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宫女上位手册 作者：高冷酸钾 文案： 怂包宫女x造反新帝 宋瓷教导手下宫女：这宫中每年得死多少人，我都见惯了，能不碰就不碰，沾染上了，指不定就是掉脑袋的事。 然后，她动了恻隐之心。 她把那闻名天下的杀神给救了。 她还亲了那杀神数下。 然后杀神造反了。 她犯事儿了。 宋瓷洗干净脖子等着两腿一蹬，可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这皇朝覆灭，新朝建立，脑袋都还好好的。 然后，她迎来了一道圣旨。 —— 新帝卫黎上位，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肃清残党，不是威慑余孽，而是先去后宫，带他的小媳妇儿，在六宫之内随意撒欢。 他答应过她的—— *第一本，请多多指教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瓷，卫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姑姑，如意在景芳斋，碰倒了太后娘娘的佛像，被拉下去处了杖刑，三十板子下去，直接没气儿了，姑姑，我要不要去给她收……收个……” 三月份的季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溪水清澈见底，今日的天色算不得多好，灰蒙蒙的天色，让碧树都笼上了一层阴影。 岸边，两个妙龄女子都身着浅蓝色宫装，只是左边女子腰带纹饰要更为复杂，上面点缀了一些银饰，可以看出，她的品阶更高一些，也就是右边女子口中的姑姑。 两人看上去年纪都是一般大，那被唤做姑姑的，因着身形纤瘦，小脸素白，甚至比另一个的年纪更显小些。 “阿宁，我很早就教导你们，不要在宫中惹自己惹不起的事情，碰自己不该碰的东西，知道如意为什么会死吗？”宋瓷沉思了一下，终于开口。 “为什么？”阿宁不明白。 “因为，她妄想着，用自己那毫无背景的身子，去搏一个子嗣。”宋瓷语气很淡，但是这话却让阿宁浑身一抖。 之前谣传如意被陛下宠幸，是真的？ —— 大齐皇朝建国一百二十年，历经五朝，每一任天子都是短命鬼，没有一个活过四十二的。 而现在的皇帝，宣帝，时下四十，可他膝下无子，后宫满满当当，却无一人有孕。 民间谣言四起，说再过两年，这天下，恐怕就得易主了。 大齐这皇位像是有诅咒，皇帝活的短，藩王倒是长命，宣帝的兄弟会不会愿意坐那个位置，还很难说。 故此，太后下令，整个后宫都得吃斋念佛，虔诚祈福，祈求上天在接下来的两年内，降下一个皇子。 而不少宫女却都蠢蠢欲动，想要借此机会怀上龙种。 与其一辈子做个低贱的奴才，倒不如去搏一搏。 总比一辈子任由人踩在脚下，抬不起头来的好。 如意和阿宁，是跟在宋瓷身边，一直是御膳房伺候的，很少见到圣颜，但是也过的安稳。 她屡屡教导她们，莫要肖想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惜—— “如意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她挡了人的道，在后宫太扎眼了，她的事情，就是主子们来警戒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想要做娘娘，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宋瓷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她只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其他的，从不多想。 阿宁战战兢兢地道：“谢谢姑姑的提点。” “下去吧。”宋瓷道，“这两日我身子不适，已经向大总管那里告了假，你自己做事小心些。” 宋瓷在后宫活的像个隐形人，她没什么抱负，只想要出宫，面容不出色，顶多端个清秀的名号，身子更是柔弱，宛如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说话柔顺，遇事则避，不沾一点腥气，所以十八岁，便做了个小主管，担了一声“宋姑姑”。 而因着她入宫时候带了不少银两，所以靠着那些，她和御膳房大总管，倒也有几分交情，偶尔歇一段，也不会出事。 阿宁点头，告退了。 宋瓷看着这清澈的溪水，这条溪往下流，便入了静河，流过御花园，和景芳斋后山，可能还会带上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再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吧。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这浅坡。 宋瓷是负责御膳房的，所以，就住在离御膳房不远处的下房里，因着好歹是个姑姑，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倒也过的自在。 她走到了一处分叉口，左右两条路泾渭分明，左边的道儿又宽敞又明亮，右边，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暗道，里面则恶臭熏天，传来阵阵不知名的气味。 她捂住了鼻子，这里面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皇帝早年也派人进去查过，可惜毫无所获，只知道那味道着实要人性命，故此慢慢地，也没人来这里了。 只是另一边就是秀美的清月溪，宋瓷喜欢坐在这里发呆，反正这味道也传不远，所以她倒不是很在意。 洞口黑黝黝的，伴着恶臭，看起来渗人的很。 宋瓷紧了紧衣裳，要下雨了，还是赶紧走的好。 然后，一道冷风从黑洞里面扫出来，宋瓷一个激灵，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她拔腿想跑，脚却顿住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那黑色的洞口里面伸出来，抓住了宋瓷的脚腕。 宋瓷：“……” 她脊背发冷，低下头，往后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浑身都是血，头埋在地上，不知死的活的。 不对，肯定活的，不然怎么抓住的她。 宋瓷不喜欢惹麻烦，她胆小怕死，更怕沾染上这种一看就很难摘清楚的麻烦。 她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另一只脚对着此人的手腕一踩。 “唔！” 那人吃痛，低哼了一声，抓住宋瓷脚腕的手也松了开。 宋瓷忙不迭地逃开了。 卫黎：“……” 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敢踩他的人是谁，但是伤势太重，彻底晕了过去。 —— 宋瓷见后面人没追过来，松了一口气。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踝上印上去的血痕，微微蹙眉。 然后，她将自己的裙子内衬给撕开，系住了脚腕，挡住了那痕迹。 回头看了看那条路，宋瓷有些气恼，这刺客，她要不要上报呢？ 看他伤的那么重，定然是犯了大事。 可是这里鲜少有人过来，常来的也就宋瓷，若她说出去，有理都说不清，她势必也要被拷问。 她总不能解释，自己就是为了散心才来这里的吧？ 还是算了。 宋瓷咬了咬唇，她扭过头，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而没过多久，天上落下了豆子大的雨点来。 宋瓷顶着雨，跑回了自己的小院里，然后关上门，将身上的衣裳给换了。 待到一切都弄好了，宋瓷又给自己煮了一碗姜汤，去去寒气。 她捧着碗，看着外面的雨发呆。 那个黑衣人，应该跑了吧。 若是不跑，这么大的雨，也能要了那人的命。 宋瓷心事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天一亮，她又想起自己今日也告了假，明日才去御膳房。 宋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子里都是那个黑衣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管闲事，但是—— 宋瓷想，我就去看一眼，真的只看一眼。 她又来到了那条岔路处，还偷偷摸摸地带了一瓶金疮药。 那是她自己带进宫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新文，架空古言，感谢支持，(＾＿＾)☆ 第2章 宋瓷是宣帝在位十一年的时候入的宫，那年她十五岁。 她进宫，不是因为家穷，爹娘将她贱卖，而是，她得进来寻她兄长。 她兄长，是个刺客。 他们宋家，专做这些刀口上舔血的生意。 而宋彦则是接了宣帝后宫的一个单子，只是具体内容是什么，宋瓷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宋彦在这里没了消息，生死不明。 她爹爹动用了不少人脉，才打听出来，她兄长没有死，只是被关押到了一处很是神秘的地方去了。 至于更详细的，也就没了。 宋父亲自入宫查探过，但是找不到丝毫的痕迹，派了人进来，也是折了一批又一批。 宋瓷出生的时候，在母胎里带了毒，练不了武功，好容易才吊着一条命，活的像个正常人，只是在宋家，也就没了用处。 她养出来的性子，与其说是温和淡漠，倒不如说是怯懦。 她在宋家宛如隐形人，爹娘也都不管她，唯有宋彦次次外出都惦记着她，给她带礼物。 故此，宋彦出事，宋瓷选择了入宫。 只是，三年了，她还是什么痕迹都查不到。 宋瓷想着昨天那个黑衣人，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兄长，若是，若是他也是这样身受重伤呢？ 宋瓷握紧了手中的金疮药，来到了那分叉口。 她捂住了鼻子，被那里面的味道熏得头晕眼花，发现洞口空荡荡的，一场大雨，将所有的痕迹都给冲没了。 她心内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折过身，打算离开。 “你是何人？”低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宋瓷的小脸煞白，一股寒气从脚底冲上来，一个尖尖的物什抵住了她的后背，不用看都知道，那是刀尖或是剑尖。 宋瓷举起了手中的金疮药，小声地道：“好汉饶命，只是，昨日我见你，见你晕倒在这里，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便想送药过来，若是……若是您不需要，那我带走便好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 宋瓷连道：“我没有看见好汉的脸，绝对不会出去乱说！而且，这药是真的，没有毒，不然我可以试给好汉看！” 身后的人笑了一声。 只是他笑的宋瓷心底发毛，怎么听怎么不觉得和善，反倒带着股冷冷的嘲意。 “昨日，踩在我手腕上的人，是你吧？”那人道。 宋瓷一僵，她没料到，这人居然当时记住她了！ 宋瓷的反应坐实了他的猜测。 男人的手用力，剑尖缓缓地往侧边移，然后抵住了宋瓷的胳膊。 他微微用力，剑尖慢慢地刺入了宋瓷的胳膊里面，轻声道：“不是要试药给我看吗？那就试试吧。” 刀剑入体，宋瓷最是怕疼，眼眶立刻就红了。 她蹙着眉头，等着这人将她的胳膊给废掉。 她后悔了，来刺杀的多是亡命之徒，怎么能和她兄长相提并论，她不过是踩了他一下，就得用胳膊来换。 平日里整天告诫自己，万万不可管闲事，但是因着他和哥哥一样都是刺客便生出了那可笑的同情心，可真是愚蠢。 宋瓷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那人也听到了她的抽泣声。 他手一顿，然后命令道：“转过身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宋瓷满脸泪痕，转了过来。 她看见了一张被黑布蒙住的脸，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卫黎看着宋瓷，愣了愣。 他没想到，真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 巴掌大的小脸白的过分，面无血色，估计是被他吓得，五官清秀，说不上出色，只是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很，叫他难得的生出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 他收回了剑，道：“你用那药给我看看。” 宋瓷一愣，他难道不要将她的胳膊斩断吗？ 卫黎有些不耐烦，道：“你莫不是骗我？” 放下的剑又微微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心口，他咳嗽了两声。 宋瓷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连忙道：“我没有骗你！” 她侧过身子，看着自己的伤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来。 卫黎伤的是她手臂的上方，且在后方，如此一来，她上药就很困难，哪怕是将这胳膊上的布给撕开，也不好弄。 她抿了抿唇，金疮药随意地倒在另一只手上，然后伸到胳膊后方，涂抹了一下，怯生生地看着卫黎。 卫黎看着宋瓷，眼睛很大很黑，只是里面的惊惧也很明显。 他心底生出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恶趣味，这样的大眼睛，要水灵灵的才好看。 “你这样上药，是在敷衍我？”卫黎沉下嗓音：“连伤处都没露出来，就叫上好药了吗？” 看着宋瓷的脸，卫黎嗤笑了一声：“把你的袖子撕开。” 宋瓷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又高高吊起，她要在这里，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把自己的袖子撕开？ 咬着唇，宋瓷的手捏的紧紧地，近乎于厌恶地望着卫黎，只是那厌恶里，又有一点微末的期盼。 期盼卫黎别这般欺辱她。 卫黎看着她，内心叹了一口气，罢了，和一个小丫头横什么。 他侧过身子，吩咐道：“给我上药。” “你……你不……”宋瓷没料到卫黎就这么算了。 卫黎“嗯？”了一声。 宋瓷立马不说话了，她拿着药，小心翼翼地贴近了卫黎。 这里的味道臭的人眼晕，宋瓷方才吓得不轻，所以都没什么感觉，到了此时，后知后觉，忍不住憋气。 但是憋不了多久，便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卫黎笑了一声：“你若是嫌弃这里臭，那不如，我们去你的住处？” “不不不！”宋瓷连声摇头，然后小心地问道：“我要，怎么给你上药？” 卫黎身上黑衣还是湿的，上面仍有血迹，宋瓷有些手足无措。 卫黎沉默地脱下了上衣，露出了后背一个巨大的刀痕。 口子外翻，从右侧肩胛骨下划到左侧的腰腹，那血肉也不知道是因为进了水还是什么，泛出了红白色。 这样狰狞的一道伤口…… 宋瓷指尖颤抖，他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还有，为什么他的衣服上面，没有刀划破的痕迹呢？ 宋瓷轻声道：“我……你的伤，我的金疮药恐怕都没什么用。” 伤口太大太深了。 “你先用。”卫黎简单直接。 第3章 既然卫黎都这般说了，宋瓷也就不再犹豫。 她的手腕轻轻地抖了抖，药粉洒了出来，落到了伤口上。 卫黎倒吸了一口冷气。 宋瓷停住了动作，立马道歉：“对，对不起……是不是我手太重了？” 卫黎回过头，看了宋瓷一眼。 宋瓷的小脸煞白，没有丝毫的血色，惊慌地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是…… 卫黎想了想，像是蛾子扑棱着翅膀。 索性他也没文化，脑子里只能想到，昏黄的油灯下，外面浮动着不安的紧张的血腥味儿，唯有那蛾子在他的面前晃悠。 他后来把那蛾子怎么了？ 卫黎有些记不清了，后背火辣辣的痛感叫他回到了现在。 “无妨，快点吧。”卫黎见小蛾子害怕的很，语气也放缓了一点。 可他在沙场征战多年，素来都是直接下达命令，也甚少见到看起来这般温柔乖巧的女子，哪怕脑子里知道要温柔一点，可仍旧是语气冷厉，带了三分凶悍。 宋瓷吸了吸鼻子，害怕地紧，继续给他的伤口上药。 她一边上药，一边猜测此人的来历。 古铜色的背部除了这一道狰狞的伤痕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只是都已经痊愈，留下了一些或深或浅的印记。 亡命之徒，宋瓷想。 等到上好了药，她看了一眼卫黎身上已经湿了的黑衣，自觉地蹲下身子，将自己内衬的裙子下摆撕下了一大圈，略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我给你把伤口绑一圈吧。” “倒是细心又乖巧。”卫黎道。 宋瓷的脸微微泛红，咬住了唇，有些气恼，没有说话。若非是怕他一个不顺心发了狂，要了她的性命，她早就跑了，怎么可能帮这样一个坏人去包扎。 男人穿着衣服显得很是瘦削，脱下来却是鼓鼓的肌肉，宋瓷脸色微红，然后道：“我不知要如何帮你包扎，你这伤口太大了，我手中的布恐怕不够。” 卫黎看着她：“你身上，怕不是只有那么一点布吧？” 这话一出，宋瓷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卫黎。 然后，她又羞又怒：“这位大侠，我是诚心帮你，请你放尊重一点！” 卫黎蒙着面，发出了几声不明的笑：“你难道能将我如何？” “你受此重伤，难道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皇宫吗？大不了在我临死之前，我也要大喊，将人给引来，和你同归于尽！”宋瓷红着眼睛瞪着他。 “哈哈哈哈！”卫黎听了，大笑了两声，然后又咳嗽了起来，他看着宋瓷，道：“我杀你做什么？你喊啊，喊出来，便叫别人都知道，你勾结刺客了，不仅仅是你要被处死，估计你家人也逃不掉吧，还有那些在宫中，稍微和你有些干系的人，都得连坐，小丫头，你可明白？” 宋瓷现如今还想抽身出去？不可能的。 宋瓷没料到卫黎会这般说，可她仔细一想，便明白了所有，脸色青红交加，眼中又有了湿意。 卫黎见又将小丫头逗弄哭了，便收了手，道：“你随意地帮我裹两圈便好，左右死不了。” 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卫黎，宋瓷没说话，也没动。 卫黎也没再开口，而宋瓷犹豫了一下，方走上前，给他将后背大块地裹了一圈，粗粗地打了个结，站在一边看着他。 卫黎将那黑衣穿上，皱起眉头，有些不适。 宋瓷道：“那我……我就就先走了，今日的事情，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 宋瓷转身，走得很快，若非是怕自己做的太刻意，她简直想要直接跑起来。 但是卫黎还是叫住了她：“等等。” 宋瓷僵着身子，缓缓地回过头来，戒备地看着卫黎。 这人还想要做什么？ 卫黎道：“等到天黑再走，你就这般回去，岂不是要招来不少目光？” 宋瓷低头，她撕的是裙子内衬，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我直接回去便好了，反正她们也看不出来……” “缀银腰带，是个四品女官吧，该有自己的房间？”卫黎看着宋瓷的腰间，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话被打断，宋瓷愣了一愣，随即下意识地道：“不错。” 卫黎笑着道：“你既如此回去，一人定然是无事的，可是带上我，不就显眼的很吗？莫非你要告诉你那些小姐妹，我是你的……男人？” 想了又想，卫黎觉得深宫之中，除了那狗皇帝，也不该有其他的男人，便道：“对食？” 他这话说的突然，没头没尾，没根没据，宋瓷脑子里有些乱，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随后，她才瞪大眼睛，惊愕道：“你要跟我回去？” 卫黎笑眯眯地望着她。 宋瓷连连后退，摇摇头：“不，不行！你会害死我的，也会害死你自己！” 他藏在她的房间里，岂不是随便就能被查到！ 卫黎却道：“我不出去，就没事，反倒是藏在这里，又伤重，于我不利，小丫头，你若不帮我，就得陪我一起死了。” 他一副吃定了宋瓷会帮他的模样。 宋瓷眼眶发红，最后才道：“你确定，你不会连累我？你伤好了就会离开是吗？” 卫黎点点头，倒是也没多说其他的，只是道：“将伤养好，我就离开，你也不必担心，反而，我会重礼酬谢你的帮忙，如何？” “不用你的重礼，”宋瓷有些恼，她背过身，道：“那便晚点回去吧，到时候你小心些，不要惊动了旁人。” 宋瓷无奈，只得答应。 卫黎捂着心口，低低地笑了两声，坐在了地上，不说话了。 宋瓷捂着嘴，小心地蹲坐在了一边，等着天黑。 她早上出的门，又没吃东西，在这里折腾了半天，早就饿了，现如今还要等天黑，身上难受的紧，捂着胃，嘴唇泛白。 她除了刚刚入宫，受到别人的拖累，被罚过一天不给吃饭以外，剩下的都没饿过。 她也经不得饿。 幼年爹娘不管她，宋彦又要学武，家里的婆子随意地做些饭菜丢在那里，让她饿了便去找着吃。 那婆子很是敷衍，做的菜口味极重，宋瓷吃了几顿就不愿意再吃，但是和宋父宋母说了，都当她闹小孩脾气，久而久之，宋瓷也就不再说了。 可她也不吃。 索性宋彦经常塞银两给她，她饿了便自己出去随意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填填肚子。 时间一久，她的胃就给折腾地很是脆弱，重腥，重油，亦或者三餐不正常吃，都能叫她好一顿受。 宋瓷捂着肚子，掩着嘴，脸色愈发白。 卫黎一直看着她，见她这幅模样，心中以为她还是害怕，后背的伤口还是很疼，他皮糙肉厚的，一般受了伤都是生生地熬着，熬到军医到，这般被个小姑娘照料，还是头一次。 何况这丫头是主动来寻他的。 后背的伤口泡了水，让他的脑子发烫，烫的他心底生出了一点难言的柔软来。 他斟酌了一下，道：“你放心，我从不食言，只是我现在受了伤，不好出宫，等到我伤好了，我便离开，不会连累你。” 他蒙着面，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声音很低，不那般含着嘲讽的笑意的时候，多出了几分沉稳，也没有开始那样令人讨厌。 宋瓷抬起头来，盯着他。 卫黎没有说话。 宋瓷眨了眨眼睛，然后轻声道：“我和其他宫女住在一起，虽是单独的一间，但是住的很近，夜里有什么动静都是听的见的，你就算和我一起，也不安全。” 她的声音很轻，将利弊都说出来，不是为了卫黎，是为了她自己。 卫黎若真的在她的房间被查到了，她恐怕也没法活着出宫了。 卫黎笑了笑，他语气温和了许多，宋瓷既然这么乖巧，他也不会恶言恶语：“无妨，你带些吃食给我就好，我只是养伤而已。” 宋瓷咬着唇，还是有些犹豫。 卫黎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些什么，他压着声音，低低地道：“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素来不喜豆芽菜，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何必要让你到人多的院子里去。” 心中的顾忌被卫黎直接点出来，还这般直白，宋瓷的耳后根都红了起来，她气恼的瞪了卫黎一眼。 只是那一眼对卫黎来说不疼不痒，实在是没有半分的威慑力。 索性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掉，卫黎的这番话，也不过是叫宋瓷心底稍安了两分罢了，剩下的八分，还是在嗓子口吊着。 天入黑地早，宋瓷带着卫黎走过了一段无人的长路，然后便道：“你若是继续跟着我，便会被巡视的人发现了，你还要？” 她回神一看，却发现身后已然空荡荡的，卫黎的身影已经没了。 宋瓷的眼睛微微放大，那个人呢？ 她小声地唤了两句，但是周边寂静一片，只有流水声在耳边响起。 寒风乍起，宋瓷抿着唇，若她现在跑了…… 不，不行，那人行踪诡异，若是现在在哪里窥视着她，她却拔腿就跑，那就完了。 随后，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宋瓷的后背。 第4章 宋瓷惊跳起来，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背后是蒙着脸的卫黎。 “你……”宋瓷失语，惊诧地望着卫黎。 卫黎身上裹了一套太监服，领子将下半张脸挡住，露出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她。 这才这么点时间，他从哪里弄到的太监衣服？ 像是知道宋瓷心中所想，卫黎道：“我先前在这里准备好了这身，若是没有受这般严重的伤，就换上这身衣裳出去，现如今怕是支撑不到我走出宫门，只能委屈地跟着你走了。” 他随意地解释了一句，就率先朝前走。 委屈地跟着你走了…… 宋瓷看着前面的卫黎的背影，咬了咬牙，你委屈？ 她小步赶上前，道：“那你这样也没法进我的院子呀，那是宫女们住的地方！” 卫黎将那身夜行衣给换掉，扔在了那里，之后便会有人处理，用不到他去操心了。 他心情略有些愉快，先前安排的事情没有作废，甚至有了让他意外的结果。 那狗皇帝，熬不久了。 只是方才他思来想去，都没有选择先脱离皇宫，留在宫内，反而更能够掌握好皇帝的动静。 现如今贤妃一派漫山遍野地搜寻他的消息，估计不是为了要他的命，而是拉拢他吧。 卫黎心下冷笑，他站在哪边，哪边登上帝位的把握就大，这点他还是懂的。 只是现如今这几个女人肚子毫无动静，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东西。 后宫啊…… 卫黎本想叹一句后宫幺蛾子多，一看旁边的宋瓷，便又收回了心底的那句话。 他慢悠悠地开口：“你看着便好，我还能让你出事不成？走吧。” 宋瓷也就不再多言，静静地往前。 卫黎落后一步，在后面看着宋瓷的背影，眼神晦暗。 —— 宋瓷住的下房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其他的宫女都是几人一间，还有几个姑姑和她一样，都是单间，只是房间和房间临着，有什么动静都能听见。 “你先进去。”快到院子里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卫黎的声音。 宋瓷有些意外，看着卫黎。 卫黎道：“怎么？想和我一起进去？然后一起被抓？” “我才不想。”宋瓷往后退了一步，忙不迭地进了院子，头都没有回，小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她下意识地将房门反锁住，奔到桌前，喝了一口水。 点上灯，熟悉的陈设入了眼，宋瓷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捂着杯子，宋瓷惴惴不安地回过头，看着被她反锁的房门。 她不知道卫黎要怎么进来，但是肯定要让她开门的。 怎么办…… 宋瓷虽是已经觉得，她必然逃脱不了卫黎，这人说的不错，她帮了他第一次，后面就摘不干净。 可是她还是怕。 宋瓷低眉，细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将自己的门闩给拉开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开门了。”宋瓷刚拉开，她的身后就传来了卫黎的声音。 宋瓷一惊，立刻回头，昏暗的油灯下，卫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盯着她。 “你怎么进来的？”宋瓷不明白。 卫黎道：“和你一起进来的。” 宋瓷咬着唇，忽得想到，像是哥哥那般轻功高超的人，确实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人，这个男人既然敢孤身入宫，定然武功也不会差。 她方才挣扎的样子，定然都被他看见了。 脸上浮现一抹薄红，宋瓷道：“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入宫女的房间，”卫黎缓缓地打量了一下这里面的布置：“你这房间，倒是……干净。” 宋瓷的房间，完全瞧不出什么女子生活过的痕迹，白色的薄纱帐，白色的被子，地上桌上纤尘不染。 卫黎知道宫女的规矩多，床铺皆都要整齐，可是这小丫头住的地方，也未免干净的过了头。 就好像…… 转个身，这里就能被抛下似的，也没什么被她牵挂的东西。 宋瓷见他四处打量，忍不住道：“你……你管我呢？你说了你把伤养好便走的！” 卫黎见她恼了，笑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忒不对，对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房间评头论足的…… “好好好，我养好伤便走，小丫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卫黎看着她。 宋瓷看着卫黎：“你既然不给我看你的脸，便是不想告诉我你的身份，那你何必知道我是谁，我只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伤好了离开。” 或许是卫黎身上的危险感淡了不少，宋瓷不再那样畏缩，说话也带上了三分的排斥。 卫黎不喜欢这份排斥。 他冷笑一声：“想知道我的身份？小丫头，你过来。” 宋瓷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卫黎也不强求，他伸出手，缓缓地揭下了自己的面巾。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宋瓷，不愿意放过她的反应。 卫黎从十二岁开始就出入疆场，从少年将军走到镇国大将，用了十三年的时间，身上的气质也不和那京中的世家公子一般温润如玉，反而像是一把淬了血的剑，凶悍的很。 他五官是好看的，剑眉星目，眼神明亮，只是脸同身体一般，是偏黑的古铜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的时候，便叫人心底发虚。 最重要的是，宋瓷，是认识这张脸的。 她惊叫出声：“卫大将军？” 这不是卫黎吗！ 卫黎没料到宋瓷认识他，他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我多年未回京城，瞧你年纪也不大，你怎么会认识我？” 若说是他来宫中觐见才认得的，那也太勉强了。 他已经有五年没有回来了，这小丫头就算五年前在宫中见过他一面，怎么可能记得这么牢？居然一眼就能认出。 宋瓷当然记得他，她五年前见过他许多面，叫她记得很牢。 卫黎和宋彦，私下里有过来往。 甚至于说，在宋彦入宫的前一段时间，卫黎经常和宋彦接触。 且是避开其他人的。 宋瓷那时候才十三岁，她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黏着宋彦，宋彦无法，只能让她躲在后院，不要出去打扰他和卫黎谈话。 说卫黎是卫家小将军，脾气暴躁得很，还喜欢动不动砍人，叫她千万藏好了。 宋瓷偷偷看了卫黎好多眼，记住了这张脸不好惹，从不打扰他们的谈话。 而后来，卫黎也就不再来了，再后来，宋彦便入了宫。 只是，现在卫黎怎么会，像刺客一般入了宫？ 宋瓷脸色青白，他不是镇国大将军吗？ 卫黎眯起眼，见宋瓷这般惊恐的模样，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哪里见过我？” 宋瓷反应过来，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说，自己是宋家人。 且不论他和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当初偷听，就不能说出来。 “五年前，我……曾在街道上遇见过您，当时和家中人一起，差点冲撞了您的马，所以就记住了您。”宋瓷低眉顺眼，她记得五年前的卫黎，鲜衣怒马，极为招摇，经常差点在路上撞到人。 她这般说，应该不会露馅。 卫黎确实没想到宋瓷是在宫外遇见的他，他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入的宫？” “三年前，”宋瓷回道。 “三年前吗？”卫黎道：“那你现在多大了？” “十八岁。”宋瓷道。 卫黎若有所思：“及笄了才入宫，你是官家女子，要入宫为妃的？” 只是，若真的是选秀入的，再不济也能混个末等位份的主子，怎么还是个四品女官？ “不是，奴婢是因为家道中落，爹娘要将奴婢送给残暴的男人为妾，不得已便入了宫。”宋瓷用出自己常用的说法。 奴婢这个词听起来有些扎耳。 卫黎有些不舒服，道：“不用自称奴婢，将我当做一个小刺客便是，依照你的话，你是为了躲掉做别人的妾，所以进宫，做了奴才？” 这理由也未免太过…… 卫黎看不懂。 宋瓷道：“奴婢……” 卫黎道：“嗯？” 宋瓷见状便改了口：“我被许配的人家，是个家有妒妇的老爷，他喜欢在床上折腾女子，他家主母更是手段残暴，不少姑娘最后都没法全尸出来，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宋母对宋瓷很是漠视，也从没和她说过，男女之道。 这等别人家的床底之事，和一个陌生男人谈论，不免有失礼数。 她只是将理由说了出来而已， 而宋瓷的理由，也不全然是编造。 她爹娘，确实是在她及笄的那日，打算将她许配给一个老男人，做他的第三房小妾。 他们家没有大夫人，所以过去只要将男人伺候好了，也不算是难过。 但是宋瓷不愿意。 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梦，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尽管她知道几乎不可能。 所以，先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入宫的宋瓷，没过几日便收拾好了行囊，入了宫。 她胆小怕事的很，对入宫一事一直犹豫不决，可进了宫，还能盼着哥哥，还能有未来，若是留下来，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宋瓷的话叫卫黎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道：“你觉得入宫，就能好好地活着？” 宫女地位低下，这可真是，任谁都能踩上一脚了。 “还是说，你想要借着机会，爬上陛下的床？”卫黎皱起眉头。 第5章 宋瓷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她细细的眉皱在了一起，心下倒并不为此话生气，只是有股难言的感受。 这等高高在上的贵人，看她们这些平民，多半是认为她有着攀高枝的心思。 宋瓷低眉：“将军若是这般想，那便这般想好了，将军伤重，早些歇息吧。” 宋瓷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裳，而后道：“这些日子，我要在御膳房值夜，将军自己小心些，您不闹出动静来，没人会破我的房门而入，奴婢告退。” 卫黎没料到宋瓷还有这一手，他瞪着眼睛，命令道：“不许去！” 宋瓷静静地看着他。 卫黎还没有从宋瓷上一句话里走出来，什么叫做，他若是这般想，那便这般想好了？ 他哪里说的不对吗？ 这女人明明就是不乐意了，还这般低眉顺眼。 卫黎心下烦躁，父亲说的对，女人就是麻烦。 卫黎道：“你走了，我要找些吃的喝的，怎么办？而且你就这么放心，将我一人放在你的屋子里？” 他就不信，宋瓷会这么放心一个陌生男人留在她的房间里。 “将军行事光明磊落，我自然相信，至于吃的，我每日白天都会回来一趟，带点吃的给您。”宋瓷语气淡淡的，她恭顺的道：“若是将军觉得奴婢这里有什么您看得上眼的东西，那便拿去也无妨。” 卫黎失语，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的女子，看起来温顺到怯懦，毕竟若是不怕死，也不会带他回这里，可是那温顺里面，又藏着一点点的尖利，冷不丁戳你一下。 “不行，你必须留下，”卫黎不开心，他眯着眼：“我以后会补偿你对我的照顾，只是我诸事不便，现如今没有你的帮忙，绝对不行。” 必须，绝对。 卫黎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很是缓和，甚至没有动怒。 换做那些在外忤逆他的人，早就给他几板子打了扔出去，哪来的他好声好气的说话。 何况卫黎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然是恩赐，宋瓷只是个宫女，却能让他说出留下她的话，不该很高兴吗？ 可是—— 宋瓷一向是个明哲保身的主儿，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可是看着卫黎这张脸，她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以下犯上的想法。 捏紧手里的衣服，宋瓷道：“好。” 卫黎这才舒心，又道：“对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以后不要用奴婢自称，这话我可不想再说第四遍。” 宋瓷道：“奴婢就是奴婢，将军何必为难奴婢？” “在我的眼里，你不是。”卫黎想也不想。 这话让宋瓷有些愣，卫黎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当她为下人？ 卫黎却见她还不说名字，有些不耐：“左右我也是能知道你名字的，小丫头，你不如自己说。” 左右他也是能知道的……对啊，毕竟是，将军嘛。 宋瓷心底浮上来的那一点的微妙的感觉消失不见，她抿了抿唇，静静地道：“我叫宋瓷，瓷器的瓷。” “宋瓷？” 油灯昏黄，能照亮的也就浅浅的一圈，将宋瓷和卫黎笼罩在了一起。 卫黎清晰地看见了少女温婉清秀的脸。 这张脸美艳着实算不上，只是肤白如玉，神情恬静，像极了一尊精美的瓷器。 还得是出自大师手笔的瓷器，细细雕琢而出。 卫黎笑着唤了两句：“宋瓷，宋瓷……” 他嗓音低沉，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听他细细地呢喃自己的名字，宋瓷耳后有些发热，竟是感觉到了一股古怪的暧昧感。 宋瓷连忙道：“我去外面弄点吃的，将军且等等，我会将门锁好，将军要出去吗？” 卫黎摆摆手，不甚在意：“你去吧。” 宋瓷将衣服放回了柜子里，卫黎既是要求她留下，她就不会忤逆卫黎的意思。 将门锁好，前去御膳房后面，宋瓷找到了今晚当值的小太监：“小李子，你去帮我准备一点糕点，要尽量好些的，最好再来两碗面。” 她塞了一串钱给了小李子。 宫女太监们晚上有想要吃点其他东西的，多会来御膳房打招呼，塞点钱，就能开个小灶，宋瓷又是御膳房的宫女，和这儿的人都很熟悉。 小李子将钱塞进了袖口，对着宋瓷挤眉弄眼：“姑姑今天去哪里了？怎的这么晚还要吃东西？还要两碗面，这可不是姑姑以往的食量。” 宋瓷苦笑：“一天没吃，偷偷地在外晃了一天，后面又迷了路，这不赶紧来弄吃的吗？” “姑姑您可小心些，在皇宫里迷路，小心冲撞了贵人！”小李子给宋瓷把食篮装满。 宋瓷转身欲走，小李子一眼就瞧到了她被划破的袖子，“哎哟”了一声，道：“你这是在哪里伤到了？衣服都给划破了！” 宋瓷心下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浑浑噩噩的，竟然忘记将衣服给换了！ 咬咬唇，宋瓷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道：“小李子你可别叫了，把旁人都给招惹来了，我不说今日一天都没吃饭吗？我是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去，衣服被树枝给划破了，好半天才找到路出来，这不就上这里来寻点吃的了吗？” 她撩了撩头发，小心地看着小李子。 小李子今年才十六岁，机灵懂事的很，平日里和宋瓷关系也不错，他听见这解释，打量了一下宋瓷，确实有三分狼狈，若说自己衣服被树枝勾破，勉强也可解释地通。 只是，他心中总是觉得有几分不对。 可在宫里，小李子最是明白，凡事不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他点点头：“姑姑你可要小心些呀，路上小心。” 见小李子没有追问，宋瓷心底松了一口气，她拿着食篮，点头“嗯”了一声，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宋瓷小心地回了院子，然后将锁给打开，一眼就看见了痛苦地撑着自己的后背，半躺在椅子上的卫黎。 姿势，着实不雅。 宋瓷：“……” 卫黎：“……” 气氛微微凝滞，最后是宋瓷先反应过来，她咳嗽了两声，然后将食篮放在了桌子上，低声道：“我带了两碗面，还有一些小糕点，过来吃吧。” 卫黎缓缓地撑起了身子。 宋瓷又道：“将军先上床吧，你背后伤口应该很痛。” 卫黎：“……”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简单的小甜文，试水古言，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6章 卫黎也不是什么铁打的身体，他后背受了伤，自然是痛的。 只是他经常受伤，年轻又健壮，咬牙也能扛下来。 在宋瓷面前，更是不想露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宋瓷一走，便有些熬不住了，脖子顶着椅子，让后背松一松。 可他没想到，宋瓷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黎的装模作样被揭穿，老脸薄红，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什么。 宋瓷抿了抿唇，然后温声道：“你现在年轻，觉得那些伤奈何不了你，可等到老了，便有的苦受了，受了伤最好还是好好休息。” 卫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温柔关怀的话，他在军营长大，没人管，逍遥自在，但是也没人关心他的私事。 军营里都是些糙汉子，受了伤谁能扛谁就是英雄，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怨声载道的反倒叫人看不起。 受了伤，喝点药，躺一躺也就好了。 谁都没提过老了会怎么样。 卫黎不知怎的，乖乖起了身，然后道：“你这还有别的被子没有？” “怎么了？”宋瓷道。 “躺下。”卫黎粗声粗气地。 宋瓷：“……” 她有些意外，还以为宋瓷会直接上她的床。 瞟了一眼宋瓷，卫黎立刻意识到了她在想什么，他黑了脸：“我又不是混蛋土匪，霸占你的床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想法被直接地抛出来，宋瓷脸一红，避开了卫黎的目光，道：“你受了伤，你睡到床上去吧，而且若有旁人来了，也好躲。” 宋瓷把面摆好了，然后道：“呐，先吃。” 卫黎还想拒绝，可宋瓷的话也不错。 他现如今虽不说是残废，但是行动也不如之前敏锐，若是在地上铺一层被子，到时候还得收起来。 那这样就不好解释了。 “那你和我睡一起？”卫黎拧着眉，“你总不能睡地上，也不可以在御膳房过夜，御膳房最多值夜两个时辰，你别骗我。” “我……”宋瓷失语，终是忍无可忍，羞怒地道：“和你睡在一起？卫将军，你若想折辱我，也不必这样说！你留我在身边，真的是方便照顾你吗？！” 没有料到宋瓷生气了，卫黎大睁着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哦，他邀请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睡在一起。 不是军营里的糙老爷们。 先入人家闺房已经很是无礼了，后来又这般说，将人给弄生气了。 卫黎吞了口口水，他又拉不下来脸道歉，便沉着嗓子道：“我睡里面，不会动，咱们用两床被子，也不会出去乱说，让我睡床上，姑娘家睡在地上，本将军做不到。” 见他神态不似作假，宋瓷脸上的怒意渐渐淡去，她心生古怪，这位卫黎将军，与旁的王侯公爵，似乎不大一样。 他对她，没有多大的蔑视感。 不然的话，身为主子，怎么可能愿意和一个下人待在一个床上？ 且不是对她有那种心思，只是因着她是个姑娘…… 宋瓷心内复杂，然后轻声道：“也行，只是我值夜回来会很晚，怕是会吵扰到将军。” “你莫要触碰我，就没事，不然我可能会无意识地伤到你，”卫黎想到了自己是如何进来这间房的，又似笑非笑地道：“我虽是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但是小丫头，我还是要劝一下你，千万不要在我睡着了碰我。” 卫黎心中觉得宋瓷乖巧地过分，应当不会心生不平，可他觉得，自己还是叮嘱一下的好。 免得这丫头昏了头。 虽然卫黎觉得，自己对她已经不错。 宋瓷失语，睫毛轻轻地眨了眨，随后道：“好。” 她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一切都看卫黎的。 “好，吃面了。”卫黎也没多想，他平日也很少被忤逆，所以不觉得有异，见面端出来许久了，便开口了。 “嗯。”宋瓷道：“您先吃吧。” “你不吃？”卫黎不懂。 “将军是主子，我是下人，怎么可以和你同桌而食？”宋瓷道：“将军先吃吧。” “不用，我说过了，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救了我，算是我的恩人，”卫黎指了指座位：“坐下。” 宋瓷眼神复杂，她睫毛轻轻地眨了眨，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卫黎的面前，捧着面，没有动。 卫黎道：“吃吧。” 面还带了点温热，但是不如拿来的时候热，而且因着是给宫女吃的，做工也不算精细，味道将就也可以吃。 宋瓷小心地看着卫黎，这位将军，可不要发脾气说不吃。 卫黎却毫无感觉，他囫囵几口，就将面吞了进去，吃的很快，但是也不让人觉得粗俗，只是能看出来，恶狠了。 宋瓷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面，竟是觉得这平平无奇的面，美味了几分…… 吃到嘴里，味道和以往的没有区别，宋瓷才意识到，她是受了卫黎的影响，觉得这面好吃了。 这个卫将军，和别的贵族，好像有不小的区别。 宋瓷偷偷摸摸地打量了卫黎一眼，而卫黎恰好吃完，喝了一大口汤，就见到了偷偷打量他的卫黎。 卫黎眯起眼睛：“小丫头，你偷看我做什么？” 宋瓷一愣，耳朵尖儿都红了，她低着头吃面：“不过是随意瞧了一眼罢了，我才没有偷看你……” 卫黎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将军……” “什么？”宋瓷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大眼睛又黑又亮，因着心虚，所以死死地盯着卫黎。 卫黎失笑，不明白宋瓷为何这么紧张，他将自己未尽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本将军的面比你香？” 宋瓷：“……” 深吸一口气，宋瓷已然从这寥寥几句之中，窥到了一点，眼前这位威名赫赫的卫黎卫将军的本质。 缺心眼。 卫黎毫无这样的自觉，他看着宋瓷没碰两口的面，微微蹙起眉头：“你怎么吃得这么少？吃不下？” 宋瓷摇摇头：“不是，只是我吃得慢了些而已。” 她小口小口地吃面，和卫黎自然不一样。 卫黎恍然大悟，又有些惊奇。 他家中几乎没有女眷，父亲谈起女人便说麻烦。 现如今看来，确实是麻烦的。 “啧。”卫黎又从食篮里拿出了小糕点，又吃了两块，觉得还是不太够。 可他也明白，宋瓷只是个宫女，不太可能弄到更多的吃的了。 “将军，你吃完了就去躺着歇息吧，你的伤太重了。”宋瓷见他收了筷，连忙起身。 她扶着卫黎上了床，神色温顺。 卫黎一直看着宋瓷的脸，心中漫上了一股特殊的感觉。 好像，如果有个麻烦的女人在，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回去就找两个丫鬟，卫黎想。 第7章 “喂，”卫黎轻轻地喊了一声宋瓷。 宋瓷到了桌前，微微弯腰，身形笼罩在油灯的光下，显露出一种特殊的韵味。 寂静安宁。 她微微侧过头，露出了半张脸，“怎么了？” 五官小巧清秀，带着江南女子的温润，和他以前所见所碰的女人，尽皆不同。 “多谢了。”卫黎憋了半天，想了想，好像除了表达谢意也没别的法子。 宋瓷一怔，然后扬起唇角：“将军客气了。” 她重新回过头，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卫黎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来，两人未再开口，房间里陷入静默。 宋瓷从柜子里拿出衣裳，卫黎见她动作，眯起眼：“你马上就去值夜？” 宋瓷摇摇头，脸颊有些发热：“不是，我去沐浴，等会儿就回来。” 她这一身，又脏又破，赶紧换了的好。 “那你何时去值夜？”卫黎没有多想，他只是更关心值夜的事情。 宋瓷一怔，她的值夜是拿来搪塞卫黎的，明日白天她才是去御膳房当值。 宋瓷咬唇，随后轻声道：“方才我去御膳房拿饭菜，总管见我受了伤，便说我晚点过去也可以。” “你受伤了？”卫黎一愣。 宋瓷沉默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 卫黎明白过来，咳了一声，道：“你去吧。” 宋瓷轻轻地点点头，拿好了衣裳准备出去。 而她还没动身，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阿瓷，你在吗？” 宋瓷一愣，她看向了床上的卫黎。 卫黎眨了眨眼睛，宋瓷连忙上前，将床帐给放下来，比了个“嘘”，再问外面的人：“谁？” “是我，音兰，”外面的女子道：“我听你房间里有动静，所以过来瞧瞧，你怎地一天都不在啊？” 说完，那女子还敲了敲门，见宋瓷不给她开门有些奇怪。 音兰？ 宋瓷整了整衣裳，然后将门打开，她不自在地道：“我在吃饭呢，兰儿，你怎么来了？” 音兰是宋瓷在宫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们是同期进的宫，都是从打杂的宫女开始做起，现如今音兰已经是三品女官，再过几日就要被调去顺妃娘娘宫里伺候，再也不用待在没什么前路的御膳房了。 也算是好事一桩。 音兰脸儿圆圆，大大的杏仁眼明亮有神，她机灵活泼，很是招人喜欢，所以才有机会被调去顺妃娘娘的身边伺候，而她这段日子都不用去御膳房，只要静心收拾东西便好。 宋瓷本来是要打算好好地和音兰聊一聊，毕竟音兰以后去了顺妃宫里，估计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可因着卫黎，所以耽搁了。 宋瓷侧过身，音兰便跳了进来，她看着食篮，道：“你今日去哪里啦？我来找你找了许多遍了，结果一次都没见到。” 音兰声音瓮声瓮气的，一听便是感冒了，一时间宋瓷都没听出来。 她顺着音兰的视线望见了自己摆在桌上的食篮，心底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收拾得早。 否则，两幅筷子，音兰势必要怀疑。 宋瓷垂下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日早上出门去逛了逛，但是迷了路，而且从浅坡上摔了一跤，一来二去的，入夜了才回来，不然我肯定是要去找你的。” “你在哪里摔了？”音兰一惊，抓住了宋瓷，嘴里念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独身一人在宫里晃悠，还摔到了！这万一被谁瞧见了，怕不是要治你一个御前失仪，大胆放肆的罪责！” 御前失仪，大胆放肆…… 宋瓷失笑，道：“兰儿，你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随便逛了逛，也没有到那贵人圈，不会冲撞到贵人的。” 贵人圈，指的便是御花园一带，妃嫔和皇帝多是在那里游玩，像她们这样的宫女，要去那里也不容易。 音兰撇了撇嘴，道：“任谁都说你小心谨慎，可是你这大意起来，还真是令人害怕，以后可千万不要如此，好端端地，你去闲逛做什么？” 音兰不是小李子，随意解释定然是无法搪塞过去的。 宋瓷眉头微蹙，她轻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着如意的事情，幸亏如意是换的御书房当值宫女的班，不然的话，咱们整个御膳房都得吃一顿板子，阿宁那丫头是如意的姐妹，今日来问我，要不要去给如意收尸。” 如意的事情，基本上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太后有心拿这件事情威慑众人，故此如意被打的时候，不少宫女都被要求去观刑。 但是基本都是各宫女官，容易接近皇帝的，像是宋瓷这种的，反倒没受什么牵连。 “你可千万得打消那丫头的想法，如意被罚，太后没往下查，没祸害到其他人，若叫人知道她和阿宁关系匪浅，怕是连你都！”音兰连忙道。 “这事儿我心中清楚，阿宁我也提点过，应当不会冒冒失失地冲出去，至于如意，只怪她，自己贪心吧。”宋瓷的眼神透着两分薄凉。 自己去作死，她是连同情都给不出的。 音兰道：“那就好，难怪你乱了心神，会在外面摔了。” 宋瓷没料到音兰会这么说，她脸色古怪，咳了两声，道：“对了，我正准备要去沐浴，你要不要一起？” 宫女们洗浴都是在一处的，要不就只能用小盆接个水回房来，现如今宋瓷定然不会留在屋里面洗了。 音兰摇摇头：“不了，我先前洗了，你今日定然是受累了，今晚早些休息，明日又要去值班了，以后，咱们姐妹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她有些伤感，御膳房虽然远离皇帝，她们只在里面打打杂，可也自由许多。 到了那后宫，才是真正的生死未知了。 “顺妃娘娘是四妃之一，宅心仁厚，素来宽和慈爱，你到了她的身边，是天大的福气，不要害怕，没准，你若是运气好，还能得到圣上的眷顾，若能……”宋瓷话未言尽，但是意思很明显。 音兰脸色一白，捂住了宋瓷的嘴：“我的好姐妹，这话你也敢说，方才我们不说了如意的事情吗！” “如意是僭越，偷偷越过主子勾引陛下，所以才会被严惩。不然这后宫，不就乱了吗？”宋瓷抓紧了音兰的手：“可若是陛下自己看中了人呢？” 音兰眼睫毛轻轻地眨了眨，杏仁大眼有一层水雾，然后又被她抹去，她抱了抱宋瓷：“好姐妹，你今日的话我都记着了，咱们都要好好地，要么，好好地出宫，要么，做人上人。” 宋瓷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好了，我也要走了，我忘记和你说了，顺妃娘娘已经差人过来催我，让我明日便过去，”音兰道：“阿瓷，以后，你可千万好好地。” “好。”宋瓷心中有许多叮嘱的话要说，最后也只凝聚成了这一个字。 音兰离开了她的房间。 宋瓷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 黑黝黝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孤寂空旷。 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 音兰看起来没有城府，可她看的清楚，音兰和如意一样，都是想要爬上去的。 只是她比如意聪明。 宋瓷只能言尽于此，她拦不住她，只好祝福她。 携手走完了那么难的三年，宋瓷不想看着自己的小姐妹死于贪心。 “哎。” 宋瓷心内叹了一口气，耳边也听得人叹了一口气。 她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房间里还藏着一个大活人。 她连忙将门掩上，拉开了床帐，只见卫黎趴在枕头上，两眼发亮，仔细地盯着她。 宋瓷被盯得心虚，她微微蹙眉：“将军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你们宫女……都喜欢那老家伙？” 卫黎一张嘴，就让宋瓷一愣。 老家伙？ 宋瓷有些莫名：“将军在说什么？” “睡在乾宁宫的那位，怕是过不了两年就得死的老家伙啊，”卫黎脸上扯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乾宁宫的那位…… 不就是陛下？ 宋瓷脸色一白，立马跪在了地上，道：“将军怕是伤口太深，伤糊涂了，这等胡话，以后可千万莫要再说。” “嗤，”卫黎嗤笑了一声，身子忍不住一扭，拉扯到了伤口，脸皮扭曲了一下，然后，才粗声粗气地道：“那老男人又贪色又残忍，你还是劝劝你那小姐妹，别有那等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第8章 卫黎的语气，神情，无一不在表示—— “你们眼瞎才巴巴地往那皇帝跟前赶？” 宋瓷低下头，她嘴唇干涩，叫她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将军，您在说些什么？奴婢不懂。” 见她这幅样子，卫黎觉得没劲，可他又心不平。 他眉眼间流露出一点戾气来，用一种堪称凶狠的眼神盯着宋瓷。 这凶狠不是他故意为之，只是他在遇到了自己无法左右的人的时候，会这样严肃地盯着对方。 因为多年来的结果告诉他，最后那个人都会服从他的想法。 何况—— 卫黎想—— 他是在为这丫头好。 老皇帝是个短命鬼，贴上去就是守活寡，等到新帝即位，若是不顺心，怕是还要将整个后宫都给重新洗礼一遍。 那些个不重要的嫔妃，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只是这些，他都不方便告诉她。 —— 宋瓷没料到卫黎会这般看着她，她心底一突，直直地看着卫黎，视线都没移开一分。 因为害怕，所以移不开眼，生怕自己挪开视线的那一瞬，这人会下什么狠辣的决定。 卫黎盯了半天，明显地感觉出来，眼前的宋瓷，分明害怕地很，但是就是不肯服软。 他有些无奈，拧着眉：“你和你的小姐妹好好地做个宫女不好吗？你莫不是也希望你的小姐妹上位，然后你好跟着分一杯羹……” “将军，我从没有想过，要靠着别人得到什么。”宋瓷听不下去了，她想，反正卫黎现在杀不了她，她又不求什么荣华富贵，有什么好怕的，何况，这男人说话着实难听，“只是这般大的选择，若非没有经历过挣扎，我不信，所以，既然兰儿选择了自己的路，我绝不会阻拦她。” “至于我自己，我从没想过分谁一杯羹，将军真是高看我了。” 说到最后，不免多了两分委屈和怒意，但宋瓷仍旧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卫黎倒吸一口气。 他有些头痛，这小丫头，到底在说什么？ “我知道将军看不上我们这种人，为了博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小心翼翼，步步谋算，”冷静了一下，宋瓷看着卫黎，继续道：“但是，每个人的命不同，将军，不是谁生下来都是翠绕珠围的。” 宋瓷说完了，便乖顺地低着头，再不发一言。 半晌，卫黎才轻轻地“啧”了一声。 他颇觉无趣，道：“罢了，个人有个人的命，大不了，我护着你们好了，也算是谢礼了。” 宋瓷没听懂那句护着，可她隐隐觉得，以后将会产生大变故。 而卫黎，会拉她一把。 宋瓷没有说话。 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她帮卫黎，也不过是被强迫，而又不敢拒绝，只想要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劫，以后卫黎和她没半分牵扯再好。 旁的，就不多想了。 卫黎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好了好了，起来吧，不是要去沐浴吗？” 宋瓷有些懵，抬起头，不明白卫黎为什么话题跳跃地如此之快。 卫黎趴在床上，嗤笑了一声：“快去，洗完了，就睡吧，你那值夜的理由，是假的吧，方才你那小姐妹，都让你早些休息了。” 宋瓷一怔，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道歉吗？磕头跪地说将军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本将军不会把你怎么样，对了，回来的时候轻点，本将军睡了。”在宋瓷胡思乱想的时候，卫黎身子一转，被子往上拉了拉，不再说话了。 宋瓷：“……” 她看不透这个卫黎将军是什么心思。 从地上站起来，拿上自己的衣裳，宋瓷前去洗浴房。 而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卫黎方才缓缓地拉下了被子。 这被子是宋瓷睡过的，宋瓷不用什么香料，所以这被子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新干净的香味。 卫黎捏着被子，思索方才宋瓷的话。 既然她的小姐妹想要搏的未来在那个老男人身上，那宋瓷呢？宋瓷想要什么？ 卫黎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来，蒙着头，合了会儿眼，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 宋瓷洗好澡，换了衣裳，回到房间里，在外徘徊了两圈，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 卫黎定然在里面等着她吧？ 卫黎这个人的名号，早年宋瓷也听说过一点，卫家公子，年少就跟随其父出入疆场，勇猛不凡，五年前那一次回京，不少小姑娘家都巴巴地去看他。 她哥哥除了让她不要去招惹他，也没评价过卫黎，只是叫她离得远些好。 宋瓷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交集。 她对于卫黎并不了解，她素来独往惯了，也不爱听说书，所以卫黎现在给她的印象，也就先前相处的那么一点。 人不坏，相反，比起一些残暴狠毒的贵人，他甚至可以称得上仁善。 只是，她藏着这么个大活人，就像是藏着一根随时会出鞘的利剑。 被人发现，她就完了。 希望，他躲在这里，不要出任何事。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卫黎已经睡着了。 宋瓷：“……” 小心翼翼地合上门，走到床前，宋瓷打量着床上的卫黎。 卫黎五官正直又硬气，本该是让人心安的，但是不知是因为久经沙场，又或者其他，眉眼间偶尔流露出来的凶厉让人觉得害怕，无法接近。 而他睡着了，半张脸陷在了被子里，看起来……不仅仅不凶悍，甚至有几分乖巧…… 宋瓷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她轻轻一抖，犹豫了一下，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在床脚下铺了铺，蜷缩着身子，睡了进去。 和卫黎不一样，她手脚健全，要收拾这被子也简单地很，所以她睡在地上，也没什么。 至于卫黎的要求…… 宋瓷脸有些发热，一来，男女有别，二来，她不敢。 和卫黎睡在一起，尽管他嘴上说不要紧，可是心内想的，谁知道呢？ 宋瓷闭上眼，被窝里暖了，困意袭来，她睡了过去。 “真的一点都不听话，”她气息平稳了之后，卫黎就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宋瓷。 他睡眠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醒，所以宋瓷回来的时候，卫黎已经醒了。 而不出他所料，这小宫女果然不敢上床来。 卫黎动了动，呼出了一口热气，嘴巴干得很。 后背的伤在水里泡着没大碍，到了软绵绵的床上，反倒是寻到了发作的地儿，火辣辣地疼，头还重得很，宛如眉心里钻了个大石，把整个脑子都给堵住了。 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卫黎起了床，绕过了睡在床边的宋瓷，就着水，把药丸吞了下去。 他没去折腾宋瓷，小心地回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小宫女今天肯定也被吓到了，既然睡着了，那就罢了。 明日盯着她上床。 卫黎头烧的晕乎乎地，在床上躺下了。 —— 宋瓷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蜷缩着身子睡了一晚，半边手臂都被压的发麻。 日光从窗缝里透进来，亮的晃眼。 宋瓷一惊，糟了，睡过了！ 她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料到自己睡的这般沉，怕是已经过了准备早膳的时间了！ 这是宋瓷的第一次迟到，往常院子里都会有统一的叫起，做下人的，哪能偷懒，可是这两天，宋瓷都不用去，所以负责的小太监发现宋瓷没起，也没特意过来叫她。 哪知道，就误了事儿。 宋瓷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现如今赶去，还来不来得及。 她匆匆地洗漱，而这场景都被卫黎收入眼底。 躺在床上的卫黎饶有兴致地道：“你这当值的宫女，睡到午时，也没人来叫你，还真是让人意外。” 宋瓷这才想起，卫黎还在。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转过身，看着卫黎：“午时了？将军既然醒了，难道就不能叫我一声吗？” “叫了呀，还叫你起来给我弄早饭，可惜了，睡的跟头猪一样，什么动静都起不来。”卫黎笑了，然后“啧啧”两声，“你怕是要被罚了吧？” 宋瓷头发缠成了一团，她脸上急的出了薄汗，脸色发红，有些气急败坏地看了两眼卫黎，这人的幸灾乐祸真叫人生厌。 饶是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哼”了一声。 卫黎吃了药，又美美地睡了一觉，现如今心情舒畅地很。 行军打仗，都是硬板床，这样软绵绵的床榻，还带着女儿家的香气，卫黎觉得新鲜，所以也多了两分良心。 他不再捉弄宋瓷，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懒洋洋道：“别怕，慢慢来吧，你今日不用去御膳房了，我已经叫人帮你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宋瓷一愣：“什么？” 卫黎怎么帮的她？ “我好歹也是个将军，”卫黎瞧着宋瓷的眼神，有些不满意，“你不该谢谢我的大恩吗？而且惊叹于我的神通广大，做出这么不可置信的表情做什么？” “……”宋瓷深吸一口气，顺着他的心意：“宋瓷谢过将军，但是，宋瓷能冒昧地问一句，将军是如何通知地外人吗？” “要不要，我把我留在宫里的人手也说给你听啊？”卫黎斜视着她，戳破了她那一点小心思：“这次帮了你没下次了，也别打听帮你的是谁。” 宋瓷：“……”她只是想知道，卫黎怎么出去的，联系到的别人而已。 第9章 午时才醒，且已经有人帮她请了假，也就是说，她今日又没事做了。 宋瓷洗漱好，换好衣裳，便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卫黎有些不满意，这小宫女想溜到哪里去？ 他连早饭都没吃，现如今饥肠辘辘的，就等着她醒。 结果小丫头醒来就是要跑？ “将军，不饿吗？”宋瓷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亮晶晶地，“若我再不去，恐怕咱们只能吃晚膳了。” “……”卫黎沉默，随后摆摆手：“去吧去吧。” 宋瓷微不可见地挑了挑唇，她听得清清楚楚，卫黎怕是早就饿了，肚子里面咕噜咕噜地叫。 都怪她睡到了这么晚。 宋瓷不知道卫黎是托谁给她请的假，她到了御膳房，还很是惴惴不安，生怕大总管要刁难她。 为了表示自己是个病体，她连口脂都没擦，只扑了一层□□在脸上，瞧起来也确实有点憔悴。 宋瓷小心翼翼地进了御膳房。 “宋瓷姑姑。”小李子见了她，对她行了个礼，随后问道：“今日您怎地又请假了？公公他可是很不高兴呢。” 宋瓷抿了抿唇，将食篮给了他，道：“我方才醒来，你去帮我装点吃食，公公呢？” “喏，在那儿呢。”小李子接过食篮，然后扬了扬下巴，御膳房总管安公公半阖着眼，靠在偏房里面，皮肤惨白，阴森森的，叫人不敢接近。 安公公是御膳房大总管，年纪多少不知道，只知道是宫里的老人了。 平日里他也不苛责众人，可因着他身上可怖的气质，没人敢在他手下皮。 宋瓷知道他爱财，所以平日孝敬地好了，也不是很担心。 她走到了安公公的面前，屈膝行礼道：“公公，今日……” 她话还没说完，安公公就睁开了眼睛，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摆摆手：“已经有人过来通知过了，你也不用特意再来说一声。” 宋瓷有些意外安公公的好说话，放在平日，他必然是要追根究底，譬如怎么今日才来请假，怎么连续请假，风寒怎么染上的这些，都会问一遍。 现如今，就这样过了？ 宋瓷低眉顺眼地站着，闻言轻声道：“谢过公公体谅。” 安公公打量着宋瓷，眼神晦暗不明，宋瓷心底发毛，不懂这又是怎么了，只得站在原地。 他没放话，她也不敢擅自离开。 “阿瓷，你……什么时候，和大总管有了交情？”等了许久，安公公方开了口。 大总管？ 宋瓷一愣，什么大总管？ “今儿个来请假的，是陆公公身边的孩子，叫小福的那个，大总管为了个宫女特意来我的御膳房，我还是头一次见。”安公公盯着宋瓷，“你这，不是和他有了关系？” 陆公公？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后宫大总管陆公公？ 宋瓷完全没想到，卫黎会让这个人帮她。 她从安公公的嘴里嗅到了一点不对的味道，立刻跪了下来，表明忠心：“公公，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从未见过陆公公，或许，或许这里头出了点差错也说不准……” “那你是叫谁帮的你？”安公公追问。 宋瓷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是在路上晕倒了，然后随便叫的路过的公公，并不知那就是小福，公公，请您明鉴。” “晕倒……” 安公公打量着宋瓷。 宋瓷因着紧张，鬓角渗出了细密的汗，脸色惨白，宛如大病未愈，强撑病体。 她平日甚少请假，这次已经有了三天假期，且是事先说好的，临时不来这种事情，倒是头一回。 说是半路晕倒了，倒也还说的过去。 安公公心气顺了：“原来如此……你可找过太医了？” 宫女找医师不是简单的事情，所以宋瓷道：“没，只是半路上央那位公公扶我起来，我便自己回去了，躺了一个上午，好了许多了。” “也不见得很好，耽搁这么久了，快些回去吧，以后莫要再着凉。”安公公道，“对了，顺带去抓点药，熬着不是法子。” 蒙混过去了。 宋瓷心底舒了一口气，磕头道谢：“谢谢公公体谅。” “回去吧。” “是。”宋瓷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安公公又出口叫住了她。 “公公，还有何事？”宋瓷心口一紧，回过头。 “阿瓷，你进宫也有三年了吧？”安公公随意地道。 宋瓷点头：“是。” “这么些年来，你是最让我满意的孩子，可不要做出什么错事来，再过两年，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回家了。”安公公颇为感叹。 宋瓷不敢接话。 “到时候，还是缺个体己人的，你懂吗？”安公公画风一转。 宋瓷眼睛一闭，跪了下来，道：“公公您身子健朗，还有小李子这般孝顺的孩子，哪怕回家，也定是享福的，体己人更是不会缺，阿瓷自是夜夜为公公祈福，感谢您怎么多年的照顾。” 看着跪在地上的宋瓷，安公公半晌，才笑了一声：“起来起来，老是跪我做什么？你说得对，我回家，是享福去的……”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些什么，而后才道：“好了，走吧。” 宋瓷忙不迭地起了身，离开了那间阴森的小屋子。 偏房没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众人也都看见了。 只是谁也不会去问细节。 小李子拉着宋瓷到了门口，问宋瓷：“公公没为难姑姑吧？” “没有。”宋瓷抿着唇，脸色煞白，摇摇头，然后道：“我的食篮你多装些，我昨晚没吃得下，上午睡得多了，现在饿得慌。” 说完她就塞钱给小李子。 小李子拒了，道：“姑姑昨晚都给了，今日就不用了，我都给您准备好了。” 小李子小心地进了里面，掏出了个食篮，给了宋瓷。 “谢谢你，小李子。”宋瓷接过食篮，里头沉甸甸的，立刻道谢。 小李子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然后道：“姑姑，您以后，可千万别这般不来，差别人请假了。公公他早上明显不高兴了。” 宋瓷有些无奈，她也没想到，卫黎会让大总管的人来帮他。 可他既然人脉如此广阔，何必赖在她这里？ 宋瓷有些疑惑，可现如今不是细想的时候，便道：“这次也是事出突然，我随意地抓了个人，万万没想到是大总管身边的人，不过，公公为什么对大总管身边的人那般……” 宋瓷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 安公公对陆公公，不是忌惮，而是厌恶。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咱们都是当奴才的，公公他们，都是咱们的半个主子，”小李子拎得清，“姑姑您快回去休息吧。” 宋瓷笑了笑：“好，那明儿再见了。” 她拎着食篮回去，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卫黎，一会儿是安公公。 安公公的意思，很是明显了。 他缺个贴心人，也就是说，想要她。 宋瓷从没想过自己要做太监的对食，她只想找到哥哥的下落，然后出宫回家。 可是…… 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罢了，若是哪天安公公真的提出这般的要求来了，再静观其变。 他总不至于强来。 到了小院的门了，宋瓷脚轻快了两分，虽说屋子里有卫黎，可也比待在御膳房和安公公周旋舒服。 再说了，她得问问他，既然有大总管护着，干嘛跑到她这里来。 “哟，这不是咱们娇贵的宋姑姑吗？”宋瓷到了廊上，往自己的房间走，却见后面传来了刺耳的女声。 她眉心微蹙。 宋瓷在宫里待了三年，很少惹麻烦，可她不是金银钱币，做不到人人都见她顺眼，总有那么一两个，处处和她对着干。 秀琴就是一个。 秀琴也是御膳房的姑姑，且是老人了，比宋瓷还多待两年。 只不过到如今仍旧是个四品女官，两年并没让她比宋瓷多一个品阶。 而宋瓷的好姐妹音兰被升为三品女官，且被调到顺妃娘娘的宫里服侍，在秀琴看来，那都是属于她的。 该升职的是她，该被顺妃娘娘赏识的，也是她。 只可惜，她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获得她朝思暮想的东西。 秀琴奈何不了音兰，那恨意就转到了宋瓷身上来。 