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宫乱青丝 作者:张晓晨 文案: 她穿越到古代的冷宫宫女,空有抱负,却无处施展,只得在皇权之下残喘而活,小心谨慎,顾虑周全。 她是贬黜冷宫的皇后,清冷如水,谁也无法在看透一切的眸子下故作姿态。 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倨傲华贵,清冽冷峭的眉眼间却夹杂着化不开的温柔。 青如湖心莲叶,白若月下凝霜,红似灿霞焚火 一个是月心湖畔的那抹白月光,一个是灼在心口的朱砂痣,得失两难,无法周全。 是低头手中的一捧清淡月光,还是仰望的耀眼万丈光芒,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 另一篇连载中的穿越欢脱NP文《云染霜天》,请戳大图进入。 开的新文《异世倾心》,古穿今,专一文,灵魂穿越到现代, ================== ☆、魂穿 当古青尘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雕花红木床窗,不远处的木桌上,一灯如豆,烛火摇曳,从舌尖传来些许血腥味,全身蔓延着火烧般的疼痛,她记忆的画面定格在过马路时那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中。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丫头,身着古代的宫装,端着药走入,见着她醒了,脸色一喜,放下药碗,冲了过来。古青尘不敢置信地扶额,是在拍戏么?丫头跪倒在床,眼泪大颗滴落,喃喃道,总算拣回一条命,青姐姐,可吓坏人了,说罢埋头痛哭起来。 古青尘嘴角一抖,这演技,浑然天成,直接能拿奥斯卡。张张嘴,从火烧火燎的喉咙里憋出一句,"水",丫头抬头,泪眼朦胧,清秀小脸上,多了些惹人怜爱的神态,古青尘叹口气,演技派。 丫头走至桌前,倒了水,把着杯子喂着古青尘喝下,清凉的感觉从喉咙流淌而下,只是一咽,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出车祸怎么嗓子疼,古青尘此时脑子里有些乱,忽的一阵晕眩,黑暗袭来,昏了过去,迷糊之间,清凉的感觉抚平了几分身上灼热的疼痛。 再次醒来时,天微光,古青尘探手摸到个床边的温热的物体,丫头正伏在一侧,查觉动静,迷糊地睁眼,嫣然一笑,“青姐姐醒了,渴吗?”,青尘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摇头,轻问,你叫什么名字,丫头惊讶神色尚未从脸上退去,脸蛋皱作一团。 "我叫青竹,你起的名,都忘了么",古青尘一头雾水,问道,"这是哪里,几月几日",青竹面上惊色更浓,道,"此处是长宁宫,今日已是四月初八", "长宁宫"三个字进入古青尘脑中,她迅速闪过一些不寻常念头,却是急得慌忙坐起,紧拉住青竹胳膊,语气竟不自觉颤抖, "你们是不是在拍戏,是不是在作弄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是不是有摄像头在后面,我知道,这肯定是整人秀对不对"。 青竹一张小脸皱得更厉害,难看的都快哭了,"青姐姐,你别吓我,我不明白你的话,贵妃娘娘责罚你,昏迷三天了”,心中念头越发清晰,仍旧不死心地问 "这是什么朝代", "周朝,景文帝在位,你姓顾,叫青笙,是长宁宫的管事宫女,前几日惹恼宁贵妃,被鞭打的奄奄一息,好容易才拣回了一条命"。 青竹语气哽咽,又怕惊到古青尘,硬生生把泪珠憋在眼眶转了转,古青尘彻底抓狂起来, "整人电视,对不对,摄像头在哪?别玩了我了,怎么可能穿越",挣扎起身,身上剧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或许这是事实,青竹扶着她,泪花滚动, "青姐姐,你不记得竹儿了,这宫里就你待我最好,你别再吓竹儿了", 古青尘深深吸了口气,再徐徐吐出,如此反复,惊骇的心情,在一炷香后,慢慢镇定下来,她真是个很容易接受现实的人。 "说说我吧,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青竹才又哭又笑的,娓娓道来。 原来古青尘穿越到一个架空的朝代,十五岁入宫,如今已过六载,算是老宫女,个性木讷,不善言辞,开罪了人,被排挤到长宁宫做管事宫女,这长宁宫安置的都是被皇上贬绌的主子,也就是冷宫。 前几日,皇上恩宠的宁贵妃不知何故而至,欲见一人,此人不愿相见,冷言冷语几番,便将一口闷气撒在宫女身上,青笙护着青竹,受罚领了五十鞭子,高烧昏迷。太医不愿医治,一口气吊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古青尘心道,这身体的主人也不知是死了还是与现代的我身体换了灵魂,宫廷戏,可是穿越小说里最危机四伏的,咋就没穿个好地方。 好在冷宫也算安全之地,不然哪天被皇帝抓去给强推了才叫倒霉,听青竹说皇帝二十五岁登基,如今治理天下已有七年,太平盛世,国富民强。想罢,古青尘让青竹拿个铜镜过来,仔细端详了下现在的脸,瓜子脸,尖下巴,白皙的肤色,细眼薄唇,与原来的自己倒有几分相似,貌不惊人的清秀之姿,扔人群里倒也安全,心一落。 又在床上休养数日,青竹说那人派人送了瓶药膏,前几日敷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浅了些,看来是极好的药。 青竹将宫里的人脉关系及规矩细细讲来,一听到繁琐的跪拜,请安规矩,脑袋不免隐隐作痛,所幸长宁宫没啥人,不用讲太多规矩。 原来景文帝二十五岁登基,如今执政七年,立朝中端丞相千金为后,封为端后,皇后娘家世代从文,书香之家,几朝为官,韬略纵横,深的皇帝信赖,立后亦有笼络端家之意。 端后琴棋书画精通,熟读国策、国道、曾立书历数朝代新衰之本,十四岁冒名参与科举,拿下殿试状元,被端丞相负罪秉明,当时的皇帝不怒反喜,赞许周朝女子亦能如此才气横溢,乃大周之福,见得年方十四的端若华,聪敏灵秀,姿态怡人,遂赐婚于太子。 太子登基,而端氏二八年华成为统领六宫的皇后,俊朗少年雄姿英发,翩翩女子温润如玉,赏月泛舟、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是当时盛传的一段良缘。 帝王恩宠总是淡薄,好景不长,皇后性子清冷,不善献媚,而皇上正值壮年,登基后,不仅有名太子府内的侍妾,并且大选秀女。后宫妃嫔环绕,各位小主或温柔娴雅、或英姿凛然,又或妩媚多姿,无一不是用尽手段留住君王恩宠,后有镇北将军之女宁氏,户部侍郎之女薛氏,先后封妃,后立宁氏为贵妃。 皇后深居凤栖宫,虽则管理六宫相安无事,皇上的恩宠却日益淡了,后因使巫蛊让淑妃小产,皇上失去一位皇子,龙颜大怒,以“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罢退长宁宫,宁贵妃摄六宫之事,淑妃协理六宫”,将端后打入冷宫,因慑端家,未能废黜封号,统摄六宫交由宁贵妃与淑妃手中,两人身势愈涨。 古青尘沉思半饷,问,"那日宁贵妃拜访而不得的人想必是端后",青竹答"正是,那药也是端后送过来的",古青尘点点头,"看来哪日得去请安道谢才是"。 又过数日,已能下床走动,卧床时,叫青竹拿了些书,繁体字,都认识,不会写,青竹细细交代了各种规矩,这原来的青笙本就木讷软弱,宫里没熟人,倒也瞒得过。 ☆、初见 第二日,古青尘去给皇后请安,轻敲了门,低声说着, "奴婢青笙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里面传来一声"进来",轻推门,手心微湿,走进,作了个福,正欲跪下, "免了,长宁宫不需这些规矩"声音清若温玉,青笙按青竹的嘱咐低头看地,眼角余光却仍忍不住扫了一眼,却差点把魂丢了。 只见那人端坐紫檀木桌后,身着浅白色暗纹凤舞图样服饰,青丝缱绻,只简单挽了个髻,一根翠绿色玉簪,葱嫩欲滴,显得青丝墨黑如漆,肌肤更白皙透明,眉峰入鬓,细长眉尾带出眼角风情。 那双眼清冷如水,漆黑的眸子如声音般,带着刻意的疏远,眼眸清澈玉润,眸子里映出倒影,仿如这般,便被看穿了一切,毫无遮掩,终是明白她为何不得恩宠,谁能在这双看透一切的眸子下去花言巧语,故作姿态。 "你这人,好似与以前不同了",端后半刻后说到,青笙惊的一身冷汗,心道这皇后果然目光如炬,心细如尘,却不知青笙若不是改了性子,哪来胆子打量皇后,忙收回了直直的眼光,低头道, "奴婢高烧几日,以前的事不大记得了,能拣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今日特来向皇后娘娘道谢 "。端后打量她下,道 "此事因本宫而起,以后在这长宁宫中,还多得你照料", "不敢,此乃奴婢天大的福分"。 "无事便退去罢,云倾,给青笙拿盘枣泥糕来,云倾手艺不错,拿去尝尝吧"。抬眼看去,云倾大约二十五岁,藏青色织锦小袄,配青色云边裙,递给食盒的时候,双手指节凸出,粗糙有细细的茧,不似普通宫女般柔嫩,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处事有礼,周到细致。赶忙谢了恩,退了出去。 长宁宫,白墙青瓦,翠竹丛生,倚月心湖而建,垂柳阴阴,本来是极好的一处地方,幽静雅致,先皇便赏予了生性喜静的宸妃,后宸妃犯圣怒,勒令囚禁于此,心智紊乱,十五夜走进月心湖中。 后月心湖又陆续浮起了宫人的尸首,传言每月十五,月神投影,湖心为眼,迷惑人走进湖心为月神献祭。传言四散,长宁宫便荒废了,将此地安置废黜的妃子,或疯癫,或痴呆,日夜闹得不安生。 第二日一大早,青笙在外苑集起主子,召开所谓的治理长宁宫项目启动大会,在小板凳上坐了半天,人才稀稀拉拉地到齐,管事宫女青笙,宫女青竹和一个老嬷嬷,小主们分为疯癫,痴呆和不疯的,她扶着额头,都是什么局面啊。 有两个应该是彻底疯了,一个衣衫褴褛,口水滴答着,不停地傻笑,把手里那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手绢拧的跟麻花一样,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一个倒是很镇静,身上也比较干净,只是见到人就道,"见到本皇后娘娘为何不下跪,赐你一丈红",转头又跪地痛哭,"皇上啊,你为何不要臣妾啊",青笙眼皮一跳,这演技。 这两人和老嬷嬷直接安排到外苑,老嬷嬷比较凶,唬得住,放外院也能阻挡一些猫猫狗狗,想起那宁贵妃,眼皮又是一抖。解决了这俩,剩下的4个就好办些,青笙庆幸新皇登基时日短,冷宫小主不多。 殊不知后来老嬷嬷说,先皇驾崩时,将先皇时废黜的冷宫妃嫔和宫女们全部殉葬,长宁宫阴气重,来的小主惊恐过度而或疯或傻,甚至听旨被贬长宁宫便自尽,可知厉害。 据说当时景文帝念在端后的情份上,只令禁足凤栖宫,淑妃不依不饶要皇上贬皇后到长宁宫,为未出世的皇子讨公道,长宁宫的传言宫里皆知,逐去长宁宫不傻即疯,人疯了,后位便得废黜,皇上碍于端后娘家压力,两难之际,皇后竟自愿去长宁宫,一住数月倒也安生。 叹了口气,这端后心里素质及其强大。随后安排痴呆的小主们和青竹搬到中苑,剩下皇后和随行的云倾安排在内苑,青笙前阵生病时被青竹安置在内苑,如今也先不动。屋子和皇后的分别在庭院左右侧,互不打扰,也乐得自在。 长宁宫的日子清闲的无趣,青笙便开始排上满满的日程表,晨起练太极,巡视长宁宫,午休后,看书写字,晚上便找青竹聊聊天。 这日刚巡视长宁宫,便出了事。先到外苑,青笙让贵嬷嬷放了疯癫的小主们出来晒太阳,并嘱咐每日都要晒太阳,别老关在屋里。 刚走到中苑门口,便听到了青竹的尖叫,惊恐颤抖,青笙立马冲进去,被眼前的一幕晃了神,苍白的脸,白色的素衣,从手腕处流淌的鲜血蔓延了一地,手腕上割痕交错,深的连皮肉都翻卷出来,而这人的手上仍拿着剪刀在往自己手腕割了一刀又一刀,眼睛空洞而无神色,像具不知疼痛的木偶。 作者有话要说: ☆、月汐 听青竹说过,此人是喻嫔妃,因其兄任越州都府时,贪赃赈灾款,被皇上诛了满门,而喻嫔求情时也受了其害,被贬至长宁宫,心志受挫,平日里不言不语,如行尸般偷生。 青笙大步上去,夺下了剪刀,从白色中衣下沿撕下布条,系紧在伤口上方,迅速止了血,让才回过神的青竹拿了金创药,撒在伤口的上,仔细地包扎起来。 一声吸气,喻嫔眼里闪出一丝痛楚,回复了神色,青笙定定地看着她,道, "知道疼了吗",她也不吭声,眼神又飘忽起来,不在乎的神色,几番动静,人都围了过来,青笙让青竹把那三个痴呆的小主也带进了屋,小主们进屋一震,满目惊讶,她们都存了死意,缺了些勇气,又不敢面对现实,索性便或不言不语,如傀儡般拖着残躯便想了却此生。 青笙看着恍惚的喻嫔,抬起手,重重的一巴掌,白皙透明的脸,顷刻红肿,喻嫔却依旧恍惚,眼神看向青笙的方向,空洞如无底深涧。 青笙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望向眼里,说, "哪个疼,这一巴掌,手腕的伤口,还是灭门",此话一出,喻嫔眼里突然多了几丝疯狂的恨意,又狠狠的压抑了下去,又问, "哪个最无用,任人打,任刀割,还是看着一家人丢了性命",她眼神狂乱,双手捂住耳朵,低下头,呢喃道,"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青笙制住她的双手,甚至左手刻意压在她的伤痕上,用痛意逼迫她看着自己, "死去只能证明你的懦弱,活着才能成事,你逃避不了,从你进宫那刻,你便是世族荣耀,肩负重担,当他们已逝去,你只能替他们活着,替他们受该受的苦,还该还的债,自尽只能证明你的无用” 青笙转头直直盯着那几个小主,大声地说 “当你们垂死那刻,回想下自己的前生,为了一个人,苦练琴棋书画,熟读女诫女德,为了一个人,在后宫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你们为自己活过吗?"喻嫔神色微动,凄然之色浮现,而其余三人亦神色各异,若有所思。 "你可曾开怀大笑过,恣意爱过,畅快做过想做的事?", "可有人没有任何目的对你好过?不计较你的身份、地位、容貌和家世,在这长宁宫中,你们一无所有,富贵不在,年华逝去,可在这里,你们有了第二次为自己而活的机会,这里可以纵容你开怀大笑、放声歌唱,尽情翩舞,不用在乎那些规矩、责任,为自己而活,过想过的日子,以身刻名,以己留芳,留着残躯看看又如何?” 看着喻嫔眼里有了生意,青笙松了口气,又跟青竹说,以后每日辰时把她们都叫到这屋,要推到她们的三观重建。青竹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转身让青竹去打扫屋子,又打发了众人回屋,眼角却看到了白色修长的身影在门口,是端后,淡淡地看了青笙一眼,便转身离去。 扶着喻嫔到了里屋,就着她把染满血的外衫脱去,取了干净衣裳,刚想伺候她穿上,却见那在屏风背后,仅着中衣的喻嫔的身影削瘦,肩胛嶙峋,腰肢盈盈,心想这女子确实承受了太多的苦楚。 在这自顾不暇的长宁宫,人人都沉浸于自己的悲怜,又何以去慰借他人,愁苦在心中郁积而无法纾解,不免走上了绝路。 心像有只手捏着样,酸楚难受的很,青笙便走到她身后,将衣服披上她肩膀,双手环抱住,只感觉怀中人儿身形一震,也没动弹。 青笙比喻嫔高半头,下巴刚好抵在她的头顶,呼吸间青丝飞扬,紧紧将她护在怀中,静静的,半饷,小声的抽泣从怀中传来,慢慢变为了痛哭,见她哭的喘不上气,又伸手拍着,一下一下地,慢慢怀里的人儿安静了下来,才扶着她到床上躺着,不一会喻嫔便沉沉睡去。 又去接了盆水,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和身上的血渍,细细端量起来,苍白的脸近乎透明,细眉如月,失了血色的唇紧闭着,依稀有着之前牙齿咬的发红的齿痕,这么柔弱的女人发起狠来竟如此疯狂,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青笙在现代对人向来冷漠疏远,却如此费尽心力去对待这里的人,也许是看她们可怜,又或许更多的是在学着融入这个世界,尽量排解孤单,尽量获得存在的认可。 怕的是当万籁俱寂,一切淹没于黑暗时,处在一个完全不了解,没有人懂的世界,会被那无可排解的寂寞与孤独排山倒海地淹没于无尽的深渊,也许会像她们一样疯癫,她们被囚禁于这宫阙内,而她被囚禁于这世界里。 为这些长宁宫的女人,为陷入此地的自己,青笙心里郁气难平,从衣后取出了前日让青竹找人做的竹笛,盘坐石阶,月落青衫,微一运气,笛声便清啸于寂静的上空,高亢脆鸣、悠扬嘹亮、裂石穿云般盘旋响彻于长宁宫,一曲吹完,心中一股傲然之气袭来,不由将《傲》的词悠悠唱来: 放眼看天空,带一身超然狂傲,不让云雾挡我路,比仙鹤飞的更高; 忘掉了恩怨,海阔天空走一遭,迎接漫天彩霞,让你和我在心中拥抱。 看破世上纷纷事,冲破雨箭风刀,悠悠红尘中只有你,是我知心和同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夫子 后面几天青笙陆续安排了课程,三观推倒过程:推倒这个父系社会女人为弱的观点,推倒在家从父,出家从夫的观点,推倒女人的命掌控在他人之手观点。 一清早青笙便收拾妥当,翠竹暗纹的靛青色长衫,内衬绣上了白色芙蓉花样,系上镶珠翠色曲水纹腰带,用发带随意将长发系住,发丝任意垂落腰间。 进屋,四个小主已围桌而坐,各自发呆无语,青竹在旁假装忙碌地沏茶,喻嫔气色尚好,有几分豁然,婉妃,欣才人和常才人不言不语,能来已实属不易,眼里偶尔露出清明,倒是打量青笙后微微有些发愣,青竹上了茶,又添上些葵花籽和糕点。 第一日讲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英姿飒爽,指挥若定,从小兵变为了将军,率领千军万马,杀敌攻城,保家卫国,阐明女性非弱者,能成天下男人能成之事,亦能成男人不能成之事。 青笙将故事讲的娓娓动听,从木兰告别父亲,挥鞭策马只身投军,趁夜色偷溜去河边洗澡,击败挑衅的士兵树立威望,夜里军营的身侧放碗水,到兵戎相见,火光映天的战场厮杀,拜见天子言明真相的决然,和桃花树下等待那不知实情的将军的温柔。 信手就将一幅幅画面展示给众人,然后缓缓念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整首辞讲完,转头看靠在门边的小丫头已然听的如痴如醉,回味三分,婉妃叹了句, "女子能有此番作为当真不易",语毕,便不再言语,欣才人和常才人也没言语,只是看神色,怕也是有所感慨。喻嫔重复着最后几句, "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喻嫔聪颖伶俐,这便将这首辞全记了下来,念完扑哧一笑,道, "青夫子今日倒也有些安能辨我是雌雄的气度",青笙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平日里的淡漠表情转为尴尬,假装咳了两下,众位都呼地哄笑起来,耳朵也不争气如火烧般,透玉通红,摆摆手,今日到此为止,明日继续,便逃一般走了,门后的笑声仿佛越发张扬起来。不是又痴又呆的人么,都会拆夫子台了,青笙恨恨地想。 上午讲完课,青笙便琢磨着做些东西吃,生病这些日子,青菜白粥都吃腻了,而这冷宫又能指望御膳房送来什么好菜色,于是便和青竹去御膳房拿了些食材,受了不少的白眼。 青笙将以前攒下的一块玉佩,成色虽不算好,毕竟是宫里赏的,悄悄递给了御膳房总管, ”李公公,今后还得多得您照应,您知道皇后虽被逐入长宁宫,但这封号及地位可未曾减低半分,若是膳食好了,必能在娘娘前为公公美言几句,若是膳食不好,他日怕是要给公公带些麻烦了”,说罢,心里默默地说,为了我的胃,皇后娘娘暂时拿你当令箭了。 李公公细眼微弯,用手捂住那抹了些蔻丹的嘴唇,轻笑到, “青姑娘说的及是,只是你知道这各宫都是有份例的,山珍野味这些都是得送往各妃子处,自然长宁宫就少了,但这日常份例必是少不了长宁宫的”, “那自然是,我想以后取些日常食材自己做些菜色,望公公能给这个便利,他日必定多谢公公关照之意”。 李公公那小小的眼睛转了转,道, “皇上仁和,日常食材份例都不少,来取即可”。 ☆、月夜 说毕,取了些食材回长宁宫,还抱回两坛酒,青笙便一头栽进了厨房,砍柴、生火、洗菜,做了拿手的芹菜炒百合,西湖豆腐,嫩煎小牛肉。叫上青竹,在庭院里摆上桌椅,赏月喝酒,倒是惬意的很。 青竹埋头只管往嘴里扒饭,青笙拿筷子敲头说,“丫头,好吃么,慢些吃”, 青竹抬头,满足一笑,“青姐姐,真好吃,以后还会做么”, 青笙笑着点头,倾酒入樽,倾樽入唇,酒香四溢,不够醇厚,有些苦涩,青竹见状,也一饮而尽, “酒烈,慢些喝”,话音刚落,便见青竹眉头微蹙,双颊染霞,嘟囔着, “好辣,怎么头晕晕的”,青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青竹的圆脸,她迷糊着胡乱扒开捣乱的手, “让你慢些喝,醉了吧,早些去睡”,青竹脚步不稳地回去了。 月华初生,皓月悬空,清风吹起了垂落的青丝,衣袂翻卷,躲之不及的孤独如影而来,一饮而尽杯中酒, “ 把酒当歌空对月,难得几回醉”, 忽的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还是那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朵朵盛开或含苞的白莲纹理,衣襟处绣金色曲水纹,腰间佩戴的青鹿玉环绶,印金小团花纹的百褶长裙,翠绿的玉坠随着脚步在如玉小巧的耳垂旁摆动,在洒下的月光下,仿若从琼楼里走下的仙子。 青笙不禁看呆了,松散的发髻垂落下几缕发丝,衣衫微皱,领口半敞,醉意朦胧,直勾勾的眼神,片刻才回神,慌忙起身,欲跪下请安, “免了,本宫已说过,长宁宫中不必行礼”,声若金玉,清冷如水,正是那端后,青笙作福,低头不敢言语,酒已吓醒了些。 “夜里月色颇好,出来走走”,端后施施然坐下,刚才的失礼只字不提,青笙连忙起身,收走残羹,摆出一样的菜色,另拿了副碗筷, “不知娘娘是否饿了,我。。厄。。奴婢做了些膳食”,端后应了,尝了些, “手艺不错,怎得还多留了一份”, “去御膳房取食材时也是沾了娘娘的福气,想多做份给娘娘尝尝,又怕娘娘不喜,正犹豫之际,娘娘便来了,正是好”, 在她那双灵动识人的眸子注视下,青笙竭力做出诚恳的样子, “这豆腐做的不错,清淡鲜美,有蟹味,如何而来?”,端后移开打量她的眼光, “是我..是奴婢用咸鸭蛋调的,将那蛋黄液在热水中以筷子翻搅,慢慢成颗粒状后,再与鲜豆腐一起烹制而成”。 端后不再言语,径自吃着,青笙沉默,寂静的夜里只有月色如水、昆虫低鸣。 青笙发着呆,偶尔端详,端后手指细长白皙,手轻扶衣袖,送至口中,以衣袖掩住,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 这曾是站在君临天下的身边人,仿若都能听见心跳快了几分,也许是酒喝多了,青笙这么对自己说,沉默一直持续到端后吃完,道了声,便转身离去。青笙收拾着,看盘子都空了,好胃口啊,心想。 青笙收拾干净,看看还剩下的半壶酒,对自己说,浪费粮食是最大的可耻,然后就着壶口一饮而尽,满意地打了个酒嗝,哼着小歌晃晃悠悠地回屋睡觉。 走到门口,忽然看见一抹浅蓝色的身影,走近看,是喻嫔,与白日的素衣不同,今夜穿了浅蓝色的对襟襦裙,零落碎点的白色梅花图案,系上蓝色回水纹腰带,腰间垂着白玉吊坠,圆润光泽的珍珠耳坠映衬着面如银月,眉如新柳,眼神如水。 “奴婢见过喻嫔娘娘”,青笙晃悠着作了个福, “在这长宁宫中,哪来什么娘娘,你便唤我月汐好了”,喻嫔皱了下眉头, “月影皓兮宫落寒,汐水无情那有期”,青笙念到,仔细看着她的眉眼,却不禁想起了刚才相遇那人,两眉比喻月汐更修长些,月如钩,眼廓更深邃,眸子沉寂,眉眼更清冷。 喻月汐看她发呆中,便又凑前一步,幽幽的清香袭入青笙脑中,像是清晨雨露的味道,青笙使劲嗅了嗅,低声道, “真好闻,嘿嘿”,青笙傻笑开了,蓦地又想起自己一身酒味,赶紧后退一步,却不料脚步虚浮,一脚踩空,喻月汐轻呼,抓住青笙往回拉,却顺势被拥入了怀中,那阵清幽的香味将青笙围绕住,香香的味道,软软的身体,像只抱入怀中的乖巧小猫。 青笙蹭蹭埋入怀中的小脑袋,真舒服,怀里的小猫一动不动,片刻后,小猫呼吸开始剧烈,呼地一下推开青笙,小脸鲜红欲滴,耳朵、脖子也都红起来了,青笙醉意熏然,咯咯笑道, “小猫害羞起来真好看,都是女子有何害羞的”,喻月汐眼里闪过怔忡神色,青笙看她发呆也不做声,兀自沉浸在醺醺然的醉意中。 “今夜是特地来跟你道谢的”,良久喻月汐轻言,声音软黏,像糯米圆子,青笙看着她的脸,将手抚上去,手下传来细腻光滑的触感令青笙爱不释手,将手指来回轻抚,问 “那日下手重了些,还疼么”,放下手道,“打回我两巴掌,狠力点”, 喻月汐摇摇头,幽幽道, “醒了,那一场噩梦被打醒了”,青笙没吭声,揉揉额头,醉意愈浓,喻月汐看那皱着的脸,眼中闪过了几丝柔情,道, “天色已晚,早些歇息罢”,青笙应了,回了屋,躺在床上,想起刚才温软的怀抱,回头做个抱枕吧,抱着舒服。 第二日,由于前日效果很好,早早的人都齐了,青竹亲手做了些点心,沏上茶,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往门口一坐,托着下巴,一脸期盼。 这日讲的是昭君出塞,从进宫,遭画师报复丑化画像,被赏给匈奴和亲,目睹皇上送别日的悔意,在大漠的荒凉,后来匈奴叛乱,昭君写书欲回而不得,寿终埋于青冢。青笙讲完故事,道"昭君告别了故土那日,登程北去。一路上,马嘶雁鸣,撕裂心肝;悲切之感,心绪难平。她在坐骑之上,拨动琴弦,奏起悲壮的离别之曲。 青笙将昭君的<怨词>幽幽唱来,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 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 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唱完,青竹早已红了眼眶,泪珠打滚,几位小主也一片戚然之色,大抵也由此想及自身,不得君王恩宠,这命就如蒲苇般任人摆布. "昭君自怜身世苦楚,世人亦认为她坎坷一生,可后人却看到另一面,她以和亲化干戈为玉帛,维护了两国几十年的友好相处,她在塞外的日子,促进了两国文化互助,虽未以身侍奉皇帝而留名,却因和亲而流放百世,文人为她凄苦的身世唏嘘,士者为她的作为称赞,人之命,由天定,身处逆境如何自处,如何作为,才是事在人为,不可轻言放弃",青笙片刻后说道。 语罢,也不多说,想来这故事里的含义自是慢慢体会。 青笙突然想起一事,嘴角含笑道, "昭君弹琵琶时,南飞的大雁听到这悦耳的声音,看到骑在马上的这个美丽女子,就忘记摆动翅膀,跌落地下。这便有了这'落雁'之名",成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人中的一人”, 果然,女人都是爱美的,听到四大美人,又听到这两句未曾听闻的词,便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婉妃看着青笙,细长妩媚的眼满是好奇之色,又装的不在乎,喻月汐想问又不好开口,纤纤手指优雅地端起茶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欣才人和常才人一如既往的闷不吭声。 倒是青竹忍不住走过来,拉拉青笙的衣袖说, "青姐姐,给我讲讲这四大美人呗",青笙郑重地咳了两声,迈了两步,说"今日累了,明日再讲,语毕已走到了门口,一闪身没了踪影,屋里顿时陷入寂静,让你们装,青笙偷笑。 后几日便又讲了西施、杨贵妃和貂蝉的故事,再后来,讲了武则天,上官腕儿,青楼女子,或才气横溢,或治国政见,或英姿焕发的将军、治国有道的女皇,将历史上的垂名的女子一一讲给了她们听,几日下来那几位主子脸上没有死寂,还期盼着。 后来随她们来或不来,青笙每日辰时在中苑讲上几个时辰,反正她自小爱看小说,倒是一大把。这日,青笙与青竹去敬事房取了些书籍、笔墨纸砚、棋类、刺绣物品,本是想看能否拿个琴回来,看小说里的女子抚琴,听古曲,被那公公甩了无数白眼而未遂,只取了若干笔墨,青笙想小主们虽无死意,别闷出病,找点乐子。 待得处理完这些,青笙才得空看下长宁宫的格局,以她的职业惯性,觉得甚为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 原来的古青尘,在现代的社会,可是名28岁的建筑设计师,硕士毕业,工作3年,在行业里也小有名气,其实之前的日子,古青尘一直不愿提起自己的名字,竭力忘却以前,叫自己青笙,不敢叫古青尘,因为她怕这个名字会提醒自己回去机会的渺茫,提醒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世界里的亲人、朋友,提醒她那彻骨的疼痛与思念。 总是记得那个年少时向她告白的女生哭着大吼,“青尘,你为什么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是喜欢我的,可你如此懦弱胆小,只知道逃避,不敢面对我,面对你喜欢我的现实”。 青尘什么也没说,逃一样地离开了,她理智、冷漠,她懦弱、现实,这样的路太残酷,太多指责,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牵着心爱人的手,一辈子的谎言与欺骗,谁也承受不起,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如何能开始呢? 后来青尘不再接她电话,回她信息,不再拒绝再接触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她终于只给了最后一条消息后彻底离开了青尘的生活,“青尘,你好冷酷,残忍”,直到前不久听说她结婚了。 看吧,不过是年少的情窦初开而已,那曾经以为此生非你不可的爱情,也消散的如手中沙一般。 看吧,说着会永远守护你的人,转眼便拥入了别人的怀抱. 青尘对自己说道,了然地笑了笑,却发现嘴角苦涩。 时间总是更冷漠,轻易冲淡了刻骨铭心. 那一晚青尘喝的大醉,脑海里不断闪过了她每次看着自己的温柔笑颜,她若无其事地十指交缠,她嚷着冷,挤入怀抱的样子,将手放入口袋取暖的样子,过马路时总会回头牵着自己的样子,那时候青尘总是以为她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可是为何当知道她结婚了,心里却像刀割一样,疼的眼泪大颗地滴落,这不是自己要的结果么,这样的她会幸福吧。 在那天夜里,大醉酩酊的青尘便在离开酒吧时被车撞倒,耳边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声,而青笙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夜她在宿舍门口,看见了送自己回来的男生时,瞬间煞白的脸,当着那男生紧紧牵住自己的手离开。 在屋顶,她说,她想霸占青尘所有的笑、所有的温柔、青尘的全部,她喜欢青尘,想永远在一起。而那夜青尘逃走了,彻底逃离了她的世界。 “如果我死去,你会否为我伤心和流泪”青笙闭上眼那刻想着。 终究还是自私的,想你记得我。 当青笙从回忆中醒来,脸上已全是泪,这么忙碌,仍是逃不过无孔不入的回忆,抑制不住难过,仿佛之前委屈一下爆发,眼泪决堤,低头找角落躲,却撞见白色身影,幽幽叹气,内苑就这么大。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转身欲走, 端后见得她双眼通红,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失了平日的淡然,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狼狈逃走的样子, “陪本宫坐会儿”,面有难色在庭院中坐下,低头,闷不作声,悲伤如潮涌,大颗眼泪滴落,胡乱用袖子擦去,被泪濡湿。 旁边一声轻叹,素手递来白色织锦手绢,清淡的梨花香袭入鼻,那手却没收回,落在青笙背上轻拍,青笙渐渐平缓, "万物随缘,悲喜自在", 她凝视远方,轻轻说句,起身走了,青笙一愣,那清高孤傲的端后,刚才是在安慰她么? 青笙走回厨房,撞见青竹正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呆了下,说, “青姐姐,怎么了,眼睛红红的”,青笙也不好说,便道, “想家了”,青竹忧心重重,拉着进屋坐着,低头说, “青姐姐,你知道么,你家里人都死光了”,话一说出,青笙心里咯噔,支吾道, “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刚才也不知为何,突然悲伤,想来是想家了”,青竹抬头,眼里有些疑惑,又有些探寻, “姐姐以前说过,顾家在淮城,大旱闹荒,家里的母亲,弟弟妹妹都死了,你爹带着你一路从淮城乞讨到京城,吃了不少苦头,后来你爹也过世,你奄奄一息的在路边,宫里一位公公看你可怜,便带回宫做宫女”, 青笙抬手摸摸青竹的头,道“想来我以前应该很疼你,连家事都讲给了你”。 青竹点头,“我进宫那时还小,不懂规矩,常犯错被责罚,有次又惹恼主子,便被赶到长宁宫,说让我这个傻子去服侍疯主子,这里阴森森的,半夜又常有疯的主子大喊大叫,我好害怕,偷偷躲起来哭,那时你出现,带我去厨房吃好吃的,夜里哄着睡觉,我们是同乡,你说我像极了最疼爱的妹妹,便说要把我当妹妹般疼爱,我娘自小叫我小花,后来我娘死了,也没人取名字,你便叫我青竹,说花虽娇艳,经不起雨打风吹,而竹子刚柔相济,坚韧有度,随风伏摆而不折,这便是宫中的生存之道”。 青竹絮叨着,看青笙不言,又说起来, “你虽寡言少语,但明事理,说在长宁宫克己安身未尝不是好事,不至于丢命”,言罢,青竹沉默半响,仿佛陷入回忆,又说, “虽然你像以前沉默,可我知道你不是从前的青姐姐,从前的青姐姐只求安身,而现在,你有好多不懂的想法,好多的故事,而你不仅改变自己,还在改变长宁宫里的人”,青竹眼里多了些坚毅, “以前不敢说,可我能感觉到以前的青姐姐不在了,可我相信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的青姐姐,待我的好都是真切的”。 青笙叹口气,为了在皇宫生存,这么小的孩子也懂得察言观色,还当小孩好糊弄,敢情心里都清楚着呢。总不能说,我从另外一个时空来,借尸还魂到了你青姐姐身,只能继续糊弄下去,青笙轻轻搂过青竹,说 “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脑中又多了很多奇怪的想法,可能本性改了也难说,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妹妹,必是会一直照顾你的”,青竹自在得靠在怀里,闷闷地说, “嗯,青竹也会一直对姐姐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风水 之前说道由于职业惯性一直觉得这长宁宫格局甚为不妥,总觉得后背有些凉凉的,待得各位主子安分下来,青笙才有时间打量长宁宫的格局。这一看,吓一跳。以前她为香港的客户做建筑设计时,客户很相信风水,为此青笙看了不少风水学的书,在与客户打交道时,也了解不少学问。 看风水,最简单的是四灵决,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屋前明堂为朱雀,屋背所依靠的地方称玄武,左位青龙位代表阳刚,代表男性,右位白虎位代表阴柔,代表女性。四象制衡、此消彼长。 长宁宫左侧为被封死的绝路,而右侧路长,加之右侧几棵枯老的槐树, 青龙短,白虎长,这个名堂叫"白虎献媚",青龙衰而白虎旺,代表此处阳气不足,阴气过甚,而槐树木字带鬼,属阴,种于此地极易聚集阴魂,会聚而不散,光看这两下,青笙便知长宁宫风水以前必定是被人动过手脚。 要破此煞,需将槐树连根拔走,同时在左侧青龙位,种上几株万年青,取意长青而助青龙纯阳气势,破“白虎献媚”的阳气不足之势,镇压白虎过旺,阴气过剩。 长宁宫里阴气甚重,闹鬼的传说也听了好些,青笙心里忐忑地很,在动土前,便参照广东开工习俗,拜起了四角。这四角各是西北角为天门,代表佛部,东南角为地户,代表菩萨,东北角为生门,代表天神。西南方代表死门,西南代表女性,女性属阴,代表死亡与污秽,是万物凋谢枯残之地,代表地狱道,即是天道、人道以下的四道众生,亦即是游魂野鬼。 长宁宫在皇宫建筑群中位列西南方位,故易聚阴气,而前朝陪葬之人怨气不散,阴气甚重,所以不得不拜。 取三牲四果,烧猪,鸡,鸭,没有烧猪中间便用了一块烧肉代替。鸡放右手边,鸭放左手边。四果一定要有橙子和苹果,又另加了葡萄和桃子。不可缺少的酒摆上。 青笙正正式式地在外苑摆好贡品,拿了三只香,认真拜了四个角,嘴里还念叨着"有怪莫怪,各位神仙请保佑",两个疯了的娘娘,爱演戏那个青笙管她叫章子怡,乞丐样那个叫黄蓉,也跟着在后面装摸做样地拜起来。 这短香必须插在祭品上,待香烧完后,把祭品分与她们吃了,才方能动土改造。 青笙叫上青竹,老嬷嬷去将那槐树推到,老嬷嬷脸色大变,直道,不可不可,这树邪的很,若是动了,必是冤魂缠身,青笙也不理会,直接推倒拖走,又在右侧种了些万年青,看起来,便少了很多残旧破败感。 再看明堂,过于宽敞,宫门一开,风直接从堂前吹到堂后,是犯了风煞,便在外苑明堂摆了一处屏风,一来化解风煞,让风绕行经过明堂,走廊及屋子,可藏风聚气,二来怕有贵人到时,可留些时间打点好子怡和黄蓉,免得冲撞。 宫内格局也有问题,东方属木,南方属火,西方属金,北方属水,而外苑放置的鱼缸位置北方,水火相冲,易起冲突,应当摆西边,西方属金,金生水,则大利。 青笙的屋子位于宫中西南方位,离居室不远处的花圃,斑驳杂乱,荒草丛生,而角落还堆置了一些破碎的陶罐,不就是那大凶星二黑巨门星的所在。 叹口气,这青笙难逃此劫,二黑巨门星,五行中属土,代表病符,寡妇,死亡,而易落在与土相关的地点,而这破碎陶罐、杂土正是代表土的五行,吸引这凶星到位,这二黑飞星代表阴暗,所聚之处有灵界产生,也不知是否是她还魂于此的原因。 破此煞很简单,杂乱必会带来煞气,是以家中不可堆积杂物,清理杂物,种上花草,土生金,埋上一串六铜钱,便可抵挡这凶星。 还有一招在风水学中,借阵破阵,借凶星来行运,根据八运,西南方为凶星的零神位,但可采用五土拨水入零堂阵法,零神见水是大旺,所以青笙将外苑的大鱼缸搬到了西南方。并养了六条鱼,应金生水之效,并种了些莲花,倒也有些悠闲之意。 改造了几天,搬挪清扫,看着长宁宫的格局变动,少了几分阴森破败之气,多了几分清幽宁静之意。既然是在皇宫,无法招桃花,于是青笙顺带摆了招财布局,看能否出宫前大捞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 ☆、勿语 屋前的花圃还需种些花草,青笙一大早便去了花圃。 走过环廊,扑鼻香味席卷而来,满目盛放的繁花似锦,竞相开着,绽放着春日的娇艳、明媚。 满目的春色却被鼻孔朝天的小太监给坏了兴致,他正骄傲地站在花圃门口,下巴仰的高高的,尖细的声音说到, “你们长宁宫的人来做什么”,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青笙笑着凑上去道, “公公,春日正美,来拿些花” 转头看见一盆海棠开的娇艳欲滴,艳压群芳,赞道, “海棠院里寻春色,日炙荐红满院香”果然不负花中仙子之名,小太监撇撇嘴, "这盆金玉满堂可费了不少时日培育,转头就得给宁贵妃送去", 小太监伸手指了指一个角落,道"你便拿那里的花,其他不能动",都是些开的不大好的花枝。 回宫后,青笙将头发简单挽起来,宫里的发髻过于复杂,每日都得青竹帮着梳发,为了便于打理花圃,浅青的长衫下摆系在腰间,下穿墨绿长裤,将花草一株株移植在花圃中,这春末夏初,已有了几分炎热,暖阳高挂下,额头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一阵阴暗袭来,身前立着的修长身影将青笙笼罩在阴影里,燥热散去了不少,她取下手套,用手擦了下汗,低头作福道,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抬头依旧是月白色襦裙,如白莲清幽净逸,脱俗绝尘,依旧是平日淡然疏离的神色,却盯着青笙的脸看了几番,眼里有几分兴味,今日在梳妆台前挽发时看见了青笙以前留下的胭脂水粉,便用唇含了些,想是今日美了几分,让皇后多看了几眼,嘴角含了笑意。 端后眼眸流传,"倒给你收拾出了几分清雅之意", 青笙环视花圃,挑出一朵开的还算好的花,白色花瓣,下缘似染了些粉色,倒像是那凝玉的脸颊染了羞色,折下递去,她眉头微蹙,却不接,想是介意了,青笙便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却摇头,道, "可知此为何花么?"?青笙摇头, "相传此花初绽时通体雪白,若听的情话绵绵,才渐绽粉色,露出羞意,花名为勿语,诗云,花前不细语,恐教谁闻去。素手摘勿语,望君知我意", "花有传情意,在民间颇受喜爱,在宫中却避之不及",话没说完,眼里有些怅然。 有多久了呢,仿若很久了,心如止水,情意两字竟陌生的很呢。 初见时,他仍是太子,却已有了睥睨天下的尊贵气势,笑若烟雨,轻执她手,掌心一朵勿语,白中带粉,一如她染霞的双颊,泛舟游湖,琴箫合鸣,看他笑容和煦,心里暖暖的。 是何时变了呢,太后执意选秀纳妃,他歉意的笑容,说着心里唯有她,却到底是多情的人,来凤栖宫的次数愈发少了,他诉说着登基的事务繁杂,却在那双清淡平静的眼眸中,失了分寸,恼羞成怒,妃子般温柔体贴,而她不解风情,她静静听着,眼眸冰凉,因为心已冷了。 后宫女人,勾心斗角,她本就淡泊,甘心自处,妃嫔间偶尔有些龃龉,传到皇帝处,亦笑言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却不知,人心狠毒,淑妃在凤栖宫小产,搜索出藏匿在凤栖宫的巫蛊。 他竟不信她,眼中透着愤怒失望,问她有何话可说,只是一眼,她便知他早已有定论,解释又有何用,她沉默不语,那一刻,心中清晰响起了冰封的声音,埋葬着她的孤城。 青笙却只心想,宫中的女子皆属于天子,谁又敢种传情达意的花? 见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孤独、淡然的白色身影,眼神飘忽。 谁会让你眸光流转,谁又会值得你目光留驻。 青笙心里竟因被忽略的感觉泛起几分不耐,想起方才的兴味眼神,固执地将勿语递过,端后还在沉思中,青笙上前一步,清幽的梨花香袭来,手握花枝仔细将花插在她的发髻上,道, “高堂养育情,故人怀想情,挚友思念情,万物有情,广及天地,微至草木。多情之人,由情生忧,由情生怖。无情之人,若离了情,无忧无怖,但生亦何恋,死随何往?便是枉活一世了” 端后今日梳的堕云髻,青丝盘上几转,斜着轻垂一侧,随意清新,仿若天边欲落的云彩,翠绿簪子,称上勿语的粉色,增添几分情意。 她却似从思虑中惊醒,后退一步,不解地望着青笙,眼神还未从思绪中出来,迷蒙着,显得白若凝脂的小脸看上去无助、惹人怜爱,细长的薄唇紧紧抿着。 青笙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下意识抚胸,指尖却触到异物,从前襟掏出织锦手绢,端后也没接,"本宫不要了,自己留着",想是嫌弃被用过,青笙不爽地用手绢狠狠地擦着脸,却见白绢点点污渍,全是脸上的泥,兴味的眼神原来是这样,顿时难堪不已。 自打那夜端后吃了青笙的菜后,每日晚饭时辰,总会与云倾出现,第一日云倾还一脸不满之意,吃过后,就时常过来,婉妃与月汐有次过来,便邀了一起吃,谁知后来也成了常客。 “青姐姐,这是什么,可真好吃啊”,青竹捏着一块炸鸡翅,新奇地看着, “唔..炸鸡翅,重要的是什么呢?先腌的入味,裹上蛋液、面粉,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外面这层鳞片状的面糠,我研究了很久才…”,青笙脸上有些得意, “你只用做即可,不用多说”,婉妃一句话,把青笙的话淹没在嘴里,她扫了一眼,都在埋头吃着,根本没人理她。她也不生气,看着别人拼命吃着自己做的东西,也是很开心的事。 “月汐,多吃凉拌皮冻,养眼的”,青笙轻轻说道,又将素炒笋尖和青仁豆腐悄悄推近端后,知她喜食素,端后看她一眼,也不言语。喻月汐抬头,脸上笑意盎然。 “今夜好多星子”,青竹放下碗,惊叹了声,古代的星空璀璨,在湛蓝夜空下,熠熠发光, “喏…那颗最亮的是北极星,像勺子的七颗星子,构成了北斗七星,那边呢..”,青笙说道, “北极星?是因为它指北么?那颗最亮的称作紫微星,向来只听过紫微、太微、天市,你这叫法我从未听过,有些特别,你从哪儿看来的”,端后缓缓开口,声音如月色般清冷, “唔…青竹,你看,那个最亮的那颗星子,是不是很像坠在一只小熊尾巴上啊”,青笙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 “嗯,真的很像..”,青竹有些开心地惊呼道, “在对面那个勺子那,还有一只大熊,跟它呼唤着呢”, “哇…真的,真的”,青竹手舞足蹈地,众人都仰着头,看着夜空里,群星熠熠。 “看银河两边,各有一颗闪耀的星子,分别叫牵牛星和织女星,相传是两个相爱的人,被隔绝在了银河的两岸,每年的七月七日,喜鹊为他们搭起鹊桥相会……………”,青笙缓缓讲着,月色如水,凉风徐徐,虫鸣鸟语。 正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马吊 某日青笙动了念头,家乡的说法不是麻将能防老年痴呆么,便找敬事房的孙公公问下有没有马吊,孙公公不明白,又描述番,还是不明,估计没有。 取大块竹板,筒子,条子和万字,每样4个从1到9,共108张,加上东南西北中发白各4个,共计136张,青笙皱着脸,不能用斧头,不能用砍柴刀,只能用齿锯,又托孙公公问宫里修葺的木工讨来,塞了些银子,她手里除日常例银外,大部分是以前青笙攒下的。 锯子到手,开始做木工,竹板纹理紧密,材质坚硬,没几下青笙就汗滴直落,小口喘气,坐惯办公室,吹着空调画图纸的人,哪里做过力气活。几个时辰下来,天色渐晚,才锯了歪扭一条,想想136块,青笙想不如干脆变血站模式吧,不用花字,108块,少了28块,好主意。 金乌西沉,云倾先过来,估计今晚没闻见厨房飘出的香味,便来看看,走近后,见青笙满头大汗,一只腿压着竹板,一手弯腰扶竹板,另一手拿锯子使劲拉着,眉头紧皱,冷声说"怎么不准备晚膳?这姿势着实不雅". 青笙心里翻个白眼,主仆性子真像,指指木板,叹口气, "得把这切成136,不,108块", 云倾扫眼,道"这有何难",说着让青笙走开,站过来,从衣襟中掏出一把匕首. 剑鞘为暗金色,蛇纹浮雕,盘旋在剑鞘身上,蛇嘴大张,信子吐露,在眼睛处镶嵌了一颗红宝石,散发着妖冶致命的光彩,匕手延续剑鞘风格,呈合乎手握的弯曲形状,更盛似蛇摆动的尾巴。 拔刃出鞘的那刻,蛇影闪现,刀刃冷如霜雪,精光贯天,青笙砸吧了下嘴,值钱。 刚开口说了句,"每块都要切成一样的",但见云倾左手一拍,木板震到空中,耳边传来刺刺的破风声。 水果忍着现实版,青笙呆立,片刻大竹板啪又落回原处,云倾抽身要走,青笙一边拿竹板,一边喊道"你这还没切呢"。 突然哑口无声,拨开大竹板,已被全部切成小碎块,一模一样,青笙心里那武侠梦突然燃起了希望,那一苇渡江水上飘,飞檐走壁,借物腾空,还能被困于这小小长宁宫中吗?那就是快意江湖,策马天下了。 青笙兀自想的乐开花,回过神发现云倾已走远,赶忙急急追了过去,道"求姑姑传授武艺",云倾冷然地一口回绝, "若姑姑答应,青笙日日为你准备膳食",扫了眼,道, "我不收你为徒,你也得煮食给我吃",青笙接着说, "一日为师,终生为母,青笙日后必定好好孝敬姑姑,请传授武艺", "我不需要你孝敬",又被坚决地回绝了,青笙不死心,道 "青笙如何做才能随姑姑学习武艺?",云倾盯着我, "在这长宁宫,你学来何用?不必多废口舌,我必是不会收你为徒",说罢,转身疾步走开。青笙看着夕阳下拉的长长的背影,小宇宙爆发了,我一定会让你教我的,等着瞧。 “姑姑,请传授于我武艺吧”,青笙小心地奉上茶,101次地请求道。 “不行,一边儿去”,“我碰”,云倾一脸凝重的样子扫视着桌面。 “本宫可快糊了”,婉妃眯着眼,斜着身子,左手立着支起下巴,右手轻轻摩挲着麻将,一袭樱红纱衣柔媚无骨,略施脂粉,便明艳照人,从浑噩中醒后,愈加散发出祸水的气质了。 喻嫔月汐,水蓝色芙蓉暗纹襦裙,光泽润白的珍珠耳坠,宛若清晨青草上的水珠般清新可人,手里的牌打的风生水起,身前的筹码堆得山高。 欣才人嘟着嘴,一张俏脸气呼呼地,“姐姐再这般赢下去,我怕是也如常才人样,不愿和姐姐玩了”,喻月汐嫣然一笑,轻轻推了些筹码到她身前,道, “莫动气,没了问我要便是”,欣才人莞尔。 “输点筹码又如何,可别是输了气量”,说罢,婉妃媚眼如丝地瞄了眼云倾,掩嘴轻笑起来,云倾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指节发白,青笙赶紧把茶递上去,可别把好容易做好的麻将给捏碎了,一边还赔笑地说“小心烫啊”。 “边儿去,别碍手碍脚的”云倾啐道,一边打出一张牌,喻月汐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婉妃把牌一推,笑道“又糊了”,云倾的脸瞬间铁青起来。 青笙看事不妙,迅速地退走。回到內苑,百无聊赖地搬了把椅子躺着晒太阳,初夏的风中已带着暖意,让人昏昏欲睡,端后正在午睡,所以云倾才能溜出来玩麻将,平日里便是中苑的四个小主玩。 目光凝视着端后的屋子,看似温和淡然的人,才是那个最想不开的人,纵使平日里待人有礼有节,始终似隔着一层雾,看不清她的想法和内心,所有的情感都藏在那双清冷眸子的深处,如雪山上萦绕不散的雾气,看不透捉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心动 “贵妃娘娘驾到~~” 一声尖细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初夏午后,像是在平静的湖泊投下了一粒石子,而青笙却惊跳了起来,背上那尚未痊愈的道道鞭痕似乎又隐隐疼了起来。 从外苑进来的距离不算短,足以让各位小主收拾起仪态,端立在中苑,而云倾早一步回到端后处禀报。 “本宫去內苑,闲杂人在外候着”冰冷的声音已从门口传来。 青笙下跪低头,心里默默祷告。 宁贵妃径直到端后屋前,朗声道,“妹妹来给姐姐请安了,还望姐姐相见一面”。 云倾推门出来,作福道,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恐不能与贵妃娘娘相见”。 “本宫两次前来,皇后娘娘均抱恙在塌,想必是被这长宁宫的奴才们怠慢了”,宁贵妃冷言道。 “来人,将长宁宫管事奴才带上来”,青笙便被带到跟前,不敢抬头。 绛红色锦缎鞋面,泽如江波,金丝绣青翟振翅图样,以珍珠环边,鞋面镶嵌翠玉,华贵精美,可知这宁贵妃受尽恩宠。 “长宁宫奴才怠慢皇后,致病卧床,罚五十鞭”,郎朗的声音说道,清澈如铃,却令青笙如堕冰窖。这二黑巨门星不是已经破煞了吗。 她苍白着脸抬起头,刚想说话,却直接被拖走。 目光中那一身华贵之人绰约多姿,琥珀的眸子凤目流转,双瞳剪水,皓齿青蛾,凌云髻巍峨瞻望,饰七尾凤簪钗,上衔珍珠,作云鬓花颜金步摇,正紫色广袖长衫绣五翟凌云花纹,暗金线织就,金翟石和虎睛石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碎珠流苏如星辰闪耀,流霞如光,透着皇家尊贵气,言谈间定罪,至高权势的皇宫,人命如蝼蚁般卑微。 长鞭的破空声呼啸而来,啪的一声只听得衣帛撕裂,鞭子如蛇一样绕上青笙的脊背,冰凉,滑过的地方瞬间带来火烧般的疼痛。 青笙深吸口气,把嘴唇死死咬住,不发一句声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鞭子又凌空抽出一声,第二鞭已呼啸而来。 “停手”,门开了,里面缓缓走出个单薄瘦削的身影。 “镇住了”青笙松口气,心想莫非这宁贵妃就是这二黑巨门星带来的,想罢一抖。 只见走出那人仍是一袭月白色广袖织锦长衫,腰间垂着青鹿玉环绶,发髻松松挽着,脸上仍带几丝朦胧睡意,少了些清冷的气质,青笙不禁走了神,想着那睡颜该是如何缱绻柔情。 宁贵妃行了平礼,双眸如炬,精致妆容的脸带着笑意道,“姐姐身子不好,该是多休息,何苦为这些奴才出来,吹风受凉了可不好” , “无碍,本宫身子不好,与宫人无关”?端后立在门口,也没有让宁贵妃进屋的样子。 “姐姐生性温和,才令这些奴才胆大妄为,可知赏罚不明、厚此薄彼,则会乱了宫中规矩”,宁贵妃笑道, “不知宁贵妃所来何事”,端后不愿多说, “妹妹前几日听闻广宁宫去杂物房索琴,想必是姐姐在这呆闷了,那杂物房哪来什么好琴?自姐姐离开凤栖宫后,留下的九霄凤鸣琴皇上便赏了臣妾,妹妹哪来的福分敢用姐姐钟爱之物,这便送了过来”, 宁贵妃眼神一转,太监连忙将凤鸣桐琴放置在庭院的圆桌上。 琴身朱红色漆,琴身造形饱满,琴底之断纹隐起如虬,均起剑锋,白玉制琴轸,琴背池上阴刻篆书“九霄凤鸣”,是为琴名,龙池下刻“同心”篆印。 “这琴乃桐木和梓木的精华所造,音色清越,取“同子同心”之意,乃皇上与姐姐铭心相许的见证,姐姐当初留在了凤仪殿,现在想必是后悔了”宁贵妃道。 说毕,黛眉下细长的双目闪了下,挥挥手,身后老嬷嬷赶紧抬来椅子,雪白柔荑撑腮,斜躺在椅子上,显得慵懒而又危险。 “妹妹近日处理各宫杂事,身子较乏,不似姐姐得几分清闲啊”,说罢闭上眼,也不理会站立一旁的端后。 若是端后是烟雨湖中的白莲,清幽落寞,出尘不染,绝世而立,而宁贵妃就似那绝色天下的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傲视群芳,更似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怕只怕宁贵妃是对这后位势在必得。此举是试探那端后是否还有心思赢得皇上,重返皇后之位。 端后不语,眼神有些怔忡,青笙知此事皆因那日去杂物房要琴而致,便开口说道。 “启禀贵妃娘娘,那日是奴才去杂物房索琴,想给小主们解个闷,并非皇后娘娘的意思” “这长宁宫的奴才果真不守规矩,有你说话的地方么,来人,掌嘴二十”,青笙一听都快哭了,二黑巨门星啊,你表要再欺负我了。不说话,挨打,说了话,还挨打,打人别打脸好么。 只见从宁贵妃身后噌噌冲出两个老嬷嬷,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个架住青笙,一个挽起袖子,顺势一个组合五巴掌就甩了下来,狠狠的,不留一点力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里满是淡淡的血腥味,头发也凌乱地垂了下来,青笙也不挣扎,也不吭声,呼呼地喘着粗气。 “脾气够硬的”,老嬷嬷哼道,举起手,又是一个组合五巴掌甩下来,眼冒金星,嘴角的血滴滴落在地上。 “还差十个呢”,青笙咧嘴一笑。 “贱脾气,看怎么收拾你”老嬷嬷怒道。 “够了”,端后道,老嬷嬷却看向宁贵妃,看着点头,才松开。 “当日未带走凤鸣琴,便再无拿回之意,情深而缘浅,意冷则心灰,若华只愿此生终老在长宁宫,再无所求”,良久,端后才开口道,语气唏嘘,隐隐透漏出厌世避居的想法。 宁贵妃微眯着双眼,打量着端后,脸上带一抹笑意道, “如此甚好,长宁宫清幽寂静,适合安养,还望姐姐谨记今日所言,免了妹妹日夜忧心,辗转难眠”,言罢转身,冷冷对下人道, “回沐霞宫,本宫可呆不惯这长宁宫”, 天色渐暗,晚云长飞,一行人浩荡离去,长宁宫一下冷清许多。 端后神情比往日更冰冷了些,也不言语,转身回了屋。 青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膝跪得青肿,一瘸一拐地回了屋,这朝代跪来跪去,回头做个小燕子发明的跪得容易。 “哎哟”青笙嗷叫着,月汐双眼有些红,往她脸上轻轻抹着药膏,轻叱道 “都吃过一次亏了,还不躲着点,别又把命给丢了”。 “劲(幸)好今日青竹胡(不)在宫中,不用受她那混(份)了”,青笙脸肿的跟个包子样,嘴里含糊地说着。 “还贫嘴”,月汐用力戳着脸。 青笙脸抽了下,嘴没包住,一滴口水啪地坠下来,赶紧低头不语,尴尬红了脸,月汐笑弯腰,银铃的声音洒满屋子。 月汐勾着青笙下巴,让头抬起,白皙的脸离很近,手指仔细地在脸上抹着药膏,抹到出血的嘴角疼的青笙下意识躲了下。 “呼呼,不疼” 月汐轻轻吹了下,呵气如兰,温柔的眉眼,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温暖的气息抚过青笙的嘴角,有些痒痒的,于是青笙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月汐莫名红了脸,收敛笑意,用手摸着她的脸,定定地看着。 “吱嘎”,推门的声音打破了平静,青笙惊了下,抬头望去,一身月白长衫,赫然是端后,月汐连忙收回手,道“上完药了,那我该走了”,转身给端后行了礼,走出屋子。 端后转身关门,走到床前,神情依旧清冷疏远的样子,冷冷道“好些了么”,青笙要起身行礼,被她制止了,含糊地道“嗯”, “本宫看这药上的倒是挺好的”,语气冰冷,青笙低头不语,她也不语,两人陷入安静。 “数次得你解围,可有所求?”,良久,端后才道,青笙双眼一亮,“我要云倾教我武功”,一激动竟直言称我,却见端后脸色如常,似也不在意,只是道 “云倾杂务繁多,白日就只两个时辰,若是教你武功,便无暇陪本宫对弈”, “若得云倾教授武功,奴婢愿陪皇后娘娘对弈”,说的有礼有节,她却皱起了眉头,青笙睁着不算大的眼睛期盼地看着她,眸子亮晶晶的闪烁着, “回头本宫便与云倾说,每日申时你便过来,练武的时辰与云倾商定”。 青笙喜不自胜地咧嘴大笑,又牵动伤口,疼的直吸气,一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端后眼里的冰冷似融化些,竟带了几丝笑意,每当眼里冰冷不在时,那眉眼间便如冰山前的薄雾飘逸含情。 青笙看呆了,撑住床的手滑了,整个人往床外扑去,一双白皙细长的手扶住,后背一阵疼痛,感觉热流涌出,伤口怕是裂了, “出血了,把衣服脱了上药罢”,端后淡淡地说。 青笙扭捏了下,想咱现代人不能在古人面前害羞,两下除个干净,仅着靛色肚兜,趴在床上,从抽屉里拿出药递给端后,半响没人接,青笙转头,却见她盯着后背发愣,有些尴尬,旧伤尚未痊愈又添新伤,鞭痕交错。 “疤痕难看,碍娘娘眼了”,青笙说,她回过神,接过药细细抹着。 “怎的如此久还没消除,本宫上次给你的愈肌膏可是西域贡品,是去除疤痕的灵药”,青笙把头枕在做的熊猫抱枕上, “那瓶药效很好,给月汐了”,后背的手指却一使力,压在新伤上,疼得青笙双眼包满泪花,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那人却还一脸清冷无辜的样子。 不争气地又转回头把下巴抵在软软的枕头上,闷闷道, “月汐那伤在手腕,易被人见到,我这伤没人看得到”,身后的人也不说话。 轻柔、冰凉的指腹在后背滑过,似为火烧般的疼痛带来丝丝的凉意,舒服地溢出一声喟叹,听着却更像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背上指尖一顿,青笙脸红了,蔓延到了脖子,胸前和后背,空气中弥漫着端后的梨花香、药味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冰凉的手指慢慢滑到了腰侧,青笙躲了下。手指滑倒另一侧,又闪躲了下。 “躲什么躲,好生上药”身后传来声音,青笙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怕痒”。 “噗”身后传来笑声,狼狈地转回头,却见端后嘴角上扬,眼角带笑,仿若那冰封的雪山突然融化,仿若一夜间万树的梨花绽放,那眼里终日围绕的疏远的迷雾被驱逐,洒下了万物苏醒的点点阳光,竟真实的如此触手可及。 咚,青笙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如击鼓般重响在耳畔,安静地只剩下了心跳声,大声地在述说着她隐藏的秘密,一把手扯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身,掩盖起来,黑暗中只剩下呼吸声与心跳声,以为这般,便能掩盖住她,心动的痕迹… 她把头埋进了枕头,脸上的伤疼的龇牙,忽然眼前一亮,被子被人轻轻拿走, “别胡闹,藏里面作甚”,青笙平复心跳,扭捏起来,小脸忽的一红,轻声说道, “你应该多笑的,真好看”, 端后一听,冷了脸,可眼中仍是含了笑意。 “油嘴滑舌,本宫看你也不需要再抹药了”。 说罢,起身离开了屋子,在月光下投下了单薄的身影,洒在床前。 作者有话要说: ☆、生日 六月初,熏风入弦,高柳新蝉,宫外竹林翠绿,清影摇曳。初七是青竹的生日,小丫头说去年青笙做了个纸鹫送她,寻思着给青竹办个生日party。 改造了灶台,旁边的炉灶做成中空凿孔,下面生火,以木板和牛皮做成鼓风机,对外换气可保持温度,做成烤箱,就能做生日蛋糕了。 青竹说十六岁,家乡的习俗是要姐姐绣荷包给她,青笙压根不会,苦着脸求月汐做了一个,织布白底绣青色竹影纹,翠绿枝叶上停着欲飞的五彩蝴蝶,秀气清雅,自己歪歪扭扭地绣上了青竹两个字,就这样还扎了满手的针眼,被月汐一顿取笑。 每日申时与端后约定的对弈,暖风微热的外面,只要走进屋子,就凉凉的,端后棋艺闻名,青笙这初学者输的灰头土脸,不多会就坐不住,便让端后学五子棋,刚开始还赢,慢慢端后看透了双三,三四的规则后,用围棋的思路来下五子棋,简直就是钢铁装甲的将军与手无寸铁的农夫,没多久青笙就弃子投降。 “你此着下的不妥,再来一局”,端后修长的手指收拾着棋子,一副输赢无谓,风轻云淡的样子。青笙哭丧着脸,默默地收拾着棋子。 “不如皇后娘娘看书、习字或画画可好,青笙来研磨?”她一副讨好的笑着,一有机会就想办法逃脱下棋,端后也不说破。时而对弈,时而作画习字,日子过的也快。 夜深,青笙马步一蹲,双腿微颤,汗滴从脸颊滑落,“抬手、挺背”云倾吃着零嘴儿,悠然坐着,手中树枝还不时敲打下她那发颤的双腿。自找苦吃,青笙心想,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云倾说起话来。 “姑姑一身好武艺,为何愿呆在此处?”青笙问道, “皇后有恩,恩未尽,不可走”,云倾道, “皇后娘娘想必是心善之人,方得姑姑忠心跟随,却不知有巫蛊谣言一事”, “闲谈莫论人非,主子的事咱们不可腹诽”,云倾拿树枝拍她微弯后背,她轻咬银牙, “姑姑也快到了出宫年纪,不想寻一好人家,过日子么”, 云倾眼里一闪,往昔如现,她原名秦欢,出自武林世家,天赋颇高,凭秦家的祖传剑法风影剑闯江湖,剑快影乱,江湖人称无影剑女,行侠仗义,获得江湖一时美名。 终究风头过胜,风影剑名扬天下,人的贪婪是无穷的,秦家满门被洗,只为了一本秘籍。她年轻气盛,却中了仇家埋伏,食了软骨散,四肢无力,被逼入巷中,衣襟撕裂声,恶人狞笑声,似一场噩梦,一袭白衣立在她身前,瘦削的身子挡住了漫天的乌云,羽扇纶巾,稚嫩的脸庞,白皙清秀,面对手持刀剑的恶人,淡然而立,竟是震慑住了他们,那一年,端后十五岁,乔扮成男子,参加科举而回的途中。 后来,赶来的侍卫驱退了恶人,才知他手无缚鸡之力,却傲然挡在自己身前,当他转身时,阳光从乌云中跃出,光芒驱散了死巷的黑暗,洒在他温润如玉的脸颊,眉目如画,那一刻,心沦陷了,在那一片温暖的目光中。 当知道他原来是她时,心里失落了,却再也离不开她了,换了名字,随她进宫,守着她。 除恶惩奸,英雄救美的俗套故事,并不动人,反而,当初那份不问情由,毫无企图,却奋不顾身的保护,换来了她八年来的生死相随。 “当我看着她的眼睛时,便知,她不会去做巫蛊这样的事”,青笙坚定地说,那双眼睛淡漠疏远,却不含杂质,清澈无欲。 “若是皇上信她,一如你般,她必定开心的多”,云倾叹口气,青笙眼神执着,暗自握拳,豪情万丈地大声说, “我必信她,纵她沉默不言,我必随她,纵她刀口浪尖”,话音刚落,忽听地草丛后窸窸窣窣,急忙转身,青笙鬼祟地四处环顾,见得远处好似,飘过一道白影,吓得小脸苍白, “还刀口浪尖,就你这胆子?”云倾扬起了嘴角, “嗯,这是害羞,不是害怕”,青笙严肃地纠正云倾可能存在的错误想法。 很快到了初七,烤好了蛋糕胚,去厨房要了些牛乳,让人肉搅拌机云倾打出了奶油,细细抹在蛋糕胚上,铺上切片的梨、桃、葡萄,将蜡油融了,加点青汁,贯入细竹节中,做成翠绿的蜡烛,像青竹般。 厨房里做好了青竹爱吃的炸鸡翅、炸薯条,端后爱吃的西湖豆腐、青芹炒百合,月汐爱吃的清蒸鲫鱼,婉妃爱吃的辣子鸡丁,又做了荷香糯米蒸排骨、肉末茄子煲,满满一桌菜,看到各位主子们那发光的眼神,青笙心里乐的很。 金乌西沉,庭院里摆上桌椅,贵嬷嬷身子不好,早早睡了。端后、云倾、婉妃、月汐和两位才人一一坐在桌前。 青竹今天梳了双环髻,额前浏海细细垂下,水绿色锦绣双蝶短襦配上烟水百褶宫裙,腰间系上青笙送的白底青竹荷包,显得分外娇俏可爱。 青竹翻出前日里做的衣裳,青笙喜欢青色,便做了莲青色云雁暗纹广袖长衫,倒也有几分俊逸不凡的味道。 端后送了个玉簪子给青竹,婉妃、月汐、两位才人也纷纷拿出礼物,月汐送了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婉妃媚眼一笑,道, “青竹妹妹,赶紧收着,喻嫔从牌堆赢得东西可不少”,月汐扫了她一眼,只是将玉佩塞到青竹手里。 青笙让青竹闭着眼睛,捧着生日蛋糕走到青竹面前,轻声唱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小丫头张开眼,看见生日蛋糕,开心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来,闭上眼睛,许个愿,然后吹蜡烛”,青笙把蛋糕放在青竹面前, “我希望青姐姐。。。”, “嘘,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青笙说, 青竹点点头,默默许愿,然后鼓起腮帮子,呼地吹灭蜡烛,眼里湿湿的,说, “青姐姐,我今天真开心”,“开心就好,明年咱们更开心”,青笙笑道, 青笙把蛋糕切成几块,看每个人眼里都散发着火热,不禁好笑,一一递过去,青竹一口咬下去,嘴边沾满奶油,“真好吃”,嘟囔着,婉妃几人倒是吃的斯文,又是新奇又是研究的样子。 青笙从树下取出埋着的梅子酒,一一满上,道,“无酒不成宴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醉无归”, 浅尝一口,没有了当初的苦涩,酸甜的梅子融合在酒香中,清洌幽香,口感清甜。 行酒诗、猜酒拳、没几轮,场面混乱,人人醉意朦胧,只得内力深不可测的云倾神色如常。 婉妃与青竹已满脸通红,在场中乱舞起来,常才人和欣才人以筷击碗,奏乐伴舞,笑的花枝乱颤,端后左手托腮,白皙的颈子泛起了红晕,右手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而月汐脚步不稳地走到青笙身侧坐下,从怀中掏出个湖蓝色织绣荷包递过来。 “那日看你对给青竹的荷包爱不释手,我便给你也做了一个”,青笙刚伸出手,感觉到两道目光扫过来,一道冰冷如水,一道妩媚如丝,道谢着收下。 荷包上绣湖蓝色的水面波涛跌宕,一轮明月当空散发出莹莹光辉,一簇脆嫩青绿的竹叶飘摇,绣工细腻色彩融合,青笙喜欢得很,小心翼翼放回怀中,给月汐个开心的拥抱。 “青笙,我好难受”,喻月汐靠着她肩膀,眉头紧皱着,青笙轻轻给她按着额头,目光却被场中那飞舞的人吸引过去,婉妃的樱红色薄衫在风中飞扬,足尖飞点,仰首伸展,如凌空飞翔,舞姿妩媚而妖娆,樱唇娇艳,散发着魅惑的气息。 忽然,一双手抚上青笙的脸,将脸硬生生地扭过去90度, “不准看她,我不好看么”,喻月汐难得孩子气,青笙只好看着她,见她眼神迷乱,却抬起手,手指划过青笙的眉毛、眼睛、鼻梁,落在了嘴唇上, “长得真是不招人喜欢啊”,喻月汐嘟囔道,青笙很无奈,穿越成这样有什么办法, “眉眼普通,平凡无奇”,喻月汐继续嘟囔着,青笙真的很无奈,我也不想的。 喻月汐慢悠悠凑到青笙的耳边,嘴里的热气呼在耳畔,痒痒的, “我怎么就偏生喜欢上了”她缓缓地说,抬起双手环住脖子,将头埋进青笙颈窝里, 嗯?青笙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容貌平凡,却坚定自傲,沉默寡言,却心细如尘” “是什么时候呢?包扎时的焦灼和心疼眼神,还是第一次温暖的拥抱?” “可你却说我们都是女子,我却为女子的你失了分寸” “青笙,我想恣意任性爱一回,为自己而活”, 喻月汐喃喃轻语,情意随风拂过耳侧,温软香甜, 青笙却下意识地看向端后,座位已空,青竹挽着婉妃,脚步轻浮走来,婉妃神志清醒了些,细长的双眼看着挂在青笙身上的喻月汐,神情变幻莫测,只是径直走来,一把从怀中扯下喻月汐,喻月汐挥舞着双手,挣扎着扑来, “不要拉我,我要和青笙在一起”,青竹奇怪地望向青笙,拍手笑到, “月汐姐姐醉了…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 青笙狼狈地逃走了,走出冷宫,凉风一吹,酒醒了几分。心里凌乱如麻,年少那段感情仿佛又似重演般,可那时是因为自己懦弱、胆小,可这次,逃避却是因为心里清晰浮现了一个白色瘦削的身影,已占据了整个心,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当听到她说着意冷心灰,愿终老于此时,却是心疼不已,脑中只是反复旋律着。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想到此,心里竟有些轻松,原来懦弱的自己,也会生出了许多勇气,也会想要温暖那个清冷的人,想要守着那个说着心灰而意冷的人。 不知不觉走到冷宫外的月心湖,明月当空,在湖心投下淡淡的影子,月如湖心,湖映月心,沿岸垂柳飘拂,瘦削身影临水而立,似秋夜的月色捣碎浸染,月白色倒影,绝世而独立,回头是倾国倾城的容颜,清冷如水。 走近,直视漆黑双眸,眼底幽黑无垠,不见喜怒哀乐,淡然空洞的只有倒影,冷静自持,置身事外地看着一举一动,总能打消你所有的勇气,万般的话语在嘴边却难出口,只能并肩而立,无语。 即时酒醉,她也总带了几分清醒的端后,早把喻嫔的举动看在眼里,在那样的场合下,她的身份终究不适合,只得退了出来。于理,她应斥责,于情,她却不忍。于情?不由苦笑,何时竟也懂了几分情意,不由想起那人,一脸认真地说着,万物有情,微及草木,倒真的是多情而生忧。 半响,终是打破了沉默,明明知道,却仍故意地问着, “喻嫔对你可是有像男女般的感情?”青笙不由心惊。 “宫中偶有宫女对食传闻,但身为嫔妃,若坏了规矩,可是死罪”, “这冷宫中也得守规矩么?”青笙诺诺地试探道, 是啊,这寂寥荒凉的冷宫中安放的,不就是不讲规矩的人么,还有何规矩,遂放软了心肠, “罢了,与其后半生在冷宫中孤独终老,有个人陪到也好”。 青笙心里燃起希望,却不想让她误解,缓缓道, “落花虽有意,但我心已有所属”,转头看着她,眼神温柔,述说着,你就在那里。 那人却径自只顾着望着天上明月,衣袂翻飞,万丈如水月华,五尺孤独倒影。 疾风袭来,青笙裙角飞扬,在身前后扑卷,急急用双手压了长裙,原本凭酒意酝酿的勇气,先是温柔的眼神被无视了,又被翻飞的裙角弄得狼狈不堪,连最后一丝勇气也失去了。 旁边那人将腰侧的麒麟白玉佩系在腰前,却解下来原来的青鹿玉环绶,转过身,在青笙腰间系上压住裙角。 “着裙时需挂玉环绶,连这点规矩也不懂”,她轻轻道, 月光下,那一低头,长长卷翘的睫毛,光洁的下巴,弧线优美,纤细如玉的颈子,而那神情仿若替夫君着衫般温柔,心一动,握住那冰凉白皙的双手,千言万语却如梗在喉。 "若华此生愿终老于长宁宫”,青笙重复她之前的话, "那么,若华,能让我陪你余生吗?"有些艰难地说出口,青笙稍低头看着她抬起的眸子。 "我惯了一个人,不喜欢有人伴左右" 她缓缓道,却未抽回双手,冰凉的手竟也有些贪恋那掌心的温暖。 "手凉的时候我给你暖手,还要给你做好吃的", 青笙心中狠狠骂了自己,穿越时应该带上情话大全 "云倾也能做",冰山美人回道,青笙语塞。 "我喜欢你"青笙呐呐道,趁着酒意,面红耳赤。 "我心如死灰"青笙再度语塞,万年大冰山。 看着青笙双颊通红,连耳朵也鲜红欲滴,脸色却难看得吃了一车的苦瓜般,五官都皱到一起,欲言又止,端后不由轻笑了起来。 有很久了吧,身边的人,除了恭敬、讨好,就是被冰冷的退避三尺,甚至连他,当今皇上,也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有很久了吧,没人敢如此直白地向自己袒露情意,被人捧在心上的感觉,还真是久违了呢。 吃了憋的青笙手足无措,见得端后竟对告白轻笑起来,不由得恼羞成怒,这好容易酝酿的浪漫告白氛围就这么被摧毁了,难道自己的告白就这么好笑吗? 酒意上头,竟就这么不管不顾起来,忽的,扑上前,一口咬上了端后的耳朵,又怕咬的重了,便用舌尖轻舔了下,口中呼出的热气拂过耳畔。 见她轻微颤了下却未挣扎,青笙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止不住被电影、漫画和小说的教导,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路,自己想完又觉得比喻有些不妥。 便用舌尖绕着耳垂沿着珍珠耳钉,轻轻在耳廓外沿画圈,一下又一下,那冰凉的耳朵在挑逗下变的灼热滚烫,鲜红欲滴。 慢慢沿着耳朵移到下巴、嘴角,感觉到她不平稳的呼吸,青笙用舌尖在嘴角徘徊,却按耐不住地直接吻上了那紧紧抿着的嘴唇,想象中的冰凉,却柔软香甜,仿佛香草冰淇淋般可口,青笙有点怀念地爱不释口起来, 突然身子一软,青笙便顺势抱个满怀,感觉到那起伏不定的胸膛轻轻依偎着,右手十指相扣,左手抚着那纤细的腰肢,吮吸着唇瓣,舌尖轻舔着圆润的唇珠,嘴间轻呵的热气在彼此嘴间交缠,使力将她压向自己,她痛呼一声,青笙的舌头便借此闯进了紧闭的嘴中,找寻香舌与之交缠,抚着她的头,嘴唇吮吸着香舌,用舌尖与舌尖触碰着,呼唤着回应,舌尖划过口中的每一寸地方,香甜可口。 直到快呼吸不过来才不舍离开,只见端后脸颊潮红,唇红欲滴,眉目含情,平静的眸子仿若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情意缱绻,青笙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可知你此刻有多美么,答应我,别让他人看到你这样子" 闻言怀中身体一僵,端后突然奋力推开她,气息不稳,原想不过是个单纯的小孩,情意温暖无害,便由得她去胡闹,但是这样的触碰让她心慌,充满了占有欲,超出了她的界限,面无表情地说, “你逾矩了,本宫是皇后,一生都是皇上的人”,青笙闻言气急, “若华已为他悔了青春,难道还要误了余生,一世为他孤独?”青笙神情激动,这个死板的大冰山, “你可知这话是死罪?后宫女子为帝生,为帝亡。女子之间的情意,虚无飘渺,岂能如此荒唐”端后凛然而视,青笙伸手欲握手,却被躲了,道, “我已死过一回,死有何惧,你是我活着的情由”,话一出口,原来自己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她已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无可救药,再有下次,休怪本宫无情”,端后决然地转身而走。 原来你对我并无半分情意么,青笙呆立在湖边,站了良久。 作者有话要说: ☆、戏谑 “青姐姐,你又把糖当盐放了,这都第四回了”,青竹皱着小脸道,青笙趴在桌上失魂落魄的,最近端后躲着,也不来吃饭,也不让每日陪她下棋,茶不思饭不想的。 “青姐姐,你怎么了,有心事么?”青竹放下碗筷,眼珠溜溜转,像个小狗样, “近日吃饭的人少了,觉得冷清了些”,青笙百无聊赖说道,伸过手捏了把包子脸, “是啊,最近皇后娘娘,婉妃娘娘和喻嫔娘娘都不过来了?”,青竹拍开她的手,这么一说,青笙才发现月汐也没过来,反而松一口气,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只见门廊里云倾满脸愠意地走过来,往凳子上一坐,拿着备好的碗筷,夹了口菜,一入口,眉头紧皱,嫌弃地说道, “这菜真难吃,怎么今日诸事不顺?”, “姑姑,青笙姐姐最近心不在焉的的”,青竹撑着下巴,云倾挑挑眉毛,翻了个白眼, “你又怎么了?最近无所事事,看来皮该紧紧了”, “姑姑不用陪皇后么?”,青笙试探地问道, “皇后娘娘这几日总是在看书,不让人打扰,我好容易抽点空去打马吊,结果婉妃和喻嫔闹了脾气,不欢而散,牌搭子也没了,所幸无事,看你根基很差,从今天起,便陪你练武吧,每日练足四个时辰”。 青笙皱着小脸,点点头,心里有些蹊跷,婉妃性子虽烈,但处事极有分寸,而月汐待人温和有礼,两人怎么会生了芥蒂。 风影剑法,如其名,唯快不破,以快制敌,云倾舞出的风影剑,快若闪电,身形变幻,一招已出,而残影犹在,令人眼花缭乱,而剑气凌厉,破风斩气,尽显武林高手风范。 “前阵练习砍竹子可有进展?”云倾要青笙每日去冷宫外的竹林砍竹子,竹子坚硬而柔韧,每次发力却会被弹回的竹子攻击,正好可以练习在闪避中发力。 “一开始,尚不能砍断一根细竹,现在每夜能砍断一根碗粗的竹子”,云倾满意地点点头, “没有偷懒,学武之心倒也诚,今日开始便传授你风影剑法”。说罢,一招一式的比划了起来。 七月艳阳如火,心浮气躁,在屋外院落种了些翠绿的芭蕉,青笙将砍倒的竹子,削成有弧度的薄片,尾端再薄些,中间凿洞,三片钉在一起,后面加个滚轴,前后固定,就制成了土式风扇,悬挂起来,让人肉发动机云倾像转陀螺一拉,呼呼地就旋转起来,阵阵凉风吹来,有效时长达到两个时辰,竹片漆成白色,竹尾细细画上团簇的粉色樱花,静止时似樱花坠落,转动时却似勿语花。 素手折勿语,愿君知我意,让云倾给端后送去,再带上一碗凉凉的绿豆汤,不来吃饭,还不能做好给你送去。 又连忙赶工做了几个,婉妃那个漆成樱色,月汐的漆成浅蓝色,纷纷给各位小主送了过去。 闲来无事的午后,躺在芭蕉叶下,看堂前荷叶青青,听蝉声知了知了,忽然想起一句诗,觉得和此情此景有几分相似,故作文人般缓缓念道,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夏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吱声”, 话音未落,却听道噗的一声讥笑, “没想到青笙自比癞蛤蟆,可不知谁是天鹅肉啊”,虽是讥讽之语,声音却妩媚销魂,抬头看,婉妃莲步轻移,堆枕乌云堕,一袅楚宫腰,眉如远山,眼角勾勒,渗入骨子的媚意,生生地勾人,仍是偏爱的樱红色对襟纱衣,今日却薄如蝉纱,白色肚兜隐约可见。 青笙红了脸,闭眼,懒得理她,暗香袭来,柔媚芳香的合欢花味,像羽毛般轻盈,飘动荡漾,轻柔温存的氛围, "怎么,不敢看我么?不想吃么?癞蛤蟆",婉妃弯下身子,呼出的芳香喷在脸上,青笙无奈睁眼,妖孽今日玩哪一出,眼下便是一片雪白的胸脯映入眼底,饱满浑圆,抬眼又是妖娆的脸,樱唇微张,迷离妩媚,青笙慌忙直身,约有些恼怒, "娘娘这是做什么", "青笙可是羞了?"婉妃若有所思地看着青笙, "娘娘今日为何数度戏弄奴婢?" "叫娘娘多生份,叫湄儿,可好",青笙不言,侧身看着远处。 "怎么?能叫月汐,就不能叫湄儿了?",突然婉妃坐入青笙怀中,双手紧搂,青笙欲言,唇却被婉妃用食指抵住, "今日你若不喊,那我便不起,怀里倒舒服",说罢,侧头靠在胸前,食指从唇移到鼻梁、双眼,顺着眉毛描着,眼神望前,似笑非笑, "湄儿,快起来,给人瞧见可不好",青笙妥协道, "迟了,有人看见了",婉妃湄儿盈盈起身,妖娆的脸带着莫名的笑意,狂野而放肆,直视某个方向,青笙转头望去,煞白的脸,失了血色的唇,仓皇间逃走的水蓝色身影,跌跌撞撞,失魂落魄。 "月汐"青笙焦急喊到,却不见停步,转头神色愤然,对婉妃说着, "你是故意的,为何要伤她?" "替她斩断情丝,宫里可容不得这些",婉妃拉了下衣衫,垂手而立,不在意地说道, "她外表柔顺,内心刚烈,何苦再伤她",青笙眸子里跳动着火焰,闪着担忧之色, "你这般逃避就不是伤害她吗?只有她心彻底死了,才会涅槃新生",婉妃笑若烟雨,言语残忍, 青笙心里已有端后,不想伤害喻月汐,可她没想到的是,逃避退缩也是种伤害, "这本与你无关,你为何要插手",青笙脸上疑惑,她不明白婉妃为何要如此, "冷宫日子无趣,找点事儿消遣下",婉妃微眯双眼,眨了下眼,媚眼如丝,转身扭腰走了。 晚膳喻月汐仍没出现,青笙心里约有些不安,端了碗银耳莲子羹过去,还在走廊,便隐隐听见婉妃柔媚的话语声,酥软甜腻,而喻月汐如受伤困兽般发出压抑的低吼声,听的啪的一声后,传来喻月汐轻声地啜泣声,青笙站在门口,进退不能,突然间门打开,婉妃一脸凝色走出,抬头见了青笙,瞬间挂上几分媚笑,细眼如丝,娇声道, "小猫今晚脾气可不好,劝你别去被挠了,不如去我屋罢?", 青笙见她润如凝脂的右脸上,还泛着红红的掌印,嘴角扬了扬,道 "娘娘,妆花了,还是回屋整理下",婉妃抬手掩住了右脸,左手轻搂青笙的腰,吐气如兰, "都说叫湄儿了,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说罢,轻笑一声,回首一眼,莲步轻移而去。 "月汐,我给你送了点吃的来"犹豫再三,青笙还是在门外开口道,门里的啜泣声渐渐小了,良久传来喻月汐有些沙哑的声音, "青笙,今日我不舒服,改日可好?”,青笙叹口气, “万事随缘,自有注定”,屋里一片默然。 作者有话要说: ☆、撕夜 青笙心里杂乱,便随意走走,不知不觉走到端后屋前,一灯如豆,烛火摇曳,挺直的纤细身影投在窗前,小巧的鼻尖,细薄的嘴唇和修长的下巴弧度,执书的纤指如兰而香, 青笙直立窗前,将这身影点点镌刻心中,苦涩却缓缓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月色如华,投下长长的影子,从地上到窗棂下,萧索而孤寂,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相同的性别,不容于世的感情,身影靠近,却似相隔千山。一念间咫尺,一息间天涯。要怎么做,才能一步步走进你的身边,走进你的心里。 突然,窗前的身影起身,走到门前,开了门,抬眼,视线相对,无语静默,她眼眸中映入了一轮月光,清冷如水,青笙正欲开口,她却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月光被袭来的乌云遮蔽,微风翻卷,树影摇晃,一滴水落在脸颊,两滴,三滴,微凉的雨落在脸上,像她冰凉的手抚在脸颊,雨滴从头发上坠落,冰冷地沿着脸颊、下巴落在地上,坠落时已带了温热,这温热能否捂热你的冰凉。 雨势渐大,青色衣衫潮了,也不知站了多久,久到窗前的身影吹灭红烛,陷入了一片漆黑寂静,青笙垂手而立,脸上已全是没有温度的雨水,冰凉如山涧的雪水流过,衣衫尽湿,她抬手环抱住自己,好似便能温暖一些,挪着僵硬的脚步回了屋,寒意却从身体蔓延到心里。 夜里辗转反侧,早早醒来,雨已停了,盛夏的清晨仍带着一丝凉意,披衣出门,清新的空气袭来,深吸口气,豁然开朗不少,脚步不知不觉又往端后住处走去,远远地就见到端后的身影,着月白色薄衫,青丝披散,似从水墨画中走来,灵气飘逸,她手执画笔,悠然专注,细细绘着,青笙本欲转身离去,看着那人单薄的衣衫,终是不忍,走近了,将身上披风轻轻系在她肩上,道, “清晨露重,别着凉了”,那人也不语,只是盯着纸上,跃然而出的庭院夏景图,墙边伸出的枝条,雨水敲打后,枝头的木槿花零落地绽放,笔墨写意,水气晕染,又添了几分韵意。端后凝思片刻,又提笔在一侧用小篆写着, “晨云露染枝头重,骤雨花落满园冢”,落款若华, “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青笙鬼使神差念出了这句歌词, “诗意不搭,最后一句尚少一字”端后淡淡地说,青笙对她的严谨无语了,作为工科生,能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吗,歌词都是这么写的。 一滴雨落下,笔墨晕染开来,青笙一手将画护在怀里,一手牵过她,往回跑去,果然大雨倾盆而至,只好躲在屋檐下,将画小心收好,手里仍是她冰凉的小手,她抽了下手,青笙不让, “若华的手太冷了,会着凉,先捂热”,端若华不语,发狠地捏了她下,转头看着远方的雨幕。 青笙从怀里掏出那月白色的手绢,仔细替她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滴,看不见那双冰冷的眼,反而显得白皙的脸乖巧而安静,在眉梢上坠落的雨珠,在长睫毛上挂着的雨珠,好想就这样保护她一辈子,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塌陷了, “不用逃避,不用回应,只要坦然接受,施与并不意味着要获取,有的时候,付出,对我而言,也是欢喜的”,看着那依旧默然的侧面,良久,都快灰心的时候,才听到一声细若蚊蝇的“嗯”,说罢,端后抽手转身。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青笙边哼着,脚尖轻点台阶,使了一招游龙在天,青衣旋转一圈落地,踏步而行,任雨水打在脸上,也掩不住喜悦。 自此后,青笙便常往若华屋子跑,送糖水、蛋糕,偶尔替她研磨练字,陪她作画下棋,她也不再拒绝陪伴,她要看书时,青笙自觉离开,小心维持着彼此距离,日子久了,倒开始习惯彼此的存在。 空余的时间便勤练清风剑,招式都会了,云倾说青笙缺少实战经验,清晨便提着木剑去竹林丛中,劈砍扬击,四周竹子在受力后反弹,躲闪中劈刺来增强迎战能力,夜里与云倾过招练习,时日长了架势竟也有模有样。 时已入初秋,勿语花瓣片片凋落,青笙有些舍不得,便一一捡了起来,晾干后放在荷包中,淡淡的花香袭人。 喻月汐还是避而不见,青笙心里总觉得不妥,走到中苑,看见喻月汐痴痴地站在木槿树下,一叶落而知秋,也不知站了多久,肩上落了大片的粉色的木槿花瓣,一身水蓝色襦裙,身形单薄了许多,心里有些不忍,刚欲上前,眼角却看见旁边一袭樱红色,伫立直视着那抹水蓝色身影,妩媚如丝的眼神露出难得的认真,婉妃盈步上前,轻轻摘取了月汐肩上的花瓣,将披风系在肩上,大风一作,木槿花落,漫天粉红色花瓣飞舞。 夜里,青笙去见了婉妃,她换了身大红色的薄纱长裙,慵懒地躺在榻上,手支着头,娇媚美艳,招手让去床边坐,青笙立在床前,道, “娘娘,青笙有事想问?”,她微眯着双眼,盈盈坐起,说, “我说过你若再叫我娘娘,定不饶你,可还记得?”,青笙点头,正欲言,却被婉妃一把拉过,倒在床上,婉妃翻身压住,嘴唇凑近, “这次可记得了?”,青笙忙不迭点头, “那便叫来听听?”,呵气如兰,吹在耳畔,青笙不语,婉妃笑意更浓,“当真不叫么”,樱唇微张,慢慢凑近,青笙只得妥协, “湄儿,别闹了,给人看见不好”,青笙急道,挣扎起身,她轻笑两声,柔软细腻的身体却屹然不动地坐在身上,青笙打不得,挣不过,只叹武功白学了,索性放弃反抗,仰躺在床上,看着她,道, “我只想问你,月汐到底怎么了?”,她眼里精光一闪,又媚笑道, “这事怎么来问我,真想知道么,怕你接受不了?”,青笙有些不安,湄儿眼里媚色更浓,缓缓道, “她醉酒那夜,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心里对你愧疚,避而不见,只知道折磨自己”,语句缓慢却如雷劈在青笙脑中,青笙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 “是你趁她酒醉,轻薄了她?卑鄙”,婉妃听罢反笑了起来,慢慢伏低身体,以手抚摸着脸,道, “冷宫寂寞,为何不给彼此找点乐趣,觉得可好?”樱红的嘴唇凑近,眼神妩媚如水,可青笙却想起了梧桐树下那樱红色身影的眼神,认真,甚至有些深情,这一切都是你演的吗? “你对月汐是有情的,对吗?你了解她对我的心意,所以你做了这一切?”青笙道,婉妃收敛了笑容,盈盈起身,伫立看着窗外的木槿花,道, “女子间谈何情意,不过是寂寞时的慰藉,青笙可是想多了”,青笙赶紧下床,走到门口, “湄儿,我对月汐怕是要辜负她的情意了,你若真心待她,自然是极好,你若无心,请别再伤她了。她所求的不是寂寞时的慰藉,是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婉妃轻哼了声, “被贬到冷宫的妃子们,早该明白,一心人白首不离,就是个荒唐的诺言,虚无缥缈,终是及时行乐才好啊”,听罢,青笙无奈,道, “别再伤害她了”,婉妃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了, “你以为你的不言不语就不是伤害了么,她就算与我发生肌肤之亲了,可她心里终究全都是你”,婉妃脸色又闪过一丝怒意, “我哪里伤的了她,她心里根本没有一丝在意过我?”说罢,挥挥手,示意她离开,青笙转身开了门,却愣了愣,喻月汐立在门前,单薄的身子,脸色苍白的似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无神,似盯着青笙,又好似透过她盯着后面的婉妃,难以直视,青笙转头望着婉妃,在大红色衣衫的映照下,她的脸也苍白了起来,嘴唇一动,欲语难言, 喻月汐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喃喃道,“没关系,没关系的”,转身飞跑而去。 “月汐”青笙追去,月汐停住脚步,背对着,强忍着, “没关系的,过些时日,会好的”,说完,一步步走回房间,背影柔弱而坚强,一如曾在床前看见的那样。 那夜不欢而散后,喻月汐和林湄儿都很少出现来內苑,宫里一下又冷清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月明 中秋将至,宫里的公公传话,各宫管事宫女在德清宫集合,青笙穿了最不惹眼的青衣襦裙,加上本就平凡的容颜,扔在人群堆里就埋没了。总管的教诲从清晨讲到正午,昏昏欲睡,无非是皇上英明、治国有道,天下太平,后宫管理有方,报了各宫可领的份例,依次领了例银和份子,回宫分发。 中秋夜,皓月当空,群星闪耀,庭院内摆了筵席,小主们都精心梳理了一番,贵嬷嬷带了子怡和黄蓉来,子怡头上抹了些油膏,发梳的服服帖帖,细簪了朵红纱花,显得娇艳动人,而黄蓉污脏的小脸也清理干净了,清秀可人,手里拽的丝巾拧来拧去,有些拘谨,但两人还算老实地坐在一旁,子怡附耳贴近青笙说,“这家宴皇上可会来,今夜本宫如此美艳,定要将皇上倾倒,婉转承恩”,说罢,抬袖掩住嘴,咯咯笑了起来,青笙莞尔,也悄悄凑近她耳朵说, “那好好用膳,可别让皇上见了,失了分寸”,子怡神情慎重地点点头,姿态优雅,用膳,欣才人和常才人着了嫩黄和嫩绿衣衫,显得精神不少,依旧是水蓝色衣衫的喻月汐神色若失的坐在一侧,偶尔飘来几丝若有似无的眼光,流连在青笙身上,离的远远的是樱红色长裙的婉妃,神色憔悴了些,强打起几分精神,与旁边的欣才人聊着,青笙想起刚刚穿来到这冷宫时,不甚唏嘘,一晃眼已过了数月。 缓缓而来的月白色身影让人翘首以盼,青丝垂堕,云鬓玉颜,一眼便夺走了呼吸,清冷如水。她端坐在主位,举起杯子,道 “秋空明月悬,清光似往年,今夕何夕,共聚此时”,众人纷纷举杯,又行起了酒令,以中秋为题,没几轮青笙便败阵,喝了不少。 月是故乡明,也许各有心事,也许思乡愁绪作祟,各位都有些意兴阑珊,早早散了筵席。 收拾残局后,青竹醉醺醺地去睡了,青笙坐在庭院,望着星星,在另一个空间,父母是否也正在看着天空的星星,想象哪一颗是自己,不知不在的日子,他们可过得好,想起那夹杂的丝丝白发,思乡的愁绪苦涩地蔓延开来,拿出笛子轻轻的吹起《念亲恩》, 长夜空虚使我怀旧事,明月朗相对念母亲,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怀念怎不悲莫禁。 长夜空虚枕冷夜半泣,遥路远碧海示我心,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常在心里问何日报。 亲恩应该报,应该惜取孝道,惟独我离别,无法慰亲旁,轻弹曲韵梦中送。 吹罢,轻念着,“唯独我离别,无法慰亲旁,轻弹曲韵梦中送”,沙沙的脚步声传来,转头看是喻月汐,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下巴也尖了,眉间藏着一抹淡淡的忧愁,她缓缓走到青笙面前,用手抚着她紧缩的眉头,静静道, “青笙可知我心意?莫失莫忘,莫负我意”, “月汐,你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青笙轻拿下她的手,紧握在手心,静静看着她, “可我放不下,忘不了”,月汐惨然一笑,娇弱而惹人恋爱,青笙心疼不已,紧拥她在怀里, “从救你那天起,我就想要一直守护着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月汐,我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伤害你,可我的心已经被人占据,不能对你不公”,喻月汐埋在青笙的颈窝,眼泪如决堤的河水流淌,沾湿后背,心里疼的不能呼吸。 “可你已不公,连机会也没有给我”,喻月汐闷声说道,她不想放弃,她好不甘心, 突然她发狠咬着青笙的颈子,死死的不松口,青笙咬牙不吭声,只是用手轻拍她的背,感觉肉都快被咬下来的时候,喻月汐才松了口,又似后悔不已的呼气吹着,一下下吻着, “疼吗?”, “时间会洗去一切的伤痛,有一天你会忘了我,找到对的人” ,青笙轻抚着她趴在肩上的头, “如果我还忘不了你,而你仍孑然一人时,你可愿试着与我在一起”,喻月汐抬头,泪眼朦胧,嘟着嘴说着,眼中竟是渴求之色。 青笙满心为难,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看她破涕一笑,用手抹着眼泪,道, “又哭又笑,不害臊”,喻月汐害羞地埋进她怀里,在衣襟上,蹭了蹭泪水。青笙摸摸她头,夜里晚了,回去歇息,说一会话才又走了。 夜色已深了,可青笙还是习惯地走去端后的屋前,这个时辰她应该还在看书,待得走近,却发现屋中一片漆黑,想是早早睡了。可她心中毫无睡意,踱步去冷宫外的月心湖,今夜的月心湖必然很美。皓月当空,在湖心投上明亮的月影,如湖的纯净之心,柳树枝条摇曳,果然迷人。 走的近了,却看见湖边伫立的白色背影,异于平日的昂首赏月,今夜那身影垂首,怔怔地盯着湖面的白色倒影,若有所思。白墙青瓦,拱桥月华,回倾倒影,水荡柳芽。 青笙止步,湖面也投下个青色的身影,并立在她身旁,见她不语,青笙也不愿打破此刻的安宁,静静地并肩而立,淡然安心。良久,端后神色茫然,怅然所失,嘴里喃喃说着, “好似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青笙一惊,转头看她,她仍垂首望着自己的倒影,眉头微蹙, “哪里变了?”青笙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端后抬眼看见她,微愣住了,眼神瞬间便得冰冷了很多,像是飓风吹来的浓厚雾气,环山而绕,遮住了眸中的雪山碧水,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用陪月汐么”,她冷然说道,语气里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你看见了?”,青笙暗自咂舌,脸上闪过懊恼之色, “回屋拿书给婉妃,刚好撞见,婉妃直接回去了,我无处可去,便来了这”,端后见得她的神色闪烁,语气更加清冷起来, “那你怎么想?”青笙试探地问道, “我能想什么?若彼此有情,好好相处便是了”,她没好气地说道,青笙心里叫苦,突然又灵光一闪,道, “月汐的确情根深种,而我也发誓要守护她一生”,青笙缓缓道,看着冰山的眼里急剧降低了温度,转身便要走,青笙急忙拉住,她却用力甩开手,拉扯间,青笙牵动了颈窝的伤口,疼的抽气,端后扫眼而过,发现纤细颈窝旁,深深的牙印,似在无言地诉说着纠缠,冰冷的眼里闪烁着一丝自己亦不明的怒意,抬手狠狠地扇过一巴掌,道, “为何又来纠缠于我?你倒是多情的很”,一掌落下,端后望着自己的手,有些发呆,她向来淡漠疏离,自律循规,何时变得这般理智全无? “若华,你是在吃醋么?”,青笙握住她的肩,让她转过身,试探地问,眸子里闪过激动, “吃醋是什么?”端若华抬眼,眼神冰冷的能冻死人,青笙却忽然很开心, “吃醋啊,就是看见我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心里会酸酸的,像喝了醋一样”,聪颖如若华,即刻明白了青笙的含义,脸色铁青,她适才之举,与那当街泼闹的妒妇有何两样, 青笙临水而立、一袭青衫,月落满襟,神情温柔的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若华的脸却很难看, “很开心有女子为你争风夺宠么?天下之人,皆是多情薄幸”,说罢她转身就走,青笙慌忙去拉,端若华用力挣脱,两人拉扯间,端若华脚底一滑,落入湖中,青笙惊呼一声,随即跃下。 湖水瞬间没过头顶,月之姣姣,水底清澈可见,端若华苍白无神的双眼,双臂微张,白衫在水中像绽开的云彩般舒卷,青丝如水草般起伏蔓延,就这样慢慢向湖底沉去,青笙欲拉她,端若华却移开手臂,青衫与白衫在水中翻卷,发丝如缕缠绕,两人隔着距离,视线交缠,在水中沉没,空气点点耗尽,死亡仿佛就潜伏在湖底的黑暗深处,拉扯着二人,寸寸逼近。 端若华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气息已尽,眼里的冰冷尽数褪去,剩下的全是缱绻的情意,展颜而笑,美目顾盼,细薄的嘴唇微张,吐出一串泡泡,听不清,青笙双脚使力,用力游去,俯唇渡气,双臂一展,拖着两人向湖面游去,一出湖面,二人大口地喘息。 到湖边坐下,微风一吹,泛起凉意,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青笙将外衫脱下,拧干,披在她肩上,端若华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湖面,青笙转过她的身子,神情认真, “我已告诉月汐,心里已没有她的位置,你若存死意,我随你去,不明白么”,端若华闪烁着眼睛,神色怅然所失,眼里的冰冷才褪去,又笼罩了一层雾气,慢慢凝聚着一颗泪滴坠落。青笙慌乱不已擦拭着,却一滴又一滴地擦拭不尽,心疼不已地拥在怀中, “别哭别哭,我舍不得你落泪”,怎么回事,这夜两个女人在怀里落泪, “看书总是神思游离,想着窗外淋着雨的人,看勿语花凋落,怅然所失,会酸楚难过,会踌躇不前,变得软弱不堪,会轻易地掉眼泪”,端若华埋在青笙的肩上,闷闷地说, 青笙心里狂喜,拉着她到眼前,满是欣喜与激动的眸子,闪耀如辉,定定地望着她, “那些疏离和防备丢了就丢了,有我守着你”,青笙拉过冰凉的手,将手贴在温热的心口,说, “这里永远都只属于你,只温暖你的冰凉”,端若华脸红了红,埋头躲进她怀里。 青笙搂着她,下巴抵在脑袋上,不舍得惊动这一夜仿若是梦的夜晚。 “你在湖里说了什么”,青笙随口问道,端若华闪了闪眼,握着手站起身, “夜里凉,回去罢”,拉着青笙走了。闷葫芦对闷葫芦,青笙很无奈。 青笙回屋换了衣裳,梳洗下,去端若华那,敲门,里面轻应,端若华已合衣坐在床前。 “快盖好被子,别着凉了,我刚熬了碗姜汤趁热喝”,青笙扶着她坐在床头,用勺子盛了姜汤,吹了吹,送到嘴边,端若华脸上闪过些不自然,伸手欲接过碗, “自己可以喝”,青笙不应,握过端若华的手,塞进被窝里, “手还这么凉,放好,别动”,一口口地喂着,大半碗热热的姜汤入腹,端若华苍白的脸慢慢有了些红晕,轻道, “青笙,我喝不下了”,青笙张嘴把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抿抿嘴,端若华红了脸,道, “粗鲁”, “嘿嘿,早些歇息,我明天再来看你”,青笙扶她躺下,掖了掖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傻笑了两声, “嗯”,端若华看着青笙,手伸出被子拽着衣角,有些不舍,青笙把手握在掌心,呵了几口气,揉了揉,又塞回被窝去,起身吹灭了蜡烛,出了屋,今夜甚似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作者有话要说: ☆、桂香 清晨,青笙自竹林练剑而归,月心湖一侧的桂树清香飘逸,摘了些桂花放手绢里准备做桂花糕,又折了两枝,蹑手蹑脚地走到端若华窗前,轻轻一推,果然窗户未关。 她将桂枝探入,放于桌案,正欲转身,忽又起了顽心,双手一撑,腾空跃上窗棂,轻巧似灵猫,落地无声,踮脚到床沿,伊人入梦,青丝凌乱散落在枕上,似好梦,嘴角轻扬,两颊微红,未施脂粉,肤色通透,眉色如墨,眉梢不描而挺直,反而多了些英气。 青笙支着手,勾着下巴,坐在床沿,泛起痴来,终似见着了那缱绻的睡颜,青幽如莲。 忽然美人睫毛微颤,嘴角笑意更浓,眼睑低垂,道, “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眼睛未睁开,却从水蓝色织锦被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四下摸索着,触到青笙的手,握住,温暖柔软,青笙把手重新塞回被窝中,道, “清晨露重,别凉着了”, “不解风情的呆子”,端若华呢喃, 她迷蒙睁开双眼,如冰山前萦绕的雾气,清新绝尘,手指揉额,细薄的唇慵懒地说, “还有些困意,上来陪我睡会”,青笙一听,脱了外衫鞋袜,缩进温暖被窝,梨花清香,侧躺,呵气如兰,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青笙眼珠子转了转,刚欲所动,端若华将手掌遮住她双眼,道, “不可胡思乱想”,青笙苦着脸,跟霜打的茄子似,翻个身直直躺着,不发一言,端若华凑了来,将头枕在肩上,轻道, “青笙身上有青草和桂花的味道,我极喜欢”。 青笙握过双眼上方的手,轻啄掌心,沉沉睡去。 阳光照在脸上,青笙舒服眯眼,温暖,安心,竟想着一辈子,就这么躺下去,又觉得很好笑,转过头,看见端若华侧躺支着脑袋,眯眼看着自己,老脸一红,直身坐起,道, “别看,又不好看”,若华用手细细顺着发丝,细薄的唇含了笑,道, “眉淡无峰,眼垂无神,鼻小无钩,确实不算过人之姿”,青笙转头,佳人巧笑颜兮,倾城绝世,心里涌起自卑,才貌双绝的若华,自己如此平凡,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下床穿了鞋袜, “云倾待会过来服侍,我先走了,免得撞上”。说罢,匆匆离去。 “青姐姐,你最近怎么常常发呆,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青竹替青笙梳着发髻,问道, “有吗”,青笙闷闷道, “有啊,有时候是偷笑,比上次在广德宫捡了一两银子还开心,有时候又一副惆怅的样子”,青笙甩了个白眼, “你还小,不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凡普通,最多是清秀两字,喃喃道, “是长的可不好看”,唉,长长叹了一口气。青竹手未停,转头看了看镜中,道, “虽然与后宫主子们相比,青姐姐不属于过人之姿,可是却有一份难得的淡然自若,让身边的人很安心”,突地,手一停, “青姐姐,你不会是有心上人了?”青竹突然睁大眼睛望着青笙,唉,这早熟的后宫孩子。 青笙转过身,捏在青竹的脸,故意凶神恶煞地说, “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青竹”, “月汐姐姐啊,她说有心上人时,患得患失的,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忧伤”,青竹的包子脸含糊说着, 提到喻月汐,青笙又叹了一口气,“她怎么样了”, “像往常一样老闷在屋子里,倒是婉妃很奇怪,本与月汐姐姐互不搭理,自中秋夜后,倒常常去月汐姐姐的屋子,打扮的明艳照人的,又常被轰出来”,青笙一边揉着青竹的脸,一边思索着, 青竹跳开一大步,趁机逃离魔掌,又小心翼翼地凑近道, “对了,青姐姐的心上人是谁啊?”,“让你再说”青笙跳起来追着青竹打闹着,欢声笑语,给这秋景萧条的庭院带来了几丝明快。 秋色萧然,落叶纷纷,近日青笙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眼皮跳的厉害,若华屋里,青笙屏声敛气地练着毛笔字,纸上的字歪七扭八的,浓淡不均,就是一处处墨团,若华正坐在一侧,低头敛眉地做刺绣,偶尔用手将垂下的青丝拨到耳边,温柔如水的侧影。 青笙爱穿青色,便让端若华在手绢上绣诗经中最爱的两句,“青青子矜,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当初端若华一听,昭然若揭的情意,自是断然拒绝,青笙求了好久方才答应。 “喏,绣好了”,若华递给来,月白手绢一侧用青色丝线以蝇头小楷绣上两行字,落款清语, “清语是我未出阁时的小名”,看出青笙的不解,端若华轻轻道,青笙将手绢仔细放入袖口里,握住端若华的手,青笙知她心思细腻,考虑周全,定是有所顾虑,又不愿逆她的意,才有了此番。 作者有话要说: ☆、残秋 梧桐枝枯,落叶衰败,庭院里养的一尾锦鲤,昨日翻肚浮于缸中,青笙心中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而应验于这日午后,端若华在屋里翻看着浮语辞录,而青笙则在院中,挥舞着笤帚,扫着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似秋日逝去的嘶鸣,又饱含着些许幽怨,突兀地,还是那声尖锐的似男非女的叫声打破了院中的寂静,庭院中的锦鲤噗通一声,沉入缸底,冒着泡的水面,涟漪不已。 “贵妃娘娘驾到”,青笙眼皮猛地一跳,迈腿急忙往端若华屋里走去,远远看见她站立在窗前的身影,眼神波澜不惊,示意青笙在一边,不要妄动。 宁贵妃云袖轻摆,纤腰慢拧,微步走来,头上高高的美人髻斜插碧玉阙凤钗,正紫色蜀锦青翟碧霞罗,银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云鬓浸黑,香腮染赤,娥眉颦笑,一颦一笑动人心魄,珠翠生辉,明艳不可方物。 而端若华昂然直立,依旧一身月白长衫,青丝挽起,一根翠绿的簪子,耳坠明珠,竟无半分失色。 与宁贵妃随行而来的有宫里太监二人,宫女四人,阵势倒也颇大,跟主子一样,下巴朝天,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姐姐近来可好”,宁贵妃与端若华行平礼,在庭院落座,宁贵妃先开口随意问着,垂首抚弄着染蔻的指甲,这几日的凤仙花开的不怎好,连得颜色也淡了些, “与往常一般,不知宁贵妃所来何事”,端若华浅浅答道,并无兴致与宁贵妃闲话家常, 宁贵妃凤眼微抬,凌厉的眼神扫了下周围,“锦云留下,其余人都退下”,那叫锦云的宫女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相貌清秀,眼珠转动,透露着一股机灵劲儿。青笙垂手身前,低着头也打算退下,这瘟神要离多远离多远。 “你留下看茶,这长宁宫的宫女就这么不懂规矩么”,锦云声音尖锐,高声喝道,人小气焰倒不小。 青笙只得留下,添了茶,站在端若华身侧,垂头合手立着。 “姐姐最近可是听到一些消息?”宁贵妃也不抬头,眼眸停留在轻敲着茶杯的蔻丹指甲上,嗓音慵懒,透着一股子软劲, “未曾,是何消息”,端若华低头轻抿了口茶,玉颈颀长,似湖面垂首而饮的天鹅,优雅至极, “近日以端丞相为首的众大臣频频上奏于皇上,上书六宫不可一日无后,欲复姐姐皇位之位”,宁贵妃笑到,“姐姐好福气,家世出众,娘家人出力不少”, 青笙身体一震,不安的感觉浮起,心里竟涌起一丝苦涩,会有那日的到来么? 端若华叹了口气,低头饮茶不语,出嫁那夜,父亲在正厅会见,以丞相身份深深一拜,称端氏一门世代为官,上佐天子,下抚百姓,愿端若华身为皇后,统摄六宫,掌管内廷事务,进忠言,进直言,进善言,以辅助天子,尽端氏之力。 明黄八人大轿和长长的送亲队伍,抬着皇上和皇太后赐下的璀璨辉映的宝石首饰,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父亲的殷切希望,家族的兴旺衰败,却拧成一股无形的漩涡,紧紧缠住自己,摆不掉的是身为皇后的宿命,命由天定不由己。 青笙见得她只是低头,脸上仍是清冷,眸中却变幻闪烁,似是无奈、自责与惆怅,她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安,总觉得即使端若华就近在眼前,却好似片刻就要失去她。 “若华身为皇后,理应为天下尽份力,家父此举合乎情理,但并不知情,那日对你所言,仍是作数的”,端若华缓缓说着,眸子里闪烁得更加剧烈, “若贵妃所为此事,大可不必在意,无事请回”, 端若华眸子里终是闪过不耐,款款起身,青笙上前欲扶,宁贵妃见得她不过两三句便要走,并无倾谈之意,凤眼微抬,脸上厉色闪现,张口欲言,眼神却定在青笙腰间的青鹿玉环绶,那翠玉质地极好,雕工精细,似是有些眼熟, “这长宁宫奴才实在太没规矩,姐姐仁和,下不得手,不如妹妹带到沐霞宫去管教几天”, 宁子沐微思片刻,懒懒的嗓音随意说着,眼神却如炬地锁在端若华身上, 端若华闻言,脸色微变,却仍是不动声色,轻声道,“本宫已惯了青笙的服侍,少了她不成”, 宁贵妃见状,笑意更浓,娇艳似火,似那不合时节盛放的海棠, “妹妹身负治理六宫之责,这等不懂规矩的奴才,出了差错,可要被皇上怪罪的,姐姐亦不想妹妹为难罢”,宁贵妃状似委屈地轻撅着嘴,却搬出了皇帝来压她, “本宫就这两个贴身宫女,宁贵妃当真要如此做么?”,端若华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深深陷进掌心,脸上却仍就波澜不惊,道, “姐姐身边定不能留如此不守规矩之人,明日我便派个机灵的宫女过来”,宁贵妃抬手,借着阳光,看着手上的蔻丹,脸上尽是不满意的神色,半响,才放下手,扫了青笙一眼, “青笙是吧?明日便来沐霞宫服侍”,说罢,徐徐行礼告退。只字不提去沐霞宫几日方回,显然是想要调走皇后的心腹,再派他人监视,宁贵妃终究对端后放不下戒心,皇帝几夜在沐霞宫就寝时,梦里总是呼着端后的名字,这份情意怕是尚未消逝。 一种无力感充斥着青笙全身,在这工于心计的后宫,如这低等宫女,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静默,无语,青笙兀自沉浸内疚中,许诺相陪若华余生,这诺言轻易被一句话改变,来自现代世界的知识与技能在高贵皇权下不堪一提。 良久,青笙上前,用手抚握住端若华蜷握的手,轻轻握了她陷入掌心的手指,“我不在时,好生照顾自己”,端若华不语,面若寒冰,手指蜷握,眼神似燃烧着冰蓝的火焰,冰冷而炙热。 “我负了父亲,留不住皇帝,如今,连你也留不住了”,端若华自语道,漆黑的眸子清冷如水,如一潭池水,深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 ☆、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晚膳后,众人话别,青竹、月汐抹着眼泪,哭的不撒手,貴嬷嬷拖了青竹,婉妃拖了喻月汐,才算罢,青笙收拾细软包袱,换洗衣裳和首饰,踱步去若华处。 远远看了,一片漆黑,道是早睡下了,走近了,端若华直立庭院,月落满襟,一袭白衫衣袂飞扬,双眼凝视窗棂处。青笙缓步上前,并肩而立,道,“屋外更深露重,小心着凉”,端若华转头,眸如浸水,满目烟翠, “每个夜里,你踏步而来,沙沙作响,我常想,若身在此处,会是何种光景?”,青笙莞尔,道,“可品出不可言说的妙处?”, 端若华摇头,认真答道,“未曾,不过夜色太凉”,青笙执手,道,“伊人垂首,烛剪影留,才是妙不可言”。 两人回屋,取了火折,点了烛,别离苦涩,二人皆内敛,竟相视无语。端若华清冷疏离,青笙不解风情,两人相识,除那次亲吻外,皆守之以礼。 烛火下,修长身影,一青一白,火光在若华的眸子里摇曳,墨眸含星,青笙抬手,轻取下她的翠绿簪子,青丝如瀑铺满肩头,肤如美玉,风情素韵,语难言表。青笙看痴了,将手指缠绕若华的发丝,一圈一圈,心里似猫挠,低声呢喃,“语儿”,“嗯?”,“语儿”,“嗯”, 端若华垂首,玉颊染霞,胜似海棠花开,满目胭脂色,青笙心跳如雷,双手握住端若华,薄唇轻贴额头,冰凉细腻,睫毛像蝴蝶般微微颤动,点了点鼻尖,最后落在湿润紧抿的唇上,她轻啄,声声叩门,见她嘴角含笑,漆黑的眸子波光流转,如万里冰封霎那融化,冷气尽数化作柔情,直直刺到青笙心里,像小猫似挠了挠。 青笙不甘,灵活的舌头舔舐着唇瓣,忽快忽慢,时而转圈,时而轻咬,她轻启檀口,低吟一声,被趁机进入湿润之地,唇舌相缠,端若华心跳急速,冰层破裂,一种陌生的情感暖流而出。 不习惯地,端若华微微离开半寸,停留在鼻息间,额头相抵,气息不稳,眼前的青笙,平凡的脸,绯红染颊,眸子里寒星点点,唇红欲滴,散发出妖冶的美,不由得心中一动。 青笙轻吻她耳垂,在她修长如玉的颈子来回摩挲,青丝凌乱,细嫩白皙的肌肤泛起微红,青笙手搭在她腰带上,眼神如火,“语儿,可以么”,声音压抑着浓浓的情感,端若华点头埋入怀中。 罗帐轻撩,纱缦中薄裳半敞,月光穿过,淡淡投在美玉般的脸上,漆黑顺滑的长发凌乱散开,就好像华丽的锦缎,睫毛浓密,她耳后有颗小痣,精致可爱,皮肤光洁。锁骨嶙峋,如蝴蝶展翅,双唇顺势而下,含住雪白双峰,吮吸轻咬,蓓蕾傲立,忽如的快感袭来,端若华紧咬下唇,青笙不停,在纤腰游走,衣衫凌乱,随意扯着,衣带难解,没了耐心,力度大了几分 “粗鲁”,端若华轻笑,纤手一拉,衣结散开,风情蹁跹,看的青笙痴了,手游离于雪白肌肤间,从下腹滑落,掌心轻贴密林丛中,微微湿润,不够动情,青笙红唇落下,缓慢而轻,轻舔花瓣,轻呼口气,白皙肌肤起了细细疙瘩,嘴唇寻觅花蕊,舌尖捻拨挑点,吮吸轻咬,溪涧清流顺势而下,幽香如蜜,只见她贝齿咬唇,转过脸去,手贴额,另一手紧抓织锦被面,肤色绯红。 青笙伸手轻抚她的唇,手指深入,与她香舌纠缠,“语儿,我想听你的声音”,青笙发丝缭乱,轻舔下唇,端若华侧首,轻吟婉转,羞得抬手捂眼。“语儿好甜”,青笙吮着清流,神情妖冶,眸色狂乱,手指来回在花瓣刮擦揉捻,食指探到入口,潮湿润滑,寸寸进入,两人不禁深喘口气,内壁紧致,一张一合地收缩,青笙伏在她身上,衣衫尽褪,眼眸狂乱,手不停律动,端若华秀腿微曲,摩挲腰侧,在一次次的波浪中沉浮,月光如水,漫天星光绚烂,双臂紧紧环住她,突然脑中如闪电劈过,空白、无助,指尖在后背划过深深的抓痕。 香汗淋漓,红烛燃尽,发丝交缠,缓起身,端若华发丝从指尖流过,留下一根发丝缠绕指尖,从青笙头上,扯下一根发丝,系结两根发丝,青笙取过荷包,勿语花香气犹然,放入发丝。藏青丝,与君知,结白发,与君老。相视而笑,端若华墨黑的眸里映了倒影,青笙笑颜若花,情意缠绵。 端若华青丝垂坠在胸前,白皙温润的肩,美如凝玉的肌肤,轻咬她耳垂,低语道, “从前只觉得这事难受,却不想却可以如此美妙神往”,青笙轻移耳朵,躲开攻击, “呆子,下次让我要你”,青笙听罢,双颊绯红,躲进锦被,露出脑袋,喃喃道, “夜深,睡了”,转身背对,端若华轻笑,手指轻拉锦被,冰凉温软的唇点点印在她颈脖、后背,青笙打个激灵,回身拥了那人,学着端若华以前,手掌遮她双眼,佯装正经, “不许胡思乱想”,若华咯咯笑弯腰, “也不知谁刚才啊。。”,青笙急忙捂了她嘴,端若华舌尖轻舔掌心,贝齿细磨,哪有半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样,青笙又羞又恼,握过手来,锁在怀里,叹口气,迟早要被推啊。 清晨细雨,滴答打窗台,凉意阵阵,青笙起身,理好衣衫,转身看了熟睡的容颜,万般不舍,离愁别绪堵在心里,手指轻抚眉眼,轻道,“我本许诺,余生相伴,谁知命不由己,此去不知祸福,待得安身立命时,方与你晨钟暮鼓,安之若素。” 言罢,薄唇贴额,悄然离去。 一撑油纸伞,青衫翻飞,细雨迷离,白墙青瓦,木槿花落,遍地残红,秋意萧索的长宁宫,烟雨幕后,仿若远处,一袭月白,若隐若现,歌声悠然,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初难 偌大皇宫,照貴嬷嬷的叮嘱,循着沐霞宫而去,雨点敲打廊顶,廊回路转,亭台楼榭,东侧坐落的沐霞宫,金黄屋梁琉璃瓦,屋顶四角雕琢鸟兽,檐牙高啄,雨水沿着飞翘的檐角滴落,朱红廊柱,格外辉煌。 朱红色宫门紧锁,青笙上前轻叩,无人应门,收伞,青衫立檐下,偶有雨滴落在脸上,微凉,门外,雨意隽雅,水烟波翠,门内,不知祸福。 不知站了多久,隐约听见人声,门缓缓打开,身着绯色宫裙的锦云出来,斜眼看了青笙,道, “跟我来,娘娘待会起身”, 进门,青翠的松、竹间点缀山石,环山衔水,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枝藤萝紫花盛开,满目是暖房培育的海棠花,不合时宜地娇艳盛开着,足见皇帝宠爱她至极。 “自己收拾下,等下服侍娘娘起身”,进了后院,锦云吩咐完,冷脸离开,几人合住一屋, 待得收拾毕,锦云领着青笙到了宁贵妃的寝宫,递过盆水,道,“赶紧送去”,青笙踟躇,锦云面色不豫,伸手推着,“晚了小心被责罚”,青笙只得敲门,却无应答,锦云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进去,只得轻推门,入了去。 方进寝宫,清幽的兰花香掺杂着炉中的杜松子香袭来,走前几步,浅红色纱幔垂坠,雪白的手臂斜倾床沿,隐隐见了帐中睡熟的曼妙身姿,青笙心中暗叫不妙,转身欲退, “谁让你进来的,好大的胆子”,一声慵懒的声音闪过青笙的耳边,雪白柔荑,如莲而探,轻撩纱幔,宁贵妃缓缓坐起身,锦被斜滑,露出肚兜的一角,露出如雪的肌肤,小巧光洁的肩头,青丝垂落胸前,显得慵懒诱人,眼尾上挑的凤眼微眯,眉头紧蹙,语气不善, “出去,叫锦云来,在庭院跪着罢”,青笙行礼推门,见锦云已守门外,知她蓄意所为, “娘娘传你进去,为何如此?”, “你一个新来的,凭什么认为可贴身服侍娘娘,自视甚高是要付出代价的”,锦云哼道, 青笙明白她这是在使下马威,默然去庭院跪着。 不一会,锦云招呼着,几个宫女进进出出,端茶、递水、梳洗、传膳,每个人经过青笙时,都当作没看到,大抵沐霞宫的这些事多了去,谁也管不了,任的她双腿瘫软麻木。 “娘娘,这个青笙可真是不懂规矩,定不能轻饶她”,锦云替宁贵妃梳着发髻,细贴簪花,宁贵妃看了看手上的镶金护甲, “没有锦云,这奴才能进来么?”,锦云脸色一变,忙的下跪磕头, “娘娘,她昨日得罪娘娘,奴婢想给她个教训”,宁贵妃心知她素喜在新人前立威,却不能纵容如此这般,仍有睡意的脸上,凤眼一斜,威厉之色扫过, “再有下次,便容不得你”,锦云忙谢恩,道不敢再犯。 跪得下半身已失去知觉,青笙不禁想起,清晨尚躺在若华怀中,温暖柔软,思绪放飞,倒不觉身体的疼痛,愈发想入非非起来,软玉温香,情意缱绻,正恍惚间,眼中一双赤红镶玉锦缎鞋,冷冽清脆的声音传来, “看来你这奴才当真是不懂规矩的很,锦云”,分明是宁贵妃的声音,锦云走过来,眼中闪过恨意,刚才被责骂的怨恨,抬手一个大耳刮子, “未得允许,不可擅自进入娘娘寝宫”,青笙脑袋轰的一声,眼前冒过星星,又一耳光落下, “见到主子,下跪请安”,“主子教训时要谢恩”,锦云一边讲着规矩,一边扇着耳光,一连打了十几个耳光。 青笙发髻松垮,发丝垂在眼前,脸颊红肿,嘴角的血低落在地,显得狼狈不堪,却不由得挺直后背,傲然如松,宁贵妃手指捏住她下巴,见她脸色青白,眉眼普通,神色不惊,眼底深邃而平静,染了鲜血的嘴唇,别样妖冶,镶金护甲不经意般地擦着她喉咙, “你的眼神,本宫不喜欢”, 端若华曾说青笙的眼神不属于皇宫,自幼而知的人人平等观念,与这朝代宣扬的天赋神权自是大不同,所以青笙眼里没有与生俱来的奴性,这便是令端若华着迷,却又容易带来杀机的特质。 宁贵妃见她怔忡,纤手使力,护甲在喉咙刮出深深的红痕,傲然不可方物,道, “有骨气是好,若不知利弊,便是不识时务,死了也没人管”,青笙低头, “娘娘教训的是”, “没本宫的吩咐,你不可出沐霞宫一步”, 青笙闻言浑身一震,眼神闪出怒意,又片刻隐如深邃的眸子中,对于青笙来说,冷漠是最大的保护色,尤其是穿越到的另个世界,这种不在乎深入骨髓,超然于权力、地位、甚至生命,但是如果触动她心中想要呵护的部分,冷漠便烟消云散,端若华便是她的命门。不过一闪而过的怒意,却被宁贵妃察觉,轻笑一声, “锦云,今后你便好生教导青笙”,言罢松手,莲步轻移,锦云点头称是。 青笙又被罚跪了两个时辰,才一瘸一拐地起身,锦云将沐霞宫的杂务分派给青笙,打扫、整理、清洗,夜幕深沉,青笙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屋,双手被冷水泡的发白,脸颊红肿,双腿酸疼,晚膳时她正在殿里擦地,没人告诉她,一天未进食,她坐在床上,双腿抱膝,身体一阵阵发虚,从怀中取出月白手绢,看着细细那行字,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好似平复了些身体的痛苦。 门开,浅绿色身影进入,清秀可人的宫女,走近,从食盒中取了馒头递给青笙,浅笑道, “快吃罢,我叫忻云”,青笙将手绢收好,接过馒头,道了谢,狼吞虎咽起来。忻云倒了水,递过来, “慢些吃,锦云是娘娘身边最得宠的宫女,新人在她那里都会吃些苦头”,青笙点头,忻云叹口气, “我们这些奴才都是身不由己,能否保全自己尽在主子心意,哪个不是谨言慎行,生怕犯错,遇事千万要忍耐才好”,这话青笙明白,但听得忻云说来,心中又别有番滋味。 秋叶落尽,寒意更甚,初冬悄然而至。宫里杂务繁多,青笙做的熟了,仍抵不过锦云刁难,时常吃些苦头,身形越发消瘦起来,往日衣衫竟大了一圈,但好一阵未得宁贵妃召见,青笙倒是心下坦然,也不知为何,每次面对那个女人时,后背痊愈的伤口总是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是当时特别想看宫文,又没找着好看的,便才打算自己写一篇。 第一次发文,请喜欢此文的朋友帮忙推荐下,以便更多的人能看看,多谢。 ☆、赏菊 凝秋园,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团簇的秋菊拔蕊怒放,香犹如风,花犹如浪。锦云搀着宁贵妃,漫步菊园, “娘娘,这‘紫矛’,经霜而染,花瓣如紫如意般,层叠如霞,当真极美”,锦云在旁说道, “你倒有些眼力界,这紫矛乃南鞫族费尽数十年,精心培育而成,每年进献的贡品,整个皇宫也就这几株”,宁贵妃淡淡说道,抬眼看了下远处,依稀的几个人影,分别是淑妃、良妃和德妃,身着锦衣华服,云鬓朱颜,低低谈笑,淑妃身边还有个小人影,在花丛中乱窜着,不时低下身子,轻嗅花香, “堂姐,这品‘白马踏风’,花心如翡翠般的淡绿,从里而外,愈发雪白,花瓣铺展如云,倒真如飘逸的骏马,轻蹄踏过碧绿山峰中的几团白云,又似倒映在绿水中的江月,清淡皓白,芳香扑鼻,正是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德妃着淡翠色蜀锦长裙,绣着繁花栖枝飞莺,行走间,好似花开枝动,莺歌飞去,足见绣工精致, 她正亲热地挽着淑妃,约有些稚嫩的脸上,笑颜如花, “德妃果真心思玲珑,不过几句,将这’白马踏风’描得栩栩如生,令人神迷”, 良妃吃吃笑着,脸上带着笑意,夸着德妃,眼神又飞快地扫了淑妃一眼,见得她嘴角含了笑意,心下了然,又夸了几句德妃, “这澄儿,平日里口齿伶俐,舌灿莲花,每见了皇上,仍是拘谨约束,就爱往我后面躲”, 淑妃着浅紫云五翟凌云花纹上衣,曳地烟罗长裙,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纱紫轻绡,衬得其人,身段柔软,举手投足间,如春风拂过,她轻拍了拍,德妃挽在身前的手背,脸上笑容温和,神情婉约, “有堂姐在,我自是要事事依赖,何苦费了心神”,德妃撒娇地靠在淑妃肩头,轻摇着她的手,嘟着嘴,她不过年方十八,仍有些稚气, “你呀,都已是妃子了,心性仍不沉稳,多花些心思,方能蒙圣恩宠,一沾雨露,他日诞下皇子,才是要紧”,淑妃轻捏了下德妃的手,含着笑意,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德妃皱着鼻子,冲她扮了个鬼脸,两人笑作一团, “淑妃与德妃虽是堂姐妹,却是情意真挚,当真让我形影单吊的人儿,心生羡慕得紧”,良妃眼珠转动,好似不甘心般的抱怨着,眼中却是光芒闪动, “身在后宫,服侍皇上,自是要相互扶持的,皆是姐妹,妹妹莫要见外了”,淑妃轻拉良妃的手,拍了拍,温婉的笑意更加柔和了起来,良妃方才回了笑。 “妹妹,你身上这青烟紫绣忘仙裙,金银丝线细如胎发,绣成攒枝千叶海棠,栩栩如生,缀上的珍珠,与金丝银线相映生辉,绣工精致,构思奇妙,果真是兰心蕙质,心思手巧”,淑妃缓缓夸到,见得良妃笑容加深,才低头赏起花来, “母后,这品菊叫何名,花瓣如银丝细长,花蕊沾满着金黄色的小绣球,真好看”,年幼的皇长子周祺麟,身着锦衣玉袍,粉雕玉琢,拉着淑妃往一侧走去,几人走近,才发现宁贵妃站立一侧,腰背挺直,下巴微抬,凤目威厉,傲然而视, “见过贵妃娘娘”,三妃微微屈膝,向宁贵妃行了礼,周祺麟也规规矩矩地行礼, “免礼”,宁贵妃颔首微笑,眼光在周祺麟身上打量了几番,才说道, “比起除夕家宴时,皇长子竟似又长高了不少”, “过得几日便是八岁生辰,当年在太子府诞下他,晃眼间,皇上都已执政七年了”,淑妃宠溺地看着周祺麟,眼中满是期许之意, “听得上书房太师说过,皇长子天资聪颖,勤学问道,不过两年,已是熟读四书”,宁子沐嘴里夸着周祺麟,眼眸却变幻莫测,散着冰凉的冷意, “可不是,皇上血脉单薄,其余皇子皆是年幼,他日皇长子若能封了太子,堂姐可是有福了”,德妃飞快说道,语气里透着喜悦,她与淑妃情同姐妹,他日,自己亦能沾了福气,在后宫保得周全。 这话却令宁贵妃的脸色逐渐铁青了起来,这一幕看进了淑妃眼中,她示意了下德妃,不可再乱说话,才款款拜下,温婉柔顺地说道, “德妃年幼,不知轻重,请贵妃息怒”, “息怒?本宫又有何怒?妹妹想多了”,宁贵妃敛了脸上的阴沉,嘴角勉强带了抹笑意,威厉的凤眼却依旧逼人, “君恩隆重,后宫雨露均沾,皇家子嗣单薄,圣上恩宠不断,自是子孙绵延,大周之福”,良妃出来解围地说道,话语中的意思是,目前皇帝厚待宫中每位小主,皇家子嗣虽稀少,只要恩宠不断,就能诞下子嗣,为皇家添子。 这番说话,先是安抚了宁贵妃,她虽无子嗣,但却最得皇上宠爱,他朝一日,必能为皇上诞下子嗣。同时,皇帝子嗣单薄,身为聪颖的皇长子,优势很大,故淑妃亦不会动气。 果然听得这番说话,宁贵妃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又与三位妃子说了会话,才带着锦云转身而去。 “妹妹,过几日是麟儿生辰,皇上亦会来宫中,你便亦过来罢”,淑妃转身看了下良妃,脸上仍是温婉的笑意,良妃颔首应了,眼中闪过喜色,如此,方能与淑妃站上同一阵线。 回宫途中,宁贵妃郁郁寡言,脸上阴沉,琥珀眸子里,变幻跃动, 端后废黜后,她为贵妃,掌管六宫之权,但她膝下无子,宫中四妃,淑妃产下皇长子,地位颇高,又有辅助管理六宫的全力,与德妃亲为堂姐妹,向来交好,贤妃乃四妃之首,立场不明。若是淑妃笼络了其余三妃,等于架空了她的权力,此番看来,良妃处事仍是左右逢源,那么势必要拉拢良妃,否则她的地位迟早受到威胁。 “锦云,今夜,再让太医过来替本宫把把脉,开些药调理身体”,宁贵妃淡淡说道, “娘娘得皇上宠幸最多,奴婢请太医院另开个方子,若娘娘能顺利怀上小皇子,定能稳坐六宫之首”,锦云心思玲珑,知她所想,忙不迭地说道, “那些太医当真无用,好几年了,竟无半点消息”,宁贵妃冷哼了声,才稍宽了心,手指轻抵眼角,沉吟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 ☆、苦难 这日,青笙正挥舞着笤帚打扫后院,梧桐枯枝,叶落殆尽,后院中一片萧条之色,远处锦云走了过来,脸色阴暗不定,青笙心中叹气,不知锦云为何每次见自己都没好脸色, “贵妃娘娘召见,让你去殿里奉茶”,青笙微一愣,手里笤帚落地,心中打了个突,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我去”,锦云不耐烦地说道,眼中竟是嫌弃之色, 进了殿里,宁贵妃端坐在旁,赤红色金丝云锦,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镶玉金步摇垂坠一侧,冷傲高贵,旁边一人,浅色蜀锦袍袖,千枝散花长裙,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簪,两人正轻声说笑着, “已是秋末初冬,卿红枫林那边剩最后一抹子秋意,想邀妹妹明日一同游赏?”,良妃端起茶,送至唇边,轻抿一口,方才放下茶杯,微微笑道, “承蒙姐姐相邀,不过真是不巧,明日是皇长子满八岁生辰,妹妹早已允了过去,再则,妹妹允了淑妃,给皇子做件衣裳呢”,宁贵妃神色不变,琥珀眸子似琉璃般,清冷冰凉,她转头看见青笙直立身侧,凤眼一挑,道, “还不快给良妃娘娘续茶”,青笙忙应了,拎住茶壶,从宁贵妃身前走过,忽的,脚底一绊,壶中热水倾洒而出,青笙眼疾手快,左手握了衣袖,尽数将热水挡在左手,仍有几滴落到良妃手腕, “大胆奴才”,良妃吃疼,起身一掌扇在青笙脸上,她赶忙低头跪下,不发一言,早就料到没好事,没想到居然伸脚绊人,堂堂贵妃,使这伎俩,当真厚颜无耻,宁贵妃双脚伏在长裙下,动作隐秘,除了两个当事人心中知晓,谁也没看见。 良妃脸上阴沉,眼中怒意至极,正开口要让宫女狠狠教训青笙,方想起这是在沐霞宫,才压下了怒意,道, “姐姐治理六宫有道,自己宫里却出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东西”,宁贵妃状似有些惊讶,命人取了药膏,这才施施然说道, “这奴才初来沐霞宫,不受教,不如妹妹说说怎么责罚才好”,宫女正拿了药膏抹上良妃烫红的手腕,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责罚不外乎是跪,打,禁食,今日来个新鲜点的,不都说十指连心么,不知指甲间扎针会如何”, 青笙听罢浑身一震,饶自己再是能忍,这十指钻心,也断然受不了,抬眼向宁贵妃看去,见她神色自若,即刻放弃她会因内疚而救自己的想法,却见她拍手笑道, “本宫也未曾看过,妹妹觉得这奴才能挺过几针”,良妃笑意阴狠,面容尽有几分扭曲, “宫里嬷嬷说常人不过三针,妹妹看这奴才身体瘦弱,怕是撑不过三针”,宁贵妃若有所思, “本宫说这奴才能撑过五针,不如咱们立下赌约,若妹妹赢了,便将头上这金步摇赠与妹妹,若本宫侥幸胜了,妹妹明日便随本宫赏枫如何”, 良妃闻言,不由望向宁贵妃头上的金步摇,皇上所赏,她一直颇为喜爱,遂应了赌约。 良妃使唤身后的宫女束晴叫了容嬷嬷进来,生怕青笙挣扎,束晴狠狠踩在她红肿的左手,使劲碾压,容嬷嬷打开布条,一排针依次排开,银光闪烁,令人发寒。 从指甲缝深深扎进,入骨的疼痛,针尖寸寸嵌入肉中,她右手松了又紧,指甲在掌心生生抓出了血,又在地上抓出了深深的血印,青笙却始终不发一言,满堂只剩下她急促的喘气声,安静的诡异。如此酷刑,满堂的人均有些不忍直视,唯见良妃笑意阴狠,甚为开心。 第二针下去,青笙耳中如尖锐的声音鸣叫,牙齿将下唇咬破流血,才能抑制住大声嘶吼的痛楚,这痛却非常人所能承受,她向来极能忍耐,自我保护般,意识飘忽起来,第三针时,她的冷汗已湿透衣襟,眼前人影模糊,耳鸣轰天,脑中那根弦仿若即刻断掉,快结束吧,她心想,心中悲戚。 此时,宁贵妃看到青笙眼神飘忽,即刻就要昏倒的样子,凤眼一扫,给锦云使了个眼色,锦云领会,上前,端过一杯热茶,哗的洒向青笙的脸,滚烫的热水一浇,烫的她脸皮发红,凌乱的神志清醒几分,看向前方,见得宁贵妃手指紧握扶手,眼神中几丝紧张,这么想赢么,青笙心想。 她忽的一咬舌尖,口中腥甜,又清醒几分,锦云看她嘴角流血,以为她想自尽,急忙上前,钳住她的下巴,青笙苦笑,我还得留着命见若华呢?稍微凝神屏气,强行稳住心神,只是这般,指尖的痛楚仿佛又加大了百倍。 待的容嬷嬷又下了两针,青笙才痛昏了过去。良妃一看,气急败坏,叫束晴拿水泼醒青笙,生生泼了两盆水,她才幽幽转醒。 良妃怒意盎然,牙关紧咬,透着生生的凶狠之意,她正要发作,宁贵妃倒是先开了口, “去宫门外跪着罢,待得良妃娘娘消气了才准起来”,青笙被拖着出了宫门口,垂头跪着。模样凄惨,路过的宫女太监不由得加快脚步,生怕惹上是非。 见得她发丝披散,嘴角滴血,左手背的水泡被踩破,流着血水,左手五指血流不止,右手五指抓地面时破了,皮开肉绽,神情恍惚,不知多狼狈,忽的,旁边闪过一个黑影, “青笙”,听的是云倾的声音,青笙突然委屈起来,心里一阵酸涩蔓延,泪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在外人面前,装的多么坚强硬朗,在熟悉的人面前,总是忍不住软弱起来。 不准哭,她固执地不肯抬头,不想让云倾看到,不想让若华知道,听的旁边叹口气,云倾抬手点了她手臂上的穴道,疼痛消失了几分,又塞了瓶药到她怀里,闪回了阴影里。 夜幕低垂时,良妃方出来,冷然看了角落那个青色身影,入轿回宫。 “娘娘,良妃睚眦必报,心思狠毒,与虎画皮可是凶险啊”,锦云道,她是宁贵妃心腹宫女,自是知晓主子的行径, “此人虽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但好勇斗狠,贪婪冲动,明日她缺席淑妃的皇子生辰,与本宫一同赏枫,宫中传言开后,淑妃定不再信她,她失了淑妃那边倚仗,自然只有投靠本宫”, “娘娘英明”,锦云及时奉承道, “把青笙带进来”,宁贵妃开口, 青笙被带到殿内跪着,宁贵妃头次仔细端详她,身形清瘦,脸上掌印通红,嘴唇破了,十指血迹斑驳,看着低眉顺眼跪在下方,却腰骨挺直,莫名地有些倔强的姿态, “你这人怪的很,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晓得求饶,你若开口,本宫或许能帮着说上一句”,宁贵妃指尖有些酥痒,不由用指腹抚了抚,然后悠悠说道。 青笙垂首不语,只是心里翻腾,不是你那五针赌约,我又何苦多受两针。 对于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宁贵妃莫名有了些火气, “当真是顽石一块”,青笙不语,双手微颤,见得她这幅惨样,宁贵妃火气消去几分, “为何咬舌也要受那余下两针”,她冷冷地问道,青笙心想,让你输了我不是会更惨么, “娘娘问你话,为何不答,还想受罚么?”,锦云怒道,上前又欲收拾她,被宁贵妃眼神制止了, “奴婢知娘娘想赢,奴婢便助娘娘赢”,青笙昂首,抬眼看去, 宁贵妃看向那双跪在下方的眸子,没有恨意,没有怯意,波澜不惊,她对这答案很满意,心情也好了起来,问道, “那若本宫想做的事,你都会助本宫吗”,青笙点头应允。 宁贵妃脸上闪过满意之色,让青笙起来,看她十指受伤,吩咐锦云另安排人手做杂务,让青笙日后在殿中端茶递水即可。 从最底层的杂务,到殿前服侍,对于别人来说是好差事,对于青笙来说,她可深知伴在宁贵妃身边的危险,不但锦云看她的脸色又不善了几分,连宫里的其他几位二等宫女也没了好脸色。 夜深,青笙回屋,从怀中取出药,细细撒在伤口,用纱布粗略地包扎了伤口,取了张丝绢,研了磨,右手五指握住笔杆,歪扭竖写“安好”,横写“勿念”,取横也丝(思)来竖也丝(思)之意,从枕头下拿了些银两,寻到守夜小太监,塞了银两,托他带到长宁宫给云倾,等到半夜,小太监才回,说云倾收了信,没说什么,只是打发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吃的苦中苦,方能抱美人,别怪妈狠.. ☆、复位 “这些天辛苦了,忻云”,青笙手受伤了,什么也做不了,忻云便帮做着, “没事,都是苦命人,相互帮衬着,也有个照应”,忻云整理着床铺,不介意地说着,青笙也不吭声,坐在床沿发呆, “青笙,别怪贵妃娘娘,那良妃心眼小,爱记仇,从前身边有个宫女,每次皇上到良妃宫中时,便打扮得花枝招展,皇上有回见了,便随口夸了一句,给良妃记住了,生生把那宫女折磨死了,临死时,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身上全是淤青”,忻云说着,脸上还有几分惧意, “那得感谢贵妃娘娘这么折磨我,才逃过了良妃的毒手,是这个意思么?”,青笙淡淡说着, “主子心思难猜,作为奴才只得谨言慎行,惹了主子不高兴,也只能受着,谁叫生的奴才命呢?”,忻云叹道,青笙望着缠着纱布的双手,怔怔不语。 大半个月过去,手上的伤口渐渐好了,青笙仍是闷闷不乐,不知若华为何数日不回信,青笙后来又托了小太监陆续送了信过去,都如石沉大海。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青笙一边跪着给宁贵妃捶腿,一边想着, “青笙”, “......”, "娘娘叫你,又在发什么呆”,旁边宫女用力猛掐了下青笙, “青笙,上茶”,青笙领命而去, "娘娘,出大事了”,只见锦云风风火火冲进来, “怎么了,大惊小怪”,宁贵妃慵懒地支着头, 锦云胸口起伏,上气不接下气,想是一路急奔过来, “查出。。巫蛊。。真凶,皇后。。复位”,宁贵妃厉眼一扫, “仔细说清楚”,锦云才一一道来, 昨日下午,淑妃身边的宫女宝鹊在长宁宫附近偷埋东西,抓到一查,全是巫蛊之物,与端皇后那日寝宫查获物品相同,严加审问下,宝鹊招了说是受阡贵人指使,并嫁祸给端皇后”, “那皇上怎么说?”,宁贵妃凤眼一挑,眉头微蹙, “说是皇上雷霆大怒,贬斥阡贵人冷宫,夺其封号,将宝鹊杖毙,昨日夜里,圣驾亲临,将皇后接回凤栖宫,留宿一夜,今日又让李公公安排,要歇在凤栖宫”,锦云平复着气息,宁贵妃眉头紧锁,眼中闪过威厉之色,正要作声, 忽听的,“啪”的一声清脆,茶杯脆裂在地,散成数块,青笙直立一侧,浑身发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宁贵妃心中生疑,青笙往日受罚时,面色镇定,眼眸波澜不惊,没有奴才的怯意、怒意、恨意,要么就是掩饰的好,要么就是彻底的漠然,只有两次这双眼眸露出了情绪,上次是禁止她出沐霞宫时,那一闪而过的怒意,而这次,则是哀伤,彻骨的哀伤,冰凉绝望。 “奴婢失手,请娘娘责罚”,青笙上前,垂首跪下道, “罢了,下去”,宁贵妃摆摆手。 “娘娘竟轻饶了这不懂规矩的奴才”,锦云在旁忿然道, 原来的主子获得宠幸,奴才该是欢欣,而不是哀伤,宁贵妃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让锦云过来,交代了几句话。 青笙神情恍惚,面色苍白,她给守门太监撒了谎,急急地往凤栖宫走去,斜阳如血,照在她青白的脸上,更显得可怖,跌撞地到了凤栖宫门,往日紧锁的宫门赫然大开,灯笼高挂,护卫林立,再无往日半点冷清。 “请公公帮忙通传皇后娘娘,说沐霞宫青笙求见”,青笙上前,递过些银子给守门太监,太监却推了来,道,“皇上正与皇后娘娘用膳,今夜歇在凤栖宫,已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青笙闻言更是一震,呆立在正门,护卫嫌她碍眼,给赶到了一边去。 但听的里面,脚步嘈杂,有男子洪亮的大笑声。凤栖宫内,景文帝与端后正坐上方,但见景文帝身着明黄九龙金袍,气度不凡,俊逸温和,端后着金丝牡丹蜀锦,容光隽雅,堂中乐师奏乐,舞姬翩然起动,随乐时而轻甩水袖,时而点足旋转,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美酒佳肴。 “今夜不过你我二人,皇上不必如此隆重,臣妾受宠若惊”,端后声音清冽,景文帝却不以为然,伸手握过她的手,端后愣了,却未抽手, “若华的手还是这么冰凉,长宁宫的日子,可苦了朕的皇后啊”,景文帝双眼直视端后,动情地说道,端后不语,任那人将手握在掌心搓着, “那阡贵人心思极其狠毒,皇后当日为何不曾言明,心里可是怨朕?”,景文帝肤色光洁,保养极好,唯有眼角有细细的皱纹,眼袋浮肿,透出些许纵情酒色的神态, “信与不信,只在皇上一念之间,臣妾说与不说,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臣妾明白皇上定会有察觉那日,所以心里并不怪皇上,只是期盼着那日到来罢了”,端后低头,双目泫然,如花上露犹泫,看的景文帝怜惜不已,连声安慰着, “朕亏欠了若华,朕允你,朕信你” 待的夜些了,歌姬悠然吟唱,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河不乐。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心手爱矣,暇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往之。” 情深意长,思之幽幽,思君之情缠绵悱恻,景文帝兴致所至,道, “许久未听皇后弹奏《恨别离》,不如给朕弹奏一曲可好?” 端后委婉推诿,景文帝却兴致颇高,命人取了九霄凤鸣琴,端后推脱不过,不得已弹奏起来,琴声清冽如泉,曲承婉转,背影清冷,孤寂,飘渺如仙人。 景文帝一时看得呆了,后宫三千,千娇百媚,却无一人似她般,姿态超然,清如谪仙。 奏毕,拍掌叫好,顺势将端后搂入怀中,酒意熏然,双眼迷蒙,端若华顺从地蜷缩在景文帝怀中,皇帝对她这番顺从颇为意外,龙颜大悦,伸手握住她下巴抬起,拇指摩挲白嫩肌肤,见那倾世容颜,如繁花中的一抹白莲,清幽绝尘, “初见这样的若儿,真令朕爱怜不已”,端若华抬头,以唇轻吻他指尖,他一时心神激荡,眸色深沉,喘息粗重起来,她却径自说道, “皇上,臣妾在长宁宫时,累了宁妹妹治理六宫,如今臣妾便身受其职,为皇上分忧解难”,景文帝微眯双眼,手指在唇边流连,心醉神迷,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好字,却流连嘴边,犹豫不决,最终仍是道, “若华,容缓几日,贵妃性子烈,朕想想如何与她说说”,端后欲语,皇上却再也克制不住,起身一把抱起她,朗声大笑道, “都退下去,良辰美景,别辜负了才好”, 端后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悲哀,转过头,却是娇羞含笑。 作者有话要说: ☆、岂惨 宫墙外,歌声渐消,月上树梢,青笙一动不动,伫立门侧,宫内,繁如华年,宫外,悲风凄月,绕梁的琴音,丝丝隐约地飘于宫外,那柄琴自宁贵妃送还长宁宫后,她弃之墙角,任其蒙尘,如今她竟奏了九霄凤鸣琴,同子同心么,竟愿重拾那段与皇帝的回忆了么? 琴音清咧,婉转,似她平日常哼的曲调,每一下琴声都落在青笙心里,随之颤动,如手指轻挑在心里最柔软的一处,疼痛而酸涩,泪意涌过,青笙睁大了双眼,把眼泪逼了回去,苦涩却在心间随着琴音一圈一圈地蔓延而过。 宫女出门来,探了一眼,缩回去,取了灯笼,关了宫门。四周陷入黑暗,月光如水,撒落青衫满襟,而那人双眼盛满泪光,固执倔强,直直盯着宫墙,彷如视线能穿透一般。 青笙想到此刻,若华正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盛开绽放,心疼如针刺,不禁低喃, “语儿”,“语儿”,声音缱绻、苦涩, “不准别人碰你,不准,不准” "可知你此刻有多美么,答应我,别让他人看到你这样子",脑中想起第一次看见端若华情动时的话, “本宫是皇后,一生都是皇上的人”,恍惚间,耳畔又响起了她当时的话语,此刻却如尖刀般,刀刀扎入心里。 前尘如梦,短暂如泡影。 终究你做回皇后,而青笙还是那个宫女。 青笙累了,腿一软,跌坐在地,初冬的夜里寒意渗骨,她双手抱膝,头仰在宫墙上,仿若这般,便离得端若华更近一些。 “不过是宫墙的两边,连触碰也有了界限,鼓起勇气,跨越过彼此的边界,却是更遥远” “天下人赢回了敬仰的皇后,我却丢了唯一的世界”,青笙的意识一点点失去, “连告别,都没有吗?” 天朦亮,小太监开门,看见缩在一侧的青色身影,嘴唇发白,脸色发青,浑身瑟瑟发抖,上前赶到, “快走罢,皇上要早朝,别挡了圣驾”,青笙瑟缩起身,脚一软又跌落在地,浑身泥土,揉揉僵硬的双腿,忽的,一滴冰冷落在脸上,滑落,抬眼,漫天雪花,初冬的第一场雪,飘然而下,落在脸上,融化成水,滴落在地。 呵,老天爷也在哭泣,青笙轻笑,紧紧衣衫,环抱自己,借着冰凉的雪水,眼眶才肆意涌出热泪,混合一起,分不清是老天爷的泪还是自己的泪,都流到了青笙的心里,冰凉死寂。 雪势渐大,回到沐霞宫,青笙已成个雪人,棉鞋早已被雪水浸湿,冰凉彻骨,厚雪融化成冰水,从发梢低落,衣衫尽湿,嘴唇发乌,手指僵硬,可她并无半点知觉。 进了门,屋檐下,红色身影赫然而立,锦袍长裙,衣领镶了雪白的狐狸毛,锦云正递过手炉,青笙走前,膝盖僵硬,只得缓缓跪下, “本宫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威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青笙也不争辩,磕头道, “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锦云哼道, “未得娘娘允许,擅自出宫”,宁贵妃道, “锦云,你说如何罚才好”,锦云凑上前, “那就罚在雪中跪着”,又吩咐人取了装水的铜盆,让青笙举着,青笙受冻一夜,四肢僵硬,铜盆摇摇欲坠, “若洒下一滴水,今晚就别想吃饭”,锦云颇为解气,冷言道。 “昨日去了何处?”,宁贵妃问道,青笙不答,锦云上前一耳光, “娘娘问你话,如实回答”,青笙沉默,宁贵妃看着她的眸子如死寂一般,行如傀儡, “你不说,本宫也知道,都说沐霞宫的奴才在凤栖宫外呆了一夜,旁人指不定如何腹诽本宫,竟派人去听墙角?你说该不该领罚”, 雪势愈大,融入盆中,铜盆愈发重了,锦云搬了桌椅,奉了茶和零食,宁贵妃坐在檐下,赏起雪来,地下跪着的小人,被雪覆盖成白色,手早已僵直,额头和身上却全是汗,被风一送,冰凉透彻。 铜盆边缘的雪水开始结冰,却不敢动分毫,落下的雪水让铜盆中的水溢出来,滴在脸上、手臂上和身上,冷如冰水,激的青笙浑身发颤,终于手一软,一盆冰水劈头盖脸泼下来。 本来衣服早已被雪浸透,现在更是从心到身,冰凉透彻,铜盆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吸引了赏雪之人的注意。 “娘娘,铜盆摔了,是否要再换一盆”,锦云帮腔道,宁贵妃打量着那个浑身浸水的身影,着青衫时,便觉得比长宁宫时清瘦许多,如今湿透,身形毕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更显得羸弱瘦削。 “回去罢”,宁贵妃摆手,青笙方才瑟缩着起身回屋,衣衫不解,直直躺在床上,仰望上方,流不尽的眼泪,滑落枕边,心如空洞,面若死灰。 清晨,凤栖宫,端若华着月白中衣,直立窗前,看窗外落雪簌簌,青丝如水,散落肩头,偶尔雪花飘入,落在她怔忡入神的眼眸,化作水,身形瘦削,背影萧索。 云倾进门,见的便是如此场景,叹了口气,从床边取了狐裘披风,围上肩,“初冬已寒,娘娘保重凤体”,端若华怔若未闻,云倾扶了她坐下,手执沉香梳,轻轻梳着,半响,才开了口, “昨夜,她在宫外等了一夜,天寒地冻的”,端若华望着镜子,消瘦苍白,眸中失了那抹青影, “她还好么”, “小栓子说,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嘴发乌,脸发青,赶了她,才肯走”,端若华不语,幽幽叹气, “这人性子当真倔的很”, 云倾将端若华青丝挽起,梳高高的凌云髻,首饰盒取出含翠金凤簪,金翅摇曳,端若华看了眼,道, “换成随云髻,簪翠玉就好”, “如今不比长宁宫,娘娘。。”,云倾欲语,见端后冷然,便不再说。 “青竹安顿好了么”,“都安顿好了,就在凤栖宫做事”,云倾答道, “好生照看,替她尽份心”,端若华抚了抚翠玉簪子道。 作者有话要说:时差党,发文时间比较晚,对不住大家 ☆、破身 夜里,青笙果然发起了高热,来沐霞宫这半个多月,她已受尽折磨,身体消瘦变差,这次倍受风寒,又被冷水淋,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身体滚烫,胡言乱语,昏迷不醒。 众宫女知她不讨宁贵妃喜欢,一个个避之不及,倒是忻云看她可怜,给她脱了湿衣裳,倒了热水,擦拭身体,又取药,煎药,喂药,青笙才渐渐好起来,她对忻云心生感激。两人关系才渐亲近起来,有时候相互说些以往的趣事,打发起卧病在床的日子。 沐霞宫,宁贵妃躺在美人塌上,眼帘微垂,锦云盛上百合莲子汤,递了过去,并道, “这几日,宫里传言,皇上将六宫治理之权给端后,端后涨势,对娘娘地位极为不利”, 宁贵妃抬眼,凤眼凌厉,“家父与端相在朝中本就立场不同,如今,她若得势,本宫必然失势,如此以来,四妃更不知如何待见本宫”, 锦云献计道,“不如趁地位未稳,让皇上对她再度生疑”, 宁贵妃若有所思,半响才道,“那日让你做的事如何了?”,锦云面有喜色,道是从身上取出两物, “青笙物件颇少,本一无所获,但那日忻云替她换洗衣裳时,从贴身处取下两物,被奴婢看见,便拿了来”,宁贵妃接过两物,蹙眉微展,嘴角竟含了笑意, “锦云,传青笙过来,再传那容嬷嬷在门外守着,听的本宫击掌方进”。锦云听的要传容嬷嬷,笑意阴狠,疾步而去。 青笙病恹恹躺在床上,小口吃着忻云递来的白粥,她习惯地摸摸腰间,发现手绢和荷包不见踪影,挣扎着坐起,四下在床上找着, “忻云,你替我换衣时,可曾见到手绢和荷包”,忻云正嗫嚅着,突然锦云闯进, “青笙,娘娘召见”, “她身子没好,下不了床”,忻云解围道,锦云眼一横, “躺了这么多天,连带着你也偷懒,是不是想受罚?”,青笙撑了起来,弱弱道, “我去便是了”,忻云帮着她穿好外衫,系上披风,整理下领子, “外面天冷,你这身子受不住”,青笙勉强笑笑,拍拍她手,“没事”。 进了殿,宁贵妃端坐在上,手里悬挂一物,赫然是月汐当日送的荷包,在空中摆荡不已,青笙下跪请安,不敢起身, “本宫问你,此物可是为你所有”,青笙点头,宁贵妃眼眸一扫,又取出了月白手绢,脸白如纸, “这手绢是否也是?”,她只得点头,恳求道, “此两物乃奴婢所有,请娘娘归还奴婢”,宁贵妃站起身,冷哼一声,目光如炬, “两物皆为定情之物,身为宫女,与人私定终身,秽乱宫闱,你可知犯下何罪?” 青笙惊的一身冷汗,“奴婢并无秽乱宫闱,请娘娘明察”, “如何明察?”宁贵妃嘴角含笑,却似冰般冷冽,双手击掌,容嬷嬷从门外走进,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阿谀与狠毒的表情,宁贵妃伸开手掌,就着阳光,看看手上的蔻丹,悠然道, “明察倒有个法子,还你清白,且尽除衣裳”,青笙闻言一震,莫名的屈辱感涌上全身,她咬牙不语,手指握成拳头,捏的紧紧的,指甲都深深陷入手掌中,划出深深的红痕。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双手,开始解着自己的衣裳,手指哆嗦,连解一颗钮扣都分外久,时间仿佛慢镜头般缓慢,外衫落地、腰带、长裙、中衣,她仅着里衣和亵裤,虚弱苍白。 宁贵妃很享受地看着一切,那在万般折磨下,仍傲然如竹,神情淡然的人,此刻饱含屈辱,羞愤难耐。 用权力征服一个人是有快感的事,尤其是征服一个傲然不屈的人,这样的感觉自是良好的很。 容嬷嬷看不得青笙慢吞吞的模样,箭步冲上,粗鲁得扯下她的肚兜和亵裤,虽然宫里早已烤了炭火,但寒冬凛然,冷风仍刀割般划在她全无一物的光洁肌肤上,连日的折磨与痛苦,身形瘦削,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腿,如冰雪傲然的松竹,胸前蝴蝶形的锁骨,伸展到肩头,隐约见到青白皮肤下的血管, 青笙垂首,用手遮住了自己,也遮住了宁贵妃肆无忌惮打量的眼光,宁贵妃给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容嬷嬷上前,扒开了青笙的手,熟络而粗鲁地探入幽密之地,异物的突然进入让她眉头紧蹙,深吸口气,却难堪地红了脸颊、颈子和全身,双手握拳,抬眼过去,宁贵妃笑意嘲讽。 粗糙的手茧,尖锐的指甲,伴着容嬷嬷满是褶子的脸上阴狠的笑意,在体内游走,冰凉疼痛,她低头,紧咬下唇, “启禀娘娘,仍是处子之身”,容嬷嬷抽出手,青笙微松了气,宁贵妃示意容嬷嬷退下,此刻殿中只得两人,宁贵妃微微靠近青笙,带着些魅惑, “告诉本宫,与你定情的是何人,本宫便再不为难你,甚至可以放你回长宁宫”,回到长宁宫,再也不用受折磨,每天做好吃的,可以见到若华,青竹、月汐,不,若华不在了,长宁宫再也不是长宁宫了,青笙心想,静默无言。 宁贵妃双眼微眯,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此人坚韧异常,威逼与利诱皆无用,渐渐失了耐性, “你可知违逆本宫的后果么?” “奴婢不敢,清白之身,并未与任何人定情”, 宁贵妃眼色凌厉,不怒而威,步步上前,风雨欲来,缓缓道, “清白之身又如何”,宁贵妃伸手取下护甲,左手紧捏青笙下巴,手指抵在她腿根深处,跟着狠狠贯入青笙的身体,长驱直入。 突如其来的撕裂,剧烈的痛意瞬间席卷而至,身体如被戳穿了再撕裂开,痛楚在她体内翻腾作乱,让她张大嘴,却叫不出声,身体欲退,宁贵妃左手如钳般捏住她,右手迅速抽出,血迹斑驳,鲜血从她体内流出,沿着大腿内侧流下,如雪地中的红梅,娇艳妖冶, “这下,就不清白了”宁贵妃取出手绢擦净手指,嗤嗤笑道, “那手绢绣工精美,非下人所有,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还不承认?”,青笙低头, “那是奴婢在冷宫中拾来的,望娘娘开恩”, “你这奴才不善言辞,倒有几分头脑,回去好生想想,今日不过小惩大诫,后面有的是苦头吃”, 阵阵刺痛从下身传来,青笙脸上竟是屈辱和怒意,紧咬牙关,忍着疼痛,从地上拾起衣裳,默默地穿上,一瘸一拐,缓缓地走了出去。 门外,寒风凛冽,冰冷如铁,一如她已遍体鳞伤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容嬷嬷,便宜你了... ☆、青逝 第二日,景文帝御驾沐霞宫,宁贵妃满眼笑意,又佯作委屈,“皇上好些日子没来了,难道就不想这儿的芙蓉糕么”,皇帝手抚着白玉扳指,笑意温和, “朕念及的便是这芙蓉糕,不过几日,贵妃倒怨上朕了”,宁贵妃素手取了芙蓉糕,送到皇帝嘴边,嗔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子沐都等了数秋了”,皇帝本乃多情之人,听的此番,不由大悦,手轻刮宁子沐的鼻尖, “嘴甜如蜜,这芙蓉糕也是没滋味了”,皇帝伸手握了宁子沐的手,踌躇了下,方道 “朕前几日去长宁宫接回了皇后,便陪了她几日”,宁贵妃抢过了话语,笑道, “皇后前日还给臣妾拿些糕点,体人入微,自是甚于从前”,皇上听的此言,不由想到,从前的端后恪守理节,相敬如宾,如今眉目含情,自有风韵,倒像是。。。 “怕是在长宁宫过度思念皇上,开了情窍”,宁贵妃打破皇帝的思虑,见得他面带疑虑,眼中略过几丝怒意,知他生疑,又忙递过一块芙蓉糕到嘴边,皇上勉强笑了接过,心中却是不畅快, “朕原本想,既然皇后回宫,六宫之权当归于她,这事,暂缓几日罢,待皇后歇息几日”,宁贵妃吩咐上茶,青笙将茶具轻放一侧,轻抬双眼,只见皇帝头戴金龙白玉冠,一袭明黄龙袍,剑眉星目,白皙脸上,眼神温和,浓浓的书卷气,少了些天子威严,更似风流多情的文人雅士。 当时先皇景阳帝最初立皇太后所生长子周元武为太子,而景文帝周元世为贵妃所生,自幼爱诗书,多情风月,性情优柔,无心朝野,一曲《白羽阶》名震京城,人称玉箫公子,太子听信谗言,集党营私,先皇雷霆震怒,将太子之位传于周元世,虽则龙威不足,众臣辅佐下,善纳忠言,治理十年间,亦是国泰民安,百姓称颂。 青笙低眉垂眼,上前奉茶,从宁贵妃身前走过时,刻意绕了些,远离脚所及范围,宁贵妃见状,笑意不自觉挂上了嘴角,皇帝扫了一眼,见的姿色平庸,兴致缺缺移开眼光,调笑道, “往日贵妃身边的宫女无不姿容俏丽,这个可真是令朕失望” ,宁贵妃掩嘴笑了, “怕都给皇上看上了,子沐身边没人服侍了”,皇帝轻点她额头, “子沐在朕心中自是无人能抵”,哄的宁贵妃娇笑不已,看的她那娇羞模样,青笙只觉得碍眼至极,夜里,皇帝留宿沐霞宫,宁贵妃无暇责难,她倒松口气。 隆冬大雪,一枝红梅从墙边伸出来,格外娇艳,后院,青笙扫着雪,抬头仰望,向往四方墙外的自由,成日困于这沐霞宫,对长宁宫思念不已,若是此时在长宁宫,众人围坐一席,涮着火锅,喝着梅子酒,捏捏青竹红扑扑的包子脸,高歌起舞,火锅是红油猪骨汤底呢,还是鱼头清汤底呢,幻想是个排解寂寞和痛苦的好法子,所以忻云闯进后院时,便看见她仰头看天,流着口水,为选火锅底而犯愁的样子。 忻云神色焦虑,双眼微红,欲语而止,青笙听的脚步声,转头见到忻云,喜滋滋地拉了她过来, “忻云,若是此刻在长宁宫,我煮上火锅,叫上青竹,咱们围炉而坐,涮着肉片,该是多好啊”,闻言,忻云却面容悲恸, “青笙~~”,青笙见得她这样,急了,连连追问何事,忻云语气沉重,断断续续道, “青~竹~去~了”,青笙面如白纸,勉强笑道, “去哪里了,怎么听不明啊”,忻云声音哽咽,如刺在喉, “今日,青竹坠入玄清湖,湖面结了薄冰,救人不及,捞上来时已去了”, “玄清湖离长宁宫甚远,她去那里做什么,我不信,忻云,你这消息不可靠”,青笙脸上闪了焦急神色,却不愿相信, “当日皇后娘娘离开长宁宫时,将青竹一并带回凤栖宫,那玄清湖正是在凤栖宫附近”,青笙眼前一花,身形不稳,跌跌撞撞,转身往宫门走去,脚步逐步加快,飞奔着往凤栖宫而去。 当那熟悉的宫门出现在眼前时,那夜的记忆又仿佛重现眼前,让青笙有些晕眩,她跑到宫门,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正欲请太监通传时,却听的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与求饶声。 “皇上饶命,青竹失足坠入玄清湖,奴婢冤枉啊”,这一声仿佛坐实了忻云所言,青笙膝盖一软,瘫倒在地,神情痛楚不已,小包子,姐姐答应要照顾你一世的啊,为什么。 “宫中侍卫及皇后贴身宫女云倾,均看见你推搡青竹落湖,还敢狡辩,给朕狠狠地打”,景文帝周元世坐在大堂上方,怒意满面,板子一下下落在那女子身上,让那衣衫俱裂,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简直目无王法,竟对凤栖宫宫女下杀手,你为何行凶,由谁主使?再不开口,朕便要了你这条命”,皇帝提高声音,龙威顺势而下,让那女子不由瑟缩了下,嗫嚅着嘴唇, “奴婢是替宝鹊报仇,她因青竹而死,以命抵命”,那女子奄奄一息,只剩了一口气喘着, “小李子,这宝鹊是何人?” ,景文帝转头问道,李公公上前欲言又止,, “这宝鹊。。”,“有何难言之处?但说无妨”,皇帝脸上闪过疑惑之色,又有隐约的怒意, 身侧的淑妃缓步上前,她一知宫中的人出了事,便赶来凤栖宫,只见她云鬓舒卷,比得端后的清冷多了几分温顺,轻启朱唇,徐徐道来, “皇上,宝鹊乃臣妾宫中,受了阡贵人指使巫蛊,前些日子被杖毙的宫女”, “那贱婢恶行被揭,罪有应得,你竟心怀歹意,残害皇后宫中的宫女”,皇帝勃然大怒, “来人,给朕拖下去杖毙”, “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淑妃盈盈跪下,低眉顺眼,见她脸色苍白,显得柔弱无助,皇上不由心生怜意,语气缓和, “小产后你身子一直不好,朕说过不用再跪,你何罪之有?”,淑妃执意不起,脸色凄然, “宝瓶与宝鹊情同姐妹,悲愤而不辩是非,错手推了青笙,宫中奴才犯了事,是臣妾管教无方,皇上便连臣妾一道罚了罢”,皇上叹气,皇后宫中死了宫女,必然要给皇后交代,但又不忍为了区区一个宫女责罚淑妃,淑妃温婉柔弱,端后明理识体,两难之间,终是心软,倾向了淑妃,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便...”,尚未说完,端后早从他犹豫不决的脸色中,看出了端倪,思咐着青竹不可白死,她不由起身,也款款跪了下来,皇帝眼眉一挑,开口说道,“皇后,起来说话”,, “皇上此事有些蹊跷,臣妾不太明白,想请皇上查实”,端后微微抬眼,神情自持,淡然地看着他, “皇后有何看法?”,皇帝知她终是要护着宫中人,对她的死揪到底,不由有几分愠意, “本宫问你,可是你约了青竹到玄清湖,再下毒手”,端后向宝瓶问道, 宝瓶点头,供认不讳,只是喃喃道,“奴婢与宝鹊情深,一时糊涂,请皇上饶命” 端后让云倾呈上一张纸条,字迹娟秀,云倾开口禀道, “启禀皇上,青竹不识字,将纸条交给奴婢读给她听后,方才赴约,故纸条在奴婢手中”,端后将纸条交予宝瓶, “你逐字念出来”, 宝瓶脸色犹豫,淑妃看到,眼中闪过慌张,宝瓶手拿纸条,一字一句念道, “今日申时,玄清湖有事相商”,皇帝面色不解,却在看清纸条上的字迹后,脸色铁青, 端后上前从宝瓶手中取过倒置的纸条,道, “这纸条反了,你根本不识字,究竟与何人同谋?”,宝瓶脸色大变,从凳上爬下,不停磕头, “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皇帝神色冷峻,嘴唇紧闭, “好大的胆子,竟共谋设局残害宫女,朕看你是不想活了”,淑妃脸白如纸,眼中一闪,厉声向宝瓶喝道, “若不供出同谋,祸至全家”,宝瓶听的此言,脸色惨白,死命磕头,咚咚地撞在地上,额头擦破血流,泪流满面,大声道, “皇上、娘娘,奴婢托人写的纸条,赴约行凶皆是奴婢所为,乃个人恩怨,与他人并无干系,奴婢不愿拖累他人,今日便将这条命还给青竹”,说罢,起身往殿中柱子奔去,一头撞去,缓缓倒下,鲜血从柱子一直蔓延而下,流了一滩,鲜红得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棋局 见得宝瓶自尽,皇帝本就情重之人,见得美人香消玉殒,不愿再继续过问,挥手让太监将尸首抬走,他此刻也没了兴致,转身就要摆驾回乾德宫, “皇上,臣妾尚有一言”,端后垂首缓缓说道,语气依然是清冽淡泊, “皇后还有何事”,奴婢的生死不过小事,此番闹得如此大,还连累着淑妃心神悲苦,皇帝心中已是不快,见得端后仍不罢休,不由有了几分怒意,端后却仿若无睹般,继续说道, “当日,臣妾被阡贵人诬陷用巫蛊使得淑妃小产”,皇帝摆手制止她说下去,那怀胎四月未出世的皇子始终是他心中隐隐的遗憾,不可提及, “当日皇后不作解释,如今何必旧事重提?”,皇帝想到未出世的皇子,有些潸然, “巫蛊之事,乃妖道邪术,不可信。淑妃小产,臣妾觉得事有蹊跷,便命人彻查了当日之事”,端后看了眼淑妃,说道, 淑妃闻言,脸上强作镇静,只是宽大袍袖下藏的手,微微发起颤, “当时给淑妃保胎的刘太医已告老还乡,所以查证极为困难”,端后缓缓说道,皇上有些不耐,打断了她, “淑妃因巫蛊而心神不宁,最后小产,此事与刘太医有何关系”, “传吴太医进来”,端后看了眼云倾,示意了她, 皇帝没了兴致,正欲发作,见得端后那双眼眸,清澈如水,映着自己的身影,他莫名得平复下来,见得吴太医进来,年纪尚轻,头次见皇上,有些紧张的身子微微发抖, “吴太医,你是否有刘太医当时的药方?”,吴太医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箱子,低语道, “臣当时在太医院跟随刘太医断诊,他医术高超,所以所有的方子臣皆誊写一份以钻研”, “那你在誊写方子时,发现可有否不妥”,吴太医犹豫几番, “当日刘太医在开给淑妃的保胎药中,在胎儿不足三月时,便添加了一味艾叶,艾草药性极强,用于止崩血,保胎腹痛之效,而不足三月服用艾叶,说明当时胎儿崩血,持续服用艾叶,胎儿无法再活”,见得皇帝面色凝重,淑妃身形不稳,颤悠着跪下,脸上两行清泪, “胎儿不足三月时,太医已言胎像不稳,胎儿难活,臣妾舍不得那未出世的孩子,便让太医用猛药,只为了多留他些时日,尽续母子缘分”,说罢,早已泣不成声,瘫倒在地上, “皇后为何非要重提旧事,再揭淑妃痛处”,皇帝亦双眼微红,神色悲恸,不由多了些怨意, 端后转身伏去,两人贴近,以手指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滴,皇帝微怔,不由沉浸于她难得的温柔中, “皇上,曾许诺给若儿一个公道”,端后轻启朱唇,声音温柔缠绵,眉目含情,引导般地开口, “淑妃三月已知胎儿无生迹,却直到四月,等皇上春围而回,在臣妾的凤栖宫时不慎小产,贴身宫女在臣妾寝宫搜出了巫蛊之物,真的都是巧合吗”,话毕,淑妃脸如白纸,伏地嘤嘤哭泣, “臣妾绝无害皇后之心,请皇上明鉴”,皇帝心知端后怕是不会善了,稍一思索,命人去淑妃宫中搜查,半盏茶后,侍卫回禀,搜出了巫蛊之物,淑妃俯首恸哭,矢口否认宫中藏有巫蛊之物,皇帝眼中失望、愤怒, “淑妃为朕诞下皇长子,居功至伟,朕从未薄待你,你却居心拨测,满腹诡计”,怒色见涨, “巫蛊之计,阴险狠毒,以腹中皇子,陷害皇后,此风不可长”,皇帝拂袖,令人立下废妃诏书,赐毒酒一杯,淑妃眼见大势已去,皇帝绝然,泣不成声, “皇~上~,请看在~皇长子的~情分上,他还小,不能~没了~母后..”,皇帝神色稍缓,想到淑妃生皇长子时,痛了一天一夜,差点丢了性命,他守在殿外,坐立难安,当那一声洪亮的啼哭响彻寝宫时,当他初次抱着柔软的小身子时,他的心仿似也柔软起来,那是他的儿子,传承的血脉,曾经,那个躺在塌上苍白着脸,抱着婴儿的母亲,如今,同样苍白着脸,跪着磕头求他一条生路,景文帝周元世犹豫起来,两难之下,却听的端后淡然的声音,如一月的湖面,静寂,透着冰冷寒意, “皇长子自幼聪颖机敏,将来是太子的人选,若是母后险恶狠毒,他日如何成大器”, 此言一出,淑妃身形摇晃,笑容凄惨,眼泪似决堤的水般,流无止境,她双手扶前,重重磕头, “那孩子聪敏识理,却有臣妾这样的母妃,实在不堪,臣妾去后,愿皇上和皇后善待他”, 说罢,起身冲向身侧的太监,取了盘中毒酒,一饮而尽,瘫倒在地, “皇长子交由端后抚养,他日便是朕的太子,你且安心去吧”,皇帝终是不忍,许了淑妃的心结,淑妃闻言,方才安心闭眼。 皇帝揉揉额头,感觉心力交瘁,没了心思,起驾回了乾德宫。端后看着一地残籍,眼中波澜闪现,身子直如松柏,回了寝宫,见云倾站立一侧,道, “事情办的不错”, 云倾低头道,“一切顺利,趁宫女不注意,将巫蛊之物放在了淑妃床边”,端后点头, “证据早已被淑妃清理干净,便以彼之道还失彼身”,片刻,云倾迟疑地道, “青竹的亡身尚安置后院。。。”,欲言又止,端后不语,半响,才幽幽道, “让她进来吧”,云倾领命,正欲转身, “她会怨我吗?”,端后突然问了一句, “她会明白娘娘的苦心”,端后挥手让她下去,却发现双手颤抖,她扶着桌子,脸色苍白,青笙,不要怨我,不要怨我。 青笙伫立门外,听的里面惨叫连连,见得侍卫进进出出,抬出了宝瓶和淑妃,云倾才出来,领了她去后院,远远地,青竹那惨白发青的脸便映入眼前,青笙脚步不稳,跌撞着走过去, “青竹,青姐姐来了,快起来”, 青笙泪珠滚烫,滴落不止,她抚着青竹的脸,冰凉僵硬,青笙脱下外衫,罩在青竹身上, “天冷,快点起来,会冻坏的”,她焦急地拉扯着中衣,解不开纽扣,便俯身趴在青竹身上,搂着青竹冰凉的身体,如抱了冰块在怀中,青笙嘴唇发紫,喃喃道, “青竹乖啊,不冷不冷,有姐姐陪你”,云倾看了心下不忍,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在青笙身上,她却径自拿下来,盖在青竹身上, “青竹啊,最怕冷了,手常常冻得生疮,老赖在被窝里,你看她都脸色发青,她肯定好冷好冷”,云倾双眼含泪,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宫女,总是惹人喜欢。 青姐姐,这宫里就你对我最好,青竹这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呢,我希望青姐姐。。。青竹的话语仿佛仍响彻在耳畔,而这个人现在却紧闭着眼睛。 “姐姐还要给你过下个生日呢,做你爱吃的炸鸡翅,我答应过照顾你一世的,你怎么抛下我一个人走了”,青笙伏在青竹身上恸哭,为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第一个全心相信她的人。 云倾不忍,上前扶了青笙,握着青笙的手腕,心中讶异,宽大的衣袖下,只有嶙峋的骨头, “娘娘已吩咐过了,厚葬青竹,你要顾着身体”,青笙红着眼,勉强站了起来,看着云倾,眼里情绪复杂,曾经傲然如竹的身躯,瘦削单薄,微微驮背,终究是背负了太多太多,已经重的无法承受,无法自欺欺人,再疼,那伤疤也终究要掀开。她擦了脸上的泪水,迟疑却坚定地问道, “姑姑,青笙有话想问,可否如实回答”,云倾看向青笙背后的明黄色身影,她终究还是不放心,见得她微微点头,才答, “你说罢”, “青竹为何到了凤栖宫,此人为何谋害青竹?”, “青竹在长宁宫时抓到了宝鹊私埋巫蛊,娘娘恐她有难,便带到凤栖宫,却仍是遭了宝鹊的姐妹宝瓶的毒手”,云倾缓缓答道, “青竹做事谨小慎微,如何去做抓人拿赃的事”,云倾迟疑,见得那身影点头,方道, “宝鹊家里遭难,有求于端丞相,为保全满门,便将淑妃的陷害之事告知了娘娘,私埋巫蛊被抓不过是一出戏,用来洗刷娘娘的罪名,你那日受尽折磨,娘娘出宫方能保你,而青竹为了帮你,便配合了这出戏”, 青笙神色大恸,青竹竟是为了她,丢了性命,察觉到云倾的眼神,顺着看去,那一袭明黄百鸟朝凤衣,青丝高挽,翠玉镶边金凤簪,华贵冷傲,这样的端若华竟陌生了许多。见得她眼眸淡然,面容自持,两人就这般对望无语,静的仿佛能听见风吹过,卷起地上尘埃的声音, 云倾轻抬脚步,正欲退下,青笙出声止道,声音微微颤抖, “姑姑,青竹知处境危险,却仍只身赴约之事,你可知情”,云倾神色变幻,叹口气, “赴约信是我念给青竹听的,恐有危险,我便带了侍卫跟随而去,不料宝瓶推她下湖,破冰而落,待得上前打捞时,已冰冷的~~没了~~生迹~”,那一刻的画面仿若又浮现在云倾眼中,不由悲戚起来,青笙双眼发红,与云倾说话,却直视端若华,一字一句,清晰决裂, “从抓到宝鹊,带青竹出长宁宫,诱淑妃下手,抓获凶手,再查出淑妃” “青竹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她们都是扳倒淑妃的棋子,环环入扣,布局精心的棋局,端皇后果然棋艺不凡”, 端若华听的此言,面色不变,却见得她眼眸中波涛幻变,深深的大悲、绝望、傲然和冰冷,青笙莫名地感到一种距离感,彷如她抽身而去的感觉,强烈的窒息感涌来。 她见得端若华情绪复杂,却仍傲然自持,心里堵的难受,如果端若华生气、发怒,做出解释,她还知道端若华还在乎她怎么想,可是她却不言不语,神色若定, “是不是连我,也是你棋局中的一颗棋子”,青笙悲戚,自怜,明知自己先对她动的情,却是故意要激怒端若华般,云倾听的青笙一句,不由急道, “青笙,不可如此,娘娘这么做都是…”,“云倾”,端若华开口制止了云倾的话,冷冷地,淡然地, “青笙,不要怨我”,这句话却仿佛全部承认了般, 那曾仰望的如月宫仙子般的身影,那么清高、孤傲。 我曾以为你不惜得用这些伎俩, 我曾以为你不惜得那些荣华、地位, 原来不过都是一场戏, 长宁宫的回忆那么稀薄,跌落在地,碎成如一地月光,再也收拢不了, 那都是梦啊,镜花水月的梦。 青笙大声笑了,笑的好难看,笑的脸色惨白,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笑的心都疼了 终究还是放不下皇后之位,放不下你的天下苍生,放不下那君临天下的皇帝, 那么卑微、平凡的青笙,连成为你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是一颗棋子,用之即弃。 弃子,弃之敝屐,弃子,弃之无情。 厚雪积集,青笙站在雪地里,仅着中衣,苍白如雪,单薄如纸,泪已干,心已冷,她转身摸了摸青竹的脸,在额头落下一吻,青竹,安心上路吧,黄泉路不可怕,因为那里没有凉薄的人心。 当青笙背影消失的一刻,端若华那紧握在袖中的双手才打开,满手掌的血印子,她颓然,脸白如纸,细薄的唇微颤,青笙,不要怨我。 云倾见得她如此,眼中闪过不忍,青笙淳厚善良,自是喜欢那个清幽淡泊的她,可在后宫中,再温和无害的人,都有几分心计,如何在后宫安身。原以为她已拥有了舍身为她的人,拥有了幸福,却在这后宫争斗中失去了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天蝎座的端后啊,冷静自持,心思莫测.. ☆、贵计 沐霞宫,宁贵妃一脸凝色,在窗前踱步,见得锦云进屋,方缓缓道,“如何?” 锦云脸色沉重,“淑妃被搜出巫蛊,已赐毒酒,皇长子交由端后抚养”,宁贵妃凤眼上挑,不由冷笑,当初那人口口声声说,意冷心灰,愿在长宁宫终此一生,如今先重返后位,铲除淑妃,再抚养皇长子,怕不甘于做皇后,还得做太后呢?如今淑妃已死,统摄六宫的权力,独落自己手里,下一步端后就该是从她手中夺权了。 与其等待,不如先下手为强。 宁贵妃让锦云附耳过来,低语几句,锦云脸色稍异,点头应允而去。 回了沐霞宫,青笙卧病在床,咳嗽不已,本就身子虚弱,在雪中又站了好些时辰,忻云煎了几幅药,喝了咳嗽才好些,却又被锦云传去正厅服侍。 该是宁贵妃又少了乐子,要折磨她了吧,青笙想到,心中苦涩,若是再受折磨,应该熬不过去了吧,这般苟活又有何意义,不如一死,反正这条命也没谁在意了,存了死志,反而舒解了。 宁贵妃稳坐一侧,手上镶金护甲熠熠生辉,总是让青笙想起那日,手指粗鲁探进身体的感觉,让她心中不适,正欲跪下行礼,宁贵妃却免了礼,心中诧异,垂头敛眉,立于一侧。 宁贵妃看着她,脸色苍白如纸,瘦的变了形,那曾经淡然清亮的眸子,暗淡蒙尘,直挺如松的背也佝偻了起来,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魂魄,如傀儡般死寂,她心中升起莫名的恼怒。 年少时父亲远征北境时,在一处叫縢麒的地方,意外发现一匹汗血宝马,神姿俊朗,疾行如飞,围捕数日而不得,寻的其藏身之处,发现两匹幼马,以此为饵,布置陷阱捕获汗血马,它抬蹄嘶鸣,四肢死命挣扎,竟生生拉断绳索,发狂般冲向幼马,腾空而跃,仰天嘶叫,一时身下所有的坐骑马前腿伏低,颤抖不已,看护幼马的守卫,见得它冲来,惊慌不已,拔剑刺入马身,鲜血流了一地,临死前,汗血马睁大了眼睛,直视着低鸣的幼马,听的父亲说起那惨烈的场面时,也有丝不忍。 后来,父亲将幼马送给了自己,赤如焰,如烈火袭来,取名火麟。火麟天生神逸,野性狂傲,初时,一近身,它便仰首嘶叫,前蹄踏下,可她却偏生想征服它。 将它绑在马厩旁,每日用皮鞭抽它,待得它伤痕累累,再喂马料,如此一个月,她才能近身,翻身上了马,马鞭使劲抽打,初时,它亦挣扎不休,拼命抬高双蹄,试图甩她下马,渐渐得,浑身遍体伤痕,打着响鼻,猛喘粗气,才终于被驯服,心甘情愿当她的坐骑。 对于青笙,初见时,便觉得像极了踏火麟,征服她对于宁贵妃来说,有种莫名的快乐,仿佛又回到了宁将军府的时候,那个可以任性妄为,恣意的将军之女。 可如今,见得青笙如此,即便再虚弱无力,魂不守舍,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仍然是漠然,她不似火麟被征服后,舔着自己的掌心,百般讨好,她甚至眼里竟有了死意。 终是连死,都不愿臣服于我么,宁贵妃心中怒意熊熊,若你不愿做火麟,愿做雪麒,不为本宫所有,那本宫也留不得你。 啪地一声,一个荷包扔在身前,赫然是当时被锦云拿走的那个贴身荷包, “既是你所拾得,本宫便还了你,喏,还有丝绢”,一条月白丝绢悠悠飘落地上,青笙冷然道, “既是拾得,便非奴婢所有,奴婢不敢要”, “嗯?”宁贵妃诧异,那日她拼死也想拿去,如今竟弃如敝屣。 “本宫让你拿便拿,啰嗦什么,拿走放好”,青笙不敢回嘴,径自拾起放好。 锦云入内,走到宁贵妃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又递了茶具进来,宁贵妃并无深夜饮茶的习惯,青笙怔忡间,宁贵妃缓缓道着, “本宫约了故人在茗香阁一聚,你且先将茶送去,泡好,给贵人饮着,本宫片刻后过去”, 青笙一看盒中茶叶,是顶级的雪域金丝参茶,皇上特意赏给宁贵妃的,看来这故人必定地位颇高。 青笙拎着盒子,独自走到茗香阁,先皇善茶道,寻此清幽之处,品茗,故有此名,因地势颇偏,旁人却不常来此处,走进,阁中已有人,推门而入,一袭明黄色身影伫立窗前赏月,青丝缱绻。她手中茶盒险些跌落,青笙仓忙间后退,那人缓缓转身,眼眸如水,仿若一如往昔, “青笙,你来了..”,语意缠绵... 青笙不由恼恨自己,一句细言软语,差点就轻易软了心,她强作冰冷的脸,将盒子放置桌上,将茶叶、茶具取出,在小炉上以炭火烧开,准备烫杯,温、烘、沏、泡,芽叶舒展,芽似枪叶如旗,汤面水汽夹着茶香缕缕上升,如云蒸霞蔚,似雪花飞舞,叶底成丝绦,鲜嫩如生,如金染雪山。 端若华细嗅茶香,“果真好茶”,青笙奉完茶,退身欲出,云倾不在,她不欲与端若华独处,却被端若华止道, “青笙,留下来陪我饮会”,青笙垂首敛眉, “贵妃娘娘所赠之茶堪称极品,颇为珍贵,青笙不敢享用”,端若华抬头看着她低眉顺眼,面色冷漠, “我所识的青笙,淡然自傲,眼中众生平等,如今,却也被驯化的奴性十足了”, 青笙心中恼怒,直接坐在了她对面,早已存了死志,还有什么可怕的。 端若华见她落座,径自满上茶,小口饮尽,悠然自得,不禁暗笑,这呆子果然激不得。 茶一入口,茶香怡然,回味无穷,细细感受,茶水入腹片刻,好似点了把火,蔓延到全身,不由得发热起来,怕是这茶叶养生效用过大,她虚不受补,才体热血沸。 青笙头有些晕,用手指轻揉着额头,脸颊发烫,身体有些飘忽起来,她手支下巴,哼唱到,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佳人难再得,佳人难再得”, 一副惆怅哀愁又失魂落魄的样子,神志更加不清醒,浑身开始发烫,下腹有一团火燃了起来,她无意识地用手使劲拉开领口,透了口气,暗叫不好,这个样子像是被人下了药,她颤抖着支起身子,摇晃着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手指陷入手掌。 端若华见得她脸色潮红,唇色鲜艳,双眼神志不明,散发着情动时的妖冶,上前去拉过她,青笙却甩过手,双手颤抖,扶在墙侧,这情药效力太猛,她咬舌,神志清醒些,勉强道, “茶中…下药…,中计…快走”, 端若华神色变幻,见得她此番,不由有些心疼,手轻抚她脸, “你如何了”,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瞬间击垮了青笙的意志,她轻哼,沉沦在冰凉的温柔中,将端若华另只手也抚在脸上,冰凉舒服,仍似不够般,将她的手抚过脸庞、颈脖、锁骨,探了进去,放在胸前的柔软处,兀自喟叹, 端若华眸子微闪,轻道,“这样就舒服了吗?”,青笙眼神狂乱,只是点头,端若华将手轻揉抚摸,素手所到之处,带来一片凉意与舒缓,青笙将头埋在她颈窝,鼻尖、嘴唇来回摩挲,品尝那肌肤的光洁细滑带来的销魂滋味,她将身体紧紧贴近端若华,内心深处传来阵阵不满足的欲望,让她身体扭动,仿佛想要的更多。 “要我…”,青笙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喃喃道,平凡的面容妖冶、勾魂,如催眠般吹进端若华的耳中,她却眼神闪烁,奋力推开,推开窗,冷风平复了情绪,风里吹来她破碎的话语, “快走…”, 青笙却瘫软了身子,青丝凌乱,轻落在潮红的脸上,檀口轻启,胸前起伏,耳边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眼前一片血红。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了茗香阁的寂静,如闪电般劈进了青笙的脑海中,残留的一丝神志,她咬牙强撑着起身,却颓然跌坐,完了,完了,竟然连累若华,心中悲戚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棋子 当一袭明黄龙袍的皇帝踏入,身后跟着宁贵妃,更加确定了青笙心中的猜疑。宁贵妃进屋,瞧见端后安然而立,脸色微变,眼角看见瘫倒在旁的青笙,身体发抖,面色潮红,心中有了计数, “皇后真是好兴致,深夜品茗”,宁贵妃抢先开了口,皇帝扫眼看去,桌上热气缭绕的茶壶和两个茶杯,不由冷哼一声,青笙咬牙强忍,欲从角落悄然离去,却被宁贵妃拦了下来, “这不是本宫从长宁宫带回的宫女么,今夜与你的旧主子品茶叙旧,感情倒真是好”, 体内涌起层层波浪,冲击着青笙仅存的神志,她连一句解释的力气也没有,只是跪着低头不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才能抑制住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呻吟。 “抬起头来”,皇帝见她瑟瑟发抖,面色有异,让她抬头一见,双眼迷蒙,脸颊潮红,领口大开,露出雪白一片,不由心中生疑, “皇后,这是怎么回事?”,端若华面容自持,沉默不语,宁贵妃假装上前,欲瞧个仔细,却在青笙身上,取出了荷包和手绢,荷包打开,飘落一地枯萎的勿语花瓣。 递给皇帝,读来手绢上的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其他人或许不明,但对皇帝来说,字迹熟悉,赫然是端若华的笔风。 皇帝神色大变,端后回宫后温柔多情,仿若变了个人,像是开了情窍,心中本已生疑,原是安慰自己冷宫的日子,令她性情变了,如今却看到,原来是有了私情。 皇后爱上别人,这无异于狠狠扇了皇帝一个巴掌,他脸色极为难看,不想让他人知悉这皇室秘闻,便让人全部退下,守在门外,仅留了宁贵妃和太监李承前。 景文帝周元世抬手,微微颤抖,他权高天下,又是俊朗英姿,向来多情自傲,世间女子谁不是千方百计爬上龙床,而自己的皇后,居然对他人动了情,还是个下等宫女,如此耻辱,令他丢尽颜面,龙颜大怒, “朕问你,你…可有做出对不起朕的事?”,话在嘴边,却艰难地开口,倒是端若华,波澜不惊, “臣妾说过,信与不信,皆在皇上一念之间”,皇帝将手绢扔在她身前,勃然大怒, “朕怎会看错你的笔迹,在长宁宫,竟与奴才勾搭上,秽乱后宫,违悖伦常,朕今日非治了你不可..”, 皇帝气极,下气接不过上气,猛然咳嗽起来,宁贵妃上前,轻轻拍背, “皇后失德,可皇上别气坏了身子”,“皇后?这贱人哪里配的上称皇后,朕今日就要废了你”,皇帝扫了龙颜,愈发恼羞成怒,自诩风流多情的他,今日无异奇耻大辱,颜面扫地。 端若华闻言一惊,脸色悲戚之色而生,双眼通红,只是紧咬下唇,看着皇帝, 青笙隐约听得此言,想开口,却被体内的热浪冲击的毫无抵抗之力,她只得拉开了衣襟,伏低在地,冬日寒冷地板,带来的丝丝凉意,才缓解出体内无法舒解的热浪。 “云倾姑姑求见”,李公公通传,皇帝正在怒头上, “不见”,却听的端若华声音轻柔, “皇上,若肯听的云倾一言,定能证明臣妾清白”,皇帝闻言,方令人传云倾,见得她进来,身后还跟了容嬷嬷和锦云,宁贵妃心下诧异,却神色不变。 “皇上在上,请容嬷嬷告知前几日在沐霞宫的事”,容嬷嬷磕头,不敢撒谎,俱言当日宁贵妃让她验身之事,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当时宁贵妃让老奴给青笙验身,当时仍是完璧”,皇帝眉头稍缓,扫眼看去青笙,见得她此刻春情荡漾,衣襟大开,伏低在地,哪有半点处子模样, 眉头仍是紧蹙,拧成川字,“再查”, 容嬷嬷上前,撩开青笙半开的衣襟,探手而入,青笙红了眼睛,嘴里吟哦, 片刻后,容嬷嬷回禀,“皇上,并非完璧之身”,皇帝冷然道, “皇后,这又做何解释”,端若华眼眸如水,泫然欲泣, “皇上,你真的不相信臣妾么,今日之事,臣妾是被冤枉的”, 皇帝犹豫再三,怒意难消,便将气撒在青笙下, “来人,给朕狠狠打这奴才,看她招还是不招”, “且慢”,端若华喝到,隐隐有些焦急, “皇后可是心疼这奴才了”,宁贵妃笑道,“ 此言一出,又惹得皇帝眉头紧蹙,脸色难看,云倾急忙跪下道, “皇上,今夜沐霞宫宫女锦云来凤栖宫,请皇后娘娘来此一聚的,此中必有内情”, “今夜是宁贵妃约了臣妾来此品茶,臣妾是青笙旧主子,便赏了她杯茶,喝下后便是如此,恐怕这茶叶中是被人吓了药”,端后盈盈跪下,云倾使了个神色,锦云急急跪下磕头, “皇上饶命,是宁贵妃要奴婢请了皇后娘娘过来,再在茶叶中下了催情散,呈来给皇后娘娘饮的”, 宁贵妃听毕,身躯一震, “锦云,你胡说什么”, 锦云低头哭泣,“娘娘何苦为了统摄六宫的权力,陷害皇后娘娘,奴婢不敢相助”, 宁贵妃闻言,神色大变,语气不稳,急忙看向皇帝, “皇上,臣妾并未下药”, “下没下药,一眼便知”,皇帝说道, 他走到青笙面前,见她低头颤抖不已,便用手托了她下巴,让抬起脸来,见得她面色潮红,春情萌动,双眼散发出妖冶的诱惑,唇红欲滴,舌尖轻舔嘴唇,十足的勾人样,皇帝喉咙动了下, 见得她衣襟打开,露出白皙的肌肤,优美的锁骨如振翅蝴蝶,再往下是雪白的双峰,他不由得心猿意马,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笙的下巴,几乎透明的肌肤轻轻一按就泛红了,触感光滑,手沿着脖颈、到了锁骨,来回以手背描摹。 青笙此刻已被药性迷了神志,恍惚中有种清凉伴随着手的触碰,便愈发地将身体贴近,自己摩擦了起来,皇帝见她主动贴近磨蹭,手往下一滑,捏住她大小刚好的蜜桃把玩起来,青笙不由溢出一句呻吟,撩人情意, “果真是下了药”,皇帝说道,却大有兴致,听的旁边端若华清冷的声音, “皇上,青笙是沐霞宫的奴婢,前几日尚是完璧之身,想必是宁贵妃为了陷害臣妾,令人夺了她的处子之身,如此肮脏身体,不配服侍皇上”, 皇帝听的此言,看她一眼,才意兴阑珊,缓缓起身, “宁贵妃,身为贵妃,失之以德,诬陷皇后,即日起禁足沐霞宫,不得踏出一步,六宫之权交由皇后”,皇帝缓缓念道, 端若华眼中闪过喜色,低眉敛目地谢了恩,宁贵妃苍白着脸,狠狠地看着锦云,似乎用眼在她的身上灼了个洞,算计百千,算漏了这个吃里爬外的贱人。 皇帝罢了,颇为惋惜地看了眼仍趴在地上磨蹭的青笙,心里痒痒的,又得不到手, “来人,把这奴才扔去前庭的锦鲤池里清醒清醒,如果还能保住小命,念在遭人陷害,一并送去沐霞宫禁足”, 闻言,竟是端若华身形一晃,差点瘫软在地,云倾赶紧上前,悄然扶住了她,她手握住云倾臂膀,死命地掐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不,她心里绝望地嘶喊着。 青笙被扔进了锦鲤池,彻骨的寒冷吞噬了体内的热潮,神志渐渐清醒起来,之前的那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只是简单思考,便一清二楚。 宁贵妃设局下药陷害,端若华将计就计,反将宁贵妃一招,最后那句话还萦绕在耳,肮脏的身体,嫌弃我脏了么,端皇后,这又是你的棋局吧,这次我成为了棋子,你满意了吗? 坐拥后位,统领六宫,或许吧,前世负了你,此生都是欠你的债。 作者有话要说: ☆、梦语 待得青笙恢复了神志,侍卫将她忘沐霞宫后院一扔,便将门一关,从此这沐霞宫便是紧闭大门。 青笙风寒并未痊愈,又心智受创,一直在床上昏迷不醒,不吃不喝,忽冷忽热,全身疼痛无力,意识模糊不清。也不知过了几日,浑身冰冷彻骨的感觉,仿若飘浮在漆黑无际的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她放逐了自己,随波摇曳,不曾到岸。 直到远远地,在漆黑的夜幕中,隐约中有白色身影出现,是你来看我了么,青笙凑过去,紧紧抱住瘦削的身子,汲取那一点温暖,痛苦又卑微, "这世上我只得你一人了,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孤独而无助的感觉快将她淹没,而那抹温暖就似一根救命稻草指引她回来的路。 头发被一双手轻抚着,缓解了疼痛,青笙喃喃道, "我们去一个无人可识的地方,庭院种满梨花,清晨,鸟语花香,风清雾茫,十指相携,寻山而上。午后,竹林清禅,素纸笔杆,一笔一划,墨色晕染。傍晚,梨花相伴,一笛一琴,相知相鸣,月柔星叹", "微雨游月湖,莲香下渔舟,坐看繁花落,夜静揽红妆,就这样白首到老,可好?" "若华,我们此生不离不弃,相伴朝夕,可好?"。 青笙不停地说着,只为了留住怀中的那一丝温暖,那一丝温暖牵引着她远离漆黑无际的深渊。 腊月二十,隆冬大雪,瑞雪兆丰年,“景文年,得明君,纳贤才,荐良策,国力强,百姓唱”,民谣、诗歌皆是称颂当今天子治国有道。 乾德宫,景文帝伏于案前,批着奏折,脸色愈发凝重。北境以外,各有狄历,丁零、羯、敕勒塞外各族虎视眈眈,滋扰生事,今冬异寒,塞外游牧,物资稀缺,难熬严冬。 从漠北的书信来看,羯族、丁零族所过之域发现马匹枯骨,以马为食,对于视马为重的游牧民族,无异已陷入艰难之境。 边境亦发生多起抢掠之事,单凭各族之力,并不能攻陷漠北的防线雁山关,怕就是一向桀骜散漫的塞外各族迫于饥寒协作。 燕山关是保护大周朝的第一道防线,由宁岐山镇北大将军驻守,宁将军谋略深沉,宁家三子骁勇善战,因此,一直是皇帝必须拉拢的力量,这也是为何宁子沐未孕子嗣,却能一路升为贵妃。 宁岐山的书信中,将漠北形势如何分析透彻,如何应对之策,详细道来,却在书信最末写道,听闻皇上禁足贵妃,宁氏一脉向来忠心,赤诚报效皇上,想必其中故有缘由,如宁家心有所忧,必不能全力抗敌,请皇上三思。 宁家手握兵权,力量不可小觑,此次宁贵妃诬陷皇后,如不小惩大诫,难以安抚端家,慑于宁氏,不过是禁足沐霞宫,待得宁岐山回了帝京,稍一求情便就罢了。但宁岐山书信中如此言语,似有要挟之意,自古天子,最怕也最恨的,便是受到威胁,如此,惹得景文帝龙威大怒。 梅园,端后扶着太后在园中小亭坐下,梅林中白雪皑皑,红梅点点,孤傲盛放,清幽淡然,一阵风吹过,梅林吹雪,花瓣纷纷飘散,雪青的白与灼热的红交缠,花飞漫天,端的是一副美景。 “还是皇后心思体贴,肯陪老人家出来散心,赏梅”,宫女们忙碌地从食盒中拿出糕点、清茶,皇太后凤冠华贵,上缀朱纬,饰有珍珠、珊珊饰物,冠后护领,垂明黄带,保养的极好,除了眼角的细纹外,四十几岁的肌肤仍然光滑细腻, “时光静止,臣妾在母后身上可看不出半点岁月痕迹”,端若华莞然道, “你呀,比得以前可嘴甜多了”,太后脸带笑意,极为受用,端若华将茶轻放在太后面前, “宁贵妃身后有镇北将军,手握兵权,镇压边关,禁足消息传出,怕是不好”,太后拿起点心,兰花指,护甲微抬,放入口中, “前两日,皇帝来见了哀家,也说了这事,物有两极,因果互为,镇北将军是宁贵妃的牵绊,同样,宁贵妃也是镇远将军的牵绊,皇帝不过以此事震慑边关,龙威不可小觑,他日宁将军凯旋而归,怕也就作罢了”, 端若华听的此言,方才安心,手捧起茶杯,怔怔地赏梅起来, “她自作自受,你还心生顾虑,倒真是大度”, 太后缓缓说道,见得她安静的样子,心中却涌起了那人的样貌,不由道, “先驾的宸太妃可也是你们端家的,眉眼倒是相似的很”,端若华答道, “正是臣妾的小姨”, 一样的淡然无争,一样的心思细腻,可那人却终究过不了魔障,走上了绝路,想到此,不由得心生感慨,怅然起来,端若华见得太后眼神飘忽,似在回忆中,梅林落雪,纷扰如人心。 沐霞宫,青笙仰躺在榻上,身上的衣物已换干净,嘴角尚有苦苦的药味,断不能是那飞扬跋扈的贵妃做的,能来去自如,照顾自己的,大抵也就只有云倾了。 她脸色苍白,强自撑起身子,缓慢走到后院,熟悉的地方,却是异于往常的寂静,整个沐霞宫安静地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身体无力,躺在门口的美人靠上,看雪花从阴霾的天空片片飘落,远处、近处,白茫的路上,映着麻雀的爪印,却没有一个脚印,呵,沐霞宫,也变成了冷宫了。 自她醒后,云倾也不再来了,按道理,会有太监送了食物过来,但那几日,她连行走的力气也没有,只得花上几个时辰的时间,便走便歇,去到最近的厨房拿了些残留的冻的僵硬的馒头,用手捂了,便啃着吃了,大部分时候,缩在被窝里,哆嗦着,时间还真漫长呢。 苦日子也许没有个头,但总归会过去,青笙总是这么安慰自己,手脚渐渐有了力气,可她仍是固执地呆在后院,如果脑海里残余的影像没有记错的话,宁贵妃也禁足在这宫里,她宁可在厨房找些吃的,也不想去招惹,甚至不想去面对。 原来,一个人,才是最好的呢,无牵无挂。 她将后院的雪扫了,捡了根树枝,手腕轻轻旋转,舞起风影剑来,这身子再不锻炼的话,怕是连这个冬天都过不了。 手中树枝快速闪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青衫翻飞,点、刺、撩、劈、击,站稳收势,抬起袖子轻擦了下额上冒起的细薄的汗珠,呼吸微喘.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 作者有话要说:不明白为啥都不喜欢清冷的端后,好吧,和贵妃的戏开始了.. “本宫还以为你死了呢”, 她闻声望去,宁贵妃披了狐皮大氅,发丝垂落腰间,冷冷说道,青笙不发一言,收了树枝,便往屋中走去, “喂,本宫跟你说话,没听见啊”, 宁贵妃有些慌张地喊道,青笙也不理,径自走着,宁贵妃冲了过来,拦在她面前, “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理本宫”,她瞪大了双眼,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她今日未施脂粉,少了平日精心描绘的黛眉和上挑的眼尾,竟显得有些孩子气,毕竟也才21岁而已啊,在现代,连大学还没毕业呢? 青笙叹道,往左迈了一步,宁贵妃也迈了一步,往右,她也往右,索性转身离去。 宁贵妃见得她如此,气急败坏地冲前,伸手抓过她的衣袖,青笙手一滑,抽了回去,宁贵妃冷哼声, “花拳绣腿”, 变爪为掌,出手成电,大力拍去, “宁子沐,够了啊”,青笙眉头一皱, 肩膀向侧一偏,猛然卸力,脚步一抬就要开溜,宁子沐哼道,手却顺势缠上了青笙的胳膊, “都敢直呼本宫名字了,看你怎么逃”, 青笙慌忙抵挡,一个来势汹汹,出招狠辣,一个不欲恋战,自顾不暇,两人一招一式过了起来,青笙脚跟旋转,腰一弯,躲过攻击,侧身欲退,后背却猛然吃了一掌,脚步不稳,落地翻滚,虚弱的身体有些晕眩, 宁子沐腾空而跃,好似一只灵巧的狸猫,又好似一直展翅的大雁,左右开弓,左手击掌,右手为爪,抓过手臂,猛力往后一折,反扣住青笙的手腕,双手一堆,青笙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宁子沐右手按住青笙反折的手腕,膝盖压在她的腰上,令她动弹不得,方才得意地说, “虎父无犬女,镇北大将军之女岂是好欺负的,本宫告诉你,等得爹爹和哥哥知道消息,皇帝必然会放本宫出去,你若再无视本宫,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青笙被压在下面,脸贴着冰凉的地面,拼命挣扎,宁子沐见得如此,扣住手腕的力道加大, “服还是不服”, 青笙疼得直咧嘴,却倔强的不发一眼,宁子沐膝盖有些累了,便顺势直接跨坐在青笙身上,右手继续扣住脉门,左手敲着她的脑袋,笑意盈盈, “本宫可有说过,你很像本宫的火麟马”,青笙越是挣扎,手上的劲道越是加大, 青笙力气用尽,也脱不了身,索性一动不动,任得宁子沐骑在身上,半响,宁子沐见她也不动弹,没了兴致,起身松手,嘴里还念叨着, “真是块石头,又闷又硬”,青笙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渍,站定在宁子沐眼前,衣衫凌乱,脸上、身上沾满泥土,死寂的眼眸因刚才的打斗,多了些波澜。 宁子沐见得她定定望着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是骄傲的宁子沐,悠闲地整理了下衣衫,傲然道, “技不如人,理应服输,今后你仍是本宫的宫女,不许反抗,否则本宫每日与你切磋几番”,青笙恨恨地看着她,眸子里闪烁着不服输的火花,宁子沐隐了笑意, “当然,如果有一天你能打过本宫,本宫也管不住你,在那天到来前,先去把本宫的寝宫打扫干净”, 青笙默默转身,取了物什,随着宁子沐进了寝宫,地方颇大,冷风嗖嗖的,扫了眼,炭炉中放着新炭,料想皇帝亦不会难为她,必备物品一应俱全,只是炭火未点,青笙迟疑地看了宁子沐一眼,她似有所查,傲然道, “看什么看,本宫不会生火”,果然出生世家,连不会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青笙幽幽想到,取了火折子,干草,把炭炉生了起来,不一会儿,暖意袭来,宁子沐才取下大氅,一边饮茶看书,一边指挥着青笙打扫寝宫。 金乌落山,余晖洒下,青笙累的腰酸背疼,皱着脸,准备回屋, “本宫应允你走了吗?”,盛气凌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青笙默默转身,眼含怒意,宁子沐见得她眼眸闪动,反而嘴角含笑, “过来,伺候本宫用膳”, 什么,不让人吃饭算了,还得看着你吃?青笙拳头握了又松,牙齿轻磨,呈上太监送来的食盒,饭菜一一取出,醉鸡、芙蓉虾、青翅羹、三鲜龙凤球、糯米荷叶卷、杏仁佛手,青笙瞪大了眼睛,看来皇帝授意不得怠慢她,这小霸王真是惹不得,自己凶多吉少了。 青笙忙里忙外地取了碗筷,摆菜,布菜,垂头丧气,呆立一侧,宁子沐每样尝了些,还不停说道, “醉鸡入味,酒味甘甜,不错不错”, “龙凤球鲜位十足,入口即化”, 听的身侧的人,咽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响,宁子沐嘴角的笑意也愈加扩大, “好了,坐下一起吃吧,肚子咕咕响的,影响本宫的胃口”, 青笙疑惑地看看肚子,没响啊,反正一屁股坐了下来,摆了碗筷,大快朵颐起来,正心想,天落红雨,日出西边,这小霸王何时有了人性。 忽的,砰的一声,吓得心思有鬼的青笙筷子一落,拔腿就要溜,忽然抬头间,看见宁子沐打开窗,夜空里,烟花绽放,爆竹声响。 焰火照的宁子沐的脸上忽明忽闪,衬的眸子星光点点,那昔日盛气凌人的脸上,闪过了落寞的神色,青笙转过脸,继续埋头吃菜,让大口的米饭把心里的一丝怜惜狠狠压制下去,窗外的焰火不断升起,在空中爆裂,绽放出朵朵烟花,映得夜空如昼,未到一刻,声音渐消,夜空平静下来,月色苍蓝,银光如水。 宁子沐仰望天际,金边赤锦小袄,月牙凤尾罗裙,屋外寒风吹来,微微颤抖,脸色被月光映的发白,喃喃道, “往年也不觉得这除夕夜的焰火如此短暂”, 原来今日是除夕,怪不得她白日里挑衅,又让自己陪她用膳,怕是初次一个人守岁,心里觉得寂寞,青笙这般想到,别扭地说道, “衣裳披上罢”, 宁子沐闻言,不语,片刻后,关了窗,转身,也不理青笙,高傲的下巴一抬, “本宫不比你,身体虚弱的像小鸡样”, 青笙身形一顿,磨磨牙,白好心,白好心。 两人用完膳,已是夜深,青笙正欲告退,宁子沐又开了口, “去烧水,洗净身子,今日起,你便给本宫暖床吧”, 什么?青笙揉了揉耳朵,仿佛听到了不可置信的话一般, “你知道要本宫说第二遍的下场是什么吗”,小霸王眼角一挑,青笙一溜烟跑了。 青笙泡在木桶里,天人交战,当日失身的阴影尚在,留,身体难保,逃,生命难保,脑袋糊成一堆,也没想出办法,只得拖拖拉拉地穿上衣服,小脑袋耷拉,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寝宫走去。 ☆、雨夜 门外,乌云蔽月,门内,一灯如豆,宁子沐一手握茶杯,一手拿了书卷看起来,她是武将之家,不像端若华喜欢看些诗词歌赋,倒是喜欢看些民间野史,人物传记。 青笙站在门口,裹着宽大的白袍,青丝披散在腰侧,湿湿的,不长的距离,硬给她走的发丝上的水都结了冰,小脸冻得苍白中透着红,入了寝宫,暖风袭来,发稍的冰化作水,沿着发丝滴下,宁子沐扫了一眼,淡淡说了, “把头发擦干了”, 青笙擦干头发,脱了长袍,掀被躺了进去,被窝冰冷如雪中铁,不禁打了个寒颤,暗香浮动,清幽的兰香扑鼻而来,青笙冻的瑟瑟发抖,不停搓着手脚,才慢慢暖和起来。 她身体虚弱,但手脚暖和,不比端若华常年冰冷,也不知道那个手脚冰凉的人,如何过这严冬,兀得想起,又甩甩脑袋,抛开思绪。 待得被窝渐渐暖和,睡意袭来,青笙眼皮打架,昏昏欲睡,耳边隐约听见有人声,困意浓浓,醒不过来,身子摇了下,翻身缩起来,继续睡着,直到…,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脸上,青笙惊醒,捂着脸,张大眼睛瞪着始作俑者,奈何她眼睛太小,不够威慑,那人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还不快滚下本宫的床”, 青笙嘀咕两声,甫一离开被窝的温暖,浑身一激,赶紧扯过外袍,将自己裹起来. 一开门,乌云遮月,漆黑无际,狂风乍起,青笙瑟缩地拢了拢吹开的领口,跨过门槛,往外走去。 忽的,一道白光从天际劈过,银光如蛇顺势而下,照的夜空如昼,惊雷响彻天际,吓得青笙差点腿软倒在门槛,紧接着狂风大作,树影摇曳,门窗被吹的噼啪作响,怕是要落大雨,得赶紧走,青笙刚迈出腿,听的背后一声强作镇静的声音, “不准走,回来”, 咦?青笙转身回屋,栓上了门,也关上了外面的电闪雷鸣, “本宫看外面雷声阵作,恐有危险,今夜且留下罢”,青笙一愣,留下才危险好吧, “奴婢不怕外面危险,不敢打扰娘娘休息”,青笙故作礼数周全,却不让她捉的把柄, “你不怕本宫..,不需多言,让你留就留”, 小霸王又耍霸道了,青笙恨恨地想,转身走到柜子里,取出被子和床榻,往侧榻睡下,冰冷硬实,青笙缩在被窝里,哆哆嗦嗦。 一道白光闪过,照的屋内亮如白昼,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如夜空中咆哮的金龙,狰狞可怖, “青笙…你在吗?”,一声强作镇静的颤抖声音飘过, “唔..”,青笙把自己罩在被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雨点重重捶打廊檐屋顶,一个炸雷蓦然落下来,慑耳雷声,轰隆似天边雷神敲起大锣, “青笙…你在吗”,强装镇静却带着恐惧、害怕的声音又飘过,幽怨的似鬼一样, “唔…”,青笙径自躲在被子里,不想理她,但那幽怨的声音伴随着每一道闪电和惊雷,不时飘过, “青笙…你在吗?” “青笙…你在吗?” “青笙…你在吗?” 青笙捂住耳朵,闷头大睡,忽的,一只脚踩下,踏在青笙肚子上,疼的她咧嘴吸气,掀开被子,坐起吼道, “大半夜不睡做什么!”, 宁子沐青丝垂腰,脸白如纸,本来害怕的小脸,被这么一吼,气恼愤怒起来,指着青笙,义正言辞地大声说道, “上来陪本宫睡觉”, 话音刚落,两人都一愣,然后小霸王继续盛气凌人地居高望下,凤眼上挑,威厉之气喷然而出,浑然而成,一声惊雷响过,气势渐逝,身形极快地缩回了被窝,青笙默默地走向床边,离的那人远远地躺下。 陌生的青草味袭来,清咧如泉,跟刚才残留的味道一样,宁子沐见得青笙离得远远的,后背朝向她,从来没人敢背对本贵妃,就这么让人躲之不及么 她一怒之下,失去理智,果断挪了过去,从后面抱住青笙。 青草香更加清冽,凝神安然,全身莫名的放松了下来。刚才出被窝冻得的冰凉,于是把脚放在青笙小腿肚,手则放在她的小腹上,青笙被冷的一激,正要抖开, “敢对本宫无礼”,警告的话语就从后面传来。到底是谁对谁无礼,青笙磨磨牙,却不敢动了。 每个雷雨夜,儿时的宁子沐都会躲在母亲怀中,那里温暖安然,八岁的夏日,微风燥热,惊雷阵阵,小小的宁子沐,粉嫩的脸上,布满泪痕,她找遍了屋子,却找不着母亲的怀抱,父亲双眼通红,哥哥们泪痕满颊。 仿佛是明白了母亲的离去,她躲在屋内,不让任何人靠近,径自环抱着双腿,泪水湿透了脸颊,惨白却坚毅,父亲常年远征,家中皆是宠溺的哥哥们,没了母亲的她,愈发的顽劣娇纵,仗势欺人,只有雷雨夜时才会透露出难得的软弱。 好闻的青草香在鼻间萦绕,渐渐暖和的手脚,怀中沉稳的心跳和耳畔听的呼吸声,像躲在母亲怀抱般,宁子沐安心了下来,屋外的雷雨声也仿佛渐渐小了,她才放宽心,轻闭双眼,却感受到手脚下的肌肤光洁如脂,细腻柔软,不由地手脚都抚摸了几下,手感弹人,不禁好奇在小腹上轻抚起来,心中兀自感叹,这做惯粗活的奴婢皮肤怎得这般妙不可言。 青笙正郁闷地被抱住,她很介意与人之间的距离,亲疏之分,不是亲近的人,不习惯的身体碰触,身后柔软的身子手脚都趴在身上,像个八爪鱼般,紧贴着自己. 她正思索着怎么挣脱时,突然宁子沐的手脚居然不老实起来!居然不老实地摸起来! 青笙呼吸一顿,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宁子沐正摸的起劲时,忽然感到青笙心跳一顿,呼吸不畅起来,不禁得意,原来火麟喜欢这样,且看本宫如何征服你,她轻贴在青笙耳畔,温热的呼吸吹过, “原来青笙喜欢这样,所以会对端后死心塌地么”。 作者有话要说: ☆、驯服 青笙浑身一震,满脸羞怒,双臂使劲挣开禁锢,翻身下床,急欲脱身,宁子沐却双手结扣,死死锁在她的腰间,抬腿压住她不停挣扎的腿,让她挣脱不得,青笙不过几下,便已力气衰竭,脸上因用力而生的红晕蔓延到耳朵、脖子和露出的肌肤,她脸上闪过慌乱和怯意,不敢大声,只得压低声音喊道, “别乱来,你是贵妃”, “现在知道本宫的身份了,你眼里不是没有本宫么”,见得她慌张的神色,宁子沐反而笑意盈盈,压住青笙的双腿,右手压住青笙双手,左手抬手撩开她的里衣,月白色的肚兜微露出一个角,肌肤若雪,或有幽香, “怪不得那夜连皇帝京差点按捺不住,这触感当真妙不可言”, 宁子沐左手不停歇地揭开月白肚兜,让她肌肤露在外面,被冷风一吹,便起了细细的颗粒,寒毛竖立。 宁子沐抚掌而下,把玩着她胸前的柔软,手感好的让她眯起了眼,左手慢慢下移,那日疼痛的记忆涌入青笙脑中,她挣扎的更狠了,又羞又恨,咬牙切齿地喊道, “不要..不要..混蛋..",宁子沐敛住阴狠的笑意,脸上尽是戏谑之色,轻吹了口气,让她胸前的肌肤亦泛起了微红,缓缓说道, “别怕…这次不会疼了”,左手往下的趋势却未减缓,滑过肚脐、芳草,径直抵在了幽壑前, “求求你~~不要~~”,感觉到腿根深处抵着的异物,青笙惊慌失措,失去镇定地哀求着, 那日的痛楚浮现在她脑中,青笙拼命夹紧双腿,竭力翻过身子,不让她得逞,宁子沐却是笑容狠绝,强行将膝盖挤入,强迫她分开两腿,身体慢慢伏低,热气喷洒在青笙脸上, “何苦挣扎,做本宫的人罢,火麟”,青笙可不知,宁子沐正把她当作马一般驯服,宁子沐手指缓缓探入,甫一进入,便并那密处紧紧地吸住,一团灼热包围着手指,对她来说,是很新奇,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宁子沐,我恨你”, 青笙从紧咬的牙缝中溢出的一句说话,眼眸闪烁着羞辱,宁子沐,你怎么能这样,将别人的身体视为玩物,随意欺辱糟践,就因为对于高傲在上的你来说,所有人都是卑贱之人吗? 宁子沐勾了勾嘴角,一脸的不以为然,手指却开始缓缓抽动,被手指挑逗出的火焰,点燃了体内残余的情药,青笙脸上闪过红潮,一股莫名的酥麻感从下腹升起,扩散到身体,突然让她软弱无力,挣脱不得,只能紧咬下唇,头深埋入枕头中。 宁子沐脸上却是一副兴味盎然,她抽出手,将沾满蜜液的手指,伸到青笙眼前,嘴里哼笑着, “恨我?那这是什么?” 青笙羞得满脸通红,埋在枕头里,不发一言,宁子沐抓着她的头发,令她抬起头,将手指凑近,抵住她的嘴唇,青笙紧咬牙关,眼眸怒火与情火交缠。 宁子沐将手指抚过她嘴唇,清甜动情的味道从唇间传来,青笙羞恼至极,张嘴便咬,宁子沐却趁机三指捏住她下巴,食指与中指在她口内肆意游离,手指上传来的味道,浓烈地布满了整个口腔,牵引着下腹的火焰腾腾染起,嘴角流着无法吞咽的口水, “这模样,怪不得连后宫三千的皇上都把持不住..”,宁子沐手指与她舌头交缠着,戏谑调笑着, “无.耻.”, 青笙含糊地骂着,宁子沐伸出手指,沾着水光,嫩如削葱,径直往下,掌心抚在密处,手指加快抽动起来。 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从青笙身体涌到四肢,快感转眼吞没了她,脑中如闪电劈过,脚趾蜷缩,手指使劲紧抓锦被,一声闷哼,青笙从云端跌落,重重喘气,宁子沐见得她泄了身,嘴角含笑,松了她手脚,扯过衣袖拽在手里,轻轻道, “夜深了,歇息罢”。 what?青笙不相信自己听的话,看着旁边的人已沉沉入睡,手里还拽着衣角,小脸一副无辜乖巧的样子,她脸上屈辱未散,死死盯着熟睡的人,那细长脖颈,真想伸手掐住,终是长叹口气,倒在床上,翻转难睡,睁眼到了天微光,才睡了过去。 清晨,宁子沐醒来,一夜安睡的她,心情大好,看着熟睡的青笙,瘦尖的小巴,细长的双眼,睫毛笔直,睁眼不出挑,闭眼却长如半扇,像振翅的蝴蝶,眉头轻蹙,显然并不是好梦,睫毛微颤。 忽的,青笙猛然睁开眼,窗外阳光耀眼,她只得微眯着眼睛,脸色约有些发青,梦里时而是端若华萧索的背影,冷绝的语言,时而是宁子沐狠辣的笑容,盛气凌人的模样,来回在梦中闪过。 待得她适应光线时,映入眼帘却是宁子沐一张凑近放大的脸,青笙浑身一抖,不由往后挪了几下,满脸的谨慎和防范之意, “昨夜睡的不好?”宁子沐勾了嘴角,轻轻笑道, 一丝不自然的红晕闪过青笙的脸,她看也不看宁子沐,只顾低头下床,匆忙穿着衣衫,慌乱中还连一只鞋踢进床下, “替本宫更衣罢”,宁子沐坐在床沿,张开双手,慵懒的样子,似是一只伸着懒腰的猫儿,看似柔顺无害,却又暗藏着利爪,一不小心,便会被她挠出深深地伤口。 青笙心里乱作一团,不想与她口舌之争,只是低着头,取了衣衫给宁子沐穿上。看的她这般乖顺的模样,宁子沐却不知青笙是不想与她交谈,还道是昨夜的驯服起了作用,不由心中又得意起来,唇角翘得如一轮悬挂夜空的新月。 “过来梳发”,宁子沐坐在妆镜前,懒懒的说道, 青笙低首垂眸,取过牛角梳,轻揽发丝,梳齿滑过,一缕一缕梳理起来,心思却飘忽开了,眸子深邃如水,却偶尔微风拂过,泛起涟漪。 半响,手中动作仍未停,宁子沐从镜中瞧得她此番心不在焉的样子,兀自沉思,不由得脸色一沉,冷哼声, “够了,梳髻,随意即可”,青笙才惊醒过来,忙的握紧差点吓得掉落的牛角梳,飞快地扫了眼宁子沐,犹豫片刻,才嗫嚅道, “不会”, “哦?”宁子沐眉头一跳,身为女人,尤其是服侍人的宫女,居然不会梳髻,真是令人意外的很, “任一皆可”, 青笙沉吟半刻,照自己平日装扮,随手将她青丝一挽,别上簪子,说道, “喏,好了”,宁子沐终是连带嘴角也抽了下,眸子闪出威厉之气, “若是往日,本宫定要斩你”,纵是如此狠厉的话语,从她慵懒的嗓音里说出来,仍有说不尽的风流味道,可若是了解她的人,一定懂得那话语里面隐藏的浓浓杀意。 “你可自行梳髻”,青笙后背一凉,瑟缩了下脖子,喃喃道, “那要下人何用,岂非都要斩了”, 宁子沐眉头紧蹙,凤眼带煞,透着杀意,天生权贵的威严之气喷薄而出,吓得青笙眼皮跳了下,悄悄后退了一步,见得她瑟缩的样子,宁子沐怒意莫名消了几分,随手取下簪子,一袭青丝如瀑垂下,任其披散在肩头。 原来你自己也不会梳啊,凶什么凶,青笙嘴里嘟囔着。某美人耳朵动了一下,扔过来一个杀意的眼光, “啊,早膳忘了”,青笙拔腿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呃,算是周末礼包么?掩脸.. ☆、清茶 凤栖宫,端若华斜靠在美人塌上,手捧一副水墨山河图,细细观摩,一侧几案上茶杯散着缭绕白气,褪下了明黄色的凤袍,仍是一袭月白暗纹锦衫,显得清贵无华,飘渺清淡。 她就像是一杯清茶,你一眼望去,质朴清幽,不过是清水绿芽,一眼见底。 但是凑近,却是扑面而来的,清露晨流的气息,细品之下,如天山明月下的枝头积雪,又如碧翠湖心的青莲盛露。 任一轻抿,皆是百般滋味,原来才知,这杯茶,好似林断山明竹隐墙,照水红蕖细细香,清冷淡泊里蕴含着说不尽的诗情画意。 若是你被那清冷如水骗了,你便不值得品出那万千风情。 她只为有心之人而绽,为知己之人而香。 “娘娘,乾德宫李公公来禀,圣驾今夜歇于凤栖宫,一刻后便过来”,云倾身着靛青襦裙,总是不苟言笑的板着脸,走了进来,行了礼,回禀道, “云倾,你去回了李公公,说本宫身子不适,已歇下了”, 端若华放下水墨山河图,面色淡然,似是不甚在意,只是眉头却轻蹙起来,脸上神情冷冽了几分, “娘娘,自刚回凤栖宫那几日后,每次皇上来,都是百般推脱,这也非长久之计”, 云倾心中自是不忍见她屈身于人,却不得不顾虑周全,是以面呈难色,踌躇片刻后,终于缓缓劝道, “本宫前几日让人寻了庆州知府的女儿,与本宫有几分相似的秀女,届时,送入宫中,安排皇帝临幸,过不了几日,他心思就不在这了”, 端若华淡然一笑,似是山谷中的幽兰,遗世而独立,可眸子冰冷得滴出水来,云倾与她相处久了,自是知道此时她极为不悦。 云倾与端后相识多年,却从未完全了解过她,只是每多了解她一分,总像刚挖到的瑰宝一角,令人惊讶、喜悦、激动,不由自主地想去探寻更多,却发现瑰宝埋在更加深不见底的地方。 令你触手不可及,又偏生勾着你无法自拔,不停地揣测猜度,只得又赔上多一分的倾慕之情。 她淡淡的若即若离,你却无法抵抗她的吸引。 明明高居后位,却与世无争,任得皇帝贬黜冷宫,凄凉而终; 明明才华惊人,却超然世外,终日不过自己对弈,困于孤城; 明明心高气傲,却一意孤行,勉强自己逢迎皇帝,承欢身下。 云倾有些怔忡地望着她,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可是云倾知道,从前她的清冷是到了骨子里的,是摒除了七情六欲,挣脱于红尘的,看透了一切生老病死,聚散离合。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这句话认识到了极致,而呈现出的漠不关心,人生而浮于世,死而归于平寂。生死处之淡然,不必百般计较。 仿佛又想起了端后从前常与她说的话, “悲乐者,德之邪也;喜怒者,道之过也;好恶者,德之失也。” “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郁闭而不流,亦不能清;故曰: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淡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 恬淡寂漠,虚无无为,她便是这般将自己化作了平寂的水,摒除了一切的妄念和执着,放下了一切的悲怒喜恶,去知已故,循天之理。 而现在,她的清冷,看在云倾的眼里,不过是个掩饰,那偶尔闪烁过的悲伤、忧愁,在谪仙风骨的映衬下,似是沾染了红尘气息的仙子。 不经意跌落俗世情爱之中,竭力掩饰心中的惊惶无措,顾盼惹怜,但她却偏偏挺直腰背,冷了面容,淡漠得令你不敢再近。 她总是习惯性地把情绪隐藏在心里,那些动了感情的,委屈、心酸、受伤、难过,藏在平寂如深潭的眸子里,她不愿让人见到她的忧伤,而心生黯然。 其实在那冷漠的外表下,她的心柔软如水。只是她掩饰得很深很深,深到如果你不是花光毕生精力去探寻,你便以为那只不过是冷漠而已,不过是冷漠而已。 不过是听了她的述说,又见到了那方染了血迹的丝绢,她的脸上浮现着的那丝惊慌,是云倾与她相识数年,从未见过的神色,纵是当年她挺身立于众歹人的寒刀前,纵是当日被诬陷巫蛊之事时,她的脸上也从未露出一丝惊慌。 那眉眼间缠缠绕绕的心疼,让云倾明白,原来她早已沦陷红尘,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就在收到青笙丝绢的那一夜,端后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怔忡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她告诉云倾,她要做回皇后,因为只有凭借那个男人,她才能护住青笙。 云倾都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她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她只是看着端后眉眼间缠绕的心疼,嘴唇有些苦涩,你心疼她,便是宁愿伤害自己,也要护住她不受半点伤害么? 可她厌你,恨你啊,青竹的死,就似个诅咒,隔在端后与青笙之间。 初识动情滋味的人,总是死心眼、偏执、奋不顾身的,以端后之才,本能思索出更加严丝合缝的布局,可她失了方寸,乱了阵脚,心中也顾不得别人了,所以布局出了疏漏,令得青竹逝去。 小小的一个疏漏,却令得她与青笙之间,二人的罅隙愈大,难以弥补。不到青笙放下青竹之死的一日,她与青笙再是俱无可能。 云倾收回了眼光,欲言又止,端若华却将视线落在了山河图中,不愿多说,她只退下回禀李承前公公。 端若华斜躺在美人榻上,支着头,眼眸微闭,心思却飘忽开来,那人,过得还好么? 何时才能出去这四方牢墙呢,青笙抱着膝盖,坐在屋顶发着呆,被宁子沐使唤了大半天,趁着她看书的时辰,才偷溜了出来,从沐霞宫的屋顶望去,远处积雪的座座琉璃宫殿、青墙白瓦的水榭亭台。 白如凝玉的玄清湖,湖的一侧,金龙飞檐,凤尾绕梁,就是凤栖宫了,孤冷空寂的宫殿坐落在皇宫一角,仿若她的主人样,永远的淡漠孤寂。 一想到她,青竹冰冷青白的脸,便闪现眼前,就似在心上凿了个洞,悲伤肆意而汹涌地流淌出来,令她只得强自稳住心神,望向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宫墙 远处,视野所及的边际,是叠叠而生的朱红色宫墙,蜿蜒而行,勾勒出皇城的轮廓,将代表天下至高权力的皇家宫殿与外界隔离开来,望不及际的,在那宫墙外,便是向往的自由。 若是能得云倾的三成内力,亦可飞檐走壁,不至于困于此处。 偏偏只会了风影剑的招式,连小霸王也打不过,否则也不会躲到屋顶,技不如人,受尽欺负,青笙恨恨地想,想起昨晚,不由地脸上有些发烫,甩头驱走脑中的念头。 两世为人,又能如何?困在这宫墙内,难道冲到皇帝前,侃侃而谈治国之策,一个下等宫女,接近皇帝已是困难,更何况古代,女子地位卑微,不问政事,生是伺候人的命,终究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在这高贵的皇权之下,纵是你心中谋略万千,却抵不过,梳髻时,一时手重,惹得主子不快,扔下一句轻飘飘的,拉下去斩了。 青笙望着天空的白云舒卷,不由感叹,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天地如此之大,人是这么的渺小,在亘古的时间长河中,人的一生短暂如泡影,日月无声、水过无痕。 檐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宁子沐青丝如瀑,长及臀间,行走时,随身形轻扬着,镶着白狐狸毛的月白金丝狐皮大氅,长长的下摆,没有宫女抬着,铺在身后,莲步轻移,曳地而摆,风情无限。 朱红梁柱、廊腰缦回,宁子沐两袖相拢,微微垂首,如浓淡墨色晕染的仕女图,清逸秀美、雅致娴静,如果忽略掉她那傲慢自大、盛气凌人、凶狠恶劣的性格的话,青笙暗自想到。 走入后院口,宁子沐忽的停住了脚步,尽管知道她根本看不见自己,青笙还是不由得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后院一片静谧,偶尔有飞鸦掠过头顶,翅膀轻扑作响,宁子沐沿着回廊,曼步走过间间屋子,片刻后,方离开了后院。 青笙松了口气,索性躺在屋顶上,拢了拢领口,裹得严严实实,翘着脚,仰望远处的天空。 落日熔金,晚霞满天,金辉斜照,雪融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整个皇宫笼罩在余晖下,美轮美奂,古时还没受污染的的蓝天和星空让人心醉神迷。 直到,金乌完全坠落于屋顶下,夜幕低垂,暖意消散,青笙才不舍地顺着梯子,爬下屋顶。 正爬到一半,突然,梯子被人一踢,青笙直接趴在梯子上摔落在地,眼冒金星,一双赤色锦鞋跃入眼底,青笙慌忙起身,满脸灰土,还没待开口,一掌却打在了脸上,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 抬眼见得宁子沐身子笔直,下巴微抬,眸子闪烁着怒意,青笙愣了愣,一下没回过神, “本宫允许你离开了么”,宁子沐趾高气扬的语气,又隐了些怒意, “蛮不讲理”,青笙脸上映着五指红印,一字一句轻吐, 看着那张眸子平静如水,面无表情的脸,宁子沐怒意上升,气极反笑,银牙咬的咯咯响, “很好,很好,本宫便让你看看什么叫蛮不讲理”。 明明她在宁子沐眼里是如此的厌恶,为何偏要对她做这么亲密的事,明明两个相互憎恶的人,却要做着应该是彼此亲近才会做的事。 青笙百思不得其解,她此刻全身被制住,衣衫半敞,露出如雪的肌肤,泛着莹光,瞬间进入到身体的手指,令她脸上染了一抹赧色,偏过脸,眉头紧蹙,眸里闪过愤然、屈辱和羞意。 永远只有提起端若华和此时,她古井无波的眼眸,才仿佛有了情绪,宁子沐不喜欢看见她的眸子里一片荒凉,她偏是喜欢折腾她,偏是喜欢看着她的眸子如死寂的湖面,开始泛起涟漪,然后一圈圈激荡开来,到最后翻涌如沸腾的滚水,看着这个呆闷的人在自己手下悄然绽放开来,情绪因自己而波动,最后彻底臣服于她。 宁子沐的手指缓缓动了起来,身体里的痛楚加剧,青笙却紧咬下唇,不发一言,眉头紧蹙,眸里水光粼粼,涌出的温热液体沾湿了手指,宁子沐停了下来,有些疑惑, “指..甲.”,青笙艰难开口, 宁子沐松开了她,披衣下床,点了烛,看指甲上沾了些血迹,取过剪子,把长指甲剪了,细细磨平,净手擦干,有些可惜地看了下涂了凤仙花的指甲,短短的,丑的像蚕豆样,宁子沐无奈地摇摇头,何时自己竟也顾及起别人来了。 回到床上,青笙已靠在床沿,蜷曲着睡去了,发出了匀匀的呼吸,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是微微蹙着的,薄唇紧抿,手臂屈在身前,瘦的好似轻易便可折断,透白的皮肤上隐隐的青色脉络,睡得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宁子沐和衣躺下,冰冷的双脚往她腿腹一放,拽过她的衣角,捏在手里,在鼻间清冽的青草香中,沉沉睡去。 黑暗中的青笙,微闭的长睫毛扑闪几下,睁开了眼,看着窗外透过的月光,悠长地叹了口气。 青笙在后院中将厚厚的积雪扫开,从树上别下树枝,轻折去细小的枝桠,以刀刻出剑的模样,以此为剑,一招一式地比划着风影剑。 她一身天青短衣和系紧的玄色长裤,穿着单薄,但在寒冷的隆冬,脸上却已满布汗水,手中木剑越舞越快,风声呼啸,身形随着剑势更加迅速,化作一团青色光影,借势转身一击,木剑竟在院内梧桐树上刺出深深划痕,腰粗的梧桐摇晃,洒下了树上的点点白雪,散在她的发际、肩上,立刻融开,化作一团水渍。 挽了剑花,收势背剑,青笙抬起袖子,以袖口擦了额头的汗,径自想着方才的差错,身后却传来宁子沐懒懒的声音, “三脚猫功夫稍微像点样了”, 见得她下巴高高扬起,不可一世的样子,青笙收了剑,站在树下,发际上的雪融化后,顺着额间滴落,打湿了青衣,她挺如松竹,眼眸无波。 宁子沐见不惯她一副淡然的样子,冷哼一声,解下狐裘大氅,盈盈绕绕间自带一股绝美华贵,她踏足行于地,却不见掀起半点落雪,腾空一跃,步伐轻灵犹似凌空而行,双掌击出。 青笙躲闪不及,心想上次逃跑未遂而吃了亏,到不如与之一搏,才有些胜算,忙伸手挡了开来。 宁子沐顺势变掌为爪,缠上青笙手腕,扣住她的脉门,青笙手腕翻转,脚跟带动身子旋转,顺势手肘击出,擦过宁子沐的脸颊,垂下青丝随风上扬。 宁子沐轻轻一笑,微微后撤一步,转身扫腿,青笙不防,跌落在地,她一个鱼跃而起,手中剑势而出,两人来回拆了数招。 青笙身子虚弱无力,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乱了阵脚,露出空档,被一掌击落在地,未得起身,宁子沐便顺势坐在她身上,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驾,火麟,快跑”, 青笙才明白,自己一直被当作一匹叫火麟的马,双手撑地,却被宁子沐更重地坐下去,五体投地, “怎么?不做马,要做乌龟了”, 青笙青白的小脸满布红云,本来拼命挣扎的手脚停了下来,趴地上不动, “哼,真成缩头乌龟了”,宁子沐没劲地起身,拍拍衣裳, “以后本宫便多与你切磋下,助你提升下拙劣的武技”,青笙的埋在地上的小脸皱成了苦瓜,这王八蛋小霸王,你手痒,别拿我来练啊。 幸好,第二日,宁子沐来了葵水,对于青笙来说,无异于可以放礼炮的,天大的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葵水 宁子沐幼时顽劣任性,家中父亲、兄长皆是男子,心思不细,不懂女儿家的事,平日里也不知叮嘱几句,她自己也不管不顾,结果落下病根。 每月葵水来,总是腹痛不已,从前太医每月开些药,止痛调理,方才好些。如今禁足,这点小事,太医也不愿来,她才吃的些苦头。 此刻,她窝在房间里,捧着小暖炉,静静地看着书。 没人找茬挑刺,青笙极为珍惜这难得的小幸福,心里乐的开了花,脸上神色不变,手上擦拭着花瓶,嘴里偷哼着小曲。旁边传过一声冷哼, “别放肆,本宫过几日照样收拾你”,盛气凌人的宁子沐永远不忘撂狠话,英雄气短的青笙不由噤声,暗咐道,君子相时而动,忍辱负重。 夜里,见得宁子沐依旧面色苍白,手脚冰凉,捂着小腹,蜷缩在榻,脸上竟是痛楚之色,青笙去后院烧了些热水,以铜盆盛水,置于塌前,让她暖脚,热气氤氲。 宁子沐捧着汤婆子,缓缓坐起,抬起双脚,半响,见得青笙呆立一侧,银牙轻磨,从牙齿里哼出一句,“除鞋”, 青笙眉头一挑,恍若未闻,宁子沐嘴角一抽,心里默默记下一笔帐,青笙眼珠转了圈,见得她眼睛微眯,杀意袭来,仿若初醒,单膝跪了,将她脚放于身前,除了鞋袜。 这朝代没有裹脚的陋习,但宁子沐双足小巧匀称,莹润光泽,青笙视若无睹般将两脚放进热水中,转身又回后院烧了水。热气缓缓从脚蔓延到全身,宁子沐露出一抹笑意。如此换了两盆水,宁子沐身上逐渐暖热起来,脸颊微红,额间渗了细细薄汗,青笙取过锦布,给她擦干,正欲替她穿上鞋袜时, 宁子沐却懒懒说道,“本宫腿腹约有酸疼,揉揉”,青笙又恍若未闻般,仍自拿了鞋袜,假装忙碌着, “别让本宫再说一次”,又一道闪烁着危险之意的眼神扫来, 青笙恍然大悟般,眼眸一暗,才坐于塌前,将宁子沐双脚放在腿上,拿垫子铺了,轻揉起来,发现她果然肌肉有些紧张抽筋,才又专心按起来。 青笙前世亦有腹疼的问题,所以看了些资料,大抵都是气血郁结所致,她前世去泰国游玩时,很喜欢泰式按摩,按过几次后,倒也学了些足底按摩的技巧,于是倒兴致勃勃地施展开来。 先是在足三里施压,以指腹按压,数十下,沿着腿腹肌肉轻揉,再食指曲扣,以关节按压和刮摩十趾和足底各穴位,力道适度,手法轻揉,僵硬的身体不由地放缓了。 宁子沐似有些享受地微眯眼睛,心想这人倒也有些用处,按到某处时,她却吃痛轻哼,正欲斥责, 青笙点点脑袋,缓缓道,“此穴位对之肝脾,应是肝脾不好”, “哦?”,宁子沐眉毛挑高,青笙却自顾自摇头晃脑起来, “易怒,气郁化火,肝经火旺,肝失疏泄,今后需的戒怒戒躁”,说完,飞快地看了宁子沐一眼,眼中竟是诚恳的劝诫之意。 其实她哪里知道足底穴位对应的是何处,不过借此嘲讽宁子沐易怒易躁,宁子沐冷哼一声,奈她不得,在心里又默默地记下一笔。 青笙胜了一回,不由显出得意之色,有些忘乎所以,径自将她玉足捧于掌中,双掌随意轻揉碾压着,掌中之足,竟无细茧,趾如美玉,肌肤润泽,好似玉器般冰凉细滑,怪不得有的人有恋足之癖,此对玉足真是让人神魂颠倒,青笙轻揉着,神思又飘忽起来。 宁子沐忽的双足被捧了掌心去,眼神看去,见得青笙神情恍惚,眼中戏谑,双掌将玉足轻揉亵玩,当然,对于青笙而言,纯是按摩,绝无亵玩之意,但古代女子视足珍贵,除非亲近之人,否则绝不可任意予人放于掌心玩弄。 如此这般轻揉,令宁子沐倨傲张扬的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她抬起膝盖,一脚踢了过去。 青笙正低头按足,见那玉足忽的抬高,接着放大,放大,再放大,直接踢到脸上,她身子往后一仰,从榻前滚了下去,疼在地起不来, “宁子沐,你有病!”,青笙勉强站起身,双眸闪了怒意,或许她自己都没留意到,现在宁子沐前,她不再掩饰情绪,眼眸或怒或喜,但不再冷漠。 宁子沐银牙一咬,若是平日,她定是上去把青笙一顿揍,如今身体不适,只得在心里又默默地记了一笔,很好,给本宫记住了。 是夜,青笙暖了床后,宁子沐虽身子不便,却仍是让她留下睡了,青笙心中有气,躺得远远的,翻过身后背冲着她,不发一语。 宁子沐轻咬银牙,奈何四肢无力,拿她没法,只得双手捧了汤婆子,放在腹前。 暖脚后,腹中剧痛消散,但仍隐隐地钝痛着,如有只手在腹内缓慢搅动着,让她辗转反侧。 汤婆子逐渐变得温了,手脚又开始冰冷起来,小腹处抽动的疼痛,让宁子沐冷汗直冒,汗水把亵衣都打湿了。 她眉头紧蹙,脸色苍白,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又不愿示弱求助,只得咬着下唇,抑制住疼痛的低吟,心里不由苦笑,高傲威严的宁贵妃,居然被这葵水疼的死去活来。她向来骄傲,纵是再疼也不发出一声。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传来,似是被秋风吹落,离开树木的叶子,充满了无奈的抉择。 宁子沐正疼的紧抿下唇,所以是来自躲得远远的青笙的叹息,她早听的宁子沐翻来覆去,压抑的低吟,在内心善与恶的交战中,终于善占了上风。 她转过身,凑了过去,将小腿贴上宁子沐的脚,寒冷如冰,再把她冰凉的手放在腰间,就像抱着块冰块样,这样应该会暖和了吧。 宁子沐先是闻到了清新的皂角香,然后一股温暖靠近,这是青笙第一次主动拥抱她,怀里一如想象中般安心、温暖。 她不由得将放在腰间的手往后移,揽过她后背,将自己更往里靠近了些。青笙察觉到她的动作,正欲推开, “别动”,宁子沐把头埋在她怀里,闷闷地说。 从那温暖处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源,终于让宁子沐的手脚慢慢回暖,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腹痛减轻不少,鼻息间,萦绕的是清冽安心的香味,宁子沐渐渐睡去。 原来这匹野马吃软不吃硬,看来只能智取,不可硬攻,意识散去前,宁子沐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青笙见得她沉沉睡去,月光下,双眼轻阖,长长的睫毛扇动,掩住了犀利的眼神,倒似只乖巧的小猫,谁能想到平日里是个张牙舞爪的老虎呢。 作者有话要说:恼人的温柔啊.. ☆、湄儿 长宁宫 天际乌云蔽日,阴沉压抑,簌簌的大雪,从阴霾的天空中纷扬而下,落在干枯的木槿枝头,上面坠着串串冰挂,似是萧索的冬日,从树梢上不经意流淌过的如水流年。 寂静无声的长宁宫,一片萧瑟,没有人迹,偶尔立宫墙上头的乌鸦,传来几声难听尖刺的嘎嘎叫声,抖抖羽毛上的落雪,轻拍着翅膀,飞过树梢,消失在天际,或许又躲去了某处宫檐下,整个长宁宫,显得格外的空旷、冷清。 没有了昔日晨间的讲课声,没有了昔日欢声笑语的打闹声,没有了昔日匆匆忙碌的脚步声,没有了昔日某人偶尔哼唱的小曲声,没有了昔日那悠扬婉转的笛声。 少了你,你看长宁宫是那么的清寂、孤独啊。 念君客游思断肠,君何淹留寄他方?忧来思君不能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许久,那白茫茫的雪地中,微动了下,又动了下,才看到原来是个小小的人影,伫立在木槿树下的雪中太久,便落了一身的雪,融入到漫天飞雪中了。 那人缓缓走回廊中,抖了抖身上的落雪,一袭浅蓝色的织锦小袄和长裙,披着厚厚的大氅,双手拢在袖中,脸上冻得苍白,鼻尖微红,身形微颤,有的雪已经消融,浸湿了衣衫,漾出了一片水渍。 她也不在意,白皙通透的小脸,仰首望着大雪飘落而下的天空,怔怔不语,青笙,你可安好,你可还记得我在等你,温柔婉静的脸上,眉眼间又是坚韧倔强。 “月汐”,一声慵懒妩媚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浓郁的合欢花的香味便似一张织网,席卷了喻月汐周围的空气。 她身形一僵,轻皱了眉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又忽然呼出口白雾,吸入的冰冷空气,掺杂着合欢花的气息,从喉咙渗入了五脏六腑之中,令她脸上闪过了恼意, “我说过,不许你来此处”,竭力冰冷的话语从风中传到身后,喻月汐挺了挺背,一副防备抵抗的姿态,柔顺乖巧的脸上,染上了不耐,她实在是不喜欢三天两头往这里跑的林湄儿,任是她冷面冷语,百般刁难,甚至赶她出去,她仍是不妥协地,精心装扮得花枝招展,每日过来纠缠自己。 林湄儿轻轻一笑,在身后说道,“唔..月汐怕我么,怎么不敢看我”,娇柔妩媚的嗓音,总叫人心中忍不住一软,顿生怜意,话语中的意思却时常激起人的愠意和不快, 喻月汐经不住她一激,立刻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她,眸子里染了傲意,那是藏在温和的外表下的倔强,只有触及她的底线时,才会透了几分出来。 见得不远处,那人似是不怕冷般,厚长的大氅下,一袭樱红色的烟罗软衫,帖服地勾勒出浑圆有致的身形,惹人心魂,如雪的肌肤上,胭色鸳鸯肚兜,在软衫下若隐若现,妩媚诱人。 “林湄儿,穿这么少,你不怕冷么”,喻月汐眉头皱着,终是有些不忍,不由开口说道, “怕冷..可我更怕你不理我..”,林湄儿微低下头,眼神从下方斜斜看来,佯装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好似因为她,而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又没有让你穿成这样”,喻月汐上下打量着她,见得她这般模样,口气愈加不耐起来, 感受到她流连在身上的眼光,林湄儿樱唇微启,唇似淬丹,美目流转间,媚眼如丝。 她微微颔首,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颈脖,双手相拢身前,款摆易折的轻腰,莲步而来,纤腰如微风扶柳般柔软妖娆,饱满的臀部随之摇曳,不经意间,便是风情万种, “站住”,喻月汐见得她徐步上前,逐渐向自己贴近,空气中传来的合欢花的香味,熏得她有些手脚发软,神智不明,她都要怀疑林湄儿是否在这抹香料中掺杂了迷药,让她每次闻到,都会头晕目眩, “月汐..月汐..”,高出一些的林湄儿凑近她,微微低头,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脸颊,连呼吸也有合欢花的气息, “别再靠过来了..”,喻月汐耳垂鲜红,垂首低呼,明明是喝斥声,却因为略微发颤的软黏嗓音,像糯米团子般,毫无说服力,反而分外的娇俏羞怯, 喻月汐伸出手抵住,令二人保持些距离,才勉强镇定心神,见得那人青丝垂落在雪白颈脖上,弯曲缠绕,眼眸里柔情似水,身子仿佛娇嫩得能掐出水一般,又好似温热的风,包围着你,即使在这冰天雪地,亦令你浑身发热、发烫。 “月汐..你可是还在怪我..”,林湄儿眼中忧伤,语气委屈,抬手拨了下垂落颈间的发丝,挽在耳后,小巧白嫩的耳垂,坠着含珠的嫣红花瓣耳饰。 桃花眼斜斜看来,目光如波,流转时似是有情又似无情,竟似是一眼之下,便可以把人的魂魄勾了去。 喻月汐身形一顿,不由移开了视线,这人,无时无刻都在卖弄风情。 “那夜,怪自己醉酒误事,我不怪你,过去了就算罢,你无须再来求我原谅,都忘了罢”,喻月汐有些怅然,若不是发生那样的事,亦不知与青笙又该是如何。 “可我忘不了月汐在身下娇羞愉悦的样子,如何是好?”,林湄儿脸上带着一抹慵懒的笑容,凑近她的耳畔,轻轻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中,似钻进了体内,酥酥麻麻的,喻月汐粉面含愠,一抹红晕从耳根升起,蔓延到了脖颈, “你...不准再提此事”, 林湄儿吃定了喻月汐就是扮作老虎的小白兔,空有虚张声势的外表,其实性情柔软如水,又故意语气暧昧缠绵地说道, “那夜..月汐亦是令我恣意愉悦,不甚欣喜..”,林湄儿轻轻笑道,桃花眼弯的似新月,轻柔的话语,像是翩翩的蝴蝶,翻飞着,拂过花瓣,落入喻月汐的耳朵,痒痒的,令得她满脸通红,羞恼不已。 “林湄儿,你…不知廉耻!”,喻月汐跺了下脚,一把推开她,提着裙摆,疾步离去。 看着那人渐逝的背影,林湄儿扬起的嘴角才慢慢收了回来,敛了眼眸中的戏谑,怔怔地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你不明白么,她不会回来了,你还要痴痴地等多久呢? 如果你转身,会看见,我一直站在你身后,望着你,从未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向往 沐霞宫,金顶琉瓦,朱廊檐牙,又是一场大雪落下,恢弘大气的宫殿,铺着厚厚的积雪,冷清寂寥,像是被大雪掩埋了过去,曾经的恩宠,昔日的辉煌。 青笙把自己裹得厚厚实实的,跟个粽子样,正卖力挥舞着笤帚,把院中的积雪都扫到一边,在角落里,堆的高高。她不由起了顽心,堆起雪人来,呵着白雾,小脸冻得通红、 见那雪人,短短肥肥的两条腿,大大圆圆的脸,露牙大笑的嘴巴和红红的鼻子,还有几丝枯草,贴在脸颊,作胡须,她把披风解下来给雪人披上,满意地看了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这是何物?”懒懒的声音传来,当然又是没事来找茬的宁子沐了,雪白的狐裘披风,绛红的裳裙,金丝银线绣着千枝绽放海棠,昂然立于雪地里,环胸而视,在额间嵌了块血玉,更显得白皙的小脸倨傲又张扬, “多啦A梦”,青笙今日心情不错,竟破天荒地搭理她,并解释了起来, “可是洪荒异兽?本宫竟闻所未闻,第三字如何写?”,宁子沐爱看奇经异志,颇有兴趣地问道, “欸..你不认识,也可以叫机器猫”, “笑话,有你认识而本宫不识的字?那这机器二字又作何解?”,宁子沐挑了下眉毛,似笑非笑,懒懒说道, “当我没说过罢”,青笙头大如斗,这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啊。 “放肆,本宫问你话,且照实回答”,宁子沐见她脸上微露些沮丧,好似懊悔不已,起了兴致,非逼着她说, “喏,第三字便是如此”,青笙推脱不过,只得在雪地里用树枝写了个A字,看得宁子沐眉头直跳,她确实不识此字,心里揣测她左右是瞎写来哄骗她的,不由脸色不愠,继续问道, “机器如何解释?” “机关、械器之物,乃机巧而制的猫,与寻常的猫不同”,青笙想了想,如此说道, “所以..是猫”,宁子沐双手环胸,微微低下身子,细细端详起来, “身肥腿短无耳,无一分猫的灵性,并不似猫”,宁子沐摇摇头,眼中竟是不赞成之意,听的机器猫被人批评,青笙心中不快,她提高声音,说道, “它的耳朵被老鼠咬了,并不意味着它就不是猫”,宁子沐淡淡说道, “失去了特征之物,便是残缺不完整的,似太监般,并不算个真正的男人”,她语气中含了丝戏谑,连嘴角亦不由扬了起来, 青笙白了她一眼,假装看不见对方威胁的眼神,很骄傲地说,“它可不是寻常之物” “它有时光机,可以穿梭过去、现在和将来”, “它有任意门,可以去到世间每一个角落” “它有竹蜻蜓,可以任意翱翔天空” “它有百宝袋,可以随心所欲” 是啊,如果我能够拥有哆啦A梦,该是多么好的事情,何止如此,青笙呆呆地想。 “痴心妄想”,虽然宁子沐不明白此猫拥有的物品为何物,但从青笙的话语中,莫不是荒谬之意,可她从青笙脸上看到了些渴望, “青笙,想离开这里么?”宁子沐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如炬,灼灼如华,青笙刻意忽略掉她的眼神,垂首凝神,脸上露出些落寞之色, 别人穿越,活的胸有智谋,风生水起,自己穿越,百转千回的委屈与羞辱。若不是困在皇宫,凭她对建筑结构和承重力学的领悟,大到建造桥梁、房屋,小到各种机关奇巧,足以让她在古代安身立命,不受人欺。 哪像现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谨小慎微,思前顾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真是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 “想,做梦都想”,青笙垂首低语,心酸不已,眼眶泛红,酝酿着水意, “漠北看黄沙遍地,江南看鱼戏莲叶,西都看繁花开尽,东虞看海上明月。这是青竹从前总爱在她眼前念叨的,只盼有一日,能赏尽周朝美景,如今,物是人非,青笙仍想带着她的心愿而去”, “随风逐云,寄情山水,人生美事,不过如此”, 穿越一回,人生却禁锢在这四方墙内,心中总有不甘不愿的。从前,心中有若华,何处皆可安身,所求不过是两人在一起,如今,孑然一人,出宫的念头也愈发强烈了。 “我十四岁入宫,今年已二十一了,再有三年,便满了十年卖身期,可以出宫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会保住自己的命”,青笙望着宫墙外,定定地说着,眼神里闪过坚毅, “你的心上人呢?不管了么?”宁子沐刻意忽略掉心中涌过的一丝异样,状似随意地问道, “这条命,从前为她而活,她既已安身,此后便为自己而活”,青笙面色不变,可眉头还是轻蹙起来,眸子里闪过的一丝伤楚, 没有错过她眼里的痛楚,宁子沐竟莫名有些妒忌,那端后使得何种法子,竟将她如此牢牢地控制在手心里,生死不顾。 此人心思敏捷,略有计谋,又固执认死理,极为忠心顾主,若是能收为己用,必是极大的助力。这是她告诉自己,为何一直想驯服她的理由。 可宁子沐心里也明白,青笙性子淡漠,孤高自傲,眼中不分权贵和贫贱,虽则胸有丘壑,心有谋略,但不惜得尔虞我诈,不屑于趋炎附势,这样的人,若是无人保驾,很难在宫里安身立命。 “先保住你的小命,能活过三年再说罢”,永远不忘撂狠话的宁子沐甩下这一句,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调戏 不对劲,不对劲,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青笙紧皱着眉头,严肃地打量着一桌饭菜,认真地思索着。 她不解地抬头看了眼,宁子沐正斜躺在榻上,手执书卷,一本正经地看着,偶尔会扫来一丝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这两日宁子沐没什么胃口,大部分饭菜留给了青笙,面对这种待遇,青笙难免受宠若惊,心想果然女人来葵水时都会变得娇弱而温柔的,即便是宁子沐这个小霸王,亦难免终究是个女人这件事,青笙满怀安慰地想到。 这个美好的想法,却在半日后被残忍的打破了。此刻,青笙研完墨,正苦着脸,皱着眉,右手握着毛笔杆,认真地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墨团,浪费这么好的宣纸,连自己都有点不忍心。 起因是,宁子沐躺在榻上看荒靟传时,觉得其中一段文字甚好,便让青笙摘抄下来。青笙先是磨蹭半天,研磨墨汁,接着,又费了许多时间,才写好,递了过去。 满是墨团的一页纸,令得宁子沐那永远趾高气扬的脸亦忍不住狠狠抽了抽。 她素手揉成了纸团,随手扔在一旁,命令青笙练字,练不好就不准吃饭,还要求的是蝇头小楷,下手稍重就是一个墨团。青笙心中悲戚,来葵水的女人不能惹,易怒易躁,容易报复。 宁子沐缓缓从美人塌起身,见得青影俯首案前,笔耕不辍的样子,徐步上前,见得仍是一团团的墨迹,眉头轻蹙,轻言软语道, “看来青笙今夜是要饿肚子了”, 青笙小脸上蹭了墨渍,像个小花猫,转头狠狠瞪她一眼,见得她眉毛上挑,狭长凤眸微眯,勾勒出危险的弧度,青笙退缩地转了回去,磨了磨牙。 宁子沐站在她身后,微微伏身,右手绕过后背,轻握住她拿笔的手,调整握笔的手势,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轻言道, “笔杆垂直,落笔有力,注意收势”,温言软语吹拂在耳畔,青丝飘起,撩着颈脖,痒痒的,两人距离,若即若离,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跳加速的情愫。 青笙感觉被她拥在怀里,不自然地动了下身子,坐直了身子,下意识扔笔抽手,宁子沐却手中使力,握住手不放,嘴角一勾, “唔?想饿肚子?”, 青笙挣脱不得,满室的墨香中,掺杂着幽然入骨的兰花香,身后的怀抱柔软温暖,喷出的气息,洒在她的头间、耳畔、脖子,撩动着发丝,让她的耳垂鲜红欲滴。 宁子沐见得此状,轻笑一声,那慵懒沙哑的嗓音,随着呼吸吹入耳畔,让人不由全身酥软,青笙勉强镇定心神,将注意力放在纸上,却见宁子沐引导着她手中的狼毫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行蝇头小楷, “软玉温香抱满怀,素手轻摆衣衫开”, 青笙虽然盯着宣纸上,但心思里自顾盘算着如何挣脱她的禁锢,猛地见得跃然纸上的一行字,更是尴尬不堪,奋力起身,脸色涨红,手指着她,嘴唇嗫嚅着, “你……你…”, 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那人挺直腰背,径自站立一侧,阳光从窗外洒在她的身上,嘴角掀起好看的弧度,凌厉的凤眼上扬,如鸿鹄展翅,弯弯的,如此绚烂的笑容,竟让人有几分移不开眼睛。 晚膳,宁子沐随意用了些素食,她这几日胃口不是很好,回到书房,烛火摇曳,窗前,见得那青色的背影仍伏首在案。 宁子沐眉毛一挑,心想倒生了几分胆子,还会赌气了,不由淡淡说道, “不吃的话,待会拿去倒掉”, 瘦削细窄的背影猛然一僵,却仍固执的分毫不动,宁子沐脸上不悦,凤眼微眯,冷冷进屋,正欲作声,青笙忽的转了过来,捧着宣纸,递了过来,纸上字迹虽则歪歪扭扭,但清晰平整,比起白日是大有进步。 青笙小脸漾出笑容,如三月桃花开,灼灼其华,让宁子沐不由愣了下,随口说道, “尚过得去,明日继续”, 那双闪着期望被赞许的眸子黯淡了下,扔了纸笔,走到食案前大快朵颐起来。 夜里,宁子沐自然又是把青笙当暖炉用,手脚都缠在她身上,汲取温暖,青笙见得她来葵水时手脚冰凉,也没挣脱,只是刻意地保持着两人的距离。但每日清晨醒来时,两人总是手足相抵,相拥而眠,彼此的鼻息交缠,喷洒脸颊,身体的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这日无事可做,青笙便趴在窗前发呆,最近膳食不错,加上她日夜习武,下巴圆润了,气色也好了起来,但她百思不得其解,往日夜里,宁子沐所做那事,没有亲吻,没有软语,宁子沐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在手指下,泛着难耐的情动与不堪的羞辱。 宁子沐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她也没有得到任何快乐啊。 “火麟,想什么呢”,一句懒懒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吓得心里有鬼的青笙浑身一抖,看得宁子沐眉头轻蹙, “本宫就那么可怕么?”,青笙转头看她,自信、骄傲,如旭日般耀眼,十指修长,莹白如玉,莫名转了刚才的念头,微微脸红,转了话题, “为何叫我火麟”, 宁子沐凤眼一扫,并未错过她渐红的脸颊,嘴角含了若有似无笑意, “父亲从前送过我两匹烈马,名雪麒和火麟,雪麒性子闷笨,火麟性子暴戾,后来只有一匹马活了下来”, “想必是雪麒”,青笙接口说道,宁子沐却摇摇头, “赤麟性子刚烈,本宫鞭打了它一月,让它伤痕累累,再施以好处,它便臣服了,对本宫百般讨好,而雪麒愚笨,仍本宫待它百般好,它却不吃不喝,绝食而亡,其实本宫更爱皎如明月的雪麒,可它却不识好歹,自断生路”, 宁子沐语气有些低沉,“本宫想你做火麟,即便你固执不驯,仍会留在本宫身边,而不似雪麒,弃本宫而去,知道么?”,青笙沉思不语,宁子沐脸上褪去了几分骄傲,多了几分落寞, “那日,你躲在屋顶,我遍寻不着,以为你弃我而去,心急如焚,才踢了梯子,打了你”,宁子沐神情柔和,眼中闪过一丝内疚,垂首低语,眼中竟有些泪光, “自幼母亲早逝,雪麒离去,这种被离弃的感觉,很难受、害怕、无助”,青笙看她微红了眼眶,一向骄傲如斯的宁子沐,亦会低头。 想着她自幼丧母,娇纵跋扈,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害怕被离弃,心中生了几分怜意,只得尴尬地抱了她在怀,轻拍后背,安慰地说道, “火麟就火麟罢”, 躲在怀中的宁子沐眼珠转了转,眸光熠熠,这呆子果然吃软不吃硬。 作者有话要说: ☆、算账 “宁子沐,不要闹了”,青笙全身被制住,衣衫半开,露出莹白光洁的肌肤,如珍珠般闪烁着光泽,气色变好的小脸紧蹙着眉头。 宁子沐半跪着,膝盖压在青笙身上,手伸出衣袖,沿着脖颈慢慢下移,凤眼一挑, “本宫记下的几笔账,差点忘了,如今便要好好算一算了”,宁子沐的声音轻而软,慵懒地微带着沙哑,仿如一种天然靡靡的乐音令人心醉。 这人身子一好,立刻又忘乎所以起来,下次绝不再心生怜悯,青笙恨恨地想到,身体却不由发起热来。 “唔~~发热好,暖和些”,宁子沐一脸严肃地说道,手却在她身上游离了起来,似点起了一团团的火焰,青笙往侧边一翻,一掌击出,却被宁子沐眼疾手快地握住,翻个面,反剪压在床上, “哦?原来青笙喜欢背面”,宁子沐轻笑道, 青笙双手被缚,脸埋在枕头里,但红晕却从颈脖蔓延到了全身,似是莹润的玉染了一层胭脂。 宁子沐用膝盖压了她的手和背,一手按住她的手,一手扯着衣领,半褪到腰间,见身下之人,玉颈修长,双肩圆润,后背柔如曲水,细柳楚腰,竟有两个小巧可爱的腰窝,如果不看青笙平凡的姿容,这样的身体令人垂涎不已。 宁子沐眼眸一愣,竟深沉了些,手指在后背摩挲滑动着,喃喃道, “真是妙不可言,惹人垂怜”, 青笙扭头含嗔带怒,“宁子沐,休要辱我”, 宁子沐伏低身子,嘴唇贴在她耳朵上,软软道, “这羞ru可是令你快乐?”, 说话间,手指轻挑,引得青笙轻呼一声,全身红透,宁子沐低低笑道, “可真是个敏gan的小人儿”,青笙挣脱不得,几番挑弄下来已是全身瘫软。手指轻抵feng儿间,却迟缓擦过而不入,令她又痒又麻又酸,青笙眼神狂乱,头埋在枕头中,紧咬的嘴唇,仍溢出一丝轻吟, “想要便哀求本宫”,宁子沐眉间含满了笑意,眼里竟是戏弄之色,手指轻点花瓣,便微微开合,似是无言的诉求, “连那儿也在哀求呢”,宁子沐格格笑道,见得她脸上布满了动情的红潮,连耳朵、脖颈和身体都红了,贝齿紧咬下唇,唇色鲜亮红zhong,却依旧不语, “这人就是倔”,宁子沐见得她也不求饶,手指微探,寸寸进入,缓慢动了起来。 见得她青丝缠绕,落的几丝在皓腕、后背,墨发如漆,衬得身子莹白似玉,又微染了红晕,身子似渴求般,附着手指,以不见刻意的韵律扭动,诱人心魄,妩媚不已,那处紧致温暖,如千万张小zui样xi允着她的手指,温柔,依恋。 宁子沐不由一愣,心猛跳了下,一丝火热从下腹烧了起来,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她恐慌,一直以来,她都以戏弄和屈服青笙为目的,这次却意外挑起了自己的情yu。 她眸中一沉,另只手绕过背部,握住胸前柔软,狠命捏了一把,青笙吃疼,“宁子沐,你混蛋”, 宁子沐却是轻笑了起来,“皆在本宫手心掌控中”, 手又是使劲一捏,青笙脑中一道白光,神魂飞天,飘忽间,还不忘心心念念,加强练功,加强练功,此后必不再受辱。 青色的身影如雏燕般轻盈灵巧,又如苍鹫般犀利准确,木剑在手中如闪电般不停刺出,寒光闪闪、剑意凛然。 青笙眸子里带着坚毅,她虽风影剑招式早已熟记于心,但与宁子沐的交战中,仍吃了不少亏,思前想后,应在于自己总是拘泥招式,而未能领会剑意。 剑法的高深,不在于如何出招精妙,而是揣测对方的招式,与下棋相通,走第一步时,便能想到对手的数路招时,从而想出制敌招数,在对方施展前,便能先一步破其招式。 此番想法,令得心中豁然开朗,边练剑,边思索,此招宁子沐如何接,又该如何破,一时间竟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呼吸随剑势而定,何时吐纳,何时屏住呼吸,刺出一击,对剑法的理解又精妙了不少,上升到了新的境界中,而风影剑亦是愈加有了威力。 某日,青笙灵光一闪,古代剑法招式飘逸,手挽剑花、背手而击,实则在对战中用处不大,过去只死记硬背招式,如今融会贯通后,如果能将现代武术中的搏击运用在剑术中,去掉华而不实的招式,加入简单实用的搏击。 如对方探出一剑,不以右手剑翻转格挡,左手击掌,却以剑直接格挡,抬腿直踢,招式简单,虽不如原本飘逸,却更有速度与力量。 如此一月,竟大有所获,青笙这具身体虽然在折磨中变得虚弱无力,又无习武天分,好在勤能补拙,两世为人对武术的理解,使得青笙能在短短时间内,将风影剑融合搏击、散打,招式破了花架子,更加的实用克敌。 可就在一个月里青笙奋力习武以击败宁子沐时,准备好的反击却落了空,自上月的那夜起,宁子沐却不再羞辱于她,对,是羞辱,不是快乐,青笙脸红地想到。 每当夜里,宁子沐把手脚往她一放时,她便如绷紧的弓弦,时刻就绪,若是宁子沐敢动她,便立刻反击制敌,只是,宁子沐每每只是扯过她的衣角,拽在手中,顷刻间便沉沉睡去,就好似她用力挥出一拳,却落在了空气中,本来是好事,心里却有了一抹不可察觉失落。 青笙轻拍脸颊,混蛋,你堕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气息 二月,冬雪渐消融,这日却迎来了一场大雪,铺天席地,簌簌飘落,比平日里更冷了些,青笙从睡梦中迷蒙睁开双眼,她打了个呵欠,嘴巴张的大大的,吐气成雾,手握成拳,探出锦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眼眸水气蕴蕴,忽然感觉肩头凉意袭来,冰凉的风儿顺势溜进了被窝,激得她浑身一抖,往里缩了缩。 青笙赶紧顺手扯了扯被子,刚捂严实,又被人扯了走,眼珠上转,见得宁子沐靠在床头,披着小袄,被子盖在腰下,凝神地看着书,上空中缓缓地落下来一句话, “没个规矩样”, 青笙瞪了她一眼,就着被子只得也坐了起来。 万籁俱寂,只听得落雪的簌簌声,难得的宁静,纵使暴风骤雪,亦能安于一室,若能日日如此,当真快活似仙啊,青笙长叹一声。 引得宁子沐扫来一眼,她怔忡一瞬,随即轻挪过来,青笙亦欲往旁挪, “别动”,宁子沐喝止,将身子斜倚过来,躺在青笙身前,头枕在肩上,还不忘看书,嘴唇一勾,“如此甚好”, 给你当暖炉,当靠垫,你倒是好,青笙磨了磨牙,倒也没挣扎,任由她躲在怀里,这小霸王得顺毛抚着才行。 幽香袭来,青笙倒又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开始打架,逐渐合拢,脑袋亦如小鸡啄米般,不停往下点着,宁子沐见状,不由轻声一笑,兀自躺在她青草香味的怀抱里,两人都没意识到,身体已是如此亲密的距离,彼此依赖。 宁子沐看书有些倦了,放下书卷,斜靠的身子,从那瘦削的人身上,缓缓下滑,见那人脑袋点啊点的,索性躺在了她腿上,从下往上看了去,见她双眼微闭,睫毛颤动,呼吸间垂下的青丝飘拂,脑袋点的好似立刻就要睡了过去。 宁子沐嘴角一扬,俏脸凑近,屏住呼吸,手悄然抬起,正要往她鼻子使劲捏去,谁知她脑袋猛然一点,径自落在她凑去看清位置的脸上,唇间传来的柔软,青草的味道袭来,青笙熟悉的体息沁入鼻端,每一缕每一丝,都是芳香、清冽,如此近地缠绵于她每一寸肌肤上。 宁子沐心中一颤,脑袋轰的一声,如巨浪翻滚,又如惊涛拍岸,。 脑袋被轻撞的青笙,迷糊睁眼,看见眼前宁子沐放大的脸,脸色瞬间一白,不停后退着,躲在墙角里,大吼道, “宁子沐!你做什么!”,她忙的低头查起自己有无哪里不对劲。 大吼声将宁子沐的思绪从混沌中惊醒过来,她眼睑一闭,心中清明几分,再张开眼时,凤眼微眯,眸如琥珀,恢复了懒懒的模样,冷着声音说道, “本宫可没有白日宣淫,都是夜里的事”, 青笙一愣,耳尖红了,扭捏了下,别开脸,下了床,窸窸窣窣,取过衣服穿起, “我去备水洗漱”,丢下了一句话,人就跑了,几下便消失在视野里。 见得她离去的背影,宁子沐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才闪过了羞恼之色,峨眉紧蹙,怔忡入神。 当天夜里,烛火熄灭,月光如水,漫过窗沿,静静地流淌了一地,像是从银河剪裁下的一匹绸缎,光泽柔软。宁子沐辗转难眠,白日的情景不断在脑中闪现,一闭眼,就是青笙的模样,她只得睁大双眼,盯着上方的床顶,兀自怔忡。 身旁的青笙已沉沉睡去,均匀的呼吸声,鼻间气息扑洒过来,清冽如草,温暖如炽,绵延不绝般缠绕了过来,拂过她的脸颊、鼻端、嘴唇,从身上的所有毛孔渗入,她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直到气息用尽,呼吸不畅,才张嘴大口呼吸起来,胸腹起伏,心跳狂乱,她莫名的有了几分怒意,侧过身,正欲发作。 却见得青笙微闭双眼,眉头微蹙,月光投在她侧躺的脸颊,小脸在明与暗中若隐若现,宁子沐怔忡片刻,不由自主地抬手,轻轻抚过她紧蹙的眉头,睡梦中的青笙好似感到脸颊有些搔痒,皱了皱鼻头,鼻尖红红的,手指落到了鼻间,停留在唇上,指腹来回摩挲着,一如想象中的柔软。 气息间清冽香味更浓了些,吸入的空气亦带着青草香,缓缓吐出,又吸入,呼吸间便似吞吐两人的气息,气息缠绕,她不由小舌轻舔嘴唇,心中竟生了一尝芳泽的念头。 脑中刚浮现此念,她心中猛然一惊,宁子沐,你在做什么,如惊雷劈在心里,她突的抽手,身体竟微微有些颤抖,惶然无措,猛的翻身往里朝着墙,背对青笙。 “又冷了吗,过来”, 察觉到动静的青笙,迷迷糊糊的嘟囔了几句,闭着眼睛,凭空捞了几下,握住了宁子沐的肩膀,把她掰了过来,往怀里一带,熟练地把她手脚往身上一放,又睡了过去。 爹爹和哥哥们,一身肌肉紧实,每次抱她时,总是撞在铁般的胸膛上,害她鼻子通红,景文帝虽不习武,却也身板硬实,以往躺在这样的怀抱时,总觉得硬硬的,夹杂着男子的阳刚气息。 在皇帝的怀中,有宠爱、有欲念、有占有,夹杂了荣华、地位、权势。 纵使是枕边人,她亦心存警惕、几分顾虑,百般算计,怕的是一朝失了君王宠。 只有蜷缩在青笙的怀抱里,才是一如既往的柔软温暖,无所顾虑、安然放心。 好似外间纵使疾风骤雨、电闪雷鸣,躲在此处亦是安心。 她抬手,搂在腰间,挪了挪,靠得更近些,小脸又往胸前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在青笙的怀中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宫文太痛苦,开了个小白文《云染霜天》,偶尔调剂下.. ☆、复见 二月廿五,冲煞:冲猴煞北,五行:剑锋金,平执位,辰不哭泣必主重丧。 青笙翻着黄历,心中掠过一丝不安。这日,后院扔入一竹筒,被青笙拾起,只觉有异,把玩翻看,宁子沐见得,眼中一凝,面带沉色取过,熟练以刀尖切入,从竹身内取出一方丝绢,上潦草写着,镇北将军遇袭,重伤不治,亡躯在途,且自保之。 宁子沐脸色煞白,执绢之手微微颤抖,眼眸中悲色浓郁,如墨般化开,她且自进屋,砰的关了房门,许久未曾出来。待得夜幕低垂,明月高挂,方才走出,见得她面如白纸,眼眶微红,眸中水意,往昔那自傲盛气的样子下,神色忧伤而疲惫。 她端坐一侧,手轻揉额头,语气轻柔,“青笙,往日你曾诺,可还作数”, 青笙问道,“所言何事?如青笙所言,必守诺”, 宁子沐下巴微抬,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傲然,“当日你曾应允,若本宫想做之事,你必助之,本宫想知是否仍作数”, 青笙轻哂,答道,“仍作数的”, “好,勿忘此言”,宁子沐面若死灰的脸上闪过一丝流光。 是夜,宁子沐来回翻身,自有心事,作着打算,青笙见她神情悲苦又故作坚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如往日般,将她冰凉的手脚置于身上,宁子沐却是轻轻一抽,收了回去,翻身背对,青笙讨了没趣,也不愿多说,两人背对而眠,一夜不言。 几日后,宁子沐才从悲恸中缓解过来,她疲惫的脸上闪过了坚毅,此刻并非沉溺伤痛之时,如何保住几个哥哥,保住宁家才是重要的,她陷入沉思中。 竹筒传信是宁子沐与人专门约定的方式,她虽则禁足沐霞宫,但与外界仍有联系,因此这消息十之八九是如实的,如真的宁将军战死,兵权卸甲,宁家势必遭受重创。不管是否属实,唯今之策,尽快解除禁足,才能证明消息是否属实,同时保住宁家。 宁子沐眉头紧锁,如要重获恩宠,要求助青笙,这也是之前想收服她的缘由,只是心里莫名的多了些犹豫,她不愿深究其中,为了宁家,必得坚毅果断。 自那日起,青笙便见到宁子沐一直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所以当她脸色凝重,几度欲言,终是缓缓道, “青笙,约皇后来,得她所助”, 青笙不善言,但心思聪敏,心知宁子沐要重获君心,势必要通过她向皇后打探消息,虽然脸色如常,心明如镜,心深处却有一处苦涩,如黄连般,蔓延到了舌根,酸楚的几乎说不出话,径自点头,后宫女人,果真皆为帝君而活,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青笙回屋,从藏着的包裹中取出荷包,掀开面上的月白手绢,翠绿莹润的青鹿玉环绶,安躺于绢中,绢上小楷,依稀绣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刺的人眼睛生疼。 托守门的侍卫将玉环绶递到凤栖宫,传了口信,说请娘娘一见,直等到了日落时分,才见得那人从凤辇而下,领了云倾,缓步而来。朱颜高髻,明亮的金黄凤袍衬得人高贵威严,令人不敢直视,于是青笙立刻垂首,移开了目光。 按照规矩,宁子沐是需出来觐见皇后的,但她此时落魄,性子傲,便卧床称病躲了,端若华也不在意,她遣退了所有人,包括云倾,只是定定地盯着跪在地上低眉垂首的那人,神思恍惚起来,有多久了呢,自那日皇帝一声禁足,已足足三个月零五天吧,真是恍如隔世啊。 地上那人,仍是一袭青衫,进门抬眼,这抹青便映入了眼底,本是最寻常的宫女的着衫色,在她身上,偏有几分飘逸安然的味道,身骨好似比之前结实了些,看来禁足的日子没吃什么苦头,倒是错估了宁贵妃那狠毒的心肠,只是这人,自进门,便跪而不起,低眉垂首,连一眼也不曾看过来。 “起身罢”,端若华坐着一侧,青笙起身,仍旧垂首,眼睛死盯着地上,让端若华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 一双眼流连在青影之上。心思百转千回,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说了一句, “甚是念你”, 说罢,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红晕,她自是清冷,这话出口已是不易。 闻言,青笙抬眼,却眼眸深邃如水,似二月里的玄清湖,寒冷、死寂,冰凉的令端若华浑身一激,如堕冰窖。 端若华记忆中有很多青笙看着自己的样子,她醉酒时痴痴看着自己的样子,她月光下窗前深情凝视自己的样子,她脸红心跳向自己告白的样子,她喜不自胜拥住自己的样子,好多好多的青笙,一颦一笑,木讷羞涩,就似翻过的一幅幅画卷,勾勒出她沦陷情海的样子,她从不喜欢看镜中的自己,淡漠、孤寂,只有从她的闪动的眸子里,那处的端若华才是好似寻常人般,会心跳、会嫉妒、会爱着、活着。 那时候,只要抬眼,总能轻易捕捉她投来的视线,然后在那清澈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如浸在玉中,映进心里。 从何时起,那双眼眸变得冷漠平静,抬眼望去,只有不见底的深渊,吞噬了一切情感,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倒影,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多谢娘娘挂念”,客气疏离的声音传来,青笙只是一眼,却又低头,不再看她, 端若华欲语,却似哽在喉头,心中酸涩不已,脑中一个声音回响着,她怨我,她怨我,这声音越来越大,令的她淡然的心,开始慌了,怕了。 青笙却缓缓道,“贵妃娘娘禁足时,已深知其错,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能在皇上面前为她美言几句,解了禁足之令”,端若华恍若未闻,茫然无措,酸涩从喉头上移,鼻子,眼角都有了酸楚, 青笙听的她不语,又重说了次,“贵妃已知错,请娘娘美言”, 这番话听在端若华耳里清楚至极,她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 “要我为陷害你的宁贵妃求情?”, 青笙淡淡道,“我从未怨她”,我也从未怨你,可后半句她却还是闷在心里,端若华闻言血色褪去,脸如白纸,她的手握了茶杯,又放下,藏在宽大袍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蜷缩着。 她想过再见面时,青笙或许会悲伤无助,或许会迁怒于她,或许会怨恨她。 但她从未想过青笙会离开她,此刻,一种要失去她的感觉拢上心头,如此不安。 她怔怔地望着那低着头的人 如今那曾经永远深情看她的双眼里,为何变得如此冷漠,竟连看她一眼也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 ☆、交易 “皇上心意已决,不可动摇”,端若华深深吸气,面色如常,唇色却苍白的无一丝血色,可声音中的微颤还是泄漏了她的强作镇定, 青笙心思回转,如她无法劝服皇帝,那便只得宁子沐亲自觐见皇帝,沐霞宫所处不偏,但自禁足后,皇帝竟从未经过,想是故意走了别的道,避开了此处,想罢,轻言, “那便请娘娘明日约了皇上去邀月阁,想是不难”,沐霞宫所处去邀月阁的必经之路,这心思轻易一想便可知, “你可知若..”, 端若华艰难开口,言语止于唇边,相约皇帝,以欢好为代价,她竟舍得以她的身体去换取宁贵妃的自由么?她沉默不语,喉头酸涩, “娘娘若能相助,青笙感激不已..”,却始终一片寂静, 半响,青笙按捺不住,终是抬了头,眼神里那个身影明黄得刺眼,像是不断在提醒着,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曾经做过的一切。 青笙低下头,眼睛闭了,张开,闭了,再张开,抬头已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 “我若帮你助她,谁又助我”,她要的不是感激,宁贵妃若得解禁,必是要问她报仇。 “不知如何,皇后娘娘才愿助她一臂之力”,端若华闻言浑身一震,她所求的,她都会给,只是见得她如此庇护宁贵妃,心中竟难受的紧,她的眼里不再只有她了,若是以前,她会放手,守着孤寂,可是心里有了丝不舍。 “回到我身边”,端若华本来清冷的眸子里,盈盈若水,她变了,再也不是从前淡漠清高的端若华了,她如此卑微地祈求着,祈求着让她回来。 若是青笙抬头,必能看见她眼中的不舍与深情,可她低着头,她想着,这又是走的那一步棋呢。 她冷淡地说,“若是宁子沐能出宫,我愿做你的棋子,也是惯了”, “你爱上宁子沐了?” 端若华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的如秋风中的落叶,萧瑟、凋零, 青笙抬头正要反驳,过往与宁子沐的片段却闪过眼前,曳地的红裙,骄傲的神色,让她一怔,却是摇头, “不过一奴婢,又爱得起谁”,青笙轻哂,端若华才察觉出自己刚才的失态, “此事我应了”,她仓皇起了身,怕是多呆一刻,她便再也掩饰不住脆弱,快走几步,脚步一软,差点跌倒在地,终是挺直了腰背,走了出去。 青笙抬眼时,只见到转身的明黄衣摆,那背影萧索的令她心里一刺,隐隐作痛起来。 “她应了,彼时皇帝会经过沐霞宫,我信你自有办法留住她”,青笙见着期盼望着的宁子沐,轻说了一句,转身回了后院。 宁子沐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些什么,还是没开口。 夜里,青笙侧身躺着,宁子沐难得凑了过来,将小手伸过,揽了腰,把头埋在后背,闷闷地说, “皇后会帮你么”, “嗯,她应了的”,青笙开口道,白日里的身影又跃入了眼底,让她心里莫名的难受, “我心里有些慌乱,不安”,宁子沐低低说道, 青笙叹了口气,转过身,将宁子沐拥入怀中,宁子沐抬脸看了她眼,又低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贴近她胸前,闷闷地说,“抱紧些”, 青笙心中也有些乱,她手臂使力,像要把她嵌入身体里般,两人紧紧相拥。 “纵她沉默不言,我必信她;纵她刀口浪尖,我必随她”,她一袭青衫,眼神灼灼, “你应该多笑的,真好看”,她脸若桃花,羞涩不已, “那些疏离和防备丢了就丢了,有我守着你”,她淡然而立,深情缱绻, 漆黑的夜里,端若华缓缓走向月心湖畔,月色下的一袭青衫,转了过来,青笙眼中温柔,手中握着一枝桃花,深情而视,她展颜一笑,随我择一桃源,晨钟暮鼓,安之若素吧,端若华喜不自胜,你心里终是有我的,她想点头,可是却脖子僵硬,她想告诉她,口不能张,她想伸手拉住她,可却全身动弹不得。 直到她笑颜渐逝,苍白如纸,眼眸闪动,冲着她大吼, “是不是连我,也是你棋局中的棋子”,她双眼通红,神情决绝, “做你的棋子,也惯了”,她眼神寒冷死寂,冷漠而视, 端若华想开口解释,却说不出话,只发出小兽般的低吟,她想上前,却移不开脚步。 青笙忽的转身,眼神温柔,她一步步走向红衣女子,那人是宁子沐,她骄傲地笑着,鄙夷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她们牵住手,并肩而站,胜似一对笑逐颜开的璧人。 不,站她身边的应该是我,不,端若华心慌焦急,可她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像定住般死死地看着她们深情款款,她的胸剧烈起伏着,心中疼痛不已,感觉已快不能呼吸。 忽然,端若华睁开了双眼,周围漆黑,她躺在床上,大口喘气,梦中的心痛已流连在身体里,她坐起身子,适应了光线的眼睛,看见月色漫过窗纱,流淌一地。 她蜷缩双腿,抱紧自己,泪水一滴落在手背上,又一滴,似决堤的湖,似那人的眼神,冰凉、死寂。只是这次,那人再也不会搂她在怀,说着,“别哭别哭,我舍不得你落泪”。 第二日,凤栖宫,端若华坐在高位,缓缓道,“云倾,去乾德宫给皇上传信,约明日邀约阁一聚”, “娘娘不是一向不愿皇上近身,为何…”,她一向对皇上避之不及,云倾不解问道, “别问了,去罢”,端若华摆摆手,不愿多言,云倾不再发问,领命而去。 一盏茶后,云倾回禀,皇上定明日戌时一聚, “去沐霞宫告知青笙罢”,端若华吩咐道,语气中说不出的萧瑟,云倾转念一想,便心里清楚了,总是替她不甘, “娘娘为了青笙,竟愿如此,若不成事,岂非要与皇上…”,端若华眼眸沉寂,透着些许悲凉, “她所求,本宫愿给,你,不可多言”,云倾深深叹气。宫女抱瑾进来行礼, “娘娘,皇长子在外等候”,“传进来”, 皇长子周褀麟,年约八岁,锦袍玉冠,粉雕玉琢的,迈着步子,作了福, “儿臣给母后请安”,端若华清冷的脸上,难得的,微微一笑,似云开雾散,暖风拂面,周褀麟心中喜不自胜,皇后素来淡泊,不喜亲近,他却时常来凤栖宫请安。 一则自生母薨后,他孤身一人,皇后对他细心周到,二则,皇后宠而不溺,时常教些道理。他虽年幼,在这险恶的皇宫中亦明白,只有在皇后的庇佑下,他日才能登上太子之位,继承大统。 “云倾,给小殿下拿些糕点来”,周褀麟眼睛发光,“母后宫中糕点甚好”,眸子又暗了下, “母后曾说,过,犹不及,儿臣不敢贪食”,他晃了晃小脑袋,像个小大人样, “所以,儿臣吃三块,不,四块就好”,云倾在旁偷笑了下,端若华让他在一侧坐了,道, “克己自勉,修身养性”,她微微点了头,见得她赞许,周褀麟面带喜色, “课业如何?”,本已拿起糕点的周褀麟,忙的又放下,恭恭敬敬道, “前日已通读大周传,太傅言,胜过其他皇子”,他眉眼间透着骄傲的神色, “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不可妄自尊大。可知,道高益安,势高益危,身居高位,品质高尚,才可安然,否则权势愈大,更易陷入险境”, 周褀麟心知,虽则皇上曾言,立他为太子,但一日未下诏书,均有变数,故母后提醒他,谨言慎行,误招人口舌,落人把柄,自己方才仍是疏忽了,心中自是感激母后的提点。 “谨遵母后教诲,儿臣铭记于心”。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 作者有话要说: 自云倾传来口信后,青笙方才松口气,只是云倾的眼神,似有些欲言又止,终是道了句, “好自为之”, 宁子沐知道口信后,眼神闪烁,露出喜色,神情激动。她急匆匆挑选衣赏,左右比较,又将首饰细细擦净,取了最好的黛和胭脂, “青笙,衣衫选赤色还是紫色”, “青笙,珍珠耳坠还是虎睛石” “青笙,远山黛还是娥柳黛”, “青笙,胭脂用粉还是膏”。 宁子沐祖籍江南,她声音慵懒,叫着青笙时,笙字总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不尽的吴侬软语,任谁听了,也不由心中柔软。 只是那被叫的人,却毫无反应,呆呆坐在堂前,双眼无神,看着宁子沐像小鹿般穿梭蹦跳,看着她一边试着耳坠,一边说, “青笙,等重获皇恩,我要皇上追封宁家” “青笙,我要封你做一等宫女” “青笙,我要赏你富贵荣华” 几番折腾下,到夜幕垂落,才端端收拾好,青笙热了晚膳,摆好碗筷,布好菜,宁子沐让她坐在一起,心中喜悦,取了壶藏酒,让青笙满上了。 两人各自饮了几杯,酒香味醇,口感绵绵不绝,酒一落腹,身体暖暖的。 青笙酒量不好,这好酒后劲极大,已是有些醉了,沐浴更衣,去暖了床,便侧身躺在床上,两人已是习惯一同入睡。 宁子沐上了榻,她今日很是高兴,正待要与青笙说些话,却见她微闭双眼,睫毛轻颤,脸颊泛着红晕,似是动情羞赧的时候,心中一动,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指腹绕着肚脐画着圈,手下的身体一颤,宁子沐知她尚未入睡,手缓缓往下滑着,探进里裤里,正欲向前,却被按住。 青笙仍闭着双眼,拨开了她的手,翻身转了过去,背对着她,宁子沐只得凑近些,手搭在她腰间,嘴唇贴近她耳朵,软语道, “就当还这次的人情,让你快乐不好吗”,扶在腰间的手,继续滑过下腹,往下游离,青笙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醉了,别..这..样”,骄傲的宁子沐,周围谁不顺着她,受不了别人说不,越是说不,她就偏要,一手直接抚上青笙胸部,揉捏着,一手直接抚在她那处。 青笙翻过身,压在她身上,两手各自握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压住,泛着醉意,双眼通红,定定地盯着宁子沐,月光从窗前洒下,似在地面铺了层薄薄的糖霜,落在青笙身上,投下了阴影,看不见她的脸,只有眼眸闪烁,通红得如陷入了一片汪洋,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那眸子紧紧盯着她,像是一只猎食的猛虎面对着小动物,这样陌生的青笙,令她有些害怕,不由勉强笑了下, “先..放开.我,青..笙”,青笙恍若未闻,只是怔怔看着她,然后缓缓低头,越来越近,宁子沐有些心慌,她使劲挣扎,抬膝一顶,青笙用腿锁住,从床边扯过腰带,将她双手绑在头顶, 青笙小脸通红,双眼凌乱,似有些累了,索性坐在她身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伏低身子,将脸凑得很近,直到两人鼻尖相抵,呼出的气息仍有些淡淡的酒意,宁子沐微咽了口水,如玉的脸颊带着酡红,眸似点漆,鼻若琼花,唇瓣饱满丰盈,这般微咽,喉头微动,勾人心魂。 青笙忽然嘴角扯了一抹邪笑,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她的嘴唇,见得她红唇微张,半响,却是侧过脸去,青笙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转过头来,使劲将唇碾压下去,含住唇珠捻揉,再趁着她惊呼时,狂野地掠过唇齿,入侵到口中,与丁香小舌相互交缠,包住舌尖使劲吸允,宁子沐脑中混乱,全身却瘫软的似一滩水,半分力气也提不起。 小舌无意识地与她缠绵,感受到她的回应,青笙轻笑一声,似是有几分得意,她握住宁子沐的衣领,使劲一扯,雪白的肌肤便映入眼前,让她双眼更是凌乱起来,嘴角的笑意愈发张狂起来,胸前的凉意让宁子沐意识一激,她大叫起来, “这是死罪,放开本宫”,青笙恍若未闻,只是怔怔盯着雪白的肌肤,看着它渐渐变得粉红,她一把扯下肚兜,含住了小白兔,舌尖绕着顶端划着圈,看着红梅染上了水色, “想..吃..”,她昵喃道,话音未落,确实一口咬了下去,贝齿轻咬顶端, “唔…”,宁子沐逸出一声轻吟,青丝散落在雪白肌肤上,红梅傲然而立, 宁子沐害怕了,从未想到那个一向老实的人竟如此狂放, “别..怕..”,青笙似有些不忍,轻轻安抚道,她用嘴唇一路吻到下腹,轻舔肚脐,用舌头画着圈,一股热流从宁子沐小腹升起,青笙却仍似不够般,将她雪白的大腿架在肩上,取了枕头垫在身下,双手捧住雪臀,让那幽林彻底呈现于眼前, “不,不要..,求..求你”,宁子沐双手被缚,两腿大张,楚楚可怜地求饶, 青笙目光灼灼地盯在那里,眼睛凑近,细细地瞅了起来,呢喃了句,“香..”,暖暖的呼吸扑在那里,热气袭来,惹得宁子沐如触电般瘫软,不自觉地扭动了起来,忽然间,她觉得那密处涌出了一阵热流,还隐着一阵酥麻和空虚,让她觉得很羞辱,这种销魂而空虚的感觉居然被一个女人挑逗了起来,她紧闭双眼,把头埋进枕中,闷闷道,“别看,别看…”, 青笙没有理会,她又凑近了一分,低低地笑起来,那温暖的气息铺过,令的那处不由收缩起来,笑声中,她用手指,轻轻掰开,那皱褶显露出来,层叠如花瓣,凑过了唇,呼吸直往缝里钻去,用舌尖轻舔每一处皱褶,和着呼吸,销魂而缠绵,宁子沐脚趾蜷缩,浑身颤栗成一团,手只得死死地抓住被单。 青笙不费力地找到了花核,贝齿轻咬,嘴唇吸允,不过数下,几股清流已缓缓而过,连绵不绝,她双眼微眯了下,然后闭了左眼,右眼微睁,口中还含住花核,食指准确地抵上了那缝隙处,宁子沐浑身颤抖了起来,她臀部往后撤离,却被青笙左手紧紧扣住,动弹不得,只能剧烈地颤抖起来,紧咬下唇,闭着双眼。 ☆、醉酒2 那手指终于慢慢探入,噗的一声,全部没入,两人几乎同时低吟出声,手指动了起来,轻点飞扬,点燃了宁子沐的全身,她雪白肌肤透着通红,小脸扭作一团,只能张着小嘴喘息着,密处在嘴唇与手指的共同挑弄下,火热酸麻,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阵阵白光从眼前滑过,这种感觉太过复杂和强烈,她几乎昏厥过去,在飘摇中就快达到巅峰。 “不..急,等.我”,青笙含糊道,双手随意扯掉自己身上的里衣,全身通红,放下两条腿,跨坐在宁子沐身上,另一条腿盘在腰间,将身子与宁子沐贴起来,两团炙热紧贴,各自颤抖轻吐着。 青笙的发丝已散落着,她似陷入狂乱的境况中,开始捧着宁子沐的雪臀动了起来,时而重重地撞击,时而揉磨按压。她狂乱地吻过她的颈项、咬过她的耳朵,大力揉搓着她的双峰,使得它们在手下变幻出各种形状,一手绕过,沿着背脊骨,寸寸脊骨摸到尾椎骨,使劲一摁,宁子沐从喉咙发出呜咽的声音,似求饶般,按捺不住地扭动身子,又难受又舒服,想要摆脱,又想要更多,全身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奔走,又无从释放,泪水从眼角滑落。 青笙看到她微张的小嘴和眼角的泪水,头一低,将唇覆在那绝世的脸上,吻去泪水。 宁子沐已是陷入迷乱中,不时发出似是呜咽和低吟,冲过了一阵又一阵的高峰,却达不到顶点,她将绑住的双手往前,绕在青笙颈后,搂住她,挺起上身,把雪峰送到她嘴里,头埋在颈窝里,腰肢不自觉地随之扭动着,小腹一收一缩,感受到贴住的那人,亦剧烈收缩起来,突然间,一道白光耀过,一种极度的喜悦涌过,似要承受不住一般,她死死咬在青笙颈部,嘴角溢出难耐的低吟,两人皆是猛然一阵抽搐,同时,达到了巅峰。 “宁子沐,我爱你”,那一刻,青笙在她耳边,快乐又痛苦地说道,然后跌到在床,昏睡过去。 她说她爱她,宁子沐似不可置信般,杏眼紧盯着身畔的人,见她双眼闭着,嘴唇有些红肿,颈部有着深深的牙印,是刚才自己情动时咬的,她心中惊恐、震惊、彷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就当一场梦吧,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似要忘记般,只是快入睡时,一种喜悦却漫过了心间,这匹野马终是彻底臣服于她,离不开她了。 旭日东升,揭开了这一天的序章。青笙悠悠转醒,宿醉的脑袋,疼痛不已,手微一动,肩脖处便传来疼痛,用手摸着,依稀辨认到牙印,大吼道, “宁子沐!你是狗啊!干嘛咬我!!!”,宁子沐突然被一声大吼吵醒,她自幼便有起床气,此时眉头紧蹙,手指捏的咯咯响,眼睛还闭着,一拳已挥了过去,青笙慌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身上被子一滑,光洁的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她往下一望,大惊不已,脱口骂道, “宁子沐你混蛋!!趁人之危!!禽兽!!”,宁子沐眉头跳了跳,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下,很好,倒是会恶人先告状了。骄傲的宁子沐自然不会坦白,昨晚被趁人之危的其实是她,所以她双眼眯着,狠狠地捏了捏拳头,见得她一副凶残的模样,怂货青笙的嚣张气焰一散而尽,低头找着衣服,左右言他,却有些欢喜似的嘟囔着, “想要你说一声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虽然你很想要,但你也要告诉我啊” 宁子沐银牙咬的咯咯的,双眼射出的光线似乎能在那小人身上灼成洞,青笙不由打了个哆嗦,拎着衣服就下床走了,完了,远远地,还用极其幽怨的眼神望着她,小嘴扁扁的,活脱脱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可是跟昨晚大相径庭呢,宁子沐狠狠地瞪了过去,瞪的那人跑了,才转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被吃干抹尽就算了,还被倒打一耙,这口恶气真的好难咽下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留意给锁了,研究了1个小时,才解锁,崩溃.. ☆、宠幸 作者有话要说:为登上新晋榜末尾撒花~~后面会更得比较慢了,要分些时间给《云染霜天》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给我动力写下去啊~~ 如此这番闹腾后,反而将这日的紧迫感冲淡了些。宁子沐平复了心情,洗漱更衣,仔细梳妆打扮,石黛措出烟柳眉入鬓,凤眼上挑,眼如杏仁,泛着琥珀色,唇上匀开朱红的胭脂,娇嫩欲滴,如花绽绽,未梳发髻,只是让青笙仔细梳顺后,垂坠在腰间,眉心一朵紫金花钿,耳上坠了两颗上好的赤红碧玺,光泽诱人,衬得颈子雪白颀长。 青笙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她,青丝漆如泼墨,唇色饱满,整个人雍容华贵,明艳动人,似是又成为了从前那高不可攀的宁贵妃。 待得金乌落山,宫中传来的更声,宁子沐才转身去换了衣裳。 一袭薄纱红裙,随风飘逸,赤足而立,拿着玉箫的皓腕一动,玉箫翠绿剔透,赤红衣袖飘拂,如万里烟云,重叠起伏,飘渺中带着冶艳,似如九天之上贬黜下凡的谪仙。 黑发如墨,红袍似火,鲜红耀眼的衣衫穿在身上,偏生面容华贵凛冽如万年玉石,溶入了华美和清贵的艳色,让人感到一种皇皇之气,一种雍容之风。 微开的领口,银线自腰际摇曳而下,落在大开大合的裙摆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若有似无,隐隐绰约,盛开而奢靡,容颜绝世,惑人妖冶。 眼前之人,确实当得起天下绝色,纵是后宫佳丽三千,在她面前,亦轻易被夺去了风头。 这种在富贵中生养,权势中滋润,浑然而成的华贵清艳,想必世间以美色闻言的女子,在她面前,亦是逊色几分,庸俗几分。 无怪乎,她有足够的信心能倾倒皇帝,在这般绝色之下,天下君子莫不是起了据为己有之意。 她赤足轻点,侧身微微一转,青丝与红纱随之在风中舞动,风情万千,妩媚诱人,青笙不由一时看呆了,又轻皱了眉头,取过衣裳给她披上,“穿这么少,着凉”,语气倒有些责怪, “不这样,哪能引得了皇上注意”,宁子沐眼眸一黯,幽幽说道,此言一出,两人皆沉默不语。 青笙索性打横抱过她,将她置于榻上, “你做什么?”宁子沐身子一僵,有些慌乱,美目顾盼。看她也不语,只是将冰冷的赤足放进怀里,有些心疼道, “总是不爱惜身体,下月来葵水,又得疼了”,宁子沐不安地挪了挪,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怔忡,待的捂热了,青笙才放下来,走了出去,话语从风里送来, “待的皇上过来了,我方叫你”, 宁子沐怀中捧着碧玉箫,身子蜷缩在一起,有些怔忡发呆。 皇帝出驾,自是声势浩大,远远地便听见了动静,青笙眼神示意下,宁子沐深吸口气,足尖一点,跃上了园中的树桠上,她靠在树干上,赤红色轻纱薄裙垂下,在风中兀自飘摇,玉足雪白,脚踝上系了红绳铃铛,晃动下叮叮作响,月光如华,洒下点点光芒,仿若仙子般绝美。 她举过玉箫,微一运气,将景文帝的吹奏出来,只是与原曲中的傲然超群不同,这曲中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道不尽的百转千回,愁肠寸断,令人黯然神伤。 景文帝下轿,见得那人一袭红衣,雪白肌肤,唇贴在翠绿玉箫上,神情凄楚,箫声悲泣,令人心酸不止。他本是多情之人,此时不由动容,迈开步子,走入院中,轻呼了声, “贵妃”, 箫声戛然而止,宁子沐似不敢置信般,缓缓转头,似惊似喜,眼眸如水,身形一晃,竟从树上跌落下来,薄纱翻腾,红云叠叠,说不尽的曼妙春色。景文帝大步上前,一把接住,抱了她在怀中。 宁子沐小脸苍白,身子微微发抖,闭着的双眼,睫毛如蝴蝶展翅般颤动不已,皇帝不由心疼,“别怕,有朕在”, 她听的此言,睁开眼眸,水光盈盈,抬起手指想触碰景文帝的脸颊,却停住不敢往前,幽幽道, “这是梦吗?”,皇帝心中大怜,执手贴在脸上,“朕来了,沐儿”, 宁子沐双眼迷蒙,眼角低落一滴泪,怔忡着,喃喃道, “东风不欲寄相思,箫声难解念君意”, 皇帝怜惜不已,低头吻了她垂落的泪,低头扫视番,“怎的穿这么少?”,宁子沐眼含羞赧,只是低头埋在皇帝怀里,手中薄纱下肌肤的光滑触感传来,景文帝不由有些心驰神怡,又忽的想起,以手指捏了捏她下巴, “皇后今日已约,朕,朕,明日再来”, 怀中小人儿身形一震,小手紧握住皇帝衣襟,不肯松开,将头颅深深埋在怀里,皇帝苦笑一声,太监李承前上来,轻道, “皇上,皇后娘娘说今日身子不便,先行回宫歇着了”,皇帝闻言,眼神深沉,凛声道, “传,今日留宿沐霞宫”,皇帝抱了她,抬腿往寝宫走去,宁子沐躲在怀里,眼神掠过了身侧的青笙,眸光闪烁,终是又缩了回去。 待得人散去,青笙方起身,看了看沐霞宫,叹了口气,明日,该是要大变样了,转身往后院走去,心中想着,女人,都是高明的戏子,骗人,骗自己。 红绡空浥泪,衫薄暖香销。金丝檀木床,垂落红绡帐,红烛泪滴落,流淌下来,帐中人衣衫半解,赤红薄纱下的曼妙身躯透着诱人的滋味。景文帝不由口干舌燥,他有些急切地除下衣裳,欺身而上,双手撑在两侧,俯身埋在她双峰之间舔舐着,身下之人浑身一震,片刻,终是抬起双手,将他搂住在怀。 幽然的兰香喷洒在鼻尖,入目是如雪滑腻的肌肤,令得景文帝体内火焰烧了起来,他却是掀开她的肚兜,盖住她的脸,肆意地凌虐着胸前的雪白,扯下她的亵裤,便提枪上阵。 有些撕裂的痛楚从身下传来,宁子沐紧咬下唇,不发一言,进入后的干涩难行令景文帝微皱眉头,他一边抽动着身体,一边喘着粗气问道,“怎得贵妃,今日可是不够欢愉?”,体内的痛楚持续袭来,宁子沐不由溢出痛苦的低吟,倒令得景文帝很是喜悦,身体更加剧烈地动起来。 盖头的赤红肚兜下,宁子沐琥珀眸子闪烁,她紧闭双眼,不由想起昨夜那人,那狂放又温柔的爱抚,纯真又邪肆的呢喃,轻扫过密处的呼吸与香舌,身体不由一热,一股清流顺势而下,减缓了几分痛楚。景文帝感受到她的变化,似是满意至极,捧住雪臀更加激烈地冲撞起来,直到达到巅峰,发泄完毕。 似是许久未曾如此恣意恩爱,景文帝酒色过度的脸上,有些疲惫,他颓然趴下身子,压在宁子沐之上,身体仍微微颤抖,他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贵妃令朕甚是愉悦”,说罢,翻过身子,疲倦地睡去。 沉沉地呼吸声在寂静漆黑中响起,身边之人的龙涎香在空气里蔓延缠绕,似是无形的绳索,死死绑住了宁子沐,她取下盖在头上的肚兜,瞪大眼睛,眨也不眨,怔怔地望着头顶,很久很久。 她环抱自己,蜷缩作一团,竟莫名地怀念起那清冽温暖的青草香… 今夜乌云重重,天空无月,漆黑的夜幕中,偶有细碎的星光闪耀,青笙站立在院中,心里似堵着样,郁结不快,她摇摇头,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宁子沐而不快,却是取了昨夜剩的酒,嗯,帮助睡眠,这个理由好,她呆呆地坐在后院小桌前,倒了酒,一杯杯往口中灌着,仍自己被如漆的夜色包围,黑暗中,眼神迷蒙。 那回廊,她披着白狐狸毛的狐皮大氅,莲步轻移;那院中,她凌空飞跃,双掌击出,身轻如燕;那窗前,她凤眼上扬,如鸿鹄展翅,弯弯如月; “宁子沐!”,“你这个混蛋!”,“从我眼里消失!” 青笙双眼通红地大吼,双手使劲挥舞着,要将那画面抹去,却踉跄下摔落在地,动也不动,用手敲了敲头,呢喃道,“怎么喝不醉呢”,她躺在地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却映出了那绝美容颜, “花拳绣腿”,耳畔响过慵懒的声音,她一下跳起来,指着空气,“你说的,我胜了你,便由着我”,折下一根树枝,足尖一点,手腕挥动,剑气凝聚,手中树枝如闪电般快速闪动, “三脚猫功夫像点样了”,她轻笑声响过,青笙面颊通红,气息不稳,似不知疲倦地将手中树枝刺、劈、挑、撩,时而凌空飞跃,时而弯腰格挡,数百招后,她大喘着气,跪在地上,低着头,紧闭着眼睛, “输了,终是输了” 她一口酒,一把剑,大汗湿透了衣衫,冰冷如铁,却仍不知疲倦地挥舞着,直到破晓天光,才一头栽到了床上。 情,就是你以为爱她,恋她,却在某一天发现心中早已是放下。 情,就是你以为厌她,恨她,却在某一刻发现心里从未放下过 情,不可琢磨,不可揣测,就似润物的细雨,无声息间,便在心间埋下了种子 只等着一瞬间,一个眼神,才突然顿悟,豁然开朗 也许,当明白的那一刻,一切都晚了 无论是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还是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错过了,终究只能是错过了 ☆、归去 作者有话要说:世上并非人人都可以去勇敢追求想要的,大部分人都妥协而软弱地戴着伪装的面具藏匿在人群中,自我挣扎。女主性格也许不是所期盼的,所想要看到的,被人所喜欢的,不讨喜,但却真实存在每个人心里最软弱犹豫的地方。人的无奈在于无法施展的约束,出宫后性格会强大起来的. PS:张爱玲说通往女人的心的路是YIN道,青笙日日与宁妃同食同坐,同息同寝,竭尽亲密之事,再加上对端后情淡了,宁妃容颜是天下绝色,个性霸道下又带着温柔,很难不爱上罢。但是她本身内敛,不会承认和表露,所以才把情意放在醉酒乱情后表白的。 景文帝留宿沐霞宫的消息一夜传遍宫中,第二日景文帝便下了圣旨,公开了宁岐山的死讯,念及宁将军以死抗敌,乃忠君爱国之才,追封宁岐山为镇国大将军,宁家长子宁远威在主帅身亡后,以副帅名义,胸怀谋略,重创北境外敌,立下汗马功劳,授其继任镇北将军,继续驻守雁山关,护卫家国。 念及其女宁贵妃因父逝去,心神俱伤,禁足期悔悟至深,解禁足之令,恢复以往。 圣旨一下,下面的人自会做事,一时间,送来了服侍的宫女、太监数位,各宫娘娘、小主皆送礼祝贺,上门慰问体恤,沐霞宫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每日迎来送往,踏破门槛的人,不知几多。这后宫就是如此,谁得了恩宠,谁的地位便不可小觑,更何况是位高权重的宁贵妃。 青笙却病倒了,病的不轻,一病不起。前段时间身体养的挺结实了,只是架不住昨夜受了一晚寒气,舞了一宿剑,醉酒出汗,衣襟湿透,受了凉,身子才垮了下来,高烧发热,一直烧了两天,昏迷不醒,躺在偏僻空寂的屋中,竟无人问津。 新来的宫女、太监都知道她就是那个被禁足的宫女,也不知皇帝是何旨意,见得宁贵妃也没提起半句,想是不招主子欢心,便都躲得远远的,免得惹了是非上身。 待到第三天,青笙才幽幽转醒,她烧的意识不清,嘴唇干裂,喉咙烧得似火般疼,四肢无力,全身疼地入骨的痛,她强撑着身子,下了床,见得屋中没有一滴水,才起身摇晃着去问人要了碗水喝。 她颤抖着手从缸中盛了碗水,凑近唇边,刚要喝,却想着,顾青笙,你真是命大啊,这样都要不了你的命。水未饮,却是滴了一颗泪珠在碗中,心中酸楚无尽,那人竟是不闻不问,当真半点情意也不顾,又不由轻哂,顾青笙,你当真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你与她,又有何情意,不过是她禁足时,打发寂寞的宠物而已。 