可人的公子哥。 薛景很满意。 凑到小连子耳边,薛景神秘兮兮地说道:"朕带你看热闹去!" 听到有热闹看,小连子眼睛放光,勾起唇角,开心得不得了。 芍药与牡丹姿色冠绝,宛如数道屏风相对而开,间有鸢尾、金雀、月季、锦带等等春花点缀其中,漫山遍野,与粼粼湖水交相辉印,花瓣环绕,蝴蝶飞舞,徜徉其中,湖上有红栏画舫,不远处则有一座六角亭,人群三三俩俩地或朝亭子走去,或踏上画舫。 "红冠枝顶仙罗裙,翠底盘生一叶开。"摇头晃脑的书生吟完诗,颇为满意,众人极为捧场,鼓掌叫好声不绝于耳。 "好诗啊!好诗!" "李兄不愧是新乡乡试头名,就等金榜一出,以后啊平步青云,可了不得啊!"另一个人吹捧道。 "林间一壶酒,亭下百花丛。芙蓉香乍暖,觥筹春自来。"另一人接着念上一句诗,众人又是一阵吹捧。 "哎呀!好诗啊!好诗啊!实在是太有才啦!" "严弟才华横溢,已是连中二元!此次金榜说不定能中个状元呢,就算不是状元啊,也必在三甲之列,前途无量啊!" 画舫里的薛景一杯酒下肚,摇了摇头:"元易,你怎么看?" 张简说道:"大肆谈论,随意猜测,实属不妥!" 薛景点点头:"诗写的也不行!" 张简扬起眉头:"主子会写诗?" 薛景摇摇头:"自然是会写的....."张简根本不相信,果不其然听见薛景继续说,"就是写的稀巴烂罢了!" 张简别过头去,叹了口气,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从二,你听刚才的诗写得如何?"薛景转过去问小连子,小连子正嗑着瓜子,突然被点到名,他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懂什么诗。 "皇......主子,奴才觉得主子你说的对!" 张简听不下去,把身子也别了过去,真是一对朽木!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言语含糊,底气却是十足十。 晚起凭阑闻酒香,远望邙山叹夜凉。 香夺半盏踌蹰尽,少时天真空遗恨。 遥遥千里寻春来,无奈行观花已残。 红销枯根自留看,不见子明难自欢。 "瞧,叶恪又在借酒消愁了!" "害,不就是落榜吗?今年不成明年再来不就成了,但是我估计就凭他的文采,再来十次也中不得!" "山野莽夫也想高中简直痴人说梦!" 众人哈哈大笑,恣意嘲弄起来。 画舫里,听到这首诗的张简心生悲凉,竟然产生想要亲眼见见这个写诗人的想法,但是皇上在画舫中,倒不如他自己出去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如此春意,居然有人写这么悲的诗,真是奇怪啊!"薛景望着小连子,笑着问"是不是?" "主子说的是!"小连子什么也不懂,跟着附和。 张简不愿意让皇上这个粗鄙之人与写诗的人相见,正要一个人下画舫,就听见薛景说道:"陈轶,把写诗的人请进来!" 张简面露不喜,但却无可奈何。 很快,陈轶后头跟了一个脸色通红的青年,说是写诗之人,但这青年看上去剑眉横竖,仪表堂堂,身高八尺,颇具英气。 青年提着酒壶,一进画舫便叫嚷道:"谁要见我?" 小连子惊掉了下巴。 这真是个书生吗?还是个举人! 张简也没想到刚刚那首感叹时运不济的诗是一个这样的人写出来的,他审视着对方,目光毫不避讳,一下就被对方发现了。 "是你要见我?" 那人大步流星来到张简面前,对方站着张简坐着,从张简的角度看,那人高大威猛,看上去不像书生,反倒像练家子,平时稳重的张简被吓得一时忘了反应。 "嘿,小哥,说话呀!"那人又问。 张简居然出糗了! 薛景笑开了花,他早就看出来张简这个人又呆又迂腐,遇上一个性子直率不知他丞相身份的人,他必定束手无策,果然不出他所料。 "是我要见你!"薛景看够了热闹,方才替张简解围。 "你的诗写得极好!"薛景不吝啬褒奖之词。 那人一看,是个美公子,再一看,这画舫里的几个人都是衣着精致,相貌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谬赞了,在下邙山叶恪,不知几位兄台高姓大名!"那人撩开裙摆,直接坐了下来,'咣当'一声,放下随身携带的酒壶。 这人行为举止都仿佛江湖人士,把张简看的是目瞪口呆。 "鄙人姓顾,单名一个京字,这位是顾见连,这位是张大胆。"薛景一一介绍,胡说八道。 叶恪看着张简柔柔弱弱的样子,一下拍在张简的肩上,"你叫张大胆?哈哈哈哈!" 叶恪手劲重,这一下,叫张简疼得皱紧了眉头,他已是失落至极,不想反驳这个名字了,随皇上瞎胡闹吧! 薛景憋着笑意,与叶恪攀谈:"方才听见人说,叶兄是今年的考生,因何写出如此伤感的诗来?这诗中的子明,想来与叶兄一定关系很好吧!" 话一出,没想到,叶恪忽然安静下来,眉宇间愁云蔽日,他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说来惭愧啊,子明兄是在下在京城相识的一位朋友,他与我同是今年的考生,他字子明,名徐朗。会试我俩双双落榜,落榜之后,子明兄就不见了踪迹......" 徐朗! 张简心里一惊,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作者有话说:不记得徐朗的详见第二十五章 ,做梦 诗的大概意思就是。老子做啥啥不顺利(????ε%3F??)......(文笔有限,大家见谅)】 第二十九章 挡住路的陌生人 "你说他不见了踪迹是什么意思?"薛景问道。 叶恪面色沉重,连干三杯酒,缓缓说道...... 树下,一壶淡酒,一盘瓜果点心,叶恪坐在小院中自斟自饮,同届的举人都说他是山中莽夫,他倒要学学看这文人墨客所谓的高雅有何不同! "恭在兄!" 徐朗从外头匆匆忙忙跑进来,汗水淋漓。 "子明兄,你这是怎么了?"叶恪递了杯酒给他。 徐朗没有接过酒杯,他顺好气,拿起酒壶,对着酒壶开怀痛饮,咕咚咚将酒喝了个干净。 "子明兄!是有什么好消息不成!" 徐朗甩开酒壶,仰天长笑,叶恪被他的举动弄得是大惑不解。 徐朗说道:"恭在兄,倘若你我再考一次会试,当如何?" 叶恪听了发笑道:"别说笑了,我都收拾细软准备回邙山了!" 徐朗激动地握住叶恪的肩膀,眼神中透露着莫名的喜悦:"恭在兄,严锡得、黎徽那样的人都能高中,我俩不说有踔绝之能,但寒窗苦读数年,也算得上是满腹锦纶,却郁郁不得中,我们的抱负还没有实现,你如何能甘心啊?科考不公,徇私舞弊,我已有吏部尚书郭文慧与那些举子暗通款曲,收受贿赂的确凿证据,只要一举告上朝廷,告到圣上面前,我们就有希望推翻这次科考!" 头一次,叶恪在徐朗面前陷入沉思,放榜那日,他何尝没有质疑过,数位才华中庸或为下等的举子纷纷高中,反而许多小有名气,真正有才华的举子落了榜,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根本是自己骗自己。 少顷,他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子明兄啊,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我虽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兴趣相投,我已然把你当作至交好友,你我皆知圣上奢靡腐化,任由右相关绍翁把持朝政,吏部上下结党营私,你想状告郭文慧,难于上青天啊!" "不!"徐朗振奋地说道,"有一个人,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你是说......" 徐朗点点头,"不错,正是当今左相张简,张简虽出身寒门,然高风亮节,我早有耳闻,如果说当今朝堂还有谁是好官,左相定占一席之地,他一定可以帮我们揭发科举舞弊,我已经有证据,他一定会帮我的!" 说起来轻巧,真正做起来会遇到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那天之后,他听闻那日京城大街有一人拦住左相的轿子喊冤,他猜想那人或许就是徐朗,可是,徐朗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画舫里寂静无声。 薛景的眼神在叶恪和张简之间来回游移。 好半天,薛景才开口:"叶兄,科举营私舞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叶恪无所谓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不知喝了多少酒,说话断断续续,但也听得明白:"哈哈,一时感慨,便多说了两句,见笑了!......要是几位将我的话传出去,那便传吧!在下已然是满心疲惫,若是就此解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哦?听叶兄的话,似乎有一段伤心的往事!"薛景问道。 叶恪自嘲道:"哪有什么伤心往事,不过是在下自幼父母双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这世上无牵无挂罢了!"说罢,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的叶恪又是一杯下肚。 "徐朗说他有科举舞弊的证据,你看过那个证据吗?"张简说话了。 "没有,那日我没有细问......问了又能如何呢?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那什么左相张简,子明兄说他清明,简直好笑,我看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和那郭文慧、陈巡是一丘之貉......" 薛景咳嗽两声,按住两边上扬的嘴角。 小连子正想提醒叶恪,你旁边坐着的正是当朝的左相,但是看到他身旁的张简脸色如乌云蔽日,行雷闪电般阴沉,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欸?别动,俏公子变成两个了!叶恪仔细瞅着张简。 张简不愿与这等口无遮拦的酒鬼多做计较,他正细细想着叶恪刚刚说过的话,叶恪扳过他的头,使得两人面对面,然后......他的脸被叶恪捏住了! 小连子惊掉了下巴! 左丞相的脸都敢捏,是条汉子! "别动,两个......不对,是四个......哈哈哈哈哈哈嗝~~~" 薛景再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张简被熏的满身酒气,脸涨得通红,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两个字刚撂下,叶恪醉晕了过去,倒在桌上。 很多年后,谈到在画舫上初遇,张简问叶恪为何会口无遮拦地对三个陌生人说出可能会要了他性命的事情,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他无父无母,没有牵挂吗? 叶恪老实回答:其实吧,主要是因为皇上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你说长得好看,那肯定心里有好感啊!我当时就觉得面前这个公子肯定不是坏人! 张简微笑:皇上长得好看是吧?你对他有好感是吧? 之后,叶恪便睡了一个多月的书房,整个朝廷都知道他俩闹了别扭。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元易,你怎么看?"薛景收回笑意,问道。 "若是,此人所言非虚,当务之急,先要找到这个徐朗的人!"张简说道,边说边看了一眼小连子,这样重要的国家大事,皇上当真不避讳这个太监么? "朕记得,那日你说过有一个书生样貌的人当街拦了你的轿子,跟你举报科举舞弊?" 张简惭愧地说道:"那人正是徐朗,这事不归臣管,众目睽睽之下,臣不好直接接了他的状子!" "是不归你管,还是不想管呢?" 不知道是不是张简的错觉,他觉着皇上的语气突然一下变了,少了吊儿郎当,变得沉稳起来。 "皇上想管吗?"你想对抗关绍翁和秦太尉么?想要做个好皇帝吗?张简由衷地希望,不是他曲解了皇上的意思。 薛景没回他的话,沉默良久,久到小连子无聊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薛景才开口,"陈轶,立刻回宫,暗中寻找这个叫徐朗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张简,先把叶恪带回去,等他清醒,朕再详细问他!" 回到感光寺,叶恪被安置到原本安排给小连子厢房里,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下午方才醒来。 看到身在禅房之中,叶恪先是一愣,随即笑嘻嘻地说道:"多谢几位兄台,没把在下扔在山脚下!" 小连子见他们要聊正事了,说道:"奴才去给叶先生拿药去!" 奴才? 叶恪眼底一动,这会儿酒醒了,脑袋也清醒不少,他仔仔细细地把屋里的薛景和张简打量了一番。 薛景不愿意拐弯抹角,"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虽不知你会试考得如何,但是如若再给你一次会试的机会,你可愿意?" 叶恪半带疑虑地说:"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算什么人,我愿不愿意又有何用呢?" "我说有用就有用!但是科举舞弊不是小事,你若相信你那位叫徐朗的朋友所言非虚,你须得自己找证据,自己证明!但是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你可要想好了!" 叶恪对上薛景的眼睛,没有半点闪躲,看来,他因缘际会遇上的这两人不是普通人! 厨房离厢房有些距离,要穿过法堂后方,再过一条小径。 小连子端着醒酒汤,走在种着罗汉松的小路上。 穿过绿荫环抱的小径,到放生池边,眼前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小连子的路。 是一个穿戴不菲的人,看他的外袍是碧绿开襟罗衣,羊脂玉的发簪透着贵气,衣衫裤裙从上绣到下的金丝边,脚上是一双朱锻云丝长靴。 "借过。"小连子小声说道,像侧着身从旁边过去,谁知他刚像左边挪了一步,那人又跟上来堵住他的路。 蹙着眉头,小连子这才正视这人的样貌。 这一眼,叫他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作者有话说:大家猜一猜这个堵住路的人是谁?】 第三十章 鲜花饼不好吃吗? "在下温孝越。" 面前的男人彬彬有礼,仪表堂堂,穿着打扮相貌均属上乘。 按理说,正常的流程应当是小连子报上姓名,俩人便算是认识了,再聊上两句,一来二去,算称得上是朋友了。 可现实却不是这样。 心慌,没来由的心慌。 小连子一看清这个人的样貌,他脑袋里"嗡"了一声,有个声音在心底叫嚣着,让他赶紧离开,可是脚上却像灌了千斤铁,寸步难行。 "兄台举着累吗?在下来帮你端吧!"温孝越要来拿小连子的托盘,他一步一步靠近,那张明明算得上周正的脸也越靠越近。 脑海中莫名地浮现一张狰狞的面孔,小连子心一凛,慌张地往后退。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觉得与兄台投缘,想结识一下....."看出小连子的防备,温孝越语气更为柔和,"兄台小心,身后是池水,在下真的没有恶意!" 回过头,脚跟已经碰到了放生池的池边岩石,果真再退一步便是碧绿的池水。 小连子死死咬住下唇,恐惧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深吸一口气,小连子趁温孝越不备从他胳膊下面穿了过去,头也不回地溜了。 温孝越:"......" 到嘴的鸭子,居然飞了! 树丛后面走出两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哥:"哈哈哈哈哈,温兄,吃了个闭门羹感觉如何,你这招姑娘们才吃得下,那个小公子可不吃你这套,见了你跟见了鬼似的!" 原来,他们三人坐在不远处的亭子中,温孝越一眼就看中了在罗汉松下穿行的小连子。 穿蓝衣的男子说:"一看是温兄你喜欢的类型,近处瞧着眉清目秀,水灵灵的,真是个美公子!" 温孝越睨了那人一眼,不满地说道:"收起你那心思,这可是老子看上的人!" 蓝衣男子似乎碍于温孝越的身份,陪笑地说道:"害,保准不跟你抢!等你玩腻了,再给兄弟们玩玩!" "温兄,人都走了,不追么!" 温孝越哼了一声,用势在必得的语气说道:"走?看他能走到哪儿去,只要在京城,就逃不出本世子的手掌心!" 一路跑回院子里没敢停,正巧撞上从屋里出来的叶恪。 "哟,肖兄,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见着叶恪,小连子回头一看,见那人没追上来,松了一口气,"我去给你拿醒酒汤去了......" "多谢,"叶恪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正巧在下口渴了,肖兄真是解了在下燃眉之急,对了,在下这就告辞了,肖兄,后会有期!" 说罢,叶恪便离开了。 小连子捧着手上的托盘和汤碗,他应当还到厨房去,但他又担忧再次遇上那个人,只好先把托盘收起来,等院中的僧人来送饭时再把托盘交还给他们。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从来没见过那个人,却为何会下意识地害怕呢? 小连子百思不得其解。 在感光寺里剩下的半天小连子不敢一个人出去,一直窝在厢房里,好不容易熬到了回宫,他一颗吊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回宫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之前晒的梅花花瓣,把晒好的花瓣用布包好收了起来。 第二日,他起了个大早,心情颇好地去到御膳房。 御膳房里的人正在准备午膳和晚膳的食材,小连子借了个台子,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面粉加糖加油按比例混合,揉成面团,然后他借了个杵臼,把晒好的梅花花瓣放进去,拿杵子用力地捣着。 "连副总管,您这是在做什么呀?"一旁的厨役好奇地询问。 "做梅花饼。"小连子笑着说,他鼻尖上沾了面粉,并不显得狼狈,反而看着有些可爱,上扬的桃花眼,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杵臼。 连副总管,长得可真好看啊......难怪皇上宠爱他呢!要是他,有这样一个人在跟前伺候,他肯定每天都很开心! "连副总管,加点蜂蜜吧,这是槐花蜜,可甜了,面团里还可以加些糯米粉,宫里的糕点都会加一些,加过糯米粉的面皮松软可口,口感一绝!" 听厨役这么说,小连子思索起来,他做的梅花饼是娘教她的,可是他们家里穷,糯米啊、蜂蜜啊,这些都是没有的,就是糖也是很精贵,不能多加的,梅花饼只能图个清香,要是皇上不喜欢吃可怎么办呢? 这样一想,小连子便道了谢,加了一些蜂蜜进去,又给面团和了些糯米粉,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皮,包上晶莹剔透、澄黄色的梅花膏。 "连副总管,要不要给饼上戳个花印,看上去好看些!"三十多岁的副庖长见小连子做的认真,十四、五岁的模样看起来乖得不得了,忍不住问道。 "好呀!"小连子接过印戳,在每个饼上都戳了一个红色的花印。 最后,他把饼子放上蒸笼,自个儿添起柴火来,别人要帮忙,他都婉拒了,小连子五岁就下地干活活,添火加柴什么的做的得心应手,"这是给皇上做的,还是咱家自己弄吧,这样显得诚心些。" "连副总管真是有心!"几个庖人厨役纷纷夸赞道,小连子没有官架子,和他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忙活了一上午,鲜花饼终于出锅了,热气随笼盖升腾,香味四溢,小连子分了一些给众人,众人尝过之后赞不绝口。 "哎呀,连副总管的手艺堪比咱们这的点心庖长了!" "就是就是,酥而不脆,香而不腻,既有梅花的香味又有甜味儿,太好吃了!" 小连子被他们夸得很不好意思。 一个饼而已,真的不至于...... 不过他总算放下心来,把鲜花饼装点好,欢欢喜喜地拎着糕点盒回长寰宫去了。 长寰宫内,薛景坐在案上批阅奏折,余光扫到门口冒出的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薛景嘴角含笑,清了清嗓子,"上哪儿去了?" 小连子没有被发现的尴尬,他憨笑着进了内殿。 "皇上,奴才给您做鲜花饼去了!"捧着点心盒,小连子拿出还热乎着地鲜花饼,抿了抿嘴,眼里闪着星星,"皇上,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盘中的鲜花饼摆的很漂亮,薛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没有表露出来,嘴角还是保持着微笑。 "为什么要戳个印儿在上头?"薛景指着上面的印戳问道。 "看着好看呀!"小连子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皇上您快尝尝,冷了就不好吃了!" 冷了就不好吃了...... 薛景晃了一下神,他拿起一块鲜花饼,手指上的触感和他记忆里又冷又硬的鲜花饼完全不一样,放入口中,轻轻一口就咬了下来,外酥里嫩,甜蜜的花馅入口即化。 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为什么有甜味?"薛景问道。 小连子满怀期待地看着薛景回答道:"回皇上的话,饼里头加了蜂蜜,还有白糖,和面的水用的是......" 小连子说着,他看到皇上把咬了一口的鲜花饼放下了。 话说到一半,小连子张着嘴失了声。 皇上......不喜欢吃么? "以后别做了。" 薛景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小连子眼里的光消失了。 他张着嘴想问为什么...... 不是皇上你让我做的么? "拿下去吧!"薛景放下奏折,陷入沉思。 小连子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他落寞地收起点心盒,走了出去,出门刚走了两步,他打开盒子,拿了一块鲜花饼放进嘴里。 "好吃的呀......" 明明就......好吃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呢? 是他有哪一步做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冬至快乐!乐乐乐!吃个晚饭再来一章!】 第三十一章 梁国公世子 薛景一个人坐了很久,久到徐广进来通传梁国公世子求见。 他习惯性地看向右边,可今儿他的右边空落落的。 小连子呢? 他记得他刚刚吃了小连子做的鲜花饼,可是味道不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在他的记忆里,花是刚从河边摘的,因为条件不允许,没有蒸锅,饼上还有木炭烤过的痕迹,饼皮是冷得硬实的,饼的味道是只有纯粹的甘香而没有多余的杂味。 他不禁回想起那个手上遍布伤痕,身上满是泥污,脸被冻的通红的肖从二。 接着他就说了什么,小连子就离开了...... 他说了什么呢?怎么小连子这会儿还不回来? "皇上,皇上......"徐广呼唤两声。 薛景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梁国公世子求见!" 徐广琢磨着,方才小连子拿着个点心盒开开心心走进来,没一会儿就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这会儿皇上也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这俩人,该不会吵架了吧? "梁国公世子?他进宫做什么?"薛景不大记得这个人,梁国公是关姓族人,他只记得上一世右相一族支持成王起兵造反,梁国公也倒戈相向,拥护成王,最后为了避嫌被成王封了个闲散王爷,派到西北凉州做了个土大王,横霸一方。 "回皇上的话,世子是来探望宸妃娘娘的。"徐广回答道。 "免了他的礼,让他直接去看望宸妃吧!"薛景不想见梁国公世子,说些客套话,他现在关心的是小连子哪儿去了。 徐广得了命令,出去打发走了梁国公世子,刚进殿,薛景已经走到殿外头。 "徐广,你去找找小连子上哪儿去了......算了,朕亲自去!" 乖乖,果真是闹别扭了...... 皇帝亲自去找人!小连子究竟还能让皇上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呢? 徐广在脑中幻想了一番。 改不会有一天皇上把小连子娶进后宫里头吧?或者是封他当皇后?那应该得叫皇君吧? 呸呸呸!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太监当后妃,这压根就不可能,别说御史台不答应,满朝文武不答应,就是千千万百也不可能答应啊! 都怪最近皇上为小连子做的出格事儿太多了,弄得他一把老骨头都开始痴人说梦,胡思乱想了! 徐广摇摇头,准备跟上皇上,一抬头看,哪儿还有皇上的影儿! "小勺子,皇上呢?"徐广问道。 "干爹,你发愣那会儿功夫,皇上早都走远了!" 徐广:"......" 泰安宫里,宸妃正坐在卧榻上逗弄笼中鸟。 冬雪进来通传:"娘娘,梁国公世子来了!" 姣好的容颜转过来,笑着说:"快快请他进来......" 冬雪知道宸妃为何如此高兴,她会意道:"是,娘娘!" 冬雪走后,宸妃收敛了笑意,把殿里其他人都遣了出去,从卧榻上起来,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娘娘!"一身水色长衫,身形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 "表哥!"一见到梁国公世子,宸妃立刻欣喜地迎上去,同时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立刻到门口去守着,以免让别人偷听到,"表哥,是不是成王殿下有消息要你告诉本宫?" 梁国公世子笑着说道:"自然是有消息,我才会进宫来见娘娘的!" 宸妃忙问,"什么消息?" "娘娘莫急,成王殿下已经知道皇上两年不能行房的事情了!"世子意有所指。 宸妃眸子暗下来:"本宫也没办法,他近来都不怎么来泰安宫了,本宫甚至觉得,皇上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宠爱本宫!" "娘娘别担心,殿下说了,皇上被上古邪祟缠身,这是一件好事,实乃天助也!" 宸妃不懂,"可是皇上有六乙鼠护身,邪祟奈他不得呀?" 世子幽幽地说道:"娘娘请耐心听我道来,当今天子被邪祟缠身,感光寺的智贤大师说,六乙鼠与紫薇帝星在一起可以抵御妖魔,护佑兆国......" "你的意思是......" 世子笑道:"倘若六乙鼠贵星不慎被邪祟给害死,又当如何?就算六乙鼠贵星没有死,西北大旱,护佑兆国根本是无稽之谈,既然智贤大师亲自算出来的六乙鼠贵格没有问题,那么娘娘你说会是谁的问题呢?" 宸妃大惊:"是紫薇帝星出了问题,紫薇帝星并非紫薇帝星,所以才无法抵御妖邪,无法护佑兆国!" "不错,无论是哪一点成功了,都必定会动摇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到时候就是成王成大业之时!娘娘在宫中,势必要铲除这个六乙鼠贵格,顺势嫁祸到神鬼之说上,到那时,我们便可借题发挥!" 宸妃点了点头,接着她期盼地问道:"表哥,成王还有跟你说过别的吗?"难道,就没有提过她吗,成王殿下就不想她,不担心她吗? 世子对宸妃十分鄙夷,他这个表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感情用事,儿女情长,不过,若不是如此,也不会甘愿为成王进宫当卧底了。 他为了安慰宸妃,撒谎道:"成王殿下说了,望娘娘保证身体,等到殿下成大业之时,定会好好补偿娘娘的!" 宸妃听了,并没有多高兴,她要的不是补偿,她要的是成王真心爱她,不嫌弃她,就不枉她做出的这些牺牲...... 世子离开泰安宫,路上经过御花园的长廊,朝外头看去,御花园里亭台楼阁错立,树木苍翠,园中百花团簇,鸟语花香,花窗上,稠密的绿叶衬着紫藤蜿蜒而下,下方娇媚的海棠花旁,一个小太监坐在那里晒太阳。 太监生的极好,他蹙着眉头,倦懒与忧愁极好地融为一体,在暖煦的映照下,那张脸比满园子的花还要俏上几分。 "奴才给世子请安。"路过的宫女给世子行礼。 "站住!那个太监叫什么名字?"世子问她们。 宫女们一眼就认出来了,宫里还有哪个太监生的如此好看,"回世子的话,是连副总管!" 听罢,世子勾起一边的唇角,摆摆手示意宫女们可以离去。 原来那个小美人就是六乙鼠天官啊! 正巧,他男男女女都玩过不少,还真没玩过太监! 不知道太监尝起来是什么滋味儿,他可是越来越期待了! 花架下坐着晒太阳的小连子现在不想回长寰宫,他刚刚一难过,就把那些鲜花饼全给扔了,扔完了他又很后悔,糟蹋粮食是不好的,他又赶紧回去找,可是点心盒却不知被谁拿走了。 皇上的态度真的让他很伤心,他愁眉苦脸,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那么难过,他不过是个奴才而已,皇上是什么人啊,他说喜欢就是喜欢,说不要就是不要,天底下谁敢反抗皇上呢!皇上只不过是不喜欢吃他做的点心,不过是不让他再做鲜花饼,他为什么心里这么堵地慌呢...... "连公公。" 面前的地上出现一双朱锻云丝长靴,小连子抬头一看,高大的身影遮蔽了阳光,那人的脸隐匿在阴影之下,看不真切。 "是我,温孝越,公公忘了吗?我们两天前在感光寺见过!"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变态来了,薛景快来啊!】 第三十二章 下次还来找你 是那天那个拦着他路的男人! 小连子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背抵到花墙上。 "我怎么觉得你很怕我?"温孝越没有用自称,是想拉近两人的关系,让小连子觉着亲近些。 "哪......哪有!"小连子宛如炸了毛的小鸡仔,身子惊得跳了一下,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惧。 "你讲讲道理,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一没惹你二没对不住你三没对你做什么,你究竟怕我什么呢?"温孝越柔着语气,装作一副受了伤,备受打击的模样。 小连子心软,看不得别人这样,他觉着自己确实有些不讲理了,平白无故的,人家没招他没惹他,他犯不着对这个人寒毛卓竖的。 "对......对不起啊!"小连子攥着衣角,诚恳地道歉。 计谋得逞,温孝越心里洋洋自得,"你是宫里的公公吗?" "嗯,咱家叫小连子,是......"不对,这里是皇宫,是御花园,这人谁啊! 恢复警惕,小连子睨着温孝越。 "做什么这么看我,那天我不是自我介绍了么,我叫温孝越!" 温孝越? "谁啊?"小连子问道。 温孝越:"......" 合着,他一直以为小美人那天逃跑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吓到了,却原来不是这样。 清了清嗓子,温孝越重新介绍自己:"我是梁国公世子。" 梁国公!这个小连子知道的,是那个矮矮胖胖,很威风的大官! 他听宫人聊天时说过,梁国公往上数三代是兆国的开国功臣,到了这一代也为兆国立下不少功劳,后来娶了关氏一族的族女,和右相有了往来,权上加权,贵上加贵,梁国公有一个嫡长子一个庶子,面前这个应该就是和关氏族女生的那个嫡长子。 温孝越说完,等着小美人知道他身份后的惊呼雀跃。 天呐,原来是世子大人!世子大人居然主动和我一个奴才说话,主动要结交一个奴才,真是太平易近人了! "奴才小连子给世子请安。"小连子躬了个身。 就......就这样? "世子,咱家就不跪了,皇上有旨,不许咱家给任何人下跪。"小连子说得很认真。 炫耀......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啊! 温孝越皮笑肉不笑。 "原来你就是那位六乙鼠天官,我早有听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温孝越夸赞道。 "什么名不虚传?"小连子问道,聊着聊着,他似乎没那么害怕世子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慌慌的。 温孝越:"......" "连公公你福泽齐天,贵气盈人,是顶顶有福气的聚贵之命啊!"温孝越使劲地夸。 小连子听了却不怎么高兴,他要不是六乙鼠贵星,怕是现在还是那个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工作的清扫太监,也不会做上副总管的位置上,更不会每天和皇上吸来吸去。 想到皇上,小连子才想起他离开的久了,需得赶紧回长寰宫,不然皇上要是真怪罪了可不好! "世子,咱家要回长寰宫了,告辞!"小连子从温孝越的身侧绕过去,温孝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连子的手腕。 这个小美人儿怎么好赖话不听呢! "你是不是又想溜?" 温孝越的力气很大,手腕被他捏地生疼,小连子挣扎了两下,去看温孝越,希望他松手。 阳光下,温孝越的脸又被照的看不真切,手腕上的疼痛被放大,明明只是手腕被抓住,但小连子却觉着呼吸不畅,脖子也疼,脸上也疼。 "不是......不是,皇上要着急了!" 小连子脸色苍白,红润的嘴巴微张,挤出这几个字来,看上去脆弱惹人怜爱,直把温孝越看的是心尖儿直颤。 既然小美人儿搬出了皇上,温孝越也不好不让他走了,毕竟现在还在皇宫里头,他说道,"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这是什么神经病,非要拉着别人做朋友! "是......"小连子只想他赶紧松了手。 温孝越这才展露笑颜,松开小连子手腕的时候手背摸了摸小连子的手背,"下次我再来宫里找你!" 来了我也不见你! 小连子撒腿就跑。 "世子留步,"冬雪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世子,我家娘娘有东西托您转交。"说着,她偷偷递上一个木盒子。 温孝越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是两封书信,"这是?" 冬雪小声说道:"岐右凉州永安街!" 凉州永安街正是成王府邸所在,温孝越四下看了看,收起信,"冬雪,你来的正好,你跟你家娘娘说,这个老鼠,暂时先不抓了!" 留恋着手指上刚刚那细腻滑%嫩的触感,温孝越势在必得,这个小老鼠,他要抓活的! 不敢耽误功夫,小连子一路小跑回到长寰宫,进了外殿,到了内殿门口,要进去的时候他踯躅了。 等会儿他进去,是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呢?还是问问皇上为什么要他做鲜花饼却又不喜欢他做的还让他不要再做了呢? 徐广从内殿里出来,一见到小连子像看到观音菩萨似的,"小连子,你可算回来了,皇上刚刚出去找你,没找到,这会儿正在生气呢!" 小连子一听,担忧地问:"连总管,皇上会不会一生气砍了我的脑袋啊?" 徐广白了他一眼。 皇上砍谁也不可能砍你啊!明知故问! 炫耀,赤裸裸地炫耀! "你快进去吧,等会儿皇上气急了真要砍了你了!"徐广急着把小连子推进内殿里,关上了殿门,这一通操作,看的小勺子愣愣的。 "干爹,皇上正生气呢,小连子进去不会出什么事吧?"小勺子朝内殿瞧了一眼,问道。 徐广睨着他,语重心长地教诲道:"傻孩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小连子慢慢挪向内殿,薛景依靠在椅子上,从小连子进殿开始视线就一直牢牢锁在他身上。 不对,气氛很不对。 小连子低下头,"皇上。" 薛景没说话。 小连子忐忑地抬起头,薛景沉着眸子,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只听得周围阴风阵阵,冷风阴嗖嗖地挂进衣领子里。 小连子顿时委屈的不行,他辛苦做的烧饼被嫌弃了,皇上倒是生气起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薛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愠怒,听起来像是真的生气了。 '啪叽'一声,小连子脸色土青地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薛景冷哼一声,"你和温孝越在御花园攀谈的时候,不是开心得很嘛!" 【作者有话说:小连子:世子,咱家就不跪了,皇上有旨,不许咱家给任何人下跪。 温孝越:...... 那个年代的人们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凡尔赛(ФωФ) 吃个火锅,回家再来一章甜甜的、腻腻的半和好】 第三十三章 奴才死了! 门外的徐广和小勺子一听,不得了,皇上这是要兴师问罪啊!他俩吓得往外殿门口跑,徐广腿脚不方便,小勺子不忘搀扶着他,,跑到门口,把外殿殿门也关上了。 "怎么不继续和温孝越谈天说地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 方才薛景出去找小连子,在御花园里看到两个人拉拉扯扯,相谈甚欢,气得他差点冲上去一脚踢开温孝越,谁不知道梁国公世子温孝越爱好美色,常流连花街柳巷,男女通吃,尤其偏爱俊秀柔弱的小公子,他与小连子交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小连子这么单纯,而且这辈子对他的喜爱之情还没有上辈子那么深,保不准就被温孝越三言两语哄骗了! 薛景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打碎了醋坛子,酸不溜秋的,可惜小连子听不出来,他被刚刚薛景的话伤到了,心惊颤着。 温孝越是世子,他是奴才,奴才自然是不配和世子说话的! 小连子瘪着嘴,忍着泪意,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薛景见他跪着不起来也不说话,沉默良久,薛景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拎着他的后衣领一提,把他提到卧榻上。 "你倒是跟朕使起性子来了!"明明是你和别人攀谈在先! 小连子抿着嘴头埋得更低了。 薛景捧起他的下巴一看,小连子眼眶泛红,眼里星星点点。 "哭什么呀!"薛景一下子就软了,坐上卧榻,替他拭去眼泪,"朕都没哭你倒是哭了!" "下次还敢不敢和温孝越说话了?"薛景放缓了语气。 薛景一温柔,小连子更受不了了,珍珠般的泪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不......说了......"他知道奴才永远是奴才,他再不会不自量力和主子说话了。 "温孝越不是个好东西,你别和他走的太近......当然了,和别人也不能走太近知道吗?"你都有朕了,你只要和朕走得近就行了! 小连子听不明白,哽咽止住了,只是还小声抽泣着。 "别哭了,好不好,再哭朕要心疼了!"薛景用指腹按揉着小连子的眼睛下边,防止他流泪过多,眼睛肿起来。 此话一出,小连子刚止住的泪水又簌簌地流了出来,有更甚之。 骗人,皇上才不会心疼,大骗子! 薛景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手足无措,"我的心肝,究竟怎么了?"难道是......小连子当真对那个温孝越有了好感?这可不行! "饼......" "饼?"薛景问道。 "皇......皇上......嗝!皇上让......让奴才再也不要做饼了!"小连子抽泣着,说的断断续续,但薛景可算听明白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张破嘴!薛景真想抽自己两嘴巴! "我早上和你说的话是随口说的,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薛景指着案旁的小凳子,"你看,那是什么?" 小连子泪眼婆娑地看过去,凳子上放着的,正是他丢的点心盒! "我刚刚去找你的时候找着的,等会儿朕把它全吃了,行吗?" 小连子摇摇头,止住泪水,揪住薛景的衣裳,小声嗫嚅道,"不好吃,不吃……!" 薛景看着心疼,但又没法解释,"好吃的,真的……我早上的意思是你下回按你娘教你的做,不是让你再也不要做饼了!真的!"薛景开始给自己早上的拙嘴找补。 "真的......嗝......吗?"小连子渐渐平静下来。 "真的!"只要你不哭,比什么都强,比什么都真! 小连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可是,奴......嗝......奴才怕皇上您吃不惯!" "怎么会呢?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好容易哄得小连子不哭了,薛景把他搂进怀里,"你就是因为这个跑到御花园里头不回来的吗?" 平复了心情,小连子也冷静了下来。 他刚刚脑袋一热都干了些什么! 在皇上面前又是哭又是抱怨,皇上问话他也不回答! 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小连子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皇上,奴才知错了,皇上您别生气!" 薛景笑着刮了一下他通红的鼻尖,"行了!我哪会生你的气,倒是你,把我气的不清!" 小连子粗枝大叶,没发现薛景在不知不觉的改变了自称,他嘟囔着:"奴才哪儿气您了......" "你和温孝越在御花园聊得那么欢,我全看见了!"薛景见小连子彻底不哭了,就是脸和脖子还红着,眼前的耳廓也红的紧,薛景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他还握了你的手腕!" "奴才不该和世子说话的,再不敢了!"小连子垂下头。 薛景没察觉出他的失落,"肯定是他来招惹你的,你下回看见他离他远远的,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连子点了点头,就算薛景不说,他也不想再看见温孝越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本能地害怕那个人,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 雨,已经停了。 他在跑,拼命地跑,不知方向地跑。 身后的人很快就追了上来,他害怕至极,被扑倒在泥泞之中,他用尽全力一脚蹬开压在他身上的那个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他要逃。 很快,他被一巴掌打翻在地,那人压上来扯他的衣裳,他两手并用,捶打身上那个人,那人力气极大,一只手就钳制住他的两个手腕,手腕很疼,但他一直记得绝对不能松开手里的东西。 他抬起头撞向那人,那人似乎被逼急了,用力地掐他的脖子,掐得他无法呼吸,胸口的沉闷窒息感令他几乎绝望。 直到他无力抵抗,那人才停下来,模糊的视线中,那人好像骂骂咧咧地说了什么,然后又倾身压下来,这次他蓄足了全身的力气用力朝那人的下三路踹过去。 那人终于气急了,他的头发被那人拽得好疼好疼,在泥地上拖拉着,背部火辣辣地疼。 他被拽着头发按进水里,经过刚刚那番折腾,他已经失了力气,没办法反抗。 冰冷的湖水呛进他的呼吸腔,涨满了他的意志。 浑身发抖,一个寒颤,小连子从梦中惊醒。 身旁的薛景在小连子醒来的一瞬间也醒了,"又做噩梦了?" 小连子醒来后,就一直在哭,抽噎个不停,今天白天他已经哭过一会了,薛景很担心他这么频繁地哀恸会伤到身体。他拿来水壶,一点点小心地给小连子喂水喝。 "皇上,奴才死了,奴才死了......."小连子一直重复地说这四个字,听的薛景没来由地心慌。 "做噩梦罢了,梦都是相反的!"薛景宽慰道,轻轻拍着小连子的后背帮他顺气。 "可是奴才好疼啊,好难受啊!" 薛景皱紧眉头,询问道:"梦到什么了,你给我说说!" 随着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小连子对梦中的恐惧也慢慢变小,他抽巴两下说道:"有个人打奴才,扇奴才巴掌,还脱奴才的衣服......" "!"薛景只是听,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奴才还被他按进水里,按了许久,没了力气,失了呼吸,奴才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 应该再过一两章就到大家期待已久的大型打脸现场。 薛景:朕的脸,抽疼抽疼的......】 第三十四章 别装了,我知道你喜欢我 "不许说这个字!"薛景心揪成一块儿,捂上小连子的嘴。 上一世小连子死去的模样是他的梦魇,每每想到都让他心里如巨浪涛天翻涌般辗转难安。 "明儿让韩其之给你看看,开几副凝神静气的药来,我看你最近怎么总是做噩梦,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薛景轻抚小连子消瘦的脸颊,蹙着眉头,很是心疼。 "没事,皇上,不用劳烦韩太医了,奴才已经好了!"小连子挤出个笑来,他一个人下人,总是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麻烦韩太医,他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小连子到现在脸色还惨白着,薛景担忧地看着他。 "真的,奴才真的没事,奴才只是一个下人,怎么好总是劳烦韩太医呢!"小连子郑重其事地说。 "谁说你是下人了!"薛景听了心里不喜,他来没把小连子当成是下人看待。 不知皇上怎么不开心了,他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因为自己和梁国公世子聊了两句而发火,不就是因为他和世子身份悬殊么,"可是......奴才本来就是下人啊!" 薛景无奈地在小连子盈润的唇上落下一吻,动作极其熟练。 小连子睁着眼睛,一眨一眨地。 今天不是已经传过生气了么! 不对......这个好像不是传生气,这好像是亲吻,画本里的亲吻好像就是这样的。 脸颊绯红,小连子想着随即又在心里否定了。 皇上怎么会亲一个太监呢,肯定是他多想了! "我没把你当成是奴才,知道吗?"薛景温柔地说道,不知怎的,小连子听出了一股子宠溺的意味。 今夜外头黑云压城,闪电划破天际,偶尔天边轰隆一声,似乎是要下雨了。 风吹进长寰宫里头,吹进内殿,吹进帷帐,帷帐微卷,倒映着里头相互依偎的俩人。 皇上没把自己当奴才啊......那当什么呀? 小连子思索着...... 该不会是救命恩人吧,可那是当奴才的本分啊,身为奴才本来就是应该要照顾好主子的,他进宫以来所有人都是这样教导他的呀! 薛景眼里的小连子低着头露出洁白诱人的颈项,看上去似乎很羞怯。他以为小连子是不好意思了,他从未点破过两人的关系,在他心里,他早已认定他重生一遭就是为了要和小连子执手共度一生的,虽然小连子还没有直白地表露过他的心意,但是薛景都懂,都了解。 此刻两人独处一室,风光旖旎,暧昧之极,薛景不会说什么文绉绉的情话,他只是觉得自己该给小连子一个保证了。 他两手托起小连子的脸,"你也别把我当成是皇上,知道吗?" 不把皇上当皇上?那怎么行呢! 小连子心想。 "以后只有我们俩个人的时候,你就唤我长未!" "皇上......这......不好吧!"小连子为难地说道。 薛景以为小连子不好意思,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俩这样的关系......" 哪样的关系啊? 薛景继续说:"你放心,你等我两年,最多不过三年的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哈?什么名分? 薛景说完,自认为已经交代清楚。 前世今生加在一块四十多年的时间里,薛景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心意,哪怕是上一世,他如何宠爱关茹,也不过是皇帝对于一个妃子的宠幸,关茹能歌善舞,媚眼如丝,又是京城第一美人,与她相比,后宫的其她人自然显得索然无味,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对关茹说过哪怕只言片语的许诺与情话。 "是不是感动得不得了?"薛景见小连子张着嘴,呆愣愣的,打趣道。 感动什么呀? 小连子一直不说话,薛景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是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么?你可别把我跟你说的话当成黄粱一梦!" 小连子咽了咽口水,喉咙口干涩地开口询问:"皇上......您在说什么呢?" 薛景勾起嘴角,在小连子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小傻子!跟你说了要叫我长未,想听我再说一遍就直说,干嘛要装出没听明白的样子!"薛景心里偷笑,小连子此刻必然是激动万分,不知所以然。 "我可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些话,你可听清楚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面前,后宫那些妃子你不用担心,我没碰她们,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说完,薛景非常满意,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更多的真情实感和承诺,相信小连子听了一定喜出望外,喜不自胜。 小连子的脸上没有出现薛景想要看到的神情,他一脸茫然,像是根本没听明白薛景在说什么。 皇上......到底在说什么啊! 皇上疯了? 还是他还在做梦? 薛景与小连子对视,想起来小连子似乎还从未和他表白过,他若不是经历过上一世他也不知道小连子一直爱慕他,他决定索性捅破这层窗户纸! 噙着笑意,眼底盈盈闪烁着光芒,"别装了,我知道你一直心悦于我!" 小连子:"……" 徐总管快来啊! 皇上疯了! 耀眼的白色光芒闪过,一瞬间,黑暗的殿内亮如白昼,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却又转瞬即逝。 轰隆隆的天雷滚滚而来,随着滴答滴答声,无情的大雨随之而下,吞噬着整个大地。 内殿重新回到黑暗之中,层层帷帐里头,两人呆呆地保持着先前的动作。 薛景看得出来,小连子的表情不是欣喜,不是被戳穿的羞涩。 是疑惑...... "你......不喜欢我?"耳畔传来银河倒泄般的狂风骤雨声,薛景好像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了。 搂着小连子的臂膀逐渐僵硬。 除却外头的雨声,内殿安静得吓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回想起皇上刚刚那番话,小连子琢磨着。 皇上该不会......喜欢他吧? 不会吧! 开什么玩笑!他是个太监啊! 小连子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奴......奴才......" "别说了!"薛景松开小连子,掀开被子下了床。 身着黄色里衣的背影有些落寞,小连子笨口拙舌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薛景不想让小连子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往外头走,小连子见状立刻要穿衣服跟上,薛景大喝一声,"别跟过来!" 小连子拿着衣裳愣在龙床上,委屈地抿着嘴看着薛景的身影消失在长寰宫里。 凛冽的狂风吹进殿里,凉意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心上,薛景茫然地抬头看向外面被黑云卷蚀的天空,恍然想起来,这么大的风,小连子要是着凉了可不好…… 关上内殿的门,薛景盯着严丝合缝的殿门看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门口的一个守夜太监打了个哈欠,嘴正张得巨大无比的时候,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眼前走过。 张大的嘴巴僵住了,忘了闭上。 是……皇......皇上! "别跟过来,朕要一个人静一静!"薛景丢下这句话,穿着单薄的里衣消失在走廊尽头。 【作者有话说:薛景:快来针强心剂和供氧机,朕要不行了!】 第三十五章 传生气?传什么生气? 皇上一夜没回来,小连子也一夜没睡。 他估摸着皇上怕是在雍玺宫或是在恭政殿,于是天刚蒙蒙亮,他穿上衣裳出了门,在恭政殿门口碰上了徐广。 徐广拉着小连子到殿外头。 "你老实告诉咱家,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连子面上一臊,忸怩地不敢去看徐广。 昨夜皇上前脚踏出长寰宫,后脚消息就传到了徐广的耳朵里,徐广半夜被吵醒,得知了这个消息,到处寻找皇上的踪影,最后在荷花池旁的万春亭里找到了衣衫单薄的皇上。 为此他还把守夜的太监狠狠骂了一顿。 徐广板着脸问道:"小连子,你可还记得宫规第一条和第二条说的是什么?" 小连子知道徐广定是真生气了,循着记忆说道:"第一条,凡后宫者需牢记宫规,谨言慎行,恪守条例,违者轻则责处,重则驱逐出宫或处以极刑......"提到处以极刑这四个字,小连子声音小了下去,抿着嘴,想起了刚进宫没多久亲眼看见一个偷了东西的太监在东回廊被乱棍打死的场景。 "第二条呢?" "内廷位次,上下分级,接上以敬,接下以礼,尊卑有序,男女有别,凡下级需严遵上级之令,非本宫之人不可擅自使令,违者驱逐出宫或处以极刑......" 小连子战战兢兢地回答完,他一共就记得全两条宫规,再让他往下头背他可背不出来了! "既然知道这两条宫规,那你就该知道龙体为贵,深更半夜,你不好好看着皇上,任由皇上穿着里衣在万春亭坐了一宿,皇上现在感了风寒,要是皇上有什么好歹,你该当何罪!"徐广严词厉声,小连子被他说得惭愧万分。 四下瞅了瞅,见周围没人,小连子攥着衣领,一咬牙,才把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说了出来:"徐总管,我跟您说了,您别告诉别人成吗!" 徐广只是故意吓吓小连子,皇上的风寒不严重,韩太医说了,休息两日便可康复,可这小连子神秘兮兮的,莫非昨夜当真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徐广屏住呼吸,听见小连子说...... "皇上好像喜欢我......" 徐广:"......" 就这? 切!他早就知道了..... 徐广见小连子左顾右盼,像是生怕被谁给听到的模样,他轻咳一声,问道:"那皇上为何一个人跑到万春亭去了?" 小连子还以为徐广会笑他自作多情,笑他痴人说梦,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像是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昨夜,皇上突然跟我说了好些奇怪的话,他说一定会给我个名分,还说我喜欢皇上,天地可鉴,我怎么会喜欢皇上呢!然后皇上不知怎的好像是生气了,一个人出去,也不让我跟着......" 徐广在心底为皇上默哀三秒,问道:"你怎么就不能喜欢皇上了,皇上一表人才,且对你关怀备至,哪里不好了?" 小连子嘟囔着:"可是......可我是个男的啊,皇上也是男的啊!" 徐广寻思着,小连子说的也是,当初他猜想皇上喜欢小连时子也是万分吃惊,先不说二人的身份差距何止千里,再说两人都是男人,这一点就已经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咱们俩都是太监,咱都不算是男人了!"此话一出,小连子神情黯淡下来。 "这里没有旁人,你老实说,你对皇上就没有一丁点意思么?"徐广试探道。 小连子连犹豫都没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徐广见状,不由地可怜起薛景来。 "徐总管,或许是我想多了,或许皇上不喜欢我呢!说不定是我误会了!"小连子挠了挠头,难道是他做了什么举动让皇上以为自己心悦与他?"我不是什么六乙鼠贵星么?皇上会不会是把感激当成了喜欢啊?" 徐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六乙鼠贵星,你这个六乙鼠贵星根本就是皇上为了留你在身边胡编乱造的,但此刻,徐广不好背着皇上直接把这事戳穿,他眼咕噜一转,同小连子胡说道:"咱家哪敢揣测圣意!不过咱家跟你说,皇上这个风寒来势汹汹,上一回足足一个月才好转,说是因为鬼邪作祟,这一回皇上要是还像上回那样一个月才好,你知道你会怎么样么?" "会怎么样?"小连子咽了咽口水。 "旁人会说你这个六乙鼠一点儿用也没有,要是别有用心之人大做文章,判你个欺君之罪,你们全家都得被砍头!"徐广煞有其事地吓唬着小连子。 小连子果真吓得脸色苍白,"那怎么办呀,我多给皇上传输生气能让皇上的病早些好吗?" 传生气?传什么生气? 徐广一头雾水,:"你说的这个传生气具体指的是......." "就是把我的气传到皇上身上......"小连子解释道。 "怎么传?"徐广问。 "嘴对嘴啊!" "嘴对......"徐广一口口水呛住,呛得满脸通红,"皇上跟你,嘴对嘴?" "对啊,不然还能怎么传呢?"小连子说道,徐总管怎么怪怪的。 徐广端详着小连子,在他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羞怯,单纯的像张白纸,仿佛他说的是传生气就是传生气,是徐广自己想歪了。 清了清嗓子,徐广回头瞅了一眼大殿,随即对上小连子疑惑的眼神,说道:"依咱家看啊,你多给皇上传输生气,说不准皇上的病真就好的快了,咱家帮你兜着点皇上染病的消息,皇上现在正生着气呢,你赶紧趁此机会顺势和皇上修复一下关系!" "啊!"小连子问道,"皇上还生气呢呀!"可他什么也没干啊...... "可不是吗!一个早上了,皇上一句话没说过,药也不喝,你没看门口几个太监都瑟瑟发抖的吗,就是被皇上给吓的!" 小连子回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门口两个太监脸泛红晕,身子有些抖动。 小连子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端着汤药进去了。 门口的两个太监同徐广说道:"徐总管好!" 徐广同两人说道:"行了,你俩该换班了吧,先下去吧,咱家在这守着!" 俩个太监行了礼便离开了。 太监甲对太监乙说:"昨夜那雨真突然啊,下了一夜,风又大,冻死我了!" 太监乙附和道:"可不是嘛!忘了添衣裳,站了一夜,就这一件春衫,可不得着凉吗?你看我的脸都红了......" 徐广:"......" 【作者有话说:平安夜快乐呀,吃完晚饭再来一章】 第三十六章 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上来睡!"薛景费力地支起半个身子,朝躺在地上的肖从二说道。 睡在单薄的被褥中,身体缩成小小一团的从二还没睡着,听到薛景的声音时,他浑身一颤,抬起头对木床上的薛景说道。 "我没事儿,睡地上挺好的!" 薛景蹙起眉头,"爱睡不睡!"说罢,薛景转过身去,闷闷不乐,要不是看寒冬快来了,屋子里没有炉碳,生冷得很,怕要是把肖从二冻死了成了麻烦,他才不管肖从二是要睡地上还是睡床上呢! 翻来覆去,到了下半夜,薛景仍旧没睡着。 地上肖从二杂乱的呼吸声和外头呼啸的风一样敲进他心里,哪怕是在榻上,有棉被盖着,他依然觉得冷,那睡在地上的那个傻子呢! 怎么可能会不冷呢,怎么可能挺得好的呢! "上来!"薛景忍了半天,还是开口了。 茅屋里没有掌灯,灯油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极为奢侈的东西。 黑暗中,薛景看不清肖从二的神情。 "怎么还不睡啊!很晚了!"肖从二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不是说心里把我当主子,可主子说的话你却不听,你不上来睡,我就不睡了,以后也不睡了,让我死了得了!"薛景置气地说着,一把掀开了被子。 "别!"地上的人影儿猛地站起来,朝床榻走来,"我睡,我.......我睡榻上!" 薛景满意地看着肖从二抱着枕被挪到床上,借着月光,薛景方看清了肖从二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一般,从二偏过头,像是不敢看自己,甚至能感觉到他脸上身上冒出来的热气。 算起来,除却在外头漂泊的日子,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别磨磨蹭蹭的,你不困我都困了!"薛景抱怨着说道。 肖从二听见,立刻应和道,"嗯……"手上的动作加快,弄好床铺,躺了下来。 "你躺那么外边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点,小心半夜掉下去,倒时候还得我照顾你!"薛景见肖从二半个身子都露在床外头,不满地说道。 身旁的人小声"嗯"了一声,往薛景这边挪了几下,肩与肩相靠,肖从二惊了一下,立刻往外边又去了点。 薄如蝉翼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了进来,薛景顺着月光看向躺在身旁的肖从二,在月光的笼罩下仿佛面上披着一层银色的薄纱。 薛景自幼容颜俊朗,少有人能相比,见惯了自己的长相,别人再美到了他这儿也不过只能算得上是平平无奇,他还是头一回觉着肖从二长得还挺好看的。 肖从二似是察觉到薛景在看自己,脸色绯红,他抬眼对上薛景的目光,一瞬间,脸又红上了几分,他即刻歪过头去,不敢直视薛景。 薛景心里咯噔了一下。 傻二这反应……该不会是…… 喜欢他吧? 是了,若不是喜欢他为何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为何满心眼里好的东西都留给他,为何他无论怎么打骂逼傻二离去傻二都不走,宁可守着他这个残废,为何只不过是躺在一张榻上就如此羞涩不敢直视于他…… 越想,薛景越觉得这个想法是真的。 他浑然没有察觉到身旁人异于常人的体温,没有发现他略微涣散的瞳孔,没有发现他有些沙哑的嗓音,这些都是感染风寒的症状。 "皇上……" 小连子悄悄推开内殿的门往里瞅,薛景躺在卧榻上,身上还穿着昨夜的里衣,盖着被褥。 听见有人进来,薛景的思绪从回忆中挣脱,不过他没睁开眼睛,躺着不动弹。 "皇上,奴才给您送药来了!"小连子惴惴不安地走到卧榻前。 小连子端着汤药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薛景也没有同他说话,殿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香炉中青烟升腾的咝咝声。 捧着托盘的手有些无力了,微微颤抖起来,眼眶酸涩,小连子眨巴眨巴眼睛,抿着嘴,低着头不敢动。 余光扫到薛景,卧榻上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小连子心底难受,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鼻子抽了两下,还是被卧榻上的薛景听到了。 薛景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拿过来吧!" 小连子急忙把碗递过去。 "皇上,请吃药!" 薛景深深看着小连子这张稚嫩的脸庞,面前的这个是这一世刚进宫不过一年年仅十四岁的肖从二,世事变化莫测,明明上一世他还是喜欢自己的,为何这一世就不喜欢了呢?他既然不喜欢自己,为何愿意和他亲亲搂搂抱抱,做些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呢? 薛景在万春亭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 但是要他放弃小连子,他又做不到。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按他本来的设想,这一世,他们应当两情相悦,厮守终身,可小连子却说不喜欢他......之前的种种,他以为的那些柔情蜜意,相互缠绵,现在想来简直尴尬至极,他一个人演着独角戏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洋洋自得实则愚蠢至极!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是因为他擅自改变了历史,所以连同小连子对他的喜爱也改变了么? "你喂朕......"薛景负气说道。 小连子犹豫了片刻,拿起汤匙一勺一勺送进薛景的嘴里,见他把汤都喝了才放下心来,皇上肯喝药就行,喝了药病就好的快些,病好的快了就不会有人说他在皇上身边没用了。 "皇上......您要不要奴才给您传生气呀!"小连子战战兢兢地问道,传了生气皇上好得快些,他愿意给皇上多传一些。 想到传生气时俩人贴在一块的场景,小连子脸红了起来。 "传生气?"薛景蹙眉问道。 "对啊!"小连子点点头,奇怪了,以往皇上不是总自己主动地吸他的生气么...... 薛景脑海中有一个不好的猜想,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他对小连子说,"你说的传生气,指的亲吻吗?" "亲吻?不是的啊,是渡生气,这俩个不一样的,奴才知道的......"小连子一点哪儿也没察觉到薛景越来越饿铁青的脸色,"亲吻是嘴对嘴温柔地像蜻蜓点水一般的才叫亲吻......" "谁告诉你那是渡气?"薛景忍着酸意问道。 "画本里啊,那些书生被狐妖精怪夺了生气就和皇上被邪祟入侵是一样的呀!"小连子解释道,怎么皇上明知还顾问呢?皇上同自己说了这么些话,肯定不生他的气了吧! 薛景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的可笑,他感觉的心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使他疼痛难耐,他眼眶泛红,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颤:"原来你把亲吻当成是渡生气,所以你才任由我亲你碰你,根本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不就是说的他自己吗! "啊?"小连子睁着懵懂的大眼睛。 那真的是亲吻...... 皇上是在亲他! "你给我出去!出去!"薛景觉得自己的喜爱之情被小连子无情地扔在地上狠狠碾压着,搞了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可笑!太可笑了! 薛景从来没这么凶过他,小连子瘪着嘴缩了缩,站起来往外头走,眼泪水再没忍住,已经挂到了眼眶上。 看到小连子头也不回,豪不留恋地转身就走,薛景瞪大双眼,气得面红耳赤,委屈得不得了,差一点从床上蹦起来:"你给我站住!" 【作者有话说:圣诞快乐呀,大家有没有吃苹果呀~ 接下来是追妻之旅,千万不要心疼薛长未,这都是他上辈子欠小连连的,哈哈哈哈!】 第三十七章 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 "我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吗!" 薛景心里酸涩,"过来!" 小连子听话地又走过去。 皇上究竟想干嘛呀,一会儿让他出去一会儿又不让他走。 帝王的心,喜怒无常啊! 薛景一见他苦大仇深的样子,问他:"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块儿吗?" 小连子连连摇头:"奴才不敢!" 薛景苦笑一声,不敢,好一个不敢,若他不是皇上,小连子怕是毫不犹豫就走了。 上一世,这一世,薛景都没有感觉过如此的无力。 他要的不是奴才对主子的言听计从,逆来顺受,他要的是小连子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喜欢他。 他昨夜思考了很久,回忆了很久,他想,或许他上一世就在小连子无微不至的照料和陪伴中爱上了对方,但是他当时心已枯竭身已残废,且坚定认为自己是是喜欢女人的,所以并没有意识到他爱上了小连子。 小连子低着头,薛景就这样看着他,看了许久,薛景很想像之前一样抱抱他,可是不行,小连子不喜欢他。 然后薛景就觉得自己十分委屈,他一个皇帝,连抱一个人都要这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生怕对方会讨厌自己,也未免太可怜了些。 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喜欢的就是这个人,他要的就是这个人! 小连子不喜欢他,那又如何呢? 现在不喜欢,难道就永远都不会喜欢了么! 幽邃的眼神从迷茫逐渐转为势在必得的锋芒。 薛景一下子就有了精神,他收拾好情绪,看向埋头恭恭敬敬的小连子。 "你刚刚不是说要给我渡气,来吧!" 小连子:"?" 小连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刚皇上不是还怒气冲冲的,怎么突然就换了一副面孔,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期待。 皇上变脸之速度快如闪电,真是令人敬佩啊! "来吧,我准备好了!"薛景往里头躺了躺,拍了拍卧榻空出来的位置。 小连子:"......" 脸红得像个红樱桃,小脚踏出去半步又缩了回去。 他都知道那不是渡气是亲嘴了,让他怎么好意思再和皇上亲嘴呢! "来啊!"薛景勾起一抹坏笑。 "皇上......" "叫我长未......"薛景有的是耐心,他仰躺着气定神闲,"若是下次再叫错,看我怎么惩罚你!" "长未......"小连子说完恨不得咬自己舌%头一口。 徐总管!不是我大逆不道,这是皇上逼我的! 两人这么僵持着,小连子始终是放不下这颗羞臊的心,薛景拉着他的手一把把他拽到卧榻上,圈在了怀里。 小连子吓得缩成一团。 这......都这样了,他再不明白,他就是个大傻子,皇上摆明了喜欢他啊! 可是皇上喜欢他什么呢? 要了命了...... 小连子偷偷抬眼瞥了薛景一眼,美人垂发,飘逸宁人,俊而不娇。 皇上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审美如此怪异,居然喜欢太监! 薛景搂着小连子,胸贴着他的背,气息交融,本该是情意绵绵的场景,可是小连子却心里慌得一塌糊涂。 他在担忧自己的贞操...... 他要是喊救命,有用吗? 貌似没用...... 薛景感受到怀中之人身体紧绷,他凑到小连子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要的是两情相悦......" 小连子听罢松了口气,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离这么近,会不会传染感冒啊..... 昨夜半宿做噩梦,半宿没合眼,小连子被薛景抱着,缓和和的,不一会儿他就昏昏欲睡起来。他隐隐约约听见薛景在他耳边说话。 "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临睡着前,小连子心想,皇上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他可是个男人,男人才不会喜欢男人呢...... * 入夜后的京城。 一顶轿子摇摇晃晃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轿子里下来一个身穿鸦青色开襟长褂的中年男人,男人敲了敲门,门打开了,男人捋着胡须笑嘻嘻地进去了。 男人进去之后,足足过了一整日才出来。 等到男人走了之后,巷子拐角处走出一个身着玄色长服的男人,此人正是叶恪。 眼见轿子越行越远,叶恪方才走到那户人家门口,敲了门。 "来了!" "谁呀?"大门半开半掩,里头一个娇滴滴的丫鬟探出头来。 叶恪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小生是刚搬到隔壁的住户,护院往我那儿迁了两寸地,于是特来拜见,想问问需不需要把墙重新修葺一番。" 丫鬟见这人虽高大威猛,有些喝人,但是彬彬有礼,长相英俊,遂放下心来。 "家里只有夫人一个主子在,不便见客,客人改日再来访吧!" 叶恪挑了一下眉头:"敢问你家的老爷何时在家,我好前来拜会。" 丫鬟回答道:"老爷每月初八初十和二十会过来。" 叶恪得了消息,便拱手告辞了。 丫鬟同意了,叶恪方才离开。 过了几日,到了二十那天,男人果然又坐着轿子过来了,刚进去没多久,又一辆轿子进了巷子里,轿子上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没一会儿,路过巷子口的行人车贩都听到了里头闹作一团的声音,贵妇人掐着男人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走出来,身后一个壮汉从屋子里拎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贵妇人咒骂男人两句,然后当街甩了那女子两巴掌,大声叫骂"狐狸精,贱人!"接着对着那小娘子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毫不在意什么世俗礼法和旁人的眼光。 男人似乎是惧内,站在一旁看着小娘子被打骂,缩在一旁不敢上前劝阻。 "好你个郭武聪!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坐上你这个翰林院学士的,要不是我爹扶持你,你算什么东西,你能耐了,养个妓女当小老婆,这种上不了脸面的事情你可做得出来!是不是这个小狐狸精勾引你的啊,贱人就是贱人......." 巷子里不一会儿就为了好些看热闹的人,趁着众人不注意,叶恪跃过围墙,进入屋子里头。他特地租下隔壁的屋子,两个房子的户型几乎是一样的,他直奔主室,翻找起来。 他要找的东西被缝了两层藏在枕头里头。 郭武聪娶的是关氏族女,因此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常年不是在翰林院就是到他这个'金屋'里头来,极少回家,再加上此人谨慎小心,疑神疑鬼,因此叶恪猜测,他要找的东西可能不在郭武聪的家里,很有可能是另找了一个地方藏着,于是他这段时日一直跟着郭武聪,发现郭武聪在外头另有一处住所。 他探查多次,他打探了郭武聪过来的时间,给郭武聪的夫人寄了匿名举报信,就说泽水街细柳巷,郭武聪养了个小老婆在这里,郭夫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果不其然闹的鸡飞狗跳,给了他进来找东西的机会。 找到了东西,外头的辱骂打闹哭泣声还未停歇,叶恪翻了墙离去,拿着东西直奔西街左丞相府邸。 【作者有话说:薛景:连连,过来~ 小连子表示拒绝。 薛景:过来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连子:...... 薛景:你在想什么? 小连子:(在想我那岌岌可危的贞操......) 祝大家圣诞快乐哟~】 第三十八章 科举舞弊 几日后的早朝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要事禀报!"在文武百官预备退朝的时候,吏部尚书毛彦蘅站了出来。 高台上的薛景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宣。" "启禀皇上,吏部收到一纸诉状,臣看到这个诉状之后,因其内容令臣不寒而栗,特于朝堂之上禀告圣上!" 右相关绍翁心生疑惑,每日的奏折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是由他来把关,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皇上贴手政治核心,毛彦蘅是左相那一派的人,突然发言,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思及此,他狠厉地说道:"既有诉状,应由京兆尹或刑部接管,毛大人何故要越过立法守则!" 毛彦蘅并不被关绍翁的气势吓到,他递上诉状,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启禀皇上,关南下乡举子徐朗,状告礼部尚书郭文慧于天子脚下徇私枉法,科考舞弊!" 毛彦蘅的话音刚落,满朝文武震动。 郭文慧大声呵斥道:"混账!这件事之前左相不是说过是那个举子胡言乱语,毛大人身为朝廷重臣,无凭无据就诬陷本官,岂不是视王法为儿戏?何况你身为吏部尚书,越俎代庖,该当何罪!" 郭文慧敢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早在徐朗第一次在京城大街向张简告状时,京城中的眼线就跟踪徐朗,趁其落单时处理了他,现在死无对证,他毛彦蘅拿不出证据来,正好就此告他一笔,也好借此铲除左相的得力助手。 看了右相一眼,郭文慧更加有自信了,气焰丝毫不减减弱。 "郭大人的案子,刑部会审理么,刑部敢审理吗!"毛彦蘅这句话说完,显然是把涉及的的官员拉到了两个对立面。 刑部尚书严则愈曾是右相关绍翁的弟子,郭文慧又一直是右党的人。 "毛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指本官与严大人有什么勾结吗?简直岂有此理,你一再污蔑本官,恳请皇上为下官主持公道啊!"明明严则愈是因为右相的原因不敢与之为难,郭文慧这句话一出,暗暗地撇清了这件事和右相的关系。 小连子担忧地看着薛景,在他眼中,皇上基本上就是个绣花枕头,他侍奉殿前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一个像样的事情要皇上处置的,之前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连子虽然是个太监,但科举考试有多重要他也是明白的。 皇上整天吊儿郎当的,能处理好这件事吗? 一直未开口的薛景缓缓说道:"毛爱卿,可有证据?" "是啊,麻烦毛大人拿出证据来吧!别的不说,这举子徐朗你总得给找来吧!"郭文慧洋洋自得,说实在话,他并不惧怕皇上,一个小毛头,还没当几年皇帝,对朝政又没什么了解,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右相大人必能保下他! 毛彦蘅说道:"下官并无证据,恳请皇上予下官职权调查此事,科举之事是国家大事,不可掉以轻心啊皇上!" "荒唐!"薛景还没说话,郭文慧已然开口骂道,"搞了半天,毛大人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仅凭一纸诉状便口口声声说本官有罪,本官看来,有罪的人是你!" 郭文慧极其兴奋,他素来看毛彦蘅不舒坦,不就是个张简的走狗么,处处针对礼部,这回好了,最好把事情闹大了,摘了他的官帽,夺了他的官职,发配边疆……不,最好要了他的脑袋才好! 薛景皱了皱眉头:"毛爱卿啊,没有证据怎么能行那呢!朕看……" 有几位右党官员原先怕引火烧身,现在看见毛彦蘅没有证据,便开始附和着郭文慧,指责起毛彦蘅来,甚至齐齐地要求薛景处置毛彦蘅。 另一边,左党的人则纷纷为毛彦蘅求情,一时之间,大殿喧闹声不断,亦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显然没有把"天子威严"放在眼里。 小连子觉得毛彦蘅有些可怜,站在下面,被这么多官员指责依然落落大方,端正笔直。 睨着皇上,小连子心想,皇上不会真要处置毛大人吧? 薛景也不气恼也不打断他们,就这么看着他们争吵。 小连子见场面之混乱,更担心了。 他说什么来着,皇上就是个绣花枕头,现在可怎么办啊! "谁说没有证据!" 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张简不慌不忙地站出来,先朝薛景鞠了一躬。 右相在旁边看着,眼神阴沉。 "左相有证据,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吞吞吐吐到现在,莫不是有什么猫腻不成?" 郭文慧见右相发话了,跟着说道:"没错,左相可不要胡编乱造一个证据出来,是非公道自会有人主持!" 张简不卑不亢,"请皇上通传关南下乡举子,徐朗。" 薛景说道:"宣徐朗。" 一个身着素衣,扎着盘发髻,书生样貌的人走了上来,他左脸上有一道疤痕,整个人看上去也略微有些憔悴。 "草民徐朗,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文慧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圆直视徐朗,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右相大人不是说徐朗已经死了么! 右相不动声色,暗暗思忖,暗卫明明跟他禀报说他们亲眼看着徐朗断气才离开,现在徐朗怎么又活生生出现在这里? 像是知道右相心里在想什么,张简勾起嘴角,说道:"说来是巧,微臣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救下了徐朗,微臣遇见他时,他不知被何人所伤,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幸好,还剩一口气,就是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 郭文慧一听,求救似的看着右相。 薛景说道:"这份状子是你写的?你有何冤情,尽数说出来,朕会为你做主,但若是所言为虚,那便是朝廷命官,朕也不会轻饶你!" 徐朗抬起头,看清薛景的模样先是一愣,未曾想过当今圣上看起来如此年轻俊美,心里纳闷起来。 皇上看起来如此稚嫩,真的能替他主持公道吗? 徐朗抬头去看张简,张简给了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徐朗方才鼓起勇气说道:"启禀皇上,草民要告状,草民要告翰林院学士郭武聪,礼部尚书郭文慧,礼部员外郎蒋方正以公权谋私利,贪污受贿,纂改会试成绩,霍乱朝廷!" 满朝文武皆惊,惊的不是科举舞弊这件事,惊的是有人把这件事摆到了台面上,摆到了众人面前,这是公然与右相作对啊! 徐朗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造成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他继续说道:"考生中有一位叫做王文越的举子,与草民是同乡,他才华一般,却一举得中,起初草民并没有觉得奇怪,只觉得是自己发挥的不好,但仔细看榜,发现好几位资质平平,平时并不显眼的举子全部高中,草民因此生疑,直到有一天,王文越约草民一行同乡喝酒,他喝醉了,草民送他回去,在他的住所,吐露了他得以高中的原因,原来是因为他暗中贿赂了考官郭武聪,和礼部多位官员!" "胡说八道,来人,把这个满口谎言的贼人拖下去!"郭文慧担心事情败露,指着徐朗冲外头喊叫道。 "郭文慧!放肆!"薛景大喝一声,"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臣……不敢!"郭文慧竟被自己一向瞧不起的皇帝给震住了,哆哆嗦嗦地退到一边。 从未在朝议之上发火的皇上头一次如此有魄力,百官都心里一惊,包括台下的右相,关绍翁。 关绍翁说道:"皇上,依老臣看来……" "徐朗,你继续说!"薛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要说话的右相。 右相阖上嘴,眼底波澜不惊,拦住了身后要出来说话的官员,示意对方不可轻举妄动。 【作者有话说:小连子:皇上是一只绣花大枕头 薛景:大不大连连你还不知道吗| ??? )? 小连子:徐总管!皇上耍流氓!!!!】 第三十九章 薛景立威 "回禀皇上,草民趁王文越喝醉,询问他们是如何作弊的,王文越告诉草民,他们从童生试便开始买成绩,秀才、举人,无一不是靠钱买来的,起初是买卖考题,到了会试,由于戒备森严,买卖试题行不通了,他们便花钱买通考官,想了个法子,考试时他们在文章的断句处写上考官提前给他们的文字,待到批改试卷时,考官看到这些句子就知道这是给过现银的人。" 郭文慧不屑地说道,"空口无凭,说了半天,还不是没有证据?" 薛景勾起唇角:"不错,徐朗,你可有证据?" 郭文慧抢着说话:"没有证据,就是污蔑,应当诛九族以儆效尤!" 徐朗并不怕郭文慧的威胁,"启禀皇上,草民在王文越家中找到了一张纸条,正是由礼部员外郎蒋方正亲笔书写,交由各考生的密信,考生写到试卷断句处的就是这些密信上的内容,"徐朗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上面带着斑驳的血迹,"自从草民在京城大街露过面后,就一直遭人追杀,草民猜测,他们一定是想杀人灭口,这封密信,草民一直将它藏在家里,不曾随身携带,这才使得密信没有被那些人拿走,皇上请过目!" 薛景接过太监拿上来的密信,众目睽睽之下,他在奏折里翻找一番,抽出一本奏折摊在桌面上,和信上的字迹比对了一下,"还真是蒋方正的笔迹!" 闻言,关绍翁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低头比对字迹的薛景。 蒋方正的奏折怎么会正巧就摆在皇上的手边上? 莫非,皇上早有准备,他早就知道毛彦蘅会在今日朝堂之上呈递诉状,早就知道张简会把徐朗带上来,甚至......莫非这一切都在皇上的算计之中? 薛景从太子时就是关绍翁一手教出来的,他特意把薛景教导成一个目中无人,胸无点墨,只顾享乐的人,他怎么会有如此城府呢,这怎么可能呢? 同样看到薛景举动的一些官员,都猜了出来皇上恐怕早就知道科举舞弊之事,看来圣上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软弱无能,但皇帝的手段他们还没见识过,究竟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与右党抗衡,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日后究竟要跟着谁还是要先观察观察,相时而动。 百官纷纷缄默不言,各自在心里打着算盘。 薛景是故意的,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杀鸡儆猴,他装成上辈子那样蠢笨足足半年,算上上辈子加起来一共接近十四年的时间,他现在要开始一步一步讨回他失去过的一切! 薛景问道:"除了王文越,你还知道哪些参与贿赂的考生?" 徐朗将自己知道的名字一一报上,数量竟达十多个。 "来人,拿着信去贡院,把他刚刚说的那些人的卷子都拿出来比对!"薛景命令道。 "皇上,臣万万没想到蒋方正和舍弟居然做出这种有违王法的事情,是臣疏忽,还请皇上恕罪!"郭文慧先发制人,立刻请罪,话中意思是这是蒋方正干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徐朗见郭文慧推脱罪名,急忙说道:"皇上,王文越喝醉时亲口跟草民说过,那些银子都确确实实是上交到了礼部尚书郭文慧的手上!" "岂有此理,这是污蔑!信是蒋方正写的,考卷是郭文聪等人批改的,与本官何干!"郭文慧笃定徐朗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他,他只要死不认罪,右相再为他美言几句,一定能安然无恙! 这样想着,郭文慧看向右相,没想到右相居然避开了他的视线,且一直闭口不言,右相奇怪的反应令郭文慧有一丝不安。 "你到现在还在嘴硬!皇上,不如把郭武聪和蒋方正带上来,究竟和郭大人有没有关系,一问便知!"毛彦蘅气郭文慧到现在还死不认罪。 "带郭武聪和蒋方正!" 郭武聪和蒋方正被押上来,蒋方正已经吓得浑身颤动,裤子湿了一半。 "朕问你们,是谁指使你们收受贿赂,是谁借你们的胆子藐视王法!"薛景怒喝一声。 "没有......没有人指使,是罪臣自己....." "你胡说!那些钱明明就收到了郭文慧的手上"徐朗忍不住反驳。 "皇上明鉴,这件事跟我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毫不知情!"郭武聪说道。 薛景想去问蒋方正,但他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哆嗦了半天,最后竟晕了过去。 郭文慧松了口气,只要现在蒋方正说不出话来,在他清醒之前悄悄把他灭口就万无一失了! 自觉已经安全的郭文慧看向徐朗和毛彦蘅的神情轻蔑,气得毛彦蘅捏紧拳头。 难道就这样放过郭文慧这个大贪@官吗!他不甘心! 站在薛景身旁的小连子一直在看戏,他都看得明白,郭文慧和郭武聪这是俩兄弟,郭武聪当然不会指证他亲哥哥呀!但是没有证据,这可怎么办呢!他看向皇上,皇上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焦虑,反而噙着笑意,彷佛尽在掌握的样子。 皇上是不是傻了,这个时候还笑! "皇上,臣还有一个证人。"张简清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薛景挑起眉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带上来!"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走了进来,小连子定睛一看。 欸!这不是叶恪吗? "这就是爱卿所说的证人,有何证据?"薛景问道。 小连子纳闷不已,皇上不是见过叶恪的吗,怎么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呢? "启禀皇上,这是草民找到的账本,里面详细记载了所有参与贿赂的考生姓名以及银两去向,甚至有郭家俩兄弟与其他官员来往贿赂的账目,请皇上过目!" 账本! 郭武聪和郭文慧都傻了眼,"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叶恪两手环抱,笑着说道:"这得感谢你的好弟弟呀!他有记账的'好习惯',他把账本藏在外头养的小妾家里头,被我给找到了!我可是蹲了他足足半个月才找到的这个账本!" 毛彦蘅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们俩还有何话好说!" 郭文慧瘫倒在地。 完了,什么都完了! 良久。 看过账本的薛景拍案而起,"好啊,朕今到今天才知道,居然有如此多的考生贿赂考官,居然有如此多的官员收受贿赂!上至内阁大学士,下到翰林院侍诏,大到六部尚书小到各县县丞,竟然个个烂到了根上,贪到了骨子里!朕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兆国最大的蛀虫不是外头的敌国,而是在这朝堂之上!" 薛景沉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看向外头的天空,"朕继位快两年了,这两年来你们做过什么,朕不是一点也不知情,可朕总想着,你们都是跟过先皇的老臣,朕总要给你们几分薄面,可是!为官者应是为国为民,你们现在连国之根本都要动摇,你们视朕于何地,你们对得起朕对你们的信任,对得起先帝对你们的信任吗!" 薛景一席话震动满朝文武,震到他们的心里去了,一时百官仓皇下跪,人人自危,他们低下头,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小连子也被这样的薛景给吓到了,他从不知皇上居然有这么爷们儿的一面! 这还是那个没脸没皮,阴晴不定,还有点变态的皇上吗? 看上去...... 还挺酷的。 "传朕旨意,内阁大学士范平山、大学士刘贺,翰林院编修徐一霄,礼部侍郎贾恒,礼部郎官、员外郎等人知法犯法,贪赃受贿,尽数抄家降职,大学士彭广、礼部尚书郭文慧,翰林院学士郭武聪,学士纪文林,罪大滔天,抄家......"薛景顿了一下,正视着下边俯首帖耳的众人。 "斩立决!" 【作者有话说:忘了告诉大家薛景拿的是爽文剧本,哈哈哈,从今儿开始翻身农民把歌唱。 薛景:连连,我帅不帅? 小连子:酷!】 第四十章 小连子心疼薛景 科举舞弊震惊朝野,主案官员四名被问斩,家人流放边关,涉事官员近十人均被降职,家产充入国库,所有参与贿赂的考生废除名号,终身不得入仕。 事情到此还没有完结,由此科举舞弊案牵扯而出的贪@污@受贿案更是令举国轰动,从上至下牵扯官员多达数十名,均被问责,其中,尤其是礼部,无一幸免,抄家的抄家,入狱的入狱。 一时之间,朝中官员人心@惶惶,生怕被牵连。 与此同时,朝中空缺的数位官职由皇帝亲自指派,陆续被填补上,之后,皇帝又下令重新举办本次会试,暂时交由吏部监管此事,并修改了科举考试的殿试规矩,改由皇帝亲自出题选拔。 很快,科举考试重新放榜,数位有着真才实学的举子高中,结果令众人信服,经由此事,众学子纷纷夸赞天子圣明。加上不知道是谁将那日朝堂之上皇帝说的一番肺腑之言传了出来,百姓都说当今天子是有真才实干的,不过被奸臣蒙蔽,以为国泰民安,结果被各种渲染成昏君,最委屈的应当属皇上才是。 由此以来,薛景在百姓心中的形象顺利升华,从一个碌碌无为,骄奢淫逸的昏君变成心系百姓,忧国忧民的好皇帝,借着这个时候,皇帝宣旨,减轻徭役赋税,取消连坐,改刑法,重商重农业等等一系列措施,民间叫好声一片。 丞相府里。 关礼从外头回来,进了书房,关绍翁正在等他。 "好你个薛长未!"关绍翁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气得胡子乱颤,"过去故意装得懦弱无能,委曲求全,真是奸诈阴险!"这次涉事的官员大半都是他这边的人,且有好几位朝中重臣,因着此事他的势力锐减,又偏偏无可奈何。 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次是薛景、张简联手的一场戏,他枉为活了这么些年。 "张简一向瞧不起皇帝,现在居然靠到了皇帝那一边!" 关礼问道:"那......要不要通知成王殿下?" "暂且先不要轻举妄动,咱们的根基还没动摇,不要自乱阵脚,通知你妹妹,加快进行计划!" * 薛景忙了一天的公务,小连子一直跟在旁边伺候着。 天意昏黄,薛景方才有些累了,抬头一看,小连子垂着眼睛傻愣愣地站着,要倒不倒,要困不困。 薛景算一算,自己竟然已经连续工作了四个时辰,他很早就跟小连子说了,自己公务繁忙的时候他不用站着守着他,薛景怕他累着,但是小连子死活就是不肯,非要守着他,说是太监本分如此。 他走过去探了探,小连子竟然毫无反应,嘟着有些干涩的嘴巴,下巴已经快垂到胸跟前。 薛景被小连子坚持不肯睡着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模样逗笑了,一把把小连子拦腰抱了起来。 ! 猛地失重,小连子完全清醒,一点困意也没了,他挣扎了两下,听得薛景说:"别动,我抱你到床上睡一会儿!" 皇上这说的什么话呀!太露骨了吧!殿里还有人呢! 小连子红着脸扫视了一圈殿内,外殿有几个太监,极有默契地把头都低了下来,薛景对他们的眼里见感到很满意。 把小连子抱到床上,薛景替他掩好被子:"你先睡一会儿,我让他们上晚膳!" 说罢,薛景起身,正要离开,小连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裳。 "?"薛景疑惑地望着小连子。 小连子半张脸都埋到被子里,自从知道薛景喜欢自己,小连子单独面对薛景时总觉得很羞怯,"皇上,你还要去改奏折么?" 薛景点了点头:"这些天事情压得多,需得快些看完,不能耽误。" 小连子看着皇上乌青的脸色,眼眶里翻着血丝,有些心疼。 