宋瓷淡淡地注视着秀琴。 秀琴绕着宋瓷走了一圈，笑着道：“咱们的宋姑姑还真是矜贵，吃个东西都和那后妃一样，要自己带进屋子里来，怎么，你的好姘头是不是给了你不少好吃的？” “你说什么？”宋瓷眯起眼。 秀琴这话是压着嗓子的，没旁人听见，她恶劣地笑了一下：“姐妹们都在为了爬上陛下的床费尽心思，你倒好，上了安公公的，哈哈哈。” 她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宋瓷没料到秀琴会这样编排她，加上先前安公公的话，叫她脑子一乱。她一把攥住了秀琴的手腕，厉声道：“秀琴，你居然敢编排安公公的是非，编造谣言，侮辱女官，你好大的胆子！” 此时多数宫女都当值去了，宋瓷的话声音不是很大，倒也没招来人的注意。 秀琴冷冷一笑，甩开她的手：“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宋瓷，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得意威风了，就算你做了安公公的女人，那个老不死的，又能护你多久呢，你还不是要做一辈子奴才？” 她轻蔑地一笑：“你等着吧。” 第10章 宋瓷冷冷地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没什么血色，没有接秀琴的话。 秀琴本欲再说，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忌惮地闭上了嘴。 她哼了一声，撞了宋瓷一下，然后大摇大摆地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宋瓷脑子里只留下了那句：“你等着吧。” 这让她心底浮上了一层不好的预感。 她皱着眉打开了房门，然后锁上，随后将食篮放在了桌子上，站在旁边发呆。 她不可能有把柄落在秀琴手上，哪怕安公公对她有意，和秀琴也没关系。 在宫中这么些年，宋瓷从不牵扯麻烦事儿，最麻烦的就属这一次偷藏了一个卫黎。 对了，卫黎…… 宋瓷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回头去看，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人影都没有。 卫黎去哪里了？ 宋瓷去摸了摸被子，里面还有余温，除此之外，就什么痕迹都没了。 收回手，宋瓷心内有些复杂。 卫黎，应该是走了吧？ 毕竟早就联系到了别人，也不知道大总管，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后宫大总管和穿着夜行衣出没后宫的大将军，宋瓷总觉得这其中有几分古怪。 可她并不想弄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她只是，长长地，静默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送走了那把利剑。 这里面掺杂着细微的，可以忽视的遗憾之情，那个和普通贵族不一样的卫黎，也和她再无交集了。 宋瓷打开了食篮，小李子很是贴心，给她装了满满的两层，有饭菜还有汤。 她按顺序将饭菜摆到了桌上，量很多，她吃肯定够了。 加一个人，勉强吧。 卫黎走了也好。 宋瓷挑了挑眉，这样她就不用担惊受怕的了，是件大好事。 宋瓷伸出了筷子，夹住了菜，小口地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她倒了杯水，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 下午的时间空下来了，她也可以好好地休息，然后就按部就班地像往常一般就好了。 宋瓷放下心来，又吃了一筷子。 而后门前传来了一阵开锁声。 宋瓷一愣，小心翼翼地放下筷子，回头望去，只见她窗外，映着一个人影，看身形是个女子，弯着腰在开她房间的锁。 她吸了一口气，是谁？ 宋瓷以为卫黎还在房间里，所以反锁上了门，门口的人琢磨了一下，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动作一顿，然后压着嗓子道：“小丫头，是我。” 宋瓷陷在惊慌里，骤然听见这声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回道：“谁？” “你说我是谁？”那声音憋着气。 声音入了耳，后知后觉地才入了脑，宋瓷蓦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卫黎吗！ 她连忙将门打开，却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妙龄女子，只是这女子的脸…… 宋瓷捂住嘴，错愕无比：“卫……卫黎？” 卫黎道：“还不让我进去？” 宋瓷侧过身，卫黎闪了进来，宋瓷立刻将门关上，而卫黎看见里面宋瓷已经开吃了，有些意外：“小丫头你不等我？” “……”我还以为你已经滚蛋了。 心中这么想，宋瓷面上神情却滴水不漏，她眨眨眼，丝毫不慌乱：“我刚刚把饭菜拿出来，尝了一口怕冷了，没想到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 “冷了你难道还有法子热热不成？”卫黎嗤笑了一声，然后坐下道：“吃吧。” “……” 宋瓷没有坐下，她细细地打量着卫黎。 卫黎穿着一身蓝色宫装，头上插了根珠花，低着头，一眼望过去还真像是女子。 宋瓷陷在他穿女装的震惊里，此时才察觉到他身形的不对。 卫黎堂堂八尺男儿，怎么看起来如此瘦弱？且他进门时候的动作快，她没细看，若是想一想，似乎和她差不多。 卫黎是怎么做到的？ 她没忍住开了口：“你的装扮……” “哦，你说我的衣服吗？拿的你柜子里的，可惜你太矮了，让本将军缩了好一会儿骨。”卫黎还有些不满意。 宋瓷：“……”好想骂脏话哦。 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敢怒不敢言，只得小心翼翼地道：“你用的是传说中的缩骨功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穿她的衣裳，想了想势必也得不到什么其余的解释，肯定是因为他住在这里，除了她的衣裳还能拿谁的…… 所以宋瓷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卫黎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道：“你还知道缩骨功？” 当然，我还知道这武功我哥哥也会！ 宋瓷小声地道：“我以前在外面，听过不少说书的说起这江湖功夫，能将人的身子骨头缩小，甚至能变成孩童一般大，只是我没想到，将军也会……” “将军也是江湖中人，”卫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坐在椅子上，扭了扭肩膀，骨头声响，娇小的身子一点点地放大，最后恢复了正常的大小。 宋瓷当着卫黎的面，倒吸一口冷气。 约莫是怕吓着她，宋彦从未在宋瓷的面前展现过缩骨功的过程，他只是悄悄地变幻好了，再在给宋瓷看。 宋瓷只觉得惊奇，从未害怕过。 可现如今亲眼见到一个人的骨骼放大，身子慢慢地撑起来，这种观感……实在是难以言喻。 宋瓷的表情落在卫黎眼里就变了一个意思，他有些难以置信：“你嫌弃我？” “……？”宋瓷没懂。 卫黎伸出了胳膊，做出要教训宋瓷的姿势，然后衣裳抗议地发出了“刺啦”一声。 他把衣服撑坏了。 宋瓷：“……” 卫黎：“……” 卫黎脸上漫上一层薄红，他竭力镇定地将手收了回来，淡淡地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我去换身衣服。” 宋瓷看着他躲到了床帘后面，悉悉索索的换衣声传来。 她唇角弯了弯，这位卫将军…… 拿起筷子，宋瓷小口地吃起了饭，而卫黎也换好了衣裳，还是那件太监服，他有些别扭，决定将方才的事情揭过去，便道：“你去御膳房拿吃的，双人份应当很不方便，以后吃的我来解决。” 宋瓷这才想起来今日发生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开口：“既然陆公公是你的人，你还能联系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窝在我这里，又麻烦又不自由。” 听完了她的话，卫黎挑了挑眉，他若有所思：“你知道了啊？” 那语气太过微妙，宋瓷有些紧张，看着卫黎。 卫黎却是好声好气地和她解释了起来，他道：“有人查到我和陆公公有来往了，只是找不出证据，我若是现在就躲到他那里去，那就定然会暴露，这代价我付不起，你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明白吗？” 宋瓷和卫黎素未蒙面，在他的认知中，这是他们第一次见，任由那群人想破脑袋也不会往这儿查。 这里有卫黎也没有骗宋瓷，只是隐藏了一部分。 他留在宫里，到时候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要更加方便。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他逃出宫外了。 只是这是核心的秘密了，卫黎想，这不适合告诉这小丫头。 宋瓷听了卫黎的话，也恍然大悟。 所以……当时她就不应该去招惹卫黎的。 宋瓷点点头，示意了解了。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而卫黎想了下方才宋瓷说话的语气，道：“怎么，陆醒没有把事办好吗？你还是被训了？” 宋瓷立刻摇摇头。 派身边的小福来帮她请假，已经很是看重了，她一个小小的四品女官，按照道理，和他们不该扯上半分钱的关系。 只是，卫黎定然也不知道，陆公公和安公公不和的事情。 她沉默着继续摇头，随后轻轻道：“没被训，只是很吃惊陆公公会帮我罢了。” 卫黎轻笑了一声：“那叫我帮你，不是陆公公。” 宋瓷：“……” 她这次没有克制好，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白眼。 卫黎看见了，觉得有趣，他露出了一口白牙：“你可知，上次对本将军如此不敬的，下场如何了？” 宋瓷是素来藏得住自己的，她深知在这深宫之中，情绪外露，太过放肆有什么样的下场。 可她是第一次遇到卫黎这般的人。 说亲和也算不上亲和，但是可以感受到，他是无害的。 哪怕他之前用剑指着她，细想下来，也没有杀意。 这无害叫她卸下了防备，做出了这样大不敬的动作来。 宋瓷立刻跪在了地上，咬住了唇：“奴婢该死，是奴婢有罪，求将军责罚！” 卫黎完全没料到如此，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宋瓷，一时间脑子防空，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瓷惴惴不安地等着卫黎的话。 卫黎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甚至可以说是憋屈。 感情之前说的，都白说了。 这丫头还是动不动就跪。 “我先前不是说了，不需要跪我吗？不过是开个玩笑，小宫女你怎地这般敏感？”卫黎语气带上了三分愠怒。 他就这么令人害怕吗？ 宋瓷的手一顿，她跪伏在地，额头触碰到了冰凉的地面。 玩笑？ 宋瓷深吸一口气：“将军，奴婢见过太多因为一句玩笑，就处死一片宫女的王侯公爵，奴婢……无福消受这个玩笑。” 卫黎：“……” 第11章 卫黎看着宋瓷的头顶，看着她乖顺的模样，一时间竟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在军营待着，没那么重的尊卑意识。 跟随着他的护卫也和他同榻而眠过，在他眼中，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哪里是什么奴才。 将军府照顾他的丫鬟，也都年纪比他大，府里规矩松，她们都像是半个姐姐，偶尔开个玩笑也不至于如此。 所以他不知道，深宫之内的宫女，会小心翼翼到了这般的田地。 是他疏忽了。 宫里宫外，天地之别。 宋瓷重重地叩头：“请将军责罚。” 卫黎有些头疼，怎么解释才好。 他撑着头，灵机一动。 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随即卫黎冷哼了一声：“怎么，故意给我找罪受？知道我是偷偷入宫的刺客，浑身是伤不得不找你一个小宫女躲着，还讽刺我王公侯爵？” 宋瓷没想到卫黎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大张着眼睛，有些发蒙。 卫黎不大自在地偏过头，侧脸对着宋瓷，唇角往下压，叫宋瓷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感受不到卫黎的怒意，可是看神情，他也是不高兴的。 宋瓷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是好呢？ 卫黎余光瞥见宋瓷居然还跪着，头疼又无奈。 “我……”宋瓷开口，只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一个“我”字说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卫黎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好了好了，起来吧，总之，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拿身份压你，小丫头，你就当我是你救下的一个平民刺客，不用时时刻刻都怀疑我要责罚你。” 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丫头总不该这么害怕了吧！ 就连他是个平民刺客的话都说出来了，宋瓷若还是天天将军长将军短地怕他伤害她，那他也……无话可说了。 宋瓷也没料到卫黎居然会这般说。 说自己是平民刺客…… 宋瓷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将军，你就不怕，我告发你吗？” 卫黎顿了顿，然后蹲下身子，注视着宋瓷的眼睛。 宋瓷被盯得心慌，不明白卫黎要做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眨都不敢眨。 卫黎伸出手，敲了宋瓷的额头一下，他手劲儿不大，平生生地敲出了一股暧昧感来。卫黎笑了：“既然我敢躲在你这里，就不怕你告发我，反倒是你，小丫头，你可千万小心些，露了我的行踪，最先出事的，可是你。” 宋瓷愣愣地摸着自己的额头，除了哥哥，第一次有人这样亲昵地对着她。 哪怕—— 卫黎站了起来，顺带拉着宋瓷的手腕，将她一起拉起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过于暧昧或者怎么样。 宋瓷眼底那点细微的波澜也回归于平静，她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道：“奴……我知道了，将军放心，宋瓷，不会将您的行踪吐露出去，我会守口如瓶的。” 卫黎道：“我信你，来，过来吃，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一顿饭折腾了这么久，卫黎觉得有些心累。 宋瓷和卫黎坐到了一起，两人沉默着将饭菜吃完，宋瓷收好了食篮，卫黎则是靠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 宋瓷转过头去，见到了他手上的信，有些意外：“黑色的信封？” 卫黎见她看见了，也不避讳，他招招手：“你可识字？” 宋瓷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实话实说：“大概的字都是认识的。” 卫黎这倒是有些意外：“很少有平民女子识字的，那你会写字吗？” 写字…… 这是宋瓷的伤心之处了。 宋家不穷，做着人命生意，怎么可能没钱供儿女读书。 爹娘虽是不在意她，可是让她上学的钱还是有的，所以宋瓷也读得几本诗书。 只是她不善与人交往，长大了人多是自顾自的，所以没什么影响，可是小孩子，不一起玩耍的，就是外人。 外人就会被欺负。 加上宋瓷爹娘几乎没出现在学堂过，宋彦和她不在一起，所以落在其他的孩子眼里，欺负宋瓷也不会被惩罚。 宋瓷小时候，没少吃苦头。 长大了，想着当年，其实都是些小孩儿的恶作剧罢了，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过错。 可在年幼的，被欺负的宋瓷的心里，她觉得学堂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对读书也有了厌恶的心理。 宋瓷很讨厌学习，识字是强迫的，写字，强迫也没用。 她一手字，只有天地鬼神以及她能认得出来—— 写的是个什么东西。 宋瓷迟疑着点点头。 卫黎乐了，他刚好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招招手，道：“来，那你帮我做件事情。” 帮他？ 宋瓷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用，她略有些局促，走到了床边。 卫黎靠在床上，拍了拍床，道：“坐下。” 宋瓷乖乖地坐在了床边。 “你这里有笔墨吗？”卫黎问道。 笔墨？ 宋瓷自然摇头，这种东西，她怎么会有？ 她又不需要给外面递信，她的爹娘……早就和她没关系了。 卫黎没有注意到宋瓷的黯然，他只是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先前就猜到这里没有笔墨，所以一起带过来了。 他扬扬下巴：“喏，去把你那柜头上的墨研磨好了，然后帮我写封信。” 她的柜头上有墨？ 宋瓷一愣，立马扭过头，见到了自己的柜子上方，露出了一点黑色的边。 她看了卫黎一眼，上前将东西拿了下来。 笔墨纸砚，齐齐整整地放着。 卫黎从床上走了下来，对她道：“把它们放在桌上。” 桌子宋瓷已经收拾过了，闻言，她将拿下来的砚台还有纸笔，都放了上去。 卫黎道：“你坐下。” 宋瓷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 卫黎就站在他的旁边，他在壶里面装了点清水，然后倒了一点放到砚台里，拿起墨锭细细地研磨起来，太监服的袖子紧紧地扎着，干净利落，不用怕碰到墨水，卫黎眼神专注地研着墨，目光专注，一言不发。 他侧对着门，门外是阳光，一扇门阻断了光与暗，却留下了黑色的影，窗影落在了卫黎的身上，将他的身形切割成了两份。 他的轮廓更加明显。 宋瓷仰着头，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卫黎的睫毛长而浓密，低垂着眼，看着砚台的他，竟是有几分温柔之色。 宋瓷一时间看的痴了。 “你可会研墨？”不知过了多久，卫黎放下了墨锭，转过头，看着宋瓷。 宋瓷立即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她低下头，脸颊发热，羞愧地不敢抬头。 她方才是在做什么！居然对着一个男人露出那样的痴态！ 听见卫黎的话，她摇了摇头，不敢答话。 卫黎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他笑了笑，道：“没想到我研墨这么专注是不是？我素来爱动，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可我娘亲却逼着我读书习字，做的不好就会被打，就连这研磨墨块，都得让她满意。练多了，也就好了。” 他道：“来，我说你写。” 宋瓷惴惴不安地提笔沾墨，有些结巴：“写……写什么？” 卫黎道：“身陷囹圄，勿救，一切按计划行事。” 想了想，他补充说：“写的难看些。” 字已经足够难看的宋瓷：“……” 不自觉地、紧张地、舔了舔唇，宋瓷抬头看着卫黎：“这样可以吗？” 卫黎接了过去。 龙飞凤舞，不细看，着实不知道在写什么。 卫黎静了一下，然后才拍了拍宋瓷的肩膀，道：“孺子可教，小丫头，这确实足够丑的，一般人都做不到。” 宋瓷：“……” 卫黎道：“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了。小丫头你还能写出更丑的不？” 宋瓷道：“不……” “啊？”卫黎没听清楚。 宋瓷略有些艰难地道：“不……这，就是我原来的字。” 她的脸已经烧的和猴屁股一样了，宋瓷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手丑的人鬼难辨的字，而觉得难堪。 卫黎：“……” 宋瓷低着头，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卫黎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软，他干巴巴地道：“那……那还挺有特色的……” ……宋瓷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她觉得丢脸极了。 将纸放下，她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而后道：“将军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吧，我也……我也不该继续待着，我先出去走走。” 她现如今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去找个地方静一静。 宋瓷，当年你为什么不好好地读书写字啊！ 卫黎一把拉住了她，瞧着少女红了的耳朵尖，他了然地笑了起来：“阿瓷姑娘，我卫黎是有恩必报的。” 宋瓷慌张地抬起头。 少女脸颊绯红，眼睛明亮，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他，卫黎一怔，嘴巴里的话吐了半截儿没声了。 两人四目相对，卫黎的心砰砰地跳。 宋瓷以为卫黎有什么话要说，却见他只是盯着她发呆，忍不住出声道：“你……你要报什么恩？” 她一说话，卫黎立刻就清醒了。 看着她，卫黎道：“我……教你写字吧。” “……啊？” —— 卫黎觉得自己疯了，他原来只想说，等到出宫了，他就寻先生来，教你读书写字，把你那一□□爬出来的字迹给改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奇异地转了个风向，变成了这样。 他教人？ 卫黎没做过先生，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而且教一个姑娘家，怎么想怎么……怪怪的。 颇有些紧张地盯着宋瓷，卫黎想，要是，要是她拒绝了，那他就顺水推舟，说既然你不接受本将军的好意，那就算了。 他也就装作无事发生过。 可落在宋瓷的眼睛里，卫黎的眼睛瞪得极大，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紧张无措。 他害怕她拒绝他吗？ 本想要拒绝的宋瓷，不知为何心软了。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那……麻烦将军了。” 卫黎：“……？” 没有等到拒绝的卫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出了一个笑：“好。” 教人写字而已，卫黎，有什么好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嗷，作者本人没学过磨墨，百度加工的，后面还有一点相关的内容，如果不对欢迎大家指正，希望小天使们留言啦！ 第12章 卫黎将纸折起来，塞进了黑色的信封里面，然后收进怀里。 宋瓷也沉默着收好了笔墨纸砚。 卫黎收好了信，回头看东西都被收了，脱口而出：“不学写字了吗？” 手一僵，宋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他：“现在就学吗？” 耽误来耽误去，天色已近黄昏，即使没有出门，宋瓷都看得见，外面的光已然从耀眼的淡金色，变成了夕阳将近的昏黄。 被反问这么一句，卫黎一僵，他默默地摇头：“不了，那就以后吧，时间不早，我带你出去。” 带她出去？ 宋瓷锁好了柜子，转过头，看着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卫黎，没忍住，问了出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卫黎回过神来，回她道：“先前不是说了，咱们以后吃饭不用去御膳房挤吗？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以后你拿吃的去那儿拿就好了。” 宋瓷道：“是陆公公那里吗？” 卫黎摇头：“不是，是另一个人，她……不算是宫女，你和我过去吧。” 宫女？ 宋瓷立刻意识到，她要见的是个女子，后宫之内除了宫女，那便只有后妃了。 抿了抿唇，宋瓷道：“好。” 宋瓷身为御膳房宫女，平日里在后宫能去的地方不多，她不是负责试菜的，也不负责布膳，类似于高级一点的烧火丫头。 所以真正的后宫，也就是后妃们的宫殿，她极少踏入。 宋瓷跟着卫黎绕的是极为偏远的一条小路，一路上几乎没人，卫黎又用了缩骨功，换上了她的衣裳。 宋瓷一直盯着卫黎的后背看，卫黎对目光很是敏感，这视线太过黏着，他没忍住，转头看着她：“你在看什么？” 女子的外形男人的脸，宋瓷脚下一顿，略有些艰难地道：“将军，您别用脸对着我。” 卫黎：“……” 他气鼓鼓地转过了身。 宋瓷在后面看着他，想了一想，还是问道：“缩骨功是将骨头强行缩小，那你的皮肉呢？你背上的伤口，难道没有影响吗？” 昨日卫黎伤口还那么大，今日居然就可以动用缩骨功。 宋瓷早就想问，但是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她和卫黎非亲非故地，难听一点说，卫黎甚至是在利用她，她处于一个弱势的，被胁迫的地位，有什么资格来关心他？ 可是先前发生的事情，却叫她慢慢地换了想法。 也许卫黎，可以和她成为朋友。 宋瓷问了，卫黎的步子停了一停，然后继续往前走。 宋瓷一愣。 随即她苦笑了一下，只是这么短的交集，宋瓷你怎地可笑至此，竟是还做出关心他的举动来。 你们的身份差距，自己心里难道拎不清吗？ 宋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苦涩，跟在卫黎身后。 若是卫黎不上心还好，上了心，觉得她是个胆大包天，异想天开的宫女，怕是她连这点被利用的价值都没了。 更甚者，可能直接灭她口。 卫黎如果真的没了她，也不见得会怎么样吧。 宋瓷小心地跟了上去，不再多想。 又走了一段，从昏暗的假山穿过，就看见了一片华美的宫殿群。 卫黎终于开口道：“我的伤没事，伤口已经结痂了，缩骨功不会碰到那里的伤口。” “哦……那就好。”宋瓷干涩地回应。 卫黎沉默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宋瓷，挑起唇：“还有，谢谢。” 说完他就立刻转过头了。 卫黎骤然被宋瓷关心，脚都要飘起来了，他很享受小宫女关心他，虽然那开心来的无迹可寻。 好不容易压下嘴角的笑意，故作姿态地扭过头回了句“谢谢”，卫黎觉得，好像亲自教小宫女写字，也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宋瓷有些不懂卫黎的表现，他不是……不想回答她吗？ 还是说，她其实挺重要的，卫黎思考了一下，觉得不好不回答她，免得以后她不尽心帮他了，所以才扯出了一个谢谢。 仔细一想，那个笑容，确实挺像是硬掰扯出来的。 宋瓷有些失落，她垂下了视线，观赏那些宫殿的心思也没有，闷头走路。 “你认识这里吗？” 卫黎的话让宋瓷抬起了头，她发现，自己已然到了一座宫殿的侧门。 侧门上，也有一副很小的牌匾，牌匾之上刻着三个字—— “凤梧宫。” “月嫔？”宋瓷一惊，诧异地看向了卫黎。 这不是风头正劲的月嫔娘娘的宫殿吗？ 月嫔是一个舞女，结果在一次晚宴中被陛下看中，短短几晚，连升几阶，封为月嫔，入住凤梧宫。 凤梧宫，取凤栖梧桐之意，乃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嫔宫殿。 自打宣帝登位，凤梧宫一直荒废，谁都以为，是因为那位妃嫔的下场不好，所以宣帝一直封着这凤梧宫。 谁都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 现在还是嫔，说不定再过两天，就是妃了。 宋瓷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月嫔，会和卫黎有关系。 她的脑子有些混乱，叫她浑浑噩噩地看不清前路。 卫黎见她发蒙，只是愣愣地盯着那牌匾看，伸出手牵住了她，拉着她往前：“别发呆了，瞧什么呢？跟我进去。” 宋瓷被卫黎拉进了凤梧宫之内，因为门槛有点高，她还绊了一下。 而就是因为这一绊，她算是清醒了过来，发现卫黎牵着她，立刻收回了手。 她脸色羞红，将手收回了身后，愣愣地盯着卫黎。 卫黎只是顺手牵住她，此时才发觉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方才，我……我也不是有意的……” 宋瓷还没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很是清冷，可又很动听，叫人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宋瓷也转过头，然后微微睁大眼睛。 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女子穿的不是宫装，但是宋瓷心内却笃定，这就是月嫔。 相传月嫔很白，在月下跳舞，犹如仙子下凡，踏月而来，美的摄人心魂。 听那些小宫女讨论的时候，宋瓷还以为是他们夸张，这世上，哪有美成这样的女人，可是见到了，她才知道，原来那不是谣言。 月嫔，担得起仙子这个称呼。 她额间佩戴了一枚蓝色的坠子，长发散在脑后，穿着月白色长裙，风吹起，长裙舞动，有蓝色的光华若隐若现。 宋瓷知道，这是用西域进贡的蓝银映月线绣了云纹藏在裙子的纹路里，舞动间蓝色与银色交辉，美不胜收。 大齐皇宫，仅此一件。 是宣帝命绣娘，专门为月嫔所定做的映月裙。 所以，宋瓷认识。 她转而看向了月嫔的脸。 一笔一画，极尽完美，眼鼻耳唇，无不精致。 若说芸芸众生都是天神捏出来的小泥人儿，那月嫔，必然是天神特地关照过的。 宋瓷愣愣地看着她。 而月嫔又再唤了一声：“将军。” 宋瓷这才想起来，方才月嫔喊的，就是将军。 声音清冷，但是……也很温柔。 清冷是天生的，温柔则是她本人的意愿。 卫黎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应了一声，道：“来，新叶，这是救了我的那个小宫女，你且见见。” “宫女？”月嫔状若无心地道。 宋瓷立马反应过来，跪下请安：“月嫔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月嫔笑了一下，她轻声道：“这两天，将军多谢你的照顾了，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是御膳房的。”宋瓷回答。 卫黎没想到两人会这般，他看着月嫔道：“新叶，我带她来不是给你行礼的，以后，你就把吃的，用的，给她吧，我会一直躲在她那里。” “你不是带这个小宫女过来领赏的？”月嫔语调都变了，失去了那股仙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卫黎有些莫名：“领什么赏？” 月嫔深吸一口气：“你不应该躲到我这里来吗？将军，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小宫女，能给你什么？” 想来月嫔早就已经屏退左右，凤梧宫的后面，空荡荡的。 宋瓷看得出来，这位月嫔娘娘，和卫黎之前的关系匪浅。 她抿着唇，听着他们说话，知道这里没自己插话的资格，故此也就乖巧地听着。 只是心中漫上了难言的感受。 而卫黎则是回月嫔道：“新叶你在说什么？我说过了，这里不适合我待，皇帝来找你，我要藏在哪里？我之前也提了，我会留在另一个地方。” 月嫔看出来了，卫黎生气了。 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 月嫔看向了宋瓷，宋瓷低着头，畏首畏尾的模样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可惜，卫黎乐意。 月嫔从不忤逆卫黎的意思，所以她转而轻笑了一声，道：“好吧，既然将军非要留在这宫女那儿，那就这样吧，我以后会将东西多、送到她那儿去。” 她说话语气一贯淡淡的，卫黎也没有感觉出不对。 可落在宋瓷的耳里，暗藏的针对和嘲讽叫她坐立难安。 她甚至想要起身，对月嫔说，她有名字，她叫宋瓷，不是这个那个宫女。 可是宋瓷知道，她做不到。 然后，宋瓷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她懵懂地抬起头。 卫黎道：“跪久了站不起来？我扶你。” 宋瓷下意识地看向了月嫔。 作者有话要说：20号请假一天，压一下字数等榜单，么么叽 第13章 这是她克制不住的反应。 宋瓷不想，也不敢得罪月嫔，她是后宫最受宠的妃子，嫔位入主凤栖宫，前无古人。 可是—— 卫黎见宋瓷傻傻地跪着不动，再次道：“起来啊。” 宋瓷没有动。 卫黎见她没反应，低低地道：“麻烦。” 话音一落，宋瓷就觉得自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了起来。 缩骨功让卫黎的身量小了不少，穿着女装，簪着珠花，一眼看上去，甚至很是滑稽可笑。 可他一手拉起了她。 宋瓷身子轻，一下子扑到了卫黎的身上，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大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卫黎。 卫黎也没料到宋瓷这般轻，在他的印象中，哪怕是个孩子，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拉起来。 可是宋瓷…… 宋瓷软着脚，浑身绵软，她知道自己要立刻推开卫黎，可她本来是跪着的，这般被强行抱起来，手足无措，什么都做不了。 她全身都依靠在卫黎的身上，借助他的力气才不至于再度跪下去。 “真蠢。”卫黎勾起唇，轻笑了一声。 宋瓷有些恼，她抬起头看他，但是一眼看见的，却是站在卫黎身后的月嫔。 月嫔一身白衣，冷静肃然地看着他们。 她脸上并无什么特殊的神情，像是平常一样，神色淡淡的，一副远离世人的仙子模样。 可是宋瓷却觉得凭生冒出了一股寒意。 她倒吸一口冷气，皱着眉推卫黎：“放开我！” 卫黎见她方才还好好地，现在突然就发作了，有些莫名，放下了她。 趔趄了一下，宋瓷站稳之后，跪了下来，对月嫔道：“娘娘，将军，奴婢得了吩咐，一定会尽心办事的，以后将军的东西奴婢都会记得来取，若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婢……奴婢先退下了。” 月嫔弯了弯唇角，她看着宋瓷的头顶，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宫女的胆小害怕。 害怕才好，害怕就不会有胆子去勾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淡淡地“嗯”了一声，月嫔放宋瓷离开。 卫黎却没料到宋瓷溜得这般快，他拔腿想追，月嫔的唇色泛白，她轻轻地叫住了他：“将军，那个宫女，你就这么放心吗？” 卫黎转过身来。 他静静地看着月嫔的脸。 “新叶，”卫黎认真地道：“当年我救你，也没考虑过你的异族女子身份，你在胡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成就大事，她可以吗！ 月嫔脑海里掠过这么一句话。 她身子轻轻抖了抖，随后，缓缓地走到了卫黎的面前，直接跪下，毫不犹豫。 卫黎一惊，连忙道：“你做什么？” 月嫔仰起头，眼眶微红：“将军，新叶，只是为了你好而已，新叶虽然身在深宫，但是，新叶一直很牵挂你，可你受伤，宁愿找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要我帮你，为什么？” “新叶，”卫黎不懂月嫔，他道，“你在深宫不易，我知你现在荣宠正盛，所以你的住处势必被盯得很紧，你要我怎么留下？” 月嫔一愣，咬着唇，宛如赌气一般地道：“那我进宫，还有什么意义！” 她渴望卫黎能够听懂她的意思。 而卫黎却是微微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新叶，你的仇很快就可以报了，什么没有意义？” “当然，我也知道在深宫之中的痛苦，若你现在后悔，我还可以将你换出宫去，但是之后就不见得有法子再进了。” 月嫔瞳孔微微放大，眼泪立刻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卫黎一惊，不明白月嫔是怎么回事。 她哭起来，有种格外孱弱的美感，换做其他男人，早就扑上来，亦或者手足无措，想着如何安慰她。 可是卫黎…… 月嫔清晰地瞧见了卫黎的手足无措，不是因为要安慰她，而是觉得惊慌。 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哭了。 月嫔心中委屈难言，又有种难以言说的可笑。 眼前这个男人，莫不是石头做的？ 还是说，他只是不喜欢她？ 轻轻地摇头，宛若在笑自己的疯狂，月嫔站了起来，她看着地面，许是宫女不小心，将她去年夹在书里的腊梅花掉了出来，孤零零地落在了地上。 当初多好看的腊梅啊，不过是一个冬天过去，在纸里熬了熬，就变成了丑陋的黄黑色，唯有靠的近了，才能闻得到一点香气。 就好像被关在宫里的她，一点点地失去最初的信念。 对呀，卫黎都没忘，她进宫，是为了什么。 反倒是她自己乱了。 月嫔转过身，背对着卫黎道：“没，只是，有些伤感罢了，时间不早了，将军早日回去吧，皇帝这里没有大碍，他查不到你的踪迹，所以把人都往宫外调了，听说，再过段日子，会召见您。” 卫黎也没多想，点头，道：“好，若有难处，记得去寻陆醒。” “嗯。”月嫔点了点头。 卫黎惦记着跑的仓惶的小宫女，脚尖轻点，溜了出去。 月嫔看着卫黎离开的背影，良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进了门。 —— 宋瓷害怕地紧，她甚至都没敢回头看。 大口喘着粗气儿，宋瓷脑子里划过一个个解决此事的办法。 她深知后宫之中，得罪了主子的奴才会有什么下场。 没有错，就逼你犯错，实在寻不到，悄悄地埋了，也没人知道。 三年的时间，她看得多了去了。 可她不想做被埋的那个。 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卫黎一刀两断，以后不要和他，还有月嫔牵扯上，可现如今看来，定然是行不通了。 那要怎么做呢？ 她急得原地转悠，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且这是卫黎主动赖上她，她能怎么办! 方才月嫔的神态…… 那种……后宫别的女人提起月嫔时候的嫉恨，就和她方才给宋瓷的感觉，一模一样。 所以一个后妃和前朝将军之间…… 联想到卫黎的重伤，和月嫔的忽然得宠，宋瓷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来。 宋瓷心下一窒，她摇摇头，不能想不能想，这是贵人们的事情，和你没一文钱关系。 宋瓷，他们都和你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恶毒女配哈，就小甜文，可能中间有点点波折? 没有评论的单机作者需要一波亲亲才能好好更新呜呜呜 第14章 对，宋瓷，你要记得，你为奴，他们为主。 宋瓷默默地想。 ——“小丫头！”—— 天色已黑，宋瓷对这边的路并不熟悉，她跑出凤栖宫之后，也不敢走远，就躲到了假山里。 假山之内透着一股潮湿的水气，水声滴答，周遭寂静地可怕。 方才心绪混乱，不觉得有什么其他的，可是冷静下来了，才觉出一股森然感。 宋瓷吞了一口口水，起了身，刚想走，身后忽得传来了一声喊。 不，是贴在她的耳后喊的。 宋瓷惊叫一声，往后连退几步，仿若三魂七魄都晃了一下。 “……”卫黎没反应过来，他这么可怕吗？ “卫黎？”宋瓷认出了这人是谁，她捂着胸口，甚至连尊称都不用了，带着怨气和狼狈，道：“你在做什么！吓我很好玩吗！” 宋瓷并不讨厌这种恶作剧一般的游戏，尤其是她是一个成年人了。 可是她刚刚从月嫔那里逃出来，脑子里对于卫黎和月嫔的关系浮想联翩，又觉得自己会落得如此狼狈和卫黎脱不了干系，故此，心中复杂无比，根本理不清脑子里的思绪。 她对着卫黎喊出来，一部分是被吓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在对着卫黎撒气。 她甚至都做不出平日温顺模样的假象。 卫黎也愣了一下，宋瓷的反应之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伸出手去：“小丫头……” “对不起，将军，是奴婢失态了，”宋瓷福了福身子，迫不及待道，“奴婢先告退了。” 她若先前离开月嫔的视线一般，想要故技重施远离卫黎，不然的话，她真怕自己克制不住，说出一些失控的，会掉脑袋的话。 卫黎看着宋瓷的背影，他歪了歪头，没看明白为什么宋瓷远离他。 他做错什么了？ 还是说，今日带她过来，她以为自己以后要一直这样使唤她，所以生气了？ 卫黎，向来有问题就要弄清楚答案的。 宋瓷怕卫黎生气，要发作于她，故此也不管路，低着头往前冲，就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可假山里面弯弯绕绕，周围石壁突出很多奇怪的棱角，她低着头，也没看清前面。 前方有一根上空悬吊下来的尖锐的石头，眼看着她就要撞上去—— “真是不小心。”低低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宋瓷被人往后一拉，然后被抵到了旁边的石壁上。 她被卫黎圈了起来。 后背的石头硌地她很不舒服，而这个狭小的空间之内，卫黎的气息笼罩着她，更让她觉得惊慌。。 卫黎的缩骨功还没有除去，宋瓷被迫和卫黎对视。 “你……”宋瓷不明白卫黎在做什么。 “你怎么了啊？”卫黎才是真的不明白宋瓷，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发起了脾气，还是对着他。 这让卫黎有些委屈，他死死地盯着宋瓷的眼睛：“我给你委屈了，嗯？” 宋瓷别开头，咬着唇，不说话。 卫黎不喜欢这种沉默的抵抗，他眯了眯眼，解释道：“我带你来见月嫔，是因为她若是提供方便给你，你行事会轻松很多，不好吗？” 宋瓷听后，转过头来，看着卫黎：“那你让月嫔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不就好了吗？你为什么要来拖我下水呢，我只是一个小宫女而已！” “卫将军，你是不是不信任我，觉得我会透露你的下落？” 黑色的假山里，借着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卫黎看见了宋瓷泛红的眼眶。 他一愣，小宫女怎么哭了？ 而且他什么时候说了不信任她？ “我……我不是不信任你……”卫黎想要按照自己和月嫔方才的说辞解释一下，譬如，他躲在她这里，会方便许多，皇帝很难发现他的行踪。 这些理由，都可以。 可是卫黎心中还是觉得别扭。。 这个理由对小宫女说，似乎不对。 卫黎找不到哪里不对，可这不妨碍他另寻一个让自己舒服的理由。 他看着宋瓷，小心翼翼地道：“是因为……因为你最先帮了我，所以，我选择了你。” 这确实是卫黎的初衷。 可他还是觉得不够。 好像，还缺点什么。 小宫女眼角泛红，巴掌大的小脸委屈地不得了，卫黎心中一动：“我也是想，以后将这份恩情回报给你的。” 将恩情回报给她？ 宋瓷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而看她明显怔愣的样子，卫黎微微扬起唇，他轻声道：“我愿回报你恩情，再等两月，两月之后，我必不会和你有牵扯，我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而且，我许诺你一件事情，但凡我做得到，必然答应。” 宋瓷看着卫黎，心砰砰跳了起来。 先前的话她都不在乎，可是最后一句…… 她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宋彦。 深宫之中，哪怕她小心地多方打探，宋彦消息也如大海捞针，寻不到半点踪迹。 可若是卫黎帮忙呢？ 卫黎不仅仅是一国大将，位高权重，而且和后妃关系匪浅，若他帮忙…… 宋瓷忽然觉得有了期盼的东西。 她干涩地开口：“真的吗？” “本将军说话，从无虚言。”卫黎看着宋瓷的模样，没忍住，伸出手刮了刮宋瓷的鼻子，姿态亲昵，“你早就该信我。” 这姿势太过暧昧。 宋瓷面热心跳，她别开头，然后想到了卫黎和月嫔的关系，脸上的绯红尽数散去。 这个勾三搭四的男人！ 宋瓷咬牙，她从这狭小的空间矮着身子，钻了出来，然后跪到了卫黎的面前：“得到将军的承诺，宋瓷也知道轻重，将军大可放心，宋瓷绝对守口如瓶，不会暴露您的行踪，也不会……” 她深吸一口气道：“不会暴露您和娘娘的关系。” “月嫔是为了我做事，身份确实严密，以后来这里我陪你，这样也放心些。”卫黎道。 宋瓷却是立刻抬起头，愕然道：“她不是您的女人吗？” 卫黎：“……？” 宋瓷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真正想法说了出来。 糟了！ 她捂住嘴，浑身冒虚汗。 非议后妃和朝臣，她是不是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卫黎：为什么别的大朋友都有评论和收藏，而我没有？？？ 作者：点蚊香，沧桑.jpg，大概是因为你不如别的大朋友帅吧。 第15章 “你再说一遍。”卫黎道。 他声音平静，宋瓷却感觉到了一股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灭口了？ 宋瓷哆哆嗦嗦地道：“我说……您，不是为了月嫔娘娘进宫的吗？” 这话已然比方才委婉许多，但是卫黎的眉头还是深深地锁了起来。 宋瓷借着那一点月色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愈发觉得心惊胆战。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为了月嫔进宫的？”卫黎有些艰难地道。 宋瓷也蒙了，不是吗？ 在宋瓷的预想中，月嫔和卫黎本来是一对情深眷侣，突然遭到拆散，月嫔不得不进宫，而卫黎心中意难平，偷偷进宫看望月嫔，却不料身受重伤。 现如今还待在宫里，就是因为要守着月嫔，要离她更近一点。 选择不住在月嫔宫里，是怕连累她。 宋瓷觉得，自己的猜测，再也正确不过了。 她心中虽是如此想的，可是面上却丝毫不曾表现出来，相反，她睁着一双眼，只是懵懂无辜地看着卫黎。 卫黎心下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宋瓷的模样，他又真的发不出火来，只得道：“月嫔，确实和我有一点关系，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瓷追问：“那是什么？” 卫黎瞥了宋瓷一眼。 宋瓷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管卫黎和月嫔是什么关系，都跟她扯不上啊，她在这里追问，显得又没规矩又可笑。 宋瓷低下了头，道：“对不起，是我冒犯将军了。” “是下属，”宋瓷话音刚落，卫黎就直接道：“月嫔是为我做事的人，一方面是为了盯住皇宫内的消息，另一方面，她自己和皇宫渊源匪浅，她想进宫复仇。” 月嫔的身份，卫黎不能再更多地吐露。 按照道理，他连这些都不能说的，可是看着宋瓷的样子，这可怜无辜的小模样，实在叫他没法视若无睹。 而他现在说的信息，对于宋瓷已经够了。 宋瓷心底浮现出一股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欢喜，她只是觉得轻松，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枷锁被打开了。 “那……将军喜欢月嫔吗？”宋瓷想到了方才月嫔的眼神，那种嫉妒的意味十足，不难看出，月嫔是喜欢卫黎的。 她嫉妒卫黎身边的女子，哪怕那女子只是个小小的宫女。 可月嫔现如今，已经是皇帝的宠妃了……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没喜欢的人。”卫黎敲了一下宋瓷的脑袋：“女人多麻烦啊，我才不要和女人在一起。” 宋瓷：“……？”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莫非卫黎，喜欢男人？ 嘴角微微抽搐，宋瓷心下复杂难言，她还想要再问，而卫黎却已经不耐烦，扯着宋瓷往外走，他边走边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天色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你就要被查到了，到时候又得本将军捞你，快走。。” 卫黎走得快，他扯了宋瓷两步，发现她小碎步，又慢又拖，便自己大着步子往前去了。 而他离开了假山之内，周围那股阴森感又冒了出来，宋瓷忙不迭地小跑着跟了上去。 到了小院的大门，宋瓷就发现卫黎已经消失不见，怕是又用了什么功夫，悄悄地跟在了身后。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恰好，廊道另一边的房间打开了门。 是秀琴。 秀琴的头发有些散乱，衣服也是乱糟糟的，脸上布满了可疑的红晕，她发现门外有人的时候惊了一下，而后定睛一看，却发现是宋瓷。 秀琴的脸色发生了一点细微的改变。 这不是，宋瓷吗？ 宋瓷停下了脚步，蹙着眉头打量着秀琴。 秀琴在房间里做什么？这模样…… 她的视线下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她。 “宋姑姑，您怎地这么晚回来啊？” 和白日不同，现如今多数宫女都已经回来了。 她们都知道秀琴和宋瓷不对付，现如今小院里静悄悄的，都在偷偷地听着两人对话。 “与你何干？”宋瓷没理她，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 “宋姑姑果真是个大红人，不仅仅是安公公喜欢，恐怕还有其他的裙下之臣吧，这么晚回来，是去哪里风流快活了？”秀琴却不愿意放宋瓷走。 宋瓷停下脚步，淡淡地看着秀琴，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秀琴知道宋瓷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兔子一样的，好拿捏地很。 她一点也不害怕。 相反，见到宋瓷这样被惹怒的样子，让她觉得快意的很，心中那点因为别人带来的恶心也消散了不少。 她看着宋瓷，轻声道：“怎么？怕我坏了你的名声？” “大庭广众之下，你恶意诋毁我，就不怕我向总管告你一状吗？”宋瓷看着秀琴。 “你去啊，公公怕是求之不得呢，你去求他，势必要答应他什么吧，”秀琴得意地笑了笑，“要么，你快点去，要么，我就要脱离这里了。你的好姘头，快管不了我了。” 她有了别的靠山。 宋瓷看着秀琴得意的模样，脑子忽然清醒。 以往秀琴和宋瓷虽是互相看不顺眼，可是秀琴从来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编排侮辱她，甚至扯上了安公公。 所以她的靠山，必然官比安公公还大。 宋瓷抿了抿唇，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管你的背后有了谁，但是秀琴，你信不信，比起我，你会更早下地狱？” 宋瓷极少会露出这股狠劲，这让秀琴一怔。 “你的男人是谁我管不着，但是，你的处子身恐怕没了吧？” 宋瓷知道，狗咬自己一口，自己不能像狗一样咬回去。 而是要像个人，把这狗给驯服。 宋瓷很讨厌惹事，可是秀琴却蹬鼻子上脸，如此挑衅，甚至这样侮辱她的名声。 若她忍气吞声，怕是明日后宫里就要传出她已然是安公公的人了。 而秀琴的模样，分明就是和别人有了一腿。 哪怕她做了人的对食，也极有可能保持不了处子之身，秀琴这般耀武扬威，定然是付出了不少东西。 最重要的是，宫女进宫都要点守宫砂，而秀琴的守宫砂，已经没有了。 宋瓷看着秀琴的胳膊，莹白如玉，上面那点红色的小点儿，早已消失不见。 她形容不整地出来，压根没注意到这一遭。 秀琴的脸色立刻白了。 宋瓷嗤笑了一声：“我将你给我的话奉还给你，秀琴，若你再这样造谣生事，那你等着。” 第16章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瓷面无表情地和秀琴擦身而过。 秀琴睁着眼，她被宋瓷威慑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珠子不安地晃动，不知如何是好。 随后，她像是骤然惊醒一般，将自己的袖子放了下去，忙不迭地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内。 一入门，那种古怪的膻腥味儿又往鼻子里钻，秀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然后拉开了自己的床帘。 帘子后躺着一个男人，不，应该说是太监，一身太监服，只是他上身穿的齐整，下身裤子却是脱到了膝盖。 他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惬意的很，毫不在乎他没穿衣服。 秀琴心中隐隐有些反胃，可她仍旧娇滴滴地扑了上去：“刘爷，您瞧瞧，那外面的下等人，居然那么威胁我！” 刘公公，二等太监，是贤妃身边的大红人。 后宫四妃的位置，空了两个。 原来的咸福宫良妃和云明宫淑妃，一个难产而死，一个疯了，被关到了冷宫。 至于那位不可说的淑妃娘娘，到底因何而疯，宫中老人讳莫如深，都不愿意提起那件事情，所以宋瓷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宣帝初年册立的四妃，只剩下景秀宫顺妃和重仁宫贤妃。 宣帝未曾立后，或者说，先皇后已经逝去，中宫之位无人敢坐，偌大的后宫，其实是顺妃和贤妃在管。 只是，顺妃为人宽厚仁慈，对待宫人十分地好，宫内上下都看的清楚，十分爱戴她。 至于贤妃…… 贤妃和低调的顺妃不同，顺妃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学的就是如何母仪天下，如何做好皇帝的女人。而贤妃，她父亲乃是三朝丞相，老来得女，对贤妃十分地宠爱，甚至到了溺爱，她未曾及笄的时候，刁钻的名声就已然不少人知晓。 而她入宫之后，仗着自家母族权势大，更是嚣张跋扈。 而她宫里的奴才，一个个也都刁钻狠毒，在宫里，几乎没人敢惹。 自然，贤妃虽是狠辣，可在宣帝面前，却是温柔贴心，娇美可人，加上她容颜娇媚，所以很是得陛下宠爱。 若她有子，早应该登上后位，只是可惜，进宫多年，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 刘才嘴皮子厉害，把贤妃哄得开心，在后宫的奴才里面，也属于能插得上话的。 秀琴也是偶然遇到他的。 她晚上洗澡晚，经常半夜去洗，加上没有什么相好的朋友，所以都是独自去。 时间这么久了，也没见出过什么事情，只是令她措手不及的是，那天她在那里，遇到了刘才。 刘才穿着太监服，秀琴开始慌了一下，后来反应过来，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她只是让这阉人滚。 毕竟一个太监而已，能把她如何 熟料，刘才□□心重，平日里就仗着自己的地位偷偷混进宫女们洗浴的地方，只是众人都是结群成对的去，根本叫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直到发现了秀琴。 刘才是个太监不错，可他是个没阉干净的，下半身还留了一点根。 他是被迫进宫的，以前在外面就是个混子，偶尔帮着秦楼楚馆□□那些个寻死觅活的女子，自是有一番手段。 秀琴落到他手里，很快就叫他用旁的东西破了身。 女人嘛，还是深宫的女人，压根就不敢多嘴。 一来二去的，秀琴从开始的被迫，变成了现如今的主动。 因为她知道了刘才的身份，她开始动脑筋，央求刘才将她弄到前宫去。 对于刘才来说，这不费吹灰之力，他答应了。 而今日，贤妃宫里无事，刘才便来找秀琴快活，他才被服侍过，心情颇好，睁开了眼，看向了秀琴。 秀琴委屈地看着刘才。 刘才懒洋洋道：“那是谁？给你什么委屈了？” “是个和安公公有一腿的小贱货，”秀琴咬着牙道：“以往仗着有那老狗的宠爱，不知道欺压地我们多厉害，刘爷，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安公公那老家伙还有对食呢？”刘才嗤笑了一声，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宋瓷。”秀琴脸上一喜。 “行，我记着了。”刘才伸出手，抚摸上了秀琴光滑的脸，道：“来，好好服侍爷。” 房里，传出了隐秘的喘息。 宋瓷完全不知道秀琴那里发生的事情，她打开房门之后，却发现已经有人先她一步进去了。 宋瓷：“……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卫黎转了转手上的钥匙：“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弄了把一模一样的了。” “……”宋瓷无话可说，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桌子上，想着秀琴的事情，微微蹙起眉。 “方才嚷嚷地厉害的那女人是谁？”卫黎看宋瓷没有开口的意思，问道。 宋瓷没想到卫黎会关心起秀琴，她不知道要如何和他说，便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平日里不大对付，方才想找我麻烦罢了。” “诋毁你和一个太监还叫找麻烦呢？”卫黎眯着眼睛，“你可真是个包子，小丫头，任由人拿捏吗？还是说你真的和那太监？” 他怎么听到了！ 宋瓷蓦然抬起头，还没等她反应说什么，就先听到了卫黎的后半句话。 微微上扬的语气带着质疑，宋瓷下意识道：“当然没有！” 这声音略有些大了，她立刻压下了嗓子，恶狠狠地盯着卫黎：“我没有！你在胡说什么！” 她凶狠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卫黎笑了。 他伸出了手，摸宋瓷的头，笑着问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秀琴。”宋瓷觉得他摸她的头感觉有些怪，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然后戒备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好奇罢了，我还以为所有的宫女都和你一样胆小呢，现如今看来，也不是嘛。”卫黎道。 “那你去找她帮你好了，”宋瓷别过头，心里有些堵。 “啧，生什么气？本将军就喜欢包子，行了吧？”卫黎语气含笑。 他说话语气自然，却不料这话落到宋瓷的耳朵里，让她心中一惊。 第17章 宋瓷原先就觉得心中发堵，可她找不到发堵的来由。现如今她从卫黎的话里知道了，她是因为—— 卫黎若是寻别人，不再赖在她这里，拖累她，对她来说，不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吗？ 可她觉得不开心了。 卫黎的这句话清晰地告诉了宋瓷，在他的眼中，她是因为他夸赞了秀琴而生气。 宋瓷心神大乱。 她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卫黎。 卫黎被这眼神打量地浑身不适，他伸出手，摸了摸宋瓷的额头：“发烧了？” 冰凉的手一接触到滚烫的额头，宋瓷立刻惊醒，她受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卫黎迟疑着收回手，被宋瓷这般嫌弃让他有些不自在地擦了擦手。 他甚至想要低下头去闻一闻自己的手上，是不是有什么怪味？ 不然小宫女这般看着他做什么？ “我……不该是个沉溺于美色的人啊……”宋瓷愣愣地道。 “啊？”卫黎没有听明白这话，牛头不对马嘴的，着实难懂，小宫女在犯什么糊涂？ “这才几天而已啊……”宋瓷双目无神地转过头，她现如今，急需一些冷水来给自己降降温，让自己的脑子恢复清醒。 见宋瓷的神情不对，卫黎甚至都没敢伸出手去拉她。 这丫头是怎么了？ 宋瓷在房间里晃悠了两圈，然后看见了放在柜子边的木桶。 她蹲下身子，凉水往脸上一扑—— 水是凉的，消了她的燥热，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而卫黎见到她的举动已然呆滞，他冲动来，将宋瓷拉起来，袖子胡乱地往她的脸上瞎抹一通，抹地她脸隐隐作痛。 “你是猪吗？发什么疯？”卫黎骂完了之后，又惴惴不安地看着她，道：“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宋瓷不说话，一双眼黑沉沉地盯着他。 卫黎更慌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这里，不好？” 神色正经，动作小心，眼神带着一抹不可置信以及同情。 宋瓷勾起了唇。 这种缺心眼……怎么可能是她会喜欢上的人？ 也就这幅皮相可以看看。 更何况，她和他的相遇和男女之情扯不上半分关系，相处时间如此短也算不上日久生情。 所以是她糊涂了，把沉迷美色当做了心动。 宋瓷点头，道：“对，我脑子有病，将军还请离我远一点。” 她绕过了卫黎，不再理他。 哎，好了？ 卫黎忧心忡忡地跟在了宋瓷的身后，碎碎念道：“你……你这样不行啊，犯病真的是太过突然，你以前也是这样吗？我认识不少大夫，医术都很高明，要不你去看看？” “不去，没资格。” “要不我带你去啊，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卫黎苦口婆心：“你这时不时地犯个病，要是在那些主子面前出了事儿，就要掉脑袋的。” 宋瓷慢慢地转过了身，看着卫黎。 卫黎的眼睛又黑又亮，他看着她，眼神满含担心。 本意不想理这个缺心眼的宋瓷无奈地道：“我没病，方才只是被事情难住了，现如今，已经好了。” 宋瓷，你要记住，贪图一个人的皮相，最是不可为。 何况，这个人的地位，和你有着天差地别。 你可要出息点。 卫黎听完，眉头拧起来：“你被什么事情难住了？方才那个女人？” “嗯，差不多吧，”宋瓷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些，只想赶紧混过去。 “啧，”卫黎却不愿意这般跳过去，他挑了挑眉：“若你愿意跟我说说好话，本将军可以帮你教训她。” “将军，请您，好好养伤吧。”宋瓷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这点小破事，就不劳烦将军了。” 卫黎：“……” 天色已晚，宋瓷像昨日一样，将被子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到了地上。 她今日疲惫地很，只想早些休息。 卫黎道：“你要睡在地上？” 他一说话，宋瓷才想起来，卫黎不希望她睡在地上。 “我之前已经睡在地上过了，不也没事吗？将军还是上床吧。”宋瓷拿被子蒙着头，不想多说。 她又不能和他抗衡，争夺到了最后肯定是她屈从。 “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卫黎果然不乐意，噼里啪啦地一阵响，他恢复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发现衣服又被撑破。 宋瓷忍不住，探出头道：“将军下次记得，把衣服换下来再恢复身体好吗？我就那么几件宫装。” “不要生气，”卫黎眼巴巴地望着她：“下次我会记得的。” 他心想着，现如今的宋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神经兮兮的，他得让着她点。 而宋瓷见到他这样，脸色一红，冷静下来的心又乱了，连忙盖上被子：“将军请您上床吧，我真的不需要到床上去睡。” 卫黎不说话了。 宋瓷蒙在被子里，心跳的厉害，卫黎是放弃让她去床上了吗？ 然后，她惊呼了一声。 卫黎竟是把她连着被子都抱起来了！ “你做什么！”宋瓷的脚在被子里扑腾。 “别动，踢坏了我的伤口要你赔，”卫黎寻思着这话不对，又道：“让你给我治好！” 宋瓷立刻不敢动了…… 她被卫黎放到了床上。 在床上滚了一圈，贴着墙，宋瓷从里面拱了出来。 她的头发都乱了，脸也红扑扑的，双眸水亮水亮地看着卫黎。 卫黎动作停滞了一下，他半跪在床上，俯着身子，和宋瓷离得很近。 他甚至可以看清宋瓷的头发丝儿。 挡住了眼睛，碍事。 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的手轻轻地将宋瓷盖住眼睛的头发拨开，好让他可以看清她。 宋瓷脸骤红。 ——“你干嘛！”宋瓷尖叫出声。 宋瓷顺手拿起了手边的枕头，朝着卫黎丢过去。 卫黎的脸被枕头一撞，他鼻尖发酸，“唔”了一声，从床上滚落了下去，低下了头，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看模样很是痛苦。 宋瓷慌了，连忙从被子里爬出来，蹲到了卫黎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卫黎不说话。 第18章 见到卫黎这幅样子，宋瓷更加担心了。 他不出声，分明是痛的狠了。 宋瓷小心地伸出手，想要看看卫黎伤的如何，但是又不敢碰他，极为手足无措。 卫黎等了半天，都等不到宋瓷的安慰，正想着如何提醒这笨蛋，就听到了耳边传来了小宫女极为小心的、娇柔温和的声音：“将军，是我错了，你先让我看看砸到哪里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将军，对不起。” 宋瓷说完这段话，心内仍是不安的。 她不后悔自己将枕头砸向卫黎，毕竟方才，他的动作都称得上是轻浮了。 只是她现如今才意识到方才卫黎没有什么坏心肠，只是这人缺心眼，想做什么就做了什么，也不管男女之别。 所以她才会蹲下来道歉，如若不然，她宁愿拼着跑出去被众人发现的危险，也是不肯和这人待在一起的。 她还以为这家伙，空有一副皮相呢。 宋瓷咬住唇，发现卫黎还是没反应，愈加担心，那枕头是打到了他的眼睛还是哪里？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方才以为你……你要轻薄我……”宋瓷终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道：“要不，我给你打回来，这枕头还在这里呢！” 等着宋瓷再多说点软话的卫黎：“……” 他咬牙切齿地抬起头，鼻子已经好了许多了，方才那一酸差点让他流了泪。 “我轻薄你？小丫头片子，看见自己多大年纪了吗？本将军随手一招，娇嫩的美妾娇妻不任由我挑？你在想什么呢？”卫黎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些话甚至没有过脑，便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说完了还是觉得很是生气：“得了得了，你就睡地上吧，别瞎折腾了。” 他站了起来，气的紧。 这小宫女真是可笑，想他卫黎，虽是没碰过女人，但那是因为没兴趣！他什么时候缺过女人？用得着被她一个小宫女质疑？ 他会喜欢一个宫女？ 呵，不可能。 卫黎自顾自地爬上了床，顺带把宋瓷的被子往地上一扔，然后背对着宋瓷躺下，没注意到宋瓷僵住的身子。 他气死了，不想再看那个笨丫头。 宋瓷脸色青白，她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道：“宋瓷，宋瓷，他说的没错，卫黎的话，才是对的。” “他永远都看不上你，他是主，你是奴。” “你只要等他帮你找到哥哥就好了，你们之间，只有利益。” 宋瓷的身体瘫软下来，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然后默默地把被子弄来铺好，侧躺在了地上，面朝外，一言未发。 入了夜，按道理应该睡了，可卫黎毫无睡意，他脑子里全是宋瓷。 他本是开个玩笑，装个样子吓吓她，因为他知道宋瓷必然会慌张，要说好听的。 可是他没想到，她会那样说。 他卫黎，居然被一个宫女认为要轻薄她，这无异于一种侮辱。 可说完了那一段话，卫黎又有些后悔。 毕竟是女儿家，心思敏感是正常的，何况他当时，也确实做出了过于暧昧的举动。 他后来那样说，是不是过分了？ 卫黎辗转反侧睡不好，便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看着地上的宋瓷。 宋瓷把自己裹了起来，安静地像一个蚕蛹，她的呼吸也几不可闻。 卫黎知道，她没睡着，随着的人的气息，不是这样的。 嘴唇有些发干，连带着喉咙也不舒服，卫黎咳嗽了一声，而后出声道：“我……我方才说的话有些重了，不过，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方才也只是……只是我手贱罢了，不过左右都是我先犯的错，对不起。” 宋瓷确实没有睡，她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然后，静静地闭上了。 卫黎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要怎么做。 抿了抿唇，卫黎道：“我……” 他寻思着解释，可是宋瓷开口道：“夜深了，将军早些休息吧。” 卫黎的解释被堵在了肚子里，他还想再开口，宋瓷又道：“明日我要值班，将军，我累了。” 也罢。 明日再解释好了。 卫黎闭上了眼，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 宋瓷一直睁着眼，直到她听到身后的床上，传来了平稳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卫黎的解释，她能够猜到。 他的本性并不坏，方才那些话，也是无心之言。 可是那都是真话，以卫黎的地位，确实不可能对她一个小宫女动心，少年将军，这世上爱慕他的女子太多了。 就连那位高高在上的月嫔，不也是喜欢着他吗？ 所以，她必须早点扼杀自己心底的那点奢念，和他离得远远地才好。 长舒了一口气，宋瓷闭上了眼睛。 坚守本心，宋瓷，好好活下去，找到哥哥的下落，那你的这几年，就没有白费。 因心中有事，所以卫黎醒的很早。 他寻思着天才刚亮，宋瓷估计还没醒，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体，结果却看见，地上空荡荡的，人居然不见了。 卫黎连忙爬起来。 地上已经凉了，被子已经被收进了柜子。 卫黎一向睡眠浅，若是房间里有什么动静，他绝对可以醒。 可是现在，宋瓷居然丝毫没有惊动他。 是他睡得太死，还是她有意悄悄出去，而不让他发现？ 卫黎手指蜷缩了一下，不舒服的感觉漫上来，他紧紧地抿着唇，神情冰冷。 换上太监服，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卫黎离开了这里。 —— 小李子发现，请了几天假回来的宋瓷，做事明显不如以往细心了，一大早就放错了好多东西。 “哎哟我的姑姑哎，您可小心些吧，公公都看了你好几次了，瞧你这心不在焉的，”小李子以为宋瓷是因为音兰的离开而难过，便道：“音兰姑姑命好，姑姑您也可以的，下次哪宫的娘娘传召您，您小心伺候，没准也能得到贵人的赏识，别难受了。” 宋瓷将手里的碟子给放下，她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你，小李子，但是我……” 她不是因为音兰的事情难过。 音兰可以入顺妃娘娘的宫里，这是件好事，她只会为她开心。 她是因为卫黎。 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睁着眼直到天亮。 她向来自制，深知通宵不眠对她第二天会很有影响，也努力入睡，可是那实在是太难，卫黎的话在她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晃，吵得她心神不宁。 所以天微微亮，她便换好了衣裳，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出了门，宋瓷便感受到了困意。 仿佛是因为和卫黎同处一室，故此影响格外大，而离开了他的身边，那些话就不再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了。 她靠在院外不远处的亭子内小睡了一会儿，晨露打湿了她的衣角，她才醒了过来。 而后她便上御膳房来了。 宋瓷抬起头，朝着小李子笑了一下：“我没事了，只是昨晚休息的不大好，总是走神罢了。” 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头：“我清醒下便好。” 小李子见宋瓷很是疲乏的模样，便道：“好。” 宋瓷醒醒神，继续收拾碗碟，而拐杖声自旁边传来，宋瓷侧头一看，连忙请安道：“公公。” 安公公打量着宋瓷，看着她眼下的那一圈乌青，敲敲拐杖，道：“这厨房里也没你什么事了，跟我出来。” 跟他出去？ 宋瓷心下一个咯噔，自打知道了安公公有那种心思之后，她就有意地避开他，可他现如今，说话已经越来越露骨了。 这次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宋瓷福了福身子，道：“是。” 御膳房是个很容易和外界联系的地方，采买太监就是要出入宫门的，宫女并不多，也就七八个左右负责打打下手，洗洗东西。 门外透着一股菜味儿，宋瓷小心地跟在安公公后面。 宋瓷低着头，她摸不准安公公的心思，而他又不说话，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心内七上八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宋瓷打起精神，想着若是他直接提出让她做他的对食，她要如何回拒，才能不惹怒他。 就在此时，安公公的脚下一滑，他一个趔趄，身子往旁边歪了歪。 宋瓷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有了依靠，安公公稳住了身体，随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道：“老了啊。” 宋瓷也不敢松手，扶着他往前，慢慢道：“这条路一向湿滑，早上大家都会洒水，不论是谁不小心都容易摔倒的，公公不要这般说。” “你啊，就连哄我这个老头子一声没老都不愿意吗？”