即便如此作想,心中仍是蔓延着悲戚之意,入了泪的水,尝起来,亦是苦涩无比。 第四日,宁子沐派人来通传她,青笙心中闪了丝喜悦,她终究还是在意我的,颤抖地着了衣衫,束上腰带时,发现又大了些,想是这几日没吃什么东西,瘦了不少。 走进大厅,宁子沐已是梳高发髻,簪着三层的东珠、珊瑚,金凤钗,镶玉金步摇垂在一侧,绛紫色青翟逐日袍,一身华贵锦服装扮,眉眼间威严正襟,俨然昔日宁贵妃的样子,只是旁边居然坐了端若华,她身形瘦削,神色黯然,素来清冷的眸子里,缠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与宁子沐的意气风头相比,即使身着尊贵权重的明黄皇后凤袍,仍是显得黯淡清寂,气势竟是输了一头,此外厅中并无别人。 宁子沐只手托腮,听得脚步声,凤眼朝她扫来,见得她神情憔悴,脸上略微有些惊讶,却按捺下来,转头对着端若华缓缓说道,“青笙已到,皇后娘娘可直言,所来为何事”,青笙闻言,此刻方知,原来是端若华到了,才派人传的她,心中有些失落,眸子闪动,掩下了失落,像以前般,眼神如深潭壁玉,寒冷平寂。 虽是一眨眼的事,却被仔细盯着她的端若华瞧个正着,不由眸子黯淡,手指紧握茶杯,指节僵硬得发白,她深吸口气,淡淡道,“自是皇上解除了禁足令,本宫便来问你要个人”,宁子沐闻言,眉头一跳,勉强扬了嘴角,扯开一抹笑, “姐姐执掌六宫之权,不过是要个人,后宫之中,有谁敢不从,何须多此一问?”,端若华被她一将,反而不好强行带走人,只得口气和缓, “本宫没了青笙服侍,始终不惯,不知妹妹是否愿意割爱”,此话一出,各有心思的三人都不禁一愣, “良禽择木而栖,若青笙有此意,妹妹不拦她,若是无此意,愿姐姐一让才是”,宁子沐自恃青笙对她的心意,才说了此番话语,她自是不好直接回绝,让青笙做抉择,端后人前向来温和,自是不会强求。 端若华目光灼灼地盯着青笙,声音清冷,“也好”, 青笙感受到两道投到身上的视线,她当日为了助宁子沐,与端若华早有约定,本想与宁子沐说说,她却似乎完全忘却了自己,想必她也不曾在乎过,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青笙跪在下方,伸出袖子的手,消瘦,青白,透明的几乎可以看见血管,她缓缓道, “多谢两位娘娘厚爱,奴婢愿侍奉皇后左右”,她语气平缓,抬眼看着宁子沐震惊的眼神,心里竟有一丝对她之前不闻不问的报复的快感,只是心中又难受得紧,想着从今后怕是见不着了,又生出些悲戚,眸子死死盯着宁子沐,似要在相处的最后一时一刻,将她深深地镌刻在心间。 宁子沐闻言,血色从脸上褪去,只剩下抹了胭脂的唇色依旧鲜红饱满,她的手指紧紧扣住座椅扶手,关节突出,声音冷厉,含着怒意, “好,很好,你倒是懂得择善而去,本宫真是错看了你”, 宁子沐凤眼上挑,目光锐利,似苍鹰般望去,凶狠凌厉,却见她痴痴凝望自己,眼神温柔、深情,脸上透着不舍、难过,宁子沐怒意稍逝,眼底却多了丝不解。 端若华见得她二人目光交缠,情意缱绻,自己仿若置身事外般,那夜的噩梦又好似重现,她心中堵的喘不过气,好似空气闷得,让人呼吸不了,只得开口说道, “如此甚好,且去收拾,随本宫走罢”, 青笙退去收拾包袱,端若华又拉着宁子沐拉了会家常,宁子沐却脸如锅底,如此被拖住,连质问青笙的机会也没有,一口恶气咽不下去,又不能出在皇后身上。 收拾完毕,青笙跟着皇后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走了,她脚步艰难,远远地落在队伍后面,走出沐霞宫门外,她频频回头,看了又看,脚步顿了又顿,被身旁太监几度催促,才离开了沐霞宫。 ☆、玉碎 回到凤栖宫后,青笙无论走到何处,总有奇怪的眼光朝她看来,周围宫女、太监们背地里总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嘲讽说笑。见得她走近,便一哄而笑地散开了,毕竟后宫这地方,点大的事都会传的人尽皆知,更何况牵扯到了皇后和贵妃。这日,她人尚在屋外,就远远地,便听见屋中传来的声音,似是低低压抑着,言语鄙夷不屑,又带着些激动的亢奋。 “听说是被侍卫破了身子,真的是不知廉耻,都不知和多少人有了那苟且之事” “说是吃了那种药,还试图勾引皇上,攀高枝儿呢,就那相貌,不知所谓!” “这种人身贱命微的,呆在凤栖宫,别是污了娘娘清誉” “我看啊,不过几日,娘娘定要将她逐出凤栖宫,这种人,可留不得。放在哪儿,都是招惹祸端”, “就是,就是,改日我们几个便在娘娘跟前,假装无意地说上两句,让娘娘遣了她,别给凤栖宫招来是非了” 青笙已经很尽力地让自己处于晃神中了,但是这些闲言碎语还是飘进了耳朵,嘤嘤嗡嗡的,尤其这几日,端若华却总是让她随侍左右,不让别人近前,更是惹得宫女们心生不满,生怕她抢了皇后的恩宠,连什么身藏媚术都编造了出来。 “你自是知的,带我回凤栖宫,会陷入是非中”,青笙垂首呆立一侧,淡淡说道, 端若华轻皱了眉,她早遣退所有人,仅留了青笙,这样的两人相处,令她仿佛还处在长宁宫的日子,安静、淡然。 端若华轻啜了口茶,轻声说道,“你自..应知的,我从不在意这些是非”,她的话语本想说,从前的青笙,从前曾说过,纵她不言不语,我必信她的青笙,自是知晓她心意的。 为了护她站出来与初见的宁贵妃对峙,为了护她重谋了皇帝的恩宠,为了护她将自己陷入了后宫的争斗中,纵是不言不语,她亦是信她的。 最后她却又改了口,应知,应知,语气中含了些幽怨,你应该知晓的,为了你,我从不在意是非缠身,你应该知晓的,即使我不语,你亦是应知我懂我的,这一切你都应知的,可你却为什么,一点也不知。 见得那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侧,低着头,看不见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似是从很早前,便再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了,陌然得令人心悸。 端若华从怀中取中青鹿玉环绶,躺在白皙的掌心中,显得愈发青翠莹润,腾空的青鹿神逸活现,显然是时常指腹摩挲,才会散出的润泽。 那日她送口信来时,便留了下来,一直贴身放着,偶尔念及她时,便取出看看,心想等着再见面时交予她。 那日沐霞宫初见,却不想她冷漠至斯,一时激荡难平,乱了心神,何况彼时,正是因宁贵妃之事,而心有芥蒂,便缓了此事。 如今,不管如何,你终究是在我身边了。岁月总会抹去一切罅隙,我会很有耐心的,慢慢等,慢慢等,用漫长的余生等待,等你重新接纳我,等你待我如初,待我如初。 她手执温热未散的玉佩,缓缓走了去,到青笙跟前,低着头,离她很近,近得被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所包围,近得那人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发丝,真是怀念啊,她轻叹口气,纤白素手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低头欲将玉佩系在她腰间,却兀得被一下推开, “奴婢不敢身怀易惹是非之物”,青笙僵硬地说道,往后撤了一步,端若华素手一颤,玉佩直直跌落下去, 其实以青笙的身手和反应,她只需足尖一点,卸去几分力,再一挑,便能握住玉佩,只是她却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那青鹿玉环绶,跌落在地,啪的一声,在静默的空气里,显得特别大声,好似砸在了心间,碎成了数块,仿若倒映出那夜她低头的那抹温柔的湖面,形成一圈圈的涟漪,最后破碎分离,成了泡影。 “沐霞宫也好,长宁宫也好,放我走”,青笙静静开口道,端若华不语,良久良久, 蓦地,一滴清泪坠落,似水滴般晶莹,倒映出一张苍白心碎的容颜,端若华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她仓皇地转过身子,失了向来冷静自若的气度,竟带着几分狼狈和无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似是突然被抽走了身上的气,总是挺直的腰背,变得有些佝偻,她摆了摆手,强作淡然的声音说道,“退下罢”,语气里似有些凝咽。 听得此言,青笙低着头,她不敢抬头,她怕,不知怕什么,但她就是怕,她知道自己伤了她,伤得很重很重。 似乎这般,才缓去了她在宫墙下,仰望着月光,而她承欢皇帝身下的入骨疼痛;似是这般,才缓去了青竹在冰冷的湖中逝去的悲哀悲戚;似是这般,才缓去了饮下情药饱受折磨的难耐屈辱。 原来她亦不是圣人,她生了怨,埋了情,入了障,毁了心,太多太多的不堪回忆,隔在两人之间,便再也磨灭不了。 她转身走了,只是留下了一个萧索的明黄背影。 听得脚步声远去,端若华才转过身,双眸浸水,眨了眨眼,滚烫的泪珠便滴落下来,溅在那碎成数块的青玉之上。她从来不知,原来一个人的泪可以那么的灼热、滚烫,似烙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如此苦涩、如此疼痛、令人碎魂断肠。 端若华颤抖着手指,一颗颗解开身侧的纹扣,素手一扬,明黄龙纹披领、龙云八宝平水白玉带、袭身的明黄锦袍,绣着八只彩凤,穿插数朵牡丹,净穆而素雅,昭示着权力和地位的凤袍,滑落在地。 她抬手取下了镶玉凤钗、金步摇、簪花、东珠,任得墨黑的青丝如瀑,垂落腰间,身着月白中衣。 她清冷面容上,笑容惨淡。 没有你,这皇后之位争来何用,夺来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虐皇后的写的抑郁,好吧,女主是混蛋...两天后再更。 ☆、情殇 端若华弯腰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月白的云水暗纹丝绢,素手拾起一块块破碎的青翠玉块,小心翼翼地放入绢中,覆好捧在手心,死死地拽进掌中,似捧着绝世珍稀的瑰宝,似捧着她曾经如水的深情,似捧着她曾经缠绵的情话,似捧着她曾经生死相许的诺言。 怎地,突然就碎了,碎成了泡影,碎成了一场易醒的梦。 她屈膝蹲着,将青翠玉块贴近心口,埋首环抱,月白锦衣及地,身后的青丝铺落一地,似是坠落凡间的谪仙,飘渺清淡,掩下的,却是那埋低胸前的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 纵是疏淡似上仙,情劫难逃堕凡间。 端若华缓缓起身,立于窗前,望着远处,怔然出神,清凉的月光,似水流淌在她的眉眼间,夜风吹过月白锦衣的袍角,拂去了脸颊上泪滴的灼热,只觉冰凉彻骨,垂落青丝的月白背影,清冷、孤寂。 “娘娘..”,云倾进屋便见得这萧索背影,悲戚得让她心里揪作一团。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纵得自己如此沉沦而无法自拔。 当初,景文帝负了她、错怪她、贬黜她,外人看来,她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波,背地里都说皇后是常伴青灯的尼姑性子,清心寡欲,不念情分,其实她心中亦是难过的,只不过她都掩在心里,偶尔才透了一丝痕迹出来。 如今,那从背影里好似滴出来的浓浓的哀伤悲戚,昭然若揭,竟是连她自己,都掩饰不住了。 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宫女,不过是一段在冷宫的相处,你到底对她情深至何处,连挥刀斩情丝的魄力也全无半点。 云倾心思翻涌,见得她如此情伤,心中亦是难过,脸上尽是担忧与不忍的神色,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竟呆立她身后。 “云倾..你替本宫找宫中最好的工匠,镶好这块玉佩”,端若华挺了挺背,声音清冷,衣袖滑落,探出的手中,捧着一方丝绢,并未转身,只是手往后伸了过去,云倾立刻上前,接了过来,感觉到丝绢中碎成数块的碎玉,迟疑半刻,终是按捺不住,开口道, “玉碎难补,纵是镶好,亦无法如初”, 端若华背影微颤,喃喃道,“无法如初”,“竟是无法如初…”,“金销玉碎,不能两全”,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念君情意只如初,君心已托作她处,顾我形骸已非旧,青玉碎尽难如初。难如初。 清心池波光粼粼,池边种满了青翠的苇叶,水气晕染,混着菱花的恬淡香气,散于风中。清心池,是当年端若华取的名字,每当她心生烦忧时,便时常来此处,清心二字,意为清尽心生烦忧愁思,洗尽心生痴怨贪嗔,清淡修身,不妄求,随缘意。 只是如今,望着湖水中倒映的人影,双眸恸哭后的红肿,脸色苍白,神情凄苦、悲凉,她竟沾染了心魇,入了魔障,心生贪念、执念、妄念、痴念,清不了心,断不了情。 端若华一袭白衣,满满的月光如水泻下,漆黑的青丝流光熠熠,那么沉静,如浸在清水中的翡翠琉璃,光阴如水,洗去层层浮华,留下如亘古般久远的,孤独清寂。 “那些疏离和防备都丢了罢,有我守着你”,昔日的话语还响在耳畔,最终却换来了“放我走”, 你曾说会守着我的,可是我丢了疏离、丢了防备,将自己完全交在你手上,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这便是你要的结果么? 爱不得,恨不得,舍不得,伤不得。曾经拥有了,刻骨铭心了,也该知足,该放手了。 原来最终,仍是一个人了。 若不是夜风偶尔吹起的翻卷衣袂,那伫立如磐石的身影,仿似经历沧海桑田,仿似过了千万年,也未曾改变,明明动也未动,却萧索得令人心酸。 青笙走近时,这背影就落入了眼中,月光下的池水倒映着孤寂的瘦削身影,她心里莫名一痛,几乎不能呼吸,酸楚灼热了眼眶,眼前却闪过了青竹惨白冰凉的脸。 千方百计,千回百转,我们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她欲转身离去,脚下无意踩着颗小石子,嗒地一声,惊动了那人,端若华缓缓转身,回眸而视。 月白衣衫,清冷容颜上,如水的眸子拢上夜里的凉意,染上了清心池的平寂,疏离、防备一如初见,月光下两人的身影那么近,却恍如从未相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是误会,或是彼此欠缺默契 从前情浓如酒,却遇着防卫 今天的你,已是铅华尽洗 回我身边,不过我当初的爱已渐逝 滴着泪,问什么因素错误计 情人能重逢,心却未获连系 今天的你,已像完全陌生 就算始终不变,一般的美丽 情已逝,你当初伤我心令我悲凄 不得不放弃柔情,何时已消逝 没法可重计 情已逝,你当初一带走便再不归 虽今天再遇你,浓情仍然似水逝 从前莫再提 自那日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的僵局,端若华仍是让青笙在旁随侍着,却是视线游离,不言不语,仿若当她似空气般的不存在。青笙也不愿开口,见得她若是要写字作画,便上前研磨,若是她在饮茶,便上前蓄满,若是她下棋,便铺好棋盘。 有时,只是一个眼神,她便能知她所想,提前把事情都做好,站在一侧,不言不语。 纵是沉默不语,互不交谈,二人间却仍是默契,彼此小心翼翼地守着那条界限,不再逾越。 云倾在旁看在眼里,愁在心里,眉头成日紧蹙着,只是叹气不已。 终究,就算她再是抛下情愫,掩了心思,仍是不舍得放了她,便是要用余生与她耗下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趁机 长宁宫,位处偏僻的冷宫,寂静、萧条,偶尔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声,偶尔又是嘤嘤的低泣声,孤寂扯得人心窝发疼。这里埋葬的是,备受冷落的后宫女人们,如花的容颜,似水的华年,每盏孤灯下,每个角落里,都流淌着一个心酸的故事。 没有人气的地方,风势总是颇大,呼呼地吹着,肆意刮过每一处。屋外树木随风摇曳,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了乱枝蔓条的影子,令人心悸、生怯。 隐隐的咳嗽声从屋中传来,桌上烛火摇曳,喻月汐躺在床上,着月白里衣,披散着发,青丝如水,铺在枕上,衬得小脸苍白,唇无血色。 吱嘎,门被推开了,灌进来一股劲风,来人急急转身,将门拴好,又查看了下窗户,见得不漏一丝风入内,才双手捧着药碗,小心地端到床前,看着那一脸形容憔悴的病人,眼中透着心疼。 瞬间便被浓郁的合欢花香层层包裹,喻月汐不用睁眼,亦知道来人是谁。 “月汐..起来..喝药了..”,呢喃慵懒的声音唤来,竟让人心中忍不住一软,喻月汐睁开眼睛,仍是那一袭樱红烟罗软衫,头上簪着红珊瑚,衬得烛火下的容颜妩媚动人。只是素日里总是服帖的发髻,此刻竟有几丝垂落额间,白皙小脸上亦是有些灰渍,显得有几分狼狈,可真不像平日里总是妖娆精致的她。 林湄儿扶着喻月汐坐了起来,替她将被子拢严实了,才软软说道, “这药我熬了两个时辰呢,趁热喝,病才好得快”,纵然是交代的话语,低沉沙哑的嗓音里仍是带着说不清的诱人,听得让人心里一酸,喻月汐眨了眨眼,眼眶有些红,生病时,人果然变得脆弱了。 “怎么?感动了?感动了好,感动了便以身相许罢..”,林湄儿冲她抛了个媚眼,小舌轻舔嘴唇,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桃花眼斜斜看来,眼眸如波,看得喻月汐红晕染上耳梢,面红耳赤,不由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那人却无视她的眼神,端起碗,盛起药,轻吹了下,纤手送到她唇边,喻月汐启唇,轻抿了一口,入喉的苦涩滋味,令她眉头紧蹙,鼓着嘴,忍不住便要呕出来, “不准吐,我好不容易煎好的”,林湄儿见得她欲吐,葱白的手指,堵在她嘴唇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喻月汐有些想笑,她想说你怎么瞪人的时候也像在抛媚眼,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着急地弯下身子,对着床下的铜盆将黑色的药汁吐了出来,还干呕了几下,眼眶湿润,脸色发青。 林湄儿哼了一句,转身给她递过茶水,漱了漱口,又取过打湿的丝巾,替她擦干净嘴,扶着她坐下。 “有那么难喝么?”,林湄儿看看碗里的墨黑药汁,嘟囔了一句,喻月汐拼命点头,扁着嘴,表示再也不要喝了。 “不喝不行,你都卧床几天了”,林湄儿不肯退步,又盛了一勺,递过去,入鼻是苦涩的气味, “我宁愿病着,也不喝”,喻月汐扁着嘴,把头偏到一侧,倔了起来,小白兔发脾气,分明是触及她承受的底线了。 林湄儿接过药碗,送到唇边,自己喝了一口,面色自若。 喻月汐脸上讶异,正要开口,却见林湄儿俯身过来,覆在她唇上,嘴里的药汁慢慢流进她的嘴里,伴着唇间的柔软,一股苦涩至极的味道慢慢涌入,喻月汐忍不住身形一抖,又欲干呕。 林湄儿含住她的唇珠,用力吸允,伸进嘴中的香舌纠缠着,一股酥麻从后脑勺传来,接着蔓延到了四肢,喻月汐不由咽了下口水,便将药汁也咽了下去,昏昏沉沉的,手脚发软,身体里似有千万只蚂蚁,酥痒难耐,令得喻月汐一时忘了呕吐。喻月汐软软地撑起手,抵住她,将她推开,眉头微蹙, “喝完药,病才痊愈得快,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占了多大的便宜”,林湄儿见得她不吐了,慵懒妩媚地说道,单手握住她发软的手腕。头微微后撤,又饮了口药汁,又再覆唇喂给她,苦涩的药汁伴着合欢花香的气息掠过口腔、喉咙,唇间柔软的触感,鼻息间合欢花香浓郁,得令喻月汐神智变得不再清明。 林湄儿又饮了药汁,眼底里,是喻月汐娇艳如花的脸颊,泛着微红,似是染了霞的白玉,睫毛轻颤,眼神迷蒙,似是无助的小白兔,樱唇微启,轻轻喘息着。林湄儿心中一动,将药喂了下去,手亦覆上了喻月汐胸前的柔软,轻轻揉捏着。 “这是奖励”,林湄儿喂完最后一口药,轻轻一笑,将蜜饯放入嘴中,送进喻月汐的口中,甘甜清香的蜜饯,掩住了口中的苦涩,一如那在口中纠缠的香甜小舌。 待得林湄儿微微后撤,喻月汐闭着眼睛,睫毛轻颤,她假装睡着般,滑下身子,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只有露出的小巧耳朵,鲜红得泄露了秘密。 林湄儿放下药碗,握住她肩膀,将她转了过来,认真盯着她,见得她粉面如桃李娇艳,唇色鲜亮,脸上含羞带怯,不由看得痴了,嘴角勾了一抹笑,坐在床沿,缓缓除下外衫,脱着鞋袜, “你做什么?”,那人终究装不下去了,微眯着眼睛,扫了她一眼,佯作凶恶地开口问道, “陪你睡会,别担心,我对病人没兴致..”,林湄儿桃花眼扫过,躺下拥住她,埋首在她颈窝里。 早已习惯的,早已习惯的,寂寥而孤独的夜里,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这柔软的拥抱,温暖的身体,亦是许久没有拥有过,这一刻,喻月汐竟莫名地贪恋起这份温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忘发了 ☆、替品 悠扬的丝竹声,箫管弦歌,动听悦耳,配上古朴低沉的编钟声,似是琼楼上的仙乐飘下,绕梁悠悠而不绝。居于这膏粱锦绣之中,景文帝周元世斜倚榻上,铺着朱红八龙祥云大坐褥,板壁立着锁子锦靠背与引枕,他头佩束发嵌宝金龙紫玉冠,身着明黄龙云八宝纹袍,束着镶玉龙吐珠宝带,登着锦缎黄底朝靴,酒樽中荡着的金黄色液体,散发着诱人的酒香。 景文帝倾樽如唇,一口饮尽樽中酒,脸色神情莫测,打量的眼神流连在身边的女子身上,这是庆州知府之女,前两日送进宫来的,面容与端后有七八分相似。 许是心有思绪,饮得有些急了,景文帝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喉咙,举着银唾沫盒的宫女上前接着他吐出的痰,奉茶宫女举过茶,让他漱了漱口,吐在了漱盂里,又举过巾帕,让景文帝拭了嘴。 景文帝放下酒樽,指腹在酒樽上摩挲着,仔细打量着她,似块清润的玉珏,但眉眼间,又是温顺怯懦,此刻坐在他身前,低着头,下巴快抵到胸前,连抬起头的勇气也没有,与皇后气质相差甚远。 他眼神有些迷蒙,语气平淡,“抬起头来”, “皇上天子气魄,臣妾不敢仰视”,细若蚊蝇的声音轻轻传来,微微发抖,带着些许怯意, “朕让你抬头”,景文帝有些不耐烦,提高了声音,酒樽往桌上重重一敲,吓得庄冰清浑身一抖,才缓缓仰首,双眸似慌乱的小兔子,不停地闪动顾盼着,不敢直视圣上颜面, 景文帝仰首又饮了一樽酒,微眯着双眼,用手捏着她的下巴,令她的头抬得更高些,让烛火的光摇曳在她脸上,又再看得清晰了些。 清和秀雅的容颜,白皙如雪,仿若不食烟火的女子,落入拥挤的街市,慌乱迷茫,形似而神不似,比之端后,少了些许清冷飘逸的谪仙气度。 若端后像是九重天外,广寒宫内,孤冷清淡的仙子,而她则是避世而居的女子,仍是带了几丝尘世气息。 好似仙人与凡人,前者早已切断情丝,悲喜不惊,怜悯苍生,却又淡漠孤寂,后者,纵是隐于山林,悠然自逸,却仍囚困于红尘之内,悲喜之间。 庄冰清身上拥有冰清玉洁的气息,又沾染了红尘味道,反而更令人容易亲近,不似端后那般,永远都拒人以千里之外,想到此,景文帝心中有些隐隐的怒意,他恼怒自己,总是被她一而再地掌控着自己的情绪。 他仰首,又饮尽了杯中酒,往案桌一放,提着酒壶在旁服侍的宫女,忙不迭地再次满上,此乃蜀都进贡的百日醉,酒香怡人,唇齿留香,后劲十足,令人醺然。 “皇上~~”,庄冰清下巴被他抬起,不得不正对景文帝,可她睫毛微颤,眼神乱窜,不敢停留在他脸上, “朕~~就那么~让人害怕么?”,景文帝加重了捏住她下巴的力气,眸子里闪过一丝醉意,又饮尽了一樽酒,凑近庄冰清,轻轻地说道, “皇上英姿神逸,清儿不敢直视”,庄冰清避不开他凑近的脸,只得微微闭眼,语带怯意地说着, “那你是喜欢朕呢?”,景文帝浓烈地酒气喷洒在她脸上,让她身子微微颤着,却仍是坚定地点点头,羞怯地说着, “能服侍皇上,是清儿的福气”,似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庄冰清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景文帝,闪烁的眼眸里,柔情如水,充满了仰慕和爱恋,让景文帝一愣,才又朗声大笑起来,又是一樽酒落腹,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将庄冰清拉了过来,坐入怀中,满是酒气的嘴唇胡乱地吻着。 庄冰清满脸通红,虽则羞怯不已,却仍是温顺地坐在怀中,任得他为所欲为,甚至还带了丝喜悦,景文帝见她如此乖巧,心中悦然,不规矩的手,也在她身上四处游离着, “朕喜欢你这么温顺贴心”,景文帝埋首在她的颈窝里,身上的酒香和龙涎香包围着她,庄冰清不由转身反拥着景文帝,极为配合的,更加贴近他的身体, “甚合朕意,朕要好生大赏庆州知府,将如斯至宝送于朕手”,景文帝探入衫下的大手,摩挲着细腻光滑的肌肤,看着雪白的肌肤,慢慢泛起微红,他喘着粗气,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轻轻揉捏着,眼眸暗沉,心中又是满意至极, “亦得多亏皇后娘娘引荐,清儿才有福分伺候皇上”,庄冰清微喘着粗气,心想着在皇上面前替皇后娘娘说些好话,将来亦好仰仗皇后娘娘, “你说~~是皇后引荐你入宫,来服侍朕的?”,景文帝一下停住了动作,抬起眸子,里面的火焰烧的双眼通红,让庄冰清不由地退缩了下, “是..”,庄冰清怯怯地说道, 景文帝闻言,脸色铁青,蹭地站起身,庄冰清径自跌落在地上,见得他眸子里怒意闪烁,眸中醉意浓厚,握住酒樽的手指,使力的指节发白。他蹭的一声砸下酒樽,带着金黄色的液体撒在庄才人身上。 “来人~~”,景文帝猛拍桌案,脑中疼痛欲裂,酒意一下涌上,使得他身形摇晃,只得撑住桌案,勉强扶住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去, “李承前,摆驾凤栖宫”,太监李承前从门外走近,连忙上前,搀住景文帝,冲着外面用尖细的嗓音喊着, “摆驾凤栖宫~~” 作者有话要说: ☆、圣怒 夜里,凤栖宫寝宫,端若华一袭月白八鳯黯纹锦衫,束起的青丝以葱翠欲滴的碧玉簪子,松松地挽着,依稀仍是贬黜长宁宫的那清冷皇后,自那日后,只要居于凤栖宫,她便再不着那明黄凤袍。 端若华斜靠在榻上,撑着引枕,视线落在书卷上,凝神专注,青笙身着莲青襦裙,发丝随意而挽,簪了木钗,质朴无华,依旧站在一侧,面色如常,垂首而立,双手拢于身边,在旁随侍。 屋里静默无语,只听见烛火噼里啪啦爆着火心的声音,忽的一声高声响彻凤栖宫上空, “皇上驾到”,突兀地令人心里不由一惊,随即突突跳了起来, 青笙眼皮不由一跳,下意识地望向端若华,见得她直起身子,动作僵硬,她有些急切地说道, “云倾,出去回禀,本宫身子不适,已歇着了”,云倾提了裙脚,急急迈步出去,甫一出门,景文帝便已大步迈了进来,“皇上,娘娘今日…”,云倾跪下回禀道, “滚开”,景文帝一把推开她,脚步有些不稳地走了进来,尚在门外,便朗声道, “都给朕滚出去,今夜朕要和皇后好好说会话”,他浑身酒意,一双眼通红,似是醉得厉害。 青笙闻言,却一动不动,她有些惊慌地看向端若华,却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勉强朝她一笑,眼神示意她出去。 多少次的险境,多少个难关,她总是如此强作镇定,冷静地示意自己离开,独自留下来承受一切。 青笙心里堵得慌,她忿恨自己,总是什么也做不了,可她即便留下,仍是无济于事。所以只得低着头,艰难地退了下去,双脚有些发软,不由想起,那日误饮情药时,皇帝那盘旋在自己身上,带着贪婪和欲念的打量眼神,经过景文帝时,清晰闻见他身上刺鼻的浓浓酒味,带了几分威胁,心不由跳的更快了。 “站住”,突的景文帝一声暴喝,吓得青笙浑身一颤,一双明黄金龙朝靴走了过来,映入眼底,青笙下巴猛地被皇帝捏住,抬了起来,见得那人金龙紫玉冠,明黄龙云八宝纹袍,满脸通红成紫色,双眼狂乱地闪烁着,又似有些兴趣地打量着她, “朕见过你,在哪儿呢?”,随着话语喷洒过来的是刺鼻得令人几欲作呕的浓浓酒气, 他眯着眼睛,似在回想,手却不由从下巴抚到了颈脖,再到了领口裸露的肌肤,细细摩挲着, “肤滑如缎。是了,那夜被下药的宫女”,他通红的双眼闪烁着,语气中带着不知是戏谑还是不愠,只是透露出他对这人似乎很有兴趣,手却似冰凉的蛇般,不停地在青笙身上游走,令她颤栗。 忽的清冷的声音在旁响起,“皇上,你醉了”,端若华急急走了出来,脚步有些慌乱,她扶住他的胳膊,往榻边走去,微侧着身子,不着痕迹地使个眼神,让青笙赶紧退下,景文帝倚着她,将身上的重量靠了过去,抬着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却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转过身,指着欲离去的青笙,大声吼道, “她在此作甚”,他脸色阴冷,眼眸深沉,里面甚至含了一丝妒意,大抵是看错了吧,青笙暗想。 “你,留下”,景文帝指了指青笙,回想起宁贵妃下药那夜的言语,又转头看着端若华,勉强稳住心神,睁大发红的双眼,仔细辨别着她的神色,似要看出些什么端倪。 只是那张对着他的脸颊,永远都是那么可恨的的清冷如水,冷淡如冰。 他周旋于众多女人中,她不在意,他对她日益疏淡的恩宠,她不在意,他错信别人贬黜她至冷宫,她亦不在意。巫蛊之事水落石出,他亲自迎了她回宫,从长宁宫出来后,她对他开始温柔以待,他以为她心中终是在乎自己的。 可是不过几日,不过几日,她便又恢复了淡漠冷寂,再三推脱,不愿相见,如今,她竟找了与自己相似的人来服侍他,冷漠绝情,她到底在意什么,到底在意什么。 景文帝不由抬手抚在端若华清冷的脸上,喃喃着,“皇后还要躲朕到什么时候呢”,端若华神色冷清,微闪过一丝恼意,头微侧开,低头道, “臣妾一直身子抱恙,不想皇上见着憔悴的样子”, 皇帝的手仍停在原处,尴尬地举着,见她一袭月白暗纹长衫,侧首直立,颈项颀长,眉如远山,眼眸清冷,看不清情绪。 后宫众女谁不争先邀宠,她却总是躲之不及,除了着明黄凤袍,总是素净的白色,寻常人的白,在后宫姹紫嫣红中,素如空谷幽兰,不争芳、不夺宠。 景文帝是个多情之人,他爱美人,爱她们的一颦一笑,爱她们的或悲或忧,爱她们的如泣如怨,凝望着他那思慕爱怜的眼神,就算是他作太子时,与端若华情深意长,却仍是不舍得放下王府中的无数美人。 怪不得端若华总会说,男人,总是多情的,她厌恶多情的人。 看着她这般相敬如冰,他眼眸更深沉了些,让泛着醉意的眸子,染起熊熊的火焰,他伸手捏了她的下巴,狠重的瞬间让下巴留下了指印,微微泛着红晕,强迫她抬头,那眸子如寒谭壁玉,清润、寒冷,激的他微一愣神,手不自觉松开了,退缩了一步,像很久前般,她总是用这样清冷平静的眸子,看的他心慌意乱,仓皇而逃。 他脸上闪过了恼怒,不甘心总是被她掌控,喘着粗气,喷出重重的酒气,扶着端若华的后脑,就将双唇压了下去,狂猛地蹂躏着娇弱的双唇,怒意勃发, “朕不曾薄待过你,为何一再让朕心中不快”,端若华动也不动,眼角漾着水意,衣袖下的手指蜷缩着,腮边闪过一层红晕,是羞恼,难堪。 她只是用眼角看着那青衣的人。见她低着头,像平常一般,只是低到下巴都快抵着胸前,看不见表情,肩膀略微颤抖着,想是有些害怕。 端若华抬了手,尽量往前伸了些,她想说别怕别怕,有我呢,别怕别怕,我会护着你的,可是手刚抬起,却被景文帝狠狠抓住,压在身后,让她上身仰起,更易于他品尝芳泽,他疯狂地吻着她,舌头探出,却被咬的紧紧的牙齿挡住,他几番进入不得,怒意上升。 作者有话要说: ☆、疯魔 “刚从长宁宫出来的温顺呢?就这般不愿让朕亲近”,他使劲捏着端若华的下巴,让她张开小嘴,疼得端若华眼中漾出的水意慢慢凝聚成珠,从眼角滴落而下,不止。 感受到脸颊的冰凉湿意,景文帝微微靠后了点,看见她脸上的眼泪,愣了一下,忙的用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用唇不停地吻着她的眼睛,慌乱地说道, “别哭,朕不过是想与你亲近亲近”,温柔的话语间,双手却粗鲁地胡乱扯着她的衣衫,眼眸深沉,闪着欲望,他喘着粗气,低哑地说道, “朕想你得紧,想你的每一寸肌肤”, 衣衫猛地被撕裂开,露出雪白的肌肤,肌骨莹润,温凉如玉 ,景文帝眸中闪着狂乱和欲望,双手握住她瘦削细窄的肩膀,狂猛地亲吻着脖子和胸前雪白的肌肤,未几下,那肌肤便又红又肿,泛着紫色的血丝,更刺激的景文帝脸上欢喜如狂。 “让她退下”,端若华冷冽开口说道,僵硬着身子,动也不动,仍得他为所欲为,只是目光如冰,凉如寒谭下的玉,静寂、寒冷。 景文帝见得端若华面如寒霜,眼眸只是盯着那角落,转过身去,看见那个垂首在一侧的青衣宫女,瑟瑟发抖,他怒火中烧,哑着嗓子,低低吼着, “朕偏要她看着,朕如何与你欢爱”, 端若华闻言一震,脸色大变,失了平日的清冷,却是神情凄楚,带着深深的悲哀和屈辱,景文帝咧开嘴,通红眼眸下,露出了嗜血般的笑容。 他将端若华抱起,往榻上一放,解下她的月白云纹腰带,看着她衣襟半开,酥胸袒露,不由动作猛烈狂暴的,直接撕裂了衣襟,俯身在上,双手按住她,用力搓揉着袒露的双乳,带着怨恨地说道, “朕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景文帝膝盖使劲抵近她紧闭的双腿,强迫她张开大腿,大腿挤入,嵌在她两腿之间,用力摩挲着,她紧闭双眼,泪水不止,滑落脸颊, “我会恨你..会恨你..”, 清冷的声音萦绕耳畔,带着凄楚悲凉,景文帝稍微一愣,看着她因羞辱而流过脸颊的泪水,狠厉地笑着, “恨我,便恨我罢,这样你的心里才能装下我,才是有我的”, 景文帝不为所动,头一低,伏在她胸前,含住顶端,吸允轻咬,身体因欲望而发疼,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进入她了,摆出了一副要强行刺入的姿势, 青笙心里清楚,皇上不过想羞辱皇后而已,定不会伤她,可自己若是失去理智,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不停地对自己说,别冲动,别冲动,别冲动。 可她还是受不了,那是自己曾经护在心里的珍宝啊,那是自己曾许诺用尽一生呵护的人啊,怎能容忍,让她受到别人的肆意欺辱,即使那人是莅临天下的君王啊。 终于,那青色身影,疾步冲了过来,她一把推开了景文帝,护在端若华身前,佯作镇定地说道, “皇上此举并非仁义之事”,语气有些隐隐的颤抖和不安, 她面色凛然,傲然如竹,只是紧紧蜷缩的手心,透着她的紧张和怯意,终究还是害怕啊,惹了圣怒,便是脑袋落地啊。 “还不退下去!”,端若华急急地呵斥她道,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她顾不得拉拢,被撕开的凌乱衣襟,直直站起身子,挡在了青笙面前,低着头,自顾自脱了身上的中衣、里衣、肚兜和亵裤,双手环住胸,雪白酮体上前贴住皇帝,语气清冽、平静, “皇上所行之事,臣妾心中是欢喜的,只是不喜当着下人,请皇上遣了她”, 那永远淡漠、孤高的九天之上的谪仙啊,如此却似青楼的女子般,抛下自尊,除尽衣衫,被揽入怀,主动求人恩宠,祈求垂怜而承欢。 他不是应该开心的么?只是为何,见得她如此作践自己,心中却是怒火朝天,即便如此,景文帝仍不愿伤她,一把将她推到在地。 他冲到端若华身后,抓过青笙的头发,按到在地,使劲地用脚踹着,压抑着的咆哮声接踵而来, “自甘下贱!”,“你却是要护着这贱婢!”, “朕乃九五至尊,在你心中,竟比不过这奴才!”, “朕不甘心!”,“朕不甘心!” 他本已脸颊通红,此刻变得铁青,青红夹杂,似疯魔一般,嘶裂地咆哮着,手脚如暴雨般落在青笙身上,她只是抱紧了脑袋,蜷缩成一团,任得拳脚打在身上,景文帝仍是不解气,抓住她的头,便要往地上撞去, 啪的一声,景文帝左手扶着脸颊,上面映着深深的五指红印,他愣住了,他是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的皇帝,她竟敢打他。 “皇上醉了!休再胡闹!失了体统!”,端若华挥出一巴掌,全身微微颤抖,萧索的如暴雨中一抹幽兰草,瑟瑟地准备承受风雨的袭击, 皇帝咬牙切齿,眼眸喷火,“你..敢..打朕”,他面目扭曲,恨意十足地盯着端若华,青笙急忙起身,将端若华往身后一带,挡在她身前,死死盯着景文帝, “皇上仁慈,请勿怪娘娘一时情急”, 景文帝如堕魔障,带着恨意的疯狂,四下自顾,喘着粗气道, “你好大的胆子,你敢为了这奴才打朕,忤逆朕、背叛朕”, “朕,朕今日非杀了这狗奴才!!朕看你当如何?”, 端若华闻言身形一颤,死命往门口推着青笙,低哑地吼着,“快走,快走…”, 景文帝一时没找着佩剑,剑随着外袍一起解下了,青笙却一动不动,只是挡在身前,握紧了手心,敛了心中的惧意,她扭头望了端若华一眼,微微一笑, “我必护你,纵不过死”, 方才转头,景文帝已随手拿了案桌上的紫金砚,暴雨般打在她身上,青笙不避不闪,只是身体微侧,护住端若华。 景文帝双眼通红,癫狂笑着,抬臂一抡,石砚狠狠地击在青笙头上,以坚硬著称的紫金砚,啪的断裂了,鲜红的血,从青笙眼前流下,模糊了双眼,形成一片红色的海洋,耳边只是端若华绝望的哀嚎和景文帝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朕必杀了她”,“朕必杀了她” ,“必杀之”。 如果可以重来,我愿再没有那些痛苦的回忆。 如果可以重来,我愿与你相守一辈子的。 青笙在一片血红中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都说皇宫凶险了,好容易不软弱一回,小命丢了,你们满意了吧..剧终.. 任性的说气话的作者君被拖走.. ☆、番外皇后篇 当见到那青衣宫女时,我有些意外,从前的她,总是低眉顺眼,脸上恭敬,言语谨慎,行事妥当周全。可这次却有些不同了,她有些忸怩地作了个不算规矩的福,虽脸上竭力地保持镇定,可见到她紧握的双手,仍是透露出了几分紧张。 垂下的白皙小脸,细长的眼睛,余光便从碎碎的额发下扫了过来,带着些许可称作放肆的,好奇的打量眼光,视线一扫而上,直直地落在我的眸子里,她有些发怔,竟似初次见到我一般,那清澈如碧玉眼眸带着惊讶、揣测,似是透过眸子,在探知我的心思和性情,在猜度我不受恩宠的过去。 很久没人敢如此放肆地望进我的眸子里了,他们总是怕望着我时,便会暴露出自己的软弱和秘密。每日望着铜镜中的人影时,我亦是不喜欢凝视自己的眼眸,冰冷、疏淡,似是看透一切,让旁人望之生惧,落荒而逃。 可她却似是不同,反而让我有种被人看破的感觉,心中不喜,所以淡淡开了口, “你这人好似与从前不一样了”,她猛地一惊,似是回过神来,忙的收敛了打量的眼光,低头谢了恩,她说受伤后忘了从前的事,的确,她好似与从前不同了。 再次见到她时,是长宁宫闹翻了天的一日,喻嫔割了腕,这样的事情,在后宫里,我见了不少,皇帝多情,各宫主子争风吃醋,难不得闹出些什么,更甚是在这孤寂的冷宫,妃子们疯了、死了,常有的事,多得人心都冷了。 可她那一张白皙平凡的脸上,却透着焦急、痛心和不忍,人命在她眼里竟如此重要。看来,她的确忘了从前的一切,忘了她曾被宁贵妃狠狠打得趴在地上,却从未反抗一下,忘了谨言慎行,才能在这宫中安稳度日。 她居然伸手打了喻嫔,看上去谨慎小心的她,居然打了人,她痛心地大声喝着,“死去只能证明你的懦弱”,“你们为自己活过吗?,为自己而活,她真是忘得彻底,忘得一干二净,她忘了在皇宫中,所有的女人活着,只是为了服侍一个人,那就是君临天下的皇帝。 可是为什么那些话语,却听进了每一个女人的心里,不由地翻涌着、期盼着、思索着,原来女人可以不用依附男人,不用依附家族,可以为自己而活,过想要的日子,多么惊世骇俗,多么违背伦常的想法,那细长眉眼间的疼惜,那紧抿双唇的孤傲,平淡的小脸上,清澈的眸子却闪动着不同寻常的光芒,你,真让我令眼相看了。 晚膳时,那小苑中便飘出了阵阵的香味,传来的劈柴声、洗菜的水声、放菜下锅的滋滋油声、锅铲挥动声,给这冷寂的冷宫里,添了几分烟火气,好似寻常百姓家里,生活做饭的日子,陌生的场景,又令人好奇。 本是出来赏月的,脚步却不由地走了过去,见得小小院落中,那趴在桌上的人影,莲青色衣衫微微敞开,露出些许莹白肌肤上的锁骨,深陷下去,几绺发丝垂在平凡的脸上,清澈的眸子闪动,似又透了几分动人之处,眼眸里竟是醉意,月光洒在那小脸上,透着彻骨悲凉的孤寂,明明是自己早已熟悉的感觉,可见到那小脸上的孤独,仍让心里泛了涟漪. 原来,你也如我,在世间,这般孤独.. 见得她直愣愣地盯着我,只好坐了下来,似乎吓了她一跳,眸子清醒了几分,窸窸窣窣地挪走了碗筷,又似使法术般,布了一桌菜出来,她有些忐忑地摆了碗筷,说是为我而做的。 我有些讶异,不经意便盯着她看了起来,不自觉地辨别这话语的真假,宫里太多太多的人,说着言不由衷的逢迎之话。 青白的小脸,似是知晓我的心意,竭力地作出诚恳和真挚的表情,心里不由又有些好笑,原来她竟怕我不信她么? 信与不信,又是如何,她与我本没有交集。 抬眼望桌上看去,菜色清淡素净,倒是诱人,夜里并没有再用膳的习惯,本想尝了尝,以示谢意,便可离去。 但入口而化的豆腐,带着淡淡的咸香,唇齿间皆是鲜美,青葱鲜嫩的芹菜,如叶儿片的百合,清新可口。乏而无味的清淡素食,竟做得如此鲜美可口,令人停不了箸,不知不觉间,竟扫光了碗碟,一时有些羞臊,道了声谢,便离去了,这人,倒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 再见面时,却出乎意料的,看见她泪流满面。 不过数面之缘,见得她放肆打量的样子,见得她自傲痛心的样子,见得她孤独醉酒的样子,这次却又见得她软弱落泪的样子。 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多的感情面,不似我,总是清冷,万物不入眼,悲喜不惊心。 见得她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颗颗往下坠,似流不完的泪一样。 我便往一旁躲了去,谁知她也哭着躲着,恰恰仓皇地躲到了我跟前,她急急请了安,便要抽身而走,我却不由叫住了她,没见着倒罢了,见着了,不安抚一句,倒显得无情了。 可坐下后,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身边的云倾,从未掉过泪,旁人又不敢在我面前落泪。 突然有些懊恼,竟将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有些无可奈何,终是叹了口气,递过丝绢,学着从前娘亲哄我时的样子,在她背上轻拍了拍,不知说什么,只得用了佛经里的一句话,“万物随缘,悲喜自在”,看着她怔忡了下,再留下去,恐怕让她觉得不自在了,便起身离去。 过后几日,白日里听得她在苑里忙碌的搬放敲打声,夜里在小厨房的砍柴生、锅铲声,在安静的长宁宫里,总是显得很噪杂,却莫名地驱赶走了宫中的死一般的寂静。好似自她醒来后,长宁宫便开始不一样了,她好似赋予了死寂的长宁宫一丝生机,也赋予了那些毫无生意的贬黜妃子们一丝生机。 似是想念那夜的西湖豆腐,又似是借着那一丝烟火气的温暖,每当那苑中飘来香味时,我便让云倾陪着过去用膳,有时喻嫔和婉妃也会过来,见得那二人神智逐渐清明,想是将她当初的话语都听了进去。 我不常言语,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坐在一边,听得她们说起,晨时她说的那些故事,描述着那些或勇敢、或凄美、或聪明的女子,似是在她眼中,女子应是活得如跃出朝霞的金乌般,灿烂耀眼。 每当我在时,她的话就很少,与她们话语中,那侃侃而谈的夫子,大相迥异。她的举止总是有些拘谨,但每夜见得我来时,眉眼间却都是喜悦,尽管她低眉敛目,那清澈眸子里掩不住的欢喜,仍是落入了我的眼中。 她食量很小,又吃得很快,也不顾别人小口吃菜,总是盛了米饭,夹些菜,大大地扒上几口,脸上尽是满足的神情。用膳举止完全不似个女子,总有些粗鲁的,好似从没学过宫里的用膳规矩。 大抵是想到她忘了从前的事,众人也不说她,只是偶尔低低偷笑着,她不明所以,摸着脑袋,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却引得笑声更欢了,笑着笑着,她偶尔偷瞄了过来,我总能察觉那清澈眸子的视线,却是不动声色,心里总不愿让别人打探着想法的。 她总是早早吃完了,便托着腮,看着众人将那些碗碟一扫而空,平凡的小脸上,便会闪动着欢喜的神色,原来看着别人吃光自己做的菜,也会如此开心么?真是个简单又容易满足的人。 直到见到那个精巧雅致的小花圃,里面种了些翠绿的绕山草,围绕着洁白微红的勿语花,才知道她这些日子,原来都在忙于此。她身着一身浅青色的长衫,蹲在花圃前,极为呵护地,将一丛丛的勿语移栽进花圃,悉心而温柔,平凡的脸上异常的凝神专注,那普通的眉眼竟变得动人起来。 直到走近,她才发现我的到来,匆忙起身行礼,额间渗着细细的汗,有一滴忽然落下来,坠在她的眼角,她眨了眨眼,扑闪的睫毛上的汗水,似那振翅蝴蝶沾染的露珠,晶莹透彻。 她随意地抬过手背拭了下,却平白在脸上抹出一道污渍,似个小泥猫,真是一点宫廷礼仪也不懂啊。 我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她却忽的扭捏起来,眉眼间欢喜自胜,真是个容易开心的人,她探手进了花圃,折下一朵盛放的勿语,递到我眼前,目光灼灼。 我不由一怔,她可知这勿语是传情意的花,怎能由她送给我,我问她可知这是何花?她摇头不语,手心仍执着地摊在我眼前。 看着她掌心的勿语,我竟怔忡了起来,想起多年前,同样伸出的白皙的手掌,同样掌心中躺着的一朵勿语,传情达意,却抵不过时间,抵不过考验,便轻易地毁了,葬了。 直到一股清冽的体香袭来,温热柔软的掌心擦过我的脸颊,她却是将那勿语戴在我头上,随着的还有她的低低的话语,“情能生怖,若离了情,无忧无怖,生亦何恋,死随何往?便是枉活一世”, 我从思绪中惊醒过来,这句话似映入了心里,令我迷茫无措。 情生烦丝,情乱心神,情使人失去理智、不能自持,我埋葬了对帝王的情意,我埋葬了自己的心,只愿守着青灯,孤寂一生。 可听得这话语,无情无爱的自己,便算是枉活一世么?我径自沉思,却忘了问,她为何执意将那花簪我发上,真是不懂规矩。 眼前递过一张丝绢,那是我曾递给她拭泪的丝绢,我没有接过。 那已染上了她的气息,她曾说过的话语,她的惊世骇俗的论调,好似飘飞的蒲公英种子,散在风中,随时落在身上,悄然生根,成长,我让她留下丝绢,疾步转身离去。 不,绝不,帝王的薄情,早已将我埋葬在冰封的孤城,我太清楚自己的性格,失了淡然、疏远的防备,剩下的只有脆弱、偏执,再有下一次,只怕毁了我的心。即使在这冷宫孤寂一生,我亦再也不要沾染半点情, 望着月下湖畔倒映的身影,萦绕的是一种亘古的孤独,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只能说与自己听的孤寂。 后来很久很久后,我才知道,原来在她将勿语花簪在发髻的那一刻,自己早已动了心。 直到宁贵妃来长宁宫,逼着我弹奏九霄凤鸣琴,她解了围,却也受了责罚。 我不愿欠人恩情的,只能艰难地告诉宁妃,愿终老于长宁宫,算是妥协退让罢,才让宁贵妃罢休。 只是如此直白地,在众人眼前,坦露自己的心声,让我极为不自在,心中亦是不快,脸色冰冷,说毕便进了屋,只是眼角的余光,却见着她自责的眼神,映进了我的眸子里。 夜里,脑中总是闪现着那平淡的眉眼,那双内疚自责的清澈眸子,你啊,身为宫女,位卑言轻,少受责罚已是万幸,你又何苦自责于我的难堪和不快,纵是这么想,仍是心绪难平。 少不得要多谢她今日解围的,给自己找了说法,便提步往苑中走了去。 远远地,便见得烛火摇曳下,投射在窗前的两个剪影,靠的很近很近,四目凝视,脸颊不过相隔两三寸的距离,下方那人熟悉的眉眼,不算高的鼻梁,细薄紧抿的嘴唇。 不知为何一时慌乱,竟忘了敲门,径自推了门进去,见得喻嫔手抚在她脸上,倒确实靠的很近,似是推门声惊醒了二人,喻嫔回过神,急急地行礼离开了,脸似染了红晕般,心里涌起些不解,倒像是被撞破什么一般。 她见得我来了,眸子里闪过惊异,又欢喜的神色,可我仍在懊恼自己,适才怎得失了冷静,做出如此莽撞之事,不由言语冰冷,让她眸子黯淡下来,轻应一声,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见得她这般,我更不知如何做才好,向来便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便问她可有所求,许了她所想,自己便可安心离去。 她忽然抬起头,说想向云倾学武,眸子里竟是期盼之意,原本黯淡的眸子,霎那间,璀璨如夜空中的星子,熠熠发光,竟让人不时不忍拒绝,只得应了她,见得那平淡小脸上,漾出了大大的笑容,似拂面的春风般温暖,真是个简单容易满足的人啊,笑容扯到了她的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起来,让人不禁莞尔。 她似是极为喜悦,眸子直直落入我的眼里,有些发怔地凝望着我,在那双清澈温润的眼眸里,投出了我倒影,眉眼间散去了冰冷,带了些笑意,这样的自己,还真是陌生啊。她忽然滑了手,低呼了一声,殷虹的鲜血从青衫上透了出来。 褪去衣衫的后背,狰狞的疤痕交错盘结,述说着她曾受过的苦难,她却说难看,让我别看,竟是心里也在意这些疤痕,可为何又不用我赠的药呢? 她说给喻嫔消除手腕上的疤痕了,我不小心摁重了一下,她疼的包着泪花,有些埋怨地望着我。 我掩了笑意,装作不在意地望着她,她果然怯怯地转回头,埋在枕头里,却不经意地溢出了丝轻吟,一抹红晕蔓延过了全身,似染了胭脂般。 不愿她羞窘,我便假装不曾见到,只是将药膏涂抹在她腰间的疤痕上,她却躲了开,又再躲开,她有些羞怯地说,她怕痒。 终于忍耐不住笑意,笑了出来,责骂、鞭打都不怕的人,居然怕痒,她转过头,见着我的笑容,脸上闪烁着欢喜和羞赧,她呢喃说道,“你应该多笑的,真好看”, 清澈的眸子里,如星光般璀璨,又染上了一层薄雾,倒映出那我笑颜盛开的容颜,很久很久,竟未曾如此喜悦了,可我恼她言语轻薄,便径自离去了,只是没人看见的背影前,是我微微扬起的嘴角。 此后的每日她便赴约与我对弈,她总是皱着小脸,撑着腮,手指便在脸上弹着,冥思苦想一番,却下了极臭的一招棋,我说她下得不妥,重下一子,她却说举手无悔真君子,可是,真君子,此局你又输了。她瞪大双眼,似是不信,清澈的碧玉眼,眨了眨眼,便说,她要教我五子棋,眸子里竟是狡黠之色。不多时,她又兵败如山倒,她眨眨眼,讨好地去研墨,让我写字,我也不拆穿她,任得见那白皙小脸大大地松了口气。 在她的陪伴下一日日过去,竟不觉得孤寂,光是看着那清澈的碧玉眼,便似有无数的滋味夹杂其中,直到一日夜里,听见夜风里,传来她与云倾交谈时破碎的话语,“当我看着她的眼睛时,便知,她不会去做巫蛊这样的事”,“我必信她,纵她沉默不言,我必随她,纵她刀口浪尖”,心中不由一荡,那曾经对皇帝的奢求,八年夫妻的情分,抵不过旁人一句谗言,而她,不过短短数十日的相处,她竟无条件地懂我、信我,似有什么在翻滚起伏,平静的心,竟然乱了。 青竹生日的夜里,她酿的梅子酒,清甜可口,一时竟饮了不少,众人亦是醉意醺然,见得喻嫔亲热地躺在她怀中,抬着手描着她的眉毛、眼睛和嘴唇,轻轻埋首在她的颈窝,醺然的眉眼间尽是情意,这才想起那夜,她那通红的脸色,昭然若揭的情意,我居然不曾预料到。 面对此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起身离去。 从前在凤栖宫时,后殿有清心池,心生烦忧时,便静静地、良久地凝望着倒映的身影,待得心思渐渐平寂,不起波澜。无意间,走来了月心湖,仍是倒映的身影,却被岸边的杨柳,倒映的摇曳枝条,心难平,不止。 虽心中知晓,我仍是故意问了喻嫔对她的感情,心中亦是好奇,她会如何看待这样的感情,她似是不在意,又似有所试探,眉眼间竟染了喻嫔般的情意,乱人心扉。 风吹起她飘飞的长裙,层叠翻涌,她急急压住裙子,狼狈不堪,可白皙的脸上却是懊恼,我解下了青鹿玉佩,系在她腰间,我甚为喜爱这玉佩,青翠欲滴,倒与爱着青衫的她,比较相称,名字亦是相称的,青笙,青笙。 她涨得通红的小脸,羞怯而笨拙告白,忽然袭来的亲吻,原来她...对我有了情意,我却将她当做个简单的小孩。 惊讶于自己沉浸于那青草香的温暖中,惊讶于自己在那柔软的唇下乱了分寸,惊讶于自己竟然不反感她的拥抱和碰触,甚至是欢喜的。 我猛地推开了她,不,情,我再不能沾染,我是皇后,此生只为帝王而活,女子间的情,违背天地伦常。 她咆哮着,说你要为了帝王误了余生吗?依稀记得她簪上勿语时,同样的话语,无情无怖,便是枉活一世了,可你不知,永远都不知,带着永恒的痴缠、怨恨的情意而活,才是毁了人的一生。 她总是让云倾送来祛暑的绿豆汤,配上糕点,清淡、可口,全都是我平日喜爱的口味。 她将竹片漆成白色,竹尾描绘团簇的粉色花瓣,转动时,像一朵勿语,似在时刻倾述情意。 她每夜踏着月色而来,沙沙脚步声,总是纷扰着我看书的心神,不等烛火灭,她亦不会离去 她握着我的手,眸子灼灼,在雨中奔着,那青衫翻卷,背影动人 她抬手擦拭着我发间的雨滴,温暖的气息吹拂在脸颊,鼻间是青草的体香 她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别躲着她,她连付出,都是欢喜的 她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渗入了我的生活,如飘散的蒲公英,随意落在了心里,便埋了进去。 当我见得她与喻嫔相拥,当我意识到自己似个寻常的妒妇般泼闹,我惊慌不已,何时,何时,究竟是何时,她竟令我不再冰冷疏淡,何时,何时,她,原来竟落在了我的心里。 当冰凉的月心湖水抹过了我的头顶,当我胸口无法呼吸而剧痛时,当我渐渐堕入湖底的黑暗深渊时,当我的余生就要葬身在冰凉的湖底时。 体内那颗冰冷的心,日夜被她侵蚀的心,忽然破裂了,里面涌出了热流,那是渴望温暖,渴望被呵护的我,那是毫无掩饰,最柔软的我,原来我亦是贪恋着青草香的温暖,想要被人用心呵护的啊。 当湖底的幽暗袭来,胸中的气息已尽时,此生,竟要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忽然间,看着那跃入水中的翻卷青衫,我展眉而笑,自在、释然,似是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枷锁,摆脱了身上的所有束缚。 逃不了,便不逃了罢,只要真心以待,万劫不复又如何。 只是此生,你我无缘,若有来世,无惧伦常,无惧生死,便相守罢。 作者有话要说: ☆、息事 太后解围息争端,朝前丞相力规劝 “太后驾到”,一声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缓缓走入之人,头佩三层东珠金凤冠,身着明黄凤袍,保养极好的脸上,肌肤白皙,凤眼凌厉,眼角淡淡细纹,眉眼间竟是威严尊贵之色,能做到太后地位,亦是个厉害之人。 云倾跟在太后身后,急急迈入凤栖宫,皇帝醉酒闯进凤栖宫,喝令所有人出去,她便觉得不对劲,恐怕端后出事,便去坤宁宫,在外苦苦候了半个时辰,才得到念完佛经的太后召见,将事情一说,请太后过凤栖宫来,谁知还是迟了。 “传令所有人不准入内”,毕竟是皇后寝宫,太后只让心腹宫女和云倾跟在身后,踏步进了宫中。 寝宫内,皇帝与端后衣衫不整,皇帝神色癫狂,双眼通红,眼神狂乱,口中喃喃自语,手中死死拽着半截染血的紫金砚,端后脸色苍白失神,跪在血泊中,她拼命按压着青笙的脑袋上的伤口,鲜血仍捂不住般,汩汩地流出,粘稠的血染上了她身着的月白里衣,又地上流淌了一大片,鲜红得刺目, “凝秋,把皇上带回乾德宫,怎么回事,这像什么话!”,太后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看着端后只裹了一件里衫,把一个宫女搂在怀中,泪水不断滴落,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静,惊慌失措。 太后神色不愠,她看向云倾,示意她说话,却见得她亦是惊呆了。待云倾回过神,迅速上前,抬手封了青笙几处大穴,血流开始减缓,她欲从端若华怀中接过青笙,却见她不放手,不由急了, “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端若华却狠命地抱住青笙,不肯撒手,神色呆滞哀戚,喉咙里溢出的哽咽低泣,似受伤小兽的呜咽,令人听了心里难受得紧。 太后见状,皱了皱眉头,厉声喝道,“够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云倾,扶皇后更衣”, 端若华此时才茫然抬头,嘴唇哆嗦,全无血色,微微开启,颤抖地说道,“救她,救她,云倾,召太医,召太医”, “云倾,扶皇后离开”,太后看着她,神色慌乱,不成体统,哪有半点皇后样子, 端若华不肯走,她匍匐在地,全身颤抖,泪水滑落,悲泣不已地说道,“求母后召太医”, 太后见她这样,凤目凌厉,凛然而怒,“放肆,哀家自有主张!不过区区一个宫女”,端若华悲恸不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母后,求求你,求求你”,太后见得她不肯善罢,终是不忍,向宫女吩咐道, “传太医,云倾送你主子去别处歇息”, 端若华方才安了心,腿脚发软,站也不起,瘫软像一滩泥,云倾将她手臂放在自己肩膀上,才搀扶着她去了侧殿歇息。 次日,纵使太后下懿旨,压了此事,皇帝醉酒大闹凤栖宫的消息,仍是传遍了殿前殿后, 金銮殿,早朝,景文帝脸色青白,即便他宿醉,头疼,仍未缺席早朝,此时,正一手扶额,轻揉着额头,冷眼扫着下面的文武百官, “有事可禀,无事退朝”,文武百官,逐一上前回禀,工部尚书杨奉贤上禀, “冀州洪水决堤,数千顷良田被淹,臣恳请皇帝拨银赈灾” , “准,速办,不得拖延”,皇帝点头, “镇北将军宁威远良将之才,但年少气盛,燕山关地处要塞,凭小儿掌黑虎军主帅之印,臣恐有失”,兵部尚书戚德福上奏, 皇帝抬头,盯着戚德福,目光如炬,“卿家认为该如何?”, 戚德福哆嗦了下,仍是开口道,“归远将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且胸怀谋略,臣认为可担这黑虎军统帅一职”, 皇帝闻言,手重重一拍几桌,“戚爱卿好思量,荐自家兄长做黑虎军统帅” 戚德福腿软,磕头跪下,“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内举不避亲,请皇上明鉴”, 皇帝不由起身,脸色略青,眉头紧锁,踱步沉声道, “前年,归远将军南征蛮夷,以兵四千,落入陷阱,不敌对方二千人马,败”, “去年,蛮夷反攻,城中三千兵士,仓皇而逃,失了两城,退守幽城,不战而败” “如此将才,卿敢言,胸怀谋略,可任朕这天下第一军的黑虎军统帅?” 戚德福大汗淋漓,衣衫尽湿,仍是辩解道,“南蛮狡诈好勇,皆是以毒火攻之,猝不及防,若是镇北将军,怕也是要落败”,旁边数名官员随声附和,俱言宁威远年少,不堪重任。 皇帝脸色铁青,太阳穴青筋跳着,仍是压住了怒意,取过一旁书信,递给太监李承前,道, “且大声念”,太监李承前站立一侧,朗声念道, “数日前,境北游牧再犯,集合各族,多达一万人,攻于燕山关”,百官不禁色变,驻燕山黑虎军不过五千人,双拳难敌四手,自是难敌万人, “镇北将军深夜带兵五百潜出城外,马蹄缠布,于敌军中部,以火油烧之,粮草、营帐尽毁,敌军心大乱,五百人马似利剑穿过,与开城迎击的黑虎军会合,重创敌军三千,败退五十里”, “宁将军谋略过人,勇猛无敌,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乃我朝之福”,户部侍郎立刻赞叹道,却惹来周围一阵白眼,溜须拍马倒是快,百官纷纷赞不绝口,马屁一个比一个拍的顺溜,皇帝脸色稍缓,眼神一扫,吓得戚德福跪着直哆嗦,倒是替他解了围,“罢了,此事不可再提”,戚德福谢恩不止,又是一顿马屁拍的。 皇帝铁青的脸色方才和缓了些,毕竟自宁岐山败北后,军心低落,此战扬威千里,震慑各方。 退朝,百官皆去,端丞相却缓缓走来,皇帝眉头又紧皱了起来,轻言道,“国丈大人,何事”,他心中自是看重端相的,故称呼也亲切许多。 “臣..听闻昨夜,皇上醉酒大闹凤栖宫,后宫之事,臣不敢多言,但此举大失帝王风范,若是传扬出去,恐失民心”,皇帝脸色一沉,沉吟不语,端丞相又说道, “自古家事难断,皇后自幼性子孤僻,望皇上多是担待,臣自当好好劝教”,皇上半响,才缓缓道, “昨夜,酒易误事,朕亦处事不妥,当自省”,端丞相见得皇帝不再追究,皇后应是无恙,方才宽了心,退了下去。 回到乾德宫,半响后,皇帝传了李承前,“凤栖宫如何?”,太监李承前细眉细眼,稀拉的几根胡须,“太后极是不悦,罚了皇后闭门,抄心经千遍”,皇上沉思片刻,“那宫女如何”,李承前道,“昨夜太医回禀,气若微丝,难救,听闻已是去了”,皇帝冷哼了声,阴沉着脸,缓缓说道, “很好,摆驾坤宁宫,令人传信太后,朕前去请罪”,末了又道, “三月围猎之事,今年便提早些,十五日后动身,吩咐下去,尽早准备妥当”, “那不知皇帝欲带哪几位娘娘同去”,李承前问道, “皇后便罢了,贵妃已禀了朕,回江南安葬宁将军,那便贤妃、良妃,豫贵人、喛贵人,还有,那庄家之女,封才人,一并同去”。 李承前领了命,下去做事。 皇家围猎乃大事,周朝是开朝皇帝马背上夺下的江山,自古周朝崇尚武艺,骑、射、御、术、武,重武轻文,民间江湖,更是常以武决断是非。 景文帝周世元,本就好文风,痴乐理,是以本朝推崇以文制武,文武相谐,在政治上,以文官节制武官,文有端相,武有宁将;民间,兴办学传道义,百家齐鸣,言论开放,为传承祖宗国训,亦是保留习武风气。 故每年三月,即时景文帝不喜狩猎,亦要遵循传统,去龙鸣山进行大型围猎,以彰显皇家天威,,令百姓敬仰。 作者有话要说: ☆、南郡 蜀南府南城,郡王府,一只白鸽悠悠飞过鎏金屋檐,振翅落在了檐下之人手上,此人玉冠蟒袍,气宇轩昂,眉眼间却约有些戾气,他解下信鸽腿上的竹筒,取出细薄的纸,缓缓捻开,细读之下,怒意渐生,他微微仰首,手中纸揉作一团,冲着空无一人的殿中,淡淡说道, “传戚德光过来”,屋顶中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几下飞跃,便消失在视野里。 归远将军戚德光,兵部尚书戚德福之兄,掌管赤虎军,此人年约五旬,细长干瘦的脸,下巴如斗,留着稀疏的花白胡子,常年的花天酒地,使得他眼泡肿大,双眼无神,应是早已掏空了身子,他身着靛青袍服,慌忙地迈进殿中,豆大的汗珠滴落在脸颊,忙得掏出怀中的方巾,使劲擦了擦额头的汗。 “戚德光见过南郡王爷”,他跪下双手撑地,下巴上的汗珠便甩在了地上,留下几滴水渍。 “你们两兄弟,都这么没用,你说,本王还留着你们做什么”,南郡王周元祺冷哼一声,将纸团扔在他眼前,戚德光慌忙捡起来一看,上写 “换将不得,镇北重用”,戚德光脸上闪过失望之色,抬眼见得南郡王面色阴沉,才辩解道, “王爷息怒,想是那宁远威近日胜了几场,德福才劝说不得,过得几日,待那宁家小儿,吃了败仗,末将之弟身为兵部尚书,自会力荐末将取而代之,彼时天下第一军的黑虎军,必纳入王爷掌中”, “周朝边境辽阔,东部濒海,兵力少,主要防线从西南跨越西北,以镇州为界,西北线驻守黑虎军,拥兵十万,西南线驻守赤虎军,拥兵十万,中部,虎豹骑,骑兵三千,再加上帝京禁卫军五千”,南郡王挥手取出地图,指到,言谈间倒似有些谋略, “驻军需虎符方能调动,赤、黑虎符一分为二,皇帝执半块虎符,黑虎军由宁岐山执,赤虎军由本王执,只有皇帝下旨,虎符合一,才能调动驻军,所以目前宁远威的本部军队五千,镇守漠北燕山关,本王本部军队八千,镇守南蛮边境五千,南郡驻守三千,皇帝禁卫军五千,及隶属的虎豹骑三千”, “如此形势下,只有收归黑虎本部军,本王便有十足把握”,南郡王眼神灼热,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心中的不甘蛰伏了多年, 当年,前太子周元武,集党营私,在他的煽动下,有了反意,令先皇震怒,废了太子之位,他是四皇子,文韬武略,样样卓群,理应成为下一任太子,父皇让他带兵南征,收复了被南越攻陷的城池,他心中喜悦,此征返后,先皇必定立他为太子,登上皇位。可他等来的,却是父皇一道圣旨,封周元世为太子,封他为南郡王,收回兵权,驻守南郡,此生不得回到帝京。 他那七弟,成日风花雪月,软弱犹豫,凭什么能封太子,继而登上皇位,他不甘心,可他一无所有,只能韬光养晦,治理南郡,以南蛮入侵为由,才集合了这五千本部军。 “本王昔日信你,四千军队南征,不敌南蛮,还丢了两城,若不是看你仍有用的份上,本王早就要了你的脑袋”,南郡王狠狠说道,眼中竟是恨意,他辛苦聚集的赤虎军,可不能断送于此。 “末将必当一心归于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戚德光脸色煞白,跪地不起,汗湿透了衣襟, “黑虎军骁勇善战,铁骨铮铮,你看看赤虎军像什么样,纪律松散,军中喝酒赌博,你作为赤虎军将领,成日花天酒地,此次还失去了收归黑虎军的机会,本王半分胜算也无”,南郡王胸口剧烈起伏,怒意中烧,终是愤怒地一脚踹了过去,将戚德光踢翻在地。 “王爷饶命,末将誓死追随王爷”,戚德光衣衫凌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你啊,本王就是念在你忠心耿耿,才会对你寄望过高,回去后,让戚德福多给皇帝耳边扇扇风,让你接了黑虎军,将来事成,本王定不会亏待于你”,南郡王和缓了脸色,扶了戚德光起身,微微笑道,戚德光恨不得赌咒发誓,肝脑涂地地拍着马屁, 南郡王已是面色有些不耐,这些话他听得够多了,摆摆手,淡淡说道,“回去罢”,戚德光磕了头,转身欲走, “对了,本王任了风清海为赤虎军副统领,从今由他负责操练士兵,想必戚统领不会有意见吧”,南郡王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恢复了脸色,笑容可亲地说道, “风清海铁血严苛,末将求之不得”,戚德光勉强堆了笑容,拱手告辞,脚步还微微颤抖,后背的衣襟从里到外湿透了,犹如浸过了水一般。 南郡王见得他离去的背影,敛起了笑容,面色冷凝如铁,八年了,他的耐性已经快用光了,谋反之意在八年的每一个日子里啃噬着,他蓄谋了八年,莅临天下的皇位,已距离他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噩耗 沐霞宫,宁子沐一袭绛红锦袍,头上金步摇在一侧轻轻荡着,她斜靠在美人榻上,微眯着眼,手中的这本绝版的轲楚传,她心念许久,寻了半年方得的,如今却没个心思看下去。遣来沐霞宫服侍的宫女、太监多了,宫里就热闹了许多,但她仍是觉得百无聊赖,心里有些空空的,似是缺了点什么。 宫女揽翠跪在下方,给宁子沐轻捶着腿,她从前在淑妃宫中服侍,后调来沐霞宫。料想宁贵妃重获皇上恩宠,宁家镇守北境,功高劳苦,自是个好靠山,若能讨好宁贵妃,他日必能有所依仗。 她心思玲珑,精明善言,果不出几日,便讨得宁子沐欢心,升作了一等宫女,贴身服侍宁子沐,她斜眼看了下,呆站在右侧的宫女忻云,这人嘴笨闷性子,做事一根筋,也不知何种能耐,竟也能升作了一等宫女,怕的是贵妃娘娘念及旧情,否则哪有这等福分,凭空落个好,哪像自己,万般能耐,才讨了主子喜爱。 “本宫怎么觉得缺了点什么?”,宁子沐单手支着额头,喃喃道,“好似太过清静了”,揽翠赶紧接了话,“娘娘可是嫌闷了?想和人说会话”,宁子沐眯着眼,慵懒地说道,“且说说罢,宫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听听也好”,揽翠心中一喜,便开口说道, “前两日,凤栖宫出事了..”,揽翠先是说了一句,便不再说下去,看了看主子的神色, “哦?”宁子沐睁了睁凤眼,将书卷放在一侧,揽翠见她有兴致,便侃侃道来, “说是皇帝前两夜闹了凤栖宫,连太后也惊动了,罚了皇后娘娘闭门抄佛经千遍,听说,还死了个宫女,说是冒犯了皇上,被打得鲜血流了一地,可当真吓人,当天夜里就给埋了”, 宁子沐双眼猛地睁开,目光如炬,心猛的一顿,接着便突突地急跳起来,快得好似负荷不了一般,她深吸了口气,有些不安,却强作镇静地问道, “那..宫..女是何名字?”揽翠一脸疑色,见的主子不关心皇帝与皇后之间的事,反而问起宫女来,她想了想, “说是..皇后娘娘..前几日才带回..凤栖宫的..,可是巧了,还是从..沐霞宫..带走的,叫什么来着?”, 宁子沐忽的坐起身,揽翠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仰,差点摔了过去,宁子沐使劲捏住她的胳膊,眼神凶狠而慌乱,她说道,“那宫女可是叫作青笙?”,揽翠一拍手掌,附和地说道, “对,对,娘娘记得这宫女?”,旁边的忻云一听,不敢置信,手掌捂着嘴,眼里泪流不止。 “宁子沐你混蛋!” “宁子沐你是狗啊!干嘛咬我!” “宁子沐,我爱你..”,“宁子沐,我爱你..”, 那声音还仿若昨日般,盘旋脑中,宁子沐颤抖着站起身来,脚步一软,晕了过去。 待得宁子沐悠悠转醒,见得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映入眼底,景文帝坐于床前,握住她的手,一脸着急担忧的神色,他大声喝到,“高太医,到底如何?贵妃身子向来甚好,怎会晕厥了过去?”, 高太医额头有些细汗,唇色发白,忙地站起身,约有些紧张地回禀道,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血不足,微臣开几幅药给娘娘补补身子即可”, 景文帝这才脸色和缓,用力握了握宁子沐的手,担忧地说道,“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晕了”, 宁子沐脸色发青,嘴唇苍白,琥珀眸子黯淡,青丝披散在肩,显得别样的柔弱动人,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勉强笑道, “无碍,让皇上担心了”,景文帝坐在床头,靠在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几许感慨道, “幸好,幸好,朕还有你,你还在朕身边”,一股龙涎香的味道袭来,熟悉的体息沁入鼻端,却令宁子沐轻皱了眉头,从前千方百计靠近的,那思念的怀抱,如今再闻到这种气息,她却感觉不到半点亲近。 她不着痕迹地,微微往后撤离一些,淡淡地说道,“臣妾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伺奉皇上”, 景文帝摇了摇头,捏了捏她手心,才说道,“无妨,且好生歇息,朕今夜应了去庄才人那处”, 这庄才人便是那庄冰清,皇帝尚未临幸,便先封了才人,看来似是宠爱的紧,从前每每听的这些,总是心生妒忌,如今,竟似松了口气。 后位、恩宠、权势,在心中竟变得不再如从前般重要,她没有心思去争斗、算计了。宁子沐心中杂乱,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她不敢深想,因为一想,心里就疼,疼的仿佛不能呼吸。 她只得闭上双眼,那人的身影却似挥之不去,她沉默的样子、愤怒的样子、羞赧的样子和说着爱她的样子。 你是我的宠物,未得我的允许,你怎能离去 你怎能似雪麒,终究弃我而去,弃我而去 第二日,揽翠取了太医开好的药,在宫中厨房用小火煎着,这等献殷勤的事,可不能让忻云做,所以她支开了忻云。 揽翠有些迷惑,贵妃娘娘听到皇后宫中死了个宫女,就突然昏倒了,这宫女是从沐霞宫过去的,应与娘娘是旧识,但贵妃娘娘的狠辣性子,她在淑妃宫中便早有所闻,怎得因为个宫女而昏倒,实在是难以置信。 她想了会,想不出个所以然,心想,看忻云那蠢样,也凭着旧情而升了一等宫女,怕是这宁贵妃是极其护短之人,容不得宫里人被欺负,这样一想,好似想通了,更是坚定了攀住宁贵妃这棵大树,好得庇佑的心。 揽翠盛着熬好的药,扶着宁子沐喝下,见得她仍旧苍白憔悴,眼中布满血丝,似是一夜未眠的样子,不由轻声道, “都道是伤春悲秋,可这春还没来呢,娘娘们都病倒了?”, 宁子沐咳嗽了几声,揽翠赶紧给她递了清茶漱了漱口,又喂了蜜饯给她,去去嘴里的苦味,宁子沐虚弱撑起身子,倚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说道,“还有何人?”, 揽翠迟疑了下,不知是否当讲,终还是耐不住殷勤,开口说道, “奴婢去太医院取药时,碰见了凤栖宫的抱瑾,说皇后娘娘昨日吐了几口血,说是气结血淤,郁积于胸。” “皇后成日不言不语,神情呆滞,要么不眠不休地抄佛经,要么就躺于榻上昏睡几日,谁也不理,跟被抽走了七魂六魄般,整个人都垮掉了”, 宁子沐眸子一黯,叹了口气,心里堵得慌,遣退了揽翠,一个人怔怔地发着呆,似丢了魂般。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 三月,桃花开,一夜春风、千树妖娆。 十五日,皇帝携了妃嫔、皇子、大臣,一行人出宫,西行围猎。 宫中却是,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帘中人比桃花瘦。 月心湖桃花遍开,故人却不再踏步而来,凭空绽放的娇艳,却无人共赏。 湖边,宫女锦环站在桃树下,点着脚尖,翘首盼望着。终于,远远的一个人影走来,她喜出望外,赶紧招了招手,见得人走近了些,她急忙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开心地说道, “姐姐,可是等得你来了”, 视野中缓缓走近的忻云,脸上微微含笑,说道,“自是要念及你我同乡之情的”, “忻云姐姐,如今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一等红人,怕是不再念及旧人了”,锦环有些酸涩地开了口,不经意地看了下她一身嫩黄宫衫,上好的缎子,精细的绣工,衬得人都娇美几分,比起自己这身质地粗糙的暗色宫裙,真似是天上地下。 不由心生妒忌,脸色亦冷了几分,勉强扬了嘴角,当初她在沐霞宫时,风头可比忻云多了去,如今竟被她落着了好。 忻云轻拉过她手,约有些在意地说,“怎得这般说话,妹妹此番见我所为何事?”,锦环有些犹豫,欲言又止,又似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我想见贵妃娘娘,请姐姐帮忙引荐”,忻云闻言皱了眉头,迟疑地说道,“贵妃娘娘这几日心情郁结,不愿见外人的”, 锦环一下慌了神,皱着小脸,拖着忻云的手摇晃着,轻声恳求道, “我的好姐姐,冷宫阴森可怖,我再不愿呆在此处,你且带我去只管一试,若是不成,我便死了心,好姐姐,便帮我这一次罢”, 经不住她反复劝说,忻云犹豫片刻,终是为难地应承下来。 夜里,忻云带了锦环到沐霞宫,见得娘娘不在正厅,便往侧厅走去。听得里面小院落中,呼呼的风声,便在门外止了步,小声说道,“娘娘舞鞭呢,且候着罢”, 锦环疑惑地问道,“从前不曾见过娘娘舞鞭”,忻云压低声音回了她, “自从娘娘病了后,怕是为了养身子吧,每日都得习武一个时辰,不准任何打扰,也不准任何人高声喧哗”,锦环赶紧收了声,垂手站在一侧。 一个时辰后,才听得宁子沐从院中走出,不过十数日,已是消瘦的似纸片般,额上冒了大颗的汗珠,顺着鬓角落下,脸色又苍白了些。 锦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在沐霞宫时,她从未见过贵妃娘娘如此模样,她永远都是高贵威严,举止得体。 “贵妃娘娘病未痊愈,如此操劳习武,对身子不适”,忻云有些担忧,不由开口道, “服侍本宫沐浴”,宁子沐仿若未闻般,只是吩咐了下去,见得忻云后面还跟了个有些眼熟的宫女,皱了下眉头,忻云见状,赶紧跪下,道,“贵妃娘娘,奴婢同乡锦环求见”, 宁子沐有些怒意,厉声喝道,“忻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人都敢往本宫面前领”,忻云跪下低头,不敢言语,锦环使劲握了拳头,跪下开口道, “回禀贵妃娘娘,那长宁宫阴冷偏僻,奴婢不愿呆在那”, 宁子沐听的长宁宫三字,一下愣住了,喃喃着,“长宁宫,你从长宁宫来的”, 锦环低头道,“正是,当日娘娘带走了长宁宫管事宫女,便让奴婢过去顶了缺..”, 宁子沐眼中闪了悲戚之色,“是啊,是本宫带走她的”,是本宫带她陷入了绝境,是本宫害了她,神色悲恸不已。 忻云和锦环不由一愣,锦环不知是否该开口,但又觉得如放过这次机会,便不再有了,她嗫嚅着,“如今那管事宫女已被送回,故奴婢想回来沐霞宫,服侍娘娘”, “什么?”,宁子沐陡然瞪大了双眼,她抬手指向锦环,回过神,又觉得不妥,放了下来, “你,你再说一遍”, “奴婢想回来服侍娘娘”, “前面一句”,宁子沐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锦环眼中不解,思索了下,“那管事宫女已被送回?”, 宁子沐眼中闪过激动和喜悦的神色,琥珀般的眸子熠熠发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确定是当日被带走之人,若胡言乱语,本宫定要斩了你”,凶狠的话语中,竟带着一丝期盼,又带着些害怕。 这番话仍是让锦环浑身一抖,低头说道,“奴婢不敢胡言,那些疯了的主子和贵嬷嬷都认得她”, 宁子沐忽然嘴角含笑,如三月桃花盛开,灼灼其华,如风吹散了阴霾,刹那间,天朗云清,忻云惊呆了,自主子病后,很久没有见她展颜笑过,如此一笑,绝美的容颜,惊心动魄,绝世独立。 “锦环,明日你便来沐霞宫,大总管那处,本宫自会与他说”,宁子沐似是心情极好,允了锦环所求,锦环喜不自胜,谢了恩退下了。 宁子沐见得她走了,才盯着忻云,神情变得肃然,缓缓说道,“青笙还活着”,忻云眼角闪了泪意,笑着说,“太好了,青笙还活着”, 从前在沐霞宫时,忻云总是不由留意着那个青衣女子,苍白的小脸,眉眼间尽是落寞,受折磨时,却一声不吭,隐隐带着倔强,她心中生怜,见得她卧病在床,便照顾她、开解她,两人关系也走得近了,直到后来锦云夺走她替青笙换衣时的罗帕和青鹿玉佩时,她心中内疚、自责,对青笙亦是有了几分亏欠,如今,见得她仍活着,心里自是喜悦。 宁子沐见得她眉眼间,皆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脸色方才和缓了些,语气仍是肃穆,缓缓说道, “此事不可宣扬,若是泄了口风,本宫要你的人头”,忻云自是点头称是,不敢多言,宁子沐方才安了心,在她身边,虽则揽翠机灵善言,心中却怕她成为第二个锦云,而忻云守得住话,顾念恩情,倒算是忠心之人。 知道青笙还活着,还活着,宁子沐心中欢喜不已,这种感觉比她入宫、当贵妃还要强烈,她亦是心中感叹,青笙,青笙,在自己心中,何时,位置竟重要到了这等地步。 本想即刻去长宁宫,又怕夜已深,动静颇大,惊了四周,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和焦急。 本应要沐浴的,她却神情恍惚在院中踱步,心神不宁,忻云站在一侧,见得她这般,心下诧异,从前宁贵妃素来爱折磨青笙,但此刻从神色看,得知青笙活着的消息,她心中是欣喜的,甚至欢喜的有些不同寻常,她心中隐隐生了些疑虑,但这想法太过惊骇,她不敢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指望穿越的读者君们,让你们失望了... ☆、中秋 作者:值此中秋节,欢迎女主… 青笙:大家好,我是你们眼中的软弱女主,顾青笙,祝大家中秋快乐。 作者:请问穿回古代的心情是如何的呢? 青笙:震惊、激动、伤心、无奈,各种情绪掺杂,随着心情的平复,无奈多一些,穿越在皇宫 中,现代所拥有的技能在皇宫中施展得比较少。 作者:那么心态是怎么转变的呢? 青笙:刚开始,是孤傲,对天赋皇权的不屑,很难想象每一天都会对着不同的人下跪叩头,女人们为了一个男人而活着,于是想尽办法,去推翻她们的观点,去塑造新的思想,可是后来慢慢有了改变,皇权至上是如此的根深蒂固的存在,凭一个人的势单力薄,很难去抗争,开始有了妥协,忍让。 作者:那么从何时开始转变这种心态的呢? 青笙:应该是宁子沐带我离开长宁宫的时候吧,那时候,看得若华如此伤心自责,而我却无能为力,觉得很无奈、沮丧和受挫,心想即便我拥有数千年累积的知识,却敌不过一个权势女人随口而出的话语。那时候开始,就似听见身体里透出沙沙的声音,像是一块棱角分明,凹凸有至的石头被用力地削磨着。 作者:切入正题吧,那么究竟那夜醉酒的那句我爱你是真话还是醉话呢? 青笙:其实醉酒后发生的一切事我都不记得,也许是作者写肉文激动后硬加上去也说不定。 作者:嚯嚯…….那个…那个..那时爱上宁子沐了么? 青笙:唔..好难说,当时的情绪过于复杂,一方面是被皇后伤得痛楚,正是竭力想忘却的时候,另一方面,对她来说,除了当时的恨,也确实多了些其他的感情。 作者:是宁子沐的强占驯化,让你沦陷到快慰中无法自拔么? 青笙:呃…..她让我彻底地明白,软弱的人,只能受尽欺侮,所以后来拼命地习武,便是想不再受侮。雷雨夜那次是真心恨她,只能痛恨自己的无能,那次是仍有残余情药的身体反应。 从来的每次我都是竭力反抗,却总是失败的,处于弱势从来的都是被动的,没人喜欢受人欺侮的,后来与她愈加亲近后,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好难去讲对与错,只是身体告诉我,喜欢她的触碰。 作者:那是因为她夺走你的第一次,又一次次强占你的身体,才会对她开始有了感情么? 青笙:不能这么说吧。若是心理上对她没有愈加的亲近,身体又怎么能忍受得了她的碰触呢?,是慢慢对她开始改观,会发现她有很多的面,她用着蛮横刁蛮,去掩饰内心的不安,她故作不正经,其实她很在乎。她以为我不知道,每夜入睡,总是紧紧拽住我的衣角,我知道她怕,怕我离开她,心,就会一下软了。 作者:那你是个多情心软的人么? 青笙:我很容易心软,见得别人示弱,委屈,便常常忘了曾伤害自己的事。 可是,作为现代人,对左拥右抱还是很抗拒的。对子沐生情,那必是在对若华断情后,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所以后来,我伤了她,可我没有办法。 作者:不爱了,对皇后恨吗? 青笙:很多事情,当局者迷,后来才想通了,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傻,只是我当时气得糊涂了,当时就觉得,像她那么清高孤傲的人,怎么会布下层层棋局,去算计别人,陷害别人,心中一时接受不了,她在我心中,当初越是那么美好,我便是越难接受她这般,更何况青竹因她而死,当时更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就好似有一句话,最最相爱的人,最后,却不一定能够在一起。 我们彼此相爱,却隔了万水千山,注定不能在一起。 作者:那宁子沐呢? 青笙:我对她有情,她却抛不下一切,视我如宠物,又何谈爱呢? 作者:那你到底想什么样? 青笙:你知道,我一向很纠结的… 作者:你既然这样,作者只好….哼哼… 青笙:别再虐我了,都激起民愤了… 作者:为了报复你,继续软弱下去十二章罢….吼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重见 清晨,如雾亦如梦,长宁宫。 宫女柳如是自青竹走后,送到长宁宫来的宫女,她在心宁宫服侍良妃时,犯了错,一张脸被划烂了,打了个半死,赶到了长宁宫,此生怕只能呆在这冷宫,毫无出路了,尤其是听闻锦环那个死丫头都要被调回沐霞宫了,她心中说不出忿恨难抑。 她此刻正翘着腿,手中捏着一根树枝,好以暇整地瞧着地上的小人儿,手中树枝往远处一扔,低低喝道,“去”, 地上的那人听得此声,拔开腿就冲过去,俯下身子,用嘴叼了树枝,冲了回来,把树枝把她手中一放,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眼神晶晶亮,视线移开,望着桌上的点心,柳如将树枝往她头上重重敲了敲,冷言冷语道, “说了要手脚并用,捡回来才有东西吃的,听不懂吗?”,那小人儿吃疼,眼中蒙了水意,小脑袋使劲点了点,再一次,随着树枝扔走的弧线,她手脚并用地冲了回去,又叼着回来, “吃..”,小人儿眼睛死死盯着点心,脸上竟是期盼的神色,眸子璀璨如繁星, 柳如满意笑了笑,扯的脸上的疤痕,愈发狰狞难看,她随手甩了块点心,小人儿伸手去接,却不慎跌落在地,柳如眉毛一竖,破口怒骂道,“蠢货,还不快捡起来吃了”,小人儿抬眼看了她,又低下头,怯怯地说道, “月月说,地上..脏..不能..吃”,柳如勃然大怒,脸上疤痕使劲抖了下,大骂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废黜的主子,我让你吃就吃,这长宁宫,我才是管事”,说罢,走上前,抓住她的头发就往下摁,一边说道,“让你吃,你就吃”,小人儿猝不及防,头被摁在点心上,糊了一脸,手脚胡乱挣扎着, “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本宫的人都敢动”,旁边传来个漱玉凤鸣的声音,慵懒中又带着丝丝怒意,柳如脸色一凛,凶神恶煞地转头,正待发作, 见得那人修长的身姿,紫金百鸟朝阳凤袍,金丝纯黑镶玉腰带,额间的血玉张扬深沉,凤眼微微扬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大气而铿锵,威严又高贵,如傲立云端的凤凰,气势不怒自威,犹如凤仪天下。 见得她缓步走来,抬起一巴掌,狠狠甩在柳如脸上,她的左脸立刻肿了起来,长长的镶金护甲,在她脸上划出道道红痕,宁子沐昂然而立,神情倨傲,凤眼凛冽中透着狠意,冷哼了声, “下贱东西”,“忻云,拖下去掌嘴二十,再罚去浣衣局”, 柳如闻言一下慌了神,跪倒在地,拼命磕着头,嘴中不断求饶道,“贵妃娘娘..恕罪..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宁子沐没有理会她,凤眼一横,迫人的气势威压而下,把她吓得直哆嗦,任得忻云拖着往外走去,早已浑身瘫软。 宁子沐蹲下身,双手拢在袖中,仔细打量着她,那熟悉的白皙小脸,细长的眉眼,眼角不似她上挑,总是微垂着,显得沉闷又呆呆的,只是以往那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却似极了一只小狗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阳光突然强烈的刺得眼睛生疼,她睁不开眼,心里翻卷涌动,似有些什么要破裂开来,拽着她坠落、坠落,她怔怔地抬起手,想擦去她嘴角的泥土,她却猛地往后一躲,双手抵挡着头,低低呼道,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她踉踉跄跄地往屋子里跑去,宁子沐提着裙角追了上去,进的屋中,却见并无一人,想是藏了起来,正待好好查看,却见门口突然闯入了个浅蓝色的身影,口中呼喊着, “青笙..”,“青笙..”, 喻月汐刚在外面,听得柳如的哀嚎,想是出事了,急急赶了过来,见得宁子沐站在屋中,眉头一跳,立即警惕地看着她,四下环顾着,却不见青笙的身影,不由冲口而出,“你把她怎么了”, 宁子沐斜斜地看着她,口气威厉,“这就是你的规矩么?”,喻月汐一时情急,失了分寸,此刻才回过神来,屈膝作了福,说道,“贵妃娘娘万福”,声音却透着不满与猜忌, 宁子沐径自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人藏起来了”,喻月汐默不作声,亦没有寻找的动作,却是警惕地盯着宁子沐,简单而直接地问道,“不知娘娘凤驾长宁宫,所为何事”, 宁子沐威严高贵的脸颊上,忽然闪过一抹尴尬,她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 “本宫来见昔日沐霞宫的奴婢青笙,却不曾撞见她被人虐打,这长宁宫的人胆子可都不小”, “所以,你是来看青笙的?” ,喻月汐有些犹豫不定,前两次这宁贵妃来长宁宫,可都没干什么好事,谁知道是不是又来收拾宫女的。 宁子沐自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凤目扫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她昔日是本宫的人,自是要关照几分,不能被人欺了去”,然后又说了句, “你且替本宫告诉这长宁宫的人,若有人敢再欺她,本宫定不轻饶”。 听的此言,喻月汐方才松了口气,宁贵妃的护短可是众人皆知,她熟门熟路地,提了裙子,蹲着身子,往床底看了一眼,从手中食盒里,取了块桂花糕,捧在手心里,蹲在地上,轻言说道, “青笙,月汐来了,还有你爱吃的桂花糕哦”, 听的床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床沿下伸出一只灰扑扑的小手,五指摊开,使劲往喻月汐手中凑去,见得够不着,身子又挪出来些。 喻月汐见得她伸出的手,便将桂花糕往后挪了些,小手又挪了些出来,露出来青笙半个身子,小脸脏兮兮的,嘴扁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桂花糕。 喻月汐见状,脸上莞尔,牵过她的手,将她拉了出来,低头拍着青笙衣裳的灰尘,又取了手绢擦着脸上的污渍,好一番工夫,才收拾干净。 喻月汐牵着她到宁子沐面前,取了桂花糕,递给青笙,却觉得手上有些灼热,抬眼看了去,宁子沐那凤眼死死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喻月汐想是有些不妥,松了手,问道, “青笙,可还记得贵妃娘娘?”, 宁子沐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青笙,这样的她好陌生,那双清澈的碧玉眼中,再也没有熟悉的情绪,见得她往嘴里塞着桂花糕,使劲摇了摇头,伸手到月汐跟前,喃喃道,“还..要”,宁子沐神情复杂,眼里染了几分疑惑,不由问道, “怎么回事?”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与威压,吓得青笙浑身一抖,糕点差点掉落在地,慢慢地移动了几步,躲在了喻月汐身后,怯怯地探头看着她, “那夜,被高太医送了过来,浑身鲜血,只有出的气,道是没救了,让等断了气便埋了。谁知,她竟硬挺了一夜,嘴里喃喃自语,说什么火麟、白麒,昏迷两天,仍是活了下来,只是谁也不记得了,像张白纸一样,心智单纯似处于幼年般”, 喻月汐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不禁想起那夜她送到自己眼前时的惨烈情景,双眼泛着微红,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啊。 宁子沐闻言,神色动容,藏在衣袖下的手心拽得紧紧的,这才敛了眸中的凌厉,和缓了神色,冲着青笙微微一笑,似是千树桃花灼灼盛开,风华绝世, “别怕,本宫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青笙见得她一笑,往嘴里塞糕点的手忽地顿住,双眼发直,咧嘴笑道,“好看”,宁子沐大为受用,嘴角上扬,明眸善睐,眼眸弯弯的,似是那悬于夜空的新月。 喻月汐不禁愣住了,还是那骄傲威厉的宁贵妃么? 宁子沐在长宁宫又呆了一个时辰,喻月汐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给她说了,柳如总是趁她不在时,欺负青笙;青笙怕生,她用了好些日子,得到青笙的信任,所以现在,虽然她还是很怕宁子沐,但是多些时日,总是会好的。说到此,喻月汐有些懊悔,宁贵妃怎么可能多花些时日,与长宁宫的宫女相处。 却见宁子沐微微点了头,缓缓说道,“本宫会常来的”,喻月汐张大了嘴,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她们关系就变好了, 宁子沐抬眼,扫了她一眼,说道, “禁足的时候,本宫多得青笙照顾”,她性子骄傲,向来懒得跟人解释,却仍是说了,怕喻月汐以为她别有居心,将青笙藏起来不见她。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人活着,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大家,女主又软了...再给个点时间... ☆、入障 宁子沐的病,不药而愈了,脸色愈发红润起来,心情亦是愉悦,沐霞宫的宫人们个个喜不自胜,感叹着皇恩高照,鸿福庇佑,只是主子却时常往月心湖去散步,除了忻云外,谁也不带。 虽说月心湖确实风景秀美,但那可是靠近冷宫啊,要是沾染些污秽之气,可是对娘娘不好的啊。众人百般劝解下,主子仍是一意孤行,有时还引来一顿责骂,于是所有的人都渐渐习惯了。 “忻云,带上雪山梅、芝麻卷、杏仁饼”,忻云提着食盒,急急走了过来,笑道, “是,娘娘。奴婢还带了芙蓉糕、红豆粥,都是她爱吃的”, 宁子沐笑着点点头,走出门,扫了眼旁边的揽翠,一副要跟着的样子,懒懒说道,“揽翠不用跟来,忻云一个人就可以了”,揽翠一脸失望的样子,背着宁子沐,狠狠剜了眼忻云。 两人刚走出门,便见锦环冲了进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忻云皱了眉头,赶紧上前,拉了她到一边,斥责地说道,“怎得没个规矩,不成体统”,锦环却甩了她的手,直直跑到宁子沐面前,断断续续地说着, “娘娘,不好了,皇后疯了...”, 忻云吸了口气,手中的食盒差点摔落在地,宁子沐紧紧盯着她,眉头猛地一跳。 那人,真的是痴狂了么? “锦环,好生说清楚”,忻云放下食盒,拉过锦环,帮她顺了顺气,生怕她说错什么,惹得贵妃娘娘不愠,锦环缓了几口气,开口说道, “今日奴婢去太医院取药时,正好撞见凤栖宫的抱瑾来太医院找陈太医.....” “说是皇后娘娘吐了血后,不眠不休地,躲在房里练字,写了一页又一页的纸,桌上摆满了,就放床上,床上满了就放地上,最后都贴到墙上了,整个屋子都贴满了白纸,阴森可怖......”, “那纸上写的全是讣文!一页又一页的讣文,那都是给死人的东西,宫女们说啊,皇后娘娘是中了邪,被那夜死去宫女的鬼魂附体了,整个人似丢了魂般.......” “现在各宫主子都不敢靠近凤栖宫,生怕沾染了污秽之气..”, 锦环说完,眼里闪了些惧意,抬眼飞速地看了眼宁子沐,见得她神色严峻,不由有些纳闷,宁贵妃与端后自来不合,虽不敢明说,但宫里人人心里都知道她想着那后位呢,如今皇后疯了,不是大好的时机吗?她却见宁子沐毫无喜色,反而神情肃穆。 宁子沐神色不变,心中却翻卷沸腾,思虑交织,她不是圣人,在这后宫争宠,谁不是百般心计,万般谋略,一点小纰漏便堕得万劫不复。她不过算漏了锦云,便被端后害的闭门禁足,地位尽失。 可是,现在,就算是得了六宫之首的后位,如那人般,亦生不如死,后位竟变得无足轻重了。她紧闭了双眼,沉吟了片刻,终是说道, “忻云,陪本宫去凤栖宫”。 我不是善人,可是我不想你清醒后,会因为她,而怨我。 还未迈入凤栖宫,便听的里面一片喧哗嘈杂的声音,宁子沐也没待通传,直接走了进去。见得宫女、太监乱作一堆,陈太医带了几个弟子,两个宫女正按住端若华,陈太医将黑糊糊的药往她嘴里灌去,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语气急切,“娘娘,把药喝了,身子才会好”, 那向来一身白衣,素洁淡然的皇后,此时被人摁住动弹不得,她侧过脸,避开药碗,黑色的药汁却从嘴角流下,几滴落在白衣上,形成突兀的污渍。 她的鬓发在挣扎时,散乱了,几缕垂了下来,鲜少的狼狈样子。眼睛发愣发直,没有焦点,一种苍凉的死寂从眸子中传来,毫无生气,仿若真的是被附体的傀儡般, 旁边黑影一闪,云倾踹开了按住她的宫女,脸上闪过怒意,握了拳头,严阵以待,将端若华护在身后,大声吼道,“不准伤害皇后娘娘”, 陈太医见得是皇后旁边的红人,忙不迭拱了拱手,语气温和地说道,“小臣奉了太后之命,来为皇后治病,若有得罪,还望姑姑谅解”,“若不吃药,可治不了病啊?” 云倾转过身,见得端后,眼神空洞无神,嘴里吐着黑色药汁,她眼里闪过悲伤和不忍,脚步却慢慢退后了两步,陈太医见得她让了步,便招呼着宫女继续喂药, “住手”,慵懒的声音响起,一袭暗紫金丝风纹袍的宁子沐,仰首缓缓走进,气势逼人,四下宫女、太监均跪下请安,与适才对皇后的样子大相径庭,宁子沐仰着下巴,看也不看众人,径直往里走去,懒懒地说道, “云倾,带皇后娘娘进来,其余人等不可擅自闯入” 云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搀扶起呆坐在椅上的皇后,端后也不看她,任得她扶住自己往寝宫走去。 一进去,见得四周窗户紧闭,屋中昏暗气浊,宣纸上小楷纂写的讣文贴满了四面的墙,散落在桌上、椅上,甚至平铺在地上,阴冷森然,令人渗的慌。 宁子沐仰起下巴,抬了眼,示意云倾退出去,她却有些犹豫,执意不肯离去,应是担心宁子沐对皇后有所不利, “本宫是来帮皇后的,你且退下”,看着云倾明显不信的样子,看来自己的恶名倒是远播了,难得做回好人,都没人信,宁子沐心里轻笑了下,即刻板起了脸,口气冷厉威严地说道, “想违抗本宫的旨意?”, 云倾低头,连声说道不敢,退了出去,却仍是守在门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宁子沐方才仔细打量起端若华来,这十几日,她更消瘦的厉害,瘦削身子上的白衫显得过于宽大,双颊深凹,原本如墨的眸子,却黯淡如蒙尘的美玉。 白皙素手沾了团团墨渍,手指关节突起,肌肤透明得青筋可现,食指关节上泛红的细茧,那是不眠不休地用笔疾书,造成的薄茧。 一袭白衣,皱褶污脏,染了点点的墨黑药汁,沾了地上的尘土,削尖的小脸上,神情呆滞,发髻松垮,青丝凌乱,嘴角边还残留着刚才吐出的药汁。 这还是那永远都高洁淡然的皇后么? 作者有话要说: ☆、融雪 “她还活着..”,宁子沐一句话淡淡说来,那人死寂的眼眸却忽然闪过了一丝光芒,似是漆黑而绝望的夜幕中,忽然划过了一道流星,落下耀眼的星光。 “青笙,还活着,就在长宁宫”,说完,宁子沐忽的松了口气,内心的争斗不息,这好人真难做,适才的时时刻刻,自己真的就想转身而走。 虽自恃青笙对她的心意,骄傲的宁子沐认为就算青笙失忆了,也会是爱上她而不是端若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是那一丝隐隐的不确定,那一丝会失去她的可能性,还是让她随时想逃走。 这句话轻轻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却像砸在端若华脑中的惊雷般,让她的眼神陡然波动起来。 那原本空洞死寂的眼神突然夹杂了悔恨、忧伤、绝望及喜悦,两股清流从眼角滑落,滑过脸颊、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脸上的泪水似断线的珠子般,好似永远也擦不干净,她索性用双手掩了脸,蹲在地上,大声地恸哭着,痛苦又有些喜悦的哭声传开来,竟让宁子沐微微一愣,那永远清冷淡然的人,此刻蹲在地上,捂着脸,哭的像个孩子,而且那哭声愈发大了起来,简直就是嚎啕大哭。 当日,月心湖畔,那一句告白,“我已死过一回,死有何惧,你是我活着的理由”,月转星移,如今,才知道,原来你也成为我活着的唯一理由,没有你,我与那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青笙啊,青笙,你究竟在我心里埋下了什么,让我如此难以割舍,难以舍弃..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情到深处无怨由,情到深处人孤独.. 云倾一脚踹开了门,冲了进来,见状也是一愣,身子护在端若华前,一脸警惕地盯着宁子沐,脱口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宁子沐微眯了眼,这奴婢倒是护主的很。 两人都沉默不语,等得那蹲在地上的人,抽泣声越来越小声,变成哽咽低泣,身子一抽一抽的,直到最后慢慢安静了下来,才见得她缓缓站了起来。 端若华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泪痕和墨渍,腰背却挺得笔直,她淡淡地开了口, “若是你诓骗本宫..”,话未说完,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这口气倒与骄傲蛮狠的宁贵妃惯用的口气颇为相似, “去长宁宫一见便知”,宁子沐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地开了口,端若华见得她此状,心中笃定了些,刚急急的迈步,见得身上衣衫凌乱脏污,停在半空的脚又收了回来,转头对宁子沐说道, “稍候本宫片刻,云倾,伺候梳洗更衣,让人把这些都撤了”,她匆匆吩咐着宫女把讣文撤了,门外宫女、太监见得贵妃与皇后独处不过片刻,皇后娘娘似突然转醒了般,不由暗自腹诽,这宁贵妃究竟用了何种法术,竟驱走了皇后身上的恶灵,一时间,看向宁子沐的眼神又崇敬了不少。 倨傲的宁子沐趾高气扬地走入大厅里,坐在椅上候着,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些人的膜拜眼光。 两人站在长宁宫前,刻意未着凤袍的端若华,一袭月白凤舞暗纹锦袍,青丝松挽,簪了青翠的碧玉簪子,是昔日长宁宫的装扮。只是袍衫稍有些宽大,在她瘦削的身上,随风而轻拂,清雅而悠然,气度自若,与之前颓然空洞的样子,截然不同。 只是那清淡的脸上却闪过几分怯意,这表情前几日才出现过在宁子沐的脸上,她自是熟悉。两人吩咐了云倾和忻云守在外头,径自进了內苑。 喻月汐与青笙坐在小桌前,说笑玩闹着,青笙被逗得笑的咯咯声,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端若华一直紧蹙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寒意峭冽的眸子如冰雪化水,柔情四溢,看的宁子沐眯着眼,磨了磨牙。 端若华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喻月汐见了她俩,行了礼,然后在宁子沐凶狠的眼光下,松开了握着青笙的手,退了下去。 青笙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喻月汐,转过头来,却见到了端若华,见她白衣如雪,清冷似仙,眸子发直,小嘴张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半响才喃喃说道, “好..看..,好..看..”,敢情你见谁都说好看呢,宁子沐眉毛倒竖,龇了龇牙,狠狠瞪她一眼,吓得青笙哆嗦了下,垂下头,不敢再看她们, 端若华初时见到青笙,心中甚是喜悦,此番才见得青笙行为异常,眉间浮上了疑惑,显然这样的见面,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转头看向了宁子沐,眼神充满了疑问, “她失忆了,一切都不记得了”,宁子沐挑了挑眉,随手提上手中的朱漆龙凤食盒,取了几样糕点出来,拿了杏仁饼在手里,凑到那低垂着的脑袋前晃了晃,诱人的香气便散了出来。 那小脑袋立刻抬了起来,眸子晶亮亮地望着她,充满了渴望与期盼,宁子沐示威般地扫了眼端若华,果不其然见得她眉头紧蹙,却见她也素手一抬,取了块芙蓉糕,也凑到青笙眼前,那双晶亮亮的眼睛就扫了过去,接着在两块糕点上,扫来扫去,扫来扫去,脸上有些苦恼。 两个不遑多让的人直直盯着那双眸子,期待地,看见她缓缓伸了手,却仍是在犹豫一般,左右摇摆不定,最后却忽的两块都抓了过来,端若华和宁子沐对视了一眼,空气里闪过了些电流,嘶嘶作响,却见青笙慢悠悠从怀里掏出张丝绢,把两块糕点小心地放上去,仔细包好,身子往椅子下滑去,嘴里嘟囔着, “带给..月汐..吃”, “不准!!”宁子沐陡然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凤眼瞪得大大的,而旁边白色身影周围的温度亦急剧下降了很多,阵阵凉风吹来,冻得青笙打了个哆嗦,小脸抽吧了下,腰一弯,腿一抬,像阵风样的跑了,当然手里还紧拽着两块点心。 宁子沐磨着牙,凝视着那青衣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忽的,凤眼一跳,带着张狂与骄傲,开口说道,“这喻嫔,敢抢我的宠物,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端若华扫了她一眼, “她不是宠物”,眼睑低垂,看也不看她一眼,神情有些发怔,似是不知该面对失忆后的青笙。 她忘了,都忘了,曾经的深情以待,曾经的狠言决裂,曾经的无视冷漠,曾经发生的一切。 她忘了,都忘了,忘了她的生命里,曾经拥有过自己,是你不愿再记起我么?还是你愿忘了一切,再与我重新来过。 宁子沐无所谓地笑了笑,看了眼端若华,开口说道, “我可不想她再死一次,你护不了,便由我来护,做我的宠物,总能保住她的命”,若不是她强行把青笙要去凤栖宫,哪会这般,威厉的凤目中带着深然的警告和责怪。 端若华望向远处,眼神有些悠然,轻轻的一句话从风中传来,“我若再护不了她,下次便先死在她前面”,落入耳中,却怆然苍凉,沉重,沉甸甸地压在心间。 宁子沐愣了下,才转了转琥珀般的眼珠,不以为然地轻哼道,“若不是怕她醒来怨我,我必不让你再见她”,甩了下衣袖,径自找青笙去了。 端若华闻言,脸色和缓了些,也起了身,往屋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良缘 皇宫,膏粱锦绣之地,御花园时节遍开的群芳争艳,藏珍阁收集的奇珍异宝,名家画作,难敌的,却总是寂寥的时光。闲时赏花品茶,刺绣鉴画,女人们口中关心的,不过就是谁得了圣宠,谁又新得了首饰衣裳,各宫主子间,或明着的言语嘲讽,又或暗地里的汹涌。若是没有话题打发日子,却又是无趣的很,漫长的很。 毕竟,后宫女人的一生,都会在这里度过,除非是受尽恩宠,否则大部分时候,不过是孤灯燃尽,独守空房,在每一个深夜,心伤的数着宫殿里的每一寸地方。 最近宫里的话题,便是围绕着皇后、贵妃的相继病倒,又相继病愈。听闻皇后在月心湖畔让人清理出来一个小筑,不时过去休憩养病。令人惊奇的是,宁贵妃也时常过去,本应是争锋相对的后宫最具权势的二人,却意外的同时留在小筑。 对于两人关系的和缓,各种猜测都有,对于势力的重新划分,让各宫娘娘心中惴惴不安,这二人若是联手,地位怕再也无法撼动半分。本来存着心思,等二人争斗到两败俱伤,再伺机谋略的其余几妃,近日脸色又难看了许多。 宁子沐早早溜到了月心小筑,为了方便时常看望青笙,皇后便在长宁宫与月心湖之间修葺了这个小筑,她过来时便让忻云带了青笙过来,只是喻月汐不放心,每次都会跟着过来,寸步不离,青笙也老爱粘着喻月汐,宁子沐也不能强行拆散二人,只得冷了脸,银牙咬的咯咯响,看着面前的喻月汐和青笙笑闹着。 喻月汐巧手剥着杏仁壳,一颗颗喂到青笙嘴边,入嘴的杏仁香脆可口,青笙玩着手里的布偶,斜靠在喻月汐肩膀上,两脚在桌下随意踢着,脸上洋溢着开心的样子。她忽的转过身,小脸蹭在她肩膀,仰起脸,撒娇冲她说道,“月汐..我还要吃..”, 凑近的小脸与喻月汐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喻月汐手中剥着的杏仁的动作一停,脸颊闪过了可疑的红晕,还没待反应,咻的一声,两人被迅速分开,宁子沐手搂着青笙肩膀,压制住手下不断挣扎的人,冲着对面那妩媚的桃花眼,挑了挑眉毛,林湄儿回了她一个挑衅的笑颜,让她迅速眯了眼。 “林湄儿,你放开我!”,喻月汐坐在林湄儿怀里扭动着,略有些恼意,颈脖微红,林湄儿左手挽过她的腰,嘴唇轻轻靠近月汐的耳朵,很隐秘地轻舔了下,吹着热气说道, “我一不在,你就不老实了”,喻月汐小巧的耳朵立刻变得鲜红,她在林湄儿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疼的妖孽笑的更加祸害,趁着她松开手,喻月汐羞恼地低头跑开了,林湄儿缓缓起身,似有所悟地打量着宁子沐,对方也正回应着原来如此的眼神, “管好你的人”,林湄儿扔下一句,莲步轻移,盈盈妩媚,却是加快了不少速度。 在抽着新绿枝芽的木槿树下,果真见着那抹浅蓝色身影,林湄儿缓步上前,那人听得脚步声,转身过来,白皙的脸上仍带着未散去的羞赧,眉头却紧蹙着,柔顺而倔强在她身上展现的矛盾又融合。林湄儿轻叹口气,抬手抚了抚她蹙着的眉头,那人却侧了下脸,避了开去,略有些恼意地说道, “青笙的心智现在不过是个幼童,你又何必如此”, “她是幼童,可你不是,你对她动过心,有过情意。这么难才抢到你,我害怕,害怕你心里还有她,一直都怕”,妩媚的眼透着难得的认真,又带着些许心酸, “青笙早已心有所属,如今她更是为端后变成这般,如此生死相许,她们二人之间谁又能插得进去”,喻月汐神情了然,只是又闪了丝疑惑,只是不知这宁贵妃为何参和进来?只是无论如何,都该与自己无关了, 林湄儿见得她神情淡然,似是对青笙之事,早已豁然,方才放宽了心,拖过她的手,笃定地说道, “不管如何,你是我的人,不准搅合进去”,喻月汐一愣,抬头凝视着她,眼神里有些复杂, 林湄儿却以为她心生厌恶,对当日之事始终耿耿于怀,若不是当初趁她酒醉,或许喻月汐早已勇敢地去寻求着她想要的幸福,毕竟她是个那么执着和倔强的人。 “趁你酒醉,我占了你身子,趁她出宫,占了你的心,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林湄儿轻笑了下,嘴角却有些苦涩,宫里的女人总是惯了用伎俩去得到想要的一切,她从不后悔自己曾做过的事。 喻月汐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闪烁, 曾经总是挂在嘴角的不在意,却紧紧抿成一条线,透着她的不安; 曾经口中说着感情虚无缥缈的话语,如今却说着坚定不移的许诺; 曾经风流万千的眼眸流转,如今却情深缠绵地看着她,怕错过她脸上的每一分神色,不经意间,她变了,变得让人有了依赖,敢去托付一颗真心。 喻月汐抬了手,轻抚着她的脸,眼神温柔,手下的脸立刻在手心里摩挲起来,媚眼如丝的眼神扫来,让喻月汐手僵了下,脸有点臭,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施媚。林湄儿讨好地握住她的手,放唇边吻了又吻,试探地问道, “不生气了?”,见得喻月汐摇摇头,林湄儿终似松了口气,桃花眼缠绕过来,嘴角漾开笑意,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柔情缱绻,开口说道,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以后不许跟青笙靠太近,必须保持两尺以外的距离”, 喻月汐见状,嘟着嘴,指腹感受到她温暖柔软的双唇,呢喃着,“都说了青笙是幼儿心性,你吃味也吃得不合情理”,语气却是黏软撒娇般,透着丝丝的情意, “那如此,若是你让我吃味了,夜里我便吃你,如此补偿可好”,林湄儿伸出丁香小舌,在握着的手上,轻舔了舔指尖,又放入嘴里吸允着,如丝的媚眼,波光流转。 喻月汐见得自己的手指在她如雪容颜下的丹唇中进出,分外诱人,瞬间通红了脸,狠狠地抽回手,牙齿咬的咯咯响,“林湄儿,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这些事!”, 林湄儿见得她抽出手指,遗憾地轻舔嘴唇,仍似在回味一般,却让的喻月汐的脸上更加鲜红的快滴血了。她娇羞不已,眼眸慌乱,看的林湄儿眼神深沉了些,轻咬了下唇,凑近她耳畔说道, “今夜收拾你,挠人的小猫,挠的人心都痒了”, 喻月汐红霞满颊,跺了下脚,转身走了,脚步飞快,留下一脸无辜的妖孽,嘴角扬着满满的笑意和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江南 “她为什么要吃月汐的耳朵,好吃吗?”青笙好奇地扭过头问道,自失忆后,她从不发一言,到简单的话语,现在已能说一些完整的句子,倒多亏喻月汐,花了很多时间教导她说话。 宁子沐低头看着她,凤目下的容颜,笑得很无害地说道,“要不我先尝尝看?”,宁子沐凑近她的耳朵,几绺发丝拂在她的脖颈上,语气慵懒而柔软,温暖而湿濡,钻进青笙的耳朵里,她抬手揉了揉耳朵,轻笑着,“不要,好痒,好痒”, 宁子沐径自含住她小巧剔透的耳朵,轻轻吸允一下,嗓音慵懒地说道,“唔..味道不错”,青笙擦了下湿漉漉的耳朵,眼睛晶晶亮的,凑近宁子沐的脸,连声叫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宁子沐难得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玉颈修长,白嫩的耳朵,微微泛着红晕,耳垂下坠着虎睛石,一晃一晃,在阳光下闪烁着,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青笙巴巴地就要凑嘴上去, “青笙,有枣泥糕吃了”,一声清冷如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青笙微愣了下,偏过小脑袋,脸上漫过笑意,青影扑了过去,一手夺过食盒,往嘴里塞着糕点,嘴里囫囵地含糊说着, “端端,我要吃你和沐沐的耳朵”,正替她拿过食盒的端若华身子一僵,微楞了下,淡然的脸上闪过一抹红云,不自觉地扫了眼,坐在那侧低着头的人,背影的耳朵通红欲滴,淡淡开口道,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思”, “谁没安好心思!她那还不是跟那妖孽学的!”,宁子沐转过身,抬起下巴,气势威厉地喝道,端若华才不吃她那套,一边给青笙擦着嘴角的糕屑,一边淡淡地说, “她失忆了,这是个新的开始,我与她会一切重来,我会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我不在乎这个后位,我所求的,不过是回到长宁宫,伴她身侧,你若只是玩闹,别再伤她了”, “她是我的宠物,那又如何,与我相比,你伤她怕是更深罢,又有何资格说此话?” 宁子沐琥珀的眼眸,尖锐锋利,有些撕破了端若华淡然的神色,她眼中一痛,在此事上,她终究仍是内疚自责。 “别吵,别吵,阿青怕怕”,一声怯怯的声音传来,青笙放下了糕点,左右手各自拉着端若华和宁子沐的衣角,轻轻扯了下,眼睛似可怜的小狗,眼巴巴地望着,两人同时叹了口气,拉过了她,坐在中间,拿着糕点哄着,青笙方才笑逐颜开,与二人笑闹着。 傍晚,直到金乌西沉,染红了半边天际,宁子沐才很不舍地出了月心小筑,守在门口的忻云连忙迎了上来,招呼着备了玉辇,扶着宁子沐上了玉辇,跟着一侧走着,犹豫了一番,方才迟疑地开口说道, “娘娘,今日已三月二十了,回江南之事已准备妥当,等娘娘定启程的日子”, “本宫已接到兄长的来信,拜祭之日定在四月十八,行程要二十日左右,那便定在二十七吧”,宁子沐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原本喜悦的神色上闪过一丝不快, “娘娘,按从前惯例,明日就该启程了,这次却迟迟..”,宁子沐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开口说道,“本宫心中有数,晚几日,大不了路上少耽搁些时日”, 回到沐霞宫,宁子沐在庭院中踱着脚步,心中焦虑不已,此次回家拜祭,拜祭加上路途来回也得要一个半月,这么长的日子离宫,她心中委实不安。 一则青笙对喻月汐越来越依赖了,虽则有林湄儿看着,但指不定出点啥事,再则,还有个端若华日日惦记着重修旧好,在青笙如白纸的时日里,若是自己离去,怕是二个月回来后,那描绘了万千风景的白纸上,便没有自己这个旧日主人的半点影子了。 坚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宁子沐眉头皱的愈发紧蹙,忻云见得她自长宁宫回来后便眉头不展,心中有了几分猜测,缓缓开口说道,“娘娘把行程延期,可是因为青笙?” “本宫怎么可能因为她?身体有些不适罢了”,嘴硬的宁子沐立刻否认到,又有些犹豫着说道,“不过,她好歹是本宫的宠物,本宫怕留下她在宫里给人欺负了”, 忻云心中恍然大悟,还道是贵妃娘娘心中仁善,日日去看望青笙,原来是把青笙当成宠物在养啊,认了主的宠物肯定是要被照拂的,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样想来,一边替青笙不平起来,一边又暗自感叹青笙好福气。 “娘娘若是怕她受欺负,不如一并带去江南罢”,宠物就应该是跟随主人身边的啊,忻云这么想到,宁子沐眼眸一亮,神色欢喜,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这样,陪在青笙身边的可就只有自己了,想到此,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开口夸奖道, “忻云,跟着本宫身边这么久,总算是有点头脑了”,忻云得了称赞,脸有喜色,多亏自己想到这层了。 “那奴婢就给青笙备上包袱,到时稍加装扮,任谁也看不出她就是青笙”,忻云说道, “速速办妥,不容有失,启程日子便改在二十三,越早越好”,宁子沐眯起了眼睛,笑的跟个狐狸样。 “阿青,我带你去江南吃好吃的,要去吗”,宁子沐双眼弯弯,笑的一副诱拐小孩的样子, “啊,有什么好吃的啊?”,一听有吃的,青笙立刻竖起耳朵,双眼睁大地看着她, “有桂花糖藕粥、鸡丝卷子、三丁包子、双麻酥饼、翡翠烧麦、千层油糕、糯米烧卖、蟹黄蒸饺…”,青笙的眼神一下亮过一下,能听见大声的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 “去”,不容置疑而坚定的声音响过,青笙眼眸有一种勇往直前的坚毅,完了,又小小声加上一句,“能带月月和端端去么?”,宁子沐瞪了她一眼,凶狠的眼神吓得她一抖, “这次啊,只能偷偷地去,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懂吗?否则就没有好吃的了”,宁子沐收敛了凶狠的眼神,神色柔和地劝道,青笙扬起下巴,陷入了艰难的挣扎中,小脸皱作一堆,最终在食物面前败下阵来,坚定地点了点头,宁子沐见状大喜,摸摸她脑袋,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清晨,我让忻云来带你,你乖乖地守在门口,什么也别拿,别吵醒其他人,知道吗?”,骄傲自大的宁子沐也有诱拐小孩的一天,真所谓虎落平阳啊。 青笙见状,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又带了些许兴奋,闹着要出去这么久,终于可以吃好吃的了。 “只是,这话一定要在这里说吗?有虫子爬过来了”青笙指了指地上的一只虫,怯怯地问道, 两人此刻正蹲在花丛里,撅着屁股,窃窃私语着,宁子沐环顾了四周,见得没人,才仪表端庄地站了起来,顺便拉起了青笙,迈出花丛,语气正经道, “唔,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出宫了.. ☆、番外-婉妃篇 当我将青丝挽起,乘上东珠镶顶的金凤妃冠,身披宝蓝行龙妆花朝袍,冠后护领垂金黄绦,站在封妃大典上,使持节册封如,祭告如册中宫仪,旨帝前六肃三跪三叩,望着那端坐在皇位之人,我笑了,刻意收敛了妩媚,却依旧动人至极,如我的名字,湄,水与岸之间的一抹情怀,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本来封妃之事太后是不愿的,只因我是舞姬出身,但皇帝早已对我痴迷,一意坚持,太后才遂了他心意。我是个孤女,被灵舞坊收留,自幼只会跳舞,自我愈发长大,坊主的脸色也愈发和善起来,因为我那日益纯熟的舞技和愈发妖艳的容颜。 灵舞坊是京中名震一时的舞坊,专为权贵的筵席而舞,坊中舞姬,毕生所图的,其实也不过是,能被某个权贵相中,便能有个归宿,否则年老色衰,只得落个凄凉的下场。 在我十六时,在盍亲王府,起舞助兴时,被盍亲王看中了,我本以为这便是我的结局,做个年已半百的王爷侍妾,终老于此,可是他却认了我做义女,将我送进了皇宫,送进了那君临天下的龙床之上。 我没有名声显赫的家世,我不善诗歌辞赋,不若端后的才华绝世,不若贵妃的容颜绝世,我其实只会做一件事,就是跳舞,我知道只有舞中的自己,才是极致的柔媚动人,娇艳如华。 我知道自己的长处,便将它发挥到了极致,每日研习新的舞步、舞技,每一次,都能看见皇上眼中的惊喜与迷恋。 封妃后,我便知终于夺得了这个男人的宠爱,不求他专宠于我,只是有我的一席之位,便就足够了。端坐在宫里,看着请安的小主们,我微微一笑,敛了骨子里的妩媚,笑得端庄华贵。 从来帝王之情,总是凉薄,我心里早已知晓,可当这一幕发生时,我仍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坐在一侧皇位的天子。酒意染红了他的双眼,他骄傲地炫耀着我的舞技,要我为西域而来的重要使者,在筵席上献舞一曲。 那多情的男人,前一秒,还搂我在怀,呢喃情话,深情不已,后一秒,饮酒入喉,挥之而去,弃若敝屣,多么讽刺、可笑。 毕竟我曾是个舞姬的不是吗?即是封为妃子,亦改不了舞姬的出身,原来无论地位高低,只要我依附在人身下,便是个可以随意作践的女人么? 既然他要作践我,那么我便称了他的意,我刻意换了薄如蝉翼的浅红轻纱,媚眼如丝,曼妙的身形,扭动的腰肢,每一个眼波流转,每一次挥手顿足,风姿撩人,勾人心魄, 堂中安静的只是加粗的呼吸声,灼热如火的目光,那是我再也熟悉不过的欲望,水袖轻甩,在西域使者指间缓缓滑过,见他那贪婪的眼光如冰冷的蛇,在自己身上盘旋打量,在他拽住水袖前,迅速抽离出来。 我忽视皇帝渐渐阴沉的脸色,眼如春波,美眸顾盼,墨发红颜,媚笑连连,妖冶而薄情。 “请皇帝赏赐..此姬..”,西域使者双眸如火,终是难耐地开口,他以为此女子不过是一舞姬,以西域对周朝的商贸往来,如此微小的请求,皇帝怎会不允, “那是朕的妃子,如何赏你?”,景文帝脸色阴沉,眸子怒火熊熊,手使劲握住了龙椅, “微使一时心智紊乱,唐突问赏,请皇帝恕罪”,西域使者见他怒意骤升,开口解围道, “大周美人如星辰般浩然,善舞之人更是不少,朕另赏你二十舞姬”,景文帝抿了口酒,和缓了脸色,手却仍死死扣住龙椅扶手,西域使者谢恩而去,他却转头盯着站在殿中的我, 伴着铺洒出来的金黄色液体的酒樽扔在我身上,污了薄纱,我心里有些可惜,这霓裳舞衣本是制作良久,只为在我生辰时,给他舞上一曲《桃花坞》的,他那多情的眼眸,充满了绝情愤怒, “甘得如此作贱自己!”,他狠狠骂道,恍若不觉是他先作践了我的心,我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便真的笑了出来,声音盈盈如波,眼眸里入骨的妩媚,焦灼在他身上,惹得他眼眸一沉,呼吸加粗,又更恼怒起来, “太后说你天生妖媚,必是殃国祸水,朕以为你清媚不妖,专情坚贞,如今看来,倒是应了太后之言,朕亦悔立你为妃,即日起,废黜长宁宫罢”。 他恼怒自己的情绪因我而起,他恼怒我的妩媚向他人绽放,可是,不过是他先作践我的么?我惨然一笑,眼波如烟,妩媚中带着绝情,那一天,我知道,感情这种东西,真是虚无缥缈。 死寂、阴冷的长宁宫,每个人像行尸走肉般活着,我以为此生便就这么过了,直到那鲜红的血液晃花了我的眼睛,那人我是认识的。 初选秀女的那天,女子们期盼、激动与忐忑地等待着能讨得君临天下之人的欢心,我一袭樱红织锦长裙,裙角如万里水波,精心修饰的妆容,额间细绘了梅花,每处的配饰都充满了心思与风情,妩媚勾人,我有足够的自信能吸引那男人的目光, “我叫喻月汐,姐姐美若朝霞,必能中选”,浅蓝色衣衫的女子,笑容甜美,温柔乖巧地看着我,我扫视着她,清新如晨间的露珠,头饰簪了几朵茉莉,小巧嫩白,似未开的花苞,清秀可人。 那是我初次见到喻月汐,只是觉得,与我相比,她稚嫩的不堪一敌,心中一松,轻轻颔首示意。 后来,我已封了妃子,恩宠不断,四周的人,不再非议我以色事人,以舞惑人而投以轻蔑的眼光,无不冲我讨好、献媚,我冷冷地笑着,这权势的滋味果真令人迷恋。 没想到的是,喻月汐也入选了,封了嫔妃,我本以为转身即忘的人,却莫名记得她的名字。 月影汐水,与水岸草生的湄有些相似,彼时皇后喜静,免了请安之礼,所以来往间,竟是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再见到她时,正是自己伫立玲珑湖畔,描摹畔边青蔓草的摇曳舞动,草长莺飞,漫及腰际,走过小径的尽头,在青蔓草间,一抹浅蓝色的身影,怔怔站在岸边伸向湖心的木桥上。 闻得脚步声,她转头,眼中清泪而下,曾经乖巧甜美的小脸,眉头微蹙,焦虑、忧伤又犹豫,自己竟差些忍不住想抹开她眉间的忧愁,好似那是不属于她的表情。 她仓皇慌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像不小心闯入陷阱的小鹿,可怜无助地望着我,我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却决然转身而去,皇宫里,只有虚情假意,没有真挚的情谊的,只有敌人,没有朋友。 第三次见面时,竟是在长宁宫,多么讽刺,两人的人生轨迹竟出乎意外的一致,入选,承恩,封妃,废黜。 见得她瘫软在地,如傀儡的布偶,不停拿剪刀自残着身体,那鲜血快模糊了我的眼睛。那管事宫女夺下了她的剪刀,打骂着劝解她,帮她绑扎着伤口。 我只是站在一侧,呆立着,心中想,解脱也好,过得两日,我也随了你去。 再过几日,那管事宫女青笙,遣了我们去听课,再见到她,脸上不再死寂,似拨开了乌云,月朗星稀,有了几分豁然,她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停在了那青笙身上,有些闪烁,末了,还取笑了她青夫子。也不知为何,见得她有了生气,我心里莫名地喜悦起来。 我竟开始期待每日的课堂,那青笙讲故事有些意思,排解寂寞,而我知道,课堂里能见着她,我心中竟是有些欢喜的,她依稀记得我,偶尔谈起往昔,自是又多了几分亲近。她拖着我每日去课堂、夜里去蹭青笙的伙食,好似一切都不同了。 死寂的长宁宫,突然多了一丝生机,几分期盼,也许,那是因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妖孽的番外,还有一章推到的.. ☆、番外-妖孽篇 作者有话要说:青笙失忆,后面比较久都会是小清新,所以只能在这里洒点小油花 ╮(╯▽╰)╭ 后来,青笙做了副马吊,颇有些意思,她便拉了我作牌搭,月汐心思聪敏,总是会赢,有时输给她,我心气难平,便损她几句,她也毫不介意,趁我不注意,便推了些筹牌到我身前放着。 青竹生辰那夜,青笙酿的梅子酒甚是清甜可口,众人不由都喝多了些,醉酒能解千愁,我更是放任了自己醉下去,只有醉了,才能将那如影随形的孤独驱散,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我,每到夜里,孤独便啃噬着我的灵魂,疼痛难耐。 我有些醺然,眼神迷乱,口中哼着曲子,衣袖轻甩,便翩翩地舞着一曲《醉玲珑》,那是曾经只为了皇帝而作的舞,如今,我却忽然想起曾在玲珑湖畔巧遇的她。 我舞得很自在随性,头一次不是为了献媚,不是为了讨好,只是为了自己而舞。 樱红的薄纱层层翻涌,如青蔓草般随风摆动,柔软又带了些忧愁,像是那次,漫步走过的青蔓草际,玲珑湖畔的木桥上,忽然闯进她的眼前,看到了她的软弱和忧伤。 我想知道她眼里看到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我想让她看到我最美的样子。 众人皆是拍手叫好,赞叹不绝,我柔媚地笑着,凌空一转,足尖轻点,盈盈落地,停住舞步,转过身,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去,心中希冀能看到她赞赏而惊艳的眼神。 可是视野所及的她,却坐在青笙的怀中,眼神迷蒙,双颊酡红,分明是醉得不浅,她双手搂过青笙的脖子,埋首在她耳边低语,脸上带着欲语含羞,而又昭然若揭的情意。 不知为何,夜色如此漆黑,我亦是酒意甚浓,可是那一幕却清晰地映在我的眼底,连她的脸上的一颦一笑,眉头的一蹙一展,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心中突然燃起了火焰,腾腾而起,烧的浑身灼热,不知是酒意还是怒意,我很惊讶,我也分不清楚,可是我已想不了太多。我只想走过去,拖开她,让她从那人的怀里离开,离开。 我脚步有些摇晃,眼前景色有些模糊,却仍是走到她二人面前,我用力将她从青笙怀里拽了下来,她却拼命地挣扎着往青笙扑去,青笙站在一侧,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却是转身疾步而去。 青笙毫不留恋的离去,让月汐明显愣了下,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失落,嘴角勉强笑着,却是取过桌旁的酒壶,猛然灌了下去,醉意醺然的脸上,更加酡红一片,她随意用衣袖擦了嘴,忽的笑出了声,却是那么苦涩、心酸。 我看着她,用手揉了揉额头,这酒后劲十足,让人头疼欲裂,神智不明,我让青竹回去歇息,拖着月汐便往屋中走去,她却挣扎着拍打我,嘴里嘟囔着,她要和青笙在一起,在一起。 纵是看不见自己,我也知道此刻,我的脸色铁青,又带着酒意的酡红,我的手狠狠地拽着她的胳膊,使劲地拖着她回屋,有些粗鲁地将她扔在床榻,似是责怪她,竟敢忽视我,竟敢让我心中难受。 她躺在床上,似是老实了些,嘴里仍是喃喃自语,抚着额头,嚷着头疼,我只是站在床沿,冷冷地看着她,看她究竟要闹成什么样。 她忽然又嘤嘤哭了起来,语气委屈、悲伤,说她好疼,好疼,头也疼,心也疼,清亮的泪水似珠子般,从她白皙泛红的脸颊滑落,划出一道道水渍,滴在枕上,小巧可爱的鼻尖红红的,粉嫩的嘴唇嘟着,语气黏软可怜。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坐了下来,不耐地用手替她按着额头,似是缓解了些疼痛,她的哭声渐逝,却翻身搂过了我,下巴抵在肩上,冰凉的泪水流入了颈窝,她呢喃低语,“青笙,青笙..不要走..”, 我一把扯开了她,翻身压在她的身上,双眼通红,只手游离在她柔嫩细长的脖子上,缓缓掐住,定定地说,“张开眼睛..看着我..”,她勉强睁开双眼,那双小鹿般的眸子,慌乱又无助,猛地扑了过来,吻住了我的嘴唇,随着温热气息的呢喃传了过来, “青笙,青笙..要我罢..不要走..”, 唇间传来的灼热又柔软的触感,点燃我体内的火焰,燃尽了我的理智,我忽然发了狂似地吻着她,似是惩罚般,又似是宣泄我体内深深的渴望,长久的被寂寞耗之殆尽的渴望。 舌尖扫过了她口中的每一寸,她嘤咛出声,羞怯地回应着我,我不知道为何自己失去了理智,那一刻,我只知道,我不许,不许她心里惦记着别人。 我取下了她的发簪,解开了她的衣衫,雪白光洁的身体便呈现在眼前,在她的身上,我以唇封缄,烙下了一个又一个属于我的印记。 初次与女人肌肤相亲,身下的肌肤,肌如美玉,柔滑细腻,只是唇间轻点雪白山丘的樱红,她便低吟出声,似是难耐,又似是喜悦,原来女人亦可以取悦女人。 似是探究一座宝藏般,我缓缓开启了对她的身体每一寸的试探,见得她全身泛着动情的红晕,令我的身体亦是又酥又软。 我两手握住她的双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温暖而柔软的肌肤相贴,两人重叠在一起,嵌入对方身体中,毫无缝隙。 大腿间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肌肤,好似块美玉,让人心神激荡,酥麻难耐,我从来不知,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拥着一个人,心里便是满满的充盈。 月汐的身子愈发滚烫,她呢喃低吟,黏软诱人,每一声都扯着我的心间,悠悠颤动着,我忽然很想拥有她,拥有这块至宝。 月汐难耐地磨蹭着我的身子,可我不知如何做,才能拥有她。抵在大腿间的灼热,微微颤着,她在我腿间蹭着,那处湿濡又温暖,我便缓缓探下手,轻贴上去,她猛地一颤,口中一声娇吟,把我心间那根琴弦轻轻拨动着。 我的手指刺了进去,瞬间便被温暖的内壁包住,吞吐轻颤,似是含住手指的嘴唇,我心里突然跳的很剧烈,似是发现了一处美妙的宝藏,令人垂涎,流连不已。 我骑在她腿上,手进入她的身体里,自在地舞动着,似是一曲只有我与她的曲子。 也许,明日清晨,她会发现身上红痕斑斑,那是我的印记。 也许,她会怨我至深,恨我入骨,可我始终不悔。 从今后,你的生命里,只能有我。 ☆、凤怒 虽说本次出行时是回家祭亲,宁子沐要求一切从简,不可张扬,但仪仗仍是颇大,赤、黑凤旗、素旗各二,金黄、赤、黑三色鸾凤扇、瑞草扇、素扇各二,金香炉、金瓶、金椅、金方几、香盒、盥盘、盂、七凤金黄曲柄盖,翟舆,仪舆,仪车各一乘。每旗甲士各十人,一人执旗,其余执弩,俱是高手,另有卫卒五百,队伍亦是浩荡。 浩荡的队伍停在皇宫门口,宁子沐端坐在玉辂中,辂盖高将近一米,辂圆盘为金黄色圆顶,镶玉圆版四块,故称玉辂,是皇家出行五辂中颇尊贵的象征。镂金垂云,四周贴镂金云版。幨帷绣有青翟羽纹相间,金青缎系带绑在车轸上,四周为朱栏,以金彩相间涂饰,栏内花毯。 随行侍卫陈德庆站在车门外,高声禀道,“回禀贵妃娘娘,一切就绪,随时可出发”, “且候着罢”,珠帘内传来威严的声音。 陈德庆领命下去,各人整装待发,不敢露出一丝松懈,一柱香后,忻云领了个宫女急步走了过来,轻声道,“娘娘,人带来了”,宁子沐心中大悦,开口说道,语气里甚是欢喜, “让她上来,忻云,吩咐下去,可以启程了”,青色的身影钻了进来,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呼,青笙吐了口气,抹抹头上的汗,抬起双眼,望着宁子沐,小脸一副兴奋的样子,眸子如繁星璀璨,让宁子沐不由愣了一下。 因为青笙的缘故,这次行程,宫女中就只带了忻云随侍,可这忻云,还是怕人认出了青笙,给她描了精致的妆容。黛眉入鬓,眼尾上挑,腮边泛着红霞,唇如含丹,娇艳如花瓣绽放,与从前清淡素面时判若两人。 青笙把小手伸到发呆的宁子沐眼前,使劲摆了摆,眼前一花,让宁子沐回过神来,凤眼微眯,这小模样还真是勾人啊。她一把抓住青笙探过来的手,往怀中一拉,青笙也不躲,只是赖着她怀中,抬头看着车盖的金顶垂云,低头摸摸金方几,金香炉,眼中竟是金光闪闪, “沐沐,这比长宁宫的好”,宁子沐挑挑眉,倒还是识货的很,她摸了青笙挽起的发髻,鼓鼓的,像个小山包样,手感不错的又捏了捏,缓缓说道, “阿青,以后有人的时候,要叫娘娘,知道吗?”,青笙睁大了眼睛,满是困惑,正要开口问, “因为叫沐沐的话,就没有好吃的了”,宁子沐说道,一听到吃,青笙忙不迭地猛点头, “还有,不准乱跑,外面很多坏人,被抓住了就吃不到好吃的了”,青笙露了怯意,往她怀里又缩了缩,嘀咕着,“阿青哪儿也不去,就在沐沐身边”,宁子沐笑的很狐狸样,手捏了捏小鼓包,又揉了揉她额间的碎发。 路程漫长,宁子沐怕青笙烦闷,提前准备了各种糕点,每到落脚点,也令人去买些当地特色,只要嘴不停,青笙倒是安生,乖乖地呆在她身边。 深夜,梧州官道驿站,人马安顿。 “忻云,带着青笙下去歇息罢,这几日倒是辛苦”,宁子沐吩咐到,刻意忽视掉那双巴巴望着自己,小狗般的眼睛,人多眼杂,还是注意些好。 皓月当空,烛火摇曳,雕花窗栏,红色绣花纱幔垂落在梨花木床,这已算是山野驿站里,专门准备得最好的房间了。 宁子沐身着月白里衣,青丝随意披落腰间,未着脂粉的脸,褪了昔日的威严华贵,肌肤白嫩如雪,琥珀的眸子,熠熠生辉,在月光下,恍若坠落的精灵,灵气逼人。她坐在窗前,月光洒在发间,单手托腮,手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窗外月朗星稀,虫鸣唧唧,夜已深沉,她却毫无睡意, “什么人!”门外忽然响起陈德庆的声音,今夜是他率队值夜,守在驿站房间外,听得墙角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两个小山包的发髻露出墙边,一张白皙的小脸,清澈的眸子,莲青色的宫裙,怯生生地探出来, “我找沐..,娘娘”,青笙有些害怕他,低着头怯怯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些紧张和不安, “娘娘已歇息了,不可打扰”,陈德庆见得她这胆怯模样,不由放缓了语气,压低声音说道, “让她进来罢”,宁子沐耳尖地听见他们的对话,突地站起了身,提高声音对着门外说道, “是”,陈德庆回禀道,站在一侧,让青笙进去, 宁子沐说毕,脸上又闪过了懊恼,见得青笙来,她心中是欢喜的,又懊恼自己,怎得如此沉不住气,才又缓缓坐下,挺直着腰背,背对着门,也不看去一眼。 笃笃笃,青笙敲完门,慢吞吞地开门移了进来,并着两腿,扭捏了几下,才开口说道, “呃..忻云打呼,我可不可以和你睡,沐沐”,闻言,背对着她的身影,瞬间僵硬了一下, “阿青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一个人睡的”,宁子沐开口说道,语气平淡,只是眸子闪烁不已, “可阿青会害怕”,青笙听得她拒绝自己,苦着小脸,小步跑了过去,蹲在她身前,仰着小脸,清澈的碧玉眼,如小狗般巴巴地望着她, “唔........”,这一声唔长到青笙都快绝望了,泪珠子都包在眼眶了转了转,“那好罢..”,宁子沐掩着狐狸样,一本正经地答道,琥珀的眸子却是熠熠发光。 青笙闻言,脸上闪过喜悦之色,嘴里胡乱地哼着曲儿,快速除了衣衫和鞋袜,仅着里衣,爬上床铺,缩在被窝里,探出脑袋,笑着望向她,似是等待,似是邀请,让人心里莫名的,就柔软了几分。宁子沐也除了鞋袜,躺进被窝里,那一袭清冽的草香,便扑鼻而来。 青笙闭着眼睛,拉过宁子沐的手臂抱在怀里,白皙的小脸,睫毛微颤,乖巧可人,宁子沐嘴角漾了笑意,伸手搂过她,替她掖好被子,下巴抵在她头上睡去,熟悉的体息萦绕,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安心了。 皓月当空,伊人如梦。 此处安宁,那处却是惊慌失措。 “云倾..将长宁宫的所有人盘问一遍,怎么,偌大个活人就丢了..”,端若华眸子如冰,语气更是寒冷彻骨,虽神色不惊,但是了解她的人,皆知她此刻心中怒意至极。 她今日让云倾领青笙来月心小筑,谁知竟遍寻不着那青色身影,喻月汐闻信,也是慌乱不已,帮着把长宁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青笙。 一盏茶后,云倾过来回禀,“娘娘,昨夜有宫女还见着青笙在屋中歇下了,今早便不见人影,屋中整洁,未有物事遗失,并无偷盗掳人迹象,莫不是给谁哄走了?”, 端若华神色自持,面无表情,但藏在袍袖下的手却隐隐发抖,透着她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她怕,她怕再一次失去她,她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她从不信神佛,如今,她却愿求神拜佛,只盼能让青笙留在她身边。 “娘娘,别担心,云倾定为你寻着她”,只有知她至深的云倾,才知道她此刻的脆弱和不安,云倾坚定的话语中带着令人心安的语气,让端若华稍稍镇定了些,云倾,云倾总会有法子的。 “云倾,为本宫找着她..找到她..”,端若华心中仍是慌乱,她看向云倾,强作镇定的眼神中带着期盼和祈求,却令得云倾心中苦涩。就是这样的眼神,无条件的信任,永远令自己无法抵抗,甘心为你做一切事。 为何,总能透过你的眼眸,看到那坚强外表下的脆弱,为何,总是不忍违背你的期盼,纵是知道是错的路,也要保护着你走下去。这么多年,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的眼神肯定,可你的眼眸却只从未只为她停留。为何,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 云倾低下头,脸上似往常般,毫无表情,只有如此,才能掩饰内心的翻涌起伏。就这样罢,就这样守着你,守着你的欢喜、守着你的悲戚。 终于,从一个疯疯癫癫的主子口中探听到,清晨时,青笙跟着一个宫女走了,根据那人描述,那宫女赫然是沐霞宫的忻云, “那忻云已随贵妃娘娘出宫回扬州了”,云倾缓缓说道,不由看了端若华一眼,见得那眸子里冷冽似万年寒冰,又似淡蓝色焰心,似是最寒冷的玄冰,又似最炙热的火焰,冰火交织。 宁子沐,你竟再次带走了她... “云倾,摆驾去坤宁宫见太后”,端若华冷冷说道,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冰山怒了.. ☆、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一章~ 吴泽山,十里桃花,层叠如霞,春色遍入眼底,青笙撩起垂着的珠帘,兴奋地望着桃花林,欢欣地惊呼道,“沐沐,这里的桃花比月心湖的还要多,多很多很多”, 宁子沐斜躺在榻上,手握着书卷,闻言抬了抬眼,慵懒的嗓音传来,“这吴泽桃林确实名不虚传”, 见得青笙蹲在榻前,双手扶在榻沿,一脸期盼,小狗般的眼睛,巴巴的望着她,宁子沐叹了口气,心一下就软了,她有些恼怒,故意偏过头,不理会那眼神。 青笙有些慌了,她手脚并用地爬上榻,将脸凑近宁子沐,嘟着嘴,晶晶亮的期盼眼神,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 手中的书卷,无声落在毯上,桃花香溢了进来,清香甜美,青笙趴在宁子沐身上,两人隔得很近,她的脸凑过来,小嘴嘟着。 宁子沐感觉心跳的愈发快了,脸颊闪过一阵红晕,她轻闭双眼,睫毛仍是微微颤着,似是振翅的蝶翼,有些无助地扇动着,丹唇轻启,不安、期盼。 “沐沐,你别睡了,别睡了啊,阿青想出去玩”,青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扁着嘴,有些着急的说道, 宁子沐突地睁大眼睛,琥珀眸子闪着气急败坏的火花,吓得青笙胆怯地往后退,嘴里嘀咕着,“不去就不去嘛,凶什么,早知不如在月心湖,和月汐、端端看桃花了”, 宁子沐银牙紧咬,愤愤地伸出手,捏住了青笙的小脸,一个大旋转,疼的她直咧嘴,迅速地爬下榻去,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留下凄凉的背影。 不去就不去,干嘛掐人家。 威风凛凛的宁子沐还是妥协了,她吩咐下去,队伍原地休息,一下玉辂,四周人全部跪地请安,宁子沐皱了皱眉,带着忻云和青笙,欲往桃花林深处走去,陈德庆率了侍卫走过来,开口说道,“末将带些侍卫随贵妃娘娘而去”, “本宫想清净下,你们不许跟来”,宁子沐回道,不耐地摆摆手,人多就是麻烦,她本就会武功,足以自保, “末将领命,便是要护娘娘周全,不可有丝毫差错”,陈德庆黝黑的脸上,憨厚忠诚,不依不饶地说道,若是贵妃娘娘出了事,谁可都别想活了。 宁子沐眉毛一拧,凤目凛然,怒意上升,刚欲发作,在旁的忻云忙开了口,解围地说道, “只需陈将军带数人在五百步以外守着,若有状况,能及时赶到,也不会打扰娘娘清净”, 宁子沐冷哼一声,算了应了,陈德庆连声称好,吩咐手下侍卫,以五百步为界,将桃林巡视一圈,护在五百步以外。 随行的太监搬了物事,在桃林深处,忻云铺了织绣海棠毯,摆上小案几,从龙凤朱漆食盒里取了糕点,布了满满一桌。她熟知主子喜好,又取了壶清酒置于其上,宁子沐在毯上一坐,眼底是千树桃花,倒也惬意。 青笙看什么都新奇,东跑西顾的,捉蝴蝶,折桃花,看蚂蚁,怕的她惹了动静,宁子沐让忻云将青笙抓了过来,按坐在毯上, “别乱跑了,小心被桃林里的野狼给吃了”,善于吓唬小孩子的宁狐狸,淡淡地扔来一句话,果然吓得青笙老老实实地再不敢乱跑了。 宁子沐遣了忻云去给陈德庆送些吃的,忻云也知道主子要跟她的宠物单独相处,不想被人打扰,识趣地离开了。 青笙吃着昨日在秀经镇买的芝麻饼,饼酥芝麻香,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好吃的令青笙眯起了眼睛,嘴角朝上满意地抿成一道弧度,摇头晃头地赞叹不已。 眼角余光中,见得宁子沐正坐在几案前,手拿着书卷,另只手握着小酒杯,凑近唇边,小口抿着,自在不已。青笙满脸好奇,她伸长手,拎起酒壶,就要往嘴里倒去, “放下”,慵懒的嗓音及时响起, 那本应视线落在书卷上的人,却立刻喝止了她的行径,宁子沐可是清楚地知道青笙喝醉了是什么样的,极度的危险性和侵略性。 青笙扁着嘴,嘀咕两声,不甘愿地放下酒壶,转过头又抓着糕点吃了起来,她偏爱甜食,各种糕点都甚是喜爱。 清酒入喉,酒香四溢,满眼的粉霞叠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景、美酒、美人,美人?宁子沐扫了一眼,旁边坐在几案前,埋首往嘴里塞着糕点的青色身影,嘴巴塞得鼓鼓的,跟个包子样。 那人不算,宁子沐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笑出了声,一袭绛红金丝凤袍,镶玉金步摇垂下,随风轻摆,她双腿并放一侧,身子斜着,右手撑腮,左手拿着书卷,甚似自在。 眼看着一碟碟点心尽落入腹中,青笙偷瞄了下宁子沐,发现她双眼微阖,似在沉睡,手中握着的书卷在轻轻晃荡,被风吹起,翻过一页页书页,发出清脆的响声,萦绕在寂静清幽的桃林中。 青笙清澈的碧玉眼,转动两下,趁着她入睡,果断地取过酒壶,咕噜咕噜就往嘴里倒去,一股浓烈的酒味传来,酒辣微苦,她皱着小脸,迅速吐在一旁草地上,扫了眼仍在沉睡的那人,赶紧把酒壶归于原位,双手托着腮,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宁子沐,嘴里嘀咕着, “那么难喝的东西,她怎么就爱喝呢?是不是把好喝的都喝光了” 一阵疾风拂过,满树花瓣如雨落下,簌簌作响,红衣袭身的人影,侧躺于桃花树下,容颜清冷绝美,花瓣洒落在裳服上、青丝间,有一片轻柔地停在她的唇间,玉靥在桃花的掩映下,娇艳如火,粉红花瓣衬得唇色鲜嫩可口,诱人至极。 青笙一下有些看呆了,她认真地想了想,于是决定自己尝尝看好吃不。 青色的身影,跪坐在红衣身旁,她轻探过身子,越过案几,飞速地扫了眼,见得她仍在沉睡,准确地将唇贴在花瓣上,唇一合,花瓣准确落入了嘴中,淡淡桃花香在嘴中漫开,还有从宁子沐唇上传来的香甜的清酒味道。 