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妃媚乱:江山依旧》作者:慕容湮儿【完结】 文案: 她是魏国最荣耀的女人,主宰朝政二十年,位总机要,手握王爵。 朱门宫墙内,群芳争宠斗艳,多少红颜枯骨在眼前凋零,如那一日的血泪。 她,十二岁被密养王府,十七岁入宫为奴。她,从卑微宫婢到一朝帝后,独得恩宠,人人艳羡。 几代朝堂,机关算尽,为的不过是他的一句话,一个信仰。国乱政变,万骨铺就,从未想到,那个信仰却被他亲手毁灭。江山依旧,帝业如画,只是朱颜改。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耽美小说,看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1章楔子 那一年,她十二岁。 郊畿铁蹄踏雪来,长车踏破山河泪。 旗帜翻飞,风雪滚滚连天,杀声震天裂云霄。 满地飞雪早已染上鲜红的血,刺目腥鼻,奶娘早已被大刀砍的遍体鳞伤,她的双手却死死将她护在怀中。 躲在奶娘怀中望着敌人的刀无情地砍在父亲那伟岸的身躯之上,血溅三尺。 倒地的父亲奄奄一息,仍不放下手中的血剑。 她知道,一个男人在战场上弃剑便是耻rǔ,而身经百战的父亲绝对不会做此等耻rǔ之事。 直到奶娘的血流尽了,父亲的呼吸没了,屠杀仍然在继续,无数的族人在她面前倒下。 女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配合着衣裳被撕裂之声源源不绝传来,原来魏国不仅要屠城,更要****她族人。 这便是对她族人一种别样的侮rǔ吗? 躲在奶娘的怀中看着那硝烟弥漫,火光四起,女子那雪白的躯体上覆盖着那淫恶的将士,他们肆意地占有着,凌rǔ着。 最后,她将目光看向一匹棕红色马上的男子,黑盔白羽,猎猎长风乱其鬓发。 那剑光,耀她双眼。 那一刻,她便记住了这个男人,屠城的主帅。 是他,灭了她的国家,屠了她的族人,杀了她的家人。 经过了两个日夜,整个城池已成为一座孤城。 而她,则在早已死去的奶娘怀中一动不动,整整两日两夜。 魏的军队在城内搜寻着是否还有幸存者,在经过她之时,一只脚狠狠踢了过来,直击她的背脊。 她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却能感受到喉头间涌上来的血腥味。 又是一脚踢在奶娘那瘦弱的身上,口中还骂了句:娘的,死了还抱那么紧! "带上他的头颅,回朝交差。"一声冰冷的声音响彻静谧的孤城。 她想,这声音便是出自那位屠城主帅之口。 这个声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所有的一切趋于平静,四周只留下那硝烟弥漫,刺鼻的血腥味,她从奶娘的怀中挣脱。 奶娘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在保护着她。 她的全身上下尽是那鲜红的血液,就像是从血潭中爬出来似的,也难怪魏国的人没有发现她这个存活者。 凌乱的发丝散落再眼前,迷蒙着她的双眼,光着脚丫踩在那冰凉的雪地上,含着泪四处找寻着。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泪水再也克制不住滚落下来。 她在找寻母亲,找寻哥哥,找寻亲人…… 忽闻一声声响彻夜晚的马蹄声,她大惊,魏国的军队又回来了! 正在惊慌之时,一个声音传来。 "看,那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 所有的马蹄声朝她逼了过来。 她后退着,想要逃,但是那一匹匹高大的骏马却将她牢牢地围在了里边,她惊慌地看着他们。 "没想到,还会有幸存的人。"一声邪魅入骨的话语在诸位将士的声响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声音,并不是出自于那位屠城主帅口中。 她仰着头,看着为首一匹棕色骏马上的白衣男子,他那如鹰的眼睛犀利地看着她,仿佛能够将她看透一般。 他的目光并没有逼退她的视线,她只是仔细地看着这个男人,生的十分好看,邪美中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气势,令人炫目。 与他对望了许久,他那犀利的眼中划过一抹玩味的意思,驾马慢慢朝她走来,最后停在她的身侧。 他俯身下,朝她伸出了手,"愿意随我走吗?" 她疑惑地看着他朝自己伸来的手,指尖那么修长。 "王爷!"周围有人大惊,纷纷说,"王爷,这是敌国的人,斩糙要除根……" 那一声声惊呼声打破了沉寂,她却抓住了那个字眼:王爷。 "愿意随我走吗?"他不顾所有人的惊呼声,重复了一遍。 她不回答他,只是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他那温暖的手掌中。 那一刻雪花漫天,迷蒙了她的眼。 ☆、第2章狐旋舞(1) 不知不觉,在王府已经整整五年。 也许她是幸运的,在那日的雪夜被那个神情淡漠的王爷救了下来,所以她得以存活下来。 她除了知道那个救命恩人名叫夙锦,是当朝的臻王爷,其他一无所知。 其实在王府的五年间,她的心一直是矛盾的。 夙锦是她的救命恩人,可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的屠城,那一日的血泪。 五年前那一场杀戮,全然是因为魏国皇帝一个旨意,所以她的国破,整个燕国的百姓流离失所,她全部的亲人都死在了那场****中。 就在她进入王府的第二年,那个下旨灭燕国的皇帝就驾崩了,听闻他的儿子夙宸继承了皇位。既然他死了,那燕国流过的血便由继承皇位的夙宸来偿还吧,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那日屠城的主帅,她一辈子不可能忘记的人。 所以,一切与魏国有关的人,都是她的仇人。 但是,王爷却是她的恩人。 那五年,她一直被密养在王府的一个僻静小院中,院中有一个清澈的湖,她每日坐在岸边,对着自己的倒影讲话,否则她都忘记该如何讲话。 她极少与王府中人打交道,几乎没有人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即便知道,也不知她到底是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不知不觉成为了夙锦的侍妾。 也许是因为,她常常深夜出现在夙锦的屋中,那些辗转承欢的侍妾看见了她,自然也就认为她是王府众多侍妾的一个。 深夜出现在夙锦的屋中是前些年才开始的,记得那年夜里繁星璀璨,溶溶白月将小院照的清辉无暇,夙锦就出现在她的面前,月光照着他那清矍俊朗的容颜,显得那么白璧光辉。静静地看着他那多年未变的俊颜,她有片刻的失神。 自从那一次在雪夜中正眼与他对视过后,她就再也没有正面看过他了。 很多次,她都是远远地看见他在众人拥簇下出府进府。 "以后,每天这个时辰到我屋里。"夙锦淡淡地她说,声音很是温润。 她看着他,也没有询问任何原因,只是轻轻地说:"我,不认识路。" 他听见她的话,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笑得那么风雅而高贵,更彰显了他那睿智而稳重的气质,她觉得,那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笑。 他牵着她的手,踏出了小院,一路领着她穿过重重蜿蜒的冗廊。 因为深夜,四下无人,有的只是那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地灯笼,忽明忽暗。 手被他握在温热的掌心,仿佛划动了心中的涟漪,那时候她才十四岁,除了父亲,他是第一个握着她的手的男人,像极了父亲那温暖的掌心。 去他屋中的路,她只走过一趟,便已记住。 后来,每天夜里这个时候她都会到他的屋里去,一去就去了整整三年。 三年来,她看了无数的侍妾在王爷面前卖弄歌舞,用魅惑的手段妖娆地身躯挑逗着夙锦,还有在c黄第间的辗转承欢,尤其是那勾魂的呻吟声萦绕在整个屋子里。 第一次她看见c黄第间发生的一切时,吓得冲出了屋子。 后来,她仍旧要面对这一切。 起初的她,根本不敢睁眼看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切,只听着c黄第间发出的****之声,让她的心怦怦直跳,手脚发麻,呼吸紊乱。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再也不会有初时的惊慌失措,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夙锦的屋里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样香艳的画面出现,许多时间屋中只有她和夙锦。 每个月末,他会问她,学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那一刻,她已经明白了,这一切。 他,是要她学。 隐约能猜测到他为什么要她学,可是她不想往下想。 ☆、第3章狐旋舞(2) 又是一个深夜,新月如钩,光芒拂照着四周,将那深深冗廊照得有些昏暗,她的影子也拉得好长好长,走在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回廊,唯有四周的更漏声将她淹没。 静谧的孤寂,她早已习惯。 来到他的屋外,没有那缱绻缠绵的声音,她推开门。 那被风吹得飘扬的蔓蔓轻纱,散落在眼中,有些迷乱。 探手揭起那熙攘纠缠的轻纱,只见王爷慵懒地倚靠在卧椅上,正闭目酣憩。 不知他是否睡着,却也不敢打扰,只是立在那里,静静地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然的声音传来:"去沐浴。" 顺着他的话,自然也注意到屋内的西侧摆放着一个浴桶,她略微犹疑地看了看依旧闭目的夙锦,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松开了。 缓步走到浴桶前,里面满满一桶水,上面漂浮着几抹花瓣。 探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当着他的面,褪尽了全身的衣衫,然后迈进了浴桶中。 水温适中,不热不凉,正好适合现在的天气,初秋。 将整个身子浸在浴桶中,直到浴桶里的水渐渐冷却,沁凉得有些刺骨,她还是没有起身,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王爷发话。 当全身冻得有些冰凉的时候,他终于还是从卧椅上翻身坐起,一双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道:"过来。" 听见他这句话,突然间觉得他的这句话比浸泡着自己的水更冷。 她僵在水中,迟迟没有行动。 他目光一凛,继续说:"过来。" 那声音,不容抗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缓缓从浴桶中站了起来,赤足走出浴桶。 身上的水沿着她的身子缓缓淌在地面上,她敛目低眉,想要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衫,他却出声阻止:"过来伺候本王。" 半弯着的身子顿住,诧异地仰头,正对上他那双没有丝毫情欲的眼睛,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办,脑海里千回百转的思绪闪过这两年来在他的c黄榻间所看到的一切。 难道他这两年要她学这些,为的就是让她今日伺候他? 虽然她在那些侍妾的眼中早已是王爷的侍妾了,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将自己当作他的侍妾,只是恩人。 恩人。 她在心中反复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突然有些释然。 若他当日救她,为的只是这样一天,那么她以身侍寝就当作报恩。 今后,她与他两不相欠。 直起身子,没有当初的羞怯,直视他的眼瞳,走到他的面前,用着这几年在那些侍妾身上学到的手段,缠在了他的身上。 冰凉的手,探进他的衣衫里,他那火热的胸膛仿佛温暖了手心。 他不动,任她的手在他胸膛摸索着,眼里仍旧没有任何的情欲之色。 手,在他的胸膛中顿了顿,看着他那冷漠异常的面容,以及无动于衷的表情。 她想,是不是她真的引不起他一丝的兴趣? 多少个夜里,看他与那些侍妾们辗转缠绵,到如今对她却是这么的无动于衷。 难道,她真的比不上她们?她的心中忽而泛起一抹怒意,靠近他的颈项,唇瓣擦过他的脖子,双腿缠绕于他的腰际,行动有些生涩,有些颤抖。 "王爷。"她喘息着,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项之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唤他,脸颊热的灼人。 在她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却猛然将她从他的身上推下,她突然没了依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稳住了身形才没有狼狈的摔倒。 他俯视着她:"这几年你学到的就只有这些吗?" 她愣了愣。 "你还是个孩子。"他微微叹了一声,不再看她,只道:"穿上衣服。" 她默默地从他怀中退出,转过身捡起自己散落在地的衣衫,背对着他,一一穿好,然后就要离开屋子,他却叫住了她:"你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问起她的名字。 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4章狐旋舞(3) 这么多年来,就连自己都忘记了所谓的名字,自从国破家亡,她便已不想再提及。 见她没有回答,他便道:"今后,你便叫澜玥。" "澜玥。"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天下安澜,神珠鸾玥。" "谢王爷赐名。"她见礼拜谢之后,便退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后,只觉夜晚一阵清风拂面,吹得她身上发寒。 天气并不冷,可是她却觉得这风如刀割。 天下安澜,神珠鸾玥。 这是他为她取的名字。 "大胆,见到王妃也不行礼!" 一声怒喝让神游的她一惊,收回神思看着面前的一位妇人正对着她横眉怒视。 她瞧见了妇人身边的女子,然后退居一旁,恭敬地让路。 可是她们却没有走,只是侧身,站在我面前,打量着她。 "你就是那个夜夜在王爷屋里出现的那个侍妾?"声音柔腻中夹杂着几分冰冷,明显充斥着疏离。 这个人,她认得。 就在她进入王府的第二年,夙锦明媒正娶的女人,苏绣。 其实夙锦大婚的那天,她曾偷偷去看了,那时的苏绣穿着那一身华美的红妆,成为了王府的女主人,夙锦的王妃。 "王妃,她是个哑巴。"妇人立刻出声提醒。 也对,在这个王府,只有王爷一人听过她说话,别人也就自然将她当成了一个哑女。 "原来是个哑女。"她冷笑着,声音不是同情,而是嘲讽。 "我一直奇怪,王爷的侍妾诸多,竟会让你夜夜留在他的屋里。"她讽刺地一笑,"原来,一个哑巴才是最不会泄密的。" 说完那句淡然的话,悠然地朝回去的路上走去,看来是去王爷的屋里。 这几年她夜夜在王爷的屋里,很少看见夙锦与苏绣同房,但是他们同房的时候,夙锦是会屏退她的。 讽刺的一笑,王府里的女人,都是可怜人罢了。 侍妾之间的争宠,她早已看惯,只觉得为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争宠,值得吗?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平静地在王府里待下去,学成后,命运就被夙锦安排cao控下去。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这么多年来她可以平静的过下去。 平静的度日也许就是暴风雨的前兆,那天夜里她再一次去了夙锦的屋中,可是屋中却空无一人。 正待要归去之时,原本今夜侍寝的白冰却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这哑女,夜夜欣赏我们侍寝,看得可欢?"她的声音充斥着冰寒入骨的讽刺,一双美目如冰刃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将她千刀万剐。 她不说话,只是越过白冰就要离开,可才迈出一步,头皮一阵疼痛。 白冰拽着她散落在肩的发丝,阴冷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她。 其实她明白,不止白冰,府内很多侍妾都很厌恶自己,厌恶她夜夜在王爷的屋内看他们在王爷身下辗转承欢。 也许,这对她们来说,是一种羞rǔ。 女人的恨心很可怕,一旦有了机会反击,那将会是致命的杀戮。 白冰将她狠狠按倒在地,口中喊着:"来人呀!" ☆、第5章狐旋舞(4) 不一会儿,王爷的屋子里陆陆续续地涌现了很多人,有家丁,有丫婢,还有那几名身着华服的侍妾,就连王妃也惊动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眼中透着浓浓的不屑与鄙夷。 她被两名家丁恶狠狠地按在地上,白冰则是恭敬地在王妃面前禀报:"王妃,这丫头偷了王爷赏给我的金簪。" 苏绣那冰凉的眸子在整个屋内扫了一圈,才问道:"你如何得知是她偷的?" "方才我在榻上小憩片刻,起来的时候发觉髻上金簪已然不见,这屋内只有这丫头一人在,自然是她趁我睡着时偷了去。"白冰说的义正词严。 苏绣看向她问:"你作何解释?" 她迎着苏绣的目光,静静地与她对视,却始终不答话。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是不会说实话的。"白冰似铁了心要将她整治一番。 苏绣那精锐的眸子一黯,暗自思附片刻,说道:"既然府中发生盗窃之事,自当以家法伺候。不过在动用家法之前要先找到贼赃,本妃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声音顿了顿,又说,"既然问不出话来,那就只能搜身找出贼赃。" 白冰脸上一喜,立刻向按住她的两名家丁使了个眼色。两名家丁会意,立刻探手袭向她的前襟。 她挣扎抗拒,可他们的气力太大,只觉手腕仿佛有脱臼的疼痛,却死死咬着牙没有松口。 "你倒是傲气。"苏绣看着这一切,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若是不想当众搜身,就老实招了吧。" 冷汗一滴一滴沿着额头滑落脸颊,打湿了零落在脸颊的发丝,她仍旧一声不吭。 两个家丁的动作愈发大了,手掌在她的全身大力摸索着,衣裳早被扯的七零八落,却始终不见那所谓的金簪。 "白冰,你真的确定你来时有戴王爷赐给你的金簪?"淡然的声音在沉默中响起。 "怎么,凤飞你是在为这丫头不平吗?也许她藏得极深,不脱光就找不着呢?"白冰巧笑嫣然。 "王妃,即使要搜身,也不该找家丁侮rǔ……" "本妃作什么决定,还需要你一个侍妾来指手画脚吗?"苏绣冷冷地打断,端起案几旁的茶水轻吮一口。 "凤飞不敢,只是想给她一个公平。"凤飞说罢,便吩咐身侧的婢女,"清兰,你去白冰的屋中一趟,看看她的首饰盒内是否有王爷赐的金簪。" "凤飞!你好大的胆子。王妃都没有发话,你竟敢!"白冰的脸色铁青。 "相信王妃深明大义,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苏绣眯起眼,看着凤飞,许久都没有说话。 凤飞的婢女清兰去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匆匆归来,归来时,手中却多了一样东西。 "奴婢在白冰姑娘的屋中找到了王爷赐给她的金簪。"清兰将金簪呈递给王妃。 苏绣接过金簪看了看,便问:"白冰,这可是你说的那支金簪?" 白冰诧异地看着金簪:"咦?我记得我出来时明明戴在髻上的……瞧我这记性。" "好了,不过是一场误会,都散了吧。"苏绣疲累地挥了挥手。 "王妃,这事就这样算了?那她所受的侮rǔ呢?"凤飞得理不让人。 "凤飞,你也闹够了,不要仗着王爷对你的宠爱得寸进尺。"苏绣的脸色突然生冷:"今天我让你这个侍妾做了一回主,已算是本妃极大的让步,你莫不是想闹到王爷那儿去?" "妾不敢!"她敛目低眉。 苏绣离去后,看好戏的人也纷纷散去,徒留下一室静谧。 她拢着衣衫,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正对上凤飞那双同情的目光。 这样同情的目光,她不需要,从来不需要。 ☆、第6章狐旋舞(5) 她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即使连一个感谢的目光都没有向凤飞投去。 她不相信,这王府中会有侍妾为了她而得罪王妃,今日凤飞所做的一切,她不会有丝毫的感激,她看得出,她帮自己的本意只是在针对白冰罢了。 踩着虚浮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小苑,月光铺洒了一地,而院中一个影子拉了好长好长。 她停住步伐,疑惑地看着那个背影,有着说不出来的萧瑟。 "为什么不解释?"夙锦的话问的清冷。 她暗暗垂首:"我解释了,他们就会信吗?" 夙锦反问:"你不解释,怎么知道没有人会信。" 她轻轻一笑:"这个世上我早已不信任何人。" "任何人吗?"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脱口而出,其实她想告诉他,如今这个世上她只信他一人。 无关乎两国恩怨,只关乎他对我的恩情。 秋风将地上的落叶卷起,沙沙作响,她沉默着,他也沉默着。 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她的心中却疑问颇多。 今夜,他不是出去了吗? 既然他在府中,她被诬陷偷东西,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却没有出面,只是在这里等着她? "当年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与那秋风混合在一起传入耳中,只闻他继续说:"你蕙质兰心,应该已经猜到了一切吧。"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调转过身,凝了她一眼,却没再说话,大步离去。 在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很想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 可最终,她还是任他走了,徒留他身上那淡淡地清香残留在身。 她一直都明白,他,没有心。 后来的日子,她依旧如常去夙锦的屋中,却再也看不见那辗转承欢的侍妾身影,只有静静靠在软榻上的夙锦。 每回她去的时候,王爷已然入睡。 近来,一切都太过安静,一抹不安油然蹿入心间。 直觉很多地方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直到很多年后,她进宫后遇见了同为宫女的凤飞时才知道,原来那些侍妾和她一样,是夙锦训练的细作,已经全部被安cha入宫。 而自己,是最后一个被送入宫的细作。 今日一如五年前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犹记得五年前的今天,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满目的鲜血飞溅在眼前,将她雪白的衣衫染红。 "澜玥。" 一声呼唤,她猛然从回忆中惊醒,对上夙锦那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睁开的双眼。 他问:"在想你的亲人?" 她垂首,不答。 "如今你已十七,在王府五年你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孩子,你将来是要成大事的。当年我救你,并将你密养王府五年,就是因为你眼中那份冷静。你知道吗,你的眼眸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干净与清澈。" 她轻轻地笑了,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所以,我最适合入宫,对吗?" 只见他从榻上起身,笔直地朝她走了过来,下一刻,她的手心被握住。 猛然一颤,仰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已被他领着出屋,步入黑夜中那漫天的雪花之中。 ☆、第7章狐旋舞(6) 紧随着他的步伐,感受着手心的温度,那一刻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十二岁的她,手放入他的掌心,被紧紧包裹着,如今不同的只是,年少的她已经长大。 就在出府的那一段路,她终于明白了,这几个月王府中为什么会让她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所有的家丁,婢女,侍妾,都不再是最初的那些。 她,再也见不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纷扰的雪花洒落人间,将整个帝都笼罩得犹如一座冰城,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深夜的帝都,雪依旧纷扬,路上不见行人踪迹,唯有四排清晰地脚印,深深浅浅随在身后。 他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步伐由最初的急速,变得渐行缓慢,她亦能与之并肩而行。 多少年了,她一直都在期待着再一次被他牵着,走在那漫天飞雪下,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 "今日是你最后一次思念你的亲人。" "从今以后,你只叫澜玥。" "今后,你将报答我对你当年的不杀之恩。" 他一连三句话,声音如此时呼啸的北风,冷入骨髓。 雪花,蒙了她的视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谢谢王爷,在这最后一夜,还给了我一次温暖。" 她的步伐停住,他亦停住。 "王爷可知,我本是燕国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魏国的铁骑踏破了我的家国,那一日的屠城,我的父亲母亲全部死在了魏国的手下,若非有奶娘护着我,我早也随着亲人一起离开这个人世。可幸的是在那天遇见了王爷你,若非王爷的救命之恩,也许我早就饿死。你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所以你让我做的一切,我都坦然接受。"她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目光中有太多情愫,没有丝毫隐藏,"王爷您对于我来说,却不仅仅是救命恩人,更是一个照亮我人生的明灯,若非是你,我即便是活着也如行尸走ròu,是你给了我一个目标,让我有继续活下去的信仰,所以为了这个信仰我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性命。" "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的声音依旧温淳如水,似乎像冬日里的一团烈火,能够温暖她的心。 一时间,唯有冬日那狂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二人都没有说话。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坚定地说:"但,今后我为你做的,不为报恩。"说完,便将手从他手心中抽出。 那一刻,寒风袭入暖暖的掌心,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暖。 "我为王爷跳一支舞,是我燕国最美的舞,名狐旋。" 漫天雪花中,一名身着绯衣的少女在风雪中旋身起舞,飞舞的雪花随着渐渐变快的旋舞而卷起纷扰,而视线中的那个男人却在她的眼中模糊。 腊穷天际傍危栏。 密雪舞初残。 表里江山如画,分明不似人间。 功名何在,文章漫与,空叹流年。 独恨归来已晚,半生孤负渔竿。 那一舞,终结了她五年被密养在王府的生涯。 ☆、第8章深宫恨(1) 屋内巨烛照耀,明如白昼。 白玉麒麟香炉内散发出青烟冉冉,香风微动殿内锦帷。 锦帷幕后薄薄人影靠在衾枕之上,细弱纹丝的呼吸断断续续,仿若下一刻便要消逝。 "采女保重身子要紧啊。"芩心止不住身子的颤抖,哭着将一碗黑浓的药汁递给c黄上那早已奄奄一息的张采女。 张采女半年前入宫选秀,有幸蒙得圣恩,一朝封为采女,得皇上临幸两次,孕有龙嗣。 可是,在这个妃嫔明争暗斗的后宫,张采女家世平平,朝中无靠山,有了龙嗣自然也难以保全。 更何况,皇上继位四年有余,后宫中有幸能怀上龙嗣的屈指可数,张采女一朝得宠也成了后宫妃嫔的众矢之的。 一月前,就在册封张采女为美人的金册还未到达兰芳阁,事情就发生了。 有人揭发张采女对皇上使用媚药,进而蒙得两次圣宠,此事令皇后勃然大怒。 当今皇上是何等无情的男子,听闻此事便下旨赐一碗红花给张采女,并永生不得踏出兰芳阁一步。 张采女被逼服下一碗红花,孕育两月有余的孩子就这样夭折了,张采女就此一蹶不振,终日卧在榻上,不吃不喝,喃喃着:我没有用媚药,我要见皇上…… 当今皇上名夙宸,二十二岁继位为帝,至今六年,为稳固朝纲,诛杀多位重臣,提携心腹,其手段狠辣令朝中人心惶惶。至于他为何诛杀多位重臣,那也是宫中无人敢提及的隐晦。 皇上的狠辣与无情,早是人尽皆知,他的心思多放于朝政,后宫之事全权交由皇后打理,可一个小小采女,除了等候皇上临幸,有何能力见得着皇上,兴许皇上早已将她这个人忘了。 反之皇后喜静,厌恶卷入后宫纷争,整日爱在宫中小佛堂内诵经念佛,后宫之事自然较乱,妃嫔各自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多少红颜无故失踪,最后化为枯骨不了了之,无人问津。 "我是清白的……"张采女的唇早已干裂,脸色苍白如纸,凹陷的眼神再也无当年的风采。这么多天来,她只会重复着说这几个字,空洞的眼中早已无当初怀有龙嗣时的灵动。 "采女,您就喝下这药吧,才能有好身子面见皇上,得以洗清您的清白。"芩心泪眼婆娑地劝慰着。 "为什么皇上连见我一面都不肯,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呢……"张采女的眼中蕴含着无数的绝望,最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无声无息地闭上了双眼,油尽灯枯。 芩心再也端不住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打碎了屋内的静谧,她撕心裂肺地唤了一声:"采女!" 药碗碎裂的尖锐声徒然让孤立在c黄榻边呆呆凝望的澜玥惊醒,愕然看着那个含恨而终的张采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许久,澜玥恍然回神,不忍继续看下去,徒然转身,离开了屋子。 只是,眼眶中竟有那微微地酸涩。 这,就是后宫。 ☆、第9章深宫恨(2) 迈出那死寂的屋子,澜玥却忍不住回头,锦帏后那个早已毫无生气的身影,以及恸哭的芩心,她眼中泪水一点一点地溢满了整个眼眶,将屋内那悲凉的画面模糊。 张采女,虽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这半年来的相处,能看出她是个重情义的女子,没有心计,很单纯。 关于她对皇上下媚药的事,澜玥早已了然于心,看得那么透彻。可最终她却没有出手相救,她与张采女不过是萍水相逢。 决不能因为一个她而坏了全盘的计划。 这么些年,她以为心早该冷了,可是在此时此刻,看见张采女就在她的面前离开了人世,满心的愧疚油然升起。 只因,她的无能无力。 又因,她的冷眼旁观。 "澜玥,张采女没了,以后我们又不知会被分到哪个宫。想想宫中是非,真令人觉着可怕。"芩心顶着红肿的眼眶走到澜玥的身边,抽泣声不断。 澜玥收回飘远的思绪,侧目凝着芩心笑道:"分到何处都是宫婢,咱们做好自己的本份,宫中是非能避便避吧。" 芩心抬起袖口抹了把泪,眼中净是绝望:"避?如何避的过呢?家中还有二老也不知怎么样了。" 澜玥瞅了瞅芩心那有些绝望的面庞,轻声一叹,安慰道:"你还有一年便满二十五,出宫指日可待,只要这些日子谨言慎行,便能安然回乡。" 芩心看着澜玥嘴角淡淡地笑意,有些疑惑地问:"你入宫也有三年了,却从未听你提起过家人,你一点儿也不想家吗?" 闻语,澜玥嘴角地笑渐渐敛起,神色黯然:"家?早就没有家了。" 芩心疑惑地问:"你的家人呢?" 澜玥闭上眼,脑海中瞬间闪现一幕幕杀戮,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旧记忆犹新。缓缓睁开眼,自嘲道:"早就死了,饿死的。" 芩心看着她眼中的哀伤,面上流出一抹愧色:"我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澜玥摇摇头,只道:"都这么多年了,再大的伤痛都已淡了。我很羡慕你,再熬一年便能离开这宫殿,孝敬二老。" "虽然你的父母双亡,但是你还有机会可以离开这个皇宫,到时候多为自己攒些银子,找个好男人嫁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么美好的场景。"芩心一边说,一边笑着幻想着以后的一切。 看着芩心嘴角浅浅地笑意,还有眼中那满满的期盼,澜玥心中暗暗苦涩。 自她十七岁入宫至今已有三年,默默游走在这寂寂深宫,步步为营。 她也还有五年在宫中的时间,可是她又真的能如愿离开皇宫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真是一句令人向往的美好生活,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雪天那个握住自己柔荑的男子,那样风姿卓越,至今印刻在自己心中不曾忘却过。 她,又待何时能够离开这宫殿? 离开,也许只是自己的一次妄想罢了,她的责任,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放下一切离开这里。 ☆、第10章深宫恨(3) 张采女的尸首被内务府的人运出了宫,兰芳阁的下人们也被重新分往各个宫。这一次澜玥与芩心被一同分配到了白露宫,白露宫的主位是皇上新册封的昭仪娘娘。 一大早,澜玥便与二十来个宫人在白露宫外候着,等待着拜见这位新任的昭仪娘娘。约摸过了两个时辰,还不见传召,候在外的宫人们被夏日那火热的骄阳晒的大汗淋漓,却不敢做声。 等的久了,芩心耐不住靠近澜玥耳边低语:"这都晌午了,怎么还不见有人传召,难不成要咱们在这太阳底下暴晒一日?" 汗水沿着额头滑落至颈项,澜玥白皙的肌肤透着被烈日暴晒的殷红,她低声道:"兴许是要给咱们这些奴才立个威吧。" 芩心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这个昭仪娘娘是什么来头?" "她是当朝慕飘羽将军的妹妹慕嫣然。" 听到慕飘羽的名字芩心了然:"难怪一进宫便能册封至九嫔之首的昭仪,这下慕家在朝中的权势更加稳固了吧。" 澜玥的嘴角悄然扯出一抹嘲讽地笑意:"花无百日红,历朝那些个权臣有几个好下场的?" 听到这儿芩心立刻道:"这些话咱们私下说说就好,千万不要让外人听了去,若是传到了慕家人的耳朵里,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他们杀的。" 澜玥看着芩心满脸担忧的表情不禁一笑:"瞧把你急的,我只不过看不惯权臣罢了,怎会在外人面前乱说话。" "这就好。"芩心松了口气。 这时,一名宫人趾高气昂地从宫中出来,冷睇着候在外的二十来名宫人道:"娘娘传你们进去。" 众人闻声即刻一个接着一个随着她进了白露宫,一刻不敢倦怠。 白露宫一如其名,青松柳絮尽飞散,香台照日初。 步入寝宫内,忽而一阵凉风袭来,吹得帘帷飞扬,众人顿觉暑气尽消。 幕帷之后的卧椅上慵懒着倚着一人,两侧宫人有节奏地摆着芭蕉扇,隔着那月白色的帷幕隐约可见其容颜。 "娘娘,新进的宫人带到。" "奴婢参见昭仪娘娘。"二十来个宫人窸窸窣窣地跪了一地。 只见幕帷之后的纤弱身影动了动,柔而低沉地声音传来:"都说说你们曾经在哪个宫伺候过。" 澜玥听到慕昭仪这句吩咐,不禁抬起头望向帷幕之后的人,心中暗暗一声叹息:这宫中又多了位厉害的角色。 "奴才小慡子,入宫四年,曾在惠妃宫中当差。"当小慡子说到"惠妃"二字时,只闻慕昭仪冷笑一声道:"惠妃?就是兵部侍郎白炎之女白馨?" 小慡子立刻应声:"回娘娘,正是。"可话未落音,便被慕昭仪打断:"这小慡子是哪个狗奴才选来的。" "是内务府的安公公。"一名宫人答道。 对于慕昭仪突然的怒火,许多宫人都不明所以,只闻慕昭仪身边的贴身侍女绿衣怒道:"这内务府的安公公还想不想干了,在惠妃宫中当过差的狗奴才也敢选进白露宫。" ☆、第11章深宫恨(4) "拖出去仗责二十,遣出白露宫。"慕昭仪的声音方落,便有两名侍卫入内,将小慡子拖了出去。 小慡子大呼着:"娘娘,奴才所犯何罪……求娘娘饶命……" 一声一声高呼却得不到任何的回音,直到声音渐远,跪在宫中的几名奴才已吓的手脚发抖。 慕昭仪挥了挥手,仿佛方才的事根本不曾发生,吩咐道:"继续吧。" 有几名宫人说话都是战战兢兢地,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如小慡子一般被拖下去杖责。当轮到澜玥时,她的表情显得不卑不亢:"奴婢澜玥,入宫三年,曾在陆才人、郑才人、李昭容、张采女宫中当差。" 听到这,慕昭仪问道:"入宫三年就伺候过四位主子了?" "回娘娘,奴婢伺候的陆才人与郑才人都是三年前入宫选秀的小主,还未蒙得圣宠便死于非命。奴才伺候李昭容一年有余,却因一次无意冒犯惠妃被打入冷宫。张采女因使用媚药魅惑皇上获罪,昨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澜玥有条不紊地将这三年伺候的主子简单而明了地说了一遍。 慕昭仪听到这些感慨着:"都是一些可怜的女人呀。"虽然话语是感叹,却一丝同情的意思也没有,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美目流转至澜玥的身上,仔细将平静地她打量了一遍,问道:"你是叫澜玥?" "是的。" "你倒是冷静,今后好好在本宫身边当差,少不了你的好处。"慕昭仪对澜玥倒是有几分欣赏。 "谢娘娘,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服侍娘娘。"澜玥深深的叩拜了下去,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地弧度。 在宫中三年,她所伺候过的四位宫嫔,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地故事,她知道,这位慕昭仪一定会感兴趣。 这些年来,吃尽苦头,为的不过就是这一日罢了。 出了慕昭仪的寝宫,芩心已是冷汗淋漓,步伐虚浮之际不禁握住了澜玥的手,心有余悸地说:"第一次遇见这么盛气凌人的主子,即便是惠妃都难有她这般气势。别看她从头到尾都是淡淡地,总感觉她每一句话中都有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威严,尤其是惩罚了小慡子后,真怕自个一不小心说错话,如他一般。" 澜玥回握了握她那冒着冷汗的手心:"这不是没事嘛。" "说来也奇怪,为何慕昭仪要杖责小慡子,只因他曾在惠妃宫中当过差?"芩心至今仍不明白。 "惠妃的父亲白炎乃兵部侍郎,与慕昭仪的哥哥慕飘羽在朝堂是宿敌,为了兵权而结怨,慕昭仪自然对惠妃颇有敌意。小慡子在惠妃宫中当差,此次却被分配至白露宫,不免让慕昭仪怀疑是惠妃有意安cha在身边的线人。" 听澜玥这样一说,芩心恍然点点头:"你对朝堂与后宫的关系了解的很清楚,哪像我,根本理不清这些关系。" 澜玥笑了笑:"在宫中呆久了便也略知一二。芩心,慕昭仪是个厉害的角色,今后在她身边伺候定要谨言慎行。" ☆、第12章深宫恨(5) 深宫恨(5) 澜玥正待说话,却瞧见绿衣领着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朝寝宫这边走来,她不禁凝目瞅着他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芩心注意到澜玥的目光,也顺着望去:"他是谁?怎能如此随意出入后宫。" "参见慕将军。"有宫人跪地而拜。 芩心这才知道这人正是慕昭仪的哥哥慕飘羽,立刻跪地迎接,心中诧异他竟然如此年轻,且样貌出众,举手投足间尽是傲然贵气。 注意到仍旧盯着慕飘羽发呆的澜玥,她不禁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提醒:"快跪下,这是慕将军。" 澜玥这才回神,立刻跪地,将头垂的很低很低。 慕飘羽注意到澜玥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于是在经过她时脚步顿了顿,侧首望了低眼垂首的她,隐约可见其白皙的侧脸。 这个宫人紧紧盯着他的目光,似曾相识,却又不曾相识。 "将军?"绿衣疑惑地唤了声不再前行的慕将军。 他收回视线,不再细想,缓缓步入寝宫。 而澜玥也在他步入寝宫地那一刻抬起头,淡淡地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地身影,眸光晶莹剔透。 夏日暖风拂过,一时柳絮纷飞,铺了一地初白—— 月朗疏星点点,明光耀穹天。 寝宫内的慕昭仪早已歇下,在外守夜的澜玥与芩心靠坐在门外,冷露湿了裙角。 二人相互沉默着仰望黑夜苍穹,心中各有所思。 亥时已过,此时的芩心没有丝毫睡意,喃喃地问澜玥:"你怎么不睡呢?" "你不也没有睡吗。"澜玥双手抱膝,收回紧盯苍穹的目光,侧首凝望着芩心。 芩心的面色很是疲惫,轻轻叹了一声道:"今个儿紫蓝只因和惠妃宫中的侍女说了几句话,被慕昭仪知晓后便被罚跪在殿外三天,紫蓝本就身子骨弱,跪上三日分明是要夺了她半条命?这样重的责罚,我怎么能睡着呢,真怕自己熬不过一年……澜玥,我想调离白露宫。" "想离开哪有那么容易。"澜玥轻声提醒。 芩心惨淡一笑,沉默了片刻又问:"你一向都是冷静的,为何昨日见到慕将军那么失态?" 澜玥的眸光闪了闪:"只不过好奇这后宫为何会出现男人罢了,当知道他是慕将军的时候也很诧异,这么年轻便身居高位。" 芩心不疑有他,忙点头道:"是呀,不过我最近在白露宫倒是听说了许多关于慕将军的事。听闻皇上能够顺利登基全靠了慕将军,所以皇上登基后,这位年轻的慕将军便是手握重兵,位居高位。" 听到这里,澜玥在心中暗暗一笑,这些她又怎会不知呢?关于慕飘羽更多的事,她都了如指掌。 "说起来,到白露宫几日都还未见皇上来过。"澜玥忽而将话题转至皇上身上。 "是呀,皇上来后宫甚少,我进宫有六年了,也就只见过寥寥几面,至今早已忘皇上的模样了。"芩心长叹一声。 "至少你见过,我可一次未见。" 芩心诧异:"你入宫三年,一次未见?" 澜玥回忆着:"皇上来后宫少,伺候的几个主子也不受宠,皆是皇上传召入宫侍寝,未曾涉足过她们的住处,不过倒是曾远远地瞧见过皇上的身影,瞧那身形,想必是人中之龙,相貌出众。" ☆、第13章深宫恨(6) 深宫恨(6) 芩心笑笑:"我也就伺候元妃时见过皇上罢了。" 澜玥听到"元妃"二字,心中猛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过一般,忙问:"你伺候过元妃?" 芩心点点头:"元妃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是太子妃,却不知为何,皇上登基为帝时却未册封皇后,只封了元妃。皇上来采薇宫的次数极少,直到一日元妃和皇上有了些争执,此后皇上再未踏入采薇宫一步,久而久之,采薇宫俨然成了一座冷宫,我们这些奴才也自然被调离。" "那你可知元妃为何会与皇上有争执?"澜玥继续问。 "这便不知了,那日皇上屏退了所有宫人,我们只在外边听到一些动静。" 澜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在外边都能听见动静,想必这争执不小。" 芩心点点头,正要说话,只闻寝宫内有些动静,二人立刻从地上爬了起身,推门而入。 澜玥拿起红木桌案上的茜纱宫灯朝寝榻走去,只见慕昭仪身着寝衣披散着云丝坐在榻边,额上冒着丝丝冷汗,惊魂不定:"娘娘梦魇了?" 慕昭仪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虚弱地问:"皇上今夜可是在惠妃宫中就寝。" "奴婢不知……"芩心的话音未落,澜玥便打断道:"奴婢这就去请皇上来白露宫。" 慕昭仪一愣,似乎不曾想到澜玥会看穿她的想法,虽有些诧异,可眼中却是满满的欣赏,挥了挥衣袖。 得到慕昭仪的默许,澜玥立刻出了寝宫,朝惠妃的长乐宫而去—— 长乐宫外,澜玥被侍卫拦下,惠妃身边的宫女蕊儿冷冷地瞅着她道:"皇上与惠妃已然歇下,若是惊了圣驾,你担当的起吗?"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澜玥显得极为平静:"慕昭仪梦魇难眠,派了我来请皇上,若是你不去禀报,明儿个皇上怪罪,你是否又能担得起?" "不过是一场梦魇罢了,睡不着喝些压惊茶便是,何故大费周章来请皇上,莫不是慕昭仪知道今儿个皇上在长乐宫就寝,故意找了个借口来此请皇上过去。"说到此处,蕊儿冷笑一声:"慕昭仪初入宫中便将矛头直指长乐宫那可是整个后宫都有耳闻的。" "我只是奉了慕昭仪之令来请皇上罢了,不敢妄议主子的事。" "何事吵吵闹闹,扰了皇上就寝!"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安总管从里边出来,声音微愠。 澜玥当即出声:"安总管,慕昭仪梦魇难眠,奴婢奉命请皇上过去,劳烦公公禀报。" "慕昭仪?"安总管审视了澜玥一眼,目光一转,心中已有计较:"你在外候着吧。"说罢便进入寝宫禀报了去。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寝宫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明黄色身影闯入澜玥的眼帘,顿时,只觉一阵寒气直逼全身,令她心悸。 他,就是当今皇上,夙宸。 "皇上摆驾白露宫。"安总管的高唱声打断了澜玥的恍惚。 她立刻就要跟上去,却发觉寝宫内,身着寝衣的惠妃亦跟了出来,她的眸子紧紧跟随着皇上的背影远去,目光中有数不尽的落寞,而皇上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惠妃满脸的愤怒与不甘全然化作一抹冰冷。 "参见惠妃娘娘,奴婢澜玥。"澜玥回首朝惠妃福身而拜。 惠妃冷睇说话之人,本不愿搭理,却在听见她的名字后猛然一怔,将她上下审视一番:"澜玥?" 澜玥不卑不亢地朝惠妃行了个礼,随即随着皇上的圣驾而去。 ☆、第14章故国梦(1) 故国梦(1) 迎着淡月凉风,澜玥一路尾随着皇上的銮驾回到了白露宫,白露宫的宫人似乎早就知道皇上会驾临,早早便在宫外恭候。 随着一声声齐刷刷的"参见皇上",那明黄色的身影已步下銮驾,澜玥立刻上前领着皇上步入寝宫。 寝宫内的帷幕随着晚风轻扬,烛光忽明忽暗,笼罩了一室凄冷。 寝榻上,一个娇弱的身影半坐着,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下一刻,皇上已拥她入怀,沉沉地问:"嫣然,梦魇了?" 慕嫣然倚在他的怀中,微微哽咽地答:"臣妾又梦见了在燕国那几年的日子,当初燕皇将慕家满门抄斩,我幸得皇上出手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可是那些日子却一直隐匿在黑暗中不能见光,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身份便会被人揭发……" "都过去八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的声音有些浅浅地叹息,丝丝缕缕地飘进了澜玥的耳中。 虽然他们二人说着令所有宫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可唯独澜玥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而讽刺的笑意。 是啊,都已经八年了。 可有些事,并不是时间就能够将其抹灭的,八年前的一切早已深深地烙在她的心间,到死都不可能忘却。 澜玥收起眼中的恨,缓缓仰起头,细细打量着素未蒙面的皇上夙宸,寝榻的落地纱帐在烛光的照耀下恍惚落下了一层温和的颜色,浅浅宫灯铺洒在夙宸的脸上,显得他愈发丰神秀彻,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烁着沉寂,幽黑无垠,紧抿的唇锋似乎阻挡了一切情感,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今夜,朕留下陪你。"夙宸的话音落,众宫人即刻小心翼翼地退出寝宫。 唯独澜玥依旧僵立在原地,表情有些不对,芩心推了推她的胳膊,低声道:"出去了。" 澜玥猛然回神,发觉夙宸的目光正朝这边看过来,她仓惶地低下头,敛起失态的表情,随着芩心逃似的离开了寝宫。 出了寝宫,澜玥的心跳从最初的狂热到渐渐地冷却,最终趋于平静。 "澜玥,你怎么了?"芩心小声的询问,她明显感觉到这几日澜玥情绪的波动。 "没事……"澜玥摇了摇头,可是却忍不住眼眶中溢出的热气:"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芩心不再说话,看出了她眼眶中闪耀着的泪珠,似乎一眨眼就要滚落脸颊。 澜玥走出白露宫,露水已湿了她的发丝,如覆尘霜。 此时的她,神情恍惚,凝在眼中的泪始终倔强地不肯掉落,只是那么硬撑着。 脑海中始终闪现着的是方才瞧见夙宸的容颜,她始终不能接受,那张脸,竟然就是当朝天子,夙宸。 许久,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滚落而下,她疯狂地在那条被黑夜笼罩着的小径上奔跑着。 直到再也跑不动了,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望着四周那茫茫地黑暗,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他呢?" 她恍然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心中一惊:"他会不会认出了我……那我这八年的付出岂不是白费了。"想到这里,她又自嘲地摇摇头:"当初我只不过是个孩子,况且十多年已过,他不可能记得我。" 手,狠狠地抓紧了身侧的嫩糙,五指生生地疼。 栀子花香拂过,虽是夏日,可凉风吹在身上却有些刺骨的冰凉,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渐渐地,她的头脑清醒了很多,抹了抹脸上的泪珠,从地上爬了起来。 算算日子,自上次见面,已有大半年未亲自与他联络过了,是该亲自去见见他了。 ☆、第15章故国梦(2) 故国梦(2) 翌日午后,骄阳依旧毒辣辣地烘烤着整个白露宫,伺候慕昭仪午睡过后澜玥找了个借口出了白露宫。昨儿个夜里她就已悄悄给小卓子带话,让他捎信出宫。在宫中三年来,她都是靠小卓子给外头捎信,小心翼翼地游走在这深宫,才能保全自己的身份。 说起身份,其实这些年她不过是个细作罢了,身份未被揭穿,她便永远奉命行事,在深宫中步步为营。若身份被揭穿,就如三年前同她一起入宫的几个姐妹一般,被皇上动用重刑逼供,最后难忍酷刑而咬舌自尽。 所以,当今皇上的狠辣,她是早有耳闻的。 只是从未想过,皇上竟然就是十一年前的那个少年。 正当她要去约定的地点赴约,却瞧见冗廊尽头,身着便衣的慕飘羽迎面走来。 她一惊,此时已无路可退,便垂首小步前行。 在他面前微微地行了个礼,而他也如没瞧见她一般,越过她就离去。 澜玥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提着的心才放下,正待离去,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等等。" 她止步,转身:"将军有何吩咐?" 慕飘羽走近她,俯视着将头垂的很低的宫女,问道:"你在白露宫当差吧?" 不曾想才见过一面,慕飘羽竟已记下了她:"将军好记性,奴婢白露宫澜玥。" 语罢,许久不闻慕飘羽发话,就在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之时,他才道:"抬起头来。" 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了把拳,可面上却镇定地仰起头,抬眸相对。虽然他久经战场,可那风雨狂沙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举手投足间仍旧是多年前初见面时的那个俊朗少年,风华俊秀。 慕飘羽看着面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面容无任何脂粉修饰却肤色白净透着淡淡殷红,素净地如空谷幽兰,亦不如其他宫人一般,浑身上下皆透着一抹气质,虽不会让人觉着惊艳,却能一眼就记住这个女子。 他问:"我们见过?" 她答:"前几日在白露宫,奴婢第一次见将军。" 他盯着她的眸子,不放过她眼中任何一丝情绪,可那里面只有平静无澜,瞧不见一丝的情绪。也正因为她的平静,让他心中的疑虑愈发大。一般的宫人面对他,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而且越看她的眼睛,便愈觉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进宫有何目的!"慕飘羽的声音带着几分阴冷。 "奴婢不懂将军在说什么,奴婢三年前便入宫为奴,前些日子才调入白露宫当差,何来有目的。" "你并不像普通的宫人。" "奴婢本是书香世家,所以身上有股子书卷气息与其他宫人不同罢。" 慕飘羽的目光愈发阴暗:"你没有说实话。" 听到这里,澜玥轻轻地笑了,扬眉问:"将军您到底在怀疑什么呢?我的身份吗?其实身份不过如皮囊一般,亦随心而走。就如你,慕家军在燕国历经三朝,世世代代为燕国皇帝守护江山,可到了你这一代却能临阵倒戈,助魏国灭了燕国,灭了你自己的家国!" 看着面前的女子将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却掩不住眼中荡漾着的鄙夷,慕飘羽冰冷地目光渐渐敛起,嘴角轻轻勾了勾:"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天下人都了解的得很清楚,只不过如今的你位居魏国高位,听不到真话罢了。"此时的澜玥不如方才那般毕恭毕敬,满脸地不屑一顾。 ☆、第16章故国梦(3) 故国梦(3) "你是燕国人?" "我是魏国人,只是看不惯像将军您这样卖国求荣的人罢了。" "现在的你有点像书香世家的子女了,嫉恶如仇。"听到澜玥的话,慕飘羽不怒反笑:"你倒是有胆识,敢在我面前说这样一番话。" 慕飘羽笑了笑,眼神中有着几分落寞,随即朝她挥了挥手:"你去罢。" 澜玥又看了他一眼,行了礼,便转身而去。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中闪现浓浓的恨意,刚才那一番话她是故意说给慕飘羽听的,她看出了他对自己的怀疑,只能尽量假装自己更像一个书香世家出生的子女,对这种卖国求荣的行为不屑。 可是,在说方才那一番话时,她心中更多的是恨。 这个慕飘羽,就是八年前屠城的那个主帅,父亲正是死在他的剑下。 