安公公却是道：“阿瓷，我开始以为，你安静本分，不招惹是非，没异样的心思，和那些个一心一意往上爬的宫女一点完全不同。现如今才知道，你来宫里，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瓷一愣。 “别人要么是家境苦寒，不得不入宫，要么是为了上位，想做主子，可你 ……”安公公停下了脚步：“你是为了你的情郎？” 情郎？ 宋瓷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而安公公却当她是默认，苦笑了一下，道：“我是个阉人，又老了，不会对你做什么，阿瓷，若你同意照顾我这糟老头子，我便帮你，把你的情郎信息给找到。” 宋瓷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卫黎和宋瓷之间地位特殊，而宋瓷又比较敏感，所以小心思会 敏感很多，最近几章就是男女主心境过渡啦，不虐的，后面就是甜甜甜！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鞠躬！ 第19章 没有管宋瓷的反应，安公公又自顾自地接着往下道：“你找御台监的老家伙？没用的，塞多少钱都没用，他们给不出你什么信息。” 御台监的地位很是特殊，有点类似于宫里的大牢。 犯了大错的太监，宫女，亦或者是妃子，都是得进去吃苦的。 里面的刑罚极为残酷，不至于让你死，却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于宫女太监们来说，极为有威慑力。 若是如意没熬过太后那三十板子，之后定然也是要被送入那里面。 换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 而里面的总管公公，姓赵，深受皇帝信任，除了后宫大总管，后宫太监之内，便属他地位最高。 宋彦乃是刺杀入宫，宋瓷自然不会蠢到直接去问，她先问的是里面的小太监，叫做小亮子，和她有过一点交集，便托他去查了查。 可是查出来的结果是五年前，宫中并未出过什么刺客。 宋瓷给的理由是她有个要好的哥哥，入宫之后，在一次刺杀案中失去了消息，她想要查清楚当年的事情。所以也算是说的过去。 而小亮子这里没有希望之后，她便一次次地孝敬钱给赵公公，可是三年了，那位赵公公除了收下了她的钱财之外，再也没了别的消息。 宋瓷没料到，这件事情会被安公公知道。 御台监和御膳房关系很远，加上宋瓷行为一向小心，她还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泄露出去。 难道是赵公公和他说的吗？ 安公公转过头，看着宋瓷的脸。 宋瓷眼神呆滞，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她心下明明是惶急的，可是却表现不出来。 “你不用这么紧张，”安公公扯了扯嘴皮，笑了一下，“你们在宫里做事，就是太过天真，各宫都是有关系的，何况御膳房和御台监都是为了陛下做事，怎么可能没有联系？” 宋瓷立刻下跪：“公公，我……” “我可以帮你找五年前刺杀案的事情，可是，我也可以告诉你，刺杀案里消失的太监，几乎不会有活口了，”安公公却是伸手拦住了宋瓷，他看起来苍老，可是胳膊却很有力，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宋瓷，道。 宋瓷心口一紧：“那为什么没有记录在册呢？” “因为五年前，确实没有发生刺杀案，”安公公松开了手，他转过身，慢慢往前走，宋瓷连忙跟了上去，而安公公接着道：“我虽然老了，可大事儿我多数都记得，宫中守卫森严，死了太监宫女的案子都是大事儿，近来几年，都没发生过。” “不……不可能，”宋瓷的指甲插入了掌心，她紧张地胃疼：“不……不会的，会不会是事情暴露，陛下怕影响到了后宫安稳，所以把消息压下来了呢？” “真是个傻孩子，”安公公笑了，“若是真的有刺客，那必然是要处以极刑的，若是刺客逃了，那御林军就会大张旗鼓地搜罗，陛下，怎么可能为了后宫安稳，就压下刺客的消息呢？” 他叹了一口气：“陛下是不会压下普通的刺杀案的，要么，你的小情郎被卷入了什么天大的案子里，要么，你的消息有误。” 不，消息绝对不会有错。 安公公却是顺着问道：“对了，你的消息到底是哪里来的？若他是死于刺杀案，谁传出去的消息呢？” 安公公的问题让宋瓷陷入了沉默。 她不知如何回答，原想着若是查到了此案的消息，那就说是当年的一个同乡给的。 可是，卷宗无记载，就连安公公本人都说当年并没有那样一件案子，她到哪里去杜撰一个所谓的同乡呢。 宋瓷小心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她慢慢地道：“是，之前一个和他一起入宫的太监告诉我的。” “是谁 ？还有，他们原来是哪个宫的？”安公公追问道。 宋瓷摇摇头：“那个太监告诉我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我是隔了两年还收不到消息，才入宫的，可我进宫之后，却并未找到过那个太监。” 宋瓷竭力镇定，可她的身上已经开始出汗，只是除了编一个失踪的人，她别无他法。 安公公审视地望着她：“你连你情郎在哪个宫都不知道？” 若是如此，那也太难说通了，尤其是宋瓷能为了那个男人入宫，就可以看出两人感情深厚。 可现在…… 宋瓷不打算说出宋彦的身份，她跪了下去，道：“公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他早有婚约，可是他被强制征入宫中，他做了太监后，也不肯说出自己在宫中的情况，只要我忘了他，可是，我做不到，哪怕他成了太监，我也不想放弃，盲目入宫是我的不对，但是宋瓷绝不后悔，若是，若是公公要责罚，那便责罚吧。”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她只有做出一往情深的样子，才能解释自己的行为。 而且，这也会让安公公，略有忌惮吧。 宋瓷不说出宋彦是她哥哥的原因还有一个，她当年入宫，用的普通良家女的身份，看起来和宋家没什么关系，可若是细细查，也能寻出一点宋家的蛛丝马迹来。 而她姓宋，再联系上宋家大公子失踪的事情，并不难将他们联系上。 那她的命也完了。 只是她身份低微，被这样查底的可能并不大。 宋瓷承认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可她并不聪明，她只能竭力地先去保护好自己，再打听哥哥的消息。 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她惴惴不安地等着安公公的回复，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然后看见了安公公的眼神。 安公公愣愣地看着她，黄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那眼神……很是怀念。 宛如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宋瓷没有说话，她等着安公公开口。 “起来吧，所以你最后只知道那个人死在一次刺杀案里面？”安公公转过了头，他道。 这一关过了吗？ 宋瓷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点头：“对，他进宫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在宫外是叫……郑彦。” 郑是宋母的姓氏，宋瓷临时才想到的。 安公公点点头：“好，这事儿我会帮你留意，若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此时忽然得到了解决办法，宋瓷瞪大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公公……您……” “阿瓷，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个贴心人，过不了两年，我这把老骨头也就散了，你若是好好地照顾我，你那小情郎的事情，就交给我。”安公公看着宋瓷，安静地道。 宋瓷剩下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 安公公，绕来绕去，都是要让她做他的对食吗？ 宋瓷不是天真的小女孩，简单地照顾何必非她不可？ 她低低地道：“公公……请让阿瓷考虑一下。” “不急，”安公公道，“我给你充分的时间考虑，你先回去吧。” 宋瓷看着安公公拄着拐杖缓慢走远，她站在原地，身体泛出一阵阵的冷。 搓了搓胳膊，她转身往回走。 —— “将军，宣帝现如今正四处追查您的下落，他知道您受了伤，所以派人在宫中搜寻过，陈锋将军和极术大人已经带人悄悄地驻扎在了城门三里之外，并未惊动人，大军要之后才能赶到，咱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溪水潺潺，阳光在上面折射出粼粼的光。 卫黎道：“等，等到皇帝忍不住，等到他大乱。” 站在卫黎旁边的是御林军左统领虎任。 两人所在之处，是御台监。 “将军，赵为这老狐狸，说是帮您查，可是到现在都没结果，定然是想背后动什么手脚。”虎任最是讨厌这些手段肮脏的阉人，而御台监的阉人则是最令人生厌。 若非他们这里有不少旧案的记载，他是绝不会过来的。 卫黎勾起唇，笑了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赵为是个聪明人，他不敢，你瞧我们都将计划说出来了，他会和皇帝说一个字吗？他也盼着皇帝下台呢。” 这御台监，旁边可不是没耳目的。 “至于卷宗，那种陈年旧案，怕是，真的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将军，会不会，其实卷宗收在大理寺？”虎任对卫黎的话一知半解，他并不了解赵为和皇室有什么恩怨，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道：“毕竟也牵扯到了人命……” “不会，就在御台监，若是御台监没有，那就是被藏在了这皇宫的哪里。”卫黎摇摇头：“先等等吧。” “是。” 御台监是没什么接待客人的地方的，所以他们是在御台监后园内等。 过了好一阵，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来，虎任和卫黎停止了交流，只见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跪地道：“两位大人，咱家大人没找到你们要的，赵公公说，再给他一天时间，定然可以给出满意的答复。” “既然没有，又怎么给出答复？”卫黎语气淡漠。 “因为最近来找公公找卷宗的太多了，且都是老卷宗，公公说，您的有些眉目了，只是好像有残页，还得好好梳理，那另一位大人的，才是真的难找呢。”小公公忍不住道。 “还有人查卷宗？”虎任问道：“谁？” “是御膳房的安公公，说是要查五年前的刺杀案，但是天可怜见，五年前，根本就没刺杀案啊！” 第20章 小太监宛若是终于找到了大吐苦水的地方：“大人们，这事情就是可笑地很啊，五年前发生了什么，那安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会记不住？可他非说是咱家公公瞒着他，这有什么好瞒着的？” 五年前发生过刺杀案？ 五年前是卫黎入京的日子，那时候，确实没听说过宫里出事。 反倒是安公公这个名字…… 卫黎觉得有些耳熟，再一细想，不就是先前欺负小宫女的那个女人嘴里喊的吗？ 那女人嘴巴不干不净的，说小宫女和那安公公有一腿？ 小宫女否认的样子倒不像是假的，但是那安公公对小宫女感兴趣肯定是真的。他那天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女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一口一个姘头。 就好像小宫女已经是那安公公的对食一样。 啧。 要是小宫女满意，他也就不插手了，可是明显的，小宫女是不大开心的。 那他就……顺便，替她看看这安公公是什么妖魔鬼怪，要是能顺手解决了，也不是不可以。 卫黎心中还是堵着一股气的，那小丫头大早上就溜得没影儿了，明显是在躲他。 她昨晚定是生气了，而且气性还不小。 卫黎有些无奈，他没什么哄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要怎么哄才好。 今天回去，带点好吃的给她？ 父亲平日是怎么哄母亲的？好像就是买吃的给她？ 头疼。 卫黎看向了小太监：“那安公公，是为了查谁的案子？他好端端地，查过去的事情做什么？” 御膳房和他的计划没有一分钱的干系，在吃的里面下毒端给皇帝，是最愚蠢的做法，所以他从没有在乎过那里。 故此，他对御膳房也不了解。 听到了卫黎的问话，小太监连道：“好像，是为了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估计是安公公看上的人吧，御膳房的不少人都知道，听说公公想要带那宫女一起离宫，但是那宫女入宫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啧啧啧，安公公就是脾气好，要是咱们家公公看上的人，哪还管那旧情人死活？” 什么？ 卫黎一愣，他眉头锁起来：“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嘿，那奴才哪里知道呀，这些也不过是听御膳房的宫人们提起的，不过，这姑娘的名字很是好记，我要是没听错的话，好像是叫词？”小太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奴才没读过书，至于是哪个词，奴才也不知道了。” 真的是宋瓷！ 卫黎紧紧地盯着小太监：“你可知道在宫里造谣是大罪，这等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们居然放在嘴边谈论？” 见卫黎神情不对，小太监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喊冤：“这可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啊，这安公公自己都承认过，不信大人问问咱家公公就行了。听说那个宫女先前就找了咱家公公许多次，可是——” 说到这里，小太监脸上透露出一种隐晦的讽刺，宛如是嘲讽宋瓷的不知天高地厚：“咱家公公每日那么多事情忙，哪能给她找卷宗，要不是安公公插手，那宫女是永远都找不到的。” 卫黎的异常让虎任觉出不对。 卫黎平日里可没这么好管闲事。 他虽对待下属仁慈，可是也甚少去管陌生人的事情。 那位安公公，还是那小宫女，和将军有关系？ 卫黎不知道虎任的猜测，他揉了揉额头，对小太监道：“你懂得倒是很多，那，那个宫女为什么要查那案子，你可知道？” “哎……刚才，刚才奴才没说吗？好像是为了她在宫外的情郎。”小太监说完咂咂嘴，“你说这人和人之间，命就是不同，咱家在宫外的小媳妇，早就已经抛弃咱家了，哪里还会想到入宫来寻人啊。” 卫黎没管他后面的话，只是忽然不舒服起来。 比小宫女得罪他的时候还不开心。 小宫女看起来胆小得很，胆子原来这么大吗？ 为了自己的小情郎，居然敢偷偷入宫，还贿赂太监。 他蹙着眉头：“这种事情，你们都知道？若是捅出去，那宫女岂不是死定了？” 小太监听了有些尴尬：“这个……这个其实外人也不知道，是奴才侍奉的时候，听两位公公聊天说起的，而且也没证据，若真的是会情郎，那肯定是死罪一条了啊。” 所以说，也可能是谣言是吗？ 可是—— 卫黎心下感受奇怪的很，不舒服，酸涩，叫他想要做点什么。 “那五年前，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卫黎看着这个小太监。 见到卫黎对此事十分关心，虎任颇有眼色地扔出了一小锭银子，小太监抓到了手里，喜笑颜开，在这宫里头，有钱可是个大好处。 这锭银子够他大半年的俸禄了。 他小心地皱眉，回忆起来，而后道：“五年前奴才还未曾入宫，只是听咱们这里的老人，和公公偶尔的一些话提起，这五年前啊，确实没有刺杀案，但是那时候，咱们后宫的一个后妃殿内，出了点事情，听说是入了刺客，但是被就地处决了，连记录在册的机会都没有，但是，那后妃宫里，听说并没有什么太监。” “不过这等秘密的事情奴才也只是一知半解，其他的实在是不知了。”小太监竭力想了想，没有多的话了 五年前，后妃殿内入了刺客…… 卫黎一愣，他忽然想到了那人，那个后妃的宫殿…… “是哪个妃子？”卫黎问道。 小太监小心地看了眼四周，而后道：“听说，是疯了的那位。” 虎任也是一愣。 而卫黎立刻想到了自己当初安排的宋家人。 宋彦…… 宋彦，宋瓷…… 他们是什么关系？ 宋瓷莫不是宋彦的童养媳？ 卫黎心神俱震，若是这样的话…… 那害地宋瓷入宫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大人？大人？”卫黎的心神都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里面，他站在原地，饶是虎任喊了他多声也没反应过来。 “嗯？”卫黎回过神，然后看着地上的小太监，道：“行了，我知道了，退下吧。” 小太监觉得这位来历不明的大人看起来古怪的很，但是得了一锭银子，心下高兴，忙不迭地退下了。 等他走后，虎任才道：“大人，那姑娘是您新安插的人手？您又请了宋家人吗？” 可是卫黎在宫中安插的各处人马，可没听说过御膳房有一位，且将军不该为自己安插的一个小刺客如此伤神，那……那女子是谁？ “虎任，你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宋家人吗？”卫黎语气不大好。 虎任点点头。 “宋家人，名不虚传，他从宫里，带回了我想要的东西，但是他却毁了一双眼睛，断了一双腿，被养在谷中五年。”卫黎闭上眼睛：“我们都觉得他是个刺客，所以没有通知宋家，但是却没想过，也许有人，一直在等他回去。” 卫黎脑中浮现出宋瓷的样子。 又胆小又懦弱，敢进宫，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甚至，不惜委身于一个阉人。 卫黎深吸一口气，道：“好了，没事了，我们先走吧，虎任，你先回去，我会继续留在宫里，我倒是要看看，皇帝，还能撑到几时。” “您现在是在哪里？需要属下派出人……”虎任有些担忧。 虽说明面上的局势，现如今已经全盘被他们掌握。 就连皇帝自己都知道，他不小心放养的狼崽子，已经可以咬死他了。 只是皇帝手里还有将军一直牵挂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最后会选择怎么做。 卫黎摇摇头：“没事，我的位置很安全，你记得保护好月嫔，然后联系好陈锋他们就行，月嫔行事冲动，我倒是有点担心她会先做出什么事情来。” 虎任知道月嫔的来历，他点点头。 “她的性命，我还是要护住的，毕竟我答应了别人，”卫黎叹了口气，随后轻声道：“虎任，等到此间事情了了，你就帮我联系谷里，问问宋家那个人的情况如何，愿不愿意再回来。” 宋家的刺客虽说帮了卫黎不少的忙，但是到底是个刺客，卫黎付了钱，他交货，本是货钱两清。 后来卫黎救了他的命，也算是仁至义尽。 故此多年来，他并未关心过那个男人。 所以虎任有些疑惑，现如今，将军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呢？ 虎任直觉和今日那个宫女有关，但是这事情也不是他能问的，便点点头，道：“是，那属下告退，将军保重。” 卫黎点头。 虎任走后，卫黎也动身离开，鬼使神差地，他绕到了前厅。 厅内坐着两个人。 赵为是个老狐狸，安公公也不是好糊弄的。 安公公摸了摸自己的拐杖，道：“这事儿，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当年那案子，虽说没有卷宗记载，但是依我这把老骨头看，是刺客没死，但是奴才死了吧。” 若是刺客死了，皇帝必然会记录的。 相反，刺客逃了，皇帝大怒，只会将这件事情瞒住。 这是安公公未告诉宋瓷的。 他在当时就想到了此事，但是这事情很是隐秘，牵扯到了后妃和宫闱里面的肮脏旧事，若是她那小情郎真的死在这里面，那只能叹息一声命不好，剩下的，也没其他的了。 第21章 反正左右都是死了，随便寻个理由也能搪塞的过去。 只是想到宋瓷，安公公这颗苍老的心还是活络了两分。 宋瓷心思安静乖巧，不沾事儿，他就喜欢这样的性子。 而且，她的样子，会让他想到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有个这样等着他的女人。 只是他在宫里蹉跎了一身，再也没了相见的机会。 现如今遇到这丫头，也算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吧。 安公公忍不住笑了一下。 所以为她查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就当是完成他对她的一个承诺。 而看着他的赵为则是阴阳怪气道：“啧啧啧，为了一个小丫头竟是至此，老家伙，你这春心泛滥的，未免太晚了些。” 安公公并未被这话激怒，相反，他甚是宽和地笑了笑：“赵为啊，你我也算是同期入宫的了，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寻到一个知心人有多难，宋瓷这事儿，我是一定要管的。” “你替她管她的旧情人？”赵为嗤笑了一声：“安柄，我以前怎么不知你如此宽容呢？是因为那是个死人，所以你就不在乎了是吗？” 安公公不说话。 赵为觉得没意思，也收起了脸上的嘲讽，道：“这件事儿我确实没法帮，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导致陛下大怒，多少个宫人掉了脑袋，你现在要我去找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郑彦的太监，我到哪里去找？” “没有名册记录吗？”安公公有些奇怪。 “有啊，只是烧掉了，陛下的意思，就是那些人不该活着。”赵为摸了摸桌角。 安公公看向了赵为。 赵为神色岿然不动，他并不心虚，奴才的命在皇宫里，本就不算命。 “赵公公。” 安公公未曾说话，出声的是卫黎。 卫黎一眼就看见了安公公。 御膳房总管。 他眉头微微一皱，这位总管大人的年纪…… 就这样还想着要小宫女？ “呀，小公公要走了？” 因为安公公在场，赵为也不好直接喊将军，他的脸上挤出一个和乐的笑来。 安公公有些惊奇，赵为这个老狐狸，平日里很少见他对人这般和颜悦色，这小太监是什么来历？ “咱家主子说，希望公公可以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卫黎收回了目光，低眉顺眼道：“公公，我先告退了。” “去吧。”赵为道。 卫黎从大厅离开，而安公公并未见过卫黎，并认不出来。 他只是有些意外，这个小太监的背景。 等到卫黎的身影消失了，安公公才问道：“那是哪个宫里的？” “是个咱们惹不起的。”赵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后道：“行了，那事儿我尽量帮你查，看看还有没有当年行刑的宫人在。” 话已至此，也不好多加纠缠，安公公便道：“那就多谢赵兄了。” —— 卫黎没在外面多停留，他回了房间，就等着宋瓷回来。 他要好好问问，那安公公是怎么回事。 若她真的为了宋彦委身那个……那个年纪可以做她爹的老太监，那他就告诉她，他可以帮她。 他又急又觉得胸闷，便倒了一大杯茶水喝了下去，站在窗前张望有没有宋瓷的影子。 而宋瓷直到入夜才磨蹭着回了房间。 因着不想面对卫黎，加上安公公的话一直困扰着她，宋瓷索性就待在御膳房没动过。 安公公一下午都不在，也免了她的诸多困扰。 只是小李子又悄悄打听过她和安公公的事情。 她知道，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她是安公公看准了的人，将来肯定是要跟着他离开的。 若换做以往，宋瓷必然会反驳，她不贪图什么，不需要跟着安公公走。 可是，现在他说，可以帮她找到哥哥的消息。 之前她不得不寄希望于卫黎，只是……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宋瓷疲惫地回了房间，她打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盯着她的卫黎。 宋瓷吓一跳，房中无光，阴暗的很，她没有想到卫黎就这般坐着等她。 点上灯，宋瓷道：“将军是在做什么？” 卫黎又不是无处可去，干嘛要这样干等，实在不行去休息也可以。 “等你。”卫黎也没想到这女人一走就是一天，他语气里含着抹不掉的幽怨：“你为什么一整天都不回来？” 宋瓷一愣，抿了抿唇，小心地解释：“我当值一整天啊，所以没时间，将军不需要等我的，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卫黎眯了眯眼睛：“我想和你说话，那我可以直接去御膳房找你吗？” 这话颇有点耍无赖的意思了。 宋瓷被这话堵的说不出来，她犹豫了一下，而后才慢慢开口：“这……这不好吧。” 卫黎“哼”了一声。 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轻哼，若是宋瓷没有感觉错，卫黎，仿佛是在撒娇？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犹豫着问：“将军，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提到这个，卫黎也觉得难以开口。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事情得一件件解决，慢慢提出来，循序渐进才好。便道：“昨晚，是我轻浮了，对不起。” 没想到卫黎还是为昨天的事情道歉，宋瓷有些意外，又有些难言的情绪冒上来。 感动，又无措。 “其实也……没事，也是我自己敏感了，将军无须道歉，”宋瓷低着头：“只是我不习惯与人那般亲密，将军以后还是不要那样了。” 亲密。 对啊，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对他而言普普通通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否就是过于越界了？ 卫黎觉得自己懂了。 他原认为，自己和她共处一室，哪怕在一张床上休息，其实和他跟下属同寝没啥两样，而且他也不会出去乱说，压根不会对她的清誉造成影响。 卫黎，你真是个猪。 “嗯……嗯，”卫黎干涩地应着，而后道：“以后我睡地上，你睡床，我的伤已经好地差不多了，我身体好，用的药也好，哪怕再砍一刀都没事，所以……所以就……” 他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什么。 身体好，用的药也好，哪怕再砍一刀…… 宋瓷有些不懂卫黎在干嘛，炫耀？ 而卫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荒谬，便转了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生气了吧？” 他看着她的眼神，小心又专注。 宋瓷心漏跳了一拍，笑着道：“我没有生气啊，将军言重了。” “哦，哦好……”卫黎目光游移，盘算着第二件事的开口。 他要怎么问，和安公公的事情呢？ 宋瓷看出来了卫黎有话要说，但是估计难开口，便安静地等着。 而卫黎因为一直在等宋瓷，下午只喝了些水，什么东西也没吃，恰好在这个时候，发出了抗议声。 宋瓷一愣，别开脸，惹不住笑了。 卫黎脸通红，捂住了肚子，而后道：“我……” 他这不争气的肚子！ “我今日忘记去凤栖宫帮将军拿点吃的了，”宋瓷忍笑：“要不我现在就过去拿吧，将军等等我。” “哎，不用了。”卫黎叫住了宋瓷，时间不早，他只想和宋瓷开口聊安公公的事情，其余的并不怎么在意。 晚点他自己出去找吃的也行。 可是肚子在这时又叫了一声。 卫黎彻底没脾气了。 宋瓷轻笑道：“将军若是不愿意我出去，那我这里还有一点蜜饯和云片糕，不嫌弃的话是可以吃的。” 她从柜子里将自己平日收着的小食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卫黎是不大爱吃甜食的，尤其是蜜饯。 可现在他觉得很香。 尤其是云片糕，很是普通的味道，但是甜到了心坎里。 宋瓷见卫黎喜欢，也就放下了心，她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卫黎的身边。 吃的时候，卫黎随口问道：“这些小糕点，你们是在哪里买的？宫女好像出宫不大容易。” “我们御膳房有采买太监，是可以进出宫门的，悄悄地塞点银子给他们，就能帮你带点东西。”宋瓷道：“有时候一些宫女，还会悄悄地托人变卖宫里的东西来换银子，不过多是主子赏赐的不大值钱的小物件，贵重的大家也不敢卖。” “那你们御膳房，过的还挺舒适的，”卫黎想到了那位安公公。 “还行吧，各处有各处的祸福，”宋瓷想到了音兰和秀琴，道：“对于想往上爬的人来说，这里可不是那么好熬的。” 卫黎听了这话，理解成了宋瓷在说她自己。 所以宋瓷选择和御膳房最位高权重的人在一起吗？ 不，不对，她是为了宋彦。 卫黎吃不下去了，他擦了擦手，然后道：“我还想和你说的事情就是，你和那个安公公的事儿。” 宋瓷一愣：“什么？” “今日白天我出去，听到了一些话，”卫黎看着宋瓷，道：“那位安公公，替你去御台监打听你宫外的那个情郎的事情了。” 他仔细地盯着宋瓷，想要看宋瓷的反应。 而宋瓷也很震惊，安公公没有骗她是吗？ 他替她去找宋彦的消息了？ 她的眼中有惊有喜。 这神情落入卫黎的眼中，叫他不悦地锁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重看了一遍19章，修了一下，萌新问题多多，感谢浮生季玖小可爱的问题提出！ 第22章 宋瓷的反应是在告诉卫黎，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为了你的情郎入宫的是吗？” 卫黎的眼神太过专注真挚，宋瓷愣了愣，她看着卫黎的眼睛，不知怎地，却不想他误会。 “不是。”身体已经先她的脑子一步替她做出了回答。 “不是？”卫黎没想到这个答案和他预料的不一样，他有些奇怪：“那怎么外人都说，说你进宫是为了你的情郎？” “不是，我……我要找的人，是我的哥哥，不是什么情郎，我本来是想，安公公若是误会成情郎，或许就不会再希望我……”宋瓷忍不住说了出来，但是话压了一半没说。 为了不让卫黎怀疑，她又特意补充道：“我哥哥早年在宫中当值，后来在一次刺杀案之中失踪了，可我查了许久也没有结果，所以我想拜托安公公帮我查。” “只是……”宋瓷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安公公想让她做对食的事情说出来。 而后她忽得想到，卫黎既然都能听到情郎这种话，说明定然也知道了对食这件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道：“不错，安公公希望我可以陪着他度过晚年，他的条件就是帮我找到我哥哥的消息。” 那老太监！ 卫黎很是生气，那个老太监忒坏，居然拿宋彦来威胁宋瓷。 不过，宋瓷为什么说宋彦是太监？ 她对那些太监说，他倒是理解，毕竟不能暴露宋彦的身份，为什么对他也要撒谎呢？ 因为他不值得信任是吗？ 卫黎看着宋瓷，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宋彦其实还活着的消息，只不过，情况不算太好而已…… 他难得地心虚。 若是宋瓷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进而恨他怎么办？ 卫黎舔了舔唇，道：“不要答应他。” “什么？”宋瓷有些错愕地看着卫黎。 卫黎想了想，道：“我不是说过，我要帮你吗？你哥哥的事情，我帮你，别答应那太监，他年纪都能做你的爹了，真……真他娘的做梦。” 一不小心，军营里学的脏话也骂出了口。 宋瓷：“……” 卫黎想了想，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道：“我帮你查，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怕。” 宋瓷有些意外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她没什么高兴的感受，只是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将军你在宫中不是很危险吗？你要怎么帮我……” 还是说之后再帮她？ 宋瓷其实隐隐可以猜测到，卫黎在宫中躲藏，是和储位有关。 皇帝再没子嗣的话，那再过两年，恐怕世道就要大乱了。 只是具体的宋瓷也不懂。 卫黎伸出手，本想摸一摸宋瓷的头，可他伸到一半克制着收了回来。 不能那么唐突。 宋瓷看着他的动作，也有些尴尬。 而收回了手，卫黎便道：“这事情和你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你只要懂，我可以帮你就好了，而且，我没那么危险。” 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平和的大齐王朝，其实早已乱了。 只有活在日光下的老百姓和被困在深宫的奴才不知道。 养在西北大漠的卫家，早已经控制了朝中局势。 卫家这么多年来韬光养晦，待在大漠很是安静，宣帝屡屡克扣粮草，就是为了不让卫家发展起来。 而他不知道，卫家在朝中早有后手，这些年早已被养的兵强马壮。 而宣帝本人又很无能，除了沉迷美色之外，在位这么多年，什么功绩都没有，反倒是加大税收导致了百姓不满。 很多人都等着卫家推翻这死气沉沉的，令人疲惫的大齐。 这是一种很荒谬的现象，按理说，只要能够吃饱穿暖，百姓们就不会希望发生战争。 可是对宣帝抱有最大敌意的，不是黎民百姓。 百姓们不管那么多，他们的忍耐度远远比做官的高，因为他们要的是安定和温饱。 是那些盼着皇朝有所改变的年轻朝臣。 宣帝即位之后，任用的基本都是过往那些老臣，而那些老臣，仗着自己资历老，地位高，在不断地往朝中塞人，塞的都是族中的纨绔子弟。 那些真正有抱负的，却始终郁郁不得志。 卫黎并非是要为了这些年轻人争夺一席之地，他只是个庸俗的普通人，他只是想要从宣帝手里夺回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只是他手握重兵，成了那些年轻人的选择对象。 天下人都知道，西北大漠威风凛凛的卫家，和新帝不对盘，被赶出皇城八年不得入。 唯有卫黎五年前进过一次京。 和皇帝不对付，手握重权，且京中也势力颇丰的，三条皆都满足的，只有卫家。 卫黎是顺人意而来。 宋瓷不知道卫黎的背景，她低着头，道：“我……我再考虑一下。” 难道就因为卫黎的一句话，她就去拒绝安公公吗？ 可安公公已经在帮她打听了。 而且，卫黎如果查到了她是宋家人要怎么办？当年宋彦出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之前宋瓷是想要借助卫黎的力量的，可是真的要让他帮忙的时候，她忽然害怕了。 若是，卫黎就是那个雇主怎么办？ 他当年到底下的什么命令，若是他现如今再查，又会怎么对待可能是宋家人的她呢？ 看着宋瓷犹豫不决的样子，卫黎终是惹不住了，道：“别考虑了，你难道要去给那个老太监送终不成？他等于拿你哥哥变相威胁你，你还想那么多呢？你信我一次，我绝对会帮你找到你哥哥。” 他低着头，诚挚地看着宋瓷。 宋瓷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而卫黎最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给你时间考虑。” 刚好，他也能在这段时间，查清楚宋瓷的来历。 若她真的是宋彦的妹妹，那他就等此间事了，送她出宫和宋彦团聚。 就当她帮了他的报酬。 卫黎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很开心，但是又很不开心。 若是当年，将宋彦送回家，宋瓷是不是就不用进宫吃苦？ 可她若是不进宫，那他就永远遇不到她。 他遇不到她…… 可能那晚他就死了？ 不，他不会死，他卫黎命这么大。 可是……还是觉得缺了什么。 卫黎拍了拍自己的脑子，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他深吸一口气：“今天也不早了，你洗漱过了吗？洗过了就，睡吧。” 宋瓷晚上骤然得到这么多的消息，心情很是复杂。 而她在进屋前就已经梳洗过，她点点头，然后道：“将军要去洗一洗吗？” 卫黎直接摇头道：“我不用，我昨天洗了，今天就不用了。” 宋瓷：“……哦。” 军营的人，都这么不爱干净吗？ 宋瓷正想着要说自己睡在哪里，卫黎便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我伤好了，别和我争了。” 宋瓷有些意外。 之前的卫黎，不是希望他们睡在一起吗？ 不过现在这样，她觉得也好。且再为这种事情起争执也没什么意思，遂点点头。 卫黎便去将被子拿了出来，他铺到了地上，手上动作很是熟练，不像是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宋瓷本想帮忙，但是看他动作如何迅速干练，有些意外，道：“将军，你以前自己铺床吗？” 她坐在床边，好奇地盯着卫黎。 卫黎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知怎地忽然起了谈往事的兴致，道：“行军打仗的时候，是没人服侍你的，我也是从小卒子一步步爬起来的，别说弄被子，饭菜我也会，不然若是落到了荒郊野外，难道要把自己饿死吗？” 宋瓷还是第一次听到当兵的说自己的生活，她来了兴致，问道：“将军，那打仗是不是很辛苦？不仅仅要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就连那些细致的活儿也得会？” 见她感兴趣，卫黎也有些高兴。 他还是第一次对外人谈起自己在军营的日子，道：“也不算是太细致，像我们做饭，那就是只会简单的做个能吃的，精细的是完全不会的，行军打仗，最重要的还是打仗，我以前是低等兵士的时候，经常要冲在第一线，刚开始受伤的时候也是怕的，哭的一脸鼻涕，混着血，现在想想，倒是很有意思。” “唔，”宋瓷想了一下就觉得很狼狈，她细细的眉头皱起来：“你伤的重吗？” “第一次吗？倒是不重，就是怕。你会看见很多熟悉的人死去，”卫黎脸上的笑容也慢慢隐去，他声音有些低沉：“一转眼，他们就都不见了，只留下了淌血的尸体在地上。不过，等慢慢地适应了就好了，自家的将士死了一个，那你就要杀一个才能赚回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卫黎眼中的温和消失了，显露出一股铁血的冷酷。 他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但是眼神冰冷凶悍。 宋瓷吞了口口水，有些怕，怯怯地喊了一声：“将军？” 卫黎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入戏太深，把宋瓷吓到了。 挠了挠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怕，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一想到那些将士们的命，我就有些……” “没关系，”宋瓷眼神亮晶晶的，她笑着道：“我只是有些意外，我觉得，行军打仗，保家卫国真的很不易，将军，你是个英雄。” 突然被夸了的卫黎：“……” 耳后根微微红起来，卫黎磕磕巴巴地道：“也……也还好吧。” 宋瓷抿唇浅笑。 这位卫将军，心思，要远比她想的干净。 第23章 “那，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不如先睡吧，将军。”宋瓷看着卫黎。 卫黎觉得有些热，他目光游移：“好。” 宋瓷低头，去脱鞋袜，前两天，两人的气氛都算不得好，所以宋瓷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现在，卫黎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而卫黎，是第一次看见女子的脚。 脚趾葱白如玉，脚掌很小，宛如一掌可握。 他有些惊奇，这和他以往所见的那些男人的脚，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和他的大脚相比。 而宋瓷觉得很不自在，她脚趾不安地蜷缩了一下，然后“腾”地一下缩到了床上，她抱着被子，小心地看着卫黎。 卫黎脸一红，他咳嗽了两声，躺了下去：“我……我就是觉得我们的脚长的很不一样，没别的意思，睡，睡吧。” ……废话，男人和女人的当然有些区别，尤其你还是将军！ 宋瓷没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她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躺到了床上。 可她其实睡不着。 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让她没有丝毫的睡意。 卫黎为什么要帮她呢？是因为觉得她和安公公并不相配，而她又帮过他，所以才出手的吗？ 还是，他对她…… 不，不是。 宋瓷翻了个身，心绪难平。 而睡在地上的卫黎也不好受，他总觉得这段时间脑子里乱地很。 小宫女小宫女，叫宋瓷的小宫女，应当是宋彦的妹妹没错了，没想到，他们先前就有交集。 她若是为了宋彦进宫，那他便将宋彦还给她。 一切都该回到正轨才好。 只是那样的一个宋彦，她心心念念的哥哥已经变成了那副样子，倒是得多伤心啊。 卫黎忽然不敢想了。 卫黎听到了宋瓷的翻身，知道她也没睡着，便问道：“小丫头，若是，若是你哥哥死了，你怎么办？” 他必须先说出最坏的打算，看看宋瓷是怎么想的。 宋瓷沉默了一会儿。 卫黎还以为她睡着了。 而她想了想，终于开口了，她慢慢地道：“哥哥五年前就失踪了，我耽搁了两年才入宫，自然想过无数种可能，而他进宫，死的可能性最大，开始的时候，觉得无法接受，后来慢慢地，也想通了，只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自剩下一抔黄土，我也要带回家的。” 宋瓷的声音说不上很悲伤，但是卫黎听着却觉得很难过。 “那，那要是你见到的你哥哥，缺胳膊少腿了，瞎了残了呢？”卫黎狠了狠心，问道。 宋瓷一愣，然后，她轻笑了一声：“那也是好事啊，哥哥能活着就好了。” 卫黎没想到宋瓷会这么乐观，他心下莫名松了一口气，而后道：“我还以为你要哭鼻子呢，毕竟你心中的哥哥不再完美了。” 说完了卫黎就后悔，自己的嘴怎么就这么克制不住呢？ 宋瓷却没多在意，她轻声道：“从小我哥哥就教我，不管出于何种境地，只要保住一条命就是好的，人活着，就会有希望，哪怕活的难一点，也是好的。” 卫黎有些惊讶，半晌才道：“你哥哥说的很对，看来你和哥哥关系很好。” “对啊，小时候爹娘都不管我，都是哥哥带着我的，”从没有人听宋瓷说这些，难得有个听众，她的声音很轻，卫黎屏着呼吸听，“我哥哥很多东西要学，他很忙，但是一得了空，就会带我，我最爱我哥哥了。只是可惜，我没法子跟上他的脚步，我太弱了。越长大，我看见他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后来，我终于看不见了。” “我想，以前都是我等着哥哥找我，这一次，不如我主动来找他吧。” “我胆小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勇敢一点了。” 宋瓷从未将这些话说给别人听过，她只会将秘密吞进肚子里，因为她没有可以说出来的人。 而现在，有了一个卫黎。 宋瓷说完之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 可她却发现卫黎一直不说话。 宋瓷一愣，心下不安起来。 她方才，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信息吧？为了避免卫黎猜疑，她甚至都没敢说，宋彦每天忙得就是练武，而她体弱，练不了，只能被动地等待。 又等了一会儿，卫黎还是没动静，宋瓷小声地唤道：“将军？” 卫黎这才恍然醒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而后道：“你说的很对，你也很勇敢，我会帮你找到你哥哥的，我也相信，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让宋瓷和宋彦团聚。 “希望吧。”宋瓷语调轻轻的。 卫黎岔开了话题，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嗯。” 聊过之后，宛如躁动的心恢复了平静，宋瓷这一次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听着宋瓷平稳的呼吸声，卫黎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 宋瓷第二日是正常醒的，她起身之后，卫黎还没醒，但是在她下床的时候，忽得睁开了眼。 “哎，将军？”宋瓷有些意外。 “你要去御膳房了？”卫黎揉了揉眼睛，他看着刚睡醒的宋瓷，眨了眨眼：“这么早，简直和我打仗时候一样。” “我是奴才呀，主子们起之前，得把事情都置办好的，”宋瓷刚刚睡醒，声音软软的，带着股沙哑，“将军别闹了，你和我们不一样。” 卫黎静了静，然后道：“那你想做主子吗？” 宋瓷一愣。 她怀疑自己没睡醒，听错了，问道：“将军说什么？” 卫黎说出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多荒谬，他拉上被子，蒙住头：“没什么，我睡糊涂了，你快去吧。” 宋瓷：“……” 左右宋瓷是没时间在这里和他耗的，她轻声道：“那我洗漱去了，将军您继续休息。” “好。” 等到宋瓷换好衣裳出去锁上门，卫黎才从被子里爬出来。 他掀开被子，然后坐起来，反手摸了摸后背的伤口。 再过两天，估计可以再去一趟那里。 只是不知道那里的防守现在如何了。 他又想到了宋瓷，这一次若是再遇险，恐怕小宫女也救不了他了。 第24章 宫中三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宋瓷每天的人生都差不多。 今日也若往常一样，她到了御膳房，做着手上的活儿，顺带等安公公过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想拒绝安公公。 她选择相信卫黎。 将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交给安公公，这个风险实在是太大。 她不傻，安公公说自己没两年好活，她只需要陪他这最后一点日子便好。可在外人的眼中，她既然是跟了他，那就是他的人了，为了一个太监守寡，虽然可笑，可也是真的。 宋瓷想，就当她自私一回吧，若是……若是安公公没说什么，那她就直接拒绝，若是安公公先开了口，说已经有了哥哥的消息，那她就用别的补偿他。 她可以付出其他的东西，来换他先前帮她打听的情分。 宋瓷有些不安，可是安公公一直都没来，而今日阿宁也已经来了御膳房当值，她便问道：“阿宁，今日公公不来吗？”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姑姑是要找公公吗？” 阿宁凑近了宋瓷：“姑姑和公公，莫非真的？” 宋瓷没料到就连阿宁都知道了，她眉头一皱，低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啊？对，对不起姑姑，”阿宁吐了吐舌头，小心地道，“是阿宁听其他姐妹们说的，阿宁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瓷深吸一口气，是谁在到处传这种谣言？ “阿瓷，是在找安公公吗？”从宋瓷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女声，音调尖利，很是刺耳。 是秀琴。 宋瓷深吸一口气，而阿宁则是小声地道：“姑姑，就是秀琴姑姑说的您……” 从听见秀琴声音的时候，宋瓷就已经意识到，在众人面前嚼舌根的，就只有秀琴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秀琴。 秀琴和她穿着一样的宫装，只是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粉，嘴唇殷红，整个人透着一股…… 虚弱的艳丽。 宋瓷不适地皱起了眉头，秀琴这段日子在做什么？ 她没有理睬秀琴的话，秀琴却不乐意，她慢慢地靠近了宋瓷，贴在宋瓷的耳边道：“宋姑姑，和您的公公，可真是一刻都分不开啊！” 她声音压得很低，不像是在宫女下房时候那般张扬，有了几分顾忌。 宋瓷嫌恶地遮住了鼻子，她看着秀琴，只说了一句话：“秀琴，你这是做了什么？身上一股浓臭味。” 那臭味还夹杂着几分腥。 秀琴贴过来的时候，恶臭混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气，令人作呕。 就连阿宁都悄悄地遮住了鼻子。 秀琴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她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臭。 是因为，她在小月里，也不得不去服侍那个刘才。 开始她也拒绝过，可是刘才不肯，甚至威胁她，若是不服侍好她，那他就再也不会帮她。 秀琴不敢。 开始她只是觉得很脏，没有什么大毛病，可是这才两天过去，她的下面，除了流血，还开始流一些古怪的白色东西，混在黑血里面，恶心渗人的很。 最重要的是，还发臭。 秀琴之所以涂抹这么厚的脂粉，就是因为她的脸色很差，蜡黄到泛黑，而且，脂粉香气也能帮她挡一点身上的味道。 可她没料到，只是离得人近了一点，就被人闻了出来。 秀琴身上嚣张的气焰消失了，她喘着粗气，神经质地盯着宋瓷。 就好像下一刻，她就要跳起来，给宋瓷一个教训一般。 阿宁搀扶着宋瓷，两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小李子看几人站成一团，便道：“阿宁，阿瓷姑姑，还有秀琴姑姑，你们在做什么呢？” 秀琴看了一眼小李子，转身走了。 而宋瓷和阿宁则是走到了小李子的身边，阿宁低声道：“这位秀琴姑姑好生嚣张，都不当值吗？” 小李子撇撇嘴：“不知道从哪里勾搭上了贤妃宫里的人，听说要被调走了，安公公也懒得管她，所以就由着他了吧。” “贤妃宫里的？”阿宁也有些意外，然后略带妒意，“算了，人家的命，我也羡慕不来。” “好了，干活吧。”宋瓷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她轻声道：“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成了，别人的命是别人的，她就算成了贤妃宫里的人，那也没资格插手御膳房的事情，不用多谈了。” “是。”阿宁乖巧地应声。 可宋瓷并不如面上展露地这么平静。 秀琴很是讨厌她，这一点她一直知道，现如今秀琴得势，一定会找机会欺辱她。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宋瓷没有再多想此事。 而一个上午，她都没见到安公公。 用了午膳，宋瓷前往了凤栖宫，她昨日躲着卫黎，没有带吃的给卫黎，但是今天就不能这样了。 去凤栖宫的时候，宋瓷心内是不安的，她知道月嫔不喜欢她，可她必须来，不然的话，就辜负了卫黎对她的信任。 可让宋瓷没有想到的是，等在那里的宫女极为热情。 “你就是娘娘说的姑娘吧，昨儿个怎么没来呢？”小宫女穿着粉色宫装，料子都要比她身上的好一个档次。 宋瓷有些意外，她低低地道：“昨日有事，就没来了，让娘娘怪罪了。” “没，娘娘没怪你，”宫女道：“我叫秋雪，是娘娘身边服侍的二等宫女，若你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秋雪姐姐，呐，这些都是娘娘给你准备的，有银票，吃食，还有一些不值钱的小物件儿。” 宋瓷一愣，连忙摆手：“我只是，只是来拿吃的，其他的我不能收。” “哎呀，咱家娘娘让你收，你就好好收着吧，娘娘心地好，经常打赏东西给我们的，”秋雪笑着道：“你听话。” 宋瓷收到了手里，觉得手中的篮子像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她抓紧了篮子，然后点点头，道：“那，姐姐替我谢过娘娘。” “好，去吧。”秋雪道。 宋瓷拎着食篮离开了这里。 而秋雪见她背影消失了，才转过身，小跑着进了宫殿之内，她走到了屏风前，跪了下来，对屏风后的那抹白色身影道：“娘娘，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嗯。”月嫔淡淡地应了一声。 秋雪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为什么对那个宫女那么好？她是什么人吗？” 月嫔静了静，才道：“受人所托罢了，希望，她没有让本宫失望。” 我得不到那个人了，即使我妒忌那个女子，但是我也希望，我爱的那个人幸福。 他喜欢的人，可以一心一意地喜欢他。 总好过，所有人都求而不得。 秋雪似懂非懂，闷闷地“嗯”了声。 “对了，陛下，这两日宿在谁的宫中？”月嫔道。 “听说是顺妃娘娘的宫里，”秋雪道：“娘娘您若是热心些，陛下的心一定是向着您的，只是您……” 只是月嫔一直对皇帝爱答不理的，也难怪皇帝离开了这里。 秋雪的话一直得不到回应，她跪在地上，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逾越了，冲撞到了月嫔。 随后，一声冷冷的轻哼声响了起来。 秋雪一怔，却听得月嫔道：“下去吧，这事儿本宫知道了。” “是。”秋雪愣了愣，退了下去。 而月嫔靠在贵妃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帝，要的是新鲜，她只有吊着他，他才会放不下她。 这冰冷的深宫，到底没有一丝真心。 阿父，阿娘，我会给你们报仇的，一定。 —— 宋瓷拿着比普通大一倍的食篮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着是从月嫔宫里拿的，所以宋瓷也没遮掩，月嫔宫里的东西，自然是上好的。 只是惹来了不少注目礼罢了。 饶是宋瓷知道自己不用担忧，还是忍不住心虚，她一进门，就立刻反锁上门，然后将食篮放在了桌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压惊。 她习惯性地看向了床上，可是上面空荡荡的，竟是没人。 “哎？又不在吗？”宋瓷喃喃出声，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 “谁不在？”从另一边，传来了卫黎的声音。 宋瓷一惊，她扭过头，有些意外，指着卫黎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准备教你写字啊。”卫黎献宝一般地拉开了柜子，他将宋瓷的梳妆台搬到了另一边的角落，在铜镜面前，摆放了笔墨纸砚，而柜子里是他搜罗的纸，“这些都是上好的纸，教你习字嘛，肯定要用好纸好笔好墨的，来，你过来看看。” 宋瓷还以为，那习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卫黎竟是真的放到了心上。 她有些愣，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卫黎的身边，看着面前的文房四宝，心中酸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房间太小，采光也不好，我寻思着给你弄盏油灯更好，而且这一边是长廊的尽头，隔壁不会有动静吵扰到你，还有，你那日握笔的姿势就不对，等我得空了好好教你。” 他碎碎念着，没注意到宋瓷的表情。 而等他说完了，看见了满脸泪水的宋瓷，顿时吓了一跳：“你……你……小丫头你哭啥？” 宋瓷茫然地低下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一脸泪水，便道：“我，我哭了吗？” 卫黎语塞。 第25章 卫黎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伸出了手指，一点点地抹去宋瓷眼上的泪珠。 他很认真仔细，一直看着宋瓷的脸，但是没有和她对视。 卫黎的手是拿惯了兵器的，指腹粗砺，且力道有些重，刮在宋瓷的脸上，有一点点泛疼。 可是不严重。 相反，宋瓷只感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暧昧之感。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细声细气地道：“将军，让您见笑了，只是……” 只是我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好，所以情难自禁。 可宋瓷不好意思将这话说出来，便支支吾吾地僵着。 “哦，我知道了，”卫黎双手抓住了宋瓷的肩膀，双目炯炯有神，认真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你哥哥？” “啊？”宋瓷迷茫地看着卫黎。 卫黎却觉得唯有这般才能解释，他心下复杂，很是心疼地望着宋瓷：“我对你好，和你哥哥一般，我相信他若是在，也会教你的，你不要哭啊，我相信很快你哥哥就会回来的。” 我会帮你的，卫黎想。 而看着卫黎的眼睛，宋瓷抽了抽鼻子，她原来没想到宋彦，可是被卫黎这么一说，却是真的想到了他，一时间竟是觉得莫名哀伤。 若是卫黎说的是真的该多好，宋彦很快就会回到她的身边，那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眼泪没有止住，反而越掉越凶，卫黎慌乱地捧着宋瓷的脸，手上也沾了她的泪水。 他看着宋瓷，手足无措地道：“你，你别哭了啊，你再哭，再哭我就……” “我……我也不想的，”宋瓷一边掉眼泪，一边磕磕巴巴地解释：“我也不想哭，可我忍不住。” 小宫女眼睛红红，鼻尖儿红红，难过极了。 该怎么哄她呢？ 卫黎缓缓地挪动胳膊，伸手，将宋瓷的眼睛给蒙了起来。 宋瓷不懂卫黎要做什么，她伸手想要将卫黎的手给弄下来，却听到卫黎轻轻地道：“不要动。” 宋瓷僵住了，她这下是真的一动不敢动了。 “真是个笨蛋。”卫黎见她这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窸窸窣窣的动作在宋瓷的耳边响起，她不知道卫黎在做什么，一小会儿后，便听得卫黎轻轻地道：“好了，可以睁开了。” 宋瓷慢慢睁开了眼睛。 卫黎一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里，是一枚清透的玉佩。 宋瓷茫然地看向了卫黎，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们失散了，”卫黎挠了挠头，“这代表着我对你的承诺，你可以，拿它来找我，不帮你找到哥哥，我就不算完成这个承诺，好不好？” 他把玉佩塞到了宋瓷的手里。 玉触手微凉，宋瓷反应过来，她又惊又乱，连忙道：“不，这我不能要，将军，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只是陪了我很久而已，”卫黎没说假话，这玉佩是他自己在街边随手买的，那是他第一次出征，那时候有人告诉他，若他死了，尸体也被毁的面目全非，就需要一些东西来认人，让亲人找到尸骨，带他回乡。 他想了想，挑了块玉佩。 带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卫黎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摘下它。 不过，承诺伴随着信物，不是素来就有的风俗吗？ 小宫女还是太没安全感了，不信任他可以帮她。 所以他拿出信物来，应该会好些吧？ 卫黎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宋瓷。 宋瓷缓缓地抓紧了那块玉佩。 “这才对嘛？”卫黎轻笑道：“不哭了是不是？” 他俯下身子，贴着她，说话时候的热气扑到了宋瓷的耳边，宋瓷缩了缩脖子，忍不住道：“痒。” “对……对不起。”卫黎顺着她的动作看见了宋瓷小巧的耳垂，还有耳后往下延的一片雪白…… 他心虚地移开了眼睛，两颊通红，然后解释：“我……我给你戴上。” 这玉佩一直被他系在脖子上，现如今送给宋瓷，也是想要她这么戴。 熟料宋瓷低着头，灵活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站在后方望着他，眼中还泛着水光，俏生生地摇了摇头：“不，我要收起来，我不要戴着。” “啊？”卫黎不懂。 “反正我要收起来，而且，我自己本来就有一枚玉佩，是我家人送的。”宋瓷拿着玉佩转过身，道：“你不许看，对了，月嫔娘娘送的东西已经放在桌上了，有午膳，你快些吃吧。” 卫黎转过身，看了眼桌子，嘟囔道：“行，不看就不看。” 他转过身，打开了食篮，将里面的吃的拿了出来，听见背后宋瓷的动静，倒是有些好奇，可也恪守礼仪，没有回头。 宋瓷倒也不是真的怕他看，她其实只是把玉佩放到了自己收贵重东西的小盒子里面罢了。 只是里面的贵重物品，说来说去也就是钱罢了，这对普通人来说，兴许还算有几分诱惑，对于卫黎而言，就算不得什么了。 她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她不想让卫黎看见自己这么珍重地收好他玉佩的样子，即使，他知道。 宋瓷将东西收好了之后，起身，看了眼自己梳妆台上摆满了的文房四宝，才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把这里都摆满了，那我洗漱怎么办呢？” 卫黎饭吃了一半，慢慢地回过头。 顺着宋瓷的视线，他看向了被摆放地满满当当的梳妆台。 “嗯……”卫黎沉吟了一下，看向了宋瓷的脸。 不施粉黛，干净白皙，唯一可以看出来的，就是她画了眉毛。 卫黎缓缓地道：“你……是不是只用来画眉？” 宋瓷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有些奇怪地点点头：“对。”还有挽发，只是若是没有铜镜，她也能做到罢了。 “那，画眉，没有铜镜也可以吧？”卫黎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他巴巴地望着宋瓷：“你要扔掉我好不容易准备的东西吗？眉毛和笔墨，谁更重要？” “……？”宋瓷无语凝噎。 卫黎的脑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什么时候说了要把东西都给扔了的？ 可宋瓷还没开口，卫黎的话又接着出来了：“若是自己看不见，也可以让别人帮你画眉啊，你说对不对？” 他清亮的眼看着宋瓷，宋瓷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卫黎是什么意思？ 卫黎轻笑了一声：“不过好像我在就不方便呢，不如你打盆水对着画吧！” 宋瓷：“……” 作者有话要说：卫.直男.黎：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给你都考虑好了！ 宋瓷：考虑个猫猫屁 第26章 枉她自作多情，还以为，还以为…… 宋瓷咬了咬唇，脸烧的滚烫，别过脸去，然后道：“哼，我才不要，到时候我把这些笔啊纸啊收起来就是了，真笨。” “你说谁笨呢？”卫黎这次倒是反应地很快，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小宫女心虚的样子，很是愉快。 宋瓷连道：“我没说！我得走了！快到当值的时间了，将军，你好好吃饭，我……我会快点回来的。” 她抿着唇，可唇角是上翘的，不难看出她的好心情。 卫黎见她终于好了，点点头，道：“行，对了，御膳房的位置，是不是靠近皇宫的西南门？” 宋瓷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便点点头，道：“是啊，那里和主殿离得远，采买来往什么的，不好冲撞贵人，是最适合御膳房的位置，将军有事吗？” 卫黎无声地笑了一下：“没，去吧。” 宋瓷总觉得卫黎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可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道了一声好，离开了这里。 卫黎继续吃饭，可他夹着菜，放在嘴边，却又忍不住想，若是小宫女在御膳房看见他，不知道会有多吃惊。 刚好他要从西南门出宫一趟，打算折道回来的时候，便去御膳房见见她。 他倒是有几分好奇，在御膳房里，她每天都要做些什么。 还有那个安公公…… 哼，要是趁着机会占小宫女便宜，那他是要替她哥哥护着她的！ 卫黎撑着头，想着，若是小宫女是他妹妹，倒也不错。 她能够一辈子都陪着他，他可以教她读书习字，可以带她去漠北骑马，还能一起狩猎…… 不不不，小宫女肯定不喜欢血腥，干脆带她游山玩水好了，一直游到她不想去的那天。 卫黎轻轻地笑了起来，他面容坚毅，此时染上暖意，含着笑，分外地温柔。 为宋瓷而温柔。 他完全未意识到自己对待宋瓷的想法，全然不是妹妹。 —— 宋瓷到了御膳房之后，才得知安公公下午也不过来了。 “好像是有事？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小李子对宋瓷道：“若有急事，姑姑不若前去公公的住处寻他？您托守门的带个话便好了。” 宋瓷闻言，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很急，既然如此，那我就等明天好了。” 小李子点点头：“也成。” 说完之后，他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而宋瓷手下无事，便随心地一边洗东西，一边发呆。 熟料，门外有人道：“阿瓷，有人找。” 宋瓷一愣，有些奇怪，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往门外去，不明白谁会来御膳房找她。 莫非是音兰？ 自打音兰进了顺妃的宫里，她一眼都未曾见过她。 或许，她得托人问问音兰如何了。 后妃宫殿不比御膳房，规矩要更加森严，哪怕顺妃娘娘在下人嘴里一向是宽容大度的，可到底也是主子。也不知道，音兰过的怎么样，在那里，有没有受到欺负…… 有没有…… 离自己的梦更近一步。 宋瓷走到了门口，向外张望，却只见到门口站了一个陌生的太监。 太监年纪不是很大，身形偏瘦，眼睛很小，五官分开看倒是正常，可凑在一起，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邪感。 宋瓷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她打量了一眼这个太监身上的衣裳，祥纹云锦，是……二品太监？ 这太监是谁？ 宋瓷迟疑地行了个礼：“奴婢就是宋瓷，不知公公是？” 刘才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宋瓷的全身。 这小宫女，生的倒是雅致，不算是顶尖的美人儿，可让人瞧着心里很是舒服，身材倒是一般般，虽然高，可惜胸前无二两肉，也不知手感如何。 不过，到底算是个中上之品。 那秀琴，倒也没有骗他。 刘才想到了秀琴午时的哭诉，就觉得可笑，都跟了他了，现在倒是要死要活的，不过是多服侍了他两下，现如今就受不住了。 不过，那女人身上确实是越来越臭了，他也不想再碰。 眼前这个倒是可以换换口味。 刘才笑了笑，笑容亲和，让那股阴邪感被冲淡了不少，他看着宋瓷，道：“宋瓷姑娘可是在等安公公？” “对。”宋瓷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安公公被咱家主子宣走了，他来让咱家告诉姑娘一声，前去西南门等他，姑娘和咱家一起走吧。”刘才脑子里想着秀琴和他说的计划。 往西南门的方向有一条路，最是冷僻，平日里那些个采买的太监们赶近路，就从那里走，只是采买只有早间，所以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出入。 而且只要到了那里，他们捂住宋瓷的嘴，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反抗到哪里去？ 若是能弄到迷汗药也无须那么麻烦，可惜现在宫中管制森严，要弄到迷汗药实在是太难了。 刘才看着宋瓷，脑中浮想联翩。 “不知公公的主子是？”宋瓷看着刘才。 刘才心下早就准备好了说法，所以解释地滴水不漏，道：“是贤妃娘娘，姑娘若是不信，尽可寻些年长的过来问问，奴才以往和安公公是认识的。” 他人就在面前，宋瓷自然不会认为他是假冒的，可她仍旧觉得奇怪，接着问：“为什么要在西南门前等？公公要到那里去吗？” “不错，咱家娘娘吩咐了公公出去一趟，公公想着一人不便，便说叫上你一起服侍着，姑娘可是不愿意？” 宋瓷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她也知道，安公公不是那种乱来的人，且当面拒绝，实在是太过拂他的面子，加上她也想和他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便点头道：“没有，公公还请稍等片刻。” 上钩了！ 刘才心底一喜，连道：“好，咱家等你。” 宋瓷返身，交代了阿宁一些事情之后，便跟着刘才往前走。 刘才为免宋瓷起疑，一直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克制地领着路。 宋瓷虽然不负责采买，但是对这条路也是熟悉的，确实是西南门的路。 只是，为什么要走小路呢？ 宋瓷心下不对，问道：“公公，咱们不是直接去西南门处等吗？” 刘才停住脚步，而后，细声细气地道：“当然是从这里穿过去快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条路？” 宋瓷见他神情自然，便摇摇头：“没有，那我们走吧。” 刘才转过身，嘴角微微勾起来。 这些宫里的小宫女啊，根本没胆子，是宫里面，最好欺负的一类。 刘才虽是进宫时日短，可是早已弄明白了这一点。 啧，当年以为进宫是场糟心事，现在看来，是来享福的啊。 刘才脑子转的极快，他原想着只碰秀琴，可是现如今，却已然不满足于此了。 这些低等宫女，处在永远不会碰到皇帝的地位上，所以，受了委屈也不会闹出去的。 反正弄一个是弄，弄一群也是弄。 刘才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到时候就让宋瓷和秀琴两人，把其他的宫女骗过来，这样，他岂不就是第二个皇帝？ 幸好当年没切干净，勉勉强强还能感受到一点个中滋味。 刘才又是遗憾，又是得意，脸色扭曲，笑容古怪。 宋瓷没有看见这一幕。 她埋头跟着刘才走，下午沉闷的很，一直无风，但是走到了这小道上，不知哪里刮起了一阵风，将刘才身上的味儿，吹到了她的鼻尖。 宋瓷和刘才离得一直不近，所以她也没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可是风一吹，那股黏腻的香粉味道就刮过来了。 味道不重，若非仔细闻，倒也是感受不到的。 但—— 不巧的是，宋瓷对这味道印象很是深刻。 混杂着那股腥臭味道的，秀琴身上 的香味。 下午，她一直没见到秀琴。 电光火石间，一些画面也从宋瓷的脑中闪过。 她先前看见秀琴春情满面的样子，还有，小李子他们说的，秀琴勾搭上了贤妃宫里的人的事情…… 贤妃宫里的太监！ 宋瓷停住了脚，她看着刘才的背影，遍体生寒。 压根，压根就没什么安公公的事情，这人是秀琴的帮手！ 而刘才发现宋瓷不走了，转过身，看着宋瓷，催促道：“怎么不走了？安公公还等着呢！” “我，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东西没带，是伺候安公公的时候一直要带的，公公可否等等我？”宋瓷的指甲掐入了掌心里，她害怕地要死，但是紧张过度，脸上的神情反倒有股麻木的镇定。 刘才怀疑地皱起了眉头，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便道：“行，那咱家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我速速就来。”宋瓷转过身，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跑起来，而这时，后面传来了秀琴尖锐的喊声：“她骗你的！这小贱人发现了！” 宋瓷拔腿就跑！ 刘才这才发觉不对劲，他立刻追了起来。 宋瓷咬着牙，一边跑一边喊，她虽是女子，可这路程也短，只要跑出这段小路，那她呼救就有用了。 外面宽敞的大道就在面前，宋瓷心下一喜，身体卸了力，腿却是支撑不住，摔了下去！ “啊！”宋瓷痛苦地叫了一声，而就这么短短的一耽搁，刘才已经追了上来。 “小贱人，敢当着大爷的面跑？”刘才上前，一把掐住了宋瓷的下颚，手一用力，宋瓷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卸了宋瓷的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小流氓兼坏女人下章下线！ 卫黎：吹吹阿瓷，不哭—— 第27章 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嘶吼，可声音也传不出去了。 宋瓷嘴被捂上，她满脸眼泪，绝望地被刘才往后拖。 秀琴在背后含笑看着，而后招呼道：“快点！咱们把弄进旁边的林子里去，里面有个很暗的草地，免得叫人路过这里，被发现了！” 刘才嗤笑了一声：“不急，这个点儿，确实是没什么人，你瞧我们等了这许久，不是一人未过吗？啧，哭什么？等你晓得其中的好了，怕是以后得求着我了。” 他后一句话，是对着宋瓷说的。 宋瓷死死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刘才，看着秀琴，心中无限憎恨与绝望。 刘才被这眼神弄得浑身不舒服，一巴掌甩过去：“小贱人再这么看老子？” 宋瓷的脸被甩到了一边，浑身火辣辣地疼。 可她不能放弃，绝对，绝对不能放弃。 反手被扭着，狼狈地往后拖，宋瓷的脚乱蹬，她努力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安公公……安公公。” 模糊不清的字眼却叫秀琴听懂了。 秀琴伸出脚，踹了宋瓷一眼：“你指望那个老家伙护着你？你看看今日过后，他还会不会搭理你？” 宋瓷挣扎地激烈，地上的痕迹很是明显，刘才便道：“行了，别废话，帮忙弄走。” “哼。”娇滴滴地斥了一声，秀琴俯下身子，恶臭的味道对着宋瓷袭来。 宋瓷的眼睛透过了头上层层叠叠，繁复葱茏的树叶，看见了那星星点点的阳光。 