果然她把好喝都喝了,剩下难喝的给自己,青笙瞪了她一眼,却见那本应闭着的双眼,已然睁开,静静地看着自己,冷冽的眉眼中,又夹着化不开的温柔,澄澈的琥珀眼眸里似乎跳动着火焰。 青笙呆住了,不知道该跑还是不动,时间就好似静止了般,留下了桃花树下,两人相吻的身影。 青笙耷拉着脑袋,坐在舆车里,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宁子沐也没说话,仍是靠在榻上看书,时不时眼神飘了过来,等青笙抬头时,视线又落回到了书卷上。 “你先把好喝的喝光了,我才偷吃你的嘴巴的”,青笙坐在角落里,画着圈圈,嘀咕着, 看书的人轻哼了声,耳朵却红了,嘴角抿起了笑意,如桃花般娇艳。 ☆、苏州 作者有话要说:迫于皇后党的压力,硬给皇后加了点戏份.... 凤栖宫 “云倾,尚有几日方能启程?”,端若华淡淡开口道,她手捧青花茶杯,热气萦绕,氤氲的眸子里似碧青的绿芽般,清澈淡泊,与清冷气质不合的,是她略显焦急的语气, “尚要九日...”,云倾回禀道,端若华微皱了眉,开口说道,“为何如此拖延,本宫之前吩咐过,一切从简,尽快启程..”, 云倾低着头,掩了神色,回禀道,“娘娘凤驾出宫,须得顾虑周详,不容有失。仪仗缺一不可,凤旗、素旗、鸾凤扇、素扇、凤舆、仪舆、随行的金香炉、金香盒,还有宫女、太监、侍卫,皆是需要时日准备,仓促不得,且得择吉日吉时,算得下来,九日后,正好是出宫吉日”, 端若华微垂了眼,望着手中的清茶,黯然发怔,自是忧心青笙被宁子沐拐骗了去,心中又是恼怒,又是不安,喃喃自语道,“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娘娘..”,云倾知她所想,方才轻声喊了一声,端若华才从思绪中抽回,嘴角无奈地抿成弧度,身为皇后,又怎能毫无顾忌,贸然出宫,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一念及她,便总是轻易褪却了。 “云倾,吩咐下去,最晚七日内,尽早启程..”,端若华握住茶杯的手,捏得指节有些发白。 不知不觉,离扬州的路程愈发近了,宁子沐的心也逐渐沉了下来,这日,抵达苏州城外,未及高大恢弘的城门,一队人马便扬尘而来,马蹄声中,尘土翻扬。 领头骑马之人,一身银白刻纹铠甲,披风绣着赤红如火的荆棘花,身下骏马凌空飞腾,四蹄疾跃,吁,那人手中缰绳一拉,黑马昂首嘶鸣,前蹄虚踢,马背之人面容俊美,飒爽不羁,恍如天神下凡,英姿卓然。 正撩起珠帘往外看的青笙瞪着眼睛,嘴巴大张,立刻转头,扁着嘴,有些撒娇地冲着榻上的人说道,“沐沐,我要骑马马”, 一队骑兵迅速散开,阵型方整有序,众将士齐齐落马下跪,上百人行动一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显然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骑兵军队。 “苏州千骑统领苏暮寒奉苏州太守苏之年之命,恭迎贵妃娘娘凤驾,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暮寒身形修长,脸庞俊美,声如铜钹,朗声说道,身后银白披风翻滚起伏,赤红色的荆棘花艳绝盛放,配着苏暮寒嘴角若有似无的邪意,仿似在战场中被鲜血染过的战花,妖冶而不屈。 “恭迎娘娘凤驾,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身后骑兵齐声高喊,一时震天而响,声势浩大, “素闻虎豹骑骁勇善战,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苏暮寒,好久不见了”,玉辂中传出宁子沐凤鸣般的声音,带了几分赞赏。 苏暮寒闻言,五官如雕刻的俊美脸上,露出难得的欣喜之色,开口答谢道,“贵妃娘娘有心了,请准末将为娘娘带路”, “有劳将军..”,宁子沐略有些慵懒的嗓音传来,众人闻言,皆是不由心荡神驰,那玉辂中所坐之人,便是传闻得皇帝赞誉,天下佳人,莫若宁府之子。容颜绝美,举世无双的宁贵妃,一时间,众将莫名的有些乱了心神。 苏暮寒高喊一声,号令所下,上百骑兵瞬间听令,翻身上马,脸色肃穆,自制力倒是极强,骑兵列在队伍前面两侧,缓行带路而去。 宁子沐这时才转回头,望着那个悲伤的背影,只得语气和缓,开口哄到,“阿青乖,以后带你骑马马”,青笙正扁着嘴,眼泪汪汪的,嫌弃宁子沐刚刚无视了自己的请求。 听得此言,背影的耳朵一竖,动了动,立刻转过身,清澈的眸子晶晶亮,似是夜空的繁星闪烁,咧嘴一笑,“说定了啊”,凑上前,跟宁子沐勾了勾小指,眼珠转了转,这招对沐沐好像很好用呢。 一入苏州城,百姓熙攘,拥挤在道路两侧,口中不时惊呼着,“苏将军”,“苏将军果真英武不凡,勇如天神”,“那就是虎豹骑”,“虎豹骑真有气势”, 人头攒动地争相围观着以骁勇闻名的苏暮寒和他的虎豹骑,上百匹黑色战马,披甲昂立,神姿风朗,一众骑兵身穿黑色铠甲,手执长枪,昂首挺胸,气势逼人,而领头的苏暮寒,一身银白铠甲,赫然其中,更是显得卓然不凡。 人群中听得少女们的连连尖叫与惊呼声,不时还有荷包、香囊等物,抛落过来,一个精致的浅绿荷包,精准地往苏暮寒身上投来,眼看就要落入他的怀中,苏暮寒斜长的眼眸一扫,荷包的主人着水绿色长裙,俏生生的脸上闪着两抹红霞,娇艳动人,双目含情地望着他。 苏暮寒俊美的脸上,神色阴沉,冷哼一声,手中银枪挥动,将荷包直接击落出去,那女子见状,眼眶泛红,跺脚而走,人群中不时发出惋惜和感叹声。 苏暮寒目不斜视,正视远方,腰背笔直,待得虎豹骑走过,那七凤金黄曲柄盖,赤、黑凤旗,金黄的鸾凤扇,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慑于皇家威仪,所有人下跪叩头,噤声不语,与适才喧闹的情形截然不同。 青笙偷偷撩起珠帘,望了眼外面的情形,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宁子沐却比了噤声的手势,将她从对面拉了过来,贴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不可高声喧哗”,青笙嗫嚅了下嘴唇,也贴到她耳朵前,小声地说道,“他们为何都跪下了啊”,温热的气息吐在宁子沐的耳朵里,让她有些痒, 她将青笙扯远了些,低声说道,“因为我是娘娘,他们见了我要行礼啊”, “那为什么我不用下跪行礼呢”,青笙玩起劲了,又扑过去,手掩着嘴,凑近她的耳朵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宠物啊”,宁子沐有些无奈,只得捂住她凑近耳朵的嘴,低低说道, “唔..,唔?宠物?”,青笙使劲掰开她的手,拼命凑过去, 宁子沐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老实坐下,谆谆教诲地说道,“宠物就是要一直跟着主人身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逗主人开心,主人便对她很好,会给她好吃的”, “嗯,那我要做沐沐的宠物”,青笙一听有好吃的,什么气节都没了,眼睛坚毅地望着那只笑弯了眼的狐狸。 ☆、沧浪 苏州皇家别院园林,沧浪阁,门北向而开,前有一道石桥,一湾池水由西向东,环园南去,沿池筑一复廊,蜿蜒曲折,既将临池而建的亭榭连成一片,而翠竹摇影于其间,藤蔓垂挂于其上,环山衔水,吟香醉月。清晨夕暮,烟水弥漫,极有烟雨江南的诗意。 宁子沐漫步回廊中,一袭紫金百鸟朝阳袍,高髻朱颜,镶翠金凤步摇,伴着步履,摇曳生姿,只手轻搭在忻云手上,莲步轻移,华贵威严。 环顾连廊,碧水如波,藤萝紫花垂挂,清幽雅致,心想这苏之年倒是颇费了些心思。今夜,苏之年在别院设了晚宴,宁苏两家本就有些交情,如此盛情之下,倒是不好推却。 在扬州时,宁岐山与苏之年皆是武将出身,志趣相投,情同兄弟,宁岐山善领兵打仗,苏之年善兵法谋略,后因宁岐山授命去漠北征战,而苏之年则举家迁至苏州就任太守,两家交情才淡了下来。 大堂之内,众人已是入座,见得宁子沐入内,纷纷起身行礼,宁子沐免了礼,坐在上方最高位,苏之年、苏暮寒坐在身侧,因是家宴,苏之年只带了家眷,毕竟贵妃出行,仍是需有所避及。 “苏太守数年不见,仍是气色轩昂”,宁子沐淡淡开口说道, “承蒙贵妃娘娘垂念”,苏之年年约四十,笑容温和,温文儒雅,倒是像文官一些, “即是家宴,各位不必拘束,宁苏两家素来交好,自是叙叙旧情”,宁子沐微微一笑,如三月桃花盛开,绝美华贵,身侧苏暮寒愣了楞,正送往唇边的手中酒杯停在空中,眼眸直直盯着她,苏之年见状,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才使得苏暮寒回过神来,举了手中酒,一饮而尽,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怅然,别有番清艳之姿。 “犬子顽劣,这般年纪了,仍是轻狂心性,娘娘切勿见怪”,苏之年赶紧说道,为苏暮寒适才的无礼请罪,两家交情再好,那也是曾经,如今她身为贵妃娘娘,又岂容旁人肆意打量。 “无妨,苏将军与本宫自幼相识,自是许久不见了”,宁子沐淡笑了下,并未在意,从前父亲出征时,也多得苏家照顾,尤其苏之年与苏暮寒从小待她便是极好。 “别人这般年纪早已成家,他却仍是浪荡子,可谓门楣不幸啊”,苏之年叹了口气,语气里有几分无奈, “苏太守过谦了,苏将军智勇过人,率领的虎豹骑攻无不克,是周朝之幸,百姓之福”,宁子沐宽慰道,心中却有些讶异,苏暮寒年长她五岁,如今已年约二十有七,却仍未成婚,在周朝来说,已是相当罕见了。 “多谢贵妃娘娘夸奖,暮寒受之有愧”,苏暮寒听得两人这般对话,俊美如玉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扬手举杯向宁子沐示意,一饮而尽。 “若说智勇过人,谁人可及宁大将军,只是..天妒英才..,微臣恨不能与宁将军..并肩抗敌”,苏之年脸上神色悲恸,他虽是武将出身,但体弱多病,后才专于兵法阵型,自是景仰上阵杀敌,豪气干云的宁岐山。 宁子沐闻言,亦是一脸肃然,夹杂着悲恸的神色,半响不语,苏之年连连叹息,苏暮寒低着头饮酒,一时筵席气氛有些冷了。 “娘娘,吃些菜罢”,忻云上前,给宁子沐布菜,她才眼眸清亮了些,脸上回复了淡然,嘴角含笑道, “苏太守赤诚相待,本宫替家父在此拜谢”,苏之年连连点头,仍是一片怅然悲伤之意, 宁子沐见得远处案几上,坐着一名身着鹅黄衣裳的女子,容貌姣好,面容与苏暮寒有几分相似,便引开了话题,开口问道, “那位佳人可是苏欣?数年不见,竟也及芊了”, “正是幼女苏欣,白驹过隙,一晃都这么些年了,老臣不服老都不行了”,苏之年开口回道,神情从悲痛中和缓过来,疼惜地看着爱女, 苏欣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越过案几,走到宁子沐跟前,款款作福,行礼说道,“民女苏欣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凤体安康”,苏欣容色姣好,神色自若,举手投足间倒是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苏家人长相皆是出众”,宁子沐端详苏欣片刻,缓缓说道,此言一出,苏欣眼底喜悦,苏之年亦是颇为欣慰,宠溺地看着苏欣, “忻云,赏苏夫人,赤金松鹤长簪、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链,赏苏欣,孔雀绿翡翠珠链”,宁子沐封了赏,苏家行礼谢恩,感激不已。众人又讲了些从前旧事,气氛倒也融洽,苏之年安排了些歌姬与舞姬表演,宁子沐看了会,便推脱路远身乏,先行离开了。 回廊转折,侍卫小步在前,提着灯笼,照着亮,忻云搀着宁子沐,往寝处走去,夜空繁星点点,弥漫着藤萝花香,芳香醉人。 “青笙呢?”,筵席一散,宁子沐便开口问道,想到青笙,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不过两个时辰,竟有些挂念她了, 忻云忙不迭地回道,“青笙在房间里呢,奴婢怕她迷路了,便嘱咐她在房间里不可出来”,心中暗想,主子对宠物可真是好啊,离了半会都舍不得。 想到这一路上,每次夜里她拖了青笙在房里歇息,第二日,她却总是从主子的房里跑进来,想来主子惯着她,让她在侧榻随侍罢。 宁子沐先去了青笙房中,甫推开门,一道青色的身影便扑了过来,东瞅西摸,双手在她身上乱翻着,宁子沐拧了拧眉头,一把推开她,凤眼横扫,喝道,“不懂规矩,横冲直撞,像什么话!”, 忻云见得她动怒了,赶紧一把拉过青笙,见她不断挣扎着,连连柔声哄到,“怎么了,青笙,别慌,别慌,给忻云说说”,青笙抬了头,小脸扭曲的,眼泪汪汪的,紧抿着嘴,委屈极了, “饿……”,嘴一张,话语一出,那委屈就铺天盖地袭来般,扁着嘴,豆大的泪珠在眼里转了又转,又死死憋在眼眶里,让人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 “怎么回事,忻云,没人送饭过来么!”,宁子沐厉声喝道,让忻云慌了神,急急说道, “奴婢陪娘娘去的急,一时给忘了,奴婢马上叫人备饭去”,忻云抬起裙角,一时顾不得仪态,便往外跑出去。 宁子沐抬眼看着那站在一侧,还扁着嘴的人,拉过她的手,往桌边走去,青笙挣了下,被宁子沐一瞪,也就乖乖地走了过去,两人坐在桌前,沉默无声。 咕噜咕噜,青笙的肚子突地叫起来,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特别大声,青笙扭捏了两下,宁子沐嘴角抽了抽,紧抿着下唇,神色淡然,倒是青笙闹了个大红脸,旁若无人地嘀咕了着, “呀,门外的蛤蟆叫的真响啊”, 这蛤蟆还是从林湄儿教她的,那时她总是缠着月汐在池边玩,林湄儿便悄悄扯过她,背着月汐,指着池塘里,很丑的一个东西说,那个是癞蛤蟆,它老想着吃天鹅肉,如果她再缠着月汐,她就会变成那个东西,她吓得都快哭了,所以才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这种咕咕叫的动物。 宁子沐闻言,嘴角狠命的抽搐着,终于强忍不住笑意,噗地笑了出来,一时间,笑颜如霞,光芒万丈, “不准笑”,青笙羞红了脸,急急用手去捂住她的嘴,宁子沐躲闪着,笑如稚童,简单纯真,不含杂质,若是有人看见此时的宁子沐,定是要大跌眼镜了。 待得忻云提着食盒,急急赶来,宁子沐才收敛了笑意,开口说道,“忻云,你也没吃多少吧,坐下和青笙一起吃些罢”, 忻云不敢,她哪来的福分与贵妃娘娘同坐一桌,见得主子凤眉一挑,又要发怒,只得战战兢兢地落座。 青笙双眼冒着绿光,似猛虎下山般大快朵颐起来,那凶残样,把正斯文吃饭的忻云吓了一跳,她飞速地扫了眼旁边的主子,见得她并无不快,才又吃了起来。 吃完饭,青笙自动拿了自己的小包袱,就跟着宁子沐走出去, “青笙你房间在此,别院房间多,便不用合挤一间”,忻云说道,青笙小狗般的眼睛直直望着宁子沐,清澈如碧玉的眸子闪动着, “不可心软,不可心软”,宁子沐默默在心里念了两遍,无视那可怜的眼神,径直走了出去,一则人多眼杂,二则宁子沐怕自己忍不住对青笙下手,她毕竟此时心性如幼童,太有罪恶感了,所以只得留下青笙一个幽怨地影子,在月光下,拉的好长好长。 作者有话要说: ☆、往昔 路途遥远,人马皆是疲乏,且算了到扬州的日子尚早,宁子沐便应了苏之年的盛情,在苏州多停留两天,休整一番。 第二日一早,苏暮寒派人送来帖子,相邀贵妃娘娘到苏州名胜游览,以尽地主之谊,宁子沐以路途劳乏,身体不适,婉言推却了。 四月初,寒意转暖,临池的亭榭中,远处小桥流水,近处翠竹青绿,藤萝紫花,景色怡人。 宁子沐一时兴起,命人拿了笔墨,描着园景春色,她的画风不似江南烟雨般隽永,却是泼墨淡彩,几下挥毫,拱桥、流水、翠竹、亭榭跃然纸上,画风质朴、大气,宁子沐换了细毫,却是极为细致地画着亭榭中的人影,青衣如翠竹,蜷在一侧,睡相安然,纤毫毕现。 宁子沐满意地停了笔,左手轻撩右手衣袖,将毛笔放在一侧的笔架上,打量一番画作,又转头看着蜷在石凳的青笙,见她睡眼朦胧,嘴角酒窝浅浅的,手里还拽着半块芝麻糕。 见过了她喜、乐、哀、忧的简单模样,宁子沐突然却怀念起,从前那深邃隐忍的眸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藏着千言万语的样子, 宁子沐忽然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我的青笙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忻云来禀,苏暮寒和苏欣兄妹求见,宁子沐允了,片刻后,苏暮寒领着一些侍女和侍卫过来,送来了各色藤萝花,宁子沐颔首谢了。 “末将让家中厨子做了些吃食,也不知娘娘是否仍是喜欢”,苏暮寒长身玉立,一袭白色锦绣长衫,清淡素色仍是掩不住眉宇清朗,明眸流采,容色如玉。 “苏将军有心了”,宁子沐淡淡说道,脸上也不见欢喜,神情莫测,让苏暮寒的眼眸黯淡了下,跟在身后的苏欣梳着环云髻,身着鹅黄小袄,水绿长裙,分外娇俏可爱。 苏暮寒遣退了下人,宁子沐也只留了忻云,任得青笙在旁睡着。 “娘娘仁和,当真平易亲近”,苏欣见得青笙在旁呼呼大睡,不由开口说道,心中却是腹诽着贵妃对下人如此不守规矩的纵容。 “此次出行,不必过于拘礼,你二人也是,苏宁两家相识已是十几年交情了”,宁子沐开口道,语气和缓,苏暮寒和苏欣闻言,神色一松,皆是有些欢喜,三人说起儿时趣事,连得宁子沐脸上也有些笑意。 “不知末将是否有幸,能陪娘娘在沧浪阁走走”,苏暮寒忽然开口说道,此言一出,三人皆是有些意外,连一侧的忻云都抬眼看了他一眼。苏暮寒眼神坚定,又带了些恳求,宁子沐一时犹豫起来,终还是应了。 忻云陪着苏欣,还有呼呼大睡的青笙,留在亭榭中赏花,宁子沐起身,缓步而行,苏暮寒紧跟在后。 两人沿池水而行,眼前一弯拱桥,苏暮寒加快两步,伸出手欲搀扶她,宁子沐身子一侧,仍是双手低垂相叠,掩于袍袖下,对他伸出的手视而不见,掠过了他。 “二人单独相处本已于理不合,苏将军不可逾矩了”,宁子沐立于桥上,微风吹起衣袂,华贵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苏暮寒看呆了,手停在半空,一时忘了放下,俊秀的脸上却闪过了痛苦、迷恋的神色。 苏暮寒初次见到宁子沐时,在宁府里,她躲在三个俊朗高大的哥哥们身后,怯怯地探出脑袋,粉雕玉琢的脸蛋,一身红色小袄,两个圆包发髻,乖巧可爱, “暮寒哥哥?”她脸上满是好奇的神色,眼中疑惑,男子怎么生得比女子还好看,轻轻的一声呼唤,却召唤他走入了她的生命中,再不愿离去。 八岁时,母亲过世,小小的宁子沐将自己关在房中,默默地哭泣,只有他走了进去,看着那躲在角落里的小人儿,他蹲下身,擦着她布满脸颊的泪痕, “暮寒哥哥有一天也会弃沐儿而去么”,她仰起流泪的脸,眸子蕴着水意,看的他心疼不已,从怀中取出两生玉,佩在她腰间,许诺着一生陪她,绝不离开。 他偷偷跑去静思房,见到被宁岐山禁足的她,衣衫脏乱,小脸淤青红肿,眸子里闪着怒意和悲戚,“敢说我没有母亲管教”,她握紧拳头,却浑身颤抖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哭泣,只有他明白,在她那骄傲气盛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安脆弱的心。 宁子沐愈发顽劣起来,她跟父亲和哥哥们学武,整日舞着长鞭,对那些人欺凌捉弄,只有他知道,她总是在武装着自己的脆弱,他却总是纵容着她,随她任性妄为,他就是喜欢她朝气蓬勃,盛意凌然的样子,那是他举世无双的沐儿。 “沐儿,你快些长大,这样我就能娶你了”,十六岁的苏暮寒对着十岁的宁子沐说道,他守着她,默默爱着她,只为了等她长大那日,便可迎娶她。 宁子沐十五岁那年,苏暮寒在城郊救了一个人,他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悔恨、自责,却无法改变的一日。那时,苏暮寒不过是个十人骑的小队长,率手下回城时,路遇二百匪贼劫持一个商队,护队侍卫虽武艺高强,却终不敌人数颇多的匪贼,节节败退。 苏暮寒率骑兵十人列队前行,举枪突刺,逼得匪贼步步退后,那匪贼却似不要命般,砍断马蹄,疯狂地向商队中心的一顶轿子发起攻击。 苏暮寒银枪挥舞,腾空飞跃,似一道坚不可摧地屏障,死死地挡在前面,鲜血如花,绽放在他白色的软甲上,妖冶而血腥。 匪贼并非乌合之众,行事有张,命令严明,没有一人逃散,全部死在了银枪之下,苏暮寒浑身浴血,握着银枪的手微微发颤,那昂然而立的身子,傲然如松的脊骨,不曾因为敌人而屈服,却因为轿中出来的人的天道威仪,而下跪屈从了。 轿中人正是景文帝周元世,微服私访时,被匪贼洗劫,感念苏暮寒浴血护主,智勇过人,封千骑统领,手握苏州、扬州骑兵三千,许苏暮寒以火红色荆棘花为样,寓意浴血不屈。 承以皇恩的苏暮寒,少年轻狂,意气风发,却不知他曾以性命相救,许他锦绣前程的人,却夺走了他一生的挚爱。 那日,景文帝圣驾到苏家,初见了宁子沐,她一袭红衣,衬得肌肤似雪,挥着马鞭,身下骏马神怡,四蹄奔腾,英姿飒爽,容颜绝美,凌然于人,那是天下无双的宁子沐。 只是那一刻,看着景文帝眼中的痴迷之色,苏暮寒俊秀脸上的眸子冰冷,铁血将军初次感到了无可奈何的不安与无助,即将失去宁子沐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果然,圣旨一道,带走了宁子沐,留下了她送回的两生玉,花开两生,天各一方。 苏暮寒从回忆中醒来,眼前仍是那绝美的容颜,只是彼此身份,距离遥远,不可触碰,他探手如怀中,取了块翠绿玉佩,两玉相嵌,剔透晶莹,正是宁子沐在入宫前,退回的苏家信物两生玉。 “沐儿,留下这块玉罢,我曾说过,暮寒永不离你,苏家永是你的倚仗”,苏暮寒分开两玉,将其中一块递给宁子沐,深情的眼眸里夹杂着痛苦和坚定,让她怔忡了下,却是叹了气, “如今早已不同往日”,宁子沐看着桥对面的水面,波光粼粼,偶尔泛起,池中锦鲤吐出的水泡,余光下他伸出的手迟迟没有收回,不由轻叹,若得苏家倚仗,宁家根基更为稳固,想及此,便抬手接过了玉佩, “苏太守年纪大了,早该享天伦之乐,早日成家罢,暮寒哥哥”,宁子沐转头,露出了年少时的微笑,苏暮寒听得此言,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紧抿的淬丹薄唇终是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一时间两人仿似回到了不曾分别过的年少时。 作者有话要说: ☆、争执 两人沿着回廊往亭榭走去,远远的,便见得忻云提着裙角跑了过来,脸上神情慌乱,宁子沐皱了眉头,怎得行事如此慌张,失了体统,正欲开口训斥,却听得忻云低呼道, “贵妃娘娘,青笙..和苏..姑娘争执起来了,还动了手..”,宁子沐与苏暮寒对视一眼,皆是讶异,也不再言语,疾步往亭榭走去。 见得亭中杂乱不堪,糕点、茶水、笔墨洒了一地,藤萝花在地上被碾成碎泥,亭中两人皆是一身墨渍,衣衫凌乱,相互拉拉扯扯,乱作一团。 “住手!怎么回事!”,宁子沐俏脸一沉,心中极为不悦,厉声喝道,语气里隐隐透着怒意, “这个傻子在娘娘的画作吐墨汁,还吐在民女身上”,满身墨迹的苏欣拉扯着青笙的胳膊,不让她走,手下使了暗劲,拼命掐着她,青笙闷头挣扎,不发一言,宁子沐顺着苏欣所指,看了过去,果然画作上墨迹斑斑,倒是觉得可惜了,难得作了一副有她的画, “你这傻子,竟敢推我!”,“傻子”,苏欣使劲掐着她的胳膊,青笙吃疼,埋头拼命挣扎着,散乱的发髻,垂了几绺在眼前,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两人挣扎作一团,地上的糕点踩来踩去,沾污了苏欣绣工精致的锦缎鞋面, “青笙,不准动!忻云,拉开她们,这成何体统!”,宁子沐拧了拧眉头,口气不善地说道, “小妹,还不去换衣服”,苏暮寒喝止着刚无视他眼色的苏欣,见得她胸前赫然一个黑手印,她仍是未出阁的女子,如此当真是失了规矩。 “哥~~明明是这傻子毁了娘娘的画作,还喷了我一身墨汁,刚还轻薄于我”,苏欣脸上不依不饶,她心想贵妃的画作被这傻子毁了,肯定会帮自己出口气,且看怎么处罚这傻子。 “青笙!你做了什么!怎么如此对待苏姑娘!”,轻薄?宁子沐心里莫名生气,不由厉声喝道, 两人被忻云拉开,青笙低着头,跟个小墨团样,天青的裳裙上全是漆黑的墨点,头发因挣扎而垂落了几绺,挡住了眼睛。 她呼呼地大口喘着气,显然费了不少劲挣扎。她忽然抬起头,墨汁染黑了双唇,从嘴角流下,落在衣衫上,溅起数滴墨点,豆大的眼珠在眼眶里转着,她大声吼道, “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青笙倔强地望着宁子沐,眼神从垂下的几绺发丝间传了过来,居然带了几分恨意,让她的心猛地一抽,下意识地移开眼睛,沉默不语,气氛冷凝。 “娘娘,那苏姑娘说这墨是沉香墨,逗得青笙喝了,墨汁苦涩,青笙便喷到了画上还有苏姑娘衣服上,苏姑娘不依,便与青笙拉扯起来,青笙不小心..以为她身上有包子,所以..”,忻云迟疑地解释道, “还说不是傻子,让你喝你就喝,不是傻子是什么!”,苏欣气焰嚣张,恶狠狠地骂道, 宁子沐眉毛一挑,凤眼微眯,怒意闪动,苏暮寒知是她发怒的前兆,正要喝了苏欣,见得宁子沐莲步上前,一手轻抬衣袖,优雅的一巴掌扇了过去,青笙下意识缩头,巴掌却是狠狠落在了苏欣的脸上,顷刻间便肿了起来。 苏欣一下愣住了,她自幼受苏家疼爱,何时被人如此打过,一手抚着脸颊,竟是无法置信的神情,却又不敢言语,双眸闪烁着水意,不甘不愿地低下头。青笙望着这一切,也瞪大了眼,直直地望着宁子沐,见她施施然放下手,两手相拢放于身前,淡淡说道, “区区一幅画,毁了便毁了,本宫的人,轮不到你置语”,声音清朗,犹如四月草木清新的阳光,那包在青笙眼眶里的泪珠,终是忍不住地掉落下来,晶莹如珍珠,给乌黑的脸上划过一道水痕。 “小妹年幼任性,望娘娘宽怀”,苏暮寒知宁子沐向来护短,哪容得别人随意侮辱自己宫中的人,却见苏欣仍是硬着脖子,死死咬着唇,不肯服软,连忙替小妹先道了歉, “唔,确实年少任性,苏太守前日说的明年选秀女之事,你替本宫回了,苏姑娘这性格怕是不适合皇宫,早日寻人嫁了罢,此事不再提起”, 宁子沐此言一出,苏欣脸色瞬间苍白,她自负容貌超群,选秀进宫,位列人上,本是她的心愿,此番宁贵妃凤驾苏州,是她的大好时机,所以她便求了爹很久,只盼在宁贵妃面前提上几句,将来能否进宫,尚要得她提点和倚仗。 如今,宁子沐短短一句话,便灭了她所有的期盼,此生不过只能下嫁个门当户对的官员,都是这个该死的傻子,苏欣心中怒极,狠狠地瞪了一眼青笙,视线恨不得在她身上灼出个洞。 “是,谨遵娘娘懿旨,末将必定好生管教幼妹”,苏暮寒面色冷凝,双目冰凉地望着苏欣,尽是失望之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宁子沐,带着苏欣告退了下去。 苏氏兄妹离开后,宁子沐才转头看了站在一侧的青笙,见她低着头,扁着嘴,双手扯着衣角,泪珠还滴滴往下坠着,似是清晨树叶上的露珠,纯净而清澈,心中有些悔意,她怎么会误解她呢?她虽失忆,心性简单,却很懂事,从不惹乱子。 “忻云,带青笙下去梳洗洁净”,宁子沐吩咐道,淡淡看着青笙,语气和缓,青笙被忻云牵着,沾满墨汁的脸上,乌黑的眸子,被水意浸如琉璃,小嘴紧抿,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宁子沐按捺住走过去哄她的冲动,背对了过去,腰背笔直。 隔日,队伍便启程了,苏家一路护送到城门,苏暮寒仍是一身银白铠甲,火红荆棘披风,青丝如墨,俊美如女子的五官上,眉眼间却不经意地带着杀戮中的腥风血雨,苏太守率着众官员辞行,在玉辂前,款款一拜,开口说道, “苏之年率苏州官员恭送贵妃娘娘凤驾,由犬子一路护送娘娘前去扬州,拜祭镇国将军灵前,略尽苏家慰勉之意”, 宁子沐微微一笑,颔首谢过,苏暮寒拜别了父亲,翻身上马,手执银枪,地上一顿,枪声如龙鸣,朗声高喊道,“前行!!”,“是!!”,众人听令,队伍缓缓启动。 作者有话要说: ☆、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这摘要写的.. 玉辂内,宁子沐独自坐在一侧,青笙躲在了忻云的马车里,若她不愿,宁子沐也不好强迫她过来,所以她一个人呆在玉辂里,银牙磨得咯咯的。到了驿站,队伍便停下来,歇息休整,青笙跟着忻云下了车,黑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不时望向那正中的镶金玉辂。 正好宁子沐撩开珠帘,向外望着,见得青笙鬼鬼祟祟的,两道视线望过去,灼热地盯在青笙身上,青笙正好抬眼,视线望过去时,一眼看见探出头来的宁子沐,吓了一跳,缩了缩脑袋,往忻云背后躲,偷偷看了她一眼,假装无视她,宁子沐恶狠狠地回望了过去,青笙又看来一眼,充满了委屈,两人的视线就隔空扫来扫去。 忽的,苏暮寒走近玉辂,看见宁子沐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恶狠狠的嘴脸,神情一变,俊秀的脸上,古怪地扭曲着,宁子沐偏了下头,转过来,俨然又是一副华贵威严的正经样子。 “贵妃娘娘,末将带了些上好龙井,配上些苏州小点,想是娘娘会喜欢”,苏暮寒拎着食盒,站在玉辂外,开口说道, “苏将军有心了”,宁子沐笑意温润,眼眸弯弯,如三月桃花盛开,苏暮寒一时呆了,嘴角嗫嚅了下,终是上扬起来,男子俊秀,女子绝美,正如一副春日里繁花盛开的景色,让人心醉神迷。 “有劳苏将军了”,忻云在旁见着便轻言道谢,伸手欲接过食盒,苏暮寒这才回过神,眉目如画的脸上,微微发烫,敛了眼中的情意,匆忙递上食盒,转身而去。 忻云上了玉辂,跪着沏了茶,取出糕点,青笙亦跟着气呼呼地上了玉辂,坐在角落里。 “好了就下去罢”,见忻云服侍好,宁子沐摆手让她退下,忻云瞧了瞧躲在角落动也不动的青笙,又望了宁子沐一眼,见得她颔首,才退了下去。 “别闹了,吃东西罢”,宁子沐淡淡说道,青色背影却稳如泰山般不动,哦?连吃的都打动不了,这生气还是玩真格的了。 “我已惩处她了,青笙还想怎么样呢?”,宁子沐语气放缓,角落阴影中的眼珠子转了转,慢慢爬了出来,趴在她脚下,抬高小脸,凑近她,认真地问道, “沐沐,有把我当傻子吗?”,语气怯怯的,让人心里酸酸的,刺到了宁子沐内心最软的地方, “我的青笙是世间上最好的”,宁子沐俯视着她,右手摩挲着她的小脸,冷冽的眉眼,缱绻温柔, “比刚才那个白衣还好吗?”,青笙严肃认真地问道,见得宁子沐点头,脸上才闪了喜色, “那为什么你刚才对他笑的那么好看?是不是阿青不理你,你就对别人好了”, 她扁着嘴,委屈无比地嘟囔着,她知道宁子沐宠她,可自己才生气那么一下下,这么快宁子沐就改对别人好了,她很是不满,都忘记要生气,急急上了玉辂,争宠来了。 宁子沐莞尔,双手捧着青笙的小脸,凑近她,脸上展出大大的微笑,黛眉如月,眼尾如鸿鹄翩翩欲动,如一朵饮足了阳光的夏日葵,竭力盛开。青笙才算露出了笑容,两人鼻尖相抵,傻笑开来。 “我发现个奇怪的事”,青笙撩着珠帘观察了很久后,转身神神秘秘地对宁子沐说, “哦?”,宁子沐眼睛仍旧停留在在书卷上,只是扬了扬眉, “那个苏白衣,他经过时,男子见他,脸都很白,女子见他,脸都很红”,青笙记不得苏暮寒的名字,见他总是一身白衣,便叫他苏白衣, “沐沐知道为什么么?”青笙蹲在地上,仰着脸望着宁子沐,手里拽着她的衣角,扯来扯去, “那些侍卫对他有惧意,所以会脸发白,那些女子对他有思慕之意,所以脸会红”,宁子沐放下书卷,手堪堪可垂放在青笙的小山包发髻上,捏了捏,又揉了揉她额间碎发, “那沐沐对他笑,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青笙假装随便地问道,可转动的眼珠,还是透着丝紧张, “脸红才是爱慕,微笑不算”,宁子沐的手流连在鼓鼓的小山包上, “那沐沐心中可有喜欢之人?”,青笙闻言一喜,抓过在她发髻上捣乱的手,仰着脸,凑近宁子沐,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启,呼吸喷洒在她脸上,那熟悉的清冽草香啊。 宁子沐一时语塞,心中隐隐浮现的名字,却流转在嘴边,连一句戏言也说不出,兀自红晕爬了了脸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小人儿, “咦,沐沐看着我脸红了,所以,是喜欢我么?”,青笙一时顿悟,得意地绽开大大的笑颜,凑近她,东瞧西望,打量着她微红的肌肤,眼眸流光潋滟,粉嫩的双唇,染了水光,显得晶莹剔透, 宁子沐眼中聚焦在那微启的双唇,一张一合,仿似无言地相邀,眼眸一沉,手绕过发髻,扶在青笙后颈,俯下头,印在那双唇之上,熟悉的清冽草香拂过身上每一寸肌肤,抵死的缠绵,唇中茶香夹杂着淡淡的奶香,想是青笙偷喝了牛乳,她不合时宜地想到。 宁子沐流连忘返地辗转那柔软香甜的唇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微张双眼,见得青笙浑身僵硬,近在咫尺的眼睛瞪大如铜铃,宁子沐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她,轻咳一声,佯作镇静地,望向一侧,留下个惊艳的侧面。 惊呆的青笙,保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珠转了转,偷偷扫了她一眼,有些困惑,又有些害怕,苦着脸,委屈地盯着她,就在宁子沐被盯得立刻就要炸毛的时候, “刚才我的心有一下没有跳,会不会死啊”,青笙哭丧着脸,神色悲戚, “它适才一时开心,忘记跳了”,狐狸宁子沐正经地说道,青笙垂头检查着,嘀咕着,“刚才好像是有些开心,比吃了烧鸡还开心”,宁子沐嘴角狠狠地抽了下, 青笙这才放下心来,状若无事般四周环顾,忽然扭捏了几下,肩膀摆动着,衣角拧的都变形了,才开口说道, “上次我吃了你的嘴,这次你吃了我的,扯平了啊。下次你再吃我的嘴,我是要吃回来的啊”, 宁子沐浑身一震,堪堪撑住榻角,转过身,看着青笙,神情扭曲,见得那人一脸的认真严肃坚定无畏。 ☆、扬州 熟悉的景色,逐一掠过,扬州城门已是近在眼前,旧日的记忆涌上心头。七年未归,一朝归来竟是为拜祭父亲,宁子沐不由眼眶微红,纵是过了这些日子,伤感变淡,只是近乡情怯,愁绪又上心头。 古朴苍劲的宁府牌匾跃入眼前,那是凌岐山亲笔书写的,白幔垂挂,旌旗幡幢遍插,地上洒着圆形方孔的纸钱。 门前石狮卧立,府里侍卫挺直腰背,站立两侧,威武肃立。宁家二哥宁远武、三哥宁远之,身披取最粗的生麻布制作﹐断处外露不缉边的斩榱之服,一身素服麻冠、大领孝衣,内里着灰布衬衣,在府前相迎。 满目的悲凉白色,刺得宁子沐眼眶发红,她一身素衣,青丝以白玉簪挽起,府中传出的隐隐的哀乐声,令得她走下玉辂时,脚步一软,险些跌倒,身旁的苏暮寒箭步跃前,抬手任她扶住,待得她站稳身形,才松开手。 宁子沐勉强一笑,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戚,令得苏暮寒眼中剧痛,轻声说道,“娘娘节哀”,宁子沐微微颔首,直直往宁远之走去。 “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凤体安康”,宁远武、宁远之跪下行礼,一众人伏地叩头, “二哥、三哥不必多礼”,宁子沐扶起宁远武和宁远之,见得二人面容憔悴不堪。 漠北战乱,大哥宁远威驻守燕山关,不得归来,二哥、三哥便从漠北一路护送父亲回来,筹办丧事。一路奔波定是身乏劳累,可二人脸上仍是神色激动,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疼爱,家人的温暖,让宁子沐心里安然不少,携了两位哥哥缓步往宁府走去。 扬州亦设有皇家别院,但宁子沐想住在宁家,便留了宫女在宁家,遣了其余人留在别院。随宁远武和宁远之一路护送宁岐山的,还有黑虎军的将士,宁府自是安全。 宁远之让下人将从前宁子沐居住的房间打扫干净,路途奔波,让她先歇息一番,备了丧服。宁子沐洗漱更衣,梳丧髻,着丧服,用长孝带围一宽箍,结于头后,下垂脊背。 丧服分五类,按遵礼成服,分斩榱、齐榱、大功、小功、缌麻,重丧的宁家子嗣为斩榱丧服,出嫁女儿为大功丧服,以粗疏的麻布制成,衣裳分制,缘边部分缝缉整齐,披于宁子沐胸前。 灵堂在举行法事,哀乐鸣奏,焚香四起,念经声不断,宁子沐担心青笙心中害怕,便嘱咐忻云看好青笙,不让她在府中乱走。 灵堂,外侧依次插着三根丧幡,最外的幡高三丈六,为落马幡,见幡而下马。再近些为整仪幡,见幡而去身上饰品,梳头戴孝,最后高一丈七的很小的落泪幡,以便门口鼓乐知会守孝人前来行礼。 灵堂内,挂着挽联,一轴祭幛,上书‘瑶池返驾’,堂中僧人做着法事,木鱼声、念经声不绝。 周朝佛教盛行,认为,灵魂一般并不能够马上转生,没有转生的亡灵不是鬼,是在死后至转生过程中的一种身体,等待转生机缘的成熟。所以,人死之后七个七期中,需请僧人来做些佛事,亡者即可投生到更好的去处。 丧俗中,认为人死后七天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要举行"做七",每逢七天一祭,,"七七"四十九天才结束,外嫁女儿必须在第五个七天回来,灵柩在终七后下葬。 做七的同时,同时要进行吊唁,灵前安放一张桌子,悬挂白桌衣,桌上摆着供品、香炉、蜡台和长明灯等在没有收殓之前,这盏长明灯不管白天晚上都要有人看守,不能让它熄灭。这盏灯就是死者的灵魂。 在周朝,已出嫁的女儿不能参与亡父的启殡、朝祖、下棺、落葬,只能拜祭和守灵。 宁家三兄,宁远威智勇双全、宁远武骁勇善战,宁远之谋略过人,宁老爷子以威、武、之、师,为儿子命名,结果第四子生了个女儿,取名宁子沐,宠溺至深。三个哥哥亦是对唯一的妹妹千依百顺,可老大、老二常年军中厮混,心思大条,倒也只有老三宁远之心细如尘。 宁远之心疼宁子沐路途疲乏,便让她先去休息,宁子沐不依,径自在灵堂守着,垂首落泪,堂中尽是念经声、木鱼声与悲泣声,不时有宾客前来吊唁,都由宁远武和宁远之谢了礼,也替宁子沐挡了些想与贵妃娘娘套近乎的官员。 大堂,白幔垂挂,堂中一口漆黑的上好乌金棺木,保尸体三月不腐,一侧是陪着宁岐山征战数年的青龙甲和青龙戟,紫黑的血迹浸入其中,苍凉沉重。 “沐儿,爹爹今日教你执戟”,“爹爹,我要舞鞭,不要长戟”,宁子沐手指轻抚青龙戟,寒芒如月,泪水不止。 乐鼓声起,吊唁客到,苏暮寒一袭白衣如雪,神色哀戚,缓步走入灵堂,声音清朗,震如金玉, “苏家长子苏暮寒奉父亲之命,恭送镇国将军一路好走”,说罢,怀中取出镶金匕首,以刃嫠额,如美玉的额间,一道血痕,鲜血流下,与泪交合,嫠额是送丧仪式中最壮烈的,谓之'送血泪', “苏兄以亲友的嫠额相送,这份情意远武心领了”,宁远武抱拳道,语气诚恳, “宁苏两家相识数年,自幼相识,家父更是敬佩宁大将军,特遣暮寒前来相送,此乃暮寒莫大荣幸”,苏暮寒拱手回礼道,血泪滴落衣衫、地上,绽开鲜红的花瓣,俊秀的脸,如浴血沙场上的荆棘花,妖冶夺魂 “苏将军擦拭下罢”,忻云看的有些失神,莲步上移,从怀中取过丝绢,递了过去,脸上微微泛红,苏暮寒摆摆手,自顾自擦了去,走到跪在灵堂的宁子沐身后,守在一旁。 终七,启殡,宁远武、宁远之带领宁家男子护送棺木到陵墓下葬,与宁母合葬。宁子沐守了七天,启殡前更是跪了一夜,脸色苍白,伤心欲绝,差点昏厥过去,忻云扶着她回房休息。 待得宁子沐幽幽转醒过来时,看见床头趴了一个鼓鼓的小山包,她伸出手,捏了捏,有她在,心里总是很安心。小山包动了下,青笙抬起头,见她醒了,脸上一喜,坐在床沿,双脚凌空踢着, “沐沐,你醒了啊”,宁子沐身着月白里衣,散开的黑发如瀑,墨眸寒星,眼睛红肿,难得的楚楚可怜姿态,“怎么眼睛红红的”,青笙小脸凑近,手指摩挲着她的眼角, “不哭,不哭哦”,她学着从前喻月汐对她的样子,对宁子沐轻呵着。 宁子沐闭着双眼,感受温暖的手指,抚过眼角、眉梢,不由想起从前父亲哄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心中难受,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沾湿了枕巾,她赶紧往里侧偏头,掩了脆弱的样子,倨傲坚强的宁子沐怎么可以在她面前哭呢? 手指从眉梢划过了眼角的泪滴,青笙俯低脑袋,吻住那不断坠落的珠玉,舔了舔舌头,有些苦呢,不好吃。 她正要起身,宁子沐却伸手绕过她后背,使劲将她压向自己,青笙手没撑住,趴到在她身上,脑袋埋在枕头里, “会不会压着你啊,沐沐”,青笙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这样,陪着我,就好”,宁子沐在她耳边轻声说着,闭上双眼,清冽的草香,让悲伤也淡了几分。 七日后,宁远武、宁远之落葬归来,第四十九日,便是“断七”,各方亲友前来,僧人又做了场法事,为“保太平”,此次为活人祈祷,断七后便出了孝期,念经拜忏之后便脱下丧服,换上常服。 苏暮寒前来辞行,浴血沙场却没留下一道伤疤的俊美脸上,突兀地多了额间的血痕,伤口深且狰狞,平添了几分魅惑与张狂,可是望着宁子沐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而深情。 “已与宁兄拜别过了,临走前,想来看看你”,苏暮寒淡淡说道, 换了一身月白素服的宁子沐,未施脂粉,只簪了朵白色茉莉花,肌肤白皙的通透,神色虚弱,别添了些惹人怜爱的柔弱感,苏暮寒眼中不忍,怜惜不已, “这几日辛苦暮寒哥哥了,为家父奔波了”,她连说话也轻言软语,半分生气也无,与昔日那盛气凌人样判若两人。 “沐儿”,苏暮寒心疼不已,伸出手,想如从前般揽住她,呵护她,又突兀地僵在空中,收了回去。 皇上的女人,触之即是死罪,似有把利刀,在他心里胡乱翻搅,他生起了恨意,恨那带给他无上荣誉,又带走了他一生挚爱之人,俊美的脸变幻着神色,夹杂着痛苦、绝望、难过。 宁子沐静静看着他,从前年少不知,如今如何不懂他的一腔深情,二人却再无半分可能。 “世间女子万千,你又何苦执意不悔”,宁子沐开口说道,她站起身,不愿再逗留下去, “弱水三千,只得一个沐儿,让我如何再与她人厮守终身..”,苏暮寒亦随着她起身,望向她的眼中竟是深情不悔, “可你我再无可能,若再出此言,不便再相见”,宁子沐柔弱的语气中,却隐隐有些怒意, “沐儿不想听,我不说便是了,此番前来只是最后看看你,并无他意”,熟知她的苏暮寒,哪会不知她的情绪,口气近乎恳求,不再说那些她不想听的话语,宁子沐这缓了神色,微微颔首,莲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凤驾 “皇后娘娘到扬州了”,宁远之走到宁子沐休憩的庭院中,淡淡地说,宁子沐眉头上挑,苍白的脸上竟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派人来送信了,已到扬州城门,片刻后就到宁府,二哥先去迎了”,宁远之挥了挥手中白扇,脸上竟是古怪疑惑之色,开口说道,“端家与宁家,一文一武,殿上向来不和,何时你与皇后关系竟如此要好?” 宁子沐冷哼一声,她心中自是清楚端后来此的原因,本来虚弱憔悴的人,此刻却忽然战意凛然。 金、赤、黑色凤旗,鸾凤扇,金黄色凤辇停在宁府,寻常百姓涌入大街小巷,争相目睹,前有贵妃娘娘驾到,后有旷古空前的忠贤皇后驾到,错过目睹,实乃平生的憾事,一时间满城百姓尽出,下跪磕头,高呼声不绝于耳。 “肃..静..”,一声高呼下,全城安静,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端若华一袭明黄八宝凤袍,镶珠高髻,脸色阴沉,连日的赶路让她清冷的容颜上约显倦意,她缓步走下凤辇,挺直腰背,径直进了宁府,“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宁家一众人跪下请安。 “起身罢,本宫知宁将军先驾,特来拜祭,以示心意”,端若华声若金玉,缓缓开口说道,眼神扫了下方的宁子沐,脸色一沉,浑身透着冰冷,让人不由浑身一颤。宁子沐正好抬眼,见得她神色冰冷,顿时战意高涨,挑衅地望了她一眼,眼眸火光闪烁。 “皇后娘娘仁厚,远之替家父及宁家谢娘娘挂忧”,宁远之上前叩谢道,宁远武是个大老粗,宁子沐只顾瞪着双眼,这些礼节倒只有他顾得周全。 “云倾,将人安置在皇家别院清扬阁,本宫就在宁家住下了,随贵妃妹妹说下话,想是有房间吧?”,端若华淡淡然说道, “宁家不胜荣幸,陈清贵速速去,把最好的几间客房收拾出来”,皇后亲临宁府拜祭,并在宁府住下,这等荣耀,让一根筋的宁远武激动不已,立刻就应承下来,吩咐下人收拾屋子,全然不顾宁子沐扔过来的拒绝眼神和宁远之若有所思的眼神。 端若华清冷如故,吩咐着云倾安置下人,自己去宁岐山灵牌前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宁子沐见她倒也诚心诚意,神色才缓和了些。 端若华在大堂坐下,宁子沐坐在她身侧,命人上了茶,冷哼了一声,低语道,“你倒是跟得紧,私自出宫罪名可不小”, “已向太后禀过了,还许了我去寻龙山休养身子,过几日就出发,青笙随我同去”,端若华轻抿了口茶,这扬州青茶香味怡人,淡淡说道,语气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和隐隐的怒意, “想带走青笙?休想,你不怕妹妹我去太后和皇上漏嘴一说”,宁子沐扬扬眉毛,战意拢上了眉头,敢抢她的人,浑然忘记是自己先理亏,带走青笙的。 “看来上次的禁足之事你可是忘得彻底,你斗不过我,吃亏的,只有你。更重要的是,你怕青笙会怨你,你也舍不得她出事”,端若华清冷的容颜上,透着洞察一切的睿智,让宁子沐气急之间,一时说不出话来反驳她, “宁子沐,这次回宫后,我会请罪贬黜到长宁宫,这皇后之位相让与你,我只要她”,端若华凝神注视着她,淡然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坚毅,让宁子沐不由愣住了。 二人皆是知道对方对青笙的心意,但一人为皇后,一人为贵妃,身在后宫的权力高处,随意的疏漏,便可带来罪至满门的祸端。不似端若华被打入冷宫时,与青笙情意相交,宁子沐就算禁足,也自持贵妃的身份,她一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与青笙的关系。 青笙对宁子沐而言是宠物,是附属之物,多了她,她更加开心、满足,可是少了她,就像失去一只宠物,可能会难过几天,但她不会为了宠物而失去天下人觊觎的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而青笙对于端若华,已然渗入到她的骨血里,融入在血液里,失去了青笙,她会疯、会死。 “青笙有她的意愿,若有一天她想起来了,仍是会离开你”,好胜的宁子沐,即使是一只宠物也不会相让,更别提心中升起的不舍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端若华闻言,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缓缓放下了杯子,定定望着她,沉默不语。是啊,她总是与宁子沐争着、抢着,却忘了,若有一日,青笙恢复了记忆,彼时她选的,并非是自己。 夜里,端若华让云倾去找忻云,寻了青笙来,“端端,你也来了”,一个青色的身影,冲进屋子,扑头扎进了端若华的怀中。 怀中的柔软,让端若华清冷的脸上漾起了一抹浅笑,我来了,来你身边了。 “唔,来看看你”,端若华摸了摸她的头,忻云给她梳的双环发髻,碎碎的发丝落在额间。 青笙见着她来了,心中可是高兴,便把路上吃过的好东西、好玩的都给她说了,还说了苏欣欺负她的事情,小嘴像挂了酒瓶样,嘟的老高,说宁子沐一会儿凶她,一会儿又对她好,一直说了大半个晚上。 端若华听得有些发愣,终是捏了捏她的小脸,开口说道,“青笙,过几日随我去寻龙山好么?去山上的养心宫呆些时日”, “好啊”,青笙靠在她怀里,满口应道,她在宫内可是憋坏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而且寻龙山,一听就是很好玩的地方啊,末了又想了想,开口问道, “那沐沐…也会去么”,不过月余的相处,她对宁子沐的依赖已是很深了,端若华微皱了眉头,明知她现在小孩心性,心里仍是泛了些苦涩,淡淡说道, “唔,她应该也会去吧”,依宁子沐的个性,她不会去才怪。 “好呀,那可以和端端、沐沐一起玩了”,青笙拍手笑道,容颜如霞。 忻云掰着青笙的脸蛋翻来覆去的研究着,青笙不耐烦的扒拉着她的手,自打她从皇后那回来后,忻云就这么打量她大半天了, “忻..云.姐姐,你看..什么啊”,青笙脸颊被往外扯着,跟个包子样,含混不起地说着, 忻云一脸严肃认真地查看着,眉毛淡淡地,眼角微垂,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小鼻子,小嘴巴,小脸蛋,肌肤白了些,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脑袋还特别简单,怎么就能让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如此对待。 她松了青笙的脸蛋,趴在桌上苦苦思索,青笙揉了揉自己脸蛋,从怀里取了几块点心,打开丝绢,献宝似地递到她面前, “端端给的,吃”,青笙咧嘴笑着,这一声端端更是把忻云吓得一跳, 她知宁子沐把青笙当宠物样的宝贝着,却不知皇后面前,她也是这般不讲礼节,她神思不守的取过点心,塞进嘴里,入口一阵香甜,见得青笙对自己笑的如四月的山中泉水,清澈、透明。 也许就是因为她这般天真无邪,简单纯良,才能在这攻心斗角的后宫中,得到两位娘娘的喜爱吧。就如锦云般,贵妃娘娘毕竟也不想身边人,临到最后倒插了自己一刀。这么一想,倒是想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没有皇后的章节,你们冷漠到了什么样,哼~ ☆、糖戏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我的另一文《云染霜天》 宁府,中有庭院,山石相映,池水生烟,宁远之坐在亭榭中,打量着手中的糖人,栩栩如生的小白兔,听得陈叔的女儿生病了,闹着要吃小白兔糖人,适才他经过,便顺手买了. 只是一个大男人,拿着小白兔糖人在府中晃悠,始终有些不合适,他正欲扔掉,忽然一个青色的身影,咻的跑到他身边,坐在他旁边,两个眼睛死死地盯着糖人,灼热的似乎要融化掉一般。 “这是什么啊?”,小小的声音问道,他望了过去,应该是小妹带来的宫女,梳着双环髻,容貌平凡,他倒是有些失望,从前小妹身前服侍的宫女都是百里挑一的容貌,清秀可人。 “这是糖人,用糖做的”,宁远之有些意兴阑珊,不过见她一副兴趣浓浓的样子,嘴角的口水都快滴下来,又有些好笑,回答了她。 “用糖做的,那好吃吗?”,青笙双眼发直,盯着做成白兔形状的糖人,好奇地打量着, “不知道啊,应该好吃吧”,宁远之转了转手里的糖人,这种小孩子爱吃的玩意儿,倒是可以拿来哄小孩。 “那个..,我能吃吗?”青笙拧着衣角,扭捏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怯怯地开了口,抬起清澈的碧玉眼,匆匆扫了他一眼, “不成”,宁远之一口拒绝了,然后很有兴趣地看着那皱成一团的脸,小妹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好玩的东西。 “就一口,好不好?就一口..”,青笙仰着小脸,看着前面这个儒雅俊朗的男子,脸上写满了哀求,口水都快从嘴边滴落了, “唔……”,宁远之嘴角那一抹狐狸笑还真有些像宁子沐,这一声直唔到青笙快绝望的时候,才“好吧”,青笙闻言,眼睛弯如新月,又如清晨初升的旭日,清新又温暖。 宁远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兴味更浓,挡开她一把抓来的手,将糖人举到她嘴前,宝贝似的说道,“就一口哦”, 青笙慌不迭点头,一口就要咬下去,宁远之忽的将糖人往后撤,青笙一口咬空,牙齿磕碰出很大的声响,宁远之笑的眼睛都眯了,有意思,有意思。青笙吃疼,赶紧两手抓住他握糖人的手,小嘴凑近,张的大大的,一口咬下去。 “啧啧,可真贪心”,宁远之嘴上嫌弃地说道,眼睛却笑眯了,青笙咬了好大一口,结果没法咬断糖人,整张嘴咬在糖人上,宁远之又不松手,糖人就在两人间拉来扯去,宁远之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终于,青笙嘎嘣一声,咬断糖人,含在嘴里,香香甜甜的,清澈如碧玉的眼眸开心的弯起来,尽管很小口很小口地咀嚼着,嘴里的糖人还是慢慢消融在舌尖,一点不剩,于是两只眼睛便盯在那剩了一半的糖人身上。 “还想吃吗?”,宁远之朝着她晃了晃手中的糖人,青笙见状,忙不迭点头,脸上绽着笑容。 “为了不让你一口吞下”,宁远之将糖人掰下一小块,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递了过去,青笙慌忙拿手去接。 宁远之却避过了她的手,直接送到她嘴边,青笙只得轻咬糖人,嘴唇不时轻碰着宁远之的手指,指尖柔软的触感,让他兴味盎然地扬起了嘴角,青笙见没吃干净,还顺道舔了舔手指上剩下的糖渣。 这一幕完全落在了寻着青笙而来的宁子沐和端若华眼中,见得亭榭中,一袭青衣的青笙,趴在桌上,丁香小舌舔着宁远之的指尖,而那人正笑得人畜无害,两人同时冷哼一声,凛冽的气场连空气都冷了几分,忻云不禁瑟缩了下。 “小妹,你来了”,宁远之转过头,笑颜如水。宁家尚武,不落繁俗礼节,府中,主子与下人间,也是亲近,在宁家三子眼中,宁子沐仍是宁家的小妹。宁子沐直勾勾地盯着青笙,抿紧嘴唇不作声,双眸窜起腾腾火焰,威势逼人, “小妹,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三哥替你教训他”,宁远之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小妹,手欲轻拉过宁子沐,却不想被她一巴掌狠狠地拍开。 “小妹不喜欢三哥了”,宁远之委屈地看着宁子沐,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却不想宁子沐却丝毫不理会,琥珀的眸子闪烁,似是发怒的前兆。 他正欲开口,却见得端若华也站在旁,遂起身行了礼,却见得她亦是一副冰冻入骨的感觉,与昨日相比,更是冷上了几分,如冰封万里,让人心里不由直打哆嗦。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并未得罪她们,怎得二人皆是脸色难看。 “三哥,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她,我便让二哥跟你切磋切磋武艺”,宁子沐冷冷的说道。 宁远之想起上次二哥奉小妹的意思,那黑熊般高大强壮的二哥把他在地上扔来扔去的惨痛回忆,让他背脊一凉,想是刚才被二人看见自己戏弄宫女,勉强笑了笑,心虚地告退下去。 刚出亭榭,路过云倾时,忽的膝盖一疼,跌了一跤,灰头土脸地扫了云倾一眼,疾步离去。 这时,两人才转过头,看着那个正开心地捧着一块糖人的青笙,舔的可开心了,忽的,周围空气一冷,青笙打了个喷嚏,抬眼看了看二人,伸出剩下的一小块糖人,献宝似地举到两人面前,开心地说道,“端端、沐沐,吃..糖人..”, 宁子沐眼眸闪着腾腾的怒意,一把夺过糖人,扔在地上,还恨恨地踩了几脚,青笙见状,立刻嘴一扁,眼泪就包在眼里转了转,却见得宁子沐仍是脸色阴沉。 她转过脸,望着端若华,见得她亦面容冷凝,眼中竟是冷意,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得低头望着地上,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委屈的眼泪包在眼眶里转啊转。 “以后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许吃”,宁子沐大声说道,气急败坏的口气,竟然给人占了便宜。 “这糖人宫里没有,是外面买来的,阿青没有吃过”,青笙委屈地说道,见得二人发了脾气,眼泪终于凝成珠子跌落在地,溅成一点点的水渍。 “云倾,出去买些糖人回来”,端若华吩咐道,见得青笙落泪,瞬间就心软了,从怀中取了丝绢给她擦着眼泪。 “明日,我带你出去”,宁子沐见得她这模样,再大的气也消了,忽然开口说道,端若华替她拭泪的手一顿,转头看着她,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神色。 “很久没有偷溜出去玩了..”,宁子沐起了顽心,哄得青笙破涕为笑,才故作凶狠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力道却是轻柔地如拂过脸颊的鹅毛。 忻云见得皇后给青笙擦着眼泪,贵妃在旁捏脸哄着,见得一侧的云倾倒是云淡风轻,她有些晕眩,扶着额头,心里暗呼,我的天,这情景怕是连皇上也没有享受过的吧,她的心实在承受不了。 “贵妃娘娘,此番于理不合,且府外恐有危险”,忻云怯怯地开口劝道,心中明白,依主子的性子,能听进去才怪。 “我有武功,可保青笙周全,再说扬州的地盘我熟”,宁子沐得意洋洋的吩咐道,想当年,她亦算是在扬州城能横着走的小霸王,她语气雀跃,神情激动。忻云苦着脸,跟着这样的主子,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斩啊。 “我与云倾也去,她武艺高强,能有个照应”,端若华淡淡说道,宁子沐楞了一下,定定地望着她,这淡漠的皇后疯起来不输她啊,忻云更是瞪大眼睛,云倾闷声应了,倒是她见怪不惊了。 ☆、灯节 作者有话要说:研究了两个小时,用PS给云染霜天做了个封面,得意翻了,可惜PS字体好像很难的样子,只能放弃 扬州城中,正值花灯节,灯如星,花如海,游人如织,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宁子沐早就想带青笙出去玩了,遂命人悄悄备了衣服,也给端若华送去一套,下午时辰,便领着青笙、端若华和云倾从后门溜了出去。 忻云留在宁府,望着几人一脸渴望的表情,宁子沐便将她嘱咐给了宁远之,跟着他夜里游灯,宁远之知她要溜出去,咋舌不已,不过他向来宠溺宁子沐,知她在皇宫闷坏了,便装作不知情。 街上,端若华一袭男子的银白长衫,玉带环腰,束起青丝,纶巾垂余于发后,身形如柏,玉颜素净,未修饰的眉,墨黑修长,英气挺拔,配上淡漠的神色,倒有几分隐士的内敛与淡定。 旁边的宁子沐亦是男子装扮,一身赤红长袍,青丝成髻,紫玉金冠,血玉簪子,余发散落肩头,面如银月,眉如钩,浑身充满了妖艳的绝美。周朝文风盛,男子亦敷面与修眉,再以宁子沐举止洒脱,英姿飒爽,没有女子的扭捏,倒是更像个精心修饰的绝美男子。 如此耀眼的二人走在街上,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众人热烈的眼光和评论,端若华倒是淡淡地,举了手中白扇,偶尔遮挡下过于火热的眼光。 宁子沐仰首抬着下巴,欣然地接受着注目礼,只是二人中间那个青笙,却是扁着嘴,耷拉着小脑袋。 宁子沐给青笙备的还是女子的小衣和长裙,天青色莲叶,素净清幽,忻云给她梳了拧旋式发髻,两个山包盘结两侧,本也是清秀可人,但宁子沐耀眼如日,端若华清华如月,走在两人间,她立刻如夜空中的星子,微弱的光芒哪堪比拟,即刻暗淡了下去,隐没在光华之中。 云倾一身玄衣的女子打扮,发丝随意挽着,跟在三人后面,落下几步的距离,。 “你看,那位白衣公子气质超然,清如仙人,也不知婚配了没?” “那位红衣公子才是绝美无双,连得女子也比了下去,容色不凡” “若能与二人相识,该是此生之幸啊”,“若能得一人相伴,我死又何憾啊”,周围窸窸窣窣地响起女子的讨论声,偶尔还夹杂着男子的感叹声,让宁子沐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 “那居中之人是丫鬟么,竟走在两位公子之间,真的是不好知耻,乱了礼数”,人群中掀起一阵阵鄙夷的嘲笑, “就是,那等容貌,怕是连你我也不及,站在那处,当真污了两位风华似仙的公子”,伴随着各种不绝于耳的赞美声,还有着鄙夷和咒骂的声音。 青笙本来出来时,还兴高采烈的,见得周围的女子,看她的眼神都充满恶意,只得垂眼看地,小脑袋耷拉着,脚步沉重的,慢慢落在了二人之后, 端若华见得她落后,遂放缓了脚步,转头一笑,清冷容颜上,如积雪消融的夜里,洒下的一抹微凉而深情的月光,她伸出手握住青笙,青笙扁着嘴,牵着她手,才疾步跟了上去。 “呀,那清冷公子适才一笑,清和如风,这般自若气度怕是扬州城中无人可及,想必从城外来的贵公子,呀,他居然牵着那丑丫头,真是难以入眼,折煞,折煞”, “我若能得他凝望一笑,该是多好,如斯公子,此生难遇”,人群中掀起一阵喧哗,周围还不时有荷包、香囊扔过来。 “哗,那翩翩的红衣公子亦牵着那丑妇,啐,丑妇当真不知耻”,人群都不满地沸腾了。 宁子沐抓过青笙的手,见得她委屈地低着头,有些怯意地不敢看周围的人群,宁子沐有些不耐,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环顾四周,身上的威压倾泻而出,傲气逼人,一时间,让人群安静了些,断断续续仍有荷包、香囊扔过来,云倾气定神闲,随意挥着手,全部拍走。 二人才牵着青笙,一路逛着,捏糖人、千层油糕、双麻酥饼,都塞到青笙嘴里,小脸鼓的跟个包子样,这才开心起来,眼眸弯弯的。 一行人进了醉仙楼,包了上等包间,若不是怕张扬,宁子沐差点就要包了整个酒楼, “这醉仙楼可是扬州最好的酒楼”,几人坐在二楼包间,扬州街景竟入眼中,只是对面酒楼,还有几个姑娘在那顾盼生姿,含情脉脉,宁子沐哼了一声,将扬州的好菜点了满满一桌, “这扬州菜以‘三头’为代表,分别为拆烩鲢鱼头、扒烧整猪头、蟹粉狮子头,今日,本..本公子就一尽地主之谊了”,宁子沐得意洋洋的,差点本宫就脱口而出了,端若华吩咐云倾亦坐下一起, 除了三头,竹叶蒸鸡、大煮干丝、虾籽饺面等扬州菜摆满一桌,青笙眼眸冒光,口水咕噜咕噜的,响的着实不雅,众人亦觉好笑,宁子沐又嘱咐小二上了壶琼花露, “这酒据闻取琼花中露珠为液,味极甘美,乃扬州盛名美酒,正所谓,饮尽琼花酿,观尽景渺茫,一尽好时光”,宁子沐取了一杯,冲端若华扬杯,一饮而尽,端若华亦是饮尽杯中酒,如玉肌肤闪了些红晕,“色泽柔和、味醇可口,玉瓶沽美酒,此酒当真值得一醉”,两人间关系倒是因好酒缓和了不少。 青笙见二人饮酒,探手也要拿,一把被宁子沐拍掉,“不准喝”,“那为什么你们可以喝”,青笙嘟着嘴说。 “因为你酒量差,并且酒品很..不..好..”,宁子沐恶狠狠地说道,端若华亦是微笑不语,夹了一筷子鱼到青笙碗里,她才嘟囔几句,埋头吃起来。 “还有通州雪酒、海陵秋露白、宝应乔家白,都是好酒,待会去酒肆买上几壶,夜里赏灯时饮”,宁子沐难得出来,心里自是高兴,这些事平日里都是宁家下人就能打点好的,她不想惊动人,所以这些事只得自己亲力亲为。 桌上的饭菜,端若华只吃了些素食,小口饮着酒,宁子沐也吃的不多,膳食不如皇宫,左右是家乡的味道,大部分都被青笙一个人一扫而空,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被宁子沐趁机狠狠摸了几把。 扬州城里散落着各种小酒肆,宁子沐去了最大的酒肆,各买了几壶酒,让云倾拎着,一转眼,就见得青笙撅着屁股,蹲在小地摊前,摊上堆着各种玉石雕刻的小狗、小猫的,青笙拿着一只白玉小老虎,在手里玩着,玉非好玉,但小老虎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 “不买一边去,别挡着大爷做生意”,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汉赶着她,看见华贵服饰的宁子沐走来,立刻堆满了笑脸, “青笙,看到什么好玩的了”,宁子沐声音慵懒,走过去捏了捏她的小山包,大汉见得她们是一起,立刻笑着对青笙说,“这位姑娘可真有眼光,这可是好玉啊,远近闻名”, 青笙拿起白玉老虎,冲着宁子沐咧嘴一笑,开口说道,“像不像沐沐?”,宁子沐挑眉看了眼那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扔了锭银子给老板,大汉一见整锭白银,笑的老脸堆满了花。 “沐沐,送给你”,青笙将白玉小老虎放入宁子沐手中,大汉随口马屁拍了上来, “这位姑娘对公子的情意可真深,挑了好半天呢”,宁子沐把玩着白玉小老虎,听得此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睛弯弯如鸿鹄尾。 “青笙送的礼物”,宁子沐拿着白玉老虎,冲着正走来的端若华,献宝似地显摆了下,端若华眉眼清淡,神色自若,却是默默从怀中取出块翠玉雕的竹子,在手里把玩着,轻轻说道,“青笙送的”,宁子沐闻言脸上一垮,云倾也拿出了一把金色小剑,示意了下。 “月汐的白兔玉佩、忻云的簪子..”,青笙仰望着天,掰着手指,嘴里嘀咕着,宁子沐见状,眉头狠狠跳了下,恶狠狠地瞪了眼青笙,吓得她哆嗦了下,躲在了端若华后面。 ☆、月色 夜幕低垂,星子点点,河畔挤满了放灯之人,为了祈求来年太平,人们纷纷将河灯放入水中,点点灯光随着波涛起起伏伏,流向远处,汇成条条的光河。 宁子沐包下一艘画舫,在船头摆了案几,席地而坐,船未离岸,岸边的河灯尽入眼帘,青笙探出身子,好奇地打量着,端若华给她解释着各种花灯。 莲花灯寓意平安吉祥,桃花灯祈求好姻缘,龟甲灯是意愿父母长寿,每一盏灯后都是一个人虔诚的祈祷,一个诚挚的心愿, “为什么大家要放河灯呀”,青笙开口问道,她盯着水中漂浮的河灯,手拨拉着水,五彩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闪烁不已, “传说是有个少年出海打渔,一直没归来,悲伤的母亲就在河上燃灯,呼唤着儿子的名字,指引他回家,村民们为了安慰悲伤的母亲,也在河上燃灯,盼望一天,他能够在灯的指引下回家”,宁子沐揉了揉青笙的头,给她解释道。 “当人们放着河灯时,就会有一个心愿,盼望着有一天会实现”,端若华淡然说道, “那我也要放,有好多好多的心愿”,青笙笑的眯起了眼睛,端若华让云倾取了几盏花灯,青笙抢过了小兔子花灯,点燃了蜡烛,端若华取了莲花灯,见得宁子沐拿了并蒂莲花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见云倾取了桃花灯,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云倾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红霞。 “一、二、三”,四人同时松手,花灯在河面漂浮着,慢慢向远处游去, “沐沐,我的灯和你的并在一起了啊”,青笙兴奋地叫着,看着河面上的小兔子花灯与并蒂莲灯慢慢靠拢,然后并行着往前游去,后面隔了些距离是云倾的桃花灯, “咦?端端的灯了”,青笙四处找着,莲花灯放下没多久,就在一个水波的拍打下,火灭灯沉了,端若华神情黯然,勉强笑了下。宁子沐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取过酒,让云倾满上,跟她对饮了几杯。 船在河中无声而行,犹如行走在星光之中,人间四月芳菲尽,正值江南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季节,河岸两侧百花盛开,烂漫四野,晚风徐来,花随风舞,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出城后,两岸壁立千仞,秀奇逶迤,夜空如洗,皓月如钩。河流中光芒摇曳,渺渺茫茫,就好似有无数颗星星,汇成了星河,流光碎影,犹如洒落一地水晶,四人围坐船头,赏灯饮酒,倒是惬意得很。 夜深了些,河灯疏落零乱,云倾让船娘驶回城中,青笙吃饱喝足,缩成一团,倚着端若华睡了,端若华脸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支着脑袋赏月,一只手轻拍着青笙,哄着她睡,宁子沐伫立船头,河风吹得红袍呼呼翻卷,手执酒壶,仰头而饮,肆意畅快。 入城中,远外一艘精致的画舫缓缓靠近,船中隐约传来悠然的琴声,船家遥遥喊着, “这位公子,我家姑娘相邀公子画舫一聚”,宁子沐恍若未闻,立于船头,青丝飘拂,红袍翻滚,说不尽的风流神韵,绝美不凡, “那位公子不愿去,我家公子可是愿意作入画姑娘入幕之宾的,哈哈”,旁边的一个大画舫中,传来些言语,画舫中的人皆是调笑不已, “我家入画姑娘只愿与那位公子一叙,恕不能见诸位公子”,船家仍是朗声说着, “不识抬举,我堂堂扬州陈三少,竟不得见!”,大画舫中传出阴狠的声音,缓缓靠近那船家,隐约见得画舫中,歌姬舞娘,薄纱轻衫,宾客搂了女子在怀中,恣意逗弄, 琴声嘎然而至,那船家有些惊慌,匆忙支了船,急欲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船中传来句冷喝,一只船钩扔出,挂在船舷,猛力一拉下,两船开始靠拢,向中间宁子沐的船而来。 “三少,我看那船上男子亦是个绝色之人,不如也一并与入画姑娘邀来给兄弟们乐乐”,画舫中想起个猥琐的声音,带点邪气,说着下流的话语。 宁子沐挑挑眉,仰首俯视,威睨天下,姣姣的月色下,一袭红袍妖冶似火,衣袂翻卷,黑发如墨晕散,肤白若雪,凤眼流转,容色绝世。宛若南方的千里水波,有四月江南的烟霞,清雾箫鼓的散漫,齐放争艳的繁花开尽,也失了颜色,周围一时噤声,却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如此俊美风流,即使身为男子,亦是要试试了”,贪婪的眼光,如毒蛇般流连在宁子沐身上, 云倾阴着脸,站起身,捏碎了个杯子,将碎片挥手一扔,瞬间割断了船钩上的绳子,那画舫立刻往反方向划开去,大画坊里传来几声咒骂声, 宁子沐抽出身上的长鞭,凌空一甩,如挥舞的银蛇,呼啸而去,缠住船桩,猛地一拉,大画舫在水中打起了转,船头的几人,站立不稳,噗通掉入了水中,哭爹喊娘的叫喊着,乱作一团,云倾取了颗花生,手指一弹,咻的飞过,击在口出讳言的男子喉咙,他吃痛摸着喉咙,只能发出鼓风箱般哧啦的声音。 “船家,走罢”,船娘已经吓呆了,赶紧往回撑船,宁子沐转身,给了云倾个赞赏的眼神。转头看见端若华已经抱着青笙睡着了,皱了皱眉头。青笙睡得香甜,嘴角还流着口水,端若华环着她,神情温柔,仿佛怀中拥有难得的珍宝,安然而满足,天下万物亦不再入眼,尽可舍弃。 这一刻,她相信端若华真心愿为了青笙舍弃后位,尽管宁子沐不承认,可是心里却愈发依赖青笙了,可是若失了贵妃地位、失了宁家的宁子沐,就再也不是那个骄傲、高贵的宁子沐了。 她站在船头,任凭劲风吹过,花灯渐灭,河面沉寂,漆黑如墨。 船一靠岸,端若华就醒了,眼神还有些迷蒙,云倾将青笙抱在怀里,几人从后门回了宁府。 作者有话要说: ☆、青楼 第二日,青笙刚醒来,便又闹着要出去,异常坚定,卖乖、耍赖、委屈、包眼泪的招式都用遍了,端若华头一个心软,宁子沐也叹了口气妥协了。只是青笙死活不愿再着女装出门,纵是她心智简单,亦知晓是那些女子对于她的不满来自何处。 宁子沐只得给她备了身男袍,天青翠竹长衫,浅绿水纹腰带,配上鹿皮小靴,青笙学着宁子沐的样子,抬着下巴,背手而立,倒有些风姿逸然,宁子沐看的眯起了眼,端若华眼里也有了些笑意。 走在扬州城中,三个玉冠华服的公子,青如莲,白若霜,红似火,翩翩公子,周女好逑,招惹了无数少女们流连的思慕眼神,一路上都有偶尔掉落的香囊和丝巾,宁子沐一拨垂落的发带,笑容恣意而张扬。 “我家小姐请这位公子寒山一聚”,一个清秀的婢女拦住她们,脸若红霞,眼眸灼灼,望着宁子沐,开口邀道, “本公子没空!”,宁子沐收敛笑意,冷哼一声,也不看她,只顾掏了银两,给青笙买糖饼, “那便请这位白衣公子一聚”,婢女也不在意,似在意料中般,转身便望着端若华说道,倒是没有半分不自在。 “多谢你家小姐美意”,发呆的端若华一愣,歉意地笑了下,冷淡而有礼地婉拒了。 “你..你..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婢女被拒两次,一时气结,小脸泛红,气鼓鼓地说道,似是对这几人如此不识抬举,大为光火。 “是谁啊?”,青笙转头好奇地问道,左手拿着糖饼,往嘴里塞着,囫囵地说道, “扬州首富朱互昌之女,家中财力万贯,更何况我家小姐花容月貌,能得我家小姐一见,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婢女得意洋洋地说道, “哦”,青笙未听得她说完,转身指着糖葫芦,有些撒娇地说道,“我要吃糖葫芦..”,云倾急忙拿银两,宁子沐给她取糖葫芦,端若华替她理了下凌乱的垂发,看着几人渐远的背影,婢女瞪大了眼睛,呆立在风中,站成了块石头。 南河下,雪柳如絮,沿岸的琼花烂漫。扬州琼花世无伦,千点真珠擎素蕊,在姹紫嫣红的春色中,琼花洁白如玉、清秀淡雅,几人坐在河岸亭榭中,品茶赏花。 “相传一位神仙曾经把一块美玉埋在宫中,后来,从该处生出一株纯玉的花树,枝干、树叶和花朵都是白玉无瑕的玉质,当时帝后看了大为惊叹,遂脱口而出,赞为琼花,乃美玉之意”,宁子沐开口说道,她向来对这些民间异志很感兴趣。 “疑是八仙乘皓月,羽衣摇曳上云车,真如天上仙花落人间的仙葩”,端若华轻抿口茶,茶香怡人,花如仙葩,与她清冷的气质上倒有几分相似,心中自是对琼花极为喜爱。 “扬州以琼花和芍药而绝世,相比琼花清冷,我倒是更喜芍药,研华丽兹,红香散乱,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宁子沐青丝如墨,红袍翻扬,她盛气张扬,自是不喜清淡的琼花。 “花如其人,芍药为花中之相,倒是称你”,端若华放下茶杯,淡淡开口说道, “我最爱的是花中之王的牡丹,可全天下唯一能簪的女人,却不屑一顾,宁肯爱这清淡琼花”,宁子沐抿了口茶,深深地看了眼端若华,见她面容和缓,毫无在意,目光驻留在蹲在河岸看鱼的青色身影之上。 “青笙,你喜欢什么花?”,端若华见得跑来的青笙,嘴角叼根青草,轻声问道, “喏..这个”,青笙递过一根狗尾巴草,云倾给她做成了小狗,尾巴毛茸茸的,端若华接过来,脸上轻笑,清冷的眼如冰山化雾,眉眼间尽是温柔。 华灯初上,繁灯点点,扬州城里人声喧嚣,小摊贩的叫卖声,小二的招客声,还有姑娘的揽客声,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街边的两侧林立的青楼上,扬州女子,如花似玉,一袭春衫,眉目传情,欲语还休。 一方丝绢从二楼轻飘如叶,落在青笙仰起的脸上,她一把从脸上抓下,凑近鼻尖闻了闻,开口说道,“好香哦,她的丝绢丢了,我们去还她吧,沐沐”, 宁子沐转头,见得那二楼上的女子,扶着雕栏,摆着妖娆的身段,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媚眼如丝地望了过来。宁子沐眼眸一凛,从青笙手中夺过丝绢,扔在地上,一脚踩过,径自拉了青笙离开。刚为了给青笙寻糖人,居然走入烟花柳巷中了,她从前再是蛮横任性,却也从未来过此处,一时有些茫然。 “那个..”,青笙一边被拉走,手中还握着手绢,望着那女子,嘴里嘀咕着, “公子,进来坐坐吧”,朱红漆成的楼宇,牌匾上写着“百花楼”,门口的青楼女子,轻薄衣衫,腮红唇蔻,娇艳如花,正拉扯着端若华,丝绢轻拂过她脸颊,一股庸俗的脂粉气袭来。 “这位姑娘请自重”,端若华眼中闪过丝尴尬,手中白扇轻抵那女子,分开些距离,挺直腰背。 “公子本是来寻欢作乐的,如何自重啊”,四周青楼姑娘一阵低低哄笑,难得白衣男子清冷如仙,又是一副羞怯模样,倒是招人喜爱的很。 “看来是个雏儿,头回姐姐不收钱呐”,一个年纪稍大,脂粉浓厚的女子,挥着宫扇,手在自个儿波涛汹涌的胸前一托,连连媚笑着。 端若华蓦地脸上发烫,欲退不得,见得四周又围过来几人,拉扯着她,往楼中而去, “身段怎得比女子还软”,身上被偷摸了几把,端若华脸上微红,眼神向云倾望去求救,云倾顾不得青笙,赶紧过来挡在她身前。众女子见得挡在白衣公子身前的玄衣女子,脸色阴沉,眉间充斥着戾气,女子们才不欢而散去。 宁子沐也是自顾不暇,她身作男装亦是姿容绝美,妖冶勾人,这边人头攒动,混乱中,身上也被胡乱摸了几把,气的她怒火中烧,挥手狠狠扇了挡在前面的姑娘一巴掌,那容颜秀美的女子,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呀,公子怎么打人呢”,那女子不依起来, “滚开,否则别怪本..本公子不客气”,宁子沐恶狠狠骂道,该死的,敢占她便宜,看她盛气凌人的样子,青楼姑娘们看出她不是个善茬,讪讪地走了。 宁子沐这才回过后,身后空无一人,青笙不见了,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子沐,满世间只听见自己的心突突地狂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闯祸 杜四娘是迎香院的老鸨,身着粉红薄纱,头上贴着大红簪花,打扮的花枝招展,摇着那卧睡美人图的团扇,约有些年纪的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此刻正愣着神,看着埋头在桌上大吃大喝的青色身影。 当时她见得这青衣公子,迷茫地站在门口,一身玉冠华服,必是贵人家少爷,肯定能从他身上赚不少钱,千方百计拖了进来,他却只顾着吃,连旁边的姑娘都不多看一眼。 “公子,别只顾着吃啊,让含香陪你喝酒”,含香脸红若苹,鹅黄春衫,娇俏可人,目中含情地望着他,纤手轻拉着他,谁知这青衣公子,丝毫不理会,只是两手抓着烧鸡,埋头啃着。 “公子,陪翠儿说会话吧”,淡绿色薄纱的翠儿娇媚地说道,她一手支腮,薄纱滑落,露出雪白如藕的手臂,眼角点了美人痣,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她可是迎香院正得宠的姑娘,上次周公子见得她这模样,急色难耐,出了五百两欲共度良宵,都给她推了去,谁知她摆了半天,却见那青衣公子,眼眸直直盯着鸡腿上,让她颇为难堪,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争气的东西”,杜四娘啐了一口说道,连翠儿都看不上眼,这青衣公子倒是眼光极高啊,看来得上头牌花魁了。 “去,叫入画来”,“是”。 入画一袭浅蓝春衫,轻腰欲折,一头青丝,挽个慵懒的美人髻,乌鸦鸦的秀发斜插着一支步摇,衬得秀颈颀长,身段儿说不尽的风流,惹人无限遐思。 “入画见过公子”,入画款款拜过,云鬓花颜,花枝辉耀步摇,容颜精致,笑颜间风韵流转,唇瓣粉嫩,微微开启,勾人心神,青衣公子楞了下,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杜四娘满意地笑了,眼眸示意下,含香不甘地让开,让入画轻坐在他旁侧,扬州城中常说道,美人入画,姿容耀眼,她这楼中花魁向来无往不利。 “公子不理奴家,翠儿,心口可疼了”,翠儿见得入画落座,不甘示弱地撒娇着,吸引他的注意, “你..心口..疼?”,青衣公子眼神如波,眸子如水,迟疑地开口问道, “嗯..不信,你摸摸..”,翠儿说着就要拉过公子的手往胸口放,那薄衫下透着大红的肚兜,雪白的酥胸若隐若现。 “给..吃了,不疼”,那公子一把扯下烧鸡腿,献宝似地举到翠儿面前,笑意如花,让翠儿那风情万种的笑容,僵硬的凝结在脸上。 “公子对你可真好啊,翠儿妹妹有福了”,入画以扇掩面,低低地笑道,翠儿面露恼意,这男人当真荤素不吃。 “不如姐姐嘴比蜜甜啊”,翠儿勉强笑道,自入迎香楼以来,事事不及入画,处处低她一头,心中自是不甘心。 “嘴,蜜甜?”青衣公子耳朵一竖,转身盯着入画,望着那粉嫩双唇,翠儿看着他兴致勃勃的眼神,自己怕是又输了入画,愤愤地自顾饮了杯酒。 入画笑意盈盈,抹了琼花蜜的双唇,如凝冻般粉嫩弹人,青衣公子伸出手指,往她嘴上一抹,放入口中,吮吸了下,隐隐的清甜可口,似花蜜,好像很好吃呢,他这一举动把入画和翠儿皆是吓一跳,竟没想到这青衣男子,一时狂浪如此。 青衣公子油乎乎的手放下烧鸡,握住入画的小脸,端详着,入画有些惊慌,她仍是清倌,只有极尊贵的客人时,老鸨才会让她出来陪客。可她心里却未生怯,这华服公子虽然动作孟浪,可她在青楼呆久了,见多了欢客那饱含欲望的眼睛,这青衣公子,眼眸清澈纯净,散发的气息令人安心,她下意识没有反抗,只是微闭双眼,身体轻颤,翠儿在旁冷哼一声,讪讪地, 青衣公子本想俯下唇,又见她瑟瑟发抖,好像是身体发冷,眼中有些疑惑。 杜四娘挥着海棠春日扇,脸上堆满了笑意,那青衣公子的衣袍角的纹理,分明是苏绣坊专门为宁府而制,她才舍得让入画去陪他,这贵人必是出手阔绰。她见得门口又走入两位华衣公子,最前面那位红衣公子,气势逼人,雍容华贵,杜四娘匆忙迎了上去,笑意更浓了起来。 房中,青笙正脱了外袍,要披在入画身上,手握着她的脸,嘴俯了下去,突然,门被砰地踹开,宁子沐松开手上的杜四娘,见得房中情景,眉头猛地一跳,某人脱了衣衫,正捏着姑娘下巴,俯唇而下,两人双唇相隔不过两寸。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走近,各在一侧捏住了青笙的耳朵,猛地一拧,云倾云淡风轻地扬了扬眉毛,青笙哇哇大叫起来,旁边屋子的人听得动静,想是哪家相公出来寻欢作乐,被家中悍妇寻上门来,遂陆续走近,伸长脖子瞧着热闹。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宁子沐紧要银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手中一个旋转,毫不留情, “青笙学坏了..”,端若华淡淡说道,只是眼眸冰冷彻骨,令得四周温度急剧降低。 “这里东西好吃,姐姐也好”,青笙嘀咕着,嘟着嘴,耳朵疼的又包起了眼泪,眼珠转了转,见得两人俱是脸色阴沉,好像这一招不管用了。 “这里的姐姐确实很好,连入画姑娘也在此处,难得,难得,不枉费三少来此一趟了”,旁边房间出来的几个有钱公子,高声大笑着。 “早闻入画姑娘喜舞弄乐,犹好长箫,所谓香唇吹彻梅花曲,我愿身为碧玉箫啊”,几人面露邪气,言语不堪,猖狂的调笑着。 端若华皱了皱眉头,回望了过去,见得门口站着几位富家公子,年约二旬,为首的公子锦衣月衫,眉目清秀,脸色阴冷的有些发青,看着渗人,其余几个绸裳华衣的公子,惟他马首是瞻。 呀,入画听得动静,才睁开微闭的双眼,见得是她二人,惊讶地叫了声,宁子沐大惊小怪般地瞪了她一眼。 “我们入画仍是清倌,老身待会给各位公子选几个好姑娘”,杜四娘赶紧站了出来,打着圆场地说道,她悉心栽培入画多年,自是等着花魁开苞时,给城中权贵卖个好价钱,哪能随意就给人糟蹋了。 “滚开,不给钱不就不算卖啰”,尖嘴猴腮的黄衫男子一把推开杜四娘,流里流气的说道, “我们三少早就久仰入画姑娘,她却一直不肯相见,今日,就乖乖从了吧,指不定做个陈家小妾,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话毕,黄衫男子讨好地望了过去,见得领头的陈三少亦是嘴角上扬。 入画认出他们便是花灯节那夜大画坊上的人,心下一惊,当日,红衣公子为了救她,得罪了几人,若是被他们发现红衣公子,必是不肯善罢甘休。 “入画愿意留下侍奉几位公子,请让这几位公子姑娘离去”,沦落到青楼,自是料到这一天,倒不如报答红衣公子当日相救之情,她打定主意,款款作福,应承下来,只是垂下的眼眸却泛了清泉般的水意。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迷上玩游戏,所以进度拖延了.. ☆、审问 青笙有些迟疑地望着入画,她不知是何事,却是见不得美人落泪,宁子沐拉了青笙,转身欲走,端若华终是不忍,给云倾使了眼色,云倾会意,先护送她们离开,再设法救那女子。 “站住”,那黄衫男子突然伸手拦住了宁子沐,三角小眼睛打量了几番,充满了贪欲和猥琐,有些惊喜地说道,“这不是那日船头的俊公子么,可真是巧啊”。 “人都到齐了,很好,很好”,陈三少摸了摸喉咙,阴恻恻地说道。 “老三,入画归我,那几个男子,你们若是钟意,便拿去随意享用”,他又仔细打量了几番宁子沐和端若华,见他二人容颜犹胜过众女,连入画也失了几分颜色。 “这二人待我享用过,再分于你们”,他素来不喜男色,这二人竟意外地挑起了他的邪念, 宁子沐勃然大怒,脚尖一挑,凳子砸向他头顶,云倾却更快过她,身形如风,挥掌劈过伸手抓来的黄衫男子,手腕一折,疼的那人尖叫连连。 不过几个富家公子哥儿,哪里是云倾的对手,几下便被打趴在地上,宁子沐踩在陈三少的头上,犹不解气,狠命一脚踢向他的脸,就势飞了出去,几个人仓皇地拖了无法动弹的陈三少便逃。 “哇..沐沐,厉害”,青笙也看出那些不是好人,拍手称道,宁子沐骄傲的下巴一抬,眉眼间皆是傲然神色。 “多谢公子相救”,入画上前拜到,双眸含情,柔若春水,定定地望着宁子沐,见得她却是哼了一声,并不领情,入画一时进退两难, “适才多谢入画姑娘出言相助”,端若华见她两难,解围地拱手谢道,入画才起身,颔首微笑。 “这下糟了,那陈三少乃是扬州知府陈清州的宝贝儿子,如今迎香楼怕是有难了,完了,完了”,杜四娘使劲摇着宫扇,额头大滴汗珠落下,焦急地来回走着。 “四娘,此事因入画而起,若有责难,入画愿一力承担”,入画开口说道,柔弱不安的小脸上,闪过了些无畏,宁子沐扫了她一眼,对这青楼女子倒是另眼相看。 “本宫..本公子..问你,可愿离开这里”,宁子沐懒懒地问道, “自是愿意,入画亦出身扬州,家道中落,才沦落到如此地步”,入画垂首答道,语气有些激动, “为她赎身需多少银两”,宁子沐转头扫了眼杜四娘,开口说道。 “五千两白银”,杜四娘眸子里闪过喜色,她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果然今夜要赚大发了,不动声色地说道, “信口开河!你可信我明日便让迎香楼消失于扬州”,宁子沐冷冷说道,如此张狂的言语,却莫名的让人信服,不得不信,杜四娘不可能拿迎香楼去赌。 “三…两千两,当初花了一千两买的,花了不少钱栽培”,杜四娘额头滴着硕大的汗珠,胆怯地说着, “喏,先收下这,明日自有人再送上一千两白银”,宁子沐扔下一颗珍珠,硕大圆润,珍贵无比,杜四娘用丝绢擦了擦,以她的阅历,自是看出这珍珠非凡品,喜得脸上堆满了褶子,脂粉簌簌落着。 “多谢公子赎身,入画愿追随公子左右”,入画不敢置信,她所钟意之人居然为她赎身,想着今后便能伴他左右,脸上闪过喜色,跪下连连磕头。 “此事亦因我们而起,自不愿让你受牵连,今后你便凭意择一处而去”,宁子沐随意摆摆手,并没有带上她之意,入画小脸苍白,跪地不起,让宁子沐约有些不耐地挑了眉毛。 “若你家中尚有亲戚投奔,便自行寻了去,若是无处可收留,扬州宁府与我尚有些交情,许你一安身之处,亦是可以的”,端若华缓缓开口,她自是比宁子沐思虑周全。 入画闻言,悲戚的小脸才和缓了些,磕头谢了,眼眸仍是痴痴地望着宁子沐,充满了恳求、眷恋,情深的令宁子沐皱了眉头,连青笙也察觉了几分,假装无意地拉过宁子沐,背对着入画。 “快些离开罢,免得惊动了四周”,云倾环顾了下,谨慎地说道,端若华、宁子沐颔首,牵了青笙,离开迎香楼。 刚出迎香楼,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十名扬州官差,身佩长刀,将她们团团围住,陈三少从轿子上走下来,半边脸青肿得不成样子,睁不开眼睛,黄衫男子站在前面,朗声说道, “这几人无视王法,公然殴打官差,给我拿下” “这位公子并未身着官服,手持官印,谈何殴打官差,如此强词夺理,难道天子王法便是你们家的么?”,端若华冷然说道,眉宇间清贵逼人,淡然如仙,言辞却锐利得让人不可反驳。 “你…”,黄衫男子一时气急,若以知府的公子受伤为由,而出动官兵缉拿,偏就落了口实,若是陈知府知晓了,必定是重重责罚,但他又实在不甘心放过几人。 “这几人乃朝廷通缉的要犯,先抓回去再说”,陈三少脸色阴冷,阴狠地说着,手一挥,示意官兵动手,宁子沐和云倾将青笙和端若华护在中间,这回事可是惹大了。 一阵马蹄声和整齐的跑步声响起,身着黑色铠甲,手执长戬,军姿飒爽,旗帜上黑虎咆哮, “宁家的黑虎军”,“停!”一声震天大吼,黄衫男子吓得腿都软了,陈三少差点从轿子上跌落下来。 士兵分列两侧,将官兵围在中间,扬州官兵围成一圈,宁远武坐在马上,身形雄伟如山,浓眉阔口,腰板挺直,颇具英武之气,从沙场带来的杀意,不怒而威的逼人气势,活像冥府的魔神来到人间,陈三少慌忙上前,拱手道, “扬州知府陈清州之子,陈彪见过宁将军”,宁远武铜铃般的巨目炯炯有神,他冷哼了一声,陈彪莫名地觉得这冷哼很像适才的一个人,宁远武早已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劈头盖脸地往陈彪头上打去,打得他跪地求饶,鼻血溅了一地。 “你家老子都不敢公然出兵,你倒敢随意派兵缉拿无辜百姓”,宁远武粗声粗气,打得陈彪抱头鼠窜,不敢反驳一句。 端若华扫了眼宁子沐,见她正扬着眉毛,笑的邪气,倒是知道她这霸道样从哪儿来的了,宁远武逮着陈彪一通暴打,比之前的伤势更加严重,完了才歇口气,一脚踹在陈彪身上,恶声地说道, “给老子赔礼去”,陈彪一个狗扑在地,吃了一嘴灰土,仓皇爬起来,狼狈地说道,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给各位公子赔礼了,饶了小的一命”,陈彪跪倒在地,求饶着,宁子沐冷哼了一声,不发一言。 “哎呀,这不是陈公子么?”,宁远之见得宁远武打够了,这才从后面施施然走来,容颜俊伟的脸上,双目深邃,神光内敛,他扶了陈彪起身,开口说道,“在下二哥性子着急,陈公子别见怪”,陈彪抹抹脸,讨好地笑着,“不敢不敢”, “你看啊,陈知府虽则宠溺三少,但这借兵公然绑人之事,若是被陈知府知晓,或者被苏太守知道,三少这条命,怕是就保不住了,我家二哥也是性子急,也是为了救三少的命啊”, “多谢宁公子提点,多谢宁公子救命”,陈彪连连点头,他一时气急,没想到这后果,这么被宁远之一说,才知道事情重大,连连道谢, “好了,今日事就这么算了,三少带兵回去罢”,宁远之笑的很狐狸地摆摆手,陈彪带着人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小妹,二哥帮你打得开不开心”,宁远武腆着脸,搓着手,黑粗的老脸凑过来邀功, “小妹,你二哥鲁莽行事,还是三哥厉害,两下就摆平了”,宁远之拨开宁远武,腆着脸凑过来,两人互瞪了一眼,讨好献媚地望着宁子沐。 “还行罢,动静大了些”,宁子沐扫了眼那两排黑虎军的士兵,冷哼了声,其余几人总算是知道她这无法无天的性格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了。 “收兵!”,宁远武骑上马,带着士兵走了,宁远之带着几人,悄悄从后门回了宁府。 宁府,深夜,四处一片寂静,只有某间屋子,仍是灯火通明。 青笙站在桌前,张嘴打了老大个呵欠,眼角都泛了泪意,嘀咕着不准人睡觉,低着头,桌前坐了两人,正是端若华和宁子沐,一人目光冰冷,一人目光恶狠,两人本来都打算单独审问,谁也不妥协,最后只得联同审问。 “说,有没有被摸到手”,宁子沐咬牙切齿,眸子里腾腾火焰,越烧越旺,烧得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目光如炬地灼在青衣身上。 “呃..好像..有”,在吃鸡腿的时候,老拉着她,不让吃,青笙嘀咕着。 “除衫是怎么回事?”,端若华淡淡地说道,眸子里却比昆仑山顶的雪更寒冷入骨,冻得人发颤。 “她..冷..给她穿..”,青笙委屈地说道,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去吃了东西么,干嘛不让人家睡觉。 “有没有..亲上.”,宁子沐恶狠狠地说道,语气却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说是她的嘴好吃..可还没有吃上..上次看桃花啊..”,青笙抬起眼,碧玉眼转溜着,急急解释道, “闭嘴!”,话还没说完,却一下被宁子沐打断,端若华扫了眼宁子沐,见她脸上有抹可疑的红晕,清冷的脸上阴沉着,起身离去了。 “沐沐为什么凶我?端端,也生气了?”青笙怯怯地问,委屈地包住了眼泪,她不明白她们二人为何生气。失忆后的青笙心思单纯,不觉得宁远之喂她糖和吃入画的嘴是件很亲密的事情。 宁子沐见得她恍然不知的神情,心中酸楚,从前的青笙冷漠固执,可她若是眼中有你,心中有你,便再容不下他人,如今的青笙,依赖自己,又贪恋喻月汐的乖顺,端若华的温柔。 “你何时才会醒过来,阿青”,宁子沐叹口气,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她好累好累,她不想再这样了,好怕自己连心都丢了,而青笙却惘然不知,随意便被别人哄了去。青笙闻言,皱了下眉,头隐隐有些作痛,闪过些破碎的画面,稍纵即逝。 “过两日,便要启程去寻龙山的养心宫,我送你去后,便要回宫了,以后在宫里,少见面,阿青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宁子沐揉了揉她额间的碎发,冷冽的眉眼间夹杂着温柔,也有几许无奈。 “阿青知错了,沐沐不要生气,不要离开阿青,我不舍得你”,青笙一把冲去抱住宁子沐,埋在她的颈窝里,闷闷地说道,眼泪从脸颊滴落,流在她肩上,灼热滚烫,烫的她的心都疼了。 “你不舍得我,我亦是要走的,我不会永远在你身边,阿青要懂事,才能保护自己”,宁子沐拍着她后背,轻轻哄到,骄傲的眉眼间尽是温柔,她从不知自己亦能温柔如水, 听出了她话里的诀别,青笙哭的更凶了,纵是她身边,喻月汐待她温柔体贴,端若华行事任她心意,可她却是依赖总是凶她吼她,又总是宠她到无法无天的宁子沐,知她要离去,心中不舍得紧。 青笙哭的累了,沉沉睡去,宁子沐抱她上床,却见她手紧紧拽着自己衣角,苦笑了下,轻扯了下,却是扯不开,索性一把撕去衣角,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该是要彻底地断了。 出门去,却见端若华坐在池畔亭中,一袭白衣,背影孤寂悲戚,时间似凝固一般,很久,也不动,徐风吹拂着衣袖,翻卷,露出白皙如藕的手臂,瘦削青白,宁子沐缓步走了过去,淡淡说道, “送你们去养心宫后,我便回宫去,皇上春猎也快结束了”,那挺直的背影却是一震, “我不似你,肯为了她抛却一切,端家历代为相,根基牢固,宁家却只有军队,父亲已亡,兵权在大哥手中,若有一日,皇上听信了兵部的话,收了兵权,宁家便一无所有,内外树敌,只有被赶尽杀绝的一日,所以,宁子沐抛不下地位、家世和天子的恩宠”,宁子沐淡然笑道, “幸好,我对她并不如你般深入血肉,割之便血尽身亡,她是我的宠物,总有离开的一天,我亦是舍得的”,宁子沐宽慰地说道,端若华缓缓转过身,清冷的眼眸注视着她,一眨不眨, “你这双眸子,难怪不得皇上喜欢”,宁子沐有些狼狈地躲开了她的注视,端若华反倒清淡地笑了,如云开月明,阴霾散去。 “无论她现在还是从前,心里都有你的”,端若华淡淡地说道,明明是宽慰宁子沐的话语,可却是不争的事实,眉间带着仍是抹不去的忧虑。 “那是当然,天下之人,我若有相争之意,谁人不得,所以,她,是我让给你的”,宁子沐故作轻松地揽了衣袖,仰首望月,数不尽的盛意凌人,倨傲高贵, “你也不必送到养心宫的”,端若华见得她这样子,眼中闪了兴味,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呃…我也去泡几日温泉”,宁子沐脸上有些尴尬,迟疑地说道,端若华眸子清朗,知她不过想与青笙再多相处几日,也不说破。二人站在亭中,望着繁星闪耀的夜幕,皆是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养心 寻龙山,距离扬州五百里,青山绵延,苍龙河,蜿蜒蛇行,水势环绕,山清水秀,寻龙山中,各处泉水四季如温,渺渺白雾,浸泡泉水中,舒经活络,强身健体,于是先皇在山中修建养心宫,作为休养之地。 山雾缭绕,云蒸霞蔚,红日在翻滚的云海中喷薄,落霞铺满天际,火红的映山红开满山崖,霞光如胭,山花烂漫,万物生辉,崖后的养心宫,映在青山红花间,美如仙邸。 青笙趴在一侧山石上,双脚翘着,随意踢着,眉头蹙着,难得认真地扶着脑袋思考着,“想什么呢,青儿”,端若华走过去,“沐沐不理我,我想想我错在哪里了”,青笙嘀咕着, 见得她坐在一侧,翻过身,把头枕在她腿上,翘着腿,虚踢着,端若华替她捋了下散落的发丝,想了一会儿,青笙便没耐心了, “端端,我想听故事”,青笙仰脸看着她,顺手拿了块鸡丝卷,塞进嘴里, “从前有个傻子..”,端若华望着远处的翻涌的云海,缓缓开口道, “我不是傻子”,青笙抢声说道,她还是有些介怀的。 “唔,她呀,心是石头做的,坚硬如铁,谁都敲不开,可是呢,却有个呆子,每日拿小锤凿一点,日凿夜凿,有一天,才发现,原来她的心是中空的,只是外面那层是石头而已,里面很柔软,于是呆子就住了进去。 直到有一天,呆子被带走了,傻子才发现,自己的心,没有人住在里面,空荡荡的。可是带走呆子的人好强大,傻子没有办法,只能嫁给能救呆子的人。 可是呆子救回来时,却爱上了别人,因为傻子嫁给了别人,她再也不愿听傻子说话了,傻子很伤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呆子,一步步离自己远去。 其实她很想告诉呆子,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让她回来,继续住在心里罢了,没有了呆子,她的心已经不完整了,可是她是个傻子,这些话永远都说不出口。”端若华神情悲戚,看着落日坠入山后,被黑夜一点点吞噬, “眼泪怎么掉下来了”,青笙抹了把眼泪,转头把脸埋进她小腹,闷闷地说,“端端,我头也痛,心也痛”,端若华摸着她的头,清冷的眸子,染了水意,似化不开的雾气, 两人直坐到夜幕低沉,约有些寒意,才回了宫,养心宫位于山顶,侍卫、轿夫、太监都安排在了半山腰守护,只派了些大内高手在山顶护卫,端若华住的清凉宫,视野辽阔,宁子沐在相隔不远的灵泉宫,为了青笙,两宫留的人都不多,皆是心腹之人。 回宫,膳食已备好,端若华、青笙、云倾,她与云倾多年相知,同桌吃饭亦不避嫌,宁子沐轻步进来,坐在桌前,让忻云也落座,忻云不敢,守在一侧,云倾见得宁子沐同桌,不比从前,也起身离桌,青笙不懂礼仪,只自顾地喊道, “云倾、忻云,来.吃..饭”,两人摇头,守在一侧,宁子沐倒是不以为意,夹了一筷子青菜到青笙碗里,青笙不爱吃青菜,皱了眉,可是宁子沐好容易理她了,只得扁着嘴,往嘴里扒着, “多吃青菜,对身体好”,宁子沐懒懒说道,让忻云倒了杯酒,扬手饮了, “那你以后每天都给我夹青菜”,青笙趴着饭,眼神从碗上飘过来,恳求地望着她, “不准任性,说好了要自己照顾自己的”,宁子沐眉头蹙着,脸上闪过了些不耐,端若华看了她眼,眉间忧思不散, “唔~~唔~~阿青照顾自己,多吃青菜”,青笙大口扒拉着青菜,泪珠子在眼里包着,看的人心中不忍,忻云欲语又止, “又哭!不吃了!忻云,传令下去,三日后回帝京”,宁子沐扔下筷子,提起裙裾,疾步走了出去,宽大袖袍下的手指握的紧紧的,背影倨傲又落寞, 青笙嘤嘤哭着,见得她走了,扑进端若华怀里,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也沾湿了她的眼睛。 第二日,青笙急冲冲地去灵泉宫,守卫知她是贵妃身前的红人,堆着笑脸放了她进去,忻云却在殿前拦住她了, “忻云,我找沐沐”,青笙咧嘴笑着,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娘娘说是不见”,忻云为难地说道, “好忻云,放我进去吧,我想她了”,青笙拉着她的衣摆,左右摇晃,清澈的碧玉眼溜溜转着。 “青笙,快回去罢,别惹娘娘生气了”,忻云捏捏她的脸,将她转过身往回推道。 青笙气急,蹲在殿前,不肯走,使劲扯了一把又一把的青草,等了个把时辰,脚也累了,宁子沐仍是不见她,才得惺惺地回了清凉宫,见云倾守在门口, “云倾,端端呢?”,青笙扁着嘴,叼根狗尾巴草,一脸委屈的样子。 “在里面”,云倾扯下草,揪成了小狗,递给她,脸上忽的染了抹似有似无的古怪笑意, “哦”,见到小狗,青笙心情好了些,接过来,在手里把玩着走进宫里,云倾学着某人,挑了挑眉毛。 清凉宫,浴殿中设温泉,端若华向来好洁,出了薄汗,便令人备了浴具,宫女跪在池前服侍,池中花瓣飘着,她素来不喜欢人服侍,挥手遣退了宫女,将束发之物取下,满头青丝披泄而出,衣衫轻褪,白皙如玉,精致的锁骨,优美的背部和腰线,靠坐在池边,氤氲的热气下,脸颊微红。 水雾缭绕间,有浅浅的脚步声传来,端若华神色一凛,转过头。青笙拿着狗尾巴草,在雾气中望去,映入眼底的是一面由珍珠穿织的帘幔,穿视过去隐隐可见一道白玉台阶往下,瑶池热气萦绕,池壁上一道热腾腾的水幕从龙口流下,源源不断地注入池水中,设计精妙,池中青丝垂落,约有人影, “端端?”,青笙好奇地问道,探头望着, “青笙,你来此处作何,我..正在.沐浴”,端若华莫名有些慌乱,扯了衣衫,眼底犹带润泽的雾气,水珠从颈间滑落,滴入池中,颜态魅惑,偏偏带着谪仙的清雅华贵, “哇~~好大的池子啊,我也要洗..”,说着,青笙就开始脱衣服, “别胡闹..”,端若华慌忙扯了衣衫围在身上,濡湿的衣襟贴着,身段毕现,青丝垂在胸前,似水草般缠绕身上,说不出的身段风流,又带着清淡疏离。 突然的银光一道,带着森然的寒意,闪过端若华的眼底,接着一个黑影从房梁如泥鳅般滑下,手中长剑如森然张大嘴的巨蟒,直取青笙而去,那么一瞬间,端若华浑身的血都结冰了。 “来人!”她惨叫一声,往在池边的青笙扑去,抱她在怀中,以背挡在剑前,黑衣人楞了一瞬,收剑出手,将端若华拨开,手中剑往青笙刺去,青笙转身,张嘴呆立,动也不动地看着剑往颈脖刺来, “不..要伤她!”,端若华神情绝决,死命冲上前,双手紧紧抓住长剑,剑定格在青笙身前,握剑的手上不断坠落血滴,黑衣人抽剑不得,一掌击向青笙,她趔趄后退,跌在池边,头重重磕在池壁, 云倾一身玄衣,脚尖轻点,几个纵身飞跃而至,一剑击来,挑开黑衣人的剑,两人纠缠起来,端若华松了手,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去拉住青笙,却被她拉着,两人齐齐跌入浴池。 池水中鲜血晕染开来,青笙忽然在水中睁大眼睛,手脚慌忙划动,池水不深,可她失去记忆,忘了水性,身子在挣扎中下沉,映入眼前的,是端若华苍白的脸,白衫在水中舒卷,黑发如水草蔓延,这情景似曾相似,青笙扶着头,太阳穴又隐隐作痛起来,青衫与白衫在水中翻卷,两人往池底沉去,她伸手,却抓不住端若华,见得她步步下沉,她睁开双眸,眼角含笑,似要说些什么,却忽的昏迷过去。 场景如此的刻骨铭心,她脑中好似爆开一般,痛疼欲裂,“啊~~”,青笙大吼一声,双眼通红,在快要窒息中,记忆如碎片,闪过眼前,破碎的记忆不停拼接,分裂,混乱成一片。 挣扎中她踩着了池底玉石,她神情恍惚,直起身子,点起脚尖,水刚好没在鼻间,一手拉住端若华,走向池边,将她拉上岸,周围侍卫的声音靠近,青笙取了外袍盖住端若华,黑衣人见得人多起来,脚尖轻点柱子,腾空而跃,上了屋顶,几个闪身,渐渐没了人影,青笙身形晃悠几下,昏倒在池边。 作者有话要说: ☆、相认 端若华缓缓醒来,她脸色苍白,双手包扎着纱布,血迹斑驳,隐隐作痛,全身无法动弹,可见当时为了护住青笙用尽了力气,此刻竟使不上半点力道。青笙,青笙,她心中焦急,那黑衣人招招直取青笙性命,必是有备而来。 她心中担忧无比,正欲开口,云倾推门进来,手里捧着药碗,听见她朝着床角俯着的青色人影说道,“青笙,先去休息罢,你醒后便一直守着,醒了又昏睡,头受伤了需要休息”, 端若华闻言,才放心来,感到床前的人影动了下,青笙头上包着纱布,血迹从里透了出来, “我..我..她..”,青笙直起身子,睁开双眼,见得眼神迷茫,言语混乱,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还有哪里受伤了,青笙”,云倾没看见端若华焦急地睁开眼,只是紧张地端详着青笙,从浴池出来,她便一直有些不对劲,只是当时皇后伤重,便没顾及上她。 “云倾,这..这是哪里..哪里”青笙喃喃说道,“我怎么记不得如何来到此处”,她有些着急地拍拍脑袋,云倾抓过她的手,按在身前,开口说道,“别拍,别拍,你的头磕在池壁,受伤流血了”, “我的头怎么会受伤..”,青笙疑惑的问道,端若华心里着急,呼吸急促,眼中含了泪水,青笙,别再忘了我,别再忘了我。 “娘娘,你醒了”,云倾听得端若华呼吸声不对,才看见她睁开眼,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话。 青笙转过头,定定地望着端若华,眼中深情缱绻,万千情丝如瀑,缠在她的每一寸肌肤,端若华浑身一震,那久违的温柔而深情的眼神,是昔日长宁宫时,她望着自己时情意绵绵的眼神,她每夜在窗外守待时的眼神,她脸红告白时、讨她欢喜时的眼神。 端若华闭上双眼,她不敢看,不敢问,不敢开口,只是身子微微轻颤,她生怕一开口,便惊醒了这场梦。云倾见她们神色激动,旁若无人的情意展露无遗,知自己碍事了,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语儿,你怎么受伤了”,青笙握过她的手,轻轻问道,端若华闻言,微闭的双眼,睫毛轻颤,晶莹的泪水如清晨叶尖的露珠,如决堤的玄清湖水,仓皇地滑落后,再也控制不住地流淌着。 伪装了那么久的坚强,终于在这一声语儿中破碎成片,她死死紧闭双眼,眼泪滑落,她怕这是一场梦,可她哭的那么委屈,那么心酸,那么难受,连身体也不自觉地颤动起来,像受伤的小兽般低低忧鸣着。她以为她都快失去青笙了,如今她哪能不委屈,哪能不心酸,哪能不难受。 “别哭别哭,我舍不得你流泪”,青笙手忙脚乱地擦着她的眼泪,坐在床头,搂了她在怀里,拨开散落的青丝,轻吻落在她的额上,疼惜不已。 这句话说出,端若华哭的更凶了,她转头埋进青笙怀里,失声痛哭起来,说不尽的柔肠寸断,数不清的心酸委屈,道不明的万千情意,都在这刻彻底释放了出来,哭声悲戚、心酸,扯得人心里生疼,难受得连青笙也红了眼睛。 门外的云倾,深叹了口气,抑制不住的揪心,一掌击在了石柱上,陷入的深深掌印。 “语儿,我是青笙,睁开眼睛”,见得端若华缓缓歇了,青笙才开口说道,端若华有些狼狈地扯过青笙的衣襟,胡乱地擦拭了脸颊,窝在怀里不肯出来,她现在肯定很丑,不想让她看见。 “那我走了,你早点歇息”,青笙说着就要起身,端若华赶紧扯着她衣襟,不让她走,仰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她。青笙莞尔,伸出手,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滴,轻声问道,“受委屈了?哭得这么伤心,谁敢欺负语儿,我替你收拾他”,端若华不语,只是紧紧拽住她的衣襟,指节都发白了,她的青笙,她的青笙,回来了,回来了,再也不要离去,不要离我而去。 青笙脱了鞋袜,躺在床上,将她搂进怀里,端若华靠在她的胸前,温暖安心,她不敢开口,生怕这是一个梦。青笙握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着。端若华黑发如墨,眼眸如星,温顺地依偎在她胸前,嘴角笑意如画。 青笙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抬头轻抚着她仍蹙着的眉头,心疼不已,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若华如此心伤。哭后的端若华,好似心力憔悴般,终于疲倦地沉沉睡去,青笙替她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静静等着她睡去,才起身出了门。 她脑中一片混乱,要好好梳理番,甫出门,见得云倾正守在一侧,怔忡地望着柱子上的掌印,恍惚入定,神情黯然悲戚。青笙正欲开口,云倾却早她说出, “青笙,就算你失了记忆,若你再伤她,我必杀你”,云倾转过身,冷冷说道,眼眸闪了杀意, “姑姑向来知我,我宁可死,也不会伤她,此话怎讲”,青笙定定地望着她,眸子里竟是疑惑, “你不记得你失忆的事?你如今记得何事?”,云倾问道, “我只记得在长宁宫的事,如何来这里,我不记得了”,青笙拍了拍脑袋,又疼得很,云倾脸色惊异,上下打量着她,半响,才叹了口气, “罢了,如此倒好,你好自为之吧”,云倾转过身,脸色阴沉,不愿理她,青笙只好把满腹的疑问咽回嘴边。 太医昨夜就从半山腰的皇家府邸赶来,替皇后包扎了伤口,配了几幅药,今日又前来换了药膏,云倾煎好药汁,端了进来, “有劳姑姑了”,青笙守在床侧,站起身,走近云倾,欲接过药碗,云倾冷眼扫了她一眼,却不递去,只是将药碗放在桌上凉着,然后退了出去, “她怎么了?”,端若华斜靠在床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姑姑她心疼你,她们说,你手上的剑伤是为了救我而致,你怎么这么傻啊”,青笙心疼地捧过她缠满纱布的双手,轻轻吹着,好似这样她就不会痛了一般, “你记起来了么?不怪我了么?”,端若华垂首轻声说道,漆黑的眼眸,视线停留在朱红牡丹锦被上,语气透露了些紧张和不安, “都记起来了,长宁宫的事”,还有前世的事,青笙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可是出了长宁宫后的事就不记得了,依稀是宁贵妃要了我去沐霞宫,不过也没关系,记得最重要的就好了,还记得那一夜..”,青笙笑的贼贼的,语气里带了些戏谑, “药应该凉了,可以喝了”,端若华头又埋得低了些,耳朵透着红晕,青笙见状,嘴角不由上扬,她取了药碗,盛了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端若华耳根泛红,染至玉颈,启唇小口喝了下去。 见得端若华眉头微蹙,青笙轻声问道,“苦么?”,见她点头,青笙探过身,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唇间传来夹杂着苦涩药味的清甜, “甜了没?”,青笙轻笑道,端若华愣了下,耳朵红的鲜嫩欲滴,摇头,又赶紧点点头,头快埋到胸前,轻咬下唇,眼神从下飘上来,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又落到了被面上,眼眸水意盈盈。 女人的坚强冷漠,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在疼惜自己的人面前,总是娇羞柔弱的。 青笙见得她这般,假装环顾地找着东西,“咦,去哪儿了呢?”, “你找什么?”,端若华抬起头来,望着她,眼眸水意不减, “我那冰山美人去哪儿呢?”,青笙低低地笑道,端若华闻言,轻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理她, “好了,来,喝药罢”,青笙握着她肩膀,将她转过来,拿起勺子,轻吹了下,送到嘴边, “那青竹..还有..”,端若华有些迟疑地开口,青竹是她和青笙之间的禁忌,可是若不问个清楚,她心里难安。 作者有话要说: ☆、辞去 “娘娘,贵妃娘娘来了”,云倾在外面轻声说道,打断了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让她进来罢”,端若华闻言脸色一白,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她径自沉溺于青笙的温柔中,几乎都快忘记了,还有宁子沐的存在,又或许她私心里,不愿再提起从前那些事,青笙却以为她怕了,淡然的脸上眉头紧皱,眼眸透着冷意。 “青笙,你想起来了”,宁子沐迈步进屋,语气里透着喜悦,心里犹豫要不要晚几日再走,她的青笙,从前的青笙,又回来了。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青笙放下药碗,严谨地跪下行礼,垂下的眉眼间,看不见半点神色。 宁子沐进门便见得她端着药碗坐在端若华旁边喂她喝药,心里便有些翻涌,又见得她如此中规中矩地行礼作福,低眉顺眼的脸上却是漠然,宁子沐摆手让青笙起身,她眉毛上挑,眼神威厉,上下打量着青笙, “顾青笙,你玩什么把戏,我问你,可是都记起来了”,宁子沐有些急促地问道,语气有些不耐,又隐隐有些不安,她怎么会如此淡漠地望向她,似陌生人般。 “回禀娘娘,奴婢记得在长宁宫的一切,后来去沐霞宫的事不记得了,应该也不打紧”,青笙淡淡回道,她本是周全忍让之人,但见着端若华小脸发白,又看着宁子沐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心里莫名地有些敌意。 她不是没尝试过去回想那段失去的记忆,只是每每触碰,便是头痛无比,她心中猜想或许是那段被宁贵妃带走的记忆太过疼痛难受,是以回复记忆时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便遗忘了那段过去,所以她眼中对宁子沐更是冷淡。可她没想过,也许是当她恢复记忆时,无法面对那段过去,无法面对那时的自己,才埋葬在记忆深处,忘却不提。 宁子沐身形一震,藏在袍袖下的手蜷缩起来,修的短圆的指甲,紧紧地嵌在肉里,她吸了口气,抬高下巴,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那些打骂罚跪之事可是精彩,你若想知,本宫可以一一告诉你”, “看来奴婢忘了倒是好”,青笙低头说道,脸上神色不变,只是眼神又更冷了几分。 “青笙,娘娘..”,忻云不忍见得二人如此,刚要开口说话,宁子沐冷冷扫她一眼,眼里的威胁让她把话语从嘴边收回。 “忘了好,忘了好”,宁子沐笑容惨淡,端若华欲言又止,宁子沐挺环顾四周,睥睨众人,冷冷开口说道, “从今以后,谁也不准提!”,她威厉的凤眸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忻云身上,带着昭然的警告之意,忻云急急低头称是。 宁子沐侧过身,背影挺直如青松,却萧瑟如秋日的红叶,她不愿留在此地,她想尽快离去,可是脚步却仿佛生根般,无法移动半步,似是内心深处,她期待着,再看一眼那淡然的脸,再看一眼那深邃无波的眼眸,期盼着她忽然会再记起从前之事,可终于,在静寂无声的沉默中,心里泛出的苦楚一圈圈荡漾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竟偏偏忘了我,忘了与我有过的一切。 青笙有些奇怪地看了宁子沐一眼,见得她僵硬地站在一侧,不知想做什么,心里惦记着药得趁热喝才好,便自顾给端若华披了外裳,掖了掖被子,捧着药碗,盛过勺子递到她唇边,轻声说道,“先喝药,快凉了..”,端若华有些忐忑地往宁子沐看来,青笙却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她的手臂,安抚着她,以为她是顾忌宁子沐。 宁子沐侧着身,余光中,却是一切尽入眼底,见得青笙凝望着端若华,那白皙小脸上,眉眼间缠绕的皆是绵密交织的深情和疼惜。从前,青笙凝望着自己的眼神,有冷漠、有愤怒、有羞赧、有依赖,却从未有过如此情深意长的眼神。 衣寒透,为伊泪落,不惧溅血肉;只盼君,温柔以待,余生不复忧。 她脑中闪过这句话时,忽然明白了,为何端若华为了她,不在乎后位,不顾念生死,原来这般的深情相待,她的眼里只有你,她的心里只有你,足以令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哪堪后宫三千的皇帝可比拟。 宁子沐自诩对感情掌控自如,她以为很自己洒脱,她以为可以轻易放下青笙,回宫继续做自己的贵妃,将来等端若华自贬长宁宫,她便是皇后,宁家他日安枕无忧,荣华富贵。而她二人亦可安于长宁宫,厮守到老。 难道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难道她不只是宠物吗?为什么心内有种叫妒忌的情绪在吞噬着自己,拖拽着她不断坠落,坠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那种可怕的情绪在吞噬着她,要让她如寻常妇人般,撕破高贵的颜面,抛弃高高在上的尊严,伏低到了尘土,只求你别与她人在一起。 宁子沐被内心的可怕想法震慑到了,不,不,她是高傲的宁贵妃,她是举世无双的宁子沐,她怎能如此不顾尊严,卑躬屈膝,她终于再不忍见得那侧二人的柔情相待,愤然拂袖而去。 你永远也不晓得自己有多心仪一个人,除非你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 出了清凉宫,回到灵泉宫,宁子沐伫立在窗前,眼眸闪烁,脸上阴沉,沉思不语,忻云在旁怯怯地提醒道, “娘娘,明日便该启程回宫了”, “本宫难道不知么?”,宁子沐柳眉倒立,口气不善地说道,琥珀的眸子里懊恼、痛苦和不舍都掩在了那腾腾燃起的怒火之下, “奴婢不敢”,忻云忙不迭地跪在一旁,磕着头,不敢再发一言。 “起来,都收拾好了?”,宁子沐见她这样,口气和缓了些,让她起身说话, “一切已就绪”,忻云胆怯地望了她一眼,不知她在想何事,低低说道, “明日就走罢,留下也无用了”,宁子沐淡淡说道,眸子望向远处,夜幕下,远处灯火明灭。 左侧是端后所在的清凉宫,前方远处深蓝的夜幕下,新月如钩,繁星闪耀,汇成一道银色河流,流淌而下,像极了扬州城那夜的河灯,每个人都许了一个心愿,可她知道那永远不会实现。 第二日清晨,宁子沐乘着玉辇下了山,她不断地撩起珠帘,探头往外望着,一里,两里,十里,养心宫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眼帘,那人都没有出现, “狼心狗肺的混蛋!”,宁子沐狠狠地骂道,双眼却是通红。 浩荡的队伍离去,养心宫一下子空荡了起来。 端若华披散着青丝,站在床上,雕花窗栏外,是渐行渐远的离去的队伍,她双眸怔忡,清冷容颜上患得患失的模样,青笙手里捧着碗黑米红枣粥缓缓走进屋子,见她此番,不由一愣。坐在她身边,取过勺子盛起粥,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她唇边,浅笑着,“这粥我熬了一个时辰,养气补血,尝尝好喝不?” 端若华愣愣地看着递来的粥,有些晃神,这般温柔体贴的青笙,好似回到了从前长宁宫的日子,两人间再无猜忌、怀疑和隔阂,可自己真的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 “若华在想什么呢?这几日老是心不在焉的”,青笙定定看着她,心中有些奇怪,开口说道, “青笙要是有一天忘了我,眼里便再没有我了”,端若华怔怔地说道,她心里明白,纵是宁子沐掩饰得再好,这些日子的相处,宁子沐对青笙的宠溺,都看在她眼里,到头来,却落得青笙如陌路人般的对待,宁子沐怎么可能不心伤、不难过。 思人度己,若是一天,青笙忘了自己,形如陌路,光是想到,就令她寝食难安,如何能心安得接受青笙的温柔以待。 “语儿,我失忆时是不是伤了你..”,青笙脸上有些焦虑,清澈的眸子闪烁,虽然口中说着少了那段记忆并无大碍,可那段空白,偶尔总会让她莫名的难以心安。 端若华见得她有些不安,摇摇头,浅浅一笑,过去的就过去了,只要此刻,她在身边就足矣。 “我竟忘了你...怎么会..”,青笙自责地说道,她都不敢想象,若是有一日若华忘了她,那会是多么可怖的事。 “青笙,无妨的,如今不是都想起来了么?”,端若华不忍她自责,开口宽慰道, “你绣给我的丝绢和青鹿玉环绶呢?他日我再失忆,见着便会即可想起来的”,青笙摊开手伸到她眼前,戏谑地说道,“语儿是不是偷偷藏起来了,为何我竟未在身上找到?” 端若华小脸一白,昔日玉碎时,她那冷漠的眉眼,清晰如在眼前,若是她记起青竹,记起曾发生的事,清冷如水的脸,眼神不由有些慌乱, “怎么了?总觉得你有心事..”,青笙有些担心地问道,自她恢复记忆后,总觉得与若华之间似是隔着什么,二人不如从前般亲近。 青笙抚着她的脸,轻轻摩挲着,端若华只是摇头不语,轻靠在她的肩上,感受到那熟悉的体息沁入鼻间,微微叹了口气。 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的,可那些残忍的话语怎么能出口,那些疼痛的伤疤怎么能揭开。容我再自私几日,容我再缓几日告你青竹的事,容我再沉溺几日这难求的温柔。 “云倾..”,端若华直起身子,对着外面轻喊了一声,几下黑影闪烁,云倾便迈步而进,仍是一身玄衣,衬得脸色白皙,永远的没有半点表情。 “你把放在首饰盒里镶好的玉取出来,拿给青笙”,端若华吩咐道,云倾看了青笙一眼,冷得莫名地让她后背发凉,云倾熟稔地取过最精致的镶满宝石的沉香木匣,里面一方丝绢躺于匣中,递给了青笙,也不言语,站在一侧。 青笙看着捧在掌心的丝绢,俨然是当日她求着若华绣了青青子衿的丝绢,她揭开丝绢,露出了青翠的青鹿玉环绶,碎玉以黄金镶嵌而合,她有些怔然,讶异地望着端若华,眼中充满疑问, “不小心摔碎了,我便取回让云倾去修补”,端若华淡淡说道,纵是当日她再是伤心失望,仍是让云倾找最好的工匠镶好了。 纵然她再是轻描淡写地说起,可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戚,仍未躲过青笙的眼睛。无论有意无意,这块玉碎了,终究是她是在意的。 青笙摩挲了几下,小心翼翼地将青鹿玉佩系于腰间,将丝绢收回怀中,望了眼云倾,欲言又止,只是淡淡说道,“今后,我会一直看住它,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虐贵妃的节奏.. ☆、流水 端若华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双手不由握紧,传来的疼痛让她眼中有了痛意,“怎么了?碰到手了,痛不痛?太医怎么说?”,青笙有些紧张,想握过她的手检查一番,又顾忌云倾在,只得按捺下来。 “太医看过手,说是恢复的挺好,没伤到经脉,再多休养几日,便可拆了纱布”,端若华说道,眼神却流连在她的脸上,见得她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疼惜、自责和紧张,清澈如碧玉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她抬手想抚着她,却见得手上缠满纱布,只得放下,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好似凝固到永恒般。 经过几日的休养,端若华的手没有感染的迹象,逐渐开始结出粉红的痂,但太医仍是吩咐不可碰水,但她喜洁,一日不沐yu,便难受得紧,已经数日,她有些难以忍受了。 “云倾,吩咐人备衣服”, “太医说过了,手碰不得水,娘娘且忍耐几日,待拆了纱布罢”,云倾规劝道,她心里可是把太医的叮嘱都记住了。 “无妨,本宫会注意的”,端若华不甚在意,比起手伤,不能沐浴更令她难受不已。 “那奴婢服侍娘娘”,云倾见得她一意坚持,知她下了决定的事,便不再有回转的余地,只得让步地开口说道, “不用,我来服侍娘娘”,正端着药碗进门的青笙,闻言迅速走进屋子,放下药碗,双手抱胸,横眼看着云倾。 跟谁不知道你俩有一腿样,云倾翻了个白眼,腹诽着,也不再说话,退了出去。 “无碍的,我可以自己洗”,端若华莫名地红了双颊,低声说道, “千万不要,手碰到水就不好了”,青笙微微笑着,笑得如同坐怀不乱的君子,清澈的碧玉眼却闪烁的如夜空中璀璨的星子。 浴殿,宫女备了衣服,往池中撒了鲜花,花香随着腾起的热气,散在空中,水意氤氲,轻烟缭绕,雾蒙蒙地看不真切,犹如水墨仙境。 端若华遣退了宫女,青笙捧着梳子、发簪进来,放在一侧,走到她身前,见得水雾沾湿了云鬓,便抬手取下她松松挽着头发的簪子,青丝如瀑披落在肩头,衬的清辉般的肌肤如寒雪,白的晃眼,让青笙眼神幽深了几分。 她指尖穿过端若华如墨的发丝,丝丝缕缕从指间滑落,掌中残留着淡淡的梨花香,一如她的气息,只是这冷香却忽然变得浓郁起来,充斥在青笙的鼻间,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只好抵着端若华垂下的额头,微微喘着气。 终于忍不住将唇落在她张皇的,羞涩无助的眼眸上,再一路向下,鼻尖、小嘴、下巴,她呼吸急促,她的手伸到端若华腰带处,轻解开,修长的玉颈、圆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美玉一般的肌肤便从宽大衣袍中露了出来。 “真美”,青笙呢喃着,她目光灼热,探手入衣袍中,衣袍随之褪落在地,端若华胸前起伏,呼吸急促,青笙触碰的地方,燃起了一团团的火焰,白玉般明净而光泽莹润的身体,染上了一层粉色,如七月的勿语,含苞待放。 青笙绕手到她的后颈,解开带子,月白肚兜滑落而下,青笙头一低,含住一边,令得端若华身的意识抽离出身体,她的双手垂在腿侧,无意识地紧握住, “啊”,手上的疼痛袭来,端若华不由低呼一声,青笙听得她的叫声,低头看着她紧握的手,纱布上微微渗出血来了,她的眸子一下变得清醒了些, “我都忘了,你还受伤呢?”,青笙握着她的手,眼里闪过自责,一把抱起她,缓步走下池子中较浅的地方,两人站立在池中,池水漫过腰际, “手放在我肩上”,青笙说道,端若华将手绕在她颈后,痴痴地望着她,眼眸里说不尽的情意流转, 青笙取了厚厚的棉布,给她裹住双手,包得像个粽子,然后让她抬高双手,自己取了丝巾,沾了梨花浴膏,擦拭起来, “手若酸了,便放我肩上”,她垂下头,细细地擦着手臂,雪白如藕,莹泽如玉,上移到雪颈,灵秀颀长,若羊脂凝玉雕琢而成, 耳后的小痣,精致可爱,再到微凹的锁骨,如振翅的蝴蝶,胸前肌肤透着粉红,轻腰易折,双腿修长,如此曼妙诱人的身体, “看够了没有”,端若华有些羞恼的说道,不让她看,绕过后颈的双手使力,将她拉近,两人脸颊相贴,交颈而缠,双唇印在她的颈脉上,感觉到唇端的脉动,感觉到她的存在,感觉她的生命在自己的唇边传唱,感觉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感到很满足,很幸福。 “怎么也看不够”,青笙将头埋进她颈窝中,闷闷说道,被水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上,与她紧紧贴着,小腹升起了无名的火,一路烧到心里, “再不松开,我可控制不了自己了啊”,青笙低低笑着,声音有些沙哑. 长宁宫最后一夜的场景还在回忆中清晰可现,可身体却似是许久没有这般亲近样,渴望着彼此的触碰。 回应她的却是,耳畔凑近的唇,轻吻着,呵着热气,带了几分tiao逗,端若华咬住她的耳垂,舌尖在耳廓游走,呼出的热气铺洒出来, “青笙..青笙..”,“要我..”, 青笙心咚咚地剧烈跳了起来,她伸出右手rou着端若华的柔软,嘴唇从颈子落下,顺着肩部的曲线,流连在圆润的肩头。 青笙附身上去,覆在她唇上,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掠过小腹,端若华上身弓起,双手勾着她的后颈,将头埋在她颈窝,纤腰随着手指款摆着,无法言喻的慌乱与羞涩,说不尽的销魂与断肠,在一浪又一浪的翻涌中,到达了巅峰。 “你衣服都没脱”,事后,俏脸通红的冰美人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我放弃抵抗了,闹哪样 ☆、阴谋 南郡王府,月影星稀,王府内灯火通明,歌舞欢声,身着薄衫的舞姬,轻腰款摆,婀娜多姿,以缶为节,琴箫奏乐,歌姬浅唱轻吟,情意悠然,南郡王周元祺,端坐在上方,怀中拥了女子,纱薄如蝉翼,纤毫毕现,赤色并蒂莲肚兜,胸前一颗红痣隐隐可见。 南郡王左手搂过女子细腰,轻轻抚上,探入女子衣领,伸入肚兜中,大手一张,一把抓住一掌罩不住的玉|乳,随意搓揉着,慢慢褪下的外裳和肚兜的一角,露出了里面莹润如玉的肌肤,女子娇喘连连,南郡王脸上微笑,灌了一口酒,给她哺下,女子张嘴接着,娇躯如蛇般深深倒入他怀中,声音娇媚。 她可是南郡王花了三千两白银买下来的,跟了他,若能做个侍妾,也是享不尽的荣华了,她更加卖力的将自己嵌入南郡王身体,伸出香舌与他嬉戏起来。 “王爷,风清扬求见”,风清扬一身劲装玄衣,脸上的一道刀疤从左眼眉,划过鼻梁,延伸到右嘴角,显得狰狞可怖,煞气毕现,那女子亦是瑟缩了下,南郡王拍拍她的臀,让她站在旁边,手一抬,乐器停奏,风清扬走上前,凑在他耳朵旁,悄声传音,南郡王脸上闪了狂喜之色, “哈哈,很好!此事务必办妥!本王终于等到这天了”,南郡王朗声大笑,尽显畅快之意, “风清扬,此事若成,本王亏不了你!”,南郡王站起身,豪气干云,眉间竟是戾气与贪婪,他转头见得风清扬的视线放肆的在身侧女子身上打量着,竟是垂涎之色。 “拿去,跟着本王,少不了你的好处”,他一把抓过那女子,推了过去,风清扬搂在怀里,赫赫笑着,愈发显得脸上的疤痕扭曲狰狞, “王爷~~~~”,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急急望向南郡王,求救地喊着, “啰嗦什么,伺候好风将军,是你的福分”,南郡王厉声喝道,风清扬见得这女子,妩媚惑人,甚似尤物,眼神闪着欲望, “谢过王爷,小人必为王爷办妥”,他脸带邪笑,拱了拱手,将女子一把扛在肩上,疾步离开, 南郡王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右手一挥,乐声响起,歌舞尽兴。 养心宫自皇后遇刺后,山顶增加了侍卫数量,分成四个分队,日夜巡逻,寻龙后山,密林落英,气息清凉,青笙舞着竹剑,脸上冷然。听得若华说起那日,若是云倾来晚片刻,她便立刻毙于那黑衣人剑下,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强大起来。 凭着脑中对剑诀的记忆,她按招式比划着,可是身体的本能却做出不同的反应,本应挡剑闪避时,腿却下意识地前踢,身体的记忆更加深刻,她思索着,发现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来源于现代搏击与散打的招式,看来她失忆时,对剑意的领悟上了新的一个境界。 她缓缓挥舞竹剑,随着身体的记忆,将前世的武术领悟运用起来,果真实用不少,剑势更凌厉,身形迅捷,而且招式皆攻对方命门,古代尚未完全了解人体的构造、经脉及穴位,她越是练习越是收获颇多,她想这番武艺精进定与云倾有关,她肯定更能告诉自己之前的一切心得,于是习完武后,直直奔云倾而去。 云倾正在清凉宫偏厅,擦拭着青花茶具,这些事情本不用她做,但凡与端后相关的,事无巨细,她都亲自打理,尤其这青花茶具,清瓷雅致,皇后甚是喜欢,专程从宫中带出来的。 “姑姑,我想讨教下风影剑招式的改良心得”,青笙迈步进来,神情激动,开口便问道, 云倾也不理她,坐在椅子上,径自擦拭着茶杯,留给她一个冷淡的背影,青笙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说道, “姑姑还在生我的气?”,云倾仍不语,拿着手中绢布,仔细地擦着茶杯每一处,细致而专注,将青笙当做空气般无视。 “姑姑年岁已不小,却从不挂心终身大事,成日侍奉娘娘身侧,难不成..”,青笙状若无意地说道,果真见得云倾手一顿,又继续擦拭起来, “难不成~~姑姑的心仪之人~~是皇后娘娘,才如此甘愿守在她身边八年之久”,青笙眼珠转了转,试探地突然问道, 砰,云倾身形一震,手中的青花茶杯捏成了粉末,从指间滑下,青笙见状,心有余悸地咽了口水, “休得胡言乱语,否则我杀了你”,云倾冷冷说道,脸上没有表情,松了手,让掌中沙落下,重新取了个杯子,继续擦拭着,背影却莫名的杀意凛然,让人汗毛直立,青笙定了心神,略过她的杀意,继续说道, “姑姑对她情深意重,但是..实不相瞒..”,“她是我的”,青笙望着她,悄悄地往后撤了一步,双腿蓄势,打是打不过的,逃还是有胜算的。 砰,青花茶杯再一次在手中碎成粉末,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云倾缓缓转过头,松开手,指间沙,飘洒在风中,语气却冷淡,却带着丝不易擦觉的伤感。 “她心里有你,我才纵得你如此伤她,否则我早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云倾眼中愤然又无奈,转身又取了一个青花茶杯,空着的手总让她有些无措。 “别擦了,都给你捏碎了,她该没杯子用了,这组茶具可是她的心头好”,青笙从她手中抢了过来,坐在对面,笑嘻嘻地说,云倾这人,面冷心和,如此敞开说透,足见她对此事已是坦然。 “嬉皮笑脸” ,云倾面无表情,可眼神敛了杀意,变得缓和起来。 “师父,我失忆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探讨过风影剑的改良呢?我略有所悟”,青笙说道, “说了不准叫我师父,我可没你这么差的徒弟,你失忆时,不曾与我说过”,云倾手一震,手上灰土尽去,一尘不染, “那~~云倾,能不能教我内功啊..”,青笙凑过脸,渴求地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转啊转,倒还带了些从前失忆时的无辜模样。 “内力修成可不是一日之事,没个十年八年练不成的”,云倾捏着手上指节,咯咯作响,似是竭力忍耐一掌向那张脸拍去的冲动。 “那我回去了”,青笙垮着脸,蔫蔫地起身,往外走着,没有内力,终究难成大器。 啪的一声,青笙后脑勺被物体打了一下,她转身,摸摸脑袋,见得一本书躺在地上,拾起一看,《秦家内功心法》,“谢谢师父”,青笙冲着那转身的冰冷背影,作了个揖,将书揣在怀里,笑嘻嘻地转身走了。 西周,龙鸣山,围场,景文帝一身八龙团云锦马褂,明黄腾龙靴,横立马背,左手执弓,后背箭筒,颇有英武之气。右臂精钢护肘上,苍鹰两爪抓住,振翅扑腾,眼神犀利,忽的,鹰疾飞出去,嘶鸣一声,从空中俯冲而下,尖喙啄在远处的羚羊的眼睛上,羚羊发狂,拔腿急奔,景文帝引弓射箭,羚羊挣扎几番,倒地,猎犬和太监冲了过去,将羚羊扛了过来。景文帝朗声大笑,神情喜悦不已。 “父皇骑射双绝,箭不虚发,还望多教导儿臣”,周褀麟骑在一匹赤红枣马上,一身小黄马褂,稚嫩的脸上与景文帝有一丝相似的英武,少年老成地说道,其余皇子亦是骑坐马背,周朝在马背上建立,每年的春猎亦是皇子们,一试高低的机会。 “朕看你昨日亦猎得了狍子、雪狐不少东西,比其他皇子成器,朕立你为太子,自是对你大有期许”,景文帝赞赏地看了眼周褀麟,冷冷扫了一眼皇四子和皇七子,那两人一无所获,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背,听得景文帝此言,瑟缩了下,打起精神,往围场里进去。 “李承前”, “奴才在”, “去禀了诸位皇子,派人护着,守在外围即可,不可擅自进入围场里面,恐有虎豹凶兽”,景文帝吩咐道,又喊道, “戚德福” “臣在”, “带上侍卫百人,随朕进入围场,寻了几日,都未见那紫貂,朕想往深处看看”, “是”,戚德福应了。 进的围场深处,树林森天,蔓草丛生,偶尔能听见野兽吼叫,景文帝在侍卫的守卫下,缓缓向深处走去,忽然黑影一闪,前方草丛耸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景文帝举手,侍卫停步,他静静举起了弓箭,右手将弓拉至满月,箭在弦上待发, 忽的,从草丛中射出一支筒箭,景文帝脸色一惊,弓身击开筒箭, “有刺客,护驾”,戚德福脸色发白,纵声高喊,侍卫抽刀在身,急速像景文帝靠近, 咻咻咻,数百枝筒箭从草丛中激射而出,目标只有一个,景文帝。︱ 作者有话要说: ☆、释怀 远山处残阳似火,碧色青山间霞光万丈,流云舒卷,青笙躺在草地上,枕着手,嘴里叼了跟草,脑袋里咕噜噜地转着,若华总似有心事的样子,可她偏生失了记忆,记不得半分,亦不知如何安慰起。 轻轻的脚步声走来,人尚远,香已近,清幽梨花香袭来,头顶望去便是一抹白映入眼底,“怎地躺地上了?”,清冷的话语响起,青笙微微直了身子,往四顾打量了番,“云倾守着呢?无人过来”,端若华似是知她顾虑,淡淡说道, 青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坐在草地上,枕在她腿间,有些慨然地说道,“若有一日,不必再如此偷偷摸摸才好..”,话音刚落,她又觉得不妥,忙得直起身子,见得端若华果然有些在意,急急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端若华纱布外的手指抵住她的嘴,微微一笑,摇头示意她无需解释。 端若华让青笙躺在腿上,草地上的露水便沾湿了她的裙摆,二人相偎着,见得残阳坠落天边,霞光如胭,在青山间缭绕的雾气下,胜似仙山美景。 “你若喜欢日落,我便每日都陪你来看”,端若华低下头,轻柔地说道,嘴里的气息便喷洒在青笙脸颊,让她几绺发丝微微拂动着。 青笙莫名地红了脸,冰山美人温柔起来,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了,她转过身,头埋在她小腹上,双手抱住她,那抹淡雅的梨花香,那抹微凉的温柔,便把她缠绕的密密实实。 青笙闷闷地说道,“你怎得把我当个小孩子般宠着?”,语气有些埋怨又带着喜悦,端若华低头不语,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发丝。 “青笙今生何幸,能得若华如此相待?”, 青笙转过身,仰着脸,定定地望着她,可端若华却浑身一震,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她灼灼的视线,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慌乱。 “语儿,你是不是有心事?”,每当亲昵的时候,青笙便总爱唤她语儿,似是两人间亲密的称号,端若华也不言语,只是指尖摩挲着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内心挣扎不休。 “别勉强自己..”,青笙知她性情,坐起身子,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头,将她拥在怀中安抚着,也不再问。端若华怔怔望着远处西沉的金乌,直到夜色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 深夜,夜空如洗,四周山色如黛,山峰高耸如云,月儿挂在窄窄的天上,清冷的光辉,尽数洒在端若华衣衫上,似独居广寒的仙子,清冷又寂寞,似静默开在山谷的幽兰,孤独而芬芳,淡泊流香。青笙拿在披风,站在身后,眼波翻涌,我已在你身边,为何你仍是孤独。 青笙轻轻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开口说道,“夜里风大,总是不顾惜身子”,揽过她的肩,让她倚着自己,分给她几分温暖,清澈的碧玉眼中流转着绵绵情意。 “青儿,我有话跟你说”,端若华从她怀中挣了出来,转过身面向她,似是下了决定般,话语轻吐,青笙点点头,将她手放进怀里,笑嘻嘻地看着她,“怎么了?” “青竹..逝去了..,因为..我的缘故..”, 苦涩的话语,艰难地从嘴里说出,自青笙恢复记忆后,每一日都像是窃来的安稳,既贪恋青笙的温柔以待,又恐她责怪自己,犹豫再三,仍是说出口,她生性坦然,即使冒着失去青笙的可能,她亦是不愿再有半点隐瞒。 “青竹不是好好的在长宁宫吗?说什么胡话?”青笙瞪眼,不敢置信,身体却不由微微颤着, “她为了帮我出长宁宫,被人推下了玄清湖,获救不及”,端若华直直望着青笙,握在青笙手中的手紧紧蜷缩,拽得青笙生疼,可她恍然不觉,脑中只是青竹的身影,心中搅得生疼,泪水滑落眼眶,在银色的月光下,好似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叮叮咚咚地落在草地, “青儿,不要怨我,不要离开我”,端若华见得她这样,神情凄然,揽她入怀,那人却动也不动,身体僵直,双眼通红,小脸惨白,嘴里喃喃不断,“不可能..不可能..怎得一下子..人就没了..”, “青儿,青儿”,她要离开了,端若华呢喃地唤着,喉头酸楚,泪水滴在青笙颈间,冰凉彻骨,似万年寒洞中的冰棱,水滴落下,击穿着坚硬的青石。 两只手忽的缓缓抬起,从她腋下绕过,搂住后背,轻轻拍着,半响,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话语, “我必信你,纵你沉默不言”,话语轻柔如万里鲲鹏,轻轻扇动的翅膀,却掀起了九州湖海的惊涛巨浪, 端若华闻言,双手紧紧拥住她,那么用力,那么使劲,深深地,要将自己嵌入她身体里。 “可你..为什么要出..长宁宫..”,夜风悠悠地送来了她的话语,令得她稍缓的身形又是一震, “我..”,这个字飘落在山涧里,隐没了去,端若华只是沉默不言,万千话语哽在喉间,眼眸翻涌起伏,心绪难平。 她明白若是不说清楚,青笙会误会,会再度离她而去,可那些话语就哽在喉间,哽得她双眸通红,仍说不出口,在情字前,她总是孤傲、倔强而偏执的。 “是为了我吧..怕我受欺..你呀,心里装了人,就再也顾不得自己了..”, 叹息的话语盘旋在头顶,带着心疼、怜惜,轻轻的叹息,却重重落在端若华的心间,如万重骇浪拍打着山崖巨石的声响。 没有了曾经在宫墙外苦苦守候,却无力地见她承欢皇帝身下的悲楚和猜疑,没有了那青竹逝去时见到那惨然的青白小脸的刻骨疼痛,没有了受尽百般折磨的憔悴和沮丧,没有了豁然明白她步步算计的棋局的死心和绝望,同样的场景,竟是不同的结局。 端若华推开她,让二人拉出些距离,如水的眼眸,怔怔望着,好似要将眼前的人铭刻在心,碧海青天,一眼万年,见得那人,一脸疼惜,勉强在嘴角扯了抹笑,轻柔地说道, “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语儿”,青笙伸手轻抚她的眉眼,擦拭着滴滴坠落的泪珠,俯唇覆在她的眼眸,轻柔如停在竹叶上的蝴蝶,温柔而怜惜,带着融化所有悲楚和心酸的力量。 “眼泪,又苦又咸,涩涩的,以后,记得有我在,便不再让你受委屈”,闷闷的话语传来,似春蚕吐丝,缠绕交织,将她破损的心,细细缝补,如春风化雨,温暖如沐,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相思苦,凭谁述。遥遥不知君何处,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青笙轻声说着,轻吻点点落在泪上。 “你呀~~学坏了~~”,端若华垂头闷声说着,心中却是感动至极。 “嗯?”,青笙疑惑地问道, “满嘴的甜言蜜语,蛊惑人心”,端若华偎入她怀中,右手搂过她的腰,埋首在她颈窝中,轻叹了口气,终于安了心,甜蜜丝丝在心底缠绕,樱唇轻启,缓缓吟道, “得君顾,不负相思,天不老,此情难绝” 作者有话要说: ☆、遇险 清凉宫,太医给端若华轻轻拆着纱布,两只手上掌纹处各有一道深深地疤痕,从虎口蔓延,有些狰狞,太医嘱咐了几句,又开了几幅药,便告退了。青笙坐下,握过她的手,看着疤痕横裂,将生命线和爱情线划得支离破碎,她有些心疼,捧在唇边吻了又吻,开口问道,“那消除疤痕的贡品还有没有?”, “就一瓶,无妨的,手心里看不见的”,端若华清冷的脸闪了赧色,在她唇边,蜷握住手掌,往回抽着,青笙眉间仍有些忧色,喃喃道,“可掌纹破碎..是不好的,改了命,断了....”,端若华抚上她的脸,浅浅笑道,“我可不知青笙对看相命理亦有涉猎,无妨的..”, 青笙嘴角勉强扯了抹笑意,握着她盈盈可折的手腕,不让她抽回去,放在嘴边,轻咬着蜷缩的指节,温暖濡湿的贴住。 端若华有些羞恼,挣脱不得,气自己老是被她欺负了去,拇指曲扣食指,啪地弹在她脸上,见她吃痛,嘴角不由上扬,青笙龇了龇牙,一口咬住她食指,微微用力,贝齿轻磨,不让她抽回。端若华青葱如玉的食指,被她鲜艳的薄唇含住, 别样的香滟勾人。 “别闹~~”,端若华低呼着,清冷的眼眸闪动着羞赧和无奈的情绪, “每次你无可奈何的样子,都让我喜欢,像积雪消融的冰山美人”,青笙松口,笑嘻嘻说道,端若华轻刮了她鼻尖,转过头,不理她。 青笙起身环住她,下巴抵在她额头,轻轻说道,“若有一天,我想带你远走高飞,好吗?” “去一个无人可识的地方,庭院种满梨花,十指相携,寻山而上。竹林清禅,素纸笔杆,谁也不会打扰来我们,该有多好”,端若华轻叹了口气,转身拥住她,低头不语,她给不了承诺。 “贵妃娘娘,已抵达扬州城外,姑苏岭,明日便可入城,彼时可歇在宁家”,忻云小心翼翼地垂首禀道,最近主子火气都很大, “前日收到书信,二哥、三哥皆回了燕山关驻守,便就在清扬阁歇息一夜罢,早日上路”,宁子沐懒懒吩咐道,回城的风景竟比来时无趣了很多,半点也提不起兴致,心情阑珊,眼前总是不断闪过那抹青影,让她的心抑郁难平。 姑苏岭,崇山峻岭,地势险要,拓宽的官道,狭长如蛇行,蜿蜒向前,道宽不过十人,五百侍卫只得改了队型。行至岭中,从坡上滚下大石头,挡在了队伍中间,利箭如雨,从坡后射来, “有刺客!赤旗护卫,护住娘娘,黑旗甲士,皆列阵前!”,陈德庆大吼,拔刀而出,竖眉怒目,黑旗甲士举盾,护在一侧,箭雨砰砰射在盾前,坡后冲下三百黑衣人,蒙面劲装,杀意腾腾, 陈德庆转目而去,队伍凌空被大石隔绝,后方侍卫无法接应,此刻不过二百人,他大吼一声, “誓死保护娘娘!”,众侍卫齐声高呼,士气高涨。那群黑衣人,不似寻常山匪,个个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皇宫侍卫一个个倒在剑下,守卫围的圈,不断收紧,黑衣人不断逼近宁子沐所在的玉辂,下手狠辣,侍卫身首分家,血溅当场。 太监、宫女吓得惊叫连连,跪下不断求饶,也难逃一死,落地的脑袋,睁大眼,带着不可置信,场面混乱,残肢断臂,鲜血汇成条条小溪,沿着山路流淌着。 宁子沐终于按捺不住,撩开珠帘,欲借力而出,“娘娘,不要出来!”,忻云急急奔来,神情害怕又带着坚毅,听得她呼声,一个黑衣人转过头,脚尖一点,腾空而跃来,手中长刀寒光闪烁,斩杀数人,而刀身不留一滴血。 “娘娘小心”,忻云扑到宁子沐身前,将她推了进去,身形一僵,刀尖从后背直插道胸前,鲜血从刀身如水流滑落,滴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的红梅, “忻云以后不能服侍娘娘了” ,忻云口中吐着鲜血,微微一笑,身子仍挡在玉辂前,纹丝不动, “忻云!”,宁子沐怒目而视,长鞭甩出,如蛇一般,缠上黑衣人的腰间,猛然一拉,将他凌空甩出,黑衣人一个鹞子翻身,脚尖借力,闪着寒芒的刀尖,向着宁子沐刺来,攻势凌厉,防无可防,眼看着,宁子沐就要伤于刀下, “娘娘快走!”,陈德庆伸刀格开这致命一击,挡在宁子沐身前,大声喊道。