没人比他更知道皇上最近有多累了,这段时日,雍玺宫夜夜灯火通明,不断有大臣参见商议国事,无数的奏折送雍玺宫,皇上每日还睡不到三个时辰。 薛景对他笑了笑,起身又要离开,却发现小连子拽着他的衣裳不肯松手。 "怎么了?"薛景索性坐到床上。 小连子小声地说道:"皇上,你看上去很累了......" 从二是在关心他么? 薛景喜出望外,他握住小连子揪着他一副的手,那双小手有一些薄茧,是从小干农活留下的,薛景执起小连子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 "有你关心朕,我一点也不累!"薛景说完又亲了一口。 小连子蹙起眉头:"......" 为什么皇上总是能把他说的话扯到这么肉麻的事情上面来...... 薛景见小连子皱着眉,似乎真不想让他这么辛苦,他思索了一会儿,笑着对小连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休息一会儿。" 说完,薛景脱了衣裳上床。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薛景就沉入了梦乡。 等到他睡熟了,小连子睁开眼偷偷看他,不知做了什么梦,薛景连做梦的时候,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小连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累呢......这么快就睡着了!" 现在的皇上好像和以前的皇上不太一样了,小连子心里想着。 进宫之前,他常听人说,皇上,是兆国权利最大的人。小连子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他知道,皇上现在才算得上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帝,他总算有了权利,自然要努力地把权利握紧一些。 这几天他看皇上处理了很多事情,如果说那日大殿上的皇上完全颠覆了小连子以往对皇上的印象,那么这几日,他才真的领略到皇上的才干。 小连子悄悄起身,吩咐太监们准备晚膳,等会儿皇上休息了起来怕是又要挑灯夜读,总得要吃饱了饭再说。 小连子吩咐完,又看了一圈殿里的人,好奇地问一个太监:"怎么没见着赵大喜?他请假了么?"他刚刚被皇上抱起来时殿里就没见赵大喜,这会儿仔细看了一圈确定了赵大喜不在殿里头。 "不知道呀,连副总管,他早上还在呢,这会儿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一个太监回答道。 没过多久,有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 小连子把人拦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声!皇上睡了!" 那太监立刻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小连子问他:"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呢?" "连副总管,赵大喜在御花园上吊自杀,被救下来了,您快去看看吧!要是被徐总管知道赵大喜在宫里寻死,赵大喜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小连子一听,自己定是要去的,赵大喜这个人为人憨厚老实,是个好人,他忙嘱咐几个太监看好皇上,自己匆匆忙忙跟着那个太监往御花园去了。 【作者有话说:思路断了,脑子晕了,昨天下午三点出门去看电影戴了隐形眼镜,结果忘了摘,一直到下午写文的时候,看东西贼不清楚,才发现隐形眼镜没摘,带着睡了一晚上,超过了23个小时,现在感觉自己要瞎。呃啊!!】 第四十一章 感动吗? 太监们把赵大喜拖到御花园千秋亭旁的屋子里,小连子赶到时,赵大喜四仰八叉地摊在地上,两眼无神,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若不是他身边的两个太监指着他念念叨叨,只看他这副模样,定会以为这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怎么回事?"小连子问道。 太监甲说道:"副总管,您快劝劝赵大喜,他刚刚趁着天色暗,悄悄拿了根绳子要上吊,还好大宝看见了把他救下来!" 小连子瞧着赵大喜生无可恋的模样,问他:"为何要自杀?" 赵大喜眨了眨眼,眼底满是悲怆,一句话也不说。 "副总管问你话呢!"太监甲说道。 林大宝对小连子说:"连副总管,小的们都问了他好多回了,他什么也不说!" 小连子想了想,朝赵大喜说道:"你就这么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春秀怎么办呢?"春秀是德妃的人,如果德妃不开恩让她出宫,她怕是要熬到五十多岁才能有出宫的机会,她在宫里的指望全在赵大喜身上了。 提到春秀,地上的赵大喜总算有了反应,他胸膛起伏,居然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身材健硕,在太监里体格颇强壮的赵大喜这样哭,叫屋子里的人看了都不忍心了。 "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咱家,咱家替你讨个公道!"小连子命太监们把赵大喜搀扶起来。 "春秀......春秀......"赵大喜抽噎着。 小连子问他:"春秀出事了?"没听见芳华宫那边有人来报啊? 赵大喜摇了摇头,"春秀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好了!" "我早说过她不是个好的,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见着那些侍卫殷勤得不得了!"林大宝气愤地说。 "也就你老实,被她骗的团团转!"太监甲说。 赵大喜一听,哭的更厉害,脸涨红了一片,脖子上的勒痕显得触目惊心:"我知道我是太监,给不了她幸福,可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她了,我把我的心窝子都掏给她了,她要是不想跟我好,说一声便是,为何要让我撞见!" 原来,赵大喜今儿傍晚打膳司房回雍玺宫的路上经过千秋亭,在千秋亭后面的假山外头听见里头传来男女嬉闹渎%玩的声音,他一听便听出来那是春秀的声音,他顿时像被雷击中了一般,手上的食盒摔落在地,假山里的人听了声音立刻就跑了出来。 春秀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至于那个奸夫则从另一侧离开了,赵大喜并没有看到那个人。 赵大喜哆哆嗦嗦地质问春秀,春秀非但没有一点羞怯反而指责赵大喜相貌丑陋,不能人事,性格迂腐,将赵大喜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 "你因为这件事便要自杀?"小连子不太明白。 赵大喜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为了温饱进宫才当了太监,不然,谁愿意当太监呢,谁愿意断子绝孙呢!" 这话说完,屋子里的太监都安静下来,小连子也沉默了。 赵大喜说的是实在话,若不是生活所迫,他们怎么会甘心放着男人不当当太监。 "是她现先要与我在一起的,她那么好看,我起初夜夜做梦,梦到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和她美满的生活,可是每回梦醒了,我的心里难过啊!她现在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小连子抿着嘴思考该怎么办,若是徐广在这里怕是直接命人把赵大喜送去刑房处决了,下人在宫中自尽是大罪。 小连子却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可他经验浅薄,着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太监说道:"你就这么死了,不是正好顺了春秀和那奸夫的心,他们知道你死了不定在背后笑成什么样呢!" 大宝也附和着:"就是啊大喜,就算要死也得把奸夫找出来啊!" 屋子里的太监比小连子年纪都要大,个头都要高一些,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真把赵大喜劝住了,反倒是小连子不知何时站到了最后头,一句话也没说上,他总觉着他们说的话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赵大喜支支吾吾说是不自尽了,小连子命他回去好好休息,收拾好心情,明天再回去当值,几个人围着赵大喜出去了,屋子里剩下小连子和林大宝。 "副总管,怎么了?" 小连子望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明明事情解决了,小连子心里却有些郁闷,他们特地把自己喊过去帮忙,可他什么忙也没帮上,还很没有存在感...... 他怎么这么没用呢! 回到雍玺宫,薛景已经起身了,又坐回案前批改奏折。 "去哪儿了?" 薛景一见他便放下奏折。 小连子说道:"皇上,你怎么休息了这么一会儿就起来了?" 外殿已经摆好晚膳,薛景看了小连子一会儿,拉着他坐到饭桌上。 "心情不好?"薛景问他。 小连子惊讶薛景居然一眼就看出他心情不好,不由地心里一阵酸涩。 "怎么了,告诉我我来帮你分担好不好?"薛景温柔地说着。 小连子瘪着嘴:"皇上,奴才是不是很没用啊?" 薛景纳闷地问他:"怎么会这么想?" 小连子说道:"奴才要不是六乙鼠贵星,也不可能当上殿前太监,然后又当上副总管,可是奴才什么也不会....." 薛景沉思片刻,命殿里的太监全部出去。 小连子对此疑惑不已。 大门紧闭,薛景方才说道:"从二,你记得你的生辰八字吗?" 小连子摇摇头:"不记得了。" 他们农家小户的人不像富贵人家格外讲究八字的相生相克,对他们来说,能活下来,一辈子顺遂,吃穿不愁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你既然不记得了,入宫的身份文牒上自然是没有填写你的生辰八字的,那么我怎么会知道你是六乙鼠贵格的命数呢?" 小连子眨眨眼睛。 他好像有一点明白皇上的意思..... "为什么呢?" 薛景勾起唇角:"当然是因为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你聪明,也不需要你能干,你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像上一世那样...... 心突然一下软了,小连子怔怔地看着薛景。 竟然是这样的吗?皇上那么早就对他...... "六乙鼠是假的,酉丑妖邪也是假的,但是有一点事是真的......"薛景把小连子搂进怀里,"我喜欢你,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大殿里安静地出奇,祥和而安宁。 "感动吗?"薛景问他。 小连子点点头。 薛景心上一喜:"那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小连子抿着嘴没回答,性向这种东西,真不是三言两语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皇上,吃饭吧!饭菜要凉了!" 薛景眼神暗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勉强维持着笑脸:"你先吃,我还有奏折要看......" 这一次,小连子没有拦住他,没有拉住他的衣裳。 薛景心中失落万分。 怎么办呢? 继续等呗! 他等得起。 【作者有话说:预告一下:下一章小连子被困火灾,嘻嘻(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我是想不出作话了才下集预告)】 第四十二章 奸夫是你! 第二天,小连子看到了一脸颓废的赵大喜。 "连副总管好,让连副总管担心了!"赵大喜脸色很差,深凹的眼窝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眶看上去好似一夜未眠。 赵大喜个子高,小连子微微踮起脚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还是不舒服,咱家许你两天假......." 他有权利准假吗?改明儿问问徐总管去! 赵大喜摇摇头:"连副总管,您人太好了,这事本就是小的触犯宫规,您不光不处罚小的,还关心小的......"说着赵大喜的神情更加落魄。 小连子宽慰了他两句,看他呆呆的,眼底毫无神采,想着给赵大喜安排个什么活,让他走动走动,透透气,别站在雍玺宫门口,人都要站傻了! "偏殿有司设司送来的首饰,你帮我送到各宫娘娘那儿去,你就别去芳华宫了,等会儿咱家亲自去送,大宝,你和大喜一块去!"小连子吩咐道。 赵大喜和林大宝领命,到偏殿去拿首饰。 偏殿的西北角的柜子里堆了些小连子的私人物品,首饰就放在柜子前头。 俩人搬起首饰,正要走,林大宝见到地上掉了一个明黄色的香囊,捡了起来。 "欸!赵哥,你的香包掉了。" 赵大喜接过香囊道了声谢,正要把香囊收起来,摸到怀中自己的那个,忽而愣住了。 "怎么了,赵哥?"林大宝托着首饰,见赵大喜拿着香囊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地问道。 "赵哥?" 林大宝走过去,见赵大喜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眼里却似有火焰般令人心生惧意。 "赵哥,你怎么呀?"林大宝有些害怕。 "我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赵大喜说道。 林大宝送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吓了他一跳:"那我去送好了,赵哥你就别去了!" "行,麻烦你了……" 林大宝走了之后,赵大喜紧紧捏着香囊,安静的偏殿里似乎可以听到香囊里的藿香、薄荷、苍术被捏碎的声音。 小连子提着首饰送到芳华宫,他最近学的嘴甜了些,同德妃说他只给芳华宫送了首饰,因为是要给德妃娘娘的,所以不敢怠慢。 德妃听了喜笑颜开,自从这个小太监到了皇上身边,她指派春秀给了这个小太监一点好处之后,皇上才第一次来了芳华宫,有什么好东西也记着她,因而,德妃对小连子倒是挺有好感的,大方地赏了小连子足量的银锭子。 小连子得了意外的赏赐,乐呵呵地离开芳华宫,刚走出去没两步,春秀追出来叫住了他。 "连副总管!" 小连子不是很想搭理春秀,他想到赵大喜昨日说的话,以往对春秀的好印象一下子都不在了。 "春秀姑娘,有什么事吗?" 春秀摆着迎风柳似的细腰盈盈地朝小连子走过来:"从二哥哥,你许久没来了,就不想我么?" 小连子眉头一皱,心想,他们俩何时这么熟稔了,从二哥哥……你比我还大几岁呢,太不害臊了吧…… "春秀姑娘,咱家事务繁忙,若是没事,咱家便要回雍玺宫复命去了。" 春秀呵呵笑了声,也不掩面,纤柔的身子就要往小连子身上靠,"从二哥哥,做什么这么生疏啊,你都收了人家的香囊了,还装得这么正经!" 香囊! 他本想把香囊还给春秀的,结果那几日事情一多,他便忘了。 那香囊被他放哪儿去了? 小连子想着那香囊的下落,一时不慎没躲开春秀,软绵绵的身子就这样靠到了他身上。 他急忙往旁边躲,春秀"哎哟"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趴到了小连子身上。 小连子一被女的碰就有点臊脸,他推开春秀,往后边站了站,"你那香囊回头咱家拿了还给你,咱家不要你的香囊,上次是误会,咱家不知道送香囊的含义,你也莫要误会了……"说完,小连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春秀瞪着眼睛站在远处,跺了跺脚,暗暗叫骂了两声。 * "香囊……香囊被我放哪儿呀……"小连子在偏殿翻箱倒柜,搜找了一圈,最后在桌子后头的地上找着了。 明黄色香囊凹陷了进去,摸起来里头似乎碎了许多。 "奇怪,怎么会掉到这里?"捡起香囊,小连子回主殿瞅了一眼,见皇上在处理公文,暂时应当是不需要他,他于是拿上香囊,往芳华宫去了。 拖延要不得,一日拖日日拖,还是现在就拿去还给春秀吧! 明明是大白天,烈日高照,靠近芳华宫的时候小连子却不自觉打起了冷颤。 "见着春秀了吗?"小连子问一个芳华宫的宫人。 "连副总管好,春秀刚刚往那边去了。"小太监指了个方向。 小连子顺着方向走到芳华宫一个偏殿里,春秀背对着他,站在架子前清点布帛衣匹首饰,听见声响,春秀转了过来。 "你这冤家,怎么又过来了?"春秀当小连子刚刚是在假正经。 小连子取出香囊来:"咱家把这个还给你!" 春秀一愣,心道:还真是二傻子。 接过香囊,春秀反倒对小连子更有好感了,若是旁人做到主管这个位子,一个破香囊罢了,扔了便是,这个连公公却还特地给人送来,真是一根筋! "你不要我,连我的香囊也不要么"春秀接过香囊娇声说道。 小连子抿着嘴不说话。 "连副总管,你还可以再想想,先我给你的书你可看了,你没碰过女儿不知道女人的滋味......" "咱家是太监!"小连子脸涨得通红,没想到春秀如此孟浪,赵大喜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呢! 他就不该一个人进这偏殿,应当找个人和自己一块儿进来才是! "太监怎么了,从二哥哥,奴家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太监啊也是有感觉的,你知道么?" 小连子晃了晃神,有感觉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赵大喜!"春秀指着他身后。 赵大喜眼睛通红,一点也没有平日里敦实温厚的模样,看上去吓人的很。 小连子正疑惑赵大喜怎么会出现在芳华宫,就见赵大喜面露凶狞朝他走了过来。 "是你!是你!"赵大喜冲过去掐住小连子的脖子。 突然被袭击,窒息感涌遍全身。 赵大喜高出小连许多,他掐着小连子的脖子把他带离地面。 脸涨得通红,双脚在空中蹬了好几下。 这个感觉太可怕又熟悉。 眼前涌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桀笑着要脱他的衣裳,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那个人是谁....... "你干什么!"春秀冲上来使劲地捶打赵大喜,捶了几下赵大喜也没反应,她索性用力咬住赵大喜的手臂,赵大喜"嘶"一声松开了手。 小连子掉在地上,摸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来人啊!"春秀往门的方向跑,赵大喜顾不上小连子,追过去拽住春秀的脚。 "啊!救命......"春秀的嘴被捂住了,小连子想去救她,爬了两下,还没等碰到春秀,赵大喜一脚把他踢开。 "你这个婊子,你就那么离不开男人吗?啊!我和他都是太监,我们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春秀的脚扑腾了两下,没过多久,两眼一翻,没了呼吸。 小连子嗓子灼热说不出话来,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赵大喜究竟怎么了? 见到春秀死了,赵大喜先是一愣,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然后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扔向了那一堆布帛里。 星火一瞬间蔓延,从架子到地面上的桌椅板凳再到飘起的帷幔,木质的家具成了大火最好的媒介。 烈焰滔天。 雍玺宫里,薛景忽然发现小连子不在身旁,他起身在殿外转了一圈,"连公公呢?" "回皇上的话,连副总管说是去芳华宫送首饰了,还没回呢!" 薛景点了点头,正要回去处理公务,一个太监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启禀皇上,皇上,不好了,芳华宫走水了!" 薛景心里一惊,从二! 二话不说,薛景立刻往芳华宫去,明黄色的身影"咻"地一下便不见了。 不对啊,明明上辈子不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大火提前了? 老天保佑,从二万万不能有事啊! 【作者有话说: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的错? 感谢大家的月月票和推推票和虫虫币,比哈特】 第四十三章 薛景火场救人 汹涌的红光肆虐,火势借东风蔓延,席卷整个芳华宫,连着周遭的建筑也受到波折。 德妃速来爱载种花花草草,反倒成为了让大火更甚的催化剂。 宫人们的喊叫声,来回奔跑声,泼水声吵作一团。 "小连子呢?看到小连子了吗?"薛景询问芳华宫的掌事太监。 "皇......"掌事太监已然被现在的场面吓得惊慌失措。 "朕问你人呢!"薛景暴怒地吼了一声。 掌事太监浑身一哆嗦:"在......在里边......." 薛景随手抢过一个宫女的水桶,浇了个满身,冲了进去。 ...... 刚刚那个像风一样'咻'一下冲进去的黄色身影是谁啊? 宫人们面面相觑。 好像是皇上....... 糟了! 是皇上! "不得了了!皇上冲进去了!快去通知徐总管,快!快!你,喊你呢!去尚宫局多叫些人过来!" 薛景冲进主殿,殿内浓烟密布,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刚进来一小会儿就感到咽喉不适,薛景立刻扯下一块衣裳蒙住口鼻。 找了一圈,只有桌子上趴着一个人影,薛景拽住那个人的胳膊往外带。 轻纱做的衣裳。 这不是从二! 薛景一下就辨认出来,他没有迟疑,把人拽出了火场,又准备再进偏殿里。 "乖乖!皇上!使不得呀皇上!龙体要紧啊!"赶来的徐广见到薛景把德妃从火场里救了出来,吓得差点断气。 薛景指挥到:"朕进西殿,你们去东殿看看!" "皇上!德妃娘娘已经被救出来了!"徐广误以为薛景特地进火场救人去是为了救德妃,他指着地上的德妃,不愿意让薛景再进去。 薛景没有多费口舌,更没有看地上的德妃一眼,又往身上浇了一桶水转身冲进了西殿。 薛景冲进去的一瞬间,门口和顶端的数根房梁坍塌,大火包裹着的西殿宛如被熊熊的恶鬼吞噬,阴云蔽日,烈焰灰烟直冲云霄。 徐广瞠目结舌,气几乎喘不上来:"快来人救皇上!水呢!快救火啊!" 西殿的火势更为严重,数根房梁横在殿中间,布帛下边两个靠在一起的人影已经被火舌包围,薛景依然冲了过去,看见那两个人影是一男一女,俩人面目全非,已经没气了,但看太监服的身形,明显不是小连子。 这里也没有,莫非在东殿? 薛景正要冲出去,耳边传来细微的咳嗽声。 在桌子下边! 一脚踢开面上被火覆盖的红木桌,小连子正躺在桌子下边。 见到薛景,小连子似乎是不敢相信一样,一把抱住了薛景。 薛景扯了一块衣服上的布给小连子包住口鼻,带着他往外头走。 "吱呀"一声,大火烧断了什么重物,头上掉落了些许木屑。 薛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避开左边的小连子,右手臂挡住,用臂力推开那东西,伺机带小连子冲了出去。 德妃咳嗽了好几下,她这会儿清醒过来,喝着下人递上来的水,看了一圈院子里纷乱的景象,问道:"皇上呢?皇上方才救本宫出来的,怎么没见到皇上?" 德妃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万分激动的,她一直以为皇上不爱她,不在乎她,可是皇上今天却冒着生命危险救她!皇上怎么可能不爱她呢!皇上之前宠关茹冷落她一定是因为忌惮右相的家族势力,皇上真心爱的人事她才对,是她乔以梅啊! 想明白这一点,德妃开始寻找皇上的身影,她一定要好好和皇上道谢,她要告诉皇上,她什么都明白了,她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娘娘,皇上进......" 宫女的话没说完,不知谁喊了一句:"皇上出来了!" 西殿门口的一群人喧哗起来,德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朝那里看去。 "乖乖,皇上啊!您的手.....这......这......." 从火场里出来的薛景,身上的龙袍已经没有几块完好的,有被薛景自个儿扯坏的,有被火烧灼的,最重要的是右膀上,右膀的布料被火卷刃地只剩碎布,露出里头被烧伤的右臂,伤口自上而下,遍布焦状。 薛景疼的蹙眉咬牙,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开自己的左手抱住的人。 他的怀里,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看到了薛景受伤的右臂,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颤着手伸到一半,忍不住环住薛景的脖颈嚎啕大哭。 右臂疼痛难忍,薛景只好用左手轻抚小太监的头发,嘴角还带着笑意:"别哭了,乖,没事了!" 德妃见此景象,万分惘然,身子无力地要瘫倒,宫女急忙搀住她。 "娘娘!您怎么了?" 德妃失神地摇了摇头。 * "怎么样了?"宸妃抱着猫,听到秋霜来报。 "回娘娘的话,整个芳华宫都被烧了,尤其是西殿,里头死了两个下人。" 怀里的猫伸了个懒腰,宸妃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可惜了,怎么没把乔以梅给烧死呢,对了!他,死了吗?" 秋霜摇了摇头。 宸妃骂道:"真是废物!你告诉梁宽,这次失败了,让他自己去刑房领十大板!" 冬雪说道:"娘娘,世子可是说过先不要动那个太监的!" 宸妃睨了冬雪一眼:"他说不动就不动了?谁不知道他梁国公世子男女通吃,荤素不忌,鬼知道他起的究竟是什么心思,这个太监来路不明,极有可能是秦太尉的人,爹爹已经另派人告知本宫了,要早早把他干掉!" 听见此话,冬雪想替世子说两句话,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整个下午,徐广四处打点,命令所有在芳华宫参与救火的人,决不可将发生的事情外传,若是走漏了风声,人头不保! 打点完一切,徐广这把老骨头折腾的够了,才回到长寰宫复命。 他这回算是看明白了,太上皇曾经为了已薨的太皇太后终身未立后位,使后宫空虚,如今皇上为了小连子居然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性子还真是和太上皇一模一样! 徐广见到门口姿势怪异的林大宝,笑着问他:"大宝啊,你这是什么姿势啊?" 林大宝涨红了脸:"徐总管,你可别提了,小的舀水的时候一不小心被门槛绊着了,摔了个屁股蹲,屁股到现在还痛着呢......" 徐广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冒冒失失的。" 林大宝挠了挠头:"徐总管,小的能不能请个假回去休息,奴才这屁股火辣辣的,站不住!" 难得徐广心情不错,便准了林大宝的假,林大宝开开心心谢了恩回去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德妃:往日种种,终究是臣妾错付了! 发完啦,今天米有啦,外面下大雨,我要回家换床单被褥洗衣服啦~宝贝们明天见~】 第四十四章 我就想听你喊我一声"... "皇上,您还疼吗?" 小连子捧着汤药坐在床边。 龙床上的薛景艰难地举起右臂,抬到半空重重落了下去。 "皇上!"小连子急了,"皇上,您别动了,奴才喂您吧!" 薛景弯起嘴角,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色彩:"麻烦你了。" 小连子心里苦苦的,摇摇头说:"不麻烦,这本就是奴才分内的事......"说到此处,他目光扫过薛景里三层外三层一层又一层包裹住的右手臂,眼泪夺眶而出。 在芳华宫里,当那根粗壮的梁木轰然倒塌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要命丧当场,没想到皇上会挡住那根梁木,想到那个画面他到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 薛景见他泪水涟涟,心疼不已,小连子已经哭了一下午了,再这么哭下去明天怕是眼睛肿得要看不了东西了。 "怎么这么爱哭,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莫非你小连子也是水做的?" 小连子气薛景受这么重的伤还开玩笑,药也不吹,舀起一匙就往薛景嘴里送。 "烫!"薛景吐了吐舌头,"我的心肝,真把我烫伤了你不心疼么?" "……"小连子面上一红,这才将药放凉了喂给薛景。 "能告诉我,在芳华宫发生了什么吗?"喝完药,薛景问他。 小连子一五一十讲殿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奴才也不知道怎么了,赵大喜这个人奴才是知道的,做事老实本分,不知为何突然掐住奴才的脖子说什么'是你'!把奴才吓坏了!"小连子无实物比划了两下,薛景观察他的颈项处,一道明显的勒痕在白皙的脖颈上格外刺眼。 "怎么不早说呢?刚刚应该让韩其之给你看看的。"薛景碰上那道红痕,沿着痕迹来回摩挲。 酥酥麻麻的,小连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上,这个没关系的,奴才已经不疼了!"小连子往后躲了躲,薛景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来。 "皇上你好生休息,徐总管吩咐了,这几日,奏折拿到长寰宫来批改。" 小连子说的一本正经,薛景学着他平时的模样,左手揪住太监袍的下摆。 香炉里燃的沉香,烟雾幽幽直上,慢慢延展遍布整间大殿,金碧辉煌的长寰宫内殿弥漫着酥麻辛香,不以为突兀,反倒令人身心舒畅,跃跃欲仙。 "看我受了上的份上,不能叫我一声名字吗?"薛景说的可怜。 四目相对,小连子低下了头。 "……"娇艳的嘴唇已经张开,"长"音却发了半天也没发出来。 "罢了罢了!"薛景笑着说,"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的,如此别扭,行了,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躺一会儿!" 小连子抬眼看着薛景,抿了抿嘴,拿上托盘出去了。 弯起的嘴角落了下来,薛景敛着眸子掩饰掉眼底的失落。 "出来。"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从窗外进来一瞬间落在窗前。 "刚刚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薛景问道,"下午是怎么回事?" 如小连子所说,赵大喜被安排去给各宫送首饰,缘何会那么巧出现在芳华宫? 说这其中没有猫腻,绝无可能! "启禀皇上,宣威说他守着连公公去了芳华宫,之后连公公回来了一次,进偏殿拿了什么东西走,宣威正要跟上察觉到有人跟踪连公公便去追人,等到回去的时候火灾已经发生了……" "跟踪小连子的人是谁追到了吗?"薛景问。 "……皇上恕罪,宣威跟那人跟丢了!"为首的身影坚定地恳求,"皇上!宣威年纪尚小,经验不足,求皇上从轻发落!" 隔着帷幕,薛景的声音凌厉而阴鸷,"宣威已经是第二次保护不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领五十大板,留待后用,以后小连子由你亲自保护,另外,给朕查清楚是谁要害小连子!" "是!" 薛景猜测,如若这件事当真有人在背后助力,这个人多半的目的不是要弄死小连子,而是要杀死"六乙鼠贵格之人",而要杀"六乙鼠贵格之人"的人必定是要造反的人! 他倒要看看,背后主使是谁! * 徐广去处理芳华宫火灾后的善后工作,周早和小勺子处理长寰宫和雍玺宫的事务。 只有他,闲的像碗蛋花汤。 徐广要他只需要负责给皇上端药递水换纱布,别的什么也不用做。 什么也不做人可不就废了嘛! 皇上一天也就喝两回药,换一回纱布,喝四碗茶。 小连子掰着指头算了算,一共还花不到一个时辰...... 坐在花架子下边晒太阳,小连子觉着自己都快晒成小鱼干了。 "想什么呢?" 冷不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连子立即坐起身,一个不慎头撞到花架上。 "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小连子捂着头看向那人,熟悉的朱缎云丝长靴和青色长袍。 怎么又是这个人啊! "奴才给世子爷请安!"小连子行了礼就想溜。 "上哪儿去!"温孝越拉住小连子的衣裳,"咱们不是朋友了么,这么不情愿见到我?" 小连子跑了两步,寸步不移,他哀怨地回头,这一个眼神把温孝越看的心痒痒的。 昨儿个他上花柳巷里头的南风馆找了个容貌可人,长得和小连子有几分相似的小倌,可惜小倌怎么叫喊都不对味儿,他非但提不起兴趣反倒满脑子想的都是小连子。 正巧宫里昨日失火,他借口来探望德妃,趁机进宫来见小连子。 温孝越的视线从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移到白皙细致的颈部,下面是清晰可见的锁骨,再往下的美好风景就看不见了,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 可惜了,这件太监服太碍眼了,得找个机会脱了才是...... 温孝越露骨的眼神让小连子浑身不舒坦。 "世子爷,奴才得回去给皇上换药了......" 啧啧,声音也柔弱无骨,却又带着女子所没有的少年气,听得人心底直打颤。 真是个小妖精! 温孝越尝过无数朱唇,搂过无数细腰,他敢断定,面前这个小太监脱了衣裳一定是个极品,不然也不会勾得自己心心念念想着他,总得尝过才知道相性好不好。 "那你快回去吧,给皇上换药要紧。"温孝越嘴上这么说,心底其是不乐意。 小连子急忙拽回他的衣裳,扭头便跑走了。 远处的假山下边,一个宫女把一切都看进了眼底。 "娘娘,您猜奴婢刚才在千秋亭看见了什么?" 德妃靠在榻椅上,面容憔悴,"看着什么?" 芳华宫烧了大半,皇上给她安排了桐乐宫暂住。 宫女夏云关上殿门,神秘兮兮地说道:"娘娘,奴婢看见梁国公世子在千秋亭同连副总管说话呢!" 德妃不以为意:"说个话罢了,有什么稀奇!" 夏云说:"娘娘有所不知,是世子主动和连副总管说话的,不仅如此,连副总管要走,世子还拉着他不让他走呢!" 德妃闻言从躺椅上坐起身:"你......什么意思?" "娘娘,梁国公世子是出了名的爱花天酒地,若不是他略有才能,他的那些风流韵事早就让梁国公气死了!" 那日火灾,皇上拼死救出小连子的场景,她们几个宫人都亲眼所见,夏云知道娘娘因为这件事不喜小连子。 "容本宫想想......"德妃走了几步,"世子怕是看上了这个太监。" 夏云点点头:"娘娘,一定是了......" 德妃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厉,"既然世子喜欢,那不如顺水推舟,祝他一臂之力。" "娘娘,您的意思是......" "你去,帮本宫跟世子传个话!" 【作者有话说:夏云:娘娘您的意思是...... 德妃:gay配gay,凑一对。 夏云:娘娘!押上了,单押! 温孝越:劳资是双!!! (下章预告:温孝越:小美人,你终于是我的了!嘿嘿嘿)】 第四十五章 小连子被绑架 长寰宫里,小连子正在给薛景换药。 不过十天,薛景烧伤的手臂已经结痂蜕皮,除了较为严重的外侧肌还比较严重,其他地方都好的差不多了。 可真神奇啊,韩太医的药涂了十天就有这么显著的效果,听宫人们说,韩太医能医死人肉白骨,天下疑难杂症皆是药到病除,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韩太医十次进宫有九次都是给小连子诊治小风寒,开开补身药方...... 神医说出来想流泪! 每天一次的换药时间是小连子最不想度过的,至于原因嘛...... "再用力一些行吗?" "皇上,不能再用力了,再用力您吃不消!" "我年纪轻轻,正当壮年,怎么会吃不消呢?" "那皇上,奴才用力了......" "啊~对,就是那里!你的手真软,令我舒服得很!再来......" 殿外头。 徐广听见屋里的声音,心里一惊,赶紧把外殿的太监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守在外殿。 乖乖,皇上都伤的这么严重了还不忘行鱼水之欢! 年轻人,真是有精力! 就是这顺序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 皇上是在下边那个? 也不对啊,小连子是个太监啊! "啊!"里头传来薛景的叫声。 脑中的思考戛然而止,徐广急得直想跳脚。 小连子可轻着点,别把皇上的伤弄得更严重喽! "皇上,您没事吧!疼不疼啊?奴才该死!" "不怪你,是我让你这样的,你让我抱抱你就不疼了!" 徐广面红耳赤,不禁感叹道:皇上果然是皇上,夫妻间的小情趣把握的恰到好处! 内殿里。 小连子瘪着嘴,"皇上,您不能正经些吗?药还没换完呢!" "我同你开玩笑呢!"薛景解释道,支起药膏还没抹匀的右手臂,"不然......我自己来吧!" 小连子撇了一下嘴,"您怎么老开玩笑啊!奴才是本分人!"说着,他还是乖乖给薛景抹药。 "你要是真的做了,就不是玩笑。" 薛景的声音变得格外认真。 小连子愣了一下。 他想强调自己是太监,真的没法喜欢男人,可是看到薛景那条受伤的胳膊,话到嘴边,他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察觉到小连子的安静,薛景也沉默了下来。 包扎完该是喝药的时候,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太监把药送来,正巧殿里的氛围极其尴尬,小连子站起身来,"皇上,奴才去看看药怎么还没好!" 薛景想叫住小连子,思考一番还是没喊出口。 他敏锐地发现,小连子似乎很排斥甜言蜜语,那他下次......要不还是不说了? 可是要日久生情,得等多久呢? 薛景想起了上一世十三年的时光,叹了口气。 十三年......倒也不是不行...... 推开殿门,小连子与徐广碰了面。 "小连子,结束了呀?"徐广笑眯眯地问他。 结束? 是指换药结束吗? "都结束了,徐总管!"小连子说。 徐广点点头,"小连子,咱家跟你说啊,下回你动手得轻一些,皇上可还受着伤呢!" 小连子想到薛景方才喊疼,"可是必须得用力,不然进不去怎么办呢?"韩太医说了,等皇上的手臂蜕皮之后,涂这药需得用力均匀涂抹,使得药中的成分充分进入皮肤才有效用。 进......进不去? 徐广老脸一红,真是看不出来啊,小连子这么开放! "那就先别进去呗,这种事歇一歇以后再做也无妨,皇上的龙体要紧!" 小连子疑惑脸,"这怎么行呢?怎么能不涂药呢,韩太医吩咐了一天都不能落下的!" 徐广:"......" "涂药?" 小连子点点头:"是呀,皇上手臂蜕皮了,现在用的不是之前的药水了,换成药膏了,必须得用力才能让皮肤吸收,这样好的快,不能不涂的!" 徐广:"......" "原来是在涂药啊......呵呵,呵呵......"徐广讪笑两声,扯开话题,"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小连子回答道:"杜李去拿药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去看看去!" 徐广急忙说:"那你快去吧,皇上这有咱家看着呢!" 小连子点点头,去了。 徐广直到小连子身影不见了,才重重沉了一口气:"差一点就晚节不保了!险!真是太险了!" 小连子顺着长廊往膳司房走,一路上也没碰到杜李。 迎面走来一个没有点灯的小太监,低着头,走路说话都极为小心,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小连子听见,"连副总管好!我家娘娘有请。" "你家娘娘?咱家还有要事,你替我和你家娘娘说一声,咱家明儿再去请罪。"他还得找杜李呢!这杜李上哪儿去了,皇上的药还在他哪儿呢,找不着他只能去膳司房再让他们给皇上熬药。 杜李这厮该不会偷懒去了,还是迷路了?都不应该啊! "公公是在找杜李吗?"太监问道。 "你怎么知道?"小连子一脸惊讶,借着灯笼的光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个太监他怎么好像没见过…… 今夜天空中没有明月,长廊上只有一盏淡黄色的笼火在漆黑如墨的走廊上移动。 "连公公在找什么?"树梢上的宣鹰问一旁的宣文,宣鹰人不如其名,在暗卫中年纪不小,却长着一副稚嫩的娃娃脸,因而出任务时多以面纱蒙面。 "看这个方向应当是去膳司房或是暖阁,"宣文面部坚毅,说起话来颇有威严,"皇上对连公公极为看重,我们可不能再如宣威一般,要看好了连公公!" 宣鹰拍了拍胸脯,"大哥,你放心好了,我的轻功是暗卫里最好的,绝不会跟丢连公公的!" 话音刚落,远处走廊下的灯火倏地熄灭了。 "连公公呢?"宣文从树上落了下来。 宣鹰灵敏度高于其余的暗卫,瞬间感知到内力催发的方向,"在那里!" 同一时刻,远处走廊上,刚刚那个与小连子打招呼的太监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尽头。 宣文当机立断,"宣鹰,你去追连公公,我去追那个太监!" "好!大哥你小心啊!"说完,宣鹰立即催动内力追上那个驮着小连子的黑影上了皇宫殿顶,踏遍琉璃瓦,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俩人都是高手,但宣鹰轻功更甚,很快就追上了那道黑影。 "你是谁?敢在大内放肆!"宣鹰得意地拦在那人面前。 那人见宣鹰追了上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如常,从容不迫,毫不惊慌。 霎时,三个黑衣人从三面墙角翻了上来,将宣鹰包围。 宣鹰一看,原来他们已经出了皇宫大内,他大呼上当了,"原来你们在这等着我呢!" 三个黑衣人不说二话,上来就开大,几个回合下来,宣鹰落了下风。 他奶奶,劳资是轻功好,但是武功不行啊! 挡住前方刺来的利刃,右边的黑衣人伺机挥刀而下,推开前方那人的利刃,躲开右边的攻击,身后却中了敌人一刀。 遭了!这是要完啊! 宣鹰灵机一动,索性两眼一翻,装作昏迷倒了下去。 "他死了?"他听见那几个黑衣人说话。 "没死,晕了!" "怎么办?" "先把他带回去!"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宣鹰暗暗高兴。 【作者有话说:宣鹰:聪明与轻功兼得,小连子的贴身保镖,爱和正义的大内暗卫美少年宣鹰! 我要代表皇上消灭你们!噢耶!】 第四十六章 小连子是礼物? 小连子醒来时脖颈痛得直发麻,大脑晕晕沉沉恍惚了好久。 他记得他举着灯笼去看那个太监,发现自己从没在宫里见过这张脸,就在他想质问那人时,他被那个太监打晕了。 果然那太监不是宫里的人! 是贼?还是…… 等等!这是哪里? 身下是一张范金为柱,云纹红木做顶的床,暖金偏白的轻纱帷幔随风波动,一层一层蒙住外头的一切景象。 小连子费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牢牢绑住。 "连公公!" 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小连子回头一看,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男人掀开帷幔,他嘴唇泛白,修着毫不适合他的凶恶的竖眉,眉毛下是一张圆溜溜,极为稚态的脸。 "你……"这人是刺客吗?是他绑了自己? "连公公莫怕,小的叫宣鹰,是奉皇上之命贴身保护您安全的护卫!"宣鹰边说边解开小连子的缚绳。 小连子得了自由,上下打量,觉得面前这人看上去目光正气,容貌和善,倒真不像是坏人,若是不看那两条眉毛,说面前这个和他一般大他都相信。 "皇上派人保护我?"小连子问。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宣鹰点头道:"连公公有所不知,皇上一直在派人保护您的安全!" 皇上……保护他…… 小连子心里有些触动,他看了一圈四周,"我们现在在哪儿呢?" "连公公,小的刚才在外头打探了一番,这里是梁国公府!" 梁国公府? "你能带我出去吗?"小连子问道,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他害怕。 宣鹰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连公公,恐怕不行,梁国公府守卫重重,只凭小的一个人带着您一定会被发现的!" "那……怎么办呢?"小连子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小太监……呃……四品太监好像也不小,但还是一个太监啊!绑他做什么呢? 宣鹰捏紧拳头,铿锵有力地发誓,"连公公不要怕,小的会保护好你,谁敢来小的就杀谁!" 会不会太血腥,太暴力了……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小连子想了想,"你一个人能逃出去吗?" "能!"不是他吹,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在梁国公府来去自如。 "那你先回宫告诉皇上,让皇上派人来救我!" "不行!"宣鹰毫不犹豫地打断小连子的话,"小的必须跟着您,小的要保护您的安全!" 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呢! 小连子看他的脸以为他年纪还小,丝毫没想到面前这个"孩子"比自己还要大四岁。 "我们俩都待在这里才是死路一条,那人没有立刻杀了我说明我是有用的,暂时多半不会对我下手,你赶紧回去搬救兵,我们才有获救的可能!"小连子冷静的分析,要是绑他的那人真要他的命,怎么会把他关在这么豪华的房间里,想必这人并不是要他的命。 "可是……"宣鹰嘟囔着,"可是您一个人,万一……" "没有万一,你快去快回,我会见机行事,尽量保全自己!"小连子神情笃定,宣鹰见说不动他,只好同意了。 "连公公,您一定要等小的回来啊!"宣鹰说到。 宣鹰的出现已经给了小连子莫大的安全感,他非常感动,"你小心!" 宣鹰握起拳头,惨白的脸上邪魅一笑,自信地说,"连公公放心,小的很厉害的!"说完他转身离去,露出后背一条长长的刀口。 破碎的衣物被长刀口划破,白色的里衣沾着深红的鲜血。 小连子:"……" 这人真的很厉害嘛…… 怎么感觉那么玄乎呢? 宣鹰踏上窗户,忍着背后的痛意,施展轻功跃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小连子没见过轻功,看得他目瞪口呆。 好像,是挺厉害的啊! * 小连子一去几个时辰不见人影,终于引起薛景的警觉。 他披上外套走到外殿,询问徐广,"小连子回来了吗?" 徐广也正纳闷呢,眼看快到交班的时候了,小连子怎么还没回来,"奴才也在等小连子,已经差人去找了!" "徐总管,杜李找着了!"小勺子火急火燎跑进来,"杜李……杜李晕倒在四喜殿后面的井旁边。" 晕倒? "那小连子呢?"徐广忙问,他都能感觉身旁皇上身上散发出的森森冷气。 薛景面色阴沉,"立刻命羽林卫封锁皇宫,给朕把小连子找出来!" 回到内殿,薛景叫出暗卫。 "宣文宣鹰呢?" 暗卫回答道:"启禀皇上,宣鹰宣文都联系不上!" 可恶!薛景重拳捶打在案上。 不消片刻,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来人正是宣鹰。 "宣鹰!" 宣鹰一进殿内就瘫在地上,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小连子呢?"薛景忙走过去,揪住宣鹰的衣领,见到他背后可怖的伤口,瞳孔凛然发颤。 "皇上,连公公在梁国公府!" * "谁在里面?" "世子爷,是娘娘给您送的礼物。" "哦?" 世子爷? 是温孝越! 娘娘?哪个娘娘,宸妃?还是许昭仪? 小连子侧耳听着外头的对话。 宣鹰走后,他一个人躺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听见外头传来声音。 听对话,他是被哪个娘娘绑了送到梁国公府的。 礼物是什么意思,是指的他吗? 房门被打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令小连子浑身戒备。 "哒哒"的脚步声,刺耳而沉重地打在小连子心上。 面前的帷幔被掀开,温孝越的脸映入眼帘。 "哟,醒了!" 温孝越看了一眼旁边散落的麻绳,"啧啧"两声,"你弄开的?" 小连子问道:"世子爷,奴才能问你们想做什么吗?" 温孝越俊美的脸上露出嗤笑,"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奴才真的不知,您从一开始莫名其妙地要和奴才做朋友,奴才就觉得奇怪。"除了奇怪更多的是对面前这个人的恐惧,包括现在,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小连子心慌不已,面上详装镇定。 温孝越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扫过小连子浑身,居上而下,锦锻华被衬得小太监肤如凝脂,自认为凶狠的目光实则像极了奶凶的兔子,毫无威慑力,反倒更添了温孝越想把小太监吞吃入腹的侵略感。 "原来你真是不知道啊?" 小连子盯着他,准备好随时冲出去。 "本世子当然是想尝尝老鼠肉的味道……" 小连子听得更疑惑了,老鼠肉,什么意思? "就是你这只六乙鼠啊!" ! 片刻的惊讶令小连子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温孝越扑了上来,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个不慎,他把那东西吞了下去。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小连子捂着喉咙。 "当然是花街柳巷里常用的助兴药!我也是为你好,你是太监,感觉不够强烈,那多没劲儿啊,今晚我让你尝尝什么叫欲仙欲死!保准你爱上这种滋味儿!"温孝越狞笑着钳制住小连子,一把扯开了蓝色的袍衫。 【作者有话说:大家新年快乐呀~我是亲妈,相信我】 第四十七章 是他杀了我!(加更) 燥%热、焦灼,头晕眼花。 药见效极快。 外袍被撕开,小连子满脸通红,瘫软无力的模样引得温孝越桀笑两声,他急不可待地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接着把手伸向小连子的里衣。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小厮说话的声音:"大少爷,娘娘派人来报,说连副总管丢了,宫里都闹翻了,都在到处找呢!" 温孝越停下动作,走到门口隔着门问道:"宫里知道人在我这吗?" 小厮回答说:"大少爷放心,宫里的人都在皇宫里找人,不知道人在这儿!" "那你烦老子!跟他们说不许围着屋子,人都撤走,要是把爹给招来了,我要他们好看!"温孝越骂骂咧咧。 小厮听了急忙把门口的护卫撤走,外头只剩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和枝头啼叫的乌鸦,叶落随风飘入院中的清澈见底的粼粼水池中,惊起一池宁静,池底的鱼群四散开来,仓皇逃窜。 温孝越到门口瞧了一眼,确认门外已经没人了,这才返身回去。 掀开帷幔,小连子从里头冲了出来,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脚踢在他命根子上。 "哎哟!"撕心裂肺地疼,温孝越捂着那处,眼看着小连子打开门跑了出去。 ...... 跑!快跑! 不能被抓住! 眼前星光点点,分不清东西南北,出了门,才走了两三步,便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头发被追上来的温孝越抓住,痛得小连子"嘶"了一声。 温孝越气急败,狠狠往小连子脸上掴了一巴掌,把小连子打倒在地。 燥%热的身体接触到冰凉的地面,脸上的痛感让小连子一瞬间恍了神。 脑海如白驹过隙般中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他同样被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一巴掌打在地上...... 来不及细想,层层叠叠汹涌的热浪攀爬进脑海中。 "死太监,爷上你是看得起你!断了爷的子孙根你可就守活寡了,别给脸不要脸!"在自家宅邸中的温孝越褪去对外的斯文,彻底变成一个败类,他俯身在小连子身上,痴迷地亲吻着洁白的颈部。 不要! 皇上! 救我! 好恶心!好想吐! 内心在叫嚣,在求救,可是寂凉的院子里,没人能给他回应。 感觉到里衣被拉扯,为了让自己清醒,小连子咬破嘴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他稍微回了一点神,拼尽全力一脚蹬开温孝越,温孝越以为小连子已经没有抵抗力了,没料到这一下,被踢翻在地。 他这次真气急了:"不识好歹的狗杂碎!" 小连子一点一点在地上往外爬,温孝越两三步就追了上去,他眼眶发红,两手掐住小连子纤细的脖子。 "让你跑!我让你跑!"随着口中的话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捏紧那随时可能被掰断的脖颈,温孝越疯狂地狞笑。 小连子涨得脸色由红慢慢变紫,青筋蜿蜒暴起。 晕眩的视线中,温孝越年轻的面庞和脑海里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庞跃然于眼前,好想有两人在掐着他一般。 温孝越已经彻底疯狂,他体内暴躁的因子在肆无忌惮地跳动。 得让他不能反抗才行! 温孝越扯着小连子的头发在地上拖行,地上坚硬的石块咯着后背,小连子痛得手脚不停地挣扎,加上体内的药物作用,小连子心理已经几近奔溃。 更奔溃的在后头。 温孝越拖着小连子来到院子的水池旁,压着他的头把他按进了水里。 "哈哈哈哈哈哈,你跑啊!跑啊!" 救命! 救命啊! 池水呛进鼻腔里。 ...... 无法呼吸,无法呐喊! 各种各样的画面涌进脑海,梦中细碎的片段逐渐连成一体。 现实与梦境之间,四肢百骸熟悉的无助感。 梦里那个中年男子的脸渐渐变得清晰。 那张脸,赫然就是温孝越! 是他!是他杀了我! * "皇上驾到!" 梁国公站在大堂恭迎圣上,他正纳闷呢,这么晚了,圣上怎么会来梁国公府,若是从前,恐怕梁国公早以各种原因把圣上挡在门外了,可现在的皇帝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金銮殿一案已经让所有的人见识到了皇上的手段。 千牛卫整整齐齐站满外头的庭院,整个梁国公府被庭院中火把点亮。 薛景披了件长袍,震怒地大步走进大堂。 "老臣恭迎圣上,不知圣上驾临......" 薛景一挥衣袖,打断了梁国公的话,"朕是来要人的,你儿子的屋子在哪儿!" 梁国公一愣,皇上上他这要人? 莫不是越儿又闯祸了?什么人能让皇上这么晚兴师动众,亲自上门。 薛景不耐烦地对着身后说道:"宣鹰,带路!其余人在这里等着!" 院子里。 小连子已经停止了挣扎。 温孝越把小连子从池水中扯出来,软绵绵的身体倒在地上。 他一探鼻息,"哎哟!死了!" 发丝散乱,面色红润的小连子勾得温孝越眼神迷离,他丝毫不觉得惧怕,抿了口嘴唇,"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死了也得先给爷尝尝!"说完,他扯开小连子白色的里衣,望着洁白如玉的胸膛贪婪地咽了口口水。 薛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怒火中烧,冲冠眦裂,无法压抑体内的暴怒,薛景用力一脚踢开温孝越,用的力气之大,使得温孝越整个人摔在地上,头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宣鹰冲过去给小连子搂好上衣,手一摸,发现衣口湿漉漉的,头发、脸上也全是水渍。 薛景眼见小连子没了知觉,脸色苍白,脖颈有显眼的勒痕,背后的衣裳破了几个口子,隐约可以见到整个背部都是淤青,还有几个被石块弄伤的细小伤口。 终究......这辈子,也没能保护好他,他重活的这一遭,是为了什么?他真是废物!他该死!泪水从泛红充血的眼里滴落,薛景凄入肝肺,抱着小连子悲不成声。 宣鹰跪在地上,愤恨死不能谢罪。 他就不该离开连公公的,都怪他!都是他的错!就算死,他也应该和连公公一起死的! 连公公一点架子都没有,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人,就这么死了...... 欸? 宣鹰见到小连子的眼皮动了一下。 "皇上!连公公还没死!" 薛景猛地把头抬起来,眼神从绝望死寂到不敢置信地闪着泪光。 脱下外袍盖在小连子身上,把他横抱起来往外走,恰逢梁国公夫妇也赶到了,见到自己的儿子赤%裸着上身,晕倒在地,吓得魂不附体。 "这是怎么回事啊!"梁国公不明所以。 "越儿!"温夫人哭着冲过去看望温孝越,"越儿你醒醒!" 薛景沉着眸子命令道:"来人!先把温孝越压进刑部大牢,速速宣韩其之进宫!" 温夫人一听,要把温孝越压进大牢,尖叫一声,吓得也跟着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再来一遍,祝大家新年快乐,2021诸事顺遂,心想事成,身体健康,烦恼通通抛到外太空~谢谢大家支持喜欢小连子和薛景,2021年,我会更加努力,提升文笔,大家一起加油吧!爱你们~】 第四十八章 破碎的梦连起来了 "呸!我爹给皇帝辛苦打江山,最后就分配到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衣着精致的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一旁的小厮知道自家主子脾气爆,赔笑道,"世子爷,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咱们在沛州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您在这可不一手遮天嘛!" "一手遮天?"抬轿上的温孝越翻了个白眼,"要是我爹那老不死的挂了,我倒还能一手遮天!他那个老古董天天怕这怕那,还老怕被前朝的贼人报复,不许我张扬,他要是不管我,那才好呢!" 温孝越话说到一半,眼睛被教坊上一个身影给勾去了。 教坊门口,那人把箩筐放到了一边,乖巧地张开手臂。坊主妈妈用量尺替他量了尺寸,笑眯眯地拿着一块红色的绸布在那人身上比划了两下,纤瘦的腰身盈盈一握。 红色衬得那人的五官轮廓格外明艳动人,那人眼睛盯着地面,不敢乱动,背后被碰着了也只是双颊一红,眼睛眨巴两下,波光流动,使人完全忽视了他成日在外头风吹雨打,糟蹋得不太平整的肌肤。 "哎!那个,那个小美人是谁啊?去问问!"男人为了更好的看清那人,支起身子,眼睛瞪了瞪。 小厮问过了回来回话,"世子爷,那人叫肖从二,是林关沟凤溪村的村民,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来城里换粮食,姜妈妈喜欢他,觉得他老实本分,经常给些布料衣匹给他穿!这不,刚刚是在给他量尺寸呢!" 温孝越摸了摸下巴,脑海中回想起那青年英挺的侧脸,光彩逼人的精致五官却又带着清明干净的目光,这种反差感让他忍不住tian了tian嘴唇。 "你给我把他弄到府上来……"温孝越同小厮说道。 "您是想……"知道自家世子爷是个什么人,小厮不免同情起那个肖从二来。 "让你去你就去!人必须给我完好无损喽,能用钱解决就给钱,钱行不通绑也要把人绑来!" 那天,回家半途的肖从二被绑去了王爷府,知道半夜,随着王爷府后院的一声清脆的呲裂声,肖从二趁看守不注意逃了出来。 他怕得很,那个什么世子爷,上来就要脱他的衣裳,还要扒他的裤子,他力气没人家大,只好举起桌上的花瓶把小王爷打晕了。 他被绑架时伤到了膝盖,他的膝盖本就因为早年的一次意外受了伤,这会儿刺痛起来可是要了他的命。 拖着疼痛的膝盖一瘸一拐走了近两个时辰的路,肖从二才回到了家里,此时他已经汗流浃背,累得浑身喘着粗气。 月挂枝头,冬夜的月亮像被薄纱盖住,隐匿在漫天迷蒙中,只清冷的月光透过那层薄纱如银河般倾泻而下。 这个点,肖从二估摸着主子已经睡了,深呼吸好几口,等到气息平稳,他才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还没等踏进去,里面摔出来一块枕头扔向他。 "你还知道回来?"屋子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薛景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极其冷漠。 肖从二抱着枕头不说话。 薛景讽刺道:"你不就是想走吗,你走呗,谁稀罕你!" "没想……没想走!"肖从二解释道,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差点被男人上了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 "那你就是想饿死我呗!嫌我拖累你了,嫌我一个废人浪费粮食是吗?" 肖从二早上出门,到现在才回,这段时间,薛景滴水未沾粮米未进。 "对……对不起!"肖从二被绑时,篓子丢在了半路上,辛苦一天换来的粮食都没了,他很懊悔,饿着自己没关系,可是饿着主子就是他天大的不是了! "锅里还有几块馒头,我……给您热了吃好不好啊?"肖从二问道,事实上,他也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吃东西,奔走了一天,他早就饥肠辘辘,但是害怕被王爷府的人追上,这才就不敢耽搁,紧赶慢赶地一路走回来。 屋子里的薛景咳嗽了两声,"不吃,你也别进来,我不想看见你!" "您……咳嗽了,要入冬了,是不是受凉了呀?"肖从二忧心不已。 "用不着你管!" 之后,屋里便没了声音。 肖从二知道主子生气时就爱一个人待着,他轻声说了句晚安,带上茅屋的门,熟练地睡在外头的牛棚里。 按摩了几下酸胀的小腿和疼痛的膝盖,一天未吃饭,胃病的老毛病似乎也犯了,他拿着茅草盖在身上当做被子忍着痛就这么睡下了。 第二日,肖从二又像没事人一样进了屋子里给主子忙早饭。 他和主子处了十几年,对方的性子他早摸透了,主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 掀开锅盖,里头只剩下三个硬邦邦的馒头。 肖从二想了想,他昨日才打晕了世子爷,要是人家来找麻烦,自己倒是不要紧,贱命一条,可要是连累了主子可不好! 今天还是不出去了吧! 想到这,他勒紧裤腰带,把馒头热好了送过去给薛景吃。 薛景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接过了馒头。 到了中午,又是一块馒头。 薛景蹙着眉头,睨了肖从二一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过来吃了。 到了晚上,又是一块馒头。 "怎么又是馒头!"薛景蹙着眉头,不满地别过脸。 "我风寒在身,你就给我吃这个?一日三餐,顿顿都是馒头,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想饿死我!" 肖从二吓得摇头,他怎么敢呢! 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随雨而来,微风卷细雨,随着微风而走,狂风紧随其后,雨也随之越下越大。 "主子,这么晚也找不到其他吃食了,您将就将就……"肖从二想说明天去镇子上换些粮食回来,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他忽而想到了被他打晕的世子爷,"要不……等您好了,我去镇上买只老母鸡回来给您补补身子!" "不吃不吃,吃这无味的馒头我的病怕是要雪上加霜!"说着薛景又咳嗽起来,凉风吹进茅屋内,诱得他喉咙痒得更加厉害,"这么大的村子,你哪怕弄个葱花卷来也好过吃这白面馒头!" 原来主子是想吃隔壁村老李头的葱花卷了呀,肖从二恍然大明白。 之前他给主子买过一回,葱煎的香香脆脆,葱油刷过的馒头卷味道好极了,主子一口气吃了三个呢! 那明儿早他去老李头那买两个回来,主子吃了肯定高兴! 想完,他傻兮兮地咧嘴笑了笑,裤腰带勒得更紧了些。 "不知道笑什么,蠢笨如猪!"薛景撇嘴骂道,见到外头雨势很大,他想起肖从二的腿疾,晚上便没有把肖从二赶出去睡牛棚。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雨还在下,尚未清明。 肖从二的生物钟很准时,十几年,他每日都是这个时辰醒。 勒紧裤腰带,戴上斗笠,穿上蓑衣,他出发去隔壁村,临走时,不忘给桌上的破碗里倒上水,等会儿主子醒了要是口渴是要喝水的。 他从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毕恭毕敬,卑躬屈膝,任打任骂。 他已经这样十几年了,他没了家人,主子就是他的家人,对主子好已经成为他活下去的动力。 肖从二在邻村人缘极好,要到了葱花卷,又和人家闲聊了几句,算算时间,主子该醒了,他才起身往回赶。 赶回去的路上,雨比昨夜下得还要凶,雨滴击打在斗笠上,压得他几乎快要抬不起头来。 河水上涨,连接两个村子的木桥被淹了一半,找不着这一头的桥头在那儿,他没办法,只好拖去鞋袜,卷起裤脚淌水过河。 风急雨骤,狂风吹走了头上的斗笠,肖从二来不及惋惜,眼前被雨水糊了一片,他连忙抹去脸上的雨水,抓紧时间过河。 雨势渐渐减弱,肖从二也找到了木桥的位置。 他刚爬上桥,面前出现了一双面料昂贵的长靴,往上看,撑着伞的温孝越出现在自个儿面前,他身后还有两三个随从跟着,看个头都是五大三粗,身材健硕。 "这穷乡僻壤的,可叫爷好找啊!爷一醒来就来找你了,是不乐坏了?哈哈!你不是会跑吗?看你往哪儿跑!" 肖从二暗叫一声"不好",乖乖站着不动。 温孝越以为他屈服了,趾高气昂地朝他走过去。 "早这么乖不就没事了嘛!" 刚走到肖从二面前,脚还没站稳,肖从二一鼓作气,头撞向世子的肚子,将他顶翻在地,转身狂跑。 "他奶奶的!都别动!"温孝越拦住周围的随从,"爷亲自收拾他!" 雨势一旦变小,停的也快。 肖从二没跑出去多远就被抓到了,他两天没吃饭,本就没有力气。 生拉硬拽,拼死抵抗,终于把世子惹急了,他暴躁地拖着已经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小连子来到河边,将他的头按进河里。 "敢打爷,知道爷是谁吗?啊!" 肖从二拼命挣扎,可他太累了,太难受了,心脏无法呼吸,五脏六腑灼热地疼痛着。 好像过去了很久。 手里的人没了动静,温孝越揪起来一看,果真是死了。 真是晦气! 他踢了两脚将肖从二的尸体踢进了河水里。 雨过天晴,大地回暖,耀眼而斑斓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照进荡漾未息的河水中。 【作者有话说:元旦回老家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我惊呆了 Happy New Year???????.??】 第四十九章 前世种种,如过眼云烟 我叫…… 肖从二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我是一个太监。 一个下等清扫太监。 宫里的人都叫我小连子。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我记得刚进宫分配名字的时候,公公刚从小连子山办事回宫,所有的名字都被别人领走了,他便随口以小连子山给我命名。 从刑房出来的时候,距离我被杖责二十大板已经过去两天,我现在才勉强有力气从刑房走回去,可依然浑身痛楚,饥肠辘辘。 屁股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躺在刑房整整两天,空气中一直能嗅到浓浓的铁锈味。 你如果问我为什么要受杖刑,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在泰安宫打扫卫生时不小心触怒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宸妃娘娘养的猫。 对,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因为一只猫。 下等清扫太监是宫里最低贱的职位,低贱到人人可驱使,人人可责打辱骂,甚至还不如一个八品太监认的干儿子来的体面。 步履蹒跚地行走在红墙宫道,我隐约看见不远处的皇上搀着怀孕的宸妃在散步。 皇上目光缱绻,呵护备至,深怕宸妃受凉,深怕她磕着绊着。宸妃看起来那样美丽,那样温柔动人,的确是该被好好宠着。 我很羡慕,不是羡慕宸妃受到皇上的宠幸,我是羡慕有一个人能那么在乎她,把她捧在手心上。 作为一个下等太监,我必须得避让,于是我换了一条更远的路,忍着腰部以下酸涩刺骨的痛意,慢慢挪回去。 我不由得想起了进宫前,爹娘也很宠爱我,他们时常替我拦下犯的错闯的祸。可是我不聪明,与七岁便能识千字的四弟比起来,我简直太愚笨了,所以当家里揭不开锅,无力抚养三个孩子的时候,县里来人挑选入宫的宫女太监,我便自己揣着二钱银子偷偷去报名。 爹娘得知后抱着我哀嚎痛苦了一夜,可我并不明白我哪里做的不对,村里的赵二告诉我,太监就是进宫当官,又威风又有钱拿。 直到我躺在净身房冰凉的板凳上,闪着锋利白光的银刃出现在眼前,当被割下了作为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时,我才知道爹娘哭声背后的含义。 阉刑是会死人的,十个人里头有两个都会因为失血过多或是受感染死去。 我犹记得那个蒙着白布的公公统共举起四回刀,到第三回 时,我痛得晕了过去,到第四回时我又被痛醒。 我入宫时年纪大,本就不如幼%童割的方便,流了好多血,躺了足足十天才脱离了危险。 想到这儿,我摸了一把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全是泪水。 "真是矫情,又不是第一回 受刑罚,哭个什么劲儿……"我自说自话,勾着嘴巴傻乎乎地笑。 回到太监通铺,我想找同我关系好的王顺帮我打两桶水来,可我在屋子里瞅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他人。 "王顺呢?看见了吗?"我询问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太监。 "他升到元昶宫去给掌事太监当下手去了,以后不回来了!"小太监也不太瞧得起我,虽然是在回答我的话,目光里却充满鄙夷。 王顺……也走了呀…… 我失魂落魄,自己打了水,洗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趴到那张硬邦邦的床上。 通铺里的太监们成群地聊着天,唠着心事和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流言趣事。 …… 这件屋子里,最后一个和我同批的太监也升职离开了。 只有我,干了七年还是一个下等太监。 我学不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我也学不会贪天之功,邀功请赏,活该我干到现在也升不了职! 今夜,似乎特别的寒冷。 变化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成王起兵造反,可能是朝中有人接应,叛军一路猛进,打了几日便兵临城下,外头烽火连天,叫嚣兵搏声惊扰了整个皇宫,宫里乱作一团,宫人们抢掠所有能带走的名贵物品,逃的逃,散的散。 有好些没来得逃走的宫人被杀死,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我抹了鲜血藏在尸堆里,这才逃过一劫。 我在死人堆里待了许久,腐臭味包裹着我,苍蝇"嗡嗡"地在耳边响起,但我不敢动弹。 成王留下的人马在皇宫里四处搜寻活人的痕迹,我知道如果我暴露了一定是死路一条! 尖锐的长刃刺在我身上,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一下又一下,我实在忍不住哼吟出声,被发现了。 就在我以为我要魂归西天的时候,一个侍卫救了我,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拨人马,他们和叛军打了起来,我被救走了。 侍卫名叫郑燕生,他同我说,"你速速离开皇宫,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我局促不已。 我现在身无分文,让我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于是,郑燕生把我带进了一个宅邸中,里头有许多官员和侍卫。 为首的男子,他们都尊称他为张相。张相脾气很好,他妥善安排了我们几个从皇宫里救出来不愿离去的宫人。我受的伤最重,张相亲自为我看病,最后我便顺理成章当了他的仆人。 宅子时常有外人进进出出,他们都是来找张相商议要事。 一次,我听见他们说,他们勘察过,押送皇上的人马不多,他们准备在圳南莲花沟一带埋伏,偷偷救出皇上。 我顿时心动了。 我的家就在那里,我想回家。 我自告奉勇地跟上救援的队伍。 到了莲花沟,他们救出了皇上之后过来与我们会合。 我们正高兴着,结果不出一天,我们就被发现了,成王的人马追着我们,利箭在树林间穿梭,深深地扎进树干中。 几十个精锐,死的死,伤的伤。 我躲在草丛里,手背抹着不停掉落的眼泪。 离家时,父母说我不谙世事,或许是真的。就像我不知天高地厚地跟过来,什么忙也帮不上,反倒成了累赘。 郑燕生中了毒箭,他割开伤口,浓郁的乌血涌出。 "别哭了……" 我依然抽抽搭搭地停不下来眼泪。 "是我……要跟过来,我是个废物,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你们保护我,对不起,对不起……" "保护你需要费什么劲,我们不也一样要保护皇上?你不是没用的,皇上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他,知道吗?只要皇上活着,兆国就还有希望!"郑燕生的脸色很差,毒素还没有蔓延他的全身,他还有力气做最后的挣扎。 最后一次逃窜,我背上了皇帝逃在最前面,他们断后。 我拼命地跑,用力的跑,跑到两腿失去知觉,肺部灼热地疼痛我都没有停下来。 终于,我们逃出来了。 落脚在破败的山神庙里,皇上把自己关在神像后头,郑燕生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 "皇上……就交给你了!" 这是郑燕生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哭着答应他,可他却听不到了。 我和皇上在庙里躲了好几天,皇上一直萎靡不振,他下半身残废,我便外出讨饭给皇上吃。 外头兵荒马乱,人人自危,讨饭也变成了难事。 我担心家里的爹娘、三妹和四弟,一次外出讨饭,我趁机回了趟莲花沟。 我看到的是遍地废墟。 成王的兵马反叛,各地势力揭竿而起,大部分都是无纪律的散组织,他们借起义打倒成王之名霸占各地山头据点,烧杀抢夺,奸淫辱掠,无恶不作。 三妹裸%着身子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顺着她的目光,爹娘的尸首就在不远处,面色惊恐,四弟被砍去了头颅,死状万分可怖。 我的脑袋嗡住了。 浑身颤抖,心好像都不会跳动了,泪也好像流不出来一样。 我走到河边,望着平静的湖面,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家人的音容笑貌犹在脑海,只有我还在世上苟且偷生,我真想投河一了百了。 可是不行啊!我答应过郑燕生要保护好皇帝。 在河边站了许久许久,我才起身回去。 埋了家人,废墟里能找着的一点粮食米面我全都捎了走。 在山神庙门口,我抬头瞥见高高的腊梅树,腊梅凌寒开得芳姿卓越,花瓣落在我的脸上,我终于还是留下了眼泪。 阿娘,我想吃梅花饼……你起来给我做吧,好不好…… 新皇帝即位,改国号为陈。 我和皇上在圳南待了半个多月,我讨来了一些钱,预备和皇上回京投奔张相,却在回京的途中听见朝廷抓获了一伙前朝的乱党,已经当街斩首,为首的据说是前朝的左丞相张简。 我知道之后,吓得慌忙带着皇上改道往北方逃。 十三年间,我们逃亡的路上去过很多地方,最后在最北边的沛州落了脚。 "怎么又是馒头?" 我拿着馒头有些局促,皇上长得极好看,哪怕是生气起来,这张美到极点的脸也没有多吓人。 "你干什么去?"我往茅屋外头走的时候,皇上叫住我。 "我去外头睡,您不是还生我的气吗?"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在想着明日一早去邻村给皇上买两个葱花卷回来。 外头雨下得磅礴,门开了一个小缝,寒冷的风伴随着雨点就溜了进来。 "这么大的雨,你也不怕牛棚淹死自个儿!还不滚上来睡觉!"说完,皇上咳嗽了两声。 我抿着嘴,心里很高兴。 皇上虽然时常生我的气,但我心里知道他是因为受了极大的打击,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回忆,国破家亡,心爱的妃子怀着别人的孩子下毒毒得他半身瘫痪,所以他才会喜怒无常,乖张暴戾。 第二日,我带上蓑笠去了邻村,回身看,皇上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我有时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求回报地照料皇上,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皇上只剩下我可以依靠,我也只剩下皇上了。 当我被狠狠按进河水中时,我内心有一种解脱感,这一生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逐渐浮现在眼前。 这样死了 也好…… 意识慢慢消失,脑中浮现起皇上凝视着自己的模样,长发散落,口不对心地指责自己。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皇上还在家里等我呢! 死之前,我无力地扑腾了两下。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甘心! 我虚弱地睁开眼,好像看见了皇上。 "醒了!他醒了!徐广,快传韩其之!" 【作者有话说:下午太冷了,睡厥过去了,恭喜小连子恢复记忆,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章 那人是郑燕生么? 皇上亲封的六乙鼠天官,大内副总管被梁国公世子温孝越绑架,温孝越包藏祸心,绑架六乙鼠天官定是要坏皇上的命数,破大兆国运,是对大兆不利,其心可诛。 如此大罪,本该株连九族,但皇上念在梁国公随先帝数年,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因而免除其死罪,判温孝越午门斩首示众,尸首悬于午门外醒点对大兆不利的歹人,梁国公罢除爵位,温府上下尽数流放沧州黄峁。 "脉象平稳,"韩太医掀开小连子的眼皮,"眼白也正常……已经无碍了,强行压制chun药导致他身体还虚着,还是得再调理几天,多送走动走动。" 薛景听完,放下心来。 小连子没事了,韩太医也如释重负,小连子昏迷的这两日,皇上就差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日日留宿在长寰宫,心惊胆战。 按理说,连副总管早该醒了,也不知为何昏睡了两日才醒过来。 现在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万事大吉! 韩太医走后,薛景坐到床边,"从二,感觉怎么样?" 小连子点点头,面前的薛景下巴上蓄着胡茬,眼眶下边乌青一片,看上去憔悴得很。 薛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内殿的炉子换了金铜刻松鹤延年,闻着里头散发出的沉香味,不知被抱了多久的小连子开始有了困意。 薛景眼眶充涩,欲说千言万语,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失而复得,激动和惊喜充斥他的胸腔。 失去过一次,他知道自己需要从二,再一次差点失去,几乎要了他的命。 这个人,比他自己更重要。 松开小连子,薛景红唇微张,千言万语最终憋成了一句话。 "先喝药吧!" 咳嗽两声,"你先把药喝了,你躺了两天了,喝完药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薛景小心端起汤药,又拿出一包蜜饯,他知道小连子爱吃甜食怕苦,特意准备的。 舀起一匙药喂进小连子嘴里,接着拿出一块蜜饯,"来……" 这般哄孩子的架势让小连子别扭地别过头,"皇上,奴才自己来吧……" 薛景以为他的意思是说要自己吃蜜饯,便要把蜜饯递过去,没想到小连子越过装着蜜饯的纸袋,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薛景:"?" "不哭么?"薛景委屈巴巴的说。 小连子摇摇头:"还成。" 蜜饯没起到作用,薛景有些失望,他本来幻想的是,喂一口药喂一口蜜饯,柔软的唇瓣摩擦他的指腹,他还能占占便宜,能和小连子多腻歪一会儿。 破灭幻想只在一线之间。 对了! "我带你去外头走走……"薛景重拾笑脸,以小连子的性子,呼吸新鲜空气他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小连子却没说话,坐着抿嘴看向他。 薛景略有些尴尬。 怎么?莫非小连子不想去散步? 还是……他只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散步? 小连子疑惑地问:"皇上,不是要去御花园么?"怎么呆坐着半天也不见皇上起身? 薛景在自我猜测中回过神来,他不敢相信地咽了口口水,"你……愿意的吗?" 小连子:"……" 皇上在说什么?什么愿意不愿意。 尽管听不明白,小连子还是点了头。 总之皇上说的话就是对的,还是点头比较好。 见到小连子点头,薛景喜不自胜。 他愿意!他愿意!他愿意和我待在一块儿,这是不是代表,从二有点喜欢我了? 一定是! 小连子见薛景嘴角上扬,满面春光,低着头不知在高兴什么,他思忖道。 原来皇上一直都是这样一副脑袋不太好使的傻样子。 初夏,偶尔有微风吹拂也能令人感觉到凉意,宫里的人都换了夏装,小连子穿着一身厚厚的春装,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严实实,格外引人注目,不过,路过的宫人们可不敢多看,连副总管旁边站着的可是皇上! 走了几步,小连子根本无暇欣赏御花园成簇开放的鲜花嫩叶。 他太热了! 拉了拉领口,稍微舒服了些。 薛景替他又拉了上去,"你体虚,小心着凉!" 小连子:"……" 趁着薛景转头看向别处,小连子悄悄把手伸到领口,正准备拉下来一些,被薛景见着了。 "怎么了?还冷吗?"说着,薛景又提了提他的领口,盖的严丝合缝,一点空气都投不进去。 小连子:"……" "两个人保护你我看还是不够,我再多派几个人跟着你。" 薛景猜测,皇宫里定然有梁国公府的内奸,内奸武艺高强,察觉到小连子身边有两个暗卫跟着,这才想出调虎离山之计。 那日,宣文去追那个太监,宣鹰去追小连子,宣文是暗卫里武功最强的,他追到那个太监,严加审问,但那名太监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肯说,最后更是服用牙毒自尽了。 这件事给了薛景一个教训,以防敌人再用调虎离山之计,还是多几个人比较保险。 小连子热得浑身冒汗,:"皇上……不用了吧!"那不就等于,去哪儿都有人跟着,上茅房也有人跟着,洗澡睡觉也有人蹲在外头……那多不舒坦啊! "要的,"薛景强硬地说道,"我不想你有任何可能再一次受到伤害,我不想再体会一次这样提心吊胆的心情,你懂么?" 小连子沉默了,不再多说。 俩人沿着御花园走了一圈,绕到了宫道里头。 宫道里要比外头凉快许多,小连子这才舒服了些。 这条路小连子曾经走了几万回,宫里的太监宫女是不许走大路的,撞见主子需的走小道回廊,这条路里头的过道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在那儿。 小连子见到一个太监从过道里走出来,远远见到他们,先是一惊,立刻转身避开他们走了另一条道。 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那个回避的太监让小连子想到上一辈子,他也曾在这个地方,遇到过皇上和宸妃,他也曾经和那个太监一样择了另一条路。 偏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薛景,薛景小心地搀扶着自己,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神情温柔,含情脉脉,是上一世小连子从未在薛景脸上见过的。 算起来,宸妃也不过进宫一年多,曾经那么宠爱宸妃,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喜欢上自个儿。 果然是个花心的!靠不住! 薛景不知道自己在小连子心里已经被打成了一个花心大萝卜,他正怡然开朗地享受着和小连子并肩散步的惬意时光。 前方千牛卫巡视经过,停下来请安。 "参见皇上!" "平身!"薛景只希望他们快些走过去,别打扰他和从二。 小连子随意一瞥,瞥到队伍前头的一个人影,身形怔了怔。 千牛卫走开后,薛景明锐地察觉到小连子的不对劲,"怎么了,累了么?要不,我们慢慢走回去。" 小连子神情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他刚刚看见了谁?是他眼花了么? 队伍里那个人分明是燕生哥! 【作者有话说:来了!下一章,醋精薛不正景上线 车堵在高速上了,今天没法双更了(?ì+_+í%3F)】 第五十一章 这位连公公,倒是可爱... 深夜,酉时三刻。 距京都千里之外的沧州。 一队来往于后夏国与兆国的后夏商人今夜在沧州一家小旅店中落脚。 油灯随风摇曳,几个后夏人闲谈一阵,便回到各自的房中准备入睡。 同一时间,他们房间中都有一道黑影闪过。 一刀致命,所有的后夏人睁着双眼倒在了自己的房中。 灯灭烛息,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兆国京都。 "报!" 朝堂之上,兵部派人来报。 "启禀皇上!沧州一千四百里加急塘报!" 薛景命令道:"呈上来!" 接过塘报,细细阅览,薛景眉头一皱,他放下塘报,望着堂下文武百官,沉思片刻。 "皇上,塘报所言何事?"关绍翁率先打破僵局。 薛景蹙着眉头,说道:"八名后夏商人在沧州被害,其中有一名是后夏前国师,后夏康贝太子的老师!" "什么!" 满朝文武皆惊,后夏与兆国沧州毗邻,素来进水不犯河水,但自从几年前年,后夏前国师在职时所推行的一系列举措,后夏国快速发展,至今,实力已经不可小觑。 如今前国师在兆国境内被杀,势必引起两国纠纷,处置不当,甚至会导致两国兵戎相见。 上一辈子没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这一次却发生了? 薛景隐隐察觉到,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没有了预知,这就意味着他本以为前方清明的道路一下又变得雾锁云笼起来。 "此事发生的蹊跷,沧州刺史徐坡怎么也找不出凶手,后夏现在要拿人问罪,镇远将军武威平不日便会抵达沧州!" "启奏陛下,依老臣看不如派人求和,后夏军事势力强盛,不可硬碰硬啊!"兵部尚书上奏。 薛景看向张简:"张爱卿,你怎么看?" 张简说道:"启禀皇上,以微臣之见可先与后夏和谈,找出凶手杀害那八名后夏人的凶手,静观其变,看清楚后夏的目的再做下一步打算,同时着河北道大将军严阵以待,随时听候调遣!" 张简一番话正中薛景下怀。 "可是礼部无人可用啊……"薛景站起来走了两步,"现在礼部主事是谁?" "回皇上,是新科榜眼叶恪。" 薛景思索片刻,"传朕旨意,吏部毛彦蘅代礼部尚书一职,册封为和谈使,礼部主事叶恪封为礼部侍郎,你二人赶往沧州,与后夏和谈。" 张简耳朵动了动,觉得有些不妥,先不说毛彦蘅是吏部尚书,再说那个叶恪,一个小小从六品主事一跃成正四品礼部侍郎,他何德何能? 但张简只是心里这样想,并没有表达出来。 薛景有自己的算盘,如果是有人蓄意杀害那伙后夏人,为的就是引起两国纷争,那么此次和谈绝对是凶多吉少。虽然借由上次科举舞弊案,牵连官员的官职朝中已经被他换上了自己人,但重要的几个职位依然牢牢把握在右相和秦太尉手上,他能用的人不多。 上次他留心观察过,叶恪这个人虽然行为大大咧咧,却心细如尘,文采了得不说,薛景还通过一些细枝末节发现他会武功,加上现在礼部无人,用叶恪也是薛景给他的一个机会,若是表现好了,栽培一番,定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若是表现不好,死在沧州,也是他自己能力不足,怪不得旁人。 希望这次和谈,能顺利吧…… * 几个千牛卫围坐在石桌边吃饭。 "哎,你们看清那个连公公了吗?我怎么感觉长的像个女人呢!"李四扒拉了两下青椒炒蛋,问周围的人。 "怎么的,老三,看上连公公了?" "瞎说什么呢!我喜欢女的!"李四吓得站了起来。 "你们还别说,我在恭政殿当值的时候近距离看见过连公公,哎呦喂,唇红齿白,那一双桃花眼,还有那腰啧啧......"男人比划了两下,身子也跟着扭动,"不比女的差!" "我看别的太监也不像连公公那么好看!"另一个人说道。 "谁说的,尚宫局那个小顺子长得也好看啊,比那几个宫女儿都漂亮!"坐在里头的张五说道。 蹲在地上的千牛卫摇了摇头,"那个小顺子我见过,还没有连公公半个指头好看呢?" "夸张了吧,小顺子好看!"张五反驳道,说实话,其实他压根没见过那个连公公。 "连公公看着就舒服!五官明媚但是配上一张鹅蛋脸特和谐,看着也不娘兮兮的,小顺子太妖了,透着股邪劲儿,像个小姑娘似的。" 郑燕生叹了口气:"够了啊你们几个,说个没完了!" "老郑,那么正经做什么?你说说,你觉得小顺子好看还是连公公好看啊?" 郑燕生不说话,扒了两口饭,抬起头笑意盈盈地说道:"我觉得你最好看,最合我的胃口!" "哎呦,老郑,你别搞我,我可没有断袖之......."说话的千牛卫话说到一半,张着嘴巴看向郑燕生的背后。 不只是他,身旁的几个千牛卫都停了下来,看向门外,小院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郑燕生疑惑地朝后面看去,院外,小连子提着一个雕花食盒,局促地不敢进来。 "咱家找郑燕生......" 一院子的人都看向郑燕生,郑燕生咳嗽了一声,放下碗筷站起身抖了抖衣裳,在众人的目光中和小连子离开了。 片刻的宁静,下一秒,小院闹腾起来。 "老郑和连公公认识啊?那咱们刚才在人背后说了那么多不太好吧!" "那就是连公公啊,长得真好看,一看就养得好!有福气!" 李四推了一下发愣的张五,笑嘻嘻地问他:"怎么样?小顺子好看还是连公公好看啊?" 张五咽了一口口水,"还是连公公吧!"倒不是说连公公长得多美,他们当千牛卫的宫里宫外也是见过几个美人的,但是还真没见过连公公这样长相介于男与女之间,恰到好处,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肤若凝脂,那双桃花眼,凄若秋水,太过惹人怜爱了! "真要是这样......断袖,也未尝不可啊......"张五喃喃自语,心里顿时羡慕起郑燕生来。 "你说什么呢?没听见!" "没.....没什么!滚去吃你的饭去!" 郑燕生和小连子走到外边,小连子见到上一辈子的救命恩人,心里很是激动,不知该如何给开口,生怕太过孟浪吓到郑燕生,毕竟,郑燕生并不知道上一辈子的事情。 同时,郑燕生也在打量小连子,他是知道这位六乙鼠天官的,不,应该说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他还是第一回 这么近距离地和这位连公公交谈,这么近的瞧,也不怪那哥几个讨论,连公公的确生的好看。 "公公有事?"郑燕生问道。 小连子举起食盒,复又放下。 他恨自己笨口拙舌,竟然想不着该怎么开口同郑燕生道谢。 郑大人,咱家有感您在宫中不辞辛苦,坚守岗位护佑圣上安全,皇宫安宁,特地给您送来点心慰问...... 呸呸呸,难道其他千牛卫就不辛苦,就没有坚守岗位吗!只给他一个人送,这算怎么回事! 郑大人,咱家对您一见如故,萌生结交之心,特地送些东西给您...... 呸呸呸,结交就结交吧!送什么东西,万一燕生哥觉得我别有用心,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捏着食盒的手心微微出汗,小连子嘴里也没挤出半个字来。 郑燕生瞧着小连子白皙的脸上泛着些许红晕,眼睛盯着地面出神,模样甚是好玩,不禁弯了弯嘴角:"公公在想什么?" 小连子脱口而出:"燕生哥......" 不好! 小连子飞快地捂着嘴巴,郑燕生也愣了神。 "公公难道先前便认得我?"郑燕生问道。 有个台阶摆在自己跟前,不下白不下:"大人说的没错,咱家原先在车前所当值,大人曾出手帮了咱家,恐怕大人不记得了?" 信口胡诌呗!谁怕谁啊! 宫二队千牛卫大多是从车前所调来的,这么说铁定没错! 郑燕生听完,意味深长地"哦"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公何足挂齿!" 他并未在车前所就职,何来出手相助......连公公怕是知道宫二队是从车前所调入宫中,所以胡编的。 郑燕生看见小连子因为撒谎,眼神四处乱飘,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的样子,不由地心里一软。 这位连公公,倒是可爱的很。 小连子举起手中的食盒:"咱家知道千牛卫伙食不太好,便拿了些吃食给大人,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薛景同徐广秘密从雍玺宫一路走到这里,看到了小连子脸颊飞着红绡,举着手上的食盒递给郑燕生,郑燕生站得笔直,双手接过,脸上噙着笑意。 身后的木槿花被院中吹过的风卷,轻舞飞扬,粉%白相间,娇若艳桃,秀若纸鸢,映衬着这一双碧人,远观赏心悦目....... 才怪! 徐广只觉得头皮发麻,暗叫一声"乖乖!不好!" 偷偷看向薛景,薛景沉着眸子,脸色铁青。 徐广在心中双手合十,默默替郑燕生"哀悼"。 【作者有话说:哀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看看哀家晚上加不加班,不加班就再来一章】 第五十二章 糕点是朕的!是朕的! 薛景下了朝,直奔长寰宫,没在宫里发现那个身影。 "小连子呢?" 徐广笑眯眯地同薛景说道:"皇上,小连子起了个大早在御膳房给您做糕点呢!" 薛景一听,嘴角弯起,刚刚在朝上遇到的烦心事一扫而空:"咳咳!"他眼咕噜一转,故作正经,"真的?" "千真万确呀!奴才亲耳听见小连子说要去御膳房做糕点,奴才问他做给谁的,他说是做给旁人吃的,那可不就是皇上吗!"徐广深谙如何讨薛景欢心,知道这件事一点也没瞒着就告诉了薛景。 现在的徐广只想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子。 让你多嘴! 从小院中出来的千牛卫们见到薛景,跪地请安。 "参见皇上!" 郑燕生和小连子被声音震了震,转过头来见到了薛景。 郑燕生立即跪地请安:"属下参加皇上!" ...... 薛景不说话。 千牛卫们继续跪着。 徐广不敢吱声。 千牛卫们还是跪着。 木槿花又被风吹散,落了一地雪白掺着细粉。 千牛卫们依然跪着。 张五悄悄抬眼,用余光看了一样皇上,看不清楚,大概能看到皇上站着一动不动。 身旁的千牛卫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张五小声地回答他:"不知道。" 小连子拿着食盒,见众将士一直跪着,皇上也不喊他们起来,一头雾水。 