来个人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 卫黎想过，自己看见的小宫女，或许是在和小姐妹靠在哪里聊天，或许是沉默寡言地干活，又或者被动地忍受那个老太监的骚扰。 小宫女又胆小又安静，最后一种可能性最大。 卫黎办了事情回宫，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御膳房，可惜光天化日，他只是一太监而已。 虎任也觉出了卫黎的不同寻常，便道：“将军是还有要事吗？但是您已经见过江商大人了，您要的东西，若是江大人的话没错，现在还在的。” 虎任不知道卫黎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一直都看不懂。 若他是卫黎，早就皇袍加身，将这天下给反了，哪来那么多磨磨唧唧，偏偏他非要入宫，说是找一份极为贵重的东西。 虎任想不通有什么比天下更重要。 卫黎却只是道：“西南门的方向通往御膳房，哪条路最快？” 于是，卫黎见到了眼前的一幕。 秀琴和刘才都背对着他们，他们得意地戏弄着躺在地上的女子，欣赏着她的绝望与痛苦。 而那个女子，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宫女。 卫黎浑身冰凉，而后，一股戾气从脚底冲上来，烧的他双眼发红。 他不在战场上的时候，很少会产生杀意。 他身边的虎任一惊。 “动作快些，你没吃饭吗？”刘才将宋瓷的上半身抬起来，而宋瓷双脚乱蹬，秀琴抓不住，这让刘才有些不耐烦。 “她这么剧烈地动，我怎么弄嘛！”秀琴眼神发狠：“要不，把她腿也断了！” “啧，宋瓷姑姑，你确定你要废了双腿吗？”刘才阴仄仄地道。 -宋瓷没有说话，卫黎却听见了。- 他往下摸，却意识到自己没有佩剑。 他的剑丢在了那条暗道的河里，事后也未曾去取。 “虎任，把你的剑给我。”饶是虎任是个粗人，也察觉到了现如今卫黎的戾气和杀意，他看着不远处几个纠缠在一起的宫女太监，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宫里这样的肮脏事真的不少，他也一向厌恶此景。现在被欺负的那个，怕是，和将军有关吧。 虎任从腰间抽出剑，递给了卫黎。 卫黎瞬息之间，直接逼到三人身前。 刘才感觉到了背后有人，下意识地扭过头，可他什么都没看见。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被什么东西划过了一般。 唤醒他的是秀琴的尖叫声，秀琴目光惊恐，盯着刘才的腿。 方才还站着的刘才，身体若一瞬间垮掉，他明明没有动，可他被迫跪了下去。 鲜血汩汩地自断腿之处流了出来。 “我……我……”刘才愕然，惊恐，他看着自己的腿和鲜红的血，竟是连痛意都迟钝了。 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宋瓷从未想过，她会看见卫黎。 头顶的光被挡住了，但不是秀琴和刘才那令人厌恶的脸，是卫黎。 是看起来又凶又可怕，青筋爆出，双目赤红的卫黎。 可是，她欢喜地落泪了，她努力地发出声音：“原来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卫黎这才发现，原来刘才还卸了她的下巴！ “放我，放我下去。”宋瓷轻轻地碰了碰卫黎。 卫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而后道：“我给你把下巴接上去？” 接下巴这种活儿，卫黎倒也做过的。 战场上出什么毛病的都有，下巴被撞掉，都是轻的了。 可是卫黎手从没有抖成这个样子。 他双手捧住宋瓷的脸，动作很轻柔，生怕伤了她。 在这时候，秀琴尖叫地厉害，还想逃，刘才也反应了过来，哭吼出声，只是想走也走不了。 虎任皱起眉头，他上前封住二人穴道，让他们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而卫黎等宋瓷放松了不少，掌跟从下往上一顶，拇指抵住，听得“咯噔”一声响，宋瓷的下巴复了位。 宋瓷张了张口，她干涩地出声：“谢谢。” “我扶你起来，”卫黎没说其他的，他扶着宋瓷站起来，然后冷眼瞧着地上的两人。 秀琴已然吓得三魂七魄都散了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刘才。 宋瓷慢慢地走上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灾祸，自己，从未招惹过秀琴。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宫里，她不争，也不抢，为什么差点失去所有？ 宋瓷看着两人，抖得厉害。 一个温暖的炽热的怀抱拥住了她。 卫黎将那柄染了血的剑给了宋瓷，而后，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滚烫有力，仿佛在给她力量。 “想做什么就去做，出了事，有我给你担着。”卫黎贴在宋瓷的耳边，沉沉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更不出来第二章 辽，舍友早睡不给我敲键盘呜呜呜，咕咕咕了你们，明儿个上午更，晚上九点再加一更`给补上 第28章 卫黎很喜欢小宫女的性子。 怯懦不假，怕事不假，可温柔不假，安静也不假。 他甚至可以笃定，良善也不假。 为了兄长进入吃人的后宫，孤身一人涉险，从自由的宋家小姐，到步步惊心的卑微宫女，卫黎不知道，天下间有几人可以做到如此。 可他喜欢的这份性子，不是拿来任由人欺负的。 他想护着的人，不需要畏首畏尾，不需要胆小怕死，不需要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还忍着。 卫黎握紧了宋瓷的手，他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几乎站不稳的她，看着地上的两个人，说话时候的热气传到了宋瓷的脸上：“哪怕杀了他们，也无妨。” 小宫女手上沾了血，那他就帮她洗干净。 只是—— 宋瓷是想要他们死的。 她知道，若是没有卫黎的出现，她的结局只会生不如死。 他们对待她，用了最大的恶。 宋瓷扬起了剑，她轻声道：“后宫之内，御台监对付不轨的宫女和太监，有的是手段，我不需要自己动手……” 她慢慢地俯下身子，贴近了秀琴，秀琴绝望无比，眼中是求饶和害怕，可笑又可怜。 那方才，你怎么不绕过我呢？宋瓷想。 她的剑一点点地划过秀琴的衣服，低声道：“秀琴，我自认为，从未得罪过你，你的嫉妒从何而起我也不知，我可以无视你，但是你，辱我太甚。” 虎任别开了眼。 卫黎却没动，他站在宋瓷的侧边，看着宋瓷的脸。 他没有想错，小宫女没有一味忍让，但也没有造成杀孽。 她本性纯良。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他生出了那般强烈的渴望，给眼前的女子一切的渴望。 “宋瓷，若我让你做主子，你愿意吗？” 卫黎的嘴边这句话盘旋了许久，最后被他咽了下去。 他……又觉得此话太过欠妥当。 罢了，再过些日子。 —— 宋瓷放下了剑，而卫黎则是一把抱起了她，而后吩咐：“虎任，你善后，记得，我要看见的东西，是这两个东西不守宫规被抓入御台监受罚，懂吗？” 虽是宋瓷没有说出来，但是卫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虎任恭敬应声：“是。” —— 宋瓷没有受到大伤，但是她一路挣扎，被拖拽和欺辱，身上擦破了很多地方，可以看见破损的衣物遮挡不住的伤痕。 卫黎小心地道：“你现在要回去自己那里吗？” “我也无处可去。”沉默了一瞬，宋瓷道。 她知道自己这幅样子，遇到人根本说不清，可她又能去哪里呢？ 卫黎想了想，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若是你愿意的话。” 他看着宋瓷，眼中的戾气已经消失，眼神温和。 宋瓷抓紧了卫黎的衣服，然后，慢慢地点头：“多谢将军。” “我还以为你不愿，”卫黎的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扶住宋瓷，轻声道。 “因为，我信任将军。”宋瓷抬起头，看着卫黎，眼神微湿，后半句话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在我祈求上天的时候，是你来到了我身边。 将军，你是我的天。 宋瓷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有了问题，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喜欢卫黎的皮相，还是喜欢卫黎给她的这份安全感。 她只知道，她和卫黎，并不相配。 宋瓷咬住唇，低下了头。 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宋瓷的头，卫黎的声音竭力镇定，可是谁都不知道，他红透了的耳后跟和无法控制的，疯狂跳动的心。 我居然得到了小宫女的信任！ 卫黎恨不得抽出剑当场舞一曲。 “咳……我……我也很高兴得到你的信任，”卫黎眼神飘忽，他慢慢地道：“我带你去治伤。” “是月嫔娘娘那儿吗？”宋瓷只能想到这个。 “不是。”卫黎给她解释了一番，“是个老太医，若是你以后有事，也可以找他，我曾于他有恩，故此愿意帮我。” 身体到处都疼，宋瓷眉头轻皱，她不知为何，特别特别想多了解卫黎，她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将军您在宫中，分明就有许多势力，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呢？而且，您，到底所图何为？” 这话一问出，宋瓷便后悔了。 自己这种身份，居然敢问这种话，简直是，嫌命长。 故此，还没等到回答，宋瓷便道：“若是不方便回答，将军不说也行，我只是脑子糊涂了，有些，有些克制不住。” “我不图那个皇位，”卫黎轻声道：“我的势力要的是皇位，他们听我的话，不如说听的是我身后大军的话，可我从始至终，要的就只有一样东西，她被皇帝藏在了后宫深处，我花费了很多精力，才能寻觅到一点消息。” 那消息，还是你哥哥找到的。 卫黎没有说出宋彦的事情，他继续道：“阿瓷，以后我会告诉你。” 只是这个以后，卫黎也说不准。 宋瓷没想到卫黎……不是造反。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内也很是好奇，到底什么可以让宋瓷放下一切，到后宫来寻。 可她也很满足，现在所听到的，于是沉默地点点头，跟着卫黎走。 太医院是为了后妃和皇帝所设，平日里他们这些下人生了病，基本都是等死，要到太医院拿药什么的，手续繁多，很是复杂。 太医院地处皇宫之内，但位于侧门，平日里无宣召自然不得踏入后宫，宋瓷还以为自己要赶到太医院去，却不料，七绕八绕地，卫黎带她进了追玉阁。 卫黎对于宫内的地形，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比她都要熟悉。 “张太医门下有个女弟子，她可以给你治疗伤口，”卫黎道。 宋瓷终于知道卫黎口中的太医是什么太医了，是……给皇帝炼制丹药，以渴求长生的张天师。 这个天师是唯一可以居于后宫的男人，因为皇帝经常都需要他。 “你怎么带我来了张天师这里？”宋瓷有些愣。 “什么天师？”卫黎嗤笑了一声：“糊弄那怕死的狗皇帝罢了，世上从无长生药。” 他摸了摸宋瓷的头：“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卫黎=金手指+爱情 第29章 领着发呆的宋瓷，卫黎直接带她入了追玉阁，里面空无一人，就连服侍的人都没有。 宋瓷有些茫然，便听得耳边传来一个很粗的声音：“他娘的，生不出娃娃还来找老子？” 宋瓷：“……” 裹着一身邋遢的道袍，手中拂尘都打了结，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走了出来，他骂骂咧咧的，像是知道这里面没外人。 卫黎道：“张太医，帮我家小宫女看看伤。” 他极为熟络，很明显进宫后不是第一天来这里，宋瓷猜想，卫黎的伤能好的那么快，和这个天师也不无关系。 只是，为什么卫黎叫他张太医？ 宋瓷自然是知道张天师的，他来历极为神秘，两年前陛下大病一场，所有人都猜测皇帝会就此一病不起，而这位不知哪里来的天师，说是家中世代行医，医术已然登峰造极，到了可以封神的地步。 他救好了皇帝，被封为天师之位，可以单独居于后宫之内，以便为皇帝炼制丹药。 因为，这位张天师当年救皇帝，说了一番话，道，皇帝命理太弱，只有炼制出那长生不死丹，才能够破了那命理，拥有万里江山，寿命不绝。 这话，就连宋瓷都是信的。 毕竟大齐王朝皇帝尽皆短命，且皇帝病危之际，是这位天师将人救活。 所以，皇帝对张天师的话信任无比，他日日夜夜都在渴盼，渴盼那长生不老丹。 而张天师的地位也被抬到了极高。 宋瓷以为张天师，是个仙风道骨，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却不料…… 且她听方才卫黎的话的意思，这张天师，是假的？ 什么叫做，世上从无长生不老的药。 “这是哪里来的小宫女？”张天师眯着眼睛，缓缓地打量了一圈宋瓷。 宋瓷被这目光打量地浑身不舒服，低着头，往后避了避。 “啧，老头，快帮忙，你不是有个美娇娘弟子吗？我家小宫女受了伤，帮她上点药吧。”卫黎挡住了张天师的眼神，他有些不满。 瞎瞅什么呢？ “小铁树开花了？”卫黎对宋瓷的维护之意很是明显，张天师有些意外，他乐了，笑着道：“得得得，小泥鳅，带人下去。” “嘻嘻，姐姐随我来。”从张天师的身后拐角处蹦出了一个高挑的女孩子，她生的极高，几乎和男子一样，但是五官极为秀美。 宋瓷愣了愣，看向了卫黎。 卫黎宽慰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 宋瓷被小泥鳅扶着离开。 小泥鳅…… 宋瓷看着身旁的女子，很是有些怪异，为什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要叫小泥鳅？ 小泥鳅发现了宋瓷在看她，撇过头，盯着宋瓷：“姐姐，我好看吗？” 她眨了眨眼睛，娇媚可爱。 宋瓷的脸红了红，点头：“很……很好看。” “真的吗？”小泥鳅道：“姐姐也很可爱，你是被歹人欺负了吗？” “嗯。”宋瓷缓缓地点头。 小泥鳅低低地道：“没事的，来，姐姐，我给你拿药，还有衣裳，我这里有你身上的宫装，以前好玩拿的，虽是不大合身，但是可以将就一下。” 她扶着宋瓷进了一个房间，房里有浓郁的药香味，这让宋瓷有些安心。 “对了，我把药给你，你自己涂完了换上新衣裳，拉上帘帐便好了，我在外面守着。”小泥鳅笑了笑。 “啊？我自己吗？”宋瓷想了想，自己好像也可以，毕竟她的重伤都在身前，随即点了点头：“行。” “我是帮不了你的哦，小黄鹂不在，不然她能帮你。”小泥鳅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姐姐的清白，我可不能玷污了。” 宋瓷没听懂小泥鳅的话，什么叫玷污了她的清白？ 她们，不都是女子吗？ 小泥鳅仿佛知道宋瓷所想，道：“姐姐不要误会了呀，人家，是男孩子哟。” “？”宋瓷一愣，她看着小泥鳅，眼睛不由自主地滑向了他的胸口。 “讨厌啦，人家只是喜欢穿女装，”小泥鳅娇羞地道：“姐姐快上床去吧，我给姐姐拿药和衣裳，你若有不便，记得叫我哟。” 宋瓷：“……” 她，应当不会有不便。 —— 大厅，张天师盯着卫黎，眯着眼睛，缓缓地抚摸自己的白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卫黎一心牵挂宋瓷，更是无心开口。 “那是你家的？”张天师先道。 “自然，”卫黎毫不犹豫。 “啧啧啧，我当年还同你爹娘说，你这小铁树，怕是不到三十开不了花，现如今，却是抱得美人归了？”张天师啧啧称奇。 卫黎一愣，他奇怪地看向了张天师：“你说什么呢？那是我妹妹，我一直都把她当妹妹看的，我可没想过，没想过……” 卫黎想说，自己没把宋瓷当过自己的女人，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僵住了。 他脑子里闪过宋瓷含着水的眼睛，仿佛在细声细语地唤他：“将军。” 他最是喜欢小宫女喊他了。 张天师瞧着卫黎的样子，挑了挑眉，随后，慢慢地道：“原来，是你妹妹啊~” 他拉长了音调，特意强调妹妹二字给卫黎听。 卫黎有些心烦：“不管是什么，都是我家的，你可不许动怀心思。”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一个老头子自然没什么心思，臭小子乱说什么呢？”张天师有些不满，随即道，“不过我瞧那小丫头温柔乖巧，和我家小泥鳅倒是很相配，哈哈哈！” 小泥鳅？ 卫黎想到了方才那高挑的女子，他用难以名状的眼神看向了张天师：“太医，您是不是丹药炼太多，糊涂了？小泥鳅是女子，怎么和我家小宫女相配了？” “哎？”张天师缓缓地，慢慢地，轻轻地，对着卫黎道：“我可没说，小泥鳅是女子啊，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郎，只不过喜欢女装罢了。” 张天师笑了笑：“唉，你说，小泥鳅帮那姑娘换个衣裳，然后再成婚，也算是对人家负责了嘛！” 卫黎：“……” “我他娘的！”卫黎留下了一句脏话，从椅子上爬起来，风一般地奔向了后院。 张天师得意地笑了：“臭小子，和我斗？” 作者有话要说：张助攻上线(#^.^#) 对了谢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呀，还谢谢我自己的营养液！但后台显示不出id，不知道是哪个小阔爱，但是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第30章 小泥鳅给了宋瓷衣裳和药物，便出去，守在了门口。 宋瓷虽是有些惊异，但是也能感觉到他并无恶意，便安心地拉上了帘帐，在里面换下衣裳，将药给抹上去。 卫黎是知道张天师这院子里面的格局的，他冲进了后院，四处张望，心急如焚，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那个臭小子住在哪一间！ 而坐在柱子后的小泥鳅缓缓打了个哈欠，他身体露了出来，也看见了卫黎，有些意外，挥手打了个招呼：“呀，将军，你怎地来了？” 身材高挑，脸蛋圆润妩媚，衣着艳丽，着实难以将这家伙看成一个男人。 卫黎的嘴抽了抽：“你是男人？” “对呀，将军居然一眼就能猜出来，可真是厉害！”小泥鳅“咯咯咯”地笑。 卫黎脸色难看无比，他看向了小泥鳅身后紧闭的房门，吼道：“你把她怎么了？” 种种不好的猜想浮现出来，卫黎被压地心口呼吸都困难，他一把冲到房前，将门一踹，在小泥鳅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了进去。 “将军！”小泥鳅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惊愕出声，然后便听得房里传来惊慌恐惧的一声：“啊！” 糟了！ 小泥鳅看不见宋瓷的反应，可他见卫黎的动作，便知道发生了何事。 ——卫黎把那帘帐给拉开了。 宋瓷咬住唇，她慌乱之际，将一整套新衣裳搭在背后挡住了自己，脸色通红，又羞怯又恼怒：“将军，你在做什么！” “我……我……”卫黎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片触目惊心的白落入眼中，仿佛印在了脑子里，卫黎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干涩地道：“我以为你……你被……” 他还以为小泥鳅对她做了坏事，将她锁在了门里，所以才那么惊慌地冲进来，现如今才反应过来，这么一点时间，小泥鳅能对她做什么？他方才，分明就是在守着门！ 自己在做什么蠢事！ 卫黎的手抓紧了帘帐，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但是脚下却宛如生了根，站在了原地，磕磕巴巴地解释：“你……我……” 宋瓷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卫黎。 卫黎急地满脸通红，他跑过来，气息很是不稳，加上知道自己犯了蠢，更是慌乱，不知所措。 宋瓷从未见他这样，狼狈过。 她眨了眨眼睛，被冒犯的感觉消失了不少，但是任由他站在这里，太过荒谬，刚想提醒，便听得小泥鳅道：“将军……？” “滚出去，非礼勿视不懂吗！”卫黎本就说不全话，此时被打断，更是暴怒，他头都没回，直接道。 小泥鳅噎了一下，随后，慢吞吞地道：“将军，该出来的是您。” 宋瓷：“……” 卫黎：“……” 房间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卫黎慢慢地松开了抓住帘帐的手，然后，极尽温和地道：“我去外面守着，你慢慢上药。” “好……”宋瓷愣愣地点了点头。 随后，卫黎沉着脸，出了门。 门给他一脚踹开，已然锁不上，他将房门虚掩了，站在门口，周身都是低气压，宛如下一刻就要爆炸。 小泥鳅不是个会看脸色的人。他挤眉弄眼地道：“将军喜欢人家，我也明白，只是这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卫黎阴森森地看向了小泥鳅：“你说什么？” 小泥鳅被这眼神吓到了，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没说什么。” “我警告你，不准对她有坏心思，”卫黎打量了一圈小泥鳅，越看越不顺眼。 就这样还想和他家小宫女在一起？做梦！ “？我有什么坏心思了？”小泥鳅没明白这意思。 卫黎哼哼了两声，然后压着嗓子道：“我们家的小宫女，你，不许动！” 小泥鳅倒吸一口冷气，他还未开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 宋瓷听到了那句“我们家的小宫女，你，不许动。” 这里面蕴含的醋意和占有，叫她…… 宋瓷面色绯红，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然后，慢慢地道：“我已经好了，我可以走了。” “这么快？”卫黎上前，怀疑地看着她：“你身上的伤严重吗？我去给你找个宫女帮忙？” 宋瓷摇摇头：“都是些皮外伤，没事了，我想先回去了，若是再拖，我怕会出事。” 也不知道安公公那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又会不会找她，宋瓷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我没什么事情了，陪你回去。”卫黎的事情都已经办完，加上宋瓷身上有伤，他不能让她一个人。 “谢谢将军。”宋瓷轻轻颔首。 卫黎陪着宋瓷到了门口，而身后的小泥鳅想了想，喊了一声：“姐姐，若你以后无事，可以来找我玩！或者我去找你也可以！” 卫黎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到了身边女子轻轻地笑了声，然后回道：“好。” 对小泥鳅，宋瓷还是很有好感的，她是第一次遇到男扮女装的人，且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磊落光明。 这让宋瓷觉得轻松愉悦。 旁边的卫黎臭着脸，冷哼了一声。 宋瓷不知道卫黎怎么回事，她细想了一下方才的事情，随后抿着唇，道：“将军，是在生我的气吗？” “当然不是！”卫黎连忙反驳，他生的是那个小泥鳅的气。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 可这不是他该纠缠的事情，他问起了正事：“对了，今日到底怎么回事，那两人是谁？” 噩梦一般的记忆涌上脑海，宋瓷的脸色苍白了两分，她选择了告诉卫黎：“是秀琴，那个太监，是贤妃宫中的人，将军，我们那样对他，会不会被贤妃报复？” 说完，她便喃喃道：“您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暴露的，且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是，不得已的话，将军不如放弃我吧，我……我没事的。” 宋瓷一直没想到贤妃，现如今清醒过来了，才回过味。 贤妃在宫中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她伤了她宠信的太监，断了他的腿，这样的仇，一定会被报复的。 静河里面飘下的尸体，或许也会有她的一具？ 宋瓷手脚冰冷，而卫黎，抓住了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敲了她额头一下：“真是个笨蛋，笨死了，我不是说过，事情都让我担着吗？” “宋瓷，”卫黎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就，信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royroy”,灌溉营养液+10！么么啾 ！ 感谢寂照不安小可爱扔的3个手榴弹！ ——作者废话：男主人设我想了很久，最后定了恋爱无脑型，毕竟人家是处男！如果有雷的小可爱可以点x了【哭着说出来】 第31章 卫黎和宋瓷说过很多次信他。 宋瓷也确实在慢慢地对他予以信任。 但是，宋瓷从没感受过，如此热烈的，让她无法抗拒的，完完全全的，将心内的一切都告诉他的冲动。 她张了张唇，眼眶有些湿润，可到了这个时候，却又仿佛失了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抓紧了卫黎的衣裳，手指微微颤抖。 “不要哭，”卫黎捧起了宋瓷的脸，然后用力地捏了捏她，温柔地笑了起来，他挤眉弄眼，道：“你看你，哭的多丑，比我都丑。” “噗，”宋瓷没忍住，破涕而笑，她拍了卫黎的手一下：“将军快松手。” “我不要。”卫黎自幼就喜欢舞刀弄枪，受他父亲影响，他更喜欢那些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刀枪剑斧，软糯甜腻的东西，他一向不喜。 女人也被归在软糯甜腻那一类。 但是，宋瓷好像不一样。 卫黎舍不得松手。 宋瓷却以为卫黎是故意捉弄她，她伸出手，双手抓住了卫黎，想要拦住他：“不可以。” “哎哟，我老头子眼睛，啧啧啧，”还没等卫黎摇头，张天师已然到了他们的旁边，他半遮着眼睛，看热闹看的痛快。 不知为何，宋瓷产生了难以言喻的羞耻之心，宛如她和卫黎，真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趁着卫黎松了手，她连忙后退一步，对张天师缓缓地行礼：“天师大人好。” 还没等她弯下，卫黎一把拉住她，道：“你受了伤，干嘛行礼？” 宋瓷有些为难，却听得张天师道：“你既然是卫黎的朋友，那也算是我的客人，不必多礼，以后若身体有不适，直接来我这儿便可。” 他知道太医院对于宫女太监并不友好，倒也很是贴心。 宋瓷没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她连连道谢：“多谢张天师。” “哈哈，不必客气，小丫头，老夫还得多谢你，居然可以让这个小铁树开花，哈哈哈哈！”张天师说了两句，又是乐不可支。 宋瓷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卫黎却明白。他咬牙道：“我……我没有！我是把她当做妹妹的！” 这话就放在宋瓷的耳边，而结合张天师的话，宋瓷立马反应了过来。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竟是，叫外人误会成了这样…… 也难怪，毕竟卫黎有时候的话，确实太过暧昧。 就连她自己…… 宋瓷精神有些恍惚，原来，是将她认作了妹妹吗？ 卫黎却还在道：“张老太医，您若是再开这样的玩笑，我可就生气了！” 他把她当妹妹啊，其实她应该开心的是不是？毕竟，她只是一个宫女。 可是为什么一点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宋瓷看着卫黎的侧脸，俊美阳刚，这是少年成名，英勇无双的卫黎将军啊，她，怎么可能配得上，能做妹妹，已然是福气了。 她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混着身上的伤，更是让她难过。 “我，我先下去了，”宋瓷狼狈地转身离开，她不想让卫黎瞧见她的神色，便低着头，匆匆地往前走。 卫黎说的激动，未曾注意到她，可是张天师却看得明明白白。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哎？”卫黎发现宋瓷走了，有些茫然，立刻想要赶上去。 “等等，”张天师开口，叫住了他。 卫黎道：“怎么了？” “小铁树，老夫奉劝你一句话，有些东西，是错过不得的，你得，好好想清楚。”张天师一语双关。 卫黎似懂非懂，他心急宋瓷，胡乱点了点头，就追上去了。 而张天师看着他的背影，继续摇头道：“跟谁像谁，他爹当年追他娘也是这幅样子，真是榆木脑袋！” “嘻嘻，师父要帮卫黎将军吗？”小泥鳅从旁边溜达了出来，他贱兮兮地笑着道：“我瞧那将军笨得很，都看不出来姐姐喜欢他，也瞧不出自己喜欢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笨的。” “你倒是机灵，才见面就姐姐长，姐姐短的，来，我交给你个事情，你去办了。”张天师附在小泥鳅耳边，小声吩咐了一番。 小泥鳅拍了下手：“哈哈哈，师父主意好！徒儿一定做到！” —— 宋瓷没走几步，眼眶里的泪就干了，她擦了擦眼睛，平复了呼吸，等身后的卫黎。 “你怎么先走了？”卫黎有些不解。 “没事，”宋瓷道，“我不想打扰你们的谈话，所以就先走了，将军，我们回去吧。” “哦……好。”卫黎觉得此时的宋瓷怪怪的，可他又找不到哪里怪，便愣愣地跟着她走。 看着宋瓷的背影，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张天师的话。 他对宋瓷，是，兄妹，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可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是他爹对他娘那样吗？ 卫黎忽得想起来他娘亲说的话，她说，若是有一天，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带去给她看。 这是不是意味着，想把一个女人带给娘亲看，就是喜欢她？ 卫黎的眉头打起了结，可是有了妹妹他也想带给他娘亲看啊！ 眼看着宋瓷又走远了，卫黎便又追了上去，算了算了，不想了，先守着她，反正，守着就是了。 宋瓷不知道卫黎心中所想，她到了院子门口，发现卫黎不见了，便明白他是先进了屋内。 神色自然地入了院，宋瓷进了门，就看见，院子的中间，有几人或站或坐，聚在了一起。 这些服制…… 宋瓷心内一紧，是御台监和……安公公？ 难道这么快就查出来秀琴和刘才的事情与她有关了吗？ 宋瓷站在了门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而安公公恰好看见了她，便招招手：“阿瓷，你回来了？来，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语气温和，不像是找麻烦的样子。 宋瓷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她身体不大舒服，却仍旧行了礼，道：“公公，您怎么来了？” “咱家不是答应过你，要帮你找人吗？你过来看看，这是御台监的公公，有些话咱家转述也不清楚，你自己说，兴许更清晰点。”安公公温和地道。 宋瓷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卫榆木：管他呢，反正小宫女我盯着，谁来揍谁！ 第32章 （含入v公告） 安公公，竟是动作这般快，已经帮她，找到御台监的人了吗？甚至，还带过来。 听卫黎说是一回事，亲眼感受又是一回事。 宋瓷略有些局促地上前，她以为会是什么严厉的问题，熟料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先前她就想好了的说辞。 “宋瓷姑娘还请放心，等到咱家查到了，一定会知会你的，”三个御台监的公公很快就起了身告辞，宋瓷行礼送别，可心下还是有几分疑惑。 若是为了这么几个问题，何必劳烦御台监的人亲自跑一趟？ “阿瓷，”安公公敲了敲手下的拐杖，唤了她一声后，道：“你也看见了，我已经在为你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凶多吉少。” 宋瓷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看着安公公，心下为哥哥下落悲伤，但也明白了此行安公公的目的。 带御台监的人过来，是他故意的，他要让宋瓷看见，他在帮她的忙。 所以，宋瓷要做出回应。 果不其然，安公公看着宋瓷的脸色，继续道：“若你，跟着我，下半生必定无忧，我所有的东西，都是留给你的，故此，宋瓷，你答应与否？” 他已然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且就在下院中间，很明显是不容宋瓷有拒绝的机会。 且在安公公的心中，宋瓷没有拒绝的可能。 宋瓷却不知为何，身心皆都漫上了一股沉重的疲惫感，有股喘不过气的窒息。 安公公看着是等她回复，是在同她商量，可是分明就是在逼她。 所有人都在逼她。 宋瓷的脑子里，不知怎地，忽得浮现起了卫黎的话。 卫黎说，她做什么，他都替她担着，所以，她为什么还这么害怕呢？ 宋瓷直直地看向了安公公：“公公，您可知，为什么奴才现在就会回来？” 安公公皱起了眉头，这也是他奇怪的地方，这并不是结束当值的时候，而在御膳房，他也没见到人，便来了这里等着。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宋瓷去了哪里，也就没有多问，现如今，宋瓷提这个作什么？ 这样细细一看，安公公才看出，宋瓷的脸色白的过分了，好似扑了不少粉，身上的衣裳也不太合身。 宋瓷跪了下来，她低着头，声音虚浮，但是很清晰：“大人，可嫌弃，宋瓷被旁人碰过？哪怕宋瓷，还是处子之身？” 虽说是太监，但是宋瓷知道，没有一个人，会不在乎女子的清白。 她倒是要看看，安公公是何看法。 且她今日是被刘才喊出去的，御膳房的人都看的明白，刘才现在又出了事，肯定有人会联想到她。 所以，倒不如，就这般说出来，只是说辞，要改一改了。 宋瓷心下只有一个想法，幸好，幸好还有一个卫黎，不管她说什么，永远都明白，这世上有一人是清楚她真正的遭遇的。 “你说什么？”安公公一愣，他眉头紧紧皱起：“宋瓷，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阿瓷只是幸运，还捡回了一条命，还维护住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宋瓷掏出帕子，将自己脸上的粉给擦掉，露出了鲜红的巴掌印：“公公，此时无人，阿瓷可以告诉你，阿瓷今日，是死里逃生。” “你怎么了？”安公公一惊。 “公公之后便知道了，”宋瓷对安公公磕了一个头，道：“之前的事情，阿瓷多谢您的帮忙，阿瓷会奉上银两，当做酬谢，若是公公愿意，阿瓷愿意用钱交换剩下的消息。” “够了！”安公公要的从来都不是钱，他实在是听不下去。 可是，他要的也是干干净净的宋瓷。 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安公公狼狈地起了身，他拄着拐杖，身子晃了晃，而后道：“等我，查清楚了事情再说。” 宋瓷听着安公公渐行渐远，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的手撑着石凳，起的很是艰难。 “小心些，”一只手扶住了宋瓷，宋瓷转身一望，却看见了身着太监服的卫黎。 “将军，你怎么？”宋瓷一惊，卫黎怎地出来了？ “若非怕你为难，我早就出来了，”卫黎道：“除了守门的，这里面没人，快些进去吧。” 御台监的人过来问话，哪怕是做个样子，都已经将其他人给调走了，只是安公公没告诉宋瓷而已。 而卫黎是习武之人，周围的动静他听得清楚。 宋瓷掏出钥匙，开了门，而进去之后，卫黎就拉着她到了床边，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开始宋瓷脸上的巴掌印没浮现出来，卫黎只注意到她嘴上的血了，现在一看，心下后悔，没将那两人狠狠地折磨一顿。 “我已经上过药了，只是怕被人看出，就多用了点粉，”小泥鳅那里女子的东西一应俱全，宋瓷想了想，还是遮了遮。 只是刚刚把粉擦掉，感觉药也弄没了，火辣辣地疼。 刘才是男子，力气很大，他扇到宋瓷脸上的巴掌，不仅留下了明显的印记，且让她的脸肿胀了起来。 宋瓷却只是觉得疼，只是见着卫黎的神色不对，她小心翼翼地道：“很严重吗？是不是，很难看？” 她说完便低下了头，道：“将军不如先避一避？我去上点药，再扑点粉挡住。” “扑个屁！”卫黎憋着一股气没地儿放，他恨铁不成钢地道：“这两日你就待在御膳房好好休息，你都受伤了，我就不信那老太监还会要你去，过来，我给你上药。” 他将宋瓷按在了床上坐着，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 “幸好我上次去张太医那里，还有点剩的，”卫黎小声地念到，“刚才就该再拿两瓶的，不过这药确实有用，我的伤口也是用这个才好的那么快。” 他看了眼宋瓷的伤口，眉头打结：“没人和你说过？受伤的地儿别这么折腾吗？” 第33章 宋瓷低着头，不知道回什么。 卫黎无奈，也不再多说。 他初次见到宋瓷之时，在她的房间调整了之后，便悄悄地去寻过张太医，只是宋瓷不知道。 也幸好他上次的伤药还剩了一点。 卫黎的手比较重。这伤药是一小瓶黏糊糊的草绿色的药膏，在伤口上抹上去，会感受到温凉感，很是舒服。卫黎自己感受过，所以下手更是没有轻重，熟料，那药膏往宋瓷的脸上一抹，一股凉意渗自下而上渗进了眼睛里，她眼眶立刻红了。 “唔，”宋瓷眉头微皱，有点凉，混着火辣辣的痛感，一时间有些难受。 卫黎慌了神，疼吗？ “是不是很痛？”卫黎问道。 “有一点。”宋瓷微微点头。 “别怕，我轻点，”卫黎小心地凑近，他忽得想起来缓解疼痛的法子，捧着宋瓷的脸，他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还疼吗？” “……？”宋瓷的脸一下子烧的通红，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卫黎却发现手下的脸蛋变得滚烫，有些惊异：“不会啊，吹吹理应不疼的，我吹太重了？” “没……药……药效发作了吧，没那么痛了，”宋瓷眼神飘忽，她方才还敢小心翼翼地偷看卫黎，现如今则是一眼都不敢瞧了。 怕被看出自己的心事来。 卫黎点点头，有些放心：“那就好。” 只是他仍旧有些奇怪：“我方才见你的脸本就被伤的红，现如今却是又发烫，又红，怎么我上次上了药不是这样的呢？” 因为你蠢。 宋瓷心里的愁绪现如今被搅和地一干二净，卫黎，竟是连她脸红都看不出。 卫黎只关心她的伤。 这么一想，心下又是泛甜，可一转念，却又想到了卫黎所说的妹妹，苦涩就从心底丝丝缕缕地漫上来。 卫黎继续小心地给她上药，宋瓷忍不住，问道：“将军，您，娶妻了吗？” 看卫黎的年纪，就算没有妻，妾肯定也有了，宋瓷原想着委婉一点打听，可她一张口，却是直接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她的手揪紧了裙子，紧张地看着卫黎。 他会怎么回答？ “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卫黎有些奇怪，他沾了点药膏，给宋瓷的另一边脸蛋上药，上的很是细致小心，偶尔轻轻地吹一吹。 卫黎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如此有耐心。 “没，就，就是有几分好奇罢了，毕竟看将军的年纪，估计也是，娶亲了吧？”宋瓷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什么叫我的年纪？”卫黎有些不满，“我爹说了，男人三十一枝花，三十娶妻都不晚！” 卫黎看着宋瓷：“怎么？嫌弃我老？” “没，当然没有！”宋瓷急的连连反驳，动作一大，扯到了没有脸上的伤，倒吸一口冷气。 “别瞎动，”卫黎看着一层淡绿色的药膏敷在了她的脸蛋上，很有成就感，他略带责备：“别把我给你敷好的药膏给摇没了。” “？”宋瓷总觉着这话虽是关心，可是意思不大对。 可她更加关心的是卫黎之前一句，她小心翼翼地确定：“这么说，将军，您未曾娶妻？” “我天天打仗，哪有时间去娶妻啊？而且，”卫黎道，“我好像和你说过？我最讨厌娇滴滴的女人了，戳一下都要哭半天，还得哄，哄不好还得继续哭，头疼。动不动就哭，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我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更别说娶一个放回家了，这不是天天得游泳？” 动不动就哭的宋瓷：“……” 而卫黎全然不觉宋瓷的寂静，相反，他来了劲儿，道：“我以前有个，极为远的妹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反正我娘亲说她一点都不爱哭，让我去见见，那我就见了呗，结果呢？我就是打翻了她一盒糕点，跟我嚎了半天，头疼死了。” “……”宋瓷觉得，卫黎这话都是说给她听得，毕竟，她在他面前哭过好多次，可她仍旧继续问道：“她……她是怎么嚎的？” 卫黎想了想，而后道：“就是……我就是把她的糕点不小心碰翻了，因为我不爱吃甜的，你说，明明她就是送给我的，干嘛还找我哭呢？硬是要让我送回去？那我寻思着，糕点都翻了，也不好直接还给她，就让账房支了点银子给她，结果她当场把银子扔了，哭着走了。你说，我做错了吗？” “……”宋瓷深吸一口气，“你是说，人家姑娘送了你糕点，你给打翻了，然后给银子给她？” 宋瓷又问了一句：“你当着她的面打翻的？” 卫黎觉得她脸色有些奇怪，有些小心地回道：“也不是吧，就，不小心碰倒了，她看见的时候，刚好滚落了一地。” 宋瓷看向了卫黎的眼睛，她又好气，又好笑，然后，问道：“将军，您有过喜欢的女子吗？想要娶回家的那种，不让她吃苦，不让她受累，想把世界上的一切好的东西都给她，想要，好好地呵护她，疼爱她，她做的东西即使很难吃，你也会吃下去，笑着说好吃吗？” 卫黎本想摇头，可他看着宋瓷的眼睛，看见了她幽黑的瞳孔里面自己的脸。 他在她的眼睛里。 卫黎脑子里忽得浮现出一个答案：“你啊。” 这答案一出，他心下一惊，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药膏从手上摔落了下去。 卫黎低下了头，想要去捡药膏，卫黎叫住了她：“别动！” 他俯下身子，小心地将药膏捡起来，放到了宋瓷的手里：“拿好，以后自己也要记得用，你受了伤，好生躺着，我出去弄点吃的回来。” 顺带将御膳房的事情解决了。 卫黎起身，欲要离开这里，宋瓷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出了声：“将军，若是我告诉您，那个女子，是在示好呢？她只是难过，您浪费了她的心意，您……误会了。” 宋瓷抓紧了床角，她再问了一句：“您，现在是何种想法呢？” 卫黎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着宋瓷。 宋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可以误会其他，但是我不会误会，我不喜欢她。”卫黎说完又挠了挠头：“所以，好像不影响什么？” 宋瓷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她寂静了一会儿，问道：“所以，您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子吗？” 卫黎看着宋瓷的眼睛，而后，微微迟疑：“是。” 第34章 自打那日过后，宋瓷就很少见到卫黎了。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他，又忙了起来，经常神龙不见尾。 而宋瓷那日和安公公聊过之后，也未曾再去过御膳房。 安公公要她养伤。 但是宋瓷知道，安公公或许也是不知道要怎么见她。 秀琴和刘才的下场很惨，刘才的舌头被割了，两人□□着身子被扔到了御台监，严刑逼供之后，御台监放出的消息是，刘才对秀琴行不轨之事，秀琴挣扎反抗，砍断了刘才的双腿。 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和瘦弱的女子，这理由听上去很是牵强，可是御台监调查结果如此，没人会为了两个奴才去找御台监的麻烦。 哪怕是贤妃，都无动于衷。 御台监在宫中威信过高，为了一个二等太监找茬，着实不理智。 而宋瓷猜测，这安排是卫黎做的，他将她的存在完全抹去了，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了秀琴做出这样的假供。 御台监最后判了刘才死刑，至于已经失去清白的秀琴，则是被关押在了牢中，恐怕一生一世，都不得走出来了。 她平日行事便嚣张跋扈，现如今落了难，也没人会为她奔走，哪怕知道这判决结果过于不公。 宋瓷知道这个消息，也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她对他们，已经留情了。 秀琴那等恶行，留在御台监受难，已然是她的福气。 而转眼就是七天过去，宋瓷身上的伤已然痊愈，脸上的巴掌印也消除了干净，可是……她已经有三天没见过卫黎了。 且—— 今日凤栖宫传来了话，要宋瓷前去觐见，说是月嫔娘娘见她许久未露面，关心她发生了何事，特意传召去问问。 因为自打宋瓷受伤之后，她再也没去凤栖宫，而对于宫里发生的事情，也只是通过阿宁的嘴巴才知道一些。 听说月嫔，要升妃位了。 所以升为妃位之前，见她做什么？ 宋瓷有些不安，她心底倒是浮现出了一个猜测，那就是这些日子卫黎不在，很有可能，是前去了凤栖宫。 毕竟，月嫔是他手下的人，而这段时日，他要去帮她筹谋。 现在月嫔传召她，或许也是卫黎的意思，他……不再需要她了？ 宋瓷有些难过自己的浮想联翩，可她忍不住。 因为她先动了情，所以她忍不住，宋瓷抓紧了自己的衣角，模样萎靡。 想到那日她问卫黎的情况，宋瓷有些意外于卫黎的迟钝，一方面也忍不住窃喜。 就是因为他对感情的这份慢待，所以，普通女子的示好，他才会毫无所觉吧。 可若是有人，当着卫黎的面，热烈而真诚地直接表达出自己的爱意呢？ 好比月嫔……那样一个精致的女子，直接对卫黎说：“将军，我喜欢你。” 卫黎会如何反应？ 宋瓷抿着唇，她换好了衣裳，前去凤栖宫。 她想要知道，月嫔是要做什么。 —— 凤栖宫之内，卫黎颇有些坐立不安，他看着月嫔，最后一遍确认：“你确定，得到了消息？” “是。”月嫔看着他的样子，心中酸苦。 卫黎是谁，她初识他的时候，是喜行不怒于色，果决狠厉的镇国将军，西北大漠，他只要拿上自己的□□，就代表着杀伐和平安。 他会斩断每一个来犯的敌人的双腿，来守护自己的家国平安。 可他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兴奋。 论脸，宋瓷最多称中上，论脾性，懦弱，胆小，她有什么可取之处？ 还是……他喜欢的就是她那份乖巧？ 月嫔移开了目光，而这时，在秋雪的指引下，宋瓷被带到了这里。 她是很有些不安的，她不知道月嫔为什么要见她，她不知道……卫黎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此事多亏你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意外之喜，”卫黎看着月嫔，神色放软，他道：“多谢。” 月嫔看着卫黎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她想，就这一次，就问这一次，若是卫黎让她彻底死了心，那么她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奢望。 月嫔慢慢地起了身，她走到了卫黎的面前，双手覆上了卫黎的手。 卫黎一惊，立刻抽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新叶，你在做什么？” “将军，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想，就想问你一句……” “如果，我当初没有进宫，如果，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将军，你会不会喜欢上我？”月嫔看着卫黎，缓缓地问道。 卫黎眉头锁紧，他慢慢地摇头：“新叶，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自然不会喜欢你，不管你当初做了何种选择都一样。” 他皱着眉，宛如一个老学究，忍不住补充道：“新叶，我……没有喜欢过你。” 卫黎没什么与女子相处的经验，可他娘亲教导过他，便是有一点，绝对不能让女子误会自己的感情。 若他明确自己喜欢一个人，便一定要说出来，若他让别的女子错爱上他，那也要清晰地拒绝。 那才叫担当。 卫黎的娘没教过他什么，毕竟他们相处时日短暂，且他娘亲孩子心性，一把年纪了被他爹宠地没头没脑的，平日里并不怎么要求他，唯有感情一项，最是慎重。 卫黎看着月嫔，拒绝地毫不犹豫。 “那……将军把我当什么，将军把我，当成什么人？您一直以来，只把我当手下，当左膀右臂吗？”月嫔不死心，继续问道。 卫黎看着月嫔的眼睛，泪水沾在她的眼睫毛上，她执拗地看着他。 “妹妹，我对你的感情，是兄妹。”卫黎看着她，道。 而被秋雪引到了门口的宋瓷停住了脚步，她愣愣地抬起头，望了过去。 秋雪见到里面场景，也是一惊，连忙伸手挡住了宋瓷视线，道：“这……你到外面候着去吧，娘娘还有事。” 哪怕只是一眼，宋瓷也见到了月嫔半跪在卫黎的面前，敬仰又爱慕地望着他的样子。 以及那句“妹妹。” 所以，她们在他的心底都一样的是吧？ “你快先走吧。”秋雪很是机灵，催促宋瓷离开。 她看着宋瓷的眼神，颇有几分怜悯。 宋瓷面热心跳，她狼狈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而房间之内，两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月嫔只是接着问道：“妹妹？你……只把我当你妹妹？那宋瓷呢？你把宋瓷也当做了妹妹？” 卫黎想要点头，可他脑中忽然浮现出宋瓷的脸。 若他认为小宫女也是妹妹，是否代表他将两人看成了一样的？ 不，不一样。 小宫女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你……就没有不一样的感情吗？你对一个人，不是亲人的喜欢，而是男女，你想占有她，你想得到她，将军，这些都没有吗？”月嫔死死地看着卫黎。 占有，得到？ 卫黎的手紧了紧，他的脑中浮现出宋瓷莹白如玉的肌肤，和泪光点点，一眨不眨望着他的那双眼睛。 他张了张唇，慢慢地道：“不，不是。” 月嫔道：“什么不是？你是说她不是你妹妹，还是说，你从未喜欢过一个人？” “我是说，占有，得到，不是。” 卫黎恍惚地站了起来，他慢慢地道：“喜欢应该是，把所有的一切的好的，都给她，新叶，对不起，但是，也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明白，什么妹妹，都是假的，他到今天才分辨出一个女人在他心里的独一无二。 我想把我仅有的一切都给她，因为我喜欢她。 这才是男女之情。 他绕过月嫔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月助攻：心好累，将军懂我意思伐？老娘看上你了！ 卫直男：感谢你！我终于知道，我看上的是小宫女！ 月助攻：？？？ 第35章 卫黎没有失去理智，他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自己来这趟的原因，可刚刚和月嫔说了那么一段，他实在是不想回头。 干脆直接去找小宫女，自己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好了。 他……可以带她去见她兄长了。 当年的案子卷宗，已经被找到，宋彦的存在被彻底抹去，宫中不会再有人追查宋彦的事情，而当年那些肮脏的，为了皇位发生的血腥与残忍，将会尽皆抖落出来。 他们宋家兄妹俩，完全可以从这件事情脱身而出。宋彦也不必再躲在谷里。 卫黎刚想往外走，身后的月嫔却叫住了他。 月嫔眼眶微红，可是心情已然调整了过来。 “将军，不如在这里等宋瓷姑娘过来吧，你之后要去忙，宋瓷出宫的事情，还是得我来安排的，和她谈，最好也是我来较好，”月嫔声音温软，她声音里带着股哀求的意味：“我既然已明白将军的意思，就绝不会再多做纠缠。只是，处于下属对于您的解难。” 卫黎转过头，冷静肃然地看着月嫔。 月嫔靠在门栏上，眼神里有着卑微的哀求。 她想要，为他再继续做事，而不是这样把距离拉开。 她知道自己以后恐怕接触他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卫黎想了想，然后正色道：“不用了，新叶，这件事情我去处理便好。” 他和小宫女之间，不该有别的人插手。 他大步离开了这里。 而月嫔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最后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她低下头，跌跌撞撞地坐回了椅子上。 新叶，你终于，不再有奢望。 —— 宋瓷本该去偏殿等卫黎和月嫔，可是她满心满眼都是卫黎的那句妹妹，和月嫔依恋又爱慕地半跪在他身前，手搭在他膝上的样子。 只觉得这里的呼吸都让人窒息沉闷，一刻都待不下去。 宋瓷，你可以忍住的，你到了宫里生活了三年，难道连最基础的忍都做不到吗？ “秋雪姐姐，”宋瓷抬起头，唤了一声秋雪。 她做不到，就让她，为了卫黎任性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轻声地道：“娘娘既然有事，不若我晚些再来吧，秋雪姐姐，我先回去了。” 宋瓷狼狈地转身离开。 “哎？”秋雪一愣，她没想到宋瓷会这样大胆，可是看着她的背影，她又不敢出声阻拦。 宋瓷毕竟背后有人护着，且那人是娘娘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她自然不会去找那不痛快，便看着宋瓷慌张地离开了这里。 而宋瓷是无处可去的。 她在房间里已经闷了许久，加上骤然发现卫黎的话，心中全无其他心思，只想着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然后随意地想哭就哭，想睡就睡，再也不用被这些事情搅扰。 对，她是个胆小鬼，所以甚至连面对卫黎的勇气都没有。 宋瓷迷茫地走在路上，而不知不觉，她竟是又来到了清月溪，自从和卫黎认识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交叉的路口，那恶臭味照样十分熏人，宋瓷一想到自己和卫黎是在此地初次相识，竟是有股…… 恍惚不知世事的感觉。 她捂住了鼻子，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去看。 卫黎当时在这里身受重伤，但是这里位置偏僻，除了清月溪，就没有其他的方向了，而卫黎不可能是从清月溪里面过来的，所以，是从这山洞里？ 宋瓷心内突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渴望来。 她看着黑黝黝的洞口，伴着风，臭味浓郁，叫她停驻不前。 可…… 宋瓷时常教导手下的宫女，那就是不要乱惹是非，不要好管闲事，管好自己就够了，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最是浅显，但是也很多人不懂。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做那只猫。 可是有关卫黎，所以她想要知道。 宋瓷的脚往里面踏了两步，一只手就从背后拉住了她：“你做什么？” “你……”宋瓷回过头，看着卫黎的脸，有些恍惚：“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在和月嫔…… 在和月嫔亲亲我我吗？ “幸好我追出来的快，在凤栖宫后面发现了你，我看你走的跌跌撞撞的，就没有喊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卫黎捂住鼻子，“好臭，跟我离开。” 宋瓷不知道卫黎会来这里，她神情有些茫然，任由卫黎拉着，朝着清月溪的方向而去。 “将军……”清月溪位于上岸，所以那股臭味飘不到这里来，溪水潺潺，慢慢地往下流，水清澈见底，周围可听见清脆的鸟叫声。 宋瓷低低地唤了一声卫黎，她看着自己和卫黎紧紧相握的手，眼睛眨都不眨。 卫黎看着她的样子，以为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连忙松开手，尴尬地将手藏到了后面。 小宫女的手可真软，还暖和。 宋瓷见他样子，苦笑了一下，她低低地道：“将军，不是在月嫔娘娘那里吗？怎地，突然来找我了？” “你还说呢？”卫黎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结果你怎么来了就跑了？我出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才这么仓皇离开。” 他看向了下方的那个洞口，道：“你为什么想进那里面去？” “我……”宋瓷支支吾吾地，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应对他的质问，难道她要告诉他，因为她疯了魔，一时间脑子里全是他和月嫔，所以才如此娇气地想要冲进去，一探究竟，想要看看他有什么秘密，藏在这之后吗？ 毕竟，月嫔是他的左膀右臂，而她，只能成为她的累赘？ 宋瓷讨厌死了这样的自己，可是又觉得无能为力。 卫黎关心地望着她，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而宋瓷慢慢地蹲下身子，她埋着头，轻轻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也没别的意思，因为看见你和月嫔娘娘仿佛有要事相谈，所以，我就先离开了，有些无聊嘛，就来了这里呗。” 她竭力将语气装的若无其事，却不料说出来还是带着无法掩饰的委屈。 卫黎愣了一下，然后他蹲到了宋瓷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她：“你……都听见了？你听见了我和月嫔的话？” 不是吧？宋瓷知道他喜欢她了？ “嗯，”宋瓷心下苦涩，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听见了多少？”卫黎紧张地盯着宋瓷。 “都听见了。”宋瓷想，反正，索性也就是那些话罢了，她哪怕没听见，也能猜测个七七八八。 卫黎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当时也没明说，但是……那也够不好意思的了。 小宫女既然听见了，那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卫黎仔细端详着宋瓷的神色，宋瓷眉头深皱，眉毛苦成了一个“八”字，小脸皱成一团，努力地笑也看不出笑意。 卫黎心下一个咯噔。 纵使没经历过什么感情，卫黎也看得出，这分明不是高兴的模样，所以，宋瓷，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她，觉得他喜欢她，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卫黎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他指尖发软，吞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看着宋瓷：“你……你说话啊，你真的全都听见了吗？” “是。”宋瓷抬起头，看着卫黎：“对啊，我都听见了，所以，将军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你就没有想说的吗？”卫黎看着宋瓷的样子，心渐渐沉入谷底，宋瓷的模样，压根就不是高兴。 也对，他们才相识这么短，他又是个糙汉，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自然不比世家公子温润如玉，宋瓷这般安静的女子，肯定更喜欢那种吧。 卫黎很难过，难得生出了挫败感。 小宫女……不喜欢他。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能，祝福将军以后的生活美满幸福了，”宋瓷转过身，她没有看卫黎，因为她怕自己一看，就会忍不住，露出自己可恶的丑陋的嫉妒的嘴脸。 她原来是抱着那么一丁点奢望的，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现在看来都是一样的。 所以，她只能祝福，卫黎早日寻得心爱之人。 “所以你不愿意是吗？”卫黎沉着声音。 愿意，她怎么愿意？ 难道要她笑着祝福，卫黎和别人白头偕老吗？当着他们两个的面？ 宋瓷觉得可笑，她轻声道—— “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对了，将军，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劳什子妹妹了，我想，你以后的夫人，也不会开心的，外人就是外人，妹妹这词，敏感，过于暧昧，容易给别人错觉，所以您以后，千万记得，不要再这样说了。”宋瓷低着头，混乱地说了一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自己想要说话。 说话，就表示，她很好，她的心情，没有受影响。 而这些话，都不是卫黎想听的。 卫黎是个死脑筋的人，他只想要确定的答案，他紧紧地盯着宋瓷，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所以，你不愿意？” 宋瓷陷入了沉默之中。 卫黎不甘心，等着她的回答。 “我自然不愿意！”卫黎逼得这么紧，终于将宋瓷逼到爆发。 她站了起来，然后吼了一声，盯着卫黎：“你要我愿意什么？你说啊？” 卫黎觉得她的样子不对，她拒绝地太过直接，甚至有几分……对他的话的厌恶。 她觉得恶心吗？排斥？ 卫黎缓缓地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对不起，我……我过段时日，便会离开了，不会打扰到你。” 宋瓷也点头道：“好，那是，最好不过了，还是祝福将军您会寻得心中佳人。” 宋瓷下坡而去，她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天大地大，竟是叫她觉得无法呼吸。 “我的佳人，她拒绝了我，你叫我，怎么再寻？”卫黎看着她的背影，双眼发红，像是发狠，但更像是难过，他少年成名，除了吃过败仗，在训练营里被父亲压着打过，就再也未曾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 可他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就遭遇到了这样的挫败，实在是，不甘心。 他必须问清楚。 宋瓷一愣，拒绝？ 意思是卫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吗？那……他喜欢的是谁？ 想到了方才卫黎和月嫔的话，宋瓷一时间犹豫不决，难道，卫黎喜欢的是月嫔？ 是了，或许她走后，两人之间将话说了个明白，卫黎发现自己对月嫔，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那……看月嫔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拒绝啊？明明她的眼睛里，闪烁的是爱意。 还是说，卫黎另有所爱？ 他在等她，安慰他吗？ 宋瓷慢慢地扭过头，她看见了卫黎的神情，神色一窒。 卫黎……很难过是吗？ 可她也难过啊，一个难过的人，能怎么安慰另一个人？ “将军，未来会有更适合你的，我相信你，一定会遇到，”她慢慢地屈膝行礼：“奴婢，先告退了。” 卫黎僵着身子，看着宋瓷一步步走下去。 宋瓷走的很慢，但是也很平稳，没有丝毫的磕绊。 “宋瓷，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你是有喜欢的人吗？所以拒绝了我，还是，还是我不够好，所以你才不愿意？”卫黎决定，再尝试最后一次，若是这一次，宋瓷再拒绝，那他就彻底死心。 他卫黎，喜欢就要喜欢地光明正大，放下也要放下地干净果断，绝不多做纠缠。 什么叫做——“还是我不够好，所以你才不愿意？” 这话落到了宋瓷的耳中，让宋瓷以为自己听错了，卫黎，在胡言乱语什么？ 为什么他的意思是，她拒绝了他？ 宋瓷慢慢地转过头去。 卫黎站在上坡，她在下坡，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太阳不是很大，甚至有几分温柔的暖意，宋瓷看着卫黎，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哭腔，道：“卫黎将军，请您，再将您的话重复一遍，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卫黎，喜欢上了一个叫宋瓷的姑娘，可她不愿意，所以我想问，到底是我哪里不够好，还是他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我只能和她错过吗？”卫黎看着宋瓷，目光灼灼。。 “你……你什么时候说了，你喜欢的是宋瓷？”宋瓷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喃喃地道：“你方才和月嫔在一起，明明说我和她都是你妹妹，你哪里说了，喜欢的人是我？” 什么？ 卫黎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大一个乌龙，他“蹬蹬蹬”地跳到了宋瓷面前，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所以你话只听半截儿吗？” 宋瓷懵懂又无辜地看着他。 “我……我……”卫黎站在宋瓷的面前，可以看见宋瓷的每一根眼睫毛，可以看见她细腻的眉眼，可以看见她红润的唇。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宋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我喜欢你，宋瓷，我那后面说的是，你和她不一样，你，是我喜欢的人，是卫黎喜欢的人！”卫忽得伸出胳膊，死死地抱住了她，他把她贴在怀里，力气勒地宋瓷骨头有些发疼。。 可是宋瓷欢喜极了。 “你……你再说一遍？”宋瓷慢慢地伸出手，迟疑地抱住了卫黎，语调轻轻的，像根小刷子一样扫过了卫黎的心尖，扫的他心头发痒，宋瓷又重复了一遍，“将军，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现在，听好了。”卫黎扳正了宋瓷的身体，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认真地凝视着她。 宋瓷心跳如擂，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比我遇到的所有女子都喜欢，我想把好东西都给你，想带你去大漠，想带你去草原，想带你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更想把你带回家，让你做……卫夫人。” 他握住宋瓷肩膀的手，缓缓上移，一遍遍摩挲着宋瓷的脸。 最后，他慢慢地俯下身子，然后，迅速地啄了一下宋瓷的唇：“还想……还想这样，亲亲你。” 亲完卫黎的整张脸全都烧着了，一直烧到了耳朵尖，他装作镇定地看向了天空，等着宋瓷回复，但是手却死死地抓住她，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 他很怕很怕宋瓷的拒绝。 宋瓷也愣了一下，这人，方才还深情款款，现在就忽然…… 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宋瓷仰着头，眼睛里有光。 她极为小声地唤了一句：“将军。” “嗯？”卫黎应了一声，但是没有低下头看她。 “你低下头，我够不着你。”宋瓷抿了抿唇，轻轻地道。 “什么？”卫黎愣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她，“你够不着我哪里？” “这里。”语音消失在唇间，宋瓷环抱住了卫黎的脖子，她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和卫黎蜻蜓点水的吻不一样，宋瓷印在了卫黎的唇上，她害羞又热情地亲吻着卫黎，因为，这是她的将军。 卫黎有些震惊，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四目相对，卫黎看见了宋瓷害羞又娇怯的眼神。 “专心亲我，不准看我。”卫黎伸出手，他一手把宋瓷的眼睛蒙住，一手搂住了她的腰，热烈又深切地加重了这个吻。 “……”宋瓷有些无言以对，可她安心无比。 这是，她的将军。 —— 暮色西沉，宋瓷紧紧地抓住了卫黎的胳膊，两人坐在清月溪的浅坡上，看着夕阳，相对无言。 宋瓷脸蛋儿发红，她是不敢看卫黎的，而卫黎也是目光游移，不敢瞧她。 “你……”两人同时出声。 “你先说，”卫黎先反应过来，抢了话头，然后看着宋瓷，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瓷被他笑的脸愈发红，她不轻不重地打了卫黎一下，然后道：“你……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女儿家总是喜欢问这些问题，宋瓷也不例外。 她现在都觉得自己是陷在了什么荒谬又美好的梦境里，简直像是假的一样。 身为将军的卫黎，怎么会看得上她，一个无权无势，无才无貌的宫女呢？ 卫黎没料到是这样的一个问题，他挠了挠头，然后道：“我……我也不知道。” 宋瓷悄悄地嘟起了嘴，她自然是不满意的。 “但是，我就是喜欢你啊，”卫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道：“我最讨厌娇滴滴的女人了，可是你娇娇地和我说话，我会很喜欢，我也很讨厌女人哭，但是你哭的时候，我会很难过。” 卫黎不知道要如何对一个人表达爱意，他只能将自己心中最直白的感受说出来，他只能尽量地告诉自己宋瓷，自己对她的喜欢，但是要说为什么，他找不到理由。 卫黎觉得自己的样子肯定很笨拙，可他甘之若饴。 “阿瓷，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这喜欢来的很突然很意外，但是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半句话，是违心的。”卫黎抿了抿唇，他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严肃的模样，“阿瓷，你要信我。” 宋瓷愣愣地看着他。 卫黎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 然后，宋瓷低着头，浅浅地笑了笑。她眼角眉梢都是无法抑制的欢喜，轻轻柔柔地道：“好了，我的问题完了，所以，到你问了。” “啊？”卫黎没想到，宋瓷的问题如此简单，他都准备好了，直抒胸臆，若是这段还打动不了她，那他就把自己是怎么反应过来，是怎么明白自己对她的喜欢的过程，全都说出来。 他把他的所有剖析给她听，至于其他的，他相信，宋瓷都会懂。 “你说呀。”宋瓷看着他。 卫黎愣了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看着宋瓷，问了句：“所以阿瓷，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我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了？” 宋瓷：“……” 饶是知道卫黎的脑子异于常人，有时候他想的东西和别人不大一样，但是宋瓷此时还是有些意外。 不然呢？若是我们没在一起，我亲你吻你和你甜言蜜语，是为了什么？为了逃脱你的魔爪吗？ 宋瓷深吸一口气，她笑着看着卫黎：“将军难道还认为，宋瓷，不喜欢您吗？” 宋瓷咬了咬唇，紧紧地盯着卫黎。 卫黎看着宋瓷，心蓦然一动，他忽然笑道：“对哦，你都亲亲我了，我娘说了，你这就是给我盖了章的，不可以赖账。” 他全然不提，自己先行亲吻了宋瓷的事情。 只是做出一副“你既然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的无赖样子来。 宋瓷失笑，然后道：“好，我绝不赖账。” 天色越来越暗，宋瓷的肚子里也传来了叫声，她看向了卫黎，然后轻声道：“我……肚子有些饿了，将军你呢？” “别叫我将军，叫我子许，卫子许。”卫黎看着她，然后道，“过两日带你去好玩的地方，今天我们去御膳房吃？” “子许……”卫黎的字从未对外人明言过，宋瓷也是才知道，她轻轻地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觉得欢喜之意从心底漫上来，然后缓缓地道：“今天不去找……月嫔娘娘了吗？” “不去了，”卫黎拉起了宋瓷的手，说到了月嫔，他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你说妹妹的事情……所以，你是听见了我喊月嫔妹妹是吗？” 没想到卫黎说起来这个，宋瓷一愣，沉默了一下，道：“对，我那时候就想，你一定把我们都当成妹妹了，那……那您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哦？”卫黎很快找到了关键，“这么说你之前就发现我喜欢你？” “我？”宋瓷脸骤红，她踢了卫黎一脚：“才没有！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哼，我就说，本将军英明神武，肯定让你早就春心萌动，春心难耐了！”卫黎得意，此时的他心情雀跃，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若有尾巴，宋瓷怀疑都翘上天了。 她哼了一声，没搭理这个人。 两人走到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面前。 