如此看来,这些黑衣人是来捉拿自己的,宁子沐心下了然,不再恋战,翻身上马,大吼道, “陈德庆,给本宫留住你的命”,双腿一蹬,长鞭一挥,猛力抽在骏马上,马吃痛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疾奔而去, “快,截住她,主人有命,活捉她”,那与陈德庆交手之人,似乎是首领,此刻大喊之下,剩余黑衣人不再恋战,翻身上马, “拦住他们,护娘娘离去”,陈德庆大喝,一刀斩断黑衣人身下的马蹄,马跪倒在地,呜咽不已,黑衣人摔了下马背,其他侍卫见状,也纷纷斩向一众黑衣人身下的马,黑衣人首领转身看去,古道上宁子沐的身影越来越小,不由盛怒至极,踏步跃过舆车,一下落在车前的马匹上,挥刀斩断绳索,疾驰而去。 陈德庆心下惊慌,翻身上马追他而去,两人隔着四个马身的距离,陈德庆从靴中取出匕首,飞扔过去,黑衣人首领,耳朵一动,听声辨位,身子伏低,躲了过去。 眼见得二人距离越拉越远,陈德庆咬牙,一刀扎在马臀,烈马嘶鸣,发狂地疾奔起来,拉近距离,陈德庆挥刀过去,被黑衣人弓身躲开,速度却不减,陈德庆大吼一声,牙关紧咬,在马匹掠过黑衣人时,从马背跃了过去,拽住黑衣人,二人齐齐翻滚落地,往山坡下滚去。 在眼神余光中,陈德庆见得几个黑衣人骑着马,疾奔着宁子沐的方向而去,他双目赤红,睚眦欲裂,发出不甘的吼叫声,坠落下了山崖。 耳畔的风声呼呼掠过,凛冽的让人睁不开双眼,宁子沐只是拼命挥动着马鞭,向着扬州城而去,她不能死,不能落入别人手中。 身下的良马打着喷鼻,四蹄疾奔,身后四个黑衣人骑着马,尾随而来,落后不过几个马身的距离,“驾..”,宁子沐握住马鞭的手,指节发白,伏低身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着马。 不知跑了多久,宁子沐约有些力竭,身下的马吐着泡沫,身后的人跟的越来越近,从五个马身的距离,渐渐缩小的不过两个马身的距离,隐约能感到他们的眼光,放肆地盘旋在自己身上。 远远地,扬州城门跃入眼前,宁子沐脸上一喜,手中的马鞭挥舞得更快,“快,快,拦住她..”,黑衣人疾呼着,几人忽的跃起身子,脚尖猛点马背,凌空急速向前跃去,掠过宁子沐的马,一把将她拖下马背。 “娘娘,礼部侍郎石中玉求见~~”,云倾在外说道,青笙从端若华身侧站起,垂手立在一侧, “参见皇后娘娘,太后派臣连夜赶来,请接太后懿旨”,石中玉身着朝服,沾染了尘土,脸上满是憔悴的神色,眉眼凝重而肃穆,端若华的心,突的一跳,一种不详的预感缠上心头。 端若华接过懿旨,展开一看,瞬然脸色惨白,身形微颤,她猛地抬起眼,清冷的容颜,不带半分神色,双眸冷如万年冰川,盯着石中玉, “此事~~可是~~属实~~”,她略有些停顿,断断续续问道,青笙从未见过她如此惊乱、慌张,甚至带着些凄楚,一种不安的感觉蔓延了全身。 “皇上围场遇刺,圣驾已薨,请娘娘节哀”,石中玉亦是神情悲伤,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双眼通红,泪水滴落在地。 “太后特派微臣传召娘娘速速回宫,明日,颁布讣闻,全国举哀,行丧三年”,石中玉泪流满面,哽咽不已,端若华身形摇晃,作势瘫软,青笙上前搀住她,石中玉见皇后神色哀伤,告退了下去。 他薨了,那与她纠缠这么多年的男人薨了,曾经的柔情缱绻,琴箫和鸣,冷漠淡泊,相敬如宾,到那夜的纠缠怨恨,她心里是恨他的,曾掏空了自己的感情,又差点夺走了青笙,可如今,心里的情绪复杂纠缠,千头万绪,梳理不清,这一刻,她竟不知如何去面对他的离去。 “云倾,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回宫”,云倾领命而去,青笙见得云倾离去,走近两步搀着她,扶着在桌前坐下。 见得她神情复杂,眉眼忧愁,青笙心中也不是滋味,若华虽外表淡漠,实则内心重情专一,尤其执着,易钻牛角尖,她好怕端若华陷入对皇帝的自责、内疚的情绪中,而将自己推开。 “若华..”,青笙张口欲语, “青儿,你先下去罢,我想自己静一静”,端若华轻声说道,语气带了些淡漠和疏离,似是回到从前那个封闭内心的端后般,青笙怔怔地看着她,只得退了下去。 桌上残灯如豆,端若华的脸在烛火的摇曳下,神情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冷淡 大周景历七年,景文帝驾崩,太皇太后颁布懿旨,立太子周祺麟为景弘帝,封号弘予,端太后辅政。 自出了寻龙山,端若华便沉吟不语,眉头紧锁,懿旨中一句太后辅政,便将她此生牢固地绑在了后位,挣脱不开,老天竟又开了玩笑,让她在青笙与天下之间做选择。 端家世代为朝廷尽忠,一脉忠良,上报国家,下福百姓。如今,新皇年幼称帝,威慑不足,朝中事仍需辅佐,辅政方能安百姓之心,安朝局稳定,她不能负了天下,可她亦不愿负了青笙。 她心中明白,青笙一直向往着宫外的生活,不愿囚禁在这四方宫墙中。 青笙见她蹙眉不语,兀自沉思,心中亦是难平,便索性扮了男装,习骑术,几日下来,倒也精进不少。 这日进了扬州城里,是青笙恢复记忆后,初次置身民间,她脸上竟是好奇之色,四处地打量张望,见得古色古香的城中一派繁华,可是不知为何,对扬州景物,心底却有一些莫名的熟悉感。 青笙正坐在马背之上,望了眼左侧的街头卖艺,忽的看见远处,几个人拉拽着一匹赤色烈马,那烈马鬃毛油亮,身姿神骏,身上却被鞭打得伤痕累累,正仰蹄嘶鸣,看来性子极烈。 忽然,从人群中窜出个身影,拽过马缰,摇晃着翻身上马,疾驰而去,那几个人不由一愣,骂骂咧咧地立刻骑马追了过去。 宁贵妃!她怎么会在这里抢马!就那么一闪而过的身影,青笙心中却异常笃定,仿似她对这个人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骨血里。青笙给云倾说了一声,策马朝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宁子沐骑在马背上,她身受重伤,脸如白纸,身形摇晃着,终于在颠簸中,从马背跌落下来,吐了口鲜血,那烈马在她身前却异样的温顺,跪在一侧,拿头蹭着她,好似在唤她起身。 那日在扬州城外,宁子沐被四个黑衣人拦截了下来,对方以多欺少,她不敌四人,左肩被刺了一剑,又连受数掌,心脉受损,勉强支撑下,暂时逼退几人后,策马狂奔到扬州城。 赶到城门时,身下马匹摇晃几下,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她只得跃入一户人家的后院,脱了染血的贵妃裳服,换了平常妇人的衣裳和发髻,在扬州隐匿起来。 谁知却被她撞见,陈彪趁宁家人不在,找人窃了她的火鳞,她不得不现身,抢回火鳞,谁知伤势过重,在马背上颠簸几番,便跌落下来。 那几人追着而来,拉住马缰,翻身下马,恶狠狠地盯着她,缓步走近,火麟起身,挡在宁子沐身侧,却被二人拽着马缰,狠狠拖到旁边拴住。 “活腻了,连陈三少的马都敢抢!”,一个家仆从墙角捡了根木棍,狞笑着走来, “放肆,你可知我是何人!”,宁子沐捂住流血的左肩,浑身气势逼人,虽然落魄,仍有着威严华贵之色,吓得几个家仆楞了下,互相对望了几眼,又上下打量着她,寻常妇人的装束,左肩隐隐渗着血迹,脸色苍白,仍不减半分姿色,几人不由看痴了。 “大哥,我从未见过比这妇人还生的貌美之人,真乃天仙”,其中一人,痴痴地望着,吞咽了口水, “可不是,比那万花楼里的花魁还美上几分,今儿,咱兄弟几个可算是有福了”,那被称大哥的人,面容狰狞,眼眸里闪动着贪婪的yu望, “你们敢!”,宁子沐勉强站起身子,手扶在墙壁上,挺直腰背,身后已是死路,她手指紧紧捏作拳头。 “嘿嘿,让小娘子看看我们敢不敢”,几人笑着迈步上前,宁子沐咬牙击出一掌,却软弱无力地落在那人胸前, “小娘子摸得大爷我真舒服”,那大哥握住她的手,大手搓揉着那莹白光洁的玉手,凑近她,在宁子沐颈脖胡乱啃着,嘴唇贴近的肌肤,如羊脂玉般细滑,令得他呼吸又沉重了几分。 宁子沐凤目凛冽,她另只手悄然探上发髻,取过那镶玉金钗,猛地往大汉喉咙刺去,大汉眼角余光看见,惊呼一声,猛地一指戳在她手腕关节,那手陡然一软,金钗掉落在地,叮的一声,响在宁子沐心里,绝望、无助。 “小娘子还挺烈性,够泼辣,老子更喜欢了”,大汉嘶哑着嗓子说道,却怕她谋死意,点了她几处麻穴,另外几人亦按住她的手与脚,开始撕扯她的衣裳,□□秽语不绝于耳。 “不要..不要..我是皇宫里的人,动了我,你们要杀头的”,衣襟的撕裂声,终于让宁子沐害怕起来,她拼命摇着头,眼中满含泪滴,衣衫撕开下,莹润如玉的肌肤便袒在空气中,几声粗重的呼吸深深地响起, “大爷不管你是什么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那大哥喉头鼓动,呼吸急促,眼神死死盯在那莹白如雪的肌肤之上,大手猛然就要抓下, “不………”,宁子沐突然爆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充满了屈辱、绝望、无助。 青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阵轻风拂过,叠影重重,大汉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掉落在地,才猛然惨烈地叫出声来,青影飘过,快如鬼魅,招招狠辣,有的手骨折断,有的腿筋酥麻,几人才慌了神,慌忙逃了去,仓皇间连那青影的样子都没见着。 宁子沐看见立在身前的青衣之人,细眼薄唇,眼眸深邃,不是那一心挂念的人,又是谁,她终于放下心了,浑身仍抑制不住的颤抖着,绝美的脸上闪过喜悦、激动,她来了,她来救她了。 “青笙,你可知…”,宁子沐双眼微红,想往她走去,却被点了麻穴,一下瘫软在地,只是趴在地上,衣衫凌乱,怔怔望着她,不敢眨一眼,青笙,你来了,你来了。 青笙还剑入鞘,跪下叩头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奴婢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垂下的几绺发丝遮在她眼眸间,看不清她是什么神情,但听得语气,却是恭敬有礼,冷静自持。 即使见着她如此狼狈无助的样子,青笙仍是有礼有节,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就像是对着从未相识过的陌生人。 重逢的喜悦僵在宁子沐的脸上,她的眼眶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琥珀的眸子使劲眨了眨,强忍住那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心中却似比刚才更加难受。她不发一言,只是低下头,颤抖着双手,拉拢着撕裂的衣襟,身体颤抖得如狂风的落叶,使不上半分力,良久也未系上一颗衣扣。 青笙见得她如此,却是脸上平静,眼眸无波,她上前说道,“娘娘,让奴婢帮你吧”, 每一句娘娘,每一句奴婢,都在宁子沐的心里掀动着惊涛巨涛,像是在说着她们的关系,不过是贵妃和宫女,她们毫无关系,从未相识,从未相知,那么生疏、陌生。 宁子沐就这么一动不动,似个木偶般,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她,眸子里闪烁着各种情绪, 青笙见她神情复杂,不言不语,以为她受了刺激,径自上前,低头帮她整理衣领,又将侧排衣扣系上,系上腰带,娴熟又陌生,明明两人近的融入了对方的气息,却陌生的相隔很远。 衣衫穿毕,衣襟撕裂处,露出雪白的肌肤,青笙皱了下眉,除下外衫,披在她身前。 “不知娘娘,为何竟沦落到如此田地?”,青笙随意地开口问着,在宁子沐听来,却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宁子沐浑身颤抖,神情激动,眸子里染起腾腾火焰,挥起手,一个耳光重重甩来,“啪——”的一声脆响传出,又狠又响,转眼间,青笙的右颊,便浮出了一个红肿的掌印。 身体的痛楚,不及心中之恸,明明挨打的是青笙,宁子沐却是满腔的无法宣泄的痛楚。 在与四个黑衣人搏斗时,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她还想再见着青笙。 她豁出一切,不顾性命地疯狂攻击,才让那四人心有顾虑,让她逃脱了。 刚才被歹人欺负时,若她再晚来半刻,她便会咬舌自尽,那么多次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那么多的委屈、心酸,她只愿说给她听。 当她看见眼前救她的,是心中挂念的那人时,她多么想扑入她的怀中,痛哭倾述,想告诉她,她此生差点再也见不着她了。 她想青笙一定会紧紧搂她在怀中,搂在那贪恋的清冽草香的怀抱里,轻声呵护她,安慰她。 可是青笙左一句娘娘,右一句奴婢,生疏而陌生,望着受辱的她,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甚至还有几分戏谑,最终彻底激怒了宁子沐,也令她悲恸不已。 那么不计尊严,卑微得伏低到了地上,只为了当你俯视万物时,无意间落下的一个眼眸。 可那眼眸,为何变得冰冷淡漠,纵你骂我也好,恨我也好,别忽略我,别轻视我,别待我如陌路人。 只要我眼中有你,我不惧血溅衣衫,只要我眼中有你,我不惧血漫荒野。 只要我心中有你,纵是相隔万水千山,我亦不顾一切来到你身边。 我眼里有了你,心中有了你,可你眼中、心中可曾真正有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halloween,本周最后一更,不用等啊.. ☆、恼意 青笙转过头,脸上印着深深的五掌印,她眼眸冰冷,淡淡开口说道,“原来奴婢在沐霞宫,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宁子沐心中悲恸,作势再度挥手扇她,青笙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冷说道,“娘娘别牵着伤口了”, 宁子沐怒目瞪着她,使劲抽回手,却扯得伤口一痛,昏厥了过去。 待得宁子沐悠悠转醒,她正坐在马背上,青笙坐在她身后,拉着马缰,策马而行,怀中那熟悉的清冽青草香传来,差点瓦解了她所有的武装,她捂住左肩,骄傲地强撑着挺直后背,与青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青笙见得她醒了,却刻意拉开跟自己的距离,眼眸深邃而无波,淡淡说道, “奴婢低贱,本是不能与娘娘共乘一匹马,但奴婢身无分文,请娘娘再容忍半个时辰,便能赶到清扬阁”, 宁子沐心中气急,但左肩的伤口剧痛,她血气尽失,俏脸雪白,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强撑着身体,腰背挺直。青笙低头看了眼她,脸上面无表情。 清扬阁,青笙下了马,作势欲扶宁子沐,她却挥手摆开,咬着牙,强撑着转过身子,缓慢地挪动着。 青笙失了耐性,一把搂住她,抱下马来,宁子沐抬手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她也不避不闪,任她捶打,径自抱着她走了进去。 宁子沐松开捶打的手,放在她胸前,紧紧地握住青笙的衣襟,五指指节都出现了僵硬,她双眼微闭,睫毛却不停地颤抖,像翻飞的蝴蝶翅膀。 那熟悉的清冽草香,如水草般蔓延缠绕在每一寸肌肤上,缠绕在每一次的呼吸中,可青笙的心却再不会为她而失了节奏的跳动。 青笙疾步进去,传了太医,命宫女替宁子沐换上干净衣裳。 清扬阁乃朝廷在扬州修建的皇家园林,清风吹过,杨柳依依,云倾来禀说,宁子沐回宫路上被人袭击,受了重伤,被青笙救了回来,端若华才从千头万绪的思虑中,抽离出来。 从景文帝逝去的震惊走出后,曾经与他的爱恨纠缠,都似乎随着他的离去而烟消云散。豁然开朗后,如今的心里,便笃定地只剩下了青笙,可她还来不及跟她倾述,便已被朝事缠身,不得抽离。 这几日,她先是忙于处理各方官员的书信来往,又秘密召见了各州府官员,安抚人心,稳固朝政,想来已是几日未见过青笙了。 去了青笙房中,她并不在,于是端若华沿着清扬阁的洗心池,徐徐走过,果真在垂柳阴阴之处,看见了那人,临水而立,青衫沐月。 云倾识相地守在远处,端若华走近,从身后轻轻环抱住她,脸贴在她后背,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听着她沉缓有律的心跳, “几日不见,竟似如隔三秋”,端若华软语轻言,悱恻缠绵,心境明后,那丝淡漠才褪去。 青笙握过她的手,把手放在掌心暖着,转身望着她,见她眉眼含情,冰冷褪去,知她已从思虑中走出,本已是二人关系和缓的良机。可是她犹豫再三,似是思虑良久后,终于缓缓开口道, “这几日,我见你忙于朝事公务,不忍打扰,我想了很多。既然皇帝已逝,让我照顾你一世,我们隐姓埋名,寻一处安身立命,离开这里好吗?”,青笙脸上异常的认真严肃,眸子却有些忐忑地望着她, 端若华闻言,双眼微红,眸子泛着水意,只是摇头不语,清冷的脸上闪过无奈的神色,她平寂的嗓音里却约有些悲楚, “新皇年幼,我如何抛下他,置天下百姓不顾”,作为文相世家,总有着文人的清高、迂腐和固执,胸怀天下黎民。 “我不想管天下苍生,人生不过数十年,我只求与你安稳于世”,青笙来自现代,对这朝代本没有半分感情,对这所谓的天赋皇权更是嗤之以鼻, “青儿,我做不到,如果我就此而去,我会内疚、自责,一世不得安稳”,端若华神色凄楚,令人疼惜,可眉间却有一丝坚毅,令得青笙胸口一闷,知她此番下了决心,无人能劝说。 “可谁都可以辅佐新皇,太皇太后、端相、高太傅、宁家,并非无你,周朝就要灭亡。可我,却不能没有你”,青笙压抑着声音,竭力地平静,可眸子却闪烁着激动。 “青儿,青儿,不要逼我..”,端若华泫然而泣,不再言语,看来已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本宫是皇后,一生都是皇上的人”,昔日的话语还响彻着耳畔,莫名的讽刺与好笑,那么荒谬的一句话,连着他都死了,你这一生还是属于他,青笙笑的有些惨然,眸子泛红,一滴泪便落在了湖边的草叶上。 天下人与我之间,你又选择了抛弃我”,青笙有些心酸地想到,只是为何用了“又”字, “天下人赢回了敬仰的皇后,我却丢了唯一的世界”,脑中莫名地浮现了这句话,似曾相识的话语,似曾相识的悲伤,从心底涌起,酸楚地拉扯着胸中那根弦,欲断似断,疼的她几欲喘不过气。 她忽地松开了端若华的手,抚着疼痛的额头,退后了一步。 端若华怔怔地望着她松开的手,眨了眨眼,滚烫的泪便顺势滴落下来,落在青笙的心里,灼的生疼。青笙知道,端若华此刻心中更是痛苦百倍。 青笙抹了抹脸上的泪,长吸了口气,舒缓了心中的酸楚,走上前,拥她在怀里,轻拍着后背,软语轻言地哄着, “罢了罢了,既已认定你,此生亦只能随你了,别再哭了,哭的人心都疼了”, 端若华紧紧地拥住她,埋首在她怀中,却是更压抑地痛哭着,她向来坦然,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可此番她自责、内疚到了极点,她明明知道青笙在宫中会不快乐,她明明知道青笙向往外面的自由,可自己成全不了她,反而利用感情留下她来。要么愧对天下苍生,要么愧对青笙,她没得选,这是命,是她身为皇后的宿命。 青笙哪能不知她的难处和自责,纵她向往外界的自由,终是不舍她,只得轻拍着她的背,佯作戏谑地说道, “自打恢复记忆后,老是惹得你哭,不如不恢复来得好”,端若华却猛然抽离她的怀中,冰冷地看着她,眼眸寒意四射,吓了青笙一跳, “不准再忘了我,不准!”,端若华难得狠绝又霸道地说道,眸子里却闪着害怕与担忧,青笙见状反而扬起了嘴角,又拥她进怀中,轻轻哄道,“不忘,不忘,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般柔情下,纵是再冰冷的百炼钢亦化成绕指柔,端若华放宽了心,安稳依偎在她怀中,换了处没沾湿的衣襟,蹭了蹭脸上的眼泪。 “唔..语儿,那个..今夜..要不要一起睡啊”,青笙拍背的手,不知不觉滑到了挺翘的臀上,轻揉了几下,假装不在意地问道,怀中小人儿身形一震,一口咬在她锁骨,强作镇定地说道,“不许胡思乱想!”, “哦..可是自浴池后..都没有..我很想..”,青笙吞吞吐吐的说着,端若华俏脸通红,埋进她怀中不说话。最终两人还是在云倾凶猛地注视下作罢,青笙回屋挠了半晚的墙。 作者有话要说: ☆、商计 宁子沐醒后,见得身上已换上了干净衣裳,伤口包扎妥当,太医在旁说道,“娘娘,所受剑伤不深,需得调养数日,只是心脉受损,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断不能动气”,随后太医又开了几幅药,让下人煎了去。 宁子沐脸色苍白,让宫女扶着勉强下了床,坐在偏厅,派人请了端若华过来。青笙放心不下,随着跟了过来,行礼时又遭受了宁子沐恶狠狠的眼光。宁子沐一脸肃穆,示意云倾出去,端若华摆手道无妨,云倾是身边可信之人。 “这是那日,我与黑衣人首领交手时,从他怀中取来的”,宁子沐从怀中取了个竹筒,里面一张丝绢,张狂威厉的几行字,令人心惊胆战, “这是南郡王的笔迹”,端若华微蹙了眉头,细细地打量着丝绢上的字迹,景文帝书房中曾留了几幅南郡王的字画,她识得他的笔迹。 丝绢上写,活捉贵妃,以挟黑虎,五月苏州,力取虎豹。 端若华眉头紧锁,神色沉凝,脑中转过万千思绪,细细梳理后,方缓缓开口说道, “西北驻军十万,宁远威持半块黑虎符,西南驻军十万,南郡王持半块赤虎符,剩余各自半块,都在先皇手中,南郡王心有谋反之意,虽不得另外半块虎符,无法调动西南驻军,但有私军八千,如能夺下虎豹骑,必是如虎添翼,彼时皇宫禁卫军五千,不可敌,皇位必落贼臣之手”, “宁家尚有本部军五千,亦可一战”,宁子沐眉有忧色,缓缓开口道,皇上已薨,南郡王叛乱,朝局不稳。 “宁家黑虎军历来驻守燕山关,若撤兵围救,漠北外敌攻陷,彼时外敌入侵,内朝厮战,周朝危矣”, 端若华思虑详尽,弹指间格局便了然于心,谋略于胸,这样的端若华让青笙感到陌生,又生起了不安,如此谋略周全,思虑详尽的端后,是她不曾了解的。 当日,尚未失忆的青笙对端若华彻底放手,一则是自身受尽苦楚折磨,心力憔悴,二则是青竹的去世令得二人之间罅隙不可弥补,三则是青笙对如此善谋、谨思、用计的端若华,无法接受,她心中的端若华当是九天之上的仙子,清冷孤傲,不染尘世。 那时端若华在冷宫,早已舍弃一切,自是看淡万物,而当端若华倾心青笙后,为了让她重回身边,而不得已千般算计、万般谋略,青笙目睹了端若华严谨的布局和缜密的心计后,心中失望颇深,却不曾知道,她的算计只是为了她,阴差阳错下,二人才错开,前事不提。 “那黑衣人是南郡王所派,要活拿了我,去要挟宁家不可增援,果真卑鄙”,宁子沐怒道, “虽然南郡王笃定宁远威会坚守燕山关,但是刚好遇着你出宫拜祭的时机,他仍是要拿下你,以防万一”,端若华沉吟说道, “就算南郡王私军八千,但苏暮寒的三千虎豹骑,装甲精良,骁勇善战,未必就会输给那屡打败仗的赤虎军,就算胜了,赤虎军也不够兵力,再敌五千禁卫军,根本不需黑虎军出动”, 宁子沐对苏暮寒倒是很有信心的,当年号称天子手中的一支利剑骑兵,岂是轻易攻破的。 端若华闻此言,却是面上一白,眸子里忧虑重重,心中涌出了个不敢置信地念头,她思虑回转,慢慢回想南郡王的整个部署,终是脸上阴沉,难得生了怒意,半响后,才缓缓说道, “怕是想漏了一步棋”, “南郡王赤虎军的统领是戚德光,正是兵部尚书戚德福的兄长,而戚德福手中执掌了五千禁卫军,怕是早就投诚了南郡王,当日石中玉言,戚德福随先皇围猎,怕是其中,已有图谋,好个贼臣逆子”, 宁子沐闻言亦是俏脸煞白,如此情势便凶险起来,八千赤虎军,五千禁卫军,轻易能夺下虎豹骑,就算是黑虎军增兵而援,亦于事无补,大局已定。 “如此看来,宫中必定凶险,回宫无疑自投罗网,落入戚德福手中,以挟天下”,云倾淡淡说道, 青笙深深地看了端若华一眼,眼中俱是担忧,她欲言又止,可是端若华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让她远离这纷争危险,可她不能一走了之,所以端若华投以她安心的微笑。 宁子沐看着她二人的眼神交会,似有根刺般,隐隐地扎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若不出我所料,南郡王必会指使禁卫军包围皇宫,胁迫新皇交出半块虎符,大内侍卫不可敌,如今之策,需令虎豹骑避退苏州,由中部退至帝京,制衡五千禁卫军。命人留意赤虎军,一有动向,需向黑虎军借兵。 禁卫军听命于戚德福,对南郡王并非忠诚,若是两方夹击,斩戚德福,禁卫军易降,彼时,黑虎军退守燕山关,禁卫军与虎豹骑合击赤虎军,此围可解”, 端若华运筹帷幄地缓缓分析道,不输男子的气魄与谋略,虚怀空谷、文经武略,不愧是年仅十五,便能在科举殿试中,令先皇赞叹封赏之人。 “苏暮寒与我有些交情,由我去劝服他,明日我便动身”,宁子沐听罢,猛地起身站起,心脉一震,身形虚晃,俏脸一下惨白,手撑着桌子,凤眼扫过去,见得青笙立于一旁,动也未动,若有所思地望着端若华,神情恍然。 “你伤势尚未痊愈,不可操之过急”,云倾缓缓说道,宁子沐喉头一甜,吐了口血,滴落在地,如绽放的红梅,娇艳妖冶,云倾见状,欲来搀扶她,宁子沐挥开她的手,抬眼间,青笙仍是盯着端若华,神情担忧、复杂,宁子沐心绪难平,又一口鲜血喷出,脸如白纸,神色悲戚。 “先休息两日罢,养好身体”,端若华眉间闪过不忍,缓缓说道,宁子沐的情绪,只是青笙不自知而已,端若华睿智聪颖,又如何不懂,更何况她也曾经历过。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宁子沐倨傲地抬高下巴,挺直腰背,厉声喝道,何须她的同情和可怜。 青笙见得端若华开口出声,才从思绪中跳出,见得宁子沐如此野蛮地反驳端若华,本就心情不好,更是有几分不耐, “不识好人心,活该自作自受” “青儿..”,“青笙!”,两声同时喊着青笙,一声温柔如水的劝慰,一声漱玉凤鸣的怒喝,青笙耸耸肩,缩了缩脑袋,不以为然。 “你~~倒是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宁子沐威厉地看着她,眼神煞意凛冽,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青笙赶紧作福行礼,眼眸平静如水,毫无半点情绪,冷漠的让宁子沐的心都揪了起来,她昂起头,理了理紫金青翟锦袍,金步摇垂在一侧,高傲华贵如初,只有藏在袍袖下紧紧蜷缩的手指,抠破了掌心,留着深深的指甲印。 待得离去,青笙才拉过端若华,开口劝道,“你真的要回宫?连云倾都知道,回宫是自绝后路,若是此计失策,后宫妃嫔都会被赐死”, 青笙定定望着端若华,神情激动,她知道端若华的固执倔强,钻牛角尖,可她不会愚蠢到自断后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不懂。 “我身为太后,辅政新皇,麟儿还很年幼,我不可舍他,我回宫,方可保他一命,留住皇脉,方能安抚百官,稳定朝局,否则,天下大乱”, 端若华冷清地说道,回宫的利弊她早了然于心,她没得选,眉眼间只剩坚毅,青笙见她神色,知她心意已决,旁人不可动摇,只得叹了口气,说道, “罢了,此事我决不再提,你在何处,我便随之,你生,我生,你亡,我绝不独活”。 端若华闻言,沉默不语,心中喜悦又悲凉,只是一遍遍地抚着她的眉眼,她低低呢喃着,“青儿..青儿...”,她不能再自私了,她不能再倚仗着感情留下青笙,她不能再让青笙随她陷入凶险中。 从前清冷的端若华,必然明白放她走,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何心中如此不舍,如此难受,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随她而去,她恨自己抛不下肩负责任的端后身份,她终究不忍见得周朝战乱纷起,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中,这是她的命,是她身为端后的命。 看着她似是从前疏离的模样,似是隐忍而拒绝的模样,青笙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她拼命搂紧端若华,喃喃道,“你这番模样让我怕的慌,为何就捂不暖你的冰凉,不许推开我,我们是生死相依的”,端若华只是怔怔地凝视着她,再不言语,眸子灼热而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命 过了几日,果不其然,南郡王召告天下,新皇年幼,不具君临天下之势,拥兵自立为王,派兵一路北上,烽火连城,硝烟四起。 各地郡王手中皆有私军,见势蠢蠢欲动,慑于威名天下的黑虎军,存了隔岸关火之心,若是能鹬蚌相争,倒能从中获利,全国战火蔓延,朝局混乱。 宁子沐休养几日,剑伤开始结痂,太医说,因心绪起伏太大,内伤未见起色,切记不可动气,不可与人交手,要好生休养,否则将来落下病根。 “不能再等了,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各地郡王见势而起,社稷不稳”,宁子沐急促说道,唇亡齿寒,周朝若亡,危及宁家。她命人备车,准备启程苏州,在姑苏岭的侍卫,只活下来一半,书信来往下,会合到了扬州。 “你我分两路,你经苏州,劝退虎豹骑,让黑虎军蓄势而动,我回皇宫,与众臣合计,内外呼应,你从宫中带出的侍卫仅剩两百余人,我这边有八百侍卫,四百侍卫归于你”,端若华缓缓说道, “我不想领你的情,二百人足够”,宁子沐倨傲地眉毛一挑, “休要任性,苏州后,你就去漠北吧,那里有黑虎军驻守,将来,若是失利了,亦能保你周全”,端若华清冷如水的容颜,丝毫不见波澜,淡淡说了句,宁子沐凤目眨了眨,若有所思。 “云倾,你随宁贵妃而去,若是遇着高手,那些侍卫也无用”,端若华吩咐道,似是早已想好了一切。 “娘娘,云倾不去,回宫之行,性命堪忧,娘娘却不顾自己周全!”,云倾云淡风轻的脸上,难得有些波澜,语气果断,甚至有些责怪。 “云倾!”,端若华有些严厉喝道,回宫之行凶多吉少,她不愿云倾随自己涉险。 “云倾曾发誓一生追随娘娘,保护娘娘,若是死,亦挡在娘娘生前,绝不离开”,云倾神情坚决,端若华怔怔看着她,见她神色坚决,跪地不起,八年了,她如影随形地护在自己左右,八年了,沉默少言,忠心倔强,她终是叹了口气,让她起身随行。 “青儿,你也陪宁贵妃去罢”,端若华有些苦涩地说道,纵是心中不停地叫喊着不,不,可她知,只有如此,才能保住青笙。 云倾武艺高强,遇险尚有自保逃脱之力,青笙遇险,便再无半点生机。 “不成”,青笙脸上讶异,一口拒绝道,她果然要推开自己,她怎么舍得。 “本宫是太后,懿旨不可违抗”,端若华眼眸清冷,淡然绝决,青笙抬头,不敢置信,碧玉眸子死死地看着她,一句话从紧咬的齿缝中溢出,“不成,死也不成”, “你若不听,情分尽断,你不许留在本宫身边”,端若华神情决然冷漠,眼底凄楚,她何尝舍得推开她,何尝舍得离开她。 那日,青笙口口声声说着,你生我生,你死我绝不独活,正是这句话,才让她狠了心,推开她,她只要青笙好好活着,好好在外面的世间活着。 “那日,我说过,你去何处,我必随之,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青笙不顾宁子沐和云倾在场,冲着端若华大吼,白皙小脸上,悲愤、心痛、失望、不甘,你怎狠心离我而去。 “我是太后,你是宫女,如何同生共死!”,端若华更加冷然地说道,冰冷的话语,似是刀子,在青笙心间寸寸割着,鲜血淋漓。 “你让云倾陪你赴死,让我陪她苟活,你有想我会活着比死更难受吗?”,青笙通红了眼眶,眸子里跳动着怒意,此言一出,却令宁子沐和端若华都苍白了脸,尤其宁子沐,身体微微颤动着,强压着涌上来的腥甜, “此事无需再讲,只需依言而行即是,无半分商量余地”,端若华决然说道,不再看她一眼, “好,好,既然你要我送她去漠北,我送就是了,送完了,我会立刻回宫找你,你休想抛下我,永远都别想!”,青笙凄然一笑,眼中缱绻深情,交织在端若华身上,令得她亦褪了脸上的清冷。 宁子沐神色黯然,她以为自己放得下,以为自己洒脱,可是见着青笙对着端后的情意,仍令得她心中翻搅。 青笙欲待众人离去后,与她单独相处,端若华却不再理她,青笙只好黯然离去,宁子沐坐在桌前,见得端若华仍留在厅中,开口问道, “为何要如此安排?何苦让她怨你?”, “朝局不稳,宫中凶险,漠北能保你们安身,我不愿她随我涉险”,端若华淡淡说道, “你明知…为何要将她推给我?”,宁子沐扫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端若华却未回答她,只是说道, “待我回宫后,会下旨遣散景帝的妃嫔小主,出宫也好,留下也好,都是她们的自由,虽然你身为贵太妃,只能终老皇宫,但是,现在兵荒马乱,只要你愿意,我一纸昭告天下,说你在外薨了,从此任你天高地远”,端若华看着她,眼中隐没了一丝艳羡, “你这个人,总是自诩清高,心怀社稷。成全别人,那你呢,永远囚禁在皇宫,做你的太后?孤绝终老?”,宁子沐挑了挑眉,有些怒意,却见她沉默不语, 这天下之人,我没有怕过谁,唯有你。因为我从来没争赢过你,景帝如此,青笙亦如此,宁子沐隐隐有些不耐,说不出这种莫名的感觉, “她向来喜欢外面的自由,我不愿困她在宫中,更何况如今宫中动乱,我不愿让她陷入凶险之地。我知道你对她情意深厚,有你陪她,我想她亦不会孤单寂寞,将来你们择一地避世而居”, “看来你都安排好了?可是她不会听,会拼死回去找你的”,宁子沐冷笑道, “宁贵妃,从来自视甚高,她会重新爱上你的,像从前一样”,话语出口,端若华才发现心底涌出的浓浓悲哀与不舍,酸涩的让胸中翻腾起伏,她怎么舍得,怎舍得,可青笙不能出事,就算只有一丝可能,她亦不愿青笙涉险。 宁子沐定定地看着她,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看见了曾经,她去长宁宫刁难端若华的时候,她知道景文帝仍念着端后,她肆意羞辱端若华,直到端若华淡淡地说着,心灰意冷,愿终老于此,那时,她的心里是喜悦的,安稳的,为了夺得后位和万千宠爱,不择手段又如何。 可是现在,端若华又一次低头,推开了青笙,可她却心中不甘,她不要别人让的,她要自己去争的,她要青笙在端若华和宁子沐之间选择,她要青笙是真心爱她的,而不是勉强接受她。 此番会面闹得不欢而散,启程却紧张地筹备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受不了啦,不改了,就这么吧,要骂就骂罢,反正贵妃篇章开启了... 之前想的节奏就是先虐青笙,再虐皇后,再虐贵妃,所以要开挂虐贵妃了.. ☆、前夜 启程前夜,这几日,端若华刻意避开了青笙,她心中不舍至极,好怕贪恋青笙的温柔,让她与自己回宫,将她置于危险之地,可是,越是临近分开,她心中越是不舍难过,像有只手捏在心里,酸楚痛苦,无法窒息。 她沿着洗心池走过,碧波池水,静如镜面,洗涤心中纷扰,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抬眼望去,那青影立于垂柳下,怔怔地望着池水,萧索、孤寂,驻立不动,好似过了千年。 “你可知,我跨越了千年、万载来找你,你却推开了我”, “答应我,在我回来找你前,不要出事,不要离我而去”,青笙凝望湖面,眼神里浓浓的悲哀,泪珠在眼眶中转了又转,终于滴落下来,落在洗心池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端若华并肩而立,转过身,凑近她,第一次主动地覆上了她的唇,轻巧如蜻蜓点水,温柔如月色流淌,生涩轻碾着,舌尖怯怯地抵在她唇前,青笙启唇,接过她的香舌,在嘴间交缠,脸上却是一片湿意,端若华后撤一段距离,吻在了她的眼眸,脸上的泪,柔情似水,怜惜不已。 端若华拉着青笙,回到房间,她早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她清冷的脸上,忽地闪过了羞赧,垂首解开腰带,华服落地,青丝如瀑,皮肤如剥开的鸡蛋,白嫩细滑,莹白如玉,修长的腿,易折的轻腰,如蝴蝶振翅的锁骨,还有那傲立挺拔的双峰,身形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莲步轻移,步步生烟,如仙子从云间拾梯而下,脚下开满了莲花,只是那清冷脸颊上的一抹红晕,才透着仙子贪恋红尘的情意。 她走到青笙面前,垂头拉扯她的腰带,褪去她的衣裳,绕过后背的手,解开她的束发之物,令得一袭青丝垂落腰间。端若华微微低头,隔着肚兜,含住。 青笙不由眼眸一沉,呼吸加重,膝盖隐隐发软。端若华抬起眼睛,无助地看着青笙,似在询问,青笙唇落在她发间,手扶在她后脑,让她往前送了些,更深地含住。青笙从喉咙里溢出了声低吟,似是快乐又难受, “我咬疼你了?”端若华急急抬头,撩起肚兜,认真查看着,那雪峰莹白,顶端泛着水光,似刚采摘的草莓,滴着水,鲜嫩可口。 端若华绕过后背,肚兜滑落在地,小巧挺立的双峰露在了空气中,泛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见得青笙眼神迷乱,只是摇头,端若华才宽了心,伸手捧了双峰在掌心,小巧可爱,像一对小白兔,令人爱不释手。 她凑近,用挺直的鼻尖顶了顶,又轻轻摩挲着,青笙身形一震,小白兔弹跳了下,轻轻撞在她鼻尖,端若华轻笑不已,用唇含住,青笙全身瘫软,眼眸散发着不同往日的妖冶,勾魂夺魄。 端若华将她放在床上,青笙全身通红,青丝洒落一床,樱唇轻启,竟似跌落凡尘的妖精,纯洁又妖媚,她学着青笙的样子,嘴唇从双峰移到锁骨,埋在颈窝里,深浅地吸允着,那莹润丝滑的肌肤,令人欲罢不能。 青笙手紧紧抓着被子,全身通红,颤抖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端若华轻搂过她,吻了吻耳垂,说道,“乖~~别动~~”,接着,嘴唇往下,落在肚脐上,再慢慢往下, “别~~别~~我来~~~”,青笙颤抖着起身,拉住她的手往上拖,搂过她的腰,欲将她压在身下。 端若华双手往她腰间,轻挠了几下,青笙怕痒,躲开了,趁得她松手,端若华沉下身子,覆唇之上,两岸山峰,曲水款款而下,似泉水清甜。 端若华一手不停,另一手描摹着青笙微闭的眉眼,捧住她的脸,用力的吻着,眼前是她妖冶如花的容颜,每一个神情都落入眼底,记在心里,直到青笙脸颊通红,呼吸急促。 待得青笙平缓过来,挑了挑眉毛,看着旁边那个笑的温柔的人,有些沮丧,这就被推了。端若华捋了下她黏在额间的青丝,抚着她的脸,轻轻摩挲着,另只手准确地抚上了已经很熟悉的小白兔,跟它玩耍着,还来?青笙扁扁嘴,转身将端若华压在下面,嘴角扯了抹笑意,邪邪的。 “第二场开始了哦,这次,你在下面,第三场,第四场…都是你在下面”,端若华温柔地看着她,将她小小的头颅压在胸前,温柔呢喃,“都依你~~”,青笙就势含住,开始了旖旎香艳的第二场。 “咯咯~~咯咯~~你别挠腰,我怕痒~~~”,“啊~~~哦~~~唔~~~语儿~~你说话不算话~~” 次日清晨,青笙眼底有些发青,全身酸疼不已,雪白肌肤上全是淤青紫红的痕迹,端若华窝在她怀里,睡得安稳,青笙爱恋地凝视着她,流连地吻在她额头、眼眸和鼻尖,心中不舍得紧, “怎么?还没吃饱?”,端若华睫毛扇动,清冷的眸子睁开,绕着化不开的雾气,又带着戏谑, 青笙一口咬住她耳垂,不轻不重,却让她有些吃痛,低呼了声,抬起手,曲起食指,弹在青笙额间,青笙才撤开来,身子一动,酸痛不已, “可语儿还没吃呢..我全身酸疼,满足不了语儿…怎么办”,青笙佯作苦恼地说着,趁机将端若华翻过身子,软软地趴在她身上,将唇落在雪背上,轻柔地往下吻着,在浑圆挺翘的臀部流连不已,再缓缓贴近大腿根,在最细嫩的肌肤上厮磨着, “白~~日~~不~~可~~宣~”,最后一个字淹没在端若华婉转低吟中,满室春光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送别 浩荡的队伍列在清扬阁前面,青笙护送端若华上了玉辂,满目依依不舍,端若华亦是缱绻深情, “咳~~”,云倾轻咳一声,两人才从不舍的视线交缠中脱离出来, “等着我回来找你,知道吗?”青笙认真而严肃地叮嘱着,见得她点点头,才展颜一笑,忽然跃上玉辂,放下珠帘,欺身而上,凑近她,正欲开口,“青笙..不可..”, 端若华双手抵住她,有些慌乱娇羞,又带着纵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思绪难平,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若是她想,便依她罢。 青笙愣了下,轻刮了下她鼻尖,神秘兮兮地拉过她,献宝似地撩开玉辂一侧的地毯, “这是什么?”,端若华看着地毯下的木板,似有玄机, “前几日,你不是不见我么,我闲着无聊,便改良了下舆车,做了个逃生设计,你看啊,这木板掀开后,有气孔,可容一人安身避难,而且,此处有机关,你将木栓抬起,木板翻动,你便可落下马车,悄然逃走,以备万一路上遇袭”,青笙慎重地说着, 倒让刚刚误解的端若华,脸颊抹了红晕,青笙见着,嘴角上扬,趁机在她脸颊偷了个香,戏谑地说道,“真的可以么?在这里?”,羞得端若华满脸通红,青笙也不再逗她,悄悄从袖子里取出好几个圆筒,说道, “这是我做的筒箭,可连发数十枝,百步内无人可近身,我还让云倾找了点毒药抹上去了,见血封喉,一击致命”, “这些就是你前阵子问云倾拿了不少银两做的东西?当时,青笙问她要些银两,她也没问,直接让她找云倾拿”,端若华问道, “唔~~我画的设计图,让铁匠做的,确实花了不少银两,幸好靠山雄厚,嘿嘿” “喏,还有这个,叫千叶莲心火,按动左边机关,数颗火药铁弹从莲心喷出,按动右边,铁心莲叶飞射而出,近身几乎无敌,我花了二千两银子呢,才只做了两个”, 青笙取出一个大铁筒,按了下机关,一朵铁莲花在顶端绽放开来,透着森森的寒意,配着青笙很狰狞的笑容, “青儿?”, “唔?”, “你的脸有点扭曲~~” “呃~~说正事呢~~” “青儿,这武器太过阴险、狠毒”端若华微蹙了眉头,看了看那一堆堆铁疙瘩, “我担心你会有危险,如果谁伤害了你,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所以冥思苦想,才设计出这个千叶莲心火,虽不能碎尸万段,打得千疮百孔,是没有问题的”,青笙收敛了笑容,很认真严肃,端若华只得轻叹口气,全部收下,扔在舆车角落的箱子里, 青笙又细碎地叮嘱着各种事情,反复讲了好几遍防狼术,一定要往最脆弱的眼睛、咽喉和下体招呼,说得起劲了,还比手画脚起来, “好啰嗦啊~~”,端若华幽幽地叹了口气,本来该是难舍的离别,倒也被她这一番话,冲减了几分离别的愁绪, “娘娘,该启程了”,云倾过来禀道,甩向青笙的眼光也充满了不善,带着警告意味, “语儿~~下次再见面,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所有一切~~”,青笙犹豫片刻,终于抬头认真地说着,端若华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心中又是惴惴难安,不由犹豫地开口道, “青笙,其实你自离开长宁宫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嘘..等下次见面再告诉我,在那之前,保护自己,别受伤害” ,青笙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微微笑道,端若华只得点点头, “唔..走罢,走罢”,青笙跳下车,勉强扯了个笑容,挥挥手,眸子里尽是水意, 舆车缓缓走动,端若华撩起珠帘,回首,清冷如水,定定地盯着那人,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身影越来越小,消失于眼底,她才坐回车中,泪水难耐地从眼眶汹涌落下,悲戚凄楚。 不多时,宁子沐亦启程往苏州,她一袭紫金百凤蜀锦袍,珠玉金凤冠,镶嵌东珠、红珊瑚,华贵逼人,招摇地出现在门口,青笙扁扁嘴,浮夸。 她命人特地做了几身衣裳,今日穿着,天青色莲叶锦衣,珍珠白衣襟,细腿玄色修身裤,系上水纹靛青色腰带,剪裁贴身,行动方便,适合骑马和打斗。怀中揣了几筒染了毒的筒箭,腰间别着云倾送的凤吟剑,后背负着仿照而制的诸葛连弩,脸上杀意腾腾,其实也挺浮夸的。 “扬州、苏州城皆有虎豹骑驻守,不需如此声势大张”,宁子沐眉头跳了下,懒懒说道, 青笙没理她,撩了撩垂在肩头的发丝和束发缎带,双腿一夹,往前方骑了几步,远离了宁子沐的舆车,留下个马屁股冲着她,宁子沐眼睛微眯,咬牙切齿。 “贵妃娘娘,准备就绪,是否可启程?”,陈德庆前来禀报,脸上仍有些伤, “陈德庆,伤可好全了?”,宁子沐凤目眨了下,慵懒地说, “多谢娘娘挂心,摔断的左手仍需些时日方可痊愈,不过已无大碍”,陈德庆低头禀道, “本太妃会好好赏你的”, “谢娘娘”,陈德庆沉声应道。 从扬州城外到苏州,果然风平浪静,但仍是漫着些紧张气氛,偶尔路过军营,里面震吼的操练声,武器刺杀声,传入耳朵,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青笙,你帮我端药去贵妃娘娘吧”,宫女绮儿皱着小脸,哀求道, “怎么了?”,青笙问道, “最近娘娘心情很不好,昨日菱儿,不小心药洒了些,都被责罚了”,绮儿低声说道, “怕什么?她又不是洪水猛兽”,青笙嘟囔着,接过了碗,往前走去, 虽然青笙脑中的记忆,只有宁贵妃在长宁宫责罚她的场景,按道理,回想起来是会惧怕她的,但她心里却莫名地不存惧意,就连自己都很意外,看来失忆后的自己应该是吃了颗豹子胆吧,青笙默默笑道。 上了舆车,宁子沐抬眼,看见是她,有些意外,青笙放下药,转身欲告退, “坐下”,宁子沐懒懒说道,放下书卷,取了药,饮了一口,皱紧了眉头, “不是让放糖了么,怎么还这么苦”,宁子沐随手将药碗扔出舆车,青笙也不吭声,低头坐着,宁子沐看她这样子就来气,开口说道, “滚出去罢!”,青笙听言,轻吐口气,蹭的起身,跃下舆车。 青笙牵过宁子沐的马,将马缰系在树上,随意扯了把草,凑到它嘴前,这赤马鬃毛油亮,神逸俊朗,她很是喜爱,觊觎很久了,正琢磨着怎么弄到手,谁知火麟打了个喷鼻,转过身,把屁股冲着她, “哟,脾气还挺大啊,火麟,跟你主人学的吧”,青笙笑嘻嘻地看着它,火麟两字出口,马耳朵抖了下,转过头,黑亮的眼睛,打量着她,马蹄刨着地, “你的主人,脾气那么臭,跟着我,吃香喝辣的,怎么样?”,青笙双手环胸,摆出一副谈判的模样,眼眸里竟是小算计,火麟回应了个喷鼻,偏过脑袋。青笙双手环抱,掰过它的脑袋,把草拼命凑到马嘴前,讨好地说道, “快吃,快吃,吃人的嘴软,吃了就是我的马了啊”,赤麟仰首打个喷鼻,前蹄刨土,马尾巴甩来甩去,有些焦躁不耐, “你倒是胆子大,敢觊觎本太妃的马”,懒懒的声音响起,宁子沐缓缓走近,左手轻抚着赤麟的耳朵,赤麟转过脑袋,伸头磨蹭着宁子沐,那讨好献媚样,连青笙都看不下去了。 “赤麟喜欢吃麦麸饼”,宁子沐左手抚着赤麟的脑袋,伸出右手,递给青笙,青笙接过来,揉碎了,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放到赤麟旁边, 赤麟黑溜溜的眼睛,看了眼宁子沐,嘴凑到青笙手边,舌头一卷,送到嘴中咀嚼起来,青笙手中一痒,咯咯笑道,“好痒”,笑颜如山涧流过的泉水,清澈纯净。宁子沐看得有些痴了,眼神如水,青笙见她怔怔地,扫眼过去,宁子沐移开眼光,低头看着火麟。 果然,吃了人的嘴软,青笙再拿着麦麸饼去喂火麟,它也不再排斥,青笙搂着它的脑袋,抱来抱去,玩的不亦乐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喜事,二更.. ☆、再遇 刚到苏州城外,苏暮寒领着二百虎豹骑,守候在城门,好看的脸上笑逐颜开,喜悦异常,宁子沐微微颔首示意。宁子沐安歇在沧浪阁,亲自上了苏府,召见苏暮寒, “暮寒哥哥,此次是为了虎豹骑之事”,宁子与苏暮寒二人坐在亭中, “南郡王挥兵北上,不出三十日,便要临近苏州,虎豹骑驻守孟兴原,与他一战方休”,苏暮寒俊秀如女子的脸上,傲气万丈,杀意萦绕, “此次前来,便是劝你撤兵苏州,挥兵上帝京,保护皇上”,宁子沐轻抿了口茶,缓缓说道, “沐儿,你可知此话甚是不妥,我虎豹骑怎能不战而退!而且,若无兵符调遣,虎豹骑不可入京”, “南郡王叛乱,新皇却未调兵镇压,很有可能被制住了,戚德福率五千禁卫军,怕是早已投诚南郡王,围了皇城,如今,只有虎豹骑避退帝京,围城救圣上,否则,社稷不稳,百姓流离”,苏暮寒闻言大惊,紧锁眉头,细细思量,越想越是神色惊异, “虎豹骑镇守苏州,就算与赤虎军浴血而死,亦是保家卫国,赢得忠良之名,可若是你猜错了,率兵入京,可是灭九族之祸,苏家名声尽毁暮寒之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苏暮寒神情肃穆,眉宇紧锁,脸色沉重, “当日你说的话,可还算数”,宁子沐从怀中取出两生玉,轻放在桌上,定定地看着他,苏暮寒望着两生玉,手掌握紧了又松开,沉吟不语,终是下定决心般,轻轻笑道, “为了你,豁出一回又何妨,明日整军待发”, “端太后已在回宫路途,彼时,与你书信,互通消息”,宁子沐缓缓道, “若太后亦知晓此事,想必他日亦不会为难虎豹骑的兄弟们,那我明日便可率军启程” “沐儿,随我回帝京罢,听闻你上次遇刺,令我坐立难安,我会守在身边保护你,再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苏暮寒深情款款说道,眉眼竟是担忧之色, “调动驻军的兵符,将来会落在谁的手上,决定了天下归谁?四处兵荒马乱,何处都是凶险,我会去漠北,与哥哥们相聚,若是你解救不了新皇,彼时仍需黑虎军救援”, “沐儿,此行危险,不要任性妄为”,苏暮寒紧张地看着她,心中仍是放心不下。 “暮寒哥哥,此行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见,保重罢”,宁子沐起身,腰背挺直,尊贵倨傲,苏暮寒看着她的背影,如痴的目光,纠缠在她身上。 青笙漫步在苏府内晃着,职业习惯地打量着苏州园林,山水相映,繁华碧水,回廊掩映,构思精妙,布局称奇,令人惊叹不已,不由想着今后,和端若华避世隐居,如何设造住所,青山碧水一定要有,堂前梨花屋后竹,弄个小花圃,房型按山居小别墅设计,想着想着,心里美得不行,脸上抑制不住地笑容绽开。 “咦,这不是傻子吗?傻笑呢?”,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语气含着厌恶和鄙夷,听得青笙敛了笑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苏欣带着侍女,绮儿也跟在一侧,款步走来, “青笙,快见过苏家小姐”,绮儿抢先说着,青笙闷声不语,垂着脑袋,眼睛咕噜噜地转着, “不用了,一个傻子哪懂这些规矩啊”,苏欣哼笑着,青笙抬头,回了她一个微笑,苏欣楞了下,这笑容跟之前那傻乎乎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同,似乎带了丝的算计,怎么可能,自己一定看错了, “傻子来,要不要吃糖啊”,苏欣捧着几颗好看的石头,哄骗她, “哦?这是糖啊?”,青笙咧嘴一笑,仔细地盯着那几颗石头, “是啊,快拿去吃”,苏欣笑的诡计,捧着石头送到她嘴边,青笙取过一颗石头,举着放在嘴前,张嘴欲吞,看的苏欣脸上喜色闪过,青笙扫她一眼,停住手,又送到她嘴前,嘟囔着, “姐姐常说,好东西要先给别人吃,你先吃”,苏欣有些失望地见她停手,将石头送到自己唇边, “姐姐不吃,你吃吧” 苏欣勉强笑了一下,推到她嘴边, “那肯定不好吃,我也不吃了”,青笙有些失望,举着石头将要放回去, “我吃,我吃,你也吃,待会要大力咬哦”,苏欣赶紧取了颗石头,放回嘴中,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傻子~~石头也吃~~”,青笙扔掉手中石头,拍拍手,负手挺背,缓步走了。 苏欣呆住了,眼睛瞪得跟铜铃样,嘴里还含着石头,她一下回过神,猛地吐出石头,将手里的石头全部扔在地上,气得浑身颤抖。 “娘娘,青笙就这么把那苏家小姐给气得不行了”,绮儿给宁子沐梳着发,一边绘声绘色地讲到,嘴角竟是强忍不住的笑意, “奴婢给娘娘惹麻烦了,请娘娘责罚”,青笙在旁奉着茶,淡淡说道, “罢了,敢欺负本太妃的人,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宁子沐脸上淡然,语气仍是那么盛气凌人,青笙竟觉得并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娘娘,苏小姐如何识得我的?”,青笙问道, “你失忆时,随我来了苏州,自是识得”,宁子沐懒懒说道, “想必是与她有些恩怨,才结下了梁子,奴婢都已失忆了,为何娘娘仍要带奴婢在身边”,青笙问道,绮儿、菱儿稍有差池,便被重重责罚,可见宁贵妃有多难伺候,若是带着失忆的自己,怕早该死了百遍了,青笙暗想。 宁子沐沉吟不语,眼眸里闪着复杂的情绪,终是缓缓开口, “你失忆因本太妃而起,而且,失忆后的你,折磨起来更有乐趣”,端若华必定未告诉她失忆的缘由,何况,若不是当初她放手让她去凤栖宫,也不会落得如此。 青笙深邃的眸底闪过几团火焰,果然这人,还是如此的讨厌,蛮横跋扈、肆意凌人。 即日,宁子沐便启程前往漠北。 作者有话要说:事妥了,进入热爱写文期,后面更新勤勤的~ ☆、落仙 “传说某夜,天象有异,一道火光燃烧着划过天空,发出耀眼的强光和巨响,彷如白昼,坠入山后,砸出一个大坑,火光冲天,劲风而起,寸草不生,传言天降神人,仙福广施,神威相助,后开祖皇帝建立大周朝,国泰民安,福泽万民,所以此处便取名叫落仙” 青笙瞄了眼夸夸其谈的陈德庆,翻了个白眼,“不就是陨石坠落么?”,突然,啪的一滴水,落在脸上,抬头一看,天空阴霾,遮天蔽日,翻滚的乌云汇聚分离,一场大雨即将而至。 “暴雨将至,疾行!”,陈德庆立于马上,高声下令,人马走过官道,终于在暴雨袭来前,在朝廷的落仙驿歇了脚。 宁子沐呆在房间,绮儿将饭菜送了过去,青笙呆在楼下,陈德庆一帮人坐在驿站中,吃着酒菜,谈笑风生,屋外暴雨大作,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 “那日,黑衣人从山坡冲下,身怀武艺,下手狠毒,小虎我差点葬身刀下,幸好陈大哥,抽剑一挡,一招游龙升天,将对方击毙,此恩小虎铭记在心”,浓眉大眼的青年,古铜色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眸间仿佛还带着那日的惨烈,他站起身,举起酒樽,一口饮尽, “这杯,我敬陈大哥”,陈德庆起身举杯,豪情笑道, “为出生入死的兄弟,两肋插刀,何足挂齿”,一口饮尽,猛地一拍小虎肩膀,朗声大笑, 青笙坐在一侧,也不由热血沸腾,勾心斗角的后宫,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而这江湖热血挥洒,义气凌云,豪情万丈,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要说那日,最为凶险,还是陈大哥,为保得娘娘,与歹人齐齐从马上跌落悬崖,真乃忠义双全”,又有一人说道, “好啦,可别光说我了,兄弟们都不容易,这坛喝完就散了,明日还得启程,小虎、蛮牛,你俩待会给巡视的黑子和庆元那两队送点吃的过去”,“好嘞”,小虎应道。 “青笙,来,喝一杯”,陈德庆见得青笙独坐在旁,招手喊道, 青笙微微含笑,遥遥举杯,轻抿了口,陈德庆走了过去,一巴掌拍在她后背, “怎么跟个姑娘样,扭捏的很,一口干了”,青笙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尴尬,饮尽了杯中酒。她仍是穿着定做的天青莲叶短装,她不会梳髻,系了浅蓝发巾,束发其后,加上她那微平的胸前和约低低的沙哑的声音,所以陈德庆把她当做男子了。 宫女们都呆在马车上,只有青笙为了练马术,骑马而行,所以难怪错认了。 “对嘛,这才像样”,陈德庆蒲扇大的铁掌在青笙肩上一拍,都快把她拍飞出去了, “身子骨这么瘦弱,太后怎么派来保护贵太妃?”,陈德庆从扬州出发,才见得她男装,所以以为是太后派来的。 “陈大哥,别拍了,好痛”,青笙皱着眉头,却也没躲,陈德庆敦厚忠诚,让人易生好感,陈德庆大笑了几声,又拍了拍她,嘱咐着勤练功夫,结实些,又转身跟人喝酒去了。 青笙坐在窗前,翘着脚,看着众人有些醉意地打闹着,竟是有些羡慕,随着暴雨而来的清新凉风,从窗脚拂过她的发丝,在空中飘曳着。 深夜里,雨渐渐小了,却划过了闪电,响起了道道闷雷,每道闷雷都在寂静山野中,响起回声,余音不止,如此,倒似有千万道闷雷同时响彻天际。 “绮儿,把青笙叫过来”,宁子沐惨白着脸,缩在床角,强作镇定地吩咐道, 笃笃,敲门声响起, “谁啊?”青笙窝在被里,鼻音浓浓地问道,酒意约浓,所以她格外困倦, “青笙,贵太妃传你过去”,绮儿开口道 “唔~~说我已经睡下了~~唔~~不对,说我不在驿站”,青笙闷声说道,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青笙,快起来,别惹娘娘不高兴”,绮儿有些焦急,急急地敲门,怕回头吃苦头的是自己啊,屋里没有回应,绮儿就一直敲门,不停喊着, “你很讨厌,你知道吗?”,青笙闭着双眼,浑身酒意,打着呵欠,身上仅披了件外衫,绮儿也不管,拖了她就往宁子沐房间而去, “青笙来了”,绮儿将青笙往屋里一推,迅速逃离开了 “大半夜的,不知道贵太妃找奴婢何事?”,青笙酒壮人胆,神色极度不耐,声音有些怨气, “被褥在那,自己铺好,今晚睡在这”,从前在沐霞宫,备着软榻,如今驿站里,可没有, 青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懒得说话,自己搬过被褥,铺在地上,就地一躺,就沉沉睡了过去, 轰隆的雷声响过,宁子沐在被中瑟瑟发抖,若是从前的性格,她早就一脚踹醒青笙,让她过来,她心中自傲,又对青笙有情,就像一把利刀,前后拉扯着,往前是伤了青笙,往后是伤了自己。 感情,总是让人变得卑微,连倨傲自负的宁子沐,也伏低到了尘土。 山中回响的闷雷声,连绵不绝,青笙胸前起伏,隐约听得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想是睡沉了,宁子沐踮脚下了床,雪白的赤足踩着地板,轻轻躺在地铺上,睡在她旁侧,地板很硬,可是熟悉的清冽青草香袭来,令她眼眶一红,却不敢靠太近,怕惊醒她,只是小手拽着衣角,蜷缩着,在她安稳气息的萦绕下,渐渐沉睡。 又一道惊雷而过,似万马奔腾声回响在山中,大颗的雨点又骤然地落了下来,一阵劲风吹过,依稀听得门窗被打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中,显得格外吓人。 宁子沐惊醒过来,手中衣角不见了,抬眼去,身边空无一人,残留着淡淡的青草香,她蜷缩了起来,用锦被盖住头,躲在被里,如小兽般的哭声,压抑而痛苦,委屈而不甘,闷声回响在了宁子沐将自己隔绝起来的被窝里。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后面喜欢贵妃多点,表打我.. ☆、背叛 隔日,仍是大雨瓢泼,山路难行,队伍便多停留一日。 “娘娘,该喝药了”,绮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得宁子沐一身白色里衣,发髻未梳,青丝披散在腰间,她坐在窗前,怔忡发呆,绝美的侧面,约有些苍白,显得柔弱不已,令人见了都忍不住垂怜疼惜。 宁子沐回首,黛眉如起伏的远山,青色晕染,眼眸如星辰坠落,浩瀚璀璨,挺直而小巧的鼻,微翘的粉嫩双唇。褪去了妆容精致的宁子沐,掩去了威厉高傲之气,带着小鹿般楚楚的怜意,眉眼间夹杂着化不开的忧伤,单薄的里衣下,身形瘦削,让人心里一揪,忍不住搂在怀中好生呵护。 “药呢?”,宁子沐慵懒开口,绮儿才缓过神来,递上药,取过梳子给宁子沐顺理着长发, “贵太妃,天姿国色,连绮儿都看呆了,天下没有不动心之人”,绮儿低声说着, “天下没有不动心之人”,宁子沐冷冷笑了,眼神怔忡地望着窗外,仍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一整天,青笙都没有出现在宁子沐眼前,也不在驿站中,宁子沐让绮儿守在她门口,一旦回来了,立刻让她过来。 直到夜色渐晚,偶有疏雨,屋檐下滴落着水滴,落在驿站外的青绿的芭蕉叶上,再缓缓滑落在地上。 宁子沐支着腮,在窗前坐了一日,从楼上望去,雨雾中群山如水墨晕染,飘逸清灵,一条小道蜿蜒而行,没入山口,那处,一袭青衫,撑着油纸伞,从山中,徐徐行来,步履轻盈,身形颀长。 白色油纸伞上,水墨画的含苞桃枝,枝头绽放的桃花,两只乳燕掠花而过,穿行在青山水雾中,如寻世而来的隐士,淡泊流香。 走的近了,见得靴子和裤子都湿透了,衣角亦湿了大片,紧贴在身上,那人亦不在意。站在驿站不远处,一动不动,偶有风吹过,掀起衣袂的一角,却是迟迟不近,忽然,油纸伞向后仰,那人昂首抬眼,望了过来,薄唇细眼,肌肤如玉,眼眸无波, 青笙感受到上方的视线,抬眼望去,那人高坐窗前,黑发如墨,垂落胸前,映得脸色苍白,唯有唇上一点淡粉色,眼神缱绻如水,看的她心里莫名地不安,青笙垂下眼帘,径直走近了驿站。 “先去换衣服和吃点东西罢”,绮儿领着青笙进来,宁子沐也没回头,懒懒地吩咐道,绮儿愣了下,才低头看到青笙的衣衫尽湿,拉着她出去换衣服。 “娘娘,药马上煎好了,绮儿去拿,太医吩咐过,不让吹风受凉,今日还在窗前坐了一日”,听得宁子沐咳了几声,绮儿一边下去拿药,一边嘟囔着,这贵太妃又讨厌喝药,又不爱惜身体,病才迟迟未愈。 宁子沐喝完药,坐在桌前,定定地看着青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沉默不语,青笙扫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两人沉默着, 忽然,屋顶传来噼啪的微小动静,宁子沐耳朵一竖,站起身子,将青笙拉向一旁,就这么一瞬间,屋顶下破空而下一个黑影,寒光闪烁,一把大刀凌空劈来,同时,十几个身影,从屋顶跃下,包围住了房间, “有刺客!”,宁子沐提气大吼一声,同时,抬腿一踢,将桌子往黑衣人掷去,转身握了长鞭在手,将青笙护在身后,陈德庆和数个兄弟,提刀而来,与屋外的黑衣人搏斗起来,一时刀光剑影。 屋内,黑衣人如猛龙如海,一把长刀舞的生风,青笙拔出凤吟剑,从宁子沐身后冲出,与黑衣人缠斗起来,她在冷宫时舞的都是木剑、竹剑,用起凤吟剑,自然不够得心应手,更何况,她没有内力,在狭小空间里,无法施展,不能发挥出风影剑的威力,不过几招,便落在了下风,生生受了一掌,长刀随势凌空一劈,青笙挥剑而挡,手猛然一震,凤吟剑掉落在地,眼看着长刀砍向眉间。 宁子沐鞭子一甩,拉开长刀,将青笙护在身后,她的长鞭亦无法施展开来,顷刻间,险象环生,黑衣人明显尽了全力,招招强劲,但没有朝宁子沐要害攻击,两人缠斗起来。 “速战速决!”,门外有人喊道,随即几个黑影往房间窜来, “拦住他们”,陈德庆守在二楼,大吼一声,砍断扶栏,踢落一个黑衣人,又转身格挡住另外个黑衣人劈来的剑,身后,一把长枪刺来, “小心”,一声大喊,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护在陈德庆身后,长枪刺体而过,他却同时将剑刺进黑衣人的胸膛, “小虎!!”,陈德庆睚眦欲裂,怒意腾腾,劈开一个瘦小的黑衣人,蛮牛从旁边,举刀就斩,护住陈德庆,他平放下小虎的身体, “陈大哥,小虎亦要像你一样,做个忠义双全之人”,小虎吐出一口鲜血,仍带着稚气的脸上,咧嘴笑道,脸色死灰,睁着眼睛,断了气。 “小虎!五百侍卫,速速护驾!格杀勿论!”,陈德庆双眼通红,眸子如火,手中长刀,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在掌心,刀口鲜血直流, “就凭你们这些武夫,想杀我?还不配”,瘦小的黑衣人嘿嘿一笑,一把长剑贯穿进蛮牛的身子,一脚踹下,溅出喷射的鲜血, “蛮牛!”,陈德庆提刀斩向瘦小的黑衣人,他却身子一滑,如泥鳅般,从刀下溜走,几步之间,又抹过了几个侍卫的脖子,他似要故意激怒陈德庆,一边避着他,一边又如稻草般收割侍卫的脑袋,陈德庆眼前被鲜血染成了一片,他眼前血红,睚眦欲裂,提刀砍向黑衣人,砍碎窗户,竹栏杆,却始终砍不着黑衣人。 一群群的侍卫涌入,但驿站狭小,无法施展,十来个黑衣人又把守着二楼,再加上武艺高强,招式狠辣,一拨拨的人倒下,堆满了楼梯上,被人踩踏,而黑衣人却毫发无损,似戏耍般嗜血杀人。 那瘦小的黑衣人似是玩够了,一把抓过陈德庆,手中长剑贯穿他的腹部,挥手扔向屋里,啪地撞开了房门,门内,那黑衣人一掌拍到宁子沐左肩,她吐了口血,脸色苍白,喘着粗气,挡在青笙前面,瘦小的黑衣人则举起长剑,要往陈德庆胸前刺去。 “住手!”,青笙突然大吼一声,从她后拧过宁子沐的手臂,制住了她,将宁子沐推给那黑衣人, “你不过是要她,带走就是,别再杀人了”,峰回路转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宁子沐猛然回头,眼中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怒意滔天,异常狠绝,像是要活活生剥了她一样。 宁子沐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握住鞭子的手,握的很紧很紧,五指都出现了僵硬,突然间,她发现因为屏住呼吸得太久了,以致于胸口疼痛不已,可这都比不过她心里涌起的一波又一波的哀伤、悲恸,那几乎快让心撕裂一般的疼痛, “青笙!你做什么!我死又如何!保护娘娘周全!”,陈德庆躺在地上,癫狂地大吼着,黑衣人首领,回过神,见得宁子沐怒视那人,以背对他,于是抬起手掌轻击脖颈,将宁子沐敲昏过去,那双充满了怒意与怨恨的双眸,才缓缓闭了起来, “走罢”,黑衣人首领将宁子沐扛到肩膀,一声口哨,冲出房间,足尖一点,跃上屋顶,瘦小的黑衣人收了剑,一把踹开了陈德庆,十几条黑影跃上屋顶,落在屋外的马匹上,策马而去, “快追!”,陈德庆挣扎起身,冲着手下高喊道,转身,揪着青笙的衣领,抬起拳头,就要揍下去,见得那人平静而视,又停住了手,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悔恨不已。 青笙跃下,从马厩牵出赤麟,策马而上,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偷袭 落仙山深处,燃着一堆火,熊熊地烧着,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地,上面架了只野猪,烤的金黄冒油,肉香四溢,酒瓶子散落一地,旁边搭建了几个帐篷,十几个人影围坐在火旁,吃肉喝酒。 “明日出了落仙山,王爷会派手下前来迎仙镇接应,这几日路上,多亏各位兄弟照拂,大家都辛苦了,今夜好吃好喝,他日共享富贵”,一个声音缓缓说道, “江湖快刀风清扬,风大哥果真智勇双全,不愧王爷如此信赖,如此难办的事都办成了,哈哈,还要风大哥在王爷面前替兄弟几个美言几句呢?” “都是兄弟,将来王爷封赏,必是少不了大家的,只要大家齐心为王爷效力,将来荣华富贵都是享之不尽的,来,喝!”,风清扬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咧嘴放声大笑,从左眼角划过鼻梁,一直到右嘴角的疤痕愈发狰狞起来。 “风大哥,那久闻的宁贵妃果真天下绝色,令人垂涎三尺,狗皇帝没命享受,不如让兄弟们乐乐吧,此生能享受一回皇帝的女人,纵死不辞啊,哈哈”,一个身形瘦小,面容猥琐的人说道, “铁立,王爷有命,活捉宁贵妃,不可伤她分毫”, “风大哥,咱们又不要她的命,就是跟她乐乐,再说了,就算她丢了命,咱有她贴身信物,宁远威也会顾虑而不敢出兵,爷向来器重风大哥,哪能因为这事跟你翻了脸面呢?”铁立煽风点火地说道, “就是,就是,难道王爷还能因为一个女人跟风大哥动怒”,旁边一人帮腔道, “那宁贵妃看着便知销魂至极,能与此天下绝色的美人共度良宵,就是死,老子也认了!”旁边的人纷纷附和道, “唔~~这宁贵妃却是绝美动人”,风清扬眼眸喷火,心中有些犹豫, “风大哥,良宵苦短,他日后悔就来不及了”,三角眼泛着幽光,铁立笑容淫邪,风清扬猛灌了一口酒,按捺不住地起身,眸子里跳动着yu望的火焰, “这美人儿,大哥享用后,留些甜头,给兄弟几个就行”,一行人哈哈大笑道,猥亵邪恶,风清扬布着疤痕的脸上,竟是得意之色,甩袖进入了帐篷中。 跟了几天,总算时机到了,青笙蹲在草丛中,悄搬过大石头,垫在一块木板中间位置的下面,系好,木板一端,取下马背负着的铁锅,将十几个猪肚,放进锅里,深提口气,右脚猛踏木板另一端,十几个猪肚从空中飞过,径直往火堆中的众人飞去, “什么东西!”,一个人抬头看见有东西飞来,一刀劈了过去,猪肚爆开,粘稠的黑油从空中浇下,淋在众人身上,接着十几个猪肚纷纷砸在他们身上或是地上,遍地皆是黑油, “不好,是火油,撤”,一人惊慌地大呼道, “晚了..”,随着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凌空落下几个火折子,火油遇火,顺风呼呼地,爆燃起来,众人身上着火,不停惨叫,附近没水,就算跃到一旁,翻滚在地,草助火势,燃得更熊, 青笙见状,嘿嘿一笑,蹲在草丛中,取出诸葛连弩,冲着几个快要扑灭火的高手,拼命放弩箭, “是谁?卑鄙小人,出来与大爷一较..啊..”,发现偷袭的人,一箭贯喉,倒地不起,不过几下,已没有站立的人,满地烧着熊熊大火,十几个火苗下,漆黑的人体正噼里啪啦地烧着,空气中漫着烧焦的气味和各种惨叫声,青笙径自走到一个仍在翻滚的人跟前,他已烧到面目全非,高声惨叫着, “杀了我~~” “想得美~~”,青笙微微一笑,跨步走了过去,任得那人在烈火中惨烈地嚎叫。 风清扬听得外面的惨叫声,心中一惊,提着腰带,从帐篷里飞奔出来,凌空一跃,立在青笙面前。 见得他如此模样,青笙皱了皱眉头,那夜,黑衣人分散而攻之,把守要道,自不可敌,见他与宁子沐交手时,皆避开了身体要害,心知宁子沐尊如贵太妃,料定他们不敢伤她分毫。 而为了救下陈德庆等侍卫的命,才任他们抓走宁子沐,一路尾随。今夜可趁他们松懈而一举击破,殊不知,这群人竟动了色心,不管不顾地要欺凌宁子沐。 风清扬系好腰带,负手而立,前一秒还干着畜生不如的事,现在却是一派武林高手的正义凛然,只是脸上的疤痕依旧狰狞扭曲,开口说道,“那日,我已放你一条生路,你却自找死路,这由不得我” “江湖快刀风清扬,在下见过风前辈,果真高手风范~~”,青笙咧嘴一笑,缓缓冲他走近一步,拱手道,风清扬不屑一笑,脸上神情倨傲,那日交手便见过此人武功,体内毫无内力,不足畏惧。 “出场还是提着裤腰带的~~”,青笙后半句话说出来,惹得风清扬神色一怒,手中紧握长刀,就要准备发难。 “若能死在风前辈的刀下,在下亦是荣幸的”,青笙又走近两步,风清扬盯了盯她的脚步,暗中提了气,蓄势而动,却仍是不太在意,此人武功招式不弱,但输在毫无内力。 “废话少说,一较高下吧”,风清扬朗声道,再不愿与他多费唇舌。 “昨日,在下自知不敌风前辈,今日,在下亦有自知之明,再说,又何必为了别人,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青笙笑得人畜无害,慢慢瓦解风清扬的戒心。 “你伤我兄弟,今日之事,我绝不善罢甘休!”,风清扬怒道,耳边隐约仍有惨叫声, “可今日,在下若要逃,风前辈欺凌贵太妃之事,不日便要传言开来,南郡王不知会怎么想”,趁着风清扬晃神间,青笙又迈了一步, “那你今日便休想逃脱”,风清扬眼中闪过杀意,手中刀势欲动, “哦?是吗?”,青笙微微一笑,再迈出一步,进入射程了,负在身后的手,突地取出千叶莲心火,一按机关,轰的一声,数百颗火药铁弹咻地射出,风清扬大吼一声,大刀一挡,铁弹砰地爆裂开来,青烟缭绕,剩下的铁弹全部在他身上爆开,为了加重保险,青笙又按下机关,数千片铁莲叶激射出去,将风清扬扎成了刺猬,缓缓倒地。 风清扬纵横江湖多年,一把金环刀染了多少武林高手的鲜血,最终却连对方都没挨着,就死在了这么个武器上,临死仍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包括那些死在火油和暗箭下的高手,死前连对方样貌都没见着。 “所以说,还是得进入热兵器时代,冷兵器不管用啊”,青笙吹了吹千叶莲心火冒出的白烟,感叹了两声,上前踢了两下死得僵硬的风清扬,转身进了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再不二更都要被骂惨了,女主智商哪有那么捉急,对方力在擒人,不如救了其他人的命先。 客官喜欢先入为主,我也不常解释,不过怕客官们弃文啊... ☆、恨意 帐篷中,宁子沐双手缚于身后,蜷缩在地,衣襟撕裂,雪白胴体,双峰露在空气中,莹润如玉,令人晃眼,脖子、胸前,殷红点点。 绝美的脸上,屈辱愤怒,死灰青白,变幻着神色,青笙背过身,脱下外衫,扔在她身上,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割开绳子,宁子沐手一松,竭尽全力地一掌击在青笙脸上,却被她突然抓住,青笙似是早已料到般,开口说道, “上次救你就被打了,就知道你还会打我,我可是救了你啊”,宁子沐心绪剧烈起伏,胸中剧痛异常,一口鲜血吐出,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妖冶血腥,脸上如死寂一般,眸子里却跳动着火焰,羞恼和郁恨涌出心头,她恨恨地瞪着青笙,瞪着瞪着,眼眶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背叛我?”,宁子沐从齿缝中狠狠憋出一句,顾不得衣衫凌乱,另一只手死命地捶打着她,心中悲戚,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狠,为什么这么冷, “闹够了没有,当时又打不过,就算拼了命,还是救不了你,赔的还是一众侍卫的命。在他们眼里,你是天,他们甘愿为你送命。可在我眼里,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的命和你的命同样重要。所以,忍得一时,伺机而动,方为良策。再说,这不来救你么?当真不讲理,救了你还要被打”,青笙抓住她另一只手,眼中有些不耐地说道, “这么说,还是我拖累你了?”,宁子沐忽的不再挣扎,抬起下巴,故作平静地说道,语气有点发颤,似是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倒也不是,端后让我保护你,我便得听她的话,做好她交代的事情”,青笙认真地说道,见得她不挣扎了,便放了她的手,谁知宁子沐顺不过气,又是一巴掌扇来,青笙皱了眉头,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巴掌, “这下你满意了罢,真是蛮不讲理,走罢”,青笙摸了下立刻红肿起来的脸,嘟囔了一句,转身就走, 宁子沐跌坐在地,骄傲凌人的神色,瞬间消失,面若白纸的脸上,布满悲戚,痛楚,喉头酸涩不已,令她不停咳嗽着,嘴角的鲜血四溅,咳得眼泪都滴了下来,颗颗晶莹如珠,坠落在地。 “快走罢,别磨蹭了,待会他们援兵来了,我可打不过啊”,青笙提高嗓门在帐篷外喊道,宁子沐拢好衣领,颤抖着系好腰带,扶着帐篷走了出来,虚弱不已, 青笙骑在火麟上,伸手将宁子沐拉到马背上,搂在身前,轻拉缰绳,马蹄迈动,轻跑着向前,宁子沐身子虚软无力,也直不起脊背,与她拉开距离,只得靠在她胸前,那曾经温暖安然的怀中,竟是这么的冰冷、漠然,让她的心不由轻颤着。 “呃~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青笙终是按捺不住地问了一句,有些好奇地语气,轻轻而出,丝丝而入,透着莫名的冷淡之意,让人的心,一下就冰冷了。 “若是有,又如何?”,宁子沐冷冷地说道, “呃..那就是命中一劫,只能认命..”,青笙只好安慰地说道,话语却苍白无力。 “那你信命吗?”,宁子沐脸若死灰,嘴唇苍白,眸子里却跳动着异常的火焰, “我不信命,我信自己”,青笙昂起头,咧嘴笑道,呼吸喷洒在宁子沐头上,让宁子沐紧紧拽住衣角,月光洒下,在黑暗中依稀才能分辨道路,虫鸣鸟叫,偶尔有野兽的嘶吼, “你怎么身体这么热啊”,青笙低头看着宁子沐,见她微闭双眼,睫毛轻颤,脸上出了细细的白毛汗,在月光下,柔弱绝美的面容,竟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你怎么样了?”,青笙见她不语,拉动缰绳,让马缓缓走着,轻摇了她下,见她仍是闭着眼睛,咬住下唇,睫毛颤动, “贵太妃,快醒醒~~”,青笙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侧过身,大力地摇着, 宁子沐蓦地睁开双眼,脸颊微红,浑身滚烫,眸子里跳动着火焰,眼底有渴望、情yu,令得青笙猛然转过脑袋,避开视线, “那人,怕我咬舌自尽,给我喂了催情的药”,宁子沐闭上双眼,颤抖着说着,双手紧紧握着, “那~~该怎么~~办?有解药吗?”,青笙急急问道,她能感受到怀中的躯体越来越滚烫, “情药的解药就是..,你..闭嘴..”,宁子沐咬住嘴唇,有些吃力地说道,不愿再跟她多说一句,体内的火焰腾腾,快焚尽了她的意识,青笙立刻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 “那是~要我~给你~~找个~男人吗?可这方圆百里..没有人家的”,青笙有些艰难地说着, “顾青笙,你知道吗?你就是个混蛋!杀千刀的混蛋”,宁子沐咬紧牙关,狠狠地骂道, “关我什么事啊,真是的”,青笙嘟囔着,两腿一蹬,策马往南而去,她记得离此一里的地方,有个池潭,流水淙淙,绿树葱葱。 到了潭边,外袍已披在宁子沐身上,她只好解下中衣,铺在青石上,抱着宁子沐下马,走向潭边,宁子沐窝在她青草香的怀里,单薄里衣下的肌肤,温热而滑腻,只是贴着,便让她体内的火焰燃地更加猛烈,她被青笙放在青石板上, “做什么..”,宁子沐有些慌乱地挣扎着起身,却瘫软无力,心中又是无助,又隐隐有些期盼,青笙抽出手臂,挽起裤管,赤足站在潭边,深夜的山中潭水,自是冰凉入骨,激得她打了个冷战,她捧了些水,轻轻洒在宁子沐脸上,寒冷的潭水,浇熄了些火焰,让她双眸清醒了些, “那个~你看看~能不能~自己~交欢~~”,青笙在脑中斟酌下语言,还是无法完整准确地说出那件事,虽然这件事在现代看来是正常的, “我要砍了你的头..”,宁子沐怒喝道,刚一动气,体内的火焰又复燃起来,让她凶狠的话语,到后面,却变成了几分娇嗔,明明是怒喝,一出口,才听到声音靡软中透着沙哑,仿佛呢喃私语。宁子沐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可她根本无法保持清醒,从下腹涌来的热浪,一波又一波,瞬间击垮了她的意志。 她眼神迷乱起来,饱含渴求地望着青笙,樱唇微启,似是无言的邀请,右手不自主地扯向衣襟,随着她的动作,那雪白的山丘,几乎露出大半,便是那顶上的一颗樱红,亦在沾湿的衣襟下,若隐若现。 青笙移开视线,嘀咕两声,弯腰又捧起水,浇在她脸上,却无法浇熄她体内腾腾燃烧的火焰。 宁子沐歪着脑袋,看着青笙捧水时,滴在脸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地,缓缓滑下,顺着脸颊、下巴、颈脖,她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水珠,发现自己很想凑上前去,很想伸出舌头舔掉那滴已快落入衣襟中的水珠。她想得出神,丁香小舌便在红唇间游移,目光迷离,添染了几分媚意。 终于,她放下了尊严与骄傲,一把拉过她,似期盼很久,埋首在她怀中,苦苦哀求道,香舌轻吐,吻在青笙的颈窝,含住了那滴水珠,冰凉而湿漉漉的嘴唇,贴在温热的肌肤上,像小鹿般可怜地低语, “青笙,你是我的...是我的..”,“别忘了我...你怎能忘了我...” “要我..要我..”, 青笙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情绪,似有点莫名的哀伤,她不由自主地抬手,环住了她。感受到她的回应,宁子沐脸上闪过喜色,香舌往上,吻过她的玉颈,轻舔她的下巴,然后吻上了她的嘴唇,带着许久以来的渴望。 唇上传来灼热而柔软的触感,令得青笙浑身一激,心里涌出的感觉,令她有些慌乱,感到无从适从,她失去理智,双手一扔,将宁子沐直接扔进了潭水中。 冰凉彻骨的潭水,也不如此刻的心冷,彻底地熄灭了宁子沐体内的火焰,她发丝滴水,脸色苍白,衣衫尽湿,贴在身上,勾勒出浑圆有致的身形,站立在潭中,双手环胸,瑟瑟发抖,却再也不肯上岸。 青笙望着自己的手,再望着宁子沐,神情复杂,背过身子,不肯再看她一眼。 一夜,宁子沐在潭中整整站了一夜,每当体内灼热难耐时,她便瑟缩着蹲下身子,将全身浸泡在寒冷彻骨的潭水中,直到神智清明后,才站起身子,如此反复了一夜,才耗尽了情药的药性。 天微光时,她才虚弱地上了岸,咳嗽从轻微变得剧烈,胸膛猛然起伏,喉中发出撕拉撕拉的声音,一口血喷出,洒在青草地上,融进了地里,她脸色苍白如纸,在这刻,她竟想到,是不是自己也许会死去。 听得声音,青笙才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她脸色青白,形容憔悴,显然也是一夜未睡,她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身衣裳,放在宁子沐身边,背过身子,又走回了树林中。 宁子沐除下湿漉漉的衣衫,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青笙准备的是寻常百姓的衣裳,她坐在石头上,怔怔发呆,眼神漠然, 青笙再次走出树丛时,手里拎了只野兔,拽着兔耳朵,掂量了下,手中的匕首,还是迟迟未下去,手一松,把兔子放了。 她爬上树,掏了几个鸟蛋,生了火,架了口锅,打破蛋壳,放了些野菜,从包袱里取了碗筷和调料,撒了些盐进锅里,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宁子沐面无表情地接过碗,就往青笙扔去,她一闪,碗落在地上,汤洒了一地,宁子沐转过身,背对她坐着,看着潭边的青石,怔怔不语,绝美的眸子里,竟是悲戚。 对一只兔子都下不了手,你却对我这么残忍。 青笙叹口气,重新盛了碗汤,端着坐在她身侧,作势递给她,宁子沐动也不动,却是不接, “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无法与别人做这么亲密的事”,似是在解释,似是带着些歉意,青笙终是淡淡地开了口,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宁子沐凝视着远处的水潭,美目哀戚,只是突然问了一句话, “别胡说...”,青笙忽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仍是凝视远方,只是口中坚持地说道, “你会不会...”, “唔..或许会吧”,青笙低头想了想,开口说道,不知道她此话是何意思,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宫女,想不想得起,重要么? “那你有一天会忘了我么?”,宁子沐抿了抿双唇,也不看她,只是眸子染了水意,语气显得柔弱而伤感, “不知道..”,青笙低着头,用手拔着地上的草,揪出一根狗尾巴草,习惯性地叼在嘴里,宁子沐忽的转过头,从她嘴里取了下来,揪成一个小狗,递给她,淡淡说道, “那便忘了我吧,再也不要想起” 青笙接过揪成小狗的草,愣了愣,心底莫名涌起的哀伤,让胸中那个弦绷得好像喘不过气,脑子里有些画面快速地闪了过去,来不及捕捉,她忽然觉得,那块丢失的记忆,并不简单,似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部分。 “我失忆后,在沐霞宫,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青笙假装随意地问道,语气里透着试探, “你想知道吗?”,宁子沐假装平静的语气里,透着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平静, “唔..算了”,青笙的直觉,与宁子沐相关,她不想知道,不想去深究, “呵呵,能有什么事,打骂折磨”,宁子沐绝美的容颜上,笑容冷漠, “你真狠心”,青笙扔掉狗尾巴草,口中恨恨骂道。 不如你… 作者有话要说: ☆、风寒 “把身体养好,才能去漠北”,青笙再次将汤碗递给宁子沐,她犹豫片刻,终于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却忽然往一旁的树丛而去,剧烈地吐了起来。本来胃里就没东西,吐出的全是水,胃里跟火烧似的,连身体都颤抖起来。宁子沐转过身,擦了下嘴唇,眼眸冰冷,漠然地说着,“这次的事,我不会原谅你!”, 青笙也不语,喝了一碗汤,熄灭了火堆,将锅碗盆装进包袱,收拾好衣服,系在马上,纵身上了马,伸手给她,宁子沐也不接,却虚弱地爬不上去。 火麟打了个喷鼻,前蹄跪下,俯身在地,脑袋蹭着她,帮助宁子沐翻身上马,她却是坐在青笙的身后,刻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从驿站进山,我跟了他们五日,所以仍要几日才能回驿站,你这么坐,身子受不了”,青笙缓缓开口道,宁子沐沉默不语。火麟小跑着,宁子沐双手抓住马鞍,又坐的直挺,不过半日,便吃不消了,摇晃着差点从马背跌落下去,青笙一把拉过她下滑的身体, “倔得像块石头”,青笙嘟囔一句,缓了下马,将宁子沐双手抓过,左手压着放在自己腰间,让她靠在自己背上,宁子沐拼命挣扎着,要甩开她的手,青笙死死拽住不撒手, “再闹就坐前面来!”,坐在前面,更亲密,宁子沐才松了劲,双手环住她的腰,软软地靠在后面。 一夜在冰冷的潭水中浸泡,宁子沐受了风寒,高烧不下,神智昏迷,青笙没有办法赶路回落仙驿,只得先去了落仙镇,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又找了大夫过来问诊, “李大夫,她怎么样了”,青笙问道,眉眼间忧色难下, “哎,她心脉受损,调养的七七八八了,本来已要痊愈,但是伤了心气,再加上受了风寒,高烧不退,体虚气尽,怕是有性命之忧啊”,李大夫把着脉,缓缓说道, 青笙眉头微蹙,转头看着床上之人,脸色苍白,又泛着异样的潮红,虚汗直冒,湿透了衣襟, “今夜守着吧,用凉水擦拭,降低身体温度,今夜若是退不了烧,怕是性命堪忧,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好好调养”,李大夫摇摇头,满脸的无奈叹息,青笙望着宁子沐,神情复杂, “我给你开几服药,若是退了烧,明日煎给她喝,若是没退,就等着入葬吧。娘子病成这样,不知道怎么当人相公的”,李大夫有些生气地指责道,青笙耸耸肩,不发一言。 李大夫走后,青笙才坐在床头,愣愣地,仔细地,打量着宁子沐,她很少正眼看她,总是扫一眼,便迅速移开眼光。所以这番看着,才觉得她的眉眼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像是相识很久,莫名的亲密。 见得宁子沐紧闭双眼,深锁眉头,嘴里呢喃着什么,青笙凑近耳朵,俯近她的嘴唇,隐约破碎的词语,便如水般流淌出来,“不要抛下我..”,“火麟.”,青笙有些发愣,终是轻叹了口气。 青笙伸出手,贴在她额间,仍是滚烫灼热,她起身让店小二准备了一桶水,放在床前。将棉布在水中浸湿,拧干后放在她额间。 见得宁子沐浑身滚烫,虚汗湿透了衣裳,青笙刚要脱下她的外衣,手却被一把抓住,宁子沐勉强睁开眼,见得是她,才松开手,落在床沿,手中拽着青笙的衣角,紧紧地。 青笙扶她坐起,脱掉了外衣、中衣和里衣,仅着的肚兜下,肌肤若雪,莹润如羊脂玉般,皓洁细滑,左肩上一道长长的疤痕,结着粉红的痂。 青笙拿布擦拭着她的身体,每一次的碰触,落在记忆深处,敲打在她的脑中,似是如此熟悉,她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下疼痛。下床取了干净衣裳,给她换上,将布沾湿凉水,拧干后,再放在额上,才去让小二倒了水,又接了桶过来。 擦拭完后,宁子沐体表温度降低了些,没出虚汗了,沉沉地睡了过去,青笙又在她额上换了布,将换下的衣裳收拾起来,却忽然从里衣内掉出个荷包,小小的油纸包露出半截,青笙疑惑地取出来,打开油纸包,里面有两张纸,一张皱皱巴巴的,上面满是点点墨团,一张很平整,虽然歪歪扭扭,但字迹平整。 这如鬼画符般的字迹分明是自己的,从前在长宁宫写的就是这样,点点墨团,青笙抚着脑袋,头疼欲裂,宁子沐,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破碎的画面,不停闪过,却抓不住,就像是千丝万缕的线团,抓不住那个线头,宁子沐性子倨傲,却又对她百般容忍,平日喝骂刁难,黑衣人袭击时,却将她护在身后。看似无情又似有情,捉摸不透。青笙转身定定地看着宁子沐,眸子闪烁,良久之后,轻叹一声。 那声音仿似拉断了绷紧的琴弦,让绕梁的琴声戛然而止的突兀,又似是决堤的情绪,如狂风掠过,摧枯埋朽,充满了惆然、无奈。 直到快天光,宁子沐的烧终于退了下去,青笙抚了下她的额头,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确定完全退了烧,才放宽心。 宁子沐缓缓醒来,手中的衣角不见了,只有空气里仍留着那人的气息,她抿了下嘴唇,苦涩不已,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发呆。 “醒了”,青笙走了进来,递过去一杯水,扶着她喝下, “先喝点粥,我在客栈伙房熬的,待会再喝药”,青笙看着她,轻声说道, 宁子沐有些发愣,苍白的嘴唇,微微开着,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只是怔怔望着她,青笙别过头,取过粥,拿勺子盛了,吹了吹,送到她唇边。见得如此温柔体贴的青笙,宁子沐有些恍惚,蓦地又狼狈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被面,眸子却染了水意。 “吃点罢,养好身体”,青笙轻轻说着,拿着勺子的手并未收回,坚持地凑近她唇边, “谁替我换的衣裳?”,宁子沐盯着被面,淡淡地问道, “我~~那个~~夜里出汗,都湿透了,怕着凉”,虽是问心无愧的,但是青笙的话还是有些心虚,宁子沐似是松了口气,眼底又闪了丝赧意。 宁子沐微微抬头,眼睛仍是盯着被面,轻启嘴唇,吃了一口粥,里面放了姜丝和荸荠,入口清甜黏糯,应该熬了好几个时辰,她抬头看了青笙一眼,见她也是盯着碗里,又盛了一勺,送到她嘴边,两人看似亲密,眼神却飘忽游离。 作者有话要说: ☆、蜜枣 宁子沐胃口不错,吃了一碗粥,青笙给她端来碗药,送到嘴边,宁子沐轻抿了口,苦涩难咽,轻皱眉头,转开脸,不愿再喝了。 “把药喝完,已经放糖了”,青笙知道她怕苦,放了不少糖在药里, “要蜜枣”,宁子沐紧抿着唇,淡淡说道, “这穷乡僻壤的,上哪儿去弄蜜枣,快喝”,青笙皱了眉头,有些不耐地说道, “你敢凶本太妃!”,宁子沐挑了挑眉头,喝完粥后,她恢复了些生气,有些虚弱的作势喝道,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知道吗?”,青笙见她有了生气,反而嘴角上扬,戏谑地说道, “放肆”,宁子沐厉声喝道,只是憔悴的容颜和虚弱的口气,并没有几分威力, “你要怎么样才肯喝啊,药快凉了,真的不苦”,青笙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悠悠地说, “不苦吗?那~~你陪我喝~~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宁子沐扫了她一眼,飞快地说道, 青笙二话不说,盛起一口放进嘴里,哇,怎么这么苦,你是放了黄连来整我的吗?李大夫。她一口咽下去,勉强扯起一个笑容,笑道, “果然一点也不苦”,说罢,盛起一勺送到宁子沐嘴前,完全忘记了这勺子自己刚喝过,宁子沐愣了一下,也没说话,张嘴喝了一口,眉头皱得紧紧的,眼中的冰冷褪去了些。 “唔..真的不苦吗?”,宁子沐紧皱着眉头问道,嘴里的苦味蔓延,难以下咽, “真的完全不苦啊”,青笙的脸都皱成了苦瓜,还自我催眠的笑道,又一勺递到了宁子沐面前, “简直是比蜜还甜啊”,催眠快没用了,青笙笑得很难看。 李大夫,你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吗?!!!,青笙心里悠悠地落泪。 好容易哄得宁子沐喝完大半碗药汁,青笙苦得连黄胆水都要吐出来,龇牙咧嘴地灌着水,宁子沐见状,嘴角扯了扯,眸子里染了笑意。 明明恨她的绝情,明明恨她的冷漠,恨她将自己推给了黑衣人,遭受屈辱,恨她将自己扔进冰冷的潭水,那么多可以恨她,不能原谅她的事,却抵不过一碗粥,一碗药,只是那么一瞬而过的温情,便让自己缴械投降,沉溺于那难得的温情中。 宁子沐啊,宁子沐,你那骄傲的自尊呢,就这么抛下了么? 本来彻夜照顾病人都不算什么,现在每日三顿的药,成为青笙最痛苦的事情了,宁子沐不肯喝药,只有她喝一口,宁子沐才愿意喝一口,那药苦得冒泡啊。 “我给你带了糖葫芦,喝完药吃,好不好”, “你当我是小孩子么?”,“不成” “我带了杏仁饼”,“不成” “我带了豆沙糕”,“不成” “我带了蜜枣”,“不成” “咦?怎么蜜枣也不成了?你当初不是就要蜜枣吗?我跑遍小镇,才买回来的”, “不成,你喝,我才喝” “………………” 过得两日,青笙塞了些银两给店小二,去他帮忙请了李大夫过来给宁子沐复诊, “你怎么脸色暗沉发黄?”,李大夫把着宁子沐的脉,却盯着青笙问道, “呃..大夫,那个你的药,没病的人喝了应该没事吧?”,青笙吞吞吐吐地说道, “没病你喝什么药,你有病啊”,李大夫胡子一吹,立刻骂着,缓了一刻,又说道, “有病是该喝药啊,但不是伤寒的药,是治脑子的药”, 青笙脸色难看得像活吞了个鸡蛋,卡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宁子沐噗嗤一笑,娇艳如花,连李大夫也看呆了去, “李大夫,我不肯喝药,所以她才先喝给我看的”,宁子沐扯开抹笑意, “这还差不多,你小子,总算对娘子上了点心,如此美妇,差点被伤寒要了性命,小子要惜福啊,那些药都是补身子的,吃了没事的”,李大夫摸了摸胡子,摇摇头,欣慰地说道, 青笙脸上发烫,低着头,直直地盯在地上,宁子沐脸上通红,手里死拽着被子,眼神死死盯在被面上。 “先休息几日,把身体养好,我已托人给陈德庆了书信了,让他们在驿站等着”,青笙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见得宁子沐望来,别过头,看着被面。 “那日,我听得他们说,南郡王已派人去了迎仙镇,所以估计宫里的队伍早被盯上了,书信中我并未留下踪迹,并让陈大哥继续派手下假装寻人,到时悄悄地回落仙驿会合即可”,青笙说道, “宫中的时候,就知道你虽看着又闷又呆,实际上狡诈得成精了,上千年的”,宁子沐淡淡地说,又问道,青笙低调地假装环顾着四周。 “那日,连陈德庆都未找到我,你如何找到的?又如何击毙那些黑衣人的?”,宁子沐问道, 青笙一听,来了精神,脸上竟是得意之色,刺目得令宁子沐眼睛微眯,青笙开口说道,“我对火麟的驯养,不光包括饲养、骑马,还包括搜寻着主人的气息,再加上,火麟日行千里,尾随而行,完全不在话下。 刚进入落仙山当日,便见得一个巨大的坑,周围寸草不生,我心里好奇,便趁他们夜里休息时,跑去查看,竟发现了深山沟中埋有火油,第二日,我便去落仙镇买了十几个猪肚,装满火油挂在马背,前四夜,他们皆择水而栖,下不了手,所以等到第五日,山中无水,我便烧了个火朝天。” “第一次杀人,你怕吗?”,宁子沐淡淡地问,看着那么懦弱的人,瞬间便取了十几人的性命,还有那次救她时,亦是果断狠绝地砍下了那人的手, “他们该死..”,青笙状似不在意地说道,只是眉头微蹙了下, “那..风..清扬呢?他可是江湖排行前十的高手,岂是火油能烧着的?”,宁子沐提到风清扬,眼底又冷了几分,青笙扫她一眼,从包袱里取出个铁筒,按动机关,一个光秃秃的铁莲蓬冒了出来, 她得意地说道,“这是我设计的千叶莲心火,莲蓬中装数百枚火药铁弹,外围数千片铁莲叶,十步之内,武功再强,中后必死无疑,不是碎尸万段,亦是要千疮百孔了。 整整花了二千两,才做了两个。镇上的铁匠几日赶工,才做了三百铁莲叶,更没有火药铁弹做莲心,这把武器算是废了”,青笙把玩着铁筒,有些可惜地感叹着, “另一柄呢?不是做了两个?”,宁子沐问道, “唔..另外个给太后了,给她保护自己”,青笙淡淡说道,宁子沐眼底闪过忧色,却是不语了。 青笙突然脑中一闪而过,清冷淡漠的端若华,手执千叶莲心火,一身明黄凤袍,脸上肃穆,眸子寒意浓浓,火光爆起,将对方轰成了马蜂窝,这画面,实在是不堪啊。 “完了,完了,她那个性温和,宁是死都不会用这么杀意深然的武器,早知道拿给云倾了,不对,以云倾那自视甚高的个性,也不会用,失策失策”,青笙沮丧地嘟囔着,眉眼间竟是担忧不安,看的宁子沐琥珀眸子黯淡,心中泛着酸楚。 四日后,宁子沐身子恢复了力气,青笙在镇上租了马车,“换下衣服”,青笙递过一身土黄粗布的农夫服, “如此粗糙之物,会蹭伤肌肤”,宁子沐见状,嫌弃地蹙了眉头,不应。青笙蹭蹭下楼,不过多久,又取了套青黑色的小厮的棉布衣服,“甚是丑陋”,宁子沐不屑地哼道, “不成,衣着华贵会令人猜疑”,青笙坚持说道,宁子沐宁死不从。青笙只好蹭蹭下楼,不多时,又取了套白色绸衫,质地稍好些。 “我不喜欢着白色”,宁子沐冷冷地说着,这分明是端若华的颜色,见得青笙快抓狂了,她才勉强应了。 “那个~~能自己.换吧”,青笙吞吐说着,宁子沐白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扶着宁子沐上了车,青笙吩咐车夫往落仙驿赶去,火麟跟在一侧奔跑着。 虽已是六月,但山中水气丰盈,徐风吹过,仍是微凉,青笙取过毯子,盖在宁子沐身上,将她裹成个粽子一样,青笙偏过头,仔细地盖住她的肩膀,两人凑得有些近,彼此呼吸喷洒在脸上,宁子沐垂首不语,苍白的脸上,睫毛轻颤。 安静狭小的车厢里,弥漫着奇怪的氛围,青笙愣了下,盖好毯子,起身,掀开门帘,出了车厢,径直坐在了车夫旁边。 “驾..”,车夫喝了一声,马蹄声响彻在群山中,连绵不绝。 作者有话要说:第100章了,不容易.. 本周评论宫文第一次完败云染霜天,悲喜参半.. ☆、商队 落仙驿 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驿站门口,下来一白一青两个男子的身影,缓缓走进了驿站。 “末将失职,请贵太妃责罚!”,陈德庆形容憔悴,脸色苍白,咚地跪在地上,腰间鼓鼓的,想是缠住的纱布,微渗了些血出来, “起来罢,伤亡如何”,宁子沐看着一众誓死护卫她的将士,凤目闪烁,开口问道, “身亡四十人,受伤七十人”,陈德庆神情激动,语气悲戚,每一个都是他曾出生入死的兄弟, “伤者,每人赏五百两,亡者,每人赏一千两抚恤家眷,陈德庆,替本太妃厚葬他们”,宁子沐强打精神,声如凤鸣般清亮,令周围侍卫士气为之一振。 “陈大哥,还望你每日继续派手下,出去寻人,要张扬点,越引人注目越好,渐渐寻去青泽山那边”,青笙低声说道,眼睛里满是算计,听得车夫说,青泽山外有毒瘴,内有猛兽,易去难回,那便让南郡王的人去吃吃苦头。 “我们尚要停留几日?”,陈德庆不解地问道,停留越久越不安全,谁知道那伙人会否再来。 “落仙驿早被眼线盯上了,仓促行动,只会引人注目,只是我尚未想好,要如何避过耳目,当前之计,只能先混淆视听”,青笙缓缓说道,宁子沐也不言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忽的一阵嘈杂声停在驿站前,一人在驿站外朗声说道,“苏州墨丘商队路经落仙驿,是否可借此落脚”,驿站官员开了门,签署了驿站文书,递了过去,说道, “本驿有贵人在,不便接待商队,请在外安顿”,青笙探回身子,眼眸一亮,脑中有了主意, “走,下去,陈大哥,请叫那商队管事进来一谈”,陈德庆吩咐手下去请了那人,有些疑惑,宁子沐倒是见得她眼眸一亮,心思回转,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 “陈德庆,一切以青笙意见为首”,宁子沐吩咐道,陈德庆不敢怠慢,低头称是。 进来的是一个翩翩公子,一袭桃红绸衫,暗纹绣万树盛开的粉色桃花,缎带束发,腰间系金丝云纹图样,眉细如柳,细眼狭长,一对勾人的桃花眼。 “在下苏州墨家商队,墨轻月,见过两位”,墨轻月声音纤细黏软,随手撩了下垂落胸前的粉色缎带,含笑拱手道,脂粉气浓厚得,让陈德庆和青笙都不由地皱了下眉头。 “这是陈德庆大哥,在下顾青,有些事想问下墨兄?”,青笙抬眼,缓缓开口道, 墨轻月抬头,望着堂中二人,一人黑壮高大,肌肉贲张,脸庞沉稳忠厚,另一人着天青柳叶衫,瘦削颀长,白皙肌肤上,眉眼淡泊,眸子深邃,别有番隐士气度,微微颔首示意。 “不知墨兄此行去何处?”,青笙淡然问道, “墨家商队,从苏州而来,载瓷器、丝绸和茶叶,前往漠北龙门城,换些香料、皮货和药材”,青笙闻言,眼眸笑眯了眼,正合心意啊,她开口道,“随行有多少人?可有武艺高强者护队?”, “随行一百余人,自是有的”,墨轻月见得她笑容有些不怀好意,警惕地环顾四周, “可是身后这几人?”,青笙随意问道,那几人气息沉敛,腰间佩剑,似是不简单。她一发问,墨轻月身后几人纷纷站出,拔剑而出,护住墨轻月。 “各位无需惊慌,我乃朝廷侍卫统领,并无恶意”,陈德庆亮出令牌,开口说道,几人才作罢,收剑回鞘,蓄势而备。 “各位别误会,我们只不过是想替墨家走这趟商而已…”,青笙话音未落,墨轻月轻哼一声,身后一女子按捺不住,拔剑指向青笙,陈德庆挥刀挡来,两人交手间,顷刻已过了数十招,不分高下,甚至陈德庆隐隐落了下风。 “铁心,住手”,毕竟是朝廷的人,墨轻月不敢造次,喝住了连铁心,她愤愤地收剑回鞘,退后几步,脸色阴沉。 “果真武艺不凡”,青笙拍了两下掌,微微笑道,胸中更有了几分把握。 “墨兄,别误会,我们不过是要送一位贵人去漠北,刚好同路,所以让陈大哥挑出一百精兵替换你的商队护卫而已,你与这几位高手,都是要随行的”,青笙缓缓说道。 “能得朝廷精兵护卫,此事再好不过了”,墨轻月拱手笑道,他深知不可与朝廷作对,只要不涉及自己利益,又有何不可。连铁心不甘心地望了他一眼,他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那便甚好,你率人住进驿站,将一百商队护卫的衣物交给陈大哥,你的人马在驿站停留一个月后,再去漠北与你会合便是”,青笙微微一笑,眉宇间的从容和淡泊,令人有了几分信任感,墨轻月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答应了。 青笙带着陈德庆去拜见了宁子沐,回禀此事,陈德庆不解问道,“青笙,你这是何意?”, “陈大哥,四百人的队伍太过招摇,走在路上,就是移动的靶子,任人打杀,所以你选一百精兵,我们藏身在商队中,明日便可启程,这期间你仍派手下出去佯作寻人,一个月后,剩余的人马,回帝京,找人坐在玉辂中,假装贵太妃,掩人耳目”。 “若是南郡王再派人路上拦截,发现并非贵太妃,再追寻过来,该是如何?”,陈德庆说道, “若是人马是往帝京而回宫,等于是自投落网,南郡王正是巴不得如此”,青笙微笑说着, “好计谋!”,陈德庆神色激情,脱口赞道,蒲扇大的手掌拍了拍青笙的肩膀,重的让她皱了皱眉头, “本太妃也认为此计可行”,宁子沐懒懒的声音传来,冰冷的视线,投到陈德庆的手上,让他讪讪地收回了手。 陈德庆走后,青笙又让随行的太医过来,给宁子沐把了把脉,她伤寒已愈,旧患未好,太医写了个方子,抓了几副药,带在路上。 “绮儿、菱儿是你的贴身婢女,惹人注目,所以此行不能带她们”,青笙替宁子沐收拾着物品,开口说道, “无妨,只是..要带几身上..好的衣物,实在..穿不惯粗糙之物”,宁子沐撩起袖口,雪白如藕的手臂上微微泛着红,被衣物磨的,这肌肤嫩得可掐出水吧,青笙有些发呆地想着,宁子沐扫她一眼,忽地放下袖口,脖子微红。 “那我问绮儿要几身外裳吧,里衣、中衣就穿原来的”,青笙移开视线,开口说道。宁子沐才勉强应了下来,她打算一到城里,就找人做几身外裳,绮儿那剪裁、绣工忽略不计就算了,那色泽不是粉就是绿,实在俗气难看。 青笙则想着,就你这挑剔劲儿,全天下也就只有皇帝养得起你。 夜里,青笙翻开云倾给的秦家内功心法,自那日她与黑人较量,才知道,如果没有内力,招式再快,也没用,身形再迅速敏捷,你拿根筷子也挡不过别人的大刀啊,所以她那日后,便夜夜苦练内功功法,在这个朝代,如果别人能练成,她也肯定能练成。 “归气丹田掌前推,意随两掌行当中,意注丹田一阳动,左右回收对两穴,真气旋转贯其中,气行任督小周天。引丹田之气,沿督脉上行,任脉下归丹田,由慢至快,气归丹田,两掌前推,掌心向前,掌指朝天,气行两掌。左手掌心对气海穴,右手掌心对应命门穴,真气随手成螺旋式贯入气海、命门两穴,汇于丹田内……………”, 一炷香过后,青笙环视体内,丹田空空的,猛击出两掌,纹风不动,再击出两掌,掌风微弱连身前的蜡烛都没吹灭,她垂头,叹了口气,明日继续…… 第二日,队伍缓缓出发,墨轻月只见到,青笙搀着一个戴着白纱,粉色衣裳的女子,进了马车,帘布遮得严严实实的,陈德庆抹黑了脸,藏在队伍里,本来青笙不愿带他的,留着好照应,谁知陈德庆一腔热血,要为贵太妃而洒,死活不愿,这才易容藏在商队里。 作者有话要说: ☆、比试 一路走来,倒也安生,墨轻月这人虽则脂粉气浓厚,像是成日泡在女人堆的人,但能说会道,交友广阔,倒省了不少事。 “顾兄弟,进来”,墨轻月从马车上探出头,冲着骑马在一侧的青笙挥挥手,青笙看他一眼,翻身落马,进了马车。 “墨兄,找我何事?”,一进马车,青笙不由掩了下鼻子,这香粉味快熏死人了。端若华身上是淡淡的梨花香,清淡冷香,宁子沐是兰香混着杜松子,华贵而低调,都很好闻,高洁淡雅。 “无事,见你在外骑了一日马,路途辛苦,便让你进来坐着歇息会儿”,商队总共两辆马车,分给宁子沐和墨轻月,其他全部载着物事和商货,青笙不愿呆在宁子沐马车中,所以整日都在外骑马。 “多谢墨兄”,青笙回了礼谢道,这墨轻月倒是心思细腻。 “顾兄弟,可是朝廷的人?”,墨轻月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只是因为与陈大哥有些交情,他肯伸出援手而已”,青笙笑道, “那车中是何人?”,墨轻月继续问道,他总觉得那人不是寻常来头。 “受人之托,不便相告”,青笙移开眼睛,婉转地拒绝回答,见得墨轻月有些尴尬,才又转移开了话题,开口问道, “墨兄,你身边那五人,个个皆是武功高强之辈,可有何来头”,墨轻歌颇有些自傲地说道, “吴真子,崆峒派门下大弟子,崆峒剑法,疾如风,猛如电;酒肉和尚不戒,一套屠魔棍,名震江湖;张震虎,自创震寰刀法,刀法超群,当年屠了仇人满门;还有连家兄妹,连铁真和连铁心,出自天下第一派,凌云派玉仙真人门下”, “哇~~~~传说中的武林高人啊~~”,青笙瞪大双眼,神情激动,心中跃跃欲试,不由地抓住墨轻月的手,恳求地问道, “能让他们与我比划几招么?”,墨轻月转头,见得那人素淡的眸子,刹那间流光熠熠,华彩万千,忽然愣住了,嘴唇呢喃了几下,磕磕巴巴地说道, “当然~~可以~~,随你~~所愿~~”, 青笙不小心凑近后,那脂粉味在狭小的车厢里,更显得浓郁不已,她赶紧撤回双手,拉出些距离,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跃下马车,翻身上了马。墨轻月发了会呆,又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有些恍惚,又带了丝异样的光芒。 趁着商队停下来歇息的时候,青笙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冲着张震虎抱了抱拳,浅笑着说道,“见过前辈,可否与在下比划几招”, 张震虎抱着环金刀,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得身形瘦削,手无缚鸡之力般,感觉风都能吹倒,不由朗声大笑地回绝道,“小娃儿,刀剑无眼,别伤了你”,他笑容诚挚,令青笙心中生了几分好感,她回以一笑,坚持地说道, “不碍事,顾青虽苦练剑法,但很少与人过招,所以想多些磨练,还望前辈赐教”, 张震虎见她脸上颇有诚意,怀中大刀一跃,凌空拔出刀,如同一声震天虎啸,威势不减,大吼一声,“小娃儿,当心了”,手中长刀气势逼人而来。 青笙微微一笑,拔出凤吟剑,步伐轻盈,腾挪转移,绕在张震虎身侧,青光剑影,撩乱又犀利, “咦,秦家的风影剑,哈哈,有趣”,张震虎大笑道,攻势不减,手中大刀如猛虎下山,刀势强劲,身上真气扑洒,青笙不敢与他硬碰硬,几个闪身避开,剑意如蛇般,专挑张震虎的破绽而去。 二人对战中青笙倒不输声势,像是一只青影腾跃的狐狸,狡诈迅捷地攻击着一只老虎,老虎张嘴咬不着,劲儿又没出使,兀自憋屈。 张震虎久拿她不下,又被逼得连连退了几步,有些失了颜面,终于大吼一声,动了真格,身形一堵,挡在她前面,长刀从腰间横斩而过,直劈到凤吟剑前,青笙连退几步,感到巨力袭来,手中一震,酥麻不已,凤吟剑掉落在地,她颇为沮丧地拾起凤吟剑,收剑回鞘,行了礼。 “不错,连老虎都给你逼得动怒了,哈哈”,震耳的笑声响在耳畔,青笙揉揉耳朵,转过头去,正是不戒和尚和另外几人,都站在一旁,看的兴味不已, “臭和尚,你来比比!”,张震虎有些难堪地骂道,瞪了眼不戒和尚。 “佛曰不怒不嗔,嘻嘻”,不戒和尚摇头晃脑,颈上的佛珠跟着摇摆,笑得似个弥勒佛, “顾公子,剑法不凡,只是输在了内力上,不知为何体内竟无半点内力,可惜可惜”,吴真子摇摇头,一脸惋惜之意,青笙勉强一笑,也不言语。 “你这风影剑,形似秦家剑法,却又有些不同,某些剑招颇有新意”,连铁真赞叹道, “就他这几招功夫,哪来新意,哥,你谬赞了”,一身靛青色衣裳的连铁心在旁,冷冷说着,吴真子扫了她一眼,眼眸里笑的有些算计,开口说道, “顾公子,若是你能得到真元丹,凭空增加二十年功力,怕是不容人小觑了”。 “吴道长,愿闻其详”,青笙一听,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吴真子,连氏兄妹同时阴沉了脸,不发一言,吴真子嘿嘿一笑道, “这真元丹,乃凌云派玉仙真人所炼,能增强人二十年功力,但药性霸道,若是给入门小儿用,必定承受不住药力而爆体而亡。但若是给成年人用,自幼习武之人,身上早有内力,所以并无益处,但像顾公子这种习武之人,数年而无一丝内力,想必是大有帮助”,吴真子笑道, “铁真、铁心是玉仙真人门下首座弟子,不知是否有真元丹?”,一声纤细黏软的声音传来,青笙回头,见得墨轻月粉黄色绸衫袭来,腰细易折,风流倜傥。 见得墨轻月开口,连氏兄妹阴沉的脸色缓了几分,却仍是沉吟不语,似是颇为犹豫,连铁心缓缓开口道,“我手中倒是有一颗,但是此乃本门之物,不可随便予人”, “若是铁心能相让,我愿以任何换之”,墨轻月笑着开了口,扫了眼青笙,对方也正奇异地看着他,连铁心倒是不语。 “多谢墨公子好意,想必连小姐自有难处,不便强求”,青笙有些失望,仍是开口道,心下盘算着,身后可是太后和太妃作靠山,弄颗药还不容易,再不成,回头让云倾去偷来,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 “铁心…”,墨轻月有些着急,拉长声音喊道,竟带了些幽怨婉转的哀求之意。 “师父有命,不可轻易予人,若是顾公子能胜得了我,便非铁心之错”,连铁心缓缓开口道,青笙闻言一喜,其他几人却是轻皱了眉头,这不摆明是拒绝吗?青笙并无半分内力,此战毫无胜算。 “如此甚好”,青笙却开口应道, “小娃儿,凌云派剑法飘逸,诡魅凌厉,可要小心了”,张震虎提点了几句,对这个白净瘦弱的小孩,心里多了几分袒护,青笙微笑着点头。 “接招”,连铁心长剑一挑,飘忽而来,一路攻来,又数度变幻路线和招式,吃不准剑落何处,青笙凝神静心,脚尖一点,双臂大展,往后跃去,竟退了开,连铁心冷冷一笑,脸上露出不屑神色,趋势而上,青笙转身,如灵狐迅敏,躲过连铁心的不断攻击。 连铁心长剑挑、刺、劈、砍,招招飘逸无踪,又鬼魅隐没,青笙没有内力,光是闪躲,便快耗尽力气,完全无致胜的可能,看来连铁心便是以此来拒绝墨轻月,兹拉一声,青笙的袍角被削下一块,连铁心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仓促间,青笙狼狈不堪地闪躲。如此下去,必定要输,看来只能出诡计了,青笙眼里闪过了火花。 连铁心神情自如,挥剑刺向青笙,却见她不闪不躲,剑往回收,左掌径直往她胸前袭来, “无耻”,连铁心厉喝一声,却不得不收回剑势,闪身躲了他这一抓, “打斗中,身体触碰,在所难免,请连姑娘不要介意”,青笙悠悠笑道,身形猛地靠近连铁心,虎爪又往胸前探去。 连铁心行走江湖,一则江湖中人,注重声名,自是讲规则,二则但凡有恶人流氓,都是兄长挡在身前,故她这次单打独斗,遇着青笙耍流氓,逼得她脸颊通红,一时乱了心神,护得住胸前,护不住臀部,被青笙轻拍了下, “顾青!”,连铁真在旁边怒吼,张震虎拍着他的肩头,看似安抚,实则按住他,望着青笙的眼神里全是赞赏,连铁心听得兄长大吼,恼羞成怒,剑势更加凌利。 “江湖中人,不要这些拘泥小节啊”,青笙一边回话,一边周旋着,右手剑逼得连铁心后退的同时,左掌往胸前再度流氓地袭去,猛地偷捏了一把,连铁心尚未嫁人,被这一捏,身形一软,勉强撑住,一剑刺来,青笙也不闪躲,任凭她将剑刺入右肩,却堪堪将剑架在她脖子前,悠悠道, “连姑娘,承让了啊”,连铁心脸色羞红,又见得她不闪不避,直接受了这剑,胜了自己,神情意外又不甘,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抛给她,径自走了。 “小娃儿,有勇有谋,不错不错,老子喜欢”,张震虎朗声大笑,过来拍拍青笙, “没事吧”,墨轻月慌乱地跑过来,检查着伤口, “滚开,你哪看得懂,让贫僧看看,哦,伤势不深,连妹子最后手软了,亏得那一抓,小子,福分不错啊”,不戒和尚推开墨轻月,脸上笑得很暧昧, “顾兄弟,我带你去包扎”,墨轻月着急地握着青笙的手,欲搀着她走开, “不用,不用,没事”,青笙抽回手,脸色有些苍白,颤悠着往宁子沐的马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化险 “怎么回事!”,隐隐的怒气传来,宁子沐锁紧眉头,盯着那脸色惨白的人,右肩上血流不止, “帮我上药”,青笙除下外袍,撩开衣衫,露出伤口,血红的一道剑痕,她从怀中取过金创药,递给宁子沐,绮儿、菱儿不在,她一时找不着人,便直接上了宁子沐的马车。 “让本贵太妃给你上药!”,宁子沐一边喝道,一边手不停地取过治刀伤的药,细细洒在伤口上,疼的青笙直咧嘴,拽着宁子沐的手不放,捏的她生疼, “撒开!”,宁子沐挣了挣,冷着脸吼道, “偏不!”,青笙疼的小脸皱在一起,意识有些昏迷,仍是紧紧拽着宁子沐,忽然昏了过去。 宁子沐低头看着她,一手任她握在手中,另一手又抚上了她的脸,缓缓摩挲着,眉眼间尽是纠缠的爱恨情意。 “陈德庆!”,宁子沐声若凤鸣,她一改懒懒的嗓音时,就意味她动怒了。 青笙幽幽转醒时,见自己躺在宁子沐马车上,不见她的身影,外面兵戎声、脚步声杂乱,遇袭了,念头转过,青笙撑起身子,提了凤吟剑,跃下马车,正要拔剑,忽然愣住了, 一百侍卫将墨轻月等五人团团围住,宁子沐穿着绮儿的粉色烟云外裳,绣着鱼戏莲叶的纱裙,俨然江南烟雨的装扮,仿若柳下观月,游舟赏莲而归的女子,本应是温柔婉约的江南女子装扮。 显得极不相称的,是眼眉间的华贵高傲,一双凤目威严锋利,气势逼人,身后一百侍卫握刀肃穆,杀意腾腾,五人将墨轻月护在中间,困在圈中,互相抵背,墨轻月眼中亦难掩惧意,心想今日怕是难以脱身。 “是谁伤了她?”,宁子沐声若金玉,隐隐带着怒意,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时候,显得危险又清晰,也飘进了青笙的耳朵,落进她心里,噗咚一声,泛起圈圈涟漪。 “交出来,死一个,不交,全部陪葬”,狠厉的语气,令墨轻月几人心里都打了个突,连铁心环顾几人,忽的苍白了脸,跨步走了出来,握剑的指节捏的发白,直视宁子沐, “好了,我没事,比武切磋而已”,一声淡淡地声音传来,青笙脸色苍白,缓缓走过来,围成几层的侍卫纷纷让开道来, “陈德庆,哪只手伤的,便取她一臂”,宁子沐淡然说道,眼底全是人命的渺小, “别随意伤人,这事就此作罢,好么?”,青笙语气恳求着,宁子沐瞄了她一眼,声音如漱玉凤鸣般的清冽动人, “若有人再敢伤她,便得留下命来”,凤眼一扫众人,见得纷纷避开她的眼神,才转身离去,让陈德庆解散了侍卫。 “各位前辈,墨兄,多有得罪,请见谅”,青笙拱手,歉意地说道, “你这贵人可是大有来头啊”,墨轻月打量了她几番,眸子里余惊未退,讪讪然地说着。 “江湖人行江湖事,非扯上了朝廷,这趟走商真窝火”,连铁真狠狠骂道,脸上有些挂不住。 “要真杀我们,也不大可能,最多拼个鱼死网破,只是就怕保不住墨少爷了”,吴真子饶有兴味,捋了下胡子, “墨少爷要是赔命在此,你以为你逃得了墨家的追杀”,张震虎瞪了眼吴真子,冲着青笙感谢一笑,连铁心恨恨地看了青笙一眼,眸子里情绪复杂。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别轻易出兵拿人了”,青笙递给宁子沐药碗,一边说道, “你跟他们动手干什么!”,宁子沐摆手推开,眸子冷冷地, “喏..真元丹,可以增强二十年功力”,青笙献宝地取出盒子,打开给宁子沐看,里面躺着一颗圆润纯黑的丹药,泛着幽幽地药香, “区区一颗丹药,值得你拿命去拼?”,宁子沐扫她一眼,语气有些怒意, “她出手前,我偷袭了她一把,所以手上无劲,伤口很浅,我只是刚才被自己的血吓晕了,奇怪,以前也不会的啊”,青笙嘀咕着,又端起药碗递给宁子沐, “快喝,药要凉了”,青笙假装神色不耐,语气不善地说道,宁子沐挑了挑眉毛,微眯了眼睛,接过药碗,全部喝了下去,青笙心里喜悦,面上仍是没有表情,给她递过去蜜枣,在口里含了,才跃下马车。 刚下马车,陈德庆就神神秘秘地拉过青笙,搓了搓粗手,有些扭捏,让青笙起了鸡皮疙瘩, “陈大哥,有话直说吧”,她很受不了地开口道, “青笙~~那个虽然~~你救了贵太妃..,又是她贴身的人~~,虽然,这个~~江湖中人~~不拒小节,虽然~~咱们兄弟~~都是贵太妃~~最忠心的侍卫”,陈德庆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说但是...”,青笙扶额, “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你这样与她同处在马车里,甚是不妥,给人看见要说闲话的”,陈德庆一口气飞速地说了出来, “陈大哥,你是跟贵太妃一起从宫里出来的罢”,青笙悠悠问道, “唔~~一路护送过来的,你问这个干什么,说正事呢”,陈德庆回道, “那你记不记得娘娘身边常有个青衣宫女?”,青笙说道, “唔..好似有些印象,说起来,好像跟你有几分相似啊”,陈德庆回忆着,打量了她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你是女的?!”,陈德庆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往回扫了好几遍,还停留在某些重要的部位上,让青笙不着痕迹地稍微遮挡了下, “难道不像么?这衣服只是为了方便骑马和武斗”,青笙扫视了下自己,亦有些不敢置信, “哈哈,原来如此,看你皮肤白皙,眉眼清秀,没有喉结,哪里有半点男子样,都怪你每日骑马,又与我们厮混在一起,再加上举止粗..,举止大方,所以竟给错认了,是大哥的错”,陈德庆宽了心,朗声大笑道,又举起蒲扇大的手掌欲向她拍去,又一下觉醒,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讪讪地收了回去。 “那我是不是应该着裙啊?”,青笙嘀咕了几声, “哎,不用,想怎么穿怎么穿,咱们赤旗、黑旗的兄弟们都是贵太妃的死忠侍卫,谁敢嚼舌根,说闲话,我第一个砍了他”,陈德庆拍拍脑袋,忠厚的脸上堆满了笑,见得青笙也不由上扬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白天工作,晚上码字,眼睛坏了,休息两日再更,求安慰的分~~ ☆、内力 待得几日后,很浅的剑伤好了,青笙挑了个吉日,其实是商队在镇上落了脚,她才沐浴更衣,神情严肃地端坐在床上,从怀中取出了木盒,幽幽的药香传来,一颗浑圆的黑色药丸安躺其中。 “There's never a right time to say goodbye,But I gotta make the first try” “向往日软弱的我,说再见”, 青笙轻哼两句,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嘴巴大张,将药丸整个吞入腹中,静坐凝气。药丸在腹中缓慢化开,一股热流蔓延到了四肢,周身的气流,似实质的液体般缓缓流动,那么清晰地感受到气劲,青笙不由心中一喜,照着心法所说,将气流缓缓汇聚到了丹田,充盈着,感觉周身真气流动,涌入丹田,衣衫无风而动,体内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丹田吸收着来自药丸的真气,慢慢地充盈着,凝聚成圆状的气泡,真气在气泡内挤压,变得凝实,真气不断涌来,丹田处开始传来微微的疼痛,似是达到了饱和,但是如液体的真气仍缓缓不停地涌入丹田,并且变得愈发灼热起来。 丹田处的气泡开始变得不稳定,里面的气流开始乱窜,似咕噜泡着的水泡,翻腾卷涌,青笙额头冒出了大颗的汗水,丹田之气,愈发灼热,沸腾,汹涌起来,非常的不稳定,她凝神聚气,想将液体气泡控制起来,但是丹田却炙热滚烫,翻涌地气泡终于失去了稳定,砰地爆裂开来,似热流的真气,在体内横穿竖撞,冲毁着她的经脉和穴位, “啊~~~~~~~~~~~~~~~~”,青笙大叫,肉眼所见,自己的肌肤似水纹般翻卷,是真气冲刷在体内,浑身劲风大作,骨骼发生咯咯的声音,从体内最深处传来的疼痛袭来,蔓延到四肢,剧痛不已,她冒着虚汗,大口喘着粗气,每一处穴道被贯穿的疼痛,身体每一处经脉似要断开,她尖叫不已,神智不清,双眼通红,拂去桌上的东西,双掌凭空击打,体内真气却始终紊乱的窜动,无法释放,终于疼昏过去。 待得悠悠转醒,见得宁子沐站在床前,神情肃穆地像是要是砍人,身边坐着吴真子和张震虎,正用真气度进自己身体,缓解着疼痛,她试着用了下力气,发现全身瘫软,丹田如石牛沉海,空空荡荡的。 “怎么回事?我的内力呢?”,青笙虚弱地开口说道, “小娃儿,还内力,要是我和道长来晚半步,你就全身筋脉尽断,成废人了”,张震虎叹息地说了声, “没可能啊,真元丹虽则药性霸道,但江湖上传闻从未有断人经脉的事,奇怪”,吴真子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怎么样了?”,青笙急急问道, “当时,我和吴道长合力,封住你体内几处要穴,强行击散体内的真气,才保得你经脉未断,只是今后习武,怕是就难了”,张震虎叹息道, “多谢两位相救了”,青笙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悠然叹了口气,勉强向两位笑了笑,张震虎和吴真子见她已无大碍,收回真气,起身告辞了。 待得人都走完了,宁子沐仍定定站在床前,面色阴沉,一脸怒色,她挥起手就要狠狠扇下去,这下好了,想躲也躲不过了,青笙想着,便闭上眼睛,等了半天,也没见这巴掌落下来,只得半眯了眼睛,望着她,见得那人手停在半空中,眸子闪烁着火花,眼底又是哀戚,美目流转,看得人揪心的很,于是青笙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语不发。 “为什么不自爱?把自己弄到如此地步”,宁子沐咬牙切齿地问道,要是来晚半步,经脉俱碎,就成废人了。 “为了不受人欺,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青笙毫不介意地淡淡说道, 宁子沐半响没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半响,转身走了出去。 青笙睁开眼,摊开手掌,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下可真完了。但她又很不甘心,肯定能再练回来的。 第二日清晨,青笙毫无睡意,睁着细长的眸子,勉强下了床,她取过凤吟剑,抬手随便一舞,凤吟剑咣当掉在地上,连握住的力气,也没有,青笙扁了扁嘴,慢悠悠地穿好衣衫走了出去。 小驿站外,山野空灵,微风清新,青笙深吸了口气,舒缓了沉重的心情,她取过几个布包,装了沙子,系在腿上和手上,嘴里还哼唧着, “日行千里系沙袋,飞檐走壁莫奇怪”,边唱着边上下抬手抬脚,训练力量。 “听说昨夜,你差点筋脉尽断”,连铁心一身靛青色衣着,玄色裤子,软皮小靴,站在一侧,双手不由抱在胸前,冷着脸说道, “回头你告诉你师父,那药可不能随便给人吃,要吃坏人的”,青笙继续抬手抬脚,头也不抬地说道,心里默数着,56,57,58… “你不怪我么?你现在可变成废人了”,连铁心有些意外地望着她, “怪你做什么,是我自己抢着要吃的,与你无关”,青笙回道,继续默数,63,64,65…. “可我还刺伤了你…”,连铁心望着她低头抬头抬脚,不过几个小沙包,练得满头大汗,细细密密的汗珠融合在一起,然后滑落下来,滴落在她扑闪的睫毛上,再坠在地上。 “是我先耍诈偷摸的你么?”,青笙笑道,66,77,78?69?哎呀,数错了,又得重头数, 连铁心怔怔看着她半响,眸子里又是恼意,又是羞意,又是恨意,不停地闪烁着,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亦是女子,所以不用觉得害羞和屈辱”,青笙突然想起来,朗声说道,心里继续数着,12,13,14… 连铁心停住脚步,转身望着那人,眼里布满惊异激动,见得那人也没理她,兀自在拿抬手抬脚。 做了几个小沙包后,青笙坐在马背上,也在呼呼地抬着手臂,下马歇息时,也在抬手抬脚,无时不刻都在锻炼自己的力量。 “贵太妃,喝药”,青笙端药过去放着,还不忘抬手抬脚,惹得宁子沐冷冷地扫她一眼。 “小娃儿,吃饭就取了罢”,张震虎有些心疼地说道,青笙咧嘴一笑,系着沙袋的手,颤颤悠悠地伸向碗中,夹菜,又颤颤悠悠地伸回去, “菜都扒乱了,真碍人眼”,连铁心在旁冷冷说道, “小妹!”,连铁真劝了她一句,青笙也不说话,拿过勺子,盛了几勺菜,放进碗中,挪到旁边,自己吃着,连铁心看了过去,眼眸闪烁, “顾兄弟,进来歇会罢”,墨轻月掀开帘子,挥挥手,青笙进了马车,摊在一旁,真累啊。 墨轻月坐到她身边,仔细打量着她,肌肤白皙,似玉般莹润光泽,眉宇清秀,眸间似不染尘世般清澈纯净,他眼神痴恋地流连在她脸上,轻轻伸手,触碰她的脸颊,青笙蹭地坐起身,琉璃般的眼珠子盯着他,扫来扫去,这无助的模样又惹起了墨轻月的怜惜。 “到了漠北后,随我回苏州罢”,墨轻月从怀中取出块白兔玉佩,递到青笙手里,含情脉脉地便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你喜欢男人?”,青笙低头盯着白兔,又抬眼看着他,眼神怪怪的,抽回了手问道, “唔……”,墨轻月有些害羞扭捏,激起了青笙的鸡皮疙瘩, “承蒙错爱,我喜欢女人”,青笙急急拱手说道,然后飞快跃下了马车。留下墨轻月愣在空气中,痴恋的眼光追随她而去,幽怨不已。 深夜,青笙仍呆在院中,挥汗如雨,她细细分析,这几日好像有些作用了,至少能挥得动剑了。她一边使劲挥着手臂,抬着脚,一边鼓劲喊着,“顾青笙,加油,加油” “不做废人,绝不被压; 自强不息,称霸武林”,宁子沐在旁边隐隐听着,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漠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绵延无尽的黄沙遍野翻滚,入目眼底的草上孤城灰白,远处积雪的燕山似一条沉寂的冰龙背脊,盘绕而卧,偶有残鸦掠过,牛羊星点,满目的苍茫、荒凉,与富饶润泽的中原相比,这里太过于贫瘠、艰苦,难怪数千年来,境北总是动荡不安。 玉阙关,是漠北的边境,一座小小的孤城,如青冢般,散落在辽阔的草原上,荒无人烟,天已入暑,炙热的金乌烘烤着大漠,骄阳似火,焦金烁石,一行商队缓缓地经过官道,进入玉阙关。 “真热”,张震虎猛地灌了一口水,又浇了些在头上,脸上黝黑了许多, 青笙怕烈晒,又怕宁子沐,更怕墨轻月,所以选择了躲在宁子沐的马车里,此刻她跳下车,扶着宁子沐进了驿站,将水囊盛满水,倒进杯子里,递给宁子沐。 宁子沐接过杯子,喝了数口,额间出了细汗,小脸亦微微发红,大漠的恶劣对于养尊处优的她来说,还是比较难熬的,青笙见她喝了,才取过自己的水囊,咕噜咕噜地猛灌着,声音响得让宁子沐皱了皱眉。青笙耸耸肩,抬起衣袖擦了下额头的汗。 “驿官,还有多久能到龙门城?”,陈德庆在外朗声问道, “这…怕是要等上一个月”,驿官缓缓说道道, “不对,本公子从前行商走过此路,不足五日便可到龙门城”,墨轻月纤细的嗓音说道。 “各位有所不知,前几日,玉阙关外的壶奇官道上,落下数块巨石,无法通行,需得月余方能清除巨石”,驿官说道, 宁子沐有些焦急地看了青笙一眼,事关紧要,若是迟一月,便要耽误大事,黑虎军尚未增援,南郡王的赤虎军便要逼近皇城,青笙安抚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除了官道,是否还有别的路通往龙门城”,青笙微笑地问道, “不走官道,只能走朝天道,七日便可到达龙门城,只是此路需穿过大漠,路难险行,马车不可用,只能骑骆驼”,驿官道, “我等行商之人,吃惯苦头,倒是不怵,顾兄弟那位贵人,怕是受不了如此颠簸艰行之苦”,墨轻月轻轻笑道,看向青笙的眼神,多情如水,青笙转身回了屋。 “如何?你身子可痊愈了?可受得了这苦?”,青笙问道, “身子已无大碍,此事要紧,无妨”,宁子沐点头说道。 既已决定,墨轻月便估算了人数及货物,带了十几人出去准备上百人路上所需的食物、水、衣物等,又租了驼铃队的几十匹骆驼,用以载物,回来直嚷着此次行商亏大了。 “你的损失,我家主子会赔偿给你的”,青笙淡淡地说道,听得墨轻月看着她的眼神更浓烈了。 墨轻月将食物、水等物品分发了下去,又找了几个本地向导,众人在玉阙关歇息一夜便启程。 “好了吗?该走了”,青笙敲敲门,然后走进了宁子沐的屋子,忽然一愣,赤红薄纱的背影,身形婀娜,雪白的肌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转过身,坠着珍珠的流苏腰带,衬得纤腰如细柳可折,赤裸的雪足上,环着条金链,挂着小铃铛,叮叮作响,金边赤红流云头巾垂发而下,其上坠着的金凤翎,刚好落在额间,同色薄纱遮住脸颊,露出琥珀澄净的眸子,闪烁跳动,充满着异域妖冶的风情,让青笙屏住了呼吸,看得痴了,喃喃道, “谁~~让~~你~~穿~~这~~个~~的~~”,薄纱下的浑圆、雪白肌肤,若隐若现,让人口干舌燥, “谁让你穿这个的!”,青笙回过神,莫名怒气昂然地吼道, “墨轻月送来的,我看是漠北特有的服饰,便试了试”,宁子沐无辜地睁着小鹿般的眼,面纱下樱唇轻启, “砰!”,青笙转身摔门而去,宁子沐怔住,眸子黯淡下来,随手扯下了面纱和头巾,扔在一旁, “穿这个,也是漠北特有服饰”,青笙递过来一套漠北男装,是很异域,粗糙结实,透着漠北男儿的勇猛狂野,宁子沐皱着眉头摇摇头,青笙以为她真要穿那出去,垮着脸,不发一言, “那便换成绸缎男衫,水蓝色的”,宁子沐缓缓说道,语气里掩了丝喜悦,青笙才脸上和缓,悠悠地解释说, “我是怕你穿那出去,该走不出漠北了”, “是吗?”,宁子沐起身,纤腰轻摆,款款生情,往她走近了两步,清幽若兰入骨香, “你换吧,我先出去”,青笙移开眼,丢下衣服,疾步出去,慌不择路地还绊了脚。 大漠上缓慢潜行的沙丘,四脚蜥蜴嘶嘶地爬过,沙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偶尔出现风化的石墙,是被掩埋于黄沙下孤城。一行长长的队伍,在大漠中穿行,驼铃叮当而响,每个人长巾遮头蒙面,顶着大漠的劲风,艰难前行,烈风干燥,加上浮起的层层热浪,吹得人嘴唇干裂起皮,口中渴得泛着苦味。 “原地歇息会,已走了五日,尚有两日便可到龙门城”,向导灌了口水,扯着一把灌木枝叶塞进骆驼的口中, 青笙从骆驼身上滑下,从包袱里取了些麦麸饼,将水囊中的水倒入盆中,喂着火麟,她有些心疼地梳着火麟沾满黄沙的鬃发,火麟偏偏头,撒娇似地磨蹭着,青笙有些痒,咯咯笑着,跟火麟闹着。 万里无云,骄阳似火的天空,忽然阴霾起来,夹杂着呼呼的声音,远处,风浪翻卷,吹起黄沙滚滚,似波浪翻涌而至,黄沙飞扬在空中,遮天蔽日,天昏地暗,翻滚的沙暴如从天空落下的黄色巨蟒,猛张着嘴,吞噬着天地万物。 “沙暴来了,牵着骆驼,收拢,聚在一起”,几个向导惊慌地大声呼喊着,将几十匹骆驼分成几团,聚拢起来,众人伏低,躲入骆驼身后, 青笙听得第一声叫唤,便立刻牵着火麟回奔,将马缰交给向导,往宁子沐的骆驼冲去,狂风大作,吹得人站立不稳,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发现宁子沐的骆驼上,空无一人,脸色煞白,在炙热的沙漠中,竟觉得如堕冰窖。 “宁子~~宁主子~~你在哪儿~~咳~~咳~~”,漫天风沙,张嘴便是吃进一大口沙子,青笙撕裂着喉咙,大声呼喊着,脸上尽是惊慌的神色, “你在哪儿~~~~咳~~咳~~”,青笙环顾四周,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嘶吼着, “小娃儿,你不要命了啊,快走”,张震虎顶着烈风,面巾掩嘴,扯着嗓子吼着,拉着她往骆驼堆里钻,青笙猛地挣开他,冲进风沙里,继续吼叫着, “你在哪儿~~回答我啊~~咳..”,青笙神色焦急,以手遮风,四处张望,眼看着卷着黄沙的风暴逼近,带着掩埋一切的浩荡气势, “你在哪儿~~回答我啊~~咳..”, “你在哪儿~~”,“咳咳..” “青笙~~”,一声轻语随着烈风传来,微弱渺小,在咆哮的风声中,却如惊雷响彻在青笙耳里,她蓦地回头,见得那人,一袭水蓝色男儿长袍,衣袂在狂风下翻卷,款款而立,飘曳头巾下绝美的容颜,微怔地站在风中。 看着席卷而来的沙暴就在眼前,青笙冲过去一把拉住宁子沐,躲进伏跪成一团的骆驼群中,将她深深埋进怀里,身体护在外面,片刻,风沙劲吹,铺天盖地地黄沙袭来,掩埋了一切,仿佛间天地陷入寂静,青笙只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风声渐消,声势渐缓,簌簌地黄沙坠落,似一场金沙飘洒,天际湛蓝清澈,一轮金乌悬挂空中,散发着灼热的光芒。几团黄沙堆作的丘沙耸动,骆驼从沙丘中站起,甩头抖了抖,身上沙子洒落着,众人站起身,发丝凌乱,灰头土脸,拍打着沙子。 宁子沐挣扎了两下,从青笙怀中仰起脸来,苍白的小脸透着仍未散去的惧意,青笙吐了几口沙子,拉她起身,拍了拍头、肩及周身的沙子,又从怀中取过丝巾,仔细擦干净脸上的沙子,微蹙眉头,眸子仍是后怕的担忧。 宁子沐微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轻声说道, “刚才,我心中是欢喜的”, 说完,她望着身后满地的黄沙,耳根抹过微红,青笙手中丝绢一停,定定地望着她,似有轻微的叹息响在空中,她转身走到一侧,自顾拍起身上的沙子来,宁子沐望着那青色身影,琥珀眸子黯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宁子沐当是天下绝色.. ☆、龙门 漠北第一大城,高耸的城门,古老坚固,历经风霜的洗涤,残破泛白,这里是漠北最大的通商之地,来往商旅众多,物资齐备,是漠北重要的城池。数日奔波劳累,墨家商队在龙门驿安顿下来,稍作歇息。 “漠北盛产香料,一等一的上品,尤其是麝香,品质优良,还有人参、鹿茸等药材,貂皮、虎皮等皮货,都是上等货色,还有宝石,经过加工,在中原出手,能卖出好价钱,所以我们从苏州将丝绸、茶叶、瓷器运来,再买上宝石、香料、皮货和药材回去,一趟的盈利就很可观”, “顾兄弟,今日我带你到龙门城中转转,马上便要分道扬镳了,此趟行商之路,尽是在下平生觉得最为短暂的一次”墨轻月给青笙介绍完龙门城,神情幽怨地看着青笙,双手不自觉地拉住她,不甚唏嘘, “墨兄不用照顾我”,青笙缩回手,勉强笑笑,拔腿就走。 “贵太妃,今日出去转转罢,路途劳累,正好歇息,见识下漠北风情”,青笙哄着宁子沐喝完药,轻声说道。 “嗯~~身子也快痊愈了”,宁子沐应道, “着男装罢”,青笙取过一套宝蓝色绸衫,递给宁子沐,宁子沐扫她一眼,应了。 墨轻月晃悠在驿站内,见得青笙出来了,忙喜不自胜地迎了上去,猛然见到她身边之人,一袭宝蓝色绸衫,浅蓝缎带束发而下,系镶珠银纹腰带,贵气不凡,凑近些,容颜俊美,眉眼间又带着威厉权势,像是块含着蓝色宝玉着的鹰,华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这位公子~~好似见过~~”,烂透的开场白,墨轻月轻蔑了下自己,他心里好像是觉得眼熟,毕竟他见过宁子沐女装模样,但那时过于紧张,现在又色欲熏心,哪里想的了那么多。 “在下宁水木”,宁子沐随意起了名,敷衍一礼,示意青笙跟上,抬步便走,青笙挥挥手,张震虎和陈德庆也跟了过来,身后还带了几个人, “带这么多人作甚?”,宁子沐皱皱眉头, “没了武功,缺乏安全感”,青笙淡然说道,张震虎和陈德庆站在她身后,像两尊巨塔神像般。 进了龙门城,相比中原女子的保守内秀,漠北女子衣着袒露,神情张扬,妖娆多姿,墨轻月毫无兴趣,眼睛转悠在漠北男人粗犷黝黑的肌肤上,看了会,又转回头,停留在宁子沐和青笙身上,心想,还是中原男人细皮嫩肉,适合如花瓣般娇弱的自己,若是从了漠北男人,怕是要辣手摧花了,想到此,望着宁子沐的眼神又缠绵了许多。 “陈德庆,给我将此人拖走,不想见到他”,宁子沐扫了眼墨轻月,冷哼道,陈德庆领命,向手下递了个眼色, “宁公子、顾兄弟,别抛下我啊~~~~”,墨轻月被两个手下拖着往另一侧走去, “小娃儿,这漠北除了宝石、香料外,还盛产美酒,尤其是葡萄酒,走,跟老子喝酒去”,张震虎朗声笑着,一把拽过青笙,拖着往一侧酒肆走去,青笙使不上力,整个被拖着,眼神可怜地向宁子沐求救, “没出息的样儿”,宁子沐哼道,眸子如水,抬脚也跟了过去, 宁子沐、青笙、张震虎三人坐在酒肆里,侍卫守在外边,陈德庆不敢坐,呆站在一侧,张震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眼宁子沐,想是知道他便是那日的贵人, “陈大哥,坐下来喝酒罢”,青笙看了眼宁子沐,见她颔首,把陈德庆喊了过来,万夫莫敌,杀人无数的陈德庆,瑟瑟缩缩,战战兢兢地坐在了桌子上,心里高呼着,亲娘呀,和贵太妃同坐一桌,就算这刻去死,我也愿意。 张震虎随意点了几样漠北著名的美酒,分给各人品尝着,漠北有葡萄酒、马奶酒、和各种果酒,玫瑰香酒、麦扎甫等, “唔~~还行”,青笙喝了口葡萄酒,这古代的酿酒技术肯定不如后世,勉强能入口,见得宁子沐已是一杯下去了,赶紧给她满上, “宁公子,酒量不错!”,张震虎大笑道。 “唔~~马奶酒好喝,清凉可口,还有丝丝奶香”,青笙嘴角上扬,抱着马奶酒喝起来, “这果酒也不错,果香怡人,小娃儿,试试”,张震虎见她喜欢,又给她满了果酒, “要说这天下第一骑,非得数虎豹骑不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那骑兵每人手中的长枪都是精钢所铸,破盾而入,如刀切豆腐,首领苏暮寒,更是骁勇善战,俊美如天神下凡,统军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旁边一桌人,大声地谈论着,口音是中原人,想是走商的商队,宁子沐不由放下了酒杯,静静望了过去。 “虎豹骑乃天子所率,直接天子授命,驻守苏、扬两州,形成帝京的坚固防线,可是…,一个月前,苏暮寒起了谋逆之心,率虎豹骑挥军北上,与禁卫军厮杀起来” “要知道这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 “可不是,苏暮寒之父苏州太守苏之年,知悉后卧病在床,一病不起,据说亦是病入膏肓,大骂逆子不孝,可苏暮寒一意孤行…”, “自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未颁发任何旨意,对苏暮寒谋反,亦不声不响,如此,待得南郡王挥军北上,其他郡王纷纷拥兵而起,我大周朝堪忧啊”,声音苍老的人哀声连连, “是啊,兵荒马乱,我等商队难行,怎么糊口啊?”众人亦是悲叹不止, 陈德庆闻言大惊,转头望着宁子沐,却见她眉头深锁,面色阴沉,兀自沉思。 “虽新皇尚无作为,但辅政的端太后,德才兼备,是腾蛟起凤之人,当年金科殿试榜首,深获先皇赞赏,不过十五岁,出口成章,政见卓然,可惜了身为女子,否则必为国之栋梁,有经天纬地之才,相信新皇在太后辅政下,他日必是体恤万民的好皇帝”,一玄衣老者,磕了磕烟袋,缓缓说道, “苍天眷顾周朝,必能化险为夷,我等杞人忧天了”,邻桌众人忧虑的神色减缓不少, “天下第一贤德非太后莫属,如今的贵太妃,当年的宁贵妃,可算是天下第一绝色,当年先皇初见,惊若天人,曾言,天下之佳人,莫若宁府之子,容颜倾城,绝世而立,眉如远山,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众生。 张震虎神情自如,直管往嘴里灌酒,他是江湖人,朝政之事与他何干,陈德庆则先是震惊南郡叛乱,又听得此赞言,按捺不住,偷偷抬眼,打量着宁子沐,见那人容颜绝色,果真如其所说,不由看的痴了,宁子沐感受到视线,冷冷扫他一眼,威厉之色逼人,吓得他慌忙埋首饮酒,不敢再望。 青笙恍若未闻般,只是低头喝酒,只是眸子闪烁,神情难测,转瞬间,酒樽又空了。 “别喝了”,宁子沐脸色从阴沉中渐渐和缓,见到又在满酒的青笙,冷冷说道, “这是果酒,不碍事的”,青笙淡淡说道, “不准喝”,宁子沐语气里隐隐有些怒意,张震虎虽然知道她是主子,但见得欺负青笙连酒都不准喝,脾气上了来,轻哼了声, “男人喝酒,女人管什么”,宁子沐挑挑眉毛,扫他一眼,未再说话,陈德庆吓得差点跳起来,不敢言语,假装喝着酒。 青笙只好放下酒壶,看着空空的酒杯发呆,酒肆的胡姬听见这边的动静,摆腰走来,俯下身子,替她倒酒,那衣衫开口低,一大片的春光跃入她眼底,青笙红了耳朵,慌忙移开眼睛, “你小娃儿,怎地这般不济”,张震虎见她这怂样,怒其不争,见得宁子沐脸色阴沉,不由得意起来, 胡姬见得青笙这样,掩着嘴一笑,挑逗又露骨,顺势坐在她怀里,举起盛满的酒杯,送到她嘴前,青笙四肢无力,挣脱不得,若是起身,又要把酒撒一身,只得满脸通红,埋首抿了口酒,胡姬嘴里冒出一大堆话,笑得花枝乱颤, “小娃儿,她让你饮尽杯中酒,这是漠北女子,对心仪的客人,最大的礼节”,张震虎含笑说着,眼神里有些欣慰,还好小娃儿学得快, 青笙飞快地扫了眼宁子沐,见得她脸色铁青,就快要翻桌子了,赶紧低头,就着胡姬递来的酒杯一口饮尽,胡姬才缓缓起身,调笑着送她一个飞吻,眼眸流转,看见旁边的宁子沐,笑容更深了,扭着纤腰就要过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听不懂的话,宁子沐抬首,嘴里也说了一段听不懂的话,那胡姬才扭着腰肢,去了别桌,跟客人调笑起来。 “你还会说胡语?”,张震虎有些惊讶地看着宁子沐, “她怎么肯走呢?”,青笙从满脸通红中缓过来,问道, “宁公子说她已有心仪之人,不可与其他女子触碰”,张震虎幽幽说道,宁子沐瞪他下,一抹红晕莫名地袭上了脖颈、耳根,快速地瞄青笙眼,见得那人正兀自低头发呆。 几人出了酒肆,路上投来尽是女子的挑逗眼神,陈德庆和张震虎是黝黑粗壮,似漠北男儿,强壮似天空翱翔的雄鹰,不同于宁子沐和青笙,肌肤若雪,白皙细嫩,带着特有中原男子的温柔多情,更惹得漠北女子的眼光胶着在她二人身上。 宁子沐作男子装扮,俊秀妖媚却失阳刚,狂野奔放的漠北女子,更加青睐眉眼清秀,气质淡泊的青笙,出宫的历练,让她多了几分沉稳,更加洒脱飘逸,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 一个漠北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青笙面前,清唱着歌,虽然青笙不懂,但那眼眸里放肆的情意,昭然若揭,唱完歌,女子一物放入青笙手中,翘首以待, “小娃儿,这是漠北女子会情郎的歌,送的物品越贵重,表示对你越喜欢”,张震虎笑道, 青笙张开手掌,一块光洁的石头躺于掌中,熠熠生辉,流光华彩,她匆忙转头,紧张地问道, “这算不算贵重啊?”, “金耀石?意味着可~~行欢~哦~”,张震虎朗声大笑,声震云霄,眼里全是赞赏之意,陈德庆横了他一眼,怎得在贵太妃前,如此粗俗无礼,扫眼看去,贵太妃神色阴沉,果然怒了。 像是被烫了一样,青笙差点扔掉石头,赶紧送还给那女子,女子不肯接,绽着灿烂的笑容凝视着她,张震虎笑得不行,才出手替她解了围。 不多刻,又一女子站在前面,气势凌然地说着胡语, “入赘我家,我出十头牛,五头羊”,张震虎同声翻译着,眼睛弯成一条线, 旁边又站出一女子,瞪了一眼,抬起下巴,说着胡语, “入赘我家,我出十五头牛,八头羊”,张震虎继续同声翻译着, 青笙为难地看着那两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涨得满脸通红,求助地望向张震虎等人,忽然,手心一凉,细润滑腻的手滑进掌心,扭头一看,宁子沐并肩而立,她含笑地说着胡语, 那两女子听完一番话,再不多说什么,神色怪异地看了半天,终于不舍地离开了,青笙摸不着头脑,问着宁子沐,“你说了什么?”,宁子沐眼睛四处望着,并不答她, “她说你喜欢男人,喜欢他”,张震虎嘴一快,接过话道,青笙闻言,瞪着宁子沐,耳垂红的滴血,宁子沐佯作无事地望着一侧,一抹红晕悄然划过耳根,她轻挑指节,与青笙十指相扣,掌心交握,指缝间细嫩的肌肤触碰,痒进了心里,亲密得让青笙不由要甩开手, 宁子沐却死拽着不放,青笙挣脱不得,只得刻意忽视掉那亲密的触感,东张西望地看着周围的小摊,一蓝一青两个男子,执手而行,大漠民风开放,倒没人为难,只是路人不时投来奇异的眼光,终于再无女子搭讪了。 陈德庆知道她二人皆是女子,并不在意,只是心想贵太妃对青笙甚是器重,将来还得与青笙做些交情,张震虎知道宁子沐是女子,心里大笑,小娃儿,老子果然低估你了,连这么难搞的女人都弄到手了,墨轻月被拖得远远地,看着她二人,内心呐喊着,两个男人都是我的。 