可笑的是,慕飘羽他本是燕国人,却带着慕家军临阵倒戈,反助魏国屠杀了自己的族人! 一路走完这条长长的冗廊,她才深深地吐了口气,此时的手心已被冷汗湿遍,心想着慕飘羽都未曾认出自己,那么夙宸便更不可能认出她来了。 算了算时辰,再过不久慕昭仪怕是要醒了,方才被慕飘羽一番耽搁,已不能去赴约了,必须尽快赶回白露宫—— 在回白露宫的路上,天色骤变,大雨倾盆而下,溅起满地轻尘,瞅着离白露宫也不远了,便顶着大雨疾奔回去,当她回到白露宫时衣裙已湿了大半,发丝上的水珠晶莹,一滴滴滚落至脸颊,有些狼狈。 她拍了拍凝在身上的水珠,整了整贴在额前的发丝,还没来得及多喘口气,芩心便跑上前扯着她的胳膊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慕昭仪被雨声惊了,早早就醒了,命了绿衣传你进去,这又不见你人,可急死我了。" "路上遇着大雨阻路,耽搁了些时辰,慕昭仪找我何事?"澜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我也不知道,你赶紧进去回话吧。"芩心探手帮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裙。 "嗯。"澜玥带着满心的疑惑步入寝宫,外边的雨声逐渐转弱,隔着漫漫玉帘,只见睡椅上的慕嫣然仍旧闭目,呼吸平稳,似睡着了一般。 "奴婢澜玥拜见娘娘。" "嗯。"慕嫣然对澜玥的姗姗来迟竟也没问缘由,只道:"上回听你说起曾伺候过四位主子,最终皆没有好下场,你是伺候她们的宫人,其中缘由你应该心中明了吧?" 澜玥心中一笑,果真还是忍不住问了,可她嘴上却是滴水不漏地答道:"奴婢不敢妄议主子们的事。" "本宫保证,今日你所说的一切,绝不会泄露半分。"慕嫣然承诺,可瞧见澜玥那番胆怯的模样,继续道:"你知道,慕家在朝中的地位,而本宫也不仅仅只是位居昭仪之位,你若能成为本宫的心腹,将来谋个女官的职务轻而易举。你是聪明人,知道如何抉择。" ☆、第17章故国梦(4) 故国梦(4) 澜玥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下了个决心一般:"奴婢愿意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奴婢就从初入宫伺候的两位才人开始说起吧。" 外边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点点滴滴,碎了寝宫的一片安然与宁静。 "陆才人与郑才人是三年前入宫选秀的秀女,她们二人不论家世和容貌在所有秀女中皆是最出众的,侍寝封嫔是必然。可正因为她们的出众,遭到许多秀女的暗暗排挤,日常琐碎中有诸多不顺。就在二月初七那晚,她们二人死在了西苑后湖,据宫人说,她们在湖边起了争执便厮打起,不慎落湖,最终溺死在湖内。" 听到这儿,慕嫣然冷笑了一声:"真巧,刚好就在深夜的西苑后湖,二人厮打落水溺死,且有宫人瞧见,竟也没呼救。" "她们二人不过是皇上从未垂幸的才人罢了,即便死的可疑却也无人问津。这后宫,有惠妃,便难有真相。"澜玥一针见血,慕嫣然倒是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这个澜玥虽然稳重,却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不曾想她竟敢将矛头直指惠妃。 "好,你继续往下说。"慕嫣然的兴趣愈发浓厚,但凡是与白馨有关的任何事,她都很有兴趣知道。 "奴婢伺候的第二个主子是李昭容,她曾是惠妃身边的宫人,后被皇上看中,封了个昭容,可皇上对她的宠爱却不甚,时间久了便也忘记有李昭容这么个人,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年。直到六月十五那一日,惠妃以李昭容言语上冲撞了她为由贬入冷宫,再后来,李昭容便在冷宫疯了。" 慕嫣然的眸光渐渐泛出寒光:"你是李昭容身边的人,应该很清楚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昭容被皇上冷落一年多,她整日郁郁寡欢,心情不畅便喜欢去御花园南苑游走。那一日正好碰见了惠妃,对于自己身边的宫人竟然被皇上册封,她自然少不了对李昭容的刁难。自始至终皆是惠妃在责难李昭容,而李昭容一句话未答,只是不断重复着,都是臣妾的错,惠妃走后,李昭容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惠妃却一语状告到皇上耳边,说是李昭容对其不敬,皇上也不查缘由,下旨将李昭容打入冷宫。在冷宫,李昭容怎么疯的,我也就不得而知了。"澜玥凭着自己的记忆,将所见所闻一一告知,没有半分差错。 "她白馨真是仗着恩宠,想要在后宫翻云覆雨,为所欲为。"慕嫣然有些咬牙切齿,那模样,似恨毒了白馨。 "皇后娘娘在五年前便不问后宫之事,惠妃自然能掌控后宫,更何况她有皇上的宠爱。" "哼,宠爱?昨夜本宫不是照样将皇上从她寝宫中请了过来吗?"慕嫣然笑的得意,温柔如水的声音暗暗藏着几分尖锐,与她那张绝美的脸毫不相称。 澜玥符合着:"娘娘来了,惠妃自然不可能再一枝独秀。" ☆、第18章故国梦(5) 故国梦(5) 这句话不是奉承,昨夜从皇上和她说起八年前的事,她暗想,必然是八年前灭燕国的那一场绝杀,慕嫣然是慕飘羽的妹妹,自然也参与其中。从某种意义上说,慕嫣然也算是一名功臣,皇上看重她自然是有原因的。 慕嫣然扯了一抹笑,不再接话,只道:"你的第三位主子张采女的事本宫略有耳闻,对皇上下媚药,果真有其事?" "没有,采女她心性单纯,怎可能对皇上使用媚药,况且她这样一个无家世无靠山的嫔妃,如何能从宫外弄来媚药。"说到张采女,澜玥心中是满满地感伤,虽然她只伺候了张采女半年,但张采女的性子纯真善良,从不将她们当下人看,即便怀了龙嗣后也没有一点儿主子的架子。 在后宫三年,她唯一亏欠的也就只有张采女一人。 因为,她早就洞悉了张采女的结局。 因为,那日侍卫从她屋内搜出来的媚药,是自己放进去的。 即便她心中不忍害这么单纯的女子,可她没得选择,她必须让张采女失宠,这样,自己才有机会调离兰芳阁。 "奴婢虽不知是谁嫁祸张采女,但出事的前一晚,奴婢曾见在惠妃身边当差的宫女幽心来过兰芳阁。" "白馨当真无法无天了,皇上真的宠爱她到如此地步,竟不闻不问,任由其祸害宫闱!"慕嫣然想到此处,狠狠地咬了咬牙,本就对白家恨到咬牙切齿,再瞧见白馨得到皇上如此宠爱,不由得又多恨了几分。 澜玥笑着摇摇头:"宠爱有两种,一种是宠而不爱,另一种是宠而钟爱。娘娘您认为惠妃是哪一种?" "白家本就是燕国的降臣,皇上不过是利用白家罢了,怎可能对白馨宠而钟爱。"慕嫣然说的信心满满。 "娘娘说的不错,可莫忘了,当年燕国灭亡,白炎并非主动投降,而是还身为太子的皇上招降的。燕国无数降臣,皇上独独留下白炎一家,登基后封白炎兵部侍郎,白馨正一品惠妃。对于一个燕国的降臣来说,这是何等荣耀。" 听完澜玥说的话,慕嫣然忽而沉寂下,唯听见寝宫外风雨飘摇之声。 一阵旋风夹杂着骤雨呼啸而过,未关紧的窗冷不防被吹开,漫天风雨咆哮而入。 风,吹得满室幕帷熙攘飞舞,澜玥的发丝被风卷起,云丝扫过眼前,一片迷蒙。 慕嫣然的神思亦被冷风惊扰,她收回面上的茫然,低声呢喃:"本宫会让所有人明白,皇上对惠妃终究只是宠,而不爱。" 慕嫣然这声低语,虽轻,却一字不差地传入澜玥耳中。 澜玥的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微笑,这后宫,终于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这也正是她乐于见到的。 出了寝宫,芩心立刻迎了上来,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落下,扯过澜玥道:"澜玥,我还以为娘娘要难为你呢,看来我多虑了。" 澜玥笑了笑,知道芩心是真的担心自己,心中不觉闪现几分暖意,原来在这个皇宫中,她也能够拥有朋友。 ☆、第19章故国梦(6) 故国梦(6) "媚儿,和奶娘快逃,魏军就要杀过来了。"柔腻地声音很沉稳,却隐藏着一丝惊慌。 "我不走,我要和父亲母亲在一起!"她死死地攥着母亲的广袖,不肯放手。 "听话!"她的声音猛然提高,不似曾经地温淳,冰冷地目光狠狠地看着女儿:"只有你离开了,父亲才不会分心,才能用心与敌军一搏。" 她仍旧不肯放手,坚定地看着母亲:"我是父亲的女儿,我不能贪生怕死地离开,就算死,我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 听着女儿的话,她再也伪装不了,泪水滚落:"傻孩子,你父亲有我陪着就好,你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明白吗?"说罢,狠狠地将女儿攥着的手掰开,朝春娘地怀里推了去:"带她离开!" 说罢,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母亲!"她想要追出去,可是春娘却用尽全身地气力搂着她腰,才十二岁的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奶娘肥硕的身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影愈走愈远,而她却无能为力。 大雨不断冲洗着巍巍冷寂地宫殿,黑夜朦胧,一片混沌。 "母亲!"一声惊呼,澜玥在睡梦中惊醒,在黑暗中弹坐而起,盈盈目光流转于屋中的黑暗,窗外仍旧是那连绵不绝倾泄的大雨。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才发觉这是一场梦,可脸上的泪水却是那么真实。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往的事,许是今日与慕飘羽一阵交谈罢,让她乱了心绪。 这么多年,父亲与母亲的脸似乎已经模糊了,可那一日的血泪却成为她今生永远的印记,不曾忘却分毫。 又在c黄上呆坐了许久,平复了方才被梦魇惊了的情绪,只觉喉头一阵干涩,这才翻身下c黄,凭着记忆摸索至桌案,点燃烛火。 顿时,豆大的烛光渐渐将整间屋子填满,她为自己倒下一杯茶,才将杯子送入嘴边却觉得这间屋子有些不对劲。 微微蹙眉,目光在屋内流转一圈,才发觉与自己同住的芩心却未在屋中,c黄榻上也是空空一片。 正在疑惑间,房门被推开,澜玥侧首,正瞧见芩心迈步入内,她哈欠连连地关上门,喃喃道:"这么晚,你怎么起来了?" "被雨声吵醒,你这么晚去了哪儿?"澜玥随便找了个借口。 "不知晚上吃坏了什么,肚子疼得厉害。"芩心满脸的疲惫与困倦,步履阑珊地走至c黄边坐下。 "不碍事吧?" "没事,我躺躺就好了。"她平躺上c黄,不一会儿便睡沉了去。 澜玥看着芩心沉睡地容颜,浅浅一笑,真羡慕芩心,终究有一个念想,只要再过一年,她便能离开这里。 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将杯子轻轻放回原处,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生怕惊了睡梦中的芩心。 她驻足于屋外飞檐之下,仰头望向那被雨笼罩地朦胧一片的黑夜,铺天盖地的雨丝反射着檐上的宫灯,射出点点光亮,不时飘打在脸上,冰凉一片。 心中又忆起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活下去,你才有机会。 是啊,她必须活下去,才有机会为全家报仇,为整个燕国报仇。 慕飘羽,这个曾喊父亲"叔父"的少年,竟然叛国,屠城,甚至连父亲的头颅都不曾放过,竟带着它回到魏国领功。 他今时今日全部的荣耀与地位皆是出卖了整个燕国子民而换来的,这权势地位你独享了这么多年,总该回报一下燕国那些死去的亡魂吧。 她的手狠狠地握拳,指甲嵌入掌心,她却不曾喊疼,闪闪的眸光璀璨夺目。 ☆、第20章采薇泪(1) 采薇泪(1) 翌日上午正是澜玥当值,她奉了慕嫣然令送她亲手做的点心去御书房给皇上享用。这一举动使伺候慕嫣然最久的绿衣不满,见她端了点心出白露宫便跟了上去,小追了几步便在她身后喊道:"澜玥!" 澜玥回首,瞅着一脸不善地绿衣迈着碎步朝她走来,只问道:"绿衣姐姐有何赐教?" 绿衣在她跟前站定,冷睇了眼她手捧的点心:"这是昭仪让你送去的?" 澜玥仿若未瞧见她面上的冷意,照实回答:"昭仪知道皇上与几位大臣商议要事整夜未眠,便亲手做了点心让我送去。" 绿衣冷哼一声,"倒是有本事,才来白露宫几日,娘娘便放心让你送点心去御前。不过你可别得意忘形,我绿衣终究是娘娘最信任的贴身婢女,她在慕家还是小姐时我便伺候她直到现在,我的地位不是你随口几个花言巧语便能够取代的。" 澜玥笑了笑:"我从未想过取代绿衣姐姐在娘娘身旁的地位,我们都是奴才,不过是听主子吩咐,忠心于主子罢了。" 绿衣满意地点点头:"有自知之明便好。" "绿衣姐姐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送点心去了,若是耽搁了娘娘吩咐的事,我可担待不起。"澜玥料想着与这绿衣继续说下去指不定要耽搁多少时间,便抬出了慕嫣然,也不等绿衣说话,径自离去。 一路来到御书房外,昨日一夜风雨水迹未干,玉石地上湿意斑驳。 御书房外禁卫肃穆,更显此处神圣庄严,安总管候在外,不时瞅了瞅天色,皇上在里边与大臣们已经一宿未眠,仍旧密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澜玥亦是捧着点心在外等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而御书房内却未有丝毫动静,她不禁侧首凝视着御书房那紧闭着的两扇朱红龙纹大门,暗想是否又要起战火了,这一次,魏国想将目标投至哪国呢? 如果再起战火,这世上又要凭添多少孤魂,多少家要破碎,多少人要带着仇恨而生。 正在神思间却不见一身浅碧纤罗衣裙袅袅而来的云贵嫔,一时忘了行礼,顿引得云贵嫔身后的婢女怒斥:"放肆,你是哪宫的奴婢,见到云贵嫔竟不见礼!" 澜玥一惊,回神跪地见礼:"参见云贵嫔,奴婢白露宫澜玥。" "哼,果真是狗仗人势,莫以为你们主子位居九嫔之首,便眼高于顶,论位份本宫也是嫔位,比她少的不过是那一分恩宠罢了。"云贵嫔话语中带着浓郁的酸味,还有着不可抑制的敌意。 澜玥忙道:"奴婢……" 云贵嫔仿若没听见她说话般,冷睇依旧跪在跟前的澜玥:"对本宫不敬,罚你跪在御书房三个时辰。" 澜玥在心中一叹,在宫中三年,对各宫妃嫔的关系非常了解,也深知云贵嫔与惠妃关系密切,那么自己是慕昭仪宫中之人,必然难以逃过这一劫。想到这儿,便也不解释,端着点心跪在御书房外。 ☆、第21章采薇泪(2) 采薇泪(2) 云贵嫔不再看她,转而笑着问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安总管:"安公公,皇上还没议完事呢?" "是呀,云主子,皇上吩咐了,不允任何人打扰。"安总管见云贵嫔的侍婢手中端的冰镇雪莲汤便知她来的目的。 "不知是何事竟谈了一宿?"云贵嫔试探性地一问。 "皇上的事,奴才不敢打听。"安总管的口风严实。 云贵嫔见问不出什么,便有些悻悻,正待说话,只见御书房的门被咯吱一声打开,数位大臣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一夜未合眼,面上多有疲惫。几位官员瞧见跪在御书房门外的澜玥也似司空见惯,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各自结伴离去。 出了御书房的慕飘羽一眼便认出了澜玥,悠然步至她跟前,没待问话,云贵嫔倒是柔声细语地开口了:"这是白露宫的宫人,她方才见了本宫竟不行礼,就罚了她三个时辰。"说罢,顿了顿:"哟,本宫差点忘记,这是慕将军您妹妹的奴婢,您不会怪本宫罚的重了吧?" 慕飘羽淡淡道:"奴婢做错了事本就该罚。"冰冷地眸子令人看不出其真实想法,许是常年征战在外,光站着便有一股肃杀之寒气笼罩在周身。 "慕将军倒是公正严明。"云贵嫔抿嘴一笑,正待迈步入御书房,却发觉一个玄色身影朝澜玥走了去,她不禁蹙眉而望。 "何事罚跪在此?"头顶传来一声温润的询问,始终垂首而跪的澜玥蓦然仰头,迎着骄阳之晖看着面前之人,玄金衣袍,广袖垂于身侧,身形挺直,傲若临渊,唇角一道冷弧倨傲迫人。 "这婢女……"云贵嫔话音起,却被其淡淡地打断。 只见他低头望着跪地的澜玥,声音平缓着问:"本王在问你话呢。" 云贵嫔被这声打断红了脸,当众落了个难堪,内心愤愤却不得发作,只得沉沉压抑于心。 "回王爷,奴婢方才想事出了神,一时不见贵嫔娘娘,见礼慢了,便罚奴婢跪三个时辰。"澜玥平静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也不敢抬头看来人,只得不卑不亢地垂首回答。 听罢,他广袖一挥:"起来吧。" "臻王!"云贵嫔脸上有点挂不住,出声制止。 "这里毕竟是御书房,一个婢女跪在此处太难看。"他淡然一笑,可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口气中有无可拒绝的气势。 云贵嫔咬了咬唇,终是一跺脚拂袖扬长而去。 "谢臻王。"澜玥深深一叩首,从地上起了身,可双腿的苏麻却让她有些发软,有些不稳地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稳了稳自己手中端着的点心,福身见礼:"奴婢给皇上送慕昭仪亲手做的点心去了。" 臻王点点头,不再看她,径步而去。 澜玥缓步朝御书房内走去,在迈入门槛地那一刻不由自主地回首,凝望着那玄色身影越走越远,她的目光有些迷蒙。 夙锦,先帝嫡长子,如今的臻王。 ☆、第22章采薇泪(3) 采薇泪(3) 随着安总管进入御书房,里面极静,澜玥的每一步踩在金砖上都有细碎之声回荡。 在玄关处,安总管沉着嗓子道:"皇上,慕昭仪吩咐宫人送了她亲手做的点心给皇上品尝。" 夙宸依旧垂首于手中的奏折,认真翻阅,丝毫没有睡意。此刻的他仿若根本未听见安总管的禀报,看到一处微微蹙眉,执笔于奏折上圈写了什么。 写罢,放下奏折,澜玥以为他会传她入内,却未想他又拿起一份奏折翻阅起。 安总管见这情况便侧首望着澜玥,低声道:"就在此处候着吧。" 澜玥在心中微微叹息,送一份点心至此还真不容易,也终于明白为何慕昭仪自己不来送,偏偏命了她独自前来,可见慕嫣然还是非常了解夙宸的。 但是,不论见夙宸有多么难,要等多久,她都愿意承受。 调入白露宫,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慕嫣然得宠,在她身边当差自然就有更多接触到夙宸的机会。 夙宸没有发话,安总管便也不敢多话,与澜玥一同站在玄关处静静候着。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冉冉笼罩了一室清幽,御书房内太过安静,澜玥站的久了也不禁昏昏欲睡,恍恍惚惚地感觉到夙宸从龙岸上起身,顿时睡意全无,料想着他终于看完了奏折,该传她了。 可他却是转身走至窗台前,负手而立,那阵阵微风拂过他那明黄的衣衫,发丝随着衣角飞舞,顿觉那背影恍如隔世。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夙宸这一声细微到只有自个能听见的话语却在这沉寂无声的御书房内丝丝缕缕地传入耳中,澜玥仿佛想到了十一年前,那时她才九岁,第一次在菩提树下遇见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年。 "一曲一长叹,一生为一人。" 澜玥那不高不低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夙宸蓦然回首笔直地朝她望了过去,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瞳。 安总管立刻出声喝道:"放肆!" 澜玥立刻跪下:"皇上恕罪,奴婢只是一时有感而发。" 夙宸迈着轻缓地步伐朝澜玥走了过去:"你是哪宫的奴才。"不温不火的问话让人听不出喜怒,却饱含无限的威严。 "奴婢白露宫澜玥,奉昭仪娘娘之命为皇上送来点心。"说到此,她将手中点心高捧,继而道:"娘娘知皇上一宿未眠,cao劳于国事,便亲手做了这些点心。" 夙宸仿若没听见她所说的一切,眉心一拢,暗自沉思了片刻,才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话语中有疑惑。 "天下安澜,神珠鸾玥。"澜玥低声地将自己的名字解释了一遍,当初"他"为自己取名为澜玥时,她也曾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就是这句话,至此,她的名字便叫"澜玥"。 夙宸听罢,目光一沉,眉间极快地掠过蹙痕:"今后,你就叫夏澜玥。" 澜玥听到这儿,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第23章采薇泪(4) 采薇泪(4) 安总管见澜玥这一阵失神,不由得提醒道:"还不谢皇上赐姓。" 澜玥这才明白过来,恭声道:"谢皇上赐姓。" 宫中一直有规矩,入了宫的奴才就不能用真名,名中更不能提及姓氏,这代表着宫人卑微的地位。而今夙宸竟然亲自赐姓,这对于她这个奴婢来说是天大的恩赐。 "放下点心便退下罢。"夙宸不再望她,继而转身凝望着窗外某一处,似乎陷入了某一段回忆中。 澜玥放下点心后便与安总管同退了出去,此时已是正午,骄阳高照,射得人眼睛有些刺痛,暑气顿生。 安总管上下打量了澜玥一阵,笑道:"皇上赐姓在本朝你可是第一人,不过……"他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 澜玥即刻道:"请安总管赐教。" 安总管叹了声:"皇上一念便是天堂,一念也是地狱。" 为慕昭仪送完点心后,当夜皇上便召幸了慕嫣然,而皇上为澜玥赐名之事很快就在后宫传遍,羡煞了整个后宫宫人,尤其是白露宫,对澜玥的名字议论纷纷,尤其是绿衣,妒红了眼。 清晨的微风慡人,此时白露宫的宫人正在花圃中修剪百花绿叶,温和的暖阳普照大地,夏澜玥及腰畔的长发在和煦光芒照印下在更显流光潋滟,勾勒出修长的身姿。 "澜玥,真羡慕你呀,皇上竟然给你赐名了,你现在可是整个后宫中唯一一个可以带姓的宫女哦。"芩心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赞叹着。 夏澜玥笑了笑,满宫的人都羡慕她,可她却知,赐姓如此大的恩惠只会让她更加举步难行,以后行事就没有以往那么方便,想到此处,眉头不禁微拢。 站在不远处修剪的绿衣表情难看,修剪的手不由的得用了几分气力,"咔擦咔擦"之声响遍四周,身侧几位宫人也在说起皇上给澜玥赐姓之事,她冷冷cha了一句:"不就赐个名嘛,用得着这样四处宣扬嘛!再说了,这到御前的差事一直都是我去的,若非她巧言令色,怎的也轮不到她到御前送点心。" 绿衣的声音刻意放大,仿若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一般,夏澜玥似没听见,眉眼都未抬一下,继续修剪花枝。 倒是芩心听了,脸上扯出一抹笑,亦大声道:"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况且即便那日换了旁人去御前送点心,也未必能得皇上赐姓。" 绿衣听罢,一张脸都绿了,愤愤地将手中的剪子摔在地上,大步朝芩心冲了过来:"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 夏澜玥见冲上前就扬手要掴芩心的绿衣也丢下剪子挡至她面前,狠狠地抓住绿衣高高扬起的手腕,冷冷道:"你与我们一样,都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绿衣感觉到手腕仿佛要被捏碎,心中吃疼,也暗暗诧异一个娇弱的女子竟然有这般气力,可嘴上仍道:"少拿我与你们相提并论,我伺候娘娘已经有六年了。" "即便伺候六十年,也是奴才。"夏澜玥说的淡然,可语气中却有着轻蔑的嘲讽。 "你!"绿衣被她激怒,却想不出词来辩解。 夏澜玥松开了绿衣的手腕,淡淡道:"在这个后宫为奴的都是可怜人,谁也莫为难谁。" ☆、第24章采薇泪(5) 采薇泪(5) 绿衣揉了揉通红的手腕,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莫以为你得皇上赐姓便可高我一等,妄想飞上枝头,奴才永远就只是奴才。" "你明白奴才永远只是奴才便好。"夏澜玥轻轻一笑,弯腰将脚边的剪子拾起,继续修建花枝。 绿衣见她如此,愤愤地拂袖而去。 芩心一脸担忧地说:"绿衣这人向来记仇,今儿个你得罪了她,指不定在背后对你使坏。" 夏澜玥倒是不担心的模样,浅浅一笑:"一向以为你胆小,今日你站出来为我说话,倒是惊了我。" 芩心眉头紧蹙,愤愤道:"这个绿衣我早看她不惯,自以为伺候娘娘六年,便对我们颐指气使,活脱脱以为自个儿是主子。" 夏澜玥不再说话,只是继续修剪花枝,心中却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来到白露宫有一部分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夙宸,所以才有了那日御书房内刻意接下那句诗的举动,本意是想引起他的些许注意,却从未想过夙宸竟然为她赐名,这样一来她如此的引人注目,必然也会让慕嫣然对她起疑。 她知道,后宫的娘娘们最忌讳的便是身边的宫人对皇上有非分之想。 一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忧虑,只怕是才在慕嫣然身边博取的一点点信任便要因为这一事件消逝殆尽,那可就麻烦了。 "澜玥。"芩心小声地唤她一句,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回神,疑惑地问。 芩心犹豫片刻才道:"今夜不是我们当值,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采薇宫。" 采薇宫,住着被皇上冷落五年的元妃。 夏澜玥一直以为芩心只是元妃身边一个普通的宫女,殊不知芩心在调离采薇宫后每个月依旧会来采薇宫看元妃一次,芩心告诉她,元妃对她有恩。 她们二人手提食盒,推开冷寂的宫门,有数不尽的细小灰尘迎面扑来,那条长长的通往寝宫的花石铺就的路早已覆满落叶,两侧花圃中牡丹花早已枯萎,杂糙茂盛,可见此处常年无人打理,寂寥而凄冷。 芩心望着凄冷之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宫中第一年便被分到这采薇宫,元妃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主子,她不仅貌美如仙,秉性亦是纯良,在这宫中当差的宫人宁愿干些苦差事都不愿离开。五年前,家中父亲患了重病,需要大笔银两医治,此事被元妃得知后,她竟二话不说取了一百两银子命人给我父亲送了去,这份恩情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还不起。即便是如今元妃受冷落,我也每个月坚持来看她一次,尽一些绵薄之力让她过的好一些。" 听着芩心说起元妃的点点滴滴,夏澜玥的眼神有些落寞:"原来元妃如此善良……"她的话语顿了顿,才喃喃道:"难怪,会有人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 芩心狐疑地问:"谁对她念念不忘?" "我只是想着,这么好的女人,定会有人对她念念不忘。" ☆、第25章采薇泪(6) 采薇泪(6) "对呀,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无情,竟这般对待元妃。"芩心惋惜地叹了声。 二人步入冷寂的寝宫,偌大的寝宫内只燃了一盏红烛,微弱的光芒照亮寝榻,芩心轻声唤道:"元妃娘娘?" 走近寝榻竟无一人,夏澜玥正在奇怪这么晚了元妃去了哪里,忽闻身后传来一阵细微地脚步声,她猛地转头,正对上一双炯炯地目光,她一惊,连连后退数步。 "元妃娘娘!"芩心唤道。 平定心神,夏澜玥才细看来人,一头乌黑如瀑地发丝披散至腰间,身着一袭雪白衣衫,轻若飞纱,在这冷寂阴暗地寝宫内乍看之下颇有几分幽深地气息。 "她是谁?"元妃语音轻柔而妩媚,即便是被冷落五年,仍旧难以掩去她身上的高贵雅致,眉眼间净是倾国之魅惑。 "奴婢白露宫夏澜玥,久闻元妃娘娘之名。"她福身见礼。 而元妃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眸光一闪,似没听清般,继而问:"你说……你叫什么?" "奴婢澜玥,前些日子皇上赐姓为夏,夏澜玥。"她将自个儿的名字解释了一番。 元妃这回听清了,却是陷入一阵沉默,旋即轻轻笑出了声,那虚无的笑声在空寂的寝宫中回荡着,更显凄美:"兰月,兰月,许久都不曾听见这两个字了。" 见着元妃这般,她疑惑地问:"奴婢的名字有何问题吗?" 元妃收了笑声,仰头凝望着那在风中摇曳的烛火,眼中凝着点点泪光,沉声道:"本宫名叫夏紫曦,小名兰月。" 听到此处,夏澜玥怔住,心中突闪一抹疼痛,那份痛让她冰封多年的心裂开,飞散一地。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拳,却忍不住酸涩了眼眶。 天下安澜,神珠鸾玥。 到头来,这澜玥终究只是兰月。 芩心看着情绪异样的二人,只觉空气中闪烁着一股浓浓的诡异,忙打破此刻的沉寂:"娘娘,奴婢为您带了些点心,快来尝尝。"说着便从食盒中取出几盘点心放至那许久无人清理的红木桌案上,口中还道:"奴婢最近调入了白露宫当差,这些东西都是主子赏的,奴婢舍不得吃,便拿给娘娘您……娘娘受皇上冷落已经有五年了,宫中人心凉薄,娘娘这段时日肯定过得不好。" 夏紫曦收回那飘远的目光,浅浅一笑:"芩心,你有心了。" 芩心立刻答道:"娘娘对奴婢有恩。" 夏紫曦于桌案旁入座,神情仍旧有些恍惚:"你说得对,宫中人心凉薄,再深的情都如过眼云烟,如今又有谁还记得这采薇宫中还住着一个夏紫曦呢。唯有你,还记得。" 夏澜玥看着她那苍白的容颜,眼中的泪水依旧涌动,忍不住脱口道:"娘娘错了,还有一个人,这么多年仍旧惦念着你。" 夏紫曦恍然仰头,对上夏澜玥那双泪光涌动的眸子,恍然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未能言出口,只是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第26章采薇泪(7) 采薇泪(7) 芩心见了她的泪,面上一急,忙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夏紫曦摇着头,可眼中的泪却越来越多,如断了的珠帘般滚落,眼中净是悲伤。 空寂的寝宫,回荡着她轻微的抽泣声,动人心扉。 许久,她微微平复了自己的哭泣声,像是下了一个决心般,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可我不敢开口,我怕一开口,他就会有危险。今夜,我终于遇见了让我敢开口的人。" 夏紫曦看了一眼芩心,再将目光投递至夏澜玥的身上,她的眼中有着对夏澜玥的信任,只因她的名字叫"夏澜玥",更因她说的那句话。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夏太师唯一的女儿。自幼我便享尽这世间的荣华与宠爱,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有一个锦哥哥,他大我六岁,如父亲一样对我百依百顺,亦如父亲一样唤着我的小名,兰月。自此,除了父亲,我只允许锦哥哥一人唤我兰月。" "在他身边我会任性、无理取闹,他每次都宠溺包容我,从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我曾问过他,为何会对我这么好。他告诉我,因为在我刚出生的时候,他就抱过我,那时他才六岁,那是他第一次抱孩子,也是第一次明白,原来一个生命是这样诞生的。" 说到此处,夏紫曦的目光中全是满满地甜蜜与幸福,再也不见那份悲哀与伤痛。 看着夏紫曦脸上的笑,夏澜玥那强忍多时的泪水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滚落而下。 "我与锦哥哥青梅竹马,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将来会是一对眷侣,我也如是期待着。就在我刚刚及笄那一年,盼来的却是一道圣旨,册立我为当朝皇太子夙宸的太子妃。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前些日子皇上一直在为太子夙宸寻一名德才兼备的太子妃,国师将我与夙宸的八字一合,竟是天作之合。" "这桩亲事,我抵死不从,因为心中只有锦哥哥一人。可父亲告诉我,若是我继续如此,只会害了夏氏全族,更害了锦哥哥。谁都知道锦哥哥虽是皇上的嫡长子,可却因皇后不受宠而备受皇上冷落,反之太子夙宸,因为母妃薄贵妃身受帝宠,一出生便被皇上破格立为太子。如今我若是为了锦哥哥而拒绝了夙宸,不敢想象,皇上会如何对待锦哥哥。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同意。" "在披上那身血红的嫁衣时,我多么希望此刻在府外等待着迎娶我的是锦哥哥。盼了这么多年,最终却嫁给了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生在天家,总有百般无奈,即便是想生死相随亦不能如愿。" 夏澜玥依旧呆站在原地凝望着她,忽而间仿佛觉得此时自己心痛已不算什么,远远没有夏紫曦的痛要痛。 夏紫曦忽而笑了出声,含着泪看着夏澜玥,自嘲地说:"成为太子妃后,夙宸对我很好,几乎让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可就在五年前我才知道真相,原来从娶我那一刻起,便是所有阴谋的开始。" ☆、第27章采薇泪(8) 采薇泪(8) "那时朝中两派,一派******,一派大皇子党,分别有自己的拥立者,私下也明争暗斗,死伤无数。而夙宸娶我本就是早有图谋,一是为了拉拢父亲,二是要用我给锦哥哥一个沉痛的打击。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夙宸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他却骗了我这么多年。" "可幸的是锦哥哥安然无恙,他这么多年的名望与兵权还有皇后的悉心扶植,即便是夙宸登上了皇位也不敢动他分毫。嫡长子继位本就是国本,况且锦哥哥的谋略才学丝毫不输夙宸,唯一输的只有母亲不受宠罢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在等,等待着锦哥哥打败他的那一日。" 听到此处,芩心早已泪落如雨,其实元妃的事,宫中私下也有传闻,她也隐约知道一些,可是今夜却听见元妃亲口说了出来,心中仍旧是满满的震撼—— 出了采薇宫,晚露凝霜,晓风拂面,夏澜玥与芩心的表情各异,却都是沉思。 此时的夏澜玥脑海中全然是方才在采薇宫内,夏紫曦说的一字一语,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痛,还有她对夙锦的爱。 在冷宫中的夏紫曦一点也不可怜,因为她的心中有爱,在那冷宫外,还有一个令她牵挂的人。 "元妃说的锦哥哥是臻王爷夙锦吗?今夜她把这些全告诉我们,不怕我们说出去吗?我们知道这些,会不会招来杀生之祸呢?"芩心喃喃地问道,脸上全然是被风干的泪痕。 夏澜玥没有回答,依旧自顾自地行走于漫漫黑夜中,她们来回走的全是林间小径,宫人稀少,如今已近子时,四周沉寂更无一人,便也无需躲躲闪闪。 此刻越是沉寂,夏澜玥的心便越乱,她的脚步猛然一顿:"你先回去。"说罢便飞奔而去。 芩心没料到她说走就走,不由得一愣,继而冲她大喊:"你去哪儿,明儿个早上我们当班,你可记得早些回来。"可回应她的只有那空寂冷风。 芩心没得到回应,便也转身继续朝回去的路上走了几步,步伐却停住了,仿佛想到了何事,猛然转身,深深地凝望着夏澜玥的身影被黑夜所湮没,眼神闪现出哀伤。 夜香滋晓白,寒露湿罗衫。 夏澜玥静静地坐在那片碧绿的糙地上,任破晓晨风拂脸颊,几缕发丝飘散被吹至颈边,愈显她单薄瘦弱。那恍惚无神的眸子,正静静地仰望着朝阳即将升起的地方,似乎也在期盼着。 这里是后宫最偏僻的洛水湖,也是她与夙锦约见的地点。 昨夜她奔赴至此,一坐便是一整夜。 脑海中始终回荡着的是夏紫曦的一字一语,她甜蜜而幸福地讲述着她与夙锦之间的点点滴滴。 每一句话听在耳中,她的心就痛一分。 因为,夙锦于她,不仅仅只是恩人。 她对他的感情,也不仅仅限于恩情。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在王府的日子…… ☆、第28章帝王心(1) 帝王心(1) 不知不觉,朝阳升起,斜晖为洛水湖染上一层血红色,清波之上涟漪微漾。 坐在湖岸边的夏澜玥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自觉的身子前倾,探手将水中自己的倒影打碎。平静的湖面顿时四分五裂,不出片刻又复一片无边的宁静。复又探手将其打碎,如此反复数遍,毫不倦怠。 这一夜,她想了许多许多在王府的点点滴滴。 "你还是这样喜欢水。" 清幽的声音随着暖暖晨风吹入耳中,她那沉在水中的手一顿,随即从岸边起身,转身凝望着站在身后的夙锦。 和煦的暖阳背光而耀,映了他一身光晖,俊颜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漾拂照下更显温文尔雅。 "在府中,你就爱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进宫这些年你还是改不了。"夙锦的声音丝丝缕缕飞扬而来,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一个淡淡的表情,凝着眸温柔的看着她,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夏澜玥黯然垂首,看着脚尖那被风吹动的嫩糙,平淡地说:"日前,皇上为我赐姓为夏,夏澜玥。" 夙锦在听见这句话时眉宇微拢,却很快舒展开:"夏?" 她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天下安澜,神珠鸾玥,只不过是一个托词,我的名字是取自元妃的小名,兰月。" 他没有答话,四周唯有那风动青糙的簌簌之声,夏澜玥缓缓仰头,盯着他的眼眸,仿佛要看进他的心中。 "若不是昨夜去了采薇宫,也许永远不知,王爷你一直将我当作她的替身。你之所以为我取名澜玥,就是为了用这个名字来吸引夙宸对我的注意吧,果不其然,他确实赐姓夏。" "你见到她了。"夙锦在说起夏紫曦时,声音毫无温度,可那句话中却隐藏了太多的情绪,让她捉摸不定。 "她真美,当的起这么多年你对她的爱。"这句话,她说的真切,虽然只有昨夜短短的一番交谈,她能感觉到夏紫曦那单纯且雅致的心性,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真爱夙锦的心,爱了那么多年,也等了那么多年。 她不妒忌,扪心自问,若换作是自己,是否能如夏紫曦一般对夙锦,爱得那么真切。 也许,她做不到。 夙锦在听见她这句话时,嘴角浅浅地勾勒出一个笑:"澜玥,我和她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你更不了解。" 夏澜玥摇摇头:"你不用解释,即便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我依旧不会忘记我进宫的目的。" 夙锦微微抬眼,看了她片刻,才道:"你明白便好。" 她不再看他,背过身去,遥望穹天,曼声道:"皇上赐姓之事太过显眼,只恐慕嫣然起疑,我在她身边才取得的一丝信任便已殆尽。" "我也未想到皇上竟会赐名,确实有些棘手,你心中可有计较?" "我不想继续在白露宫了,找个借口把我调离白露宫吧,去惠妃身边当差,照样能够接近皇上。" "你遇见慕飘羽了。"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一语中的。 ☆、第29章帝王心(2) 帝王心(2) "在白露宫当差以后少不了接触到他,若是接触多了,被他认出来就糟了。"这几日,她一直在担心着这件事,虽然在燕国,她与慕飘羽不过见了寥寥数面,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惠妃这些年也慢慢开始不受控制了,也许产生了异心,若将你贸然送去了惠妃宫中,也许更容易坏事。"夙锦说到此处,声音顿了顿:"若他能认出你来,说明他对你有心,事情也未必如你想象中那么糟。" "惠妃有异心?"她诧异。 "她的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问。" 她眉头紧蹙:"可我必须调离白露宫。" "如果在皇上赐姓之前你要调离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如今整个后宫都知道你,就连皇上也注意到你,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根本无法调离……除非,你能让皇上开口,将你调离。" "让皇上开口?我不过是个宫婢……" "你会有办法的。"夙锦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口气中有满满的信任。 夏澜玥转身,眉心愈发紧蹙:"你就这么相信我?" "燕国被屠城的那一日,你知道我为何会救下你吗?因为你眼中的那份冷静,丝毫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表情,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有深深的仇恨与戒备。那一刻,我便知道,我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所以那五年来我只是将你密养在王府,并不如那些侍妾一般训练。你,并不需要训练。" 夏澜玥听到这些,忽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我是否该庆幸。" "你不要忘记,你进宫是为了报仇。" "若有朝一日,我不能再为你所用,你是否会如对那些细作一般,将我弃之不顾?"她问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其实她一直都在怕,怕她最终得到的答案,会让她失望。 "一个细作,是不该有感情的。"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只是想要你的一个答案。" 夙锦眼神一凛,看着她的目光闪过寒意:"会。" 顶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白露宫,夏澜玥的脸上多的是夙夜未睡的沧桑,就在她踏入白露宫那一刻,感觉到宫人们都纷纷将目光投递至她的身上,脸色各异,窃窃私语。直觉有事发生,她不禁放快了行走的步伐。 才走几步便见绿衣带着几名宫人冲了上来,口中还怒道:"把这个夏澜玥抓起来,娘娘要审问她。" 夏澜玥还没来得及问缘由,双臂便被钳制住,生拉硬拽地将她带进了慕昭仪的寝宫,寝宫之内还有早已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不得动弹的芩心,心中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跪下!"两名宫人将她推倒在地。 慕嫣然冷冷地看着夏澜玥趴在地上的狼狈,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想和芩心一样受重刑,便从实招来。" "不知娘娘要澜玥招什么。"夏澜玥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身,跪好在她面前,眼角扫了一眼已经无法开口说话的芩心,一看便是刚刚受过重刑,确定她还活着,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第30章帝王心(3) 帝王心(3) "你还装傻!昨夜我去你们屋中,发觉你和芩心二人双双不在屋中,问过许多宫人才得知你们二人亥时鬼鬼祟祟地出去了,老实给娘娘交待,到底是去了何地,见了什么人?"绿衣盛气凌人地冲她怒道。 夏澜玥低头,心中却在盘算着到底该如何交待昨夜之事,看芩心被折磨至此,定是她所说的让慕嫣然不满意了,那她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满意,让她与芩心安然渡过这一劫呢? 眼角的余光扫了眼绿衣,是她大意了,才和绿衣闹过一场,应该对她有些防范的,未曾想到她当夜就开始暗暗监视她们二人的举动,此次她定然是作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将她与芩心置于死地的。 而慕昭仪定然因为皇上赐姓之事对她颇有戒备,也开始怀疑她,否则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她。 慕嫣然看着沉默的夏澜玥,淡淡地笑了,可嘴角却有数不尽的冷意:"难道你也想像芩心一样受尽重刑才肯招?" 躺在地上的芩心满头冷汗,虚弱地说:"娘娘,奴婢已经招了,是去了……" 芩心的话还未出口,慕嫣然便狠狠地打断:"住口,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没本宫的令,谁也不准放她。" 此时,立刻有两名宫人上前将芩心拖了下去,夏澜玥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着芩心的身影,直至消失在寝宫内。 她的手紧紧握拳,出了一些冷汗,芩心对慕昭仪到底招了哪些,是从实招来,还是编造了一些谎言搪塞,不管招的是什么,看来慕嫣然是不满意芩心所招的,便要来审自己。 若此事传到了皇上耳中,以他的疑心与狠辣,定然会将她们的身份往细作上想,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真真就是白费了。 她该招些什么,才能让慕昭仪满意,自己与芩心也能逃过一劫呢? "既然你不肯开口,那本宫也只有动用大刑了。"慕嫣然端起案上的茶轻吮一口,正待下令,之间夏澜玥忽然开口道:"娘娘,奴婢全招。但这话,奴婢只和娘娘一人说。" "娘娘,这澜玥鬼得很,您可不要听信了她!"绿衣瞧见了慕嫣然眼中的迟疑,急急地脱口道。 "量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你们都去寝宫外候着。"慕嫣然放下手中的茶,云袖一挥,便屏退了所有宫人,独留下她与夏澜玥。 "谢娘娘肯信奴婢。"夏澜玥松开了紧握着的拳,朝慕嫣然深深地拜了下去。 "好了,说罢,你们昨夜去了哪儿?若是敢有半分欺瞒,你与芩心一个都逃不了!"慕嫣然虽是嫣然而笑,可话中尽含凌厉的杀意。 "奴婢与芩心昨夜带了一些点心去了采薇宫,探视了被皇上冷落五年的元妃。"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慕嫣然显然不满意自己所听到的,拨弄了一下食指的翡翠玛瑙戒指,冷笑道:"这几年皇上一直在抓隐匿在宫中的细作,你在宫中这几年应该也知道最后皇上是如何对待那些细作的吧?割去舌头,毁去容貌,挑断手筋脚筋,终身囚禁在天牢,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深夜鬼祟离开屋子,这件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你说他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第31章帝王心(4) 帝王心(4) "娘娘明鉴,奴婢昨夜真的是为了娘娘您去了元妃的采薇宫。" "为了本宫?"慕嫣然挑眉,倒是极有兴趣听她一说。 "奴婢数日前蒙得娘娘恩典送点心去御书房给皇上享用,并得到皇上的赐姓,这对澜玥来说是天大的恩赐,这自然也是因为娘娘信任。奴婢为了报恩,便想为娘娘您做些什么,便从芩心那里得知元妃之事,故而深夜去了元妃寝宫中,询问了元妃关于惠妃之事。果然,从元妃口中问到了一些东西。" "问到了什么?" "惠妃,极有可能是细作。" 慕嫣然听到此处猛然从椅上起身,精锐地目光将夏澜玥扫视一番:"细作?" "元妃和惠妃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便陪伴其左右,自然接触的多,相互也颇有了解。您想必知道,就在五年前,皇上因为在采薇宫和元妃起了争执,故而从此受到了冷落。而那日,他们起争执的原因正是因为元妃告发皇上,惠妃是细作,可是却空口无凭,反倒惹怒了皇上,自此便失了皇上的宠爱。" "那元妃又是怎么发现惠妃可疑的?" "元妃说她曾瞧见惠妃的父亲白炎与燕国的遗臣有来往,自然也就联想到白炎他在燕国的名望,人人都称其忠君爱国,却降了燕国,并将女儿送入皇上枕边,成为宠妃。在朝中,他连番针对慕将军,势如水火,谁都知道,慕将军是亡燕国的首要功臣,这可不令人怀疑吗?" "你的意思是,白炎假降,其实真正目的是要替燕国复仇。"慕嫣然仿佛被点醒,心中疑惑渐渐升起,可随即又摇摇头:"元妃为何会告诉你这些?" "芩心本是元妃宫中的人,元妃一直对她有恩。这些年,她每个月皆会去看望元妃,元妃对她也感激,有些话便也对她倾诉了。若是娘娘有疑,大可去查一查。"夏澜玥说的字字真诚,不见分毫虚假之态。"元妃娘娘知道如今奴婢在白露宫当差,也深知惠妃只有娘娘您一人能够斗倒,便嘱咐奴婢告诫娘娘,她当初就是未拿着证据便在皇上面前告发了惠妃,落得今日的下场。如今您一定要沉住气,握好证据,一举击败惠妃,不要让奸妃惑乱魏国,得以保全魏国大好江山。" 此时的慕嫣然陷入了沉默,想着她说的话可信度有几分。 "娘娘,奴婢以全家的性命起誓,奴婢说的字字句句若有半分欺瞒,全家不得好死。" "你起来吧。"慕嫣然听到此便松了几分警戒:"你今日所说的一切,本宫定会去查清楚,若你有一点欺瞒,本宫会让你和你的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夏澜玥起身,继续道:"娘娘,你若是真能手握惠妃是细作的证据,不仅能扳倒惠妃宠冠后宫,亦能帮慕将军在朝中除去一大敌,你将是魏国的大功臣。试问,慕家在魏国的地位还有谁能撼动?" 慕嫣然听到此,轻轻地笑了起来,眼中净是得意之色:"好,若此事得成,你亦是一大功臣。本宫会为你寻思一门好亲事,富贵荣华终身。" ☆、第32章帝王心(5) 帝王心(5) 当绿衣瞧见安然走出寝宫的夏澜玥,心中猛然一颤,立刻冲了上去:"你这贱婢,又对娘娘说了什么花言巧语?" "我记得和你说过,同在这宫中为奴,都是可怜人,谁也莫为难谁。"夏澜玥狠狠地看着绿衣,眼中那份寒意,是绿衣从未见过的,不自觉地心便虚了几分。 "为难你们又如何?况且你们二人深夜鬼鬼祟祟不在屋中,我自然是要禀报娘娘的!" "耍心计,谁不会呢?"夏澜玥想到被动用重刑奄奄一息的芩心,对绿衣的恨意闪现,眸光中暗藏杀意:"你若要斗,我奉陪到底!" "你威胁我?我绿衣自幼在慕府便是斗大的,走到今日我就没怕过谁。" 夏澜玥嘲讽地看了绿衣一眼,越过她便径自离去。 绿衣,今日若非她去告发,她不会为求自保将惠妃推倒了风尖浪口,今日这一恨,他日必会要她绿衣十倍偿还。 回到屋中,发现芩心已被送了回来,她无力地躺在c黄榻上,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芩心,你没事吧?"夏澜玥奔至她身边,望着她的十指已被夹得不成人样,后背亦是被鲜红的血浸透。 "不过是夹了下食指,挨了几十板子罢了。"芩心气若游丝,却还是笑着说:"你没事,便好。" "你和娘娘招了什么?"夏澜玥忙问,只恐她说的若是与自己对不上号,必然还是会引起慕嫣然的怀疑。 "我只是说我们去了采薇宫,给元妃送点心,可娘娘不信,便对我用大刑。" "那你……可说了元妃对我们说的,关于臻王的事?" "娘娘信任我,才将这些告诉我,我不能出卖她。若是说了,只会害了她与臻王。即便是送了命,我也不能做那样无情无义之事。"芩心说这话时,声音是那样坚定。 "从来不知,一向胆小怕事的你,竟是这样坚强。"夏澜玥的泪湿了眼眶,其实她早已猜到,若是芩心招了元妃与臻王之事,又怎会引得慕嫣然动用如此大刑。 "再痛的刑罚我都承受过,这一点点痛又算什么……"芩心笑着说,虚弱的身躯却再也不支,意识开始模糊,双眼渐渐闭上。 梦中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皮鞭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身上,可她却咬着牙,始终不肯松口。 泪水悄然在她的眼角滚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她芩心也有一个深藏多年的秘密。 只盼望这一生能将这个秘密永藏—— 云淡,风清。 今日天气极好,皇上邀了馨惠妃与慕昭仪共游御庭园。 御庭园内翠竹高耸,遮住了似火骄阳,一阵风过,吹得竹叶簌簌。穹天浮云淡淡,映照在湖水中团团簇簇,潋滟波光随风而漾。 "皇上今日怎有兴致邀臣妾同游?前朝之事解决了吗?"白馨随在夙宸右侧,问得云淡风轻,似对前朝之事了如指掌。 "皇上多日来对朝中之事废寝忘食,自然要出来放松。"没待夙宸开口,慕嫣然倒是接了句话。 "朝中之事?你又知皇上最近为何而烦扰?"白馨轻蔑一笑。 "臣妾自然比不上惠妃你得皇上心,朝政之事亦能参与,古人所言后宫不得干政果真只是说说罢了。"慕嫣然拢了拢衣襟,拂去掉落于襟领上的一片竹叶,说话的语气婉转轻柔,却暗藏冷意。 ☆、第33章帝王心(6) 帝王心(6) "皇上准了,那便不叫干政,皇上若不准,那才叫干政。"白馨明媚的目光瞥了眼身畔的夙宸。 夙宸却仿若未发觉她们之间的针锋相对,目光沉郁,遥望那条长长而通往前方的路途,路径铺了一地翠绿的竹叶。 "皇上,再往前便是采薇宫了。"安公公瞧见皇上走到岔路口似乎没有转弯的意图,即刻出声提醒。 夙宸步子一顿,似乎未曾想到这条路是去采薇宫的,身旁也似乎好久没有人提到"采薇宫"三字。 白馨看着夙宸的脸色,心下了然,只道:"皇上可要往采薇宫去瞧瞧,自上回元妃与皇上发生争执后,便再没见过她,算算日子,也有五年了罢,皇上应该也消气了。" 夙宸听到这话,脸色忽地冷了下来:"不必了。" 站在慕嫣然身后伴驾的夏澜玥心下已然明白为何夙宸会如此,也暗暗惊诧白馨对此事的了解,便故意提起五年前他们的争执。想必那次争执定然引得夙宸勃然大怒,否则不会因这一提原本缓和的脸色即刻冷了下来。 夙宸正欲继续前行,忽闻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传来,如黄莺高明,丝丝缕缕,不绝于耳。 众人纷纷屏息聆听这美妙的歌声,只听得歌声唱着:"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袴宫人扫御c黄……" 声声切切,字字动人,听得周围宫人若有所思。 "将唱歌之人带上来。"夙宸冷冷地吩咐着,随行两名侍卫立刻领命觅音而去。 不一会儿,便带着一名身着青衣杜鹃碎花裙裳的女子来到夙宸跟前。 "抬起头来。"安公公尖着嗓子道。 那女子缓缓抬头,明眸璀璨,嘴角轻扬含笑:"臣妾参见皇上。" "你是?"夙宸听她自称臣妾,却想不起她是谁。 "臣妾是三年前入宫选秀的秀女莫翠香,后被皇上册封为美人,却未逢临幸。"她轻声细语道。 夙宸恍然,却仍旧对这个曾被自己册封的美人无任何印象:"你方才唱的是薛逢的宫词?" "臣妾入宫三年,只逢在殿选遥遥望过皇上一眼,便再未见过,这些日子读过宫词,便觉如自己般,便谱成曲吟唱。未想过,今日终能蒙得天颜。"莫翠字字哀婉,泪眼曚昽,让人深觉怜惜。 "是朕疏忽了。"夙宸说得不冷不热,白馨却扬眉冷道:"不能慕得天颜,便整日唱这些靡靡之音,青天白日,蛊惑后宫人心,你该当何罪?" 莫翠听到此处,脸色一变,正待开口,白馨却冷冷打断,继而道:"今日皇上游御庭园后宫皆知,你却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此处吟唱宫词,莫不是早有预谋想要借此引皇上的注意。" "没有,皇上……臣妾真是巧合……"莫翠大惊,苍白的脸色透着惊惧。 "巧合?御庭园临近采薇宫,右靠蒹葭宫,你作为一个未得宠幸的美人,本该住在储秀宫。储秀宫到此处也该有近半个时辰的脚程,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御庭园?"白馨咄咄逼人,声音之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第34章帝王心(7) 帝王心(7) "臣妾……臣妾是……"莫翠的身子有些颤抖,却找不出托词,一时间僵在那里无话可说。 "来人,将莫翠拖下去,仗责四十,打入冷宫。"白馨下令,几名侍卫瞅了眼默不作声的皇上,便知是默许,即刻拖着莫翠下去。 "皇上饶命……臣妾一时糊涂……皇上……"莫翠那一声声呼喊声尖锐而惊恐,却无人理会,直至声音愈来愈远,消逝不见。 慕嫣然望了一眼夙宸,再看白馨,心中不免有些怒意,却因夙宸在场而不得发作,只讽刺道:"惠妃好手段,皇上没发话,你倒是替皇上做主了。" "后宫此等小事怎能让皇上费心,皇后不问后宫之事,本宫自然代为掌管,皇上不怪罪,倒是慕昭仪你有意见了。"白馨笑的信心满满,似在夙宸身边任意妄为惯了,不免有些傲气。 "皇上有下旨,让惠妃协理后宫吗?" 白馨脸色一变:"慕昭仪是在针对本宫吗?" 夙宸看着火药味极重的二人,适时地开口:"那朕今日就下旨,馨惠妃暂代皇后统摄六宫。" 白馨听到此处,脸上一喜:"谢皇上。" "皇上不可,惠妃她始终是燕国之人,您就这样信任她吗?"慕嫣然甚为不解。 "好了,朕不想再看见你们争吵。" 慕嫣然的不快明显挂在脸上:"皇上果真偏爱馨惠妃,若是皇上忘记了她是燕国人,可臣妾永远不会忘。以后皇上若要游园,有她在就不必同邀臣妾了。"她愤愤说罢,便见了个礼:"臣妾不太舒服,先行告退。" 也不等夙宸发话,便率先而去。 夏澜玥跟在慕嫣然的身后,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白馨的声音:"没礼数。" 夙宸轻笑:"她还是个孩子。" 夏澜玥眉头微蹙,以往都是听宫人传言白馨是如何受宠,心中只想着传言有些夸大,今日亲眼见到,也算是明白传言不假,夙宸对她的宠爱无可复加。 这,真的是爱吗?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爱,那夙锦所担心的也许就是真的了。 一个女人,面对魏国天子此等深情,想必是会动心的吧。 白馨,毕竟也是怀着那份纯真的情进入这深深宫闱中的,那些所谓的国仇家恨对这个少女来说,终究不过是一场空谈罢了。 走了一段距离,一直沉默的慕嫣然愤愤地对着夏澜玥道:"这个白馨,不得不除了。" 夏澜玥听罢,亦在心中暗暗道:是的,不得不除了。 "明日早朝后你替我去找哥哥一趟。"慕嫣然的话才落音,一旁的绿衣不满道:"娘娘,以往帮您传话给慕将军的都是奴婢……" "你也就只能传一传话,哥哥若问你话,你能答的上来?"慕嫣然冷睇她一眼。 "只要娘娘您告诉奴婢,奴婢定然能答的上来。"绿衣依旧不死心地说。 "需要主子教的奴婢能办成什么事?枉费你跟在我身边六年,以后多和澜玥学着点。" 绿衣听到此处,不满地嘟喃了几句,却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只能咬了咬牙,在心中又暗暗恨了夏澜玥几分。 ☆、第35章帝王心(8) 帝王心(8) 次日,夏澜玥怀中揣着慕嫣然昨夜写好要交给慕飘羽的信件,早早地便等在了下朝必经之路,长安门。 信的内容她没有偷看,却也能猜到信中写了什么,定是要慕飘羽开始注意白炎的一举一动,查一查他是否真的有叛国之心,若有了证据,那么白馨迟早要倒台。 她私自暴露白馨,并没有经过夙锦,这一招先斩后奏昨日才让小卓子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夙锦,至今还没有得到小卓子的回音。 在长安门外等了有一阵子,终于瞧见陆陆续续出来的官员们,直至官员们陆陆续续地走完,才见慕飘羽出来,她即刻上前见礼:"奴婢白露宫夏澜玥,拜见慕将军。" 慕飘羽紧抿着唇锋,瞅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夏澜玥:"何事?" "娘娘让奴婢给将军带来一封信。"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慕飘羽。 接过信,便走至一旁,细看信的内容后才缓缓仰头,看着恭敬地立在一旁的夏澜玥,淡淡道:"馨惠妃入宫是别有所图?" "这只是猜测,还需将军您细查。" "才短短数日,送信人便从绿衣换成了你,看来娘娘挺信任你。你倒是说说,此事该从何查起?" "奴婢认为要从惠妃的父亲白炎查起,查一查他所接近的人,最好派一个人去他府中,书房是最容易泄露秘密的地方。而馨惠妃这边,娘娘已吩咐奴婢密切注视惠妃的一举一动,但我觉得这样远远不够,还需安cha几个人进长乐宫。" 听罢,慕飘羽的脸上无任何表情,只问:"若惠妃并无异心,一切岂不是白忙活了?" 看见慕飘羽仍旧对她怀疑的表情,她不由得沉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将手中的信装回信封,放入怀中,遥望天际苍穹,淡淡地说:"告诉嫣然,没有万分把握,不可在皇上面前提惠妃有异心之事,否则即便是我也保不住她。" 听到这里,夏澜玥一愣,未曾想到权倾朝野的慕飘羽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试探性地问:"将军多虑了,以您和娘娘的地位,岂会怕一个惠妃。" "帝王之心不可测,让她自己小心。"慕飘羽的声音中隐约闪过一丝叹息,转身而去。 夏澜玥站在原地,看着慕飘羽那挺拔的背影,总觉得那声叹息中似乎藏着一个秘密,那个秘密是关于白馨与夙宸的。也许,慕飘羽知道夙宸为何会那么宠爱惠妃,否则不可能会提醒慕嫣然没有万分把握,万不可揭露白馨。 既然连慕飘羽都畏白馨三分,那她接下来的计划就好办多了。 是夜,夏澜玥于洛水湖秘密约见了小卓子,夜风呼啸,他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的目光中蕴含着一抹精光。 "我将你的计划禀告给王爷了,他隐约有些动怒,惠妃可是咱们在宫中安放的最有利的棋子,若是暴露了她,难保她白馨将我们一锅端出。况且,如今的惠妃只是有一些叛变的迹象,并没有真正做出损害我们利益之事,你此举确实糙率。"小卓子将夙锦说的话传了过来。 "我暴露白馨不过是为了自保,况且如今的白馨对我们已经有异心,若是真正等到她做出损害我们利益之事,那便晚矣。我此举正好一箭双雕,即可借白馨之手除去慕嫣然,若白馨真有异心,那我们又可借慕飘羽之手除去白馨。"夏澜玥说得头头是道,仿若一切已在她的计划之中。 "你已计划好?" "你让王爷等着好消息吧,最近倒是要劳烦你多跑几趟,有些事必须要借助王爷的能力才能办成。" 小卓子摆了摆手,笑道:"莫说劳烦,大家同为王爷做事,有朝一日王爷登上大宝,你我都会是功臣,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听到此处,夏澜玥倒是神色黯淡而下,嘴角勾勒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但愿吧。" ☆、第36章帝王心(9) 帝王心(9) 与小卓子分别之后,夏澜玥并没有离去,只是无力地坐在湖岸边,低头凝望水中倒映着的那一轮明月,只觉寒光阵阵,涟漪轻扬。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若真有夙锦登上大宝之日,他们这些所谓的功臣下场也许就是如此罢。 如自己真有那一日,她已为燕国报得大仇,便也死而无憾了。 死在他的手上,她又有何憾。 只是,真的会有那么一日吗? 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声缓步而来的脚步声,难道是小卓子去而复返? 不,这个脚步声不像是小卓子的,他走路一向轻手轻脚,并不如这个脚步声这样悠闲而散漫。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下一紧,却镇定地缓缓吟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诵到此处,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从轻盈散漫转变为谨慎而小心,随后便停在了不远处。 夏澜玥的脊背冒出些许冷汗,却克制自己冷静,佯装不知身后有人,继续往下诵:"蒹葭萋萋,白露未晰。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仿若人已离去,但她知,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如芒在背。 到底是谁,深夜竟会来洛水湖,若是有心人将她出现在洛水湖之事说了出去,定会引人起疑,若是再传至皇上的耳中……谁都知道,当今皇上是何其多疑狠辣的一个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能静观其变:"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音方起,身后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所谓伊人,在水之泗。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那一声声浅吟却在这深夜的洛水湖畔显得格外清脆而响亮,夏澜玥从岸边起身,转身凝望着负手立在身后的那个身影,淡淡明月之光辉印打在他那明黄色的衣袍上,愈发显得光辉夺目。 水光潋滟,晃得人眼迷蒙。 有那么一瞬间地怔忡,夏澜玥猛然回神,跪地而拜:"奴婢参见皇上。" 夙宸踏着青糙缓缓朝她走来,深邃的瞳子望着跪地之人,只道:"你是谁,为何深夜在此?" 听到夙宸这句话,便知他早已不记得那日在御书房内发生的一切,便答道:"奴婢白露宫夏澜玥,今夜感怀家中高堂二老,便闲庭漫步至此。" "夏澜玥……"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才想起此人正是那日在御书房得他赐姓的宫女:"起吧。" "谢皇上。"她立即起身,还没站稳脚跟便闻夙宸继续道:"几次听你吟诗,倒是有点学识的女子,为何会进宫为奴?" "奴婢本是书香世家,无奈家道中落,便只有进宫为奴。奴婢只盼得多挣些银两,待到二十五便能出宫奉养二老。" "倒是个孝顺的女子,今年几岁了?" "正好二十。" "还有五年。" "熬一熬五年也就一晃而过。" "你很想离开这里?" 夏澜玥目光黯然,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入宫本就非奴婢自愿,只盼得出宫后,一湾碧水一蓬船,一层白雾层层峦。一幢小居山下坐,一篙撑醒天外仙。" 夙宸不再看她,亦是缓步走至岸边,负手而望苍穹的明月,深不见底的眸子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不见他说话,只见他那冷傲的背影,她问:"皇上,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一叶孤舟,一抹夕阳,一江暖水,一世人间。"他终于缓缓开口,回首笑对夏澜玥:"这样也是惬意的吧。"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自然比这深宫高墙要惬意得多。" "读过书的女子便有几分气度,夏澜玥,朕记住你了。"夙宸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便悠然而去。 凝望着夙宸那愈走愈远的身影,夏澜玥一直紧握着的拳才松开,竟发觉手心全是冷汗。 第一次发觉,与夙宸短短一番对话,虽然淡若流水,却深沉如剑,给她这么重的压迫感。 这样一个男人,才有魄力能够与夙锦抗衡,在重重阻碍下登上帝位,手段狠辣地杀尽一切反对他的重臣,对那些细作更是毫不留情。 今夜,他有没有对自己起疑呢? ☆、第37章花事了(1) 花事了(1) 芩心的伤养了七日便可自由走动,又开始当值,只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暗淡地眼眸中不复当初的光彩。夏澜玥几次问起缘由,却被她巧妙地避过,她隐约觉得自从那一次被慕嫣然用刑后,芩心便对她冷淡了许多,而且行踪也神秘起来,令她感觉不安。 虽然疑惑,可芩心不愿说,她便也不勉强,只想着顺其自然,也许她想通了便会自然对她说了。 繁星璀璨,明暗澹澹,一轮新月照亮深深后宫。 一个鬼祟的身影溜进了白露宫,绿衣早早便等在了宫外,引着着她进入了慕昭仪的寝宫内。 寝宫内只燃了一根红烛,寝榻上的慕嫣然一见来人便立刻起身,问道:"你是哥哥安cha在合欢宫的人?" "回娘娘,奴婢金玉,在合欢宫已三年,前几日慕将军传来指令,让奴婢细查惠妃。其实这三年奴婢一直在合欢宫,未发觉惠妃有任何奇怪之举,更未发觉她对魏国有任何异心,只觉她对皇上极为用心。经慕将军这一提醒,奴婢趁收拾惠妃寝宫时,多留了几个心眼,几日的细查下来,果真有些发现。"金玉压低了声音细细答道。 "发现了什么?"绿衣忙问。 "惠妃的寝榻下边是一条密道。" "密道?通往何处?"一直在替慕嫣然打扇的夏澜玥佯作惊讶地问。 "这便不知,那时人多耳杂,奴婢并不敢细查,便来白露宫禀报娘娘,再作打算。" 此时的慕嫣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意,纤柔的指尖抚过颈间一缕发丝,眉目间闪过精锐地光芒:"定要查出这条密道到底是通往何处,最好还能找出一些她暗中通信的证据,这样才更有把握。" "娘娘就这么确定惠妃有异心?万一是白忙一场……"金玉有些担忧,毕竟她在惠妃身边三年都未曾发觉惠妃有异。 "你只管去查,本宫自会调查真假。"说到此处,慕嫣然别有深意地看了夏澜玥一眼,勾起嘴角淡笑道:"即便白馨她无异心,本宫也能让她有异心。" 夏澜玥的嘴角亦是扯出一抹淡笑,她一直都知道慕嫣然对白馨的敌意,已不是短短一日两日,而是早有积怨,且不说白馨本就是夙锦安cha在夙宸身边最重要的棋子,即便她不是,终究有一日,慕嫣然也会将白馨变成细作。 慕嫣然是聪明人,对于当初她说的话也不全信,想必背后会调查一番。 但有时,太聪明的人就更容易犯糊涂。 "既然娘娘发话了,那金玉必会尽全力帮娘娘查出些东西来。奴婢出来久了,该回去了。"金玉恭敬地向她福身见礼。 "澜玥,送金玉出去。"慕嫣然淡淡地吩咐,目光随着夏澜玥与金玉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至二人步出寝宫后,绿衣终还是按捺不住,问道:"娘娘才接触夏澜玥多久,竟这样相信她吗?" "我相信的不是她,是元妃。"慕嫣然冷冷地瞪了一眼绿衣:"本宫昨日亲自去了采薇宫,问过元妃。元妃跪地恳求本宫一定要还她一个清白,更要当众揭发惠妃的真面目,保全魏国的大好山河。" 绿衣未想到她竟亲自去了采薇宫,心中便暗暗责怪自己竟然没有先娘娘一步去询问元妃,那样便能在娘娘面前立一功了。 ☆、第38章花事了(2) 花事了(2) "本宫身边的人,也就你绿衣最忠心,能信的也就只有你一人。夏澜玥有一点你永远比不上,她永远不需要主子吩咐,便能猜透主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若有夏澜玥一半的聪慧,本宫也不用旁人办事。" "娘娘,绿衣定会用心学的。这一次,一定会助娘娘您扳倒惠妃。" "你少给本宫添乱就好。"慕嫣然抚了抚额头,便挥手屏退了绿衣。 寝宫内静谧无声,只燃了一根红烛的寝宫光亮微弱,只见重帷深深影绰,慕嫣然躺在寝榻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睡,一闭上眼便是八年前在燕国那一幕幕的往事。 哥哥叛变燕国的那一刻,她也同时被燕皇发现了,被抓进了冰冷的牢房。那时的她才九岁,每日有许多的官员来审问她,各种威胁,各种恐吓,抽打与rǔ骂不断折磨着她的身心。而那段日子,便成为一生永远的恐惧。 自此后,她就很怕黑暗,每天夜里必须点燃许多烛火才能入睡。 她不再想一个人承受这份黑暗中的孤独,她需要宸哥哥的陪伴。 可是宸哥哥却时常被白馨霸着,她一定要将宸哥哥从白馨手中夺过来,让宸哥哥只对她一个人好—— 一场雷雨惊破了黑夜的苍穹,盏盏宫灯水汽氤氲,宫砖之上洒落着沉寂的华影,玉石上湿意斑驳。那被风吹过的冗廊中,衣袂飞扬,空气中带着些许寒意。 惠妃身边的宫女紫蓝打着把伞,在黑夜中急匆匆地前行着,才出了合欢宫,便见两名侍卫挡了她的去路,她一惊,立刻捂着怀中就要跑,却被拦截而下。 紫蓝张嘴就要呼救,却被侍卫捂住嘴,不由分说地便将她拖走。 浑身湿透的紫蓝被秘密拖进了白露宫的刑房,刑房内烛光明亮,映得慕嫣然的脸上一阵寒色。 绿衣捧着从紫蓝身上搜出的一封信递给慕嫣然:"娘娘,这是从她身上搜到的信。" 慕嫣然接过,抽出里边的信,一边看,嘴角一边露出冷冷的笑意,看罢后,望着紫蓝:"你可知这封信里写了什么?" "奴婢不知。"此时的紫蓝已是浑身狼狈地跪在冰凉的地面,发丝凌乱,尽显凄哀。 "这封信是送给白炎的吧?字字句句写的都是皇上要攻打齐国的讯息,你们想做什么!"慕嫣然放下手中的信,指尖拨弄着护甲。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紫蓝咬着牙,始终不肯说出慕嫣然想知道的一切。 "既然她说不知道,那便打到她说知道为止。"慕嫣然一声令下,两名侍卫已将她按在地上,抡起长棍便朝她狠狠地打了下去。 一声声痛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刑房,夏澜玥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只觉慕嫣然这一次是铁了心地要从紫蓝口中问出她想要的答案,然后拿着这封信与紫蓝的证词去揭发白馨。 人,若是心急了,那便是步步错。 慕嫣然此时就在犯这样的错误。 直到打了一百多板后,奄奄一息的紫蓝终于松口了,她无力地喊着:"娘娘,奴婢说,什么都说……" ☆、第39章花事了(3) 花事了(3) 寂静的夜唯剩下那阵阵狂风骤雨,慕飘羽依旧没有睡下,负手立在窗前,目光冷寂如冰。 "将军,这么晚还不歇下吗?"岚远看着站在窗前许久都不动分毫的慕飘羽,终是出声提醒道。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慕飘羽的声音伴随着雨声在整个书房内回荡着。 "什么预感?"岚远不明所以。 "昨日我们派去的人从白炎的书房搜到的一封与齐国来往的信件,总觉得来的过于简单。若我是白炎,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信件留下,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慕飘羽越想越不对劲。 岚远听到此,恍然,忽而道:"小的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这件事容我再去细查一番。" "必须查仔细了,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嫣然知道。嫣然性子急躁,若是知道了,定然忍不住先动手。" "小的明白,将军您就安心吧。" 慕飘羽不再言语,垂首望了眼始终捏在手中的信,心中暗暗道:白炎,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翌日,雨势依旧不见停,整个皇宫皆被那白如烟雾地雨帘笼罩着,水汽飘然,远远望去只雨雾不见路。 在太后的和宁宫中,皇后、馨惠妃、宁淑妃、慕昭仪以及九嫔在位的宫嫔皆静候在太后的寝宫,众人的表情皆是一阵沉寂,唯独慕昭仪的脸上显露喜色。 夏澜玥与绿衣伺候在旁,也不敢乱作声,只待传令。 "皇上驾到。"寝宫外宫人高唱,众宫嫔齐齐起身见礼。 夙宸大步迈入,也未正眼瞧过在场之人,只是于太后身边入座。 "今个儿一大早慕昭仪便对哀家禀报有关于惠妃之事,哀家以为此事非同小可,便召集众妃与皇后一齐商量。"太后的眉宇间尽是柔情高雅,威严不足,柔美颇多,令人见了便觉亲切:"慕昭仪,你将同哀家讲的当着皇上与众妃的面再说一遍。" 慕嫣然悠然起身,眉目别有深意地瞅了眼白馨:"惠妃对皇上有叛逆之心。" 白馨倒是显得极为冷静,不疾不徐地问:"此话从何说起?" "我的手上握有惠妃写给白炎的信,信中写的全是皇上的一举一动,还有关于攻打齐国之事。"慕嫣然说罢,绿衣便将信恭敬地呈了上去。 夙宸接过信,糙糙地看了一番,未曾说话。 "带惠妃身边的宫女紫蓝上来。"慕嫣然知道光凭一封信并不能让夙宸完全相信,便扣下了紫蓝,已说服她指证白馨。 满身是伤的紫蓝被带了上来,此时的她根本不能直起腰,只能趴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奴婢紫蓝,昨夜奉了惠妃娘娘之命,带着信交给白炎大人。入宫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奴婢为惠妃与白大人传信,信中内容皆是皇上的行踪举动。奴婢隐约知道,惠妃与白大人是假降魏国,只为有朝一日联合齐国灭魏国。此次魏国要攻打齐国,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泄露行军布阵图,让魏国战败。" 听着紫蓝娓娓道来的声音,在座众妃的脸上满是惊讶,目光纷纷投递至白馨的身上,而白馨越往下听便越是冷静,仿佛此刻慕嫣然说的一切与她无关。 ☆、第40章花事了(4) 花事了(4) "馨惠妃,你有何话说?"太后也不急着发怒,只是等着白馨的解释。 白馨从椅子上起身,目光看向夙宸:"皇上可否将那封信给臣妾一看?" 夙宸面无表情地将信递给白馨,她接过后看了一眼便笑道:"这字迹虽像我写的,可并非出自我手。" "此刻你自然只有这句可解释,但这信可是从你身边的紫蓝身上搜出来的,所有的一切紫蓝都招了,你解释得再多都没有用。"慕嫣然满脸嘲讽。 "皇上自可派人去合欢宫取臣妾平日里抄写的佛经,与这字迹一对比便知真假。" "安遥,去合欢宫取惠妃的字迹。"夙宸挥了挥手,安公公不容怠慢,即刻朝合欢宫而去。 此时的云嫔倒是站出来为白馨说话了:"皇上看看已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紫蓝,区区一个弱女子,哪能承受这般刑罚,难保不是屈打成招。" "我不打她,她能招供吗?"慕嫣然立刻为自己分辨。 "酷刑之后的招供能信几分?"云嫔冷言以对。 "行了。"太后冷声打断,目光投向慕嫣然,问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何证据?要知道,谋逆之事非同一般,万不可糙率定罪。" "臣妾知道,所以臣妾的哥哥慕飘羽也派人在白炎的书房搜到了一封他与齐国的通信,信中全是白炎通敌卖国的证据。" 夙宸眉头微拢,瞅了眼自信的慕嫣然,只道:"传慕飘羽进宫。"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公公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叠惠妃抄写的佛经,分成两叠,分别递给皇上和太后。 夙宸将信件与抄写的佛经仔细对比了一番,太后也侧目看了过来,仔细对比许久才道:"两封信的笔迹确实很相似,但形似神却不似,你说是吧,皇上?" 夙宸将手中的信与佛经递给慕嫣然:"你自己瞧瞧。" 慕嫣然有些惊愕地接过,低头将信件对比了许久,确实形似神不似,这一点她万万没有料到,更没有作任何准备,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只能道:"也许是惠妃故意的,她要防的就是这一招。" 白馨不理会慕嫣然的解释,径自走至紫蓝身边,轻声道:"紫蓝,本宫知道你定是受了某些人的威胁,所以才在重刑之下污蔑本宫,现在当着皇上与太后的面,你不用怕,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来。" 紫蓝仰头,含着泪看着惠妃:"娘娘,奴婢对不起您!求皇上为奴婢做主!" 太后即刻道:"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奴婢昨夜在回去的路上被两名侍卫挟持去了白露宫,慕昭仪让奴婢指证惠妃通敌卖国,奴婢万万不敢做出此等污蔑娘娘之事,她便对奴婢用了重刑。重刑之下,奴婢不得不妥协,只能按照慕昭仪教我的说。奴婢方才说的一切皆不是真的,其实惠妃娘娘一直深爱着皇上,又怎会背叛皇上,甚至做出谋害魏国之事呢?皇上一定要相信惠妃……" "你这贱婢!"慕嫣然未曾想到紫蓝突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怒极:"这封信本就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方才你所说的一切,全是昨夜你自个儿招供的,本宫几时教过你说这些!" "慕昭仪,你好狠的心,为了污蔑本宫,竟然这样对一个弱女子,即便她是奴婢也是人!"白馨字字句句说得真切,看不出丝毫假意。 此时的转折让在场的宫嫔不免一阵狐疑,看着二人的争锋,一时也难分辨到底谁真谁假,也不敢乱发话,只能静观其变。 ☆、第41章花事了(5) 花事了(5) "皇上,慕将军到。"宫人的传话打断了慕嫣然与白馨的争执。 只见还未换下朝服的慕飘羽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恍惚的慕嫣然,心中愈发沉重。 此时的慕嫣然看到慕飘羽来像是瞧见了救命稻糙一般,即刻上前拉住慕飘羽的手臂道:"哥哥,你来得正好,快将你从白府寻得的信给皇上看看,我说白家通敌叛国,皇上竟不相信我……" "娘娘,臣不懂你在说什么。"慕飘羽疑惑地看着慕嫣然。 "不是你告诉绿衣,在白府搜到了白炎通敌叛国的证据吗?" "臣这几日根本没有见过绿衣,怎会告知她这些?" "绿衣!"慕嫣然狠狠地瞪着在一旁仓惶不知所措的绿衣。 "娘娘,不是奴婢……奴婢,奴婢是听夏澜玥说的!"绿衣猛然跪地,指着夏澜玥便控诉着。 夏澜玥亦是缓缓跪地道:"奴婢与绿衣向来不和,又怎会告诉她这些。若是奴婢真知道这些,为何不亲自告知娘娘,非要告知绿衣呢?" "好一个歹毒的女人,故意让我偷听到你与芩心的对话,借我的口告诉娘娘这些,将一切罪名嫁祸给我!"绿衣急红了眼,此时已是冷汗淋漓。 "谁真谁假,娘娘自有分辨。"相比绿衣,夏澜玥倒是比她冷静许多。 此时的慕嫣然早已听不进她们二人所说的话,只是无力地后退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即刻道:"惠妃的寝榻下边有一个密道,皇上可派人去查一查……" "够了!"夙宸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怒视慕嫣然:"真有本事,连朕秘密为惠妃建的密道都知道了。你想知道那密道是做什么的,今日朕就告诉你,告诉在座所有人,那条密道是通往御书房的路,为的是让惠妃与朕共商国事。" 太后听到此,不免动怒:"皇上,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后宫不得干政,哀家提醒过你多少次了!" "正是因为母后你提醒过多次,未免朝中人非议,朕才有此举。今日既然说开了,朕就挑明了说,朕的朝政,惠妃可以参与。若今后再有人敢对惠妃的出身非议,朕定不饶恕!"夙宸狠狠地下令,那份气势谁也阻挡不住,他那阴鸷地目光环视了一圈在座所有的宫嫔,最后落至慕嫣然身上:"慕昭仪密谋诬陷惠妃,设计争宠,扰乱后宫,打入冷宫,永不复出。" 此刻的慕嫣然已全然明白,自己早就被人设计在一个谋划好的圈套内,等着她一步一步地朝圈内跳下去,她忙道:"皇上,臣妾也是遭人陷害,这一切都是白馨与紫蓝演的苦ròu计……" "够了,拖下去。"夙宸不愿再听下去。 她已不再辩解,只是绝望地问道:"皇上!你当真如此无情!" "朕念你年纪小,不懂事才处罚得这样轻,若换了旁人,朕定不轻饶。" "臣妾敢问皇上一句,若有朝一日,白馨也犯了重罪,皇上是否也会秉公处理,不念私情?" "不会有那么一日。"夙宸说得肯定,可慕嫣然却笑得悲戚,她眼中含泪,深深地凝着夙宸,低声道:"从未想过,我的宸哥哥,有朝一日会这样对我。" ☆、第42章花事了(6) 花事了(6) "还记得我与你第一见面吗?在燕国的天牢中,那时的我满身是伤,几天几夜滴水不进,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在我最绝望的那一刻,是你走进了天牢中,将濒临死亡边缘的我救了出来。那一刻,你在我心中不仅仅是救命恩人,更是我一辈子不可能忘怀的人。自此以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待着你迎娶我进宫为妃的那一日。就在数月前,我终于等到了,一瞬间我像是到达了天堂,可只有那短短数月,你便让我从天堂到了地狱。我虽然年纪小,可是我爱你的心却是真真切切。我入了宫,你的心仍旧在白馨的身上,你虽然对我好,可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心中没有我,你只是将我当成妹妹。我恨白馨,恨白馨抢走了你全部的感情!" "嫣然,不要再说了。"慕飘羽抓住她的手,平静地看着有些疯狂的妹妹。 "哥哥,你也不信我吗?" 慕飘羽深深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她,手紧紧握拳,却始终不曾说一句话。 白馨看着夙宸的目光不再冰冷,便道:"你恨我,所以就要污蔑我吗?若非今日有皇上和太后为我做主,枉死的那一个岂不是我?" "白馨,你不要再装了,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主导的对吗?密道,信件,让绿衣传假消息……这一切都是你早早谋划好的,你为的就是除掉我!" "将慕昭仪拖下去。"夙宸冷冷地下令。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钳制住慕嫣然,将有些失控的她带出和宁宫,慕嫣然挣扎着,大喊:"白馨,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我会在冷宫等你的……" 那一声声尖叫声传遍整个寝宫,直至那声音远去,寝宫中终于恢复了一片静谧。 "皇上,这个夏澜玥和绿衣如何处罚。"一直未曾说话的皇后万辰君终于开口了。 不等夙宸开口,白馨倒是狠狠地丢出两个字:"仗毙。" 夏澜玥一听到这两个字,猛然抬头,冷冷地望着白馨,不曾想到此时此刻的白馨会吐出这样两个字。 看来,白馨的心早已不在他们这边了,她今日是要铁了心表明心意。 "绿衣伙同慕昭仪谋划今日之事,仗毙。"夙宸淡淡地下令。 可白馨却不依不饶:"为何夏澜玥不处置?" "此事与夏澜玥无关,朕不想错杀无辜。"夙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夏澜玥,不再想听任何话,只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慕飘羽,随朕走。" 夏澜玥望着紧随夙宸而去的慕飘羽,心中倒是暗暗佩服了他几分,他看得很透彻,今日之事本就是一个圈套,若他真承认了手中握有白炎与齐国通信的证据,他便如慕嫣然一般,难逃革职查办的下场。 即便是在亲妹妹面前,他依旧是那么滴水不漏,亦可以冷静地看着慕嫣然被打入冷宫,而一句情也不求,这才是自保。 反观今日的白馨,竟是那样急着想要夙宸处死自己,她的反心已有,那便不得不除了。 ☆、第43章一念灭(1) 一念灭(1) 慕嫣然被打入冷宫,白露宫的宫人皆惶惶不安地聚在一起商量着今后的去处,想起上午因与慕嫣然伙同而被仗毙的绿衣,宫人深怕受连累也会受到处罚,或是今后被派遣入浣衣局成为三等宫人,一时间白露宫炸开了锅。 夏澜玥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却在暗暗疑惑为何不见芩心的身影。 转头,望了望窗外那依旧不停的雨势,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入心间。 忽而,一名宫人兴冲冲地冲了进来,口中还大喊着:"不好了,又出事了。" 众人皆侧目凝望,静待他的下文。 "采薇宫出了大事,方才皇上齐去了采薇宫,咱们宫中的芩心也被带去采薇宫问话了,据说是因今日慕昭仪被打入冷宫之事。" 听到了芩心的名字,夏澜玥猛然出声问:"芩心?她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听御前的宫人说,绿衣在被仗毙之前,皇上亲自问了她一些话,绿衣似乎提到了元妃。但不知为何芩心会牵连进去。" 夏澜玥的思绪飞转,未曾想到此时此刻扳倒了慕嫣然,却牵扯出了元妃与芩心。 定然是夙宸查出这些年芩心月月会去看望元妃,夙宸是何其多疑之人,定然是怀疑芩心与这次的事有牵连。 果然,夙宸能走到今日的位置,并非浪得虚名,借由慕嫣然的事,竟然能够往元妃身上查,这一点她倒是忽视了。 只恐这一次的事会连累到无辜的芩心,她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几名侍卫来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了一番,问道:"谁是夏澜玥?"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递至夏澜玥的身上,她倒是显得很平静,只道:"我是。" "跟我们去一趟采薇宫,皇上有话要问你。" 雷雨依旧,低低的云层掠过苍穹,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似要将整个采薇宫撕裂。 夏澜玥被几名侍卫带入采薇宫,闯入眼帘的便是跪在地上的元妃与芩心,殿内只有皇上就坐于主位,几名心腹宫人伺候在旁,尽是凝重冷寂的气氛。 "奴婢参见皇上。"夏澜玥于芩心的身边跪下。 夙宸却仿若不见般,目光依旧冷冷地盯着跪地的芩心。 "今日皇上给你机会,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大刑伺候。"安公公眉目间尽是威胁。 "奴婢无话可招。"芩心恭敬地跪着,身上有些哆嗦。 "朕在绿衣口中得知,慕昭仪之所以会有今日之举,只因元妃告诉慕昭仪,惠妃是细作。而你,每个月都会来一次采薇宫。"夙宸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手边的桌案,一声一声夹杂着雨声传遍整个寝宫。 "元妃是奴婢的恩人。"芩心在说这句话时,声音中有着难得的决绝。 "恩人?"夙宸嘴角勾勒出一抹残忍地弧度:"安遥,把查到的东西给她好好瞧一瞧。" 安遥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卷轴打开,赫然闪现的是一副画得栩栩如生的丹青,里边一个妙龄少女,她在花丛中笑得天真烂漫,明媚地笑颜暖人心弦。 ☆、第44章一念灭(2) 一念灭(2) "朕派人查过你的底细,你的身份是苏州商人张言的庶女,因不受宠而被送入宫为宫女。但朕派去的人却查得这幅画像,是张芩心及笄之年时画师为其作的画像,你看看,里边的人与你有一点儿相像吗?" 听到这里,夏澜玥的脸上亦是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芩心的侧脸,此时的她有着从未有过的傲气,她不知,一向胆小怕事的芩心,在此刻面对皇上,竟然冷静至此。 "皇上真是好本事,我隐藏得这样深,你也能查到。"芩心的目光闪现精锐,目露杀意地盯着夙宸。 "说,你到底是谁?你背后的人又是谁?"他骤然发作,脸上透出冷玉般的寒意。 "到死,你都不可能从我口中问出一个字。"芩心猛然起身,两侧的侍卫警觉性地立刻拔刀冲向芩心,未免她伤及皇上。 夙宸看见芩心眼中的决绝,分明是求死之心,立刻道:"留下活口。" 几名侍卫立刻收刀,反手钳制住芩心,正欲将她押跪回去,只见她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她服毒了!"安公公大惊。 只见芩心无力地跌倒在冰凉的地面,她的目光含笑地盯着夙宸道:"入采薇宫时我便知此次在劫难逃,我知你对细作的手段,所以我在牙内藏毒了,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逼问我的……我会带着我的秘密离开。" "你的主子,值得你如此。"夙宸嗤之以鼻。 夏澜玥怔怔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芩心,她是自己在这宫中唯一的朋友,可如今却这般倒在自己的面前。 "芩心……"她哽咽着声唤道。 芩心的目光移向夏澜玥,口中的血仍旧不断地逸出,她喃喃道:"还有一年,我就能离开这里,彻底摆脱细作的身份……可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她的泪,沿着眼角缓缓滚落,眸光是那么悲切:"我以为,自己会是唯一一个活着离开皇宫的细作……可是我错了……从我成为细作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我不可能活着离开……" 夏澜玥紧紧地抓住她那逐渐冰凉的手,泪水终于决堤。 她一直都明白,成为细作,就不可能活着离开。 她还在羡慕着芩心一年后就能离开这皇宫,却不曾想到,原来芩心竟然也是一名细作。 芩心每个月会来看夏紫曦一次,若非是有恩,便只能是受人之托。能托她来探望夏紫曦的,只有夙锦。 那么芩心与她一样,亦是夙锦派入宫中的细作。 芩心用尽最后一分气力回握着她的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澜玥……我没有骗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夏澜玥狠狠地点头:"我也是。" 芩心解脱地笑了,目光中饱含着纯真的意味,再无方才对夙宸那份恨。 "我做不到的,希望你能做到……离开这里……"说到此处,她握着夏澜玥的手再无气力,无声无息地垂下。 夏澜玥感受着芩心那僵硬的手,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一日的鲜血又涌入脑海,恐惧与血腥味充斥整个脑海。 "还不快拖下去,留在这让皇上碍眼。"安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芩心的尸体拖下去。 待芩心的尸体被拖下去后,夙宸冷冷地声音在冷寂地寝殿中寒气逼人:"知道朕为何传召你来吗?" 夏澜玥的目光仍旧追随着两名侍卫拖着芩心尸体离开之处,直到那身影渐渐远去,她才缓缓收回视线,哑着嗓音道:"奴婢不知。" ☆、第45章一念灭(3) 一念灭(3) "绿衣临死前告诉朕,是你告诉慕昭仪,元妃对你说过,惠妃是细作?" "是奴婢告诉慕昭仪的,但这些的确是元妃亲口告诉奴婢的,奴婢只是给慕昭仪带了一句话而已。" 夏澜玥的音方落,夏紫曦便忽而笑了出声,目光有着对夙宸地嘲讽:"没错,这些是我告诉夏澜玥的,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说假话吗?" 夙宸平静地看着夏紫曦那张苍白而绝美地面容,默不作声。 "我要让你最喜欢的白馨和你最信任的臣子的妹妹斗,我要她们两败俱伤,我要你左右为难,我要报复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欺骗。"夏紫曦说到此处,眼眶中闪现晶莹的泪光,楚楚动人。 "你非要如此吗?"夙宸的话语中有少见的无奈。 "是你逼我如此!"夏紫曦傲然仰头,目寒恨意:"从你娶我开始就是一个阴谋,更是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既不爱我,为何要拆散我与锦哥哥?你与他斗为何要牵扯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 夙宸勃然大怒,狠狠地指着夏紫曦道:"那你又知,你的锦哥哥做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爱他,他也爱我。"夏紫曦强忍着眼中的泪,嘲讽道:"而你却是那么可怜,你以为白馨真的爱你吗?她爱的不过是你的权力与地位,当你不再是这魏国的皇帝,她对你的爱还能剩几分。而你爱她吗?你给了她那么多的宠爱,将她推向风尖浪口,任后宫妃嫔对她明枪暗箭。其实你一直只爱你自己,只爱你的江山。你如此无情,便永远比不上锦哥哥!" "夏紫曦,朕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夙宸额前青筋隐现,眸底已泛出澹澹杀意。 夏紫曦恍若未闻,只是起身,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寝殿外走去,那痴痴的目光凝望着那漫天的雷雨:"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等待锦哥哥来接我回家……可我知道,我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累了……" 几名侍卫见夏紫曦未得应允就径自要出寝殿,便要上前拦阻,却被夙宸制止。 待夏紫曦迈出寝殿,忽而转身,一滴泪悄然滑落,却是笑对正对面地夙宸,可眼中却是那么绝望。 "我知,你对我的忍耐已到极限……可你却因对我的亏欠,迟迟未对我动手……" "夙宸,我不要你用忍耐来弥补我,更不会接受你的弥补……" "我要你亏欠我一辈子……" 话音未落,只见夏紫曦猛然转身,朝身侧的朱红石柱上狠狠撞了去。 一声闷响在这持续淅沥的雨声中显得格外清脆,朱红的石柱上一摊血迹缓缓滑落,与斑驳的石柱混合在一起,那么触目惊心。 而夙宸亦在那一霎那猛然起身,有着怔然地看着倒地的夏紫曦,从未想到最终,夏紫曦竟然用死来报复他。 一念起,天涯咫尺。 一念灭,咫尺天涯。 夏澜玥仍旧跪在地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蓦然转身,只见夏紫曦那雪白的身影翩然倒下,额头上有着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而夙宸却是一步一步地朝倒地的夏紫曦走去,低声道:"你可以不用死的……" 躺在地上的夏紫曦却已双目紧闭,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解脱的笑,那是夙宸从未见过的笑。 原来,离开这皇宫竟让她这样开心吗? "皇上。"安公公有些担忧地望了眼夙宸。 许久,夙宸才吐出几个字:"厚葬元妃。"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耽美小说,看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46章一念灭(4) 一念灭(4) "那这个夏澜玥……"安公公不能探得夙宸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 "遣回去吧。"夙宸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采薇宫。 夏澜玥望着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入雨中,那孤寂而苍凉的背影被大雨笼罩得一袭朦胧,迷了眼眶。 "第二次了。"安公公的声音在空寂的寝殿中响起,那么清晰。 夏澜玥收回视线,向安公公投去不解的目光。 "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人的皇上,竟然放过了你。这一念,亦是天堂。"安公公将跪地的夏澜玥扶起:"皇上对你,许是不同的。" 夏澜玥黯然垂眸,心中却不曾有一丝欢喜,脑海中始终记着夏紫曦翩然而倒下的身影。 夙锦,如今的你是否已知采薇宫发生变故? "如今的白露宫已是冷宫,明个儿所有的宫人皆会被贬为三等宫人,在宫中做苦差事。"安公公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若愿意,便来御前伺候吧。" "御前?"夏澜玥诧异。 "就从御前清扫宫人做起吧,你可愿意?" "奴婢愿意。" "若有朝一日,你飞上枝头,莫望了杂家的小小恩惠便行。" "如真有那一日,定不忘公公提携之恩。" 安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明个儿便来御前报道吧。"淡淡地交待了一句,便离开了寝殿。 此时,夏紫曦的尸体已被侍卫抬了下去,空留下石柱上那一摊血迹。 她就在原地那么怔怔地望着,许久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一个身影闯入她的视线,她才猛然惊醒:"王爷……" 夙锦全身已湿,急急赶来的他已是气喘吁吁,眼中那份伤痛怎么也掩盖不住。 此时的他,眼中全然没有旁人,只有石柱上的血迹。 他一步一步走去,探手抚摸上那早已干涸的血迹,像是抚摸到了夏紫曦的脸庞一般,尽管眼中有着无尽的伤痛,可是嘴角却闪现着温柔的笑意。 "兰月,锦哥哥来了。"他的嗓音中含着几分哽咽。 "兰月,锦哥哥来晚了。"他的指尖仿若还残留着夏紫曦死前的那一抹余温。 她站在寝殿之内,看着悲恸的夙锦,他口中一声声"兰月"地唤着,她的心间闪过几分酸涩。 她认识夙锦这些年来,看见的永远是他那淡笑而温淳的表情,第一次,看见如此失态的他。 他眼中的泪光,让她感觉,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不再如曾经那样虚无飘渺。 她是那样羡慕夏紫曦,即便是嫁给了夙宸,这么些年未曾与夙锦见上一面,依旧能够让夙锦这样念念不忘。 如若可以,她愿意今日死在采薇宫的是自己,只愿能换得他的一滴眼泪,一分悲恸。 夏澜玥的步伐终于动了动,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低声道:"元妃说,这些年她一直在等锦哥哥来接她回家,可是她等不到这一刻了,她累了。" "五年你都等过来了,为何如今却不肯多等几年?" 他仰头,望着那漫天倾盆大雨,溢满眼眶的泪终是忍不住,滴落脸颊。 "夙宸!"他的喉间低低逸出这个名字,手紧紧握拳,青筋浮动。 步子缓缓迈出回廊,走入雨中,任那风雨冲刷着全身,他的目光却是那么哀恸。 夏澜玥亦是走入雨中,站在他的身后,看那悲伤的身影,她的心仿佛也跟着他在悲伤。 冷雨飘扬,雨帘如幕。 她知道,自己永远只能站在他的身后,他从来不曾看到过她。 他的眼中,唯有夏紫曦一人。 可她愿意就那么站在他的身后,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看到身后的她。 ☆、第47章一念灭(5) 一念灭(5) 翌日,晴空万里,一扫昨日的阴雨绵绵。 元妃与芩心的死讯传遍了整个皇宫,宫中人纷纷猜测昨日在采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皇上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透露半分。这么些年审讯的细作,夙宸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外传,若有人透露一个字,下场便如那细作一般。 夏澜玥到御前报道,成为了众名清扫宫人中的其中一人。安公公告诉她,在御前清扫便有机会能够见到皇上,之后的一切便看她自己的造化。 安公公自夙宸登基为帝以来便伺候在其左右,对其喜怒揣测得极准,而现今能够得到他的提携,便是摸准了夙宸的心意。 计划,正一步一步地朝她所预料的一般进行,虽然得到安公公的帮助并不在计划中,但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让夙宸起疑。 经过采薇宫变故,他们的计划需要暂时缓一缓,元妃与芩心的死让夙宸起了很大的疑心。他们不能够再轻举妄动,所以除掉惠妃的计划也需从长计议。 "你怎么在这儿?"一句充满敌意的问话在夏澜玥身后响起。 正拿着扫帚清扫御书房外灰尘的夏澜玥听见这一声冷然的问话,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白馨,微微见了个礼:"参见惠妃娘娘。" "白露宫的奴才都被贬为三等宫人,为何独独你却到了御前伺候?"白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是安公公安排的。" "安遥的权力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御前的人也敢随便调动。" "惠妃娘娘很不希望奴婢在御前当差?" 夏澜玥的反问让脸上有些不快的白馨一愣,敛起微愠之色,淡淡道:"御前当差,非同小可,若是一个不小心……" 夏澜玥冷笑着打断:"奴婢敢来御前当差,便不用娘娘你cao心了。" 白馨沉默了片刻,便挥手屏退了身侧的几名宫人,与夏澜玥慢慢走至一侧无人之处。 她望着夏澜玥那张白皙红润的脸颊片刻,才道:"我不曾想到,你会活着。" 夏澜玥淡淡地笑了一笑:"我也不曾想到。" "转告你的主子,我不会再为你们做任何事了。" "已走到这一地步,你想抽身而出?" "我只是一个女人,不懂所谓的国仇家恨,我不想再伤害我爱的人。" "你爱的人,夙宸?"夏澜玥讽刺地冲白馨笑问:"若是夙宸知道你白馨这么多年来送了多少情报给敌国,他会如何对你?他对细作的手段,相信没人比你更清楚。" 白馨的眸中寒光乍现:"你们手中有我的罪证,我的手中更有你们全部的计划,若不想功亏一篑,便不要再来威胁我。若非要如此,那便鱼死网破好了。" "看来你真是下定了决心,若是白炎知道他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背叛燕国,他颜面何存?" "不要拿父亲来威胁我,父亲一生忠心于燕国,从来不曾有异心,若是你们敢动他分毫,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白馨,现在你是魏国的惠妃,若我们要对付你,你便什么都不是。"夏澜玥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扫帚,沉沉地说:"你以为夙宸真的爱你?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你在夙宸的心中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白馨的目光中闪现惊慌之色:"你想做什么?" "我们拭目以待。"夏澜玥说罢便转身离去。 而白馨则是站在原地,望着夏澜玥离去的背影,手紧紧攥拳,隐隐带着几分颤抖。 ☆、第48章一念灭(6) 一念灭(6) 时光一晃而过,不知不觉竟已入秋,九九重阳节的来临,让夏澜玥原本平静的心忽而沉寂了许多。 她趁着空闲采了几支菊花便去了许愿河,每逢中秋、端午、七夕等节日,宫人们都会聚集在此处,在许愿灯写上自己的愿望,然后放入河中,任它缓缓流淌而出。 传闻,这条河是可以通往宫外的,不能出宫与家人团聚的宫人皆会聚集在此放河灯,私心盼望着河灯真能顺着河流淌出宫外,有幸被家人瞧见。 到了许愿河,岸边四周皆站满了宫人,有的孤零零地放着河灯,悲伤地目光追随着淌出的河灯而去,有的三五一群,有说有笑地放着河灯,眸光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这些宫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一时间小小的河中已放满了河灯。夏澜玥找了一个稍微冷寂的地方,手捧菊花跪在河岸,仰头凝望灰蒙蒙地天际,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道:"父亲,母亲,这些年你们在上边过得可好,你们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能为你们报仇,为整个燕国子民报仇……" "夏澜玥。"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际,她一惊,手中的菊花掉落在岸,却是慌忙地转头向发声处看去。 只见慕飘羽身着一袭玄色衣衫正缓缓朝她走来,他的唇锋紧抿,目光中含着冷意。 她不曾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慕飘羽,平复了心中的惊诧,恭敬地拜道:"参见慕将军。" 慕飘羽没有回话,待走近她身侧,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几支菊花,却在起身抬眸之际,正对上她疑惑仰头的眸子,那双眼眸晶莹剔透。 一阵风过,吹得夏澜玥额前的发丝拂动,迷了眼眸。 秋空风冷,他此时看她的眼神,带了些许迷蒙,仿若沉醉在那一瞬间的抬眸中。 夏澜玥看着他此时的眼神,平静的心中仿若被回忆惊起了一阵波澜,只道:"若是慕将军无事,容奴婢先行告退。"说罢,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慕飘羽看着夏澜玥转身而去的身影,握在手心的菊花紧了紧,嘴角勾勒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却是那么苦涩。 "李媚。"他的声音在风中平静地响起。 才离去数步的夏澜玥自然也听到这一声清晰的呼唤声,顿在了原地。 她的嘴角划出出冷寂地笑,多少年了,没有再听过有人唤她"李媚",久得让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她蓦然回首,扬眸与慕飘羽对视,原本慌乱地心中忽而平静如水。 多少年的恩怨,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是被你认了出来。"夏澜玥淡淡地笑着,可是笑中却含着无尽的冷意。 慕飘羽不再说话,只是朝许愿河的深处走去,夏澜玥亦是缓缓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愈往深处走,人烟愈发稀少,四周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凭添了一份孤寂。 直到毫无人烟之处,慕飘羽才开口道:"今日来,本意是要问你那日在和宁宫之事,但就在方才,我便已明白一切。" ☆、第49章一念灭(7) 一念灭(7) 夏澜玥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缓步而行。 "从头到尾都是你设的一个局,假意取得慕昭仪的信任,揭发惠妃是细作之事,我们所收集到的所有证据,都是你刻意捏造的吧?从最开始,我们都在一步一步地走入你早已设计好的圈套,包括我的人在白府搜到的那封所谓通敌卖国的证据。"慕飘羽一边说,脸上一边露出自嘲的笑意:"单凭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到最终还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我想,白炎和惠妃亦是你的同谋吧。只是猜不透,为何元妃也会帮着你撒谎?" 说到这里,慕飘羽的步伐停住,猛然转身,对上夏澜玥,冷声问:"你的背后,还有谁?" 夏澜玥亦是停住步伐,不言不语。 "人,一旦有了仇恨,都会变吗?"慕飘羽本此时本该冷冷地逼问,但是面对着她,却再也放不下狠话,狠不下心。 "我记得多年前的你,天真无邪,纯净爱笑。" 夏澜玥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终于还是开口了:"你也说了,那是多年前的我。" "是呀,这么些年,大家都变了。"慕飘羽淡淡地笑道,眼神中却闪过寒意:"我不会让你做出任何危害魏国的事。" "慕将军对魏国倒是忠心耿耿,若是八年前,你慕将军能有一半的忠心对待燕国,也许燕国就不会灭亡了。"夏澜玥的目光中毫无掩藏那满满地恨意。 "燕国有那样的昏君,迟早灭亡。"慕飘羽说起燕国,眼中亦是满满的恨意。 看到慕飘羽眼中的恨,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不论燕国的皇帝有多么昏庸,燕国是你的家,你凭什么要血染燕国。甚至……甚至杀了我的父亲!你忘记了,父亲对你犹如亲生儿子,你却能忍心对他下手。" "我虽敬叔父,可在战场上我们终究是对手。作为一名将士,在战场上是不会顾念旧情,就如叔父对我亦是毫不留情。" "你没有资格再唤父亲为叔父,父亲泉下有知,定不会再认你。"夏澜玥愤愤地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可手腕却被慕飘羽狠狠捏住。 "你放手。"她强忍着手腕的疼痛,一字一句地说。 "你想就这么走?" "若你想要揭发我的身份,最好搜集足了证据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去。" 慕飘羽握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松分毫,只是阴郁的目光闪现一抹苦涩:"我只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秋风惨淡槐花香,薄暮微岚,落叶飘零。 慕飘羽背对着她,沉寂的目光凝视着远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慕家军三代守护着燕国半壁江山,自我出生那一刻起,父亲就告诫我,这一生将为燕国而活,我有责任用生命去保护燕国的江山。父亲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所以自幼便研读兵法,随父亲征战沙场,再苦再累我都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因为我要让自己强大,这样才有能力去统领整个慕家军,保卫燕国的大好山河。"慕飘羽说到曾经的往事,嘴角闪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似乎在为自己曾经所付出的一切感到可笑。 "就在十年前,燕国的右相为争权,捏造父亲通敌叛国的证据,告发我的父亲有叛变之心,燕国的皇帝竟然也不调查,当场便下旨革去父亲全部的兵权,将其密杀在皇宫。不仅如此,更要斩尽慕家三十二口,幸得叔父在皇上面前力保我不死,这才捡回我一条命。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慕家已功高震主,皇上为稳固皇权,便起了诛杀慕家之心。而我慕家一生为了燕国鞠躬尽瘁,三代守护燕国,最终得到的竟是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落了这样的下场。" ☆、第50章一念灭(8) 一念灭(8) 夏澜玥静静地听着慕飘羽的字字句句,平静到仿佛此时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一般,那么冷漠淡然。 慕家被满门抄斩时她还小,但此事她也略有耳闻,却不曾深入探寻过,父亲也不曾提起过,但今日听到慕飘羽如此清楚地讲起十年前那一场灭门惨案时,她的心还是被震了一下。 "就因为皇上灭了慕家满门,所以你就要亡了燕国是吗?" 慕飘羽悠悠转身,毫无波澜的瞳子注视着她道:"这样一个昏君,根本不配当燕国的皇帝。他真以为,缴了我父亲的兵权,慕家军从此就追随他了吗?他忘记了,这支军队历经三朝,征战沙场,从来都只姓慕。他灭了慕家,就等于灭了燕国。" "所以,你最后连我的父亲也不放过。"夏澜玥说起父亲,喉头亦是一阵哽咽:"他与慕伯伯是患难之交,所以最后不顾全家的生死,用性命保住了你,可最终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回报他的?" 慕飘羽握拳地手紧了紧,嘴角泛出一抹残忍地意味:"若非叔父对我有恩,如今你已没有命站在此处同我讲话。" 夏澜玥嘲讽着:"原来,你也是会顾念情分的人,我以为你早已是冷血动物。" "既然逃过一劫,为何还要卷入这是非之地?若是要为燕国报仇,你觉得值得吗?为了那样一个昏君?" "即便他是昏君,他也是燕国的皇帝,你的父亲当时掌控了半壁江山,为何那么容易被缴械兵权,被密杀在皇宫,只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慕家一心忠于燕国,却因为你,而毁了三代盛名。" "那是愚忠!" 夏澜玥忽而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道:"其实十年前你父亲的结局,也许会是你最终的结局。同样的手握兵权,同样的功高震主。" 慕飘羽没有辩解,只是望了望天色:"宫门要落锁了。" 夏澜玥不语,只是看着慕飘羽悠然越过自己的身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沉声道:"嫣然原本会过得很好,如今一生幸福已被你毁了,该收手了。" 听到这句话,她的眸光一闪,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这一切,不过刚开始而已。 直到慕飘羽远去,夏澜玥却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天色一分分的暗下,直到星光满天,凉风四起,轻寒袭襟,她犹自不觉。 脑海中,始终回荡着慕飘羽对她说的一字一语。 虽然,她已将他的所作所为反驳,可最终她还是动摇了。 若她是慕飘羽,或许也会做他同样的事。 他虽然是燕国的皇帝,却不能以莫须有罪名杀他全家,他的恨来得不无道理,他的叛国也情有可原。 可是父亲是他的恩人,可最终却死在了他的刀下。 她知,慕飘羽与父亲各为其主,最终拔剑相向不过是相互的职责,无所谓恩人。 她猜想,最终父亲定然死得其所。 但父亲是慕飘羽杀的,她身为女儿,有责任为父亲报仇。 她也是燕国的子民,亦有责任为在那一场战役中无辜死去的燕国子民报仇。 是是非非,终究不过是红尘繁华中的一场因果循环。 她放不下仇恨,便知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即便最终会粉身碎骨。 那晚,夏澜玥一夜无眠。 躺在冰冷的c黄榻之上,凝视那雪白的纱帐,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的那一日,她在菩提树下,第一次遇见了夙宸与慕飘羽。 ☆、第51章菩提树(1) 菩提树(1) 十一年前燕国 那年的她九岁,一路被一群人追了几条街,只因为一只叫花鸡。 那日,她偷偷溜出府去百汇客栈吃叫花鸡,早就在下人的口中听闻过百汇客栈的叫花鸡是如何的好吃,她垂涎已久。曾与父亲提过,可父亲只觉叫花鸡名字不雅,便未放在心上。 她不再把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当下便从后门翻墙而出,也正好去大街上游玩一番。 在婢女的帮助下,她成功溜出了府,一出门便直奔百汇客栈。 还在门外便闻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此时的她已是饥肠辘辘,立刻迈步而入,里边热闹非凡,她找寻了一番,终于在角落中找到一个位置,朝内而去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心下也没在意,一心只想快点尝一尝这垂涎已久的叫花鸡。 可谁知吃完了就发觉身上的钱袋不见了,这才想起方才被人撞了一下,定是被人偷了去。她对小二说暂时赊账,可老板却认为她是骗吃骗喝的,立刻就要找人痛打她一顿。 她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恐被父亲知道她偷溜出府的事,她便要受重罚。 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便把心一横,逃出客栈。 一路上这群人穷追不舍,颇有一番不抓不住她不罢休的架势,当体力渐渐不支,便在心中暗叫糟糕。 "臭丫头,看你往哪儿跑!"一名满脸横ròu的壮汉揪住了她的手腕,冲她怒喝。 "我真的会还你们钱的……"手腕上的疼痛让她冷汗淋漓。 "还?那你带路,我们跟你去取。" "不行啊,不能被我爹知道。" "臭丫头,还敢骗老子!看我不把你卖到妓院去当苦力。"说着就要拖她离开,可还没迈开步子便见一道身影在眼前掠过,未看清楚只觉手腕一痛,顿时无力。 她的手腕得到释放,立刻后退数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壮汉捂住苏麻的手腕,这才看清来人,是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他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一抹贵气。"你想多管闲事?"他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胆怯。 "她欠你多少银子?"锦衣少年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笑中却暗含冷然。 "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而已就要抓一个小姑娘去妓院。"锦衣少年嘲讽。 "没银子付饭钱,骗吃骗喝,自然要付出代价。" "我只是钱袋被人偷去了,待我回去拿了自会还你。"她立刻出声辩解,生怕这少年误以为自己真的是个骗子。 话未落音,锦衣少年便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道:"这些够吗?" 那壮汉一见银子便立刻道:"完全够。"收下银子后,便立即带着人离开了。 她看着那群人离去的背影,这才松了口气,她转头,望着那锦衣少年,感激地笑着道:"今日的恩情我记住了,欠你的银子,以后加倍奉还。" "不用了,一锭银子罢了,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了。"锦衣少年回以轻轻一笑。 "有缘,或许会再见。"又是一名少年朝这边缓缓走来,严肃的脸上透着几分戏谑。 她看着这名少年,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看他站在那锦衣少年身边,似乎二人很是熟稔,应该是一起来的吧。 "说得对,有缘便会再见,我叫李媚。"她毫无顾虑,直报姓名。 少年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一般,微微一怔,后出于礼貌,便报了一个名:"羽。" 而锦衣少年亦是报出了一个名:"宸。" 那一年,菩提树下,落叶飘然,铺了满地青郁。 现在回想起当年,才明白,原来慕飘羽与夙宸早在慕家灭门之前便相互认识了。 ☆、第52章菩提树(2) 菩提树(2) 一晃便是两年,那时的她已十一岁,不时会想着当日救下她的那名锦衣少年现身处何处,她欠他的银子一直都没有机会还。 她想,也许真如他所说的,也许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那一年燕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兵马大元帅慕天云私通敌国,皇上革去他全部的兵权,并将其密杀于皇宫。 一时间,整个燕国都在谈论这件事,民间百姓各执一词,有的不相信慕天云会私通敌国,因为慕家三代为国尽忠,为燕国守住了半壁江山;有的认为私通敌国确有其事,只因功高震主,掌控燕国兵权,换了任何人都会有谋逆之心。 民间众说纷纭,她也多多少少的听了一些,而父亲却不准任何人在府中谈及慕家之事,只因父亲与慕天云是多年挚友。 当时燕国有三大名将,她的父亲李元、慕家慕天云、白家白炎,他们三人曾在沙场并肩作战,屡立奇功,名声在燕国那都是响当当的,私底下关系也非同一般。 这一次,慕家出了这样的大事,父亲终究没有坐视不理,她听说父亲将全部兵权交还予皇上,只为保一人之命,就是慕天云的儿子,慕飘羽。 慕飘羽,在燕国也是后起之秀,这些年也常听府中人提起过,十四岁便随慕天云出征,大大小小历经几十场战役,小小年纪便多次辅助慕天云直捣皇龙,取下主帅首级,因而扬名军中,深受将士钦佩。 在听闻父亲将慕飘羽带回府中的消息后,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动身奔赴前厅,打算去瞧一瞧这个慕飘羽到底是何方神圣,让父亲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保全他一人。 来到前厅,远远便听闻里边传来父亲浑厚的声音:"今后你就将这里当成你的家。" 她听着父亲的声音而放轻了脚步,隔着玄关处那道屏风,朝正厅内望去,一个背对着她的少年笔直地站在父亲面前,光看背影便觉他的身上有着一抹霸气,隐隐带着几分苍凉的孤寂。 她不自觉地对他多了几分好奇,躲在屏风后悄悄探出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媚儿。"父亲的声音惊了她一下,立刻缩回屏风后。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躲什么。"父亲的声音虽有威严,却含着笑意。 她这才从屏风后出来,而此时背对着自己的少年转身,正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却如千帆过尽,一石惊起千层浪。 她只觉这人眼熟,忽而暗自回想,搜索自己所见过的人,却忽然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眉目渐渐深锁。 "这就是慕飘羽,今后他就住在府上了,你们要好好相处。"父亲轻声告诫。 "是,叔父。"慕飘羽对着父亲,是满满的尊敬。 "我带你去住处。"父亲领着慕飘羽就要出去,才走几步又回头对她道:"今天要抄的诗集都抄写完了?" 她脸上一烫,立即道:"我这就去抄。" 在转身的一刹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回头看着慕飘羽的背影,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句:有缘,或许会再见。 原来是他! 她的脸上浮出淡淡地笑意,真的被他说中了,有缘,真的会再见。 ☆、第53章菩提树(3) 菩提树(3) 时光荏苒,一晃慕飘羽便已在府上住了大半年,而她见慕飘羽也不过寥寥数面,多是在下人口中听到一些消息,父亲待慕飘羽犹如亲生儿子,常带他出门,并将府中一部分的事交予他打理。 听到这些,她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只觉这些日子父亲将全部的关注都给了慕飘羽,反而忽视了自己,就连平时一直严厉要求她读书习字之事也松懈了许多。 而今日,父亲却突然要她打扮一番,说是白炎的长子成婚,要带她出府参加婚宴。 一听到可以出府,她兴奋了一整天。直到黄昏将近,管家终于来传话,待出府见到站在父亲身边的慕飘羽后,满脸灿烂的笑意便悄然敛去,心中有些不快。 坐在马车上,她始终闷不吭声,而父亲似乎看出了她此刻心中所想,勾起嘴角淡淡地笑着对慕飘羽说:"当年你父亲第一次见到媚儿时,便说要等她长大,给你当娘子。" 慕飘羽不曾惊讶,只是抿了抿嘴角道:"父亲曾和我提起过。" 她听到此,瞪圆了眼盯着父亲。 父亲似乎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疑惑:"我与你父亲相交多年,自然是乐见其成这桩婚事的。" "爹,你开玩笑吧!"她提高了嗓门,愤愤地盯着父亲。 此时的父亲却收起了笑,若有所思地对着慕飘羽道:"虽然此时此刻你的父亲已不在,但只要你愿意,这桩婚事依旧作数。" "若我不愿意呢?"她不曾想到父亲一句话就把她的终身幸福给许了出去。 父亲仿若未听见她的话,继续道:"你的父亲在进宫前曾来找过我,当时他已预见了进宫后便凶多吉少,唯一托付我的就是你,慕飘羽。这些日子,我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我相信你的才华与能力定然能在燕国干出一番大事业。不是我夸媚儿,虽然现在的她还小,但将来她的聪慧与才智定能辅助你成就大业。" 慕飘羽垂首而沉默着,许久后才道:"一切皆凭叔父做主。" 看着慕飘羽沉默许久,她以为他会拒绝,却不曾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了,心下着急:"爹!" "任何事你都可以拒绝,唯独此事你不能拒绝。"父亲的口气强硬,看着她的眼神有着从未有过的逼迫:"我将羽儿视为亲子,自然也希望他娶我的女儿,将来真正成为一家人。" 那时的她还不懂,为何父亲要如此强迫她嫁给慕飘羽,直到燕国灭亡后,她才真正明白父亲的用意。 其实父亲一直都知晓慕飘羽心中对燕国的皇帝有仇恨,毕竟是灭门之仇,慕飘羽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父亲想做的就是化解他心中那份仇恨,他知道光用亲情无法令他放下,他更希望她能与慕飘羽相爱,这样便能用爱情牵绊住他,才能让他彻底放下心中的恨。 可是父亲错了,他做的这一切从未令慕飘羽少过一分恨,反而与日俱增。 在慕飘羽叛国之后,她一直都想问父亲,有没有后悔过。 可是直到父亲死在眼前,她都未曾有机会问出口。 ☆、第54章菩提树(4) 菩提树(4) 一路沉寂着来到张灯结彩的白府,天色已近黄昏,宾客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一迈入白府的父亲便与许多官员拥簇着侃侃而谈,将慕飘羽与她晾在了一旁,想到自幼与自己交好的白馨,不禁四处环顾找寻她的身影,却始终未见,心下奇怪,自己大哥成亲,她这个当妹妹的怎么也不见踪影。 白炎膝下一子一女,白馨便是白炎的女儿,比她大三岁,因为父亲与白炎交好,相互走动得多了,她自然也就与白馨熟稔许多。 白馨一直是一个很温婉乖巧的女子,让人一见了就忍不住喜欢,身上那股子高雅出尘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 父亲总是拿白馨与她比较,总说白馨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自己却是一个坐不住的疯丫头。 在正厅待久了,也甚觉无聊,便偷偷溜了出去透气。 迎着无暇月色,春日扑鼻的气息萦绕鼻间,她四处赏景,以往常来白府的院落玩耍,此时此刻少了来来往往的下人,却多了一份静谧的美,别有一番情趣。 走至院落的湖畔,她看着湖光水波粼粼,又想起了父亲今日说的一番话,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将她许给慕飘羽了。父亲从来都未曾勉强过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这一次定然是非常认真,她不可能拒绝。 想到此处,心中郁郁,一想到将来很可能要一辈子面对着慕飘羽那******冰封的脸,就不由得黯然神伤,若真的嫁给了他,铁定会一生毫无乐趣的。 就在她还满心惆怅之时,水中忽然蹿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水花溅了她一身,她吓得连连后退数步,脚一时未站稳便跌坐在地。 只见那团黑色的东西缓缓游至岸边,然后爬了上岸,她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黑衣人。此时的他似乎受了重伤,右手紧紧按着左肩,有些狼狈地朝她走了过来,眼中有杀意。 跌坐在地的她仰头,迎着月光看着他,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地闪神,那一刻仿佛又想到了两年前在菩提树下,那个救她的锦衣男子。 "是你!"她满脸惊诧地看着他,脸上全然是惊奇的笑意。 他朝她走去的步伐顿了顿,看着她似乎已不记得何时与她见过面。 看到他迷茫的目光,她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说:"两年前,你说也许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了,但我认定有缘便会再见。我们果真再见了。" 他盯着她许久,迷茫的眼眸渐渐清晰,仿佛已记起她。 "你怎么会在白府,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奇怪地问,却未得到他的回答,便又说道:"难道你是个贼?难怪你那日出手那么大方,随手便是一锭银子。你肯定是个侠盗,偷贪官的银子,然后劫富济贫是吧?" 他听到她的一番话,冰冷的目光中渐渐闪过温度,轻轻地笑了起来。 看着他的笑,她以为自己猜对了,便道:"白炎可是个好官,你不该来白府偷窃。" "那看来是我错了。可我已经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他问。 她的眼光一转,便已有计较:"你放心,我带你出去。" 说罢,便搀扶着他的手臂,朝那深深庭院走去。 ☆、第55章菩提树(5) 菩提树(5) 一路来到白馨的庭院,果真在幽静的小院中瞧见了白馨,此时的她正坐在秋千上,仰望天空那一轮明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馨姐姐。"她低声唤道。 白馨收回沉思,侧首看着李媚扶着一名受了伤的黑衣人朝这边走来,眉头微蹙:"媚儿?" "馨姐姐,他是我的朋友,能不能救他一命,让他安然出府。"她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恳求。 "朋友?"白馨戒备地看了眼黑衣人:"你怎会有这样一个朋友,而且还是在我的府上受的重伤。" "他是侠盗,不了解你的父亲是个好官,今日入府盗窃不料却被白府的侍卫发现,现在身受重伤,希望你能够救他一命。" "他要盗窃的可是我白府,我怎可能放过他?"白馨冷硬着说道。 "他是劫富济贫的大好人,两年前我被人追杀,是他救了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救他一命吧,这份恩情我定然加倍还你。"她紧紧握着白馨的手摇晃着,撒着娇,希望她能够网开一面:"我知道馨姐姐是心地善良之人,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馨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眸子,无奈地叹了一声:"媚儿,你可真是为难我了。" "他真的是个好人。"她再三重复。 黑衣人侧首,看着她那纯净单纯的侧脸,心念一动,只道:"不要求她。" "你倒是有骨气。"白馨瞅着他,冷笑一声:"既然媚儿如此央求我,我便救你一次。" 说罢便望向院落盛糙丛生之处,纤纤玉指一指:"那儿有一个狗洞,钻出去便能离开白府。" 她面上一喜,立刻拉着黑衣人朝狗洞走去:"快钻出去。" "男儿顶天立地,怎可钻这狗洞?"黑衣人不屑地冷哼。 "韩信还忍胯下之rǔ呢,更何况钻出这狗洞便能救你一命,你何必拘泥于这些呢。"她着急地说,只担心他再不走就会被人发现。 "我不保证若是父亲抓住了你会对你用何等酷刑。"白馨的眸子对上黑衣人的瞳子,声音亦是冰冷如霜。 "宸哥哥,快走吧。" 她的一声呼唤让黑衣人身子一震,诧异地看着她,"你记得我叫宸?" "你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记得。"她笑答。 这些年了,她竟还记得他的名,而他却因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忽视了她的名字,想了许久依旧想不起她的名字:"可我却不记得你叫什么。"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次呀,我叫李媚。"她似乎一点不介意他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依旧笑得纯真。 "李媚。"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此时,一阵嚷嚷声伴着脚步声朝这边传来,三个人皆是一惊。 "生死关头了,还这么多废话,走不走?"白馨的面上终于闪过一丝惊慌,只是这短短的相处,她便觉得这个黑衣人不像是坏人,恻隐之心闪过。 "快走吧,你若是出事了,将来如何劫富济贫呢?"她催促着。 他咬了咬牙,终是把心一横,最后看了眼白馨与李媚,沉声道:"今日救命之恩,日后定加倍报答。" 音落,便忍着身上的伤拨开了狗洞前的盛糙,弯腰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那一日,单纯的她真以为这个黑衣人是侠盗,是劫富济贫的好人,一直未曾后悔过救他。 直到那一年,就在白露宫内,第一次见到了魏国的皇帝,她才真正明白,那日她所救的宸哥哥,便是这魏国的皇帝。 那一刻,她才真正后悔。 常想,如若那一日她没有偷溜出正厅,就不会在湖畔边遇见他,更不会阴差阳错地救了他。 如果真的是那样,是否燕国就不会灭亡呢? ☆、第56章长夜行(1) 长夜行(1) 一晃便已过了半个月,夏澜玥依旧每日在御前打扫,见到夙宸的机会也寥寥无几,即便是见着了,他也未曾注意到她,时常埋头批阅奏折,或与大臣商议朝政。 她也不心急,只觉得夙锦似乎有意要让计划缓一缓,小卓子许久未传信过来,她明白,夙锦对夏紫曦的死难以释怀,他一定觉得是他间接害死夏紫曦的,若非他要夺取帝位,陷害慕嫣然,到如今也许夏紫曦还安然无恙地在采薇宫等着他。 想到那一日,夙锦站在风雨中那悲伤的表情,她知他的悲伤,所以站在雨中陪他一同悲伤。他爱了她一辈子,最终却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何其可悲。 "宫中马上又要选秀了,不知又会有哪个主子能够得到皇上的眷宠?" "这次选秀,惠妃想必又要大动肝火了。" "就是,如今的四妃位上仅有惠妃与端妃,九嫔之位上也空缺了四位,不难想象有多少主子要为这些位份谋算了。" "小声一些,这些我们自个儿知道便好,不要被主子听到,否则可没有好果子吃。" 在一旁清扫的夏澜玥听着几名心不在焉清扫院落的宫人说起即将选秀之事,算一算时日,来宫中三年了,今年又到了选秀之期,又少不了新进的主子,这后宫的血雨腥风将永无止尽。 打扫完院落后,安公公便指派了夏澜玥等数名宫人去长安殿打扫,听闻这一次齐国使臣带着齐国皇帝的求和意愿而来,并带来了齐国的公主施静柔,夙宸将在长安殿设宴款待齐国使臣与公主。 夏澜玥一边打扫倒是一边疑惑起来,齐国不是一直与夙锦之间关系密切,为何突然间向魏国求和,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施静柔竟然来到了魏国,据她所知,这位公主是齐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他对这位公主的宠爱更甚于齐国的太子。 此次施静柔的到来,可预见齐国求和的诚意,难道夙锦没有掌控好与齐国的关系,中间出了纰漏? 若是如此,那夙锦这么多年所谋划的一切将付之东流,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着想着竟在不知觉中打碎了龙案上摆放着的杯子,顿时这声清脆的碎响让所有打扫大殿的宫人一惊,纷纷向夏澜玥注视而去,目光中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安公公亦是闻声而望,脸色一变:"夏澜玥!" "奴婢不是有意的!这杯子我赔。"夏澜玥还未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你赔?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也不够赔,你仔细瞅瞅,这可是皇上御用的九龙夜光杯,素闻你做事仔细,为何此次这么不小心?"安公公一脸的失望,似乎对夏澜玥此举甚为伤心。 "一个杯子而已,罢了。"慡朗之声传遍整个大殿,所有宫人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拜倒,低呼万岁。 "谢皇上开恩。"夏澜玥柔腻的声音中含着满满地感激之意。 "夏澜玥?你调入御前清扫了?"夙宸注视着跪地的夏澜玥,眼中微闪惊讶。 "来了有大半个月了。"安公公诌媚地抢先答道。 "朕倒是没注意。"夙宸环顾了整个大殿一周后,沉思片刻道:"朕记得你念过书,识得字,在御前为清扫倒是可惜了,明个儿来御书房当差吧。" 未想到这样一个机缘便能够调入御书房当差,忙谢恩:"谢皇上恩典。" ☆、第57章长夜行(2) 长夜行(2) 夙宸未再看她,步履轻盈地朝殿上走去,犀利地目光扫了大殿一圈,侧首对安公公道:"今日的晚宴若是出任何差错,唯你是问。" 安公公诚惶诚恐地颔首,犹疑了片刻,才问:"奴才方才已通知太后娘娘今夜赴宴之事,皇后娘娘那边……"他的话音顿住,伺候皇上多年,自然知道哪些事能够自作主张,哪些事必须谨慎而行。 夙宸想也没想便道:"她整日就知吃斋念佛,这种大场面她未必有兴趣,去知会馨惠妃,由她代替皇后赴宴便是。" "奴婢这就去长乐宫通知馨惠妃。"安公公说罢便即刻退了下去。 夏澜玥瞅了眼安公公远去的身影,目光一黯,接见齐国使臣与公主本就是一件格外隆重之事,皇后母仪天下自然应该赴宴,而夙宸却让白馨赴宴,可见其颇有取皇后而代之的趋势。 如今的白馨已经不是多年前她所认识的那个馨姐姐了,她是为了爱肯放弃一切的女人,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荣登后位,夙锦就再也控制不了她了,就连白炎的性命也非他所能掌控。 月半清风,宫灯点缀长安殿四周,晃得人眼花缭乱。 夏澜玥站在殿外,不时朝殿内望去,正座的夙宸嘴角含笑,正一口饮尽齐国使臣敬来的酒,那深入潭水的眼眸中亦看不出他此刻真实的喜怒。 殿中一红衣少女正翩翩起舞,眉眼间尽是柔情媚意,正是齐国公主施静柔。她纤柔的身姿在光影的照耀下翩然动人,眉间一点花钿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歌声婉转,明眸似水,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让在场众人无不惊叹。 一舞罢,满殿喝彩。 施静柔的面上含着傲然的姿态,缓步入席。 "公主不仅人美,歌舞更是一绝。"白馨适时开口,声音中无不充斥着当家女主人的姿态,仿若此时此刻的她便是这魏国的皇后。 施静柔朝白馨望了去,嘴角勾勒出一个冷然地笑意:"这位是皇后娘娘?" 白馨对她毫不掩饰的敌意视若无睹:"本宫是惠妃。" 施静柔嗤鼻一笑,齐国使臣便接话道:"今日我与静柔公主是代表齐国前来,却是一个小小的惠妃接见,太不尊重齐国了。" "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本宫只是暂代皇后赴宴,并无不尊重齐国之意。"白馨回答的云淡风轻,可齐国使臣却是咄咄逼人道:"妃终究是妃,皇后岂是你能代替得了的。" 白馨的脸上瞬间青白了一阵,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夙宸。 夙宸倒是一笑,淡然地说:"皇后常年礼佛,馨惠妃奉旨协理六宫,已同朕接见过多位他国使臣,她在魏国的地位等同皇后。" "看来皇上很看重馨惠妃。"施静柔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静柔公主若是入了后宫,皇上看重的将会是您。"使臣恭敬地朝施静柔一拜,随即朝夙宸看去:"皇上,您说是吧?" "朕,将一样看重。" 夏澜玥细细听着殿中的一字一语,她不笨,自是听出了双方的意图,齐国是要与魏国结盟,将齐国最受宠爱的静柔公主送入魏国后宫,以表诚意。既然魏国有意要与齐国结盟,那必然要表示出他的诚意。 果然,殿中再次响起了夙宸的声音:"朕封齐国公主施静柔为静贵妃,与惠妃一同协理六宫。" 听到这里,夏澜玥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却正对上慕飘羽那冷漠的目光,她没有慌乱,只有嘲讽。她缓步跟上了慕飘羽的步伐,朝那深深的冗廊走去。 ☆、第58章长夜行(3) 长夜行(3) "接见齐国使臣如此大事,皇上竟没召你入内,而是命你在殿外守候,看来慕昭仪失宠之事对你颇有影响。"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冗廊中细细沉沉。 "我警告过你,让你收手,可你却不听劝阻,甚至调入了御书房当差。"慕飘羽的声音那么沉郁且暗藏杀意。 夏澜玥对慕飘羽的话恍若未闻,继续说道:"其实慕嫣然早就该死,现在让她在冷宫中度过一生算是便宜她了。" "李媚,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慕飘羽的步伐一顿,猛然回首,冷冷地看着身后的人。 "从我父亲救你那一刻起,你就谋划好了要利用我的父亲来完成你的复仇!其实当年你根本不需要我的父亲救你,因为慕伯伯早就将慕家军的一切交予你,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起兵造反。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慕嫣然还能活着,你都要靠我的父亲来保,她一介女流如何能逃脱皇上的追杀令,只有你能救他。你在李府沉寂一年,为的就是要皇上放松戒心,皇上以为那时的你就是一只蚂蚁,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你,可他万万想不到,慕家军早就在你掌控之下。而你早在多年前就与魏国的太子有交情,竟联合他一齐灭了魏国。"她的字字句句条理分明,肯定万分。 "你说得不错,记得你第一次在菩提树下见到我们吗?其实那一日也是我与夙宸第一次见面,那时的我还不知他是魏国的太子,我和他萍水相逢却结为知己,若非皇上杀我父亲,我又如何会与夙宸结盟,灭了自己的国家。是,我是假意住在李府密谋造反,可我未想过要与叔父为敌。" "那你亲手杀了他,甚至提着他的头颅回到魏国领功。"说到父亲,她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我不想的,可我必须那么做!如若不带叔父的人头回去,魏国的皇帝不会相信我的忠心。"慕飘羽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亦在她面前说出了这么多年他不曾对任何人说起的往事。 "忠心,你要向他表达你的什么忠心?你倒戈魏国,为的就是要帮助夙宸夺得魏国的皇位对吧?那么你便是新帝的功臣,将来一步登天。你做到了,你用燕国百姓的血还有我父亲的人头换来你如今的权倾朝野。" "我并非为权势,只是真的想要助夙宸夺得帝位,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他说得认真。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嗤之以鼻。 "杀你父亲的人是我,你有恨尽管冲我来,但你若是对这魏国江山有任何企图,休怪我不念旧情。"冗廊中的宫灯被秋风吹得摇摇摆摆,淡淡的轻尘席卷四周,慕飘羽那空寂而喋血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旧情?"她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从你革去我父亲头颅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你是一个冷血动物,情字对你来说一文不值。" 慕飘羽不再看她,只是又朝来的路折了回去:"回长安殿吧,这会儿晚宴也该要结束了。" 夏澜玥依旧停在原地,看着他愈走愈远的身影,那么孤寂苍凉。 这么多年的恨,仿佛在与他一次又一次的对话中渐渐淡去,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不记得这么多年,她到底在恨什么? 这些恨,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恨,值得吗? ☆、第59章长夜行(4) 长夜行(4) 在御书房当差的日子比起当御前清扫轻松许多,身份也自然也从御前清扫升至御前待诏,品级直接从二等宫人升至一等宫人。虽说各宫主位身边伺候的宫人也是一等宫人,可论起品级来自是御前更胜一筹,但凡是在御前伺候的宫人皆高人一等。 而昨日的贵妃册封大典引起了后宫不小的慌乱,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位贵妃是齐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她的到来打破了馨惠妃在后宫中的一枝独秀,许多曾被馨惠妃打压过的嫔妃也是蠢蠢欲动,翌日便纷纷踏入静贵妃所住的蒹葭宫拜访请安,好不热闹。 这日,云贵嫔来到御书房外,正值夏澜玥当差,眼尖的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宫人便是数月前在御书房外被自己责难的夏澜玥。 "真没想到,白露宫一夕间覆灭,唯独你却还能安然地在御书房内当差。你倒是有本事,先是被皇上赐姓,后是被皇上指名调入御书房。瞧着你一副干净秀气的模样,指不定在皇上身边用了多少狐媚手段。"云贵嫔逮着机会便发难。 "奴婢只是认真做事,在皇上跟前不敢有丝毫逾越。"夏澜玥恭敬道,平静的声音不卑不亢。 云贵嫔正想开口,却被从御书房内出来的安公公打断:"贵嫔娘娘,皇上正在里边等您呢。" 面色阴冷的云贵嫔立刻摆出一副笑意,也不再与夏澜玥纠缠,兴冲冲地步入御书房。 看着云贵嫔消逝的身影,夏澜玥道:"谢安公公为奴婢解围。" "如今你在杂家手下做事,我能帮到的自然不会让你受难,今后你要记住,你也是皇上身边的人了,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尤其是一些不该说的话与不该过问的事。"安公公好心地提点着。 "奴婢谨记公公教诲。" 安公公轻轻地笑了,右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看似无害,可精锐的目光却出卖了他:"不曾想,兜兜转转你竟还是到我手下当差了,皇上对你看重,是福也是祸。" 夏澜玥不明所以地看着安公公。 "皇上对你的特别,妃嫔们防你有朝一日爬上龙c黄,宫人们防你愈走愈高,对你虎视眈眈。"安公公说罢便轻轻叹了声,却不再继续往下说,只道:"去御膳房瞧瞧给皇上备的点心做的如何了?" "是。"夏澜玥也不多问,即刻朝御膳房走去。 在途经御膳房外时,正好瞧见在附近水井打水的小卓子,他这些年一直在御膳房做一些打杂的工作,也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他的内应当得还算称职。 小卓子也瞧见了夏澜玥,愣了一下,便提起手中装满了水的水桶朝她缓慢地走去,在行至她身边时手滑了一下,水桶便跌在地上,微微洒出了些许清水,溅湿了夏澜玥的裙角。 "爷邀你今晚老地方见。"说罢便提起地上的水桶离开了。 这一幕在别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场面,可夏澜玥无数次的与小卓子cha肩而过,传递了一切讯息。 ☆、第60章长夜行(5) 长夜行(5) 依旧是那熟悉的洛水湖,夏澜玥按约定来到湖畔,却发觉夙锦早早地便在洛水湖等待她了。 她的步子在远处停了片刻,看着那一袭玄青色的身影,心间一紧。 许久未见他,看他的背影却似苍凉,夏紫曦的死,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吧。 她一步一步地朝夙锦身畔走去,对上他那如刀削过般的侧脸,眼中毫无温度。 "你来了。"夙锦的声音依旧温淳低沉。 "嗯。" "听说你调入御书房当差了,现在可算是皇上身边的人了。" "嗯。" 夙锦忽而沉默了,夏澜玥却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也许在来之前她便有一丝预感,可她却故作轻松地问:"你有话对我说?" "白馨已经不听令了,安cha在夙宸身边的人都一个个暴露,如今能用的人已经没有了。" "我知道。" "如今你却在一步一步地靠近夙宸,最重要的是,他对你没有疑心。" "所以呢?" "我要你成为夙宸的妃嫔。" 夏澜玥站在原地,许久都不发一言,似乎早已料到了今日夙锦要对她说的话,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夙锦也不再说话,只是在等,等她一个答复。 须臾,夏澜玥道:"我进宫的目的只是针对慕飘羽,我没有理由成为夙宸的妃嫔。" "只有枕边人说的话,才是最致命的。"夙锦终于转身,深邃的眸子凝着她,继续道:"后宫无人,若再培养人进来又是几年。" 夏澜玥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可以等。" "可我不能等!"夙锦的声音中有着浓烈的杀意与欲望,"即使几年后送她们进宫,也未必能够得到夙宸的信任,你知道的,夙宸疑心很重,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人。而你,如今轻易就得到的信任,为何要放过这样一次机会?" 听罢,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嘴角那抹苦涩怎都掩盖不住。 "是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喃喃低语,不再看他,转身便要走。 才迈出几步,复又停住步伐,寒夜秋风划过脸颊,她的眼眶忽而有些湿润,低声道:"你知道,这么多年来能够让我坚持下来的只有你,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在雪中,你握着我的手,让我随你走。这么些年来,我知道你心中有其他的人,我有的仅仅是你手中那一丝余温。可我不在乎,是爱情也好,是恩情也罢,我愿意为你做事,可是今夜你却要让我成为夙宸的妃嫔。"她强忍着眼眶中闪闪的泪花,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她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 身后的人,许久都不说话。 "你知道,我从不曾拒绝你。而今,依旧不会。"她哽咽着声音说罢,迈步而去。 其实,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心想着,毕竟与他相识八年,在他心中总该有她一丝位置。 可自夏紫曦离开后,他竟那样云淡风轻地要她去取悦另一个男人。 此时她才真正明白,这八年,她终究只是一枚棋子,他的心里从来不曾有她。 ☆、第61章长夜行(6) 长夜行(6) 夜里,一场秋雨来得那么急。 深夜的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夙宸在里面已经整整一天,此时正当夏澜玥当值,直到大雨倾盆而下她依旧不敢离去,皇上还没有走,她断然不敢先行。 原本昏昏欲睡的她被秋夜的狂风骤雨惊醒,拢了拢双臂驱寒,正见端着托盘急匆匆而来的巧言。 "夏姐姐,这是安公公吩咐御膳房为皇上准备的点心,烦劳姐姐送进去给皇上用。"巧言对夏澜玥客客气气的,两颊的酒窝随着她淡淡的笑容若隐若现。 "给我吧,夜深了,你去休息罢。"夏澜玥接过托盘便吩咐了一声,随即望了望托盘中的点心便迈步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寂静无人,唯有外边大雨倾洒在琉璃瓦上的声音,如臂般的红烛闪耀,明媚的光印打在夙宸的侧脸,投下一层层的阴影。 夏澜玥将托盘中的几盘点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低声道:"皇上,御膳房送来的点心。" 夙宸头也不抬地说:"放着吧。" 见他批阅奏章格外认真,便也不再打扰,捧着空空的托盘就要退下,才走几步,却忽而想起那夜夙锦对她说的一字一句,心中不由黯然几分。 在此时夜深人静,只有她与夙宸,不正是她的好机会吗? 手紧了紧,低声道:"夜深了,早些休息。" 夙宸正在批阅奏章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夏澜玥对他轻轻地一笑,就像许多年前,她在菩提树下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笑得真诚,没有任何欲念。 夙宸的嘴角不禁上扬,不知觉中竟也对她回以淡淡一笑。 "你知道,朕为何会选你留在御书房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 "奴婢不知。" "因为你的眼睛,不同于这后宫中人的算计诌媚,朕留你在御书房就是想留住这仅剩的一份纯净。" "奴婢定不负皇上苦心。" 夙宸点点头,挥了挥手:"下去吧。" 直到夏澜玥离去,空寂的御书房中唯剩下他一人时,方回神。 放下手中的奏章,总觉得那双干净的眼睛,真诚的笑容,似曾相识。 外边的风雨飘摇,夏澜玥站在回廊边缘,感受着飞溅的雨丝飘打在脸颊,心中的苦涩蔓延。 她终究还是要走这样一条路吗? 翌日,夏澜玥与巧言起了个大早,只为到西苑的蝴蝶泉打一桶雨后泉水,巧言哈欠连连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说道:"夏姐姐,御膳房附近的东苑就有泉水打,为何我们要走这么远的路来打泉水?要知道提两桶泉水走回御膳房至少需半个时辰。" "蝴蝶泉的泉水虽然偏僻,却是宫中最干净清澈的一处,我当宫女多年,自然知道蝴蝶泉的水乃上品,只可惜皇上不爱品茶,便也忽视了此处。"夏澜玥详细地解释着:"这几日皇上劳累批阅奏章,若在闲暇时品一口蝴蝶泉的泉水泡出的茶,定然能扫去连日来的心烦疲累。" 巧言听罢倒是一笑:"你也说了,皇上不爱品茶。" "皇上爱不爱品茶是一回事,我们做不做又是一回事。"夏澜玥淡淡一笑,提着水桶转入西苑,正见蝴蝶泉边有两个宫女正待打水。 ☆、第62章长夜行(7) 长夜行(7) 巧言仔细瞅了几眼,立刻认出了那两名宫女:"是馨惠妃身边的紫蓝,我们还是等她们打完再过去罢。" "泉水贵在每日清晨第一口的甘甜。"夏澜玥没有理会巧言,径自朝前走去。 巧言看着夏澜玥朝前走,便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两位姐姐能不能把这第一口泉让给我们。"夏澜玥仿佛没有瞧见面前两名宫女一脸傲然。 "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抢惠妃娘娘的泉水。"紫蓝瞪着面前两名宫女。 "我们是在御书房伺候的宫人。"巧言接话,可声音却明显弱了几分,宫中人素来不敢招惹馨惠妃身边的宫人,个个都仗着馨惠妃受宠嚣张跋扈。 "御书房?"紫蓝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原来是最近才调入御书房的夏澜玥呀,这一时半会儿竟没认出来。想必不是皇上指名要喝这泉水吧,不然也不会派两个小宫女从东边走到西边来打水。这蝴蝶泉一向是我们长乐宫在用,咱们惠妃娘娘可是每日必饮这第一口泉水方能舒心。你们没打到水也就罢了,若是我们惹了惠妃娘娘不高兴,可是会受责罚的。" "皇上一连数日忙于朝政,深夜才歇息,我知这蝴蝶泉的泉水是宫中最好的一处,泉水不仅甘甜,更能清扫疲惫,故前来为皇上取水泡茶。馨惠妃深爱皇上,为了皇上,定然不会责罚你们。"夏澜玥说的句句在理,可紫蓝听罢却笑得异常讽刺:"我当你夏澜玥有何本事能够到御书房当差,原是有这份拍马屁的手段,可见宫中传言不假,你确实是个狐媚东西,妄想飞上枝头的贱蹄子。" "不论宫里人私下如何说我,我只为做好自己的本分。"对于紫蓝言语上谩骂的字眼她不曾动怒,依旧平静。 "本分?就是取这泉水回去邀功吧。今个儿我还就偏不让这第一口泉水,你又想如何?" "一切以皇上为重。" "这话你敢不敢同我去永乐宫对着惠妃娘娘说?" "我有何惧?" 巧言看着紫蓝与夏澜玥之间那份浓重的火药味,也不敢cha嘴,深怕一个不留心把自个儿也给牵连进去。 直到夏澜玥随着紫蓝一同前往永乐宫去,她心中才暗叫不好,这紫蓝分明是激将法,若是夏澜玥进了永乐宫可就是进了惠妃的地盘,以惠妃的性子,夏澜玥只怕是要去了半条命。 不行,她得将这事儿告诉安公公一声,毕竟夏澜玥可是皇上跟前的人,安公公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想到这儿,她立刻丢下手中的水桶,朝御书房奔去。 夏澜玥随着紫蓝来到永乐宫,才迈入白馨的寝宫,便听见里边传来一阵阵笑声,紫蓝将夏澜玥留在外间,自个儿走进里间轻声禀道:"奴婢今日为娘娘去蝴蝶泉取泉水,正巧遇见同来取水的夏澜玥,说是要为皇上取水泡茶,奴婢不能做主,便领了她来见娘娘。" 白馨听到夏澜玥的名字,目光一冷:"是皇上吩咐她去取水?" 紫蓝道:"自然不是。" 正坐右侧的云贵嫔听到此处便是轻蔑一笑:"一个宫人,也配见娘娘。" "自然不配,只是奴婢看不惯她一副狐媚样,今日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第63章长夜行(8) 长夜行(8) "且让她在外边跪半个时辰再来见本宫。"白馨不紧不慢地说,随即看了眼云贵嫔:"我们继续品茶。" 紫蓝得令后立即出了里间将白馨的令传给了她,夏澜玥只是笑笑,便在殿内跪了下来。其实她明白,只要踏入了这永乐宫,白馨不可能会轻易饶过她,在这宫中罚跪已是家常便饭,跪跪也就习惯了。 半个时辰,紫蓝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夏澜玥,里间不时传出笑声,一会儿半个时辰便过去,夏澜玥双腿苏麻地起身,随着紫蓝一同进入里间。 白馨与云贵嫔见夏澜玥进来,原本含着笑意的脸冷了些许。 "听紫蓝说,你要为皇上取蝴蝶泉的泉水泡茶。"白馨面对着夏澜玥全然是一副冰冷陌生的模样。 "皇上今日劳累,奴婢知道蝴蝶泉的泉水是宫中众多泉水中最好的,所以冒昧前来蝴蝶泉,并非有意要与娘娘争抢。"夏澜玥倒也回答得谨慎。 白馨嗤鼻一笑,仿若心中早已了然一般,嘲讽道:"你倒是会装。" "奴婢确是为了皇上的安康。" "是吗?那你会泡茶吗?"云贵嫔在此时cha了进来,也未等夏澜玥回话,便继续道:"泡茶首先要会奉茶,紫蓝,去端一杯热茶来。" 紫蓝会意,即刻下去端了一杯滚烫的茶来,走路的步伐亦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杯中滚烫的茶会洒在手上。 "在皇上身边,做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你要想从蝴蝶泉取第一桶泉水首先要让娘娘看看你奉茶的能力。"云贵嫔走近夏澜玥,每说一个字都蕴含着无限的危险。 夏澜玥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伸手便要接过紫蓝手中的茶水,可云贵嫔又开口了:"不是让你端着,是捧着。" 云贵嫔得意地看着双手停在半空中的夏澜玥,笑道:"不是要向皇上表忠心吗?这会儿竟不敢了?" "如果奴婢捧了这杯茶,娘娘便同意让出蝴蝶泉第一桶泉水?"夏澜玥用质问的眼神看向白馨。 此时的白馨静静地坐着,柔媚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始终不发一语。 夏澜玥深深地吸了口气,探出僵在半空的手,捧住了紫蓝手中那杯茶,顿时滚烫的刺痛蔓延至全身,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丝丝汗珠。 云贵嫔勾了勾嘴角,讽刺道:"倒是为了皇上肯拼,还不承认你的别有用心,这一场苦ròu计在永乐宫上演后,是否要去皇上那儿博同情?你以为凭你这一点手段就能飞上枝头,痴心妄想!" 夏澜玥咬着牙,忍着手中的灼烫,一字一语道:"奴婢没有。" 云贵嫔怒斥一声:"还敢嘴硬!"语罢,手中的巴掌已落下,狠狠地掴在她的脸上:"在本朝还不曾有一个宫人敢对皇上有妄想,你……" "皇上驾到。"一声高唱,打断了云贵嫔正想继续往下的话。 "永乐宫真是好热闹。"夙宸大步迈入,冰冷的目光扫了眼殿内的情形,最后将目光落在夏澜玥身上。 "皇上,她……"云贵嫔正待说话,夙宸便冷声打断:"她是朕身边的人,不论犯了何事,朕自有决断。" 云贵嫔觉察到夙宸身上明显的怒气,立刻跪地惶恐道:"嫔妾知罪。" ☆、第64章长夜行(9) 长夜行(9) 夙宸瞥了眼默不作声地白馨,随即却对安公公道:"带她走。" "是。"安公公立刻上前将夏澜玥手中那杯茶取下,低声道:"你没事吧?" 此时的夏澜玥脸色已是惨白一片,手心早已通红一片,几处被灼伤,触目惊心。 "希望惠妃娘娘能说话算话,蝴蝶泉的第一桶泉水。"夏澜玥虚弱地看着白馨,可是眼中却闪烁别样的光彩。 白馨一直饮蝴蝶泉的泉水,她一直都知道。 这一次她是刻意带巧言去蝴蝶泉与紫蓝发生争执,便能借巧言的口传给安公公,必然能惊动到夙宸。 夙宸会来永乐宫是她计划之外的事,她的目的只是要夙宸真正的记住她,这样她才能真正的接近他,才有机会成为他的妃嫔。 白馨看着夏澜玥的眼眸始终不言不语,紧抿着嘴角,再对上夙宸疏离的目光,忽然觉得夏澜玥的出现将有可能打破她此时所拥有的一切,这些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惧怕。 因为夏澜玥是李媚,十年前在白府救了夙宸的李媚。 从永乐宫回来后,夏澜玥便被安公公遣回了住处休养,并有宫中的御医前来为她诊伤,被灼伤的双手上了药包扎好后便沉沉地睡去。 一觉便是大半日,她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天色已晚,她无力地翻身下c黄为自己倒茶,可手心才碰到水壶便一阵阵锥心的刺痛,这才记起手上有伤。 就在此时,有人轻轻敲门,她警觉地问:"谁?" "是我。"门外的声音传来,夏澜玥立刻听出了是安公公的声音,便起身开门,正见一脸笑意的安公公身后站着夙宸。 安公公也不作逗留,恭敬地退至他处,夙宸则迈步入屋。 "奴婢参见皇上。"夏澜玥正待跪拜,夙宸倒是挥了挥衣袖示意她起身,自个儿就坐于屋内的圆桌旁问:"听说你今日是为了取蝴蝶泉的第一桶泉水而被罚。" "奴婢见皇上日夜cao劳,只想多尽一份心。" 夙宸沉默片刻,幽黑的瞳子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夏澜玥,问道:"只是尽心这么简单?" 夏澜玥没有回答,片刻后只觉自己的手被夙宸执起,一瞬间她的呼吸都要停滞,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今后要取什么吩咐下人去便是,以免再次受罚。"夙宸的声音平静无波,让人摸不透他此刻的真意。 夏澜玥勾了勾嘴角一笑:"皇上对奴婢太特别,受罚终究是避免不了的。" 夙宸听到此处竟是低低地笑了出声,从凳上起身,俯视着面前矮了他一个头的夏澜玥,双手仍旧执着她受伤的手道:"朕也奇怪,每一次见到你都不得不对你特别一点儿。" 夏澜玥含笑低头,夙宸便拥她入怀。 此时此刻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却那样的不真实。不曾想,得到夙宸的信任与喜欢竟然这样简单的做到了,来得太快,让她没有任何准备。 忽而间,她的眼眶湿润了,心中的苦涩却让她笑了。 夙锦,也许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将来如何,谁都计算不到。 ☆、第65章虞美人(1) 虞美人(1) 翌日,皇上册封夏澜玥为澜美人的旨意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众人皆知,这是本朝唯一由宫婢晋升为主子的先例,难免让宫中人心生诸多揣测,却也不敢妄言议论,只恐这位澜美人是皇上的新宠。 