卫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宋瓷看着这个洞口，看向了卫黎，道：“将军，这里面……” “这里面很臭，我们走吧，”卫黎截了她的话，拉着她往前走。 他知道宋瓷好奇，可他不想告诉她。 宋瓷心情有些低落，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黝黝的洞口。 然后，脑中浮现出她和卫黎初见的模样，那时候的她，害怕又紧张，觉得自己差点小命不保，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现如今…… 宋瓷低落的心情，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忽而又变地好起来。 现如今，她却牵起了那个人的手。 卫黎没想那么多，他沉默地拉着宋瓷走出了那条小道，而再有一段路，便快到御膳房了，卫黎得隐藏起来，不叫人发现才行。 他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对宋瓷道：“那洞口里面，确实，别有洞天，但是你别去碰，那里面为了防止人接近，除了在外面弄得恶臭无比，还有别的机关，我当初也是侥幸才能活下来，而且我是从里面到外的，比进去的路安全很多。” 从里到外？ 那暗道通向什么地方？ 宋瓷愣了愣，她看着卫黎认真的眼神，明白他的担心，心下微暖，没有多问，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好了，你去御膳房，我在这里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卫黎道。 “好，那我去了，”宋瓷迈步向前。 她走到了路口，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卫黎站在树影之下，静静地看着她。 宋瓷忽然就觉得无比安心。 她脚步轻松地到了御膳房，晚上为了给后妃皇帝准备夜宵，御膳房是必须通宵值夜的。 宋瓷休息，秀琴不在，御膳房的宫女本就不多，此时更少了。 宋瓷见了几个都不太熟，就没留意，而小李子一如既往地在，现在发现宋瓷来了，颇为意外，他笑着迎了上来：“姑姑您可算来了！这好些天了都没见着您了，是要用晚膳吗？” “对呀，这些天吃的都是托你们送的，十分感谢了，今天我身体好了不少，出来逛了逛，兴许明天就能痊愈了。”宋瓷也很高兴见到小李子，她轻声道：“你给我拿个食篮，装一点吃的吧，我带回去。” “是宋瓷来了？”宋瓷话音刚落，御膳房里间就传来了一个男声。 宋瓷一愣，安公公？ “对的，”小李子小声比划，“公公近日来，问过好多次您是否痊愈了，看来很是关心姑姑您呢。” 说完了，他便小跑着去回安公公：“对的公公，是宋瓷姑姑来了。” 宋瓷在门口惴惴不安地等着，而没过一会儿，小李子又跑了过来，道：“姑姑，公公叫您过去呢。” 叫她过去？ 宋瓷没想到，这么晚了，安公公还在，以前入了夜，他几乎就不在御膳房，而是回去休息了。 而且这些日子，他没来找她，她还以为，安公公放弃了，可现在…… 宋瓷心下有些不安，她听着命令，进了里间。 安公公仍旧是一如既往地靠在躺椅上，无所事事的模样。 宋瓷小心地请了安：“公公。” “你身子好些了？”安公公缓缓地道。 “嗯，已经痊愈，估计明日就可以来御膳房当值了，”宋瓷回道。 安公公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秀琴和刘才那事儿，你可知道别的隐情？还是说，你和秀琴共同下的手？” 没料到安公公会提到此事，宋瓷一惊，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宋瓷，不知公公在说什么。” 那日情况特殊，宋瓷只得那样模棱两可地说，让安公公猜测她是遇上了刘才。 而现在事情已经过去，秀琴也被抓入了御台监，她想要将此事摘干净，那就绝对不能再露口风了。 宋瓷静静地看着安公公，温顺又平静。 安公公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瓷，良久，才笑了起来。 可他笑着笑着，便忍不住，咳出了声音。 “公公……”宋瓷上前，想要替他拍一拍，安公公却是伸出手，拦住了她，平稳了一下呼吸，才道：“我倒是一直以来都小看你了，宋瓷。” 他说话的语气着实怪异，宋瓷不安地看了安公公一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欲要解释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难道就是为了逼她说一个详情出来？可是安公公自己不也说了吗？最大的可能不过就是，宋瓷和秀琴一起伤了刘才。 但是两个下人，不值得安公公做出这样阴阳怪气的模样。 宋瓷觉得，定然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自己漏掉了。 她更加小心地看着安公公，等着他的问话。 安公公并未在这上面纠缠许久，他忽而又转了口风，道：“对了，你这么晚过来，是为了吃饭吧？” 话音刚落，宋瓷的肚子就应景地叫了一声。 她确实有些饿了。 宋瓷有些羞赧，她不好意思抬起头来，而安公公则是短促地笑了一声，道：“刚好我老头子晚上也没怎么吃，罢了，你就留在这里，陪我一起吧。” 什么？ 宋瓷立刻想到了等在外面的卫黎。 她还想要回去呢，怎么可以留下来！ 宋瓷立刻拒绝，道：“公公，我想带回去吃，和公公同桌而食，这不合规矩。” “在这里，你和我提什么规不规矩，也都不是第一回了，怎么现在推拒起来了？”安公公从躺椅上起了身，然后道：“好了，随我过来，小李子，给我布几个菜。” 前一句是对宋瓷说的，后一句则是吩咐小李子。 小李子应了一声，宋瓷则不得不跟着安公公，到了桌边。 她心下着急，很想要直接拒绝，然后转身离开，却也明白这是何等愚蠢的做法，不得不压制住心下的焦急，坐了下来。 等会儿，就推拒说突然没了胃口，然后再带吃的离开好了。 可是，卫黎还等在外面…… 宋瓷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现如今只能委屈他了。 她低眉顺眼地坐着，一眼望去，倒像是安静地等着上菜。 “对了，阿瓷，之前我说的话，你考虑如何了？”安公公收回打量的目光，状若闲聊一般地问道。 之前？之前的什么话？ 安公公还没有放弃吗？ 宋瓷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公公，阿瓷觉得，配不上您，所以……请公公另选他人吧。” 安公公冷笑了一声。 宋瓷听不出这笑声里面蕴含了几分恶意，几分随心，低着头，不回话。 “若是你真的不愿，那也就算了，”安公公接着道：“本公公，并不强人所难，何况你服侍我也有几年，我不会因着这点事情，就逼迫你。” 宋瓷的心仍旧高高地吊着，她听出了安公公还有未尽之意。 “但是……我先前是否问过你，你和大总管，并无交情？”安公公话锋一转，接着道。 大总管？ 宋瓷愣了愣，没料到安公公会绕到这上面。 “我查了你的底儿，和陆公公并无关系，你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没什么背景，自己更是没什么人脉，所以你告诉我，陆公公三番四次地帮你，是为了什么？”安公公死死地盯着宋瓷。 陆公公？ 大内总管陆公公？ 宋瓷立刻想到，定然是和卫黎有关。 那最近，可以帮她什么呢？ 宋瓷的鬓角有细密的汗水渗出来，然后她蓦然想到—— 是秀琴和刘才的案子！ 宋瓷在其中的存在被完全地抹去，没任何人来找她的麻烦，而御台监那里定然有旁人去打听消息，毕竟这件事情疑点重重。 定然是卫黎，派了陆公公前去混淆视听。 可宋瓷没想到，安公公对陆公公意见如此大，竟是这般直接地逼问她，甚至去查了她的底。 幸好她没被查出来出自宋家。 宋瓷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回道：“公公，我不能回答您。” 她对那位陆公公毫不了解，所以绝对不能瞎说话。 安公公眯了眯眼睛，审视她。 宋瓷没有动。 “公公，姑姑，菜来了。”御膳房准备安公公的吃食倒是很快，不需要多精致，但是也不是次品。 小李子欢喜地端着菜进了门。 他觉出了气氛不对，但是也没多话，只是笑着上菜。 安公公的神情也被搅和地委婉了一点，他拿起了筷子，道：“行了，先吃饭。” 宋瓷如释重负，她原想着自己装作吃不下，可是现在，倒是真的没有半分胃口了。 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根菜放在碗里，宋瓷寻思着，接下来安公公会说什么。 她不知道安公公到底和陆公公有什么恩怨，导致她因此而被质问。 看出了她的不安，安公公道：“行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不过呢，若你入了陆公公的眼，那也是好事一桩，毕竟他是后宫大总管，整个后宫……” 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了微微的变化，仿佛其中夹杂了一声冷笑。 “整个后宫，敢不听他话的人也少。”安公公道。 宋瓷低着头，不敢对这话做出反应。 “咱们结成对食的那事儿，也就算了，”安公公观察着宋瓷的神情，不错过一丝一分，在宋瓷低头的时候，他眼神里划过一抹探究：“你觉得，陆公公如何？” 宋瓷一怔，安公公，是把她和陆公公看出了一对吗？ 抿了抿唇，宋瓷并未见过那位大内总管，此时只能沉默地摇头。 “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也就算了，不过他帮了你的事情，你还没好好地谢谢他吧，我见你都是整日待在房里，极少出门。”安公公状若无意。 宋瓷点点头：“是。” “那你可要记得，好好谢谢人家。”安公公轻轻地勾了勾唇。 宋瓷已然不明白安公公的意思，她心神不宁地吞咽着口中的饭，煎熬地吃完了这一顿。 “我瞧你也没吃多少，剩下的带回去吃吧，今儿个我老头子，是不是吓到你了？”安公公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瓷。 宋瓷沉默地低下头：“公公莫要再开阿瓷的玩笑了。” “罢了，我也老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吧。”安公公终于下了让宋瓷走的命令。 宋瓷松了一口气：“谢公公。” 她离开地很快，全然不知，后面安公公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晦涩。 一个，很是不起眼，很是乖巧的宫女屋子里，确实……很难被人发现啊。 镇北将军，定国大将，少年英才，卫黎。 作者有话要说：哇写到这里我还蛮，开心的。 如果到现代，宋瓷就是一个敏感的青春期少女吧，没自信，又爱瞎脑补，还喜欢脑补丧丧的东西，感觉很多小说里，或者其他地方，这种少女会错过很多很多。 我一直觉得，她们缺少一个又直接又勇敢的大傻子，直率又热烈地坦诚出自己的喜欢，让她们自信，一步步成长起来。 所以，卫黎就是宋瓷的大傻子。 我也希望，以后的宋瓷，可以慢慢地在卫黎身上，明白勇敢，自信的意义。而卫黎，可以遇到他粗糙直接人生中的一朵温和娇弱的小花儿，让他在疲惫之时心有慰藉。 呜呜呜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今天留入v章评的伙伴，红包伺候！ 第36章 宋瓷拎着食篮，她步伐平稳，看起来不急不慢，实际上，心早已经奔向了卫黎那里。 她想着，自己要如何和他解释，自己让他等了那么久。 即使她不是有意的，可宋瓷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过了御膳房大门，绕到了侧边，到了那条小路，而路两边树影重重，偶尔可从枝叶间，窥见一点御膳房和其他宫殿透过来的亮光。 宋瓷一眼便可看见，这条路上空无一人。 她一愣，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和卫黎分别的地方，可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原来站着卫黎的地方，只剩下了树影。 先走了吗？ 还是遇到了人，所以藏起来了？ 宋瓷在原地小声唤了两句卫黎，没有人回应她。 她抓紧了食篮，心中略略有些失望，依照她对卫黎武功的了解，他绝不会是遇到了麻烦，毕竟这里就靠近御膳房，若是有大动静，她也会知晓的。 所以，是他自己先离开了。 宋瓷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不对，是她先让卫黎等那么久，他先行离去也无可厚非，可是—— 宋瓷低下头，肩膀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往自己的住处走。 她到底还是有些难过。 “啧，都不等等我。”轻笑声从身后传来，闷头走路的宋瓷身子一僵，她迟疑地转过身去，可还未曾看见人，身子便被卫黎笼罩住了。 她被迫仰着头看着他。 月光如水，洒在了卫黎的身上，宋瓷看见了月色下他的脸。 俊逸非凡，眼角含笑，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的神情。 宋瓷愣愣地看着他，手不知何处放，只能被动地抓紧手中的食篮，不确定地出声：“子许？” “嗯。”卫黎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你没有走？”宋瓷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看着卫黎，卫黎也盯着她，天已经黑了，但是他们都清晰地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满心满眼的自己。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走？”卫黎听出了这声音里面的意外，他有些生气，牙痒痒，恨不得照着宋瓷的腮帮子来一口，叫她长点记性，省的一天到晚总是嘟着嘴，小气巴巴地躲在背地里瞎猜，“你真是，一点都不信任我。”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转过身离开，也不再管宋瓷是什么反应。 只是他说信任二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调，但是整句话都是压着嗓子说完的。 他的样子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宋瓷，他生气了。 宋瓷看着卫黎的背影，头脑空了一瞬，不明白卫黎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而卫黎的意思也被她小心地咀嚼了一下。 她很是不安，可又不敢出声叫住卫黎，只是心下委屈，便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 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在没有看见他的时候，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的便是他抛下她走了，失望像是蔓延过来的潮水，淹没过来，闷地她连认真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 笨丫头！ 卫黎走在前面，一直听着后面的动静。可他最后发现，宋瓷就是这般干巴巴地跟着他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道。 他等着她主动开口，可偏偏…… 卫黎有些头疼。 他已经发现了宋瓷的毛病，许是宋家的环境把她养成了这幅性子，也有可能是因为在宫中待久了，她做事总是带着一股畏首畏尾感，哪怕是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的。 若是以前，将他看作是高高在上，可以主宰她生死的主子，那也就罢了。 他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慢慢地让她改，可以告诉她，他和她都是一样的。 但是—— 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已经这般明确，宋瓷却一点都不信任他，过分的是，还觉得他会抛下他，生怕惹了他。 这让卫黎觉得难过。 不行，必须要她自己意识到哪里错了，然后主动哄他！ 卫黎打定主意之后，就不管身后的宋瓷了，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而宋瓷本就是女子，加上手中提着食篮，步子更慢，她眼见着卫黎要完全地抛下她了，终于忍不住道：“将军……等等我。” “哼。”卫黎余光瞥见了后面辛苦跟上的宋瓷，转过了身，看着她。 他想，如果小宫女再说声好听的，那他就替她把东西拿了，如果她发现了自己的错，以后不这样了，那他就领着她回家。 宋瓷见卫黎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她慢慢地走到了卫黎的面前，而后拉住了卫黎的袖子，道：“将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我以后不会要你等了。” 宋瓷方才仔细琢磨了一下卫黎的信任二字，然后自认为想通了此间的关键。 卫黎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明明在这里等了她许久，可她却不信任他，反而以为他走了，所以，他才生气吧。 归根究底，她开始就不该让卫黎等。 卫黎愣了愣，他看向了宋瓷。 宋瓷仰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想发火的卫黎没辙儿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食篮从宋瓷的手里拿过来，闷闷地道：“我来提。” 宋瓷都依着他。 “我不是说，你让我等错了，我知道你被老太监绊住了脚，”卫黎想了想，而后道：“你笨死了，我不管，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他低下头，狠狠地咬了宋瓷的脸蛋儿一下，眨眼间就消失在宋瓷面前了。 宋瓷：“……？” 卫黎那一下不重，相反，有股亲昵的劲儿。 宋瓷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她仍旧是一头雾水，没能明白卫黎的意思。 她沉默地擦了擦口水，然后沿着路往院子里走。 她知道，卫黎定是在等她了。 而到了房间里，坐下来，宋瓷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正事要提。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卫黎则是双手环胸，用鼻孔对着她。 宋瓷不明白问题何在，她张了张唇，决定先揭过去，便道：“方才安公公找我，说是，大内总管陆公公和我有交情，帮了我忙，我想了很久，猜测，是否跟秀琴刘才的事情有关系，所以便这般回了。只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子许，你觉得如何？”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了卫黎的衣角。 卫黎见她这幅样子，实在是没法继续摆臭脸。 何况宋瓷是在说正经事情，且已经……在努力地哄他了。 他抿了抿唇，手放了下来，默不作声地反手握住了宋瓷的手，才道：“你将他的话再说一遍。” 宋瓷想了想，将他的话重新描述了一遍，顺带告诉了卫黎，安公公与陆公公不和的事情。 听完之后，卫黎皱起了眉头。 他极少时候会这样皱眉，宋瓷抓紧了他的手，道：“怎么了？是哪里还有问题吗？” “我……并未让陆公公插手这件事情，甚至于，这段时间，我丝毫没联系过他。”卫黎眉头深锁，“那个安公公，是在诈你，他应当，是发现我和你的关系了。” 宋瓷一惊，安公公在诈她？ “这件事情，是我思虑不周，秀琴和刘才的事情是虎任去办的，虎任，或许是通过了其他人的手，被人发现了他和我的关系。”卫黎道：“只是……他是怎么想到，用陆公公来诈你的呢？” 宋瓷锁紧眉头，然后想到了她和陆公公之间唯一的交集。 便是之前，卫黎通过陆公公的手，给她请了一次假。 而那次是她撒谎圆过去的。 宋瓷完全没有想到，安公公能顺着那件事情联想到现在！ 所以，他现在的目的到底是谁？是她，是陆公公，还是，卫黎？ 宋瓷深吸一口气，道：“子许，这些都不用管，但是很有可能，他现在已经发现了你的踪迹，你必须离开。最好，最好现在就走！” 卫黎看着宋瓷着急的样子，脸微微泛红，眼神着急，不停催促他。 而他却只是凝视着宋瓷的脸。 “你看我做什么？你，你说话呀！”宋瓷摇了摇他。 “阿瓷……你有小名吗？”卫黎心微微一动，他注意力完全不在宋瓷的话上面。 “啊？”宋瓷一愣，她压根听不懂卫黎的问题，这样关键的时候，他居然问她小名？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我都告诉你我的字了，我却还和别人一样叫你阿瓷，就连那安公公，都是这般唤你的，着实是，无法显示出我的独一无二来。”他低下头，额头贴着宋瓷的额头，声音有些委屈，“我该是唯一的，不是吗？” 宋瓷：“……”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告诉我，嗯？”卫黎的手缓缓地摸上了宋瓷的侧脸，手上的茧刮在了宋瓷的脸蛋上。 宋瓷的脸越来越红，她的声音极小：“淼淼……” “啊？妙妙？” “不是，是淼淼！”宋瓷拍了一下他，解释道：“小时候我体弱，旁人都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后来来了个道士，说我五行缺水，故此，我爹娘给我取了个名儿叫淼淼。” 只是宋瓷不常用此名，宋父宋母都直接唤她宋瓷，宋彦叫她阿瓷，或者小瓷。 淼淼这个名儿，都快叫她忘了。 现如今，却…… “淼淼。”卫黎含着笑意，轻声地唤道。 作者有话要说：宋瓷：我和你说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和我提小名？！ 卫黎：淼淼。 宋瓷：……好……好吧。 ———— 感谢读者“秦十六”,灌溉营养液+10，读者“Hailey”,灌溉营养液+1，读者“万钟与我何加焉”,灌溉营养液+47，读者“笨X。”,灌溉营养液+25！ 么几你们！ 第37章 夜深了，房里点着灯，昏黄的灯光映的人神情温软。 现如今，更是多了一份暧昧。 宋瓷听完那句“淼淼”，整个人如在水里煮过一遍，脸蛋儿就不必说了，脖子，手臂，都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粉。 她又羞又臊，想让卫黎闭嘴，可是说出的话却带着股撒娇劲儿：“你不许！不许叫！” 卫黎陡然发现了宋瓷的变化，很是有些意外。 安静自持的小宫女，宛如是突然被催熟了，整个人都泛出了甜美的气息。 卫黎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心微微一动，盯紧了宋瓷，道：“淼淼，淼淼，我喜欢叫你淼淼。” “不许不要不可以！”宋瓷把头摇地像拨浪鼓，她急的伸出手去捂卫黎的嘴，“卫子许不可以这样叫我啦！” 卫黎一把捉住了宋瓷的手，目光灼灼，专情地盯着她的眼睛。 宋瓷不动了，被动地望着他。 “我不这样叫你，那你的小名给谁喊？”卫黎慢慢地贴近了她：“嗯？回答我，你要给谁喊？” “我……我……”宋瓷急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她满脸通红，躲闪地看着卫黎。 卫黎却是不放过她，他步步紧逼：“淼淼？淼淼？你告诉我，你的小名不给我喊，那要谁来？” 兔子急了，也咬人的。 被逼到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宋瓷，蓦然抬起头，然后胳膊微微用力，把手从卫黎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她没有逃开，只是抱住了卫黎的脖子，然后主动贴了上去。 亲你，你就不能再喊了吧！ 卫黎愣了愣，少女的手臂酥软，她闭着眼睛，脸儿通红，就仿佛是真的用嘴堵住他一样，紧紧地贴着他，一动不动。 这让他想起先前那个吻。 宋瓷总是会做出让他意外的事情来，尤其是逼急了的时候，简直非平日的她。 可是，他很喜欢。 见卫黎不说了，宋瓷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她以为卫黎也闭着眼睛的，却不料，清亮幽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她的脸。他正静静凝视着她。 宋瓷连忙松开手，想要往后退。 “不可以。”卫黎笑了一声，他抱住了宋瓷的头，去吻她。 卫黎没有过女人，宋瓷也不知男女之事，两人接吻毫无章法。宋瓷只知道乖巧地、羞涩地、紧紧地贴着他。而卫黎只会粗暴地、直接地、啃咬宋瓷的唇瓣。 宋瓷觉得害怕，卫黎却觉得不够。 他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唔，”宋瓷有些难受，她想逃离，但是躲不开，身子被桎梏着亲吻，让她有些难受，手微微一拂，却扯到了桌上的茶杯。 杯子落到地上，摔裂了开，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宋瓷惊了一下，而卫黎也愣了愣。 趁着他放松的时机，宋瓷连忙挣脱了卫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将自己乱了的衣裳扯好，竭力镇定道：“我去把碎瓷片扫走，将军您小心些。” “哎？我来。”卫黎看见她要扫这些瓷片，连忙拦住了她。 万一割破了手怎么办？ 宋瓷哪里肯，立刻推拒，而窗外在此时，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卫黎比了个“嘘”的手势。 宋瓷的屋子位置偏，即使隔音不是太好，但是他们在屋子里也没闹出过大的动静，多是普通聊天，所以并未惊动过人。 退一万步说，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情，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有生死大仇，没人会冒冒失失地冲进来，说你这房里是不是藏了人。 所以，这是第一次，卫黎示意宋瓷，外面来人了。 宋瓷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她屏住了呼吸，做口型道：“怎么办？” “我藏起来，你小心些，有人在门外。”压着嗓子，卫黎对她道。 沉默着点点头，宋瓷见卫黎一个闪身，躲进了床里面，他没有动帘子，但是人却看不见了。 宋瓷摸了摸唇瓣，起身，将食篮打开，一样样地摆到了桌上，放上一副碗筷，做了个吃了一半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拿上扫帚，将碎瓷片扫好了之后，然后状若无事地前去开门。 而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怯怯的声音：“姑姑，你在吗？” 宋瓷一愣，阿宁？ 方才躲在外面的，是阿宁？ 宋瓷看了一下床的方向，没有看见任何卫黎的痕迹，心下松了一口气，她打开了门，道：“阿宁，你怎么来了？” 阿宁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宋瓷一眼，发现她妆容有些乱，嘴唇红肿，手上拿着个扫帚，有些意外：“姑姑，你这是？” “哦，方才吃饭，菜太辣了，又不小心把茶杯摔碎了，刚好想要扔掉呢，”宋瓷看着阿宁，她看来已经洗漱过了，长发披在脑后，穿着里衣，不施粉黛。 这应当是就寝的时候，阿宁这时候来找她做什么？ “姑姑你自己没割到手吧，”阿宁见她把杯子摔碎了，连忙道：“我就说我方才听见你屋子里有动静了，便过来看看，哪知道你是摔碎了杯子。” 宋瓷心下一紧，她眉头微蹙，看起来很是随意地问道：“你听见什么动静了？” 阿宁看着宋瓷。 宋瓷并未露出探究之色，她神情镇定，像是有些疑惑。 阿宁见也看不出什么来，便干笑了一声，道：“我好像听见人声了，但是也不大分明，便过来听，原来，是茶杯落地的声啊。许是脑子里乱糟糟的，给听错了。” 人声？ 宋瓷道：“我屋子里怎么会有人声呢？你先进去坐，我还在吃饭呢，我去把这东西给扔了。” 阿宁淡淡地颔首，她进了屋子里面，而宋瓷则是出去将东西埋到了树下。 瓷片这种东西，没地儿扔，最好是送到陶馆去，但是就一片，所以宫中人打碎了，多是就地给埋了。 且现在阿宁还在宋瓷的屋子里，她自然不会远走。 宋瓷很快就回了屋子里，她放下笤帚，见阿宁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着，便上前道：“对了，我还没问你，这么晚了，你是被我这里的动静吵醒了？还是有事儿啊？” 阿宁住在她的对面，被她吵醒是不大可能的了，所以就是有事来找。 也有可能……是过来探听消息的。 宋瓷垂下头，眼底幽深，自打安公公那番话过后，她现如今就对御膳房的人抱了很重的警惕心。 没准，他们哪一个就是奉了安公公的命令过来打探。 “我……实不相瞒，姑姑，我是睡不着，所以来找你的，”阿宁道：“我见你这里的灯还亮着，思来想去就过来了，我……我害怕。” 阿宁双眼通红，宛如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宋瓷一愣，她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这几天，总是梦到如意，她问我为什么不给她收尸，她还说，她会拉着我们下地狱，她偷偷地上陛下的床，都是我们挑唆的，很快，很快太后娘娘的人就会查到，我们都会被杖刑至死！” 说到后面，她激动无比，伸出手抓住了宋瓷的胳膊，力气极大，指甲几乎掐入了宋瓷的肉里。 宋瓷皱眉，道：“你弄痛我了。” “对，对不起，姑姑，我，”阿宁低下头，“我太害怕了，所以过于激动，但是姑姑，我是真的害怕。” 宋瓷眼神淡淡的，她审视地看着阿宁，道：“那，如意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什么？”阿宁一愣，不明白宋瓷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而反应过来后，她连忙道：“我当然没有了！姑姑你也知道，当时是如意自己，一心要去，甚至在我们不帮忙之后，借了别人的力，这怎么能和我们扯上关系嘛？” “那你怕什么？”宋瓷揉了揉额头，语气淡淡的，“就算如意叫人知道了，是从我们御膳房出去的，最多把我们叫过去问话，哪来的下地狱？你我皆都本本分分，安心待在这里，她是我们的同僚，又不是兄弟姐妹，就算是连坐，也不会遭受什么大的刑罚，你说呢？” 其实还是有麻烦的，毕竟现如今宫中对此事查的严，稍微有点苗头都能给你定罪。 但是宋瓷不想顺着她的话说，她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过去好些日子了，阿宁还这般匆忙地跑来。 平日里，也不见她提到此事。 “我……我……姑姑说的，有道理。”阿宁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我行事确实不如姑姑考虑地周到，那……那姑姑……” 宋瓷看着她。 “那我先走了。”阿宁道。 “嗯，小心些。”宋瓷点头。 她注视着阿宁，而阿宁却迟迟不动身。 宋瓷看出她还有话要说，也不催她，只是不紧不慢地吃起了饭来。 “若是我还做噩梦，姑姑，我可以和你在一起睡吗？”阿宁小心翼翼地道。 宋瓷的筷子一停。 她个人喜静，但是也不排斥和人一起休息，阿宁有段日子，确实是和她一起住的，毕竟她们这些宫女，只能几人挤在一起，天热了就会燥热不堪。 但是，现在又是什么理由呢？害怕吗？ 宋瓷深深地看着阿宁，阿宁仿若有些心虚，目光躲闪。 “好。”宋瓷应道。 她倒是有几分好奇，阿宁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第38章 阿宁见她应了，很是意外，但是眼中却无多少喜色。 她只是福了福身子，道：“那姑姑，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宋瓷注视着她离开。 等到阿宁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关上门，坐在了椅子上，若有所思。 阿宁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应当知道，你房里有人，是过来探听消息的，”卫黎从床后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掀起袍子，坐到了宋瓷身边，而后道：“你刚才出了门，她先看了你床里面是否躲了人。” “什么？”宋瓷一愣，“那你……” “我若是被找到，还是卫黎吗？”卫黎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后道：“那丫头，是什么来历？” 听他提到阿宁，宋瓷眉头微蹙，道：“你说她查探我房里可有人？可是，阿宁怎么会呢？她从进宫就跟着我了，一向乖巧，除非……” 宋瓷唯一担心的问题便是她背地里听命的是安公公。 “除非什么？”卫黎问。 宋瓷淡淡地看向了他。 卫黎了然，而后他道：“方才关于安公公的事情，我说了一半，被你给打断了，刚好和你细说。” “……？”宋瓷一愣，将心中的话想也不想地就说了出来：“你什么话说了一半？我打断你什么了？” “你的小名可不就是打扰了我的思路吗？”卫黎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看着宋瓷骤红的脸，心情大好。 宋瓷没料到小名这坎儿还没过去，她哑口无言，张了张唇，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无措地看着卫黎。 卫黎见她这般，终于不再逗她，正色道：“好了好了，淼淼，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我不怕那个安公公，哪怕他真的发现了我，我只是担心你。”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不怕这些，”卫黎神情严肃，“故此我做事，一向随性的很，也不管后果，反正在我的眼里，这皇宫，已然形同虚设了，这是一座，困住了你们，还有那个皇位上的老家伙的囚笼，对于坐在高位上的自由人，毫无威慑力。” 宋瓷听不明白，微微蹙着眉，努力理解卫黎的意思。 卫黎不想让宋瓷卷入这些事情里面来，他挑重点的说，道：“所以，这件事情你不用过于担心，你自己小心些安公公便好，对了，还有就是我之前想和你提的……” 宋瓷看着卫黎。 卫黎深吸了一口气：“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出宫。” “什么？”宋瓷一惊，她下意识地摇头：“不可以！我不能离开，我还得，我还得找我哥哥呢！” 她目光躲闪，没有去看卫黎，而是起了身，背对着他，道：“我必须要打听到我哥哥的消息，子许，我不能抛下我哥哥离开。” 说到了宋彦，宋瓷咬了咬唇，她还不知道，宋彦和卫黎到底有什么关系。 当年宋彦的失踪…… 宋瓷犹豫着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卫黎，还是，再往后拖一拖。 她还是不敢直接告诉他。 卫黎本想直接告诉宋瓷实情，可他忽然想到，先前宋瓷就搪塞他，说她的哥哥是刺杀案子里的小太监，现如今，他们都已经是这样的关系，莫非她还是不愿意说出实情吗？ 嘴唇微张，卫黎起身，他走到了宋瓷的正面，半蹲了下来，道：“我送你出宫，是有原因的，今天本来就想告诉你的，没想到耽搁到了现在，阿瓷，你可知道，最近宫中出了件大事，淑妃娘娘，清醒了。” 宋瓷一愣，云明宫淑妃？ 那个疯了的妃子？ 宋瓷进宫的时候，淑妃已经疯了，云明宫已经被封住，不得有闲杂人等出入，宋瓷也只是听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淑妃疯了许多年了，她是最早跟在陛下身边的，也为陛下诞下了长子，那时候，皇帝还只是个亲王。 但是后来……那个孩子，不见了。 宋瓷不知道原因，皇室的秘闻，尤其是关系到了皇帝，都被藏得严严实实的。 之后淑妃就疯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宋瓷有些奇怪，若是淑妃清醒了，那可是大事。 “所以我说，被困在这皇宫里的，只有你们和皇帝，他把消息锁住，你们自然不知道。”卫黎的眼神有几分冰冷，他不知道看向了何处，道：“淑妃清醒，结果，后宫有人，把当年她遇刺的案子卷宗销毁了，里面的所有信息，都不见了。” 这两件事情并不是同时发生，甚至中间是隔了一段时间。 卫黎是先知道案子卷宗被毁，而后才得到那个女人已经清醒的事情。 那个女人…… 卫黎眼神幽深，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多想。 他只是……完成自己的承诺罢了。 感情这种东西，没有联系，只靠血缘，终究是，太过淡泊。 宋瓷没注意到卫黎的神情，她甚至不想去知道，两件事情的联系是什么。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刺杀案？那不就是…… “你说的刺杀案，是，是我哥哥在的那次吗？”宋瓷追问道。 卫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件事情，正是因为去追查宋彦那次案子的卷宗才知道。 那玩意儿，果然不在赵为那里。 “那卷宗被毁了，那……那里面涉及的人呢？他们的下落就再也找不到了吗？”宋瓷不明白，若是如此，叫她出宫有什么意义？ 或许，宋彦被关在后宫的哪个地方呢？ “我……”卫黎愿意是，告诉宋瓷，宋彦早已经在外面，只是朝廷一直在暗暗地追他，加上已经残废，所以一直不出现。 现如今卷宗被毁，宣帝自顾不暇，不可能再去追宋彦。 他们可以团聚了。 可是卫黎希望，宋瓷主动告诉他，她的身份。 “我想，那里面的人，应当都死光了，所以，卷宗才会不见吧，”卫黎道，“所以，送你出宫不是很好吗？” “不行！”宋瓷立刻拒绝，她怎么可以在没有确定宋彦的消息之前就出宫？ “为什么？”卫黎逼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加更嗷嗷嗷 挠头，新人作者又掉发了，一抓一把 第39章 看着卫黎的眼睛，宋瓷晃了晃神。 而那一份犹豫最后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我一定要亲眼，看见我哥哥的消息，这世上，不会有人可以完全抹掉另外一个人的痕迹，”她一定要见到宋彦，不管是死是活，不管遭遇到了什么。 她生在宋家，看起来生活地无忧无虑，可是在那个家里，爱她的人唯有宋彦一个。 若她也完全放弃，那就真的没有人，记挂他的死活了。 她的爹娘…… 宋瓷想，或许他们早就认为宋彦已死，所以迫不及待地培养其余的杀手了。 想到了这里，宋瓷对着卫黎，再度摇了摇头，显示自己的坚决：“对不起，将军，我绝对不能离开，我一定要见到我兄长。” 若是正常的情况，卫黎会很感动宋瓷的这份坚持。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失望。 宋瓷，还是不肯说。 “淼淼，我是为你好，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告诉我。”卫黎深吸一口气，他轻声道：“今天，在御膳房外面等你的时候，我不是生气，你让我等了，我是生气，你怎么可以觉得，我抛下你离开了呢？” 卫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费尽苦心，轻声细语。 他希望看见的是一个完全信任他的她。 “你懂我意思吗？”卫黎看着宋瓷。 宋瓷没料到卫黎竟是这般想的，她心下复杂难言，混乱的感动和难言的沉重让她眼眶微湿。 她何德何能，可以让卫黎这般为她着想。 “我懂你意思，”宋瓷轻声道：“是我错了，子许，对不起，我应该信任你，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不是吗？” “是。”卫黎轻笑了一声。 “但是这和哥哥的事情不一样，对不起，”宋瓷红着眼眶看着他，“我还是要留在宫内，我信任你，所以更要留下来，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也相信你最后可以帮我寻到更多的信息。” 卫黎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信任。 而且—— 宋瓷一边说着信任他，一边撒谎骗他，真的……是信任吗？ 卫黎注视着宋瓷。 宋瓷心下有些紧张，不知道卫黎要说什么，若是他真的逼她出宫，那她……可能就要违抗他了。 宋彦，是她入宫的本心和愿望。 但是卫黎没有。 他站起了身，面色如常，道：“那便算了，时候不早了，你洗漱一下，早些睡。” 他竟是朝着门外走去。 宋瓷一愣，伸出手拉住他：“子许，你要去哪儿？” 卫黎没有看她，但是声音冷淡地很：“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今日见你，已经是抽空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再说，对了，宫中危险，我会派人保护你，我也会，偶尔回来看你。” 他的话很关心，但是他的语调却十分平稳，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 宋瓷心底发慌，她伸出手，抓住了卫黎的衣角，道：“你……要去多久？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卫黎掰开了宋瓷的手，道：“我会尽快回。” 留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这里。 打开门，宋瓷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身影，他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宋瓷转过头，看着一桌饭菜，这下，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了。 愣愣地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宋瓷关上门，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子，也没洗漱，就躺上了床。 她……真的不敢说。 喜欢卫黎是一回事，可她也明白，在很多大业之中，女人，真的微不足道。 若是宋彦和卫黎之间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说，当年宋彦失踪就是和卫黎有关，那卫黎又怎么可能会帮忙？ 若是以后，卫黎发现了宋彦的真实身份…… 宋瓷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她心底怀疑卫黎，却又和卫黎在一起。 那她做的事情，岂不是天底下最为愚蠢的事？ 宋瓷心下无比复杂，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宛如置身在梦境里，一会儿一个场景，她甚至思考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若是，现在和卫黎拉开关系，或许也不算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如果卫黎还信守承诺，帮她寻找哥哥，那找到哥哥之后，在他没发现宋彦身份之前，她就带着他，立刻逃出宫去。 宋瓷脑子一片混乱，一直在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卫黎会帮忙，一会儿又觉得卫黎不会。 最后，她脑子里定格的是卫黎那个热烈的吻。 她迷迷糊糊地想睡着了。 只是一夜之间，也是不安稳的，混乱的梦境缠身，让她疲惫无比。 宋瓷第二天清醒过来，她洗漱了一番，而后决定前去御膳房。 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宋瓷梳妆时，看见了放在抽屉里的笔墨纸砚。 先前卫黎一直说要教她写字，可是这么久了，也没见他有什么表示。 她轻轻地抚摸那个砚台，而后松开了手。 —— 卫黎伤好了之后，出入宫廷已经不是难事，何况还有人接应。 而为了查清楚淑妃的事情，他和虎任一同出了宫。 他离开宋瓷的身边，一 是想让宋瓷好好清醒一下，他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他希望能够得到她的信任，第二点，就是因为淑妃的事情。 卫黎走在虎任的身边，心事重重。 “将军，您怎么了？”虎任知道卫黎对于淑妃的事情很是上心，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卫黎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不知道淑妃和卫黎的关系，只知道当卫黎得知淑妃已经清醒的秘密的时候，表情很是古怪。 “没事。”卫黎摇摇头。 “您是在担心淑妃娘娘吗？您放心，我已经打听过了，她人虽然是一直被关着，可那狗皇帝没有把她怎么样，您放心吧。”虎任道。 “不，淑妃，我不担心，我已经寻到了她的踪迹，已经放心许多。”卫黎看着虎任，眼神莫名：“虎任，你可有妻儿？” 虎任一愣，没料到卫黎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挠了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中给我定了门亲事，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姑娘，只是她要为她母亲守孝三年，一年后我们才能完婚。将军，你问这个做什么？” “从小玩到大的？那你对女子应该，比我了解。”卫黎一愣，然后道：“你说，女子的心里，都在想什么？为什么，我得到她的信任那么难呢？” 虎任立刻想到了先前救下的那个小宫女。 他心底泛出了一种隐秘的探究欲：“将军，您有了心上人？” 卫黎本意是不想这么快就将宋瓷的存在泄漏出去，但是虎任跟随他许久，且他实在是想找人倾诉，便点点头。 虎任瞪大了眼睛，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也有些吃惊于卫黎承认的干脆利落。 他们可都一直以为，卫黎是—— 不会喜欢女子的！ 他们这些跟在卫黎身边久了的人，一直都知道，不知有多少女子跑来献殷勤，结果都被将军的面无表情给吓走。 现如今，卫黎就……确认有心上人了？ “属下猜一猜，莫非是……先前那位姑娘？”虎任小心翼翼道。 “哪位？”卫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西南门那个啊……”虎任提醒了一句。 卫黎想到了西南门发生的事情就不舒服，可他也明白了虎任的意思，遂点点头。 虎任倒吸一口气冷气，然后道：“那，属下恭喜将军了。” “恭喜我收下了，说点正经的，”卫黎道，“我也和她说了我的心意，那我觉得她也是喜欢我的，毕竟，我这么英俊潇洒，但是，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说实话呢？她的来历我都调查清楚了，可她非要偷偷摸摸的，这……” 卫黎眉头皱的紧紧的。 哦，原来是，找他出谋划策了。 虎任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和卫黎商讨这样的私事。 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古怪的兴奋，压着嗓子，问道：“将军，恕属下冒昧，您和那位姑娘相识多久了？也是青梅竹马，而后在宫中遇见吗？那姑娘又是什么身世，对她是很重要的秘密吗？” 虎任想到了先前卫黎的吩咐，而后迟疑地问道：“不对，难道那就是您让我调查的，宋家那个？” 卫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自然不会是旧相识，但是……她是唯一一个让我，想要携手走下去的女子，我甚至想好了要娶她。” 他目光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 虎任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卫黎的问题，道：“将军，您是说，她不愿意告诉您，她来自宋家是吗？” 卫黎缓缓地点了点头。 虎任了然。 “难道是我不够让她信任吗？”卫黎有些不满，道：“我都暗示明示那么多次了！” 看着卫黎，虎任想了想，决定明说。 他开口道：“将军，你说，宋姑娘的身份，是否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她在宫中最大的秘密是不是就是她的来历？” 卫黎点头，这是自然。 “那，将军，若是现在，让您把您的部署，把您的所有来历，把您对于皇室的计划，来皇宫的目的，全都清清楚楚告诉宋姑娘，您可以做到吗？”虎任声音很轻。 作者有话要说：卫黎：希望淼淼好好反思，然后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 宋瓷：我和卫黎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 方之棉放鸽子第一次！ 555之后一定补上，今天导师找我改论文，所以没空加更~ 明天！ 第40章 虎任的话让卫黎愣住了。 卫黎迟疑了一下，方才道：“这……我没有想过。” “那将军现在就可以想了。”虎任看着卫黎。 他们出宫办事，走在烈日之下，因为距离很近，所以也没坐马车。 而走过这段路，才会步入街市，现如今行人很少，两边是红墙绿瓦，反射出刺眼的光。 虎任静静地看着卫黎。 卫黎的手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他知道自己应该说是，但是那句“是”在嘴边盘旋许久，最后都没有说出来。 这些秘密，他可以对宋瓷吐露一部分，但是说出全部，终究是做不到。 不是不信任，而是这些太过重要。 卫黎的迟疑被虎任看的清清楚楚，虎任笑了一下，然后道：“将军，您也知道，有些秘密太过重要，你是无法对人说出口的，或许有了合适的契机，你会说，但是现在，你绝对说不出。” “对宋姑娘来说，她的身世是和她的命有关的秘密，而将军您，和她相识多久了呢？”虎任有些费解，“若是从您入宫那天开始算，那也不过半月有余，将军，您说您喜欢那个姑娘，可是半月的喜欢，能让你把所有都告诉她吗？” 卫黎沉默。 虎任道：“将军，信任，不是一日便可交付的，我相信假以时日，宋姑娘会和你说自己的顾虑，但是现在，您真的太着急了，您不是明示暗示她，您是在逼她。” 这是头一次，有人告诉卫黎这些。 他细细一琢磨，深觉有理。 想到了自己走时宋瓷的样子，卫黎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看她，和她道歉。 他是知道那时候的宋瓷希望他不要走的，可他狠狠心，觉得她既然不信任他，就无须他留下了。 他可真是个蠢货。 “你说得对，虎任，多谢。”卫黎现如今心中郁结解开，心情大好，他拍了拍虎任的肩膀，道：“没想到你，竟是看的如此通透，都是你小媳妇儿教你的吗？” 虎任陡然被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其实将心比心就懂了，我家的姑娘刁钻的很，这些道理要是还不懂，怕就是真的无宁日了。” 他面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在谈到自己的娃娃亲的时候，方正的脸透出一抹幸福之色。 卫黎心下微微一动，他现如今，真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 “行，对了，”卫黎道：“我离宫的时间，你这段日子，派人盯好御膳房，一定要保护好她。还有，安公公那个人的来历，帮我查一查，他和陆醒，是否有过纠葛？” “是。” —— 宋瓷不知道卫黎的行动，她惴惴不安地进了御膳房，本以为安公公还会问她陆公公的事情，却不料他根本没来。 所以一天的日子就如往常一般那样过去了。 宋瓷用过午膳之后就打算回去，而她没想到，有一个让她意外的人在等她。 “小姐姐！”小泥鳅还是如那天一般穿着女子的衣裳，脸上妆容得体，一点看不出是个女子。 他看见她，兴奋地招了招手。 此时不少宫女都回来了，见到了一个陌生女子没穿宫装，却如此招摇，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但是也有人认出她穿的是追玉阁的衣裳，便都不敢指点了，只是心下奇怪，宋瓷居然都能和追玉阁扯上关系，倒也真是有手段。 宋瓷也很意外小泥鳅会来，她连忙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嘻嘻，我整日闷在追玉阁好生无聊，所以就过来找你玩，”小泥鳅听着宋瓷的意思是不大乐意，他嘟起嘴：“姐姐不愿意我来吗？” “怎么可能？”宋瓷道，“你进房里来吧。” 开门的时候，宋瓷还是有些紧张的，也不知道卫黎回来没有。 可是一进去，她便意识到，卫黎没有回来过。 里面的陈设和她走前一模一样，没人动过。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吧？ 罢了，许是他们没有缘分，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对卫黎动心思。 即使他主动，她也应当拒绝的。 宋瓷站在门边发呆，小泥鳅有些奇怪，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道：“小姐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有，就是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我屋子里乱，也没好的茶水招呼你。” “没事没事，我就是来找你玩，”小泥鳅看了一眼屋子，很是自来熟地坐在了凳子上，“对了，姐姐，卫黎将军呢？” 见他提到卫黎，宋瓷一愣，道：“你是来找他的吗？他……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许是有要事忙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极为不自然，小泥鳅了然，两人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若是奉师父的命令，他早就该过来了，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很晚。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小泥鳅道：“不是，我也就是问问，我还是来找你的，姐姐，你可要和我去追玉阁玩？这地方也没什么意思，还那么多人盯着，做什么都不方便。” “啊？”宋瓷一愣，“我去追玉阁做什么？” “我师父给了我好多药材，让我挑拣，我真的做不完了，”小泥鳅撒娇道，“我想姐姐帮我一起，嘿嘿。” 原来找她帮忙的。 宋瓷无奈地笑了笑，而后道：“那等我有空了就去帮你？我今天下午还要去御膳房当值呢，没有时间过去。” “御膳房？”小泥鳅一愣，而后道：“姐姐御膳房的事情很多吗？” “不多，就是帮忙洗洗东西。”宋瓷道。 “那我帮姐姐吧！”小泥鳅道，“然后姐姐再来帮我，岂不是就扯平了！？” 看着小泥鳅的脸，宋瓷劝阻：“我们的活儿很多的，而且也有人管着，是全然不如你在追玉阁自在的。你确定你还要吗？” “没事啦，挑拣药材也很累很脏的，”小泥鳅捧着脸：“我喜欢姐姐，想和姐姐在一起啦！” 宋瓷有些无奈，她看着小泥鳅，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行，那我也要和总管公公打声招呼。” “我叫师父和御膳房招呼一声就行啦！”小泥鳅很是兴奋。 宋瓷：“……” 后来的一连几天，宋瓷多是和小泥鳅在一起，小泥鳅热情好动，很是讨御膳房众人的喜欢。 而抽出了空，宋瓷就是和小泥鳅就去分拣药材。 分拣药材，也就是将太医院送到追玉阁内的一堆草药给分开，上面标好是何种草药。 宋瓷对于这些不了解，但是小泥鳅会先找一株放在旁边，让宋瓷照着样子找。 这活儿相较于御膳房，已经是轻松无比。 因为在追玉阁，他们都自由的很，她和小泥鳅还能聊天，时间过地飞快。 往往挑好了药材，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有时候她会留在追玉阁用饭，一来二去就入了夜，小泥鳅曾经邀请宋瓷在这边住下，追玉阁里面有很多空的房间。 但是宋瓷用不能坏规矩的理由给拒绝了。 唯有宋瓷自己心里知道，她在等卫黎回来。 若是晚上她留宿这边，那卫黎回来见不到她怎么办？ 对于卫黎，除了知道他的将军身份，其余她一概不知，她有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会有些恍惚，她是否真的认识过一个叫卫黎的人。 已经过去六天了。 宋瓷也帮小泥鳅收拾好了最后一批药材。 “唔，这一段的药材弄完啦，这些再拿出去晒一晒，”今天他们弄到了很晚，宋瓷起身发现天已经黑了。 “小黄鹂送信过来，说是还要再在外面待一段日子，我就知道这丫头不想回来！”小泥鳅伸了个拦腰，很是愤愤不平，“留下我一个人弄这些，哼！幸好有姐姐在！” 宋瓷知道，追玉阁还有个姑娘，只是奉了张天师的命令，去下江南地区寻一样药材了。 她笑着道：“弄完了就好，下一次再寻药材，你和天师说，你去啊。” “才不要，还是待在皇宫舒服，我才不要出去风吹日晒呢！” “……行。”宋瓷已经摸清了小泥鳅的脾性。 就是一个孩子。 “姐姐，我们去用膳吧，今天师父不在，就我们俩！”小泥鳅转眼间那股难过的劲儿就没了，道：“而且这么晚了，姐姐干脆就不要回去了嘛，留下来好不好？” “啊？”宋瓷一愣。 “师父也不在，小黄鹂也没回来，我一个人害怕。”小泥鳅可怜兮兮的，“姐姐可以睡到小黄鹂的屋子的，难道你不信我吗？” 宋瓷本想拒绝，可看着小泥鳅的样子，她又狠不下心拒绝。 这么久了，她自然不会认为小泥鳅会对她做什么。 小泥鳅是个看起来热情，但是，极为有礼的孩子。 罢了，六天了，卫黎也没回来，或许他已经……彻底离开了吧。 宋瓷摸了摸小泥鳅的头，然后点了点头：“好，那我今晚留下。” “姐姐最好了！”小泥鳅兴奋地很，道：“那姐姐我们去吃饭吧。” “好。”宋瓷先转身，走在了前面，她没看见身后的小泥鳅狡黠的眼神。 今晚，卫黎将军好像，要回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泥鳅：耶比耶比耶，可以看好戏了！ 第41章 追玉阁乃是后宫重地，除非有张天师的邀请或者皇帝的命令，否则不得入内。 而里面院落中的客房，很大，东西一应俱全。 宋瓷自打入宫，就没有住过这么舒服的地方了。 她没选择住小黄鹂的屋子，毕竟是别人家的房间，不好进去，只是在旁边挑了间客房，衣服则是穿的小泥鳅改过的。 一夜无梦。 而夜间，卫黎终于回了院内。 此行十分匆忙，只是收获也颇丰。 卫黎心下不是不紧张的，但是紧张的不是那个皇位，不是要和这个昏君兵戎相见，而是—— 他所寻找的那个人，终于可以见到。 若非他爹娘要求，他甚至是，不想见的。 但是血缘亲情，生育之恩，又怎么可以彻底抛弃呢？ 卫黎觉得脑子混乱，他自己不想，可他明白，寻到那个人是他必须该做的事情。 而其中又夹杂着对宋瓷的渴望，搅和地他心神不宁，故此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他想要告诉宋瓷，他……这次告诉他爹娘了，他有了心上人。 虽然，他很不好意思，还没和他们细说她的身份，也没怎么好好介绍。 但是等到此间事了，他就带她回去，拜见他爹娘。 他爹爹很严肃，但是对于儿媳妇，肯定很是宽和，他娘嘛……又唠叨又爱瞎担心，但是，她人很好。 他们都会对你很好。 我也会对你很好。卫黎想。 卫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已然是半夜时分，他要克制住自己不将宋瓷吵醒。 这些日子，听虎任说，她过的倒是不错，每日忙着和小姐妹聊天，且安公公也不再找她麻烦，生活恢复了自己的平稳。 卫黎一方面是开心的，但是另一边又有些不舒服。 那是一种隐含的不甘，仿佛自己不受重视。 他都离开了，这没心肝的居然还这么开心，简直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可虽然是这么想，卫黎仍旧很期盼见到宋瓷。 房间里很黑，卫黎在夜里，视物能力很好，所以他可以借着外面的一点星光，看清楚这里面的东西轮廓。 绕过了绊脚的桌子椅子，卫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掌灯，但是想到了可能会将宋瓷吵醒，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摸摸她的手就成，确定一下她在，他就心安了，其他的，也要不了那么多。 而且明日一早，若是小宫女发现他已经回来了，定然会十分高兴。 卫黎想象着那个画面就觉得心下温暖安宁。 靠近了床边，帘帐却都是拉开的，卫黎心底闪过了一抹怀疑，怎么小宫女睡觉，都不拉上帘帐？ 夜里要是有什么虫蚁爬上去，那可怎么好？ 他看见了床上黑色的一坨，但是很平。 但他没多想，卫黎知道，宋瓷睡觉的时候，喜欢贴着墙，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小小的一图窝着。 这样很不好，等到以后，他睡在她身边了，定然是要纠正她的。 “呼，”卫黎忍不住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靠近了床边，半蹲在床边，伸出手去碰她的问饿哦赞哦、 一手摸了个彻底。 床上冰冷，空无一人，空荡荡的被子，随意一摸就能发现，里面是没人的。 卫黎愣了一下，小宫女不在？这怎么可能！ 宋瓷在卫黎的印象中，几乎不会留在外面，除非，她值夜班。 卫黎悄悄地点上了灯，发现床内侧也跟没人。 他若是仔细观察，在夜里就能发现，但是心内的激动冲昏了他的头，他还傻子一样地伸出手去摸索宋瓷。 卫黎脸色有些差，他看了看屋子里，还好，看起来是有人住过的，不像是多日未归。 那可能是在御膳房了。 天色已暗，卫黎换了一身太监衣裳，半夜赶去了御膳房。 只是他有些奇怪，虎任这些日子，都说宋瓷每日都是白天值班，而后去帮自己的小姐妹忙，每日都规律的很，就连今天传来的消息，都是这样的。 而如果御膳房值夜班的人，理应白日有自己的时间的，不该还去御膳房。 卫黎心里涌上了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赶到了御膳房，御膳房灯火通明，里面当值的人自然不如白天的多，多是男子。 只是在里面，他倒是看见了那个叫阿宁的女子。 至于宋瓷，则是压根没看到。 卫黎悄悄混进里面瞧了瞧，宋瓷原来不在。 “被安公公抓走了吗？”卫黎眉头一皱，这些日子都没出事，难道今晚出事了？ “阿宁，时间到啦，你可以休息了，”午夜会有一班交接的时间，而阿宁是负责前半夜当值，现如今刚好回去。 她笑着道，很是高兴：“哎！好，那我先走了！” “成。” 晚上安公公不在，御膳房的各人都轻松地很，阿宁准备好了之后，就动身回去，而卫黎看着她的背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现在也没办法去找人来调查宋瓷的下落，而这叫阿宁的，心底秘密颇多，怕是和安公公有联系，刚好可以诈一诈。 从御膳房出来的路，是有一段无人巡逻的小路，卫黎不近不远地跟在了阿宁的身后。 阿宁开始觉得很轻松，可她最后发现，自己的身后仿佛有股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她停下了脚步，怀疑地往后望了望。 一人未见。 她转过了头，怀疑自己是否过于疑神疑鬼了。 “安公公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可做好了？”一个鬼魅的声音忽得从耳边响起，阿宁额头“刷”地一下冷汗就降了下来，她蓦然回头，四处张望：“谁？” 她扭头之际，过于紧张，然后发现四肢一痛，身体蓦然跪倒在地，想要爬起来，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连动都动不了了！ 卫黎歪了歪头，站在她的身后，道：“我是奉安公公的命来的，只是这都好些日子了，你的事情还是没有进展，安公公的意思呢，就是……你懂吧？” 他折断了一根树枝，扔在了阿宁的面前。 安公公！ 阿宁整个人都乱了，尖叫道：“安公公不是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吗！怎么可以！他……他只是要我查一查宋瓷的房间藏了什么人而已，我很快就能给答案了，公公不能这么对我！” 她声音很是尖利，卫黎被吵得脑子疼。 但是他也知道了阿宁的用意。 那个安公公，果然起了疑心啊。 想了想是大半夜的，虽说这里巡逻的人较少，但是卫黎还是觉着不大舒服。 还是早点解决地好。 只是……要不要她死呢？ “公公说了，他可是还想得到宋瓷的，”卫黎阴阳怪气地，活像一个太监的语调，他让阿宁愈发害怕紧张。 “得到宋瓷……”阿宁喃喃道，“他不是放弃宋瓷了吗？不是说宋瓷还别有他用吗？” 别有他用？ 卫黎一愣，他走到了阿宁的面前。 阿宁陡然看见他的脸，和宫中太监模样相差甚大，一愣。 这是哪个宫里的太监？ 卫黎蹲下了身子，看着阿宁：“本将军，觉得你倒是别有他用，若你乖乖的，我就不要你的命。” 月色稀疏，他冷冷地道。 —— 宋瓷第二天睡的很晚，她慌慌张张地清醒过来，发现外面阳光已经很热烈了。 她换好衣裳，洗漱结束就打算去御膳房，却发现小泥鳅优哉游哉地在外吃糕点。 “你怎么不叫我？我得当值。”宋瓷看着小泥鳅，有些无奈。 “嘿嘿，因为今天姐姐记错了呀，今天不是轮休日吗？”小泥鳅笑着道：“姐姐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你之前告诉了我呢！” “啊？是吗？”宋瓷愣了愣，自己今日居然轮休？ 前些日子事情多，一直在混乱地轮休，加上这些天心神不宁的，宋瓷确实记乱了。 只记得和小泥鳅提过一嘴，自己的轮休是十天一次。 也不知道，小泥鳅怎么算到的。 宋瓷站在院子里，有些茫然，这么说的话，她今天没事做了吗？ “是不是没事做了啊？”宋瓷看向了小泥鳅。 “嗯嗯。”小泥鳅点头道。 “那我回去看看吧，”宋瓷道，“我昨晚没回去，今天要去收拾一下。” 小泥鳅愣了愣，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兴奋地道：“好呀好呀！那我和你回去，我帮你收拾！” 宋瓷觉得小泥鳅有一种古怪的兴奋，她愣了愣，而后道：“行。” 小泥鳅和宋瓷一起回了那个小院落。 现如今守门人对小泥鳅已经很熟了，他们直接进了门。 宋瓷道：“我也没收拾的，不过可以请你来坐坐，你这段时间忙完了，可还有事情了？” “嘻嘻，没啦，我可以陪姐姐啦！”小泥鳅亲昵地道。 他伸出手，胳膊搭在了宋瓷的肩膀上，他比宋瓷高很多，这么一来，宛如整个人都搭了上来。 宋瓷觉得他像是没骨头似的，靠过来，让她的脖子有些发痒，肩膀还很累，就笑着往后退了退：“别闹。” 而后她打开了门。 “你先坐，我去弄点热水……”宋瓷嘴中的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她看向了床的方向。 屋子里，卫黎双眼赤红，疲惫又凶狠地坐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宋瓷和小泥鳅。 宋瓷不知道为何，莫名心虚，她吞了吞口水，畏惧地看着卫黎：“将军，你回来了？” 声音全无卫黎之前心中所期盼的喜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午放“方之棉真帅”章，晚上十点整【划重点】替换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zur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2章 小泥鳅看着卫黎的样子，心道不好，玩大了。 卫黎将军还是头一次露出如此可怕的模样。 他忍不住瞥向了身边的宋瓷，见她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侧脸如雪一样白，毫无血色。 怕是被吓到了。 小泥鳅寻思着还要不要继续掺和，但是看见了卫黎的眼神，他脚底发虚，决定溜走。 只是—— 若是将宋瓷扔在这里，她怎么应付？ 师父说让卫黎将军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让他吃点飞醋，可没说，他会这么生气！ 小泥鳅还在犹豫，卫黎则是阴沉地看向了他，道：“滚。” 他声音低哑，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别说小泥鳅，就连宋瓷的心肝都是一颤，她颤巍巍地回过头，只见小泥鳅溜得飞快，一点都没停顿。 宋瓷：“……” 宋瓷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她也想溜，可是看着双目通红的卫黎，她却是心中一痛。 迎着要吃人一样的目光，宋瓷走到了卫黎的面前，她缓缓地蹲下身子，仰望着他：“将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卫黎没回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宋瓷起了身。 她转身要离开，卫黎心中一惊，立刻攥紧了她的手腕：“你还要走！？”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现在还走！ 宋瓷的手腕被抓紧，有些疼。 可她从这暴怒的声调中，居然听出了一丝委屈。 她回过头去看他。 现如今，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 “我没有走，你的眼睛发红，是不是睁着眼熬了很久？”宋瓷又无奈又心疼，道：“我去给你弄点热水来敷一敷。” 说来也怪，在没见到卫黎的时候，她一直在胡思乱想，觉得他已经抛弃她了，她甚至心内做好了决定，和他分开。 可是见到了他，却又…… 宋瓷心底暗暗唾弃自己的不争气，她决定之后再和卫黎说清楚。 “我没事。”卫黎皱着眉头，硬邦邦地道，“ 你不用去，你坐下，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你不生气了吗？”宋瓷看着卫黎。 卫黎愣了愣，然后别过了脸，“我不管，反正你得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你如果让我给你擦一擦脸，然后好好地休息，我就告诉你。”宋瓷看着卫黎。 她说出来才微微一愣，自己这好像是，威胁卫黎？ 她略有些不安地看向了卫黎，心底倒也不怎么恐慌。 不知为何，她笃定卫黎不会生气。 卫黎微微眯起眼，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极了撒娇，他像是鼻子里出声一样：“那你去吧，快点。” 宋瓷抿唇笑了笑，拿上水盆，去接了一盆热水回来。 白色的帕子浸了热水，冒着热气，宋瓷将水弄干，走上前，侧身坐在了卫黎的身边。 “将军，你把眼闭上。”宋瓷的声音温软。 卫黎乖乖地闭上眼。 热腾腾的毛巾轻轻地覆上了卫黎的眼睛，他等了一整晚，一直盯着门，所以才熬得双眼发红。 可卫黎先前一直觉得自己不累，反倒精神满满，他就等着宋瓷回来，好好盘问她去了哪里。 可现在，闭上了眼，身边是宋瓷的香气，眼睛的干涩舒服了不少，他竟是开始发困。 宋瓷看见卫黎的身体晃了晃。 她了然地道：“将军躺到床上去吧，你需要休息，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等会儿再说？” “不行！”卫黎头一动，帕子就掉了，他睁开眼，目光灼灼：“你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你和小泥鳅那个家伙在一起，难道你睡在了他那里？” 宋瓷：“……” 虽然她确实留在追玉阁，但是不知为何，这话从卫黎的嘴里出来，就变了一个调调。 她脸颊微红：“我昨晚留在了追玉阁。” “追玉阁啊，那还好。”卫黎点点头，喃喃道：“幸好不是和那个臭小子在一起……” 宋瓷一脸不忍目睹的表情。 她甚至怀疑卫黎是不是把脑子熬坏了。 而点头的卫黎忽然愣住了。 他缓缓地抬头，看向了宋瓷：“追玉阁不就是那臭小子在的地方吗！你真的和臭小子住一起了？” “哪有啦，”宋瓷有些无奈，“我昨晚陪小泥鳅收拾药材晚了，就在那里挑了一间客房住下了，什么住一起！” 她语调里含了点嗔怪。 “收拾药材？”卫黎愣了愣，他脑中浮现出一个猜想，道：“那你这段日子是都在陪他收拾药材吗？” “对啊，”宋瓷低下头，有些低落：“我觉得，帮他也挺好的，起码不用胡思乱想。” 卫黎心中还在想虎任的不靠谱，原来虎任嘴里的卫黎的小姐妹，就是小泥鳅那家伙。 那个男扮女装的小坏蛋！ 他心中想着这事儿，倒是没听清楚宋瓷的话，故此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宋瓷摇了摇头，看着卫黎道：“将军现在可以休息了吧，您是不是，还没洗澡？” 从远处奔波回来的卫黎，加上一夜未睡，有一股…… 奔波的男人味。 宋瓷掩着唇，道：“这味道，将军自己闻的惯的话，那就算了，那我要离开了。” 小宫女居然敢取笑他了。 卫黎低头嗅了嗅自己，一股子酸臭味。 他脸色发红，有些气恼，道：“我去洗澡，你不许走，知道吗！” “我不走。”宋瓷笑盈盈地看着他。 卫黎干脆利落地起了起身，他揉了揉额头，倒也不是特别难受，行军打仗，经常要熬夜，现在反而娇气了不少。 他走到了门前，然后回过头，看见了站在床边望着他的宋瓷。 神情温柔，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卫黎心中一动，他反身，在宋瓷的惊呼声中搂住了她的腰，狠狠亲了她一口：“臭死你，算是惩罚！乖乖等我回来！” 宋瓷僵在了原地。 而卫黎却是志得意满地走了。 宋瓷慢慢地抚上自己的唇，心中酸甜感交织在一起，无限绵软。 卫黎。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这个名字，随即，苦笑了一下，心中极为不舍，她……不想和卫黎分开呢。 