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室友是个龙保姆 作者：鲸汐 文案 某天，叶落落家中突降白龙，明明没钱还要租房。 他穿着围裙拎着皮箱，化作人形还有点漂亮。 “我是龙族家政153号，会做饭，懂家务，能暖床。” 叶落落以为听了个笑话，后来发现金牌家政确实强。 叶落落准备将龙当宠物养，谁想有一天，龙拿着花走到她身旁。 “嫁给我，怎么样？” 正文已完结，番外不定期掉落。 感谢大家陪伴，新书筹备中。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情有独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落落，白海尘 ┃ 配角： ┃ 其它：1V1 一句话简介：让龙做保姆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立意：坚持梦想 ☆、养龙 中秋夜。 这是白海尘成为龙蛋管理员的第88个年头，算上今晚，他已经在龙族家政工作了三千年，三千年前的中秋夜，他也和此刻怀中的龙蛋一样，被当时的管理员从孵化中心送到龙族家政总部，任客户挑选。 圆月高悬，秋风微凉，白海尘趁着夜色匆匆赶路。 怀中的五枚龙蛋是他今晚的保护对象，如今孵化中心产蛋能力大减，以前随便年产上百，现在却连两位数都够呛，客户数量反倒只增不降，很多人每年又托关系又砸钱，就为了取得一张龙族家政的邀请函。 拥有邀请函，意味着你有可能会在中秋夜得到一条龙。 龙族家政，圆您美梦。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 前提是，龙蛋也愿意选择你的话。 大街上人来人往，白海尘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身旁的小情侣有说有笑，女孩子身材娇小，笑得甜美，男孩子手拎着礼品袋，眼神宠溺，完全不知道一双藏在兜帽下的墨绿色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 中秋节？购物节还差不多。无聊的人类。 红灯转绿，白海尘大步向前，很快将小情侣甩在身后，一路上与无数行人擦身而过，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夜里十一点半，距离龙族家政开门还有半小时，白海尘提前到达目的地，确认怀里五枚龙蛋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背靠路灯点了根烟。 这个时间点，马路上车都见不到几辆。 轻烟袅袅，路灯的光模糊了白海尘的脸。 龙是强大的，龙蛋却是脆弱的，尤其是刚从孵化中心出来且尚未和人类签下契约的龙蛋。 多年前经常有龙蛋在运送途中报废，被噪音吓死的、因颠簸碎裂的、天气太冷冻爆的、空气潮湿发霉的，私自逃跑摔坏的，甚至还有被竞争对手偷走的。 但那会儿龙蛋产量大，少几个也无所谓，如今不比当年，每枚龙蛋都弥足珍贵，龙蛋管理员这个职位也一跃成为整个龙族家政最重要的角色之一，被选上的龙无一不是员工中的佼佼者。 白海尘，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位。 许是他真的胆大心细水平高，许是龙蛋进化的更坚强，总之，自打白海尘上任后，88年来，没有一枚龙蛋在他手下报废。 夜空清明，月光皎洁，白海尘抬头望着天。 等到十二点，总部的员工会把龙蛋接走，拥有邀请函的人类可以在五枚龙蛋中选择心怡的那一枚，龙蛋们也会反过来选择他们，双方都愿意的就签订契约，有契约的龙蛋才能破壳成龙。 这就像人类找对象，你瞧上的不一定选你，你没兴趣的说不定爱你到不行。 没被选中的人，哪怕搬座金山来，也只能落下个龙族家政半日游的念想。 至于落选的龙蛋，则会重新被送回孵化中心，继续等待来年的中秋夜。 说到底，就是个缘分的事儿。 “又是一年中秋夜啊。”白海尘掐了烟，拉下兜帽，遮住脸。 路灯忽地熄灭，微风变狂风，吹的广告牌呼呼作响，无数落叶漫天纷飞，月亮也被乌云挡了个彻底，方才清朗的天空骤然变暗。 十二点到了。 黑暗里，马路正中间，一道大门凭空出现，门缝露着若隐若现的光。 白海尘朝着大门走去，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哒哒”的跑步声，他没转头看，因为普通人根本看不到龙，哪怕变成人形态。 “先生！”女孩子的声音随着脚步而来，“过马路那位先生！” 白海尘左右望去，马路上别说人，连辆车都没有。 扭过头，看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 真是脆弱啊，跑两步就累成这样。 “先生，你…”女孩弯着腰，喘的话都说不全。 “迟到了？”白海尘并不惊讶，普通人类的确看不到龙，有邀请函的人却可以。 虽说每年得到邀请函的人类都很积极，往往太阳一落山就去总部等待，总部也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但每年也总有那么几个迟到的。 女孩一愣，抬起头，清亮的眸子对上白海尘的双眼，“什么？” “跟好我，”白海尘继续朝着龙族家政大门走去，“这次再没赶上，你的邀请函就作废了。” 身后的人似是没动静。 白海尘眉头一皱，也懒得管，龙蛋比一个小丫头重要。 “先生你等等，”就在白海尘即将推门而入时，身后的女孩再次大喊，“你蛋掉了！” * 节假日加班对于策划狗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叶落落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她原以为这次中秋节能好好休息，谁承想甲方爸爸在工作日最后一天最后一小时发来信息，将早晨会议上刚刚拍板的方案全盘否定，叶落落的假期就此泡汤。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她翻看着依然活跃的微信工作群，感慨于同事们打了鸡血般的工作热情，深深叹了口气，锁了屏幕打算快速入眠休养生息，为明天的加班充能。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刚才等车时忽起的大风。 这风来的蹊跷，前一秒还是柔柔的秋风拂面，眨眼就变成狂风大作，钻进她的脖子，掀飞她的帽子，吹乱她的脑子。 若非如此，她怎会为捡一枚来路不明的蛋而停下脚步，鬼使神差跟上去，结果丢了最喜欢的渔夫帽？ 只有脑子掉线乱成一团这个解释说得通。 叶落落翻了个身，伸出脚丫子，把窗帘勾开一个缝。 月光如细沙，缓缓流进窗，定格了树影，没有一丝风的影子。 中秋夜就要这么过去了呢。 叶落落对着月光伸出手，掌心还残留着那枚蛋的触感，粉色的蛋柔软而温暖，有心跳一般的轻微震动，仿若有什么将要破壳而出。 是枚奇怪的蛋。 那位先生更奇怪，站在马路中央，穿着怪异的黑斗篷，说话也莫名其妙，接过那枚怪蛋后一言未发，转身就消失在马路对面。 留她一个人在狂风里被吹成傻子。 好歹来句“谢谢”不是？ 罢了罢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是快点睡觉最实在，天知道明天领导又会安排点什么牛鬼蛇神的事情给自己。 叶落落收回脚丫子，卧室内重新恢复一片漆黑，她在黑暗中狠狠闭上眼，脑子里默默数着羊，数到第一百只后又开始数猴子，等到十二生肖都快数了个遍的时候，她终于进入梦乡。 叮—— 门铃突然响起，在深夜格外刺耳。 叶落落弹簧一样坐起身，胸口砰砰作响，差点没被吓死。 这么晚谁啊！ 叮叮—— 来人催命一般，一次又一次按着门铃，再不开门估计整个楼都要被吵醒。 叶落落翻下床，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脚跑到门前，通过门镜一看，惊的全身一个激灵——对方也在透过门镜看着她。 墨绿色的眸子，线一样的瞳孔，散发着幽幽的光。 这不是人类的眼睛。 叶落落猛的转身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双手微颤，双腿略软，所有脑细胞都开始运行“如何接受超自然现像”的复杂程序，一时间什么吸血鬼狼人的全都钻进她脑海。 “叶女士，你的龙蛋。”门外的不明生物开了口，“开门签收。” 龙…龙蛋？ 叶落落的脑细胞第一时间调出之前那枚蛋的影像资料。 粉色的，柔软的，温暖的，有心跳一般的轻微震动。 后背金属大门的冰凉触感透过单薄的睡衣渗过来，叶落落将思绪拉回，深呼吸好几次，平稳心跳和思绪，她觉得门外的声音耳熟，心里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鼓起勇气再次朝门镜外看去。 她看见一条白龙。 这条龙通体雪白，长须飘摇，鳞片耀眼，漂浮在门外，显得极为不真切。 墨绿色的眸子居高临下，视线穿过门镜，占据叶落落的眼，那目光深如潭水，彷佛看过千万人间。 叶落落咬了自己一口，挺疼。 不是做梦，龙是真的。 不是传说中也不是动画电影里的，而是活生生就在眼前的，白龙。 定了定神，叶落落小心的开口问道：“你是之前…蛋掉了的那位？” 门外的白龙似是咳了一声，“我叫白海尘，龙族家政龙蛋管理员，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距离日出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如果你依然有养龙的打算，那就打开门，尽快…” 吱。门开了个缝，门缝里出现叶落落半张脸，“你说养龙？” “是，你没听错。”白龙点头，须子滑过叶落落的下巴，爪子里托着粉色龙蛋，“这是龙族家政1020号，你被它选中了。” “…贵吗？”叶落落瞬间想起超市里比大米还贵的猫粮大军。 白龙飘动的胡须定格三秒，墨绿色的眼睛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敢情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叶落落诚恳的点头。 随着一声叹息，金光环绕着白龙，一个男人从中走出。 他个子高，肩膀阔，全身肌肉线条分明，眉眼很是勾人，银色的长发低低束在身后，唇红齿白，细皮嫩肉，气度潇洒。 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样子。 如果他身上除了围裙外，还能有点其他布料的话。 ☆、协议 客厅，钟表指针指向凌晨四点。 茶几上，粉色的龙蛋躺在桌面，安静的像个暖手宝。 左边沙发，叶落落端着她的老干部专用青花大茶缸，默默喝水。 她还有点懵，刚才好不容易才接受遇见一条龙的事实，紧接着就嘴比脑子快的答应了养龙的事情，现在竟然又和一位半裸的男人深更半夜独处一室，共同讨论养龙大计。 这也太迷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会拒绝拥有一条龙？ 反正叶落落肯定不会。 右边沙发，白海尘腰板儿挺得笔直，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 “叶女士，感谢您愿意接受1020号。鉴于您从未有过养龙的经验，似乎也并不清楚龙族家政的存在，”白海尘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说话客气却疏离，“作为龙蛋管理员，我有义务向您介绍公司业务及养龙注意事项，同时给予指导并回答您的问题。我们时间不多，请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叶落落机械的点头，生理上的她现在已经要睡死过去，可精神上的她却兴奋的满世界呐喊——我要养龙了！ “首先回答您之前有关收费的问题。龙有两次生命，第一次是以龙蛋的身份成熟，第二次是以龙的身份孵化，而孵化需要依靠人类的力量，只有与人类签订契约的龙才有破壳而出的可能性，龙族家政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更多的龙蛋找到合适的契约人，通过人类与龙的彼此双选，提高龙蛋孵化成功的几率，某种意义上，是人类成就了龙，所以为了报恩，龙蛋及龙族家政的所有服务是完全免费的。” 白海尘向后翻了一页，继续说：“龙族家政是由龙族组成的家政服务公司，我们的员工无一例外都是龙。公司服务项目众多，除了基础的做饭打扫、维修维护、看护照顾等服务，还能提供按摩、培训、安保、咨询等管家级别的项目。” “另外，针对不同客户的需求，我们也有一些小众的私人定制，例如伪装伴侣、攻打城池、消除记忆、保护财产等。‘龙族家政，圆您美梦’是我们的服务宗旨，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叶落落看着粉色龙蛋，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很吃惊。她无法想象一条龙给人按摩的场景，更别说做饭扫地这种日常的事情，简直太违和了，反倒那些听起来不太真实的项目更容易让人接受。 “高端的服务自然需要与之匹配的客户，我们现有的客户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要么家财万贯挥金如土，要么位高权重高瞻远瞩，再不济也是学富五车行业翘楚。至于你…您，叶女士，” 白海尘眼眉一挑，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在围裙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抽出一个用火漆封口的信封，“您只是一个…意外。对，一个小，意，外。” 叶落落哪怕困到不行也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她放下茶杯，目光看向对方，“我能不能理解为，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我抢了你们客户的龙蛋名额？” “虽说如此直接的告诉您真相很没有礼貌，但遗憾的是，的确如您所想。”白海尘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雕花的裁纸刀，熟练的划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似笑非笑的说，“以您目前的条件，别说养龙了，就连进入客户信息库的最低条件，您都还差得远呢。” 叶落落脸部抽了抽,倒不是因为白海尘的话，而是她怎么都想不通，围裙上还没巴掌大的口袋是怎么放下这么多东西的？ “那…”叶落落刚开口，就被白海尘用手势打断。 “很抱歉，我明白您有许多问题，无奈我们时间不多，太阳一出来龙蛋就会重新沉睡，因此只能请您先听我说。”白海尘哗啦一下甩展了信纸，正色道： “叶落落，29岁，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单身，无车无房，存款可忽略不计。目前在一家不知名私人企业工作，普通员工，工资刚过本市平均线。常年加班，外卖度日，休息日闭门不出，极度缺乏锻炼，手机电脑的使用频率远高于平均水平。与人合租，没有养宠物的经历，经常被父母逼迫相亲，曾有过…” “等等等等！”叶落落越听越清醒，她觉得后脊凉飕飕的，仿佛有一双眼睛二十四小时都在她身边暗中观察，“你们这是…” “请放心，我们并没有在您身上安装摄像头，尊重客户隐私也是我们服务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必要的时候，才会由专业的情报获取部门，以正当渠道获取所需信息，您的条件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服务宗旨，毕竟自从您和1020号都愿意选择彼此的那一刻起，您就已经是我们的客户了，之所以会进行背调，也是为了更好的保证龙蛋孵化成功。” 白海尘指尖窜出一撮火焰，瞬间将信纸烧成灰，然后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沿着茶几表面推到叶落落面前，“这里面有养龙的相关资料，还有一些需要您确认的协议。” 叶落落打开文件夹，从《如何孵化一条龙》到《龙语十级》应有尽有，颇有一种大学时考专业课的感觉，除了这些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教科书，还有《保密协议》和《契约书》，书与合同都是手写，笔迹各异，优美流畅。 “您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白海尘边说边站起身，从围裙兜里变出来一支笔和一盒印泥，走到叶落落身边，冷不丁捉住她的手指沾上印泥，眼看就要按下去， “就在这里，按下您的手印，再…” “稍等。”叶落落在指腹就要与纸张亲密接触的时候突然说道。 “怎么了？”白海尘一脸人畜无害，手上却用着力，恨不得马上让叶落落把所有手印都按完。 “这些文件我还没看，”叶落落脸上挂着笑，将手指猛的抽回，用纸巾擦净，“总不能我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就签字。” 章不能随便盖，字不能随便签，这是作为乙方策划狗的工作自觉。 “里面没什么的，无非是常规的那些，走个过场的事儿，您尽可放心。”白海尘说的诚恳，双手将笔递上。 叶落落笑了笑，接过笔，却没有签字的意思，而是低头翻开“保密协议”的第一页，逐行逐句的看了过去，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 经验告诉她，越是对方说没必要看的合同，越要仔细看，鬼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霸王条款。 白海尘又催了几次，可叶落落无动于衷，依然默默的看着文件，他明显不爽，连职业微笑都差点没挂住，但也只能坐回沙发干等着。 叶落落阅读速度很快，《保密协议》没什么大问题，说白了就是要对龙的存在守口如瓶，否则龙族家政会根据对龙族造成的影响程度，给予消除局部记忆甚至将龙收回的惩罚。 谁会闲的没事干满世界的说自己养了条龙？且不说惩罚的事儿，正常人就没几个会相信。 叶落落果断在上面签了字，又开始看《契约书》，里面无非是龙与人各自的权力与义务，还有一些发生争议的解决办法之类的。 不得不说，龙族家政的合同还是很良心，不像某些公司… 叶落落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没发现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很快就翻到倒数第二页，她目光一顿，眉头皱起，缓缓抬头看着白海尘，问道：“这个补充条款，是什么意思？” 白海尘双臂抱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嗯？就是字面意思。” “考虑到契约人的生活条件和过往经验，我们评估她无法独自完成龙蛋的孵化，故特派龙蛋管理员白海尘前去协助，为契约人提供相关指导直至龙蛋成功孵化。”叶落落一字一顿的读着文件上的内容。 “这是我们龙族家政对您的特殊照顾。”白海尘笑着说，“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在这里，在后面，”叶落落拿着笔的手点了点纸张，“‘在此期间，契约人需无条件服从龙蛋管理员的一切指令，提供免费住处，并保证不低于五星级酒店的生活水平。’这个照顾还真是有够特殊的。”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叶落落瞧着这句话明显与正文不同的字体与墨色，还有装订处二次装订的痕迹，抬头看着白海尘，“这份应该被人改过了，原版在哪里？”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白海尘微微歪头，银色的发束跟着轻摇，眼波如水。 …你这是在用美男计？叶落落叹了口气，这条款内容的利益太过于偏向白海尘，加上他的表现，虽然搞不懂他脑子里装的什么，但合同的改动八成和他有关系。 “距离天亮没多久了，不是说太阳一出来龙蛋就会重新沉睡？你也不想耽误契约的签定吧，”叶落落说，“原版的合同在哪儿？” “您多虑了，这就是原版，我从总部出来的时候就放在…”白海尘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哼唧声打断。 刚才还安静的粉色龙蛋突然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在茶几上来回打着转，然后噗叽一声弹起来，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飘向叶落落，哧溜一下钻进她怀里，来回蹭着她的手心。 这还是叶落落第一次听到龙蛋发出声音，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怀中的龙蛋温热柔软，与她心跳声重合的轻微震动从手心传来，真实又难以置信，之前只是概念里得知这是龙蛋，哪儿比得上视觉听觉触觉的三重冲击——这软软的蛋壳里，真的住了一条小龙。 叶落落正在考虑是该说“你好”还是“很高兴遇见你”，龙蛋却发出和人类咳嗽声一样的呜咽，柔软的蛋壳上甚至出现了一个裂缝，哪怕是龙语0级的叶落落，也能感觉到龙蛋艰难的喘气。 “它，它怎么了？”叶落落有点慌，她对养动物唯一的经验就是那种三天翻肚皮的金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双手抱着龙蛋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给我。”白海尘眨眼间已经走到叶落落身边，他小心的接过龙蛋，一手拖着，一手用拇指轻轻顺着蛋壳，像是给孩子轻抚后背，“没大碍，估计是太兴奋找到主人，被什么呛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龙蛋呜一声，从蛋壳的裂缝处吐出一个纸团，随后裂缝消失，龙蛋又恢复安静的样子。 “好了，可能是趁我不备又偷吃了什…”白海尘的表情僵在脸上。 只见叶落落已经展开刚才被龙蛋吐出来的纸团，缓缓读出声，“‘考虑到契约人的生活条件和过往经验，我们评估她无法独自完成龙蛋的孵化，故特派龙蛋管理员白海尘前去协助，为契约人提供相关指导直至龙蛋成功孵化。’”她故意停了两秒。 白海尘的职业微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臭脸。 “‘在此期间，本着龙族家政的服务宗旨，龙蛋管理员需无条件服从契约人的一切指令，自行支付住宿费用并为契约人提供高标准家政服务，如有擅自离岗或消极怠工，则契约人可随时通过1020号联系龙族家政总部。’”叶落落将皱巴巴的纸张折好放在茶几上，抬头看着白海尘，“果然，是特殊照顾呢。” ☆、室友 白海尘恼火得很。 每年中秋是龙蛋的苏醒日，苏醒时间从中秋当夜十二点持续到次日太阳升起，这个时间内龙蛋必须完成签订契约，否则会继续陷入沉睡，持续到明年中秋夜。 原本白海尘应该和往年一样，顺顺利利将成熟的龙蛋送到龙族家政总部，在天亮前目睹五枚龙蛋分别和拥有邀请函的人类签订契约，上台发表一下感言，然后领取今年的工资，抱上人类私下送的好东西，钵满盆满的回到孵化中心，喝点小酒听听小曲，彻底结束今年的工作，开启度假模式。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却因为1020号擅自选择邀请函以外的契约人而全部泡汤！先是扣除半年工资，客户送来的礼品也必须还回去，这些白海尘都就认了，毕竟是他没看管好龙蛋，可总部竟然要派他前来向叶落落解释情况？ 有什么可解释的？一个没见过龙的小丫头，随便吓唬吓唬，逼着她放弃龙蛋，然后拎着1020号回到孵化中心，等待来年的苏醒日重新选择合适的主人，多么简单的事情？ 可总部那些老家伙，非要端着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把人供着捧着，就差跪地上喊爸爸了！美其名曰要尊重客户的选择？还告诫他不许用任何不礼貌的方式，否则连年终奖都不给，更别提那张补充条款里的内容，写的都是什么东西，根本没眼看。 白海尘是一百万个不愿意，要不是实在担心1020号，想着先来帮它把把关撑撑腰，以妨叶落落以后对它不好，他才不会跑到这里浪费时间，更不会多准备一份补充条款，还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和这丫头周旋半天！ 谁想到1020号是这么个白眼狼，趁自己不备吞下了原版文件不说，还当作见面礼送给未来的主人？ “你真是翅膀硬了。”白海尘瞪着手心的龙蛋，将职业微笑抛到了九霄云外，装都懒得装，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精致的眉眼里充斥着不耐烦，“还没签订契约呢，就敢堂而皇之的背叛我？这么迫切的想要换领导？” 龙蛋叽里呱啦的也不知说着什么，果断弹开白海尘的手，凑到叶落落身边，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你少给我耀武扬威呲牙咧嘴的，可别怪我没提醒，凡是和这种普通人签下契约的龙，都没什么好下场！”白海尘看到这一幕气得半死，语速都快了些，他哗啦哗啦的翻开笔记本，怼到1020号面前，上面记录着所有龙蛋们的归宿： “你自己看，新鲜劲儿过了被抛弃的，被送去研究折磨致死的，拿去换钱到现在下落不明的，被关在笼子里抑郁症的，哦对，还有这个，因为主人经验不足，连壳都没破就挂了的。” 龙蛋：“呣啾呣啾呣啾呣啾！” 叶落落：“那个…” “我霸道无理？你良心被狗吃了！当我愿意大半夜跑来和一个小丫头聊天？苦口婆心半天我为了谁？你睁大眼睛瞧瞧这地儿，连个浴缸都没有，你以后在马桶里洗澡？”白海尘指着天花板，语气逐渐暴躁，“要不是怕你死在半道儿了，我才不会纡尊降贵的答应总部那些腐朽老龙，跑来做什么孵化指导！” 龙蛋：“咕叽咕叽咕叽咕！” 叶落落：“我说…” 白海尘：“好歹是条龙，放着前途无量的未来不选，非要死乞白赖的找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丫头！尊严何在？地位何在？” 龙蛋：“啊呜呀呀呀！” “你说你老老实实选个富庶又有经验的人家不好吗？”白海尘声音越来越高，“晚上在总部开双选会的时候，你拒绝了所有人，我还当你眼光高，心里夸你来着，结果倒好，你背着我把龙印都送出去了！这账我还没和你算，你到先骑到我头上了！” 龙蛋直接飞到白海尘面前，呜噜呜噜的说着话，那气势就差小手叉腰了。 “唉…”叶落落听不懂龙语，也插不上话，于是起身去给白海尘倒了茶，顺便给龙蛋拿了个软垫卧着，让它不用一直飘，然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静静听着两条龙吵的有来有回。 *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叶落落睁开一只眼睛，瞄到茶几上摊成一张饼的龙蛋，以及对面沙发上脸红脖子粗的白海尘。 “吵完了？”她开口问道，坐直身体。 白海尘一甩手，口干舌燥的说，“随它去吧，小屁孩就是麻烦。” 龙蛋想反击，挣扎着立起来，可它累够呛，喘息着骂不出声，只能甘拜下风，踉踉跄跄的钻到叶落落颈窝里嘤嘤嘤。 叶落落感到颈间一热，伸出手轻轻安抚着龙蛋，看他俩都没心思继续吵下去，这才问道：“龙印是什么？” “就是被龙蛋选中的证明，一枚龙蛋只有一个龙印，得到龙印的人就能看见龙，1020号这家伙一定是在你路过总部大门的时候偷偷把龙印给了你，所以你才能在没有邀请函的情况下看见我，我那会儿就该早早想到这个可能性。” 白海尘说话完全没了刚才的耐心，话语里假装的客气消失殆尽，“你左手无名指内侧应该有一条红线，那就是龙印。” 叶落落翻过手心，竟然真的看到了细细的红色纹路，这纹路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就像一个半环一样扣在手指内测。 “现在只是半成品，等你们签订了契约，半环会变成完整的圆环。”白海尘瞥了眼外面的天，没好气的说，“丑话说在前面，指望我对你无条件服从，不可能。” “彼此彼此。”叶落落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重新拿起那张皱巴巴的文件，“这个补充条款，我也觉得有些不妥。” 白海尘看着叶落落，没说话。 “无条件服从这一点，我觉得没必要，太夸张了，可以删掉。”叶落落用笔在对应内容上划了一条线，“高标准家政服务吗，听起来不错，可惜的是我用不到。” “没听懂。” “意思就是，连浴缸都没有的小破屋，没必要请家政。平时大多数时间我都在公司，回来就睡个觉吃个饭，所以这一条也可以删掉。”叶落落直截了当的说，“而且无功不受禄，非亲非故的，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所以？” 叶落落抬头看了看白海尘，心想这会儿你的话怎么这么少，开口道，“所以，这个补充条款中，我俩唯一需要敲定的，就是住宿问题。” “…你确定？”白海尘狐疑的看着叶落落，他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拒绝这种天大的好事。 “嗯，毫无疑问。” 白海尘微微呆了一下，别过头去，“那你不早讲。” “那你也没问呀？” “…行行，只要不是无条件服从，其他都好说。”白海尘端起水杯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总部给我的资料上显示，两个月前你的室友搬去别的地方，直到现在这屋子还空着，考虑到龙蛋孵化期间需要我随时照看，他们让我直接住在这里。”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叶落落着急找室友分担房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总是没遇到合适的，“房租的话我可以给你减…” “别，都要做室友了，谈钱伤感情。”白海尘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手指嫌弃的摸过门框，啧了一声，“这儿也太简陋了。” “不谈怎么行，钱的事儿要说的明明白白，以后才不会闹误会。”叶落落瞧着对方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会想，白住吧？” “那不会，但是你不该和我谈。” “啊？” “叫你的龙小弟找总部那群老家伙去，让他们给你付房租。”白海尘转过身来，嘴角一翘，“就让1020号告诉他们，本大人‘要钱没有，要龙一条’。” “…靠谱吗？”叶落落哭笑不得，“你可别框我，穷苦人家，房租都是吃饭钱。” “放心，老家伙们最要面子，给你的钱只会多不会少，哪怕你翻个十倍开价，他们也会乐呵呵的送给你。”白海尘坐回沙发，“一切有益于提高龙蛋孵化率的事情，他们都会不惜成本，不信你问它。” 龙蛋终于缓过劲儿来，哼哧哼哧的附和着白海尘，彷佛刚才吵架的不是他俩。 叶落落犹豫了一会，将前后两份补充协议叠在一起，折成长条，走到白海尘面前。 “干嘛？”白海尘警惕的朝后靠了靠，“我真没钱，龙币在人类世界不通用。” “信任是相互的，我愿意相信你的话，不问你要房租。”叶落落说，“相应的，你也要相信我，虽然没什么养龙经验，但会好好的学，希望你能认真的教。” “这种话就没必要特意说一遍了吧？”白海尘用笔记本挡住脸，“还站这么近，别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先说好啊，我一个活了三千年的龙不可能对你这种小丫头感兴趣。” “我也对公元前出生的龙没兴趣。”叶落落无语的摇头，然后伸出折成长条的补充条款，“这东西没用了，借个火儿。” 白海尘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什么一样的哈哈大笑，两指轻碰，燃出火苗，将补充条款化作灰烬。 叶落落：“合作愉快。” 白海尘：“成交！” * 节假日的早班地铁并没有比平时松快多少，叶落落闭眼抓着拉环，跟随地铁来回晃悠，昨天整晚没睡，家里两条龙又一言不合就吵架，她这会儿精神萎靡到极点，黑眼圈都深了一个色号，完全没有上班的状态。 好在上班前搞定了契约和两条龙。 原以为契约会是阵仗很大的那种，需要咒语啊魔药啊法阵啊之类的，再不济也多少有点神秘的仪式感，结果呢？ “给你的龙蛋起个名字，把名字写在蛋壳上，然后将有龙印的手指划破，在月光下，把你的血液滴在名字上。”白海尘如是说。 望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创可贴和已经形成圆环的红色纹路，叶落落打了个哈欠。 怎么会有如此随意的契约仪式，笔是随便抓的，手指是被白海尘用裁纸刀划的，他老人家甚至还用酒精杀了杀毒。 至于名字…最终开始契约仪式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整夜没睡原本就让人脑子慢半拍，白海尘还在身后不停催催催，叶落落哪儿还有时间去慢慢想，只能想到什么就随口说了什么。 叶小柔，这是她给1020号起的名字。 月光下，血液和名字融合的瞬间，蛋壳上突然散出浅浅的光点，这些光点沿着龙蛋的弧度在蛋壳上勾勒出深红色的花纹，等到光点消失的时候，蛋壳上只剩下一个红色的花蕾。 花开的时候，龙蛋就会孵化出小龙。 令人期待。 地铁广播提示马上就到了，叶落落跟着人群走出地铁站。 今天阳光正好，宜赚钱养龙，忌消极怠工。 叶落落如此想着，在便利店买了咖啡和早餐，揉了揉脸，大步走进写字楼。 * 中午十二点半，白海尘正坐在窗台上晒太阳。 身后，叶小柔在窗台上蹦蹦跳跳，享受着从未见过的阳光。 “稀奇吧？我当年第一次见到太阳的时候也这样儿，你悠着点，别掉下去了。”白海尘点了根烟，叶小柔马上发出不满的哼唧，“呦，还挺惜命？放心，烟和酒对人有害，对龙不会。” 叶小柔这才消停。 白海尘望着楼对面的树，盘算着龙蛋孵化以后他要先去哪儿度假，突然听到有人按门铃。 “不是说中午不回来吗。”白海尘从窗台上跳下来，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叶小柔。 准备开门的瞬间，白海尘的手停住了。 叶小柔：“咕啾？” * 叶落落平日里都是在公司解决午餐，可今天不同往日，家里多了两条龙，让人怎么放心？ 于是她打了鸡血般的快速完成手上的工作，下班时间刚到就跑出办公大楼，打了个车回家，顺便在路上下单了有优惠券的米粉。 上楼梯时，她接到外卖小哥的电话。 “您…好，我是喵喵外卖，您点的…外卖到了，请问，您在家吗？” 小哥怎么说话支支吾吾的？叶落落觉得奇怪，一般外卖都是直接就按门铃了，今天这位怎么了？难道白海尘不在家？她也没多问，“您是到门口了是吧？稍等啊，我已经…” 视线正前方，叶落落看到了一脸惊恐的外卖小哥，以及… 手拿长刀且身穿围裙，目露凶光却眉眼俊俏，将外卖小哥堵在楼梯口的，白海尘。 ☆、外卖 《如何孵化一条龙》这本教材里提到过：“普通人类看不见龙，但如果龙愿意，就可以让人类看到他们愿意被看到的样子。” 瞧这手拿大刀的凶狠模样，定是白海尘将外卖小哥当作什么图谋不轨的人了。 叶落落心叫不好，快步上前正准备解释，突然觉得耳边一闷，这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个透明泡泡一样的保护罩，将其他声音隔绝在外。 保护罩内的外卖小哥仿佛被定住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手机通话却没有暂停，屏幕上的时间还在一秒一秒的前进。 叶落落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白海尘捣的鬼，不过看样子，这保护罩只对普通人有效果，对被龙选中的契约人以及电器类的东西没什么作用。 “认识？”白海尘用刀尖指着外卖小哥，神情淡漠的问叶落落。 这刀身足有一米长，金色的光波时不时混杂在刀刃的寒光里，像是有什么在涌动。 叶落落生怕白海尘伤了外卖小哥，“刀放下，多危险！” “那就是不认识。”白海尘头一歪，手起刀落。 叶落落脑子里直接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手死按住刀柄，一手紧抓着白海尘握刀的手腕。 白海尘波澜不惊的表情瞬间破功，瞳孔猛缩，大力甩开叶落落的手，后退好几步。 叶落落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略微愣了愣，随即抓住空隙挡在外面小哥身前，说道：“淡定，人家小哥只是来给我送午饭的，没恶意。” 说完这句话，叶落落有一种安抚猛犬不要朝着陌生人狂吠的感觉。 “小哥？那人的名字？”白海尘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刚才瞬间的失态仿佛不存在，他眉头拧着，似是不相信叶落落的话，“你的资料中，并没有这种关系好到可以给你送饭的男性朋友。” 叶落落下巴差点掉地上，这都什么和什么？ “那人气喘吁吁的出现，还左顾右盼看门牌号，明明是个男人，身上却总传来女人的声音，说什么您有新的喵喵订单？怎么看都很诡异。”白海尘说的一本正经，“推测是某种神秘组织的成员。” 叶落落：“……” “可你却在电话里对他态度和气，话语间能发觉你很熟悉此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联系，”白海尘将刀收起，再次从他围裙口袋里摸出本子和笔，快速记录着，“如果照你所说他是送午饭的，而你却丝毫没有检验食物是否有问题的打算，足以证明你很信任那个人。” 叶落落：“……” “本着对龙蛋负责的态度，我必须足够了解你的交际圈并详细记录，以妨有人对龙蛋图谋不轨。”白海尘啪的合上本子，弯下腰，审视的看着叶落落：“所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叶落落也看着白海尘，墨绿色的眸子严肃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她突然意识到，这白龙怕是不知道外卖为何物——搞不好，他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呢。 “外卖，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叶落落问。 “废话。”白海尘不屑一顾，“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叶小柔？你不要转移话题。” 看来这老龙还不至于太脱节。 “这是我点的外卖，”叶落落指着外卖小哥手中的餐盒，“而送外卖，是这位小哥的工作，懂了？” 白海尘的眼睛睁大，并不相信，“他真是送外卖的？” “…不然呢？” “外卖不应该是侍者推着餐车送到家里的吗！这廉价的盒子是什么东西？” 叶落落感觉脑子嗡的一声，眼前浮现出一个白胡子燕尾服爷爷端着火鸡的样子。 “冒昧的问个问题，”叶落落斟酌着用词，“上一次您和人类一起生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谁还能记这么多，几十年前吧，反正不到百年。”白海尘靠在墙上双手抱臂。 叶落落揉了揉太阳穴，这已经不是跟不跟得上时代的问题了。 她在手机上快速打字，然后将屏幕怼到白海尘眼前，看到他不知所以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手指往下滑就行。” 叶落落是不指望这老龙会用智能手机。 白海尘将信将疑的接过手机，手指接触屏幕的瞬间眉毛明显一挑，他瞥了叶落落一眼，对方正在蜡像般的外卖小哥眼前挥着手，并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屏幕上是“外卖”的百科。 白海尘刚开始还能佯装淡定，表现出一副用过智能手机的样子，可他越往下看表情越尴尬，等看完外卖发展史和现状后，他已经耳根发热。 他的眼神定在外卖小哥手里的餐盒上，露出嫌弃又吃惊的表情，“人类难道已经堕落至此了，随便一个盒子都能用来装食物了！” “看完了？”叶落落抬头对上白海尘的眼睛，“想好该怎么记录我和外卖小哥的关系了吗？” 白海尘脸刷的变红，别过头去，将手机还给叶落落，“误会了，还以为他是冲着龙蛋来的，压根没觉得他真的是在送外卖，而且那东西…”他警惕的看着餐盒，“能吃吗。” “你一句误会了，我可是头疼了。”叶落落叹口气，发愁的说，“这下子肯定把外卖小哥吓够呛，门神还知道穿个衣服呢，你不仅光着屁股，还拿着开刃的管制刀具，万一人家报警，且不说别的，单那把一米多的长刀，我有理都说不清，你也不能让人家当一辈子蜡像。” “这倒是好办。”白海尘话音刚落，叶落落就看到外卖小哥的脑顶突然出现一个旋转的光环，光环上有斑驳的色彩浮动，紧接着长刀出鞘，白海尘毫不犹豫的劈下去。 挥刀速度太快，快到叶落落眼睛都来不及眨，话都没顾上说。 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海尘将外卖小哥头顶的光环斩出一个缺口，然后继续向下劈砍，动作干净利落，刀身上金色的光波炸开，淹没了刀下的人。 怎么看都是想要灭口的节奏。 叶落落哪儿见过这场景，她感觉周围的时间都停滞在一瞬，近乎失语，汗毛直立，只有身体冲上去，闭上眼，本能的伸出双臂想护住这个无辜的人。 下一秒，耳边传来外卖小哥的声音：“叶…女士？” 叶落落睁开眼。 保护罩不见了，小哥脑顶的光环也消失了，四周的声音再次像潮水一样涌入。 外卖小哥正疑惑的看着她，手上拎着外卖，从头到脚一个伤口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关切的说，“您没事吧？” 叶落落这才发现自己正双手举在人家头顶，傻子一样。 而一旁的白海尘已经收起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扬长而去。 欸？外卖小哥看不到白海尘？似乎也忘记了被刀威胁的事情？ 刚才发生了什么？ 猛的收回手，叶落落尴尬的在裤子上蹭了蹭，“啊，没事没事，我刚才…蚊子！对，有蚊子！” 小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每天送餐总能遇到一两个奇怪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于是双手递上外卖，里面装着两个餐盒，笑着说，“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麻烦给个好评！” 叶落落不仅给了五星好评，还在骑手打赏中给外卖小哥发了个大红包。 她实在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刚才白海尘手起刀落的瞬间历历在目，连红包都没能打消叶落落对外卖小哥的负罪感。 站在家门口目送小哥离开，叶落落总算松了口气，转身摸钥匙开门。 门刚开，叶小柔就噗叽一声蹿进叶落落怀里，哼哼唧唧的让她摸，叶落落被龙蛋蹭的痒，刚笑出声就被白海尘的臭脸硬生生噎了回去。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龙蛋可爱贴心又乖巧，老龙却傲慢多疑还冲动。 不行，得和白海尘好好谈谈，省得他又折腾幺蛾子。 叶落落咳了一声，放下龙蛋，踢掉鞋子脱了外套，中午休息时间很短，她得抓紧时间先吃饭。 叶小柔屁颠屁颠的跟着她。 “你个小没良心的，”白海尘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龙蛋，“可是你家主人回来了？上午还粘着我，这会儿直接把我当空气？” 叶小柔压根没搭理白海尘，叶落落洗完手刚坐在餐桌前，龙蛋就蹦跶着跳上她的膝盖，蛋壳上的花蕾来回晃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白海尘坐到叶落落对面的椅子上，托腮撇嘴的瞅着外卖。 “先来吃饭。”叶落落将两个餐盒从袋子里拿出来，“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又联系不到你，就随意点了。”她揭开其中一碗米粉的盖子，推到白海尘面前，“要辣椒的话，那个小袋子里就是。” “我不想吃。” “…你随意，饿死了我可不负责。”叶落落自顾自掰开筷子，吸溜吸溜的开始嘬粉。 “《如何孵化一条龙》第十八条，龙蛋以契约人的体力为养料，而破壳成龙后就可自行吸取天地精华，通过阳光恢复体力，不需要和人类一样只能进食获取能量。”白海尘要死不活的背书。 “时间太紧，我还没来得及看到那里。”叶落落将米粉里的鹌鹑蛋送进嘴，汤里的辣椒让她呼哧哧的哈气，“那你们岂不是和植物一样？光合作用。” “请注意我的用词，我说你们人类‘只能’通过进食获取能量，而我们龙族，”白海尘语气里又出现欠揍的傲慢，“阳光或进食，两者皆可。所以如果食物足够美味，我们也不介意尝一些。” ☆、规矩 “那还真是对不住，我忘记了我们这等凡人的食物定是入不了您龙大人的眼。”叶落落放下筷子，“昨天太晚没来得及，我要和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都说了是误会，毕竟对龙蛋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 叶落落没说话，默默看着对方。 白海尘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整的浑身不自在，坐直了身体，不耐烦道，“行行行，你说。” “首先，你那把刀，是做什么的？” 白海尘皱眉，露出不解的表情，“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龙，也没养过。” “你不知道这刀是干嘛的，就横冲直撞的挡在那个什么小哥面前？还是两次？万一我真没控制住，朝着你一刀下去了？”白海尘黑着脸，“叶落落，你是疯还是傻？” “脑子没跟上，身体自己做的决断。”叶落落也有些后怕，“但也不能莫名把无关的人卷进来。” “叶小柔，遇上这么一个脑残主人，我判断你以后会过的很辛苦。”白海尘啧了一声，无视龙蛋一点都不凶恶的怒吼，将长刀放在桌面上，“这是大名鼎鼎的斩梦刀，伤龙不伤人，但能消抹人类的记忆，避免一些人类因为看到龙而生出麻烦，不过只对普通人有效，契约人免疫这把刀的技能。” “这么说，那个光环就是人类的记忆。”叶落落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可你怎么保证你删除的记忆正好是你需要的？” “不能保证，全凭手感。”白海尘握了握拳，转脸就看到叶落落秒速不爽的表情，咳了一声，补充道，“实践出真知，本大人是龙族家政为数不多可以做到定点消除记忆的人，精确到毫秒，基本不会让当事人出现记忆断层的感觉。” “那就好。”叶落落放下心来，虽然她刚才就猜到了这把刀或许能消除记忆，但实在担心白海尘手一滑，删掉个三年五年的,“不过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个技能。” 无论怎么说，那把大刀看着都很危险。 “看把你吓得，这么好用的技能在手里，也不知道你担心个什么劲儿，也罢，大不了不用，麻烦的是你，又不是我。”白海尘说着也学叶落落掰开一次性筷子，挑起一根米粉，“确定能吃？” “不是说龙都是吸取天地精华的吗？”叶落落喝了口汤。 “龙族不浪费粮食，你那小身板看样子也吃不掉两份，龙蛋又无法进食，只能我勉为其难的上了。”白海尘犹豫老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把米粉送进嘴，眉头拧成一团。 “有那么难吃？”叶落落感觉这龙是不是过于夸张了。 “难吃的无法形容。”白海尘捏着鼻子，哗啦啦的几口吃完，如释重负的摊在椅子上，“真是折寿啊…你刚才不是说谈一谈，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在你想让人类看到的时候，穿上衣服。”叶落落说，“在家你随意，我都能接受，因为我知道你是龙不是人，但外人不知道，你只穿围裙，会被人当变态抓起来。” “那也得他们抓得住我才行，大不了消除记忆就…” “刚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个技能。”叶落落认真的说，“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应该随意被抹去，如果这一条我们无法达成共识，那只能让小柔去和龙族家政沟通了。” 叶小柔发出赞同的咕叽声。 “真麻烦。”白海尘说的不情不愿，但为了绩效工资还是答应了，“还好龙蛋孵化后我就能离开这里，不然早晚有一天被你烦死。” “所以你有能穿的衣服吗？”叶落落耐心问道，“没有的话我给你买。” “本大人好歹在这世上活了三千年好吗，”白海尘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皮箱，“让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开开眼。” 叶落落已经见怪不怪，别说皮箱了，哪怕白海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衣柜来，她都不觉得惊讶。 “古埃及的缠腰布？不行…那就古希腊的希顿长袍？也不行？古罗马的托加外衣怎么样？或者洛可可风格的三件套！还有配套假发！”白海尘一件又一件的往外拿着博物馆级的古董，“这些好像都有点过时，我再找找…” 竟然，还真是，一个衣柜。 在拿出嬉皮士喇叭裤、西部牛仔帽、老式燕尾服等一大堆历史剧里的服装后，白海尘终于开始发牢骚：“这都是我精挑细选，在历史长河里大浪淘沙留存至今的华服！你竟然一件都没看上？” 叶落落瞬感自己和白海尘之间的代沟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 “和衣服无关，只是不适合平日里穿…算了，我给你买吧。”叶落落的脸格外僵硬，即使花钱让她头疼，但该花的钱还要花，“还有床单被罩被子之类的，你先凑合用我洗干净的，已经放在沙发上，之后我给你买新的…” “不必，床品我都有自备。”白海尘手心朝外，义正言辞的拒绝，“我洁癖，没有和人共享私人物品的习惯。” “如果你说的床品，是三米大床的鹅绒被，两米高的真丝床幔，一米长的手绣飞边枕套，”有了先前的对照，叶落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用不成，“那就别考虑了，我这小破屋里都是单人床，你那次卧最大也只能放下一米二的床，所以省省吧，我给你买新的。” 白海尘愣在原地，然后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次卧里狭小的空间，“你怎么知道我带的是三米大床的鹅绒被？” “…猜的。”叶落落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真说中了，“最后一件事，虽然我们是临时室友，但还是要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主卧我用，次卧你用，未经允许都不能随意进出彼此的房间。共享空间只要保证安全和卫生，其他没什么。对了，钥匙我会配一把新的给你。” “私人空间这个我没意见。”白海尘难得答应的痛快，“钥匙不钥匙的无所谓，我可以从窗户进出，没人会看到。” 叶落落露出“你高兴就好”的表情，她看了眼时间——屁股还没坐热，竟然已经快到上班点了。 真是折腾啊… 叶落落心里叹气，将两个餐盒收好，“我得去上班了，你在家照顾好小柔，晚上我估计要加班，你们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话说完叶落落就觉得怪怪的，颇有一种和保姆嘱托小孩子的模样。 “你又要出门？”白海尘略显惊讶，“不是刚回来？你老板给你金山还是银山？” 叶小柔带着哭腔哼唧，不想让叶落落走。 “没办法，最近比较忙，我只是抽空回来看看你俩。”叶落落心想你们这些龙啊，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她很快收拾好东西，穿上衣服带上垃圾，站在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哦对了对了，因为你在家，我下午的快递就不让放快递柜了，直接让送上门，你记得签收一下。要温和礼貌，衣服…随便找一个燕尾服什么的先穿上吧。” “知道了知道了，不许用技能删除人类记忆，见人要穿衣服，不能进你卧室。”白海尘毫不掩饰对叶落落的嫌弃。 “嗯，聪明的龙。”叶落落笑了笑，一脚迈出门后又退了回来。 白海尘：“又，怎么，了？” 叶落落：“我突然想起来，你知道什么是快递吗？” 白海尘：“不知道啊。” 叶落落：“……” * 晚上十一点半，叶落落终于下班回家。 打开门后发现屋里一片漆黑，想着那两条龙都睡了，本打算蹑手蹑脚的回屋，可昨天的通宵加上白天的奔波让她整个人慢半拍，脑子早已进入半睡眠模式，四肢执行大脑指令都是有延迟的状态。 咣，钥匙掉了。 咚，胳膊撞了。 咔，灯亮了。 “没那个夜视能力还不开灯。”白海尘扶着门框，肩膀上躺着呼呼大睡的龙蛋。 “还，没睡啊。”叶落落眯着眼，有气无力的说。 “你开门我就醒了。”白海尘指着龙蛋，“它倒是睡得挺香。” 叶小柔的呼噜声震天响。 “睡得香好啊，应该长得也快。”叶落落有些欣慰的看着龙蛋，“我困死了…先睡了，你早点睡。” 说罢梦游一样的飘进主卧。 白海尘看了眼龙蛋，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关在卧室门外，他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叶落落突然又睡眼朦胧的冒了出来。 白海尘：？ “没力气洗澡了，今晚睡沙发吧…”叶落落魂儿一样的自言自语，抱着毯子蜷缩在客厅沙发上，“你也快睡吧，龙也得睡觉…” “今天下午我可是顺利帮你签收了快递，很简单的事情吗，瞧中午给你担心的，唠唠叨叨大半天，”白海尘有些炫耀的说，“我都放在厨房了，你不去拆…叶落落？” 沙发上的人儿已经沉沉睡去。 “秒睡啊，拉倒，明天再说吧。”白海尘哼了一声，转头打算回屋睡觉，想了想又走回来，把叶小柔放在叶落落身边。 “龙蛋睡得太沉，证明主人的体力严重不足。”白海尘心里捉摸着，“得快点想个办法才好，不然何时才能出去度假。” ☆、发烧 接下来几天，叶落落都是早出晚归，明明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每天和白海尘说的话却不超过三句。 不是“我出门了”，就是“小柔怎么样”，要么就是“我先睡了”。 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白海尘倒是乐得逍遥，不用做家务，不用照顾一大堆龙蛋，不用每天开会写报表，甚至去哪儿都不用和叶落落报备。 每天太阳刚露头，白海尘就起床晨跑，顺便把叶小柔也拎起来，带着它在小区和附近的公园观察人类，为以后破壳成龙做准备，还时不时依仗着人类看不见龙，折腾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顺便帮叶落落签收快递——大多都是给他买的日用品，毛巾牙刷床单什么的，还有一些小零食和方便食品。 因为不用考虑吃饭的问题，他俩往往能逛到下午两三点才回家，休息一会儿后白海尘就开始给叶小柔上课，学习人类语言和文字，直到太阳下山后龙蛋准备睡觉，他才从带来的皮箱中随意抽出一本书看，听到叶落落开门，他就会关灯休息。 白海尘并不在意叶落落在干什么，只是职业习惯如此——无论是家政还是龙蛋管理员，他总是最后一个睡觉的。 这样的日子让白海尘很自在，除了风景差了点，美食少了点，也和带薪休假差不多，让常年忙碌的他难得有了一种上班摸鱼的小快乐。 原以为这种清闲能一直持续到叶小柔孵化成功。 * 叶落落难得下班早，不到七点已经坐在回家的地铁上。 她心情甚好，不仅因为她负责的策划案在被甲方爸爸虐了数不清多少次后终于通过，还因为明天是休息日。 可能是被老板剥削习惯了，好不容易周末能休息，都让叶落落感恩戴德。 虽然公司对外都是宣称朝九晚五，上五休二，可叶落落一整年下来，也没几次“休二”，至于“晚五”？ 呵呵，不存在的。 地铁尚未到站，叶落落已经开始计划着周末两天该怎么过，首先当然是睡到自然醒，然后要大吃一顿，再打打游戏什么的… 对了，还有家里的龙蛋。 叶落落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别说照顾龙蛋了，连养龙的入门教材她都没来得及看，每天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上班路上抽空给白海尘买的日用品和衣服，按理说都应该陆续到了吧？ 叶落落打开购物记录，除了有两个被快递小哥不声不响的放在了便利店，而她又忘了取，其他的均显示已签收。 怎么没听白海尘提起过呢… 不过也是，白海尘起的早睡得也早，和叶落落属于有时差的室友，说不上话也正常。 地铁刚好到站，叶落落轻快的走出来，乐呵呵的看着一路上的各色小店的灯光和来往的人群。 这段时间下班都晚，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路灯和车灯，叶落落放慢脚步，感受着有些日子没接触的烟火气，想着买点什么回去犒劳一下白海尘，谢谢他这些天帮着照顾叶小柔。 她买了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又买了点橙子，在便利店取快递的时候稍带了一大瓶牛奶，还买了点辣鸭脖，食物的味道让她肚子咕咕响，还好在路上就定了外卖，到家就差不多能吃上。 上次的米粉白海尘似乎吃的很艰难，于是叶落落这次特意选了一家味道还不错的炸鸡。 再怎样还是龙，总是爱吃肉的吧？ 想到这儿，叶落落加快了脚步。 * 白海尘正在给龙蛋降温。 下午回来的时候叶小柔就有点没精打采，白海尘看它没有其他症状，以为是早晨玩儿的太嗨累到了，没太放心上，只是取消了晚上的课程，让叶小柔早点睡觉休息。 谁知他就去洗了个澡的功夫，回来再看叶小柔，它竟然已经摊成一张饼，连立起来保持蛋形状的力气都没了。 白海尘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背一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龙蛋热的烫手。 叶小柔发烧了。 88年的龙蛋管理员经验让他很快做出判断：要么是传染病，要么是食物中毒。 世界上能感染龙的病毒不多，可一旦染上就会很严重，对龙蛋而言更是致命的。 食物中毒多发生在嘴馋的成年龙身上，因为龙蛋并不需要进食，但叶小柔有偷吃东西的前科，所以也不能排除。 白海尘迅速将叶小柔放在软垫上，然后从皮箱里翻出各种瓶瓶罐罐，依次摆在次卧的小书桌上，试管烧杯烧瓶应有尽有，还有各色试剂，紧接着又在围裙口袋里摸出几个小药瓶，屋里俨然一副实验室的样子。 他将原料按比例勾兑在一起，熟练的摇匀加热又过滤蒸馏，最终做出一份解毒剂和一份龙蛋专用血清蛋白。 由于他尚未掌握保持药剂稳定性的方法，所以都只能现用现配。 以前在龙蛋孵化中心也总是遇到龙蛋发烧的情况，所以白海尘做的有条不紊，他先给叶小柔打了一针血清蛋白，又将整个蛋壳都浸没在解毒剂内。 以往这么做，十个龙蛋有九个半都很快退烧，第二天就活蹦乱跳。 还有半个直接满血复活了。 可奇怪的是，叶小柔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热的烫手，软哒哒的摊成一张蛋饼。 不是这两个原因？ 白海尘的脑子高速运转，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最后只剩下一个原因——当契约人的体力不足以支撑龙蛋发育的时候，龙蛋会生长缓慢且嗜睡，严重的情况下会造成瘫软、高烧、昏迷。 甚至死亡。 可不是吗？叶落落这个家伙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有体力分给龙蛋？ 白海尘看着叶小柔，气不打一处来，“当初我不止一次劝说你，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那个条件保养身体，能吃饱喝足不生病就万事大吉了，搞不好没有体力能分给你，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满意了吧！” 蛋饼形态的叶小柔努力想恢复龙蛋的圆润模样，立起来好几次，最终无功而返，又摊了下去。 叶小柔：“额嗯嗯嗯嗯嗯嗯…” 白海尘最见不得龙蛋难受，无奈的叹口气，说：“…行行行，我不凶。真是败给你了。” 叶小柔：“啊呜额噜噜…”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家主人呢？我是不是还要给你发一个‘年度感动龙族十大忠心龙’的奖章？” 叶小柔：“唔…嘤嘤嘤…”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快别哼唧了，还嫌体力不够少啊？”白海尘把龙蛋泡在一盆水里，“嗯，答应你，不骂你家叶落落。” 叶小柔这才放心的水浴降温。 白海尘换了好几遍水，龙蛋的温度终于开始下降，他正记录着温度变化，突然听到门铃响。 天已经黑了，应该不会是快递，难道…是叶落落？今天下班挺早啊。 正好，也是时候和她好好说说龙蛋的事儿。 好歹是个契约人，太不靠谱了！ 白海尘大步走到门口，开门的同时不乐意的喊道，“有钥匙不会自己开啊！” 门外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您好，请问是叶女士点的外卖吗？” 白海尘的脸瞬间黑了三个度。 怎么又是他？ “哟，”白海尘皮笑肉不笑的说，“好巧啊，又见面了。” “嗯？”外卖小哥眨了眨眼睛，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递上纸质的手提袋，“哈不好意思啊，我每天送的单太多了，一下子没认出您呢。” 你能记住才鬼了。 白海尘默默接过外卖，“没事，这次就记住了。” “祝您用餐愉快！麻烦给个好评哦！”外卖小哥说的熟练，转身就下了楼，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只穿围裙的男人。 * 叶落落大包小包的扛上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钥匙插到锁眼里。 没等她开锁，门咔拉一声打开了。 “回来啦，今天很早嘛。”白海尘笑得阳光灿烂，勾人的眼睛仿佛在说“来玩儿呀”，银色的长发散开来，发丝从他的脖颈滑下，露出好看的线条。 有那么一瞬间，叶落落的眼睛完全被吸住了。 笑起来的白海尘，蛮美的呢。 不过也就只有一瞬间，因为下一秒叶落落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白海尘的衣服上。 叶落落：“你这穿的…又是什么？” 白海尘：“浴袍啊，跟了我很多年呢。” 叶落落：“别告诉我你就是穿着这个衣服签收的快递…” 白海尘：“是这件啊，你让我在家穿个衣服，我翻了半天，这件最舒服。” 叶落落：“……” “怎么拿这么多东西，重不重？” 白海尘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态度好的让叶落落脊背发冷。 “你的外卖已经到了呢。”白海尘从叶落落手里把所有东西接过去，语气温柔，柔的叶落落心里发慌，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一样的那种慌。 想了想，好像也没做什么？ “饿了吧？想不想吃炸鸡？”白海尘依然笑得阳光灿烂，甚至还给叶落落端了杯水。 叶落落这才后知后觉的闻到屋里的炸鸡香味。 肚子配合的咕噜噜叫起来。 “这么快就送到了，我还想着要等一会儿，”叶落落打算先忽略白海尘的反常，填饱肚子最重要，“放哪儿了？” “我，都，吃，了。”白海尘一字一顿，笑眯眯的看着叶落落。 “…我点了两只鸡。” “嗯，骨头都没剩下呢。”白海尘半弯着腰，眼睛都笑成一条缝。 叶落落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对了，那个蹦蹦跳跳的小龙蛋呢？ “欸？小柔呢？怎么没见它？” “哟，难为您还能记得叶小柔啊。”白海尘突然笑得阴森森的，“鉴于契约人的身体状况欠佳，导致叶小柔无法获取足够的体力，所以呢，请现在马上立刻和外卖说再见吧！从今天开始…” 白海尘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由本大人负责你的一日三餐！” 作者有话要说：白海尘：你的龙大厨即将上线。 叶落落：还我的炸鸡... ☆、编号 躺在水浴盆里的叶小柔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瞬间打了鸡血般浮出水面。 这声音…没错，叶落落回来了！ 它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听到叶落落的声音，没被它她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想念至极！ 这会儿叶小柔的体温已经降了一些，可还是没什么力气，只能拖着不成形的身体滚出水浴盆，在半空中忽高忽低的飘动，踉踉跄跄的奔向朝思暮想的叶落落。 于是它正好看到了朝着叶落落大呼小叫的白海尘。 说好的不骂我家叶落落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是叶小柔白天在公园听到一个大婶儿说的，现在想来真是有道理。 “不行，我要保护叶落落，这是我的职责。”叶小柔心里如是说，马上将想法付诸行动，蓄足全身的力气，冲向白海尘的后脑勺。 * 次卧门口。 “这会儿终于想起你还有个龙蛋了？早干嘛去了？”白海尘门神一样堵着门，“你每天不好好吃饭不按时睡觉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 叶落落满脸黑线，想绕过白海尘，进屋看看叶小柔的情况——按照白海尘的说法，龙蛋因为体力跟不上险些丧命，这让人怎么能不着急。 “在你答应认真对待健康问题之前，我是不会让你看它的。”白海尘说的笃定，“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人，无法承担养龙重任。” 叶小柔还有五秒到达现场：哇呀呀呀！ “所以我才更要努力多赚钱养它。”叶落落想见缝插针，却无奈白海尘高大又灵活，轻轻松松挡住了去路，那架势就像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叶小柔还有三秒到达现场：哇呀呀！ “你以为它缺你那点钱？”白海尘趾高气昂。 “没钱我拿什么买房子？难道带着龙一辈子当租户？”脾气很好的叶落落也上了火。 这个白海尘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啊！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斗嘴皮子！ 叶小柔即将到达现场：哇呀…呀… 它突感头晕眼花，蓄了半天的力气瞬间漏气，轻飘飘的下坠。 “啊…眼看就要成功！怎么能在这种时刻掉链子！真是一条没用的龙！”叶小柔内心绝望的呐喊，做好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准备。 “所以一开始我就说了，没那个本事别养龙。”白海尘边说边向后伸手，稳稳接住了想要攻击他的龙蛋，像是早就听到后方的动静，“龙不像你们人类，能见一个爱一个。” 叶小柔预想中的脑壳撞地并没出现，它落入一个温暖干燥的手心。 叶小柔：“哦额…” “对于签订契约的人类，龙会付出百分百的忠心，不会在意你是穷是富。”白海尘低头看了眼叶小柔，又抬头看了眼叶落落，深沉的说，“哪怕它已经病得起不来，还是愿意为了你耗尽力气，甚至不惜攻击身为龙蛋管理员的我，这样的龙，你…” 话没说完，叶小柔已经借着白海尘的力转移到叶落落怀里，秒变嘤嘤怪。 而叶落落也完全无视白海尘的深情发言，轻抚着蛋壳，一副“我再也不离开你”的表情。 这场面，就像是经历千难万险后，好不容易才重新团聚的母女俩。 白海尘突然觉得他有点多余。 “得，遇见俩白眼狼，”白海尘撇撇嘴，准备了半天的感动龙族发言稿，就这么被她俩强行快进了，“你俩继续相亲相爱，我做饭去了。” “做饭？”叶落落一愣，“做什么饭？” “叶落落，你一定把脑子也贡献给公司了。炸鸡都被我吃掉，你吃什么？”白海尘头都没回，径直走向厨房，“为了保证叶小柔的体力供给，从今天开始，你的一日三餐由我负责。” 虽说一早就知道龙族家政的龙无所不能，但冷不丁听到白海尘说要做饭，就像听到一只大汪说它能编程一样。 有点不真实。 “不用，柜子里还有自热火锅…”叶落落将摊成蛋饼的叶小柔顶在头上，撸起袖子准备进厨房。 “也被我吃了。”白海尘无情的说。 叶落落：“…那还有自热米饭？午餐肉？螺蛳粉？” 白海尘摆着一张冷漠脸，说：“都被我吃了。” 叶落落：“…你是某种能吃的动物吗？” “龙不浪费粮食，”白海尘义正言辞，“但这些食品不利于你保持健康，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全都吃掉。” 叶落落整个人都不好了，赶忙去厨房翻了橱柜，里面空空如也，不仅找不到任何一种方便食品的影子，连为数不多的小零食都被扫荡的干干净净。 她咬着嘴，不甘心的打开垃圾桶——再怎么能吃，也不可能一次性吃掉这么多啊！这白海尘肯定骗人的，只是把吃的藏起来了… 垃圾桶里，装满了各种拆开的食品包装袋。 …他竟然真的吃完了。 “大哥，这都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叶落落猛然有种家里养了只拆家哈士奇的感觉，“你吃不要紧，但也给我留点啊。” “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明天我给龙族家政总部列个单子，下个月这些食物的花费会跟着房租一起打给你。”白海尘抬手关了橱柜，低头望着叶落落，“还有，不要叫哥，叫了也没用，本大人只要还在你家住一天，就不会再让你吃一口对健康无益的食物。去客厅等着，好了叫你。”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算了算了。”叶落落摇摇头，懒得再费口舌和一条不讲理的龙争论，转身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吨吨吨喝了好几口水。 * 厨房。 白海尘有点后悔吃掉了叶落落的存粮，那会儿看到叶小柔虚弱的起不来，本就已经开始埋怨叶落落，谁知紧接着炸鸡就送到家，他当即脑补出叶落落每天都是怎么吃饭的，肯定又不规律又不健康。 这样的主人怎么能孵化出健康的龙？简直不负责！ 作为龙蛋管理员，他无论如何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于是一气之下，吃掉了所有他认为不健康的食物。 还是太冲动了，不该这么做。 那些食物怎么会一个赛一个难吃！ 白海尘无奈的摇头，从冰箱里拿出仅剩的食材：一个土豆，两个鸡蛋。 其实他知道，叶落落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叶小柔。 比如早出晚归的工作已经很累了，但她只要有机会还是会问一句“小柔怎么样”。 比如她每天已经忙到脚不沾地，却还是会抽空给龙蛋买质量很好的软垫和小浴盆。 比如那天不小心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主页，换上了叶小柔睡觉的照片。 这些都是白海尘看在眼里的。 他活了三千年，见到过很多有钱有势人，他们世世代代养着龙，给龙提供最好的条件，但他们看龙的眼神，就和看家里的瓷器一样。 而叶落落不是，她以前并不知道龙的存在，可每每提起叶小柔，眼里都是真真切切的疼爱。 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叶落落条件远不如其他人，他还是愿意陪着叶小柔留下。 当然，并不排除自家龙蛋不争气，非要死乞白赖选择叶落落的原因。 “明明就从没和龙相处过，也是怪了。”白海尘自言自语着。 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叶小柔孵不出来？ 关键时候，还是得仰仗本大人。 白海尘从橱柜里拿出干香菇，正准备削土豆的时候才发现还穿着浴袍。 刚才光顾着担心龙蛋，忘记把围裙从浴室拿出来了。 * 几口水下肚，叶落落火气歇了一大半。 好不容易能早点回家休息，结果先是期待的炸鸡被吃光，又被莫名其妙的说了一顿，这也就算了，因为叶小柔变成这样确实因为她，可那个不讲理的白海尘竟然不让她见叶小柔？还未经同意就吃光了她好不容易秒杀抢到的存粮？ 凭什么啊！ 人与龙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呢！ 从签订契约那一刻起，叶小柔就是她叶落落的小龙崽，又不是你白海尘的。 叶落落心有不甘，又吨吨吨喝了几口。 叶小柔：“咪啾？” “没事，我就是有点渴，今天白天也没怎么喝水。”叶落落放柔声音，放下杯子，双手捧起龙蛋亲了一口，“别担心。” 叶落落不懂龙语，但她大致能明白叶小柔的意思，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 被“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叶小柔仿佛被充能，兴奋的跳到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 叶落落赶忙起身，在龙蛋脱力前接住了它。 龙蛋又摊成一张饼。 叶落落能感受到龙蛋明显不正常的热度，心里一揪，用手指轻抚过蛋壳上的花蕾，这么多天来花蕾一点长大的迹象都没有。 “好好休息，我哄你睡。”叶落落拿来叶小柔的专属小毯子，把它裹起来后用手指轻拍，没一会儿就听到龙蛋打起呼噜。 其实白海尘说的没错。 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人，无法承担养龙重任。 以前总是借由工作忙来为透支健康找借口。 工作忙吗？真的忙。 但真的完全因为工作忙吗？也不全是。 没时间做饭，所以点外卖，还专挑又辣又咸的，假装没看见那些健康的食物。 下班太晚，所以睡眠不足，只要不是累到抬不起头，就永远刷手机。 没有休息日，所以不锻炼，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 明知这样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可还是一边给别人的健康/生活点着赞，一边该怎样还怎样。 没到30岁，体检报告已经开始有红灯。 如今更是连累了叶小柔。 明明是自己信誓旦旦的要养龙，结果这才刚开始，就让小龙崽生病了。 真是个糟糕的主人啊。 不过从今天起，不会再这样了。 叶落落轻轻起身，准备去浴室拿一条湿毛巾给叶小柔降温。 正巧就看到了白海尘挂在浴室的围裙。 深蓝的围裙，布料看上去也是普通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某宝九块九还包邮的产品。 “…穿着浴袍做饭，不愧是龙。”叶落落顺手拿了下来，准备给白海尘送去，忽然发现围裙腰线内侧有一行用银线绣的小字——龙族家政153号，白海尘。 153号？叶落落记得小柔是1020号。 看来每条龙都有专属编号。 叶落落边想边走出浴室，正好和白海尘撞了个满怀。 “你的…” 没等叶落落开口，白海尘的脸就沉了下来。 四周气压骤然下降，不大的空间仿佛被延展开，叶落落视线所及之处眨眼间变成茫茫大海，铺满了阴影，白海尘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回声，如同从万里之外传来，压迫感十足。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作者有话要说：叶落落：这谁家的龙？怎么这么凶？ 白海尘：...我做饭，我扫卫生，我陪罪。 叶小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误会 对于白海尘来说，围裙是很重要的东西。 龙族家政的龙千千万，可有围裙的没几个。 只有被评上金牌家政的龙，才有资格拿到这个围裙，是非常稀有的存在。 看似普通的围裙，却能根据使用者的不同变换不一样的功能。 有的龙围裙是发光，有的是隐身，还有的是绝对防御。 而白海尘的，是无尽口袋。 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它装不下的东西。 这功能听起来很平常，不就是个大仓库吗？可如果使用者是一条三千年的老龙，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三千年的积攒，里面已经数不清到底放了多少好东西，光是随便哪件古董就足够让一个普通人赚的钵满盆满。 所以总有人想要接近白海尘，从他的围裙里顺走一点东西。 刚开始白海尘也不以为然，毕竟很多人类看在眼里的东西，他都觉得是破烂，想要啊？给你就是了。 但时间久了，总有人变本加厉，白海尘也厌倦了没完没了的试探和利用，干脆申请调岗，从家政一线退居到孵化中心，养老一般的成为龙蛋管理员。 那条围裙却一直跟着白海尘，他走哪儿都带着，宝贝一般。 并不是因为它无尽口袋的功能，也无关于它是金牌家政的象征。 而是因为围裙腰线内侧的那行字——那是独属于他白海尘的礼物，是那个人亲手绣上去的。 绝对不能被其他人抢走。 于是当他看到叶落落手中的围裙时，几乎是本能的散发出敌意，直接将叶落落也划分到觊觎他宝贝的那群人中。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什么对叶小柔真心实意，什么不小心成为契约人。 这一切都是阴谋，都是为了无尽口袋里的财宝，都是冲着他白海尘来的。 和以前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 叶落落此时满脑袋问号。 白海尘在家住了不是一天了，叶落落不是没见过他不高兴的样子，这条老龙在叶落落眼里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吐槽帝，一言不合就闹别扭，说话阴阳怪气，有时候让人恨不得把他炖了。 可像今天这般生气，叶落落却第一次见。 脚下的地板变成无边的海面，头顶的灯变成了厚重的乌云，连白海尘的声音都仿佛加了好几组音箱，轰隆隆在耳边响。 她脑子里明白这大概率是幻象，但看起来依旧震撼，一切都仿佛是真的一样！ 正捉摸着白海尘为什么气成这个样子，叶落落突然觉得身体一晃，刚才还踩在海面上的双脚已经被海水淹没，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下沉。 ？？？ 不是幻象？ 叶落落一下着了慌——她不会游泳。 “围裙给我。”白海尘朝着叶落落伸出手，眼里是快要奔涌而出的愤怒。 叶落落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如果被淹死怎么办，哪儿还顾得上白海尘生气不生气，更别说听他说话了。 “给我！”白海尘几乎是吼出声。 叶落落身体再次一晃，海水直接淹到膝盖，她能感觉到冰冷的海水钻进裤腿。 这样下去，会被淹死的。 叶落落的脑子完全宕机，只剩下求生本能，她左右望着，想找个什么东西抓住，可视线所及之处除了云就是水。 还有一个白海尘。 人以为自己快要淹死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抱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我说最后一遍，给我。不然…”白海尘强忍怒气，低头不看叶落落，可话没说完，突然感觉有什么迎面扑来。 叶落落就这么抱住了白海尘。 她带着属于女孩子的香气，毫无预兆的打破白海尘的世界。 咔的一声，乌云散去，大海碎成细小的光点。 一切又恢复原样。 “你…”白海尘感觉到叶落落的呼吸近在咫尺，柔软的身躯略微颤抖，像是吓坏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手也不知道放哪儿好。 “哇呀呀呀呀呀！” 身后突然传来奶声奶气的怒吼，白海尘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后脑勺一阵钝痛。 叶小柔直直的撞了上来，使了吃奶劲儿的那种。 “嘶…”白海尘疼的抽气，别看这小家伙平时软软绵绵的，真调整到攻击模式可比石头还硬。 叶小柔：“呣啾呣…咳…呣啾…咳咳咳…呣啾呣啾!” “你说她…是来给你拿毛巾的？”白海尘有点懵，“可我明明看到她拿着…” 白海尘的嘴被围裙堵住了。 “看你放在浴室，想给你送去来着。”叶落落已经缓过神来，他松开白海尘，低着头，一手用围裙堵着白海尘的嘴，一手垂在身边，还在微微颤抖着，“总不能穿着浴袍做饭吧。” 白海尘愣了三秒，突然明白又是自己误会了，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根，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只能给叶小柔使眼色，让它缓和气氛。 龙蛋转过身：“哼。” 白海尘：“……” “饿了。”叶落落抱起叶小柔，幽幽的走出浴室，背朝白海尘挥挥手，“来做饭。” “…来了。” * 厨房。 白海尘默默切香菇，时不时瞄一眼蹲在旁边削土豆皮的叶落落。 原本他打算独自完成晚餐，谁知当他进厨房的时候，叶落落已经不声不响的钻进来，蹲在垃圾桶旁边削皮。 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白海尘瞬间感觉“尴尬”两个字都刻在了脑门上。 完蛋，这下真的完蛋。 他当时火气上头，下意识的随便打开一个幻象，想着只要吓唬吓唬对方，把围裙拿回来就行。 以前的无数次，他都是这么做的。 大海和乌云，当然是假的，只不过看起来很真实。 可他没想到叶落落怕水——这是叶小柔后来告诉他的。 白海尘刚才并没有看到叶落落的表情，因为她一直低着头，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不会出卖人。 叶落落被他制造出来的幻象吓到了，而且吓得不轻。 重点是人家并不稀罕他的围裙，好心帮忙反倒被威胁，换做谁能高兴啊... 那会儿哪怕多想一秒钟，也能想明白叶落落不是冲着围裙里的宝物去的。 毕竟她是个看到古代原版衣物都撇嘴的傻丫头。 白海尘瞬间有一种自己欺负弱小的感觉，横竖不是滋味。 叶落落一定已经将他定义为粗暴不讲理还多疑的龙了。 这事儿如果被总部知道，年终奖指定泡汤。 白海尘又用余光瞄了眼叶落落，抓耳挠腮的想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突然，叶落落削土豆皮的手停下了。 白海尘赶忙收回目光，继续假装认真切香菇。 “围裙上绣着龙族家政153号，你以前也做过家政？”叶落落突然开口道。 白海尘听到她的声音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屏住呼吸。 关于过去的事情，他一向不想多提，但碍于理亏，白海尘只能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等着她接下来的问题。 “哦...”叶落落本想多问几句，比如那你以前的主人什么样啊之类的，但感觉白海尘并不想多聊的样子，她也就没再多问。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叶落落也不例外。 不对别人的秘密刨根问底，是基本的尊重。 “那你做饭应该很好吃。”叶落落转了个话题。 白海尘一愣，心里放松了很多。 原来她只是随口问问。 “那自然是好吃的。”白海尘脱口而出，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改口道，“咳...总的来说，还行吧。” 叶落落将削好皮的土豆放在案板上，“鸡蛋需要打散吗？” 白海尘一向是喜欢独自做饭，突然冒出来个打下手的，又是现在这个气氛，他不自在到极点，赶忙说道，“你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做好。” 没等叶落落说话，白海尘又喊了一句，“叶小柔，把你家叶落落带出去！” 叶小柔这次极度配合，吭哧吭哧的飘到叶落落面前，哼哼唧唧把她朝着厨房外面推。 叶落落也没拒绝，不仅白海尘，她也尴尬到不行，前面也不知道脑子那根线搭错了，跑来削什么土豆。 来都来了，总不能打下手打一半就罢工。 好在终于有了跑路的机会，叶落落擦了手，佯装淡定的走出厨房。 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从叶小柔那儿得知，刚才的大海都是假的，根本伤不到人。 被一个幻象吓到发抖，真是丢人丢到家。 重点是，自己竟然还直接抱了上去！ 抱了上去！！！ 没错，白海尘是龙，不是人，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 但这么随随便便就被她抱了个满怀，以白海尘的性格，肯定不爽到极点了！ 大概率会认为她在耍流氓占便宜。 可叶落落还真没这想法。 她又想起那可以乱真的大海，不由的抖了一下。 叶落落从小怕水，别的孩子小时候玩儿水，她一见到水塘就绕的远远的，生怕掉下去，后来也想过可能是不会游泳的原因，还特意去报了游泳班，但只要水深没过腰际，她就怕的没办法做动作，最后连教练都劝她：“没事，出门玩的时候可以用救生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怕水。 * 白海尘做了鸡蛋饼，香菇粥和土豆丝。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就这点存货，他也只能做这些。 将菜装盘，给叶落落盛了一碗粥，想了想，白海尘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一起吃饭有利于缓和气氛，这是白海尘多年来总结的经验。 