夏澜玥的衣物也随着搬进了位于蒹葭宫的霓裳阁,一切布置皆按照美人位份的规矩置办,分派了两名侍卫,四位宫女,四名太监伺候。当夜,内务府安排侍寝,并送来了侍寝所需之物。 月色迷醉,寒风中夹杂着丝丝清甜,夏澜玥坐在铺满了月季花瓣的浴桶中,两侧宫人早已被屏退,她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屏风,神情恍惚。 "澜美人,"屏风外忽传宫婢凝心的声音:"时辰不早了,该梳妆准备侍寝了。" 夏澜玥目光一黯,缓缓从水中起身,赤着身子迈出浴桶,那一刻她仿佛又忆起了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她在夙锦的屋内,光着身子从浴桶中走出,被他那样审视着,眼中没有任何情欲之色。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段往事依旧被她铭记在心,毕竟他是第一个看她身子的人。 凝心与郁香恭敬地入内,为她擦干身上的水珠,随即将早已准备好的衣衫为她披上。 正欲至梳妆台上妆,门外忽传一声:"奴才朝华殿小青子,奉安公公之命传旨,澜美人今夜不用侍寝。" 凝心一惊,忙冲外头道:"今夜是澜美人册封之日,按规矩当由她侍寝。" 小青子笑道:"近来天凉,馨惠妃偶感风寒,皇上今夜留宿长乐宫。" 凝心脸上闪过气愤:"可巧了,馨惠妃就在澜美人侍寝之夜病了。" 小青子无奈道:"澜美人放宽心,早些歇息罢,侍寝只在早晚。" 凝心还想说话,却被夏澜玥打断:"下去吧。" 小青子得令后立即离开了霓裳阁,才走数步便遇见几名宫人,他们立马上前问道:"小青子,你是给澜美人传旨去了?听说今夜皇上留宿在长乐宫?" "在这后宫怎有馨惠妃对付不了的人,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美人,我敢说不出一个月,皇上便将她抛至九霄云外。" "可不是,这奴才就安安分分当好奴才,妄想飞上枝头当主子,可不是自找罪受。" "宫中看好戏的人可多了,依我之见,这澜美人闹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 时间一晃,一个月已过,正如宫中人揣测那般,皇上再没想起这位新晋封的澜美人,渐渐地,宫中人便也快要淡忘了此事。 自从侍寝之夜被白馨搅局后,夏澜玥便长居霓裳阁,习得一首《虞美人曲》,日日弹奏练习。 "美人用茶。"凝心端着刚泡好的铁观音奉上,也恰恰打断了正在练琴的夏澜玥。 夏澜玥望了望自己的指尖,数个指尖已琴弦被划破,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只道:"出去吧。" 可凝心却未起身,仍旧站在她身边。 坐在琴案前的夏澜玥抬头,冷冷地盯着凝心道:"让你出去,没有听见?" "美人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了。"凝心冷静地笑了笑:"主子让我给你传话了,你的《虞美人曲》已练得不错了,该行动了。" ☆、第66章虞美人(2) 虞美人(2) 夏澜玥不语,心中愈发波动,就在一个月前,凝心主动告知她,是夙锦派她来自己身边方便相互照应。 夙锦早就料到了侍寝之夜必会有人捣乱,她在朝中无任何靠山,任何一位嫔妃都能让她万劫不复,所以他让凝心带着他的指令而来。 练习《虞美人曲》,在适当的时机弹奏给夙宸听。 她从凝心的口中了解到,《虞美人曲》是夏紫曦最爱弹的曲,自然夙宸也是喜欢听的。 原来到如今,她还是要靠一个死人曾经的喜好来吸引夙宸。 其实这些她都不在乎,只是难过,夙锦这样费尽心机将她送给夙宸,其实她早懂的,只是放不下,放不下这么多年来对夙锦那仅存的一丝奢望与感情。 "主子说了,今夜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凝心顿了顿,便将夙锦说的话悉数转达给夏澜玥:"今日皇上翻了静贵妃的牌子,将会就寝于蒹葭宫,而皇上去静贵妃的寝宫必经美人您住的霓裳阁,此时您弹奏的《虞美人曲》响起,必会引起皇上的注意。" "若皇上听而不来呢?"夏澜玥问。 "主子说了,皇上必来。" "为何?" "活着的人永远比不上死了的人,更何况皇上自觉亏欠了元妃许多,听曲必感怀往事。" 夏澜玥闻而轻笑:"夙锦倒是谋划的滴水不漏。" "那美人您就准备吧。"凝心笑得异常得意:"奴婢在此提前恭贺美人将成为皇上身边的新宠。" 明月当空,寒风彻骨。 静谧的夜透过一抹霜寒,夙宸乘着銮驾途经霓裳阁外,忽闻一阵细微的琴音,他目光一凛:"等一等。" 宫人立即停下脚步,安公公上前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此处是何地?"夙宸冷声问,可目光却凝至声响处,似在静静聆听。 "回皇上,不远处便是澜美人的霓裳阁。" "夏澜玥?"夙宸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是的,皇上是要去霓裳阁?" 夙宸的瞳子微闭片刻,方道:"派个人去静贵妃那儿传话,今个儿朕在霓裳阁。" "遵旨,摆驾霓裳阁。"安公公高唱,心中亦是乐开了花,本以为这夏澜玥会就此沉寂,不曾想竟然能在一个月后让皇上亲临霓裳阁,倒是小窥了她。 夙宸的銮驾愈往霓裳阁走去,那琴声与歌声便愈发清晰,丝丝缕缕的妙音如空谷幽兰般清新悦耳,虽不让人迷醉,却足以吸引人驻足倾听。 断桥追忆那时月,流水高山阕。 今宵望月月无忧,独自抚琴谁解一丝愁。 天涯梦里青纱帐,直教君难忘。 潇潇风雨泣梧桐,两地落花春水却从容。 夏澜玥身着素衣袍子于院中弹唱,素颜如水,目光凄哀,可弹琴的指尖却显得从容。 "朕不知,你还会弹琴。"夙宸的声音在琴音渐遁之时响起。 "奴婢参见皇上。"夏澜玥一见是夙宸,即刻起身跪地,却被夙宸扶住:"如今你已是朕的澜美人,该自称嫔妾。" 夏澜玥点头:"皇上今日怎会来此?" "朕听到琴声便过来瞧瞧,这些日子在此处住的可还习惯?" "烦劳皇上挂心,嫔妾一切都好。" ☆、第67章虞美人(3) 虞美人(3) 夙宸淡淡一笑,目光在院落巡视了一番,便径步走入屋内,夏澜玥立刻跟随其后。 "你毕竟是从一个宫人晋封为美人,宫中流言四起,针对你的人诸多,朕只有冷落你一些时日,以保你万全。" "原来皇上用心良苦。"夏澜玥未曾想到,今夜夙宸会来说这样一番话。 "也罢,不谈这些了,和朕说说你的事吧。"夙宸就坐屋内的红木圆桌前,示意她也坐下。 夏澜玥坐下,一如当初在御书房为夙宸泡茶那般,将桌案上的大红袍放入杯中,倒入茶水,表情认真从容地道:"嫔妾出生书香世家,自幼便受父亲的影响读过许多书,闲暇时便随师傅学了琴与舞。" "原来你不仅会琴,还会舞。"夙宸有些诧异:"有机会朕定要一睹你的风采。" 夏澜玥垂首不语,便将茶递给夙宸享用:"只要皇上不嫌弃嫔妾舞技拙劣。" 夙宸接过茶,轻吮一口,只觉齿颊留香,一扫寒夜的凉气。 "自进宫为奴后,嫔妾就听宫人传当今皇上是如何无情狠辣,可自从在洛水湖畔见到那个落寞的皇上后,便觉那些传言终究只是传言。"夏澜玥说得认真,夙宸倒是极为有兴趣地问:"你觉得朕落寞?" "不仅落寞,而且孤寂。在采薇宫,皇上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死在面前,到最后都不想欠你分毫,嫔妾能体会。" 夙宸嘴角那淡淡的笑意随着她的话一分一分消逝:"你能体会?" "那一年,父亲因家道中落而死去,他到最后都不肯接受他人的相助,最终于屋内自尽。我亲眼看着父亲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说到此处,夏澜玥的眼眶湿润,心随着自己的话而疼痛的。 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眼眶的泪,看着面前的夙宸,他的眼中亦有动容。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罪恶感,夙宸虽是魏国的皇帝,可并非杀父亲的元凶,可如今的她却如此骗着面前的人,为夙锦那所谓的大业而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皇上,为何要活的这样累?为何不将心放开?元妃的死,并非你造成的,你只是想要揪出幕后的人。" "夏紫曦是朕第一个妻子,她美丽善良,纯净如水,这样的性子让人想不喜欢她都难,朕也不例外,朕是喜欢她,可她的心中却有别人,但朕不在乎,只要她安安分分地当朕的妻子,朕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她却不识好歹,非要激怒朕将她冷落在采薇宫,朕不杀她,因为朕是希望在这后宫中能独留她那一分纯净如水,也算是干净的地方。可是最后她却宁死不屈,死都要与朕撇的干干净净。"夙宸那一字一语,说的虽然毫无温度,却是真真切切。 "皇上您是真的喜欢她吗?还是只想困住她,让她成为某人永远的痛。" 夙宸的目光一冷:"你听谁说的?" 夏澜玥自知自己被此时悲伤的气氛感染,情不自禁说错了话,立刻起身道:"皇上恕罪,嫔妾在宫中为奴五年,多多少少听宫中人说起。" 夙宸眯了眯眼,俯视着跪在跟前的夏澜玥:"朕今天竟会和你说这么多,你这一首《虞美人曲》确实让朕失态了。" 他起身,朝门外走了几步,却停住了步伐,悠然转身:"朕当初留下夏紫曦,是因为想让她成为这后宫中的一片净土,如今她走了,朕希望你能成为那一方净土。" 语罢,便迈门而出,出去的那一刻,她听见夙宸对安公公交待:"明个儿留下夏澜玥的牌子。" ☆、第68章虞美人(4) 虞美人(4) 翌日,安公公只将夏澜玥的牌子送至夙宸面前,便定下了今夜由夏澜玥侍寝,一时间后宫中又起波澜,宫中妃嫔亦是听闻昨夜夙宸因驾临霓裳阁而未去静贵妃寝宫,这让众多妃嫔成为口上谈笑的趣事,着实让静贵妃冷了一张脸,却不得发作。 除了静贵妃,白馨是最气急败坏的一人,她费尽心机让夙宸在其侍寝之夜来探望,以为就此会冷落了夏澜玥,却未想到,才一个月她便又重新得到了夙宸的注意,今日更是只点了夏澜玥一人的牌子。 装病一招已经用过一次,若是再用第二次便会让夙宸起疑,难免坏了二人之间的感情,那今夜只能看静贵妃如何阻止这一次的侍寝了。 夜凉如水,白馨披着狐皮袄子站在窗前,目光藏着森森的冷然,她似乎在等。 寝宫的门被推开,紫蓝恭敬地入内。 白馨闻声立刻转身,急急地问:"如何?" 紫蓝禀道:"回娘娘,静贵妃那儿没有任何动静。" 白馨眉头一蹙:"怎么会没有动静?" "奴婢在蒹葭宫找了几位宫人打听,静贵妃那儿确实没有任何动静,直到有人说静贵妃已早早就寝才回来禀报娘娘的。" "昨夜皇上没去静贵妃那里反而去了夏澜玥那儿,照理说她不可能轻易让夏澜玥侍寝,必会想个法子为难。"白馨喃喃低语,忽而想清了何事,淡淡一笑道:"施静柔好心态,竟能忍下这股子气,本宫倒是小瞧了他。" 紫蓝看着白馨,十分不解地问:"娘娘为何如此在意夏澜玥是否能够侍寝?其实奴婢觉得娘娘大可放宽心,即便是侍了寝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这后宫最得宠的依旧是娘娘您。" "你懂什么?"白馨的声音弥漫着浓郁的怒气:"你退下罢。" 侍寝的鸾轿将夏澜玥抬进了朝华宫,她坐在龙c黄上等待着夙宸的到来,更漏声声,点滴红烛泪,一切都来得那样快,让她措手不及。 谁也预料不到未来,她只知这皇宫她是永永远远都出不去了,即便是到最终真的扳倒了慕家,终究也是两败俱伤,她伤他七分,便也自伤七分。 "想什么这么出神?" 低沉的声音在寝宫内响起,惊扰了夏澜玥的思绪,她忙起身见礼:"皇上。" 夙宸走近她,打量了她一番,一身洁白的绸缎寝衣,素颜无妆,清新动人。便笑道:"朕还是喜欢你素净的模样。" "皇上既喜欢,那嫔妾今后便素颜见君。" 他勾了勾嘴角,执起她的手便领入帐内,坐入龙c黄:"你会背叛朕吗?" 夙宸突然的问题让夏澜玥一愣,不曾想他会突然有此一问,手微微一紧道:"背叛?" "就像夏紫曦一样。" "不会,嫔妾永远忠于皇上。" 夙宸得到答案,俯身在她脸颊落下一吻:"记住你今夜说的话。" 夏澜玥心头微怔,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夙宸,有那么一瞬间,她仿若感觉夙宸似乎早已洞悉一切,可若他洞悉一切,为何却要册封她? 不可能,她在这宫中三年,未曾有过任何破绽,处处谨言慎行,从未引起过任何人的怀疑。 那一夜,芙蓉帐暖,缠绵旖旎,却人心各异。 ☆、第69章虞美人(5) 虞美人(5) 翌日,夏澜玥在夙宸的龙c黄上醒来,可身畔却早已无夙宸的踪迹,看这时辰,该是早朝时辰。 她起晚了,按后宫礼仪,侍寝后的宫嫔翌日必须到皇后宫中请安,如今皇后不问后宫之事,便要去协理六宫的馨惠妃与静贵妃宫中请安。 虽是想到此处,却没有任何行动,仍旧拥着柔软的衾被坐在龙c黄上,感受着被窝间的温暖,可心头却是极冷。 "恭喜澜美人。"明黄的帐外传来巧言的声音,她捧着金盆入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皇上昨夜恩典,留您在寝宫过夜,皇上早朝前还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叫醒你,并可免去今日的请安,可见皇上对您的宠爱,澜美人今后必然宠冠后宫。" 夏澜玥拨开身侧那丝丝缕缕的明黄纱帐,露出洁白的香肩:"宠冠后宫的只有馨惠妃。" 巧言愣了愣,忙笑道:"盛极必衰。" "这话今后莫再说。"夏澜玥提醒道,随即赤着身子下c黄,不再说话。 巧言立刻上前为她穿衣,心中却仍旧摸不透夏澜玥,虽然她们二人曾同在御前当差,可她从来不曾看懂过她,虽然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但她只觉得她的笑是那样的空洞,拒人千里之外,不曾让任何人靠近。 梳洗罢,夏澜玥便回霓裳阁,凝心与郁香早早便等在外头,见到她回来立刻面露喜色:"恭喜小主。" 夏澜玥未做回应,只见凝心跟了上来道:"小主,方才有个公公传话,被废的慕昭仪要见你一面。" 夏澜玥听罢,脸色一愣,不曾想过慕嫣然在此时竟会想要见她一面。 "那冷宫又冷又臭,小主大可不去,如今的慕昭仪已无翻身之日,您如今又贵为主子,谁又敢拿你怎么样。"郁香立刻接话。 "她毕竟曾是我的主子。"夏澜玥一字一句地说,有些事即逃避不了,那便面对罢—— 用过午饭后,夏澜玥抽了个空便孤身一人去了冷宫,厚重的大门斑驳,恶臭阵阵。 夏澜玥一步一步的朝冷宫里边走去,从四处闲散地妃嫔中寻找着慕昭仪的身影,终于,在内宫角落处瞧见一脸苍白地慕嫣然,她靠坐在墙角,目光呆呆,发丝凌乱。 "奴婢夏澜玥拜见娘娘。"夏澜玥向她见了个礼。 慕嫣然收回冰冷的目光,仰望面前的人:"如今还自称奴婢吗,澜美人?" 夏澜玥莞尔一笑:"你终究曾是我的主子。" 慕嫣然笑的讽刺:"真想不到,本宫被废,你这个告密者却能独善其身,反而爬上龙c黄,得到皇上的宠爱,你真是好本事。" "奴婢幸运。"夏澜玥蹲下身子,与她对视:"没想到娘娘在冷宫竟也能派人出去传话,慕家人果真权倾朝野。" 慕嫣然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你以为我在冷宫你就能瞒天过海吗?在冷宫这些日子,我算是想清楚了,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算计本宫!" ☆、第70章虞美人(6) 虞美人(6) 夏澜玥看着慕嫣然的气急败坏,心中暗暗笑她果真是单纯,这么久了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所以呢?" "本宫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倒台,总有一日会重获圣宠,你等着,本宫出去第一件事便是收拾了你!" 夏澜玥依旧淡淡地笑着,一丝不惧:"娘娘最好不要妄想那一日,在你被皇上打入冷宫的那一日,慕将军为何没有站出来为你求情,功高震主你明白这个道理吗?慕将军在朝野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娘娘你贵宠六宫,那慕家离灭亡也不远了。" 慕嫣然惊讶地看着夏澜玥,眸内闪烁着一丝不解,可半晌后似乎明白了何事,脸上一阵惊愕。 夏澜玥起身,俯视着她:"奴婢知道,你想出去不仅仅是想收拾我,更不甘心馨惠妃一人独得圣宠,可娘娘你不过空有一副狠心肠,没有缜密的手段,不过这样也好,你为慕家减少了一分危险。" "夏澜玥,为何要对付慕家?"慕嫣然亦是起身,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便要问你的好哥哥了。"夏澜玥冷笑,目光内的恨意闪现。 慕嫣然嗤笑:"你就不怕我将你的所作所为告到皇上那儿?" "你以为慕将军没有看透吗,可他为何没有将我告到皇上那儿?"夏澜玥笑着后退几步,转身便要走,可才走了数步,却突然想起了何事,转身道:"娘娘,我们毕竟主仆一场,对付馨惠妃之事,就交给奴婢吧。" 出了冷宫,便见慕飘羽等在了外边,夏澜玥缓步走向他,低低地唤了声:"慕将军。" 背对着她的慕飘羽听见喊声,转身望向朝自己走近的夏澜玥。 "慕将军在此处等我。"不是问,而是肯定。 "宫人说,嫣然让传话,要和你见一面?" "不过是和娘娘闲聊数语。" "如今嫣然已入冷宫,不要将她牵扯进来,所有的一切由我承担。" "你承担不起。" "嫣然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爱皇上。" 夏澜玥盯着慕飘羽许久,沉沉地说:"其实,你大可到皇上那儿去揭发,我就是李媚。" 慕飘羽笑着摇头:"只要你不威胁到魏国江山。" 夏澜玥道:"如今我已是夙宸的妃嫔了,我威胁到的将是你。你若放过我,总有一日会后悔的。" "若这样能让你开心一些。"慕飘羽一声轻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后悔的那个人会是你也说不定。" 夏澜玥怔在原地,久久不曾言语。 而慕飘羽却是黯然转身,离去。 寒风微动,割得她脸上硬硬生疼。 这些日子,没有得到夙锦的任何关怀,只有计划,计划,计划、 也许他的心中只有那些所谓的计划,根本就从来不曾有她,真是可笑。 她不由得抬起自己的左手,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又忆起那个雪天,夙锦那厚实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 也许有些东西,早就该放手了,但她真的舍不得。 ☆、第71章宫闱谋(1) 宫闱谋(1) 腊月十八,今年第一场大雪将整个皇宫笼罩,万物凋零。 今日夙宸赏了几位妃嫔狐皮袄子,夏澜玥也是受赏其中之一。 凝心看着夏澜玥将狐皮袄子穿在身上甚显贵气,笑道道:"小主果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狐皮袄子宫中只有静贵妃、馨惠妃和你有了,前二人身份尊贵,受赏自是平常,小主才册封几日,便得到皇上如此赏赐,将来必然能步步高升。" 夏澜玥穿着狐皮袄子,感觉身上寒气尽扫,面露笑容:"受的赏多了,也非好事。" 凝心立刻辩驳:"小主倒是谨慎,但奴婢觉得,既然皇上宠爱,后宫多少妃嫔眼红,你大可乘热打铁,找一位靠山稳固地位。" 夏澜玥听到此处只是淡淡地一笑,也不做声,等待凝心继续说下去。 "皇后受冷落,唯有三妃能够成为靠山,馨惠妃有异心,自然不可靠。便只有郑端妃和静贵妃,而郑端妃虽然家世显赫却宠爱不盛,静贵妃却有齐国公主的尊贵身份,更有皇上的宠爱,奴婢以为投靠静贵妃为上策。" "是你以为,还是夙锦的意思?" 凝心一笑:"奴婢的意思便是主人的意思。" "如果我谁也不投靠呢?"夏澜玥反问。 听罢,凝心脸色一冷:"您是想学馨惠妃背叛主人?你知道主人现在正谋划着除掉馨惠妃的大计,若是你也想试一试……" 夏澜玥至椅上起身,缓步朝门外走去,只觉寒风凉气逼来,即便穿着狐皮袄子也难以抵御风寒。她凝望着远方某一处,淡淡地道:"这些日子,你似乎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夙锦派在我身边的一双眼睛,既然是眼睛便安静地看着,不要变成一条狗,只懂喊叫。" 凝心脸上一绿,正要继续说话,却被夏澜玥悠然飘然的声音打断。 "还有一点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夙锦的手下,我有权选择做或者不做。我肯任夙锦摆布,只因我欠他一份恩情。" 说罢,夏澜玥便冷冷地转身望着凝心:"回去转告夙锦,既然他要对付白馨便专心谋划,如今我已成为夙宸的女人,要如何做自有打算。" "是。"凝心漠然回应,可心中早已怒火一片,只是暗暗压在心间—— 冬雪纷飞,夜寒沉寂。 凝心踏着雪花去了洛水湖,湖边早有一个人在等待。 "主人。"凝心恭敬地在他身后见礼。 "她许久不曾亲自来此见我了。"夙锦的声音依旧温润,可在黑夜中却显得那样冷寂而苍凉。 "主人,夏澜玥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今日竟然不听主人您的安排,不肯找静贵妃当靠山,甚至当面侮rǔ奴婢。"凝心满心怒火地告了夏澜玥一状。 "找静贵妃当靠山?"夙锦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您说,夏澜玥如今在后宫地位不稳,需要找一个靠山,奴婢是将您的意思转达给她。"凝心满脸不解。 ☆、第72章宫闱谋(2) 宫闱谋(2) 夙锦转身,一巴掌便已朝凝心掴去:"混帐,本王说找靠山,何时说过静贵妃?这些都是你的意思?" 凝心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恍然后退数步,猛然跪倒,捂着脸道:"奴婢以为主人说的是静贵妃……" "你现在越来越放肆,竟敢自作主张!"夙锦的声音中饱含着满满的杀意。 "主人恕罪,奴婢知罪,奴婢今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凝心立刻疯狂地磕头,她只觉此时此刻全身寒气涌入心头,不曾想到一向温润的夙锦竟然会有如此嗜血杀戮的表情。 夙锦紧握的拳在她将额头磕出血后缓缓松开:"若非留着你还有用,你早就死一千次了。" "谢主人!"凝心紧绷的心终于放下,可是仍旧制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夙锦不再看她,继而转身,凝望漫天飞雪:"她,可有让你带什么话?" 凝心仔细想了想:"不曾,但是今日她对奴婢说,她不是您的手下,有权选择做或者不做,她肯任您摆布,只因她欠您一份恩情。" 夙锦嘴抿成锋,许久不语。 万物无声,跪地的凝心已全身冰凉麻木,仍旧不曾得到他发的一句话,亦不敢起身,只能静待。 半晌,夙锦转身,越过跪地的凝心,踏着雪花离去。 凝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诧异,夏澜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竟然没有生气,而是面无表情的沉默了这许久,仿佛,还有那么一丝悲伤的意味—— 这些日子,夏澜玥俨然已成为夙宸的新宠,已连续三日召她侍寝,诸多赏赐纷纷送入霓裳阁,让众宫嫔羡慕不已。 夏澜玥的霓裳阁位居蒹葭宫,每日必须去静贵妃那儿请安,除了住在蒹葭宫的各位小主外还有与静贵妃交好的几位妃嫔前来请安。 静贵妃未进入后宫之前,所有的妃嫔都要去长乐宫向馨惠妃请安,可静贵妃与之协理后宫后,便打破这样的常规,久而久之便削弱了馨惠妃在后宫的势力,成为两方对立的势力。 而夏澜玥不知不觉竟已能自由进出御书房了,前些日子皇上下令若无禁令,夏澜玥便能自由出入御书房,这样的恩宠对于一个小小的美人可谓是天大的荣宠,至今为止,除了馨惠妃,便无人可自由出入御书房,即使是静贵妃亦要经传召方可入内。殊不知这一荣宠使得毫无靠山的夏澜玥成为众矢之的,各宫主位与小主暗地里纷纷筹谋起自个儿的小算盘了。 夏澜玥依旧清高孤傲,除了每日去静贵妃寝宫请安便是在霓裳阁,更不见与任何妃嫔交好。这样一来便少不了在夙宸身边吹枕边风的女人,可夙宸像是认定了夏澜玥一般,从来不曾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亦不曾动怒分毫。 表面平静的安逸日子倒是过了一段时日,可谁心中都明白,这平静的背后暗藏无限杀机,之所以大家都不动手,不过是静观其变,看皇上对夏澜玥的心思到底存了多少。 "皇上,您下朝了。"夏澜玥在夙宸下朝前一刻便在御书房内等待,将托盘中备好的茶水点心放至龙案上,随即走至炉火旁加了几块碳,一切的举动是那么熟稔,仿若此时的夏澜玥并非澜美人,依旧是在御前当差的夏澜玥。 待加完炭火却不曾听见夙宸的声音,她不由得侧首凝望面露恼色的夙宸:"皇上何事动怒?" 夏澜玥话音方落,便见一名宫人进来传话道:"皇上,慕将军在外求见。" "传。"夙宸的声音冷如冰霜。 ☆、第73章宫闱谋(3) 宫闱谋(3) 随后慕飘羽便迈步入御书房,还未站稳脚,夙宸便将手中的折子扔至慕飘羽脚边,怒道:"镇西将军裴中玉竟敢在此时向朕要权,才镇守边关三年,数月前遇秦国猛将攻城,深知边关不可丢,便上奏要兵权,要粮糙,要官爵。" 慕飘羽即刻跪地,将地上的折子拾起查看。 "看他字字句句中皆是威逼,若朕不答应,他便带领边关五万将士弃城而去!这就是你给朕推荐的将才!" 看罢奏折,慕飘羽道:"裴中玉断然不是这种人,他上这份折子定有隐情。" "隐情就是向朕要这些东西?何不将他那所谓的隐情明明白白写出来给朕,却是用此等威言相逼!" "皇上息怒,臣愿亲自前往边关一察究竟。" 听到此处,夙宸许久不语,似在思量。 "皇上,嫔妾听闻裴中玉将军镇守边关三年,战功赫赫,此番上奏颇为奇怪,望皇上三思而后行,莫错杀良将。"夏澜玥亦跪地而拜道:"嫔妾赞同慕将军去边关一查究竟。" 夙宸看了眼跪地的二人,浅浅地叹了声:"夏澜玥,代朕拟旨。" 夏澜玥即刻起身步至龙案,提笔待书写。 慕飘羽的目光追视着夏澜玥的身影,目光黯了黯。 "传朕旨意,任慕飘羽为钦差大臣赴边关巡察,授临机专断之权,若觉察任何人有谋逆之心,有先斩后奏之权。" "谢皇上!" "慕飘羽,此去边关极为凶险,你陪朕走走吧。"说罢,便径步出了御书房,慕飘羽紧随其后。 步入御花园,夏澜玥与诸位宫人远远地候着,唯夙宸与慕飘羽闲步入庭,隐隐传来说话声,却听不清在说些何事。 "皇上,臣此去边关至少数月,宫中之事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慕飘羽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眼远处的夏澜玥,低声道:"这些日子臣在宫外听了一些后宫之事,皇上身边的澜美人,日日与皇上形影不离,更能够自由进出御书房,并参与了皇上许多政事……" "夏澜玥在御书房当差数月,知道朕的喜好,你所说的形影不离……"说到这里,夙宸忽而一笑:"在夏澜玥未受册封之时,朕便让她随在朕身边,她聪慧过人,言行谨慎,深知朕的心意,所以朕喜欢将她带在身边。" "可此人底细不清,皇上便如此信任,若成祸害,不免威胁国本。" "朕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夙宸随性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慕飘羽的左肩:"朕知你在担心何事,但能进御书房的人朕自然细查过,夏澜玥是个知分寸的女子,在御书房所见所闻从来不曾透露过半分,朕身边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她如今已册封为澜美人。" "臣知道皇上任人唯贤,但若皇上因为美色而蒙蔽了双眼,臣绝不敢苟同。"慕飘羽这话说得凌厉。 "飘羽,你依旧是这个性子,不懂风花雪月。"夙宸轻轻一笑,看着面前这个多年的挚友,不由得想到个事:"你今年二十有六了吧,这么些年了,可有看中的女子,若是有,朕定成全了你,为你指婚。" "臣……"慕飘羽的声音顿了顿,才继续道:"臣从未有过想要成家的念想。" 夙宸没有漏看慕飘羽那片刻间地犹疑:"你我相交多年,在朕面前还不好意思承认,你只管说,不论是谁,朕都成全你。" 慕飘羽勾了勾嘴角:"真的没有,待有了,臣定禀明皇上,求皇上指婚。" "朕希望很快能等到这一天。" ☆、第74章宫闱谋(4) 宫闱谋(4) 翌日,夏澜玥一如往常般进了静贵妃的寝宫请安,同来请安的还有素昭媛、蓉修仪、蒋才人、涵美人,夏澜玥的每一次到来都会引起在场的妃嫔侧目,脸上没有一丝友好的表情。 "新年就要来了,你们将明年需要置办的东西写好上交内务府,内务府会酌情发放的。"施静柔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眉目间净是高傲。 众人恭敬允诺,随即施静柔便继续道:"新年之夜后宫众妃与皇上、太后齐聚,皇上有兴致看舞,不知在座可有愿意在晚宴献舞的?" "说起舞,在长安殿上贵妃娘娘您的一舞惊艳全场,献舞自然非您莫属。"蓉修仪眉目间净是诌媚与讨好。 "是呀,嫔妾也这样觉得。"蒋才人立即附和。 施静柔拨了拨指甲,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夏澜玥:"本宫倒是听皇上说起,澜美人也会跳舞,只是不曾见你跳过,听皇上的语气似乎特别想一睹你的舞姿。" "跳舞不过是嫔妾闲暇时的乐趣,自是比不上娘娘的曼妙风姿。"夏澜玥恭敬回应,却引来素昭媛的侧目:"澜美人如今可是皇上的新宠,即便你跳得再差,皇上终究还是会喜欢的。" 蓉修仪驳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舞而不精,难登大雅之堂,岂非rǔ了皇家颜面。" 素昭媛继续道:"重要的是皇上喜欢,皇上若不喜欢,跳得再美又如何?如今的澜美人能自由进出御书房,这荣宠后宫也唯有馨惠妃能有罢。" 蓉修仪目光一冷:"你这是在讽刺贵妃娘娘吗?" 素昭媛一听此言,即刻住口,将目光投至正座的施静柔,此时的她脸上再也不见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中俨然是冰冷如霜。她自知说错话,即刻起身跪地道:"贵妃娘娘恕罪,嫔妾绝没有意指娘娘的意思,嫔妾只是……" "够了!"施静柔厉声道:"你与蓉修仪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本宫这里,争锋相对也要择时择地。" 施静柔不再看素昭媛,只是冷着脸看向夏澜玥,沉声道:"素昭媛说得对,舞再美终究是要皇上喜欢,既然皇上这么喜欢你,新年之夜便由你献舞。算算日子,还有十天就是新年,你好好准备准备罢。" 夏澜玥深知施静柔今日早有打算,短短十日,编舞练舞根本不够,施静柔终究是对她心存敌意的。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倦怠,她来这后宫别有目的,可是单单应付这后宫妃嫔的明枪暗箭都已让她寸步难行,更何况是对付慕飘羽这个烫手山芋。 施静柔见夏澜玥沉默许久不言,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怎么,澜美人不敢献舞吗?" 夏澜玥回神,即刻道:"嫔妾谨遵娘娘之命。" 请安过后,众妃嫔在宫人的搀扶下出了宫,寒风如刀割人脸,吹得衣袍飞舞,发钗铿锵作响。 夏澜玥才走几步便被素昭媛喊住,她见了个礼:"昭媛娘娘何事?" "还有十日便是新年,你未做任何准备如何能成功献舞?贵妃娘娘是有些为难你了,为何不拒绝?"素昭媛的面上露着担忧的神情。 ☆、第75章宫闱谋(5) 宫闱谋(5) 夏澜玥回道:"这并不是我拒绝便能让贵妃娘娘改变主意的。" 素昭媛叹了声:"也是,早些日子贵妃娘娘便对你颇有敌意,你不仅抢了她的侍寝之夜,更有自由出入御书房之权,她堂堂一个贵妃娘娘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夏澜玥不语,上下打量了素昭媛片刻,后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些虚假,却不曾看见,心中的警惕微微放下一些。 "今日贵妃娘娘可给了你一个烫手山芋,新年之夜不仅仅有皇上,还有太后与诸位王公大臣,若是跳砸了可不仅仅是丢脸这么简单。我在后宫闲来无事,对音律舞曲有些研究,希望能帮上你一些。"素昭媛说到这里,顿了顿道:"知道你素来清傲,不愿与人往来,可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夏澜玥疑惑地问:"为何帮我?" 素昭媛沉默了许久,目光有些哀伤:"我虽贵为九嫔之一,但家世背景大不如其他几位,又不得圣宠,在这明争暗斗的后宫自然举步难行。看着你,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所以我很想帮你。" 夏澜玥看她说得诚挚真切,便点头道:"澜玥就先谢过昭媛娘娘了。" 素昭媛上前握住她的手,牵引着她朝前走去:"既然这样就先去我宫中坐坐,我找些舞谱给你瞧瞧。" 夏澜玥没有拒绝,任她牵着自己的手,随着她的步子前行。 她之所以没有拒绝,并非她已信任素昭媛,而是此时的自己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助自己,不论素昭媛是否有目的,她在后宫的日子尚浅,多一个能够在危难时帮助自己的人总是好的—— 一连两日,夏澜玥在素昭媛的素月轩度过,两天下来她在素月轩观看了许多舞谱,其中有一本深深地吸引了她的注意,便是名为《狐旋舞》的舞谱。 看着舞谱中的动作,她恍惚间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雪夜,她在漫天飞雪中翩翩起舞,为她生命中第一个喜欢的男人起舞。 那一舞,便名狐旋。 素昭媛见她十分喜欢这本舞谱,便大方地送给了她。 夏澜玥确实非常喜欢,捧着那本舞谱如获至宝,一页一页细细翻看。 狐旋舞是母亲教她跳的,母亲告诉她,狐旋舞是燕国贵族女子十分喜欢的舞蹈,这舞只跳给心爱的男人看。 直到深夜,夏澜玥才将这一本舞谱看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望了望桌案上快要燃尽的烛火,正待休息,却听见门外一阵动静。 "澜美人,奴才安遥,您可歇下了?"安遥的声音伴随着深夜的寒风声传了进来。 "正要歇下,安公公何事深夜来此?"夏澜玥疑惑地问。 "皇上龙颜大怒,奴才们都劝不下皇上,澜美人有自由出入御书房之权,奴才方来请澜美人去一趟。" 夏澜玥听罢便立刻起身,整了整妆便出去了,而接她去御书房的轿子早早便在门外候着。 看了下这阵势,夏澜玥问道:"要劝皇上馨惠妃或许比我更好,安公公为何不去请馨惠妃?" "馨惠妃的宫门闭了,奴才想是惠妃娘娘歇下了,也不敢打搅,便来霓裳阁看看,正巧瞧见您屋内的烛火亮着,便劳烦澜美人去一趟了。" 夏澜玥也未多问,迈入轿子而去。 ☆、第76章宫闱谋(6) 宫闱谋(6) 御书房外早早有宫人准备燕窝汤候着,一见夏澜玥来,即刻将汤奉上。 "澜美人快将汤送进去吧,免得皇上继续动怒,咱们当奴才的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安公公声音低沉地催促着。 夏澜玥捧着托盘,小声地问:"敢问公公一句,皇上今夜为何动怒?" 安公公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奴才也不知,但是方才皇上让奴才拟了一道旨,召慕将军即刻回宫。" 夏澜玥心中一惊:"召慕将军回宫何事?" "这奴才就不知了。" 夏澜玥不再多问,捧着托盘进了御书房,可心中却有着一股浓烈的不祥预感,此时正值新年来临之际,而慕飘羽因边关之事赶了过去,夙宸却下旨召他回宫,难免让人心生揣测。 夙宸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道:"朕说了,都退下!"冷冷的声音响遍了空寂地御书房,夏澜玥不禁放轻了脚步。 夙宸依旧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这才抬头,正待发怒,却见是夏澜玥,这才隐忍不发:"你怎么来了?" "嫔妾听安公公说皇上大怒,便过来瞧瞧。"夏澜玥走至夙宸的身边,将手中的托盘放至桌案:"夜寒彻骨,皇上将这燕窝汤喝了暖暖身子吧。" 夙宸忽而握住了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夏澜玥被夙宸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声问:"皇上这样看着嫔妾做什么?" "朕怕失去你。"他的声音低沉异常。 "失去我?"她疑惑地反问。 "就像失去紫曦一样失去你。"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幽深的目光中让人探索不到边际。 "皇上,到底发生何事?"她的手回握着他,只觉他的手心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夙宸却松开了她的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既然你来了,朕正好找个人说说话,朕可以信任你吗?"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抹光亮,透着几分肃然,问得极为认真。 夏澜玥看着他,嘴角轻抿掩饰此时的不自在,片刻后认真地回道:"可以。" 夙宸收起脸上的肃然,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封奏折递给夏澜玥。 她接过,打开奏折看着里边的内容。 就在她看的过程中,夙宸亦开口道:"这是广西太守陆云中五百里加急送入京的密折,他弹劾臻王夙锦在广西私立军队,秘密制造兵器储备粮食,心怀不轨。里面细数臻王的十大罪状,每一条皆能致臻王死罪。" 夏澜玥看完奏折后已是心惊ròu跳,捏着奏折的手生疼,却强自镇定:"所以皇上密召远在边关的慕将军回来,您是想要除掉臻王?" "果真是个聪慧的女子,朕不仅召慕飘羽回来派兵镇守,也密召广西太守陆云中进宫,算算日子他们最快能在正月初一抵京,朕要在当天夜里动手。" "皇上您将如此机密之事让嫔妾知道,就不怕嫔妾泄密,最终影响你的所有计划,若是败了,很可能您的皇位不保。" "所以朕才怕失去你,正月初一之日若是朕败了,朕也许就成了阶下囚,彻底失去你。" "皇上您不会败的,因为,你是天子,便是天命。" 夙宸从椅上起身,将夏澜玥拥入怀中,低声问:"真不知为何,就想信任你,想把心里的话告诉你。" 靠在夙宸的怀中,夏澜玥轻轻笑道:"那现在皇上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 "你的性子真像夏紫曦,在太子府时,她就是这样在我身边静静聆听着,朕有什么话都会说给她听。可你又和夏紫曦不同,她只会不言不语的当一个倾听者,而你不仅仅是个倾听者,你懂朕的心思,不用朕说你便已猜到。真不知,这是好是坏。" ☆、第77章宫闱谋(7) 宫闱谋(7) "也许,是好事吧。"夏澜玥在他怀中笑得极为勉强。 "朕听静贵妃说你要在新年之夜献舞,是否意味着朕能一睹你的舞姿?" "是,嫔妾要为皇上献上狐旋舞。" "狐旋舞?"夙宸诧异,想了片刻才道:"这是燕国的舞?" "几日前在素昭媛那儿寻得狐旋舞舞谱,听说此舞在燕国是女子为心爱之人所跳之舞,一生只有一次,所以嫔妾想为皇上献上此舞。" 夏澜玥说谎了,在那之前她都不曾想过新年之夜要跳狐旋舞,而这舞唯一的一次已为夙锦而跳。 但那一刻的她,除了用一个个谎言来掩盖此时的慌乱以及不知所措别无他法。 出了御书房,夏澜玥早已是脚步虚浮,身子僵硬如冰,毫无血色的脸在寒风下更显苍白。 安公公见出了御书房的澜美人步伐有些恍惚,上前询问道:"澜美人,您没事吧?" "没事,皇上的怒气已然平复,我先回去歇息了。"夏澜玥说罢便迈入轿辇回霓裳阁。 安公公则是双手负立,站在御书房的门前注视着缓缓离去的轿辇,目光闪烁。 在轿辇中的夏澜玥终于克制不住,单手撑着有些昏沉的额头,夙宸这一次手握证据是铁了心要对付夙锦吗?他急招陆云中、慕飘羽回京,决心要在正月初一之夜动手,那一夜正好王公大臣皆要进宫赴宴,夙锦孤身一人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里,夏澜玥又摇了摇头,如此机密之事夙宸在此时此刻告诉她,莫不是给自己下的一个套?夙宸如此多疑,此次这么简单就相信了自己,事情没那么简单。 想到此处,她才定了定心神,也许这一次是夙宸在考验自己的忠心,这些日子他定是在怀疑自己,所以用这一招来试她。 她不能中计,必须忍。 回到霓裳阁,她立刻召了凝心过来,还没开口说起今日之事,凝心倒是先开口了:"小主,就在您去御书房的这段时间,御膳房的小卓子被抓了。" "小卓子被抓了?为何被抓?"夏澜玥才定下的心又被吊起。 "不知,但抓小卓子的人是御前带刀侍卫,想必是皇上下的令,许是小卓子的身份暴露了。"凝心说到这里时,声音有些黯然。 "这么多年了,小卓子是极其谨慎的人,他为何会暴露?"夏澜玥喃喃自问。 "身为暗人,即便再谨慎都会有暴露的那一日,他能在宫中这么多年,也算是他的福气了。我们这些暗人最惨的是第一次送情报便暴露,受尽酷刑折磨,最终咬舌自尽。" 夏澜玥静静地坐在c黄榻上,目光紧紧地盯着桌案上摇曳的烛火,看来夙宸这一次是真的要对付夙锦了,并不是说说这么简单。 "小主,我再去见主人一面。" "不行,此时此刻你万不可去见夙锦,只怕是整个霓裳阁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万不可轻举妄动。" "我们也被发现了?"凝心一惊。 "我不知道,但万事必须谨慎。此时小卓子被抓,我们见不到他,所以更需要冷静。"她这些年都是秘密与小卓子接触,在人前她从不曾与小卓子说过一句话,除非必要她更不会轻易露面去见夙锦,她做的滴水不漏,怎会被夙宸怀疑?除非是慕飘羽出卖了自己。 可若是慕飘羽揭发,夙宸何须今晚的试探,直接将她关入大牢酷刑伺候不是更简单,那便只有一个原因,夙宸在怀疑她,却不能确认。 为保完全,她此时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的。 "那我们就干坐着,等着皇上来抓我们吗?"此时的凝心十分不冷静,顿时慌了心神。 "你不想死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这几日什么都不要做,否则,我们都得死。" ☆、第78章宫闱谋(8) 宫闱谋(8) 接下来的日子,夏澜玥一如往常去素昭媛宫中练舞,恍如那夜没有发生任何事,可心中的波澜唯有自己心中清楚。 凝心这几日也安分,在夏澜玥身边不敢再多言妄语,只是静静陪伴。 "妹妹果真天赋极高,这狐旋舞才习七日便已练得炉火纯青,确有很高的天赋。"素昭媛欣赏完夏澜玥一曲狐旋舞后赞叹着。 "多亏了姐姐。"夏澜玥淡淡地笑道,殊不知这狐旋舞她自幼便熟记于心,到如今不过是温习一遍,按着曲谱跳只能让这狐旋舞更精湛罢了。 "过两日便是新年了,你要在那么多人面前献舞,可会紧张?万一不留神有个闪失……"素昭媛到如今仍旧有些担忧,虽说此时的她跳得这样好。 "有何紧张,就如平常练舞时便行。"夏澜玥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 "你这性子在后宫怕是难寻出几个来,虽说你有把握,但这后宫女人心是非常可怕的,新年献舞本就是一件令人艳羡之事,没有人会让你把这舞跳好,你还是小心为上。" "谢谢素姐姐为我担忧,我是从宫女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宫中多少是非险恶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是养在温室中的花,要设计害我可没那么简单。" 素昭媛含笑点头,心也放下了许多,忽而又想起什么便道:"最近可奇怪了,怎不见馨惠妃来刁难你?" 被素昭媛这样一点,夏澜玥倒是发现了:"是有些日子没见到馨惠妃了。" 素昭媛抿唇一笑:"我倒是听说最近馨惠妃的父亲白炎来御书房勤快了,看来皇上是要升白炎的官了。看来皇上还是很爱馨惠妃的,即便如今你的受宠程度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宠爱。" 夏澜玥不曾听见她后面说的话,唯有这一句:"姐姐方才说白炎最近常出入御书房?" "是呀,而且就在前几日皇上还邀馨惠妃与白炎共进晚膳,这事儿都传遍了,妹妹你怎不知?"素昭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后恍然道:"倒也是,妹妹你素来不喜与其他妃嫔打交道,这些消息也知道的少。" 夏澜玥忽然说道:"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没待素昭媛说话便已匆匆离去,看着夏澜玥突然之间的怪异,素昭媛便以为她是听了皇上对馨惠妃的宠爱,心头不快,便匆匆离去。 殊不知素昭媛的这一番话早已激起了夏澜玥原本强制压抑下的心,她开始了无端的揣测和焦虑。 这么多年来,她以为再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失态,但此时此刻她无法冷静下来,只因为现在的情形可能随时让夙锦送命。 据她所知,在夙锦发现了白馨有异心时就准备对她下手了,而今几个月过去了,白馨非但无事,反而愈发得宠。就在夙宸要对付夙锦的关键时刻,却频频召白炎入宫,在几日前还上演了一家三人温馨的晚膳场面,难道白馨已对夙宸坦诚一切,白炎也随着白馨一起倒戈,出卖了夙锦? 若是出卖了夙锦,也必然出卖了自己,那为何她还能安然在霓裳阁,甚至深受荣宠。 如若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夙宸也太会演戏,面对一个细作能够如此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假。 夙宸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白馨与白炎是否已坦诚一切?小卓子如今是否还活着?夙锦又是否知道此刻的情形? 一切的一切都如狂风骤雨般猛烈袭来,她身处霓裳阁根本无法了解这一切。 ☆、第79章宫闱谋(9) 宫闱谋(9) 除夕之夜夏澜玥一宿未眠,她孤坐在屋内,听着宫中烟火声总觉得心中空空的,明日便是新年,慕飘羽与陆云中皆秘密赶到宫中,若夙锦情况不明,孤身进宫赴宴,那便只能束手待毙。单单是陆云中手中的证据就够他死无数次了,更何况掌控半壁兵权的慕飘羽也归来,只要有他在,这魏国便乱不了。 如果夙宸真的要对付夙锦,那便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否则他不会这么多年来都隐忍不发,直到这一刻才动手对付夙锦。 若真如此,她此刻应该做的便是不管任何事,任事态发展下去,这样才能自保。若夙宸此举只是为了试探她,那她更不能动分毫,必须经受住这一次的试探,那往后任何事都好办多了。 夏澜玥一座便是一整夜,直到天色露出初白,她才觉着疲惫,单手撑着额头,双目紧闭,却无一丝睡意。 她该抽身而出,明哲保身,可是她不能,因为那个人是夙锦,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夙锦,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夙锦。 如今的夙锦命在旦夕,她心知这一切,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吗? 手,狠狠握拳,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而不自知。 "小主。"郁香推门而入,声音有着焦急。 "何事?"夏澜玥被惊,立刻睁开眼睛,看着推门而入的郁香。 "方才御前侍卫将凝心带走了。"郁香一边喘息一边禀报,可见来时奔得极快。 夏澜玥立刻起身,大步奔了出去,才发觉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竟是又下雪了,她望着漫天的雪花晃了晃神,待回神正见要被带走的凝心,她即刻上前冷声道:"大清早,御前侍卫竟也不禀报便来霓裳阁拿人,真是不将我这个美人放在眼里。" "澜美人息怒,微臣奉了皇上之命前来拿人。"御前侍卫统领张清神情恭敬,语气却肃然而威,气势十足。 "即便你是奉了皇命,可凝心是我的宫婢,总得告诉我她犯了何罪。"夏澜玥毫不让步,必须弄清楚缘由。 "凝心身份不明,皇上怀疑她入宫图谋不轨,送入刑部审查。"张清冷峻地解释一句,随即继续道:"此事有关魏国社稷,无关澜美人,若您硬要阻拦,微臣便只有连您一同拿下查办。"说罢,也不再逗留,带着凝心离开霓裳阁。 夏澜玥站在原地,盯着凝心被带离的背影,有些怔然。 短短几日,隐藏多年的小卓子以及才入宫不久的凝心毫无缘由的被关入刑部大牢,而且一抓一个准。 这必然是有人出卖了夙锦,这个人定是白炎。 不曾想,那样忠心燕国的白炎竟然会为了白馨出卖了夙锦,出卖了他们这么多年来谋划的大计。 若是白炎出卖了夙锦,为何夙宸没有派人来抓她。 这接二连三的事让她忽然手足无措,茫然找不到对策,而后宫之外的情形她又分毫不知,如今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既然她无法与夙锦取得联系,那后宫所发生的事定然被夙宸封锁,夙锦今夜必成为瓮中之鳖。 不行,她不能让夙锦出事,即便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第80章夜迷离(1) 夜迷离(1) 黄昏时分,仍是飞雪连天,冻得人瑟瑟发抖。 郁香捧着今夜跳狐旋舞的裙裳站在屋外禀道:"小主,内务府将您今夜在晚宴上跳舞的裙裳送了过来,现在可要换上?" 许久,屋内都没有任何回应,郁香疑惑地敲了敲门:"小主,您睡了吗?" 仍旧无人回应,郁香便自作主张地推门而入,可屋内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夏澜玥的身影,她不禁疑惑,夏澜玥什么时候出去的,今日当值的她竟然没有察觉。 郁香当然不可能察觉,夏澜玥一个时辰前便换上了凝心的宫女装离开了霓裳阁,借着风雪避过了众人的耳目,一路离开了蒹葭宫。 她一路低头而行,未免让人认出她来,步伐不急不慢,可心下却十分着急。 看这个时辰受邀入宫的大臣应该已陆续进宫,她只盼能在夙锦入宫时拦住他,制止他今日进长安殿赴宴。 出了后宫,来到进宫必经的朱雀门,此时天色已是灰蒙蒙一片,风雪依旧飘洒人间,一路冒雪而来的夏澜玥早已冻得全身发抖,宫装与发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她站在不起眼之处盯着进入朱雀门的每一个人,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夙锦的身影。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夙锦的身影,此时天色已完全陷入黑暗,唯有扬长的大理石道路两侧有几盏宫灯照亮。此时有侍卫上前将朱雀门的宫门落锁,按照规矩,所有大臣在晚宴前半个时辰必须赶到宫中,否则宫门落锁便再不能入宫。 身处黑暗中的夏澜玥慌了神,夙锦怎会没有出现,难道是她漏看错过了? 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今日是正月初一,夙锦进宫必然会先去给他的母后如今的贵太妃请安。一定是这样,夙锦年年如此,她竟然在此关键时刻忘记了此事,一心只想着能见到夙锦,提醒他不能进宫,却独独忘记了此事。 一想到此,她也没空再自责,即刻朝贵太妃的寝宫飞奔而去,心中只企盼着此时的夙锦仍在贵太妃宫中,千万不能去长安殿。 当她飞奔至贵太妃宫门外时,果真见到一直跟随在夙锦身边的邓棱,她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急急地问:"邓棱,王爷可还在贵太妃宫中?" 邓棱见一个突然冲过来的人影正在疑惑,却在看清她的脸后认出了她,立刻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这儿了?万一被人瞧见你与王爷有接触,定然是要心生怀疑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带我去见王爷,此事有关于王爷的生死。"夏澜玥不理会邓棱的喋喋不休,一边喘息一边急道。 邓棱见她说得认真,心知出了事,便转身要领夏澜玥进去,只见与贵太妃一同缓步出来的夙锦,立刻道:"王爷。" 正在与贵太妃低声交谈的夙锦朝声音处看去,正见邓棱身旁的夏澜玥,此时的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发丝随着风雪飘舞,凌乱的衣衫以及浓重的喘息声显得此时的她极为狼狈,可想而知她来时跑得有多快。 夏澜玥见到安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夙锦,眼眶忽而有些酸涩。 ☆、第81章夜迷离(2) 夜迷离(2) 夙锦诧异:"你怎么来了?" 夏澜玥立刻上前,急急道:"数日前广西太守陆云中弹劾你在广西秘密招兵买马,图谋不轨,并列下十大罪状密呈皇上,皇上当夜便召慕飘羽从边关归来,设计好要在正月初一之夜对你下手。一直帮我传递消息的小卓子被抓了,今日就连凝心也被送入刑部大牢,我找不到人传递消息,只能亲自前来。" 此时的夙锦在听到夏澜玥的话仿佛没有一丝惊讶,依旧是那样从容:"你可知这样贸然跑来有多危险,也许,这一切都是皇上下的套,他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即便是个圈套,我也要将今夜之事传达于你,我不能让你出事。"夏澜玥紧紧握住他的胳膊:"现在还有时间,你快离开这个皇宫。" "宫门已经落锁了。"贵太妃幽幽地声音传来,语气亦是那么从容。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夏澜玥望着贵太妃,此时的她脸上唯有平静,没有一丝惊慌。 夙锦却是看着身边的夏澜玥,深沉的目光闪烁着一抹未知的光芒。 "这一日迟早是要来的,既然躲不过,便去面对吧。"贵太妃嘴角扯出一抹笑,眼中迸发出的是坚决。 一直沉默的夙锦终于开口道:"皇上不敢拿我怎样,倒是你……" "你没事便好。"夏澜玥紧握着夙锦胳膊的手才渐渐松开,既然夙锦能如此从容,那便是知道夙宸真的不敢拿他怎样,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满脸的焦虑终化作云般消散,眼中闪闪的泪光,夙锦心中忽然有说不出的滋味蔓延开来,眼瞳间一道冷冽划过,终是化作一声轻笑。 听着他的笑,夏澜玥疑惑地望着他,总觉得此时这一声笑中有太多太多她听不懂的深意。 夙锦盯着夏澜玥的眼睛问:"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选择救你吗?" 夏澜玥想起了多年前在王府时夙锦对自己说的话:"你说,是因为我的眼眸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干净与清澈。" 夙锦摇头:"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 夏澜玥问:"那是因为什么?" "我与夙宸的争斗早在多年前便有了,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有派人盯着,他去过几次燕国我是知道的,在菩提树下他救了一个女孩,夜探白府时身受重伤被一个女孩救下,那个女孩叫李媚,就是你。"夙锦像是在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一般娓娓道来:"在屠城那日发现了雪中存活的你,我本要杀你,是我身边的一个参将制止,当初就是他在暗中跟着夙宸的一举一动,所以他认得你,当时我觉得你将会是我最有利的一个棋子,于是我留下你一条命。后来果然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我派人查你的底细,查出你是魏国大将李元之女,你与慕飘羽有婚约在身,这真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个礼物。" 