夜幕低垂,众人回到驿站,张震虎早已喝得酩酊大醉,陈德庆脚步也有些摇晃,告退歇息去了。 宁子沐脸颊微红,泛着醉意,与青笙执手而回,口中悠悠地,哼着漠北歌谣,慵懒的嗓音,似月色丛林中虫鸟的低鸣,又似深涧清溪间夜风如水的呢喃,婉转悦耳,情意撩人。 “唱的什么呢?”,青笙随口问道,话出口,就后悔了, “天山上的雪莲花,何时才能把你摘采下,献给心上的人儿啊。大漠展翅的雄鹰,何时将我的心带去,告诉心爱的人儿,远方的人在念着她……”,宁子沐停下脚步,执过手放于身前,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哼唱。 月色下,盛放的扶桑花,重瓣如云,滟红如七月的流火,独特的花心,由数点小蕊连结,从盛放的花瓣中怯怯露出,似是那热情勇敢的外表下一颗纤细的心。 她垂首而立,红晕染过脖颈,最是那低头一笑,千种风情绕眉梢,云鬓浸漆,香腮冰洁,身上幽兰透骨香。 “撒手”,青笙挣了下手,淡淡说道, 青笙与端若华差不多高,甚至矮她一点,但比宁子沐高半个头,宁子沐仰头看着她,眸子如星辰坠落,眼神醉意迷蒙,双颊酡红, 在清亮的月光下,如扶桑花般妖艳迷人,青笙愣住,见得宁子沐微掂脚尖,轻启的樱唇,缓缓凑近,妖冶勾魂,令人心神一荡, 在两唇相隔不过一指的距离,青笙猛地偏过头,轻推开她,眸子淡然,又掩了丝不安,宁子沐愣了下,眸子里跳动着火焰,紧咬贝齿,伸出一手扇了过去,打得青笙偏过头,却只是垂手不语。 “混蛋!”,声音清冽如冰,又夹杂着心酸的委屈和哀伤,宁子沐转身回屋,腰背挺得直直地。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求分 ☆、分道 青笙垂首站在一侧,双手蜷握,忽然,一巴掌,扇到她另一侧脸,青笙抬头一看,连铁心站在身前,许是被青笙的眼眸盯得有些发怵,她冷冷地开口说道, “你欺骗了我”,她认出刚才分明是那日袒护青笙的女子, “我骗了你什么?”,青笙口气隐隐不善,我是西瓜么,人人都来拍一下, “你说你是女子,可刚才那女子分明要亲你”,连铁心冰冷开口,却带了丝偷窥别人的心虚, 青笙有些不耐烦,懒得解释,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在胸前,吼着,“你自己摸!”, 连贴心感觉到手掌下的微突,不敢置信的猛捏了下,掌心处感受到了属于女子的柔软, “轻点,疼”,青笙没好气地说道,连铁心撤回手,满脸通红,诺诺不语。 “相信了吧,这次你摸了回来,两清了,别再找我麻烦了”,青笙脸上竟是不耐,语气很烦躁。 放在身侧的掌心,仍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连铁心握紧了手心,脸上若有所思般的沉寂。 墨轻月六人站在驿站外,马车里装上了商队的货物,要在龙门城进行交易,而青笙一行则准备出发至燕山关,两行人分道扬镳。 “顾兄弟,收好我送你的玉佩,记得一定要来苏州找我啊”,墨轻月掏出粉红桃花丝绢,轻擦着眼角的泪滴,依依不舍地拉着青笙的手说道,青笙轻抽回手,忙不迭地点头,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来找我,要不然你告诉我,你家在何处,他日我去寻你”,墨轻月幽怨地看着她,粉嫩的嘴唇嘟着,身上脂粉香味浓郁,青笙额头滴了豆大颗汗,勉强扯了抹笑意地说道, “身如浮萍,没有家,他日有缘,必能再见面”,墨轻月一听更加难过,满心满眼都是浓浓的哀伤,他张望了几番,没有找到那日的蓝衣公子,失望地咬住手绢,一步三顾地走了。 “小娃儿,老子走了,有缘再见”,张震虎重重拍了拍她肩膀,差点没把全身无力的她,拍进地里,苍白着小脸,青笙抬头微笑地望着张震虎, “老子还真舍不得你,对老子的胃口,可惜这一身经脉尽散啊,不然跟着老子闯天下,吃香喝辣”,张震虎轻拍着她,颇有些惋惜,随即又从怀中取出本书,扔给她,赫然写着, “这是老子从前偷来的研究玄黄和机关的书,拿去看看,没有武功也得学些东西防身”,青笙一喜,连声谢道,张震虎摸摸她头,笑着转身走了。 “顾公子,当日贫道劝公子服了真元丹,导致经脉竟散,还望不要见怪,后会有期”,吴真子说道,他和不戒和尚过来辞行, “无妨,后会有期”,青笙淡然说道,连氏兄妹站在远处,冲青笙抱拳辞行,青笙也含笑抱拳,却不料,连铁心又跑了过来,神情复杂,扔过来一个药瓶,青笙接了,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护元丹,应是同时与真元丹同时服用,在真元丹发挥增强内力效用时,用护元丹以护住心脉,那日,我气你轻薄,便没有给你护元丹,经脉承受不住真元丹的霸道药性,自然尽散,如今…你将那护元丹化水,分十日服用,假以时日,经脉逐渐修复,消失的内力会重新凝聚的”,连铁心缓缓说道,完了又心虚地说道, “当日你先欺的我,可别怨我”, 青笙一听内力可回复,心中狂喜,喜不自胜地抱过连铁心,“怎么会怨你?喜欢都来不及,太好了,内力可以回复了,哈哈”,连铁心冷酷的脸上,红霞满布,眸子里尽是羞意,转身飞似地跑了, “能让我这一向冰冷的小妹羞赧,你小子真行”,连铁真笑了笑,拱手而去。青笙冲他们挥挥手,第一次闯荡江湖结识的朋友,感觉真好。 身后,却是冰冷的眼神,青笙叹口气,翻身上马,陈德庆号令队伍向燕山关而去。 “贵太妃,请用茶”,青笙递过一杯茶,宁子沐却是不接,她只好放在一侧,宁子沐转头看着手中书卷,不发一语,她讪讪地站在一侧,见得宁子沐也不理她,任得她站着,又悄悄退了出去,哎,这是要冷战啊。 连续几日,宁子沐都对她不理不睬,眼神冰冷得如燕山之巅的积雪,终年不化,青笙只得先增强体力,然后将护元丹化水饮用,然后按照内功心法,仔细探寻体内真气,反复收放,终于能感觉到体内一丝微弱的气流。 笃笃,青笙敲进宁子沐的屋子,见得她仍是冰冷的样子,心里亦有些歉意,她取过烛火,举到宁子沐眼前,示意她看一下,宁子沐不理,低头看书。 “看一下嘛”,青笙忍不住说道,语气里有些激动,还有丝撒娇的味道,宁子沐抬眼扫了她下,不耐地放下书卷,仍是依了她。烛火前,青笙缓缓举起手指,对准烛火,聚起丹田内那一丝真气,沿督脉而行,从食指间噗地一口气,熄灭了蜡烛。 宁子沐冷冷地看着她,扬了扬眉毛,青笙兴奋地转过身,对她说道, “怎么样?这是我体内的真气,首次展示”,宁子沐见她那呆呆的得意样儿,脸色稍霁, “真气若游丝,尚不足惧,寻常人皆是贯于掌心而发,你怎地是贯于手指”,青笙见她肯说话了,才笑道, “秦家内功里有一招是聚气指,我特地修炼的这招,若有所成,此式发招隐秘,攻其不备,有克敌奇效,并且,还有别的作用……”,青笙看着自己的手指,洋洋自得, “能散去体内酒力,熄灭蜡烛,聚气成丝,更能在有限的内力下,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其实她是来自六脉神剑的灵感。青笙转头看了下宁子沐,本来微笑的脸上,染上丝疑惑,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房里有些闷热” “夜色清凉,还开着窗呢” “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虐完摸一摸.. ☆、燕山 古道艰险,车马缓行,远处隐隐的燕山关,像是伫立在沙漠中的龙将,风霜鬓白,戎马一生,长歌尽饮胡人血,笳声吹忆关中月,以铮铮铁骨,筑成坚实防线,守卫身后的家乡亲人。 燕山关的逼近,令几乎身心俱疲的众人,多打了几分精神,肃穆高大的城墙已逐渐变得清晰,宁子沐眼中亦闪过了激动,此时,众人却被劫道了。 埋伏在官道坡下的数十名胡人,手拿长刀,一跃而出,碧眼高鼻,轮廓深邃,叽叽哇哇地嚷着胡语,眼神竟是贪婪地盯着几个马车,看来是图谋上了商队的货物,陈德庆一声令下,百名侍卫整齐划一地拔出佩刀,目光深然,动作整齐,寒光闪闪的刀尖冲着胡人。 操练有素的阵势显然吓了这群胡人一跳,满是意外的湛绿眸子转转了,又叽叽哇哇地一通商量,仍是不甘心放过这肥羊,大吼一声,数十名胡人挥舞着长刀、长枪杀了过来,双方激烈厮杀在一起,胡人比中原人更加高大威武,浓密的胡子,肌肉交错结实,武器、武艺皆不如中原人,却凭着一股子蛮力,与训练有素的侍卫厮杀着, “青笙,进来”,慵懒的声音响起从宁子沐的马车中传来,青笙本骑在马背上,见得胡人杀来,伤未好,使不出力,只得守在宁子沐马车前,环胸而望。 听得这么一声,她撩开门帘,进了马车,狭小的车厢里,两人略挤了些,外面入耳的厮杀声,车内静谧的气氛,让青笙如坐针毡。 “我去车下,守着比较安心”,她作势要走,宁子沐一把拽过她的手,随她跃下了马车,即使是身着男衫的宁子沐,仍是俊美如燕山如钩的明月,胡人们有些兴奋,哇哇大叫着冲着宁子沐而来。 “你下来干什么,回去”,青笙有些生气,将她往车上护去, “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我还能打一些”,宁子沐取过长鞭在手,系上浅蓝色的衣袍角,身子微微侧了些,一脚挡在青笙前面,懒懒的嗓音,撩得人心乱。 胡人不要命的打法,让侍卫的防线有些溃散,已有一两人逐渐逼近宁子沐,陈德庆长刀在手,眉眼间有些焦急。 一阵马蹄翻腾的声音在古道上回响,格咚格咚格咚,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响在湛蓝空中,一幅黑虎咆哮的军旗缓缓跃入众人眼底,胡人见此,神色惊慌起来,吼着胡语,竟立刻放弃攻击,往旁边撤去。 身着黑甲的黑虎军,手执长枪,骑兵先行,疾驰而过,阻住胡人逃离的路线,两小队从左右侧行进,中间队伍直行,将胡人包围了起来,胡人见难以逃脱,垂着头,扔掉手中长刀,束手待缚。 黑虎军中缓缓走来一匹黑马,如高塔般黝黑粗壮的宁远武傲然立于马上,目如铜铃,剑眉阔口,肃杀之气喷薄而出,让胡人垂首敛目,不敢抬眼,瑟瑟发抖。 “绑了带走!”,宁远武大吼一声,响彻古道,豪气干云,他转头扫了眼商队,刚要开口,见得马车旁的浅蓝色长衫的人儿,眼如鸿鹄,弯弯地看着,瞬间瞪着了铜铃般的大眼,嘴巴张的老大,下唇不由哆嗦起来。 “将军~~~怎么~~”,副统领似见着鬼样,看着嘴唇发白,脸色变幻精彩的宁远武,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宁远武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翻身下马,脚尖一点,庞大的身躯,猛冲过来,脸上又惊又喜,张开双臂,就要熊抱住她。 “停住!”,宁子沐狠狠瞪他一眼,张嘴喝道,示意他不可张扬,宁远武看到她的眼神,身子已收势不及,只好硬生生地转抱着旁边的青衣男子,好似一头咆哮的熊,双臂一展,将青笙按进怀里,再借势转了几圈,青笙双手护住胸前,抵着宁远武,头晕眼花,冒着金星。 “松开!!”,宁子沐怒喝一声,吓得宁远武身形一颤,急忙撒了手,脸上堆满笑意,挤成了一朵花,看得众将士一阵哆嗦,这还是那威震八方的宁家二将军吗? “回去再说罢”,宁子沐衣袍一甩,上了马车,宁远武大步流星转身回头,见得旁边副统领,脸上青红闪现,紧抿的嘴唇,脸上因强忍笑容而扭曲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回营~”,“得令~”,黑虎军众将回应,迅速归拢队形,向燕山关行去。 青笙坐在马匹上,打量军容,果然是传说令敌闻风丧胆的黑虎军,训练有素,排兵有道,治理有方,只是有一点很可惜,她微微笑道,眼中闪动… 回到燕山关内,宁远武将宁子沐安排在军营外的宁家宅院中,命人去叫宁远威和宁远之过来,宁子沐回屋略作整理,才出来。 “小妹,你怎么来了,漠北路途甚远,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宁远威眉眼间,竟是担忧之色,比起宁远武的蛮横强壮,宁远之的温文尔雅,宁远威则是兼而有之,俊朗坚毅,睿智勇武, “爹娘在天有灵,肯定要痛骂你我兄弟一顿”,宁远武在旁接话道,宁远之白了他一眼,含笑而视, “不知大哥是否有收到太后的书信”,宁子沐问道,见得宁远威摇头,方才道, “皇宫已陷入围困,如今,天下动乱,怕是只有漠北方能安身”,宁子沐此言一出,三人皆是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 “戚德福的五千禁卫军投诚了南郡王,包围皇城,欲逼得皇上交出兵符,我让苏暮寒挥军北上,解围皇城,但不出一月,南郡王的赤虎军便抵皇城,彼时,苏暮寒双拳难敌四手,所以~~”, “此次来漠北,一则是黑虎军必须增援皇城,方可改变世局,再则~~与哥哥们相聚”,宁子沐缓缓道来, “小妹,你可知燕山关乃要塞,若是增援皇城,燕山关空虚,危及周朝,彼时内乱未平,外敌入侵,此事不可草率而为,你从何听来,且细细说明,如今形势如何,我等再行商定出万全之策”,宁远威思谋片刻,才缓缓道出,宁远之亦是眉头深锁,宁远武咯咯捏着拳头,不知如何是好。 几人密谋良久,仍未想出万全之策,只得先缓几日,再行商议,宁远之出了屋子,见得门口立着一青影,眉眼间很是熟悉,他向来过目不忘,细细思索片刻,终是抬起头,眼中有些喜色。 那凝望着白兔糖人的清澈纯净的眼眸,执着又贪心,那怯怯舔着手指上糖渣的香滑小舌,令他在燕山的无数个夜里,不经意间想起,总会不由扬起嘴角,心中欢喜。 宁远之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仔细展开,递到青笙面前, “吃糖吗?”,纸包中赫然躺着小半块小白兔糖人, “啊?”,青笙抬眼,见得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举着糖,伸到自己眼前,带着温柔的笑意。 “多谢美意,心领了”,青笙有些仓皇地摇头,带了几分拘谨和不自在,摆手说道,宁远之楞了下,笑容有些尴尬,青笙慌不迭地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情根 第二日,宁家三兄从军营赶过来,让人布了饭菜,全家人一起吃饭,难得天伦,其乐融融,令宁子沐眉眼舒展不少,她招手让青笙也坐了过来,青笙先是拒绝,见得她坚持,才有些拘谨地坐下。 宁子沐见得她光埋首扒饭,伸手夹了块牛肉给她,宁家三兄愣了愣,六只眼睛刷刷地望向宁子沐,三双手悄悄地把碗往前推了推,期待的眼眸闪烁不已。 “自己夹~~”,宁子沐也不看他们,淡淡说道,三双眼睛暗淡失望,幽怨地望着她, 用完膳,宁远之探手从怀,又取出个纸包,摊开递到青笙眼前,细长的眼睛笑成一条线, “吃糖吗?羊乳糖,大漠的特产”, “老三,你干啥对男人那么好,扭捏得跟个娘们样”,宁远武粗大的嗓门,咋咋呼呼地喊着, “青笙是我身边的宫女”,宁子沐开口道,兀自替脸颊通红的青笙解了围,宁远之一听,笑得更深了,原来叫青笙…… “老三,你发情了啊,我看就是在漠北呆久了,见着女人就按捺不住,大哥,该给他说个媳妇儿了”,宁远武扯着喉咙喊着,让得宁远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 “宁老二,你还想着我替你去陈家说亲,就给我老实点,五大三粗个人,一身狗熊样子,猫大个胆,不就提亲么,至于怕成那样”,宁远之挑挑眉毛,眼睛眯成一条线,宁远武瞬间就怂了,搓了搓手,脸上笑容堆满成一朵花。 青笙见着那还伸在跟前的糖,勉强扬了嘴角,取过一块放在嘴中,清甜的奶香味在口中弥漫,怡人可口,她又取过一块,放进口中,宁远之见她喜欢,神色大喜,握过她的手,将纸包放她手中。 “啪”,宁子沐扔下筷子,脸色阴沉,不发一言, “小妹,你不爱吃糖,青笙爱吃便都给她了”,宁远之以为她在意这个,所以急急解释道。 “小妹你若想吃,明日我命人买给你,你三哥没良心的”,宁远武立刻上前邀宠道,还不忘踩宁远之一脚,气得他牙痒痒。 “这黏人的糖吃多了,牙易蛀,还是少吃为好”,宁子沐淡淡说道,扫了青笙一眼,冷得让她赶紧放下来。 夜深,宁家兄妹团坐叙旧,青笙始终拘谨,尤其是宁远之那饱含深意的眼神,始终流连在她身上,如坐针毡一般,便告退了出来。 屋中,她盘腿坐在床前,眼观鼻,鼻观心,凝神静气,呼吸吐纳,感受体内经脉正缓缓恢复,经络间真气流转,她屏住心神,将真气汇于丹田,凝聚挤压,慢慢变得凝实成形,如流动的实质,再缓缓从丹田引出,引导至各处经脉和要穴,滋养修复。 前几日,她以凝聚的真气,冲开了涌泉穴,封于穴中的真气涌出,经她几日修炼吸收,已为身体所用。 今夜,青笙感觉身体状况良好,她打算再度冲击,位于体前正中线,胸间的膻中穴。膻,指穴内气血为吸热后的热燥之气,中,指穴内,膻中名意指任督二脉中的任脉之气在此吸热胀散。 任脉,经属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任脉之会。气会膻中,心包募穴,击之内气慢散。 她放缓呼吸,气随意动,从丹田引出凝实的真气,缓缓往膻中穴涌入,穴道胀疼,气滞胸闷,隐约有些腥甜溢出,青笙沉稳心神,操控真气,冲击着穴窍。 额间布满细汗,脸颊微红,身形微颤,满脸肃穆,终于,彷如一声细碎微小的撕裂,如气泡破灭,膻中穴内一股雄浑的真气涌出,与体内真气汇融交缠。 青笙脸上闪过喜色,忙又沉敛心神,再度将真气汇于丹田处炼化凝实,再流转体内经脉中,往返回复,全身真气拂动,衣袍无风而动,真气运于指尖,激射而出,一阵劲风,竟掀起床边书页,哗哗翻动,再击出一掌,远处烛火噗地熄灭,青笙收势,看着手掌,惊喜不已。 随后宁远之果然就像个黏人的糖一样,缠绕在青笙周围,每日换着新花样买糖果,哄她开心, “你我相识么?我从前失忆过,如今不记得了”,青笙脸上淡然,望着他,说着婉拒的话语。 “真可惜,从前你我要好,可是亲密无间”,宁远之微微笑着,笑成个狐狸,凑近得她了些,口中呼出的气,喷在她脸上,让青笙眉头微蹙,轻退了两步, “青笙姑娘,不知可有婚配?”,宁远之又走近一步,问道, “青笙乃宫中之人,不可婚配”,青笙往嘴里塞着他带来的麦芽糖, “那可是极好,青笙姑娘,那日在扬州一见,令我倾心不已,漠北荒凉,每每想起与姑娘的那次相见,便令我喜悦不已,若是他日,我能向皇上求得姑娘,可否与我并结连理?”,宁远之白净脸庞上,眼眸弯弯地,那抹相似的笑意,像极了宁子沐,令得青笙微微一怔,不知如何开口, “若姑娘肯嫁入宁家,远之必真心以待,绝不辜负”,宁远之语气认真,眉眼间仍是笑意,温柔如扬州城上的月光,清莹柔和,诚挚深情, “就算要嫁入宁家,也不是嫁给你”,一道慵懒地声音从旁边响起,隐隐藏了愠意, “小妹说笑了,大哥可是有婚约的,难不成嫁给老二那个大老粗”,宁远之转头笑笑看着宁子沐, “三哥,你让大哥和二哥过来,我有话要和你们说”,宁子沐顿了一下,似是做了决定, “贵太妃~~”,青笙脑子转了过来,眸子里闪着些光芒,欲言又止,宁子沐打断了她的说话,转身走回屋中,将下人都遣退了。 宁家三兄坐在堂前,宁子沐让青笙也出去了,看着挚爱自己的三位兄长,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此次来漠北,除了报信,与哥哥们相聚外,还有他意…”,她顿了顿, “我一直奇怪,报信有信使,哪能光为了与我们相聚,就只身不顾一切地前来,说说看,到底什么回事”,宁远威始终是思虑周详些, “先皇已薨,新皇由太后辅政,皇宫对于我来说,形同囚牢,太后应允我,可一纸诏书,称我薨了,不须回宫,所以我不愿回宫..”,宁子沐缓缓说道,宁家三兄皆是面色一惊,眼中神色闪动,沉吟不语, “小妹,你想做什么,二哥都站你身后,绝不说半句废话”,宁远武率先回过神,大嗓门说着, “宁家再则不济,亦能保你周全,他日便留着哥哥身边,决不让人欺辱”,宁远威亦是颔首笑道,眼里竟是宠溺包容之色,看得宁子沐双眼一红,垂首敛目, “再给你寻个良人,快乐自由地,厮守到老”,宁远之摸摸她垂下的脑袋,轻声说道, “三哥……”,宁子沐看着疼爱她的宁远之,欲言又止,宁远之看着她,眼神里竟是温柔, “今生,我心中只有一人,非她不可,你能原谅我么?”,宁远之讶异地睁大眼睛, “你已有心仪之人?自然是好事,有何原谅的?”,他轻声道, “那人是青笙..”,终于,宁子沐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此话一说,宁家三兄皆是震惊,脸色阴沉,隐隐泛着怒意,宁远武蒲扇大的手掌一下拍碎了桌子,蹭地站了起来,恶声恶气地吼道, “他奶奶的,我要宰了那兔崽子,敢惹到我宁家头上来了…”,宁远之一把拉住他,脸上纠结难看,阴沉得似不见天日的深渊,又泛着些许苦涩, “小妹,你二人同是女子,如此背伦失德,为世人不容,何苦难为自己?”,宁远威悠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情不知所始,不知所终。 就似突然掉落在心里的一粒种子,在淡然的眉眼中,悄然生根发芽,在缱绻情意中,抽出枝叶,开出繁花,当你发现时,这粒种子早已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缠绕在你心中,她探入心血中,汲取着你的心血思虑时,若是拔除,必将疼痛欲裂,鲜血淋漓,这颗心也毁了,失去她,我亦生无可恋”, 宁子沐神情决绝,清冽的凤眼间,带着义无反顾的坚毅与深情,令得宁家三兄无奈又心疼, “可我见她对你,并无…”,宁远之喏喏说道, “可我今生已认定她了,此情不悔,可鉴日月”。宁家三兄同时幽幽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完蛋,情根深种.. ☆、俯首 青笙正在院落中转着,微蹙眉头,沉思着,忽然两个士兵进了院落,各自一夹,将青笙压在身前,推推搡搡地押送到了军营大帐中,营帐外是士兵的踏步声、刺刀声和震天的吼声,令人闻之不安。 宁远威坐在正中,远武、远之各立一侧,似天将般威猛,脸上神情森然,眸子带着杀意,宁远威缓缓开口说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随小妹留在漠北,他日待天下平定,在扬州择一处而居,要么…”, “我选第二项”,青笙淡然回道,眉眼如江南的烟雨飘逸,迷蒙而清寂。 “要么,死..”,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宁远武长刀一拔,劈在案前,森然闪着寒光, 青笙见状,扯着嘴角,微微一笑,眸子转了转,闪着算计,她晃悠悠地从怀中摸索着,取出几张纸,看了看,扔了一张到宁远威身前,他拾起纸一看,神色复杂莫测,眸子里竟闪出痴迷之意, “黑虎刀,四尺六寸,刀刃长两尺四寸,厚度两分,熟铁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钢,刀身既坚硬,又柔韧不易折,若辅以局部淬火,反复锻打,使其杂质少,均匀致密,乃成百炼钢。 刀尖微仰,刺入时,撕裂创口,两侧刀面,各开豁口,伤口成三角状,放血快,不易愈合,刀柄处,刀鐏向后微曲,护住手腕,又不影响关节转动”,这点参考欧洲重剑设计,青笙微微一笑, “目前黑虎军所用之刀,品质低劣,刚硬易折,刃直柄短,不易牢握,若是若能配备上改良后的刀,取敌人头颅如探囊取物”,宁远威僵直着身子,眼神死死盯着纸上,嘴唇喃喃地蠕动着,眸子里透着嗜血又惊喜的表情。 “休想用点伎俩就可糊弄我们,你究竟作何选择?”,宁远武瞪了眼不争气的宁远威,剑眉阔口,杀意逼人而来, “远武将军为盾军统领,可兵种单一,布阵简单,缺乏变化”,青笙扫了他一眼,淡笑着又扔下一张纸, “单兵木质圆盾虽则轻便,亦可随骑兵机动,但胡人善骑,兵强马壮,若用大型青铜立盾,表面浮突成水纹,刀枪尖刃刺于突出,受反震强,而刺于凹处,顺水纹而下,可卸力,更重要的是…”,青笙指了指纸上某处,嘴角含笑, “盾上设长约一尺,宽约六寸的开口,同样大小的铁板挂于前,前可挡敌,而后…猜猜看…” “推开铁板,探视敌情…”,宁远武抚抚头,思索片刻答道, “愚笨…”,青笙故作叹息地摇摇头,见得宁远武横眉瞪眼,才缓缓说道, “盾兵以盾戟和盾刀分开编制,当敌人刀枪顺水纹而下时,身体暴露于盾前,此时刀戟从孔中凌空刺入,不费兵卒,而取人性命,若是再辅以弓箭骑兵放箭杀敌…” “真卑鄙~~~~~~不过~~~老子喜欢~”,宁远武大掌一拍,黝黑的脸颊泛着激动的油光, “喏,这是大型重盾的设计图纸,还有骑兵的鸢盾设计,上部椭圆,下部变尖,由轻、厚又有弹性的木材精制,四周包裹铁片,中央把手处半球型的突出,轻巧而防御面积大”,青笙悠悠地取出纸张,宁远武一把夺过,宝贝似在捧在手心里,打量着, “大哥善攻,二哥重守,我只供军需,你当如何?”,宁远之眉眼弯弯,含笑望着青笙, “黑虎军装备简易低劣,与皇帝亲拥的虎豹骑,天差地别,尤其士兵铁甲,厚重简陋,不过胸背、披膊,以细小的铁环将宽而厚的长方形铁片连接。鳞片间有空隙,行动也不便…这是“环锁铠”的设计图,由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轻便易着,乃目前最适用于黑虎军的铠甲,当然,如果不满意的话,还有……”, “喏,唐朝的明光铠、宋朝的黑漆濒水甲、明朝的锁子甲、元朝的柳叶铠,还有日本的胴丸甲,欧洲骑兵的重型铠甲,随意看看……”,青笙像兜售小商品一样,将前世经历数千年的战争洗礼而演绎并改良的铠甲设计图,洒向了已经呆若木鸡的宁远之……… 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宁远威,面无表情,唇角有些微微抽动着,老谋深算地说, “取了你性命,这些图纸仍在我们手中”, “可是,我会制作一种大型杀伤性武器,五百步内,不伤己分毫,而歼外敌” “另外,我昨日方想出一计,在胡人不察觉之下,调兵往京”, “问天下头颅几许,且看老夫手段如何?”,青笙俯身看着宁远威,眼眸里转动的全是算计,笑得很开心。 宁子沐知道青笙被士兵抓取营帐后,大惊失色,换了男子长袍,疾步向大帅营帐冲去,心里焦急心慌,小脸煞白,不知兄长会如何收拾青笙? 甫近营帐,见得青笙悠然走出,身后三位兄长,满脸堆笑,低头哈腰,一副讨好的神情,那脸色似如沐春风一般。 宁子沐脸色古怪至极,瞪大眼睛,张着嘴,一动不动,焦急的神情仍凝固在脸上,下唇有些微微颤动,青笙走近,见得她神似呆头鹅的模样,起了顽心,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下她挺直的鼻梁,淡然一笑,负手而去。 三个点头哈腰的人目送着青笙远去的身影,转头见得宁子沐呆在一旁,瞬间挺直了腰背,脸色凛然,摆出一副为人兄长的样子, “小妹,这回咱们宁家可算是捡着宝了,这门亲事大哥同意了”,宁远威昂然而立,望着青笙远去的背影,眼眸里竟是赞赏之色, “对,对,赶紧娶回来,二哥给你提亲”,宁远武扯着大嗓门激动地嚷着, 宁子沐看着兄长们,无论何时,他们都宠溺她,呵护她,支持她,心中感动不已,眼眶微红,喉头酸楚,见得宁远之脸上隐约有些苦涩和无奈,她不由有些内疚自责, “三哥~~”,宁子沐欲言又止, “没关系,只要沐儿开心,一切都好”,宁远之摸摸她的头,宠溺地看着她, “就是,反正都是宁家的人,嫁谁不是一样”,宁远武在旁大声说道, “哎..我心神受挫,怕是无法去陈家提亲了”,宁远之甩了下衣袖,一脸惋惜, “别,别,老三,二哥跟你闹着玩呢~~改日二哥帮你多认识几个好人家姑娘,抚慰下你受挫的心……”,三人闹成一团,嘻嘻哈哈,宁子沐才展颜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一边写虐文,一边写欢脱文,我都要分裂了.. 还没开虐就喊受不了,看官们先看下云染霜天,酝酿下,后面要开虐了 ☆、计谋 夜里,宁家三兄、宁子沐和青笙坐在屋中,青笙把弄着手中的雕成一只雄鹰的石头,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大哥说你心中已有对策,要如何做?”,宁子沐看着她一副故弄玄虚的隐士高人样,不由得白了她一眼,问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再摆一个空城计”,数千年的兵书精髓,哪是胡人可懂得,青笙随后又问道, “宁大哥,不知胡人近日可有所动静?”, “近日,燕山城外的探子好似多了些,有些蠢蠢欲动,南郡王拥兵而反,想必消息已传到胡人耳中,怕是伺机而动,等着皇城难守,而令黑虎军撤兵”, “那便如他们所愿,第一计,紧闭城门,禁止百姓出入,夜深之时,以五百人护送一百车粮草出城,城中一千五军士,藏于粮草车中,再以二千人列队而出城..”, “那城中仅于一千五百人,境北胡人集军一万,上次几番鏖战后,仍余七千,慑于黑虎军威名,方不可妄动,此计不可”,宁远威缓缓道来,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城中大空,胡人必定聚军攻城,待得他们架好战车,举起大盾,弓箭冲着城中,柱子撞着城门时,后背空虚,整整四千去而复返的黑虎军从后杀入城门,待得他们反应过来时,早已葬身城下,此举可重创敌人”, “第二计,胡人受创后,不敢轻举妄动,我便大开城门,三千将士化整为零,着百姓衣裳,离城而去” “那兵器、铠甲、粮草如何押运…”,宁远威说道, “粮草掩于来往马车中,只携随身用刀,布甲、皮甲掩于外袍内即可”,青笙淡淡说道, “这怎可行,无兵器武甲,如何与人作战”,宁远武瞪大眼睛问道, “此次增援,不过是要与虎豹骑合力震慑戚德福,两军交会,以六千精兵,足以让禁卫军缴械,若是戚德福赴死顽抗,拿了他的人头即可”,青笙又开始把玩着手里的石头, “若是禁卫军赴死顽抗,以待赤虎军而来呢?” “哼哼,那便怪不得我了,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击杀的片甲不留”,青笙隐士般的淡泊眸子里跳跃着的浓浓杀意,被宁子沐狠狠的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给拍散了, “此计是否可行?”,宁远武没了主意,望着宁远威,见他愁眉莫展, “此计兵行险招,虽则妙矣,亦可一试,但我不能拿燕山城中所有百姓的性命来赌”,宁远威终是惋惜拒绝, “城破了,再打回来不就行了”,青笙假装无所谓地说道,见得众人的眼光极为不善,才轻笑着,弯腰从桌下取出自己仿制的诸葛连弩, “诸葛连弩,长八寸,一弩可十发,谓之元戎,以铁为矢,杀伤力极强,十步皆可破甲”,又从怀中取了几张纸,比了比, “连弩车,置于城墙上,可同时放出大弩箭六十,小弩箭数百的装置,需十人操纵,最为巧妙的是长为十尺的弩箭的箭尾用绳子系住,射出后能用辘轳迅速卷起收回” “转射机,也是置于城墙上的发箭机,机长六尺,由两人操纵,与连弩车不同的是转射机更为灵活,能够在一人射箭的同时由另一人将机座旋转”, “藉车,外部包铁,部分埋于土内,置在城墙上,能够投射炭火或山石,由多人操纵,用来防备敌方的攻城”, “另外,做上千个铁蒺藜,周身尖刺的小铁刺球,往地上一洒,马踩扎蹄,人踩扎脚,摔他个人仰马翻,哼哼”,青笙摸了摸下巴,笑得极为阴险,众人皆是后背一凉,宁家三兄同情地看了眼宁子沐,她一挑眉,伸手啪地拍过去,打在青笙脑门上,那人立刻垂首不语,扁着嘴。 “如此甚好,再无后顾之忧,只是可能还得等些时日,待得准备齐全”,宁远威说道, “不用,我早已命燕山城中的铁匠们连日赶工,方圆百里都已加入进来了,如今铁藜子已有五百颗,藉车工艺最简单,已有两台,转射机三日后能制成一台,连弩车需得等上十日,也足足够了”,感谢孔明先生,感谢墨子的备城门,感谢老师安排的机床实习和结构设计作业,青笙暗自感叹着。 “你凭什么命令铁匠的?”,宁远之有些惊讶,军需之事一直由他处理的, “呃..趁你送糖时,偷了你的印章,呵呵,这便还你”,青笙掏出印章,放在桌上,往宁子沐旁边悄悄站了一步,淡若烟雨,轻轻笑着,见得宁远之面目狰狞,脸色铁青,冲上桌,一把夺过印章,塞进怀中,恨恨地说道, “看在你出此良计的份上,此事不再追究,若有下次,军棍杖责三十”,青笙缩缩脑袋。 “青笙,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宁远威打量着那几张堪称举世无双的机关图,眸子闪烁不已,心中赞叹不止。 宁子沐抬眼,见得那人仍是一副细眼薄唇,眸子深邃,不言不语时,眉眼间竟是淡泊,出谋划策时,眉眼间狡黠算计,舍命而护时,眉眼间焦灼心疼,竟是沉谭池下的碧玉,通莹灵动,玲珑剔透,玉质如稠的翠色下,看不清玉中所藏何物。 一日后,黑虎军出城,果真惹胡人次日来犯,布阵派兵,放火攻城,四千黑虎军去而复返,打得胡人措手不及,仓皇而逃,死伤上千,元气大伤,按兵不动。 宁远威令三千将士,藏于百姓中,分批从城中而出,兵器不卸,长枪立于帐外,晃眼间,竟似毫无改变,青笙找人用铁做了几个扩音器,置于操练场中,不过二千士兵的踏步声,嘶吼声,经扩音器放大几倍后,竟似五千士兵高声怒吼,军威十足,令人闻风丧胆。设计的机关亦布置妥当,杀伤力惊人,这才妥当下来。 “明日,我便留守燕山,远武、远之,你二人去燕启镇,会合黑虎军,启程去帝京,早去早回”,宁远威说道, “是,大哥,留在燕山关,一切小心”,宁远武、宁远之应道, “青笙,你是否仍坚持要回帝京?”,宁远威转过头,眼神定定地望着她, “非回不可”,青笙毅然说道,并无半分犹豫,果决的令宁子沐眸子黯淡几分, “我会留在燕山关,陪着大哥”,宁子沐淡淡说道,琥珀的眸子,晶莹如即将从枝头坠下的水滴,青笙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兀自低头,怔怔望着桌面,不发一言,半响,才缓缓道, “这样也好..”,虽是面无表情,语气却哀怨的似在心里最软弱的地方,扎了一刀,扯得人生疼,宁子沐不由握紧了袍袖下的双手,琥珀眸子,仿佛是浸在水中的琉璃,晶莹的透着水意, “哎..”,宁家三个哥哥同时悠长地叹了口气,挥挥手,招呼吃饭,打破着低沉的氛围。 作者有话要说:不如做个统计,赞成 青白配选1,青红配选2,3人行选3,红白配选4,孤独终老选5。 说视选票结果安排结局的作者君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诱留 燕山月如钩,斜斜地横挂半腰,映着山巅上的积雪,格外皎洁无瑕,散着清冷的光华,青笙站在窗前,并未点烛,腰背笔直,仰望着六月末的残月,青衫满襟,沾满了月色,似是呢喃的缠绕。 院落中,宁子沐徐步而近,白皙纤细的指节,如兰透骨香,食指曲起,勾着酒壶绳子,壶身在身侧轻荡,在一地的月光下,踩着轻盈的步子,踏月而来,宝蓝色的男衫,衣袂翻卷,几缕青丝,落在绝美的容颜上,妩媚撩人,往日那凌厉神色,竟收敛不少,眉眼间辗转着浅浅的哀伤。 青笙转身燃了蜡烛,开门迎她进来,宁子沐轻轻颔首,不发一语,坐在桌前,将酒壶往桌上一放,从怀中取过两个酒樽,摆于二人身前, “怎么想起饮酒了?”,青笙取过酒壶倒了酒,送到她身前,二人款斟漫饮, “明日是我生辰,你刚好离去,所以,今夜便提前过了”,宁子沐凝视着酒樽,若有所思, “那便祝贺你…”,青笙连忙端起酒杯,却一时不知说何祝辞才好,脸上沉思, “心意领了”,宁子沐打断了她,举起酒樽,轻敲了她手中的酒樽,一口饮尽,琥珀的眸子,晶亮流盼,青笙知她心意,仰首亦是一口饮尽,提起酒壶,给宁子沐和自己满上。 宁子沐沉默不语,只是举着酒樽,与她碰杯饮尽,一壶酒竟下了大半。 青笙脸颊、耳根、脖子都是通红,不再倒酒,宁子沐泛着浅浅红晕,见她不动,兀自提起酒壶,倾酒入樽,替她满上,轻轻开口道, “知道为什么总不让你喝酒么?” “为什么?”,青笙揉了揉额头,见得宁子沐举杯,只得倾樽如唇,金黄色的液体流入口中, “因为你酒量小,酒品差,喝醉了会撒野”,宁子沐左手撑腮,轻声说着,又似想起了什么,轻笑着,嘴角扬起,眼尾如鸿鹄,弯弯地,两颊的红晕更加深了,右手轻撩发丝,玉簪滑落,青丝如瀑, “酒品很差?怎么撒野?”,青笙见得宁子沐又要提起酒壶,只得夺了过来,抬手替她满上, “会~~~欺负~人~”,宁子沐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又带了有丝懊恼意,眼神微眯,示意青笙,两人又饮尽了杯中酒, “怎么欺负?”,青笙放下酒樽,凑到宁子沐脸前,托着腮帮子,眸子转动,清澈纯净,似山涧缓缓流下的清泉,怡人甘甜, “唔~~这样~~”,宁子沐双手扶住她的脑袋,抓了过来,俯唇而贴,轻印其上,入口的香甜夹杂着酒香,就似后劲十足的漠北烈酒,轰的冲晕了脑袋,天旋地转。 宁子沐轻舔着她的嘴唇,有些生涩地伸出香舌,扫过贝齿,寻找着甘甜的来源,青笙呼吸沉重,喘着粗气,猛地一把握住宁子沐的双肩,推开了她,那人脸颊通红,却面色冷冽,眼神复杂莫测,使得她动作一停,双唇后撤,美目哀伤,似要滴出水来。 那人却猛地吻上了她,带着无尽的渴求与贪心,似沙漠中孤身行走的刀客,发现一处碧水清潭的狂喜。又似饥肠辘辘的野狼,看着眼前可裹腹的羚羊,眼泛绿光。 醉意朦胧的眼中泛着潋滟波光,像阳光折射在水波上的光泽,晶亮又透着几分灼热,直直烧到人的心里去。 那人扶住她的后脑,双唇激烈而狂野,似要揉进心中般,咬唇碾压,吸允捻揉,含住她怯怯回应的香舌,肆意交缠,吞吐着每一分气息。 那人拉住衣襟的两手一扯,隐约听得衣襟的撕裂声,野蛮粗鲁地撕扯着她的外袍,手探入衣袍中,掀开肚兜,捏住一处柔软,轻揉按捏,雪白的肌肤,在手掌间变化成各种形状,顶端红蕊从指缝间怯怯露了出来。 宁子沐轻轻喘气,慵懒低哑的嗓音,婉转动人的低吟,却让青笙双眸更加狂野,她俯身一口咬住宁子沐的雪白山峰,牙齿轻啮顶端,又重重摩擦着,右手仍不停地揉弄着另一端,将雪海中的红梅从指缝间漏出来,掌中覆盖着浑圆,搓揉按捏,手指偶尔撩拨下那朵愈加绽放的红梅,又迅速绕了开去。 宁子沐只是将她抱在胸前,轻吻发间,冷冽的眉眼,竟是温柔,那人头颅埋在颈窝,似野狼般发狠的啃咬吸允着,莹洁如玉的玉颈间,瞬间便淤青红肿一片,似是狂风骤雨,摧残而过,散落雪地的红梅,殷红残香。 颈窝间的疼痛让紧咬下唇的宁子沐仍是不由地轻哼了一声,那人却顺势舔上了玉颈,贝齿轻咬耳垂,温热的气息喷入耳中,抵死缠绵,两人轻喘,交颈相缠, “不要走~留在漠北~~陪我~”,宁子沐绕上她的身子,舌尖轻舔她耳垂,柔情似水,呵气如兰, 那人身形猛地一震,狂乱的眸子,飞快眨了几下,恢复了几丝清醒,她举起发颤的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眼眸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她浑身颤抖,望着身下的宁子沐,见她衣襟凌乱,肚兜掀起至颈,青丝如漆黑的水草,散乱缠绕于莹润如玉的肌肤,胸前红肿一片,香肩、玉颈上,全是遭蹂躏后的淤青,殷红点点,青笙不由慌乱起来,眸子闪烁不已, 宁子沐看着她,嫣然一笑,绝世容颜上,美目流转,如痴如恋,深情缱绻,她双膝跪地,身子前伏,勾勒出诱人的曲线,雪臀翘挺,腰肢柔软,几缕青丝垂在胸前,似有似无,缭绕着雪峰红蕊,似一只温顺妩媚的猫,缓缓揍近,轻撩胸前的青丝,风情万千,令人垂涎, 她欲伸手拉过青笙,衣襟随势滑落,露出小巧可爱的圆润肩头,令得青笙眸子又深沉了几分,她忽然闭眼,胸前剧烈起伏,再睁开时,眼眸深邃如潭,沉静如波,淡漠得让宁子沐微怔。 青笙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力道不重,却仿佛万钧雷霆劈在她心间,劈得她焦烤剧疼,似要撕裂成碎片,仿佛要死去般,她睁大眼睛,牙关紧咬,双手死死地抓着胸前衣襟,指节发白。 青笙小脸青白,转过身,一把拂去桌上的酒壶和酒樽,纷纷落地,坠成碎片,金黄色液体流在地上,满室酒香四溢, 青笙摔门而去,宁子沐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一滴晶莹的泪水,从通红的眼眶,坠下,又一滴,含着满腹的心酸委屈,哀忧怨恨,你还是选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大势所趋的3(摸下巴) ☆、启程 清晨,换了漠北寻常百姓装扮的宁远武、宁远之,眉宇间仍是英气不凡,身后跟了些乔装的士兵,牵着马匹,推着板车,对着一袭男子青衫,神色憔悴的青笙说, “走罢,大部分兵士已乔装去了燕启镇,待与我等会合启程”,青笙点点头,见着那人并未出现的身影,有些怔然发愣, “她把火麟交给你了”,宁远之牵过火麟到青笙身前,将马缰交给她,深深地看了眼青笙,语气无奈、惆怅, 见得那人神色不变,只是径自牵过火麟,伸手理了理它的鬃毛,牵着它欲往前走,青色身影显得萧索、瘦削, 火麟定在原地不动,有些不耐地前蹄刨着,偏过脑袋,打着喷鼻,黑亮的眼珠子,不停往后看去,充满不舍,青笙见状,伏在它脑袋上,手摸着它的额头、耳朵,轻轻呢喃,安抚着。 突然,似是知道宁子沐不会出现了,火麟仰起脑袋,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高亮的嘶叫,气贯长虹,浑身赤毛油亮,神姿俊逸,如凌空而降的踏云逐浪的天马,周围的马儿低着头,前蹄刨地,隐隐有些发抖。 “火麟,她不会来了”,四目环顾,仍没有那袭熟悉的身影,青笙安慰地拍拍火麟的脑袋,牵着它离去,心里空落落的,情绪低沉、惆怅,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遗失了心倾已久的稀世宝物,此生再也寻不回来了。 经过一日的行程,深夜的客栈中,青笙坐在床前,有些发呆,她不用再身前马后,不用端茶递水,不用准备衣物,不用谨慎小心,缺失了那个重心后,她忽然无从适从起来,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发现宁子沐已如此渗入到她的生命中,不可或缺。 青笙惆怅半响,方才收敛心神,盘腿坐于床前,凝神静气,呼吸吐纳,经过日夜的修炼,护元丹已修复体内经脉,她对体内的真气运用的理解,更加纯熟自如,已为己用。 她屏住心神,从丹田引出凝实的真气,引导至各处经脉和要穴,流转全身,再讲真气汇集于位于脐中的神阙穴,位于丹田下,乃人体最隐秘和关键的穴窍,经属任脉,为任脉上的阴穴,与督脉上的命门阳穴,阴阳和合,为水火之宫。 古人认为,神厥穴是先天真气的唯一潜藏部位,易于结丹、养胎,功修炼,可启动人体的中点、极点和重心,若能冲开神阙穴,则人体的百脉气血就随时得以自动调节,致使真气充盈,轻身延年。 青笙谨慎地将如实质的真气,缓慢涌入神阙穴,冲击腹壁,见得翻涌起伏,传来疼痛的凝胀感,她额间滴落大颗的汗珠,紧咬牙关,聚精会神地冲击着神阙穴,那泡沫愈发膨胀,气流鼓动,欲破未破, “留下~~陪我~”,轻柔的话语,闪过青笙心神,一念之间,她心绪紊乱,气血翻腾,体内真气凌乱四窜,腹部传来一阵剧痛,腥甜涌出,一口鲜血喷出,鲜红的血雾飘洒在空中。青笙身着白色里衣,口中鲜血流下,显得格外的刺眼,她喘着粗气,喉头一哽,又是一口血喷出,脸如白纸,撑着床沿的手,微微颤抖。 不再淡泊的眉眼间,缠绕着焦虑、哀戚和惆怅,她缓缓倒下身子,在如墨的夜色中,漆黑的眼珠,直直望着上方,不知在想什么。 宁远之骑在马上,看见骑马走在旁边的青笙,白皙小脸上,眼神呆滞,怔忡发神,哪来半点之前的淡漠安然,他双腿一踩马蹬,加快几步,与她并行而骑, “青笙..回燕山罢”,宁远之正视前方的路,嘴里缓缓说道,青笙转头,见到是他,勉强一笑,微微摇头, “既然放不下,何必勉强?有黑虎军在,你亦无须跑此一趟”,宁远之劝着她,见得她仍是摇头,不由轻叹口气,不再言语。 “若不是小妹有过叮嘱,老子早把你绑了扔回燕山了”,旁边的宁远武,黝黑的脸上,瞪着铜铃大眼,满是凶横之意,青笙低头不语,眸子闪烁,马鞭一抽,扬尘而去,气得宁远武吹胡子瞪眼,又奈她不得。 燕启镇外,野地原,占地辽阔,地处偏僻,荒草遍野,青笙随宁家几人一路赶到,听得宁远武一声呼哨,藏匿在草中的众将士窸窸窣窣地钻了出来,迅速集结成队伍,整齐划一,令宁远武很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开口率军而行。 突然远方扬起一阵尘土,疾急狂奔的马蹄声不断传来,似有几十人之众,宁远之看了眼宁远武,使了个眼色,这野地原离官道较远,地处偏僻,却有近道可直接穿过燕山,乃黑虎军的藏匿行军之地,平时也设了暗哨,都得落马步行,甚少有人敢策马而奔。 宁远武心中意会,屏气不语,比了几个手势,众人迅速散开藏匿起来,前锋营蹲在草中,拔刀以待,听得哒哒的马蹄声愈发急切起来,踏得莺飞草溅,尘土飞扬,转眼间,一队人马便抵达众人面前,蹭的亮刀声音响起, “住手!”,宁远武扯着大嗓门大声吼道,从草从中跳了出来,瞪大了双眼, “大哥,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但见马背上赫然坐着宁远威,脸上竟是憔悴之色, “燕山关无人驻守,出了事怎么办?还不快回去!”,青笙焦急地疾步上前,不由地提高了声音,隐隐透着担忧和焦虑, “你敢跟镇北将军这么讲话?”,宁远威挑了挑眉毛,疲惫的脸上变得阴沉起来,竟是烦躁之意,他翻身下马,冲着青笙一拳打去,青笙退开一步,刚要提气而挡,神阙穴传来剧痛,竟使她无法运气,仓皇间,避之不及宁远威的凌厉攻势, “大哥,你发什么疯?”,宁远武吼了一声,宁远之见得青笙挨了两下揍,心中不忍,闪到青笙前面,格挡住宁远威。 作者有话要说: ☆、不舍 “大哥,住手罢”,一声懒懒的声音从马背后传来,几人瞬间停住了动作,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人,一袭水蓝色男子长袍,淡蓝的似是初晴的天空,青丝束起,白皙小脸,虽透着憔悴疲惫,仍是绝美至极,仿佛那一瞬间,阴霾的天空云开雾散,湛蓝如玉,似水洗般晶莹流转。 哼,宁远威狠狠地瞪了眼青笙,转身扶了宁子沐下马,她牵着马,缓缓走近众人,眼中却是神情复杂,宁远威走到青笙面前,神情肃穆,居高而下地俯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不是她苦苦求我一日,方才率着几十护卫,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地赶过来,今日,我将她交予你手,若是她有半点闪失,我黑虎军追尽天下,亦必取你性命”, 青笙眼眸流转,神情复杂,视线只是落在那人的鹿皮小靴上,素来讲究的人,鞋面却沾满了尘土,有种苦涩从口里蔓延开来,她眼神扫过宁子沐,却见她眼神避过青笙,只是望着两位兄长,有些歉意地微微笑着,似是有些为自己的任性而无奈。 “贵太妃,回去罢”,青笙垂下视线,眼神落在地上,轻轻吐出一句话, “宁家人生死相随,我随二哥、三哥同去”,宁子沐强稳住微颤的身子,仰首看着宁远之和宁远武,勉强展开笑意,袍袖下的手指却紧紧地嵌入肉里。 “小妹..”,宁远之望着她,又看着青笙,欲言又止, “不必多说,大哥,快回去罢,这几日劳累你们了”,宁子沐挺直腰背,努力扬起嘴角,大声跟宁远威说着, “我真后悔当初没取你小命”,宁远威望着宁子沐故作坚强的样子,心疼又无奈,只得恨恨瞪着青笙,翻身上马,一声呼哨,众人策马扬尘而去。 “老三,你护她作甚,就该让大哥教训她一顿”,宁远武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看着青笙,气得直吹胡子,宁远之也不说话,径自走到一侧,喂起马来。 青笙从宁子沐手中接过马缰,将火麟的马缰交给宁子沐,火麟嘶鸣一声,打了个喷鼻,垂下脑袋,不停往宁子沐身上蹭着,使劲地撒娇,似是在埋怨宁子沐扔下它而去,宁子沐眼眸放柔,伸手摸着它的额头和鬃毛,抱着它的脑袋厮磨着,呢喃轻语。 青笙将接过的宁子沐骑来的马系在树上,马儿喘着粗气,吐了些白沫,想是这些天里的狂奔,给累坏了,喂了些水,马儿才低头吃草,补充体力。 “行军”,宁远武骑于马背,大吼一声令下,众将集合,五百骑兵,三千步兵,五百推着板车,搁置军需之物,缓缓从密道穿越燕山,直向中原。 当夜,安顿在离燕启镇不远的一处民宅中,此处是黑虎军的哨口,所以倒能腾出几间屋子,供四人安顿一夜,免了露宿在外之苦,其余将士餐风露宿惯了,夏夜凉爽,倒是无谓的, 晚膳,四人围坐一桌,静默无言,各怀心思,味如嚼蜡,气氛凝结成一团,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吃了,没胃口”,大老粗宁远武,率先扔下筷子,瞪了瞪眼睛,转身拍屁股走了,宁远之倒是极为斯文地,夹着桌上的烧鱼,小口扒着饭,慢慢吃着, “吃完了,出去散会步”,两碗饭落肚,宁远之才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青笙和宁子沐二人,青笙连小半碗都没吃完,抬眼扫了宁子沐,那人更是怔怔发呆,偶尔扒一小口米饭,不由地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她碗里,宁子沐愣了下,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筷子搅着碗里的米饭,却一口未动, “这几日连夜赶路,多吃点罢”,青笙不由劝道,见得那人一听,眼眶微红,心中亦是难受,低下头看着碗中的米饭,不再多言,两人皆是神情悲苦,又强自忍耐,这一幕让人心酸不已。 “此去帝京凶险,回燕山关罢”,青笙仍是坚持地劝道, “吾意已决,不必再提”,宁子沐喉头哽着,硬邦邦地说着,手中筷子猛戳着米饭,只有偶尔扫来一眼,顾盼流连。 “你又何必如此?青笙不过是个宫女,不值得你以命相待”,青笙见得她的眼神,心中一软,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值不值得,我心中自有定论”,宁子沐筷子戳着米饭,硬着脖颈,语气仍是僵硬。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皆是入了障,放开执念,一切都是过眼云。放手罢,放了你自己”,青笙低头望着白饭,几绺发丝垂落,掩住了哀恸的神情,她的声音,低低而来,丝丝而入,很温柔,也冷得让人心凉。 宁子沐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愈加绽放,脸若春花,映得双眼通红,琥珀的眸子,蕴着水意。 你无意落下的一个吻,缠绵、心动,我想放开你,可那一夜,你喝醉占了我的身子,你说你爱我。 跟端后回凤栖宫时,你跪着求我,让我放了你,可是却传来你已逝的消息,烙在我心里,灼热而生疼,要以这样的方式,让我记住你一辈子。 你失忆了,贪心赖着月汐,缠着端后,贪心接受所有人的好,我放了你,可是你眨着清澈纯净的眸子,哭着求我不要离你而去。 你想起了往事,只为端后而绽的深情,一次次地羞辱我,推开我,我放了你,可是你却在大漠中,不顾生死地,护我于身前。 “你让我如何放开你?”,宁子沐喃喃低语,声音淡淡的,恍若是轻轻的蝶翼落在花瓣之上,散发出一点幽香,只是眼中的泪滴,却落到碗里,是苦涩而心酸的味道吧。 “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荣华、地位、权势,还有感情”,青笙左手放在额前,挡住了黯然神伤的眼睛。 “只要你在身边,什么都受得了”,宁子沐艰涩说着,双眼早是通红,高傲自负的她,初次表明心迹,竟卑微的如同坠落在地的尘埃,把一切都放低到了尘土。 “可我没法接受你”,青笙遮住眼睛的手,却遮不住话语的情绪,她扔下筷子,疾步走出,胸膛剧烈起伏,似是透不过气。神阙穴传来剧烈疼痛,令她口中腥甜,一口鲜血涌出,血雾里掩下了她自责而痛苦的神情。 顾青笙,你该怎么办,你不该伤害两个人的。 宁子沐怔怔坐着,脸色煞白,连最骄傲的尊严都舍弃了,你为什么要如此心狠。 从野地原的密道穿燕山而行,节约了不少日程,道路却异常难行,有的地方甚至需下马步行,不过数日,素来娇贵的宁子沐,眉眼间尽是憔悴,双脚磨破了皮,看的宁远武心疼不已,瞪着青笙的铜铃般大眼中,又多了几分愤怒,青笙也不好受,神阙穴冲击失败,心脉受创,真气运行不畅,时常呕血,脸色日益惨白起来。 青笙发现,每夜运功之时,只要无意间想起宁子沐,便是心绪不宁,难以静下心神,修炼反而适得其反,越练越糟糕。 这日,队伍休息时,她刚静坐运气,便气行凝滞,吐出一口郁结于心的血, “你做了什么?”,宁子沐看着她吐了口血,眉头紧蹙,口气冷厉, “练功乱了心神”,青笙毫不在意地擦了下嘴角的血迹,微闭上双眼,尽量凝神静气,可是那绝美的容颜,却始终在眼前晃着,不行,若是冲不开神阙穴,回到京城,如何保护若华,她心中隐隐焦虑,淡淡的眉毛拧成一块。 “我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乱了心神?”,始作俑者身着宝蓝色长衫,站在她身前,那漱玉凤鸣般的声音,萦绕在耳中,却好似说着,“让我如何放得开你?”,“只要有你在,什么都受得了”, 青笙体内真气紊乱,心潮起伏,口中涌出腥甜,她突地睁开双眼,神情冷漠,甚至有些不耐, “因为你,因为你,让我不知所措,让我不能静下心神,让我心中烦躁,宁子沐,够了,够了,不要再缠着我,我不想再见你,请你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现”,青笙提高声音吼道,语气中夹杂着不耐、怒意、焦虑,还有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小兔崽子,老子打死你!!”,宁远武在旁听得她这番混账话,气得卷起袖子,怒意勃然冲了过来,黝黑的脸上横肉抖着,全是肃杀之气。 “二哥,不..要..”,宁子沐脸上强作镇静,微仰着下巴,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又回到从前那倨傲而高贵的宁贵妃,她缓缓开口,慵懒的嗓音,却透着决绝, “顾青笙,从此你我二人,形同陌路!”,只有那绝美的脸上,苍白如纸,透着她的心酸、失望。 青笙仓皇低下头,掩下了脸上的痛楚神色,她沉默不语,藏在袍袖下的手紧紧篡成一团,不该的,不该的,我不该如此悲恸的。 这日过后,两人果真形如路人,避不见面,连用膳也刻意避开来,青笙才强打精神,拼命地练功冲穴,足足十日才重聚真气,冲破了神阙穴,蓬勃的真气从神阙穴中汹涌而出,如清凉的水流过疼痛,滋养修复着每一处受创的经脉,真气修炼的愈发凝实,青笙凌空挥出一拳,气随意动,袍袖翻飞,击在不远处的桌前,砰地碎成数块,青笙面露喜色,只剩最后一处,百汇穴。 百汇穴位于头部,是人体督脉上的要穴,在两耳连线与头部前后线的交叉点,是全身百脉的交汇处,故名百汇。 仰可接受宇宙的信息能量,俯可沟通全身百脉气血,是人体能量场与宇宙能量场相交融感应的通道,古代修道人又称百会穴为天门,打开天门,达到天人合一,虚空忘我的大定状态,宇宙中的能量和真气就会源源不断从百会穴进入人体,成了众多修炼者追求的目的。 但是百汇穴若如神阙穴般冲击受损,必然经脉大伤,真气毁损,故无十足把握,青笙亦不敢轻易去冲开百汇穴,后面的修炼,只能往复运转真气,压缩凝实,使得能够运用自如。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 不知不觉间,军队已到了落仙镇补充供给,那熟悉的落仙山连绵青色,那熟悉的小镇热闹街市,青笙怔怔站在闹市中,却恍如隔世, “咦,顾公子,没想到又见面了”,这乡野小镇哪来的熟人,转身一看,分明是提着药箱的李大夫,正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望着她。 “李大夫,多日不见,可还好?”,青笙微微弯腰,拱手行礼, “唔..托公子福,一切安好,你那貌美的小娘子呢?老夫倒是有几分挂念?”,李大夫笑得一脸悬壶济世的样子,嘴里却惦记着别人娘子,让青笙有些哭笑不得,正欲开口, “咦,在你后面呢?小两口感情真好,走哪都在一起”,李大夫笑眯眯地冲着宁子沐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忽的又凑过来,悄悄地说, “亏得老夫慧眼如炬,不过让你娘子着男装是好事,这等绝色,得多少人图谋不轨呢?”,李大夫笑得心中明镜似得,殊不知他面前这人亦是着了男装的女子, 宁子沐踟蹰了下,仍是缓缓走了过来,原本冰冷的脸颊上,勉强扬了嘴角,道了谢, “许久不见,当日多得李大夫,救命之恩,自是感激”, “医者本当悬壶济世,小娘子多礼了,当日亦是你相公照顾周到,方才能短时间内痊愈”,李大夫小眼睛溜溜地在宁子沐脸上转了转,见她肌若白雪,明眸流采,心中暗叹,当日病恹恹时,已是柔婉恬静,如今,气色恢复,更是容色出众,惊艳至极,男子装扮下,亦是绝世之色, 宁子沐有些怅然,却不愿往青笙看去,却能感受身侧传来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终是按捺不住,抬眼望去,却见那人迅速挪开了视线,望着远处的摊贩。 似是看出他二人之间有些龃龉,李大夫笑眯眯拉过青笙的手,又拉过宁子沐的手,宁子沐微挣了下,终是任得他拉过来,与青笙的手掌叠放在一起,唔,小娘子玉手果然香滑软腻。 “那日风寒,若是小娘子没熬过那夜,你夫妇二人缘分就尽了,你相公不眠不休守了一夜,对小娘子应亦是真情以待。百年修得共枕眠,应是珍惜眼前人啊”,李大夫敛了心里的色眯眯,正经地对二人说, 青笙的手掌约有些大,瘦削嶙峋,指如竹节,关节突出,手心里有薄茧,掌纹深刻,粗糙的掌心里却是温暖如斯,躺在掌心中是一只小小的,如美玉般的手,蜷缩着手指,养尊处优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莹白光洁,羊脂般细腻润滑,肉肉的,软软的。 这只手曾经狠厉地重重地一次次击在自己脸上,曾经与自己亲密地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恍惚间又看到了与她执手扶桑花前,那娇羞又放肆的容颜,青笙不由顺着手腕,抬眼上去,见得那人亦是呆望着两人交叠的手掌怔忡。 青笙已有很久没有仔细地打量过她了,那昔日的倨傲凌人的神色敛去不少,目光恍惚迷离,眉眼间缠绕着一抹忧伤,昔日璀璨威厉的凤目亦是黯淡不少,淡如烟霞,好似陇上了薄纱的新月,看的不真切。 宁子沐回过神,她是如此贪恋此刻那掌心传来的温暖,可她知道,下一刻,青笙会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就像她之前一次次狠绝地推开自己。 她刻意挺了挺背,下巴微抬,飞速抽回了手,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疾步而去。 “顾公子,看来仍的用几分心思了,如此美娇娘,得之是幸,失之可惜”,李大夫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打气鼓劲道,青笙勉强笑了笑,也不言语,拱手告辞。 青笙派人提前在落仙镇订做些陶瓷小罐回来,托人运了回来,摆满了安顿之所的后院,忙碌不停地查看着,乒乓地敲打着,动静大得连宁子沐也忍不住走了出来。 “青笙,你在做什么?!”,宁远武扯着大嗓子吼着,最近他实在是看这人不顺眼, “宁三哥,我们需要在落仙镇停留几日,另外请调三百兵士给我”,青笙对他的不善倒是不以为意,径自说着,, “青笙,你如何打算?”,宁远之知她心中有所计策,眼神警告了下宁远武,开口问道, “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杀伤性武器?”,青笙淡淡笑道,周朝时代,已发明了火药,但只运用于烟花爆竹,却未运用于武器,仍是冷兵器时代,如今,便要开启热兵器时代。 青笙递给他一个双手合抱大小的陶罐,通体绿釉,器壁细薄,外部有上百的逆刺,下有空室,内置小铁块,上部顶端开了小孔,器形胎质厚重。 “青笙,这是作何用?”,宁远之放在心中翻看着,宁远武也耐不住好奇,走了过来,瞪着铜铃眼,打量着陶罐,宁子沐身形不动,只是静静站在远处,偶尔飘来丝若有似无的眼神,落在某人身上。 “蒺藜火球,内置火油,底部铁块做定心药室,器壁越薄越好,抛出后落地或击撞后即能摔得粉碎,有利于火种燃烧,外设蒺刺,这样爆后的陶弹就不是小碎片,更具备杀伤力” “将铁刃碎片,以火药团之,中贯麻绳,外以多层油纸及杂药敷之封毕,再施瓷胎外壳,引爆碎裂后,铁刃数块飞射而出,杀伤敌人”, “如此一罐,方圆数里,足以取敌”,看着宁远之翻覆看着陶罐,青笙不由勾了抹笑意,视线亦是不由自主地往某处飘去,又强捺着收回。 “此次仓促,他日后,你以铁制外壳,可做威力更大的铁蒺藜,甚至可以内部装上砒霜、巴豆等毒烟,将配制好的火药,同铁片一类杀伤物和致毒物拌和,然后用多层纸糊固成球形外壳,壳外涂上易燃的引火物,可达到燃烧、障碍、致毒和遮障等作战奇效” “他奶奶的,你这小子,可真是卑鄙、毒辣,老子真是恨不了你”,宁远武一把捞过她,粗壮的手臂紧紧箍着她,激动的神色不言而喻。 要知道,骁勇善战的黑虎军,算上青笙设计的兵刃、铠甲、盾牌,再辅以如此规模杀伤性利器,百年内无人可敌,就连皇帝,亦是要顾忌几分。 “这不过是冷兵器与热兵器时代的交替,他日,在这基础上,必能研究出更为杀伤性的武器,我如今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青笙不着痕迹地从他的熊抱中溜出来,又看见一旁的宁远之亦是激动地伸臂过来,脚底一滑,移开了几步的距离,抬眼看了下站在远处的人,眼神亦是激动、复杂,只是固执地望向别处,不愿看来一眼。 “只是这火药与火油?”,宁远之始终是比他二哥那大老粗心思要周密一点, “火药我从燕山关备了些,落仙镇亦采买些,不过数量甚少,极为影响威力,不过甚在火油足够,即便不能达到爆破杀敌之效,亦能燃城慑敌,更何况此次,本就是为了震慑戚德福,开城而降”, “火油便在落仙山中,故明日便调三百兵士与我同去”,青笙望着宁远之说道,她一身青衣,淡泊眉眼间,皆是谋略万千。 “以你的谋略,若是男子,他日行军打仗,必能大展宏图”,宁远之赞赏地看着她,不由抬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心中仍是抹不去淡淡的悲伤,如此妙人儿,若不是小妹心仪,自己哪怕付出一切,亦是要令她倾心垂爱。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天下间,只得一个青笙”,青笙淡然笑之,心中却有些不安,提前进入引领军队进入热兵器时代,此后的战争怕是要残酷更多了,只是当前之急,她顾不得了。 “天下间,只得一个青笙”,站在远处的宁子沐闻言,脸色苍白,琥珀眸子里竟是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皇城 乾德宫,身着龙袍的周祺麟,稚嫩的脸上,沉吟不语,负手在后,来回走动着,抬眼看去,门外的守着数十侍卫,脸色阴沉,这戚德福,分明将他软禁了起来,想必太皇太后亦是被软禁在宫中,不知宫外的母后如何了。 “微臣参见皇上”,戚德福推门走了进来,跪下行礼道, “哼,戚德福,你可还有将朕看作皇上,你竟敢软禁朕!”,周祺麟白净的小脸上,已然有了龙威,此刻双眼精光四射,直视戚德福,竟让他不敢直视,匆忙地移开了视线,心中有些懊恼,这不过是个孩子,自己怕他作甚,才又站起身,脸带笑意。 “皇上,如今南郡王爷早已挥兵而起,不日便可抵达皇城,若是皇上能交出兵符,或许他日,王爷会妥善安置皇上的”,戚德福循循善诱道, “哼!若是兵符给了他,朕还有活命的机会么?”,周祺麟一甩袖袍,挺直腰背,不愿看他一眼, “可若是皇上不给,怕也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戚德福将手放在刀鞘上,语气中带着威胁, “戚德福,你囚禁了朕一个月,想必你早已翻遍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兵符,若无兵符下落,就算南郡王称帝为王,他亦调动不了,周朝的驻军,这皇位他坐不稳的”,周祺麟强作镇静,他虽年幼,但少年老成,又得端后悉心教导,气度倒是不容小觑, 戚德福突然拔刀而出,寒光一闪,刀刃带着深然之意,眼神中爆起凶狠之意, “如何?可曾记起兵符在何处?王爷已失去耐心了,若再不开口,此刻,便要了你的命”,语气狠绝,带着肃杀之意。 “呵呵,戚将军每日皆来朕这里索要兵符,怕是太皇太后那,你也去了不少遍罢,要杀早就杀了,何止于此”,周祺麟轻轻笑道,言谈间皆是云淡风轻,丝毫不似个孩子, 未得兵符,戚德福确实不敢伤他分毫,只得恨恨收回刀中,转身摔门而去,留一句,“给我看牢点”, 见得他走了,周祺麟才松开了拽得紧紧的手心,后背早已湿透了,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白皙的小脸才闪过了惊慌、无助,低低说着,“母后,母后救我”。 “什么?”,戚德福甫出门,旁边的侍卫就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让他本来阴沉的脸色,和缓起来,半响,竟露出了笑意, “她就敢自投罗网,很好,很好,通知人马,我等率兵,亲自迎接太后归来!”,戚德福朗声大笑道,眸子里竟是阴狠之意。 远处的皇城就在眼前,朱红色的宫墙,高大开阔的城门,似是如从前般熟悉、平静,可端若华知道,一切都变了,她不由心跳的有几分快,她深吸了几口气,藏在袍袖下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方才平静下来,静静坐在马车中,眉头微蹙,沉思不语。 金色龙环,厚重的朱红宫门缓缓开启,戚德福坐在骏马上,率领军队迎了出来,士兵一身铠甲,分列在两侧,手执长戬,肃然而立。 “微臣..戚德福,拜见太后”,戚德福落马,跪下行礼, “免礼,戚将军好大的阵仗!”,清冽平淡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隐隐透了些怒意, “太后回宫,微臣不敢怠慢,特来率禁卫军来迎”,戚德福低头说道, 端若华玉手撩起珠帘,云倾伸出手,扶了她下玉辂,旁边备了玉辇,供太后进宫而用,青色圆盖方座,承吊以镂金垂云,下端为金云叶。幨帷为两层绣着金云龙的青缎制成,四条黄绒制的细带,绑在座位的四个角。 端若华抬腿坐进玉辇,似想起了什么,撩开珠帘,对云倾说了几句,云倾对那五百侍卫高声说道, “太后有令,你等留在宫外候命,不可擅自入宫”, 戚德福眸子转了转,忽然高声道,“尔等护送太后有功,皇上有命,要重赏尔等,且随太后同去”,众侍卫闻言大喜,脸上竟是激动神色,端若华紧蹙娥眉,正欲开口,戚德福却抢先高呼道, “众将且随我入宫罢”,眼神示意下,十六抬轿之人,举起玉辇,径自回宫,随后跟着五百侍卫,脸上皆是喜悦之色。 两侧蜿蜒的宫墙,如蛇而行,端若华的玉辇走在略微前一点,戚德福的牵马走在她身侧,后面的侍卫五人并行,一条长龙的队伍。 “太后,想必是心念皇上,方才着急回宫罢,不知为何不准侍卫入宫”,戚德福在旁轻轻说道, “若是从前,戚将军必是不敢在宫中策马而行,率兵而出,想必宫里出事了”,端若华淡淡说道,似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太后果然心思周全,本将军自叹弗如”,戚德福轻笑了一声, “放了他们,我随你去便是了”,端若华握紧了手心,语气仍是平静无波, “他们可是誓死跟随太后的”,戚德福笑出了声,隐约的声音传来,似是与太后详谈甚欢的样子, “云倾..”,端若华平寂的语气从玉辇中传来,终于有些焦急之意, “素闻端后,超然世外,不见悲喜,如今,倒是难得”,戚德福朗声大笑,提高声音,大喊一声, “灭!”,带着肃杀之意响彻了皇城上空, 但见两侧宫墙上,赫然立起数十名人影,伏在墙侧,手中握着弓箭,一声令下,上百枝箭羽激射而出,瞬间便穿透了站在墙下的侍卫的胸膛,溅出一朵血花,那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前一刻他还与同乡说着,若是领了赏,回家讨个媳妇,孝顺爹娘,转眼间,便已葬身这血腥味弥漫的皇墙之下。 “有埋伏!”有人拔掉手臂的箭羽,高声大叫,转身翻滚躲在马匹之下,众人慌乱不已,哀嚎声,惨叫声,响彻上空。 “为什么?”,“要杀我们!”,“太后救命”,“太后饶命”,“太后为何如此心狠” 云倾一脚踏过马背,腾空而跃,护在端若华身前,举起一掌劈向戚德福,那人早有防备,双腿一夹,马疾奔向前,周围的侍卫举起长戟冲着云倾,只是围住她,却也不动手,云倾只得守在端若华身侧。 不知道过了多久,哀嚎吼叫的的声音渐渐小了,透着令人心惊的死寂,鲜血汇成了一条条溪流,洗刷过皇城的土地,狭窄的道上,横七竖八地倒下了数不清的身躯,那曾以生命护卫端后的身躯,如今,扎满了箭羽,瞪大了眼睛,他们未曾战死沙场,未曾杀敌而亡,却不甘心地死于皇城中,死于皇宫争斗中。 端若华双目冷冽得如万年寒玉,散发着透入骨子的凉意,她转身,死死盯着马背上的戚德福,袍袖下的手心蜷握,却僵硬地挺直着腰背,冰冷的视线,让戚德福有些移开了眼睛,弯腰向手下吩咐道,“护送太后回宫,去乾德宫见皇上”,云倾被侍卫所围,一时脱不了身,端若华示意她无妨,才跟在后头随着。 “母后”,见得眼前走入的明黄身影,永远的清冷淡然,周祺麟眼眶微红,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皇上可还好..”,清冽如泉的声音,平复着周祺麟心中的不安和害怕,有了母后在身边,他竟是安心多了,斜扫了戚德福一眼,颔首不语。 “既然太后亦回来了,那么想必皇上和太后该知道兵符所在何处了?”,戚德福冷冷问道,南郡王已经没有耐心了,兄长戚德光已不得器重,若是自己此事未办稳妥,无论南郡王此举能否成事,他戚家都已再无立足之地。 “自古兵符由先皇传承,戚将军如此为难哀家和新皇,又有何用?”,端若华挺直身子,冰冷的眸子看着他,言语淡然。 “太后,别逼微臣动手”,戚德福心中焦急不耐,蹭地抽出长刀,寒光闪闪,透着森然的冷意,他轻轻架在周祺麟脖子上,刀锋顺着细弱的脖颈,割出一条血痕,周祺麟眉头微蹙,紧握拳头,纵是小脸惨白,亦不发一言。 “戚将军…”,端若华声音平淡自若,莫名地浇熄了他心中的怒意,手中长刀移开一寸,静待她说道, “如今,朝局动荡,戚家如何自处亦是不明,若是戚将军再担上弑帝之名,将来即便南郡王有所图谋,亦难平天下悠悠众口,想来,那唯一的办法只有…杀了将军以平天下众怒,彼时,将军辛劳一场,竟只有落得黄土一捧的下场,想来亦觉得有几分可笑,不知将军如何考量”, “素闻太后才智卓群,能言善辩,休得以此劝服微臣”,戚德福厉声驳斥,只是语气却有了几分心虚,刀刃亦不由离周祺麟了几分,他心中终究对南郡王的心思捉摸不透, “南郡王拥兵而立,自封为王,可以称作奉天之意,可戚将军呢,囚禁新皇,率兵谋反,条条皆是死罪,不知这天下悠悠之口与戚将军两者之间,南郡王如何选择?”,端若华淡淡说道, 是啊,南郡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能一尝所愿,谋夺皇位,这天下与他戚家相比,几乎不用考虑,便会知南郡王如何抉择。即便无兵符,南郡王拿下皇城亦是注定,自己又何用多此一举,拿了兵符去讨好南郡王。 如此想到,戚德福心中已有决意,当下挪开长刀,收刀入鞘,跪下深深做了一福,朗声道,“谢太后提点,那便请太后与皇上安心呆在此处,待得南郡王他日入宫再做定夺,微臣不敢再犯”,说罢,出了门,吩咐手下侍卫好生看守。 “母后,麟儿害怕”,周祺麟见得戚德福出门,方才的强作镇定,瞬间红了眼眶,泪眼汪汪地向她走去,扑倒在她怀中,毕竟还是个九岁稚儿,被长刀架在脖颈,终究心中生怯。 “麟儿不哭,麟儿是皇上,当有君威,不可怯懦”,端若华蹲下身子,握住他肩膀,微微推开,从怀中取了丝绢,替他包扎在流了些血的细小脖颈上。 “身为皇帝,君临天下,所有人都可能会离弃你,永远不可以依赖别人,知道吗?”,周祺麟抹了抹眼泪,露出一脸坚毅,“麟儿知错,麟儿要坚强,才能保护母后,保护大周”,端若华点点头,让他在桌前坐下,与他分析当前情势,如何解困,一一教导他。 作者有话要说:某君怎么预感到这章端后会出现... ☆、会合 落仙镇.地理志,镇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渠,燃之即明,不可食,水腻,浮上如漆,谓之石漆。 进得落仙山,青笙率三百人而至,推板车十辆,上呈陶罐,宁远之亦随同前往。 进了山中,见得怪石嶙峋,山石刚烈,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乍一看去,苍凉萧索,透着沧桑的肃穆,就像是经历了无数磨难,一点点一滴滴累积出来的。 拐过山后,青笙命所有人熄灭火种,落马步行而前,见得一股咕咕的黑泉从山中流下,缓缓的,黝黑油亮, “此油亦可制墨、石烛、燃灯”。 “他日,你率兵回燕山时,途径此处时,再取上一些,制些蒺藜火球,让燕山关外的胡人尝尝这火油的滋味,从此,不敢再犯周朝”,青笙缓缓对宁远之说道,眉眼间扬着算计的小得意。 “如此甚好,宁家地位必定不容小觑”,宁远之笑得一脸温和,眼眸里却是坚毅之色。 数百人取下陶罐,按青笙所言,打开罐盖,装至八分满,放以油纸封好的火药和铁刃碎片,以泥封住开口,仅露出上部的小孔,用以回镇后,放置引火线。再轻放到铺了草的板车上,牢牢固定住陶罐,避免碰撞。 一行人回程后,脸上皆是掩不住的喜悦,宁远武早就候在门口,铁塔般高壮的身子,却点着脚,翘首顾盼,那模样活脱脱像极了远眺心爱郎君的待嫁姑娘,让人忍俊不禁。 “怎么样?可还顺利,咱们要不要试它一发”,宁远武搓搓粗手,难耐的激动溢于脸上,这玩意儿要真能成事,谁还敢惹老子。 “别惊动四围,只要火引安置妥当,必是稳妥的”,青笙拍开他又伸过来的大手,淡淡说道。 “如此极好,如此极好”,宁远武黝黑的脸上荡出了一朵花,褶子都皱了起来。 “青笙,这是什么?火箭?”,宁远武腆着一张老脸,东瞅瞅西瞧瞧地望着青笙手中的东西, “我看过军中的火箭,不过将浸满油脂的麻布绑在箭头后部,点燃后用弓弩射至敌方,起到纵火的作用,实用性不大,我改良了下,喏..叫..火箭筒吧”,青笙递了过去, 宁远武知道必是好东西,赶紧如获至宝地接过来,仔细打量着,青笙缓缓介绍道, “有点类似烟火的冲天炮的设计,我在竹筒底部打了洞,恰好穿过箭杆,中填火药,压实,筒的上端封闭,下端开口,筒侧小孔引出导火线,点火后,压实的火药在筒中燃烧,产生大量气体,向后喷射,产生向前的推力,锋利的箭头具有穿透人体的杀伤力”,参考现代火箭的推进系统装置,青笙笑得很得意,宁远武虽很看不惯她,亦难以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点头哈腰地一顿吹捧,恨不得亲手把自己小妹打包送上。 “你那日不是想试验么?我在普通火箭筒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改良,取六尺坚硬荆木,箭镞长五寸,剑形锋刃,箭镞后部绑附长七至八寸、粗二寸的火药筒,水路皆可用。蒺藜火球威力太大,咱们便试试这个火箭筒罢”, 青笙让人取了副铠甲,置于五十步外的树上,将火箭筒安于木架上,手托箭尾,点着火药筒的药线,对准铠甲射去,但听见一声尖哨,火箭直直穿透铠甲,深深地嵌入树干中,众将士张大嘴,呆若木鸡。宁远武激动兴奋地直搓手。 “他日,还可以做成多个木格,中放数枚火箭筒,引线缠绕在一起,如此点火后,一次可放数百枝,甚至上千枝火箭,呃..这叫百虎齐箭,能把敌人射出马蜂窝”,青笙笑容淡然,言语却令人心惊胆战。 “好一个百虎齐箭,威武、霸气”,宁远武不失时机地及时溜须拍马道,青笙笑若烟雨,拍拍他的肩膀,“宁家二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够了,够了,足够了…”,宁远武搓搓手,又似觉得好像欠了别人很大个人情一般,腆着老脸凑了过来, “要不,我帮你,向小妹讨个饶,她很好哄的,你一服软,她就原谅你了”,青笙愣了愣,脸色沉寂,摇摇头,走了。 宁远武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息,此人军事才华横溢,对武器的认识和改良,当今世上,再无人可匹敌。 若是她有了那么一点点野心,只要拥有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怕是天下再无人可敌,自家小妹倾国倾城,容颜绝世,怎得就拿不下这呆子呢?宁家军队,再加上青笙的才智,他日,谁敢来犯。 随着军队日益接近皇城,气氛亦愈发压抑起来,从前线传来的消息,苏暮寒的虎豹骑,已与戚德福的禁卫军在京城外的龙城原展开过数次交战。戚德福凭借着宽阔的护城河,高耸的城墙,一次次地击退了苏暮寒的虎豹骑,虽则虎豹骑英勇善战,但戚德福断了苏暮寒的供粮之路,虎豹骑粮食匮乏,战斗力日益下降。 黑虎军即将赶到龙城原的消息,令苏暮寒明显松了口气,他的人伤亡较重,至今已是苦苦支撑,若是再晚半月,便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这一路来,青笙已将体内真气完全化为己用,只是迟迟未冲击百汇穴,此刻正值危机之时,若是出了差错,便会误事,所以便耽搁了下来。 当那张扬的黑虎旗帜出现在眼前时,苏暮寒一身银白铠甲上,立于马背,披风上的荆棘花鲜红刺眼了,远远地,便是宁远武那黝黑粗壮的身躯,像头黑熊般,手执长枪,带着凛冽地杀意而来, “暮寒,亏得你的虎豹骑”,宁远武一把抱过苏暮寒,蒲扇大的手掌在他背后使劲一拍,力道重得令苏暮寒那俊美得无与伦比的脸上,亦微微皱了眉, “苏将军,果决气魄,实在令人佩服,二哥心性直爽,请见谅”,宁远之一脸温和,拱手弯腰,行了礼,斜了眼,那五大三粗,不懂规矩的宁远武,望着苏暮寒的眼神中,竟是佩服之意。 天下间,苏暮寒,敢顶着谋反忤逆的罪名,不顾一切地冲来皇城,拼尽人马,亦要拿下戚德福,这等气魄,着实令人佩服。 “宁兄见笑,周朝有难,大周子民自当竭尽全力,我问心无愧”,苏暮寒嘴角上扬,漾开一抹和煦如阳光的微笑,却刹那间,凝固在了嘴角。 就算全天下的人看不见,他亦不会错认,那从马背跃身而下,矫捷的身形,如腾空的飞马踏燕,如轻盈的灵猫扑腾,一袭水蓝色长衫,月白的束发带垂落肩头,隐约有些憔悴的脸,琥珀的眸子,如星辰坠落,只是一眼,便深刻在你的心中,再也磨灭不了。 那是他的沐儿啊,心心念念,守护她,宠溺她,只为等她长大嫁给他的沐儿。 “沐..”,苏暮寒激动地迎了上去,刚要开口,又顿口止住,只是冲到她身前,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竟是相逢的无尽喜悦。 “暮寒哥哥,苦了你..”,宁子沐眼中亦是激动,在龙门城时听到的消息,知他定着谋逆的罪名,落得天下骂名,连父亲也被气得卧病在床,数月的战争,令得他俊美的脸,亦是形容憔悴,该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额间一道剑痕,那是当日血泪送宁父时划的,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在俊美脸上,显得突兀,破坏了俊秀之美,又平添了几分危险又妖冶的味道。 “我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倚仗,绝不反悔,沐儿,你瘦了,也憔悴了好些,这一路亦是吃了不少苦头罢”,苏暮寒轻声说道,不由抬起手,想轻拍她的肩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却不想,宁子沐径自扑进他的怀中,扯住他的衣襟,嘤嘤低泣,只有他,不弃不离地守在自己身旁,只有他,永远坚守着对自己的承诺,只有他,心中始终在意着自己。一路上伪装的坚强、冷漠,撕出了一条道子,无尽的悲伤、委屈顺势涌出,发泄了出来。 苏暮寒脸上惊讶,又带着喜悦,抬起手,终究缓缓地落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哄着,像是多年前的雷雨夜,他曾哄着的小女孩一样,此生,我不会离你而去。 宁远武、宁远之讪讪地看着宠爱的小妹躺在别人怀里,宁远武咚咚地用拳头捶了下胸膛,挺了挺胸,小妹,二哥怀抱也很结实的。宁远之抬眼,见得远处的青影,立在一侧,怔怔地,半响后,转身走了,哎,宁远之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待得宁子沐哭得歇了,苏暮寒才从怀中取了手绢,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宁子沐通红着眼睛,褪去了妃子的身份,似个女孩般,鼻尖红红的,哭完后,才有些难堪,低着头,不肯抬眼。 “好生休息下罢”,苏暮寒轻轻说道,轻点了点她红红的鼻尖。 作者有话要说: ☆、初芒 营帐中,苏暮寒、宁远武、宁远之围坐一起,商量明日与戚德福约战之事,只见青笙掀开帘子,负手走了进来, “你这宫女,怎么进来了”,纵是她着男子衣衫,苏暮寒亦认出了她是之前宁子沐身边的宫女,只是这神色、气度,皆与从前不似,多了些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感觉。 “喏..我进来是跟你们商议明日之事的”,青笙挥了挥手中漆黑令牌,坐下淡淡开口道, “这..与你何关,胡闹,赶紧出去”,苏暮寒脸色一沉,身上威压逼人,青笙却毫不在意,挠了挠头,给宁远之使了个眼色, “留下罢,这次,还真少不了她..”,宁远之立刻替她说道, “那你有何可说的?”,苏暮寒按捺下不耐,沉声说道,“将军,外面有人求见”,副将上来递了东西,在旁说道,苏暮寒一看是两生玉,“让她进来”,宁子沐亦走了进来,在一侧坐下了。 “明日,黑虎军与虎豹骑兵分两路围城,此处.和此处,戚德福势必会乱了阵脚”,苏暮寒指着地图,给宁远武讲道。 “明日,黑虎军不会出战”,青笙懒洋洋地说了一句,低着头兀自把玩着手里的令牌,也不看苏暮寒一眼, “你这宫女好大胆子,哪容你置喙,来人..”,苏暮寒脸色一沉, 啪的一声,一块漆黑令牌从手中扔到苏暮寒眼前,青笙站起身,俯下身,凑近苏暮寒,微微一笑,“不晓得手执黑龙令,够不够资格说话?”, 号令黑虎军的令牌分为黑狼令、黑豹令、黑虎令和最高层级的黑龙令,接近于宁远威的统军大将军的地位。 “宁远威居然把黑龙令给了你?”,苏暮寒有些震惊,他转头望向宁远武,像是想向他求证一番, “唔..总归一家人嘛”,宁远武扯了嗓子粗声粗气地说道,肯定了青笙的地位,肯定了宁家人对青笙的支持,他悄悄瞄了眼宁子沐,见她面无表情,“哈.哈..”,尴尬地笑了两声, “黑虎军此行,行程仓促,装备不足,仅有长刀和皮甲,若是开战,必有伤亡”,青笙坐下来,缓缓开口道,“从伤员营帐来看,虎豹骑在攻城中吃了大亏,是我等未料到之事”,青笙似笑非笑地扫了眼苏暮寒,看得苏暮寒细长眸子一冷,便要发作, “我亦不愿虎豹骑有所损伤,是以明日,以震慑和劝降为主,这亦是太后当初此计的初衷”,青笙不待他说话,继续说道, “戚德福此次将戚家的命运都与南郡王系在一起了,他怕是死,亦要拖着五千禁卫军跟着去阴曹地府,如何肯降”,苏暮寒眸子闪烁,似是极为不相信她, “你无须操心,我自有主意,你只需告诉我,禁卫军的行兵布阵,最重要的弓箭手布置在城墙中何处”,青笙五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笑得胸有丘壑的样子,宁子沐看惯了她得瑟的样子,倒是惹得宁远武和宁远之连翻了了好几个白眼,更别说一口气堵在心里提不上气的苏暮寒, “若是戚德福出尔反尔,你凭什么拿我的虎豹骑去涉足凶险之境” “只有戚德福死了,禁卫军才会群龙无首,乱了阵脚,我们才有机可趁”,苏暮寒站起身子,俯视青笙,语气激动,俊美的脸上,薄唇如丹,流光的眸子里闪烁着怒意,更衬得人,濯濯如春月。 “那就让戚德福死罢,到时领兵阵前,取下戚德福项上人头,该是应如探囊取物,对吧,宁二哥?”,青笙颔首,冲着宁远武微微笑道, “那是..凭我的武艺,区区一个戚德福,不足为惧”,宁远武黝黑粗糙的老脸,挤出一朵花,讨好地望着青笙,眼中越看这家伙越是满意。 苏暮寒眼角抖了下,那威名震天下的震天虎宁远武竟然摆出了这样的表情,他不由又打量了青笙,此人当真不简单啊,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了下,坐在一侧阴影里的宁子沐,她并未言语,一手撑着下巴,望着桌上的漆黑令牌,有些发呆,似是毫不在意他们的对话,可是苏暮寒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视线、她的心思,都落在了场中那青衣人身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怎么解释这个宁子沐身边的宫女,却如此得到宁家认可呢? 见得其余人并无异议,苏暮寒只得耐住性子,指着地图,将守城军的布阵讲给在座各位听,青笙听了,心中有数,安排了下去。 皇城内,接到虎豹骑的请战书后,戚德福心中冷冷一笑,在攻城中,虎豹骑吃了大亏,伤亡近半,还敢攻城,竟是不怕死么?他让人回了战书,次日双方一站。 龙城原,帝京的近郊,护城河宽八米,深四米,防攻城器械靠近,迫敌仅在少数地方作战,千百步内,处于在城墙上弓箭弩的攻击距离,再备上防御性的滚木雷石,是以苏暮寒三千兵马攻城时,吃了不少亏,更难敌戚德福手中五千将士,故迟迟未能攻下帝京。 湛蓝天空,万里无云,秋老虎的尾巴,仍是让金乌散发着炙热的光芒,一面面飘飞的战旗,猎猎作响,临行前的号角,雄浑有力,戚德福骑在马背上,看着阵前的将士,精兵铠甲,随时准备冲锋陷阵,不由心潮难平,待得收复虎豹骑,他日手握兵权,即便南郡王亦得另眼相看,一时想起,不由豪情澎湃,意气风发,五千禁卫军缓缓出城。 苏暮寒仍是一身银白铠甲,艳红如血的荆棘花披风,在风中翻卷,英姿焕发,宛若天将下凡,令人不敢正视,阵前虎豹缠斗的旗帜,被风刮得呼呼作响。 “苏暮寒,你竟有胆子,还敢前来送死,今日我取了你的性命”,戚德福坐在马背朗声高喊,言语中竟是讥诮侮辱, “戚德福,若你真有胆识,不妨与我虎豹骑,浴血一战。你这老匹夫,狡诈胆怯,每每总是退兵回城,投下滚木雷石,伤我弟兄,当真可耻”,苏暮寒俊美的脸上,阴沉铁青,握着银白长枪的手指紧得五指僵硬, “自古用兵以奇道,兵不厌诈,蛮人方才厮杀搏斗”,戚德福笑得狡诈,待会开战后,边战边退,引虎豹骑靠近城墙,彼时滚木雷石,再辅以弓箭手,定叫这苏暮寒死于此处。 “说得好,用兵之道,当是所向非所之也,所见非所谋也。举措 动静,莫能识也。”,清淡、温和的声音从苏暮寒身后传出。 骑着马缓缓走近的人,一袭天青长衫,白皙小脸,细眼薄唇,眉眼间淡泊如水,如众星拱月般在左右两侧各是宁远武和宁远之,后方是簇拥着的十多名将领,大军在前而面色自若,她自是有倚仗的,身后唰得立起了数面黑虎咆哮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四千黑虎军,杀意凛然,步履整齐,缓缓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锋芒 “不可能,宁远威,你竟敢撤军燕山关!”,戚德福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宁远威竟胆敢涉险撤兵,将燕山关拱手让于北境胡人。 “戚德福,你勾结南郡王,谋危社稷!还不束手就擒!”,宁远武从一侧骑马而出,瞪着铜铃大的双眼,手中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金铁交鸣声,粗大的嗓门,撕声高吼,气势令人震惊, “束手就擒!”“束手就擒!”“束手就擒!” 先是起于护卫的亲兵团,接着是四千黑虎军的齐声高吼,又加入了一千四百的虎豹骑,吼声震天,呼喊声似潮水般起伏澎湃,令人胆颤心惊,禁卫军士兵们,竟有些军心不稳,他们只是听命戚德福守住帝京,却从不知道,戚德福是谋反之图,一时间,乱了心神。 “住口!尔等叛乱帝京,休得血口喷人!”,戚德福大喝一声,本已无心再战,眼角余光,却见得黑虎军士兵仅着皮甲,且手无长兵,装备低劣得不堪一击,原来不过是个纸老虎,徒有声势而已。 “黑虎军不顾皇命,撤离燕山,放外敌入侵,毁我家园,禁卫军将士听令,今日,誓以吾血,尽洗逆贼!”,戚德福大吼一声,嘶哑着嗓子,高声说道,句句有理,令得禁卫军一时群情激昂,手中长兵举向天空,战鼓擂动,高声大喊,“誓以吾血,尽洗逆贼!” “誓以吾血,尽洗逆贼!”, 青笙脚尖一点,立于马背,青衫衣袂在脚下翻卷,淡然自若,环视着禁卫军,朗朗开口,声如寒泉,冰凉透彻, “你们可知为何黑虎军撤离燕山?你们可知为何虎豹骑拥兵北上?家已亡,何惧国破?戚德福叛乱大周,包围皇城,挟持新皇,江山不稳,百姓流离,这便是..缘由,若是妻离子散,又何谈毁我家园”,清淡的声音,却落入每个将士的心里,荡起了涟漪… “周朝好儿郎,誓战死沙场,兄弟何阋墙,御敌保家乡,不畏孤冢葬,只怕苍生殇” “兄弟何阋墙,御敌保家乡,不畏孤冢葬,只怕苍生殇”, “不畏孤冢葬,只怕苍生殇............”, 先是一道轻声低哑的的嗓音缓缓唱起来,然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和了起来,四千黑虎军用着苍凉、粗狂的嗓音,吟唱着斗阵曲,透着入骨的无奈、悲凉,响彻在帝京上空,不断回荡,唱进了每一个将士的心里,激起了涟漪。 本应是一同抵御外敌的兄弟,却在此兵戎相见,未能与外敌浴血,战死沙场,却死在同胞刀下,心中充满了无奈、不甘。外敌来袭,却是手足相残,不甘心,不甘心。 “纵是死,我亦要死在沙场,而不是这里!”,铛的一声,一把长枪掉落在地,禁卫军中一人,取下头盔,扔在地上,铛、铛、铛,禁卫军的士兵们,神情悲戚,纷纷扔下手中长兵,不愿再战。 “临阵脱逃者,斩!”,戚德福勃然大怒,瞪眼张牙,长刀拔出,策马而前,一刀斩下了第一人的头颅,几番刀影,扔掉武器的人头皆落,令得众将士一时不敢妄动, “戚德福,今日你已无胜算,束手就擒,尚可留你一命”,青笙立于马背,淡淡说道, “你这没长毛的小儿,好大的口气,竟敢口出狂言”,戚德福怒发冲冠,大喝一声,肌肉虬结,手臂鼓动,手中长刀径直向青笙掷去,夺命的呼啸而去, 青笙纹丝不动,见得那长刀激射而来,抬起右手,曲起手指,在刀背轻轻一弹,长刀蹭地翻转从另一侧而去,深深地嵌入地中,戚德福使了百斤力气而掷的长刀,竟被她以手指轻弹了开,一时竟惊呆了众人。 随即,更令众人惊呆的事情出现了,“喏..戚将军,看那边”,青笙仰首抬手,白皙纤细的手指,随意往城墙方向的某处一指,但见蹦的一声,从黑虎军中的投石器中,激射出几个青釉陶罐,似乎冒着火花,准确地朝着城墙方向而去,那里是戚德福最引以为傲的神箭手阵营。 青釉陶罐在城墙上空突然逐个爆裂开来,响如惊雷,火焰升天,宛若破浪而出的火龙,带着肃杀之意,冲俯而下,气浪层层荡开,从罐中激射出无数的铁刃和碎片,还有陶罐上的尖刺蒺藜,以强大的冲劲,带着燃烧的火焰,射入弓箭手的皮甲中,透身而过,深深地钉入在地。 弓箭手为了轻便灵巧,都是着皮甲,不着铠甲,是以完全无法抵挡住蒺藜的威力。 三百神箭手,大周朝最精英的弓箭手,八百步内,箭无虚发,无人可近的铜墙防御,此刻脸颊、喉咙、胸膛前,扎满了兵刃碎片留下的血窟窿,浑身着火,惨叫哀嚎,在地上翻滚。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熊熊燃烧起来,整个城墙的一角,烧如焦炭,如人间地狱,修罗之境,令人毛骨悚然,相隔甚远的两军对垒之地,竟亦能感受那灼热的带着毁灭气势的热浪拂过脸颊,炙热又阴冷的,似是来自幽冥之境的低语,索魂而去。 “不..不可..不可能..”,戚德福苍白了脸,嘴唇颤抖,嗫嚅着,如此武器之下,三百神箭手尽亡,再无半分胜算,他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处心积虑,蓄谋已久这些年,最后毁了,毁在了这不明的武器之下。 “戚德福,可敢与你爷爷一战”,宁远武见得禁卫军毫无士气,此刻正是收服众将的好机会,正好取了戚德福的命,他策马而奔,急急冲着禁卫军阵营而来,脸上杀意凛冽,身后是黑虎军震天的威吼声,“杀”,“杀”,“杀”, 戚德福回头看了眼皇城,金顶琉璃瓦,在阳光下的折射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那里有着天下至高的权力,数不尽的荣华,他眼中充满了留恋,终是不甘心地转过头,取下头上盔甲,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一把长枪凌空而出,在马背上挑下了戚德福,寒光一闪,人头落地,他睁大了双眼,不甘不愿。 “戚德福,勾结南郡王,其罪当诛,尔等不降,更待何时?”,宁远武挑起戚德福的头颅,叉在枪尖,眉眼间杀意凛然,立于马背,俯视禁卫军,目光如炬,带着冷厉杀伐之气, 早已被那火球震慑住的禁卫军将士,眼看统帅已死,更失了反抗的勇气,纷纷扔下兵器,屈膝跪地求饶。 “大周将士,铁骨铮铮,上跪君王,下跪百姓,尔等下跪求饶何用?”,青笙立于宁远武身侧,朗声说道, “明日,黑虎军便要回去燕山关,用他们的鲜血、身躯,来抵抗胡人,保卫家园,使得你们的家,不致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坟茔被践踏、妇人被欺凌,而你们,不是下跪求饶,而是与虎豹骑一起,同仇敌忾,对抗南郡王的叛军,让大周朝局不再动荡,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这才是一名军人的使命,军人的职责”, “何惧孤冢葬,只怕苍生殇”,五千禁卫军齐声高喊,拾起兵器,站起身来,昂然而立,脸上一片坚毅。 宁子沐看着那风中翻飞的青衫,挺直傲然的身影,眉眼淡泊如水,千军万马之前,泰然自若,弹指笑颜间,降服敌军,原来自己,也有仰视她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归去 城门大开,虎豹骑随禁卫军入了帝京,由于黑虎军第二日便要赶回燕山,便在龙城原安营而驻,夜里,升起篝火,将士们围坐一起,吃肉、喝酒,痛快恣意。 “哈..哈..果真一一如青笙所料,畅快、畅快”,宁远武端过一碗酒,大口灌下,黝黑的脸上,通红通红,掩不住的喜意,宁远之举过酒盏,与苏暮寒碰了,饮了下去。 “我倒是真小瞧了此人”,苏暮寒摇摇头,神色不变,眼神却因为宁子沐缠绕在青笙身上的视线,变得冰凉了一些。 “来,青笙,跟小弟干一碗”,宁远武已经喝得有些茫了,搂过青笙,亦不管辈分,称起小弟来了,“不能喝酒,明日还要入皇城”,青笙摇摇头,心思恍惚,她本来立刻就要冲去皇城找若华的,但是宁远武借着送别的理由,说什么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见,硬是将她留下。 “不地道…连老子的酒都不喝..”,宁远武嘟囔着,一手箍着她,另一手把酒碗就要往她嘴里凑,青笙劲力贯入手指,刚要准备偷点他麻穴, “二哥..放手!”,宁子沐声音远远地传来,替她解了围,宁远武忽的耳朵一竖,咕噜两句,松开手,拎着酒壶,出去找人豪饮方罢休。 这头,宁远之和苏暮寒两人坐在桌前,一壶酒剩半,款斟浅酌,倒有几分悠然的样子,只是看过去,宁远之双眼迷蒙,目无焦点,白皙的脸上染了红晕,分明醉得不浅。 “宁兄酒量,着实太浅..”,苏暮寒有些无奈,宁远武灌了好几坛酒,也不过茫了,这宁远之不过两盏酒,便醉得不浅。 “青笙…若是她不要你了,我要你…总归是入了宁家…好不好,呵呵..”,宁远之趴在桌上,脑袋搁在桌上,说着醉话,傻笑连连,嘴里的哈喇子流了出来,还舔了舔嘴唇, 青笙一愣,有些尴尬地望了眼,倒在桌上的宁远之,习惯性地扫去了那人,见得她,面无表情,琥珀眸子里闪烁着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 苏暮寒心里琢磨着这句话,他是谁?宁家人?宁远威还是宁远武,难不成兄弟二人都看上了这宫女?但他心里又觉得不对劲,他与宁家人甚是熟悉,宁家兄弟自幼打到大,即使是一只梨,亦不会相让对方。 除了宁子沐,会让宁家兄弟心甘情愿地奉上最好的东西。不可能,绝无可能。他摇摇头,驱散脑中这不可思议的念头。 宁远武出去了,宁远之又醉了,只留得苏暮寒、宁子沐和青笙在帐中。苏暮寒想与宁子沐说会话,不由看了眼青笙,示意她碍眼了,孰知那人装傻充愣,当作没看见一般,兀自坐在一侧,眼神没有焦点地放空。 “沐儿,今后当是如何?”,苏暮寒犹豫一刻,方才问道,其实他想说既然景文帝已逝,朝局动乱,不如随了他,从此择一处而隐,可是碍着旁人,这话又说不得,才只得问了一句她的打算。 “回宫罢”,宁子沐迟疑半响,若有似无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方才缓缓说道, “那岂非要孤身到老,沐儿,不如..”,苏暮寒眼中殷切地望着宁子沐,那眸中的情意和期望,昭然若揭,口中的话语欲言又止,他狠狠瞪了眼那碍眼的人,终是谨慎地隐了下句。 苏暮寒眼中的拳拳情意与殷殷期望,宁子沐如何不知,她的视线却落在了另个角落,见得那人身形剧震,放空的眼神里恢复清明,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又生生地压抑了下来。青笙蹭地站起身子,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沐儿,先皇已薨,回了宫,便是一生孤独,守着一盏枯灯,青丝化雪。这样的冷清,你的性子怎么受得了?”,苏暮寒眼中不忍,红颜绝世,在孤独落寞中化作白骨,莫不令人心碎哀痛。 “朝局动乱,便佯称你已薨又如何,我便舍了这将军之位,带着你,择一处而居,如此可好?”,苏暮寒俊美如玉的脸上,眸子如星辰闪烁,低低地说着,言语中竟带了些恳求, 宁子沐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幼一起长大,数十年如一日,在意她,呵护她的人,从未变过的人,看着这个为了她一句话,便宁愿顶着谋逆之名,逆天下之意的人,为什么不是你呢?为什么我心里的那人不是你呢? 为什么那人如此冷漠、软弱,却令得自己入了魔,为了她,连生死亦顾不得,就算回了宫,亦不过见得她守在太后身边,而自己孤独终老。为了她,终究连外面的自由亦可舍弃,便是看着她,已是足矣。 宁子沐,宁子沐,你中了她的毒,中毒不浅啊。 “暮寒哥哥…我意已决”,宁子沐摇摇头,漾开一抹笑,带含着无尽的心酸悲戚,又无奈惆怅,似是在无数个夜里,魂碎过,梦销过,肠断过,亦是无法自拔的苦涩滋味。 苏暮寒见得劝她不成,心中难以自抑,只是闷着头,将那酒壶剩余的酒,一一饮进腹中,化作满腹愁绪,一醉能解千古愁,不是么,那就今宵一醉罢。 宁子沐见得苏暮寒饮得醉眼惺忪,掀了帐帘,走了出去,见得那一袭青影,立在营帐外,月落满襟,孤远隐逸,更是恬淡寂漠,宁子沐很怕见到这样的青笙,她怕她一转身,便是冷淡地说着伤她的话语,言语平淡,却字字都似刀刻在她的心间,流着鲜血,剧痛入骨。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青笙缓缓转身,如水的月光流淌在她眉间,清冷冰凉,她开口欲语, “不准说...你我本是陌路,自是不相干的”,宁子沐挺直腰背,急急喝道,刻意做出的疏远冷漠, 青笙定定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眸子里压抑着疯狂闪动的复杂情绪,那里面似寒潭、似野火、似汹涌的大海,似高远的长空。宁子沐看不懂,她亦从不给宁子沐看懂的机会,只是转身疾步而去,微凉的夜风送来了一句破碎的话语,“何必..孤苦..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归去..” 带着破碎话语的凉风,拂过宁子沐宝蓝长衫的衣袂,拂过她耳畔垂落的几缕青丝,拂过她怔忡的绝世容颜,拂过她微合低语的樱唇。 没有你,天下再大,亦是囚笼,与皇宫有何差别。不如归去,心的归宿在哪,只得留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 ☆、话别 次日,清晨。 黑虎军一众将士列队而立,肃穆整齐,宁远武一身铠甲戎装,腰圆背厚,剑眉星眼,好不威风凛凛,身侧是温和儒雅的宁远之,俊朗眉眼间,带了点宿醉的神色。 “你可当真想好了?”,宁远武刻意压低了粗大的嗓门,像只投进麻袋的鸭子的闷叫声,鬼祟地走在宁子沐身前,抬起蒲扇大的手掌,挡住众人视线,凑近宁子沐的耳畔说道,虎背熊腰的人做起这等偷偷摸摸的行为,自是碍眼的很。 宁子沐浅笑颔首,拍开他的大手,静静看了他一眼,终是踮着脚抱了他一下,轻轻说道,“二哥保重”,这般乖顺的宁子沐,令得宁远武双眼泛红,开口道,“小..”,顾忌旁人在场,他不敢出声,只得低声说道,“做事不许顾忌,有二哥护你”,脸上一副宁家人招牌的护短样。 他眼神又警告地瞪了眼旁边的青笙,见得那人波澜不惊,冷哼了一声,脸上横肉抖了抖,跟苏暮寒行了礼,寒暄几句。 “照顾好自己”,宁远之宠溺地看着宁子沐,轻轻抱了下她,摸了摸她的头,还想捏捏她的脸蛋,见得她眼神开始不善,才转过身子,温文儒雅地拱手说道,“苏兄,我们改日再聚,饮个痛快”, 苏暮寒想到那日他的酒量,不由有些好笑,拱手回礼,淡然笑道,“宁兄,后会有期”, 宁远之回了礼,才走到青笙面前,见得那虽无十分姿色,却有动人之处的人,心中亦是不舍得紧。宁远武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点,两人站在青笙面前,皆是定定看着她, “别忘了,宁家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宁远武扯着嗓门,大咧咧地说道,再是恼她伤了小妹,但此行而来,却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家人,自是要关照的。 “别忘了,我的胸襟永远为你敞开”,宁远之扭捏了下,低着声音,有些羞涩地说道,温文儒雅的脸上腾起了朵红云, 宁远武和宁子沐的眉毛同时一挑,宁远武狠狠骂道,“臭老三,还敢打她的主意,你不想活了” “快走罢,别耽误了行程”,旁边传来宁子沐有些不耐的声音了,再话别下去,不知道出什么事呢。 宁远武这才转身走回,扯着嗓门吼了声,“这里风沙太大,惹得老子眼睛都进沙了..”, “将军,并未起风啊”,不识相的副将说了句,“他奶奶的给老子闭嘴”,宁远武气不顺,挥起一掌,拍了过去,打得副将咧嘴龇牙。 二人翻上马背,立于高头大马之上,冲众人抱拳行了礼,双腿一夹,冲到了队伍前列,黑鸦鸦的黑虎军将士,缓缓移动着向燕山而去,践行着他们的宿命,保疆卫国。 “此时后悔还来得及”,青笙凝望着黑虎军逐渐离去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 “无悔无怨”,宁子沐眸子亦有些通红,忽然笑了起来,“果真是风大,沙子进眼睛了”。 见得队伍渐渐远去,青笙突然跪倒在地,向苏暮寒说道, “苏将军,那便请你护好贵太妃,再许我一队人马,我要入宫救人”, “想必宫中仍有戚德福的爪牙,我便领上五百人,随你同去罢”,苏暮寒开口说道, “我随你们同去”,宁子沐淡淡开口, “不行”,苏暮寒和青笙同时开口喝止,苏暮寒疑惑地看了眼青笙, “宫中尚未安定,恐有凶险,贵太妃此时不宜入宫”,青笙低着头,有礼节地说道, “我意已决,你等不可阻我”,宁子沐视线望着远方,坚毅地说道,抬起了贵太妃的架子, “贵太妃..”,青笙张口欲言,语气焦急,不能让她随着自己涉险,却见她一副坚决的样子。知她过深的苏暮寒,知道此番是再劝不用,只得说道, “罢了,你若一意孤行,我纵死护住你也就是了”,苏暮寒终是依了宁子沐,他从小到大,便从未违逆过她,总是宠着她肆意任性。 目前,禁卫军收归了苏暮寒的虎豹骑,五百人行至皇城外,一路畅行,并无阻拦,只是欲接近皇上的乾德宫,守卫便愈发森严起来。 因消息封锁,故皇城内,原先布下的守卫并不知戚德福已亡,禁卫军已降,故三言两语不合,双方便厮杀起来,只是这皇城内的守卫如何是征战多年的虎豹骑的对手,军队如利剑破竹般,厮杀到了乾德宫外围,此处守卫最多,想必是囚禁皇上和太后之处。 厮杀声、喊叫声、步伐声嘈杂凌乱地响彻在皇城上空,青笙手执长剑,冲在队伍前列,宁子沐紧步跟在其后,护在她身后,替她化解了好几次危机。 苏暮寒见得如此,眉头紧锁,他只得寸步不离宁子沐身侧,护住她,只是不消一刻,她又冲到青笙身后,苏暮寒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如此三人,倒是冲在了队伍的前列,成为虎豹骑前行的剑锋。 三人冲出守卫的包围,眼见乾德宫便在眼前,青笙不由心中一喜,疾步上前。不料,突然,听得一声尖啸声,从屋檐上滑落下十几个黑影,个个身法精妙,手中刀剑寒光闪闪,带着强劲的剑风,呼啸而来,十几人,无一不是高手,看来南郡王将手下高手皆调了过来。 青笙站在最前面,立刻成为十几人的目标,剑光凛冽而来,青笙将身后的宁子沐往苏暮寒方向,猛地一堆。 她脚尖一点,猛冲过去,浑身劲气激涨,衣衫无风而起,与黑衣人厮杀开来。这十几人莫不是高手,将青笙团团围住中间,身形变幻,劲风四起,青笙仗着雄浑内力,快速移动的身形,亦未完全处于下风,只是偶尔露出的破绽,令得身上多了几道口子,鲜血迸溅,她亦无惧色,此刻若是乱了心神,便是大忌。 “放箭!”,苏暮寒大吼一声,身后弓箭手拉弓引箭,对着十几个黑影,便要射去。 “不..停手,不准放”,宁子沐尖啸一声,足见一点,往十几个黑衣人冲去,手中长鞭如毒蛇般呼啸而出,卷至一人的剑尖,抑住了那人挥向青笙后背的攻势, “放下弓箭!李奎,张远,陈德,武风,随我过去”,苏暮寒见得宁子沐冲了过去,怕是误伤她,只得勒令弓箭手放下弓箭,手中银白长枪一挑,似游龙而去,破开了黑衣人的围阻,身后四人亦随他而去,与黑衣人厮杀起来,如此方解了青笙的围。 双方缠斗不休,身后的将士与守卫之争,却快要分出胜负,守卫渐渐丢盔弃甲,仓皇而散,五百虎豹骑就要立刻杀至乾德宫。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我的结局恐慌症又发了...尽量早点结文... 后来喜欢贵妃的原因,就是写青红床戏的时候,都写的很带劲,嚯嚯,猥琐地掩嘴.. ☆、杀意 “形势不利,速战速决”,黑衣人中领头的大吼一声,手中剑尖劲灌内力,向青笙直直刺来,劲风扑面,内力竟高出青笙许多,可偏偏青笙似个狡猾的狐狸,腾跃疾行,不与他正面交手,依靠身形的灵活,与他缠斗时,一时竟分不出高下。 苏暮寒及四名手下各与一名黑衣人缠斗,宁子沐与一名黑衣人缠斗,故青笙处围了五人,人人招式狠辣,似要取她性命,青笙仗着身法精妙,与众人周旋起来,她要的便是时间,只要侍卫赶到,只要苏暮寒与手下灭掉其他黑衣人,这些人便再难逃脱,所以青笙一击不得,便是退后闪避,在五人间游走挑衅,而不与之正面交锋。 苏暮寒手中银枪如龙,带着凛冽的杀意,枪法精妙,竟逼得黑衣人无法招架,几个回合后,苏暮寒大吼一声,将银枪刺入黑衣人的身躯,银枪头带着鲜红的血,贯体而出,漾出血花,又猛地抽回来,那黑衣人挣扎几下,便倒地不再动弹。 苏暮寒抬眼环顾,四名侍卫均处于上风,再几个回合,便能拿下黑衣人,他银枪一挑,站在宁子沐身侧,挡住黑衣人的攻击,宁子沐长鞭难以与长刀短兵相接,已是落于下风,衣袍亦割开几道口子,青丝凌乱,散在颈脖上,气喘吁吁,“你先退下!”,苏暮寒一面与黑衣人厮杀,一面回头冲宁子沐喝道, “今日皇城恐已破,我来缠住这小子,你等去杀了新皇和太后”,领头人又是一声高喊,手中长剑劲风凛冽,漫天的刀光剑影,把青笙笼罩其中,不可脱身,围住青笙的五人,除了领头人,剩余的四人激射而退,往乾德宫跃去。 “不…”,青笙闻言,双目通红,睚眦欲裂,她顾不得抵挡领头人袭来的剑影,仓皇间身上已受了多处剑伤。青笙咬着牙,浑身内力瞬间爆发,她一跃而起,往那四人猛冲而去,任得后背留给那领头人,不管不顾,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拦住他们,挡住他们。 青笙双眸通红,浑身劲气似爆裂般作响,轰地吹起地上沙石灰土,狂风乱作,她跃在空中,矫捷的身影如展翅高飞的苍鹰,气势迫人,傲视万物,她长剑一挥,带着无尽的劲道的凤吟剑,如烈火喷发,如浴火凤凰发出惊天的呼啸,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刺向那四人,不死不休。 四人堪堪拿剑一挡,但见凤吟剑寒光袭来,削铁如泥的凤吟剑,纷纷斩断他们手中的长剑,横劈、直刺、回身,青笙握住剑柄,高举长剑,往身侧刺来,贯穿黑衣人体内。她猛地抽剑而出,溅起三尺的鲜血,泼了青笙一身,她的青衣上沾满鲜血,双手如嵌在剑柄牢牢握着,不顾一切地杀,杀,杀,一双发红的细长眼睛,透着杀戮和冷厉,带着灭尽一切的杀意。 四个黑衣人终是缓缓倒地不起,鲜血染了一身,瞪着双眼,含恨而终。 青笙举起凤吟剑,正要抬腿冲向乾德宫,只是回头看了眼,却令她全身的血都凝固了。 在她身后,那冲着她后背而来的剑尖,猛地刺入了身侧冲来的宝蓝色身影,贯穿了身子,露出森然的剑尖,似在嘲笑她,原来你谁也保不住。 “不…”,青笙爆出一声长啸,带着悲愤、怒意、疾冲而去,脸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眼睛里透着死寂的绝望, “竟是一娘们儿吗?”,那领头人抓着宁子沐的胸口,长剑猛地抽出,随着剑冲出了鲜艳的血花,洒在乾德宫的白玉石阶上,鲜红的刺目,领头人随手一扔,那具身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有这绝美的娘们儿陪着我,老子黄泉路上亦不寂寞了,哈哈..”,领头人仰天大笑,却再无恋战之意,身形几跃,便要逃走。 “留下命来..”,凤吟剑尖啸一声,带着无尽剑意,从他头上劈下,握剑之人,眼眸狠厉,带着无尽杀意,鲜血染红的脸,如嗜血修罗,从地狱中步步走来,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就凭你,想留下我,难了点”,领头人冷哼一声,衣袍作响,十成功力爆开,从空中直劈而来,青笙举剑而挡,却难敌上方千钧之力,不由身子一蹲,单腿跪地,石块碎裂,她双手死死握住剑柄,长剑愈发压低下来,嵌入她的肩膀,鲜血顺着流淌下来,剑锋离颈脖寸寸逼近, “去死吧.”,黑衣人又是一声震天的咆哮,劲气力灌双臂,长剑下压,剑锋已堪堪抵在她脖颈前,不过寸许的距离,黑衣人已然狞笑着,期待长剑割破她喉咙的那一刻,飞溅而出的点点血花,鲜血从喉咙里喷出时那悦耳的嘶嘶的声音,浓烈而腥甜的鲜血的气味。 青笙的袍袖翻滚,劲气在体内翻涌游走,强劲的真气令她喉头一甜,吐了口血,她强稳心神,微闭着双眼,凝神屏气,将体内奔腾着,无处发泄的真气,引导着冲向百汇穴,如千江万流,汇合一处,奔腾翻涌,轰的一声,百汇穴似个滚动的水泡,猛地破裂开来,从中涌出了浩然磅礴的真气,如真龙出海,掀起了惊涛巨浪,风云变色,如凤凰涅槃,扇动了九州烈焰,毁天灭地。 “咦?”,黑衣人正待收割她的人头,忽然感受到她体内爆发的磅礴真气,顿时感到情势不对,一种在江湖历练数十年,所形成的对危险的感应,他感到了无穷的杀意和一丝死亡的味道,他正欲收剑,抽身而退, “死罢”,一声仿若来自幽冥的冷冽声音,带着无穷的肃杀之意而来,强大的劲气灌入,凤吟剑发出一声甚似悲恸的清鸣,响彻在皇城上空,带着彻骨的悲伤和愤怒,剑光闪熠,轻易化开了领头人的阻挡,直直刺入他的喉咙。黑衣人咳嗽了几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然后颓然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哎,好不想更新这一章... ☆、死决 青笙转身收剑,冲到宁子沐身侧,步伐艰难、苦涩,她跪下身来,惊慌地用手捂住鲜血汩汩往外流的伤口,见得鲜血仍不停歇,她低头慌忙扯了衣袍,缠住伤口, “没用的,别动,让我再看看你”,宁子沐小脸因流失的鲜血,变得惨白,双唇毫无血色,她忽然吐了口血,染得双唇妖冶起来,她抬起双手,捧住青笙的脸,定定地看着, “不准..不准..”,青笙低着头,嗫嚅着嘴唇,她把宁子沐搂在怀里,用衣袖拭着她嘴角的血,握住她冰凉的手,喃喃道,“不准..不准..” “你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不值得你用命来换..”,青笙通红了眼眶,语气哽咽,她紧紧地拽着宁子沐的手, “你可知我有多怀念这温暖的怀抱?用命来换也值了”,宁子沐躺在清冽青草香的怀中,脸上浮现了喜悦,她抬起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靠在她怀里,轻轻说, “你记不记得在落仙山,我曾问你,如果我死了,你会有一天忘了我么?你当时说不知道,你能再回答我一次么?” “不会..不会..至死不忘”,青笙痛苦地闭上眼睛,紧紧搂住她,泪水汹涌而出, “那时我说过,真有那天,便忘了我吧,再也不要想起”,宁子沐苍白的嘴唇轻轻开启,眼中一片释然, “从前的我只知道争夺,爱一个人便要占有她,拥有她,后来,端后让你随我隐居漠北,原来爱可以是成全、是放手,从今后,忘了我罢,好好活着”, “不准..不准..”,青笙脸上皆是痛苦神色,眼泪一滴滴落下,苦涩不已, “你为我..落泪了,你心里..可是有一点..在意..我的”,宁子沐似是有些欢喜,一时提不过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鲜血涌出,落在宝蓝色长衫中,坠成朵朵血花,刺目鲜艳。 “我..好不甘心,想你在她和..我之间选择,我知道一定会输,可我没想到..会输得这么彻底,你甚至..不愿记起与我的一切”,宁子沐情绪有些激动,又咳出血来,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青笙摇着头,泪如泉涌,眸子里翻卷着彻骨的疼痛, “这些话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青笙可知,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就是禁足..沐霞宫的时候,和你相守相依的日子,可惜,你都忘了。你醉了那夜,你说..你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心里是有我的,可你..都忘了,我不甘心,纵是死..也不甘心的..”,宁子沐不甘心地捶打着她,话语渐渐变得缓慢, “我好累.好累..我想睡了,青笙,这次,你别吵醒了我了。你初次..到沐霞宫吵醒我时,我可是狠狠罚了你的,所以..你别再..吵醒我”,宁子沐低低说道,睫毛轻颤,眼皮开始打架,生命逐渐流失, “沐儿..别睡.别睡.,我记得的,我都记得的..”,青笙紧紧搂住宁子沐,感受到她身体开始变得冰冷,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流逝,她急忙说道,宁子沐勉强睁开双眼,似是不可置信,琥珀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当我看见你藏着我字迹的纸的那夜,我就记起一切了,我割舍不下她,我亦放不开你,我不敢承认,我不敢面对,自己心里容下了两个人,只能逃避,不敢面对你的情意”。 “若华失去我,她会疯魔,她会活不下去,可你不同,你很坚强、很骄傲,没有我,你也会活得很好。所以我只能推开你,一次又一次,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你心痛,可是我没出息,我懦弱,我没得选,我..” “甚至从未有一天好生待过你,我好悔恨,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青笙低下头,艰难开口,语带苦涩地说道, “顾青笙,你就是个混蛋!杀千刀的混蛋”,宁子沐脸上闪过恼怒、悲戚,又无奈至极, “原谅我,沐儿,不要离开我....,我这里好痛,痛得快不能呼吸了..”,青笙捧着她的手,握在胸前,满面的泪水,带着悔恨、自怨。 宁子沐眼眸哀恸凄楚,她抬手用力捶打着她,带着无尽的怨恨,为什么要欺骗我,她心绪难平,口中又呕出几口鲜血,青笙怕她伤着自己,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 手指传来的温热触感令宁子沐鼻子一酸,眼眶泛红,隐忍的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她艰难地伸出手,抚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着,竟是在最后一刻,才见到了待她如此温柔的青笙,如此深情的她,真是舍不得啊。 “纵你如此混蛋,我竟仍是舍不得离你而去,混蛋..混蛋..”, “别走..别走..别离开我..”,青笙眼中竟是不舍,覆着她的手,看着她的小脸愈发苍白起来,似万千把刀扎在心中,刺得千疮百孔, “青笙,青笙,青笙..”,宁子沐呢喃着她的名字,带着些鼻音,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只属于宁子沐的呼唤,绝美的眉眼间竟是眷恋不舍, “告诉葬我之人,隐了我的姓名,随意葬于一处,别葬在皇陵,我已无颜面葬于那..”, 宁子沐静静地凝视她,半响后,突然笑了起来,这一笑,似是用尽了心力,倾国倾城,绝世无双。天下之佳人,莫若宁府之子,容颜倾城,绝世而立。 苍白的小脸,琥珀眼眸下,笑容安宁醇和,她抬手凑近,轻轻拂过,隔着一尺的距离划过青笙的眉眼,极艰难,极苦涩,极心酸,一字一句说道, “若有来世,只愿不再相见。不相见,便可不再爱了”, 未触及眉眼的手,陡然垂落,宁子沐双眼紧闭,生气全无。 “沐儿..沐儿”,青笙抱住她痛哭不已,身形剧烈地颤动着,萧瑟如秋风卷过的落叶,颓然如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和期盼。 “沐儿!”,伴随着的一声大吼,苏暮寒咬牙瞪眼,俊美的脸上,面容扭曲,痛苦不堪,他率着四名侍卫冲了过来,凶狠地劈出一掌,青笙不避不闪,硬生生受下,一口鲜血喷出,颓然而倒。苏暮寒俊美的脸上,阴沉痛楚,双眼通红,眉间夹杂着化不开的悲恸。 “你根本不配!不配!”,他怒吼咆哮,抢过宁子沐,打横抱在身前,转过身,大步离去,银白铠甲前,一袭宝蓝色的衣衫,无力地垂落身前。 “把她还给我..”,身后传来青笙的话语,飘散在风中,阴冷狠厉,手中凤吟剑发出一声清鸣,苏暮寒脚步未停,身后的侍卫,长枪一指,团团围住青笙, “青笙..”,身后传来一声清冷如玉的呼声,令得她浑身一震,却动也未动,只是眸子已然狂乱,她嘶声大吼, “把她还给我!”,劲风而下,凤吟剑清啸一声,便要直直而去。 “云倾..”,身后的声音急切不已,但见一阵玄影,云倾凌空而下,手掌从青笙身后劈下,劈在脖颈处,令得青笙脑中晕眩,随即便要晕倒,她猛咬舌尖,剧痛传来,单膝跪地,剑尖撑地,支住摇晃的身子,死死盯着苏暮寒,终于,仍抵不过晕眩,身形一晃,昏厥过去。 端若华上前,见得那躺下的人,满是血污的小脸,眉头紧锁,身上的青衣被血染透了,袍角滴着血,手中仍紧握着凤吟剑,不曾撒手。 “云倾..带她走..去浴殿梳洗.”,端若华吩咐道,云倾上前,眉眼亦是不忍,抬手横抱起她,往凤栖宫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猜到青笙早就恢复记忆没? 后妈心也很痛,默默流泪... ☆、不忘 “皇上,怎么样了”,太皇太后亦被囚禁在宫中,不过守卫较少,便轻易地被救了出来,一获救,太皇太后便急急地往乾德宫赶来,见得从乾德宫出来的周祺麟,完好无缺,方才放下心。 “皇祖母..”,周祺麟扑入她的怀中,多日来强作的镇定才化作委屈,紧紧抱住她不肯松手, “太后呢?”,太皇太后环顾四周,没见着端若华的影子,便问道,端若华身为太后,此地凶险,她怎能不在皇上身边陪着, “母后回了凤栖宫,行色匆忙,好似身后宫女手中抱着一人,满身血污”,端若华恐外面凶险,便让周祺麟先呆在乾德宫中,由云倾护着她,出来探视一番,故周祺麟见到虎豹骑的人后,出来时,只远远见得端若华离去的背影。 太皇太后眉头微蹙,沉吟不语,“皇祖母,你怎么了?”,周祺麟拉着她的衣角,眼前的大片的血污和横七竖八的尸体,让他有些害怕,小脸上惊魂未定, “无事,麟儿,先去皇祖母的坤宁宫住几日罢,等乾德宫清理干净再回来”,太皇太后搂过周祺麟,轻拍他背,安抚着,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云倾依端若华命令,把青笙抱至凤栖宫的浴殿中,偌大的池子,冒着热烟,她把青笙放在池边,替她除去外衫,又解开了她的中衣, “云倾,先下去罢”,端若华走了过来,从她怀中接过了昏迷的青笙,遣退了她。她取了丝巾,沾湿了水,细细擦拭着她满脸的血污,一层层,有的是鲜红的液体,有的已干涸成紫色的硬块,只得用水润湿了,再慢慢擦去,血污洗尽,才渐渐露出了原先白净的小脸,她眉头紧锁,痛苦、倔强又不安。 端若华帮她除尽衣衫,仔细洗净身上的血污,擦净后才发现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痕,有的擦破皮肉,有的深可入骨,不由眼眶一红,给她披上衣衫,让云倾进来抱了出去,找御医包扎伤口。 三日后,端若华去了凤栖宫安置青笙的屋子,见得云倾亦站在门外,有些发呆,“醒了么?青笙已经昏睡三日了”,端若华不眠不休地在床边守了她两日,云倾见她撑不下去了,才让她回去休息下,方不过睡了两个时辰,端若华便不放心地又过来看看, 说罢,端若华便要推开房门进去,云倾一把拦住了她,“娘娘..”,端若华抽回脚,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云倾迟疑一刻,说,“她不在房中..”, “她去何处了..”端若华脸色一变,素来平淡的语气里透着不安和紧张, “她去了马厩”,云倾见得她这样,不由叹气,只要遇上她的事,冷静的端后永远都会失了镇定。 皇宫中的御马房,格成间间的马厩,铺着干草,马槽中放了水,空气中混杂着干草味、马粪味和腥臊味,远远地,便能闻见那刺鼻的味道。 “娘娘..马厩脏污,奴婢过去带她过来罢”,云倾阻了端若华,她知道她素喜洁净,不喜脏污之地, “无妨..”,端若华未停步,直直走了过去,月白暗纹凤舞锦袍,曳在地上,沾染了泥土和污渍,白色八凤祥云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马粪,急切地寻着那人而去。 终于,在马厩角落中,见得那青色人影依偎在一匹毛发油亮的赤马身侧,赤马匍匐在地,歪着脑袋,轻轻摩挲着那人,双眼微闭,一簇赤红的马尾甩来甩去,凌空拍打着蚊虫。那人枕在马身,躺在干草堆里,四肢蜷缩,身形微微颤抖。 轻轻的脚步声走来,“青笙..”,端若华轻轻喊道,语气里含着担忧和不安,听得人走近的声音,赤马张开眼睛,乌黑的眼睛望过去,神色不善,它直起身子,打着喷鼻,前蹄不耐地刨着地面,好似对她们的打扰很是不满。 “火麟..”,那青影微动了下,轻声唤道,火麟转头,向青笙走过去,跪下前蹄,俯下身子,脑袋摩挲着她,呜呜地叫着, “她死了..她死了...”,青笙抱住火麟的头,埋首在它的脖子上,语气酸楚、难过,似带着无尽的悔恨和自责,火麟仰首,见得她泪如泉涌,似是知晓了什么,高亢地嘶叫了一声,硕大的黑眼睛,翻滚着泪珠。 火麟站起身子,好似发了狂,拼命撞向马栏,脑袋重重地撞去,嘶声哀嚎着,整个马厩颤动了下,火麟的脑袋擦破了皮,流着血,它仍不知痛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去。 “火麟..她不会回来了..活着..好好活着..”,青笙大叫着,冲上前去,抱住火麟,死死搂住它的脑袋,火麟低低呜咽着,打着喷鼻,前蹄使劲刨着地面,硕大的眼睛里流下了颗颗的泪珠。 “青笙..”,端若华站在马厩外,怔怔看着她,眼眶微红,那青影却是一震,却兀自不动,良久良久,才转过身来,双眸凌乱,闪着内疚、自责、悔恨, “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 “若不是我一意回宫,她便不会随我而来,若不是我着急救你,她便不会死。她是想护住我的,她从来都是护住我的,我却从来没想过她,从来没顾忌她的周全”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她..”, 青笙拼命扇着自己,神情激动,刚包扎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涌出的血,在青衣上漾出朵朵血花,她双颊早已红肿,却不知疼痛般,大吼大叫,浑身颤抖得如萧瑟的落叶。 她缓缓跪在地上,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滴落下来,呢喃着,“她死了..她死了..我害了她..”,火麟呜咽着,埋下头,摩挲着,安慰她,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脸,黑亮的大眼睛里积满了泪水。 “别哭了..你还有我..还有我..”,端若华将她抱住怀中,素手轻抚着垂下的头,软语轻言,任得那干草、污渍还有她身上的血迹,染在月白锦袍上,只是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手轻拍她后背,软语哄着,直到怀中的人,疲惫至极的昏睡过去。 等到青笙再次醒来,见得端若华坐在床头,双手紧紧握着她,憔悴苍白的脸上,竟是担忧神色。青笙勉强笑了下,撑起身子,坐在床头,定定地凝视着她,毫无血色的双唇,嗫嚅着,似是有话想说, “别说话..先养好身子..药凉了.我去拿”,端若华眼眸闪烁,心里不安,她急忙站起身子,转过去,端起桌上的药汁,盛上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青笙却是摇了摇头,她抬手推开了她递过来的药,嘴唇微启, “别说..别说..”,端若华红了眼眶,她怕,她怕,宁子沐的逝去,她比青笙更害怕,怕宁子沐会成为她与青笙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青笙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她抬起手,握住端若华,仔细地盯着她,喉头哽咽,嘴角苦涩,一字一句说道, “从今后,我心里怕是再也忘不了她了..” 端若华眨了眨眼,晶莹的泪滴便滚落下来,溅在青笙手上,灼热得似沸水一般,她俯下身,紧紧搂住青笙的脖颈,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她深吸了几口气,强作平静地说, “我会等..一直等..只要你别离开我..”,语气平静,身形却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泪水终于忍耐不住地似决堤的河水,涌出来,顺着青笙的脖颈,流进颈窝里,烫的她亦身形剧颤,终于也回抱着端若华,大声地痛哭出来,似是将所有的委屈、自责、内疚、悔恨都发泄出来,许久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后妈仰天流泪.... ☆、坤宁 “凝秋,胡德胜来了没有?”,太皇太后坐于灯前,三十几岁的脸上,保养的很好,仅有着细细的皱纹,依稀能见到年轻时貌美的容颜,岁月却在眉眼间刻画的威厉之色,沉淀出了宫中最权势女人的手段和气势。 “回禀太皇太后,人到了,奴婢这便将他带来”,凝秋身形瘦削,双眼如炬,手腕骨骼突出,不过只年长太皇太后五、六岁,脸上早已皱纹如沟壑,嘴角刻着深深的法令纹,显得冷厉阴狠,不通人情。 “把人带过来”,太皇太后颔首示意,不过片刻,一个眉清目秀,年约十四五的小太监被带了进来,他初次见到太皇太后,紧张拘谨,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眼睛死死盯在地上,不敢抬起,额头冒着冷汗,而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了。 “哀家问你,当日乾德宫起兵戈时,你可在场?”,太皇太后摩挲着手中的佛珠,微闭着双眼,随意问着, “奴才在,奴才平日负责乾德宫的膳食,都会守在乾德宫,只是当时混乱,奴才害怕,便藏了起来”,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答道。 “哀家问你,太后出宫后的情形你可看到,据实说出”,太皇太后问道,语气里的威厉令人胆颤,“奴才不敢对太后有所隐瞒,当日,乾德宫打杀混乱,奴才看不真切,只是依稀见到,一个宫女护送着太后出了乾德宫,苏将军与一青衣男子争执起来,太后让那宫女打晕了青衣男子,便抱着离去了,依稀听得回的是凤栖宫”,小太监据实说完,顿然觉得不对劲,这么说,不就是说太后有私情么?他慌忙不停磕头,急急说道, “奴才记错了,若是男子,那宫女如何抱得动,看那身形娇小瘦弱,应是扮作男装的女子,太后恕罪,奴才记错了”,太皇太后手中佛珠猛地一顿,又缓缓转着,一颗又一颗,从指尖转过,拨的有些快,太皇太后微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神凛然,充斥着狠厉之气,厉声喝道, “你竟敢诬陷太后与男子有私情,凝秋,让人拖下去斩了”, “太皇太后饶命..饶命啊..奴才并无半句诬陷..饶命啊..”,小太监惊恐地大叫求饶,流着眼泪拼命磕头,白净稚嫩的脸上满布恐惧和不安,他死命挣扎着,却仍是被两个侍卫拖了下去。 “太皇太后...”,凝秋脸上有些不忍,欲言又止, “不斩他,流言不止,此人非斩不可,看谁还敢乱嚼舌根”,太皇太后淡淡说道,手中佛珠依然转着,可眉眼间却无半点仁慈,多年的宫中争斗早令的她心硬如磐石。 “凝秋..这几日你跟的如何?可确定是那人?”,太皇太后问着,语气黯然,“确实是当日凤栖宫流血不绝的宫女,她竟如此命硬....”,“前两日太后都守在那人屋中,第三日时,那人去了马厩,躺在马侧睡着,太后去马厩寻了那人,两人..”,凝秋犹豫着,欲言又止, “据实回禀”,太皇太后一声厉喝,眼神凌厉,“相拥而泣..”,凝秋迟疑一刻,才缓缓说道, 啪,嗒嗒嗒,手中佛珠线断了,数颗佛珠似是脱了束缚般,洒落一地,太皇太后浑身颤抖,眉眼间竟是不敢置信,又满含哀戚,语气狠绝而后悔,“哀家当日就该斩了她”,“若华,你好糊涂啊”。 长宁宫 平素的冷宫,此时更为清静了,冷清无人,偶尔有一些主子,被人搀着,携了包袱,往外急急走着,行色匆忙。 端若华颁布懿旨,念及新帝仁和,废除往日妃嫔殉葬先帝之习俗,贵妃薨于途中,葬于皇陵,除三妃以外,小主们可自行选择出宫或者留在宫中终老, “月汐,太后下了懿旨,先皇已薨,长宁宫的妃嫔可出宫或留于宫中,你如何作想”,林湄儿拉过喻月汐,坐在榻上,淡淡问道, “虽则喻家俱灭,但我仍是想出宫的,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间,好不好?”,喻月汐白皙的小脸,带着激动,拉着林湄儿的衣袖,眉眼间竟是憧憬之色, “可..天下之大,你我两个女子,该去向何处”,林湄儿有些难色,她心中是想留在宫中的,月汐生在官宦家,不比她,心中自是单纯得多,她作舞姬时,见多了这世上的丑陋和阴暗面,两个貌美的弱女子单独上路,很难不让人起歹心,可她见着月汐的期盼眼神,一时不忍拒绝, “你我二人,乔装一番,择一山中小镇,带些宫中首饰,便够你我逍遥此生,好不好?湄儿,湄儿..”,喻月汐满目期待,撒娇地喊着她,黏软的嗓音,让人心中不由一软,化作了水, 林湄儿搂过她在怀里,双唇轻贴在她发间,低低叹了口气,呢喃着,“我该哪你怎么办..怎么办..这一生怕都是要被你吃定了..”,喻月汐闻言一喜,拽着她的手,语气喜悦,“太好了..太好了..可以出宫了”,随即又站定,有些焦急地说道,“我得收拾衣裳、首饰,不能带太华丽的,带些寻常些的,最好去找宫女借几身衣裳”,她低着脑袋,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林湄儿拉过她,抚平在她微皱的眉头,呵气如兰,妩媚地说道,“不用急,慢慢来..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做别的事..”,抚在眉头的手指,往下移动,轻点在她的朱唇上,媚眼如丝地扫过, “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喻月汐正激动地思索着,一时不妨她的挑逗,气得小脸涨得通红,狠狠在她腰间拧了一下。 林湄儿轻笑了声,将她搂入怀中,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变得肃然坚毅,出宫后,纵是世间艰难,路途险峻,但我会用尽力气,保护你,不受一点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秋探 九月金秋,翠绿的树叶染上了红霜,劲风拂过,叶子便簌簌地掉落着,漫天飞舞的霜叶,景致怡人,端若华和太皇太后坐在御花园的亭子中,桌上茶香四溢,摆了各色糕点,品茗赏秋,惬意自在,宫女跪在一旁,给太皇太后敲着腿。 “若华...南郡王之叛军如今如何了?”,太皇太后缓缓问道,威厉的眉眼,扫过她清冷的脸颊上,轻轻抚着手上澄绿的翡翠扳指,流露出了一丝的打探的意味。 “禁卫军已降,配合虎豹骑,已将叛军驱至帝京外,留了三千禁卫军驻守京城,剩余两千与扩充的三千虎豹骑,联合追击赤虎军,想是不足半年,便可彻底击溃赤虎军”,端若华淡淡说道,眉眼间有了些释然,这些日子辅佐新皇和众大臣的朝政之事,倒是费了她不少心神,如今叛乱已平,只需其后,安抚民心,重振朝纲,她便能多些时间与青笙相处, “倒是哀家亦一时未查,这四皇子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当真令人心寒。不过这苏暮寒,倒是有几分将才”,太皇太后轻抿口茶,长长指甲上绘的枝头红梅,傲然盛放。 端若华捧了茶杯在手,淡然说道,“苏将军骁勇善战,又谋略超群,此役有他的功劳,不过宁家亦是功不可没,当日黑虎军支援时,留下了研制出的蒺藜火球、火箭等武器,杀伤力极大,在劝降禁卫军时,起了不可抹灭的作用,亦是大大助了虎豹骑一臂之力”, “哦?宁家竟出了如此人才,哀家可是并未听闻,宁家既然立下如此大功,他日平息战乱,若华便犒赏下宁家及黑虎军一众将士”,太皇太后脸上倒有异色,宁家如今愈发受到器重,她不得不提点端若华几句。 “儿臣心中有数,宁家作为周朝的镇北防线,必是要为皇家拉拢的”,端若华颔首应道,眉眼间早是心中有数。 “若华腹有经纶,胸有谋略,哀家年迈,身躯残破,自是不应多言了”,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威严的眉眼间,却是闪过了丝不悦,如今大权旁落端若华之手,连她的话都可以不在意了。 “母后此言可是折煞儿臣,母后句句皆是良言,儿臣心中皆是铭记在心”,端若华不动声色,却是安抚起太皇太后来,她向来看人透彻,轻易能猜中旁人的心思。 纵是端若华疏淡待人,与母后间情意仍是颇深,只是不知何时起,母后竟对自己有了不满和埋怨,她抬手亲自替太皇太后满了茶,素手递过一块她最爱吃的糕点,这才让太皇太后神情和缓下来,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地说道, “哀家只有一句话,他日若是擒了四皇子,毕竟是便留他一命,驱逐塞北便罢了,毕竟也是皇上血脉之亲的叔父”, “谨遵母后旨意”,端若华淡然开了口,语气恭敬,面色无波。 “你这孩子,心里约有些不快时,便愈发有礼有节了,别以为哀家老眼昏花,便看不出来了”,太皇太皇说道,言语里有了埋怨。 “儿臣并未在母后身上见到岁月的痕迹,母后容颜永驻”,端若华语气清冷,淡然清雅,言语却是在哄着她,果然太皇太后轻哼一声,脸上才有了笑意,嗔到,“就这巧言令色,倒是没变的”,片刻后,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意问道, “哀家听人说,乾德宫乱那日,你带了一人回凤栖宫?” 话音刚落,端若华的眸子里的震惊,一闪而过,片刻恢复了清冷淡泊,若不是熟悉她的人,绝对看不出来,可却恰好落入了凝视着她的太皇太后的眼中,令得她的神色又阴沉了下来。 “是儿臣当日在养心宫静养时,流落在外的宫女,随着虎豹骑来宫中。为了救儿臣,受了些伤,便带回了宫中休养”,端若华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好似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不值得提起。 “当日,皇上大闹凤栖宫那夜,哀家顾虑你当时受惊过度,后来心神混乱,便再没过问此事,你可有话,想与哀家说说?”,太皇太后抚了抚长长的指甲,威厉的眉眼却并未看她,只是望着远处,语气有些黯然, “景文帝已薨,儿臣无话可讲”,端若华垂下头,怔怔望着放在身前的双手,那些过往她不愿再提起,人已死,过往的恩怨情愁都埋进了皇陵,不过堆作白骨,一捧黄土。 太皇太后抚着翡翠扳指,抿了口茶,半响,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若华身为太后,朝前辅佐新皇,朝后治理六宫”,“所言、所行、所为,皆是要落入众人的眼中,受到史书的记载评价”, “这一点,你该是很明白”,太皇太后收回凝视远处的眼神,直直望着她,开口说道,令得端若华一时有些恍惚和不安。 太皇太后似是知道了什么,她缩回双手,掩在宽大的袍袖下,紧紧蜷缩着,张开,又握紧,片刻后才语气平静,说道,“儿臣定当竭力辅佐新皇,治理六宫,不负母后所望”, 你确实负了哀家对你的期望啊,你好生糊涂啊,若华,太皇太后心中一时激荡,心中失望不已,茶杯重重地放下,脸上阴沉,说道, “哀家打算迁去承弘宫,你既身为太后,应是以坤宁宫而居,择日便迁过来罢,宫女也别带了,服侍哀家的人,都是稳妥周全的人,他日在你身边,亦是能助一臂之力”,似是随意的话语,语气却是强硬的不容抗拒。 从她入宫为后,贬黜冷宫,重得恩宠,如今贵为太后,看着她,太皇太后恍惚便记得当初自己入宫的模样,心中终究是不忍的。 端若华,哀家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别辜负了哀家对你的厚爱,别辜负了你身为太后的权责,别辜负了新皇和大周百姓对你的期望。 “儿臣惯了凤栖宫,不愿离去”,端若华几乎未带考虑的,便一口回绝了,眸子里却是异于寻常的坚毅。 太皇太后轻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涵义悠远。 作者有话要说: ☆、坦白 沐霞宫,早已人去楼空,挂着白幔,空寂无人,本来太皇太后的旨意,是让沐霞宫的宫女、太监,一并殉葬,陪了贵妃去,入得黄泉下,亦能侍奉贵妃,但端若华劝解一番,殉葬过于残忍,不若以纸扎人替代,太皇太后遂依了她。 凤栖宫,金檐琉璃瓦,在阳光折射下熠熠发光,檐顶上站了一袭青衣,怔怔地望着沐霞宫方向,原本清淡白皙的脸上,眸子里闪着痛苦的神色,风吹起的青衫袍角翻卷扑打,就这么站立着,良久良久,久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金乌渐落到宫墙下,直到天边剩了最后一抹残霞,尽头是被吞没的如墨夜幕,那青衣方才转身,垂眼下,那檐前一抹月白身影,似亘古般久远、孤寂,痛进了她的心里。 青笙落下屋檐,直直坠向地面,足尖一点,缓了几分劲,往前跃了几步,双手背负,青衣翻卷,站定在端若华面前,见她只是怔怔站在那里,凝望着自己,眼眸柔情缱绻,青笙紧紧拥住她,双手箍得她生疼,可她却不吭一声,只是抬起双手,回抱住她。 “青竹去了,沐儿去了,你说我自私也好,你说我软弱也好,我不想再失去你了,这世间,我只得你一人了”,青笙的嗓音有些低哑,透着彻骨的悲恸和不安,端若华埋首在她颈窝中,冰凉的泪水,流淌下来,她抬手轻拍着青笙的后背,柔情又坚毅地说道,“得君顾,不负相思,天不老,此情难绝”。 本来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她另择一宫,身为太后的端若华应移居到坤宁宫,凤栖宫将来留给新皇的皇后。 端若华拒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因着她与青笙的关系,平日里除了云倾外,任何人是不得进入寝宫的。 “早些歇息罢”,青笙站在寝宫外,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便欲转身离去,端若华望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只是握紧她的手,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眼中透着不舍她离去, “给我些时间”,青笙眸子闪动,手覆上她紧握的手背,轻拍了下,抽回了手,转身走了。 “青笙,我知你心伤,可她的心,比你伤得更重”,走出寝宫时,见得守候在一侧的云倾,她淡淡开口道,令青笙的身形一顿,缓缓向她行了礼,却是不言不语, “我说过,你若是再伤她,我必取你命”,云倾掩在袍袖下的手心紧握,言语中带了几分威胁,“青笙知道了”,青笙淡淡说道,抬步往外走去。 两人在凤栖宫中的日子,相互依赖,却又似隔着什么,却又不愿再去捅破这张窗户纸,就似两个刺猬,隔得远了,贪恋对方的温暖,近了,却又伤着对方,彼此都守着那份距离。 深夜,火烛下,端若华坐在桌前看着奏折,她总是会事先看一遍所有的奏折,挑出重要的,再批注上见解,再遣人呈给新皇,青笙坐在一侧,眼神发愣,偶尔神情恍惚,偶尔又直直地看着她,神色不变,眸子里却似惊涛汹涌。待得烛火噼里啪啦的燃尽,青笙取过她手中的奏折,轻轻说道,“看了一夜了,早些歇息罢,别累坏了身子”,端若华才抬起头来,双目定定地望着她,冰凉的双手滑入她的掌心,沉吟片刻,才说道, “当日,你被宁..贵妃带到沐霞宫后,并非如她所说的,只有打骂折磨,你..”,青笙眸子一闪,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我全都记起来了..”,端若华似是有些震惊,清淡的容颜,闪过一丝不安,她微微有些颤抖,“那你..是否怨我,恨我..”, 青笙摇摇头,语气悠然,“经历了这一切,我如何不懂你的心意,守在你身边,便是我的心意”。 终于不再隐藏,终于不再担忧不安,端若华似是终于松了口气,似是终于能够拥有青笙了,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只是说道,“我愿用尽一切,再不让你离开,普天之下,再无人能分开我们”, 她最自傲的尊严,被扔在地上,原来就算她凌驾一切权力,在情字前,仍是卑微到了尘埃。 青笙神色动容,她何德何能,能被宁子沐以生命保护,能被端若华如此深深爱着。从青竹、宁子沐的事后,即使冒着会失去她的可能,端若华仍是坦诚以待,从不隐瞒半点,青笙拉过她,坐在桌前,缓缓开口道, “你记不记得,养心宫一别时,我说过,若是再见面,我会告知你,我所有的一切”,见得她微微颔首,青笙沉吟片刻,却不知一时从何说起,这样的话语实在太过惊世骇俗,难以接受,她艰难地开口道, “我要说的一切,你别害怕,其实我不是青笙,我叫古青尘,我..来自另外的时空,附在了青笙的身上..”,青笙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果然见得她脸色煞白,双手冰凉,便不敢再往下说,只等她慢慢平缓,端若华猛然抽回手,眼底闪过不可置信,她的手微微发颤,她的声音冰凉,“是何时..何时..附体的..”, 青笙见得她此番举动,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青笙在长宁宫被宁子沐鞭笞时,便是已去了,别怕,爱上的你是我,你爱上的人一直都是我”,青笙有些心疼,握过她冰凉的手,捧在掌心,轻轻说道,“曾经,我憎恨老天,为何将我留在这里,像一抹游魂飘荡,孤独无依,可我现在感激他,感激他让我遇到了你,遇到了沐儿,让我或悲或喜,赋予了我鲜活的生命和可贵的感情”。 端若华认真地打量着她,似是第一次见到她般,打量着她,每一分每一寸,从她的眉眼、鼻尖、嘴唇,再到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里面倒映出了她的容颜,怪不得伤愈后的她,有着那么放肆的眼光,那么多违背常理的论调,幸好,幸好。 端若华抬手抚过她的眉眼,喃喃自语,“真的吗?你不属于这里,那你会再离开么?”,青笙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摇摇头,“只要你要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是我活在这世上的理由”,端若华拥住她,热泪盈眶,“不管你是谁,来自何处,我只要你..”, 青笙感动不已,即使在古代,众人深信鬼神怪力之说,但借尸附魂之事,仍是惊骇,纵是她自己亦是难以置信,而端若华就这么坦然地接受。她第一句问得不是她是谁,来自何处,有何意图,却是何时,何时,她只想确定当初心仪的人是她,从未变过。如此深情、如此信任,怎能不让人感动,怎能不让人沉沦。 “只要你要我,我绝不弃你而去...”,青笙紧紧拥住她,似乎想把她嵌入身体般,此刻却失了平日里的淡然,似是个莽撞又冲动的小孩般,死死搂住端若华。她的秘密隐藏了这么久,从来不敢与人讲,生怕别人以奇异的眼光看她,生怕别人以为她是疯子,她费尽心力融入到这个时空,可她也会不安,也会孤独,也会想要有人能够懂她,接受她。 “我好怕你会害怕,会嫌弃我,会离我而去,这样的事,如此惊世骇俗”,青笙埋在她的颈窝,两行清泪滑落下来,凉凉的,端若华抚着她的脸,淡淡说道,“本太后不顾世俗伦常地钟情一个宫女,本就惊世骇俗,还有何所惧的?”,青笙噗嗤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悲喜变幻,可是狼狈不堪,哪有半点淡然样子,有些赧然地说道,“大冰山也会讲笑话?” “大冰山还会做很多事呢?”,端若华抬起食指抹着她脸颊上的泪水,放入唇中,轻吮了下,接着嘴唇俯下,点点地吮着青笙脸上的泪水。 青笙却是握过她的双肩,将她搂入怀中,却不再动作,端若华眸子黯淡,只能静静地倚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朝政 日子就这么天天过去,虽则端若华为辅政太后,但新皇年幼,朝政之事皆是经由她手,夜里忙于审阅奏折递呈新皇、白日上朝与百官议事,新皇未立后,后宫之事,仍是她在协理,是以愈发忙碌,而能与青笙相处的时日少了许多。 