他清了清嗓子，“吃饭了。” 无人应答。 “吃饭了？” 还是没反应。 白海尘从厨房探出头，客厅没人，主卧的门开了个缝。 ...完了，叶落落一定是还在生气刚才他用幻象的事情。 白海尘洗了手，想推门看看她在不在，结果想到叶落落说过不能随意进对方的房间，又收回手，在门口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考虑好可能发生的对话场景，抬手准备敲门。 “怎么了？”叶落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门不是开着？” 白海尘的手绕了个弯，转做挠头的样子，“啊没，我那个...”他想装作只是路过，但觉得这个理由太糟糕，最后只得承认，“我来叫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叶落落：我好饿…… 白海尘：你是不是馋我身子！ 叶小柔：我们的目标是，能撮合一对是一对！ ☆、晨跑 白海尘做饭的时候脑补了一万种叶落落生气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虽然他是孵化指导，但叶落落是客户。 客户高于一切，这是龙族家政不可逾越的准则，用能力威胁客户这种事，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哪怕是金牌家政白海尘，如果被客户投诉，也会直接扣掉全部年终奖。 叶落落脾气再好，也多少会抱怨几句吧？ 白海尘万万没想到，晚餐的气氛异常轻松。 叶落落似乎根本没有生气，说话的确比平时少了点，可依然乐呵呵的吃完了晚饭，而且决口没提误会她的事情。 这丫头真好说话啊！ 吃完饭后，两人又聊起叶小柔因主人身体欠佳而体力不足的事情，白海尘结合叶落落的生活习惯提出很多建议，她一条一条认真听过去，除了对“手机使用时间”这一项提出疑义外，一个不字都没说。 愿意为主人改变的龙满大街都是，愿意为龙改变的人类屈指可数。 “或许叶小柔真的没选错人。”白海尘在心里说。 最终，两人愉快的达成协议，为了保证龙蛋孵化，白海尘将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照顾并监督叶落落的起居生活，包括准备一日三餐，指导运动健身等等。 而叶落落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用最短时间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给叶小柔持续平稳的供应体力。 * 晚上十点刚过，叶落落就在白海尘的催促下，洗澡刷牙钻被子。 “早睡早起身体好，龙蛋才能长得壮。”白海尘如是说。 躺在床上的叶落落有点不适应，常年加班让她很少在十二点前睡觉，吃饭也多是外卖或者餐厅，上一次有人在家把饭做好端到面前，想想竟然已经是上学时候的事儿了。 这让叶落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心里是痒痒的暖，胃里是踏实的满。 原本想着，能在家吃口热饭已是天大的幸运，谁知道那白海尘的做饭手艺堪比米其林餐厅，看似家常的食物比想象中美味太多，香菇粥鲜美滑爽，鸡蛋饼软糯香嫩，细细的土豆丝卷在饼里，爽口无比，好吃到停不下来。 叶落落还以为白海尘在晚餐里加了什么属于龙族的特殊佐料，可白海尘却不屑地说：“根本没必要，本大人好歹也是金牌家政，一个鸡蛋能给你玩儿出一百种花样，全龙族也找不出几个比我还会做饭的。” 放在一周前，叶落落一定会认为白海尘是吹牛说大话，可现在她却深信不疑。 吃完后休息没一会儿，白海尘就盯着叶落落做拉伸运动，还去热了牛奶，看着她喝下去，说是有助于睡眠。 这爹一般的贴心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叶落落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思。 但叶落落明白，无论是她还是白海尘，目的都只有一个：让叶小柔健康成长。 今天的窗外没有月亮，叶落落卷在被子一动都不想动，晚餐吃的过于舒坦，她整个人都仿佛被洗礼了一样飘飘然，原本她还想问问白海尘，为什么要用那种可怕的幻象吓唬自己，结果一顿饭吃完后，所有烦恼事儿都被扔到九霄云外，躺在床上才想起这档子事。 许是吃饱了就开心，许是稀有的周末让人放松，叶落落突然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看白海尘那会儿小心翼翼敲主卧门的样子，他应该也意识到威胁的方式并不好。 勇于改错的龙，就是好龙，何况这条龙还做得一手好饭。 偶尔闹闹别扭，无伤大雅的。 家里小猫小狗还会调皮捣蛋不是吗？ 叶落落成功说服了自己，让幻象的事儿彻底翻篇，专心致志的开始考虑“如何度过美丽周末”的事情。 刚想了个开头，叶落落就睡着了。 * 次日早晨，六点半。 叶落落还沉在美梦里，梦里的她赚了很多钱，多到能在钞票的海洋里游泳。 “你说，我是直接喊她起来，还是找个东西弄个响？”靠在主卧门框上，白海尘问龙蛋，“敲了三次门都没醒，真能睡。” 经过整晚的休整，叶小柔的精神已经恢复大半，白海尘的问题让它犯了难。 直接喊起来肯定最好，毕竟白海尘声音好听，大多数时候也是温柔礼貌的，重点是，他就算在龙里也称得上貌美，被这样的人拉出梦乡，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但叶落落不让白海尘进屋，这就比较麻烦。 叶小柔：“咕咕，咕咕啾？” “既不会造成惊讶还能有效叫起的方法...”白海尘两手插在围裙兜里，“没有。” 说罢摸出一个锃亮锃亮的铜锣。 叶小柔发出极度不满的声音以示抗议，就差使用龙蛋攻击了。 “不行啊，那我换一个。”白海尘又摸出一个唢呐，在叶小柔惊恐的表情中，熟练的吹了一首《好运来》。 高亢的曲调穿透了静谧的清晨，顺着主卧的门缝强行闯入，横行霸道的砸在沉睡之人的脑门上。 叶落落的美梦瞬间破碎，惊恐万分的坐起身，明明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但却仿佛有千万个鹦鹉在大合唱，声音掠过耳膜，直钻脑壳，赶走所有困意。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这首曲子都是叶落落的心里阴影。 * 小区林荫道上，两个晨跑的身影一前一后。 “没办法，敲门敲了八百遍都没能把你叫起来。”白海尘一脸无辜，在叶落落前方转过身，毫无障碍的倒着跑，看着她说，“我只是觉得唢呐效率更高。” 叶落落一个字都不想说，昨晚睡得早，她倒不觉得困，但就是懒得搭理白海尘。 小猫小狗最皮不过是拆家，白龙这是要人命！ 用唢呐叫人起床？闻所未闻！ 不知情的邻居以为家里有红白事，有几个热心肠的甚至上门表示关心！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神经病的龙啊！ 为什么昨晚自己会觉得它是条好龙！ 会做饭？会做饭就能为所欲为吗？ 早晨的空气还渗着夜里的凉，叶落落穿着不算太厚的运动服，加快脚步超过白海尘。 “你平时运动少，突然跑那么快，很容易不舒服。”白海尘穿着叶落落给买的运动服，轻松跟在她身后，大气都没喘一下，始终保持两米的距离，“运动也要循序渐进。” 叶落落依然没答话，这次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说不出。 平日里她需要使用奔跑技能的场合只有两个：赶地铁的时候和迟到的时候。 极度缺乏运动直接导致她不到四百米就开始口干舌燥，头晕眼花，整个人脚步沉重，脑袋也嗡嗡响。 “好了，运动是让你锻炼身体的，不是让你伤身体的。”白海尘看着她不太舒服的样子，说道，“你跑太快了，今天就这样，明天再说。” 叶落落气喘吁吁的，却没有停下脚步意思，她想起上学时候的800米测试，每次跑到一半时也是很不舒服，但只要熬过这一段就能顺利跑下来。 白海尘眉头皱起，快跑几步追了上去，抓住叶落落的手腕。 叶落落只觉得一股力拉住自己，本就不足的前进动力直接消失殆尽，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双脚速度放慢，她侧过头。 白海尘牵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缓缓朝前走，“别停下，慢慢走回家就好。” 叶落落想把手腕抽出来，可跑步跑得没什么力气，只好作罢。 “下次穿厚点，这衣服薄了，万一感冒又是麻烦。”白海尘感觉到叶落落手腕冰凉，习惯性想从围裙里拿个披肩，突然发现身上穿着运动服，心想下次还是要把围裙带上。 叶落落还在大喘气，半天一个完整句子都没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身体素质竟然差到了这个份上。 刚才跑步的时候没觉得冷，这会儿停下来，身上的汗被风一吹，还真的凉飕飕。 她轻轻抽了抽鼻子，暖意就从脊背包裹而来。 “披好。”白海尘脱下运动服外套，套在叶落落身上，“你不能有事。” 叶落落一惊，抬头望着正在给自己系扣子的白海尘。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眉毛上有清晨的水雾，眼底全是认真。 白海尘，是长得真好看啊。 有那么一瞬间，叶落落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像是绒毛抚过指尖的感觉，有点痒，还有点柔。 “不然龙蛋八百年也孵不出来。”白海尘压根没注意到叶落落在看他，系好扣子后继续抓住她的手腕。 叶落落微微愣了下，随后抽出手，顺了顺尚未完全平稳的呼吸，一本正经的说，“以后，不许用唢呐这种东西叫人起床！吓死人。” 那一瞬间也就真的只是一瞬间。 龙蛋管理员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龙蛋的未来。 “那要是你死活起不来怎么办？”白海尘一副“我也很无奈啊”的样子，“时间珍贵，我可不想一个假期都泡在这里。” “我今天明明就设了六点四十五的闹铃，谁想到你六点半就在家开演奏会，”叶落落到现在脑子里还时不时蹦出唢呐声，她撇撇嘴，给了白海尘一个嫌弃的眼神，“昨晚说好的七点出门晨跑，我又没忘。” 白海尘：“都说女孩子早晨至少收拾半小时才能出门，谁能想到你十分钟搞定。” 叶落落：“我最高纪录五分钟。反正，以后无论做什么，请使用点人间的方法，如何？” 白海尘：“行行行，你是客户你说了算。唉，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好说话。” 叶落落：“你...” 白海尘：“好了好了，以后只要你能起来，我不会再吹唢呐。” 叶落落：“其他的也不行，什么锣啊鼓啊的。” 白海尘：“...你怎么知道我有锣？” 叶落落：“果然...”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的，没一会儿就回到家，叶落落冲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餐。 有白海尘一早起来熬的粥，有煎蛋，有橙子。 叶落落脑海里浮现出白海尘天不亮就起来准备早餐的样子，早晨被唢呐吓醒的不爽也被冲淡了一些。 “想什么呢，快吃，凉了。”白海尘坐在叶落落对面。 “你不吃？”叶落落喝了口粥。 “龙才不...” 白海尘话没说完，叶落落的手机突然响起。 时间显示上午八点四十。 叶落落看了眼屏幕，忙忙接起来，连着说了几个“好”以后，擦了嘴离开餐桌。 “你不老老实实吃饭干嘛呢？”白海尘语气里明显不爽，他最不喜欢别人忽略自己做的饭。 “加班。”叶落落露出一个苦笑，“周末又泡汤了。” “...我说你那什么黑心老板啊？”白海尘看叶落落一脸沉闷，忍了忍原本打算吐槽的话，“那，行吧，吃完早饭再去。” “没办法，事情有点急。”叶落落眨眼间已经换上通勤的衣服，她几口吃掉了煎蛋，无奈粥太烫喝不到嘴里，“算了，来不及了，我晚上回来喝吧。” 白海尘的脸色很不好看。 叶落落忙忙穿上鞋子，感觉实在对不住白海尘早晨的忙碌，“抱歉！真的抱歉！”还想多说两句安慰一下他，手机再次催命的响起来。 叶落落只能无奈地摇头，关门离开。 白海尘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三口两口吃完了桌上的东西，气成河豚，哪儿哪儿都炸毛。 “你当本大人愿意给你做饭啊！” 作者有话要说：叶小柔：我假装睡着了，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加班 还没踏进办公室大门，叶落落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又是老吴在发脾气。 老吴，全名吴正义，眼看奔四十的人，是叶落落的直属领导，对下属是一言不合就开骂，白眼儿翻的比日历还勤快，对上级却点头哈腰，有求必应绝不耽搁，马屁拍的那叫一个光明正大，丝毫不在意周围人尴尬而礼貌的微笑。 本事吗说有也是有的，毕竟这年头的私人小企业都养不起闲人，听公司的老人儿说，老吴是公司从别的地方高薪挖来的，随他而来的还有一大批优质客户，这些客户无一例外都是稀罕老吴装满妙点子的大脑——论创意，公司里能和老吴一决高下的人不超过三个。 两年前叶落落进公司时也是吴正义面试的她，除了工作忙的没日没夜，待遇上倒是没亏待叶落落，该加薪的时候从不含糊，该给的奖也从不手软。 当然，该骂的时候，也不分场合的说骂就骂。 “少在这一个一个的装傻，”老吴的声音从办公室砸出来，“我们辛辛苦苦做的方案，竟然跑去给别人做了嫁衣？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干的！” 吃里扒外？什么情况？ 叶落落停下脚步，直觉告诉她现在不是个走进办公室的好时机。 “落落！”身后突然有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叫她。 叶落落转过身，是刘霖——她是公司的前台，和叶落落前后脚进公司，由于年龄相仿，叶落落又好相处，所以刘霖总是叫着叶落落一起吃午饭，时间久了也算是公司里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前台周末一般是不用上班的，除非遇到重要会议或者特殊情况，所以当叶落落早晨接到刘霖电话，低声说“在哪？现在没事的话最好快点来公司”的时候，叶落落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 刘霖拉住叶落落的胳膊，把她带到女卫生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别人，这才开口道：“早晨是领导们的月度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都出来了，唯独老吴和李总一直在办公室说话，我正端着水壶准备去给他们加水，刚准备推门，就听到老吴拍了桌子，两个人直接喊起来了！差点没吓死我！” 刘霖口中的李总名叫李眉，是叶落落所在部门的最高负责人，比老吴还高一级。 李眉是公司唯一的女高层，传言她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叶落落倒是没直接接触过，唯一的印象就是年会时各部门领导的发言。 “和李总拍桌子？”叶落落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老吴的确是个容易上火的人，但和领导拍桌子这种事，别说叶落落没见过，恐怕整个公司也没人见过。 “这还不算什么，等我倒完水关门的时候，隐约听到他们提到‘A公司用我们的东西抢我们的生意。’”刘霖说话的时候睫毛一闪一闪，她本就生的好看，稍微收拾一下就是公司一抹风景线，“再后来老吴从会议室出来，脸黑的都能当炭烧了！他开始接二连三的给人打电话，听他的意思，应该是…” “有人不知道怎么拿到了我们的方案，”叶落落说，“还光明正大的拿这个方案抢了客户？” “就是这个意思。”刘霖一直点头。 叶落落咬了咬嘴巴，这次的客户是个超级大金主，拿下这个客户就意味着整个部门年终奖不愁，所以老吴之前才那么上心。 如果真的是方案被窃取，那公司肯定要找到源头。 至少要抓个替罪羊。 好巧不巧，这个方案正好就是叶落落做的。虽然署名不是她，但如果要选替罪羊，进公司时间相对短的她肯定最合适。 叶落落点点头，拍了拍刘霖的肩膀，“没事，我去看看，说不定没那么严重。” “欸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刘霖看着叶落落，小声说。 “放心，我刚到，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叶落落一笑，“我只是…对，充电器忘在公司了而已。” * 办公室，吴正义正在喝水，他刚才喊得太凶，嗓子又干又燥。 叶落落推门进来，看到屋里还有三个资格较老的员工，办公室的气氛极度压抑。 谁都能看出她来的不是时候，三个老员工匆匆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叶落落故作惊讶，“欸？怎么都…吴经理好。” 吴正义眉头微皱，打量着叶落落，“你怎么来了？” 叶落落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充电头和充电线——那是她留在办公室备用的。 “忘拿了。”叶落落挥了挥手中的东西，为难的看看四周，欲言又止，转身准备走。 “既然来了，你也坐下。”吴正义挥挥手，“正好也有事想问你。” “哦，好。” “之前你们做的方案，我审过后发给了李总，”吴正义语速很快，“结果李总今天凌晨告诉我，客户已经暂定A公司，而A公司的方案几乎是我们的加强版。” “这…”叶落落显得不知所措，“怎么会？” “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去，”吴正义语气很不好，指着另外三个人，“这方案从头到尾看过的人一共五个，他们三个都说不知情。” 一共五个，算上老吴和这三个老员工，只剩下一个叶落落。 叶落落没吱声。 “你有什么想法？”吴正义翘着二郎腿，“他们三个说，和客户那边做沟通的主要是你。” 岂止是沟通，这方案从头到尾几乎就是叶落落一个人做的，另外三个家伙要么说忙不过来，要么说让她多锻炼，除了开会讨论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提提意见做做总结，剩下的时间完全就是甩手掌柜。 如果真的是大家一起做，叶落落根本不会每天都加班到那么晚。 只是叶落落并不在意这些，想着趁年轻多学点总是没错的，多干点就多干点，也少不了一块肉。 至于和领导邀功打赏什么的，叶落落也从来没这心思，想着顺其自然，该来的总会来。 但让她无缘无故的背锅？ 这就不合适了。 “我没什么想法，客户只是暂定A公司，我们还有机会。”叶落落说的坦然，“至于丢方案的事儿，公司如果怀疑有人泄露文件，派人去查就是。” “说的轻巧，怎么查？你告诉我怎么查？”吴正义声音瞬间高了一个八度，“都会说漂亮话是吧，来来叶落落，你坐我这位置上，指导指导我，怎么查？” “喊那么大声干嘛？还想让整个楼都知道你们把方案丢了？”严厉的声音随着高跟鞋踏进办公室。 是李眉。 “李总，这事儿真不用您费心，我们肯定能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吴正义瞬间起身，把椅子给李眉让出来，“这不是正在问大家吗。” 叶落落强忍住没有撇嘴，她实在无法想象老吴和李眉拍桌子的样子。 “你那叫问？”李眉停在距离门口三米左右的位置，并不打算进来，她拎着包，妆容精致，打扮高级，看样子是正准备离开，“有时间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补救。” “是，是，您说的对，”吴正义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腰都弯了弯，“我们这就联系客户，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没等他说完，李眉已经走出办公室。 吴正义的腰板再度挺直，转过身就看到了一脸无措的叶落落，心想这小丫头果然是个嫩胚子，不就见个公司高层，瞧把她吓得。 叶落落全身的肌肉都僵在原地，李眉走出门的瞬间，一缕银光钻进她的视线，那出挑的身影让她一度认为是自己花了眼。 “我怎么也想不通，能有多大的事情，让你叶落落能对我做的食物视而不见？”白海尘旁若无人的走到吴正义身后，“结果听了半天，就为这？” 视线里冷不丁闯进一个白海尘，叶落落的脑子差点宕机。 只见他身前挂着围裙，身后罩着两人第一次相见时的黑斗篷，头发散开来披在身后，脸上不慌不忙，逛街的一样的在办公室溜达。 “放心，非亲非故，我才不想被他们看见，怪麻烦的。”白海尘直接坐到一张没人的办公桌上，从围裙兜里抓出一把糖炒栗子和一个瓷碗，悠哉哉的剥壳，“你忙你的，我不急。” 屋里总共没几个人，叶落落也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交流：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白海尘的斗篷动了动，钻出一个叶小柔。 “找？我可没那闲工夫看地图或者跟踪你，”白海尘喂了一个栗子进嘴，“叶小柔的鼻子不是摆设，你就算飞到南半球，它也能给你嗅出来。” 叶落落：…… 叶小柔一见到叶落落就亲的要命，噗叽一声弹起，朝着叶落落的方向冲过去。 “不行，想腻味回家再说。”白海尘无视叶小柔的抗议，一把将龙蛋抓了回来，抬头看向叶落落，“赶快把你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和我回去把粥喝了。” 叶落落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俩龙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到公司来凑什么热闹？ 她紧盯着白海尘，生怕他突然拿出大刀或者什么别的东西，白海尘倒是无所谓，一边悠闲的将剥好的栗子在瓷碗里排成一圈，一边手指轻弹，在叶落落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将一个还没脱壳的栗子飞了出去。 一旁的吴正义哪儿知道屋里还有两个非人类生物，他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定李眉走了后才重新换上兴师问罪的面具，刚准备指点江山却觉得后腰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哎呦”一声。 那颗从白海尘手里飞出去的栗子，竟然绕过其他人的眼睛，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砸在吴正义的腰上，又在落地的瞬间被叶小柔光速叼了回去。 吴正义的胖手猛的按住后腰，脸上的肉都拧在一起，看样子疼的不轻，可他又碍于面子不敢喊出声，只能咬牙忍着，面目憋得通红。 白海尘：“他腰挺得太直了，看着别扭。” 叶落落：“……” 作者有话要说：白海尘：自家媳妇儿当然要护着 ☆、方案 叶落落目睹了全过程，表情都僵了，赶忙和另外几个同事一起上前关心吴正义。 “干得不错。”白海尘接过叶小柔送回的栗子，在手里抛着玩儿，“啊？还要打一遍？” 叶小柔：“啊呜啊哟！” “不至于吧，这男的就凶了你家叶落落几句，我看他身子骨不太行，再打一下搞不好会影响某些能力，”白海尘眼神飘了半天，最终定在三个老员工中年龄最大那个男人身上，嘴角一翘，“我倒觉得那人才该打。” 叶小柔没听懂白海尘的意思，啊呜啊呜的哼唧。 白海尘盯着的那个男人姓王名默，元老级员工，公司不管年龄大小都会叫他一声“王哥”。 照理说进公司这么久，大小也至少该混到经理的位置，但也不知是能力问题还是其他原因，从进公司到现在，这个人的职位从来就没动过，眼看后面的新人一波一波的超过他，连直属领导老吴都比他小好几岁，要说心里一点想法没有也是不可能。 可泄露方案这种事不是小事，一旦被发现，很可能整个行业都容不下他。 除非A公司给了他天大的好处？让他愿意抛弃本家？ 叶落落想不明白，给白海尘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白海尘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原因，说不定是龙能看出人是否撒谎？ 谁知白海尘手一摊，肩一耸，眼神无辜，“我就随口一说，你就随口一听，别当真。” 叶落落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我的错，我就不该指望一条老龙会明白公司的事情！ 叶落落给了白海尘“乖乖吃你栗子”的表情，注意力回到老吴身上。 吴正义粗喘着，心想难不成腰肌劳损了？他顺着气，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没事，你们都想想，眼下这事儿怎么办。” 许是腰太疼，吴正义说话都透着虚弱，刚才张扬跋扈的劲儿全没了。 大家都没吭气。 “哑巴了！都…哎呦！”吴正义刚上来的火气又被腰疼压了下去，他觉得这疼来得突然，难道不是腰肌劳损，是肾结石？ “我觉得直接联系客户不太好，”王默先开了腔，“昨天还好着，突然变了，可能是我们方案里哪里有问题，让客户觉得A公司更…” “不可能，我一直负责客户沟通，”叶落落打断了王默，她明知白海尘刚才是胡闹，但还是下意识觉得这人有问题，“他们要求高，向来有话直说，对方案里的问题毫不留情面，最新这版方案我和他们至少碰了几十次，光是时间成本都够大，如果是方案本身的问题，客户也没必要一次次浪费时间。”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种级别的公司的想法哪儿是我们能猜透的？和你沟通的人也只是下面的人，左右不了上面人的想法，”王默说话一直不温不火，像个没脾气的老人家，“你的方案改了那么多次，说不定…” 叶落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老吴明明问的是当下怎么办，可王默既没回答如何弥补现状，话里话外也避开了A公司和方案泄露的事情，反而把问题全转向方案本身的质量，这就等于在说，因为叶落落的方案没做好，所以客户才选了A公司？ 叶落落又瞄了眼白海尘，这老龙摇摇头，用眼神说：“别问我哟，我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吴正义也听出了王默的避重就轻，“这个方案是我给的大方向，让你们四人共同完善，怎么能说是叶落落一个人做的？” 王默还想说什么，吴正义摆摆手，说：“叶落落，说说你的想法。” 叶落落想了想，“退一万步讲，假若客户真的没看上我们的方案，而A公司的方案又是在我们的基础上完善的，那客户更不会选择A公司。”她放慢语速，斟酌着用词。 吴正义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并没有看到A公司的方案，但如果确实与我们的相似度很高，”叶落落顿了顿，犹豫一番，“那就…” 如果消息无误，A公司确实拿到了泄露的方案并改进，而客户在明知这方案是抄袭的情况下依然选了他们，那最可能的，无非就是钱的问题。 客户对方案没有异议，但相似的方案，A公司开价更低，甚至低到客户可以包住给叶落落公司的定金和违约金。 而那个泄露方案的人，肯定能从A公司或者客户那里拿到足够的好处，甚至两边都有。 三方都能说上话的人，除了行业内有名的老吴，就只剩下资历够老的王默，而老吴正在事业上升期，不太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王默吗，叶落落谈不上了解这个人，也没证据。 吴正义：“你说。” “那或许，因为A公司的开价比我们低，而且低不少。”叶落落只说了这一句。 老吴可是十分忌惮别人比他想的还全面，一旦说多了，又要像刚才那样，大骂着让你来“指导”他了。 叶落落刚被骂完不到半小时，吃一堑长一智。 而且泄露方案这种事，她不想掺乎到里面去，也懒得深究，还是少说为妙。 “你说的不错，我亲自审的方案，能有什么问题？不可能!”吴正义的腰好点了，他略微动了动，“李总那儿也侧面打听了下，说有可能是价格的问题。而且最麻烦的是，那个不要脸的A公司一口咬定他们才是原创，而我们是抄袭，还说我们恶意抬价。” “价格的话我们已经一压再压，没有让步的可能，总不能赔钱做。”叶落落说，“而且定义抄袭这事儿，客户公司说不定压根不会管，总不可能拿着原稿比谁的时间更先。我这边，再看看方案上有没有什么突破点吧，对比一下我们和A公司的优劣势，想想有没有什么是只有我们公司能做的，别的我也想不到了…” 方法也不是没有，但已经不是叶落落这个级别能触碰到的，再说下去就多余。 “那我这边，试着联系下A公司的人，看看能不能拿到他们的方案，也好做个对比。”王默说，“以前公司和他们合作的时候，也算是认识几个人。” “目前只能这样了，我一会联系一下客户公司，问问具体情况，最好能找个机会当面聊，”吴正义的腰疼缓和了些，他捏捏太阳穴，“他们也是脑子被驴踢，不知道南北东西！同样的方案如若价格相差太大，价格低的那个质量能否保证都不好说，鸭蛋能孵出天鹅吗？A公司和我们的经验能比吗？一群外行也想描个花儿出来。” 众人点头。 “行吧，今天就这样吧，散了散了，”吴正义扶着腰艰难的走向办公室门口，“回家都想想方案的事儿，有什么新想法在微信群里发出来，别都不当回事。” 包括叶落落在内的四个人全都睁大了眼睛。 老吴让大家提前下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只要来公司，老吴绝对会把大家熬到很晚，哪怕没什么事儿也绝对别想早早回家。 “哦对了，”吴正义突然停下脚步，在公文包里拿出手机，“都坐好，欸你对着我干嘛，看电脑屏幕！都把手放键盘上，对对就这样。” 咔。 手机快门的声音。 吴正义满意的看着照片，果断发了个朋友圈——哪怕周末也在努力的大家！ * “这个姓吴的肯定去医院看腰去了，”白海尘饶有趣味的看着接二连三离开的同事，手里拿着栗子，“腰可是个重要的地方，他哪儿还顾得上你们。张嘴，你要多吃东西。” 等办公室只剩叶落落一人，她才用手接过来栗子，“我自己有手。” “你有手也顾不上吃东西，”白海尘端详着叶落落的电脑屏幕。 叶落落嘴里嚼着栗子，说话含糊，“欸我说，你那一下子砸那么狠，不会砸出个好歹吧？” “你说你是不是操闲心？管他呢，活该。”白海尘说，“小柔做决定，我执行。解气不解气？” “嗯，解气。”叶落落笑出声，“但以后还是别这样，万一打出个毛病。” “行行行，叶落落全世界最善良。”白海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你还要在这破地方呆多久？” “我想再看看方案，有没有什么能提升的地方。”叶落落侧头看白海尘，“我早晨没吃完就跑了，你没生气？” “气？我干嘛要生气？”白海尘哼了一声，“反正龙蛋是你的，不是我的。” “你这明显就在闹别扭。” “你现在和我回去，把粥喝完，我就原谅你。” “马上，我把最后这几页看完就…” “看什么看，姓吴的不都说了，让你们回家再想。”白海尘抓着叶落落就往外走，“我看他们就没个上心的，明显欺负你好说话，现在麻溜儿和我回家，天塌下来有人顶着。” 叶落落：“欸欸欸我电脑没关！” 白海尘：“叶小柔，去把电脑拔了！” 叶小柔：“哦呀！” 作者有话要说：白海尘：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飞翔 地铁站入口人来人往，每个路过的人都会转头看一眼那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女孩。 叶落落：“公交车你觉得太慢，出租车你嫌空间太小，地铁总行了吧？” “不去不去不去，”白海尘已经在地铁站门口赖了十分钟，头摇成波浪鼓，说什么也不进去，“地下从来就不会出现好东西！牢房！刑具！还有各种见不得光的神秘物种！” “…大哥，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文明社会！”叶落落已经懒得管周围路人看猴子一般的目光，她根本没想到，堂堂一条白龙竟然会不敢坐地铁，“你说的那些东西早没了，而且您自己就是神秘物种好吗？” “那只是你看不见！”白海尘斩钉截铁的说，“地下室的秘密只有建造者才知晓，有很多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储藏室，可实际上布满密室、机关和隧道！” 叶落落摇头，认为和一条固执的龙讨论“地下是否安全”这种事不会有结果，于是转而攻略龙蛋，“那小柔，你和白海尘走，我坐地铁，我们一会儿家里见好不好？” 叶小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它一点都不怕地铁，而且亲眼看到吴正义凶叶落落这件事对它冲击很大，它发誓以后要和叶落落形影不离，保护主人是龙的职责！ “等你长大了，身体允许了，我再带着你坐地铁，好不好？”叶落落柔声哄着龙蛋，轻摸着软软的蛋壳，感觉温度略高，“你看，再待下去又要发烧了呢。” 地铁的空气不好，噪音也大，而且没阳光没雨露，缺少天地精华，非常不适合龙蛋生存，除非有龙蛋管理员在一旁用保护罩保护起来。 叶小柔黏皮糖一样黏在叶落落肩膀上，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顺便嘲笑了一番白海尘。 “我胆子小？叶小柔，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无知者无畏’？这词用来形容你可太合适了！”白海尘面露不屑，“本大人活了三千年，什么没见过？地底下的东西都是邪恶的化身！不信你闻闻这污浊的空气？就你这小身板，进去不到三分钟就升天了你信不信！” 叶小柔：“呣叽呣叽呣叽！” “所以说你这种小屁孩就是麻烦，犟嘴不听话还吃里扒外，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是放弃保护别人吧，当初就该把你扔到臭水沟里自生自灭！”白海尘嚷嚷道，“我这不是天天给自己找气受吗！”说罢就伸手打算把龙蛋抓回来，“别闹了！快和我回家！离开你家叶落落几分钟死不了！” 龙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是不离开叶落落，咿呀呀的哭喊着，现场上演了一出强抢民女的大戏。 “拉倒！随你！”白海尘没了耐心，“你想进地铁你就去！是死是活自己负责！” 叶小柔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半天才挤出一声：“咕啾咕啾啾？” 龙语满级的白海尘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眉头一皱，目光望着叶落落：“让我载她？” 龙语零级的叶落落并不知道龙蛋详细说了什么，但她能每次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嘴巴一撇，指着白海尘：“你意思，让我骑他回家？” 叶小柔发出“没错，就是这样！”的声音。 白海尘：“……” 叶落落：“……” * 某个无人的角落。 白海尘化作白龙，长须在阳光下闪着光，尾巴微微飘动着，龙鳞看起来冰冷又坚硬，墨绿色的眼睛看着前方。 透明的保护罩以白龙为中心展开，将叶落落和叶小柔也罩在其中。 哪怕有人突然经过，只要不是直直撞上，根本不会发现保护罩内的一切。 “行了行了，快上来，不会摔死你的。” 白海尘话语里带着一百万个不乐意，“保护罩很耗费体力的好吗！” 叶落落在一旁纠结了老半天，“…你这安全系数怎么样？” “取决于本大人的心情。” “别飞太高啊，我可不比你们龙。”叶落落从小就是个怕死的人，游乐场里的海盗船是她的极限，稍微刺激些的比如过山车这种，她都是绕道而行，“高空缺氧又低温，人类毫无保护的上去会死的！” 白海尘：“哦。” 叶落落：“那…那我上来了？” 白海尘：“…嗯。” 叶落落又做了做思想准备，伸出手触碰到白龙的鳞片，眼中全是惊讶，“你好暖和啊。” 龙鳞的样子让她一度以为会摸起来像鱼鳞或者爬行动物的鳞片，就算不会滑溜溜粘腻腻，也至少是冷若冰霜，硬如钢铁的。 毕竟是龙吗。 可当叶落落真的摸上去，却发现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温暖却不烫手，柔软却不失韧性，指尖传来的细腻磨砂感让叶落落觉得她不是在摸龙鳞，而是在摸一块质感极佳的硅胶。 “废话真多。” 白海尘已经许久没有被人骑过，多少有些不自在，叶落落的手刚碰到他的时候连龙须都直愣起来，“我是活的，又不是死的，暖和有什么稀奇。” 温暖的东西总是让人更容易亲近，叶落落扶着龙身，翻身骑在它的背上。 “…坐好了？” 白海尘只觉得背上突然多了一个软绵绵轻飘飘的东西，心里一颤，面上却保持着无所谓的模样，只在心里默默吐槽着：“怎么这么不淡定，好歹三千年的老龙，什么没见过，不过被一个小丫头骑一下，至于吗！” 叶落落哪儿知道白龙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脚下空空，全身没有着力点，晃晃悠悠，“嗯…感觉有点晃。” “你个子太矮，腿短头大，平衡不行。” 白海尘仍然目视前方。 “那还真是对不住。”叶落落早习惯了白龙的冷嘲热讽，她四下望去，除了龙角，好像没什么可以抓的地方，“我可以抓你的角吗？” 白海尘一脸无语，说：“…不行。” “坐车还要系安全带呢！”叶落落哭笑不得，“那我抓哪儿啊？抱你脖子？” “…还是角吧。” 得到允许，叶落落大着胆子抓上去，“这次感觉稳当多了！” 一直睡在叶落落衣服里的叶小柔从她领口探了个头。 “真墨迹。”白海尘哼了一句，“抓紧，飞了。” “欸等等等等！我还没…”叶落落话没说完，就觉得四周升起巨大的气流，吹的她头发乱飞，眼睛都睁不开，紧接着心脏轰的一沉，身下的龙腾空而起，超重感顿时压下来。 飞…飞起来了！ 对于一个只能依靠交通工具才能上天的灵长类来说，直接与高空接触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体验。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或是二者皆有，叶落落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她紧紧抓着龙角，牙关紧咬，喉间发涩，耳膜鼓胀，脖子僵硬，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坠机。 叶小柔倒是司空见惯的样子，开心的咕噜噜。 “你还打算闭眼闭多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落落的耳边浮起白海尘的声音，“难得有俯瞰众生的机会，再不抓紧看就到家了。” 叶落落紧绷的身体略微松了松，刚才的思维高度集中，全身的感官都用来保持平衡，这会儿才意识到迎面的风已经缓和，心脏忽上忽下的感觉也不复存在。 她睁开眼。 天空仿佛触手可及，云朵被放大无数倍，视线前方清澈悠远，一眼望不到边。 叶落落只在电视上见过天空的航拍，哪儿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瞬感人类好小好小，三观都被从里到外刷了一遍，嘴巴不由自主变成“哇”的形状。 白海尘早就习惯了天上的风景，它墨绿色的眸子微不可见的动了动，话语中难得带上笑意，“前面有什么看的，光秃秃的一个颜色，又没个景儿，向下看。” 叶落落的脑子还沉浸在被广袤天际洗礼的气氛中，说话能力和思考能力统统滞后，白海尘说让她向下看，她便向下看去。 平日里看不到顶的写字楼一览无余，街道上等红灯的车流如同玩具，绿化带竟然如此整齐，大桥下的河流波光粼粼，人群好似搬家的蚂蚁，看起来那么不可思议。 曾以为无序的东西突然变得那么有规律，曾觉得去哪儿都远的城市也被模糊了距离，保护罩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视线所及之处都如默片播放，叶落落听不到下面一丝一毫的声音，可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能感受到城市的生机勃勃。 “怎样？有没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感觉自己世界第一的那种？” 白海尘稳稳的飞在空中，问道。 “那倒没有，”叶落落摇头，眼睛能捕捉的东西太有限，她觉得看哪儿都来不及，“欸你看那个，对对就那个红顶的房子，那个是这里最大的学校，还有那个公园的池子，夏天的时候特别好看，那个第二高的楼上据说有一家空中餐厅，就因为视角好，所以价格特别贵，你看那个…” 白海尘默默的听着，他似乎从来没有听过叶落落说过这么多话，平时的她总是一副礼貌的样子，说话不温不火，大多数时候没有脾气，似乎很少对什么感兴趣，也很少讨厌什么。 很难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今日不同。 哪怕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白海尘也能从她藏不住惊喜的声音里，看到她翘起的嘴角和亮晶晶的双眸，她及肩的头发一定被风顺在耳后，她细细的脚踝一定开心的晃动。 她在和他分享自己眼里的世界。 白海尘下意识的侧头，正巧看到她被吹的微红的脸，问道，“冷？” “不冷！”叶落落答的清脆，一边新奇的看着微缩城市，一边不厌其烦给叶小柔解释它听不懂的话。 “这可是龙族家政超级VIP服务，几百年才有的机会。”许是被叶落落毫不掩饰的开心感染，白海尘的话语也变得轻快，随口道，“白天没什么看的，下次找个晚上，带你看夜景…” 叶落落定睛看着他。 飞在天空看夜景，哪怕对方是条龙，对她来说也过于浪漫了。 突然收到这样的邀请，让人怎能不心动？ ☆、对象 白海尘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一跳。 作为龙族家政的金牌家政，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龙蛋管理员，契约人的孵化指导，怎么能主动邀请人类骑上来！脑子掉了吗？ 本大人可是高贵的龙，竟然说出这种话，简直太羞耻了，太丢人了，太没面子了！ 叶落落这丫头肯定会蹬鼻子上脸，搞不好上下班都要求接送，万一被龙族家政那群老家伙知道了，我多年竖立的形象肯定碎的渣都不剩！不行不行，要想一个法子糊弄过去… “你说什么？”就在白海尘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挽回地位的时候，叶落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落落：“我没听清！” 没听清？上天助我！ “我刚才说，”白海尘调整语气，假装是在不耐烦的重复道，“你家里弹尽粮绝了，再不买菜只能喝风！” 经白海尘提醒，叶落落才想起她常年不会光顾的冰箱——以前的她，是永远都不会考虑家里还有没有食物存货，刚工作那会儿偶尔还会买菜下个厨，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菜怎么买来怎么坏掉，后来就都是当天买当天吃，反正有外卖垫底，总不至于饿死。 但现在不一样，家里多了一条会做饭的龙。 “那这会儿去？”叶落落想到龙蛋无法适应人太多的地方，“你把我放到超市附近，我去买菜，你先带小柔回家吧。” “不行，请你第一时间回去把你早晨剩下的粥喝完，不然指望谁帮你解决？浪费粮食可耻。”白海尘拒绝的干脆，“我先把你和叶小柔送回家，菜我去买。” 叶落落脑补了一番白海尘光着屁股、穿着围裙、推着购物车还不会结账的模样。 不忍直视！ “为了超市工作人员的身体健康，还是我去比较好。”叶落落说。 “你当我每天白天都在干嘛？”白海尘的长须得意洋洋的飘动，“这段时间我已经把周围都摸清了，去超市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想买东西吗就去那些货架上面拿，商品下方的数字就是价格，等都买完了一起到门口排长队的地方结账，袋子要单独付钱，你们的货币数值我也弄明白了。” “可以啊，学的够快。”叶落落赶忙夸了一句，“扫码付款也搞懂啦？” 白海尘：“……” 果然老龙对和手机有关的东西都不太擅长。 “我下午抽空给你在网上买个手机，第一次去超市还是一起吧，”叶落落笑，“脑子以为它学会了，不代表真的学会了。而且我看小柔也挺想去的，对吧？” 叶小柔：“呀啊！” “少找借口，叶小柔想去，等你上班了我带它去就行了，“白海尘下巴一抬，“你就是瞧不上我们龙的智商。话说你抓紧了，小心脑袋太重翻下去，我可来不及捞你。” 叶落落一手将头发别在耳后，“没事，我大概掌握了保持平衡的办法，应该不会…啊啊啊！” 白海尘招呼都没打就一个俯冲，速度快的像过山车，叶落落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大地越来越近。 一个急刹车，白龙停在了晨跑林荫道旁边的空地。 叶落落惯性的向前撞去，全身都扑在白龙身上，手脚发麻，心脏怦怦跳，惊魂未定。 “哟，不是说掌握平衡了吗？叫那么大声干嘛？”白海尘调侃的说，“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欸我想想啊，‘脑子以为它学会了，不代表真的学会了’？” 脾气温和如叶落落也咬牙切齿。 这欠揍的龙，完全是在打击报复啊！ * 重新变回人形的白海尘走在叶落落身边，双手插在围裙口袋里，好几个人与他擦身而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 “凭什么你能大晃晃的在街上走，我就一定要隐形！”白海尘一百个不乐意。 叶落落面无表情的说：“为了防止你被当变态抓起来。” “穿围裙就变态了？什么逻辑，围裙很无辜。” “和围裙无关，而是你光着屁股穿围裙这件事，普通人很难接受。” “你不是接受的好好的？”白海尘看叶落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也是，你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压根不会剩下我熬的粥。” 叶落落：“……” 这老龙怎么这么小心眼啊，芝麻大的事情记仇八百年！ 她在心里深呼吸，告诉自己“与不同物种生气”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瞬间就不生气了，只当是有个小猫小狗的在叫唤。 “欸？说话啊？你怎么又不吭声了？刚才飞天上的时候不是话挺多？”白海尘在叶落落耳边没完没了的说。 叶落落摇摇头，决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没意思，又变回来了。”白海尘撇撇嘴，心想这丫头明明刚才还能滔滔不绝，怎么瞬间就打回原形，一点都不好玩。 “什么变回来了？”叶落落没听明白，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白海尘跨开大步子向前，“变态说的话没必要听。” 叶落落听的莫名其妙，刚想追问，抬眼正好看到分拣包裹的快递小哥，突然想起有个快递应该是今天到，一边摸出手机看物流信息，一边走了过去。 这位快递小哥已经送了好几年，和小区里很多人都混了个脸熟，对于叶落落这种什么都在网上买的人更是连名字都能记住。 “几件？”快递小哥看到叶落落走来，蹲下身，在一堆包裹里找着她的名字，寒暄道，“今儿休息啊。” “算休息吧，”叶落落收起手机，笑着说，“就一件。” “你对象咋没和你一起？”小哥的眼睛仿佛安了扫描仪，几秒就精准定位在叶落落的包裹上。 “啊？”叶落落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说的白海尘，她接过快递，“哦您说他啊，那不是我男朋友，室友。” “哦——这样啊，”小哥脸上带着暧昧的笑，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长得挺帅啊。” ☆、礼物 叶落落觉得快递小哥话里有话，但也不好多解释，这种事总是越描越黑，大方的说，“是挺帅，谢了啊。”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却正好撞在白海尘身上。 叶落落刚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突然想到快递小哥还在，只得装作不小心绊脚的样子，绕开白海尘朝前走。 “你和那个人很熟？”白海尘这段时间总是帮着叶落落收快递，早就盯住了对方长相。 叶落落走远了几步，看周围没有人，才回答：“谈不上。” “我感觉你们挺熟的，”白海尘回头看了快递小哥一眼，“你和什么快递，外卖，都挺熟的。” “这不是很正常。”叶落落抱着快递开楼道门。 “不正常，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是应该有一些朋友玩伴什么的？”白海尘从叶落落手里拿过包裹，跟着她走进楼道，“可这段时间，我从来没见过你有除了快递、外卖和公司以外的社交，这也和我得到的资料有出入。” “我不爱出门，关系好的人也大都比较忙，”叶落落慢悠悠上楼梯，“而且我们也不是不联系，只是见面少而已。” “不见面算什么联系？” “挂念的方式很多，见面只是其中一种。”叶落落打开家门，“对了，今天快递小哥问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 “他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你男朋友的？”白海尘一脸嫌弃，拍醒在路上就睡着的龙蛋，“叶小柔，到家了，起床。” “您动不动穿着浴袍取快递，人家肯定以为我们关系不一般。”叶落落踢掉鞋子，转着手指上的钥匙圈，“人类世界里，普通关系的男女，是不可能在家穿着浴袍乱晃的。” “无所谓，他怎么想与我无关，难道你在乎？”白海尘将快递扔给叶落落，“又买的什么，你怎么天天这么多快递。” “我倒是还好，反正只是点头之交，但这种没必要的误会还是别太多。”叶落落接过叶小柔叼来的剪刀，熟练的划开包裹上的胶带。 “行行行，知道了，不就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呗，正好我也不想。下次再有人送快递，我找个爱斯基摩人的皮袄裹上，保证他除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白海尘紧了紧围裙腰带，走进厨房，“洗手，来喝粥！” 叶落落应了一声，继续专心拆快递。 厨房里，粥在锅里小声冒着泡，白海尘在灶台旁小声碎碎念。 “让你剩饭！让你笑话我不会用手机！让你说我穿围裙是变态！” 每说一句，白海尘就在粥里放一撮姜末。 从叶落落的资料里得知，她最讨厌吃姜。 “让你和别人笑眯眯和我凶巴巴！让你连我穿浴袍都管！我把姜都切成末，看你怎么挑！” “嘟囔什么呢？”叶落落探了个头进来。 “没事，变态的话不用听。”白海尘要死不活的说，他背对着叶落落，把粥盛出来，“坐椅子上去，别挡路。” “哦，好。”叶落落抿抿嘴，从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东西，“这是我前几天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了。” 端着粥的白海尘停下脚步，眨眨眼，“就你刚才取的快递？” “嗯，你看看喜欢不？”叶落落说，“就当…你带我俯瞰城市的礼物了。” “哼，估计和你买的那些衣服一样，审美奇特，”白海尘嘴硬的要命，眼睛却瞥向叶落落手里的东西，“又什么啊？欸你干嘛！我这手里端着粥呢！你别抢，烫！” “别动。”叶落落起身拿过粥碗，轻放在桌子上，绕到白海尘身后，踮起脚。 “搞什么名堂？”白海尘感到叶落落的手在他发间穿梭，“你动我头发干什么？” “好了！”叶落落拍拍手，“小柔，好看吗？” 叶小柔发出赞许的声音。 白海尘皱着眉，被叶落落推到穿衣镜前。 “你头发又长又顺，颜色也漂亮，只绑一根黑绳子可惜了。”叶落落负手站在他身后，“转过去看看。” 白海尘狐疑的望着镜子，侧过头。 一条青色的飘带垂在发束旁，飘带上浮现着白龙底纹。 白海尘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发间的青色也随着摇曳，看起来轻飘飘的。 同样轻飘飘的，还有白海尘的大脑。 叶落落给他买过不止一件东西了。 有衣服，没几件好看的。 有床品，都不是很舒服。 这些都是生活必需，无论叶落落遇见的是他白海尘还是别人，她或许都会这么做。 但这次的不一样。 叶落落自己也说，这次是“礼物”。 所谓礼物，就是特意准备的，只属于白海尘的东西。 上一次收到来自人类的礼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久到他都记不得当时送礼人的模样，只记得那个人手指间龙样的印记，还有那个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怎样？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叶落落突然凑到镜子旁，打断了白海尘的思路。 “还…凑合吧。”白海尘忙忙收回摸着飘带的手，明显口不对心，“你这手艺不太行，那个结打的太丑了。” “我确实不太会这些，”叶落落被老龙强作淡定的模样逗笑，眼睛都弯了，“喜欢就直说，你这龙怎么一点不坦荡。” 叶小柔也“咯咯咯”的笑。 白海尘还想争辩，叶落落已经转身回到餐桌旁，“不客气！” 白海尘：“……” 怎么回事？那个飞在空中时亮晶晶的叶落落，又回来了？ “哎呀，喝粥喝粥，”叶落落拿起勺子，白海尘手足无措的样子总能让她心情很好，“这可是白大人辛苦熬的粥，剩不得，剩不得。” 喝粥…喝粥？喝粥！ 白海尘两步跨到叶落落身边，一把捉住了她握着勺子的手，“等等！” 叶落落一脸迷茫，“又怎么了？” “你…我！”白海尘负罪感直线蹿升，“这粥…对，这粥没放盐！” 叶落落觉得他怪异的很，平时说话耀武扬威的，今天怎么突然吭吭巴巴， “你记错了吧，早晨我喝的时候咸淡正好的？” 白海尘一时语塞。 “你不会是…”叶落落疑惑的看着白海尘，又看看粥，“因为我送你礼物，所以…” 白海尘挤出一个笑容，“嗯嗯，没错，我觉得你对我这么好，我再让你吃剩的，岂不是显得我不近人情。” “我当什么呢，多大点事。”叶落落掰开白海尘的手，“小礼物，又不贵，不至于。” 白海尘无奈之下只能收回手，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如何能让叶落落别喝这碗全是姜末的粥，可脑子的速度却跟不上叶落落的手，眼看盛着粥的勺子就要滑进叶落落的嘴。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砰。 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 叶落落的手停下了，眼神寻声而去，看到躺在灶台上的龙蛋——叶小柔不知何时跑去厨房，一头撞到了油烟机，看样子撞得不轻。 “……”叶落落果断放下勺子，起身去看龙蛋的情况，叶小柔哼哼唧唧的求安慰。 “没事没事，”叶落落用手指小心的碰了碰龙蛋上明显有阴影的一块，心里也拿不准，觉得还是问问白海尘才放心，“我看小柔撞得有点…你，你干嘛呢？” 餐桌旁，白海尘刚放下叶落落的碗，碗里的粥被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都看不到。 “我就是饿了。”白海尘眼睛望天，说的理直气壮。 叶落落：？？？ 作者有话要说：叶落落：龙真是好搞定啊~ 白海尘：我开心，但我就不说！ ☆、逗龙 叶落落靠在沙发上，抱着老干部专用青花大茶缸，目不转睛的盯着白海尘。 不对劲，这老龙很不对劲。 进门的时候还在催她快点把粥喝完，却在收到飘带后千方百计阻拦，最后竟然自己端起碗喝了个干净？ 如果光是这样，叶落落或许还不会起疑，反正白海尘也不是第一次抢人吃的。 可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微妙了。 白海尘先给叶落落泡了杯茶，然后软言软语的问她一会想吃什么菜，紧接着开始大张旗鼓的收拾房间。 擦灰拖地刷马桶，洗碗浇花拆窗帘，嘴里哼着歌，手里干着活，看起来任劳任怨，完全没了唠唠叨叨的烦人样。 就连他脸上的神情都充满革命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要喊出“劳动最光荣”的口号，可惜表演痕迹太重，浮夸的要命，看的叶落落一身鸡皮疙瘩。 那碗粥，绝对有问题。 下毒？不至于，又不是苦情电视剧。 下药？也没必要，白海尘不会对人类有想法。 叶落落想了半天，觉得白海尘没可能害她，最多也就是恶作剧，放点她讨厌但不会伤身的东西。 叶落落基本不挑食，讨厌的食物只有姜。 “不就是吐槽他穿衣服太不讲究，至于吗，多大仇多大怨啊。”叶落落心想，她倒是不计较，只觉得白海尘像个三千岁的小朋友。 喜欢恶作剧的小朋友，是要受到惩罚的。 “你不是洁癖吗，怎么还愿意用别人的碗？”叶落落玩心大起，一心想看白海尘吃瘪，试探的问。 “我早洗干净了，没有你的口水。”白海尘脸上堆着笑，顾左右而言他，“屋里冷不冷，冷的话我关窗户？” …演技拙劣，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我有事瞒着你吗？叶落落强忍笑意，说：“粥里到底有什么山珍海味？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呗。” 按照以往的套路，但凡有人追问什么事儿，白海尘就会开启不耐烦模式，如果继续问下去，那这老龙肯定会准备一篇800字作文来怼你。 “真没自知之明，你厨房什么样儿自己不知道啊？还山珍海味，粗茶淡饭都够呛。”白海尘正在拖沙发下面，“抬脚。” 嗯？就这样？反击过于温和，带来极度不适。 叶落落笑自己怎么和个抖M似的，她甩掉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那我就不懂了，既然那碗粥是粗茶淡饭，你怎么还猴急猴急的惦记着？” “都说我饿了，只许人类吃饭，不许老龙喊饿？”白海尘答得响亮，眼神却避开叶落落的凝视，继续专心拖地，“今天又是剥栗子，又是天上飞，又是保护罩，体力耗费过大，城市里那点儿天地精华根本不够用。” “哦…这样。”叶落落点点头，露出“了然”的表情，却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白海尘，“剥栗子原来是一件如此辛苦的工作啊。” “我说你不该干嘛干嘛去，总盯着我干嘛。”白海尘被看的后颈发烫，拖地的动作都显得不自然。 何以解忧？唯有逗龙！叶落落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做思考状，认真的说，“你好看呗。” 老龙不经夸，一夸尾巴就上天，好说话程度能瞬间提高好几倍，这是叶落落多日来总结的经验。 白海尘差点咬了舌头。 直球选手，最为致命。 他哪儿想到叶落落突然来这么一句，龙尾巴都要雀跃的跳起来，但又觉得这样太没面子，好像多想让她夸奖一样，于是强忍住开心，摆出扑克脸，轻描淡写的说，“那是自然，本大人的美貌在龙族也是数一数二，素颜一寸照随便秒杀全场，连龙族家政的对外宣传册，都是找我做的模特儿。” “这么厉害的啊？”叶落落尽职尽业的扮演着“捧哏”，表面做惊讶状，心里早就笑得在地上打滚。 “没办法，就是这么受欢迎。”白海尘被夸的上头，尾音开始不自觉上翘。 “那我岂不是占了大便宜，遇到一个如此貌美的孵化指导，”叶落落努力搜刮肚子里的恭维词儿，只恨平时没多和老吴学几句，“又勤快又聪明，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白海尘听着觉得不太对味，但看叶落落的表情十分诚恳，不像是违心说出来的，心里的警惕瞬间消了一半，满脸都写着“不要停，继续夸！” “特别是厨艺，放到米其林三星餐厅都觉得屈才，”叶落落声情并茂，脑子里播放着美食纪录片的背景音，“一个好的厨子，不仅要将食物的美味激发出来，还要考虑到营养的搭配，我觉得你做的特别棒。” “哪里哪里，我总共才没给你做几顿饭，你哪儿看出来的…”白海尘被夸得飘飘然，刚想略微谦虚一下，好彰显金牌家政的大家风范，谁知叶落落没给他机会，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 “你看你给我熬的那碗粥，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全是心意。”叶落落眯眼笑，“肯定是怕我在天上飞那会儿受寒，所以特意加了姜，好让我暖身体，对吧。” “这都被你...”白海尘的笑容定在脸上。 “尤其是知道我讨厌吃姜，才放的姜末，而不是姜片，”叶落落放慢语速，悠悠的说，“真是——好，贴，心，的，一，条，龙，呀。” * 次卧。 “好呀你叶小柔，我当你是友军，故意撞在油烟机上吸引叶落落的火力，”白海尘蹲在床边，鼻尖抵着龙蛋，压低声音，“结果你是个卧底！” 叶小柔轻哼一声，背对白海尘，呜噜噜的表示不屑。 “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是不是你告诉她粥里有姜的！” 叶小柔：“咧咧咧！” “你家叶落落忙着打工作电话，这会儿可顾不上你，”白海尘用手指弹了一下蛋壳上的胶布，“转过来，不然下次找别人给你换药去。” 胶布下是刚才撞的乌青块，叶小柔疼的哆嗦，只能听话转身，叽里呱啦的解释。 “她自己猜出来的？”白海尘席地而坐，双手抱臂，一脸不信，“你没糊弄我？” 叶小柔百口莫辩，哼哼唧唧，好不委屈。 “感觉不对，她肯定想让我做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白海尘皱起眉，瞅着眼前的三千块钱，“明知道我故意在粥里放了姜，她非但没生气，反而又送礼物，又给买菜钱？” 以德报怨？这是要收买龙心啊！ “不行，拿人手短，这钱不能花。”白海尘将钞票塞进床底，脱下围裙，摘了发间的飘带，换上运动服。 想了想，又把飘带绕在手腕上。 叶小柔：“呣啾？” “干嘛去？找乐子去呀，”白海尘在围裙兜里摸索一阵，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走，陪我去一趟龙币兑换中心，我要给叶落落送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白海尘：叶落落你就是个演员！ ☆、酒馆 “嗯，好，好的，那吴经理再见。”挂掉电话，叶落落摇摇头。 这个老吴，休息日也不消停，芝麻大的事情就不能到公司再说，真是加班天天有，工资节节退。 叶落落看时间不早，再不买菜真的要喝风，转眼发现客厅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 “白海尘？” 叶落落走到次卧前，发现房门虚掩，她抬手敲了敲，半天没人应。 “我进来了啊，”叶落落把门推开一个缝，“一起去超市买…人呢？” 屋里阳光正好，窗户敞开，唯独不见俩龙的影子。 一个纸条顺着门飘下来，上面有白海尘的字迹：外出采购，很快回来。 …说好一起去的呢？这两个不听话的龙。 罢了罢了，反正买菜钱也给了，还特意多给了些，至少不用担心他们白拿东西不给钱。 其实家里有条会做饭的龙还是挺好的，不仅吃的健康，而且省钱，一个月算下来，比总在外面吃能省下不少。 至于房租… 希望真如白海尘所说，龙族家政下个月会足额把钱打过来。 叶落落这么想着，重新关上次卧的门，临走前多看了一眼窗户。 “明天给白海尘配一把家门钥匙吧。” * 街角，无人问津的废弃酒馆。 蜘蛛网随处可见，杂物到处乱放，店铺招牌上盖满了陈年老灰，“廖记酒馆”四个字隐约可见。 “啧，每次都这样，也不说收拾收拾，”白海尘捏着鼻子，皱眉的看着店门，“叶小柔，去敲门。” 龙蛋从白海尘衣领里钻出，还没来得及惨叫就直接被熏晕，险些一脑袋栽到地上。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白海尘眼疾手快接住叶小柔，把它扔进运动服的帽子，退后几步，喊道，“老廖，开门！” 片刻，店门吱呀呀的打开，一个低哑的声音从门后响起，“哪个胆子大的，敢扰你廖爷爷的美梦。” 话音刚落，天空忽的变暗，阵阵强风卷起地上的石子，撞得周围噼啪作响，一个巨大的龙形黑影从门后升起，带着威胁的气息，全力冲向白海尘。 “是我。” 白海尘站在原地没挪窝。 黑影猛的刹车，在距离白海尘鼻尖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停下，影子散去，变成一个穿着紧身短裤的男人。 这人身高至少两米，体型健壮，五官粗犷，皮肤黝黑，浑身腱子肉，体毛浓密，却唯独脑袋上空空，光溜的一根毛也找不到，活像个穿红裤衩的秃瓢大猩猩。 “白老三！”名为老廖的男人咧着嘴笑，话语间充满惊喜，熊一样的身躯抬手就要拥抱白海尘，显得极为亲切，“最近哪儿浪去了，几个月不见你！” “再这么叫我，我把你尾巴打成结。”白海尘一脸黑线的躲开，嫌弃的说，“你瞧你这满身酒气，和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一样，一把年纪的老龙，差不多行了，少喝点。” 老廖，全名廖清风，他和白海尘同时孵化，俩龙自小一起长大，服侍过同一位主人，一黑一白，交情颇深，只是廖清风酷爱喝酒，多次醉酒误事，最后被剥夺家政资格，下放到龙币兑换中心，没有允许不得离开，他倒是无所谓，每天守着一亩三分地，喝酒睡觉好不快活，白海尘也会定期来看他，不过大多是晚上，白天来的次数并不多。 “滚滚滚，几天没见你，怎么说话和上面那群老家伙一样，死板教条的，” 廖清风声如洪钟，打量着白海尘，“还穿着人类的衣服，裹了个严实，围裙也不戴，丑到家了，难怪我刚才没认出来。看来传言不假，你还真做回了家政老本行。” “你也说了是传言，听个乐子就行。”白海尘推了一把廖清风，“进屋说，门口臭死了，你也不收拾收拾。” “你来都来了，就顺手给我打扫了吧，”廖清风哈哈大笑，让开门，“让我也享受一把金牌家政！” “自己事情自己做，少指望我。”白海尘拧着鼻子走进屋，屋里满是破破烂烂的桌椅，墙上的钟表指针落在六点整的位置，秒针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停了很久。 廖清风也弯腰进屋，“站稳了啊。” “嗯。” “走——咯！”廖清风拖着长音，左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墙上的钟表随之而动，指针沿逆时针快速旋转，地板软成绸缎，周围的景象也逐渐浑浊，像是一个巨大的调色板，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重组成新的模样。 当指针指向十二点时，廖记酒馆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落败的样子，屋内宽敞的一眼望不到头，炉火旺盛，桌椅整洁，飘着阵阵烧烤的香气，还时不时能听到女孩子在唱歌，各处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吃点什么？还是喝点什么？”廖清风当年也是金牌家政，和白海尘一样，是行业内赫赫有名的存在，尤其擅长烧烤，“我最近新研究了一种烤腰子的做法，特别香，你不来一个？大补！” “我今儿不是来喝酒的，”白海尘找了个空桌坐下，拿出沉甸甸的布袋子，里面装满了龙币，“有正事。” 廖清风眉毛一挑，“不是说只是传言吗？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为那个没名没姓的姑娘服务？” “她叫叶落落。”白海尘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龙币，立在桌子上打转，“还有，我建议你不要说那个丫头的坏话，不然…” “哇呀呀呀！”叶小柔叫喊着出现，眨眼的功夫已经飞到廖清风面前，一口咬住他的鼻子。 “喂喂喂这谁家的龙蛋啊！疼！疼！松口！”廖清风在酒馆里扯着嗓子哀嚎，引来周围一片笑声，他抓着粉色龙蛋，却怎么都拽不下来，只觉得那小尖牙越咬越紧。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白海尘看热闹一般，一手拖着下巴，一手转着龙币，“这是1020号，叶落落给她起名叶小柔，凶的要命。好了别闹，回来了。” 叶小柔不情不愿的松了口，飞到白海尘肩膀上，昂首挺胸。 “你来我这儿带个龙蛋干嘛啊！小屁孩最麻烦了，不识好歹，”廖清风疼的倒抽气，“盲目护主，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叶小柔：“咧咧咧！” “懒得和你较劲，小屁孩子。”廖清风拉了把椅子坐下，“想换多少啊？龙币换人类货币这种赔本买卖，也就你我会做。” 龙币兑换中心，顾名思义，就是为有需求的龙提供人类货币的兑换服务，兑换比例是一比一百，一枚龙币，换一百块钱，听起来似乎还行，但整个龙族家政的平均月工资也才不到30枚，而龙族的物价又奇高，廖记酒馆的一串烤腰子就要一枚龙币。 所以没几个龙会把珍贵的龙币换成人类货币。 “全换。”白海尘将布袋子推给廖清风，“我留着龙币也没用，围裙里还多着。” “嚯，不愧是金牌家政，出手就是阔气，”廖清风打开袋子，一枚一枚的摞在桌子上，“500枚，抵得上我一年的工资咯。” “少给我哭穷，你擅自把龙币兑换中心改成廖记酒馆，整天闷声发大财，哪天让上面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你。” “那群老龙忙着呢，哪儿有空管我这清水衙门，”廖清风从紧身裤兜里摸出一沓钞票，“你点点，应该没错。” “…敢情这是你工作服啊？”白海尘接过钞票，“以前不是个黑袍子吗？” “原来那个太臃肿，这我新申请的，怎么样，性感吧？”廖清风无视白海尘的鄙视，将龙币放回裤兜，明明是紧身裤，却丝毫看不出兜里装了东西，“说正经的，你换这么多钱，干吗用？” “1020号的主人体力太弱，导致龙蛋发育不好，龙蛋一天不孵化，我就没法儿休假。”白海尘言简意赅的说明情况，“叶…那丫头还穷的要死，冰箱里空的和遭灾了一样，你说还能怎么办？我照顾呗，买点好东西给她吃，花钱买省心，早结束早了事。” “嗯…”廖清风摸着下巴，“也是，你毕竟是龙蛋管理员，龙蛋出了岔子，上面那群老家伙肯定找你算账。那个叫…叶什么？” “叶落落。” “嗯，叶落落。”廖清风点点头，“她知不知道你的服务在公司是天价啊？” “她到哪儿知道去，公司那群老家伙早把我卖了，要不是…”白海尘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叶落落让他烧毁协议的那一幕，还有她那句“信任是相互的”。 “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白海尘摆摆手，“反正就是给人白打工，好在这叶落落傻乎乎的，好相处，不贪财，也没什么坏心，不像那些传统契约人一样全是心眼，我平时和她嘻嘻哈哈，偶尔吵两嘴，倒也过得轻松。” “你当初怎么想的？上面让你去，你还就真去啊。”廖清风从桌上拿了一瓶酒，灌了两口，“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话。” “传言里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无非是153号闯了祸，让一个普通人拿到龙蛋，他迫不得已只能签定不平等条约，到那人家里做保姆。”廖清风哼了一声，“这是能听的部分，不能听的就不给你说了，你也知道，多少龙盼着你那位置。” “让他们盼着吧，本大人至少还能做五百年管理员，”白海尘说，“不过传言说的不假，基本上就是这样，只不过…”他顿了顿，看了眼叶小柔，欲言又止。 廖清风是白海尘多年的好友，白海尘说上句，他就能接下句，他猛的坐直身体，“果然，那姑娘身上有龙鳞！我就说，你白海尘怎么会甘心做一个普通人的家政，还跑来换钱给她买东西？怎么样，她愿意把龙鳞还给你吗？” “我最初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能在没邀请函的情况下看到我和龙蛋，年龄也相当。”白海尘也抓来酒瓶喝了一口，脑子里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抓着叶落落的手指按手印，被强行抽出的时候。 自己举刀欲挥，却被叶落落的抬手拦住的时候。 被幻象吓到，叶落落低着头，指尖颤抖的时候。 叶落落跑完步手腕冰凉，乖乖跟着回家的时候。 那双手不涂指甲油，也不会佩戴首饰，除了无名指上叶小柔的红色圆环龙印外，干干净净。 “但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她有没有龙鳞，因为她的手上没有我的印记，只有叶小柔的，而且她本人对龙的事情一无所知。”白海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或许真的只是因为龙蛋偷偷给了她环形龙印，所以她才能看到我。” “白高兴一场，我还以为找了这么多年，龙鳞终于有下落了，你也终于能恢复自由身，”廖清风拍着大腿，长叹一声，“结果是不是那个人的后代都不能确定，还谈什么归还龙鳞。” “找不到才是常态，我找了上百年都没个眉目，真要这么简单就碰上了，反而不正常。而且我之所以答应上面来帮叶落落，主要还是为了叶小柔，不想再看到龙蛋走我的覆辙。”白海尘想起叶落落骑在他背上时开心的模样，嘴角微微一翘，“那丫头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别说，就你这臭脾气，又没有契约控制着，指不定怎么欺负人家呢，这姑娘也不容易。”廖清风叹了口气，“唉，我怎么就遇不上个小姑娘，全是大老爷们。” “我怎么欺负她了？无非是说话声音大了点，有时候吓唬吓唬她，饭里放点她不爱吃的东西，这怎么就…” “这还不叫欺负？有本事把这话给上面那帮老家伙说，看他们会不会扣你年终奖！客户至上，懂不懂！我要是叶落落，早就把你投诉的毛都不剩。”廖清风拍了拍桌子，“1020号你可别学他，我们龙只要做家政一天，就不能对主人不敬！不然会遭天谴的！” 叶小柔表示赞同。 廖清风的眼珠子突然转了一圈，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哟，不对啊，那人是个姑娘家，你怎么知道人家手心手背手腕手指都没有龙样印记的？难不成你抓着人家手来回翻着看啊？” 白海尘一愣，无语的说，“有一个词，叫‘观察’，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见到女孩走不动路啊。” “那你总看你的手干嘛？”廖清风一脸坏笑，翘着兰花指把手放在白海尘手背上，“确定不是因为姑娘手太软，滋味犹存？人美不美？有没有照片？你别这么小气嘛，给我讲讲啊。” “滚远远的去，你真恶心，”白海尘甩开廖清风的手，“你…” 白海尘话没说完，胳膊就被廖清风一把抓住。 刚才那么一甩，白海尘饶在腕间的青色飘带掉了出来，廖清风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什么？”廖清风一改刚才的欠揍脸，变得严肃无比，“白老三你说话，这是什么？ “就是个飘带。”白海尘抬眼，说，“怎么？” “你少蒙我，”廖清风的眉头紧锁，眼神里压着怒火，“你还是龙蛋我就认识你了，除了围裙和衣服，你不会在身上带别的东西，只有一件东西例外，就是那个人送你绑头发的红色飘带！” 白海尘没说话。 “现在，是两件了。”廖清风指着青色的飘带，“你有洁癖，别人东西你不会用。所以这是礼物，专门买给你的，对不对？” “嗯，叶落落送的，早晨刚给我。” “你怎么不长记性？礼物对龙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嘛？”廖清风一脸恨铁不成钢，“上一次你为了那条红色飘带，直接送出了自己的龙鳞，至今还被这枷锁套着无法脱身，现在你收了那姑娘的信物，用什么还？” “所以，我才来找你吗。”白海尘淡淡地说。 ☆、代价 “找我干什么？帮我帮你剥龙鳞？”廖清风叉着腰，“行啊，老廖我最擅长剥皮抽筋！” “不至于，我和叶落落没认识多久，她也不是我的主人，”白海尘说，“我不想欠人情，还起来麻烦，所以想回个大礼，至少在人类看来够贵重，远远超过她送我的分量，这样她以后要是提什么不合理要求，我也有底气拒绝，毕竟拿人手短。” “所以呢，你找我，是想把我当回礼？装箱打包再系个蝴蝶结？”廖清风没好气的说。 “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白海尘侧头看叶小柔，“你觉得叶落落会喜欢这个东西吗？” 叶小柔嫌弃的摇头。 “你才是东西！”廖清风抡起酒瓶子，“说你的事儿呢，骂我干嘛！” 白海尘面不改色，“那就不是东西。” 廖清风：“…滚滚滚。” “玩笑玩笑，”白海尘摆上笑脸，“我想从你这儿选一件东西当回礼，你也知道，我的库房里没什么适合女孩子用的。” “…不行。”廖清风拒绝的干脆，“那都是我的宝贝，你想都别想。喂喂，你那什么眼神，光天化日的，想明抢啊！” “不白拿，我给钱的。”白海尘伸出三个手指，“这个数以下，我都能接受。” “三百龙币？你打发叫花子呢。”廖清风捂住红色紧身裤的裤兜。 “三千。”白海尘笑的眼眉弯弯，招的周围几个客人都扭过头看他，“你当年可是我们四个最会沾花惹草的，别的我不知道，可讨姑娘欢心的物件儿，你那儿肯定有不少。” “把你那笑容收起来，到别的地方孔雀开屏去，看的我瘆得慌，”廖清风把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你钱多的没地方花，我不问你要钱，没意思，我不差这三千龙币。” 白海尘的笑容瞬间收起，“你想怎样。” “以，物，换，物。”廖清风一字一顿的说，“只要让我从你那儿挑一件东西，我这里你随便拿。” “…做梦。”白海尘手一甩，“你用斩梦刀捅鸡窝的事儿忘了？山猪吃不了细糠，我那都是高级货，多少年好不容易淘来的，放你手上非给糟蹋了。” “那就没得谈，”廖清风头一昂，“出门右拐不送！”说罢起身就要走。 换做平时，白海尘哪儿受得了这气，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可今天不行，论珠宝首饰和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廖清风可是绝对的行家，他的库房琳琅满目，整个龙族家政都无人能及。 看到白海尘没动窝，廖清风就知道有戏，他回头瞄着白海尘，嘴巴咧到耳朵根，“果不其然，你对这姑娘挺上心啊，弄得我都好奇了，啥时候安排见见呗，我也能…”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想要什么？” “你那黑斗篷，”廖清风眨眨眼睛，“搭配我这条红色紧身裤，特帅。” 白海尘一脸无语，“一个烂斗篷，你就不能自己买件？” “废话，街上卖的和你那个能一样吗，”廖清风身体后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斗篷防火的！” “你就是浴火而生的，还怕火？”白海尘的白眼都要翻到太平洋去了。 “这你别管，”廖清风伸出手掌，“成交？” 白海尘敷衍的击掌，“围裙没带，斗篷下次给你。” “好说好说，”廖清风心满意足，“你想给叶落落回个什么礼啊？” “我不懂这些，你推荐吧，”白海尘指着叶小柔，“让它挑。” “龙蛋懂什么，小屁孩子没见过世面，”廖清风从裤兜里拿出一个镶着宝石的盒子，“说说那姑娘平时啥样，我才好推荐。” “它和叶落落有契约关系，能用直觉判断主人喜欢哪个。”白海尘按住呲牙咧嘴的叶小柔，“至于叶落落…外形条件，还不错吧，就是平时不爱收拾，素面朝天，早晨起来五分钟就能出门的那种，没个女孩子样。生活…挺简单的，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每次吃东西倒是挺开心。” “嗯…那太复杂的样式她应该不会喜欢。”廖清风又拿出一个金属盒子。 “算是聪明，脾气挺好，没见她正儿八经生过气，不开心的事儿说完就完，不记仇，不翻旧账。有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儿，也有分寸，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该做决定的时候也不会优柔寡断，”白海尘说，“但总觉得，怎么说呢，她对谁都有点过于客气。” 廖清风挠挠头，“这样的话，太贵重的，也不行。”他把前两个盒子都放回去，摸出一个小木箱。 “话不算多，不对，有时候也挺多的。”白海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话语里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胆子挺大，第一次见到龙竟然很快就接受了，为了个陌生人竟然敢来正面挡我的刀，第一次飞那么高，也没吓得发抖，不过奇了怪啊，她好像怕水，不知道…” 白海尘突然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头一偏，廖清风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说啊，怎么停了？”廖清风摸了把光头，“白老三，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聊人类女孩，听你这意思，还带着她飞上天了？真带劲！” 白海尘脸上闪过一丝窘促，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他坐直身体，“没办法，以前还当家政的时候，凡是有人类女孩子的场合，哪次不是你老廖冲在最前面，大包大揽，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你存心堵我，”廖清风一脸愁苦，“我冲上去有什么用，人家最多看我两眼，第三眼肯定落你身上。” “不是有一次例外吗，”白海尘看着廖清风，“一次还不够啊。” “够，一次，足够了。”廖清风笑笑，从木盒子里拿出三个红丝绒盒子，依次打开，小心的放在桌子上，“这三个，你选一个。” “让它选。”白海尘指着叶小柔。 “行，谁选都一样，”廖清风把下巴贴在桌子上，看着叶小柔，“小屁孩，来用直觉给你家主人挑一个。” 叶小柔在三个盒子之间来回蹦跶，先停在左边的盒子旁。 “小珍珠耳夹，没耳洞也可以戴，嗯，眼光不错。”廖清风说，“样式简单大方，普通人也看不出来好坏，低调，不张扬。” 叶小柔得到肯定，开心的咕噜噜。 “这个不行，”白海尘双手抱臂，“夹紧了疼，夹松了容易丢，你家叶落落又喜欢带耳机，带着耳坠不方便，送给她这个肯定吃灰。 叶小柔觉得白海尘说的有道理，又选了右边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条玫瑰金的手链，手链上搭着一颗精巧的深色珠子。 “这个样子时髦，适合小姑娘戴，上班聚会都合适。”廖清风说。 “咩呀噜？”叶小柔转过身询问白海尘意见。 白海尘摇头，“烂大街了，送出去显得没诚意。” 叶小柔垂头丧气，只能默默站在最后一个盒子前。 “白老三你话怎么这么多，”廖清风看不下去，说道，“你选还是人家龙蛋选？” “它啊，”白海尘说的理所当然，“叶小柔和我出来就是为了挑礼物，不然它才舍不得离开叶落落。” “那你叨叨个没完！” “我只是给出中肯的意见而已。”白海尘抬手，指着最后一个盒子，“就那个吧，三个里面还算好的。” 那是一个水滴型的吊坠，小小的红宝石透着温润的光。 “结果你还不是选了个最贵的！”廖清风哼了一声，“行了行了，选好了就滚，不想看见你。” 白海尘拿起红丝绒盒子，把叶小柔装进帽子，话也没说，起身朝着墙上的钟表走去。 “喂，白老三，”他身后响起廖清风的声音，“如果那女孩身上没龙鳞，就别久留。” 白海尘脚步一顿，片刻才答道： “嗯，龙蛋一孵化，我就走。” * 叶落落躺在沙发上，翻看着《如何孵化一条龙》，她刚看完第八章，这才知道龙也是分品种的，不同品种的龙有着不一样的生活习惯和技能。 但具体是什么龙，只有孵化以后才能得知。 “也不知道小柔是哪一种呢，”叶落落把书扣在胸口，“欸，白海尘好像也没提过他的呢。” 会用火，会用幻象，会飞，有保护罩，还能用斩梦刀删除记忆？ 感觉和哪一种都不一样。 叶落落摇摇头，心想这题目超纲了，拿起书翻到下一页。 “第九章，关于礼物。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是每条龙出生后的第一课。 龙很强大，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也不足为过，却只能依靠契约人的力量才能孵化。 几十年的家政服务，换来破壳的机会，这就是代价。 龙的寿命很长，几十年在他们眼里如同一个春天那样短暂，却难以换来人类长久的真心，他们或利用，或欺骗，或背叛，或因为寿命短暂，早早离去。 千百年的孤独，换来无尽的寿命，这也是代价。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也是龙族的信条。 所以龙从来不轻易收下礼物，尤其是当他们无法确定礼物背后的代价时。” 叶落落猛地坐起身。 糟糕，她才给白海尘送了一条飘带！ 虽然不贵，但如果按照书上说的，会不会给他很大压力？ 叶落落只恨自己没能早早学习这本教材，忙忙翻到下一页。 “礼物是龙和人之间的信物，收礼意味着愿意加倍偿还，意味着愿意承担风险，意味着对你的信任。 所以，不要轻易给你的龙送礼物，这对你们彼此都好。” 叶落落反复看着这两句话，咀嚼着其中的意思。 叮—— 门铃突然响起。 “开门！东西太多了！”门外响起白海尘的声音，“窗户进不来！” ☆、晚宴 门刚开，叶小柔率先冲进来，黏在叶落落身上撒娇。 “至于吗，搞得像是几十年没见一样。”白海尘大包小包了拿了一堆东西，多到侧着身才能进家门，“你俩能不能换个地方腻味啊，堵着个门口。” 叶落落把叶小柔放在肩膀上，伸手接过白海尘手里的大袋子。 “这个重，你拿不动，抓另一个，白色袋子，对对。”白海尘一边换鞋一边说，“叶小柔你也帮把手，把冰箱打开去，别卖萌了！” “…你这是把超市搬回来了？”叶落落拖着宛若装了石块的大袋子，平移到冰箱前，“怎么买这么多！” “省的总出门，超市人太多，吵死了。”