夏澜玥呆呆地听着夙锦说的一字一句,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能那么听着。 ☆、第82章夜迷离(3) 夜迷离(3) 说到此处,夙锦看着不曾说一句话的夏澜玥,笑道:"你现在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认定了你的利用价值,也许你自己都不曾发觉,为何慕飘羽发现了你的身份却没有揭穿你,反而让你安然游走在这后宫?为何白馨身为燕国人却能在魏国享受无比荣宠,即便白炎也能受到重用?为何白馨心存异心,将宫中的小卓子、凝心等暗人出卖了,却独独你安然无恙?这些你都未曾细想过吗?你本是心思灵透之人,却愚蠢之极,从不曾细想我为何救你。" 夏澜玥终于苦涩地开口:"因为我相信你。" "是因为你喜欢我吧。"夙锦浅笑,声音温润:"记得你进宫前在雪中为我跳的狐旋舞吗?狐旋舞是北国女子跳给爱人看的,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利用了你的喜欢,让你心甘情愿为我做任何事,包括进入后宫。" 夏澜玥一惊,看着夙锦的笑,仿若有一种被人羞rǔ的感觉,只想逃又想躲,却无所遁形。 "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刻告诉我这些,就让我将你当作救命恩人那么喜欢不行吗?这么多年,我的恨早就淡了,唯一支撑我继续留在宫中的只有你。你就像我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信仰,为了你哪怕是付出生命在所不惜,可你为何要亲手毁了这个信仰,毁了我的梦?!" 说到此处,夏澜玥已潸然落泪:"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利用我,但你不能这样伤害我,你现在说的一切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仿佛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就像自己用尽生命跋山涉水到达顶峰,却发觉眼前是沧海桑田,多么荒谬。" 听着她的质问与控诉,夙锦的脸上依旧温润从容,丝毫不被她的情绪所动。 倒是站在夙锦身旁的贵太妃,眼中的悲戚那么明显。 此时,天地间唯剩下寒风冷冽,以及相对而立,冰冷相望地对峙。 隐约中,阵阵铠甲铿锵夹杂着脚步声传来,点点火光由远到近,夏澜玥已知即将发生何事,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眼眶残留的泪随之滚落,其实在来之前她就料到自己也许只是飞蛾扑火,徒劳无功罢了,可即便是会送命,她仍旧不会后悔。 可现在,当夙锦将一切的真相告知于她,她仍旧不悔吗? 火光弥漫,禁军将整个太妃宫团团围住,没有任何人能从太妃宫脱身。 邓棱见这阵势连连后退数步,挡至夙锦身前,眼神有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夙锦笑容浅淡如旧,黑沉沉的某种有种波澜不惊的平静,仿若此时的阵仗在他眼中没有任何威胁。 漫天飞雪中,身着明黄衣袍的夙宸踏雪而来,将身后那万千禁军阻隔在外,深邃的目光中蕴含着属于王者的气魄。 夙宸的身后,慕飘羽手执佩剑紧随,俨然一个守护神,眼中的冷寒彻刺骨,满满的杀意,逼得人不敢直视。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贵太妃的泪凝在眼中,声音中的悲戚让人听了不免忧伤。 夏澜玥转身,凝着朝这边一步一步走来的夙宸与慕飘羽,这终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设计,而她明知这是陷阱仍不顾一切地跳进来,正如夙锦所说,她是愚蠢至极。 ☆、第83章夜迷离(4) 夜迷离(4) "这一日,我早就料到了。"夙锦从邓棱的身后走了出来,亦朝夙宸一步一步走去,直到相隔十步之遥,二人才停住脚步,冷冷对峙,俨然两个正准备进行巅峰对决的王者。 "是吗?"夙宸气定神闲,负手而立,笑容中带着一抹嗜血地意味。 "我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暗人,从未有人背叛过我,白馨是第一个。"夙锦的声音温冷如玉,淡而清透。 夙宸勾了勾嘴角:"因为白馨并非你的暗人。" 夙锦道:"你确实有本事,能让白馨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甚至出卖自己的父亲。看来你早就知道白馨是卧底。" 夙宸没有否认,只道:"朕若不在白馨身上下足功夫,又怎会将你还有你投放在宫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揪出来。" 夙锦道:"如白馨听到你此时此刻的一番话,会作何感想?" 夏澜玥望着对峙的两人,忽然间了然,原来出卖他们的并非白炎,只有白馨一人,为了夙宸连同自己的父亲一起出卖了,这些日子白炎频频出入御书房只是做给她看的。而白馨,终究还是夙宸的一枚棋子。 夙宸但笑不语,而是将目光投放在远处的夏澜玥身上,嘴角闪过一抹嘲讽:"你埋得这枚棋子确实厉害,家世来历堪称完美,且喜怒不行于色,聪慧谨慎,心思缜密,若非朕早就知道她是你的人,真会被她给骗了过去。"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是我的人?"这是夙锦唯一想不通的事,慕飘羽没有透露,而夏澜玥在宫中的表现无一丝破绽,是如何被他看透的。 夙宸不答,只道:"在这之前你一定很得意,竟能找到这样一枚有用的棋子,其实朕对她也是欣赏得紧,有那么一瞬间都想饶她一命,可她今夜让朕太失望了。" 夏澜玥听着夙宸的一字一语,恍惚间觉得自己多么可笑,这么多年所做的都是夙锦与夙宸之间的一场游戏,她被人耍得团团转还蒙在鼓里。 "是在洛水湖那一次?"她恍然忆起在洛水湖与小卓子见面后遇见夙宸之事,暗想是否那一次被他看出了端倪。 夙宸的目光仰望苍穹,似在回想:"在我们还未曾见面时,朕便听说了。" 夏澜玥始料不及:"没想到,那么早。" 这些日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御书房赐名,洛水湖相遇,调入御书房当差,册封为美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殊不知这全然是夙宸早早就谋划好的一切,果真是用心良苦啊。忽然想到这一切最关键的一个人,安公公,她恍然道:"安公公也是你派来的,假意帮我,殊不知你才是背后cao纵一切的人。" 夙锦听到此处,忽然放声大笑:"好弟弟,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棋高一着。你能在没有见到夏澜玥之前便知道她是暗人,那只能是我的身边出了内鬼,让我来猜猜是谁。肯定不会是白馨,因为她不敢告诉你,也不会是我埋在宫中的暗人。而知道这一切的只有多年前与我同救下她的几名将士。为了保全她的身份,除了亲信张参将,其他的全被我杀了,若泄密了,只能是张参将。" ☆、第84章夜迷离(5) 夜迷离(5) 夙宸点点头,淡定自若地回道:"不错,收买张参将,朕也颇下了一番功夫。你以为派他常年来监视朕的一举一动,朕没有丝毫察觉吗?当年朕亲手抓获他一次,本可以杀他,但却放了他。于是,为还朕一命,他给了一个消息,让朕注意宫中一个叫澜玥的宫女。" "原来如此,张参将是我当年最信任的一个手下,难怪数年前突然对我说要离开,原来是自觉亏欠了我。"夙锦微微一声叹息,随即道:"那我也不用再愧疚当年下狠手杀了他。" 夙宸有些遗憾地问:"你杀了他?" "他知道我那么多事,却想中途离场,这个想法真是太天真,既留不住他,只有杀他灭口。"夙锦说到这里,温润的目光骤然变冷,沉声道:"张参将既告诉你澜玥是细作,可有告诉你,她是谁?" 慕飘羽却在此时忽然开口,怒斥:"不论她是谁,今夜你也cha翅难飞!" 夙锦不曾因慕飘羽的打断而住口,又问了一遍:"夙宸,你当真不想知道她是谁?" 夙宸冷冷的目光扫向夏澜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忽然有将士匆匆奔进禀报:"皇上!广西太守陆云中被刺杀,身中数刀而死。" 夙宸与慕飘羽脸色一变,倒是夙锦,仍旧笑得温润:"弟弟,你谋划好了一切,可有料到陆云中会死?一个唯一可以扳倒我的人就在你的皇宫,死了。" "臻王,你放肆!"慕飘羽高喝一声,抽出长剑,剑光宛起直指夙锦。 夙锦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的计划?假意在夏澜玥面前命慕飘羽赴边关,好让我消除一些戒心,可你不知边关裴中玉也是我的挚友。更知你打算在今夜动手,想置我于死地。" 夙宸疑惑地问:"但你明知今夜是计,可你还是进宫了。" 夙锦唇边的冷笑渐起:"因为你杀不了我,而今陆云中死了,你就更不能杀我。" "你以为朕真不敢杀你。"夙宸的话才脱出口,夙锦便立刻接道:"你要保你的一世英名,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你不会动我。" "夙锦!"此时的夙宸已动怒,额前青筋浮动,眸中骤然划过刀锋一样的寒芒。 "你现在一定很愤怒,很想杀了我吧?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尝尝此番滋味了。"夙锦笑意冷讥,低沉的话语自齿间辗转而出:"就如当年你从我手中夺走夏紫曦,最后让她命丧采薇宫。那时我就决意要让你也尝一尝这样的痛,即便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夙宸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出言讥讽道:"说得冠冕堂皇,为的终究是这皇位罢了。" "皇位,曾对我很重要,可自从夏紫曦死后,我才发觉原来皇位对我远不如她来得更为重要。"夙锦说起夏紫曦,眼中蕴含着无限的悲伤,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曾以为自己很可悲,可当我知道父皇临终前要废太子后,我才发觉最可悲的人是你。" 夙锦此言一出,在场人无不惊讶。 "满口胡言,先帝宠爱太子殿下,向来赞赏有佳,从不曾责罚过一句,怎会在临终前要废太子?!"慕飘羽怒斥夙锦的妄言。 ☆、第85章夜迷离(6) 夜迷离(6) "是真是假,夙宸心中最明了。"夙锦得意地说:"纸包不住火,虽然知道这些的重臣早已被你以各种罪名诛杀,但永远改变不了这皇位就是你弑父夺来,若你此番再杀嫡长子,你当如何向整个魏国臣民交待?民心乱了,可是会动摇国本的。" 夙宸冷笑:"死到临头还做挣扎,陆云中死了,朕确实找不到更有利的证人来定你的罪,但你逃不掉的。" "皇上,还有馨惠妃。"慕飘羽不甘心筹划这么久却功亏一篑。 夙宸沉默看着夙锦良久,才道:"传朕旨意,臻王对朕大不敬,觊觎皇位,图谋不轨,废去臻王位,贬为庶人,发配宁州,永世不得入京。" "糙民,谢皇上隆恩。"夙锦笑着回应这旨意,将一直悬挂在腰间的摇光佩取下,这是先帝健在时命人特制的玉佩,每位皇子皆有一块,代表着皇家子嗣身份的象征。此番他取下,便已说明要放下皇子的身份。 此时的夙锦脸上挂着一抹从未有过的苍凉,朝宫门外走了几步,忽而停下步伐,转身看了泪眼曚昽的母后一眼,眼中有着浓烈的不舍与矛盾。 "贵太妃依旧是朕的太妃,皇兄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朕定待她如生母。"夙宸适时开口:"你可以走了。" 夙锦的嘴角露出一笑,更显苍凉。 许久,他终是转身毅然而去,到最终都未看夏澜玥一眼,走得那么从容。 夏澜玥的目光紧随着夙锦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消逝在宫门,她仍旧未曾收回视线,只是望着那空空的宫门。 他走得那么洒脱,却把最深的恨留给了她,即使走,都不曾对她有半分留恋。 原来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只是那孤寂远去的身影。 今夜之事并未因夙锦之事而结束,夙宸冷睇着方才进宫禀报陆云中受刺身亡的侍卫仍旧跪地等候指令,夙宸只道:"今夜之事,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那名侍卫听罢心中发寒,立刻磕头道:"奴才定不会将今夜之事透露分毫。" "只有死人,才是最可信的保密者。"夙宸的话音起,慕飘羽的剑已刺向那侍卫,顿时,血溅了满地。 邓棱看着已倒地而死的侍卫,自知今夜难逃一死,他冷笑一声,抽出藏于袖中的匕首,切腹自尽而死。 贵太妃看着倒地的两人,忽而一阵头晕目眩,接连后退数步,最后扶住身畔的朱红石柱才得以稳住身形。她捂着有些疼痛的胸口,喃喃道:"皇上今后大可放心,锦儿已贬为庶人,再无任何能力与你争斗,只求你饶他一命。" "只要夙锦真心安分,朕自然留他一条命。更何况,贵太妃您如今还在这宫中享受尊荣呢。"夙宸说得冷漠如霜,却让人听不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贵太妃深深地朝夙宸行了个大礼,随即巍巍而行,朝那孤寂的寝宫走去。 寒风呼啸,飞檐上的宫灯被吹得摇摇摆摆,光影迷蒙。 ☆、第86章夜迷离(7) 夜迷离(7) 夙宸终于将目光投向夏澜玥,问道:"你终究还是背叛朕了,为了夙锦这样一个冷血之人,到如今,你后悔了吗?" 夏澜玥讽刺笑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自坚定:"若说冷血,皇上更能当得起这两个字。在你眼中,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即便是感情。" "儿女情长终究难成大事,就如夙锦,区区一个夏紫曦就让他将这么多年所追求的皇位看淡了。"夙宸走近她,上下打量她一番,才继续道:"真是可惜了,朕从未这么欣赏过一个女子,那一夜朕是真想饶你,可你却让朕失望了。" 夏澜玥自嘲道:"嫔妾不过是你的一个玩物,皇上说失望真是抬举嫔妾了。" 夙宸冷冷一声笑,不再说话,只是转身对着慕飘羽吩咐着:"既然不能为朕所用,那便留不得。" 慕飘羽的手紧紧握着手中沾着血的长剑,低声道:"皇上……" 夙宸不等他说话:"留她个全尸。"说罢,便大步朝宫外走去。 慕飘羽看着孤立在飞檐之下的夏澜玥,墨黑色的发丝被风吹得纷飞飘零,遮住模糊的容颜,纤弱的身影似乎摇摇欲坠。 "求皇上饶她一命。" 慕飘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同时阻止了夙宸前行的步伐,他转身,看着已然跪地的慕飘羽,他的眼中有着满满恳求。 "有很多年了,朕都不曾见你求过朕。"夙宸神情冷傲,语气中有一丝不解:"她是细作。" 慕飘羽跪得笔直,只道:"求皇上饶她一命,她不过是遭人利用,罪不至死。" "你喜欢她?"夙宸仿若明白了何事一般,摇头冷道:"那此人朕更留不得,你不必再说!" 夏澜玥看着跪地恳求的慕飘羽,一抹清淡的微笑勾起在唇边,事到如今,慕飘羽竟也会为她求情,想来可悲。 "臣愿用自己的命换她一命。"慕飘羽看着夙宸的目光有着坚决,他知,既然他作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便绝不会因谁而更改,为了保全她的命,他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夙宸怒道:"这魏国江山是你我共创,朕治天下,你打天下,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用命威胁朕?!" 慕飘羽跪在寒风中,不言不语,任夙宸声声责问。 夏澜玥站在慕飘羽身后的不远处,此刻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中可听出他此时的坚决。她不曾想到,慕飘羽会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这又会是一场作戏吗? "告诉朕,为什么?"夙宸步步紧逼,眉心紧蹙,声声夺人。 慕飘羽道:"因为,这是我欠她的,八年前是我亲手杀了她的父亲,造成今日的局面。她没有错,罪都在我。" 夏澜玥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滚落,冲他冷道:"慕飘羽,你以为这样就能赎清你的罪孽吗?" 夙宸原本冰冷的目光渐渐闪过疑惑,随之惊愕地问:"八年前你亲手杀了她的父亲?她是……" 慕飘羽轻轻地笑了,满脸地无奈:"李媚,皇上您应该记得。" ☆、第87章雪中识(1) 雪中识(1) 夙宸听到这个多年不曾被人提及的名字,脸色骤变,恍然间想起了多年前的深夜,就在燕国的白府,一个小姑娘救了他一命,她告诉他:我叫李媚。 这个仅仅只有短短两面之缘的女孩,他的脑海中早已记不得她的模样,这么些年过去了,唯独记得一个叫李媚的小姑娘救了他的命。他从未想过,还会有一日,李媚会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她还没死?"夙宸的声音低且清晰,像是在问慕飘羽,又像在自问。 "求皇上饶她一命,她变成今日这番模样,都是微臣造成的,若皇上要杀,便杀臣。" 夙宸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波,冰冷的目光扫向夏澜玥,冷硬道:"朕且留你一命,若你执迷不悟,朕定不留情!"说罢,便已拂袖而去。 夏澜玥看着夙宸离去的身影,泪水止不住地滚落,她一步一步地走出太妃宫,她的步伐极慢,任那风雪摧打着瘦弱单薄的身躯。 而慕飘羽却是一直缓步跟随在她身后,一路上都不言不语。 忽然,夏澜玥被一块被雪掩埋的石头绊倒,整个人跌倒在雪地中,她也不起身,就那么跪坐在雪地间,也不知在想什么。 慕飘羽走至狼狈的她面前,伸出手要扶她起来,却被她挥开。 她仰着头,借着远处宫灯微弱地光看着面前的人,冷道:"拿开你的脏手。" 他站在她面前,低头俯视,不言不语。 "跟着我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这么多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被人玩弄于鼓掌间,我都为自己感到可悲。"她一边笑一边说,散乱的发丝随风飘散,点点雪花覆襟:"你以为今夜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忘记你曾对我父亲所做的一切吗?这只会让我更加铭记父亲的死。" 身着铠甲的他淡淡一笑,却是那样的淡然:"你可以继续恨我,但今后请你不要再为别人而活,为自己活一次你会发觉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值得你去在乎的东西,并非只有夙锦。" 离开太妃宫的夙宸并未回寝宫,而是摆驾去了长乐宫,正待就寝的白馨未曾料到今夜夙宸会来长乐宫,即刻出宫相迎,待瞧见面色阴冷的夙宸时,她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夙宸面色阴郁地迈入寝宫,屏退了两侧宫人,独留他与白馨于此。 "皇上,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白馨这些年从未有过这般小心翼翼地同他说过话。 "朕今夜在太妃宫与夙锦摊牌,同时也证实了夏澜玥是细作。"夙宸的声音里未曾有一丝温度。 "皇上终于能除掉夙锦,更将他在宫中的暗人全数抓获,可您似乎不太高兴。"白馨笑得勉强。 "朕不能杀夙锦,只是削去他的王位,贬为庶民。" 白馨了然,终于明白为何他如此不高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是放下许多,问道:"为什么?" ☆、第88章雪中识(2) 雪中识(2) "因为陆云中死了。"夙宸一字一句道,说罢,冰冷的目光射向白馨,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那抹寒意仿若能够穿透白馨的心脏,这是第一次他这样看着她。 白馨的心猛烈地跳动着,有一种异常不好的直觉油然升起,她颤抖地唤了声:"皇上……" "你知道朕今夜看到谁了?"夙宸狠狠地捏着她的下颔,指下狠辣的力道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捏碎,一字一句地说:"李媚。夏澜玥就是李媚,你一直知道,却从不曾告诉朕!" 白馨只觉如今的下颔不再是自己的,疼痛与恐惧涌入心头,她却强自压下心底慌恐地说道:"臣妾不知,臣妾真的不知。" 夙宸极怒,冷玉般的脸上透着残忍的意味:"是谁当年告诉朕,一场大火将李媚全家烧死在李府。是你,白馨!你说李家没有一人生还!" "对,是我说的,可若非我这样说,你能死心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知你想报答当年李媚对你的救命之恩,可你不能那样疯狂,不吃不喝,三天三夜在李府的废墟中寻找,即便是屠城当日你还是在找。"白馨说到此处,泪水不禁滚落,眸中的悲伤那么明显:"可我真的不知夏澜玥就是李媚,我以为她只是夙锦的一个暗人。" 夙宸狠狠地甩开白馨,额前青筋隐现,食指怒指她:"你骗了朕,不可原谅!" 被夙宸甩至地上的白馨扑向夙宸,跪地抱着他的右腿哭道:"皇上!你真如此无情,我为了你连我爹都背叛了,如今你却因为一个意图谋害你的李媚这样对我。" "若非当年你救了朕一命,朕绝不会留你到现在!"夙宸狠狠地抽开被她紧抱着的腿,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寝宫。 北风呼啸,白馨呆呆地跪坐在地望着夙宸离去的背影,泪水如断了的珠帘般汹涌而落—— 那夜回到霓裳阁的夏澜玥当夜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持续不退,急坏了身边的宫人,一整夜都灯火通明,宫人忙进忙出,数名御医一同会诊,终于在翌日清晨控制住病情,退了些热,可夏澜玥仍旧昏迷不醒。 夙锦被贬为庶民之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重臣在早朝中对此事提出异议,以慕飘羽为首的大臣与之形成对立,一个早朝,两方势力,争锋相对,互不相让。虽然夙锦忽然被贬,但其势力依旧遍布朝野,夙宸要的就是今日文武百官表明立场,心下暗暗记住了支持夙锦的一干人,准备将其一网打尽,从此让夙锦的势力在朝廷上绝迹。 白馨当日多次求见夙宸却被拒之门外,当天夜里宫人奉命顶着寒风扛着一筐一筐的黄土匆匆进入御书房,将御书房内那条白馨可通往的密道堵住封实。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所有妃嫔宫人都在疑惑这一夜间荣宠至极的馨惠妃为何就被皇上冷落,但大家都心中明了,白馨的荣宠已不复再,彻底失宠了。 ☆、第89章雪中识(3) 雪中识(3) 当所有的目光都投向白馨时,夏澜玥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宠,她高烧数日不退,皇上不曾过问一句,待病见好,皇上仍旧不曾想起她。 就在一夜间不仅夙锦被贬,白馨与夏澜玥相继失宠,所有人都暗暗揣测白馨是否真的失宠,纷纷观望,相比较白馨,夏澜玥的失宠倒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大多妃嫔认定白馨不可能就此失宠,仍有可能东山再起,仍在观望等待,可不论谁旁敲侧击,说起白馨,夙宸皆是冷漠而待之,这样一晃便是大半年,那些仍抱着希望的妃嫔终究大失所望,只道白馨是真真失宠了。 白馨失宠,白炎被贬官入狱,从此长乐宫不再繁盛,门庭冷清。许多宫人走的走离的离,死心塌地在白馨身边宫人也没几个,往日姐妹相称的宫嫔避之唯恐不及,只因皇上厌恶,但凡有与白馨走的近的妃嫔皆受到皇上的冷落,云贵嫔尤其之盛。 夏澜玥比起白馨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本就在宫中无任何靠山与党羽,霓裳阁的宫人早就跑光了,唯有郁香一人愿留在她身边。 倒是素昭媛并未因她的失宠而避开她,反倒三天两头来霓裳阁为她打点一切。俗话说得好,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难忘怀,这段日子,夏澜玥对素昭媛早已放下当初的戒心,此刻唤她一声"姐姐"已是真心实意。 秋高气慡,薄日暖阳,遐迩轻风飘来阵阵清香。 素昭媛当日邀了夏澜玥去西苑的霞风园闲逛,夏澜玥本不愿去,无奈素昭媛硬拉着她去,她拗不过,便随她去了。 自从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夏澜玥便未再踏出过霓裳阁,终日在阁内闲来无事剪剪纸鸢,看看诗集,便也闲散地度过了这大半年。 "出来走走比终日闷在霓裳阁好多了吧。"素昭媛手执团扇,一边走一边轻轻扇着,面上露着随和的笑容。 "我本就喜静,在霓裳阁内正好落得一个清静。"夏澜玥淡淡地说,此刻眼前的美景半分未入她的眼。 "难道你打算一直这么在霓裳阁终老一生?" "若能如此,便也是好的。" 听到这里,素昭媛笑着摇摇头道:"我有几次在皇上面前提起你,皇上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沉默着听我往下说。跟在皇上身边这些年,他的脾气我也是摸清楚了一些的,但凡失宠的女人,若是有人在皇上面前提起,他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有时甚至会迁怒于人。正如馨惠妃失宠,云贵嫔提起她,最终被牵连失宠。" 夏澜玥不语,目光飘过蔚蓝的天空,朵朵浮云点缀,几行大雁飞过,留下几条痕迹,此情此景确实别有一番滋味,现在她才真正注意到此刻景象,心头闪过舒畅。 素昭媛握着她温热的手道:"要想重获圣宠,你还是有机会的。" "谁还想有机会呀?"柔腻之声截下了素昭媛的尾音,声音中满是轻狂的嘲讽。 ☆、第90章雪中识(4) 雪中识(4) 素昭媛才闻声便知来人是谁,即刻见礼:"嫔妾参见端妃娘娘。" 夏澜玥也随之见礼,却迟迟未得到端妃应允起身,便只能继续行礼。 "这不时曾经宠极一时的澜美人吗?都受冷落这么长时间了,还有这番闲情逸致在此游玩。"郑端妃语气尽是讥笑。 "澜美人这些日子在霓裳阁闷坏了,嫔妾这才带她出来散散心,不想冒犯了端妃娘娘的兴致,是嫔妾之罪。"素昭媛即刻恭谦认错。 郑端妃冷哼一声:"散散心?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难道不是得知皇上今日与太后会同游霞风园,想借此机会见皇上一面,重获圣宠。" 夏澜玥不禁瞥了素昭媛一眼,难怪她今日不依不饶,定要拉她来霞风园,原来还有这样一番心意在里头。 "澜美人倒是有这样一个好姐姐,想着能帮你重拾圣宠,但你可知在这后宫,就从没有失了宠又复宠的先例,更何况你本就是一个贱婢,能册封美人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意图蛊惑圣心!"郑端妃的训斥直指夏澜玥:"本宫最恨后宫有女子不安分守己,蓄意邀宠,便先罚二十个嘴巴子!" 郑端妃身边的太监掌事禄海得令后即上前,大掌朝夏澜玥的脸颊掴去,不留丝毫情面,才三个巴掌下去,夏澜玥的右颊已红肿,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娘娘,澜美人没犯任何错,您这样打她如何让人心服。"素昭媛的声音即刻冷了下来。 "你一个早已失宠的嫔位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梅香,去掌嘴。"郑端妃即刻下令,素昭媛位份低,又不受皇上宠爱,面对郑端妃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跪地承接着梅香那力道不轻的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寂静的霞风园此刻清脆的巴掌声一声接着一声,郑端妃得意地看着被打得极为狼狈的二人,不出片刻便已打完,二人皆是双颊红肿,夏澜玥冷冷地看着郑端妃笑道:"端妃是在效仿数年前馨惠妃责打敬修仪吧,可当年敬修仪正值盛宠,馨惠妃只因她在自己面前冷笑一声便罚她跪在殿前三个时辰,而今端妃您却针对两个不受宠的宫嫔,岂非是东施效颦。" 郑端妃顿时恼怒,正待发作,素昭媛却开口附和道:"若是端妃想效仿当年的馨惠妃,便可去寻了如今正得宠的蒋才人与张婕妤,罚上她们几个嘴巴子,以证您在后宫的威信。" 郑端妃怒不可遏,指着她们二人怒道:"皇后早已不管后宫,馨惠妃自受皇上冷落便无协理六宫之权,如今本宫是后宫资历最深之人,又育有一个皇长子,即便她们受宠本宫也照样罚她们。今日正好,本宫先拿你们这两个贱婢开刀!" "端妃好大的口气。" 数丈之外,威严之声不高不低的传来,只见浩浩荡荡的人正朝这边走来,为首正是皇上与太后,说出此言者正是当朝太后,她体态丰盈,眉目间不怒而威,身上所散发的贵气与雍容无人可以比拟,不愧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曾经的万贵妃。 ☆、第91章雪中识(5) 雪中识(5) 这是夏澜玥自册封为美人之后初次见到太后,她曾是这后宫的传奇,她虽出身平凡,却才智过人,几十年独得帝宠,让先帝打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将刚出生的夙宸立为太子。先帝对其宠爱,让当时的六宫妒恨,多少明枪暗箭直指向她,可她却依旧成了魏国的太后,并辅佐年幼的夙宸成为魏国的一代明君。 "嫔妾参见皇上,太后娘娘。"郑端妃立刻收起一脸的怒火,挂起满满地笑意福身见礼。 万太后步履轻盈,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问道:"哀家方才听你说,你是后宫资历最深之人,还想要先拿她们二人立威?" 郑端妃立刻解释道:"她们二人知今日皇上与太后会游霞风园,便前来意图邀宠,嫔妾只是训诫她们一番。" 万太后笑意愈发大,可声音却愈冷:"说得好,哀家与皇上游霞风园,你又怎会出现在此呢?" 郑端妃被万太后这一问难住,迟迟答不上来,她总不能打自个儿的嘴巴,说今日是得知了皇上与太后游霞风园,想来借机亲近。 "端妃,训诫宫嫔是应该的,但哀家要你明白,这后宫即便是惠妃失宠,你上头还有贵妃,贵妃上头还有哀家。你虽有皇长子,但那又如何,你觉得皇后无子,你的皇长子便是太子的第一人选?" 郑端妃不傻,自然知道太后这话有着明显的嘲讽,毕竟太后当年产子,夙宸并非嫡子长子也封了太子,她立刻道:"嫔妾不敢有此妄想。" "既然不敢,为何方才的语气如此嚣张,哀家听在耳中可真是刺耳。" "嫔妾只是训诫……" 不等郑端妃的话说完,万太后犹自打断:"哀家要你们知道,即便皇后不问后宫之事,她仍旧是我魏国的皇后,若是谁有意要取而代之,哀家定不轻饶。" "嫔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此刻的郑端妃已是冷汗淋漓,连连叩头。 万太后不再管郑端妃,侧首瞥了眼夙宸,正想说话,却见夙宸的目光却是看着跪地的两人,她亦将目光投向了夏澜玥与素昭媛,此二人双颊红肿,让人见了不免心生怜惜。 "你们起来吧。"一直没作声的夙宸发话了,二人这才起身。 "谢皇上。"素昭媛的声音有些颤抖,而夏澜玥却是低眉顺目,未看夙宸一眼。 "端妃身为一宫主位,无理善妒,责打宫嫔,禁足清和宫一个月。"夙宸冷冷地下令,步伐亦是朝夏澜玥走去,待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嘴角边的丝丝血迹,低声道:"随朕走一走罢。" 没待夏澜玥说话,夙宸便径自朝前而去,夏澜玥只能跟随而去。 万太后看着夙宸丢下在场所有人与夏澜玥远去的身影,目光中不免流露出一抹疑惑。 郑端妃却是恨恨地看着夏澜玥的背影,心下暗暗发誓,今日所有的羞rǔ,他日必会加倍让她偿还。 秋瑟残阳,花惨淡,薄暮愁落晖。 夙宸与夏澜玥漫步在静谧的小径中,两旁青糙已渐渐枯萎,但枫树却排排而立,放眼望去,尽是那绚丽的绯红。 ☆、第92章雪中识(6) 雪中识(6)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了很长一段路,却沉默了一路。 忽然,夙宸停下了步子,夏澜玥也随之停下。 他转身,看着夏澜玥,有话想说,却迟迟不曾开口。 她站在原地,沉默以待,也不曾说话,也不想说话,她自认为没有任何话要对他说。 他们二人就这样相对而立站了许久,终究还是夙宸先开口了:"你真的是李媚吗?" 夏澜玥未曾想到,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句疑问,她点点头道:"是的。" "我记得那个小姑娘很开朗,说话时总是挂着天真的笑容,为了一次萍水相逢,肯冒着危险救了我一命。她笑容满面地告诉我,她叫李媚,她叫我宸哥哥。"夙宸顿了顿,随即勾了勾嘴角:"可现在的你,冷漠,无情,有城府,有心计……" "皇上。"夏澜玥冷冷地打断:"您说的那个李媚早在燕国灭亡那一日就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夏澜玥,一个你们塑造的夏澜玥。姓氏是你给的,名字是夙锦给的,我早已经没有自我,你又如何来要求我变回原来的李媚。" "也对,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李媚。"夙宸嘲讽地笑了,伸手摘下身侧的一片枫叶,把玩在指尖,目光渐而冰冷。 片刻,他将手中的枫叶狠狠捏在手中:"你终究对朕有过救命之恩,你有什么要求就告诉朕,朕定会满足你。" 她笑了笑道:"我要慕飘羽的命。" 他面色一冷:"除了这件事。"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承诺。"她早料到他会如此,莞尔道:"你不杀我,就已是报恩了,我只求不要再有人来打扰我,在霓裳阁若是能就此度过一生,我会很感激你的。" "是因为夙锦?" 听到夙宸提起夙锦的名字,她的心中闪过一抹伤痛,即便是过了这么些日子,仍旧会觉得难过。 "皇上若没有其他事,恕我告退。"如今的她已经不再自称嫔妾,在她的心中,从来不曾将自己当成他的女人过。 看着她就要离去,他却叫住了她,问道:"李媚,这些日子,你对朕可有过一分真心?" "敢问皇上一句,这些日子,你对我可有一分真心?"她的反问让夙宸哑口无言,她笑道:"皇上没有真心,便莫要求我会有真心。" 短短半年的时间,夙宸便以凌厉的手段将朝中夙锦一党纷纷打压,这一幕仿若回到了夙宸初登大宝时,用凌厉狠辣的手段诛杀多位重臣,整个朝中人心惶惶。随着夙锦的势力在朝中逐渐衰败,慕飘羽的势力愈发壮大,其兵权不仅掌控了宫中三万禁军,亦有京中六万兵权,边关裴中玉被革职后其兵权收入慕飘羽麾下,加之宁州、扬州、荆州等地,共三十万兵权在手。其一人便掌控整个魏国大半江山,一时间慕家荣耀之盛空前绝后。 随着慕家势力的壮大,使得不少朝中大臣揣测,有上折弹劾者纷纷被夙宸降罪,此后不再敢有人妄议,但这事还是传到后宫,不少妃嫔宫人私下议论,暗中猜测是否身在冷宫的慕嫣然要复位了。 ☆、第93章梦随风(1) 梦随风(1) 在霓裳阁,素昭媛与夏澜玥一坐便是一整日,膳食也由素昭媛的冷月轩送至此处,二人的感情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坐在桌案旁绣着鸳鸯的素昭媛低声道:"最近慕将军的势力越来越大,门生也越发多了,许多大臣弹劾,都被降罪。难不成皇上真的放心将这么多兵权交给一个外姓人?" 听到慕飘羽的名字,正在看书的夏澜玥愣了片刻,才笑了笑:"慕将军虽是外姓人,却更让皇上信任。他年幼便追随皇上,情同手足,更为皇上登基立下汗马功劳。早些年慕将军便手握重兵,若想反早就反了。" "当时他有臻王压着,相互制衡,如今臻王不在,大多势力皆收入其麾下,难保他不会反。"素昭媛说的话与所有人心中所想一样。 "历史上很多功臣忠臣到最终都没有好下场,只因权势过大,危及国本,君王猜忌。慕将军的忠心我相信,但皇上能信任他到何时,我却不知。姐姐不要妄加猜测这些了,时间会给我们答案。"夏澜玥说的平静,随手便翻阅一页。 "只是担心罢了,若真有慕将军反的那一日,我们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素昭媛叹息一声,也不再继续谈论此事,只道:"我想,在冷宫的慕昭仪怕是要复位了吧。" "这么久了,随着馨惠妃的失宠,慕昭仪的罪早已不是罪了,她倚靠慕将军的势力复位是迟早的。"夏澜玥的话低低沉沉地说罢,心中却不免有些自嘲,当年费尽心机扳倒了慕嫣然,如她复位,第一个不放过的定然是自己,想在这霓裳阁平稳度过余生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声细微的敲门声,郁香的声音随之传来:"小主,慕将军在外求见。" 始终低头看书的夏澜玥这才将头抬起,此时天色微暗,屋内地烛光铺满,门外映着郁香瘦弱的身影。 "这慕将军权势大了人也胆大,竟敢入后宫禁地。"素昭媛讥讽着:"妹妹你似乎与慕将军很熟?" 夏澜玥一笑:"我曾在慕昭仪身边当差,与慕将军也接触不少,今日他来找我,倒是让我有几分意外。姐姐且在屋内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出了屋,在灰蒙蒙的天色下看着远处站在院中的身影,她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这才迈步朝他走去。 慕飘羽听见脚步声,转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许久不见,再见她似乎又消瘦许多。 在他面前站定,夏澜玥冷声问:"慕将军找我何事?" 慕飘羽看了看四周,自觉此处并非说话之地,便道:"出去走走吧。" 她不语,点点头随着他走出霓裳阁,缓步朝寂静无人的后园走去,一路走,天色愈发昏暗,唯有远远的宫灯微弱之光射入后园,勉强可见前方之路。 走了片刻,夏澜玥突然嘲讽道:"深宫后妃之处,慕将军来去自如,也不怕人非议。" 慕飘羽勾了勾嘴角:"此时还会有人关注一个失宠的美人吗?" 夏澜玥反问道:"即便失宠也是皇上的妃子,此刻慕将军功高盖主,朝中对你不满的大有人在,若是染指后妃这一罪加上去,不知皇上是否还能容你?" 慕飘羽的步伐停住,转身看着夏澜玥,并未答她的话,只问道:"你可曾想过离开皇宫?" 不想他问到这样的问题,使她一愣,随即道:"我为何要离开?" ☆、第94章梦随风(2) 梦随风(2) "夙锦再无翻身的可能,你留在皇宫,难道想凭一己之力对付我吗?" "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我想到一个好的报仇方式,你想不想听一听?" 夏澜玥疑惑地看着他,将信将疑地问:"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慕飘羽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放至夏澜玥的身后:"想对付我,在后宫可是难如登天,若是你进了将军府,那就不一样。" 夏澜玥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般问:"你要我去你的府上?那便只能任你宰割了。" "若是将军夫人呢?" 夏澜玥怕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你本该是我的妻子。你与其在后宫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不如进将军府当唯一的女主人。"慕飘羽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你是我的杀父仇人,你要我去你府上当你的妻子?"夏澜玥越听越好笑。 "你只有出了这个皇宫,才有可能杀了我。也许你可以让我爱上你,让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 夏澜玥愣了许久,看着慕飘羽冰冷的眼瞳,想从中找出真假,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眼的认真。 "你敢和皇上争女人?" 慕飘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她的答复。 夏澜玥的心中忽而闪过那个雪夜,夙宸要杀她,慕飘羽愿意用一命换一命,声音那么视死如归,没有丝毫虚假。 其实早在那一刻,她对他的恨已没有那么浓烈,虽然他背叛了燕国,但却是燕国先背叛了他。虽然他杀了父亲,但在战场上,拼死一搏是一个将士应有的气魄。 "皇上不会放我。"夏澜玥这话说得极为认真。 "只要你点头,我就能让皇上放你。" "为什么?"她不懂,慕飘羽这样费尽心机为的是什么。 慕飘羽收回飘远的视线,终于将目光重新投放至她身上,沉声道:"我想赎罪。" "这么多条命,你如何赎得了。"夏澜玥垂首,泪水湿了眼眶。 "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夏澜玥低头,脑海中闪现了无数的念想。 这些年在皇宫,看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而她日日夜夜在宫中小心翼翼地谋划,真的太累了,她早就厌倦了,无数个夜晚想要逃离,可为了夙锦她却不得不坚持下去。 如今夙锦都离开了,那她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为何不离开这个皇宫,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国仇家恨的负担实在太重了,压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离开,她为什么要放弃。 想到这里,一直缠绕在心中的结忽然打开,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如今,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她不想再继续活在这个充满诡计血腥的皇宫,她要离开,要离开! "好。" 慕飘羽得到她这个应允,始终紧绷着的嘴角闪过一抹笑意,那一刻他的眼中仿佛也闪过解脱的情绪:"好,你等我。" ☆、第95章梦随风(3) 梦随风(3) 与慕飘羽分手后,夏澜玥迈着轻快地步伐朝霓裳阁走去,她的步子很快,心亦跳的很快。她想把这个喜悦和素昭媛分享,这么多年,她一直想都不敢想的事就是离开这里,今夜终于有机会能够离开这里。 自从国破家亡,从来没有这样轻快过,仿佛一瞬间放下了所有的负担与责任,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一次了。 放下仇恨的日子,没有仇恨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一抹从未有过的笑,在这个黑夜中如蔷薇悄然绽放,灿烂夺目。 还没到霓裳阁,夏澜玥便瞧见远方有火光与浓烟弥漫,她愣了愣,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入心间。 若她没有看错,着火的方向正是她的霓裳阁。 想到这里,她立刻朝霓裳阁冲了过去,越接近霓裳阁便可听见一阵阵声音传来,许多宫人纷纷在霓裳阁外围观。 夏澜玥拨开重重人群,冲进霓裳阁,里边许多宫人与禁军提水扑着那来势汹涌的大火,浓烟密布,火光冲天,耀得她眼眸都快睁不开。 她想也未想,便朝那滚滚浓烟冲了过去,可还未跑几步便被一个身影拦下,站在面前的是一脸惊喜的夙宸,此时此刻的他额前有细微的汗珠,发丝微凌。 "你没事。"夙宸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双肩,隐隐可见颤抖。 "姐姐还在里面。"此时的夏澜玥已顾不得多想为何夙宸会出现在此,心中只想着素昭媛还在里面。 "你没事就好。"夙宸的声音有些暗哑。 而夏澜玥却全然听不进夙宸的话,只能重复着说:"姐姐还在里面!" "澜美人,这火势完全进不去人,只能待火势小些再进去救人。"安公公立刻上前道。 夏澜玥自知无能为力,只能安静地在原地等待着众人救火,可多等一刻,她的心便凉下去一分,直到火势渐小,侍卫从火海中抬出了两具早已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夏澜玥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滚滚而落。 "禀皇上,屋内只有两具尸体,已经看不出容貌,辨不出身份。"侍卫禀报着。 夏澜玥越过夙宸,走到两具烧焦的尸体前,无力地跪了下去,这霓裳阁早已无人烟,除了郁香便只有今日来阁内闲坐的素昭媛,除了她们二人,还能有谁。 "找仵作来验尸。"夙宸淡淡地吩咐着。 "好端端的,为何会起火?"夏澜玥满脸泪珠地转头,仰望着夙宸。 "起火的原因待详察后再做定论,安遥,带澜美人先离去。"夙宸冷声吩咐道。 夏澜玥挥开正待扶起她的安公公:"我不走,真相不明之前我不会走。" "安遥,带她走。"夙宸的声音含着几分怒火。 "我不走!姐姐她是代我而死,若非是她来阁内闲坐,死的那一个可能就是我了!霓裳阁平白无故为何会起火,原因绝对没那么简单。" "带澜美人离开。"安公公立刻向两侧的侍卫使眼色。 侍卫领命后立刻带着情绪失控的夏澜玥离开,而夙宸则是负手立在原地看着地上两具烧焦的尸体,目光泛出冷色。 夏澜玥被侍卫带入了朝华殿,殿内灯火通明,而她则坐在殿内的玉石凳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凝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纹丝不动。 安公公站一侧,不时用目光看夏澜玥,她就那么坐着保持一个姿势已有大半个时辰了,冰冷的面容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今夜,他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皇上。 当霓裳阁失火之事传入御书房时,皇上未曾多想,丢下手中的奏折直奔霓裳阁,待进入霓裳阁看着漫天的火势,一向冷静的他竟冲着救火的侍卫大声吼叫,眼中的惊慌与焦虑是他不曾见过的。 ☆、第96章梦随风(4) 梦随风(4) 当皇上看见她活生生地出现在他身边时,眼中失而复得的惊喜,以及让人难以觉察到微微颤抖的手臂,都让他明白,皇上在意夏澜玥,甚至害怕失去夏澜玥。 自打他在皇上身边伺候起,他就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让皇上害怕的事了,而今却为了一个他早已遗弃的女人。 可正因为皇上有这样的情绪,他才真正感觉到皇上是真真正正地活着,不如那般冷血无情,更不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人都能利用。 大殿深处忽而响起的脚步声在这万籁俱寂的长夜中格外突兀,安公公即刻回神,迈步迎上前:"皇上,您回来了。" 夙宸没有看安遥,径自朝里边走去,夏澜玥一见他来立刻起身问道:"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二人都死在火海里也无从查起。"夙宸看着她张嘴就要接话,便打断道:"霓裳阁荒凉多日,周围几乎无人来往,但朕会继续查下去。" 夏澜玥垂首,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只能等待消息。 夙宸看着现在已极为冷静的夏澜玥,沉声道:"霓裳阁烧成灰烬,你今夜且在朝华殿住下。" 夏澜玥立刻道:"皇上还是为我另行安排住处吧。" 夙宸神色一冷,却未发作,只是沉声道:"夜已深,如何安排住处,待明日再行安排。"随即转身对安公公道:"派人去给静贵妃传话,朕今夜去她宫中就寝。" "这……皇上将寝宫给一个美人就寝,似乎不合规矩。"安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让你去你就去。"夙宸神色极为不耐。 "是。"安公公不敢多话,即刻退了出去。 随后,寝宫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唯有殿内巨烛燃烧的毕剥声,空气中透着一抹诡异的气氛。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依旧沉默着,谁也未曾说上一句话,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何事。 直到殿外传来安公公地声音:"皇上,龙辇已备好。" 夙宸闻声便离去,直到走都未曾和夏澜玥说上一句话,独留她一人在那偌大的寝宫。 听着夙宸远去的脚步声,夏澜玥这才抬头,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影,直觉夙宸有话要对她说,却不曾开口。 这一夜,夏澜玥躺在夙宸的龙榻上翻来覆去,虽然殿内极静,可她却没有丝毫睡意,整夜都未睡好,因为想得太多了。 即将有机会可以离开皇宫,可是这之前却起了一场无名大火,将她在这宫中唯一的朋友烧死,这么多年她本就虚度了,深知自己身份特殊,所以不能与他人接触过密,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当她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还能谈得上话的素昭媛,却因为她而葬身火海,她绝不能当作不知道,她必须找出凶手,为她偿命。 可是她好不容易能放下多年的仇恨,现在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了,又要被仇恨所羁绊住吗?继续活在皇宫中,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吗? 那一晚,她想了很多,直到翌日醒来时天已蒙蒙亮,她揉了揉自己欲裂的额头,翻身下榻,记忆中仍旧是昨晚那片火海,以及两具烧焦的尸体。 出了朝华殿,正见一名微胖的宫人垂首站在殿外,见她出来后立刻上前拦住她前行的步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澜美人,贵太妃想见您一面。" 夏澜玥满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直觉告诉她贵太妃此时要见她一面定是有事要对她说,她沉思片刻才决定了要前往太妃宫一趟,毕竟她是夙锦的母亲。 ☆、第97章梦随风(5) 梦随风(5) 夏澜玥来到华丽而冷寂的太妃宫,宫中四下无人,落叶铺满地而长久无人打扫,她踩在沙沙的落叶上,缓步朝前而去。 这是第二次来到太妃宫,在此之前,这里发生的事有太多她不愿意记起,来到这里便会想起夙锦在此处对她说的一字一语,格外伤人。 她与贵太妃素无交集,此次她要见她,必然是谈论有关于夙锦之事。 "你来了。"贵太妃的声音在空寂的殿中幽幽传来。 夏澜玥站在她面前,福身见礼:"夏澜玥拜见贵太妃。" "本宫知道你一定会来。"贵太妃亲切地笑了笑,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眉宇间却是无尽的孤寂。 夏澜玥问:"为何我一定会来?" 贵太妃肯定地说:"因为你爱夙锦,所以你会来。" 夏澜玥轻扯嘴角,算是笑吧,切入正题道:"贵太妃找我来何事?" "本宫要你无论如何都坚持下去,等待着夙锦归来的那一日。"贵太妃的目光突闪锐利,全身散发着一股皇后该有的气魄,令人心生畏惧。 "归来?"夏澜玥笑了,显然不相信到如今夙锦还能有归来的一日:"即便有那么一日,为何要我坚持下去?我累了,我不想再做他的棋子。" "若是让你做他的妻子呢?"贵太妃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朝夏澜玥走去,每走一步眼中便愈发凌厉:"那夜你冒死前来报信,本宫便看出你非同一般女子,你有资格成为夙锦的妻子。而夙锦那夜告诉你全部的真相,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死到临头,为何要对你说这些?" 夏澜玥听着贵太妃的一字一语,却不曾回话。 "因为夙锦不想拖累你,不想让你陪他一起死,所以他说出真相要你死心。你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若你不执意随夙锦而去,皇上必会饶你一命。可本宫是他的母亲,看得出来,他是喜欢你的。"贵太妃说到此处,目光飘远,似在回忆着往事:"曾经他那样爱夏紫曦,可自从皇上强娶了她之后,夙锦就再未在本宫身边提起过任何一个女子。可不知从何时起,夙锦时常会在本宫身边提起一个叫澜玥的女子,那时本宫就知道,他心里有你。" 夏澜玥听到此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摇头:"贵太妃,我累了,即便是有朝一日夙锦归来,那也与我无关,从那一夜起,我和他的缘分就断了。" "你在说谎,其实这大半年你从来不曾死心过,否则今日你不会来此处。"贵太妃一针见血:"这些年,你以为我不累吗?夙锦不累吗?可即便是累,也要坚持下去,哪怕是赔上了性命。那夜皇上是铁了心要除掉夙锦,所以夙锦只能利用缓兵之计离开都城,而本宫必须留在贵太妃宫中,还必须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我活着,皇上才能安心,夙锦才能平安。" "贵太妃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夙锦真的回来了,第一个要死的人是你。" "死?早在先帝死后我便已是一具躯壳,若非有夙锦,我早就追随先帝而去。而今有你,你肯用生命去爱夙锦,本宫便能走的心安了。"贵太妃眼中含着泪水,可目光中却迸发着坚定,她用力握住夏澜玥的手道:"若夙锦真的归来那一日,本宫必死,求你……替本宫好好照顾夙锦。" "贵太妃……"夏澜玥说到此处,声音已哽咽。 "相信本宫,夙锦会回来的,而你将会是他唯一的妻子,因为他是真的喜欢你。" 夏澜玥看着她哀求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心动摇了。 ☆、第98章梦随风(6) 梦随风(6) 出了贵太妃宫中,夏澜玥心神有些恍惚,脑海中一片混乱,耳边全是贵太妃的一字一语,真真切切,尤其是她眼中那毅然决定赴死的神情,丝毫不假。 "澜美人,你让奴才们好找!"一名宫人匆匆朝夏澜玥奔来,脸上净是欣喜:"皇上下了早朝便在御书房,十万火急地传召您过去。" 夏澜玥才回神,看着那宫人脸上的神色,心想着难道是夙宸找到了昨夜纵火的凶手了,面上一喜,便立刻随着那宫人朝御书房而去。 来到御书房外,安公公满脸忧色,来回在门外徘徊,见到夏澜玥便迎了上去,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还是咽了回去。 "安公公,怎么了?"夏澜玥疑惑地问。 "澜美人赶紧去吧,皇上正在找您。"安公公不答,只是催促着她进去。 看着安公公的表情,看来并非是昨夜纵火的真凶找着了,带着满心疑惑,夏澜玥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内静谧无声,没有任何宫人伺候在内,唯独夙宸一人负手立在窗前,背影傲然挺拔,夏澜玥看不见他的脸,却能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察觉到,他在震怒。 难道,她去贵太妃宫中之事被夙宸知道了?糟糕,那此刻贵太妃和夙锦岂不是命在旦夕! "皇上召我何事?"夏澜玥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夙宸依旧背对着她,却半晌不语。 夏澜玥许久等不到他的回应,正欲开口,夙宸却在此时开口了:"今个儿早朝,慕飘羽给朕上了一个折子。" 夏澜玥一惊,不曾想到竟是慕飘羽的事。 "折子的内容是求朕赐婚,若朕允了,便交出三十万兵权,从此卸甲归田,不再过问朝中之事。在朝上,朕并未允他,只答复稍作考虑。你知道朕为什么没有答应他吗?"夙宸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能感受到浓浓的怒火正在燃烧,他转身,冷冷地看着夏澜玥:"因为他要的女人叫李媚。" 夏澜玥僵在原地,慕飘羽昨夜才对她承诺的话,今日就做到了,为什么不多等几日,为何要选在今日? "他知道朕不可能轻易将李媚赐给他,所以他用三十万兵权威胁朕,是势在必得。"夙宸冷冷地笑了,笑容中含着一抹杀意:"朕与慕飘羽相交多年,自知他不会打无把握之仗,而他亦知朕不会为一个女人而与他起干戈。" 夙宸走近夏澜玥,认真地看着她,问:"你若愿意跟慕飘羽,朕便放你离开。" 若昨夜没起一场大火,若今早未见贵太妃,如今的她会毫不犹豫地要和慕飘羽离开,从此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在短短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未下任何决定,此时的夙宸却在逼着她下决定。 "朕只要你一句话,愿或是不愿?"夙宸连连逼问:"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回答朕。" 夏澜玥很想开口答愿,可是耳边一直响起贵太妃对她说的字字句句,要她好好照顾夙锦。 夙锦,夙锦。 她真的能这样毫无顾虑地放开他,逃离这里,从此不见夙锦吗? 夙锦已经一无所有了,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也要弃他而去吗? "不,我不愿。" ☆、第99章妃子血(1) 翌日,皇上复位了在冷宫待了一年多的慕嫣然,同时晋封夏澜玥为九嫔之一的贵人,赐住月华轩。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两个备受冷落的人一夜间重获荣宠,六宫皆震。虽说慕嫣然的复位后宫中早就暗暗揣测起来,可夏澜玥的晋封却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只因那一夜夏澜玥的霓裳阁起了场火,未曾烧死她,却烧死了素昭媛,因祸得福,反倒重获皇上的注意,再次得宠。宫中诸多妃嫔愤愤不平,只因一个宫婢竟能复宠,甚至晋为九嫔之一,按照后宫的规矩,宫婢除诞下龙嗣者,一律不得晋过嫔位。 曾经盛极一时的馨惠妃与夏澜玥一同失宠,如今夏澜玥晋位,她仍旧备受冷落,皇上不曾想起过她,整个长乐宫好不冷清。 萧瑟的秋风卷起满地尘土,微微呛鼻。 夏澜玥在侍婢秋碧的陪同下踏入了长乐宫,明媚的骄阳照耀着曾经华丽的长乐宫,满满地萧瑟冷寂,身在其中,不禁心身寂然。 走到寝宫外,却见一身素衣未挽髻的白馨坐在秋千上,一脸的苍白,神色平静地看着天际。 "你在此处候着。"夏澜玥吩咐了一声,便缓步朝秋千上的白馨走去。 听见脚步声,白馨才注意到朝自己走来的夏澜玥,未曾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她:"长乐宫许久未有宫嫔踏入,今日却迎来了重获圣宠的澜贵人,真让我这个长乐宫蓬荜生辉啊。" 夏澜玥在她面前站定,骄阳直射她的眼眸,她不禁微微眯起双眼,盯着白馨。 "你我同一日失宠,而今你已晋位,我却仍在失宠,你是来耀武扬威的吧。"白馨轻轻荡着秋千,笑的讽刺。 "我只是来看看馨姐姐的。"夏澜玥语气平缓,嘴角挂着清然地笑,走到秋千旁,在白馨身边坐下。 白馨看着夏澜玥在自己身边坐下,面上微微闪过一抹惊讶。 夏澜玥亦轻轻摇荡着秋千,秋风吹打在她的衣襟上,挽起的发髻亦随风舞动,她悠然地说:"记得小时候,我们也同坐一个秋千,我们无话不谈。可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竟要变得如此?" 白馨忽而一笑:"也许,就是从认识夙宸那一日起。" 夏澜玥问:"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 白馨摇头:"我曾以为他爱我,你知道这些年他对我多好吗?你不能体会,那种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他的爱让我放下了责任,甚至背叛了父亲。" 夏澜玥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初的自己不也曾为了夙锦不顾一切吗? "被自己深爱多年的男人利用了这么多年,当我放下一切对他坦承后,得到的却是这样残忍的结局。"白馨说到此处,眼眶已开始泛酸:"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所利用,到最终连感情都是假的。" "你太傻,为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夏澜玥垂首,喃喃低语。 "他有心,只是他的心早在很多年前就封闭了,我曾企图打开他,我也曾以为我打开了,最终却发觉他的心从来不曾为谁而打开。直到你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白馨侧首,定定地盯着夏澜玥的侧脸道:"燕国国破那一日,夙宸来到白府,他在找你,可是我骗了他,李府发生了一场大火,我说你与李府所有人葬身火海,我要让他死心。因为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他找到你。" ☆、第100章妃子血(2) "可是他不死心,他跑到李府的废墟中找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而我也陪着他找了三天三夜,可大火烧尽后留下的只有烧焦的尸体,我心中竟在暗暗乞求这一具具尸体中其中有一个是你,这样他就永远见不到你了。"说到此处,白馨自嘲地笑了笑:"这么自私恶毒的人,就是你的馨姐姐,为了一个男人,竟想让你死。" 夏澜玥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她的一字一语,眼眶也随之红润,闪过晶莹的泪光。 "后来我被夙宸带回了魏国的太子府,后被晋封为惠妃,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为报恩,但我一直想,是个人总会有感情的,奢望这么多年他会对我有几分真心。可直到你回来了,我害怕了,怕你夺走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费尽心机地阻止你接近夙宸,不让夙宸发现你就是李媚,每夜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你体会不了那种恐惧。" "可是我的谎言终究被揭穿了,曾经柔情似水的他忽然间翻脸,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我所做的一切有多可笑,到最终他却连一点点真心都不肯施舍给我,甚至将我这么多年对他的爱践踏在地。" 说到此处,白馨已是泪流满面,可说起对夙宸的感情,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闻者动容。 "多么羡慕你,你我都是夙宸的救命恩人,你从来不曾努力就能得到他的爱,而我,费尽心机得到的却是他的利用,多么可悲。" 夏澜玥抬头,对上白馨那泪流满面的脸沙哑地说道:"我不过是他的一个遗憾罢了,指不定哪一日他厌烦了,被他遗弃。" "其实,是我毁了你的幸福。若当初不是我信誓旦旦地告诉夙宸,你死在火海中,夙宸不会那么快放弃找你,若找到了你,就不会有馨惠妃,更不会有夏澜玥,只有李媚。"白馨忽然想通了一切,轻轻握上了夏澜玥的手:"媚儿,你能原谅馨姐姐吗?" 感受着白馨握着自己的手冰凉一片,她缓缓回握着:"你永远是媚儿的馨姐姐,不论你做了什么。" 白馨没有想到,她犯了这么多错,最终却能这样轻易的得到她的原谅,这一刻她觉得自己错得那么离谱,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泯灭了良知,甚至害了自己的父亲。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低声道:"媚儿,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夏澜玥应允,起身朝前走了几步,忽而驻足回首看着白馨,此时的她正含着泪对她笑着。她回以一笑后,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给她。 看着夏澜玥越走越远的步伐,白馨缓缓荡起了秋千,越荡越高,那如瀑的青丝随风飞舞,蒙了眼眸。 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的无忧无虑,那时她对父亲说,她要嫁就要嫁给这世上最强的男人,最终她做到了,嫁给了魏国的皇帝,成为了他最宠爱的妃子,可是那个男人却并非真心爱她。 这一生,她做了那么多错事,谋害了这后宫多少妃嫔,到最终换来的竟是一场空。 为了那所谓的爱,将自己困在这个圈里,一直绕不出来,最终将自己绕得没了自我。 她无法赎罪,只有用自己的血来偿还,也许这样就能解脱了。 "夙宸,真希望从来不曾遇见你。" 她望着浮云惨淡的苍穹,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在秋千荡到最高点时,悄然松手。 ☆、第101章妃子血(3) 馨惠妃的死讯传遍了整个宫中,曾经贵宠六宫,骄横跋扈的馨惠妃就这样死了,众人唏嘘之余一个声音也传遍了后宫,在馨惠妃死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夏澜玥,不免让人猜测夏澜玥是逼死她的真凶。 这一想法顿时得到所有宫嫔的认同,如今夏澜玥晋位,自然少不了报复当初处处刁难她的白馨。 随着那些风言风语愈演愈烈,才复位数日的慕嫣然晋封为正一品淑妃,赐号"然"。 馨惠妃则是以皇妃之礼仪厚葬皇陵,此后皇上便再无追究其死因,并严令宫中议论,违令者杖责五十。 这一旨意下后,那些风言风语才渐渐消散,却仍免不了众人私下里议论。 夏澜玥依旧独来独往,未与任何宫嫔交好,近日白馨之死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夏澜玥却是去了宫中的慈念斋,慈念斋乃宫中唯一的佛堂,她去只是想为白馨超度。 其实当日她去见白馨是想告诉她白炎死在狱中之事,她是白炎的女儿,便有权利知道。可最终她没有说,只因白馨对她说的字字句句是那么真切,她不想再伤她,可从她的言语上隐隐猜到,也许她早已知白炎命丧狱中之事。 在临走前看着白馨那抹纯净的笑,充斥着太多的解脱,那时她就有预感白馨会自杀,她没有阻止只因明白,她一生为了一个男人血染双手,谋害宫中许多宫嫔,到最终却发觉这一切竟是夙宸精心布好的局,与其活在自责与伤痛中,也许死才是对她最好的解脱。 多少次她也曾想要这样解脱,可是她不能,她的身上还有这么多责任,放不下丢不开。 "你已经连续数日来慈念斋了。" 一声温柔的细雨让跪坐在团蒲上的夏澜玥睁开双眼,目光正对上面前那尊观音佛像,一个身着浅黄素衣的女子闯入眼帘。 看着夏澜玥眼中的疑惑,那女子笑道:"你可以叫我辰君。" "辰君?"夏澜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极为耳熟,却想不起是谁。 "你叫什么?"辰君问。 "夏澜玥。" 辰君恍然:"原来你就是皇上的新宠澜贵人。这些日子,宫中对你的传闻可多了,说你本是宫婢却被皇上破格封为美人,宠极一时却又失宠,半年后一场大火烧尽霓裳阁,你又能复宠,无子嗣却能晋封为九嫔之一,你算是魏国第一人。" 夏澜玥笑着摇头,纠正道:"魏国第一人当属万太后,她出生卑微,一朝被先帝选入后宫,不顾众人反对封其为九嫔之首的昭仪,后孕有龙嗣便晋封为贵妃,产下十二皇子夙宸即被封为太子。其盛宠不衰,长达十八年," 辰君点点头:"是我疏忽了,这魏国第一人当属万太后。"她说罢便走到观音像前,点燃三柱清香cha入香炉,平静地问:"最近惠妃之死闹的宫中沸沸扬扬,你在此时频频来慈念斋是在为她超度?" 听辰君的话清晰而明了,似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夏澜玥不禁再次打量起她来,虽然穿得素净,却难掩其身上散发的贵气,举手投足间的庄重与温婉让人看了不免心生好感。 ☆、第102章妃子血(4) 夏澜玥不答,反问道:"那你又为何在此?" "这些年我一直在此吃斋念佛,此处偶有宫嫔前来,却是匆匆来匆匆去,你是第一个连续多日来的宫嫔,一跪便是大半日。"辰君cha好香便缓步走至夏澜玥身边,在另一个团蒲上跪下,双掌轻合,态度虔诚。 听到此,夏澜玥忽然想起为何对她的名字这样熟悉,宫中皇后名万辰君,是万太后的亲侄女,自进宫后第三个月便不问后宫之事,隐隐于宫中吃斋念佛。她忙见礼道:"嫔妾拜见皇后娘娘。" 万辰君仍旧虔诚地跪在观音像前,也不看夏澜玥,只道:"在这后宫,皇后早已等同虚设,如今在这慈念斋只有弟子辰君。"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礼佛。"万辰君的声音徒然冰冷,下着逐客令。 夏澜玥缓缓从团蒲上起身,退了出去。 这是在宫中第一次见到这个皇后,她不问宫中之事已多年,可今日一番对话可以发觉她对朝中之事可真是了如指掌。 回头想想,她虽不问宫中之事,却仍旧是皇后,她的身后还有万太后这一个大靠山。只是让她疑惑的是为何万辰君入宫的第三个月后便隐退慈念斋,这也是所有人难以理解的罢—— 出了慈念斋,天色已灰蒙蒙,负责点灯的宫人们开始在各宫点起宫灯,唯独慈念斋冷寂,宫人迟迟未来点灯,便只能由秋碧在前方掌灯,秋遥在身侧搀扶,缓步前行。 灰蒙蒙地天色下忽然一个身影闪过,急促地步子朝夏澜玥这边冲了过来,秋碧立刻挡在夏澜玥身前怒斥:"谁如此毛毛躁躁,冲撞了澜主子!" 那身影立刻跪地,声音颤抖着:"澜贵人救我。" 秋碧立刻将灯提起,照了照跪地的人,认出了此人正是郑端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梅香,此时的她脸上惨白,额头遍布汗珠。 "救你?也许端妃才更有能耐救你吧。"夏澜玥冷冷地笑了笑,依稀记得这个梅香曾在霞风园掌了素昭媛的嘴巴子。 "害我的就是端妃!如今只有澜贵人您能救我了!"梅香哭着朝夏澜玥叩首,语气中满是焦急。 "端妃为何要害你?"夏澜玥心中疑惑。 梅香张了张口,戒备地看了昏暗的四周一圈才压低了声音道:"因为奴婢知道端妃太多的事了,所以她要杀我灭口。就在方才我无意偷听到端妃悄悄吩咐禄海要将我秘密杀害,我才仓皇地逃了出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您能救我。" "我为何要救你?"夏澜玥只觉这其中必有蹊跷。 "澜贵人可还记得早前霓裳阁的一场大火?正是端妃吩咐奴婢放的,她因在霞风园受rǔ,便将全数怨恨转嫁至你身上,所以就要奴婢放一把火烧死你。可最终没烧死你,反倒是被晋为贵人,她怕事迹败露,便要杀奴婢灭口。所以只有澜贵人您能救奴婢,若您能保全奴婢这条命,奴婢愿在皇上面前指证端妃的所作所为。"梅香说的字字句句诚恳至极,不像有假。 夏澜玥听到此已是怒火弥漫全身,恨不得立刻将端妃置于死地,可面上却冷若寒霜,不曾泄露一丝怒火,可心中也在暗自揣测梅香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第103章妃子血(5) "你说火是端妃指使你放的,我若是带你到皇上面前指证,皇上若是要你拿出证据,你如何拿出证据?" "奴婢就是最好的证据呀,端妃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可若端妃硬说你是诬陷呢?" "奴婢敢与她当面对质。" 夏澜玥不再说话,静静地审视着跪地的梅香,看不出她的真假,正在思虑当如何决断时,梅香忽然身中一箭,倒地而死。 这一幕让秋碧与秋遥大惊,即刻朝箭射出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黑影疾闪而去,一眨眼便已不见。 "有刺客!来人呀,有刺客!"秋遥放声高呼。 "主子,看来梅香所言不假,端妃真的要杀她灭口。"秋碧看着已死的梅香,面色沉寂地分析着。 夏澜玥不语,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某一处,眸光冰寒入骨。 秋遥的高呼声也引来了一支当值巡夜的侍卫,他们开始在慈念斋四周搜捕刺客,同时也惊动了皇上。 带着中箭而死的梅香,夏澜玥与秋遥、秋碧一同进入了朝华殿,殿内除了皇上,还有静贵妃、郑端妃、然淑妃、蓉修媛等几位在后宫颇有地位的妃嫔已早早入座。 夙宸面色平静地坐在高位,俯视着被白布包裹着的梅香,冷声问:"死者是端妃宫中的梅香?" "是的,今夜奴婢伺候澜主子出了慈念斋后,梅香就哭着冲撞了澜主子……"秋遥的话说到一半,郑端妃便即刻起身打断她的话,面色沉痛地说:"皇上,嫔妾宫中的宫女梅香竟无缘无故死在了澜贵人的跟前,这其中定有蹊跷,梅香虽是宫女,却也侍奉嫔妾这些年,绝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死了,求皇上查清真相,也让梅香死的瞑目。" 夙宸不耐地挥了挥手,冷道:"朕召众人来朝华殿自是要查清楚真相,端妃你且坐着听便是。" 郑端妃坐回椅上,不再开口,便冷冷地看着被白布包裹着看不清脸庞的梅香,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秋碧继续道:"梅香哭着跪到澜主子面前,求澜主子救她,说是端妃要杀她灭口,如今只有澜主子能救她一命。" 郑端妃再次从椅子上弹跳而起,尖锐地斥道:"满口胡言!" 静贵妃倒是颇有兴趣地问:"为何只有澜贵人能救她?" 秋碧答道:"起初奴婢们也甚为不解,后来梅香说起早前霓裳阁莫名起的一场大火,正是她奉了端妃之令而行,可最终没烧死澜主子,端妃怕事迹败露,便要杀她灭口。" "胡言乱语,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要诬陷本宫,谁会相信!"郑端妃大步朝前,走到夏澜玥身边,目光中的狠意仿佛要活剥了她一般,随即调头看着夙宸道:"嫔妾断然不会做此事,倒是今夜梅香无缘无故死在澜贵人面前很是蹊跷,定是澜贵人她记恨当初霞风园嫔妾对她的刁难,故意杀死梅香嫁祸于我!" "端妃倒是高看了嫔妾,在魏国我无亲无故,如何有能耐让你端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秘密前来见我,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杀害。"夏澜玥回答地平静如水。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郑端妃的话未落音,夙宸便起身怒道:"大殿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第104章妃子血(6) "端妃,你方才提起霞风园之事,朕倒是想起当日你因夏澜玥之事被朕禁足清和宫一个月,之后就发生霓裳阁起火之事。今夜梅香无缘无故死在宫中,虽无明确证据,可你嫌疑最大。"夙宸的话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郑端妃立刻急急地接话道:"皇上,你此话算是定了嫔妾的罪吗?" 夙宸不答,只是冷冷地下令:"在梅香之死未查清之前,你与你的宫人不得离开清和宫一步,朕要一个一个的审。" 郑端妃听到此处,眼中净是满满的不可置信,随即转化为悲愤:"皇上,你就单凭夏澜玥的一面之词就要定我的罪吗?" "朕并未定你的罪,只是要将事查清楚。" "将我禁足,要审查清和宫所有宫人,这难道还不算是定罪吗?我在你身边这些年,为你生下了皇长子,这些情分远远比不上一个贱婢吗?"郑端妃说到激动之处开始口不择言:"除了夏紫曦,便是我嫁给你的时间最长,我从你还是太子之时便是你的侧妃,夏紫曦对你不冷不热,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在你最失意的时候也不曾离弃。我承认,我的家世比不上元妃,比不上皇后,更比不上静贵妃与然淑妃,可我比起一个燕国罪臣之女白馨还是绰绰有余的,到最终就连她都能有'馨'作为封号,而我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是一个'郑',连封号你都吝啬赐给我。" "你不爱我,没有关系,可你连我们的儿子都不爱,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你做到了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吗?这么多年我隐忍着,只因我必须守住这个位份,为了我的儿子!可今日你却要因为夏澜玥的一面之词要查我,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算什么!你哪怕是一丁点的信任都不愿给我,你让我如何再去隐忍?" 此时的郑端妃就像是一个隐忍多时才爆发的疯妇,在沉寂的大殿上怒吼着,尖锐之声一波接着一波回荡在殿内,字字句句击打在所有人心间。 "端妃!"夙宸动怒了,阴鸷地目光冷射她:"不要再提这些年所谓的夫妻情分,这些年,不断有官员上折请奏立皇长子为太子,你们以为朕不知这幕后主使就是你们郑家吗?郑家仗着有皇长子,在朝中结党营私,朕没有严办,正因为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若非有这夫妻情分在,你以为你还能稳坐端妃的位置,你们郑家早就被朕连根拔起!" 郑端妃听到此处,无力地后退几步,痴痴地笑了出声:"到此刻你的语气中还是对我的施舍,我要的不是你的施舍,是你的爱!若你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爱,我就不会有野心想要争夺太子之位,没有爱情,我只能追求这些虚无的繁华。" 夙宸目光冰冷,看着她冷道:"来人,将端妃带下去,梅香之死未查清之前,清和宫任何人不得离开一步,包括端妃。" 殿外侍卫得令,即刻进殿将郑端妃带了出去,少了她的字字控诉,整个朝阳殿忽然变得一片静谧。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宫嫔敢说话,深深地觉察到皇上全身散发的怒气,只担心那怒火会延续到自己身上。 ☆、第105章妃子血(7) 殿外侍卫得令,即刻进殿将郑端妃带了出去,少了她的字字控诉,整个朝阳殿忽然变得一片静谧。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宫嫔敢说话,深深地觉察到皇上全身散发的怒气,只担心那怒火会延续到自己身上。 夙宸沉默许久后才慢慢平复怒气,屏退了众人,独留下了夏澜玥在朝阳殿内。 脚步声渐渐远去,朝阳殿又恢复一片宁静,夏澜玥开口问道:"皇上为何信我的话?" 夙宸看着夏澜玥许久,忽而一笑:"朕到现在依旧相信当年那个善良的李媚依旧活着。" 夏澜玥心中一动,脑海中飞速地闪过多年前在燕国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她垂眸低声道:"我没有说谎,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信你。"此刻夙宸能冰冷的脸庞已渐渐融化,嘴角含着一抹淡淡地温淳,他问:"你想你的家吗?" "家?"夏澜玥抬眸,疑惑地对上夙宸的眼睛。 "燕国。" 她沉思片刻才道:"想,却不敢想。" "等朕忙完这一阵子,找个机会带你回家看看。"他走近她,垂首看着她素净的面容闪过惊讶。 "皇上在开玩笑吗?那可是燕国。"她诧异地问,深知夙宸带她去燕国将意味着什么。 "朕自有分寸,你去吧。" 看着夙宸淡然的神情,她亦不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朝华殿,出殿后只觉清风拂面,带着几分秋叶的萧索尘土味,她的步子却停在了殿外。 恍然回首,看着那条直直蔓延至殿内的波斯绒毯,仿佛又想起夙宸方才说的话,心中忽而五味陈杂。 "夏澜玥。" 娇柔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她回神,侧首看着早已等在外的慕嫣然,此时她孤身一人,身侧并无宫人伺候在侧,她的脸上尽是冰冷。 "嫔妾拜见淑妃娘娘。"夏澜玥福身见礼。 "你想过本宫会复位吗?"慕嫣然得意地走至她的身侧,冰寒入骨的眸子直射于她。 "想过。" "那你可想过我复位第一件事是要对付谁?" "馨惠妃已死,娘娘要对付的自然是嫔妾。"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慕嫣然靠近她,纤细的食指勾起她颈边一缕青丝,低声道:"你可信,我现在杀了你,皇上也不会拿我查办。" "嫔妾自然信,但娘娘不会做这样傻的事。"夏澜玥对上慕嫣然的目光:"如今慕家在朝中可一手遮天,慕家所做的任何事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你不想连累慕将军被皇上猜疑,便请娘娘三思而后行。" 听到此处,慕嫣然嗤鼻一笑:"你敢威胁本宫。" "嫔妾不敢,只是提醒。" "本宫自然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在后宫的日子还很长,我有足够的时间陪你玩。"慕嫣然放开她颈边的青丝,猛然掐住她的下颚,冷冷道:"本宫要提醒你,如今的慕嫣然已非当年那个慕嫣然,是你亲手把我送进冷宫,让我在冷宫中学会了无亲无故如何生存,如何斗。" 夏澜玥立在原地,感受着下颚的疼痛,不言不语。 慕嫣然看着她的冷静,心下愈发恼怒,却因在朝华殿不得发作,只得狠狠地甩开她,冷笑一声:"不过今夜看来,宫中想至你于死地的宫嫔大有人在,今后你自求多福吧。"语罢,便傲然离去。 夏澜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想的却不是慕嫣然所说的话,脑海中依稀回荡着的是夙宸方才说的一字一语。 也许,又是一次试探。 ☆、第106章妃子血(8) 夙宸果然说到做到,三日后竟真的派人传话,要带她远去燕国,他称病不朝,朝中之事便由太后主掌,知道夙宸不在宫中之人也寥寥无几。 带着满心的疑惑与茫然,夏澜玥与夙宸离开了都城,送驾的只有慕飘羽一人,他骑在棕色骏马之上护送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出了都城,待走到荒无人烟之处,马车才缓缓停下,驾车者是朝华殿侍卫统领杨天凌与夏澜玥身边的宫女秋碧。 秋碧探手揭开车帘,夙宸隔着车帘看着马上的慕飘羽,嘴角挂着温润地笑:"朕不在的这些日子,宫中之事你多留意着,尤其是郑家的动向。" "皇上安心上路,只要有臣在,朝中便不会乱。"慕飘羽很有把握的承诺着。 "有你为朕守着皇宫,朕很放心。"夙宸侧首看了一眼同坐在马车内的夏澜玥,沉声道:"燕国你也很久未去了,朕本想带你同行,但朝中少不了你。" "臣要去燕国机会很多。"慕飘羽的目光一直投放在夙宸的身上,至始至终都未看夏澜玥一眼,仿若此时的她只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燕国虽早已被魏国吞并,可燕国的乱党依旧存在,若是皇上的行踪走漏,难免会引起轩然大波。皇上路上一切小心。" "朕敢去,就不怕那些乱党。"夙宸笑了笑,抬首看了看天色:"好了,就送到这儿吧,走吧。" 杨天凌得令后即刻回到马车上,扬起长鞭便策马而去。 慕飘羽骑在马上,目光一直紧随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直到淹没在滚滚黄沙中消逝不见,他才收回目光,驾着马朝原路缓缓而归。 回到宫中,便有宫人传话,要他去一趟白露宫,他也未做停留,径自朝白露宫走去,才入后宫便遇见浩浩荡荡而行的施静柔,慕飘羽止步,恭敬地向玉辇上的人行礼:"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施静柔坐在玉辇上,俯视着身侧的人,嘴角扯出一抹轻盈地笑意:"慕将军,许久不见。" 慕飘羽嘴角紧抿,目光毫无波澜,只道:"确实许久不见。" 施静柔的指尖抚过食指上的白玉紫翡翠戒,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继续道:"记得当年本宫还是齐国的公主时,是你到齐国来迎亲的,那一路上你对本宫照顾有佳,却不曾找到一个机会对你道声谢。" "那是微臣的本分。" 施静柔目光微微闪现一抹黯然,可嘴角依旧挂着明媚地笑意:"早些日子听闻将军在朝中求皇上赐婚,可皇上却未允婚,这可让整个都城的人疑惑你所求之人是何人。" "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不足挂齿。"慕飘羽答的淡然。 "本宫倒是很好奇是哪位平凡的女子,能入得了将军的眼。" 慕飘羽对于施静柔的句句追问,终是未曾答话,只是静静候在原地。 施静柔看出他不愿透露,便道:"既然将军不愿说,本宫便不问,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皇上不允婚,自然是那女子配不上将军,请将军莫在一意孤行。" "谢贵妃娘娘提醒。"慕飘羽颔首而谢:"但微臣一旦认定了一个女子,就不会轻易改变。" "慕将军……"施静柔还想说话,慕飘羽却后退两步行礼道:"若娘娘没有其他事,恕微臣先行告退,淑妃娘娘在白露宫候着微臣。"也不等她发话,便举步离去。 施静柔直起身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脸上闪过愠怒,紧握成拳的指尖泛着惨白。 ☆、第107章情始生(1) 燕国万里风光无限,水天一色尽萧然。 行了数日的路程,夙宸与夏澜玥已进入燕国境地,虽说如今燕国的各州城皆是魏国官员将士驻守,却仍旧免不了有一些乱民的暴乱,这些年来从来未曾停止过,此各州城所住皆是燕国子民。 夏澜玥与夙宸在燕国都城的百汇客栈落脚,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杨天凌与秋碧将行李从马车上搬入客栈后夙宸却已不见了踪影,看杨天凌不急不慢的面色便知夙宸有过交代,也不便多问,自己一人独自在客栈内等待。 推开客栈的窗,夕阳斜照在窗台上,眼睛有些迷离。放眼望去大街小巷,绿叶长青,一切都那样安然。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经过当时的****屠城,这燕国都城依旧变化不大,这百汇客栈还是当年的百汇客栈吗? 想到此,她立刻转身步出客栈,候在外的秋碧即刻上前道:"小姐,公子有交待,您不能随便出去。" "我没有要出去,只是饿了。"也不顾秋碧的阻拦,径步迈下楼梯,朝客栈的用膳大堂走去,热闹的喧嚣声随着她的走近愈发嘈杂。 大堂内客人许多,香味弥漫,有说书者在高台上说得口沫横飞,台下众人亦是听得聚精会神,夏澜玥则是找了个空位就坐。 "小姐您要用膳吗?"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着。 "你这可有叫花鸡?"夏澜玥问。 "叫花鸡可是咱们百汇客栈的拿手菜,您稍等片刻,厨子马上给你送来。"小二眉开眼笑地说完便匆匆离去。 夏澜玥心中诧异,原来这百汇客栈还是当年的百汇客栈,叫花鸡依旧是这儿的拿手菜,只是不知这味道如何。 "小姐知道这儿有叫花鸡?"秋碧很是疑惑地望着她,似乎对这儿的情况很熟悉。 夏澜玥不答,此次出宫才知道,秋碧与秋遥原来一直是夙宸身边的宫人,此次将她们安放在她的宫中,也不知是何意图。 "怎么出来了?"一个身影在面前晃过,夏澜玥抬头,夙宸便已在她对面坐下。 夙宸一身白衣温如玉,寒如雪,紧抿着的唇下似含着一抹淡笑,这是夏澜玥第一次见夙宸穿白色,敛去了一身的凌厉威严,多了几分温润儒雅,让她感觉容易亲近多了。 兄弟终究是兄弟,夙宸与夙锦的容貌多少有一些相似,尤其是夙宸一身白衣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仿若让她又想起那年的雪中,夙锦一袭白衣如雪,含着淡淡地笑向她伸出了手。 夙宸看着夏澜玥正呆呆地看着他,便问:"在想什么?" 夏澜玥恍然回神,有些尴尬地说道:"我点的叫花鸡怎么还没上来。" "我就知道。"夙宸的嘴角勾勒出浅浅地微笑,正在此时,店小二已捧着香喷喷的叫花鸡上来:"客官,您的叫花鸡来了。" 夙宸看着她迫不及待地将包裹着的叫花鸡打开,品尝着其中滋味:"我记得当年你就是为了吃这叫花鸡,被一群人追着满街跑。" ☆、第108章情始生(2) "已非当年的味道。"夏澜玥失望地望着夙宸,可随即却目光黯淡:"只可惜百汇客栈还是那个百汇客栈,可燕国却非当初那个燕国了。" 夏澜玥放下手中的筷子,掩去面上的落寞,低声道:"真后悔,当年贪吃跑出来吃叫花鸡,若非遇见了你,也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夙宸起身走到夏澜玥身边,牵起她的手边朝客栈外走去。 秋碧看着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并未紧跟上去,她不傻,能看出此时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能远远跟随,不靠近。 夙宸带着夏澜玥出了百汇客栈,一路走过一波又一波的人群,耿耿秋色风隐寒,萧萧薄暮临夜来,她任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似在找寻着何物,终是在一颗菩提树下止步。 "记得这里吗?"夙宸问。 夏澜玥环顾四周,记忆中已不记得这个地方,可这颗菩提树却令她印象深刻:"当年就是在这颗菩提树下,你救了我。" "若非有那一次我遇见了,后来就不会感受到,原来我真正活过。"夙宸波澜不惊地陈述,静冷的面容却饱含着一抹情真意切:"当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后悔,当年为何要听信白馨一面之词就放弃寻找你,若是我找到了你,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错过,而你第一个遇见的也不会是夙锦。" 夏澜玥看着夙宸漆黑的眸心映着她的容颜,那一刻她已不知如何答话,亦在想,若当初找到她的人不是夙锦而是夙宸,也许这些年她也不用背负那么多包袱,更不用背负那么多仇恨与责任。 "我知道你心里有太多恨,既然你选择留下,那便给我一个机会。"此时此刻的夙宸丝毫不像一个帝王,而是一个平凡的男子,正娓娓述说。 夏澜玥未答他,只是问:"你带我来燕国,就是为了和我说这样一番话吗?"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在试探我。" 夙宸眸光微闪:"你果真还是多疑的,但你说对了,我是在试探你,但你并未让我失望,不是吗?" 听到夙宸这样一番话,夏澜玥仅剩的那一丝丝感动瞬间消逝:"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夙宸不再是那个冷血的帝王,可是我错了,你依旧是你,你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若我出卖了你的行踪,是否此刻我便已死在你的手中?" "我说过,相信当年那个善良的李媚还活着。" 夏澜玥摇头,却是缓缓后退,一句话未言,便转身离去。 黑夜漫漫,大街小巷的人群却未减少,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夏澜玥行走于漫漫人群中,感受着此刻的喧嚣,心中却是那样寂然,她不该随夙宸来燕国的,明知这有可能是一次试探,却要为自己徒增伤感。 更不该因私人情感而隐瞒了夙宸孤身出宫的消息,夙锦要的是这个江山,若是她将夙宸离宫的消息传给宫外的夙锦,也许这一切将会在燕国结束。 只要夙宸死了,她就可以摆脱澜贵人这个身份,早一日见到夙锦,和他在一起。 可最终她没有这样做,而是秘密的随着夙宸来到燕国,她总认为人性本善,更何况夙宸带她来燕国是为了她,她不能害他。 从何时起,她的心也开始变软。 夙锦教过她,不能一念之仁,否则死的会是自己。 ☆、第109章情始生(3) 可要她出卖夙宸,她做不到,说不上为什么,就如当年她会救夙宸,她也说不上原因,总觉得和他有缘,年幼时与他两次见面,都有恩情在里边,多年后在魏国竟又能遇见他。 忽然天空中一声巨响,惊了正在沉思中的她,她心中一颤,望着黑夜的苍穹中闪耀着绚丽的烟火,迷乱了眼眸。 烟火将天地间点亮,炫目而光彩,她一直紧抿着的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只觉心情因这烟火好了些许,待收回视线却见不远处的人群中一名白衣男子,穿着素净,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丝毫不起眼,可夏澜玥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夙锦。 她的心跳忽而加速,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在此时此地能见到夙锦。 步伐不禁缓缓朝他走去,愈近,他的侧脸便愈清晰,确实是夙锦。 待确认了是夙锦后,她却不敢再贸然朝前走,不论她多想走到他的面前和他说上一句话,可心中有一个声音却在提醒着她,不可以上去,若是夙锦发现了她,必然会牵扯出夙宸的行踪,不仅魏国要大乱,就连燕国都会有一场劫难。 夙锦远离魏国便是要秘密修养,招兵买马密谋夺位,此次来燕国的都城必有目的,夙宸的行踪若是被夙锦发觉,必会给孤身前来的夙宸造成很大的威胁。 虽然她希望夙锦赢,但却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夙宸,所以她不能见到夙锦,更不能让他见到夙宸。 想到这里,她即刻转身,快步行走于热闹的人流中,在经过一条小巷时立刻转了进去。 小巷内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头顶的一轮新月隐约照亮斑驳的墙壁。她轻靠在石壁之上,因走的极快心跳不免加快了许多,在静谧的小巷中仿若能听见颤动的心跳声。 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 而在热闹的大街外,傲然伫立在百汇客栈二楼的夙宸冷冷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百姓中那名白衣男子,他正与一名身着紫衣华服的男子相互交谈着。 "公子,方才我瞧见小姐了。"杨天凌站在夙宸身边,目光虽与他一样盯着夙锦,却提醒着。 "我看见了。"夙宸沉声道,楼下的情景他早已看的一清二楚。 "刚才我以为小姐会走上前,那咱们的计划就全毁了。"杨天凌想到方才的情景便觉一阵紧张,费尽心机筹划了数月,可差点因夏澜玥而毁尽。 "可她并没有过去。"夙宸紧抿的嘴角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不明白,此次您为何要大费周章亲自来都城,甚至带来了她,其实微臣一人便可……"杨天凌的话未说完,夙宸便挥手打断,眼中忽闪冰冷的杀意:"可以动手了。" 杨天凌立刻住口,匆匆离去,而夙宸则是缓缓走至桌边,执起桌案上那杯早已冷却的大红袍,幽冷的目光中含着一抹决然。 绚丽的烟花依旧在空中飞舞绽放,只是热闹的大街上,那人来人往的百姓从衣间抽出了长刀,朝同一个方向冲了过去。而埋伏在四周的另一拨人见情况不对,即刻拔剑冲向人群。 一时间,刀光剑影,百姓抱头逃窜,都城最热闹的大街成为最混乱之地,逃窜的百姓冲散了杀手,也为夙锦找寻一丝脱身而去的机会。 ☆、第110章情始生(4) 烟火声声漫天,似乎掩埋隔绝了那混乱的厮杀声,小巷中的夏澜玥正背靠着墙壁仰望苍穹,那一刻似乎又想起了当年在王府中的五年。 那五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要忘记却非易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烟火声的消逝,就连大街上热闹鼎沸的人声也消逝了,夏澜玥不禁疑惑地起身,走出小巷转入大街,映入眼帘的是那条空寂的大街,却空无一人,唯有地上的尸体与血迹触目惊心。而此时的都城护卫才匆匆而来,将尸体一具具地抬走。 夏澜玥站在拐角处,看着眼前突然的变故,心中顿时茫然,方才这里还是宁静如常,才这一会儿时间,怎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现一个极为不好的预感,立刻冲入那些正被护卫抬走的尸体中一具一具地寻找着,口中喃喃地喊着:"夙锦,夙锦……" "快让开!"护卫立刻朝夏澜玥怒斥着。 夏澜玥仿若未曾见到他们脸上的凶神恶煞,仍旧朝那一具一具尸体奔去,直到找遍了所有尸首,依旧未见夙锦的面容。 随后咬了咬唇,便转身朝前方的百汇客栈而去,心中带着浓郁的怒气,走路的步子也重了许多,到了客栈的上房,她狠狠地推门而入,正见坐在窗边饮茶的夙宸。 "你根本不是孤身来燕国,你早知夙锦在燕国,便是有备而来,你要在这里杀了夙锦!"夏澜玥此刻的冷静全无,净是被欺骗后的愤怒,激红了眼眶:"带我来燕国只是你的一个幌子,你要一箭双雕!不仅要铲除夙锦这个烫手山芋,你留下慕飘羽在宫中更是为了试探他对你的忠心,你好深的城府。我竟真以为你只是单纯带我来燕国,看看我的家。早该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白馨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我还傻傻地念着旧情,料想着你还是有真心的!" 夙宸狠狠捏碎指间的青瓷杯,勃然而怒:"夏澜玥,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你现在正在和谁说话!" "我再清楚不过,你是魏国的皇上,你想做任何事都不过是一声令下,却从未想过他人的感受。" "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夙锦。"夙宸冷冷地盯着她,怒气不再,唯有手心依旧捏着那早已碎了的青瓷杯碎片。 "夙锦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何你还是不放过他。"夏澜玥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如果夙锦真的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么喜欢他?"夙宸笑得冰寒彻骨,手心的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却仍不肯放下碎片:"但愿他也如你喜欢他这般喜欢你。" 望着他手心的血,夏澜玥终是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立在原地,与他相对而望。 他们的目光中蕴含着太多的情绪,却终是被这黑夜的静谧所沉寂。 手持长剑的杨天凌在此时闯了进来,正要开口禀报的他却发觉此时屋内异样的气氛,不自觉地住了口。 夙宸不再看夏澜玥,只是背过身去,深沉地目光凝望着窗外,冷声问:"怎么样。" "夙锦在都城中的人也不少,我们并未占到多大的便宜,最可恨的是让夙锦跑了。"杨天凌说到此处目光愤愤。 ☆、第111章情始生(5) 夙宸不语,杨天凌却发觉夙宸负在身后的手正在出血,立刻上前察看:"公子,您的手……" "不碍事,你派人四处搜寻夙锦的踪迹,他跑不远的。" "公子,小姐不见了。"杨天凌突然发觉屋内已没了夏澜玥的踪影,有些担忧地禀报着。 夙宸依旧凝望窗外,瞳子毫无波澜,暗自思附片刻才不急不慢地道:"无妨,任她去吧。" 月色迷醉,耿耿秋夜,竟下起了霏霏小雨,夏澜玥孤身一人出了百汇客栈,游荡在空寂的大街上,大街上人烟稀少,皆是匆匆来往。她任风雨吹打在身,湿了发丝,乱了衣襟,也只有在此刻她能放任自己落泪,没有人看见,更能借着雨水掩饰脸上的伤痛与泪水。 她凭借着自己那早已被淡忘的记忆转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想找寻到当初那个被烧毁的李府,曾经的家,不知如今会是哪番模样,她只是想回家看一看。 可当她走到记忆中的那个家前时,却怔住了,站在霏霏细雨中,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那偌大的府邸,有一瞬间她以为此刻的自己身处梦中。 面前这个偌大的府邸,正是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与其一般无二,而正门的牌匾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大字:李府。 可她清楚地记得当年的李府被一场大火烧尽,可如何又会出现在此处? 也许,只不过是一场梦,那她但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她疾步上前,用力拍打着紧闭着的朱红大门,口中大喊着:"有人吗?有人吗?" 片刻后,竟有人来开门,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疑惑地看着她问:"姑娘何事?" "这儿是李府?"夏澜玥问道。 "是啊。" "哪个李府?" "李元将军的府上。" 听到这句话,夏澜玥的心被狠狠地敲打了一下,脑海中混沌一片,呆呆地重复:"李元将军的府上?不是被烧尽了吗?" 老人笑了笑:"是被烧尽了,可第二年又重新建起了。" "建起?"她满腹地疑惑,却理不清楚,只能连连追问着。 "当年燕国国破之后李府被烧尽,可第二年这儿便由当年亲手设计建筑这座府邸的师傅带人重新将李府建起,而我便守着这空空的李府八年,这八年陆陆续续有许多的人来问我为何李府又会完好在此,而我必须孜孜不倦地重复这些话,我这一大把年纪也不知还能守几年。"老人笑了笑,眼中也是寂寥闪现。 "是谁要重新建起这府邸?"她着急地问。 "我只知是一个年轻男人,有钱有势。"他答道。 夏澜玥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此时此刻才如梦初醒,亦知此时此刻发生的事并非是梦:"那他为何你建起这府邸,为何你要守着空空地李府这么多年。" "来人只吩咐我,不论有任何人来敲门询问,必须开门相迎,回答有关于李府重建的问题,若是女子便要告诉她,有人在等你回家。"他叹息了一声,这些年多多少少也猜到这座府邸一直留下的用意:"可据我所知,李府所有的人都被烧死在府内,怎会有人再回来这里。" ☆、第112章情始生(6) 夏澜玥才止住的泪水又悄然滚落,心中百般滋味闪过,却是无语凝咽,再也问不任何问题。她明白,有如此权力与财力重建李府的除了夙宸便再无他人。 老人见她哭了,即刻忙着道:"姑娘,你怎么了。" 只有这一刻她才能真正体会去年的雪夜,在太妃宫中夙锦语气中的自信满满,为何他那样认定她的价值,并将她设为最重要的一步棋安cha在皇宫,安cha在夙宸身边。 他早就知道,燕国的李府重建了,而夙宸一直在等待着她回家。 可她却没有回家,而是走上了那样一条不归路,将自己逼上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老人看着她脸上的落寞,也不再多说,退回门槛内,将李府的大门缓缓关上。 她无力地转身,走至李府的石檐下,双脚已无力,便缓缓坐在石阶上,双手环膝,静静仰望黑夜中的细雨,若有若无的雨丝拍打在脸颊,那样刺骨。夜风吹散了她额前的发丝,蒙了眼眶。 夙宸。 她想起今夜夙宸看她的眼神,还有她字字句句对夙宸的责怪。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只觉全身已被冷雨夜风冻得麻木,忽然间,一个影子映在了地上,她诧异地仰头,在朦朦灯光中看见了面前的夙宸,他傲然伫立在霏霏细雨中,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夏澜玥静静地坐着,仰头看着他问:"你带我来燕国,只是想带我来李府看一看是吗?" 夙宸不语,只是缓缓蹲下,与她平视而望。 隔着细雨霏霏,她的泪水模糊着眼眶,就连夙宸的面容都已模糊。 夙宸看着泪眼朦胧地她,低声道:"燕国国破,没有第一时间救下你,是我的错,为了弥补这个遗憾,所以我要还你一个家。留下他守着李府,为的是给自己一个期望,也许你能从火海逃生,有朝一日突然想起了家,便回来看看。这样你就知道当年被你救下的宸哥哥一直没有忘记你,一直在等你回来,还你一个恩情。" "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这些。这么多年,我为何都不回燕国瞧一瞧。若是我回来看一看,也许就不会有夏澜玥了。"夏澜玥喃喃自问着,语气中全是悔恨。 夙宸嘴角勾勒出浅浅地笑意,抬起手,指尖抚过她脸颊上的泪:"现在知道也不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谢谢你,还给我一个家。" 夙宸拥她入怀,指尖抚过她那已被雨水淋湿的发丝。 那一刻,天地间仿若一切已静止,唯有那细雨声声,滋润着天地万物。 再回到百汇客栈时已是深夜,杨天凌与秋碧一直守候在客栈外,即便是全身已被细雨打湿依旧站在外一动不动。直到看见夙宸与夏澜玥归来,一直紧绷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细雨绵绵,夏澜玥的手一路上被夙宸牵着,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手心中的另一个温度,她以为这个世上只有夙锦的手心有温度,原来夙宸的手心也是有温度的。 "公子,你们可回来了。"秋碧忙上前迎道,也注意到两人相握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可随即立刻会心一笑。 ☆、第113章情始生(7) 杨天凌亦缓步上前禀报着:"公子,搜遍了全城也没有发现夙锦的身影,可整个都城都是我们的人控制着,我敢肯定夙锦还在都城。" "可你们却找不到。"夙宸的声音沉寂,精锐的目光正暗自思附着。 "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夙锦找出来。"杨天凌立刻表明决心。 夏澜玥听到夙锦没事,一直悬着的心也明显松了,夙锦既然没事,那她便放心了。 秋碧却是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公子,宫中有飞鸽传书,静贵妃昨日游御花园与然淑妃起了冲突,险些小产。" "小产?"夙宸疑惑地重复道:"她有身孕了?" "才一个多月,若非与然淑妃起了冲突,静贵妃也不知自己有孕在身。" "她现在如何?"夙宸淡淡地问。 "胎是暂时保住了,但情绪仍旧不稳,一直吵着要见皇上……" 夙宸微微吐了口气,目光转向杨天凌:"我先回宫,你留在都城继续搜捕夙锦的踪影。" "臣领命。"杨天凌答话时,眼角瞟了眼夙宸握着夏澜玥的手,不免有些诧异。 随后夙宸便与夏澜玥迈步入了客栈,守在外的秋碧与杨天凌目送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后,秋碧才道:"皇上似乎真的很喜欢澜贵人。" "一时兴趣吧,馨惠妃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杨天凌淡淡地答道。 秋碧摇头道:"在来燕国之前我也这样认为,但来到燕国后我觉得,也许皇上这次是认真的。可澜贵人的心好像并不在皇上身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杨天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秋碧睇了他一眼道:"难道你没看出来?" 杨天凌抚了抚腰间的佩剑,笑道:"皇上此次来都城完全没有必要,可他还是来了,还带着澜贵人,是一次试探。他这样煞费苦心地试探,也就证明皇上对澜贵人的看重,而澜贵人也没有让皇上失望。只是担心……" 秋碧看着他欲言又止,便继续问:"担心何事?" "正如你所说,澜贵人的心并不在皇上身上,所以她必将成为皇上的弱点。" "你说的对。"秋碧目光中忽而泛出冷色,看着杨天凌,沉声道:"那就只有除掉澜贵人。" "你不要突然这样阴冷,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温柔的时候。"杨天凌调侃着。 "我和你说认真的。"秋碧有些恼怒地看着此时此刻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他。 "那我现在也和你说认真的。"杨天凌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严肃地对她说:"我们暂时不能轻举妄动,澜贵人本身便牵扯着夙锦,留着她以后还能对付夙锦。我们做奴才的只要保护皇上不受任何伤害,其他的事,便只能听皇上吩咐。" 秋碧撇了撇嘴,便不再说话,自知杨天凌说的有道理,无可反驳。 "好了,天色很晚了,去休息吧。"杨天凌淡淡地提醒了一句便径步走入客栈。 ☆、第114章意阑珊(1) 翌日,夙宸留下了杨天凌在燕国的都城,带着夏澜玥与秋碧连日赶回了魏国,一路的奔波劳累让夏澜玥疲惫不堪,整个人昏沉乏力,却为了不影响赶路强颜欢笑。赶了七日的路程,终于抵达魏国都城边境,慕飘羽便已早早地在那相迎,看着安然无恙的慕飘羽,夏澜玥的心中竟有一丝的庆幸,他现在安然在此,便是已获得了夙宸的信任,暂时不会有事。 可有这种庆幸后却暗暗责怪自己,竟会又这样的想法,慕飘羽是自己的仇人,她这些年来在魏国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着慕飘羽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也许是对他心中有愧,当初答应了他出宫,却又反悔。 这些日子见过慕飘羽几次,他却只字未提起当初她突然反悔之事,而她,也找不到机会与他说清楚,每次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必要对他解释。 在慕飘羽的带领下,他们很快便进入宫中,无人胆敢阻拦分毫,自然也无人察觉到皇上又悄悄回宫了。 回到朝华殿,他便即刻去了殿内换衣裳,夏澜玥便与慕飘羽在殿外等候,宫殿外静得连脚步声都能听见,而夏澜玥此刻却极为尴尬,目光一直望着殿内,始终不曾看慕飘羽一眼。 慕飘羽站在她身侧,两个人不曾说一句话,俨然像是两个陌生人。 站着站着,夏澜玥忽觉胸口闷闷地,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双脚不听使唤,就要摔倒,幸得及时扶住了身侧的石柱,才稳住身形。 "你没事吧?"慕飘羽看出了她的异样,出声问道。 夏澜玥摇摇头:"许是这些天赶路急了些,有些累。" 之后,慕飘羽便未再说话,而夏澜玥半个身子依旧倚靠在石柱上,缓缓平复了身上的不适,低声道:"慕将军,那次……"她话到嘴边,却又咽回,思附片刻才继续道:"对不起。" "澜贵人言重了,臣受不起这三个字。"慕飘羽话到此处,净是生分。 夏澜玥听到这里,莞尔一笑,心知慕飘羽已然认定了那一次不过又是她的一次报复,也罢,他们之间本来就有牵扯不断的恩怨,她又何需为此事解释,即便解释了又能如何,留在宫中已成定局,已再容不得她反悔。 正好,就此断了他的念想,也断了自己的念想。 片刻后,夙宸便换好衣袍在安公公的尾随下出了殿,安公公口中还念叨着:"您不在的日子里,可苦了奴才,将静贵妃彻底得罪了。" 夙宸嘴角扯过淡淡一笑:"辛苦你了,朕必有重赏。"说罢,目光便投向殿外的慕飘羽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慕飘羽的脸上依旧是冷冷地,毫无表情地看着夙宸,沉声道:"为皇上安定朝纲,是臣的本分。" 