但是终归要说清楚的，她来宫里，只是为了哥哥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小宫女又要做傻事了，哎。 沧桑点烟，今天是短小又不守时的方之棉弟弟上线，我刚刚把弟弟打了一顿，明天方之棉本人更六千字。 第43章 卫黎去哪里洗的，宋瓷也不知道，只是他换了一身太监服回来，而原来的那件已经不见了。 宋瓷不想操心这些事情，她乖乖地看着卫黎进了门。 青天白日的，他反手将门锁上，宋瓷竟是察觉到了一股局促感。 卫黎身上的压迫性太强了。 “好了，将军你先睡会儿吧，”宋瓷从床上站起来，她不安地搓了搓衣角，低着头：“我……晚点有事情要和你说。” “你要说什么就现在说，”卫黎怎么可能愿意宋瓷离开，他看着她，道。 “您休息好了再来吧，”宋瓷是绝对不敢现在说的，现如今卫黎也没休息好，等会儿若是发怒，她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看着宋瓷吞吞吐吐的样子，卫黎原想逼她说，但是忽得想起来虎任先前同自己说的话，便软下了调子，缓缓地抓住了宋瓷的手，道：“罢了，我不逼你，我这次回来，还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宋瓷的手温软，他缓缓地捏着她手心，专注地看着她。 宋瓷愣了愣，卫黎还有什么要说？ “我先前……是有些生气你对我的不信任，但是我现如今明白，信任不是短时间可以铸就的，而我们，时间还长，”卫黎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他的耳后根微微泛红，甚至不敢去看宋瓷的眼睛：“我可以慢慢等着你对我信任，将心中不安的秘密告诉我，我也会，一点点地，告诉你，淼淼，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虽然我，”卫黎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瞧着宋瓷，带着些不好意思，以及笨拙的承诺，“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但是我发誓，我会永远永远地对你好，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宋瓷愣了。 她没想到，看起来怒气冲冲的卫黎，心中竟是憋着这么一番话的。 他一直在等她，等着将他的心意告诉她是不是？ 宋瓷的眼眶湿润，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苦笑了一下，低下了头：“既然将军先提了，那宋瓷，也就直说了，将军，在您走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久，觉得……那日只是我们冲动了，事后冷静地一想，其实我们，并不适合。” 卫黎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消散，他想象着宋瓷的回应。 娇羞的，温柔的，害怕的，他都想过。 唯独没有现在的样子。 宋瓷看着卫黎，眼眶微红，重复了一遍自己口中的话，道：“将军，我们，不适合。” 卫黎慢慢地松开了手。 宋瓷的手突然被松开，蓦然一空，她恍惚地低下了头，手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卫黎脸上全无表情，死死地盯着宋瓷。 宋瓷抿了抿唇，她轻声又坚定：“将军，我们分开吧，您现如今伤也好了，也可以离开了，那天，只是我们冲动了，其实您若是静心想一想，我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宫女，您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卫黎要气炸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发火。 否则会吓到小宫女。 “不可能？你现在和我说不可能？”卫黎站了起来，他压着嗓子，气息不稳，胸膛剧烈起伏。 宋瓷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她有些怕现在的卫黎。 卫黎盯着宋瓷，而宋瓷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宋瓷看着他的眼神，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卫黎想要打她。 但是没有。 卫黎缓缓地走近了宋瓷，他走的很慢，仿佛每走一步都衡量着什么。 宋瓷被逼着不断后退，她略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不知道现在的卫黎的反应。 “宋瓷，告诉我理由，你要和我说，你那天的反应都是做出来骗我的？”卫黎轻轻地道：“你在耍我？” 若是宋瓷一开始就拒绝，那么卫黎也不会怎么样，他不会逼迫宋瓷，毕竟她不喜欢他。 但是，现如今来一句不合适，亲了摸了说了喜欢之后，再来一句不合适？ 卫黎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恶劣，只是因为小宫女乖巧温柔，他从来寻不到发作的机会。 现在—— “你不管你哥哥的死活了？”卫黎心中憋着一把火，在一点点地炙烤着他，烧的他失去理智。 他看着宋瓷，想，为什么只有我那么难过呢，明明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把我的心意捧给了你啊。 宋瓷泪盈盈地看着他：“还希望将军念在，宋瓷救了你的份上，可以继续帮我寻找哥哥的信息，若是您到时候有了涉及那件刺杀案的所有人的身份，请……知会宋瓷一声。” 如果有宋彦的眉目，宋瓷会回头通知宋家派人过来。 她护不住的，宋家可以。 她现如今已经走到了骑虎难下的地位，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卫黎。 咬了咬唇，宋瓷继续盯着卫黎。 卫黎一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就在宋瓷以为他要直接无视她的时候，卫黎笑了。 他道：“我欠你的那条命，还没还给你吗？西南门外，若非是我，你早就生不如死了。” 见卫黎居然提到了西南门，宋瓷脸色蓦然惨白，她被拉回到了当时的记忆，痛苦绝望，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光。 而现在，救她的光开始用那件事情刺激她了。 宋瓷苦笑了一下，她摇摇晃晃地行了个礼：“是……奴婢僭越了，奴婢告退。” 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落在了地面上。 地面上晕出一颗深色的水珠。 卫黎站着没动。 宋瓷却是慌忙地逃了出去。 卫黎低下头，瞳孔微微一缩。 小宫女哭了。 是——因为没法救哥哥哭，还是因为，和他离开才哭。 卫黎不是傻子，他并不觉得那日宋瓷的欢喜是装的，但是她如此轻而易举地提出什么都没发生过年，还是让他出奇地愤怒。 这不是什么亲近之人的信任不信任，这是…… 因为某个原因完全放弃抹杀了他。 卫黎目光幽深，这段时间，宋瓷到底发生了什么？ —— 小泥鳅离开了之后，还心有余悸。 而看见追玉阁内张天师已然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道：“师父，您可回来了，我这些日子都是陪着小姐姐的，刚才回去见到了卫黎将军，那眼神……” 他打了个寒颤，道：“师父，您说，不会出事儿吧？” 张天师不在意地一摆手：“卫黎我还是懂的，他只要明白自己喜欢上了人，不会沉着脸生气的，上次瞅他那样，怕是说重话都不会。” 见张天师如此笃定，小泥鳅心下安定了不少，道：“那成，那徒儿先回去休息了，师父您这里还有事情吗？” “去吧。”张天师道。 小泥鳅兴高采烈地回房了。 而没等他睡着，只是刚合了个眼，他就觉着屋子里传来一股杀气。 小泥鳅悄悄地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屋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床前一道黑影让他心中一惊，脊背发凉，他嘴一张，下意识地就要喊出来。 “别叫！”来人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阴沉地道：“你要敢叫你就完了，本将军不过是来问你几个问题。” 是卫黎！ 小泥鳅做梦也没想到一身杀气的人会是卫黎，短短几个呼吸间，他脑子里转过了诸多想法，有担心宋瓷，有担心自己的，最后定格成了三个字—— 玩大了！ 都怪师父，出的什么馊主意，说是和宋瓷走的近一点，刺激一下卫黎的榆木脑袋，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现在好了，刺激倒是刺激了，榆木脑袋要把他的猪脑袋割掉了。 “将……将军……您说。”小泥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些日子，宋瓷和你在一起是吗？” “是……”果然是来找他算账了啊！ “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有没有其余人，来找过她？” 思来想去，卫黎猜测，有人和宋瓷说过什么，吓得那个笨蛋改变了心意。 先找小泥鳅问问。 小泥鳅却误以为卫黎是在问他对宋瓷做过什么，连忙道：“我们之间可什么都没发生啊！每天我们只是一起收拾药材而已！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他怕卫黎不信，将张天师交代的都说了出来，道：“是师父吩咐我这么做的！说将军您自己看不透自己对宋瓷姐姐的心意，得别人刺激一下才行，说如果您醋了，就明白对宋瓷姐姐的感觉了，我只是个按照命令办事的！” 小泥鳅闭着眼，不敢去看卫黎的反应。 而卫黎那端却迟迟没有反应，小泥鳅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却瞧见了浓重的阴影里，卫黎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小泥鳅心一凛，道：“将军，你怎么了？” “原来你们，都看得出我喜欢她吗？”卫黎愣愣地说了一句，然后道：“这段日子，没人来找过她是不是？她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什么？”小泥鳅一脸迷糊，“没啊，没人找过她，她也没说过什么，姐姐平日不怎么说自己的事情的，但是，我看得出，姐姐一直很思念将军，我一直叫她留在追玉阁内休息，她都不愿意，坚持回去，昨天好容易才劝下来的，我猜想，姐姐是在等将军回来。” 卫黎身上的杀气消散了，他颓然地翻下床，而后道：“你师父在哪里？” 刚刚出卖了张天师的小泥鳅愣了愣，他下意识地以为卫黎是要找张天师算账了，支支吾吾地道：“将军，我师父也是为了你好，怕你不懂自己的心意嘛，他没什么坏心思的。” “行了，我不找麻烦，别抖了，快说。”卫黎语气有些不耐烦。 “就在偏院炼丹药。”小泥鳅飞快地道。 卫黎没理他，身子离开了这里。 而他一走，那股压力便消失在了房中，小泥鳅松了一口气，然后“骨碌”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拉开门，见门外太阳高挂，但是已不如正午时间热烈。 不知道何时了。 他一时间犹豫的很，不知道是去找宋瓷还是去看张天师。 卫黎那副样子，吓人的很，宋瓷现如今没事吧？ 小泥鳅犹豫了下，选择先去观望下张天师那里的情况。 毕竟卫黎在，师父也在，若有不对，到时候也控制地住。 他鬼鬼祟祟地摸了过去。 —— 卫黎并未将张天师怎么样，他面色阴沉地坐在了张天师面前，注视着他忙碌。 “得了得了，别垮着脸，你是又遇上事儿了？”皇帝那边又出了问题，且又开始催促张天师，向他要那什么长生不老药了，他得做出点东西糊弄一下。 现如今事情多，忙得很，又遇到了一脸阴沉的卫黎，张天师有些头疼。 卫黎有些难以开口。 他素来不喜欢将自己的私事往外说，现如今却要告诉喜欢取笑他的张天师，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是张天师目光老辣，他一眼就能看出他喜欢宋瓷，甚至让小泥鳅这样搅和，虽是有些可笑，但是…… 也不是没有用的。 卫黎看着张天师，半晌，憋出一句话道：“你早就看出我喜欢宋瓷？” 张天师忙着配药方，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愣，手也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打量卫黎。 卫黎的脸色古怪，见他看过来，不自然地别过脸。 张天师细细品味卫黎口中的话，什么叫做，早就看出我喜欢宋瓷？ 这臭小子反应过来了？ 张天师两眼一眯，笑着道：“怎么？你这是过来感谢老夫？你说你和你爹，真是一脉同出，当年你爹追你娘，也是这般，榆木脑袋，不过你比你爹好些，你爹真的……比你还笨。” “可是她说，她不喜欢我，说我们不该在一起。”在张天师得意洋洋的时候，卫黎低着头，闷闷地憋出了这句话。 “什么？”张天师和在外偷听的小泥鳅都是一愣。 宋瓷不喜欢卫黎？ 这不可能！ 张天师和宋瓷接触不深，但也能察觉到她对卫黎的好感，而小泥鳅更是印象深刻。 提到卫黎，宋瓷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小泥鳅扬声道：“宋瓷姐姐每每提起将军就会笑，才不是不喜欢你！” “臭小子偷听？”张天师道：“滚进来给我煮药！” 小泥鳅连忙走了进来，他激动地手舞足蹈：“将军您是不是误会了？宋瓷姐姐真的是很喜欢您啊，她……真的是喜欢您！”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可要说宋瓷不喜欢卫黎，这不可能。 卫黎听了这话并没有多开心。 而张天师蹙眉道：“你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现如今这情况，卫黎已然不知道要如何做。 虎任给他的消息是，宋瓷那里没有任何人接近，就连安公公都没找她，小泥鳅也说宋瓷很正常。 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皱着眉，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想不到啊，”张天师听完，惊叹了一句。 “有什么问题吗？”卫黎愣了愣，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想不到你居然那么快就和人家小姑娘确定了，”张天师有些意外：“我寻思着你怕是还得再等两月才能反应过来呢。” 卫黎：“……” 他压抑着心中的火气，一字一句地道：“张……老太医，我尊敬您是长辈，故此没有不敬，可您再这样……” “啧啧啧，还长辈，你啥时候把我老头子当过长辈？”张天师笑着道。 而他看着卫黎越来越差的脸色，也终于不再逗他，道：“你家小宫女，最担心的是不是她兄长？” 卫黎愣了愣：“是。” “那这短短的几天内，她的反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必然和她兄长有关，你先前可告诉过她，关于她兄长的消息？她和你说分开，难道没提她兄长吗？”到底是目光老辣，张天师立刻想到了问题所在。 若是宋瓷喜欢卫黎，却又不敢，且是短时间做的决定分开，那么必然是卫黎的身份，或是行事，威胁到了她兄长的安危。 卫黎想到了他走之前对宋瓷的话，支支吾吾地说了。 张天师：“……” 小泥鳅：“……” 将军，活该您没媳妇。 “她既然想要你的帮忙，又选择和你分开，这是为什么呢？”张天师缓缓地抚摸自己的胡子，有些奇怪宋瓷的做法。 卫黎也不说话。 “将军，师父，我有一个猜想，”小泥鳅眼睛一亮，看着两人，道。 卫黎愣了愣。 —— 宋瓷跑出了房间之后，无处可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静了静，回了御膳房。 她深陷痛苦之中。 她一手造成了现如今的结果，卫黎不会再帮她，安公公也……绝对不会出手。 只能凭着和卫黎先前的话，猜测宋彦，是和淑妃娘娘有关。 只是淑妃和宋彦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宋瓷并不知道。 她得罪了卫黎，现如今压根没法子在后宫做什么。 是时候让宋家派人了。 宋家是刺客世家，自然是有底蕴的，只是先前宋父派了不少人查宋彦下落，都毫无音讯，渐渐地也就放弃了。 现如今她找到了一点苗头，通知他们，定然比她一个弱女子有用。 而皇帝和卫黎之间，怕是也会有事情发生，后宫将会掀起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她也要……及时脱身了。 宋瓷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她要尽快抽身，不然就来不及了。 先……联系宋家。 宋瓷今日不当值，却还来了御膳房，让众人有些意外，小李子倒是很高兴，他和宋瓷较熟，在一起倒是能聊上几句。 “姑姑今儿个得了闲怎么不好好休息？”小李子道。 “我没事做，所以就来了，怎么？”宋瓷看了眼御膳房里面的房间，还是空荡荡的，她悄悄问道：“安公公还没来吗？” “没呢，好些天了，不知道怎么了，”小李子道，“这些日子，听说陛下生病了咱们御膳房都小心翼翼地备食，公公不在，更是生怕哪里做错了，哎，做奴才难哦。” 皇帝生病了？ 宋瓷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离开多日的卫黎，他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陛下生了什么病啊？”宋瓷小心地问道。 在宫中议论皇帝是死罪，小李子悄悄地附耳道：“听说……是……那种不干净的病，陛下近些日子不是天天宠幸后妃吗？结果不知道在哪个宫里，宠幸了个宫女，那宫女结果……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一身脏病，现如今被赐死了也没什么用啊，而陛下的寝宫，听说远远的就能闻到股臭味。” 花柳病？ 宋瓷一惊，她长于市井之中，自然明白这种青楼女子才有的脏东西。 可是宫女进宫都是得验身的，怎么可能…… 宋瓷忽得想到了秀琴那样的人。 “宫中很多人知道吗？”宋瓷压下心中的惊惧，道。 “可多了，陛下开始以为是生了疹子，天天发火责罚太医，砍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头了，结果有个太医在被赐死之前喊了这么一句，病症倒是发现了，但那太医被株连了九族。”小李子道，“姑姑不知道是因为咱这地儿偏僻，我知道还是从别的宫里听来的。” 宋瓷紧张地蜷了蜷手指。 花柳病，可是无药可治的。 难道皇帝很快就要死了？ 那新帝呢？ 他膝下无子，前朝肯定要剧变。 后宫自然会被牵连。 “姑姑，姑姑你在想什么？”见宋瓷发起了呆，小李子奇怪地挥手，不明白这样的惊天消息，她怎么还能发呆。 “没什么，”宋瓷眨了眨眼睛，道：“那……我们就更要小心着伺候了，记得做些清淡的，公公不在，咱也没主心骨，怕是他再不来，就会派遣别的公公了。” “可不是嘛”，小李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而门外则是传来了一声通报：“宋瓷，有人找。” “又有人找她？” 宋瓷想到了上次的刘才，脸色有些差，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出去。 然后看见了一个她没想到的人。 居然是多日未见的音兰。 音兰站在门口，身着二品女官的宫装，衣着精美，妆容精致，和以前待在御膳房的样子，有了极大的变化。 进入顺妃的宫里，看来她过的还不错。 宋瓷有些恍惚地想，她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而音兰也看见了出来的宋瓷，她原本是有些局促的，现如今脸上一喜。 她奔了过来，道：“阿瓷！” 作者有话要说：定个更新时间吧，每晚九点之后，一周六更，一更三千，周四轮休，么几 对了我新开了一本现言小甜饼，算是缘更的练手文吧，透明星球，全文免费，大家可以动动小手指收藏嘛，么么啾！ 透明星球： 我的心事就像是一颗透明星球。 孤独地藏在宇宙里，谁都看不见，只有沙粒和海洋，只有你。 ——季瑜送给乔兮的第99封情书。 季瑜，一中校草，天之骄子。 直到，班上来了个转学生。 转学生人美声甜智商高，一来年级第一的宝座，季瑜就被迫让位。 所有人都等着季瑜重新登上第一，可季瑜—— “乔兮，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眼似弯月，如盛星河，满含笑意。”校草悄咪咪地摸出了粉色的小本子，脸颊滚烫,然后他把他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塞到了新同学的书包里。 食用须知： 1、简单的双学霸校园恋爱 2、缘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桂花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4章 见到音兰，宋瓷也是极为开心的。 音兰入了顺妃的宫里，虽是同在后宫，但是因她要在顺妃的身边服侍，故此几乎没有出来的机会。 宋瓷以为自己几乎没有见她的机会了。 “兰儿，你怎么来了？”宋瓷抓住了音兰的手，眉头皱了皱。 音兰的双手冰冷，凑近看了，才发现音兰虽是妆容精致，可双眼疲惫，眼珠上有淡淡的红血丝。 她过的并不好。 宋瓷心紧了紧，小心地询问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你随我来。”音兰看了看左右，然后小心地道。 宋瓷点点头，两人出了门，然后往外走。 “我们回去你的房间吧，御膳房可有要事？”现如今音兰觉得外面哪里都不安全，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躲在屋子里说安全。 宋瓷见她如此害怕担忧的模样，心下愈发紧张，道：“没什么事情，今儿个不是我当值，你……” 她忽得想起来自己走之前，卫黎的话。 卫黎，这次是彻底和她断开关系了吧，所以肯定也不会留在那里了。 宋瓷犹豫的样子落在了音兰的眼中，音兰小心翼翼地道：“阿瓷，你那里不方便吗？” 宋瓷回过神，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来拒绝音兰，便道：“没有，就是想到了点事情，我们走吧。” 音兰放下心，而宋瓷和小李子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跟着音兰一起回了下院。 两人关系一直都是极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音兰像是以往抱着宋瓷的胳膊的时候，手上力气极大，几乎是掐着她。 宋瓷不适地皱起眉头，她无比深切地感受到了音兰的紧张和害怕。 到底怎么了？ 两人回到了宋瓷的屋子里，而卫黎也果然不在了，宋瓷心下失落，但是因为心中早有准备，倒也不是很难过。 她扶着音兰坐下，然后抓住了她的手，殷切问道：“兰儿，你别害怕，有什么事情都和我说。” 到了这一刻，音兰面上的面具才像宛如是碎裂了一般，她露出了一个极为惶恐的表情，眼眶通红，眼泪却流不下来。 宋瓷的心被揪紧。 “阿瓷，求你，求你救救我！”音兰在宋瓷的面前跪了下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 宋瓷一愣，连忙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兰儿！若我有能帮你，定然竭尽所能！” “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宋瓷心急地催促。 音兰咬了咬牙，然后道：“阿瓷，我骗了你，当初我被调去顺妃宫里，不是娘娘看上我……而是，陛下。” “什么？”宋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皇帝和音兰？ “我……之前就和陛下有了……有了夫妻之实，”音兰闭了闭眼：“阿瓷，这宫里，谁不想往上爬呢？如果我不主动，那么我就只能等到我人老珠黄了，像片枯叶一样销声匿迹，我……我不甘心。” 宋瓷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音兰，宛若第一次认识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她认为的最好的姐妹，原来一点都不熟悉。 “然后呢？”宋瓷喉咙有些干涩，她觉得自己现如今说话怪腔怪调的很，好像嗓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被调到顺妃宫里，不给我名分，是保护我肚子里的孩子。” 音兰又砸下了一个惊天秘密，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宋瓷的视线忍不住看过去。 音兰小腹平坦，全然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那我能帮你什么呢？”宋瓷慢吞吞地道：“我只是四品女官，兰儿，现如今的你应该应有尽有。而我，什么都帮不上。” “我还没有说完，”音兰抬头看着宋瓷，眼睛泛红，竟是隐隐有疯狂之势，“我也以为，我是去享福，但是我昨天才知道，顺妃娘娘，压根不是陛下这边的，你知道花柳病的事情吗？是她安排的女子！她要陛下死，然后她要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来做她的傀儡，我一生下这个孩子，我就会死！” 宋瓷倒吸一口冷气。 她忍不住看向了窗外。 静悄悄的。 幸好她们关紧了门窗，但是宋瓷还是觉得心惊胆战，她压低声音，道：“兰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有些话一旦说了，哪怕不是真的，也是死罪！” “阿瓷，我用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骗你。” 音兰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大，她压下心中的惊惧愤怒，道：“陛下生病，我就去探望，但是我身份低微，只能跪在一边守着，后半夜我居然在凉地上睡着了，我那时候想这对孩子不好，就想离开，结果……结果我在陛下寝宫之内，听到了顺妃娘娘的话。她是……亲口对着陛下说的。” 宛如是回到了那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场面，音兰道：“我当时吓了个半死，只听顺妃问陛下可曾想过有今日，可曾想过会死在女人身底下，可曾想过他忌惮了一辈子的贤妃，才是最无害的……” 头一次听到这种宫闱秘事，宋瓷的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音兰，好像自己被代入到了当时的情景中。 何等恐惧和惊慌。 一个不小心便是人头落地。 “她还说了一些和死去的大皇子，以及那位封了的淑妃娘娘，可当时我被吓得心神剧烈，就没仔细听，直到她说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音兰求救地看着宋瓷。 宋瓷却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顺妃是说，要留下音兰孩子，但是赐死她。 宋瓷难以描述心中的感受，她看着音兰，十分陌生。 可这确确实实是她相伴三年的好姐妹。 “阿瓷，如果我的话你不信，你可以去打听，陛下寝宫，是不是已经多日无法入内了，所有东西都由顺妃转交。” 音兰道：“我留下的那日，是陛下大病前两天，守卫还没那么严，她也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陛下确实生了病。” “阿瓷，求你，帮我。”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缺的一千会补上，跨区面试好晚回来。 第45章 宋瓷心神大乱，她有些恍惚地道：“我可以帮你什么呢？” 这样大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音兰说的事情牵扯太大，她地位如此卑微，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帮什么忙。 宋瓷心中蔓延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 这后宫之内，处处都是吃人的陷阱，她当年选择在距离后宫甚远的御膳房，倒也算是幸事一桩。 就算有人靠着膳食下毒，但是因为御膳房和各宫关系都不深，反而受到的牵连不会那么广。 多数人都是查找食材来源和当日是否来过其他宫的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安全的。 宋瓷深吸一口气，她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看向了音兰。 音兰双目含泪，道：“阿瓷，你……不是和安公公关系很好吗？你可不可以求他，让我偷偷出宫？阿瓷，现如今除了逃出宫，我没有别的法子了，你帮帮我！” 宋瓷的瞳孔微微放大。 她没想到音兰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不可能的。 且不说她和安公公已然再无瓜葛，就算她真的和他结成了对食，这样危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愿意出手？ 一个不好，这就是要掉脑袋的。 宋瓷想摇头，可是看着音兰的样子，她又说不出来。 她撑着头，慢慢地道：“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她一连说了两遍，且语调越来越压抑。 音兰也知道这事情的为难，就在一边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促。 而宋瓷则是在想这件事情的解决法子，安公公那里肯定指望不上了，唯一可以解决此事的，只有卫黎。 可是卫黎…… 宋瓷一是把握不准他现如今对她的态度，二就是…… 他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宋瓷侧头，低低地道：“兰儿，我问你，你如果逃走，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你想留下吗？留一个……皇子？” 音兰愣了愣，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半晌，才回道：“阿瓷，或许你不信，但是，我知道了顺妃的计划后，我想过把他弄死在肚子里的，我甚至偷偷地弄过藏红花。” 宋瓷静静地看向了她。 而后，音兰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我舍不得，我在差点灌药进去的时候，后悔了，再怎么样，都是我肚子里的一块肉啊，我一想到这一点，就完全下不去手，所以，阿瓷，对不起。” 宋瓷看着音兰，心渐渐地沉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眉头从始至终都未曾舒展过。 音兰也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兰儿，我可以告诉你，我做不到。”宋瓷思虑再三，知道音兰此事，不是她能插得上手的。 而且—— “兰儿，若是说，你还是当初那个音兰，那你出宫，我可以帮你，可是，现在的你，背后有顺妃紧紧地盯着，你消失了，怕是铺天盖地的追兵，我是个普通人，没法和皇家抢人。而且，你留下了这个孩子，意味着，这个祸害会一直有。” 宋瓷一向是明哲保身的，可是对于音兰，若她真的可以帮，她必然会帮。 可…… 音兰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必然是，祸患无穷。 她逃不掉的。 音兰听完，身子一软，瘫到了地上，喃喃地道：“是啊，是啊，我知道，我选择了他，是哪里都跑不了的，我来求你，我也知希望微小，只是……杀了自己的孩子，我做不到啊！阿瓷，你不懂。” 宋瓷看着她的肚子，不知如何是好。而后忽然想到了关键，她有些奇怪，道：“这才两月，兰儿，你怎么确定，这就是皇子，而非公主呢？若你生的是个女孩儿，顺妃娘娘，可是会放弃……” 音兰还没说话，门忽地被踢开。 “管她生的是什么，都是皇子！”进来的是个太监，而他身后立刻涌进了一堆人，将宋瓷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你们是谁？”宋瓷一惊，她看着这群人道：“擅闯宫女住处乃是死罪，你们疯了吗！” “林……林公公……”音兰却是面色灰白地道。 “哼，幸亏娘娘让我盯着你，果然有鬼！”林公公是顺妃宫里的大太监，他一挥手，道：“把她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宋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而后上来了两个太监，反手扭住了宋瓷的胳膊，将她往外压。 音兰吓得尖叫起来。 宋瓷手脚冰凉，被两个成年太监这样控制住，她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她被抓了出去，而沿路上认识她的宫女太监都小心地低下了头，甚至不敢议论。 得罪了顺妃娘娘？ 顺妃娘娘宅心仁厚，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但是因为陛下的事情，娘娘下了极为严苛的命令，非议此事，以及有不轨心思的，一律严惩。 也不知道宋瓷是犯了哪条罪行，反正能被这样抓走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还是不要惹的好。 宋瓷以为自己会和音兰一起被关起来，谁料只有两人将她压到了御台监。 赵为也是识得宋瓷的，见她被抓来有些意外，而抓宋瓷的一个太监道：“赵公公，此女犯了大错，改日娘娘的口谕便会来的，还望公公好生照顾。” 犯了大错，好生照顾。 且是对着赵为说的，这意思已经很是明显，那就是要宋瓷受刑。 赵公公乃是老狐狸，立刻笑着道：“娘娘的吩咐，咱家自然是遵从的，只是不知，这丫头是犯了什么错？” 那太监笑了笑：“必死的大错。” 这话一出，宋瓷也是一震。 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了那太监。 她知道自己和音兰的话已经都被顺妃的人发现，她必然是活不了了，故此也没有掩饰。 “公公瞧见没，就是这样的大错，还不知悔改！”那太监很是不喜欢宋瓷的眼神，他扬起了手，刚要扇下去，便听得赵公公咳嗽了一声。 这是御台监，来了这里自然是把人交给他了。 御台监在宫中的势力庞大又特殊，几朝积累下来的御台监，手中掌握了许多宫廷秘密，以及隐藏在暗中的，只听命皇帝的人。 那太监知道轻重，不悦地放下了手，然后对赵公公道：“赵公公，咱家把娘娘的意思都带到了，希望公公可以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宫女。” “当然了，公公在宫中的威信咱家也知道，娘娘对公公感兴趣已久，这次将这样的一个重犯交给公公管教，也是相信公公的能力。”那小太监明显还得了另外的旨意，他意味深长地道：“公公可不要辜负娘娘啊。” 说完，这两个太监将宋瓷放下就离开了。 宋瓷有些恍惚，她明明是知道那么多秘密的，为什么他们仿佛毫不在意她？ 自然，被送到御台监，下场必然不得多好。 “小宋瓷啊，你怎么惹上了顺妃的人？”等到人走了，赵为果真问询了起来。 宋瓷吞了吞口水，将音兰所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她没别的好指望，只能盼着自救。 而赵为听完了之后，表情甚是微妙。 “公公，求您救我，顺妃有不轨的心思，她必然是要我死的！”宋瓷道。 “啧，咱家原来想着，念在你孝敬我，以及安公公的面上，若是什么小罪，我还可以帮帮你，但是这样的事情……怕是……只有死罪一条了。” 赵公公吩咐道：“来人！把人带下去！” 宋瓷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愣了愣，惊叫道：“赵公公，你！” “关到第二水牢吧，”赵公公完全没理会宋瓷，但是他觉得宋瓷还有大用，下令道。 第二水牢倒是不会吃太多的苦，只是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能不能抗住里面的湿气。 熬不过去，就别管他咯。 宋瓷被拖了下去。 而大堂里面，一个太监上前，道：“公公，那宫女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顺妃的人却还把她完好无损地交给我们，就不怕咱们去找她的麻烦吗？” “哼，陛下病重，前朝乱成一片，眼看着是那贤妃最得意，谁不知道，家族没落了的顺妃娘家，现如今正有复苏之势，很明显不知道借助了谁的力量。” “她让那宫女把所有的事情都吐露出来，不过是试探御台监的态度罢了，若是御台监不处理这宫女，或者说，针对她，那她也能拿捏出对我们的态度了。”赵为冷笑一声，“若是咱们靠拢了，怕是马上就得插手咱们了。” “那公公，咱们怎么办？”身边的太监惴惴不安地问道。 “自然是按兵不动，当宋瓷什么都没说过，我倒是想看看，我们御台监不动，那想谋反的顺妃娘娘，还能折腾出什么来。”赵为是历经两朝的太监了，而且自幼就入了宫，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自然非常人心性。 顺妃这点伎俩，还不够入他的眼。 “对了，把宋瓷在这里的消息传给安公公吧，”赵为将手交叠起来，似笑非笑地道：“我倒是想看看，自己的小情人被关进来了，那安老头能是个什么反应。” “是。” 宋瓷的房间之内，林公公没走，两个太监将音兰按在一边，音兰被迫看着他。 “你们把这里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来，”林公公下令道。 他心中倒是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宋瓷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的宫女。 他的手下开始翻箱倒柜。 而音兰看着这一幕，又想到了被带出去的宋瓷，心中酸苦，都是她连累了宋瓷。 “啧啧啧，音兰姑娘，你说说你，为什么要不听话呢？若你乖乖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还能给你个名号，好歹下辈子不用受苦了，毕竟是入了皇家陵墓的，可你倒好，非得作死。”林公公转了一圈，回到了音兰的面前。 音兰咬牙：“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知道的？” “你猜，你这样一个大活人，以为没人发现你不对劲？”林公公嗤笑了一声，“愚蠢。” 音兰脸色苍白：“你们把阿瓷带到哪里去了，又要做什么？”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林公公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而没一会儿，太监手里捧了个木盒出来，道：“公公，旁的没查到，就只发现了这个上了锁的盒子，要带走吗？” “成，带走，回去弄开看看。”林公公一挥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下院之内，没人敢出来。 阿宁在房间里见到这一幕，心下不安，躲进了屋子里。 宋瓷怎么惹上了顺妃娘娘？ 卫黎将军会帮忙吗？ —— 卫黎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在张天师那里梳理了一番之后，心急如焚想要回来找宋瓷，但是又临时被皇帝的事情绊住了脚，故此回来很晚了。 而他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宋瓷房门上的封条。 心下一个咯噔，卫黎本想直接进去，但是明白这太过明显。 他上了屋顶，掀开了上面的瓦块，悄然钻了进去。 房间里乱糟糟的，宛如被洗劫过。 柜子抽屉全被打开了，抽屉里他为宋瓷准备的笔墨纸砚都被胡乱地打散。 在皇宫，发生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是被打劫。 宋瓷犯了什么事情？ 封条上的字是御台监，难道宋瓷被御台监的人关了起来？ 还有，他当初不是让虎任安排人盯着宋瓷吗？ 卫黎全然没想到，他回来之后，虎任怕他觉得宋瓷和他一起被盯梢不舒服，就将人给撤了。 卫黎跳出这里之后，立刻准备前往御台监。 御台监的人……并不知他和宋瓷关系，也不知会怎么对待她。 先前秀琴的事情出手，他都未明说什么，态度在对宋瓷方面，也是漠然的。 早知道之前就该打好招呼。 而卫黎出了下院，刚要往御台监方向走，便发现下院侧门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她：“阿宁，你在做什么？” 半夜在外的，正是阿宁。 阿宁回过头，也是被吓了一跳，见到是卫黎，连忙道：“我在屋子里一直观察着姑姑屋子里的动静，方才听到了细微的响动，我就猜想是您来了。” 卫黎皱起眉头：“你知道些什么？” “阿瓷姑姑是被顺妃娘娘的人抓去的，但是被带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阿宁道：“您快些去救她吧！” 顺妃？ 第46章 卫黎审视地看着阿宁。 若是没有发生过先前的事情，他对她的话倒是还有几分相信。 但是，阿宁却有过背叛的先例。 卫黎站着没动，静静地打量着她。 阿宁也明白卫黎这是不信任她的话，她也没其他表情，只是跪下，压着嗓子道：“先前我听从了安公公的命令，背叛了姑姑，但是将军，我后来……也按照您所说的赔罪了，我对姑姑从来都没有坏心肠，若非公公威胁，我也不会……” 卫黎不理会她的辩解，面上神情纹丝不动。 而阿宁继续道：“退一万步说，若您仍是不信我，明日派人一查便可知道，是不是顺妃娘娘的人来带走的姑姑，只是……将军，夜长梦多。” 卫黎的眉毛动了动，若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晓，那便不会有假了。 阿宁诚恳地望着卫黎。 卫黎沉默了一瞬，而后道：“好，我知道了，你费心了。” 阿宁也松了一口气。 她起了身，行礼道：“那将军，阿宁先回去了，希望将军早日解救阿瓷姑姑。” 卫黎看着阿宁离开的背影道：“你的家人，我已经派人过去保护了，安公公不会把你怎么样，至于我交代你的……你做得很好。” 卫黎先前发现了阿宁有鬼之后，就交代了她，让她告诉安公公，宋瓷的房间里无人，但是发现宋瓷和外人有来往。 那样，安公公便会将视线移开，不会继续盯着宋瓷的房间，至于她和外人联系…… 卫黎不知道安公公是怎么知道他和宋瓷的关系的，但是发现了他护着宋瓷他也无所谓。 他要的就是别人不敢碰宋瓷。 可是没想到……现如今他让宋瓷陷入了危险之中。 顺妃在后宫很是低调，卫黎并未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过，他无心皇位，只是盯着皇帝，反而疏漏了后宫。 今儿个传来皇帝得了花柳病的事情，他立刻意识到了后宫有问题，因为并不是他的人下的手。 所以暗中还有第三股势力。 卫黎眉头紧皱，若是原来，他并不在意，可现在那些人弄走了宋瓷。 而他甚至不知道是到底是由什么引起。 阿宁回头看向卫黎，双目中浮现感激之色，轻声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将军。” “先离开吧。”卫黎道。 阿宁应声退了下去。 而卫黎脚尖轻轻一点，朝着皇帝寝宫而去。 后宫大内总管乃是统领所有太监的，为了伺候好皇帝，就住在正仪殿内，靠近皇帝寝宫。 顺妃有问题，卫黎第一反应便是去找陆醒。 今天他收到的花柳病消息也是陆醒所传，只是白日未曾见到他本人，所得到的信息终究不全，现如今，倒是要好好问问。 这事，怕是和那个顺妃也有关。 卫黎心急如焚地朝着正仪殿赶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一开始的路线才是对的。 —— 御台监水牢之内，宋瓷被戴了手铐脚铐，锁在了水里面。 寒潭见不到光，冰冷刺骨，宋瓷的脸色越来越差，现如今真的倒是半分血色都无了。 她本就体质不好，现如今怕是一晚都熬不过去。 宋瓷缩在角落，她半个身子其实本来都是露在外面的，犯的错越重的下人，被关的水牢越深，受到的刑罚也越多。 而宋瓷待的，不过是第二水牢。 赵公公对她已经手下留情，可宋瓷并不知晓。 她只是觉得寒气一波波地往体内钻，手脚都冻得青紫，勉强可以维持清醒。 只是时间越来越久，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起她继续站着了。 本来被锁住的时候，她还尽量让上身露在外面，现如今，却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或许明天一早，她就要被冻死了。 原来是为了救哥哥入宫，现如今，总是要把自己也留在这里了。 宋瓷苦笑了一下，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和卫黎说那些话，好歹，在死之前，她留给他的，是个好印象。 他还喜欢着她。 门外有脚步声一点点的接近，宋瓷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昏昏越睡的她有了几分清醒，她睁开眼，心中很是不安，但是又莫名地期盼。 是谁来找她了吗？ 是……卫黎吗？ 宋瓷知道这是自己的奢望，可是她还是抱有幻想。 总好过心内什么都没有，被迫等死强。 宋瓷的眼睛酸胀，她期盼地看着牢房门口。 水牢的建造和普通的地牢不一样，中间被挖出了一个深坑，两边是光滑的石头，牢门的方向她只能仰望。 一双玄黑色的长靴出现在了宋瓷的面前，她心下一沉，认出了这上面的花纹。 她的头慢慢往上抬，而后看见了过来的是谁。 安公公静静地打量着她。 宋瓷没想过来人会是他，自打那次宛如试探的对话过后，安公公就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更不要说找她麻烦了。 她差点就把他给忘了。 这时候安公公出现，宋瓷自然不会认为是好事 或者说，她并不认为他会救她。 安公公打量着宋瓷。 青黑色的水里面，她被锁着，浑身湿透，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 只是那亮光才看清是谁之后就熄灭了。 安公公嗤笑了一声，心中很是不舒服，她是在等卫黎吧。 可惜了。 “让我进去。”安公公道。 “公公，这里面的地很是湿滑您这可不适合进去，毕竟不大安全，万一您磕着碰着了，咱家怎么对赵公公交代啊！”身边跟随的太监乃是御台监的，他对安公公道。 “我就站在边上和她说两句话，公公你也知道这宋瓷是我老头子想要的，只是她犯了如此大错，我也不会包庇，可是说两句话安慰下也是必要的。”安公公没有发怒，淡淡的道。 那小太监一听，觉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让了步，道：“公公，您请。” 宋瓷看着安公公一步步走近她，然后蹲了下来，细细地打量她。 “公公，”宋瓷扯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阿瓷啊，你方才期盼的人，是不是那个和你一直有来往的卫将军？”安公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补一千[挠头] 没有为虐而虐啊，小宋瓷很快会和卫黎见面，正常的剧情发展 不过这段剧情之后会迎来重头戏，然后会开始收尾。 么啾小可爱们，时间好快呀 第47章 安公公的声音很低，但是在这幽静的水牢里面响起来，分外清晰。 他知道了卫黎的存在？ 宋瓷惊地从水牢里站了起来，捆住她的链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她面色一痛，又摔回了水里。 安公公见她如此可怜的模样，笑了笑：“不用这般激动，阿瓷啊，你说你，平日里这般乖巧，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男人，给自己惹了一身腥呢？我想，其他人是还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你和卫黎的关系的，你说，我要是说出去，会怎么样？” “你想要做什么？”宋瓷戒备地看着他。 安公公没有带拐杖，他站了起来，和以往那个走到暮年的老者形象丝毫不同，相反，有一种年轻的锐气。 锋利，咄咄逼人。 宋瓷手脚僵冷，她动了动脚，手放到了石头上，撑住自己的身子，慢慢地再问了一句：“安公公，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和卫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安公公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卫黎已经有联系许久，那陆醒，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宋瓷没想到安公公知道这么多，她张了张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只是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安公公见她哑口无言的模样，继续道：“这样吧，念在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的份上，我也不强求你什么，把你和卫黎之间联系的所有信件都告诉我，还有卫黎到底有什么企图，我便想个法子，救你出去。” 联系信件？ 宋瓷一愣，她和卫黎可从没有靠信件联系过什么。 安公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寒潭凄冷，宋瓷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她脑中一些想法转瞬即逝，最后确定了要说的东西，她略有不甘地道：“公公难道不应该早就清楚了吗？现如今却还这般假惺惺地问我做什么？” 安公公短促地笑了一声：“知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当初我让阿宁去查探你的消息，最后也只发现你和卫黎有来往，她说你把那些信件都藏得死死地是吗？不然的话，我已经拿到了。” 阿宁？ 宋瓷一惊，立刻想到那一晚阿宁来查探的事情。 可是…… 她从未和卫黎有过信件往来，阿宁更是不可能看见。 所以阿宁的话，是在欺骗安公公吗？ 宋瓷看着安公公，眯起了眼睛：“原来是阿宁背叛了我。” “背叛你？宋瓷，你别忘了，你和阿宁，都是该听我的话的，”安公公捋了捋衣袖，道：“何况，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背着公公，和别的男人有了联系，甚至于，那个男人是个反贼，是个残暴不仁的男人。” 反贼，残暴不仁？ 宋瓷心下一惊，但是面上表情却滴水不漏，她继续看着安公公，道：“你在胡说什么？卫黎将军是大将军，他怎么可能是反贼，是残暴不仁？” “你们这些活在深宫的女子啊，就是天真，不过接触不到外界，我也可以理解，”安公公并未怀疑宋瓷的表情有假，他道：“若是说反贼，现如今事情未曾尘埃落定，我倒也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你，但是卫黎心性残暴，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这种暴戾性子可是被根植到了骨子里，漠北定国将军府不知道有多少流言蜚语，那个男人稍有不顺心便杖刑下人，曾经将对面将领的父母，妻儿头颅尽皆割下，挂在城门耍威风，是个赫赫有名的凶煞之人。” “至于女子，”安公公打量着宋瓷的神情，慢慢地道：“你猜，卫黎手上有没有那些娇美地像花儿一般的女子的性命？” 宋瓷愣了愣，她怔怔地看着安公公，表情似乎有所动摇。 安公公心中明白，宋瓷这样的深宫女子，怕是对于卫黎那样的没有大将军，很容易便芳心暗许。 只是卫黎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看上她？ 在安公公的眼中，宋瓷就是普通的听命于卫黎的女子，卫黎给她点小恩小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而这样的女子，如果将卫黎说的凶恶，她们便会有所动摇。 或许……对宋瓷，还得加上一条不守信。 宋瓷听命于卫黎，卫黎定然也许诺过她什么吧，譬如，她那个小情人的下落。 她先前也是松了口跟在他身边的，后来反悔，估计也是有卫黎的参与。 安公公继续道：“你既然如此在意你那小情人的下落，定然也希望卫黎可以帮你吧，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宫内的那位小情人，为什么没有卷宗记载。” “五年前，宫中发生了一件极大的失窃案，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丢了，我老头子也不知道，”安公公低低地道：“只是呢，当时那个宫里的下人，全都死光了，哪怕没死，也都被陛下处死了，那件案子的卷宗，是陛下亲手掌握的，而那个刺客，逃走了，所以陛下才会恼羞成怒，杀光知情人。” “若你的小情人就在其中，那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他的尸体”，安公公低低地道，“因为和其他人一起被丢进那火炉里烧了，干干净净，懂吗？” 他看着宋瓷摇摇欲坠的模样，快意的很。 熟料，宋瓷只听见了一句。 “而那个刺客逃走了。” 那个刺客，逃走了？ 是宋彦离开了吗？宋彦当年根本没有被留在宫内？ 宋瓷完全没想过这一点，只是宋彦如果逃走了，为什么不回去呢？ 他……哪怕被皇宫追捕，也能回去报个平安啊。 宋瓷的眼眶湿润，心神大乱。 而这一幕落在安公公的眼中，便是她为了自己的情郎而哭。 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因为到最后，她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安公公觉得快意，又觉得难以忍受。 曾经他也有如此相待的人，只是…… 一切都怪陆醒！ “总之你自己想想，卫黎能给你什么呢？你只是一个宫女，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安公公道：“至于你情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宋瓷陷入了沉默，随后，才低低地道：“没有。” “什么？”安公公没有听懂。 “我说，没有信件，已经被我烧了，这种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还留着呢？”宋瓷冷静地看向了安公公，她轻声道：“公公，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没有，我和卫黎，我只是救了他而已，不知道他的计划。” “什么都不知道？”安公公自然是不信的，他阴冷地道，“你就不想从这里出去吗？” “我不知道，”宋瓷淡淡的道。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她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因为涉及卫黎。 安公公盯了宋瓷许久。 最后，他慢慢地点点头，道：“好，好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宋瓷，我倒是要祝福你可以熬过这里了。” “哼！”他拂袖而去。 宋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半晌，咳嗽了一声。 安公公说的都是真的吗？当年的刺客，已经逃走了？ 所以那是不是宋彦呢？ 宋瓷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脸颊上滑落。 她嘴唇发紫，脸上的肌肤也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青紫。 仰着头，看向了那扇几乎没有亮光的窗子，只觉得漫漫长夜，呼吸都觉得难熬。 —— “将军，老奴已然进不去陛下的寝殿了。” 正仪殿内，卫黎阴着脸。 他所处位置乃是正仪殿密室之内，除了他之外，还站了其余几个人。 从漠北跟随他到皇城的陈锋，虎任，以及后宫统领太监，陆醒。 收到了消息之后，陈锋和虎任连夜赶到了正仪殿，而开口的正是陆醒。 陆醒一身暗红色袍子，面色青白，但也看得出年纪不小了，两鬓皆白，他继续道：“那位顺妃娘娘，已然找过老奴，不过没有明说，只是暗示老奴要听从她的指示，现如今这周围的御林军，已经尽皆被她的人所掌控。不过这一点倒是要问问虎任大人，身为御林军右统领，居然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是怎么回事了。” 虎任倒是也不发怒，只是道：“将军，我查过了，那些人是大统领的人，左统领算是还听皇帝的，未曾查出和外人有联系，只是大统领的势力很盛，故此皇宫才会被顺妃掌控。” “到底是谁在给顺妃借势？她目的又是什么？”卫黎脸色很差。 他知道卫家拥有最为精锐的军队，他知道他获得那个皇位不费吹灰之力，他知道很多人在盼着皇帝死。 但是因为对皇位毫无兴趣，所以一直漠然以待。 所以—— 也没有查清楚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他原以为绝对的实力可以粉碎一切，现在才发现，防不胜防的意思。 陈锋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他站出来道：“江大人已经去查了，我们猜测是个那些藩王势力有关。” “不错，虽说这大齐皇室活不过四十二，可谁不想做皇帝呢？或者说，放个傀儡上去，做个拥有实权的摄政王也是美事一桩。”陆醒道，“老奴若是没听错，那位顺妃娘娘的意思就是，她手里有个储君，可以光明正大地登上皇位。” 储君？ 卫黎一愣：“哪里来的储君？” “这老奴也不知道了。”陆醒摇摇头。 是那些藩王吗？ 卫黎道：“这事情我会安排其他人去查，我现在要你们查另外一件事。” 他们三个是卫黎手下最了解皇宫情况的人，所以找起宋瓷来会轻松方便许多。 卫黎视线冰冷，道：“今日白天顺妃从御膳房下院抓走了一个女子，叫做宋瓷，帮我查一查抓到了哪里，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快！” 虎任早就明了宋瓷的存在，陆醒虽是听说过，却也不知道具体，至于陈锋。 这位向来有问题必问的陈大人道：“将军，此女和咱们的计划有很大的关系吗？” 卫黎静静地看向了他，道：“她是会成为我夫人的人。” 陈锋一愣。 就连虎任都没想到，卫黎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般坚定，铿锵有力。 陈锋没忍住，笑了一下。 卫黎：“？” 陈锋道：“是，属下一定找到夫人。” “你笑什么？”卫黎皱起了眉头。 陈锋道：“将军，您……长大了。” 这般严肃的时候，陈锋也不想这般做。 只是—— 他没想到，有一天卫黎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于那位宋瓷姑娘，他心中涌上了好奇。 虎任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他不会告诉卫黎，他们这些人，私下里没少拿卫黎打赌。 赌他会不会成亲。 毕竟卫黎以往的所有事迹都是在表示，他这人，和小娘子理应是没有丝毫关系的。 谁能想到…… 小小的插曲过后，几人皆都散去，按照吩咐追查起宋瓷的下落。 而陆醒没有走。 卫黎看着陆醒，道：“我先前，一直没把这件事情放上心，现如今倒是要问问你，你和御膳房的安公公，有什么恩怨吗？” 御膳房安公公？ 陆醒一愣。 他不知道为什么卫黎会突然提到这件事情，只是当年，他和那安公公，确实有点问题。 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陆醒慢慢道：“他……当年有个相好的，是在我手下当差的，也是为了他进的宫。” 这事情陆醒倒也是记得很清楚的，故此回忆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子，”陆醒想了想，道：“被陛下看上了，您也知道，陛下宠幸了宫女，命好才会被记录，升个主位，命不好就什么都没了。” “那女子就是后者，后来就投河自尽了。”陆醒想了想，有些唏嘘。 “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卫黎没发现此中关键。 “那宫女……是奴才派去服侍皇上的，”陆醒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他放下了。” 卫黎也没想到，安公公是为了这件事情仇恨陆醒。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大对。 “怎么了？将军，莫非安公公在里面插手了什么？”陆醒问道。 “他应该知道了我和阿瓷的关系，只是怎么发现的，我猜测是从你这里，据我听说，那位安公公一直不待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见面*^_^* 很快发糖！ 喵呜，隔壁的[透明星球]大家真的不考虑收藏一下嘛，真的是个纯纯的小甜文！收着完结看也好嘛，呜呜免费的 第48章 陆醒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茬。 他低低地道：“这事儿，老奴会调查清楚，势必给您一个交代，那安公公多年未曾和老奴有交集，老奴知他心中不顺，却也没想过会惦记至此，甚至于连累了将军您。” “嗯。”卫黎淡淡地颔首。 陆醒退了下去。 卫黎从密室之内走出来，他看着泛了白的天空，眉头紧锁。 阿瓷，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也如常到来。 宋瓷以为自己会被冻死，但是可喜可贺，还有一口气。 第二水牢的人倒也不是死罪，所以两个太监拿了身囚衣和吃食，让宋瓷出来换了，并且饱餐一顿。 宋瓷身体几乎没了知觉，也没吃两口，只是看着那寒潭，实在不敢重新下去。 几乎全身心在抵触那冰冷的凉水。 看守的太监见过这一幕不知道多少次，冷笑了一声，道：“公公不会让你死的，所以白天不必下水，你寻个角落窝着便好，只是到了晚上就难知了，小丫头，我看你似乎背后也不是没有人的人，最好还是松松口，求饶出去，不然的话，看你这幅样子，怕是也熬不过今晚。” 宋瓷没有做声，她缩在角落，拽紧了身上的衣裳。 从墙角扒拉出一些不是很干燥的茅草，她倒在上面，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在水里怎么可能入睡？何况那般寒冷。故此昨晚她算是生生熬过去的。 虽然还是很冷，但是现在宋瓷实在扛不住，她几乎是半昏迷地睡着了。 而看守的人发现宋瓷睡了过去，摇了摇头，也没有再管。 等她醒了就有的受了。 不知道睡到了何时，宋瓷再度醒来。 只是这次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脑子的昏沉。她发烧了。 苦笑了一下，门再度打开，那看守的太监道：“好了，把午饭吃了，外面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她？ 且是在外面传见。 宋瓷站了起来，摇晃了几下，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的厉害。 饭菜是热的，但是她也吃不下，随便地扒拉了两口，宋瓷跟着那看守走了出去。 御台监地下水牢是一个狭长的暗道，宋瓷拖着沉重的身体，铁链在地上滑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宋瓷被带到了光亮之下。 不过一晚过去，她和昨日已经有了极大的差别。 头发散乱，嘴唇干裂，面色潮红，眼睛都是虚睁的。 很明显没少受苦。 赵为不是第一次见到受刑的人，且宋瓷都算是轻的了，故此也没多看。 而他身边的人，则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宋瓷抬眼望去。 金玉首饰亮的刺眼，宋瓷隐隐可看出是个女人，只是眼前泛花，具体的也瞧不出来。 “林公公。”娇柔的声音响起来。 “是。” 一个身影靠近了宋瓷，而后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向了她，一个声音阴冷地响起：“顺妃娘娘也是你这个贱婢可以盯着的？” 他狠狠一脚踹了上来，宋瓷腿一软，跪了下去。 膝盖宛如碎了一般。 耳朵里面嗡嗡响。 这就是顺妃娘娘？ 那个一直号称，贤良淑德，待人宽和的顺妃娘娘？ 宋瓷捂着脸，跪在地上，脑子浑浑噩噩地想，真是可笑。 可她却是恭恭敬敬地道：“娘娘吉祥。” 她声音粗粝，带着浓重的鼻音。 而一边，赵为道：“奴才就不耽误娘娘审讯了，奴才先行退下了。” 顺妃淡淡地“嗯”一声。 她心中很是忌惮这个老狐狸的，也想留他下来看看他的反应。 可她还是有些不敢直接撕破脸面，故此没拦赵为。 她转而看向了地上的宋瓷。 顺妃见宋瓷如此乖巧，心下舒服了不少，她缓缓地道：“你和兰儿是好姐妹是吗？当初本宫调走她，没有带走你，倒是本宫的疏忽了，这有福应该同享，兰儿的身子你也知道了，她现如今，尊贵的很。” 宋瓷头跪伏在地，她没有说话。 顺妃也不着急，道：“宋瓷啊，现如今，有两条路放在这里给你选，第一，跟着本宫，也好好劝劝你那姐妹，待得本宫执掌后宫，你们自然吃香的喝辣的。” “第二，那就是在这暗牢里面，”顺妃轻轻地道，“受尽刑罚，被折磨致死。” 宋瓷打了个哆嗦。 她缓缓地抬头，首先看见的是那双绣着金色牡丹的鞋，然后是红金色的华丽裙摆。 宋瓷一点点地往上看，这一次，她看见了顺妃的眼睛。 以往，宋瓷有幸也是见过顺妃一面的。 那时候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含着慈和的笑意，对她们这些奴才温和有礼。 现在，脸还是那张脸，甚至于眼中的慈和都没变，却让宋瓷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慢慢地道：“宋瓷只是一个宫女，能为娘娘做什么呢？兰儿，怕的是娘娘的计划而已。” 顺妃站了起来。 她绕着宋瓷走了两圈，然后道：“本宫要你帮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宋瓷愣了愣，她忽然想到了安公公说的。 会不会是安公公把她和卫黎的关系吐露了出去？ 而顺妃则是道：“阿瓷，你和卫家，是什么关系？” 果然。 宋瓷没想到安公公竟是这么快就出卖了她，她慢吞吞地道：“不知。” 顺妃也明白，宋瓷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且她有证据，她倒是要看看，宋瓷还有什么话要说。 顺妃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玉佩，然后在宋瓷的面前晃了晃：“你这是，还不知道？” 卫黎的玉佩！ 宋瓷没料到这块玉佩会在顺妃手里，而且，她怎么会知道这是卫黎的？ 惊恐地抬眼，看着顺妃那张娇美的脸，宋瓷吞了吞口水，道：“娘娘，您在说什么？这块玉佩是我捡到的，我看着挺值钱的……” “哈哈哈哈！”打断她的是顺妃的笑声，顺妃轻轻地道：“值钱？这玉佩可一点都不值钱，它只是特殊在，它是卫黎的而已。” 顺妃接到林公公手里的小盒子，原以为没什么东西，可是她打开后还是很意外。 这里面居然有一块玉佩。 有一块，来自于卫黎的玉佩。 卫黎的玉佩常年佩戴在身上，五年前进京便已经有了。 这等近身之物本不该被人细细观察，但是五年前那次卫黎进宫赴宴，曾经被他的手下当场打趣过那块玉。 于是，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块玉佩乃是卫黎随手买来识别身份的东西。 当时，那小将领还道，卫黎的玉佩因为早年替他挡了一刀，所以有裂痕，里面透出了一点血红。 但是卫黎仍旧不舍得扔掉。 说是这样既不损伤它的碧绿通透，又显得独一无二。 当时顺妃只是当笑话听听，没想到，今日会有大用。 那卫黎当日失踪，可是让皇帝好找。 除了皇帝，他们也都在找卫黎下落 只是比起卫黎这种众望所归的势力，他们终究是较为势微，只能拿到皇帝遗诏，占据民心，毕竟老百姓，都是认正统的。 以及皇室里一些难啃的老骨头。 而如果能够控制卫黎，就是再好不过了。 顺妃看着宋瓷，掩饰不了眼中的灼热，这个小宫女，可真是走运啊。 居然能得到这块玉佩…… 她和卫黎，是什么关系？ “娘娘，我不知道什么卫黎。”宋瓷低低的道。 顺妃终于被激怒。 她盯了宋瓷一会儿，然后道：“就在这里吧，剩下的事情，你亲自来办，不用交给御台监的人了。” “是，奴才领旨。”林公公道。 顺妃走了出去。 她不喜欢观刑，可她知道，宋瓷是熬不过去了。 至于这块玉佩…… 顺妃冷笑了一下，她就代为保管吧。 赵为在外看见顺妃一人站着，道：“娘娘，可需要咱家帮忙？” 顺妃道：“帮忙就不必了，只是赵公公，咱家倒是没想过，此女和陛下关心的卫黎将军有关，若是他找到了这里，您怎么说呢？” 和卫黎有关？ 赵为一愣，没想到这一茬。 他摸不准顺妃是在诈他，还是真的和卫黎有关，刚想含糊问一问是什么个关系时，便听得外面一声惊响，一个玄黑色身影直接闯了进来，道：“不需要他说，我自己看见了。” 卫黎？ 顺妃看着破空而入的卫黎，没有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瓷呢？”卫黎问道。 赵为伸手指向了顺妃身后紧闭的房门。 这一切顺妃都没反应过来，而卫黎也不理会她，径直往那扇门而去。 顺妃刚要拦，卫黎道：“抓住她。” 从赵为身后上前两个太监，抓住了顺妃的胳膊，把她按倒在了地上 “赵为，你！”顺妃不敢相信，赵为居然听得是卫黎的！ “娘娘，您手里能有什么正统呢？最正统的，是那位啊，”赵为扬了扬下巴，指着里面的卫黎：“要是算起来，咱家陛下这皇位也不是很干净的，最干净的那位的后代，在里面啊。” 顺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太子一脉，早就……早就……” “啧，你懂个屁。”赵为挥了挥手，道：“拖下去关起来。” 两人将顺妃给拉了下去。 而赵为忧心忡忡地看着里面。 他先前可不知，这姑娘是卫黎的人啊。 第49章 杀人用什么法子最快，最干净利落？ 绞死。 林公公跟在顺妃多年，这等事已然很是熟练。 他伸出自己的拂尘，将那坚韧的用马尾和麻做成的拂尘，一圈圈地绕在宋瓷的脖子上，然后收紧。 宋瓷一直在挣扎，但是到底不是他的对手。 眼瞧着宋瓷要咽气了，林公公嘴角流露出一抹微笑，结果外面却传来了争执声。 他不由自主地松了点力气。 这给了宋瓷挣扎的机会，眼见着这命贱的宫女居然还敢反抗，林公公一愣，他收紧拂尘，面露狰狞：“你个小贱人，还不放弃！” 而后，逼仄阴暗的房间忽然被一脚踢开。 林公公抬头望去。 逆着光，一人身着太监服，满身煞气地站着。 林公公一愣，下意识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居然敢擅闯御台监！？” 外面响起顺妃娘娘的尖叫声。 林公公一惊，刚要起身，便觉得心口一痛。 狠狠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他整个人都倒在了一边，手下的力气也松了，宋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卫黎冲到了宋瓷的身边。 他低下头，看着宋瓷。 奄奄一息，双眼含泪的宋瓷。 卫黎颤抖着手，几乎不敢去触碰她，他小心翼翼守着，碰都不敢碰一下的阿瓷，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咳咳，”宋瓷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看见了卫黎。 可能是人濒死之前的幻觉？ “淼淼？淼淼？”卫黎看着宋瓷颈间的红色痕迹，心下收紧，他看向了倒在旁边的林公公，眼中涌上杀意。 “将军……将军……”宋瓷喊了两声，又咳嗽了两下。 卫黎抓住了宋瓷的手，连声道：“我在，淼淼，我在！” “将军……你不要不理我……”宋瓷听不清卫黎在说什么，她头又痛又晕，身体很烫，可又很冷，她轻轻地道：“将军，我没有骗你，我很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换做平时，卫黎会很高兴，他盼了这句话，盼了那么久。 可他现在，只觉得胸中酸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淼淼，你别说了，我知道。”卫黎抱着她，不停地摇头。 “我……好想再见到你啊。”宋瓷觉得眼前慢慢地黑过去，她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卫黎如坠冰窖，他颤抖着问道：“淼淼，淼淼？” 卫黎惊慌的声音太过明显，赵为大着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敛着眉头道：“将军，这位姑娘受了寒气，又被这样对待，怕是要赶紧找太医。” 赵为见宋瓷的脸色虽然惨淡，但是不像死人一样灰白，且胸膛有起伏，估计只是昏迷。 若真的出了事，他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卫黎怎么可能不找他算账？ 慌张的卫黎如梦初醒，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抱起宋瓷往外跑。 而顺妃见到宋瓷这般样子，心里哪里不明白？ 她这是踢到了铁板，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宫女，竟然是一块铁板！ 她背后竟是有卫黎！ “卫将军！