白海尘开始把各种食材塞进冰箱，“大小是个家，冰箱没存货怎么行。”他递给叶落落一个餐盒，里面装了两个包子，“中午没怎么吃，先垫垫。” “你…给钱了吧？”叶落落咬了一口包子，弯下腰翻看着白海尘的“战果”，有肉有菜有水果，奶制品和豆制品也没落下，还有几个黑色的袋子，不知道装了什么，她伸手想打开看。 “废话，我向来遵纪守法。”白海尘一把拍开叶落落的手，“别动那个，会夹手。” “夹手？你买了螃蟹？不过最近倒是螃蟹正肥的时候，”叶落落更好奇了，“打开我看看吗。” 白海尘一边死捏着黑袋子不松，一边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如何孵化一条龙》，“哟，大忙人叶落落今天终于有时间学习了？” “啊…是啊。”叶落落想起书上有关礼物的说法，余光瞄到白海尘腕间缠着的飘带，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那就继续学习，别在这儿捣乱。”白海尘说的一本正经，“今天吃完饭，我考你。” “…没听说过还要考试啊，”叶落落面露难色，“饶了我吧，好不容易毕业后不用背题。” “不然我哪儿知道你的掌握情况，”白海尘给叶小柔使眼色，“把你家主人带屋里去，碍手碍脚的。” “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呀？”叶落落撸起袖子，一心想知道黑袋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不，需，要。”白海尘站起身，推箱子一样推着叶落落，“要么歇着，要么学习，饭好了叫你，没叫你别出来捣乱。” “欸你等等，你这个人怎么…”叶落落劲儿小，拗不过白海尘，整个人直直被推进卧室，“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 “因为我习惯一个人做饭，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影响效率。专心看你的书。”白海尘将《如何孵化一条龙》扔进来，砰的关上门。 叶落落看着紧闭的主卧门，颇有一种被鸠占鹊巢的感觉。 “这老龙搞什么名堂呢？”叶落落转身问叶小柔。 叶小柔正在叶落落的床上开心的打滚，吸取着被子上主人的气味，飘飘欲仙，完全听不见叶落落的话。 “…算了，随他，省的又闹别扭，麻烦。”叶落落也往床上一躺，龙蛋马上凑过来，软绵绵的靠在她身上，在她胳膊旁打转，然后沿着肩膀一直蹭到脖子。 叶落落被龙蛋蹭的咯咯笑，把它抓下来捧在手心，仰面举到高处。 粉色的龙蛋似乎比原先大了一小圈，可蛋壳上的花蕾纹路却丝毫没有变化。 “小柔，你说你会是一条什么龙呢？”叶落落仰头望着它。 叶小柔：“呣啾？” “我啊，我没什么想法，感觉都挺好的，只要你能健康孵化就行。”叶落落抿嘴想了想，“如果非要选，强壮一些，能保护好自己的那种吧，这样我就不担心你啦。” * 过了不知道多久，叶落落听到白海尘敲门的声音。 白海尘：“吃饭。” “哦——”叶落落拉长声音答道，放下手里的书，拍了打呼噜的龙蛋，“小柔，小柔柔柔，从我腿上起来啦，我要去吃饭。” 龙蛋被从梦里拉回来，哼唧了几声，迷迷糊糊的滚到床另一边，继续睡觉。 叶落落没再叫它，轻轻下床，小心的开门又关上。 转过身，眼前的景象宛若梦境。 屋内黑着灯，取而代之的是餐桌上摇曳的烛火，温情的味道暖暖蔓延开来，给屋内披了一层浮光。 叶落落一时失语，朝着烛光走去，晃动的阴影下，白海尘站在桌边，他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里面是灰缎背心和白衬衣，垂下的双手旁能看到精致的珍珠袖扣，领结的松紧刚刚好，西裤剪裁得当，显得他身高腿长。 叶落落想问“你这演的哪一出”，却又觉得眼下这气氛，直截了当的问着实煞风景，便把话吞了回去。 白海尘拉开椅子，椅子上新加了刺绣靠垫和坐垫，他示意叶落落坐下，说了句“稍等片刻”，便转身进了厨房。 叶落落有点呆，眼前是绣着金线的白色桌布，鲜花簇拥在银质烛台旁，菠萝和葡萄装点着桌面，纯白的餐巾被叠成主教帽的形状，立在看起来就很贵的餐盘上，手边的高脚杯盛满了烛光，晃得人心里晕乎乎的。 可即便是桌面上所有东西加起来的冲击力，也比不上“白海尘穿燕尾服”这个画面来的刺激。 他长得好看，身形也漂亮，这是叶落落第一次见到白海尘就知道的事情。 不过心知他是龙，这家伙又丝毫没有人类的羞耻心，总是真空穿围裙，光着屁股满世界晃悠，刚开始叶落落多少有些不适应，时间久了也就随他去，毕竟全世界穿衣服的生物，只有人类而已。 之前白海尘也会有穿着人类衣服的时候，但他本就带着一副非人类的模样，银色长发和墨绿色的眼睛，怎么看都是妖精一样的存在，叶落落也不是没有过一瞬间的动心，但也就是一瞬间，类似于看到电视上某个外貌惊人的小哥哥一样。 遥不可及的东西，她不会去妄想。 可今天不一样。 烛光模糊了很多东西，也放大了很多东西。 白海尘非人类的一面被隐藏，而他像极了人的那一面，正近距离的朝着叶落落绽放开来。 仿佛伸手就能碰到一样。 “吃饭要专心。”熟悉的声音在叶落落身侧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 “嘘。”白海尘食指立在唇上，将第一道菜放在叶落落面前，头发整齐的用飘带束在耳后，正是叶落落送他的那一条。 白海尘声音轻柔，嘴角带笑，眸中似水，开口道：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出走 飘带将叶落落瞬间的恍惚打破——那是…我送给他的，我送给龙的。 嗯，对，再怎样，白海尘依然是一条龙，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不然以这个外形条件，早就火遍大江南北，哪还有她叶落落什么事儿。 叶落落这么想着，视线凝在弯身上菜的白海尘脸上，那张脸近在咫尺，少了平时的不正经，多了几分认真，猛的瞧上去，竟然如同英剧里走出来的庄园管家，举手投足让人挪不开眼。 “唉，你这样漂亮的家伙，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真是犯规啊。”叶落落在心里自嘲，“叶落落啊叶落落，你都奔三的人了，竟然还馋人家美貌。” 若是十多年前，她十几岁的时候，遇上这样的人，肯定会无法控制住的爱慕，但现在的她不会，最多最多，偶尔忍不住偷看一眼。 大概率无疾而终的感情，她不会碰。 吃饭才是正经事。 叶落落把目光转移到桌面，结果第一道菜，她就叫不上名字。 黑底白花的小瓷盘上，一口大小的墨鱼搭配着金光色的酱汁，不知名的粉色花朵和青瓜点缀在侧。 餐桌上摆着各种大小的刀叉勺，叶落落一时不知道该用哪个，正在犹豫，白海尘就递上一双筷子。 “餐具只是工具，用不习惯不用强求。”白海尘说，“选择你顺手的，然后专心享受食物。” 叶落落果断选了筷子。 “盘子里的都可以食用，”白海尘微微弯腰，介绍道，“同时吃下，味道最好。” 他今天显得格外耐心，说话彬彬有礼，让叶落落一度怀疑这副皮囊里装了另一个人。 “现在是这道菜的最佳品尝时间，”白海尘看叶落落一直没动筷子，问道，“或者，需要我帮你？” 叶落落忙忙摇头，夹起盘子里的菜就送入口中。 砰。 脑中一片轰鸣。 墨鱼柔嫩，酱汁微酸，粉色花朵带着若不可见的辣，青瓜像是特意冰镇过，几种味道糅合在一起，不仅毫无违和感，还将鲜味提升到顶点，一瞬间在口腔爆炸。 叶落落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嘴里的食物已经被咽下肚。 …好想再来一口，可盘子里只有一口的量。 “刚才是开胃菜，”白海尘微笑着撤下第一个盘子，紧接着端上第二道菜，拿起小勺子递给叶落落，“将酥皮敲碎就可以。” 白色的汤盅上裹着依然散发热气的酥皮，叶落落轻敲一个口，酥皮便落到了汤中，被封锁的香气瞬间溢出，钻入鼻腔。 烛光下，叶落落看不清汤里究竟有什么，只能辨认出不同颜色的蔬菜丁，她喝了一口。 和以前喝过的鸡汤完全不同！ 蔬菜丁应该是特意烘烤过，有胡萝卜，洋葱，应该还有一点点芹菜，蔬菜的清甜中和了鸡汤的油腻，菌类的特殊鲜味更是加分，让这喝汤起来清爽却不失滋味。 可不仅仅如此。 叶落落仔细感觉着舌尖的触感，这种丝滑的，带着浓烈香气的颗粒是什么？ 一旁的白海尘将叶落落的反应看在眼里，对她的疑问心知肚明，低声道，“是鹅肝丁。” 鹅…鹅肝？ 叶落落没有吃过鹅肝，她对这种食材的认知，从来没有超出过图片和视频，在她的概念里，这是一种很贵的东西，不是她这种工薪阶层能轻易享受的。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顿饭如果在外面吃，或许会花掉她一个月的薪水，就算在家，光是食材也会花掉很大一笔钱。 可她只给了白海尘三千块钱，虽然没有说这到底是多久的生活费，但是…这老龙不会以为，三千是一天的份额？ 美味带来的欢乐犹存，心里对生活费的担忧却难以放下，叶落落顿时觉得五味杂陈。 “不合口味？”白海尘敏锐的发觉叶落落正在走神，心想吃着本大人做的东西，竟然还有心思想别的？但他脸上依然带着笑，丝毫没有表现出不快。 “哦没没，很好，很好。”叶落落下意识的说着，如果真是一天花了三千，那这个月的消费就会严重超标，信用卡还没还，马上到了年底又有一堆费用要缴，下个月还要参加刘霖的婚礼出份子，翻过年还有房租，而且还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年终奖。 这可不妙。 但怎么和白海尘开这个口呢…直接说你不该花这么多钱？那可太伤人，龙的思路本来就和人不一样，平时看着他，也是一副不缺钱花的样子，估计消费理念差别很大，何况白海尘也是好心，唉，真是怪自己，最初怎么没说清楚这是一个月的钱… 叶落落脑子高速飞转，等发现的时候，汤盅已经见了底。 “天气转凉，所以我取消了冷盘。”白海尘像是算好了叶落落吃东西的时间，撤掉盘子的间隙，拿出一个类似葡萄酒瓶的瓶子，“喝酒对身体不好，所以我换成了桃汁，可以喝一些，清清口，我去端下一道菜。”边说边把桃汁倒入高脚杯。 叶落落点头答应，脑子里还想着生活费的事情，不自觉的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 这是什么？！ 宛若一整箱的桃子在口腔里跳舞一样，奶甜奶甜的，叶落落从没有喝过如此浓厚的桃汁，丰盈顺滑的口感让人惊叹，细腻的果肉纤维撩拨着每一个细胞，有种原始又纯粹的高级感。 确认过味道，是平时买不起的桃。 她又喝了一口，满口果香让人想要尖叫，瞬感前二十多年的喝过的桃汁都是假的。 算了，不就是奢侈一把吧，偶尔一次无伤大雅，就当多年努力的奖励，开个荤而已。 三千块钱不算多，以后再挣！ 之后再和白海尘好好聊一聊生活费的事情就行！ 难得的机会，不好好享受美食，纠结什么有的没的，暴殄天物！ 叶落落强行说服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决定接下来的时间里，把注意力全放在舌头上。 白海尘并不知道叶落落心里的大戏，还在分析刚才从她眼里捕捉到的复杂情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打算继续观察观察再说。 放下负担的叶落落轻松不少，她望向厨房，正好看到白海尘。 欸？他手里托着一个不锈钢半球形餐盖… 叶落落一惊，脑补出一堆电影电视剧，心想不会端上来一整只火鸡/吧！ 白海尘走出厨房就看到跃跃欲试的叶落落，她完全没了刚才突然的低沉，正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不对，是看着餐盘。 白海尘觉得莫名其妙，但本着金牌家政的原则，既然今天的身份是侍者，那就要做好侍者的工作，喜怒哀乐什么的都扔到一边，服务客人才是重要的。 他揭开餐盖，一个长须龙虾头闯进叶落落的视线。 虾肉已经被剥下，受热后收缩成大小一致的球状，盘子上除了龙虾脑袋，一片虾壳都看不见，白嫩爽弹的虾球上挂着红色的酱汁，诱人无比。 叶落落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她平时或许不会去花钱吃龙虾，但经常在网上看有关吃的视频，龙虾这种食材出现的频率又格外高，叶落落多少了解一些，知道有哪些龙虾相对便宜，而有哪些很贵。 这只的长相，肯定是贵的那一种。 当然味道也和价格一样美好，叶落落已经吃了好几块，满足感冲上头顶。 金钱的味道啊… 真棒！ “这是欧洲蓝龙，先炒出虾壳里的鲜味和虾脑中的虾油，然后放在以番茄为主的酱汁上焖煮而成，除了香料，还加了少许白兰地，当然这种吃法比较奢侈。”白海尘介绍道，“这道菜要趁热吃，后续还有烩牛肉和甜品…” 叶落落的筷子停在半空。 欧洲蓝龙，通体蓝色，产量极低，价格昂贵。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买的起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买得到的问题。 物以稀为贵，这种龙虾不可能出现在超市，定是白海尘从其他地方买来的。 但即便知道在哪里买，也不一定买得起。 尤其像眼前这种个头的龙虾，就算是便宜的，每公斤的价格也都在几百块。 算上今天买的其他东西，三千是肯定不够的。 所以，白海尘的钱，从哪里来的？ 她又想到了，书上有关“礼物”的章节。 难不成，这顿饭是白海尘的回礼？这可贵重的过了头。 她不喜欢这样，这让她有种占便宜的感觉。 “怎么停下了？”白海尘正在介绍菜品，就看到叶落落一言不发的放下筷子，“我一点姜没放。” “我…我吃不下了。”叶落落盘算着该怎么开这个口，抬头堆上笑脸，“超级好吃，但我已经吃撑了。” “…你是小鸡胃吗，明明今天就没吃什么东西，我做饭也晚。”白海尘脸上有些不悦，但也没强迫叶落落继续吃，燕尾服一脱，又变回平日里的白海尘，“吃饱就算了呗，早知道少做点，浪费功夫。” 他灭了蜡烛，打开灯，是真实生活的模样。 “留着下顿吃吧，不会浪费的。”叶落落完全没了胃口，故作轻松的说，“欸，今天什么日子，这么正式。” “吃顿饭罢了，大惊小怪的，就算是…你和叶小柔签订契约第二十二天纪念日，你们人类不是总说，‘偶尔要有点仪式感’，结果我仪式感半天，你倒好，真是…”白海尘突然闭嘴，目不转睛的看着叶落落，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有话说？” “嗯，有。” “…说。” “你准备这么多，是不是…因为我送你那条飘带？”叶落落说，“其实不用的，送礼对人类来说呢，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且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也不要有压力，我只是想送就送了，并没有让你回报的意思，以后也不会拿这件事来对你提要求…” “你到底，”白海尘走近，他比叶落落高了一个头还多，只能弯下身才能看到她的全脸，“要说什么？” “我想说，”叶落落斟酌着措辞，“你今天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远远超出我的承受能力，我呢，工资谈不上很高，给你的三千块是一个月的钱，不是一天。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很谢谢你，菜很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只是以后不能这么奢侈，我真的担负不起，平时也很少有时间能这么吃饭。” “我没明白，”白海尘打量着叶落落，“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再在骂我是个败家子？” “没有怨你，因为是我没给你说清楚。”叶落落解释道，“还有个问题，我算了下，今天你买的东西，三千块肯定不够，所以你…” “我说叶落落，”白海尘突然笑出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去抢银行了吧？” “…没有，我担心你去借钱。”叶落落如实回答。 “竟然有一天，会有人担心本大爷没钱，”白海尘笑得停不下来，走回次卧，从床底拿出叶落落给他的钱，“别瞎操心了，你那三千我就没动。” “啊？” 白海尘拿出一个金灿灿的龙币，“看到了吗，这是龙币，专门有个地方，可以把龙币兑换成你们的货币，只是兑换比例不太那什么。你的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叶落落很快明白白海尘的意思，“那也不能让你花钱，且不谈兑换比例亏不亏的问题，你是我的孵化指导，于情于理都是我来花这笔钱，不能让你承担。” “谁说花的我的？”白海尘指着天花板，“这属于培养契约人的正常支出，我只需要开个单子，那群老家伙就会给我打钱，我要是多开点，就不亏反赚。”他拍了拍叶落落的肩膀，“放心，龙族家政高层的有钱程度，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再多个几千几百倍的。” “…那以后也不行，无功不受禄，我给你的钱你该花就花，你这样会让我有一种吃白食的感觉。” “吃白食还不好？” “不好，人情最难还。”叶落落说的斩钉截铁，“我能养活我自己。”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白海尘松了松领结，“要是花你的钱，以后可就别想有今天的节目了，也就吃吃河虾鸭肝什么的。” “有人给我做饭，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有其他要求。”叶落落看了眼盘子里的龙虾，“你今天一共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别了吧，以后我都买普通东西就是了，谈钱伤感情。”白海尘从兜里拿出丝绒盒子，“至于你说的回礼，确实有这么个说法。” “…都说了，只是我顺手买的，你没必要放心上。” “尊重是相互的，我是觉得花钱给你买吃的无所谓，但你如果在意这件事，觉得自力更生很重要，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我不强求，”白海尘打开盒子，“所以在礼物这件事上，你是不是应该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考虑。” 红宝石的坠子晶莹欲滴，白海尘打开项链接扣，抬起胳膊围住叶落落，“我直接给你戴上算了。” “等等…”叶落落按住白海尘的手，回礼太过贵重，但她无法反驳白海尘那句“尊重是相互的”，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 “或者你自己戴也行。”白海尘收回胳膊，把吊坠递给叶落落。 叶落落却没接。 白海尘一愣，心想她不会要提什么要求吧？这种人他以前不是没见过，给龙送礼，利用龙对礼物的重视，要求龙帮他们做一些糟糕的事情。 小至杀人放火，大至屠城灭国。 转念又一想，叶落落这种人，应该不会这么做。 恐怕还是觉得礼物太重，不敢收。 “你不要用你们人类的价值观来判断我的回礼，”白海尘说，“和你一样，我也是随手买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收下就好。” “你可以送我个什么花花草草啊，小摆件或者吃喝的东西呀，”叶落落微微叹口气，“抱歉，太贵重，我真的受不起。“ 白海尘的手停在原地，挂在他指间的坠子摇摇晃晃。 往事一幕幕袭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和叶落落重叠，一个站在房间内，一个站在山崖旁，一起说着同样的话——抱歉，太贵重，我真的受不起。 人类呐，真是搞不懂，他真心想送的人，总是拒绝他，他不想惹上关系的人，却总是甩都甩不掉。 “一个回礼，有这么艰难？拒人千里之外，干什么都客客气气，给你花点钱和要你命一样，送你个东西也不愿收，至于吗？”白海尘话说的急，说完后自己先一愣，然后自嘲的笑了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和那个人还真是像啊。” 叶落落：“…？” “没什么，与你无关。”白海尘觉得闷得慌，他将吊坠扔在沙发上，穿好燕尾服，走回次卧，“书上也讲了，龙干什么都要衡量代价，从私心的角度来说，我也不喜欢欠人情，”他一步跨上窗台，头都没回，“你最好收下回礼，龙蛋孵化后我就离开，我们两不相欠。” “你干嘛去？”叶落落快走几步，却只能眼看着白海尘从窗台消失，只留下一句话。 “找乐子去。” ☆、心意 叶小柔早就睡醒了，但它贪恋床上叶落落的气味，赖了好一会才飘出卧室，出门就看到叶落落在收拾厨房，白海尘不知去向，红宝石坠子躺在沙发上，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叶落落不愿意收礼物，白海尘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叶小柔赶忙飘去次卧，发现窗户开着，围裙也没拿走，这才放下心。 哼，让你自作主张，选了个这么贵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叶落落不会收，果然被退货了吧？活该！如果是珍珠耳夹，她肯定欣然收下了！不听小柔言，吃亏在眼前！ 还是我最了解叶落落！ 这个想法让叶小柔尾巴翘上天，瞬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火速冲到厨房，打算给叶落落打下手。 “嗯？醒了啊。”叶落落正在刷锅，突然感觉肩膀上一暖。 叶小柔：“咕啾！呣噜噜？” “嗯…是啊，总觉得收下这种礼物很奇怪，”叶落落耸耸肩，“他生气我也能理解，可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我要不要去找找他？唉，还是算了，我怎么知道去哪儿找他。” 叶小柔望着叶落落，心想该不该告诉她廖记酒馆的存在。 “帮我擦个桌子呗，厨房要洗的东西有点多，我手不够用。”叶落落递给叶小柔一块抹布，朝它笑了笑。 叶小柔欣然答应。 还是不说了吧，全是龙的地方，没有白海尘陪着，对叶落落来说还是有点危险。 他应该只是出去找乐子，等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 * 白海尘彻夜未归。 叶落落天刚亮就醒了，她整晚都睡得不踏实，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结果，除了叶小柔震天响的呼噜声，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手机显示现在是早晨六点半，距离六点四十五的闹铃还有十五分钟，叶落落怎么也躺不住，翻身下床洗漱，穿上运动服就出了门。 已是深秋，早晨的天气不比中午，凉意见缝就钻，叶落落刚出楼道就打了个激灵，她简单做了几个准备动作，在林荫道上慢慢跑动起来，没跑几步就开始喘，她放慢速度，但没有停下脚步。 也没有注意到藏在快递柜后面的白海尘。 白海尘手里拎着早餐，衣服还是昨天的燕尾服，目光随着叶落落移动。 “都说了那件衣服太薄。”他嘟囔了一句，悄然无声的消失。 * 如果说世界上最讨厌的事情是加班，那跑步就是第二讨厌的事情——这是叶落落结束晨跑，回家冲澡时得出的结论。 她跑了一头汗，粗气喘得就像一头老牛，两腿如同灌了铅，喉咙里一股血腥味，胸口也闷闷的，手指发麻，脚底酸胀，全身的器官都在呐喊：叶落落你个废物！ 运动，绝对是反人类的存在。 洗完澡吹干头发，叶落落瘫在沙发上，颇有一种快要升天的感觉。 叶小柔还在睡，叶落落突然就很羡慕龙蛋，可以吃了睡睡了吃，不用考虑那么多事情，也不用上班，真好。 肚子咕噜噜的抗议，叶落落起身，艰难的走向厨房，准备随便找点什么填肚子，结果就在台面上看到了一个没见过的饭盒，还温热着，饭盒上有一个手写便利贴：早餐。 是白海尘的字迹。 她揉揉眼睛，一时不敢相信。 他回来了？ 她转身跑到次卧，在门口刹住，抬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 无人应。 叶落落推开门，没有看到白海尘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回到厨房打开饭盒。 一个煮鸡蛋，两个肉包子，一杯豆浆，还有剥好的橙子。 难以言说的感觉从心里升起，又酸又甜的。 手机突然响起，是刘霖的信息。 【刘霖：亲亲，醒了吗？】 …不会公司又有什么事情吧？叶落落挠挠头，回了个“嗯嗯”的表情。 电话紧接着响起，来自刘霖。 叶落落等了几秒才接起来，开口就客客气气，一点不耐烦听不出来，“霖霖，怎么啦？” “落落你今儿有事吗？”刘霖天生娃娃音，听起来惹人怜爱，“没事儿陪我去看双鞋子吧，我敬酒服缺一双鞋子。” 刘霖比叶落落小两岁，某一线城市名牌大学毕业，长得又漂亮，按理说毕业后应该能找一家好公司，奔一个好前程，可她的父母舍不得女儿，非要把她从外地拽回来，还说已经给她找好了工作。 刘霖这姑娘吧，成绩还不错，人也勤快，但从小被父母安排的明明白白，一直没什么自己的想法，父母说什么是什么，于是扔掉一线城市的工作机会，开开心心回来了。 结果回来以后傻了眼。 刘霖的父母当时着急哄她回来，实际上老两口都是普通人，在本地多买一套房的能力都没有，所谓工作更是人托人托人托人，吃饭喝酒时候随口的应付罢了，女儿还在归乡的飞机上，那个工作已经凉到南极洲。 刘霖倒是心态好，想着大不了自己找呗，但现实把她脸打的啪啪响，由俭入奢简单，由奢入俭那可太难了。 虽说家乡大小是个省会，但和一线完全没得比，找遍各大网站也没几个像模像样的公司，都别说什么职业发展，能把五险一金缴齐的都没几家，和刘霖随手丢掉的那个工作机会，可谓是天壤之别，看了半天，刘霖决定去考公务员。 考了三次，三次都止步在面试，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所以等她重新开始找工作，早就错过了最佳时间，既不是应届生，又没经验没人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招聘前台的公司，这才和叶落落成为同事。 消停没几天，刘霖的父母又开始催着她结婚，相亲对象接二连三，也不知道相了多少个以后，总算是有一个双方都觉得不错的，按照刘霖自己的意思，恋爱吗，总要谈上个一两年，然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可双方父母却急得上火，不到一年，刘霖和她那男朋友就完成了从认识到领证的所有程序。 下个月，刘霖就要办婚礼了。 叶落落脑子还想着白海尘的事情，随口说道，“鞋子？前两天你不是给我说都买好了吗？” 刘霖叹了口气，“唉，鞋子送到了，可是大了，穿着一个劲往下掉。” “这样啊…”叶落落本来就不是个爱逛街的人，能在某宝搞定的她绝对不会去商场，再加上白海尘的事儿，她实在没什么心思去逛街。 “落落我知道你最好了，我很快的！不会很久！”刘霖在电话里撒着娇，可怜兮兮的，“不要拒绝我吗…” “那…去哪儿呀？”抛开工作，叶落落和刘霖的私交并不多，谈不上是多好的朋友。 但也是关系不错的同事，何况刘霖这姑娘对人热情，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相处起来很舒服，叶落落也挺喜欢她。 “XX百货！”刘霖的声音像起飞的小鸟，“一个小时以后见？我中午请你吃饭！” “吃饭不必啦，我中午还有约。”叶落落笑道，“一个小时以后见。” 和叶小柔说了一声，叶落落便赶往约定地点。 * 刘霖买鞋子的效率比预想中高很多，一个小时就结束战斗，时间还没到午饭点，两个人便找了个奶茶店歇脚。 “唉，美丽的周末稍纵即逝，”刘霖点了杯奶盖，咬着管子，撇着小嘴，哀叹道，“感觉还没休息呢，明天又要上班了，公司这是要榨干员工的剩余价值啊。” “人穷志短，说归说，班还得上啊，”叶落落慢悠悠的喝柠檬茶，“什么时候我要是发财了，就每天躺在钱上睡觉，再也不上班了，让工作见鬼去吧。” “钞票多脏啊！”刘霖被叶落落逗笑，拍了她一把，“不过如果真有那么多钱，完全可以先消毒，再躺在上面，嗯！唉，我好想睡个懒觉啊，今天一早就被我妈拎起来，又在核对婚礼名单的事情，头疼。” “结婚吗，肯定忙，大大小小都是事儿。”叶落落安抚道，“等婚礼办完就好了，到时候你就能和你家那位出去散散心，也好好休息休息。欸对了，之前不是说要出国旅游？行程定了吗？” “别提了…”刘霖就像一只难过的小猫，“原本想着，用彩礼去旅游，结果装修钱不够，彩礼全打到装修里了，还把我那点存款也交了底。” “自己的家，多花点钱没错的，以后你们旅游的机会还多，”叶落落想找点话安慰刘霖，“重点是你男朋友贴心，好日子长着呢。” “那倒是，两边父母都对婚礼形式不满意，说什么草坪看着不喜庆，非要那种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刘霖一提起男朋友就笑得灿烂，“但是他从头到尾都站在我这边，说婚礼只有一次，要按照我的想法来！” “这不就得了，遇上这样的男人就该偷着乐。” “我原先特别期待婚礼，脑子里想了一大堆美好场景，现在我只希望快点办完吧，我要累死了。”刘霖长叹一声，“现在什么都贵，前几天我才知道，我男朋友给我买的那个钻戒，顶我几个月工资！还不如把钱省下来出去玩，钻戒就带一次，平时又没用。” 叶落落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刘霖，“可我看你还是美滋滋的，朋友圈发的那叫一个快。” “开心吗肯定的开心的呀，”刘霖下巴微微一昂，“理性的我觉得钻戒没用，可感性的我还是很喜欢的，礼物这种东西，不在于价格如何，主要是一份心意。” 心意。 “那…”叶落落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吊坠，“如果有人给你送了个特别贵的东西，你是收还是不收。” 刘霖眨巴眨巴眼睛，“特别贵，是多贵？” “嗯…”叶落落不了解珠宝，也说不好价格，“反正就是…你肯定买不起的那种。” “那要看送礼的人是谁了，”刘霖说，“不熟的人，肯定不收。还有就是他明显对我有所图的人，也不行，谁知道对方脑子里想什么呢，对吧。” “那如果，和这个人关系还不错，对方只是想送你东西呢？真心实意的那种？” “这样的话，”刘霖想了想，“那我会收下。” “不会觉得太贵重？还不起什么的？”叶落落追问道。 “你觉得贵重人家不一定这么觉得呀，他既然会送，就证明在他的承受范围内，而且前提是关系不错，这意味着对方没想着让你还人情。”刘霖立起食指，“比如说，我现在月入百万，那我送你个几万块的东西是不是很正常？” “嗯…那如果，你月入百万，”叶落落话音刚落，刘霖就配合的坐直身体，一副真发财的样子，叶落落被逗乐，继续说，“送了我一个五万块的东西，但我觉得太贵了，婉拒了你，你会怎么想？” “会很受伤啊，我买都买了，你不要，我给谁去？” “原来如此…”叶落落咬着下唇，做思考状。 “礼物吗，原本就是表达情感的东西，价格高低只是表象，不能衡量价值，你要透过表象，去找到更深层次的含义，也就是对方的用心程度，”刘霖说话的语气，就像情感节目里的点评专家，“拒绝这种事挺伤人的，你完全可以收下，然后找一个其他方式回报这份用心。” “比如？”在这些事情上，叶落落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学生。 “很简单啊，他给你送的东西很贵，证明他不缺钱，那你的回礼就两个选择，要么比他的还要贵，要么就选一个他喜欢的、期待的或者缺少的东西。” 刘霖拿出手机，打开他男朋友的朋友圈，指着其中一张手办的图片说，“这是他送我钻戒那天我给他买的，几百块钱，算不上质量很好的，但他喜欢啊，也感受了我的用心，这就够啦。” “啊，这个手办！”叶落落眼睛放光，“这是…” “喂喂喂，偏了偏了，谁要和你讨论动漫人物。”刘霖嘴角抽搐，“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二次元，对着纸片人嗷嗷叫，傻不傻。” “这是信仰！” “好，停！”刘霖做了个拒绝的手势，玩味的看着叶落落，“你问我这么半天，难道是…有人给你送了大礼？八成还是个男的！” 叶落落梗住，马上答道，“哪有，是我一个朋友…” “行了吧，网上都说了，‘我有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我自己’，”刘霖凑过身来，好奇心都要从她眼里蹦出来了，“欸，你是不是有情况？” 叶落落解释的心累，直摇头。 “反应不对，肯定有问题！” “你想多了，真的是…”叶落落的话头卡在喉间，猛的站起身，目光全都落在刘霖身后。 不远处，叶小柔正朝着叶落落飘来，它忽上忽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地。 “你…怎么，怎么了？”刘霖朝着身后看了看，除了商场里的人群，没什么特别的。 叶落落已经顾不上刘霖，商场里的空气浑浊，让龙蛋难以呼吸，无论叶小柔为什么来到此处，都必须马上带着它离开。 “实在实在不好意思，突然有急事，我先走一步！”叶落落抓起背包就离开，趁人不备一把抱住叶小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商场，“下次我请你吃饭！” 叶小柔踉踉跄跄的撞进叶落落怀里，哑着嗓子哼唧了几声。 叶落落脑子瞬间空白，“什么？白海尘的围裙不见了？” ☆、钥匙 根据叶小柔所说，它正在叶落落床上翻滚的时候，听到次卧有声音，过去就发现围裙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白海尘自己拿走的？”叶落落给龙蛋顺着气。 叶小柔叽里呱啦的说了半天，大概意思是，整个龙族家政没有龙敢擅自碰白海尘的东西。 “嗯…的确，那个围裙人类拿上也没用，可如果真是白海尘拿走的，搞不好他就不会回家了，围裙是他的宝贝，”叶落落发了愁，眉头皱起，“要是知道他去哪儿就好了，不能当面沟通的话，解决不了问题啊。” 叶小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廖记酒馆的事情说了出来。 “…龙开的烧烤店？”叶落落脑补着龙用嘴喷火烤肉的画面，“你觉得白海尘会去那里？” 龙蛋点头。 “你认识路吗？”叶落落来了精神，“我们去找他。” 叶小柔发出不愿意的哼唧声。 “为什么要骂你？他和我生气，又不是和你，”叶落落惊讶的说，“而且我看他挺宠你的。” 叶小柔：“咕啾咕啾…” “额，说你‘小白眼狼’，这还…”叶落落尴尬笑了笑，“真的有可能。” * 廖记酒馆。 廖清风的笑声接连不断的传出。 “您能不能别笑了？不怕下巴脱臼。”白海尘肘着下巴，燕尾服搭在一边，只穿着衬衣，领口开着一颗扣子。 “哈哈哈哈哈我也不想啊，但忍不住啊！”廖清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白海尘，“谁能想到，你白海尘竟然也有今天！偷偷摸摸给人送早餐，还穿成这个德行，拿个围裙都要等叶落落不在家才敢进屋，说出去谁信啊！哎呦喂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我要缓缓…” “叶小柔这个小白眼狼，本大人都离开超过十二小时了，它竟然也不说来看看我。”白海尘从围裙里拿出黑色斗篷，狠狠摔给廖清风，“把嘴堵上，吵。” “哈哈哈，人家是叶落落的龙，你就是个管理员，孩子大了不由爹，随它去吧。”廖清风强忍住笑意，满怀欣喜的摸着斗篷，“成色真好啊，之前找了好多材料，结果都受不住我喷的火，这次这个没问题，裹在整鸡外面，烤出来的肉肯定香！” 白海尘：“……” “少用那种眼神看我，”廖清风用拇指指着自己，“这东西现在和你无关，我想怎么用怎么用。话说你打算在我这儿藏到什么时候？白吃白喝白住的，影响我生意。” 白海尘没搭腔，默默的喝酒。 “想回去就早点回，不就是没收你礼物吗，换一个便宜的不就行，总端着也不怕演砸了，”廖清风摸了根烟，夹在两指间，“一个大男人，还等着人家姑娘过来找你？屁大点事，脸皮厚不厚啊。你就应该…欸！你抢我烟干嘛，自己没有啊！” “没有。”白海尘不耐烦的说。 廖清风再次忍不住大笑，“哦对了对了，我咋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他放大嗓门，“欸欸你们知道吗，白老三在客户面前可是出了名的矜持，烟都不好意思抽！” 周围一片笑声。 “闲不闲。”白海尘受不了廖清风的大嗓门，换了张桌子坐下，脑子里乱糟糟的。 昨天走的急，白海尘什么都没拿就来到廖记，结果老廖这神经病，整晚都嚷嚷着什么时候能拿到斗篷，吵得白海尘脑子疼，无奈斗篷还在围裙兜里，他只能一早回去拿。 原本，只是打算拿围裙。 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竟然给叶落落带了早餐。 带也就带了吧，趁人没睡醒的时候放下离开就好。 结果到了楼下就看到她跑步的身影，明明时间还没到七点。 看见就看见了吧，赶快走就行，他却偏偏智障一样看了老半天。 甚至一度担心她看不到早餐，特意把饭盒放在厨房最显眼的地方，又写了个纸条，还躲在次卧门后听。 最后还被突然冲进屋的叶落落吓得半死，躲在窗户外大气都不敢出。 等再次回到廖记酒馆，才意识到忘记拿围裙，不得已又跑一趟，还被廖清风当笑话讲。 这都什么事儿！ 就是因为叶落落没收礼物，他觉得有所亏欠，才会做出这些诡异的事情！ 白海尘越想越烦躁，指尖冒火打算点烟，谁知火力没控制好，瞬间把一根烟烧了个精光。 “技术不行，就老老实实用打火机。”廖清风阴魂不散的跟过来，这次倒是不笑了，他一屁股坐在白海尘身边，重新递给他一根烟。 白海尘一声不吭的接下。 廖清风手一抬，小火苗先是稳稳的出现在他满是老茧的指尖，然后很快延伸为五条细细的火线，紧接着又结成一张网，火网越来越大，最后融合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廖清风五指一收，张开掌心，硬币大小的火球在他手中滚动，仿佛拥有生命，“看到了吗，能屈能伸，这才叫专业。” “什么时候改行杂耍了。”白海尘借着小火球点了烟，“你是火龙，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趁早钻回龙蛋别出来了。” “所以说，术业有专攻，干什么吆喝什么，”廖清风端详着白海尘，“没那个控制力，别玩儿火，小心引火上身。” 白海尘抬眼看他，“有话直说。” “珍爱生命，远离人类，差不多就行了。”廖清风重重拍了一下白海尘的肩膀,“虽说，我也觉得叶落落这个姑娘不太一样，但还是别走太近，人类没良心。” “我只是为了叶小柔。”白海尘甩掉廖清风的手掌，“得快点找个回礼还给叶落落，不然总惦记，真麻烦。” “是吗？”廖清风眉毛一挑，“为了叶小柔？真的？” “不然我每天费心费力的干什么？” “所以，你一点都不在乎叶落落怎么看你？” “不在乎。” “哦，那她现在就在外面，我要不要叫她进来喝一杯？”廖清风指着钟表，“刚才伙计给我说，有个姑娘带着一个龙蛋，在酒馆门口喊着找你呢。” 白海尘直接把烟掐了，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镇定，“你就好好骗我。” “我骗你干嘛，”廖清风打了个响指，挂着钟表的墙面瞬间变得透明，一个女孩正在廖记酒馆乱糟糟的门口徘徊。 那不是叶落落是谁！ 白海尘瞬间站起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酒馆里座无虚席，除了桌椅连个柜子都没有，藏身都没地方藏，他赶忙将燕尾服套在身上，又把领结系好，还闻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烟味，最后缓缓坐下，佯装看窗外，说：“你想叫就叫吧。” 廖清风没吱声。 “你倒是叫啊！等什…”白海尘扭过头来，傻了眼。 整个酒馆的客人都在看着他，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你看你看，原来那姑娘是来找白海尘的！” “估计就是那个，他去当家政的地方吧，听说白海尘根本没和人家签订契约，白干活呢…” “哎哟，白海尘这是咋了！你看他紧张的！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儿吧！” “嘘，你们声音太大了，他都听见了…” 白海尘：“……” 廖清风憋笑憋的脸红脖子粗，终于忍不住，豪放的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已经让人把她送走了，这儿全是龙，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姑娘家进来，多危险。”他朝着四周挥挥手，故作严肃的喊道，“好了啊，散了散了，该吃吃该喝喝，看什么热闹！” 白海尘强忍住没拔出斩梦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不是你叫她来的！” “别，把你那刀好好收着，怪吓人的。”廖清风后退两步，“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哪儿找叶落落，而且我也没兴趣，也不在乎叶落落怎么看你，不像某些龙，口是心非…” “…老廖，活腻味了？” “没有，廖爷爷还想再活好几个五百年呢。”廖清风认真地说，“当然，你一刀劈下来我也没意见，除非你不想知道叶落落说了点什么。” “…什么？” “她说啊，”廖清风故意放慢语速，“她说呢，那个礼物啊，就是你送那个吊坠。” “退给你了？”白海尘的手紧扣在桌角。 “哎呀你急什么，听我说啊，”廖清风清了清嗓子，故意抬高音调，学着女孩子说话的声音，“麻烦帮我告诉白海尘，谢谢他的礼物，我收下了，很喜欢。” 白海尘的全身都放松下来，他舒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桌面，“收下了好啊，终于收了。” “还不走？”廖清风叉着腰，“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派个专车？” “走了。”白海尘起身走到钟表下方，突然转过身，“你那儿如果有什么好看的花花草草，或者小摆件，记得给我留着。” “…滚！” * 叶落落到家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彻底。 她打开手机，计步器上的数字首次突破两万。 “呼…”叶落落倒在沙发上，“不行了，我要散架了。” “啾…”叶小柔也摊成一张蛋饼，哼唧的力气都没了。 决定去找廖记酒馆的时候还没到中午，龙蛋没办法使用交通工具，叶落落只好全程步行，叶小柔又只去过一次廖记酒馆，路线并没有记得很清楚，她俩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兜圈子上，等真正站在酒馆门口已经下午五点。 酒馆门前又脏又乱，里面除了烂桌椅什么也没有，厚厚的灰尘让叶落落一个劲打喷嚏，若不是突然从墙后冒出一个小男孩，她还以为又找错了地方。 小男孩询问来意后回去通报，再次出现的时候告诉叶落落，白海尘晚上就会回家。 “喂，小柔啊，你说他晚上真的会回来吗？”叶落落有气无力的说。 龙蛋哼唧一声，是肯定的回答。 “是吗，那就好…”叶落落觉得肚子咕咕叫，中午时间太紧，她随手买了个汉堡充饥，这会儿早就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可整日的疲惫让她眼睛都睁不开，只想睡觉，最终困意战胜了饥饿，叶落落很快睡着了。 于是当白海尘从窗户翻进来，就看到一人一龙蜷缩在沙发上，一个睡得比一个香。 “…这俩是去参加马拉松了吗。”白海尘将燕尾服脱掉，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饭也没动，水果也不吃。” 他洗了手，倒了杯牛奶，走到叶落落身边，刚想开口叫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坐在沙发旁的茶几上，端着牛奶杯，望着她。 叶落落闭着眼睛，呼吸轻浅。 “没那个控制力，别玩儿火，小心引火上身。” “所以，你一点都不在乎叶落落怎么看你？” 廖清风的声音在白海尘脑海里回荡。 开什么玩笑，一个人类姑娘，我怎么会在乎她的想法。 我是为了叶小柔才照顾叶落落，这是工作。 至于龙鳞… 白海尘屏息，弯身靠近叶落落的手，想仔细看看除了叶小柔的环形龙印外，有没有他自己的龙样印记。 “呼…呼呼…”叶小柔的鼾声突然响彻天地。 白海尘吓了一跳，险些把牛奶杯扔出去，他慌忙坐直身体，一手扶着桌面，假装刚过来的样子。 叶落落睫毛微微动了动，依然睡着。 …竟然没醒？ 白海尘松了口气，把牛奶放在茶几上，起身准备去洗个澡，突然觉得袖子被人捏住。 “你回来了…” 白海尘呼吸一滞，缓缓扭头。 叶落落翻了个身，眼睛还是闭着，抓着他袖子的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说梦话也分个时候行不行。白海尘只觉得脖颈发热，而且有蔓延到脸上的趋势，他轻轻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握住叶落落的胳膊，想把她的手从袖口松开。 叶落落的另一只手在这时伸过来，直接拉住了白海尘的手。 “…你！”白海尘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但他无法确定叶落落到底醒着还是睡着，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抱歉啊，昨天的事。”叶落落明显没睡醒，她说话带着气音，双眼微睁，视线朦胧，嘴角弯弯，“我知道你是好心，礼物我收下了，谢谢。” “额…”白海尘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还有这个，”叶落落腾出一只手，迷迷糊糊的从兜里拿了个什么，放在白海尘手心，“我啊，一直在攒钱买房子，所以平时买东西总会算来算去的，你不要介意。” 白海尘意识到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惊讶的瞪大双眼。 “平时我忙，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了…”叶落落明显困得不行，眼皮很快开始打架，“以后别走窗户，我困死了，其他的明天再说吧…” 白海尘慢慢抽出手，手心里，躺着一把钥匙。 是叶落落的家门钥匙。 往事又开始一件一件的和现实重叠，那个人的样貌已经模糊，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晰，仿佛在回忆里扎了根。 “嗨，你是153号吗？我给你起了个名字，想了好久呢，叫白海尘，你喜欢吗？” “白海尘，你做的饭太难吃了…这样不行啊，作为一个家政，太不合格了！我教你！” “钥匙？不行，现在还不能给你，只有最优秀的家政，才有获得钥匙的权力！” “嗯，最近做的不错，我买了条红飘带送你，把你头发收拾收拾，总散开太乱了。” “你想什么呢，我才不会同时选择好几条龙，有你一个就够了。” “这是我家的家政，龙族家政153号，白海尘，超棒的家政！” “白海尘，她答应我的求婚了！多亏你帮我准备的东西啊！” “宝宝你看，他是白海尘，也是我们的家人哦。” “给，这是家门钥匙，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大管家，家里的一切可都交给你了啊！” …… 一声轻叹。 白海尘睁开眼，将钥匙握在手中。 回忆终归是过去，无法重演的。 现在的，才是重要的。 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一点一点来吧。 白海尘的指尖划过叶落落的头发，摇摇头，轻声道，“在这儿睡可不行，明天肯定感冒。”他又看看叶小柔，“还有你，我一天不看着，你就胡闹。” 叶落落和龙蛋睡得昏天黑地，完全没有清醒的意思。 “算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今天应该是没戏了。”白海尘叹口气，一手扶住叶落落后颈，另一手托住她的腿弯，将整个人轻轻抱起，走进主卧，正准备把她放在床上。 啪！ 许是躺得不舒服，叶落落的胳膊一甩，不偏不正，一巴掌打在白海尘嘴上。 白海尘脸部抽搐，刚才的温柔劲儿全没了。 “睡着了还打人！这么记仇啊！” * 次日，叶落落被闹铃叫醒，睡眼朦胧的起床洗漱。 水龙头的哗哗声让她脑子逐渐清醒，昨晚的事情一件件浮现。 白海尘，应该是回来了，我好像把钥匙给他了？说了点什么来着… 哦对！应该是他把我抱回到床上的！我似乎还… 打了他一巴掌！ 然后他很不高兴，骂骂咧咧的，再然后… 我好像睡着了。 “啊…”叶落落嘴里全是牙膏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宛若傻子。 所以这老龙现在什么情况啊？到底还生不生气啊？ 小柔说钥匙对龙有不一样的意义，他收到以后会不会开心啊？ 叶落落满脑子问号的走出浴室，在屋里转了一圈，既没看到白海尘，也没看到叶小柔。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叶落落嘟囔一句，换衣服准备下楼跑步，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她从抽屉里拿了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写完后把便签贴在次卧门上，哼着歌走出家门。 当她完成今日的晨跑，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挪进门时，发现屋里依然没有人，可餐桌上却多了一个饭盒。 正是之前，白海尘给她带早餐的那个饭盒。 饭盒上贴着一张便利店，上面写着两行字，一行是叶落落的笔迹，一行是白海尘的。 “我们算是和好了呗？” “嗯。” ☆、会议 转眼到了十月底，天气渐凉。 “完了完了完了！”叶落落几乎是从沙发上栽下来，晨跑结束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她看时间来得及，就想着在沙发上稍微躺一会儿，谁知道再睁眼已经八点一刻，瞬间睡意全无，大喊道，“要迟到要迟到！” “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天气冷了，晨跑从明天起换成室内运动吧，”白海尘坐在餐桌旁，腰背笔直，正翻看着一沓儿花花绿绿的超市宣传页，还时不时记录些什么，他看了眼时间，“不是还早，急什么。” “一点都不早！”叶落落慌忙换下运动服，穿上西装外套，整理头发，“今天早晨有会议，大领导也来，我得早点到公司。” “实在来不及，”白海尘放下手中的笔，“要不我送你？” “没事，你忙你的，我打个车，小跑两步，应该来得及。”叶落落检查包里的东西是否齐全，有些歉意的看着白海尘，“但可能没时间吃…” “我就知道，拿着。”白海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递给她一个手提袋，“早餐我放里面了，抽空吃，别忘了！” 叶落落一愣，随即满脸笑容，“你怎么这么贴心，”她接过手提袋，“那我上班去了，你和小柔好好在家啊。” “知道贴心就全都吃完，别剩下。”白海尘点头，“中午也按时吃饭，不然以后我就每天去你公司楼下蹲点儿，到时间就把你抓住吃饭，一直盯着你吃完。” “谨遵白大人的指导！”叶落落挥挥手，冲出家门。 “嗯，一个上班去了，”白海尘的视线捕捉到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叶小柔，“该把另一个揪起来上课了。” * 早晨的写字楼电梯，格外拥挤。 叶落落好不容易钻进去，她靠在轿厢角落，两腿发软，肚子空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今天早晨跑步的次数有点超标了… 好在没迟到。 电梯里还在往里进人，叶落落又往后挪了挪。 嘀—— 超载报警响了。 最后进来那个人不情不愿的走出去。 电梯关门，开始缓缓上升，叶落落用身体护住手提袋，生怕把早餐给挤了。 “带的什么？”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略显熟悉的女声。 叶落落循声转头望去，一个高挑的身影引入眼帘，她衣着得体，妆面精致，却带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是李眉。 叶落落在公司属于闷头干事型，见了领导只会礼貌的打招呼，多一句话都不会说，应酬什么的也很少参加，除了一些公司活动上能打个照面，她和李眉几乎没有交集。 虽然名义上叶落落所在的部门归属李眉管理，但人家是高层，安排工作肯定找吴正义，不会在意下面的小兵，所以叶落落对李眉的印象多来自同事的闲谈，知道的或许还没有刘霖多。 以前也在电梯遇到过李眉，一般都是叶落落问好，对方不咸不淡的点个头，就过去了。 今儿倒是奇怪，李眉怎么主动来搭话？ “李总好。”叶落落下意识地说，“这…我带的早餐。” “哦。”李眉淡淡答了一句，没了下文。 …什么情况？叶落落觉得莫名其妙，正好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出电梯。 李眉走在前面，目视前方，高跟鞋踩得稳稳当当，周围不断有同事经过，热情的说着“李总好”，她都用点头回应，没有多余的话。 叶落落感觉一直不说话有点尴尬，刚想找点话题，就听到李眉先问道：“那个方案，你做的？” 叶落落做过的方案不计其数，但李眉所说的方案只可能是一个——就是之前，泄露给A公司那个方案，据说在那之后，李眉和吴正义都跑了不少关系，客户公司才终于松口，愿意再等等他们。 这导致叶落落的加班时间再次翻倍，方案与其说是修改，不如说彻底推翻重做，老吴也不负公司给他的高薪，点子接二连三，让叶落落觉得不佩服都不行。 虽然这家伙说话真的不讨人喜欢。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又直接关系到年终奖，原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几个同事也参与进来，效率高了不少，昨天终于通过了老吴那一关，今天就要给李眉汇报。 “是大家一起完成的。”叶落落脸上带着笑，答道，“最后我做了汇总而已。” “哦。”李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他们说，是你做的。” 叶落落一愣。 她早就知道同部门几个家伙不靠谱，但好歹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至于这么直截了当的甩锅吗？ 还是说，李眉故意这么说的？ “被A公司拿去用的那一版，”李眉脚步未停，“是你做的吗？” “A公司的事情我不太了解，至于当时发给吴经理的那一版，”叶落落略微斟酌，“是由吴经理负责大框架，我完成初稿，经过同事们讨论，又多次与客户沟通修改后才敲定，这些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 “哦。”李眉侧头看了看叶落落，“好，没事了。”说罢走进她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 叶落落有点懵，李眉这话让人觉得话里有话，但语气又是随口问问的样子。 难道，公司已经查出来泄露方案的人是谁了？ 总不会怀疑是我吧... 叶落落摇摇头，心想再怎样扣帽子也要有证据吧，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儿找不到她头上，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把心思好好放在一会儿的汇报上。 结果刚踏进办公室，叶落落就被老吴一顿教训。 “怎么才来，不是昨天微信说了让早点到吗，”吴正义嗓门大，半里地外都能听见，“也不看看几点了。” “早高峰，估计路上堵车。”王默出来解围，“落落你快收拾一下，准备开会了。” 叶落落点头，拿出优盘，“我先去把PPT拷到会议室电脑。” “快去快去。”吴正义不耐烦的挥手，“一会儿汇报王默来，你旁听。” 叶落落脚步一顿。 “你之前都是对我汇报，没对过高层，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吴正义夹起笔记本，握着保温杯，从叶落落身边走过，“而且你气场太弱，又是女孩子，看起来不是很有说服力，李总这关不是想象那么简单的，王默这方面经验更充足，你多学学。” 叶落落只觉得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且不谈方案是不是她做的，为了这次汇报，叶落落不知道练了多少次，结果就差临门一脚，你告诉我换人了？早点说不行吗？ 王默忙忙摆手，“不行不行，吴经理，还是让落落来，之前一直都是她汇报的，而且她对方案最熟悉，李总万一有什么问题，她肯定能答得上。” “你答不上？方案你没参与？”吴正义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写脸上。 “可落落她...”王默还想再说下去，吴正义已经离开办公室，他看起来手足无措，可怜巴巴的望着叶落落，“落落，我...” “没事没事，谁汇报都一样。”叶落落挤出一个笑，“王哥你加油啊。” 会议室。 王默站在投影下方，手里拿着激光笔，脑门上都渗出细汗。 李眉从听完汇报到现在，整整五分钟，一句话没说。 如若是平时，吴正义早就出来打圆场，先说几句漂亮话，恭维恭维领导，再不着痕迹的补充一些汇报中欠缺的东西。 可今天他却坐的稳稳当当，一直默默喝茶，看着李眉。 叶落落刚开始并没注意到，平时她都是汇报人，这还是第一次坐在台下听别人讲方案，角度不同，自然能发现不同的问题，她虽然很不爽老吴突然换人的做法，但还是把想到的都第一时间记在本子上，打算会议结束后复盘。 直到刘霖进门添茶水，叶落落抬起头，才发现这异常的气氛，悄悄放下笔，左右看了看。 “想法不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眉终于开口，连叶落落都能感觉到王默脸上的如释重负，“方案是你做的？” 王默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啊...嗯，是。” 看来李眉把每个人都问了一遍。叶落落心里这么想着，越发看不明白。 “好，那我问你，原先被A公司拿去用的那一版方案之所以被选中，”李眉脸上一直没有表情，“就是因为他们报价低，可你刚才汇报的这个，价格比原先还要高，为什么？” “这...”王默吞吞吐吐，抬头看吴正义，老吴这会儿倒是不喝茶了，直接闭目养神，王默只能硬着头皮答，“因为...因为我们觉得，比起价格，客户还是更在意效果呈现，所以才...” 叶落落目瞪口呆，她也是第一次看王默的汇报，前面明明还挺流畅，怎么遇到回答问题就磕磕巴巴的？不是说经验丰富吗？不是说让她学习吗？ 老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觉得？”李眉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客户凭什么要接受，‘你们觉得’的东西？” 王默低下头又抬起，尴尬的笑道，“这是吴经理给的方向，我也只是把他的想法转换成文本，所以...” “所以你压根儿什么都没想，他指哪儿打哪儿，也不看前面是坑还是坡，”李眉把笔往桌子上一扔，声音还是淡淡的，可压迫感十足，“老吴，你们部门是没人了吗？都什么时候了，逗着玩儿呢？” 吴正义这才睁开眼睛，脸上迅速堆满了笑，后背都弯了几度，“李总您看您说的，我哪儿敢啊，这不是想着王默是老员工了，熟悉公司情况，这才...” “换个人。”李眉摆摆手，像是不想再讨论王默的表现，她环视全场，最终看到了叶落落，“你来说。” 叶落落完全没料到怎么会点到自己，先是看了老吴一眼，心想不会是老吴特意给她的表现机会吧？结果老吴的表情比她还惊讶。 ...我不该把老吴想的这么好。可为什么会点到我？难道，因为李眉没吃早餐？叶落落脑子闪过一瞬的荒唐想法，但很快压下去，定住心神。 她走到投影前，王默一直低着头，把激光笔交给她以后就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句话也没说，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可现在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 叶落落打开激光笔，向前翻着PPT。 这是她进公司以来第一次给高层汇报，而且是那个李眉，要说一点不紧张，那不可能。 但机会这东西，除了自己抓住，别人帮不上忙。 叶落落趁着PPT翻页的间隙，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转过身。 “大家请看。” ☆、入梦 “这是A公司近几年的方案报价和效果呈现，基本都是打价格战，”叶落落指着PPT，“我们公司的优势从来都不是价格，而是创意和实现创意的能力。所以单纯压价，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这是我们没有降低价格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价格不降反升，是因为我们调查了近几年客户公司举办过的活动，”叶落落说，“从数据看来，他们并不是舍不得花钱的公司，相反，他们是市场上少有的，愿意为创意买单的公司。” “可我们的上一版方案，也就是被A公司抄袭的那一版，由于太过考虑到成本，反而压缩了创意，导致执行的门槛降低，低到A公司也可以很好的呈现出效果，那同等效果下，客户为什么不选择更便宜的？所以，新版方案几乎是推翻了原版的思路，完全提升了一个标准在做，一切以优秀创意为出发点。” 叶落落略微停了停，让语速不要太快，“通过分析客户公司以往举办的活动，可以看出他们的风格还是偏向稳妥，基本都是选择本地人没有见过，但外地一定有成功案例的方案，这一次吴经理提出的几个关键点，也是在外地成功案例的基础上，因地制宜的做了改动，而且结合了客户公司的企业文化，不会过于接地气，也不会过于高大上，这也符合以往客户公司的喜好。” 叶落落往后翻了好几页，指着里面的几个项目，“这三项，本地市场上目前有四家公司可以做，另外三家在客户公司需求的时间段内没有档期，如果客户公司想做出这种效果，只能选择我们，这是我们对A公司的优势，他们或许能抄袭创意，但实现创意的能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复制的。” …… 叶落落几乎是没有停顿的说着，有很多内容PPT上根本没有，中途李眉打断过几次，提出的问题异常刁钻，有几个叶落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老吴终于跳了出来，而且都给了很好的解决办法。 听着老吴和李眉的对话，叶落落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最后，考虑到这次机会难得，所以想尽可能的在方案中展示出我们公司的能力，因为前几天和他们沟通时，无意间得知，原本负责客户公司年会的那家公司，前两天因为他们自身的问题违约，所以客户公司现在正在发愁，而他们需要的，正好我们都能做，而且还能做的更好。”叶落落顿了顿。 “如果，我是说如果，”叶落落看着李眉，“能连着和客户公司签下两场活动，那哪怕其中一场活动价格低一些，我们也好从另一个里面找回来，他们也能省去很多麻烦，是个双赢的事情。” 说完最后一句，叶落落手里都是汗。 李眉听完后没说什么，只是转向老吴，问道，“今晚和客户吃饭，有她吗？” “没有，小叶说她不会喝酒，所以不参加这些。”吴正义朝着叶落落使眼色，那眼神明明白白的说着：快答应啊！ “不会喝酒？”李眉抬眼，问叶落落。 “嗯…是。” “不拍脑门，一切用数据说话，这是好事。”李眉收起笔记本，站起身，“但你要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有理有据，对方就一定会认可的，人情往来，有时候也能解决很多问题，你要想进一步发展，应酬是躲不过去的。” 叶落落没吱声，自动忽略了挤眉弄眼的老吴。 “方案暂且这样。”李眉看了看叶落落，离开会议室。 结果，最终给客户汇报的人选依然不是叶落落，而是另一个小伙子。 因为吴正义觉得，汇报完就跑路，不陪客户喝两杯，是非常不礼貌的举动。 “你虽然思路可以，但毕竟是女孩子，站在那儿压不住场。”吴正义如是说，“既然也不愿意应酬，那就做好本职工作，别想太多。” * 茶水间。 “叶落落，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扔到你眼前的机会，你就这么扔了？谁不知道这是个升职加薪的好机会？”刘霖站在叶落落身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和客户吃个饭，又掉不了一块皮。” “我不会喝酒，去了丢人。”叶落落肚子快饿扁了，早饭这会儿才吃，“你们去就行了。” “不会喝学啊！谁天生会啊！”刘霖摇摇头，“而且我也在，你怕什么？” 叶落落往嘴里塞了个烧卖，装作害怕的看着刘霖，“你在我更怕了，万一喝多了耍酒疯，好可怕好可怕！” “你啊，”刘霖噗一声笑了，“唉，算了，你自己觉得好就行。我有时候真想不懂你，那些方案明明就是你做的，出力都是你在出，结果呢？成果全是别人在拿。” “人生嘛，总是有失有得，想通就好。”叶落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云淡风轻的。 她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乎，PPT都是一个一个夜晚熬出来的，谁也不愿意随便被他人抢了功，她只是想踏踏实实把手里的活儿做好而已，不想掺乎那些酒桌上的事情，怎么这么难。 “好好，我们叶落落修为几万年，看什么都看得开，”刘霖叹了口气，“不过有时候真觉得啊，职场对女孩子好不公平，很多公司同等条件下，总是男的更容易得到入职机会，女孩子参加应酬还要小心翼翼，就算你过五关斩六将，登上高层了，又能怎样呢？一旦生孩子，升职加薪肯定与你无缘，事业和家庭，总要舍弃一个，太难了。这么想，李总真厉害啊，敢于抛开家庭，去追逐想要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只是大家都只能看到光鲜亮丽而已。”叶落落也不知怎的就冒出这句话，她突然想到白海尘，想到他有时患得患失的样子。 “欸对了，”刘霖突然凑近，小声说，“我前几天才知道一个爆炸新闻，就你们部门那个王哥，王默，你猜猜他是谁？” “难不成是董事长家亲戚？”叶落落笑道，“和我又没关系。” “据说，他啊，”刘霖一副狗崽队的模样，“就是李总的前夫，两人以前还是青梅竹马呢！” 叶落落差点被烧卖噎死。 “慢点慢点，喝点水，”刘霖拍着叶落落后背，“话说你现在是开启养生模式吗，吃个早餐，竟然又有肉又有蛋，我看看…还有水果？” “啊是啊，”叶落落脑子还在“王默是李眉前夫”这个消息中徘徊，顺口答道，“我室友给我带的，说要营养均…” “果然！叶落落你有情况！” 叶落落：“……” * 白海尘正在厨房，听到叶落落开门的声音，探出脑袋，说：“洗手，我熬了鱼汤，你先喝汤先吃饭？” “汤。”叶落落蹬掉鞋子，抱住在门口等待的叶小柔，“今天回来早，晚上和你一起上课，好不好？” 叶小柔：“呣啾！” “早餐都吃完了？”白海尘端了碗鱼汤放桌上，跑去检查手提袋，“你自己吃的？还是分给别人了？” “自己。”叶落落无语的望着白海尘，“你干脆在我身上放个摄像头好了。” “我觉得可行。”白海尘重新回到厨房，再次出来的时候一手端着一盘菜，“今天是丝瓜炒蛋，烧排骨，”他把盘子放上餐桌，“还有个鲫鱼豆腐汤。” “…晚上吃这么多，我会胖成球的。”叶落落喝了口汤，暖融融的鱼汤滑进胃，整个人都觉得舒坦，“可以再再再简单一些。” “再简单就吃斋饭了，”白海尘眼眉一挑，掰着指头数，“沙拉删了，炖品删了，海鲜删了，还有…” “停！”叶落落伸手制止道，“好了！就现在这样！我很满意！” “嗯，我也觉得挺满意。”白海尘给自己也盛了碗饭，坐在叶落落对面，陪着她一起吃，“你吃得多就要多运动，健康是运动出来的，不是饿出来的…” “你就像我妈每天看的养生频道主持人。”叶落落夹了一块排骨送进嘴。 “对了，我今天仔细研究了超市的打折宣传单，还去实地考察多次，”白海尘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放下筷子，从围裙兜里拿出笔记本，“你看啊，宣传单上虽然花里胡哨的，但实际每天便宜的品类都是固定的，而且它说降价的东西，搞不好还更贵…” 叶落落一边吃饭，一边看白海尘给她传授“省钱经验”，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降价的规律，大至每隔几月会有全场活动，小至小龙虾几折的时候又鲜活又便宜，蔬菜每天什么时候会上新。 叶落落刚开始听着笑，后来越听越感慨。 这老龙，自从知道我要攒钱买房后，每天变着法子给我省钱。 也真是辛苦你了。 如果能多挣些钱，那多好啊。 叶落落又想起今天在公司的事情。 想起李眉那句“你要想进一步发展，应酬是躲不过去的。” 想起老吴那句“毕竟是女孩子，站在那儿压不住场。” 想起刘霖那句“职场对女孩子好不公平。” “叶落落？”白海尘正炫耀着研究成果，扭头就看到叶落落在走神，“你听着没？” “嗯嗯，听着呢。”叶落落把思路拉回来，看着老龙一脸“我想你夸我，但我就是不说”的表情，笑出声，“辛苦了。” 白海尘一愣，收起笔记本，“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嗯？没有啊，”叶落落吃着菜，“无非工作上那点事儿呗。” “不开心的事儿？” “工作上的事儿，大部分都不开心。” “不开心的事儿，干嘛去做？”白海尘再次发出“来自龙族的灵魂拷问”。 “因为要挣钱啊，” 叶落落扒了口饭，“如果有可能，我想大部分人都是讨厌上班的。” “我一直挺奇怪，女人现在为什么要去上班？”白海尘说，“以前，女人是不用上班的。” 叶落落咽下嘴里的食物，“因为很多事情本就很难，再不去争取，就什么都没有啦。” 白海尘看着叶落落，“你今天说话怪怪的，怎么了？” “大概是，嗯…你可以理解为，”叶落落考虑着该怎么解释，“你在路上辛苦种的花，因为各种原因，结果被别人拿走了。” “我当多大的事儿，”白海尘重新拿起筷子，给叶落落夹了一块肉，“被人抢了，再抢回来不就行，如果抢都抢不回来，那就换条路，世界这么大，路多着呢。” 叶落落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 “那必须，本大人从来都是哲学家。” 叶落落点头，“对对，白龙大人参透万物！” 是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但光抱怨没有用。 既然这条路不通，换一条吧。 * 深夜，叶落落已经睡着。 “嘘，小点声。”白海尘蹑手蹑脚推开叶落落的屋门。 叶小柔跟在白海尘身后，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你确定这么做没问题？”白海尘压低声音，“随便看他人的记忆，不是本大人的作风啊…” 叶小柔蚊子叫一般哼了两声。 “好吧好吧，我是想知道她遇到什么事儿了，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问了也不说清楚，”白海尘半蹲在床边，“那我看了？” 叶小柔点头。 “好。”白海尘点点头，确定叶落落已经睡熟，在她脑顶抬起手。 旋转的光环出现在叶落落上方，斑驳的色彩照在她脸上。 白海尘做了个深呼吸，手指轻轻触碰其中一点。 瞬间，一切都变了。 ☆、在乎 在他人的回忆里旁观，是白海尘工作中经常遇到的事情。 找到有关龙的片段，统统删除，再做出部分修正，让记忆的断节不至于太多——这是龙族家政针对普通人的解决方式。 对于叶落落这种契约人，白海尘最多也就是溜进去看看，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除非是工作必须，否则白海尘很讨厌观看别人的记忆，因为这个过程完全以当事人的第一视角进行，就像是他也经历过一样。 无论是事件本身，还是当事人的情感，他都能感同身受。 开心的回忆还好，万一遇到个不开心的，郁闷的心情得调整好一会儿。 费心又费力。 所以当白海尘朝着叶落落的回忆光环伸出手时，他有那么一点担心，担心万一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这个人白海尘有印象，上次他跑去叶落落公司的时候，正好遇到这个女人在说话，白海尘不太明白她说的话，但能判断出对叶落落没有恶意。 李眉，好感度：中立。白海尘心里这么想着，加快回忆的播放速度，然后就听到吴正义对叶落落大喊大叫。 这不是上次被栗子砸的直不起腰那位吗？怎么还在呢。白海尘多看了几眼，把老吴的声音和面孔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海尘听着老吴对叶落落说的话，大概明白了发生的事情，心想这人怎么出尔反尔？明明之前说好让叶落落汇报，说变就变，太没信誉了。 叶落落也是，你不爽倒是说出来啊？拿出每天在家和我斗嘴的架势啊！总是这么忍忍忍，累不累！ 吴正义，好感度：敌对！ 接下来是王默。 白海尘上一次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也说不上哪里奇怪，今天看更是这种感觉，总是藏着掖着的样子。 算了，懒得管，看在他帮着叶落落说情，好感度就给个…冷淡吧。 视角切换到会议室。 王默在台上说个不停，白海尘听不懂也不想懂，听的打了哈欠，但又不敢快进太多，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事件怎么办？为了保证自己不睡着，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到叶落落视线内的其他人身上。 这个吴正义…怎么一直看着李眉？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还有这个李眉，刚才和叶落落说话的时候，不是挺自然挺大方的？这会儿怎么握笔的手都有点抖？好像强忍着什么一样。 福尔摩斯白当即做出判断：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欸怎么回事，叶落落怎么不看他们了啊！你看本子干什么？抬头啊，我看不见那两个人了！ 可这毕竟是叶落落的回忆，任凭白海尘喊破嗓子，它也只会按照叶落落记忆里的发展进行。 王默依然在台上说个不停，叶落落的视线却很少变化，大部分事件都集中在笔记上。 白海尘迫不得已，只能耐着性子“陪着”叶落落记笔记。 别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没怎么注意，今天这么看着，叶落落字还挺好看！虽然比本大人还是逊色了些。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白海尘随着叶落落转过头，看到了刘霖。 刘霖没说话，安静的进门倒水，又安静的出门。 唯独在给叶落落添水的时候，偷偷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个姑娘和叶落落年龄差不多，看长相身高，应该就是叶小柔汇报里所说的，和叶落落一起出门买东西的那个？ 叶落落平时很少和人有私下来往，那这个姑娘的好感度，应该至少的是个友善？ 白海尘想了想，又在友善后面加了个待定。 刘霖离开后，叶落落终于不再执着于笔记，抬起了头，目光聚焦在李眉身上。 奇怪，李眉手不抖了？难道刚才是我的错觉？白海尘想不明白，又看了看吴正义，这个男人闭上了眼，但脸上看好戏的表情越发明显了。 吴正义，可能和李眉有什么过节吧。 这时，李眉叫了叶落落的名字。 白海尘瞬间听到到叶落落加速的心跳。 她在紧张。 真是小丫头，不就是李眉问两句话，至于吗。 紧接着，白海尘看到叶落落走上前，把刚才王默说过的东西，又添砖加瓦的说了一遍。 白海尘这次来了精神，听不懂归听不懂，观察叶落落的小表情还是很好玩的。 刚开始，她看起来有点慌，说话语速也快，就像是准备好了台词，一句一句背出来，嘴比脑子快，眼神也乱飘，不知道看哪里。 …就像个时刻担心自己被吃掉的兔子，真逗。白海尘笑了笑，继续看。 很快，她平静下来，动作变得舒展，能用手势配合表达，眼睛里出现专注的神情，说话的语速恢复正常，她甚至还刻意放慢了一些，脸上的肌肉也放松多了，偶尔会露出不经意的微笑。 这样才对嘛，对面坐的都是人类，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自信一点多好。 随着时间推进，叶落落说的内容已经可以脱离文字提示，她越说越流畅，却并不死板，看起来思路清晰，有理有据。 应该是做了不少准备，肚子里有货，才能说出这么多，虽然我听不明白，不过看起来很厉害？白海尘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叶落落站在那儿，闪闪发光的，就像那次在天空中一样。 叶落落说的比王默还要久，但白海尘非但不觉得瞌睡，反而觉得时间一晃而逝，最后收尾的时候，她似乎犹豫片刻才发言，但还是鼓起勇气把想法说了出来。 哈，说完后还偷偷松了口气。 没想到该认真的时候，叶落落竟然还挺有模有样的吗。 白海尘不自觉昂起头，就差朝着老吴喊一句，“看，叶落落挺厉害吧，你不用她绝对是眼瞎，还不快点挽回损失！” 可事情没有朝着白海尘想象那样发展。 李眉和吴正义并没有夸赞叶落落，反而说了让她不舒服的话。 尤其是当她听到“应酬”和“女孩子”这两个词的时候，内心瞬间的落寞藏都藏不住，虽然她表面还是一如往常。 白海尘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揪。 这帮人还真的眼瞎！好赖不分！ 白海尘愤愤不平，视线转移到茶水间，刘霖正在和叶落落说话。 刚才白海尘还无法确定刘霖的好感度，等他听完刘霖的话，马上把友善待定删掉，直接升级为友好。 刘霖，你是真的关心叶落落！欸？这不是我给叶落落带的早餐？她竟然这个时间点才吃！这是哪门子早饭！ 刘霖开始感慨“女性职场困境”，白海尘听完后，想着都是女孩子，叶落落应该能和刘霖产生共鸣吧？尤其是她刚遇到类似的情况。 白海尘几乎能预见到叶落落心里将要出现的不开心，说不定还会和刘霖共同吐槽一番。 可谁想到，叶落落老僧入定般说了一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 白海尘先是一愣，然后被这句话逗笑，心想这还真是符合叶落落说话的方式。 想想也是，叶落落好像从来不会因为某件事消沉，总是很快就调整好。 她知道问题所在，但从来不抱怨也不逃避，每次都是直面问题，再想办法去解决。 总是加班的时候如此，叶小柔体力跟不上的时候如此，他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是如此。 白海尘还在回忆过往，刘霖已经开始说八卦。 等等，刚才还在说工作，怎么话题突然转这么快？女孩子的心思真是搞不懂。白海尘摇摇头，对八卦没什么兴趣，想着差不多可以了，正准备退出叶落落的回忆光环，“室友”两个字却清晰的钻进他耳朵。 室友…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她对外卖小哥也是这么说的。 白海尘心里突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就像被谁用手狠狠戳了一下。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从一开始，他和叶落落的关系就是“室友”。 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个体，时间到了就分道扬镳。 可为什么，他这会儿脑子里浮现的，是叶落落惊慌下抱住他时的身躯，在他发间绑上飘带时的笑，将钥匙放在他手心时的眼神。 他竟然有些舍不得这些瞬间。 鬼使神差的，白海尘翻动叶落落的记忆，透过叶落落的眼，找到有自己的片段，这些片段大都是生活琐事，或是他正在厨房做饭，或是他正在教导叶小柔，或是他正在看书。 有些片段会和白海尘的重叠，但大部分的场景里，他要么是个背影，要么正在做别的事情，但无论何时，只要有他出现的场景，他就一定在叶落落目光的中心，一定是回忆里最清晰的存在。 叶落落在…看我？ 这个想法让白海尘红了脸，心里没来由的躁动不安。 她她她…她没事干看我干嘛？ 不对，是她看我，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我明明已经回过礼了，没理由会在意这些事啊？ 疑惑占据白海尘的大脑，他冷静下来，再次回放刚才看过的片段，这一次却越看心里越乱，犹如钻进一只不听话的兔子，四处乱撞。 叶落落回忆里的他，总是美好的样子，总是带着各种温暖的情绪。 欣赏的，关心的，重视的，放松的… “所以，你一点都不在乎叶落落怎么看你？” 廖清风的话准时到场，把白海尘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在乎。 ☆、挑战 吴正义一早晨都不在状态。 先是把包忘在车上，拿了包又忘记拿手机，上了电梯猛然不知道该按哪一层，来回折腾半天，等到公司已经过了打卡时间，他本打算今天就不打卡了，月底和人资说一声就行，结果也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明明已经走到办公室，竟然又回去打了个卡。 于是整层楼都听到了那声嘹亮的：嘀！您迟到了！ 这也就不提，吴正义大小是个领导，人资不会计较这些，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匪夷所思。 比如，准备倒掉隔夜茶的时候，手一滑摔了杯子，茶水撒到身上，好巧不巧全撒在裆部，还被几个路过的小辈撞了个正着。 比如，正在接听领导电话的时候，鼻子突然莫名的痒，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转脸还忘记了领导刚问的问题，只能尴尬的说：“领导，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比如，跑去楼道抽烟的时候，打火机的火苗突然窜得老高，差点熏了眉毛，明明周围只有他一个人，却总觉得有东西在咬他的腿。 比如，坐在办公椅上看文件，原本想把不用的文件让别人帮忙碎掉，却后知后觉的发现给错了，赶忙追上去，才没酿成合同被碎纸机吃掉的惨剧。 再比如，开高层会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混了几个人的名字，管张三叫李四，他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还是同事提醒，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就好像脑子里的记忆突然发生混乱，瞬间又被重新排列成正常顺序一样。 难道是最近应酬喝酒喝太多？或者睡眠太少，休息不足导致的？ 吴正义在网上查了查症状，发现和各种精神类疾病高度吻合，吓得差点从办公椅上掉下来，想着自己大好年华，好不容易混出点人样，难道是天妒英才？ 他越想越心慌，在办公室没坐多久，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告假离开，跑到医院找大夫去了。 吴正义一走，也就没了总是使唤叶落落的人，她不知道吴正义早晨的遭遇，只觉得难得清闲，把手头要紧的事情忙完后，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然后就想起早晨出现在她卧室的白海尘。 最初说好的，她用主卧，白海尘用次卧，两人互不打扰，不得随意进出对方的房间，刚开始彼此都不熟，双反也都遵守约定，虽说有点小的磕磕绊绊，但终归过得去。 后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有个“让叶小柔健康成长”的共同目标，她和白海尘的互动逐渐变多，慢慢就不太在意能不能进房间的事情，偶尔她去白海尘屋里关窗户啊，或者白海尘一大早开门喊她起床啊，似乎也都顺理成章。 但也就仅限于此，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 直到今天早晨。 叶落落原本睡得迷糊，突然发现屋里有个人，下意识开启防御机制，抓着手机就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巧砸在白海尘的后脑勺上。 她这一下子劲儿用的狠，白海尘也没防备，估计砸的不轻，不然转过头来的时候，他脸怎么会黑的和包公一样？ “叫你半天没动静，我以为你被谁绑票了，还想着要不要和绑匪商量一下，赎金五五分呢。”白海尘如此解释自己出现在主卧的原因。 叶落落一点都不信。 她睁开眼的时候，分明就看到白海尘手里正拿着一个速写本——叶落落自小喜欢画画，但学艺术太贵，就业也困难，工作以后就搁置了，昨晚听到白海尘那句“世界这么大，路多着呢”，才又把速写本翻了出来。 这老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看速写本看的及其专注，竟然都没发现身后的人睡醒了，被抓个现行后还闪烁其词，慌张的连对视都不敢，明显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晚上回家问问小柔，看看这老龙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叶落落伸了个懒腰，把思路拉回，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压根没注意到办公室窗户外，白海尘正坐在窗台上看着她，身边的叶小柔懒洋洋晒着太阳，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保护罩将两条龙围起，隔绝外面的工业噪音。 “没意思，这就跑了？”白海尘脑袋靠在手臂上，眼睛透过窗户望着叶落落，“我还指望能和那个吴正义多玩儿几局呢。” 叶小柔被阳光暖和的不想说话，哼唧一声，以示赞同。 “你也太敷衍了，刚才你咬姓吴的时候不是挺带劲。”白海尘的头发被风吹起，青色的飘带微微摇晃，自从看过叶落落的回忆光环，他就突然很想看看她工作的样子。 