郑燕生膝盖磕在地上,小连子看得有些心疼。 "皇上,他们跪很久了......" 薛景鼻子一酸,看着小连子的眼神有些幽怨。 "平身!"薛景心里堵得气不顺,听了小连子的话不情不愿地说道。 郑燕生站起来,看了一眼小连子,目光里带了点感激之情。 薛景瞪着眼睛。 太刺眼了! 是朕让你们平身的!你应该感激朕! 小连子将食盒递给郑燕生,站回到薛景身旁,薛景却谈不上多开心,怨恨地瞪了那食盒一眼。 "郑燕生听旨!"薛景憋着一口气,但是再生气,这个人也是上辈子的救命恩人,一想到这一点薛景就更气,"朕封你为从四品千牛卫中郎将,随和谈大军同赴沧州,保护和谈使毛彦蘅以及礼部侍郎叶恪的安全......"薛景瞥了一眼听到郑燕生升职之后眼睛闪着亮光的小连子,又补充了一句,"若出了意外,拿你是问!" 说罢,薛景转身离去,小连子急忙跟上,不忘回头看了郑燕生一眼。 正巧回头看小连子的薛景...... "!" 徐广默默跟在后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懂!乖乖啊!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薛景步履匆匆,他闷着一口气,直到回了长寰宫,他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小连子。 徐广见状,极有眼力见儿的转身出去关上了殿门。 小连子从刚刚开始就觉得皇上有些别扭。 "你去那儿做什么?找郑燕生?身子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薛景又气......又气。 小连子点了点头。 不好了!刚混过了燕生哥那关,皇上这关怎么办呢? 不如……依葫芦画瓢? "奴才早前受了郑大人的帮助,所以特地去探望一番。" 薛景才没听进去什么帮助不帮助,他接着又问,"你给他的食盒里头装的是什么?" "是一些糕点。"小连子老老实实地说。 糕点!真的是糕点! "是你自己亲手做的?"薛景脸色愈来愈差。 小连子惊讶地问道:"皇上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那些糕点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你同他关系很好?"薛景询问道,心里五味杂陈,一大早起来给郑燕生做糕点,这能是朋友之情做得出来的事? "奴才与郑大人只是普通朋友。"实际上他们今天第一回 见面,连朋友也算不上。 薛景听了,心情这才好转起来。 普通朋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是和从二亲过嘴儿的关系,可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我也要!"薛景说道。 "?"小连子没太明白,"皇上您要什么?" "我也要吃糕点!" 小连子豁然开朗,终于为薛景的别扭找到了原因。 原来皇上肚子饿了呀,上一世皇上肚子饿了就总是容易发脾气,原来不是因为双腿残疾了,遭受变故才那样,而是皇上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啊! "奴才让御膳房给您准备!"小莲子说道。 薛景脸色又变差了,御膳房给我准备?为什么不是你亲手做? "我要你做的!"薛景闷哼一声。 小连子点点头"那奴才现在去给您拿!" 薛景听了脸色又再一次好转,他可算体会了什么叫心情跌宕起伏,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小连子说的'拿'这个字。 小连子说完出了殿门往御膳房去了,他边走边想着。 早上做的糕点好像还剩下一些,都拿来给皇上吧! * 宸妃抱着毛发雪白的猫在御花园中散步。 漫步到荷花池边,满池子荷花已开出花苞,含苞欲放,躲藏在碧玉的荷叶之中。 如此良辰美景,宸妃只觉得烦躁。 侍女秋霜沿着另一条路,踏着石径小道而来,停在宸妃身旁。 "娘娘,梁宽有消息来了!" 宸妃一听,附身侧耳,秋霜凑到她耳边叽里呱啦了一阵。 "哦!这事竟是真的?"宸妃目露惊讶。 身旁的冬雪急忙摒退众人,宸妃这才说道:"真是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和一个太监颠鸾倒凤!" 冬雪说道:"对了娘娘,之前便有传言说那个小连子是皇上豢养的娈童,只不过后来出了酉丑妖邪的事儿,这个传言才不了了之的!" 宸妃咬住下唇,"竟有这种事情,不对啊,不是说皇上不得行房吗?" "娘娘,智觉大师说的是不能近女色,皇上会不会为了纾解这才和小连子行那事,要奴婢说,小连子的确有几分姿色......"见宸妃不善的神色,冬雪又说,"当然和娘娘比起来就远远不如了。" 宸妃抚摸着怀中的猫,颇有怨气,皇上不能近女色,就不会来她这儿,她也没法去找皇上。上回她未经允许擅自去恭政殿已经引得皇上对她有了意见。 荷花池旁的红漆长廊中,一队太监经过,停下给宸妃请安:"奴才给宸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宸妃漫不经心地说道。 冬雪心细,瞥见太监里头一张好看的脸,对宸妃说道:"娘娘,您看那个太监!" 宸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指着那个太监说道:"你,过来给本宫瞧瞧!" 被点到的太监走了出来,宸妃仔细打量他的模样,一双狐狸眼柳叶眉,长得很是勾人。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处办事?"冬雪替宸妃问那太监。 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娘娘的话,奴才叫小顺子,是尚宫局的太监。"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预告 薛景:你不吃醋,我吃醋,我吃醋你不吃醋,所以我吃醋。 那么问题来,薛景到底在醋什么? 今天不加班,晚上可以码字了( ̄y▽ ̄)~*】 第五十三章 连公公,您别进去! 明日和谈军便要启程前往沧州,小连子晚上特地去给郑燕生践行。 郑燕生并没有不拒绝,他虽不明白小连子为何要编造一个谎言来和他相识,但是以对方和自己各自的身份,显然不是因为有利可图,看小连子的样子也不像是别有用心,郑燕生便释然地接受了小连子这个朋友,他留有一丝警惕,若是小连子当真别有所图,他也不怵。 傍晚,小连子同薛景告了假,要司膳司备了好酒好菜,和郑燕生畅聊,俩人聊地兴高采烈,饭菜下去大半。 但是薛景就没那么高兴了。 徐广看着独自一人用膳,阴气沉沉皇上,吓得不敢出声。 乖乖啊!皇上这也太吓人了,小连子告假是您批准的,现在萎靡不振的也是您,何必呢!这么不情愿,何必许他的假呢! 手中的银筷夹了一片火候恰到好处,色泽莹润,香气诱人的空气,薛景把它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觉得食之无味。 莫非小连子不在,吃饭也不想了么?薛景呆呆地想。 他抬头问目瞪口呆的徐广:"小连子去了多久了?" "回皇上的话,小连子刚去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呢!"吃空气,绝!实在是绝! "怎么那么久!"薛景咬着后槽牙。 徐广心想,乖乖,这还久啊!还不够上御花园溜达一圈呢! 下午小连子同薛景告假,说得那么坦荡,那么光明正大,他要是不允许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因此他便允了...... 然后他就后悔了! 他仔细调查了郑燕生和小连子,小连子祖籍是福州圳南沁县莲花沟村,进宫之后是清扫太监,住在尚宫局里头,一待便是半年,直到他把小连子接到长寰宫来。郑燕生是游击将军郑开的孙子,三年前入京兆当差,一年后入千牛卫。 真的像小连子所说是救命之恩吗? 可看他们俩的文牒内容完全不像是会有交集的模样? 用完晚膳,薛景批改公文。 没过多久,进来一个太监,端着茶杯,"皇上,清茶爽口,可以解腻。" 晚饭的时候有几道荤菜,薛景正好觉得口%舌黏腻很不舒服,接过茶喝了一口。 薛景发现自己好像没听过这个声音,抬头一看,是个从没见过的小太监。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薛景问道。 小太监大大方方地说道:"皇上,奴才叫小顺子,是刚刚从尚宫局调来长寰宫的,奴才按跷功夫很是一绝,这才被升上来的。" 薛景看小顺子行为举止都有些像小连子,忍不住顺着他的话说:"你会按跷?" 小顺子点点头,小心谨慎地询问:"皇上要试试吗?" 这个动作更让薛景想到了小连子,于是便让小顺子按了按。 这个小顺子果然有些门道,刚柔并济,按过的几个地方,薛景都觉得舒服得很。 "皇上,力道还行么?" 薛景点了点头,小连子可没有这么大的力道……我是不是该学一学改明儿给他按一按…… 长寰宫里青烟袅袅,伴随着翻阅奏折的声音,异常和谐。 小连子与郑燕生道别后直接回了长寰宫,门口的林大宝见着小连子,脸色一变,拦着小连子在门口聊起天来。 "连副总管,您回来了呀,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小连子点点头,"咱家住这可不得回来吗? 今天林大宝怎么这么热情啊? "小的听徐总管说您上外头吃饭去了,怎么没在外头散散步,消消食啊!"林大宝笑嘻嘻地,表情很不自然。 不对,奇怪! 小连子手扶上门把手:"今晚不消食了!" 正要开门,林大宝拽着他的手顺了下来:"别啊,外头月亮这么圆,散步赏月别有一番意境啊!" 小连子抬头看天,黑压压的阴云盖住月亮,将所有的光亮都笼罩起来,包裹的严严实实。 带着疑惑的眼神转回来看向林大宝,林大宝尴尬地扯出一个笑来。 "皇上不让咱家进去是吗?"小连子猜测,是不是皇上有什么要事连夜召见了哪个大官在里面商讨。 林大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连副总管,小的劝你还是别进去了,小的怕你伤心。" 小连子扯出自己的手,"咱家不进去了。" 皇上的要事要紧,等里面的事情解决了,他再进去吧! 俩人站在门口守着,远处一队护卫队精神抖擞地迈着步子井然有序地从大殿前头走过。 "连公公,您要是无聊,小的陪您说说话吧!"林大宝说道。 小连子瞧了他一眼,没同意也没拒绝。 "连公公,您最近好像变了很多……这是小的自己的感觉,若有冒犯,公公莫要怪罪!" 小连子眼睛眨了眨,问他,"你觉得咱家哪儿变了呢?" 林大宝憨笑着说道:"能说吗?" 有这么难以启齿么,小连子心想,"你说,咱家准了!" "那小的可就说了,以前您脸上总是挂着笑,和和气气的,特别温柔,宫里好些宫女太监都特别愿意接近您,可是最近吧,您虽然还是挺温柔的,但看上去总是心事重重,也不笑了……小的也不知道您怎么了……" 小连子听了,沉默片刻。 他突然拥有了一段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回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脱胎换骨,又重活了一回,可这说出去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啊!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事吗? 他年幼时看画本,也曾看到过书生狐妖什么轮回转世之约,如果那是真的,他是如画本中所说,又活了一遭吗? 重活一回他会不会又要再经历一次上辈子的痛苦,他忧心忡忡,一直想着这个事,还有爹娘、三妹和四弟,他好想亲眼见一见他们,看看他们现在好不好,过得怎么样? 林大宝见小连子沉思,说:"连公公,您是不是因为皇上……" 小连子抬起头来,"皇上怎么了?" 林大宝欲语还休,最终还是没忍住,"连公公,要是皇上不要您了,您别难过,像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帝王哪里会真的动心啊!" 林大宝的话让小连子摸不着头脑,就在此刻,大门打开,一个漂亮的小太监从里头走了出来。 "小顺子,这么快就出来了?"林大宝问道,"皇上怎么样?" 小顺子点点头,"皇上被小的服侍的可好了,还让小的明儿继续过来呢!"说完,小顺子一扭头看见了小连子,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脸色发白。 "连副总管好,您别误会,是因为您不在,所以小的才……" "才如何?"小连子的表现出乎意外的平静,"才让你过来服侍皇上是吗?服侍的怎么样?" 小顺子一听,脸颊泛红,抿着嘴羞涩地低下头来。 他不用再说什么,小连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总算知道林大宝先前那些怪异的举动和话是什么意思了。 "皇上让你明儿过来,那你就过来吧!"说完,小连子才慢慢地走入殿中,只是脚步略有些沉重。 小连子进入殿中,林大宝往里看了一眼,小声对小顺子说:"你刚才表现的很好,今晚是意外之喜,没想到小连子会突然回来,看他的样子已经相信了你与皇帝发生了关系,明晚我唤你过来。" 正好巡视的一群太监走过,小顺子暗中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薛景:我被冤枉了 小连子: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以免被杠,我说一下小顺子这个角色是不能少的,因为他是情节的推动人物,后面的从二和薛景和好了也会有从二因为小顺子吃醋的情节,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要有这个角色了!谢谢大家喜欢我的文,欢迎理性讨论】 第五十四章 冷战(单方面) 薛景在批阅奏折,却心不在焉,看到小连子回来,他故作淡定地翻着手上的奏折,实则心早就飘到了小连子身上。 "回来了?"薛景说道。 小连子点点头,站到薛景身后伺候。 奏折翻来覆去怎么也看不进去。 从二怎么不出声? 该不会是因为郑燕生要走了所以心里正难过? 该死!他俩究竟是怎么认识! 薛景心里酸涩地胡乱猜测,又不肯详细再问两句,显得他下午是在刻意装大度,索性把奏折一合:"不看了,就寝!" 小连子替他更衣。 太监帽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薛景心里烦闷郁结。 "行了,朕自己脱!"薛景说道。 这个"朕"字让小连子浑身一怔,乖乖地退开。 "奴才还睡这儿吗?" 薛景已经脱了衣服上床,听见这句话,郁结一下子到了顶点:"你不想同我睡?" 小连子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还问这个做什么?"薛景负气翻身上了床,盖上被子,闭上眼消解怨气。 小连子抿着嘴,也脱了衣裳上了床。 松鹤延年里烧了一圈又一圈的沉香,薛景依旧毫无困意。 这会儿,他沉静下来,觉得自己有些别扭。 不就是从二早起亲自做了糕点亲自过去亲自把食盒递给郑燕生么,朋友之间,也是会这么做的,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就算是递食盒时红了脸,也可能是因为天气闷热给热红的,或是被风吹的,从二时常脸红,这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今日没和他一起用晚膳,去和郑燕生吃了顿饭罢了,朋友之间,离别践行,再正常不过,从二亲自去司膳司准备菜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朋友...... 想好了,想清楚了,薛景决定不再别扭。 手伸向床榻的另一边,碰到了那双冰凉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薛景正要握上去,小连子飞快地把手抽了出来,翻了个身背过去。 空气凝滞的可怕。 小连子摸着自己鼓噪不已的心,想到皇上与小顺子怎样亲昵,怎样搂搂抱抱,哪怕刚刚只是被皇上碰到手,他都觉得有点恶心。 什么喜欢我,离不开我,都是骗人的! 薛景望着小连子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俩人各怀心事,同床异梦。 一夜无眠。 第二日,小顺子果然又来了,小连子自觉地退了出去,大方得体,没叫人看出一点毛病来,因而他也并不知道小顺子只是来给皇上按跷的。 之后几日,小顺子日日都来,小连子日日都在殿外候着。 时间久了,给徐广察觉出了点不对劲儿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虽然皇上和小连子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徐广是谁啊?他发现这十几日,皇上和小连子除了日常琐事地交待报备外,其他时间居然毫无交流! 这像话吗? 这正常吗? 徐广思忖起来。 莫非......皇上对小连子这么快便没了兴趣? 不对啊!比如说刚刚,小连子和皇上用午膳,席间虽然并无交谈,但皇上边用膳,边看小连子的那个目光那叫一个温柔,再比如,批了一下午奏章,皇上的目光时不时就挪到小连子身上,看到小连子站久了,身子只不过抖了一下,皇上就神情慌乱的不行。 难道是小连子那边出了问题? 这一日,徐广领着小连子清点各宫物品,小连子初来长寰宫时还大字不识一个,现在已经能自个儿看完账本,一字不错了。 小连子写的认真,徐广在一旁指点纠错。 "不错,你小子这几日开窍了?进步这么快!"徐广夸赞道。 小连子道:"是徐总管您教得好。" 徐广欣慰地点点头,这孩子平时就不爱说几句夸人的甜话,每每要他学着察言观色,学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怎么也学不会! 现在开了窍就好了,他就快出宫养老了,总算可以稍微放下心来。 还有一件事,徐广一直憋着,终于问了出来。 "小连子,咱家问你一件事,你别嫌咱家多嘴。" 停下手中的笔,小连子望着徐广:"徐总管您说。" 徐广问道:"你和皇上进展到哪一步?" 小连子先是一愣,"您知道我和皇上……"徐总管是知道皇上说喜欢他的事情么? 徐广说道:"长寰宫就没有几个人是看不出来的!小连子,咱家这番话是作为一个长辈同你说的真心话,皇上现在喜欢你喜欢得很,但是他毕竟是帝王,帝王都是有新鲜劲儿,但是以咱家看来,皇上是真心喜欢你的。" 原来那么多人都知道,那林大宝知道吗? 恐怕也是知道的吧,所以他才会阻挠自己进门,为的就是不让他看到皇上和别的太监在一块颠鸾倒凤。 帝王都是有新鲜劲儿的,这话说的真没错! 徐广见小连子沉思,追问道:"你要是也对皇上有意,就早早同意了皆大欢喜,你毕竟是太监,皇上以后定然是要有子嗣的,你一直不同意,皇上就算再喜欢你,为了绵延皇嗣以后也少不得要和后宫的那些妃子来往,时间一长,皇上哪儿还会记得你呀!" 徐广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是真心喜欢小连子这个单纯的孩子,在他心里小连子同小勺子都和他的亲儿子没有两样。 就在这时,墙角出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身影正对着徐广,小连子却是看不到的。 "徐总管您误会了,我不敢对皇上有非分之想。"小连子低下头说道。 徐广一怔,眼看着薛景的脸色转阴,急忙又说道:"不敢?那看来还是喜欢的是不是?" "不是,我不喜欢皇上,一点也不喜欢。"想到小顺子,小连子的否认多了几分厌恶。 徐广一惊! 乖乖!小连子你干嘛要再补一句啊! 小连子说的果断干脆,徐广想找补也找补不回来。 "徐总管,这个地方您看是这么写吗?"小连子神色不改,除了眼底被掩藏的无人发现的阴霾。 徐广哪有心思看册子上写的对不对,他看向墙边,薛景已经走了。 完了! 徐广懊恼不已。 他又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了! 让你多嘴! 瞧你这张贱嘴!怎么就是不知道改呢! 薛景疾步走回长寰宫,捏着拳头,眼睛盯着窗外发直。 一点也不喜欢,不仅不喜欢,听语气甚至是厌恶的…… 这么长时间,当真一点也没用! 还是说他逼得太急了,反倒逼得小连子越来越讨厌他? 薛景心绪不宁,久久不能停歇。 长寰宫内的气氛更诡异了。 天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密切关注中,皇上每日阴气沉沉,毫不掩饰,连朝中的官员都发现了,谁还能看不出来呢? 长寰宫的太监宫女感觉到了暗地里隐藏的波涛,每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皇上把气撒到他们头上。 这天,薛景正在批阅奏折,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到殿外,刚准备进殿跟皇上禀告,想了想,又顿在门外。 "怎么回事你,气喘吁吁的!"徐广指着他问。 小太监说道:"徐总管,连公公在御花园被乱跑的猫撞到磕到了石头上。" 徐广一听,皇上的宝贝疙瘩受伤了,这可了得,"你还不快禀报皇上!" 小太监笑嘻嘻地回答道:"连公公没有大碍,皇上近来不是不那么喜欢连公公了嘛,还是不要打扰皇上了吧!" "来人,这个奴才妄自揣测圣意,拖下去打十大板。"薛景从殿里走出来。 小太监浑身一僵,脸色惨白地拖了下去。十大板要不了他的命,但也能让他好几天下不了床了。 长寰宫的十几名太监宫女都没想到,皇上连公公闹别扭,第一个遭殃的是那个小太监,还好他们平日里都规规矩矩的,没乱说话。 "快宣韩其之!"薛景说着,看到小连子身后跟着林大宝朝这边走来。 "皇上,不用麻烦韩太医了,奴才没事!"小连子连忙阻止。 薛景仔细查看,确认小连子只有手心有些许擦伤这才作罢。 薛景边给小连子手心的伤口包扎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连子刚受了惊吓,这会儿也顾不上心里难过。 俩人有了第一句交谈,之后便顺利多了。 "皇上,奴才和林大宝几个人去司衣司拿东西,路过荷花池的时候,有只猫突然从假山里窜了出来,还好奴才抵住了旁边的假山,不然怕是头得撞到假山上去。"小连子现在想到还心有余悸。 薛景气愤地问,"是谁的猫?" 一个小太监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是宸妃娘娘的猫。" 关茹这个女人,留着她净不干些好事! 薛景命令道:"派人去把那只猫毒了,让宸妃闭门思过一个月!" 小连子连忙揪住薛景的衣裳:"别!皇上!那猫不是有意的,别害它性命行吗?" 薛景正要说不可轻饶,看到小连子请求的目光叹了口气,"猫可以不罚,主子要罚,徐广,下令宸妃罚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得离开泰安宫,还有,让她看好她的猫!" 徐广听令,看到皇上给小连子包扎伤口,一派和谐自得,笑嘻嘻地下去宣旨了。 小连子想到上辈子他不小心踩到了那只猫的猫铃,便被宸妃罚了二十大板的事情,没想到,皇上会为了他处罚宸妃。 "疼吗?"薛景问道,他生怕自己浓浓的感情再弄得小连子对他厌恶,这些时日一直一忍再忍,不敢太过接近小连子,可现在看小连子受伤,他实在忍不下去。 "奴才不疼……"小连子摇摇头,轻声道。 望着薛景蹙着眉低头认真包扎伤口的模样,小连子心里如被泠泠泉水冲过,软了几分。 因为这事,俩人的相处总算缓和了不少。 殊不知,真正的暴风骤雨还在后头。 【作者有话说:徐总管年纪大了,就是爱絮叨,爱多管闲事,大家不要怪老人家哦 今天一整天是一点思路也没有,总算到晚上憋了几个字出来,裸更太痛苦了!】 第五十五章 皇上,您后悔吗? "启禀皇上,大事不好!沧州玄海驿来报,后夏出兵攻打沧州了!"恭政殿内,兵部向薛景汇报沧州那边传来的消息。 "什么!"薛景震怒,"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和谈军日夜兼程赶到沧州玄海驿与武威平将军会面和谈,可后夏咄咄逼人,要毛大人三日之内找到凶手,不然就派兵攻打沧州,三日期限已过,毛大人没找到凶手,后夏已经在沧州外三十里驻扎,只等后夏援兵一到,便要攻打沧州!" "岂有此理!,只给三日期限,分明是刻意为难,张相说得对,后夏恐怕早有预谋,目的便是要攻打沧州,什么凶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秦太尉忍不出说道。 恭政殿内气氛凝重。 薛景沉思片刻说道:"即刻传朕旨意,命右威卫孙起光率十万大军前往沧州协助河北道大元帅钱远!" 要打仗的消息传到后宫,小连子不太明白地问千牛卫的张五:"不是说和谈成功就不用打仗吗?" 张五回答他:"那得成功才行啊!" "没成功,那和谈军?"小连子担忧地问。 张五摇了摇头:"和谈军会留在沧州协助战役,若是打仗成功了可能减俸小惩大诫便罢了,若是沧州失守,恐怕人头不保啊!" 人头不保! 小连子吓了一跳。 张五继续说道:"小的还挺担心老郑会有什么不测,他从来没打过仗啊!" 小连子从张五那儿听说了这件事后,一个晚上都魂不守舍。 晚上睡觉,小连子也满面愁容。 薛景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 密林里头,小连子背着一个人使劲地跑,使劲跑。 回头一看,身后的郑燕生护着他,手臂上愕人的刀伤滴着鲜血,皮开肉绽,嘴唇泛紫,面色乌青,毒已入膏肓,命不久矣,但他依然目光坚定,护着小连子他们。 林中一片肃杀,奔跑时踩中树叶留下的"沙沙"声极为刺耳。 "郑大哥,前面就出林子了!"小连子喊了一声。 跑出了林子,他们得救了。 潺潺溪水,悦耳的水流声回荡在耳边。 小连子面露微笑地看向郑燕生:"郑大哥,我们得救了!" 郑燕生虚弱地扯开以微笑。 劫后余生,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倏地,一把利剑从后头刺入郑燕生的胸膛。 "郑大哥!"小连子惊呼一声,瞳孔睁得无比巨大。 溪水被血染红,如一条红色的飘带,伴随着惊慌与错愕的尖叫声。 一瞬间,周围变了。 天是一片血红,无数的兵马将士浴血奋战。 郑燕生胸口的剑被抽出,阖上眼倒下,身后是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敌国将军面露得意的神情,转身又投入了厮杀。 "郑大哥!"小连子惊醒。 沉香环绕,帷幔轻轻飘摇。 他还在长寰宫中。 拍着剧烈起伏的胸脯,拭去满头的汗水。 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小连子看了眼身旁的薛景,见他闭着眼,似乎没有被自己吵醒,松了口气,他重新躺回了被子里。 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该不会郑大哥真的遭遇不测了吧! 他还没有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呢! 小连子忧心忡忡,不敢翻来覆去,怕吵醒薛景,硬生生熬到丑时三刻才又睡了过去。 听到小连子呼吸平稳,薛景慢慢睁开眼睛。 双手蜷起,幽邃的目光注视着长寰宫的黑暗,直至天明。 大将军孙起光率兵北上沧州,还未抵达沧州境内,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于啱坡峡谷遇到敌军埋伏,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副统领生死未卜,孙起光率只剩下百余人的残兵部将直奔沧州而去。 "全军覆没……"薛景的声音有些颤抖,未等兵部塘报传到,他已经从随军的暗卫那里得到消息。 "居然未达沧州便全军覆没!" 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薛景心里有个想法,但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他从未尝试过,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更深露重,薛景未看到小连子的身影。 薛景走到殿外,询问门口的太监,"看见小连子了吗?" 门口的林大宝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连公公现在应该在小佛堂,一会儿便回来了。" 薛景不解的问:"小佛堂?他去那里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连公公是去为和谈军祈福呢!这几日连公公只要不当差的时候,日日都去小佛堂跪拜祈福,可是万分的诚心诚恳。" 本就因为军情的缘故倍感焦急,又听到这样的话,薛景怔住了。 为和谈军祈福? 恐怕是为了郑燕生祈福吧! 再联想到昨晚小连子做梦时满口的"郑大哥",他的心想被什么堵着,闭塞不能自通。 原来跪拜祈福并不是小连子只会为他做的事,他也可以为郑燕生做! 从二说不喜欢自己,那他喜欢谁? 郑燕生? "即刻宣张简进宫觐见!"薛景命令道。 小连子从小佛堂回了长寰宫,主殿里却未见到薛景的身影。 "大宝,皇上呢?" 林大宝眼神乱飘,犹豫了一会儿才告诉小连子:"连公公,小的说了,您可别生气……" 小连子说道:"咱家怎么会生气,你说便是了。" 林大宝这才告诉小连子:"皇上刚刚……和……和小顺子一同出去了!"一咬牙,林大宝说了出来。 小连子淡淡地应了一声,"是这样啊,这么晚啊……"说罢,他却失魂落魄地走进了殿内。 另一个小太监疑惑地问林大宝:"皇上不是去雍玺宫见张丞相了嘛?" 林大宝摆了摆手:"难道我说错了么?皇上的确和小顺子一同去的呀!" 小太监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林大宝见他好忽悠,又说:"皇上多宝贝连公公你我有目共睹,这么晚了,连公公要是知道皇上在雍玺宫处理政务,本就累了一天,怕是又要等皇上回来再歇息,要是皇上怪罪于你我二人,我们俩担当得起吗?" 小太监恍然大悟,直说林大宝聪明。 林大宝也不怕小连子之后知道此事,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略去了后半部分。 薛景从雍玺宫回来时,小连子似乎已经入睡。 盛夏中伏,便是凉风阵阵也不可能当真感到凉意,但薛景却觉得寒气逼人。 手指轻轻抚过小连子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最后落到柔软的唇瓣上。 前世从二日夜陪伴他十三年,他却不知自己爱他,直到他死去,万般后悔,依然不知道自己爱他,重活一遭,他爱了,这个人却不喜欢他,甚至满含厌恶地亲口说出了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话。 这便是重活一遭的代价么?万般事情皆可从头来过,天机在手,运筹帷幄,却得不到这一颗真心。 轻点过唇瓣,薛景望着小连子的睡颜,忍不住附身将自己的唇附了上去。 他不敢再像之前毫不知情,自负地以为从二是喜欢他时那样肆无忌惮地攫%取他的甘甜,他只敢像这样小心翼翼地触碰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在薛景迷恋的目光下,小连子睁开了眼睛。 薛景有一瞬间被抓包的尴尬,但看到那双清冷的目光,尴尬随即消失了。 小连子只静静看着满脸疲惫的薛景,不发一言。 薛景问他:"没睡着吗?" 小连子摇了摇头:"奴才睡不着。" 这句话听起来颇有怨气,但薛景却以为他是担心沧州的军情所以才睡不着。 苦涩涌上心头,薛景想要摸一摸小连子的脸庞,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手来。 "睡吧!"薛景说道,语气像是用尽浑身气力却最终无可奈何。 薛景躺到床上,小连子突然开口问他:"皇上,您后悔过吗?" 后悔说喜欢他,后悔想了什么酉丑妖邪的法子把他弄到身边来,弄到长寰宫来,如若不是这样,薛景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后宫的妃子巫山云雨,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与人作乐。 "后悔的事太多太多,不知该从何说起。"薛景抬头望着幔顶。 "你呢?你后悔吗?"薛景反问道,他也不知自己想问的,究竟是这一世的小连子,还是上一世的肖从二。 他有太多太多疑问想问一问上一世的从二,你后悔拼死救了我吗?后悔任劳任怨地照顾了我十三年吗?后悔那日出门去买葱花馒头吗?还有薛景最想知道的一点…… 十三年,你究竟是出于责任还是处于别的原因……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可这一切都不可能得到答案了…… 薛景沉了一口气,听见小连子说:"奴才没什么学问的,脑子也不聪明,活这么久也没有什么长进,奴才刚进宫的时候总以为这辈子怕是要老死在宫里了,可是奴才遇见了皇上,再没什么,比现在的结果了吧!" 小连子从没和薛景谈过心,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个吻,或许是因为睡意将至,他才有胆量和当今天子说这些话。 薛景转过去看小连子,唇瓣微张,均匀地吐着气。 竟是真的睡着了。 薛景替他掩好被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怎么忘了,上辈子,从二是和郑燕生一同来救他的,也就是说,他们上辈子或许也是早就相识了…… 薛景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很快便如细线般飘散而去,转瞬即逝。 算了,想不通,那便不想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预告:徐广:什么?皇上要御驾亲征!这不是闹着玩的呢吗! 太冷了太冷了,冻得浑身哆嗦,冷空气制服了我,???(?????_?????)????????】 第五十六章 林大宝露出真面目 最近宫里的气氛极其凝重,小连子这样不够敏锐的一个人都察觉到了,但他没多嘴问别人。 所有人都说他近来变得沉默了,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如果他没有上辈子那些记忆,以他这一世的个性,恐怕会追着徐广询问宫里是怎么了,但他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有了七年的清扫太监经历,卑躬屈膝、唯命是从已经深入骨髓。 深夜,小连子忧心郑燕生,难以入眠。 身旁的薛景突然有了动静,小连子紧闭着双眼装睡,屏息静气,不敢乱动。 皇上这么晚还不睡吗? 薛景的视线深锁在小连子的身上,若是殿内还有旁人,定会被他眼神中的凄苦所震动。 一直过了许久,久到小连子熬不住当真睡了过去,薛景伸手在小连子的脸上轻轻摩挲一阵,才又躺了回去。 烈日高照,小连子今日不当值,醒来时已是晌午。 起身在外头转了一圈,他发现长寰宫内只有几个宫人。 "连公公,起了呀!"周早笑呵呵地说道。 小连子四下看了看,"今儿怎么这么冷清?" 周早回答道:"皇上不在宫里,徐总管便减了当值的宫人,让他们先到别处帮忙去了。" 小连子怔了怔:"皇上怎么不在宫里?" 没想到小连子问出这样的话,周早回答道:"皇上御驾亲征,领兵去沧州了,公公不知道吗?" 领兵…… 小连子神情恍惚,脚下趔趄一阵,"怎么没人同咱家说过?" 周早疑惑地问:"没人同公公你说么?" 眼眶充涩,一滴泪落了下来,晶莹剔透。 "公公……你!"周早手足无措。 徐广从外头回来,周早忙说:"徐总管您回来啦!" "咱家送完皇上,可不就回来了!" 此话一出,小连子又是心神巨痛,浑身颤了颤。 徐广年纪大了,视力并不算太好,走近了才看清小连子满面泪水,欷歔交颐。 "乖乖!怎么了这是?"徐广扶着身形不稳的小连子。 一见徐广,小连子更是忍不住悲上心来,"徐总管……皇上……皇上……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呢!" 徐广惊讶不已,"你不知?" 难怪今日小连子没去送皇上,皇上于马上回头望了三回也没见着小连子,失落之情溢于言表,徐广都有些不忍心,心里还念叨着小连子未免无情了些,原来竟是这样! "该死的林大宝!人呢!"徐广大喝一声。 林大宝手上拿着个抹布,听见声儿,从内殿匆忙跑了出来。 "徐总管,您叫小的?" 徐广一个巴掌抽了上去:"好小子,咱家不是叫你将皇上要御驾亲征的事告诉小连子吗?" 林大宝被打懵了,捂着脸叫冤:"徐总管,小的告诉连公公了呀!" 徐广又去看小连子,小连子摇着头表示毫不知情,"你何时告诉我的?" 林大宝说道:"就是那日在小佛堂,小的去接连公公,便是那时告知的啊!" 小连子止住抽泣,想了想,林大宝似乎真有那么一回去小佛堂找他,林大宝这个人憨厚踏实,不像是会撒谎的人,"既然如此,那边是我的不是了,恐怕是我恍恍惚惚没听进去……" 徐广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的阴差阳错,正要安慰小连子两句,听见小连子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说完,小连子魂不守舍地进了内殿。留下门口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在小连子心里,打仗是会死人的,他亲身经历过成王叛乱,满地的尸首,令人骇然。 皇上会死吗……不,不会的!皇上是紫薇星下凡,天神佛祖庇佑,而且那么多将士一定会保护好皇上的! 他只能如此期冀。 傍晚时分,长寰宫换班。 周早:"大宝,小方子,我就走了,你俩记得等会儿看看连公公有没有吃饭,他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林大宝做出个包在我身上的动作:"放心好了,等会儿我便进去看看!" 周早得了保证,放心离去了。 日暮西垂,灼热的太阳落入地平线,很快消失不见,大地被黑暗笼罩。 "小方子,吃饭了!"林大宝端着食盒,招呼小方子,"你先去偏殿吃,我在这守着。" 小方子点点头,拿着食盒去了西偏殿。 主殿里,小连子趴在卧榻上。 入夜,主殿无人点灯,只有殿外的些许灯光照了进来,朦胧了殿内一隅。 小连子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点了一盏小油灯,提着灯坐到桌前。 桌上的食盒是下午林大宝拿来的,他下午哭得睡了过去,这会儿倒真有几分饥肠辘辘,他准备吃一点,上小佛堂去跪拜一晚,祈求佛祖保佑皇上平安无事。 打开食盒,饭菜已经冷了,他也不嫌弃,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片送入口中。 * 深夜。 守卫军一列方才走过,离下一列的到来虚的一炷香的时间。 主殿大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匕首在夜里闪过一丝寒凌。 脚步轻踏,顿在床前。 来人举起匕首,对准鼓起的丝被,狠狠地刺了下去。 不对!怎么如此绵软! 掀开被子,下面只是另一床被褥。 "你为什么杀我?" 来人猛地向后看去,小连子站在窗前,眼神满是疑惑不解。 "连公公心思缜密,果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宫里上上下下有多少人被你骗了。"顺着月光,举着匕首的人赫然就是林大宝。 敦厚忠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另一副面孔,奸诈,眼神里透着精明锐利。 小连子没回答他的话,"为什么要杀我?" "怪只怪你挡了娘娘的路!"林大宝说道。 又是娘娘……上次他被绑架去梁国公府那人也提到了娘娘,"你说的娘娘究竟是谁?" 林大宝笑而不语。 小连子不聪明,但也不是真的笨到无药可救,他瞬间想明白了,"你是故意没有告诉我,皇上要御驾亲征的?" 林大宝嗤笑一声,"不错,不仅如此,赵大喜也是被我挑唆,我直到他恨那个奸夫,碰巧先前我在御花园偷看到春秀送你香囊,所以我故意让他看见香囊在你那里,再教唆他杀了奸夫,可惜赵大喜这个蠢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你逃过一劫!" 小连子听了,心神一震,赵大喜憨憨地挠着头给他送家乡的点心,平时热心善良,就因为真心错付,为了这种事情丧了命。 "小方子呢?小方子和你一起当值,他怎么许你进来!"小连子突然想到这一茬。 林大宝笑道:"我已经送他回老家了,等皇上回来,自会发现小方子谋害连副总管,畏罪自杀!" "你!"小连子不寒而栗,颤着手指着他。 "公公还是担心自个儿吧!现在门口的守卫都被调走了,小方子也死了,没人救得了你!"林大宝之所以敢阳奉阴违,瞒着小连子,就是因为他得了命令,要在皇上回宫之前干掉小连子,就算皇上回来之后追问,一个死人,是说不出真相的! "公公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是皇上亲封的六乙鼠天官呢!挡了别人的道,只能怪公公你自己命薄了!" 说罢!林大宝冲了过去,他学过武功,力气比一般的公公要大的多,轻松地扯开小连子阻拦的手,高举匕首,面露凶狠地刺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晚上发哦】 第五十七章 小顺子?谁啊? 崇州境外,啱坡峡谷。 "皇上,您看,山坡濯濯,寸草不生,敌军要是在此处埋伏定会被发现!"大将军徐茂山指向山的顶部分析道。 薛景仔细观察,发现徐茂山所言不差,他若有所思,示意徐茂山噤声,"命大军加急赶路,早日抵达沧州。" 大军越往北方,炎热逐渐被凉爽替代,北边的温度与春秋无异,大军熬过了炎热,步程也加快了。 入夜,大军在野外扎营,主营帐内,薛景和几位将军商讨事宜。 "皇上,看您愁容满面,可是担心沧州的战况?已有塘报传来,说河北道大元帅前远已抵达沧州,皇上不必过份忧心!"徐茂山祖山三代都是朝廷的大元帅,为过效命,忠心耿耿。 薛景摇了摇头,他心绪不宁,右眼跳了一天,"朕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不知道小连子一个人在宫里怎么样了? 临走时,薛景特意嘱咐徐广,小连子贪嘴嗜甜,吃不得太多的甜食,早晚记得让他添衣,他上次伤了筋骨,不是这么容易好的,不能受风吹…… 薛景自我嫌弃起来,瞧他这幅样子!扭扭捏捏,哪儿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何况从二根本不喜欢他…… 思及此,薛景只觉得嘴里苦涩非常。 长寰宫主殿。 "林大宝!你现在放下匕首,告诉我指使你的娘娘是谁!还能逃过一死!"小连子偏过身子,背部撞在书架上。 "公公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啊!皇上不在宫里,门口撤了千牛卫的看守,巡视的禁卫刚过,小方子也死了,你还有什么希望?我难逃一死,我看你才是不知好歹,死期将至!"说罢,林大宝桀桀一笑,举着匕首奋力扑了上去。 两道寒光闪过,只听见"咣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林大宝"啊!"的一声尖叫,跌在地上,捂着膝盖和刚刚举着匕首的手臂。 "连公公,您没事吧!"宣鹰从梁上落下来,"小的两道暗器分别击中他的手臂和膝盖,他现在已经无力反抗了!" "谢谢你,多亏你之前提醒我饭菜里有毒,不然我现在可能就中毒了。"小连子向宣鹰道谢。 "连公公,这是小的的职责……" 林大宝冷汗涔涔,白着脸抬头看去,"你是谁!" 宣鹰昂着头看向林大宝,撩了一下额前的一缕飘逸的碎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三品暗卫中郎将,你大爷宣鹰!" 林大宝不敢置信地说道:"我朝专门护卫皇帝安全的暗卫,皇上居然派来保护你一个太监……" 小连子一听,心里有些震动,他从来不知道,暗卫是专门保护皇上的。 "你快说,是谁派你谋害连公公的!从实招来,不然,我就把你关进暗卫大牢,里面多的是酷刑等着你!"宣鹰说道。 林大宝抽搐两下,阖上了眼睛。 宣鹰上前查探,"公公,他服了牙毒,没气了!" 宣鹰给小连子的感觉非常好,单纯活泼,只有他们俩人在,小连子恢复了之前不懂就问的"好习惯":"牙毒是什么?" 宣鹰解释道:"一般的死士死忠,都会在牙齿缝隙处藏上牙毒,牙毒隐蔽,体积小,不容易被发现。任务不完成,落入别人手里,为了防止泄露主人的秘密,便会偷偷服牙毒自尽。" 小连子点点头,学到了…… 宣鹰正要将林大宝的尸体拖下去,小连子踌躇再三,开口询问,"宣鹰!" 林大宝的尸体拖起举到一半,听到小连子喊自己,宣鹰立刻松手,林大宝的尸体"啪叽"一下重重坠在地上,头部还回弹了一下,小连子被这一幕吓得不清。 "小的在!连公公有什么吩咐。"宣鹰笑嘻嘻地回答,丝毫没有不妥的感觉。 小连子脸上染上红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刚刚听见林大宝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公公你说,宣鹰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宣鹰一笑,露出明亮的一排上齿。 小连子问道,"你知不知道,皇上除了派暗卫保护我,还派安慰保护过其他人吗?" 揪着衣服下摆,小连子担心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宣鹰想了想,"应该没有吧!小的记得是没有的!" 小连子松了口气,复又像是为了肯定的答案,又问道,"真的没有吗?宸妃?" 宣鹰摇摇头。 "德妃?" 宣鹰继续摇头。 小连子咽了口口水,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个名字,"蒽……小顺子呢?" "小顺子?"宣鹰皱着眉头,"谁啊?" 小连子挂上笑容,"没有,没有,谁都不是!谢谢你啊!你忙去吧!" 谢谢我?宣鹰摸不着头脑,拖着林大宝的尸首从窗户翻了出去。 小连子摸着胸脯,顺了几下,平复心情,弯起的两边唇角迟迟放不下来…… 还好还好,看来皇上对小顺子不是真心的…… 第二日,林大宝和小方子的尸首纷纷在长寰宫偏殿被发现,徐广立刻封锁消息,进主殿查看小连子的安危,幸好小连子无事,他才放下心来。 皇上的宝贝疙瘩要是出了事,他就是十条命也不够抵的呀! 小连子屏退众人,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徐广,徐广闻言,半天没缓过来,没想到林大宝居然是奸细,而且幕后另有他人指使。 徐广惊吓之余,立刻又把之前撤到别处的千牛卫又调了回来,确保小连子的安全,并重新从尚宫局调了两个背景干净的太监过来。 泰安宫里头。 "娘娘!不好了,梁宽死了!"秋霜急急忙忙进来报消息。 "什么!"宸妃怀里猫浑身竖毛,吓得跑了出去。 "娘娘,千真万确,梁宽死了!" 宸妃怨恨地看了白猫一眼:"那小连子呢?死了没有!" "回娘娘的话,小连子还活得好好的呢!" 绘着赭丹的指甲重重拍打在桌子上,"皇上禁本宫的足,本宫出不了泰安宫,现在梁宽也死了,还有什么法子啊!" 关绍翁给她传了信,务必要在皇上回宫之前解决掉小连子,可是什么法子都用了,还搭上了一个眼线,都没能弄死那个小连子。 冬雪宽慰道:"娘娘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宸妃哀声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真是见了鬼了,那个小连子莫非是铁打的不成!" 冬雪思索一番,"娘娘,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娘娘您听奴婢说……" 【作者有话说:宣鹰直直扔下林大宝的尸体,露出大白牙:小的在,连公公有什么吩咐。 林大宝的尸体发出哭声:人家虽然死了,也是会痛的啦!嘤嘤嘤……】 第五十八章 夏云投靠小连子 隆华门外,一伙小太监正在对地上趴着的太监拳拳打脚踢,不留情面。 经过的小连子听见声音,走过去查看,正要开口阻止,一个宫女抢在他前头阻止了那群太监。 "你们做什么!"宫女大喝一声,"快住手!" 小连子一看,是芳华宫德妃的宫女夏云,见她义愤填膺,出手相助,小连子对她一下子有了好感。 几个太监立刻停下来,"夏云姑娘啊!这小子笨手笨脚的,撞了人,小的们给他个教训。" 说完,几人瞥见不远处的小连子,立刻仓皇地跟小连子请了安,便自知理亏地落荒而逃。 "这群人真是欺软怕硬!"夏云说着,把地上的太监扶了起来,只见他衣衫凌乱,脸上青了一片,颇为狼狈。 "谢谢夏云姑娘,谢谢连公公!" 小连子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张英吗? "张英?" 张英眼神闪躲,不敢看小连子。 "张英,他们为什么打你啊?"小连子不解地问。 张英是和他同批进宫的太监,年纪相仿,又同住一间通铺,虽然性格迥异,但多是同进同出,关系还行,自从他升到长寰宫,就再没见过张英了。 "为什打我?"张英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我只是个小太监,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自然人人都可以欺负我!"张英的语气颇为怨恨。 小连子记得上一世,张英早早就升了职,最后更是一步步做到泰安宫掌事太监。 小连子问他:"你现在在哪里当差?" 张英回答:"就在隆华门,不过是个普通的守门太监罢了!" 小连子想了想:"你要不要随我去长寰宫当值?" 张英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了,"真能去长寰宫,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我不用你当牛做马,你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你明儿直接来长寰宫报道,就说是我让的,他们自会安排事物给你!"小连子说道。 张英道了谢走后,一旁的宫女夏云感叹道:"连副总管可真是好人啊!" 小连子因为刚刚的事对夏云颇有好感,就留下和她聊了两句:"夏云姑娘怎么到隆华门来了?" 芳华宫离隆华门的距离很远,因而很少会见到芳华宫的人走这条道。 "害,我家娘娘最近食欲不振,想吃些酸的东西,奴婢上司膳司去要一些梅子蜜饯什么的,您看!"夏云举起手上的食盒,掀开给小连子看了一眼。 四种不同的梅子置于食盒之中,扑面而来一股酸涩甜味,个个晶莹饱满,泛着光泽,小连子一见,瞬间口舌生津,馋的不行。 夏云忍俊不禁:"连副总管果真如传闻中所说,亲切可爱的很,您要拿些尝尝吗?" 小连子抿了抿嘴,"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 捧着梅子回长寰宫,小连子心情颇好,对夏云的印象更好了。 投之以礼,报之以桃,小连子第二日给夏云回了礼,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 芳华宫里。 德妃神情恹恹地趴在卧榻上问夏云:"听说你近来和小连子走的很近?" 夏云浑身一怔,缓缓地说道:"娘娘,奴婢觉得连公公不像是会勾搭人心眼坏的那种人,他人挺好的!" 夏云知道德妃恨小连子,每每都要在她面前咒骂小连子勾引皇上,肮脏之言不绝于口。 德妃笑了,从卧榻下来,走到夏云身边,狠狠掴了她一巴掌:"记好了你是谁的奴才!" 夏云捂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德妃想了一阵,又说:"既然你和他近来走得近,正好随了本宫的意,你想办法今晚把他骗到御花园锁云阁旁边的井那里......" 夏云睁着眼睛:"娘娘......" "上回把他绑到梁国公府上去,没想到他还能回来,这会儿皇上不在宫里,他不死,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 夏夜,御花园里蝉声阵阵,往日星光熠熠的苍穹被几朵黑云遮盖,漫天璀璨只剩点点星光。 锁云阁旁的井离各宫距离甚远,许久没人使用了,若不是还有人打扫,只怕早就成了枯井。 小连子提着灯笼,从怀中拿出那张下午夏云塞给他的纸条。 (今夜戌时三刻,锁云阁旁的井边相见,有要是商谈。——夏云) "这小丫头,神神秘秘的!"小连子笑道。 等了许久,小连子也不见有人过来,正要提上灯笼回去,夏云从小路姗姗来迟。 "连副总管!"夏云哭得梨花带雨,扑倒在地上,"连副总管,您救救奴婢吧!" 小连子不明就里,忙把她扶起来,"怎么了?" "您先躲起来,一会儿便知真相!"说罢,夏云推搡着将小涟子藏在后边的竹林里。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小太监。 其中一个小太监问:"夏云,小连子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夏云说道:"我给他传了信,要他今晚过来的,看来他是起了戒心,没有来!" "没来?那我们怎么和娘娘交代呢?" 竹林后的小连子一听,又是娘娘,夏云……莫非是一直要害自己的人是……德妃! 夏云又说,"娘娘要除掉小连子,又不急于今晚,明晚我再约他试试,趁他不备把他推进井里,你二位爷也好省些功夫。" 两个太监商量一番,决定还是让夏云告知德妃娘娘,事情没成,他们可不敢撞在箭头上。 他们走后,夏云四处看了看,确定了没人,这才走到小连子身旁,跪了下来。 "连副总管,奴婢不忍害您,可要是娘娘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奴婢的,公公您救救我吧!"夏云哀求道。 小连子把夏云扶起来,"德妃娘娘为什么要害咱家?" 夏云回答道道:"因为娘娘知道了您和皇上的关系!" "咱家和皇上?有什么关系啊?"他虽然和皇上同住在长寰宫,皇上也的确喜欢他,可他们并没有不轨的行为啊! 夏云解释道:"公公有所不知,全因那日芳华宫走水,娘娘先在主殿被皇上救了,原本娘娘感动不已,后来才得知皇上是因为公公您在芳华宫才特地来救人的,娘娘因此便恨上了您!" 小连子听了便也想起了那日芳华宫走水,他被困火场的情景。 "这样吧,你以后就到长寰宫去,咱家明日亲自上芳华宫要人,相信娘娘不会不许的!"小连子宽慰着夏云。 夏云到底是个小姑娘,又哭了一阵又怯生生地说:"公公,奴婢今晚就去长寰宫的偏殿凑活一夜行不行,奴婢不敢回去……" 小连子想想,还是应允了。 当晚,小连子想着那日芳华宫走水时的场景,皇上替他挡下那从天而降的木梁,右臂被灼伤…… 现在一想,那是的撼动还历历在目,皇上愿意为他豁出性命,只派暗卫保护自己。他怎么就选择性把皇上对他的好都给忘了呢? 按上心房所在的位置,那里滚烫跳动着,小连子摸了摸左边的空荡荡的床铺,又有一股莫名的失落。 我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一章,恰个饭就来,明天皇上和小连子就要见面啦,大家稍安勿躁】 第五十九章 薛景尸骨无存?小连子... 沧州军营。 兆国几年没打过仗了,薛景即位后,更是从未和后夏国交锋过。 营帐内,一张地势图被标记了几处作战地。 "明日,我军兵分两路,孙起光,你率人绕至此处埋伏,"薛景指着地图上一块地方,"后夏人善骑兵,这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不适宜骑兵作战,明日朕率人将他们引入此地,咱们里应外合,打他们个片甲不留!" 部署完毕,众将士走出营帐,叶恪一直蹙着眉头,拉住郑燕生至一旁,"老郑,怎么那么奇怪呢?" 郑燕生疑惑地问:"哪里奇怪?" 叶恪说道:"孙起光的大军被敌军大溃于啱坡峡谷,现在真相还没查出来,副统领也生死未卜,皇上就这么放心让孙起光率兵埋伏?" 郑燕生想了想,立刻理会了叶恪的意思:"你是怀疑,孙起光是奸细?" 叶恪笑了笑:"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的,只不过,那啱坡峡谷,咱们来时也曾经过,四处贫瘠,荒草不生,敌军根本无法躲藏,若不是有内应里应外合,敌军怎么能知道大军确切的位置呢?" 郑燕生一想,果然如此,"叶兄可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沿途经过那么多地方,我早就忘了啱坡峡谷是什么样子了!这么说,你是怀疑孙起光就是那个奸细?" 叶恪回头看了一眼营帐,"不无可能,能准确知道大军行进位置,并且言行举止不会被人怀疑,必定是主将才能做到,十万大军覆灭,那么巧孙起光就活了下来,难说......" 叶恪说道:"这样吧,我向陛下请旨与孙起光明日一同前去,如果有异常情况,我便发信号告知!" 俩人思索一番,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日,孙起光与叶恪领兵先行前往埋伏地点,半柱香之后,薛景也披上盔甲,准备出发。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皇上!外头有人自称是右威卫旗下副统领付晋,求见陛下!" "什么!"营帐里的众将军均是震惊不已。 那个在啱坡峡谷失踪,不知去向的副统领付晋? "快宣他进来!"薛景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伤痕累累的将军,散着发髻,步履沉重地进了营帐。 徐茂山冲到那人面前仔细端详,激动不已,"果真是付晋啊皇上!" 薛景问他:"付晋,你为何失踪,今又为何现身,从实招来?" 付晋看着薛景,泪水满面纵横:"皇上!孙起光是后夏国奸细啊!臣奋力逃过一死,躲在沧州城外,眼见孙起光带兵离去这才敢现身啊!" 众人均是满目震惊,随后听付晋一一道来。 原来那日,大军行至啱坡峡谷,大将军孙起光突然要求停下休整,付晋觉得不妥,正要与孙起光商议,就见对方偷偷摸摸离了大队走到不远处的峡沟里侧,朝空中放了一个烟雾弹。 付晋觉得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孙起光发现了他,二话不说,突然拔剑刺向付晋,付晋盔甲内藏了金丝软甲,躲过一死,见机行事倒下装晕。 没多久峡谷上方突然投下无数巨石,付晋因为所处的地势原因,躲过一劫,他听见众将士被巨石砸中的哀叫声,随后两路后夏人包抄进了峡谷,人数不多,但个个武功高强,将幸存的将士全部杀死,那伙人伪装成兆国残余兵马跟着孙起光一同前往沧州。 "岂有此理!"徐茂山握着付晋的手,"付晋啊,你辛苦了!" 付晋摇了摇头,"臣不辛苦,臣刚刚从小兵那里听说,皇上要和孙起光里应外合,万万不可啊皇上,想必孙起光已经通知后夏在那里做了埋伏,皇上要是去了,一定中他们的奸计的!" 薛景一直沉默不言,他看着付晋和座下其余将军:"你们说,该当如何呢?" 徐茂山:"总而言之,肯定是不能按照昨日的计划前去和孙起光会合了!" 付晋提议道:"皇上不如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待孙起光回来,将他一举捉拿!" 薛景摩挲着下巴,同意了这个提议。 半日过去,孙起光的部队还没回来,又过去一段时间,副尉领着百人残兵狼狈不堪地回来了,"皇上!不好了,我们在埋伏点遇上了后夏的步兵,死伤惨重,孙将军和叶将军都不知所踪了!" "好啊!果然孙起光就是奸细,不然后夏怎么会知道我们在那里设了埋伏,他们早有准备,知道那里的地形,才会派步兵前来!" "绝不能轻饶孙起光!否则我兆国威严何在!" 众将军愤愤不平,义形于色,纷纷开口讨伐孙起光。 薛景屏着气,沉默良久才开口。 "既然如此,你传信给沧州刺史徐坡,境内封锁,张贴告示,境内外八百里搜查,给朕把孙起光找出来!" * "徐总管好!" 徐广看着面前的夏云,愣了愣神:"你不是德妃娘娘的侍女夏云吗?" "是啊!徐公公!"夏云莞尔一笑,"以后小的就是长寰宫的人了!" 徐广朝殿里看了一眼:"小连子呢?怎么回事?" 夏云说道:"连副总管去芳华宫向德妃娘娘要人去了呀!" 徐广眯了眯眼睛:"要谁啊?" 夏云:"小的呀!" 小连子如释重负地从芳华宫出来,刚刚被德妃的冷落嘲讽了一番,现在还没缓过来。 "公公您亲自来要夏云,本宫怎么敢不给呢?公公可是有皇上撑腰的,本宫说是娘娘,哪儿有公公地位大啊!" 小连子叹了口气,以前德妃温柔可亲,面慈心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行至雍玺宫门口,刚刚议事完的朝中大臣走了出来,但个个神色凝重,像有块巨石压在身上一般。 小连子快步走上前去,唤住最后出来的张简。 "丞相大人!" 张简此刻正心烦,但还是微微笑,彬彬有礼:"连公公,何事?" 小连子上辈子毕竟给张简当过几天下人,知道张简的性子,泰山崩于前尚能面不改色,能露出这样的表情,肯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小连子第一反应就是沧州那边出了什么事。 "张相,咱家能问问,皇.....沧州那边战况可还好吗?"小连子想了想,还是没敢直接询问皇上的情况。 张简一听,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算好......" 不算好! 小连子嘴唇微颤,"那......" 张简打断了他:"公公,军中的事,以你的身份还是少打听为妙,今日你问的人是本相,要是问的是别人,别人大可以以干政之罪将你压入大牢!" 小连子赶紧闭上嘴,后退了半步,"多谢张相提醒......" 张简轻"嗯"了一声,背着手离开了。 沧州来报孙起光是后夏奸细,张简根本不相信,孙起光是他的学生,这个人为人忠良,他最了解不过,怎么可能是奸细呢! 张简因为忧心这件事,一整天都皱着眉头。 完了完了!张相那样的人都会有那么担忧的表情,一定是皇上出事了! 小连子白着一张脸,神思恍惚地往长寰宫走,路上,走廊尽头两个千牛卫背着身,没发现小连子,他们小声讨论着什么。 "听说已经找不到人了!" "真的啊!是死了尸骨无存还是失踪了呀!" "不知道呢!估计是尸骨无存了,听说那些兵全死了,连新封的礼部侍郎都不见了,估计.....啧啧,悬啊!" 尸骨无存! 小连子浑身一震,脑袋"嗡"地像被重锤击打了好几下,眼前雾蒙蒙一片。死死咬着下%唇,走至长寰宫时,下%唇已经被咬出了鲜血,他却浑然不知。抬起头,已经是泪痕满面。 【作者有话说:看见没,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给个提示:好人坏人不要这么轻易鉴定哦 ,参见林大宝,有多少人当初觉得他是好人的。| ??? )?】 第六十章 小连子的决心!粮草被烧! 夏云站在长寰宫偏殿门口,远远瞧见小连子的身影,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 "连副总管,您回来啦!"夏云正要询问德妃那里是如何交待的,却被小连子眼底的哀恸惊到了。 夏云有些不知所措:"连副总管……您……怎么了?" 闻声而来的徐广赶紧过来扶着小连子,"乖乖,这是怎么了?" 夏云:"奴婢也不知道啊?" 小连子眼神迷离地晃到徐广身上,突然鼻尖一皱,扑进徐广怀里痛哭起来。 徐广不知所以,只当小连子是遇上了什么糟心事,见他泣不成声,徐广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脊背安抚。 "哭吧孩子!有什么事情,哭出来就好了……" 小连子一下午都萎靡不振,他靠在榻椅上,徐广不放心他,在一旁守着。 傍晚时分,徐广正要出去张罗小太监们去备些晚餐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连子突然拉住他的衣摆。 "怎么了这是?" "徐总管……" "我要去沧州!" 房梁上的宣鹰吓得差点掉下来。 "胡闹!"徐广呵斥道,"你去那地方做什么?添乱吗?" 小连子一改往日的怯懦,"我一定要去沧州!" 徐广从未见过小连子如此坚定的神情,心里不免震动几分,但他还是十分坚持,"去沧州这件事免谈,你想也不要想!没有皇上的应允,太监私自出宫可是死罪!" 扯着徐广衣摆的手逐渐放下,徐广认为小连子是打消了念头,这才柔声问他:"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去沧州了呢?" 小连子脸色惨白,勉强勾出一个笑容:"徐总管,我方才是说笑的,我没事,您别放在心上!" 徐广见问不出来什么,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事,不知道从何时起,小连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了以前的天真烂漫,变得小心翼翼,所有的心事都藏着掖着,果真应了他当初的猜测,不知道皇上对他的宠爱究竟是福是祸啊! 入夜,长寰宫主殿里只剩下小连子一人。 徐广走后,他就一直坐在殿正中,身形坐得笔直端正,动也不动一下。 梁上的宣鹰看见小连子这幅模样,心里慌得很,就在此时,他听见小连子喊了他的名字。 "宣鹰。" 宣鹰立刻跳下房梁,"小的在!" 小连子背对着他,不知道面上是什么模样,宣鹰只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里七上八下。 "宣鹰,你带我去沧州好不好?" "啊!"宣鹰吓得忘了敬语,"公公,这可不行啊!皇上要是知道了,非把小的砍了不成!" 小连子转过身来,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深不见底。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总之我一定要去沧州!"小连子咬着后槽牙,他现在万般悔恨,他当时应该和皇上一起去沧州的,那他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提心吊胆,他更不想自己抱憾终身。 他已经想好了,到了沧州,如果皇上真出事,他也要和皇上一起面对,绝不会一个人苟活! "真的不行!"宣鹰吓得站了起来,连公公这样太吓人了吧! 宣鹰手足无措地看向窗外,一瞬间,两道潜伏在树梢上的身影闪进了屋内。 宣文和宣镇跪拜在地,"连公公!" "大哥,你快劝劝连公公,他要去沧州!"宣鹰求救似的看向宣文。 宣文:"公公莫要为难我们,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公公,绝不能看着公公亲身犯险!" 银辉照着薄窗,泻入殿中。 宣文宣鹰宣镇的瞳孔慢慢放大。 小连子举着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纤细的脖颈。 "我要去沧州!" 宣文宣鹰宣镇你看看我,我看看,面露难色,迟疑不肯下决定。 尖锐刺破肌肤,鲜血流了下去。 "公公!" "我不愿连累你们,我可以自己去的,我一定要去沧州,谁都不能阻止我!"依旧得不到回答,小连子边说,匕首又往里刺入。 "我们答应了!"宣鹰抢先说完,趁小连子晃神的一刹那,"咻"地一下窜过去夺下匕首,"我们送您去沧州!" "宣鹰!你怎么好擅自做决定!"宣文正色道,却并无怒意。 宣鹰说道:"不是有我们在吗,皇上要我们跟着连公公就是要保护他的安全啊!有我们在,连公公不会出事的,皇上要是真怪罪,由我一力承担!" 小连子感激不已地握住宣鹰的手:"谢谢你......" 宣鹰浑身一颤,昏暗中,隐约可见脸上泛起了红晕,"这都是属....我...应该的....." 宣鹰开始口不择言。 宣文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摇了摇头。 沧州城外军营。 薛景正在营帐中和几位将军部署,连着几日的交锋,天干气躁,沧州城内粮草不足,需得从别处调配,将士们的斗志都有所减弱,好在有薛景这个当今天子坐镇,给了大家颇大的鼓舞。 "后夏占据地理优势,这样连着进攻,我军得不到休整,这对我们太不利了!" 薛景问:"现在的粮草军需还够撑几日?" 一旁将军说道:"大概三月有余,足够撑到朝廷的补给到了!" 薛景点点头,说道:"明日一战,徐茂山打头阵,袁将军绕后设法降住敌方主力,逼迫他们后退,给我军争取休整的时间,至少也要三日!" "末将领命!" 忽然,外头鼓噪声阵阵,喧哗和来回奔跑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薛景问道。 一个小兵急匆匆跑进来:"启禀皇上,我军南边的粮仓全被烧了,毛大人在组织救火呢!" 薛景大惊,眼咕噜一转,立刻下令:"快派人去北边粮仓!" 将军们都反应过来,贼人烧了南库定是要再去烧北库,于是众人急忙赶往北库去。 "皇上!抓住一名后夏奸细!"一个校尉压着一个小兵出来,"这个人拿着火折子要去烧粮草,还好被属下看见了!" 薛景质问道:"另一处粮仓是你烧的?" 小兵昂着头:"是又如何!" 徐茂山一脚踢向那小兵:"竟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 小兵被踢了一脚,依然面不改色:"皇上?"他嗤笑一声,"谁人不知兆国的皇帝是个没能力的草包,靠着当朝左丞相的帮助借科举舞弊立威又如何?草包就是草包!" 一旁的付晋面红耳赤,拔出刀来就要砍那小兵:"不许你污蔑皇上!" 薛景拦住他,眯着眼睛问小兵:"你是受何人指使?" 小兵望着薛景,笑道:"哼!我正是后夏武威平大将军部下孙起光副将的亲兵!" "孙起光竟然是武威平的副将!" "这个叛贼,要是被末将抓住,定要他血溅当场!" 薛景没理会周围将士们的义愤填膺,说道:"把他压下去,严加审问!" 小兵说道:"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说罢,他服下牙毒,见血封喉,当场毙命。 薛景望着他的尸首,沉思片刻,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要见面啦!这个场景已经在我心里想了好久了!好激动呀!可是感觉今晚可能写不到见面,恐怕要明天了...... 我发现我要赶进度了,不然2月头开不了新文了,o(╥﹏╥)o上班族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谢谢大家的投喂,谢谢月票推荐票和大家的礼物,爱你们?( ????` )】 第六十一章 谁是奸细?小连子身负... 一大清早,徐广走到长寰宫门口,见到大门紧闭,奇怪地问,"夏云,小连子还没起?" 夏云拿着抹布从西殿里出来:"不知道啊!奴婢在打扫西殿呢!" 徐广推开门,整个主殿都没见到小连子,最后在桌上看到了小连子留的书信,字磕磕巴巴,写的乱七八糟,但大抵能认清。 (徐总管,我去沧州找皇上去了,别为我担心!) 什么! 徐广看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京城外,一辆马车还未驶出京城范围外,一伙商队拦住了他们。 为首的男人头戴斗笠骑在马上,衣袂飘飘,不掩其绝尘之姿。 宣鹰警惕地看着男人,直到男人掀开斗笠,露出下面的面容。 宣鹰瞠目结舌,"你.....你是!" 小连子掀开帘子,也看到了男人。 "张丞相!" 张简勾起唇角:"是我!" 小连子怯生生地说道:"您是要阻止我出宫么?" 张简摇了摇头:"从你出皇宫那一刻开始我的人就已经知道了,要是阻止你我早就可以阻止,何必要等到现在!" 紧扒着马车框的手松了下来,小连子问道:"那您是......" 张简下了马,走进马车和小连子详谈。 "朝中有奸细向边关传递情报,兵部有一队人马出发向沧州军营运送粮草,皇上和我都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兵部运出的那些粮草全是空箱子,为了掩人耳目,我本意是要亲自从另一条路运送粮草,但是当我知道你溜出皇宫的时候开始,我改变了主意!" 小连子咽了口口水:"您的意思是......让我去?" 张简欣慰地点点头,这个小太监长得懵懵懂懂的,倒还不算太笨,"不错,这里有一张地图,你沿途去我标记的这几个州府,要当地官员分不同的路运输粮草至沧州,路径也标在这张地图里了,如果我不见了,朝中的奸细必定有所察觉,再说朝中需要有人牵制右相。我知道你身边有皇上的暗卫,各个武功高强,所以由你来再合适不过。" 张简神情淡然,好像说的不是要事,而是中午要吃什么那般从容,小连子不免想到了上一世的张相也是这个样子。 "方才你们出城,有秦太尉的人已经察觉,我把他们都解决,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京都出发去沧州的商贩,不可露出马脚,"张简顿了顿,凝视着小连子,"我能放心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吗?" 小连子攥紧拳头,他深吸一口气,问张简,"您能告诉我,皇上现在怎么样了吗?我听到千牛卫说什么尸骨无存......" 张简一愣,见小连子如此慌张,心中了然一笑,故意皱着眉说,"沧州的情势很复杂,我无法解释清楚,皇上目前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确实是步步为营!" 小连子听完,接过了张简手上的地图,坚定地说道,"我去!" * 沧州军营。 "南仓粮草储存的最多,如今被烧去大半,现在只能撑到不足一月了!" 薛景听完,神色凝重,"立刻传朕旨意,先从附近的凉州,崇州调粮草军需补给。"  徐茂山说道:"皇上,凉州是由成王管辖,恐怕成王会找借口不愿出粮草军需啊!" 薛景拍着桌子道:"那就从崇州调,能调多少是多少!这场仗不能停!沧州手握边塞要道,一旦落入后夏手中,不但会壮大后夏的实力,崇州也会落入险境!" 皇上慌乱的情绪不免会影响到将领和士兵,本就不定的军心一下子更加涣散。 没多久,薛景又宣布暂时休兵。 就在此时,一股风言风语逐渐席卷整个军营。 "皇上行不行啊!" "不是都说皇上不行吗,听说皇上一直是依靠左右丞相的,他自己根本没什么才能!" "真的啊!" 两个小兵交头接耳完,其中一个小兵借口撒尿又走到另一处,和正在喂马的士兵闲聊。 "我感觉这回悬啊!" 喂马士兵问道:"何出此言。" 小兵道:"还不是皇上没有作为,你看我们现在粮食、粮食不够,后夏都上门来挑衅了,皇上还是不敢应战。" 喂马士兵叹了口气:"唉,也不知皇上为何突然休战!" 小兵道:"肯定是因为打不过啊,皇上就是个小毛孩,没有人帮他他起不到一丁点用处!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 * 袁将军指挥士兵训练,却发现众人颓然没有生气,他大怒:"一个个没吃饭啊!给本将军打起精神!!" 人群中有士兵念叨着:"反正也打不过,有那么一个皇帝,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袁将军训练完回到营帐,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帕擦着汗:"怎么回事,杖还没打完,一个个都蔫了。" 接着好几天,营中都是这样的情况,几位将军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可为时已晚,整个大营都被一股萎靡之风给笼罩了。 这夜。 月黑风高。 高举的火把随着巡视士兵的走动掠过,几个身影分别走到几个入口处,打开了军营的几道门,将近百人的黑影依次都窜了进来。 这些人摸着边界走了一会,为首的黑影疑惑地问:"怎么营里的士兵这么少?" 穿着兆国兵服的士兵说道:"哼!他们现在已经军心溃败,不成气候,今晚必可以一举拿下沧州!" 主营帐内,薛景和毛彦蘅、徐茂山正在议事,付晋和几个个士兵端着晚膳进来。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付晋为薛景和徐茂山送上酒菜。 薛景揉着眉头,看到是付晋,疑惑地问:"怎么是你来送晚膳?" 付晋说道:"末将正好在路上遇上送膳的士兵,末将便代劳,顺便同徐将军汇报,崇州那边已经送来了军需,大约明日就会送到了。" 徐茂山兴奋地叫好:"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啊!" 薛景脸上也露出笑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薛景喝下酒,付晋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毛彦蘅呵斥道:"皇上面前,你怎好如此放肆!" 付晋嗤笑道:"皇上?哈哈哈哈,他马上就不是皇上了!" "哦?"薛景问他,":那朕会是什么呢?" 付晋笑道:"你马上就要成为后夏的阶下囚,你要成为背负千古骂名的亡国之君!" "放肆!"徐茂山拍案而起,指着付晋:"你....."接着,徐茂山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重重地又跌落在地。 "酒里有毒!"徐茂山大惊,颤着手指向付晋,"你才是奸细!" "哈哈哈,你终于知道了,没错!我就是奸细!"付晋说道。 薛景看着付晋,"果然如朕所猜测,孙起光根本不是奸细,你才是奸细,恐怕,你才是武威平旗下的副将吧!" 付晋咧着嘴,掩饰不住欣喜:"不错,我才是武将军旗下的副将,我根本不叫付晋,我的本名是武威胜,是武威平的亲弟弟!" 薛景继续说:"包括沧州死掉的那伙商贩和你们所谓的国师,也是你们一手策划的吧,为的就是以此为借口出兵攻打沧州,你们的国师根本没有死,甚至躲在暗中策划一切的也是他吧!" 付晋睨着薛景,"看来,你倒不像传说中那么没用,可惜,如果你早一点发现,也许不会是这样的下场,我们的人已经潜入营中,我们的兵马更是将四面八方都围住了,你们插翅也难逃,乖乖投降吧!" 【作者有话说:哎呀,今晚还见不着面,我错了,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 第六十二章 后夏阴谋被揭穿 "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么知道你才是奸细的吗?" 付晋睨着浑身无力的薛景,一会儿后,突然大笑:"看来你还在垂死挣扎,好吧!那就让我来听一听你的马后炮!" 薛景弯起嘴角,缓缓道来:"起初朕经过啱坡峡谷时就在怀疑,那里的山坡秃脊,根本不适合躲藏大量人马,因此我猜测,你们应该是提前躲在山坡的另一处,等到大军经过,藏在大军中的你放出信号,他们再发动进攻......" "本来,你们的计划应该是如你当初说的那样,你们想歼灭前来沧州支援的右威卫大军,再顺势伪装成兆国的士兵,潜入军营,可你们没想到孙起光骁勇善战,竟然让他躲过一劫,甚至还带出一部分残兵逃走,眼看计划快失败,当时的你突然萌生了另一个计划,就是栽赃陷害孙起光!孙起光是朝廷的右威卫,与沧州军官及河北道大元帅袁帅都不熟悉,没人知晓他的真实品行,也就没人替他是奸细这件事辩解......" 听薛景这么说,在座的将军们都面色发红,他们听取片面之言害孙起光蒙受不白之冤,实在是羞愧啊! 薛景:"你假装失踪,实则暗藏在军营周围,直到看到孙起光率兵离开大营,这时你的机会就来了!" 付晋昂着头:"照你所说,我又怎么能知道孙起光何时会离开大营,万一他一直不离开或是和别人一起离开,对我都是不利的!" 薛景继续说道:"不错,那是因为你们在营中还有奸细!" "什么!"在场的徐茂山,袁帅和毛彦蘅都是满脸震惊。 薛景:"你们暗藏在营中的奸细偷听到我们要两面夹攻的计划,那地方骑兵寸步难行,所以后夏早早派步兵埋伏在那里,而朕听了你的谎言,自然就不会出兵配合孙起光,你们的人就借此打了孙起光一个措手不及,与此同时,在大营中的你,和你便放火烧了粮仓,因为朕及时派人前去查看北仓,你们没来得及烧毁北仓,未免你的身份被发现,你就故意推了一个替死鬼,那个抓住纵火者的校尉应该也是你的人吧!" 付晋点点头:"虽然你说的分毫不差,但多半是你猜测的吧!" 薛景:"不,因为你露出了一个马脚,朕才能把这一切连起来!" 付晋问他:"什么马脚?" 薛景:"你们推出来放火的那个小兵,不畏生死,毅然决然服下牙毒,宁可死也不愿落入我们手中,不愿被套出话来,这样一个人,却如此轻易地说出自己的上将是孙起光,这不奇怪吗?简直就像是他在故意告诉别人这个信息一样!" 毛彦蘅望着薛景,眼底满是敬佩。 没想到皇上这么厉害,话说回来,皇上是第一回 说这么多话吧....... 付晋走了两步,这才正视起薛景来,扯着奸狞的笑:"你很聪明,可惜,都是马后炮罢了,恐怕这些都是你刚刚才想明白的吧!不然你怎么解释你现在的困境呢?怎么解释你粮草不足呢?现在四处无援兵,今天你必死无疑!" "来人!"付晋喊了一声。 外头安静异常,不见有人进来。 付晋又喊一声:"来人啊!" 薛景噙着笑,摇了摇头。 帐幕掀开,进来的却不是后夏兵,而是沧州一直遍寻不着的右威卫大将军孙起光和郑燕生。 付晋目瞪口呆,指着孙起光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孙起光冷笑一声,"可惜未能如你所愿,我被你们后夏的步兵包围,拼尽全力逃了出来,却看到到处到处张贴着悬赏我的通缉令,我无奈之下只好躲进沧州城,皇上对你有所怀疑,以免打草惊蛇,便偷偷派郑将军等人潜入沧州城找我,所以我今日才能出现在这里!" 付晋看了一眼旁边的郑燕生,心里大呼不好,这个千牛卫中郎将太过低调,他居然完全没发现他在营里消失了! 就在此时,薛景慢慢地站了起来,付晋张着嘴,惊呼:"你没中毒!" 薛景笑道:"你脑子还可以,可惜眼睛太不好使!"说着,他指了指地下,付晋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一小块地方湿了,"你的酒,朕根本就没喝!" 与此同时,方才装作喝了酒的徐茂山和袁帅都站了起来。 付晋脸色煞白:"你们......你们......" 徐茂山冷哼一声:"皇上英明圣武,早就提前告知了我们真相,我们才得以早做准备!皇上知道有奸细潜入军营,但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因而不仅派人每日检查吃穿用度,还提前将粮草全都秘密转运到别处去了,你们烧的那些粮草不过是里面早换成的稻草罢了!" 袁帅:"就凭你,也想和皇上斗,真是自不量力!"他今儿算是真的服了,皇上可真是神机妙算,哪里像传闻中那样昏庸无能,根本是以讹传讹,算不得真! 付晋咬着牙齿,"你们早有准备又如何,外面全是我后夏子弟兵,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薛景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偏过头来,对付晋说,"你听!" "杀啊!" 外头忽然号角声响起,成百上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弩箭弓箭发出的射箭声虽只有一瞬间,然而万箭齐发,伴随着惨叫声,直叫付晋听得心惊胆战。 "武将军,不好了,我们的人被包围了!"后夏一个小兵进来报信,话音刚落,猛然见到营帐内的众人,浑身颤抖着被郑燕生毫不费力地制服了。 "这是怎么回事!"付晋不敢置信地大喊。 薛景说道:"你有没有听过,瓮中捉鳖!" 付晋终于认输了,他苦笑道:"我输了,不过不是我们的计划失败了,而是因为你!"付晋指着薛景,"天下人都以为你是个糊涂昏聩之人,你却瞒过了天下人,所有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你实在太可怕了!" 薛景不想跟他废话,挥了挥手,付晋便被带了下去。 毛彦蘅说道:"皇上圣明啊!多亏有皇上坐镇!" 徐茂山也发自真心地说道:"没想到后夏人如此狡猾,末将识人不明,幸好有皇上在,一眼便破了后夏的诡计!" 营帐中的将士们都被今晚的薛景撼动了,经此一夜,兆兵必定士气大涨! 薛景没说话,没人知道他曾经的确是个昏君,的确无能,可如今的他依然不是当初的他了。 将士在外面收拾残局,薛景站在账内,却觉得十分寂寞。 不知道,从二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 崇州 "先生,吃饭吧!"宣鹰端着一碗饭递给小连子。 小连子托着下巴看着地图:"我没胃口,你把我的这份也吃了吧!" 宣鹰:"这怎么行呢!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小连子指着地图,皱着眉说:"咱们应该后天就能到达沧州了,不知道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路风尘仆仆,小连子明显憔悴许多,他不善言谈,却逼自己和个州府的官吏交谈,本就身体羸弱,一路上却马不停蹄,丝毫不敢耽误,看得宣鹰十分心疼,他在宫里每日都紧跟小连子,再清楚不过以小连子的性格,他克服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宣鹰五味杂谈,眼眶干涩不已。 【作者有话说:说皇上脑子不好使的那个小朋友呢!粗来,我们谈一谈(* ̄︶ ̄) 我绝对不会说我是实在想不到名字才给袁将军起名叫袁帅(?˙▽˙%3F)】 第六十三章 薛景中箭 后夏军营 "什么!"武威平大喝,"阿胜他......" 听闻武威胜被抓,数万将士被俘,武威平大怒,"薛景怎么说?" "兆帝约您明日交换人质,以副将军换咱们之前抓的那个礼部侍郎。" 那日,他们得了消息,说兆军要兵分两路,将他们引入石坡,一网打尽,他们便将计就计,暗中派了步兵埋伏在那里,虽然让为首的大将军逃脱了,但却抓到了他们的礼部侍郎。 武威平思索再三:"那便依他所言,明日交换!" 第二日正午,薛景领兵刚从军营出发,后脚崇州的军需运送而至。 炊烟袅袅,部分守营士兵严阵在四处巡视,将运送军需的马车拦住:"何人擅闯军营!" 小连子拿出书信交给守营兵。 "原来是张相的人,快快请进!" 小连子是第一次来军营,可他却无暇好奇。 不远处,郑燕生随毛彦蘅一同过来清点物品,看见了小连子。 "连公公!"郑燕生惊讶不已,"您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军需都是你带来的?" 见到郑燕生安然无恙,小连子宽心不少,他虽得了张相的密令,但也是私自出宫,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郑大哥,皇上呢?" 郑燕生把两军交付人质的事情告诉了小连子。 "那皇上多久才能回来啊?"小连子忙问,他脚尖垫着,心里有些雀跃。 郑燕生笑着对他说:"不用担心,这次只换人质,不交锋,应当一会儿就回来了!" 黄沙漫天,风烟浩荡。 两军阵前,武威平头盔上的红翎冠顶高高昂起,极具威严。武威平年近三十,出身草莽已官至镇远大将军,足可见其行军打仗确有一番本事。 付晋和叶恪分别被人压上来,风沙掠过,如疾呼哀嚎般掀起滚滚波浪,迷得人睁不开眼。 付晋和叶恪各自准备向自己的军队走过去,身后各有一个弓箭手,尖锐瞄准着他们的后背,他们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灼热的烝板上,令人紧张不安。 付晋先走,他走得很慢,数到现在还不足十步。 霎时,一支穿云箭,划破虚空,迅雷般射向付晋。 那支箭射出后,武威平立即拉弓,射出了另一支箭,瞄准的是兆军正中间,那个兆国无比尊贵,万人之上的男人。 两支箭在空中交集,你争我赶,将空气轻易掠于身后,武威平的箭后来者居上,却不及前一支箭先到达目标。 付晋被一箭穿喉,武威平神情凛然,脸上不见任何悲戚之色。 紧跟着,"咻"的一声,薛景被箭射中,从马上跌落,万马嘶嚎,兆军乱作一团。 "收兵!" 金角声鸣,黄沙如浓雾般笼起。 武威平没有下令追击。 "前面就是沧州的军营,我们没必要现在冒险!"武威平对自己的箭法很有信心,中了他的箭,绝无生还的可能,"等薛景一死,兆军必定大乱,倒是我们再一举攻破。" 一旁的将军小心翼翼地问:"副将他......." 空旷的土地上,倒在那里的付晋,睁着眼睛,喉中的箭直插%入地底,鲜血沿着箭柄滴落成一朵朵绚烂摇曳的花,种在这片黄土地上。 武威平冷冷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儿女情长,骨肉亲情算得了什么!他身为后夏人,为后夏而死,是他的光荣!" 沉默良久,他才又开口,"把他的尸首带回去!" 郑燕生刚带小连子参观完军营,跟在身后的宣鹰看着他们说说笑笑,脸色铁青。 一旁的宣文叹了口气,宣鹰这个傻小子也表现的太明显了些! 小连子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 郑燕生忍俊不禁:"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小连子眼珠子一亮,正要点头答应,军营大门匆匆被打开。 将士们每个人都面色土黄,神情慌乱,一股乌云笼罩在军营上空。 "应该是大军回来了!"郑燕生说道。 小连子喜上心头,和郑燕生一起赶往主营帐,刚走到门口,就见一群人围着什么,个个惶恐不安,寒毛卓竖,与那帮士兵无异。 "快快!快把韩御医叫过来!快拿水和纱布!" 从营帐中走出来的将军,满手鲜血,指挥着小兵。 小兵急忙去喊人,路过小连子身旁,着急忙慌撞到了小连子也无暇道歉。 "怎么回事?谁受伤了吗?"小连子听见'御医'两个字,心里惴惴不安。 "不知道,过去看看!你先别紧张!"郑燕生的安慰道。 小连子走过去,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官兵大哥,里面谁受伤了啊!" 守卫没有回答,但坚决不让小连子进去。 不一会儿,韩其之急促赶来,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完全没有看到门口还站小连子。 小连子心里的不安愈加放大。 毛彦蘅跟在韩其之后头进了营帐,之后先前进去的几个将军都走了出来。 一盆盆血水和染满鲜血的纱布从营帐中送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血腥味冲得小连子捂着胸口,直犯恶心。 郑燕生走过去问徐茂山:"徐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别说了!格老子的,说好的交换人质,武威平那个杂碎居然连自己亲弟弟的命都不要了,拿箭暗算了皇上!" 郑燕生大惊:"皇上中箭了!" 骑都尉说道:"那武威平可是出名了的力拨千斤,天生神力之人,从未有人在他箭下活命啊!" "皇上流了那么多血,神智不清,该不会......" 孙起光呵斥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自会逢凶化吉的!你们谁再扰乱军心,军法处置!" 众人纷纷噤了声。 郑燕生蹙着眉回头,却见小连子眼神悲怆,脚下虚浮,哀恸似乎侵入肝脾,幸好有旁边的宣鹰扶着他,不然看他的模样似乎随时有可能会晕过去。 那些血是皇上的....... "我要见皇上!"小连子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冲向营帐,两个守卫说什么也不让他进,长枪一挥,将小连子挥到地上。 "连公公!"宣鹰气得咬牙切齿,提着刀就要上去干架,郑燕生忙把他拦了下来,"别冲动!" 徐茂山不满地指着小连子:"这人是谁?" 郑燕生顾不上解释,忙扶起摔在地上的小连子。 小连子哀求道,"郑大哥,让我见见皇上吧!"心里像被四分五裂般痛不欲生,他害怕,他现在不见,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胡闹!御医正在为皇上诊治,军营重地,岂容你在这里放肆!"袁帅说罢就要喊人来把小连子押下去。 小连子在外头的动静,营帐内也听得到,韩其之包扎好伤口松了口气,听外面声音有些耳熟,问道:"是连公公在外面吗,让他进来吧!" "连公公,韩太医请您进去!" 小连子一听,跌跌撞撞地跟着进去了。 袁帅摸着着胡子,不明白地问道:"连公公?" 郑燕生点点头:"是啊,他就是皇上亲封的六乙鼠天官。" "六.....他......"袁帅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没想到是那样一个小屁孩啊,他一拍脑门,"完了!完了!这回得罪人了!" 【作者有话说:哎~~又没见到面,不过差不多了,这再见不到面我怕是要被诅咒了=????( 'ヮ' 三 'ヮ' =????) 】 第六十四章 长未…… "连公公,有劳您照看皇上了!"韩其之同小连子说到。 望着染满鲜血的水盆,小连子怔怔地点头。 小连子的平静令韩其之有些意外,他又说到,"皇上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若是熬过了今晚我有一半的把握能救回皇上,就怕……皇上熬不过今晚啊!"说罢,他垂头叹息,忧心忡忡。 小连子问道,"熬过今夜也只有一半的把握?" 韩其之点头称是。 "那……我和毛大人先出去了,有什么情况公公您记得及时告知,我们就在旁边。" 韩其之边说边望了一眼床上的薛景,又望了望小连子,这才和毛彦蘅一同退了出去。 营帐内静得很,正听见两道微弱的呼吸声。 床上的薛景面白发灰,气息奄奄,似乎旦夕之间便会命断。 良久。 小连子靠在床边,半趴伏在床上,握住了薛景的手。 "皇上,奴才来了……" 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床榻上。 差一点点,他就见不到皇上了…… 小连子忍住抽噎,害怕吵着薛景。 此刻的薛景沉睡着,他好像可以不再是一个帝王,就只是薛景而已,小连子也终于可以卸下心防,不再把自己当成是奴才。 "长未……"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然而小连子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己,根本没发现。 "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薛景的眼皮又动了动。 "我……我……"小连子哽咽着无法说出话来。 ? 后面的话呢? 什么意思? 我死了从二也不想活了? 难道……不会吧? 难道从二已经喜欢我了? 半炷香前。 薛景拔出胸口的箭,咬着后槽牙,冷着脸脱去身上的金丝软甲:"武威平真不愧为后夏第一的神箭手,居然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一箭刺破三件金丝软甲!" 韩其之检查一番,"皇上,还好伤口不深,几日便可痊愈了!" 薛景点点头,"对外就说朕生命垂危,情况不明……" 一旁的毛彦蘅和一个另一名军医正在把箱子里的鸡血浆挤在盆中,染在纱布上。 "我要见皇上!" 营帐外头传来喧哗声。 薛景一下就听出来是小连子的声音,"从二怎么会在这里?" "连公公?"韩其之一脸茫然,他看向表情瞬间转变为慌张的薛景,捋着胡子会心一笑。 "皇上,要不要请连公公进来?"韩其之觉着以皇上和连公公的关系也就没必要瞒着了。 薛景正欣喜着,立刻又听到了一句话。 "郑大哥,让我见见皇上吧!" 薛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从二居然和郑燕生待在一块儿! 郑大哥?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 薛景一下子酸了起来,忽而想起来上回他在火场为了小连子受伤,小连子泪眼涟涟的模样,薛景赶紧说道:"韩其之,快!纱布给朕多绕几层,毛彦蘅,鸡血再弄点,就说朕流了好多好多血!" 薛景瞬间变得面色发灰,气虚羸弱,直叫毛彦蘅看的是目瞪口呆。 营帐外头的毛彦蘅纳闷地问韩其之:"皇上怎么突然变了副面孔?" 韩其之捋着胡子笑着说道:"我若没猜错,皇上是在装可怜呢!" 毛彦蘅更不明白了,"跟谁装可怜?" "啧!"韩其之瞥了他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以后啊,你就知道了!" 毛彦蘅满脸的问号。 薛景装作重伤昏迷不醒,小连子便一直守着,哪儿不去。 天色已晚,营帐外点起火把。 薛景觉得是时候该醒了,小连子身子不好,继续这么哭令他心疼不已。 就在此时,郑燕生的声音又从营帐外传来。 "连公公,吃点东西吧,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薛景刚要睁开的眼睛瞬间又阖上。 怎么又是郑燕生!可恶! "郑大哥,我不饿,皇上一直不醒,我没有胃口……"小连子的声音恹恹没有精神 薛景听得心疼,但又有一丝欣慰,还是小连子在意我,可是不能不吃饭啊,离宫时不是告诉了你要按时吃饭么! "这怎么行呢!不要皇上醒来你却垮了!" 对啊对啊!快吃饭吧! "你将饭菜放下吧,我一会儿就吃!" 郑燕生无奈,只好放下饭菜离开了。 薛景等了许久也不见小连子去拿饭菜,而是一直守在床边。 "长未……你怎么还不醒啊……"小连子呢喃道。 马上就醒! 薛景正要睁开眼睛,又听见小连子说…… "兆国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快醒醒好不好……"小连子目光哀怨 薛景立刻又把眼睛闭上。 心脏如雀跃的兔子般不停地跳跃,薛景忍着不敢表露出来。 该死!这和表白有什么区别! 太犯规了! "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唤你长未吗?以后我都唤你长未好不好?" 好啊好啊! 薛景忍住上扬的嘴角。 小连子说着说着,泪水又要下来,"只要你醒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薛景故作虚弱地睁开眼睛。 小连子睁大眼睛,激动之心难掩,"皇上你醒了!" 小连子正要出去喊韩其之,薛景讯速抓住他地手腕把他拉了回来,"别……咳咳,咳咳!" 听见薛景剧烈地咳嗽,小连子立刻扶着他,"皇上您别乱动,您伤得很严重……" 严重个屁…… 薛景心想着,单面上却蹙着眉头,捂住胸口,"我这里好痛,你别走!" "我不走,我不走!"小连子担忧地看着他,"哪里痛啊?" "就是这里!"薛景边说边牵着小连子的手按到自己的伤口处,顺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连子揽进怀里。 "这里吗,皇上?"小连子问道,他轻轻地按着,不敢使力。 薛景没回答他的话,只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我刚刚昏迷时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喊我长未……" 小连子离薛景太近,微微点了一下头,"嗯……" "你还说,你离不开我,说以后我说什么你都听……我是在做梦吗?"薛景温柔地说,眼里满满的全是小连子脸颊绯红,如娇艳海棠一般的模样。 "嗯……" 得了回答,薛景粲然一笑,"那我现在想听你叫我长未好不好?" 小连子臊得很,皇上昏迷时和清醒时,那能一样嘛! 舌头好似打了结,他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说出口,"长未……" 薛景没忍住,咬住了小连子红润的嘴巴。 手还抵在薛景的胸口,小连子害怕碰到伤口,只好由着薛景搂紧他。 【已删】终于再次触碰到他渴望已久的甘甜,薛景忍不住一尝再尝。 【已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亲了,小连子由着薛景胡来,就是有一点他不太明白,脑中仅剩的一点理智纳闷着…… 皇上不是刚醒吗…… 为什么这么有精力…… 【作者有话说:完整版见群】 第六十五章 你怎么像我弟弟一样(... "嗯……脉象平稳……不对不对,短气羸弱,虚得很啊……"韩其之在薛景锐利的目光下胡扯八扯地说完,擦了擦头上的汗。 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如此担心受怕…… 担心露出破绽,韩其之笑眯眯地对小连子说道,"连公公,我每日亲自来给皇上换药……至于这喂药呢,就交由连公公好了,连公公来的正是时候啊,军中皆是将领,我正担心他们粗手粗脚照顾不好皇上,您来了可太好了……" 说罢,韩其之瞥了薛景一眼,见薛景露出赞扬的目光,便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对了。 听到薛景还虚得很,小连子半点不敢松懈,趁着韩其之为皇上换药的功夫亲自去监督熬药去了。 后夏军营。 "大将军!探子来报,兆军军营今日未操练,也不见兆帝的身影。" "他们的粮草呢?"武威平问道。 "目前只有一批从崇州运来的军需,目测撑不过十日。" "好!"武威平说道,"先前烧了他们的南仓,就算有这批新的粮草也撑不了多久。" 另一个将军说道,"将军出手,从未有活口,恐怕兆帝已经没命了,只不过是瞒着消息没有传出来……没了兆帝坐镇,粮草也消耗殆尽,看来不久就是我们攻打沧州的最佳时机!。" 武威平显然也是如此想的,"看来不出半月,我们定能攻下沧州!通知各营,加紧训练,半个月后攻打沧州军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沧州军营。 薛景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小连子给他喂药,美得不得了。 "皇上您小心喝,有些烫……"小连子一勺一勺地舀给薛景,不放心地说道。 "?"薛景偏过头去。 "皇上,怎么了?"小连子举着药匙问道。 "说好了以后都喊我长未的呢?"薛景不满地说道。 小连子脸刷地一下红了,"先喝药吧……" 药匙送到薛景嘴边,薛景说什么都不喝,像极了没长大的孩子。 "你不喊,我就不喝!" 小连子为难的地埋怨道,"皇上!你怎么像我弟弟一样啊,都那么大了,还那么幼稚,喝药岂是能说不喝就不喝的!" 薛景一听,小连子竟说他像自个儿的弟弟,生气道,"我哪里像你弟弟啊?我和你弟弟能一样嘛!" 小连子也生气了,不免有些蛮横起来,"怎么不一样啊,生了病就喝药,别想找借口!快喝!" 薛景大声说道,"哪一样了!你和你弟弟是亲人,可是你喜欢的是我!" 小连子愣住了。 薛景见他脸红的更厉害,红色蔓延到了脖子延伸进了衣领里头,心中窃喜,"怎么了?我说对了?" "什么……什么啊!"小连子紧紧捏着药碗。 薛景仔细睨着他,"你都离不开我了,还让我亲了,还说不喜欢我!" 小连子抿着嘴,眼神四处乱瞟,不敢看薛景。 薛景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小连子果然是喜欢他的,若是不喜欢,他定然像从前一样义正严词,毫不犹豫就说了"没有",可现在却是这幅模样。 见小连子羞臊着不说话,薛景灵机一动,装作虚弱地捂着胸口,"嘶——" 小连子果然着急了,放下药碗上前扶住薛景,"皇上,您怎么样了!" "你还叫我皇上……我……我可真是要痛死了!"薛景说着自动地靠进小连子的怀里,"韩其之说了不能叫我动气,你却还气我,说好的什么都听我的……哎哟!" 小连子不再不好意思,忙说道,"你别动气,我叫你长未还不行么!" 薛景眉毛一提,"那你再叫一次!" "长未……"小连子怯生生地开口。 "再叫一次!" "长未……" "再来一遍!" 小连子抿着嘴,瞧着他眼中的似有期待的光亮,一股气连说了好几次,"长未,长未,长未,这样可好?" 薛景弯着嘴角抱住小连子,对着他的嘴亲了一口,"你知道么,除了我父王和母后,可没人这么叫过我了,你叫了我长未,以后你可要对我负责,知道吗!" 没有旁人? 小连子心里有点高兴,"当真没有旁人吗……宸妃也没有吗?"他记得上辈子,薛景很是宠爱宸妃。 "当然没有了!她怎么配叫我的名字!"薛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关茹这个女人,哪怕上一辈子,也没有让关茹唤过他的字。 他身为皇帝,从未有人敢直呼其名,更遑论是字了,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薛长未。 这个世界上他只想让自己最爱的,最宝贵的,独一无二的从二这样叫他,绝无他人。 小连子没领会到薛景的感动,他又问,"那小顺子……" 薛景疑惑地问,"谁?" 小连子心中欣喜不已,忙摇头说,"没……没什么!" 太好了,皇上连小顺子是谁都不记得了! 不知怎的,明知道皇上身为天子,怎么可能只喜欢一个人,但听薛景这么说,小连子倒真有种,这个男人是属于我的感觉。 思及此,小连子心里有些酸涩。 要是……皇上真的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哪怕只有现在…… 摸着鼓噪不已的胸口,小连子心想。 他好像,真的喜欢皇上…… 暗卫宣城翩然而至,有消息禀报,薛景没有防着小连子。 "启禀皇上,从兵部运出前往沧州的粮草还未出圳南官道,便被一伙山贼劫走了!" 薛景听完,点头示意他下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朝中有一方人在暗中和后夏联络,两边的目的都是要断了他们的粮草,好叫他们弹尽粮绝,走投无路,到时自然手到擒来。 可他们忽略了薛景早就料到这一点并做了万全之策。 薛景望着小连子,笑道,"这回啊,你可是大功臣!" 小连子不明就里,薛景对他说,"你这一路辛苦了……" 薛景指的,自然是小连子按照张简所给的地图一路联络各个州府运输军需的事情。按照他们的计划,另外几批军需也会按照时间顺序先后送来。 小连子摇摇头,"不辛苦,私自出宫是奴才任性了,奴才能帮上忙就好……" 倏地,小连子唇上落下一道温热,没停留多久就离开了。 瞪着宛如小鹿般懵懂的眼睛,小连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薛景对着他的唇又是一下。 "你刚刚说了两个奴才,这是罚你的,以后,你说一个奴才我就亲你一下,看你还敢不敢说了!"薛景弯起嘴角,笑着说道。 小连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瞪着眼睛,既羞涩又嗔怪薛景如此过分。 薛景笑着摇了摇头,剐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傻二!" 听着熟悉的称呼,小连子猛地回了神。 【作者有话说:不掉马,掉马还早,差点睡厥过去……(//?Д%2F?/) 中间那段解释一下就是武威胜也就是付晋被射死了所以后夏那边并不知道兆军的粮草没被烧的消息,哦啦????????】 第六十六章 如此喂药 小连子不由地睁着眼睛向后缩了缩,"皇......" 眼前散着长发的薛景似乎与凉州茅屋里的薛景重叠在一起,小连子正想问薛景何为要叫他傻二。 上辈子,薛景就是这么叫他的,这个称呼太过熟悉,让他有些恍惚。 薛景睨着他,附身又是一记亲吻,小连子惊慌之下,瞬间脑中空白,忽然忘了自己想问什么。 薛景捏住他的脸蛋:"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帐内你侬我侬,帐外就没有这么好的光景了。 皓月当空,沧州的月亮在萧条的无边大地上显得格外的寂凉。 宣鹰对着月亮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儿好看了,取出腰间的酒壶自顾自饮了起来。 "宣鹰!干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宣文搭上宣鹰的肩膀。 "说什么对月独酌,三斟忘却天下事,都是骗人的!哪个混蛋说的这个话!"宣鹰有些微醺,举着酒壶指着月亮骂骂咧咧。 宣文回答道:"是燕国太子符御青啊!" "符御青?"宣鹰看了一眼宣文,噘着嘴,骂道,"去他%娘的符御青!" 宣文无语,宣鹰简直是在胡乱攻击,人家燕国太子写诗时随便说了句佳话流传开来,也能被宣鹰拿来攻击。 宣文回头看了一眼主营帐,烛火倒映在帐上,依稀可见依偎在床边的两个身影。 叹了口气,宣文感叹道,情字当头,实在是教痴儿陷足难以自拔啊! "长未......喝药了!"小连子端着药碗走进来,韩其之恰好换完药包扎完伤口,和薛景对了一个眼神便退下了。 韩其之一走,薛景立刻捂着伤口靠在榻上,"从二......" 小连子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我在这儿,疼不疼,韩太医说再换七天药就不用每天拆纱布了!" 薛景可怜兮兮地靠在小连子胸口:"还得换七天......你都不知道多疼,伤口有这么长......"薛景边说边比划了一下,顺带装作动到了伤口,"嘶......" "你别动呀!"小连子心疼的按住他举起来比划的手。 "那么大那么深的伤口,每天都要撕掉一层皮肉,流血不止,可太疼了!"薛景撒起谎来得心应手,可怜的小连子完全被他糊弄进去。 "啊?"小连子蹙着眉头,"这么严重吗,你给我看看伤口!" ! 薛景慌了一秒,灵机一动握住小连子的手,"你别看,我怕你看了又哭,我舍不得你哭......" 任谁看了也不敢相信这幅娘兮兮,娇柔作态的人是一国之君,可薛景才不管这些,在小连子面前没脸没皮这都算不得什么。 小连子果然被他的话感动了,"那我不看,我喂你喝药,喝完药你赶紧躺下休息!" 所以说性子纯良的人容易被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药匙送到薛景嘴边,薛景合上嘴,望着小连子。 "怎么了?"小连子问道,"太烫了么?" 薛景摇摇头,撒娇道,"你喂我!" 小连子说道:"这就是在喂你啊!" 薛景又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凑到小连子耳边轻声念叨了两句,待到离开时,小连子从脸到颈项红了个通透。 薛景心情大好。 小连子红着脸嗔怪道:"哪有这样的啊!" "有啊,你喂了就有了!"薛景笑眯眯地说道,眼睛弯成了月亮,上回小连子喂他喝药时他就一直想这个事,想着总有一天要实施,现在可不就是最佳时机么! 小连子迟疑了一阵,头摇成拨浪鼓:"我.......我不要,你自己喝呗,又不是不能喝!" 薛景嘴角一下子落了下来,赌气道,"你不喂,我就不喝!"边说,他边蹙了一下眉头,"嘶,疼死我算了,伤也别好了,反正你也不想我好!" "别!"小连子见他蹙眉,以为他是伤口又痛了,"我喂,我喂还不行嘛!" 薛景喜悦之心又扬了起来,但面上还是装作疼痛不已,"那你快喂啊!我都要痛死了!" 举起碗,抿了一口汤药含在口中,小连子身子微微发颤着凑上前去,磨磨蹭蹭,怕是汤药都快化在他口中了,薛景忙凑过去,包住了小连子的嘴巴。 【删】 苦涩的药仿佛加了蜜一样甜到了薛景心里。 好半天才喂完这一口,分开时,小连子忸怩不敢抬头,薛景催促他,"快啊!还有一碗呢!" 小连子看了眼满满当当的药碗,青筋直跳。 "这一碗......都要啊?" "当然了!"薛景说得理直气壮。 小连子无奈,只好一口一口地喂,喂到最后,一开始的羞耻心已经被抛诸脑后了,只想着快点喂完,好结束这难耐的喂药。 【删】 "唔!"小连子正要用手背去擦嘴边的药汁,薛景拦住他,唇覆上小连子的嘴角,tian%净了那一道药渍。 "好喝!"薛景心满意足地说道。 小连子被震地外焦里嫩,整个下巴都是口水的黏腻感。 好恶心…… 小连子幻想了一下如果是个美丽俏丽的姑娘家舔他的下巴…… 好像还是很恶心。 抬眼看向一脸餍足的薛景,小连子叹了口气。 算了,皇上开心就行。 端着碗走出营帐,门口的孙起光看见他,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问话的声音格外敞亮,"连公公,你嘴巴怎么红了?" 还没等小连子反应过来,宣鹰已经冲上去,从背后扣住孙起光,"就你多嘴!就你看见了是不是!" 暗卫是从三品的职位,加上孙起光是个大老粗,宣鹰倒不太忌讳。 小连子反应过来,捂着嘴,连忙跑开了。 宣鹰望着小连子离去的背影,心里不停地翻酸水。 回头对上孙起光疑惑的目光,宣鹰赶紧把他松开,看着脸还稚嫩似的模样举起拳头喊道:"看什么看!" "嘿!你小子!"孙起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气不打一处来,宣文赶紧拦着孙起光。 "孙将军,他还小,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见宣文这么说,孙起光也不好再发作,哼哼两声便离开了。 "大哥,我不小了,我都十九了!" 宣文拉着宣鹰来到河边,郑重其事地同宣鹰说道:"宣鹰,把你的心思给我收一收,要是皇上知道了,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宣鹰说道:"什么心思,大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喜欢连公公!"宣文正色道。 心事被戳穿,宣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什么啊!我才没有呢!我喜欢的是大姑娘!" 宣文说道:"最好是这样!我只警告你这一次,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你自己的性命自己不在意便罢了,但是你要让连公公难做吗?" 宣鹰看向掺着泥沙,澄黄色的河水,低头不语。 许久,宣鹰的声音有些落寞,"大哥,你别说了,我不喜欢连公公了!" 宣文叹了口气,宣鹰是自己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他的家人都被山贼杀死,那时他已经十岁,目睹了一切,所以进入暗卫后每日拼命地训练,很快便赶上了大家的进度,这其中的艰辛绝非常人所能及。 宣鹰看着年纪小,每天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很难有人能捂开他的心,也不知道连公公怎么就吸引了他,只能说感情这玩意儿实在是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啊! * 后夏军营 主营帐。 "再过两日便是最佳时机,我们趁其不备,午时从这三面包抄兆军军营。"营帐中传来武威平的声音。 "听探子来报,兆帝的营帐似乎还有军医出入。" "不可能,中了我的箭,不可能还活着!"武威平打断那人,笃定地说。 "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兆帝一死,兆国必定大乱,他们才会瞒着消息不出,若是兆帝当真还活着也应当身受重伤,怎么可能还待在沧州军营里!" "以防万一......" "没什么万一的,就算兆帝还活着,他们已经三日无粮,也不见运送粮草的队伍进军营,没有军需,他们想必还在硬撑着等京中运送粮草,殊不知,粮草早就被太尉的人劫走了!" 太尉......秦太尉! 营外的叶恪大吃一惊,听见脚步声传来立刻离开,回到关押自己的地方,塞上口布,绑上绳子,绳子的一端牵在自己手心,偏过头去,装作睡着。 营帐掀开,巡视的后夏兵看了一眼,"没有异常!" 巡视完,后夏兵便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叶恪溜到外头,打晕了一个小兵,换上了他的衣裳,混进后夏兵中。 深夜,叶恪避开所有人,走到没人的地方,唤出军中常用的信鸽,绑上书信将信鸽放走。 第二日一早,巡逻的后夏兵听见营里传来呜咽哀嚎声,忙进去查看,见叶恪被关得好好,许是一直在挣扎,头发散乱着,看起来倒没什么异样,只是不停地乱叫乱动,聒噪得很。 后夏兵甲纳闷地说道:"这人怎么回事,关了这么久都没动机,今天倒是叫唤起来了!" 一旁的后夏兵乙笑嘻嘻地说道:"兴许是忍耐许久,耐不住了!" 后夏兵甲疑惑地看了身旁的士兵乙,"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士兵乙:"小的是右卫兵升上来的,今天刚来报道!" 后夏士兵甲点点头,被绑在椅子上的叶恪还在乱叫,士兵甲不耐烦地狠狠踢了他一脚,"再叫剁了你的舌头!" 叶恪吓得立刻不叫了。 "哼,还什么礼部侍郎呢!胆小如鼠!"士兵甲讥讽道。 身旁的士兵乙跟着他一起离开,回头看了一眼被绑着的"叶恪"。 【作者有话说:可怜的鹰娃子,为娘一定给你配一段好姻缘| ??? )?,大家猜我要给他配谁? 要看喂药梗的宝贝呢!喂药来鸟! 老规矩,删掉部分在群里,不影响观看】 第六十七章 大捷!启程回京 "兄弟们!今日就是我们大破沧州的好日子!冲啊!"武威平高举手中的长枪,骏马前蹄高昂,大吼一声。 数万后夏兵位列整齐,齐声呐喊,喊声震彻天际,"必胜!必胜!必胜!" 后夏大军气贯如虹,长驱直入,直奔沧州军营。 马蹄踏过,嘶吼声与黄沙飞扬。 大军冲进军营,营中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武威平疑惑不已。 "大将军,全部搜查过了,一个人也没有!" 武威平猛地反应过来,"不好!快回去!" 大军迅速走了另一捷径往回赶,然而赶到时,已是战况激烈,兆军趁他们出兵攻打沧州军营,营地兵力虚弱时大举进攻,后夏兵已经落了下风。 武威平大怒,"给我上!" "大将军!胡将军徐将军已经被俘,第三师第五师不战而降了!" "怎么回事,外面还在打仗,他们怎么会被俘了?"武威平握紧拳头,下令全部士兵冲进营地中应战。 瞭望台上忽然出现一堆兆军,手举弓弩,射向四周的后夏兵,哀嚎声阵阵,后夏兵死伤惨重。 就在此时,远处号声震天,疾声厉鸣,无数兆军从四面涌来,把后夏军牢牢包围在中间。 "弓箭手准备!放箭!"正前方的袁帅目光凛然,振臂一挥,下达命令。 霎时,箭雨如林,伴随喊叫声,后夏军死伤大半。 武威平指挥者慌乱的后夏兵,"不许慌,摆阵!" 与此同时,军营全部战败,里头的郑燕生命令士兵紧闭营地大门,瞭望台爬上了更多的弩箭手。 见状,听得三面的将军驾马齐驱,各自大喊一声,"冲啊!" 兆国的旗帜在黄沙中飞扬,直冲云霄。 "活捉武威平!" 武威平被抓,后夏兵溃败尽数被俘。 薛景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剑刃锋利,他嘴角挂着笑意,眼中却是与利刃身上闪过的寒光一般。 "启禀皇上,武威平带到!" 三个人被押了进来。' 武威平头发散乱依然昂首挺胸,不减大将风范。 看见薛景完好无损地坐在前方,武威平眯着眼睛:"你没有死?" "大胆!"身旁的孙起光见武威平在薛景面前如此放肆,大喝一声。 薛景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中,拿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剑是好剑,可惜剑鞘不太衬手。" 不一会儿,叶恪和郑燕生将胡将军和徐将军也推入营中,"老实点!" 两个将军见到薛景都是面如土色,"兆帝还活着!" 薛景笑道:"朕福大命大,自有天佑,怎么会死呢?" "不可能!你明明中了我一箭!"武威平不相信自己的箭居然失手了。 薛景说道:"朕素来听闻你有神箭手的称号,要和你对阵,怎么可能不做好防备呢?" 武威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在今日进攻?" "当然是因为你刚愎自用,对自己太过自信,我们的礼部侍郎故意被你给抓住,你还浑然不知,在那里沾沾自喜!"薛景说话时,叶恪跨了一步到武威平面前,嬉皮笑脸地挥了挥手。 "皇上,粮草已经从沧州运回来了!" 薛景点了点头,"下去吧!" 粮草? 武威平蹙着眉,"你们的粮草不是都被烧了吗?"他本来就一直在想,按理说五日无粮那些兆军却依然骁勇善战,丝毫不减倦怠饥饿感。 孙起光睨着他,"皇上早就料到付晋有可能会对粮草下手,便留下近日所需,将大部分储存的粮草暗中运往沧州城内,本来,你是可以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惜,你却杀了付晋!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手杀害,当真是狠毒!" 武威平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深深地望向薛景,那目光中不知是否有对自己曾经所作所为的后悔。 "是我输了!我现在终于知道武威胜为什么会输给你!"他之前的确认为是因为武威胜无能才会被俘,可他现在彻底改变了想法。 薛景睨着他,放下手中的剑,"你从未赢,又何谈输呢?" 武威平瞪大瞳孔,宛若失了神般,随后重重地低下了头。 后夏国刻意挑起两国矛盾,出兵攻打兆国边境,给了薛景出兵征伐后夏的理由,后夏的镇远大将军武威平被俘之后,后夏的中央军权出现矛盾,其中也有薛景的手笔,借此一役,兆军乘胜追击,一举攻破了后夏边境。 兆军接连捷报,见局势稳定,薛景,叶恪等人便启程回京。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 小连子正在给薛景剥橘子。 "为什么,郑大哥也得留在那儿啊?"小连子边剥边多嘴问了一句。 薛景懒洋洋地躺着,眼睛一眯。 郑大哥!哼!看你叫的这么亲热,我当然得把他留在那儿! 他就是吃味,就是不爽!就算小连子同郑燕生并没有暧昧,他也不舒坦。 "我想吃橘子!"薛景叫喊道。 小连子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马上就剥好了!" 剥好橘子,掰了一瓣送到薛景嘴边,薛景一口吞下,果汁甜腻,满口生津。 小连子又掰了一瓣送过去,薛景却不吃了。 "我要你喂!"薛景又开始没脸没皮。 小连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面上一臊,把橘子含%在嘴%里凑上去,薛景也不含糊,就着小连子的嘴%吃的不亦乐乎,顺势一把搂住小连子的腰带到自己怀里。 "%……&……小心!伤!"小连子害怕压到薛景的伤口。 一直这么骗着小连子,薛景也有些心虚,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他那点小伤口早就好了,"别管伤口了,让我抱抱你,抱着就不疼了!" 小连子抿着嘴,由薛景抱着。 他也不是无话可说,他就是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是不是夫妻恋人之间都是这么相处的? 可从前在家,阿爹阿娘之间相敬如宾,也不这样啊! 还是说....有钱人家的富庶子弟不用劳作,日子过得好所以对待感情也格外孟浪吗? 都这么黏黏糊糊,满口骚话,搂来楼去,抱来%抱去,亲来%亲去的? 那他还真得好好习惯了,不然叫皇上以为自己不喜欢他就不好了。 小连子悄悄把手环到薛景的腰后头,悄悄地揪住薛景的衣裳,悄悄地抬眼看向眉眼含笑的薛景。 他还是,还是很喜欢,很喜欢皇上的! 【作者有话说:回京啦!沧州卷完结 下班回家再来一章】 第六十八章 给点补偿! 天清日朗,一路军队浩浩荡荡行走着。 路过的百姓纷纷避开,绕道而行。 "福州境内......"叶恪念着面前的石碑上的字。 "皇上,到福州了,再过几日便能抵达京都。" 小连子掀开帘子,望向远处。 青山碧峦,水清见底,巨龟驮着石碑屹立在边界,这条路自古以来就是商贾要道,是往来于京都的商贩必经之地。 真的是福州! 又走了没多远,小连子看见了一座山神庙。 彼时,这座山神庙刚刚经过一番修缮,飞檐翘角,红漆绿顶,明艳非常,远远可见进出庙中供奉的百姓。 小连子不免有些感慨。 这座山神庙正是上一辈子他与薛景藏身过的那一座,可是却与记忆中的破败萧条大不相同,仿佛那些记忆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一般。 脑中忽然闪过阿爹阿娘的死状,还有三妹和四弟..... 薛景见小连子脸色不太好,往窗外看去,赫然可见香火鼎盛的山神庙。 从二是因为看见了这个所以才脸色不好的吗? 薛景眼中意味不明地询问,"怎么了?你来过这座庙吗?" 小连子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薛景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想多了。 重生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已经够离奇了,又怎么可能正巧又在从二身上发生呢! 况且...... 若是从二也是重生的,上辈子自己对他那般不好,他只怕是会恨死自己,哪里会这般若无其事。 想到这里,薛景不免有些惭愧。 "皇上,前面似乎是圳南。"叶恪在窗口禀报,"圳南过几日便是乡会,热闹得很!"他赴京赶考时曾路过圳南,正巧赶上他们的乡会。 薛景说道,"那便绕过圳南吧!咱们这军队别坏了他们的氛围......"等等,从二的身份文牒上好像出生地便是圳南! 难不成,从二是因为这件事忧心忡忡。 薛景改口道,"罢了,既然赶巧了,你让大军先行回京,我们几个去圳南凑个热闹!" 余光瞥向小连子,果然见到小连子抬起头,眼中散出光彩。 看来从二真的是想家了! 毛彦蘅素来循规蹈矩,他说道:"皇上,这似乎不妥吧!我们理当回京庆祝沧州大捷才是啊!而且京中还有要务……" 叶恪掏了掏耳朵,"毛大人,别这么老古板嘛,你怎么同张相一样!" 毛彦蘅点头道,"张相是我的恩师,能与恩师有几分相似是我的荣幸。" "不会吧!"叶恪打量着毛彦蘅,"毛大人,你看着比他至少大十多岁啊!" 毛彦蘅脸上带着自豪,"恩师学贯古今,年仅六岁便以神童之名名震兆国,在下不才,年近三十方才考中进士,入了恩师门下……" "原来是这样啊!哎,你再跟我说说……"叶恪拉着毛彦蘅到一旁聊天去了,这一打岔,毛彦蘅完全忘却了先前要阻拦薛景去圳南乡会的事情。 就这样,薛景和小连子带着叶恪、毛彦蘅和几名侍卫留了下来,决定凑凑乡会的热闹,顺便微服私访体察圳南的民情。 他们先落脚在圳南城中的客栈中,预备先休息几日。 一路上,小连子都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薛景也不揭穿他,等着他自己提出来。 入住客栈后,薛景留在房中看文书,小连子则和叶恪一同跑得没了影子。 日暮西山,天色将晚,小连子才从外头回来。 薛景问他,"去哪儿了?" 小连子笑嘻嘻地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来,"我和叶侍郎去了街上,看到这个……" 薛景一瞧,原来是个香囊,布质不算太好,但也绝非普通老百姓随便舍得买的,"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你喜欢回宫让司衣司掌司给你做几个。" "……"小连子抿着嘴,收起笑意,"不是我要的……" 薛景疑惑地看着他。 烛火曳曳,照在小连子圆溜溜红扑扑的小脸上。 只听见他小声说,"我买给你的……" 薛景笑着凑过去,"送给我的?那我就收下了!" 小连子点点头,他抬眼看向薛景,见薛景接过香囊,却没别的反应,心里不免失落了些,他转念又想,兴许是他没有自己动手做,于是又说道,"回宫之后,我做一个给你好不好啊?" 薛景道,"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别自己动手了,这针线活得要些功底,别伤了你的手!" 小连子撇了撇嘴,失落地点点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 "那什么……" 薛景抬起头,见小连子吞吞吐吐,一眼便知道他可算要提那件事了。 "那什么?"薛景问道。 小连子唯恐薛景不答应,"我想……回家看看……" "行啊!" 小连子始料未及,"你答应了?" 薛景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宠溺地说,"我知道你家在圳南,你这一天闷闷不乐的,送我香囊就是为了讨好我好让我同意吧?" 小连子道:"才不是……"他心里埋怨薛景什么也不明白…… 薛景道,"明日我和你一道去,顺便见见你爹娘。" 小连子连忙摇头,"这可不行啊,我阿爹阿娘连知县老爷都没见过,见了你怕是魂都吓没了,我们那儿没什么好瞧的,地方也小……" 薛景不高兴了,他许小连子回家是抱着顺带去拜访岳父岳母的心态去的,可小连子却不让他去。 "我就去几天,肯定赶在乡会前回来成吗?"小连子见薛景不高兴了,靠上去,主动搂住薛景的脖子讨好道。 小连子难得主动,美人在怀,薛景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心里都乐花了,分不着东西南北了。 "那我好几天都见不着你,你得赔偿我!"薛景搂住小连子。 "赔……赔什么呀?"小连子明知故问,身体有些发抖。 薛景将他搂到床上,小连子吓得急忙揪住他的衣裳。 薛景亲了口他的小嘴,宽慰道,"你放心,我就是再等不及也不会在这儿和你做那档子事的,你是我最贵重的宝物。" 小连子红着脸,一半感动一半羞涩,不敢抬头看薛景,薛景生的太好看,说起甜言蜜语来,那双凤眼简直勾人心魄,怎们能让人不动心呢! 皇上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莫非是从话本里? 小连子正感动着,便听见薛景有些急色地说…… "你赶紧让我亲一亲,勉强算你补偿了!"说罢,他迫不及待地轻轻掐了一下小连子腰后的软%肉,覆上小连子的唇瓣,连%啃带%咬。 小连子的感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勾人心魄,根本就是个色中饿鬼! 叶恪提着两坛子酒预备找薛景喝上两盅,在门外就被突然出现的宣鹰拦住了。 "可以啊!轻功了得,不愧是暗卫!"叶恪发自真心地夸赞道。 "不许进去!"宣鹰板着张脸说道。 "为什么啊?"叶恪笑道,"把酒言欢乃是人生畅事,皇上想必也不介意的,再说,我还有事要找皇上商谈呢!" "那也不许!"宣鹰这张娃娃脸,凶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 叶恪正要说话,房中传来"啊!"的一声。 宣鹰瞬间红了脸,仔细看眼神中还有幽怨,"都跟你说了不许进了!" 叶恪也没料到,这天还没黑呢,皇上就这么急着办事,"打扰了,明儿我再来!" 房中,小连子捂着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你怎么咬人啊!"舌%头好痛啊!小连子眼中泛起雾汽。 薛景抱歉道,"是我没忍住,这回肯定不咬了!" 小连子才不被他骗,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薛景灵机一动,咬了一口小连子的微隆的喉结。 "啊!"捂着嘴的手立刻捂到了脖子上。 嘴巴空出来了,薛景看准时机又吻了上去,按着小连子挣扎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又是一番柔情蜜意。 "唔……" 门外的宣鹰心中苦涩,正要撇嘴以示难过,忽然见到梁上的宣文意味深长地探出头来,面无表情正盯着他。 "切!"宣鹰赶紧偏过头去,伸了个腰,"咳咳!有点儿渴了,倒杯水去!" 【作者有话说:来点糖庆祝一下短暂的离别。 小连子要回家逞威风了!一人得道,全家升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最喜欢的就是打脸哈哈哈】 第六十九章 莲花沟村 第二天小连子起了大早启程回去。 薛景要派几个侍卫陪同他,被他婉言拒绝了。 "有宣鹰宣文保护我,我没事的。" 暗处的宣镇:公公,还有我。 薛景虽然不放心,但碍不住小连子的请求,只好答应了,并千叮咛万嘱咐他需得早早回来。 马车愈加接近莲花沟村,小连子归心似箭,亟不可待地就从马车里出来了。 宣鹰陪同小连子一起坐在马车上,宣文则不肯违背暗卫的要求,一直躲在暗处。 暗处的宣镇:公公还有我。 "宣鹰,等会儿到了我家,你就说你是宫中的侍卫,恰巧要出宫办事才同我一道的,千万别说漏了嘴!"小连子嘱咐道。 宣鹰点点头,"放心!" 路过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睁着眼睛远远就盯着马车看,"这是不是二小子嘛?" 小连子定睛一看,惊喜喊道,"葛三叔!!" "真是从二啊!"葛三叔扛着锄头,走过来,打量着高大的马车,眼中惊奇地看向车身,上头是他从未见过的布帛,摸起来又软又滑,车里也是新奇的很,居然还有茶壶、靠垫和坐榻简直就像个小卧房。 "从二啊!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你咋变得这么好看呢!你咋回来了嘛,这坐的是个啥嘛?" 小连子笑着说:"三叔,这是马车。" "马车?"葛三叔憨笑道,"哎呀!出去见过世面了,就是不一样啊!" 小连子点点头,看见熟人的亲切感让他忍不住满心欢喜,"三叔,你上哪儿去,我捎您一程。" "捎我?成啊,我还从来没坐过马车这玩意儿呢!"葛三叔笑嘻嘻,转而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二小子,你知道不,村里的徐娘子,她儿子大柱也在宫里当太监,你遇到他没有?" 小连子想了想,摇头道,"未曾在宫里遇到过!" "这样啊......"葛三叔说道,"你在宫里可以找她儿子照顾你啊,听她说她儿子在宫里是什么领班,威风着呢,上回回来探亲啊,给他们家整个装修了一遍,花了好几两银子呢!你啊,从小就乖的很,在宫里肯定受了不少欺负吧!" 小连子想到薛景,笑而不语。 一旁的宣鹰心想,有皇上在,谁敢欺负连公公,就是他也不会答应的! 葛三叔瞧着小连子皮肤白嫩,顾盼生辉,不禁感叹宫里的水土饮食就是不一样啊! "那不是葛三叔嘛,他坐的是什么啊!这么大呢!你们看,居然是马不是骡子!"路过的村民见到穿行的马车,纷纷停下驻足。 "我知道,这是马车,城里的有钱人才坐的起,一次要二钱银子呢!" "什么!二钱银子!"听到这个数目的老人惊得双眼直溜溜的,差点瞪出来,二钱银子可够他们家一整个月的吃穿用度了。 若是马车上的小连子听见了,怕是会生出薛景过于浪费的想法,要知道二钱银子就能租到一辆马车,薛景租这辆马车却居然花了整整五两银子。 小院子里,肖玉正在喂鸡。 "玉儿!饭好了!"屋里传来妇人的声音。 肖玉摸了把母鸡锃亮的毛发,起身朝屋子走去,"来了!" "阿玉!" 肖玉闻声,回头一看,呆住了,她慌忙朝着屋内大喊,"娘!爹!你们快来!" 屋内的肖母湿漉漉的两手在围裙上边擦拭着边往外头走,"干什么呢!吃饭了,快......"话说到一半,她也看见了门口站的人。 小连子站在门口,两手举着好些东西。 "娘!" 肖母热泪盈眶,颤巍巍地迎过去,摸上小连子的脸庞,随后看向他的下身,那里被衣裳下摆遮着,看不出来是不是少了东西。 "你....."才说了一个字,肖母已经泣不成声,"没瘦就好......好......" "回来啦!"肖父看着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 父母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小连子想起上辈子他们的结局,胸口被失而复得的欣喜涨满,泪水差点忍不住要流出来。 对家人来说,是一年未见,可对小连子来说,却像是捱过了一个极其漫长的岁月。 "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还不快进来,别让人看了笑话!"肖父的腿脚不方便,他拄着拐杖说道,立刻转过身去,掩饰住了自己已然红了的眼眶和酸涩的鼻尖。 "对!瞧我这一激动,快进来......"肖母这才反应过来,拭去泪痕,牵着小连子进屋。 看见小连子身后的宣鹰,身姿挺拔,模样清俊。 她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在宫里的朋友,他出宫办事正好和我一路,就一同过来了!"小连子解释道。 "伯父伯母好!"宣鹰乖乖打招呼。 肖父肖母是好说话的,立刻也请宣鹰进屋。 "哥!你看我的功课!"肖众三自幼就爱黏着小连子,这会儿也一直缠着他,"夫子今天夸我了,说我是班上最聪明的!" 肖众三睁着圆溜光亮的眼睛,等着小连子的夸奖。 "我的众三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本来就应该被夸奖的!"小连子夸赞道。 家里难得来客人,肖父招呼着宣鹰,生怕招待不周,"农家小户,只有粗茶淡饭,爷千万别嫌弃!" 宣鹰当暗卫惯了,从来都是刀头舔血,黑里来暗里去,何曾体会过被照顾的感觉,他受宠若惊,仓皇说道,"是在下叨扰了!" "您别跟我们客气,从二在宫里肯定受了您不少照顾,我们得感谢您才对!"肖父说道。 小连子见宣鹰和肖父相处的不错,弟弟妹妹也不排斥他,反而围着他问东问西,这才放下心来。 屋子里欢声笑语,小连子看了一圈,却没见到肖母。 小连子猜肖母怕是在里屋,走进去,果然见到肖母一个人坐在榻上。 里屋光线昏暗,隐约看见肖母身形微颤,似乎是在啜泣。 "娘,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小连子走过去靠在床边想看看肖母怎么了。 肖母望着他,泪眼婆娑。 好半天,肖母才开口,怜惜且心疼。 "痛不痛?" 小连子霎时眼眶盈满泪水。 他正想扯出个笑来说'不痛',肖母温柔的手掌抚上他的头,他没忍住,瘪着嘴,眼泪簌簌地扑进肖母的怀里。 "痛!娘!从二好痛好痛啊!" 小连子不知自己说的究竟是净身之痛还是上辈子那些风风雨雨熬过的伤痛。 在母亲面前,他好像又是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不必顾忌身份,不必在意掩饰内心的伤痛,因为他知道,母亲巨大的臂弯会一直守护着他。 肖母泪水涟涟地抱住小连子,"我的孩子啊,我的从二是天下最乖最乖的孩子,为什么偏要受这份罪......" 屋外的几人都沉默了。 肖父叹了口气,拄着拐杖低头不语,眉宇间满是忧伤哀恸。 肖众三和肖玉也低着头不说话。 小连子进宫之后肖母日也哭夜也哭,后来听人说宫里的宫人稍不留神就会被主子处死,肖母更是大叫一声晕了过去,之后受了重病,在床上躺了数月才康复。 宣鹰听见小连子哭疼,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小连子。 屋内气氛沉重,大门篱笆外头,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看。 肖父一见那人就气不打一出来,拄着拐杖走到门口冲着那人骂道:"赵老二,你这个狗%杂碎,你又来做什么!" 赵二贼眉鼠眼,笑呵呵道:"肖大爷,别介啊!我听说二娃子回来了!我多少也是个长辈,长辈看看晚辈,不算过分吧!" "你算个屁的长辈,你这个杀千刀的当初拾掇从二去做太监,我没打死你就是你命大,你还敢过来!"肖父气急败坏。 屋里的肖母和从二听见声音也擦干净眼泪赶了出来。 赵二一看,小连子方才刚哭过,梨花带雨,面色红润,一年不见,样子比以前更勾人了,他淫笑道:"二娃子!记得我不?宫里的伙食还挺好,把你养的圆润多了!" 小连子冷冷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赵二不以为耻,眼神又转悠到众三身上,"三娃子也长大了,以前你总叫我赵叔叔,怎么?忘了啊!" 肖众三躲在宣鹰身后,他觉得宣鹰个头高大板直,特别有安全感:"我们家不欢迎你,你快滚!"说完,他还朝赵二做了个鬼脸。 赵二笑道:"别啊,你们没听说大柱从宫里回来,给他娘孝敬了七、八两银子呢!你们现在这么敌视我,等以后二娃子在宫里攀上贵人了,你们感谢我都来不及!而且听说人家达官贵人好些都养了娈宠,就算二娃子攀不上贵人,给别人当个娈宠也成啊!到时候可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肖父气得浑身哆嗦,举着拐杖胡乱地追着赵二打,嘴里不停地咒骂。 赵二挨了好几下,气冲冲说道:"你们给我等着!"说罢,灰溜溜地跑走了。 肖母凶狠地骂道,"这个该死的赵泼皮,整日无所所事事,就会贪便宜,偷鸡摸狗,害了我们家从二还敢过来,我看到他就来气!" 宣鹰若有所思地看着赵二远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写这章一直哭,导致写错了好几遍,我都对自己无奈了 对了,大家是不是都忘了还有一个暗卫宣镇,哈哈哈???(????? ??)?л%3F?????】 第七十章 小连子被栽赃,与徐大柱... 小连子好容易回家,弟弟妹妹都要缠着他一块儿睡。 肖玉十三岁,年纪不小了,最后还是没抢过弟弟,撇着嘴老大不高兴。 小连子边安慰她,边把准备好的礼物从怀里拿了出来,是一个红木制的盒子,"我带了礼物给阿玉哦……" "这是什么呀?"肖玉从没见过这种木头,好奇地瞅着看。 小连子打开盒子,里头装了两根簪子,一银一玉,流光熠熠,编制精美,直教人挪不开眼睛。 "我的阿玉长大了,是大姑娘了,"小连子拿出银的那根簪子给肖玉戴上,"等再过两年,哥一定给你找门好亲事....." "哥,你说什么呢?我才不要那么早嫁呢!"肖玉绯红了脸,嘟着嘴说道,她瞧着从没见过的银簪,又瞧了一眼小连子,一年没见,她竟是觉得哥哥比这么好看的银簪子还耀眼呢! 上一世肖玉惨遭侮辱死于十七岁,还没来得及嫁人,还没过过好日子,小连子一想到这件事,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悲凉愤恨。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家人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小连子又拿出那根玉的递给肖母,"娘,这是给您的,都是我自己挑的。" 肖母瞧着那根玉簪,握着他的手,操心道:"娘不要!你在宫里不容易,凡事都得打点吧,我听徐娘子说了,她家大柱在宫里做领班,三年才能攒下二十多两,这簪子看着这么贵重,的花不少钱吧,你自己留着拿去换些现钱带在身上!" 肖玉一听,看了一眼银簪,坚定地说道,"哥,那我也不要了!" 小连子知道她们关心自己,他把簪子塞回她们手中:"你们放心,我不缺钱!"说罢,小连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肖母。 肖母掂了掂,眼中一惊,急忙打开来看,估摸着足足有五十两之多。 肖母朝屋外看了看,见宣鹰在陪肖父喝酒,门窗都关的严实,她折回来握住小连子的手严肃地问道:"你老实告诉娘,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自己攒的。"小连子说的是实话,但肖母显然不相信。 "你什么性子做娘的还不知道么,宫里头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咋能攒下这么多钱呢?"肖母唯恐小连子是通过什么不正当的方式弄来的,"你可别做坏事啊!" 小连子笑道,"娘,您说什么呢!我现在是皇上跟前的太监,俸禄可高了!" 小连子突然想起临走前,薛景曾拿出一千两银票要给他。 "这么多!"小连子看着薛景手中的银票,捂紧了袖袋里的五十两银子。 对比也太惨烈了…… 薛景笑道:"你回去探亲总不好空手回去吧,够吗,不够……" 小连子连忙说道:"不要不要,用不了这么些,太……太多了,我身上有银子,够用了,你赶紧收回去!" 薛景笑道:"做什么跟我客气,我的就是你的……" 小连子从回忆里抽出来,现在还觉得有几分后怕。 当今天子跟你说,我的就是你的,这谁人敢附和,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太吓人了! 这一边,肖母和肖玉听到小连子的话都是一惊。 "皇上!是那个……皇上吗?比县老爷还大的,画本上画的那种的皇上吗?"肖玉踮着脚缠上小连子,"哥!你快给我说说,皇上长什么样啊?是不是跟画本上一样满脸胡子,特别威风!" 小连子脑中闪过薛景若是满脸胡子会是什么模样,忍俊不禁。 "别瞎说!"肖母嗔怪道,又同小连子说,"你在皇上跟前当差那真是太好了,这是老肖家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屋内吵吵闹闹的,连带屋外的肖父和肖众三也听见了,宣鹰只好交代说自己也是皇上跟前的侍卫,直把肖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初秋,夜晚的莲花沟依然蝉叫声阵阵,但总要比夏季聒噪的夜晚清净的多。 赵二傍晚翻墙去一户人家偷东西,被屋里的狗咬伤了脚,这会儿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该死的肖重丰!"赵二咒骂道,要不是肖重丰打伤了他,他怎么会失足从墙上掉下去,还被那只死狗咬伤了脚。 赵二到了肖家篱笆外头,很是熟练地点起火折子,目露凶恶。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对赵二来说放放火,调戏姑娘,偷偷东西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是近一年来,唯一还愿意养他的他老父亲去世了,他更是变本加厉,再不遮掩。 眼看火折子要烧到草堆上,"咻"的一声,火折子熄灭了。 赵二见状,疑惑的又点了一下,"奇怪,今晚哪儿来的风啊?" 火折子又要到草堆上,又是"咻"的一声,火折子又熄灭了。 如此往来三回,赵二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罢了罢了,今夜不宜找麻烦,先撤为敬!"赵二神神叨叨地拔腿就跑,跑出去好几里,还没等到家,两条腿的膝盖上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痛不欲生。 还没等他叫唤,额头也中了一下,力道之大,震得他眼冒金星,头晕耳鸣。 三道黑影像鬼影一般"嗖"一声落在他眼前。 赵二亏心事做惯了,见到这幅画面,张大嘴惊呼,"鬼……鬼啊!" 第二天一早,小连子和肖玉一同去送肖众三上学,回去的路上,在村口遇上了赵二,赵二浑身脏乱,像在泥里翻滚过似的,疯疯癫癫,歪着头,口水直流,见男人就直喊"鬼来了",见到女人就抓着人家衣服喊"娘"。 "哥,他怎么了!"肖玉躲在小连子后头瞅了赵二一眼。 赵二见了她正要扑过来喊"娘",转而看见小连子,瞬间脸色铁青,瞪着眼睛,如过街老鼠般逃窜,"救命啊!鬼啊!" 跑着跑着,一头栽进了河里。 小连子急忙捂着肖玉的眼睛,生怕她看到之后留下阴影。 围观的村民眼睁睁看着赵二在河里噗通两下淹死了,没人下去搭救,足以可见赵二平日里有多不招人待见。 "这不是从二吗?" 小连子回头一看,面前站着的小伙子看着有些眼熟,看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盘着发髻的妇人和几个村民,妇人趾高气昂,看小连子的眼神多是不屑。 "你是?"小连子问道。 "我是徐大柱啊!怎么的,你也回来探亲吗?我怎么记得你方才入宫一年吧?"徐大柱话里有话。 宫中的规矩,满三年的宫人才有每年两回探亲假的资格,徐大柱的意思无非是小连子不是通过正当手段回来的。 "原来是柱子哥,有五六年没见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我是回来探亲的!"小连子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徐娘子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同小连子说道,"二娃子,我记得你娘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可惜跟了你爹,娘家人就不管她了。不然,你也不必去宫里当太监,不过也没事,你看我们家柱子,在宫里已经当上领班了,上回回来,还把家里的屋子重修了一番,你在宫里要是被欺负了,尽管找我们家柱子,都是同乡,分你口饭吃总是不难的,是不是柱子!" 小连子抿着嘴笑而不语。 徐娘子昂着头,忽然瞥到肖玉头上的银簪子,比自己头上戴的要之前不少,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哪儿来的簪子呀,肖丫头!" 肖玉本来就不喜徐娘子刚刚冷嘲热讽的样子,冲了她一句,自豪地说,"我哥送给我的!" 徐大柱冷哼一声,"你哥一个刚进宫一年的下等太监,哪儿来的钱给你买簪子!我说怎么不到一年就回家探亲了呢!恐怕是偷了宫里的东西溜出来的吧!" 徐大柱声音极大,引得周围的村民都围过来看热闹。 "你胡说!"肖玉大喊,"我哥在皇上身边当差,可有钱了!"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见皇上二字,议论纷纷。 徐娘子一惊,"大柱,她说的是真的?" 徐大柱睨着小连子和肖玉,哈哈大笑起来,他个头比肖玉高上许多,吓得肖玉满脸通红,躲进小连子怀里。 "我怎么没在宫里听说过皇上身边有个叫肖从二的太监,扯谎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开玩笑敢开到皇上头上,真是胆大包天!还说你不是偷溜出宫!"徐大柱被他娘耳濡目染,本就不喜肖家,这回他像抓到把柄似的,得意得很。 "大舅,你快去县里把知县老爷请过来,捉拿这个私逃出宫的罪犯!"徐大柱喊道。 他算盘打的极好,小连子不知道偷的哪个宫的钱财才买得起成色这么好的簪子,等他回宫上报,说不定还能领到赏银。 "你们!"肖玉气急了,可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小连子干着急。 小连子不疾不徐,缓缓说道:"徐大柱,你在哪处当领班?" 徐大柱趾高气昂地说道,"自然是上阳门!" 徐娘子附和道:"我们家大柱可是上阳门最大的!" 小连子笑道,"上阳门的主事不是方延嘛,怎么变成你是最大的了?" 徐大柱脸色一遍,骂道,"你一个下等太监,不知道从哪处听来,你懂什么!各位叔叔伯伯,别跟他废话,赶快把他绑起来,免得他跑了,他偷了宫里东西,是死罪,要是连累了咱们,咱们都得被连坐!" 一听要被连坐,村民们也顾不上同村的情谊,各个摩厉以需,就要上前捉拿小连子。 【作者有话说:小连子的妈妈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哦,有没有小伙伴注意到这句话呀…… 嫌贫爱富就是该被打脸,啪啪啪(▼へ▼メ)】 第七十一章 肖母狼狈被赶,冷血的... 肖母听见肖玉说小连子被村里人押着送到县里去,一时喘不上气来,差点又要晕过去。 "徐大柱怎么会认不出从二呢?难道从二当真是在跟我们撒谎不成?"肖父也有些怀疑了。 肖母扑上去捶打他,"你说什么呢你,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从二这孩子从来都不会撒谎的!" 肖玉的头发被那几个村民抓乱了,小连子给她买的银簪子也被夺了去,她抽抽啼啼,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我这就去求求我姐夫,让他们救救从二,玉儿,你和我一块儿去!"肖母想到自己的姐夫在县衙里做主簿,说不定能帮上忙。 肖父想阻拦,但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雇了辆马车送她们去县里。 "你来干什么?荀家不欢迎你!"肖母刚到荀家门口还没等踏进大门就被轰了出来。 穿着华贵的大夫人颐指气使,命下人把门关上。 "大嫂!我求求你,你让我进去吧,我真有急事!"肖母急的眼泪水直掉,大夫人明玉却不吃这一套。 "收起你可怜兮兮的样子,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嫁给肖重丰,你就不再是我荀家的人!" 下人正要把门关上,荀老夫人从宅子里闻声而来。 "这是做什么啊!谁允许你打我女儿!"老夫人骂了两句明玉,明玉却不怕她,现在荀家是她在当家做主,荀老夫人再硬气也硬气不起来。 "娘,我这也是为了她好,要是爹知道她偷偷回来,不打断她的腿才怪!"明玉说道。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把明玉赶进去,忙不迭过来搀扶起肖母。 "你怎么来了?让娘看看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老夫人满面愁容,眼神中虽有衰老却带了见到亲生女儿的欣喜。 "娘!"肖母悲戚地喊道,这一喊两个人均是泪流满面。 "姥姥!"肖玉乖乖地叫到。 "哎!我的乖孙女儿,"老夫人眼眶含泪,移到肖母常年风吹日晒逐渐苍老的脸上,"为娘看你的手,怎么几年不见手上又这么多茧子......" 肖母不是来叙旧的,她握住老夫人的手:"娘,女儿这次来,是想见二姐夫一面!" 老夫人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也知道你爹不让你回来,要是给他知道,家里又要闹得鸡犬不宁了!" 肖母急切地说道:"女儿真的有急事,从二......从二被县衙的人抓起来......" "什么?我的乖孙怎么了?"老夫人惊道,正要细细追问,远处有辆轿子慢慢驶过来,老妇人见状,暗道不好,"你爹回来了,你们赶紧先回去,别让他看到你们,今晚我去同你爹说说这事,你放心,他不愿意认你总不会不愿意要这个孙儿的!" 肖母得了保证,这才带着肖玉离开。 晚膳时,荀家一家子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长子带着长孙出外经商,一年到头极少在家,而媳妇明玉守在家里,长女和女婿则是一直待在在家中,女婿是圳南县县衙的主簿,说出去也算有头有脸,生了个儿子去年中了秀才,在家里很是受宠。 席间,荀老夫人有意无意同长女的相公张主簿说起这事。 "你究竟想说什么?"荀老爷眯着眼睛。 荀老夫人同张主簿说道:"你同衙门里的人熟识,我想了想,还是你去打点一番比较好......你看......" 荀老爷把茶杯重重放下:"她既然当初敢忤逆我的话就不是我们荀家的人,他和那个乡野村夫生的孩子与我们荀家毫无瓜葛!管他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 荀老夫人脸色苍白,埋怨他:"你不管女儿,连孙儿的命都不管了吗?" 张主簿说道:"娘,你有所不知,肖从二已经不是男人了,他去年进宫当了太监,还是我给批的。" "什么!"荀老夫人浑身一怔,手上没拿稳,碗筷全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挠心的砰裂声。 张主簿继续说道:"肖从二私逃出宫还偷了宫里的东西,这可是死罪,要砍头的,可不是我们小小的县衙能管得了的。"张主簿说完 "哼!你看看你宠爱的好女儿,教出来的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想到她曾是我荀可天的女儿,我就觉得羞耻,你还嫌我们荀家的脸丢的不够多吗?你以后再敢与她来往休怪我翻脸不认人!"说罢,荀可天瞪了她一眼,放下碗筷愤然离席。 "娘,你说你何必呢!你何必要为二妹说话呢?"大女儿也在那里冷嘲热讽,顺势还与张主簿对了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荀老夫人怀二女儿也就是肖母的时候动了胎气,导致小女儿从小身子就不好,所以她对小女儿便多上了几分心思,多了几分溺爱,这其中,对长子和长女的照顾的确少了些,眼下,小女儿受难,却没有一个人肯为她说话,荀老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凉。 "你看见了他的文牒却没有拦下来,反而批了,害得从二进宫去当太监,你这是逼人家断了子孙根,你这是害人家的性命啊!"荀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 张主簿看似衣冠楚楚,实则小肚鸡肠,当初肖母闹着要嫁给一个乡野村夫,荀家大小也在圳南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因此这事在圳南闹得很大,风言风语止也止不住,他那时刚刚花了些银钱谋到主簿一职,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使得他在圳南好几年都抬不起头来,他心里可不得怨恨肖母么。 "娘,瞧你这话说的,他自己不当男人,哪里是我逼的,他这次可是犯得死罪,搞不好要是要连坐的,咱们可不能再与肖家扯上关系!"大女儿的儿子也在一旁附和。 荀老夫人眼看这一家子宛如豺狼蛇蝎一般毫无半点骨肉亲情,冷血至极,又听见孙子说到连坐,心内一紧,浑身痉挛抽搐,晕了过去。 而此时,身在圳南县衙重犯地牢独间里的小连子正悠哉悠哉地躺着,半点委屈没受。 "连公公,这是您要的桃干!"宣文飘然而至,拿出桃干递给小连子。 小连子眼里冒着星星,"哇!谢谢你啊宣文,你可别告诉长未我吃这些,不然他又要罚我了!" 宣文看了一眼桌上的关东糖纸,牛轧糖纸,九制梅干袋,茯苓干袋,突然觉得,要是他想不开告诉了皇上,怕是罪过都得由他自己一并承受,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买来给连公公的。 外头树干上藏着的宣镇:还有我。 宣文说道:"公公,您再忍耐一会儿,宣鹰已经去禀告皇上了!" 小连子吃得嘴巴吧唧个不停,他并不在意这一点,只想趁着皇上没来,赶紧吃个浑身舒坦。 【作者有话说:现在知道为什么小连子身体不好了吧,肖母本来身体就不好,生了第一胎夭折,受了打击身体更差,小连子是第二胎,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体质差,再加上没了男的那个玩意儿,缺乏阳气,锻炼也不会有多大的用处。 不过也没关系,也不用小连子出力,自然会有人出力的....嘿嘿嘿】 第七十二章 薛景救人,莲花沟村耍... 圳南府衙。 曾知县正数着小金库,目露聚敛钱财的鼠光。 县丞跑进来通报:"大人,外头有几个人求见!" 曾知县摆手道:"不见不见,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他们说有重大的冤情要跟您禀报!" 曾知县老大不高兴自己被打扰:"管他什么冤情,天大的冤情也不能耽误本大人休息!" "哦!天大的冤情也不能耽误你休息吗?"几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外,举手投足间均是贵气盈盈。 "大胆,你们几个竟敢擅闯府衙!该当何罪!来人!"曾知县迅速收起他的金库,大喝一声,一群家丁捕快即刻冲了进来。 曾知县得意洋洋,等着这几个人被收拾,却没想到,对方为首的三个男子都没动弹,仅凭一个小厮就把一众捕快打得屁滚尿流。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纵身一跃,一脚踢到曾知县的胸口,按在地上。 "你们是谁!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罪吗?本官要你们的脑袋!"曾知县胸口像有板锤子击打一般,疼得他龇牙咧嘴,一通乱叫。 "真是吓死我了呢!知县大人可好大的官威啊!"青衣男子按在曾知县胸口的脚又是狠狠一用力。 "哎呦!哎呦!疼死老子了,你们识相的还不快快放了本大人!"曾知县又乱叫一通,他两颊凹陷,平日里纵情声色,身子骨熬不住这么折磨。 黄衣男子走到他跟前,容貌艳丽非凡,眉宇间却又正气凛然,一时竟叫曾知县被威慑住了。 "你......你是什么人?" 黄衣男子微眯双眼,眼中有对曾知县的鄙夷:"薛景。" 曾知县和在场的县丞还有捕快都是一愣。 曾知县笑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待本官告到州府,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要你满门......."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青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黄灿灿的令牌,上面明晃晃的"御赐"两个大字直冲进他眼中。 "满门......满门......"曾知县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牢内。 "这家的桃干可真是一绝,比宫里的还好吃!"小连子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发觉有人进了大牢。 直到牢门被打开,发出铁锁沉重的碰撞声,他才嘴里含着半根桃干,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看见了一脸焦急的薛景。 "皇上!"小连子惊喜不已。 薛景抱住他,摸了%摸他身上,见他并未有受伤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随即看见满地的糖纸,气得重重在小连子屁股上捏了一把。 "偷吃这么多亏身子的东西,看你是当真不要身子好了!" 毛彦蘅从未见过这样的薛景,呆若木鸡地站在牢门口,就连平日里不着边际的叶恪也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九五之尊和一个太监…… 他们隐隐明白什么,对视一番,选择将这个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皇上,我错了....."小连子乖乖低头认错,脸上却看不见知错的样子,他见了薛景,心立刻被暖意填满,他才只不过两日没见薛景就好想好想他。 薛景凑到他耳边,"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还有你刚刚叫了两声皇上,我可都记着呢!" 不远处的毛彦蘅和叶恪,他二人纷纷昂起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指着牢顶说些不搭关系的话。小连子瞥见他们这幅样子,瞬间羞红了脸。 毛彦蘅在大牢内四处查看问询,一个小小的县衙,大牢里居然关押了如此多的犯人,这其中有案件迟迟押着不审理的,有不停喊冤的,他们均蓬头垢面,身瘦骨销,惨不可言。 毛彦蘅恨得紧咬牙关,主动向薛景请命自己这段时日愿意在县衙里处理这些积压的案件。 薛景见他如此勤政爱民,自然应允。 * 肖家烛火亮了一夜,等到天明,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阿娘,哥哥会不会有事啊?"肖众三没去学堂,窝在肖母怀中,稚嫩的嗓音也能听出好几分不安来。 "众三乖,你哥会没事的,你放心!"肖母只能如此宽慰。 葛三叔听了消息,赶紧跑来报信:"不好啦,重丰啊,肖娘子,他们说要把你们一家子关进宗祠里,以防你们跑喽!" "什么!"肖重丰气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葛三叔说道:"都是那个徐娘子拾掇的,她以前对你有意死活非要嫁给你,闹得十里八村都知道了,结果你娶了肖娘子,她可不记恨上你们嘛!" 话音刚落,只听见外头呼啦啦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徐大柱和徐娘子一家领着乡亲们站在最前头,也有好些与肖家交好的不愿意落井下石,但也不愿意波及到自己,都远远站在外头。 "肖家的人听着,你们家肖从二犯得是连坐的死罪,我们莲花沟百年在乡里积攒的好名声都要被他这个鼠辈给破坏了!肖从二实乃是罪大恶极!你们是自己去宗祠待着,还是要我们绑着你们去!你们自己决定吧!"徐大柱耀武扬威,偏生还装的大义凛然。 肖重丰把肖母和两个孩子挡在后头,"别怕,有爹在!"他冲着门外喊道,"徐大柱,你想借私人恩怨害我们家,你休想!" 徐娘子插着腰笑道:"现在是你儿子要害我们全村才是!"她看见肖母那张清冷秀丽的脸就直想作呕,要不是这个女人,她当初怎么会丢尽脸面,最后只得被迫嫁给一个泼皮流氓。村里各个都说她美,说她好似天仙下凡,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如同过街老鼠,谁让她好好当自己的千金小姐不当,非不要脸的抢她看中的男人,现在就是她要受的报应! 徐大柱喊道:"看来你们是不想自己去了,乡亲们,大家上,把他们绑起来!" 村民们听到命令,一拥而上,肖父拿起拐杖拼命与他们搏斗,还是扛不住脸上、身上受了伤,挂了彩。肖母抱着两个孩子躲在后头,肖玉和肖众三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何人敢造次!"宣鹰从天而降,救下肖父,剑身一横向外一推,就把那些村民推出了屋外。 "宣鹰哥哥!"肖众三眼前一亮,崇拜地扑了上去。 村民们见状,议论打量起宣鹰来,见识过他的本事,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有村民见到他那从天而降的轻功以为宣鹰不是凡人。 "你是谁!"徐大柱见有人帮肖家,质问起宣鹰来。 宣鹰目光凶狠,他不允许别人伤害小连子的家人,小连子是他要保护的人,他的家人就是自己的至亲。 就在此时,外头喧闹声阵阵,一大波人朝这边走来,近百人的队伍排成纵队,步伐整齐,井然有序,中间两座红顶大轿子,端庄华贵,前后各有四人骑着宝马良驹护着中间的轿子,这架势,直把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走在前头的俨然是圳南县县丞,村里大部分人都见过。 大队人马停在他们跟前,还没等他们同县丞请安,就听见县丞拼命般地大呼一声。 "皇上驾到!" 皇上! 莲花沟村这穷乡僻壤的,村里人哪里见过皇上,连听都很少能听见,个个都愣着不知该做什么。 "大胆,还不快快跪地磕头!"县丞吓得汗水直流。 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还是徐大柱先两腿一软,跪下来行礼,村民便照着他的样子有样学样。 红顶轿子被掀开,两个身影依次走了出来。 村民们耐不住好奇啊!他们都想见见当今天子是什么样子。 他们大都没有接受过礼数,好几个人偷偷抬起头。 风姿绰约,气宇轩昂,这就是皇帝啊!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啊!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从二啊!"葛三叔指着小连子惊呼。 众人抬头一看,站在皇帝身边的,可不正是肖从二嘛! 【作者有话说:翻身农民把歌唱,浪里格浪里格浪?*。?(ˊωˋ*)??*。】 第七十三章 莲花沟村耍威风(下)) 薛景搀着小连子从轿子里出来,村民见了瞠目结舌,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徐大柱。 小连子两辈子也没锻炼出来脸皮厚,他把头埋低了些,"太张扬了吧!"他当初就是不想吓到爹娘才没同意让那些侍卫陪着,现在可倒好...... 小连子回头一看,身后乌泱泱一片。 好家伙,人更多了..... 薛景俯身在他耳边:"要的就是张扬,"薛景昂了一下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皇上仁善宽厚,特地陪同连公公返乡探亲!"县丞大声说道。 连公公! 徐大柱头按在地上,浑身抖动不止。 肖从二莫非就那个是那个太监副总管,六乙鼠天官连公公! 汗流浃背,徐大柱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 "大柱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成连公公了?"徐娘子拉了拉徐大柱的袖子。 "大胆!皇上在此,何敢在下面小声交耳!"叶恪大喝一声。 县丞立刻理会叶恪的意思,"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妇人拉下去,大打五十大板!" 徐娘子惊得神魂离散,好一会儿,捕快们把她架起来,她才惊慌地扒拉着徐大柱死活不撒手:"大柱啊,救娘啊!你们敢动我,我儿子是宫里的领班,官大着呢!" 徐大柱只想一巴掌扇死徐娘子这个庸俗蠢笨的女人,也不看看面前站的是谁?在皇上面前还大言不惭还想拖他下水。 薛景望着他:"哦?宫里的领班?"薛景问小连子,"朕倒不知道宫里的太监还有领班这个职位。" 小连子憋着笑:"皇上,你有所不知,这是他们底下的人自己的分的职务,没有实权,就是挂个名,说出去好听些,本质上还是个普通的太监。" 薛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原来徐大柱只是个普通的太监,还以为真的是领班呢?" "三麻子,你没听明白,压根就没有领班这个职务。" "看他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很威风,真是笑死人了!" "看来二娃子才是真的了不起,都混到皇帝面前去了!" "我早都跟你们说了不要去找肖家的麻烦......" "哎呀!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用,我都烦死了!" 徐大柱脸上青白交接,他听见周围的村民们小声嘀咕的声音,恨不得把脸怼到地上。 "肃静!"县丞擦了擦头上的汗,同薛景赔笑道:"皇上莫怪,乡野村民没受过教育,不懂礼数。" 薛景笑道:"无妨,朕本来就是借道来体察一下民情,顺道探望小连子的家人。" 薛景顿了顿,叫道:"毛彦蘅。" 毛彦蘅从后头施施然走出来,村民们好奇地看着他拿出一张黄色的布绸子,读了起来。 "肖重丰,肖重丰妻荀氏,肖从二,肖玉,肖众三接旨!" 小连子诧异地望着噙着笑的薛景,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啊? 肖父在肖母和两个孩子的搀扶下赶紧来到门外接旨,他们到现在还蒙得很。 "肖重丰与其妻荀氏秉性温良,教子有方,二子肖从二,得司天监测誉,深得朕心,官至六乙鼠天官,从二品,今又与沧州玄海驿一战立下功劳,特为其赐名肖见连,以表其功,其母荀氏封二品诰命太夫人,三子肖众三赐名肖见越,长女肖玉赐名肖幼菡,赐肖家圳南三进三出宅邸一座,钦此!" 圣旨一出不光村民们炸了雷,小连子也惊了,他偷偷看向薛景,心里跳动的厉害。 皇上......怎么从没与他说过这件事啊! "天官是不是指的是天上的神仙?" "肖娘子当夫人了,还是二品夫人呐......啥意思?" "傻!就是大官,他娘当官了!" "我的亲娘嘞,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她凭什么!"徐娘子大喊大叫起来,宛如一个狰狞的恶鬼,"她凭什么!大柱,大柱,你快让皇上弄死她,弄死荀韵卉,弄死她!快弄死她啊!" 村民都像看笑话似的看向徐娘子,看她像个小丑一般毫无形象地疯叫。 徐大柱此时只恨不得掐死她,他在宫里见识过偷了东西的宫人被处以极刑,因而才会信誓旦旦地指认肖从二必然是偷了东西逃出宫来,谁能想到他居然是那位宫中无人不知的连公公,谁不知连公公是皇上的救星,福星,他这回可是捅了篓子了,只能把罪都推到徐娘子身上。 "大胆泼妇!"县丞骂道。 薛景弯起唇角:"今日,是她带人来闹得吗?" 上位者的威严在此时锋芒毕现,看似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村民们都被这股气势压制住,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才闹事时被人群挤到最后头的葛三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是她和徐大柱要害肖家!" 徐大柱一惊,急忙磕头认错:"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是.....是我娘逼我这么做的,我为人孝顺,没法不答应她啊,"徐大柱抬眼不小心对上薛景笑颜上凌厉骇人的目光,吓得连连抽打自己的脸,"我该死!我该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薛景静静看着他表演,响亮的抽打声回响在安静的肖家茅屋门口。 众人皆被惊吓地低头噤声,尤其是方才闹得最厉害的几个村民,听见这一下下的声音,身子忍不住跟着颤抖起来。 "大柱!"徐娘子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娘何时逼你了!" "你给我闭嘴!皇上在此,岂容你放肆!"徐大柱一步步跪过去,抬起手用力一巴掌抽在徐娘子脸上,抽的徐娘子眼冒金星,脸上又红又肿。 徐娘子也不是善茬,她冲上咬住徐大柱的肩膀,直把那里咬出血来,两人纠缠打作一团。 "你这个杀千刀的徐大柱,我白养你这个狗东西!" "你才是要害死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娘!" 那几个捕快见此情景,愣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薛景对这俩个人的打闹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看他们狗咬狗:"来人,把他们二人拿下!" 捕快的了命令立刻把他们拉开,分开之后,二人还在互相咒骂,徐娘子嘴里沾着鲜血看着可怕极了。 薛景冷哼一声:"母不慈子不孝,二人均是蛇蝎心肠,朕还在此就敢如此污言秽语!品行败坏,何敢为人!把他们关入圳南大牢,择日发配沧州黄峁!" 徐大柱一听,绝望地瘫倒在了地上,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算是完了,黄峁关押的全是朝廷重犯流人,环境恶劣,实乃不毛之地,一旦被发配到哪里,世代不能入关。 徐娘子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依旧在那里骂骂咧咧,直到她在黄峁受尽屈辱,毫无尊严地沦为那些士兵的玩物,衣不避寒食不饱饥,想死死不成想逃逃不掉时,她躺在茅草上望着满天星辰,回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常年在村子里逢人便数落肖母,散播肖母的谣言,那些谣言是如何使得肖母被逐出家门,她又是如何勾引赵二,让赵二骗肖从二去当太监,又是如何和徐大柱鼓动那些村民去找肖家的麻烦时,她才真正知道自己都做错了什么,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莲花沟村的村民们眼巴巴地看着一顶顶红亮亮的轿子和仪仗队把肖家人接走,连带着葛三叔一家也被接到县城里去,他们才追悔莫及,要是当初没听那徐大柱胡言乱语或是帮着肖家说上一俩句话,或许他们也能有赏赐,也能被接到县城去过好日子,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吃呢? 【作者有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的哦 下班回去再码一章,答应了群里的宝贝加更,晚一点发,申请入群的宝宝一定要记得填寒武昵称哟】 第七十四章 肖家入住圳南 圳南中央大街今日热闹非凡,仪仗队舞龙舞狮鞭炮队一应俱全,彩鸾齐飞,锣鼓齐鸣。 街道上的商家、城里的百姓蜂拥而至,中央路边、高楼顶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摩肩接踵,项背相望,一座座楼台皆是如此看上去颇为壮观。 圳南城里的百姓听说皇帝来了,还有那位声明赫赫的六乙鼠天官,激动不已,都盼着能亲眼瞧见这两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娘,你看!"肖见越指着城里一座两层高的书店惊叹到,"好大的书店啊!" "乖!别乱动,学学你姐姐!看你姐姐多稳重!"肖母按下肖见越躁动不安的手,看向坐得笔直端正的肖幼菡,赞叹道。 肖幼菡扯出一个笑来,仔细看,她嘴唇微颤,头上沁出了薄汗。 好多……好多人……好紧张……我坐得够不够直啊!不会丢脸二哥的脸吧! 外头最前面的抬轿上,小连子坐在薛景怀里,被薛景亲昵地搂抱着,心惊胆战地盯着轿帘,生怕帘子被风一吹,外头的人就看见了。 小连子原先想和父母坐在一块儿,被薛景硬是拉回了自己的轿子里。薛景也是出于考虑,担心肖父肖母一时接受不了,会缠着小连子问东问西,小连子无法招架。 不过,考虑在其一,其二嘛,薛景不想与小连子分开也是一点,俩人正处在柔情蜜意的时期,先前小连子独自回家结果被诬陷进了大牢已经让薛景追悔莫及,此刻说什么也不愿意与小连子分开。 "你别……"小连子推了推挤在他脖颈间的薛景,又担忧又害臊,脸红成了三月的红桃,娇艳绯然。 这副模样要是给旁人看去了…… 薛景眼神动了动,估摸着快到了,这才停了下来。 小连子擦着脖子,小声地嘟囔着,"都黏乎乎的了……" 薛景喉结滚动,忍不住凑上去亲吻小连子,又揩了好几口便宜。 "唔……" 县丞开路,轿子停在东大街一座宅邸前。 张主簿和衙门一干人等在宅邸钱恭迎皇上的圣驾。 张主簿抢了个好位子,心里暗自盘算,等会儿见了皇上,一定要好好的伺候着,再拍两句马屁,皇上一高兴少不了赏赐,能被皇上赏赐了以后说出去也有面子。 轿帘掀开,张主簿挤走旁边的主事,无视主事的骂声,一个人大步冲上前去。 腰已弯好,笑脸已备好,抬眼一看,人却愣住了。 一年前他亲眼对着身份文牒送上车的肖从二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后头的轿子也落了地,里头的肖家人走了出来,张主簿彻底傻了眼。 县丞见他愣着不干事,气道,"你怎么回事!" 张主簿连忙硬着头皮跪在地上,任由薛景和小连子踩着他的背下了马车,背上的每一下都像是一脚踩进了他的心里。 张主簿不笨,县丞说来的是皇上和天官大人,看来肖从二就是这个天官。 他万万没想到肖家这个木愣子居然能攀附到皇上。 肖父肖母正眼也没瞧上张主簿一眼,三个孩子从没见过张主簿,自然是不知道有这层关系在。 张主簿亲眼看着他们风风光光地走进肖家大宅,气得牙痒痒。 肖幼菡和肖见越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比从前住的茅屋大了十多倍,他们新奇地四处瞧四处看。 "娘,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肖见越问道。 "自然是真的!"肖母和肖父对视一眼,眼眶充涩,颇有种苦尽甘来的意味。 "哎呀,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啊!"葛三叔东瞧瞧西看看。 葛三叔早年丧妻,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肖父同他关系好,把他从乡下带过来,是想给他安排一个管家的差事谋生,顺便也让他儿子可以和肖见越一起去学堂念书。 有薛景在场,肖家人总有些放不开,一直进到内堂到了房中,肖母赶紧拉着小连子查看。 "他们把你关起来有没有打你虐待你啊?"肖母看不出伤口来,但总也放心不下。 小连子说道:"娘,您放心,他们没欺负我,皇上还帮我出气了呢!" 肖母这才放心下来,但仍有担忧,"看来皇上当真挺喜欢你的,但你也不可拿乔,需得好好服侍皇上,荣辱兴衰都在皇上一念之间,你万不可骄傲自得,忘了本分啊!" 小连子不好将他和皇上的关系说出来,抿着嘴,点了点头。 肖幼菡和肖见越简直崇拜死拉着小连子,"哥,你可真了不起!" 小连子被夸得实在有愧,他实在没什么了不起了,都是薛景垂爱。 想到这里,小连子看着这所宅子想到那封圣旨,心里暖和得很。 原来皇上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不光为了他也为他的家人想好了以后,皇上对他太好了,他怎么才能报答皇上呢? 大堂里,肖父看着好些个侍女家丁走了进来,差点惊掉了下巴。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叶大人毛大人,参见肖老爷。" 叶恪瞧见肖父惊愕的模样又瞅了一眼薛景淡定喝茶的模样,在心里感叹道,皇帝当真是用心啊!要是连公公是个女儿家,皇上怕是早把他们一家子接到京都去了。 叶恪很快就会知道,薛景不在乎小连子是男是女,他要的是这个人,在不久的将来,薛景当真干了这样子的事,不过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世俗的偏见与障碍也都被薛景一一铲除了。 当然,现在的叶恪自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肖老爷,这是您的房契地契,还有这些丫鬟仆人都是皇上安排的,令子的教书先生已经安排好了,这位葛先生的儿子也可以一同学习。"叶恪一一交代道。 "教……教书先生?"肖父和葛三叔再次惊呆,已经惊得没有上限了。 叶恪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多谢皇上!" "对对对……"二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声跪拜磕头。 薛景忙请他们起来,"您是从二的亲爹,对您好,是应该的。" 应该的? 肖父摸不着头脑。 肖父是个清醒的,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荣华富贵而丧失里理智,他虽不知从二怎么仅仅进宫一年就得了皇上赏识,但也知道肖家获得了多大的殊荣,欣喜之余他也产生了和肖母一样的担忧,生怕从二哪一天热闹了皇上,倒是怕是从天堂落入地狱,更有甚者是灭顶之灾啊! 看来晚上他得找从二好好谈谈才行。 【作者有话说:我这个码字速度可以算是龟速了(????????)】 第七十五章 张家的算盘,肖父的震惊 "你说什么?城里那座大宅子是给肖家的?荀韵卉还被封了二品诰命太夫人!" 张主簿回去把这件事说与妻子张娘子和儿子听,他们两人都愣住了。 "真是天杀的荀韵卉,怎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张娘子骂道,丝毫没考虑过姊妹亲情,"就因为她是最小的,身子差,我从小就得处处让着她......" 说句老实话,当初的肖重丰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长得俊,性子好,是好些未嫁女子的心上人,她本来也是对肖重丰有些好感,但是碍于身份悬殊,曾想过通过招赘让肖重丰入赘到荀家来,结果没想到,肖母与肖父初次会面,竟然一见钟情,彼此许诺,非君不嫁,可把她气坏了。好在不知道哪儿传出来他们私相授受,未经婚嫁便暗通款曲的流言蜚语,她见势便添了一把火,找了一堆人上街把这谣言俞传俞烈。 在她的挑拨下,好面子的荀老爷气得不轻,逼肖母和肖父分手未果,一气之下将肖母赶出了家门。 之后她数次派人去莲花沟村查探情况,得到的消息都是肖母过得不好,生活拮据,家徒四壁,越是收到这样的消息,她越是高兴,甚至暗中下了不少绊子,没成想,十几年过去,肖母居然凭着儿子富贵起来了,她却要日日在家中受大哥正妻的排挤,看她的脸色! 越想,她越觉得不高兴,越是气愤。 张主簿纳闷地说道:"娘子啊,我也见过一回肖家那个孩子,木愣愣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圣上欢喜......" 倏地,张主簿眼前一亮,自告奋勇地说道:"对了!我也可以啊!想必他定是靠着阿谀奉承才得了圣上欢喜,只不过几句吹嘘就能令圣上如此龙颜大悦,论起溜须拍马,谁有我厉害啊!"(画外音: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拍马屁说得这么自豪) 张娘子拍手说道:"对啊!我们荀家好歹与她荀韵卉是有血缘关系的,咱们明儿上门去拜访,好脸相待,谅她也不敢无故苛待我们,到时候让肖从二那小子在皇上面前给咱家张拾谋个一官半职,凭咱们儿子的本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张娘子眉飞色舞地幻想着未来她也被封诰命太夫人,坐八抬轿子,住十进十出的大宅子,把明玉和荀韵卉踩在脚下,让她们眼巴巴看着自己过好日子。 初入新家,肖见越和肖幼菡兴奋地上蹿下跳,足足折腾到两更天才歇下。 肖见越睡了之后,小连子才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宅邸不似皇宫里头四处悬挂照明灯,寻常百姓家是不会夜夜灯火通明,不仅铺张浪费更会引来宵小和不法之徒。 外头伸手不见五指,小连子沿着走廊摸黑回了自己的屋子。 刚一进屋,他关上门还没转身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了起来。 "谁!"小连子刚要喊叫,薛景急忙亲了他一口,把他给亲蒙了。 "是我!" 小连子摸向薛景的脸庞,傲挺的鼻骨,有致的美颜,以及逐渐习惯黑暗后看见的熟悉的轮廓。 "你怎么....."碍于肖父肖母还在,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人一间房,此刻薛景跑到他房中来,小连子不免觉得心惊肉跳又带了些惊险刺%激,觉着两人像极了画本上夜晚私会的小姐书生。 "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薛景说得认真,但过于俊美的容貌和细长勾魄的眼神总叫小连子觉得他是不安好心。 "以后又不是见不.....见不着了!"小连子低声说,边说边推搡着薛景,"你快回去,被我爹娘可不好......" "发现了正好,我好告诉他们,他们的宝贝儿子被我定走了。"薛景同他说道。 小连子大惊,"不......不行不行!" 薛景的视力优于常人,他能看见小连子露在外头的肌肤肉眼可见地布满了红色,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爱同小连子开玩笑的原因。 他实在是..... 太容易害羞了。 薛景笑着微眯起狭长的眼睛,勒住小连子的腰带向自己,轻轻地抱住了他,温柔又霸道。 "傻二,我只是抱抱你。" 小连子愣住了。 "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块儿,我只想和你待在一块儿,你懂吗?" 小连子把头埋进薛景的怀里,睁着圆圆的眼睛,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薛景抚着他的头笑道:"你懂什么了?" 小连子抿嘴不语,伸手抱住了薛景。 腰后被小手环住,安逸静谧的环境,昏暗的视线下,这么难得地坦率令薛景哑然失笑。 薛景又问:"懂什么了?" 小连子不说话,头埋得低低地。 勾着他的下巴,逼迫他仰头与自己对视,小连子眼神闪烁,薛景见状附身纠缠上去。 …… "说啊!"薛景边亲吻着边坏心地问,非要追问出个结果不可。 "喜欢谁?"薛景声音低沉,…… "喜欢......我....."小连子被逼地说出羞耻的话来。 薛景暗暗称奇,这种程度便几乎要耗尽小连子所有的勇气,对于男女之事,小连子未免也太过生涩了,看来要好好锻炼他才行。 "那你呢?"薛景问…… "....."小连子想哭。 为什么皇上一定要这么坏啊! 门外。 黑夜笼罩下,拄着拐杖的肖父浑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的儿子被另一个男人玩弄调戏,从那难以启齿的声音,不难想出他们正在做什么。 如果现在屋内抱着自己儿子的是旁人,肖父一定怒不可遏地冲进去,打死那个人。 可他不能,因为里面的人是皇帝,是天底下最显贵,权力最大的人,勾勾手指就能要了他们全家的性命。 怪不得从二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太监却能得到圣上垂青一年晋升副总管,还当上了虚名的官职,原来他的儿子竟是出卖自己的身体,被人当个男妓一样狎戏玩弄。 他真是没用!真是枉为人父! 肖父失魂落魄地拄着拐杖离去,房中的薛景耳朵动了动。 习武之人五感都是优于常人的,肖父刚走到门外薛景就察觉了。 在京都,有关绍翁和秦太尉两股势力挟持,他没法随心所欲,到了这儿,小连子又害怕父母接受不了,所以薛景便一直压着想对小连子无限的好,但他转念一想。 他一个皇帝,若是喜欢一个人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喜欢那还有什么意思呢?他想要他和小连子是收到祝福的,是可以大方立于阳光之下受万人瞩目的,因此他才会明知肖父在屋外依然毫不收敛。 薛景抱着小连子上了床,掩好被子。 小连子迷迷糊糊地,还未从方才的亲热中挣脱出来,这会儿见薛景反倒若无其事,撑着胳膊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他脸上羞红,赶紧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薛景一改方才的轻佻,在他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早点休息,明日乡会,可不要贪睡了,明日起不来!" 薛景的这种温柔对小连子很是受用,他嘟囔着:"我才不会呢...." 窝在这样的床上,被子里,与薛景同塌而眠,与在宫中的感觉很不一样,就好像薛景不是皇帝,他们只是普通的爱人一样,家人都在身边,没有国家大事,没有琐事烦心,小连子格外的满足。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 第二日 张主簿果真带着妻子和儿子不要脸地上肖家拜访。 今日是圳南的乡会,一大早外头就热热闹闹的。 "夫人,外头有人自称是您的娘家人。"丫鬟进来通报。 "娘家人?"肖母纳闷地看向肖父。 肖父不知怎么的,今天一早起来就神情恹恹,无精打采,他摆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 没过多久,就见张主簿一家子空着手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妹妹,妹夫,别来无恙啊!我们特来庆祝你乔迁之喜啊!" 见张主簿上来就套近乎,肖父蹙着眉头,面露不喜。 从前不见他们来拜访,今日倒是过来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嫌贫爱富,想要攀附的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怎么不见皇上在此,我们好前去拜见,皇上不乐意住在府衙,要住在你这里,妹夫,你看你这屋子多大多气派啊!你这回可是飞上枝头,因为你家从二,风光无限啊!"张主簿拍着马屁,殊不知,这翻话正中肖父的心窝,令他想到了昨夜的事情,顿时觉得张家这三人无比的恶心。 "二姐!"肖母拉着肖幼菡和肖见越,情绪并不高涨,"这是你们姨母和姨夫还有表哥……" 肖母当日被赶出荀家,在莲花沟生活了十多年,除了荀老妇人时常派人接济,虽然都被她和肖父婉拒了,但是什么才是真心待她的亲人,她也是看的真切,自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姨母姨夫?娘!女儿怎么记得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呀!"肖幼菡睨了他们一眼,故意埋汰他们。 "玉儿,说什么呢!"肖母嘴上虽然说道肖幼菡,脸上反倒有几分忍俊不禁。 张家三人顿时脸色青白交接,心里暗骂,明面上却又不敢顶撞。 "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么能不告诉孩子们他们还有亲人,咱们姐妹一场,我心里一直挂念你,但你也知道,我一个妇人怎么好抛头露面,这才迟迟未去看你,你千万莫怪啊!不要伤了姐妹和气!"张娘子虚模假样地表现姊妹亲情,肖母可不吃这一套。 "这么热闹?"薛景人未到,声先至。 薛景一袭玄黑色长袍,看上去精神抖擞,身后跟着身着紫袍的叶恪。 "草民参见皇上!" 张家人就是为了找薛景,一见薛景出现,就把肖家人抛诸脑后了,不敢直视圣上,但余光就没从薛景身上离开过。 "参见皇上!皇上,怎么不见从二啊!"肖母问道。 薛景抬眼睨了一眼肖父,说道,"昨夜睡得迟,还在睡。" 肖母诚惶诚恐道:"从二身为奴才,怎么好让皇上您独自起身呢!皇上您莫怪,民女一定好好说道他!" 薛景摇头,"不用,朕许他睡,许他休息,你说道他你不心疼,朕可得心疼。" 张家三人一听,皇上对一个太监都如此宽厚宠爱,真要是给他们家张拾混到皇上身边,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到这,三人对视,喜不自胜。 听见薛景这句话,再看到薛景如此精神的样貌,肖父显然想歪了,以为二人是因为昨晚奋战才会睡得晚了。 肖父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他对着地面目露愤恨,却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说:老规矩,完整部分在群里,不影响观看。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票票,爱你们??????】 第七十六章 乡会 张主簿小心翼翼地凑到薛景身边:"圳南县衙主簿张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景没说话,喝了一口茶。 张主簿继续说道:"下官唯恐下人照顾不周,特前来伺候皇上!" 大厅里的气氛不太对味儿。 明眼人都能看出张主簿没安好心,你说伺候就伺候吧,带着老婆儿子一同过来算怎么回事呢? 