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宫！就不怕陛下治你一个谋逆之罪吗？”顺妃不甘心地喊道。 “依我看，谋逆的是您吧，顺妃娘娘，”卫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陛下恐怕要感谢我帮他处理了你呢。” “哼！”顺妃冷笑一声：“处理我？卫黎，你以为碰了我，你可以完好地走出宫门吗？你做梦！这宫中形势，可不是被你掌控的！” 见到顺妃丑态毕露，卫黎淡淡地道：“赵为，交给你。” 他不想和这个女人耗费唇舌。 “是。”赵为点点头，然后缓缓地挪到了顺妃的面前。 半晌，他嗤笑了一声：“以卵击石，娘娘懂吗？你背后的藩王都不敢和卫家作对，你觉得几乎是傀儡的您有资格吗？” 他摆摆手，让人了结顺妃。 转过身，没去看顺妃的样子，赵为思索着和卫黎的关系。 他现如今，也算是完全站在了卫黎一方吧。 —— 卫黎抱着宋瓷往外走，他自然是去追玉阁。 找皇宫里面的其他太医，他还真不放心。 宋瓷的呼吸浅薄，在他怀里轻地就像是没有重量。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日做出抛下宋瓷的决定。 如果他好好地和她说，把话都说清楚，是不是事情会不一样？ 卫黎眼眶微红，阿瓷，你绝对不能有事，等到此间事了，我带你去逛大漠奇观，带你去逍遥四海，带你……回家。 卫黎朝着追玉阁的方向走。 而路边的树影下，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人。 安公公。 宋瓷被关在这里的消息，就是安公公告诉卫黎的，这一点卫黎也很意外，他原以为他是不怀好意而来，熟料，他带来的是宋瓷的下落。 原来那晚，他按照原来的路线去御台监才是对的，谁曾想到竟是阴差阳错地弄错。 至于他交换的条件…… 卫黎静静地看着安公公，然后道：“你和陆醒的事情，我不会干预，当年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查清楚。” 安公公抱拳道：“卫黎将军的承诺，咱家自然是相信的。” “无论如何，这次多谢你。”卫黎道谢道。 这次若非有安公公说出宋瓷的下落，他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再见到宋瓷了。 安公公沉默了一下。 他去找宋瓷，确实是想拿到有关卫黎的筹码的。 可是她不愿意。 也许是那份坚定触动了他，他转而又想到，或许宋瓷本人，就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就看卫黎的选择了。 他给他一个可以查明真相，可以找陆醒报仇的机会，那他就给他一个宋瓷。 至于最后为什么会让步，而不是死死地咬着那些信件不放，反而…… 成全了他们。 安公公目光晦涩不明，或许，是因为他一直苦苦追求的真相，也是和当年等待着他的女人有关。 想到这一点，心里的那点柔软便又被激起了。 安公公拄着拐杖缓缓地转身离开，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了一阵风，好好的天色立刻就变了。 他抬起头，看着乌云翻卷的天空，愣了一下—— “要变天了啊。” —— 宋瓷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后。 她只是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很久。 因为腹中的饥饿和脑子的空茫，是前所未有的。 入眼的是一双圆溜溜的杏仁大眼。 宋瓷愣了一下：这小姑娘是谁？ 入手的是松软的锦被，她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她又是因为什么昏迷的？ 昏睡之前的记忆浮现起来。 被顺妃询问，然后被勒死。 宋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心有余悸。 而小姑娘在宋瓷发呆的时候，在她脸前挥了挥手，发现她没反应，急急忙忙地起了身，朝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嚷嚷：“不好啦！不好啦！师父！师父！那个姐姐醒了！但是好像傻了！” “啥？”一声石破天惊的惊叫：“傻了？” 宋瓷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了门的方向。 一个老头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是张天师。 看着眼神呆滞的宋瓷，张天师心下一沉：“该不会真的傻了吧？” 他当时只是逗弄卫黎那傻小子玩的，可没真的说宋瓷会傻。 他连忙上前，要给宋瓷把脉。 宋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干涩地道：“张天师？” “咦？”张天师一愣，“口齿这般清楚，没傻啊？” “不可能！方才我在她面前挥手，她都没反应！”张天师后面跟着的小姑娘道。 “我……我只是突然醒来，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宋瓷慢慢地解释。 小姑娘：“……” “呜呜呜呜小姐姐你可算是醒了！”从门外跑进一个少年，他扑到宋瓷的身上，干嚎：“小姐姐我等了你好久啊！” 这是……小泥鳅？ 那那个姑娘是小黄鹂吗？ 宋瓷头有些痛。 “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我要给宋瓷看诊。”张天师把两个聒噪的小鬼赶了出去。 宋瓷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而张天师坐到了宋瓷的面前，道：“丫头啊……你可算是醒了。” 宋瓷有些紧张，她点点头。 而张天师笑了一声，道：“不必紧张，只是你可想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宋瓷点点头。 张天师便对宋瓷缓缓道来。 —— 听完之后，天色已经不早，张天师道：“丫头，时间不早，我去给你煮点药膳，你伤了根本，要多多调养，至于我方才说的……” “卫黎那小子，我看的出，他是……一片真心。”张天师缓缓道，“我不知道你的顾忌是什么，但是，两人在一起，有情最重要，你明白吗？” 宋瓷低着头。 而张天师出了房间。 宋瓷坐在床上，手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被子。 原来，她昏迷之前，不是幻觉。 她真的见到了卫黎。 又一次是卫黎救了她。 她低着头，轻轻地落下了泪：“对不起，子许……从开始我就错了，我怎么可以质疑一直救我的你？” 宋瓷下定决心，等看到卫黎，她要将一切都说清楚。 哥哥若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她就向他道歉。 她兄长不是是非不分的恶人，卫黎也不是。她相信他们。 所以如果有误会，她来解开。 宋瓷看向了门外。 如果按照张天师所说，很快，卫黎就要过来了。 宋瓷有些紧张，昏迷了这么久，她是不是变胖了？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下周就能完本！ 后面就是甜甜的爱情！ 还有阿棉暗搓搓想写好久的大婚！ 第50章 张天师告诉宋瓷，那日她陷入昏迷，卫黎立刻将她送到了追玉阁。 而她受了风寒，高烧不退，且心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必须慢慢调理。 她已经昏迷五天了。 而这五天之内，卫黎除了料理宫中的事情便是来陪她。 张天师在说起这话的时候，颇是意味深长：“ 丫头，卫黎是个傻小子，感情恐怕连自己也理不清，可老夫想，对你，他心中是再也清楚不过的。” 他清楚地知道他喜欢宋瓷。 宋瓷想到这里，便觉得心跳加速。 她从床上起了身，因为昏迷了太久，所以身体有些僵硬，她没走几步，就晃了两下，不得已撑着桌子休息。 宋瓷侧着身子，背对着门，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人过来。 她只是歇息了两下，然后继续慢慢地走。 宋瓷不想回头见了卫黎，还这般虚弱。 可一只手扶住了她。 “你才醒，慢慢来。”卫黎一只手扶住了宋瓷的胳膊，另一只手虚软地搭上了宋瓷的腰间。 宋瓷站住不动了。 她感受到了背后卫黎身上的热度，以及他低头说话的时候，喷到她脖子上的热气。 宋瓷的脸慢慢地红了，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不走了？”卫黎慢慢地收紧握住她腰间的手，一点点地抱紧她。 这姿势对于宋瓷来说太过亲密，她耳朵都泛起了淡淡的红，她开口，想要让卫黎松手，但是声音都含着颤抖：“将军……你……你……” “我怎么了？”卫黎抱紧了宋瓷的腰，另一只手慢慢地往前，然后抓住了宋瓷的手。 现如今，宋瓷整个人都被他抱在了一起。 宋瓷觉得现在的卫黎怪怪的，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 和以往的卫黎给她的感觉不大一样。 然后，宋瓷瞪大了眼睛。 身后的那个人…… 卫黎埋下头，将脸放在了宋瓷的颈间。 宋瓷宛如被烫到了一般，若非被卫黎紧紧地抱着，她几乎就跳了起来。 卫黎仿若是感受到了宋瓷的惊慌，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道：“淼淼，让我抱一会儿，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疲惫。 宋瓷忽然就安静了，她安静地站着，看着卫黎和她的影子，交叠着落在他们的脚下。 过了一会儿，卫黎放下了手。 宋瓷慢慢地转过头。 她瞳孔有了细微的震动。 卫黎还是那个卫黎，但是和先前的他，有了很大的变化。 宋瓷遇到卫黎的时候，看起来又惨又坏，还威胁她，但是即使伤势很重，也能看出，他是意气风发的。 而现在—— 宋瓷看着卫黎的脸，不修边幅的胡须有些扎手，黑眼圈重的很，一看就没有好好休息了。 宋瓷眯着眼，觉得这一幕扎地她很不舒服。 “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好好休息了？” 是因为谁？因为这段时间宫中发生了很多事情，还是……因为她？ 宋瓷抿着唇，盯着卫黎。 而卫黎轻声地笑了。 他抓住了宋瓷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然后开口道：“我没事，只是这些日子处理宫中的事情，没时间休息。” 宋瓷有些难过，她想到了自己昏迷前的场景，怔怔地道：“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卫黎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会？要不是有你在，我也不会抓到顺妃，她那天得意地很，身边没带几个亲卫就前往了赵为处，立刻被我们拿下了。” “赵为是你的人吗？” 宋瓷没想到这一茬，她想到了在御台监的遭遇，脸色有些发白。 卫黎眼神微微发沉，他握紧了宋瓷的手，解释道：“赵为不知道你的存在，如若不然，我不会要你吃那么多苦。” 宋瓷摇了摇头，她笑了笑：“没事，我……起码我活着。” 深吸了一口气，宋瓷决定，将宋彦的事情告诉卫黎，她一张口，便听得卫黎也说话了。 “我有一件……” 两人异口同声。 宋瓷脸色有些古怪，她怕卫黎再扯别的事情，便道：“我先说吧！” 卫黎看着宋瓷期盼的眼睛，点了点头，加上他心中也确实有些犹豫不决，便道：“好，你先说。” 轮到宋瓷了，宋瓷反而有些紧张，她的手紧张地虚握了一下，看着卫黎，低低地道：“我先前，骗了你，我……哥哥不是那个刺杀案的太监。” 卫黎全然没想到，宋瓷说的是这件事。 是因为他抛下她，让她害怕了吗？ 卫黎怔怔地看着她。 宋瓷见卫黎没什么表情，心下更是不安。 只是万事开头难，开头说出来了，后面倒也没那么痛苦，宋瓷垂着眼，道：“我哥哥是那个刺杀案的刺客，只是他入宫之后，就没了消息，我在外等了两年，我爹娘也派过很多人进宫，都寻不到丝毫踪迹。所以我入宫了。” “我不知道他和那个淑妃案子有什么关系，我先前想过告诉你，可我……可我又害怕，他和你是敌对的。” 卫黎一怔。 宋瓷抬起头，看着卫黎：“我，五年前见过将军，这话，将军记得吗？” 初见的时候，宋瓷一口叫出卫黎的名字，那时候宋瓷给的理由是当街遇见。 可她现在的意思是？ 卫黎看着宋瓷，宋瓷一字一句地道：“我见过你和哥哥在一起。” 宋瓷……居然早就发现了！ 只是两人的想法完全不同，竟是活生生地错过了。 卫黎愣愣地看着宋瓷。 宋瓷继续道：“我从小就粘着我哥哥，所以他见你的时候，都是带着我的，只是哥哥说你不能发现有外人，所以都叫我藏起来。” “后来，你走了，哥哥也失踪了，”宋瓷抬起头，看着卫黎：“我很怕，很怕哥哥的失踪是和你有关系，可我又……克制不住地喜欢上你，将军，你可以，将你和哥哥的恩怨告诉我吗？我哥哥不是坏人，他虽是刺客，可他不会刺杀好人，我先前，一直很怕，哪怕我再见到哥哥，你发现了，还是会对他下手。” “可现在，能不能，给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宋瓷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卫黎。 卫黎慢慢地伸出手，捧住了宋瓷的脸。 原来是这样……原来，宋瓷误会的是这个。 小泥鳅先前的猜测没有错。 小泥鳅先前便认为，宋瓷认为，他会伤害到她想保护的东西。 可他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发现，她被抓走了。 卫黎慢慢地摩挲宋瓷的脸。 幸好，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淼淼，”卫黎终于开口了。 宋瓷紧张地看着她。 “你是笨蛋，我也是笨蛋。”卫黎道：“天底下，怎么会有我们这样笨的人呢？” 宋瓷完全听不懂卫黎的话，只是她看出卫黎没有生气，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 卫黎不生气，便没事了。 只是他为什么说她笨？ 看着宋瓷懵懂无辜的眼神，卫黎忍不住道：“淼淼，你可知，我刚才有多紧张？” 紧张你会因为我的欺瞒，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很忙，所以断了一天，更新也有点少~ 但是大家请相信我，十天之内正文肯定可以完结，改天抽个时间我会补上这周空的~ 感谢大家支持*^_^* 第51章 事情的走向和宋瓷预料到的完全不同。 她大张着眼睛，懵懵懂懂地道：“你紧张什么？” “是我，都是我不好，我早该告诉你，”卫黎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宋彦的妹妹。” “什么？！” 宋瓷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转折，她身体轻微的晃了晃，惊呼出声，震惊之下，连身形都稳不住。 卫黎，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他先前就已经知道，宋彦是她哥哥？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他为什么不说，他在等什么？他发现了她的身份，却还这般对她，是因为……他和宋彦之间，并不是什么，敌对关系吗？ 种种问题自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成了卫黎先前的话。 “那要是你见到的你哥哥，缺胳膊少腿了，瞎了残了呢？”——卫黎早前问的。 她当时的回答是什么？ 宋瓷忽然觉得自己乱了。她想不起来了。 “那，我哥哥的下落呢？”宋瓷盯着卫黎，心中无比紧张。 联想到卫黎的话，宋瓷抓住了卫黎的手：“我哥哥他是不是出事了？” “你哥哥……还活着。”卫黎有些艰难道：“他不在宫内了，在药谷之内。” “药谷？” “对，药谷。”卫黎看着宋瓷，犹豫着要不要将之后的都告诉她。 而宋瓷已然问了出来：“他为什么不回来？是因为被皇宫追捕吗？还是，有别的事情？” 宋瓷紧张地看着卫黎。 “这是其一，其二是，”卫黎狠下心，道：“因为他双眼出了事，已经看不见东西。” “他无法回家。” 卫黎说完了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宋瓷的表情。 他无法回家。 宋瓷想过很多，可她唯独没想到这一点。 宋彦是没有办法回家了啊。 宋瓷眼神空洞，她浑身都细微地颤抖了起来。 卫黎想要出口安慰，可此时又觉得这太过苍白无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宋瓷接着问道：“那他除了看不见，可还有，别的伤？” “没有，我当时从宫外接应到他的时候，他只有眼睛受伤，后来……我带他去了药谷，以为药谷可以治好他，可是还是无用。”卫黎声音含着歉意：“又因为皇宫的追捕，他便没有回宋家。至于为什么不通知宋家……” 卫黎犹豫了一下，道：“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他未曾提过，我也没主动问，可需要递消息给宋家。” 至于宋彦为什么不传消息给宋家，卫黎不明白，他没有说话。 宋瓷怔怔地坐着。 她的眼里忽然落下泪来。 此时她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卫黎彻底慌了手脚，他继续道：“对不起，淼淼，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我……我太愚蠢，我一直都在逼你对我说这件事情，我觉得你不信任我，所以才会弃你而去，才会造成后来的事情，，淼淼，请你原谅我。” 宋瓷眨了眨眼睛。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脑海里变得清晰。 所以……卫黎三番四次的生气，都是因为她没有直说宋彦的事情是吗？ 他要的是她的坦诚以待。 她不说，在卫黎的眼中就被解毒成了，她不信任他？ 宋瓷静静地看着卫黎。 原来她所认为的，一直心思简单又纯粹的卫黎，并不是这般啊。 他—— 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卫黎敏锐地察觉到了宋瓷的不对劲，他心下一沉，而后道：“我……我那时候，一直担心，你会因为宋彦的事情而疏远我，因为当年，派遣宋彦来皇宫的人是我，导致他和你分开的是我，让你这么难过的，也是我。” 宋瓷继续静静地盯着他。 卫黎苦笑了一下：“淼淼，对不起。” 宋瓷的心尖轻轻一颤。 她慢慢地道：“卫黎将军，原来，我坚持的一切都是错的，哥哥不需要我，我对你的看法，也是错的。你逼我告诉你所有，凭什么呢？” “你甚至，在第一步就已经选择了骗我。”宋瓷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 宋瓷沉默地移开了视线，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她想将自己的思绪理清楚，她要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走。 卫黎看着宋瓷的避让，感受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动不动。 宋瓷见他不走，摇摇晃晃地起身，道：“那我离开，我回去，我不打扰将军了。” 可她没走两步，就被人拉了下来。 卫黎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宋瓷，然后一用力，将虚弱的宋瓷拉到了自己的腿上。 然后他环抱住了她，将宋瓷抱在了怀里。 “你！”宋瓷惊怒，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喝道：“卫黎，你做什么！” 太生气了，直接喊名字了。 卫黎很是难过，可他明白，若是现在就这么让宋瓷离开，恐怕就真的找不到机会解释清楚了。 “淼淼，你知道的，我很笨，我经常会误解一些东西，就好像你哥哥的事情，也是我弄错了，才会导致我们彼此误会。”卫黎道，“我承认，是我在自己隐瞒了你的情况下，还逼着你的信任，是我错了，我从未想过这一点，我以为自己是借此试探你对我的信任，殊不知我的心思鄙陋又可怜。” 这一点，卫黎也是自己现如今才明白。 错了就是错了，他承认。 可他不会因此放手。 “所以——淼淼，我承认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走好不好？”卫黎紧紧地抱着宋瓷，压着嗓子，低低地道。 宋瓷深吸一口气，她沉默以对。 而有人悄悄地敲了敲门，小泥鳅的声音响起来：“阿瓷姐姐，你的药膳好啦！” 宋瓷反应过来，连忙道：“小泥鳅来了，放我起来。” 卫黎沉默地松开了手，宋瓷坐到了旁边，然后道：“进来吧。” 小泥鳅笑嘻嘻地打开了门，他进门，将药膳放在了桌上，感觉两人气氛不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然后道：“姐姐，这药膳有点烫，不如我来喂你吧！” “不用了！”宋瓷自然拒绝。 而小泥鳅笑着道：“哦对，这段日子都是将军喂你药的呢！应该将军来！” 第52章 小泥鳅的话让宋瓷忍不住抬起头。 她看向了卫黎，卫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宋瓷转而又低下了头。 小泥鳅眼珠子在两人中间转了转，然后将药膳给了卫黎，道：“将军，您照顾好了小姐姐，自己也要记得好好休息啊，这段日子您忙着照顾姐姐，又要管宫中的事情，好些日子没睡觉了呢！姐姐，你也要劝劝将军啊！” 小泥鳅说着说着，便对向了宋瓷。 宋瓷知道小泥鳅是在努力缓和他们之前的气氛。 她本想无视，可是听着小泥鳅的话，又忍不住担心，卫黎真的很久没休息了吗？ 宋瓷克制着自己不看向卫黎，只是浅浅地对小泥鳅点了点头。 小泥鳅笑嘻嘻地出去了。 小泥鳅一走，房间内便陷入了一片古怪的寂静。 宋瓷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将军，您先去休息吧，睡上一觉，别糟蹋自己的身体，我也想好好地静一静。” 卫黎自然不动。 “过来把药膳吃了，”漫长的寂静之后，打破沉寂的是卫黎。 宋瓷慢慢地抬起眼，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卫黎。 然后瞪大了眼睛。 卫黎端着药膳，一直缓缓地吹着，见她看过来，舀起一小勺，道：“来，不烫了，吃吧。” 宋瓷没想到卫黎会这么做，她无措地揪紧了衣服。 “你昏迷的这段日子，就是我这般照顾你，”卫黎端着药膳，坐到了宋瓷的对面，他举起了那汤勺，放在了宋瓷的嘴边，道：“淼淼，把它吃了，吃完了再生气也好，大不了，我离开。” 宋瓷盯着那汤勺，药膳散发着甜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宋瓷的视线从汤勺转向了卫黎的脸。 卫黎静静地看着她，但是眼神之中的执拗很明显，他是绝对不愿意就这般放弃的。 两人之间仿佛开始了僵持。 宋瓷一动不动地望着卫黎，而卫黎则是保持着那样的一个姿势，并不退让。 宋瓷缓缓地抬起手。 她的手停在了卫黎手中的碗面前。 卫黎以为她要拂开这碗，下意识地皱眉：“淼淼，乖。” 宛若是维持住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被这句话轻而易举地折断。 宋瓷的眼泪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眼泪滑落，眨眼间眼泪湿了满脸。 而她那只手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卫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卫黎心慌了，他另一只手赶紧将药碗给放下，然后小心地将手心覆盖在宋瓷的手背上，轻声道：“淼淼，你怎么了？” 吸了下鼻子，宋瓷低低地道：“卫黎，你是个笨蛋，笨死了的那种。” 卫黎怔了怔，他看着宋瓷，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对，我是。” “连哄我都不会！” “对，因为我太笨了。” “哥哥的事情还敢瞒我那么久，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对，我的错，是我太坏了。” “还用自己威胁我，还逼着我吃东西！” “……”卫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瓷的神情，而后道：“这……这可不算，你不吃会饿的。” 纵使卫黎在面对宋瓷的时候，有很多事情都误解，但是此时他也能感受到，宋瓷现在的心情要比之前好。 和他说话，总比憋着好。 卫黎心下安心不少。 宋瓷不说话了。 卫黎心下又惴惴不安起来，他看着沉默的宋瓷，心想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他看着宋瓷的眼睛。 宋瓷眼眶发红，眼珠又黑又亮，眼神看起来是哀怨的，但是—— 也透着一股无奈的温情。 卫黎心下微微一动。 宋瓷缓缓地道：“我……没有其他的事情瞒着你了，你还有吗？” 卫黎连忙摇头：“自然没有，除了你兄长的事情，我再无别的事情了，你……你可是还有问题？你问我，我都告诉你，你别生气了。” 宋瓷站起了身，道：“我不生气了，你快去休息，我吃东西。” 看卫黎的黑眼圈，就不难知道，他熬了很多天了。 卫黎心中一喜，他跟着站起来，道：“淼淼，你不生气了？” “我很饿，没时间生气，”宋瓷道，“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那我就肯定生气了。剩下的事情……” 宋瓷静了一下，才道：“我们再说。” 卫黎却是在背后摇了摇头，道：“不行。淼淼，话不说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万一我睡着了，你跑了怎么办？” 宋瓷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头，羞恼地盯着卫黎：“谁跑了？我人都在这里，能跑到哪里去？你这个笨蛋，笨死了笨死了！还不去洗洗睡我就真的生气了！” 卫黎静静地盯着宋瓷，最后缓缓地笑了：“好，我这就去。” 等到卫黎走了，宋瓷才坐下，捧着碗，小口地吃起了膳食。 而卫黎出了门，发现小泥鳅正趴在门后面偷听。 发现被逮个正着，小泥鳅下意识地就要跑，而卫黎也没弄出什么大动静来，他拎着小泥鳅的后领，低低地道：“跟我过来，别出声。” 小泥鳅乖乖地跟着他走。 等到了前厅，小泥鳅立刻道：“将军，我可是为了你好啊！你看，阿瓷姐姐不生你的气了吧？要是没我在，怕是早就赶你走了！” 卫黎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扔给了喋喋不休的小泥鳅：“赏你的，下次出宫可以多买点吃的。” 小泥鳅：“……” 而卫黎嘴角挂着一抹笑，已经离开了这里。 小泥鳅愣了一会儿，才兴奋地跳了起来。 将军可真是个好人！ —— 宋瓷边吃东西，边想着卫黎的话。 这气劲儿，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并不是生气，卫黎知道了宋彦消息却不告诉她的原因，她可以理解。毕竟他们相熟不久，加上牵扯到了后宫那些秘密，他不说也情有可原。 只是，他却还借此试探她对他的信任，实在是，叫她委屈。 她挣扎了那么久，一直为哥哥和他的关系而不得安稳，甚至放弃了自己对他的喜欢。 却不料，都是一场可笑的误会。 不过—— 总算，一切都来得及。 他们还都在彼此的身边。 而且，没有比哥哥还活着的消息要更加令她高兴了。 宋瓷慢慢地吃完了药膳，不知不觉暮色四合。 她放下碗筷，还没想到做什么，便听到门被推开。 回头一看，宋瓷愣了一下。 卫黎头发湿漉漉的，但是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身上气息干净了不少，很明显刚洗了个澡。 宋瓷有些紧张：“你……” 第53章 宋瓷以为，卫黎去休息，是去另外的房间，毕竟怎么说，都不可能是留在这里。 可看现在他的模样…… 宋瓷紧张地想吞口水，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小泥鳅说，没有别的客房了，”卫黎深深地注视着她。 追玉阁明明那么多客房！整个院子都是空房间！先前小泥鳅拉她住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瓷心内无声的尖叫，但是面上看起来却温和乖巧地过分，她愣愣地点头：“哦……好。” 卫黎走到了宋瓷的面前，自然地坐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给宋瓷看：“你当日昏迷后，我在顺妃的手里拿回了这个。” 是卫黎的那块玉佩。 宋瓷愣了愣，心情有些复杂，而后道：“这块玉佩，是你当初用来做承诺所用，现如今已经无用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不肯伸手接这玉佩。 卫黎捏紧了那块玉。 然后他将玉佩放在了桌上，晶莹的碧绿色里面有一抹扎眼的暗红血色，卫黎道：“阿瓷，你知道这块玉的裂痕，到底是哪里来的吗？” 这玉佩之上，有一个细小的裂纹，极为不显眼，加上裂纹处就是那特殊的暗红，所以宋瓷开始都没发现，一直以为是玉里面原来就有那么一抹红。 后来看见了，也没怎么在意。 故此，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并不知道就是这裂痕，让顺妃认出了这是卫黎的玉。 “我以前告诉外人，都说是行军打仗的时候，这玉佩帮我扛了一剑，那裂痕染了我身上的血，所以才会流下这么个血印，”卫黎似笑非笑地道，“大部分的人都信了。” 宋瓷的视线也从卫黎的脸，移到了那玉佩上面。 “淼淼，你信吗？”卫黎道。 宋瓷心下如同漏跳了一拍，她缓缓地道：“我……我不知道。” 如果卫黎很是正经的说，她一定会相信，但是卫黎说这话的样子，像是在说笑话一般，这让宋瓷改了口。 卫黎眨了眨眼睛，道：“这是假的。” 卫黎道：“我当初告诉你，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买来识别身份所用，倒不是假话。但是我买回去之后，才发现这玉佩上有道裂纹，我很羞恼，觉得被那小贩给坑了，玉裂开可不是什么吉祥的寓意。” 听着他的话，宋瓷竟是觉得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一幕。 年少的卫黎紧张地买了一块玉佩，或许这是他第一次去买玉佩，他原想的是，若是有一天不幸战死沙场，爹娘可以靠着这块玉来找到他。 可是这块玉有瑕疵，这不是隐喻他上战场会受伤吗？ 卫小将军气恼极了。 “我本想去找那小贩理论，顺便让他给我换一块，可是军营里的老人却拦住了我。那位老人告诉我，我要的就是那独一无二，而这玉佩的裂纹，可算得上是一句独一无二。”卫黎笑了笑，而后道：“我寻思着，此话有理，而若要这裂纹显眼些，就得做点不一样的标记，我便咬破了指尖，让血渗透进去，将那裂纹给染红。” “……”宋瓷久久无言。 这…… 这也太过缺心眼了一点。 用血染玉…… “是不是很蠢？”卫黎看宋瓷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 现如今回想，他自己也颇为尴尬，而且，当时那血划过，压根就没被这玉给吸收。 这玉上的红印，是因为他戴的太久，和他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慢慢地染上的。 卫黎不清楚个中缘由，但是—— 这样的蠢事，他曾发誓，绝不会叫第二个人知道。 除非—— 那人是特殊的。 宋瓷看着卫黎，没敢点头，尽管她心里确实这么认为。 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将军年少时候，很是天真浪漫，没什么不好的呀。” 卫黎眯起了眼：“我话还没说完呢。” 宋瓷转而看向了他，他的话还没说完，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当时就想，这样的蠢事，我绝对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所以，外人问起那块玉佩的血痕来历，我都说那是因为它替我挡了一刀。”卫黎看着宋瓷，“我心中还有另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我只会告诉我想要一起走下去的姑娘，告诉她我做过这样的蠢事，告诉她，她的卫黎，其实很不聪明。” 宋瓷瞪大了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道：“你……” “我既然将玉佩给了你，就全无收回的道理，”卫黎道，“送你的时候，我是用作承诺，现在还是承诺，但是，是另一种。” “淼淼，待到此间事了，你可愿意做卫夫人？” 宋瓷惊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意外的看着卫黎，卫黎这是什么意思？ 嫁娶，可不是儿戏。 卫黎这是在求亲吗？ 宋瓷脑海一片空白。 而卫黎却是缓缓地抓起了她的手，然后把玉佩拿起来，塞进了她的手里，道：“淼淼，不要拒绝。” 宋瓷觉得手心里的玉佩烫的有些过分。 她看着卫黎的眼睛，心内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她也想，也想和卫黎在一起。 但是卫黎是将军后人，甚至于，会取代宣帝，成为大齐的皇帝，她是刺客之女，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她有什么资格和卫黎在一起？ 现如今不拒绝，岂不是又要重复先前的路子，再度让彼此伤心？ “你不要担心你的身份，”这一次，卫黎很明显将什么都考虑到了。 他知道宋瓷的忧心忡忡，也知道宋瓷会怕什么，直接道：“淼淼，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个普通人，这件事情了结了，我也不会再上战场了，我渴望的是能够和我相爱的人走一生，就像我爹娘那般。” “淼淼，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就接受它，不要因为任何其他的理由拒绝。” 宋瓷干涩地咽了一口。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在颤抖。 卫黎的话语中，尽皆是给她的勇气。 他在渴望她。 然后宋瓷缓缓地抓紧了那块玉佩，看着卫黎：“我们可以吗？”可以在一起吗？ “可以。” “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 宋瓷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她自己都没察觉，原来自己那么用力，抓着玉佩的手，指尖泛白，映衬着晶莹的绿色，竟是格外的相衬。 “好。”宋瓷听到了自己，极为轻微的一句好。 卫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两人的眼神交接。 宋瓷的脸悄然地浮现一抹粉色，她移开了目光，不肯去看卫黎。 只是她自己也没发现，卫黎的耳后根，已然通红。 两人眼神都有些羞怯，但是也都明亮的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今天可能会有二更~ 我的傻阿瓷，终于和傻将军在一起鸟！ 第54章 宛如是在玩一个幼稚，却有趣的游戏。 每当宋瓷看向卫黎的时候，他就会将视线挪开。 而宋瓷一挪开视线，便又觉得他的视线黏在了她的脸上，炽热又真诚。 来回几次，宋瓷终是忍不住，她一直看着卫黎，动也不动。 偷偷看她的卫黎陡然和她对视：“……” 卫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宋瓷看了眼窗外，道：“我去点个灯。” 卫黎进来的时候，已经要入夜了，唯有一抹霞光映进来，让他们看得清彼此。 现如今两人纠缠了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只是外面院子里点起了灯，才让她没感觉到。 全身心在对方的身上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现如今闲下来了，宋瓷才发现房里还没点灯。 除了坐在窗边的两人，其他位置都有些看不清。 “好。”卫黎道。 宋瓷摸着黑，去点灯，她下意识地将这当做了自己原来的房间，而忘了这是在追玉阁，房间很暗，脚下不知道哪里放了张凳子，她给一绊，加上本身就身体虚弱，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宋瓷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而后，一只手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 卫黎的声音关心地传来，道：“没事吧？” 没有摔倒，自然是好的。 借着卫黎的力，宋瓷站直了身体。 她低声道：“子许，松开我吧，我把这里当做自己原来的住处了，结果没看清路，我恐怕点不好灯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瓷的错觉，她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卫黎抱着她腰间的手，似乎用了一下力。 然后他慢慢地松开了她，道：“好，那我去，你站着别动。” 他的气息慢慢地远离了她。 宋瓷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儿，灯亮了。 而那灯就在床边。 卫黎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床边。 宋瓷有些紧张，她看着卫黎，有些恍惚。 卫黎不会要和她……同寝吧。 “过来。” 卫黎对她道。 宋瓷内心挣扎了一下。 她自然是害怕的，再怎么喜欢，没有成亲，两人若是有了肌肤之亲，都是让人不齿的存在。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瓷又觉得，卫黎不会对她做那种事情。 她相信他愿意尊重他。 宋瓷缓缓地挪动步子，坐到了卫黎的身边。 她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着卫黎。 卫黎悄然地靠近了她。 他靠过来的姿势太过亲近明显，宋瓷想要往后躲，但是她没有动，直直地看着卫黎。 卫黎终于停下了。 他和宋瓷冷静地对视。 他们靠的很近，仿佛动一下，就会亲到。 宋瓷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她愣了愣，而后咬了咬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卫黎：“……” 卫黎被自家小宫女的乖巧惊到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宋瓷的脸，慢慢地凑上前去，然后，低低地道：“不逗你了，我和你说点正事，阿瓷，顺妃和她背后的人，已经被清理干净，这段时间我会非常忙，你若是着急，我可以派人先带你去见你兄长。” 哥哥？ 宋瓷立刻睁开眼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卫黎的脸，他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宋瓷又是羞，又是恼。 她还以为…… 想要打他一顿，却又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宋瓷撇过脸：“我哥哥距离这里远吗？” 宋瓷心中是极为复杂的，她想要去见哥哥，但是又不想离开卫黎。 尤其是，现如今如此动荡的时候。 顺妃背后的势力解决了之后，卫黎应该更忙吧。 对了，顺妃…… 宋瓷忽然想到了音兰。 她立刻道：“对了，顺妃是不是还抓了一个叫做音兰的宫女？”宋瓷看着卫黎，忽然想到了关键所在，她咬了咬牙，而后道：“那个宫女是顺妃的手段之一，她怀了宣帝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这些日子，卫黎自然将顺妃的计划都调查了清楚，他也有些意外，居然有个宫女怀上了宣帝的孩子。 毕竟宣帝在后宫那么多年，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那个宫女，是我的朋友，你还记得吗？她离开我这里前去顺妃宫里的时候，还曾经向我告别过，”宋瓷眉头轻皱：“不管如何，我和她多年情分，将军，她的性命……” 对于那个宫女，卫黎也是有记忆的，他很是意外。 没想到那个宫女，居然就是那个怀孕的宫女。 看着宋瓷，卫黎道：“那个宫女，我们没有把她怎么样，只是，她自己——” 宋瓷心一紧：“她怎么了？” “她服用了滑胎药，想要出家。” 宋瓷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同意了她的请求，”卫黎道：“估计过两天就会动身离宫，你若是想要见她，那你到时候可以去送她。” “出家吗？”宋瓷没想到，音兰会走到这一步。 只是，这或许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亲手流掉了自己的孩子，兰儿肯定不好受的。 宋瓷内心复杂：“或许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至于你哥哥，位置很远，我爹娘现如今也在那里，”卫黎静静地看着宋瓷，“药谷的位置，只有我的亲信知道，阿瓷，我希望你可以过去，皇宫太危险了，我还有最后一点事情要处理。” 宋瓷慢慢地垂下了眼。 她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不难看出她的挣扎。 卫黎是希望宋瓷离开的，现如今时间如此紧急，而且，他很怕自己之后情绪会崩溃。 毕竟，会见到那个人。 卫黎紧张地看着宋瓷。 而宋瓷则是道：“你没有告诉我，你最后一点要处理的事情，需要多久，”宋瓷轻轻地道。 没料到宋瓷会是这么一句话，卫黎迟疑了一下，而后道：“应该不需要多久，七天左右吧，主要有一些宫内的事情要安排。” 他不想做这皇位，但是天下人都以为他要做。 那势必要给个交代的。 只是这些没有必要告诉宋瓷。 宋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道：“这么说，很快就可以结束了是吗？” 没等卫黎反应过来，宋瓷便道：“那我留下来，陪你。” 第55章 ——那我留下来陪你。 卫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宋瓷。 宋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但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这还是出乎卫黎的意料，毕竟他知道宋彦对宋瓷的意义非凡，他原以为，当得知了宋彦的消息的时候，宋瓷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的。 看着卫黎的眼神，宋瓷便知道，这话多么地让他意外。 她脸色微微泛红，低低地道：“如果这里的事情很快就可以结束的话，那将军，可以陪我一起，去寻哥哥吗？” 宋瓷说完这话，看了卫黎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她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身为女儿家，已然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卫黎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矜持了？ 宋瓷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她自然是想要见到宋彦的，可是她已经确认到了宋彦的安全。而且现在宋彦并不在身边，赶去还需要一段时间，倒不如，和卫黎一起过去。 加上……她担心卫黎留在宫内，会出事。 现如今是多事之秋，她明白，所以更想留下来。 宋瓷紧张地等着卫黎的回答。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卫黎压着嗓子，道。 他说这话的语调很古怪，像是强压着什么，嗓音宛如从胸腔深处憋出来的一般，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宋瓷忍不住抬起了头，然后小心地看了卫黎一眼。 她知道卫黎必然是正在盯着她的，所以宋瓷心内也做好了准备，面对卫黎的目光。 可真真看见了，宋瓷还是一愣，卫黎的眼神，灼热地过分。 仿佛要一眼看进她的心底去。 宋瓷心慌地别开眼，道：“怎么了吗？我是不是不适合留在这里，如果不行的话，那我就先去找哥哥，当然也……”可以。 后两个字，宋瓷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卫黎俯下身子，极为克制地吻了她一下。 宋瓷一愣，随后两颊才飞上一抹嫣红，她惊诧地看着卫黎：“你！” “怎么啦，继续说啊？”卫黎眼神乱飘，不和宋瓷对视，仿佛刚才亲她的人不是他。 他看起来胆大粗鲁地厉害，但是碰起她来，仍是带着一股子难以忽略的稚嫩。 宋瓷盯着卫黎半晌，良久，才轻笑了一下，她已经明白了卫黎的意思。 宋瓷缓缓地靠向了卫黎，然后道：“好，我留下来。” —— 自打那天聊过之后，卫黎就忙了起来。 宋瓷留在了追玉阁内，每日和小泥鳅小黄鹂一起收拾药材，倒也自在清闲。 她没有去见音兰，或者说，是音兰不愿意见她。 她理解音兰，也没有强求，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 出家了的音兰，仿佛放下了所有，没有回头看过皇宫一眼。 也算是好的结果。 “这两天师父都不给我出去，真无聊，”夜已深，用过晚膳，宋瓷和小泥鳅，小黄鹂在房间之内收拾药材。 小泥鳅扔下了手中的药材，道，“外面这些日子可热闹了，我感觉到处都在吵闹，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一枝药草砸到了小泥鳅的脸上，小黄鹂没好气地道：“那是因为在杀人，清洗皇宫！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出去是找死吗？” 清洗皇宫？ 宋瓷的手一顿。 她可不知此事。 因为顺妃，所以宋瓷猜得到，皇宫出了很大的变故，不然卫黎那样直接地救她，势必暴露了自己，只是具体是怎样地，她也不清楚。 卫黎不说，她就没有问过。 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吗？那卫黎会不会有危险？那个顺妃背后是什么势力？ 宋瓷心不在焉地放下了手中的药材，而小泥鳅反应极快，道：“小姐姐，你是不是担心卫将军啊？” 小黄鹂接话道：“我听师父说，将军是胜利的一方，现如今局势都快被控制地差不多了，你别担心啦！” 宋瓷抿了抿唇，然后道：“没事，我相信他。” 小泥鳅还想接腔，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这声音很是仓促，按照道理不该是出现在安稳的追玉阁内。 宋瓷和小泥鳅小黄鹂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戒备地看着外面。 追玉阁自然不是百分百安全的，只是卫黎派了很多人守在暗处，而张天师本身就在皇宫内地位很高，所以几乎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但是万事没有绝对。 外面忽得传来了刀剑交加的声音，以及人的惨叫声。 宋瓷的心紧张地悬了起来，她和小黄鹂，小泥鳅对视了一眼，然后悄悄地朝着屋子里退去。 “等会儿你们先跑，我比你们大，我垫后，”宋瓷紧张又小声地嘱咐。 小黄鹂和小泥鳅，说来说去都是孩子罢了。 这样危险的时候，她不能把他们留下来。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地反对道。 宋瓷还没说话，门就被一把推开。 宋瓷心中一凛，她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跑！ 而看着门外的脸，她迟疑地道：“虎任大人？” 卫黎和宋瓷介绍过虎任，头一次宋瓷受险，虎任虽然在场，可她并未注意到，经过了卫黎的介绍之后，他们才熟悉起来。 随后小黄鹂尖叫了一声：“小心！” 从虎任背后冒出一个黑衣人，持着长刀刺过来。 虎任皱眉，反手一刀捅了过去，血从那黑衣人的身体里渗出来，虎任的刀被染红，他看着三人，急促地道：“你们三个，快随我走，这里不安全了！” “啊？”小黄鹂道，“可是师父……” 虎任道：“现如今张天师已经被抓了，将军被困住了，皇帝派人来抓你们，这里留下来的暗卫只能抵挡一阵子。” 这是皇帝最后的反扑手段，他查到了宋瓷的存在，派了不少人来抓宋瓷，想要威胁卫黎。 小泥鳅惊道：“师父被抓了？” 虎任催促道：“对，现在来不及细谈，快跟我走！” 三人甚至都没什么反应时间，就被扯着往外。 黑衣人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空气中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血腥味，宋瓷移开了目光，按压住心内翻涌的呕吐感。 皱着眉头，她低低地问道：“将军受伤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就是带你们去将军那里，这里的暗卫会负责给我们挡住后面的人，等我们撤离他们就会跟上。”虎任一边开路，一边解释道，“我们要拖到天亮援军进宫，现如今皇帝狗急跳墙，几乎掏出自己的家底儿来了。” 他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嘲讽。 宋瓷听得心中一惊。 皇帝以往在她的心目中，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可现在落在虎任的嘴里，却仿佛是个卑劣低下，让人瞧不起的小人一样。 这是不是说明，卫黎没出大事？ 宋瓷心下复杂难言，他们三人紧跟着虎任的脚步。 卫黎留下来的暗卫，和追玉阁自己的护卫，倒也有不少人，加上虎任赶来的快，他们一路上有惊无险，顺利出了追玉阁。 身边的小黄鹂和小泥鳅，一人一边紧紧牵着宋瓷的手，他们的指尖冰凉。 宋瓷抿紧唇，紧紧地跟在虎任身后，背后的追玉阁打斗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赶紧逃。 虎任一直在带他们从隐蔽的小路走，而自打清醒过后，宋瓷怕宫里的人发现她在追玉阁，就很少出门，现如今才发现，皇宫和以往有了极大的区别。 小泥鳅说的外面很吵闹，是真的。 那些精美的亭台楼阁，竟是都被毁了，上面布满了焦黑的痕迹，路上的花草也被践踏地不成样子。 不难想象现如今的皇宫乱成了什么样子。 四人小心地避开人往前赶路，路上撞到了两拨行事匆匆的官兵，小心地避开了，倒也没事。 “我们要去哪里？”绕了几段路之后，宋瓷见周边风景有些眼熟，开口问道。 虎任道：“快到了。” 从假山内穿过去，就听见了潺潺的水声，外面的景色映入眼中，宋瓷眯了眯眼，而后她的眼睛陡然瞪大，这地方是清月溪？ “快点，我们下去进入山洞里面。”虎任道。 山洞里面？ 宋瓷看着眼前的山坡，而虎任果真往坡下走去。 那个山洞……就是她和卫黎初遇的山洞。 只是清月溪这里的假山，居然可以穿到另外一条路，她先前并不知道。 宋瓷跟着虎任往下。 小黄鹂和小泥鳅一言不发，三人沉默地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那股恶臭味传来，宋瓷掩住了鼻子，就见虎任道：“你们先进去，我殿后。” 小黄鹂和小泥鳅有些犹豫。 宋瓷轻轻地道：“没事，我先走。” 或许是因为和卫黎初次在此处相遇，宋瓷并不对里面感到害怕。 她率先走了走去。 恶臭味扑面而来。 哪怕捂着鼻子，宋瓷也觉得那味道往鼻子里冲，憋着气又憋不了多久，她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 这山洞并不窄，路是直的，有一点磕绊，但是不难走，所以摸着黑，宋瓷倒也走的顺利。 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瓷觉得自己要撑不住这气味，吐出来的时候，虎任的声音传过来：“停下吧。” 周围漆黑一片。 宋瓷迷茫地停住了脚步。 她听到了虎任在墙壁上的摸索声，随后，墙壁上的一道暗门被打开。 明亮的石厅露了出来。 宋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有个声音自里面传了出来，道：“是虎任回来了吗？” 虎任道：“是！” 随后，他对宋瓷几人道：“跟我进来。” 宋瓷紧张地抬脚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辣鸡作者本来以为，上上个礼拜就能完本…… 结果…… 我保证，快完了！感谢所有等待的小伙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魏魏153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等到几人都踏进石厅之后，身后的石门便应声落下。 宋瓷愣了愣，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前面的虎任。 小黄鹂和小泥鳅，一左一右，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他们都极为紧张。 虎任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紧张，转身，招呼道：“来，都过来吧。” 到了里面，那些浓郁的臭味也仿佛被石门阻挡在了门外，周遭有流动的水声，石厅里面很是干净，让宋瓷有些意外。 很明显，这是人为开凿的。 往前走了两步，拐了个弯，就到了另一间房。 宋瓷看见里面躺了好些个人。 这个房间很大，只是同样地没有家具，只是简单地摆了几张石凳。 约莫有七八个人或躺或坐，待在里面。 都是穿着铠甲的兵士。 宋瓷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她抓紧了身边两个孩子的手，有些不敢上前。 这些人身上都有伤。 “虎任，这就是？”一个躺在石壁上的男人目光看向了宋瓷。 宋瓷紧张地盯着他。 这个男人满脸胡子，眼神犀利，宛如剑一般，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扎地她有些害怕。 虎任上前，道：“对，这就是将军要我照顾的人，宋姑娘，这是陈锋将军，这些都是跟随将军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不要紧张。” “各位将军好，”宋瓷深吸一口气，她心中自然害怕，可她也明白，现如今不能露怯。 他们不认可她，对于卫黎而言，也是一种困扰。 宋瓷有条不紊地行了个礼。 陈锋暗暗点头。 这姑娘看起来娇弱，但是这样的场面，却未方寸大乱，而且这般温和的女子，或许是最能治一治卫黎那跳脱的性子的。 陈锋是在场的兵士中军衔最高的，所以算是个头领。 他捂着胸口，干咳了两声：“姑娘不必多礼，我们都负伤在身，无法给您见礼了，还请不要责怪。” 宋瓷微微蹙眉：“将军言重了，你们的伤可重？这里有药吗？” 如果她知道有这么多人伤重，刚才逃出追玉阁的时候，就该把药材带上。 小黄鹂和小泥鳅也奔上前，喊道：“陈锋叔叔，江澜叔叔。” 江澜是陈锋身边另一个躺着的男子。 只是他身上的伤要更重些，捂着腰边的伤口，淡淡地注视着他们。 而小黄鹂和小泥鳅，因为跟在张天师身边很久，所以认识两人。 他们小心地蹲到了两人的面前，带着哭腔道：“你们……你们没事吧？” 看见两个孩子，陈锋神情柔软了许多，他摸了摸小黄鹂的头，道：“没事，我们只是今晚中了那狗皇帝的计谋而已，等到天亮了，援军来了，就会没事的。”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小黄鹂两人听的，还有宋瓷。 他知道宋瓷心下担心。 随后，他抬起头，回答了宋瓷的问题：“我们有伤药，都已经用过了，姑娘不必担心，只是今晚要辛苦了，咱们都得干等。” 宋瓷微微颔首：“人没事就好。” “对，你们师父也没事，只是被抓去了而已，皇帝还要利用他炼药，所以不会对他怎么样，别怕。”出声的是那位江大人，他温声道。 小黄鹂和小泥鳅一路上紧绷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下来。 而宋瓷则是走到了门边，愣愣地靠着石壁发呆。 虽然大家都说没事，但是她也清楚—— 在宫内和皇帝斗，怎么可能不危险？ 卫黎，你现在在哪里？ 第57章 一晚上很快，也很慢，尤其是今晚待在这石洞里面，灯油烧了一整晚，若是不仔细，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宋瓷一直盯着放在石壁上的煤油灯，盯了一整晚，在虚幻的灯火中，她仿若以为看见了卫黎的脸。 可当她一动，那脸就不见了。 宋瓷紧张地捏住了手，然后又颓丧地耷拉下肩膀。 这个时候，她可真没用啊，只会拖累卫黎。 “宋姑娘，你是不是站了一整晚？”男声自背后响起来，很是熟悉，正是虎任。 见到虎任过来，宋瓷抹了抹脸，直起了身子，不好意思地道：“是我麻烦你们了，虎任将军，您也没睡吗？” 里面气息平稳，虽说本来大家很是紧张，但是也有些细微的交谈声，随着深夜的到来，大部分人都休息了。 “小黄鹂小泥鳅那两个孩子刚哄睡着，定是在担心师父，”虎任笑了笑道：“我一直觉得哄孩子难为人的很，现在看来也没那么极端，我家那婆娘一直嚷嚷着要生个娃娃，待到此间事了了……” 他忽然想到，宋瓷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他也和她关系非亲，聊这些实在是有些没规矩，便打住了，道：“你放心吧，将军也会平安归来的。” “小孩子最是天真浪漫，小黄鹂小泥鳅又极为懂事，对师父很是依恋，难以入睡是正常的，至于将军……我也相信，将军会平安归来。” 他是她爱的人，她相信他。 虎任看着宋瓷的侧脸，然后道：“末将也相信。” 宋瓷淡淡地笑了一下，未再说话。 而虎任也退回到了另一个石厅，不再打扰宋瓷。 宋瓷靠在石壁上，站了许久，最后累了，才坐在了地上。而不知什么时候，她便听到虎任叫道：“宋姑娘，你往后退，和小泥鳅他们待在一起。” 宋瓷一愣：“怎么了？” 她回头一看，却发现其余人都已经醒了。 是天亮了吗？大家准备出去了？ 宋瓷心下奇怪，她还没问，虎任便压着嗓子道：“外面来人了，不知是敌是友，咱们要小心些。” “来人了？” 宋瓷心下一惊，而后她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自石壁的另一侧传来。 因为虎任他们是武将的缘故，所以他们对于声音要远远比她敏感，故此才会早早发现。 宋瓷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她轻轻地往后退，然后躲到了小黄鹂他们的旁边，她屏住呼吸，看着那石壁。 那扇，伪装地很好的门。 气氛极为紧张，这些兵士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是此时都拿起了手中的□□。 宋瓷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卫黎，得胜归来，另一个就是皇帝的人。 若是打败了卫黎，很有可能从俘虏之中，得到这里的消息。 宋瓷大气都不敢喘。 而后，有人敲了几下。 宋瓷大张着眼睛，没注意到其余人的神情已经变了，虎任的脸色已经放松了下来。 只是宋瓷过于紧张，所以没注意到周遭的一切。 直到那人走进来。 石门是找到机关后，然后往里推一下，门就会随着机关的轨迹，往旁边划开，露出明亮的内里。 一身血污的人就那样走了进来。 他身后的兵士也都涌入，身上很清晰可以看出有伤，但是也能看出士气高涨。 很明显，这场仗，他们赢了。 宋瓷看着最中间的人，愣住了。 卫黎这人，宋瓷初次见他，就觉得他和那些世家公子很是不一样。 他身上有股被压住了的危险。 所以她开始见他，会那样害怕。 可是相处时间久了，卫黎的态度让她忘记了，他也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他身上的危险感那样浓重。 直到现在这一刻—— 宋瓷看着身上沾满血的卫黎，迟疑地站在了原地。 卫黎眼神淡漠，脸上还有没擦拭干净的血痕，手中拿着一杆□□，冷冷地扫过来。 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行刑结束的刽子手。 她不敢靠近，她不确定，这还是不是她的卫黎。 宋瓷更害怕自己在这一刻遇到的卫黎，会打破她以往所有的认知，以至于她做出什么不恰当的反应。 她站在原地，而陈锋虎任他们则是立刻迎了上去，激动地喊道：“将军！” “二位不必行礼，”收回扫过宋瓷脸上的视线，卫黎看向了他们，立刻道：“你们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休养一晚上已经好了许多。”陈锋道。 “没恶化便好，外头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咱们先出去，然后再将接下来的安排细说一下，”卫黎斩钉截铁地吩咐：“你们的伤也得找大夫医治，伤到了筋骨，断断不可以这般不上心。” 他看着两边怯怯站着的小黄鹂和小泥鳅，笑了一下，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道：“张天师没事，他正在外头善后，等会儿带你们去见他。” “谢谢将军！”两张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 而陈锋他们也自然领了命。 原来躺在里面的伤员，都有一两人扶着，众人安静地往外行动，动作有序，并未拖延，很快就出了这暗厅。 最后只剩下了宋瓷和卫黎两人。 宋瓷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从卫黎进来，到离开，姿势都没动。 她看着卫黎，想靠近，又怕靠近。 最后，卫黎视线落在了宋瓷的脸上，他嘴唇轻轻地动了动，而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毫不犹豫地、紧紧地抱住了宋瓷。 冰凉的铠甲碰到了宋瓷的脸颊，她微微一哆嗦，就听到上方传来了卫黎的声音：“阿瓷，幸好你没事。” 宋瓷清晰地听见了他紧张的心跳声。 血腥味冲入宋瓷的鼻尖，可她却一点也不心慌。 宋瓷，慢慢地抬起了手，然后，紧紧地回身抱住了卫黎。 入手是冰凉的铠甲，和她之前所预想到的温热的身体有着天差地别，但是她清晰地知道，卫黎还是那个卫黎，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对他的陌生，是因为，她没见过这样的他罢了。 可她相信，她有很长的时间熟悉他的所有面。 宋瓷低低地道：“我在，我没事，将军，你呢？” 第58章 卫黎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抱着宋瓷，熟悉的温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这是，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心心念念，却又觉得无比遥远的人。 现在，他终于抱住她了。 “你没事就好，我解决了皇帝之后，就立马朝着这里过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卫黎一只手轻轻抚摸宋瓷的头发，一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脖子里，低声呢喃：“担心你受伤，担心虎任没有先找到你，担心你……又在担心我……”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卫黎的身子僵了僵。 这般自恋的情话，怕是天底下唯有他说的出了。 可这也是他真心所想，他素来知道宋瓷小心谨慎，平日安分乖巧的过分，遇到这般事情，怕是根本平静不了。 他怕她太过担心他，而吓到自己。 听了这话，宋瓷紧张的身体却在此刻完全放松了下来，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仰起头，望着卫黎，道：“对，我一直在担心你，但是幸好，你回来了。” 她看着他，眼睛闪闪发亮。 石壁上的灯油已经快要燃尽了，两人的影子映在石壁上，因着烛光摇摇晃晃，他们的影子也随着摇动。 两人的身影最后缓缓交叠到了一起。 “将军！咱们下一步要如何做？” 虎任在外面等了许久，见两人还没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便又返身回来，而众人出去的时候并未将石门给关上，所以他径直走了进来。 熟料见到了两人…… 尽管卫黎和宋瓷很快分开，但是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家将军，再差一点点，就能亲到宋瓷了。 将军，末将是支持您拿下宋姑娘的！但是能不能把咱们先安顿好？ 虎任瞪大了眼睛，骤然扭过头，脸憋的通红，道：“我……我们不急，我先去门外等等。” “站住！”卫黎一把叫住了虎任，他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道：“好了，我们走吧。” 而宋瓷的脸已然烧地通红，就连耳后根都火辣辣的。 她低着头，小心地跟在卫黎身后，而卫黎则是悄悄伸出手，牵着她往前。 他手上满是伤口，还有指缝里没有处理掉的血污，看着触目惊心地很。 宋瓷抿了抿唇，而后紧紧地抓住了。 卫黎若有所感，他目视前方，并未回头，但是唇角却是忍不住扬起。 而走在后方的虎任，看着这一幕，觉得牙酸，别开眼，但是又忍不住，重新看向了两人，随后，欣慰又无奈地笑了。 —— 卫黎拉着宋瓷的手，两人穿过漆黑的长道，往洞口走去。 而快到门口的地方，宋瓷就想抽回手，毕竟那恶臭味就快要来了。 谁知道，卫黎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道：“淼淼，别担心，那里已经没有味道了。” “啊？”宋瓷一愣，这怎么可能？ 而卫黎这时拉着宋瓷往前，并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宋瓷小心翼翼地跟着走，而令她吃惊的是，如卫黎所说，前一晚还令人生厌的恶臭味，此时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宋瓷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她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之后再告诉你，”卫黎轻轻地道了一句。 而再往前走两步，便出了这个石洞。 从黑暗步入亮光中，宋瓷眨了眨眼。 幸好，时间还早，天灰蒙蒙亮，头上又是繁密的树叶，并没有让宋瓷觉得很不适。 而那些将士，都已经站在路边，等着卫黎他们了。 卫黎松开了宋瓷的手，走上前去，吩咐道：“陈峰，虎任，你们先去找江商，他们现如今都在正天门，顺妃背后的宗室也在……我稍后会去处理。” “将军，您这是要？”虎任和陈锋愣了愣，没想到卫黎不和他们一起走。 卫黎简单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并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而一直不出声的江澜出声道：“末将明白。” 他看了一眼宋瓷，又看向了卫黎，眼中有着洞悉一切的清明。 而见他开了口，虎任和陈锋也不再多言，抱拳道：“末将听命。” 随后，一行人转身离开了这里。 宋瓷跟着卫黎站在原地。 她知道卫黎有事要做，只是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但他无论去哪里，她都会跟着。 待到众人离开，卫黎重新牵起了宋瓷的手，转过了身。 “咱们要去哪里？”宋瓷看着卫黎，有些好奇。 卫黎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有些奇怪，不是开心，不是愤怒，有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宋瓷的心悬在高处，略有些紧张。 “跟我来。” 卫黎拉着宋瓷，重新进入了那洞口。 宋瓷一愣，道：“这？” 卫黎背对着她，静静地看着里面。 宋瓷看不清卫黎此刻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卫黎的心情和方才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捏了捏卫黎的手，静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不管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是支持他的。 “淼淼，你还记得，当初我受伤的场景吗？”卫黎的声音很是清晰，伴着清晨的风，从宋瓷的耳边掠过。 她心神都极为紧张，道：“记得。” “我是在这里面受的伤，而非是其他地方受伤之后，躲在石厅里面，”卫黎声音平淡，说出来的信息却让宋瓷极为震惊：“这个洞口的恶臭，知道为什么皇帝派人查不出来源头吗？” 他回过头，看着宋瓷。 宋瓷现如今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唯有发愣。 看着这般样子的宋瓷，卫黎忽地笑了。 和先前那有些奇怪的笑容不同，他笑的极为宠溺，然后无奈地道：“真是个傻子，简单来说，这里面，是我派人做的手脚，因为，别有洞天。” 他拉着宋瓷便往里面走。 从卫黎先前的话中，宋瓷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她抿了抿唇，声音温和：“这是你最后要解决的事情了是吗？” 卫黎一直说此间事了，此间事了，而皇帝已经解决，想来，这里面藏着的，就是卫黎最后的目的了。 卫黎笑了：“淼淼，你真聪明。” 第59章 一晚上没怎么休息，按理来说，宋瓷理应很累了。 可她现在不仅不困，相反精神地过分。 走在黑暗的长道里，除了脚步声，不知哪里传来的细微的动静，她对周围的感知，便就只剩下了她和卫黎交握的那只手。 卫黎进入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牵着她往前走。 而宋瓷也发现，他并不是要带她回到那石厅。 两人走了很长时间，而且不一直是直路，很明显在里面绕了弯。 石厅的位置，早就已经过了。 里面极黑，宋瓷磕磕绊绊地跟着，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被动的跟着卫黎走。 而卫黎如往常一般，丝毫不受这黑暗的影响，走起来极为顺畅。 这里面偶尔会有碎石，宋瓷又跟着走了一段路，注意力已经有些集中不了，她脚下一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淼淼？”卫黎极为紧张地转身，拉住了她。 宋瓷轻轻喘气：“我没事，只是一时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石子。” 她摸索着去抓卫黎的衣裳：“我们还要多久？” 卫黎看着她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他可以看清这里面的场景，但是宋瓷不能。 这一路来，她就这般摸着黑，跟他一直在走吗？ 卫黎的手一紧。 在此之前，因为面临即将到来的人和事，所以他的心僵冷生硬，为了更强大。 而现在，那僵冷的心，宛如在热水里泡过，发软，发胀，弥漫出一股细腻的酸甜味。 卫黎轻轻地道：“快到了，我背你。” “什么？”宋瓷一惊，然后摇头道：“不用不用，这……这怎么……” 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卫黎拦腰抱起：“这没什么。” 宋瓷低低地“啊”了一声，双手搂住了卫黎的脖子，意外无比。 被人这般抱起来，还是……她人生中的头一遭。 父亲从小就不怎么管她，一年来她能见到他的次数都极少，最亲密的，也不过是过年的时候，蹲下身来，摸摸她的头，塞个红包罢了。 而宋彦都是背着她。 虽然都很亲密，但是感觉是不一样的。 宋瓷在黑暗里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此时的卫黎神情，可惜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不由得收紧了胳膊，身体更加贴近卫黎。 卫黎察觉到了宋瓷的改变，轻轻一笑，道：“淼淼，别怕。” “你……我重吗？”宋瓷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而女子，总是对这些比较在意，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卫黎闻言，脚下的步子停顿了一瞬，而后又继续往前。 宋瓷没等到卫黎的回答，心下愈发不安，她有点难过，平日里她吃的东西倒也不算少，这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拦腰抱起。 若是早知，定然会克制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的。 宋瓷垂下眼去，没有再说话。 “我方才努力在想，要如何答你是好，因为我觉得，不管你是胖是瘦，我都无所谓，然后我忽然想到，现如今的你，分明是消瘦过分了，”卫黎在静默许久后，缓缓地说道，“若我将你带回家，必然，是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因为，你是我的淼淼。” 卫黎的语气分外正常，他并没有在哄宋瓷。 