叶小柔：“咕咕啾啾。” “那倒是，我也觉得他活该。有时候真想不明白，叶落落明明能画出那么好看的东西，干嘛留在这种公司受气。” 叶小柔已经打起呼噜。 “…你倒是心宽，就是不见长大。”白海尘摇着头笑。 昨晚他从叶落落的回忆里仓皇逃出，脸红心跳的准备离开，却不小心碰掉了书桌上的本子，好在他反应快，在本子落地前一把抓了回来，这才没把叶落落吵醒。 原打算把本子放回去就跑路，却不小心看到上面的内容。 这是一个速写本，本子被叶落落翻到最新一页，页面上勾画着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蕾，那是叶小柔蛋壳上的纹路。 白海尘活了三千年，各种名家名画见过不少，围裙兜里甚至还放着几幅天价画作，叶落落的画自然比不上那些卓越的作品，但绝对不是一无是处。 白海尘不自觉地一页页翻过去，发现有人物速写，有静物素描，还有一些四格小漫画，故事温馨有趣，一看就是有叶落落风格的作品。 每一页右下角都标注着作画年月日，除了叶小柔的花纹那一页标注是今天，剩下的都是好几年前。 为什么突然就不画了？ 白海尘想不明白，目光重新嵌在叶落落身上。 叶落落正看着屏幕，手上啪啦啪啦的打字，偶尔会停下来思考着什么，她想事情的时候左手会习惯性轻点桌面，同事过来和她说话，她总会先放下工作，转过头认真的听。 她工作的时候表情很多，有时候会莫名笑起来，眼睛弯弯，一看就很好骗的样子，有时候眉头会皱起，但总是很快舒展，捏捏眉心继续工作，有时候眼神会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喝水的杯子很大，一杯能喝很长时间，她坐久了会转转脖子捶捶腰，这时就会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显得很不舒服。 白海尘拿出小本子，记下：肩颈按摩，然后继续抬头看叶落落。 他有点期待叶落落能转头看到他，又不太希望被她发现。 为什么呢？白海尘也说不清楚。 就像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在乎叶落落对自己的看法。 刘霖在这时走进办公室，脚步轻快的来到叶落落身边，悄悄说着什么，中途还捂着嘴笑了半天。 估计又是女孩子之间的八卦吧。白海尘这么想着，刚准备换个姿势，却突然看到叶落落的脑袋朝着自己所在的窗户转过来。 龙族的超强反应速度让白海尘瞬间弹起，一把抓住叶小柔，跳到上面一层楼的窗户外，后背紧紧靠着玻璃，大气不敢出，眼睛不敢眨，生怕下一秒就撞上叶落落。 她一早晨都没朝这边看，突然转头怎么回事？ 难道刘霖给她说的不是什么其他八卦，而是吴正义早晨遇到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妙，叶落落说过不许随便删除别人的记忆，所以他早晨对吴正义的所有恶作剧，都是偷偷进行的，叶落落并不知情。 但好像他也没删除吴正义的记忆？只是抽取几小段略微改动，最后也都各归各位，应该…也没事？ 算了，除非叶落落已经发现了，不然还是不要自讨没趣。 白海尘躲了老半天，并没有看到凶神恶煞的叶落落。 难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白海尘觉得不放心，又在上层窗台上站了好一阵，等到了午饭时间才下来，心想叶落落这个时候多是和刘霖吃饭去了。 他小心翼翼的从窗户外探下头，看到叶落落的办公室空无一人，这才放心的重归原位。 然后，他就在窗台上，看到一张便签。 “老吴的事儿，差不多就行。” 便签右下角还画了一个在窗外偷看的龙。 白海尘心叫不好，刚打算跑，叶落落就冒了出来。 “我蹲在墙角等你老半天了。”叶落落站在窗户内侧，看着倒挂在窗户外侧的白海尘，一脸“我就知道是你”的表情。 白海尘急中生智，翻正身体，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我联系不到你，只能来公司找你。来呢就是想问问，樱桃和鳌虾，有点贵，涉及金额略高，能不能买？” 这倒是真的，只不过原本应该昨晚就问，被白海尘忘了。 “老吴的事儿，你…”叶落落叹口气，刚想开口，白海尘却抢了先。 “我没删除他的记忆！” 叶落落一愣，看到窗户外窘迫的白海尘，扑哧一声笑出声，“我又没怪你，急什么。” “…哦。”白海尘松了口气，转身背靠窗户，不让叶落落看见他的脸。 叶落落双手背在身后，靠着窗台，隔着玻璃和白海尘背靠背，“老吴的事儿，只要注意分寸，不造成伤害，不影响工作和生活，其他你随意，但还是尽量不要频率太高。至于樱桃和鳌虾…” 叶落落侧过头，看到阳光洒在白海尘的银发上，他耳朵微红，好看的下颚线牵出不经意的笑意，“钥匙都给你了，以后这些事不用再问我，你决定就好。” 窗外的白海尘“嗯”了一声。 “还有个问题，”叶落落拿出手机，“因为藏在墙角蹲点，我拒绝了刘霖一起去食堂的邀请，这会儿出去吃估计也来不及，那就只能…”她故作无奈的看着白海尘，“只能点外卖了。” 白海尘脸部一抽，“出来，我带你去吃，飞的话，很快。” “逗你的，”叶落落一笑，“我让刘霖给我从食堂…” 话没说完，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出现在办公室，那人一手拎着餐盒，一手拎着好几杯奶茶一样的东西，朝着叶落落走来，说：“落落，你站窗台那儿自言自语什么呢？快来吃饭。” 说话的男人名叫孟浩，之前顶替叶落落汇报方案的就是他，原本在另一个部门，最近才调过来，年龄比叶落落大三岁，长的阳光帅气，据说业务也不错，比起原有的部门同事来说，可谓是又勤快又好相处。 叶落落没想到是他，问道，“欸？刘霖呢？” “她快吃完的时候突然被李总叫去了，估计有事，就拜托我帮你打的饭。”孟浩把餐盒放在叶落落桌上，朝她招着手，“来吃啊，不然凉了，吃凉的对身体不好。” 叶落落不太适应孟浩的自来熟，但也不好拒绝，嘴上说着谢谢，快步走过去。 “我刚好买了喝的，办公室人人有份。”孟浩热情的说，“现在就你和我，先到先得，你是喝奶茶还是咖啡？” “啊不用不用，谢谢啊，我不太喝这些，”叶落落客套的说，“我喝水就好。” “哈哈，看不出，你还生活挺健康，我应该向你学习，”孟浩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叶落落的尴尬，直接拿出一杯放在办公桌上，“还好我买了果汁，来，给你。” 叶落落刚想拒绝，又有同事吃完回来，孟浩转身招呼别人去了，她只好无奈收下，趁人不备转过身，窗外已经没了白海尘的踪影。 估计是回家了？平时白海尘也总是突然消失，叶落落没在意，打开饭盒，看到小炒牛肉和番茄炒蛋。 叶落落在心里叹了口气。 食堂有几个菜，她是永远都不会点的，因为这几个菜里姜特别多，而且还不是姜块姜片这种能挑出来的。 小炒牛肉就是其中一个。 可这是人家孟浩好心带回来的，叶落落也不好不吃，只能先一根一根的把姜丝都挑出来，心想白海尘就从来不会做这种菜。 叶落落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阴冷。 侧过头，就看到白海尘阴沉的脸，就像是雨天前的大块乌云。 “外卖不点了，有人送饭了，不错。”白海尘站在叶落落身后，刚才的一幕让他深感权威受到挑战，连说话酸溜溜的。 叶落落看了他一眼，屋里有人，也没办法说话，只能在便签上画了个惆怅的表情。 “我还以为和你多熟呢，”白海尘头一歪，阴阳怪气的，“结果不行啊，他连你不爱吃姜都不知道。” ☆、告白 吃午饭的同事陆续回来，难得老吴不在，孟浩又给每一个人都带了饮品，大家便集体摸鱼，聚在一起闲聊，交换着公司内的八卦事儿。 除了叶落落。 她安静的坐在工位上吃饭，偶尔还会停下筷子，拿笔写着什么。 在同事们的眼里，俨然就是一个中国好员工形象。 “这么忙，饭都不吃啊？” “废寝忘食，这是种境界，我们可不行。”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孟浩扭过头看了看叶落落，心想这都好一会儿了，还没吃完呢？而且桌上的果汁也没动。 难道…不合口味？ 他回想今天他给叶落落带的菜，默默记在心里。 孟浩看上叶落落有段日子了。 前年公司年会，白天全员大会的时候要求所有人深色正装出席，全公司的女同事，只有叶落落一个人没有穿高跟鞋，他当时就多看了一眼，也没多想。 到了晚上，大家在酒店聚餐，各部门要出节目，孟浩是主持人，那天晚上女孩子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唱歌跳舞不在话下，唯独叶落落，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在后台跑来跑去，一会儿分配化妆间，一会儿核对节目顺序，一会儿和灯光沟通，忙的不可开交。 她是当晚的场控之一。 中途有个节目的伴奏突然无法播放，场控小组的负责人着了慌，临时在网上搜着伴奏，酒店的网络却慢的如老驴拉磨，怎么都刷新不出来，演员被晾在台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场面十分尴尬。 孟浩一看不行，刚准备上台救场，就被迎面跑来的叶落落撞了一下，她说了声抱歉，头都没回就朝着音响组奔去，然后从兜里拿出优盘，里面备份着当天晚会所有的音像资料。 很快，伴奏响起，一切又恢复正常。 按理说，手上留有当晚所有节目的音频拷贝，是场控应该做的。 但所有负责场控的人里，只有叶落落做了这件事。 孟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这姑娘还挺认真，他喜欢工作认真的人。 后来一切都顺利进行，最后一个节目结束后，孟浩在后台休息，又看到叶落落满世界发矿泉水，还递给他一瓶，笑眯眯说了句“辛苦”，就去关照其他同事了。 孟浩读了一晚上主持词，刚好渴的不行，这瓶水来的正是时候。 他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在一群妆容精致的女孩子中间工作久了，突然冒出一个素面朝天的叶落落，细看两眼竟然还挺漂亮，孟浩觉得挺新鲜，询问周围的同事，才知道叶落落刚来不久，是老吴那个部门的，前两天那个质量颇高的方案就是她做的。 再之后，就是常规的吃饭敬酒，大领导们都酒量了得，一个个千杯不醉，中层依旧倒成一片，老吴更是醉的站都站不起来，被人活生生抬了回去，孟浩酒量谈不上好，但他该喝的时候痛快见底，没必要喝的时候一滴不沾，整场下来，除了头有点晕，没什么大事。 等聚餐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孟浩把同部门的几个女同事送上车，站在垃圾桶旁抽了根烟，然后就看到不远处的叶落落。 她正拦着车，把醉酒的同事一个个送上去，自己却留到最后一个。 冬天的夜晚很冷，那个小小的身影让孟浩心里一动，掐了烟刚打算上去打招呼，结果一辆空车经过，叶落落坐着车离开，孟浩扑了个空。 他就此留了心，发现每次他加班的时候，叶落落的电脑屏幕也一定亮着。每次公司开大会的时候，多数人要么发呆要么偷偷玩手机，叶落落却在做笔记。 有关吴正义部门的事儿，孟浩也都会多听几句，大概了解到，叶落落的脾气和耐心都超乎常人，同期的几个女孩子都被老吴骂到辞职，只有叶落落毫无怨言，而且她还是新人里面，为数不多能独立完成工作的员工，私人生活方面，只知道她是单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某天，孟浩下班后去坐地铁，正巧看到叶落落在等对面的地铁，她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同于公司里的模样，她笑得很开心，好看极了。 孟浩很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回到家，孟浩果断打开公司微信群，从里面找到叶落落的名字，发送好友申请。 等了好几天，叶落落也没有反应，孟浩又发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不拒绝，不答应，像没看见一样。 事实上，叶落落真的没看见。 孟浩长得好，身边不缺小姑娘。工作以后，因为能力强，人又会说话，进公司没多久就被李眉看上，连升两级，级别虽然比吴正义低，但直属李眉管理，也大小算是李眉的得力干将。这一路顺风顺水的，让他多少有点傲气在心里，冷不丁被一个公司新人无视，他别扭的很。 于是，他开始创造各种“偶遇”，电梯、食堂、下班路上、开水间… 每次偶遇，他都主动打招呼，叶落落也会礼貌的回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孟浩打小就没被人这么忽略过，心里猫挠一样的，平时和老吴的部门也没什么交集，总不能直接去找人家要微信吧？无奈之下，只好去找刘霖帮忙——整个公司，叶落落闲暇时间唯一会找的人，就是刘霖。 刘霖听到后惊讶的差点没喊出来，孟浩赶忙拜托她千万保密，谁知刘霖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劝他放弃。 问原因，刘霖回答：“叶落落是个把工作和生活分的特别开的人，她说过，永远不会搞办公室恋情。” 孟浩不明白，刘霖又说：“办公室恋情，你级别又比她高，真遇到工作的分歧，你是帮她不帮？” 孟浩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可他也不至于为了叶落落换公司。 这事儿就被孟浩放在心里，暂且搁下，想着等叶落落升了职，大家平起平坐的时候，说不定就有戏，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接下来两年，叶落落做了不少漂亮的工作，可老吴只给她涨了工资，其他的一成不变。 孟浩这两年也没闲着，陆续谈了两个女朋友，但最终都因为他暂时不想结婚而草草结束。 直到前几天，李眉把他叫到办公室，给他看了叶落落的方案，让他代替叶落落给客户做汇报，顺便去吴正义那儿待一段时间，话里话外的意思孟浩也听得明白，无非是之前老吴那儿丢了个方案，到现在也没给公司一个交代，李眉怀疑这事儿和老吴有关，可老吴却直接把王默推了出来，说王默和A公司的人走的特别近。 王默是李眉的前夫，两人青梅竹马，毕业就结婚，结婚就要了孩子，王默是公司的元老，最初还是他将李眉介绍过来，想着夫妻俩在一个公司有个照应。 可人算不如天算，李眉芝麻开花一样的迅速升职，没多久直接成了公司高层，而王默还是个普通职员，以前都是李眉下班后去接孩子，后来她忙着加班应酬，家里的事儿全换成了王默。 公司这种地方，人多嘴杂，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中间有段时间孩子身体不好，王默直接请了长假在家带孩子，等他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和李眉离婚了。 好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公司辞职的人和新人一样多，到现在，除了几个老人，知道王默和李眉关系的人并不多。 或者说，大家都假装不知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李眉就算为了自己，也不会任凭老吴一张嘴随便说，怎么也要把丢方案的事儿查出个所以然。 这事儿，便交到了孟浩头上。 李眉话说的明白，让孟浩当老吴的兵是暂时的，公司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吴如果走了，那位置就是孟浩的。 孟浩懒得管这三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反正是工作，领导安排下来，尽可能做到最好就行。 而且，这还是个接近叶落落的好机会。 比如现在。 周围的同事还在讨论“好员工”叶落落，孟浩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就喜欢叶落落这样的同事，一样的活儿，和她搭档可比和你们省心多了，你们都把工作当任务，只有叶落落把工作当工作。” 八卦小分队顿时傻了眼。 孟浩虽然是调过来的，名义上和他们一样都是老吴的手下，但其实是李眉派过来压制老吴的，吴正义为了“迎接”孟浩，甚至还重新拉了一个工作群，所以大家心里都和明镜儿一样，只是看破不说破。刚开始几天都对孟浩客客气气，可孟浩却意外的好相处，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 刚才那句话看似是玩笑，实则是一枚惊雷，炸的八卦小分队猛然回过味儿——孟浩是管理层，和他们不一样。 孟浩才懒得管八卦小分队的想法，他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弄清楚丢方案的事情，二是搞定叶落落。 他端着手里的咖啡，先回到自己的工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背在身后，朝着八卦小分队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径直朝着叶落落走去。 八卦小分队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孟浩这是… 要追叶落落？ 几个人面面相觑，完全跟不上节奏。 而此时此刻，叶落落的注意力全在身后的老龙身上，压根没发现她已经成为办公室焦点。 白海尘从刚才开始就仿佛唐僧附体，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说的叶落落脑袋疼，只能不停在便签上和白海尘开辩论会。 “我说怎么不让我给你送饭，原来有人送，怪不得。”白海尘一巴掌把叶小柔叫醒，“起来了起来了，睡什么睡，有人给你家叶落落献殷勤。” 叶小柔迷迷糊糊的，刚开始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当听到“有人给你家叶落落献殷勤”的时候瞬间清醒，马上进入战斗状态，四处锁定目标。 叶落落一个头两个大，在纸上写道：小柔你别听白海尘乱说，就是同事之间带个饭，我和孟浩又不熟。 “不熟？不熟他给你带喝的？我看了，他就买了一杯果汁，明显特意给你带的。”白海尘哼了一声，“准备工作倒是做的足。” 叶小柔有点懵，不知道该相信谁。 叶落落搞不懂白海尘突然抽什么风，不就是让人给带个饭，他怎么和被人拔了尾巴毛一样？非觉得她和那个孟浩有什么事儿，怎么解释都不信，叶落落写字写的手累，扔了笔，扒了两口饭在嘴里，感觉有点凉，起身准备去用微波炉热一下。 “怎么？说不过就…”白海尘话没说完，就看到孟浩挡住叶落落的去路，下意识伸手去拦，又很快收回。 他是叶落落的家政，是龙，不能凭空冒出来，会给叶落落造成困扰。 叶落落没想到孟浩还会过来，微微一愣。 “不好吃？”孟浩看叶落落手上端着餐盒，又看到她桌上被挑出来的姜丝，恍然大悟，“你不爱吃姜啊，记住了。” “哦没有没有，我吃太慢了，有点凉，去热一热。”叶落落后退一步，想绕过孟浩。 “你是吃的有点慢，”孟浩笑道，“忙什么呢？” “额…”叶落落尴尬的笑了笑，“就是…方案，对，之前那个方案，我看看还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白海尘站在原地，抓住分分钟想要冲上去的叶小柔，怎么看那个孟浩怎么不顺眼。 穿着个三件套西装，打着花里胡哨的领带，还特意把手表露出来，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走秀的啊？趁早放弃你对叶落落的想法，她才不会看上你这种… “还真别说，你俩这么看上去，挺般配啊！”八卦小分队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许是突然发现了拍马屁的捷径，另外几个人也赶忙附和。 “是啊是啊，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才女貌的。” “孟浩你这是要送礼？还藏着掖着的，快拿出来啊！” 叶落落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和孟浩，赶忙说道，“你们别胡闹，瞎说什么呢。” “他们没瞎说，”孟浩自然的接过话头，将背在身后的礼物拿出，“我第一眼，就喜欢你。刘霖可以作证。” 叶落落惊讶的睁大眼睛，下意识的转头看白海尘。 白海尘不见了。 ☆、拒绝 叶落落这一转头，引起周围一片起哄声——她一定是不好意思了！孟浩有戏！ 孟浩自然也这么想，他看着叶落落，略显深情的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女孩子，总要有瓶香水的，小礼物，送给你。” 叶落落把头转回来，看着孟浩手里的东西，“抱歉，我…” 孟浩以前也见过这种情况，女孩子吗，都会稍微矜持一下的，他感觉现在气氛刚好，试探的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别急着回答，我也不…” “抱歉，我马上回来！稍等！”叶落落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然后突然转身，几乎是小跑到窗户旁边，扒着玻璃上下左右的看，像是想从窗外找到什么一样。 不管她在干嘛，反正肯定是比孟浩告白更重要的事儿。 孟浩只觉得当头一棒，话音戛然而止，想要顺势牵住叶落落的手也停在半空，整个人如雕像般站在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有想过告白会不顺利，毕竟刘霖也提醒过叶落落不好追，他甚至做好了被当场拒绝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叶落落竟然让他“稍等”？ 这可比被拒绝还要惨，人家压根没把你当回事。 有那么一会儿，孟浩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想这个叶落落干嘛呢？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半推半就的收下礼物，然后顺理成章的发展暧昧关系吗？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八卦小分队也没预料到是这样的发展，马屁没拍成，反而拍到马脸上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散开队形，回到各自的工位上，假装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孟浩却没放弃，他是个知难而进的人。 一次不行就两次，送礼不行就换别的方法，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叶落落，有那么难搞定？ 孟浩清了清嗓子，把礼物放在叶落落桌子上，稳定情绪，拿起果汁给她送去。 八卦小分队彼此交换眼神，这次不敢再瞎起哄，都只是偷偷的看着。 叶落落这会儿顾不上孟浩，直觉告诉她白海尘没有离开，八成窝在哪儿偷听呢，得快点把他揪出来说个清楚，不然这老龙肯定能阴阳怪气的说上三天三夜。 可窗外空空，看不到白海尘的影子。 真跑了？叶落落叹口气，随即又想到，不对啊，我干嘛要给白海尘解释？ “你…”孟浩凑了过来，“看什么呢？” “看云识天气。”叶落落转过身，说的一本正经，“下午可能会下大雨。” 孟浩：“……” 八卦小分队强忍着没笑出声。 “你前面说，‘第一眼，就喜欢我’？”叶落落放弃寻找白海尘，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她想着速战速决，赶快把话说明白，不然都在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都是事儿。 “是。”孟浩心里又燃起希望的火苗，“你们女孩子应该管这种叫，一见钟情。” “额，不好意思，”叶落落尴尬的笑笑，想着给孟浩留点面子，特意压低声音说，“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孟浩多年的告白技巧在叶落落这里全部失效，他有点着急，脸上虽然保持着镇静的模样，但过快的语速出卖了他，“没事，我可以等，等到你相信，只要你不介意让我追你，你早晚会发现我的心意。” 八卦小分队的脖子一个个伸成长颈鹿，听到孟浩的话都露出姨母笑，仿佛在看晚上八点档的言情剧。 叶落落背后一阵恶寒，打心眼里佩服孟浩，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问题是，”叶落落一脸认真，明显不是开玩笑，“我…挺介意的。” 孟浩一时语塞，他平时总能游刃有余，很少遇到不知说什么的时候，但今天却觉得词穷，好像把所有汉语词汇都还给了语文老师。 “你看啊，我们是同事，你追我吗，花钱花心思又花时间，但我肯定没法儿答应你啊，这样会让我很困扰，总有亏欠你的感觉，搞不好还影响工作。”叶落落拍了拍孟浩的肩膀，用劝说革命战友回头是岸的语气说，“所以，我挺介意你追我的，这意味着你投资我的回报率几乎为零，实在不划算，你还是好好想想。” 不光是孟浩，连八卦小分队都惊呆了，世间竟然还有这种拒绝方式？ “为什么？”孟浩都快把果汁捏爆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叶落落没想到，还真有人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她尴尬的笑着说，“因为我不喜欢你啊。” 孟浩：“……” 八卦小分队：“……” 孟浩被拒绝的干干脆脆，而且对方字字诛心，台阶都没给留一个，孟浩只觉得从高空跌落，还是用脸着地，被打的生疼。 “那，你有喜欢的人？”孟浩不死心，追问道，“如果有，那抱歉，是我打扰了。” 叶落落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白海尘的身影。 不行，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一条三千年的老龙，而且等小柔孵化成龙，他就会离开。叶落落啊叶落落，你怎么又想这些有的没的，多大的人了，还想这些不现实的事情。 她摇摇头，把白海尘的影子踢出去，“我没有喜欢的…人。” “嗯，好，我知道了。”孟浩声音低沉，宛若被大雨浇透的公鸡，垂头丧气，“那我不会放弃，你也不用觉得亏欠我，是我单方面想这么做的。” 叶落落点点头，她和孟浩不熟，没必要花太多时间在他身上，“那…愿你早些放弃。”说完走到电脑前，瞬间切换工作模式，“对了孟浩，你要汇报的那个方案，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吗？” 八卦小分队一直以为叶落落只是喜欢独处，今天才发现她原来这么狠，好人卡发的毫不留情，和平时工作中忍辱负重的她完全不同，叶·冷血无情·工作机器·落落！ 至于孟浩。 他觉得叶落落说的很对，今天的确下了场大雨，浇的他透心凉。 * 楼顶，一条白龙刚刚化回人形。 叶小柔：“呣啾呣啾？” “废话，当然不能让她看见了，被发现偷听，多丢人。”白海尘听到叶落落对孟浩说“我不喜欢你”后就放心离开，他心情甚好，说话都带着得意劲儿，“你也保密啊，不要什么都给她说，我就是想确定下，那个叫孟浩的到底几斤几两。” 叶小柔没说话，默默看着白海尘。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才没有高兴，我有什么可高兴的，”白海尘脑袋枕着手臂，在天台上一躺，“看不出啊，叶落落平时不温不火，一副软柿子好捏的样子，关键时刻还真是快准狠，可以可以，藏得够深。欸你看见没，那些人的表情，多…” 白海尘兴高采烈的侧头，叶小柔正一脸嫌弃的望着他。 “咳，我没装！我就是…就是觉得，叶落落做的挺对。”白海尘清了清嗓子，“那人看着不靠谱，叶落落压根和他不熟，他还敢上来就告白，肯定动机不纯，人类吗，总是无利不起早，你说对不对。” 叶小柔叹了口气。 “…好好好，我是挺高兴。”白海尘抬头望天，天上的云缓缓移动，让他心情舒畅，“放心吧，那人没戏，又套近乎又送香水，叶落落不喜欢这样的。” 叶小柔也不喜欢孟浩，尤其讨厌他说话时那副势在必得的腔调，白海尘这么一说，它也放下心来，不用担心叶落落被拐跑。 “对了，你不是一直想逛商场吗，”白海尘突然坐起身，“我开着保护罩，带你去看看。” 叶小柔：“啾？” “去干嘛？”白海尘顿了顿，“去…买两件符合当代审美的衣服。” * 在公司里，八卦传的比头条新闻还快，不到一个下午，全公司都知道了孟浩被叶落落无情拒绝的事情，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又被添油加醋的多次再创作，等再传回到叶落落耳朵里，已经变成狗血恋爱苦情剧。 下班后，办公室的人陆续离开。 “我两年前就给孟浩说过，他没戏的，可他就是不信。”刘霖靠在叶落落的办公桌上，等着她关电脑一起下班，“不过你也真行，好歹温和一些，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孟浩，那就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唧的，公司里另外几个妹子看到后，心疼坏了。” “那么多人心疼她，不差我一个。”叶落落把桌面收拾好，起身穿外套，“快刀斩乱麻，我对人家没这心思，就没必要给人家希望，长痛不如短痛吗。” “倒也是，但换做我肯定不行，说不出口，” 刘霖眨巴着眼睛，“欸落落，之前，我没给你说孟浩对你有意思的事儿，别生我气啊。” 叶落落笑出声，拿上背包走出办公室，转身锁门，“我生你气干嘛，你帮我挡了他，我谢谢你都来不及。” “我就知道你不会怨我，”刘霖跟着叶落落走出来，“其实那个孟浩的条件还不错，如果不是同事，你会考虑吗？” “不会，”叶落落想都没想，“他不是我的菜，不来电的。” “为什么啊？”刘霖按下电梯。 “嗯…非要说一个的话，”叶落落看着不断减小的楼层数字，脱口而出，“可能是，长得不够好看？” “叶落落，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颜控！”刘霖惊呼出声。 “不行啊？”叶落落耸耸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 “不是不行，问题你眼光也太高了点吧，”刘霖使劲儿晃着叶落落的肩膀，“清醒点，孟浩长得很帅了！再往上就只能去娱乐圈找了！” 电梯到达一层，两个人前后脚走出办公楼。 “玩笑玩笑，”叶落落摆着手，忍不住笑，“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信。” “我的天啊，他是抖M吗…”刘霖突然停下，拽了拽叶落落，撇着嘴指向前方。 “什么？”叶落落顺着刘霖指的方向看去。 是孟浩。 叶落落忍不住叹气，心想你怎么不把这韧性用在别的地方。 “我送你回家吧，”孟浩被打击的不轻，但他是个越挫越勇的人，这会儿已经调整好心态，愣是朝叶落落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当是，同事之间，正好顺路。” “你不是和我顺路嘛，我和落落家反方向，”刘霖把叶落落拉到身边，“难道你搬家了？” “……”孟浩幽怨的看了刘霖一眼，“那加个微信总可以吧，我之前加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反应。” 叶落落一愣，拿出手机翻看，“啊？是吗？抱歉抱歉，我应该没看到，不过有工作群，你有什么工作的事儿直接在里面圈我就行。” 孟浩重重叹了口气，又拿出刚才的香水，走上前，“那至少把礼物收了，我特意给你买的，你不要我也送不出去，浪费了。” 他边说边伸出手，想要抓叶落落的胳膊，把礼物放在她手里。 啪！ 清脆一声响，孟浩的手被拍开。 “送不出去是你的事，不要找别人的原因。”白海尘的声音出现在叶落落耳边，他收回手，和孟浩四目相对。 叶落落只觉得心被撞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海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身休闲西服，明显不是他围裙里的古董，而是现代的样式，这衣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又凸显身段，又材质考究，白海尘本就长得好，这下子更是仪表堂堂，把孟浩比的什么都不是。 瞥了孟浩一眼，白海尘的目光转向叶落落，“今天又不加班，墨迹什么呢，这么半天才下来。”没等叶落落答话，他又对刘霖说，“初次见面，我叫白海尘，落落的室友。” “哦…哦！”变故来的太快，白海尘又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刘霖脑子没跟上，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就是那个给落落带早餐的！” 白海尘笑着点头，让刘霖一阵心跳加速，如果不是在场人太多，早就抓着叶落落土拨鼠尖叫了。 “听落落说，你挺照顾她，以后早餐也给你带一份。”白海尘又看了一眼孟浩，然后朝着叶落落伸出手。 叶落落有点懵，满脑子都在怀疑白海尘不是本尊，否则怎么会这么懂人情世故？ “想什么呢，人家等你呢。”刘霖推了叶落落一把，“快去啊！” 叶落落脚下一绊，手直接被白海尘抓住，她抬起头，正对上白海尘的眼睛。 那双眼不同以往，带着温柔眷恋的情绪，仿佛能把人刻在眼底。 “走吧，回家。” “...嗯。” 白海尘和叶落落还没走远，刘霖已经不由感叹，“原来如此，落落颜控是有道理的！” “什么颜控？”孟浩今天接受的信息太多，脑子彻底宕机，“刚才那个谁啊？” “人家不说了吗，室友。”刘霖拍了拍孟浩的后背，“放弃吧，你没戏的。” “…室友，又不是男朋友，我为什么没戏？” “这还不明显吗，”刘霖惋惜的看着孟浩，“你没人家帅啊！” * 白海尘牵着叶落落，一直走到不远处的空地才松开。 “还是不打算坐地铁？”叶落落问道。 “那破东西我才不坐，我带你回去。” “话说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叶落落摸了摸衣服袖子上的布料，“挺贵吧！” “随便买的，”白海尘装作随意的说，他才不会承认是找老廖取的经，顺便还学了学该怎么和叶落落的同事打交道，“不好看？” “好看，挺适合你。”叶落落一笑，“简直是我们办公楼下一道风景线。” “没办法，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白海尘说着打开保护罩，“之后上下班别坐地铁了，我接送你。” 叶落落的笑容缓缓消失，默默看着地面。 “天冷了，飞得话得多穿点，高处温度低，”白海尘把西服外套脱下来给叶落落披上，见她没说话，问道，“怎么了？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叶落落抬起头，望着白海尘。 眼前的他就像一道绚丽的光，完美的不够真实。 “但，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接送我呢？”叶落落淡淡的说，“室友吗？” ☆、动心 两小时前，廖记酒馆。 “你又离家出走了？”廖清风看到白海尘就皱起眉头，“我这儿不是你的避难所。” “没，有几个问题想请教。”白海尘扔给廖清风一瓶酒，“提前谢了。” “…你抽什么风？”廖清风习惯了白海尘见面就损他，今天突然客气起来，让廖清风浑身发毛，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酒瓶，“这里面，装的不会是什么液体炸弹吧？” “滚，什么毛病，不喝拿来。”白海尘说着就要抢。 “等等等等！”廖清风松了口气，护住酒瓶，“这才对嘛！以后说话正常点，还文邹邹的‘请教’，吓出我一身冷汗，以为哪儿又得罪你了。” “每次不骂你就心慌是吧？”白海尘哼了一声，“算了，本大人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啧啧啧还心情好，叶落落夸你了？”廖清风翻了个白眼，“啥事儿，说。” “我想买一套符合当下人类审美的衣服，现在就要。”白海尘说。 “白老三，你疯了吧？” “没，我清醒的很。”白海尘把孟浩的事儿给廖清风讲了一遍，“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觉得我有必要出面，帮叶落落把这个烦人精击退。” “哟，谁之前打死不承认他在乎叶落落的？”廖清风盯着白海尘，“怎么，这没过多久，白大人就打算上位当正宫了？” “这是两码事。” “少给我来这套，你廖爷爷可不是三岁小孩。想想也很正常，你白老三长得好，除了性格一坨屎，其他都说的过去。别上火，先听我说完，”廖清风摆摆手，“叶落落这年龄的女孩，喜欢上你太正常不过了，但你要明白，你是龙，她是人，她的一生，对你不过眨眼一瞬。” 白海尘的好心情瞬间消散。 “其他的事儿吗，可能我没什么资格说你。”廖清风顿了顿，摸了根烟点上，眼神飘到很远的地方，“唯独和人类女孩在一起这件事，你得听我的。白老三，我是个过来人，听我一句劝，趁还能抽身，赶快跑，别和我似的，眼看着她寿终正寝，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滋味不好受，你也知道我那几年怎么过来的。” “酒罐子里泡过来的，”白海尘答道，“整日醉醺醺，天天耽误事儿，我还得给你擦屁股，每天都是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所以，和人类恋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你想多了，”白海尘靠在椅背上，“叶落落没说过喜欢我。” “啊？”廖清风烟灰都忘了弹，“那，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 “…谁告诉你我喜欢她的？” “你他妈真傻假傻？不喜欢人家在这儿搞什么？”廖清风一拍桌子，“又要宣示主权，又要接送上下班，没名没份的，做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儿，人家女孩怎么想？” 白海尘一愣。 “我说白老三，你不会…”廖清风看了白海尘好一会，“嚯，这傻子真没发现自己对叶落落有意思！” * “白海尘？喂？”叶落落的声音打断白海尘的思路。 “身份吗，室友肯定不行。”白海尘打着哈哈，脑子里一段乱麻，全是廖清风那句“没名没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落落。 “所以？” “…就，保镖？对，保镖！”白海尘振振有词，“龙族家政的服务里，正好也有安保一项，考虑到你上下班期间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需要我提供安保服务，以保镖的身份接送你！对，就是这样！” 叶落落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危险？什么危险？我这么穷，怕是没人会劫我。” “万一有人劫色呢？比如那个孟浩，动手动脚的，弄不好…” “停！”叶落落捂住白海尘的嘴，“越说越没边儿了，孟浩不会为了我断送他的大好前程，你的想象力跑偏了。” “那说不定地铁内突然出现不明传送门？或者有其他的龙对你图谋不轨？” “唉…”叶落落深深叹了一口气，捂着脑袋，“我的错我的错，我就不该指望你会想到什么正常答案。” “我也有认真考虑过啊…”白海尘碎碎念。 只是还没考虑出个结果。 “好了，此话题到此结束，”叶落落在胸前比划了个叉，“变龙！回家！” * 正如白海尘所料，叶落落在高空中被冻成筛子。 “额啊啊啊，下次还是带个围巾的好，”叶落落抖抖索索的进家门，“我要去洗个热水澡…” “回来！”白海尘揪住叶落落的后领，摸了摸她脖子，“身上太凉了，缓一缓再去，我去给你熬点姜茶。” “我不要，”叶落落听到“姜”字果断摇头，“我不冷，一点都不。” “没的商量。”白海尘把叶落落拖到沙发上，喊道，“叶小柔！起床！有工作给你！” 龙蛋幽幽的从次卧飘出来，看到叶落落马上精神，冲到她脸上来回蹭。 然后被凉的全身一个激灵。 “她身上是不是很凉？”白海尘问。 叶小柔哼哼唧唧的认同。 “很好，所以你现在的任务是，盯着你家叶落落，在我熬好姜茶之前，哪儿都不许去。”白海尘一声令下，龙蛋火速领命。 白海尘很满意，换了衣服走去厨房，几分钟后端着汤碗走出来。 “可以拒绝吗？”叶落落瞧着姜茶，一脸愁苦。 “不能。” “喝一半？” “不行。”白海尘把碗怼到叶落落面前，“你要再不喝，我就要想办法给你灌下去了。” “…喝！我喝！”叶落落接过碗，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憋住一口气，鼻子眼睛拧成一团，咕咚咚几口喝完，砰的把碗放在桌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喝个姜茶，又不是要你命。”白海尘嫌弃的看着她，把水杯端过来，“行了行了，喝点水，漱漱口。” “啊…得救了，”叶落落好不容易才涮干净嘴里的姜味儿，“欸对了，是不是有个快递送家里了？” “嗯，我放门口了，这会儿拆？” “你拆吧，给你买了个手机。”叶落落看到白海尘惊讶的眼神，赶忙补充道，“不是礼物！只是个通讯设备，方便你随时找我。有了手机，就不用总跑去公司了。” “你很介意我去你公司？”白海尘用裁纸刀划开包裹，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没有，但有个手机更方便。”叶落落感觉身上暖和一些，起身从包里拿出电话卡，“这是用我身份证办的号码，话费也冲过了，”她从白海尘手里接过手机，装好电话卡，开机，又重新递给白海尘，“拿上。” “哦。”白海尘用两个手指捏住手机。 “拿好，别摔了，挺贵的东西。”叶落落按着白海尘的手，把手机放在他手心，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稍等一下哈。” 叮铃铃—— 白海尘的手机响起铃声，他吓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屏幕上有一串数字。 “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以后有事，直接拨号就可以啦。”叶落落拍拍白海尘，“剩下的你自己先跟着说明书学，我相信你的聪明才智，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哦…”白海尘左右翻看着手机，那眼神就像在研究一个新物种。 “那我洗澡去了。”叶落落刚转身，又被白海尘捉住胳膊，“又，怎么了？” “嗯，暖和了，”白海尘松开叶落落的胳膊，“去吧。” “…你比我爸还罗嗦。”叶落落回卧室拿换洗衣服，“小柔，一起洗吗？” 叶小柔：“呀！”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白海尘坐在沙发上研究手机。 “这东西也太麻烦了，‘应用’是什么东西？这个还要‘权限’？”白海尘皱着眉，一边翻看说明书，一边消化各种名词，“就是个打电话的，搞这么复杂，欸欸又点错了！太灵敏了吧！” 屏幕被他滑到通话记录，显示刚才打来的号码。 “算了，剩下的以后再说，”白海尘没了耐心，“先把叶落落的电话存了再说。”他在说明书上找到对应说明，按照步骤操作着，“新建联系人？嗯对，是这个，怎么还要写名字啊？” 他不满的唠唠叨叨，在联系人的输入框中写下“1020号契约人”，想了想，又改成“叶小柔契约人”，看了半天，还是改成“叶落落”。 浴室传来吹风机隆隆的声音，叶落落还时不时的哼着小曲。 白海尘抬头朝浴室门口看了好半天。 “嚯，这傻子真没发现自己对叶落落有意思！” 白海尘使劲儿摇头，把廖清风的声音统统删除，叹了口气，删掉“叶落落”三个字，重新输入——“落落”。 “白海尘！”浴室突然传来叶落落的喊声，听起来又惊又喜，“你快来！” “怎么了？”白海尘走到浴室门外，“栽马桶里了？” “不是！是小柔！” “...啊？叶小柔掉马桶了！” “不是不是！”叶落落话说的着急，差点把舌头咬了，“蛋壳上的花蕾！要开花了！” 白海尘猛地推开浴室门，就看到叶落落半弯着腰，正在和叶小柔打着玩儿。他疾步上前，捧起龙蛋。 果然，龙蛋上的花纹有所变化，花蕾已经开始缓缓绽放。 “恭喜，龙蛋就要孵化成功了。”白海尘朝叶落落挤出一个笑。 “哇真不容易，我们小柔也终于可以变成龙啦！”叶落落看上去很开心。 白海尘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也就这几天吧，龙蛋就会孵化。”白海尘说，“到那时，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天台 次日中午。 刘霖叽叽喳喳的在叶落落身边调查白海尘，从身高体重到生日星座，从性格爱好到感情经历，详细程度堪比婚介所。 叶落落极度不配合，回答除了“不知道”，就是“没问过”，眼睛一直看着电脑屏幕，键盘啪啦啪啦响个不停，思绪却早就飞回家。 昨晚，叶小柔的花蕾开始绽放，龙蛋即将孵化，这是好事，叶落落本应很开心。 但这也意味着，白海尘的工作即将结束。 他会离开。 “落落，你这也太浪费资源了！”刘霖恨铁不成钢，“家里放着那么一个绝世美男子，又送你上下班，又给你做饭吃，这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啊！你倒好，一问三不知，到手的机会都不抓住。” “没，你想多了，”叶落落机械的回答，“他做家政的，那是他的本职工作。” 叶落落昨晚几乎没睡着，一直翻来覆去，她知道白海尘离开是早晚的事儿，但当白海尘亲口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她有些舍不得。 “你少蒙我，家政谁管你上下班？”刘霖嘴一撇，“要真有这样的家政，请给我来一沓儿！倾家荡产我都愿意。” 叶落落敷衍的“嗯”了一声。 她原以为白海尘或许也会有不舍的感觉，毕竟朝夕相处这么多天，总不能真的就毫不在意吧？ 可看他说话的样子，和平时完全没区别，该吐槽就吐槽，损人也毫不留情，看不出一点留恋的情绪。 “叶落落！”刘霖按住叶落落的肩膀，把她上半身掰向自己，“你好好和我说，到底和白海尘怎么回事。” “都说了八百遍了，什么也没有。”叶落落话语平静，“就是室友，时间到了他就会离开，我该怎样还怎样。”说罢转回身，继续盯着屏幕打字。 也是，一切都起源于照顾龙蛋，这本就是白海尘的工作，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离开人类，回到龙族的生活，或许才是他更喜欢的。 “你敢说你对他没意思？”刘霖用脑袋挡住屏幕。 “别闹，工作呢。”叶落落轻捏住刘霖的脸，“最后说一遍，我和他不可能，好了，换个话题。” 嗯，对。原本就是不可能的，自己不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吗？ 人和龙，不会有结果，注定无疾而终的事情，不要去做。 “那你给我解释下，”刘霖指着电脑屏幕，“每次我提到白海尘，你就肯定会打错字，刚才竟然错删文件，还是两次？这怎么说？” “正常失误。”叶落落面上波澜不惊，“在可控范围内。” 好聚好散，这几天找个机会，请白海尘吃个饭吧，算是…谢谢他这些天的照顾。 以室友的身份。 “…唉！你啊，死鸭子嘴硬，”刘霖摇摇头，“算了，指望你没戏，还是祈祷白海尘主动出击更靠谱，话说你还要忙到什么时候啊，工作永远做不完的，我们还是先去吃午饭，如何？” 叶落落看了看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犹豫片刻，“我不太饿，今天就…” “走吧，一起去。”孟浩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饭不吃不行，对身体不好。” 刘霖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脱口而出，“天呐，孟浩你绝对是个勇士。” 孟浩苦涩的笑笑，“别这样，大家一个办公室的吗，吃个饭不是很正常。是吧，落落。” 叶落落刚想婉拒，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开始震动，屏幕上的三个大字瞩目——白海尘。 刘霖：“哟。” 孟浩：“……” 叶落落拿起手机，看旁边二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接起来。 白海尘：“干嘛呢，半天不接电话，是不是那个孟浩又骚扰你了？” 他几乎是喊着在说，声音被听筒无限放大，两米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落落：“……” 孟浩：“……” 刘霖：“……” “喂？说话啊？奇怪，”白海尘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还在自言自语，“人类的东…” 叶落落赶忙捂住听筒，把声音调小，清了清嗓子，“喂，是我。” “啊嗯…吃饭了没？” “还没，准备去。” “那就上来，楼顶天台。”听筒里白海尘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风声，“我给你带了午餐。” “好。”叶落落挂了电话，抱歉的对刘霖说，“那个，不好意思，白…” “我明白了，你俩要单独吃饭。”刘霖脸上的笑容都快从脸上溢出来，她对叶落落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推着孟浩离开办公室，嘴上还不停催着，“走啦走啦，吃饭，哎哟别等了，落落有约，看不出来吗…” 叶落落在椅子上坐了足足三分钟，确定办公室所有人都走了，才赶忙拿起手机，打给白海尘。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老龙在嚷嚷：“人呢？怎么还不来？” “天台我上不去，锁着的。”叶落落直截了当的说，“只有相关工作人员才有钥匙，你去一楼等我，我们…” “你早说啊，”白海尘打断了叶落落，“那你现在找个窗户，跳下来，我接着你。” “写字楼的窗户开不了那么大，”叶落落一脸黑线，“我会卡住的。” 白海尘：“……” 五分钟后。 “喂，我到楼下了，你人呢？”叶落落走出办公楼，在楼下四处张望，没见到白海尘的影子。 “我看到你了，别动。” “在哪儿啊，我怎么…”叶落落话没说完，突然背后一阵强风袭来，紧接着脚底悬空，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腾空直上，她一点心理准备没有，慌手慌脚的抓住箍着腰部的东西——是个巨大的龙爪。 视线所及之处，保护罩闪闪发光，白龙长须飘扬。 “白海尘！”叶落落感到耳边的风呼呼作响，胸腔的心怦怦狂跳，眼看地面越来越远，她抬头大喊，“你疯了吗！” “放心，我抓的紧，不会松手，”白龙说话带着笑意，“瞧把你吓的。” “咱能不能用点人间的办法啊？”叶落落在风声中大喊，“吃个饭，非要去天台吗！” “空气好，有利消化。”白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话间已经飞到楼顶，他将叶落落轻轻放下，重新变回人形，“行了，到了，是不是比你们电梯快多了？” “……”叶落落懒得理他，默默整理着被吹乱的头发。 “哟，生气啦，你不是脾气挺好的，怎么今儿这么不识逗？冷不冷？”白海尘习惯性的抬手，想看看叶落落手凉不凉，抬到一半，又收回来。 叶落落之前的问题依然在他脑海里回荡：“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接送我呢？室友吗？” 龙蛋即将孵化，他的工作就要结束。 到时候该怎么办。 走吗？她会希望他走吗？ 不知道。他甚至不能确定叶落落怎么看他。 留吗？用什么理由留下呢？室友吗？ 还是不知道。老廖说这种感觉是喜欢，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海尘最近每天都会遇到新问题，满脑袋都是问号，却没有一个能想明白的。 活了三千年，总觉得白活了。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龙蛋孵化了再说。 “落…叶落落，吃饭。”白海尘打开保温饭盒，“我炖了点牛肉，炒了个芥兰，还做了蔬菜丸子汤，樱桃看着不是很新鲜，我就买了点葡萄…” 叶落落低头整理着头发，听到白海尘毫无变化的“日常报备”，原先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快过来，吃饭重要，别管你那头发了。”白海尘招呼着，“你看你越收拾越乱，一会儿我给你梳。” “不需要，我自己会。”叶落落尽力让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与平时无差，“这么多啊，吃不完的。小柔呢？” “我没让它来，在家睡着呢。”白海尘随口说道，“虽然龙蛋就要孵出来了，但身体的事儿还是不能怠慢，你看你那体检报告，好几个指标高高低低的，都是平时吃饭睡觉不注意，之后…” 白海尘突然卡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叶落落停下筷子，抬头看了白海尘一会儿，“之后，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吃饭？为什么？”白海尘一愣，“在家吃不好吗？外面哪儿有我做的好吃。” “不是要走了吗。”叶落落顿了顿，带着笑，“作为室友，总要请你吃个饭啊。” 白海尘瞬感一阵惊雷从身体穿过：完蛋，叶落落完全没有想留我的意思。 “嗯？”叶落落伸手在白海尘眼前晃了晃，“听到了吗？” 白海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想逃，他猛地站起身，“额，牛奶，我今天忘记给你带牛奶了！你先吃，我现在去给你买！” 说罢跳下天台，变龙飞走，留下满眼迷茫的叶落落。 “牛奶？我中午不喝牛奶啊。” 叶落落饭都吃完了，白海尘还是没回来，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眼看上班打卡时间就要到，她却被锁在天台下不去，只能无奈的来回踱步。 突然，头顶压下一片阴影，在地面勾出龙的模样。 叶落落以为是白海尘回来了，抬头望去——深海一般的蓝色映入眼帘，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浑身的鳞片像金属一样反光。 不是白海尘，而是一条从未见过的蓝龙，它比白海尘的龙形态大好几倍，这会儿正浮在写字楼对面，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把整栋楼推翻。 蓝龙观察着叶落落。 叶落落不是第一次见到龙，她几乎瞬间就接受了再次看到龙的事实，感慨了一番蓝龙的巨大身躯，礼貌的开口道，“请问，有事吗？” 蓝龙有着和巨大威力完全不同的双眼，那双眼睛水波般漂亮，眼角微挑，睫毛卷翘，只需多看一会儿，就仿佛被吸了去，魅惑力十足。 “哟，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蓝龙开口，是成熟性感的女性声线，“原来白老三看上的，是个小丫头呀。” ☆、升职 白老三？叶落落一头雾水，开口问道：“难道…在说白海尘？” “哎哟，他没告诉你他的爱称啊？那看来，他也没和你说过我了，”蓝龙声音软媚，听的人浑身发酥，它抬起龙爪，将叶落落箍在其中，歪头道，“是这样吗，小丫头？” “嗯，没有。”叶落落照实回答。 “嗯？”蓝龙微微附身，冰凉的鳞片散发着冷气，“你竟然，不怕我呢。” “怕倒不至于，”叶落落轻轻拍了拍蓝龙的爪子，“有点冷，是真的。” “嘿哟，小丫头，你挺有意思的嘛，”蓝龙没有松开叶落落，爪子一勾，把叶落落拉到眼前，水波一般的眼睛甚至能倒映出叶落落的全身，“有奖竞猜，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是他的，朋友？”叶落落感觉周身的冷气更足了，紧了紧衣领，心想如果在夏天，说不定比空调还好用。 “朋友？”蓝龙轻哼了一声，尾巴一甩，带起一阵冰霜，“谁稀罕。” “那，恋人？” “呕，可别这么说，太可怕了。”蓝龙吐了吐舌头，看起来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喜感，“你难道不觉得，他和我很不搭吗？” “好像…体型差别是有点大，”叶落落用手比划着两条龙的体型，“你比他看起来更…威猛？” “咦，小丫头说话很讨喜吗，”蓝龙咯咯笑了两声，“爱说实话，真是个可人儿。” “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叶落落想了想，“姐弟？” “真聪明！”蓝龙后退些许，终于松开叶落落，尾音上挑，听起来甜腻腻的，“我叫花羽，是龙族家政152号，目前在总部负责一些行政事务，简而言之，坐办公室的。你可以叫我花姐姐。” 叶落落点点头，笑眯眯的问好，心里却捉摸着，白海尘是153号，他们叫他白老三，难道这个蓝龙…是花老二？ “虽然吧，我挺想和你多聊聊，大家都对你很好奇呢。”花羽惋惜的说，“但我今天确实不是来找你的，总部让我叫白老三回去，我联系他一周了，他也不回个音儿，你知道他在哪儿嘛？” “哦…”叶落落摇头，“他来去自由，不会告诉我的。” “那就不好办了，看来只能把你拐走，他才会主动找上门了，放心，不会对你怎样，”花羽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字字拖着长音，“我们可以去做做水疗？只有你和我，促膝谈心，坦诚相见…” 锵！ 花羽的话被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打断，一阵金光自她头顶落下，白海尘眨眼间挡在叶落落面前，斩梦刀已出鞘，和蓝龙锋利的龙爪对持着。 “老廖说的没错，找到小丫头，就找到你了。”花羽像是早有防备，龙爪闪着寒光，稍稍用力就逼得白海尘退后好几步，“白老三，你少一块龙鳞，打不过我的，放弃吧。” “花羽，你不好好在总部数票子，跑来凑什么热闹。”白海尘语气异常冷淡。 “让我想想啊，”花羽压根没把白海尘当威胁，一个爪子抵着斩梦刀，另一个爪子挠了挠脖子，“哦对了，想起来了呢。我啊…”蓝龙的目光飘向叶落落，“挺喜欢她呢。” 白海尘还未开口，就听到叶落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们…不是姐弟？”叶落落看的莫名其妙，心想怎么见面就打架，“我用不用回避一下？” 白海尘严肃的脸瞬间垮掉，脸红脖子粗的看着蓝龙。 “小丫头别在意，我们龙啊，都是这么打招呼的。”花羽则笑得全身颤抖，她收回龙爪，笑得全身的鳞片都闪闪发光，“哈哈哈哈白老三你听见了没？连你的小丫头都觉得，我才是你姐姐呢。没办法，谁让你体型那么小只，来，叫声姐姐我听听？” 听到“白老三”这个称呼，白海尘的脸色更是难看，他默默收起斩梦刀，深呼吸好几次，抬头望着体型巨大的蓝龙，平静的开口，“花老二，你有话就说，我没时间陪你叙旧。” 叶落落强忍着没笑出声，竟然真的是花老二！ “真没劲，难得见你一面，好冷漠。”花羽轻轻叹了口气，“好吧，说正事。总部让我给你带个话儿，龙蛋即将孵化，任务完成后即刻回去报道，否则年终奖减半哟。”她柔情似水的看了叶落落一眼，“小丫头，你想让他走吗？或者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我带你游山玩水…” “我会按时回去。”白海尘用眼神制止蓝龙。 “那最好，省得我总要跑出来，太阳这么大，热死了，龙生艰难啊…哦对了！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情！”花羽在庞大的身躯上摸了半天，拿出一个绑着蝴蝶结的盒子，这盒子比叶落落的脑袋还大，可放在蓝龙的爪子中却显得格外袖珍，“小丫头，这是见面礼，不要客气。”说罢直接放在叶落落手上。 叶落落只觉得手中一沉，差点没抱住。 “你打的什么馊主意？”白海尘接过盒子，掂量着盒子的重量，“装的什么啊这么沉。” “我干嘛告诉你，又不是给你的。”花羽给了叶落落一个飞吻，“走了小丫头，什么时候厌烦白老三了，随时联系我哟，花姐姐带你体验美好人生。” 一阵寒风吹起，蓝龙没了踪影。 留下天台的两人面面相觑。 白海尘先开口道：“我…” 叶落落几乎同时说：“你…” “咳…”白海尘清了清嗓子，“你先说。” “你…不是买牛奶去了吗？”叶落落说，“牛奶呢？” 白海尘手里抱着花羽留下的盒子，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答道，“想买来着，后来看快过期了，就没买。”他望着叶落落，几次欲言又止。 “嗯？” “咳…不管花羽说了点什么，你要相信我。”白海尘把脑袋别向一边。 “她倒是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龙鳞…”叶落落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嗡嗡嗡的震动，她抱歉的指了指手机，白海尘点头，示意她先接电话。 “嗯对是我，没事没事现在不忙，您说。”叶落落说话间将头发别在耳后，“啊？哦这样啊…那，好吧，不不不，我明白您也是没办法，没事我最近就开始找房子，嗯，好，再见。” 挂掉电话，叶落落叹了口气，发愁的拍了拍脑袋。 “怎么了？”白海尘问道。 “房东的电话。说儿子之后结婚，要用这套房做婚房，违约金赔给我，但不能给我续租了。” 叶落落话语里带着疲惫，“我得马上开始找新住处。” “需要我帮忙吗？”白海尘说，“龙族家政有租房服务。” “不用，我又不是第一次租房子。”叶落落顿了顿，问道，“你…会走的，对吧。” 白海尘没说话。 “干嘛这么深沉，”叶落落一巴掌拍在白海尘肩膀上，笑着说，“工作结束后就可以休假啦，还有年终奖，多好的事情，别摆个苦瓜脸。” 白海尘还是没说话。 “怎么啦？平时话痨一样的，今天到哑巴了。”叶落落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儿，背着手在天台转圈走着，“小柔也不知道在家干嘛呢，哎呀你说它会是一条什么龙呢？变成龙以后会不会还是这么调皮呀？小柔它…” “叶落落！”白海尘突然沉声喊了一句。 叶落落的脚步缓缓停下，低低的应了声，“嗯。” “你…”白海尘挺想问问，你是否想让我留下？但话到嘴边却变成：“快到上班时间了，我送你下去吧。” “嗯。” * 叶落落回到办公室后就开始在手机上找房子。 好不容易看到几个各方面都合适的房源，打电话过去以后，不是已经租出去，就是价格高的离谱，叶落落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又想到白海尘的事儿，心情越发郁闷，靠着椅背，眼望天花板。 刘霖这时候钻进办公室，直直朝着叶落落走来。 “别闹，我现在不想聊任何有关白…”叶落落突然发现刘霖不对劲，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的，今天一脸严肃，她坐直身体，问道，“怎么了？” “李总找你。”刘霖压低声音，“老吴和孟浩也在。” “干嘛啊？”叶落落进公司两年来，还是第一次被李眉叫进办公室。 刘霖摇摇头，附在叶落落耳边，小声说，“直觉告诉我不是什么好事儿，搞不好是孟浩打击报复呢！” “…不会吧。” “不好说，毕竟现在全公司都传疯了，说孟浩丢人丢到家。”刘霖撇着嘴，“落落，你快去吧，李总等着呢，记得说话注意点。” 叶落落点点头，拿上笔记本和签字笔，拍拍刘霖的肩膀，“没事，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刘霖紧跟在叶落落身后，一直看着她走进李眉的办公室。 “唉，希望没事。”刘霖自言自语道。 李眉办公室门口，叶落落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敲门。 “进来。”是李眉的声音。 叶落落推门而入，果然如刘霖所说，屋里有三个人。 李眉的办公室很宽敞，她坐在大办公桌后，正翻看着什么。 吴正义坐在里侧沙发上，端着保温杯，示意叶落落过去。 孟浩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目光一直跟随着叶落落。 “坐。”李眉挥了挥手，眼睛都没抬，“来公司两年了，觉得怎么样？” 叶落落一愣。 她想到李眉或许会问方案的事情，甚至会问她和孟浩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员工关怀”。 她左右看了看，老吴吹着杯子里的茶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孟浩则毫不避讳的望着她，还轻轻点了点头。 “有点忙，不过学到东西也多。”叶落落搞不清这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答得不疼不痒，“总的来说，挺好的。” “挺好的？”李眉放下手里的文件，若有所思的看向叶落落，“两年没给你升职，没想法？” 叶落落心下一沉，脑袋有点疼，连肚子都跟着抽搐。 说没想法，就是不求上进。 说有想法，搞不好会被说自不量力。 这是送命题啊… ☆、混乱 “要说一点没有，也不可能，我也不是那种毫无欲望的人。”叶落落微笑着说，“但对当下的我来说，无论是能力，还是人脉，在我目前的岗位上都依然能发现可以提升的方向，或者说不管什么样的职位，都是学无止境的，这么想的话，就会觉得积累比升职更重要，所以有目标，没怨言。” “好，那现在有这么个事儿，”李眉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最近不是把孟浩调到你们那儿了吗，我身边就空出个助理位置，巧的是，”她指了指孟浩和老吴，“他俩，同时向我推荐了你。” 叶落落先看向老吴，他一改平时的凶神恶煞，温和的笑了笑，还拍了拍叶落落的肩膀，一副长辈鼓励小辈的样子。 也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演。 至于孟浩… 他一直看着叶落落，看的她浑身发毛，恨不得找一个眼罩把他蒙上。 “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你们部门之前的几个优秀方案都是出自你手，而且他俩同时推荐，应该差不到哪儿去，”李眉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怎么样，是打算继续留在吴经理身边，还是来我这儿锻炼锻炼？你自己决定。” “落落，这是好机会。”孟浩在一旁说，“你做了这么久方案，也该在其他方面提高提高自己了，别犹豫。” 这个道理叶落落当然知道。 “那…我就去锻炼锻炼吧。”叶落落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再不答应就是不识趣。 而且李眉身边的职位肯定比现在高，升职意味着涨工资。 谁和钱过不去啊？ “好，”李眉点点头，“那你这会儿就把手头交接一下，快点搬过来，我有事让你做。” “现在就…”叶落落话没说完，就被孟浩按下了，他朝叶落落摇摇头。 叶落落了然，“我这就去。” “哦对了，你的职位和工资暂时不变，”李眉像是早就在这儿等着叶落落，“先积累两个月再说。” “…嗯，好。”叶落落心里哪怕一百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掖着。 毕竟能在李眉身边工作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 叶落落正在原办公室备份文件，孟浩就走了上来。 “恭喜。”孟浩这次没有动手动脚，站在一个礼貌的位置，“李总要求高，性子也急，你刚去肯定会不适应，但没事，慢慢来，她还是很照顾手下人的。” “谢谢你啊，”叶落落也礼貌的回复，“肯定是听了你的推荐，李总才选我的，我欠你个人情。” “哪里话，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也是觉得你有能力，才推荐给李总的。”孟浩摆摆手，像是把之前被拒绝的糗事全忘了，“我在李总那儿干的时间长，之后有什么拿不准的，你随时问我。” 他说的既客气又亲密，若是没有之前那一出，叶落落搞不好真把他当做自己人。 但工作归工作，私事归私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人家好歹帮你了，没有不回报的道理。 得想个办法还人情啊，有点棘手。叶落落心里想着。 “嗯，万分感谢。”她笑了笑，就看到老吴站在办公室门口朝她招手，她指了指吴正义的方向，低声对孟浩说，“不好意思啊，我先过去。” 安全通道里，吴正义点了根烟，开门见山，“叶落落，你跟了我两年了吧，当初面试，就是我给你通过的，人要懂得感恩。” 果然，老吴脱下了温和的皮。 “平心而论，我没亏待你，该奖励的一个没少，没给你升职倒不是我不想升，而是公司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个王默一直占着，你应该也知道，他和李总…对吧，所以我也没办法，”吴正义吐着烟圈，“现在有个升职的机会，我不就立马想到你了吗。” “谢谢吴经理。” “谢就不必了，”吴正义转过身，看着窗外，“那个孟浩，说是来给我帮忙的，其实大家都明白，那是李眉派来监视我的，表面上好像是为了上次丢方案的事儿，实际上吗，无非就是找个理由把我踢走，用她自己的人取而代之，孟浩多听话啊，比我好管多了，是吧。” 叶落落没吱声。 吴正义撇了她一眼，“你呢，也别想太多，去李眉那儿，该好好干还是好好干，我也没别的意思，无非想着，以后万一李眉有什么想法之类的，你能给我通个气，能做到吧？” 叶落落脑袋更疼了。 如果说，孟浩推荐她，有可能是为了能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那吴正义这么做，就是想把她插在李眉身边，好得知李眉的一举一动。 怎么捡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看叶落落没说话，吴正义有点发愁。 他带了叶落落这么久，是知道她性子的，看起来不温不火，心里却憋着一股劲，做什么都要往好了做，让她做这种如同眼线的活儿，她定是不愿意。 但无奈的是，除了叶落落，吴正义没有别的人选。 “唉，落落啊，”吴正义掐了烟，语重心长的说，“你吧，哪儿都好，就是脑子一根筋，职场上很多事，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他放低声音，悄悄话一般说了一句，“丢方案的事情已经查明白了，是王默。” 叶落落一惊，侧头看着吴正义。 “聊天和邮件都有记录，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吴正义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唉，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还想保他，想着最多罚点钱，这事儿就过去了。谁知道那李眉，竟然为了保她前夫，想让我当替罪羊。” 叶落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并不惊讶事情本身，而是惊讶吴正义竟然会告诉她。 “行了，我也不给你说太多 ，省得你压力大。”吴正义说，“这些事儿你听听就行，别影响工作。要是哪天在李眉那儿受委屈了，给我说，我再把你要回来。” 叶落落脑袋发胀，肚子也隐隐的疼，只是点点头，一言未发。 她本就不擅长办公室的弯弯绕绕，这下子，她不想卷进去，也不得不卷进去了。 * 叶落落正在把东西往新办公室搬，刘霖迎面走上来，声音虽小，却藏不住的雀跃，“听说李总把你要过去了？” “嗯。” “好事啊！落落你要发达了！”刘霖用胳膊撞了撞叶落落，“欸，你怎么一脸不高兴？” “唉，一言难尽，”叶落落觉得肚子越发的疼，算了算日子，怕是来例假了，“你帮我拿一下东西，我得去个卫生间。” “哦，好啊，”刘霖接过叶落落手里的纸箱，没一会儿就看到叶落落从卫生间里出来，眉头微皱，腰也有点弯，关心的问道，“你这是，那个了？” “嗯…”叶落落心想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挤在一起了，还是挤了个笑出来，“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我给你泡杯红糖水吧？”刘霖说，“我那儿还有暖宝宝？” “真没事，”叶落落从刘霖手里拿过箱子，“不聊了，我得‘上岗’了。” “有事的话给我发消息啊！”刘霖挥了挥手机，“加油！” “加油。” * 叶落落本以为第一个下午会过的很轻松，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李眉叫了过去。 “后天下午，我要和C公司的人见面，你去确认一下时间，然后帮我定个安静喝茶的地方。”李眉整个人都被电脑屏幕挡住，“昨天会议上，几个部门的数据统计快点发给我。之前几个没付尾款的甲方公司，你跟进一下，随时汇报。还有下周的行程，给我报一下。” 叶落落当场愣住。 “哦好的，我马上联系C公司，”叶落落几乎是用直觉作答，她飞快的翻着笔记本，想从孟浩留给她的一堆资料里面找到答案，“行程…” 李眉探出头，“孟浩没告诉你？” “他给我说了，”叶落落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腹痛，脑门上竟然浮了一层细细的汗，“我…正在找。” “哦，”李眉淡淡的说了一句，“多用脑子记，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让你抱个笔记本的。” “…好。”叶落落几乎是逃出了李眉的办公室。 连喘息时间都没有！这可比吴正义难对付多了啊！ 不行，不行，要冷静。 叶落落深呼吸，回忆刚才李眉要她做的事情，刚准备先给C公司打电话，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安静喝茶的地方”。 她又看了看昨天会议上的数据，这个倒是还好，录入到表格里，再统计出来就可以。 还有没付款的甲方公司…这甲方公司太多了，哪几个是没付款的？ 对对，行程，这个最紧急！赶快找一找孟浩留下的资料…对，应该就是这个。 “叶落落。”李眉的声音再次冒出来。 “来了。”叶落落忙忙起身，“怎么了李总？” “客户公司年会的方案，你一会儿发给他们，抄送我一份。”李眉就像个机器人，“还有几个大客户，这到年底了，该送的礼得送，你去拉个单子。” “好的。”叶落落边听边记。 “一会儿帮我点个咖啡，不要糖。行程看好了吗？” “嗯！”叶落落翻开写满行程的那一页，“下周一…” 李眉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没让你照着读，捡重点说。” “这…”叶落落脑子完全宕机。 “…算了，你先学着吧，把孟浩叫来。” 叶落落默默退出办公室。 没一会儿孟浩就出现在叶落落面前，一看她表情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声安慰道，“放宽心，我刚开始和你一样，适应就好了。” “孟浩！” “来了李总。” 叶落落坐在外面的小办公室，听着孟浩对答如流，挫败感从头顶灌到脚底，她默默打开孟浩留下的资料，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注意事项，大至什么会议有哪些重要人物要特别关注，小到李眉喝咖啡喜欢的牌子、温度和时间。 这才刚开始，李眉只是让她做了秘书的活儿，都还没把她当助理。 她竟然已经应付不来。 真是，太糟糕了。 ☆、孵化 叶落落难得准时下班，回到家却觉得全身都要散架。 白海尘一如既往在厨房忙碌，听到叶落落开门，他探出头来，“洗手，吃…嗯？” 平日里叶落落要么会先去逗叶小柔，要么会跑来问他晚上吃什么，今天却直接奔着沙发去了，脚步拖沓，像是背着千斤重的秤砣。 生病了？白海尘擦净手，从厨房走到叶落落身旁，溜边儿坐在沙发上，“怎么了？” “没事，有点累。”叶落落摆摆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朝下一头倒在沙发靠枕上，嘴里还念念有词，“领导虐我千百遍，我待领导如初恋…” “累就晚上早点睡，”白海尘用手背试了试叶落落脑袋的温度，“没发烧，说什么胡话。” “你是不知道啊…”叶落落翻了个身，又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把下午发生的事儿给白海尘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李眉？”白海尘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妆容精致、打扮得体的女人，“哦，好感度中立的那个。” 叶落落：“…？” “她是你们大领导吧？选你不是挺好，”白海尘自动忽略叶落落的疑问，“算是升职了？” “升职不升职不清楚，”叶落落摇头，“工资没涨，是肯定的。” “你那点工资，再涨能涨到哪儿去，”白海尘看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行了，下班就别想上班的事儿，吃饭。” “我想瘫一会儿再去…”叶落落的声音埋在抱枕里，闷闷的，“给我十分钟。” “……”白海尘也没说什么，起身去了厨房，没过一会儿又走回来，“叶落落，十分钟到了。” “请，不要叫我的名字。”叶落落抬起手，掌心朝外，“今天一下午，‘叶落落’这三个字，至少在我耳边响了一百遍，我现在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就头疼。” “那我不叫，”白海尘用手拍了拍她肩膀，“坐起来，把这个喝了。” 叶落落把脸从抱枕里露出来。 只见白海尘左手端着一杯红糖水，右手拿着热水袋。 叶落落怔了一下，坐起身，“你…还会买这东西？” “不舒服就少说话。”白海尘把热水袋塞到她怀里，眼神从叶落落身上挪开，“包装袋上写了能缓解疼痛，我就买了备上。” “其实红糖没什么用，安慰剂，”叶落落说归说，还是从白海尘手里接过水杯，杯壁暖着手心，热水袋暖着小腹，“至少对我没太大效果…”她刚想喝，突然眉头一抽。 红糖水里飘出一阵浓郁的姜味。 她幽怨的看着白海尘，“我今天够惨的了，就别拿这东西折腾我了。” “…那还有什么方法能缓解你的…不舒服？”白海尘略显尴尬，心想应该提前问问女性之友廖清风。 “不用，没什么大事。”叶落落愁眉苦脸的看着红糖水，感觉就这么退还给白海尘不太礼貌，“我还是，喝了吧！” “算了，我重给你冲一杯不带姜的。”白海尘离开沙发，边走边说，“还是先来吃饭吧，别吃太晚，对身体不好。”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叶落落脑子转了一圈，愣是没想到“如何优雅的询问对方怎样知晓自己大姨妈时间”的方式。 白海尘的脚在地上绊了一下，“咳，叶小柔，它给我说的。” “这样啊，”叶落落揣着热水袋，“小柔还睡着？” “嗯，最近会睡得比较多。”白海尘朝着次卧看看，“为孵化蓄积能量。” “是吗…” “…嗯。”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孵化”两个字仿佛成了禁止词，每每提到此事，叶落落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白海尘亦是如此。 晚饭期间，谁都没说太多话。 吃完饭，白海尘把龙蛋送到叶落落屋里，说孵化前最好和主人在一起，这样彼此都能第一眼就看到对方，说完便回了屋。 叶落落洗了个热水澡就钻进被窝，她感觉全身疲惫，脑细胞大声嚷嚷着“我要休息”，小腹的不适让她懒得动弹，好在白海尘今天也没催着她拉伸。 叶小柔就靠在叶落落身边，今日的龙蛋格外安静，连呼噜声都听不见，若不是龙蛋内部传来的震动一如往常，叶落落甚至都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白海尘说这是孵化前的正常现象，但叶落落总是有些不习惯。 家里太安静了。 她用指腹抚过蛋壳上的花纹，深红色的纹路越发清晰，曾经小小的花蕾竟然在短短几小时内就变成即将开放的模样。 让人无比期待，又猝不及防。 * 叶落落整晚都在和周公打架，睡得一点都不踏实，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 天还没亮，闹铃还没响，叶落落翻了个身，感觉身下压了个什么东西。 是叶小柔吧。她心里这么想着。 叶落落不是第一次带着龙蛋睡觉，只要她不上班的日子，白海尘都会把叶小柔送到她屋里，这小家伙睡觉特别不老实，呼声震天就不说了，还特别爱往人被窝里钻，更要命的是，它还喜欢床头床尾的滚来滚去，叶落落第一次翻身压到叶小柔的时候，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可结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龙蛋被压成一张饼后，几分钟就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你那点小体重小力气，不会造成伤害的。”白海尘如是说。 但叶落落还是觉得后怕，每每叶小柔睡在她屋里，她都会特意给龙蛋准备一个睡觉的垫子，再把垫子放在床头柜上，睡前和叶小柔打打闹闹，关了灯就各找各的窝。 可就算如此，依然无法阻止龙蛋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叶落落身旁，被压成一张饼后还乐呵的咕咕叫。 久而久之，叶落落也习惯了，每次发现后便把龙蛋捞出来，重新放在垫子上。 可今天却变了样。 叶落落正闭着眼睛抓龙蛋，就听到“咔”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脆裂一般。 叶落落猛然惊醒，浑身冷汗的坐起身，一手去摸台灯开关，另一手下意识的掀起被子，在被子里找龙蛋。 灯光让她睁不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事物，叶落落彻底傻了眼——龙蛋失去了弹性，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摊成一张饼，蛋壳上，裂纹清晰可见，红色的花蕾变得支离破碎。 叶落落只觉得呼吸都停滞，太阳穴突突跳，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龙蛋，声音细小的仿若不是从她嘴里发出，“小柔？” 又是“咔”的一声。 被触碰的那一块蛋壳，完完整整落了下来。 完了。龙蛋被我压碎了。 叶落落大脑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白海尘推门进来，脸上略显慌张，“怎么了？” 叶落落机械的抬头，眼睛望着白海尘，手指着龙蛋，感觉就快要哭出来了，“小柔它…我…” 白海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儿了，三两步上前一看，吁出一口气，然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叶落落，“大半夜的不睡觉，敲门不开，问话不应，我以为你被其他龙叼走了呢！”说罢，他缓了缓语气，拽着被子裹在叶落落身上，“没事，不是你压的。” 叶落落一愣。 “你马上，就能见到叶小柔了。”白海尘微笑着说。 * 几分钟前，就在叶落落窗外，一条巨大的蓝龙从天而降，枯叶被卷的七零八落。 落地的瞬间，龙的影子快速缩小，从中走出一个人形。 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秀发如瀑，五官明艳，看着大树都一副眉眼传情的模样——是个妩媚动人的女人。 她靠着路灯，拿出一根烟，又拿出火柴，结果点了半天没点着。 “啧，这烟也太娇气了，我就在身上放了一会儿，潮成这样。”花羽把整包烟都扔进垃圾桶，“算了，让白老三赔我一条好了。” 她抬头望向黑灯瞎火的居民楼，水波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翘成好看的弧度，开心的数着数，“五，四，三，二，一！亮！” 话音刚落，果然有一个窗户亮起了灯。 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幻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落落裹着被子，眼睛都不敢眨，紧盯着龙蛋。 白海尘靠在墙边，视线越过龙蛋，停在叶落落身上。 龙蛋孵化他看过太多次，早就没了新鲜感，此时看着叶落落紧张又期待的表情，他到也觉得有趣。 叶落落手心都是汗，她能听到龙蛋内部传来的砰砰声，那声音如同心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 砰，砰，砰。 突然，一阵毫无预兆的加速后，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寂静。 叶落落刚想问什么，白海尘摇摇头，走到床边，在她背上安慰的拍了拍，食指抵着唇，示意她不要说话，安静的等待就好。 叶落落点头，轻声吁气，平息刚才随着龙蛋而混乱的呼吸。 就在这时，龙蛋终于有了动静，蛋壳上的纹路突然红的耀眼，花蕾肉眼可见的缓缓开放，时不时闪过鎏金一般的光芒，没一会儿，一朵完整的五瓣花出现在叶落落眼前。 叶落落屏住呼吸。 随着咔咔几声，裂纹顺着五瓣花的形状延展，仿佛有一双巧手在蛋壳上切割一样，最终切下来整块花朵形状的蛋壳。 一个黑色的小脑袋从蛋壳内钻了出来，眼睛是和鳞片一样的墨黑，它歪着头，滴溜溜的眼睛朝着叶落落眨呀眨，刚想奔过来却被蛋壳限制住，它不满的喷出几粒火星，爪子在蛋壳内一顿破坏，终于脱离了束缚。 这还是叶落落第一次直观新生命的降生，内心的感慨远大于激动，好几次伸手又收回。 龙崽实在太小了，小到让人不敢碰。 小龙在原地抖掉身上残留的蛋壳碎片，扭头打量着自己的尾巴，像是很满意一样甩了甩，然后闭上眼，弓起身子，咬牙用力哼了几声，贴在身侧的袖珍小翅膀才弹簧似的左右展开，许是翅膀惯性太大，小龙一时没掌握平衡，脚一滑，啪唧一声侧翻在床上，它略微愣了几秒，就开始可怜兮兮的朝着叶落落哼唧。 