可是只要每次端若华回到凤栖宫内,便能见到那修长的青色身影,倚在门口,青丝飘拂,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在守着她回来,纵是再疲累的情绪,也在这笑容里消融殆尽。 可端若华知道,青笙并不快乐,她的眉眼间总是缠绕着丝丝愁绪,她知道青笙向往外界的自由,无拘无束,她相信青笙能如蛟龙入海般大有所为,她明白青笙不愿留在时刻提醒着她,宁子沐已逝的宫中。可她舍不下青笙,青笙亦不会离她而去。 端若华看着奏折,轻叹口气,“怎么了,又有烦心事,最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人都瘦了”,青笙走到她身侧,指腹轻轻摁压着她的额头,“南方山洪肆虐,各城皆是大兴水利,张口便问朝廷要银两,这其中绝不乏中饱私囊之事,可这赈灾之银,不可不给,只怕是空了银库,却肥了地方官员,没给百姓谋利”,端若华缓缓说道,微蹙的眉头在青笙轻柔的按压中,渐渐舒展开来。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青笙淡淡说道,指腹轻柔地按着头上的穴位,令得端若华舒服地微眯着眼,挺直的腰,也放缓了些,斜斜靠在梨花椅上,丹唇轻启,“青笙,可有良策?” “修路建桥也好,维修堤坝也好,自是不能凭空报个数,但凡地方要求赈灾银两,需得列个名册,若是建桥,需得多少人,多少时日,建桥所需的几石沙子,几石转头,条目详细而分明,彼时,再由朝廷特派专员,去各地方取物价数,各条目的价钱。两条线,互不依赖,如此户部可计。放银,不可一次发放完毕,分得几次,视进度将所花费用与预算作比,若是超了,需得上报理由,否则银两暂停发放”,青笙缓缓说道,眉眼间清朗无比。 “如此法子,果真大善。必能减少中饱私囊之事”,端若华肯定地点点头,坐起身子,抬笔在奏折上疾书着,这法子思虑周全,又能避免上下串通,只有朝廷能掌握如实的消息。 端若华放下笔,握住她的手,感慨地说道,“我啊,总觉得委屈了你,浪费了你的才华。你总说,爱人若爱其身,人皆平等。君臣、父子、兄弟都要在平等基础上相互友爱,强执弱、富侮贫、贵傲贱,是因天下人不相亲所致。 君治天下,当以法制与仁德相宜,完善的法制,让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仁德相宜,天之厚众生。条条见解,独特而犀利,这些日子,倒是助我解决不少难题,行了良策,我许你朝廷为官,为天下尽份力罢”, “你知我心性淡泊,无心朝野,我守着你便够了”,青笙拍拍她的手,不以为然地淡然地笑着。端若华倚在她身侧,望着案上成堆的奏折, “你说,在你的世界,两个女人亦是可以有婚约的,如寻常男女般抚育子女,白首偕老”,端若华转头问道,脸上皆是疑惑,青笙口中的世界对她而言,是超越想象之外的,可她仍是好奇不已。 “在我的世界里,有一个小国家叫做冰岛,在极北之地,国家的掌权人是名女子,她全力推动了相同性别可以成婚的法令,就在颁布的同一天,她与另一名女子完婚,成为这个国家首对完婚的伴侣,她立下的誓言是,我会让你在这个国家合法拥有站在我身边的权利”, “她们笃信终有一天,不再躲藏掩饰,而是坦然接受天下的祝愿”,青笙轻轻说道,嘴角不由扬了笑容。 端若华听得入神,她生性淡泊,与青笙的情动、相守,都是安然处之,对她而言,世间本没有是非对错,阴阳颠倒,一切只在于心。只是这番话听来,此人倒令她钦佩,不仅是安于相守,更是要昭告天下,给她站在自己身侧的名分。 “你会怪我,无法给你名分么?”,端若华抚着她的眉眼,有些自责地说道,她二人在凤栖宫过从亲密,并非没有闲言碎语,只是凤栖宫皆是心腹之人,慑于辅政太后的凤威,谁人又敢多说一句,可并不意味着,那些人会轻易放过青笙,想来难听的话,她应是听了不少。 “只要在你身边足矣”,青笙淡淡说道,也不在意,她何苦又要让端若华去做被天下斥责的事。 “给我些时间,我会许你在我身边的名分”,端若华双眸坚毅,若有所思,在古代,两个女子相恋已是不容于世,更何况是太后的身份,前方困难重重。 “什么?石中玉,你给哀家说清楚”,太皇太后仓皇间手中彩瓷碗落地,啪地一声碎成数块,“今日朝堂上,太后提出设女官,女子亦可考科举、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石中玉跪在地上说道,“太后还说了什么?”, “太后说女子才德不输男子,应与男子般,有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但朝中元老皆是反对,说是违背了周朝历来的祖训,女子不可为官,恐秽乱朝廷。 太后颇有些一意孤行,皇上开口解围,此事暂且缓缓,但微臣看太后数日前,先后提出扩大书馆、增设学士,女子可读书、可为官,听说,太后还给个宫女封了谏言行,可行谏,可策言,辅太后执掌凤印”, “她这是要乱了祖制啊!”,太皇太后死死捏着椅背,厉声喝道。 “石中玉,太后现在凤栖宫侍卫如何?亲信多少,你替哀家调查清楚,再暗中调派亲信到坤宁宫待命,哀家绝不让周朝史书上留下这些污点!”,太皇太后轻闭上双眼,宽大袖袍中的手掌拽得紧紧的,哀家是太皇太后,哀家绝不能让周朝在千万年后受到诟病和唾骂,若华,你非要逼哀家到这等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尽量在今年完结,农历啊 ☆、夜袭 凤栖宫 案桌上奏折成山,端若华在烛火下,白皙的指节握着笔杆,写上几笔,停顿思索番,落笔不止,夜已深沉,四周宁寂无声,偶尔传来蛐蛐儿的几声叫唤。端若华把毛笔置于笔架,抬手揉了揉额头,靠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小憩,这几日,南方山洪肆虐,赈洪灾平定难民,忙得她常常通宵不眠。 轻轻的脚步声走来,青笙从旁取过件外裳披在她肩上,替她收拾着桌上的奏折和笔墨纸砚,收拾完毕,方把她的手搭在脖子上,一把抱在怀里,往里间走去,端若华从她来时,便醒了,只是微闭着眼睛,也不言语,任得自己躺在她怀里,被清冽的草香包围着,令人舒缓安心。 青笙把她放在床上,除了鞋袜,盖上被子,正要离开,手却忽然被拉住,回头一看,端若华睁开眼睛,那漆黑的眸子,闪烁了几下,只是定定看着她,青笙坐在床沿,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捂了会,低着头说,“这些日子,你也累了,早些歇息罢”,她把端若华的手放回被子里,作势要抽回手,端若华拽住她,也不言语,只是定定看着她,把她拽得生疼的,不愿松手。 一直低着头的青笙,抬起眼,望进她的眸子里,里面那个细眼薄唇的人,里面那个眉眼淡泊的人,深深映在她如墨的眸子里。“已经三个月了,我好想你..”,端若华手心有点冰凉,那个在文武百官前,在百万黎民前,镇定淡然的太后,此刻声音居然有些轻颤。 青笙没有言语,静寂的眸子里有些闪躲,她清了清下喉咙,却说不出话,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哽的眼眶泛红,只是定定看着端若华,沉默不语,直到看见她勉强笑了下,松开了手,语气微凉的说着,“我累了,回去罢..”,她转过身面向墙侧,背对青笙,身体微蜷着。 那瘦削而孤寂的背影,让青笙心里揪了下,她低着头,除了鞋袜,和衣上了床榻,把她搂在怀里,握住她冰凉的手,感受捂在掌心里回暖着,低头轻说了句,“睡罢,这几日你都没怎么休息好”,端若华窝在她怀里,微凉的眸子,水浸浸的,眨了眨,闭上了眼,睫毛上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青笙睁着眼,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虚空,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闭上双眼,揽过了端若华。 忽然,头顶的屋檐上响起几声细碎的声音,青笙微闭的双眼,猛然一睁,她利落地翻身下床,猫着腰,躲在床侧,蓄势待发,端若华亦是惊醒了,散着青丝,披了衣裳,眼里惊异,青笙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噤声,躲在自己身后。 几片瓦片碎裂后跌落,屋顶上破瓦而入的一个黑影,手中长剑带着深然的寒意,就着落下的清朗姣洁的月色,看到了躲在床侧的青笙,剑尖直指她眉心,毫不留情的袭来,意在取她性命。 青笙脸上淡然,冷哼一声,把端若华护在身后,随手一拍,腰中的木剑落入手中,宫中不许佩剑,所以她将凤吟剑放了起来,随身佩了木剑。 她浑身真气流转,手中劲气贯入剑尖,格挡开黑衣人的攻击,见得此人身形瘦小,应是女子,露出的双眼,浑浊却凶戾,眼尾皱纹颇深,应是有些年纪,“是你?”,端若华一声惊呼,黑衣人身形一顿,却没开口,只是手中剑势攻去更为犀利,招招攻向青笙的要害,可此时青笙,早已非昨日,手中木剑生风,灵活如蛇形蜿蜒,缠绕而上,处处透着危机,两人势均力敌,一时竟僵持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屡次行刺,养心宫、凤栖宫,你都能闯入,想必是宫中之人!当真胆大包天!”,端若华在旁冷冷呵斥道,她已认出此人便是当日在养心宫刺杀青笙之人。 那人冷哼,语气显然是女子,攻势却更加凌厉,青笙与她交战,一边淡然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留机会到下一次了”, 手中木剑如游龙,寻找她的破绽,青色身影如风如影,封死了她的所有退路,黑衣人一时急于求成,反而漏了破绽,青笙顺势而上,木剑点在她的手腕处,击落了她手中剑,再架到她的脖子上,看似儿戏的木剑,却带着浓浓杀意,令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不甘的垂下了手中剑。 青笙上前,一把扯下她脸上的黑巾,一张熟悉的稍上了年纪的脸便露了出来,脸上微微有些惊讶和难堪,似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败在这青笙手上,当初养心宫,若不是端若华以死相救,她早已杀了此人。 “凝秋?”,端若华眸子里闪过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凝秋冷眼望着端若华和青笙,良久,方说道,“大胆,还不把我放了..”,青笙眼里冷了几分,把剑尖往她脖子压了下去,贯入的内力充盈在木剑锋边,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渗出的鲜血如珠子,“放了她,青笙”,端若华压抑下眼底里的震惊,恢复了清冷的样子,开口说道,青笙点头,放下了木剑,防备的看着。 “凝秋,为何要如此?是母后的旨意么?”,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端若华仍是不敢置信地问道,“让她和你说罢,应该是时候了..”,即时受制于人,凝秋脸上仍是镇定自若地说道,嘴里吹出声尖啸,响彻在静寂的凤栖宫的夜色里。 不出所料,门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和兵器声,“何人,敢擅闯凤栖宫!”,宫内外的侍卫早已拿下,云倾从远处踏过屋檐,疾跃而来,伴随着问话声,她拔剑而出,与侍卫纠缠起来,毕竟寡不敌众,她又不愿弃端若华而去,片刻后,兵戎在身的侍卫包围了凤栖宫。 几个侍卫手中长刀押着云倾进来,见得她鬓发散落,衣衫凌乱,数把长刀架在脖上,身后,缓缓走入的人,正是太皇太后,一身明黄祥龙凤舞袍褂,高高的发髻上,镶着三层东珠和红珊瑚,眉眼间,竟是威严尊贵,令人不敢直视,她凌厉的眼睛见得凝秋的样子,又更是冷厉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别离 “母后..这是作何?”,端若华站了出来,挺直腰背,定定地看向太皇太后,眉眼间,没有半分退让,她是辅政太后,朝前朝后之事,皆是由她做主,如今,太皇太后竟敢私自调兵,兵戎相对。她气势不弱,可手却微微颤抖着,太皇太后的心肠她清楚,狠绝果断,她必是知悉了什么,如今率兵围宫,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都退下去!”,太皇太后把侍卫们都喝退,才转头对着端若华,语气放缓地说道,“若华...及早抽身罢,哀家叫侍卫退下,便是给你一条路,只要杀了此人,你便仍是周朝的辅政太后,光耀门楣,流芳后世,为千秋万代所景仰”,太皇太后恨其不争,语气惆怅,却带着异常的坚定, “母后,当初为何派凝秋在养心宫行刺?”,端若华缓缓开口问道,语气淡然,看不出半点情绪,可知她至深的太皇太后心里明白,端若华已动了怒意。 “若华,你当真糊涂,你真以为哀家呆在坤宁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么?皇帝夜闯凤栖宫,你之后失魂落魄,形容枯槁,难道哀家便不知你就是为了那个宫女。那日,你神色紧张,向哀家请求与养心宫调养身子,哀家命人一查,便知那宫女也出了宫,你竟为了她,癫狂至此!哀家只恨当日没有一剑杀了她,才落得如今场面,你贵为辅政太后,却与一宫女有了私情,讳乱宫闱,你叫天下如何看,叫史官如何看,难道让我周朝留下个如此污点”,太皇太后言辞犀利,脸上怒意滔天,脱口呵斥道, 端若华身形发颤,脸色苍白,她丞相世家的出身,当面对如此难听的责难,不免情绪有了波动,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青笙有些心疼地挡在端若华前面,握过她的紧拽的手,使劲掰开她的掌心,与她十指交扣,开口冷淡的说着,“我管你们怎么看,若华,这太后不作也罢”,“放肆!”,凝秋有些怒意的冷喝道,拾起剑,便挡在青笙身前,眼里冷冽如冰,她不甘心方才一时疏忽的输给了青笙。 “凭你们,也想拦住我!”,青笙冷哼道,眼神漠然的看着太皇太后,自宁子沐死后,她本是淡漠的性情开始变得有些冷冽,充满了杀意与漠然,不把任何人再放在眼里。 凝秋勃然大怒,手中长剑刺出,往她脖子攻去,青笙右手持剑,与凝秋缠斗起来,她左手拉过端若华,说道,“若华,跟我走..”,端若华却是动也不动,青笙转头望着她,眼神里竟是焦急,她担忧端若华仍是不愿离开皇宫。 端若华定定望着她,这一眼便好似看到了红颜白发,看到了地老天荒,看的繁花落尽,万物瞬灭,看的人肝肠寸断,悲苦孤寂,即使多年后,青笙每次回想起来,都是不免的心酸。 青笙脸色变了,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只是右手与凝秋缠斗着,左手固执的拉着她,直到二人距离拉远,两手拉的笔直,只有手指勉强相握着,端若华甩开了她的手,清冷的脸上,眼眶泛红,语气悲戚,“带着我,你哪儿也走不了...”,端若华勉强笑着,“走罢,青笙,去宫外,过你想要的生活”,她心里清楚,带着自己,青笙根本无法脱身,只怕最后只有送命的下场。如果两个人注定不能厮守在一起,她愿意放她离去,留下自己在原地。她到了宫外,会有自己的天地翱翔,而自己在宫中会想着她,念着她,那就够了,这是宿命,委身宫廷的宿命。 青笙神色大变,停了打斗,垂下手中木剑,任的凝秋将剑架在脖子上,朝着她惨然一笑,“我绝不,弃你而去..”,她看见端若华眼里的绝望,青笙要的不是她自以为是的成全。同生共死,四个字看似简单,要做却很难,宁子沐的逝去,她割舍不了端若华,不能随她而去,可如今连端若华都要弃她而去,不能相守,生死如何置之。 太皇太后见得二人如此深情,神色动容,有些不忍,却是强自按捺,她必须为周朝子民着想,身在皇宫,人在高位,许多事情,由不得人。端若华的眸子冰冷彻骨,指尖冰凉的发麻,她转身取过桌上的小刀,抵在颈间,直直盯着太皇太后,一字一句说道,“请母后放过她,放她出宫”, “你知道哀家最不喜受人胁迫”,太皇太后定定望着她,神色不变,端若华一用力,刀尖便划破了白皙细嫩的肌肤,鲜血如珠,渗出来,慢慢汇聚在一起,沿着脖颈流着,滴滴落在象征着权势的明黄凤袍之上,染出了朵朵血花,以血为誓,无声反抗。 端若华知太皇太后不会善罢甘休,她取下头上发簪,青丝如瀑落下,手中握住一缕发丝,用刀割了下来,扔在地上,神色惨然,虽面向太皇太后,双眼却是死死地盯着青笙,一字一句说道,“儿臣在此削发立誓,此生永不出皇宫,永不再见顾青笙!”, “若华...你怎么可以,怎可以..”,青笙眼眶泛红,额头青筋爆现,冷淡的脸上撕破了一丝怒意,她双手握拳,却忽的像戳破的气球,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再无力下去,她冲着端若华惨然一笑,双眼紧闭,便把脖子往凝秋的剑上送去, “住手!”,太皇太后和端若华同时喊道,凝秋反映算快,后撤了剑刃,一掌推开青笙,将她击倒在地, “青笙,青笙,你答应我,活下去,让我此生存个念想”,端若华早已红了双眼,清泪如断线珠子,坠落着,青笙颓然倒在地上,笑容惨淡,口中喃喃自语,“沐儿也是,你也是,你们都弃我而去,却要我活下去,如此活着,有何用?”, “青笙,青笙,活下去”,端若华苦苦哀求着,拽着刀的手,捏的指节发白,清冷的脸上只剩下了悲楚和不舍,昔日高贵清冷的太后,如今发鬓凌乱的弯着腰,手中小刀抵着脖子,脸上满是泪迹,狼狈不堪,似个被遗弃的孩子。“够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太皇太后的脸上难看的紧,眉头紧蹙,挥起一掌在她脸上,拍落了她手中的小刀,气息不平的说道, “凝秋,带她出宫罢..哀家会派人守在此处,一旦她有什么乱子,太后还在哀家手中”,太皇太后看了青笙一眼,语带威胁,青笙无力的瘫倒在地,只是怔怔望着端若华,眼里的泪流的无声,她张张嘴,说不出话来,眼睛一闭,泪水决堤。凝秋拖着青笙离开,待得她二人消失,太皇太后转头对端若华说道, “若华,记住你的誓言,今生便忘了此人,安心做你的太后,否则,无论此人天涯海角,哀家亦要取了她的命”,太皇太后见得端若华的惨烈模样,神情恍惚,口中说出的,却是狠绝的话语,身为皇家人,从来心肠都是硬的,地位越高,经历的越多,便越是冷酷无情。 凝秋领了几个人,封了青笙穴道,扭着她往宫外走去,青笙神情恍惚,走到马厩前,传来了火麟的嘶鸣,青笙停下脚步,目光呆滞地盯着火麟,泪水夺眶而出,凝秋见过她曾在马厩守着这匹马,知她与此马感情颇深,细微地叹了气,走去马厩,把火麟给了她。青笙抚着火麟,鼻尖一酸,再也止不住的泪如泉涌。 高大的朱漆大门缓缓关闭,将她一世的爱恋,关在了宫墙之内,从此,天各一方。 青笙翻身骑上火麟,低着头,眼角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神色悲戚,又惨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老天爷,你可真是心狠… 天下之大,并无我一处容身之所。可笑,可笑。 苍茫大地上,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落下的金乌,映照在马背的青色身影,萧瑟、孤寂。 年少做梦,不知轻重,情根随心种 醒时卿卿,梦中我我,抱谁入怀中 一种相思,两段苦恋,终是皆辜负 梦中不觉,醒后归去,破碎成虚空 尘世渺渺,天意茫茫,把你我分开 断肠点点,风雨连连,余生不相见 何日再见,何地再饮,无人可共醉 无份有缘,回忆片片,生命总苦短 年月深渊,明月远远,想象你幽怨 执子之手,却又分开,留在世终老 此生离别,来世再逢,盼有故人来 彼时而遇,相隔万年,只恨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完... ☆、吴泽 一年以后 吴泽镇,位于吴泽山中的一处偏僻小镇,群山围绕,因山中遍是桃林,吴泽镇以产桃而为生,小镇里民风淳朴,鲜有外人而来,耕种归来的农夫们,沿着田间小路,扛着锄头,唱着悠然的歌声而归,家中的妻子早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小孩围膝而绕,欢声笑语,纵然日子贫苦,一家人相守着,却是简单自在。富有富忧,穷有穷乐,人心,不过知足二字。心境的不同,日子过得也是各有不同。 在临街旁的一处民宅里,青瓦白墙,红木门窗紧闭着,门外堆着些酒坛子,木门上结了些蜘蛛网,想是屋里主人不常出门,荒凉至此。 屋里光线昏暗,隐隐的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到了地上,与门外相同,屋内亦四处摆放着酒坛,寂静的空气中响着隐隐均匀的呼吸声。堆成小山的酒坛缝中露出一片青色衣角,忽然酒坛松动了下,一个身影挣扎着从酒坛堆中爬了起来,脚底踩着个酒坛,不留神摔倒在地,她撑着手用力地揉了揉额头,白皙的小脸,细长的眼睛,带着宿醉的酒意,薄唇紧抿成条线,似是滋味极不好受。 她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子,手里还提溜着一坛酒,往里看了看,剩了些残酒,仰起头灌入口中,随意扔在一旁,又踢开了挡在身前的酒坛,坛子咕噜咕噜地滚去了一侧。 她呆坐在床前,发了好一会愣,整了下衣领,低头嗅嗅衣裳,满身浓烈的酒味,只得出门从缸里拎了桶凉水,回到房中,冲洗一番,洗了把脸,才渐渐散去了浓浓的酒意,换了身还算干净的衣裳,头发披散在肩,也懒得梳理。 青笙伸了个懒腰,在厨房忙了一会儿,算好时辰后,支起窗户,外面便是街道。从里面往外支出架子,摆满了各种竹制的小玩意儿,伸出的一支竹竿上,停了许多竹制的五彩的蜻蜓,以嘴为支点,通过双翅和身体的重心协调,便能以一个支点,停留在竹竿上,身形翩动,似是活了起来般,翻飞着五颜六色的蜻蜓。 青笙取出个铁棍,敲了敲手中的铜铃,便发出了叮叮的声音,街上的孩童听之,知道是那个十日方开门做一回生意的怪人开铺了,便打闹着跑了过来,手里拽着家里给的零花钱。青笙从厨房取出做好的两炉炭烤焦糖布丁,浓郁诱人的香气,便铺天盖地的袭过整条大街。 孩童们眼睛发光,砸吧着嘴,倒是规规矩矩的排着队,依次往碗中放上两文钱,取一个布丁,井然有序,装钱的碗后放了一块木板,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概两文,不得还价。不一会儿,两炉布丁便售罄,小玩意儿也卖了好些,碗里的铜板渐渐多了起来,铺主却撑着头,自顾的在摊前打着瞌睡,“喂..”,一声怯怯的声音,打断了铺主的好眠,她有些不耐地说道,“一概两文,放在碗里,自己拿”, “可是..我只有一文..”,低柔而羞怯的声音说道,青笙只得睁开眼,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女童,掌心中摊着一文,双眼直直盯着竹上的一只蜻蜓。青笙取下来,递给她,嘴角有了笑意,“拿去罢”,小女孩嘴角荡起酒窝,将一文钱放入碗里,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忽的,一只涂着蔻丹的手伸向一物,“大姐,那是本店的招财猫,恕不出售”,青笙懒懒说道,宿醉的双眼,仍是迷蒙的微眯着,“你的牌子上写着一概两文,没写恕不出售”,一个女人的大嗓门吼道,大声地让青笙捂住了耳朵,挥挥手,懒得跟她争吵,嘟囔着,“拿去拿去,别打扰我睡觉”。 那女人才算罢休,探手在她碗里抓了一把铜钱,嘴里说道,“当是交这个月租子了,还有我给你洗衣服、打扫房子的工钱”,青笙睁大眼,抢回碗,一看只剩十几个铜板,口里恼怒的说着,“我可没让你帮我做这些!”。 那女子一身大红衣裳,头上簪满了粉红的纱花,还算耐看的脸上,透着小百姓的市侩气息,双手叉腰,指着青笙,破口骂道,“就你那屋子,我不帮你收拾,还不乱得跟狗窝样,真不知你怎么能呆的下去。成日就知道喝酒,喝酒,十日才开一次店,若是上进些,倒还能去我家提亲,偏生这般懒,我爹娘根本不会同意让我入你顾家的门,真是没用!”。 青笙苦笑着,你家就是求我,我还不愿去呢。她缩回身子,把支架一收,砰地关了窗,把那女子关在窗外,那女子气得用手狠狠拍了拍窗户,见得没有搭理她,才骂咧了几句后离去。 青笙把铜板从碗里倒到手心里,低头数了数,只剩下十五个了,十个留着吃饭,剩下五个在手里颠了颠,拎着两个酒壶,牵着火麟,往外走去。 陈家酒舖,铺子虽小,凭着祖传的酿酒手艺,日子倒也过得下去,青笙递给老板五个铜板,淡淡说道,“陈大哥,打两壶酒,只有五个铜板,赊上一壶的酒钱,过几日再还可好?”,陈老板倒是憨厚,随口应了,看着她宿醉后有些苍白的脸色,一边往酒壶里打酒,一边劝道,“你呀,就少喝点吧,这三天两头烂醉如泥的,伤身体啊”,青笙笑了笑,也不说话,拱手道了谢,取过酒壶便走。 酒铺门帘猛地掀开,那陈大嫂听得青笙又赊欠酒钱,赶紧走了出来,扯开嗓子吼道,“陈福,你怎么又赊酒给那酒鬼,一月开店不足三次,日日买醉,又穷又懒,真不知活着干什么,活该打一辈子光棍,落魄户”,陈老板脸上有些难看,低声喝道,“好了,别骂了,也是个可怜人!”,陈大嫂声音更尖刺了,“怎么了?就是个穷懒鬼,我告诉你,陈福,要不是你娶了我,有老娘帮着你打理酒铺,你也别想像现在,过上这好日子”,陈老板不再言语,知她虽然嘴上狠毒,做事倒是爽快麻利,也不反驳,闷声做事。 作者有话要说: ☆、马贼 青笙从包袱里取了麦麸饼,给火麟喂了,翻身上了马,身形随着火麟的行走,东倒西歪,只是往嘴里倒着酒,再不说话,火麟识途地往山中走去,青笙骑在马上,酒壶往口中灌着,微闭着双眼,眉头微蹙。 甫进山中,远远听见一些急促的马蹄声,吴泽山乃南北要道必经之地,毗邻官道和行商要道,紧接着,便是马蹄声、脚步声,刀剑相击声,女子尖叫声,隐隐有人大喊,“马贼!”。早听闻,吴泽山中有马贼,时常洗劫官道,抢劫货物,只是这一年多,在吴泽镇,青笙却从未遇过,大抵马贼都把主意打到了来往的商队身上,对一穷二白的小镇居民倒是没有在意。 火麟停留在原地,打着喷鼻,不再往前,似是在等待青笙的指令,青笙看了看手中的酒壶,迟疑片刻,却不曾料到,那马蹄声直直朝着青笙而来,马蹄声凌乱,带着些男人猖狂的笑声和女子的惊叫连连的呼救声。 一行人马,疾驰到青笙面前,停了下来,青笙这才微微睁开双眼,醉意朦胧,似有似无的打量眼光盘旋在众人身上。为首之人,面容狰狞,双眼斜挑,眼角一道疤痕,一手握刀,另一手抓住身前马背上,伏低的女子,一身苏绣锦衣,绣工精巧,几数海棠娇艳盛放,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让开..”,为首之人恶狠狠地骂道,这条道不宽,眼前的人策马横对,占据了大半条道,挡住了马贼们的去路。 “放了那女子,我便饶你们一命..”,青笙勉强睁了眼睛,有些醉意醺然,眸子有些发红,透着冷厉之意,她淡淡说道, “就凭你?自不量力,快滚开,老子便放你一条狗命”,为首之人拔出长刀,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斑驳的光点在刀上,散发着寒光,映着那人狰狞的笑容。 “哼..那便来试试罢”,青笙轻笑了一声,随手在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低着头,缓缓折掉上面的旁枝和树叶,淡然又冷静,让为首的人有些恼羞成怒,脚下策马而来,手中长刀便挥了过来, 青笙微眯双眼,一道寒意闪过,动也不动,手上的树枝如蛇一般,绕过长刀,不过一招,树枝轻点他的手腕,为首的人手中长刀掉落在地,捂着手腕,一时难以稳住身势,摔落马背,青笙下了马,一袭青衫缓缓走近,身上带着莫名的冷意,让那人不由惧怕,撑着手往后挪去。 “我数到三,放下那女人..”,青笙走上前,一脚踩在那人胸口,脚尖使力,令他不得动弹,淡淡开口说道,旁边的马贼们皆是犹豫,不知该是一哄而上,还是该听从那人的话语, “一..”,青笙手中的树枝往下,如刀切豆腐般,轻易刺进为首之人的右手手腕,溅了些血花,那人痛得连声大呼,“快,快放下女人..”,一众马贼听令,只好翻身下马,将那女子抱下马背,放在地上。 青笙猛地抽出树枝,疼的那人大呼,她把树枝轻轻抵在那人颈脖,淡然开口道,“取财尚可,但掳人不善,望谨记,否则将来,伤得便不是手腕,是此处了”,语气冷漠,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人连连求饶,称不敢再犯,跌跌撞撞爬上马,率着众马贼扬尘而去。 青笙才转过头,见得那被虏的女子,低着头,虽身陷凶险,鬓发凌乱,仍算的镇定,挺着背,袍袖掩脸,不发一言地转过身,取出怀中的丝巾,遮住了面容。 青笙冲着女子说,“这些人只为求财,却不知为何此次竟敢掳人,快走罢,想必你们的侍卫都还在守着”。那华贵锦衣的女子,蒙了面纱,颔首表示了谢意,毅然转身而去,脚步却一瘸一拐,想是扭了脚,她却倔强的强撑着往回走。 青笙望着那艰难行走的背影,步伐蹒跚,却腰背挺直,没有失了半分礼节,她微微叹息了声,双腿一夹马肚,火麟小跑了几步到她身边,“若是不介意,我送你过去..”,青笙看着她,伸出手,眸子里深邃无波,那女子看着她,微怔了片刻,遮住的面容外,眸子如水,眉头微微蹙着,似是犹豫。 片刻后,女子伸出了手,青笙拉过她坐在身前,很快的松开了手,她知此女子就算深陷险境,亦要蒙脸不语,想是把女子名节看的重,不敢轻易冒犯。 “坐稳了”,青笙低头说道,气息吹拂到她的脸上,撩起了几缕青丝,那女子皱着眉,青笙方想起自己一身酒味,只是抬头正视前方,拉着缰绳让火麟小跑着往前而去。 不过片刻,到了官道上,见得几副轿子停在路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尸体,还有些受伤的人坐在路旁,一些丫鬟站在路上,手握着丝绢,哭哭啼啼的,青笙策马而去。那些人听得马蹄声,脸上大惊失色,却见得马上坐着自家主子,立刻大喜而喊道,“主子..主子…”,丫鬟们涌了上来,唤道, “小姐,可是回来了..奴婢好怕”,青笙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那丫鬟扶着女子下了马,“别哭了,收拾下走罢”,清悦的嗓音从那女子口中说出,不是端若华如青玉的凉意,不是宁子沐如凤鸣的炙热。 青笙眸子黯淡,哀伤如流淌的河水,轻易淹没了自己,她不再言语,握着马缰往右一拉,“驾!”,掉转了马头,往山中疾驰而去。火麟仰天嘶叫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而去,桃花溅起,劲风扑面,青笙弓着身,景色从眼前疾掠而过,一幅幅的如曾经的记忆,从脑海里疾掠而过。 赤色骏马,身姿俊逸,如下凡天马,奔走间流云似火,马上之人,一袭青衫在风中翻卷,披散的长发随风飘在身后,随着骏马起伏的身形,如生于绝壁的一杆修竹,姿清俊,骨清绝。只是那远去的背影,透着的不可述说的孤寂和哀伤,似是千万年隐于孤山里的一抹青色。 那女子望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人影,怔然入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望断 火麟带着青笙往吴泽山中行去,往那在过去一年多,不知去过多少遍的桃林而去,那里,曾经,留下了最深刻的回忆。进的桃林深处,青笙让火麟慢了下来,漫步在桃林中,右手松拉着马缰,左手握着酒壶,不时往口中饮着。 青山环绕,吴泽山中桃花再次灼灼盛放,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青笙仰首,酒壶中的金黄色的酒液如线般落入口中,在空寂无人的山中,她纵声高歌,歌声悠扬而惆怅,看过了沧海桑田,经历了生离死别,悲苦的闻者心酸,在寂静的山林中,一遍遍的回荡。 等,等,等,等苦平生几春秋,浊酒一壶难入喉。 悲,悲,悲,悲若苍生白日蝼,相忘江湖身已朽。 青丝染霜,目微醺,笛声犹在,剑鞘锈。 望断天涯,无去路,而今饮尽,亘古愁。 愁,愁,愁,愁肠断故人不知处 道,道,道,道不清尘世无尽忧 歌声中充满了哀戚和苍凉,回绕在空山密林中,惊起了栖息树上的飞鸟,振翅掠过了树梢。火麟打了个喷鼻,口中呜呜嘶吼,似在安慰她般,青笙拍拍火麟的脑袋,双眼被酒意染得通红,心中的苦,不予人说,一醉方能解尽千愁。 进入茂密的山中,火麟寻着青笙常来之处,便停了脚步,低头吃了几口青草,青笙翻身落马,自顾自躺在桃树下,靠在树干,放在膝上的手中,酒壶在掌心摇晃着,不停往口中灌去,火麟走去旁边的潭边低头饮水。 吴泽山中,四处桃花盛放,千万数桃花次第怒放,竟入眼底,一团团,一簇簇,红如胭脂,滟比彩霞,令天地忽然变得明艳动人,震人心魄。 几片绯红的桃花花瓣飘下,落在桃树下的青影之上,轻柔的落在她的面颊上,她白皙的手指拈着桃花瓣,神情恍惚,依稀间想起,那人曾坠落着桃花的唇间,明媚娇艳,放入口中的桃花,有着清甜的花香,只是心里却泛着丝丝的苦涩,用余生去等一个人,是很苦的。 劲风拂过,桃花瓣簌簌而落,犹如春雨,一时急,一时缓,沾身不湿,吹面不寒,只闻幽香阵阵。随着一壶酒将要见底,青笙的眼神愈发迷蒙起来,怔怔的望向通往桃林深处的小道,不知通往何处。 从那桃花不尽的远处,在那桃林的深处,那梦中出现过千百遍的身影,依稀的跃入眼前。 一袭绛红的长袍,衣袂翻扬,颀长的身姿,墨黑的青丝,一两缕飘在额间被吹散,凤眼微微扬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倨傲而张扬。 疾风而过,桃花簌簌,落英缤纷,花如细雨,漫山遍野的翻飞着。 苍茫的天地间,满山尽染的桃林都不及她周身的气息灼热炽烈,她缓步走来,每一步似乎都踏在青笙的心跳上,咚咚,咚咚,咚咚咚。 满眼桃花,灼灼其华,都不及你走来时,眉间一抹风华 春风初盛,十里桃林,不如你,归来 待得她走近了,连身上的兰香亦如此彻骨而清晰,是在梦中么?千言万语,千愁百绪,哽在心间,把急剧跳动的心,撕裂了一条大口子,说不尽的期盼和悲苦,倾泻而出。 青笙仓皇站起身子,见得那人缓缓走近,耳侧是那踩着桃花的沙沙声响,她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惊醒这一场梦境,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缓缓触向她的脸颊...... 是你吗?是你吗?如果这是梦境,请让我长睡不醒… 那人绝世的容颜,与记忆中深刻的画面重叠,从未如此的清晰而真实,她随风拂动的发丝,她那耀动着的琥珀眸子,冷冽而温柔的眉眼之间,她那萦绕而过的温热气息.. 如此真实,如此动人,如此让人心醉沉迷.. 青笙不由轻颤了起来,她伸出的手,萧瑟如风中的落叶,颤抖着,却迟迟不敢靠近,不敢,她不敢,多少次,俨然真实的梦中场景,最后化为泡影,多少次,在触手可及时,她从梦中猛然惊醒过来,眼前只有令人绝望的,无尽漆黑的虚空,所有的美好都化作了乌有。 "娘亲",身后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眼前的人儿转过身,留下青笙的手指突兀地停在半空之中,身后,苏暮寒玉冠锦衣,昂然而立,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嘴里喊着娘亲,伸出肉肉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用力探出身体,要娘亲抱,两人相视而笑,熟悉的如同一家人般。 青笙的脸色惨白,淡泊如波的眸子,再也掩饰不住地,翻卷着剧烈的情绪,绝望而悲伤,她如遭电击般,浑身簌簌发抖,手中酒壶仓皇跌落,啪地落在地上,跌成碎片,金黄色液体流出,烈酒飘香,掺杂着空中的桃花香,格外醉人,这梦如此真实,如此残忍。 她不胜酒意,眼眸通红,脸色是惨然的青白,她勉强撑起身,却晃动着,瘫软而无力地跌坐在地,手腕划过酒壶破碎的残片,尖锐的疼痛袭过脑中,这不是梦,不是梦。 她的青丝凌乱的披散着,几绺垂在脸上,遮住了眸子,洗得发白的青衫,袖口已有破损,袍角被酒水打湿的泥土,沾上泥渍。 刚要爬起,却又手脚发软,再次重重跌到在地,几滴泥渍溅到青笙的脸上和披散的头发上,狼狈不堪,与那人,仿若云泥之别,她低着头,手中的拳头捶了下地,微颤的手勉强撑住身子。 眼前的人儿转回身,见得青笙坐在一滩酒水沾湿的泥里,脸上敛了笑意,皱着眉头,琥珀的眸子里有火焰在闪动,她冷冷地开口说道, "瞧你这什么死样子",语气透着一丝激动与怒意,还有着隐隐的不快。 "死了倒好,死了倒好,我倒宁愿自己死了",青笙勉强开口说道,语气苍然、悲戚,随手往腰间摸去,摸了个空,另外一壶酒还挂在火麟身上。 "火麟你带走罢,它本不属于我",就似你本不属于我一样,青笙强作镇定,面上神色自若,碧玉的眸子深邃的看不见底,可是心里却碎成了一片片的桃花,散落在土里, 青笙挣扎着起身,洗得发白的青衫,染着泥土和残酒,酒意袭来,她摇晃地转身而去,每一步,都碾碎了一地的桃花,捻碎一地的思念。 恨不相逢时,君已作他妇。 萧瑟的背影,了无生机,似是一瞬间抽走了心血,颓然老去,那曾黑亮的青丝间,隐隐藏了几丝银白。 若有来世,只愿不再相见。不相见,便可不再爱了。 当日,那一字一句的诀别话语,一刀一刀刻在了心间,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临到头还要虐上一脚... ☆、重逢 身后传来疾疾的脚步声,轻风掠过,一双手从身后绕过,清幽的兰香袭来,从后面紧紧抱住她,慵懒的嗓音,轻言软语从身后传来,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么,还是只会逃避,我活下来,可不是为了见到你这死样子", 青笙终于低下头,泪如雨下,压抑地呜咽着,宁子沐埋首在她后背,泪水沾湿了衣衫,桃花簌簌,漫天桃花下,经久地伫立着一青一红的两个身影,相拥而泣,好似经历了沧海,站成亘古般久远。 苏暮寒眼中湿润,含笑看着她,转身而去,此生所求,不过是你幸福。 青笙握住腰间的手,温热柔软,真实的存在着,她转过身来,凝视着她,冷冽的眉眼间,竟是如水的温柔,是了,是她的宁子沐,那骄傲的宁子沐,她回来了。 青笙紧紧抱着她,似是拥住举世的珍宝,再也舍不得放开,将脑袋埋在她颈窝里,死死将她嵌入怀中,不留任何一点缝隙,直到好一会后,她才闷闷地,口气里不甚愉悦的问道, "那孩子是谁的?为什么叫你娘亲.." "暮寒哥哥的孩子,刚会说话,见谁都喊娘亲",宁子沐双手抬起,回搂住她,脸上扬起了一抹狐狸的笑容, "敢欺骗我,真坏",青笙张嘴,牙齿轻咬她颈窝,留着碎碎的牙印, "谁让你骗了我那么久..",宁子沐幽幽地说到,抓过她的脸,恶狠狠地说到, "下次你要是再骗我,我就再也不回来了",说完,眼眶又红了,青笙紧张不舍地一把搂过她,轻轻哄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留在我身边,永远不许离开",宁子沐才又笑开来,点着脚尖,双臂往上,回搂住她,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 青笙才牵着宁子沐,走到不远处地的桃花潭边,火麟正低头饮水,鼻子翕动两下,猛地转过头,嘶鸣着冲着宁子沐跑来,在她身侧团团打转,四蹄飞扬,撒着欢儿地跑着。 "好了,好了",宁子沐笑着牵住它的缰绳,手轻抚着油亮的鬃毛,抱着火麟的头,低低轻语着,"看来她虽然落魄潦倒,倒是没有亏待你,瞧你这油光水亮的", 火麟仰首打了个喷鼻,装作有些虚弱,受了委屈般,扫了眼那个青影,卖乖地向宁子沐靠去,惹得宁子沐咯咯大笑,青笙无奈地冲火麟摇摇头。 桃花潭边,岸有青石,岸边遍种桃树,岸上桃花烂漫,岸下碧波荡漾,花映水,水映花,交相辉映,绚烂缤纷。 青笙坐在青石上,落英纷扬,飘洒地或落在肩上,或坠入碧水中,引得鱼儿一阵争抢。她怔怔地望着水中二人倒映的身影,在一圈圈水纹中荡漾开来,如梦如幻,似是一场梦境。 宁子沐从怀中取过丝巾,悉心地替她包扎被酒壶碎片划拨的手腕,满眼疼惜。她又从怀中掏出银妆盒,取出小巧的银梳,站在她身后,左手揽过她的青丝,右手缓缓梳着,那披散的青丝有些打结,她便握住发根,轻轻理着,见得那满头青丝间竟掺杂了些许银发,鼻子有些发酸,眼眶又红了,不由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下巴抵在她头上,小脸磨蹭着,在发间轻轻落下数吻。 见得宁子沐双手熟练地给她梳着发髻,将上方发丝挽起团作,覆以发巾,余下的垂落在腰间。 "怎么?",青笙有些惊讶,见得她竟会了梳髻。宁子沐俏脸一红,小手又打理了下她的发髻,轻声说道, "你我二人皆不会梳发,今后如何度日,我养病时,只能呆在床上,动也不能动,闲来无聊,便学了起来,练了八个月了,该是不错了",宁子沐微笑着,满意地看着梳好男子的发髻,显得青笙才精神许多,眉眼如画,淡然清雅。 青笙心中感慨万千,那倨傲凌人的宁子沐,竟会学着如寻常妇人般,替她束发,心中生了不舍,拉过她坐在怀里,脸紧贴着,委屈地撒娇,嘟囔着,"我好想你",嘴唇贴在她白皙脖颈的动脉上,唇下传来的规律跳动,感受眼前的人真实的存在着。宁子沐凑近她,小手摸着她的眉眼,小脸使劲蹭了蹭她的脸,目光灼灼,低头轻笑不语,只是眉眼间似那桃花娇艳, "想得身体都疼",青笙呢喃着埋进她颈窝,鼻尖蹭了蹭,又说了一句,"每一寸都想",说得宁子沐耳根发红,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嗓音慵懒沙哑,喷洒地热气拂过她的耳朵,撩人至极,她的手绕过青笙后颈,将她埋入怀中,抬头解下自己簪子,一头青丝如瀑落下,小脸绯红的似天边的红云。 青笙怔了下,却是将她放下青石,站起身子,牵着她往一旁走着,宁子沐无奈地被拉在身后,扁着嘴,亦顾不得重新束发,只得披散在肩,绛红衣袍上,青丝飞扬,绝美不凡。 绕过池潭,有一丛密集的桃林,开得枝繁叶茂,郁郁集集,青笙将火麟留在外头,牵着宁子沐,弓身钻了进去。丛中千树桃花似耗尽生命般的绽放,灼灼其华,青笙站在桃树下,清淡的眉眼亦被怒放的桃花染了些娇媚,她低低轻语, "此处的桃花最美,我总想着不知何时能带你来看", 宁子沐笑颜如花,绯红的脸上,美目流转,令人移不开眼,原来万千怒放的桃花,在你面前,亦是失了颜色。 青笙除下青衫,往地上一铺,坐了下来,拉着宁子沐往身上靠来,宁子沐四处环顾,桃林中不见人影,唯有林中窸窣的鸟叫虫鸣,清脆悦耳,偶尔听得火麟打了个喷鼻。 宁子沐挣扎下,终是遂了她的愿,红着耳根,坐在她大腿上,青笙分开她两腿,让她对着自己跨坐在腰间,羞得宁子沐满脸通红。 青笙低头吻住了那渴求已久的樱唇,温暖柔软,香甜怡人,宁子沐软软地回应着,两人唇齿交融,香舍相缠,彼此的呼吸缠绕着,身体与灵魂都是不由一颤,她二人从前欢好不是强迫,便是醉酒,如今两情相悦的欢好,更甚是异常的恣意愉悦,似是身心皆是水乳交融,缠绵悱恻。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 青笙伏头游离在白皙若雪的脖颈,锁骨,双手不停地解开她的腰带,身侧的纹扣,却急得怎么也解不开,“猴急..”,宁子沐低头笑了,稍微后撤了些,垂首解开纹扣,双手一扬,衣衫敞开,绛红长袍下,如雪的肌肤,莹润光泽,胸前雪峰巅的红梅,俏然而立,诱人至极。 青笙眼眸一沉,开口含住雪峰,唇齿吸允,辗转流连,红晕从胸前蔓延到脖颈,耳梢,再到宁子沐绝世的容颜上,她低头而笑,最是那一抹风情无限。青笙抑制不住地狂野起来,嘴唇在胸前流连不已,右手轻探在她身下,隔着丝滑的锦缎亵裤,掌心紧贴,体会那里的灼热与颤动。她曲起手指,轻轻摩挲起来,感受到那处变得有些湿意,宁子沐难耐地扭动了几下雪臀,贝齿轻咬她的肩膀,双手在她后背用力抓着,感觉那手在身下轻捻挤摁,肆意挑弄着花瓣。 "抬起来",青笙轻拍她雪臀,有些气喘吁吁,宁子沐羞怯地搂过她的脖子,埋在颈窝里,小脸通红,发烫得吓人,她轻抬起臀部,以便青笙的手,探入长袍下,直接替她褪下了亵裤,扯出了一丝银线,青笙低头看见,不由轻笑,羞得宁子沐眉眼间难堪不已,贝齿轻咬她的颈窝,留下小巧的牙印。 青笙将自己长袍下的外裤及亵裤褪下,再将她缓缓放下,紧贴着自己的火热,双手捧住那挺巧的雪臀,轻轻撞击摩挲起来,手下那翘挺的曲线,滑腻的触感,让她动作不由逐渐剧烈起来,青笙小脸通红,满布情欲之色,喘息连连,她将宁子沐往后仰着,纤腰弯成一道拱桥,双乳更加挺翘,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随着身形的扭动,荡出一圈圈的波浪,她嘴唇从胸前一路往下,舌尖轻点肚脐,激得宁子沐猛地一缩,纤腰摆动着,青笙见那雪白光洁的小腹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不由心疼地,点点轻吻,舌尖顺着疤痕滑过, "我的伤.还没好呢?",宁子沐手臂抬起,勾住她的脖子,仰起身,在她耳畔轻轻的说道, "那你刚..诱惑我..",青笙嘴里嘟囔,只得停了动作,喘着粗气,埋在她颈窝,竭力克制着身体的渴求。将她从身上放下,平躺在地上,只是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轻轻摩挲着,脸上竟是欲求不满的样子,胸前剧烈起伏,眸子里激荡着欲望。 "唔..很难受?",宁子沐翻过身,趴在一侧,双腿翘起,勾勒出挺翘圆润的小屁股,只手撑腮,脸上颇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右手抚在她情动难耐的眉眼,微微起伏的胸前,再轻点微启的樱唇,缓缓往里探着,伸进口中,与舌头嬉戏, 青笙有些气息不稳,一把抓住她捣乱的手,微喘地说道,"受伤了..便别..乱动",言语支离破碎,真是要命啊。 "唔..其实..我的伤都好了..",宁子沐咯咯笑道,翻去另一侧,双手放在身前,仰头望天,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灿烂如骄阳,突地,上方出现个放大的脸, "小骗子",青笙有些恼怒地骂道,覆在她双唇上,狠狠地吸允舔舐着,手中亦是不停地爱抚着,将那酥胸搓揉成各种形状,指尖轻点顶端,让那红梅翘然而立,愈发绽放盛开,引得宁子沐从齿间溢出一丝低吟,慵懒的嗓音透着说不尽的销魂。 青笙慢慢滑下,将身体嵌入她两腿之间,轻碾揉压,微微发颤的手,抚过绽放的花瓣,拇指轻挑着藏匿上方的花蕊,食指拨开娇美的花瓣,轻柔刮擦磨蹭着层层皱褶,轻点的指尖挑起了火焰,腾腾地烧尽了宁子沐的理智,她摆动着头颅,口中娥吟婉转,花苞悄悄探出头来,清流涌下,身下一片湿湿的水渍。 那手指终于寸寸进入,被温热紧致的包围住,颤动着,宁子沐低吟一声,溢出了难耐的欢喜,全身如染了胭脂的红晕,身体随着手的抽动摆动着,胸前雪峰漾出一圈圈晕纹,宁子沐脚趾蜷缩,密处酥麻难耐。 青笙见得她动情的样子,心痒难耐,将下身在她大腿摩擦着,手上却不停歇,抽动挤压,从那处传来一圈又一圈的快感袭来,青笙如遭电击,浑身颤动抽搐,手上的动作却缓了下来,"别..别..",宁子沐还在波浪中翻滚,见得她手开始缓滞起来,难耐地抓过她地手,往身下送去, "我的手发颤..抽筋,没力了",青笙苦笑了下,内疚地吻着宁子沐的眉眼,便要伏下身子,双唇吻去身下,宁子沐摇摇头,将她拉上来,搂在怀里,轻轻的说,"青笙...青笙..""嗯?"明日起,戒酒罢,这般滋味不好受",被撩在半空中,真是难耐啊。 宁子沐无意识地,双腿缠在她身上,轻轻磨蹭着,小嘴张着,娇喘连连。青笙低低笑了,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轻吻过她的耳垂,呢喃着,"你忘了我还有一招,聚气指",手指轻探而入,劲气缓缓而出,挤压着温暖的内壁,令得宁子沐浑身一震,身体颤抖起来,似是喜悦异常。 青笙将劲气在四周缓缓扫过,酥麻微痒的感觉,仿佛全身的感官都聚在了那处,突突跳着。 突然,青笙的劲气扫到了某处,宁子沐抑制不住地尖叫一声,全身剧烈颤抖,眼神迷乱呆滞,微启的樱唇,来不及咽下的口水,从嘴角留下,似是极为喜悦,青笙轻摸了过去,发现与周围光滑的内壁相比,那处有些粗粗的突起,她以手指一按压,宁子沐便疯狂地叫起来,她劲气扫过,宁子沐呜咽着,似是不能承受一般, “青笙,青笙,不要了..不要了..”,宁子沐用力地摆着头,泪水滑过脸颊,青笙吻去那绝美容颜上的泪水,手却并未停歇,在那处揉捻轻摁,再辅以劲气吹拂突刺,宁子沐脚趾蜷缩,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眸子里闪着极致的喜悦,不断抽搐着,忽的,密处喷出一股清流,和桃花香掺和在一起,清鲜醉人,泛着动情的容颜,绝世美艳。 作者有话要说: ☆、唏嘘 “以后真的不要了么..”,青笙拥着她,待她从极度喜悦几乎快晕厥中,平复下来,身体仍是微微抽搐着,来不及咽下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异样的诱人。宁子沐待得神智回复,才埋首在她颈窝,俏脸通红,微微喘着气,声若蚊蝇,“青笙令我甚是欢喜..”,青笙轻轻笑出声,低低的,沙哑的像是拂过的微风,轻柔的撩着她的耳侧,宁子沐眼睛弯成了新月,眼波如一泓清泉,漾着醉人的情意。 青笙穿好外裤,揽起她的青丝,替她把肚兜放下,系好上衣的纹扣,见得她身下濡湿,便从怀中取出丝巾,替她擦拭,只是一轻触,宁子沐就不由轻颤,密处吞吐中,一股清流而下,“先回去好么?我不想别人看见你的美妙..”,青笙凑到她耳畔,轻轻说道,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朵里,缠绵温柔中又带了一丝戏谑,宁子沐又羞又气,一把扯过她手中的丝巾,转过身,自己擦拭起来,耳朵鲜红欲滴。 两人出了桃花丛中,牵过火麟,青笙翻身上马,朝宁子沐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阳光透过桃树的缝隙洒落在她身上,点点光斑落在青丝上,阳光下的小脸正绽着温柔的笑意。宁子沐愣了愣,握过她的手,一跃而上,坐在她怀里,即刻被包围在清新的阳光草香中。 青笙握着马缰,让火麟缓缓走回吴泽镇,她的手绕过宁子沐握住马缰,双手便环在她胸前,感受到那温暖而柔软的触感,青笙凑近她耳畔,声音沙哑,“怎得无时不刻,都想要你呢?”,宁子沐涨红着脸,身子却往后仰,把自己完全托付给她,躺在怀中,偏过头,小脸蹭着她的脖子,萦绕在青草香的味道中,安心而幸福。 踏踏的马蹄声响彻在清幽的山林中,眼前掠过一树树盛放的桃花,二人在马背相互依偎,“沐儿,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青笙开口问道,低头似看不够般凝视着她的容颜。 “那日,暮寒哥哥带走了我,以千年人参吊住了最后一口气,费尽心力,数月后才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宁子沐淡淡说道,纵是想象,青笙亦知道那是多么惨烈的情形,她心疼不已,唇点点落在她发间, “休养大半年后,方能下床,躺在床上的日夜里,我总是想起你,担心你,怕你因我而心伤过度,可我又气你隐瞒我,我心中想总有她陪着你,可..”,宁子沐亦是自我挣扎过,终究还是舍不下青笙,情深不悔。 “可我心中总是挂念你,整日愁眉不展,暮寒哥哥当时极为恨你,不愿去打探你的消息,他彼时让我嫁给他,从此彻底忘了你”,宁子沐幽幽说道,“苏暮寒..可惜刚才放过他了..我与他的帐还没算清呢?”,青笙淡淡开口,深邃的眸子里却翻涌着怒意和戾气,自打她当日失去宁子沐和端若华后,心中的戾气便逐渐强盛。 “我知道他那时对我仍未死心,若是我不嫁他,他绝不愿助我寻你,所以我告诉他,我早已委身于你,此生非你不可,方才让他彻底死了心”,宁子沐手掌抚在她的手上,说道,“唔..那你对他说了谎..”,青笙应道,宁子沐仰起小脸看着她,说“句句属实..”,青笙摸了摸头,仔细回想,除了这次,她何时能推到的宁子沐啊。 宁子沐不着痕迹地在她腰间捏了下,力道不重,嘴里嘟囔着,“酒品这么差,就知道你忘了..”,青笙不记得醉酒后的事,只得打了哈哈,让她继续说着。 “后来他终于应了我,派了人去皇宫送信,谁知却探听到你已不在皇宫的消息..”,宁子沐缓缓说道,那时得知消息后,她慌乱不已,生怕青笙出了事。 “可是见着她了,她还好吗?”,青笙一时有些激动,低头望着她,宁子沐仰起脸,定定地望着她,说道,“你心中有她..为何要离开她..”,青笙脸上神色黯然地说,“当日,太皇太后以我的命要挟她,她为了救我,立下誓言,此生永不出宫”,即使过去许久,一想到当时情景,青笙亦是难受不已,眉头紧蹙起来,宁子沐有些心疼,探出手,抚平着她的眉头,轻柔地说,“你心中仍是念着她对吗?”。 青笙从往日思绪中抽离出来,握过她的手,开口道,“我知道对你,对她,都不公平,我不能全身心地去爱一个人..”,“沐儿..我..”,宁子沐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 ,似是下了决心般,摇着头,微微一笑,笑颜如桃林的万里春风,释然而豁达,“我死过一回,在那一刻,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介意了,不介意你心里有着她”。 青笙唏嘘不已,双臂紧紧搂着她,喃喃道,“青笙此生何其有幸,能得你垂爱”,宁子沐在她脸颊边,轻轻烙下一吻,埋在她颈窝里,闷闷地说,“据说她言语愈少,日夜为皇上参阅奏折,见得皇上时,方话语多些,在她的教导下,皇上日益通晓国事,朝政治理有方,年初南郡王的叛军已全部击溃,南郡王被擒,说是她开口,念及新皇仁孝,留南郡王一命,流放北疆,终生不可回,世人皆称颂她为忠贤太后,甚至为她立像跪拜”。 “她是天下崇敬的端后,可我..”,青笙心中难受,低头不语,宁子沐抚着她的脸,转移了话题,“想知我如何找到你的么?”,青笙这才转头看她,“得知你不在宫中,我一时无措,倒是多亏暮寒哥哥,打探许久,才得知当日凝秋从凤栖宫送出宫的宫女,模样与你几番相似,我才得知此事与太皇太后相关”, “顺着太皇太后查了下去,发现她半年前曾与吴泽山附近的密探有书信往来,我不由想起当日吴泽山桃花盛开的时候,我猜想你或许在此,这才求着暮寒哥哥让他带我而来,他舍不得抛下夫人和孩子,便一并带了来”, “唔..叫他苏白衣就好了,不准叫暮寒哥哥,那么亲热干嘛..”,青笙眸子里冷意闪动,这混蛋,差点趁人之危抢她的沐儿,还害她误会了。 “若不是他,我怕是再见不着你了..”,宁子沐拽拽她的衣襟,语气黏软,令青笙不由低下头,颇有兴味地望着她,口中说道,“沐儿,此番见你,竟是温柔许多,颇令我惊喜不已”,宁子沐琥珀眸子闪烁了下,含住她的耳垂,温柔的话语随着暖暖的气息,涌入她耳朵里、心里,让人身体发烫,“从前,顾忌身份,顾忌自尊,顾忌颜面,如今,我都顾不得了,青笙,我只是想宠你,爱你..”,青笙闻言,感动不已,眸子里的冷意散去不少,满满的全是感动。 “太皇太后的那些探子可还在?我得清理掉他们,否则别曝露了你的身份”,青笙双眸透着冷意,淡淡开口道,“暮寒哥哥查过了,探子已撤走,想是你这半年酒鬼的样子,让她已不足惧了”,宁子沐埋怨地看她一眼,偎在她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归宿 进得吴泽镇,两人牵着马步行入镇,宁子沐身着绛红的长袍,梳着妇人的发髻,墨发如漆,容颜如雪,与生带来的尊贵之气,在这民风淳朴的小镇里,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众人打望的眼神。 路过陈家酒谱时,青笙见得那陈大嫂站在铺前,赶紧拖了宁子沐往旁边闪去,结果仍是晚了, “顾青,你个穷懒鬼,我告诉你,赶紧把赊欠的酒钱还了,看你那倒霉样,这辈子是娶不上媳妇儿了”,陈大嫂远远就看见那个青色身影,双手叉腰高喊地骂着,陈老板闻言赶紧出来,便要把婆娘往里拉去,“别理她,走罢”,青笙拖着宁子沐往回走,宁子沐却手一挣,直直往陈家酒谱走来,定定地站在酒铺前,朝着陈大嫂,冷冷开口道,“她欠你多少酒钱..”。 陈老板看得眼前妇人,容颜绝美,眼睛发直,一动不动,陈大嫂瞪了他一眼,开口道,“今日十文钱,再加上往日里的酒钱,七七八八,该有三两白银”,宁子沐从包袱里取出一锭五十两的白银,扔了过去,“她想喝多少,便让她喝多少”,陈大嫂见她出手如此阔绰,脸上堆满了笑容,连连称是。 “我戒酒了,找零..”,青笙慢慢晃了过来,淡淡开口,眸子里冷意十足,陈大嫂愣住了,才又啐了口,让陈老板去里屋拿银两,“哟,顾青,你可真是好命,居然攀上贵人了,是做小厮还是马夫啊”,陈大嫂在旁悠悠地说着风凉话,半分颜面也不给他, “我是她娘子..”,宁子沐淡淡开口道,琥珀眸子闪烁着,嘴角止不住上扬,陈大嫂嘴巴张大地能塞进一颗蛋,半响愣住,下唇在风中颤抖着。 “婆娘,咱家积蓄总共就四十两银子,哪里找的了零”,陈老板捧着一些碎银块出来,开口说道,“四十两就四十两罢,余下的就当感谢陈大哥这些时日的照料了”,青笙接过四十两碎银,淡淡说道,陈老板和他婆娘才稍微露出些笑容,傻愣愣地望着那一袭华贵衣裳的女人,挽着粗布青衣的青笙而去。 “死鬼,你掐我看看”,陈大嫂开口道,“嗷..你要不要这么狠,顾青那家伙..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陈大嫂喃喃道。 “下次着男装罢,沐儿,我不喜欢他们打量你的眼神”,青笙淡淡地扫着周围的人,眼中的冷厉又蔓延开了。 幸好吴泽镇民风淳朴,就宁子沐这倾城的容颜,稍微有恶的人都会心生歹念,从前宁子沐一次次落难,都难逃男人的觊觎。 “可我想做顾家娘子,怎么办?”,宁子沐挽着她,仰着小脸,无辜的眸子闪啊闪的,灵动逼人, “要不我着男装,青笙换回女装如何?”,宁子沐提议地说道,“不行”,青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为什么?”宁子沐疑惑地望着她,“这涉及到谁在下面的尊严问题”,青笙背着手,正视远方,淡淡地说道,如隐士般清淡悠然,却说着如此话语。 “可..我也想要拥有青笙啊..”,宁子沐低低说道,嘴角笑意不减,让青笙身形颤了下。 二人回到青笙的居所,小小的一个屋子,便只得一榻床铺,一方案桌,凌乱不已,青笙摸摸脑袋,面有赧色,“沐儿,在外面候一会,我整理一番”,咕噜咕噜地扔出来许多酒坛,放在院落里,青笙换了干净的被褥,所有地方都擦拭一遍,才让宁子沐进屋坐了。 她忽然叹了口气,“沐儿跟着我,要受苦了”,宁子沐握着她的手,手中包袱落在桌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她打开包袱,全是一锭锭白银,还有一叠银票,笑着说,“暮寒哥哥给的,说将来不够用了再问他要”,青笙横了一眼,揽过她,咬着她的耳垂,“今后我养你,不准花他的银两”,宁子沐小脸蹭着她,嘴里戏谑地说道,“我可是穿惯绫罗绸缎,吃惯山珍野味,你养得起么?”,青笙低低地说,“给我点时间..”,宁子沐搂过她,淡淡道,“从前漠北那么苦都能捱,现在再苦,心里也似蜜甜”。 青笙正欲开口,门口传来个聒噪的声音,“顾青,你又把酒坛子扔外面,又穷又懒,你若诚意些,去我家提亲,我爹娘或许会应你?”,青笙苦笑不语,宁子沐眉头一拧,凤目危险地望着她,青笙有些无可奈何,牵着她走了出去,门口一个穿着大红小袄,头上簪了多大红花,倒是有几分清秀的脸上,却是抹成了血盆大口,正站在院落喊道, “李小花,我已有娘子了..”,青笙站在门口,淡淡说道,李小花脸上不服,“就凭你?除了我还会有人嫁你?”,忽的从青笙后面闪出一人,绛红色衣袍,肌如美玉,琥珀眸子如星辰坠落,容颜绝世,带着华贵之气,同样都是红色,着在她身上,却别样的妖冶和绝世。 “你..你..”,李小花指着青笙,不敢置信,口中不知所云,终于一跺脚,又羞又恨的跑了,总是她再是自信,面对如此绝色之人,亦是显得庸脂俗粉。 宁子沐对着李小花,傲然而视,见得她离去,才转头定定望着青笙,见得她摸了摸脑袋,开口说道,“有了你,天下之人谁又入得了我的眼..”,这才哄得宁子沐眼角带了笑意,拉着她回屋。 夜里,青笙亲自下厨做了些菜,这是宁子沐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菜,甚是满意,“今后倒不一定是苦日子”,宁子沐如此说道,青笙知她惯了被人服侍,宠她至极,也不让她动手,把一切都做好。 只是入睡时,那硬板床榻,仍是让宁子沐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我明日去换张床,苏暮寒的银两我先借着,彼时一分不少还给他”,青笙心疼,终是开口妥协道,宁子沐不在意地往她靠近了些,“唔..躺我身上罢,这样会舒服些么”,青笙说道。 “怎么?”,宁子沐趴在她身上,眼中兴味闪动着,“怎么?不累么?”,青笙的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游离起来,顺着修长的玉颈,滑到颈窝,再到挺翘的雪臀上,手指摩挲着。 “沐儿,你想过将来该如何么?”,青笙低低问道,宁子沐望着她,摇摇头,“只要在你身边,其他我都不在意,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若留在此,我亦留在此”,青笙抚着她的脸,“过几日,我想离开吴泽镇了,我想要让你过好日子,我还有未了的心愿”, 宁子沐缩进她怀里,感受到那温暖柔软的清冽草香,喃喃道,“你还想着她,是吗?”,青笙抚着她的发丝,“我不能与你在外,逍遥快活,让她在宫中,孤独一生”,宁子沐一口咬上她的脖子,死死地,“从前,我与她争一个男人,如今,又要争一个女人”,青笙抚着她,唇轻轻落下,“她早已刻进我的心里,而你亦是融在我的骨血里,失去任何一人,我都无法成活。她以命爱我,你以命护我,我如何割舍?”,“谬论,谬论,你就是贪心..”,宁子沐不甘地咬着她不撒口,却是控制着劲道,“唔..我贪心,我想要你们两个人..”,青笙任她咬着,手却游走着, “将来我不管,如今,只有我在你身边,你便只能想我..”,宁子沐握着她的小脸,凑近说道,意思倒是妥协了,叹了口气,谁让自己割舍不下。 “唔..”,青笙应道,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轻轻揉捏着,清澈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熠熠发光, “我累了..”,宁子沐转过身,不理她,青笙却贴了上去,轻轻说道,“我来,我来,你躺着就好..”,双手游走间,撩动着一团团火焰,“顾.青笙..不成...不许碰那处..唔..” ,“乖..把腿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年前结文怕是要食言了,因为太后不归,此文难结啊! ☆、再遇 清晨醒来,青笙感受到枕在手臂上的柔软和温暖,多少次,从梦中醒来,莫不是冰冷的床沿,如今,她真的回来了,侧过身子,贪恋地抚摸着她沉睡的容颜,心中溢出满满的幸福。 “吵醒我可是要受罚的..”,慵懒的嗓音响起,睫毛轻颤两下,宁子沐睁开双眼,琥珀的眸子,在从窗棂溜入的阳光下,仿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带着浓浓的爱恋,那一睁眼,仿似荒芜万年的山头突然绽开了各色的花朵,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起来。 “要不要奴婢服侍娘娘起身?”,青笙低低笑道,薄唇落在她的额间,蜻蜓点水般的温柔,把她包围起来。 “不是娘娘,是娘子..”,宁子沐捏着她的耳朵,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是,娘子..”,青笙握过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如美玉般细滑,说道,“今日,我去镇外寻些物事,我需得改造下马车,减少行走时的颠簸,我不会让你再吃苦了..”,宁子沐搂住她,埋首在怀中,略有些撒娇地说道,“怎得片刻,我亦舍不得你..”,见得她一副小女儿姿态,哪有半分从前骄纵任性的样子, 青笙无奈又甜蜜地摇摇头,搂了过来,哄了好一阵,两人耳鬓厮磨良久,青笙才下了床,给她备了吃食,骑着火麟往镇外飞奔而去,其实,对她又何尝不是一样,两人重逢,又哪里舍得分开。 夕阳余落,青山间桃香四溢,青笙却无心赏花,只是驾着火麟疾奔着,马背上驮了些厚重的皮革及一些物件,山间的小村落便映入眼前,想着屋中美人,青笙心中喜悦,马蹄疾驰起来。 却见那零星落在山间的村落,忽的传来些马匹的嘶鸣声和惨叫声,缭绕的青烟升起,青笙心中不妙,双腿一夹,火麟便狂奔而去。 甫进吴泽镇,见得街上摊贩散落一地,不见半个人影,青笙心中咯噔一声,往屋中而去,却不见宁子沐的身影,她心中有些焦急,策马向着青烟而去。 见得镇上中间不大的广场上,数匹马嘶鸣着,将村民团团围住,马背上的人依稀是那日吴泽山中的马贼,地上已躺了些尸首,房屋着火,正冒着浓浓的青烟,余下的村民,皆是一脸愤慨之色,手持长棍和锄头,面向马贼。 那马贼之首,眼角留着一道刀疤的人,此刻双眼正肆无忌惮地盯着村民前面的一袭红衣,那人正手持长鞭,容颜如雪,眉宇间竟是华贵威厉之色,沐儿,青笙见她无事,方才安心。 她双腿一夹,火麟抬起前蹄,仰天嘶鸣,声贯云霄,带着傲然神态,四周的马匹闻之身颤,不由前蹄跪下,任得马上众人鞭打,仍不敢动半分,青笙骑着火麟,缓缓而来,清淡的眉眼间,竟是冷厉之色,令得众马贼不由瑟缩一下。 “那日,我放了你,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么?”,青笙淡淡说道,她如何不知马贼是寻仇而来,她为马贼迁怒村民而心生怒意, “那日你断我一手,今日便是血债血偿的时候”,那人立在马背,身后多了几位高手,显然是有备而来。 “虐杀无辜村民,你们都该死..”,青笙下了马,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握在手中,随意一震,剑上的血渍便散去,只剩下森然的寒光,她挡在宁子沐身前,挡住了那人贪婪的视线,轻轻说道,“沐儿,别动,我一人足矣”,宁子沐点点头,收了长鞭,立在她身侧。 纵是今日多带了几名高手,那人却未曾料到此人武艺竟是如此高深莫测,几息之间,那几名高手便一命呜呼,其他马贼作鸟兽散,仓皇而逃,青笙却留了他在最后,见得他脸上露出绝望和胆怯的神色,将剑轻抵在他脖子上,缓缓道,“那日我说过什么?”,那人神色惊慌,跪地不断求饶,“大侠饶命,饶命,那日..那日..大侠说取财尚可,但掳人不善..若再有下次...”, 青笙站在他身前,眸子无波,手中长剑滴着血,放在他的脖颈上,说道,“便留下命罢”,话毕,剑锋一寒,便取了他的命。 “青笙..”,宁子沐眉头微蹙,纵她再看轻人命,可见得如此冷漠的青笙,仍有些心有余悸,“沐儿,他们都该死..回去罢”,青笙转身,扔了手中染血的长剑,牵过她的手,淡淡说着。 “多谢顾侠士救命”,“青笙,幸好有你在..”,镇上村民惊讶地看见平日里的酒鬼,此刻竟只身驱走马贼,皆是敬畏不已。 “此事因我而起,我对诸位仍感愧疚,且勿再说感谢,明日我便会离去,怕是再保不住诸位,若是他日马贼报复,大家最好都迁走罢”,青笙回了礼,开口说道。 深夜里,青笙把屋中的马车改装了下,把厚重的皮革包住轮子,再把连接两个轮子并且支撑整个车身的那根车轴由直的改成倒U型,如此大大改善了马车的减震。她又将车里格局做了修改,垫子做的厚实而舒适,还顺带做了两个抱枕,如此宁子沐便可躺在马车上看书。 “我大哥说的真对”,宁子沐见得她忙前忙后的,抽空搂住她的背,小脸蹭了蹭,开口说道,“说什么了?”,青笙转头问道,“他说,娶了你,我算是捡着宝了”,宁子沐低低笑道,语气里竟是甜蜜,“唔..不是我娶你么?”,青笙对于上下的尊严总是有着莫名的偏执。 忙碌了大半夜,青笙才备好东西,第二日清晨,便牵着宁子沐上车,驾车而行,在镇口却见得一些镇民背了包袱,守在那里,见得青笙来了,纷纷围拢过来。 “各位乡亲..”,青笙不由开口问道,“顾兄弟,我们家园被毁,又恐马贼他日报复,不如随你同去罢,不知顾兄弟可是愿意?”,一位黝黑粗壮的中年人开口说道,是镇上的铁匠林河。 “是啊,不如出去闯闯,说不定倒成就一番事业”,略为年少的张闻附和道,他是镇上的教书先生,有些书卷气,众人皆是点头附议,倒令得青笙为难起来。“顾兄弟无须顾忌,我等尚有盘缠,马车也都备好了,只是随顾兄弟走一程,断不会惹来麻烦”,胡子有些花白的账房先生谭秋,开口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过年好,停更几日.. ☆、出行 “承蒙各位乡亲信赖,同行也好”,青笙抱了拳,便应承下来。众人刚要启程,“顾兄弟,等等我..”,众人见得酒铺的陈福,背着包袱急急赶来,他那婆娘在后面骂骂咧咧,小脚倒是走的飞快。 “陈大哥,你..的酒铺..”,青笙有些惊讶连陈福也来了,陈家酒谱在他手上可是祖传三代了。 “无妨,无妨,这婆娘一天到晚就知道骂我守着个酒铺,没出息”,陈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着后面喊道,“死婆娘,你倒是跑快些啊”,“陈福,你就不知道等等老娘,你个没良心的”,人还没走近,陈家大嫂那刺耳的嗓音听的一清二楚,青笙摇摇头,与宁子沐相视一笑,凑近她轻声说道,“还是我家娘子温柔..”,宁子沐拧了拧她的耳朵,轻哼一声。 几辆马车、十几匹马,数十人的队伍,从吴泽山中徐徐而出。 “这几年天灾,桃林收成愈发不好,倒不如出去谋些生计,总好过守着几亩田地”,一庄稼大汉点了旱烟,吐出个烟圈,坐在队伍歇息的田路岸边,开口说道, “天气、土地、河水,我们都是靠老天爷养活的,你可怨不得天和地”,陈福瞅了下婆娘不在,围坐下来,从大汉手里要了些烟草,卷了卷,抽了一口,悠然自得,接口说道。 “天地者,万物之本,先祖之所出也,人受命于天,超然异于众生..”,教书先生张闻,用手扇去了陈福吐出的烟圈,摇晃着头地念道。 “我们都是粗人,可听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话,就盼着啊,下辈子投个好胎,进个大户人家,享享福了”,打铁匠林河撸了下袖子,露出虬结的肌肉,拿起酒壶痛饮了一口。 “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一切都是命”,账房谭秋悠悠念道,“你说那南郡王谋乱失利,逆天而行,想来并非天命所托,当朝皇上才是那真命天子”,货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附耳听来。 “南郡王借口先皇驾崩,周朝气数尽而起兵,却不知兵败如山倒,落了个流放远疆的下场,纵观这年多来,新皇治理有方,乃百姓之福啊”,货郎把从外面听来的话倒照着样子说了一遍,露出了些自得的样子。 “天子圣威,可不敢犯,尔等此言,不可再说了。皇上乃天命所归,天理所循,方能隆恩万代”,教书先生张闻拍拍手中书,扫了他一眼。 青笙在一旁听得众人说的话,便也坐了下来,思索了会,说道,“你们眼中的天与地,当是什么模样?”,“模样?”,众人仰首看了下头上的四方天空,踏了下土地,眼中疑虑,皆是望向了张闻和货郎,众人中就属他二人博闻广见。 “这..书中云,苍天如图盖,大地如棋局,当是天圆地方”,张闻说道,“不,不,我听闻港口的船夫说过,大海无止境,是没有尽头的”,货郎说道,青笙轻笑了下,折了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立方的圆体,画了些阴影,指了指, “这球形便是地,称地球,人依附在上,仰首而望的便是天”,她又在旁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圆体,“这便是金乌和月,月绕地球,地球绕金乌,地球自身转动一圈为一日,从而见到日升月落,绕金乌一圈是一年,周而复始,这便是天道”, 半响,众人鸦雀无声,显然被这番见解惊吓颇深,“荒谬,荒谬,上古混沌开而创世,女娲补天造人..”,张闻口沫飞溅地侃侃而谈, “你们可不信,天道,乃是循着轨迹,人亦如此,不分幼长贵贱,皆是天下之臣,社稷群百工,农、工、匠、冶,各事其能,各守其职,乃人道。甚至,可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天子从政,而贤者列德,有能则举之,与天命无关!”,青笙淡淡一笑,说道,“天之爱民之厚,然以人为本,万民同德,而立天子。上下一心,同于天志,才是义政”。 “如何尚贤尚德?纵是有惊人诗赋,隐匿山野荒郊,亦不过埋没而已”,张闻摇摇头,叹了口气,众人皆是附和,铁匠吐了烟圈,“我等生而卑贱,只盼来世投胎方能改命重生”, “太后辅政,皇上仁德,尚贤乃政事之本。官无常贵,民无终贱,若是你才华横溢,何惧隐没于世?我这个酒鬼,能成为天下剑客,谁又说不可能,教书先生,他日不会成为皇子太傅,酿酒、铁匠、账房,他日不会成为名扬天下的大师?不怕出身,怕的是没有理想,没有盼头,此生便是毁了”,青笙淡然说道, “顾兄弟,所言极是有理,真令我们受益匪浅”,谭秋点点头,见得众人亦是一脸思索,开口赞道, “学识皆来自实践,从各行业百家的经验得来,应是要向各位讨教的”,“顾兄弟谦虚,谦虚,今后应是多多相互叙叙才好”,陈福见得婆娘过来了,灭了旱烟,开口说道,众人皆是点头不止,似是从青笙那里,发掘了一个新奇而崭新的学识体系,更重要的是,青笙,给了他们一个盼头,一个出人头地的盼头。 青笙倒是颇为意料,她本想这样的理论对于古代人应是难以接受,却不知,若是此番言论放在根深蒂固的学识名士里,必是遭到驳斥,但是这些人,来自社会底层,没有墨守陈规的固执,对于新鲜的认识接受倒是颇快。 “陈福!你又躲起来偷懒,马车的轮子松了你也不管!”,婆娘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众人哄笑不止,陈福勉强笑笑地摸摸脑袋,往婆娘那走去。 “说什么呢?”,宁子沐见得青笙坐在一群男人里谈笑风生,面上无波,小手却探到腰间轻捏了下,她穿着寻常妇人的靛青色裳服,却难掩华贵绝美的容颜,众人愣了一瞬后,又微赧地低下头,状似无意的东张西望,偶尔视线瞟上几眼。 “说这个地是个球,天是个罩,我们便活在这样的世上”,青笙替她撩了下滑落耳侧的发丝,微微笑着,“悬乎..我才不信你..”,宁子沐眨眨眼,拉过她的手,往马车走去,“陪我睡会..”,身后传来低低的哄笑声,青笙瞟她一眼,眼里兴味无比,嘴里长长地哦了一声,“我要枕着你的腿睡,不许多想了”,宁子沐拉着头走在前头,头也没回,耳根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盛名 一年后 苏州茶楼,两个文人模样的男子,手里捧着一盏茶,相谈甚欢。 “高兄,小弟初来苏州城,人生地不熟,但却对思若斋久仰大名,可否带小弟一睹?”,浅青袍的人开口道,脸上有些青色的胡渣,语气里带着渴求。 “怎得,连远在漠北的人都有所耳闻,想来思若斋倒真是声名远播,也不过一年时间而已”,那灰袍男子打量了下对方,语气里倒有几分身为中原人的自傲,继续调侃道,“该不会你这一身长袍还是学着那人”,浅青长袍的男子扯着衣摆,低头轻笑,算是默认了。 “思若斋中的、、,本本皆是旷古论今,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著,放眼周朝,皆以拥有原著为傲,此行,我便是要掷重金买上几本回漠北”,那人说起思若斋,便是言语激动,眉飞色舞。 “今日思若斋的主人顾青会在堂中谈书论道,不如同去听听?”,那灰袍男子提议道,“好,正好,我对顾青可是仰慕已久,此番能见真人,当真三生有幸!”,那浅青袍子喜不自胜地应了下来。 “那顾青相貌平凡,却端的有股子飘逸的气质,才思敏捷,见解独特,与苏家、墨家关系颇深,真乃一代奇人。不过据传他夫人,更是倾城之姿,若能见到一面,才是三生有幸”,灰袍男子是苏州人,成日在书斋、酒楼里厮混,听的些坊间流传,便不由地卖弄了起来。 “高兄,为人风流倜傥,走罢,我心甚是急切”,浅青袍的人拉了灰袍男子便要离去,“不急,不急,时间尚早”,灰袍男子边说着,付了茶水钱,领着那人往思若斋而去。 二人走到时,早已是人满为患,堂中、楼上人头济济,中间立了方桌台,一个身着天青莲叶滚边的锦衣男子,悠然坐在案前,薄唇抿了口茶,手执书卷,徐徐道来,“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故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举公义,辟私怨,此若言之谓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以品德安排官位,要以官职大小授予相应的权力,要按付出的劳动定其奖赏,要按功劳大小分发俸禄。所以官吏没有永远富贵的,贫民百姓也不是终身卑贱的。有才能的就选拔,没有才能的就撤掉。选拔大家公认有义的人,消除私怨成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有道理,有道理”,身侧诸位看官,皆是不断点头,窃窃私语地谈论起来。 “那如何做到以德而列,以官服事”,一玄衣长者,白发髭须,开口问道,青笙放下书卷,饮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淡淡道,“民以德而列,顺民拥政;而天子以法制社稷,视官而用;上下齐心,方乃仁政。万民仁和,天子开明,此乃可行之策”, 青笙言谈有理,众人闻之信服,内心却是震慑不已,周朝文风兴盛,言论开明,否则此等直指天子施仁政,揽才而用的言语,传了开去,恐招惹祸事上身。 青笙心知众人顾虑,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晨时讲学,宣讲民心仁和,以德拥政,朝以法制,护民爱民,昏时讲技,从农民的耕锄、水车优良改造,到工人的建造工具,计量法则,军事上的武器应用。 从最底层的劳作,到做人行事的准则,慕名而来的人愈发多了,愿意投入她名下,做她食客的人,络绎不绝,她垂首,望了下茶杯中翻卷的青绿茶叶,该是时候了吧。 周朝,金銮殿上 “老臣听闻,苏州若芳斋,言论影响颇大,曾致千人而涌,藏书哄抢,书中言论直指朝廷施政,臣惶恐,极易煽动人心,对朝局不利”,端丞相如是说道。 “不知丞相手中可有此书?”,皇帝周祺麟朗声问道,见他器宇轩昂,双目有神,已是初具龙威,令人不敢直视,“老臣今日特地带来,呈给皇上”,周祺麟示意太监下去,端丞相呈上三本书,太监呈在金盘里,递给周祺麟,他低头随意翻阅了几页,嘴角兴味盎然,开口道, “此人见解不同常人,对天道的言语似是荒诞,又是有理。其中人道,不乏可参阅的观点,甚好。李承前,呈给母后!”,周祺麟取过一本呈给帘后的端若华,身后轻轻响起了书页翻动的声音,顿了顿,却似是合上了书卷,不再翻阅。 “母后如何看此人?”皇帝周祺麟随口问道,帘后的人久久不曾言语,久到皇帝都以为她不曾听到那句话时,那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此人才德不输太傅”,周祺麟眼里闪过兴味,太傅才识傲然天下,而母后对此人的评价如此之高,他不由有了好奇心,开口说道, “李承前,宣此人入殿觐见,朕要看看他与太傅孰高孰低?”, “皇上..”,帘后的声音开了头,后面的话便隐没在嘴里,清冷的声音竟有了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母后?”,周祺麟微偏过头,看了眼帘后的端后,“无事”,一瞬间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薄,帘后的容颜依旧清冷无波,只是藏在袖袍里的手指却紧紧握住。 苏州顾府 青笙正躺在美人榻上,正值春暖花开,仔细打理的花圃里繁花盛开,一簇簇的勿语花绽放的娇媚,她微眯着眼睛,想起多年前她冒冒失失地往端若华头上戴着勿语的样子,便不由扬起了嘴角。 这一年来,通过思若斋,她还清了借的苏暮寒的所有银两,和陈福合开的酒楼,制作馏器,提纯酒精浓度,配上五粮制酒的方子,借助着陈福祖传的酿酒手艺,如今酒楼生意红火的很,酒都是按壶卖,价格昂贵,偏偏购买的人还踏破门槛,银两如流水滚来。 当初随她从吴泽镇的那些人,如今都死心塌地跟随她,教书先生张闻打理思若斋,账房先生谭秋打理府内账务,铁匠林河负责府内守卫,酒楼有陈福打理。 她便有时间写书,四处讲学传道,名气倒是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甘愿拜在她门下作食客的人也不少。 “在想别的女人呢?”,慵懒的话语响起,一具幽香柔软的身体倒在她怀中,绛红色的长裙,如层叠的红霞,倾泻在她身上,宁子沐琥珀的眸子流转,一口咬在她下巴上,不轻不重地厮磨着。 “不怕人看见么?”,青笙抬眼看了下四周,薄唇吻着她的挺拔的鼻梁,一路往下,迅速覆上她的唇,咬着丰盈的唇瓣,吮吸着,不由加深了这个吻。 待得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宁子沐撑着她的双肩,勉强仰起上身,微嗔道,“每次就知道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她?”,青笙不言语,只是捧着她的脸,一下下啄着,眸子里的浓浓情意,倒让宁子沐先消了气,轻捶了下她,赖在她怀里,蹭了蹭。 庭院里搭着的藤架上,爬满了地锦,青翠的枝条垂落下来,结着紫红的浆果,旁边搭了个秋千,在风中微微晃着,惬意而清雅的院子中,摆放着一张美人榻,青衫和红裙缠绕着,甚似神仙眷侣, “要不要一起午休?”,青笙低头问道,手倒是不老实地缠到她腰上,“你睡得着么?”,宁子沐仰起脸,喷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脸上,伸出香舌,轻舔了下,咬住唇,美目顾盼下透着媚意,这般妖孽模样,让青笙的眼神深沉起来。她双手穿过宁子沐的腋下,抱着她坐在身上,头埋在她颈窝里,一只手探入绛红色的长裙下,往深处游走而去。 “顾青笙,不行..在外面呢..”,宁子沐耳根染着红晕,低低地说着,眼底里闪过羞怯,双手抱着她的头,倒也没挣扎,“没我的许可,没人敢进来”,青笙已经有些微喘了,亵裤下的手指已感受到了湿意,“沐儿动情了..”,青笙轻轻笑着, “想要么?”,宁子沐不说话,满脸通红,眼睛看着远处的秋千,在风中摇摆着,晃悠着,那么无助,那么随风摆布。 青笙见得她望着秋千,便一把抱着她走去,右手揽住她,左手却随着步伐在她身下不紧不慢地,隔着亵裤厮磨着,宁子沐难耐地扭动了身体,咬住她的耳垂,抑制住那要命的低吟。 青笙坐在秋千上,把宁子沐翻转了身子,背向她,双膝撑开了她的两腿,让她不得不面向外面,张开腿,“不行..不行..”,宁子沐有些无助,想要转过身,青笙却从后抱住她,一手探进上衣里,隔着肚兜撩拨着顶端,把她的身子抬起来,一手顺势褪下了她的亵裤。 “要不要?”,青笙脚尖蹬了下地,二人便随着秋千摇摆起来,随着摇摆的幅度,那手指便在宁子沐身下若有似无的触碰着,每次轻轻一碰,便移开来。 秋千凌空飞起来,心好似提起来般,落下时,冰凉的风掀开绛红色的长裙,吹拂着宁子沐的腿心深处,让她心里慌乱而无助,一阵阵的空虚袭来,她只得一手握住秋千绳,一手慌忙按住长裙。 “要不要?”,青笙使劲蹬地,秋千越荡跃高,宁子沐仿佛都能看到墙外的街道,听到外面糖葫芦的叫卖声,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想合紧双腿,却被青笙用膝盖撑得大大的,荡的越高,落下时,越劲的风儿穿过她的长裙,拂过花瓣,瑟缩着,吞吐着,晶莹的液体便缓缓流下来,她不由蜷缩着脚趾,身体的渴望越发强烈起来。 “要..”,宁子沐喘息着,仰着头,在青笙脖子上咬了一口,似是发泄着不满,青笙咬住她耳朵上的软肉,徘徊在她胸前的手掌,轻轻揉捏着,“要什么?”,温热的呼吸拂过宁子沐的耳朵,让她的身形都不由颤抖起来,身下的空虚似乎要吞没了一切,“要你进来..”,她满脸通红,低着头,身体不由自己扭动起来,在青笙的身上左右磨蹭着,似乎这样便能缓解她的痛苦。 青笙仰头轻笑着,左手在她胸前揉捏着,右手手指随着秋千的摆动,一下一下地抽|插着,宁子沐满足地喟叹,转过头与她唇齿相缠,双手握住秋千的绳子,身子随着手指摆动起伏,随着秋千攀上了天际。 “皇上宣我入京,明日便出发,你可随我去?”,待得二人平息下来,青笙抱她回美人榻上,理了下她被汗濡湿的发丝,开口问道,尚波动着余情的琥珀眸子,怔怔望了眼青笙,宁子沐点点头,懒懒开口道,“这辈子,我都随你了”,青笙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淡淡道,“沐儿深情,青笙此生绝不相负”,宁子沐忽然翻过身,压在青笙身上,绝美的容颜上,绽开抹笑意,“不如..”,白皙如玉的手指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唔..不行..我是在上面的..”,风中传来青笙一句破碎而无力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要见到太后了~~嗷~ ☆、面圣 由林河驾着马车,护送青笙和宁子沐提前数日到了京城,寻了处客栈安顿下来。青笙自到京城后,时常出门便是一整日,常常夜已深了,才神情疲惫、披霜带露地回来,宁子沐心里担忧,可每每问起,青笙便是沉默不言,只是嘱咐宁子沐安心呆在客栈里。 “明日,我便要入宫去,你..你在这里等着我,若是..”,青笙顿住不言,揽着宁子沐坐在榻上,细长的眉眼,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眸子中倒映的那点烛火闪烁不已。 “顾青笙,答应我,平安的回来”,宁子沐心里莫名慌得很,她有些害怕,扯着青笙的衣袖,靠在她怀里,小脸蹭了蹭她的脖颈。隔了半响,青笙没有说话,“答应我,青笙,青笙...”,宁子沐跪起身子,捧着她的脸,双唇轻轻落在她的眉眼间、鼻梁、嘴唇和下巴上。 青笙无意识地抚着她垂落的发丝,在指间滑落着,依旧不言不语,久到宁子沐的身形不由颤抖起来时,才听到她淡淡的声音,“我答应你”。青笙重诺,不许则罢,许之必践,宁子沐方才宽下心,替她整理好明日入宫的衣衫。 熟悉的宫门映入眼底时,当日离宫的悲怆还历历在目,青笙有些发怔,“顾公子,走罢”,一个白面疏须的太监垂手守在宫门口,尖细的声音说着,青笙梳着男子发髻,漆黑的发丝中有几缕银白,一袭天青色的长衫,显得儒雅而沉稳,眉眼间竟是淡泊,谁又能想到,此人便是当日宫中那沉默寡言的小宫女呢。 青笙转过身,远远地看了眼,守在宫外的宁子沐,戴着面纱,琥珀眸子落在她身上纠缠,绛红色的长裙在风中飘曳着,林河守在她身边,二人站在远处目送她离去。“走罢,有劳公公了”,青笙转过头,对太监开口说道。 “待会见了圣上,可千万别慌张,皇上问什么,你便说什么,不该说的就别说”,太监细细吩咐着面见皇上的规矩,“多谢公公提点”,青笙从袖子里取了袋银两,递给他,那太监脸上露出喜色,伸手把银两塞进怀里,说道, “你这人,倒是懂几分宫里的规矩,不似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在大殿之上,犯了圣怒”,“小民初次面圣,还望公公多多提点,在殿前担待些”,青笙低着头,余光中的琉璃金瓦,朱红宫墙,这个至高皇权的宫殿,却是个四方的囚牢,深深地羁绊住了那个人 承德宫近在眼帘,此处是皇帝召见平民的地方,沉重的脚步,踏在白玉台阶上,一步一步。殿中正坐的便是年纪虽幼,但初具龙威的景弘帝周祺麟,龙椅背后,垂着珠帘,一道修长的明黄身影从珠帘后隐约地透了出来,青笙深吸口气,试图让剧烈跳动的心平复下来,可她仍是清晰地听见心脏跳动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草民顾青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青笙顺势跪倒在地,低头喊道,声音有些微颤,皇帝周祺麟神色和缓,寻常人觐见天子,都不免紧张的哆嗦,此人已算是颇为镇定的了。 “平身”,约有些稚嫩,但已具威压不容忽视的声音响起,青笙叩谢皇帝,站起身来,低着头,站在殿中,“抬起头来,朕想要看看闻名天下的顾夫子如何模样?”,周祺麟语气有些兴味,倒有些显露出不过十三的年纪来,帘后轻咳了一声,周祺麟挺直身体,严危正襟地端坐着,敛了兴味,淡淡道,“朕传了太傅过来,想听听你二人对仁政与刑法如何看待?”。 年过六旬的太傅,捋了下发白的胡子,博古论今,侃侃而谈起来,青笙垂首,双手合而放于身前,微微弯腰,洗耳恭听,只是在太傅停顿时,方开口说上几句,却是句句精辟,刚好对太傅的言论,补充着遗漏的地方, 太傅闻言,不住点头,接过话头再延展开来,一老一少竟倾谈甚欢,太傅说到兴头上,比手画脚起来,珠帘后又传来声轻咳,太傅老脸有些发红,他竟忘记了皇上和太后还在殿中,差点要拉着青笙回府畅谈,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放着光彩。 “今日就到这吧,顾夫子当真不负太后所言,颇有才学”,二人从政论讲到仁德,从品性讲到礼法,殿上燃了的香都快尽了,天色昏暗,竟不觉半日已过,皇帝周祺麟才开口打断道。 “改日,改日,老夫亲自拜访顾公子”,太傅拉着青笙的手,开口道,他虽则年岁颇长,却不迂腐,不妒才,反而求才若渴,求知若渴。 “顾青,你编写的三本书,朕这几日翻看过,不如朕封你做个史官如何,替大周编纂史册”,周祺麟忽然开口问道,青笙身形一震,跪在地上,正要开口,“皇上,揽贤为官之事不可急,需得斟酌考量”,帘后传来的清冷声音,却让青笙比刚才更加的颤抖。 “那便依母后所言,此事延后再提。你们都退下罢”,周祺麟倒是很听太后的话,开口道,太傅告退下去,青笙却跪在地上不动,低着头,淡淡说道,“素闻太后才识博古通今,小民有一疑难之事,想请太后解答”,“你有何事?”,周祺麟望着她,兴致勃勃地问道,“这...”,青笙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此乃小民家中私事...”,“唔?”,周祺麟坐直身体,脸上有些不快,“还有朕听不得的事?”,青笙不言语,只是跪在地上,良久,那帘后的人才淡淡说道,“皇上先回宫歇息罢,这一日也累了”,周祺麟视线落在青笙身上打量半天,才不愠地收回来,命身侧太监摆驾回宫。 “你们都下去罢”,清冷的声音遣退了殿中的人,硕大的宫殿中,一下子空荡荡,殿中两人,一人跪在地上,一人坐在龙椅后的帘中。 青笙站起身,望着帘后的身影,缓缓开口道,“我只想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帘后半响没有动静,殿中风大,拂过三道珠帘,哗哗作响,不停地摇曳着,青笙却看不清帘后的人神色如何。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青笙按捺不住,往前走去,语气激动,“语儿,我是青笙啊”,“站住!别走过来!”,清冷的声音从帘后响起,声音轻颤,让青笙想起了两人分离的那一夜,也是这般清冷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着已经三个月了,我很想你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只潜水不评论的行为太令人发指了... 再不评论不许见太后~嗷~ ☆、心伤 青笙顺从地停下脚步,轻声说着,“我,我很想你..”,话语未尽,却先红了眼睛,湿了眼眶, “我已削发立誓,此生不再见你,你回去罢,别再入宫了”,那清冷而哽咽的声音响起,只有青笙知道,端若华是有多难受、多悲恸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青笙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气,开口说道,“在殿中的花瓶里,藏了套太监的衣服,你换上,拿着太后的手令,领着我出宫门,出去后,有马车接应,我们一路往北,藏匿在大漠中,无人可寻。我等了一年,才等到了今日的机会,语儿,随我走。”。 珠帘后的端若华,双手拽着身上的明黄凤袍,狠狠地,死死地,似是要撕破这数百名绣女历时半年织绣出的蜀锦凤袍般,肆无忌惮的冲动在她心里如脱缰的猛兽乱窜,踏得心里伤痕累累,却终究,挣脱不了那束缚住猛兽的绳索,明黄色,绣着凤纹,象征着皇家权势的绳索,把她硬生生地绑在了冰冷的座椅上,动弹不得,那是她对天下人的责任,她不曾愧对任何人,不曾愧对天下,可唯独只有眼前这人。 “回去罢,青笙..”,就那么一刻,端若华心中涌出的不顾一切随她而去的冲动,在这刺眼的明黄凤袍即将撕破之时,压抑住了,她说出这句话后,泪水早已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手背,克制住那难过的哽咽、哭泣和脆弱。 青笙闻言,身形摇晃,脸色瞬间苍白,她的眼眸开始冷厉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若非要做周朝的太后,我便灭了周朝,我看你随不随我而去!”,青笙一步步走近珠帘,每一步都带着杀机和绝然,“我手中有天下谋士,有漠北大军,你为苍生离弃我,我便让苍生弃你而去!”, 青笙的脸色、嘴唇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可她的话语却带着铺天席地的血腥味,带着张狂的放肆和弑杀之意,犀利的言语如刀锋斩下,“我斩获戚德福的弓箭营,劝降禁卫军,我便能举动天下谋士和将士,杀到皇城下,让皇帝交出你!天下苍生和你的性命,你猜皇帝怎么选?”,青笙有些惨然地笑着,笑声愈发凄厉和绝望,笑得泪水洒落一地。 “青笙,你这样枉顾苍生性命,会造杀孽的!”,端若华的双手死死扣在椅背上,关节已发白,她何尝不想随她而去,可谈何容易,太皇太后、皇帝、群臣、家族,彷如层层关卡挡在面前,皇家权势,号令天下,轻易就能追回她,何苦连累了青笙。 “我不在乎天下苍生,我只要你。就算背负天下的骂名,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我也不在乎!”,青笙定定说道,一字一句似通红的铁,烙在端若华的心里,烙的她的心生疼、生疼。 “如果用天下苍生的性命,换回在你身边,我不会原谅你的”,端若华低着头,任泪水一颗颗落在地上。 青笙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迈步向前,掀开了珠帘,一把搂住帘后的人,怀抱里的身体,让她心中一痛,她是那么的瘦弱,凤袍下的身子,好似轻轻一捏,便会散掉,骨头咯的人生疼,竟摸不到半点肉,她在宫中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你没有见我,是我见了你,不算违背誓言”,青笙揽着她的双肩,望着那瘦的不成人形的人,“你怎得瘦成这样?”,手指刚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滴,又滴落下来,她就不停地擦拭着端若华脸上的泪,自己脸上的泪却是滴个不停。 “跟我走好吗?”,青笙跪在她身边,握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祈求的看着她,端若华泪眼朦胧,只是摇头不语,“你为什么不跟我走?”,青笙又心痛又委屈,抱着她号啕痛哭,“走不出去,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了”,端若华望着紧闭的殿门,门外是四方的宫墙,把她围困在此处,再也出不去。 “青笙,好好活下去,你只要知道,在这宫墙里,有个人,在想着你,念着你,就够了”,端若华拍着她的后背,“当她仰望明月时,在想着你;当她垂首月心湖时,在想着你;当她奏着啸声时,在想着你;当她凝视勿语时,在想着你;她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你”,端若华握过她的手,放到唇边吻着, “不要,我不要,你跟我走,你跟我走...”,青笙低着头,像个孩子样抽噎着,哀求着,“青笙,青笙..”,端若华呢喃着,吻住她的唇,把她的话语咽进了口中,温柔的,冰凉的,属于端若华独有的深情,缠绵如丝围绕在青笙身上。 “启禀太后,顾夫子该出宫了,天色已晚,得赶在宫门关闭时出去”,外面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青笙浑身剧震,她有些仓皇地抬起头,拉着端若华的手,眼里透着冷厉,“没人可以分开我们!”, 端若华忽然挣开她的手,抵着她的额头,急急说着,“青笙,看着我,不许再入宫来,听见没有?”,青笙恍若未闻,只是搂着她,不肯松手,“听话,青笙,在宫外好好的,答应我,不要再进宫。你如今盛名在外,若不入朝为官,朝廷再容不下你,没有活路的”,端若华哀求着她,她身在高位的太后,心系朝政,可她宁愿孤苦,却不愿青笙有事。 “太后..”,门外的声音有些疑惑,轻敲了殿门,“走!快走!”,端若华推开青笙,坐在帘后,不再看她一眼,吱嘎,门被推开了,帘后传来清冷的一句话,“带他出去罢!”,“是!太后!”,小太监领命,青笙低着头,在昏暗夜色下看不清神色,太监打量她一眼,领着她出去了。 “太后,是否摆驾回凤栖宫?”,门外伺候的太监问道,过了半响,才听得帘后的太后说道,“哀家想静一静,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打扰”,“是!”,太监领命退下,关上了殿门,却不知,太后竟在殿中独自坐了一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一轮大虐正在逼近,是太后的姑姑couple.. ☆、舍弃 月升暮晚,皇宫门外,两道身影孤零零地站立在风中。 “夫人,回客栈等吧,夜里风冷”,林河看见宁子沐的脸色在愈发浓郁的夜色下变的苍白起来,不由开口劝道,“不用,我在此处等她”,宁子沐头也不回,只是直直盯着宫门的方向,距离宫门关闭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心也愈发不安起来。 林河只得上了马车,给她取了披风披上,“替她也取上一件”,宁子沐吩咐道,揽了揽肩上披风,接过林河递来的属于青笙的披风,纤手理了理,搭在手臂上,就这么翘首等着,盼着,终于在那宫门远处,渐渐出现的身影,令得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太监提着灯笼照着路,身后跟着的人,身形瘦削,微微弓着背,低着头往她二人走来,“青..”,宁子沐又是担忧又是欣喜地迎上去,欲把手中披风给她披上,青笙却没抬头看她,只是抬腿迈上了马车,宁子沐身形僵住,跟着上了马车。 “林河,去驿站,传个信,让张闻把思若斋关了,苏州顾府的食客都遣了,漠北的那些人,遣回黑虎军去,咱们今夜启程去东虞!”,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响在马车里,“顾兄弟,那些可都是你的心血....”,林河有些疑惑地劝道,“照我吩咐的去做!”,青笙有些怒意地吼道,从没见过向来温文内敛的顾兄弟发这么大的火,林河不再言语,转身甩着马鞭,往驿站疾驰而去。 宁子沐坐在青笙身侧,见得她双手捂住小脸,抱着头颅,不发一言,宁子沐起身跪在她前面,捧着她的脸抬起来,肿成桃子的双眼,布满血丝,红的吓人,泪痕斑斑的小脸,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吴泽山那个心灰意冷的青笙。 宁子沐从怀里取出丝绢,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见得眼前的宁子沐,青笙死灰般的脸,才有了几分血色,她只是紧紧拽住宁子沐的手,眼神呆滞。 到了驿站,林河进去找人送信,青笙突然跳下马车,宁子沐跟着她,却见她进了间酒铺,扔下锭银子,抱着几坛酒,走上马车。她闷头拍开封泥,使劲地灌了一大口,惨白的脸瞬间酡红起来,“沐儿,许我今日破例,大醉一回”,青笙举着酒坛,仰头灌入口中,不过几口便身形摇晃,她倒在榻上,满脸通红,“从今后,我带你去东虞看海上明月,西都看繁花开尽,浪迹天涯,不问世事”,青笙捧着酒坛,笑得眼泪直流。 宁子沐叹了口气,把她拥在怀里,任得她哭笑吵闹。 “驾..”,林河转身望了她一眼,赶着马车向东虞而去。思若斋、苏州顾府、食客、军队,说舍下,她便真的舍下了。 光阴飞逝,又是一年,皇帝年方十四,已俱圣德,施政有道,招贤纳才,国富民强,财盛兵壮,百姓安居,外敌不犯,羌、羯等塞外游牧纷纷归降,入京献贡。在史书上,初次撇开太后辅政不提,大力宣赞皇帝圣明,称此年为景弘盛年。 皇宫 昏暗的夜色里,散落着零星的星光,坤宁宫外跪了一众太监和宫女,不时传出咳嗽声,“太后驾到..”,端若华头戴凤冠,身披明黄皇掛,双颊凹陷,身子瘦削的不成人形,只有清冷的眸子,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厉,她抬步走入坤宁宫中。 硕大的夜明珠,映照着屋子通明,床上的太皇太后脸色死灰,嘴唇无色,偶尔才重重地咳嗽几声,端若华静静在床头坐下,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盛起一勺药,送到太皇太后唇边,轻声说道,“母后,喝药罢..”。 听得她的呼唤,太皇太后眸子里闪过了丝精神,她命人勉强扶着坐起,昔日凌厉的凤眸,如今浑浊暗沉,保养姣好的面容已苍老了许多,她缓缓开口,气若游丝,“若华,你来看哀家了,你不生哀家的气了..”,太皇太后有些发颤的手,抚在端若华手上,见得那只白皙的手,骨瘦如柴,青筋尽现,竟跟自己这常卧病床的人,差不多干瘦。 “母后,喝了药,身子才会好..”,端若华恍若未闻,只是开口说道,“哀家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端若华见她不愿饮药,只得放下药碗,反握着她的手,开口道,“母后,你三日未进食,太监宫女便在跪在外面三日,这又是何苦?”, 太皇太后看着她,才说道,“若不如此,你便不会来看哀家。你心里怨着恨着,你以为哀家不知么?”,端若华摇了头,神情凄楚,淡然说道,“这都是命,是我的命,怨不得谁?”,太皇太后见得她凄楚模样,不由抬了手,抚着她黯淡的眉眼,轻轻摩挲着,掌心下的小脸,瘦脱了相,双颊深陷,下巴尖削,不是日夜心力憔悴,愁肠寸断,如何能把自己折磨成此番模样。 “你们端家女人,都是入障的情种,用情至深,注定要为情所苦..”,太皇太后的语气有些感慨, 端若华抬眼,见得太皇太后透过她,好似在看着另外的一个人,她死灰般的脸上,涌起了一丝留恋。太皇太后嘴角带着笑意,缓缓开口说道,“你小姨的闺名叫端泠(ling)月,泠月,清冷的月光,她只是垂首,那一抹清冷的气质,便是连明月亦失了几分月色...” 作者有话要说:容我思考下...最近评论骤少的原因...写文都木动力了,,, ☆、月心湖的传说(一) 我是纳兰嫣,是纳兰家的幼女,我与泠月自幼一起长大,我个性活泼爱热闹,而她却温柔喜清净,明明是极不相称的性格,我二人却偏生要好的紧,情如姐妹,听娘说,那时仍是年幼,我便嚷着再不嫁人,此生只愿嫁她,惹来大人们好一阵调笑。 随着时光流逝,我的容貌愈发娇艳明媚,长成了纳兰家最美的一朵花,这世上最美的花,当被君临天下的帝王采摘的,所以在我十六那年,纳兰家便将我送入了宫中。我的姨娘是瑾太妃,又来自权势的纳兰家,众人皆是对我有所顾忌,皇帝对我亦是喜爱,一时间,我似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姨娘告诉我,只要我不犯大错,将来的皇后之位便是我的,便是纳兰家的。 入宫前几日,我去与泠月话别,她却拒不相见,只是托人给我一方丝绢,清冷月光下一树杏花开得娇俏,似是我的闺名,嫣,巧笑态也。 离开端府时,我坐在轿中,握着丝绢流泪,此生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而她竟不愿再见我。 我以为此生再见不着她了,却不曾过了数月,我竟再次见到她。那时我已升作了嫔妃,发髻上梳,初为新妇,不再稚嫩的脸上,开始多了些风韵。 而端泠月,她入宫了。 她消瘦了些,双肩瘦窄,纤腰可握,一身月白云纹锦衣,水蓝的百褶宫裙,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头上簪着杏花,给素净的她染了一抹亮色,她眸光清淡,双眼望来,似是隔了万水千山。 我不由红了眼眶,再顾不得仪态,提着裙角,飞奔着,投入她怀中,恨恨地捶着她,骂她好狠的心,竟不愿见我,又惊慌地问她,为何要入宫来。 她动也不动,任得我捶打,只是抬手抚着我的发丝,淡淡说道,“你在这里,我便来了..”, 我心中即是喜悦,又是心疼,我即是贪恋她的陪伴,又不愿她置身在这谋权诡计的后宫。 在她被皇帝临幸的前夜,她约了我相见,她素来清淡的眸子里,那夜格外的闪烁,她握着我的手,轻轻说着,“嫣儿,嫣儿,我的身子要给他了..你可知..”,她的双手冰凉的似是冬日的雪水,寒冷彻骨,透着她的不安和惧意。 我点点头,握紧她的手,凑到嘴边,呵了呵气,勉强笑着,“会有些疼,别怕,惯了就好”,纵是现在,每次皇帝的临幸仍是让我难忍的疼痛,她有些心疼地搂住我,嘴中喃喃道,“我会护你,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你疼..”,她的怀抱里总是那一抹冷香,清凉又温柔,似是秋日的夜风,微凉又多情。 后来,我才明白,从那夜后,原来我们分享的不是一册书卷,不是一盒胭脂,不是一款衣裙,而是一个男人。一个人的宠爱是有限的,他分给了这人,便会无暇顾及她人。皇帝对她的恩宠日益隆重,来我这里也少了,门庭慢慢清净了起来,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也开始欺压到了我的头上,因为我不再是最受宠的妃子。 那夜后,隔了数日,我才去找她,她正坐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窗外,眉间好似抹不开的忧伤,听得我的声音,她似是喜悦,似是介怀,她淡淡地说道,“你总算来了,我等了你很久,很久”,我却有些不开心,说道, “若是泠月想我,便可来找我,为何总是要等着我来找你..难不成如今深得皇上恩宠,便自视甚高了么”,我说的全然是气话,我只是气她从不主动来找我。 泠月闻言,眸子黯了下,就那么深深地看着我,淡淡说道,“我心里知道你总是要来找我的,我总是等着你来找我的,我去找你,却怕你不愿,你找我,我总是愿的”,她的想法,我总是不懂的,想见一个人,何必要等呢? 后来,姨娘与皇帝谈起,四妃之位尚缺二,欲封了我作妃,皇帝允了,只是尚未下旨,消息便在后宫中流传开来,那风头正盛的芙嫔,礼部尚书之女,甚得皇上喜爱,心中自是不甘。 一日在御花园,那芙嫔冷言冷语,说我不得皇上宠爱,不过凭仗着家族和姨娘,一时言语不合,我二人便争吵起来,那时候我性子骄傲,便赏了她一巴掌,当着众人,毫不留情面地痛骂了她。只是当时,我只顾得出那口气,却忘记了她眼中如毒蛇般狠辣的眼神。 那一夜,太后寿辰,宫中主子们莫不精心装饰一番,欲博得皇上青睐,她便佯装无意,手中酒水泼了我一身,将我精心筹备的,湖蓝织锦团簇裙裳,彻底毁了。 我心中怒火中烧,旁人谁敢如此得罪于我,按捺不住地亦将手中的酒,悉数倒在她的头顶,浇了她一身,她便顺势跪倒在地,嘤嘤哭泣,说我刁蛮霸道,仗着姨娘是瑾太妃,在宫中仗势欺人,这些日子,处处为难她,掌掴她,如今当众羞辱她,再是受不了此等对待,愿皇上废黜她到冷宫以安稳此生。旁边几位小主,亦是跪下,求皇上废黜,以保小命,而那几人我从未有过来往。 皇帝震怒,望着我的双眼,惊讶、失望,平日里的骄傲耀眼,如今变成了霸道欺人,瑾太妃面有难色,亦是失望至极,说任凭太后处置,太后罚我跪在宫门外自省思过。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经过我的身侧,窃窃私语,低低偷笑,见得我这个曾经万千宠爱的人,沦落到如此地步,我心中生了怨,若不是她分走了帝王的恩宠,怎得如今,皇上竟不为我说半句好话。 阴霾的夜空忽然下起雨来,冰凉的雨水湿透了衣衫,雨雾中一袭白影,撑着桃花伞,缓缓而来,泠月蹲在我侧边,将伞撑在我头顶,伞沿的雨水,便滴落在她肩膀,湿了她的白衫,紧贴在身上,她握过我的手,放在她温热的怀里,不言不语,就这么陪着我,守着我。 衣衫湿尽的我,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她搂得更紧,将身上残存的温暖分给我一些,冷香袭来,冰凉又多情。为何,你总在我对你有怨时,又如此温柔待我。 皇上见得泠月早早离席,便寻着而来,见得她撑着伞,为我遮雨,伞的大部分都在我头顶,她的白色衣衫,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皇上心中疼惜不已,弯腰牵过她,除下披风,披在她肩上,搂在怀中,软语轻言地哄着,她却不说话,只是转头望着我,不愿离去。直到皇上免了我的责罚,她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着皇帝而去,而皇帝从始至终,竟未望及我一眼。 望着雨中相拥而去的两人,情意缱绻,胜似璧人,而我站在雨中,手中她递过的桃花伞,仍带着她手心的温热,可我却浑身冰凉。 原来,原来,什么纳兰家最美的一朵花,失了皇上的宠爱,失了瑾太妃的庇佑,我一无所有。 原来,原来,连她都是会离我而去的。 手中桃花伞掉落在地,孤零零地躺在一侧,我淋着雨,转身而去,心却冰凉如铁。 凝秋见得我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模样,赶紧给我擦拭着,她是我从纳兰家带来的丫鬟,武艺高强,又精通世故,所以娘亲让她随我进了宫。 凝秋擦着我的脸颊,混合着雨水的泪,缓缓说道,“在这后宫中,只有得了皇上的恩宠,否则只有受欺负的命,纵是她,再与你要好,也存心分了皇上的宠爱”, 凝秋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我眼前只有皇上对着她那温柔多情的样子,我向来骄傲、好强,性子又烈,心中自是百般不甘。 “凝秋,我如何才能重夺皇上宠爱,你替我去乾德宫,告诉皇上,我想见他..你快去,快去”,我推着凝秋,而她却一动不动,我不由发了脾气,指着她骂道,“怎得,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凝秋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娘娘,珍珠藏于蚌,美玉藏于石,越是美丽的物事,便越有坚硬的外壳去护着,否则,那便如枝头的花朵,开得再美,轻易便被人折了、毁了,踩在泥里。” “剑藏于匣,而掩锋芒,锐剑出鞘,便能取人性命,韬光养晦,敛其锋芒,才能存留下去”, “同样,取人的心,与取人的命一样。太露锋芒,只会让他忌惮你,防备你。而越是不在乎他,眼中无视他,欲擒而故纵,他便越是放松警惕,反而来猜测你,揣度你”, “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慌了心神,只是抓住凝秋的衣袖,听娘亲说,凝秋从前是纳兰家的暗刺,替纳兰家处理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后来年岁大了,才安置在我身边保护我。 凝秋有些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头,笑着说,“明日起,你便去给太后和瑾太妃请罪,每日请安,记得,敛了性子,温顺懂事点,在太后和瑾太妃对你未改观时,先不可见皇上”。 我似乎开始懂了凝秋的心思,与她置身的血雨腥风的江湖一样,我亦置身在刀光剑影的后宫中,任何的行差布错都会带来祸事,只有韬光养晦,深藏不露。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莫负年华童鞋从第1章评到了36章,表太感人啊~~今日二更 这就是那篇我在办公室写到眼红红的番外了,虐啊,慎入 ☆、月心湖的传说(二) 我敛了性子,脸上总是带着笑意,每日去向太后请安,询学佛理,只字不提那日之事,太后先是讶异,以为我不过一时而为之,待我倒也是清淡的,我也不介怀,每日不误的请安。 瑾太妃是自家人,说过几句话,便待我亲密如从前,偶尔在太后面前夸上我几句,太后慢慢待我亦好起来,劝我给皇帝服个软,而这之间,我再也没见过皇上,但凡有家宴,我便称病推脱了,与从前不错过任何一场筵席的举动,大相径庭。 后来皇帝封了她作宸妃,空缺许久的四妃之首。 宸字,是紫微星的所在,是帝王的代称,他封了给她,做帝王的妃子,可知皇帝心中对她是多么的宠爱万千。 皇上甚至默许了她的清冷性子,将幽静的长宁宫给她,围了月心湖,岸边种满了桃树和拂柳,杨柳依依,碧水波涛,景色怡人。虽则长宁宫地势偏僻,但皇上三两日便会过去坐坐。 宫里愈发清净起来,皇帝再不愿过来,泠月派人来送过几次口信,相邀一见,可我总是婉言拒绝了。她已是四妃之首,而我不过嫔妃,从前骄傲的我,竟然矮人一头,而我心里,终究开始介意,她分去了皇帝对我的宠爱。 “今日太后如何?”,凝秋替我松开发髻,放下青丝,缓缓说道, “邀我去御花园赏了花,说在皇上面前提了我几句,皇上倒没说什么,太后让我主动些”,我淡淡说道, “看来太后,倒真将你当自己人了”,凝秋缓缓说道,末了又提了一句,“明日起,你便多去长宁宫看看宸妃罢,只是,若是皇上来了,便即刻告退,不可多留”, 我有些怔忡,想来,竟有很久没有见她了.. 第二日,在桃花树下,我见着那一抹白色身影,皇上宠她,允她着素雅的白,她见着我,眸子清淡,冰凉的手握过我的掌心,拽得紧紧的,她有些怔忡,她喃喃自语,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想起常来伴她的皇上,我的心里,再不似从前般,雀跃激动,我有些淡然,神色不变,只是牵着她,坐在桃树下,却不知说些什么,她也不言语,只是怔怔地望着我。 我能从她清淡的眸子里,看见我的脸,神色冷漠。 她似是没料到我的冷淡,忽的有些慌乱,她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终是不再言语,两人坐在桃花树下,桃花依旧,而情意已淡。 “替我作副画罢”,我忽然开口道,如此,便不用绞尽脑汁去想说些什么了,她脸上约有喜色,遣人取了笔墨,我便坐在桃花下,她挥笔描绘着。 她绘得很认真,细细地端详着我,我今日着了浅粉色云纹短襦,杏花绽绽,云罗百褶长裙,头上挽了堕云髻,约有些松松的,簪着赤红的纱花。 她握笔的手顿了顿,忽的放下来,走到我身前,伏低身子,素手取下了头上簪的赤红纱花,从桃花树下摘了几朵桃花,仔细地簪在我的发髻上,仍是那一抹冷香,冰凉而多情。 那幅画尚未做完,便听得外面传来一声通传,“皇上驾到”,她竟是比我还紧张,她收了画卷,低语说道,“嫣儿,你先走罢..”,我心中有些不快,难不成你竟担心我分走了你的宠爱。 据凝秋的计谋,我是不会见皇上的,所以我便依言而去,远远的,便看见明黄的龙辇而至,我垂头拜倒在一侧,低低的,却不知头上的几抹桃花却娇艳如春。 龙辇在不远处的长宁宫门口停下了,依稀的明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我却毅然转身而去,可是我知道,我离去的背影,娇艳的桃花,一定映入了那人的眼底。 后来,去长宁宫的次数多了,我也不太说话,她亦只是为我作画,只是冰冷的脸上,笑意却多了起来,我总是在皇上驾到时,便起身而去,却恰好地留下一个背影,映入他的眼底。 终于,某天夜里,有太监来禀,皇帝今夜圣驾我的宫中,我约有些紧张地望向凝秋,我想我的发髻是不是要重新梳理,我的胭脂是否称这裳服,凝秋却让我按捺下来,她让我称病推却了,我望着她,见她眸子坚定,我只能信她,到如今,我竟只能信她。 第二日,太后邀了我去御花园,我早早便守候一侧,备好所有物事,事先想了些佛理的疑问,彼时向太后请教一二,却不知意外撞见了芙嫔妃,眼里的恨意如毒蛇般缠绕在我身上,她刻意提起那夜的所为,似是要激怒我,我却敛了怒意,笑颜盈盈,她愣住了,嘴唇嗫嚅了几下,竟不知言语。 远远地,我见着太后和瑾太妃行来,我忽然跪倒在地,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轻言道,“那日妹妹已知错,请姐姐谅解,别再为难于我”。 我很用力,感觉自己右脸迅速红肿起来,芙嫔妃脸上闪过喜悦和得意,又有些不解,所有的表情却在见着太后一行人时,即刻冻结,她拼命拉起我,却是为时已晚。 太后动了怒,罚了她禁足宫中,每日掌嘴二十,我低着头,也不说话,余光里,是她狠毒的眼神,我嘴角不经意扬了起来。 你若伤我,我必要你双倍奉还。 瑾太妃见得我的样子,约有些心疼,替我在太后前说了些好话,说我心思单纯,易落入圈套,太后亦是点头,对我改观不少。 在拒绝皇上几番后,终于仍是临幸了,金丝锦绣祥云垂落的朱红纱幔中,我不再似从前般,死死咬着嘴唇,浑身僵硬如石。连房中之事,凝秋亦教了我,她执行刺杀任务时,在青楼呆过。 我佯装羞怯,搂住他的后颈,小脸贴住他,耳鬓厮磨着,我轻轻喊道,“夫君..夫君..请夫君怜惜嫣儿.”,纵是再疼,我亦配合着他的律动,娥吟婉转,肆意承欢,皇上听得此言,脸上动容,他有些惊讶,却甚是喜悦,与我欢爱了一整夜,似寻常百姓般,留宿在宫中,搂住我睡着。 其后,皇帝便夜夜流连宫中,与我欢爱不已,恩宠不断,地位上升,他封了我作妃子,我的笑颜愈发娇艳,身形却愈发消瘦起来,我心中没有他,我心中扎着根刺,刺得生疼,自那夜,他从未看我一眼时,我的心早已冷了,剩下的,只有权势和地位,是我能把控的。 得宠后,我便再没去过长宁宫,我满心满眼的算计着,如何除去眼前的障碍,如何留住帝王的恩宠,如何诞下龙脉,如何博得太后的欢心,我见着谁都笑意盈盈,可我背地里,却做了不少事,让试图陷害我的德妃流产,派人每隔几日便去羞辱禁足的芙嫔,直到她疯癫为止,伤我的,我必双倍奉还。 泠月,却早已被我忘了,也许是刻意,也许是无意,我却再不愿想起她,不愿想起从前的自己... 终于在一个初春的日子里,我有了身孕,皇帝喜上眉梢,在太后和瑾太妃的恩准下,封了我作贵妃,为我建了珑玉宫,椒房膏粱,奢华至极。 皇上言道,若是他日诞下的是龙子,便封我为后,我抚着肚子,却是想起一个个被他折腾的夜里,心中郁愤,却不得不生下来,这是我走向皇后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月心湖的传说(三) 当我怀有身孕的消息散开后,泠月终于在一个清晨,踏着薄霜而来。清晨雾重,她的眉上、睫毛上,发间都带着微冷的露珠,她的双手冰凉,近在咫尺,可看来的眼神,却总是隔着万水千山, 她只是紧紧拽着我的手,生疼,她语气冰凉过清晨的薄雾,只是不停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即使她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只是淡淡说道,“只有做了皇后,才没人敢再欺侮我”, 她冰冷的眸子,却闪过了疼惜,她忽然猛地抱紧我,即使从前二人关系再好,她都总是淡淡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主动亲近她多些。这是她初次主动亲近于我,那抹冷香袭来,总是冰凉又多情,她喃喃自语,“我说过我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伤害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有些不耐地推开她,口中说道,“分得皇上的宠爱,便是护我了么?纵是泠月,亦是终要弃我而去,只有手中握权,才能保护自己”,那时候的我,学会了凝秋教我的一切,冷漠无情,自私心狠。 泠月讶异地看着我,眼神如初秋飘落的枯叶,口中喃喃道,“原来你怪我,原来你怨我,怨我分了他的宠爱..”,她神色失措,似是忽然丢了魂魄,低着头,失去血色的双唇,喃喃自语,她低头往外走着,谁也不搭理,凉风送来她破碎的自言自语,“原来你怪我..心里怪我..我做错了..做错了..”, 看着她如此悲凉的背影,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怅然,凝秋的话是对的,宫里只有敌人,再没有朋友。 后来,皇帝常说,她变得愈发古怪孤僻,神色呆滞,不讨人喜欢,对她的恩宠渐渐淡了,反而时时来望我和腹中的孩儿,我闻得此言,更是明白,天子薄情,只有权势,才是不变的。 头几个月,我孕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吃什么都索然无味,蓦地怀念起,她曾经做的酸枣糕,生津可口,我让御厨做了几份,却始终不是那个味道,越是怀孕,我便越是挑食。凝秋不忍,便遣人到长宁宫,递了个信儿。 不过半日,她便遣人送了过来,入口是熟悉的味道,是她的味道,不知为何,我心情好了许多,孕吐也不再厉害。她每日都会做好,遣人送过来,再是好吃,不过月余,我便腻了,扔了出去,遣人让她不用再做了。 四个月时,小腹已是明显突起,御医说胎象平稳,呈龙子之兆,太后和皇帝对我愈发器重起来,吃的用的皆是宫中最好的。 凝秋扶着我,随意散着步,却不经意地路过了月心湖,霜色尽染树叶,美景怡人,可见当日皇帝对她是有多么恩宠,可她如今却孤寂地躲在了长宁宫,据说时常也不出宫,只是一个人呆在屋里。 我忽然想去看看她,就好似从前她受尽恩宠,而我饱受冷落,如今,我们竟调换了过来。 进得长宁宫门口,守门太监居然在打瞌睡,可见是荒凉到了何种地步,见得我到来,太监似是又惊讶又喜悦,诚惶诚恐地请安,领了我往里走去。 待得太监通传,她才缓缓开了门,走了出来,一袭白色裳服,与那宫女服饰并无两样,可在她身上,却又别样的淡雅清悠,她消瘦不少,两颊深陷,下巴削尖,未施脂粉,见得我的眸子,却好似漆黑的夜幕里划过的星辰,赫然的喜悦便透了过来。 “嫣儿,嫣儿,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她喃喃说道,想伸手握住我的手,又收了回去。 从前我怨她总是等着我去见她,后来,她想见我,我不愿见她,所以,她只有等着,等着,等着我偶尔想起的时候,见她一眼。 也许是有了身孕,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令我冷漠的面具,也化去了几分,我让凝秋在外面候着,拉着她进了屋子,初秋,仍是带了些寒意。 她的屋子里萦绕着属于她的味道,似有似无的冷香,如秋夜的风,微凉又有情,如此熟悉,又陌生。她有些痴痴地望着我,我不自觉摸了下脸,有了身孕后,身子丰腴,脸颊也圆了,想是不大好看了。 她却抬手抚着我的眉眼,冰凉又微颤的手指,轻轻地碰触着,顺着我的鼻梁,落到唇上,摩挲着,我有些不再习惯与她的亲昵,微微后撤了些,淡淡开了口,“泠月,你还过得好吗?”,泠月却是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半响才开口,“你还怨我么?”, 我摇摇头,若不是她当日所为,或许我现在仍是个冲动惹事的嫔妃,如今,我要的一切都已握在手里,她早已对我构不成威胁了。 她似是有些欢喜,似是松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嫣儿,别怨我,我是护着你的”,似是她的话语,又勾起了从前的记忆,又似是我忽然有些厌倦不再相信任何人的自己。我嘴角有了笑意,拉过她的手,似从前般握住,轻轻放在突起的小腹上,说道,“泠月,这是我的孩儿..”, 她白皙如竹节的手指,微曲着放在上面,似是触碰易碎的琉璃般,不敢动分毫,忽然腹中孩儿一动,她一惊,急速抽了回去,口中喃喃道,“嫣儿,我的嫣儿,有孩子了”, 她眸子突然波动得厉害,情绪复杂,似是惊涛骇浪的情绪翻涌,她再次将手抚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喃喃道,“我的嫣儿..我的嫣儿..有了别人的孩子..”, 她的眼神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却令我在后宫争斗中的直觉,感到了危险,我正欲撤开,她却忽然凑近,覆唇贴在我的嘴唇上,冰凉又柔软,被那抹冷香萦绕其中,冰冷中带着情意,原来,我从没发现,她对我,竟有如此心思,昭然若揭,我却视而不见。 她有些疯狂地亲吻着我,带着绝望、痛苦夹杂的情绪,好似放纵自己,沉沦在幽冥炼狱中,忍受万千的痛楚折磨。 我猛地推开了她,眼神古怪,充满了震惊,不可置信,第一次她看着我的眼神,躲闪开了,她垂下头,低低说道,“我只是..我只是..”, “你竟如此..背伦违德,伤风败俗”,我的语气冰冷狠毒得连自己都很讶异,冰冷得抑制了我内心的震惊和澎湃,我比她更无措更慌乱,可我只有狠狠伤她,才能平息我内心的翻涌,凝秋教会了我无情、心狠,我却用在了她身上。 她似是被尖锐的话语刺伤般,猛地后退几步,抬眼望来,口中喃喃自语,“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我..我只是情难自禁..”,她坐在地上,埋着头,忽然痛哭起来。 她从来都是清冷淡然,悲喜不惊的,如今,却在我面前,惊慌失措,软弱无助得似个孩子,眼眸里藏着深深的痛楚和悲哀,哭声压抑而哽咽。 我忽然踉跄了几步,勉强扶住桌面,却是毅然转身而去,出门,凝秋见得我的样子,神色大惊,又听得她嘤嘤的哭泣声,“不吉利,不吉利,娘娘快走罢”,凝秋搀着我快步离去。 回到珑玉宫,当夜里,我便辗转难眠,半夜胎象不稳,腹部剧烈疼痛起来,孩子,我的孩子。我好怕,好怕失去他,便会失去我拥有的地位和权势。 太医、皇帝和太后急急地赶了过来,可知他们对这个孩子的看重,太医给我开了几服药,赶紧找人煎了去,皇帝过来的路上,便知我今日去了长宁宫,泠月的泣不成声,可他却以为,泠月妒恨我怀有龙种,令我动了胎气。 皇上龙颜大怒,颁圣旨废了泠月的妃位,令她囚禁在长宁宫,终生不得出宫,我嘴唇嗫嚅,张口欲言,凝秋却一把按住我的手,冲我不着痕迹地摇了头,我终是紧抿双唇,不再言语。 也许,我心底很怕再见到她,这样也好,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订酒店时看到所有酒店2月14日都特价,顿时感受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番外的最后一虐留到明天,作为单身同胞的恶意回赠~~ ☆、月心湖的传说(四) 经历了撕心裂肺的产子,我终于诞下了皇子,白皙粉嫩的肌肤,眸子发亮,似极了皇帝,可我心里却没那么欢喜,我只是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奶娘,冷淡得连凝秋都有些发怔。她只是悠悠说了一句,“奴婢曾说给娘娘的话,或许错了..”,我的眉眼透着威厉,冷冷地看着,她不再言语,告退下去。 皇帝果然信守承诺,待我身子休养好后,封我作皇后,择日受封,日子就定在十五。 受封的前两夜,有人送来一幅画,正是那日我去长宁宫时,泠月为我在桃树下所作的画作,画中桃花的灼灼盛开,坐在桃树下的粉衣女子,几朵桃花簪在发际,巧笑嫣然。 画工精妙,纤毫毕现,可见画作之人,费劲心力,本是极好,只是画作上,却以小楷题了字,“月湖桃树,锁窗朱户,盼故人如初,锦瑟年华谁与度”。 虽无落字,我亦知是她的笔迹,字里行间透着昭然的情意,我一时惶恐不安,又生了怒意,她怎敢如此,威胁于我,后位我势在必得,谁若阻我,我定饶不了她。 我带着凝秋,再次踏入了长宁宫,不知为何,长宁宫的格局被人改了,原本的桃花碧水,都干枯了,种了些槐树,枝条乱蔓,阴冷森然。 再见到她时,仍是那一身白色的衣衫,她消瘦的厉害,裳服有些宽大,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她两颊深陷,下巴削尖,显得眼睛很大,可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却是空洞无神,宫中不见半个奴才的人影,她就像是个没有归宿的鬼魂,在这森然可怖的长宁宫里游荡。 “嫣儿,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她见着我,喃喃自语道,总是这一句,我都听烦了,你等我做什么。 我只是将画扔在她身前,还有她曾送过我的丝绢,我不愿再与她有任何牵连。我的话语隐隐有些怒气,“你这是何意,可是要阻我登上后位?”。 她约有些小心地拾起丝绢和画作,拂去了上面的尘土,卷了起来,搂在怀里,喃喃自语道,“寻回了,可是寻回来了,前几日怎么就丢了呢..”, 她一直不停地自言自语,似是有些恼怒自己,见得她这番模样,我忽然有些怒意,双手狠狠地捏着她的肩膀,语气凛然而冰冷,“别再做这样的事来威胁我,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她恍然地抬起头,喃喃道,“嫣儿,我定会护你,护着你..”,我见她神智混乱,再也不愿听她这些话语,转身离去。 十五日,我换上了皇后的明黄五爪金龙八团龙褂,下幅寿山水浪江牙立水纹,头戴朝冠,朝珠三盘,领后垂明黄色绦,绦上缀东珠,华美绝伦。我坐在皇帝一侧,受着文武百官的觐见,受着各宫妃嫔的请安作福。我脸上微带笑意,我想要的,终于得到了。 当夜,皇帝设宴而贺,妃嫔而聚,舌如灿花,恭敬而有礼,我知她们心中是不甘,可再不甘心,如今,她们也得俯首,我的地位已是不可撼动半分。 夜里,皇帝自是留在了珑玉宫,我闭着眼睛,刻意地发出婉转低吟,惹得他更是卖力,我却笑容冰冷。夜深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疾呼,太监来禀报,皇帝不耐,令其退下,太监在门外轻声说道, “启禀皇上,宸妃..不,是端主子,她,她,她...”,我心里猛然一惊,身边的皇帝喝道,“如实回禀!”,那太监畏缩的说道,“端主子,她,她投湖了..” 皇帝蹭的起身,手猛地撑在床前,我瑟缩着身子,双手拽着被子,口中紧咬锦被,不敢发出一声,我怕一开口,抑制不住的悲伤便会溢出来。泠月,泠月... 皇帝着了衣袍,迅速往长宁宫走去,纵是他曾冷淡她,气恼她,在他心里,始终不曾放低过她。 我愣愣地仅着里衣,手足无措,站在珑玉宫中,望着天上的明月,洒下的清冷月光,似是她的名字,泠月,泠月,你怎得就离我而去了。 “皇上..皇上..”,那德妃跌跌撞撞地闯进宫来,太监也没敢拦住她,我示意太监宫女们都出去,只留下凝秋。她四下环顾着,似在寻找皇上,口中不停喊着,“皇上..臣妾有事相告..”,她忽然看见站在一侧的我,阴冷的脸上竟是扭曲的神色,当日她陷害我,我便让她流产,二人纠葛早已牵扯不清。 她忽的冷冷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皇上仍在熟睡么?他可是不知道,他曾经最宠爱的宸妃竟然和当今权势的皇后有了私情..”, “放肆!你竟敢胡言乱语,毁本宫清誉”,我厉声喝道, 她却似是有恃无恐,将手中的画筒打开,取出厚厚的一叠画纸,往天上一扬,高声大笑道,“不如等皇上来看看罢”,笑声阴狠又肆意, 无数的画纸从天上洒落下来,飘落在地,有炭笔,有细毫,有水墨,不同的画纸,不同的画笔,不同的画风,却都只画了一个人,都是我,都是我的样子。 八岁时,稚嫩的我,画风简单而生疏,九岁时,咧嘴而笑的我,神情变得生动起来,十岁的我,捧着最爱吃的她做的酸枣糕,十一岁的我,坐在琴前笑逐颜开,十二岁,十三岁... 每一张都是我的样子,桃树下的我,抚琴的我,她心中对我如此熟悉,我的一嗔一喜,一颦一笑,每一笔都绘的那么用心,每一张都是神色灵动,似是近在眼前般。 原来从我走入她生命的那天开始,她便开始用尽心力地描绘着属于我的美好。 嫣儿,嫣儿,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可是,已经晚了。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我会护着你,护着你,不让你疼,不让你受伤害。 忽然,好似一切的话语都汇成了线,她为了我,进了宫,她为了我,去争帝王恩宠,为了我,她一切都是为了我。 可我不爱她,可我不爱她,我拼命说服自己,可是为何,心底似是破开个洞,汹涌而出的悲伤,快要将我淹没,泠月,泠月... 我是那么狠狠地伤了你,将你的心,你的情,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践踏。 可你只是为了我,为了我,我不值得,不值得。 “哈哈..哈哈..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休想再做皇后..皇上..皇上..”,德妃有些歇斯底里地大笑着,拼命地叫喊着皇上, “你为何手上有她的画,她为何要投湖..”,我的语气冰冷彻骨,一字一句地问道,德妃发怔了下,脸上扭曲,阴狠恶毒,又似是在回想, “她成日躲在房里,神情痴呆地看着这些画,长宁宫女便偷了出来,却不料被我的宫女发现了,我拿着画告诉她,我要告诉皇上,你们俩的荒唐事..”,德妃眼神癫狂, “她跪下来苦苦哀求我,只要我不说出去,她做什么都可以”,德妃癫狂地笑着,“深受皇上宠爱的宸妃,从来都是清冷孤傲,她竟然跪下求我,她说只要我不说出去,她愿意做任何事,我便让她去死,谁知,她真的去死了,哈哈..”, 我的眼前一片血红,我看不清眼前,只看到德妃恶毒的笑容,听到那些残忍的话语,她大笑着,“可惜,她死了,对我并没有好处,我要报复的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你,我要告诉皇上,让你做不了皇后,用你的一条命,陪着我死去的孩子”,她神智混乱,脸色扭曲,我转过头,冷冷地对凝秋说,“把她关起来,若是她死了,我便要所有人为她陪葬” 我头也不回,转身便往长宁宫奔去,泠月,泠月,求求你,别死,别舍我而去.. 当那一抹白映入我眼底的时候,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一步、二步、三步,每一步都好似万钧雷霆,劈的心里发焦,我沉重地迈着腿,走了过去。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青白,浑身湿透,发髻上簪了几朵粉纱做的杏花,给她发白的容颜,带了一抹亮色,就好似她入宫那一天,月白的衣衫,发间的杏花,看来的眼神,似相隔了万水千山,她淡淡开口,你在这里,我便来了。 只是她的眸子,此刻却紧闭着,她的手心死死地握着一方丝绢,上面的清淡月光,一树杏花,好似我的名字,嫣,嫣,巧笑态也。 盼故人如初,锦瑟年华谁与度。 泠月,泠月,你怎么这么傻,你死了,她一样会对付我... 泠月,泠月,我不值得你以死相护,还是,你早已被我伤得遍体鳞伤,再无生意 泠月,泠月,从此,后宫中,漫长的余生中,再无一人如你般,倾尽全力,只为守着我,护着我。 泠月,泠月,你怎舍得离我而去..怎舍得让我孤苦一生... 以失责为由,我让凝秋将长宁的奴婢和太监,全部关了起来,皇帝本意就是让他们陪葬,所以便任由我处置,看着这些曾冷落她,背叛她的奴才们,我的眼神冰冷如蛇信。 每逢十五,我便令凝秋杀一个奴才,投到月心湖中,祭奠她。 我将德妃留到了最后,我亲眼见得她,看到一个个的人被拖出去后,便再没有回来,恐惧和不安,日夜啃噬着她,她日益疯癫,饱受着噩梦的摧残,似是这样,才能平复我内心的痛楚。 宫中生了传言,每月十五,月神投影,湖心为眼,迷惑人走进湖心为月神献祭。 长宁宫便成了冷宫,成了我再也不会去的地方。 我的最后一抹柔情随着端泠月,埋进了心里的最深处,谁也看不见,找不到。 从此,在这争斗的皇宫中,我的眼里一片荒芜。 屋内的火烛爆了朵烛花,在微风中摇曳不止,雕龙香床上,九层鲛珠纱帷后,躺着缠绵病榻的人,太皇太后怔怔地凝望着端若华,似是透过她,看着那与她眉眼相似的人,她忽的笑了起来,似是回光返照般,刹那风华万千,依稀间还能见得当年那美到极致的容貌,她用手虚空地描着端若华的眉眼,语气自责而痛苦,“当年,我做错了,做错了...”, 端若华有些惊异地看着她,见得她的精力迅速褪去,陡然苍老起来,“难得有情人,原来世间所求,不过是个情字..”,太皇太后似彻悟了般,冰冷的眼眸放柔了,她有些松弛地躺下身子,握着端若华的手,喃喃自语道,“泠月,泠月,你等了我这么久,这么久..我便来了,这就来了,再也不让你孤独了..”,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那凌厉的凤眸缓缓闭上。 端若华猛地一震,手颤抖着,迟缓地探向她的口鼻,鼻息全无,薨了,太皇太后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虐... 两文又要停更了,不知道时间,视作者君漂泊的长短来看,maybe几天,或更久 ☆、后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皇太后薨,举国哀悼,忌歌舞声乐,忌婚娶寿囍,以敬先人。 西都花城,青笙怔怔站在皇榜前,看着白色讣文,脸色惨白,在那张泛黄的太皇太后薨的讣告上,贴着了一张刚贴出没几天的讣告,纸边有点起卷,上面赫然的几个大字,端太后薨! 青笙颓然瘫软在地,神情呆滞,“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如此坚强,怎可能因太皇太后去世,而心疾难愈。不可能的,她答应我会好好的,她答应了的,答应了的”,青笙自言自语,她想取出怀里的丝绢,可是手却哆嗦着,她想取下腰间的青鹿玉佩,可是连解开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往回走,可她发现全身似虚脱般无力,她软软地跌坐在街上,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潮,悲恸欲绝。 她想说求求你们,看一看这讣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可来往的人群,对她视若无睹,只是偶尔投来同情的眼光看上一眼,并没停下脚步。是的,同情的眼光,你们可怜我是么,可怜我连心爱的女人都带不走是么,可怜我只能懦弱地留她在宫里受苦是么。 “青笙..”,宁子沐刚买件衣裳,转过身便见得青笙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不会的,不会的”,青笙使劲抓了抓头发,站起身,抓住宁子沐的手,说,“沐儿,走,我们回京,不会的,不会的”, 青笙忽然又高兴起来了,说道,“沐儿,她肯定是厌倦了宫里,她跟你一样,佯作薨了,实际上逃出宫了。走,咱们接她去,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宁子沐转过头,看见了皇榜上的讣告,脸色剧变,勉强笑着,“是啊,她终于想开了”,“我们回京,回京!!”,青笙招呼着林河驾车,备了干粮和衣物,往京城疾驰而去。 三人不眠不休,在十日后赶到了京城,青笙在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一间她和宁子沐住,一间给林河,“沐儿,你在客栈歇息,我去城门候着她”,青笙安顿好宁子沐,开口道,转身便要离去。宁子沐从背后抱住她,“我随你去,不许扔下我”,青笙转身,望着那绝美的脸上,藏着不安和担忧,勉强笑了小,抚了抚她的眉眼,在额间轻轻印下一吻,点点头。 高大的城墙耸立眼前,朱红色的宫门推开,两侧守着一列士兵,宁子沐戴了面纱,随着青笙在宫门外守着。 时已入冬,天气寒冷,青笙替宁子沐拢了拢大氅,握过她的手,呵了呵热气,双目却始终望着宫门内外进出的马车和轿辇,她刻意站在显眼的位置,这样端若华便能一眼看到她。一定会的,端若华不会死,她一定是佯称薨了,她一定会知道自己在宫门外等着她,这已是青笙坚持下去的唯一念头。 从清晨守到宫门关闭,青笙才拖着僵硬寒冷的身体,往回走着,脸上疲惫而憔悴,却异常的坚毅和执着。 一日过去,二日,三日.....她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在宫门外守着,宁子沐总是坚持陪她来守着,可她心疼宁子沐,不愿她吃苦,便让林河把马车驾来,如此宁子沐便可在马车里休憩。 “你这小子又来了..”,守卫的官兵都已认得她,开口打了个招呼,“嗯..天冷,喝口酒罢”,青笙扔了个酒壶递给他,那人打量了她几眼,还是仰首饮了口酒,入口香醇,一股热流暖到四肢,“好酒,好酒”,官兵赞道,不舍地递回了酒壶,“拿着吧,官大哥,别赶我走就行”,青笙淡淡说道,眼睛却一刻没离开过宫门。 “你小子在这天天候着,想等谁?这可不是攀附权贵的地方,要是得罪了谁,可得小心你的脑袋呐”,官兵饮了口酒,悄然递给了旁边的兄弟。 “我与人有约,在此一见”,青笙淡淡说道,见得宁子沐下了马车,她走回马车所在,离得官兵远了些,握过她的手,在马车旁守着,“今日天寒,先回去吧”,青笙开口道,视线却一丝没离开过宫门。 宁子沐的小脸冻得发红,手脚冰凉,青笙不由心疼起来。宁子沐固执地摇摇头,“你若等她,我便陪你等,总归此生你抛不下我”,强作坚强的脸上,言语间有些落寞。 “沐儿..”,青笙见她这样,心里难受,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深深地望着她。当她心里明白二人谁也抛不下时,所谓的齐人之福,对她来说,内疚和自责更多些,不经意间,便会伤害到她们。“好了,我又没生气”,宁子沐知她感到内疚了,展了眉,琥珀眸子瞪她一眼,缩进她温暖的大氅里,呵出口白气。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没有云倾的身影,没有端若华的气息,半点痕迹也没有,也没有任何一驾轿辇,为她停下来,走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纵然不承认,可青笙的心,凉了。 隆冬已近,足足守了一个多月,距离太后薨的一纸讣告已过去了两月余,怎么算,端若华都应出宫寻她,可为何竟没有半点消息。 “李大哥,酒”,青笙扔过去一壶酒给官兵领头,那人抓过酒壶,灌了一口,脸上喜色,“说吧,你小子日日都送酒来,有何企图?”,青笙摇摇头,问道,“最近出入宫门的可有啥情况么?”,官兵跺了跺站得僵硬的腿,拢了领口,“太后薨了,宫里办丧事,超度的和尚,大臣官员,进进出出,自是乱作一锅粥了”。“可有宫里的女人出宫?”,青笙试探地问了一句,那官兵扫她一眼,“来回那么多人,我如何记得?”。 青笙料想也问不出个名堂,甚至她在此处苦苦守候,亦是不知所衷,可她现在除了等,再无法子,她只能笃信地等着,甚至不敢去想那一丝的可能性。 又是一日毫无所获的等待,夜色漆黑,宫门紧闭,她才冻得瑟瑟发抖地往马车走去,“林河,回客栈罢”,宁子沐把还有些余温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温暖的手抚着她的脸,“我身上凉”,青笙取下她的手,把汤婆子塞回去,“你要是受凉了,每月那几日会难受的。你明日便要来奎水了,好好在屋里呆着”,青笙心思细,记得宁子沐的奎水日子,倒把宁子沐闹了个大红脸,自己倒是忘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客栈 二人回了客栈,青笙让小二送了桶热水,盛在盆里给宁子沐泡脚,自己则跪在地上给她洗着,每个月来奎水时,宁子沐总是疼的脸色发白,本来已是调养的好些了,但这月余陪她日日受冻,怕是明日会腹疼不止。 热水暖过脚背、身子,宁子沐微微出了薄汗,小脸娇艳动人,见得跪在地上的青衫人儿,细眼薄唇,一脸认真地给自己清洗,不由想起当初青笙在沐霞宫同样的场景时,宁子沐的脸上便漾开了笑意,“腿酸,且按”,与那日同样的话语,宁子沐慵懒地说道,她抬起湿漉漉的脚尖,轻抵在青笙的肩上。 青笙眨了眨眼睛,微抿着唇,捧过她的脚放在怀里,擦干水,坐在床沿上,握过一双莹润如玉的雪足,以手掌覆住,轻揉得摁压着。 宁子沐双手撑在身后,见得双足握在她掌心,挤压揉捏,顿时想起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闷石头,不由起了顽心,调皮的足尖,挑开她的衣衫,钻进她的怀里,肆意游走着,“别动..明日来奎水会疼的”,青笙握过她捣乱的脚,重新放回腿上,继续摁着, “人家说,来奎水前,那个..就不会疼了..”,宁子沐咬着唇,琥珀眸子,轻飘飘地瞄她一眼,“哪个?哦,那个!”,青笙低头想了想,站起身,“那我让小二准备木桶给你泡澡”,她出了门,吩咐着小二,宁子沐狭长的凤目狠狠瞪她一眼。 偌大的木桶放在房中,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整个房里白雾缭绕,似拢上了层白纱,青笙替宁子沐除尽衣衫,把她抱进桶中,取过丝绢替她洗起来,“进来”,宁子沐垂首低语,耳垂鲜红,“嗯?”,青笙抬头望向她,见得她双颊生了粉花,晶莹的眸子顾盼生姿,媚意从眼角爬上了眉梢,“别闹了,这些日子太劳累”,青笙低下头,继续替她洗着,宁子沐见状,眸子黯淡下去。 洗完后,青笙替她擦拭干净,抱着她往床上走去,宁子沐搂着她的脖子,小脸蹭着她,舌尖钻进她的耳朵,滑溜溜的,进进出出,青笙把她放回到床上,双手撑在她两侧,俯视着她,喷出的气息拂在她脸上,说道,“真的那么想要?”,宁子沐涨红了脸,沐浴后的小脸,出了薄汗,粉嫩通透,赌气说道,“不想,一点儿也不想”,转过身,背对着她,兀自生着闷气。 青笙替她盖好被子,才褪尽衣衫,踏入浴桶里,洗了身子,宁子沐偷偷转过头,见得那修长的脖颈,有弧度的背部,腰间两个浅浅的腰窝,白皙肌肤有数个刀剑的伤疤,却并未影响半分这身体的诱人程度。 青笙洗毕,披了外衫,命小二搬走木桶,吹灭了红烛,就着皎洁的月色,往榻上走来,二人身上都是同样的沐浴香气,顷刻便融为一体,是彼此共享的香味,轻易就交融在一起。宁子沐仍是背对着青笙,蜷着身子,脚底是温热的汤婆子,小手仍然是捂不暖的冰凉。 