张主簿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他立刻又补充道:"内人与连公公的生母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姊妹情深,便于下官一同前来,顺路探望。" 说是姊妹情深,却开口闭口都是连公公,半点没有提及肖母,张主簿无非是知道皇上宠爱小连子,为了让皇上高兴,这一点计算让肖家的人心里很不舒坦。 "哦?"薛景挑了一下眉毛。 落薛景后脚起来的小连子也到了正厅,薛景见了他放下茶杯,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来,"醒了?来!" 小连子没料想这么多人等他一个,有些不好意思,半小跑半低头地走到薛景身旁。 "怎么就起了。"薛景替他理了理衣裳。 小连子红着脸说道:"都说了要早起了,我真不是贪睡的......" 薛景笑道,眼神中满是宠溺:"好好好,你不贪睡,你是最勤快的!" 叶恪轻咳了一声,不忍直视地把脸偏向另一边,那一边,肖父捏紧拳头,眼眶中泛着红血丝盯着地面,叶恪一看,心中了然。 看来连公公的生父应当是知道了,不仅知道,怕是还十分的不赞成。 不仅是肖父,肖母也蹙了眉头。 皇上和从二......是不是太亲密了些,哪有半点主仆的模样? 肖母转而一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兴许皇上就是这样一个仁慈的皇帝,平易近人对下人也同样宽厚罢了。 薛景同张主簿一家说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一同去乡会吧,身份有别,你们便与肖夫人一道,不过肖夫人现在怎么说也是朕亲封的诰命太夫人,你们随行就在一旁伺候着,不可僭越。" 张娘子听了,不满道:"什么......"要她去伺候荀韵卉,她凭什么! 张主簿赶紧拉住张娘子,害怕她在圣上面前放肆,"伺候诰命太夫人,是下官一家的荣幸!" 薛景问:"这里最大的酒楼在何处?" "回皇上的话,城里的大户人家都会聚到江月楼,那酒楼临湖而建,十分雅致,是夜里赏烟花赏月的极佳之处。"张主簿回答道。  薛景点点头,"今日便去江月楼!" 抬轿内,张娘子同肖母说道,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妹妹,你说你这么多年也不回家看看,我们都挺想你的!" 肖母心想,现在想自她,早干什么去了?她们虽说是俩姐妹,但是肖母小时候身子弱,被养在别院里,同哥哥姐姐并无太多的来往,要是说骨肉亲情其实是没有几分的,更何况,先前小连子被关进大牢,她跑去荀家求助,大嫂明玉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又哪里像是有半分的想她! 肖母不发一言,反倒是两个孩子看着外头的街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张娘子心里嫌弃,同肖母说道:"妹妹,不是我说你,见连发达了,你出去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个孩子也得懂些礼数才行!" 肖幼菡听出来了,老女人是在说自己是没礼貌,她故作无辜地说道:"姨母,你瞧着真像大家闺秀,侄女听人说,城里的夫人小姐,都可会保养了,一看您就保养的特别好......" 张娘子喜不自胜,正想着这个小丫头还挺有眼光的,就听到肖幼菡接着说...... "一点儿都看不出您已经五十岁了呢!"肖幼菡眨巴眨巴眼睛。 "噗!"肖见越哈哈笑起来,毫不遮掩。 张娘子气急败坏,正要发作,张主簿拦住她,给她使眼色,让她沉住气。 张主簿赔着笑脸道:"都是一家人,大家不要这么见外嘛!小姑子,你们家见连现在有了出息,我们也替他高兴是不是,以前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何必一直记着过去不忘呢!" 肖母道:"姐夫说的是。"比起自己的亲姐姐,肖母反倒觉得张主簿为人处事要好得多。 "这是我们家张拾,以后啊俩家多来往,也好互相照应,张拾读书五六年,见越有什么不会的功课都可以问我们家张拾!" 张主簿这番话令车里的气氛好了许多,总算不那么拧巴了。 小连子记得,他九岁时和爹来过一次圳南的乡会,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人潮涌动,他被冲散,走丢了,差一点被人拐走,肖父拼命地找他,在河岸边的台阶上摔断了一条腿。 外头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白天,十里八村的村民在这一天三五成群地赶来聚集到乡会来交换东西,购买日常所需,到了晚上,则是灯会花火各种表演。 叫卖声,鞭炮锣鼓声,浓浓的烟火气叫小连子迷了眼。 他坐下来,薛景看出他有点奇怪,"怎么了?" 小连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叶恪,同薛景说道:"长未,等会儿我能和爹娘一块儿吗?这次回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这有什么不好的,你想与亲人多相处,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薛景当着叶恪的面儿抚着小连子的头发。 长未…… 叶恪浑身发毛。 皇上真好,小连子心想。 江月楼上。 一身白衣,翩翩风度的男子举着折扇,指向楼下方的红顶轿子。 "那就是兆帝么?" 身旁的黑衣男子回答道:"正是!" 白衣男子挥动折扇,附望楼下,见红轿子中另有一名紫衣男子和一个个头稍矮的青衣少年。 "那俩个是谁?" "一个是新派任的礼部侍郎叶恪,另一个......似乎是传说中那位与兆帝命格相吉的六乙鼠天官。" "哦?"白衣男子挑了一下眉头,"看着有些面熟。" 白衣男子身后的房间里,荀可天头上冒出汗来,静坐许久,方才起身走到白衣男子身旁:"太子,草民不知兆帝今日会来此处,草民可否先行告退!" 白衣男子允了,荀可天便从江月楼的后门悄然离开,并未发现自己家里头的女儿女婿都跑到了这边来。 "不对,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他!"白衣男子目睹楼下一伙人在百姓的围观下进入了江月楼。 黑衣男子思索一番,说道:"六年前您来过这儿,应当是那时候遇到的。" 这么一提醒,白衣男子想起来了,他收起折扇,一拍脑门,"对了!他是那个在门外偷听的小孩!" 六年前,他刚行了加冠礼,自诩长大成人了,年轻气盛,独自一人潜入兆国与荀可天会面商议要事,有个小孩在画舫外头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追到那小孩,本来是要就地解决掉他,谁知小孩的父亲突然找来,且一路喊叫,引来不少人围观,他担心被人发现身份,只好作罢,抓紧时间离开了兆国。 白衣男子信步走回房中,"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黑衣男子问,"需不需要属下去干掉他!" 白衣男子勾着唇摇了摇,"这小孩今非昔比,若是现在出了什么事,兆帝反倒会起疑,等我亲自去会会他!" * 沉香木为边,檀木作梁,金边范础,虽不及京都的建筑贵气,但在圳南这地方已经算得上是颇为壮观。 在江月楼的二楼,掌柜的给他们留下了整个西边,视野开阔,风景极佳。对岸有花楼歌房,临水蒲柳划出漪漪水波,枝干在风中摇荡。 歌声婉转,笛声悠扬,闻之听之叫人心旷神怡。 肖家几人一间上房,县丞陪同薛景几人在一间上房,小连子自然去到了肖家的房中。 张主簿傻了眼,他以为男人定不可能与女眷孩童一间,想着到了江月楼到了皇上跟前,应当怎么说如何说才能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没成想,皇上直接以家眷之名把他留在了肖家这边。 这边肖家人谈笑风生,张娘子拉着张主簿到一边。 "怎么办啊!"张娘子急得很,这一天的功夫见不着皇上,可都白搭了! 张主簿脑子一转,开始热络地同小连子攀谈起来,小连子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只当他是长辈,便没有留心眼。 聊着聊着,张主簿话题一转,扯到了他儿子身上,"见连啊,你看我家张拾再过两年也要赴京赶考了,倒是还需你多多照拂啊!" 小连子瞧张拾看着相貌端正,说道:"您放心,只要有真才实学,皇上定不会错失人才的。" 张主簿心想,谁要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又说,"见连啊,你现在深得皇上器重,不考虑把你爹娘接到京城去么?" 只有小连子真把他们接去京城,张主簿一家才好厚着脸皮一起跟过去,到时候还愁没机会见着皇上吗! 小连子刚要说太监没有皇上的圣谕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接过去也不能随时见面,肖父就打断了他的话。 "从二,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就在圳南待的好好的,哪儿都不去!"肖父不满地说道,薛景身为皇帝怎么可能对从二是真心的呢!迟早有一天会厌恶会厌弃,到时候从二得受多大的伤啊!他们一家待在圳南,等以后从二出宫了,离了京城那个伤心地,还能有个地方待。 "嘿!肖重丰……"张娘子又要发作,张主簿赶紧拦下他。 "在那儿待都是一样的……"张主簿笑呵呵地说道,之后趁着大家伙不注意,拉着张娘子和张拾到窗边。 "你拉我做什么呀!"张娘子不满道。 "你跟这撒泼有什么用,我想了个办法,你们听我说……" 【作者有话说:宣鹰的官配来了,他匆匆得来,也会匆匆得走,下次见面就在皇宫里啦 明天启程回京啦~】 第七十七章 月下交锋 小连子算是见识到了。 说到底,若不是成了太监,若不是喜欢上了薛景,他一直是喜欢女人的,所以一下子见到对面这么多浓妆艳抹的姑娘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不过要是与宫中的女子比起来这些女子在容貌上还是要逊色不少,于是很快,他便专注进表演中。 回廊曲折蜿蜒,水中央的花台上,群芳起舞,彩袂飘飘。 台上的表演是圳南的豪绅以及富贾特意为了薛景准备的。 表演是一批接着一批,有戏剧,有小调,有杂耍,也有单纯的几个身姿窈窕,容貌巧丽的姑娘左右摇晃腰肢,至于跳的是什么,小连子着实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坐在栏边,虽处在不同的房间,两边的人倒也能互相看见彼此。 薛景从很早就在观察小连子,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姑娘,薛景有些吃味了。 都是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 往我这看啊! 薛景坐直了身子,担心是小连子不知道自己坐在这边,亦或是旁边的叶恪和那几个官吏挡住了自己。 小连子不为所动。 台上的小姑娘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另一个男子肩上,手上的剑随之舞蹈,小姑娘猛地吐出火来,直把众人惊得了一下,随之鼓掌叫好。 好......好什么好! 薛景睨着小连子,对方鼓掌鼓得正起劲,他记得低头看旁边同样鼓得起劲活碰乱跳的肖见越,偏偏就是不往右边看看望眼欲穿等着小连子与自己对视的薛景。 "看!是金钿姑娘!太美了!" "不愧是明月楼的头牌!" 临江而坐的众人发出惊叹声。 身穿粉色金丝边披肩对开长襟,挪着小步,步步生莲的女子抱着琵琶走了上来,坐在花台正中央。 一楼众人欢呼雀跃,嬉笑议论声不绝于耳。 大家伙看的兴高采烈,薛景却兴致缺缺。 他正在为刚刚的事情感到郁闷。 为什么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从二,满心里都是从二,看到从二和别人过于亲昵就会难受吃味,但是从二却从不这样。 他能感觉到从二应当是喜欢自己的,但是有多喜欢,有几分喜欢他却不知道。 薛景是愈想愈郁闷。 娇细的歌声随着琵琶的起承转合声,小连子正听得入迷,一旁的张主簿同他聊了起来。 "见连啊,你瞧瞧,金钿姑娘如何?" 小连子疑惑:"何意?" 张主簿搓了搓手:"长夜漫漫,我给皇上安排了明月楼的金钿姑娘前去伺候应当不算失礼......" 小连子愣住。 "金钿姑娘可还是清倌,容貌也是上等,县丞大人让我挑几个人清白姑娘服侍皇上,我寻思着......" 张主簿后面又说了什么,小连子脑袋嗡嗡的,一个字也没进去。 他把目光移到花台上纤声细语,身影婀娜的金钿身上。 小连子想说皇上不需要女人伺候,但...... 那是皇上啊,可他只是个太监,他有什么权力左右? 一想到皇上会和台子上这个女人颠鸾倒凤,他心里十分难过,他想皇上只是他一个人的...... 转而,小连子想到了小顺子,心里不免更酸了起来。 皇上说是喜欢他,可还不是和小顺子做了那样的事,身为帝王,哪有可能会只属于他一个人呢,是他太天真了。 华灯溢彩,玄翼纷飞,夜幕悄然而至。 肖幼菡和肖见越从楼下跑上来,他们刚去了趟湖边的集市,一人拿着一样小食。 "哥!你看这个!"肖幼菡举着手腕上的红色的玛瑙项链,"你看!多好看呐!好亮的珠子!" 肖见越则捧着一纸莲子酥,吧唧吧唧吃地不亦乐乎。 "这花了多少钱啊!不可乱花钱知道吗!"肖母教导他们,怕他们染上大手大脚,挥霍无度的恶习。 肖幼菡道:"娘!我没有,那边的摊主都抢着要送我们东西,我们不收,他们非要送,我们没办法只好只好收下了......" 肖父一整日都提不起兴致,听到这番话,闷着股气说道:"别人要送你就收?等会儿给人把钱送过去!下回不许白拿别人的东西!" 肖幼菡有些被肖父的低气压吓到了,乖乖点了点头。 一旁的张娘子听见了,直想翻白眼,白送东西还不要,这一家子怕不都是傻子!装什么高洁! 小连子拉着肖幼菡,同肖父说道:"兴许那些人当真是态度强硬,玉儿一个姑娘家,拒绝不过也是没办法。" 肖父说道:"从二,你同我出来。" 小连子一脸懵,看了眼朝自己吐了一下舌头的肖幼菡,无奈地和肖父出了门。 "从二......."肖父欲言又止。 "你......" 小连子笑道:"爹,你想同我说什么呀?" 肖父摩挲着手上的拐杖,深深的看着小连子,见四下无人,他才说:"从二啊!皇上有几个妃子?" 小连子不明白肖父问这话的意思:"原先有四个,现在有三个。" 肖父说道:"皇上年方十七吧......他现在还年轻,许多事情他看着觉得新鲜,觉得有意思,他是皇上,普天之下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那便是有意思,别人哪敢说个'不'字。" 小连子还是不太懂,"爹,您究竟想说什么啊!" 肖父望着小连子,叹了口气道:"从二,那些有钱人大多三妻四妾,喜新厌旧再正常不过了,圳南原先的县令更是如此,他有十九个通房,看上哪家姑娘就硬抢,听说有阵子连男的都抢了送进府里去,可男的到底和女的不一样,被抢的女子哪怕日后被冷落,但凡能生下一儿半女也算后半生有了依靠,也不会被赶出府去,可男的呢,玩了两天就把他们赶出府去,那些人他们蛰伏于男人下,受了刺激,不仅没了依靠,之后也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们,只能惨淡地过完一辈子,你知道吗?" 小连子顿时明白了肖父的意思,他嘴唇微颤,问道:"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肖父道:"昨儿个夜里,我去找你......" 小连子明白了,他脸色惨白,眼神闪躲。 他知道刚刚肖父说的是事实,他是太监,无法为皇上生儿育女,帝王性情多变,哪一天皇上不要他了,他只能被丢弃,落个孤苦无依的下场。 小连子鼻尖酸涩,他忍住泪摇了摇头:"爹,我喜欢他......" 肖父震住了,他一直以为是皇上强迫从二的,却没想到从二居然也...... 肖父叹了口气:"爹也不想去管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前因后果,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回来,大不了咱们一家还回莲花沟,爹只怕你过得不好......" 小连子抿着嘴,"爹,您先进去吧,我在外头待一会儿......" 肖父看他这副模样,十分心疼,知道他现在进去定然会引起肖母的怀疑,扶上小连子肩头,肖父语重心长地交待:"傻孩子,你才十五岁,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小连子低着头,泪水没忍住,挂在眼眶中,欲泣还休。 他想告诉肖父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十五岁的肖从二了,他的灵魂经过岁月的摧残,经受过苦痛磨难,可却依然沦陷在薛景的柔情中。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两辈子加起来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会迷上只有十七岁的薛景。 躲在暗处的白衣男子折扇轻轻一下一下敲着额头,嘴角上扬。 居然......有这么一层关系...... 有意思! 等肖父进去之后,小连子一个人走到江月楼的院子里,院中有一颗参天的银杏树,这个季节叶尖已然微微泛黄,预示了秋天的到来。 白衣男子站在屋檐之上,自上而下,嘴角含笑,但目光冰冷如霜。 举起手中的一根银针,他对准站在树下的小连子射了过去。 常人无法听见,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空中响起。 白衣男子看着自己射出的银针被另一道暗器打到了地上,眯起了双眼。 霎时,一个身影落在他后头,利剑朝他刺来。 白衣男子足下轻点,腾空避开了攻击。 "一个太监,也会有人保护吗?"看来是他小瞧了这位天官大人。 "你是谁?"宣鹰举着剑,剑刃指着白衣男子的眉间,在月光下划过刺骨的寒意。 看清了宣鹰的脸,白衣男子没回答宣鹰的问题,他莞尔一笑,"你们是.....小孩保护小孩吗?你怕是还未成年吧!" 宣鹰道:"我是不是小孩,你问问我这把剑就知道了!" 说罢,宣鹰举着剑刺了过去,白衣男子挥开扇子一跃,飞出了江月楼。 宣鹰见状,立刻催动轻功跟了上去。 开什么玩笑,比轻功,他就没输过! 圳南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火璀璨,可没人注意到屋檐上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 白衣男子停了下来,"你轻功不错。" "用不着你夸我!"宣鹰道。 白衣男子看了眼夜色,"嗯.....玩得够久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宣鹰听了,气愤至极。 他什么意思,小看我! 宣鹰拔出剑冲了过去,还不到两招就被白衣男子打趴下了。 白衣男子踩着他的胸口,"都说了不玩了,放你一条小命,不跪地磕头就罢了居然还动手!" 宣鹰挣脱不开,怒骂道:"你有本事放开我!小爷弄死你!" 然后白衣男子就无所谓般抬起了脚。 宣鹰得了自由又挥剑砍过去。 一招就被打趴下了,这回脸上挂了彩。 白衣男子对月扇着扇子,从容淡定。 "!"宣鹰翻身跳起来,用力踢向对方。 白衣男子轻轻一闪,在宣鹰腿上一挥,只听一声惨叫。 一招未至,宣鹰两腿一劈叉,又趴下了。 这一回某个隐蔽部位隐隐作痛,宣鹰没了继续奋战的力气。 "你轻功不错,可惜武功太烂。"白衣男子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但偏偏教人听了气得牙痒痒。 "你要杀连公公,我不会放过你!"宣鹰冲着白衣男子说道,浑身挂彩,狼狈不堪,但配上他此刻极是认真的目光,白衣男子也是一愣。 白衣男子笑道:"谁跟你说我要杀他了,那根银针要不了他的命!" "伤他也不行!"宣鹰说道。 白衣男子这才头一回直视宣鹰,"你是暗卫吗?" 宣鹰一愣,缄默不言。 他尚未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决不能把暗卫的信息透露出来。 远处闪过白色的烟花,白衣收起折扇,睨了宣鹰一眼,施展轻功离开了。 ? 走了? 就这样?不杀他?太没原则了吧这个人! 宣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圳南,怎么会有武功如此深不可测之人,得赶紧把这件事禀告给皇上才行! 【作者有话说:今日宣鹰受的伤都是你以后追妻要受的哭,等着吧,骚年!】 第七十八章 说清楚! 小连子在屋中踱步。 屋里没有点灯。 乡会结束后,他随肖家的人先回来了,薛景还留在那里。 "皇上不回去吗?"小连子问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听见里头传来欢声笑语。 "皇上回去做什么?今儿啊有金钿姑娘服侍,皇上就在这歇下来了,金钿姑娘要是服侍好了,说不定皇上还会把她带回宫去呢!见连啊,以后说不准她就是你主子了!"张主簿笑眯眯地,脸上的眼纹都显露了出来。 他特地嘱咐金钿要好好伺候皇上,要是今晚皇上高兴了那他就发达了! 房中漆黑一片,小连子揪着衣裳有些难受。 皇上不回来,是真的在和金钿姑娘在一块儿吗? 小连子怔怔地坐到床上,望着地上发呆。 "怎么不点灯?" 小连子惊讶地抬头,看见薛景站在他跟前。 薛景从外头回来,见开了门小连子也没察觉,而是傻呆呆地坐着,低着头也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在想什么?不掌灯,是要歇下了么?"薛景问他。 小连子问道:"您不是在江月楼……"和金钿姑娘在一块儿共度良宵么?后半句小连子没问出口。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薛景坐下来,碰上小连子的手,小连子的手十分冰凉,"天也不冷,怎么手这么凉?" 小连子望着薛景,喃喃说道,"事情办完了……" 薛景笑着说:"是啊,怎么了?" 宣鹰跟他说了江月楼有一伙武功高深的人躲在暗处,不知是敌是友。他便和叶恪几人讨论了这件事,因此耽误了回来的功夫。 两滴泪滴落在薛景的手背上,触感冰凉,教他心头一惊。 "怎么了?"薛景发了急,握着小连子的肩仔细查看,"哪儿难受了?还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薛景越是关心他,小连子心里越是难受。 小连子撇着嘴,揪住薛景的衣裳,"不要……" 薛景听不清楚,焦急地问道,"究竟怎么了?别吓我……"莫不是躲在圳南的那伙人伤了小连子?要真是如此,他非得把那伙人抓出来狠狠收拾才行! 如墨般昏暗的房中,低低的呜咽声听得格外清晰。 "不要和别人……我不想……不想……你和金钿姑娘在一块儿……"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金钿姑娘又是谁? 薛景握着小连子的手,"从二,你在说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什么给了他勇气,小连子揪着薛景胸前的衣裳,头低着不敢看薛景的眼睛,"我不想你和金钿姑娘在一块儿,你别把她带回去!" 声音还是小得很,宛如发狠的小奶猫,样子凶狠实则没什么攻击力,反倒可爱的紧。 皇上怎么没声音…… 是不是生气了? 小连子撇着嘴,心里既不安又难过,既害怕皇上责怪他又觉得皇上太过分了。 皇上真的那么喜欢金钿姑娘吗?宫里有宸妃娘娘,有德妃娘娘,有许昭仪三位美人了,各个国色天香,还不够么? "从二,你吃醋了!" 薛景的声音带着欣喜。 从二吃醋了! 哈哈哈哈哈,他吃醋了! 小连子啜泣道,"是又怎么样……" 薛景一把抱住他,钳着他的下颚,逼他把头抬起来。 泪水糊了视线,小连子看不见薛景眼中那满满的惊喜。 "说明你喜欢我,而且喜欢惨了我!"薛景太开心了! 这就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薛景细细密密地吻去小连子脸上的泪水,珍视至极。 小连子脸上痒痒地,想往后退,偏偏被薛景抱着,退无可退。 "别……" 薛景收紧了手臂,不让小连子逃开。 薛景笑道,"哪有什么金钿姑娘啊!" 小连子轻蹙眉头,将信将疑地:"可是……张主簿说,他把金钿姑娘送到你那里去伺候你了……还说,你要把她带回宫……"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薛景突然想起来,似乎晚上烟花大会结束之后,的确有个女子抱着琵琶进来,不过他压根没有在意过,叶恪命那人唱了首歌就让她下去了。 "哦~"薛景故意开起玩笑,"你说金钿啊!" 小连子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手上紧了紧。 "金钿长得的确是闭月羞花,窈窕多姿……" 小连子噘着嘴,看样子像是要哭了似的。 薛景瞧着他吃醋的模样心里是又高兴又心疼,"你说,我要是真的带金钿回宫……" 小连子抿着嘴,眼眶红着,眼泪又似珍珠般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薛景又问,"你觉得该给她封个什么位子好?" "你……真要带她回宫吗?"小连子鼻子动了动,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问。 "那是自然,她伺候的我挺满意的,总要给她个名份……" 小连子脸瘪得不成样子,嘴拧成一团,泪水刷刷得流。 薛景见状,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慌乱地说道:"我同你开玩笑的,这都听不出来么?" 可小连子已经开了哭腔,止也止不住,索性呜咽咽地哭出了声,鼻尖发红,眉眼哀怨,胸腔来不及喘息般上下起伏着,成了个泪人,即便是如此,哭声依旧小得可怜。 小连子连哭的模样都如此乖巧,如此懂事,薛景心揪地紧紧的,怜惜道,"我都同你说过了,我有你了,不会再要别人了,你当我是在开玩笑的嘛?" 小连子哽咽着,"那……那……金……金钿……" 薛景直想打自己的嘴,做什么要同小连子开玩笑,"我根本就没碰她,你若是不提,我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真的!"怕小连子不相信,薛景重重地说着"真的"二字。 小连子泪水止住了,边抽泣边望着他,"那……宸妃……" 薛景见小连子提了宸妃,知道怕是小连子心里早就记着他重生前独宠宸妃的事儿,急忙解释道,"我先前的确对她有意思……" 话音刚落,就见到小连子脸又拧巴在一块儿,薛景赶紧说道,"但是她对我不忠不义,我早就对她没有丝毫的感情了,真的,她心里还挂念着另一个人,况且我原先对她仅仅是有几分好感,但我对你可是十足十的喜欢,真的!" 此刻的薛景宛如一情窦初开的少年,只怕心上人误会,怕心上人难过,哪儿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严。 "那……德妃……"听了薛景愿意耐下性子同他解释这么多,小连子已经不难过了,但他还是要问清楚。 "我对乔以梅和许织芳都没有半分情谊的,乔以梅是先皇赐给我的,许织芳进宫时,我也还没遇上你,但是她俩毕竟入了宫,我对她们虽不喜,但也得负起责任来,若是你不喜欢,我就将她们赶出宫去,可好?" "别!"小连子说道,都是可怜的女子,已经无法给予她们爱情又怎么好再赶她们走呢,那多可怜啊! "那你可相信我了?"薛景牵着小连子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我谁也不喜欢……" 小连子听了如此直白的话,羞怯极了,轻轻颔首,心中满是感动,说了声,"嗯。" 不对! 小连子望着薛景,又问道,"那小顺子……" "谁?"薛景疑惑地问道,"小顺子?" 小连子咬%%着下唇,"就是你一夜春%宵的那个小太监啊……" 一夜春%宵?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薛景说道:"自从我把你调到长寰宫之后,除了你,我一个人也没碰过,那又来的一夜春%宵,你可真是太冤枉我了!" "那林大宝为何说你和他……"小连子听薛景说他谁也没碰过,喜上心头,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林大宝的事儿,惊觉林大宝或许从头至尾都是在欺骗自己。 "林大宝同你说我和一个叫小顺子的太监做了那事?"薛景气极,"简直是胡言乱语,待我回宫后,看我怎么处置他,我倒要问清楚,是谁给他的胆子胆敢编排我!" 小连子道:"宣鹰已经将林大宝杀了!" 小连子将那夜的事情告诉了薛景,他离宫时一直记着要将此事告诉薛景,但刚巧那时薛景危在旦夕,他心中悲痛交集,竟将这件事给忘了。 "该死的乔以梅,真是蛇蝎心肠!"薛景咬着后槽牙。 他本想着,乔以梅与自己总算是夫妻一场,上辈子自己被关茹骗得团团转,乔以梅本就受了冷落,又枉死火灾,而这辈子,他非小连子不可,断不可能接受别的女人,薛景深觉对不住她,本想让她荣享富贵,若是有了心仪的男子,成全她俩也不是不行,可乔以梅居然做出伤害小连子的事情,这是薛景万万不能忍受的。 薛景同小连子说道:"你放心,我定然为你讨回公道,对了,圳南城里不安全,明日我们就得启程回去了,你明日同家人道个别,午时一到我们就动身。" "这么快!"小连子惊道。 "事发突然,以后有机会你再回来探亲。"薛景说道。 小连子心中不舍,但他也懂得以大局为重,薛景在圳南留的够久了,朝中还有许多事等着他解决,又怎么好为了他一人多做停留呢。 第二日,他与家人说明了情况,肖幼菡和肖见越舍不得小连子,拉着他又说了好些话。 虽然宣鹰的武功的确算不得高,但不出一招便输了听起来也确实令人心惊,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高手潜伏在圳南,未免打草惊蛇,薛景离开的消息并未告知县衙的人。 他们来时带的人手便不多,因而走时换上衣裳,便也不算张扬。 未时,张主簿提着好些贵重的礼物前来拜访,进了肖家大门才知道皇上已经走了,此刻怕是已经出了圳南,他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心里骂骂咧咧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没想到居然卡在12点前发出来了,就很开心O(≧▽≦),还有小伙伴在蹲嘛(悄咪咪地问)】 第七十九章 厌胜之术 长寰宫里头,徐广站在外殿门口发愣。 "唉~" 今天徐广又数不清叹了多少声。 夏云走过去,"徐总管,屋子都收拾好了。" 徐广反应过来,转过去看着夏云。 "夏云啊......" 夏云:"?奴婢在....." "皇上怎么还不回来啊......" 夏云叹了口气,"徐总管,皇上还没回来呢!" 周早凑过来,"徐总管,你每日都念叨,也没见把皇上念回来啊!" 徐广白了他一眼,"就你小子多嘴,"随之又黯然伤神起来,"唉~" 周早与夏云对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徐总管究竟怎么了,自从连副总管不见了之后日日叹息,整日愁眉苦脸的。 不远处,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过来,脚下不慎,差点跌在地上。 周早道:"你小心些,什么事这么慌乱?" 小太监道:"皇上.....皇上回宫了!" "什么!" "怎么这么突然?"夏云说道。 "皇上回宫了!"徐广睁着眼睛,身子一软靠在镶金鸾柱上,"小连子呢?" 小太监道:"连副总管也在。" 徐广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神情恍惚,摇摇撞撞地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门口的太监宫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皇上回来了,你们还不快些准备!" 太监宫女们反应过来,忙四散开来准备去了。 人群散开后,徐广两眼泪汪汪。 太好了,乖乖,原来小连子平安地和皇上会和了,他的老命总算保住了!谢天谢地! 薛景在外时,少数加急的奏折请示还是会送到他手上,但仍有大部分奏折积压着,虽有张简代为处理国务,但朝中有关绍翁在,许多决策并不是张简一人能拿决定的,他能做的就是尽力牵制关绍翁,等薛景回来做定夺。 薛景回宫后,消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传遍前朝后宫。 没封礼,没迎贺,没摆宴,沧州玄海一战皇上御驾亲征,足见其严峻及重要程度,然而明明战役大捷却未做任何表示,着实把众人弄得摸不着头脑。 深夜。 秦太尉府。 "你同他说,近段时间都不要再有任何往来,书信记得全部烧毁,万万不能被发现,等到形势稳定下来我自会主动联系他。" 月影婆娑,桂花树倒影在窗上,房中一位老人对着一位高挺的身影交代道,那人未执一言,只见一瞬间,窗户上就只剩下老人一人的身影。 右相府。 "爹,成王殿下怎么说?" 房中,关绍翁看过书信,看了眼紧闭的门窗,将书信放在烛台中燃烧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暂且,按兵不动。" 关礼问道:"什么都不做吗?" 关绍翁做了个教他小声的手势,"没想到玄海驿战不仅能大捷,甚至还夺下后夏的平关,兆军现在长驱直入后夏国都,战战必捷,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关礼说道:"后夏可是辽牧上打出来的国家,怎么会输得如此惨烈?" "哼!"关绍翁轻哼,"千牛卫里出了个叫郑燕生的人,被封为了宣统大将军,还有孙起光从旁协助,孙起光武力不可小觑,先前后夏想是听过他的威名,想法设法要在孙起光抵达沧州前弄死他,没成想让孙起光逃过一劫,后夏本想把他打成叛将,听说还是在薛景的帮助下洗脱了他的嫌疑。" 关礼惊叹道:"皇上?" 关绍翁点点头,"薛景啊薛景,你究竟还有多大的本事……" 关礼道:"爹……那我们……" 关绍翁道:"通知他们,明面上收敛些,莫要坏了成王大事!" 关礼见关绍翁拧成"川"字的眉头,说了声"是"便退下了。 月明星稀,关绍翁沉思良久。 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与成王的预料,一步错,则满盘皆动,日后该如何,还得另做打算。 芳华宫内。 德妃喝了点小酒,准备睡下。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她呼昼作夜,每日都睡不安稳,闭上眼,脑中都是薛景和小连子依偎的画面,半夜惊醒,只能愤恨不已。 听说皇上回宫了,回宫又如何,还不是轮不上她伺候皇上,这都好几天了,她宫里还是冷冷清清。 她呆坐了一会儿,心中闷闷不乐,命婢女退下,从床被中拿出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上用符纸写着小连子的生辰八字,胸口肚子上插着银针。 "都是你个死太监!死吧!你去死!"德妃目露凶狠,一下下用针狠狠戳在布娃娃上,心里才算舒坦。 她把布娃娃放回被褥里侧,上床就寝。 临睡着前,她想着,究竟怎么才能弄死那个小连子才解气…… 没过几日,御花园中的万寿菊和桂花开了,宫中小摆赏花宴。 赏花宴来的都是后宫嫔妃和皇亲国戚,都是自家人,倒是没什么可避讳的。 薛景坐在众人跟前,举起酒杯,下头坐着的的是德妃,宸妃,许昭仪及其亲属,为首的便是秦太尉和关相。众人皆举杯共饮,气氛融洽至极。 忽而,薛景捂着胸口,蹙着眉,看神情似乎很不舒服。 徐广察觉到,"皇上,您怎么了?" 徐广这一问,底下的人也发现了,纷纷望着薛景。 薛景头上已是汗水涔涔,他捂着胸口和腹部,吐了一口鲜血,倒了下来。 满座宾客大乱,薛景被搀扶回长寰宫,他们也不敢随处乱走。 韩太医为薛景诊治一番,走出长寰宫,众人都聚在宫外。 "皇上已经醒了,只是这件事是在是怪哉!皇上的脉象很平稳,不似中毒身上也没有伤口,真是奇了怪啊!" 关绍翁问道:"会不会是生了什么重病?" "与其说是重病,倒不如说,皇上这个症状很像下官以前遇上过的厌胜之术……" 什么? 韩太医继续说道:"依皇上的病情推断,施术者应当就在宫里。" 众人皆惊,宫里是严禁厌胜之术的,更何况何人心肠歹毒,大逆不道,竟施展到皇上身上? 大伙丝毫没考虑过,一个太医如何通晓这等神神鬼鬼之事的呢? 不过眼下皇帝性命垂危,自然没人注意到这件事。 徐广从殿内走出,"皇上有令,搜查宫中各处,定要把施术之人揪出来!" 德妃站在最后头,害怕自己房中的布娃娃被搜出来,她赶紧对婢女小声说道,"你快去回宫去,本宫床上有个布娃娃,你赶紧把它烧了,别让侍卫们找着!" 宫女应下,立即动身离开。 她的动静不算大,但还是引得她前方秦太尉的注意。 片刻后,侍卫们拿着一个布娃娃回来。德妃远远一看,那布娃娃着着黄色外衣,一看就不是自己的那个,她紧绷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薛景的脸色惨白,脚步虚浮,他在从二的搀扶下来到殿外头。 "启禀皇上,属下在芳华宫德妃娘娘的房中找到了这个!" 众人皆看向德妃,德妃脚下一怔,不敢置信。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德妃姐姐自诩善良,以'德'示人,没想到实则心狠手辣,竟会对皇上下手!"宸妃冷嘲热讽道。 "这不可能!不可能!"德妃冲过去,想去看侍卫手上的布娃娃,却被一下推倒在地。 薛面色冰冷若霜,静静地看着德妃。 德妃被那般充满寒意的眸子惊得颤抖不已,"皇上!臣妾冤枉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无助地看着注视着她的众人,目光锁定到宸妃身上。 "是她!是关茹!是关茹陷害我!" 关绍翁哼声道:"你这毒妇,自己做的事认了便罢,事到如今还想推罪到宸妃娘娘身上,当真是死不悔改!" 德妃慌乱地摇着头,她不能认,谋害皇帝那可是死罪,她不想死,再者,真的不是她啊,"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臣妾做得那个布娃娃是……" "够了!"薛景打住她的话,"乔以梅,朕对你很失望!" 德妃被薛景的话怔住了,她的皇上对她失望了…… 她转过头去看秦太尉,秦太尉是她的舅姥爷,她要是出了事,秦家不仅家风受损,也会失去许多权势,所以,秦太尉一定会帮她的! 不料,德妃听见秦太尉说,"皇上,老臣族里出了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罪大滔天的毒妇,是老臣管治家风不严,老臣请罪!" 德妃瞪大双眼,怎么会这样…… 薛景说道:"朕知道,此时怨不得爱卿,爱卿忠心耿耿,族里旁支众多,又怎能各个管教的来呢!不过,此等妖女用厌胜之术谋害朕,是不争的事实,不知她是从何处学来的,竟差点要了朕的命,先将她关押下去,待朕好好审问她,至于爱卿,你便在府上好好休息三年,顺便管教一下族里的人。" 秦太尉青筋直跳,心里暗骂薛景这个狐狸,欲扬先抑,以管教之名夺了他三年的职权,当真是可恶! 德妃已经彻底傻了,她被侍卫带走,嘴上一直大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皇上!皇上——" 人已经被带出去好远,叫声依然撕心裂肺,从二听得心里不忍,偏过头去。 薛景见状,命令道:"把她的嘴堵上!" 【作者有话说: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第八十章 你的爱给了谁?&荀家变... 深宫中,乔以梅愁容锁眉,静默地低着头。 薛景从外头走进来,她听见声音,抬起头,两缕发丝散落在面前。 "皇上......" 乔以梅望着眼前敛着眸子的薛景,哀声道:"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你信我!你信我啊!" 薛景凝着她,道:"朕知道。" 乔以梅眼中噌地亮了起来,"皇上您知道,您知道臣妾是无辜的了,不知是何人嫁祸于我,皇上您定要抓住那人,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何人嫁祸于你?"薛景问她。 乔以梅点了点头,她听见面前身着龙袍,威严端正的薛景冷冷地开口,"自然是朕。" 乔以梅没懂薛景的意思。 薛景喝了一口茶,坐在案上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乔以梅眼睛睁大,手撑着身子想坐得端正些,还没坐稳手上力气一消又落了下来。 一个巴掌般大的布娃娃扔在她面前。 乔以梅一下就认出来这是她自己做的,代表肖从二的那个娃娃。 她把布娃娃捡起来,看向薛景。 薛景面色红润,体貌健朗,哪里有半点之前虚弱的模样。 她不聪明,但也不笨,不然也不会从那么多仕家女子中被选出来给还是太子的薛景当了侧妃,再联想到被美其名曰留府管教实则被暂时夺权的秦太尉,她明白了,不禁失笑。 秦太尉手握重兵,拥有兆国上下十三州府的调兵遣将的重权,家族分系派支盘根错节,势力占据了兆国京中乃至各府州县,原先他与右相的势力不分伯仲,还可以相互牵制,但是自从薛景借科举舞弊削弱了右相的势力,秦太尉的势力陡然变大,已经令薛景难以钳制。 薛景一直怀疑这次沧州战役中,朝中与后夏勾结的很有可能是秦太尉,但苦于找不出证据,又不能放任秦太尉继续壮大,正巧乔以梅撞上来,薛景本就准备收拾乔以梅,不如一箭双雕,借这件事困住秦太尉,使得他不得在京中自由活动。 薛景知道,若只是从二被施厌胜之术,秦氏一族定会力保乔以梅,顶多降她的位份,罚她些不轻不重的皮毛,但是若是乔以梅谋害的是天子,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薛景才使了一招移花接木,将厌胜之术用在自己身上,自己本就是死过一次重新活一遭的人,还会怕这些神鬼之说么! "虽然,朕痛恨你,但朕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朕也没这么容易暂夺秦迟恭的职权。" 乔以梅听见"痛恨"二字,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皇上,这究竟是为什么?" 薛景道:"你心肠歹毒,朕容你不得。" 乔以梅失神般笑了一声,"心肠歹毒......臣妾为何会变得心肠歹毒,皇上你不知么?臣妾十五岁入了太子府,您一直与臣妾相敬如宾,臣妾本以为您就是这样的性子,可打从关茹进宫之后,您便忘了臣妾,整整一年,臣妾每日都是一个人在芳华宫熬过漫漫长夜,若一直是这样,哪怕老死在宫里也便罢了,可皇上你给了我希望,却又亲手毁掉了它!您每日来臣妾宫中看望臣妾,给臣妾送那么多东西,您冒着危险救臣妾出火场......臣妾真以为皇上对臣妾有了哪怕只有一丝丝的爱情,可却原来全是假的!"她已经浑然忘却了自己还跪在地上,跪着向前挪了几步。 "那日在火场,皇上是要救我吗?" 乔以梅在等薛景回答她,她虽然一直怀疑的、但内心还有那么一丝期盼的答案。 "不,朕以为主殿里的人是小连子。"不过在看到是乔以梅之后,薛景也并没有丢下她不管,还是把她救了出来。 最后的一丝期盼破灭了。 薛景微眯双眼,继续说道:"本来,你只管安心做你德妃,朕可以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可你不该动了念头害朕的人!" 乔以梅道:"皇上以为臣妾要的是荣华富贵吗?臣妾也是女人啊!我也是女人!我要的是夫君对我的关爱,是皇上你对我的在乎,我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啊!"说到激动处,乔以梅已然有些口不择言,忘却了身份地位。 "可朕给不了你要的,你知道的。"薛景觉得乔以梅可怜,可是可怜人必有可恶之处,恶念都是他们自己产生的,不是该可怜的人。 "那你的爱给了谁呢?"乔以梅瞥到手上的布娃娃,"是那个太监吗?" "是,"薛景见她情绪激昂,摇了摇头,"你若是害的是朕,朕或许还能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饶你一命,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小连子。" 乔以梅没想到薛景会这么说,意思是,在薛景眼中,那个太监的性命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么? 乔以梅傻傻地笑了。 当夜,芳华宫德妃大逆不道,违背宫中禁令施展厌胜之术被揭穿,羞愧悔恨之下,于芳华宫中悬梁自尽。 * 圳南。 张主簿前些日子花销开得过大,趁着天暗了,他把城里钱员外给他送的人参酒拿来孝敬给荀可天,顺道说说好话。 走到房门外,屋内似乎在争吵,他见状,寻思着今晚似乎不适合送这个人参酒,正要离开,听见屋里传来声音。 荀老夫人:"这信!是他寄来的......可天,都这么多年了,放弃吧!从二那孩子在宫里,要是伤到他怎么办?他是我们的孙子呀!" 荀可天:"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不能违抗命令啊!" 荀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要不是你把女儿赶走,从二会穷到为了二两银子把自己卖进宫当太监吗?还不都是你害得!" 荀可天声音有些着急:"你怎么又说这个事,当初大哥看上卉儿,不顾人伦要将她带回燕国,我若是不找个理由把她赶紧推给肖重丰那小子将她赶出府去,卉儿岂不成了祸乱宫闱的罪人!再说这些年,我明里暗里也帮了他们不少,这些年大哥对卉儿的念头一直没断过,咱们府上就有他的眼线,我要是随意对卉儿示好,要是被大哥察觉定会知道我当年是在欺骗他!再说我明里暗里也派人帮了他们不少,从二这事着实是个意外。" 荀老夫人带着哭腔:"我不管!你对不起女儿,现在还要害她的儿子,我断不许!" 荀可天宽慰道:"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保全从二的性命的?" ....... 门外的张主簿满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回燕国?莫非他们一家是从燕国来的,爹又为何信誓旦旦地说能保从二周全,从二可是皇上跟前的人,爹不过是圳南一个商贾,为何有如此大的自信? 抱着满腹疑虑,第二日,张主簿趁着没人偷偷溜进了荀老爷的房中。 仔仔细细地翻查,张主簿一无所获。 "奇怪了究竟是什么信呢?"该不会被那老匹夫烧了吧? 走到烛台旁,他正要查看,门外突然响起大夫人明月的声音:"你们去把后院的草除了,我瞧着碍眼......" 张主簿浑身一惊,不下心碰到了墙上一块暗板。 暗板移动,墙上一块正方形的小门开了,里头静静躺着一叠书信纸张。 "居然在这里!"张主簿惊叹道,害怕被发现,他拿出里头的书信加快翻阅了起来。 一目十行,看完,他虎躯一震。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老天助我!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 消息传到宫中时,从二听完只是微微愣了愣。 荀家老爷和荀老夫人驱车前往山上的寺庙敬香,途中马匹受惊,二老跌下山崖,粉身碎骨。 从二坐在偏殿后头的石阶上发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见过自己的姥姥和姥爷的,可是细细想来,似乎是见过的。 有一日,他抱着从河里抓到的鱼,赤着脚欢欢喜喜地往家里头跑。 离家远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 轿子里下来一对老夫妻,穿的衣服很是华贵,其中的那位老爷长得和娘像极了,但五官俊郎,是男子的线条长相。 "孩子,怎么不穿鞋呀!你看你的脚上,怎么这么多伤呢?"那位夫人边说着眼泪花花地就掉了下来。 从二紧紧抱着怀里的鱼篓,往后退了两步,"家里只有两双坏了的鞋,爹爹和娘亲穿了,我和弟弟妹妹一直是不穿鞋的。"说着,他脚趾不安地蜷缩着。 阿娘说了不能和陌生人说话的,可是......他觉得这两个老人好亲切啊! 就说一两句,应该不要紧的。 "咱们得快些,别让那些村民看见了,不然流言一传起来,又得花不少功夫摆平。 那夫人应了一声,拿出一叠钱要塞给从二,"你拿着,买双鞋,买点药给伤口涂上......." 从二摇了摇头:"我不要!" 那老爷颇凶,"这一家子,骨头怎么都这么硬,大的不要钱,小的也不要!"说完,他拿着钱塞进了他的口袋里,"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自己不要穿鞋,你妹妹也不要么!你们家连口锅破了那么大个洞,煮粥都是难事,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从二疑惑极了,这位老爷怎么知道他们家的锅坏了呢? 从二听见那位夫人说,"老爷,你看他,长得和卉儿多像啊!三个娃娃就属他长得最像了!" 那对夫妇又同他说了好几句话,诸如他平时都干些什么,娘在家里有没有受爹的欺负等等,从二回答的时候,那位夫人一直在偷偷抹眼泪,之后他们不舍地坐上了马车。 "你们要走了吗?"从二抱着鱼篓,往前追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舍得他们走。 那夫人嘴巴蠕动,好像要说什么,落了两滴泪,终究还是止住了,怕自己再待下去更舍不得走,捂着嘴进了马车里。 你们还来吗? 十岁的小从二想问,可是马车已经渐渐驶远了。 月朗星稀,从二望着星空,心里有些苦涩。 明明小时候,天上的星星可多了。 他又想起在圳南县衙的牢房里,与他开始设想的暗仄阴湿的牢房不同,他待的这间很干燥,高高的窗户能瞧见外头的星星月亮。 他躺在舒适的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牢房外的狱卒交谈的声音。 "荀老爷交代的都办好没?" "办好了办好了,那屋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保准没有一只老鼠。" "行!这是荀老爷给你们的赏银,荀老爷可交代了不许怠慢这位爷,你们可记住了!" "记得记得!" ...... "怎么哭了?"薛景用指腹拭去从二脸上的泪水。 从二靠在薛景的肩上,抿着嘴不说话。 "皇上,死了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薛景从宣文那里听说了从二亲人意外身亡的消息,知道从二心里的难过为哪般。他生在帝王家,生来亲情便十分淡薄。 薛景指着天上一颗璀璨的星星,"你看!那颗星星说不定是我娘!" 从二抬起头看向薛景。 刀削般锋利的下颚扬着,嘴角噙着笑。 "你娘......" 薛景满不在乎似的说道:"是啊,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从未见过她,我想,她应该是到天上当神仙了吧!" 从二望着薛景,"那你爹呢?" 薛景告诉他:"两年前就因病去世了,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关绍翁其实是我的舅公......"从二睁着嘴,一脸震惊,"不过,说来很可笑,我和成王明明是兄弟,他对我却并没有什么亲情,他更偏心成王,一心想要把我弄下去让成王即位。" 从二有些心疼薛景,特别是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更叫小连子怜惜。 衣袖动了动。 薛景低头去看。 从二揪着他的衣袖,眼睛如一只幼兔,眼神无比真挚,小声地同他说:"以后,我当你的家人好不好呀?" 薛景愣了愣,心里滚烫,弯起嘴角,附身靠在从二的身上,双手环住他。 "傻子,你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月白气清,天上风流云散。 霎时,满天的繁星,点缀在无边的黑幕中。 【作者有话说:好长一章,为了不拉均订只好把章节内容弄多一点了,下个月就恢复正常啦~】 第八十一章 皇上的难言之隐 两年后 小连子山 "卖糖葫芦喽!" 游走的小贩在路边叫卖。 两位身着不俗的公子哥停在他面前。 "来串糖葫芦。"个子高的那位公子说道。 小贩递给他们一串,同事好奇地悄悄打量起这俩人。 别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更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拿着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的。 个子高的公子棱角如画,眉目如星,模样好似天上的仙人,周身散发着贵气,个子矮的那位,身着紫袍,是完全不同的长相,不似另一位男子般的俊朗,这位紫衣公子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美的妖冶,比女儿家更娇俏,却比女儿家多了几丝英气和少年气。 小贩问道:"二位爷也是来拜六乙鼠天官的?" 拿着糖葫芦个子矮一些的公子问他:"拜?" 小贩笑道:"你看来往的百姓,他们都是来拜六乙鼠天官的,咱们小连子山以前只有山道,山坳坳,前俩年有位大财主的婆娘途径此处难产,四里八地都找不着产婆,差点就一尸两命了,就在这时候,你们猜怎么着?"不等两位公子说话,小贩抢着说道,"只见风驰电掣,一阵大风袭来,身穿太监袍的天官大人随着雷神从天而降,帮那婆娘接生了孩子,财主为了感谢天官大人,就在这小连子山上建了座六乙鼠天官庙,哎哟,灵着呢我跟你们说!" 两位公子面面相觑。 "这位天官大人你们知道是谁吗?"小贩问道。 两位公子摇摇头。 小贩一脸'这你们都不知道'的表情,"当然就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六乙鼠天官大内总管肖见连连公公啊!这位连公公是天官转世,神通广大,生来带福,还有不少外地人特地赶来拜连天官的,我们小连子山这两年发展的这么好,都是因为连天官啊!"小贩说着,脸上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两个公子对这座天官庙有了兴趣,预备去庙里看看。 矮个子公子皮肤白皙水灵,朝着高个子的公子说道:"我怎么还没死呢就被这么多人念着呀!" 这两位公子自然就是薛景和肖见连。 "呸!"薛景敲了一下肖见连的脑袋,"胡说什么呢!别把这个字挂在嘴边上!" 肖见连吐了吐舌头,望着面前不算积极宏伟但也颇为壮观华丽的六乙鼠天官庙。 "那个小贩说的也太神了,不就是下雨天给那位产妇搭了把手,怎么把我形容的跟鬼似的,还从天而降....."当初的那位财主是京城边做琉璃生意的富商,宫中不少琉璃都是产自他们那里,因而面前这座庙端的是琉璃单檐庑殿顶,刷的是丹朱红漆,抬头望是各样素质典雅的苏式彩画,来往庙宇上香叩拜的百姓络绎不绝,香火鼎盛。 "你做了好事,那别人自然是要感激你的!"薛景笑道,他对面前这座庙宇还是挺满意的。 陈轶拿着书信从山腰赶上来,递到薛景手中。 薛景看过之后,笑道:"好啊!好极了!" 肖见连一脸莫名。 薛景道:"我们立刻启程回宫!" * 朝堂之上,薛景道:"右威卫将军孙起光和将军郑燕生率兵大破后夏都城,活捉后夏王康贝,居功甚伟,如今,大军已在回程的途中,初八前后应当抵达,朕要对几位将军论功行赏,眼下需得先尽快收编后夏,此事交由张简你去办理。" 张简上前:"臣领旨。" 薛景道:"叶恪。" 叶恪上前:"臣在。" 薛景道:"朕要犒赏三军,此事交由你来负责。" 叶恪应下。 得此佳讯,满朝文武均是喜不自胜,但总有心怀异念之人,他们隐藏在朝中,盘算着如今越来越无法掌控的局势。 御膳房内,肖见连盯着鼓沸的炉灶,问道:"这汤应当好了吧?" 掌厨忙得不可开交,一见肖见连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到炉灶旁亲自守着,吓得不轻。 "连总管,您......您怎么进来了,这里头脏乱得很,可别污了您的鞋,味道沾了您的衣裳。" 肖见连笑道:"这有什么,你看这汤是不是好了,咱家得给皇上送过去。" 掌厨过来掀开盖子一瞅,摇摇头笑呵呵道:"哎哟,这可不是给皇上的,这是枸杞牛骨汤,是韩太医给自己备的。" 肖见连一看,说道:"咱家看里头有不少中药,还以为是给皇上补身子的。" 掌厨咧着嘴悄声说道:"连总管,你不知道了吧,这里头有肉桂、肉苡蓉、鹿茸、巴戟天等药材,都是大补的,皇上可不能吃这些,老早皇上就跟我们交代了,他的膳食不能有这种类型的食材。" 肖见连歪着脑袋,不太明白:"哪种类型的食材?" 掌厨见肖见连眼神清澈,像是真不懂,想着连总管不是旁人,告知也无妨,小声道:"这些都是壮阳的食材......皇上早两年不是不能近女色嘛,那时御膳房就要求不能有半点引得人躁动的食材,什么狗肉、鹿肉、韭菜都不行,结果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憋出病来了,一直到现在也吃不得这些东西。" 肖见连怔了怔,明白了掌厨的意思。 "是这盅,连总管您等着,我给您装好。" 离用膳还有些时候,薛景喝了汤,继续处理公文。 见连在一旁伺候着,他望着薛景,意味不明。 用晚膳时,见连特地留意了薛景的晚膳,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糕点水果,可谓一应俱全...... 就是没有一丁点壮阳的东西。 见连蹙着眉头,闷闷不乐地用着晚膳。 今天从二晚膳没吃几口,就连他最爱吃的酸枣糕也只是吃了一块就悻悻然没了胃口,薛景怎么会没发现呢! "从二,怎么了,是不是菜不合胃口?"他最近忙于收编后夏的事情,着实有些忽略了从二。 肖见连摇摇头,把头埋进了饭碗里。 入夜。 肖见连早早躺到了床上,蒙着被子,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帷幕外头脱衣裳的薛景。 从没见哪家皇帝自己更衣,但是您在这就能见着。 不仅能见着,这二位爷已然习以为常,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松鹤延年的沉香味嗅来教人心平静气。 薛景今日累极,刚躺下阖眼,就睡着了。 肖见连睁着眼睛翻了个身,眼眶干涩,心里抑重,久久不能平息。 第二日,肖见连便请假出宫,去了西街上的絮柳巷。 徐广穿着大褂正在屋子里打太极,阳光正暖,和风阵阵,一来一往颇有几分架势。 "爷爷,我来看您了!"肖见连领着好些东西进了屋。 徐广见了,说道:"你这又给我带了什么,跟你说了别给我买,我吃不完。" 肖见连道:"吃不完慢慢吃呗!我都拿来了!"说完,他嘟着嘴躺在了院子里的躺椅上。 徐广可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来肖见连心情不好,他摇着蒲扇走过去,坐在另一个躺椅上。 "怎么了?哪儿不高兴?说说吧!" 肖见连抬头想看天,刺眼的阳光教他睁不开眼,"谁不开心了,我才没不开心。" 徐广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心情一不好就瘪着个嘴。" 肖见连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根本瞒不住别人。 叹了口气,肖见连问道:"爷爷,你说皇上......" 得!果然是跟皇上有关。 徐广了然一笑,拿着石桌上的壶嘴喝起茶来。 "皇上他是不是不行啊?" "噗——" 徐广惊了。 他慌慌张张地擦着下巴上的水渍,"乖乖,这话可不能瞎说,隔墙有耳!更何况你身边还跟着暗卫,你你你你.....你说你怎么好说这话!" 肖见连郁闷着,他是把徐广当亲爷爷的,在徐广面前他不想隐瞒什么。 徐广冷静下来,瞅着见连,问道:"从二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该不会到现在还没碰过你吧?" 肖见连听闻,低头不语。 徐广啧啧称奇。 他都离宫养老快两年了,这俩人合着还在手牵手过家家,皇上可真是将'发乎情止乎礼'诠释地够妥当的。 徐广咳嗽一声,开始编:"这个嘛,其实,皇上他不是不行......" "他当然不是不行!"肖见连说道,鼻息间隐隐有哭腔,他是重生一遭的人,上一世,薛景可好好的呢,下半身都废了,那处有时都有劲儿,现在正年轻怎么会不行呢,"爷爷你不知道,他让厨房半点壮阳的食材都不许放,殿里的香炉也烧的是教人心平的沉香,他分明是故意不想碰我的......" 徐广心下一惊。 原先长寰宫里头烧的有安息香,紫檀香,龙涎香,似乎确实是从从二住进来没多久,长寰宫里雷打不动,一年四季每一日都燃的沉香。 莫非皇上真不想碰从二? 不应该啊...... 徐广眼咕噜一转,继续编,"其实......唉......."他故作吞吞吐吐地,引起了肖见连的兴趣。 "其实什么?" 徐广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本来我不当说,毕竟是皇上不堪的回忆,他耻于告诉你,可是皇上如此喜爱你,我实在不能看你误会皇上......" 肖见连疑惑地望着徐广。 "你可还记得感光寺的智觉大师告诉众人皇上两年不能近女色吗?" 肖见连点点头。 徐广道:"其实是皇上伤了命根子,这伤得养好几年,这期间都不能人事,所以才.....唉~" 肖见连惊呆了。 怪不得...... "皇上是怎么伤着的?"他难受极了,皇上受到这样的事,他非但不谅解还那样误会皇上。 啊?怎么伤着的?怎么还带继续提问呢? 徐广头上冒了薄汗,接着编:"是遇上你之前,皇上有一回骑马,马受了惊,皇上那处教马给踢了,啧啧啧,你是没看到啊,都出血啦!整条裤子都染红了!"徐广煞有其事,说得是绘声绘色。 肖见连听得心都揪在了一块儿,"怎么会这样......" 徐广见他难过了,知道自己说的话奏效了。 皇上莫怪,皇上莫怪,老奴这辈子说的谎都用在从二身上了,老奴都是为了皇上您,您千万别怪罪老奴! 心中絮叨一番,徐广说道:"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了,太医说了,多则三五年,少则两年,是会痊愈的。" 眼泪已经蓄满眼眶,肖见连点点头。 夜晚,薛景坐在案台上批改奏折。 不远处的肖见连一直盯着他,直把薛景盯得浑身发毛。 最关键的是,眼神中透着一丝怜悯。 薛景忐忑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二啊...... 你别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害怕..... 【作者有话说:肖见连:你是不是不行! 徐广:还真是...... 肖见连:(吓出表情包) 肖见连(哭):皇上......您的弟弟太可怜了! 薛景:?????】 第八十二章 薛景嫌弃从二? "唉~" 肖见连叹息的第八十二声。 徐广实在是憋不住了,拍了拍桌子。 "想什么呢?在我这坐了一下午了,茶也不喝,话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叹气!" 肖见连看了徐广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爷爷,我在替皇上难过呢!" 徐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道:"要我说啊,你别老惦记着这件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皇上这个病多则三、五年,少则两年自会痊愈的。" 肖见连难受地说道:"爷爷,我知道的,您不用安慰我,"他喃喃道,"得是怎么样严重的伤口才需要那么久才能痊愈呢,伤筋动骨也不过一百天就能痊愈了......" 难怪上一世,薛景那么宠爱宸妃,可直到新历七年,宸妃才怀有身孕。 恐怕皇上前几年不是不想让宸妃怀,而是有心无力。 肖见连并不知道上一世关于此事的真相,若是薛景知道他的内心所想,怕是要跪下来大喊...... "连连,冤啊!那是成王和宸妃的孩子,不是我的啊!" 得是怎么样的伤...... 徐广脑补了一番,脑中闪过无数的血腥场面,忽而觉得自个儿明明四十多年前便没了子孙根的地方隐隐作痛了起来。 徐广咽了口口水,想着这么着也不是办法,看来还得他亲自出马。 "从二啊,你想不想帮帮皇上?" 肖见连一听,立刻点头,"想啊!" 徐广从怀里掏出他昨夜让人买来的龙阳秘笈,递给肖见连。 "这是什么?"肖见连接过。 刚翻了几页,霎时,他整张脸红得似熟透的樱桃。 【1】 肖见连眯着眼狐疑地看向徐广,徐广脸一撇,装模作样地吹起口哨来。 "爷爷......这能行吗?皇上那处受不得刺激吧,万一......" 徐广摆摆手:"你自己也说了,伤筋动骨也不过百余天,我估摸着皇上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心理上还过不去这道坎,你要知道这正常的男人不发泄怎么行呢?一直憋着是会憋出病来的,说不准你这么一助力,皇上马上就康复了!若是皇上当真没好,你轻柔些也定然不会出事的。" 说罢,徐广瞅了一眼羞于入目的画册,摇着蒲扇道:"那什么......我先进去,你自个儿看......自个儿看吧!"说完,他朝屋里走去。 肖见连见他离开了,这才敢彻底翻开画册。 这等下流的东西,旁边有个人在,以肖见连薄如面皮的脸皮,还真是没法安心看下去。 越看,他的脸越红,越觉得羞人,然而某些画面还是叫他心里忍不住发出惊叹。 薛景觉得今日肖见连看上去奇怪得很。 也不是只有今日,这几日看着都有些奇怪,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看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近来公务繁多,薛景想,或许是他最近冷落了从二,从二心里不舒服了。 若真是这样,越说明从二在乎他,薛景心里有几分窃喜。 他手上翻看着奏折,余光则落在肖见连的身上。 这两年多来,肖见连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弱不禁风,许是因为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依然不见长胖,再加上长着一张削瘦的瓜子脸,使得他看上去模样弱不胜衣,叫人怜惜。 肖见连的模样渐渐与薛景上辈子第一次见他时重叠,薛景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竟盯着见连看了许久。 "皇上?皇上?" 薛景缓过神来,肖见连已然来到他身边,一脸担忧:"皇上,您怎么了?" 薛景有一丝窘迫:"没事,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又瘦了一些,是御膳房的膳食做的不好,你不欢喜么?" 肖见连凝望着他,摇摇头说道:"没有的......我当真瘦了么?我自己倒是没有察觉。" 薛景道:"你瞧你的外袍,腰处大的快可以再塞下一个你了!" 肖见连瞧着薛景,不知在想些什么,凑过去两步,牵着薛景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腰侧。 杨柳纤细,不盈一握。 薛景晃了神。 "皇上,你摸,并不比之前瘦的,我有好好吃饭的......" 鼻尖便是肖见连的胸口,鼻息间似乎能闻见肖见连身上不染世俗,与身俱来的清香。 耳朵边"嗡~嗡~" 肖见连说的是什么,薛景根本无心去听。 肖见连说着话,脸颊两侧爬上红晕。 书上说,烈郎怕缠郎,适当的肢体接触必不可少,他可是鼓起勇气主动让皇上搂着他,放在往常,他脸皮薄,这种事情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皇上.......有没有一点感觉? 肖见连眼中带着期待。 谁知,薛景一把钳住肖见连的肩膀,把他推出去半步,面带微笑地说道:"我看还是瘦了,衣服大了太多,不如这样,你现在去司衣司,让他们给你做两件合身的。" "啊?"冷不防被推开,肖见连有一丝失落,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司衣司量尺寸去了。 肖见连离开后,薛景望着他的背影,擦了擦头上沁出的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兄弟,逼自己冷静下来。 好险好险! 差一点就把持%不住了! 薛景为了分散注意,即刻投入政务,收效颇丰,晚膳前,已经将全部公文处理结束。 晚膳时,薛景举着筷子无从下手。 "皇上,怎么了?"肖见连若无其事地端着甲鱼汤到薛景跟前。 薛景青筋跳动,瞅了一眼自己手边的甲鱼汤,心道:不是交代过御厨不许做这种菜吗! 肖见连道:"我特地让御厨做的,枸杞甲鱼可以明目,皇上你每日看奏折,伤眼睛的。"这番话意在告诉薛景,这道菜是我让御厨做的,御厨没有违背你的命令,但他也不敢违背我的,所以你要是想处罚御厨,那是万万不能的。 薛景咧开嘴笑道:"甲鱼好,明目......特别的好....."苦笑着,薛景在肖见连"关切"的目光下,一口一口把甲鱼汤给喝完了。 到了第二日的午膳。 肖见连:"皇上,这是仙茅炖牛子,养身的。" 薛景抿着嘴,深吸一口气,当着肖见连的面一口闷完。 第二日晚膳时。 肖见连:"皇上,虫草仙茅炖鸭汤。" 薛景:感情深,一口闷。 说闷就闷,一滴不剩。 第三日午膳。 肖见连:"皇上,苁蓉羊骨汤。" 薛景:"......" 第三日晚膳。 肖见连:"皇上,肉桂生地炖鹿鞭。" 薛景呆若木鸡,生无可恋。 连着七日,日日喝"这种"汤,薛景再迟钝也明白从二想干什么了...... 定是要给自己滋补身子! 自己重生至今,还未与人缠绵过,如今两年多过去了,从二怕是以为自己雄风不振,身子出了问题。 薛景只想说,他不止没问题,他甚至难以自持,好得快漫出来了! 心上人每天不自知地在自己面前晃荡,试问哪个正常男人能不心动? 但是他不行,他早早便问过韩其之有关于男子行房的事情,从二入宫的年岁偏大了些,阉刑伤了他身子的根基,加上刚入宫时恰好是秋季,逢霜遇雪,吃不饱穿不暖,身子骨差上加差。薛景各种补品喂了他快三年,身子还是比不得旁人的好,他行房时只会舒服少,难受多,薛景宁可自己偷偷纾解,也不愿意伤着从二。 连着七日的补汤,喝得薛景是每日燥%热不已,今儿也不例外,他见从二睡下了,一个人悄摸溜到外殿解决。 薛景怕吵着肖见连,不敢出声。 匆匆解决完,薛景刚一转身,便看到了身后站着的肖见连。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殿内未有光亮,昏暗中,肖见连只一件单薄的里衣,泪眼婆娑,眼神里似乎有几分控诉。 原来皇上的伤早就好了,皇上宁可躲起来排解也不愿意碰他..... 肖见连心里也是泪水涟涟,他搞不明白,皇上不是喜欢他吗,为何又从不碰他呢? 善于脑补的肖见连又开始发挥他的特长,胡思乱想起来,他不想怀疑薛景对他的喜欢,可是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怀疑。 他抿着嘴,轻轻抽泣了两声,细如蚊讷。 薛景慌了,想是他方才分心了,一时不察,才没发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正想解释,便听到肖见连说...... "皇上......你是不是......你不能接受我的身子?" 一定是了,他这幅残缺的身子,连他自己也觉得万分厌恶,何况是别人呢?一定是皇上看到他太监的身子觉得恶心,觉得下不去手,不然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呢?肖从二从来都不是自信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入宫前他是凡世中的尘埃,入宫后他也不过是凭靠薛景对他的宠爱而已,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他当初没有净身,是不是皇上就愿意碰他了? 也不对啊,要是他没有净身,没有入宫当太监,也遇不上皇上了? 怎么那么难呢?为什么要他死心塌地地喜欢上皇上之后,再给他重重地一击呢? 【作者有话说:快漫出来了.... (救命啊!zhe个作者疯球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д%3F?lll) 【1】是代表删减,完整版见微博】 第八十三章 我不会后悔的...... 薛景站起身来,想去抱从二,从二偏过身躲开。 看了一眼落空的两手之间,薛景心沉了沉。 "你别乱想,我从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你。"薛景说道。 从二明显是不相信,薛景急了,不管不顾地抱住从二。 怀里的身躯冰凉,感觉到薛景的接近,别扭地挪了挪身子想挣脱开。 薛景牵着他的手感受自己的难挨和激动。 "你看我多可怜,一碰到你就变成了这样,哪里会是嫌弃你呢?我可是太冤枉了,"薛景哀声说着,黑暗里,从二红透的脸冒着阵阵热气,想把手抽回去却又抵不过薛景力气大。 薛景道,"你身体底子太差了,不能行房事,你会受不了的,知道么?" 从二转过来看他,蹙着眉头,好一会儿,他才明白了似地垂下头:"我娘的身子差,我随我娘,从小身子骨就不好......" 薛景宠溺道,话语中带着怜惜:"我自然是知道的,尤其是你十三岁方才入宫,当初定然受了不少苦吧!" 从二神情落寞,如今想来,那似乎是很久远的一段记忆了,那时他像个死人一般被丢在铺子上,下半身鲜血淋漓,他们简单地将止血药乱撒一通,便把他留下来听天由命,熬过去了便能进宫当太监,熬不过去了就像角落里那几个用草堆裹着的尸体一般交由家人认领带回去,没人认领的会被扔到后山,最后大抵是被野兽吃了,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夜晚的风从门缝中蹿了进来,门口的守夜太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见从二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薛景一把把他横抱起来,带到床上,盖好被子。 从二以为薛景是要入睡了,却见他望着自己勾起唇角,一溜身钻进了被子中。 "?" 内殿漆黑一片,眼前伸手不见五指,这时感官变得比平时感触更深。 薛景抱着他,宽厚的臂膀将从二整个搂在怀中。 薛景抬起头去看从二,从二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来,看上去实在是乖的很,乖到薛景的心都在颤抖。 明明很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明明觉得羞耻觉得难耐,从二却不做任何抵抗,眼眶发红,噙着泪珠,叫薛景心都要化了。 薛景支起身子,头冒出被子,拿开他捂着嘴的手,亲吻着从二。 浅尝辄止。 从二糯糯地问他:"你……不觉得恶心么?" 薛景道:"你看我这样,像恶心么?我恨不得现在就......可是你的身子要紧......" 从二羞臊地把头偏过去:"没......没关系的,"被子里的手揪住薛景的衣摆,"你轻一些就可以......" 身上支着身子的薛景忽然没了反应,从二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薛景双眼猩红,从二反倒慌了神。 薛景咬住他圆润的耳垂,喘着粗气道:"别勾我,傻二......" 又是这个称呼..... 从二恍惚不已,眼前的人长发散落,宛如上一世茅屋里张口闭口喊着"傻二"的薛景一般。 他环住薛景的脖颈,主动送上自己。 薛景道:"害怕吗?害怕我就打住。" 薛景是害怕的,他从未与男子做过,若是贪图这一时之欢,自己把握不住,控制不好叫从二难受了,他才会后悔莫及。 从二神情坚定地点点头,坚定之余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害怕。 薛景看得出来,他吻着从二葱白的玉指:"我会温柔待你的......" 真的到上阵前夕,从二反倒紧张起来,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庆幸殿内没有掌灯,薛景看不清他的模样,不然他怕是要羞死了。 殊不知,薛景看得是清清楚楚。 殿外头,月白风清。 宣鹰坐在树上,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呆。 宣文飞身到他身旁,递给他一壶酒。 "给。" 宣鹰睨了他一眼,把酒推开,"给我酒做什么,喝酒误事你懂不懂!" "我还不知道你,难受就喜欢憋着,从小到大都这样,"宣文叹了口气,"难受就哭,不开心就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难受了!"宣鹰炸毛,"你别胡说,我早就不喜欢连公公了,男子汉大丈夫,谁骗人谁是小狗!" 宣文摇了摇头,他可没提连公公,某人真是不打自招。 习武之人耳达目通,尤其是他们身为暗卫,身后头就是长寰宫内殿,宣文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说道,"我看你还是出去溜一圈,这壶酒既然你不要,还是拿给宣镇喝吧!" 宣鹰一转头,宣镇就在他左侧另一支树上直直站着,目光炯炯,直视前方。 宣镇:是的,我一直在。 宣鹰撇了撇嘴。 两年过去了,宣鹰长着娃娃脸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看上去依旧是少年气满满:"我为什么要出去溜达啊!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我一点也不介意!"说罢,他夺下宣文手中的酒壶,喝了起来。 宣镇:我的酒...... 殿内春色无边。 一吻毕,薛景情意绵绵地看着从二,怀里的可人儿翻着眼睛,早就晕厥过去。 ! 薛景轻轻晃动了两下,从二皱了皱眉头,不再有任何反应。 晕了? 薛景被从二的模样吓到了,他见从二浑身冰凉,忙给他盖好被子。 少顷,从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薛景方才松了口气。 "从二,没事吧?" 从二鼻尖一红,瘪着嘴哭了起来,"好疼!疼......" 薛景心疼不已:"那里疼!快告诉我!" "都疼......哪里都疼,呜呜......你是坏人!呜呜......"从二是太监,没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舒服的感觉要比常人少许多,并不强烈,因而这一番云雨,又是初赴巫山,他没有半点爽快,只觉得浑身像被碾压了一般痛得他浑身直哆嗦。 从二哭成了泪人,他实在没了力气,说话的声音小小的断断续续的,叫薛景心揪在一块儿。 薛景抱着他,从二两只手臂轻轻环在薛景颈后,"好好好,我是坏人,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不该一时松懈就碰你的!都是我的错......" 哭声戛然而止。 薛景疑惑地看向浑身颤抖的从二,"怎么了,难受狠了吗?" 从二轻轻摇了摇头,把脸埋进薛景的颈项中,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后悔的......." 薛景心神重重地一震,紧紧抱住从二。 过了许久,等到从二的颤抖止住了,薛景方才将他放入被褥中,吩咐门口听完整场春戏,吓得动也不敢动的周早和徐勺去备洗澡水。 第二日,薛景早早去上了早朝,临走前特地吩咐徐勺照看好从二。 心里惦记着床榻上的从二,薛景早朝时兴致缺缺,直到张简的奏折呈上来,他眼前一亮,暗暗叫好。 张简道:"启禀皇上,这是郑燕生将军发来的塘报,先大军一步抵达京都,其中清楚指明了在后夏搜到了与康贝王与秦迟恭往来的书信,请皇上过目。" 薛景阅览过后,怒斥道:"好个秦迟恭,暗中与康贝传递消息足足六年之久,不仅向后夏传递消息,运送往沧州的粮草也是他派人劫走,通敌叛国,罪不容赦,来人,传朕旨意,秦迟恭祸大滔天,其心可诛,斩立决!其家族连坐,男女充军,有功者可豁免,贬为庶民!" 可怜秦太尉,三年禁闭还未过,人在家中坐,砍头的圣旨就落到了头上,若是他并未被禁闭,或许还能凭借手中的兵权博上一博,可惜,终究只是或许可能罢了。 从二醒来时薛景还未下早朝。 徐勺守在外殿,一听到内殿有动静,不敢有半点耽搁,忙进去查看。 "徐总管,您可醒了!"徐勺将炉中备着的还热乎的姜茶递给从二,"您好些了么?" 从二呆愣愣地,手刚伸出被褥,牵一发而动全身,浑身上下刺痛起来,尤其是隐晦的那处地方,痛在他身体里头。 他抬头看着面色从容的徐勺,问道:"你......"话一出口,声音哑到不可思议。 徐勺道:"公公您刚经人事,受不得凉,这姜茶是皇上特地吩咐御厨弄的,您先喝,小的去给您叫韩太医,他一直在偏殿等您呢!" 从二的脸刷得一下红了。 "你们......都......知道了?" 徐勺吐了吐舌头,窘迫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和周早昨儿个守夜,只有我俩知道,还有韩太医,您放心!" 守夜...... 意思是他们全都听见了! 从二霎红的脸逐渐惨白...... 徐勺见状,知道他是脸皮薄,觉得丢人了,忙说道:"呃......啊,小的去喊韩太医!"说罢,急忙跑出去。 从二把头埋进被子里,昨夜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此刻一一涌入脑海,那些臊人的话,昨夜的画面也一一在眼前闪过。 他是如何靠在薛景身上,是如何搂着薛景说"我不后悔"。 他凌乱了—— 【作者有话说:徐勺就是小勺子哦,他升职了 【1】删减部分放在群里了,进群不填寒武昵称这边是不给通过的,我看到有人申请很多遍依然没有填,因为之前被混进来的人举报了,大家体谅一下,之后都是短的删减放微博,长篇车放群里哦 二改,我已经不知道删了多少了,改的不成样子,应该是连不起来了,大家自己去微博或是群私我要完整版吧(╥╯﹏╰╥)? 想看全部的完整版的微博私信留言自己的寒武昵称就可以啦】 第八十四章 肖从二吐血 解决了秦迟恭这个心头大患,薛景心情大好,不过他心中念着从二的身体,见百官无要事启奏,早早便宣布退朝。 薛景下了朝回到寝宫时,床塌上的从二用被子盖住头,把自己裹得是严严实实。 他现在一想到薛景、一看到薛景脑中就会浮现昨晚的场景。 太丢人了! "从二,从二?"薛景轻轻扯了扯被子。 纹丝未动。 薛景疑惑地用了些力气又扯了扯被子。 依旧没有拉动。 薛景心里一惊,心下第一反应便是从二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他二话不说,用力一扯被子,只听见被子里传来"嘶"的声音,像是因为剧烈地疼痛而发出的低吟。 薛景松开手,被子里的人立刻调整了姿势。 薛景得知从二没有事情,哑然失笑,轻声道:"醒了怎么不起来,盖着被子多不舒服。" 被褥顶端小幅度地晃了晃,那是个摇头的动作。 薛景心底一暖,突然想逗逗他,开玩笑似的说:"昨夜你那般主动,今日却好似变了一个,莫非是吃干抹尽之后不想认账了?" 被褥里头的从二满脸通红,不知是害臊,还是被闷出来的。 昨夜他怎么就不知羞地同皇上说了那些话呢! 皇上会不会觉得他太主动,太饥渴了? 昨晚到后面他就晕过去了,晕之前明明浑身是汗,早上醒来之后却周身清爽,一定是皇上替他收拾的。 他当时的模样一定很难看! 他一直羞于让皇上看到他残缺的那部分,最后还是给皇上看见了,皇上肯定觉得恶心了。 怎么办啊! 从二一个人在被子里头胡思乱想,外头的薛景见他没了动静,眼睛一转,音调一扬,"真的不认账了……" 被子里的从二耳朵竖起,浑身警惕。 "昨晚不知道是谁勾着我的脖子说……" 从二吓了一跳,被子掀开半截,露出圆圆的脑袋,眨巴着水亮亮的眼睛,"别说!" 说完,他偷瞧了一眼门外,门口露出了一小块蓝色布料,想是徐勺站在门外候命呢! 从二的脑袋刚掀开又缩了回去,声音愈发变小,害怕被外头的徐勺听见,越来越没了底气,"我都忘了,你也赶快忘了呀!" 薛景笑道,"怎么,害怕人听见啊!" 门外的徐勺听见内殿的对话声,身子一直,毛发都竖了起来,默默地关上了内殿大门。 从二:"……" 薛景并未向后头看,他听见了声音,颇为满意徐勺的眼力见。 "现在没人听见了。"薛景道。 从二把脸埋回被子中,露在外头的耳朵通红。 薛景叹了口气,语气故作悲怨地说道:"昨夜我那般欣喜,今日看来却是只有我一人记着昨夜的柔情蜜意,想来你昨日说的你不后悔,怕都是假的……也罢……" "不是假的……" 薛景微怔。 从二探出头来,心里半羞怯半难受地问薛景:"我昨夜的模样你都看见了,是不是很丑陋?" 这是哪里的话? 薛景见从二蹙着眉头,心里了然,恐怕是从二的自卑感在作祟,他抱住从二,连同外头的被子,稳稳地揽在怀里。 "瞎说什么?你可不能教别人看了去!那摸样实在太美了,我怎么看都看不过瘾。" 薛景说的话从二半信半疑,低声道:"还是……还是别看了,太……太丑了,下回也别掌灯了……"屋子里没光亮他都觉得羞怯,要是有了光他怕是直接就晕了。 下回? 薛景凑到从二耳边,"你这会儿还没恢复元气,就想着下回啦?我的从二原来是个小色胚……" 皇上说什么呢! 从二心底炸了毛,心急如焚地辩解,他才不是小色胚!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胡……胡说,我不是!我才不是小……那什么,你不愿意就算……算了,再……再不了!" 从二炸毛的模样像极了没半点危险的小奶猫,薛景笑着搂紧他,赶紧道歉,怕从二一生气当真不愿意再与他缠绵,"我的错好不好,你才不是小色胚,我是好不好?我的从二是世界上最纯洁的孩子。" 薛景说了好一会儿好话,从二才歇了气,薛景正色道:"身子如何?可有好一些?" 从二点点头,心虚道,"韩太医帮我看过了,说是平日里运动太少,气血太虚,他让我卧床多休息几日,之后不能受凉,呃……以后就是不能太劳累,尤其不能运动。" 薛景见他言辞闪烁,心生疑惑,他声音放大,开口道,"徐勺!" 门外的徐勺听见声音赶忙打开门,"奴才在!" 薛景问他,"韩其之是如何交待的。" 从二一听,忙给徐勺使眼色,可徐勺是一点没看见,一五一十道:"韩太医交代让连公公卧床休息三日,三日内,日常饮食以流食为主,禁荤食辛辣,三日后适当走动,待身体康复后需得勤加锻炼,强身健体,最好是绕着红墙里头每日跑上三圈……" 完了! 从二脸皱成了面团。 他不要运动,他不要跑步,他不要锻炼! 薛景听罢,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哦~朕明白了,你先下去。" 徐勺离开后,薛景咧着嘴看向从二。 从二摇摇头,复又心虚地低下头,接着灵机一动,蹙着眉头道:"我身上好痛啊,我能不能躺下来,这个姿势太不舒服了……" 薛景一听,徐勺方才说过的话全都搁到了一边,他连忙将从二放回床上。 从二心中窃喜,他现在是真难受,此刻在他耳边提什么锻炼无异于要他的命。 "现在休息了,等到你身子好了,我监督你去跑步。" 啊?心情跌宕起伏,从二傻了眼。 薛景早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容置喙道:"这回说什么也得跑,没得商量!" 从二瘪着嘴,眼神中写满控诉,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露出两只眼睛在外头。 这副模样有趣极了,薛景笑着凑到从二耳边说道:"对了,我忘了同你说,不掌灯我这双眼睛也能看得见东西。" 从二睁着眼睛,瞧着薛景一脸的嘚瑟,血"刷"地一下冲上天灵盖。 皇上这个坏蛋! 大坏蛋! * 夏云提着点心盒到长寰宫,殿里四处找了个遍也没见着肖见连。 "勺子,见着连总管了吗?" 徐勺拿着毛掸正在掸灰,"连总管啊,他去跑步去了。" 夏云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总管去跑步了?" 徐勺笑道:"是啊!皇上说连总管身子太虚了,得好好锻炼才行!" 夏云道:"我还特地从司膳司拿了糕点来给连总管呢!" 徐勺闻言,瞅着夏云手里提着的食盒,"你先放着呗,等连总管回来吃吧!" 夏云道:"可是我一会儿要去司珍司,要不我先拿走,等连总管回来我再拿给他吧!" 徐勺走过去:"干什么这么麻烦,回头我把食盒送回司膳司不就得了,你有事要忙就快去吧!"说着他伸手要去接食盒,夏云犹豫了片刻,徐勺已经拿走了食盒。 "你……"夏云不放心地说道,"今儿我都没时间过来了,你别忘了给连总管吃,这是他最喜欢的芙蓉糕。" "行了行了,别絮叨了,"徐勺摆摆手,"知道你最宝贝连总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连总管有意思呢对他这么好!" 夏云面上一红,娇嗔道:"你胡说什么呢!" 徐勺心里想着,长得好可真吃香,不光好些个宫女对连总管好,就连皇上都能给变成龙阳之癖,可怜他们这些长相平庸的呀! 夏云走后,徐勺还有活要干,他随手将食盒置于桌子上,拿上鸡毛掸子继续打扫东殿去了。 另一边,正阳门下。 从二穿着劲装,摩拳擦掌,原地起跳,准备起跑。 他,朝气蓬勃,他,信心满满! 只要锻炼好身体,睡眠好,吃饭香!长命百岁,不是梦想! 幸福的曙光就在前方! "啊!啊!啊!不跑了,不行了,救命!" 一口茶的功夫。 从二气喘吁吁地靠在红墙上,双手胡乱摇着,"打死也不跑了……"他难受地挤着掉落在眼睛里的汗水,这才几步路他已是汗水满襟。 然后从二看见了刚刚和自己差不多一道从正阳门出发巡视的千牛卫,他们从自己面前迈着整齐的步子走过。 好家伙,他跑的和人家走的差不多快! 他准备休息一会儿,反正薛景没在看着他。 薛景交代他,第一回 跑,跑足一圈就成,跑得慢也没关系,就是不能停下来。 从二答应起来是信誓旦旦保证跑完,真正实施起来,还不够一口茶的时间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天啊! 他这身子,未免也太太太虚了吧! 明明上辈子的时候,他每日上山下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身体好得不得了,怎么这辈子身子这么差,上辈子遥远的像个梦。 直到千牛卫的身影消失不见,从二还在喘息,他捂着胸口,那里像有口千斤顶压在上头,重的他快要窒息。 他这是怎么了…… 从二剧烈咳嗽起来,眼前天地晕眩,体内翻江倒海,他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巴。 肺几乎要咳出来,他看了一眼温湿的手心,那里沾着鲜血。 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从二抬头望了一眼湛蓝无云的天,装作若无其事地靠着墙壁慢慢走回去。 【作者有话说:大家猜猜看,从二怎么了,看看谁猜的最贴近 给大家一点提示,全文没有一点没用的情节哦( ̄y▽ ̄)~*】 第八十五章 贪嘴的下场 徐勺与周早在东殿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正巧从二跑完步回来,周早远远看见从二的身影,眼疾手快地给徐勺使了个眼色。 徐勺一看见从二,赶紧闭上嘴停下闲聊,太监当值时可是不好随意聊天嬉笑的。 "连总管好!" 从二点点头,朝内殿走去。 等到从二进了大殿,周早疑惑地同徐勺说道:"连总管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 徐勺摇头表示不知,忽而,他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夏云姑娘送的糕点,我得给连总管拿过去。" 殿内,从二扶着额头喝了好些水,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看吧,所以他才如此不喜欢运动,随便跑了几步竟然又是头晕又是咳血。 他自幼身体比不上旁人,但也不是个病秧子,下河上树都是轻而易举的事,顶多是时常生病感染风寒之类的。 最早的时候应该是两年前从沧州回来的第三个月。 许是他缺乏锻炼,从那时起,他时常会感到胸闷气短,随着时间推移,大约半年前开始,他走几步就会喘息不止,连他自己也觉得身子差得令人咂舌。 "连总管!" 徐勺提着食盒走进来。 从二问他:"何事?" 徐勺送上食盒:"夏云刚刚回来了一趟,说是芙蓉糕。" 从二问他:"夏云人呢?" 徐勺道:"司珍司那边要赶制一批中秋的物件,皇上命夏云过去监制去了。" 从二点点头,他看了一眼食盒,心中的不适感还未消散,"咱家没胃口,你拿去同他们分了吧!" 徐勺心中欢喜,他们这些奴才什么时候能吃上司膳司的膳食了,"连总管,这不好吧……"他面上却不得太开心,故作推辞一番。 从二道:"没什么不好的,咱家不吃也不能浪费了不是。对了,可别让夏云知道了,她每日跑那么远帮咱家拿零嘴,给她知道她怕是心里得难受了。" 徐勺应下,欢欢喜喜地拿着食盒下去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徐勺把糕点拿出来,海棠糕清香扑鼻,色泽酱红,上头有白芝麻点缀,看上去就十分美味。 司膳司的手艺可不是作假的,徐勺尝了一口,好吃的令他浑身酥软。一口接着一口,一盒子海棠糕很快就被他吃光了。 "有点腻了……"徐勺吧唧两下嘴巴,拿起水壶灌了好几口水。 徐勺有个坏毛病,就是贪嘴,他小时候家里就是因为养不起他才将他送进了宫里,这两年升做了长寰宫的御前太监,这可是个能捞着不少油水的差事,可徐勺不是贪财的人,对那些银钱并不感冒,反倒是送些山珍海味的能得他青睐。 吃饱喝足,他才拿着空了的食盒交还给司膳司。 司膳司正在处理宫外运来的螃蟹,螃蟹放在蒸锅里,香气飘了老远。 徐勺嗅了两口,道:"这么香啊!这是要给皇上吃的吧!" 司膳司的庖长道:"成色个头最大的都送到御膳房去了,这些个头小的是要送到几个大官府上做中秋礼的。" 那庖长想同徐勺拉近关系,知道徐公公是出了名的爱好美食,他偷偷从篓里拿了几只螃蟹,"徐公公,这是分到我们司膳司的,您拿去尝尝。" 这已经不是庖长第一回 孝敬自己了,徐勺知道这小子的心思,点点头,"你小子……" 庖长笑道,"还望公公多多在连总管面前替小的美言几句。" 徐勺笑道:"好说,好说。" 这边,薛景还浑然不知从二咳血的事情,第二日从二也是绕着外围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刚溜了还没半圈,只听得身后传来咳嗽声。 从二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他站在原地心虚不已。 薛景今日空出时间来,从二出门时他就一直悄悄跟着,没成想跟着从二后头从正阳门走到了华武门,从二走得是慢慢悠悠,不说跑步吧,怕是路过的宫人都要比他走得快。 薛景走到他跟前,指了指他的额头,"你啊你,偷懒被我抓着了吧!" 从二吐了吐舌头,被抓包的窘迫教他低着头望着脚尖不敢看薛景。 薛景叹了口气,"教你跑步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难道你总想这么病殃殃的吗?" 从二捂着胸口可怜兮兮地说道:"可是……我真的跑不动……" 薛景凑近了看,见到从二额头上布满了薄汗,唇珠上也挂了水珠子,真倒是像是去了水里一遭。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薛景拿出帕子给从二擦着汗。 四周无人,从二不避讳地委屈道,隐隐听着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就跟你说了,不能跑步了,我心口疼的厉害。" 话音刚落,眼角就滴了一滴泪下来,薛景急了,"是我错了……"他看着心里也难受,不过从二也不是身患疾病,从未见过身子差到这种地步的。 "我们先回去,让韩其之给你看看。" 不用跑步,从二自然是开心得很,哪怕是喝药也好过要他硬着头皮强身健体。 韩其之给从二诊治,蹙着眉头,连说两句怪哉。 薛景担忧地问道:"哪里怪?" 韩其之道:"从脉象上看就是一般的气虚体弱,可是看连总管的舌苔发白,眼白泛黄,又不像是体弱这么简单。" 没这么简单? 从二想起自己昨儿个咳血的事情,心里慌乱无比,揪着薛景的衣裳,"我不会要死了吧!" 薛景皱着眉头,"别瞎说!"他问韩其之,"连你都诊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韩其之道:"老臣无能,确实是找不出确实的病症……" 话音刚落,门外发出一阵躁动。 薛景心生不满,呵斥道:"何人在外面喧哗!" 周早回禀:"皇上,徐勺吐血了!" 徐勺是徐广认的干儿子,从二又同徐广关系亲,知道徐勺吐血,从二着急地问道:"赶紧请太医给他看看吧!" 话音刚落,从二和周早不约而同地看向韩其之。 韩其之正了正身子。 他一个御用太医,太医院太医令,怎么好给一个小太监看病! 他看向薛景,薛景望了一眼从二,道:"既然如此,爱卿,你去给他看病吧!" 