叶落落扑哧笑出声，刚想去扶，却被白海尘阻止。 龙崽求助无果，只能自力更生，它眼睛睁得老大，不解的望着自己四脚朝天的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摔倒，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翻起身，可翅膀上下呼扇，仿佛是别人家的翅膀，怎么都控制不好，它只能像个不倒翁一样原地晃悠，自觉丢人，郁闷的哼了几声，再次看向叶落落。 叶落落离得不远，正笑眯眯的张开两手，等着它过来。 啊！我家叶落落在对我笑！ 小龙顿时动力满满，迈着醉酒般的凌乱步伐，一步三晃的朝着叶落落小跑过去，结果又是一个踉跄，这次没刹住车，先是脑袋着地，然后竟然还被尾巴卷住，像一个黑色的球儿一样滚了起来，滚得它头晕目眩，嘤都嘤不出。 好在没滚几圈就被接住了，一双温柔的手将它身体扶正，耳边传来亲切又久违的声音。 “小柔，”叶落落双手捧着龙崽，“辛苦了。” 叶小柔全身的鳞片都被这声呼唤叫酥了，它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战栗，伸出舌头对着叶落落一顿狂舔。 “痒，痒！”叶落落咯咯笑着，想要抓住这只不安分的小龙，可变成龙的叶小柔比龙蛋时期灵活的多，这会又兴奋的撒欢儿，上蹿下跳，叶落落根本抓不住。 “叶小柔，别闹了。”白海尘的声音突然响起，“到我屋里睡觉去。” 叶小柔直接定格，挂在叶落落脖子上，眨巴着黑豆一样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白海尘，就是不想走。 叶落落看了白海尘一眼，明白他的意思，“小柔，先去吧，我们有话说。” 龙崽发出一声叹息，但还是乖巧的点头，从叶落落身上翻下来，又看了白海尘一眼，这才默默跳下床，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卧室。 叶落落努力让笑容继续挂在脸上，“现在就要走吗？” 白海尘刚才一肚子的话，这会儿全都咽了回去。 “还没问你呢，”叶落落感觉手脚都冰冰凉，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我在教材里看到，龙有很多种，但没看到和小柔一样的。” “叶小柔，它…”白海尘叹了口气。 * 白海尘想起刚成为龙蛋管理员的那会儿。 那时他刚从家政岗位上下来，之前的工作让他早就习惯每天忙忙碌碌的，到了孵化中心后却轻松的让他不适应：每三个小时检查一次龙蛋情况，每天打扫一遍孵化室，每周做一次培训，每月开一次会议，然后就只剩下每年一次的孵化日。 于是那会儿白海尘在孵化中心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中度过的。 反正龙的寿命那么长——至少大部分都是如此。 直到他第一次运送龙蛋的那个中秋夜。 那天晚上的总部很热闹，所有龙蛋都和契约人成功配对，甚至当场就孵化出了几只小龙，白海尘领了当天的奖金，抱着客户大包小包的感谢礼，正准备回孵化中心睡大觉的时候，有一个客户却突然大吵着要退货，说从来没在龙族手册上见过这种龙，肯定哪里搞错了。 那个客户已经与龙族家政合作多年，养龙的经验与资质都堪称优秀，资料上也显示这人信誉良好，这次怎么突然要退货？好奇让白海尘转过头去看，结果刚巧看到了一个破壳的小脑袋。 刚孵化的小龙全身墨黑，好奇的看着四周，最后定格在白海尘身上，仿佛找到了同类，发出开心的嘎嘎声。 白海尘心下一颤。 那是一条幻梦龙。 龙在龙蛋时期都长得差不多，只有真正孵化出来以后，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龙。 红色的幼崽是熔火龙，攻击力极强，天生对火有亲和性，控火的能力是龙族中首位，廖清风就是一条熔火龙。 蓝色的幼崽是冰霜龙，体型巨大，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气，全身的鳞片坚如铠甲，防御力无出其右，具有让人沉睡的能力，花羽便是这样。 除此之外，还有紫色的百毒龙，金色的雷电龙，粉色的读心龙等等。 幼崽们往往都有鲜艳的颜色，只有一种龙除外，那就是幻梦龙。 白海尘自己，就是一条幻梦龙。 幻梦龙原本不叫幻梦龙，而叫做平衡龙，这种龙什么都会，就像白海尘，他能用火，也能控水，会用基础的毒物，其他龙会的，他都会一点。 但没一样是精通的。 客户与龙签订契约，名义上是家政，其实有很多龙做的工作都远超家政本身。 用龙的力量为自己谋取利益，才是绝大多数客户真正需求的东西。 其他龙随着年岁增长，力量也会不断增强，可平衡龙不是。 平衡龙出生率本就极低，往往百年才有一条，出生的时候通体黑色，发育速度是其他龙的十分之一，它们的身体和力量一样弱，总是活不了几年就挂了，除了卖萌，可以说毫无用途。 因此对客户而言，平衡龙是收益最低的龙，很多客户甚至会提前说明，要什么都不要平衡龙。 然而在多年前，有个客户破天荒的接受了一只墨黑的平衡龙，那只龙编号153，客户给它起名白海尘。 那个年代并不太平，这位客户是家族首领，手下要保护的人不计其数，本可以选择更强大的龙。 很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养一只毫无攻击力的龙，他笑笑，说自己只是想要个管家，那即便是平衡龙，也可以做的很好。 龙族家政153号不负众望，很快就成为金牌家政。 总部很高兴，刚打算把白海尘的事儿当作优秀案例，放在给客户的宣传资料上，却没料到接下来的发展。 名为白海尘的黑色小龙，突然在某天变得通体雪白，各种幻境信手拈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契约人都无法逃离，逼真程度让无数敌人吓破了胆，或落荒而逃，或跪地求饶。 更惊人的是，其他的龙至少500年才能化为人形，而白海尘仅用了百分之一的时间。 堪称奇迹。 他银色长发，眉眼俊俏，默默无闻跟随主人。 他读取记忆，操纵光环，任何秘密无处藏身。 他以鳞为刃，取名斩梦，万人记忆瞬间崩塌。 自此，平衡龙的名字彻底被抛弃，另一个名字在龙族家政的客户中传开：幻梦龙。 百年不见幻梦龙，一朝涅槃万年生！ 可依然很少有客户选择幻梦龙，因为没有人知道白海尘是怎么进化的。 对此白海尘闭口不谈，连龙族家政都不知道。 比起选择一个不确定的龙，客户们还是喜欢实打实能看见的力量。 毕竟千百年来，从普通的小黑龙变成幻梦龙的，也只有一个白海尘而已。 这可愁坏了龙族家政，他们不想眼睁睁看着幻梦龙的出生率越来越低，但也想不出别的方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如何孵化一条龙》里面加大宣传，说这是最忠诚的龙，是最懂人心的龙，也是最没有威胁性的龙。 总而言之一句话，幻梦龙，是居家生活好宠物！ 可惜的是，效果甚微——很多客户们都说，那我还不如养一只猫。 未签定契约的龙蛋，是无法孵化的。 久而久之，幻梦龙越来越少，少到几百年见不到一只，龙族家政不得已，只能把这种龙从宣传资料上删除。 也难怪后来的客户会不知道这种龙的存在。 当时那条小黑龙被客户退货后重新回到孵化中心，尽管白海尘悉心照顾，但无奈它身体太弱，加上被主人抛弃导致心情低落，没多久便死去了。 * “它…怎么了？”是叶落落的声音。 白海尘微微一愣，“叶小柔，只是个普通的龙，没什么特长的。” “我也没什么特长。”叶落落抿了抿嘴，“所以，它是什么龙？” “重要吗？”白海尘轻声问道。 “倒是不重要，只是有些好奇，”叶落落一笑，“无所谓啦，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小柔是我的龙，这一点总不会错。” “嗯，是你的。” “那…今晚就走吗？”叶落落故作轻松的说。 “嗯。” “还真是挺着急的…”叶落落看向白海尘，“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有。”白海尘也回望她，“等…” 话没说完，突然一阵寒风，主卧的门被推开，叶落落身一歪，倒在床上。 花羽站在门外，穿的清凉，“我实在等不住，美容觉时间早过了，你还要多久？” 白海尘腾地站起身，表情紧绷。 “放心，我让她睡着了，天亮之前不会醒。”花羽说话一如既往的悠然自得，“怎么，深夜陌生女子来访，怕她误会啊？” “我话还没说完，”白海尘冷冰冰的，“你进来的真是时候。” “哎哟，以后时间长着呢，你又不是不回来，差这一会儿啊？”花羽用手指圈着头发，笑道，“赶快回去把手续办了，不然那些老家伙又要找我诉苦，烦得很。” “…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花羽轻身一跃就来到叶落落身边，她用食指抬起叶落落的下巴，“这小丫头真可爱，你不是有话要和她说吗？那我帮你把她叫起来，如何？”说罢脸庞脸庞凑近，眼看就要亲在叶落落嘴上了。 “放开她，你个老不正经。”白海尘抓着花羽的后领，“不用叫了，让她睡吧。我留个纸条就行。” “小气。”花羽也不恼，乖乖松开叶落落，“话说你想好了吗？孵化中心的活儿多轻松啊，干嘛重新当家政。” 白海尘在便签上写字，头也没抬，“你管我。” “欸，你说万一，这小丫头身上有你的龙鳞，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你管我。”白海尘将纸条放在床头柜上，把叶落落的脑袋在枕头上摆好，掖了掖被子，“行了，走吧。” “唉，我太难了，帮你的小丫头跑前跑后的找房子，结果一句好话儿都得不到，”花羽嘴一撇，“等以后有机会，我要好好和叶落落聊一聊，把你的罪状一条一条列出来，看她还…喂喂，白老三！我瞎说的！你等等我！” 夜色中，两条龙渐渐飞远。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小柔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它爬到床头柜上，歪头看着便签上的内容，随即发出惊喜的“咕噜”声，还开心的原地转了好几圈，结果重心不稳，头朝下栽在地上。 叶小柔想和叶落落撒娇装可怜，但它知道蓝龙让人沉睡的本事不是普通龙能解的，叶落落一时半会肯定睡不醒了，它只能吭哧吭哧的再次爬到床上，钻进叶落落的被窝，蜷成一团准备睡觉。 突然，叶小柔想起什么一样的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思考了好一会儿，钻出被窝，跳上床头柜，一口吞下了便签。 ☆、聚餐 正是午餐时间，写字楼食堂里全是人，饭菜的味道四处流窜。 “落落，你最近是不是太沉迷工作了点？”刘霖夹了一块鸡蛋送进嘴，“喂，倒是和我说句话啊。” “嗯？”叶落落拿筷子的手停在碗边，微微侧头，眼神却没离开手里的资料，资料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记录着各种客户资料和工作注意事项。 “你再不吃，菜就凉了，”刘霖嘟着嘴，拍了拍桌子，“别看了，现在是午休时间！” “也就能在休息时间看一看呗，上班了哪有空，”在刘霖的催促下，叶落落终于放下手里的资料，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要记住的东西太多，光是这些客户信息就够我喝一壶的。今天早晨又被李总问住两次，太尴尬了。” “慢慢来嘛，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刘霖把青椒从菜里挑出来，“李总虽然嘴上说你，但你的努力她肯定也看得见呀。” “唉…她是看得见，一个小时前，我刚被她吐槽‘你这就是在做无用功’。”叶落落抬手扶额，“又是被李总嫌弃的一天呢。” “以前没觉得，现在听你一说，发现孟浩确实厉害啊，竟然能接住李总所有的问题，而且还一副很轻松的模样。”刘霖停下筷子，“我听说，他已经收服了老吴所有手下，就没人说他不好的，老吴都快气死了。” “嗯，我也听说了，然而我现在已经自顾不暇，没时间管别人咯。”叶落落吞下一块牛肉，翻看着手机的备忘录，“自从进了李总的办公室，我的待办事项没有最多，只有更多，每天晚上回家复盘的时候，我都无法想象一天能做这么多事情。” “要不然，你还是回老吴那儿算了，”刘霖心疼的看着叶落落，“你看你那黑眼圈，都能送到熊猫基地了。” “没事，熬过这段应该就好了。”叶落落赌气一样的把盘里的菜吃的干干净净，“不就是每天被李总骂好几次呗，我脸皮够厚，扛得住。” “算了算了，难得休息，我不和你说工作。”刘霖用纸巾擦嘴，“话说你那个室友真搬家啦？我还挺怀念他给你的早餐，多好吃啊…唉，可惜了，还以为你俩能有点什么呢。” 叶落落太阳穴一抽——还不如聊工作。 一周前，叶小柔孵化的当晚，叶落落莫名其妙的睡着了，次日早晨被小龙舔醒的时候，次卧空空如也，白海尘不知去向。 除了叶落落送他的那条飘带，白海尘什么都没带走。 手机没拿，钥匙没拿，衣服也没拿。 叶落落当时还怀着一丝希望，想着他说不定第二天就回来了。 可连着好几天，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屋里都是一片漆黑。 昨天是白海尘离开整整一周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不仅没有去公司骚扰叶落落，也没有在家里留下任何他回来过的痕迹。 叶落落死了心，想着老龙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好在还有叶小柔陪伴，每天都在家门口开心的等着她，让家里不至于那么空荡荡。 工作也足够忙，李眉永不停歇的要求让叶落落高度紧张，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接过凌晨的电话，回过半夜的信息，根本没脑子去想别的。 但再忙的工作，也总有停下来的时候。 比如去公司的路上，比如午休的间隙，再比如钻进被子的深夜。 每到这种时候，叶落落就会想起白海尘，甚至考虑过能不能联系龙族家政，问问白海尘在干什么？ 但每次，脑子里的理性叶落落就会跳出来，叉着腰指责感性叶落落：你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你们没可能，就算联系到他，又能如何？ 感性叶落落战绩为零，从来没赢过。 无奈之下，叶落落只能不停找工作来占满大脑，这让她一天睡得比一天晚，工作效率倒是明显提高，但也只是刚刚达到李眉的及格线。 “白海尘啊，估计找到新工作了，也再没联系。”叶落落转了话题，把白海尘硬生生挤出脑子，“对了，前面李总说，晚上几个部门一起聚餐，让我把你也叫上，说人多热闹。” “能不去吗，”刘霖愁眉苦脸，“连着三个晚上应酬，好不容易想着今晚能歇歇，还打算和男朋友去约会呢。年底太忙了，我男朋友都有意见了。” “谁让你的酒量在公司出了名呢，那要不…我帮你请个假？”叶落落手托着腮，“就说你不舒服，今晚只是普通聚餐，请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啊落落你真是我的救星！”刘霖笑的像花一样，“不过晚上我不在，你一个人行吗？” “聚餐而已，又不是应酬，我和以前一样，不喝酒就行了。” “不喝酒？想什么呢，以前你就是个小职员，不喝就不喝了，”刘霖担忧的看着叶落落，“可现在不一样，你是李总身边的人，晚上李总转圈给大家敬酒，难道你和石头一样坐着？明显不合适吗。” “额…”叶落落睡眠不足的脑袋更疼了，“随机应变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唉，以前都可以找个借口不去的，现在根本不敢和李总开这个口。” “孟浩应该会替你挡酒的，他根本没死心，昨天还来问我白海尘的事儿呢。”刘霖说，“不过我什么也没说，不然怕他又来纠缠你。” “…我现在最怕欠他人情，怎么还啊，愁人。”叶落落看了眼时间，“走吧，美丽的午休时间即将结束，估计下午又要被李总教训一百次。” “也是辛苦你了。”刘霖挎住叶落落的胳膊，“有什么不爽的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出出主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实在不行，还能给你当垃圾桶。” “其他的都好说，我现在最发愁高跟鞋，李总要求我必须穿，但我踩不住啊…”叶落落叹了口气，“那东西简直反人类，走路根本走不稳，还磨得脚疼…” “额，这个，”刘霖看了眼叶落落脚上的平底鞋，“好像除了多练习，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的脚真是不容易。”叶落落的手机叮的一声，“啊，李总说，她要喝奇异果果汁，鲜榨的那种。” 回到办公室，叶落落恋恋不舍的脱下平底鞋，在脚腕后重新贴了个创可贴，呲牙咧嘴的换上高跟鞋，到卫生间洗了手，涂上护手霜和唇膏，整理好头发，确定仪容仪表大致符合李眉的标准，这才端着果汁敲响李眉的门。 “进。”李眉的声音依然没有情绪，她正在看手机。 叶落落推开门，把果汁放在李眉的桌子上，“李总，给客户的礼物已经到了，是下午我送过去，还是？” “哦不用，周末吃饭的时候带给他们就好，”李眉说，“早晨的会议纪要给我一份。” “给您。”叶落落双手递上，“这里还有几个文件需要您签字，明天会议需要的PPT我刚才发到您邮箱了。” “修改意见已经发给你了，改好后再发我。”李眉接过会议纪要，快速翻看着需要签字的文件，龙飞凤舞的写下名字，眉头微皱，“以后这种谁谁谁请假的单子不要给我，我没空看这些。” “嗯，知道了。”叶落落心想这审核PPT的速度也太快了。 “晚上聚餐，都通知过了吧。”李眉把签好字的文件给叶落落，“酒我后备箱就有，其他的你看着准备。” “好的。”叶落落点头，“三个部门都通知了，不过有几个同事晚上有事，可能会请假。” “无妨，你把人数清点好，”李眉重新拿起手机，“对了，最近你抽空帮我租个房子，条件好一些的，我一会儿给你发个地点，在那附近就行。” “有什么要求吗？”叶落落略显诧异，想着李眉这种人还需要租房子？ “小区环境好，停车方便，安静些。”李眉顿了顿，“适合带着孩子住。” “好。”叶落落没再多问，“那李总，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去改PPT了。” “嗯，去吧。等等，”李眉叫住叶落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是不是，不会化妆？” 完蛋，高跟鞋就算了，难道连化妆也要特意要求吗… 叶落落诚实的点点头，“不太会。” “哦，抽空学学，”李眉语气淡淡的，“月底我要去参加个峰会，你这样不行。” “…好的。”叶落落硬着头皮说。 “没事了。”李眉挥挥手，再没说话。 * 眼看到了下班时间，叶落落本想换上平底鞋去聚餐，结果正好李眉从办公室出来，“坐我的车走吧。”边说边踩着铿锵的步伐走向电梯。 叶落落哪儿还顾得上换鞋，拎着包跟出去。 聚餐定在当地一家刚开不久的餐厅，装修考究，菜品新颖。 重点是，这家餐厅有市内为数不多的20人大包间，叶落落最初根本不知道这地方，选了几个有连通包间的餐厅，虽然是两张桌子，但好歹在一个屋，大家交流起来方便。 结果李眉头也没抬就否了。 正在叶落落发愁的时候，孟浩却发来一个定位，说可以考虑这一家。 叶落落查了查，发现这餐厅刚刚开张，点评网上都还没有信息，她谢过孟浩，先打了个电话给餐厅，问了问具体情况，下班后又特意实地考察了一下，发现的确是个好选择，告知李眉后也顺利通过。 这让叶落落挫败感十足，竟然连定饭馆这种事都要人帮忙，真是没用！ 于是她又给自己加了一项工作：了解当地有特色、有档次的餐饮娱乐场所。 * 聚餐开场没到二十分钟，菜已经上齐，每道菜都装饰的比叶落落还讲究，一看就不是让人吃的，而是撑门面的。 公司聚餐，尤其是大领导在场的聚餐，吃饭都是走个过场，喝酒才是重头戏。 李眉简单讲了几句，大家哗啦啦鼓了掌，老吴象征性动了动筷子，就拿起杯子走到李眉身边，开启敬酒模式。 李眉话不多，明显是不想搭理老吴，客套的应付几句，直接一杯白酒见底，老吴陪了一杯后竟然没有走的意思，又给李眉满上，漂亮话都不带重样儿的，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公司里没有秘密，同事们多多少少也听说了李眉和吴正义之间的不愉快，一个个坐在下面揣着明白装糊涂，该喝彩喝彩，该闭嘴闭嘴，该敬酒敬酒，专业的很。 没一会儿，很多人已经喝红了脸。 叶落落懒得管这些，她忙了一下午，肚子饿的咕咕叫，脚丫子也被高跟鞋磨的疼，除了吃饭什么不想考虑，好在李眉并没有让她跟着陪酒的意思，她便自得其乐的吃菜，刚往盘子里放了个虾，孟浩已经端着酒杯，直直的朝她走过来了。 周围的同事大多喝了点，不至于醉倒，但都有点兴奋，有几个直接开始起哄，坐在叶落落身边的同事更是有眼色的给孟浩让出位置。 “落落，敬你一杯。”孟浩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叶落落身边，他刚才把该敬的领导都敬了个遍，按理说已经喝了不少，可看起来却一如往常，“新方案得到客户一致好评，这是你的功劳，却被我占了，对不住。” 叶落落只好放下筷子，端起果汁，“哪儿的话，都是为了工作，你最近帮了我不少忙，谢你还来不及。” “我是怕你介意，”孟浩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再次倒满，“你不生气就好。” 叶落落笑笑，和孟浩碰了个杯，刚准备喝，周围就有人吆喝道，“叶落落你这不合适啊，哪儿有用果汁道谢的。” “女孩子喝什么酒，果汁就行，我不在意这些，”孟浩还是保持着温和的语气，扭头对起哄的几个人说，“这我俩的事儿，你们瞎掺和什么。” “你们看你们看，还护上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笑道。 叶落落在心里叹气——怎么就成“我俩的事儿”了？孟浩这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酒后 孟浩并不是在客套，他是真不希望叶落落喝酒。 刚开始，孟浩对叶落落只是好奇，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去表白，被拒后又是不甘心驱使着他，把叶落落推荐给李眉这件事也多少带了点小心思。 可随着工作中的交流变多，孟浩已经彻底对叶落落动了感情。 这女孩认真又努力，学东西很快，对领导不卑不亢，再烦心的活儿也没见她抱怨过，尤其是前两天，当叶落落一身正装，穿着高跟鞋奔走在公司楼道的时候，孟浩眼睛一亮，奇怪自己以前为什么没发现她如此漂亮，他看着她驾轻就熟和客户沟通，就像看到一块漂亮的玉石，原本平淡无奇，却因为工作的雕琢，一点点的散发出温润又美丽的光芒。 这光芒，他不想被别人看到。 周围的人还在起哄，孟浩却对这些人生出一丝反感。 “也是，用果汁太没诚意，”叶落落面上淡定，她直接倒了杯白酒，话语间全是客套，“孟浩，谢谢你这段时间帮忙，我该敬你，一切为了工作！” 孟浩一愣，心想好一个“一切为了工作”，这直接就把两个人的关系划分的清清楚楚，他低声说，“心意我领了，酒就算了。”边说边抬手，想按下叶落落的酒杯。 他声音轻，在周围的同事看来，就像是在说悄悄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一杯而已，不会怎样。”叶落落却没有放低声音，她躲开孟浩的手，大大方方一饮而尽，公事公办的说，“以后工作有我能帮上的，尽管说。” 另外一个部门的同事这时集体走过来寒暄，孟浩只好挂上笑脸迎接，叶落落松了一口气，和大家闲聊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满桌的人已经倒了一片。 吴正义再次喝成傻子，李眉依然精神抖擞，她的酒量就好像工作热情一样，永远看不到底。 叶落落破天荒喝了好几杯酒，倒不是她真想喝，而是很多人都看到了她回敬孟浩的场景，俗话说凡事都有两面性，那杯酒的确划清了关系，整场下来再没谁拿这事儿开玩笑，但问题是，只要开了喝酒的口子，之后就由不得你了。 叶落落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还可以，到最后也没觉得太难受，轻微的头晕在承受范围内，脑子也算得上清醒，只是空荡荡的胃被酒刺激到，这会儿抽抽的疼。 叶落落喝了杯热水缓解胃痛，去前台结了帐，开了发/票，回来后帮李眉叫代驾，把吴正义送上出租车，又联系了几个醉酒同事的家属，等人都走的差不多，餐厅门口只剩下她和孟浩。 “我送你回去。”孟浩开口道，“太晚了。” “不用不用，我叫了车，马上到。”叶落落晃了晃手机。 孟浩顿了顿，“那我也可以送你。” “真不用，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叶落落始终和孟浩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那…你到了给我个消息。”孟浩也没强求，之前的几次吃瘪让他明白，对待叶落落，绝对不能急，“晚上你吃饱了吗？感觉你都没怎么吃，要不要给你买点什么带回去？” “还行吧，聚餐吗。”叶落落笑笑，“家里也有吃的。” “哦…”孟浩怅然若失，“我忘了，你有个室友。” 叶落落心里一揪，什么也没说。 滴滴—— 一辆空车从面前经过，叶落落忙忙招手，打开车门把孟浩推了上去，“你先走。” 孟浩被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开口，叶落落已经关上车门，指了指车后的方向，“我的车马上到，先过去了，拜拜。” “走哪儿啊小伙子。”出租车启动，司机热情的问道。 孟浩眼看那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内。 他报上地址，叹了口气。 叶落落这个女孩，怎么永远都抓不到呢。 * 叶落落看孟浩的车走远后才停下脚步，她原本就是想着早早约上车跑路，尽可能避开和孟浩独处的时间，谁知道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她打开手机想看看约的车到哪儿了，这才发现司机有事取消了订单。 约车软件还在寻找新的司机，叶落落干脆点了取消，站在马路旁等出租车。 电话突然响起。 是叶落落的母亲。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叶落落心想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赶忙接起来。 “落落你干嘛呢？怎么不回消息，语音也不接？”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叶落落一愣，打开免提，点开微信，发现好几条来自妈妈的信息，“我…今天同事聚餐，刚才没看见。” “你这孩子，吓死我了。”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带着责备，“那你回去没啊？” “额还没，刚结束。”叶落落把语气放轻松，“几点了，您老还不睡啊。” “我倒是想睡！”母亲抱怨着，“你说的轻巧，整整消失三个多小时，要是电话再不接，我就要报警了！” “好啦好啦，我的错我的错，”叶落落哄着，“下次给你报备哈。” 周围没什么人，叶落落也就继续用免提聊着。 “你一个人吗？”母亲明显在担心，“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啊！” “怎么可能，”叶落落说的自己都信了，“同事开车去了，送我回，我在等她。” “男同事女同事啊？” “女同事。”叶落落拖着长音，低头看着鞋子，“男同事都喝酒喝傻了，找代驾送回去的。” “嗯，就是的，喝完酒不能开车。”母亲说，“我听你声音不太对劲，也喝酒了？” 酸楚突然涌上叶落落心头。 人多的时候，她吊着神经，一切看起来都平安无事。 这会儿独自一人，才发现酒精放大情绪的能力是多么可怕。 夜里的风很冷，她紧了紧围巾，强制让自己笑着说话，“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闺女，什么时候是喝酒的人了，我要是会喝酒啊，早就年入百万咯。” “呸呸呸，要什么百万啊，女孩子喝酒不好！工资吗，够花就行。”母亲絮絮叨叨的，“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啊？都多久没回来了，周末有空？回家吃饭？” 是啊，最近是忙啊。 辛苦做的方案，自己不是汇报人，可好像也怨不得别人。 换了新岗位，工资没涨，工作却翻了不知多少倍。 假期假期没有，熬夜倒是第一名。 每天至少被骂五百遍，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会。 同事之间的关系各种微妙，领导也总是话里有话，上班如打仗。 “欸？落落？听不到吗？” “啊能呢，能呢，你说。”叶落落感觉脸有点僵，忙用手捏了捏，生怕被母亲听出异样。 “那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工作不顺啊？” “没有，挺好的，还升职了呢。”叶落落特意挑高尾音，“新领导很厉害的，业务水平极高，学了不少东西。” “升职了？升职了好啊，继续努力！” 母亲听起来很高兴，叶落落松了口气。 “那是不是意味着工作也变多了啊？”母亲追问道，“以前你就总加班，现在是不是更忙了？你可别太累了，实在不行，就回家，家里这小店铺嘛，挣不了大钱，养个你还是够的。” 叶落落如鲠在喉。 恐怕只有家人，才会关心你累不累吧。 “你看你就不懂，”叶落落胸口闷闷的，嘴上却说着俏皮话，“升职了就是领导，领导都是一杯茶一张报纸一下午的。” “少蒙我，你们那种企业我还不知道，巴不得让员工住在公司呢。”扬声器传来一声叹息，“算啦，知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你呀，注意身体，年纪轻轻的，可别上班把身体上坏了，不值当。” 不知怎的，叶落落突然就想起白海尘之前说她体检报告的事情，紧接着回忆如潮涌，一幕一幕强行钻到她心里。 ——世界这么大，路多着呢。 ——他连你不爱吃姜都不知道。 ——之后上下班别坐地铁了，我接送你。 ——放心，我抓的紧，不会松手。 …… 叶落落的眼睛一阵酸涩。 酒不是好东西，以后不能喝。 “知道啦，”叶落落红着眼眶，抬头看着天空，轻轻做了几个深呼吸稳定情绪，“放心。” “别总熬夜，那个外卖要少吃，还要多锻炼，网上说了，你们这种久坐一族，最容易生病…” 母亲关心的唠叨被扬声器放大，这些话和白海尘的话重叠在一起，将积攒的情绪划了个口子，洪水一样涌出，挡都挡不住。 叶落落眼前一片朦胧，她后背颤抖着，想要把哽咽藏起来，却怎么都藏不住，只能一手捂住话筒，一手捂着嘴，五官拧在一起，胸口起伏，强忍着不哭出来。 “欸？怎么又没音了？”母亲的声音又多了一层担心，“落落？” “在，我在。”叶落落离话筒离得远远的，不想被对方听出异样，她弯下身，用手背抹掉眼中的潮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让声音也跟着轻快一些，“我现在自己做饭的，不怎么吃外卖了，而且还晨跑呢，是不是特别自律？还不夸夸我。” “夸你？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嘛？”母亲像是又放了心，声音也松弛了很多，“对了，差点忘记正事儿，你租到新房子了嘛？” “嗯…租到了，新房东人也挺好，之后我把地址发给你们。” 事实上叶落落最近并没有找房子，她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白海尘还会回来，万一她就这么搬走了，那就真的见不到了，她胸口闷的厉害，像是被什么捏住心脏一样，喘气都有点难，脑子全是白海尘，嘴上则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敢停，“我今天还帮我领导找房子呢，有钱人就是好，租房都不考虑价格，那房子啊，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有钱人也有他们的烦恼啊，只是你看不到。”母亲说，“那你钱够吗？我给你打点吧？别太省！该吃就吃，该买就买！” “够，不都说了我升职了嘛，涨工资了呢。”也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吹了冷风，叶落落脑袋一跳一跳的疼，胃也拧在一起，她感觉情绪要压不住了，决定结束通话，明天再打回去。 “瞧你得意的，”母亲自顾自的继续说起来，“工作，差不多就行了，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啦？有没有中意的男孩子啊？那天你孙阿姨给我说，想给你介绍个对象，我就想着得先问问你啊，万一你有情况了，我就不能答应人家啦…” “哎呀，我同事车来了，妈我先不和你说了，你早点休息，我到家给你发信息啊！”叶落落说的很急，她害怕，害怕但凡稍微慢一点，母亲就会发现她不对劲。 “噢——那好那好，你快去，我挂了啊！” “嗯嗯，挂了，拜！” 叶落落几乎是抢着挂了电话，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一时间所有负面情绪全都出现，叶落落看着地面，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奇怪，自己明明不爱哭的，今天怎么回事。 或许是压力太大了？ 或许是太累了？ 或许是… 后悔了。 后悔没有留住白海尘，后悔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后悔考虑太多。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啊… 怎么办。 我好想他。 叶落落蹲在路边，低着头，弯着腰，用手擦着眼泪，可越擦越多，最后连视线都糊成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有几辆车从她面前经过，司机关切的看着她，最终还是摇摇头离开。 叶落落觉得好丢人，竟然站在大马路上哭的稀里哗啦，她想起身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会儿再回家，不然被叶小柔看到了肯定会担心，可蹲的太久，又穿着高跟鞋，双脚全都麻了，她站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突然出现，稳稳接住了她。 熟悉的气息从后背包裹而来。 叶落落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么晚还不回家睡觉，真当自己是神仙？” ☆、怀抱 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声音。 叶落落扭过头，对上白海尘墨绿色的眸子，那双眼睛忽明忽暗，里面多了很多她未曾见过的情绪，让她看不懂。 “如果我不来，你是打算哭到天亮？”白海尘侧头，用指腹擦干叶落落脸上的泪痕，“怎么哭成这样，丑死了。” 明明是带着责备的语气，可叶落落却能感受到那双手下的无限温柔。 白海尘，你这样，是犯规啊。 “天这么冷，穿这么少，脸冻的冰冰凉，”白海尘凑到叶落落脖颈间闻了闻，“还喝酒，长本事啦？” 叶落落的身体被白海尘的双臂圈着，温暖从后背蔓延开来，驱散了夜晚的寒冷，也融化了她心里最后的屏障。 去他的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 他是龙，是龙又怎样？ 叶落落不想再顾虑那么多，不想再体验后悔的滋味，世界上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抱紧眼前这个身影，无论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她都无所谓。 于是她便这么做了。 白海尘全身一僵。 他回家时发现叶落落不在，从叶小柔那儿得知地址后便来接她，正好看到她把所有人送走，自己却站在原地冻得缩脖子，心想真是个傻瓜，于是悄悄走到她身后想蒙眼吓她，眼看就要蒙上了，突然听到电话响。 从内容判断，是叶落落的母亲。 白海尘及时刹住脚步，闪到一棵树后躲起来，想着应该三两句就说完了，到时候再执行“吓唬叶落落”的计划也不迟。 谁知情况却朝着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向发展。 叶落落报喜不报忧，假话说的和打过草稿一样，刚开始还语气轻快，没一会儿突然哽咽，最后直接蹲在路边泣不成声。 白海尘从没见过叶落落如此模样，瞬间慌了神，他三两步跑到叶落落身后，想喊她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只是轻轻从背后抱住了她。 原本只是想安慰一下，让她不要再哭的。 谁知叶落落猛然转身，整个身体都扑到了他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再次决了堤，哭的像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我好累，好想休息…可没时间，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工作仿佛永远做不完…”叶落落抽泣着，说话说的断断续续，“我也想做好的…” 白海尘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叶落落搂在怀里，用手轻拍着哭到颤抖的身体，低声道，“我知道。” “今天也不知道脑子哪根弦搭错了，喝了好多酒，现在头好疼，胃也难受，鞋子也不舒服…” 白海尘将下巴抵在叶落落头顶，“嗯，我知道。” “我不敢给父母说，也不敢回去吃饭，我怕他们问我，我怕我忍不住抱怨，怕他们担心…” “嗯，”白海尘把叶落落哭湿的头发别在耳后，“我知道。” “你不告而别，一走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有，” 叶落落抽抽嗒嗒的说，“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不告而别？白海尘有点懵，不是留了纸条吗？ 他突然想起出门时，叶小柔莫名其妙的让他加油——这小兔崽子，肯定又把便签吃了！ 但如果这样的话… 白海尘看着怀里的身影，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叶落落的眼泪，或许有一大部分，都与他有关。 三千年来，第一次有一个人，会为他流泪。 “我不敢找新房子，我怕你回来了找不到…我不能给别人说，因为觉得这些都是异想天开…我知道我不该，可是…可是我也控制不住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啊…” 白海尘的手在半空停了两秒，然后重新抚在叶落落的后背，他收紧了怀抱，“…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白海尘微微低头，声音沙哑，“都知道。” 是啊，老廖早就和他说过，叶落落的回忆也清清楚楚摆在那儿。 他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觉得不可能发生。 虽然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不想离开叶落落。 无论是怎样的身份都好。 “抱歉，遇到点事情，耽误了两天。”白海尘心里翻出万千柔情，他一度担心叶落落并不想留他，于是编了一堆可以名正言顺继续给她当家政的理由。 现在看来，都不用了。 “以后不走了，”他抬起叶落落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所以别哭了？” 叶落落怔怔的望着白海尘，睫毛上还带着泪，“真不走了？” “嗯，常驻。” 叶落落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她吸了吸鼻涕，感觉热乎乎的气息迎面扑来，突然意识到她和白海尘离得好近，稍微向前一点就要碰到鼻子，一股热潮从她的脖子钻上脸，直直冲上脑门。 叶落落哭昏头的脑子瞬间清醒。 她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又舍不得推开白海尘，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那你孵化中心的工作怎么办？” “辞了。” “啊？”叶落落一惊，双手抵着白海尘的胸膛，后退一步，“辞了！” “嗯，龙族家政不允许兼职，”白海尘并没有松开怀抱，“我想做你的家政，就必须离开孵化中心。” 叶落落惊讶的睁大眼睛，低头又抬头，完全不敢相信。 白海尘清了清嗓子，“龙族家政153号，会做饭，懂家务，能暖床。”他摸着叶落落的脑袋，“以后，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别总什么都一个人撑着，像今天这么晚，你就不该拒绝同事送你回家，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女孩子。” “我自己可以的，”叶落落顿了顿，“而且，你不是来了么…” “嘴硬。”白海尘看了看天，“太冷了，我也没给你带衣服，今天坐车回家吧。”说罢将叶落落打横抱起，“脚疼就别站着，还嫌创可贴用的不够快？”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哭累了，叶落落刚钻进出租车就睡死过去，车停以后也没醒，白海尘没忍心叫，抱着她慢慢走回家。 原本今天，白海尘有很多话要和叶落落说。 之前他回到龙族家政，提出要辞去孵化中心的活儿，重新以家政的身份回到叶落落身边。高层的老家伙们听到后直接炸了锅，没一个愿意的，但当听说叶小柔是幻梦龙后，又纷纷点头支持。 幻梦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养活的。 如果白海尘能再培养出一只和他一样的龙，那对龙族家政来说也是莫大的财富。 可孵化中心要交接的工作实在太多，白海尘没日没夜的忙也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还好行政上的手续有花羽帮忙，紧赶慢赶，还是比预计回家的时间晚了好几天。 就在白海尘开开心心准备回家的时候，花羽却扔给他一份资料，是有关叶落落的。 “这什么？”白海尘翻看着宛若家谱的资料，“人口普查吗？” “你慢慢听我说。”花羽难得严肃，“我详细调查了叶落落的血缘关系，追本溯源后，发现她…的确，是你第一任主人的后代。” 资料被白海尘狠狠一捏，皱了半边。 “不过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叶落落这一支血脉也没有出现过其他契约人，所以她继承家族龙鳞的可能性很小，”花羽顿了顿，“如果真的是她，反而是好事。” “有什么好的。” “是她的话，肯定会把龙鳞毫不犹豫的还给你。”花羽认真的看着白海尘，“你要相信她。”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白海尘放下资料，“我这次回去找她，不是为了龙鳞。” “嗯，我明白，你想留在她身边。”花羽说，“所以，你的事是不是应该让她知道一下比较好？” 月光洒向大地，白海尘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明天吧，等她醒了，就把以前的事情告诉她。 怀中的叶落落动了动，她闭着眼睛，眼泡肿的像金鱼，紧紧靠在白海尘身上。 “竟然把自己弄成这样，”白海尘无奈的笑了笑，“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 叶落落躺在沙发上，睡得并不踏实。 白海尘在浴室打湿毛巾，准备一会儿给叶落落擦脸，门后黑色的小脑袋若隐若现。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白海尘拧着毛巾，“叶小柔，我接下来要住的时间可长着呢，你别以为我会饶了你。” 叶小柔哼唧一声，飞到白海尘肩膀上，乖巧的转了个圈。 “卖萌无效，我见过的龙崽子比你身上的鳞片都多，”白海尘瞥了它一眼，“你最好还是乖乖说明白，为什么要把便签吞了。” 叶小柔缩成一团，躲在墙角。 “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喜欢吞纸团，那还好说。”白海尘擦净手，“我或许能考虑原谅你。” 叶小柔黑豆一样的眼睛一亮，忙忙点头。 “不过呢，这属于异食癖，是病，得治。”白海尘蹲下身，把小黑龙拎起来，“人类怎么治我不知道，龙的话，打一顿就好了，不行就两顿。” 叶小柔挣扎半天，怎么都逃不出白海尘的手心。 “别指望你家叶落落，她今天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估计要睡到明天中午了，”白海尘盯着小黑龙，“说！” 叶小柔身上一抖，呜噜噜的解释着。 白海尘刚开始还听的淡定，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到最后耳朵都红了。 “…今天叶落落确实说的…挺多。”他放下叶小柔，“所以你拿走便签，就是为了逼着她说出真心话？” 叶小柔狠狠点头。 “表面无所谓，心里全是事儿…你描述的还挺准。”白海尘挠了挠头，“意思是，你早就知道叶落落怎么想了？” 叶小柔昂起脑袋，叉着腰，一副“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表情。 “可以，叶小柔，你翅膀硬了。”白海尘用手指对着叶小柔一顿狂戳，“让你看热闹，让你吞纸条，让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别跑啊！跑什么跑！” 叶小柔直接飞出浴室，白海尘也没再管它，拿着毛巾回到客厅。 叶落落已经醒了，她坐在沙发上，脑袋埋在双手间，闭着眼，眉头紧皱。 白海尘快步走过去，“头疼？” 叶落落“嗯”了一声，声音哑哑的，她艰难的抬起头，半天憋出三个字“我…想…吐…” 白海尘：“……” ☆、洗澡 叶落落醒了，但她不想睁眼。 醉酒后遗症让她脑袋很疼，口干舌燥，嘴里发苦，全身都不得劲儿。还好今天是休息日，不然早晨肯定得爬到办公室。 真是不该喝那么多酒啊… 叶落落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挡在眼睛上，遮住刺眼的日光。她突然听到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 “哟，老廖，你是多缺钱花啊，和女生打牌手下都不留情。” 老廖？谁啊…叶落落皱了皱眉，觉得这女声听着熟悉，但也懒得想。 “自己水平不行，怨不得别人，哈哈，钱拿来。” 没听过的男人声音…估计小柔在看电视吧… 叶落落翻了个身，抱住抱枕，打算继续睡。 “你俩不说话过不去是吧？把人都吵醒了，闭嘴。” 欸…白海尘？他怎么说话这么小声？不对，他和谁说话呢？ 叶落落脑子还是有点懵，她幽幽睁开眼。 两张陌生的脸正正出现在她视线上方。 左边的男人皮肤黝黑，脑袋上一根头发都没有，长得凶神恶煞，活生生一个光头大猩猩。 右边的女人妆容艳丽，嘴唇红的像是吃了一大盆麻辣火锅底料，面上笑盈盈的，却看着人瘆得慌。 他俩正弯腰怼在叶落落面前，饶有兴趣的望着她。 就像在打量动物园的猴子。 叶落落被吓一跳，猛地坐起身，抱着被子战术后撤，眼睛一直盯着那两个奇怪的人，半天憋出两个字：“谁…啊？” “哎呀，好像把你吓到了？”光头大猩猩直起身，后退两步，哈哈笑了两声，“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叶落落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不光长得像大猩猩，身材也像，不过他开口说话有点憨，加上那条喜感十足的红色紧身裤，似乎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 “哎哟，真醒了，不愧是白老三，我都没发现。”女人蓝色的眼睛好看极了，她穿着与当下季节十分不符的夏装，清凉的小背心仿佛都要被胸前的波涛挤炸了，“怎么？小丫头，不认识我了？” 叶落落皱着眉想了半天，那女人就一直勾勾的盯着她，眼波流转，宛若调情。 这腻味的声音… “啊！你是！”叶落落恍然大悟，“那个蓝龙…姐姐！” “哎哟，真是不可爱，”花羽凑到叶落落面前，睫毛一闪一闪的，她抬起叶落落的下巴，委屈的说，“人家有名字的，如果你忘了，我可是很伤心呢。”边说还边用手指捏着叶落落的耳垂。 过于亲密的行为让叶落落脸都红了，她刚想挡住花羽的手，白海尘已经一把将花羽拎起来，不耐烦的说，“…花老二，你差不多行了。” “小，气。”花羽也不恼，乖乖的后退几步，“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花羽，是龙族家政152号，还是龙蛋的时候就认识白海尘了，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做家政了，目前在总部办公室工作，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我们可以相约洗澡，按摩，做头发或者…” 廖清风推开花羽，满脸堆着笑，“鄙人姓廖名清风，就是‘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的清风，平时叫我老廖就行，当然廖哥哥也不是不行…” “前龙族家政151号，后因酗酒被除名，现任龙币兑换中心管理员，你可以理解为看门的，主业是廖记酒馆老板，就是上次你找我的地方。”白海尘抢过话头，似乎很不希望见到另外两条龙，“他俩是我的同期，都是见到女孩子就走不动路的主儿。”说罢将水杯递给叶落落，脸色柔和了许多，语气却硬邦邦的，“来，喝水，把头疼药吃了。” “唉，看到了吗老廖，什么叫差别对待，”花羽摇摇头，“我俩都在这儿坐了三个小时了，白老三的臭脸就没好看过，喝杯水都不乐意…落落，要不然你还是从了我吧，我脾气特别好，而且什，么，都，会哟…” 话没说完，白海尘直接把她拖走，从窗户扔了出去。 “光明正大挖墙脚，活该。”廖清风哈哈一笑，“叶落落，冒昧来访，实在不好意思，按理说我们应该给你打个招呼。” “我怎么没看出你俩有打招呼的意思啊？”白海尘阴着脸，“蹭吃蹭喝就算了，还大言不惭的说我没招待你们，当着我的面告黑状，要脸吗？” “白老三，做龙不能这么没良心。”廖清风重重拍着白海尘的肩膀，“我们可是来帮你撑场子的！万一有什么话你不好意思说，我们可以做你的代言…” “不需要。”白海尘眉毛一横，“要么闭嘴，要么你也从窗户跳出去，走好不送。” 廖清风耸耸肩，无辜的看着叶落落。 叶落落笑了笑，“没事，既然是白海尘的朋友，那…” “没事？”白海尘尾音一挑，“叶落落，你本事见长啊，大晚上不回家，喝的烂醉如泥，回来以后吐了大半个晚上也就算了，结果还不睡觉，又哭又闹又笑的像个二傻子，那个叶小柔非但不帮我，还跟着你一起闹腾，本大人整晚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都快被累死了！” 廖清风强忍着没笑出声。 叶落落一脸黑线，“我…又哭又闹又笑？” “你以为呢？先闹腾着要出去放烟花，被拒绝后就打开窗户唱歌，头重脚轻差点没栽下去，”白海尘掰着手指，一件一件清算罪状，“在浴室里和叶小柔泼水玩儿，弄得满地满墙的水，后来不舒服，吐了一趟又一趟，我好心给你熬了暖胃的粥，你还质疑我是不是给你下了毒！” 叶落落：“……” “看你浑身酒气，我就用热毛巾给你擦一擦，想着清醒些再去洗澡，结果呢，你大声嚷嚷着我劫财劫色？”白海尘满脸不爽，明显不是在编瞎话，“说的和你有一样。” “白老三，这你就不懂了，”花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她翘腿坐在窗台上，“身材这种事儿，各有各的滋味…” 白海尘直接把斩梦飞了出去，金色的刀光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他手中。 “啧啧啧，真危险。”花羽轻松躲开，跳到廖清风身后，捂着心口佯装害怕，“吓死我了呢。” “好不容易把你按在沙发上哄睡着，累死累活的准备收拾屋子，”白海尘指着另外两条龙，眼里快要喷火，“这俩货不请自来，大半夜的溜门撬锁，一声不响钻进屋，在家里又喝酒又打牌！” “我真的…这样，那样？”叶落落不敢置信。 “嗯，我作证，我们到的时候，白老三正在扫卫生，那时候家里乱的，像是…”廖清风想了想，“养了一只哈士奇。” “抱歉…”叶落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没想到会这样…” “抱歉？”白海尘冷笑一声，“刚才是谁大言不惭的说‘没事’的？起床！洗澡换衣服去！折腾一晚上，都馊了！” 叶落落麻溜儿翻下沙发，钻进浴室。 热水从莲蓬头涌出，浇在她脑袋上。 “天啊，又哭又笑又闹…我在做什么啊…”叶落落深深叹了口气，头疼药缓解了不适，却无法让她想起回家以后的事情。 然而，昨晚的事儿她并非一点都记不住，只是所有记忆都止步在白海尘把她抱上出租车。 之前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仅哭的稀里哗啦，还不过脑子的满嘴胡话。 叶落落埋下脑袋，藏在浴室逐渐升腾的雾气中，感觉没脸见人了。 “嗨，你忘记拿换洗衣服了哟。”浴室外传来花羽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哦…谢谢，麻烦帮我挂在门把手…”叶落落话没说完，就听到门被打开。 一阵冷风飘过，花羽已经出现在叶落落面前，花羽身上轻薄的布料被雾气打湿，凹凸有致的曲线一览无余。 想起白海尘那句“见到女孩子就走不动路”，叶落落下意识挡住身体，“你...” 花羽咯咯笑，手指点在洗发水上，甜声说：“需要我，帮你洗澡吗？” ☆、印记 厨房。 “喂，你确定没问题吗？”廖清风靠在厨房门上，“那可是花老二，你这就是把叶落落往狼嘴里送。” “她不会做什么，平时也就嘴上说说，花羽只会对母龙和男人出手。”白海尘切着菜，明显心不在焉，“而且这事儿，除了她，我也想不到还能找谁帮忙。” “那倒是，毕竟花老二最拿手的就是帮人洗澡，以前她还做家政的时候，想找她搓澡的人数不胜数，廖清风笑着说，习惯性摸出一根烟，“你还记得不？那几个想对花羽动手动脚的家伙？直接被冻成冰棍，差点…” “想抽出去抽。” “这…哎，行，我不抽，入乡随俗。”廖清风把香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要是真找到龙鳞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白海尘淡淡地说，手底下的菜却切的乱七八糟，“继续像现在这样就好。” 廖清风余光瞥到案板，“说谎技术有所退步。” “不然呢？还能怎样，把龙鳞要回来吗？”白海尘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廖清风，“你当年，不也是最后才拿回来。” “我们情况不一样，”廖清风把玩着香烟，“我和她有感情基础，在一起后，我才自愿把龙鳞给她的。她离开前再次还给我，我和她都不损失什么。” 浴室内。 “…不用，我自己洗。”叶落落无语的望着花羽。 “让我来吗，我是专业的哟。”花羽步步逼近，“业界有名的。” “谢谢好意，我…不太习惯别人帮我洗。”叶落落摇着头，“麻烦你先出去？” “小丫头，凡是总有第一次，别害羞，”花羽笑弯了眼睛，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叶落落，按在小凳子上，不由分说开始给她洗头发。 “欸你！你这龙怎么！别…” “你就乖乖让我洗吗！” “哪儿有你这样强行给人洗澡啊！”叶落落想跑却跑不出去，“就算你是专业的，都不问问客户喜好吗！” “客户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花羽捏了捏叶落落的脸，看她满脸红彤彤，扑哧笑出声，“好吧，不逗你。”她顿了顿，沉声说，“我确实有话对你说，很重要，有关白海尘的。” 看到花羽突然严肃，手上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动作，叶落落停止挣扎，默默听着。 “关于龙鳞，你知道多少？”花羽问。 “龙鳞？”叶落落一愣，顶着满脑袋泡沫答道，“之前就听你说过，但看白海尘不想说，我就没问。” “你可别乱动，一会儿洗发水弄得眼睛疼，”花羽站在叶落落身后，手指轻柔的按摩着她的头皮，“我们龙啊，必须和人类签订契约才能孵化，说白了，就是主仆，由于契约的关系，主人的要求，我们必须无条件服从，不能伤害主人，要用全力保护主人的安全。” “我和小柔不是这样…” “你是特例，来，头朝后。”花羽打开喷头，试了试水温，一点点冲掉洗发水，“毕竟你没钱没权没野心，叶小柔又没什么有用的能力，你俩半斤八两，只有当朋友的份儿。” “…我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叶落落一笑，“但这样也好，普通人吗，有个普通人的样子。” “都有龙了，还普通人？”花羽挤出护发素，在手心打圈，“但刚才给你说的这种契约关系是有时限的，契约人生命结束的时候，契约自动解除，龙便自由了。” “原来如此，”叶落落点点头，“这也是对你们的保障吧？不然永远都背着枷锁。” “没错，但有的龙会去寻找新的主人，再次签定契约。”花羽说，“要说为什么…可能活得太久了，闲的吧。” “…额，这…”叶落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次就需要龙鳞了吗？” “并没有，依然是普通契约，时效对我们龙来说很短，玩玩儿的事儿，所以说是闲得慌。”花羽理顺叶落落的头发，“需要龙鳞的是永久契约，并不以契约人的生命为终点，而是长长久久，以继承的形式，随机出现在契约人的子孙中，同一时期，子孙后代中只会有一人拥有龙鳞。” “那如果子孙后代里，有不靠谱的人，又没办法双选，龙岂不是很惨？”叶落落扭过头。 “嗯，是啊，所以签定这种永久契约对龙来说风险很大，不仅会削弱龙的能力，而且还面临可能被契约人后代伤害的危险，但总是会有龙愿意这么做，我是不懂，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忠诚’？”花羽完全不在意衣服被打湿，“来，起身，我给你打沐浴露。” “额这个我自己来就好…”叶落落尴尬的说。 “那我不讲了？”花羽自然的拿起沐浴球，“你放心，洗澡我可是专业的，不会有什么出格举动，这可是超级VIP服务，一般人享受不到的。” “…我如果拒绝，会怎样？”不知道为什么，叶落落总是能脑补出花羽穿着皮衣拿着鞭子的模样。 “把你拉到我自己的异空间里去，就你和我，别人都进不来，然后呢，先给你洗个药浴，再做个水疗，把你洗的舒舒服服香喷喷的，然后…” “好吧，你继续。”叶落落拿花羽没办法，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别苦着脸，就把我当做…你的小闺蜜？”花羽把叶落落身体转了个圈，轻柔的给她擦着后背，手指还时不时掠过皮肤。 “…我和闺蜜之间不会帮着洗澡，”叶落落吐槽了一句，“所以，白海尘是和他以前主人，缔结了永久契约吗？” “正是，只不过他后悔了，想找回来。这个故事有点长，让他自己给你讲吧，来，抬头，脖子露出来。”花羽用泡沫把叶落落包裹成一只绵羊，“对于契约人来说，拥有龙鳞就相当于拥有一个无形的盾，触发龙鳞后，可以抵挡致命伤害，千百年前，人类还在打仗，出于自保吧，所以想要龙鳞的人很多。” “白海尘他...找不到继承龙鳞的人吗？” “是，也不是，毕竟后代太多，总是需要时间来找。”花羽用水把叶落落冲干净，让她重新坐下，开始给她按摩肩颈，“你这肩膀肌肉太紧了，平时很累吗？” “额，可能看电脑看的。” “难怪，我手上用点力，可能有点疼，你忍忍。”花羽嘴上这么说，手下却恰到好处，“世道变的太平后，白海尘便开始寻找继承龙鳞的人，也不止一次找到过，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归还龙鳞的请求，可龙鳞在人家手里，他受制于人，也没办法。” “是为了你说的那个盾？”叶落落觉得后颈酸麻。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们单纯享受能操控龙的优越感？”花羽开始拍打叶落落的后背，“毕竟有了白海尘的龙鳞，就等于签订契约，龙鳞会对白海尘产生巨大的吸引力，从而让继承人得到龙的喜爱和服从，还附带一个抵抗伤害的盾，人类又不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 “那…这个契约，龙完全无法解除吗？”叶落落问道。 “除非继承龙鳞的人主动归还，不然龙只能受着，祈祷几十年后的新继承人善心大发，”花羽叹了口气，“而且继承龙鳞并不影响与其他龙再次签订契约，人可以同时选择很多龙，龙却只能选择一个人，是不是很不公平？” 叶落落也叹了口气，“那这一次的继承人，有眉目吗？” “暂无，不过不用着急，龙鳞会在冥冥之中吸引龙，早晚，白海尘会和那个人见面。” 花羽继续给叶落落按摩，“你只需要知道，继承龙鳞的人，身上会有一个龙形的印记。” 叶落落看着无名指上的环状印记，“类似这种？” “怎么说呢，不太一样，继承龙鳞的龙形印记，只有在和龙触碰后，才会显现，一般都在手腕上，但偶尔也有例外。”花羽的顺着叶落落的脊柱按下去，掠过腰部的时候停下来。 “痒…”叶落落感觉花羽的手在她腰间徘徊，忍不住笑出声，“别闹。” “这就，不好办了呢。”花羽眼睛微微一眯。 一点墨色在叶落落腰间出现，慢慢晕开，最终化成一只龙的形状 ☆、龙鳞 听到花羽从浴室出来，廖清风迎了上去，白海尘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重新开始切菜，案板被菜刀敲的当当响。 “白老三，你这演技太拙劣了，后脑勺都能看出来你迫切的心情。”花羽绕过廖清风，直直走到白海尘身侧，胳膊肘搭在他肩膀上，“来，说声好听的，我就告诉你答案。” 白海尘眼睛都没抬，“反正你忍不住，早晚会说。” “真不可爱，说句好听的又掉不了一块肉。”花羽笑眯眯的瞧着他，“来吗，万一我心情大好，说不定还能给你讲点细节，比如…小丫头的腰身如何呀，手感如何呀…” “老廖，我腾不出手，麻烦你把这母龙扔出去。”白海尘语气不快。 “她那么重，费劲。”廖清风果断拒绝，“行了花老二，别卖关子，快点说，看到龙鳞没有？” “本着专业洗澡三千年的原则，我原计划从头到脚将小丫头检查一遍，”花羽依然没个正形，眼睛弯弯，说的不紧不慢，“然后…” 切菜的声音停了下来。 “诶呀，我有点渴，先喝杯水。”花羽再次大喘气。 白海尘脸一黑，放下刀，抓起花羽就往窗外扔。 “哎哟，白老三你怎么这么耍不起，你这样会没朋友的呢，”花羽扒着窗框不松手，朝着白海尘身后嚷嚷着，“呀，正好小丫头也来了，落落你看，白老三就是这么欺负弱小的。” “…花老二，我都听不下去了。”廖清风扶额，“你竟然好意思说自己弱小？” “你这演技太拙劣了。”白海尘根本不相信花羽，“叶落落不吹干头发不会出来的，老廖你踹我干什…” “白海尘。”叶落落的声音打断了他。 白海尘转过头。 叶落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厨房门口，她脑袋上还裹着毛巾，欲言又止。 白海尘心里咯噔一下，答案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保持着平时的语气，“头发不吹干，感冒了可没人管你。” “我们，需要谈谈。”叶落落说。 “先去把头发吹干。” “不急。”叶落落说，“我就几句话。” “…那好，客厅等我。”白海尘顿了顿，直接松开抓着花羽的手，然后从屋里锁上窗户，任凭花羽在窗外张牙舞爪也毫不理会。 “我不打扰你们。”廖清风有眼色的朝着房门走去，准备出门的时候顿住脚步，“确定你自己能搞定？” “嗯。”白海尘目送着廖清风，“放心。” 廖清风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 白海尘并没有马上去客厅，他先把案板上没切完的菜都处理好，又打开咕嘟的砂锅，用勺子尝了尝汤的味道，然后眉头一皱——竟然忘记放盐。 收拾完厨房的事情，白海尘走到次卧，推开屋门，看到叶小柔躺在他床上，肚皮朝天四仰八叉，睡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小家伙昨晚和叶落落闹腾的太过头，睡到现在都没有要醒的迹象，即便如此，白海尘还是从外面锁了次卧的门，以妨叶小柔一会儿跑出来捣乱。 他又去检查了所有窗户，还反锁了大门，他可不想花羽再突然冒出来。 最后，白海尘来到客厅。 叶落落站在阳台前，正看着窗外发呆，手腕就被白海尘捉住。 叶落落：“？” “吹头发，我可不想再照顾病号。”白海尘不由分说的拉着叶落落走向浴室，把她按在小凳子上，“坐好，我给你吹。” “你们龙怎么都喜欢把人按在凳子上？”叶落落无语的说，“种族特点？” “花羽对你干嘛了？”白海尘打开吹风机，用手试了试暖风的温度，“不过她也就是嘴上功夫，应该不会怎样。” “…也确实没怎样，就是…”叶落落把“喜欢挠人痒痒”这句话咽了回去，“她给我说了很多。” “都说什么了？”白海尘顺着叶落落的头发，“那家伙，嘴上没个正形。” “说到契约，”叶落落感觉白海尘的手指时不时会蹭到她的脖颈，“还说到龙鳞，说你想把龙鳞找回来。” “嗯。”白海尘并不意外，“龙鳞必须由龙触碰才会显现，我不方便，才拜托的花羽。” “在我腰上，有一个龙形印记。”叶落落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花羽判断，你的龙鳞，就在我身上。” “…这样啊。”白海尘的手微微一顿，“那，挺好。” 白海尘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叶落落身上有龙鳞”的事情，但想归想，当叶落落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海尘还是有瞬间的恍惚。 “挺好？”叶落落扭过头，“什么挺好？” “别乱动，小心头发卷进吹风机。”白海尘的语气一如往常，手下格外轻柔，“在你身上，挺好，省得我再满世界找。” “你不想…” “暂且放在你那儿，”白海尘说，“我已经申请成为你的家政，时间长呢，你就先替我保管着。” “可这是你的龙鳞，我应该还给你。”叶落落执拗的转过身，按住白海尘的胳膊，“你不是找了这么多年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 第一次见到叶落落的时候，白海尘就想过或许龙鳞在她身上，答应照顾叶小柔也多少顾及到这个因素。 后来逐渐开始在乎叶落落的一举一动，那时他也曾想过会不会是龙鳞吸引的原因，无奈的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去证实，他也不好在一个姑娘家身上摸来摸去。 再后来，他觉得就算龙鳞真的在叶落落身上也无所谓，就这么一直下去，也不错，反正按照叶落落的性格，自己只要开口，她自然会给，人类寿命比起龙族可谓弹指一挥间，所以不着急。 直到叶落落醉酒的那一天，白海尘第一次不希望这姑娘和龙鳞有关。 吹风机还在呼呼的吹。 “让你早早吹干，现在被毛巾压得乱七八糟，鸡窝一样，吹风机都吹不回去。”白海尘叹了口气，把吹风机放在一边，蹲下身，眼神和叶落落平齐，给她整理头发，“既然是我的龙鳞，那就我说了算，况且也不是不让你还，只是不着急。” “我不懂。” “字面意思，不难理解。”白海尘说，“龙鳞对我来说确实重要，一方面会限制我的力量，另一方面也会让我对龙鳞继承者有爱慕之心和敬爱之情，所以如果继承人是个很糟糕的家伙，搞不好会利用他对我的吸引力，让我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因此我才想找回来。” “敬爱之情。”叶落落消化着这个词，想到叶小柔对自己的种种，“原来如此。” 白海尘想说我对你和龙鳞无关，但事到如今，他也拿不住，究竟对叶落落的情愫由何而来。 “那你就不怕，之后哪一天我后悔了，不想把龙鳞还给你，那时你怎么办？”叶落落侧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有正看着她的白海尘。 “没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再多一次也正常。”白海尘说的认真，把双手搭在叶落落肩膀上，“但我相信你不会。” “不好说哦，人都是会变的。”叶落落笑，“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东西，还是还给你吧，省得我总惦记，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 “不行。”白海尘干脆的拒绝，“现在不行。” “为什么？”好一会儿，叶落落才低声说，“我可不想要你的‘敬爱之情’，我…” “花羽没告诉你吗？”白海尘一瞬间捏住了叶落落的肩膀，脸上全是不安，“在龙族，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她，没。”叶落落一愣，白海尘的眼神让她看不懂，“什么代价？” “无论是什么样的契约，一旦解除，那契约人就和普通人无异，”白海尘的手松开又收紧，“普通人，无法享有与龙相关的记忆，抹除他们与前任契约龙的记忆，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叶落落很快明白这话的意思，“…如果我把龙鳞还给你，就意味着，我不再是你的契约人…” “所有和我有关的记忆，都会被斩梦从你脑海里抹除，这也是我的工作。”白海尘低声说，“你说过，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应该随意被抹去。” “可你的能力，不是无法对契约人使用吗？”叶落落有点慌，这个结果是她未曾考虑到的，“你说过，你的斩梦，只对普通人有效？而我不一样啊，我就算把龙鳞还给你，我依然是小柔的契约人？你应该无法抹除我的记忆？” “…那是因为龙鳞不完整，我的能力受到限制，一旦你归还，那便不再受限。” “那如果，如果你不抹除呢？我还给你龙鳞，也不代表你一定要这么做？”叶落落努力想着对策。 “那样的话，也依然会有其他的龙来做这件事，人类有人类的规则，龙族也有。”白海尘说，“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即便如此，你还愿意吗？” 叶落落被问的哑口无言。 她不想丢弃每一段记忆，尤其是有关白海尘的。 “龙鳞由你保管，我很放心。”看到叶落落没说话，白海尘松了口气一样，轻轻摸了摸叶落落的头，像是早就做出了决定，“我也不想你忘记我，所以，暂且这样，什么也不变，好不好？” ☆、喜欢 叶落落没有回答，认真的思考着白海尘的问题。 白海尘也没追问，安安静静的等着。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叶落落终于开口，“嗯，想好了，我打算…” 叮—— 门铃突然响起。 白海尘脸一黑，直接起身，心想这种关键的谈话时刻，哪个家伙这么没眼色？如果是花羽，就把她塞到垃圾桶里去。 他没有看门镜的习惯，直接打开了门，刚想发作，却觉得来人眼熟。 穿着红色大衣的姑娘，眉清目秀。 …是刘霖。 “欸？怎么是你。”白海尘略显惊讶，瞬间换上礼貌客气的笑脸，后退两步，“快进来。” “你！”刘霖完全没想到会再见到白海尘，语无伦次的说，“你你你！你不是搬走了吗！” 白海尘一愣，视线转到叶落落身上，皮笑肉不笑，“听说，我搬走了？” “……”叶落落揉着眉心，一句话也不想说。 * 客厅。 “给，你的伴娘服。”刘霖坐在沙发上，将一个手提袋递给叶落落，“尺寸应该没问题，你抽空试试。” “抱歉啊，我昨晚喝的太多，把你要来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叶落落愧疚的说，从里面拿出一件抹胸纱裙，“还麻烦你跑上来。” “我正好路过，想着反正你一个人，中午可以约你吃饭，”刘霖偷偷看了眼厨房的白海尘，“看样子没戏了。” “要不然…” 叶落落话没说完，白海尘已经端着水果和茶走过来，笑眯眯的，“刘霖中午也在这儿吃吧，我做两个菜。” 刘霖眼睛放光，但考虑到眼前两个人之间莫名的气氛，还是客气的说，“太麻烦了，怎么好意思。” “无妨，我正好要去买菜。”白海尘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哦对了，落落说的没错，我确实要搬走了。” 叶落落马上投来疑惑的眼神：你搞什么？ “…啊？”刘霖脑回路有些跟不上。 “房东不续租了，我找了个新房子，大一些，环境也好些。”白海尘说的真切，“这几天正打算搬过去，落落和我一起。” 叶落落：“……” “这样啊。”刘霖心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但碍于白海尘在，还是强压了下去，露出“懂了懂了”的微笑。 “那我去超市了，你们俩聊着。”白海尘超级“有眼色”的说了句，煞有其事的准备出门。 大门开了又关。 “落落！到底怎么回事！”刘霖在听到关门声后直接蹿到叶落落身边，“不是说你和白海尘没联系了吗？可他说还要一起搬家？等等等等…昨晚你喝醉了？结果呢，和他发生什么了吗？” 叶落落没搭腔，眼睛紧盯着电视柜，眉头微微皱起——白海尘根本没离开，关门声只是个假象，他切换为普通人类看不到的模式，仗着刘霖看不见他，大摇大摆的走回客厅，直接坐到了电视柜上。 这老龙，现在已经是光明正大的偷听了吗？ “嗯？看什么呢？”刘霖也好奇的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啊。” “没事，看错了。”叶落落收回目光，“家里偶尔会有大老鼠，偷偷摸摸的。” 白海尘：“……” “…那你确实该换个房子了，”刘霖完全相信了叶落落的话，“你还没告诉我呢，昨晚发生什么了？” “昨晚啊，没发生什么。”叶落落回忆着，“就是我喝的有点多，他把我接回来，后来…” “后来？” “据说我又哭又笑又闹，一会儿吐，一会儿喊头疼，早晨醒过来以后，感觉整个人都馊了，”叶落落叹了口气，“反正，很糟糕就是了，以后不能喝酒。” “…如果真喝成这样，确实什么也不会发生。”刘霖有些遗憾的说。 叶落落无语的看着刘霖，“你这什么表情？好像很失望一样。” “失望倒没有，就是觉得，你俩太磨叽了，我这个旁观者都替你们发愁。”刘霖拍着叶落落的手背，“你俩聊天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情况，可你俩却一个比一个迟钝。” “你啊，操心操心自己吧。”叶落落笑道，“我的事心里有数。”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看白海尘的？”刘霖认真的问，“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叶落落刚打算和往常一样搪塞过去，但想到白海尘正好在现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实话说了出来。 反正昨晚该丢的人都丢过了，有些话总是要说的。 送到手的机会，不能再放弃了。 “喜欢。”叶落落嘴上说的毫不含糊，心里却怦怦跳，“我想追他。” 白海尘差点从电视柜上掉下来。 刘霖也惊讶的睁大眼睛，“天呐，落落，你是本人吧？” “…我倒希望有另一个叶落落，这样就不用天天上班了。” “那就是昨晚上喝酒喝太多了，还没醒！”刘霖摸了摸叶落落的额头，“不然怎么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啊！” “很奇怪吗？”叶落落用余光看了眼白海尘。 白海尘挪开目光。 “何止奇怪，”刘霖感慨的说，“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现在肯定知道了。”叶落落说，“以前吗，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现在既然确定了…就付诸行动。” 刘霖满脸期待，示意她继续说。 叶落落特意不看白海尘，像是在自言自语，“毕竟时间不等人，所以我想努力主动些，不要留下遗憾。” “啊我的好落落，你终于开窍了！”刘霖显得很开心，“我给你说，男生只要对你有意思，那追到手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嗯。”叶落落笑笑。 白海尘已经不见踪影。 午饭的气氛异常轻松，虽然都是家常菜，但依然远远超出刘霖的期待，她并不知道白海尘自导自演了“外出买菜”的戏码，一边称赞着白海尘，一边欣慰的看着叶落落，那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头学会拱白菜的猪。 叶落落被看的浑身鸡皮疙瘩，好几次强行转移话题，可直到吃完饭也没能奏效。 临走时，白海尘给刘霖带了两瓶自己做的手工酸奶，还彬彬有礼的把她送上了车，一切做的恰到好处，礼貌却不会过分亲密，这让刘霖更加觉得叶落落没看错人，都坐在车上还一个劲儿给叶落落发“加油”的表情。 叶落落回复了一个“嗯”，然后坐在沙发上喝酸奶，没喝两口就被白海尘抢过去。 “刚吃完饭，”白海尘把酸奶举到叶落落摸不到的高度，“你有几个胃？” “给我！”叶落落跳着抢，“我有十八个胃。” “冰箱里拿出来的，凉，”白海尘按着叶落落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放一会儿再喝。” “好吧。”叶落落拗不过，不情不愿的坐下，完全没注意嘴角沾了酸奶的痕迹。 “看看你，”白海尘弯下腰，顺手用拇指擦掉叶落落嘴角的酸奶印，“喝的哪儿哪儿都是的，多…”他的话卡在嘴里。 帮叶落落擦嘴这件事，白海尘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从未觉得有什么。 但这一次不同，女孩嘴唇柔软的触感无比清晰的从拇指传来，白海尘看着手上的酸奶印子，突然就蒙了，不知道这只手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他满脑子都是叶落落那句“喜欢，我想追他。” 比起这种赤裸裸的表达，昨晚醉酒状态下叶落落的话简直是小儿科。 这谁受的住啊… ☆、赌约 “喂…”察觉到白海尘在发呆，叶落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海尘回过神，只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堵，特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喷几个大火球发泄一下，他迈开步子准备走。 “我前面和刘霖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叶落落完全没给白海尘开溜的机会，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身边坐着，“至于龙鳞…我还是决定尽快还给你，不过要做个心理准备，不会太久，最多两三个月…” 白海尘全身一僵，他本以为龙鳞的事儿已经过去了。 毕竟叶落落是个很好说话的姑娘。 “这就是你说的，时间不等人？不想留下遗憾？”白海尘搞不懂叶落落的想法。 “嗯，还有我喜欢你这件事，你不用困扰，在龙鳞还给你之前，你也不用给我答案，还和以前一样就好…” “如何一样？”白海尘的手紧紧捏着酸奶瓶，“你自顾自说了一堆，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又做出要遗忘我的决定？叶落落，你是在玩儿过家家吗？” “不是，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也不想。”叶落落平静的说，“但目前的情况下，你和我，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我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 “到现在，你问我这种问题？”白海尘声音有点抖，“我为什么辞去管理员的工作陪在你身边？你不明白吗？” “回答我，你喜欢我吗？”叶落落直视着白海尘，“是男女的喜欢吗？还是…龙对主人的爱慕？” 白海尘语塞，他没想到叶落落会如此直接的抛出这个问题。 “看，你回答不了，我也回答不了，除非把龙鳞还给你，解除契约后才能知道答案。”叶落落像是早就做下决定，说话不紧不慢，“这个问题是个刺，早晚要面对，总不能一直逃吧。” “用至今为止的回忆，去换一个不知道结果如何的答案，有必要吗？” “如果按照你说的‘暂且保持现状’，等到我快离世的时候，再把龙鳞还给你，这样看上去似乎挺好的，你我都不损失什么，”叶落落做了个深呼吸，她心里远不及表面这么平静，“但万一到那时，我发现你对我的情感仅仅只是龙对主人的爱慕，那白海尘，我会难以瞑目的。” 白海尘看着地面，“因为我不是真心喜欢你吗？” “不，因为我不想做那个束缚你的人，我希望你我之间是平等的，不要存在什么主仆的概念。”叶落落起身，将手轻轻放在白海尘头上，“我放弃龙鳞，你重归自由，如果那时你发现对我的感情只是对主人的爱慕，那留下或者离开，都由你自己决定。至于我，没了有关你的记忆，我也不会伤心，你就当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吧。” 白海尘没有说话。 “如果…你发现你对我不仅仅如此，而是拥有男女之间的情感，”叶落落的手指滑过白海尘的头发，“那我请求你，带着和我至今为止的记忆，再次抓住我的手，让我重新喜欢上你。保持现状固然不错，但我很贪心，我不想被拴在这无解的答案上，战战兢兢的不敢迈步，连情感的真实性都要被怀疑，这不好受。我想用这段时间的记忆，赌一个更宽广的未来，一个你可以坦然对我说喜欢，而我也毫无顾虑接受的未来。” 白海尘依然沉默着。 更宽广的未来… 那是什么样？他没想过。 或者说，在经历了数不清多少次的拒绝后，竟然真的有一个人，愿意用珍贵的回忆换取他的自由。 白海尘未曾想过这样的场景，可这个场景正发生在他眼前。 “其实我知道，你也是在乎这个答案的。”叶落落靠在白海尘身边，“不然为什么要确认我身上有没有龙鳞？你其实也会害怕，害怕这份情感的来源是龙鳞的吸引，对吧。” “是，我在乎答案，我也想要回龙鳞，但我不想让你来承担这个代价。”白海尘终于开口，像是做出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说到底，你只是想把龙鳞还给我罢了。不过，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要是再怕这怕那，好像不太合适。”他放弃挣扎一般的叹了口气，侧头望着叶落落，“万一，赌输了呢？” “是啊，虽然我信心满满，但万一赌输了，你确实对我没什么男女之间的意思…”叶落落想了想，“就只能拜托花羽，让我重新见到你，然后我再努力去追你，至于追不追的上…看老天爷咯。” “…花羽？”白海尘眉毛一皱，“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花羽给我的见面礼吗？”叶落落说，“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她在天台上给我的，那个超级重的大盒子？” “有印象。”白海尘答道，“装的什么？” “金银首饰之类的。”叶落落抿了抿嘴，感觉脸有点烧，“里面还有个纸条，说这是她…作为家人，帮你下的聘礼。” 白海尘：“……” “那时候我以为你要走，花羽平时又没个正形，所以没把这件事放心上，还想着礼物太贵重，要找机会还礼。”叶落落偷瞄了白海尘一眼，“后来她在浴室里又提到聘礼的事情，还说以后不管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她求助…所以我觉得，提前和她说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就不能做点意料之中的事情吗，之前让她帮忙找租房，结果她找了个别墅…还好被老廖拦下来了。”白海尘叹了口气，用手覆上叶落落的手背，“听着，即便我愿意陪着你一起赌，你依然不用着急，慢慢来，准备好了再去做。就算哪天改主意了，也可以。” “嗯，放心，我的心也没那么大，还是需要缓冲时间的。”叶落落无奈的笑笑，“抱歉，感觉自己做了个好自私的决定。” “是啊，好自私的决定，都说了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结果又被你推了出去。” “哪有，这次不是紧紧抓着呢。” 话说开了，叶落落也不再顾及，她转了手腕，握住白海尘的手。 “那，我能不能也做一件自私的事情？”白海尘扭过头，眼眸深深，“刚才就想做的事情。” “嗯？什…”话没说完，叶落落就感觉白海尘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心跳先是漏了一拍，然后打鼓一样的狂跳。 这这这…这发展的有点快！ 叶落落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一个吻，轻轻落在她发间。 …额？ “好了，做完了。”白海尘语调轻快，活像一个拿到零花钱的孩子，“欸，你闭眼干嘛？” “…没事，用眼过度，眼睛酸胀。”叶落落把手从白海尘手中抽出，只觉得羞耻感从脚底上升到头顶——我刚才在想什么啊！ “难不成，你…”白海尘突然意识到什么，耳根一红，“你刚才是不是…” “算我一个！我也想做一件自私的事情，”花羽的声音突然从窗外冒出来，“落落，你万一做不成我弟媳妇儿，和我回家也是很不错呢！” 白海尘：“……” 叶落落：“…偷听人说话，是你们龙族祖传技能吗？” 白海尘无语的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到花羽正坐在楼下的窗台上，“你还真是无孔不入，偷听人谈话不是好习惯。” “和你学的呀，是不是有模有样？” “…谢了。”白海尘难得没生气，“各种意义上的。” “哟，嘴上说谁不会呀？不给点回报？”花羽吐着烟圈，一脸坏笑。 “说吧，要什么。”白海尘靠在窗框上，“反正我龙币多的花不掉。” “谁稀罕你的钱，”花羽眼眉一挑，“你这么感谢我，就考虑考虑，把小丫头让给我吗？” 