他只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宋瓷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她喃喃出声：“将军……” “我在。” “将军……” “我在。” 宋瓷如同失去了正常说话的能力，只会重复地喊卫黎。 而这般一问一答数十次，卫黎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很是感动，他内心欢喜，却也并不得意。 他并非是特意讨好她，只是心中如此想罢了。 到了最后，卫黎俯下身子，在宋瓷的嘴边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好了，我们到了，出去了再说。” 这一吻，使得宋瓷蓦然惊醒。 她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在干嘛，脸色通红，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后道：“那你快放我下去。” 卫黎依言，将她放了下来。 卫黎半扶着宋瓷，两人站在了一块潮湿的巨石之前。 宋瓷之所以能感受到潮湿，是因为水从上方滴下来，划过石面，在脚下汇聚成不同股的水流，而后从他们的脚下流出去。 而此处，也不再漆黑一片，有微光自那巨石之后透出来，照出了巨石的轮廓。 “咱们就是到这里吗？”宋瓷抬眼看向了卫黎。 卫黎点点头，而后扶着她走到了一边，道：“你先等一下。” 他松开宋瓷，然后走向了巨石，随后，在石头侧边摸索了起来。 宋瓷心下了然，这里或是有什么机关，跨过这石头，才是真的到了他们要到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卫黎手下轻轻一按，巨石发出了轰隆一声响。 这动静很大，和先前石室的动静有着天壤之别。 宋瓷惊讶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看向了卫黎，道：“这么大的动静？” “对，因为这个地方，是地下宫殿建造的工匠，没有完成的缺口，他们还差一点，就能够将这所地下宫殿同这密道完美无缺地衔接起来，让这所宫殿，通向皇帝和皇后的寝宫。” 皇后？ 宋瓷一愣，当今皇室，可并无皇后。 巨石慢慢地转开，宋瓷抬眼一望，便忍不住闭上了眼。 她原以为那背后是和之前的石室一般，是因为点了灯，所以亮光才透了过来。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后面，居然是一所金碧辉煌的宫殿！ 入眼是光彩夺目的玛瑙珍珠，只是都随意地散在各地，精美的陶瓷玉器，本该好好地摆放在架子上，而在这里，却是直接扔在地上，且摆放毫无章法。 地上的石砖不是普通的石头，打磨光滑，光可鉴人，只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宋瓷越过巨石，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这地方……比后妃宫殿，都要精美。 只是，一股衰败的华美。 “你猜，这里曾经遭受过什么？”卫黎看着这幅场景，出声问宋瓷。 宋瓷愣了愣，而后，低声道：“这里，还没建造好吧，那些玉器玛瑙，是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不然，这宫殿定然更加精美。” 第60章 听了宋瓷的话，卫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嘴角微微勾起：“淼淼，你很聪明，我原以为你会说，这里像是被打劫过，毕竟东西都散在地上。” 而不是没修建好。 卫黎的笑，让宋瓷琢磨不透里面的意思。 她低下头，细声道：“倒也不难看出来，若是修建好再被糟蹋，那瓷器玉器，怕是会比现在乱上很多，甚至有损毁，可我看这些，虽然杂乱无章地摆放在地上，但是都是极为完整，且上面只是落了些灰。” 宋瓷的视线从房间内掠过，这间大殿，极为华美。 但是死气沉沉，大殿内点了灯，加上黄金首饰，本该是亮灿灿，金闪闪的，但是却因为那些暗红的，随意搭在任意地方的暗红色幕布，导致整个厅内都笼罩上了一层不详的色彩。 之前，卫黎受伤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是吗？ 宋瓷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血迹。 这里，除了卫黎，还有人过来吗？ 宋瓷看不出来。 珠宝蒙了尘，地面也落了灰，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而卫黎听了宋瓷说的，半晌笑了一声，牵起了她的手，道：“你跟我来。” 两人从入口往里面走，宋瓷发现，他们的脚印十分清晰地印在了地面上。 所以，如果先前有人走过，必然也会有深浅的灰尘印记的。 宋瓷抬起头，看了一眼卫黎，卫黎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了想，没有将自己的话问出口。 她动作幅度虽小，但却没逃过卫黎的眼睛，卫黎像是知道了她心中所想，道：“我上次，是从这里逃出去的，但用了轻功，所以没留明显的痕迹，那些灰尘，你要是仔细看能发现，只是薄薄一层，并不是尘封了许久。” “这儿，定期都会有人点灯的。” 他扭过头，示意宋瓷看旁边。 宋瓷很早就注意到了灯还亮着，但是因着那些名贵的黄金珠宝，所以她竟是没多想。 她有些意外，道：“这里定期都有人过来？” 这个宫殿，她从来没有听过，甚至于有地宫这回事，都是才知道的。 住在这里面的人，身份应该极为特殊才是，宠妃？不像，冷宫，更不可能。 而且……她从不知道，后宫有皇后，那这里通向的皇后寝宫，又是哪个宫殿？ 宋瓷抓紧了卫黎的手，她不知道卫黎背负的是什么，但是既然她跟随他到了这里，那么她必然会陪他走下去。 “嗯，只是很久来一次罢了，”卫黎道：“咱们走吧。” 他们穿过了这座大殿，出了门，就是阴暗的长廊，墙壁上空荡荡的，透着一股诡异的白。 而这长廊仿佛看不见尽头，头顶也被密封住，只有架在架子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 宋瓷跟紧了卫黎，这地方处处透着不正常，长廊尽头是什么，叫她心中很是好奇，也……很是畏惧。 她进宫这么些年，虽不是百晓通，但是宫内大大小小的信息都是有所听过一些的。 一个完全封闭在地下的宫殿…… 和卫黎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宋瓷仰着头，看着卫黎的侧脸。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下一章是6000+肥章，就这个礼拜！ 第61章 这长廊竟是仿佛没有尽头，感觉走到末端之际，一个转弯，又是一条新的路。 宋瓷跟着卫黎走了许久，才从里面绕出来。 他们到了一间极为普通的，房间里。 和方才那华丽精美的宫殿不同，穿过长廊到达的房间，极为简单，和宋瓷所见过的普通女子的住处，毫无两样。 这里，有人生活。 推开门就能看见的桌子上摆放着饭菜，只是碗筷干净，没人动过这些。旁边的柜子打开，里面摆放着许多女子的衣裳。 宋瓷一眼扫过，除此之外，就是被纱帐遮挡起来的床，以及摆放在一边的梳妆台了。 她的目光在梳妆台上微微停顿。 打翻了的胭脂水粉沿着桌沿往下滴，在青色的地板上晕染出一摊暗红，这是一张很脏的梳妆台。 宋瓷收回目光，看着卫黎，刚想开口，就听到床帐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成良，你别想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当年先帝留下来的秘旨在哪里，你有本事，就赐死我。” 这声音很是沙哑难听，宋瓷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这女人的嗓子，宛如锯子拉扯树干，一股难言的刺耳。 她闭上了嘴，抓紧了卫黎的手，看着他的反应。 “你不是早就已经把秘旨，传到宫外去了吗？” 卫黎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冷静，但是宋瓷却有些意外地低下了头。 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若是没有感觉错，卫黎在发抖？ 若是看他站在这里，根本感觉不出来，但是宋瓷和他是如此地亲近，所以她清晰地感受到卫黎的…… 恐惧，还是激动？ 宋瓷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了卫黎的手背上。 卫黎回过神，他低下头，一眼就看见了宋瓷担心的模样。 轻轻勾起唇，卫黎另一只手宽慰一般地拍了拍宋瓷的手背，轻声道：“我没事。” 宋瓷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那纱帐里的女人听见卫黎的话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宋瓷有些紧张地盯着那纱帐。 这声音有如老妇，也不知道困在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纱帐里面伸出了一只脚，透过暗黄色的帐子，宋瓷看见后面有个人影站了起来，然后便是一阵沉重的相撞声。 这声音？ 宋瓷的视线往下滑去，锁链？ 一只枯瘦的手缓缓地拨开了纱帐。 宋瓷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里面必然会跳出一个可怕的人来。 而后她微微瞪大眼睛，这个女人，和她脑中所设想的，未免也差太多了。 瘦，肉眼可见的苍白瘦削，眼睛极大，但因为脸上没有一点肉，眼珠子像是嵌在眼窝里一样。 但，若是，再年轻一些，养的再富态一些，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美人。 只是现在，苍老而疲惫。 宋瓷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临近尽头的死气。 “你们是谁？”女人抖动着苍白的唇，迟疑地打量着他们。 宋瓷注意到，她视线落在卫黎脸上的时候，就停住了。 卫黎松开了宋瓷的手，一步步地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宋瓷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卫黎缓缓地上前，然后轻声地询问：“您是，淑妃娘娘吗？” 淑妃？ 那位在传闻中疯了的淑妃？ 宋瓷心念急转，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兄长。 卫黎给宋彦进宫的任务，就是和淑妃有关，所以，当年的宋彦，来过这里是吗？ 好多年了啊。 哥哥，我入宫一趟，总算没有白跑，不是吗？ 而且，我还认识了他。 宋瓷的目光自淑妃的脸上划过，而后落在了卫黎的背影上。 她轻轻抿唇，没有打扰二人。 淑妃仔细地打量着卫黎，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卫黎的问题。 宋瓷甚至以为，淑妃是不会搭理卫黎的了。 可很久之后，她才轻声道：“你……都这么大了啊，你和你的父亲，长得真像……” 她眼泛泪光，那双没有丝毫神采的眼睛，在此刻竟是无比明亮。 宋瓷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恶意，心下放宽不少，这淑妃，看来不是卫黎的仇人。 卫黎听到这话，心下微微一动。 他其实对于淑妃，毫无印象。 只是从小，爹娘就告知了他的身世，也让他务必要救出宫里的淑妃，毕竟，这是他的血亲，当年也是拼尽全力将他救下来的人。 他明白这恩情和责任，所以进宫就是为了她。 而在看见淑妃之前，他心内并无太多的感情，那些故事，都是来源于旁人的口述，和亲身经历过一点也不一样。 可现在…… 卫黎叹了口气：“您受苦了。” 淑妃摇摇头，招手，道：“你到我面前来，让我，仔细地瞧瞧你。” 她一动，手上的锁链就发出沉闷的响声。 卫黎抽出了剑，道：“我帮您把这锁链砍断。” 淑妃愣了愣，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瓷这才看清她的全身模样。 她脚上和手上的锁链，都是和床相连的，很明显是要把她困在这里，身上穿着简单的素蓝色常服，只是因为太瘦，袖摆领口都显得空荡荡的。 她在这里，一定过的很苦。 宋瓷想到了宫中的传言，这位淑妃娘娘，早早就陪在陛下的身边，在陛下还没登基之前，就已经是他的宠妾了，听说以前也是宠冠六宫的存在，只是后来精神失常，疯了。 她们一直都以为，疯了的淑妃，是被打入了冷宫，而冷宫那地界，也没人会过去查证。 却不料…… 宋瓷低下头，脑中克制不住地思考卫黎和淑妃的关系，她没有错过方才两人的对话，这么看来，卫黎和淑妃，关系匪浅。 而卫黎则是干净利落地斩断了那铁链，他往前走了两步，扶着淑妃坐到了椅子上，抿了抿唇，道：“我马上带您出去，剩下的事情，我们再说。” “你和你娘的眉眼，长得真像，轮廓倒是像极了你父亲，”淑妃没有搭理卫黎的话，她静静地仰着头，盯着他的脸，而后细声道：“我当年送走你的时候就在想，我还能不能，活到看见你长大的那天。” 卫黎低下头，低低地道：“都过去了，我会找人用最好的药材，调理您的身体。” 淑妃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道：“不用了，我的身体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你看过那份秘旨了是不是？” “是。”卫黎点头，道，“当年我原想直接进来将您救走，却不料事情败露，那个人加强了这里的守卫，还将您换了位置，大事将起，但是准备的事情还很多，才让您多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宋瓷在身后对这段话听得云里雾里，隐隐可以窥见一些触目惊心的历史，但是却又不甚明白。 她静静地看着两人。 淑妃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卫黎，半晌，才笑了一下，道：“所以现在，是大事已成了吗？” 卫黎眨了眨眼，道：“起码，我已经，为……他们，报了仇。” 淑妃嘴角的弧度更大，她仰起头，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房间，这是她待了半辈子的牢房。 而她终于得以摆脱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自己那脏污的梳妆台旁边，蹲下身，从下面取出了一个小方盒，低低地道：“我也不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是卫肃将军，肯定对你说过一部分。” “那些久远的过去啊，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只有过去的东西还记得。”淑妃看着手中的木盒，感慨万千，然后递给了卫黎：“这是你爹娘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信，你且随便看看，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了解。” 卫黎接过了那个木盒，没有打开，只是道：“好，那我们先离开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按理说，淑妃本该很是高兴地和他离开，但是现在的她，说的做的每一件事情，反倒是充满了古怪感。 像是道别。 卫黎想到这里，心下一沉，他再度催促道：“等安顿好了，我们可以慢慢说。” “你叫我一声，槿姨，好不好？”淑妃吃力又期盼地看着卫黎。 卫黎抿了抿唇，良久，才轻轻地唤了一声：“槿姨。” 淑妃低下了头。 她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 宋瓷也能看出来，她哭了。 然后淑妃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卫黎眉头一皱，立刻蹲下接住了淑妃。 淑妃的嘴角挂着一抹鲜红的血！ 卫黎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您这是做什么！” 淑妃的眼泪流了满脸，然后身子一颤，嘴里的血又涌了出来。 她轻声道：“我走不出去了，孩子，我死了，你将我的尸体带出去，不要让我的灵魂，也在这孤冷的地下秘宫里游荡就成，我啊，这辈子活的够久了。” 宋瓷也惊讶无比，她上前两步，看着倒在卫黎怀里的淑妃，道：“我们马上出去找大夫吧！” 她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怎么出去，但她确认卫黎知道。 熟料卫黎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看着淑妃的眼睛，问道：“您这辈子，就不想为自己而活吗？” 若能从这里活着出去，那么她的人生，就再也不会有人干涉了。 淑妃留给了卫黎最后一句话：“若没有你爹娘，我的人生，早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咕 第62章 说完这句话后，淑妃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服了毒。 毒藏在哪里，宋瓷也不知道，只是她看着卫黎的喃喃自语，只能沉默。 卫黎缓缓地道：“这毒你藏了这么多年，就是等着，见到我的那一刻吗？” 见到了，在生的牵挂都没有了是吗？ 卫黎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激烈的感情。 卫大将军夫妻俩，对于卫黎，一直都没多大的约束，甚至可以算得上放养，只是这放养，却不是放弃，卫黎只是成长在一个比较自由的环境。 他爹娘只是要求他，一定要报淑妃的恩情，一定要推翻这混乱的皇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卫黎先前觉得，这三样都极为简单。 皇帝自己作弄这天下，他只是恰好做了那个领头者。 他会保护好自己，哪怕是为了卫家。 而恩情…… 卫黎轻声道：“这份恩情，我怎么报答的了？” 他抱着淑妃从地上起来，道：“我们走吧。” 这话自然是对宋瓷说的，宋瓷沉静地点了点头，她也没想到淑妃会如此做。 她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静静地跟在了卫黎身后。 出去的路不是循着原来的，出了这房间，再往前走了一段，就有个石门，石门很好打开，卫黎在脚下踩了个机关，这门便开了。 宋瓷小心地跟在卫黎身后。 石门外是个竹林，宋瓷瞪大了眼睛，这个地方，她根本不认识。 “你小心点跟着我，”宋瓷四处张望的时候，卫黎转过头来，轻声叮嘱了一句。 宋瓷赶紧跟了上去，而后轻轻地道：“对不起。” 她给他添麻烦了。 卫黎的脚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竹林很是繁密，走了一段就看见了一间竹屋。 卫黎抱着淑妃前往了那里。 他走到门口，那竹屋的门便开了，一个身着宫装的老婆婆走了出来。 这是个年纪颇大的女人，看她宫装，却是最低等的六品女官。 在宫里，只要熬到了一定的年份，多多少少都是个小官，但这么一个宫女，这么大的年纪，却是个六品，而且住在这样偏远的地方…… 宋瓷低下头，她心中思绪纷飞，又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只能呆呆地站着。 而卫黎则是道：“你就是陈欢？” “奴婢，叩见小主子，”那宫女颤颤巍巍地想要下跪，被卫黎制止。 “这么些年，你照顾淑妃娘娘也辛苦了，”卫黎道：“你且收拾一下，我带你离开。” 在这说话的功夫，宋瓷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却见一队人马奔赴了过来。 “将军！”宋瓷瞪大眼睛，紧张地提醒。 她怕卫黎太过伤心，所以疏忽了。 “无妨，”卫黎转过身，冷静地看着那群人赶来。 为首的是个宋瓷很陌生的男人。 “将军！” 他们奔至跟前，朝着卫黎跪了下来。 卫黎如此冷静的时候，宋瓷就猜到了，这群人或许是帮手了，而真的看到，她内心感受便更加明显—— 卫黎确实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都起来，”卫黎道：“那些禁军都解决了是吗？” “回禀将军，是的，他们接到假的密令之后，便尽皆撤出了地下秘宫，而后在轩宇台被尽皆了结。” 宋瓷这才明白，为什么淑妃那里无人看管。 她看了一眼那个陈欢，有些好奇此人的身份。 而卫黎则是道：“按照我的吩咐，送这位老人家出宫，送到我之前吩咐的地方，奴仆钱财都准备好了吗？” “是。” 而陈欢听到这里，却是摆了摆手，摇头道：“小主人不必如此，若是可以的话，继续让我服侍淑妃娘娘吧，这么多年了，我也没什么亲人了，照顾娘娘，倒是最好的。” 她上了年纪，一时间都没有认出来，卫黎怀中的人就是淑妃。 宋瓷一愣，看向了卫黎。 卫黎的身子也僵住了，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怀里没有任何生气的淑妃，慢慢的道：“淑妃娘娘，不需要你照顾了，她……” 那陈欢一直是低着头弯着腰说话的，此时听到卫黎声音不对，便抬起了头。 她顺着卫黎的目光望过去，看着怀里抱着的红衣身影，迟疑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卫黎看向了她，而后道：“对不起，我没有将活着的她接出来。” 陈欢那双藏在褶子里的眼睛，慢慢地瞪大了。 她轻轻地问了一句：“这是娘娘？” 宋瓷简直不忍心看下去，她看得出来，这个婆婆，很是震惊淑妃娘娘的死。 她照顾了她，很多年？ 卑躬屈膝的陈欢无声地靠近了卫黎，然后看着卫黎怀里的淑妃发呆。 “她可真瘦啊，小主子，你可知道，当年淑妃娘娘，是以丰腴之美享誉京城的？”陈欢看着淑妃，轻声地道。 宋瓷和卫黎都没有说话。 “娘娘一生吃尽了苦头，我老婆子恐怕是，陪伴她时间最久的人了。”陈欢抬起头，然后无力地笑了笑，“她以前就常常说，她这辈子，最感谢的人，是您的父母，其次，就是我这老婆子了，哈哈哈哈。” “多谢您照顾槿姨。”卫黎极为郑重地道。 陈欢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道：“将军，您安排在哪里，我老婆子现在，都是可以的。” 卫黎点点头：“好。” 他带着淑妃离开，而陈欢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叹了口气，然后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宋瓷一直跟着卫黎，她知道卫黎心情不好，便也就安静地跟着他。 而后，卫黎吩咐人清理淑妃的尸身，洗净，梳妆打扮好，准备灵棺。 宋瓷不知道，卫黎要让淑妃以什么身份下葬，以及葬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宋瓷总觉得，淑妃是不想和皇帝死在一起的，葬在皇陵，或许对她而言，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被困在地宫那么多年，她想见的，不是上面的宫殿吧。 直到宋瓷看见，卫黎下的命令。 葬于辰南山。 那是淑妃的遗愿，也是她的家乡。 淑妃就是在那里遇见卫黎的爹娘的，那也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月色如水，卫黎慢慢地对宋瓷讲起了一切。 第63章 “对不起，淼淼，我今日，顾及不上你，却又想你陪在我身边。”卫黎坐在宋瓷的身边，他满脸疲惫：“我先前就想说，你一点都不是我的累赘，但我……” 但我当时深陷在痛苦里，甚至无力去安慰你。 宋瓷轻轻地道：“没事，真的没事，将军，我明白，您慢慢说。” 卫黎的目光从宋瓷的脸挪到了天边的月亮上，而后道：“我是前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当年太子出事，太子妃殉情，留下的孩子高烧而亡，而那个孩子，是被调换了的一个宫女的孩子。” “我被换到了卫家。” 刚开口的信息就如此惊人，宋瓷也是一愣。 而今日所听所见，已然叫她有了隐隐的预感，她点点头，道：“后来呢？” “后来就是现在的皇帝继位，”卫黎冷冷地嘲讽了一声，然后道：“卫家处于偏远之地，当年奉先帝的命镇守边疆，一是因为卫家想远离是非，二是想保护我，毕竟我娘亲，并未怀孕，但她为了我，撒了个弥天大谎。” 宋瓷瞪大了眼睛，仔细听着。 “五年前，我进京，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帝，虽然我从小就知道我的身世，但那是第一次，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得向我的杀父仇人跪拜。”卫黎眼神微冷。 他道：“我立刻安排人进宫，本意是想要探出淑妃的位置，因为当年皇帝还不知道我的存在，结果，事情暴露，我安排你兄长第二次入宫，这一次，得到了一份秘旨。” 原来当年，卫黎安排过两次人。 如果第一次成功了，宋彦或许就不用冒险了吧。 不过也不一定，没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 宋瓷道：“先帝留下的秘旨？” “对，那份旨意是，皇位留给最小的十二皇子，而不是，当今圣上。” 卫黎嘲讽地笑了一下：“他从太子手里偷，从先帝手里抢，才坐到这个位置，然后花了这么点时间，将这个皇朝给败落了。” 文武百官甚至都想着这个皇帝快点换人。 沉迷声色，做庸君可以，前提是，这个国家不会被你掏空。 宋瓷温柔地抓住了卫黎的手，没有说话。 而卫黎回过神，继续道：“那份秘旨当年被淑妃藏了起来，皇帝用了多年时间都得不到，一气之下，将她关入了地宫。” “地宫是他建的，只是，本来是用于金屋藏娇，可惜……他想藏的娇，并不领情，”卫黎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一段，“他便放弃了这里的修建，将它变成了一个地下囚笼。” 宋瓷忽然想到，开始卫黎说，那地宫是通向皇后寝宫的。 而皇帝并未立过后，那是哪个皇后？ 先帝的皇后吗？ 不知为什么，宋瓷无法过这一关。 她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卫黎一抬头，便看见了宋瓷的模样。 “是我娘，”卫黎轻声道。 “什么？”卫黎陡然开口，宋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那三个字在脑中过了一遍，她才骤然意识到了他话的意思，宋瓷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对，是我娘亲，”卫黎道：“这些都是……卫家的爹娘，告诉我的，可我生母宁死不屈，选择了自尽，他原想先将我娘藏于地宫，然后寻个机会封后，而我娘……” 宋瓷注意到，卫黎和卫父卫母的感情很好。 他在提到他们的时候，爹娘从未离过嘴。 哪怕在提到自己的生母的时候。 卫将军夫妻，定然是极好的人。 宋瓷缓缓地道：“先太子妃，是个很傲气，很令人敬佩的人。” 卫黎目光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时候会想，她能不能为了见见长大后的我，忍让一时，后来又发现，我简直太混蛋，我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那一分遗憾，叫她忍受这样的人生？” 宋瓷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如何回复。 “槿姨活的这般苦，我已经觉得承受不起，更不要说，若那换作她……” “不，她们任何一人，我都觉得，无法承受。” 宋瓷看着卫黎痛苦的模样，她眉头深皱，但又明白，此时任何言语行动都显得苍白。 良久之后，卫黎才长舒一口气，而后看向了宋瓷：“淑妃，也就是槿姨，我听卫家娘亲说，她无父无母，曾经是个被人欺凌的小乞丐，直到遇到我娘，被带进宫，做了侍女，才改变了人生。” 后来更是封了妃。 “只是，不过是那么一点恩情，她何必用一生偿还？”卫黎喃喃道。 宋瓷轻声地说道：“不，因为对淑妃来说，或许她认识你娘，才是她真正人生的开始，你娘亲，给了她人生中，不曾拥有过的快乐吧。” 宋瓷想，淑妃定然是，将自己的性命分成了三段的。 第一段是认识太子妃前，第二段是和太子妃在一起，第三段，是太子妃死了之后。 她不过是在用第三段的日子，偿还前两段罢了。 卫黎愣愣地道：“原来如此吗？”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宋瓷不说话，一个是明白，现如今唯有沉默地陪伴是最好，其次是因为—— 那样一段，充满血腥爱情与阴谋的岁月，饶是寥寥几句道出，也叫她觉得难以承受。 这世上最简单的一份可以相守一生的感情，也来得太难。 卫黎，会登皇位吗？ 宋瓷看着卫黎，一时间竟是觉得恍恍惚惚，不知此时是何年何月。 直到卫黎道：“淼淼，过两天，我便带你去见你哥哥吧。” “啊？你不继承皇位了吗？”宋瓷一愣，竟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她连忙捂住了嘴。 卫黎缓缓地看向了宋瓷。 “皇位，宗室的人，已经挑好了。”卫黎道：“我是不是没和你说大齐国宗室？” 宋瓷摇了摇头。 “就是一群糟老头子，顺妃背后也有里面的人参与，但已经被清除了，如若不错，继位的应该是梁王，贤妃背后的主儿。” 后宫妃子竟是和前朝牵扯这么深，梁王听说是个淡泊名利的王爷，宋瓷也没想到，会扯进皇位的争斗里来。 她抿抿唇，不再思虑。 这些事情，都太深，她也没能力干预。 而卫黎也不想再细说这些事情，他温柔地抚摸着宋瓷的脸，道：“不用担心，我交了兵权，远离朝堂争斗，这些事情，不会牵扯到我们的。” 然后，他说出了一段，宋瓷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话—— “我这一生，只想和一人携手到老，仅此而已。” 如这月色一般，卫黎的眼神，也温柔似水。 微风扬起了宋瓷耳边的碎发，她轻轻地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我就进我专栏呀~ 第64章 宋彦（1） 最后得到大齐皇室的，果然是梁王。 可他名义上是，摄政王。 至于以皇帝名义继位的，居然是贤妃肚子里的孩子。 贤妃有孕，宫中居然从来没有传出过消息，而在皇帝死了之后，众人才知道，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梁王和大齐宗室约定，若这孩子是男孩，那他就做摄政王，若这孩子是女孩，那他就继位帝位。 宋瓷不知道贤妃的孩子到底是皇帝的，还是梁王的，大概率是梁王的，毕竟他们先前就私通了。 可若是，贤妃留了一手，反手摆了梁王一道呢？ 这后宫啊，恐怕，还是会继续处在混乱之中。 宋瓷微微感叹，更加明白自己的幸运。 她终于可以脱身而出。 在一个微凉的早晨，卫黎解决了宫中的事情之后，便动身带她前往了药谷。 “哥哥看不见我，你说会不会也认不出我了？五年了，我的声音应该也变了……” 坐在马车里，宋瓷愈加紧张。 她也不想，但是那种感情克制不住，尤其是想到宋彦还是受伤的，就更加紧张。 卫黎对此事，一直是心怀愧疚的，看见宋瓷这副模样，他不由得道：“别担心，他一定记得你的，不管时间多久，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妹妹的。” 宋瓷可以为了宋彦进宫，他们之间的情谊，绝对不一般。 而宋彦，当年选择不回宋家，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 已经过去五年，根据药谷传来的信息，宋彦整日都待在药谷之内，深入简出，除了照顾的下人之外，很少有外人见到他。 他这么多年也从未动过剑。 此去一行，也不知道对宋瓷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卫黎默默地伸出手，轻轻地触碰握成拳头的，宋瓷的手。 宋瓷紧张，整只手都很是冰凉，卫黎一覆上去，一股暖意就从他的手心传过来。 宋瓷回过神，她抬起头，看着目露担忧的卫黎，轻笑了一声：“我没事，将军，你说的对。” 卫黎的手慢慢转动，他一点点地摸索着宋瓷微凉但绵软的手指。 气氛渐渐变得暧昧又温暖，马车里的熏香味道愈加浓郁。 宋瓷眼神游移，然后像是坚定了什么一样，她张开手，反被动为主动，和卫黎十指相交。 “淼淼……”卫黎眼神微动。 “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更相信哥哥，”宋瓷靠在了卫黎的肩膀上，眼神温柔：“一定会变好的。” 良久的静默之后，才传来卫黎的一句：“我也相信。” —— 到达药谷的时候，是几天后的黄昏时分。 临近药谷门口，马车就不能进去了。 宋瓷马车上下来，看着绵延的高山和壮丽的夕阳，她一时间竟是精神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从皇宫出来，是直接坐的马车，路上因为心事重重也鲜少看外面的风景，到了目的地了，骤然看见这和皇宫截然不同的景色，她才蓦然意识到—— 我原来已经离皇宫那么远了。 宋瓷怔怔地站着，眼睛从草木，从高山快速地掠过，最后定格在那艳丽的晚霞上。 极美。 卫黎后她一步下的马车，见到站在马车边发呆的宋瓷，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有些奇怪：“淼淼，你在做什么？” “将军，”宋瓷转过身来，她眼中有点点亮光：“原来我们真的出宫了。” 卫黎愣了愣，然后轻笑道：“对，出来了，往后山高水长，路还很远，我还想带你游遍这江湖四海，你怎么才走这么点路，就哭鼻子了？” 宋瓷愣了一下，心下感动的无以复加。 她轻轻地拍了一下卫黎的手，然后挣脱往前走，道：“我才没有哭鼻子呢！” 卫黎站在身后，忍不住扬起唇，而后追了上去。 —— 药谷四面环山，地方不大，但是种满了花草，风景极为秀美。 宋瓷虽然是在皇宫侍奉多年，但是这般野性，却又井井有条的美，还是让她惊艳。 她站在山谷的入口，已经能瞧见中间的房屋。 不知这其中哪一间，住的是宋彦？ 以前在宋家的时候，宋瓷从来不被喜欢，所以住的地方也很磕碜，而宋彦则是被寄予厚望，故此宋彦住的很好，而宋瓷则是分在一个极小的房间里。 但—— 这并不影响，宋彦让宋瓷一同歇息。 宋瓷还是孩子的时候，便同宋彦睡在一起，而等到大了些，宋瓷就会被勒令不许同宋彦一起了。 想一想，都是好遥远的事情了。 宋瓷不安地看了一眼卫黎，卫黎也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牵着她的手，道：“跟我来。” 这花谷宛如一个极大的御花园，宋瓷走在其中，满目缭乱。 耳边时不时传来水声和孩子的笑声。 走得近了，到了正中间的屋子，宋瓷才发现，原来这里有好些孩子，他们有些在晒东西，有些在斗蟋蟀，叽叽喳喳的一片，好不热闹。 “卫大哥来了！” 有个孩子最先发现卫黎，立马喊了出来，其他孩子立马反应过来，而后他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喊道：“卫大哥，你怎么来了！”“你有没有带糖过来呀！” “好了好了，带了，在后面马车里，阿南正守在那里，你们出去接吧。”卫黎笑着道。 宋瓷看的出来，卫黎和这些孩子很熟。 “哇！” 听了卫黎的话，他们全都往外挤。 宋慈看的惊讶，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们。 而有个小姑娘则是看了一眼宋瓷，然后问卫黎，道：“卫大哥，这个姐姐是谁呀？” 谷里来了陌生的面孔，任谁都有些好奇。 几个孩子放大了耳朵听着。 宋瓷也是一愣，她忐忑地看着卫黎，脑中也在猜想他会说出什么答案来。 朋友？宋彦的妹妹？还是…… “是你们大嫂，是我娘子，”卫黎对着宋瓷眨了眨眼睛。 宋瓷的脸悄然红了，她别开眼，没敢看他。 那些孩子都捂住了眼睛，嚷嚷道：“卫大哥带媳妇儿来了！” 宋瓷也没想到，这些孩子竟是如此地大胆，竟然就这般叫出来了。 她转过头，瞪着始作俑者：“我还不是你娘子呢！” “很快就是了。”卫黎毫不在意地一笑。 宋瓷脸烧的通红，她下意识地甩开卫黎的手，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但难过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 而这时，一个女声道：“好了好了，你们这些调皮鬼，快去山谷门口接东西，别闹了。” 宋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简单布衣的女子站在屋子门口，温柔地看着他们。 这女子看上去已经上了几分年纪，但五官秀雅，眉目温和，有一种别样的美。 “小黎，这次来的怎么这般快，前两天你的信才到，”那女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宋瓷，道：“这就是宋公子的妹妹？” 卫黎先前来信，已经将情况说过一遍了。 卫黎和宋瓷都点点头，而卫黎接了一句道：“赵姨，我稍后再来拜访您，那宋公子人呢？” “还住在那后面呢，也不和我们说话，我知道你们着急，快些去吧。”赵姨又看了眼宋瓷，笑着道。 “多谢您。”宋瓷忍不住回道。 赵姨摇摇头，道：“不客气，姑娘的兄长这些日子恢复的不错，你快些去看看吧。” “好，”卫黎拉着宋瓷，沿着旁边的路，朝着房屋后面跑去。 宋瓷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赵嫂，她温柔地笑看着他们，见宋瓷回头，对她微微点头。 宋瓷也忍不住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卫黎往前跑。 这里的风景，真是如画儿一般美。 哥哥留在这里，可以摆脱做刺客的人生，倒也很好。 只是哥哥的眼睛…… 宋瓷脑子里思绪纷飞，她心中紧张，抓着卫黎的手越来越用力。 卫黎明白，便道：“到了。” 这山谷本身便算不得多大，绕过中间的房屋，跨过一片花田，宋瓷就看见了一栋孤零零的小竹屋。 兴许是因为竹子搭建的，看上去倒也不显得违和，别有一番悠闲的味道。 但若是将这竹屋同在前头的几间房屋放在一起来看，就显得格外孤独了一些。 宋彦就住在里面吗？ 宋瓷瞪大眼睛，她松开了卫黎的手，小心地往前走。 花田里盛开的花，宋瓷也认不出来，只觉得什么颜色都有，沐浴在夕阳里，格外好看。 她小心地走在里面，然后停住了。 透过那些在视野里摇晃着的花儿，她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男子一身白衣，白布蒙着眼，虽然看不见，但是对地形很是熟悉，走起来并不费力。 宋瓷的视线怔怔的跟着他转。 哪怕和五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她也可以清晰地认出来。 这是宋彦。 但和宋彦又很不一样。 记忆里的宋彦，是很少穿白衣的。 宋彦大宋瓷六年，从小习武，常年着黑衣，很早就开始接刺杀的任务，身手敏捷矫健，看上去也比同龄的孩子要健壮。 但是现在的宋彦，不像刺客，倒是像个书生。 尤其是，他不再用剑，正安静地在收放在门口晒着的草药。 和以往有着天壤之别。 宋瓷轻轻地喊了一句：“哥哥？” 第65章 哥哥（2） 宋瓷这句话很轻，与其说是喊，倒不如说，只是无意识间的一声呢喃。 但是宋彦僵住了。 他慢慢地转过了身，脸朝着宋瓷的方向，唤了一句：“阿瓷？” 宋瓷目光微湿，她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而一个女子从竹屋里面走了出来，她扶着宋彦，道：“公子，您在叫谁？” “我好像听到了我妹妹的声音……”宋彦忍不住道。 宋瓷静静地往前走。 而那女子道：“我们派了好些人去宋家找了，你妹妹根本没有消息，又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呢？您好好养伤吧，我爹爹说了，你的眼睛，还是有康复的希望的。” 派人找过吗？ 宋瓷道：“哥哥，你真的派人找过我吗？” 她这一出声，宋彦和那女子都是一惊。 那女子看着宋瓷，惊疑不定，道：“你是什么人？” 宋瓷还没回答，宋彦便道：“阿瓷？” 他连连道：“阿瓷，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在？” 卫黎也赶到了宋瓷的身后，而那女子叫道：“卫大哥，你怎么也在？” 宋瓷怔怔地站着，她心中如有千言万语，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卫黎则是道：“我送你妹妹过来，宋彦。” —— 小竹屋里面很简单干净，一张床，一张凳子，还有一个摆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的柜子。 这么简单的布置，是方便哥哥在里面走吗？ 宋瓷坐在一边，手里捧着一杯茶，她看着宋彦，心疼而陌生。 “没什么好的茶水了，阿瓷，你将就些，”宋彦也有些局促。 “哥哥，我不在乎这个，”宋瓷低低地道。 卫黎和那个女子都出去了，他们极为贴心地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宋瓷本以为自己见到宋彦，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将自己的委屈和难过，这些年经历的，全都告诉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鲜明地感受到了一种距离感，横在了她和宋彦之间。 “你……”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住了嘴。 宋瓷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哥哥，你的眼睛，还能康复是吗？” 她力图让自己说出的话显得云淡风轻，但是憋不住的哭腔还是暴露了她。 宋彦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朝着宋瓷的方向伸出手：“阿瓷，到哥哥这里来。” “哥哥！”宋瓷扑上去，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含泪控诉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多年都不见我？” 如果有能力派人找她，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 哪怕她进了宫，宋彦的人才找到宋家，可宋家知道宋彦还活着，那也应该派人进宫告诉她才是。 可是五年了，竟是没有一点消息。 哥哥，你真的有在寻找我吗？ “我没有不见你，阿瓷，”宋彦道：“我恢复行动之后，就已经派人回宋家，但是那边给出的消息是，你已经不在，左邻右舍也打听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找的，我三年前入宫了……”宋瓷低低地道：“再说了，你问问爹娘不就行了？告诉爹爹娘亲，不就是告诉我了吗？” 宋彦身子僵住了。 宋瓷奇怪地抬起头，看着神情奇怪的宋彦。 宋彦则是道：“阿瓷，你想爹娘吗？你先告诉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和卫黎，又是怎么牵扯上关系的？你怎么会入了宫？” 从宋彦的表情上，宋瓷察觉到了一股不妙感。 她咽了咽口水，而后道：“三年前，我得不到你的消息，爹娘也说查不到，我就入了宫，想要在宫内打探你消息，卫黎，也是我在宫内认识的，他帮我找到了你……” 宋瓷衡量了许久，继续道：“我喜欢他。” 宋彦愣了愣，问：“那他呢？” “他也是，喜欢我的。”宋瓷声音镇定，她仗着卫黎不在，宋彦看不见，脸虽然羞地通红，但声音却极为自信：“我们是相爱的，哥哥，他一定会娶我。”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卫黎。 宋彦还是第一次听到说话如此斩钉截铁的宋瓷，他愣了愣，然后轻声笑了一下：“我们家的阿瓷，长大了。” 语气含笑，但并不是嘲弄，反而有一种欣慰之感。 宋瓷还未说话，便听得宋彦继续道：“那爹娘呢，你可想爹娘？” 宋瓷听到他这般问，安静了一瞬，才缓缓道：“我……不知道，爹娘养育我，我自然是感恩的。” “但是对你并不好，不是吗？”宋彦接上了她的话。 “哥哥？”宋瓷有些意外宋彦的语气。 宋彦则是道：“我没有选择回去，是因为，我不想再做刺客。” “他们养育我的恩情，我已经在这些年的任务当中，还清了。” “我们，都不是，爹娘的孩子，阿瓷。” “什么？”宋瓷一惊，她完全没想过这个答案。 “爹娘收养我，是因为，我的武术天赋，所以我也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收养你是因为，我求来的。”宋彦蒙着眼睛，他看不清宋瓷的神情，但他明白，这个秘密现如今不需要再瞒下去了。 离开那个家，离开没有给宋瓷带来丝毫快乐的家。 宋瓷彻底地呆住了，她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 不错，爹爹娘亲对她一直都不好，娘亲直接漠视她，她在宋家活的和下人没什么两样。 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出色的缘故。 “他们收养我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记事，而当时的你，还只是个，被抛弃在破庙的，襁褓里的婴儿。”宋彦低低地道出当年的事情：“我也在那个破庙里，所以我求他们，带我们一起走。” “那我们，我们是兄妹吗？”宋瓷心中酸涩，她颤抖着问道。 “是，”宋彦道，“一时是，一辈子都是。阿瓷，我们是兄妹，永远不会变。” “哥哥，”宋瓷颤抖着道：“我……我……对不起，什么都要你来承担，你早就应该告诉我，我不会难过的。” 她本就没有感受到多少父母之情，宋家所有的感情，都来源于宋彦。 现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宋瓷反而有一种解脱之感。 她终于从自己太过无用的过去里走出来了。 原来不是她没用，不讨人喜欢，是因为，她本身就不该待在宋家。 那一点在心尖掠过的苦涩感过去后，竟是难得的轻松。 “我们是兄妹，那就够了，”宋瓷紧紧地抓住了宋彦的手，轻轻道。 宋彦扬起唇：“好。” “好了，阿瓷，你去将卫黎将军叫过来，我有话同他聊，你先出去，好吗？”宋彦道。 宋瓷心下一紧：“啊？” 哥哥该不会要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宋瓷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而宋彦则是道：“你放心，我只是要问当年的任务的事情，不会多说什么的，你且放心。” 宋瓷这才放下心来，她想了想，觉得哥哥心性稳重，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提起她和卫黎的关系，便点点头：“好，那你等等。” 出了门，她就看见站在一边的卫黎和照顾宋彦的女子。 见她出来，卫黎立刻看向了她。 “我没事了，将军，我哥哥，他有话想和你说，好像是说，当年任务的事情，”宋瓷眨了眨眼睛，轻轻地道。 “好，你等我。”卫黎颔首，然后进了那竹屋。 宋瓷看着卫黎进去，转过头，看向了那女子。 而那女子则是极为温柔地笑了笑，然后道：“宋姑娘，你好，我叫小月，是宋大哥的朋友。” 宋瓷看的出来，这女子和宋彦关系很亲密。 以往在宋家的时候，宋瓷也从未见过宋彦和哪个女子走的近。 这个小月，哥哥看来也是喜欢的。 小月长得很是清丽，笑起来眼里仿若有星星，很是明亮，宋瓷心喜，觉得有这么个嫂嫂，或许也不错。 她点点头：“你叫我阿瓷便好了，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哥哥了。” “没事。” 宋瓷和小月聊的很是合拍，而不知不觉，太阳沉下去，夜色降临，宋瓷等了许久，才等到卫黎出来。 “你们聊什么了？” 宋瓷有些好奇，卫黎和宋彦，未免说的太久了些。 那些陈年往事，值得说这么久吗？ 宋瓷看着卫黎，眼睛亮晶晶的。 “小月，你过会儿，带宋彦过来吃饭，我和阿瓷先走，”卫黎没有回答宋瓷，反而对小月道。 “好的卫大哥。” 宋瓷被卫黎拉着就跑。 “啊？”宋瓷惊讶，她愕然地扭过头，却发现小月只是盯着他们笑。 而卫黎道：“我们去前面吃饭，小月的爹娘准备好了，吃完了我就告诉你，我和你哥哥说了什么。” “哎？那为什么不等他们一起？”宋瓷有些意外。 “笨，你难道看不出来，小月中意你哥哥吗？我这是在给他们创造条件呢！”卫黎轻轻地敲了一下宋瓷的头。 宋瓷一愣，而后笑着道：“好像有道理哦。” “哼，当然是你夫君厉害啦！”卫黎洋洋得意。 “什么夫君？？”宋瓷一愣，然后道：“卫黎将军，你还不是我夫君！” “方才你自己和你哥哥说，我一定会娶你的，”卫黎笑着道：“可不许抵赖哦。” “我……”宋瓷后知后觉，而后满脸通红，道：“你居然偷听！” 卫黎挑了挑眉，岔开话题：“我们快走吧，还要介绍你认识这里的谷主呢，不要耽误了。” 宋瓷眯起了眼睛：“将军，你是不是偷听了？” 卫黎看宋瓷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满脸红霞。 他微微一笑，低下头，在宋瓷嘴边印下一个吻：“对啊，卫夫人，你难道要谋杀亲夫吗？” “？？？！”等宋瓷回过神，却发现，心虚的卫黎已经跑到前方等着她了。 “哼，”她极为小声地哼了一下，转而又笑了。 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你呀，卫黎。 作者有话要说：说着写哥哥，实际上还是撒狗粮 第66章 大婚（1） 宋瓷从没想过，她和卫黎的婚事会来的那么突然。 是的，突然。 没有任何前兆。 在药谷里住了一段日子之后，宋瓷也熟悉了这里的情况，原来这药谷看起来如此热闹，实际上只有小月一家人在。 哦对，还有张天师，只是他留在皇宫了，所以没有回谷里。 那些孩子，都是小月爹娘在外捡到的孤儿，平日里就侍弄侍弄药材花草，跟着小月的父亲学读书，有对医学感兴趣的就跟着学医。 小月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一家子，在这谷中生活十几年了，和外界的联系多是靠着卫黎。 宋瓷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她也不好奇，毕竟那与她无关，只知道药谷谷主医术极为高超。 在这里待着的一些日子，和小月聊聊天，照顾照顾哥哥，日子倒也过的很是自在。 而卫黎近期来都神神秘秘的，总是避着宋瓷，反而和宋彦联系较多。 宋瓷奇怪，但问了几遍都问不出结果，宋彦嘴也捂的极严，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她。 索性她就不问了。 “哼，最近将军和哥哥，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和小月单独相处的时候，宋瓷终是忍不住，嘟囔道。 小月抿嘴轻轻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你哥哥也没和我说，不过卫大哥很少会这样子的，他那般直性子的人，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怕不是在给你准备什么惊喜。” “才不会呢，”宋瓷心下微微一动，但是嘴上仍旧道：“我们都在这里，能有什么惊喜呀？” “没事的，可能也只是在商议什么大事，咱们不便知道。”小月也不在意。 “小月姐姐，阿瓷姐姐！卫大哥说给我们准备了好多礼物，今天叫我们去拿呢！”忽地跑来了一个孩子，对着两人嚷嚷道。 跑过来的孩子唤作小米，明明是个丫头，却和男孩子一样，漫山遍野地跑，野地很。 宋瓷极少见到这样的女娃娃，加上小米嘴甜，两人倒是极为处得来。 宋瓷摸了摸小米的头：“什么礼物呀？” “对啊，卫大哥不是在谷里吗？怎么突然给你们准备礼物了？” 小月也有些奇怪，问道。 小米摇摇头：“兰花儿她们都跑过去啦，听说有好几辆马车在山谷门口呢，大哥好像是说，要给我们换新衣裳，所以买了很多布匹，还有吃的。” 宋瓷和小月对视了一眼：“这该不会就是卫黎和宋彦商量的事情吧？” 宋瓷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点头，喃喃道：“这倒也是极好的，你们是该买些新衣裳。” 谷里孩子多，但是布匹少，他们衣服多是旧的。 这事情若换作平时，她必然十分开心，但是因着方才的猜测落空，那股开心劲儿便提不上来。 她笑道：“好，那你去吧，你们把布拿回来，我给你们做衣裳。” 到底是个女儿家，做些简单的衣服，宋瓷还是会的。 “阿瓷姐姐和我一起去看看吧！”小米笑的眼睛弯成了月亮：“卫大哥也在那里哦。” 而一旁的小月也道：“对啊，我们一起去吧，万一要帮忙呢？” “也好。”宋瓷想了想，点了点头。 —— 山谷门口有个极为狭窄的通道，两边是高山，又因着这里荒凉地很，所以将这药谷极好地保护了下来，不被外人惊扰。 马车是很难通过门口的通道的，所以平日里卫黎送了东西过来，都是靠人搬进去。 宋瓷三人走到这里的时候，便看见了一堆人抬着箱子往里走。 “怎么会有这么多箱子？”宋瓷看着奇怪，谷里有十来个孩子，说少不少，但也不算很多。 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 “快看，卫大哥在那里，”小月眼尖，一眼就瞧到了站在马车旁边的卫黎和宋彦。 卫黎正在和宋彦说些什么，宋彦偶尔点点头。 若是换作平日，宋瓷肯定觉得，兄长和卫黎相处的这么好，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但是这些天两人的异常却让她觉得憋闷。 抿了抿唇，看着走过去的小月和小米，宋瓷也跟了上去。 “卫大哥，这么多箱子呐，”小月的声音里带着憋不住的笑意。 卫黎不留痕迹地瞪了一眼小月，有些紧张地看着宋瓷，道：“淼淼，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宋瓷没想到卫黎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卫黎，然后转身就走。 “哎？” 其余几人都是一惊，宋彦眉目微微一动，他哪怕看不见宋瓷的脸，也知道她必然是生气了。 卫黎看着离开的宋瓷，手足无措，而小月也道：“卫大哥，你个呆子，你还不快追？” “我……我现在就追吗？可是这里？”卫黎看了眼这里的情景。 他可是想好好准备好呢，每一步他都仔细地盯着，就怕出了乱子。 “你做这些，不是为了她吗？”宋彦一语惊醒梦中人。 卫黎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他方才做的什么蠢事。 “我这就过去！”卫黎立刻往宋瓷离开的方向追。 小月看着卫黎跑掉的样子，掩住嘴笑了。 她走到了宋彦的身后，感叹地道：“想不到，毛毛躁躁的卫大哥，也会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果然爱上了一个人，就是为她喜为她忧啊。 小月看着宋彦的侧脸，有些愣神。 “哼，毛毛躁躁的，不知要我妹妹费多少心！”宋彦冷冷一哼。 小月回过神，然后轻轻笑了：“可是，他爱她呀。” 宋彦没有说话了，只是神情柔和了下来。 —— 药谷没多大，宋瓷也不知道往哪里跑。 她越想越委屈，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掉。 这段时间卫黎不理她也就罢了，今天却还那么说话。 找了个花田，坐在角落里，宋瓷抱着自己的膝盖，脑子里一团糟。 她感受不到卫黎现在的想法。 明明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可他的行为，却在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淼淼，淼淼？”没多久，宋瓷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卫黎的声音。 她心里憋着气，没有理他。只是悄悄地回过头，看着卫黎找她的样子。 卫黎满脸焦急，到处跑着找她。 臭卫黎，现在这么着急，方才为什么那样说我？ 宋瓷看着他，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心里的气劲儿已经散去了。 只是她不想出去罢了。 “淼淼，你出来，我和你解释啊，我其实是，其实是……”卫黎喃喃自语。 其实是什么呀？ 在一旁的宋瓷听得心痒痒。 她倒是要看看，臭卫黎拿什么理由来搪塞她！ 但是卫黎说了半天，后面的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宋瓷等的心急，从花田里站了起来。 “将军，大将军和夫人快赶到了！”就在这时，卫黎身后跑来了一个护卫，对卫黎道。 “夫人，大将军？”宋瓷瞪大了眼睛。 “好，我知道了。”卫黎回头，道：“你们先去准备迎接，我稍后就来。” “是。” 而宋瓷站起身，愣愣地盯着卫黎。 卫黎一转身，便瞧见了站在花田里的宋瓷。 他立刻大步上前，握住了宋瓷的肩膀，道：“淼淼，你吓死我了！” “我方才是不是听错了？大将军和夫人，是谁？”宋瓷眼神放空，迷茫地看向了卫黎。 卫黎紧张地抿了抿唇。 宋瓷看他样子，心下一沉，看来猜测成真了。 卫黎的爹娘要过来了！ 宋瓷撇开卫黎，在原地转圈：“你，你爹娘怎么忽然过来了？卫大将军不是要镇守西北的吗？他们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 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会阻碍我和你在一起？ 和卫黎在一起后，宋瓷就没考虑过的身份差距，毕竟一直只有两人相处，但现在，牵扯到了卫黎的爹娘，她忽地就紧张起来了。 “他们怎么就过来了呢？”宋瓷不停重复。 而看着宋瓷的样子，卫黎心头的紧张反而散去了不少。 他慢吞吞地道：“因为他们要参加婚礼呀。” “婚礼，谁的？”宋瓷抬起头，懵了：“谷里有人要成亲？” 卫黎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凝视着宋瓷。 宋瓷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该不会？ “淼淼，嫁给我吧。”良久之后，卫黎轻轻地道。 风拂过脸颊，周围的花儿都在轻轻地摇摆，宋瓷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道：“你说什么？” 卫黎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暗红：“我原想，将一切都安排好，然后把嫁衣捧到你的面前去，给你个惊喜，可是谁料到今天你过来了，我心一慌，竟然说出了那样愚蠢的话。” “淼淼，请你原谅我，然后，嫁给我，好吗？” 看着宋瓷的脸，卫黎心中也紧张无比。 婚娶这般的大事，他思索过许多次。 可他这辈子，只遇到了这样一个姑娘，想要将她娶回家。 那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会不会太快了？”宋瓷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了这么一句。 “不快，我很急。” “我哥哥……” “你哥哥早就同意了。” “那……你爹娘会不会不喜欢我？” “他们一定喜欢，因为我喜欢。” “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不可以。” 余音消散在了花田里，花儿仍在轻轻地摇晃。 最后，是宋瓷轻微的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收尾（应该） 第67章 大婚（2）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都如梦一般。 宋瓷也见到了卫大将军和卫夫人。 卫大将军日常都冷着脸，对谁都是淡淡的，给宋瓷塞了个大红包，除此之外，宋瓷就没多大印象了。 而卫夫人…… “来来来，阿瓷，你瞧瞧，这几件首饰好不好看？我寻思着那臭小子眼光差，便又叫人打了几件首饰送过来，要是不喜欢，咱们再挑。” 亭子里，穿着红色衣裳的女子风风火火地赶来。 她手中拿着一个锦盒，然后摆在了宋瓷的面前。 宋瓷收回了目光，轻声道：“这我怎么能收……” “傻孩子，你嫁给了子许，从此之后，就是卫家少夫人，是我的儿媳妇，怎么就不能收了？”卫夫人眉目温和，满含笑意：“子许这孩子，我以前总担心着，他天天沉迷舞刀弄剑的，怕是得孤寡一身，现如今遇到了你，才放下心来。” “我们家子许，脾气急，对待女孩子更是不够温柔，阿瓷，你以后，可要多担待些。”卫夫人轻轻地道：“知子莫若目，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宋瓷手微微一缩，她从卫夫人这里，感受到了她对卫黎的担心和爱。 “我会的，”宋瓷认真地盯着卫夫人：“我也，很喜欢将军，我会真心真意地待他，就像是他待我一样，夫人，您放心吧。” “好孩子，好孩子，”卫夫人道：“活了这么多年，我看人还是准的，阿瓷，你是个好孩子，我和他父亲，都很喜欢你，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我们要的，只是孩子们幸福罢了，你明白吗？” 活到卫夫人这个年纪，自然能一眼看出，宋瓷其实是紧张自己的家世的。 但是卫家并不看重这个。 尤其是，他们救下卫黎，也只是想要卫黎这一生平安喜乐，那也是太子妃的遗愿。 卫夫人的话让宋瓷红了眼眶，卫黎没有骗她。 她点点头：“谢谢夫人。” “很快，就要改口了哦，”卫夫人打趣一般地道。 宋瓷脸一红，低下了头。 —— 日子过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成婚的时候。 相较于一般人的成亲，宋瓷和卫黎定亲太快了。 但是这婚礼却简单又完满。 来的人不多，张天师带着小泥鳅和小黄鹂过来了，还有卫黎的几个兄弟，譬如虎任等人，然后就是小月一家，以及卫家父母。 宋瓷这边，只有宋彦在。 卫黎问过宋瓷，要不要通知宋家的人。 但是宋家，那个冷冰冰的，从来不在乎她死活的一家人，加上怕给卫黎惹上麻烦，毕竟能够攀上将军一家，会让宋父宋母很是意动吧，所以最后，宋瓷没有同意。 有宋彦就够了。 为了照顾宋彦的眼睛，所以才将婚礼定在了药谷之内。 卫夫人带过来的婆子，负责给宋瓷梳妆打扮。 小时候，宋瓷在街上看见过迎亲的队伍，新郎官骑在骏马身上，威武不凡，路上唢呐不停，热热闹闹，别提让人多羡慕了。 所以她以前也向往那样的婚事。 可是到了自己，她才发现，她只要，能够穿一身红嫁衣，和卫黎行跪拜之礼，堂堂正正地成为他的妻子，就够了。 她要的是能和他携手一生。 —— 因着两人都在药谷之内，所以就省去了不少的繁文缛节。 大婚前一日，宋瓷几乎整晚没睡，她坐在窗边，一直在看月亮。 “阿瓷，”门被敲了敲，月白色衣裳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门口。 “哥哥？”宋瓷一愣，她看了看左右，发现宋彦竟是一个人来的！ “小月送我过来的，只是没有跟过来，”宋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低声道。 宋瓷松了一口气，而后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今晚紧张，所以过来和你说说话，”宋彦轻声道。 宋瓷拉着宋彦坐在了一起，而后道：“我……我是有一点……” “紧张是必然的，我也很紧张啊，我那小不点大的妹妹，都已经要嫁人了。”宋彦感慨道。 “哥哥，”宋瓷鼻尖一酸。 “阿瓷，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的，”宋彦道，“哪怕以后，你在卫黎那里受了委屈，尽管回来找我，我们不如他家业大，但你想去哪里，哥哥都能带你去，你一点也不用担心，知道吗？” 他知道宋瓷懂事，也明白她没有爹娘关心，很有可能会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所以宋彦要让宋瓷知道，他永远是她的家人。 “哥哥，谢谢你，”宋瓷抱住他，哭着道。 “傻孩子，你是我妹妹，说什么谢谢，今晚记得早点休息，明天要做美美的新娘子，知道吗？”宋彦无奈地笑了笑。 “好。” “那我就先走了，明日是你的大日子，我也得好好准备，”宋彦唇角含笑：“乖，不哭啊。” “好。”宋瓷看着宋彦离开，她心下又难过，又开心。 有哥哥，有卫黎，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是因着紧张，她到底没有睡着。 天蒙蒙亮，负责梳洗的婆子推门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窗边的宋瓷，愣了愣，而后无脑一笑：“这新嫁娘会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姑娘，你怕是今天要受不少累哦。” “没事的。”宋瓷微微摇头，在她预想当中，成亲不过是拜个堂，饮两杯酒水，而后就歇息了，能有多累。 婆子瞧她这副样子，暗暗一笑，然后道：“来，姑娘，准备洗漱，然后换嫁衣了。” 卫黎给宋瓷准备的嫁衣，乃是天工坊十二绣娘日夜加工，紧急制成。 天工坊十二绣娘一直负责皇后服制，技艺自然不必说，而这件嫁衣虽是加急制出，但因着是卫黎大婚，故此一针一线都极为精细，比之帝后嫁衣，也并不逊色。 嫁衣，以天山红云锦缎为底，金丝镶边，淡金云纹隐于纹理，主绣凤凰相偕而飞，华美精致。 礼冠，以金为质，辅以十二颗明珠，大大小小珠花镶嵌其上，缀以淡金色流苏，雍容贵气。 宋瓷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铜镜当中，女子肤色白皙，眉眼灵动，平日里素雅的脸蛋因为上了胭脂而多了几分妩媚艳丽。 耗费了许久时间的梳妆打扮，终于结束了。 “是不是，不太像我？”宋瓷怔怔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她也品不出好看不好看，只是觉得陌生的紧。 在房间里的婆子还有小月一起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来，把盖头盖上啊，外面的新郎官可等久了。”小月拿起了盖头，遮住了宋瓷的脸。 因为这里就几步路，所以八抬大轿便省去了，他们改了下规矩，宋瓷出门之后，由卫黎亲自领到大堂，那里卫父卫母以及宋彦都在。 而喜房便是以前卫黎在这里的住所改成。 等到走起来，宋瓷才意识到，身上的衣裳以及头上的礼冠太重了。 她素日身着轻便，极少穿这样厚重的礼服，加上头上的珠花珍珠，一身竟是有沉重之感。 又因为心过于紧张，所以宋瓷走路越来越慢。 “新娘子注意脚下，也不要太紧张了哦，”旁边的小月已然察觉到，悄然道：“您的新郎官，过来接您了。” “什么？”在宋瓷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忽地被转到了一个人。 从温柔的小月的手，到有力的卫黎的手。 卫黎一把抓住了她。 “淼淼……”卫黎轻轻的呼唤声从耳边传来。 宋瓷不知道能不能答应，而就在这时候，听得小月道：“新郎官别发呆，快背新娘子进去啦！” “背新娘子啦！”旁边，几个孩子热闹地叫嚷。 不是牵着我走吗？ 宋瓷一愣，便看见脚前蹲下了一个人，卫黎道：“来，淼淼，我背你。” 背她？ 宋瓷愣了愣，没有动。 而旁边人则是起哄道：“新娘子别害羞呀，快上去！” 宋瓷脸微微一红，她趴在了卫黎的背上，然后极为小声地道：“我重不重？” 卫黎轻笑了一声：“我媳妇，当然不重。” 宋瓷在他背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是她的夫君，是她要携手一生的人啊。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到了大堂，宋瓷被卫黎放下来，小月掺着她走到一边，而后便听得礼官叫道：“好，新郎新娘请就位。” 宋瓷紧张地拉住了手中的绣球。 “一拜天地！”感谢老天，让我们相遇。 “二拜高堂！”感谢哥哥照顾我这么多年，也感谢卫家爹娘对卫黎的爱，我也不会辜负你们的爱和关心。 “夫妻对拜！”卫黎，从此，你我就是夫妻了。 “送入洞房！”礼……成了吗？ 在一片混乱的热闹之中，宋瓷被几人搀扶进了喜房之内。 外面一片热闹的恭贺声，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一片安静。 坐了不知道多久，宋瓷悄悄地动了动脖子，戴着太久的礼冠叫她有些难受。 加上从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宋瓷的肚子里发出了抗议声。 她悄悄地打开盖头，想要寻点什么吃，却发现盘子里空荡荡的。 宋瓷有些颓然地盖回了盖头，坐回床上，却发现自己像是坐到了什么东西，有些硌得慌。 她回头，揭开了喜被，便看见一床的桂圆花生莲子红枣。 多子……多福吗？ 宋瓷愣了愣，她捡起一颗桂圆，犹豫着吃还是不吃。 “我的小新娘，那可不能吃哦。”卫黎的声音忽地从耳边传来。 宋瓷一愣，惊得回过头，从盖头下方，看见了一双脚。 “将军？”宋瓷有些意外，这时候他不该是在外面喝酒吗？ “东西嘛，晚点再吃，”卫黎上前，将那颗花生从宋瓷的手里夺去。 宋瓷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然后她便看见，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呀，新郎官怎么能不和我们一起进？”那端着盘子的婆子一惊：“这不合规矩的呀。” “我没做什么，都是按着礼仪来的，”卫黎低低地道：“不过是，心急，想要看看她罢了。” 他声音温柔，宋瓷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婆子们吃吃地笑，而后道：“好了好了，知道您等急了，来，揭盖头，喝交杯酒啦。” 宋瓷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卫黎一步步的靠近她。 宋瓷忍不住抬起了眼。 她的盖头被轻轻地掀开，宋瓷看见了，身着红衣的卫黎。 她愣住了。 然后轻轻地笑了出来。 和脑海中的翩翩君子不同，卫黎的脸烧的通红，浓眉大眼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而卫黎看着这样的宋瓷，看的痴了。 他不由自主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宋瓷看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了他热烈到过分的眼神，有些受不住地别开了眼。 而旁观的人笑着道：“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了。” 卫黎坐到了宋瓷的身边，旁人将酒杯端了上来，宋瓷端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细微地颤抖。 她细细一看，却发现卫黎也是紧张地颤抖。 他和她，一样紧张呢。 宋瓷心下有些隐秘的雀跃，她慢慢地饮下那杯酒，而后将酒杯放在了盘子里。 “好了，你们下去吧。”卫黎吩咐道。 “好嘞，祝将军和夫人恩爱白首，早生贵子！”婆子们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只剩下两人，宋瓷更加紧张了。 她没话找话，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 “我想见你。” “不是……不是很快就能见了吗？” “但是我想立刻就见你。”卫黎距离宋瓷越来越近。 宋瓷被逼迫得紧张，她忍不住往后退。 且嘴中一时不停，道：“这样的吗？将军，你饿不饿？” “当然饿，”饿得想要把你吞下去。 宋瓷笑了笑：“我也有点饿了。” “不急，我吩咐了小厨房，在给你准备吃的了。”卫黎语调轻柔又危险。 宋瓷没注意到，她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 “真的呀，”卫黎将宋瓷牢牢地笼罩在自己的身下：“不过，要过一会儿，才能吃到哦。” 他俯下身去，摘去了宋瓷的礼冠，嘴唇轻轻地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现在，是我们洞房的时候呢，淼淼。” “唔……” 暧昧的声音浅浅地传出来，然后又消散。 门外，一片热闹，风景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这本书就算是正式完结了，哥哥和小包子的故事，可能会在其他的书里出现，但是属于卫黎和宋瓷的，已经结束了。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 下面的凑表脸的广告时间： 耽美新文（全文存稿中） 求预收：《苏醒后我被全宇宙告白了》 “我期盼着，能够和你在遥远的未来相见。” 新纪历371年，中央电脑“零”发出取代人类指令，设计者江时舟被指控反人类，处以流放宇宙极刑。 一百年后，江时舟，在太空舱内苏醒了。 而当年要被销毁的零，已经成为了掌控整个星系的中心程序，他链接着人们的衣食住行，构成了庞大的联系枢纽。 他稳定，安静，从容不迫地安排着人类的一切。 直到江时舟的出现，人们才发现—— 零具有灵。 中央电脑的告白，在全宇宙闪耀。 “我在你的手上诞生，我被你注入了思想，意识，我继承了你对全人类的爱，我安排着你想要我安排的一切。” “但我始终渴望着你的爱，如我爱你这般。” 偏执病态攻x孱弱貌美受 赛博朋克，主剧情 新书现言{正在更新}：《透明星球》 文案：我的心事就像是一颗透明星球。 孤独地藏在宇宙里，谁都看不见，只有沙粒和海洋，只有你。 ——季瑜送给乔兮的第99封情书。 季瑜，一中校草，天之骄子。 直到，班上来了个转学生。 转学生人美声甜智商高，一来年级第一的宝座，季瑜就被迫让位。 所有人都等着季瑜重新登上第一，可季瑜—— “乔兮，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眼似弯月，如盛星河，满含笑意。”校草悄咪咪地摸出了粉色的小本子，脸颊滚烫,然后他把他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塞到了新同学的书包里。 食用须知： 1、简单的双学霸校园恋爱 2、双视角 3、完结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