韩其之:"……" 周早和张英扛着徐勺进到西殿,将他放置在卧榻上,徐勺两只眼睛闭着,只剩眼白露在外头,嘴边吐出的鲜血已经被擦干净,但嘴角还有血沫流出。 韩其之当机立断,拿出银针给他头顶封了几处穴位。 少顷,徐勺醒了过来,瞳孔涣散。 韩其之替他把脉,"沉而无力……"韩其之问他,"你昨日到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徐勺瞥了一眼薛景,无力地呜呜囔囔道,"就是正常的吃的东西……" 从二知道他贪嘴,那些回乡探亲的宫人常会给他带些家乡的特产,徐勺全都照单全收。 从二呵斥道,"你不说实话可就没人要救你了!" 徐勺收取的吃的不少,银钱也有少许,他不是不想说,可偏生皇上在此处,宫人之间是不可私相授受的,他不敢说出来是怕皇上生气。 见他吞吞吐吐,薛景便懂了。 若不是看在从二和徐广的面子上,薛景是定然要讲他拖到刑房打他个二十大板的。 "你尽管说,不必避讳朕。" 徐勺这才敢说,"昨儿个吃了汉州送去司膳司的螃蟹,还喝了点小酒。" 周早道:"螃蟹?那不可能啊,那螃蟹宫里许多人都收到了。" 徐勺肚子又痛了,他哎呦呦叫个不停,"真就吃了螃蟹!" 韩其之道:"不仅是螃蟹,吃的所有东西都告知于我!" 徐勺捂着肚子道,"旁的就是和周早他们吃的一样的餐食了……"他倏地又想起来,"还吃了八块芙蓉糕……" 周早一听,急道:"芙蓉糕?那不是夏云拿给连总管的嘛,怎么到你肚子里了!你可真是!" 韩其之摇了摇头,"你现在感觉如何?" 徐勺气若游丝,"疼死了,像有锯子在锯小的的肚子,韩大人,您可救救小的啊!小的不想死!"他还没吃够美食呢!他还准备娶秦云宫的小喜当对食呢! 韩其之道:"我目前看不出是什么毛病,只能暂时替你缓解疼痛……" 薛景并不太在意徐勺,他现在担心的是从二,他命韩其之这几日都待在宫里,每日给从二调理身子。薛景也不逼从二锻炼了,养好身子才是王道,真要是锻炼出了什么毛病,他才会追悔莫及。 中秋前一日,还有一会儿便到午膳的时候,从二吃了两块夏云带来的枣糕。 "不吃了,待会儿吃不下别的东西了!"从二摸摸肚皮。 夏云埋怨道:"有什么好吃的比司膳司的糕点还好吃呢!" 从二知道夏云是生气了,这些甜食一般是几位娘娘和皇上才能享用的,皇上不爱甜食,更不许从二多吃,因此司膳司是不会主动送到长寰宫的。夏云这姑娘,知道自己爱吃糕点和蜜饯一类的甜食,时常上司膳司给自己拿。来回好些路,要费不少时间,从二很是感激她。 可今日御膳房的说了,午膳有汉州御贡的大螃蟹。 前两年汉州水涝,两年未曾御贡,今年水涝止了,上贡了比往年多一倍的珍鲜进宫。 从二长这么大,可从没吃过螃蟹。 他光是想想就口水直流。 螃蟹…… 从二半敛眸子,他抬头望着夏云。 夏云正在收拾食盒,嘴上娇嗔地说着"公公有了螃蟹,就不要夏云送来的糕点了,哼!" "夏云……" 夏云疑惑地抬头。 从二对她说:"你把糕点留下吧,咱家下午一定把它们都吃了。" 夏云笑道:"公公中午吃了螃蟹,下午还有胃口嘛?" 从二道:"有的,你尽管留下吧!" 夏云又同从二说了两句话,便下去忙去了。 从二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透着一丝哀伤。 【作者有话说:来了,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我真是太能睡了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谢谢我的小甜心送的礼物 感谢随心而遇的六十张月票 (*??╰╯`?)?】 第八十六章 肖从二假死,何为天道? 泰安宫里,宸妃手里拿着小鱼干逗弄着猫咪,白猫喵呜一声上犬牙刮到了宸妃的指腹。 "娘娘!您流血了……"冬雪惊呼,赶紧去拿布条包扎。 白猫自知做错了事情,蜷缩成一团。 宸妃未做反应,由着冬雪给自己包扎。 秋霜进来通传:"娘娘,夏云来了。" 宸妃道:"让她进来。" "奴婢叩见娘娘,娘娘,皇上命奴婢给各宫送来金贴,今年各地送来的布料都在上头,娘娘您看中那块,好命司衣司为娘娘制作衣裳。"夏云不疾不徐地说道。 宸妃接过金贴,躺在卧榻上翻看,嘴唇微张,漫不经心地问道:"状况如何?" 夏云道:"并未有任何一人发现。" 宸妃道,"爹爹传消息给本宫,凉州那边有情况,要你加快速度,你可有照办?" 夏云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这几天加大了药剂,不出七日必定毒发。" 宸妃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你跟着我爹的时间最久,你办事我放心。"宸妃指着金贴上两张色块,放大了音量,"就要这两块吧!" 夏云道敛下眸子:"是,娘娘。" * 橘猫津津有味地吃下瓷碗中的醉蟹,连同空了的碗底也一并tian了干净。 呼噜两声,它意犹未尽,又吃下另外一只碗里装的食物。 香,燃了过半。 橘猫忽然龇牙咧嘴,在笼中乱跑乱跳,猫爪拼命在笼子上剐蹭,想要从笼里冲出来。凄厉的猫叫声伴随着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叫人听了于心不忍。 顷刻间,橘猫吐着舌头,倒在地上。 殿中的薛景,韩其之见到眼前的景象均是震惊不已。 从二缓缓走过去,从笼子里拿出两只碗,说道:"这就是糕点和蟹和酒同吃的下场。" 他举起第二只碗,里头装的俨然就是上午夏云送来的芙蓉糕和枣糕。 韩其之捋着胡须:"怎么会这样呢?一般糕点所用的食材并没有与鲜酒相忌讳的啊?" 薛景先前一直静默不语,此刻方才开头:"韩其之,你查查这糕点。" 韩其之一惊,皇上的意思是,糕点里下了毒? 韩其之用银针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他灵机一动,取来一碗清酒,将糕点放在里头。 片刻之后,清酒逐渐变为浑浊的黑色。再次刺入银针,银针讯速变黑。 韩其之闻了闻酒里的味道,说道:"启禀皇上,这是一种名为赤锯子的草药,带有轻微的毒性,但毒不至死,若长期服用在体内沉积会紊乱肝脏尤其是肾脏的运作,使得身体的肌耐力变差,易出汗体虚身体无力等症状,过久服用甚至会危及生命……" 薛景大怒:"岂有此理!" 韩其之拿出手帕擦着汗,"此草制成的药汁不染于色,所以做成食物不易被察觉,也不易被发现,但是长久服用赤锯草的人吃不得过寒的食物,那位徐勺公公,误打误撞服用了过量的糕点又吃下螃蟹喝了烈酒才会催发毒性,若是像连公公这般,身子亏损到一定程度的吃了这螃蟹怕是……怕是就一命呜呼了。" 薛景青筋暴起,怒目圆睁。 韩其之知道了是何种毒,诊治就容易许多,他替从二好好检查了一番,"依老臣看来,公公服用此毒怕是有两年之久,到如今也未出事,想是下毒之人行为谨慎,添加的毒草计量极小。" 韩其之思忖道:"按公公的状况来看,这人看来是加大了药量,不然徐勺公公和这只猫断不可能如此严重……" 意思是幕后的人着急了,想要尽快解决掉从二。 韩其之道:"知道了是什么毒,老臣就好调配解药了。" 两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给从二喂了两年的毒他还浑然未觉,他还自以为是认为从二的体弱是疏于锻炼,他怎么会这么蠢这么笨! 薛景怒不可遏。 从二一直没有发表看法,他一直呆呆地坐着,这会儿才开口道:"她为什么要害我呢?因为她原先的主子德妃吗?可德妃不是已经死了么?" 从二眼神黯然:"她不是要跟着我,当初也不是想救我吧!她是要混到我身边来,可是为什么呢?" 韩其之说道:"启禀皇上,赤锯草多生长在岐右一带,这种草药我们这种水沃平原是无法生长的。" 薛景听到这个地方,心里已经对幕后主使人的身份明白了大半,只是还缺乏有力的证据。 他安慰从二道:"你放心,我马上下令把夏云抓起来,问出背后是谁在指使!" "幕后主使?"从二抬起头看薛景,突然瘪着嘴,眼中闪着泪花,"还有人要害我吗?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害我呢?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薛景心疼极了,他用指腹勾去从二挂在眼角的泪珠,"你没有做得不好,你特别好,真的!别人要害你,是他们不好,与你无关,你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从二沉息片刻,同薛景说道:"不要抓夏云,我要知道,她们究竟要干什么!" * 夏云拿着糕点来到长寰宫,门口的徐勺白着一张脸同她打招呼,"夏云,你又拿了点心回来啊!" 夏云笑眯眯地同他说:"是啊,徐勺,听说你前两天闹肚子,你好些了没有?" 徐勺笑嘻嘻地,"好多了,你可是不知道,我足足躺了两日才能下床,现在也难受着呢!" 夏云道:"那你可得注意些,我先进去了!" "夏云,你来了呀!"从二躺在卧榻上,虚弱至极。 夏云一脸担忧:"连总管,您这是怎么了?"奇怪,怎么才两日不过是毒剂加得多了一些,毒发的这么快吗? 从二气若游丝,说话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咱家正好想吃写梅子,最近吃什么嘴里都没味儿,胸又闷,浑身都难受!" 夏云见他的样子不像有假,放下疑心,递上梅子给从二。 从二拿起一个刚要放进嘴里,倏地做出呕吐装,紧皱双眼,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夏云故作惊讶:"连总管!您怎么了!"她拖着没叫人,直等到从二倒在桌上,她赶紧拿起食盒冲着外头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门口的徐勺和周早闻声而来,偏殿的韩其之也匆匆忙忙赶过来,宫人见了眼前的景象,燥乱不已。 趁着众人无暇顾及她,夏云拿着食盒走到殿后头,将上层的食物全部倒在水沟里,把下层的食物放到了上层来。 幸好她昨日看从二的状况有些不对,担心他那天突然暴毙自己送的糕点会被查出来,特地做了两手准备。 换好了,夏云又趁着混乱把食盒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殿门紧闭,薛景从雍玺宫匆匆赶来,正巧韩其之从殿内走出来。 薛景慌乱地询问:"从二怎么样?你快说啊!" 韩其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诚惶诚恐道:"皇上恕罪,皇上节哀,连总管……他心梗突发,已经归去了!" 什么! 殿门外众人舌桥不下,个个都是不敢置信的模样。 薛景惊得后退三步,失神般念叨着:"不!朕不信,朕不信!" 说罢,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殿内,韩其之紧随其后,殿门又被重重关上。 门口的宫人都知道皇上宠幸连总管,这在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了,如今连总管逝去,皇上想必要伤心死了。 一个宫女已经抽抽搭搭哭了起来:"连总管那么好的人,怎么突然就……" 徐勺也震惊不已,他抽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抬头问周早和张英,"我是不是在做梦?" 周早知道他难受,摇了摇头。 张英直说道:"你没做梦,连总管真的没了!" 徐勺睁着眼睛,一点也不相信。 人群后头的夏云暗中观察了一阵,确认肖从二是真死了,满意地敛下眸子,装作哀伤的模样。 殿内。 从二咂砸嘴巴,哭着一张脸对薛景说:"这个药丸子好苦啊,我的嘴巴都苦了,你看!" 韩其之特制的"一咬就破满嘴红彤彤丸"可真是装死作假居家必备之良药! 薛景亲了一口,品味了一下,"是有些苦,你看你牙缝上还有红渍没擦干净!"说完,从二还没反应过来,薛景吻上去帮他擦了个干干净净。 韩其之自觉地低着头。 年轻人就是热情啊,不像他还得喝枸杞牛骨汤…… 京都城的酒楼中。 路人甲:"你们听说了没,六乙鼠天官猝死了!" 路人乙:"真的假的,不是说天官大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紫薇福星,可以庇佑咱们大兆的么?" 路人甲:"我跟你们说,我舅舅在宫里当差,听他说天宫是不假,毕竟是智觉大师亲自找出来的,本来按照智觉大师的说法,紫薇帝星与六乙鼠在一块这俩人本该长命百岁啊……" 路人乙:"你的意思是紫薇星有问题啊!" 路人甲:"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路人丙:"我早就听我姥爷说,当年先皇原是要传位于成王殿下,不知怎么的,先皇%死后,诏书上却变成了景帝。" 路人甲:"你是说,这皇位来路不正!你可不好瞎说啊!" 路人丙信誓旦旦:"我没瞎说!你们想想,前几年皇上是不是碌碌无为,昏庸无道,自从有了六乙鼠才给咱们大兆带来了福气,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六乙鼠再厉害也防不住个假皇帝啊,这不就给克死了嘛!" 路人丁:"有道理,现在想想,为什么正好现在西北出了大旱!又偏偏这时候六乙鼠死了,这是天道啊!天在惩罚景帝啊!" 酒楼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四人的谈话,他们听完各自在座位上小声讨论起来,没人发现原先传出消息的那四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也没人探究过他们的身份,但是这一番流言是注定要在京都疯传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关于夏云我在第五十七章 有写到过。 梁宽(林大宝)死了,宸妃觉得杀从二没戏了,最后一张底牌也交了,然后冬雪说了一句,"还有一个法子"。这个法子指的就是让原本派到德妃身边做内奸的夏云转到从二身边,顺便还能将德妃要害从二的消息告诉从二,从二之后势必会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知道之后必定会对德妃失望透顶,一箭双雕。】 第八十七章 祖宗?骗鬼呢! "呜呜呜......小连子你一路走好,我的攒的银钱都买了纸钱烧给你,你到了那边千万别饿着自己......." 御花园深处漆雕回廊尽头,那里有点点微弱的火光。 徐勺坐在地上烧纸钱,边烧边哭,眼泪花花地,"你要是下去了看见了我爹娘,记得帮我问声好,你要是在下面过得不好......你就托梦给皇上,别找我了,皇上是真龙天子,地府里那些小鬼肯定要卖他的面子,我可以给你烧纸钱......" "其实我有好多事没告诉你,我怕你生气,现在你走了,我可以跟你说了......" "刚开始其实我可讨厌你了,干爹把你弄来和我一块住,还对你那么好,明明你刚进宫半年,所有人都喜欢你,就因为你长得好看......" 徐勺入宫早,满打满算到如今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比从二年岁还小。 他不哭了,脸上都是泪痕,细糯地对着灰烬自言自语。 "当初你搬去长寰宫,我偷偷把你的钱袋拿走了,你一直都不知道吧!你丢了的被褥也是被我给偷走了,我还偷偷往你床上放老鼠,你离宫的时候我还扣了你的月俸,但其实我那时已经不讨厌你了,我就是想欺负你!" "小连子......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叫我勺哥的时候......" 后头的树后,薛景的脸色不太好。 这个徐勺,要说他对从二没意思,鬼才相信!都变成了太监了,还蠢蠢欲动呢! 身旁的从二颇为感动:"没想到徐勺这么有情有义......" 薛景:"?" 你清醒一点!他偷你钱袋偷你被褥拿老鼠吓唬你还扣下你的俸禄,你居然还说他有情有义! 从二道:"看在他这么念着我的份上,他之前好吃耍滑,暗中收礼的事情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也幸好徐勺收礼收的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不过是些吃食,说起来,从二也能感同身受,徐勺是从灾地里逃出来的,他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饥荒,所以对吃饱穿暖有种异常的渴望。 徐勺哭够了,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刚刚我说笑的,你可要记得托梦给我,我就只有你和干爹两个亲人了,如今你也走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弟弟,再没有旁人了......" 薛景忽而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禁失笑。 肖见连猝死的消息混杂着各类谣言传的是沸沸扬扬,没人在意这些谣言有多么离谱,富庶的京都本就有那么一群对小道消息津津乐道的人们,但不论是哪种消息,似乎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当今的皇帝并非是真龙天子。 下至平民百姓、行路乞丐,上至天潢贵胄,竟无一人不知。 夜里,丞相府聚集了许多朝廷命官,他们都是右党的官员,得了右相的指示,特来此商议要事。 "城中近来流言纷飞,那些流言的内容,想必各位大人都有所耳闻,今日本相召各位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几位大人都是人精,立刻明白了关绍翁的意思。 关礼从外头进来,"各位大人好,"他先向众人行礼,接着走到关绍翁跟前,"爹,皇帝去了宗祠。" 关绍翁疑惑道:"天色已晚,他去宗祠做什么?" 关礼摇摇头:"问了,没人知道。" 高玄卫笑道:"怕是祈求祖先保佑吧!" 众人哄堂大笑。 关绍翁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当初把六乙鼠命格的消息弄得多大,弄得多风雨,今日的反噬必将更加强烈,祖宗怕是保不了他了!" "明日早朝,我们先提及此事,教薛景心慌,无心处理国事,等他将国事交由本相和张简处理,本相先找机会把张简干掉!眼下不必操之过急,只凭几句谣言是不可能逼薛景退位的,还有一月便是薛景的寿辰,本相已传书成王殿下,成王殿下已经于凉州启程,会在薛景寿辰前抵达京都,到那时,有成王的兵马相助,咱们在寿宴上大做文章,逼他退位!" 众人点头称是,每个人眼中都闪烁这着光芒,似乎加官进爵,好日子就在不远的前方。 第二日朝堂之上,气氛诡异,众臣面面相觑。 "启禀皇上!"关绍翁上前禀告,薛景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别说话。 金銮殿正中的薛景面色凝重,他扫视地下的众臣,似是做好了决定,眸子一沉,说道:"天官不幸逝世,是兆国之悲,朕甚为心痛,朕传书智觉大师,得到指示,因而昨夜入宗祠祷告,得祖宗垂帘,先祖焉须帝托梦于朕,天官乃是被歹人所害!" 满朝文武听到这句话,震惊不已。 天官是大兆的吉瑞,贼人加害与他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其心可诛。 关绍翁心里门清得很,打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什么六乙鼠贵星,酉丑妖邪,全是胡说八道,这天底下哪有鬼神,不过是些招摇撞骗的歪门邪道罢了! 没想到薛景居然用先祖托梦这件事来打幌子,他不信鬼神不代表别人不信,若是天官是被人为加害而并非死于意外则证明,天子还是那个紫薇帝星,也就从侧面破解了那个谣言。 关绍翁正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时,只听薛景说道。 "先祖告知朕,天官与朕是前世修来的仙缘,因而今生有幸命格相合,如今奸人作恶,坏了我二人的五行,为续前世之缘,只要朕迎娶天官,五行中和,相生相合,将会有奇迹发生啊!" ...... 朝堂炸了! "皇上!万万不能啊!"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怎么能迎娶一个太监呢!还是一个死人!此举必遭天下唾弃,为人耻笑啊!" "求皇上三思!" "此事影响我兆国声誉,皇上!万万不可啊!" 先前许多对命格一事深信不疑的老臣开始不顾自己的信奉,坚决抵制。 薛景叹了口气,不疾不徐:"众爱卿,你们以为朕愿意吗?朕也是被逼无奈啊!谁愿意娶一个已经歾了的太监呢!朕是为了大兆,为了江山社稷,朕为大兆牺牲自己,爱卿们却要拦着朕,实在叫朕心寒啊!" 薛景面色凄苦,宛若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听他这么一说,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初听到薛景说要迎娶肖从二,聪明如张简、叶恪,他们先是一愣,不过他们早就知道薛景和肖从二,不用费力,稍微一想便想明白了皇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尤其是叶恪,简直要被薛景这番表演逗乐了。 皇上这表演,不去戏班子可真是屈才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关绍翁正色道:"皇上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薛景敛起神色望着他,"朕自然知道。" "张简,你以为如何?" 金銮殿霎时安静下来。 张简施施然道:"臣以为,先国后己,皇上愿为社稷江山牺牲,实乃壮举也。" 左相都这么说了,反对的声音一下子少了大半。 就在这时,关绍翁道:"不知,先祖所说的奇迹是什么呢?"他如何想也想不明白薛景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娶一个死人,还是个太监,简直教人匪夷所思!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届时没有劳什子奇迹发生,薛景只会更难堪。 薛景知道关绍翁是个老狐狸,他故意模棱两可道:"朕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先祖必然有先祖的道理,据先祖所言,成婚之后不出十日,便有福瑞降临大兆。" 关绍翁轻笑一声:"臣以为,不如就让皇上遂了祖宗的心意,若是冥婚十日之后无大事大事发生,那恐怕此事尚有猫腻!" 薛景笑道:"哦?右相认为是什么猫腻呢?" 关绍翁直起身子:"恐怕先祖想要告知的另有其人,人不对,福瑞又怎会降临大兆呢!" 朝堂鸦雀无声。 薛景敛起眸子:"那右相认为先祖想要告知的是谁?" 关绍翁笑道:"老臣不敢妄言。"话中之意,便是,我不说,天下人有口,天下人自有定论。 【作者有话说:凌晨再来一章呀,是不是没人想到我突然就写结婚了,哈哈哈哈就是这么出其不意!(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是为了赶进度砍了两个故事)( ????? )】 第八十八章 想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 "冬雪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草堆里的冬雪猛然被人喊住,她回头一看,是宫里的一个领班太监。 "张公公,您怎么在这儿?"冬雪站起身来,手上拿着一只白色的猫。 张公公一瞧,"这不是宸妃娘娘的那只猫吗?哎哟哟,这是怎么了?" 冬雪面不改色地说道:"这猫生病了,看了医生也看不好,就病死了,总算是有感情的,娘娘让我好好埋了它。" 张公公夸赞道:"宸妃娘娘可真是人美心善啊,一只畜生竟还要劳烦冬雪姑娘你亲自埋葬。" 冬雪笑了笑,将白猫埋进了她刚挖的地里,和张公公一道离开了。 他们走远之后,树上的宣鹰跳了下来,立刻挖出那只白猫,白猫脖颈青紫,像是被人狠狠勒过,尚未断气。 宣鹰刚从外边办任务回来,路上看见宸妃的婢女拿着一只猫,那猫奄奄一息却还有呼吸,他见那婢女挖着坑像是要把猫埋了,于心不忍,这才暗中蹲守。 宣鹰带着猫回了长寰宫,将猫交给了从二,偏殿里头还有一只橘色的金丝虎从台檐上跳了下来,停在白猫面前嗅了嗅,tian了tian白猫的眼睛。 "禀皇上,他们已到汉州境内,不出十日可抵达京都。" 薛景点点头,"办的不错!" 从二抱着白猫心疼地给它上药:"怎么能这么狠呢!你看它,睁眼睛都没力气了,自己养的猫怎么说掐死就掐死呢!" 薛景在一旁看着,他素来知道从二善良,之前为了试毒从后宫里随意抓来的一只橘猫,从二也留了下来自己养着,但是在宫里,这么善良的性子怎么能生存下去呢!所以也不怪上一世从二在宫中七年都只是个清扫太监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他在,从二可以一直是这样的性子,自己会保护好他! 宣鹰除了办了薛景交待的私事,还奉命打探了京中谣言四起的根源,"启禀皇上,都查清楚了,最开始那四个人都是祥和酒楼主人的幕僚,祥和酒楼的幕后老板正是右相之子关礼。" 薛景暗忖道:"右相……和夏云?" 宣鹰说道:"宣文查了右相府上所有的名簿,找到了一份身份记录,和尚宫局记录在案的夏云的身份文牒一模一样,但是名字记载为周三娘,大启十八年秋从右相府上离去,属下去翻阅了秦家先前收缴的名簿,夏云入府时正是大启十八年秋。" 薛景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大启十八年秋正是先帝下旨将秦氏边亲乔以梅许配给自己做侧妃的时候,太子府戒备森严,关绍翁得此消息于是便派了自己的婢女夏云潜入到乔以梅的身边。 原来在那么早,关绍翁就安插了奸细在自己身边。 在太子府时不比在宫中,那时他只有乔以梅一个妃子,除了独宿便是在她的房中歇息。 难怪他即位后,关绍翁屡屡投自己所好,对自己了如指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上一世会对关绍翁深信不疑,全盘交付。 自己的两个妃子一个身边有关绍翁的人,一个本就是关绍翁的女儿,他能不知道自己的喜好么! 思及此,前世的烽火硝烟与背叛又浮现在眼前。 薛景目光阴沉,眼中有足以燎原的星火,他恨不能现在把关家把薛显把那些背叛过他欺辱过他的人千刀万剐…… "乖哦,慢点喝……" 从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薛景的眼瞳恢复清明,他看向从二。 松鹤延年的香炉边,烟云袅袅,从二抱着白猫,拿着小碗正喂白猫喝水,与那张越长越美艳的带有略微攻击性的长相不同的是,他的神情和眸子永远那么温柔,那么纯净。 在这个波谲云诡,人人算计的地方,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人永远保持着清明,就像从二上一世那样,不管是过去了七年、十三年,他,从未变过。 薛景的脑中一下子清净了,他走过去,绕到从二身后将他揽在怀里。 "从二……" "嗯?"白猫稍稍有了些精神,趴在他怀着轻tian他的手心。 "宫里初八要办喜事。" "什么喜事啊?" "我们俩成婚。" …… …… ! 从二受了惊吓,把怀中的白猫也吓着了,还没什么劲儿浑身的毛都快炸开,从二来不及有什么反应,赶紧捋着白猫的猫让它安静下来。 "皇上您开玩笑呢,我还是个死人呢!"从二着实吓得不清。 "我没同你开玩笑,你每日都待在内殿里藏着,外头已经开始布置了。"薛景笑道。 从二抬头看向窗户,窗户上面倒映着外面的灯笼形状。 他说怎么外头近来总是吵吵闹闹地,害得他每次都心惊胆战害怕谁突然闯进来发现他假死。 "可是皇上……我是男人……还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从二心里感动,感动牵引着自卑,身体的残缺是他无法逃避的事实。 薛景见状,两手扶上他的脸颊,问他,"你是谁?" 从二不明就里,小声说道:"肖从二……不,是肖见连。" 薛景摇了摇头,从二正一脸莫名,薛景弯起唇角,告诉他,"你是我喜欢的人……" 如此正经如此认真的说出来,从二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假死的主意是薛景提的,他神神秘秘也不知道想做些什么,从二是一概不知,乖乖地照办。 "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边,我一直在为这句话努力,你知道吗?"薛景的声音低哑深沉。 其实薛景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只不过碰巧遇上下毒这件事,他便将计就计,让从二假死,找了一具面容模糊的尸体放入棺椁中,一来引背后的人上钩,二来就算没有下毒的事,他原本也算准了日子要与从二成婚的,不如顺水推舟,让这件事变得更为名正言顺。 薛景抚着从二的脸颊,深情地望着他的双眼:"从我喜欢上你的那天起,我就想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不是下人,不是随从,是我……薛长未的妻子。" 从二瘪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男子与男子成婚,自古以来未曾有之,男子与皇上成婚尤其是这位男子还是个太监更是旷古奇闻,他不知道薛景究竟背负着什么样的压力才能定下这个决定,但是他知道一点,皇上对他的爱是可以超越一切世俗偏见的,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既然决定娶他,不论多么困难,也会竭尽所能排除一切障碍。 他何德何能能被这样喜欢呢? 从二泪湿了眼眶。 原来他再活一遭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他能提前遇上皇上,能被皇上爱上,已经是老天给他莫大的恩赐的,他心满意足,未来不论有多么的难熬和痛苦,不管前方有什么困难,他都接受! 薛景察觉到从二的感动,亲昵地亲吻他的唇瓣,白猫抬头瞥了一眼,遂靠在从二腿上找了好位置,挪了挪屁股,安稳地躺了下来。 西垂的夕阳照进内殿之中,案台上的橘猫定定地望向不远处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喵呜"一声,甩了甩头,"蹭"地一声跳下案台冲了过去。 从二怀里被占了,它就窝进薛景的腿上,完事了,还冲白猫炫耀似的叫了一声,好像在说,"嘚瑟什么,我也有地方躺!" 薛景和从二见状,不由得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说:掉马倒计时,成王薛显即将抵达战场。 预告~ 关绍翁(吹胡子瞪眼):神他妈死而复生!真当老夫是傻子不成,岂有此理!!!!】 第八十九章 万虹贯日 京都城乌云蔽日。 今日是景帝大婚之日。 说是大婚,实则是冥婚。 京都大街上人烟稀少,不多时便要天降大雨,游晃在外面的百姓都躲进了路边的茶肆酒馆店铺之中。 "你们看天,这是大凶之兆啊!" "你们不知道,皇帝要娶已歾的六乙鼠天官肖见连呢!就今天,皇城里怕是在举办冥婚呢!" "前两天皇宫里的公公在正阳门外宣旨说皇上和六乙鼠天官今日成婚,届时天将降祥瑞于大兆。" "这黑压压的天,哪有半点祥瑞的样子!怕是真应了先前的市井谣言,当今皇上并非真龙天子啊!" 关绍翁派遣在京中的亲信,不遗余力地抹黑薛景,加上黑云压城之势,老百姓都深信不疑,成王薛显才是天命紫薇星的传言愈演愈烈。 皇宫之中,没有吹锣打鼓,没有欢天喜地的列队,薛景穿着金丝绣五龙红色龙袍,坐在龙轿之上。 文武百官,皇宫贵族,个个面容肃穆。 对薛景的举措不满者比比皆是,怀有异心者此刻都蠢蠢欲动。 高玄卫两臂合拢,对身旁的张简说道:"张相,你看今日的天色,不知道有何见解啊?" 高玄卫的语气带着嘲弄。 张简静静站着,没理他。 高玄卫不属丞相管辖,他又是关相那边的人,并不怕面前这个白面书生般的张简。 "张相为何不说话?莫不是无话可说,也是,朝中上下有远见的谁会和关相过不去呢!张相宁可听命于小皇帝也不愿意与关相好脸相待,自诩文人傲骨小心最后一败涂地!" 高玄卫还要说什么,忽而听见身后的人说:"毛大人,你有没有听见犬吠声?吵吵闹闹,惹人厌烦。" "什么犬吠声?"高玄卫回头看去,叶恪和毛彦蘅站在他身后,叶恪恍然大悟般惊道:"原来是高大人发出的声音啊,不好意不好意思,下官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无主野狗在这叫唤呢! 高玄卫气急:"叶大人!你……你……叶大人,本官可没有招惹你吧!" 叶恪面色沉了下来,义正严词:"大家都是天子朝臣,难道不是都听命于皇上,反而要结党营私不成?那岂不是逆谋反叛!" 高玄卫脸色炸变,这个罪名他可担不起,他瞪了这三人一眼,悻悻然离去了。 张简没转过身去,背着身子对叶恪说道:"你不必因为我得罪高玄卫,他在御史台地位不小,要是刻意针对你,你也是够呛。" 叶恪撇过脸对张简说道,"人不做人偏要做只狗,下官不过是教训他一下,与张相大人无关,您可别自作多情!" 张简敛下眸子,眼神中似有落寞与无奈。 一无所知的毛彦蘅来回看着两人,他虽然搞不清楚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总觉得有几分猫腻。 龙轿抬进宗祠时,大雨倾盆而至,天地昏暗一片,疾风骤雨使得百官仓皇跑入檐下躲避。 "庙见!" 宗祠的大门紧闭,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得门外边太监的高呼声。 "礼成!" 礼成了! "荒谬啊!实在荒谬!" 白胡子大学士摇头叹息:"老臣实在无颜见列祖列宗啊!" "居然真成了……唉!" 史官奋笔疾书,将一切记录在册。 骤雨初歇,乌云退散,一抹白金色的光芒透过云层照射大地。 白光与彩虹斑斓交接,天边万色交接,千变万化,美不胜收。 "天生异象了!" "你们快看啊,天上有个白太阳!" 百官哗然,司天监对天赞叹,"白虹贯日是为祸挟天子,可天边却又五彩斑斓,实为万虹贯日也!这是吉兆啊!" "从古至今,从未有记载过如此景象,今有幸够亲眼见到如此奇景,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京都大街,乃至京都四面州府,福州、汉州、甘州、江州、兖州,千万人如汹涌的海浪般齐齐涌出来观此奇景,人人赞叹,交口相传,此景可谓举世震惊。 宗祠大门轰然打开。 薛景横抱着一身喜服的肖见连走了出来。 "皇上出来了!" 百官纷纷望向宗祠门口。 从二先前吃下了韩其之制作的假死药,能暂时闭住呼吸脉搏,此刻药效已过,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忽明忽暗的流光溢彩,让他有片刻的晃神。 肖见连睁眼的画面落入文武百官眼中,比天上的奇景更叫人震惊。 天降异象,死而复活。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奇哉,怪也!" "这怎么可能呢?我亲自把的脉,当真是死了呀,死了怎么能活呢?"受到关绍翁指示的一位官吏与韩其之一道为遗体重检,虽然他没时刻与尸体待在一块儿,但他确确实实查探过,真的是具尸体啊! 史官持笔的手颤抖着,哆哆嗦嗦地慌忙记下眼前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 关绍翁身形摇晃,几乎要站不住。 众目癸癸之下,当真有奇景发生,再加上肖见连死而复生,岂不是证实了薛景说的那些话! 他忽而想起什么,望向远处的韩其之,他知道太医令韩其之神医之名声明远播,可医死人肉白骨,莫非是他把肖见连救活的? 可是这天象如何解释,万虹贯日的景象总不可能是薛景搞的鬼吧!还是说他能未卜先知不成! 难道真有天意? 如今,关绍翁也不敢确定了,他攥着拳头,心想,不管是不是天意,就算是,他也要祝成王逆天而行! 十日后,西北捷报进京。 "启禀皇上,淮州北,通州等地十日前依次落雨,干旱问题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十日前,那不正是天降异象,大婚那日。 薛景大喜,将此喜讯张贴告示公布于天下。 百姓那日亲眼所见万虹贯日的奇景,得此消息都感叹六乙鼠与紫薇星为大兆带来福瑞,一时之间,消息传遍兆国上下,各地纷纷请愿要薛景正式册封肖见连为大兆的国后。 张简在薛景的授意下,顺举国之势联合除右党官员及顽固派外所有的官员上奏,请薛景重新迎娶肖见连并册封为国后。 薛景难辞众意,于是下旨于下月初八也就是薛景二十岁诞辰当日举办大婚,双喜临门,届时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 万虹贯日…… "君后您看看哪个绣图好看,君后……君后!" 从二反应过来,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咱家刚刚失神了。" 宫女笑道:"连大人,怎么还叫自己咱家呢!您马上就要成为国后啦!" 屋子里的宫女都笑了起来。 从二摸着后脑,憨笑两声。 回长寰宫时,从二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他用袖子遮住阳光站在原地发呆。 树上的宣鹰静静地望着从二。 肖从二已经这样十日了,十日来,他每日都会站在阳光下发呆。 宣鹰不知道他怎么了,他与皇上快要大婚了,这本该是喜事才对。 想到这件事,宣鹰心里一阵刺痛。 大婚……本该是件喜事,可喜的都是局中人,而非他这个局外人。 从二究竟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万虹贯日那一天他看到的景象。 他本忘了这件事,可当他被薛景抱出宗祠,当他亲眼看见那满天彩光,他方才想起来,上辈子,在新历五年的深秋,暴雨过后,他和几个太监清扫御花园时,曾见过天边一模一样的场景。 可上一世,那样的场景被司天监称之为是乌云后白虹贯日,祸至天子,乃不祥之兆,可这一世却变成了祥瑞,变成了福泽降世。 太奇怪了……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可又哪儿哪儿都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关绍翁:薛景这小子总不会未卜先知吧! 薛景:还真是(嘚瑟)】 第九十章 谋 殿内,薛景正在挥笔书写。 抬肘,书成。 一个大大的"棋"字跃然纸上,一气呵成,遒劲有力。 薛景满意地勾起唇角。 上一世,司天监的实权在关绍翁的手里,白虹贯日的出现的那一日,司天监在关绍翁的授意下将此景说为不详之兆,与此同时,京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流言蜚语,说是薛景的皇帝要做到头了,老天是在给予警示,可没成想干旱之地落了雨,谣言不攻自破。 现在想来,恐怕当初那些在京中散播谣言的人就是关绍翁,当时他就有心助成王谋反,只不过他没料到同一时间,久旱的通州、淮州落了雨,百姓不再相信那些谣言,他才不得不暂时打消念头。 这辈子,薛景对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了如指掌,他早早就把司天监里关绍翁的人手全部替换。 一开始,薛景是想借这个天象让百姓以为是天降祥瑞,但自从喜欢上从二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这个日子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运用得当,他就能让从二成为他的皇后。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拥有自己的势力,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薛景走的每一步除了要拿回自己的权势,一血上辈子的仇恨之外,另一目的就是为了能和从二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那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薛景的预料之中。 他重生之后冷落了关茹,关绍翁便动了谋反之心。他在京中势力庞大,若想暗中培养军事力量,秦迟恭也奈他不得。 所以,便有了薛景的第一步棋,削弱关绍翁的势力。 从科举开始,他调查得知全部考题买卖都是由礼部员外郎蒋方正来和众考生接洽。 薛景考核了一圈落榜的考生,最后选中了家世清白,为人仗义有抱负的徐朗,徐朗在他的授意下主动接近买了考题的王文越,在王文越酒后成功在他身上拿到了密信。 之后薛景又让徐朗在大街上众目癸癸之下拦住张简的轿子,消息传到郭文慧耳中,他果然情急之下派出杀手追杀徐朗,薛景又让徐朗去吏部找毛彦蘅申冤,此时关系重大,毛彦蘅必定会找他的师傅张简商量,薛景再引张简救下奄奄一息的徐朗,毛彦蘅衷心耿耿,必定会游说张简出手相助,届时张简就是不想沾上这件事也没办法不出手了。 薛景知道郭武韬有记账簿的习惯,不知道他会不会将买卖考题的账目记载下来,正要派人去查,他便意外遇上了失意的叶恪,发现此人能力不容小觑之后,薛景刻意将这件事交由叶恪去办,叶恪不负所托,成功拿到了账簿。 于是便有了朝堂之上,揭开科举舞弊的一幕。 科举舞弊之后薛景换掉了大部分关绍翁的人马,关绍翁有心造反也无能为力只能按兵不动。 关绍翁势力被削弱之后,秦迟恭便压他一头,势力逐渐庞大。 于是,便有了薛景的第二步棋,扳倒秦迟恭。 薛景借沧州一战御驾亲征,一来他不在京中,秦迟恭必然蠢蠢欲动,行事也会少几分顾忌,二来他那时在从二那儿受了打击,他要逼从二认清自己的心,只不过后来从二为了自己来到沧州的事情实属偶然,着实令薛景感动了许久。 玄海战役之后,薛景命大军乘胜追击,目的一是为了夺取后夏国,后夏一日不破,沧州这块地方就永远不得安生,二来,他记得上一世秦迟恭被关绍翁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之后,他的家中藏有大量和后夏康贝往来的书信。 其实郑燕生一行人根本没在后夏找到什么书信,那些书信都是薛景伪造的,他借这个缘由先把秦迟恭抄家,只要在他的家中找到那些书信,罪证确凿,一样可以将其定罪。 就这样,两方势力一个被瓦解一个被打压,薛景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着,是薛景的第三步棋。 秦迟恭倒后,关绍翁不再惧怕任何人,开始在京中重新培养势力,尤其是军事势力,所以薛景一直命人在暗中监视,将一切进度牢牢掌握,必要时出手拦截扰乱。 因而,直到万虹贯日出现之前,关绍翁依然没有足够的力量谋反。 薛景算准了时间,预备在万虹贯日来临之前宣布迎娶六乙鼠天官,并对外称能带来祥瑞,没成想,关绍翁居然正好在这个时候让他的人对从二下手。 幸好,从二逃过一劫,薛景将计就计,让迎娶从二这件事变得更加离奇更加充满了神幻色彩。 这一次,定然没有人能再反对他和从二的婚事,也无人敢反对,因为反对的人将要面对的是天下悠悠之口。 从二一路走过来,路上的宫人都在看他,经过死而复生,万虹贯日,天降福瑞这几件事,如今,他在众人眼中就是行走的活神仙。 从二脸皮薄,低着头快步跑进了殿内。 薛景见他小脸红彤彤的,问道:"怎么了,怎么跑得都出汗了,你的身子还没完全治好,可别累着自己。" 从二小声抱怨道:"都是那些事情传的神乎其神的,人人都以为我是神仙,走到哪里都有人看我……" 薛景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从二更觉得羞耻。 他哪里是什么神仙嘛!皇上也真是,还笑他! "那些事只是赶了巧了,我才不是神仙呢,以后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怨我骗人了!"从二嘟囔道。 薛景道:"谁敢怨你!我倒要看谁敢!"随后他声音柔下来,"你就别想这些了,等着做你的皇后,这回天下断不会有一人敢说个'不'字。" 薛景说得是信心满满,从二心里的怪异感又变强了,他不由得又想起薛景下令一定要午时三刻进宗祠的命令,还有看到万虹贯日时毫不惊讶的反应。 "皇上,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那些事似的呢?"他怀疑地询问。 薛景笑道:"这是天意,我怎么会知道呢!" 从二蹙着眉望着他。 薛景不能将重生的事告诉从二,只好说道:"我的确早就知道,是司天监提前将事情告诉了我,我才能定下这个计谋。" 从二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吓死了,差点以为皇上和自己一样活了两世,才会未卜先知,原来是因为司天监告知的。 也是,世上哪有这么玄幻的事情,怎么会他和皇上都是重生的呢…… 薛景将从二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从二的额头,"我不想你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怯懦,不安,我想让全世界都祝福我们,我只想让你做我的皇后。"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头顶,抱住自己的薛景臂膀宽厚而强大。 还有七日便是大婚之日,虽然一切都在掌握中,但薛景还是隐隐有一丝担忧,生怕有变。 【作者有话说:从二:世上哪有这么奇幻的事情。 老天:欸~ 老天:还真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 ̄)~* 从二:……】 第九十一章 大婚(上) "狗奴才,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不是说你亲眼看着他断气吗?本宫看你是不忍下手,暗中通风报信了吧!" 泰安宫里,夏云浑身伤痕倒在地上,掌事太监奉宸妃的命令拿着鞭子往她身上抽。 "娘娘饶命啊!奴婢万万不敢欺瞒娘娘啊!"夏云被打得呕了一口血出来。 冬雪不忍看到这幅画面,把头偏了过去。 宸妃道:"冬雪,她与你一块儿长大,你是不是心疼了?" 冬雪连忙道:"奴婢不敢,夏云没完成任务,是她该受的!" 宸妃道:"那你去抽!" 冬雪惊道:"娘娘!" "去!"宸妃大喝一声。 冬雪只好接过鞭子,不情愿地走过去。 夏云额头上有一道被鞭子打得狰狞的伤口,蔓延到左眼上方,见是冬雪走过来,她瞪着眼睛,使得那伤口更为怵目惊心。 "娘娘!奴婢的衷心天地可表啊!"夏云大喊一声,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冲向柱子,只听"砰!"地一声,一道血迹顺着夏云滑落的躯体留在了柱子上。 "啊——" 几日后,夏云的尸体被人从井里捞了上来,怀里还有一封遗书,遗书上写了自己偷了宫里的首饰出去变卖,觉得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肖见连,羞愧之下才会投井自尽。 一个小小的宫女死了,并不能在宫里搅起什么风雨来,没多久大家就把这件事淡忘了,从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唏嘘了一阵。 薛景知道这些事都是关绍翁指使,关茹代做,可他现在还不能拿关茹怎么样,这些账他总有一天要跟他们算清楚。 * 今儿碧空万里,风和日暖,是难得的好天气。 琥珀扑棱好几下想抓住摇晃的草尖儿,一旁的尺玉摇摇晃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草丛冲进了草堆里,琥珀见状,小脑袋一歪大眼睛从空了的那个眼儿瞅着里头。 "尺玉....快出来!"从二跑过来,一把抱起琥珀,小橘猫感觉到喜欢的气味,一点没反抗,慵懒地翻着肚皮,窝在从二怀里。 "尺玉!"从二又喊了一声。 "你在找这个吗?" 从二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一席青袍,玄色绣虎袖边的男子,他眉宇间狂傲不羁,抓着尺玉的脊骨,尺玉四只脚在空中挣扎。 "这是我的猫,多谢!"从二伸手要去接猫,男子却只是睨着他,唇角微翘,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狮猫、金丝虎,这些昂贵品种的猫,我们那偏僻荒凉,就算是有钱的豪绅也不见得会养,还是京都风水好啊!不光是人,连猫都是水灵灵的!" 从二不明白这人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请把我的猫还给我好吗?你这样抓它,他很不舒服!" 宫女找着从二和两只猫的踪影到这儿,"君后!您怎么在这儿呢!" 男人挑起单眉,看向从二,"原来你就是肖见连。" 尺玉不知道察觉到什么,浑身的毛发竖起,拼命挣扎起来,从二心疼地紧,上去就要夺下尺玉,男人随手将尺玉扔下,从二眼疾手快接住,脚下没留神,跌了一跤。 "君后!"几个宫女惊呼。 男人退后两步,放肆笑道:"原来神仙也是会摔跤的么,哈哈哈哈......" 男人看着面前被众人簇拥的肖从二,冷哼一声离去了。 "那人是谁?好大的胆子!" "快去禀告皇上!" 恭政殿里,薛景收到消息,只听得几句描述便猜了出来,那人定是昨日便抵达京都的成王薛显,薛显有先帝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竟是当自己这个皇帝是摆设,大摇大摆地在后宫里走动!上一世自己对他和关茹有没有戒备,难怪最后关茹连他的孩子都怀上了! "皇后没事吧!"薛景关切地问。 "皇后并无大碍,受了些惊吓,已经送到长寰宫休息了!" 薛景点点头,他寻思着,薛显总是要到他这里来的,到时侯再与他过过招,杀杀他的威风,没成想一直到夜里也没有等到薛显,薛景才知道薛显在御花园里兜了一圈就离宫了。 "岂有此理,他当御花园是他的成王府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薛景气极,偏偏又无可奈何,且不说婚事在即,况且成王并没有犯大错,兄弟阋墙传出去,恐怕叫人笑掉大牙。 泰安宫里,宸妃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紧紧攥着手心。 下午时候,成王知道皇帝的人定然会暗中跟踪他,他趁机引开那些人,让自己的亲信去见了冬雪,那人将成王的计划一一告知,其中一环便是要宸妃相助。 宸妃现在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她自己都焦头烂额,怎么帮忙呢? 直至丑时,她也没有半点睡意,而且,自从夏云在寝殿里撞死之后,她心里一直慌乱得很,她虽然爱折磨人,可一直是柔弱的,善良的,从不愿自己亲眼看到死物,就连之前那只猫,伤了她的万金之躯,毕竟是自己曾经养过的,总有点感情,她也只是教人掐得半死不活带下去活埋,不忍亲眼看它死。 翻了个身,透过帷幕,宸妃似乎能看见外头那根红柱子,她心跳个不停,做起来喊道:"冬雪!冬雪!" 冬雪从外头跑进来:"娘娘,您怎么了?" 见到冬雪,宸妃心安不少,"本宫......本宫在想,殿下给本宫的药,本宫该如何放入肖见连的吃食中……" 冬雪道:"娘娘,奴婢打听过了,现在凡是入肖见连口中的东西全要经过好几个人检查,恐怕很难下药。" "那......那该怎么办?"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宸妃眼前一亮:"怎么弄,本宫都听你的!" * 大婚之日,百官朝贺,举国庆祝。 从一清早,外头礼乐声便响个不停,天还朦朦胧胧着,从二就被叫了起来。 沐浴、净身、按摩,全身拿羊脂素馨香按摩,接着又是玫瑰、绿豆、蜂蜜等制作的霜涂面护肤,头发也用上好的精油保养按摩,直到黑发光泽盈润为止,这些事情弄完前前后后已经三个时辰了,之后坐在铜镜前,由着宫女们帮他梳头更衣。 皇后礼,从头饰衣着到礼制都是最高的,凤冠华服,奢华至极。 从二坐在那儿快两个时辰了,头上戴的玩意儿重得很,这还没开始成婚呢,他就累得不行。 宫女莲香见他打盹打得厉害,模样可爱得很,忍不住偷笑起来:"君后,您要是困得紧,让下人扶着您,您睡一会儿!" 下人扶着,那像什么话,从二半梦半醒见听见这句话,猛地摇头,头上的头冠压得他差点扭到脖子。 从二一蹙眉,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吓得叫嚷起来。 "君后您没事吧!,快来人拿热毛巾来!" "快快,再拿冰毛巾来消消肿。" "药膏呢!快去拿药膏来!" "快来个人扶着凤冠!" 鸡飞狗跳,闹闹哄哄。 从二嘴角抽搐,他这回,是一点儿也不困了。 远处台子上放着的笼子里,琥珀和尺玉两只猫咪目不转睛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从二。 "喵~" "喵喵~" "喵~" 有宫女好奇地拿起逗猫棒在它们面前晃悠,琥珀挥起猫爪,龇着牙,好像在让她走开点,挡着它们看爹爹了! "这猫可真灵!"宫女笑道,她还想陪猫玩一会儿,就被喊去帮忙了。 "莲香,快把玉如意拿来!" 莲香应着:"来啦!" 妆发全部完成的从二,金凤冠翠石鎏金点缀,面容精秀,春山眉下红线瞄着桃花眼,并不过分女气,介于男与女之间,美得至极。 宫女们透过铜镜对着从二连连称赞:"君后今日可真好看!" "你会不会说话,君后平日就不好看嘛!" "平日也好看,但是今天最最好看了!" 从二看着铜镜里歪七扭八,不成人样的自己,嘴角继续抽搐。 怎么能看得出来好看的…… 捯饬了将近四个时辰,总算好了,从二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能吃东西吗?" 房中安静下来,宫女互相看看,大宫女出来说道:"君后,今日入洞房前,都是不能吃东西的。" 从二的脸憋了下来,皱成了包子状。 从二道:"那我还没成婚呢,先给饿死了!" 满屋子炸了,众人面色仓皇。 天呐!皇后大人怎么能说那个字呢! "君后,今日是大喜之日,不能说那个字啊!" 从二老大不高兴地"哦"了一声,噘着嘴。众人见他不再提吃东西,又忙碌起来。 莲香走到从二旁边,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方糕,"君后,您先垫垫肚子……" 从二眼睛一亮,和莲香对了个眼神,接过方糕,一口塞进嘴里。 大宫女狐疑地经过…… 莲香看着另一边。 从二含着方糕,脸上毫无表情。 大宫女狐疑地走开了…… 莲香和从二相视一笑,从二囫囵吞枣,很快就咽了下去。 台子上的琥珀和尺玉把一切都看在猫眼里。 外头,周早的声音传进来:"开礼!" 【作者有话说:大婚三部曲,大家猜猜看薛显有什么计划,猜中……也没什么奖,作者确实穷(?_?) ,奖阅读币好了,对了,会有辆破车(′???‵)】 第九十二章 大婚(中) "恭在兄!"徐朗拖着手,从远处走来。 叶恪十分欣喜,"子明!" 二人相见,甚是欢喜。 徐朗道:"恭在兄……不对,应该叫你叶侍郎了!" 叶恪笑道:"何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你我二人兄弟相称,岂不快哉!" 徐朗点点头,感叹道:"状元宴一别,我便赶往汉州就职,掐指一算,你我二人已有三年未曾谋面。" 叶恪感慨道:"你现在还在汉州吗?" 徐朗道:"两年前,皇上将我调往圳南做了县令。" 叶恪道:"以你的才学,做一个八品县令未免太屈才了。" 徐朗道:"此言差矣,只要能为百姓做事,在哪里做官都是一样的,况且,皇上已经将我调回了京都,以后我二人可以时常聚一聚。" 叶恪点点头:"好!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张简默默地喝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二人很快又收回视线。 心里莫名地烦闷,张简索性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且来敬酒的人他都照单全收,来者不拒。 叶恪见了,颇有些不满,蹙着眉头,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 "恭在兄,怎么了?"徐朗问道。 叶恪意识到自己落了礼,抱歉道:"没事,只不过看到有些人明明酒量不好,偏偏要喝那么多酒,这么大年纪了,一点分寸也没有!" 徐朗好奇地四下看了看,除了张简,也没有旁人一直在喝酒,可是……张简年纪不大吧…… "张相,你可不能再喝了!"一个十一岁的小孩揪着张简的裙摆。 张简脸色微红,弯下腰对小孩说:"信王殿下,这种场合,不喝是不行的,您放心,下官有分寸。" 信王年纪虽小,说话做事故作老成,一板一眼道:"你都喝醉了,哪里来的分寸呢?" "祁儿年岁不大,倒是越来越威风了!" 外头传来声音,众人皆往门口看去。 "成王驾到——" 信王跑到门口,"祁儿见过大哥!" 薛显笑着摸了摸薛祁的脑袋,"多年不见,祁儿都这般大了!" 信王自豪地说:"祁儿每天都有吃很多饭!" 薛显点点头,目光移到殿内,先与关绍翁对视,接着目光停留在张简身上。 看见张简,薛显颇有几分恨意,当年父皇病重,张简为了保太子薛景顺利即位,向父皇提议,把自己配到凉州做王,父皇一贯宠爱自己,也不知道张简究竟说了什么,父皇居然同意了如此荒谬的谏言! 凉州位置偏远,穷山恶水,把他配到那里与囚禁有什么两样! "张相,五年未见,别来无恙!"薛显迈着步子走到张简面前,朱锻长靴,踩在地上每一步都霸道有力。 张简十分沉稳,敛着眸子:"下官拜见成王殿下!" 薛显笑道:"多年未见,张相倒是越发飘逸俊,想当年张相受到重用时,不过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模样甚是俊郎,张相当年倒是与皇上差不多大,就是先皇只育有三字,倒是可惜了。" 众人都听出来,成王是在暗讽张简怕不是做了先皇的入幕之宾才会年纪如此小便担任丞相一职,因为如此,先皇之后才再无所出。 成王竟说张简是靠着身子入仕,这是何等的侮辱,不仅是侮辱了张相也是在诋毁先皇啊,怪不得人人都说成王乖戾! 叶恪心里难受,一听就明白成王是来找事来了,可是再如何找事,也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正想为张简出头,张简先他一步。 张简噙着笑意:"成王殿下谬赞了,下官不才,当年凭随口念出的《九州赋》得到先皇赏识,得以入仕为官,先皇内政修明,雄才大略,下官只从学到了一些皮毛便可受用终身,只可惜先皇那时便已身体羸弱,久病缠身,下官还未报答先皇赏识之恩,幸好当今天子天命所归,下官不敢左右皇帝,但尽心辅佐,惟愿大兆昌盛,也算报得先皇之恩!" 张简的话更为有度,先解释了自己当年是靠真才实学受到先皇赏识,再说皇上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根本不可能与他做什么有违纲纪的事情,再将先皇与薛景都夸赞一顿,放低自己的位置,与刚刚出言不逊的成王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场的众人都暗暗赞叹张简真不愧是行事一直滴水不漏,难怪受到两任帝王赏识。 相比而言,成王则显得心术不正,思想龌龊了。 成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色铁青,难看得很。 "以前本王在先皇寝宫里玩耍,时常见到先皇与张相商谈国事,张相真的很厉害,先皇总是夸他呢!"信王补了一刀,更显得先皇与张简之间清清白白,成王的脸色更差了。 关绍翁见情势不对,及时说道:"怎么还没有人为成王殿下布席!" 信王叉着腰:"对啊,怎么还没有人为成王殿下布席!" 成王瞪了张简一眼,往席位上走,张简依旧不卑不亢,全程报以微笑,处之泰然。 徐朗道:"张相当真是芳华绝代,机智过人,想必是各家待字闺中千金心里夫婿的上佳人选,张相如今也有二十二、三了吧,怎么还未娶亲呢?" 叶恪咬牙切齿:"谁知道!" 成王入席后,殿里的气氛怎么也没有先前的热闹,众人战战兢兢生怕惹到成王。 不多时,一身红色绣五爪金龙龙袍的薛景出现,殿里的气氛才缓和不少。 信王先一步道:"恭祝皇帝寿辰,仙福同享,天下清平,繁荣昌盛,臣弟送皇帝南海观音像一座,南海夜明珠十颗,千年人参十支,玉枕一对,祝皇帝与皇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薛景点点头:"信王有心了。" 薛景只夸了这一句,信王肉嘟嘟的脸上布满飞霞,开心极了。 薛景见了,不经弯起嘴角。 薛祁虽然已经十一岁,却还是孩子,娇养的好,没受过什么磨难,但却心地善良。相比薛显,薛祁与自己倒真有几分兄弟情谊。 上辈子,薛显夺位后,为了杜绝隐患,砍了薛祁的双腿,夺了他一只眼,将他软禁在甘州做他的信王,对自己的兄弟尚能下此毒手,薛显这个人实在是心肠歹毒! 轮到成王,成王喝下一杯酒,道:"本王的礼物,要见到皇后之后才能送上。" 薛景沉下眸子。 满朝文武也偷偷交谈起来。 "有什么东西,是必须见到皇后才能送的?"薛景问道。 成王不被他的气焰压制,笑道:"本王听说,皇后殿下乃是天神转世,能死而复生,趋吉避凶,本王的礼物正是多年前以为降临凉州的仙人所赠,反正皇后迟早要上来,不如现在就让他过来,本王好将礼物送给他。" 有几位忠臣已经愤愤然想要出言提点成王对皇上不敬,可地位悬殊,要是成王借此怪罪他们,今日大喜之日反而会弄得不吉利。 薛景不言,成王也寸步不让。 要表演的舞姬聚集在殿门口,没有命令传唤,她们只能在殿门口干等着。 同时,张简心里十分不解,按理说,宴会时,皇后是不需要出现的,皇后只需要在广场行大礼时出现,成王缘何现在就迫不及待要见皇后? 殿内气氛焦灼。 成王端坐在座位上,眼神一直对着薛景,"怎么?皇后有什么不能让大家看见的?" 【作者有话说:晚点上来,大婚(下),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第九十三章 大婚(中) 薛景道:"来人,去把皇后请上来!" 没想到皇上居然妥协了,看来成王这些年在北边实力壮大,皇上对此还是颇为忌惮。 众人各怀心事,静静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不一会儿,周早跑了上来:"皇上,不好了,皇后不见了!" 薛景神情一凛:"怎么回事?" 皇后不见了,这可是大事啊!殿内哗然一片。 周早道:"轿子将皇后送到裕清殿,派人在门口守着,刚刚进去一看,皇后就不见了!" 成王道:"皇后然不见了,本王看咱们一道跟上去看看!" "朕的家事,成王就不便插手了吧!"薛景道。 成王笑道:"欸!此言差矣,皇后身为一国之后,身份尊贵,他要是出了事,所有兆国臣民都难辞其咎,来人!" 成王话音刚落,他的随从领着一只白孔雀上来了,除了一双黑眼睛,通体雪白,不掺杂质,长长的白羽夺目耀眼,圣洁纯净,站在殿内整个大殿都熠熠生辉,众人从未见过纯白色的孔雀,惊叹不已。 "这是那位仙人送给本王的仙兽,仙人告知本王,这仙兽会自动寻觅仙气,见到仙人甚至会开屏欢迎,本王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它开屏,听传闻说皇后是仙人转世,便特地将仙兽带来送给皇后,顺便也想一睹仙兽开屏的盛况!" "成王殿下的意思,是这只仙兽能自己找到皇后?"关绍翁附和道。 成王与关绍翁一唱一和:"不错,如若,皇后当真是仙人转世的话......" 成王意有所指,怀疑传言是假,薛景不好再阻止,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朕看看,这只仙兽是不是能找到皇后!" 孔雀在莲花池小道上摇摇摆摆,走得慢慢悠悠,后头跟着一群人。信王年纪小,最是觉得新奇,紧贴着白孔雀,左看看右看看看。 "二哥,它真能找着皇嫂吗?" 薛景笑道:"二哥也不知,我们且跟着它看看。" "哦。" 叶恪倒觉得,皇后丢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一只孔雀,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疯了! 这样想着,叶恪看向最前头的薛景,只见他神情不见一丝慌乱紧张,甚至眼底还颇有几分玩味,倒像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莫非...... 孔雀停在了一间偏殿前面就不肯走了。 "看来,皇后就在这里头。"成王道。 "真这么神奇呀!"信王叫道。 周早打开大门正要进去请皇后出来,忽然,门内传来男子jiao喘闷哼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个小声喘息的声音,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是什么声音,纷纷窘迫地低头不语。 皇后突然不见,跑到这么偏的一间宫殿里,和另一个男子在此行不轨之事,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后宫出了这样的事,可谓是丢尽了薛景的脸面,大家不敢多说半句,甚至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事后皇帝追究起来,殃及他们。 早知道,就该和其他的大人一样,乖乖在大殿等着了! "这是什么声音?皇后嫂嫂在做运动吗?"信王还没有通人事,不解地问道,给安静的气氛突然来了记炸雷。 成王仰天大笑,"你皇嫂的确在做运动,只不过,是在和另一个人做的是秽乱宫闱,大逆不道的事情!" 信王听不明白。 御史大人面色凝重:"下官早就说过,此人娶不得啊!如今大婚之日净如此耐不住寂寞,做出这等下德败坏之事!" 关绍翁趁机火上浇油:"依下官之间,如此不知廉耻,私德败坏之人,恐怕天官的身份也存疑吧!" 右党的几位官员接连附和,嘴上极尽污蔑之词。 叶恪忍不住想为皇后说两句话,他前面的张简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俩人肢体刚碰上,不由得都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相触地肌肤立刻变得热了起来,张简迅速把手收了回去,叶恪也觉得有些尴尬。 张简道:"皇上镇定自若,想必已有应对之法,莫要坏皇上的事。" 叶恪摸摸鼻子,小声道:"......嗯。" 众人纷纷口诛觐见,要薛景中断成婚大典,成王和关绍翁对上眼神,成王嘴角微微上扬,只等着看好戏。 "你们谁看见里面是皇后了?" 薛景不慌不忙地说道。 众人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真没人见到里面是皇后。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里面是皇后呢?还不是因为那只仙兽! 成王说道:"皇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本王知道要你面对这个事实太残忍,今日之事有辱皇家的脸面,你不愿承认情有可原,可若是如此便纵容这样一个淫夫嫁入皇室,却是万万不能的!" 关绍翁附和道:"不错,成王所言极是,这等淫夫应当拖下去压入大牢!" 右党官员见右相发话了,又连连称是。 薛景叹了口气,蹙起眉头说道:"大家不如先进去看看是不是皇后,若真是皇后,朕定然不会徇私枉法。" 看在成王和关绍翁眼中,便是薛景还在自欺欺人,不亲眼见到打死也不承认。 成王道:"既然如此,右相,你陪同本王一起先去替皇上一看究竟!" 关绍翁应下和成王走在前头,薛景和信王紧随其后,之后还有几位大官见薛景并没有严令阻止,也跟着一起进去。 殿内春色无边,暧昧的气味四处弥散,混合着殿内的燃香,几位意志不强的大臣都有些头晕目眩,若不是敞开着大门,空气流通,怕是他们就要当场情不自禁起来。 越往里走,chuan%息声夹杂着碰撞声就越清晰。 成王笑道:"真相就摆在面前,皇帝还有何话可说?" 薛景抿嘴不语。 倏地,床上传来一声女子的低吟。 "女人!怎么会是女人?" "他不是太监吗?"几位官员窃窃私语,似乎眼前的真相开始不大可信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成王听见女人的声音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派得是个健壮的男子才对! 成王见无人动手,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扯开外头的帷幕。 一男一女jiao缠的身子引入大家眼中。 看清女子的样貌,成王大惊失色,床上的女子也看见了成王,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男子,大叫起来:"啊——放开本宫!" 本宫!殿中之人面面相觑。 女子仓皇尖叫,捶打男子,与男子拉扯着,两人跌到床下来。 这下子,两人的样貌暴露在众人面前。 男子身躯健硕,却是张生面孔。而女子,俨然就是宸妃关茹。 关绍翁见到女子是关茹,猛地心脏一跳,面色煞白,后跌好几步,幸好身后的官员扶住他,"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关茹已经完全清醒,她见到眼前乌压压的众人,脑子一片空白,边叫嚷边拼命用手去遮挡身上的肌肤,可哪里她都遮挡不住,只能任由这些人将她看了去。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成王,再看看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泪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 薛景冷面道:"你们都出去!" 众大臣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离奇,本以为抓奸抓的是皇后,没成想抓到的是宸妃!亏得关相方才在那里义正严辞,殊不知那些连同那些肮脏的话,全是骂到了他自己女儿的头上! 这当中,只有叶恪和张简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恐怕,皇上早就料到成王要从中作梗,所以早早安排好了,所以才一直处变不惊。 【作者有话说:万万没想到写不完,那就再来一个中,凌晨把(下)赶出来,破车的话要等明天了,希望这一章不要被锁呀,周末被锁就要等礼拜一才能审核了,保佑保佑】 第九十四章 大婚(完) 殿内,宸妃恍惚地转过身看见薛景,那人行事粗鲁,她这会儿清醒了,浑身刺痛,她拖着身子爬到薛景面前,泪水涟涟:"皇上!皇上!是这个贼人逼迫臣妾的,臣妾是被强迫的,皇上明鉴啊!" 男人面容丑陋,光着身子躺在地上,笑呵呵地,还想冲上来抱宸妃,宸妃尖叫着躲开,成王唯恐男人说出是自己指使,见状,趁机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一脚把那人踢得嘴里吐出血来,晕了过去。 薛景冷眼看着宸妃:"你是说......这么多人站在门口那么长的时候听不到你一丁点的反抗声,反而当所有人进来之后,你才知道叫喊,是因为你是被强迫的喽?" 宸妃摇着头,黑发随着汗水沾粘在身上,混合着那些刺眼的痕迹,狼狈至极,"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那是因为她以为是成王,明明那个太监带她过来,说的是成王在里头,为什么......为什么会不是成王,为什么会这样! "皇上!"她带着哭腔,在如此情况下,根本想不出话来为自己辩解,她四下看着,她想找冬雪,冬雪一定知道怎么帮她,冬雪呢.....冬雪呢......冬雪在哪里! 她没有找到冬雪,她只看到了面前冷眼旁观的薛景,面若死灰的关绍翁和一脸不敢置信的成王。 宸妃难以面对眼前的状况,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薛景问关绍翁道,"爱卿,不知道你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对你自己的女儿,是否同样适用呢?朕是否该将她压入大牢,听候发落呢?"薛景说完,又看向成王。 关绍翁浑身颤抖,今日不光计划失败,还丢了脸面丢了关家的门楣家风,他一时喘不过去来,竟也晕了过去。 成王捏紧拳头,他一时搞不清蹙眼前的状况,计划好的下药给肖见连,然后他引众人前来毁了肖见连的声誉,破坏大婚,顺势将肖见连处死,断了薛景妄想以鬼神之说笼络民心的想法,可他万万没想到抓奸抓到的竟然变成了关茹! 他虽然对关茹并非一心一意,至死不渝,但到底是有些感情的,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心里一时也难以接受。 薛景睨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们,走出殿去。 上辈子,薛景到最后国破时才得知,成王在京中那几年时常与关茹在宫中私会,他们私会的地方,就是这座宫殿,这里正是是成王生母慧贤贵妃的寝宫。 不知道,这一世,成王在自己母妃的寝殿里亲眼看见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望着门口的大臣,薛景心里有一丝爽快。 门口的大臣此刻都缄默不语,尤其是方才大言不惭,信誓旦旦要处罚皇后的右党官员,都缩如乌龟,低着头惭愧至极。 叶恪疑惑道:"既然殿内的不是皇后,那为何这仙兽会往这里走呢?" 众人看向白孔雀,白孔雀摇着尾巴,"蹭"地一下抬起头,看着大家伙,黑眼睛眨巴眨巴,高傲地把头昂了起来。 同个院子,另一个偏殿想起声音来,众人同时看了过去。 "有人吗?是有人在外面吗?救命啊!快来救皇后殿下!" 叶恪连忙过去打开门,门打开,莲香探出小脑袋,见到院里这么些人,着实吓了一跳,又看见前头的皇上,大喜,朝殿里喊着:"君后,快出来吧!皇上来啦!" 殿门大开,一身喜服的从二从里头走了出来。 盛装打扮的从二光艳照人,尽管头上未带凤冠,发丝还有些许散乱,但完全不影响他的耀眼,丝毫不逊于有着京中第一美人称号的宸妃,令所有人为之惊艳。 信王呆呆地从人群里走出来,这么漂亮的神仙哥哥.....还是姐姐?算了!管他呢!总之是漂亮的不行的神仙! 从二在莲香的搀扶下走到薛景身边,薛景忙搂住他,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情,问道:"皇后,你怎么会在此处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二羞怯极了,他看向身后的莲香,莲香忙替从二说道:"启禀皇上,奴婢一路跟着君后,奴婢来说吧!" 薛景点点头。 莲香说道:"奴婢本来在裕清殿陪着皇后,忽然外面闯进来一个大汉,把奴婢和君后吓了一跳,奴婢叫喊半天也没人进来救驾,那壮汉绑了奴婢和君后来到这里,把我们关进了西殿。" 薛景听罢,问她:"后来呢?" 莲香继续说道:"后来那壮汉说什么'交由娘娘来发落,然后他就进了东殿,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薛景道:"看来,此是和关茹脱不了干系!伙同情夫绑架皇后,简直罪大恶极!" 薛景一句话就将此事定了性,别人看在关绍翁的面子上想替关茹说两句求情也是不能了。 莲香的这一番说辞,自然是宣文教她的,事实上,他们在裕清殿里等着,从二肚子饿极,莲香便吩咐下人先去做碗汤面来,吃了汤面的从二突然浑身zao%热,躲在暗处保护的宣鹰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春毒,先前从二中过此毒,当时韩其之特地研制了此毒的解药,宣鹰忙给从二服下,而宣文则将此事报告给薛景。 于是薛景才好制定下这个计划,他先让宣文传话,让从二假装中毒,果然进来一个壮汉将二人劫持到这里,宣鹰及时出现打晕壮汉,让壮汉服下春毒关进东殿里头,再以成王之名把关茹约过来,东殿内窗帘遮住光线,一片昏暗,又燃了催%春的香料,关茹以为对方是成王,定然不会反抗。 至于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将从二绑架到这里,恐怕是因为那白孔雀,若是直接在裕清殿,白孔雀恐怕不会乖乖走到裕清殿里去,应该是成王给白孔雀闻了什么味道,吸引它往这边走,毕竟这院中还留有慧贤贵妃生前喜爱的绿植和花丛, 归根究底,这群人没有异心,自己这个计划也实施不成,怪就怪他们自己。关绍翁意图谋反,关茹与成王珠胎暗结,成王心术不正,妄想用下三滥的手段毁从二清白,这一切都是他们作茧自缚! 成王从屋内出来,晕倒的关绍翁被送回回去,关茹还有那名壮汉则被带了下去。 成王瞪着薛景,目光凶狠,他小声道:"这回,是你赢了!" 薛景笑而不语。 白孔雀刚刚就一直蠢蠢欲动,这回它摇摇摆摆走到从二面前,呆呆地望着从二,从二不明就里,也呆呆地望着白孔雀。 满院子大臣,呆呆地看着他们俩呆呆地望着彼此。 霎时,白孔雀叫了两声,如婴儿的啼声,它浑身抖动,昂起头来,眼睛盯着面前的薛景和从二,展开了自己纯白的尾巴,巨大的白羽如雪般清澈如千只万只雪花一团团,一簇簇,永恒地停留在它身上,美不胜收,叫人心神荡漾。 "开屏了!开屏了!果真是仙兽啊!皇后殿下是神仙啊!货真价实的神仙啊!" "还有谁不相信的!我是彻底信了呀!" "太美了!太美了!" 众臣磕头跪拜,把从二都给搞蒙了,他看着白孔雀,小白扬起雀冠,往他这里走了走,白尾巴顺势抖动,看起来如雪花飘舞,更加美丽。 忽然之间,周围的鸟儿都围聚过来,其中不乏许多毛色艳丽,模样好看的鸟儿,但它们在白孔雀面前都显得逊色不少,又像是他们就是为了欣赏白孔雀而来。 百鸟争鸣,万色争艳。 亲眼目睹此景的众臣赞不绝口,唯有成王脸色青紫。 这只白孔雀在凉州待了五年,好吃好喝养着却一次也没开过屏,他以为这是只不会开屏的哑孔雀,特地编了个故事拿来耻笑薛景和肖见连,没成想,反倒涨了他的威风!真是气煞他也! 大礼顺利进行,这一回,广场之上,薛景小心搀着肖从二,两人对视,含情脉脉,好一双璧人!他们伴着宏伟的礼乐走过大红布,白孔雀撅着肥嘟嘟的尾巴开着屏跟在他们后边,百鸟在天上齐飞,姹紫嫣红,蔚为壮观,两侧的文武百官、侍从宫人津津乐道,带着祝福欣赏此景。信王站在红布外边跟着鸟儿欢呼雀跃,史官将此盛况记录在册,是为万虹贯日后另一奇景也! 当日的景象传到民间,民间遂即建了近百座六乙鼠天官庙,天官像的旁边还有一只洋洋得意,通体雪白的神兽镇守,而小连子山上那一座庙,逐渐变为最灵验也是最富神秘色彩的庙宇,据说啊,天官大人曾经亲临过这座庙,降下了福祉呢! 【作者有话说:终于结婚啦,至于白孔雀为什么看到从二会开屏,当然是有原因的啦,不过现在不能说,嘻嘻,明天洞房,闹洞房啦~】 第九十五章 洞房 浴清殿内,从二端端正正坐着,外殿一屋子宫女太监守着他。 从二想了想,发现自己只认得莲香,叫道:"莲香!" "来啦!" 莲香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君后,您有什么吩咐?" 从二搅弄衣摆说道:"你能不能再叫御膳房给我弄碗吃的来,我实在饿得坐不住,下午那碗面根本就不顶饱!" 莲香为难道:"这……下午那碗面是在外头吃的呀……" 从二不解:"在里屋就不能吃吗?" 莲香:"没味儿吗?" 从二:"哦……"(*?. ?*) 莲香脑子一转,"奴婢给您偷点糕点来吧!" 从二:"偷?" 莲香:"……拿。" 从二:"哦……"(*?. ?*) 莲香连赶带跑到司膳司拿了糕点回来,已经到欲清殿门口,路上脚底一滑,她死死抱住怀里的吃食,紧闭双眼。 完了完了!要摔了! 等了一会儿,自己预想的疼痛却没来,她睁开眼睛,自己被人稳当当的接住了。 朗朗乾坤,一位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男人英雄救美,难道……是她的姻缘来了! 莲香定睛一看,这不是下午给皇上传话,与自己有过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么! "谢……谢谢。" 短别重逢,又是在如此月下好风光,一段美谈佳话莫非就这样诞生了么! 这人一定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怎么样!﹌(?Д%3F)﹋她的表情够不够端庄!够不够温柔! 他不会觉得她开口说话,太不矜持了吧! 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对她颔首示意,施展轻功立刻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啊!怎么走了! 莲香愁眉苦脸,眼睛一瞥,在地上捡起一块令牌。 宣文拿着酒上了树梢,宣鹰接过酒,问道:"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宣文道:"哦,路上耽误了一阵。" 一旁树梢上的宣镇站得笔直望着远方。 …… 宣文刚坐下,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摸了摸袖带,又摸了摸胸口。 宣鹰豪气地饮了一口酒,看见宣文奇怪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宣文:"好像令牌丢了。" 宣鹰:"明日去领一个呗!" 宣文点点头:"也是。" 一旁树梢上的宣镇继续站得笔直望着远方。 …… 嗷嗷待哺的从二终于吃到了莲香送来的糕点,担心被发现,一阵狼吞虎咽,虽然不顶饱,但好歹能垫一垫。 莲香忙给从二倒水:"君后,您慢点吃……" "死丫头!你干什么呢!" 莲香悄悄给从二喂食的举动被大宫女看见了,大宫女揪着莲香的耳朵就要往外头走,从二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想让大宫女放开莲香,就在此时,结束了宴请的薛景回来了。 薛景满身酒气,眉梢扬着,问道:"怎么回事?" 大宫女毕恭毕敬道:"回皇上的话,莲香这丫头,私自给皇后殿下吃食,坏了规矩,奴婢正要惩罚她!" 薛景认出面前这个捂着耳朵的宫女是下午那个大大方方,临危不惧的宫女,笑道:"别了,大喜的日子,朕看这个宫女机灵得很,你以后就跟在皇后身边侍奉,可好?" 跟到皇后身边就等同于连升五品,一跃成为了从三品凤仪女官,莲香得此大喜,笑着连连答应:"多谢皇上,能侍奉君后是奴婢三生有幸,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不敢含糊!" 薛景点点头,进了内殿。 大宫女瞠目结舌。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丫头就比自己官阶大了呢? 从二刚走到门口,就和薛景撞上了,差点没站稳,幸好薛景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腰。 "干什么去,冒冒失失的?"薛景问道。 从二道:"莲香……" 薛景笑道:"你放心,她没事,我看这丫头挺聪明的,把她调到你身边当差好不好?" 从二对莲香挺有好感的,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殿门被关上,从二心里漏了一拍。 殿内只剩下他和薛景,红鸾烛动,薛景还揽着他的腰,从二意识到,这是当真要洞房了。 他小时也在村子里见到过成婚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村口一直响到人家家门口,新娘子坐在驴车上,周围都吹锣打鼓的,新郎背着新娘下驴车,还得拜天地、敬酒、他们还会去闹洞房,总之是热热闹闹的,他小时候就在想,要是他长大了娶媳妇了,会是什么样子的,后来当了太监,就断了这个念头,没成想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当真娶亲了,不过不是娶得娘子,而是嫁给别人当娘子,嫁的还是当今圣上。 这个世界可真玄幻,不过,连再活一遭这样的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想什么呢?"薛景趴在他耳边问他。 薛景身上有酒气,抵在从二颈边,呼出的气叫从二浑身颤抖。 大婚到现在,他总算是紧张了。 "皇上……" "叫我长未……"薛景轻声说。 从二喉结滚动:"长未,你要不要喝点解酒汤?" 薛景从前面撑到现在,进了房中便无所顾忌了,笑道:"我可没喝醉,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怎么会让自己醉呢……" 从二扶着他嘟囔道:"还说没醉呢!" 从二把他扶到床上,给他脱去外袍和鞋袜。 薛景躺在床上握着他的手道:"小美人这么等不急要与夫君共度良宵了?" "瞎说什么!"从二拍开他的手,"我让他们送碗醒酒汤来......" 刚走出去不过两步,薛景把他拉了回来,用力拉到了床上,抱着他就不撒手:"别去!我真没醉......我就是高兴......" 从二窝在他怀里不好意思动弹了,任由他抱着。 "我今天真的特别高兴......这一回你不能走了......." 从二抬起脑袋看着薛景,见薛景闭着眼睛匀速地吐着呼吸,他小声说道:"我上哪儿去啊,我都在这里了......" 薛景没有说话,二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从二惊道:"怎么哭了?" 他用袖子轻轻擦拭薛景脸上的泪水,薛景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背,叫他动弹不得,他推了推薛景,希冀于他还没睡着:"长未......你起来些,我还没脱衣裳......" 薛景纹丝未动。 从二又试着坐起来,一个鲤鱼打挺又倒了回去。 唉,算了算了! 从二乖乖躺着,瞧着薛景的脸,不由得伸出手沿着剑眉到眼角,那里还有一些泪渍没擦的干净。 "为什么哭呢?" 从二喃喃自语,话音刚落,就听见薛景叫他的名字,松开他,两只手在空中摸索:"从二....." 从二回应道:"哎!我在这儿呢?"他赶紧牵着薛景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薛景又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没说话。 从二弯起嘴角,没想到,皇上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倒是与上一世的薛景有几分相似。 记得早几年的一回夜里,薛景感染了风寒,睡到半夜咳嗽不止,自己起身给他煎药才发现药已经吃完了,着急忙慌地起身去村里给他找药,回去之后,薛景已经醒了,抱怨自己怎么不跟他说一声就不见了人影。 "你去哪儿了!是不是不要我了,咳咳.....偷偷摸摸咳......想跑走是不是!"薛景脸红耳热,边咳嗽边说道,眼角挂着泪花,似乎刚刚哭过。 "我.....我给你找药去了。"从二举着药包。 "那你为什么不说一声,我以为你走了......" 从二手足无措地过去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着气:"对.....对不起啊! 薛景正发烧着,又哼哼唧唧了几句才肯作罢,从二给他熬了药,他非嫌苦闹着不肯吃,从二白天做了一整日农活晚上又跑出去买药,已经累的不行,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总算是哄得他喝了药躺下睡了。 那时病重的薛景像个孩子一样,他虽然平日里总对自己骂骂咧咧,要自己早早滚蛋,离得他越远越好,但那一夜之后,从二知道,薛景其实根本不想让自己走,他每日充满怨恨悲伤、萎靡不振地活着,同时内心矛盾之极,他既需要自己,又不愿承认这一点,还说不是个孩子么! 从二就这么回忆着回忆着,居然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着了。 睡到半夜,从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吃烤乳猪。 烤乳猪肥而不腻,焦香酥软,咬一口还能滋出油水来,从二吃的满足,吧唧着嘴又啃了好几口。 这烤乳猪可真神奇,还有一股好闻的茶香味儿。 本来是美梦,梦着梦着竟然变成了噩梦。 烤乳猪动起来啦!它变得超级无敌巨大,挪动着庞大的身躯朝自己走来,渺小的从二只有乳猪的一只脚那么大,他张大嘴巴,表示惊讶。 烤乳猪.....乳猪成精啦! 抱着从二的薛景一头雾水:"乳猪?" 从二被邪恶的乳猪从地上提溜起来,从二悬空,两只脚拼命蹬着。烤乳猪咧开焦红色的血盆大口,把从二的双腿放进嘴里。 救命啊!救命啊!烤乳猪吃人啦! 抱着从二大腿亲吻的薛景:??? 邪恶的乳猪势力即将得到胜利,从二拼死反抗,妄想获得一线生机,巨大的邪恶乳猪,一口咬住了他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 从二猛地睁开眼,黑压压的喜房内,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好险,好险,原来是做梦,果然是太饿了吧! 胸口有种极不爽快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从二不由得想起阿娘小时候说的"鬼压床",他颤抖着低下头去看,一团毛茸茸的黑色不明物体趴在他胸口乱动,好似在啃#*&咬自己的胸口。 "黑......黑毛怪!"从二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薛景把头抬起来:??? 【作者有话说:破车让我琢磨一下,我实在不太会写车,车海太匮乏 昨天我好不容易灵感突发码了八千字,居然被锁了,一定是审核嫉妒我的帅气】 第九十六章 大婚后 梦中,从二没吃到心心念念的烤乳猪,倒是被烤乳猪给吃了,直叫他心发慌,胆发颤。 大兆皇帝娶皇后,按礼可休沐十日,不必早朝不必处理国事。 第二日硬是到了午时,裕清殿内还丝毫没有动静。 莲香和徐勺站在裕清殿内殿门口偷偷往里头瞧。 "莲香,皇上起来没有呢?我怎么看不见?"徐勺挤眉弄眼,一只眼睛睁得老大,朝屋子里看去。 莲香看不清,支起耳朵,踮起脚来:"怎么没声音呢!" 徐勺道:"这都午时啦,昨夜折腾了那么晚么?" 莲香面上一红,"说什么呢你,别随便瞎说,小心叫君后听见了,他素来面薄!" 徐勺连忙点头:"不会不会!" 房内。 从二早早便醒了,闷在被子里不说话,薛景好声好气地掀开被子喊他,他甩开薛景的手,兀自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薛景凑到他耳边亲昵地叫他:"从二,从二,怎么了?" 从二的肌肤染上了红晕,他面若桃花,眼角又沁出泪珠来,把被子又扯回来,羞怯地说道:"他们昨晚肯定都听见了……" 薛景没听明白,他们指的是哪们? 从二捂着脸说道:"他们在门口肯定听见了!" 薛景这才意识到从二是在说守在门口的太监和宫女。 "你放心,他们听不见!"薛景如是安慰道。 从二红着眼睛不说话,薛景给他揉着腰,他浑身忍不住泪眼婆娑,心底却埋怨自己太过娇贵,自从和皇上在一块之后,一点男子气概都不见了。 从二埋怨他,"都是你……不许再这样了!" 薛景心想,这可不成啊,刚娶回来的媳妇还没过上热乎日子怎么什么都不许了呢! "好从二,是我失了分寸,下次再不会了,你可怜可怜我吧!这样好不好!明儿,我带你出去转转可好?"薛景同从二讨好道。 从二桃花眼一抬,睨着薛景。 薛景被他的小表情逗乐了:"不疼了?" 从二嗔怪一声,最后还是薛景讨好了好一会儿,从二才被渐渐说动了。 只听得咕噜噜一声,从二臊了脸。 从二休息了一整日,没有第一回 那么难受,这一次到了下午,整个人便神清气爽,休息了个够。 从二白日里见到莲香,忍不住问她。 "声音?"莲香瞅了一眼欲清殿的大门,摇了摇头道:"没听见什么声音啊!" 从二狐疑地望着莲香。 "君后,奴婢昨儿整夜都在外头守夜,当真一点儿声音也没听到。"莲香说得信誓旦旦,从二相信了,殊不知,守夜的太监宫女早就被薛景敲打过了。 "若是皇后问你们,昨夜可有听见殿内的动静,你们记得要说什么?"薛景同他们交代道。 一字排开近十个宫人,毕恭毕敬地回答:"什么也没听见。" 薛景满意地点点头。 莲香背过身去,双手合十:君后,奴婢可不是故意要骗您的,君命难违啊! 事实上,莲香不仅听见了,还听得分外清楚,丑时三刻,殿内第三回 响起动静来时,她还红着脸感慨……皇上的体力可真好啊~ * 薛景言而有信,果真带了从二出宫。 从二满心欢喜,想着要在外头好好玩耍一番,见点新鲜东西,可红顶大轿却没往京都大街上驶去,而是到了平安街,进了街上一家府邸里头。 坐落在平安街上的这座宅子处在京中部,却宁静致远,只一墙之隔便隔离了喧嚣。院中堂挂罥着一副松鹤延年,倒是与长寰宫中的香炉如出一辙。 "皇上……这是?"从二不明就里。 "嘘……惊喜!"薛景故意卖关子,带着从二走到大堂。 从二正不解着呢,就听见里屋传来动静。 "二哥!二哥来啦!" 熟悉的声音从里屋飘了出来,从二心头一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个人影率先跑了出来,俨然就是肖见越和肖幼菡。 从二呆愣愣地尚未反应过来,又传来妇人温柔的叫唤声。 "孩子……" 从二回过头去,肖母和肖父站在他身后,两年未见,从二内心的震惊与喜悦难以言表,他呆呆地回望薛景,薛景莞尔一笑,"傻二,愣着做什么呢!" 听了薛景这句带着宠溺的话,泪水瞬涌而下,从二满心欢喜地朝肖父肖母唤了声:"爹!娘!" 肖母激动地走上去将从二拥进怀中,肖父拄着拐杖同样激动不已,但面子上并未显露出来,只不过湿润的眼角还是将他内心的一切暴露无遗。 起初的惊喜过后,从二才知道,皇上竟是在大婚前半月有余就派人前去圳南将从二的爹娘都接到了京都来。 薛景自知自己在这里,肖家二老怕是会束手束脚,不自在,于是便先行回宫,留从二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从二啊,皇上对你可真是真心实意,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为你做到这步田地。"六乙鼠天官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早就传得圳南人尽皆知,他们刚听到那些传言时,几乎不敢相信,传言中那位起死回生,降下福瑞于大兆且大婚之日引来百鸟朝贺的大人物会是他们家傻里傻气的从二。 从二凝着薛景的轿子渐行渐远,虽然薛景已经为他做了许多事情,但每一回,都有新的事情教他感动万分。 望着远去的轿子,即便几日后便又能再见,心里还是生出许多不舍来。 "皇上对你极好,我们便放心了!"肖父也郑重地说道,他起初以为皇帝是什么人物,什么美人没见过,不过是贪一时新鲜才会和从二在一块,肖父在圳南每日都担心从二哪一日被皇帝给抛弃了,没成想,两年一过,抛弃是没有的,居然还成了婚,自家的傻儿子还成了皇后! 肖母告诉从二,自打荀可天夫妇坠崖后,荀家的掌控权全落在了张主簿的手上,张主簿时常与他们家联系,一来二去,竟也生出些联系来。 从二看见肖母的两鬓生出好些白发来,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想来肖母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哥!你看我,我都这么高了!"肖见越比划了两下,从二才发现两年不见,见越竟跟自己一般高了,要是再过个一年半载,怕是就超过自己了。 "哥,我的功课也可好了,明年我就去参加科举去,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肖见越拍了拍胸脯,也像个小大人似的。 从二抿嘴微笑,"好好好,你我们众三最厉害了!" 肖幼菡问道:"哥,你现在是皇后了,是不是住老大的房子了!"幼菡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性子却还是火急火燎一点没变。 从二笑道:"是啊!等有机会,哥带你们去皇宫看看……"从二又一想,皇上……应当会同意的吧! 想起薛景昨日同自己柔情蜜意、讨好自己的模样,从二眼中带星,不由地扬起嘴角。 一家子一聊就是半宿,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另一边回到皇宫的薛景则坐在猫笼边逗猫。 深秋,月色凉如水。 "今晚,只有你们在这陪朕了……"薛景坐在外殿对着两只猫喃喃自语,不过,从二欢喜就行,别人家的妻子过门后都得回娘家,别人有的,薛景想让从二也有,别人没有的,从二也得有才行。 琥珀和尺玉像看傻子一般看着身为一国之主的薛景拿着逗猫棒在它们面前晃来晃去。 "琥珀,看这里!" "喵~"傻子。 "尺玉,看这里!" "喵~"好傻! 殿外,莲香凝望着清冷的月亮。 徐勺好奇地问道:"莲香,你看什么呢?" "嘘!别说话,月神在听我的祈愿呢!"月神啊月神,保佑她和那位侍卫可以有一段美满的姻缘吧! 