砰。窗户再次被关上。 “小气。”花羽笑得花枝乱颤，“哎呀，是时候给总部汇报一下进度了，估计…老爷子很快就会来找白老三吧。” 说罢，她化身蓝龙，消失在天空中。 ☆、等你 搬家异常顺利。 花羽帮忙找的新房子并不远，叶落落的东西也不多，说是搬家，其实不过几个整理箱就搞定了。 新家有三室一厅，白海尘和叶落落照旧一人一间，多出来的一个小卧室被白海尘强行分配给叶小柔。 “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小母龙了，不能每天睡在我的屋里，不合适。”白海尘无视叶小柔的抗议，用老父亲的口吻说道，“也别想着去找叶落落，她上班很辛苦，没那么多精力每天陪着你玩儿，你要做一个独立的好孩子。” 叶小柔依然不情不愿，可无奈叶落落还没下班，想撒娇都找不到地方，它知道抗议无效，只能服从，但还是哼了几声，在地上打滚表示不满。 “…我以前很宠你的？难道现在不宠你了？小白眼狼。”白海尘把箱子逐一放在新家的客厅，“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现在的身份有变化，以前我是龙蛋管理员，那当然什么都以你为重，现在我是叶落落的家政，她身上还有我的鳞片，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你一样，都是与她签下契约的龙，叶落落自然比你重要。” 叶小柔原地石化，家庭地位的突然变化让它极度不适。 “你应该庆幸，首先，我不会和你争宠，虽然你也确实没什么竞争力，”白海尘拎抹布一样的拎起小黑龙，墨绿色的眸子对着黑豆一样的眼睛，“其次，叶落落是真心待你，哪怕你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她也会打心底爱着你。” 叶小柔被说的委屈巴巴，眼泪花瞬间积满眼眶。 “哭什么，卖萌也是一种本领，据说现在很多人就依靠卖萌为生的。”白海尘用手指擦掉叶小柔的眼泪，席地而坐，把小龙放在膝盖上，认真的说，“之所以让你单独住一个屋子，除了要培养你的独立性外，还有一个原因。” 叶小柔抽搭了几声，疑惑的歪头。 “现在这房子，价格比原来高了不少，叶落落一个人承担压力太大，她又不愿意让龙族家政支付，所以我打算帮她分担房租。”白海尘说，“我用一间房，你再用一间房，这样叶落落就只需要付三分之一的房租，和原来差不多，从道理上也说的过去，怎么样？这个理由是不是能接受了？” 叶小柔恍然大悟，开心的点点头，但很快又垂下脑袋。 “我知道你的工资一时半会发不下来，新上任的小龙都是一年后才能拿到龙币，但叶落落不知道呀，”白海尘用手指轻点小黑龙的脑门，“你那一份房租，我就先帮你垫了，但你不能告诉叶落落，否则她肯定不同意。” 叶小柔忽闪两下翅膀，昂头挺胸，满脸写着“包在我身上”。 “记住，是垫付，等你发工资了要还。”白海尘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悄声说，“还有啊，假若有空房间，花羽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跑来小住，而且会趁着我俩看不见的时候，对叶落落动手动脚，所以不能给她机会。” 叶小柔并不讨厌花羽，觉得那个大姐姐又好看又温柔，它为难的看着白海尘。 “我承认她帮了我们不少忙，但你记住，一码是一码，该还的情分我都记着，不该让步的事情也不能让，”白海尘眉头一皱，“只要花羽一天不对叶落落死心，我们就一天不能放松警惕。万一她哪天把叶落落拐走了，你可就要和花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叶小柔想了想，还是觉得和白海尘一起比较好，于是伸出爪子，和白海尘碰了拳。 “很好，去把你的爪子洗一洗，我俩先把叶落落那个屋子收拾好。”白海尘满意的点头，把整理箱一个一个的打开，“我看看这里面是厚衣服，这个是…床单什么的…” 白海尘将主卧衣柜擦干净，把叶落落的衣服分门别类的放好，该挂起来的衣服长短排列，该叠起来的都叠成大小类似的方块，竖着放进抽屉，又好拿又好看。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衣服着实有点少。”白海尘一边收拾一边说，“叶小柔，把另一个箱子打开，里面的衣服给我拿过来。让你用爪子！不是用嘴！别把口水粘上去了！” 小黑龙站在箱子边缘，考虑了一会儿，一次性抓住好几件衣服。 “也要注意别把布料勾破了，先…”白海尘扭过头，看着小黑龙颤颤巍巍的抓着衣服，仿佛抓着一个秤砣，翅膀忽闪的频率还赶不上它下落的速度，累的都快翻白眼了，“…你就不能一次少拿点？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白海尘走上前，在叶小柔“迫降”前接住了衣服，把小龙往肩膀上一放，“我觉得，你还是走卖萌的道路轻松一些。什么？想和我一样？那你可要费工夫了，至少要先…” 突然，白海尘叠衣服的手一顿，然后脸一红。 叶小柔：“呣啾？” “…我让你把厚衣服拿过来，你拿这么多内衣过来干什么？”白海尘感觉手中的布料都开始烫手，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叶小柔一脸无辜。 “…算了，这些，你给她收吧。都叠好，排列在那个抽屉里。真是…外衣也没见她买这么多…”白海尘嘟囔了一句，抓过小黑龙，“我先去收拾其他的！” 说罢逃一样的离开了。 * 晚上，叶落落下班回家，叶小柔正在门口迎着她，呜噜噜的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唉…今天又是被领导血虐的一天…”叶落落摆了个苦瓜脸，但很快又换上笑容，摸着叶小柔的小脑袋，“不过已经下班了，就不想别的了。今天差点习惯性回以前那个房子，还好及时反应过来。” 叶小柔“咕”了一声，用爪子接过叶落落的背包，还帮她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虽然看起来还是踉踉跄跄的。 “欸？白海尘教你的？”叶落落很吃惊，平日里小龙最多是在她身上撒娇打滚，今天竟然会干活了！ 叶小柔得意的甩着尾巴，用嘴咬住叶落落的袖子，把她往屋里带，炫耀着今日成果。 客厅地板擦得锃亮，一根头发都看不见，沙发巾换了新，边角折的整整齐齐，从屋顶到地脚线全都一尘不染。 茶几上的杂物分类摆放在收纳篮里，水果切成小块放在盘中，杯子里茶水的温度也是刚刚好。 米色的窗帘明显经过熨烫，飘着洗衣液的香气，鞋子摆的的整整齐齐，厨房卫生间都焕然一新。 卧室的床铺已经铺好，衣柜和书柜都收拾妥当，被子里甚至提前放了热水袋。 “你俩效率好高啊，早晨搬东西过来的时候还乱七八糟的，”叶落落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新家，“还说我回来也帮你们一起收拾，没想到竟然…欸，白海尘呢？” 从进屋开始，她就没看到白海尘，正常来说他这会儿应该在厨房才对。 奇怪。 叶落落问叶小柔，只见小黑龙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次卧的门。 “他在房间？”叶落落感觉不太对，小声说，“怎么了？” 叶小柔叽里呱啦的解释着。 “…房子东西太齐全？什么意思？”叶落落听的莫名其妙，“我去问问。” 她轻手轻脚走到次卧门口，抬手敲门，“白海尘？睡着啦？” “…没。”屋内传来白海尘的声音，蔫蔫的。 不会生病了吧？叶落落有点担心，按下门把手，“我进来了咯？” 推开门，就看到白海尘坐在床脚，低着头，光是背影都能看出他有多消沉。 “怎么了？”叶落落一愣，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白海尘别开头，没搭腔。 嗯，还在闹别扭，应该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今天穿着白色T恤和卡其色的裤子，如果不是表情实在太丧，还是相当养眼的。 说起来，好像自从上次自己醉酒后，白海尘在家就开始穿的很正常。 “你好像很久不在家穿围裙了？” 叶落落坐到白海尘身边，问道。 白海尘“嗯”了一声，闷闷地说，“我一个大男人，那么穿总归会让你觉得不方便。”他眼睛望着地面，“你觉得这新家怎么样？” “嗯…很好啊，你和小柔都在，家里收拾的又干净又温馨，”叶落落想了想，“东西很齐全，有洗碗机有烤箱有微波炉，洗衣机有大小两个，还有烘干机和挂烫机，吸尘器和扫地机器人也挺好用的，科技改变生活，机器解放双手…所以，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这里房租到底多少？” “唉，你果然是喜欢这些家电的。”白海尘叹了口气，周身散发出更强烈的负能量。 “…你不高兴，因为家电？”叶落落完全没听懂，“怎么了？不好用吗？” “好用啊，好用的很啊。”白海尘阴阳怪气的说，“效率高，还简单，上手特别容易，连叶小柔都能马上学会…” “小柔都会了？那应该很好用才对…”叶落落转到白海尘面前，扶正他的脑袋，“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白海尘躲开叶落落的眼神，“洗碗用不着我，洗衣服用不着我，烤箱和微波炉有现成食谱，烘干机烘出来的东西都不用怎么熨烫，甚至连拖地都不用我亲自上手了，多好啊，嗯对，多好，我就不用每天再忙忙碌碌…” 叶落落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你…该不会，觉得这些家电，抢了你的工作？” “难道不是吗？”白海尘丧着脸，“有这些家电，你还要我干什么…连叶小柔都能轻松搞定这些工作…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做…又不会卖萌…干脆还是回去当管理员好了…” 叶落落越听越想笑，但她又觉得如此嘲笑白海尘不太好，只能强忍着笑，问道，“你在家也不一定要做家务啊？平时和小柔多出去转转，或者看电视玩游戏都可以啊？” 白海尘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以前在家的时候，”叶落落清了清嗓子，尽可能让她的声音听起来认真一些，“如果家务做完了，你还会做些什么？” 白海尘想都没想就答道：“等你回来啊。” ☆、头像 老龙说的随意，叶落落却听的心里一暖。 有人等你回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给我发信息。”叶落落将白海尘从次卧推到厨房，把围裙套在他身上，笑道，“至于重新回去当龙蛋管理员的想法，驳回。” “…其实你只是饿了吧？”白海尘无语的说。 “饿了是真的，不想你走也是真的。”叶落落系好围裙带子，拍了拍白海尘的后背，“饲养员如果离家出走，我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无心工作。” “因为别人做的饭不好吃？”白海尘问道。 “不是，”叶落落摇头，认真的说，“因为思念成疾。” 白海尘微微一愣，心脏掉了一拍。 他活了三千年，就没遇到过叶落落这种直球选手，情话说的一本正经，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所以即便有这些家电，你依然不可替代，”叶落落却压根没觉得这些话有什么，只是心里怎么想，嘴上便怎么说，反正和白海尘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不仅仅是家政，其他方面也…” “出去出去！”白海尘听的浑身轻飘飘的，再听下去搞不好要原地升天，赶忙把叶落落轰出厨房，“洗手，吃饭！” 厨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留下莫名其妙的叶落落。 “唉…这老龙，一言不合就闹别扭。” * 晚饭过后，叶小柔主动请缨收拾厨房，虽然它先打翻了盘子，又撞倒了水壶，还差点把自己锁到洗碗机里，但在白海尘的帮助下好歹算是完成了。 筋疲力尽的小黑龙烂泥一样睡在叶落落腿上，连梦里都是艰难的家务事，难过的尾巴都打成结。 “小柔今天怎么了？”叶落落轻轻拍着小龙，“突然这么积极家务事。” “估计是我今天说它只会卖萌，受刺激了。”白海尘把切好的苹果放在茶几上，“不过叶小柔大小是个家政，拿工资的，也该学着干点活。” “小柔还是个小朋友呢，是不是太早了点。”叶落落说，“我也不太放心它晚上自己睡，从床上掉下来怎么办。” “再爬回去就是了。”白海尘抱起叶小柔，送到小黑龙的专属房间，“它太依赖你，这样不好。” “很依赖吗？我也没觉得啊，”叶落落伸展了一下后背，“它今天给我说想要单独睡的时候，我还失落了好一阵子呢。” “失落？”白海尘关上叶小柔的房门，坐到叶落落身边。 “孩子突然独立，老母亲甚是失落。”叶落落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不过你说的也对，我早晚都要离开小柔，确实不能让它太依赖我。” 白海尘默默看了叶落落一眼。 “对了，之前给你买的手机，怎么也没见你用？”叶落落感觉话题朝着一个不太愉快的方向前进，很快换了一个。 “我一共给你打过十三个电话，其中六个被挂断，三个没接上，一个关机，一个信号不好。”白海尘把手机扔给叶落落，“还不如我直接去找你效率高。” “…主要在公司，确实不太方便随时接电话，尤其是开会的时候。”叶落落有点尴尬，“下次如果不是什么急事，可以试着给我发信息？” “信息能看见，”白海尘怨念的说，“电话就接不到？” “同样是上班摸鱼，信息比电话隐秘多了。”叶落落打开白海尘的手机，“我给你注册个微信，平时可以用这个跟我联系，再给你下载一些我常用的软件，你自己平时有什么喜欢的游戏啊也能下载，说不定就发现了好玩的事情，在家就不会无聊了。” “以为我是你，天天抱着手机。” “好了，”叶落落把手机还给白海尘，“这个是发文字消息，这个可以发语音，这个呢是视频…” “为什么我没有你那些图片？”白海尘在“叶氏教学”下很快掌握了微信用法，他皱眉翻看着屏幕上的默认表情，“这个又哭又笑的脸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表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叶落落给白海尘发过去一张图，“用这个当头像，你觉得怎么样？” “你画的？”白海尘放大图片，手绘的小黑龙睡眼惺忪，身上还卷着被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嗯，还有一张这个。”叶落落又发过去一张，这次的手绘小黑龙正在晒太阳，翅膀展开，黑豆一样的眼睛炯炯有神，“喜欢哪个？” “第二个吧，”白海尘指着那张打哈欠的小黑龙，“这个适合你。” “好，那我用‘睡不醒’，”叶落落马上换了头像，“你用‘晒太阳’。” “行。”白海尘看着叶落落，“换个头像，这么开心？” “对啊，因为两张图是一个系列的。”叶落落笑眯眯的说，“而且是独家原创，满世界也找不到重复的。” “那又怎样？”白海尘不明白。 “不怎样，就是开心呗。”叶落落又打开另外几个软件，教白海尘怎么看视频，怎么网上购物，怎么线下支付。 “你平时的快递，都是在这个上面买的？”白海尘指着淘宝界面问道。 “嗯，网购很方便的。”叶落落说，“尤其对我这种，既没什么时间出门，也不爱出门的人来说，简直是居家生活的利器，你可以…” 咔嚓——是拍照的声音。 “你…干嘛？”叶落落被闪光灯晃得一阵眼花。 “拍照片啊。”白海尘神色自然，“第一次用，还挺清晰。” “…你这属于偷拍。”叶落落一脸黑线，“在家就算了，出门切记不要拿着手机到处拍，尤其不要对着陌生人…” “啊时间到了时间到了，叶落落同学，你今日份的运动还没有完成，请速速前去热身，开合跳俯卧撑做起来！”白海尘站起身，展开瑜伽垫，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搬到新家第一天都不让人休息吗！”叶落落绝望的说。 “不能，运动要持之以恒。”白海尘从头到脚打量了叶落落一番，“你最近，好像胖了不少，衣服还能穿吗？” 叶落落：“……” * “啊…白海尘你就是个魔鬼。”洗过澡后，叶落落在被窝里碎碎念，“我就应该给你画一张恶龙当头像！” 她边说边打开微信，把白海尘的名字备注改为“千年老恶龙”，刚改好就提示有新消息。 【千年老恶龙：别玩手机了，早点睡。】 叶落落扑哧一笑，第一次收到白海尘的消息让她倍感新鲜，‘晒太阳’的头像配上备注简直喜感十足，她刚想回复一个合适的表情，手机再次响起。 【千年老恶龙：晚安。】 叶落落手一顿，关了表情包界面，在输入框里也写了个“晚安”，想了想又删掉，输入“好的，知道啦”，看了半天又按下退格键，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最终什么也没回复。 她滑掉微信，点进备忘录，置顶的是一个名为“倒计时五十条”的备忘事项，打开后里面列着各种生活琐事。 叶落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在第一条的后面打了个对勾——和他一起使用情侣头像。 次卧。 白海尘躺在床上，没开灯，手机屏幕照亮他的脸。 屏幕上是微信的聊天界面，叶落落的状态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白海尘静静等着，一直等到“对方正在输入”变成“叶落落”。 他按下锁屏键，又再次点亮。 主屏幕上，叶落落刚好转过头，脸上的笑容自然又柔和。 “…我才不会去偷拍别人。”白海尘嘟囔道。 ☆、崴脚 “让我们一起举杯，祝福这对新人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司仪梳着油头，声情并茂的说着主持词，观众们纷纷举杯，掌声喝彩连绵不断。 紧接着，司仪宣布礼成，来宾们都开始吃吃喝喝，新人退场，叶落落赶忙上前，帮刘霖拖起超级无敌大的婚纱裙摆，生怕她踩到裙子摔一跤。 今天是刘霖结婚的日子。 叶落落早晨四点就来到刘霖家，伴娘团声势浩大，化妆都要排队，亲戚朋友几乎要把屋里塞满，哪儿哪儿都是人。 接亲比预计来的早很多，鞭炮声响起的时候，刘霖的床上全堆着东西，屋里慌成一片，堵门的，藏鞋子的，准备惩罚道具的——和打仗一样。 很快，新郎热热闹闹的把新娘接走，人们接二连三的坐车去新房去酒店，叶落落一直跟在刘霖身边，帮新娘子拿东西，整理裙子和头纱，提醒她喝水吃东西。 婚礼仪式开始后，叶落落跟随新人一起站在舞台上，眼看着刘霖把眼睛哭成桃子：接亲的时候哭了一次，父亲把她的手交给新郎的时候哭了一次，交换戒指的时候哭了一次，新人在台上互诉衷肠的时候又哭了一次。 叶落落全程递纸巾，一颗心悬的高高的，心想这么好看的新娘子，万一把妆哭花了怎么办，这可是早晨四点爬起来化的妆！ 好在一切顺利。 “落落，我眼睛是不是肿的很厉害…”客房里，刘霖已经换上敬酒服，正坐在镜子前，让化妆师给她换发型。 “有点，不过不影响什么，”叶落落把插着吸管的纸杯递给刘霖，“还是美美的。” “那就行！哎呀我好饿，但这裙子太紧，吃东西的话肯定有小肚子…当新娘子好辛苦。”刘霖喝了口水，“欸对了，之前太忙忘记问你，白海尘呢？他怎么不和你一起来？” “他今天有点事。”叶落落脸上笑眯眯的说，脑子里却浮现出白海尘昨晚上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一会儿嫌伴娘服太露了，一会儿说为什么天不亮就要出门，一会儿又质疑婚礼这种闹哄哄的场合有什么意思。 “真可惜，我还挺希望你俩一起来的，这样给同事们一看，大家就都知道你有主了，”刘霖嘟嘟嘴，“省的总有人拿你和孟浩开玩笑…” 叶落落笑笑，换下伴娘服，穿上来时候的衣服，拿出手机，然后就看到无数条微信消息。 【千年老恶龙：你别忙的又忘记喝水吃饭，我给你包里装了小饼干。】 【千年老恶龙：干嘛呢？怎么不回消息？】 【千年老恶龙：…你该不会喝酒了吧？】 【千年老恶龙：喂喂喂，人呢？】 【千年老恶龙：婚礼也该结束了吧？】 …… 数不清有多少消息，刚开始是关心，后来变成没话找话的闲聊，得不到回信后开始发牢骚，紧接着变着法儿提问何时回家，最后干脆开始表情包轰炸。 倒是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打。 叶落落哭笑不得，回复了一个“好累”的表情。 叮。 对方秒回。 【千年老恶龙：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来？】 叶落落看了看时间。 【不知道，还没吃饭呢，仪式刚结束，估计还要有一会儿。】 叮。 【千年老恶龙：一会儿我去接你，正好可以在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 叶落落嘴角微微翘起。 【你到了给我消息。不过也别太早了，不然你还得等。】 【千年老恶龙：嗯，好。】 信息后面还跟着一个举着“ok”手势的兔子表情。 * 白海尘没一会儿就来到酒店门口，想着时间还早，就去附近的商场转了一圈，结账的时候想起叶落落说的移动支付，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顺利达成“自助扫码购物”的成就，美滋滋的走出超市，盘算着一会儿要和叶落落炫耀一下这件事。 手机突然响起，来自“落落”。 白海尘接起电话。 “喂，请问是白海尘吗？” 听筒传来的是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不是叶落落。 白海尘眉头一皱，脑补了一百万种婚礼上伴娘可能发生的糟糕场景——上午闲来无事，他便在网上查伴娘都要做些什么，结果就看到了一堆“闹伴娘”的新闻，越看越闹心，所以才一直催着叶落落回家。 “是我。”白海尘答道，“你是刘霖？” “哎呀，你听出来啦！”刘霖那边听起来吵吵闹闹的，还夹杂着叶落落“别闹，手机给我”的声音。 “嗯，听出来了。” 白海尘的心放下一半，叶落落听起来活蹦乱跳的，应该没有喝的烂醉如泥，“落落呢？” “她就在我旁边，放心，我没怎么让她喝酒。”刘霖听起来乐呵呵的，“不过刚才…她脚崴了，你能过来接她一下吗？包间是A306。” “…马上来。”白海尘挂了电话就走进酒店，一分钟后便出现在包间门口。 “哇，你也太快了。”刘霖一脸吃惊，“该不会，你早就在酒店门口等着了吧！” 包间里坐了不到十个人，叶落落正好坐在靠门口的位置。 屋里除了新郎新娘外，都是叶落落的同事，白海尘以前隐身在公司转悠的时候全都见过。 而他们却是第一次见白海尘，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包间门口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还是个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这个人穿着卡其色牛角扣长外套和白毛衣，而叶落落身上也穿的同样式的女款，明显就是情侣装，怎么能让人不惊讶！ “也没有，我刚到。”白海尘走到叶落落椅子背后，先是祝刘霖新婚愉快，然后逐一和屋里的人握手打招呼，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让在座的同事如沐春风，纷纷埋怨叶落落，怎么有男朋友了也不带过来一起吃饭。 叶落落的大脑却已经顾不上同事们善意的调侃，眼睛一刻都离不开白海尘那身衣服，前段时间她逛淘宝，一眼看中了这件牛角扣外套和白毛衣，发现这个款式男女都有的时候，就存了情侣装的小心思，想着什么时候可以一起穿着出门，但考虑到白海尘可能不愿意，所以只买了女款，男款一直躺在购物车里没有下单。 几分钟前，叶落落穿高跟鞋下楼时崴了脚，原本打算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再给白海尘打电话，谁知道刘霖发现后，直接抢过她的手机，一个电话拨给白海尘。 叶落落当时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从家里到酒店也有一段距离，就算白海尘飞过来也要至少十来分钟，自己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找个理由离开。 她并不是介意白海尘的出现，而是不确定眼下的场合里，这老龙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谁知道理由还没想好，白海尘已经出现在门口，还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叶落落当场脑子宕机，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白海尘这身衣服应该还躺在淘宝购物车里才对！ 这老龙什么时候偷偷买回来的！ “实在抱歉，原本打算来参加刘霖婚礼的，谁知道今天正好有事，刚才忙完。”白海尘脸上的笑容礼貌又疏离，向新人敬了两杯酒，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弯下腰，视线和叶落落齐平，气息扑面而来，“哪个脚崴了？” 叶落落瞬感热度从脖子上升到脑门。 “左脚！”刘霖极度认真的扮演着助攻角色，“好像还挺严重的！” 完蛋。叶落落脑子一片空白，按照老龙平时在家的德行，这会儿八成会直接挽起她的裤腿查看情况，甚至直接把她扛着走。 不行，得想办法阻止，大庭广众的，绝对不行！ 于是叶落落给了白海尘一个超级严肃的眼神。 然而白海尘压根没看她，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脚踝。 “是吗，这么不小心。那抱歉了刘霖，我得先带她回家。”白海尘意外的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说话还是刚才不温不火的语气，“各位吃好玩好，我们就先走了。” 刘霖爽快的答应，白海尘便扶着一瘸一拐的叶落落，在一群人的姨母笑下离开包间。 “我还有东西放在客房，”走出包间后，叶落落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她单脚跳进电梯，按下楼层，靠在轿厢上，“陪我先去拿…” “谁出门前信誓旦旦的给我说，今天不喝酒的？”白海尘的声音从脑顶传来。 难道是他前面弯腰的时候发现的？ “额…敬酒吗，总不好…”叶落落尴尬的抬头，老龙的臭脸如期而至。 “又是哪个傻子出门前保证说，不带平底鞋也没问题的？”白海尘的语气极度不爽，刚才的温和消失殆尽，仿佛在包间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双胞胎兄弟。 “…这个纯属意外，地上沾了水，我没注意…”叶落落用手机挡住脸。 “你总有借口。”电梯里没有别人，白海尘蹲下身，揭开叶落落的裤腿，“…这都肿了，还不给我打电话等什么呢？” “……” “上来，我背你。”白海尘转过身，“哪个房间？” “没事，我另一个脚好着呢，可以跳过去，没几步路。”叶落落赶忙说，“不疼的，没那么严重。” “哦，是吗。”白海尘瞥了她一眼，“那换一种，是把你抱过去，还是扛过去？” “…啊？”叶落落心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制止，就感觉手机被白海尘拿走，然后身体腾空。 “还是扛吧，我手里拎着东西，腾不太出来，”白海尘把叶落落的手机装在兜里，大晃晃的走出电梯，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哪个房间？你再这么扭下去，会有更多人看见的。” 叶落落把脑袋埋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喏，房卡上有写。” 白海尘接过房卡，看了一眼，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刷开房门后反手锁好，先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桌上，然后把叶落落从肩膀上卸下来，让她坐在床边。 “少用抗议的眼神看我，”白海尘从购物袋里拿出创可贴，脱掉叶落落脚上的高跟鞋，“袜子脱了，脚丫子给我，肯定又磨破了。” “…拒绝。”叶落落把脚丫子一收，坐在床上，“请不要大庭广众之下扛着人走路好吗，我不要面子的啊！” “知道丢人以后就不要逞强，个子矮就承认，就算穿了高跟鞋，也还是矮。”白海尘伸出手，“别闹了，脚给我，贴好回家。” 叶落落往后退了退，“我自己贴。” 白海尘脸一沉，“脚到底磨成什么样子了？”说罢上前就要抓叶落落。 “没什么样！我怕痒！自己贴！”叶落落还想往后躲，可脚踝确实疼的厉害，整个人的协调性都受到影响，很快就被白海尘按住。 “就这么大的地方，你能跑哪儿去？”白海尘捏着叶落落的脚，看到她左脚踝整个都肿了，双脚的脚腕后面和脚趾都磨了大泡，有一个泡甚至磨烂了，手微微一顿，抬头看着她，“这叫没事？” “…也还好啦。”叶落落别过头去。 白海尘叹了口气，撕开创可贴，一个一个的贴上去。 叮。 叶落落的手机响了一声。 “估计是刘霖，”叶落落伸出手，“手机给我。” 白海尘从兜里拿出叶落落的手机，“嗯，是刘霖，她说…” “她说？”叶落落看到白海尘一脸不自在的样子，疑惑的凑上前。 【刘霖：落落，房间我多给你续了一整天！屋里的东西我今天也不拿了！从现在直到明天的这个时候，都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的！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加油啊落落！】 叶落落：“……” ☆、婚书 平日里白海尘和叶落落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人独处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所以刚才叶落落被白海尘扛进客房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白海尘也是如此。 可刘霖的信息却提醒了他们俩——酒后，孤男寡女，大床房。 这三个词放在一起，很多事儿就有些微妙。 叶落落之前一直在向后躲，不知不觉从床边移动到床中央，现在整个人都坐在床上，一只脚还被白海尘握在手里。 而白海尘光顾着抓叶落落，根本没注意两个人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他只要微微抬手，就能摸到叶落落的脸。 并不算宽敞的客房，在这一刻突然涌入了尴尬又焦灼的气息，显得格外拥挤。 叶落落下意识想把脚抽出来，可白海尘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一直盯着她看。 “…看我干什么。”叶落落被盯得不自在，“创可贴给我，我自己来。” “确认一下你有没有喝醉，”白海尘还是没有移开目光，“万一你又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可以及时止损。” 叶落落知道白海尘是在吐槽她前段时间的醉酒，“今天喝的很少，不会打开窗户唱…嘶!” 白海尘捏着她左脚踝的手突然微微用力，疼的叶落落倒吸一口冷气，眼眉都揪在一起。 “不是说不疼？”白海尘话语间都是调侃，手下却松了劲儿，小心的按压着脚腕的其他位置，“这里疼吗？这里呢？” 在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后，白海尘才轻轻放下叶落落的脚，把创可贴扔给她，起身离开双人床，“自己贴，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在哪儿放着？” “包，在那些衣服下面，还有个粉色手提袋，装着伴手礼。”叶落落看着满是创可贴的脚丫子，撇嘴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刀山去了。” 白海尘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把该拿的东西都放在一个袋子里，说：“贴好了就下来，回家了。” 突然，窗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叶落落循声望去，只见小黑龙脸帖在玻璃上，正用尾巴不断敲打着。 “你怎么跑来了，”白海尘放下手里的东西，前去开窗户，可酒店的窗户只能打开手掌宽的缝隙，叶小柔挤了半天才挤进来，白海尘捏了捏小黑龙的脸，说道，“我说你啊…最近是不是胖太多了？” 叶小柔第一次飞这么高，累的气喘吁吁的，它在窗外就看到了叶落落受伤的脚，着急的疯狂拍玻璃，这会儿根本顾不上白海尘的嘲笑，直接俯冲到叶落落身边，围着她不安的转圈，啊呜啊呜的哼唧着。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叶落落赶忙穿上袜子，“怎么突然过来了？自己呆家里无聊啦？” 叶小柔一愣，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马上抬头挺胸的站好，开始叽里呱啦的说正事，大概意思是，洗衣机洗到一半突然报警，它过去一看发现家里停水了。 “停水？没看到通知啊。”叶落落纳闷的说，“我问一下物业。” 趁着叶落落打电话的功夫，白海尘小声问叶小柔：“我出门以后，有谁来吗？” 小黑龙点点头，两个爪子在胸前假装颠了颠，还朝着叶落落抛了个媚眼。 “花羽怎么又来找叶落落了。”白海尘很快意会，“你怎么说？” 叶落落这时挂了电话，白海尘和叶小柔马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物业说周围修路挖断了管线，正在抢修。”叶落落一脸惆怅，“还不能确定什么时候修好。” “算了，”白海尘重新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等水来了再回家吧。” * 客房浴室的浴缸接满水，叶小柔正在里面来回扑腾，开心的找不到北。 “你玩儿可以，但不要把水溅的哪里都是，”白海尘朝着浴室喊了一句，手里正在往化妆棉上倒卸妆水，“你们一大一小没一个省心的！” “…所以我说我自己卸妆就可以。”叶落落无奈的叹气，“你又不让，还在这唠唠叨叨，唉，我太难了。” “行了吧你，单腿站在镜子前，晃晃悠悠，也不怕这次把脑袋崴了，”白海尘哼了一声，“闭眼睛！” “好，好。”叶落落坐在椅子上，双眼闭起，微微抬头，“你下手轻点啊，我这是脸，别当成桌子擦。” 浴室传来叶小柔咯咯咯的笑声。 “闭嘴，”白海尘毫不留情的说，“屋里够吵了。” “欸，你怎么会想到在商场买卸妆水啊？”叶落落闭着眼睛说。 “因为我看家里没有，你平时又不化妆，”白海尘用化妆棉细细擦过叶落落的皮肤，“原本也没想着，下午逛商场的时候路过，突然想起来的。” “你还会化妆呢？”叶落落笑着说。 “以为全世界都和你一样？本大人以前可是专门学过的，化妆，梳头发，裁衣服，统统不在话下。”白海尘的手抬起叶落落的下巴，“转过来点，背光了。” 闭眼让叶落落的其他感官都更加敏锐，虽然隔着化妆棉，但白海尘的手还是会时不时碰到她的脸，从下巴到脸颊，从鼻尖到眼睛，温热透过皮肤，细细密密的渗透进血液，流向心底，“那，以后你给我化妆，好不好？” “没必要。”白海尘的手顿了顿，“不化妆就挺好看的。” “…总觉得你这句话很违心。”叶落落说，“一直说你是金牌家政，可我都没见过你其他技能，好歹展示一次啊。” “信不信由你。”白海尘换了张化妆棉，“不过你要真的想，也可以。” “那，就公司年会的时候？”叶落落说，“帮我化一次。” 白海尘停了手，“你不是不爱化妆？” “是这样没错，一来有点麻烦，二来我确实手笨。”叶落落说，“但总有些场合还是需要的。” “嗯，行。”白海尘应了下来，开始卸口红，“好了，别说话。” 叶落落“嗯”了声，脸上淡定，心却已经要跳出嗓子眼，她能感觉到白海尘的气息很近，热乎乎的扑在她耳侧，呼吸声在咫尺的距离中被无限放大。 白海尘也没好到哪儿去，屋里的一切都让他浑身不自在，当他的手碰到叶落落嘴唇的那一刻更是满心的烦躁，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主动提出帮叶落落卸妆，眼下这女孩就在自己面前，闭着眼睛，露出浅浅的笑，仿佛稍微向前一步就能紧紧抓住。 鬼使神差的，白海尘抬起手，手指滑过叶落落的耳朵，将一撮掉下来的头发别在她耳后，手停在她耳垂旁。 他很想摸上去。 “好了吗？”意识到白海尘半天没动静，叶落落问道。 白海尘脑子嗡的一声，赶忙制止叶落落打算睁眼的举动，生怕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被发现，“马上，再等一下。” “那个，之前就想问你了，”叶落落乖乖的没有睁眼，开口说道，“你那身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 “怎么想起…买衣服的？” “在你购物车里看到了，我看上面写的情侣装，但你只买了你自己的。”白海尘说，“怎么，不高兴？” 考虑到一只龙做实名认证比较难，白海尘便没有注册淘宝账号，直接把叶落落的拿来用，等于是共享账号。 “…高兴。”叶落落有点不好意思，“你不会觉得，两个人穿一样的衣服很奇怪？” “对我来说衣服都一样。不过你购物车里奇奇怪怪的东西真多，又是动画人物模型又是游戏机，”白海尘回忆着购物车的内容，“多大人了，还买拼图玩儿。” “我买的至少还是正常东西，”叶落落反击道，“不像某只老龙，天天在购物车里加一些诡异物件儿，什么几百块的魔法蜡烛？各种鬼画符一样的符咒？还有大宝剑！” “诡异？你才诡异。那些剑很帅的好吗！”白海尘把叶落落从椅子上抓起来，“卸干净了，洗脸去！” * 出门吃了个饭，叶落落再次联系物业，家里依然没有水。 叶落落发愁的看着渐黑的天色，“早知道停水我就带换洗衣服来了，还能洗个头发洗个澡。” “可以打发叶小柔回家给你拿。”白海尘拍了拍小黑龙，“怎么样？” 叶小柔玩水玩累了，正趴在枕头上打盹儿，它迷茫的抬起头，看着叶落落。 “算了，再等等吧。”叶落落靠着床头的抱枕，按了按床垫，“这个酒店的床好舒服啊，还有浴缸，房费肯定很贵。” “等你上班，给刘霖带点吃的过去。”白海尘犹豫了一下，坐到床的另一边，“她肯定不要你的钱。” “嗯…也只能这样。”叶落落望着天花板，“刘霖今天哭了好几次，傻乎乎的。” “为什么哭？” “高兴吧。”叶落落说，“女孩子吗，穿着漂亮的婚纱，婚礼的形式也是她希望的样子，肯定会高兴的吧。虽然她一直给我说，感觉这婚结的有点早，但今天看来，她也是很期待的。无论对婚礼本身，还是对那个男孩子。” “羡慕了？”白海尘问道。 “羡慕？”叶落落一愣，摇摇头，“我不羡慕，我只是从心底祝福她，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下去。” “你没想过吗？”白海尘侧过头看叶落落，“穿婚纱啊交换戒指之类的。” “还真没。”叶落落说，“我不太在意这些，婚礼都是给别人看的，形式什么的，无所谓。” 白海尘一笑，“还真是有你的风格。” “因为婚礼的本质是给父母办的啊，”叶落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既然如此，那就怎么样都行了。” “如果不考虑这些呢？”白海尘说，“完全按照你自己的意思，你也没想法？” “没有很明确的画面，”叶落落想了一会儿，“如果按照传统的六礼来，从纳采问名，到纳吉纳征，然后请期，最后亲迎，好像也挺有趣的？可这样太麻烦了，估计没几个人愿意做。但你要说那种教堂婚礼吧，我又不信天主教基督教，总感觉不得劲儿。” “女孩子们，不是都嚷嚷着穿婚纱？”白海尘饶有兴致的问道，他很喜欢听叶落落说出心里的想法，平日里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总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真正意义上和叶落落聊天的时间并不多。 “婚纱是好看啊，可我个人还是喜欢红嫁衣，有那个味道。其实大家现在总说仪式感，但很多事儿早就变了。现在的结婚证和职称证书似的，还没以前的有感觉呢。”叶落落自言自语般的说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白海尘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 叶落落猛地坐起身，吃惊的看着白海尘，继续念道，“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白海尘波澜不惊的回望着叶落落，“此证。”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叶落落一脸不可思议，“这是…” “民国时期的婚书。”白海尘笑了笑，“你这什么表情，当我三千年白活的？” “你该不会…和别人结过婚？” “…胡扯什么，”白海尘也直起身，“我只是见证过很多婚礼。” 叶落落微微一愣，“哦…我还以为…” “话说你还打算坐在那里多久？”白海尘打断了叶落落。 “啊？”叶落落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海尘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和我现在…还有必要离得那么远吗。”他缓缓的说，“情侣装都穿了。” 天色渐暗，屋内没有开灯，将叶落落的表情全部藏起。 一阵悉悉索索，白海尘感到身边一沉，叶落落的身体贴过来，脑袋靠着他的胳膊。 “…那，这样？”叶落落试探地问。 白海尘强压着心跳，悄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然后抬起胳膊圈住叶落落，把她勾到怀里，故作淡定的说，“嗯，就这样。” 叶落落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放松下来，伸手轻轻环住白海尘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前。 “告诉你一件事。”叶落落的声音很小，但足够清晰。 白海尘：“嗯？” 叶落落：“你心跳过载了。” 白海尘：“…这就不要说出来了吧。” 叶落落笑了几声，“可是，我不知道再说点什么了。” “嗯…说点什么啊，”白海尘看着窗外，天马上就要黑透了，“晚上是回家，还是留下？” “都可以。”叶落落说。 白海尘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那就…” “呣啾呣啾呣啾呣啾？” 白海尘：“……” 叶落落：“……” 小黑龙奶声奶气的声音如当头一棒，直直砸在白海尘头上，它飞到叶落落面前，歪着脑袋，叽里咕噜的问什么时候回家。 白海尘的脸瞬间变得比外面的天还黑，“…您醒的可真是时候啊。” ☆、打赌 每每到了年底，各行各业都忙的不可开交。 叶落落原先在吴正义手底下的时候，虽然也经常加班，但工作内容离不开“方案”二字，无论是和本部门的同事讨论，还是和客户沟通，目标都只有一个：做出让客户满意的活动方案。 来到李眉这里以后，方案倒是不用再做那么多，可恼人的工作却一点没有减少，每天有无数个人会走进李眉的办公室，而叶落落总会在这些人走后得到新的工作。 这些工作有时会涉及到其他公司，往往是沟通合作方式，或者跟踪进度，也有可能是追账或者被追账，偶尔还会遇到和政府机构打交道的情况。 有时是公司内部的扯皮，比如某个款项的审批出现疑问，可相关的几个部门都不愿意揽这个责任，这事儿最终会捅到李眉这里，而李眉会让叶落落去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这样一来就会有打不完的电话和发不完的信息，往往还会附带一次李眉的不满发言。 叶落落来李眉这里还没多久，开会的次数已经快赶得上以前半年的总和，最夸张的时候能从早晨开到深夜，光是会议纪要都写到手软。 更别提各种奇葩甲方乙方的神操作，不按照合同来的，看我七十二变的，以次充好的，一问三不知的，手伸太长什么都要管的...叶落落只觉得每天都在处理烂摊子，上一个电话还觉得甲方爸爸简直太不讲道理了，下一个电话自己变成甲方，瞬感这些乙方怎么都听不懂人话。 不过忙是真的忙，学到的也确实多。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李眉还会偶尔扔给叶落落一些私事，小到办公室的植物太丑了，大到让她去兑换数额不小的外币——据说是过年的时候要带孩子出国旅游。 上次叶落落帮李眉租房时得知，李眉和王默离婚后，孩子判给了王默，那房子也是李眉帮王默租的，因为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想找一个离家近的住处。 在叶落落印象里，王默每次见到李眉都一副羊羔见到狼的模样，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两个人是如何组成家庭的。 这天早晨，叶落落还没踏进办公室，就听到一个爆炸新闻：王默被辞退了。 原因显而易见，将方案泄露给竞争对手A公司，并险些导致公司丢失一个大客户的人，就是王默。 提出辞退并最终拍板的，是李眉。 叶落落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毕竟老吴不止一次和她说过这件事，如果真的证据确凿，那即便李眉再努力也改变不了结果，还不如亲自当刽子手来个大义灭亲。 让叶落落没想到的是，王默前脚刚办完离职手续，后脚竟然就在竞争对手家入职了，似乎还给了一个不错的职位，就像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同行的公司一共就那么几家，王默又是业内老人，泄露方案是大忌，消息肯定早就传的满世界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A公司依然接收了王默，这就等于间接坐实了王默就是泄露方案的人，比什么聊天记录有用多了。 要在平时，第一个和叶落落八卦的绝对是刘霖，可这次却换成了孟浩——刘霖赶着圣诞节的日子休婚假了。 “你听我说，今天无论什么人问你有关王默的事情，你都一定要一口咬死不知道，多一句都不要讲。”孟浩看到叶落落的一刻就追了上来，“哪怕是吴正义或者李总问你，你也要这么说。” 叶落落有点莫名，“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现在的身份不是吴正义的小兵，而是李总身边的人，”孟浩语气诚恳，“虽然李总已经在尽力避免这件事对她带来的影响，但公司上下依然有很多人都想借题发挥，巴不得从她身上找出破绽，可能你无心的一句话，到别人嘴里就变成罪状，搞不好把你自己也搭进去。李总无所谓，大不了可以换一家公司继续当高管，你呢？” “...嗯，好，我知道了。”叶落落无法反驳，“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你好歹是我推荐给李总的，可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孟浩迟疑片刻，“你...真的和你室友在一块了？” 话题转移过于突兀，叶落落没反应过来。 “公司都传着说，刘霖结婚那天，你带着男朋友一起来的。”孟浩苦涩的笑了笑，“我不信传言，就想从你这儿得个准话儿，你要是也这么说，我就死心了。” 叶落落彻底无语，白海尘明明是中途出现在包间，露了个脸就跑路了，怎么就变成和她一起参加婚礼了？但这些也没必要和孟浩解释，她点点头，没有否认。 “是吗，那...恭喜啦。”孟浩有一瞬间的愣神，“放心，我没当第三者的习惯，从今天开始，保证不纠缠你了。” 叶落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尴尬的笑笑。 “但工作上还是好伙伴，你有什么事还是随时问我。”孟浩拍拍叶落落的肩膀，转身离开。 “骗子。”叶落落身后传来白海尘不满的声音。 刘霖婚礼那天过后，白海尘就开始跟着叶落落一起上下班，大多数时候都是把她送到办公室，然后带着叶小柔在楼顶晒太阳，有时候也会在叶落落身边看着她工作，叶落落刚开始很不适应，但发现白海尘在她工作的时候格外乖巧，既不唠叨也不胡闹，但凡有什么重要会议，或者需要叶落落集中精神的时候，白海尘都会自觉消失。 “孟浩怎么又骗子了。”叶落落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保证不纠缠你了？大言不惭，说谎脸都不红。” “说不定人家真的这么想，”叶落落打开办公室的门，先开窗通风，又把李眉的办公室整理了一下，“以他的条件，可以找的女孩子多了去了。” “要不要打个赌？”白海尘从不插手叶落落工作的事情，他背靠墙，看着叶落落擦灰浇花，“就赌他对你根本没死心。” “拿什么堵？”叶落落换上高跟鞋，“我穷得很，最多赌个五十一百的。” “我要是输了，就晚上陪你看电影。”白海尘说，“我要是赢了...到时候再说。” “不公平，条件必须讲好，万一你到时候出一个千古难题，我可做不到。”叶落落打开电脑，拿着茶杯和水壶准备去接水，“这会儿就说定。” “那就陪我看电影。”白海尘跟着叶落落走出办公室。 “...有区别吗？”叶落落走到茶水间，里面空无一人。 “有啊，我陪你，就选你喜欢看的。”白海尘从叶落落身后保住她，把下巴放在她头顶，“你陪我，那肯定我说了算。” 叶落落无奈的笑笑，“行吧，成交。” “从高跟鞋的声音判断，你的恐怖上司还有十秒钟到达现场。”白海尘轻声说，“我们还有八秒钟时间。” “收到。”叶落落没有动，就让白海尘静静抱着。 白海尘在叶落落心里数到八的时候果断松手，“好了，去工作吧。” 叶落落“嗯”了声，端起水壶和茶杯，转身走出茶水间，对迎面而来的李眉笑着说，“李总早！” ☆、舞会 李眉和往常一样，妆容精致穿着得体，走路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势，看起来完全没有被王默的事情影响。 “昨天B公司的年会场地问题解决了吗？”李眉边走边问。 叶落落紧跟其后，“他们还是希望用原场地，但实在摆不下那么多圆桌，我提议他们把桌餐改成自助简餐，既可以降低餐饮成本，也有利于大家交流，省下来的位置也足够做室内拓展。” “他们怎么说？” “昨晚他们说需要和领导商议再给答复，”叶落落道，“我刚才给发了信息，还没回。” “好，这事儿尽快定下来，打款你记得盯，年底了，尽可能别拖到明年。”李眉走进里间，脱掉大衣，坐到办公椅上，“把孟浩叫来。” 叶落落应了声，刚准备去叫人，孟浩竟已经和安了雷达一样出现在门口，手里什么都没拿。 叶落落识趣的侧过身让孟浩走过去，刚准备离开却被李眉叫住。 “你也进来一起听。”李眉示意叶落落把门关上。 叶落落有些吃惊，往常李眉叫孟浩过来的时候，都是会将叶落落支开的，估计也是担心叶落落会去给吴正义打小报告。 同样吃惊的还有孟浩，一方面他要汇报的事情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儿，另一方面他私心不想让叶落落搅合进来，不过他瞬间调整好情绪，说：“昨晚我私下和A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吃饭，得知A公司半年前就给王默抛出橄榄枝，提出的条件也足够诱人，王默也有意向过去。” 半年前？叶落落算了算，那个时候她还没开始做客户公司的方案。 “嗯，这我知道，王默告诉过我，我让他想去就去。”李眉说，“还有别的吗？” “方案泄露前的一段时间，A公司同样也邀请了吴正义，提出的条件非常有吸引力，但吴正义当场拒绝了。”孟浩说，“可就在A公司请吴正义吃饭的那天，老吴喝的烂醉，并且在醉酒的情况下被对方套话，把给客户公司的方案创意说了个彻底。” 老吴？叶落落一脸黑线，她知道吴正义平日里应酬甚多，可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真的不符合老吴平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问题是，就算对方知道了创意点，也不可能做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方案，充其量是撞点子，不会连实现方式的细节都是双胞胎。 李眉像是没听见一样，翻看着手机，一句话都没说。 “撞点子这种事其实挺常见的，按理说吴正义也是老人儿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慌了神，吴正义先让王默私下联系客户，告诉客户A公司也可以做，且报价更低，在客户找上A公司后，又让王默直接把方案发了过去，美其名曰让王默给未来的新东家示好，谁想到王默真的就这么做了...”孟浩叹了口气，“这事儿吴正义做的小心，除了和王默的口头沟通外，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或语音记录，后来东窗事发的时候，所有相关记录都指向王默，老吴撇得干干净净。” 叶落落突然想起上一次她和王默前后脚给李眉汇报方案的时候，李眉说王默的那句“所以你压根儿什么都没想，他指哪儿打哪儿，也不看前面是坑还是坡”，当初叶落落还以为李眉是在说方案本身的事情，现在才意识到，或许那个时候，李眉就已经知道丢方案的事儿和吴正义有关？毕竟王默和李眉的关系不似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没理由不和李眉商量。 不对！不仅如此！那时老吴突然让王默去汇报，而王默明显没准备，老吴还全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李眉的脸色很也难看，叶落落还奇怪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想来，在场四个人，除了她叶落落，另外三个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 王默之所以这么害怕不是因为能力问题，而是做了傻事心虚，因为给李眉出了难题。 老吴之所以那样的表情，是因为他就是想看李眉的笑话，你的前夫做下这样的事情，你要怎么办？ 李眉之所以难得失态，是因为她明知源头是吴正义，却没有相应的证据。 而最让叶落落背寒的是，就在方案丢失前几天，吴正义曾经随口问过叶落落有没有兴趣去A公司发展，说什么A公司现在缺人，她如果去了会有更好的发展... 叶落落当时忙着改方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现在想来，如果当时她答应了，那这个锅可能现在就在她脑袋上。 “怨不得别人，吴正义说事成之后A公司会给抽成，王默还就真的信了，自己贪财，活该。”李眉终于说了句话，她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孟浩，我很忙，你可以说正事了。” 正事？叶落落脑子跟不上，难道之前孟浩说的不是正事？ “嗯，好。我最近联系了吴正义负责的很多客户，发现吴正义给公司报的单子，与活动实际支出的差别很大，”孟浩看了叶落落一眼，“这里面有多少进了他自己的腰包，有多少进了客户的腰包，又有多少进了合作商的腰包，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眉像是就在等孟浩这句话，她看着叶落落，“你在吴正义那儿的时间不短，知道这样的事情吗？” 叶落落脑子有短暂的空白，以前确实有过让她改单子的事情，但老吴也只是说物料数量有误，加上发票和收据都实打实的摆在面前，而且领导借着活动捞回扣并不是新鲜事，叶落落也就没多问。 她又想起之前孟浩的忠告，随即答道，“我不清楚。” “是吗。”李眉又盯着叶落落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挥挥手，“事情就是这样，丢方案的事情确实是王默做的，但吴正义也逃不掉干系，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吴正义这几年究竟从公司套走了多少钱。” 叶落落点点头，直觉告诉她，李眉马上要派任务了。 “之前的很多方案上虽然没你的名字，但似乎很多都是你做的，所以你应该很了解细节。”李眉说，“我需要你整理一下相关资料，然后发给孟浩。” “所有修改版本的合同和方案都需要吗？”叶落落说。 “如果有保存初版那最好，你再去财务那里，把这几年吴正义签字的...算了，这个让孟浩去吧，”李眉挥挥手，“行了，没你事了，忙去吧。” “嗯，好。”叶落落感觉信息量有点大，溜出办公室消化去了。 门关上好一会儿，孟浩才开口说道，“李总，您就不担心，叶落落把这些告诉吴正义吗。” “那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李眉语气冷冷的，“我让你去查老吴的账，结果你前面乱七八糟都说的什么？把我告诉你的消息，再完整重复一遍，难道是为了给叶落落敲警钟？”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浩说，“我只是觉得，叶落落原本与这事儿无关，可您既然想把她拉进来，那她就有必要知道实情，而不是带着一堆问号去完成您给的工作。” “你是怕她被吴正义利用吧，当初吴正义推荐她来我这儿，不就是为了通过她的嘴知道些消息？”李眉说话并不留情，“孟浩，公司的传闻我不是没听过，但你也差不多一些，帮人要有个度，别把工作和个人情感混在一起。” “如果我把工作和个人情感混在一起，那我就会告诉叶落落，王默发送方案后很快就后悔了，且第一时间联系了您，而在这个时间段内，您明明有时间去联系客户公司止损，但您却没有去。”孟浩淡定的说，“只因为这件事空口无凭，无法成为赶走吴正义的证据，您就任凭它发酵，甚至差点搭上了王默的职业生涯，还特意把叶落落放在身边，就因为她熟悉吴正义，查起来也更容易。” “别忘了，叶落落来我这里，也有你的推荐。至于王默，他自己犯的错，理应承担后果。”李眉沉默片刻，“况且与其留在吴正义那里，还不如去A公司，王默虽然能力一般，但对付A公司的活儿还是绰绰有余，而且A公司离孩子的学校近一些，他也更容易兼顾。王默的事，你和A公司说明白了吗？” “嗯，他们愿意相信他是被吴正义指使的，不过...”孟浩顿了顿，“他们更多，还是看您的面子，也说到以后希望您多照顾，有好的资源能引荐。” “嗯，我知道...”李眉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不过这次也亏了你，估计吴正义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发现他给客户公司的初版方案是抄袭吧。” “因为老吴知道客户公司绝对不会使用一个抄袭的方案，不然他也不会狗急跳墙的想出如此下下策，动用王默来掩盖抄袭事实，”孟浩的嘴角微微弯起，“恐怕他以为，抄袭国外的案例就没人知道。” “想想吴正义也是倒霉，抄袭就算了，竟然还大肆吹嘘。你发小在国外就干这行的，也难怪会发现，还录了音发给你。”李眉随口问道，“你那发小也是奇怪，在国外工作的好好的，就算回来也应该去一线城市，跑去A公司干什么？” “说是钱挣够了，回来养老。”吴正义笑了笑。 “嗯，人各有志。年会的事儿，想的怎么样了？”李眉问道，“今年轮到我们部门负责年会，就别再弄什么各部门上台表演节目，没意思透了。” “还是有些想法的，”孟浩说，“我想着，要不然办成舞会的形式？有可能的话...” “舞会？还说什么不会把工作和个人情感揉在一起？”李眉难得笑了笑，她的嘴抿成好看的弧度，“你就是想请叶落落跳舞吧。” “...不完全是。”孟浩清了清嗓子，“我了解了一下，客户公司也都有相当比例的单身人士，如果可能的话，将他们请过来，一方面舞会足够高级，能加深双方合作，另一方面...” “行了，别解释了。就定下舞会的形式吧。”李眉笑道，“我可提醒你，有的事可以夹杂私情，有的事不行。” “嗯，您放心，对叶落落，属于私事。”孟浩说，“但对您，是因为我们有一样的目标，至少在吴正义离开公司前，我肯定是和您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好。没事了，忙去吧。”李眉满意的点点头，“哦对了，听说那叶落落有男朋友了。” 孟浩准备出门的脚步一顿，随即笑笑，“又没结婚。” * 叶落落并不知道里间办公室正在讨论她，还在认认真真的整理文件，突然觉得耳后一热。 “别闹，里面还有人。”叶落落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小声道。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之前打的赌，”白海尘耳语道，“你输了。” “...少骗我，没证据的话我不信。”叶落落嘴角翘起，“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又得出结论了？” “等着看，孟浩马上就出来了。”白海尘后退几步，靠着窗台，“人家一心一意的，想请你跳舞呢。” 叶落落没听明白，孟浩就在这时推开门走了出来。 “落落，”孟浩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站在她办公桌旁边，“年会的事儿，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叶落落一愣，“李总说你负责年会方案啊？” “是啊，所以想和你商量商量，我考虑办一场舞会，”孟浩说，“你会跳舞吗？” ☆、张嘴 舞会？ 叶落落没参加过舞会，所有对于舞会的认知都来自于电影和动画。 “为什么是舞会？”叶落落脑海里浮现出各种不切实际的华丽场景，“这种方式对场地有要求，灯光和音响也要跟上，想做出效果的话，或许还要邀请现场演出，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公司能批下来吗？” “你这个关注点真的是...”孟浩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因为李总说想要和往年不同的形式，其实我也觉得各部门上台演出挺无聊的，所以想着能不能以舞会的形式来办，舞会看起来高级，私密性和话题性都够，还能顺便邀请客户一起来参加，也算是另一种回馈。” “问题是...” “先别考虑困难，”孟浩觉得话题已经开始朝着正经的工作讨论上进行，赶忙拉了回来，“我就是想问问，这个想法，你觉得怎么样？会期待吗？” “期待谈不上，但不用像往年一样排练节目还挺好，以前的年会简直累死人，天天为了节目发愁。”叶落落认真思考着，“问题是，我不会跳舞...” 孟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几乎脱口而出，“我可以教你。” “不是教不教的问题，我只是拿自己举例。”叶落落摆摆手，“我如果不会跳舞，那大概率就是围观别人，就算会跳舞的人，也很可能在年会的场合下放不开，毕竟周围又有领导又有同事。这样会导致舞池空空，挺尴尬的，大家参与感也很低，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大型拍照聊天现场，表面上是舞会，实际上和聚餐吃饭区别不大，吃力不讨好。” 孟浩当然有考虑这些问题，可眼下他不想讨论工作，只想知道有没有机会请叶落落跳舞，“抛开工作不谈 ，你就没想过也能穿的漂漂亮亮，在舞池中央留下难忘的回忆？” 叶落落扑哧一笑，“别闹了，现场再美，气氛再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为什么没关系？”孟浩深感自己跟不上叶落落的脑回路。 “这次本就是李总的部门负责年会，管他是联欢会、舞会，还是茶话会，我们部门所有人哪一个能闲下来？肯定各有分工，忙都忙死了。”叶落落后背靠到椅子上，长叹一声，“到时候现场绝对又是各种出岔子，一晚上有空喝口水都不错了，还跳舞呢...我倒希望年终奖多发点，这个才是实打实的难忘回忆啊。” 孟浩脸都僵了，“你还真是满脑子工作啊...” “额...不是你说，想和我商量商量的吗？”叶落落呆了两秒钟，恍然大悟的说，“啊抱歉抱歉，我说的这些问题你应该早就想到了”她一脸歉意，“感觉我就在班门弄斧，还没完没了给你泼冷水...” ...重点是这个吗？孟浩欲哭无泪，但叶落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也只能继续”认真“讨论工作，“考虑到参与度的问题，我打算先在公司做个调查，看有多少人有意愿参加，如果占比足够多，可以考虑找老师来教学，提前让大家参与到舞蹈中，到时候还打算把摄影摄像都加进来，结束后把影像资料发给大家，也算留个念。” “嗯...这样可以让同事之间提前磨合，找到舞伴。”叶落落想了想，“欸对了，我们到时候是不是可以考虑让大家带家属？有的人可能会抗拒和别人身体接触，但和家人就会好很多？” “我也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有些担心小孩子的问题，”孟浩说，“孩子对这种场合的参与度会比较高，但可能会很闹腾，如果选择让大家都带家属，可能就要抛开邀请客户这一项。说白了，就是个选温馨，还是选严肃的问题。” “的确啊，二合一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叶落落突然想起帮李眉租房的事情，还有她说起孩子时难得柔软的语气，“我个人觉得，还是选温馨，难得的年会，还是多考虑自己人比较好，不过这也有个问题，如果提出可以带家属，会不会反而给很多人加压？让大家自愿选择会不会好一些？还有就是别闹什么花里胡哨的颁奖啊致辞啊...演戏一样的。” “嗯，我打算让大家自由选择。”孟浩双手抱臂，“愿意带家属的就带，不愿意的也无所谓，也不会把家属们搬上舞台配合我们演戏，到时候就单纯提供一个让大家轻松交流的场地，各取所需，不强制，否则和联欢会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最好。”叶落落点点头，“可这样的话，预算真的能包住吗...” “没事，这个我会想办法。那你呢？”孟浩说。 “我？” “不是说了吗，我在做调查。”孟浩叹了口气，“你打算参加吗？” “我报名后勤支援小组！”叶落落认真的说了一句，然后尴尬的笑笑，“至于跳舞，我还是算了。” 孟浩已经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思，他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原本还计划着手把手教叶落落跳舞，结果人家连参与的心思都没有... 算了，干脆年会当天直接邀请她，到时候现场教学也来得及。 孟浩这么想着，寒暄了几句，一脸挫败的走了。 叶落落转头看了白海尘一眼，拿着杯子前往茶水间。 白海尘默契的跟在她身后，幽幽的说，“岂止是不死心，心思还多的很呢。” “愿赌服输。下班陪你看电影。”叶落落小声道，她当然能听出孟浩的意思，不过一直在装傻不接话罢了。 “直接拒绝他就完了，”进了茶水间，白海尘靠在墙上，眼睛不眨的望着叶落落，“一句话的事儿，还说这么半天。” “...人家是以工作名义来找我，我怎么拒绝？”叶落落把水杯放在台子上，一只手伸进兜，“直接说‘不要理我’吗？” “有什么不可以？既然是工作，发邮件就...你干嘛！”白海尘话没说完，就被叶落落踮脚捂住眼睛。　 “张嘴。”叶落落轻声说。 突然的举动让白海尘瞬间大脑空白，他完全忘了刚才想说的话，目光被遮挡让他有些紧张，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半天才挤出一句，“...这可是在公司。” “想什么呢？我当然知道在公司。”叶落落把声音压到最小，几乎是呵着气在说话，“乖乖张嘴。” 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白海尘感觉叶落落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距离之近让人无法忽视她身体乳的香味，白海尘只能用屏息来掩盖自己乱成一片的呼吸，可这样一来，其他的感官反而更加灵敏，遮住他视线的指腹柔软无比，钻入他耳朵的话音绵绵似水，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听话的张嘴。 下一秒，一丝甘甜在他口腔中融化开来，伴随着阵阵并不讨人厌的苦味。 是巧克力的味道。 “圣诞节快乐。”叶落落的手依然盖着白海尘的眼，“我手笨，只能给你买成品了，味道怎么样？” “...嗯，挺好。”白海尘说了谎，他已经无法分辨出此时的巧克力是什么味道，唯一确认的，是胸腔那颗跳动的心和嘴里的巧克力一样，软成一片。 “那就行。”叶落落话音里藏不住的开心，她很快松开了捂着白海尘的手，转身准备逃出茶水间。 因为如果再不跑，白海尘就能看到她红透的脸——天知道她刚才是鼓了多大勇气，才敢在公司茶水间喂白海尘吃巧克力。 可还没走出两步，叶落落的手腕就被白海尘一把抓住。 “跑什么？”白海尘把叶落落整个人拽进怀里，一手扶在她腰间，另一手扣住她后脑勺，“...被喂巧克力的是我，我脸还没红，你红什么？” “...原本打算晚上再送你的。”叶落落感到面前的视线灼热，不好意思的别开脑袋，小声嘟囔，“可某只老龙刚才太酸了，再不给你找点甜头，我牙就要掉光了。” 白海尘“嗯”了一声，墨绿色的眼眸望着叶落落，深邃不见底，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好了，别闹了，在公司呢。”叶落落被白海尘看的手都有点软，她想从白海尘怀里钻出来，奈何对方抱的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白海尘轻声笑，“你还知道在公司啊？” “...放开我啦，还有一堆活儿呢。”叶落落心想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她推着白海尘的手，“早点做完工作，才能准时下班看电...” 一个吻落在她额头，蜻蜓点水的一下。 “上班期间不认真工作，某只老龙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白海尘低声说，“这是惩罚。” 紧接着又是一个吻落下，贴上叶落落的眼睛，这次的吻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恋恋不舍般停留了好几个心跳的时间。 “这是回礼。”白海尘松开叶落落，目光里全是满足的笑意。 叶落落用一秒钟愣神，两秒钟跑出茶水间，三秒钟后又跑了回来。 白海尘还以为叶落落溜了，正回味着刚才的场景，手指还摸着自己的嘴唇，谁想到叶落落去而又返，他吓了一跳，赶忙尴尬的放下手，“你怎么...” 没等白海尘说完，叶落落快步上前，踮起脚，抓住他的领口，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来而不往，非礼也。”叶落落留下这么一句话，跑离白海尘的视线。 白海尘呆了几秒，靠着墙滑坐到地面上，耳根火烧一样的，他嘴唇弯成好看的弧线，傻笑了好一会儿，自顾自的说着，“这种事还要争个强，傻不傻。” 回到办公室的叶落落也是脸红心跳，明明前后不到三分钟，她却感觉用光了大半天的力气。 叶落落使劲摇摇头，把刚才的场景都摇出去，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恢复平静，这才开始继续整理李眉要的文件。 哗啦！ 里间办公室突然传来东西碎掉的声音，叶落落猛地起身，推开门一看—— 茶杯碎了一地，李眉一手扶着墙，一手按在桌角，脸色苍白。 ☆、过节 “李总！”叶落落快步上前，想扶住李眉。 “无妨。”李眉摆手拒绝了叶落落，眼睛闭起，紧紧抿着嘴唇，僵硬的站在原地，按着桌角的指节也开始发白，明显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她原本就很瘦，这会儿看起来更是虚弱的很，像是随时会晕倒。 以叶落落的力气，撑起一个晕倒后完全脱力的成年人还是有些难度，现在地上都是杯子摔碎后的玻璃碴，李眉一旦晕倒就是二次伤害，必须趁着李眉有力气的时候，先把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您先坐下，别摔了。”叶落落无视李眉的抗拒，一手揽住李眉的肩膀，另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当机立断把她扶到办公椅上。 李眉额头上都是细汗，胸腔剧烈起伏。 “李总，哪里不舒服？”叶落落脑子里浮现出一串心梗脑梗的新闻，结合李眉平日里不要命的工作作风，担忧更甚，判断着是不是应该带着人去医院，“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事。”李眉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细小，苍白的面色依旧，完全没了平日的气势，“就是突然有点晕。” “好些了吗？”叶落落一手轻搭在李眉肩膀上，半弯着腰，关切的望着李眉，“不然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这会儿没事了。”李眉难受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可能有点低血糖。” 叶落落又观察了李眉一会儿，确认她没有其他症状，思维和语言能力都正常，这才放下心，“早晨没吃东西？” 李眉“嗯”了一声，终于缓过劲来，她肘部架在桌面，手指捏住眉心，“昨晚睡得也不太好。” 叶落落转身跨过地下的玻璃碴，快步走出里间办公室，没一会儿小跑着回来。 “先吃点东西。”叶落落打开手中的饭盒，里面整齐的排着几个一口大小的三明治，每个都用牙签固定，“味道不错的。” 李眉的办公室向来不放食物，她看了看叶落落手中的饭盒，犹豫片刻，拿起一个送进嘴。 叶落落笑了笑，把饭盒放在李眉桌上，重新给她拿了杯子，然后撸起袖子开始收拾地面的玻璃渣。 李眉的目光移动到叶落落身上，眼前的女孩在确认她没事以后就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做好眼前的事情，这让她轻松不少。 似乎这个叫叶落落的女孩一直是如此，让她干活就去干，被骂了也不反驳，能分得清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 突如其来的眩晕已经过去，但连日来积累的疲惫却没有消散，李眉靠在椅背上，静静的望着叶落落。 某种程度上来说，叶落落和孟浩很像，他们在工作上都一样的有眼色，脑子聪明，学东西快，态度也端正。 但有些地方，他们又差异很大。 孟浩眼里的欲望是明明白白的，他毫不掩饰对成功和金钱的渴望，会主动提出想法，能利用的东西和机会绝对不放过，对自己够狠，对别人也一样。这样的人早晚会成为竞争对手，李眉明白这一点，孟浩也从不回避自己想往上爬的心思，但这并不影响她信任他，这年头，用的顺手的人不好找，而且她也不讨厌有野心的人。 叶落落却不是这样。她的眼神平和，情绪也少有起伏，胜负心仿佛是零。无欲无求的人要么是家底殷实，心在别处；要么是安于现状，不求上进，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一个值得拿来用的人——不久前，李眉就是这么判定这个女孩。　 因此当孟浩第一次推荐叶落落时，李眉眼皮都没抬就拒绝了。 后来孟浩又说过几次，李眉依然没有松口，哪怕她发现了孟浩对叶落落有特别的意思。 “李总，饭盒我先放您这里。”叶落落将办公室打扫完毕，“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您如果感觉不舒服就叫我。” 李眉点头，目送着叶落落朝着办公室门口走。 奇怪，我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女孩的？是发现吴正义那儿的方案大多都是她完成的？还是孟浩提起她的频率过高，导致自己也多看了几眼？ 李眉从回忆中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答案，直到她把目光放在饭盒里：三明治做的小巧，却内容丰富，营养搭配一看就是精心考虑过的。 听叶落落的意思，这不是她做的，另有其人。 家人吗？还是那个公司传闻的男朋友？ 无论是谁，肯定是个担心她在公司饿肚子的人。 李眉心下一酸，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 那人和她青梅竹马，两人一路顺风顺水，从恋爱到结婚几乎没遇到过阻碍。 她脾气不好，那人就顺着她；她吃饭挑食，那人就想方设法给她做好吃的；她工作忙，那人就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她整日应酬，那人毫无怨言的等她回家；她顾不上孩子，那人就放弃事业担起孩子的吃喝拉撒。 李眉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会出问题，直到某一天回家，一张离婚协议书摆在桌子上。 王默，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的，唯独在提出离婚那一天，他率先开口，话说的简单明了：“没有第三者，没有经济问题，只是你永远在我前面，我追不动了。” 夫妻之间如若不同步，感情早晚会耗尽。这是李眉那一天明白的道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王默开始很少说话，她回家只是尽妻子的义务，现在看来王默也是如此。 冷静比难过来的更快，李眉果断签了字。 这场婚姻结束异常顺利，孩子主动选择父亲，李眉也没说什么。离婚后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和王默不再住在一个屋檐下，平时在公司依然该怎样怎样，下班后王默回家带孩子，李眉或加班或应酬，休息了就带孩子出去玩，定期给王默以孩子生活费的名义转账。 反正以前也是这样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变化，就是没人再给李眉带早餐。 所以那个早晨，当李眉和叶落落同时挤在电梯里，看到这个女孩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的早餐，生怕被人挤坏的时候，李眉忍不住开口和她搭话。 就是从那时开始，叶落落这个名字一点一点的闯入她的视线。 王默的事情让李眉焦头烂额，当吴正义和孟浩同时推举叶落落的时候，她抱着“反正手上没人，就试试看”的想法答应。 刚开始用的并不顺手，这女孩在某些方面太稚嫩了，很多事情都做的不尽人意，连高跟鞋都穿不好，如果不是肉眼可见的快速进步，李眉早就把她打回原籍了。 在这个过程里，李眉逐渐发现，叶落落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下面，似乎藏着一种名为“不服输”的劲儿。 “等等。”李眉叫住叶落落，“过来，有话问你。” 叶落落脚步一顿，脑细胞快速跑了几圈，思考着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儿。 “你来我这儿，有段时间了吧。”李眉的声音不大，甚至能听出一些力不从心，“感觉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员工关怀是什么情况？叶落落心里一连串小问号，答道，“确实...挺忙的。” “不忙的不叫工作，以后还会更忙。”李眉说，“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说，升职加薪的事儿我没忘，但还没到时候。” “嗯，我明白。”叶落落答道。 “谢谢你的早餐。”李眉把饭盒盖好，“手艺不错，男朋友？” “嗯，是。”叶落落接下饭盒，没有多说，安安静静的退出办公室。 看到门关上，李眉难得笑了笑。 如果今天换做孟浩，这会儿一定会叮嘱她不要喝茶喝咖啡，被问到最近如何时，孟浩肯定马上脱口而出一个工作汇报，提到升职加薪的时候，孟浩也会毫不犹豫的争取，就算聊起私人生活，孟浩也会抓住一切和领导聊天的机会。 而叶落落，却是在明明白白的避免说太多。 孟浩得加把劲儿啊。李眉端起杯子打算喝口茶——她以为是茶，这是她的习惯，以前是孟浩每天早晨给她泡茶，现在是叶落落。 杯子里却看不到茶的影子，透明见底，是白开水。 ...换了个杯子忘记泡茶了？李眉摇摇头，心想算了，反正今天也不舒服，就不喝茶了，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讶。 甜滋滋的，是温热的糖水。 * “失算了。”叶落落看着手机上一个空座都没有的订票软件，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是圣诞节啊...我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提前订票的...” “为什么圣诞节大家都来看电影？”白海尘无语的望着影院门口黑压压的人群，“一场都没了吗？” “想看的都满座，”叶落落哭丧个脸，“不想看的...也得等午夜场了。” “那回家吧。”白海尘牵起叶落落的手，“站在这儿又不会变出两个空位置。” “就回家了啊...难得的圣诞节。”叶落落不死心，还在捉摸着会不会有人退票。 “别纠结了，回家。”白海尘边说边将叶落落从人群里拉了出来，“看这架势，估计吃饭也要排队，还不如回家吃，在家也能看电影。” “好吧...”叶落落再不情愿也得接受现实，“那我们要不要先去趟超市？” “买什么？”白海尘侧头看叶落落。 “买点...零食啊，酒啊什么的，”叶落落避开白海尘的视线，“难得过节吗，总要有些不一样，对吧？” “嗯，好。”白海尘没有反对，“难得过节，想吃垃圾食品就吃吧，至于喝酒...你自己看着办，万一喝醉了，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说不定就被圣诞老人捡回家，开启圣诞老婆婆的职业生涯。” “我拒绝，”叶落落说，“冬天太冷了，出门艰难。” 说话间已经来到超市，一进门就能看到各种节日宣传，超市广播循环播放着各种版本的《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圣诞装饰品堆在很显眼的位置，还有圣诞老人装扮的员工在给孩子分发小礼品。 白海尘熟练的推着购物车，叶落落笑盈盈的望着他。 白海尘被看的不自在，“...自己说要来超市，来了以后不买东西，一直看着我干嘛？” “你好看呗，一想到三千年的老龙竟然能熟练运用移动支付，我就觉得不可思议。”叶落落背着手，在白海尘前面倒着走，“说来，这好像是我俩第一次单独逛超市呢。” “别倒着走，人多，一会儿再摔了。”白海尘指了指购物车，“还是打算让我把你放进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叶落落知道白海尘既然这么说了，很可能就会这么做，马上转过身，跟在白海尘身边。 “来推车。”白海尘停下脚步，抓起叶落落的手，按在购物车把手上，“省的四处乱跑。” “好好好，今天都听你的，谁让我打赌输了，电影也没看成。”叶落落接过购物车，“我们先去卖水果的地方吧，家里好像...”一阵暖意突然包裹住叶落落的全身，白海尘的双臂环住她，胸膛和她的后背紧紧相贴。 “怎么不走了？”白海尘微微弯身，脑袋蹭在叶落落耳边，两手分别覆上她的左右手，向前推着车，“想吃什么水果？” “...哪儿有你这么逛超市的。”叶落落明白自己现在完全被白海尘从身后拥着，连耳廓上都是白海尘热乎乎的气息，脚步也在背后力量的驱使下自主向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可也不想离开这个怀抱，只能轻声说一句，“这么多人，注意形象...” “你家老龙就是这么逛超市的。”白海尘无视周围人的眼光，双臂收的更紧了些，“难得过节吗，总要有些不一样，对吧？” ☆、圣诞 叶落落任凭白海尘拥着，随他的脚步缓缓向前。 购物车里逐渐被各种食物占满，有各种味道的果冻，薯片大礼包，新鲜饱满的草莓，剥好的山核桃仁... 全是叶落落爱吃的。 “已经买的够多了，放弃你对小蛋糕的想法。”白海尘顺着叶落落的眼睛看向甜品柜，“晚上吃甜品，隔日胖三斤。” “...没事，冬天就是要养膘。”叶落落想钻出怀抱拿下小蛋糕，可力气不敌白海尘，只能被推着平移向前，眼睁睁的看着甜品柜消失在视线里，她抱怨道，“白海尘，大过节的，蛋糕都不让人吃啊！” “少吃这一口又不是过不去，实在想买的话...”白海尘弯下身，紧贴着叶落落的后背，伸手从购物车里拿出薯片大礼包，“那就放弃薯片。”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叶落落抢过薯片，重新扔进购物车，“我都要。” “驳回。” “你这老龙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你第一天认识我？” “......” 白海尘无视叶落落的不满，推着她和购物车来到酒水区，酒水区没什么人，叶落落想转身给白海尘一个不爽的表情，谁知身后的老龙按住她的脑袋，强行将她的视线移动到货架上。 “喝什么？”白海尘看着货架，给自己选了一瓶罗斯福十号啤酒，“你那酒量，就喝点啤酒吧，我可不想大过节的还要收拾残局。”　 “我总共醉过一次，您能不能不要总拿出来说？”叶落落看上了高处货架那瓶画着樱桃的精酿，举起手想拿却没摸到，她又踮起脚，想缩短和酒瓶的距离，结果还是失败。 “加油，想要的东西就要亲手去拿。”白海尘的双臂依然环着叶落落，却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反倒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什么男主贴心的抬手帮你把东西取下来，不存在的。”叶落落心里吐槽着，放弃樱桃啤酒，重新在低层货架内选了个画着小象的瓶子，刚伸出手就觉得腰间一暖，双脚腾空，视线随之升高。 她被白海尘抱了起来。 这是叶落落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被人“举高高”，惊讶和喜悦接二连三钻入她的心房，让她说不出话。 “拿啊，不是想要那瓶樱桃的？”白海尘说，“买完回家了。” 叶落落只觉得心脏砰砰作响，赶忙抓住酒瓶，视线很快下降，恢复到正常的高度。 “感觉怎么样？”白海尘收回握在叶落落腰间的手，重新把她圈在胸前，低下头，坏笑着的问道。 “...还不错。”叶落落双脚踩在地上，正在纠结要不要说一句“再来一次”，就听到身后的调侃。 “高处的风景，你这种小豆丁肯定稀罕的很。”白海尘如是说。 叶落落转过身和白海尘面对面，“逗我很好玩啊？” 白海尘笑得特别开心，“好玩啊。”说罢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叶落落的额头，轻声说，“我最喜欢逗你了。” 叶落落：“......” 这老龙...犯规啊！ 走出超市的时候天彻底黑下来，超市门口立着巨大的圣诞树，彩灯闪烁，周围有不少人在对着圣诞树合影。 “想过去？”白海尘发现叶落落正在回头看圣诞树，停下脚步。 “啊没有，”叶落落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家里摆一棵圣诞树，会不会很好看。” “不会。”白海尘一本正经的说，“房身太矮，五米挑高的房子差不多。” “...可以摆小一些的呀。”叶落落挽住白海尘的胳膊，“刚才应该在超市买一个。” “在超市买树，也亏你想得出。”白海尘伸出手，“袋子给我。” “不用，又不重。”叶落落挽着白海尘的胳膊，“你两个手都拿着袋子不好走路。” “你是担心没胳膊抱吧，”白海尘戳穿叶落落的小心思，一把从她手里抢走满当当的购物袋，把两个袋子都用左手拎着，右手抓住叶落落的手放在衣兜里，“什么季节了，手套也不戴，非要我二十四小时盯着你才能记住？” “嗯，我觉得可以。”叶落落笑，“反正现在也差不多时时刻刻盯着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白海尘看了眼排队打车的人群，“要排多久啊？” “额，估计会很久。”叶落落拿出手机，“我们往前走两步，约个车？” “好。”白海尘点头，牵着叶落落，在路灯下慢慢走到定位的上车点，侧头看她呼出的白气，问道，“冷吗？” “不冷。车大概...要十五分钟才能到。”叶落落把手机塞进袖子里，“话说，你不是最讨厌坐车了吗？” “冬天温度低，不适合飞行。”白海尘说，“而且，我也想尝试像人类一样生活。” “你已经很像了。”叶落落笑道，“移动支付用的比我还熟练。” “谁让你一休息就呆在家，买菜都让人送上门，懒死你算了。” “休息日对我来说太珍贵了，才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买菜上。不过现在，我反而有些期待。”叶落落说，“因为可以和你一起。” 白海尘听到这话明显一愣，低头望着叶落落。 叶落落也抬头望着他，路灯下的白海尘有着近乎完美的下颚线，眉眼间完全找不到初见时的疏离，那双墨绿色的眸子仿佛丝绒一般，带着无限的柔情。 “欸，白海尘。” “嗯？” “如果有可能，明年圣诞节，也一起吧。” “嗯。” “万一，明年我...” “没有万一。” “...嗯？” “明年，会在一起的。”白海尘有一瞬间抬头望了望天，然后重新低头，看着叶落落的眼睛，“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叶落落突然有些眼酸，最近的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到让她害怕舍弃，她有时候会问自己，坚持把龙鳞还给白海尘，用这段记忆去赌一个看不见的未来，真的是对的吗？然而情绪过后，她还是会坚定归还龙鳞的想法，哪怕这只是她单方面的任性，她还是想趁着现在，将迟到了千年的自由还给白海尘。 “改主意了？”白海尘看她红了眼圈，微微叹气，“现在改，还来得及。” 叶落落摇头，“我...” “那就什么也别说，也别想太多。”白海尘用手指按住她的唇，“今天是圣诞节，应该开开心心的过完，不是吗？” “...好，我不说。”叶落落闭上眼，深呼吸平复心情，把负能量的想法都压下去，再次睁眼的时候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回家！看电影！” 节日的大街和想象中一样堵，叶落落肚子饿的咕咕叫，被白海尘吐槽了一路“谁让你把三明治给别人吃的”，等到家的时候叶落落已经饿的前襟贴后背。 “欸，小柔呢？”推开门后没有看到小黑龙，叶落落边换鞋边问道。 “在老廖那边玩儿呢，说是晚上不回来了，好像是廖记酒馆今天有火炬杂耍表演。”白海尘没有说是自己特意支开了叶小柔，他走进厨房，把超市买的东西从袋子里一一拿出来，“你先去洗个澡，我弄吃的。” “啊？现在就洗？太早了吧，”叶落落跟着他走进厨房，往嘴里塞了几粒坚果，“饭都没吃呢。” “为了防止你喝酒喝的上头，直接倒头就睡，我建议，你还是现在就去把澡洗了，”白海尘用手拍了拍叶落落的脑袋，“快点洗，别磨叽，不然我不保证不会喝掉你的啤酒。” 叶落落嘴上应着，人却没走，她打开冰箱，寻宝一样的四处探查。 “别想了，我没做蛋糕。”白海尘瞥了叶落落一眼，“趁早打消你寻找甜食的心思。” “哦。”叶落落抿着嘴回到卧室，没一会儿又出现在厨房。 “还不去洗？”白海尘从玻璃倒影里看见叶落落，问道。 “马上去。”叶落落手背在身后，“你转过身来。” “什么事儿啊，非要现在说，”白海尘洗了手，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我调酱汁...呢...” 就在白海尘转过身的间隙，一抹深蓝突然从他眼前飘过，然后是颈部被盖上温软的触感。 是一条围巾。 “好看。”叶落落两手拿着围巾的一头一尾，“原本想织红色的，但后来觉得你还是更适合蓝色，果然没选错。” 白海尘原地站着，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半天憋出一句话，“你织的？” “是啊，不过手艺不太行，只能用最简单的织法，按计划应该是一周前就给你的，谁承想一直拖到现在，”叶落落后退几步，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上前取下围巾，“放你房间了啊，我洗澡去了。”说罢转身离开厨房。 惊喜来的太突然，白海尘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着叶落落的背影，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什么，胳膊在半空停了一会儿又收回，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你还真是...”白海尘的目光软成一汪水，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忽然，他想起什么一样愣了愣，然后认输一般叹了口气，失笑的摇了摇头，走到烤箱前。 “...算了，难得过节，满足一下她吧。”白海尘自言自语着，然后打开烤箱，从里面端出一个蛋糕。 ☆、迈步 叶落落吹干头发，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好一会儿，许是浴室太热，她的脸红扑扑的。 “掉澡堂子里了？”门外传来白海尘敲门的声音，“再不出来，你就见不到你的零食了。” “上班被李总催，回家被你催，”叶落落应了一声，穿上新买的家居服，推开浴室门，“打工人太难了。” “你之所以觉得难，主要因为你穷，所以不敢炒老板。”白海尘从头到脚看了叶落落一眼，转身走向餐厅，“速速来吃饭。” 叶落落脸一抽，跟在白海尘身后，“我还真是谢谢您啊，特意提醒我存款可怜的事情。” “不客气，我只是陈述事实。”白海尘拉开椅子让叶落落坐下，“话又说回来，存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如用来找乐子，存款这种东西如果一直放着，早晚会贬值。” “您的龙币多到花不完，哪怕连续几十年住五星级酒店也不愁没钱，当然觉得存款没用。”叶落落撇嘴，“我可不行，我要存钱买房子。” “那你加油，到时候给我留个房间。”白海尘把菜一一端上桌，“凑合吃，原计划晚上和你在外面吃，什么都没准备，冰箱里有什么就做什么了。” “有菜有肉有海鲜，”叶落落瞅着桌上的七个碟子八个碗，“这还‘凑合’？” “平时怎么吃都无所谓，”白海尘给叶落落盛了一碗手打鱼丸汤，“但今天过节，一桌子用半成品做的菜，总归不太体面。” “我如果现在拍个照片发到朋友圈，再配一句‘不太体面，凑合吃吧’，”叶落落笑道，“恐怕刘霖会第一个在回复里吐槽我。” “说到刘霖，”白海尘也拿起筷子，“有段日子没见她了？” “度蜜月，婚假和年假连着休，下周应该就回来了。”叶落落说。 “嗯，还是早点回来。”白海尘给叶落落夹菜，“省得那孟浩总找你。” 叶落落被白海尘说的差点呛了一口，“是中午的巧克力不够甜？” “不记得了。”白海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可以再来几次，加深印象。” “......”叶落落心想这老龙越发不正经，赶忙埋着头专心吃饭。 晚饭后，叶落落把超市采购的小零食和啤酒统统堆到茶几上，然后打开电视盒子，窝在沙发里找电影，白海尘收拾好厨房就跑去他自己房间，半天没出来。 “你想看什么？”叶落落朝着次卧喊了声，“找个开心的电影的怎么样？” “随意。”白海尘答道，次卧里随之传来一阵叮叮当当。 “干嘛呢你？”叶落落探出脑袋，“电影即将开场，落落牌影院要熄灯了。” “就一个电视，还好意思说是影院。”次卧门被白海尘拉开，他从屋里拖出一个将近两米的黑色长条盒，“过来，搭把手。” “...不是吧，你从哪儿弄来的地拉幕布？”叶落落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地拉幕布是一种便携式的投影幕布，幕布平时收在长条底座内，不占地方，需要用的时候向上拉就能完全展开，以前给其他公司做活动的时候叶落落也用过类似的东西，所以一眼就看了出来，“还是全面屏！” “在孵化中心的时候，用这个给龙蛋们放宣传教育片，”白海尘将幕布放好位置，又从屋里搬出一个投影机，“你那个什么电视盒子，能接这款机子吗？” 叶落落瞬感词汇匮乏，扶额笑道，“你现在就是从围裙里搬出一架飞机我都不奇怪。” “那东西没有，太大了，模型倒是有不少。”白海尘看了看电视盒子的接口，点头说，“接口没问题，你想好看什么电影了吗” “看《真爱至上》，如何？” “那个圣诞节卿卿我我的电影？”白海尘把投影仪架好，边调试边问道。 “你看过啊？”叶落落撕开一包薯片，“那要不要换一个？” “不用换。你要知道，三千年很漫长的，看电影刚好可以打发时间，所以有点年头的电影大概率我都看过。”白海尘调好投影仪，走到叶落落身边弯下腰，轻而易举从她手里抢走薯片袋子，顺便捏住她刚拿了一片薯片的手，“刚才还说撑得慌，难道薯片也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　 “嗯，我有十八个胃。”叶落落嘴上这么说，拿着薯片的手却向上一挑，把薯片喂进白海尘的嘴里，“巧克力没了，只能用薯片加深印象。” 白海尘轻咳一声，松开了叶落落的手，“闭眼睛。” “不要学我。”叶落落想起茶水间的事情，脸一热。 “那样多没创意。”白海尘覆上叶落落的眼睛，柔声道，“听话，闭上。” “...好。”叶落落闭上眼睛，竖起耳朵，她听到白海尘脚步渐远，没一会儿又重新回来。 这老龙在干嘛？叶落落听到身旁悉悉索索的，然后周围一暗，她知道是白海尘关了灯。 “好了。”他说。 叶落落感到身边的沙发微陷，她缓缓睁眼。 投影已经点亮，幕布上印着《真爱至上》的片头。 客厅的一角，半人高的小圣诞树亮着柔和的光。 茶几上，巴掌大的白色蛋糕嵌着一圈草莓，蛋糕表面用可可粉喷饰着“Merry Christmas”。 “呆了？”白海尘揽过叶落落的肩膀，“我可是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说服自己给你做蛋糕的，就当是过节的特殊待遇。” “那圣诞树呢？”叶落落半靠在白海尘身上，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暖，她轻声道，“不是说，房子挑高太低，不好看？” “确实不好看啊，”白海尘嫌弃的看了眼圣诞树，无奈的叹口气，“但看你心心念念的，我围裙里又正好有，就拿出来用呗，不喜欢？” “...谢谢啊。”叶落落说 ，“我挺喜欢的。” “喜欢就行，”白海尘嗅着来自叶落落颈间的香味，“新买的衣服？” 叶落落睫毛微颤，“嗯”了一声，她还以为白海尘没注意到，忍不住心里怦怦跳。 屋里很暖和，晚餐吃的很舒服，灯光够暗，小柔也不在，俗话说饱暖思淫/欲，眼下的气氛太到位了，叶落落心里不切实际的小想法全都冒了头，“今天...” “嗯？”白海尘听怀里的人儿没了下文，低头问道。 “...没，今天真开心。”叶落落做了半天心里建设，话没说出口，自己先红了脸，她庆幸还好屋里没那么亮，把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你撒谎的功夫不太行。”白海尘说，“蛋糕也做了，圣诞树也摆了，说吧，还想干嘛？” “看电影呗，”叶落落拿起遥控器，“答应陪你看电影的。” “好好说。”白海尘凑近，“肯定还有别的事，孟浩也给你送了礼物？” “...真没，你想多了。”叶落落尝试转移话题，“我按播放了啊，电影开场了！” “不对，到底怎么了？”白海尘用手从后面按住叶落落的腰，然后不依不饶的开始挠痒痒。 “白海...尘！哈哈...你...你别闹！”叶落落被挠的咯咯笑，扭成一团，“停...哈哈哈哈....哎呀你停手啊！” “你不说，我就不停。” 叶落落笑得浑身瘫软，却怎么也逃不出白海尘的手心，只能一点点向后移动，可她往后挪十公分，白海尘就向前进二十，她痒的力气全无，脑子也跟着罢工，只能认命般的喊着，“我说！我说！别挠了！” “早这样不就结了。”白海尘听她这么说便停了手，笑笑的说，“说吧，你...”他的话卡在喉间。 叶落落终于从无休止的痒痒中逃离，她喘着粗气，缓了老半天，等呼吸和大脑都恢复正常后才发现，刚才打打闹闹的时候两人一退一进，不知不觉就变成白海尘半压在她身上的姿势。 “抱歉。”白海尘也察觉到此时微妙的气氛，撑着沙发想要坐起身，叶落落却在这时抱住他的脖子，轻轻柔柔的将他的身体压下来。 “你别闹。”白海尘说着再度起身，叶落落那点力气不能对他怎样。 “我刚才想说，”叶落落的双手固执的勾住白海尘的脖子，脸也完全埋到他怀里，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了句，“...我今天，穿了成套内衣的。” 声音很小，白海尘却听得清楚。 “还没喝酒，怎么就说上醉话了？”白海尘低声问。 “...是真话。”叶落落说话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她不敢看白海尘，却能感到白海尘的胸膛快速起伏，呼吸和她一样乱了套，明明隔着布料，按在她腰间的手却传来异常滚烫的温度。 白海尘保持着半起身的姿势，他后颈上细细软软的小手虚虚的搭着，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挣脱。 但他不想，至少此刻不想。 幕布上光影流转，给屋里的一切都罩上柔和的阴影，忽明忽暗。 “睁开眼。”白海尘哑声说，这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叶落落便睁开了，眼睛对上白海尘，清亮的眸子里有无限的专注和深情。 白海尘的喉结不自主的上下动了动，他松了撑着沙发的手，抚上叶落落的脸，任凭两人的唇越来越近。 叶落落克制住想要闭眼的冲动，就这么一直望着白海尘，她想记住这一刻，她... 突然，白海尘目光一滞，停下了所有动作。 “...怎么？”叶落落脱口问道，“你...” 白海尘重重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底是叶落落没见过的神情，他将手绕过叶落落的脖子下方，抽出一个遥控器，松开抱着叶落落的手，猛地站起身，“我们...还是看电影吧。” 叶落落完全搞不清眼下的状况，抬手想抓住白海尘的袖子。 “别碰我。”白海尘后退好几步，几乎是厉声说道，当他看到叶落落不解的眼神后又软下声音，“让我冷静一会儿，不然...我不知道会做什么。” 叶落落的手停在半空，半天才收回手，她低下头，苦笑着说，“嗯，好，我不碰。”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白海尘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我只是突然理解了你，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龙鳞还给我。” 叶落落身形一顿。 “我刚才...”白海尘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重新坐回到叶落落身边，“是真的想...亲下去的。” 叶落落没吱声，只是抬头望着他。 “可一旦我这么做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怕我无法控制。” 大家都是成年人，叶落落当然明白白海尘说的什么意思，她轻声问，“为什么要控制。” “我怕。”白海尘沉默半晌才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对你的感情里有龙鳞的成分，那...”他自嘲的笑笑，眼睛看着圣诞树，“那我可太不是东西了。” 叶落落嘴唇微张，又再次闭上。 “以前你说，你不想被拴在这无解的答案上，连情感的真实性都要被怀疑，那会儿我不懂。”白海尘的目光重新看向叶落落，“我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做‘战战兢兢的不敢迈步’，”他叹气，脸上是无奈又释然的笑，“落落，刚才那一刻，我战战兢兢，不敢向前，生怕...” “嘘...”叶落落抬手按住白海尘的唇，“什么也不用说，我懂。” 白海尘微微一怔，然后用手臂环住叶落落，“看电影吧。” “嗯，好。” * 白海尘全程思想抛锚，完全不知道电影在讲什么。 叶落落心思也完全不在电影上，一直想着龙鳞的事儿，想着想着就开始犯困，电影结束的时候，竟已经靠在白海尘怀里睡着了。 “很晚了，去床上睡吧。”白海尘拍了拍叶落落的肩膀，“我去接小柔。” 叶落落“嗯”了声，任凭白海尘把她抱上床，再给她盖好被子。 白海尘坐在叶落落床边，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变沉，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手却突然顿住——他在叶落落的发间，发现一根白发。 他收回手，在床边静静坐着，看着地板，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海尘终于抬起头，窗外月光寒凉，他面色却变得柔和，他在叶落落额头留下一个轻吻，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叶落落睡得不安稳，只觉得睡梦中一直有谁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窗台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五官被黑暗淹没，看不清楚长相。 “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龙族家政。”未等叶落落提问，窗台上的身影先说道，“他们都叫我11号，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叶落落全身一个激灵，猛地打开床头灯，视线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她用手搭着眼眶，仔细打量着眼前人——他戴着礼帽，身着老式燕尾服，身形和样貌却分明是一个七八岁小男孩的模样。 * 与此同时，龙族家政内。 “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找我？”坐在高脚凳上的身影笑盈盈的说，“让我猜猜...嗯，大概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而且，你自己办不到？” 白海尘靠着墙，没有否认。 “让我再猜猜，这事儿，还和那个小姑娘有关。”说话的身影跳下高脚凳，“叶落落，对吧。” “11号，多日没见，你怎么又矮了？身体分裂太多，也不怕把自己变成婴儿？”白海尘眼眉一挑，“我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变成人。” ☆、长老 “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反派角色。”11号坐在窗台上，将挂在脖子上的金丝眼镜戴好，从怀中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清了清嗓子，“先确认一下身份，你叫叶落落，是1020号的契约人，同时也是153号的龙鳞继承人，没错吧？” 叶落落打量着11号，他有着和白海尘一样的墨绿色眼睛，银色的短发从礼帽下方露出来，看上去很是乖巧，明明外表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男孩模样，说话的时候却像个没感情的机器，让人身后发寒。 “是我。”叶落落答道，“您是白海尘的？” “某种意义上，我是153号的父亲。”11号一直保持着面具般的微笑。 父亲？那岂不是要比白海尘年龄还要大？叶落落看着11号小孩子的外貌，心想或许这只龙的就是喜欢装扮成这样——毕竟她认识的龙在打扮上都比较...有个性。 “或者说，龙族家政的绝大部分龙，都是我的孩子，”11号像是很骄傲有这么多孩子，“当然，这和你们人类对孩子的概念不同。” “孵化中心。”叶落落想起白海尘以前提起过的龙蛋批量生产。 “没错，我们很久以前就抛弃了传统的生殖方式，而是利用孵化中心来...额不好意思，话题跑远了，”11号脱帽表示歉意，继续说道，“我是龙族家政的长老之一，153号应该和你提起过我。” 叶落落印象里并没有出现“长老”这个词，她猜测或许长老就是白海尘经常提起的“那群老家伙”，于是点了点头。 “看你表情，153号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我的孩子们总是不太乖。”11号轻叹了口气，“153号招呼都不打就辞去龙蛋管理员的职位，还威胁我如果不同意就断绝关系。152号迟到早退，还动不动就对客户动手动脚，她的投诉信比冬天的雪花都要多。还有那个把龙币兑换中心擅自改造成酒馆的不孝子，我都懒得说他...唉，老父亲真是操碎了心，听说1020号是个可爱的宝宝，我原本很是欣慰，可谁想到它竟然是一只幻梦龙。” “幻梦龙，不是也挺好。”叶落落后来也问过白海尘有关叶小柔的事情，得知幻梦龙唯一拿得出手的能力就是卖萌，产量低能力弱导致这种龙退货率极高，所以才被从《龙蛋孵化手册》中除名。 “挺好？”11号眯了眯眼睛，“153号没告诉你，九成以上的幻梦龙活不过孵化后的第一个冬天？” * “幻梦龙崽确实成活率低，但有我在，叶小柔就没问题。”白海尘在11号对面的高脚凳上，低头看了看11号晃来晃去的小短腿，“我说老爷子，您不能不要用这副小孩子的模样示人？多大年纪了，也不害臊。” “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你就会发现，世界上已经没有会让你不好意思的事情。”11号递给白海尘一支烟，“生活啊，就是这么无趣。” “戒了。”白海尘摆摆手，“觉得活着无趣，就别活了呗。” “我也想，可没有契机，而且你们这些孩子太不争气，竟没一个愿意继承我成为新一代长老，”11号把玩着手上的贝雷帽，“你觉得这帽子怎样？只要你愿意做我的接班人，我就把帽子送你。” “...您还是自己留着戴吧，买什么不好，买个绿帽子，神经。”白海尘脸一黑，“接班人这种事，去找花老二，她比我适合。” “唉，她也不想要这个帽子，你们一个个的，不识货。”11号惋惜的说，“你真的想变成人啊？” “废话，不然我找你干嘛。”白海尘打了个哈欠，“老廖说，你有变成人类的药水。” “你才活了三千年，年轻着呢。”11号把帽子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戳着帽檐，“一旦变成人类，可是没有回头路的。” “我知道。”白海尘说，“活了三千年，够多了。” “我并不觉得你每天很无聊，”11号墨绿色的眼睛看着白海尘，可眼神却像是穿过了他，看向更远的地方，“白海尘，如果你只有这一个原因，我拒绝你的请求。” “...非要让我像你一样，把自己分裂成四个，凑一桌打麻将，这才算无聊的表现？”白海尘把绿色呢料的贝雷帽扣在11号头上，“这帽子你戴着挺好看的，别送人了。” “不要岔开话题。”11号把帽子摆摆正，“我听花羽说，那个女孩要把龙鳞还给你。” “嗯。” “她真的会给你吗？”11号问道，“如果她不把龙鳞还给你，你就不是一只完整的龙，更别提什么变成人类。” “她会。”白海尘抬眼望着11号，“你要说什么？” “归还龙鳞的条件，是删除她与你有关的记忆。斩梦本身也是法术的一种，只要你变成人类，那这个法术也就相应失效。所以你打算在拿回龙鳞后，亲自出手斩断那女孩的记忆，然后变成人类，你不再是龙了，那记忆就能原封不动的归还，既没有亏欠女孩什么，也算是完成了公司的要求，似乎两全其美？”11号用手托着腮，“来吧，告诉我，你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是。” “你说说你，人类身上那么多优点没见你学来，钻空子倒是学的传神，”11号伸出手，一抹绿色的光芒在他手心绽放，叶落落的资料像幻灯片一样闪过，“我不反对龙族和人类的感情，对我们龙来说，时间最不值钱，与其在漫漫长河里无聊的活着，还不如寻一个心爱之人和她白首到老，这是何等奢侈的一件事。但傻孩子，你应该明白，你不是第一只想变成人类的龙，可至今为止，又有几只龙真的变成了人？”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白海尘说。 “当年，廖清风来找我拿药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11号掌心中的资料变成另外一个女人。 白海尘认识这个女人，她是廖清风的人类妻子，已经去世了不知道多少年。 “龙若想变成人类，必须双方同时喝下药水，接下来的100天，龙会短时间内拥有人类的样子，而人类会暂时忘记有关这只龙的一切。”11号望着白海尘，像是想等他说下去。 “...变成人类的条件，是人类在完全陌生的情况下重新爱上龙，在这个过程中，龙必须隐藏自己是龙的真相，一旦被发现，药水失效。100天以后如果没能成功，药水失效。中途人类看上了别人，药水失效。”白海尘熟练的接下去，“这种考验是对龙的保护，以妨他们因为没有得到爱人，而后悔变成人类。”　 “廖清风的妻子当年没能在这100天中爱上他，虽说他们的结果还不错，但这件事依然成为他俩多年的心结。”11号点点头，收回手中的光芒，“所以说，好好当只龙，该恋爱恋爱，该找乐子找乐子，别去想什么变成人类的事情了。” “别磨叽了，我还要去接叶小柔。”白海尘没了耐心，“说吧，给我药水需要什么条件。” “老父亲苦口婆心的劝你，你竟然如此揣度我...” “行了，大家都岁数不小了，没必要客套来客套去的，”白海尘说，“直到现在，老廖还是对你当年提出的条件恨得牙根痒...” “咳咳，我们言归正传。”11号似是很不愿意聊起往事，“药水我可以给你，但有三个条件。” “说。” “第一，变成人类后，交出你所有的龙币，还有你的围裙。”11号伸出食指说。 “...我竟然还抱有幻想，指望你是个仁慈的长老。”白海尘说，“我接受，但围裙上绣的那行字我要保留下来。” “准了。”11号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你必须找一个接替你职位的龙，家政无所谓了，但斩梦必须有龙继承。” “您不是也能删除记忆吗，亲自上阵如何？反正我看您挺闲的。而且除了你和我，整个龙族家政也找不到第三只能用斩梦的龙了。”白海尘笑道，“是吧，老父亲。” “所以还有一个条件。至今为止，成功从小黑龙蜕变成人形的也只有你一个，你不想说当年的详情，我以前也可以不问，但现在不行。”11号说，“第三个条件，告诉我幻梦龙的进化方式。” * “看样子153号没告诉你，”11号打量着叶落落，“幻梦龙不好养，没什么本事，而且长不大，我就没见过几只活过半年的幻梦龙崽，这对客户而言也是很难过的事情，所以我今天来，是打算帮你办理换货手续的。” “...换货？”叶落落怎么听都觉得这个描述很刺耳，“你...就这么看待自己的孩子？” “不要介意，这只是我们习惯的叫法，毕竟153号和1020号都是您的仆人。”11号从怀里抽出一张单子，“我们给您挑选了另外三种龙崽，在您选定后，我们将收回1020号，然后...” “它叫叶小柔。”叶落落打断了对方的话。 “您说...什么？”11号微笑的看着叶落落。 “你口中的1020号叫叶小柔。还有153号，他也有自己的名字，叫白海尘。”叶落落说，“他们俩不是货物，不是仆人，而是我的家人。” ☆、游戏 11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您的意思是，不打算退货？” “是的，我没这个打算。”叶落落说，“但还是谢谢龙族家政周到的服务。” “这样的话...”11号话说一半就闭上嘴，目不转睛的盯着叶落落。 “这样的话？”叶落落被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盯的浑身不舒服。 过了许久，久到叶落落脊背都开始出冷汗，11号才开口道：“莫慌张，我只是需要确认下你是否在说谎。” 叶落落：“...？” “你应该知道，有的龙会读心。小姑娘，我刚才是在读取你的想法。”11号脸上露出亲切的笑，这笑容与刚才不同，就像是摘下面具一样，“既然你真心想留下叶小柔，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让它活久一些的方法。你听说过进化吗？” “进化？” “嗯，进化。”11号抬起左手，拇指冒出一个火苗，食指窜出一道冰花，中指闪着电弧，无名指缠绕着紫色的烟雾，小拇指上有绿光若隐若现。 叶落落知道不同属性的龙会拥有不同的技能，可眼前的11号却能同时掌握好几种。 “不要惊讶，我毕竟是老父亲，孩子们会的，我都会。”11号说，“他们的力量都继承于我，一般来说，每个孩子只会从我身上得到一种属性，单一属性让他们身强体壮，不用担心寿命的问题，而幻梦龙似乎...出了点问题。” 叶落落想起白海尘偶尔也会在指尖闪出火花，但似乎也仅止于此。 “幻梦龙继承了我所有属性，可他们的身体却受不住这样的力量，所以这些孩子们往往什么都会，但什么都只会一点。”11号放下左手，“而且寿命颇短，极易夭折，除非得到进化。” 只要叶小柔能进化，就可以顺利的活下去。 叶落落赶忙问道，“怎么进化？” “你就不好奇，进化以后的幻梦龙会拥有怎样的力量？”11号似笑非笑的说，“白海尘就是进化以后的样子。” “白海尘是幻梦龙？可他是白龙，小柔是黑...”叶落落突然反应过来，“幻梦龙进化以后会成为白龙。” “除此之外，还会得到制造幻境和操控梦境的力量，力量大小取决于个体差异。”11号似是叹了口气，“不过只是理论上如此。” “...为什么是理论？” “幻梦龙产量太小，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我们的研究样本依然非常少，进化后的样本更是一个指头就数的过来，没错，只有白海尘，而他...”11号似是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一直不愿意告诉我进化的方式。” * “并非是我不想说，”白海尘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而是我也不知道。” “这借口过时了。”11号低头把玩着帽子，“换一个我能信服的。” “不是借口，我是真的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很混乱。” “孩子，你在众多子女中，是最像我的一个。”11号没抬头，“所以，哪怕再混乱的场景，你也会总结出几个关键点。” “...多年来进化成功的只有我一个，单一数据没有参考价值。”白海尘语速渐快，“尤其还是作为其他幻梦龙进化的参考，实在风险太大。” “嗯？看样子，你进化的那天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11号看向白海尘，缓缓道，“来，告诉我，你进化的那天，到底遇到了什么？” 屋内很暗，11号的无名指上腾起一缕不易察觉的紫色烟雾。 白海尘眉头锁紧，一言不发，像是在专心回忆着什么。 “这些年，幻梦龙越来越少了，说不定哪天，你就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幻梦龙。”11号等了一阵子，用蛊惑的声音继续说，“风险固然存在，但总要有一只龙去尝试。” “每一个龙蛋都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变成幻梦龙，这是我当龙蛋管理员的时候得出的数据。”白海尘轻声开口，“幻梦龙的幼崽看似容易夭折，其实每一次死亡都会再次重生为龙蛋，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永生。换句话说，幻梦龙不会死，它只是在时间的长河里不断轮回。” “孵化中心有过这样的猜想，因为每隔几十年总会出现生物指标完全相同的幻梦龙幼崽，就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你的报告也提起过这一点。”11号并不惊讶白海尘的答案，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轮回”二字，并打了个问号。 “幻梦龙每一次死亡前会有一次许愿的机会，然后静静等待实现愿望的时机，当那个时机出现的时候会再度重生，”白海尘说，“可重生后的龙没有之前的记忆，直到愿望实现的时候才能记起以前的一切，然而大部分幻梦龙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轮回并不是什么恩赐，而是诅咒一般的存在。” “能许的愿太多了，想要歪打正着的在下个轮回内实现又太难，难怪幻梦龙越来越少，原来都在等待重生的时机，可谁又能知道下一次轮回是什么时候。”11号用笔戳了戳下巴，“听着有点像买彩票，全靠运气的事情。”他另起一行，在本子上写下“愿望”。 “我逃离无限轮回的那一天，也就是你所说的进化，我...”白海尘闭上眼睛，面露犹豫。 “嗯。”11号耐心的看着白海尘，语气温和，“不要急，慢慢说。” 过了好几分钟，白海尘终于睁开眼，他深深的吁出一口气。 “老家伙，”他的语气明显变得轻松，“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孩子，却暗地里用毒来迷惑我，套我的话？不地道啊。” 11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收回无名指上的紫色烟雾，“被发现了。” “我是最像你的那一个，你会的，我都会，”白海尘说，“虽说除了操控梦境外，其他的我都是半吊子，但你这种小把戏还是能搞定的。”他嘴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不错，“我们不要再扮演父慈子孝的游戏了，你想要的答案我可以给你，但你是不是也得拿出点诚意？好歹让我看一眼那药水长什么样子吧？” ☆、条件 “怎么能叫扮演，你完全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啊。”11号唉声叹气，“为了龙族的延续，我都愁白了头发。” “您的头发天生白，这种话还是留着去欺骗龙崽子们吧。”白海尘说，“幻梦龙会消失是早晚的事儿，哪怕您再努力，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即便如此，我也依然期待每一只幻梦龙都能有个好的结局。”11号伸出手，手心躺着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玻璃瓶，“这是你的那份。” 白海尘接过药水，玻璃瓶里面装着浑浊的褐色液体，咕噜噜的冒着泡，“...看着真恶心。另一份呢？” “我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接下来该你了。”11号笑着说，“你进化的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天，我死过一次。”白海尘将药水放进兜里，“那个人...我的第一任主人，在那天遇到了很棘手的敌人，我们寡不敌众，我替他挡了一剑，大概在这个位置。”他指着胸口，“那时我只是小黑龙，被剑穿过的时候有种自己是烤串的感觉。” “挡了一剑...还真是有许多年没听过这样的描述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11号若有所思，“誓死捍卫主人的生命并因此而死，或许这是进化的条件？” “我不清楚，我只是陈述当时发生的事情。”白海尘摆摆手。 “那一次死亡是你的第几次轮回？许的什么愿？”11号追问道。 “第一次。”白海尘说，“那会儿我并不知道幻梦龙会轮回，还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所以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愿望——希望我和主人能再次见面。” “我印象里，你的那位主人还算高寿。”11号在笔记本上凌乱的记录着，“这意味着，你的愿望实现了。” “是的，所以我很快便重生为龙蛋。”白海尘回忆着，“那一次醒来的时候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以为自己和其他的龙蛋一样，是新生的龙崽。” “龙蛋需要和人类签订契约才能孵化，即使你是轮回的状态下也不能打破这一点。”11号紧接着说下去。 “巧的是，当他再次来到龙族家政选龙蛋的时候，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我，我也选了他，当即签订契约。”白海尘说，“那次的孵化比以往要久，等我破壳而出见到他，我的愿望便实现了，从那时起，我逃离了轮回，之前被遗忘的回忆也全都苏醒，并且拥有了人的形态。” “原来如此。我对你那位主人印象颇深，因为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接纳幻梦龙的人，而且是两次...不，不对，其实只有一次，因为前后都是你。而其他的人，包括他的诸多后代，无一例外全都退货了。”11号摇摇头，“难怪只有你进化成功，毕竟其他的龙根本没有机会。” “不，现在又多了一位，叶落落。”白海尘说，“她无条件接纳了叶小柔，而且...她也是那个人的后代。” “这样说来...”11号在本子上圈出几个关键词，“幻梦龙的进化，或许需要三个条件。第一，必须为主人死过一次；第二，重生后需要与主人再度签约；第三，实现上一次轮回的愿望。你是否也这么想？” “或许吧，我不能确定，”白海尘轻声叹气，“如果真是这三个条件，那进化成功的概率，真的比中彩票头奖的概率还要低。” 11号沉思片刻，开口道，“的确，随便哪个条件都不太容易。” “所以，幻梦龙消失是早晚的事儿，如果我真的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幻梦龙，那还不如变成人类。”白海尘伸出手，“该说的我都说了，另一份药水给我。” “这个嘛...”11号眼中露出狡诈的目光，“恐怕没法给你了。” * 叶落落从11号手中接过药水，那是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如同月光一般漂亮。 “这是什么？”叶落落轻轻晃动着玻璃瓶，问道。 “你想让叶小柔进化成白龙，从此好好活下去，对吧。”11号笑眯眯的说。 “...不要告诉我，喝下这个药水就能让小柔进化。”叶落落说，“我不是小孩子。” “当然不是，进化哪儿那么容易。”11号伸出手想摸摸叶落落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小姑娘，如果你愿意喝下这个药水，我就愿意帮叶小柔进化。” “你之前还告诉我，”叶落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11号，“你们没有掌握幻梦龙进化的方法。” “此一时彼一时，”11号说，“原本我打算利用你去撬开白海尘的嘴巴，你问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告诉你。” 叶落落叹了口气，“您还真是能轻描淡写的说出‘利用’二字。” “你要理解，像我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头子，脸皮早就和很多东西一样，找不到了。”11号展开掌心，绿色的光影下，白海尘正在和一个小孩子模样的人聊天。 叶落落定睛一看，那分明就是另一个11号！ “正如你所见，白海尘这会儿在我那里，”11号放大手中的光影，“别怀疑自己的眼睛，两边的都是我，如假包换。” “他告诉你幻梦龙进化的方式了？”叶落落仔细看着有些模糊的光影，她看不清白海尘的表情。 “嗯，就在我给你药水之前。”11号说，“他，也有一瓶相似的药水。” 叶落落没说话，直觉告诉她，这老龙肯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他之所以会去找我，就是为了这个药水。”11号故意放慢语速，“当人类和龙同时喝下这个药水后，龙就有一定几率会变成人。” 变成...人？叶落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要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11号收起手中的光影，“就是字面意思，放弃龙的力量，放弃无限的寿命，只为和你共度余生。” “...麻烦您，把白海尘叫回来。”叶落落沉声说。 变成人这么大的事情，这老龙竟然压根不和自己商量！擅自做主！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生气。 “抱歉，我暂时不能这么做。”11号像是很高兴看到叶落落生气的样子，“因为你还没回答我，是否愿意喝下这个药水，在我的帮助下让叶小柔进化？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给你时间考虑。” “对小柔有利的事情，我愿意做。”叶落落硬邦邦的说，“但你的条件牵扯到白海尘，我需要问清楚以后再做决定。” “很好，喝下药水是我帮助你的第一个条件。”11号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个条件，是你必须归还这段时间内龙族家政的支出，也就是我们帮你支付的那部分房租。毕竟进化是个大事情，也会有些花费，我作为龙族家政的长老，总要考虑下开源节流的问题...” “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叶落落打开手机，翻出当时收到那笔钱的记录，“我一分没动。” “......”11号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如此爽快，“你...你可比白海尘识大体多了，我和他提了句有关钱的事儿，他就对我冷嘲热讽半天。” “我并不相信你们，但他不一样。”叶落落现在满脑子都是赶快把白海尘抓回来，恨不得11号赶快走，“还有什么条件？” “你答应的太快，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11号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好意思，“作为长老，我的梦想就是希望所有的龙都能幸福，如果你愿意配合白海尘喝下药水，我真的感激不尽，哪儿还会有其他要求。” “我没明白...”叶落落问道，“为什么变成人类会是幸福？” “因为我们活得太久了。龙族看似与人类走的很近，其实本质上只是和人类的相互利用，能遇到真心相待的人很难。”11号说，“时间对我们来说不值钱，爱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 “...那药水喝了，会怎样？”叶落落问道。 11号竖起一根指头，“同时喝下药水后的100天内，白海尘会变成人类的样子，而你会暂时忘记有关白海尘的一切，记住，是一切和他有关的人、龙、事。” “...包括小柔，花羽和廖清风。”叶落落喃喃道。 “在这100天内，你必须在不知他是龙的情况下，重新爱上他。” “如果失败了呢？” “双方的一切会恢复原样。”11号说，“但你...你比较特殊。如果白海尘想变成人类，他必须要先拿回龙鳞，而在你交出龙鳞的时候，白海尘参与的记忆会被删除，有关叶小柔的记忆会被保留——当然，为了保证记忆的连贯性，我们会对这部分记忆进行修正。” “所以，喝下药水后，如果我没能重新爱上他。”叶落落顿了顿，“也只有小柔的那部分记忆会恢复。” “是这样，但如果你们成功了。”11号微微歪头，“那不仅是白海尘能如愿以偿的变成人类，你的所有记忆也能找回。” 叶落落：“...？” “归还龙鳞的时候，我会让他亲自斩断你的记忆。”11号说，“这样一旦他变成人，那由他释放的法术都会失效，你的记忆自然会回来。” 叶落落脸上有一瞬间的欣喜，但很快又露出发愁的模样。 “怎么？这难道不是个好消息？”11号不解的问。 “...我担心，白海尘是为了归还我的记忆才想要放弃永生，变成人类。”叶落落声音都闷闷的。 “小姑娘，我必须实话告诉你，他的确有这样的考量。”11号用安慰的语气说，“但想要变成人类的心愿，也是真实存在的。不如说，每只龙都曾经有过这样的心愿，永生这种事，是很可怕的。” “您也想过变成人？”叶落落轻声问。 ☆、愿望 “嗯，是啊，曾经我也遇到过喜欢的姑娘，她让我之前的千万年都失去光辉，我当时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和她白头到老，以人类的身份度过一生。于是我们同时喝下药水，开启100天的考验。” “后来呢？” “后来啊...”11号的眼睛看向窗外，“在第78天的时候，她爱上了别人。而我重新变回龙，以长老的身份，工作至今。” “...抱歉。”叶落落说。 “没什么可抱歉的，龙变成人原本就是奢望，哪里会那么容易。”11号说，“如果你们到时候真的成功了，我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满足你一个愿望。” “随便什么愿望吗？”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叶落落想了一阵，“那，能不能把他的围裙留下？” 11号眼眉微挑，“围裙？” “嗯，如果变成人，那条无尽口袋就要收回吧。”叶落落说，“但这是对白海尘很重要的东西，能留下的话，我感激不尽。” “你指的是...围裙上绣的那行字？”11号思索了一会儿，“可以，我答应你，但不再是无尽口袋，只是一条普通的围裙。” “谢谢你。” “哦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差点忘了。”11号拍了拍脑门，“你打算哪一天将龙鳞还给白海尘？” “额我还没想好...”叶落落尴尬的说，“怎么了？” “想好以后让花羽或者白海尘告诉我一声，年头年尾太忙，一定记得提前和我预约时间。”11号说，“我要到场监工，以妨白海尘钻空子。” “好的。” “今天的见面很愉快，我喜欢你这个小姑娘。”11号边说边打开窗。 叶落落眼睁睁看到窗外又钻进来一个11号，只是屋里的带着礼帽，刚进来的带着牛仔帽。 “你好，小姑娘。”带着牛仔帽的11号站在窗边打了个招呼，递进来一个篮子，“我来把这个小家伙送回家。” 叶落落接过篮子，只见里面铺着一层柔软的丝绒，叶小柔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 “另一份药水不能给我？你还有什么条件？”白海尘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速战速决吧，我还要去接叶小柔。” “那个小龙崽啊，我帮你接了。”11号边说边朝后靠了靠。 砰的一声，白海尘站起身，两手按在桌面上，他黑着脸，语气相当不客气，“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觉得叶落落没能力养幻梦龙，所以想把龙崽带走，是不是？” “息怒息怒，我只是帮你接孩子而已，别这么上火。”11号示意白海尘坐下，“难得和你见一面，老父亲想多聊几句，可你一直说着急接龙崽，我好心帮你接了，你却这样对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把叶小柔带哪儿去了？”白海尘一字一顿。 “大晚上的，当然送回家了。”11号眯起眼睛，“顺便把另一份药水给了叶落落。” 白海尘：“......” “听她的意思，你好像没有提起过变成人类的事情？”11号用手抵住下巴，意味深长的看着白海尘。 “...你给她说什么了？”白海尘重新坐回高脚凳，躲开11号的眼神。 “幻梦龙不好养，你要变成人...能说的都说了。”11号掰着手指头，“至于幻梦龙是如何进化的...这是龙族家政的秘密，当然不能说。她好像也没问？我估计是忘了...” “...你给她提了什么条件。” “只要她愿意喝下药水，我就帮叶小柔进化。”11号说，“她似乎很介意你没提前告诉她。” “您真是我的亲爸爸。”白海尘揉了揉太阳穴，“叶小柔进化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11号展开手心，绿色的光影里出现接过篮子的叶落落，“我答应她，只要你能成功变成人类，我就在能力范围内实现她一个愿望，你猜猜她说什么？” “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她说，希望能留下你的围裙。” 白海尘眼睛微微睁大，嘴角也翘起，但很快又恢复原样。 “高兴就说，别憋着，快乐是要用来分享的。”11号说，“同样，如果你们成功了，我也会给你一个愿望。” 白海尘站起身，“走了。” “唉，不孝子啊。”11号看起来毫不意外，“确定龙鳞归还时间后，给我说一声。” 白海尘“嗯”了一声，朝着大门走去。 “你确定要把那只龙崽留在身边？”11号看着白海尘的背影，“别说我们还不能确定进化的条件，就算知道了，也无法保证龙崽能一直活到进化的那一天。” “我说过了，有我在，它会健康成长。”白海尘没回头，“当我在孵化中心白干的？” “可拿回龙鳞以后呢？叶落落那时就不记得你了，你用什么身份留在龙崽身边？”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白海尘推开门，停下脚步，“对了，刚才你说，会给我一个愿望？” “前提是你能变成人类。”11号说，“听起来容易，实际上很难，你们别太自信。” “需要的时候，能以我父亲的身份出个席吗？”白海尘说，“不会很频繁。” 11号马上明白了白海尘的意思，“就这么有把握？我当年可都失败了。” “我最像您，但我不是您。”白海尘挥挥手走出门，“等着喝喜酒吧。” * 白海尘在龙族家政说的底气十足，可等真到了家门口却不敢进去。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叶落落瞒着自己做出类似“变成人类”这种重大决定的话，自己一定气死了。 叶落落脾气好，气死不至于，但肯定会有小情绪。 ...算了，已经这么晚，还是先从窗户回卧室，明天再解释吧。 白海尘溜到次卧窗外，出门时他就把窗户留了个缝，他推开窗，蹑手蹑脚的跨进窗台。 屋内亮起了灯。 白海尘条件反射的闭眼，心里大叫不好。 “回来了？”是叶落落的声音。 白海尘适应了一会儿光线，睁开一只眼，“...回来了。” “是先说进化的事儿，”叶落落连个开场白都没有，她抬起手，指尖捏着小小的玻璃瓶，“还是先说这个药水的事儿？” ☆、决定 白海尘这次没敢再藏着掖着，把今晚和11号的会面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叶落落。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本打算拿到药水以后就告诉你，没打算瞒着，”白海尘正坐在右边沙发上，身板儿挺得笔直，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心里却已经悄悄把11号咒骂了一万次，“谁知道那老家伙突然冒了出来...” 叶落落没吱声，抱着靠枕蜷在左边沙发上，静静的看着他。 “...真的。”白海尘被叶落落看的浑身发毛，“你别这么看我，搞得好像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叶落落还是没说话。 白海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心里猫挠一样的，他很想在手机上查一查“女孩子生气不说话怎么破”，可叶落落眼睛不眨的望着他，根本找不到开溜的机会，他只能自力更生，绞尽脑汁的考虑此时此刻的“正确答案”。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泄气的倒在沙发上，抓了个靠枕捂住自己的脸，闷闷地说，“行行行，我不该想着拿到药水后再告诉你。变成人类是个大事儿，而且还牵扯到你，我有这想法的时候就该和你商量，这总行了吧？” 叶落落心情很不好，先是大半夜的被陌生人吓醒，又发现叶小柔可能活不了多久，紧接着被告知白海尘暗地里计划变成人类，这两个消息已经足够让人郁闷，结果11号的话还侧面提醒她要赶快确定归还龙鳞的时间——她本不想这么着急的。 换做谁，这会儿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糟糕的情绪在等待白海尘回家的过程里逐渐累积，叶落落之前确实有些生气，想着这老龙平时做事情喜欢擅作主张也就算了，变成人类的事情何等重大，他竟然也这么玩儿？ 不像话。 叶落落下决定要拿出自己凶恶的一面，甚至做好了和白海尘大吵一架的准备，还在脑海里模拟了好几次吵架的场景，争取做到有来有回，绝对不能输！ 然而，当灯亮起，白海尘小心翼翼的表情闯到叶落落的眼里，她的心就软了一半，准备了半天的狠话一句也没说出来，这会儿又看到白海尘委屈巴巴的藏在抱枕后面，哪儿还忍心说他。 “我是有些生你的气，”叶落落叹了口气，“现在好多了。” “噢...”白海尘从靠枕边露出半张脸，“好多了的意思，是不生气了？还是还有点气。” “不生气了。”叶落落说，“但你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要和我商量。” 白海尘似是松了口气，“那我坐过去了？你刚才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我有吗？”叶落落哭笑不得。 “有。”白海尘斩钉截铁的说，“就好像我欠了你百八十万。” 叶落落往一旁挪了挪，给白海尘让出沙发的位置，“小柔的事儿，让我很担心。” 白海尘麻溜儿的坐过去，“担心什么？” “作为龙族，你不能告诉我进化的细节，这个我能理解，”叶落落说，“但想想也能明白没那么容易，说不定还很危险，不然也不会多年来只有你进化成功了。” “我在呢，没事的。”白海尘覆上叶落落的手背，安抚的拍了拍，“没有进化的幻梦龙的确寿命很短，但也没11号说的那么脆弱，有我在，这个冬天不会成为小柔的槛，我向你保证。” “那下个冬天呢...” “下个冬天啊，”白海尘将叶落落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下个冬天，说不定它已经变成可爱的小姑娘了呢。” “你怎么知道是小姑娘？” “肯定是小姑娘，你要相信我。”白海尘低头看叶落落，“这是来自前任龙蛋管理员的经验。” 叶落落脑补了一番“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出门”的景象，勾起嘴角，沉闷了大半晚上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终于笑了。”白海尘揉了揉叶落落的脑袋，“我要在变成人类之前，趁着那个小白眼狼还忌惮我的力量，好好的给她立立规矩，降低以后成为人间祸害的几率，否则真到了她翅膀长硬的那天，想管都管不住了。” “小柔只是偶尔有些皮，总体来说还是很乖的。” “就是因为你太纵容，那小屁孩子才敢天天和我耀武扬威的。”白海尘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树立威严是件很重要的事儿。” “你们俩之前的事儿，我不管。”叶落落顿了顿，“话说，你...”她想问白海尘，问他是否发自内心的想要变成人，她害怕他后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正不管怎么问，白海尘都会为了安抚自己，而给出一样的答案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白海尘看着叶落落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我想变成人类的想法其实早就有了，早在...遇见你的很久很久以前，不如说，变成人类是每只龙的终极梦想，怎么说呢，大概就类似于你们人类总希望永生？三千年的日子已经够无趣了，我无法想象当自己活到11号那个年龄的时候会怎样，放眼望去没有未来，只有数不尽的空虚岁月。” “变成人类的龙多吗？”叶落落问道，“他们...过得好吗？” “很少，大部分人类之所以会接近我们，是因为龙的属性，当我们不再是龙，那些人自然会离去，更别提什么100天之内重新爱上了，”白海尘说，“至于那些变成人类的龙吗...据我所知，都过的还不错，因为他们都遇到了一个，抛开龙的属性，还依然能爱着他们的人。” “可变成人，会失去你现有的力量，会变得很脆弱，容易生病，容易受伤。”叶落落说，“会衰老，会死亡。” “嗯，我明白，其他的龙也明白，所以我们不会轻易做出变成人类的决定。”白海尘的眼里印着叶落落，“有这个想法固然很久了，但让我打算付出行动的，你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压力真大。”叶落落抬手抚上白海尘的脸，“但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你这算是同意了？”白海尘问道，“和我一起喝下药水，加入那个100天的考验。” “反正还龙鳞的时候记忆就被删了，原计划也大差不差，多100天少100天，对我没什么区别，只是你自己要想好，这个决定不是小事。委屈小柔了，我应该也会暂时忘了它，不过你肯定会把它照顾的很好。”叶落落长长的“唉”了一声，拍了拍白海尘的肩膀，“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前方任重而道远，再次利用你的美丽皮囊吸引我吧！” “...叶落落，”白海尘脸一黑，“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叶落落大大方方的承认，“我是颜控，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美丽的心灵？” “你心灵哪儿美了？” “叶！落！落！” * 今天李眉不在，叶落落难得清闲。 说是清闲，也不过是不用再紧绷着神经，案头的工作该做还得做。 叶落落翻开笔记本，在永远没有尽头的待办事项里选了一个最着急的，刚准备进入工作状态，就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来自“千年老恶龙”的视频邀请。 毕竟是上班期间，叶落落想都没想就按掉了，回复了一个问号。 可对方却坚持不懈，再次打了视频过来。 叶落落微微皱眉，想着是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按下接通键，“怎么了”的“了”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屏幕那边的白海尘把食指抵在唇上。 “别说话，好好工作。”白海尘小声说。 叶落落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手机放到我能看到你的位置就行，”视频那边的声音说，“我看我的，你工作你的，互不影响。” 叶落落：“......” 这怎么能不影响啊！ “怎么？无法专心工作？总想偷偷瞄我？”白海尘语气雀跃，“看来你没骗我，你果然是看上了我美丽的皮囊。” 叶落落：“...别闹，我上班呢。” “别挂，不然我现在就从天台下去找你，在你办公室吹唢呐。”白海尘说，“你忙你的吗，我就想看看你。” 叶落落懒得理他，把手机放到一个方便随时扣下的位置，“随你，那我静音了。” “可以呀，工作要心无旁骛，才能...”白海尘刚得意了一会儿，就看到叶落落真的开始工作，眼睛完全不看他，“...不是吧，还真静音了？喂？喂！落落！” 叶落落假装听不到白海尘的声音，她努力无视屏幕上挤眉弄眼的老龙，强行把思路转移到工作上来。 “你看我一眼啊！嗨？”白海尘在天台嚷嚷半天无果，只能消停下来。 屏幕那边的叶落落神情专注，看样子真没打算陪他玩。 “真无情。”白海尘嘟囔一句，“算啦，还是不打扰你了，你呢就好好工作，我呢就好好看你。” 白海尘抬起头，天空上，一粒粒雪花飘落，他伸手接住其中一个，小小的冰晶很快化为水珠，“我就是想第一个告诉你，下雪啦！”他自言自语般的说着，“过了今天，就是明年了，也不知道这雪能不能下到明年。我听花羽说，你们人类啊都喜欢跨个年，今晚上好像还有跨年活动，你想去吗？我有点想去。” 叶落落并没有回应，依然自顾自的忙着。 “看来是真听不见。”白海尘望着屏幕的眼神温柔至极，“既然你听不见...落落啊，其实，我以前都觉得节日挺没意思的，可现在我开始期待了，因为可以和你一起。老廖说，这是逐渐变得像人类的表现，他还说，自从我遇见你，我的所作所为就越来越像个人了，这是好事，对吧？” 叶落落脸上平静，打字的手却顿住。 这老龙...是真没发现我带蓝牙耳机了吗？ ☆、彩票 雪越下越大，白海尘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从家长里短说到日常感悟，活像一个絮叨的老头子。 “我好像很多年都没见过下雪了，准确的说，我很久没在这里度过冬天了，冬天的阳光不够充足，会让我们龙族昏昏沉沉，不得不依靠食物来补充体力，和你们人类一样，”白海尘呵着白气，“不过现在我也习惯和你一起吃饭，几个月前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按时吃一日三餐，这么想来，变成人类后的生活对我来说应该不太难。” 叶落落在心里点头，她也不喜欢冬天，一到冬天人就提不起劲儿，只想在被窝里睡着，而且冬天总会不自觉吃的多，“每逢冬天胖三斤”绝对不是随便说说，不知道白海尘变成人类以后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困扰？ 白海尘并没发现叶落落在听他说话，“孵化中心到了冬天就没什么事儿了，我一般都会在那个时候休年假，飞去温暖的地方，等到春天过去一半再回来。你不是说等到了过年的时候，你们公司也会放假吗？到时候我带你去一个温暖的海边，你怕水的话我们就不下海，远远的看着也很好。那里的酒店老板我很熟，肯定会给你准备很多好吃的。” 过年...叶落落的思绪跑飞，过年对她来说并没什么特殊，无非是能多几天假期，以前过年都是会回家的，但往往也就前三天过的舒心，等老两口的新鲜劲一过，她就从香饽饽变成万人嫌，睡懒觉熬夜肯定会被骂，看手机也会被吐槽，最可怕的是催婚，老两口恨不得把“相亲”二字挂在嘴上，巴不得她第二天就带个对象回家。 这么想来，或许去海边，也不错？ “对了，过年的时候，你们人类是不是都要回家？”白海尘用手指轻轻滑过屏幕上叶落落的脸庞，“那如果你要回家的话，去海边的计划可以往后顺延，反正总有机会。只是...”他顿了顿，眼神从屏幕上挪开，“小柔...嗯，小柔她可能不太想离开你，到时候你要把她一起带上，你的家人应该都看不到龙，只要那小家伙不要胡闹，就没什么大问题，至于我吗...” “这老龙真不坦诚，明明就是自己想和我回家，直说不就得了，还把小柔搬出来？”叶落落心里一阵吐槽。 “...我也就...只能和你一起回去了，嗯，毕竟我得随时观察小柔的身体状况...”白海尘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纠结什么重大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道，“算了算了！还是等我成功变成人类了再考虑见你父母的事情。”说完后他感觉不太好意思，赶忙看了看屏幕，确认叶落落没有看自己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白海尘也会思考这些问题...叶落落用余光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下班了。 “到时候得提前问问老廖，第一次上门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这个他比我有经验...”白海尘又开始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父母会不会喜欢...”话没说完，扬声器里突然传来叶落落的声音。 “我父母很好说话的，你不用太紧张。” 白海尘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了，“你不是静音了吗！” 叶落落撩起耳边的头发，露出蓝牙耳机。 “......”白海尘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全程围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说，想去参加跨年活动吗？”叶落落笑着问，“有灯光秀，无人机表演，还有敲钟祈福...你想去哪个？” “去什么去！”白海尘满脸不乐意，“回家！” * 雪花依然慢悠悠的往下飘，路面被铺上一层白，路灯照亮了雪地上的大小两串脚印。 “你要去哪儿啊。”白海尘硬邦邦的说。 “我也不知道，花羽只给我推了位置，”叶落落看着手机上的定位，“好像是个酒吧？” “她能给你推荐什么好地方，”白海尘摆着一张臭脸，手却一直揽着叶落落的肩膀，“这么冷的天，还不如回家睡觉。” “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跨年吗？”叶落落看到白海尘的脸部一抽，马上摆手笑道，“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该偷听你的悄悄话，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白海尘别过头去。 他确实没生气，只是觉得很羞耻，如果知道叶落落在听，他怎么也不会说出类似“见父母”这样的话。 “俗话说，一年最后一天的心情会直接影响到来年的运气，”叶落落从手套里抽出手，踮脚捏起白海尘的脸蛋，“来，笑一个。” “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话，”白海尘任凭叶落落把他的脸捏成各种形状，“谁说的？” “我！”叶落落拍着胸口。 “...歪理学说。”白海尘把叶落落的手从他脸上拿下来，重新给她戴上手套，“如果真那么简单，那只要在最后一天一直笑，接下来的一年岂不是会事事顺利。” “说不定呢。”叶落落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路边的彩票屋。 白海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想买？” 叶落落点头，“嗯，一年的最后一天，说不定就能中个头彩。” “想想就行了。”白海尘嘴上这么说，脚却朝着彩票屋的方向走去，“你中彩票的好运已经被用掉了。” “被用来遇见你吗？”叶落落笑眯眯的说。 白海尘“嗯”了一声，尾音上翘，明显高兴起来。 “所以才更要买彩票，”叶落落说，“运气守恒定律告诉我们，好运就那么多，不可能永远伴随着你。” “这和买彩票有什么关系？”白海尘问道。 “买彩票也是需要消耗运气的，如果我没有中奖，这份运气就会累积到其他的事情上。”叶落落机选了一注彩票，“说不定，就会让其他的事情更顺利。” “比如？” “比如...小柔能顺利进化，你也能顺利变成人类。”叶落落把彩票放到白海尘手里，“我把我的运气给你了，所以，之后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慢慢 当叶落落和白海尘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花羽已经等在门口，她穿着黄色吊带衫和绿色热裤，身后披着一个大红色的短披风，就像一个行走的红绿灯，在雪地中格外引人注目。 “她不冷吗...”叶落落小声嘟囔，心里忍不住吐槽龙的奇特审美。 “你指望一只冰霜龙怕冷？”白海尘说，“如果不是害怕影响市容，她估计连这点布料都不愿往身上贴。” “哟，好久不见呀小可爱，”花羽朝着叶落落挥手，迎面走过来抱住叶落落，“你家白老三太小气了，每次我去找你玩都被拒之门外，你也不管管。” “还有这事？”叶落落意味深长的看了白海尘一眼，对花羽说，“那你可以给我发消息呀。” “你当我不想？可在公司的时候没法用手机，年底又忙，上面那些老爷子只管布置任务，不管下面龙的死活，我加班了好几天才换来今天的休息。”花羽插到叶落落和白海尘中间，用肩膀把白海尘怼开，一把揽过叶落落的身子，“让开让开，我只邀请了落落，谁让你跟着一起来的。” “这店一大半的钱都是我出的，我为什么不能来。”白海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花羽扔出去，他嫌弃的望着店面招牌上大大的“酒吧”二字，“老廖这家伙给我说他想到一个好名字，我以为什么呢，结果就这？还不如继续叫廖记酒馆。” “廖记酒馆？这不就是我上次来的那个...”叶落落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酒吧”就是那次白海尘离家出走时，她和叶小柔走了十八条街才找到的地方。只是上次来的时候周围太过破烂，怎么看都是个废弃的店铺，而这一次却是干净整洁，门框上还挂着超级大的彩灯，虽然店名有些随意，但终归有了正常店铺的样子，她犹豫片刻，说，“我记得...这地方不让人类进？” “你又不是外人，老廖听说你要来，特意把门口收拾了一下。”花羽凑到叶落落耳边，笑盈盈的说，“而且啊，有我在你很安全，里面如果有哪只龙敢调戏你，姐姐我马上把他打的牙都不剩。”她边说边得意的看了眼白海尘，“你说呢，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老三？” “滚。”白海尘冷冷的说。 “你看，他又生气了！”花羽撇嘴，“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落落这么一个小可爱，是怎么能忍受你这种阴阳怪气的。” “你以为全世界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欠揍？”白海尘不满的瞥了花羽一眼，“进去吧，别在外面站着了，你是不怕冷，你旁边那位怕的很，冻感冒了又是我的害。” “哎呀抱歉！”花羽轻敲了几下脑门，对叶落落说，“我光顾着说话，把人类不耐冻这件事给忘了！怪我怪我，走，我们快进去，里面暖和。” 叶落落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屋里乱七八糟，全是烂桌子烂椅子，灰尘厚的和地毯一样，可这次却明显收拾过，桌椅一并换新，地面铺了瓷砖，墙角摆了植物，墙面上的钟表倒是没有换，时间还是停在六点整。 “落落，一会儿可能会有点晕，”花羽说，“你最好抓着我，或者我抱着你也...” “过来。”白海尘打断了花羽，伸手把叶落落抓到身边，胳膊一收搂到怀里，然后对花羽说，“想都别想。” “...小气。”花羽哼了一声，左手打了一个响指。 叶落落感到脚下一软，仿佛踩着的不是瓷砖而是棉花糖，连桌椅也像橡皮泥一样被揉成团，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扭曲，各种颜色在她眼前变换，让她脑子发懵，整个人都如同栽进万花筒。 叶落落一阵眩晕，忍不住想吐。 “闭上眼，很快就到了。”白海尘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那声音温柔而让人安心，“听话。” 叶落落能感觉到白海尘的怀抱正支撑着她的身体，让她不至于因为眩晕而摔倒。 她闭上眼，耳边传来钟表指针的咔咔声。 当咔咔声结束的时候，一切不适都消失殆尽，阵阵暖意包裹全身，驱走了屋外的寒冷。 叶落落睁开双眼。 她本以为“廖记酒馆”会是粗犷的原始风格，比如树墩子一样的椅子啊，复古的火炉啊，还有光着膀子喝酒吃肉的龙们——叶小柔就是这么给她描述的，可眼前的一切却和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想象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酒馆并没有出现，屋内很暗，只有正中的舞台上打着灯，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在舞台上唱着歌，伴随着歌声能听到小声的交谈，每个桌子上都摆了蜡烛，摇晃的烛火在每一位客人脸上投下剪影，看起来温馨至极。 “花羽呢？”叶落落小声问道，“她不见了。” “管她干嘛，跟我来。”白海尘牵着叶落落的手绕过一张张桌子，客人们似乎都对叶落落很好奇，纷纷转过头来看她，甚至连舞台上的歌者都放下话筒望着这边，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宛若在动物园观看一只新奇的动物——果然，人类来到龙的领地，是会被围观的。 屋内本就暖和，叶落落被看的全身不自在，这下更是手心都出了汗，她往白海尘身边靠了靠。 “没事，它们没有恶意，只是好奇。”白海尘安抚的捏了捏叶落落的手，熟门熟路的带她来到一张角落的桌子旁，这张桌子的位置正好能隔开大多数视线，却不会影响到观看舞台演出。 两位歌者重新拿起话筒，随着音乐缓缓唱着歌：“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骑的单车还有他和她的对白...” 这歌叶落落听过，叫《慢慢喜欢你》，以前听的时候只觉得好听，可今天在廖记酒馆听到却莫名的有趣——这些龙还会唱人类的歌啊！ 坐在靠里面的沙发上，叶落落摘下围巾脱下外套，突然看到桌上摆着“留座”的卡片，明显是提前定好的，她用耳语般的声音说，“你早就知道花羽说的是这里？” 白海尘没说话，只是嘴角翘起。 “他岂止是知道，这根本就是他安排的，”廖清风从角落冒出来，“你好呀小姑娘。” 廖清风今天一改红色紧身裤加黑披风的装扮，上半身穿着条纹衬衣，下半身是规规矩矩的西裤。 “你好呀廖老板。”叶落落笑着打招呼，只觉得那件衬衣都快被廖清风鼓鼓囊囊的肌肉撑破了。 “别别别，可别这么叫我，我现在撑死算个打工的，”廖清风抹了把光头，下巴指了指白海尘，“他才是大股东，现在这家店姓白，不姓廖，你没见我招牌都改了。”　 叶落落：“...？” “白老三没给你说啊？”廖清风面露惊讶，“圣诞节那天晚上，他突然来到我店里，说要把他三分之二的龙币都兑换成你们的货币，然后将剩下的龙币全部用来在我这里入股！哦不对，也不是全部，他还留了几百龙币。” “圣诞节？”叶落落一想，这不就是龙长老来找自己的那天吗！ “对啊，圣诞节。那天他来的时候都半夜了。”廖清风拿出一张手写合同，“你看嘛，他只管出钱和年底分红，日常管理还是由我来，白纸黑字，赖不掉的。” 叶落落定睛一看，那合同上可不就是白海尘的字迹！她想问问白海尘到底怎么回事，谁知这老龙竟然闭上眼，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怎么也不拦着他？这可是他全部积蓄！”叶落落有点急。 她当然明白白海尘怎么想的，他这么做无非是在给人类生活做铺垫，可谁也无法确定以后会发生什么，甚至就连是否能成功变成人类都不清楚。 把全部的积蓄赌上去，万一失败了呢？ “我干嘛要拦着他？”廖清风把合同小心的装进兜，“我店里用的食材都贵，原本就资金吃紧，他愿意投钱我当然乐意啊。” “你也好意思说资金吃紧。”白海尘眯眼看了看廖清风，很快又闭上，“我都懒得查你账。” “和你比起来，可不就是资金吃紧？你瞧瞧，不过给了我总积蓄的三分之一，就直接成了最大的股东，啧啧啧，”廖清风装作可怜的样子，“拿人手短，既然人家是大股东吗那就是大老板，大老板说话能不听吗？他让我把店里改的高级些，安静些，还要灯光暗一些，这样就...” “你后厨不忙？”白海尘睁开一只眼，“今天这么闲？” “额...忙，特别忙，老板你说的都对！”廖清风一脸了然的笑笑，“小姑娘你稍等片刻，我马上给你上菜！”说罢火速消失在叶落落视野里。 白海尘偷瞄着叶落落，看到她猛地转头瞪着自己，赶忙挪开视线。 “请不要装死。”叶落落把白海尘的脑袋掰正，“刚才廖清风没说完的话，你告诉我呗？” “嗯？哦！”白海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他说马上给你上菜，你饿了吧？别急，很快的！” “把店里改的高级些，安静些，还要灯光暗一些，这样就什么？”叶落落追问道。 “就...就会提高消费。”白海尘说，“环境和气氛，也是提高业绩的一种方法。” “说谎。”叶落落盯着白海尘的眼睛，压根没打算放过这只总是擅作主张的老龙，“谁之前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大事都会和我商量的？你把龙币用完了，万一...” 舞台上的歌声缓慢悠长，“你说你好想带我回去你的家乡...” 叶落落没说下去。 “万一？”这次换到白海尘盯着叶落落，“万一什么？嗯？” “......”叶落落扭过头去不看他。 “万一，你不想把龙鳞给我了？” “没有。” “那就是...你后悔答应我一起喝下药水了？” “...也没有。” “或者说...你怀疑我的魅力值？” “...你够了。” “那你纠结什么？”白海尘眼里带笑，凑近了一些，“难道说，现在你就已经等不及想管我的账了？” “你！”叶落落被说的哑口无言，两手按在腿上，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白海尘坐到叶落落身边，烛光柔和了他的双眼，那目光中爱意重重，他就用这样目光一直看着叶落落，脸上挂着笑，却不说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落落感觉脸被那目光烫的火热。 “嗯，我知道。”白海尘用只有叶落落能听到声音说，“我知道，你只是在担心我。” 叶落落轻轻“嗯”了一声。 “奇怪了，以前没信心的是我，现在怎么变成了你？”白海尘的手抚上叶落落的脸庞，目光灼灼，“我把龙币换成人类的货币，是为了给以后的生活准备些积蓄，至于入股...这是一个私心的选择。以前，廖记酒馆是我、老廖和花羽的专属地，以后，这里也会是你和我的专属地，是一个人类也可以放心融入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今天的客人里也有人类？”叶落落左右看去，屋内很暗，她无法看清其他客人的样貌。 “今天没有，今天只是试营业，目前客人们的反馈都不错。”白海尘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嗯？” “圣诞节那天晚上，我们看《真爱至上》，里面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那句话是‘你不和她表白，会后悔一辈子的’，”白海尘拉起叶落落的手，“然后我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正面告诉过你我的所思所想。” 歌声还在不断回荡，扰断叶落落的心。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你把你的运气给了我，我把我的未来交给你。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慢慢的陪着你，慢慢的老去。”白海尘的话语和歌词重合，声音仿佛融化的积雪，“所以你不要着急，不要害怕，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会慢慢的和你走在一起，没有万一。” 每一个字都敲击心灵，叶落落从未感觉到如此词穷，她好几次张嘴却又没能说出一个字，就在这时，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突然变得透明，数不清的光芒直冲天空，漫天的烟花照亮夜晚，也照亮叶落落的心。 白海尘吻了叶落落的手背，把她的手靠在自己脸上，“落落，我喜欢你。” * 屋外。 “唉，我真惨，又要盯装修，又要造气氛，大冷天的还要跑出来放烟花。”廖清风的十个手指不断发射火焰，点燃一个又一个烟花，“表个白吗，搞得阵势这么大，这可都是我的珍藏级烟花，往年都是留着店庆才用的。” “谁能想到，白老三竟然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孩下这么大心思，”花羽吐着烟圈，“又是取钱，又是装修店铺，又是选背景歌曲，连蜡烛都要亲自把关，还要准备跨年烟花秀，要我说啊，他让你把屋里弄的黑漆漆的，根本不是为了让人类融入，都是借口！他肯定想借着这光景，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不对，你说错了，白老三还真不是这样的，他其实很纯情，如果我现在把灯打开，他肯定磕巴的一句肉麻话说不出来，”廖清风敬业的点烟花，“而且那姑娘毕竟是第一次进入廖记酒馆，灯光暗一些的话，其他的龙就看不清叶落落的样子，她也会放松一些，某种意义上来说，白海尘这么做也算是保护她吧。” “保护？我看宣示主权还差不多。送出龙鳞后，如果主人能够归还，那这只龙的力量将会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这是只有我们龙才知道的秘密。老廖你可能不知道，叶落落决定把龙鳞还给白老三的事儿，在公司可都传疯了，今天在场的龙，恐怕很多都想去找她签订契约。”花羽说，“说到底，白老三就是担心媳妇儿被别人抢了，所以才在今天邀请了这么多龙，让他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姑娘有主了，你们都别惦记。” “不管怎样，他这次是铁了心想变成人类了。”廖清风抬头看着烟花，“人类的生命和这烟花一样，美丽又短暂。我真羡慕他啊。” “羡慕有什么用啊，生活不就是有失有得吗。”花羽灭了烟，“对了，我还一直奇怪来着，我看你今晚给他们准备的菜单上，有不少酒啊？” “是不少，好几种呢，白老三亲自选的，基本都是容易入口的酒。” “容易入口，所以更容易喝醉。”花羽说，“我记得白老三挺反对叶落落喝酒的，今天抽什么风？就因为跨年？” “好像说是...”廖清风想了想，“叶落落有个什么‘倒计时五十条’。” “什么倒计时？”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50条里有两条，一个是希望和白海尘一起看烟花，一个是想和他好好喝一次酒，所以他才特意准备了这些。”廖清风说，“欸你别去问叶落落啊，白老三可是偷偷看到的！我们不能让人家小两口吵架！” “偷偷看到的...倒计时...”花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歌词引用自莫文蔚演唱的歌曲《慢慢喜欢你》 ☆、被爱 叶落落一早就醒了，她整晚没做梦，睡得很好，但她不想起——新年的第一天就该在赖床中度过，而且被子又暖和又软乎，让人不想离开。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 白海尘突如其来的告白，天空中绚丽绽放的烟花，舞台上恰到好处的伴唱，过于符合她个人口味的菜品，各种好喝又不会让她第二天头疼欲裂的小甜酒，还有零点前全场的倒计时。 处处透着用心。 翻个身，叶落落把自己卷成寿司，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找到“倒计时五十条”，在“一起买彩票”、“一起喝酒”、“一起看烟花”和“一起跨年”上打了勾。 算上这四件事，目前五十个小愿望已经完成了十个。 虽然只有五分之一，但这个进度已经让叶落落很满意，尤其是昨天晚上，竟然一晚上就完成了四个，效率比之前可高太多了...欸？ 一晚上，四个，还正好都是备忘录里列出的选项。 叶落落坐起身，越想越不对劲。 ...白海尘看到了？ 不会不会，就算他趁自己睡着偷看手机，但备忘录是有密码的。 难道真的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正在叶落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窗户“咚咚”几声响。 叶落落把窗帘拉开一个缝，叶小柔的脸正贴在窗户上，在玻璃上哈出一圈水汽。 下了整夜的雪已经厚厚积起来，放眼望去，一片银白。 小黑龙挥动着翅膀，示意叶落落朝下看。 “嗯？”叶落落用手抹掉窗户上的雾气，探过头去。 不远处，白海尘正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铁锹铲雪，叶小柔的“咕咕”声让他转过身，抬头朝着叶落落看来。 离得太远，叶落落看不清白海尘的表情，但仅是这个身影已经足够让人安心，昨晚的场景再次闯入脑海，那句“我喜欢你”一遍遍在心里回荡。 “足够了。”