青笙天生体热,冬天手脚温暖,她贴近宁子沐,与她手脚相缠,淡淡道,“还生气呢?”,宁子沐不吭声,自西都看到讣告那日后,二人再没亲近过,她都冷落自己数月了。今日百般挑逗,她居然敢无动于衷,想到她对自己是否已失了兴致,宁子沐的心便沉了下去。 “怎么睡了这么久,身子还冰凉的”,青笙嘟囔着,把她扯过来些,往怀里带了下,宁子沐用力挣扎着,逃离她的怀抱,鼻音浓浓的,“我自己睡的暖和,才不要你..”。 “沐儿..”,青笙在她耳边呢喃了声,宁子沐手脚有些发软,耳朵发红,“沐儿..”,温柔的话语,带着湿濡的气息钻进宁子沐的耳朵,她感觉到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 “发些热也好”,青笙说道,一手抚到她胸前,如灵蛇般游走起来,“顾青笙..刚才是你不要的..”,宁子沐喘息着,本来想扒开她的手,却无意识地握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揉捏着, “沐儿..想要么?”,青笙的手缓缓移下,在她小腹盘旋着,宁子沐转过身,缩进她怀里,双腿缠上她的腰间,寻着她的手指而去,扭动着腰,喘息着说,“要..要...”, 一阵温热的液体流下,宁子沐感觉有些不对,青笙起身,点上蜡烛一看,亵裤几处鲜红的血渍,替她重新换了衫,搂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哄道,“睡罢”,宁子沐扁着嘴,索了个吻,方才沉沉睡去。 给宁子沐备了汤婆子,嘱咐小二送饭到房中,让林河在房外守在宁子沐,青笙才驾着马车往宫门赶去。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官兵头子打了个哈欠,见得每日都来的青笙在宫门打开前,准时地守着,开着玩笑说,“你小子要有武功,真该来做宫门看守”,青笙摇摇头,见得不久便有轿子出宫,依稀听得是宫女出宫办事,轿子里还有人窃窃私语近日宫里的事。 她内力雄厚,听力清晰,是以不会错过半点声音,她对端若华的气息知之甚深,而且她的武功乃云倾传授,若是她们经过,绝对不会错过。 “小子,你等的人若是不来,难道你还要等一辈子?”,连官兵头子都对她这股执着的毅力佩服的很,有谁会准时在宫门开前到,宫门紧闭后才离开,一日就罢了,她日复一日,守了两月余,这份坚持倒是罕见。 “她会来的,她一定知道我在这等她”,青笙望着宫门,笃定地说道,如不是当初答应了宁子沐,她早就闯了皇宫,一探究竟,如今就只剩下了等。 天色昏暗下来,天空阴霾,阵阵寒风肆掠,青笙紧了下领口,捧着手,呵着热气,官兵头子灌了口酒,递给她,青笙却不接,“我戒酒了..”,“原来是老婆奴啊,天这么冻,不喝酒可是难耐啊”,官兵头子爽朗笑了声,抽回手,又往嘴里灌了口。 脸上一阵冰凉,化作水意,顺着脸颊流下来,青笙仰头望着天空,鹅毛的雪花簌簌坠落着,天空雾霾的看不清远处,只有漫天飞雪,狂风四作,“哟,下雪了。回去吧,顾兄弟”,官兵头子缩了下脑袋,头上的宽边帽子,挡住了雪,对青笙说道。 青笙摇摇头,簌簌的雪花落在头顶,化作温热的水,沿着额头流下,被风一吹,冰凉彻骨,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倒是担忧起来,怕宁子沐不管不顾地出来寻她。 作者有话要说: ☆、重遇 剧烈的呼呼风声刮的树上的秃枝左右摇摆着,漫天的雪花往青笙的眼睛、鼻子、耳朵和领口里拼命地钻去,化作寒冷彻骨的水流下,青笙拢着衣袖,大雪中看不清宫门内的情景,只得瑟缩着身子,往宫门靠近了些,全身缩作一团,小脸早就冻的通红,手脚冰冷如铁。 官兵头子领着一众官兵躲进宫门里,迫于规定,平民不可跨入宫门,官兵头子歉意地朝着青笙笑了笑,把酒壶扔给她,却又被青笙扔了回去。 一辆马车从宫里疾驰而出,马蹄溅起了一地落雪,“来者何人?”,官兵头子拦下了马车,青笙耳朵一动,专注地倾听着,“震虎将军冯远”,马车中传来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青笙凝神探视,发现马车中并无端若华和云倾的气息,她垂下头,眸子里闪过失望。 漫天的大雪下了快一个时辰,才稍稍减缓,青笙整个人都被大雪覆盖,手脚发麻地颤抖着,全身冰冷僵硬,她扭了下脖子,勉强活动着手脚,用力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抬眼一看,整个京城都被白茫茫的大雪掩盖,地上、宫墙上、枝头积着厚厚的白雪,天空仍在落着稀稀落落的小雪花。 青笙嘴唇发青,脸色死灰,浑身冻的瑟瑟发抖,她抬起胳膊,环在胸前,勉强留住一丝暖意。 依稀想起端若华出冷宫那日,她在凤栖宫墙下守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也是如此的心冷,难道老天就要让自己与她错过、失去。 滚烫的眼泪终于从眼里夺眶而出,青笙仰首,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声,悲恸而心碎,绝望而不甘,强劲内力的咆哮声,响彻在京城上空,震落了枝头的积雪,簌簌落着。 官兵头子以为出了事,率着众人提刀而来,见得是她,方才宽了心,想是她等不到约定的人,心里亦是感慨。 咯吱咯吱,踏着积雪的脚步声走近,青笙转过头,不远处,在漫天飘雪的视野里,雪花随风,飘啊飘,落在了那人的鼻尖,化作了晶莹的水珠。 那人身披着纯白色的狐皮大氅,月白长裙,一张消瘦而清冷的容颜,眼中含着泪水,痴痴地望着自己,身侧是身着玄衣的云倾,替她掌着伞,伞上已积着厚厚的一层雪。 仿佛一瞬间,漫天的飞雪因她的出现而消逝,天地日月因她的出现而无光,苦等的生命因她的出现而绚烂。 等一个人,是很苦的,尤其是等一个,也许此生都不会出现的人,那种心焦担忧,思虑愁肠,是很苦很苦的,但是当你终于等来那个人时,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刻,青笙觉得等,等一辈子,她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青笙红了眼,狼狈地抬手揉揉眼睛,见得那人就站在不远处,如此真实,她竟忘了施展轻功,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安静地看着她,一抹梨花香从她身上传来,环绕着青笙,把她温柔的包围着,是她,是她,青笙一把抱住端若华在怀中,死死不松手,低低喊道,“语儿..”,“语儿...”,每一声呼唤都情深意长,悱恻缠绵,愁肠苦短,端若华抬起手,回抱着她,幽幽叹了口气。 云倾瞪了青笙一眼,把伞往她手里一塞,往一旁走去,青笙把伞挡在二人身前,挡住了别人的视线,捧过端若华的小脸,拼命吻着,脸上早已是冰凉的泪水。 “好了,在大街上呢?”,端若华有些拘谨地推开她,耳朵发红,眼底盛满了泪水,青笙抿了唇,把她冰凉的手,放在怀中,拥着她上了马车,云倾尾随在后面,三人往客栈而去。 云倾把青笙赶回了马车里,自己坐在车前,长鞭一甩往客栈而去,“语儿...”,青笙欲言又止,她心里有好多的话想说,却哽在喉咙里,眼眶通红,端若华纤细如骨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就这般静静望着她,也不曾言语,千言万语都似乎融化在彼此的视线里。 甫近客栈,见得一袭绛红色长袍在客栈门口,正要踏入马车中,想来是放心不下,要出去寻她,“沐儿...”,青笙喊道,急忙下了马车,扶着端若华下来。 宁子沐站定,见得青笙,神情一喜,又见得她身侧的端若华,琥珀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幸好,你还活着”,宁子沐上前说道,此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心中的想法,端若华是青笙割舍不下的,她活着,青笙会开心,而只要青笙开心,自己就会开心。 只是她太清楚端若华在青笙心中的重要性,重要到可以不顾一切,而要争,纵她自傲,她心中也清楚,她是争不过端若华的。 端若华朝着她颔首示意,也不言语,青笙一手牵着一人,往客栈走去,二人倒也没挣扎,任由她牵着。 “小二,再开两间上房”,青笙吩咐道,“不用了,开一间就行了,我和云倾住”,端若华淡淡说道,小二有些发愣,眼前的白衣女子清冷似谪仙,红衣女子面纱下的容颜绝美,此生竟从没见过如此似天仙般的两个女子。 青笙拉着端若华的手,有些轻颤,手心冒汗,连宁子沐也察觉到了,琥珀眸子跳动着,三人之间的暗涌如今才翻腾起来。 小二的眼睛直直盯着端若华,云倾瞪他一眼,小二回过神,立刻说道,“客官,随..随我来..”,领着众人去了上房。青笙脸色苍白,手心不断出汗,可她仍是紧紧握住二人的手,不曾松开。 “就这儿了,离二位的上房不远”,小二说道,青笙没有动作,定定站着,“沐儿,云倾,你们在外等一会”,青笙突然开口说道,语气发颤,她牵着端若华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语儿,从宫中出来后,你如何打算?”,青笙望着她,直直看进了那双漆黑如墨,洞察一切的眸子里,端若华把手从她手里轻轻抽回来,腰背挺直,不发一言。 “你是不是打算离开我?和云倾?”,青笙握住她的肩膀,素来淡泊的脸上,却充满痛苦、激动, “我等了你这么久,这么久,可你竟想离开我?”,“你并不打算见我的对不对?你的伞上,积了那么厚的雪,你早就看到我了,对不对?如果不是那场暴雪,你不会出现的,对不对?”,青笙每一个问句,都透着声嘶力竭的悲恸和苦楚,透着不尽的心酸和委屈。 “青儿...”,端若华只喊了她一声,却住口不语,“我知道你憎恶多情之人,我知道你不愿与人分享感情,可..沐儿..她以命护我,以心待我,我此生再抛不下她..”,“我知道我过分,我贪心,可我不想失去你和她,语儿..你不要离开我....我好容易等到了你,你怎舍得离开我?”,青笙望着她,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坠落在地。 白皙的指腹伸到青笙的脸上,替她擦去泪滴,清悦的声音响起,“自我见到你那一眼起,我便再不想离开你了..”,端若华犹豫过,徘徊过,可当见到青笙在雪中苦苦守着她的那刻起,她便知道此生,她再也离不开了。 “当真?你当真不走?”,青笙握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啄着,“若华重诺,许之必践”,端若华曲起食指,在她额间弹了一下,嘣的一声,疼的青笙龇牙咧嘴,端若华这才轻笑起来,冷若冰霜的容颜如积雪融化,褪去了冰凉,剩下的只有如水的柔情。 “好了,哭的跟个小花猫”,端若华取过丝绢,替她擦干脸上的眼泪,“走,下去吃饭”,青笙展颜一笑,拉着她,推开房门,见得云倾面无表情,眼神凶狠,宁子沐怔怔地望着她,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见得青笙出门,宁子沐扑进她怀里,嘤嘤哭着,“怎么了?怕我抛下你?”,青笙轻抚着她的后背,“都在我身边了还不安心,看来我做的真不好”,青笙埋怨自己,宁子沐在她怀里摇摇头,扯过她的衣襟,抹了抹眼泪和鼻涕,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倨傲地走了。 “她倒是比从前温柔多了”,端若华瞄了青笙一眼,淡淡说了句话,转身走了,云倾跟在她身后,青笙摸摸脑袋,看来日后还有的愁呢? 作者有话要说:耶~终于出来了~ ☆、同眠 四人在客栈要了个雅间,上了饭菜,云倾把沉甸甸的大包袱往旁一放,砰的一声巨响,“你们从宫里带了多少东西啊?”,青笙眉毛跳了下,开口问道,“总不能出宫让娘娘受了苦”,云倾板着脸,说了句话。 “我们青笙很能赚钱的”,宁子沐帮着青笙说了句好话,青笙满意给宁子沐夹了块鲈鱼肚子,又执箸给端若华夹了块青笋,说道,“客栈素食做的不好,等回苏州的宅子后我给你做”,端若华抬眼望着她,“苏州有酒楼生意,还有虎豹骑做靠山。早些离开京城为妥,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青笙说道,她小算盘打得很精,既然苏暮寒敢打她宁子沐的主意,她便敢打虎豹骑的主意。 端若华点点头,说,“一切由你安排”,青笙冲她一笑,问道,“你们如何出宫的?”,“趁着皇上去圣佛寺拜祭时,云倾备了药,服用后能出现龟息假死的状态,再施加了些压力给御医,便对外称薨了”,端若华放下木筷,淡淡说道。 “那如何入殓?入棺前要更衣梳化的?”,宁子沐好奇地问道,“回宫时,青笙在马车上设过机关,可从马车底逃脱,所以我便让同样让云倾在棺木里动了手脚,入棺后,便脱棺而去”,端若华望了青笙一眼,嘴角有些笑意,青笙回望着她,眼底是满满的骄傲和庆幸,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个才智超群的女人。 “多亏了你..”,端若华看出她眼底的情绪,眉眼间皆是柔情,“总算是相聚了..”,青笙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与众人喝了一杯。 宁子沐给端若华满了酒,二人小酌着,端若华疑惑地看了眼青笙,“她酒品不好,戒酒了”,宁子沐脸上带着戏谑,瞄了青笙一眼,端若华淡淡一笑,与宁子沐碰了杯,仰头饮尽。 用完膳后,云倾先回去收拾屋子,三人便坐在桌前,心思流转。青笙当然想和端若华夜里同床而眠,叙叙这些日子的思念,可端若华只让订了一间上房,如何住倒成了问题。 端若华捧着茶,轻抿着,散发着清雅、芬芳的气息,宁子沐撑着下巴,怔怔望着窗外,“唔..今夜...”,青笙甫一开口,二人皆齐齐转头望向她,青笙抿着唇,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三人静静坐着,各怀心事。 “累了便回屋罢”,青笙拉着二人,心思流转,往房间走去,“青笙?”,“........”,“青笙?”,“嗯?”,端若华见她低着头,望着地上,说,“客房在那头..”,青笙才发现自己把端若华和宁子沐都带了自己的房中。 “就在这儿住吧,能睡下三个人..”,青笙说完,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努力的维持着淡泊的模样,宁子沐背地里在她腰上掐了下,小脸通红,端若华怔怔望着她,竟忘了说话,半响,一抹红霞才慢半拍地爬上了她的耳后。 “我...”,端若华正要推拒,“床很大的...”,青笙抬眼凝望着她,碧玉眸子透着水浸浸的恳求,倒让端若华一时说不出话来。本就决意此生跟了青笙,也接受了宁子沐的存在,可这番情形下,倒着实让人难堪的很呐,素来淡漠的端若华,倒是难得在脸上显出了踌躇的神色。 宁子沐打了个呵欠,命小二打了水,梳洗完毕,睡到了榻上,端若华直直地站在窗前,看着古城上空的明月清辉,青笙坐在桌子旁,左看看床上的宁子沐,右看看窗边的端若华,无奈地挠挠头。 青笙不放心让端若华和云倾住,可宁子沐来了奎水,不能扔下她,谁说齐人之福就是好的,青笙幽幽叹了口气。 青笙灌了汤婆子,让宁子沐捧在腹前,舒缓疼痛,她走到端若华旁边,轻轻扯着她的衣袖,柔声道,“语儿,睡罢..”,碧玉的眸子倒映在端若华的眼中,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凝视。 宁子沐躺在床的里侧,青笙睡中间,端若华睡在外侧。左右望了下,青笙正要开口,二人几乎同时转过身,背对着青笙,在黑暗中苦笑一声,青笙伸手去拉宁子沐,却被冰凉的手拍开。 月光的清辉洒落在榻前,静谧的夜色里,响起了青笙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她平躺在二人中间,身子僵硬、笔直。 端若华最先心软,转过身,搂着她的手臂,枕在肩上。几乎同时,宁子沐转过身,冰凉的手脚靠在她身上,张着小嘴,在她肩上咬去,倒是知晓轻重,只留下了两排牙印。青笙左手拉过宁子沐,和她十指相扣,放在肚子上,暖着她冰凉的手,宁子沐这才乖巧地缩在她怀里,青笙在夜色中绽开了笑颜,闭上了双眼,明日,也许天朗气清。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沐儿,不许乱摸..”,青笙压低声音慌忙说道,忙得按住那只作祟的手,放松的弦又绷紧了起来。 清晨,青笙蹑手蹑脚地起床,备了早点,盛了热水放在房中,端若华先醒,青笙给她拧了热毛巾,让她擦脸,宁子沐翻身一掌摸空,琥珀眸子睁开来,见得青笙在房内,才睡眼朦胧地,张着手臂,冲着她嫣然一笑。 青笙爬上榻,替她换了衫,宁子沐软软趴在她肩上,似醒非醒,待得洗了把脸后,宁子沐的琥珀眸子才有了精神,揽过青笙坐在铜镜前,替她梳着发髻,架势都已熟练。端若华有些怔怔地望着二人早已形成的默契,眼神黯淡。 洗漱完毕,青笙把早上备好的清粥小菜端进屋中,让二人用膳,端若华小口喝着粥,沉默不语,“我早上起来熬的姜丝荸荠粥,可还好?”,青笙带着笑意的说道,端若华点点头,却不说话,青笙抿着嘴唇,眨了眨碧玉眸子,“青笙也没吃吧,先吃点”,宁子沐给她递过筷子,青笙接过来,满屋静寂无声。 回苏州的马车上,青笙睁着发青的眼睛,打了个呵欠,坐在小凳上,望着榻上的两个人,云倾坐在驾车的林河身边,车厢中便只得三个人。端若华和宁子沐各自坐在榻的两侧看着书,青笙蹲坐在小凳上,瞪着碧玉眸子,来回扫视着二人。 “青笙,过来”,宁子沐懒懒喊道,青笙一喜,上了榻,宁子沐琥珀眸子瞄了眼端若华,径自躺在青笙怀里,青笙怯怯看了端若华一眼,见她脸上无波,眸子却冷了几分,青笙拉过她的手,讨好地放在唇边吻了吻,才令得那冰冷散去几分。 青笙怔怔望着马车外,风景独美,美人在怀,可坐立难安,愁肠断绪地叹了口气,那二人听见,偏过头望着她,嘴角微抿,带了不着痕迹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一更... ☆、破冰 这一路回苏州的路程有多远,青笙的心思就有多悠长,她生性内敛,感情之事木讷笨拙,但却心思细腻,如何拿捏好三人的分寸,如何顾忌端若华和宁子沐的情绪,皆是心中顾虑的事,是以一路坐立难安,寝难眠,食难咽,人都消瘦了好些。 马车停歇在路旁,青笙随着林河去添置些物事,宁子沐披着狐皮大氅,站在马车边,望着满天的雪色,慵懒地说道,“她这些日子都瘦了..”,语气里竟是心疼。 端若华站在她身侧,容光淡雅,论容颜,她不敌宁子沐,可那一身清冷超凡的谪仙气质,却是无人可及,宁子沐的话,她如何不懂,青笙在意的,不过是她二人的相处,可自己这些日子的冷淡疏远,才让青笙坐立难安。 端若华心知青笙割舍不下宁子沐,她也默许了三人的相处,可她性子清冷,当着旁人与青笙亲昵,或者看着宁子沐与青笙亲昵,都难免不自在,她又惯了藏心事,是以这股子不自在都掩饰在了那清冷的容颜下,才会让人觉得疏离和冷漠。 宁子沐主动握过她的手,望着端若华,从来倨傲的脸上,透着恳切地说道,“论才智,我不及你,可论对青笙的情意,你不及我。纵她刀山火海,我都听她随她。因为她心里装下了你我,你我之间,再没有算计和图谋,你我之间,都有对她的情意,何苦要让她为难不安?”。 端若华低头看着宁子沐握着她的手,那从来都高傲的宁子沐,竟对她主动示好,她抬眼望进宁子沐的眼里,看到了宁子沐的诚挚,看到了宁子沐谈及青笙时,满心满眼的情意。 她不知道当初回宫的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拒绝随青笙远走高飞的决定是对是错,只是这两年,这原来会变得如此漫长的两年,她错过了陪在青笙身边的日子,她错过了与青笙相守的日子,常年在宫中独居的孤寂,辅政朝中的图谋争斗,让她少了人情味,多了几分清冷,连如何予人温暖都不会了。 直到太皇太后逝去时,那一句当年错了,那一句世间不过个情字,她才幡然大悟。 当端若华决定再回到青笙身边时,却见到宁子沐已守在了她的身边,这两年,不离不弃,这两年,相互慰藉,她在恨自己,恨当年回宫的决定,恨当年不随她走的决定,自责、后悔缠绕在她心里,愈发冷淡起来。 “你当真是变了..”,端若华说道,脸上扬了淡淡的笑意,眉眼里的冷漠渐渐散去,“你也会变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顾家娘子..”,宁子沐戏谑地说道,脸上因那抹青影的靠近而愈发娇艳起来,“顾家娘子..”端若华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竟有些红了脸。 青笙一手拎着壶澄湖酒,一手拎着食盒,见得湖光山景间,银光素染,端若华和宁子沐相对而立,恍然如落凡的两个仙女,绝世而立,尤其是二人正牵着手,脸上露出清雅的笑意,正含笑望着自己,此情此景,当真让人三世不忘,青笙踩在雪里的腿一软,差点就要摔倒,脚尖一点,踏雪无痕地跃到二人眼前,眉毛飞扬,欢喜不胜。 “带了壶酒,你们可以解寒,还有些吃食,路上备着”,青笙扬了扬,两手抬高,举到二人眼前,“知道了..”,宁子沐刮刮她的鼻子,揽过她的手臂,往马车走去,青笙回头望了眼端若华,眼神忐忑,却见得那人疾步上前,温柔地揽过她另一只手臂,随着她而去,青笙吸吸鼻子,脸上漾着散不去的欢喜。 马车里的气氛融洽了些,青笙有时说些这两年的见闻给端若华听,讲讲漠北的好酒,西都的花市,端若华听得津津有味,宁子沐便提议回苏州安顿些日子后,三人可去东海看海上明月,青笙见得端若华一脸向往,遂应了。一路上的冰冷氛围算是破了冰,有时云倾也挤进马车里,四人说说笑笑,时日倒是过得快,不久便到了苏州。 进了苏州的顾府,端若华和云倾都有些讶异,即使在宫中耳闻青笙的本事,可见到顾家宅子时,仍是不由惊异,府中小桥流水,布局别致,玲珑雅致,透着江南水乡的韵味,期间布局不乏点睛之笔,盘旋而上的空中阁楼,一汪池水绕府而行,堪称是名家之作。 “格局雅致,可与宫中相提并论”,端若华赞道,“青笙一手操办的”,宁子沐言语里竟是骄傲的神色。 “唔..总不能让你们过苦日子..”,青笙挠了下头,毕竟是自己老本行,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但她这些日子想把宅子搬去城郊,一来如今端若华已归,不必如从前般引人注目,二来,城郊依山傍水,景色秀丽,而且可以设立机关暗道,守着两个天仙般的美人儿,少不免引得歹人的觊觎。 “过些日子,我们便搬到城郊去”,青笙说道,端若华明白她心意,点点头,“也好..”,“可是..”,宁子沐有些舍不得,这两年与青笙在此处可有不少回忆,“那里会更美的..”,青笙安抚道,捏了下她的小手,宁子沐抿着唇,点点头。 回府后,青笙倒是不免欢喜起来,这一路三人虽然同床,偶尔宁子沐动手动脚,可终究碍于三人,倒没发生何事,忍了这些时日,她可是想的慌了。 趁着夜色,她便溜进了端若华的房里,毕竟二人两年不见了,说是溜,甫到门口,便被云倾拦住了,青笙脸色难看,有着云倾在,总归不方便。这才规规矩矩在门外敲了,“进来..”,清冷如玉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却莫名地让青笙的心变得火热了。 “那个..云倾...,有我在,你不必守太近,离远些..”,青笙顿了顿,开口说道,她也是冲破百汇穴,成为一代高手后,才知道当你达到某个境界后,听力有多敏锐。 以云倾的武艺,当年守在门外,应是把她和端若华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想来就有些脸红,云倾万年死板的脸上,难得抽了下嘴角,话说到这份上,青笙想做什么,从前自己听墙根的事,那都是一清二楚,云倾脸上一红,咻地跃上墙头,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音 这话听在了端若华的耳朵里,耳根染了红晕,脸上竟是不自在,青笙进屋时,便看到这样的一张羞带娇的小脸,青笙不由捧着她的脸,仔细凝视着,心疼的说着,“这两年你瘦的厉害”,端若华本就喜素食,这两年她心思枯竭,更是消瘦的厉害,“这些日子已是丰腴些了”,端若华抬头抚着青笙的眉眼,这一路有条件时,青笙都会亲自给她做菜,强迫她吃些肉,身子才稍微丰腴了些,不过仍是清瘦的。 青笙走到她身前,打横抱起在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软软说道,“我看看长肉了没有?”,端若华垂下首,搂住她的脖颈,雪白的颈子泛着红晕,“语儿,可有想我?”,青笙轻放她在榻上,两手撑在身侧,俯视着她,双唇落在她眉眼间。端若华抿着唇,点点头,偏过脸,红晕从脖颈扩散到胸前,双头扯着衣襟,死死地捏着。 “说出来,想我么?”,青笙握过她死拽着衣襟的手,十指相扣,压在床上,舌尖舔过她的耳根,诱惑地说道,“........想,没有一日不想..”,端若华声音有些轻颤,清冷中带着沙哑,羞涩中带着心酸,听得青笙双眼发红。 一滴泪仓皇落入到她的脖颈,青笙伸出舌尖舔掉,一滴泪落到她胸前,青笙伸出舌尖舔掉,端若华捧着她的脸,指腹擦去她的泪水,红着眼眶说道,“不许哭了..”,青笙抿着唇,轻解开她的衣衫,柔情缱绻地亲吻着,轻言细语地诉说着,这些年的想念和爱慕,都化作了春风,温暖而安然地轻拂过端若华的身体,把那冰封的心,渐渐地融化成了一摊春水。 “我也想你,心里也想,身体也想..”,青笙吸吸鼻子,凑到她耳边,鼻音浓浓的说着,她抚在端若华身下的掌心处感受到了湿濡,“青笙..”,端若华无力的抵着她,对于她放肆的言语有些羞怯,青笙嗅着她身上清淡的梨花香,撩起乌黑如瀑的长发,贴唇上去,沿着她白皙的脖颈,落到精巧的下巴,如雨点般的吻落到每一寸肌肤上,温柔而体贴的照顾着她的全身。 许是两年没有与人亲近过,端若华身子有些发颤,手指蜷的紧紧的,身体的反应却异常的火热起来。 “我有些..”,端若华拉住脑袋往下腹移去的青笙,声音颤抖,心中掺杂着紧张、慌乱、害怕,不再是那个冷静、善谋的,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像寻常女人般,会慌、会怕,“别怕,让我看看”,青笙抚在她手背上,双唇在她腿心处落了一吻。 手指拨开那湿润的丛林,微微开启的粉色花瓣,她的舌尖从大腿内侧移向腿心,温柔而缓慢,却让端若华的身形更加颤抖了,她紧紧抓住床单,好似那是唯一的依靠,感受到那湿热的舌头贴上了自己同样湿热的部位,灵巧的舌头在穿梭着,甚至探了进去,她感受到体内不受控制的涌出湿滑的液体,一向笃定的理智在这刻早已失去了踪影,她不禁嘤咛出声,刚出声立刻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她紧咬着唇,却仍克制不住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溢出的破碎喘息,身体很快在青笙的撩拨下一阵收缩后瘫软下来。 青笙仰头,捧着端若华的小脸,湿湿的印了一吻,那唇里还有着属于自己的味道,端若华脸色绯红,青笙望着她眼里带着动情洗礼后的余韵,一向清冷而淡漠的眼睛里带着平日里看不到的媚意,极为勾人,青笙满意的吻着她的眼角,脑袋缩进她的颈窝,闷闷地说,“还要吗?”,“嗯?”,端若华有些发愣,显然对此时青笙征求自己意见的举动有些错愕,青笙轻轻笑了,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子里,有些痒,端若华躲开了,“我知道你想要”,青笙含住她的耳垂,含糊的说道,开始了新的一轮缠绵,直到二人精疲力竭才算罢。 望着那人熟睡的容颜,端若华痴恋地描绘着她的眉眼,从没想过,竟会与她纠缠半生,从没想过,竟会与她厮守半生,可心里充斥的甜蜜和喜悦,是如此的强烈和浓郁,“顾家娘子...”,端若华想到此,轻轻的笑了。 第二日夜里,青笙被宁子沐拉去了屋子,一夜缠绵,似是隔了些时日,宁子沐索要的厉害,累的青笙腰酸背疼,第三日,青笙去了端若华屋子,累得连推到她的力气都没了,于是自暴自弃地被端若华压了一夜。倒似乎是成定律了,一人屋中歇一夜,白日倒相安无事。 青笙打了个呵欠,眨了眨眼睛,翻看着茶楼的账本,捧了杯茶在手里,轻抿了口,“行事要有节制..”,云倾板着脸坐在旁边,轻飘飘地扔来一句话,青笙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账本上的水渍,明明满脸通红,还有故作镇定地反驳道,“什么节制..我向来自制..”,云倾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你..你..又没那什么?你懂什么?”,青笙结结巴巴,说出来便觉得说错了,果然云倾脸色一沉,转身离去,青笙挠头,一脸无奈。 “若华,云倾你怎么打算?难不成要让她一直随你,误了此生?”,青笙替她为习字而研磨,“我早与她说过,可另择良人,可她固执,说此生不嫁,只愿守在我身边”,端若华提起云倾,叹了口气,对云倾,她自是内疚的,可也想不出法子去弥补她。 “她心中有你..”,青笙淡淡道,扔下手中的墨砚,搂过端若华,语气霸道,“可你是我的”,端若华轻轻一笑,“青笙吃味了..”,青笙龇了牙,“我还要吃你..”,作势恶狠狠的往端若华扑去,端若华伸手抵着她,笑声如流光飞泻。 回苏州后,苏暮寒拜访过一次,墨家的墨轻歌来拜访过三、四次,有时连铁心也跟着过来,殊途同归的是,二人望着青笙的眼神都很灼热,让青笙有些无力招架。她便一力张罗城郊宅子的事,让张闻推却各家的拜访,领着林河和一些工匠去了苏州城郊宅子里,负责修建和机巧设置。 作者有话要说: ☆、遇匪 偏僻小道上,两辆马车驰过苏州城郊,擦过夜色,消逝在荒草丛生的小道里。“两位夫人,在此处歇息下吧”,马车外的家仆低声说道,二道倩影落下马车,梳着寻常妇人的发髻,百姓的粗布衣裳,难掩的仍是那动人的美色。 “湄儿,要不你着男衫吧,连家仆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喻月汐悄声扯着林湄儿的衣袖说道,“我着男衫更有几分清艳姿色,扮作寻常妇人还好些”,林湄儿挺直腰背,指使着下人去四周收拾下。林湄儿背着众人,捋了下月汐垂落的发丝,低着声音,有些愧疚地对喻月汐说道,“若不是那张家庄财主要强自纳我做妾,我们也不用溜出来,让你吃这些苦头”,喻月汐摇摇头,有些沮丧地说,“上上次,若不是被地痞纠缠,你我也不用搬家”,想来二人出宫后,无依无靠,身边没有男人,这一路竟是甫安顿好,便生了是非,只得奔波劳累。 “成大哥当年在灵舞坊照顾过我,此人信得过,这次咱们到了苏州后,素闻虎豹骑执法森严,必无人敢打主意,可以安生过日子了”,林湄儿握过她的手,眼里闪烁着期盼,喻月汐点点头,缩进她怀里,眉眼间放松了些。 突然,树丛中窸窸窣窣地响起来,“谁?”,成领海高喊一声,五六个家丁挡在二人身前,“哟,肥羊~”,一声猥琐的调笑从树丛中响起,陆续走出七八人,山贼打扮模样,手中的长刀舞舞生风,把众人围在圈中,“老大,还有两个美人,你看那身段,真销魂啊”,那猥琐的声音持续响起,惹得山贼们哈哈大笑,视线落在二人身上灼热的徘徊着。 “诸位好汉,不过求财而已,钱财身外物,尽管取去便是,饶了我等性命”,成领海见得对方人多势众,且身怀武艺,若是打斗起来,必是吃亏。 “钱留下,你们走..”,为首的大汉凶神恶煞地把大刀扛在肩上,懒懒说道,“谢英雄饶命”,成领海和众人拉着林湄儿和喻月汐便走,“站住!老子说的是,你们走,美人儿留下!”,大汉大喝一声,成领海脸色阴沉,从腰间拔出长刀,护在林湄儿和喻月汐身前,淡淡说,“弃主而逃的名声,可会被天下人耻笑!”,他这一说,其余家丁倒不敢走,只是勉强握着刀,颤抖着对着山贼。 “那就废话少说,给我杀!”,大汉倒也不含糊,一声令下,众山贼蜂拥而上,两方打斗起来,林湄儿脸上阴沉,护着喻月汐站在一旁。 稍懂武功的家丁,不敌凶残的山贼,三两下倒地的倒地,剩下的一哄而散,落荒而逃,只有成领海苦苦撑着,手中长刀砍倒了冲到眼前的山贼,却难敌背后的一刀,呲啦衣衫破裂,后背划出一刀长口子,本来大汉在旁看的热闹,却见得成领海苦苦支撑着,倒是放倒了四五个山贼,见得剩下三、四个兄弟,方才大怒拔刀而出,往成领海砍去。 四人围住成领海,手中长刀光挑着他的手脚,拳脚招呼着,却不伤他要害,打的他在地上奄奄一息,大汉方才冷哼一声,扔下手中长刀,往林湄儿和喻月汐走去。 “美人儿,孤身上路,不如陪我兄弟们乐乐...”,大汉狞笑着,眼睛里闪着贪婪和欲|望,“不..不要..”,喻月汐脸色苍白,身形剧烈颤抖着,手脚发软,便要往地上倒去,林湄儿挺着背,一只手死死拽着喻月汐站起身,脸上勉强扯了笑,“英雄何必为难两个弱女子”,大汉仰天大笑,“老子多少日没碰过女人了,今日你们别想逃..”。 喻月汐突然有了勇气,站到林湄儿身前,张开手臂拦住他,脱口骂道,“你休想!我不会让你碰她!”,大汉抓过她的肩膀,死死捏着,冷冷说道,“那不如我碰你..”,身后的三四个马贼也冲上来,推搡着喻月汐,调笑着。 撕拉,一声衣衫的撕裂声响起,众人往喻月汐身后望去,林湄儿扯开自己的衣衫,桃红色的肚兜辉映着雪白的肌肤,诱惑至极,她款款行来,脸上带着入骨的媚意,语气慵懒而挑逗,“她太嫩了,我陪你们玩,尽情玩弄都可以..”,众人的眼神发直,半响,才猛地吞了口水,眼里闪着赤|裸的欲|念。“你说的..”, 大汉推开了喻月汐,把林湄儿一把抓来,伸手揉上了她的酥胸,林湄儿娇笑着摁住他握在胸前的手,转过头,深深地望了眼喻月汐,眼底蓄上了泪,冰凉的说了一句,“快走,汐儿,不要回头.....”, 喻月汐脸上流了两行泪,此刻她恨极了,她痛恨自己,为何当初执意要出宫,明知宫外危险,明知林湄儿想留在宫内,她却一意孤行,她才知道这外面的世间是多么的丑陋,多么的险恶。 几个山贼已经迫不及待地撕开了林湄儿的衣衫,每一声丝帛的咧声,都似把刀子扎在喻月汐的心口上,她知道林湄儿是为了她,她留下,只会让她的付出白费,可她走不了,走不了,她怎能扔下为她付出的人,一走了之。 喻月汐拔下头顶上的簪子,冲到了林湄儿身前,眼眶发红地瞪着山贼们,簪子抵在脖子上,“湄儿,我会陪你,无论今生来世,无论苦难痛苦”,喻月汐转头望着林湄儿,浅浅一笑,黏软的嗓音却说着决绝的话语,林湄儿抚着她的眉眼,握过她的手,从散落的发丝间,取过簪子也放在了脖子上,媚然一笑,“来世我来找你”。 “想死~没那么容易”,大汉一个箭步上前,点住她二人的穴道,手上一麻,簪子滑落,叮的落在地上。“认命吧!”,大汉朗声大笑,语气里早已是藏不住的阴狠毒辣,几个人上前按到二人,压在地上“别动她!我随你们玩!求求你,别动她!”,空气里弥漫着只有衣衫的撕裂声和林湄儿绝望的哀求。 作者有话要说: ☆、沾尘 “住手!”,一声高喝传来,不远处马车落下十余人,手持棍棒刀剑,虽则看似不懂武艺,却是人多势众,蜂拥而上,把四个山贼围在中间,形势与适才截然相反。 三个山贼小喽喽很快就被制服,跪地求饶,大汉手中长刀耍的威风,竟一时不得近身,众人互看一眼,同时将手中兵器往大汉掷去,大汉躲闪不及,身上中了几刀,方才就擒。 “林大哥,这几人如何处置?”,其中一人开口道,“主人在后面..且等等”,那为首的人说道,缓步向林湄儿和喻月汐走去,见得二人神色恍惚,想是受惊不少,见到众人竟拼命望后退去。 “两位姑娘,我等非歹人,勿怕..”,那为首之人一身灰衣,衣料考究,相貌敦厚,语气温和,倒不似坏人,林湄儿侧过身,护在衣衫不整的喻月汐身前,倒不在意的把自己的大半个雪背展露在众人眼前,那动人的弧线让人心神一荡。 其余人等皆是不自在地转过身,那人脱去灰色长袍,扔在地上,又让另一人脱了长袍,背着身递了过来,“姑娘,暂且遮掩一下,我家主人片刻后就到...”。 林湄儿穿上灰袍,给喻月汐披上,她已心神稍定,但见得喻月汐仍是处于恍惚受惊的状态,心中不由担忧。 “这些山贼近日方到此处作恶,姑娘可是不走运,刚巧撞上了,此处非虎豹骑管辖,是以山贼猖狂。姑娘可是要去苏州?”那人问道,林湄儿却是不答,这一路她见过太多歹人,只是问道,“不知诸位去向何处?”,那人答道,“我等从城郊而来,主人倒是有吩咐,遇到山贼,便得等着”, 看情况,此人是要等着主子,而林湄儿也不敢贸然离开,何况喻月汐现在心神不稳,只好候着,安抚着喻月汐,山贼大汉一声不吭,小喽喽们倒是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嗒嗒的马蹄声响起,一匹赤色的烈马从远处缓缓走来,身姿俊逸,马背上的人,一袭青衫随风摆动着,白皙小脸,薄唇细眼,悠然自在的行来。 “看来山贼抓到了..”,那人淡淡说道,眼神里的冷厉之意,让那些山贼不由浑身一颤。脚尖从马背上一点,急跃而下,轻盈落在众人身前。 “青....”,林湄儿脸上惊讶不已,一个字出口,便吞没在嘴里,青笙转过头,见得身着灰袍的林湄儿一脸灰土,衣衫不整,发髻凌乱,便知道她们落在了山贼手上。 “你们先回马车上把东西放下,把山贼押到旁边”,青笙遣走了众人,才走到林湄儿眼前,满脸疼惜地望着林湄儿怀里的人,披着男人的外袍,隐约可见肌肤的淤青,正缩着身子,躲在怀里,瑟瑟发抖,青笙眼里的冷意更为凛冽。 “月汐...”,青笙走到她身前轻唤道,喻月汐身形动了下,从怀里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双目无神,可是却慢慢聚焦到了青笙的脸上,“青......青笙......”,喻月汐突然叫出声,扑到青笙怀里嚎啕大哭,“青笙..青笙...你来救我们了,青笙”,喻月汐死死搂住青笙,半天不肯放手,拼命哭着,眼泪都快流尽了。 抱着的时间久到让林湄儿有些在意了,才扯过喻月汐搂进怀里,“湄儿,湄儿,青笙来救我们了”,喻月汐恢复了神智,才欢喜的说道,“好了,别哭了,眼睛都肿了”,林湄儿心疼的说道,指腹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取过丝绢把她脸上的灰尘擦干净。 “走吧,跟我回苏州,将来再不要单独上路了”,青笙望着她俩,眉眼间藏了担忧,说道,道上石子多,喻月汐走路有些不稳,青笙便牵了她,往马车走去,“上去吧,呆在马车里,不要出来”,青笙淡淡说道,林湄儿看着她,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怎么处置山贼?”,林河问道,青笙淡淡说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字,“杀!”,“大侠饶命!饶命!再也不敢了!”,小喽喽们跪地磕头求饶,林河抬起剑,却有些犹豫。 青笙抽出凤吟剑,说,“杀一儆百,此处便再无山贼敢犯!”,剑尖抵在大汉脖颈上,轻轻划过一道血痕,鲜血流淌,却不溅出半点,大汉捂着喉咙,嘶啦几声,倒地而亡。 青笙看了眼林河,他一咬牙,长剑落下,三个小喽喽也丧了命,“留几个人,挖坑埋了,其余人随我回苏州,此事切勿张扬”,青笙吩咐完,跃上火麟,往苏州城而去。 回到顾府,青笙领着林湄儿和喻月汐到了后院,见得端若华和宁子沐二人,坐在堂前院子里,饮茶对弈,早已守在那处等着她,应是守了些时辰。 “太..”,喻月汐掩了嘴,抑制住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不敢置信的望着对外宣称早已薨了的太后和太妃,那二人颔首示意。“今后便留在顾府,别再单独上路了”,青笙把路上的事大概给端若华和宁子沐说了下,对着喻月汐说道。 “青笙,我会留在你身边”,喻月汐心有余悸,拉过青笙的手,乖巧地说道,咳咳,两声咳嗽从林湄儿和宁子沐口中传来,青笙扬了眉毛,捏了下喻月汐的脸蛋,这下,连端若华的眼光都有些冰凉了。 青笙摇着头,唏嘘不已,让四人在堂中叙旧,自己回屋换身衣裳,出来见得四人端坐在堂中,端若华身体挺直,低头饮茶,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宁子沐手里把玩着玉老虎,华贵的气势不容小觑,喻月汐和林湄儿垂首不语,四人各怀心思,这一幕好似回到了宫中女人争斗的时候。 青笙的脚步声惊醒了四人,端若华抬头,冰凉的眼里透出似暖意,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宁子沐的倨傲消逝不见,琥珀眸子温柔如水,青笙不知怎地,就恍惚起来了,初见端若华的冷清模样,初见宁子沐的威厉模样,如今,都变了,再不是清淡冷漠的皇后和高高在上的贵妃,她们是如此投入的心系在她,这股深情连旁人都看得昭然若揭。 作者有话要说: ☆、重聚 端若华替她拢了下领口,把衣襟压的平整些,眼里皆是柔情,宁子沐扯过青笙,替她捋了下发丝,青笙哑然失笑,捏了下宁子沐的手,淡淡道,“我让下人把侧院收拾出来”,喻月汐感动的点点头,只是看着青笙。 “既然今后要相互照应,便好生相处,我去做菜,你们聊聊”,青笙撸起衣袖说道,端若华拉住她的胳膊,有些心疼地说,“让下人做吧,何苦累着”,青笙嘴角扬了抹笑容,望着她,望了望宁子沐,说道,“都是挑食的人,还是我做吧,合胃口一些”。 夜里青笙做了一桌菜,众人围坐着,这番情景竟似回到了初到冷宫的时候,只是如今再不用顾忌那些规矩,自在随性,端若华见青笙怅然发愣的模样,知她心中所想,夹了菜到她碗里,说道,“快吃吧,菜凉了”。 青笙回过神,见得碗中所盛的正是当日她给端若华做的西芹炒百合,不由莞尔,盛了勺蟹黄豆腐到她碗中,都是初遇的月夜里她做的菜色。 “青笙,你的手艺可没变呢?”,林湄儿夸赞了她一句,给喻月汐夹了菜,见得她嘴角沾了东西,从怀中扯了丝绢要替她擦去,“唔..我自己来..”,喻月汐当着众人有些害臊,便推开了她的手,接过她手中的丝绢,抬起袖,低头拭着。 林湄儿却以为她是因青笙在场的缘故,脸色微冷,默不作声,端若华后知后觉的望着闹别扭的二人,向宁子沐求证的看去,宁子沐点点头,嘴角漾了笑意,“今后,大家当真是要相依了”,端若华款款笑道,举起手中酒杯示意,众人皆举了杯,青笙取过茶杯,碰了碰,相视而笑。 夜已深,端若华和宁子沐都有些不胜酒力,脸颊酡红,青笙搀着宁子沐,见得端若华脚步踉跄,便要去扶,云倾抢先一步在她前面,说着,“我来”,伸手把端若华扶着往屋中走去,青笙眸子闪烁两下,按捺着,打横抱过宁子沐在怀中,往回走去。 这几日,青笙心情有些郁郁寡欢,赖在顾府里不想出去,成日盘算着怎么把云倾对端若华的心思给灭了,古话说的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不能让云倾老惦记着自家若华。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府外熙熙攘攘的喧闹起来,青笙出府一看,门口停着一架精致的轿子,赫然是苏府的轿子,料想是苏暮寒来了,殊不知一只白皙纤弱的手掀开了垂落的轿帘,烟红色的绣花鞋踏出,下轿之人,一头乌鸦鸦的发丝,身段娇柔,轻腰易折,行走间风情万种,令得四周百姓皆是驻足观望不已。 “早听闻顾府美人颇多,个个倾城绝世,如今倒是所言不假..”,耳畔传来观望的人窸窸窣窣的低语,令青笙有些不悦,心想着赶紧的把城郊外的宅子修葺好,否则指不定引来什么祸端。 见那美人身形摇曳,莲步轻移,对着抬轿的人说道,“回苏府吧”,青笙冷哼一声,转过身,腹诽着苏暮寒搞什么鬼。 “顾公子,你不记得入画了?”,温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青笙转身,赫然是当年四人偷溜去扬州青楼时,救下的花魁入画,“入画姑娘..”,青笙弯着腰,拱手行了礼,开口说道,入画掩下心中惊讶,浅浅笑着,当日她所见的青笙行为举止与稚童无异,如今竟与从前判若两人,温文有礼,淡泊沉稳。 青笙领了入画到前院,命人奉了茶,开口问道,“不知入画姑娘到顾府所为何事?”,入画形容有些憔悴,手中的丝绢拧来拧去,半响,方才开口,“苏公子说,他已成婚,不便收留入画。当日救入画的宁公子,在顾府中,所以入画唐突了”,说起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入画脸颊泛了红晕,颇有些忸怩之姿,却偏生柔情缱绻。 青笙差点被茶呛到了,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好你一个苏暮寒,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入画无处可去,但盼此生还能见着公子一面”,入画垂首,眼角落了滴泪,用手中丝绢轻拭着,青笙望了她半响,终究心软,叹口气,说,“你随我来吧”,只得领着她去了后院。 远远的,入画就见着一抹绛红色,悠然站在梨树下,出众的气质与宁公子相似,不由心中大喜,只是走的近了,见得那人梳着妇人发髻,束腰轻衣,华贵逼人,带着傲然天下的气势。 入画不由停住脚步,有些迟疑,手中的丝绢绞的更紧了,“沐儿..”,青笙出口唤道,宁子沐转过身,见着青笙,绝美的脸上绽开了笑意,招了招手,说道,“青笙过来,我今日作了副画,快来看看”,宁子沐余光看到青笙旁侧的女子,不由蹙了娥眉,冷冷问道,“她是谁?” 入画浑身冰凉,她早已认出眼前的女子分明便是当日救她的红衣公子,心中震惊又失落,如今见她连自己都记不得了,更是心伤不已,踉跄退后几步,便要离去。 “入画姑娘..”,青笙拉住她,偏过头对宁子沐说道,“当日在扬州青楼时,你赎身的那位入画姑娘,苏暮寒把她从扬州接到了苏州,给送了过来”。 宁子沐紧蹙着的眉,方才展开,仍是不悦的说道,“暮寒哥哥送她来作何?”,宁子沐悄悄扯过了青笙,语带威胁的说道,“顾青笙,你敢再找别的女人!”,青笙苦笑着,小声说道,“她是对你有意!”,宁子沐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也不再看她一眼。 入画神伤魂断,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痴痴望着宁子沐,“入画姑娘?”,“.........”“入画姑娘?”,“........”,青笙唤她几声,见她怔然不应,不由叹气,吩咐道,“来人,带入画姑娘先到侧院客房歇息”,小厮领着入画离去,青笙拉着宁子沐回了屋,愁眉不展。 “怎么了?”,倨傲的宁子沐,一进屋就放肆了,悠闲地坐在青笙大腿上,两脚随意的踢着,小手摸着她的眉毛,懒懒问道,青笙沉默不语,只是用力抱着她,呼吸喷在她脖颈上,“咯咯..痒..”,宁子沐偏过头,避开她的气息,青笙偏生追着她躲开的脖颈而去,二人闹作一团,方让青笙心情清朗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心结 这日,青笙正坐在屋中翻看手中账本,酒楼的财源不断,维持生计是足够了,她盘算着把思若斋重新开张,只是卖些江湖异志,小说诗歌,不再涉及朝政,她也不再讲学论道。 甫放下手中账本,就听得外面隐约的悠扬琴声,青笙起身推门一看,院前的梨树下,洒落着稀疏的梨花,莹白、幽香,端若华一袭白衫,坐在院中弹着桐琴,梨花随风而飘,细碎地落在她的发丝上,琴声清悦、动听,透着清冷而悠然的味道。 身着绛红长裙的宁子沐舞着长鞭,绛红的裙角,随着轻盈的动作而翻卷,掀起了地上零落的白色梨花,绕着身体飘飞着,甚似仙苑玉宇,琼楼仙子,这一幕当真是极美的,阳光从树叶缝中洒落,让青笙不由眯起了眼,陶醉在此情此景中。 青笙倚在门口,看了片刻,不由转身从书房取了长箫,和着端若华的琴声,轻轻吹奏着,论及曲艺,她不及端若华和宁子沐,略微生涩的技法,却与琴声遥相呼应,琴箫合鸣,端若华朝着她轻笑,容颜如花,宁子沐一个弯腰,抬起衣袖,冲着她眨了下眼睛,三人如能这般相处,当真是死而无憾,青笙感慨地想到,细眼薄唇的脸上,漾开了笑意。 一曲终了,青笙正要上前,就见得云倾走到端若华身前,取过长琴,给她捧去了茶杯,这边入画上前,递了丝绢给宁子沐擦汗,青笙眸子黯淡,叹了口气,见得四人正围在一起,不由停了脚步。 随意漫步到了侧院,青笙见到林湄儿正抱着喻月汐坐在树下赏花,正欲转身离开,“青笙..”,喻月汐见到她,脸上欣喜,小脸微红的挣扎着要从林湄儿腿上下来,林湄儿不放开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青笙,青笙挠了下头,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坐在二人对面。 “林湄儿!你放我下来!”,喻月汐小脸涨的通红,在林湄儿腿上拼命挣扎着,喝斥着她,“你就那么怕她看到!”,林湄儿也有些不愠,箍着喻月汐偏不放开她,“跟青笙何关,是礼仪的事”,喻月汐两手抵着林湄儿的两肩,身体拼命挣着。 “那你说,你心中有我还是她?”,林湄儿扭过头,突然很认真地问道,喻月汐停了动作,脸上有些讶异地望着她,“那个,我先离开下..”,青笙尴尬的在旁说道,“不行!”“不许”,两人同时转头说道,青笙挑了下眉毛,微抿着唇,双手环胸,气定神闲的看着好戏。 “林湄儿!你为何要这么问?你心里难道不知么?”,喻月汐秀眉拧作一团,脸上有些怒意,语气很冲地问道,“我如何得知?你从前那么在意她!我知道我是趁虚而入的,如今你又回到她身边了,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个替代品。这几日,我看你眼里就只有她了。别问我心里知否,应是问你心里知不知道到底有谁?”,林湄儿口不择言的说道。 “你混蛋!混蛋!”,喻月汐小手捶打着她,脸上竟是伤心失望,“你打吧,打死我,便无人阻拦你和她双宿双飞了”,林湄儿任的她捶打,手臂箍着她,妖媚的眼睛却泛着伤心的泪光。 “你明知我心里只有你!你为何要这样伤我心!”,喻月汐生气的推搡着她,小脸气冲冲地说道,,林湄儿闻言,脸上却是一喜,握着她捶打的小拳头,试探的问道,“当真心里只有我?”。 喻月汐看着青笙,又看着她,“我只是把青笙当亲人,我心里只有你,再容不下别人!你偏还要气我!”,林湄儿妩媚的眼角弯成了新月,偷亲她一口,喜滋滋的松开手,喻月汐跳下她的大腿,猛地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满脸通红的走了。 “看够了没有?”,林湄儿转过头,妖孽的冲着青笙一笑,脸上竟是得意的神色,青笙摇摇头,淡淡道,“如今你宽心了”,“不趁着你在,做个了断,我还真放不下心”,林湄儿说道,嘴角早已是压不下的笑意。 “我的心还没宽呢?”,青笙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悠长的叹了口气,“跟姐姐说说”,林湄儿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后,心情很好的问道, “云倾心中对若华有情,入画对沐儿有意,每一个我都不得安生呐..”,青笙叹道,“这有何愁的,把她们两个凑作一对,不就成了么?”,林湄儿开口说道,眼角笑成了一弯月牙,青笙的眸子亮了下,语气低落,“云倾就是个死心眼的硬石头,怎么可能?” “只要你答应把月汐永远当亲人,我会帮你”,林湄儿撑着下巴,修长的脖子,眼角透着媚意,青笙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妥,却仍是点了头,“我待她素来是亲人”,林湄儿满意地扬起了笑容,眼里闪着狡黠的心计。 “入画姑娘,你就先在顾府呆些时日再谋出路吧,这二位是我娘子,那是喻姑娘和林姑娘,玄衣的是云倾姑娘”,青笙引着入画在桌前坐下,开口介绍道。入画手放在身前,款款拜着,一一行礼,她从前出身名门,虽沦落青楼,仍是与权贵和文人相处,处事讲究,礼仪周全。 几个美人端坐一侧,淡淡冲自己点头示意,入画不由心里暗暗惊讶,这等气度,纵她在青楼见过不少达官权贵,却不可相提并论。 “入画见过云倾姑娘”,入画拜道,“叫我云倾便好”,云倾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生硬的说了一句,入画微笑着颔首,她在青楼多年,早已惯了看人脸色,自是心思玲珑。 说到这两位是我娘子时,众人都扫了青笙一眼,见得那人脸色淡泊,毫不在意,端若华和宁子沐压下了嘴角的笑意,连眼前的菜色都觉得美味许多,云倾眼眸里暗淡了些,只觉得食之无味,入画见得那日的公子如今成了别人的美娇娘,更是心中感叹,这顿饭吃的众人有喜有悲。 “云倾,入画姑娘想出府去购些胭脂,你随她出去转转吧”,青笙转着眼珠,开口对坐在院中拭剑的云倾说道,云倾低着头,没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云倾 “在顾府,若华有我守着,外头乱,入画一个姑娘家独自出去,容易出事”,青笙坐在她眼前,恳切地说道,云倾停了手中拭剑的动作,定定望着青笙,看的青笙有些心虚,却仍继续劝道,“你成日躲在府里多无趣,出去解解闷也好”。 青笙拉起云倾,往门外推去,云倾看了她一眼,冷哼声,手中剑身旋转,剑尖沿着青笙的身前,转了一圈,入了剑鞘中,板着小脸,往外走去。 青笙微微后仰着身子,躲开了她的剑尖,轻吐了一口气,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脸色欣喜,或许,善解人意的入画真的能给死板呆闷的云倾带来一些改变。 入画见到云倾肯陪她出来,心情好了许多,自从知道意中人是个女子,且已是别人娘子后,她就断了心思,青楼的出身,自是明白许多事强求不得,不过心中仍是闷闷不乐。 自家道中落,卖身青楼这些年来,入画早看透了来寻花问柳的男人们,看透了他们山盟海誓的虚情假意,沦落到青楼,她还能图些什么,能有人不嫌弃她的过往,能为她赎身,寻一山野人家,相夫教子,便够了。 可那个人却改变了她的一生,护住了她免受纨绔糟践,替她赎了身,却并不似别的男子,要从她身上索取好处,令入画早已波澜不惊的心,泛起了涟漪,第一次对人动了心,。 直到苏暮寒告诉她,那人在苏州,入画终是放下了女子的矜持,只为寻他而来,可事实,可下场却是如此的可笑、可悲。 再次相见,别说那人早忘了她,眼里只有青笙,更何况的是,顾府中的四位美人,纵是淡淡的笑着,身上那股子居人之上的气势仍让人自惭形秽,她的出身,在这些人前,总有些自卑的。 所以,入画对于云倾肯陪她出来逛街,心中自是欣喜,感情受挫带来的自卑和悲伤的感觉,淡了许多,她不会钻牛角尖,对世事看的开,明白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 入画不停地问着云倾,“云倾,你喜欢吃什么?”,“...........没有!”,“那你喜欢做什么?”,入画继续问着,“............没有!”,“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入画追问道。 云倾闷了半响,方才吭了声,指着身上的衣服,说道,“黑色”,入画抬眼往云倾看去,见得她总是板着的脸,眼睛正视着前方,沉默寡言,却一直护在自己身边,隔开拥挤的人潮,原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入画嘴角挂了笑意,心里升起一种被人悉心保护的感觉,在险恶的世道上,在纷乱的人群里,好像只要站在云倾身边,便会让人觉得安心。 入画看到不远处贩卖的漂亮的小饰物,便挤进了热闹的街市里,熙攘的人群涌来,把两人隔开来,入画回过头,看到身后几步远的云倾,软软的牵过她的手,温柔地说道,“跟我走,别丢了”,云倾愣了下,耳朵有些发烫,她向来冷傲孤立,从来都是保护别人,何曾被如此温柔相待。 云倾下意识想甩掉,许久没牵过人的手,却又贪恋着那一分温暖而柔软的碰触,好似把这些年因孤独而愈发变得坚硬的心,也融掉了几分。 入画柔软的小手牵着云倾,穿街走巷,时而把玩着街上买的纸风车,时而驻足在胭脂铺里挑选着,云倾低着头,耳朵发红,跟在她身后走着,手心微微出了汗。“云倾,这支簪子好看么?”,入画握着支镂空雕刻成鸾鸟的白玉簪子,精致却不浮华,举到云倾眼前,开口问道。 云倾跟着端若华在皇宫的岁月里,见过的华贵的物事数不胜数,只是端若华心性淡泊,不喜过于华丽而奢侈的饰物,有时得了赏,赐给云倾,她也不喜欢,是以身上也没几件入眼的首饰,成日都是一身玄衣。 入画喜好打扮,钟情首饰、衣裳,见到云倾一袭暗纹玄衣,头上簪的沉木簪子,所以入画选了这支白玉簪子,与云倾倒是相配。 从前在青楼相遇时,她见过云倾武艺高强,不过片刻便收拾歹人,可她却永远站在后面,沉默不言,比起那绝美的红衣公子和清冷的白衣公子,自是黯淡下去,似个永远站在人身后的影子,活着只为了别人,没有了自己。 “甚好!”,云倾惜字如金地吐了两个字,便再不开口,入画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软软说道,“低下头来”,云倾别过头,见到入画恳求的眼神,只得板着脸,僵硬的低下头来。 入画踮着脚尖,把簪子插在她发上,左右打量着,见得云倾神色坚毅,眉毛修长,鼻梁笔直,微微抿着的薄唇,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入画一时端详的有些出神,不过是支白玉鸾鸟簪子,给全身如墨的云倾添了抹亮色,那容颜便变得出挑起来,眉眼间生动,板着的脸也多了分冷傲的气质,入画拍着手,为自己的眼光,有些欢喜的说,“真好看!云倾也是个美人儿!”, 云倾闻言,抿着唇,脸皮有些发烫,别过了头去,视线落空到旁边的饰物上,“云倾脸红了”,入画掩着唇,轻声笑道,她一把揽过云倾的胳膊,搂在怀里,撒娇地说道,“我要把这个让人脸红的簪子送给云倾”。 云倾只好转回头,望着眼前身着浅蓝春衫的入画,白皙小脸,眼如弯月,入画,眉目如画,云倾想到此,脸却更红了,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膊,说道,“外面,等你”,扔下一句话后,脚步急促的往门外走去。不过是些女儿家的亲昵,云倾却害羞的仓皇而逃,入画捂着唇偷笑着,掏出了银子,把那支簪子买了下来。 二人一直逛到暮霭沉沉方回了顾府,对于素来很少出门的云倾,尤其还是晚归,已是石破天惊的事了,甫回府,云倾就急忙回了端若华处,生怕旁人伺候的不周到、不细致,让主子不悦。 可是这次,却给素来冷清的端若华赞了两句,称云倾能与友人同游,相谈甚欢是好事,云倾万年死板的脸上闪了丝尴尬和疑似的红晕,告了退,便逃的不见了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副CP ☆、笑颜 过了些日子,入画和云倾熟识起来,渐渐便不再问青笙,而是径直邀了云倾,但凡端若华那处无事时,云倾都会陪着入画出去,青笙看在眼里,心中欢喜,却隐隐有丝不安,便去问了林湄儿的想法,“青笙来了”,喻月汐见到青笙过来,秀气的眉眼弯成了新月,拽着青笙的衣袖不放,“月汐..”,林湄儿媚眼如丝的看了她一眼,喻月汐突然红了脸,迅速松开了青笙的衣袖,瞪了眼林湄儿,说道,“你们聊,我去备些清茶”,“让下人..”,青笙刚要开口,却见得喻月汐疾步回了屋子。 “林湄儿,你又欺负月汐了?”,青笙无奈地说道,“不治的服帖,我怕她跑了”,林湄儿嫣红的双唇抿成了好看的曲线,“你这方面倒有些法子”,青笙呐呐地说道,“就你跟个榆木脑袋样”,林湄儿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手撑着下巴问道,“云倾和入画二人如何了?”。 “但有机会,入画都拉着云倾出去,我看云倾待她和缓许多”,青笙指尖轻敲着桌面,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有些迟疑地说,“我总觉得有些不妥..”,青笙如此算计着云倾,很怕日后死心眼的云倾翻脸,跟她算旧账,她倒也不怕,总是怕闹大了,惹了端若华不高兴。 林湄儿点了下她的脑门,嗔道,“我看你,真是没出息!”。“若华和沐儿,谁都抢不走!”,青笙握着拳头,小脸坚定的说道,林湄儿嗤笑了声,“那有人惦记着你的女人,你就睡得着觉?刚来那些时日,我就怕月汐还惦记着你,几宿几宿都睡不好”。 “青笙..”,宁子沐慵懒的嗓音在身后想起,林湄儿扫了宁子沐一眼,故意伏低身子,凑到青笙耳畔,慢悠悠留下一句,“看来睡不好的也不光是你?”,林湄儿不示弱的看了眼宁子沐,低低笑着,轻扭着纤腰,往屋里走去。 “沐儿”,青笙转过身,见得宁子沐站在身后,本来绽着笑颜的小脸,闪过一丝隐隐的不悦, “湄儿对月汐一腔深情,我对你至死不渝,你不许多想”,青笙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宁子沐散了眼里的不愠,嘴角扬着笑意,牵着她的手,在满树的梨花下漫步。 “你对入画怎么看?”,青笙故作随意地问道,小手有些出汗,“改日送她离开便是”,宁子沐毫不在意地淡淡说道,青笙看了下四处无人,一把抱起她在怀里,在她耳朵上落下双唇,呢喃着,“告诉我,你的心里只有我”,宁子沐抬眼看了周围,微嗔道,“顾青笙,你胆子越发大了..”。 青笙的双唇缓缓描绘着宁子沐的耳廓,轻柔地厮磨着,出语威胁道,“不说,我就在此处解你的衣裳”,宁子沐的耳朵鲜红,一把扯着她的衣领,让青笙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心里只有你”,青笙满意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戏谑地说,“怎得现在还会脸红?”。 宁子沐羞恼的捶打她几下,嗔道,“得寸进尺!”,瞧见她的模样,青笙心里欢喜,脚尖一点,抱着宁子沐跃上了屋顶,劲风吹得衣袂翻飞,满眼皆是苏州城中的红瓦青墙,偶尔听得下人急促的脚步声。 青笙搂着宁子沐坐在腿上,小手不老实的探进了宁子沐的衣裙里,宁子沐惊慌的抬手压下长裙,转头瞪了她一眼,斥道,“顾青笙!”,青笙嘴角扯了抹笑容,望进那琥珀眸子里,语气诱人的说,“我想在这里要你...”,宁子沐愣住了,心突然跳的很快,她双手压住长裙,头像拨浪鼓摇着,犹豫不决,“不行,不行,会看到的..”, 青笙探进长裙里的手,顺利抚到了腿心,说道,“可是沐儿,湿了..”,宁子沐咬着下唇,正天人交战着,耳朵通红欲滴,喃喃自语,“会看到的,不行,不行”,青笙把她转过来跨坐在身上,背对着外面,说道,“咬着我的肩膀,不许发出声音”。 手指探入亵裤里,顺利的沿着湿意进去了,不停的抽动着,啧啧的水声响在宁子沐耳朵里,宁子沐咬着唇,偏过头,想看着院落是否有人,青笙压着她的头在肩上,轻声说道,“嘘..有人出来了”。 伴着这句话,宁子沐猛然身体绷紧,不敢动弹,密处死死绞着青笙的手指,“嘘..”,青笙小声说道,手指却加大力度的抽动着,宁子沐的脊背发软,心跳的很快,慌乱却极致的欢愉袭来, “呀,是若华..”,青笙低低呼道,宁子沐身体绷得更紧,扭着身体要离开,青笙却摁住她不许动,两根手指没入,用力抽|插起来,“唔..”,宁子沐咬着青笙的肩膀,心里紧张的要死,腰间却不自觉随着手指摆动着, “唔..唔..唔...唔...”,宁子沐觉得自己快在那种紧张刺激,又极致的愉悦中死去,她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全身瘫软成了一滩水,密处滚烫灼热,似要融化一切,吞没一切,耳边响起的只有那啧啧的水声和青笙暧昧的喘息声,宁子沐在攀上巅峰的那一刻,密处的春水喷射而出,甚至在攀过一峰后,又达一峰,感觉那极致而刺激的感受要把她完全淹没,只得无声哭泣着,身下早已是湿意泛滥,把青笙的整只手都打湿了,“沐儿..”,青笙抽出了手,潮水随着涌出,香甜的气息弥漫在屋顶上空。 见得她松了手,宁子沐低头颤着双手,迅速整理着衣衫,眼眶红红的,攒着泪滴,她不敢背过身,纵她性子不羁,但白日里在屋外做这等放浪形骸之事,仍是觉得难堪不已,如是给人撞见,尤其是端若华,如何再面对他人。 半响,她方有勇气偷偷转头,见得那院中并无半个人,“顾青笙!”,宁子沐琥珀的眸子瞪着她,双腿还有些发软,双手捶着她的胸前,青笙任她捶打,索性枕着手臂,望着远处金乌染红的云霞,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宁子沐恨恨看她一眼,躺在她身边,拧了下她腰间的软肉,气不过的也要探手进她的衣衫里,青笙抓住她作祟的小手,求证的问道,“是不是比从前都好?”。 “好什么好?”,宁子沐装作不懂,没好气的说道,“那以后不做了”,青笙懒懒躺回去,好笑的望她一眼,宁子沐趴在她身上,使劲咬了她一口,嗔道,“越来越坏了你!”,青笙轻啄着她的双唇,碧玉眸子望着她,“我只对你坏”,宁子沐握过她的手,十指相扣,笑颜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结文是因为青笙救的人还木有出场╮(╯▽╰)╭ ☆、旧事 入画在府中逛着,果然路过青笙屋外时,见得一袭玄衣的云倾立在树下,正仔细擦拭着手中的长剑,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长剑寒光闪熠,随着手掌翻转,流线的剑身如水淌过,轻盈而锋利,她顺势反手握过剑柄,仰后身体,剑锋紧贴着她的身前掠过,凌空旋转,如振翅的苍鹫,划出破空的清啸,玄影疾步游走,手中长剑绕出的弧线,与矫健的身影呼应,树上飘落的梨花在剑气下,绕着剑身飞舞,甚是好看。 云倾内劲一散,围绕剑身的梨花,突然失去了力量般,轻柔的飘落着,铺了一地,“啪啪”,入画在旁拍着手掌,云倾收了剑,方见得入画站在一侧,轻点了头,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却柔和一些。 “你舞剑真好看”,入画笑意盈盈,也不惧云倾那张冰冷死板的脸,“多谢”,云倾点头,直直站着,她向来难与人打交道,转身便想走,但又念及入画,不知怎地挪不动脚步,只得愣愣站在那里,板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望着一地的梨花。“扑哧”,入画见得她僵硬着身体,呆板的脸上闪过丝不自然的模样,不由嫣然一笑,她在青楼见惯了逢场作戏的客人,哪里见过如此呆板木讷的人,只觉得有趣的紧。 云倾疑惑的望着她,不知她为何而笑,又觉得与自己无关,转身便要离开,这个时辰,端主子应是午休起身了,她得备好物事,“云倾..”,入画提着裙子,急急走上前,脚下一滑,便往前扑去,云倾探手接住她,软玉温香的身体落入怀抱中,近到二人的呼吸纠缠到一起,她脸上一红,突然收回手,入画便直直往地上摔去。 云倾又慌忙扶住她,“别松手,云倾你快扶住我”,入画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借力站起身体,“我..我..我不惯与人靠近”,云倾脸皮发红,扶着入画站起身,入画仰起小脸,凑到她的眼前,二人鼻尖几乎快要相抵,“多近?是这么近么?”,云倾猛然退后一步,心咚咚的跳起来,似天将捶动着战鼓一般,耳边只有心跳的声音和映入眼底的入画巧笑嫣然的容颜,她生怕给人听见那心跳的声音,转身一跃,从屋檐上疾步奔走。 “怎么把我看作猛兽般”,入画嘟着嘴,奇怪地摸着自己的脸,埋怨的看着几息间便消失的云倾,想着向来淡定的云倾竟落荒而逃,又不由好笑起来,轻喃道,“真是个呆子”。 这日,入画又缠着云倾陪她逛街,府中的四个女子,纵是平日里不多说什么,待人处事亦是随和,可四人身上仍是无端端的有些高贵之气在,让她这个出身青楼的人,有些自惭形秽。反而对云倾的依赖要多些,她虽则有些冰冷呆板,但却很少拒绝自己的请求。 “云倾,你平日里都爱做些什么?”,入画挽着她的手臂,挑着胭脂水粉,“舞剑,服侍主子”,云倾盯着胭脂水粉,有些无趣地答道,“色泽如何?”,入画用指尖挑起一些胭脂,递到云倾眼前,“尚可”,云倾点头,入画抹了些在唇上,粉润的唇瓣上因着胭脂染了抹艳色,称的眉目如画,娇艳动人,云倾喉咙动了下,低头自顾看着地上。 “我就知道和我出来你会闷”,入画对着镜子,把胭脂抹匀了,朝着云倾撒娇般的笑了笑,拉着她往外走着,“不会..”,半响,云倾才瓮声瓮气的说道,“嗯?”,入画疑惑的望向她,云倾偏过头,也不看她,脸皮有些发烫,“不会闷,开心”,入画扑哧笑出声,紧紧挽着云倾的手臂,说道,“云倾真好,你如是男子,我必嫁你”,云倾不言语,望着熙攘的人群,有些发愣。 “咦?这不是那迎香院的花魁入画姑娘么?怎得来了苏州?那日一别,我对姑娘可是日思夜想啊”,一声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入画瞬间苍白了脸,手中丝绢遮脸,强作镇定的说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笑的猥琐,“早就传言扬州花魁给人赎身了,原来是到苏州来了,入画姑娘,不如到我府中作妾如何?如此妙人儿,何苦半点朱唇万人尝啊,哈哈”,入画情急的挣脱着手腕,“公子认错人了”,那人不松手,突然觉得手腕一麻,给入画挣脱开了,正要上前一步,突然眼前出现个玄色身影,抬眼看,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眼中带着杀意,冷冷的望着自己。 “有帮手啊,我方少爷就没有么?”,那人一声令下,身后出来几个家丁,恶狠狠的盯着二人。云倾冷哼一声,剑未出鞘,只是玄影闪烁几下,便打的几人趴到在地。那方少爷正要跑,云倾手中石头打在他膝盖上,腿软的趴在地上,云倾拔剑往他颈前一放,“再有下次,杀!”,闪着寒意的剑锋离颈脖不过一厘,方少爷吓得双腿打颤,他绝不敢怀疑那人的话乃戏言,他绝对相信那人会毫不犹豫的取去自己的命,忙不迭的磕头求饶。 “走罢”,云倾见得入画呆站在一旁,神色恍惚,不由主动牵过了她的手,用冷然的表情吓退了围观的百姓们,带着入画离开。 一路上,入画不再言语,怔然若失,二人就沉默的牵手走回顾府。甫到顾府门口,入画突然甩开了云倾的手,她有些怅然,“我不是个身世清白之人,我沦落过青楼。我,我,不回顾府了,免得牵连了顾府,污了顾家夫人们的名声”,入画突然又悲恸起来,“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家道中落,方落得这下场”,她嘤嘤哭起来,“纵我洁身自好又如何,沦落到青楼,我这辈子就落了污点,再无好人家敢娶我,我不过想过些平常的日子”。 云倾见得她哭的梨花带雨,也不知心里怎么有些难受,也不懂开口安慰,只是牵过她的手,说,“有我在,无人敢欺负你”,她拉着入画往府里走去,入画挣扎了几番,也挣脱不得,只好随着云倾入了府。“云倾,你会嫌弃我么?”,入画望着这个唯一相交的好友,生怕她因此看轻了自己, 云倾摇摇头,勉强扯了下嘴角,露出个还不算难看的笑容,入画见得她难得一笑,虽则不自然,却是发自内心的,不由莞尔,心里放松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心计 “我见云倾和入画姑娘这些日子倒是走得近”,林湄儿磕着瓜子,妩媚如丝的眼眸里闪过了算计,青笙点点头,叹了口气,“云倾对入画倒是不生厌,只是我看她对若华仍有心思,偏偏若华感情之事很是迟钝,察觉不了”,林湄儿凑过脸,压低声音,“我有个法子,可以让她彻底断了心思”. 青笙见得她那双狡黠的眸子,心里直觉没有好事,“林湄儿,不许使坏!”,林湄儿摇了下宫扇,妩媚的冲青笙抛了个眼色,说道,“日子寂寥,我自有主意”,青笙急了,喝道,“林湄儿!”,“别吵,到时候你还得感激我呢?”,林湄儿娇媚的一笑,扭着纤腰回了屋,兀自剩下青笙留在原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玉兔东升,淡月疏星,云倾练完了剑,径自躺在榻上,闭着眼,却难以入眠,从前她总是寸步不离端若华,即使夜里,都会守在不远处,只要端若华轻喊两声,自己就会立刻在她需要时赶到。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会直接躺在屋檐上,枕着手臂,看着满天星光,守着那盏灯熄灭后,方才安心睡去。 所以,无论是,冷宫时,青笙每夜苦苦在端若华窗前守候,还是二人定情后,青笙清晨溜到端若华的房中,还是后来二人的情意缱绻,都看在了云倾眼里,落到她的心里。总以为已是足够坚强的自己,仍然会心痛,难过时便逃得远远的,待心境平复后,再面无表情,状若无事地继续留在她身边,守护端若华已成为了云倾此生的宿命,再逃不开。 直到端若华终于下定决心出宫寻青笙,当众人安顿下来,当青笙那夜对自己说,离远些时,云倾赫然发觉自己已成为了多余的人,可是习惯很难改变的,习惯守护着她,习惯对她好,习惯已经深入到肌肤里,渗透到血液里,再改不了,也许此生,真的只能孤独了,云倾如此想到时,一张眉目如画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云倾猛地睁开了眼,从怔忡中回神,才发现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支白玉簪子,赫然是入画当日送她的那支,心里不由一惊,簪子险些滑落,又一把握在手里,拽得紧紧的,“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云倾立刻坐起身,开口问道,“谁?”,冷冰冰的愠怒语气似是有些吓到了来人,半响,方期期艾艾的说道,“云倾姑娘,入画姑娘邀你秉烛谈心..”,“知道了..”,云倾应道,听到来人离开的脚步声,云倾重新躺下,手指摩挲着簪子,半响,终于坐起身,开门出去了。 入画的屋子,云倾不陌生,曾受邀去过几次,可入画却甚少夜里邀她而去,大抵是那日给提起了往日的伤心事,想找自己叙叙吧,云倾有些烦躁的握紧了腰间的剑,又松了开来,她何时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人,除了端若华的事,她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可为何一次次的对入画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轻推开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让人心神一荡,只觉得浑身发热,云倾觉得有些不对劲,屏住了呼吸,推开了窗户,吹进的几缕微风,方减退了体内的燥热,她转头看去,杯盘狼藉中,入画扑在桌上,头埋进了胳膊里。 “入画!”,云倾上前轻拍了她一下,“唔..”,入画嘤咛声,缓慢抬起了小脸,双颊绯红,双眼迷蒙,樱唇微启着,脸上透着一股子媚意,云倾触电般收回了手,转身便要离开,“云倾..”,入画轻哼了声,用力撑着案桌站起了起来,脚步不稳的走过来,“云倾,我好热..”,小手不由的扯着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云倾深吸了口气,转过身,一把抓住入画的手,把衣襟合拢,“不要..我热嘛..”,入画扯着衣衫,绯红的脸变得更红了,细细的白毛汗在烛火的摇曳下,呈现出透明和诱人的滋味,云倾伸手摸了她的额头,把了脉,心中一惊,“谁?竟对你下药?!我去找大夫!”,眼里透出了杀意,云倾要点了入画的昏睡穴,再寻大夫救她。 “热,我喘不过气了..”,入画的小脸开始变成了紫红色,经脉曲张,胸前剧烈起伏着,她顺势抓住云倾放在额间的手,手里带来夜色的凉意稍微抚平了燥热,入画早已意识不清,只是抓住云倾的手,往腰下炙热的地方放去。 云倾定定看着入画,媚意染红了她的眉眼,如一朵灼灼盛开的凤凰花,摄人心魂,这样诱人的入画,自己竟舍不得让别人去碰她,可是如果不释放情|欲,入画便会在情药的效用下受折磨的死去活来。 “云倾..云倾..我好难受..”,入画软软的说这话,盈盈可握的纤腰扭着,抬腿勾着云倾的腰,不由自主的磨蹭着,云倾一张脸瞬间红的滴血,身体僵硬的似块石头,入画轻轻笑着,握过云倾的手抚在胸前的柔软,伸出丁香小舌,舔着云倾的眼窝,嘴里嘤咛着,“快活..快活..”。 “入..画..姑..娘..”,好像舌头都不属于自己了,云倾费劲所有力气,从嘴里蹦出了四个字,“云..倾...快活..”,入画呢喃着,舌头在嘴里游弋着,媚眼如丝,让云倾的脑袋一下充血的通红,顿觉得眼前的画面如同那极乐世界般美好,美人如画,衣衫半褪,举手投足间皆是诱人的风情。入画扯着云倾的衣襟,两人双双倒在了榻上。 入画着急的褪下了身上的衣衫,小手扒拉着云倾,谁?能找谁?男人,不行,入画心仪的宁子沐?不行,不行,怎能让别人碰,云倾思绪万千,终是咬了牙,若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怎能眼睁睁把你送到别人手里。“云倾..碰我..”,入画呢喃着,细腰摆动,坐在云倾身上,寻着舒缓了炙热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轻描淡写吧,虽然觉得妖娆花魁勾引死板的云倾很带感... ☆、怒意 “这几日语儿在府中做什么呢?可会觉得无事可做?”,青笙搂着端若华坐在榻上,她忙着设计修建城郊外的府邸,只得留下端若华几人在府中,知她向来忙于政事,如今百无聊赖,必然心中会失落,端若华仰着头,倚靠在她身上,气息清凉, “看书写字,偶尔与子沐对弈,似是回到冷宫的时日般”,青笙让她躺在手臂上,低头看着她,“可是孤寂了?”,端若华嘴角扬了笑意,摇着头,“冷宫的时日是平生最快乐的”,淡淡的语气却带着暖意,青笙捏着她的下巴,印下一吻,缠缠绵绵,直吻到二人皆是透不过气,方才放开她,端若华替她把耳际的发丝撩到耳后。 “语儿,若有一天,云倾要离开你,当是如何?”,青笙试探的问道,端若华沉吟片刻,说道,“她的归宿不在此,我自是欣慰,只是..”,端若华欲言又止,青笙却明白,依云倾的死心眼性子,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此,青笙叹了口气,故作悲哀的说道,“我的语儿如此好,惹的旁人垂念”,端若华失笑,捏了下她的耳朵,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的青笙世间难寻”,青笙闻言低着头不语,端若华正奇怪着,青笙低着头开始解她的腰带,气息有些沉重,“青笙?”,端若华不敢相信在她深情告白的时刻,青笙正在褪着她的衣裳,“嘘..”,青笙食指抵在她唇边,细长的眼睛弯成新月,薄唇抿成了好看的弧线。 清晨,青笙穿上了天青的外衫,推开门,白皙的手指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清幽的梨花香铺面而来,真是惬意的日子,青笙刚如此想到,突然身后一阵凌厉的剑气袭来,且快且狠,青笙后背发凉,一个闪身,避开了剑气,环顾四周,并无兵器,只得仓皇的躲闪着, “云倾!你发什么疯!”,青笙狼狈闪躲着,一边大喝,云倾身着玄衣,脸上冷如冰霜,眸子里闪烁着怒意,一招一式毫不留情,皆是冲着青笙而来。 青笙翻过石桌,上面的果盘蜡烛散落一地,乒乓作响,“云倾,住手!”,一声清冷的轻斥从身后传来,端若华披着外衫站在门口,脸色不愠。纵是云倾再是怒意滔天,她却从不违背端若华的话,只的恨恨收了剑,一脸杀意的望着青笙。 “怎么回事?”,宁子沐和喻月汐,林湄儿赶了过来,望着云倾对着青笙拔剑而对,宁子沐的眼神有些冷厉,站在青笙旁侧,怒视着云倾。 “你问她做了何事?卑鄙”,云倾耳朵有些发红,眼底里皆是痛楚和恨意,“我做了什么?!”,青笙茫然的问道,突然她似想起了什么,转头冲林湄儿喝道,“林湄儿!你做了什么?!”,“青笙,别对她凶”,喻月汐护在林湄儿身前,柔柔的说道,林湄儿一脸柔弱的躲在喻月汐身后,满心满眼的享受着来自喻月汐的呵护。 “林湄儿!”,青笙有些怒意的说道,眼神有些冷厉,“说罢,到底什么事”,端若华淡淡开口,无形中一股冷淡的威压而下,众人皆是按捺住怒意,林湄儿抿了嘴唇,从喻月汐身后站出来,强作镇定的说道,“此事与我无关..”,云倾立刻转头怒视着青笙,手中长剑往青笙攻去,“云倾!”,端若华护在青笙身前,冷冷斥道。 云倾脸上竟是痛苦和纠结的神色,往青笙而去的长剑硬生生顿在空中,语气悲怆,“无论她做了什么,主子都会护着她么?若是她伤害了别人”,端若华定定看着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青笙”,云倾惨然一笑,“我跟了主子十几年了,竟...”,她语气哽咽,端若华偏过头,看着青笙,眼里有探究,却是信任,“云倾...”,入画衣衫不整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云鬓凌乱,白皙的脖颈上留着嫣红的痕迹,旁人一眼便能看的明白发生了何事。 云倾指着青笙,悲愤的说道,“我心里的情,埋着藏着,我愿意就这么守着她,为什么你就容不下我,为什么你要给入画下药,你..”。 青笙没有言语,只是责怪的瞪了林湄儿一眼,但此事因她而起,她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青笙绝不会做出下药这种卑劣的事!”,宁子沐仰着下巴站在青笙面前,气势逼人的说道。 “要有不满,你大可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入画下手”,云倾心中愤恨,下药之人必是清楚她的个性,若是对她下药,她宁可死,也不会妥协,所以对入画下药。 听得云倾的话,入画有些呆滞,她转过头,看看云倾,又看看端若华,原来才知云倾如此怒意冲冲,她脸色惨白,勉强一笑,“无碍的,我,我本就出身青楼,这辈子是嫁不了人的”,入画转身飞奔而去,脸上泪流不断,原来,连云倾都..都嫌弃自己。“入画!”,云倾焦急,狠狠瞪了眼青笙,扔下长剑,追着入画而去。 “林湄儿,你到底做了什么?青笙断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宁子沐笃信青笙的为人,开口问道,“湄儿,你说啊..”,喻月汐仰起小脸问道,林湄儿讪讪的走出来,“说就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她二人畏畏缩缩的,就给入画姑娘下了情药,让人去请了云倾过去。如不用计,她二人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弄明白”,林湄儿一口气说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喻月汐生气的掐了下她的腰,“要你多管闲事!”,林湄儿扫了眼青笙,“这是有交换的”。 青笙摸了摸脑袋,不发一言,感到旁边的两道目光有些冰冷,讨好的绽开笑颜,哄道,“语儿..”,端若华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青笙愣在原地,“她瞪你干什么?哼!”,宁子沐护短的个性毕露无遗,“你们先回去”,青笙安抚了宁子沐,“你就知道欺负我,被她倒吃的死死的”,宁子沐咬牙切齿的戳了下她的脑门儿,青笙握过她的手,轻言软语的哄道,那头林湄儿也正点头哈腰的哄着喻月汐,两人各自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色。 哄好了宁子沐,青笙才走进屋里,见得那抹白色身影,腰背挺直的坐在堂中,“语儿..”,青笙犹豫的唤道,青笙从身后搂着她,“云倾该有属于她的归宿,而不是你”,“可法子太极端了,她这个人有些死心眼”,端若华微微叹了口气,倒也说不出责怪青笙的话,心里期盼着此事若能成,也算了了自己的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快快更完,开新文... ☆、仗义 城外的宅子修建的差不多了,完全按照青笙自己的设计,翠竹丛生,梨花满院,四周按照当初张震虎送她的那本机巧奇技,布置了许多机关,可谓是铜墙铁壁,青笙极为满意,只待添置些物什,便可迁宅。 青笙走在苏州的街上,低着头暗自沉思,端若华和宁子沐避世留在府中,如今正值举国哀悼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风头上,端宁二人容颜绝美,气度不凡,在苏州虽有虎豹骑庇护,但若是给人认了出来,也是麻烦事,待到太后薨去之事,尘埃落定,略去不提后,给二人易容,出来透透气。 青笙只顾沉思,却听得前方一阵骚动,不由抬眼一看,就见得不远处酒楼二楼的窗户上,一个鹅黄衫女子,脸上蒙着面纱,身前是四五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嬉笑着向她靠近。那女子眼里惊慌,脸上强作镇定,偏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那女子的眼眸恍然如三月春雨,云卷云舒,秋水长空。 不过几息,黄衣女子突然从窗户外直接跃了下来,楼下熙熙攘攘的拥挤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可青笙却觉得那一眼,女子看见了她。 看热闹的百姓却惊慌失措的往四处散去,青笙稳住身形不动,见得那女子的身形如断线的风筝直直落向地面,她微叹了口气,终于脚尖点地,凌空跃起,踏在几人的肩上、头上,借力往女子而去,在她快要落地时,把她揽在了怀里。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那女子的声音清悦而动听,透着熟悉的感觉,青笙狐疑的望着她面纱外的双眼,问道,“你是?吴泽山的那女子?”,那女子轻声笑了,“你真的记得我?还不放开手?”, 青笙慌忙松开了手,护在她身前,望着下楼而来的几个男人,淡淡对女子说道,“你倒是爱惹事儿的主儿”,那女子偏过头,美目怒嗔地瞪了她一眼,眼底却暗藏了一丝喜意。 青笙还没动手,余光却见到几道身影从暗处掠来,身形极快,手法干净的把那四五个地痞流氓给处理掉了。 “看来倒不用我帮手了,告辞了”,青笙淡淡说道,她扫了眼那几人,应该是练家子,出身不凡,举止行为颇有皇宫侍卫的气势,眼前这女子,可是不简单,少跟她有牵扯为妙。 青笙抬步要走,那女子却挡在她身前,面纱外的眸子,炽亮的耀眼,定定问道,“你是何人?家住何处?”,淡淡的问话,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青笙皱了皱眉,抬眼望着她,说,“你便是如此报答救命恩人的么?”,说罢也不言语,转身离去。 “站住!”,那女子有些慌张,提着裙子跑到青笙面前,急急的说,“你说不说嘛?”,这一句没有了刚才的霸道威严,却多了几分撒娇和示弱, “你我素未平生,何须多此一举”,青笙的眸子冷了,凌厉的望着拦住自己的人,斥道,“让开!”。 那女子微抿着唇,眼神波动,不甘心的侧开了身体,仰着下巴,说,“本..本姑娘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不识好歹!”。“是只狗,是只猫,我都会救的,你不用谢我!”,青笙淡淡说道,无惧那几人眼里的凛然杀意,悠然走入人潮中。 “厉德,替本宫跟着他,小心些,别惊动了他”,那女子静静看着青笙离去的背影,开口说道,“遵命,长公主殿下”,厉德点头应道,悄无声息的跟在青笙身后。 “顾府?做些酒谱、书斋生意,与苏家、墨家偶有往来,他就是那个皇弟曾召见的顾青?”,长公主单手支着头听着厉德的回禀,顿了顿,清悦的声音响起,“他,他,可有婚配?”, 厉德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回禀长公主,外人道是没见过他的娘子,但据府中小厮传言,府中确有几位美人,久居后院,从不许下人入内”,长公主微眯着双眼,语气有些不悦,“你就拿着这些街边传闻来糊弄本宫?为何不去打探一番?”, “长公主恕罪!顾府有高人所在,小的一靠近便惊了动静,更何况那顾青本就武艺高强”,“神神秘秘..”,长公主没好气的啐了口,嘴角却弯起来,嘴里念着两个字,“顾青...”。 “长公主驾到...”,一道洪亮高亢的声音通传到顾府门口,竟然私探不成,那就明访,这是长公主思索一日得到的结论,向来任性的长公主,及婚嫁年纪,仍待字闺中,出宫惹是生非的事儿多了去,也不怕传到宫里去惹人口舌,自太后薨后,皇弟忙于朝政,无人牵制她,更加肆无忌惮。 青笙听的这一声报贴,头皮发麻,忙的命人开门,众人跪成两列,恭迎长公主驾到。“顾青,平身。本宫特来答谢你的相救之恩”,长公主悠然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清茶,清悦的声音却透着丝戏谑。 “顾青说过乃举手之劳,长公主言重了”,顾青站在一侧,垂首答道,“顾青,过来坐”,长公主示意青笙坐在挨着她旁边的椅子,“长公主身高权贵,顾青不敢”,青笙不近,反而退了一步,刻意保持距离。 “本宫的话,你照做便是”,长公主有些不悦,开口命令道,青笙只好坐下,垂首不语,心里只是盘算着,过几日赶紧把宅子搬到城郊去,免得惹了是非。 “本宫问你,你..你可有娶亲?”,长公主小脸染了绯色,故作平常的问道,“已有家室”,青笙不卑不亢地答道,“那..那..你..”,长公主先是一愣,有些语塞,转移了话题,“原来你竟是之前盛名一时的思若斋主人,还曾入宫面圣,本宫见你武功不凡,不曾想才华亦是卓群”,“长公主谬赞了”,青笙淡淡道。 长公主见得他这番淡泊模样,更是心中欢喜,顾青救过自己,算的上行侠仗义,自是性情淳良,文武双全,却无半分自得之意,连看着那平凡的容貌,却只觉得细眼薄唇间,如秋水寒空,明月山林间飘逸出的一杆青竹,自在闲适,身骨清绝,正正是越看心中越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婉拒 “本宫问你,可想入朝为官?他日,也好...”,长公主敛了话语,她再是直率之人,此等话语在大堂之上,仍是羞于出口,入朝为官,方能为他日作驸马而铺路。“顾青心性散漫,无心朝野,外有铺子,内有娇妻,过些平淡日子”,青笙婉拒道。 “你..”,长公主眉眼间露了怒意,娇斥道,“你们都出去!”,她喝退了顾府里的众人,连身边的侍卫也退了出去,偏过头,缓了语气,对着青笙说道,“顾青,你觉得本宫如何?”, 青笙心里一惊,沉吟半响,答道,“长公主乃龙凤之躯,顾青不敢评价”,长公主见他言语谦和,气度却自若,不卑不亢,一时意气,开门见山地说,“本宫见你非池中之物,心中属意,若是你肯随本宫入宫,他日便是驸马”。 青笙心中讶异,断没想到长公主竟如此口直心快,心下大惊,婉拒道,“顾青幸得公主垂爱,只是心中早有所属,恕不能从命”,长公主脸色一变,生平头次不顾得礼仪和颜面,竟吃了闭门羹,眼里阴沉的如同厚重的层层密云,遮蔽了澄澈如晴空的眸子,斥道,“大胆刁民!放肆!你敢拒绝本宫!”。 青笙缓慢地抬头,一双碧玉眸子,清澈却深不见底,“情之深切,乃生死与共,贫贱不移,顾青与长公主两面之缘,并无半点情意,长公主何必强人所难,顾青此生除了自家娘子,再不能接受她人”, 长公主眸子闪烁,若说她对顾青的情意有多深,倒是不见得,只是心中对他颇有好感,又恼怒他敢当面给自己难堪,当下冷冷说道,“让你家娘子出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何等绝色,竟让顾青对本宫不屑一顾!”。 青笙心里波澜一惊,脸上却是神色不变,“糟糠之妻不下堂,顾青看重的是这份情意,若是顾青当真抛家弃妻,公主仍能属意这样的顾青么?”,“本宫自是看轻这样的人,今日的话,就当本宫没有说过!”,长公主拂袖,聘婷地往外走去,不再看青笙一眼,青笙松了口气,方才惊觉后背已给冷汗湿透了。 “是凝儿在胡闹了..她这性子可得改改..”,端若华听得青笙的说话,轻抿了口清茶,淡淡说道,“那丫头年方十五,竟都自己招揽起驸马来了”,宁子沐在旁附和说道,手中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青笙怕她砸到手,握着她的手,轻放着茶盏,宁子沐抽回手,瞪了青笙一眼。 端若华冰冰凉凉的看了青笙一眼,说道,“比起长公主,我可真是老了..”,三人间青笙年纪最幼,连的宁子沐也微叹了口气,曲起手指,弹了弹脸蛋,好在仍是光洁弹性的,“别闹了..”,青笙皱着眉头,看着两个在那边自怨自艾的美人,冰山美人岿然不动,寒意彻骨,绝色美人忧思缠绕,蹙眉生姿,都维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 “旁人谁可及你们?我心中再容不下别人”,青笙只得跪在两人身前,一边扯过一只手,握在手心里,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来哄二人。 宁子沐最先笑开来,一瞬间如荒泽万年的枯地上,百花绽放,娇媚生姿,似三月春雨,似秋水长空,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这一眼便看透了世间百态,经历了千转轮回,青笙愣了瞬,克制住眼里涌动的情潮,眨了眨碧玉眸子。 宁子沐捏了下她的脸蛋,说道,“凝儿再敢来顾府,我便扮作女鬼去吓唬她..”,说罢,冲青笙抛了个百媚生的媚眼。 青笙眼珠子转到旁边去瞄端若华,见她正清清冷冷的坐在旁边,事不关己的凝望着远处从墙外探进来的一枝红杏,青笙后背有些发凉,嗫嚅道,“若华,你想多了..”,“哦?青笙知道我在想什么?”,端若华清冷地说道,“若儿....”,青笙心知说理是决计说不过端若华的,只好嘟着嘴,汗颜地撒起娇来,“青笙确是年纪尚幼,与凝儿倒是般配,他日可会叫我母后?”。 端若华淡然说道,语气冰凉,“若儿...你胡说..”,青笙小脸涨得通红,扯着端若华的衣袖,碧玉眸子瞪着她,端若华只顾一时口快,说完连自己都尴尬起来,情急之下,连向来理智的自己都胡言乱语了。 宁子沐在旁咯咯笑开来,青笙小脸通红,这才发觉平日里对付一个倒是游刃有余,要是两人联合起来,自己真是无力招架,低着头,苦着脸,扁着嘴,不发一言。 “闷石头..”,宁子沐不忍再逗她,捏了捏她的脸蛋,说,“我们是怕失去你,你可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了”, 端若华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青笙,突然脸上一红,故作镇定的偏了回去,不再看她一眼,只是那抹红晕从双颊蔓延到了脖颈,沿着锁骨往里探去。 “若华,你在想什么?”,青笙可没错过这一幕,凑近她,好奇地问道,“什么也没想”,端若华不理她,低头抿了口茶,轻吐了口气,微微呼吸着,“你脸都红了,肯定想什么了”,青笙把脸都快贴到她脸上了,“说了没有”,端若华放下茶杯,清冷的看了她眼,起身往屋里走去。 “她呀,肯定想着你在床上唤她母后的模样了..”,宁子沐起身,扮了个鬼脸,嬉笑的说道,端若华顿住了脚步,“宁子沐!”,端若华冰冷又带了些恼怒的声音传过来,宁子沐垂下视线,装作无事地道,“那个,我回屋了”,小步飞快地往屋里走去, “青笙?”,“.......”,“青笙?”,“嗯?”,僵作一块石头的青笙回过神来,“不是这样子的”,端若华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去,“嗯?”,青笙呆在原地,慢慢回味了半天,这才红着脸恍然大悟,眼见得两个美人进了两间屋子,倒一时踟蹰,不知该去何处,若是他日能三人同床,青笙红着脸,默默陷入了自行脑补的画面中。 作者有话要说: ☆、暗探 “厉德!可有打探到任何消息”,一身鹅黄春衫的长公主,端坐在上座,清悦的声音说道,“顾府有个高手,下人口风很紧,暂无消息”,厉德弯腰答道,“本宫一再落难,枉你身为大内侍卫,要你何用!”,长公主俏脸冰冷,语气严厉,厉德额头落下大滴的汗,心想分明是小祖宗偷溜出去,侍卫们鞭长莫及,如今还责怪到自己头上了,却不敢有怨言。 长公主指节敲了敲椅背,沉吟片刻,“你用本宫手谕,去找苏州知府要上几个高手护驾,引开顾府的高手和侍卫,你再带着本宫潜进顾府去”,长公主脸上为此妙计喜不自胜,“长公主殿下,不,不可,若是皇上知道了...”,厉德跪下去,说道,“难道皇弟不在乎本宫安危?”,长公主拊掌说道,“是!”,厉德领命,“就这几日,最好等顾青出府,他武艺高,难对付”,长公主说道,“哼,本宫倒要看看他宝贝的娘子是何模样?”,厉德心下叫苦,任性的长公主,如此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去别人府里看看人家的娘子。 青笙出府去了城郊,宅子已安置妥当,工人撤回,她只需在宅外的竹林里布些阵法,掩人耳目。“云倾,替我把那笔砚取来”,“.............”,“云倾?”,“嗯”,在旁站成块石头的云倾回过神来,问道,“取..取何物?”。 端若华淡淡看着她,说道,“你还在怪我?”,云倾低下头,“云倾不敢..”,端若华捧过清茶,抿了口,“茶叶、茶具、笔墨纸砚,连泡茶的水,都是你一手打理,这些年,苦了你”,云倾仍是低着头,“能服侍主子,是云倾的福分”,端若华放下了茶盏,“你的私事,我本不该过问,但入画姑娘心地纯善,若是你也有意,别负了她”,云倾苦笑不语,入画那日听得她的言语,认为云倾心中有端若华,仍欺了她身子,心里有怨,对她避而不见。 “谁?”,一道黑影从墙上掠过,云倾拔出长剑,追了过去,高喊声,“主子回屋去!”,宁子沐听的声响,护着端若华往里走去,几道黑影从墙头落下,“何人?敢闯顾府?”,林河领着内宅里的拔刀赶来,那几个黑影人身形极快,打昏了家卫,与林河打斗起来, “厉德!带我上去!”,厉德见得府中家卫已被制服,把长公主牵着从墙头跃入。长公主甫一进到府中,便远远见到了不远处被家卫护住的二人,纵是遥远,那油然而生的权贵之气,那令人熟悉的气质,令她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双唇,“长公主!可要靠过去?”,厉德问道,“厉德!转过身去!所有人,撤走!”,长公主喝道,“长公主?”,厉德疑惑问道,如此大张旗鼓的闯了进来,竟要撤退。 “照本宫说的做!”,长公主的声音里除了威厉外,还有一丝轻颤,似是惊疑、害怕,抛下厉德,她往前跑了几步,离得那二人更近了些,近到连她们的容颜、表情都清晰的跃入眼底,真的是已薨的母后和母妃,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长公主!小心!”,厉德不敢违命的背过身,心下担忧的喊道,“怎么会?怎么会?”,长公主喃喃自语,“厉德!走!所有人都撤走!”,长公主跑回来,厉德把手放进嘴中,吹了个呼哨,带着长公主跃出墙外,不远处,云倾的身影正在逼近,“快走!”,厉德心下大惊,带着长公主疾掠而去。 “有人闯顾府?!”,青笙收信后赶回府中,心中后怕不已,命人请了端若华、宁子沐、月汐、湄儿,还有云倾和入画过来,说道,“城郊外的宅子都妥了,明日便要搬过去”,端若华和宁子沐点头附和, “我带上若华和沐儿,月汐和湄儿,还有几个服侍起居的心腹老妈子、婢女,其余人都不带,顾府留给林河看守”,青笙如此吩咐道,“自然是越少人越妥当的”,端若华说道,青笙望向云倾,“云倾...你...与入画姑娘..如何安排?自..自然是随我们去最好..”,云倾板着脸,沉默的看了眼入画,再看着端若华,眼里有些犹豫。 入画脸色难看,身形消瘦不少,冲着众人款款一拜,勉强笑道,“我在顾府打扰不少日子了,也该离去了”,云倾浑身剧震,僵硬地扭过头望向入画,张口欲言,又止住不说,青笙皱着眉头,林湄儿倒替她急了起来,“云倾,你到底什么态度!欺负了人,就撒手不管吗?”,云倾偏过头,颇有杀意的望了她一眼,林湄儿瑟缩了脖子,不敢再说。 “云倾,当日的恩情,你早已还完,不必留在我身边了..”,端若华开口道,心知云倾死心眼,为了报恩,必是难以抉择,云倾的万年冰山脸上罕见的抖了两下,她望了望入画,又望了望端若华,“我..我...我..”,半天吐不出话来。入画的心里冰凉,眼眶泛红,想及自己的出身,悲从中来,哽咽道,“入画身子不适,先告退了,明日入画便离开顾府”,款款一拜,转身离开。 “云倾,你可想好,错过了就失去了”,青笙忍不住劝慰道,“我的事不须你管!”,云倾冷冷的喝止她的话语,转身向入画追去,青笙哑口无言,扁着嘴,委屈的望向端若华,“哟,顾青笙还会撒娇呢?”,林湄儿在旁戏谑的说道,笑的花枝乱颤,“湄儿!”,喻月汐见得宁子沐面色不善,慌忙捂住林湄儿的嘴,青笙尴尬的站在那里. “乖,没事..”,端若华顿了顿,抬起手抚了抚青笙的脑袋,青笙僵化成了块石头,林湄儿笑弯了腰,喻月汐掩着唇,咯咯作声,宁子沐如护短母鸡护小鸡的瞪了眼二人,顺手摸了摸青笙的脑袋,笑的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交心 “入画..”,云倾施展轻功,追上了入画,挡在她眼前,“让开!”,再掩饰不了的泪滴从眼眶滑落,入画使劲推开她,云倾却一动不动,“你给我让开!你追过来做何?你随她去,你便随她去!”,入画梨花带雨的斥道,云倾如磐石岿然不动,直直站在入画身前。 入画推不动她,气得撒手往旁边走去,云倾移到她身前,入画再往右走,云倾再移到她身前,“让开!你给我让开!”,入画气的拎着裙角往云倾的小腿踢去。 云倾板着脸,不知说什么,只好一把抱住不断挣扎的入画,吐出两个字,“别走!”,入画顿了顿,安静下来,双手垂在身侧,半响,却再没有下文,入画心里最后的一根弦,绷断了,冷冷说道,“放开!”,云倾不放,“放开!”,云倾不放,“放开!”,云倾松开了手,呐呐地站在她眼前,脸上有些发红,“啪!”,入画抬手一巴掌扇在云倾脸上,手掌用力的有些发麻。“入画..别走..”,云倾垂下视线,低声说道。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不让我走?”,入画问道,云倾不吭声,“你自己要留,是因为她,那我留下呢?因为谁?”,入画怔怔望着她,云倾脸上发红,嘴唇嗫嚅几下,却没有吐出半个字, “云倾!你便真要让我觉得身子给错了人!”,入画的泪珠从眼光里滑落,小脸冰冷如霜,云倾讶然的抬起头,眼底充满了自责和内疚,捏了捏拳头,说,“是我冒犯了你,命,你拿去!”,她抽出腰间的长剑,递到入画手中,闭着眼,仰起了脖子。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入画气愤地把长剑往地上一扔,说道,云倾睁开眼睛,问,“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入画深吸了口气,放缓了剧烈起伏的胸膛,说,“我要你的人,要你的心,我要你不再惦记着她,心里只有我,你能给吗?”,云倾缓慢的眨了眨眼,脸上惊讶,她断然没料到入画竟不恨自己毁了她的清白,反而是想与她相守。 就算云倾心里有情,却怕入画不能接受她的感情,不能接受云倾毁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人生。也许,自己真的太迟钝了,都没察觉到入画的情意,云倾不自觉弯了嘴角。 入画见她沉浸思海,迟迟不出声,她已经不顾羞耻的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而云倾,就这么不言不语,心中难受不已,拎着裙摆,往外跑去。云倾抬眼时,入画已离了数十步远,她跃了过去,揽住入画,直接吻上了她,入画瞪大双眼,见到了云倾眼里的情意,眨了眨,闭上眼睛,揽住了云倾。 “云倾,你笑一个给我看看”,“…………”,“不行,这个笑比哭还难看,重笑一个”,“…………”,“真是个闷蛋!”,“…………”“喂,不许走!”,“…………”,“唔..唔..云倾..”,“………” 择日,众人搬去了城郊外的顾宅,临行时,青笙遣散了抬轿的人,径自在前引路,众女皆是弃轿而行,身后跟了些服侍的老妈子和丫鬟,还有忠心的仆从扛着物事,“跟着我走,别走丢了”,青笙说道,在宅前的竹林里,她设了阵法和陷阱,陌生人进入就会走不出去。 出了竹林,跃然而入的景色让众人为之一震,从山涧流下的溪水蜿蜒,从庭前而过,汇成池子,种了些随风摇摆的荷叶,岸边柳树摇曳,三只木舫停靠在岸边,青山碧水之间,小桥流水之间,几座水亭子零落的坠在倒映着郁郁苍苍的水岸之中,独具匠心,别致典雅。 顺着云步石梯而上,只觉得幽香扑鼻,庭前的梨树绽绽,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几座小苑零落的散在其间,见得每间小苑皆是设计别具匠心,独树一帜,结合了中国古典和欧式别墅的风格,毫无违和感。 苑落间铺着石子路,稍远处一带竹篱,顺着花障而去,迎面是一带水池,石头砌岸,碧池清水,随处可见这样的悠雅景致,春有桃李,夏有荷,秋有枫菊,冬有梅,比起那宫里,竟不输半分。 “青笙,我喜欢这里”,宁子沐凑到她耳边,捏了捏她的手,轻声说道,青笙满意的绽开了笑容,望向端若华,见得她亦是面有喜色,“我本是擅长布局和设计,只是屋里的家具装饰之物,若是不合你们心意,我便派人去采买添置”,青笙朝着众人说道, “此处甚好!对不对,湄儿?”,喻月汐美滋滋的拉着林湄儿的手,指着远处的一处屋子,“我们住那可好?”,“一切都依你”,林湄儿揽过她在怀里,从后面抱着她,家中仆人已是心腹,她便再无顾忌,只是喻月汐脸皮薄,小脸发红的推开了她。 “几处小苑都相隔不远,也好走动,云倾,你们挑一处,下人们会安置在稍远些的苑里”,青笙说道,云倾望向入画,征求她的意思,入画便指了一处,青笙抿着唇偷笑,云倾瞪了她一眼,望向端若华的眼神,倒有些不好意思。 “若华,沐儿?”,青笙抬眼看向二人,寻求二人意见,端若华看着庭前梨树满布的小苑,她自是喜欢此处,却没有言语,等着宁子沐做选择,宁子沐则望着青笙,“唔…”,青笙挠挠头,便指着梨香苑道,“那就此处,海棠花开时,我便在旁种上各色海棠可好?”,宁子沐满意的笑开了,凤目流转的看了眼端若华,两人却各自在梨香苑的两间屋子里安顿下来,青笙有些淡淡的失落,哀怨的看了两人离去的背影一眼。 “什么?仍是分房睡的?!”,林湄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青笙,“嘘,你小声点..”,青笙赧然的说道,“若华生性清冷矜持,旁人前亲昵已是不可,更何况是三人同床”,林湄儿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就你这性格,反扑就决计不可能了”,“你,你,可有何法?”,青笙鬼祟的偷瞄着四处无人,悄声说道,“没办法,性格决定命运”,林湄儿无奈的摇摇头,青笙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惆怅的望向远处。 ☆、圣驾 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响彻在静谧的山中,青笙眉头一蹙,往旁侧小屋走去,里面牵了数百根长线,每根线上都挂着些小铃铛,是作为警示之用。她看了眼发出铃声的长线,知道大概来人是在何方向,身形一掠,往那处而去。 “这是什么鬼地方,走来走去都是在兜圈子”,一个人骂骂咧咧的说道,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身佩长刀,俨然训练有素,不是寻常百姓,在竹林里搜索着。突然,蹭的一声,地上射出数根竹箭,猝不及防的往几人飞速射去,“有陷阱!”,一人大喊着,挥刀劈开了一支竹箭,另一人却躲闪不及,竹箭擦过了手臂,鲜血淋漓,“小心!”,那人大喊道,“厉大哥,我无事”,那人说道,话语却软绵绵的,显然是箭上有抹药,让他四肢无力。 “我等奉公主之命而来,被困三日,竟不得而出,想是要葬身于此了”,中箭那人脸上死灰一片,嘴唇干裂,饥肠辘辘。青笙躲在竹林中,想是那长公主仍未死心,却不忍伤几人性命,用石头裹了块布,射了过去,身形一闪,消失在竹林里。“谁?!”,厉德察觉到动静,抬手接住了石头,取下布条,上方写着,往北五百步,再向东直行,便可出阵,切勿再入内。“走!”,厉德挫败的率着众人出去。 厉德一行离去后,安生了数十日,又陆陆续续有人不断闯阵,青笙索性不管,待得被困在人在其中尝尽了苦头,方自行离去。 “凝儿对你的心倒是执着”,端若华手指敲着案桌,“怎得听出你话语里还有赞赏之意?”,宁子沐掩唇而笑,当事人青笙耷拉着脑袋,偷瞄了眼二人,见得并无恼意,方才安下心来。 过了数日后,闯阵之人在外砍伐竹林,青笙眼底闪过了不悦,掠过众人前,方要开口逐人,“顾公子..”,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青笙放眼过去,见到个白面疏须的人,一脸讶色,赫然是当日领她去宫中的太监。 青笙身形微颤,脸上闪过抹狠色,悄然握紧了拳头,眼中暗藏杀机,“没想到顾夫子竟在此处”,一声稚气的声音从远处的轿子中传来,太监慌忙迎了过去,青笙惊讶,低头说道,“见过皇上”,轿帘掀开,一张稚气却不失威严的脸出现在眼前,正是当今圣上周祺麟。 “朕很好奇,为何你会在此处?”,周祺麟皱着眉头,朗声说道,青笙低头不语,“那日,你是为了见她?”,周祺麟的眼底闪过一丝期盼,声音亦不由激动起来,自他收到长公主的密信后,扔下了朝中事务,一路南下奔波,却在顾府扑了空,这才寻到此处。探路的锦衣卫被困了数日,他方下令伐木移石,毁了阵法。 “皇上,还请回宫”,青笙背负着手,淡淡说道,“放肆!敢如此对皇上说话!”,身旁的锦衣卫厉声喝道,手中长刀亮出,虎视眈眈看向青笙。周祺麟轻摆了手,说道,“都退后”,“皇上..”太监在旁担忧说道,“退后..”,周祺麟喝道,众人方退后百步,“你可知太后的下落?”,周祺麟说道,“太后已薨的消息,天下皆知,皇上何必问我?”,青笙神色不变,眉眼悠然。 “朕不远千里来此,只是想见太后一面,你不必诸多阻拦”,周祺麟掩住眼底的怒意,竭力镇定的说道,“太后既已薨,何来见面,皇上强人所难了”,青笙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怒意,淡然说道。 “朕不为难你,你只须传个口信,见或不见,由她定夺。否则,别怪朕无情!”,周祺麟难抑的怒意从眼底散出,稚气的脸上龙威毕现。 青笙深深看他一眼,不发一言,转身走了回去。 “皇上驾到?他如何得知消息?”,宁子沐脸上惊讶,脸上闪过凝重神色,“想是凝儿探到了消息”,端若华脸上淡然,指尖轻抚茶杯,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沉思不语。 “断不能见,我们今夜便走”,青笙眉头微蹙,刚平静的生活,一下给打乱了,让她眼底闪过不悦,“青笙..”,端若华唤了她一声,青笙抬眼看她,“我不想累你奔波余生”,端若华清冷的声音响在青笙耳畔,让她身形一震, “你不可随他回去!”,青笙紧锁眉头,眼底闪过恨意,“我心已决,旁人劝不了我”,端若华淡淡说道,青笙跪在她身前,握过她的手正要说话,端若华食指抵在她唇前,“我心已决,不会随他而去!”,青笙方才展了笑颜,亲了亲她的手,端若华慌忙蜷起手指,抽回了手,淡然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慌乱,含羞带嗔的看了她一眼。 “走罢”,宁子沐起身跟着端若华说道,“你?”,端若华愣了瞬,“我随你去”,宁子沐说道,“不行,你不许去!”,青笙拉住她,喝道,“我随她去,你留下!”,难的见到青笙强硬的姿态,宁子沐愣了愣,随即笑开来,嗔了她一句,“不去便不去,你吼什么吼?”,“呃..只是,方才一时情急”,青笙摸着脑袋,讨好的说了一句,哄道。抬眼看去,端若华已施施然的往前行去,“我带路”,青笙慌忙跑了过去,眼神示意宁子沐不许跟来。 待得皇帝斥退了随从,青笙方领着端若华徐徐走来,周祺麟红了眼眶,跪下请安道,“母后!”,端若华眼里闪过了柔情,轻声道,“皇上,何苦执着!”,周祺麟抬起头,恳切地说道,“母后为何要弃儿臣而去,隐居于此。得知母后薨去的噩耗,可知儿臣心有多痛!”,端若华走前几步,轻抚着他的头,放柔了声音,“麟儿,自你皇祖母去后,离开皇宫,是我的心愿,只望你成全”。 周祺麟皱着眉,眼中不悦,说道,“儿臣想母后伴在身侧,只盼日日见到母后”,端若华摇了摇头,“麟儿已长大成人,如今,已能处理朝政,不再需要母后了”,“母后不要弃儿臣而去!”,周祺麟站起身,抱住了端若华,眼眶泛红。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局了,呼... ☆、力争 端若华推开了他,理了理他的衣襟,淡淡说道,“那日,叛贼入宫,母后素来教导你,要成事,便不能依赖任何人。一国之君,作为天下权势最高的人,此生便只能是孤独的”,周祺麟有些不甘的看着青笙,难掩怒意的说道,“母后便是因为旁人而弃朕而去么!”,此刻皇帝的威严在他脸上毕露无遗。 青笙眼神里闪过厉色,手暗暗握住腰间的长剑,端若华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动,对着周祺麟说道,“皇上年幼时,太后辅政对朝廷多有益处,可皇上如今已能独掌朝政,母后只会成为皇上的顾虑。终归是那一句,贵为天子,高处不胜寒,此生只能孤独”,周祺麟脸上闪过沉思,眼底情绪复杂,超乎他年纪,与稚嫩脸庞不容的深思熟虑,已是颇有心计,却让端若华感到欣慰,如今的周祺麟,已是拥有了号令天下的野心和谋算。 半响,周祺麟方淡淡说道,“若母后不愿再涉朝政,只留在儿臣身边即可。儿臣必定谨守孝道,让母后平生无忧”,端若华突然伸手摸着他的头,脸上含笑说道,“麟儿,如守孝道,便依我心意,放我而去罢”,感受到端若华的轻柔抚摸,不免想到二人的往昔,她温柔而悉心的谆谆教诲,她不顾性命在逆贼刀下护住自己,她体贴周到的照料自己,周祺麟的眼里褪去了皇帝的威严,只是如稚子般,留恋的看着端若华。 见到他心思松动,不再强求,端若华暗自松了气,“母后,再陪儿臣下盘棋罢。儿臣在宫中已无对手,甚是孤独”,周祺麟说道,端若华点点头。周祺麟命锦衣卫摆上桌凳,布上棋盘,母子二人便在清幽的竹林间,对弈着。 竹林里鸟儿的清悦鸣叫,微风吹动,竹海翻着一层层的竹浪,翠绿清幽的竹色映入眼底,周祺麟落下枚棋子,看了眼端若华,赞道,“此处地势隐秘,环境清幽,确是惬意自在,连儿臣都想留下了”。“麟儿乃人中龙凤,并非池中物,岂能如闲云野鹤般,荒废此生。麟儿他日必有作为”,端若华淡淡说道,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棋子,缓缓落下,本来满盘散乱的白子,落下此子后,相互制衡、牵连,竟形成牢不可破的局势,囚困住黑子。 周祺麟掩下了眼底的惊讶,却燃起了几分斗志,凝神屏气地思索着,沉声道,“母后棋艺卓群,儿臣望尘莫及”,“棋艺与心智一般,历经磨练,岁月沉淀,方能显出能耐。麟儿,他日必胜过我”,端若华随意说道,“儿臣棋艺不得母后指导,必定要走些弯路”,周祺麟皱着眉头,落下数子,对于颓势已现的黑子,仍无起色。 “走了弯路,也许比直路会有更多的领悟。人的一生,不光要得,也要舍,更重要的是,得失之间的心态。看透得失,胸襟广阔,方能不计前嫌,广纳贤才,听取朝政不同的意见,才是一代明君的气量”,端若华说话间,落下一枚白子。 周祺麟手中捏着黑子,沉思不语,脸上神色变幻,端若华知他正思索那句话的涵义,也不打扰,任得他如入定般的思索。清幽静寂的竹林,偶尔掠过麻雀,翅膀扑闪着,清脆的鸣叫声,徐徐微风拂过周祺麟鬓边的发丝,半响,周祺麟终于从沉思中醒来,眉间多了几分豁然,抿着唇,抬起衣袖,缓缓落下黑子,沉声道,“儿臣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皇上能有这副认输的气量,已是让人钦佩”,端若华眼中闪过欣慰,嘴角含了笑意地说道,“多亏了母后的教导,儿臣没齿难忘”,周祺麟回以她淡淡一笑,两人坐在竹林里,饮着茶,吃着糕点,随意的说着话,叙叙旧。 见的天色变暗,微风转凉,周祺麟看了看天色,眼里闪烁着一丝难舍,突然开口说道,“如是儿臣的皇子亦能得母后教导,将来朕再无所虑”,端若华缓缓起身,说道,“倘若皇孙能从皇上身上学到气魄和度量,已是足够立世了”。 周祺麟有些怅然的看着她依旧坚决的态度,跪低身子,给端若华磕了三个头,“自此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日。母后请受儿臣三拜!”,端若华上前扶起了周祺麟,“渺渺人世,离别相聚,一切自有天意”,周祺麟微笑着点点头,毅然转过身,上了轿,一行人缓缓离去。 见到众人离去,青笙方松了气,紧握住腰间长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随意在衣衫上抹了抹,牵过了端若华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看我作何,既已应你,便自会守约”,端若华替她理了下弄皱的衣摆,浅浅地说道。 青笙的碧玉眸子闪烁着,低头覆唇而下,轻柔的吻上她的双唇,端若华有些赧然地偏过头,手指蜷缩着,顿了顿,又偏了回去,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放纵地沉浸在青笙温柔的亲吻里。 “顾家娘子...沐儿如此同你说的?”,青笙牵着端若华的手,缓步走在竹林里,轻声问道,“她呀,这颗心是都系在你身上了”,端若华淡淡说道,“那,那语儿呢?”,青笙问道,端若华沉默不语,青笙望去,但见她脸上已是一片绯红,戏谑地说道,“喊声相公来听听..”,端若华抬起眼,看了看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娘子..”,青笙正要扬起的嘴,僵在空中,耳朵鲜红,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扁着嘴,不满的看着端若华。端若华轻笑着,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 二人回去,方见到宁子沐正守在屋前,翘首以盼,见到二人的身影,才松了口气,看了端若华一眼,说道,“太后终归是有些法子的”,端若华凉浸浸地看她一眼,宁子沐移开了视线,拉过青笙的胳膊,躲在她背后。 “那几人怎得不见踪影?”,没有旁人在场,总归有些冷清,尤其三人在时,青笙也不敢亲昵,“月汐最近迷上了养花,湄儿陪着打理花圃呢?至于云倾.........”,宁子沐掩唇笑了半响,方开口道,“在弥补从前对入画的亏欠呢”,“沐儿!”,青笙听得面红耳赤,怕端若华动气,不觉唤了她声,偷看了眼端若华,正见她神色不惊地饮茶。 “你那点矜持就光用在她身上了,对我,可是无赖的很”,宁子沐美目流转的看了她一眼,幽幽地说道,这下,端若华放了下茶杯,冷冷地看着青笙。“唔..唔..不是,那个..”,青笙赧然的摸着后脑,正要开口解释,端若华起身,往屋里走去,“宁子沐..”,青笙无奈的喊道,宁子沐一身绛红长袍,正笑颜如花的看着她,让青笙把后面的话语都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亲 青笙这日出了山中,甫出竹林,耳朵一动,听得些旁边有些动静,居然有暗卫,想来是皇上派了兵把守,青笙径自去了苏府,淡淡说道,“苏暮寒!你可知,连皇上都惊动了”,苏暮寒俊美的脸上闪过了丝笑意,说道,“顾青笙,是长公主请的皇上,我派的兵都撤回了,是皇上亲自任命的锦衣卫驻守”,青笙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上次入画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那沐儿的事,又如何算?”,苏暮寒冷冷说道。 就在两人的气氛陷入僵局时,一声软软的稚嫩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小,小师父..”,青笙阴沉的脸色立刻消散,带上了温柔的笑意,接过扑到她怀里的小身影,轻声说道,“沐雪,又长高了..”。 苏沐雪睁着大大的眼睛,使劲挺直身子,小手放到头上,奶声奶气地说道,“唔..明天还会长高哦..”,“光知道师父,眼里就没有为父了?”,苏暮寒眼里含笑,故作不愠的说道,“爹,爹,和小师父都,都好”, 苏沐雪含着手指头,窝在青笙怀里,小奶声问道,“大,大师父呢?”,青笙搂着她,说道,“云倾师父,在山中”,“那沐雪能去看大师父么?”,苏沐雪睁着大眼睛问道,“雪儿,你答应为父先学游龙枪,再学风影剑的”,苏暮寒在旁提醒道,“唔..唔..好罢”,苏沐雪勉强点头,偏过头对着青笙说道, “等雪儿学好游龙枪再去找师父,还有几位好看的姨姨..”,苏沐雪弯了弯眼角,眼里闪了光,苏暮寒一脸无奈地摇头,“呃..呃..好,你端姨和宁姨都惦记着你”,青笙笑容温柔,苏沐雪长得粉雕玉琢,聪明懂事,颇能讨人欢心,去了踏雪斋能带去几分热闹,就是有时要霸占着端若华和宁子沐,让青笙很是无奈。 青笙哄了苏沐雪一会,便告辞了苏府,径直去了铁匠铺,取了前阵子订做的东西,回到了城郊外的顾宅。 “怎得这些日子总往外跑?”,宁子沐一见她回来,眼里闪了喜色,“沐儿觉得此处孤寂么?”,青笙问道,宁子沐摇摇头,只是说道,“只要有你在,就不会”,青笙牵过她,往端若华屋中走去,“她倒是耐得住寂寞的,成日呆屋里”,宁子沐说道,青笙捏了捏她的手,二人往屋中走去,只见到端若华正手执书卷,一杯清茶在旁,冒着缭绕的白烟,自在悠然。 “咳..咳..”,青笙轻咳了几声,端若华转过身,放下书卷,含笑看着青笙,青笙脸上闪过一抹赧色,让宁子沐过去和端若华坐在一侧,自己站在二人对面,脸颊有些发烫,踟蹰半天,方清了清喉咙,“呃..呃..”,二人见到青笙一副拘谨而不自在的模样,倒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青笙脸色愈发鲜红,结结巴巴地说道,“虽则我三人情深铭心,但,总,总是要有个名分”,青笙慌里慌张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盒子,打开后,每个盒子里各有两枚黄金打造的戒指,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而质朴。 “在我的世界,圆形的戒指,象征情意圆满,永恒持久,是对彼此立下的坚定誓言”,端若华和宁子沐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青笙。青笙缓缓跪在两人身前,手执戒指,红着脸说道,“若华、沐儿,让我们从今日起,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你们可愿嫁我为妻?我或许无法给你们权倾天下的富贵,可我却许愿给你们一生喜悦安乐的日子,倾心呵护,不离不弃”。 宁子沐掩着唇,红了眼眶,只是点头,端若华眼里泛光,说道,“只愿白首不相离”,纤细而白皙的手指伸到了青笙眼前,青笙慌不迭的取戒指往上戴着,手微颤着,抖了几下没戴进去,宁子沐在旁噗嗤一笑,戳了戳她的脑门,嗔道,“呆子”, 青笙戴好了两人的戒指,又让两人给她分别在左右手无名指戴上了戒指,青笙握着两人的手,看着彼此的戒指在紧握的手中相应辉映着,心中已是满满的幸福,从没想过,穿越的这一世竟能寻到此生的幸福。 三人相拥了会,端若华红着脸从青笙怀里挣出来,扫了眼宁子沐,满脸不自在,恢复了清冷的模样,“明日便成亲,东西都备好了”,青笙拖着两人的手出门,见得素雅的屋外挂满了红红的灯笼,张贴着硕大的囍字,几个老妈子丫鬟正站在门外忙活着,林湄儿、喻月汐、云倾和入画正一脸兴味地看着三人,端若华稍不自在的挣开了青笙的手,清冷的容颜上闪过了赧意。 “凤冠霞帔都备好了,新娘子,随我来罢”,喻月汐满脸笑意,拉着端若华和宁子沐往屋中走去,青笙抬步要跟去,“到明日成亲前,不可相见哦,新郎官?”,林湄儿抬手拦住了她,“我,唔..唔..,我也是新娘子”,青笙红了脸,喃喃说道, 林湄儿妩媚的双眼弯着,嘻嘻笑道,“你呐..穿新娘的霞帔只怕给比下去了,还是着新郎官的大红袍罢”,平日里,青笙出门方着扮男装,在顾宅的时候,有时也着女装,只是与端若华和宁子沐相比,不免让她黯淡失色,反而着男装时,倒是别有番悠然自在的清俊模样,所以大多数时候,青笙也着的男装,对此,两位美人倒没意见,对端若华来说,她早超脱了皮相之外,不在乎这些,而宁子沐则软软说着,青笙什么模样我都喜欢的话语。 入画在旁掩唇偷笑着,云倾板着脸,眼里也闪过了笑意,“我倒想看看云倾到时如何?”,青笙淡淡扔去一句话,入画和林湄儿都好奇地往云倾看去,云倾脸一红,咻地身形闪烁几下,就不见了人影,“我说你家那块石头,怎得还是这样?”,林湄儿无奈的说道,“已是改了不少了”,入画开口说道,不免想到昨日夜里二人的缠绵,小脸一红,抬袖掩着脸,莲步而去。 “啧啧,改日去听个墙角”,林湄儿眼里闪过兴致,偷偷说道,“你就不怕云倾杀了你?”,青笙斜了她一眼,“谁叫日子太无聊呢?改日,我与月汐也成个亲罢”,林湄儿弯着妩媚的眼,目光流转。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 第二日夜里,虽没锣鼓鞭炮,宾客临门,高朋满座,但是亦是一派喜气,三人拜了天地,送了两位新娘子回房,“都各自送回房了”,云倾淡淡说道,“云倾?!”,青笙不满地喊道,“各自回房?云倾这不解风情的家伙”,林湄儿慵懒的说道,凑近青笙,低声问道,“不会现在仍未三人同房罢?”,青笙无奈地点点头,本想趁着今夜洞房花烛,可大石头云倾居然坏了她的好事,不由怒瞪了云倾一眼,当事人正无辜的板着脸站在一侧。 “你故意的对不对?坏家伙”,入画偷捏了下云倾的腰,悄悄说道,云倾挑了眉毛,认真地看了眼入画,冷傲死板的脸上,微抿着唇,双眉如剑,入画见她这副模样,呼吸不稳,扯着衣袖说道,“回去么?”,云倾摇了下头,拦住了抬步要走的青笙。 “别阻我洞房”,青笙身着大红长袍,难掩喜悦的脸上,兴奋的很,她一日没见到端若华和宁子沐了,更是想见到二人身着凤冠霞帔的模样,“要洞房,先过关”,云倾甩下了一句话,青笙一撩衣摆,“早想跟你过招了”,云倾却摆手,林湄儿扭着纤腰端过来九杯酒,“不,不,我戒酒了”,青笙摆手,疑惑地看着林湄儿和云倾眼里不易察觉的狡黠,觉得其中有诈,“怕什么?几杯酒而已,就当是为你庆贺”,林湄儿取过一杯酒,径自饮尽,冲着青笙扬了扬杯底,云倾端起一杯,饮尽,环着胸,俯视着青笙。 青笙冷哼一声,抬起手,把盘中的数杯酒一饮而尽,脸上迅速窜起了酡红,云倾满意的让开了路,伸手拉了入画,打横抱起,往外掠去,“啊..云倾,你慢些..”,入画惊呼一声,随即声音便消散了。 “猴急的很,一点风情没有”,林湄儿鄙夷的看了眼遁走的云倾,凑近青笙耳边说道,“今夜,便三人同床罢,错过今夜,再无机会”,说毕,拉过喻月汐,冲着她轻呵了口气,沙哑的低语道,“汐儿....”,喻月汐红着脸,瞪了她一眼,任得她乖乖牵着走了。 青笙满脸通红,酒精落腹后,一股劲头冲上了脑袋,只是不断回响着,“三人同床,错过今夜,再无机会,再无机会,再无机会”,拳头一握,醉醺醺的往屋中走去。 砰的推开门,见到一人正披着红盖头,坐在床边,青笙脚步不稳的走过去,掀开了红盖头,一张娇艳绝美的容颜映入眼底,宁子沐低着头,缓缓看了她一眼,鼻尖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你饮酒了?”,“唔..”,青笙缓慢地点了点脑袋,脑海里仍盘旋着,“再无机会..再无机会..”,青笙一把扛起宁子沐,抬腿踢开了门,往门外走去,“顾青笙!你饮酒了!要做什么?!”,宁子沐在她肩头捶着她,开口斥道。 青笙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一掌拍在她的香臀上,嘟囔着,“别吵,我头疼”,宁子沐咬了她一口,青笙不管不顾,扛着宁子沐闯进了端若华的房中,抬手掀开了端若华的红盖头,见到她给凤冠霞帔染的娇艳的清冷容颜,看的一瞬痴了。 端若华低着头,两颊染了红霞,听的眼前没动静,方抬起眼,却诧异的看见青笙正扛着宁子沐,站在自己眼前,双眼发直,身上浓浓的酒味弥漫在屋里。“青笙...”,端若华喊道,青笙冲她嘿嘿一笑,双眼无神的把宁子沐扔到了床上,从桌上取过了三杯酒,口齿不清地说道,“接着喝..”,把酒杯硬塞到端若华和宁子沐手里,三人交着手腕,饮了酒。 “谁让你喝酒的?”,端若华握着手绢,替青笙擦着额边的汗,“错过今晚,再无机会了..”,青笙低头喃喃说道,“什么?”,宁子沐从床上爬起,问道,“三人,三人,同床,我想,想要”,青笙嘟着嘴,眼眶泛红,端若华擦汗的手一僵,随即满脸通红,“你在想些什么?!”,宁子沐捏了捏她的脸,没好气的说道。 “没有机会了”,青笙抬起碧玉的眸子,坚毅的看着两人,其实眼神早已没了焦点,她突地把两人压在身下,眼神恍惚,“我想,想,每一夜,都不和,你们分开。我们三,三人,相拥而眠,好不好?”,青笙自言自语的说道,抬手扯开了自己头上的饰物和腰带,把身上的大红长袍褪掉,扔在床边,趴在二人身上,哀求道。 端若华和宁子沐都怔了一瞬,相互看了过去,又别扭的偏过了头,一抹红晕染上了脸颊,“青笙,别胡闹..”,端若华冰凉的指尖抚上了青笙的脸,青笙迷蒙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清醒,她嘟囔了声,甩了甩头,“唔..唔..不要..我要若儿和沐儿..”,青笙眼睛红红的,嘟着嘴,平日里淡然的模样都不见了,像个委屈的小孩子,一脸哀怨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宁子沐轻轻叹了口气,握过了她的手,只能由着她了,青笙一见宁子沐牵过自己的手,眼里莫名闪了光,凑上身,覆唇贴上了宁子沐,轻咬着她的下唇,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青笙碰过的每一处传来,宁子沐只觉得嘴唇好痒,痒到心里,“我..我..去客房..”,端若华初次见到她二人如此亲昵,小脸通红,低声说了句,便要往下榻。 青笙没抬眼,却准确的伸出手臂,轻轻揽住端若华的腰,把她拉了回来,小手探进大红的喜袍里,轻柔的沿着腰肢往上抚去,“顾..青..笙..”,端若华低低叫道,当她喊青笙全名时,就意味着她有些不愠了。 “若儿..若儿..不要走..”,青笙从宁子沐的双唇离开,没过一息,却准确的覆上了端若华的唇,呢喃的喊道,双唇落下,掺杂着宁子沐和青笙气息同时窜进了端若华的鼻间和口中,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有些紧张的轻颤起来,尤其即使偏过头,她也能感受到宁子沐停驻在她二人身上的视线,更让她坐立难安。 作者有话要说: ☆、同眠 青笙吮吸着端若华的双唇,探出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的形状,呼唤着她的回应,耳畔仿佛只留下了青笙微喘的气息,让端若华不由有些沉沦,仿佛是历来的习惯,仿佛是不经意的回应,她不由自主的轻启樱唇,回应着青笙,双眸里亦染上了一些情|欲之色,让她冰冷的小脸别添了一分清艳。 青笙与端若华忘情的拥吻着,小手爬上了宁子沐的腰间,拉扯着解开了腰带,褪下了她的长裙,顺势抚上了雪白的双峰,在那柔软处徘徊流连,掌心摩挲着顶端的红豆,感受它逐渐硬的跟颗小石子样,“唔..”,宁子沐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低吟,腰肢扭动着,青笙闲着的左手也不停歇的扯开了端若华的衣襟,褪到了雪白的双肩。 青笙离开了端若华的双唇,突然直起腰背,跪在两人间,看着身下衣衫半褪,小脸娇艳如花,似昙花一现的刹那,倾尽绽放的两个绝色美人,脸上竟是满足,双手轻柔的游离在二人的柔软处,舍不得离去,“青笙..”,端若华有些无助的喊道,青笙贴上去,鼻尖轻触,双唇沿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似咬非咬的啃着,酥麻的刺痛感从脖颈传来,让端若华不由搂住了青笙的头,压抑住破碎的声音。 “唔..好闷..”,青笙嘟囔着,从她怀里挣出来,没有焦点的眼神转了转,两手往下而去,抚到两人腿心处,感到微微的濡湿感,得意的把手指放到二人面前,“唔..动情了....”,两人脸上羞窘,别过头去,嗔道,“青笙..”,“顾青笙!”,端若华要下榻去,宁子沐挣扎着起身,“都不许动..”,青笙把两人抓回榻上,扯过腰带把二人各一只手缠在一起,再绑到床头,傻傻笑了几声,“跑不掉了..嘿嘿..”。 青笙低头开始撕扯着两人身上尚没褪尽的衣衫,二人缚住的手让衣衫褪不下去,就索性一把扯了开来,直到两具莹白而诱人的酮体呈现在眼前,只让人眼睛发红。 端若华偏过头,埋进了枕头里,早就羞得全身通红,青笙却不满意的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偏过头,指着端若华和宁子沐说,“你们,两个,亲亲..”。 “顾青笙!大婚之夜,你闹够了没?!”,端若华冷冷说道,使劲扯着缚住手的腰带,“嘘..别吵..”,青笙蹙着眉,揉了揉额头,一把掐了她的红豆,“嗯..”,端若华猝不及防的低呼了声,她没见过青笙醉酒的模样,从来见到的青笙都是温顺乖巧,何时看过她这副邪气的样子。 “这就是为何不许她喝酒的原因了..”,宁子沐在旁懒懒的说道,不知为何,此时见到端若华吃瘪的羞恼,语气里竟有了几分戏谑和痛快,毕竟骄傲的宁子沐可在青笙酒醉后吃过两次大亏,此次见到端若华这样,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端若华偏过头,冷冷看了身侧的宁子沐一眼,见到她眼里的戏谑,眼里闪过愠怒,“你们,亲亲..不许置气..三人要都好好的..”,青笙坚持的说道,想是潜意识里希望端若华和宁子沐好生相处,二人纹丝不动,脸上皆是不愿的神色,青笙低下头,挠了挠头,嘀咕几声,两只小手游走到了两人大腿内侧,若有似无的刮擦着,轻撩浅探,每次路过重要的地方时,总是忽略了过去。 端若华咬紧下唇,只觉得腿心已是泥泞,莫名的空虚感从那里升起,宁子沐更甚,媚眼如丝,腰肢扭着往青笙的手凑过来,两腿夹着青笙的手不放,轻轻磨蹭着,“不亲,不给!”,青笙赌气地说道,一腿压着宁子沐的腿,不让她乱动,两手仍是若有似无的游走着。 “转过来!!”,宁子沐终是受不了,气喘吁吁的说道,端若华偏过头去,见得那对琥珀眸子里水意氤氲,两颊绯红,双唇给牙齿咬的鲜艳红润,脸上是难以忍耐的情|欲,仿佛直直达到了自己心里,一股热流从下腹流出,端若华鬼使神差的往宁子沐靠过去些,宁子沐便直接覆上了她的唇,一种羞愧而刺激的感觉皆是让二人身体一颤,腿心湿润,青笙满意的低下头,凑了过去,伸出舌头轻舔着相贴却没动作的四瓣唇,手指便借机进入了两人的身体。 舒服的喟叹从嘴里溢出,宁子沐不由启唇,回应着青笙,三人唇舌相交,端若华终是红着耳朵偏了回去,青笙却再顾不得,双手开始用力的进进出出,恣意的在二人体内游走着。耳畔宁子沐慵懒而勾魂的吟声让端若华羞红了脸,紧咬着的唇,微微松开了些,没有如往日般拼命压抑住破碎的声音,好似在宁子沐的声音掩护下,她放纵了自己。 不知是三人过于放浪形骸的举止,刺激着感官,强烈的快感从四肢五骸里窜起,掀起了一波波的巨浪,只觉得腰肢以下都化作了一滩雪水,战栗感从脊背蔓延到了全身,只剩下急急的喘息声,青笙的小脸通红,手指进出着,感受到自己体内难耐的空虚,索性拉过了宁子沐,让她跨坐在腰间,抬高一条腿挂在肩上,挺着腰,与她紧密的厮磨着, “不要了..不要了..”,宁子沐全身绷得紧紧的,只感到意识正逐步飞升出体内,脑海里已是一片空白,青笙把宁子沐放到在榻上,用力的扭着腰,一下下的撞击着,厮磨着,揉摁着,她扯过了端若华的大腿,大大的分开,俯下头,埋在腿心处,用力的吮吸着, “啊..啊..啊!”,眼前是青笙和宁子沐相互交缠的柔软身体,低头能看到青笙的舌头在自己腿心进进出出,端若华眼里再受不了这样冲击的画面,身体再受不了青笙的挑逗,高声尖叫着,只感到汹涌的巨浪淹没了自己,强大的力量推着她上了浪尖,再从浪尖狠狠砸落下来,在失落感甫升起时,又被推到了浪尖之上,一浪一浪,直到失去了,脑中一道白光,好似飞升到了天际,眼睛的余光里,能看到宁子沐后仰的头,拱起的身子,还有青笙恣意的欢愉神情。 一夜无眠... 滴滴答答的雨落窗棂声,偶尔还有几声鸟儿清脆的声音,微遮的窗棂缝里,窜进了凉凉的清风,带着青草的雨后清新味道,青笙嘟囔着,缩了缩身子,把微敞在被子外的后背,往被子里挪了挪,只是方移动身形,便觉得全身酸痛不已,让她紧紧蹙着眉头。 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有些不规矩的环着自己的腰,柔软紧贴在后背,青笙嘴角微扬,想来是沐儿的习惯睡姿,张开眼一看,一张清冷而动人的脸却映入了眼前,分明是端若华的脸。咦?若儿和沐儿?青笙无声的张大了嘴,眼睛瞪的大大的,一抹惊慌闪过了脸上,她刚要起身,一股莫名的涨涨的感觉从身下传来,让她几欲出声,随即热流从小腹涌出。 青笙表情古怪至极,她不敢惊动熟睡的两人,只得小手探下,微微的摸着,竟,竟,竟是两人的手指,再也按捺不住,青笙羞恼的要扒开两人仍在自己体内的手指,“唔..”,“嗯..”,两声呢喃在前后各自响起,不知道为什么,本应羞恼的青笙,多了分心虚。 “青儿..”,“顾青笙!”,两人喊道,端若华的声音里有着浅浅的柔情,宁子沐的嗓音里却有些莫名的得意,“把手拿出来!”,青笙咬牙切齿地说道,“嗯?”,端若华抬眼看她,眼底里有笑意,“怎得青笙昨日狂狼至极,今日便拘谨了起来?”,宁子沐故作无辜的声音从后响起,“昨夜??是怎么了?..”,青笙扒拉着腿心的两只手,疑惑地问道,“看吧,我就说她会忘的一干二净..”,宁子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道。 “那不如让她想一想吧?”,端若华浅浅说道,被青笙扒拉着的手指,不出反进,一下全部没了进去,青笙一口气没提上来,软软的扒着端若华的手臂,言语破碎的问道,“若儿..别..闹..了.”,“青笙昨夜可不是这么说的呢?”,端若华若无其事地开口,微曲的手指在她体内作乱着,宁子沐低低笑着,手指随着动了起来,两人的手指在青笙体内交互抽动着,青笙小脸绯红,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我..我..我在上面的..”,“那你自行趴上去便是..”,“乖乖接受惩罚罢,青笙..”。 ☆、后续 踏雪斋里,端若华和宁子沐正坐在院中手捧清茶,说笑着,懒懒的阳光,照在二人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依然如当年的绝色倾城,“宁姨、端姨是雪儿此生见过最美之人..”,稚气的声音响起,苏沐雪蹦跳着往二人而去,容颜已是初见美人胚子,取了苏暮寒清俊的姿色,清丽脱俗中又有几分英气。 “雪儿,来了?”,宁子沐招招手,苏沐雪便乖巧的跑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宁姨不想雪儿来么?”,宁子沐说道,“有你过来,此处亦是热闹些,哪有不喜之理。只是你成日乱跑,怕你父亲担心”,苏沐雪狡黠的笑着,说,“父亲出征了,雪儿溜过来,此处比将军府自由多了”。 “雪儿这性子倒是有几分似你”,端若华在旁淡淡对宁子沐说道,“似宁姨方好呢?他日定是绝色之姿”,苏沐雪开口说道,宁子沐很受用的眼睛弯成了新月,摸着她的头说道,“你这丫头,油嘴滑舌,惯会讨人欢心的。我看你这身打扮倒是跟你端姨似些”,苏沐雪一身白衣,头上簪了枝翠玉簪子,有几分端若华清冷的气质,“端姨出尘的气质可是雪儿望尘莫及的”,苏沐雪蹲在端若华腿边,眨着眼睛看她,哄得端若华心中喜悦,三人谈的兴起,苏沐雪偶尔手舞足蹈的,逗得二人轻声笑着。 甫出来的青笙见状,便微微蹙了眉,问道,“雪儿,你云倾师父呢?”,苏沐雪眼珠子转了一圈,嘟着嘴说道,“大师父总说有事,便让雪儿自行练功,说有不明之处,问小师父即可,让雪儿没事别去烦她”,青笙挑了挑眉毛,这云倾能有啥事?不就是陪着入画的事,自己不想给打扰,就想法子推了过来。 苏沐雪生的乖巧可爱,心思玲珑,很是受端若华和宁子沐的疼爱,最要紧的是,苏沐雪都七岁了,还缠着每晚要人陪着睡觉,所以独占欲很强的云倾,就把苏沐雪赶了过来,可如此一来,青笙哀怨的看了眼端若华和宁子沐,却见二人果真都在逗着苏沐雪,果然,自己给忽视了。 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起,青笙脸上一凛,疾步往竹林掠去,奇怪了,自打五年前,与皇帝一面后,便有禁卫军亲自把守此处,平日里断无人可扰,此时响起,真是怪事。 几息间,青笙跃到了竹林,清脆的竹影间,真要往那群人而去,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本宫累了..奶娘呢?”,身旁的侍卫讨好的说道,“公主,皇上吩咐了,奶娘不可随行”,“混账!!本宫就要奶娘..”,小奶声有些不乐意了,还带着丝哭意。 “诸位..此地不可擅闯..”,青笙现了身影,开口说道,眼光往那看去,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奶娃,身着皇家袍服,眉眼间皆是桀骜的看着自己,小小年纪就有一份权贵气派,“敢问阁下可是顾青?”,那侍卫问道,“正是”,青笙点点头,那侍卫脸上闪过喜色,从怀中取出个黄色的锦盒,开口道,“顾青,请接旨!皇上有命,你不必跪了!”。 青笙眼里闪过好笑,自己本就没打算跪,伸手接过了谕旨。“圣旨既已送到,本官便要依令而归,公主交给你了”,侍卫突然开口说道,青笙正要看圣旨,有些发愣的抬眼,却见侍卫们迅速的退去,只在原地留下了那个小奶娃。 “大胆!!你们敢抛下本宫!!滚回来!!”,小奶娃开口喝道,这回是真带了哭腔了,青笙低头看着圣旨,文中写着,朕初得麟子,龙心大悦,却心有所系,恐他日骄纵妄为,朕自幼得母后悉心教导,方堪重任,将朝儿交由母后,望他日有成,亦可陪伴母后身侧,为儿臣尽孝。 青笙看完方知,原来是皇上想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这个小公主,交由端若华进行管教,一则可教导她为人处世之道,二则因是觉得端若华孤寂,可陪在身边,尽孝道,青笙抿着唇,先有沐雪,现在又有这个小公主,可是热闹了。 青笙无奈的叹了口气,绽开了笑颜,伸出手,对小公主说道,“朝儿,随我走罢!”,“放肆!低等贱民!不许碰本宫!”,小奶娃眉头一拧,张口喝道,青笙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一僵,收回了手,淡淡看了她一眼,“那就恕不奉陪了,公主便留在此处罢..夜里好像有狼的..”,说毕,转身要离开。 小奶娃环顾四周,再看不到侍卫,风吹得竹影摇曳,沙沙作响,“站住!!本宫改变主意了!!你带本宫离开!!”,求人的语气仍是这么骄傲霸道,小奶娃插着腰,指着青笙说道,青笙叹了口气,转身要牵着她,“不许碰本宫!”,小奶娃甩开她的手,粉雕玉琢的脸蛋上透着与年岁不相配的固执和骄傲,青笙没理她,转过身就大步往回走着,小奶娃扁着嘴,慌忙跟了上去,摇摇晃晃的,沙沙的声音更响了,而且朝着此处似乎越来越近,小奶娃很明显有些害怕了,开口道,“本宫累了!你背着本宫!!”。 青笙转过身,看着沙沙作响的某处,突然掠起身子,一把抓住了藏在一堆竹叶里的小人儿,黑乎乎的小脸上,沾满了尘土污渍,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青姨!”,小人儿一把抱住青笙的大腿,毫无顾忌的把小脸在她浅青色的衣衫上蹭着,青笙皱着眉,推开她的脑袋,从怀里取出丝绢,替她擦拭着,“宁小宝!你跑这儿来干嘛!!”, “爹老烦我,我便来找小姨!!”,年方五岁的宁远武之女宁小宝,大咧咧的说道,她那个大老粗的爹,自从得了一女后,宝贝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女儿,把宁小宝骄纵的肆意妄为,宁家人护短的天性,宁小宝给老爹缠的不行,索性溜了出来,找她那个貌美温柔的小姨。 “咦?好可爱的小娃儿”,宁小宝黑黢黢的小脸还没擦干净,就伸出脏兮兮的手,去摸旁边的小奶娃,“好脏的贱民!给本宫拿来你的脏手!”,小奶娃后退两步,一脸嫌弃的说道,“哟..还挺傲气的”,宁小宝嘴角扯出一抹坏笑,伸出两只手,猛地捏住小奶娃,使劲揉了揉她肉嘟嘟的粉嫩小脸蛋,小奶娃何时受过此等屈辱,立刻泪花就包在眼底,泫然欲泣,可小手却紧握着,瞪着眼睛,不愿在旁人眼前示弱。 青笙无奈的摇头,看来是没个安生日子了,一手抱起一个,淡淡说道,“走罢”,脚尖一点,身形如风往回掠去,“哇呜………青姨好厉害……”,宁小宝从她怀里探出脑袋,劲风吹得她发丝乱舞,兴奋的挥着小手乱叫着,“慢..慢..”,小奶娃已经给吓傻了,两眼发直,脑袋一缩,只是趴在青笙胸前,不敢乱动。 “若儿、沐儿..”,青笙掠回踏雪斋,放下两个小孩,无奈地看着端若华和宁子沐,“该不会是青笙的私生子罢”,过来闲聊的林湄儿掩着唇,咯咯笑道,青笙瞪了她一眼,把圣旨递给了端若华和宁子沐,“麟儿真是任性,岂有把孩子往此处一扔的道理”,端若华开口说道。 “哇...你的剑耍的真好..”,宁小宝扯着苏沐雪的衣袖,开口说道,黑乎乎的小手在苏沐雪的袖子上留下了个手印,苏沐雪皱了皱眉头,收回了自己的衣袖,却看去那边有个粉雕玉琢的娃儿,冲着她嫣然一笑,问道,“你是谁?”。 小奶娃见得这个姐姐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身白衣,仿若九天仙子,愣了愣,挺直着小胸脯,奶声奶气的说道,“本宫乃公主!”,苏沐雪见到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好笑,牵着她的手,说道,“饿不饿,姐姐带你吃东西..”。 小奶娃看着她笑的好看,一时忘了自己贵为公主,此时应果断拒绝贱民邀请的,便由着她拖着手,小脸红扑扑的,“什么好吃的??,带上我啊”,宁小宝一听有好吃的,立刻跳了过来,捏了捏小奶娃的脸,黑黑的小手攀上了苏沐雪的胳膊,“贱民放手!!”,“宁小宝!!”,两人同时喝道。 “别吵,别吵,再吵我打你们哦..”,宁小宝扬了扬拳头,一副作威作福的模样,“你那三脚猫功夫!上次是谁趴下了..”,苏沐雪哼道,“怎..怎么..样?我可是练了新招式的,告诉你,苏沐雪!我可不怕你!”,宁小宝明显气势有点不足,“贱民!放开你的手,不许抓我!”,小奶声大声喝道,“你再吵看看!!”,“宁小宝,不许欺负她!!”,三人吵吵闹闹的往一旁走去。 “这回,是不是太热闹了点..”,青笙喃喃自语,看了眼拔腿准备开溜的林湄儿,笑嘻嘻的拉住了林湄儿,开口道,“别想溜,三家各一个”,“跟我有何关系了?”,林湄儿媚眼如丝的扫她一眼,“三个小家伙,我哪有时间...”,青笙恨恨的低声说道,偏头往端若华和宁子沐看去,“再说吧,云倾可是最讨厌给人打扰的!”,林湄儿低笑几声,扭着腰走了。 “大不了让三个小孩自己玩,总之..别..想..打扰我!”,青笙坚定的握紧拳头,开口说道,“怎得年纪不小了,仍是如此幼稚..”,宁子沐横了她一眼,过来揽着青笙,“谁让你还会脸红呢?”,青笙低头碰了碰宁子沐的耳朵,果然片刻就鲜红,“看来是学坏了啊..”,端若华在旁淡淡说道,青笙偏过头,鬼祟的看了四周,拉过端若华,三人往屋里走去,“顾青笙,光天化日的!”,“嘘..关了窗就黑了”,“青儿,还有小孩在呢?”,“嘘...不出声就行了”,“唔..........”“嘘.............”。 作者有话要说: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