树梢上的宣文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谁在骂我!" 【作者有话说:不要磕莲香和宣文,这对be 全文删减,面目全非,原版开头和事后见群和微博,大家可以去群文件看或是微博私信我。】 第九十七章 撩不自知 京都大街,皇帝寿诞加上迎娶新后,是双喜的大日子,处处洋溢着喜庆,不逊于新春佳节,张灯结彩,软红十丈,旌旗飞舞。 从二陪着肖母和肖幼菡出来游玩,肖幼菡昨夜就一直念叨着要出去逛逛,索性就选在今日。 科考在即,肖见越不敢耽误,留在家中念书,而肖父腿脚不便,便也留在家中。 "哥,这是什么呀?"肖幼菡指着店铺上一块焦黄撒着白糖霜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问道。 从二看了一会儿也摸不着头脑。 店主笑眯眯道:"莲子糖,甘甜败火,小零嘴,几位买点回去尝尝吧!" 见肖幼菡喜欢,从二便买了一些,殿内还有些别的零嘴,从二索性一次买了好几样,什么饴糖、龙须酥、甘州孜良饼、桃干,几个人一人捧一个拿在手上边逛边吃。 "几位老爷,东西给您都装好了,给您送到府上去吧!"一次买了这么多东西,店主嘴都咧到耳朵边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今天的份额可算达标了。 从二报了个地址,店主一愣,打量起这三个人来,那处地段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主,看来面前这三位爷身份可不一般啊! 不过也是,瞧身穿紫衣的这位公子容姿冠绝,举止不凡,衣着打扮也是顶好的,想来寻常商贾人家也出不了这样的人。 肖幼菡瞥见店内有一副挂画,上头画了一个紫袍仙人,美目盼兮,举世无双,身旁的地上一只雪白的仙兽相伴,周围烟雾缭绕,好似身处仙境,教人心驰神往。 店主瞧见肖幼菡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画,笑着解释道:"这是天官像。" "天官像?" 店主道:"几位不知道么?六乙鼠天官大人那!有了天官大人,我们兆国云调雨顺,国泰民安,还打了大胜仗,天官大人可是我们兆国的福星啊!你们还别说,我看这位自已公子与天官大人还有几分相像呢!" 肖家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从二,从二脸颊绯红,"店家……别……别开玩笑了……" 离了糕点铺子,几人在街上逛着逛着,才发现好几位年轻的公子甚至是姑娘家都穿着了紫袍,连样式都和天官像上的一模一样,直把从二看得是目瞪口呆。 "哥,你现在也是大名人了!"肖幼菡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昨夜之前她也同这些人一样,真以为自家哥哥是深藏不露的天官转世,直到昨夜从二告诉他们,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帝一手策划的。 逛到首饰铺子,从二看中了铺子里一套绛雪如意的首饰,主玉簪用了花丝的工艺与羊脂玉结合,点缀在通白洁亮的簪身上。 这套首饰三妹用应当是极好的。 从二拿起玉簪给肖幼菡试戴,美人配玉,果真好看极了,从二心喜,立刻买下了这套首饰。 从二对肖母说道:"娘,您也选一套吧!" 肖母自知从二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算是装点门面也是要的,何况是从二的一片孝心,她便没有推辞,只是看到价格还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翡玉轩二楼,关礼举着扇子,挑起眉头指着楼下的肖幼菡道:"那是谁家的姑娘?长得不错啊!" 一旁的人知道关大少爷怕是看中了那姑娘,顺着说道:"看那几人穿的不差,想必是哪家商人人家的小姐。" 关礼点点头:"嗯,本少爷从未见过,想来不是什么官家的千金,你们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家住何方。" 旁边的人说道:"能被关少爷看上,做个良妾是这女子三生有幸啊!" 关礼笑道:"做妾?"他摇摇头,"一个商家女子罢了,做不了我的妾,做个通房倒是可以。" 关礼的人跟着从二他们一路到了平安街的宅邸外,跟到了目的地,便回去交差去了。 当夜,宣文将此事禀报给了薛景。 薛景饮下一口茶,笑道:"猎物居然上赶着自投罗网,朕若不成全他,岂不枉为君。" 皓月当空,薛景忘了一眼空荡荡的床铺,想着明日该把从二接回来了,新婚燕尔,哪有一直分开的道理。 * 第二日,薛景就将从二接回了宫,从二依依不舍,与上次分别不同,这回家人就在京中,以后也不是见不上面了,因而从二也并没有那么难过。 回到宫中,薛景正坐在案上批改奏折,见是从二回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从二顿足在原处,应了一声。他想同薛景说些感谢的话,那日在宅子里,他太过惊喜,竟给忘了,见薛景依旧埋头在处理公文,他咬住下唇,踌躇了一会儿,走了过去。 "长未……" 薛景提笔的手停顿了片刻。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向从二,唇上落下一块绵软。 薛景愣住了。 从二……主动亲吻他了! 从二满脸通红,眼睛也不敢看薛景,"谢谢……谢……你把我家人接来……"他内心还有许多想感谢薛景的,感谢他一直为自己做的一切,对自己一贯的包容等等,千言万语却难以汇成一句话来。 从二嘴拙,他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只这小小的亲吻已经快用完他全部的勇气,他小声道:"这两天,我……很想你……" 说完,他羞得转身想赶快离开,没走出去两步,手腕一紧,被薛景拉了回来,跌坐在薛景的怀里。 这……这什么难以描述的姿势啊! 从二瞪着眼睛想入非非。 因为失重搂住了薛景的脖子,屁股坐在薛景大腿上,两人胸膛紧贴,暧昧至极。 相比从二的慌张,薛景噙着笑,端正中透着一丝狡黠,"亲了我就想走,这可不行!" 抵额对望,薛景温柔地轻声说道:"从二,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想再听一次……" 从二脑子乱成浆糊,磕磕巴巴道:"奏折……奏……"国事要紧,在正大光明的恭政殿里这么亲密也太羞人了吧! 薛景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管什么奏折!" 薛景半委屈半讨好地搂紧从二说道:"我的好从二,我想听你再说一遍,好叫我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想你!" 从二凝望着只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幅孩子性面孔的薛景,心里又忍不住像被人捏住一般酸了起来,软糯的声音温柔似水:"我说,我这两日想你,想极了……" 薛景心上宛若中了一箭,刺痛与酸麻感席卷四肢百骸。 "你真是知道怎么让我为你死去活来的。"薛景狠狠说道,咬上从二的唇瓣。 从二一头雾水。 他干什么了? 撩不自知最教人难耐啊! 【作者有话说:( ?????? ? ???? ?)~?( ?????? ? ???? ?)~?( ?????? ? ???? ?)~? 还有几章搞定垃圾成王和关家,接着上宣鹰的官配啦,可爱迷人的反派角色符御青弟弟又要上线了~】 第九十八章 强抢民女 夜深,丞相府中灯火通明。 "小女被关押在宫内,请成王殿下念在往日恩情上千万救她一命啊!"数日不见关绍翁,他已两鬓斑白,看上去憔悴许多。 成王道:"这是自然,茹儿是一定要救的!" 关绍翁点点头:"成王殿下,您和小女自幼相识,情投意合,她的秉性您是知道的,她一定是被陷害了,成王一点要相信小女啊!" 成王心里腹诽,你个老匹夫,字里行间像是要本王收了你那女儿,一个残花败柳,本王怎么可能还会要她!不过,眼下身在京中,还需这老匹夫帮忙,不如先与他周旋,等成了大业,就随便给关茹一个空名做交代便可。 "关相放心,本王自然是相信茹儿的,本王在京中不便久留,先退于京都百里外,静候关相的好消息!" 关绍翁道:"有您这句话,便不枉小女为您做的一切,您放心,下官已经联合几大将军齐聚京都,在四处部署,少则半月我们就可大举进攻。" 成王点了点头,薛景的势力不断壮大,且得民心所向,已经远远偏离他们原定的计划,不可再任由薛景成长下去。 西北已经受到薛景的打压,他若不趁此进京的机会谋反,以后恐怕更加困难,因而他这次进京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逼宫夺位。 眼下右威卫大军远在沧州,京中又在庆祝喜事,士兵懈怠,而他虎头营的好儿郎们各个整装待发,可以一敌百,就驻扎在京都百里外。 待他逼进皇宫,杀了薛景,再随便找个说辞将史册一改,谁又知道他不义弑君呢! 俩人商议完后,关绍翁送成王从偏门离开,回去时路过后花园里,听见一名女子的喊叫声。 "什么声音?"关绍翁问道,大半夜的,哪个胆大包天的下人在府上乱吼乱叫的,他方才送走成王,若是这叫声引来薛景的人怎么是好! 管家说道:"相爷,似乎是从公子的房中传来的。" 关绍翁蹙起眉头,叫声越来越近,一名衣衫不整,满身狼狈的女子边喊便跑了过来。 "救命啊!救命啊!" 管家立刻挡在关绍翁面前:"大胆!何人敢在丞相面前放肆喧哗!" 女子跑得筋疲力尽跌倒在地:"丞相!"她喃喃道,随后看向关绍翁如看到救星般大叫着,"丞相大人救命啊!求大人救救民女啊!" 关绍翁正奇怪着,后头关礼和下人追了出来,那女子见了关礼吓得连连后退,躲到了关绍翁的身后。 关礼见到关绍翁,竟是没有丝毫的羞惭,说道:"爹,您怎么大晚上还在花园里?" 关绍翁问道:"躬辞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关礼笑着说道:"这位是儿子刚收的通房,在和儿子闹别扭呢!让爹爹见笑了!" "不是的,他胡说!"女子花容失色地叫喊到,"民女是被迫的,是他把民女绑来的,大人救民女啊!" 关绍翁看了一眼满眼期望的女子,转身对关礼教训道:"你都有七个通房了,还这么不知节制!现在正是要紧的关头,你自己要注意一些!" 关礼躬身称是,却并不露惧色。 那女子以为自己得救了,谁知又听到关绍翁说道:"你把她看好了,别让她跑出去了,实在不行就把她嘴堵住,莫要让她乱叫!" 关礼笑着看向面色惨白的女子,同关绍翁说了声"儿子知道了!"说罢,指挥着下人,"还不把她绑起来!" 女子惊恐万状,拼命抵抗,女儿家身娇体弱的,哪里是他的对手,她不愿被侮辱,狠狠咬向钳制着自己的下人,趁下人因疼痛松手的一瞬间,一头扑进了水池中。 水花四溅,池水溅出去几米远。 女子似乎是生无可恋,池中竟不见丝毫挣扎的痕迹。 等到下人反应过来,扑进池子里将女子捞上来,一探鼻息,惊讶地报道:"老爷,公子,她……她死了!" 关绍翁冷漠地说道:"给这姑娘家拿些银钱,把她好生埋了吧!"说罢他瞧也没瞧那女子一眼便走了。 关礼走上去了,叹气到:"可惜了,亏得这副好容貌,却是个不识抬举的。" 下人笑呵呵地对关礼说道:"公子,她人都死了,那她头上这发簪……" 关礼满不在乎道:"赏你了!" 下人谢过关礼,忙把女子头上的羊脂玉簪拔了下来,这只玉簪,能治不少钱呢,改明儿就上当铺去换现银去! * 薛景大婚刚过,按理说可休沐十日,可他只休息了三天便又照常上早朝,此勤政之举举又给他笼络了不少人心,其中见识过大婚之日盛况的不少右党的官员已经隐隐有倒戈相向薛景的苗头。 朝堂之上,朝会进行到一半,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凑到薛景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薛景脸色一变,和众大臣交代道:"朕有一些急事需得处理,众爱卿在此稍等片刻。"说罢,便随太监而去。 底下官员悄悄议论起来,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能让如今沉稳内敛的皇上动了神色。 关绍翁也在心内思忖,莫不是他在京中部署的人马被薛景发现了吧! 片刻之后,薛景在众臣的目光中带着怒气前来。 忠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率先上前。 好在,不等大家询问,薛景便开了口。 "朕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皇后的亲妹妹肖幼菡昨日被人绑架,生死未卜!皇后忧心如焚,方才病重如山倒,情况很是危急!" 皇后现在说是兆国的宝贝都不为过,何人胆敢绑架皇后的亲妹妹,这不是意图谋反,死罪一条么! 张简上前一步:"启禀皇上,依微臣之间,眼下先要找到肖幼菡,以免皇后忧心过重啊!" 薛景点点头,即刻下旨封锁京都,张贴告示,并派出左右卫两营在京中寻人。 京中百姓得知此事,知道皇后因为妹妹的失踪病倒了,各个焦急万分,有的甚至自发组织了队伍在京中挨家挨户地寻人,许多百姓不仅极其配合,甚至自愿打开大门任其检查。 关绍翁下了朝回到府中,眉头紧锁着喝着茶。 一个贱民也值得两个营的士兵去找,兴师动众,以他看,薛景八成是疯了! 眼下京中乱成一团,不如趁此机会和成王殿下里应外合,一举攻进皇宫! 可是眼下城门封锁,消息难以传出去,看来他得另想个法子通知成王殿下。 关绍翁正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管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老爷!不好了!" 关绍翁思绪进行到一半,突然被打扰,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官兵们闯进来把少爷给抓了!" 关绍翁一拍桌子,大惊道:"什么!谁人敢抓躬辞,他犯了何罪!凭什么抓他!" 管家喘着粗气道:"他们说,少爷绑架了皇后的亲妹妹,还……还把人给害死了!" 【作者有话说:没死,没死】 番外【除夕篇】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符御青坐在园中对月独酌。 凛冬的风刮在人脸上好似刀子,可依然抵挡不住百姓过节时脸上的喜庆。 绛雪翩然落至白玉酒杯之上,宛如银装佳人头戴红簪,俏黠灵动,符御青不禁喜上心头,诗兴大发,举起酒杯又要赋诗一首…… "别念了!"不远处传来男子老大不高兴的声音。 宣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手肘抵在酒桌之上,用毫无攻击性的娃娃脸和杏眼狠狠瞪着符御青。 符御青见是宣鹰来了,大喜:"阿鹰,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在风中喝酒赏月是傻子才做的事么?" 他虽有皓月美酒娇花相伴,但宣鹰不在身边心里总归有几分失落,无论喝几杯酒都不尽兴,原来打算一会儿便回寝宫,可眼下宣鹰一来,他所有的失落郁结通通都不见,这个人就是有如此大的魔力,能牵动自己的心绪。 "阿鹰,你是不是特地来陪我的……" "对啊对啊!我是傻子,行了吧!"宣鹰打断符御青的话说得极大声。 符御青握住他的手,大喊的宣鹰立刻抿住嘴,耳朵红了起来。 "你才不是傻子,你是我的心肝!"符御青执起宣鹰的手置于唇边,边深情地说着边在宣鹰手上落下一吻。 "砰"地一声,宣鹰重重给了符御青头顶一记爆锤,"靠!你有病啊!" 不远处的宫人们见此情况竟无一人上前阻拦,只听窃窃私语着:"王后又在打大王了,他们感情真好!" "真想想两年前王后刚嫁过来的时候每日闷闷不乐,与大王好似仇人似的,现在可好了……我说什么来着,大王那么深情,铁树都开花了,王后还能不感动么!" "王后整日这么打大王,大王都不还手,我都担心他把大王打傻了。" "你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大王巴不得王后那么打他呢!" 符御青将宫人的话都听了进去,嘴角不由地弯起。 "笑屁啊!"宣鹰以为他是在笑自己,嘴上说的不来身子却实诚地跑了过来,"我回去了!" 他就不该过来,符御青这滚蛋肯定要借着此事说道! "阿鹰!"符御青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宣鹰立刻就心软了。 他没好气地瞪着符御青,冒了几个字出来:"不许念诗!" 符御青先是一愣,随即轻声笑了起来。宣鹰一向不喜欢搞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符御青宠着他便什么都听他的,不过是不舞文弄墨罢了,哪有媳妇重要呢! "笑屁啊!"宣鹰面色绯红,偏过身去坐正了,装作看月亮,"说点我听得懂的!" 符御青握紧宣鹰冰凉的双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为宣鹰披上。 宣鹰道:"你干嘛!我热,你自己穿!" 符御青见惯了他这样,心里想着:小骗子,总是口是心非的,明明是怕自己冻着,"我有内力,就算是不穿,也不冷,但你可不一样,你要是冻着了,我又要心疼了。" 听了这话,宣鹰神情落寞了下来,符御青见状,知道他是回想起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来了,心里暗叫不好! "阿鹰……对不起!" 宣鹰摇了摇头:"我本就内力尽失,没了武功,就是和你不一样,你又没说错……" 符御青不愿宣鹰想起那些不开心往事,当初他尚未喜欢上宣鹰,为了咬下这块硬骨头,他亲手废了宣鹰的内力,后来更是恼怒于他三番四次地出逃,又亲手挑去了宣鹰的手筋脚筋,哪怕后来请来韩神医替他治好了手脚,可宣鹰的身子还是落下了病根。 每每想到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符御青都恨不得砍了自己,他心里的悔意痛意这些年丝毫没有减少过。 符御青把宣鹰搂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你干什么!"宣鹰羞极了,喊道。 符御青把头埋入宣鹰的颈间,"对不起……" 寒冬的月色似冰,宣鹰叹了口气,摸着那毛茸茸的黑发。 霎时,空中亮起璀璨的烟火,如群花在黑夜中乍现,只有一瞬芳华却点亮了如墨的天空和所有寒冷的心。 "好美啊!"宣鹰望着烟花出了神。 裕清殿里,从二在枕头下边塞好红纸包,这是他们老家的习俗,除夕在枕头下边包红纸包,里头写上自己的心愿,善良的孩子老天就会实现它的愿望。 从前从二是一点不信这些的,但是自打经历了重生这件事,他忽然觉得也许的确有老天爷也说不定。 他双手合十,祈求皇上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琥珀一溜烟儿爬到了床上来,盯着枕头看了小脑袋左摇右晃地,好似想一探究竟。 薛景碰着碗进来,"从二,来,把汤圆吃了,吉利!" 从二眼前一亮,个大皮薄的桂花莲子糖心汤圆,哇哦~ "皇上,你先吃!"从二吹了两下汤圆,舀起一快送在薛景嘴边。 薛景一口一个,鼓起了腮帮了。 从二也吃了一个,腮帮子鼓鼓地。 "黄桑,我们则样好像两子呛许哦!" 薛景:? 呛许? "仓鼠?"薛景先一步咽下汤圆。 琥珀、尺玉两只猫脑袋机灵地一转。 "嗯!"从二重重地点头,"黄桑,你不烫吗?" 薛景噙着笑意,附身在从二莹润的唇上落下一吻。 "烫,亲你一下就不烫了!" 从二瞳孔微颤,被撩得向后缩了缩。 无论薛景用多少次这样的突袭,他总是能被搅地心绪不宁。 "喵~"琥珀脑袋微微上下颤,跳下床绕到尺玉身边,喵喵叫唤两声,尺玉抬起脑袋看它。 "啪叽"一下,琥珀撞在了尺玉的嘴巴上。 尺玉愣了片刻,猛地举起前爪喵呜喵呜地挥舞,吓得琥珀连连后退。 "喵~"怎么这招对爹爹管用,对尺玉不管用呢? 琥珀圆圆的猫眼里大大的疑惑。 从二羞道:"你看,把琥珀都教坏了!" 薛景道:"怎么能说是教坏了呢,应该说琥珀聪明才是,懂得有样学样!" 从二闷头吃汤圆,他才不要和皇上争辩呢!他总有一堆歪理。 "皇上,今年怎么没见下雪呢?" 临睡前,从二问道。 往年11月底便开始下雪了,怎么今年都除夕了,还没下雪呢! "去年我还和幼菡一块儿在外头堆雪人,今年她嫁人了,今年雪也不下了……" 薛景替他掩好被子,道:"你睡上一觉,说不定明日就下雪了!" "真的么……"从二的声音愈渐困顿,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薛景改完最后一本公文,熄了蜡烛,正要上床歇息。 余光忽而瞥见窗外一抹白雪。 薛景怔了怔,行至窗边开了一个小缝,朝窗外看去。 翩翩白雪漫天飞舞,万千事物都覆上了一层银白的雾纱,天地一片旖旎。 在年末,瑞雪终于踩着这一年的尾巴姗姗来迟,总算没有给这一年留下遗憾。 薛景望着天地,弯起嘴角,眼中满是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轻手轻脚上了床。 从二甜梦正酣,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嘴巴嘟嘟地,时不时扬起嘴角。 薛景笑着在从二额头上落下一吻。 明日醒来,从二应该会很开心吧!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是除夕啦~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九十九章 成王薛显(上) 关绍翁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了方寸,坐在前往皇宫的轿子中一直在回想着,惊觉,前日夜晚那名投池自尽的女子便是肖幼菡。 前夜,那名女子已经被家丁埋到了后山,他进宫前特地嘱咐了府中之人,别人问起来只说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婢女,万不可将实情说出来。 "那不是个民女吗?她既然有如此身份,那日为何不提呢?"关绍翁隐隐觉得此事有些猫腻,但心烦意乱又想不明白,只好先将此事搁置。 进了宫,他直奔恭政殿,太监进去通传之时,他反复设想,定是要将这罪名撇清才行,肖见连现在是兆国人心里的活神仙,要是明面上惹了他,激起民愤,恐怕保不住躬辞的性命! "右相,皇上请您进去!" 关绍翁不见往日的高傲,反倒是忧心忡忡地朝周早颔首示意,走入了殿中。 殿中除了薛景外,竟然还有几名官员在,除了张简、叶恪还有御史台二位主官及新任职的欧阳太尉。 关绍翁片刻停顿,走上前去:"微臣叩见皇上!" 薛景面容和善,看不出怒意:"丞相,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商议关礼之事。" 关绍翁一听,立刻说道:"皇上,小儿定是被冤枉的呀!恳请皇上为小儿做主!" 殿内十分安静。 静得有些可怕。 关绍翁被这安静的环境弄得心里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儿,薛景方才开口:"丞相,朕听说你府上前两日死了一名不知名的婢女……" 关绍翁道:"微臣家里确有过一名婢女因为偷窃投池自尽,但绝不是肖幼菡啊!皇上明鉴!"他只要一口咬定那婢女不是肖幼菡,皇上也不好听信片面之词将关礼定罪。 叶恪讽刺道道:"右相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关绍翁一听,立刻跪地以示清白:"皇上明鉴,微臣不敢有一句欺瞒!" 薛景笑道:"不敢有一句欺瞒?" 薛景向张简示意,张简颔首低眉,冲着门外说道:"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侍卫压着一个身穿家丁服的男人上来。 关绍翁一看,心里一惊,这人不是关礼的侍从么! "本相问你,你可认得这个!"张简拿出一根发簪。 家丁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左相大人的话,这是奴才的玉簪。" 张简道:"你的玉簪?那我再问你,你一个年俸不足十两的家丁缘何会有一个价值百两的玉簪,该不会是手脚不干净,见财起意,偷来的吧!" 张简声音平静,说得不疾不徐,却叫家丁出了一身的汗:"不!大人明鉴,奴才万万不敢,这玉簪是我家少爷赏赐给我的!" 张简追问:"你家少爷赏赐给你的?本相来告诉你,这是翡玉轩的羊脂玉簪,价值百两,仅此一只,是皇后亲自买了赠予胞妹的,你家少爷缘何得来?" 家丁一听,吓得满脸发白。不仅是他,关绍翁也是一惊。 "还不说实话!" 家丁吓得说出了实情:"奴才说,是少爷看上了那名女子,把她绑回府上来想收为通房,那女子刚烈的很,抵死不从,直接就跳池里自尽了,这只玉簪就是她的,奴才还下水捞她来着,可奴才也想不通她怎么刚下去没一会儿就淹死了!" 御史丞道:"看来果然如张相所言,那名女子便是肖幼菡了,而今证据确凿……" "未必吧!"关绍翁说道。 御史丞冷哼一声:"真相大白,何来的未必?关相莫不是要包庇自己的儿子不成!" 关绍翁道:"法不容情,本相怎会包庇,实在是疑点重重,证据不足,也不问那名女子是否是肖幼菡,眼下应当先检查她的尸体,确认她的身份才是!" "还需要证实么?下官倒是要问问,此事发生在相府,右相是否知情呢?"叶恪质问道,他刚升了礼部尚书,气势也和往常有所不同。 关绍翁不理会他僭越质问,道:"本相怎会知道,是第二日下人来报,说府上有一婢女投池自尽,本相才得知,死了一个婢女,难道本相还要亲自去询问吗!依本相看来,此事古怪得很,现在言之凿凿,仅凭一个下人的口供就草草将我儿定罪恐怕难以服众啊!还望皇上明鉴!" 有这玉簪做信物,关绍翁分明是狡辩,御史丞正要言说,忽而,一直沉默的薛景发话了。 "丞相说的有道理,先查明那女子的身份才是,那就押后审理吧……" 关绍翁心中一喜,又听得张简道:"皇上,此事事关皇亲国戚,又与右相之子关礼有关,恐怕百姓会疑心右相包庇自己的儿子。" 薛景点头称是:"这样吧,丞相,这几日先委屈你待在宫中,待京兆尹查明真相,你可有异议?" 京兆尹是右党的官员,将此事交给他,关绍翁自然不会不放心,便同意留在宫中。 入夜,关绍翁在屋中思索此事,着实有些想不通。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今日白天那一出,原来他怀疑是薛景想借此事杀了关礼,压制自己,可薛景却又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将此案交由京兆尹负责。 薛景……究竟想做什么? 他招呼自己的亲信进屋,掩好门窗,"你想办法去通知成王……" 薛景以为把他关在皇宫里头,他就无可奈何吗?他在宫中多的是人脉眼线,想传个消息办件事轻而易举。 京都外军营中,探子来报。 "殿下!右相派人来报京中已部署完毕,东南西北四角守兵全换成了我们的人,未免打草惊蛇,请殿下三日后做好准备,与辰时先率精兵入城,届时自会有有咱们的人开门相迎,入城之后,与监门卫萧统汇合,直杀皇宫!" "好!"成王欣喜若狂,"眼下十二卫中最强悍的右卫兵不在宫中,监门卫和左右骁卫又为丞相所用,再加上咱们得八万凉州好儿郎,这次的帝位本王势在必得!" 探子极有眼力见:"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成王甚为满意,探子又说道:"皇上,最近城门口往来贸易的商旅数量好像变多了,需要留意么?" 成王不以为意:"一群商贾罢了,城中正是热闹的时候,外地商人络绎不绝实属正常,不必大惊小怪,你先赶紧吩咐下去,让前营的精兵准备好三日后随本王进城,后营士兵在城门外守着,分批进入城中,包围皇宫!" 第一百章 成王薛显,战败(中) 一百 一万精兵沿护城河北鱼贯而入,城中百姓闻风丧胆,闭门不出。 成王坐在马背上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他等这一天等了五年,他是先皇长子,太子之位本该是他的,可先皇偏心,居然立薛景为太子!他十六岁便率兵立下战功,等来的不是受封奖赏却是配到贫瘠的凉州做王,连薛祁那个小儿都能在良田肥沃富饶的甘州做王,他却只能守着凉州!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如此偏心!如此不公! 父皇,你在天上看着,看看我是怎么夺了薛景的王位! 大军闯入皇宫,没有任何阻拦,看来是丞相已经解决好了一切。 成王穿着铁羽拼接而成的战袍,头戴朝天铜盔,威风凛凛。 他率领大军包围几个大宫殿,自己率几百士兵和左骁卫八营直奔恭政殿。 望着眼前的巍峨的雍玺宫,成王喜不自胜,他在心底狂笑不止,他要逼薛景退位,顺势娶了那六乙鼠天官,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神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位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成王一鼓作气推开恭政殿的大门,殿内站着一个身影,却不是薛景,而是关绍翁。 见到成王,关绍翁心中惊讶不已:"成王殿下,您……您怎么在此,为何这副打扮!" 半柱香之前,周早把关绍翁待到恭政殿内,让他在殿中稍候片刻,说是京兆尹已经将事情查清楚,要还关礼一个清白。 "大人,您不是派人来军营通传,约好今日谋反,共举大事,逼薛景退位吗!"成王说完,见关绍翁瞬间惨白的脸,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下官只派人前去通传,让殿下您按兵不动啊!" 两人都明白了,"遭了!上当了!" 成王立刻转身,门口站着的周早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薛景身后跟着众人走进恭政殿内。 成王眼见左骁卫将军对薛景躬身行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你假传的消息!" 薛景笑道:"你说呢?" 薛景走向殿中坐塌,龙袍一挥施然坐下,徐勺立刻上来奉茶。 "人总是在向前走,朕也是,可是关相还停留在自己大权在握的时候……你就从没怀疑过自己从宫里得到的那些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关绍翁思索后说道:"你是故意让那些人传消息给我,你根本没有冷落左右骁卫和监门卫将军!" 左骁卫将军哼了一声:"皇上待我等极好,我等忠心耿耿,又怎么会谋反,怎么会听从与你右相!" 关绍翁联想到昨日的事情,立刻又想到,"你是故意把我骗进宫来,断绝和成王的联系,好方便你的人假冒我的人去传递假消息的!肖幼菡的事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薛景点点头:"不错,若是不将你心甘情愿诓进宫,你在宫外的势力遍布京中各处,定会察觉左右骁卫与成王汇合的事情,又怎么能将他骗进宫来呢?" 叶恪说道:"怪只怪你那个儿子,皇上本就想有什么法子将你骗进宫来,正巧你儿子看上了肖幼菡,皇上便将计就计找了一个精通易容的女子装作肖幼菡被带入相府!" 关绍翁此刻才明白,为什么那女子明明身为皇后胞妹却只字不提,为何落水后不挣扎,不过片刻就死了,原来她是有预谋,故意装死,怪不得那日薛景会同意将此事押后审理,原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另有图谋! 薛景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从两年前,朕削了你的势力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掌握中,朕知道你在暗中敛财,让你的官员在兆国各地招兵买马,也知道你笼络各大将军,意图谋反,你落网后,你那些势力将会被全数处决!" 放下茶杯,丹凤眼凝着关绍翁,"被人监视却不自知的感觉,如何啊,右相?" "好!"大殿里响起鼓掌声,薛显大笑,"好你个薛景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果然不是当年那个薛景了!" 话锋一转,薛显面目狰狞:"今日,本王就算当不成皇帝,也要与你玉石俱焚!" 薛显示意手下,手下拿出烟雾弹朝空中放去。 "你最厉害的右卫和千牛卫八营均不在京中,我的八万将士在凉州镇守,各个骁勇善战,八千精兵均可以一敌百,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薛显狞着眉头,面露凶恶,势有鱼死网破的意思。 烟雾弹放出去了,外头却是一片安宁。 薛显正觉得奇怪,一旁的叶恪笑道:"谁跟你说右卫和千牛卫不在京中?" 门外周早来报:"皇上!大将军孙起光,大将军郑燕生已经在城外成功剿灭叛军,现已在殿外等候。" 什么! 薛显身形不稳。 孙起光与郑燕生步入殿中,"启禀皇上,臣幸不辱命,已将七万叛军与城外剿灭,投降者也已收押,听候皇上发落!" "怎么可能!孙起光为什么在京都!"薛显不敢相信,那位力大如牛,神勇无比的孙将军居然在京,他不是应该在沧州吗! 孙起光道:"皇上早就暗中命我二人率右卫回京,我们担心被你发现,一半的人马伪装成商贩,分批陆续进京,另一半人马在你的军营附近埋伏,你的算盘,皇上早就想到了,你们驻扎的地方不易被发现,但是那种陡峭的地方别人发现不了你们,你们自然也发现不了我们!" 薛景又喝了一口茶,看也没看薛显一眼。 味道有些苦涩,"徐勺,换一杯。" 他还在品茶!他居然在品茶! 薛显大喝一声,剑鞘出剑刺向薛景,郑燕生反应及时挥剑与他交缠。 两人对打起来,难分伯仲。 "郑将军武功这么高啊!"叶恪惊叹道。薛显镇守凉州多年,武艺高强,麾下虎头营都是由他亲自操练,其威名人尽皆知,没想到郑燕生居然能和他打到不相上下。 张简点点头,怪不得皇上会重用他,原来他武艺如此高强,放在守卫京中的确不如放出去建功立业。 两人打斗许久未见胜负,孙起光一个健步上前,力大至极,挥刀如闪电般迅猛,薛显躲了前头郑燕生的剑看到这一刀时为时已晚,头盔硬是被削了半截。 再抬眼时,郑燕生的剑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薛显被五花大绑押着跪在地上,高束的头发被削去了发尾,他面如土灰,目光灼灼,似有不甘。 关绍翁一把老骨头,吓得跪着爬过来,着急地看向薛显:"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薛显狠狠瞪着他:"老不死的!本王当初就不该信你!要不是为了皇位,本王会和你好生说话,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吗!若不是你上了薛景的当,老本王又如何落得这样的下场!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呸!" 关绍翁没想到薛显心里是这样想的,惊得跌在地上,浑身颤抖,老态毕现。 "薛显,你逆谋造反,罪大恶极,你可认罪?"薛景睨着他,心内感慨万千。 这一回,他在上,薛显在下。 前世的仇,今生总算彻底得报了! "本王不认!皇位本来就是本王的!本王是长子!文韬武略,哪一样比你差,当年你那么愚笨,如果不是父皇偏心,你怎么会是太子!本王不服!本王不服!"薛显嘶吼着,好像若不是郑燕生压着他,他势必要冲上去噬咬薛景一样! 就在此时,一直没开口的张简说了话:"成王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清冷的嗓音和说出来的话吸引了全殿人的目光,薛景挑起眉头。 关于这一点,薛景也很好奇,说实话,他上一世在宠溺中长大,没经过什么苦难,加上关绍翁的从中"教导",自己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和一个废物没什么两样,反观薛显,早早就提马上阵,立下战功,在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拥护,所有人包括彼时的他都以为太子之位是薛显的,可谁也没想到先皇最后会册封自己为太子。 "你什么意思?"薛显凝着青衣翩翩的张简,这个曾被自己讽刺过以色侍主的男人。 "先皇曾立过两份立太子诏书,第一份是在你出征匏国得胜归来后,立你为太子……"薛显听完这句话,眼镜瞪着,眼神似有闪烁,"第二份才是立皇上为太子,是在你十七岁寿辰那日。" 十七岁寿辰……那时他刚刚打了胜仗回京,父皇明明很是高兴啊! 张简继续道:"皇上半醉,你母妃慧娴贵妃以为皇上睡着了,与……" "别说了!"关绍翁大喝一声。 "说!"薛景冷冷道。 关绍翁对着薛景磕头:"皇上,你看在我们叔侄一场的份上,求你了!" "你谋反的时候,害朕的时候想过这些吗?"薛景已经隐隐猜到了当年的事情,他说道,"周早,把门关上。" 大门紧闭,殿中只剩下张简、叶恪、郑燕生几人,薛景道:"说!" 【作者有话说:薛显:他居然在品茶!他居然在品茶!够了!不要装笔了!! 薛景:啊!好茶! 啥秘密,你们猜到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 成王薛显,惊天丑闻... 张简不理会关绍翁的恳求:"关绍翁,那一晚,你与慧娴贵妃都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你不记得没关系,先皇可记得清清楚楚,一直记到他驾崩的时候!" 关绍翁见当年的事情是瞒不住了,低下头,老态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先皇在成王十七岁寿辰后的第三日便患上重病,药石罔顾,因为他曾经亲眼了看到自己宠爱的妃子和自己的重臣在一墙之隔外,翻云覆雨!" "你胡说!"薛显大喊,"你胡说,我母妃不会的!" 张简睨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关绍翁说显儿立下如此战功,皇上定会传位与他,慧娴贵妃说这既是显儿的福,也是你我二人的福……" 大殿一片静谧。 这一段皇室秘闻,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那之后先皇便怀疑你非先皇所出,可却找不到证明的方法,他想处决慧娴贵妃,可你又刚立了战功,他因为此事刚封了你母妃为贵妃,若那时便揭露一切无异于打自己的脸,更何况这样的事传出去也会皇室蒙羞,因此皇上一直隐忍不发,决定立当时毫无才能的二皇子为太子,将你发配到凉州去,而后更是因为思虑过重一病不起。" 薛显仿佛失了魂,"所以不管我立了多少战功,父皇才会始终对我不管不顾……" 薛景虽然刚才已经猜出来大半,但是亲耳听到的时候依然震惊不已。难怪关绍翁会毫无怨言,心甘情愿替薛显卖命而对自己这个亲侄儿不屑一顾。 真相竟是如此。 "不,我不相信,我是父皇的儿子,我是父皇的亲骨肉,是天皇贵溃,是真命天子!张简,你休想骗我,我不信!"薛显怒吼,不见半点往昔的威严和自持。 张简拿出一张纸以及一本册子来,说道:"先皇逝世前,曾令微臣调查此事,可惜,微臣还未调查出真相先皇便因病而故,当年慧贤贵妃早产,怀胎七月便生产,而其中相关人等事后均没了消息,臣多年探查暗访,终于找到了当初的真相,现有证词在此,请皇上过目!" 薛景接过纸张和册子,上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沉闻丑事,令人心颤。 "当年,因为慧贤贵妃怀的是皇上的头一位皇子,太医院十分重视,陈、王两位太医每日为慧娴贵妃检查,将慧贤贵妃的身体状况记录在册,不敢怠慢。戌子年十月初六卯时陈太医为慧贤贵妃检查时身体尚且无任何异样,且脉象稳定,岂知仅仅不到半天的时间,贵妃便在殿中滑倒,致使早产,接生时王太医、产婆、以及两名贴身宫女和一位许姓宫女在场,那之后,王太医暴毙,产婆离宫,不知去向,而许姓宫女也投井自尽……" 相关人员一名暴毙一名投井一名离宫,足以见这件事的离奇,可是二十三年前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此事,显然是有位高权重者将此事的真相掩盖,慧贤贵妃一个四品司农之女,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势力呢?结果不言而喻。 "微臣找到当年的产婆,多年来,她隐姓埋名,不敢让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原因是因为,她为慧贤贵妃接生时,发现了贵妃的秘密……" 大殿内气氛凝重,所有人屏息等待着张简说出最后的真相。 "贵妃胎位极正,生产极为顺利,根本没有小产的迹象,她是怀足十月生下的大皇子。" 怀足十月……按史册记载戌子年正月,先皇正在甘州举行祭天大典,而慧贤贵妃在京都之中,也就是说,慧贤贵妃怀的根本不是先皇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陈太医为关家办事,日日如履薄冰,他担心有一天贵妃会像对王太医一样对自己卸磨杀驴,于是当年便偷偷藏起了证据。" 薛景翻看下面的册子。 "第一,便是他二人是由丞相关绍翁推荐送入太医院的凭证,第二,便是一份慧贤贵妃的月事表,后宫嫔妃每个月的月事都会由太医登记整理送往太医院和司膳司,以便根据各个妃子的情况更改膳食和进行医药调理,其中明确写出了慧贤贵妃戌子年正月二十一日,月事未至,之后两个月也是如此,上面的笔迹是已故的王太医的笔迹,皇上可找来资料比对。"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比对的呢? 薛景合上册子,凝着怔怔的薛显,内心十分复杂。 薛显还不死心,重重的震惊过后,他大吼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是你和薛景伪造证据,你们污蔑我的身世,你们想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编造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郑燕生压向他的力道重了些,不让歇斯底里的薛显乱动。 大殿里的众人看着薛显发疯,不为所动。 薛景问道:"关绍翁,你还何话可说?" 关绍翁一直低着头,摇了摇头。 他这番动作,便是默认了。 薛显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蹭起身来,一脚把关绍翁踢倒在地:"老东西,你干什么,本王是皇子!才不是你的儿子!" 关绍翁看向他,"显儿……" 薛显微怔,"你闭嘴!我杀了你!" 眼见郑燕生都快压制不住暴躁的薛景,薛景大喝一声:"够了!把他们俩带下去,听候发落!" * 昏暗的屋子里,关茹从梦中惊醒。 她进来总是做着同一个,可又想不起来梦里梦到了什么。 深秋的屋子里,没有暖炉,她拉紧了淡薄的被褥。 "冬雪……咳咳!冬雪……"关茹叫喊到,叫了许久也没动静。 过了许久,冬雪姗姗来迟。 "冬雪,你快给本宫找个暖炉来……" 冬雪嗤笑一声:"本宫?还以为你自己是娘娘呢!" 关茹听罢,落寞地往后缩了缩。 冬雪倒了杯热茶递给关茹:"你喝了茶能暖和些,没事别烦我了,殿里还有好多事要我来做呢!" 关茹现在被夺了妃位,看在她父亲是相爷的份上,皇上饶她不死,把她赶到这样一个寒酸的偏殿里,没有宫人,关茹又娇贵惯了,什么都不会做,吃穿用度都是冬雪来操办,她早就心有不满。 关茹一口就将茶喝光了,"冬雪,这一杯茶不够啊,你再给我倒一点!" 冬雪不耐烦道:"你自己没有手不会倒吗?" 关茹何尝没感觉到冬雪对自己的态度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呢,但她不敢反抗,她现在说是薅位实则是被软禁关押,凡事都得靠冬雪,把冬雪惹急了,她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冬雪……你别这样,等我爹想办法把我救出去,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关茹说道。 冬雪白了她一眼:"别逗了,你还不知道吗?宫里昨日就传遍了……" 关茹不明白,正要询问,外头传来声响。 "皇上驾到!" 薛景走进来,寒屋阴气逼人,薛景皱了皱眉头,冬雪睨了关茹一眼,退了出去。 看见薛景,关茹眼前一亮,"皇上!"薛景是来放她出去的吗?还是要恢复她的位份?她顾不上冷,穿着里衣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大胆关茹,见到皇上为何不请安!"周早斥责关茹道。 薛景摆摆手,他不必多言,关茹见到还以为薛景是在为自己说话,心里对自己还有感情在,也是,当年,薛景那么迷恋自己,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 周早在薛景的示意下,对关茹说道:"关绍翁与成王勾结,意图谋反,罪证确凿,胆大包天,罪及九族,论罪当诛!" 关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暴露了……他们的计谋暴露了吗? 关茹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疯狂地摇头,尖叫一声,跌下了床。 "皇上……皇上饶命啊!"她想抓住薛景的衣角,周早一脚踢开了她的手,她捂着手背哭嚎。 薛景冷眼睨着她,弯起嘴角,"你的反应告诉朕,你早就知道……" "不!臣妾不知道,臣妾毫不知情啊!皇上您曾经也深爱过臣妾您忘了吗?您看在从前的情份上饶了臣妾吧!" 提起从前,薛景目光更为凌冽,关茹被那目光吓得闭了嘴,往后退了两步。 "从前?"薛景站起身来,他身穿龙袍,看上去异常俊美却周身散发着仿若从地狱而来的阴鸷。 "你做过的所有事,朕都知道……" 关茹屏住呼吸。 "你对朕用欢宜香,让朕对你入迷,你在朕身边安插眼线,将朕的消息传递给关绍翁,这些朕通通知道……" 薛景一字一句地将那些事情说出来,宛如公开处刑一般,将关茹的外衣扒的干干净净。 他都知道……他竟是什么都知道! 薛景直起身子,用极为轻松的口吻问她:"那日,领你去慧贤贵妃宫殿的太监是不是告诉你,成王在里头?" 关茹瞪大眼睛,面露惊恐。 "你给朕用过的欢宜香,自己吸来,感觉如何?"薛景朝屋外走去,"对了,关绍翁可真狠,为了扶持自己的亲儿子薛显夺得皇位,不惜用自己亲女儿的清白做工具……" 他在说什么?他什么意思?亲生儿子薛显? 关茹眼神迷茫不安,周早睨着她说道:"薛显身份已被查实,他并非先皇的亲生儿子,而是张嫣和关绍翁的私生子,关显假冒皇子,试图混淆皇室血脉,皇上已经下旨罢黜他的王位,夺其功勋,押往黄茆,终身劳役。" 仿若晴天霹雳,关茹看着薛景的背影,神情恍惚,嘴里念叨着:"关显……关显……他是关显……他是我亲哥哥?不!" 关茹站起身来,发了狂般冲向薛景:"你骗我,我不信,我和阿显怎么会是亲兄妹呢!我不信!啊啊啊啊!" 周早眼疾手快,又是一脚将关茹踢开,关茹头磕到了床脚,划了口子,鲜血顺着额头滑落,沾染散乱在额前的黑发。 她入宫前,薛显与她情投意合之时,她就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给了薛显,后来,在薛显和关绍翁的劝说下,她因为爱极了薛显才同意入宫,嫁给自己根本不爱的薛景。第一次侍寝时,她灌醉了薛景,才将自己非处子之身的事瞒了过去。 窗外轰隆作响,电闪雷鸣,电光照进屋内关茹的脸上,她带着伤口披头散发的模样好似鬼魅。 天上落了雨。 关茹坐在地上,失神落魄。 前世关茹欺他,下药害他残废,那时候她可曾有过一丝一毫良心不安? 恐怕是没有的。 大仇得报,前世所有辱他的人都得到了报应,薛景心里却没有半点畅快之意,他没有回头看关茹便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妈呀,两天终于挤完了成王篇,白天要拜年,实在没时间,抱歉抱歉,还差最后一个燕国篇就结束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零二章 是报应吗? 雨下得正酣。 水珠落在感染深秋湿意的红叶上,凝了许久,压得叶尖抖动,啪嗒一声,水珠滴落在了叶子下方的白猫脑袋上。 "喵~"檐下的白猫被冰凉的水珠淋了个猫身激灵,不满地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 "尺玉乖啊,不能在这里睡觉,要着凉的!"从二一把抱起白猫,白猫小脚扑棱了两下,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才停了下来。  从二顺着猫毛抚摸着,灰涩的天空和朱红的台檐下,一身紫衣的从二神情温柔地好似融进了这幅画里。 薛景走到廊外顿了顿,随后走过去从后边轻轻环住了从二,将头抵到了从二的肩上。 薛景昨日一夜未回,一直留在恭政殿处理薛显和关绍翁的事宜,现在才回来,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周身气压低沉得很。 察觉出薛景心情不好,从二呆呆地站着,任由薛景抱着自己。 淅淅沥沥的雨声,听久了,倒也宁静致远。 "外头冷,怎么出来了?"不知过多久,从二才听到薛景的声音。 从二道:"尺玉在外头睡觉,我怕它着凉了,刚想把它抱进去,你就回来了……" 如雨水般软糯的声音敲在薛景的心头,他回来这一路上的愁闷郁结忽然间一扫而空了。 扬起嘴角,薛景道:"尺玉平时看起来挺乖的,竟也有这么不听话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和琥珀学的!" 怀里的白猫闭着的双眼懒懒地眯了一个缝,没支持多久又闭了起来。 实在是太困了喵~ "你……"从二欲语还休,他想问薛景为什么心情不好,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薛景好似知道从二心里在想什么,他往从二的颈间蹭了蹭。 "我的母妃很早就去世了,在我的记忆里,父皇一直很喜欢薛显,忽略我,那时关绍翁是我的老师,他教我要想获得父皇的关注,就要做些出格的事,所以我逃学,爬殿顶,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果然,父皇开始关注我了,可是,他提到我时,对我都是叹息,毫无赞美……" 从二静静地听薛景说着,他的声音没有音调起伏,却字字透着伤感。 "父皇立我为太子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爱我的,可是……我到现在才知道,不是喜欢,是被逼无奈,是因为没有了选择,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皇子并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薛显身份的真相是极其隐秘的,因为是皇家丑闻,又事关先皇的脸面,除了昨日殿中那几人,并无他人知道,所以,从二听到这番话也是一愣。 薛景觉得自己真可笑,他自以为的父子亲情,二十五年了,他方才知道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皇上,你还有我呢!" 薛景愣住。 从二低下头,头偏了偏,靠上薛景。 "我喜欢你,爱你,在意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没有羞怯,没有迟疑。 薛景的心好像被什么紧紧攥住,疼得他想哭。 "嗯。" 雨中的微风带来一阵泥土香,花瓣落入土中被雨水翻了新,待到阳光重新降临,这片土地上定会开出美丽而又耀眼的花朵。 * 京都,百姓围聚在皇榜前头。 "成王薛显伙同右丞相关绍翁密谋造反,挟持皇后胞妹,得平威将军郑燕生相救,现已平安无事,皇后得知胞妹平安,已无大碍。 关绍翁罪大恶极,现下旨关绍翁等直接谋反者家产充公,斩立决,关式同族押往沧州黄茆,男子为奴女子为婢。 薛显虽谋反,但皇上圣明,念在其镇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不赐其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今日起夺其成王封号,改姓为蚀,押往黄茆充军,五代不得入京。" 看完皇榜,百姓连连叫好。 "好!这群歹人居然敢害皇后,真是该死!" "冠了蚀姓,以后也不得翻身了。" "皇上圣明啊!" 沧州黄茆 满天黄沙,风,如刀割一般。 "这位大哥,米饭这么硬,里头还有沙子,怎么吃嘛!"关茹看着眼前的饭,难以下咽,同士兵抱怨道。 "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还在那挑三拣四!还以为自己是金贵的妃子呢!"士兵不客气地骂道。 关茹不敢发火,心里却难受得很,想她从前,薛景宠她还来不及,谁敢这么和她说话,早知道,就不要参与什么谋反,好好做她的宸妃不好么! "这位大哥,米饭真的吃不下,你看,我嘴里都被划破了……"关茹想到以前的锦衣玉食,再对比现在,悲从心起,泪眼婆娑。 关茹再狼狈,好歹曾经有着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脸蛋生的是极好看的,几个士兵见这小妮子我见犹怜的样子,还不要脸地张开嘴给他们看伤口,心里都骚动起来。 "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哥!哥!救我!你敢碰我,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 "救命啊!哥!救救我!阿显!阿显!" 帐内的关显缩在旁边,连扒带吞地吃着碗里的饭,神情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的尖叫每每锐利刺耳一分,他便会缩着脑袋抖动颤栗一分。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士兵餍足地提着裤子走到关显旁边。 一双双粗粝的大掌抚摸着关显的脸庞邪笑着:"可别觉得寂寞了,爷爷们晚上再来宠爱你!哈哈哈哈!" 关显浑身抖动,却没有反抗的举动,他好像已经忘了该怎么反抗。 他被押往黄茆的时候便被废了武功,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比起女人来还不如,加上虽为男人,却长得眉清目秀,俊朗端正,来了黄茆三营第一天就被这些平日见不着女人,男女不忌的畜生侮%辱了,长久的折磨磨灭了他的性子,他已经忘了该如何反抗。 关茹躺了很久,她勉强穿上破败的衣服,颤抖着下了床,走向关显。 "为什么……"她望着面前同样衣衫褴褛的关显,她好恨,好恨。 关显呆如木偶,视线也无法聚焦,"都是报应,是报应……" 关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她拿起墙上挂着的刀,狠狠刺入关显的腹中。 "报应……这才是报应!你欠我,下辈子都还不清!去死吧!" 外头的士兵闻声而来,用了十足十的力一脚踢开关茹,围到关显旁边:"快去喊军医,皇上有令,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皇上…… 想起薛景最后同她说的那些毛骨悚然的话,那个在背后运筹帷幄的男人,当真可怕至极。 "贱人!"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他们这群人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莽撞的士兵气急,举起一旁带血的刀刺入关茹腹中。 倒在地上没了力气的关茹泪湿了眼角,她和关显对望着,眼前似乎有许多画面闪过,他们看不清分不辩那些画面是什么,只有一个残了一双腿的男人披着黑色的长发从无尽的血色地狱之火中出现,慢慢向他们走来。 【作者有话说:挂了,嗯】 第一百零三章 我不傻我也不笨…… 孙起光和郑燕生率兵打下后夏国,又及时回京救驾,功劳卓著,朝廷特地办了大宴奖赏两位将军。 从二身为皇后,自然坐在薛景的身旁。见到郑燕生,他眼前一亮,被薛景全看了去。 众宾落座,薛景举杯,"朕敬两位将军。" 薛景满脸喜气,"两位将军实乃国之栋梁,还有河北道大将军袁帅,你们都是兆国的顶梁之柱,朕,要予以嘉奖,传朕旨意,加封河北道大将军袁帅为从二品归德大将军,赏黄金万两,右威卫大将军孙起光,封从三品云麾大将军,赏黄金万两,郑燕生,封从三品平威大将军……" 顿了顿,薛景注意到郑燕生听到封赏后不卑不亢,抬头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从二,"同时,郑燕生救皇后胞妹肖幼菡有功,肖幼菡正值婚配,朕封她为宁舒公主,赐婚于郑将军,并赐将军邸一座,黄金万两。" 大殿安静无声,没人想到皇上突然赐了个公主给郑燕生,虽然是个籍籍无名的公主,但肖幼菡是谁啊!她亲哥哥可是天官大人,当朝皇后,有着这一层关系,郑燕生以后定是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啊! 郑燕生两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千牛卫,如今一跃成了皇亲国戚,世事变化真是教人难以预测。 "将军,还不快领旨谢恩。"周早提醒道。 郑燕生怔怔地叩首谢恩,周遭贺喜声不断,他抬起头,高高在上的那人也拍着手,在为他贺喜,他的神色不禁暗下来。 "臣,谢皇上!" 郑大哥和阿玉……从二还从没想过他俩搭在一块儿会是什么样子,不过郑大哥是好人,一定会对阿玉好的。 宴席尚未结束,从二便起了困意,薛景让他先回去休息,从二也不推辞,这些人说的什么朝廷大事他一点儿也听不懂,不如先回去睡觉好了。 "你看皇上多宠肖皇后,把肖皇后当成吉祥物似的。" "你们说皇上究竟是真喜欢肖皇后还是因为肖皇后能给大兆带来福运才娶的肖皇后啊?" "这话你也敢在这说,小心被皇上听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郑燕生饮下一杯酒,借口去如厕离了席。 天色已晚,除了大殿灯火璀璨,宫里头别的地方都只有点点微弱的灯光。 从二走在回去的路上,刚走了一半,便被郑燕生追上了。 "君后!"看郑燕生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要说。 莲香望向从二,从二以为郑燕生是要同自己聊聊与肖幼菡的婚事,"莲香,你先到一旁去,我与郑将军有事要说。" 莲香狐疑地领着几个宫人走开了,郑燕生方才走上前来。 郑燕生每一步都如同灌了铁一般沉重,他喝了些酒,脑子一热就追出来了,此刻正微醺,胆子比平日里大不少。 面前的是大兆的国后,他褪去了太监服,穿着无比尊贵的紫袍,眉宇间也没了当初的稚嫩,虽然眼神依然纯净却多了当初说没有的沉稳和矜贵。 他喉结滚动,不知该如何开口,对方倒是先发了话。 "郑大哥,你是来问我妹妹的事吧!你放心,我妹妹人很水灵,而且善良又聪明,你肯定会喜欢的!" 郑燕生怔住了,面前的人是在真心地祝福自己,他还以为,他一直以为…… 肖从二是喜欢自己的…… "阿玉肯定也很喜欢你,我觉得你俩般配极了,不如,什么时候我带阿玉和你见上一面你就知道了……" "君后!" 从二自顾自说着,郑燕生听不下去,仓促打断了他。 "欸?"从二带着疑惑看着郑燕生,"怎么了,郑大哥?" "你当初……为何只对我另眼相看,为何特意来与我相识?"郑燕生只想问清楚。 从二愣了片刻,话还没说出口又被郑燕生打断,"别和我说是因为在车前所时我帮了你,我一入宫便是在千牛卫,从未去过什么车前所!" 从二抿住嘴,呆住了。 第一次见面,郑燕生便知道从二说的是谎话,可他没有戳穿,他喜欢看当初那个小太监说两句谎话就脸红心跳的样子,好似烂漫的海棠花,他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啪嗒"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派来的。 在沧州大营,当薛景表达出了对从二的欢喜,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发觉自己似乎喜欢从二,但他没有机会表达。他一直认为从二是不喜欢薛景的,只不过皇命难为才没法拒绝,是这样的吧! 是吗? 郑燕生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从二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沉了片刻,露出绚丽的笑,迷了郑燕生的双眼。 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吧! "郑大哥,你真的救过我的性命,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我一直记得……"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救命之恩啊,"我并没有救过你,你是不是记错了……" 从二望着天上的星群,好像在回忆似的,"我永远都不会记错的,那好像是一个梦一样,悲伤、痛苦,整整六零四个月二十一天年,在宫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难熬……" 郑燕生听着,从那声音中听出了脆弱,他好想过去抱住从二。 郑燕生听不明白,他向前一步,问道:"你爱皇上吗?" 从二小鹿般的眼睛眨了眨,片刻后,他笑颜如花,点了点头。 郑燕生的心沉了。 "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皇上的呢?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可我一个太监,连男人都算不上,凭什么喜欢女孩子呢?喜欢男人就更不可能了,但是我现在才想明白,或许我早就离不开皇上了,我早就把皇上当成是家人。是因为你,因为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从二像是在和郑燕生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郑燕生云里雾里,根本听不明白。 从二转过身来,笑着说:"总之,我很高兴,我们能成为一家人!郑大哥,你会好好对阿玉的,对吗?" 郑燕生苦涩地点了点头,微风吹过,他酒醒了大半,这才觉得自己这么跑来见从二还屏退了左右实属不妥。 思及此,他离得远了些,不再寒暄,"臣一定会好好待肖姑娘的!" 他终于知道了,从二对他没有半点绮念,他带着满身的落寞转身离去,走出一丈之外,他又忍不住回头。 "君后!" 从二疑惑地回头看他。 "您说臣曾救过了您,能告诉臣,是在何处吗?"他真的想知道,从二不是骗他的,他们两个人的确有过联系,而不是从二将他认成了别人! 从二道:"在福州。" 郑燕生听了,更是失落,他哪里去过福州,恐怕从二真是认错人了。 从二看着郑燕生的背影越来越远,方才动身回宫。 "君后,郑将军他……"莲香想说他方才的行为不妥,要是被谁看见了,可怎么是好。 从二道:"旁人问起来,你就说郑将军向我询问家妹的事,知道了吗?" 莲香点了点头,她方才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他们聊天的内容,郑将军那个样子分明是对君后有意思,君后可真是受欢迎啊! "莲香!"从二唤她。 "哎……在!"莲香没反应过来,仓忙立正。 从二笑道:"你这小脑瓜子,瞎想什么呢!他可不是喜欢我!" 莲香挠挠脑袋,"君后,您知道啊?" 从二道:"他是以为我欢喜他,所以才会注意我,理所应当地认为我就是他的东西,所以才会不甘不愿,但那并不是喜欢。" 莲香瞪着圆眼睛,她觉得君后好像和她以为的不太一样……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傻,很笨?"从二目光慈祥,按活的岁数来说,他比这个小姑娘要大了十七岁,和她爹差不多。 莲香震惊不已,"您……您……" "其实我不傻我也不笨,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复杂呢,简单一点,不好吗?"他好歹活了三十多年,尤其是这辈子所见所闻都不样了,现在的他或许不聪明,但绝不是个笨蛋,很多事情他看出来但不愿意去计较,不愿意去理会。 "可是君后,很多人都想简单地活着,但大多数的人都活得身不由己。"莲香许是想到了自己死去的父母,想到自己是怎么飘零到宫里来的,心里有些难受。 "嗯,你说的对,!"从二点点头,莲香和阿玉很像,让他忍不住就想对她好一些,"但你现在有我了,我就是你的靠山,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莲香瘪着嘴,没忍住,哭了起来,抽哒哒地往从二怀里扑,"君后,您真好!" "那……君后……" 从二:"?" 莲香:"奴婢什么时候能嫁人啊?" 从二愣了愣,哑然失笑:"你啊!"一百零 【作者有话说:莲香是be,莲香是be,莲香是be,重要的话说三遍,到时候别骂我 薛景就是吃醋,吃了两年,这个硬疙瘩终于被他磕掉了】 第一百零四章 救命恩人 薛景回到裕清殿时,从二正靠在床榻上小憩。 喝得醉醺醺的薛景步履蹒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从二急忙上去搀扶。 "莲香,快把醒酒汤端来!" 薛景按住从二手,"我没醉……" 从二心想,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看来醉得不清。 "我不喝醒酒汤……" 从二顺着他来:"不喝醒酒汤,我让莲香倒水给你喝的。" 薛景呜咽了两声没了动静,看来是不介意喝水,只要不是醒酒汤就成。 那醒酒汤酸的紧,醉后的薛景怕是下意识就不想喝那玩意儿,从二觉得有意思极了。 皇上果然跟个小孩似的。 从二扶着薛景上床,给他脱去外袍和鞋袜,拿着温热的布给薛景擦拭身子。 还别说,这一幕还有些似曾相识。 上辈子,薛景腿脚不便,身子也不利索,每日都是他给薛景擦拭身子的。 不过嘛……手掌略过小腿处。 上辈子他背着薛景在密林里逃窜,一时不察,让薛景的小腿处给锋利的树枝刮伤了,伤口不浅,但薛景双腿没有知觉,直到跑出林子,看到血流不止的小腿方才发现,那里也因此留下了一道疤痕。 "你那是什么表情?"薛景按住他的脖子。 从二摇摇头,赶紧低着头给薛景擦拭全身。 他方才看薛景入了迷,可真是太羞人了,都和皇上处了好些年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发呆呢! 不过…… 从二提起眼皮瞅了一眼薛景,黑发散在他久日不见光,如雪的肌肤上,面如冠玉,抿起的嘴和微蹙的眉头都好看的紧。 擦完身子,从二按例又要给薛景按摩腿,以减缓腿部肌肉的松弛和萎缩。 即便是日日按揉,薛景的腿脚还是肉见可见地衰老了下去,尤其是这俩年,腿上的皮肤已经彻底褶皱瘦小,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如出一辙。 从二揉着揉着,鼻子一酸,眼泪水不由得流了下来。 "傻子,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没有掌灯的小茅屋里只有微弱的月光照明,薛景看不清从二的样子。 从二哽咽地抹了抹眼泪水,摇了摇头。 他只是觉得,薛景这样的容貌与气质,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下身衰老残褪,未免太可怜了。 "君后!醒酒汤拿来了!"莲香递上醒酒汤。 从二接过汤,莲香便下去了。 "长未,快把这醒酒汤喝了。"从二扶着薛景给他喂汤。 薛景喝了一口汤,皱着眉头,"怎么是醒酒汤?你是不是以为我醉了?" 从二:可不就是醉了嘛! 薛景:"我真没醉!"说着,他推开醒酒汤,"我想睡觉了,媳妇,咱们睡觉吧!" 从二无奈,只好把醒酒汤拿走,给薛景掩被子。 烛火撩动,薛景睁开双眼,凝着从二的背影,若有所思。 * 皇后的胞妹宁舒公主大婚,排场十足十的大,将军府到肖家所在的平安街是一派喜气洋洋。 从二到的时候,肖幼菡已经换上了一身喜服,盘着发髻,丫鬟喜婆围着她,见到从二来了,她眼前一亮,道:"哥!" 从二眼眶有些湿润,上辈子,肖幼菡落了那么一个凄惨的结局,现在好了,他的阿玉要嫁人了,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哥,郑燕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肖幼菡忸怩地问到,平日爽朗虎气的小妞此刻女儿家的性子毕现。 "你放心,郑燕生品行容貌端正,为人忠孝稳重,定不会亏待你的!"要出嫁的女儿家不好与男子过多接触,从二要握着肖幼菡的手伸到半空又放了下来。 肖幼菡眼睛一尖,反握住从二的手,叫从二一愣。 "哥!跟我见外什么!"肖幼菡憨笑道。 从二噙着笑,他的阿玉从来不是个虎头虎脑的丫头,她定会过得很好。 "花轿来了!公主快出门上轿了!" 将军府内,郑燕生的家人都在院子里张罗宾客,他们家嫁进来一个公主,来的客人都是朝中的重臣,可马虎不得。 花轿到了门口,郑燕生背着新娘下了轿子,鞭炮声阵阵,满座的欢声笑语,而郑燕生只带着浅浅的笑意。 "皇上皇后驾到!" 皇上和皇后都来了!这得是什么样的排面啊! 郑家的亲友都快惊掉了下巴。 薛景牵着肖从二的手同郑燕生道贺:"恭喜爱卿报得佳人,朕同皇后也来赶赶喜气,亲自为你们证婚可好?" 郑燕生的父亲急忙上前:"自然,皇上和皇后莅临,是我郑家前世修来的福气请皇上、皇后上座!" 能亲自为肖幼菡证婚,从二自然是高兴的,被台下满座宾客看着,他攥着衣带,比自个儿成婚时还要紧张。 本本以为郑燕生已经是一表人才,没想到有荣幸亲眼见到皇上和皇后,这俩人长得好似神仙一般,模样气度都是上上等,看得那些平民百姓眼睛都快直了。 拜了天地,便要给上座敬酒,此处有皇上皇后坐着,自然是要先敬他们。 郑燕生牵着肖幼菡走到薛景跟前,酒杯端起,郑燕生对上薛景的双眼,薛景嘴角扬着,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郑燕生知道,皇上是故意的。 他没有救过肖幼菡,薛景却无端安个功劳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直到薛景在宴请上为他指婚,一看到薛景的眼神郑燕生就明白了。 皇上就是要他成了婚,娶得还是皇后的胞妹,这样才好断了他的心思,他对皇后的心思。 举着酒杯的手显得格外沉重,肖幼菡透过盖头看到郑燕生顿在,那正疑惑着,从二也看着他俩。 薛景主动伸出手接过郑燕生手上的酒杯,"爱卿,朕看你和宁舒公主真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看来,这桩婚事,朕是指对了!" 郑燕生勉强笑道:"多谢皇上为臣指婚,臣,荣幸之至!配宁舒公主,是臣高攀了……" 这俩人的对话怪得很,引得从二和肖幼菡都有些奇怪。 薛景笑意更甚,眼神晦涩不明,他的声音不大,旁人都听不见,只有肖幼菡和从二能听着:"爱卿是朕和皇后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俩的媒人,这桩婚事,你担得起。" 什么意思?肖幼菡没听明白。 郑燕生被堵的心里难受,同时他更是不懂了,这俩人都说自己救过他们,他究竟是何时救过,怎么自己倒不记得了。 "给皇后敬酒!"媒人大喊道。 郑燕生和肖幼菡转了个方向,端起酒杯敬向肖从二。 酒杯敬出,没了回应。 郑燕生疑惑地抬头看去,面前的从二不知何时满眼愕然,好似出了神一般,眼眶竟隐隐有水光涌现。 【作者有话说:呃啊……好难写,我的脑袋郁结了……越是到结局越难写,赶快把符御青安排上!(//?Д%2F?/)对了,介于大家都不想莲香死,为了爱与和平,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我决定,还是不把她写死了(就是这么没有立场,啾咪(′???‵))】 第一百零五章 不想让你知道 "君后……君后……" "君后!" 这一嗓子可是够大,从二回过神来,一看,两只猫炸了毛似的躲在他袍子下头。 从二迷茫地看向莲香,"怎么了?" "君后……您没事吧?"莲香问道,君后也不知怎么了,参加了个婚礼,回来之后就恍恍惚惚的。 "君后,午膳了!" 从二点点头,安抚了两只猫,起身前往外殿。 走到门口,"砰"地一声砸到了门柱子上。 莲香张大嘴巴。 "君……君后……" 从二捂着额头,安慰道,"没……没事,哈哈,就是有点晕……" 莲香和门口的徐勺无奈地对视一番。 徐勺小声问道:"君后怎么啦?" 莲香耸耸肩,摇了摇头。 额头痛得很,这一下撞得是结结实实,实实在在,从二心里头直抱怨,咋回事,怎么走路不看前面呢! "疼不疼?" 一双温柔的大掌按在从二红肿的额头上,叫从二晃了神。 "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个迷糊虫!"薛景宠溺地说道。 从二心里五味杂谈,看着满桌子的菜半点胃口也没有。 "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薛景问道。 从二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挺好吃的!" 他盛了半碗鸽子汤,边喝边偷偷看薛景。 薛景的筷子夹起了一块鱼肉,从二眼睛亮了亮。 他记得早年,他下河抓鱼回来,薛景都是不吃的,他受不了那腥膻味,到后来才慢慢能接受鱼肉,按理说此刻的薛景应当是不爱吃鱼肉的才是,可他却夹了鱼肉来吃……他之前都没仔细观察过,现在想来,恐怕薛景也是和他一样重…… 鱼肉到了自己碗里……(*???)!! "从二,来,吃鱼。"薛景笑眯眯地说。 从二:…… 从二灵机一动,也夹了一块鱼肉:"皇上,你也吃!" 薛景抿嘴道:"从二你忘了,我不爱吃鱼。" 从二:…… 从二皮笑肉不笑,之前的推测好似笑话一样:"这……这样的吗?" 薛景委屈兮兮地说道:"从二,我们都好了这么多年了,你都不注意我的喜好的,我好难过……" 从二慌了,立刻夹了一块鸡肉给他,"你爱吃鸡,我记得的,刚刚的鱼,是意外……"说罢,他羞怯地低下头扒饭。 薛景眉眼带笑地看着他,将鸡肉放入口中。 从二端着茶给薛景递上,毕竟曾经做过侍奉的太监,这种端茶递水的事他干起来轻车熟路。 薛景正批改奏折,看见是从二来了,又惊又喜:"从二,你怎么来了,外面可冷?" 从二摇摇头,薛景执起他的手,"这么冰还说不冷。" 从二瞥见案上堆满的奏折,忧心道:"最近的公文这么多么,现在都亥时了……" 薛景扫视了一眼案上的奏折,笑道:"居然都亥时了,那今儿就先不改了!" 从二无意中瞥见薛景面前的那份奏折,来自是由沛州刺史上书。 沛州…… "怎么了?"薛景合上奏折,问道,"从二,你近来总是晃神,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吗?" 从二连连摆手,"没……没有啊!"总不能说,他那日听了婚礼上薛景说的话之后怀疑薛景也是重生的吧! 那日,薛景对郑燕生说的救命之恩,究竟是指什么呢?难道真的是指上辈子的事吗?可他又不能直截了当地问薛景是不是重生的,如若不是,贸然问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怕是要被薛景怀疑。 白天用膳时不就如此么,他一时只顾着探究薛景是不是重生的,竟把他不爱吃鱼的事也给忘了…… 哎呀!真是太难办了! 从二又灵机一动,故作无意地问道:"我听莲香说,她的老家是沛州来的,沛州天高地远的,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儿家是怎么流落到京都来的,真是不容易啊!"边说,从二边留意薛景听到沛州的反应。 薛景毫无反应,只凝着他。 扯谎这种事,从二真真是不擅长,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露馅了,心里七上八下。 薛景道:"从二,你记错了吧,莲香祖籍湖州啊!" 从二一愣:"是吗?" 太丢人了吧! 薛景笑着点点头:"是啊,她自己说过,我便记住了,你倒是记混了!" 从二尴尬地笑了两声。 殿外,周早和莲香聊得热乎。 周早道:"对了莲香,还没问你老家是哪儿的呢?" 莲香道:"哦!我是汉州人!" "汉州!那不巧了不是,我也是汉州的!"周早一拍手。 莲香也一拍手:"真的呀!哎呀太巧了!老乡啊!" 树梢上的宣鹰挠了挠后脑勺,"他们怎么回事,一人说一个地方?" 一旁的宣文点点头,原来她是汉州来的啊! 子时已过,外头狂风大作,好似要下雨一般,这段时日雨下得勤了些,每日都阴雨绵绵,空气中都透着湿意。 从二翻来覆去,终于有了些许困意。 他好好想了想白天的事,想了想薛景的反应,那么自然,恐怕是自己多想了,重生这种事本就匪夷所思,哪有可能连皇上也是重生的呢! 思及此,从二不禁想着,若是皇上真是重生的就好了……他有好多话想和皇上说呢! 从二打了个哈欠,没多久便熟睡过去。 黑暗中,一旁的薛景凝着他,到此时才有了动静,将从二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再动就滚出去!" 从二僵住,不敢再乱动。 两手抱在胸口,从二难受得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乱动的,我睡不着……" 他们刚刚在沛州落脚,寻到一个破旧无人的茅屋,他白天修补屋子,下午又跟着邻居去学种田,今天一天,他磕得浑身是伤,又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半是激动半是难受,这才睡不着觉。 一旁的薛景闭着眼睛,蹙起眉头,一言不发。 从二却以为他是生气了,"我以为你睡了……"他一失眠就爱乱动,怎么也改不掉,不然,他还是去牛棚里睡吧…… 这么想着,从二就抱起枕头,掀开被子一角准备下床去。 "你做什么?"薛突然又发了话,景声音阴冷。 "我……"从二怯懦地说道,"我去牛棚睡……" "你能不能不要折腾!"薛景心里不太舒服,这两天像是要下雨,空气潮湿,他浑身都痛,越痛他就越烦躁。 从二瘪着嘴,盖好被子不敢再发出声音。不过,先前的激动全没了,第一次有了他们自己的家又如何呢,他和薛景总归不是家人,要是他阿爹和阿娘,决计不会嫌弃他的。 从二平时不爱矫情,今日却心里忍不住难受,手背抹了两把泪花,又怕再次吵到薛景,抽吧了两下就忍住了。 身旁的薛景睁开眼睛,睨了他一眼。 自己刚刚,是不是过分了? 不过要他低头道歉确实不可能的…… 算了算了,傻二这性子,再难过,怕是明日就忘了…… 这样想着,薛景又听见了一声哽咽,他忍住又想指责的念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 "郑燕生和皇后说了什么,你们一字不差全都告诉朕。"宴请结束后,薛景坐在案上,恭政殿内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暗卫宣统将自己看见的听见的,尽数说了出来。 静谧了许久,薛景声色凝重:"下去吧!" 一阵黑影闪过,殿中只剩下薛景一人。 坐在椅子上的身形笔直,一动不动,宛若一个木偶。 从二……原来和自己一样…… 他什么都记得…… 薛景怯了,怕了。 思绪百转千回,往事如车马流转在眼前一一闪过。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果然下雨了。 帷幔被风吹起,薛景抱着从二,凤眼注视着黑暗,半晌,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从二脸上。 【作者有话说:全都记得,哎呀,真麻烦这俩个人的性格,有事不说事,烦人┴┴︵╰(‵□′)╯︵┴┴】 第一百零六章 燕国使臣入京&张家... 恭政殿内香烟缭绕。 薛景指着地图上一点,葱白的手指慢慢向下延伸,划出一条路线来。 周早前来通传:"启禀皇上,张相来了。" 薛景道:"让他进来。" 张简步入内殿,躬身道:"臣参见皇上,皇上,燕国使臣苏步康一行人已安置于驿站之中,等候皇上相见。" 薛景扔出来一张地图。 "爱卿,你看看吧!" 张简张开图纸,仔细查看:"皇上……这是?" "这是京都至福州至澎湖两岸的商路线路图,关绍翁一死,这张图就落到了朕的手上。" 张简了然,再看这张图就有了别的意思,福州自古以来便是四面八方入京都的陆路商贸要道,京都以东为临海的汉州、甘州,只可通水路,陆上商贸并不发达。 京都以南为江州、兖州相连,再往南便到了崎岖峭地,古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利于大量的商贸车马通行。 京都以西为汉州、冀良,西北有沛州,以山地为主,由于地理位置的局限,畜牧与农业发展得顺风顺水,然商贸业并不发达。 因而,整个兆国,四面八方的商贸之路竟全都需要经过福州,足以可见这块地方是一块多大的香饽饽。 "关绍翁的幕僚多数聚集在此处,大肆收敛钱财,且与各地商人有联络,真要断了他的根,并非一朝一夕。"薛景如实说道。 张简几乎是立刻就懂了薛景的意思,地图上燕国与冀良毗邻,有一条商路直达福州,兆、燕两国征战数年,关绍翁方一倒台,燕国便派使者前来议和,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 "福州亨和商行与万通商行都与关绍翁有合作,万通的当家,朕已查明是七年前来自燕国的商人因战事流落兆国而发迹。" "那亨和商行呢?"张简知道,薛景既然提了这两个名字,定然是两个都有问题。 薛景欲言又止,张简敛眸思索,大抵是其中有什么事令皇上犹疑了,皇上自四年前开始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行事作风雷厉,果断决绝,像此般吞吞吐吐,恐怕只能是和那位皇后有关了。 果然,薛景开了口。 "亨和商行,现在负责的人叫张生,原先的当家荀可天,来路不明,朕的人也查不着!"薛景沏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荀可天?这个人有什么稀奇的? "明天你迎接使臣入宫,朕全权交由你来负责……"薛景想说什么,顿了顿,"……下去吧!" 张简抬眼睨了前方的珠帘一眼,躬身下去了。 荀可天…… 手指在案牍上轻敲。 从二的姥爷…… 坠崖…… 薛景敛眸思索着,就是想不通这其中的联系。 两年前他们离开福州不久,荀可天便坠崖而亡,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 "夫人,有人前来拜见!"葛三叔悄声说道。 肖母奇怪地说道:"有人前来拜见,你不去同老爷说,怎么来同我说?" 葛三叔踌躇道:"来的人……是张生!不只有张生,他们一家子都来了!" 肖母惊道:"张生?" 张家一家三口进了大院,张娘子一见肖母便高声笑语,满脸是喜气,"妹妹呀,许久不见了,你说你现在都是什么身份的人了,怎么还整日素面朝天!" 肖母对她这番热络甚是无奈,她又何尝不知她们虽是姊妹俩,张娘子却不喜欢她。 "衣服罢了,穿什么不是穿!"肖母说道。 面前的三个人穿的是绫罗绸缎,腰上手上挂满了器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富贵。 "话不是这么说啊!你看我们,走出去就是脸面,是人都要给三分薄面!"张娘子笑道。 张生道:"就是啊,有钱就是有面子,面子都是挂出去的东西,妻妹啊,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你现在代表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面,而是皇后大人的脸面啊!" 肖母嘴角含笑,眯了眯眼,"你们怎么来京都了?" 张生和张娘子对视笑了笑,肖母单刀直入不给他们寒暄的机会,着实是叫他们心里不喜,又不好表露。 张生道:"妻妹啊,自从爹意外身亡,大哥呢也不在福州,我呀,只好勉为其难接下商行的重担,这两年也是干得风生水起,这不,我这一思量啊,你说你们都在京都,我就打算在京都开设分行,离你们也近些,方便走动啊!" 张生推了推自个儿子张拾,张拾不情不愿地躬身道:"姨母好!" 张娘子立刻接上:"你看看我这儿子就念着你们一家子呢!" 肖母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恐怕寻亲是假,牟利是真,不过看张拾这个孩子,倒是不像他爹娘一样趋炎附势之辈。 肖母道:"在京都有个照料也好……" 张娘子立刻装作为难地说道:"是啊!就是我们也打探过,在京都开商行必须得有户部开行的印章,可是户部的人说了,只有京都本地人才许在京都开商行……这就有些难办了!" 肖母了然道:"那你们是想?" 张生笑道:"从二……哎呀,你看显得我们像是有求于从二似的,都是一家人,妻妹应当不觉得见外吧!" 肖母道:"你们是想让从二帮你们弄印章来?" 张生和张娘子对视一笑:"这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肖母嗤笑一声,不过念在亨和是父亲毕生的心血,她也不是不能帮忙,便应下了。 张娘子乐不可支,她就知道荀韵卉不会拒绝,"爹爹在天有灵,看到亨和能在京都开行,一定非常欣慰……" 张生道:"那便好了,我们去京都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或者……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也行啊!" 张娘子连忙点头:"是啊妹妹,你是不知道京都的客栈贵得很哦,圳南最好的客栈不过二两银子一晚,什么都齐全,京都那些个客栈看着也不起眼,居然要三两银子!你说是不是抢钱!"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肖母是想拒绝也插不上话。 张娘子提着包袱牵着张生就自顾地往里走,张拾见了摇了摇头,朝肖母躬身致歉,肖母笑着朝他颔首示意。 "对了,怎么不见你们家见越,不提见越我都忘了,我们家张拾已经考上举人了,还是乡试第四呢!明天就要参加春闱,你说说,张拾打小就聪明,想让他学经商他都不乐意,就是要读书!"张娘子笑呵呵地说道。 肖母笑道:"张拾这孩子我看着不错,我家见越比不得,这次乡试没考好,乡试只拿了第二名……第一名作弊被取消资格了。" 肖母说得风轻云淡,张家两人却都是愣住了。 张娘子阴阳怪气地重新换上笑脸:"那可真是厉害啊!对了,幼菡呢!这姑娘今年快十六岁了吧,要我说啊!婚事得赶紧落成,再大点就难嫁了,毕竟幼菡那个性子虎得很!" 肖母敛眸给他们倒茶,随意道:"你们不知道,幼菡前些日子刚出嫁!" "出嫁了!"张娘子啧啧道,"哎呀,你说说,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呢!我们圳南有几户熟识的人家还有未婚配的,年岁也就二十出头,年纪大是大了些,但是家里有钱啊!肯定得要比幼菡现在嫁的好吧!你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肖母递上茶:"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是皇上亲自指的婚事,皇上还给幼菡封了宁舒公主,你们说,这个公主的头衔能有什么用,我们做爹娘的只要她嫁的是个好人家,过得开心就足够了……不过,幼菡嫁得是个大将军,应该也还行吧!皇上还赐了将军府,就在隔壁街上,什么时候我带你们去拜访拜访!" 张生和张娘子对望一眼,尴尬地噤了声。 "这个荀韵卉,现在怎么这么伶牙俐齿!真够讨厌的!"张娘子小声道。 张生埋怨地说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非要打自己的脸不可!" 张娘子嘟囔两声,这才不情愿地安静下来。 肖母将肖见越喊出来,两年未见,肖见越年岁小,因而养得比从二好得多,个子拔的高,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高已经比肩肖父。 "侄儿见过姨夫姨母,张拾表哥!" "两个孩子差不多大,明年都得参加春闱,不如一道学习,也好互相勉励!"肖母说道,她对张拾这孩子挺有好感的,有这样一对父母也是难为这孩子没有近墨者黑。 张娘子刚不屑地要拒绝,肖母又说道,"正好,宫里的退下来的徐司空是我们众三的老师,张拾也可以跟着一起学习。" 张生立刻改口,"那感情好,咱们要开分行,哪有时间照顾拾儿,不如让两个孩子一道,咱们也可以省点心里。" 这样一说,张娘子便也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来了,对付爱凡尔赛的人就是要用更凡尔赛的方法堵他们得嘴 没cp的通通安排上(除了宣镇)】 第一百零七章 又来一个天官? 要说燕国使臣团一群人,为首的是燕国丞相屈怀,其次便是燕国的大将军刘赫之后便是些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张简领着他们进宫,一路上是客客气气的,不过呢,他客气别人却不是同样心怀善意。 "张相年方几何啊?"屈怀问道。 同为丞相,屈怀已年近古稀,看到张简这么年轻,可不心里不太舒服了嘛! 张简彬彬有礼道:"过了下个月初一正好二十有三。" 屈怀是看得出来张简年轻,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他尴尬地笑道:"真是年少有为啊!" 张简道:"不敢,屈老谬赞了!" 这个"老"字,又让屈怀气得差点从马上翻下来。 这个张简,是不是故意的! 张简奉命迎接使臣入宫,不敢有半点马虎,他心细如尘,一直留意着使臣的动静,他注意到队伍里有一身穿白衣的男子,虽然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是所有人在经过他的时候都对他带着似有若无的恭敬。 看来此人,身份并不寻常。 使团中还有一名男子,长得过分妖媚,一身紫衣翩翩。 看到这人与他人穿着不同,张简留了个心眼。 "燕国此番与我大兆议和,实乃明智之举,两国交战,只能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兆燕皆是强国,携手合作总好过两败俱伤啊!" 屈怀点头称是:"兆帝所言甚是。" 众人看过拟定的条例,一一对来,确认了无误便签下了盟约。 大宴已准备就绪,美酒佳肴一应俱全。 "庆祝两国交好,来!"薛景举杯庆贺。 屈怀看了那名白衣男子一眼,饮完杯中的酒,说道:"启禀兆帝,我朝早就听闻六乙鼠天官的威名,此次来兆也想一窥仙容,就是不知,天官大人现在何处啊?" 张简看了一眼使团中那名白衣男子,他正饮酒小嘬。 薛景道:"几位原来是想见皇后,皇后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屈怀又瞥了一眼白衣男子,燕国将军刘赫说道:"兆帝,皇后我们见不着,见见传说中的仙兽总是可以的吧!若是这也不让见,未免有失大国气度!" "放肆!"大将军于义呵斥道,"皇上面前,岂敢如此说话!" 薛景摆摆手,示意于义退下,笑道:"刘将军说的不错,过于野蛮非大国气度……" 听见这话,白衣男子饮酒的动作顿了顿。 薛景是在讽刺他们燕国野蛮,没有气度。 好个薛景阿,在话术上丝毫没有破绽,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既然各位想见仙兽,那就请诸位移步御花园!" 御花园榭水亭旁,雪白的孔雀像是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蹭"地一声昂起雀冠。 "这就是传闻中的仙兽?"看刘赫的模样似乎并不觉得这孔雀是什么稀世珍宝,引起了一些大臣的不满。 叶恪睨着他:"那刘将军的意思,何为仙兽呢?" 屈怀说道:"刘将军喜形于色,但绝无恶意,实在是,这仙兽我们燕国也有一只,所以刘将军才觉得有些失望罢了!" "也有一只?"于义在后边小声议论,"信口开河谁人不会,我还说我府上就有一只呢!" 于义虽然是自言自语,但是身为武将声音洪亮,不少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屈怀手背到身后,呵呵笑道:"兆帝,实不相瞒,微臣先前想亲眼拜见皇后正是因为我们燕国也有一位六乙鼠贵格的人,姓叶名竺,只不过是了一名小小的司兽司,司的正是我们燕国奉为国宝的仙兽,与面前这只白孔雀可谓是如出一辙,我国的的白孔雀就只在叶竺面前展翅开屏!" 屈怀说罢,使了个眼色,使团中站出来一个人,正是先前张简注意到的那个容貌美艳的紫袍男子。 这一身紫袍叫薛景微蹙眉头。 "叶竺叩见兆帝!" "如此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居然是个司兽司!"众人议论纷纷,叶竺却昂着头,并未有羞耻的反应。 "屈丞相,你是说,你们的仙兽只在他的面前开屏?" 屈怀点头称是:"正是如此,我皇才特封他为司兽司!" 刘赫说道:"这只仙兽与我燕国的一模一样,叶竺啊,你能否也让这只仙兽开屏认主呢!" 开屏认主? 薛景立刻就将他们的意图掌握的一清二楚,燕国人怕是要将这个叶竺送到自己身边来。 叶竺道:"叶竺愿意一试!" 众人均看向薛景,薛景敛眸道:"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朕也想看看他是怎么让这白孔雀开屏的!" 叶竺走上前来:"启禀皇上,臣不需要什么法子,只要臣靠近这白孔雀,它自己就会开屏!" 周遭的大臣都对他说出话嗤之以鼻,他真以为自己和皇后一样都是天官不成! 叶竺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向白孔雀,他张开双臂,背对众人,紫羽锦袍随风慢慢摇晃,在众人的注视下,那白孔雀居然真的抖了抖身子,振臂开了屏,朝叶竺走来,停在叶竺身边。 "真开了呀!" "他也是六乙鼠命格,莫非,他也是神仙不成?" "甚是有理啊!" "看来不止是皇后能让这白孔雀开屏啊!" 叶竺扬起妖冶的脸庞,得意地看向众人。 屈怀趁势煽风点火:"没想到真的开屏了,看来叶竺的确非凡人啊!" 薛景小声同一旁的张简说了什么,使团中的白衣男子将他二人私聊的模样映入眼中。 就在众人滔滔不绝之时,一只红嘴绿鹦鹉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直窜到叶竺的身上。 突然被袭击,叶竺慌乱地用衣裳扑打鹦鹉,众人赶紧后退,躲到一边,任由叶竺被一只小小鹦鹉弄得人仰马翻。 "岂有此理!"屈怀赶忙命人上前,这叶竺是他们要送给兆帝的美人,在此落了脸面,惹得兆帝没了兴致可怎么是好! 不用等侍卫上前,鹦鹉已然离开了叶竺,嘴上衔着、身上也沾了数只衣服上的紫色羽毛朝另一边飞去。 叶竺的紫袍被弄得处处污渍还破了好些洞,实在是狼狈不堪。 "你们快看!"人群中一个大臣叫喊道。 众人抬头一看,白孔雀竟然跟着鹦鹉的方向走了过去。 红嘴绿鹦鹉张开彩色的翅膀,紫毛粘在它身上,它叽叽喳喳开头说话:"开屏!快开屏!" 奇迹发生了,白孔雀居然真的再次展开那洁白无瑕的羽毛,鹦鹉喳喳乱叫,好似在大笑一般,绕着亭子乱飞,白孔雀就跟着它后头到处跑。 就在众人都惊讶不已的时候,只听叶恪嗤笑一声:"一只鹦鹉也能让仙兽开屏啊!莫非这只鹦鹉也是神仙?哈哈哈哈!" 叶竺瞥了面色铁青的屈怀一眼,不服气地正要说话,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薛景开口冷声道:"紫袍,穿得如此狼狈就不必穿了,东施效颦!" 叶竺顿时噤了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哪个是东施,显而易见,薛景这番话显然没有给叶竺任何面子。 叶竺一出现,薛景就知道定然是燕国以为自己喜好男色,想把叶竺送给自己,还特地穿上紫袍,利用天官的身份吸引自己的注意,顺便还可以动摇从二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模仿从二……实在可笑! 至于让白孔雀开屏并不是难事。 当初从二莫名其妙让那白孔雀开了屏他就觉得颇为奇怪,特意观察过,他发现当颜色鲜艳的羽毛抖动时,这只白孔雀会显得格外兴奋,那日正是因为从二身上穿的是流云织制成的绣衣,才会引得白孔雀开屏。 流云织是一种稀有的丝线,在阳光下,不同的角度会焕发不同的色彩和光芒。宫内偏红的流云织仅此一匹,一匹丝线哪有从二重要,薛景便下令用流云织来做嫁衣,现在想来,也是阴差阳错,造就了仙兽的传说。 想必燕国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方才叶竺特意背对着他们张开手臂吸引白孔雀时,薛景就断定,恐怕是叶竺袖子内侧藏有给更为艳丽的色彩。 果不其然,薛景看向鹦鹉遗留在地上的紫色羽毛,那羽毛乍一看是紫色,但是放在阳光下晃动时居然有几种颜色交织,流光溢彩,看上去像是和流云织类似的丝线,难怪会吸引白孔雀开屏。 橘猫跳进草丛里,扑腾扑腾肥嘟嘟的屁股卡在了枝干上。 "琥珀,你怎么又乱跑了!你看你!"从二拨开草丛,把琥珀抱了出来。 