叶落落心想，“就算剩下的四十个愿望一个都实现不了，就算...就算归还龙鳞后，我和他从此形同陌路，也足够了。” 白海尘依然挥着手，还不停示意着某个方向。 叶落落顺着看去，脸瞬间僵住。 楼下一片没有被人脚印踩乱的雪地上，几个大字格外显眼：叶落落，起床了！ * 叶落落套上衣服就冲下楼。 雪地上的字那么大，这附近住的人只要打开窗户肯定都能看见，简直太丢人了！ “白海尘！你是看快过年了，所以想把自己做成风干龙肉吗，”叶落落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楼下，指着雪地上的大字，“疯了吧你！” 白海尘像是没听见，继续兢兢业业的铲雪，“分贝这么足，看来是酒醒了，手套带了没？” 叶落落没搭理他，用脚把雪地上自己的名字蹭掉。 “一句话而已，慌什么？难道是担心其他人知道你赖床？”白海尘瞧着叶落落火急火燎的样子，扑哧一笑，一手扶着铁锹，“我是看你拉开窗帘的时候才写的，没人看见。” 叶小柔凑上前，用嘴叼住叶落落的袖子，把她往白海尘身边拽。 “嗯，今天格外有眼色，值得夸奖！”白海尘抬起手掌，和叶小柔的翅膀“啪”的击掌三下，然后揽过叶落落，又把叶小柔打发出去，“去给我找几个树枝。” 叶小柔尾巴一甩就飞上天，在天空中打了个转，朝着一棵掉光叶子的树扑腾翅膀。 “捡地上的树枝，别动树上的，那些开春会发芽！”白海尘朝着叶小柔喊了一嗓子，小黑龙“啾”的回应了一声，白海尘弯身打量着杵在原地的叶落落，摘掉手套，手指在她脑袋上扫了扫，“也不把头发梳一下。” 岂止没梳头，我脸都没洗。叶落落用手捏了捏白海尘身上不算厚的外套，“...外面这么冷，也不怕感冒，难道你们龙不会生病吗？跟我回家。” “我本来就不怕冷，而且这会儿回去多可惜啊，我好不容易才从门房大爷那儿把这铁锹借过来，”白海尘把两个手套都摘下来，戴在叶落落手上，“雪本来就没多少，我好不容易才铲到一起，趁着小区里孩子们还没醒，赶快来！不然一会儿哪儿还轮得到你。” 叶落落感到手套中白海尘的温度，她看着身边三个大小依次递减的雪堆，心里的问号很快变成叹号，“你要堆雪人！” “你才发现啊？是有多迟钝。”白海尘指着中号的那个雪堆，说话的时候呵着白气，“基建我已完成，剩下的你自己来，等小柔的也完成以后，我们还能合个影。”说罢弯下腰，开始对着最大的雪堆拍拍打打。 一起堆雪人。 拍全家福。 这也是“倒计时五十条”里面的小愿望。 叶落落沉默了一会儿，在白海尘身边蹲下，小声道，“你...看到了。” 她没说看到了什么，语气也是肯定的。 白海尘的手略微一顿。 * 圣诞节那天晚上，叶落落睡着以后，白海尘坐在她床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先是茶水间喂巧克力——她以前不会这么主动，还是在公共场合。 然后突然提出想逛超市——圣诞节逛超市已经很奇怪了，她还全程高兴的好像中了头彩。 接下来是等车时候关于未来的那些话——在白海尘的印象里，这是叶落落第一次表现出对“失去记忆”的担忧。 回到家以后，又是送围巾，又是换新衣服，还说什么穿了全套内衣... 积极的不像叶落落。 虽然这种积极让白海尘心跳加速，但冷静下来以后却觉得不对劲。 叶落落给人的感觉...她很着急。 急着去让节奏变快，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在一天做完。 就像害怕来不及一样。 结合等车时候叶落落的话，白海尘心里一沉。 ...他大意了。 叶落落每天看起来乐呵呵的，有点小事也能很开心，很少表现出焦虑，说起归还龙鳞的事情也是云淡风轻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让白海尘以为，叶落落不会对“忘记过去”这件事有太大的担忧。 可今天看来，好像不是如此。 尤其是当他紧急刹车后，她脸上的挫败感藏都藏不住。 白海尘摸了摸叶落落的睡脸，睡梦中的她眉头微微皱起。 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呢？ 白海尘犹豫片刻，抬起手，轻声说，“抱歉。” 绚烂的光环在叶落落头顶亮起，里面都是她的回忆。 很快，白海尘找到了正在编辑“倒计时五十条”的叶落落。 透过叶落落的眼睛，白海尘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半夜四点，她正在备忘录里打字，从“情侣头像”到“情侣戒指”，从“送围巾”到“养宠物”，从“告白”到“一起洗澡”，每一个字叶落落都斟酌万分，在脑海里想象了所有和白海尘可能发生的未来。 可谁想写着写着就超过了五十条——她想写的条目比预计多太多，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写了一百多个。 于是她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就连仅剩的条目里也有三分之二被她勾上了大大的问号，意味着没把握完成。 这些没把握的条目小到“一起完成一副拼图”，大到“郑重地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父母”，等最终版的五十条呈现在白海尘眼前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揪成一片，猛地从叶落落的回忆中逃出来。 那是叶落落和他定下“归还龙鳞赌约”的当晚，他以为叶落落早就睡了，殊不知她一直失眠，直到天快亮才浅浅睡去。 他以为叶落落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有信心，谁想到她竟然也毫无把握，甚至做好了以后在再也不见的准备，所以才会在“忘记白海尘”之前倒计时，不给自己留遗憾。 他以为叶落落并没有那么在意他，至少没有在意到非他不可的程度——否则，她怎能那么轻易就放弃双方的回忆呢？可事实上，这女孩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他，在乎到将他编排进自己的人生，即使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这种未来能否实现。 坐在叶落落的床边，白海尘的内心涌起一份从未经历过的浪潮。 他捂住胸口，体味着这种新奇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关主仆，无关种族，无关责任，无关金钱，无关过去，无关未来。 而是仅仅属于他和叶落落的，存在于当下的勇气、不安、希翼与执着。 这是一种，被所爱之人深爱着的感觉。 万般期待，皆有回应。 * “嗯。”白海尘没有否认，他决定完成这五十个愿望的时候，就知道早晚会被发现，“你那上面说，想和我堆雪人，我就带你来了。” “...怎么看到的？”叶落落嘴上这么问，心里的慌张却远远大于被人偷看的烦躁，她还以为自己把胆怯藏得很好，可连什么时候被白海尘抓包都不知道。 “我觉得，你可能会打我。”白海尘先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　 叶落落疑惑的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这是我的...” 她当然认识，这是回忆光环。 回忆光环的出现意味着白海尘能看到她的回忆，如此的话，岂止是那五十个愿望，她的所有郁闷和不堪肯定都被这老龙看的清清楚楚。 万一他因此而放弃接受龙鳞...那可如何是好。 叶落落脑子里有点乱，缓缓说，“以前，你说你的技能对契约人无效，仅指在得到龙鳞前不能删除契约人的记忆，但是不影响观看？” 白海尘点头，“这事儿我...算了，没什么解释的，反正我已经做好被你暴打一顿的准备了，我不该擅自看你的记忆，没忍住就...”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叶落落打断白海尘，“那些都只是...只是偶尔发生，你不要因为我而产生什么压力，龙鳞还是要给你，以后呢我们还是...” “傻不傻。”白海尘没等叶落落说完就按住她的脑袋，“你不把龙鳞给我，我怎么变成人类？” 叶落落一愣。 “都说了要一起到老。”白海尘捏了捏叶落落冻红的脸，“你当我逗你玩呢？” 叶落落看白海尘没打算放弃龙鳞的事儿，顿时松了口气，可担忧没了，尴尬却冒了出来，长期以来她尽可能让自己不要成为一个多事的人，总觉得在白海尘面前的人设没什么问题，谈不上多优秀吧，至少不是个悲春伤秋的，是个能坦坦荡荡面对未知未来的坚强成年人。 可现在却... “以后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别憋着。”白海尘发现了叶落落的小心思，“不管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哪怕是你不喜欢的自己，也可以。” 这句话让叶落落莫名眼酸，她垂下眼，“嗯”了一声。 “嘴上答应着，眼神却躲我，”白海尘抬起叶落落的下巴，“话说我看了你的回忆，你真不生气？我现在给你机会打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过仅此一次，你如果不抓紧机会可就...” “等等！”叶落落突然抬起手，箍住白海尘的脑袋，“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 “你...你！”叶落落脸红了一片，低头又抬头，“你能看到我的回忆，那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啊？”白海尘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什么都看到了？” “洗澡啊！换衣服啊！” “...额，咳，这...” “说！”叶落落狠狠盯着白海尘，“我保证不打死你。” “...你想什么呢，我很有职业道德的好吗！”白海尘甩开叶落落的手想要跑，“那些镜头我都直接快进的！” “快进？”叶落落拦住白海尘，“那还是看了啊！” “我没有！不是快进，是...是跳过，跳过！” “...说谎。” “我骗你干什么啊，我想看直接看现实版的不好吗，你一个大活人就站在我面前，要手感有手感的，我干嘛非要去看...”白海尘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强行咽了回去，“好了好了，赶快堆雪人！话多。” “白海尘，你脖子红了。”叶落落从地下抓起一把雪，一步一步逼近，“脸也红了，现在连耳朵根都红了。” “...叶落落你冷静点，我们有话好好说。”白海尘指着叶落落的手，后退的步伐越来越快，“雪球捏那么瓷实，能砸死龙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叶落落二话不说把雪球朝着白海尘扔去，被躲开后她又抓了一把雪，追着白海尘满街跑，“没看你心虚什么！” 叶小柔叼着树枝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你追我赶的场面，它在空中盘旋了半天，心想这俩不是堆雪人吗？怎么又打起雪仗了？　 “我真没看！” “那你干嘛跑！” 嗯，看来他俩玩儿的挺开心。叶小柔心里这么想着，给了白海尘一个“加油”的眼神，屁颠屁颠的跑去完成自己的小雪堆了。 “...叶小柔！你个白眼狼！有眼色没眼色！”白海尘气急败坏，“叶落落都要谋害亲夫了，你加的哪门子的油啊！” ☆、进化 叮。 “小柔，手机帮我拿来，在我房间充电呢，”白海尘把头发绑在脑后，带着胶皮手套，正在清洗油烟机，“用爪子拿，别用嘴咬，全是口水。” 叶小柔哼着歌，把手机给白海尘送到厨房。 “你帮我看下信息，手腾不开，”白海尘的脑袋钻在油烟机下面，因为他手机里只有叶落落一个联系人，所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叶落落发来的消息，“她说什么？” 叶小柔把手机放在台面上，低头看着消息，“咕啾...噜噜啦...” “年会带家属？问我俩想不想去？”白海尘停下干活的手，“你想去？” 叶小柔眼睛放光，期待的看着白海尘。 “人家这次年会是舞会，你会跳舞？”白海尘打量着小黑龙，“飞都飞不稳 ，跑去干嘛，况且人那么多，你去了万一喘不上气怎么办？乖乖在家呆着，等你以后长大了，想去哪儿我都不管你。” 叶小柔不乐意的哼唧了几声。 “我？我当然去啊，万一其他人都有家属，就叶落落没有，那她多没面子，”白海尘说，“别拖拉个脸，我又不是去玩儿的，有正事要做。你难道忘了那个叫孟浩的？这次舞会就是他的主意，鬼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叶小柔想了想，觉得白海尘说的有道理。 “你帮我回复，就说...我打算去，小柔看家。”白海尘说。 小黑龙点点头，爪子按在手机上，笨拙的打着字，还没点发送键，手机就又“叮”了好几声。 “这个叶落落，不好好上班，没完没了的发什么消息，”白海尘嘴上抱怨着，语气却格外轻快，“不就是今天我要在家干活，没陪她一起去吗，真是。”说罢摘了手套，“抬脚，手机给我。” 叶小柔抬起一只脚，身体晃晃悠悠往后仰，被白海尘扶住。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平衡不好吗？”白海尘弹了一下小黑龙的脑袋，“就因为你总是不运动，天天不是瘫在沙发上，就是睡在落落身上，所以才会导致头重脚轻，站不稳。” 叶小柔晃了晃脑袋，无视白海尘的话。 “都是叶落落给你惯的。”白海尘摇摇头，打开手机信息，然后脸一黑，“这什么鬼东西。”　 叶小柔飞到他肩头，好奇的凑过来一起看。 【落落：公司要求舞会那天穿礼服出席，你看这几件哪个好？】 紧接着是好几张礼服裙的照片。 “又露肩又露背的，还有高开叉！”白海尘一张一张滑过去，“小柔你看看，叶落落发的这都是什么！我不去行吗！” 叶小柔压低声音，郑重的“嗯”了一声。 “还有这件，短的屁股都快遮不住了，这哪儿是参加舞会的裙子，去蹦迪还差不多。”白海尘眉头拧的和麻花一样，“哪个不靠谱的给她选的裙子啊！根本不适合她。” * 办公室里，叶落落正忙着联系举办年会的酒店，和他们再次敲定各种事项，确保几天后的舞会不出大岔子。 白海尘的信息跳出来。 【千年老恶龙：没一件能看的。】 信息后面还跟了一个摇头的表情。 叶落落一愣，翻开刚才的照片仔细看了看——那是之前刘霖推荐给她的，但她手上活儿太多，顾不上看，顺手就转发给了白海尘。 原以为老龙说裙子不行只是日常吐槽，可当叶落落把所有图片看完以后也得出和白海尘一样的结论：且不说料子如何，裙子的样式本身也太浮夸了点，完全不适合她。 手机又震了一下。 【千年老恶龙：谁给你选的啊？肯定不是你自己。】 叶落落一笑。 【是刘霖推荐给我的。】 【千年老恶龙：哦那就不奇怪了，这些裙子她穿应该没问题，毕竟人家身高腿长，适合这种风格。】 叶落落脑补了一下刘霖穿这几件裙子的样子。 【那倒是，她穿上肯定好看。】 【千年老恶龙：我夸其他女孩，你不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刘霖确实好看呀。】 【千年老恶龙：你好歹也表现一下对我的独占欲？】 叶落落看着白海尘发来的一串“委屈”的表情，抱着逗他玩的心思回了一句：【“独占”是客观事实，不用表现。】 顺便还加了一个“骄傲”的表情。 果不其然，千年老恶龙回复了长长一串省略号。 叶落落心满意足。 【舞会的裙子，你帮我选呗？独占服务里应该包括这一项？】 【千年老恶龙：您家的龙不在服务区。】 * 白海尘靠在厨房门上看信息，叶落落这时发来一个“你最好了”的表情，白海尘的嘴角马上翘到耳朵根，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打字速度进步飞快，已经能和叶落落争个高下，他的手指翻飞，回复道： 【勉为其难同意了，裙子你别管了，我给你找一件。】 【落落：我今天下班后得去舞会场地踩个点，回去晚，吃饭别等我了。】 “又加班。”白海尘嘟囔了一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 【一会儿搞不好还会下雪，我去接你吧，酒店定位给我。】 叮，叶落落很快发来定位。 白海尘打开地图看了看，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然后再次把手机充上电，对肩膀上的叶小柔说，“我一会儿去接她，你要一起吗？” 叶小柔：“咕啾！” * 到了下班时间点，白海尘给叶落落拿了件厚外套，把叶小柔揣进兜里出了门。 “我看这定位上，正对酒店是个湖，”白海尘放大地图，“这天气，估计都结冰了。” 叶小柔藏在白海尘兜里，只露出个脑袋，“呣啾？” “滑冰？”白海尘捏了捏叶小柔的脸，“你怎么每天光想着玩儿。” 叶小柔脑袋一歪，眨巴着黑豆眼。 “卖萌可耻。我不是叶落落，不吃你这套。”白海尘说。 叶小柔用爪子扒着白海尘的胳膊，顺势就想朝上爬。 “好好呆着，别乱动。”白海尘把小黑龙又按回兜里，“如果等我们到了她还没下班，那可以允许你去冰上玩儿一会。” 叶小柔这才消停。 从家里到酒店有一段距离，白海尘原本打算飞过去，后来想着去太早也没事做，干脆破天荒带着叶小柔坐了一次公交车。 因为担心叶小柔的身体问题，白海尘上车前就打开保护罩，好在这趟公交人不多，白海尘找了个角落的座位，让叶小柔站在他肩膀上看风景，这小家伙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路上叽里咕噜的说个没完，看什么都新鲜。 下车后，白海尘给叶落落发信息： 【我们到酒店门口了。】 等了半天没回信，白海尘想着要不然进酒店找她，可兜里的小黑龙滚来滚去不得安生，眼巴巴的瞧着酒店对面的湖。 不远处的湖面已经完全被冻住，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子在上面玩儿，还有好几个租冰车的摊位，看样子冰应该结的很厚了。 “想玩儿？”白海尘低头问道。 叶小柔点头如捣蒜。 “真是服了你...想去就去吧，记得别打扰其他人。”白海尘走到湖边，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条小小的红围巾——那是叶落落给叶小柔织的，花色和给白海尘的那条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过来，围巾系上，别跑太远，省得我找不到你。” 得到特赦令的叶小柔欢呼雀跃，系上围巾后就火箭筒一样冲了出去，先在冰面上打了好几个滚，又垫着尾巴滑来滑去，然后忽闪着翅膀飞到白海尘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想让他一起下来玩。 “我就算了，你自己去吧。”白海尘像老头子一样蹲在湖边，眯眼看着天空，“阳光不好，我懒得动。” 叶小柔吐了吐舌头，自顾自玩儿去了。 白海尘远远看着小黑龙，小家伙许是自己玩儿的没意思，总跑到几个人类孩子身边凑热闹，那几个孩子比赛谁的冰车滑的快，叶小柔也煞有其事的和人家站成一排，用尾巴当冰车，一次又一次的参与比赛，赢了就朝着白海尘高兴的大喊，输了就闷头再来一次，玩儿的不亦乐乎，满头是汗。 明明那些人类孩子根本看不见它。 白海尘心下一酸，他和叶小柔一样大的时候，身边好歹还有花羽和廖清风，可现在，叶小柔就只有他和叶落落。 龙真的越来越少了。 叮，手机在这时响起。 【落落：我估计还要二十分钟左右，你们在哪？】 【在湖边，小柔滑冰呢。】 【落落：哈哈，那你带着它好好玩，如果觉得冷就进来找我，或者去旁边的咖啡店等我也行。】 白海尘四处望了望，还真有一个咖啡店。 【没事，我俩不怕冷。到是你，天气这么冷，有没有什么想喝的热饮？我去那家店给你买。】 【落落：中杯热可可。】 【好。】 白海尘收起手机，对叶小柔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咖啡店的方向。 叶小柔瞬间明白了白海尘的意思，在空中打了个转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投入到冰车大赛中。 * 叶落落走出酒店大门就看到冰面上的小黑龙，它脖子上的红围巾格外显眼，上下窜个不停。 走到湖边，叶落落朝叶小柔招手，小黑龙刚赢了一局，正在兴头上，看到叶落落更是双倍的快乐，它“咿呀”的嚎了一嗓子，扑腾着翅膀往湖边飞，可之前比赛耗费了过多体力，它扑腾两下就失了力气，一屁股坐到冰面上，半天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翅膀。 叶落落看它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好了你呆那儿吧，我去接你。”她一只脚抬了一半又收回去，犹豫了半天，尴尬的笑笑，“还是...你自己过来吧。” 眼前的冰面看起来很结实，周围有很多人在上面走动，应该是安全的。 但仅是想到冰下深不见底的湖水，叶落落就没了向前的勇气。 叶小柔当然知道叶落落怕水，它“咕噜噜”几声让叶落落原地等着，然后站起身，甩了甩尾巴，又抖了抖翅膀，昂首挺胸的朝着叶落落走去，只是依然一步三晃悠，像个走不稳的小孩子。 叶落落蹲下身，张开手臂，笑眯眯的等着叶小柔走过来。 突然，冰面咔咔几声异响。 叶落落一惊，顺着声音看去，瞬间冷汗袭背，脑子嗡的一声——叶小柔脚下的冰面一点点裂开，而且裂缝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增长，很快周围一圈的冰面都变成了龟裂的模样，看起来随时会崩塌。 小黑龙哪儿知道这些，它正好奇的看着冰面，还用爪子戳了戳裂痕。 “别动！”叶落落抬起手制止叶小柔的动作，“站在原地别动，能飞起来吗？” 叶小柔没明白叶落落为什么这么紧张，但它还是听话收回爪子，拍了拍翅膀想要飞。 小黑龙爪子开始离开冰面的时候叶落落松了口气，想着只要飞过来就没事了，谁知下一秒叶小柔翅膀脱力，再次摔了下去。 本就开裂的冰这次直接解体，碎裂成一块一块，好在叶小柔体重还算轻，碎冰的浮力暂时还撑着它没掉下去，但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冰水顺着缝隙涌上来，触碰到小黑龙的皮肤，它惊叫了几声，完全吓傻了，踩着碎冰就想跑，结果却导致碎裂越发严重。 “你先不要动！”叶落落喊道，“对，别动，把翅膀展开，放松的趴下，不不不，就保持现在的姿势慢慢趴下，让身体尽可能多的接触冰面。” 她拿出手机刚打算给白海尘打电话，冰面再次咔咔响了几声，这次裂缝的面积再次扩大，已经从叶小柔的位置扩张到叶落落所在的岸边。 她打算和周围的人呼救，但突然意识到其他人根本看不到龙。 来不及了。叶落落把手机放在兜里，“小柔你别动，等我。”她沿着岸边跑了一段距离，找到一块尚未开裂的落脚点，一只脚先踩在上面试了试。 “没关系，这里冰层够厚，不会有问题。”叶落落心里安慰着自己，手脚却僵硬到不听话，全身都在发抖，她在心里一边骂自己“不就是个湖吗！有什么可怕的啊！”一边俯下身，朝着叶小柔的方向爬过去。 几米开外的叶小柔倒是十分乖巧，趴在冰面上不吵不闹，静静的等着她。 叶落落穿的很厚，但依然能感觉到身下冷冰冰的，她喘的厉害，白色的哈气有些阻挡视线，叶小柔的红色的围巾在这时如同指路灯，让她一点点向前。 快到了。 马上就到了。 没事，只要这么慢慢移过去，用趴着的方式平摊受力，冰面就是安全的。我不会掉下去，也能把小柔带回来。 叶落落这么想着，让自己尽可能不去思考冰面下方的湖。 她尽可能接近叶小柔，停在一块看起来足够结实，且周围都未出现裂缝的位置，然后对叶小柔伸出手。 抓空了。 叶落落继续一点点向前挪动，她用力伸着胳膊，一次一次尝试着触碰叶小柔，最终好不容易才抓住它的尾巴。 “呼...”叶落落做了个深呼吸，她感觉喉咙生疼，“别着急，我一点点把你拉过来。” 叶小柔乖巧的眨巴两下眼睛。 叶落落抓住小黑龙的尾巴，胳膊用力，缓缓的把它朝着自己的方向拉，“马上就...” 咔。 开裂的声音让叶落落的心脏几乎停跳。 她的下巴几乎要触碰到冰面，刚才还温和增长的裂缝突然疯了一般朝着叶落落趴着的位置进攻，眨眼间就包围了她。 叶落落眼睁睁看着支撑她的冰面碎成一片，她的指尖感觉到冰水涌上来，身体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倒去。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却本能的抡起胳膊，抓着叶小柔的尾巴把它扔了出去。 叶小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重重的摔在一旁坚实的冰面，它被摔得眼冒金星，耳边只听到叶落落的声音在说：“去找白海尘！” * 咖啡馆的人比想象得多，白海尘排队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然后就看到叶落落从酒店出来，朝着叶小柔的方向走过去。 他抬头看了看前面排队的人，估计还要有个十来分钟，于是拿出手机想给叶落落打电话，谁知花羽突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哟，屏保换新的了。”花羽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周围的人看不见她，“以前是叶落落，现在是全家福，后面那三个小雪人你们堆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嘛。”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白海尘锁了屏幕，假装戴上耳机，低声道，“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11号说想和咖啡，点名要这家。”花羽无奈的摇头，“我只能来跑腿，结果正好看到你，看来这儿的咖啡确实不错。怎么样，顺带帮我带一杯？我懒得排队了。” “插队可耻。”白海尘目视前方，“报酬呢？” “小气，芝麻大点事情还要报酬。”花羽撇撇嘴，“我保证一个月不去你家骚扰小丫头。” “半年。”白海尘说。 “太久了！最多三个月！”花羽不满的嚷嚷。 “三个月。”白海尘咧嘴一笑，“成交。” 排队时间比预想的短。 “给。”白海尘把咖啡递给花羽，“你这工作也做的够憋屈的，11号那老家伙最麻烦了。” “谁说不是，”花羽叹了口气，“整天突发奇想，今天突然说要来滑冰！你说他都一把年纪了，滑什么冰！还让我陪着！我原本一点都不愿意来，结果你猜怎么？这老不死的竟然用工资威胁我！” “你又不差钱。”白海尘隔着咖啡店的窗户，朝着湖边看去，找了半天没找到叶落落的身影，他眉头微微皱起，加快脚步走出门。 “我挣得多，但花的也多啊，欸你突然走那么快干什...” 花羽话没说完，就看到戴着红围巾的叶小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紧接着看到湖边乱成一乱，好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花羽吓得差点扔了手中的咖啡，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喊道，“白老三，落落她不会...”　 热可可洒了一地。 一阵金光刺得花羽睁不开眼，白龙从金光中腾空而起，透明的保护罩在他身边展开，笼罩了肉眼可见的所有区域。 眨眼间，白海尘已经飞到湖面上方，几分钟前还结实的冰面上竟然出现无数条裂缝，而裂缝的中心已经坍塌，出现一个足以让成年人落水的巨大冰窟窿，冰窟窿里面的湖水翻腾着，一个人影起起伏伏——那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白海尘只觉得心脏都要停跳，他一个俯冲向下，伸出爪子，将水中的叶落落抓了上来，朝着酒店飞去，在门口重新化作人形，抱着浑身湿透的叶落落冲进酒店。 * 花羽确定叶落落没有大碍后才离开客房，她再次来到湖边，冰面上的人类都和蜡像一样被固定住，她抬头看了看保护罩的范围，发现酒店也被包裹在其中。 “难怪酒店里的人也定住了，不亏是白老三，没了龙鳞还能释放出这么大的保护罩，还好他破门而入的客房不是很贵，不然我的善后工作可不太好做。”她收回视线，盯着冰面看了好一会儿，逐一打量那些定格的人，将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小男孩身上，然后脸一黑，径直走了过去。 “老家伙，你缺德不缺德啊！”花羽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向那个小男孩，却被轻巧的躲开，“我说你突然神经病一样的要喝咖啡！结果呢？破坏冰面很好玩是吧？人家叶落落招你惹你了！” “莫生气莫生气。”小男孩摘下帽子，露出脸，“我只是做个实验，伤不到她。” “实验？你搞笑呢吧，叶落落是个人类，这么冷的天气掉到水里，你告诉我伤不到？万一白海尘没来呢！”花羽一把捏住11号的领子，“真以为自己是长老，就为所欲为了？” “息怒息怒，我当然知道她是人类，不然我为什么亲自到场，”11号表情看起来很慌张，语气却淡定无比，“万一白老三没来，我当然会救她的。” “你！”花羽重重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打你，一会儿有人打你。”她松开11号，“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孩子们都能幸福。”11号说，“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龙族的发展。” “请说我能听懂的话。”花羽强忍着怒气。 11号扬了扬下巴，“千言万语，不如一个结果。你自己看。” 花羽顺着11号指的方向看去，先是一愣，然后睁大眼睛，“这...叶小柔它...” “第一次见吧？我也是。”11号走到叶小柔身边，捡起红色的围巾，“幻梦龙的进化，还真是神奇。” 冰面上，躺着一颗粉色的龙蛋。 ☆、父亲 “签到台和冷餐区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灯光那儿我也...”孟浩抬手在叶落落面前晃了晃，“落落？” 叶落落猛然回过神，“哦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感觉你状态不太好。”孟浩关切的问道，“听刘霖说那天你请假是因为生病了，没事吧？” “没事，就是不小心着了凉。”叶落落摆摆手，“好在熬过今天就放假了。” “嗯，你也注意休息，实在忙不过来给我说，我可以帮你。”孟浩说，“今晚你男朋友也会来吧？我看你有给家属报名。” “啊...”叶落落尴尬的笑了笑，“他最近有点忙，不一定呢。” 孟浩脸上露出惋惜，心里却乐开了花，“那真可惜，难得的好时光。” “听刘霖说，你还特意给公司请了舞蹈老师，”叶落落换了个话题，“大家反馈都很好，原本一些没兴趣的同事也纷纷报名。” “可惜那天你正好请假，”孟浩说，“不过也没关系，基础舞步很好学，今晚你现学也来得及。” “晚上再说吧。”叶落落拍了两下手中的文件夹，“这么多事情要做，我还是好好给大家服务，”她拍了拍孟浩的肩膀，“你晚上加油啊，公司好几个小姑娘都想和你跳舞呢。” 孟浩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他。 “叫你呢。”叶落落指了指舞台，“估计又有什么出问题了，快去吧。” 孟浩离开后，叶落落再次和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些细节，等她忙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半，距离晚上舞会的入场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歇会儿吧，晚上还有的忙。叶落落心里这么想着，找了个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给白海尘发了个信息。 【小柔怎么样了？】 对方秒回。 【千年老恶龙：没变化。】 叶落落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眼睛呆望着酒店天花板，又想起几天前的事情。 * 冰面碎裂的时候，叶落落的脑子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还没掉进水就已经觉得快要窒息，她至今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把叶小柔扔出去的，只能记住瞬间淹没全身的湖水如此冰凉，这些水钻进她的袖口和裤腿，钻进她的喉咙和胃，让她除了笨拙的挣扎外，一点声都喊不出。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后白海尘出现在她面前，把她从冰冷的湖水里抓了出来。 再然后的事情叶落落也记不起，等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酒店的床上，湿衣服都被换掉，头发也被擦干，整个人像粽子一样裹在被子里，白海尘隔着被子紧紧抱着她，一遍一遍的问她还冷不冷、头疼不疼、要不要再喝点热水、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那声音温柔又紧张，就像犯了错的孩子。 叶落落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抖，明明身体在逐渐回暖，胃里也没了刚才被冻住的感觉，可她满脑子都是刚才掉进水里的感觉。 真可怕。 她转过头，去看白海尘的脸。 那双眼睛里全是惊慌和愧疚。 原来他也吓坏了。 叶落落觉得该说点什么。 可没等她开口，就听到白海尘低低的声音，“小柔没事，你放心。手机没坏。其他的问题，花羽会去处理。你刚才呛了水，不过问题不大，身体有些受凉，但好在泡水里的时间短，没冻伤，休息一下就会好。担心你会感冒发烧，刚才给你吃了药。”他的手轻拍着叶落落，“没事了，不怕，不怕。” 听到小柔没事以后，叶落落便放下心，她靠在白海尘怀里闭上眼，乏力的身体和沉重的脑袋都在提醒她需要睡眠，但她总是睡不踏实，一会儿就醒过来，来回折腾了几次，最后终于在白海尘的轻哄中渐渐睡去。 叶落落觉得她睡了好久，可睁开眼却看到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屋里开着夜灯，她坐起身，感觉全身酸软无力，喉咙干疼，脑袋也更沉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叶落落端起来喝的时候四周看了看，发现她从原先的普通客房被挪到了套间，屋外有说话的声音。 “你以后能不能直接打破窗户？修门比修窗户贵多了，记得把修理费给我啊。”花羽扔给白海尘一张房卡，“你也是时候该弄个人类身份证了，不然干什么都麻烦，开个客房还得我帮你。” 白海尘接过房卡，“谢了。” “目击者的记忆11号都处理过了，冰面我也恢复原样，”花羽看了眼里屋的门，“放心吧，小丫头没事，就是有些受凉，吃了药睡一觉，很快就能退烧了。” 白海尘双肘架在膝盖上，眼睛看着地面。 “怎么，不放心我的判断？那你就带她去医院，看看大夫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花羽说。 11号搬了个凳子，坐在距离白海尘远远的地方，说：“花羽的医术比大多数大夫都靠谱，你不用...” “你闭嘴！”白海尘和花羽异口同声。 “要不是我拦着，你现在还能好好说话？白老三不得打死你。”花羽狠狠瞪了11号一眼，又转向白海尘，“你之后好好安慰一下，小丫头吓坏了。” “好。”白海尘低声说，“花羽，今天谢谢你了，接下来我和11号有话要说，麻烦你...离开一下。” “行吧，切记别动手！想打架出去打！我可不想再花钱修房子，”花羽挥挥手走到客房门前，突然转过身，“欸，白老三，今天这事儿我真的不知情，你要相信我！” “嗯，我知道，你对她很好，不会这么做。”白海尘挤出一个笑。 “呼，那就好。”花羽给了11号一个白眼，“您自求多福吧！”说罢关上门离开。 屋里静悄悄的，白海尘眼睛不眨的盯着11号。 “...打也让你打了，还不解恨？”11号压了压帽檐，“我的嘴角现在还疼，你下手也太重了。” “我不过给了你一拳，”白海尘冷冷的说，“你可是直接把一个人类小姑娘扔到湖里去了，现在可是冬天。” “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儿，对吧。”11号说，“而且我也说了，我在现场，在保护她呀。” “就保护成这样！”白海尘指着里屋，语气里是强压的怒火，“是不是在你眼里，只要没死人，都不算有事？” “冷静！冷，静。还嫌刚才在那个屋子破坏的东西不够多？”11号毫无惧色，淡淡地说，“没错，我是龙，她是人，在我眼里，只要没死人，都不算有事。”他看着桌面的龙蛋，正色道，“只要是对龙族有好处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哪怕你用刀架在我脖子上。为了叶小柔的未来，我对叶落落不会手软。” 白海尘的手捏成拳，指节发白，“那万一今天没成功呢？叶小柔没变化呢！” “那我会再找其他机会。这次是落水，下次或许就是...谁知道呢。”11号说的理所当然，就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所以你应该庆幸这次成功了。” “你这么做的时候，有考虑过小柔吗？”白海尘咬牙切齿，“等它哪天孵化后，得知自己的进化是以主人的危险为前提，它会怎么想？” “无论怎么想，都会被时间淡化。”11号说，“而我们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没想到我赌对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白海尘，“幻梦龙的进化条件之一，并不是你所说的‘龙要为主人死过一次’，而是在遇到自己和龙二选一的危急关头，主人选了龙。” 白海尘微微一怔。 “想想也应该是这样，毕竟龙为了人类而死这种事太常见了，但能够为了龙义无反顾的人类，少之又少，这才符合幻梦龙进化难的事实。”11号站起身，走到白海尘身边，抬起手想摸白海尘的脑袋，“所以当年，或许并不是你救了你的第一任主人，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应该，是他救了你。” 白海尘躲开11号的手，把目光挪到粉色龙蛋上，“所以今天，是叶落落救了小柔。” “是，我亲眼所见。”11号说，“叶落落在冰面碎裂前把叶小柔抛到安全的地方。” 白海尘沉默许久，然后站起身，“你说的够多了，走吧，趁我还能忍住不揍你。” “这么快就送客，真没礼貌。”11号拍了拍衣服，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以叶落落目前的体力，根本无法同时支撑你和叶小柔两只龙的契约，目前叶小柔只是完成了进化的第一步，接下来它必须尽快和叶落落再度签约，在那之前，我希望你抓紧时间拿回龙鳞，对你和叶落落都好。” “我把龙鳞拿回来以后，她就只需要负担小柔的那部分。”白海尘说，“至于具体时间，我们心里有数。” “这样最好，刚才的话是以长老的身份说的，接下来，是以父亲的身份。”11号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我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做，不仅仅因为我在现场，而是因为叶落落身上有龙鳞。”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算你今天没有及时赶到，你的龙鳞也会保护她不受到致命伤害。”11号打开门，回头看了白海尘一眼，“看样子，你根本不知道你的龙鳞能有多大力量，孩子，你也想保护你心爱的人吧？是用龙鳞护她一生，还是以人类的身份伴随左右，你自己选。” 看到白海尘没说话，11号摇了摇头离开，他的背影逐渐长高，变成了大人的模样，他走到酒店的咖啡厅，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 “嗯，还是这种味道更好。”11号看着窗外，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他装作老头子的模样出去遛弯，坐在椅子上看一群孩子玩儿，谁想到其中有一个孩子竟然无意落水，他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站在一旁，想看看人类会怎么做，几个孩子中会游泳的都纷纷跳下水，其中有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水性不错，应该是几个孩子里最好的，她想抓住那个落水的孩子，但无奈力气不够，落水的人挣扎的力气很快超过了她，她也开始呛水。 11号觉得有趣，心想人类这种生物真是让人搞不懂，有些人明明是成年人，却会无视他人的危险，可有些明明还是个是孩子，却一个个勇气十足，义无反顾。 如果我也能变成人，或许就懂了吧。11号这么想着，随手把水下的孩子一个一个捞了上来，还一个一个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那个女孩呛水最严重，11号只能把她送去医院，顺便得知了女孩的名字：叶落落。 后来，几个孩子的家人都对11号感恩戴德，又送礼又邀请去家里吃饭，这让11号很苦恼，他早就决定不再和人类打交道，谁知道今天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跑去救了几个孩子，真是闲的没事做。 于是他干脆直接删了这几家人的回忆，顺便修正了叶落落的回忆——你不会游泳，你怕水，要远离有水的地方。 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觉得这样对那个女孩更好。 省的她长大再去不自量力的救别人，人类寿命本就短，还是保护自己最重要。 做完这些后，11号自在逍遥的离开，觉得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以后的日子照常过，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出门不再打扮成老年人，而是变成小孩子。 “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无缘无故的，谁又能想到，你的身上会有龙鳞呢。”抿了口咖啡，11号心里想，“明明不敢下水，结果还是救了叶小柔，人类啊，真是奇怪，回忆能删除，但其他的东西好像并不能呢。” * 11号走后，白海尘呆坐了好一会儿。 龙鳞能保护叶落落——这个想法无数次在他脑海里转圈。 “他们...都走了？”屋里突然传来叶落落的声音。 白海尘一惊，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床边，手搭上叶落落的额头，“怎么坐起来了？还难受吗？继续躺着吧？喝不喝水？” 叶落落握住白海尘的手，“只是有点累。” “抱歉，我...”两人同时说道。 白海尘一愣，拉着叶落落的手坐到床边，“你先说。” “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叶落落说。 白海尘眉毛微拧，“我不该离开你身边的，那样11号就不能...” “都过去了，小柔也...成功迈出第一步了，不是吗？”叶落落抬手覆上白海尘的嘴，“听我说，我知道你怎么想，但已经走到现在，我们就不要回头了，继续往前走，好吗？” 白海尘没说话。 “普通人都没有龙鳞，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叶落落说，“今天只是个例外而已，11号也不会真的伤害我，而且...如果我不把龙鳞还给你，小柔它...很可能无法孵化吧。”　 “再睡会吧，这件事以后再议。”白海尘说。 后来两人都没再提这件事。 * 叶落落看了看时间，舞会差不多到时间了，她使劲儿揉了揉脸，摆出一个还算正常的笑容。 舞会和预想的一样，大大小小问题不断，叶落落忙的脚不沾地，等一切进入正轨，舞池中响起音乐，各色裙子来回飘动，大人和孩子们都进入角色时，叶落落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归位。 “欸落落，怎么还没换裙子？”孟浩老远朝着她招手。 “现在就去。”叶落落敷衍的答了一句，随手从酒水台拿了杯气泡酒，逃到化妆间，躲了起来。 这会儿大家都已经打扮好，化妆间里空空如也，叶落落也难得清静，她抿了一口酒，明明是甜酒，回味却都是苦，她干脆放下杯子，蜷在沙发里发呆，满脑子都是叶小柔和白海尘。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千年老恶龙：难得的舞会，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闷酒可不好。】 叶落落从沙发上弹起来，朝着窗外看去。 月光下，白海尘站在窗户栏杆上，他穿着燕尾服，头发整齐的束起，那身影让人挪不开眼睛。 叶落落赶忙打开窗户。 “你这什么表情，”白海尘伸出一只手，从窗外握住叶落落的手腕，笑道，“怎么，不想让我来吗？” ☆、舞会 叶落落抬头望着白海尘，“你不是说...今晚有事？” “是有，不过已经办完了。”白海尘眼眸如星光，“看样子，你似乎...在等人？” “小柔它...” “嘘。”白海尘弯下腰，手指轻轻按在叶落落唇上，“它肯定希望我今晚陪着你，而不是陪着它。但我要先确认一件事，你在等谁？” “明知故问。”叶落落的目光直视着白海尘。 “以防万一。”白海尘拉着叶落落的手腕，却没有从窗户进来的意思，“万一我自作多情，那多不好。” “我在等你。”叶落落微微叹气，“虽然做好了你不会来的准备。” “是在等我邀你跳舞？”白海尘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还是在等我给你答复？” 叶落落感到腕间的那只手捏的比平时用力——这老龙的心里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样镇定。 距离叶小柔重新变回龙蛋已经过去好几天，叶落落第一时间和它再次签下契约，但它却不像以前龙蛋时期那样活蹦乱跳，每天悄无声息的躺在垫子上，不会动，不会哼唧，也不会见到叶落落就扑上去，它就像一颗失去生命力的石头，完全没有孵化的迹象——这是契约人体力不足而造成的发育迟缓，这次的影响比上一次更明显。 叶落落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想和白海尘好好聊一聊龙鳞的事情，可白海尘一大早就没了影子，于是叶落落临出门前给他发了信息——今晚舞会之后，归还龙鳞，可好？ 白海尘这次没有秒回，而是快到中午才回复了一句“在忙，看情况。” 所以叶落落以为他不会来了。 可眼下，他却活生生站在面前。 月光如水，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分明有和她一样的不安和挂念。 叶落落后退几步，被抓住的手腕用力，将白海尘重心拉向自己。 这举动让白海尘猝不及防，他吃惊的睁大眼，毫无准备导致脚下不稳，一个踉跄从窗台上跳进屋，紧接着便感觉到叶落落撞进他怀中。 “想和你跳舞，也想听你的答复。”叶落落把脑袋埋到白海尘胸前，闷闷的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白海尘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两秒，然后放开叶落落的手腕，把她搂到怀里，“就算为了小柔，我也会来，上午去龙族家政办了点事情，顺便通知11号，今晚归还龙鳞。” 叶落落微微一怔，“你...同意了？” “其实，不太同意。”白海尘说，”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小柔尽快孵化，万一小柔因为我的犹豫而出了什么事，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而且我这两天也想了想，就算你没了龙鳞的保护，不是还有我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是今晚？”叶落落又问道。 “如果不是有这个舞会，你能等到今天？估计早就催着我拿回龙鳞了。”白海尘揉了揉叶落落的脑袋，弯下身打量着她，“当我的舞伴，穿成这样可不行，去，洗把脸。” 叶落落：“...？” “看我干什么？不是答应过你，年会的时候给你化妆？”他边说边从怀里拿出围裙抖了抖，依次从围裙口袋里拿出粉底液、眉笔、口红、眼影盘还有一堆叶落落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瓶瓶罐罐。 叶落落乖乖去洗了脸，然后坐在化妆镜前，感觉有点怵，“能行吗？你别给我化成大花脸。” “花脸？那可不好化，”白海尘绕到正面，端详了叶落落一会儿，“你是想化成张飞，还是想化成关羽？” 叶落落扑哧一笑，“你要是敢把我涂成京剧脸谱，我绝对把你化成印第安人。” “那也得你有那本事。”白海尘敲了敲叶落落的头，“好了，闭嘴，闭眼，不然等你准备好，舞会都结束了。” 叶落落配合的闭上眼。 “这可是独家定制服务。”白海尘在叶落落耳边说。 叶落落感到耳边扑来热乎乎的气息，然后是指腹在她脸上留下一丝丝凉意，从额头到眉毛，从鼻尖到下巴，脸部的每一寸都没被放过，被白海尘仔细涂上乳液，然后是海绵一次次轻刷在脸上，即便闭着眼睛，叶落落也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眼神，这让她心跳加速。 “嗯...这个颜色，适合你。”白海尘的声音成为化妆间里唯一的存在，他一手按在叶落落颈后，另一手给她刷上眉粉和眼影。 这让叶落落有点痒，睫毛微颤，她想让白海尘专心化妆，不要总逗她玩，可刚欲开口就感觉到下唇一热。 “别动，擦口红呢。”白海尘的动作和声音一样轻，他的手指沾上口红，沿着叶落落的唇线将颜色缓缓晕开，指腹仿佛慢动作一样恋恋不舍，每一次停留都让叶落落屏息，“乱动的话，会擦到外面。” “哪儿有你这么化妆的...”叶落落心里吐槽，趁着白海尘去拿其他东西的功夫偷偷深呼吸好几次，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窘迫。 “腮红的话...”白海尘比对着眼色，然后低声笑道，“你的脸好像够红了，不用腮红应该也可以。” “...你看着办。”叶落落现在很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为什么这老龙连化个妆都弄得和调情一样？ “嗯，好，那就等会再决定。”白海尘绕到叶落落身后，两手搭在她肩膀上，弯腰将头搭在她脑袋上，“来，睁开眼睛看看？” 叶落落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自己。 肌肤透亮，眉眼精致，红唇微启——好看的她自己都不敢认。 “吓到了？看来某人对我的技术很满意。”白海尘边说边拿掉叶落落脑后的皮筋，“想要个什么发型？” “都可以吧...”叶落落躲开镜子里白海尘的眼神，“参加舞会而已，不用太夸张。” “那...盘起来，如何？”白海尘的手沿着叶落落的脖颈，从耳后一路滑到锁骨，拍拍她的肩膀，“把脖子露出来，好看。” 这老龙就是故意的。 叶落落认了命，干脆闭上眼睛，“我休息会，弄好了叫我。” “好。”白海尘的手指穿过叶落落的头发，从头到尾都没有拽疼过她一次，“花羽说，以前的很多发型都不符合现在的审美，我特意和她学了几个新的盘发样式。哦对了，我今天来的着急，没有找到合适的吊坠和耳坠，所以只带了发饰。” 叶落落眯着眼，偷偷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 低盘发看起来简单却不失优雅，一个镶着碎钻的树叶形发饰轻巧的卡在她的发间。 “好了！” 白海尘后退几步，看着镜子里的叶落落，“这才有个参加舞会的样子，就差一条裙子。”他把手伸进围裙，从里面抽出一条墨绿色的裙子，“去吧，换上。” 叶落落接过裙子，绸缎的质感滑溜溜的搭在她手臂上，“嗯？这个颜色...” 和白海尘双眸的颜色一模一样。 “好了，别废话，这是高跟鞋，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双跟脚的。”白海尘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那儿不是有个屏风，快去换上，我不看你。” “噢。”叶落落应了声，钻到屏风后面换裙子，等穿好后却傻了眼，明明是一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裙子，穿上后却能感觉到处处用心的设计，这种剪裁根本不是普通的淘宝款能比的，重点是...比想象的要性感的多。 她以为白海尘会选择保守一些的款式。 “很难穿？”白海尘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五分钟了，还没穿好？” “没穿过这种...不太习惯，”叶落落从没穿过这种样式的裙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在屏风后露出一个脑袋，“我出来了？” “出来啊，我看看合...”白海尘的话说一半就卡在喉间。 他一眼就看中了这条裙子，之前也想过叶落落穿上会很好看，但亲眼看到时候还是震憾力十足。 收腰包臀的鱼尾设计让叶落落身段尽显，她平日里的衣服大都是宽松型，很少有这种贴身的款式，V领虽然不算太低，但却能不偏不倚的勾勒出锁骨的线条。 “...不好看？”叶落落看白海尘半天没吱声，低头看了看自己，开口问道。 “好看。”白海尘感觉有点口干舌燥的，他超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轻声道，“转过身去。” 叶落落一愣，她当然知道后背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转身？” “嗯，”白海尘缓步向前，手搭在叶落落几乎裸露的肩膀上，绕过她的身体，“或者我过来也行。” 叶落落感觉肩部传来一阵热流，这股热流随着肩膀向下，缓缓穿过她的身体，让她忍不住一抖，“你...” “很好看。”白海尘说，指尖顺着肩带朝下滑去，肩带一直从肩膀延续到腰窝，整个后背只有两条细细的带子挂着裙摆，腰部的布料折叠成漂亮的褶皱，褶皱边缘，一个龙形的印记若隐若现。 他的手停在这印记上，来回摩挲着。 叶落落感觉腰被摸的发软，她按住白海尘的手，“别闹。” “我没闹，”白海尘低头，胳膊向前环住叶落落的腰，和她脸贴着脸，几乎耳语的说，“才几天，怎么瘦了这么多，睡得不好？” 这声音里压抑着一些情绪，还有切实的心疼。 叶落落点头。 “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白海尘的话里有一丝埋怨，“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你几天又瘦回去了，说，是不是该赔我？” “嗯，”叶落落向后靠在白海尘怀里，看着窗外的月光，“你说吧，怎么赔？” “好好跳一支舞，”白海尘转过叶落落的身体，额头贴额头，手搭在她腰间，“我就不计较。” “我不会呢，”叶落落望着白海尘的眼睛，“你教我？” “可以。”白海尘的一只手从叶落落的腰一点点上滑，速度之慢仿佛要触摸到每一寸肌肤，最后停在光洁的后背上，“首先，我的手要放在这里。” 叶落落呼吸一滞，点头。 “然后，你的这只手，”白海尘抓起叶落落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搭在这里。” 叶落落“嗯”了一声，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那双墨绿色的眸子。 “另外一只手，”白海尘也回望着叶落落，满是深情，他先是覆上叶落落的小臂，顺着手臂线条下滑，最后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抬到比她肩膀略高的位置，“跟着我就好。” 叶落落感到她和白海尘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在方寸之间，她胸腔起伏 ，“然后呢？” “然后，”白海尘一条腿向前，碰上叶落落的腿，“我迈步，你...你不要踩我的脚。” 叶落落笑出声来，“抱歉，我协调性不是很好。” “没关系，你只需要会基本舞步就可以，我带着你，你放松，跟着我走，就不会错，”白海尘的手上微微用力，引导着方向，“对，后退，转身，前进，后退...这不是挺好。” 叶落落的脚步依然会乱，但每次都能被白海尘及时纠回来，“之前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裙子的颜色....” “会分心，看来舞步不够难。”白海尘胳膊收紧，“学点难的？”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推开。 “落落？”刘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等你好久了，快出来...额，白...白海尘！” “啊我马上就过去！练习一下舞步！”叶落落正被白海尘抱在怀里，她尴尬的咳嗽一声，想推开白海尘。 “这就来。”白海尘没给叶落落逃跑的机会，揽着她的腰走出化妆间。 “落落，你今天特别美！”刘霖满脸姨母笑，提起裙摆小步跑开，“我不当电灯泡，我去给你们清场！” “喂！别啊！我还没太学会！”叶落落看着刘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无奈的叹了口气，“应该再练习一会啊，你怎么就把我抓出来了！” “无所谓啊，跳舞吗，原本就是两人之间的互动，和别人没关系，别在意。”白海尘说，“而且舞蹈的呈现效果如何，绝大部分因素取决于男伴。” 说话间已经能听到音乐的声音，穿过前面的大门就要进入舞会现场。 “我有点紧张。”叶落落捋了捋裙摆。 “做报告也没见你这么紧张。”白海尘在她腰间安抚的拍了拍，“这比你的工作简单多了。” “不行...这超出了我的擅长范围，”叶落落说，“一想到接下来要在众目睽睽下跳舞...” “不要看其他人，只看我。”白海尘眼睛看着前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裙子是墨绿色吗。” “嗯，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眼里就都是你的颜色。”白海尘轻推叶落落，“走吧，你还欠我一支舞。” ☆、佳人 孟浩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银灰色的三件套西装，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他举着酒杯，在领导和宾客间来来回回的寒暄，心思却早就跑到九霄云外。 舞会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叶落落却到现在也没出现，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孟浩也不方便跑去女化妆间敲门，恰好遇到刘霖也在找叶落落，于是便和她说了叶落落应该在化妆间。 没一会儿，孟浩就看到叶落落走进举办舞会的大厅，她身穿一袭墨绿缎面修身长裙，头发挽在耳后，妆容秀丽，一改平日里清汤寡水的模样，女人味十足。 孟浩眼前一亮，忍不住在内心赞叹，又发现她并没有走进来，而是面露犹豫的站在门口，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孟浩马上意识到叶落落这是在紧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大多数人都会这样。 这是机会啊！ 孟浩赶忙放下酒杯，正了正领带，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然后，他看到叶落落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人比叶落落高不少，气质极佳，长相出众，穿着考究，他揽着叶落落的腰，两人之间近的连个缝隙都看不见。 孟浩对那张脸再熟悉不过了。 不是说晚上有事不来吗？孟浩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他看到白海尘正在叶落落耳边说着什么，边说还边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孟浩心里五味杂陈，心里纠结着是不是该上前打个招呼。 白海尘正好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孟浩全身一紧，赶忙随手拿起一个酒杯，礼貌的抬手以示问候，谁知白海尘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瞥了他一眼，然后在全场环视了一圈，最终回归到叶落落身上。 孟浩瞬感自己弱了三分。 一曲终了，下一曲还未起，孟浩定了定心神。 “他白海尘确实长得帅气，可今天这种场合，空有外表是行不通的。”孟浩强行把眼睛从叶落落身上拉回来，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让叶落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去和乐队小声聊了几句，一首轻快的圆舞曲响彻大厅。 孟浩找了一位原本就有交际舞底子的姑娘，牵着对方的手走进舞池，两人随着音乐在舞池内旋转，步伐丝毫不乱，仪态优美，将快三步跳的轻巧飘逸，引来周围阵阵掌声。 “瞧那儿，”白海尘示意叶落落看舞池，“那个给你送饭送奶茶的孟浩，从我们一进来就一直盯着你看。” 叶落落正在心里一遍遍重现每一个舞步，生怕一会儿表现不佳，活活浪费这身裙子，感觉到腰后的力量，她抬起头，朝着舞池望去，“欸，没想到他舞跳的这么好啊。” “嗯，确实不错，一看就是练过的。”白海尘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啊，好好的舞会，他却当作个人表演秀。” “我怎么觉得你一脸幸灾乐祸？”叶落落狐疑的看着白海尘。 “有吗？”白海尘笑着看叶落落，“我只是难得的同情一下他。” “你还同情人家呢，看人家那舞伴多熟练，还是多担心一下我吧，”叶落落用手肘轻怼了白海尘一下，“祈祷一会儿我不会踩到你鞋子。” “都说了，舞蹈是两人的互动，其他人不要在意。”白海尘眼睛弯弯，假装无意对上孟浩总是飘过来的眼神，然后又像刚才那样轻描淡写的挪开，“走，我们先去和你领导打个招呼。” 孟浩时刻注意着叶落落这边的动向，脚下的舞步完全是肌肉记忆使然，谁知叶落落只看了他一眼就没再关注，那个白海尘更是过分，竟然又一次忽视他的存在！ 孟浩脸上保持着万年不变的职业笑容，心里却气的快要骂娘，脚步微乱，绊了一下，舞伴察觉到异常，疑惑的看了看他。 孟浩小声说了句抱歉，即便心里已经没了继续跳舞的心思，可自己演的戏，跪着也要演完，等身体再次转到能看到叶落落的方向，她已经被白海尘带到另一边去了。 叶落落哪儿知孟浩的心思，可李眉却把一切看在眼里。 她今天带着孩子一起来到现场，也有另外几个同事也带了孩子，几个小朋友没一会儿就混熟了，叽叽喳喳的在专门为儿童设置的娱乐区玩儿，家长见面总是不缺话题，李眉也不想跳舞，之前便一直和同事闲聊，直到她看见叶落落，以及叶落落身边的那个人。 “李总好。”叶落落也看到了李眉，她从白海尘手里接过一杯气泡酒，迎了上去。 许是孩子在身边，李眉今晚心情不错，难得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穿着深蓝色的礼服，颈间的吊坠一看就价值不菲，她笑盈盈的对着叶落落举了举杯，“早就说你该好好打扮打扮，瞧瞧今天，多水灵的姑娘。” 叶落落也礼节性的举杯，打心眼里夸赞到，“哪有，李总才是一如既往的美。” “这位...”李眉饶有兴味的打量着白海尘，心想难怪孟浩屡屡碰壁，“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白海尘？果然一表人才。” “不敢当。”白海尘微微点头，配合李眉开启商业互吹模式，“您才是百闻不如一见，平时总听落落提起您，说您人美心善能力强，她在您身边这段日子您费心了。”说罢举杯。 两个高脚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哪里。”李眉又把目光折回到叶落落身上，“我平时对她还是很苛刻的，但她聪明，学得也算快，我挺满意。” “谢谢李总。”叶落落没想到李眉会直接夸她，受宠若惊的说。 “但还要努力，”李眉给了叶落落一个肯定的目光，她指了指舞池，“其他部门都上去好几对儿了，你们不去露一手？” 叶落落尴尬的笑笑，“我笨，不太会。” “怕什么，跳舞最重要的就是有一个好男伴来引导，”李眉对白海尘点点头，“你家这位，一看就没问题。” 白海尘礼貌的笑笑，紧了紧揽在叶落落腰间的手，“那是自然。” 上一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孟浩马上朝着这边走来。 “嗯，希望你们今晚玩儿的开心。”李眉拍拍叶落落的肩膀，示意她朝身后看，然后挥挥手离开，“你们年轻人聊，我不打扰了。” 叶落落还没转身就听到孟浩在叫她，她侧头看了眼白海尘，说，“尽量和平相处？” “放心，我不会怎样。”白海尘带着叶落落转过身，主动伸出手，对孟浩说，“舞跳的真不错。” “过奖。”孟浩客气的和白海尘握了握手，“好久不见啊。” “哼，什么好久不见，我天天看着你往叶落落办公室跑！”白海尘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今晚...一个人？” 叶落落脸一抽。 “是啊，一个人。”孟浩的笑容明显僵硬好几倍，“不像你有好福气，有佳人相伴。” “这可就不对了。”白海尘侧过头在叶落落额头亲了一下，毫不掩饰两人的亲密，“不是佳人伴我，是我伴佳人。” ☆、奇迹 白海尘话音未落，舞池中曲声再起。 “时间差不多了，”白海尘没再管孟浩，低头望着叶落落，“去跳舞吧？” 什么时间差不多了？叶落落给了白海尘一个疑问的眼神。 白海尘轻轻一笑，眼睛在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旁的孟浩看着眼前眉来眼去的二人，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没话找话的插嘴道，“落落，还没见过你跳舞呢。” “那你还是不要太期待，”白海尘故作无奈的说，“这学生太笨，脚步总乱，动不动就往人怀里跌。” 叶落落：“......” 孟浩：“......” “不过还是有进步，毕竟是我亲自挑选的学生。”白海尘牵着叶落落往舞池走，“让我们看看学习成果。” 孟浩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眼睁睁看着叶落落被带走，他拳头收紧又松开，不甘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舞池中，音乐声已响起，白海尘带着叶落落走到舞池中央，却没有立马开始跳舞，而是让叶落落原地稍等，然后走到其他几对跳舞的搭档附近，小声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便纷纷笑着点头，陆陆续续离开舞池。 很快，舞池中只剩下白海尘和叶落落。 叶落落今天本就穿的显眼，这下子更是引人注目，乐队的演奏者和周围的同事一瞬间将目光全都投在叶落落身上，这让她很不自在，手心都出了汗，轻声道，“喂，你在干嘛？” “清场。”白海尘嘴角上翘，缓缓走向叶落落，“省的一会儿还要手动搬运。” “...别闹了，你给他们说什么了？”叶落落能感觉到周围人们脸上的笑意。 “我给他们说，我的女孩今天这么美，理应值得一支专属的曲子，所以我请求他们将舞池留给我和你。”白海尘的手滑过叶落落耳边垂下的发丝，“看大家的反应，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跳舞跳的那么烂，人多点还不容易被发现，现在可好，所有人都盯着我。”叶落落有些窘迫。 “这么美的瞬间，干嘛藏着掖着。” “刚才我还在踩你的脚。” “无妨，踩就踩了，不会影响什么。” “...裙子太长，我...” “放心，这条裙子长度刚刚好，不会绊住舞步，也会让你身姿飘逸。” “这高跟鞋...” “今天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就是鞋子，这双鞋是我在无数双鞋子里选出来的，保证你踩起来又轻松又舒适，”白海尘说话间已经走到叶落落面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朝着叶落落抬起，“怎么，欠了我的舞，想赖账？” “...那到也不是。”叶落落用余光看着周围，发现刘霖正在用手机录像，“只是...” “没有只是，看着我，不要看别处。”白海尘抓起叶落落的一只手弯身吻上手背，“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舞池周围发出阵阵掌声。 “...好。”已经到这份上，叶落落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咬牙一跺脚搭上白海尘的肩头。 白海尘忍住笑，小声说，“能不能换个表情，你现在不像是要跳舞，倒像是要上刀山。” “你就凑合看吧。”叶落落说，“再不开始，音乐要停了。” “如你所愿。”白海尘将手放在叶落落身后，脚步挪动，“放松，身体不要这么僵硬。”他带着叶落落从舞池中央转向，“随着我的力道前后跨步，对，把一切交给我，你只需要跟上我的脚步。” 叶落落被灯光照的眼晕，脑子里的舞步和脚下的动作完全无法组合，只能依靠本能驱动身体，背后的那只手时紧时松，指示着方向和力道，中间有几次叶落落明显乱了步伐，但眨眼间又被白海尘带上正轨。 绕着舞池走完第一圈的时候，叶落落已经可以主动跟上音乐的节拍。 “不错，学的还算快。”白海尘抬高握着叶落落的那只手，指引她原地旋转一圈，然后另一手用力，将她勾回怀中，继续基本舞步。 “白老师教的好。”叶落落逐渐适应了跳舞的节奏，“笨学生也能出奇迹。” “这可不算奇迹。”白海尘又带着叶落落做了个迂回步，“遇见你，才是奇迹。” 这舞步过于陌生，这话太过突然，叶落落脑子一顿，脚下一绊，重心不稳的向前一晃，正正栽进白海尘胸前。 音乐戛然而止，掌声和人们说话的声音瞬间消失。 叶落落只觉得脸上发热——那么多人看着，真是丢人丢到家。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动不动就往人怀里跌。”白海尘话语里带笑，手在叶落落背后轻拍，“放心，没人看见。” 音乐再次响起，这次换了另外一首舒缓的，叶落落耸耸肩，认了命，说道，“哎，看见就看见呗，反正确实是我舞技不如...欸！这是！” 周围人的动作和表情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定格在原地，如同蜡像一般，连乐队也不例外。 叶落落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你开保护罩了？” “嗯，罩住了整个酒店。”白海尘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省的你总看其他地方，不专心。”　 “那音乐是...”叶落落突然意识到这次的音乐是从高处传来的，她循声望去，然后惊讶的睁大眼睛。 十几只颜色各异的小飞龙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酒店大厅的半空中，它们围绕着水晶吊灯，各自怀抱乐器，正熟练的演奏乐曲，丝毫不逊色刚才的乐队。 叶落落从没见过如此多的龙，只觉得宛如梦境，好不壮观，还没等她消化眼前的场景，屋内的灯光突然熄灭。 “音乐先停先停，听我指挥。”花羽的声音如同环绕声一样出现在黑暗中，“哟，小可爱！抬头，抬头看窗户，我在这儿！” 屋内很黑，叶落落很快就找到了花羽——酒店大厅高处的窗户外，巨大的蓝龙脑袋正隔着窗户暗中观察，一双闪着蓝光的眼睛格外瞩目。 “落落你今天可真好看！”花羽用和体型完全不搭的柔美声音说，“我都想现在就把你抱回家！” “想想就行了。”白海尘的手一刻也没放开叶落落，“怎么才来？” “老廖太笨，找酒店的灯控找了半天。”花羽的蓝色眼睛一眨一眨，像两盏灯，“没耽误事儿吧？” “还行，不算太晚。”白海尘说，“东西都准备好了？” 叶落落在一旁听的莫名，她突然想起跨年那会儿的烟花。 “那是自然，我可在11号身边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麻烦事儿在我这里都不叫事儿。”花羽的脑袋突然从窗外挪开，搬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现在开始？” 白海尘“嗯”了一声。 银白的光柱从窗外撒下，撞破黑暗，一路延申到舞池中央，点亮叶落落和白海尘所在的地方。 “效果如何？”花羽再次露头，“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亮的追光灯。” 龙头的影子顺着光投射下来。 “脑袋缩回去，挡光了。”白海尘朝着窗外挥挥手，目光转到叶落落身上。 黑暗里唯一的光芒照耀着叶落落，美丽夺目，让白海尘挪不开眼睛，无数过往涌上他心头。 她明明是个弱小的人类，却能给他温暖，赐他勇气，赠他梦想，许他未来。 她是上天赐给他的奇迹，是他三千年来唯一的女主角，他也想给她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 “效果...完美。”白海尘喃喃道。 “那就开始了。”花羽清了清嗓子，“咳咳，亲爱的落落，现在开始将是你和白老...白海尘的专属之夜，请抛开一切杂念，与他共舞，尽情享受二人世界吧！音乐，起——” ☆、原点 舞池上方，十几只小飞龙再次开始演奏，这次的曲子节奏舒缓，不再是之前圆舞曲的固定三拍，而是像午后阳光一样暖融融慢悠悠的调子。 白海尘把叶落落拉近，让她靠着自己，“之前的舞蹈就当热身，现在随意些。” 舞池中央，追光灯下，两个身影相互依偎着，随着音乐缓缓移动脚步。 身边没了围观的目光，叶落落放松很多，她将头附在白海尘胸口，眼睛看着舞池地面的光影，“什么时候准备的？” “不记得了，”白海尘说，“最近事情有点多。” “不记得怎么行，”叶落落笑道，“这次可又欠了花羽和老廖一个人情。” “谁说不是呢，但没办法，我熟悉的也只有他们俩。” “以后还会有小柔，”叶落落抬头望着舞池上方，“小龙崽都长得好像啊，你看那些飞在天上的小家伙，除了颜色，几乎和小柔一模一样。” “长大了却是天差地别，”白海尘一直看着叶落落，“不知道小柔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估计...和你一样，谁带大的像谁，”叶落落说，“漂亮，聪明，擅作主张。” “...那还是别像我，”白海尘说，“不然我可太头疼。” “没事，我帮着小柔一起欺负你。”叶落落一笑，“如何？” “不行，”白海尘弹叶落落脑门，“那这小白眼狼还不上了天？” “或者...我干脆不管，吃着爆米花看着你俩吵吵闹闹，也挺好。” “还爆米花...也不怕胖成气球。” “无所谓啊，反正某只龙肯定会拉着我锻炼身体，胖不起来。” “这可不一定，”白海尘笑，“万一我以后也被你传染，每天除了宅就是懒。” “啊...这样有点麻烦，”叶落落也笑，“那我们就只能一起肥宅了，可你变胖以后就不美了，我又是颜控，怎么办？” “的确是个问题啊，等变成人类以后还会衰老，头发会白，牙齿会掉，后背会驼，那我只能先下手为强，趁着自己美色尚存，把你骗到手娶回家。”白海尘从怀里变出一支花，“嫁给我，怎么样？” 小飞龙演奏团的曲子无比配合的降低音量，舞池中轻飘着抒情的背景音。 叶落落扑哧一笑，“以前烛光晚宴什么的都像模像样，结果求婚的时候这么老套的？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你就不怕我拒绝啊。” “...老廖说这样没问题，我才...” “好。”叶落落眼神平静柔和，“我答应你。” “...等等！你答应的也太快了！完全没给我表现的机会！”白海尘愣了好几秒，像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略显慌乱的翻着兜，拿出一个戒指盒子，“我话还没说完呢，戒指还没给你，你怎么就...” 哒的一声，一张卡片从兜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是一张身份证——上面印着白海尘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表情抗拒，一副不愿拍照的样子。 叶落落想起白海尘曾经说过的那句“我也想尝试像人类一样生活。” “这是...”白海尘弯腰捡起，“让花羽帮忙办的，想着以后总会用上...” “比起戒指，把这个给我怎么样？”叶落落抽走身份证，对她而言，这张身份证的意义远大于戒指，“就当是...把你作为人类的未来，交给我。” 白海尘脸上有一瞬的不解，但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叶落落，人家女孩子就要个戒指，你是要把我整个下半生捏在手里啊。” 叶落落只笑，不说话。 “做人不能这么贪心。”白海尘从叶落落手里抽回身份证，“等你再次爱上我了，就给你。” “听起来挺合算。”叶落落说，“成交。” “不过一码归一码，”白海尘打了个响指，小飞龙演奏团再次演奏舞曲，“该跳的舞还是要跳完。” 这支舞比想象中要来的更久一些。 最后一曲终了，小飞龙们在花羽的引导下悄悄离场，大厅的灯光重新亮起，叶落落这才发现11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舞池角落，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晚上好。”11号远远的挥手，“我无意打扰，但你也明白的，今天这种时候，我必须在场。” 叶落落点头。 该来的总要来。 “这么问有点煞风景，”11号说，“但我还是要确定，叶落落，你是否明白归还龙鳞的后果？” “嗯，我明白。” “你是否知道，喝下那个药水会发生的事情？” “是。” “最后一个问题，你真打算就这么喝下药水？都不和小柔打个招呼吗？”11号说。 “早晨出门前，我给它说了。”叶落落说，“它安安静静的，应该是赞同我的想法。” “一个沉睡的龙蛋，哪儿听得见你说的话。”11号的手搭在帽檐上，“不过也不怕，一百天过的很快，到时候你就又能想起小柔的存在了。”他看向白海尘，“需要我帮忙吗？” 白海尘知道，11号所说的“帮忙”，是指拿回龙鳞后消除叶落落记忆的事情，他说：“我可以。” “那最好不过了。”11号走到叶落落身边，“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祝福吗？”叶落落笑，“祝福我们会一切顺利。” “当然，这本就是祝福。”11号说，“放心，老人家很识趣，我会去门外等结果，你俩好好...说个再见。” “一直以来没问过你，”叶落落直到11号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开口问道，“归还龙鳞，我要做什么？” “和签订契约差不多，只是反了过来，”白海尘握着叶落落的手紧了紧，“在你自愿的前提下，将我的血液与龙形印记融合，龙鳞就会回来。” “...这么简单？” “有关龙的，一直很简单。” “那...就这么做吧。” “这次你来吧，”白海尘说，“当初我划破你手指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像还真是，我记得疼得很。”叶落落一根一根的数着白海尘的手指，最后停在无名指上，“也用无名指吧，我下不了手，你还是得自力更生。” 还是那把雕花的裁纸刀，还是只有彼此的夜晚。 血珠从白海尘指尖冒出的时候，叶落落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想法有变，我们可以不这么做。”白海尘说。 “没，我只是突然想起，”叶落落顿了顿，“那个药水，我忘在试衣间了...我不想连着两次被消除记忆，还不如喝下药水和归还龙鳞同时进行。” “在我这里。”白海尘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放进叶落落手心，然后又拿出另一瓶，“这是我的，同时喝下后，你会很快沉睡，醒来后会失去与龙有关的记忆，持续一百天。” 叶落落看着玻璃瓶中的药水，晶莹剔透，像极了梦中的未来——她一饮而尽。 苦的。 “看着那么恶心...竟然是甜的。”白海尘也喝完了自己的药水，他惊讶的看着空瓶，“我还以为会是难以忘怀的糟糕味道。” 睡意如海浪般袭来，叶落落捏住白海尘划破的手指，“趁我没睡着，把龙鳞拿回去吧。” 白海尘身形一顿，将叶落落拉进怀中，一手扣住她后脑勺，一手放在她后腰，龙形印记显现，融入血液，变得深红。 白海尘手指发麻，全身的血管如同被注入热泉一样沸腾，他闭上眼。 叶落落只觉得腰后火热，脑袋却昏昏沉沉，小声说，“白海尘，万一，一百天以后，我没爱上你，怎么办？” “我可以等好几个一百天。” “万一，我爱上别人了呢？” “我会把那个人从窗户扔出去，送到花羽澡堂也可以。” “胡闹...万一，我压根不愿意搭理你呢？” “我会天天在你眼前晃悠，反正你是颜控，不可能看不到我。” “那万一...在这一百天里，你后悔了呢？” “那就只能...强行把你抓回来，多看你几眼，肯定就回心转意了。” “真是胡闹...”叶落落声音越来越小，腰后热度褪去，印记消失，雪白的肌肤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龙的影子，“你们龙啊，真是简单...” 白海尘却说不出话，背后无形的枷锁瞬间碎成粉末，他的身体轻了无数倍，被剥离的力量都握在手中，完整而真切，失去多年的底气再次找回，踏实又安心。 他突然感觉到世界变得广阔起来，不再是无数个年份和数字，而是那迷人的无边无际，眼前的姑娘就在怀中，一如既往的惹人怜爱，曾经担忧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但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变。 “我觉得你说得对，龙鳞的确对我有所影响。”白海尘抬起叶落落的下巴。 “怎么？” “以前，是我想在你身边，只要在你身边，其他都无所谓，”白海尘说，“现在...我只愿你属于我，从里到外，从身到心，只属于我。” 叶落落轻声笑，“贪心...” “和你学的。”白海尘望着马上就要睡过去的叶落落，语速逐渐增快，“你可要快点注意到我的存在，家里的拼图还没拼完呢，答应你去看海还没实现呢，还有...” 叶落落没等他说完就踮起脚，吻上白海尘的嘴唇，蜻蜓点水的一下，然后垂眸说，“这种时候，就不要絮絮叨叨了。” 她声音很小，眼眸很沉，像是随时会睡去。 白海尘的眼神几度变化，从惊讶到欣喜，从无奈到释然，最后最后，只剩下无限的柔情。 他吻了回去，深刻又长久，仿佛想要这一刻定格。 紧接着，斩梦出鞘，金色的光芒从白海尘脚下炸开来，穿过建筑的墙壁，越过结冰的河流，抚过梦中人的额头，所过之处的记忆都被修正，光芒一直延申到城市的边界，和初升的太阳在地平线相交，碰撞出点点微光。 一夜过去，皆是原点。 * 叶落落睁眼的时候有些恍惚，感觉脑子空空，就像喝了一场大酒后的宿醉。 她左右看了看，说不上哪里不同，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脑海里零零碎碎的片段一个一个浮现，最后拼凑成一个个不太协调的画面。 叶落落摸出手机，时间显示上午十点半。 ...竟然一觉睡到这个点，果然是昨天太累，一直忙前忙后，结果都没得空去跳一支舞。 罢了罢了，反正也没舞伴。 叶落落揉了揉头发，从床上翻下来，睡眼朦胧的叼着牙刷。 叮—— 门铃突然响起。 叶落落的瞌睡虫被惊的不见踪影，她看着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突然想到昨天房东打电话来说，今天上午会有新的室友过来，还是两个。 说起房东...她名字很有趣，叫花羽，是个性感的大姐姐，家里好像是开澡堂的？ 叮叮—— 门外的人并没给叶落落继续思考的机会，催命般按着门铃。 叶落落赶忙漱了口，随手用皮筋扎起头发，轻声走到门口，趴在门镜上一看。 门外站着三个身影。 其中一个叶落落熟悉，是花羽。 另外两个...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新室友？ 叶落落打开门，看到两张生面孔。 一高一矮，一长一幼，一男一女。 小姑娘约莫十来岁，银色的头发很是少见。 至于那个男的... 叶落落说不上来，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莫名，她刚打算说点什么以示友好，谁知银发小姑娘先奔上来抱住了她的腰。 叶落落一愣，然后就看到小姑娘被身旁的男人捏住衣领，抓了回去。 “抱歉，这我妹妹，”男人笑道，“小孩子家有点自来熟。” 叶落落忙忙摆手，后退几步让出走道，“没事没事，快进来。” 男人却没很快进屋，而是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半天。 “...怎么？”叶落落问。 “哦没什么，”男人还是笑，“初次见面，感觉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说罢轻推了一下小姑娘的肩膀。 “我叫叶小柔！”小姑娘声音清亮。 “巧了。”叶落落只觉得这姑娘莫名亲切，她对叶小柔一笑，“我叫叶落落，说不定几千年前，我俩是本家，”目光转到男人身上，“您...贵姓？” “我姓白，白海尘。”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陪伴 番外不定期掉落 新书筹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