橘猫扬起的嘴角好似慵懒地黠笑,圆滚滚的身子在从二怀里翻了个身。 "乖啊!"给琥珀顺了两下呼噜毛。 从二抱起琥珀站起身正要离去,面前乌泱泱的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呃……"从二方了。 什么……什么情况,御花园里怎么这么多人!(//?Д%2F?/) "参见皇后!"兆国的大臣们反应过来立刻跪地请安。 屈怀愣在了原地,方才出水芙蓉般干净惊艳的面容从青翠的绿从中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人。 太像了!太像了! 【作者有话说:从二:怎么这么多人!(******?Д***?***)说好这场没我戏份的呢!导演!加钱!必须加钱!】 第一百零八章 别人都好生羡慕我呢! 太像了! 屈怀愣在原地。 就好像当年那位年轻的皇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屈怀心神不宁。 薛景注意到屈怀紧盯着从二,眼睛都不眨一样,他敛眸走上前半搂住从二。 从二耳廓一红,忙不迭低下头来,他还不习惯那么多人对着他喊皇后。 "要喊平身!"薛景小声同从二说道。 从二听了个三心二意,脑子还迷迷糊糊地,忙不迭跟着说道:"净身!" 净身? 众人面面相觑。 叶恪憋着笑意,掩面偷笑。 这皇后呀!可真是太好玩了! 薛景声音比方才稍大了些:"是平身!" 从二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对啊!是平身,他怎么一着急给忘了,什么净身!"平……平身!" 薛景忍不住笑,咧着嘴盯着面红耳赤的从二看个不停。 从二自知闹了笑话,半背过身子,几乎快躲进薛景袍子里一样,"烦死了!都怪你!" 薛景莫名其妙被冠上了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被从二这般怨恨的感觉居然让他觉得还不错,莫非天底下爱人者都是像这样爱人无理取闹却觉得开心不已么,"好好好,都怪我刚才没说清楚!" 同穿紫袍,眼前的这位皇后一出现就显得方才那位叶竺上不得台面,叶竺美则美矣,举手投足间却透着股妖劲儿,面前的皇后就不一样了,落落大方,巴掌大的瓜子脸还有如水的秋眸,艳惑之间居然带着十足十的天真与赤子的天然无害。 "真好看啊……"燕国使臣中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叶竺愤恨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众人。 宴请散了之后,薛景回到裕清殿内,从二趴在榻上衣衫整齐,像是在小憩。 听见开门声,从二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掀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闭上眼睛装睡。 薛景走近,见他耳廓泛红,忍俊不禁。 薛景坐到床边,指腹轻轻在软软的耳垂摩挲,沿着耳廓,手指搅了进去,上下抚弄。 从二本就是装睡的,被他这么一弄,浑身微颤,眼睫毛忽闪忽闪地,还没等他缓过来,敏感的耳朵里进来一股凉风,顺着席卷他全身。 "啊!"从二如上钩的鱼,捂着耳朵扑棱一下就坐了起来,气鼓鼓地说道:"你……不许吹气!" 薛景笑道:"你怎么醒了?" 从二一愣,磕磕绊绊,心虚地说:"你……吹气了,我可不醒了嘛!" 薛景眼睛睨了一眼他的衣裳:"睡觉怎么还穿外衫呢?" 从二低头一看,居然忘了脱衣服,他脸越发红了,呛声道:"你管我!" 薛景讨好道:"好!我不管你,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好不好?"事实上,他巴不得从二这么骄横,他可不希望从二一直是唯唯诺诺地和自己在一起的。 薛景见从二好似缓和了许多,才低着头凑近,轻声问他,"今天怎么了,我哪里做的不好,娘子不说,为夫怎么知道呢?" 从二瘪嘴,捂着脸说道:"都怪你,你怎么不派人与我说御花园里那么些人,我今天好丢人啊!" 原来是为了这事,薛景莞尔。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我的皇后,天下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你本就少于外人相见,说错话又如何?"薛景宽慰道。 从二慢慢放下手掌,垂着的眸子抬起望着薛景咬着下唇说道:"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薛景心头一暖,原来从二真正在乎的是这个,这个傻瓜……真的是…… 怎么这么好,这么教人疼爱! 从二见薛景不说话,心里越发难受:"我都说要找个嬷嬷教礼仪,你偏不让,现在好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肯定给你丢人了……" 薛景把他搂进怀里,亲吻他的头顶:"傻二,你知道今天那些燕国使臣看见你都呆住了么?" 怀里的人摇摇头:"肯定是觉得我上不了台面吧!" 薛景笑道:"他们是看你看呆了,他们都在想,怎么兆国的皇后长得这么好看,这么美又这么俊呢?" 从二被夸的面上一臊:"你瞎说!" 薛景:"真没瞎说!" 薛景郑重其事地钳着从二,大婚之后,他养的越发好了,面色红润,胖瘦有度,真真是像脱胎换骨了般,哪有以前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样子。 从前在村里就有不少人说自己长得好看来着,不过也就仅仅是在村子里了,他进了宫后,宫里那么多好看的,便少有人再说他好看了。 "真的吗?"从二不敢相信地问道。 薛景举起三根指头:"真的不能再真了,你就是最好看的,你不信我么?" 从二握住他发誓的手放下来:"相信的。" 薛景抱着从二:"他们都在想啊,兆国的皇帝怎么这么有本事,娶了个天仙似的皇后,都羡慕呢,你那么给我长脸,可不准再埋怨自己了,也别埋怨我了!" 从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薛景抱他的手紧了紧,他的傻二啊,两辈子过来了还是都那么单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什么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揽,还得他好好宠着才行。 周早在门外敲了敲门。 "皇上,张丞相求见。" 不速之客打扰了一室安宁。 薛景望了眼漆黑的窗外,"都这么晚了,让他明儿再来吧!" 张相! 从二揪了揪薛景的衣裳:"别呀,他都来了!" 薛景一听从二说话,立刻就改了口,对周早交代道:"让他在外殿等候。" 改变薛景的想法,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张简躬身道:"臣参见皇上!深夜叨扰还请皇上恕罪!" 薛景心想:你还知道你叨扰了,我和从二美好的夜晚时光就这么被打断了! 张简见薛景心情不是特别好,不露声色地说道:"臣有要事禀报,皇上可记得燕国使臣中有一白衣男子。" 薛景记得,那人从头至尾不发一言,但极有气势,很难让人忽略。 "臣前去迎接使臣团时就发现那些人对那位白衣男子十分恭敬,臣便留了个心眼,当时便派人去查他的身份。" 薛景挑眉,如若白衣男子的身份不同寻常,那么也就意味着这次使臣团来的目的不同寻常,他问道:"查出来了?" "是,"张简敛眸道,"他正是燕国太子符御青。" "什么!"薛景问道,"你确定?" 张简道:"确定,燕太子此刻应当在燕国,可燕国太子已经数月未上早朝,对外说是身体不适,看使臣团的人对那白衣男子如此恭敬,他的年纪又与符御青相似,臣便猜测他很有可能是符御青,于是派人守在驿站,果然听见屈怀无意中唤他太子。" 【作者有话说:宣鹰,你的相公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跟踪符御青 薛景回裕清殿时,从二侧躺着,小手曲在胸前,弯着腿,抱着一团,已然熟睡。 "张简这厮,好好的良辰美景都被他给打乱了!"薛景哼哼两声,望着从二的乖巧的睡颜不禁勾起嘴角,在他微微撅起饱满莹润的唇瓣上落下一吻,马上就心满意足了,抱着从二一同入睡。 京都驿站。 屈怀在房中踱步。 白衣男子敲门三下推开门,屈怀一见,立刻躬身:"太子!" "嘘!"符御青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屈怀浑身一颤,不明就里。 符御青立刻冲到房外,树梢上几根枝头窜动,显然是刚刚有人潜伏在上面。 "这是......"屈怀什么都没发觉,"太子,发生何事啊?" 符御青道:"有人在监视我们。" 屈怀大惊:"定然是兆帝派来的,我们赶快派人去追,要兆帝给我们一个交代!" 符御青道:"不必了!他们轻功了得,已然走远,你现在去追可知道他们体貌特征?万一抓错了人,反让兆帝扣我们一个诬陷的罪名,你担当的起吗?" 屈怀低头称是,跟着符御青后头回到屋内。 这位显延太子,做事雷厉风行,不怒自威,手段也是一等一的狠辣,朝中无人敢与他作对,他即便是个丞相,在符御青面前也是半点说不上话的。 符御青说道:"我与你说过多次,不得称呼我为太子,缘何忘了?方才你在房中,在想什么?" 屈怀自知是自己方才心事过虑,才会下意识喊符御青太子,不过.....屈怀抬头看了一眼符御青,这小子果真是可怕,居然马上就知道自己方才是在想事情。 屈怀道:"臣是在想今日在皇宫中的事情。" 符御青走到他跟前,睨着他:"你在想那位天官皇后?" 屈怀心里又是一惊:"太子......" 他的话没说完,符御青就打断了他,"你盯着人家皇后看了半天,是在看什么?你可别跟我说是色欲熏心,丞相,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屈怀头上沁出薄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白天来迎接他们的张简也是如此,各个都是聪明非凡。 屈怀只好实话实说:"那位肖见连长得像极了臣的一位故人,因而臣才会多看了两眼。"此话半真半假,想来符御青再厉害也猜不出来。 "故人?"符御青低下头来,屈怀点点头,忽而又听见符御青说道,"我曾在父皇寝宫中见过一幅画像......." 屈怀心里漏了一拍。 "说来也奇怪,肖见连怎么长得和那幅画像上的人那么像呢?丞相,你知道为什么吗?" 屈怀汗出得更多了:"果真什么也瞒不过太子殿下,肖皇后长得的确是像极了那画像中的人,臣才会吃惊了些。" 符御青问:"那人是谁?" 屈怀这回坚定得很:"臣,不能说!太子若真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皇上!" 符御青如隼般阴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屈怀身上,好一会儿,他按上屈怀的肩,一瞬间,屈怀不禁抖动起来,"丞相不必如此惊慌,我岂是蛮不讲理之人,既然你不便说,那我就不问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启禀皇上,他武功极高,我们几人中唯有宣文、宣夜能勉强跟着他不被发现!" 帷幔之中,薛景执起茶杯:"宣鹰呢?" "以宣鹰的轻功,应当不成问题,但是......皇上,宣鹰的功夫比我们都要弱一些,一旦被发现肯定难敌对方"。 肯定...... 窗外的宣鹰青筋直跳。 他看着旁边的宣镇:"老镇,你说句公道话,我的武功有那么烂吗?" 宣镇点点头。 宣鹰:...... "你要不要这么诚实啊!我的武功比以前已经精进不少了!而且.....虽然我武功不行,但是要是比轻功,你们可没人比得过我!"宣鹰极力挽尊。 宣镇点点头。 宣鹰自豪地昂起头来:"看吧!我就说我的轻功一流!"说完,宣鹰不由地情绪低落了下来,现在所有的暗卫里,他是训练时间最短的,就算他再努力再认真也没有办法像他们那么厉害。 屋内传来薛景的声音:"宣鹰。" 宣鹰眼前一亮,噌的一声进入殿中:"臣在。" 薛景道:"你去暗中监视符御青,万不可让他发现。" 宣鹰:"是!" 宣鹰离了裕清殿,开心地无以复加。 看!他还是很有用的嘛,只要皇上需要他,只要他是有用的就行了,管他武功高不高呢! * "哪个是符御青啊?"宣鹰指着下面一群人问道。 宣夜道:"这些都不是,我们靠近不了符御青。" 宣鹰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假的啊?"宣夜功夫不错啊,虽然比不上大哥和宣镇和宣统,但也是很厉害的了。 宣夜正色道:"大哥跟着符御青呢,不过也只能跟在五丈之外,上回靠近时也被他发现了。" 宣鹰惊呆了:"这么夸张啊!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房中走出来一位白衣男子,他独自一人,周围没有官兵跟着,看起来不像是地位高身份特殊的人。 宣夜正要说话,宣鹰举起手来,打断他:"他就是符御青吧!" 宣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宣鹰摩拳擦掌:"没想到他居然就是符御青啊!"他一看到白衣男子的样貌就认出是在圳南和自己交过手打得难分高下(半招就打败自己)的那个人,再联想他们对符御青的形容,立刻就猜到他就是符御青。 符御青出了驿馆,坐上马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宣鹰一路跟在他后头,介于之前交过手,他见识过符御青的武功,不敢掉以轻心,保持着三丈之外的距离,亲眼见着符御青进了一家酒楼,像是要和谁会面。 为了看清楚,宣鹰翻上二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符御青所在的那间房窗户正好是临湖,宣鹰无奈,只好翻上屋顶,掀开砖瓦,他们的屋子上方有一层露天台,根本没有办法看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宣鹰又试了好几个方法,怎么都看不到屋内的情形。 "这个符御青啊,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宣鹰环臂站在对湖畔的走廊上发呆,身后一只手摸上他的肩膀,他倏地反应过来,浑身戒备。 "谁......"话刚说出口,他便呆住了。 "大爷~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不进去呀?您是哪个屋呀?是国色天香还是倾国倾城?"身着肚兜和薄纱的女子靠在他身上,冲着他直抛媚眼,纤嫩的柔荑顺着他的肩膀往他胸口上摸。 宣鹰身子都僵了:"我......我走错了!莫怪莫怪!"边说,他边闭上眼睛,飞快地跑了出去。 跑出去之后,宣鹰回过头来才发现,雕梁画栋,粉香花榭,这哪里是什么酒楼,这里分明是一家青楼! "什么燕国太子,原来是个好色的花花肠子!太下贱了!"宣鹰愤愤道。 方才的女子见宣鹰离开后,敛起笑意,敲门进入屋中。 "参见殿下!" 房中人微微颔首。 女子继续说道:"殿下果然神机妙算,兆帝果真派人在暗中监视您。" "那人什么外貌。" 女子说道:"身着黑衣,腰带上绣有兰花,应当是宫中的暗卫,看起来年纪比较小,估计不超过十七岁,看来,兆帝对我们并没有那么警戒,不然不会派一个岁数如此小的暗卫来。" "小心使得万年船。" 【作者有话说:宣鹰:爷已经二十二岁了! 如果是上辈子的薛景,智力战力都应该是被符御青秒杀,问题是,现在的薛景是重活一遭,符御青要面对的是心理年龄接近四十岁的薛景。 晚一点还有一章】 第一百一十章 交叉 今儿是从二回家探望父母的日子,每个月回去三天,雷打不动。 轿子进了大院,从二刚下轿,还没进大厅就感觉出了不对味儿来。 今天他回来,爹娘居然没像往常一样乐呵呵地跑出来! 从二往众三的屋子里走,果然见到一家子都在众三的书屋内,还有一个男子,看着着实面熟。 "从二来了,我跟你说大约是这个时候他就要到了!"肖母乐呵呵地过来牵住从二的手。 肖父拄着拐杖,介绍道:"二子,这是你张姨娘家的儿子张拾,他们一家子到京都来了。" 对于张拾还有他一家子,从二只有一面之缘,听肖父的语气,像是挺喜欢张拾的,不过,在从二的记忆里,自己家和姨母家向来是没有来往的,缘何现在多了往来呢? 见是从二回来了,众三立刻扑了上去,挽住从二的胳膊,"哥哥回来了,今晚又要开火喽!" 肖母顶了顶他的眉头,"你这个馋猫,何时又少你一顿饭了!" 众三笑嘻嘻地往从二怀里躲。 "草民参见皇后!"张拾是个有礼貌的,见了面就行起礼来,看见众三同从二如此亲昵,不露声色地微蹙了眉头。 从二道:"不用如此客气,既然是一家人,没有外人在场,你唤我一声表哥就行了。" 张拾颔首:"表哥!" 一屋子聊起天来,原来肖父肖母都聚在这如此开心是因为众三的诗赋被先生拿到富文诗会上,居然拿了第三名,是头三名里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先生都夸众三聪明,说是有几分当年张丞相的风采呢!"肖母乐不可支。 众三躲进从二怀里:"你们别夸我了,要夸就夸张拾表哥,原是他替我扫屋子时我才诗兴大发写了那首诗!" 张拾低头浅笑:"你自己聪明,我不替你扫屋子自然还有下人替你扫,怎么就是我的功劳了!" 肖母笑着打岔:"你们都别谦让了,要我说你俩一块学习还真是搭对了,正好今儿从二回来,我们今晚去下馆子,想吃什么都行!" 肖父咳嗽一声,杵了杵拐杖说道:"也不可太过自满,第三名,离第一名还有些距离,还需要好好沉淀,不可……" 肖母毫不留情地打断肖父:"不可什么不可,你就是拉不下这个脸夸儿子!" 众三说道:"爹说得有礼,孩儿还需要努力,明年春闱发挥好了,考上了大官,才好不丢哥哥的脸!" 从二心里一动,摸着众三的脸开心的笑了。 众三又说道:"不过第一名当真是很厉害,听说叫马箬靛,原是看客,信笔一写就得了第一,当真是厉害得很。" 信笔一写就能得第一,那还真是挺厉害的。 从二想了想,自己到去年才把所有的字都给认全,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有不少的差距。 昏暗的屋内,符御青起身出门,宣鹰后脚落在他屋内仔细查看,屋子里可以说是空空如也,只有案上放着一张字帖。 扰今事者,长昼得空多寂寥 乱我心者,长夜无梦恨难消 自古能者皆寂寞,自斟自饮苦作乐。 晓君子,眼望天 知大物,自菲薄 去了东风,还见西风,不见君子矣。 ——马箬靛,新历六年秋 宣鹰仔细看了看。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好像是诗…… "最烦这些读书人,不就是认识几个字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故作高深,卖弄文采!"宣鹰嗤之以鼻。 宣鹰看屋内再没其他东西,飞上屋檐。 片刻后,符御青进屋,刚站到案旁,眼睛一眯,接着抬头环顾四周。 他放在纸上的头发不见了。 这间屋子密不透风,没有窗户,也就没有风进来,除非…… 符御青抬头看屋顶。 除非,是上边透了风。 符御青微扬起眉头,对跟踪自己的人感到了一丝好奇。 "看来轻功不错,居然能让我毫无察觉。" 他师承燕国数名顶尖剑客武者,并在去年就将他们一一打败,因而他对自己的功夫一向很有自信,能被他夸上两句足以见轻功是真的不错。 不知怎的,符御青忽然想起了两年多以前在圳南遇到的一个人,也是身穿暗卫的衣服,轻功了得,可惜功夫太差,不足为惧。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公子,那边派人来,说是请您过去用晚膳。" 符御青回复道:"好,你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 福香居是京都极有名的菜馆,天南地北,山珍海味,五味俱全,却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肖母打从进京到现在,福香居的大名是听了好些回了,可从没舍得来过。 从二他们来到福香居,叫了一间上房,店小二领着刚走到二楼居然遇上了张生和张娘子。 张生看了好一会儿,还真是肖见连,怎么两年不见,养得这么好,脸上看起来都有肉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干瘪,真不愧是皇宫里才能养出这样水灵的人来啊! "从二啊!妻妹,你们怎么上这儿来了!可真巧啊!" 肖父肖母可不太情愿和他们打招呼,但碍不住他们主动凑上来。 "你们每日一大早就出门,整日也不见人影,我们想喊你们一道吃饭也找不到人啊!"肖母如是说道。 张娘子说道:"这不是开店的印章刚刚拿到,我们夫妻俩得有好些事情忙活……" 这对夫妻说着话,眼睛却是一直往从二身上瞥,想找机会多和从二说俩句,套套近乎,转念一想,反正从二约摸今晚就宿在肖家了,不如他们事情办完了早点回去,再寻机会同从二说话,毕竟楼上那位爷也是他们惹不起的。 "我们还有事就不同你们一道了,吃多少记我账上千万别跟我们客气,"张生又把张拾唤到身边,"儿子,你机灵点,多同你表哥说说话,讨你表哥喜欢知道不!" 张拾厌恶极了他俩这副模样,但毕竟是自己的身生父母,只好微微点头。 他们上了楼,肖家入了左边廊道第一间,张氏夫妇入了右边廊道第六间也就是最里头一间。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另有两人被店小二领着上了二楼,入了右边回廊第六间房中。 外边黑夜之中,灯火掠影间,宣鹰上了福香居的屋顶,找准符御青的屋子顶上落脚。 "皇上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呀,又是青楼又是诗会又是吃饭,天天玩乐,哪里像有什么图谋……"宣鹰躺在屋顶上敲了个二郎腿,"依我看,符御青就是个贪图享乐的公子哥,骄奢淫逸全占了……欸!骄、奢、淫、逸,我居然会这么高级的成语啊!嘿嘿!" 【作者有话说:诗的大概意思就是一篇披着文人寻求知己外壳的自恋诗,你们的文采不过是小孩子而已,我实在太有文化了怎么办,好寂寞,谁能与我一争高下的意思(什么东西能治一治符御青的自恋病╮( ̄⊿ ̄)╭) 诗是乱写的,我是渣渣我先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肖从二与符御青的... 福香居的菜味道虽不及宫中的御膳,也很是不错,不愧为京都最出名的酒楼,尤其是一道三花鲈鱼,鱼肉泛着淡淡的桂花香和醇厚的酒香,金花菜与茭白相蒸,说是鱼肉,但却无刺无骨,吃起来爽口与绵密共存,搭配他们店里特质的蘸料,入口酸辣甘爽,回味无穷,在宫里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 "张拾啊,你多吃些,"肖母热络地为张拾布菜,"总归是记在你爹账上,你不必有负担。" 张拾点头,乖乖地吃起来。 要说张拾年岁十七,个子倒是挺高的,可就是纤瘦的很,看起来倒像和众三一般大小。 张拾吃着饭,偷偷看了好几眼从二,叫众三给发现了。 "表哥,我二哥脸上有花么?" 众人齐刷刷看向张拾,张拾面色泛红。 从二也奇怪,他与张拾并未有交集,他总是盯着自己看做什么? 张拾被众人看着,被抓包的忐忑让他难为情地说道:"侄儿是觉得,从二表哥长得和姨娘极为相像,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原来是因为这,从二和肖母互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肖母说道:"你是没见着我爹年轻时候的模样......" 张拾道:"外公?" 肖母提起荀可天还有几分难过,难过稍纵即逝,她道:"是啊!从二像我,更像他外公,从前瘦弱看不大出来,现在圆润了简直和他外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着这话,从二脑中浮现出与那对有着血缘关系的夫妻曾有过的一面之缘,那位身穿墨绿衣袍的男人应当就是自己的外公,可是他那时太小了,记不清他的张相。 从二望着碗里的汤,发了呆。 一模一样吗..... 餐食过半,从二生了尿意,起身去如厕。 茅房在哪里啊? 从二在院子里晃悠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店小二。 树梢上的宣文侧过头来,见从二跟着店小二进了里头,宣文跃过墙壁跟了进去,在外头等了许久,没等到从二出来,倒是等到另一个客人急匆匆冲进茅房。 宣文神色一凛,翻下墙头一脚踢开茅房的门。 "哎!你谁呀你!" 茅厕狭小,里头只有一个客人。 宣文无暇顾及那人,在外头找到刚才那个店小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刚刚那个紫袍公子呢?" 店小二一头雾水,看着宣文腰间明晃晃的大刀不敢反抗,给宣文带着路:"小的刚刚就把那位公子带到这里,跟他说前面就是茅厕,之后小的就出去忙活了,可是人不见了,需不需要小的帮忙去报官?" 长廊尽头就是茅房,可是人却不见了! 宣文面色凝重,这下糟了! 楼下是人声鼎沸,歌乐鼓奏,楼上是望着人群发呆的宣鹰。 宣鹰打了个呵欠。 符御青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楼下的馄饨铺子老板拿着漏勺已经下锅捞了五十多回。 真别说,在这里卖馄饨好像还挺赚钱的啊! 暗卫的工作也是有年限的,年纪大的,飞檐走壁,打打杀杀肯定比不过年岁小的,因此一般的暗卫,最多过了三十岁便会被新人顶替,暗卫是为皇帝效力,过得是朝不保夕,刀头舔血的活,能安然活到三十岁的本就在少数,真到了那个时候,皇上也不会亏待他们,宣鹰就知道一个前辈,皇上登基没两年,他正好年满三十,皇上赐了他许多金银财宝,现在应当在哪个江南水乡过舒服日子呢! 以后他要是不做暗卫了,攒下的银子摆个馄饨摊也很不错啊! 卖馄饨的老爷爷坐下来歇会儿,一旁的奶奶拿着帕巾为他擦汗,目光缱绻,看得宣鹰好生羡慕。 宣鹰想了想他和从二如此依偎的画面。 就只想想,他不会僭越的。 宣鹰叹了口气。 吃了一个多时辰饭的符御青终于从房里走了出来,宣鹰即刻跟上。 符御青直接回了驿馆的房中,没半柱香的时间房中的烛火熄灭。 蹲在树梢上的宣鹰啃着冷馒头。 "睡觉了?今天这么早。" 宣鹰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要是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心细如尘,一定立刻就能想到。 宣鹰抬头望天,月朗星稀。 巡查的侍卫走过,宣鹰藏于树梢之上,屏住呼吸。 燕国来的这些人,不论是侍卫还是下人统统穿的是玄青色劲装,方便行事,符御青的那个侍从也是..... 对了! 他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符御青回来的时候,那个侍从没跟着一起回来! 该死!他怎么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点,都怪他们穿的都一样,害得他搞混了,没留意住那个侍从。 这样一想,符御青睡得如此之早就显得极不寻常。 宣鹰翻身上屋顶,掀开瓦顶一看,屋子里空无一人。 符御青呢! 宣鹰大惊失色。 * 从二脑袋昏沉着醒来时,手脚不得自由,他瞪时清醒过来,挣了挣手脚,发现自己被人绑住了。 从二看了一眼周围,自己身处在一间很普通的厢房内,床不软,房间不大。 呼!原来没有危险,吓死人了! 从二松了一口气,后脑还有些刺痛,偏生手被绑着,想揉一揉后颈也不行。 从二叹了口气,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门外。 "他醒了吗?" 侍从回答道:"醒了!" 来人点点头,正要推门进去。 侍从继续说道:"又睡过去了!" 来人:"......" 房门开了又合,符御青立在房中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从二。 "这种情况下也能睡得着觉......"符御青重新打量了一下从二,真是觉得和父皇宫中的那幅画像一模一样。 屈怀不是不愿意告诉他缘由么,那他就自己找,究竟这人和画中男子有没有关系,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出来。 符御青正欲转身离去,忽而顿住脚步。 床上人的呼吸三段一长,红润的唇抿着,看似睡着了,实则浑身紧绷。 符御青勾起唇角,慢慢走向床铺。 床上的人羽睫轻颤,透露出他心底的紧张。 那个人怎么不出声了,也没有开门声,他......出去了吗? 被绑架了,谁人能睡得着,从二是有意装睡,想降低他们的警戒,等着宣文他们来救自己。 可是进来的那个突然没了声音,这令从二更加害怕起来,他不知道谁要绑架他,不知道绑架他的人目的是什么,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行踪,会不会危及自己的爹娘..... 心脏鼓噪不已,跳动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那人应该......已经走了吧..... "你说......." 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从二刚刚才稍微放松的神经倏地又紧绷了起来,浑身汗毛竖起。 而且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你说,如果我扒了你的衣服,上了你,薛景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那双手已经触碰到从二的腰带。 说时迟那时快,从二抡起枕头砸向符御青,符御青反应更快,一个微微偏身就躲开了枕头。 重新看向浑身戒备的从二,符御青笑了:"原来你也不是草包美人,还是有点脑子。"话语间,眼神瞥了一眼床上不知何时松落的用来捆绑的麻绳。 床上的从二红着眼瞪着他,宛如一只发狠的兔子。 符御青笑道:"本来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可是现在......你好像还有点意思,难怪薛景会看上你。" 直呼薛景的大名,直觉告诉从二,眼前的一定不是个普通人:"你是谁?" 符御青扯开自己的腰带,外袍瞬间松垮下来,吓得从二连连后退,可手触及之处已经是冰凉的墙壁:"现在还不是谁,但是今晚过后,就是你的相公!" 比起对从二的兴趣,抢占薛景的爱人这件事,更让符御青热血愤张。 从前,他从未将兆国即位的少年皇帝放在眼底,可是当薛景逐渐展现出大能,给燕国带来威胁之后,他才开始正视薛景。 有一个竞争对手,也挺有意思的。 特别是看这个竞争对手愤恨、痛苦、无可奈何,就更让人兴奋了! 【作者有话说:BT,没救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救出从二 符御青倾身向从二扑去,从二所有的攻击都如同雨滴石板,毫无杀伤力。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响动。 "不好了!走水了!" 到底是正事重要,肖从二在这里又逃不掉,符御青披上外袍到外头去查探情况。 得救了的从二松了口气,又担心符御青会返回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走到门口想看看外面的情况,没出去几步,屋顶发出些许声音,他抬头一看,宣鹰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跟前。 "宣鹰!"从二惊喜道。 看见从二见到自己后笑靥如花,宣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君后,事不宜迟,我先带您离开这里。" 从二方才不小心扭到了脚踝,他跟在宣鹰身后,脚步虚浮,符御青力道大得很,他的衣带被扯断了,只能用手揽着衣裳。 前头的宣鹰停了下来,从二正感到奇怪,宣鹰转过身来,小声说道:"君后,属下失礼了!" 话音刚落,宣鹰一把横抱起从二往外头走。 从二吓得赶紧揪住宣鹰的手臂,他正想说背着会更轻松些,就瞥见宣鹰已然泛红的耳廓。 不知道是哪处着火了,外头火光漫天,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无暇顾及其他,宣鹰趁机抱着从二翻上屋檐,宣文已经等在那里。 将从二交给宣文,宣鹰转身便要回去,从二拉着他袖子的手一直没松开过。 从二担忧道:"宣鹰,你小心点!"和符御青的一面,让他心底生出一丝恐惧来,从二的直觉告诉他,符御青是个很可怕的人。 他被担心了吗? 宣鹰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螃蟹,幸好夜色替他遮掩,又幸好从二夜里眼神不太好,不然,他的小心思简直暴露无遗。 宣鹰:"君.....君后,您.....您别担心,我.....属下......属下轻功好得很,符御青发现不了我,君后.....您......" 宣文:"咳咳!" 宣鹰抬头一看,宣文等着他,一脸的适可而止的表情,宣鹰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宣文带着从二回宫,肖家是万万不能回去了,想必是肖家的眼线将皇后的行踪败露,皇上现在恐怕已经知道皇后被绑架的消息,宣文得赶紧回去复命。 火光渐熄,符御青大步流星回到房中,他方才意识到是调虎离山之计,果然回来人就不见了。 宣鹰在屋顶观察符御青,见他在屋中悠哉地走了几步,一点也没有人不见的焦急,宣鹰不禁疑惑起来。 再一定睛,房中的人居然不见了。 宣鹰微微蹙眉。 "我许你跟踪我,可不是让你放走肖从二的,太不乖了。" 宣鹰瞳孔张大,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他被点中玉枕穴,昏了过去。 符御青看到宣鹰的正脸,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这不是两年前那个暗卫吗! * "皇上,户部侍郎曹许桓、工部尚书赵一廉和都水监司马昭都去了一家京都新开的商行,赵一廉原先就与关绍翁有紧密的联系,而今独善其身,是否需要追查那家商行?"张简说道,他注意到只这一会儿,薛景已经皱了三下眉头,像是有什么烦心事难以纾解。 薛景漫不经心地看完张简上报的内容说道:"不必了,这间商行登记的开户者荀韵卉是从二的亲娘,想来是从二家的哪位亲戚开设的商行,他三人都去了那家商行应当是个巧合,不需理会。" 张简还要说些什么,内殿里传来熙熙索索的声音,薛景眼前一亮,张简直起身还没看清,椅子上的人就不见了,怕是闪电也没这么快的。 张简一个人站在外殿,叹了口气。 看来又是那位君后出了什么事...... 内殿,宣文刚把从二放在床榻上,一阵风就晃了进来。 从二一看到薛景就搂住他的脖子,"皇上!" 薛景紧张兮兮地将从二全身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哪里伤到了?"天知道他听到宣镇来报说从二失踪了,他几乎要安耐不住出皇宫亲自去寻人,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一定不会那么简单,他如果贸然出宫后果难以预计,只得硬生生忍了下来,之后的每一刻他都如坐针毡,所有的暗卫都被他派出去寻人,自己身边一个也没留下。 "人没事就好!"薛景把从二抱到怀里。 从二也不见被绑架的惊慌,他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派人来救我的......" 收紧怀抱,薛景瞥见从二身上被硬生生扯断的衣带,眸子冰如寒潭。 "宣文办事不利,功过相抵,免你死罪,自去领罚。"薛景说道。 宣文自知是自己疏忽大意才让皇后落入险境,领罚一事毫无怨言。 "皇上!"从二揪了揪薛景的发梢。 薛景一看他歪到自己怀里,瘪着嘴,眼睛睁得亮晶晶地,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无奈道:"算了,免了你的罚,但再有下次,皇后求情也无用,知道了吗!" 宣文感激地看了从二一眼,躬身下去了。 薛景拧着从二的鼻尖:"现在高兴了?" 从二笑嘻嘻地抱住薛景:"高兴了!" 薛景抚着他的头道:"你现在越发地不怕我了......算了,只要人没事就行!" 从二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我爹娘......" 薛景道:"你放心,我派人同他们说我提前把你接回来了,他们并不知道你被绑架了。" 听到这话,从二松了一口气。 从二又说道:"还有宣鹰,他把我救了他还要一个人在那,会不会很危险啊!"从二从宣文那里听了皇上的部署安排,虽然京都遍地是皇上的眼线,但是符御青狡猾得很,有能力靠近符御青三丈以内的也就只有宣鹰、宣文了,偏偏宣鹰功夫弱,宣文得保护从二,因而监视的工作落到了宣鹰一个人的头上。 薛景无奈地说,"宣鹰虽然功夫比之其他暗卫是差了一些,但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普通人奈他不得,更何况他轻功高强,遇到事情能逃,你不用担心他,"薛景委屈地说,"你都不担心担心我么,你失踪到现在我坐立难安,滴水未沾,你却不关心我!" 从二抿着嘴,凑上去亲了薛景一口。 "现在关心了!"从二飞快地说完,收回搂着薛景的胳膊,臊着脸往被子里一趟。 薛景微微愣住,反应过来时,心里如吃了蜜一般甜,从被子里搂住从二的腰就不撒手了:"不够,得多来点!" 从二往后缩了一下,薛景已然整个人挤到到了被子里,这亲一下那亲一下,占尽了便宜。 小小床榻,羞声娇语不断。 外殿里。 张简站得腿有些发麻。 他纳闷地看了一眼内殿紧闭的门,饶是平时八风不动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波澜。 一个时辰了,皇上在里面做什么呢? 京都驿馆内 符御青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喝着茶。 面前的两个侍从一人拿着一根粗粝的鞭子狠狠抽打墙上被绑缚住的人。 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新伤掩住旧痕。 "殿下,他晕过去了!" 符御青道:"还挺经打的......"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薄唇说着教人害怕的话,"继续打,把他打醒了为止。" 【作者有话说:符御青不是大boss,主线任务已经结束了,这部分支线也不是要搞垮符御青,看了番外的应该知道,符御青未来是铁铁的燕国皇帝,所以不用担心完结不了,大概还有十几章就结束啦,剩下的副线cp番外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琥珀的生命危机 "皇上,宣鹰失联了。" 执笔的手停了下来。 "皇上,宣鹰恐怕凶多吉少,可还要派人跟着符御青?" 薛景摩挲茶杯:"不必了。" ...... 驿馆内。 侍从禀报道:"殿下,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符御青道:"我去看看。" 被挂在墙壁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呼吸微弱,俨然如一具尸首。 修长的食指按住那人的下巴,强硬地逼迫他抬起头来,遍布伤痕的身体上,只有这张脸还算干净。 对有傲骨的人,符御青一向是最不屑的,有傲骨有何用,会审视夺度的人才能活下去,若是没本事,徒有傲骨最后只会面临失败和死亡:"薛景只派了你一个人来监视我,是吗?" 那人小声说了什么,听不真切,符御青凑到他跟前,想听听他说了什么。 "呸!"一口唾沫喷在符御青的脸上。 "殿下!"侍从惊呼,气得狠狠一鞭子抽打墙上那人。 鞭打声阵阵,那人却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他抿着嘴,神情异常坚毅。 符御青突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让侍从停了下来。 符御青用手拧开那人的牙关,逼迫他张开嘴,然后仔细看着他的脸。床上服侍的人,符御青的都是喜欢乖巧听话那一型,这张脸看起来不出十六岁,应该是个乖顺的,但却有着如此刚毅的眼神。 薄唇勾起,符御青松开那人,对下属吩咐道:"把他洗干净,送到我房间去。" * 亨和商行。 张生拨弄着算盘:"食盐分收三万两、岐南茶十二万两、苑马七万两、药铺分收十万两,鹿茸四十六万两......" 全部清点完毕,张生激动地直搓手:"发财了发财了,京都对这些名贵药材的需求可比圳南需求大多了,这才不足一个月就有这么多钱财入账!" 张娘子眼巴巴地数着账本,乐不可支,笑着朝张生娇声道:"现在我们有了这么多的钱,是不是该和大哥他们分分家了,不然我们的钱总要分给他们许多,我可不乐意干。" 张生点头称是:"娘子说的是,荀致远这个人,做生意迂腐地很,非要讲究什么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能赚上什么钱!" 张娘子笑道:"就是,还是相公你有本事,要我说,不如我们从肖家搬出来住得了,让荀韵卉帮忙和宫里的人牵线,她就是不愿意,小气巴拉的,就是怕我们挣钱,看不得我过得好,她儿女嫁得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呀,又不是她有本事,她那个相公更是一无是处,你看我们找那个赵尚书牵线还得给他那么多银子,真是亏得很。" 张生宽慰道:"娘子你可不能这么说,荀韵卉再是不济,光肖从二是皇后这一点就足够了,跟他们打好关系,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咱们张拾明年参加会试,没有点势力背景怎么在朝廷里混,你别看我给那些大人那么多钱,以后啊,有仰仗他们的时候呢!" 张娘子一听,觉得张生的话很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嚷嚷着要离开肖家了,只不过心底里看荀韵卉还是极为不舒坦。 裕清殿里,薛景喝了一口茶,蹙起眉头。 周早道:"皇上,茶可有不妥。" 薛景放下茶杯:"宫里的茶换了新的品种吗?" 周早点头称是:"尚宫局新换的茶叶,叫岐南茶,入口甘,后味绵长,说是给皇上尝尝鲜。" "岐南茶?" 周早道:"是,皇上,是岐南产的茶叶。" 薛景道:"岐南是西南边的地方,地势和水土都不宜产茶,居然能产出如此味道的茶叶。" 周早笑道:"皇上喜欢,崔尚宫定然高兴。" "崔尚宫?"薛景扬起眉头,如果他没记错,崔颖似乎是工部尚书赵一廉的表姑。 "皇上,燕国使团派人来报,他们预备十日后启程回燕国。" "哦?"薛景问道,居然这就准备回去了,没有暗中使幺蛾子,奇怪。 "既然如此,你吩咐下去,七日后大摆筵席,送别燕国使团。" "琥珀!" 外头传来声响。 琥珀的身子养得越发肥了,肥便罢了,偏生还灵活的很,"噌"地一下就跃上了屋顶,跃上就跃上吧,跃上了却又下不来了,肥嘟嘟的大屁股支棱着小肥腿颤颤巍巍地,往下够了一下,没够着落脚点,索性收回脚丫,缩在屋顶上不肯下来。 "琥珀,快下来啊!"莲香急得直跳脚。 徐勺在旁边说道:"它下不来,我去把它抱下来!" 徐勺拿来梯子,正准备爬上屋顶,另一边,从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屋顶,他不敢乱动,费力地半趴伏着朝琥珀走去。 "哎呀!君后!"莲香急得直跺脚。 "君后怎么上去了呀!"现在就不只是一只猫的问题了,一堆宫女太监聚在下边干着急。 徐勺忙搭好梯子梯子预备上去,就在这时,从二抱到了琥珀,松了口气,还来不及薅上一把猫毛,脚底没踩上平边,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君后!" 从二紧紧闭着眼睛,紧紧抱着猫,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睁开眼睛,薛景紧盯着自己,如黑云压城般周身泛着冷气,从二悻悻地抱着怀里不安分的琥珀缩了缩脑袋。 周围的宫女太监见到薛景阴着脸,气压低沉,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薛景很生气,他现在很想把这只橘猫哪儿来的扔哪儿去,这次幸好是自己在,下回呢!一想到从二差点摔下来,薛景心里犹如一团火烧着,又急又气。 从二抬眼偷偷观察薛景的表情,抿着嘴扯了扯薛景的袖摆。 "做什么!"薛景的语气不太好,从二立刻瘪起嘴来,琥珀也害怕地趴在从二怀里不敢乱动。 "你干嘛这么凶啊!" 薛景正想好好说道说道这只猫,从二身子一倾,像是要摔倒,薛景忙搀住他,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伤到哪儿了?" 从二捂着肚子委屈地说道:"唔......肚子饿了....." 薛景瞪着眼睛,对上从二水涟涟的眼睛,败下阵来:"你......"薛景叹了口气,"周早,让司膳司备吃食过来!" 从二见状,笑嘻嘻地靠着薛景说道:"你不生气啦!" 薛景没好气地重重说道:"不生啦!" 莲香和从二对上眼神,从二朝她眨了眨眼睛,莲香也悄悄举起手,朝从二竖了个大拇指, 君后,干得漂亮,皇上就吃你这一招! 察觉到危机解除,琥珀又不安分地扭动起圆滚滚的身子来,薛景一把捏住它的肥脖子拎了起来,琥珀"喵呜"一声,吓得又不敢动了。 "别!"从二求饶道,"琥珀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受伤呀!" 薛景道:"等到它真的伤了你,我后悔都来不及!" 感觉到杀意,琥珀确实害怕了,缩着脑袋猫身发抖。 从二伸出手想要去接住琥珀:"它平时不这样没分寸的,真的!" 薛景却是不听,收紧了手指,琥珀难受地扭了扭胖脚丫子,从二忍不住喝了一声:"薛长未!" 殿前的空地上众人安静如鸡。 完了,君后发火了! 大家都知道,君后发火了可比皇上发火了更可怕,皇上发火了君后劝一劝皇上铁定气消,可是君后发火了...... 沉默良久,薛景把琥珀扔给莲香,莲香仓促地接住已经害怕到动也不动的肥橘猫。 发完火的从二气势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往后退了两步。 薛景笑道:"怎么,方才的架势去哪儿了?" 从二对自己发火了! 薛景不仅不气,反倒心里暗爽,先是主动朝自己撒娇,现在主动发火也学会了,薛景感觉和从二越来越有寻常夫妻的样子,这是件好事。 "我......我......"从二低着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勇气上哪儿去了,可是看皇上的样子,嘴角含笑,眼眸带星,也不像是生气啊,"你......你不生气吗?" 薛景道:"谁不知道我最是宝贝你,哪里敢生你的气!" 从二脸上染上红晕。 薛景正色道:"莲香,看好这只猫,下次再出这样的事,朕唯你是问!" 莲香连连点头,不放心地盯着琥珀看。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一章 所有的铺垫都完成了,有没有宝贝猜到符御青究竟干了啥呀(☆?☆),下章、下下章揭晓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宴(上) 莲香给琥珀梳着毛,这猫还没从帝王的龙威里缓过来,可怜兮兮地缩成了一团。 "真奇怪,琥珀怎么突然就暴走了呢?" 徐勺端着碗给猫笼里的尺玉,"耽误了这么久才给你吃饭,饿坏了吧!" 莲香:"徐勺,那猫粮都凉了,尺玉肠胃不好,不能吃太凉的东西。" 徐勺点点头道:"这样的吗?那我拿去热一热。" ..... 薛景从外头回到裕清殿里,殿里乌烟瘴气,物件东倒西歪,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倒的,几个宫女太监忙着收拾残局,韩其之坐在椅子上给桌子上趴着的两只猫看诊。 对,天下第一神医在给两只猫看诊。 "这是怎么回事!"薛景愠怒地问道,"莲香!" "哎!奴......奴婢在,"莲香惊慌地跑过来,"回皇上的话,是尺玉......" 尺玉?那只猫素来乖得很,怎么今天也搞得一团乱。 薛景看向桌子上两只猫,歪着躺在桌上,眼睛微睁,看起来虚弱得很,说他们奄奄一息都不为过,"他们这副鬼样子,怎么会把屋子弄得一团槽?" 从二忧心道:"不知道尺玉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晚上满屋子乱跑,跑了一阵,又叫又哭的,就......就这样了。" 薛景若有所思。 一个太监急冲冲跑进来:"皇上,不好了,仙兽......仙兽不知道怎么了,飞到亭子上,怎么都下不来。" 薛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只猫,问他:"是不是边叫边哭?" 太监道:"回皇上的话,哭倒是没有的,就是叫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先是到处跑,现在直接飞到亭子顶上叫去了。" 薛景问道:"两个时辰前,你们对它做了什么?" 太监道:"回皇上的话,例行喂食。" 薛景蹙起眉头问莲香:"你们什么时候给尺玉喂食的。" 莲香道:"回皇上的话,三个时辰之前。" "那琥珀呢?" 众人不明白薛景问这些干什么,只有韩其之,捋着胡子思索。 莲香只敢在心里嘟囔:"琥珀中午的时候喂了食,喂完没多久它就跑出去了,因而耽误了给尺玉喂食。" 薛景立刻说道:"周早,去各宫看看其他的动物有没有异状。" 韩其之听见薛景说这话,做了个恍然大明白的样子,捋着胡子对身旁的徐勺说道:"可否给我看看它们的吃食。" 徐勺道:"还剩下一些,奴才给您拿来。" 韩其之闻了闻碗中的猫食,惊得看向薛景。 从二不明白地问道:"食物里有什么东西吗?" 不用等韩其之回答,薛景冷声吩咐,低沉的声音有力地回荡在殿中:"和顺,把所有的太医都宣进宫,各宫宫人按人数统计,全都到尚宫局集合,还有......"薛景语气阴狠,"把崔颖给朕抓起来!" * 皇宫大摆宴席,庆和宫内灯火通明。 今晚正是给燕国使团践行的日子。 主殿四周数个黑影落在树梢上、墙沿上,将大殿团团围住,空气中肃杀凌厉。 莲香欢欢喜喜地出了裕清殿往自己的住处走,怀里抱着从二赏赐给她的蚕丝的新被子,哼唱着欢快的小曲。 忽然,一个黑影落在她的脚边,吓得她立马停住脚步,闭上眼睛惊叫一声。 没什么事情发生,没人绑住她也没人伤害她,莲香慢慢地睁开眼睛,脚下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衣,衣服上有好多处长条状的破损,像是被鞭子抽打过,仔细看露出的白色里衣上有许多血痕,还有一股子药香味,看来是上过药但是由于剧烈的动作,伤口还未痊愈又裂开了。 那人的腰间绣有兰花,兰花的样式和她的真命天子身上穿的一样。 "他是……暗卫吗?"莲香疑惑道。 那人好似还有动静,莲香蹲下身凑到他面前。 "皇上……宴请……小心符……符……" 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到符字就没声了,莲香战战兢兢地试探对方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能感受到流动的气息。 "他还没死!"莲香惊呼,接着又思考着,"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莲香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是千牛卫闻声而来,莲香看了眼自己的崭新的被子,一点没犹豫地用被子把地上那人给盖住了。 "莲香姑娘,没事吧?"宫中正在举办宴请,万不可有差错。 "没事没事!"莲香摆摆手,示意侍卫们别过来了,"皇后赐我的被子掉地上了,不碍事的。" 侍卫们朝地上一看,一床蚕丝被子掉在地上,他们便放了心,到别处巡查去了。 莲香见他们走远了,才掀开自己的被子,只一会儿的功夫被子里就染上了血,足以可见对方受伤之深,不过莲香没时间心疼被子,看地上这人的样子再不救命恐怕就真没命了,她用被子裹着那人,费力地驮起来往裕清殿走去。 边走她边小声嘀咕:"暗卫兄弟,你可要记得……呼……你可要记得是我救了你哦,回头记得在我的真命天子面前夸夸我……嘿咻!哎呀妈呀!这怎么有块石头……" 庆安宫,奉和殿。 薛景身穿玄青束手箍五爪金龙袍坐于正上方主位,从二身穿镶金边银紫凤袍坐于薛景左侧。 大臣坐于阶下右侧,燕国使臣们坐于阶下左侧,举杯共饮,其乐融融。 薛景放下酒杯,道:"屈相这些时日在京中可好,朕国事烦劳,未能相陪,还望屈相莫要怪罪。" 屈怀一个丞相,哪里受得了薛景的歉语,他惶恐地举起酒杯起身:"屈怀深感兆帝和德,兆国繁荣昌盛,此番回燕国定会与我皇实据相告,为推进两国交好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叶恪在下边暗暗思忖,实据相告,意思是回去之后实话实说,他在兆国时,兆帝忽视他,没把他当回事呗,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意思是,总之我尽力了,如果我家皇帝怪罪了,打仗了,和我可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这个老匹夫啊……都快走了还在阴阳怪气,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没建树。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可明面上又挑不出毛病。 薛景笑道:"屈相这番话甚得朕心,对了,张简,你可有向屈相讨教为相之道?" 张简起身,还是那张规矩的脸,还是那副清冷的样貌:"臣公务繁忙,还未有时间。" 薛景指责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虽说和屈相同为丞相,但到底年岁尚小,不过二十三岁,行事还是稚嫩了些,还需向屈相好好学习才是啊!" 张简躬身道:"皇上教训的是,臣明日便亲自上门与屈相求教为相之道。" 薛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恪举起酒杯,用袖袍遮掩自己笑得咧开的嘴,视线移到张简的身上,他不禁收敛了笑意,想入非非,只有他知道张简宽大的丞相袍下边是多么纤细的腰身。 屈怀脸上青白交接,他刚为相两年还未有新的建树,而张简为相八年,惊世文采有神童之名,重农抑商,开学堂、改学制、兴科举等等举措,面前这个人在他二十岁之前就尽数在兆国推行实施并卓有成效,声名远扬,自己远在燕国都听说过张简的名号。 让他传授张简为官之道…屈怀心底冷哼,兆帝分明是在嘲讽他,还有张简这厮,说他公务繁重,而自己则被派来和谈,张简分明是在暗讽自己身为丞相却沦为和谈使,不足为惧。 屈怀咬牙切齿,偏偏不能显怀,这君臣俩人联合起来,一唱一和,将自己的贬低得一无是处,实在可恨! 从二听得一愣一愣地,心底由衷地感叹道:气氛可真好啊!大家都这么和善,两国交好,不用打仗,百姓就不用受苦了! 薛景道:"对了,屈相,上回,你还没给朕介绍介绍你们这次来兆国的人,今天可要好好给朕介绍一番。" 片刻间,使臣团静了下来。 屈怀睨了符御青一眼,讪笑着起身一一介绍,介绍到符御青时,从二惊讶不已。 那人不是……不是那个坏人吗? "这位是左司郎中马箬靛。" 屈怀介绍完,薛景轻轻点头道:"燕国果真人才济济……" 宴席过半,宫女们端上来茶水。 符御青端起面前的茶杯,正要饮用,看见杯底茶叶的形状,瞳孔微缩,默默地把茶杯又放了回去。 "茶水可是不合马郎中的胃口?" 薛景突然点到符御青的名字,殿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符御青身上。 符御青面不改色:"微臣肝肾不好,大夫嘱咐不可饮茶,兆帝莫要怪罪!" 薛景了然地点点头:"既然是肝肾不好,正好,郎中,你面前有一碗人参鹿茸鸡汤,都是上好的食材,御膳房炖了好几个时辰,可补肝肾。" 薛景如此说了,便是要他喝了这汤。 符御青目光扫过面前的菜肴,竟然每样菜肴里都加了中药材,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刚碰到白瓷碗的边上,停在空中片刻,复又收了回来。 薛景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看着符御青。 "怎么?茶你喝不得,汤,你也喝不下么?" 殿内异常的静谧,所有人都发现了气氛的不寻常 从二看了一眼面前的鸡汤,没看出什么毛病来,那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说:莲香捡到的是宣鹰,小鹰鹰,坚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宴(下) 怎么回事啊? 气氛怎么这么沉重? 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啊? 从二疑惑三连。 薛景眯着眼睛望向从二:"皇后,不如你来替马郎中尝尝鸡汤的味道如何?" 符御青不解地看向薛景,他起先以为......薛景对这位皇后是虚情假意,可第一回 在兆国皇宫的御花园碰上,两人对望却又情意绵绵,丝毫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他派人试探,这位皇后身边又有暗卫守护,但若是真情实意,薛景又为何要他喝这碗鸡汤? 薛景不是已经知道,鸡汤有问题么? 从二端起鸡汤,想着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一定要谨记端庄、大气、上档次,他小嘬一口鸡汤,眼睛微亮:"嗯!好喝!" 薛景转过来看符御青:"既然这汤好喝,那马郎中缘何不喝?是我大兆的菜肴不合你的口味么?" 鼓乐声不知何时停了,交谈声低语声也完全消失,大殿内此刻静到连脚步声都听得分外清楚。 薛景站起身来,朝阶下走去。 "朕给诸位大臣讲个故事吧!" 屈怀偷偷睨了符御青一眼,符御青在兆国做了什么,他是一概不知,他管不住更管不了,看眼下的情况,怕是自家太子真做了什么事情,让薛景发现了。 符御青正襟危坐,正视前方,不做言语。 "七日前,朕的一只御猫离奇发疯,鸣叫不止,好在,两个时辰之后,御猫就不疯了,它好似耗尽全力,筋疲力竭,整整一晚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底下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思索起薛景说这话的意思。 薛景冷笑,继续说道:"若是只有一只猫这般也就罢了,偏生宫里上上下下多达十余条宠物都如这御猫一般,先是发疯再是无力,朕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些动物的吃食上,朕找来司膳司一盘查,方知道,原来近日给宫中的宠物备食的宫女是新入宫的,她食药不分,给所有宠物的食物中误加了大黄,所以才导致御猫发疯。" 张简道:"皇上,大黄是中药,动物虽不宜服用,但也不至于发疯,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呢?" 薛景转过身来:"说的没错!" 另有隐情? 见着底下的人各个疑惑不解的模样,薛景也不卖关子,说道:"朕让天下第一神医韩其之检查了那些大黄,发现这些大黄并非简单的中药,里头掺杂了一种中药散剂,这种散剂是用紫石英、赤石脂、白石英、石硫磺、石钟乳外加少许辅料制作而成。" 稍通药理的叶恪瞬间就知道了这是什么药剂。 是寒食散! "寒食散!"大臣中有人念出这个名字来。 寒食散是什么,年岁稍大的大臣都有了解,这种散剂服用可医治寒疾,但服用者会飘飘欲仙,血脉偾张,耗尽全力后则会神经恍惚、四肢麻木,长期服用或食用过量严重者会致使五脏具率,直至死亡,因此早在太祖时寒食散便被列为禁药,制作擅用者格杀勿论,而今,分明是有人故意加害,意图谋害皇上! 殿中言语纷杂,众人七嘴八舌地小声交谈起来。 薛景咳嗽一声,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大家是不是很想知道,寒食散是如何进入后宫的?" 毛彦蘅躬身道:"皇上,想必是刻意流入,动机不纯,但不论动机如何,以我大兆律例,论罪当诛!" 薛景弯着嘴角悠哉地走到六部尚书前头的空地上:"毛爱卿,朕来问你,司膳司所备食材物需都是由哪里负责的?" 毛彦蘅道:"回皇上,是尚宫局。" 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莫非谋反之人就在尚宫局中! 薛景道:"不错,正是尚宫局!朕将尚宫局所有物件检查了一遍,发现食材并无异样,唯有药材里头掺杂了寒食散,朕调看了尚宫局采购的账单,发现宫里的药材、食盐、茶叶都换了一家店,朕将新换的这几样一一彻查,果然,发现每样里头都掺了一定数量的寒食散。" 放在桌子下方的双手微微颤抖,猝然抬起头看,心慌意乱,薛景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 "赵一蘅,你知道这些账单签署的都是谁的名字吗?"薛景的声音好似一道巨大的石像压在自己面前,叫他吓出了薄汗。 "臣......臣......" 看他支支吾吾,慌乱不已,薛景干脆替他说了出来:"崔颖,你的姑姑。" 赵一蘅眼前白晕闪过,直直跪在地上:"臣......臣完全不知道寒食散的事情,皇上明鉴!" 薛景冷眼睨着地上连连磕头的人,嘴角还保持着笑意。 赵一蘅这个人,贪财好色墙头草,关绍翁在时投入右党,见到一点风吹草动立马抽身,保持中立,所以才能活到今日。 "崔颖全招了,是你向她引荐的商行,你说你不知道?你觉得朕会信吗?嗯?" 赵一蘅不停地喘息,抬头看向对面的符御青,他现在想要明哲保身,只能把符御青招供出来,可是一旦薛景认为他是勾结外贼,矢口狡辩,那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薛景也不催他,由着他着急。 "不过朕也奇怪,你哪儿来的寒食散呢?" 薛景的话让溺于寒潭的赵一蘅找到一根救命稻草:"是啊皇上,寒食散早已停止制作,臣久居京都,怎么可能会有寒食散,皇上明鉴啊!" "你的确是没有,因为寒食散不是从你这来的。"薛景边说边走向对面燕国使臣的那一边。 脚步停在符御青跟前。 "朕派人去调查了供货的商行,这间商行名为亨和,"薛景看着符御青,"马郎中,你可见过这间商行的店主吗?" 符御青光洁的下巴微微昂起,依旧闭口不言,屈怀连忙说道:"皇上,箬靛怎么会见过呢,他连兆国的地段还不熟悉。" "不,他见过!"薛景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这上面是你这一个月在京都去过的茶肆、酒馆、诗社、青楼、酒家,你看样子是去吃喝玩乐,但是实际上这些店铺的主人全都是数年前燕兆交战时涌进来的难民,而这些人也通通和关绍翁有所勾结!" "如若朕没有猜错,当年大战,燕国派遣数名内奸混入兆国,可惜战争早早结束,这些内奸并没有起到他们的作用,当年,燕国主和,燕国部分党派的官员主战反和,他们暗中与关绍翁勾结,关绍翁给这些内奸安排了身份,涉及各行各业甚至朕的左卫中也有一名副将是燕国人,这些内奸本就身怀绝技,个个聪明,很快就发展强大,由关绍翁连线,为你们窃取兆国情报、为你们积累资金,同时,关绍翁也并没有安好心,他何尝不是在利用这些人,为他自己的谋反做准备……" "可惜,关绍翁死后,朕不断打压他的残存势力,这些人群龙无首,不敢现身,于是散作一团,你这次混入和谈使团就是为了去接收这些势力,这些人家产丰厚,对兆国又极度了解,若是为你所用,也好助你一臂之力,朕说的可对,燕国太子,符御青。" "什么!"殿内瞬间沸腾起来,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上座的从二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燕帝两年前突生大病,你与齐王为争皇位,斗得不可开交,齐王与趾凉国交情颇深,你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牢固,两年前你就潜入过兆国,暗中与关绍翁联络,希望关绍翁能助你一臂之力,但是你没想到关绍翁早就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关心,于是你只能暂时返回燕国,朕说的可对?" 那群燕国使臣已然面如土色,然而符御青依旧不发一言。 "你见兆国发展愈加稳健,而燕帝已然时日无多,如果再不下手寻回这些势力,就再难找到机会下手,所以你就选中了这次和谈,若是能借此机会夺下兆国就更好不过,于是你找到了商行的店主张生,要他与赵一蘅联系,成为皇商,长期向宫里供给含有寒食散的食材,朕说的可对?" 众人早已被薛景一番话说得瞠目结舌,他们不好擅自开口下令捉拿符御青,毕竟这个可是燕国的太子,一旦撕破脸皮,也就意味着这次和谈失败了,两国交战恐无法避免。 薛景道:"符御青,你看看屈怀的茶水。" 符御青一愣,眼神挪向屈怀的茶杯,杯中漂浮着的茶叶扁平椭圆,色泽翠绿。 居然是这样…… 符御青笑了,他拿着自己的茶杯站起身来,身姿挺立,一手背于身后,随意地将茶水尽数倒在地上,:"薛景,原来你是故意的,这殿上所有的菜肴里恐怕只有这杯茶水是有寒食散吧!" 地上的茶叶泛黄,叶边呈锯齿状,仔细看来,整个大殿上,只有这一杯茶水是这样的茶叶。 薛景点点头:"不错,只有你的茶是岐南茶,其他人喝的都是雀翎,朕早早就把食材都换了,而京中那些燕国人,今夜会全部被关入大牢,择日处斩。" 岐南茶的毒性最深,食盐则是每日所需,药材服用时都在人最为虚弱的时候,这时服用寒食散药效入体更深,在这几样东西里渗入寒石散,哪怕含量极小,也会随着时间深入骨髓,等到病入膏肓时,早就药石罔顾了。 符御青笑而不语,睨着薛景。 不得不说,符御青够狠也够大胆,身在敌人阵中依然八风不动,毫无惧色。 薛景看向符御青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 符御青说道:"薛景,你果然厉害,你说的全都正确,分毫不差,就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是我疏忽大意了,我忘了你抄了关绍翁的家,自然知道他那些天南海北包括京都的能人,不过……"符御青的笑透着玩味,"你既然派人跟踪过我,应该知道我的武功如何,也应该知道我的手下,功夫如何。" 薛景眯起双眼,思索符御青话中的含义,两人对视,周围似乎有数道鸿沟隔开了殿中的其他人。 "啊!君后……" 薛景立刻向阶上的位子看去,只剩下空落落的座椅,从二不知去向。 薛景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瞪着符御青,冲上去拧住符御青的领口道:"他人呢?" 符御青四两拨千斤,轻易就甩开薛景,一跃而起,到了殿外头,宫殿外,数个黑衣人落在他身边,不仅是朝中大臣,就连燕国使团的那些人都吓得不轻,个个戒备,往后躲。 "等燕国的人全部平安离开兆国,我再考虑要不要把你的皇后还给你!" 薛景追上去,符御青和那些黑衣人已经跃上殿顶,很快就消失不见。 "别走!把从二还我!"薛景怒道,青筋暴出,俊美的脸变得犹如鬼魅,殿中大臣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见到素来面不改色的帝王如此失态又是惊上心头。 张简率先冷静下来:"来人,把这些燕国人全部抓起来!" 燕国使臣们在宫门口就交了全部的利刃,手无寸铁,卫兵们不费工夫就将他们降服。 张简看到薛景怒目次咧、无措的模样,叹了口气,平日里再是如何威风得意,冷静自持,一遇上皇后的事就大失方寸,情爱还真是磨人啊! "皇上,先赶紧派人去追吧!"张简提醒道。 薛景反应过来,没时间懊恼,怒声道:"暗卫十一中郎将何在?" 如迅雷般,十一个黑衣,腰间绣有兰花,束手为玄青的人单腿跪在地上:"在!" 大臣们早就听说过皇上的暗卫来无影去无踪,是大兆最顶级的死士,亲眼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你们十一个人分别往内城、东西南北四方搜寻!" "是!"话音刚落,只见十一道黑影闪过,薛景面前又变成了空地。 "十二卫听令,全部出动,全城搜寻,封锁城门!" 【作者有话说:酱酱~肖·总是被绑架·从二 据兆国大臣们口述,他今晚的心情是这样的,平静-开心-看热闹-疑惑-震惊-震惊-震惊-震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结局(上) 从二揉了揉肩颈,方才扛着他的人毫不顾忌他的感受,颠来倒去,差点没恶心地让他胃里的鸡汤吐出来。 "你倒是不害怕。" 从二抬起头,符御青看着他,神色莫名。 "怕什么?"从二反问他。 符御青冷不丁笑了:"上回我可是要抢了你,你现在落在我手上,不怕吗?" 从二白了他一眼,继续按压着酸痛的肩颈:"你又不是真的对我有兴趣,我有什么好怕的!" "哦?"符御青玩味地挑起眉头,蹲下身来,凑近了看从二,倒是觉得从二看起来有趣了不少,"何出此言?" 从二道:"你武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扯了半天才扯断我几根衣带子,真要是急色之人,应当是一把从外袍扯到内衬!" 符御青听完,不由得笑了:"你果然有趣,难怪薛景喜欢你。" 他的确对肖从二毫无兴趣,别看符御青样子是风流倜傥,实则长到这么大了也没开过荤素,除了……那人。 符御青的眼神暗了暗。 "喂!你绑了我,你自己的臣子都不要了吗?"从二抬起眼看他。 符御青站起身来:"这次使臣团的人都是我选的,你应当听薛景说了,眼下我正在和齐王争夺皇位,我又怎会明知前面有险滩,还拉着自己人送死呢?" 从二惊道:"那些都是齐王的人?" 符御青摇摇头:"准确的来说是拥护齐王为帝的党派中的人,这些人要是真死在了兆国,对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哇……"从二突然觉得符御青与薛景有几分相像,都一样聪明,一样长得不似凡人,"你们搞权谋的,每一步都要算计,真的是很复杂!" 见符御青站起身,身上也全无杀意,面色平和,站得立端正,从二忽然又觉得他又不像是坏到绝顶的人,至少对带自己而言,因此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符御青道:"这次,若不是你们宫中的宫女误将药材放入宠物的食物中,薛景也不会发现,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 这从二就不服气了,"没有这个运气,长未也能打败你的,他很强的!" 符御青没有反驳,只是看着一脸倔强,提及薛景时眸子铮亮的肖从二,忽然有点羡慕薛景。 符御青道:"等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城去,到时候,看你的薛景能不能救得了你!" 从二抬起头,说得十分坚定,"当然会!" 门外有数位黑衣人把守,院中屋子外围黑衣人分布巡逻,不敢有一丝懈怠。 从二忍不住问符御青:"我能问你,那天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福香居的啊?" 他身边一直有暗卫保护,行踪也极是隐蔽,除了肖家人,没人知道他的行踪,薛景一直同他说,肖家定是出了奸细,不许他这段时日回肖家探亲,可从二是万万不信的,今天符御青在这,他正好大着胆子问了。 符御青道:"我并不知道你的行踪,是我的手下见你与张氏夫妇碰了面,我才知道那晚你也在福香居。" "张氏夫妇?" "不错,张生,荀采冉。" 从二好看的眉头蹙在一块儿,符御青和姨娘家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对了!他记得娘好像同他说过,帮姨娘家办了能在京都开商行的印章,莫非姨娘家的商行,就是亨和!那……姨夫姨娘他们是在和燕国人勾结喽! 符御青也生了好奇:"你与他二人是什么关系?" 从二道:"他们是我的姨夫姨母。" 两人对话极为自然,竟不像是人质与绑匪,反倒像是认识的朋友。 符御青点点头,忽而,他想到什么,好奇地转头看向从二:"姨夫姨母?那荀可天是你……"  木板炸裂声在外头响起,刀剑相博,铿锵不断,猝不及防地打断了符御青的话。 "这么快就找上来了。"符御青盯着屋外的火光。 房门被破开,外头打得是昏天黑地,符御青正要出手,一道黑衣迅入屋中,符御青挡住刺来的剑,旋身一转,被迫离得从二远了些。 很快又一道黑影飞入屋中。 符御青看着面前两个暗卫,瞥见对方腰间的兰花,"十二暗卫。" 暗卫们不给他缓冲的机会,二打一厮杀起来。 从二见状,偷偷沿着墙沿摸索着朝门外走,胆战心惊生怕他们伤到自己。 脚刚踩到外头,一个尸体猝然朝自己倒来,从二眼睛瞪得老大,来不及闪躲,腰被人揽住,抱到了一旁。 从二抬头一看,惊喜道:"长未!" 身后有一黑衣人砍向薛景,薛景支起扇子挡住,另一掌将那人打飞出去。 回过身来,薛景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符御青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从二摇摇头:"没有,你来得好快!" 从二说没事,薛景便放心了,卫兵们在城中如无头苍蝇般地搜寻,何时才能找到人,薛景想到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正是最安全的地方,符御青以为他们断不会搜查驿馆,他们便往驿馆的方向找来。 两名暗卫从屋子里被踢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符御青从屋内飞出,白衣如蝶翼纷飞,翩然落地。 又一暗卫举着剑从他身后的屋顶飞下来,刀剑无眼,符御青手无寸铁,两指牢牢夹住刺来的铁刃。 "是宣文!"从二惊呼。 宣文回旋一踢,符御青不得不纵身躲开,只得放开那铁刃,他神情一凛,总算认真起来,两人都是绝顶的高手,斗得难解难分,快如鬼影,另人看不清招式。 白衣被割开数道口子,却并未伤及到血肉。 "宣鹰在哪里!"宣文问道。 符御青寻思着,暗卫之间大多没有什么至交情分,他们只需做好主子交待的事情即可,面前这人倒是关心起宣鹰的死活来了。 脑中闪过那人稚嫩的面容,刚毅不屈的眼神,符御青不禁分了神,因而失了半招,被宣文击中胸口。 符御青足尖轻点,拉开与宣文的距离,停在台阶上,摸向胸口,莞尔一笑:"功夫不错……" 就在此时,一名下属凑到他耳边说道:"殿下,人不见了……" 符御青阴沉着眸子,重新看向众人:"本太子可不想再陪你们玩了,薛景,后会有期!" 说罢,他和自己那些部下纵身一跃,飞身出去,暗卫起身要去追,忽而院中迷雾缭绕,浓烟呛得熏人。 "不好,他们点火了,周围还有百姓,勿追,先救火!"薛景吩咐道。 * 张生夜里尿急,提着裤子正欲去茅房如厕,倏地,面前坐下了一个人影。 "啊!你……你是谁!"张生的惊叫声把张娘子也吓醒了。 张娘子原本想责怪张生大呼小叫,睡眼惺忪地瞥见那人影也是吓得不轻。 张生惊魂未定,那人开了口:"不认得我了?" 张生揉了揉眼睛,看那人影,才发现是符御青,他即刻换了副讨好谄媚的面孔:"原来是太子殿下,深夜造访,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符御青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我问你,你的老丈人荀可天和肖家是什么关系?" 张生不敢撒谎,说道:"肖家的主母荀韵卉本就是荀可天的小女儿。" 张娘子见这位太子爷主动问起荀韵卉,心生不满,抢话道:"她因为偷人被草民的爹逐出家门,这才没待在荀家,平时也没有往来。" 符御青站起身:"我再问你,肖从二是不是长得和荀可天极为相像?" 符御青目光阴鸷,吓得张娘子说道:"肖从二长得确实和我爹年轻时极为相像,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张生和张娘子看符御青闭着眼不说话,感十分到奇怪。 原来,那副画像里的人,是荀可天。 符御青说道:"我今晚便起身回燕国。" 张生道:"殿下怎的走得如此匆忙,明日吃了饭再启程也不迟啊,我夫妻二人为您做东啊!" "我不仅要回燕国,我还要把你们俩都一块带走。" 张生和张娘子面面相觑。 "是你杀了荀可天吧!" 张生惊愕不已,他……他怎的知道。 符御青一步步慢慢地走向床边:"荀可天受燕国之命暗地里与兆国各处皆有联络,掌握着好几处经济脉络,可你却在荀可天死后不声不响全联系上了,他要真是死于意外,怎么会有时间把这些事情交给你呢?" 张生急促地为自己辩解:"殿下,我爹早早便培养草民,希望草民日后能接管他的生意……" "错了……"符御青打断他,"那些暗处的生意都是见不得光的,获利巨大,荀可天有命在身,不可将他们传给任何人,他死后,燕国自会有别的人来接手,他怎么会传给你?" 符御青早就知道是张氏夫妇杀了荀可天,但只要他们能为自己办事,他其实并不在意无关人的死活。 "我问你,你送到宫里的盐和药材是不是掺假了?"如若不是掺了假,薛景在发现之前已经服用了数天的寒食散却依然没有任何症状,要不是他根本没食用,要不就是那些食材里头的寒食散微乎其微,数量少到根本不足以在人体内发挥功效。 他怎么什么知道! 张生的确往药材里掺了质量较差的鱼目混珠着送入皇宫,这样他可以获利不少呢!他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啊! 不等张生编出解释的话,白刃寒光闪过,没有一声喊叫呻yin,一刀两命,白衣片叶不沾鲜血。 "贪财无用的废物!" 一眨眼,屋内再无白色的身影,浓稠的鲜血浸染了床榻。 【作者有话说:死了……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中) 燕国 大若皇宫 "父皇。" 云烟缭绕,绕过床梁,翻过锦被。 燕帝面色灰黄,嘴唇泛白,毫无血色,看起来活着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符御青低头跪在床前,他刚从兆国回来便得知,燕帝的病情急剧恶化,恐怕时日无多。 "父皇,儿臣此去兆国,见到了兆帝的皇后。" 燕帝微微颔首:"你也该是年纪娶妻了,朕死后,你不必守孝。" 符御青思忖后,还是决定说出口:"父皇,肖皇后和您画像上的人长得极为相像。" 燕帝形同枯槁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波澜,他勉强转过头去,看向符御青:"他……" 沙哑衰老的声音传出,符御青抬眼看了一眼燕帝:"他的外公是荀可天。" 床上的燕帝没了动静。 符御青问道:"父皇……这画上的人就是荀可天吧!" 燕帝是两年多以前生的大病,算时间正是荀可天坠崖后不久。 符御青抬起头,朝龙床上看去,燕帝已然满脸泪痕,叫他心头一阵。 "父皇……" 燕帝伸出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来,符御青立刻接住。 "让我见见那孩子……"话说出口,燕帝顿了顿,目光直直盯着墙上那幅画,"罢了……我没有脸……没有资格见你……" "青儿,朕将皇位传与你,你替朕杀几个人!" 符御青微怔。 三日后,燕国皇帝病逝,新帝即位,登基大典之日,新帝奉先皇遗诏,铲除谋反逆贼李国公、周国公两族。 前有和谈失败,燕兆两国极有可能迎来战事,后有三朝阁被抄家灭门,燕国一时人心惶惶。 就在此时,新帝下令,将重新与兆国和谈。 从二抱着尺玉在晒太阳。 今儿风和日暖,阳光明媚,端得是正正好。 小嘬一口梅子茶,甘甜可口,茶也正正好。 顺着尺玉柔顺的毛,琥珀乖乖地躺在他脚下,气氛也正正好。 一切都美得很—— "君后,那个符御青又来啦!"莲香跑进来火急火燎地道。 两只猫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四处跑窜,从二从躺椅上坐起来,"什么?" 从二往恭政殿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一顶素白的轿子从后宫出来。 从二问道:"那是谁的轿子?" 莲香看了一眼道:"应当是许昭仪的吧!" 从二对许昭仪已然没什么印象,他上一回见到她还是自己和薛景大婚后第二日她来自己这里拜见。 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还有几日便要过冬了,她这个时候出宫做什么? "君后,许昭仪的爹爹去世了,她回家奔丧去了。" 从二点点头,继续朝恭政殿走去。 恭政殿内。 薛景和符御青对坐自斟自酌。 "兆国的雀翎,味道的确是上品。"符御青说道。 薛景笑道:"燕国岂是没有雀翎,何必觉得他人的香。" 符御青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种茶也是有讲究的,同是雀翎,环境、工艺、栽培,稍有一步之差,都可能差之千里。" 薛景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那燕帝认为,燕国的雀翎和兆国的雀翎有何不同呢?" 符御青抬头睨着薛景:"人,种茶的人不同,虽有意外,燕国的茶倒也算是进了雀翎的门槛,算不上差。" 薛景嘴角上扬:"大费周章地种茶,结果味道却相差不大,不是浪费功夫了么?" 符御青道:"也不算是浪费功夫,种茶之人若能相互讨教,学得一招半式,亦或是在种茶时领得到新的感悟,也不枉费劳心劳力。" 两人相互对视,碰杯各自饮茶,心底均暗忖:薛景(符御青)这个老谋深算的奸诈之人! "对了,"薛景说道,"许平泰于两日前病逝……" 符御青不自然地笑道:"许平泰是谁,兆帝,你这话是何意?朕怎么不明白!" 薛景倾身向前:"你明白。" 救回从二后,薛景将这几日的事情仔细回想,才惊觉自己忽略的地方。 按照供货册子上所写,茶和食盐宫中之人已经服用数日,为何迟迟不见寒食散发作,说明寒食散的剂量甚微额,可猫的胃再脆弱,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吸收,也就是说,猫食中的寒食散剂量远远超过其他。 薛景去调查了那个误将大黄放入猫食中的宫女背景,发现她是由左领军卫将军许平泰府上送入宫中的侍女,原是被安排在许昭仪宫里,进宫头一日就因为打碎了花瓶被许昭仪贬去了司膳司。 如此巧合,很难不叫人怀疑,而且许平泰,正是当年兆燕之战涌入的那批燕国人。 许平泰忠良,赤胆忠心,并不愿背叛兆国,因此才施计诱薛景发现符御青的阴谋。 这次许昭仪出宫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许平泰死后,薛景给了她自由,天高海阔,以后她便再不是许昭仪。 "茶叶虽无生命,却有灵。"薛景意有所指。 符御青笑了:"说的不错,朕承认……议和的条件朕全都可以答应,不过有一个附加要求。" 你来议和,还要跟我谈条件,薛景虽不喜,但是还是问他:"什么条件?" "朕要讨你一个暗卫。" "你缺侍卫么?"薛景不解地看着他。 符御青不假思索:"不缺。" 薛景睨着他,片刻,了然一笑。 从二到恭政殿门口时,符御青正巧从里头走出来,他当了皇帝还是喜欢着一身白袍,看起来倒不像是皇帝反倒像个风流又富有文才的侠客。 符御青瞥见从二后,弯起嘴角大步流星地朝从二走来。 "你……干嘛?"从二后退半步,胆气不足偏生要装的毫不惧怕地昂着头问他。 符御青这会儿看见从二,终于知道那份亲切感是哪儿来的了,他拿出一卷画轴递给从二:"这算是,朕给你的赔礼。" 从二望着手上的卷轴,一头雾水,正巧出来的薛景看见了,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了他们俩中间,"你送从二东西做什么?" 符御青见他这一脸打翻醋坛子的模样不禁发笑:"赔罪,"见从二就要打开,符御青说道,"哎!先别开,等朕走了你再打开。" 说完,符御青故意暧昧地盯着从二看了一眼,甩开袖子,手背到身后,笑着离开了。 薛景睨着从二,从二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和他就见过两面,真的!" 就见过两面,却这么熟稔,瞧符御青的样子,说是亲戚都不为过,薛景黑着脸指着卷轴道:"快把这东西扔了!" "别啊!"从二拦着他伸过来的手,"看看是什么……"说着,从二打开了卷轴。 里头是一幅画,身穿紫袍的男子束着发冠,举着扇子,神情温柔,神态自若,男子像是目视着看画之人,含情脉脉,栩栩如生,看得出来画师画这幅画时包含了很深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画上的人和从二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桃花眼和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薛景暴跳如雷,符御青干什么!居然画了个从二的画像带在身边,这个鳖孙子! 薛景气得要把画像夺过来撕碎,从二拦着他又打开了画中夹着的一张纸。 看着纸上的内容,薛景沉默了下来,从二也一脸惊愕地看完,想追上符御青,可对方已经走远,只有落寞挺拔的身影随着西沉的日幕,渐渐落入残阳与地平相接的光晕中。 符垣礼,燕景帝元鼎四年生于燕国,燕景帝第三子,元鼎二十三年被罢免皇子之名号,贬为庶民,驱逐出燕国,后流落至兆国,改名为荀可天。 "长未……"从二眼中带了些许泪光,"他是……他是我的亲人吗?" 薛景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怪不得当初他查荀可天的来历如何也查不到。 荀可天所犯何事,居然严重到被为庶民,居然一个皇子要被迫背井离乡到另一个国家去做内奸,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符御青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饮茶: 符:劳资废了那么多功夫部署,结果全白费了,咣当一下就成皇帝了,一堆烂摊子等我解决…… 薛:你说你,我都不稀得说你,作妖半天也没弄垮我,费那么多功夫壮大势力,结果全是无用功,你何必呢! 符: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_¬)】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结局(完) "再过几日便是君后的生辰,你们可都得把东西摆好了,弄好了,打扫干净,万不能有什么灰尘,听见没有!"掌事公公说道。 底下太监们不敢马虎,认真地打扫。 小顺子拿着抹布在池边清洗,沾了一手污渍,他皱着眉一脸的嫌弃,"脏死了。" "小顺子?"路过的宫女冬雪看见他,认出他来,"你怎么在这坐这等粗活。" 小顺子低头说道:"我早早就被赶出了恭政殿,自然做我原本的差事。" 宸妃死后,冬雪就从大宫女被贬为了普通宫女,过的日子和以前简直是天壤之别,韧性和才智都被磨去不少,手也粗糙了许多,她眼咕噜一转,说道:"你生得如此好看,在这洗抹布岂不是暴殄天物。" 小顺子白了个眼,原先宸妃在时以为皇上爱好男色,才特地把他调到皇上身边去,他抬起头看冬雪:"什么意思,难道是还要我去勾搭皇上不成。" 宫女和太监对着眼,太监忽然就不说话了。 "恭政殿的陈大有是我的相好,你去到里头,他不会拦你,要是你混出头了,别忘记我就成。"说着,冬雪放下一包包好的药粉在石阶上。 恭政殿中 今儿的折子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六柳巷的张大人上书求假,什么徐大人快过六十大寿,什么书库的书该翻新了诸如此类。 倒不是文武百官如早几年一样瞧不起薛景,隐瞒要事不报,而是如今四海承平,国泰民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实在没什么好禀报的。 薛景正看着奏折,一个太监端着茶碗进来,放下茶碗,站在一旁既不退出去也不说话。 薛景喝了一口茶,见太监还不出去,纳闷地转过去,"你怎么还不出去。" 太监还是站着没动。 "皇上,您不记得奴才了么,奴才是小顺子啊!您曾夸奴才按跷按的好来着。"小顺子到底有些不安,冬雪说这茶里的药哪怕是烈女来了也熬不住,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顺子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宫里那些个太监总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不就是因为自己长了副好皮囊吗,俗话说贵气养人,皇后以前当太监时也远不如现在生的好,等他当上了贵人,自然也会越变越好看的。 皇上这几年仁慈恭善,就算是对自己恼怒,想来也不会要自己的性命,总归他是不吃亏的。 这几日,他好生和别人亲身实践学了好些勾人的手段,只要他在床上伺候好皇上,还愁皇上不喜欢自己么。 想想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小顺子的胆子又壮大了几分。 薛景敛下眸子,倒是听从二提过两回这个名字,莫非就是他么,"滚出去。" 小顺子眨着眼睛,见薛景药效还没发作,脚下像灌了铁,筑了桩,愣是站着不动,甚至伸出手,媚眼如丝,就要碰到薛景的胸口。 "皇上,让奴才给您按跷吧!" 薛景正心生不满,预备拒绝,就在此时,殿门打开,从二后头跟着莲香、徐勺走进了屋子里。 从二本是要来找薛景,和他一道去大殿,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来找皇上,那是不需要通传的,因而从二也没想到进来之后会看到一个熟面孔,这熟面孔一只手已经快碰到薛景的胸口了,身子也贴得近。 若他没记错,此人是小顺子。 薛景立刻站起身来,正欲说什么,小顺子脚下一拐,就想跌进薛景的怀里,还是莲香眼疾手快,抗住了他。 "从二……他……"薛景正想说这个太监目无尊卑,自己与他并无关系。 从二看起来并不恼怒,先发了话:"来人,把这个寡廉鲜耻的太监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小顺子也没想到皇后会突然过来,他心里一惊,立刻躲到薛景身后,他早就打探过了,皇后初进宫时就是这样一副柔弱的样子,所以他故作娇弱地说,"皇上救救奴才!" 薛景几位不爽,这个太监……怎么搞得好似跟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忽而,心头有血气上涌,薛景眸子一沉,一掌打得小顺子重重摔到窗柩上,"拉下去,打死。" 小顺子面如死灰,不对……不对啊,皇上这两年不一直是体恤爱民的吗,怎么会如此狠心,"皇上饶命啊,都是宫女冬雪教奴才这么做的……" 他不知,薛景的本性就是残忍无情的,只是后宫一直是从二管着的,薛景不想干涉,且薛景都是暗处布棋插针,没有摆在明面上的狠戾,不相干的人或事自然不了解薛景的真性情,你要问问前朝百官,哪个不是怕薛景怕得要命。 "哦?"薛景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俩就黄泉路上肩并肩,一同作伴好了,陈轶,把他说的那个冬雪一块打死……" 陈轶领命,带着侍卫压着小顺子正要下去,薛景又道,"慢着,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别让这种污秽的东西坏了喜气,把他们带去百里外解决。" 百里外……是荒山野岭啊……到处是豺狼虎豹,死了怕是也落不得全尸啊! 陈轶不顾小顺子的苦苦哀求和哭喊,把他带了下去。 殿中只剩下薛景、从二、莲香和徐勺四人,莲香见形势不太对,朝徐勺挤眉弄眼,和徐勺一道偷偷下去了,还顺带关上了内殿的门。 人一走,薛景立刻就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从二,我和他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可别误会,我就只有你!" 从二见内殿门一关,走到薛景跟前道:"我没误会……"从二耳廓有些泛红,"你除了喜欢我,还能喜欢谁去!" 薛景唇角弯起,低声说道:"那是,娘子,甚懂我心。" 从二被勾的后退一步,薛景搂住他的腰,闭上眼靠在他肩上。 薛景的身上有些发烫,从二道:"没事吧,是发烧了么,要不要喊太医来看看。" "无碍……"薛景笑道,"太医可治不好我。" 从二惊讶不已,听这话还以为薛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病,"什么意思,你生病了吗?怎么先前看不出来呢?" 关心则乱。 薛景抿着嘴,看从二的眼里全是笑意。 从二一愣,朝他打了一拳,不重不轻的,"你是不是唬我呢!" "真没唬你,太医真治不了我的病,但……"从二焦急地望着薛景,突然就被薛景拦腰抱起,"你可以!" 薛景抱着从二朝床榻走去,从二腿四处乱动,"做什么呀!外头一堆人等着咱们呢!" 红烛香动冬炸暖,帷幔轻轻飘下,一池春水泄千里。 "不管他们了!" 宴会大殿中 正主迟迟不来,大臣们看着面前的菜端坐着,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啊,早就误了点,皇上和皇后怎么还不来呢? 张简看向一脸无奈的周早,好似猜出些什么,无奈叹息。 叶恪瞧了他一眼,拉紧了裤腰带。 "叶大人这是作甚?"一旁的大人问叶恪。 叶恪意味深长道:"恐怕这一时半会儿,帝后是来不了了。" "为何?怕是有事耽误了,断不会太晚的。"章大人说的信誓旦旦。 一半个时辰后。 "章大人!"叶恪喊到。 章大人猝然惊醒:"叶大人,发生何事啊?" 叶恪:"章大人,你睡着了,头快掉进菜里了。" 章大人感谢道:"多谢叶大人提醒,帝后还没来啊?"随着这句话,咕噜噜的叫声从他胃部传来,叫得他甚是惭愧。 叶恪噙着笑:"一个半时辰了,还未。" 大殿前方的周早听得小太监来报,终于大声宣布道:"开宴!" 章大人奇怪道:"帝后不来么?" 叶恪讳莫如深地摇摇头:"恐怕是来不了喽……" 章大人蹙眉不解。 从二趴在床上不动。 薛景讨好地端来吃食,小心翼翼道:"从二,饿坏了吧,吃点东西吧!"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薛景道:"你别饿坏了身子,多少吃一些,有你最爱的海棠糕呢?"薛景带着讨好,生怕从二生气了。 菜香四溢,从二瘪着嘴坐起来,没必要和自己肚子过不去,这么一想,从二就释怀许多,捧过托盘放在床上,却看也不看薛景一眼。 "好从二,别气了,是我错了!"薛景挤到床上,仔细一看,如墨黑发下的耳廓红了一圈。 从二倒不是生气,只是明明文武百官都在等着他们呢,他们却迟迟不到,传出去,竟是因为这等是,多臊人啊! 薛景也不解释自己是被下了药:"好从二,是我色欲熏心,明日我再给你办一场寿宴好不好?" 从二嘴里咬着虾,转过来,含糊地说道:"别!劳累伤财,我才不要呢!" 成!肯跟自己说话就成! 薛景笑道:"好好好,你说不就不,那我过几日带你去兖州的避寒山庄玩几日可好?" 从二咬两口虾没咬开,倒是不反驳了,看样子像是同意这个提议。 薛景看他不反对,心里暗喜,果然,从二喜欢出宫玩,现在举国太平,他的确该多陪从二出宫看看兆国的各地的风土人情、湖光山色。 怀里人呜呜低叫两声,薛景赶紧看向从二,原来是虾壳卡在了牙缝里,刮到了舌头。 薛景紧张地给从二剔出虾壳:"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海虾,你还整个放进嘴里,要是同上回一样,虾壳卡着喉咙,看你哭不哭!" 方才呜咽的从二突然盯着他地眼睛,沉默了下来。 薛景见他神情呆滞,不禁笑道:"好了,已经没事了……"忽而,他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不定。 呕吐咳嗽声愈加大了起来,薛景有些倒胃口,把碗放了下来。 从二呛出了泪水,不安地看向床上的薛景,咽了好几口白饭,怯生生道:"怎……怎的不吃了?" 薛景道:"哭什么哭!" 从二登时吓得缩了缩脑袋,硬生生把泪水逼了回去。 从二手背到身后,那双手上有好些新添的伤痕,今早沛州海边涨潮,他来回六个时辰到海边捞的海鲜,想着给薛景换换口味,不然整日吃素,怕委屈了薛景。 "你那样子,我还吃得下去吗?你不会用手剥虾壳吗?非得要整个放到嘴里剥,傻里傻气,真是活该!" 薛景嘴上不饶人,从二喉咙口还火辣辣地疼,便也失了胃口,桌上准备了一日的菜就这么凉透了。 泪水噙满这一双桃花眼,潋滟朦胧。 薛景眉头紧蹙,心也揪地生疼,生怕从二说出不要他的话来。 "哭!这回要是哭了,你可不许骂我了。" 娇嗔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剑眉舒展,薛景深深地凝着从二,轻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