夙宸走至夏澜玥面前,看着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温言道:"这些日子赶路累坏了吧,你也赶紧回月华轩好好睡一觉,朕先去静贵妃那儿瞧一瞧。" 夏澜玥扯出一抹笑意,点头道:"嫔妾恭送皇上。" ☆、第115章意阑珊(2) 她看着夙宸愈来愈远的身影,只觉模糊一片,她揉了揉自己疼痛的额头,却觉思绪愈发混沌,慕飘羽似乎在与她说话,可她只见其唇动却不闻其声,她努力想听清楚,却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正欲随皇上离开的慕飘羽发觉夏澜玥的面色愈发惨白,不放心地停了片刻,问道:"澜贵人,你没事吧?可需请御医为你诊治?" 而她的目光却是愈发迷离,晃晃的身躯摇摇欲坠,强撑着想稳住身子,却敌不过身子的虚弱,晕了过去。 慕飘羽立刻大步上前,接住了要摔倒在地的夏澜玥,着急地将她打横抱起,大声喊住了乘上龙辇正欲离去的夙宸:"皇上!" 似乎睡了很长一觉,很久都没有睡的这样安稳了,睡梦中没有故国往事,没有鲜血满地,一切似乎都未曾发生,她的家依旧还在,父亲母亲也依然活着。 夏澜玥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明黄色的纱帐,深深龙帷在秋末的凉风中轻扬,此时夜已深,可殿内却灯火通明,宫人伺候左右,御医跪了一地。 记忆慢慢恢复至脑海间,记得刚回到朝华殿后,她便觉头晕,昏昏沉沉地就失去了知觉,看来她是因为疲劳过度而晕了过去。 "贵人,您醒了。"安公公满脸欣喜地望着醒过来的夏澜玥,也让在一侧桌案上批阅奏章地夙宸停下了手中的笔,起身朝龙帐这边走来。 "我睡了多久了?"夏澜玥才发出声音便觉嗓子干涉暗哑,发出的声音有气无力。 "自昨日晕倒后到现在已有十五个时辰了。"安公公含着笑禀报。 "我竟睡了这么久,不过是晕倒罢了,为何这么多御医跪在这儿?"夏澜玥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身旁的秋碧制止,她即刻道:"主子如今要多歇息,万不可再劳累。" "若是你再不醒过来,这些御医都要陪葬。"夙宸声音虽冷,可看着夏澜玥的目光却是极为温润。 夏澜玥满腹疑惑地看着夙宸,只觉此刻的情形令她费解。 "恭喜澜贵人,如今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可喜可贺呀。"安公公立刻为她释疑。 听到身孕二字,夏澜玥怔住,未曾想到自己在此时此刻会有身孕,有了夙宸的孩子。 孩子,这两个字她想都不敢想。 她的身份,她的责任,怎能容许她怀有夙宸的孩子。 若这个孩子出生,必定要受苦,她若是早孩子一步离开这个世间,那他孤独地活在世上只会让人欺负。 又或许,他也会陷入仇恨之中。 一时间,无数的念想划过心间,让她不知所措,而夙宸也看出了她突变的神色,便道:"只要我们的孩子平安出世,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朕必定视他如瑰宝。" 夏澜玥呆呆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夙宸,久久不能言语。 "你们都退下吧。"夙宸挥了挥手,众宫人与御医即刻领命退下,独留夙宸与夏澜玥在寝宫内。 夏澜玥靠在明黄地衾枕上,依旧不言不语,夙宸握住她有些微冷地手,低声道:"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安心的生下这个孩子。" ☆、第116章意阑珊(3) 她不自禁地回握着他的手,一时只觉心中安定许多,低声回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只要有朕在一日,没人能够伤害你和孩子,这是朕对你的承诺。"他此时此刻说得极为认真。 她轻轻一笑,不再继续想下去,只问:"皇上去看过静贵妃了吗,她的胎儿如何?" "朕还没来得及去,你一直昏迷不醒,朕也不便走开。" "这几日奔波回宫就是为了静贵妃,如今到了宫中你不论如何也要去瞧一瞧静贵妃,她代表着的是整个齐国。" "你醒了,朕便能放心去一趟了。"夙宸缓缓起身,指尖轻抚她的脸颊:"睡了这么久该饿了吧,一会儿召安遥过来,想吃什么让御膳房给你做。" "皇上快去吧。"夏澜玥轻靠在c黄,目送着夙宸远去的身影,唇边的一抹笑渐渐敛去,直至黯然。 她的手轻轻抚过小腹,内心的复杂油然升起。 她也要当母亲了吗?可是她却担心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孩子,真的担心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被所有人知道,又或是夙锦真有回来的那一日,她又该用何种颜面去面对这种种。 秋末的夜风有些凉,蒹葭宫的灯火依旧如数亮着,未曾熄灭过一盏。 施静柔不曾宽衣卸妆,依旧静坐寝宫内,听着更漏声声响彻四周。 "娘娘,夜深了,为了您腹中龙嗣,早些休息罢。"一直候在身畔的丁香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施静柔不言不语,只是面色冰凉地静坐着。 "娘娘,您已经这样坐着许久了。"丁香苦口婆心地劝着,整个后宫都知道,这两天宫中发生了何事,宫中人都在私下议论纷纷。 "本宫不相信他今夜还不来。"施静柔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到极致还带着几分愤恨。 丁香正想说话,却被施静柔愤怒地打断:"宫中谁都知道皇上病了,大半个月不曾上朝,亦不见任何人,可他病好后第一个见的人却不是本宫,而是夏澜玥那个贱婢!真是有本事,让皇上寸步不离守候身畔,而本宫却成了整个后宫的笑话。" "娘娘息怒,她的宠爱不过是一时的,这贵宠后宫的依旧是娘娘您。" 施静柔抚着自己的小腹,冷道:"本宫有孕,她也有孕,她摆明了是想抢了本宫的风头。" "一个小小的贵人,即便是产下皇子也闹不出多大风浪来,反观娘娘您家世显赫,又有齐国做靠山,若是产下皇子必定会封为太子,而那个早已失宠的皇后只怕是也要退位让贤了。" 听着丁香的话,施静柔这才收起几分怒气,得意地一笑:"这是自然,本宫肯来魏国为妃,自然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我的儿子必定要成为这魏国将来的皇帝。一个夏澜玥,本宫还不放在眼里,且让她得意几天。" 说到此处,宫外突然有些动静,只听得宫人高呼:"皇上驾到。" 丁香闻声即刻跪下相迎,而施静柔依旧靠卧在贵妃椅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第117章《江山依旧》出版公告+湮的闲言碎语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江山依旧》依旧出版上市了,各地新华书店应该会陆续铺货,而湮的亲笔签名书将在当当上独家销售五千本,想要签名本的读者可进入当当网搜索"江山依旧"就能购得亲笔签名书。 本书的封面是由设计过多本青春畅销书的熊琼工作室制作的,红苏手,正好对应本书女主角素手天下,掌控朝政二十年的内容。我个人十分喜欢这次的封面,而且实体书拿在手上质感很好,有一种厚重感,沉甸甸的400页,超值价。其实出版了这么多书,每一次收到自己的实体书时还是会掩不住心中的兴奋。的确,VIP销量再高的作者仍旧会期盼着自己的书能够印成纸质,闻着那淡淡地油墨香味,拿在手上一页一页的翻阅着的感觉是电子阅读所不能比拟的。 这本书的全文将会在腾讯原创独家连载完,但是我还希望喜欢这本书的读者能买一本回家收藏,纸质阅读和在电脑上阅读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我更相信这本做工精美的书绝对值得你们买回家收藏,你们的购买不仅仅是对作者的一种支持,更是对作者的肯定,我希望我的书能得到大家的肯定。书上市后,我将会在新浪微博中做一些活动,送亲笔签名带有祝福的海报,以及即将推出的新版《眸倾天下》,届时希望大家踊跃参与。 《江山依旧》这书其实我准备了两年才真正动笔,所以我认为它是至今以来我写的最成熟的一本书。这本书,没有《倾世皇妃》的浮躁,没有《眸倾天下》的曲折,没有《帝业如画》的轻快,只有浓浓压抑的情感,而且这是我第一次架空真实的历史,本文女主夏澜玥是以北魏传奇女性冯太后的为原形写的故事,写起来颇为有难度,几度因各种原因瓶颈,最终我还是坚持下来,用整整一年的时间完成了这部三十万字的小说。 记得完成我人生第一部长篇小说《倾世皇妃》是在五年前,记得那时的我只是个一心想要讲故事的孩子,从来没有想过出版、影视改编,一门心思只想将它写完,将一个完整的故事呈现出来。五年前,我的文字是青涩稚嫩的,现在我已没有勇气再次翻开早期的作品,但是每当有人问我最喜欢自己哪部作品时,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倾世皇妃》,因为这部作品不是我最满意的,却是我私心最爱的。 不知不觉,走上写作道路已有五年,一路跌跌撞撞走来,途中有被人嘲讽过、谩骂过、质疑过,当时的我只觉得朗朗世间之混浊,几度想要放弃写作,不再接触这个网络世界。 也许时间会教会所有人成长,我也在学着成长,就像本文结局处所写的,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经过岁月的打磨,我想,现在的文字正在逐渐褪去年少时的稚气青涩,只盼望着自己现在写的小说能够超越之前的小说,也希望能够得到读者的喜欢与认可。 湮的书友群:89260608欢迎读者加入,我将不定时在群中与大家交流。 ☆、第118章意阑珊(4) 夙宸带着一脸疲惫大步迈进了寝宫内,看着一脸冷意的施静柔便淡淡一笑:"这么晚还未歇息?" 施静柔依旧未起身,只是冷着脸道:"皇上也知道晚了,却不曾早些过来看望。" 夙宸不说话,只是在施静柔的身边坐下。 "让嫔妾来猜一猜皇上为何现在会来蒹葭宫。定是皇上的澜贵人醒了,这才想到了嫔妾。若她不醒,皇上是万万不会想到在蒹葭宫中还有一个差点小产的妃子在等着您。"她话中带刺,字字逼人。 夙宸心知她已怒极,便也不解释,只道:"太医说你最近情绪不好,胎象不稳,朕在来的路上想过了,明日就派人去齐国请你的母妃来魏国陪你小住几日。你远赴魏国这么久,必定念家,兴许你见到母妃之后心情会好些。" 听到这里,施静柔满脸的怒气渐渐平静下来,想到母妃,情绪不禁有些黯然,低头静静不语。 丁香是施静柔从齐国带来的陪嫁丫鬟,自然知道她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立刻打破此刻的尴尬:"娘娘,让家人入宫小住可是本朝史无前例的,可见皇上对您的重视。" 施静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问道:"嫔妾的母妃在齐国并不受宠,只怕父皇不会允她来魏国。" "朕开口了就必定能让你母妃过来。" 一直冷着脸的施静柔终于展露笑颜:"谢皇上恩典。" 夙宸笑道:"现在可以去歇息了吗?" 施静柔笑着倚入夙宸的怀中,低声道:"嫔妾为皇上宽衣。" 夙宸握住她正要为自己解下衣袍的手,淡淡地道:"今夜朕只是过来看看你,你好好歇息。" "皇上不在嫔妾这儿就寝?"施静柔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脸上有丝丝羞愤。 "朕大病初愈,朝中有许多要事等着朕去处理,这几日怕是没时间陪你。你安心养胎,等着你的母妃来魏国吧。"夙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也不等她继续说话,便转身离去。 施静柔追了几步,却停住了步伐,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对着他愈走愈远的背影,嘴角泛出一抹嘲讽。 翌日,一场秋雨降临整个皇宫,淅沥秋雨拍打着干燥的大地,轻尘浮动在空气中带着一股泥土的腥味,扫去连日来的燥热。 昏暗的天色笼罩着整个苍穹,沉沉地压抑感笼罩着四周,而各宫妃嫔依旧顶着大雨陆陆续续地来到蒹葭宫给静贵妃请安。 偏殿中众多妃嫔皆入座,而施静柔慵懒地靠在椅上,未曾发一句话,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不敢说话,只觉施静柔的脸色不好看。 倒是慕嫣然的嘴角始终挂着讽刺的笑意,目光扫了一眼那个依旧空空地位置,再望着面色阴郁的施静柔,笑道:"宫中才闻得贵妃娘娘孕有龙嗣,昨个儿又听闻澜贵人有喜,可真是双喜临门。皇上这会儿可真是忙不过来了吧,深夜才来探视贵妃娘娘。" 施静柔冷睇慕嫣然一眼,对她言语中的嘲讽充耳不闻,冷道:"澜贵人这么晚还不到?" "她如今可是有孕在身,要她来请安,怕是皇上都舍不得吧,如今澜贵人在后宫可是一枝独秀,皇上也许久不曾来各位姐妹宫中了。"慕嫣然抿嘴一笑,可眼中却泛过凌厉:"本宫还听闻澜贵人晕倒后皇上将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叫了过去,严令若是她有什么事,整个太医院都要陪葬。" ☆、第119章意阑珊(5) 蒋才人听罢立刻附和着:"是呀,嫔妾还听闻昨夜澜贵人是在皇上的寝宫中过夜的,一个嫔位可没有资格在皇上那儿过夜的,她真是不知轻重。" 施静柔冷哼:"皇上说她有资格那便有资格,倒是蒋才人你当初也有皇上的宠爱在身,怎这澜贵人一来,你这儿就没动静了。" 蒋才人脸色一绿,愤愤道:"也不知澜贵人耍了什么手段,让整个后宫跟着受冷落,贵妃娘娘您身为一宫之主,可要为嫔妾们做主啊。" 正在此时,夏澜玥已步入偏殿,裙角微湿,脸色依稀有些苍白,而蒋才人方才说的话不偏不倚地便传入了她的耳中,可她却当作未听见,径步入内,福身见礼:"参见贵妃娘娘。" 蒋才人冷冷地瞅着夏澜玥,讽刺地笑道:"澜贵人好大的架子,让这么多姐妹等着你一个,果真是有了身孕架子都大了许多。" 夏澜玥倒是不理会蒋才人的讽刺,低眉顺目地说:"嫔妾今早出门身子不适,便歇息了片刻才来给娘娘请安,望娘娘恕罪。" "坐吧。"施静柔淡淡地吩咐着:"如今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若是在本宫这里出了岔子,皇上指不定要怪罪本宫。" 容修媛即刻接话道:"贵妃娘娘何出此言,如今您是一宫之主,有宫嫔犯了错,罚她多站站也是在理的,皇上圣明,自然不会怪罪娘娘。" 夏澜玥缓步入座,听着众人的矛头皆指向自己,心中便是一声无奈,其实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便已能预料到今后,树大招风,今后自然要成为众矢之的。 一直未开口的慕嫣然拨弄着食指上的红玉玛瑙戒,笑道:"皇上病了有些日子了,巧的是你也称病不出,而皇上的病一好,你的病也跟着好了,这病一好你便有了身子。看来你与皇上真是心有灵犀,情牵一线。" 夏澜玥听出她语气中明显的嘲弄,暗自揣测也许她早早便知她与夙宸离开了皇宫,她慕嫣然可是慕飘羽的亲妹妹,软磨硬泡地也能从他口中问出点端倪来。 "嫔妾也觉得很巧。"夏澜玥含笑回答。 "有了身子是福气,但也要受得起这福气。如今你身受龙宠,对你忌恨在心的大有人在,况且你出身低微,可有不少的明枪暗箭射向你,你可要护好了你的孩子,若一个不小心,即便是皇上都保不了你。"慕嫣然的话中有话,施静柔自然也听出了这话不止针对夏澜玥,更是直指向自己,于是便扯了扯嘴角道:"即便澜贵人出身低微,她怀着的也是龙种,谁若敢对皇嗣下手,皇上也定不轻饶,不论她是谁。" "这是自然。"慕嫣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问:"听宫人说起皇上派人书信齐国皇帝,让他准贵妃的母妃来魏国小住,这可真是荣宠至极。可嫔妾担心齐国皇上可会准您的母妃前来魏国,据嫔妾所知,您的母妃在齐国地位并不高,若非皇上宠爱静柔公主,她早早便被废了。" ☆、第120章意阑珊(6) 施静柔被说到痛处,搁置在案上的手忽而握拳,冷冷地笑道:"皇上允诺的,自然不用担心。倒是淑妃你羡慕的话也可求皇上让你的母亲进宫陪你,哎呀,瞧本宫这记性,你的全家早就被燕国的皇帝杀光。" "你!"慕嫣然脸色愤然。 施静柔很高兴看见慕嫣然突变的脸色,便继续道:"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慕将军这个好哥哥,他不是常入宫与你见面吗,也好解了你的思亲之情。" 夏澜玥看着慕嫣然与施静柔之间的争锋相对,慕嫣然在施静柔面前还是稍逊一筹,虽然二人都身份显赫,可据她了解,施静柔的母妃并不受宠,而她却能够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必然是有一些手段与计谋的,正如这一次她来魏国和亲,所有的公主都不愿来,唯独施静柔肯来,必然是有一番因由的。 "即便嫔妾只剩一个哥哥,那便也足够了,不是吗?"慕嫣然说到此处近乎于咬牙切齿,可语气中仍有着数不尽的得意,忽而又想到什么,脸上的愤愤全然消逝,笑看施静柔:"嫔妾记得当初贵妃与魏国和亲,是哥哥去迎的亲,路遇杀手,幸得哥哥拼死保全,否则就没有今日的贵妃娘娘了。" 话到此处,在场众宫嫔无不诧异,脸色各异。 夏澜玥虽也诧异,却也暗暗怪慕嫣然这般不知轻重,看在座人诧异的脸色,想必此事只有慕飘羽与施静柔知晓,也许就连夙宸也不知迎亲地路上发生了这样一段cha曲。 可若是有心人听了去,也不知会传成何等模样,到时受牵连的不单单是施静柔,还有慕飘羽。 此时满座寂静,慕嫣然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却也收不回,便只能望着脸色极为难看的施静柔。 施静柔脸色虽然难看,却也很快接口道:"他慕飘羽身为臣子,拼死保全本宫是他的责任,想问本宫要恩情,那还得先问过皇上。" 慕嫣然不再说话,只是从椅上起身,僵硬地道:"嫔妾不大舒服,先回宫了。"也不等施静柔发话,便径自离去,可她藏在袖中的手却暗暗地握紧,心下不免有些担心方才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的话,只恐会牵连哥哥。 施静柔看着慕嫣然远去的身影,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低声道:"你们也都跪安吧。" "是。"众宫嫔即刻起身,仅然有序地出了偏殿。 宫嫔们三五个结伴出宫,唯独夏澜玥始终孤身一人行走,她突然想起了素昭媛,如若她还在的话,也许今日的她也是有人结伴而行,也能闲话家常吧。 "刚才淑妃说慕将军拼死救了贵妃娘娘一命,你可听见了。" "自然听见了,这段往事可不曾听任何人提起过呢。" "那时贵妃娘娘还是个少女,迎亲的又是年少有为的慕将军,从齐国来魏国的路程也有十来日,慕将军还曾拼死救贵妃一命,这女未嫁男未娶,难保不会暗生情愫。"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敢乱说。" "我只是瞎猜呢,不过当时淑妃说起这段往事,你没瞧见贵妃的脸色,骤然惨白。" 夏澜玥就在几位宫嫔的身后,自然也清楚地听到了三人之间的窃窃私语,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在这后宫中,一点点风吹糙动都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指不定慕飘羽与施静柔的这段往事会被传成什么样。 ☆、第121章意阑珊(7) 往后的事态发展确如夏澜玥心中所担忧的一发不可收拾,宫中关于施静柔与慕飘羽之间的传闻也越来越多,最终传成了慕飘羽与施静柔在来魏国的路上有一段私情,并且在生死一线时私定终身。 传言是可怕的,即便夙宸可能不信,但传久了,也未必全然不信。 夏澜玥坐在红木圆桌前,一边品着新送入宫的雨前龙井,一边暗自思索着这几日的传闻最终结果该是什么。 忽闻宫外有人高唱:皇上驾到。 她即刻放下手中饮到一半的雨前龙井,起身相迎,只见还未褪下朝服的夙宸大步朝自己走来,面无表情,丰神肃然。 "皇上刚下朝怎就来嫔妾这里了,不要去御书房处理奏折吗?"夏澜玥在御前伺候过,自然知道夙宸他每日下朝后的习惯,便对他来此处颇为诧异。 "朕就想到你这来坐一坐。"夙宸径步走到桌前坐下,夏澜玥立刻为他倒上茶水。 夙宸将茶一口饮尽,随即便是静坐,也不说话。 看着他的情绪,夏澜玥也不说话,便静静候在一旁,与他一同陷入此时此刻的宁静。 许久后,夙宸才收起思绪,看了一眼身侧的夏澜玥,说道:"干站着做什么?" 夏澜玥道:"皇上未有吩咐。" 夙宸此时脸上的冷然已不复见,只是淡淡一笑:"看来以后朕心烦就要到你这儿来坐坐,朕喜欢你的安静,其他妃嫔只会喋喋不休地追问朕。" "其实嫔妾也很想追问的。"夏澜玥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再为他斟上一杯雨前龙井:"喝茶是要细细品味的,可不是一口饮尽。" 夙宸端起茶杯,置于唇边轻吮一口,只觉齿颊留香,顿扫心中的烦闷之气,他这才沉沉地开口:"近日宫中的流言你也听说了吧。" "皇上是指慕将军与贵妃?"夏澜玥在这之前已略猜一二。 "今日早朝,太尉王硕上折要朕处置贵妃与慕将军,并在朝上与慕飘羽发生激烈的争吵。" "那皇上是如何处理此事的?" 夙宸笑了笑,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只道:"朕在朝上升慕飘羽为大司马大将军。" 夏澜玥有些费解:"为何?" "朕必须让所有人知道,朕相信他。" "皇上是真的相信他?" 夙宸点头:"是,以朕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与贵妃有私情。" 夏澜玥反问:"皇上如此肯定,若是他真的与贵妃有私情呢?" 夙宸瞳子中泛出一抹寒光:"若真有,那朕就更要升他。" 夏澜玥听到此处恍然明白了,低声道:"皇上根本不需要去选择相信或是不信,慕将军的兵权摆在那里,贵妃又肩负着整个齐国的荣耀,所以皇上必须要相信他们。" "与你说话确实轻松,你总能知道朕心里想些什么。"夙宸握着她的手,不再谈论朝政上的事,问道:"这几日食欲可有好些,听秋碧说你食欲不振,吃的东西都吐了。" "刚有孕可能不大适应,慢慢会好的。"夏澜玥到如今仍旧不大习惯夙宸对自己的接触,她的心中时常在抗拒,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夫妻。 ☆、第122章意阑珊(8) "以后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御膳房,只要你能想到,他们就必定能做出端到你面前。"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对了,朕这几日让内务府为你拟了几个封号,想问问你的意思。" "封号?"夏澜玥不明所以。 "四妃之位如今缺一,而你已有身孕,朕打算晋你为珍妃。" "可据嫔妾所知,宫婢不得晋过嫔位,嫔妾委实受不起这册封。"夏澜玥即刻拒绝,深知若是她接受了此事,意味着又会在后宫引起一场风浪。 "朕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夙宸说的强硬,也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只道:"内务府送来的封号朕都不满意,朕想,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只能用夏澜玥这个名字,那朕就用媚这个字当封号如何?" "皇上……"夏澜玥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知道今日他能说这样一番话必然是经过慎重的考虑后才来与她说的,光是她的拒绝,必然打消不掉他的决定,但她不能接受这个册封,这样只会让她与肚子里的孩子陷入险境。 "皇上先去过问太后吧,若她同意,嫔妾便接受。"夏澜玥将全部的难题都转移到太后那儿,心中也明白,太后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即便夙宸坚持,太后也不可能会同意。 因为太后她曾是万贵妃。 夙宸要册封夏澜玥为珍妃之事很快便传到太后的耳中,未出半日,太后宫中的宫人便到月华轩传话,请她过去一趟。 知道太后找她何事,心中便有底,已知该如何应对,可仍旧会有些不安,毕竟太后的威名她早就听过,其手段之凌厉丝毫不亚于夙宸。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夙宸的狠辣必然是遗传了太后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忆起了那一夜夙锦就在太妃宫中对夙宸说的一字一句,她至今仍旧不曾忘记过任何一个字眼,他说先帝临终前是要废太子的,这个皇位是夙宸弑父夺来的。当年的夙宸年幼,羽翼未丰,能够cao纵一切的只有太后。 这些事,她从不敢深入去想,只恐知道的越多,她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太后的寝宫内明黄的帷帐随着初冬的风飞舞,熙熙攘攘迷人眼眸,今日是她第一次进入太后殿,四周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庄重之气,宫人步履轻盈,话语细微,面色沉郁,不敢行差踏错分毫。 跟着宫人走入玄关处,转进偏殿内,正见坐在主位上的太后,两侧分别坐了施静柔与慕嫣然,她们二人的脸上冰冷,垂首正在思附着何事,一见夏澜玥进来,即刻坐直了身子,淡淡的看着她。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夏澜玥福跪下见礼。 太后看着面前地夏澜玥,也未让她起身,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道:"澜贵人,想必你已知哀家传你过来的目的吧。" 夏澜玥不说话,仍旧静静地福跪着,等待她接下去的话。 "今个皇上到哀家这,说是要册封你为珍妃,并已想好了用'媚'当封号。" "禀太后,今日皇上是对臣妾提起过此事。" 第123章意阑珊(9) 太后轻哼一声,嘲讽道:"澜贵人好大的荣耀,静贵妃与然淑妃,即便是当初深受荣宠的馨惠妃便也只用了名中一字为封号,皇上却要亲自选亲自想一个媚字为你做封号,真是好手段。" 夏澜玥即刻接话:"嫔妾万不敢受此封号……" 话未落音,太后即刻接到:"你自然不敢!且不说凭你一个卑微的宫婢有没有资格用此封号,便是封四妃之一都没有资格。" "嫔妾自知身份卑微,便已向皇上婉拒。" "你倒是懂得以退为进,将此事推向哀家,后宫皆知你是皇上的新宠,若在此时哀家反对皇上,必然引起皇上不满,难不成你是想着要离间哀家与皇上的母子关系。" "嫔妾并无此意。" "哀家看你聪明得紧,可那又如何,馨惠妃不也一样聪明,可如今哀家依旧是太后,哀家的侄女依旧是皇后,而馨惠妃又是何下场呢?"太后说到此处,精锐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在座的施静柔与慕嫣然,再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夏澜玥,一语双关地说:"莫要以为你怀有龙嗣,便能觊觎皇后的位置,端妃不也有皇长子,可那又如何,只要哀家在一日,皇后就不会换人。" 施静柔自然听出了此话不仅仅是对夏澜玥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脸上的神色却漠然一片,可嘴角却露出一抹讽刺地笑意,瞬间即逝。 "嫔妾不敢。"夏澜玥敛目低眉,温顺地答道。 太后不再说话,端起侧手边的茶轻吮一口,而慕嫣然始终都沉着一张脸,最近因宫中传言哥哥与施静柔之间的私情已够让她心烦的,如今皇上又要册封夏澜玥为妃,满心的躁动涌上心头,冷道:"澜贵人是宫婢出身,后宫有规矩,身份低微者不得晋过嫔位。皇上晋夏澜玥为贵人已坏了后宫的规矩,如今不能再坏一次规矩。" 慕嫣然的声音沉沉响起,却未得到太后的接话,她依旧在细细品茶,似在等着什么,眼中的精锐却让人猜不透此刻的她在想些何事。 偏殿内顿时陷入一阵静谧,忽然殿外传来宫人高唱"皇上驾到",这才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一袭黄衣袍伴随着脚步声声,夙宸已然进入殿内,他瞅了一眼依旧半跪在地的夏澜玥,才向太后行礼:"母后。" "哀家就知道你会来。"太后放下了手中的白玉茶杯,看着夙宸的目光是温和的。 "儿臣听闻母后召澜贵人来此,便过来瞧一瞧。"夙宸走至夏澜玥身边,弯腰将她扶起,朗朗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澜贵人有孕在身,若是……" 太后知道夙宸后面要说些什么,淡淡地打断:"是哀家让她跪着的,不就是有个身孕嘛,难不成跪一跪就能出些什么事?想当初哀家怀皇上你的时候被皇后罚跪在殿外两个时辰,你不也依旧好好地站在哀家面前吗?" "母后是因朕要册封她为妃之事才如此吧?朕是魏国的天子,难道册封一个妃子都不能做主?若只是因为身份,当初白馨是燕国罪臣之女,朕册封她为惠妃,母后您都未曾反对。"夙宸的声音有些愠怒。 ☆、第124章意阑珊(10) "她与白馨能比吗?白馨虽是罪臣之女,但她毕竟出身名门,而她的父亲白炎在宫中也身居高位。而夏澜玥,她只是一个宫婢,宫婢不得晋过嫔位是后宫的规矩!"太后的声音逐渐冰冷,隐约透着一股怒气:"你不要忘记了,魏国为何会有这条规矩,当年太祖爷最宠爱的端妃,正是宫婢出身,而她却做出了险些毁了魏国江山之事,这才有了往后魏国后宫这条禁令,皇上你若执意如此,岂不是对太祖爷不敬!" "母后,您当年也身份低微,父皇不顾满朝文武反对也要册封你为贵妃,甚至将儿臣封为太子,他一意孤行,只因深爱着您。"夙宸的声音字字句句回荡在大殿中,有着说不尽地尖锐。 太后怒击手侧的案几,愤然起身怒道:"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对哀家说话吗!" 施静柔与慕嫣然一见此情形立刻起身跪地,齐声道:"太后息怒。" 夙宸傲立在殿内,紧抿嘴角,冷冷地望着面前的人,目光中蕴含着从未有过的疏离,让太后的心猛然一怔,仿佛又想起多年前的夜里,夙宸也曾用那样疏离地目光看着自己,让她心惊。 "朕只是希望母后能换位思虑。"夙宸此时的语气平静了许多,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太后,瞳子中的疏离也不复见。 "这么些年来你从未用如此口气对哀家说话,若非是她,皇上你此时此刻怎会这样对哀家说话!"太后此时的怒火难以抑制,继续道:"若皇上要册封夏澜玥,那便废了哀家!" 夙宸忽而沉默,垂首看着重新跪地的夏澜玥,思虑许久,终是于她身畔跪下,用低沉却强硬地声音说道:"母后若是不同意,那便请母后废了儿臣。" 一直垂首不语的夏澜玥闻声抬头,侧首看着身边的夙宸,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方才听错了夙宸说的话。 一旁的慕嫣然与施静柔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夙宸,从未想到,此时此刻的夙宸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声音中没有威胁,只有坚决。 太后也怔了片刻,未曾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因此事说出这样的话,突然间她仿佛觉得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自己的儿子,她一直以为在夙宸眼中,应是个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的人,可如今……"哀家知道,你只是在用这魏国江山威胁哀家同意。贵妃、淑妃,澜贵人你们先退下。" 慕嫣然和施静柔相互对望一眼,这才起身恭敬地离开偏殿,夏澜玥也紧随她们身后离去,走了几步,却回首看了眼夙宸,有那么瞬间的失神,片刻后才缓步离去。 此时此刻的殿中唯剩下二人,都默不作声,心思各异。 出了偏殿,三人皆未离去,只是候在正殿,许久,三人都未曾说话。 殿门未关,若有若无的冷风吹过衣襟,灌得全身有些发寒。 有宫人端了三把凳子出来,让她们就坐等候,慕嫣然与施静柔分别就坐,唯独夏澜玥不曾坐下,只是静静地伫立在正殿一旁,目光静静地盯着朝偏殿一路延伸下去的路,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第125章意阑珊(11) "你确实有本事。"慕嫣然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夏澜玥,开口打破了此时的沉寂。 夏澜玥恍若未闻,仍旧站在那儿,静静地凝望着。 "难不成,你真想当第二个白馨,白馨用她的命换来了几年的风光荣宠,而你,又能用命换来多少年?"慕嫣然的声音不冷不热,却是回荡在空荡的大殿。 施静柔冷冷地笑道:"你们猜,太后支开我们,是想和皇上说些什么呢?" 施静柔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她便继续道:"不论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最终只可能有两个结果,一是皇上说服了太后同意册封你为妃,二是太后说服了皇上放弃册封你为妃。若是前者,皆大欢喜。但若是后者……"她顿了顿,嘲弄地看着夏澜玥的背影道:"太后的手段之狠辣我在齐国便有所耳闻,而今你却让她的亲生儿子如此,终究不过是赐死一条路罢了。" 慕嫣然听到此处,抿了抿嘴角道:"我猜最终的结果是后者,夏澜玥,你真的以为皇上会为了你而放弃这个皇位吗?你不知道,当初皇上用了多少心血才保住太子之位,才当上魏国的皇帝,来之不易,必难弃。" 夏澜玥动了动嘴角,最终却还是未曾开口,依旧静静地等待着。 半晌,这才有宫人出来传话,召三人重回偏殿。 三人陆续进了偏殿,此时的主位上左右分别坐着皇上与太后,他们面上的表情相较于之前平和了许多,似乎已达成了共识。 才就坐的施静柔迫不及待地问:"太后娘娘,是否需拟旨册封夏澜玥为妃?" 太后不答施静柔,只是看着夏澜玥,沉声道:"夏澜玥,哀家很不喜欢你,但皇上喜欢你,既然当初连白馨都能接受,那如今便也接受你。" 太后的话方落音,慕嫣然与施静柔立刻齐声呼道:"太后!" 太后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她们即刻噤声,不敢再往下说。 "哀家当年的出身也低,但先帝却册封哀家为贵妃,册封宸儿为太子,如今宸儿喜欢你,那哀家便成全你们,但今后你若对皇上有半分异心,哀家绝不会饶过你!"太后越往后说,声音便越发冰寒彻骨,精锐的眸子仿若要将夏澜玥看穿。 夏澜玥不曾想到,再回到此处,太后的态度竟然忽然转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暗自猜想着这一段时间,夙宸到底对太后说了些什么。 太后继续道:"你的位分就依皇上的意思,册封为珍妃,夏珍妃。" 夙宸立刻调转头看着太后:"母后,我们说好的……" "皇上,如今已经是哀家最大的让步了,端妃家世平平便也只能以姓为封号,如今的夏澜玥若是用媚,岂不是会引起前朝后宫众人非议!"太后说到此处,目光忽而有些黯然:"即便是哀家当初册封为贵妃,先帝便也只是册封哀家为万贵妃。" "嫔妾谢太后娘娘恩典。"夏澜玥不等夙宸继续说话,便恭谨地拜倒谢恩。 "既然贵妃与淑妃也都在,此事就这么定了,皇上一会拟个金册去皇后那儿请凤印吧,找个日子行册封礼。" 施静柔听到太后此言,有些讶然,立刻问道:"皇后多年不问后宫之事,这请凤印……" 施静柔的话到一半,太后便含着淡淡地笑接话:"瞧哀家这记性,忘记同你们说了,方才与皇上商议好了,这后宫大权归还于皇后,从明日起,众妃去未央宫给皇后请安。" ☆、第126章意阑珊(12) 施静柔道:"可是皇后娘娘她常年礼佛,怕是不愿重新卷入这后宫之事中。" "哀家既然发话了,她自是愿意的。"太后挥了挥手:"今日且说到这儿吧,哀家乏了,都跪安吧。" 施静柔还想说话,却因太后的逐客令硬生生将话全数咽了回去,谁都知道在这之前一直都是她协理六宫,如今她怀有皇嗣,她极有机会登上后位。可是她漏算了,如今的皇后姓万,太后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让她的侄女下台。 如今皇后重新统摄后宫,那将意味着她如今所拥有的权力全部将化为泡影,想到这里,她的手边暗暗攥紧了拳头。 出了太后殿,慕嫣然与施静柔已各自回宫,而夏澜玥一路尾随在夙宸身后,他自出了太后殿便一语不发,也未乘龙辇,只是径步走在那蜿蜒而下的冗廊中。 一路上都静静的,似乎两人都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东风拂面而过,天色已是灰蒙蒙,也不知走了多久,夙宸终是停下步子,回首看着身后一直紧随的夏澜玥。 夏澜玥停住步伐,对上夙宸淡然的目光,心中忽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过一般,一阵炙热地跳动。这是第一次,她面对夙宸时会有如此感觉。 "朕知道,你要将封妃的最终决定交给太后,是因你知道太后一定不会同意。太后本也出身低微,即便父皇如此宠爱她,也只是万贵妃,不曾有过封号,所以她亦不能容许你有封号。"夙宸的语气平淡如水,波澜不惊,似看穿一切。 "皇上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顶撞太后?"夏澜玥低声问。 "朕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那如果太后执意不允,皇上又当如何?是否真的打算退位?"夏澜玥问到此处,也未等他答话,便继续道:"其实皇上只是用皇位在威胁太后,你是皇帝,所以必须捍卫自己的权势,并告诉满朝文武,太后虽然是你的母亲,却只是一个女人,真正能掌控生死的人是你而不是太后。" 夙宸笑了笑:"你倒是很清楚。" "若不清楚,也许我也会如白馨一样的下场。"夏澜玥说到此处,心中忽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觉察到的失落。 夙宸凝着面前的她,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道:"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朕册封你为珍妃,只因在朕的心中,唯有你最珍贵。" 夏澜玥的眼眶中微微闪过一抹热气匍匐,只是笑着说:"夙宸,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报恩吧。" 夙宸突然怔住,未曾想到她会在此时此刻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夏澜玥看着他的沉默,便继续道:"真情与假意不过是一线之间,我看不出真假,却明白你对我从头到尾心存感恩,救命之恩已经让你不清楚你对我到底是爱情还是恩情。" "我十二岁那年,我在这个世上便再无亲人,这些年来从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我好,而如今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不论将来如何,我永远都只会是你的女人,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夏澜玥说出此言,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思虑了许久才做的一个决定,为了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但是我却不能承诺将我的心交给你,你也不能要求我,因为你对我也非爱情,只有恩情。" ☆、第127章意阑珊(13) 夙宸听到此处,嘴角竟是淡淡地笑了,眼中却有着无尽地嘲讽:"谢谢你肯对朕说你真心话,你既然对朕承诺,那朕也给你一个承诺,永远不会利用你。" 夏澜玥含着眼眶匍匐的泪光,望着夙宸笑了,她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枚用来争夺权力的棋子,而今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承诺,虽然很渺茫,却让我很开心。"说罢,她便转身,掩去眼中滑落地泪水,低声道:"嫔妾先行告退。" 未等他应允,她便匆匆而去,泪水却止不住地滚落脸颊。 今夜所发生的一切确实是她始料未及的,她认为即便是太后与夙宸会有争吵,最终夙宸还是会妥协,可是夙宸却要用退位来威胁太后,到最终也不知与太后说了些什么,太后竟同意册她为妃。 今日夙宸所做的一切她看在眼里,说不动容是假的,就在殿外等候的那短暂的一段时间内,她便想了许多许多。 早在那一夜夙锦便已弃了她,她早已是自由之身,只是她始终放不下对夙锦那么些年的感情,迟迟舍不得离去。 可如今她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而夙宸对她真的非常好,她孤寂了这么多年,也想有一个家,有丈夫宠溺疼爱,有孩子承欢膝下。 既然这些都是唾手可得的,为何她还要坚持那些自己心中所认定的梦,那个梦抓不住,为何不放掉,解脱自己,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从今往后,她要安心做夙宸的女人,做孩子的母亲。 她也有想过,也许夙宸对她也如对白馨一般,从头到尾的利用。 但这些都是她的选择,即便最后会受伤,她也不会后悔,为了孩子,这个世上仅剩下的亲人。 夙宸则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深而远,许久都未曾回神—— 皇后重主后宫之事很快就传遍了皇宫,所有人都因此事感到错愕,皇后万辰君乃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入宫后第三个月便不问后宫之事,终日在佛堂吃斋念佛,一连就是五年。此时皇后突然重主后宫,不免让人心生疑惑。 而夏澜玥即将入主合欢宫册封为珍妃之事更让后宫众人诧异,魏国自太祖爷的江山险些被一名宫婢出身的妃子毁尽后,便有禁令,但凡宫婢者不得晋过嫔位。而今皇上不顾祖训,执意册封其为妃,不禁众人开始唏嘘,也许这后宫的天真要变了。 随着册封大典的日子临近,夏澜玥愈发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病怏怏地,便也借口婉拒了册封大典。夙宸谅她身子不适,未免劳累伤了胎儿,便也没有坚持,便取消了册封大典,只是在皇后的景华宫授了金册,众妃在场,便也算是一个仪式。 天气渐冷,灰沉沉的天色笼罩着整个皇宫,凄冷的北风席卷着尘土飞扬,夏澜玥捧着手炉站在窗前,深远的目光凝着远方的某一处,不由得出神。 ☆、第128章流萤落(1) 自从她决定了要安心当夙宸的妃子,孩子的母亲后,她便已决心放下对夙锦的感情,连同夙锦的计划一同放弃,这些日子贵太妃多次派人秘密到宫中请她去太妃宫一趟,她都没有赴约,只因她这一次是真心想要放下一切。 她早已厌倦了当棋子的滋味,而今她只是想要当一个女人,好好享受一个女人应该有的一切,尤其是此时此刻她有了身孕,她会用生命去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必须好好的活着,这样才能够保护孩子。 "娘娘。"身侧忽传秋碧恭敬的声音,拉回了夏澜玥的思绪,只闻她继续道:"皇后娘娘来了,在正殿候着。" "皇后?"夏澜玥疑惑地看着秋碧。 "此次是皇后重主后宫头一次主动见妃嫔,只怕是来者不善,娘娘小心。"秋碧提醒着,毕竟此时的夏澜玥身上怀有龙嗣,想谋害这胎儿的宫嫔大有人在。 夏澜玥的脑海中忆起在慈念斋所见到的那名女子,素颜淡妆,气质独绝。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地微笑,这些年来都潜心礼佛之人,是不会有害人之心的。 想到这里,便放下手炉,整了整衣衫便迈步出了寝宫。 来到正殿,万辰君已早早在里边候着,她的身边没有留下宫人,只是一人独自孤立在殿内等候,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当日在慈念斋所见到的那个万辰君,褪去了一身素衣,身着明黄色的皇后凤袍,贵气之势愈显。 万辰君的容貌并不惊艳,乍一看只是一位秀丽温婉的女子,但身上却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举手投足间近乎完美,许是与佛相交多年,她的身上有一股子令人舒心的气息。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夏澜玥上前俯身见礼。 万辰君含着淡淡的笑容冲她点点头,自己步入正座坐下,随后便也示意她坐下:"这算是第二次见面了,珍妃。" 夏澜玥在她右手的下位就坐,笑道:"嫔妾不曾想皇后娘娘重主后宫第一个主动到访的地方是合欢宫。" "如今这最荣耀之地必属这合欢宫,我自然要来一趟。"万辰君端起手侧的茶,捻着盖帽把玩着,没有自称本宫。她的目光淡淡地,似在想些什么,却没有一丝波澜在里边。 "那皇后是来训斥嫔妾的?"夏澜玥问。 万辰君回神,放下手中的茶杯,摇头道:"不,是来闲聊的。" 夏澜玥见她的思绪有些游离,便未再说话,静静地聆听着。 "你在宫中也这些年了,应该对我的事也略知一二,这些年我常年在慈念斋不问后宫之事,可对宫中之事却仍旧了如指掌,尤其是你,夏澜玥。"万辰君说到此处,眼眸中净是笑意,那笑却没有丝毫恶意:"我今日会来合欢宫,只因当年在慈念斋与你有一面之缘,本宫想能那样虔诚地跪在佛主面前连续数日的女子,是心善的。" 夏澜玥听到此处,便已知万辰君今日的来意绝不简单,便望了眼身畔的秋碧,低声道:"你在殿外候着。" 秋碧眼中犹疑,有些不安地看了眼皇后,有些担心。 ☆、第129章流萤落(2) 夏澜玥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本宫与皇后只是要闲聊几句罢了,退下吧。" 秋碧这才放下心来,缓缓退出了正殿,此时的殿内静谧无声,唯独剩下万辰君与夏澜玥二人,此时窗影绰约,映打在地,忽显此刻宁静致远。 "不知皇后今日到访,究竟想要说什么?"夏澜玥不再与她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万辰君道:"你知为何我这些年不问后宫之事吗?" 夏澜玥沉思片刻,猜道:"许是不愿卷入这后宫的勾心斗角。" 万辰君摇头:"皇上是我表哥,我自幼与他一起长大,我敬他如兄长,我们之间只有亲情,而我最终会成为他的皇后是姑姑一手促成,她要魏国这历代的皇后都姓万。所以才有了当年太子妃未成为皇后,我却成为皇后。" "因为皇后你一直当他是表哥,所以不能待他如夫君,于是便常年隐于慈念斋,不问后宫之事。"夏澜玥终于明白了万辰君这些年来为何这样潜心向佛,而她也没有看错人,潜心向佛之人,是不会心存邪念的。 "你说的不错,这些年我在所有人眼中是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后,所有人都认为若非有太后,皇上早就会废了我的后位,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些年皇上常常会来慈念斋与我谈心。"万辰君说到此处,便看见夏澜玥诧异的表情,莞尔一笑道:"不然你以为我长居慈念斋,为何会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 夏澜玥彻底愣住了,心中突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却不敢深想下去。 "这些年我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白馨宠冠后宫,又看着白馨没有利用价值后死的凄惨,这个后宫就是如此,当一个人的覆灭便会有另一个人的崛起,如今那个崛起的人就是怀有身孕的施静柔。她是齐国的公主,她肯来此处必然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她若成为皇后,那她的孩子便会是太子,那么未来的魏国江山终究会落入外姓人之手……"万辰君说到此处,夏澜玥的脸色已变,只见她猛然从椅子上起身,表情有些迷乱。 万辰君知道,夏澜玥也许猜到了她下面要说的话,但是她却继续往下说:"皇上不仅是我的表哥,同样也是我的夫君,若是我重新入主后宫能够帮到他,那我便会义无反顾,即便会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夏澜玥看着万辰君那样坚定而决绝的表情,忽而笑了:"所以才有了那日皇上册封我为珍妃,在太后殿,皇上和太后在施静柔的面前上演了一场好戏,用册封我为条件换的皇后的重主后宫。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理所应当,殊不知这早已是你们设下的一个局,你们不能允许施静柔觊觎皇后之位,便利用了我。" 万辰君点点头道:"对,这确实是我们布好的一个局,但不能说是利用了你。" 夏澜玥嘲讽地笑道:"若这还不算利用,那什么才算呢?原来皇后今日来此的目的只是想让我明白,原来在皇上心中夏澜玥也不过如此。" ☆、第130章流萤落(3) 万辰君缓缓起身,走到夏澜玥身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地笑容:"不,我来此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原来皇后交朋友的方式这样特别。"夏澜玥已不想再继续与万辰君交谈下去,冷冷地说:"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嫔妾高攀不起你这样的朋友,恕嫔妾先行告退。" "等一等。"万辰君叫住了正要离去的夏澜玥:"你应该听我把话说完。" 夏澜玥没有继续前行,只是背对着她站在原地,心中的烦躁不断涌入心头,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被夙宸骗了,她竟傻傻地还会去相信夙宸有真心,白馨不正是一个好例子吗? 自己终究也还是逃脱不了与白馨一样的命运。 "今日我来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耀武扬威,我只是为了皇上。我相信他必然很矛盾,想告诉你真相却又怕告诉你真相会失去你,所以今日我便自作主张前来,想为你和皇上解掉这一个心结。" "皇后自作主张前来,就不怕坏事?兴许皇上心中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矛盾,也许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我,如利用白馨一样。" 万辰君立刻上前,走至夏澜玥的面前,严肃且认真地说道:"到如今你还是在怀疑皇上的真心,看来皇上之所以不告诉你这些是正确的。" 夏澜玥对她的话嗤之以鼻:"难道你看得到他的真心?" 万辰君道:"我和皇上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在我身边只提起过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多年前的救命恩人,是他这一辈子的遗憾,那时看他的眼神,我以为他今后不会有真情,可直到你的出现。每回他来慈念斋便会找我品茶闲聊,每一次提起的都是你夏澜玥的名字,若非真爱,怎会如此挂念在嘴边?而你,不能因他一次欺骗便不再信他,也许他对所有人是无情的,但是对你是有情的。" 夏澜玥不言不语地听着,此时此刻已不知该作何回应,目光凝滞在某一处,一眨不眨。 看着夏澜玥不说话,万辰君便继续道:"说起来讽刺,皇上虽然是我的夫君,可是这些年来我们都未曾同房,我敬他如兄长,所以你不必怀疑我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我只是单纯地想为皇上做一点事。自从他继位以来,我看着他在这皇位上如行尸走ròu,他虽然是魏国的皇帝,主宰魏国人的生死,可他自己却从来不曾活过。自从他在我身边提起夏澜玥的名字,看着他眼中流露的暖意,这一刻我才发现如今的皇上才真正的活着。" "我知道你性格孤傲,如今你怀有身孕,却在宫中连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陪你说说话。"万辰君上前一步,握住夏澜玥那紧紧垂在身侧的手,极为真诚地说:"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你也想要一个人能够保护好你的孩子不是吗?我虽初掌后宫,但绝对有能力保护你的孩子。" 夏澜玥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转,最终却是化作一抹轻笑,她平静地对她说道:"若皇后真能保全嫔妾的孩子平安出生,那嫔妾愿与皇后成为朋友。" 万辰君忽然笑了出声:"瞧你,倒像是我逼着你与我交这个朋友似的。"说罢也不等她继续说话,便拉着她的手朝外走去:"别整日闷在宫中,与我出去走走吧。" ☆、第131章流萤落(4) 冬日和煦的暖阳照耀着整个霞风园,斜晖笼罩枯木残枝,为其凭添几分暖色,令人看着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暖意。 微风依旧,吹得裙衫飞舞,此时此刻的施静柔正陪伴着初入魏国皇宫的齐国李端妃,施静柔的生母。 在霞风园,她屏退了宫人,独留她与李端妃二人漫步在小径中,自进宫以来,施静柔初次笑得那么动人,脸上洋溢的皆是在母亲身边的甜蜜与幸福。 "母妃,这几年你在齐国可好?那些个妃嫔可还有刁难你?"施静柔拉着李端妃的手,像极了一个依赖母亲的小孩。 "本宫的女儿可是这魏国的贵妃,若是生下皇子那极有可能是未来魏国的皇帝,她们怎敢再刁难本宫。"李端妃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慈爱地笑着。 听到这里,施静柔的目光突然转黯,低声道:"在来魏国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如今……母妃还不知魏国的皇后万辰君重主后宫了吧。" 李端妃也诧异地望着施静柔,不解地问:"当初不是听闻这个皇后在魏国等同虚设吗?为何突然会重主后宫?" 施静柔愤愤道:"皇上最近迷恋一个宫婢出身的女人,执意要册封其为妃,太后拗不过,便以皇后重主后宫为条件,才允了皇上的要求。" 李端妃忽而沉默了许久,精锐的目光似在思绪着什么,半晌才道:"看来皇上的心始终未曾在你身上,本宫的女儿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都抓不住皇上的心。" 施静柔不屑地一笑:"母后爱父皇,所以一直介意无法得到他的心,可我不爱皇上,我才不管他的心在谁身上,我要的只是这魏国的皇后之位。当初我肯来魏国,为的就是要让齐国的各宫妃嫔不敢再算计母妃你,我要当这魏国的皇后,我要我的孩子当皇帝,这样就可以保母妃在齐国的地位稳固,将来兴许还能接您到魏国来久居。" 李端妃眼眶一酸,握着施静柔的手暗暗紧了紧:"母妃知道你来魏国是为了母妃,可是真的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我在魏国可是堂堂的贵妃,如今身怀龙嗣,谁敢对我有丝毫不敬。倒是我最牵挂母妃你了,你性子温淳柔弱,父皇又不宠爱你,如今我还不在你身边,那后宫多少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傻丫头,母亲在魏国真的过的很好,只是希望你能够珍惜自己。"李端妃说到此处,目光飘向远处缓缓走来的人,立刻住口。 施静柔也注意到李端妃的目光,便顺着望去,迎着暖阳,眯着眼睛看着朝这边走来的人,竟是万辰君与夏澜玥,她立刻提醒道:"母妃,是皇后与珍妃。" 李端妃听闻立刻平复此刻的情绪,整了整衣衫,便携着施静柔迎了上去。 万辰君与夏澜玥不曾想一出来便能在此处遇见施静柔,却仍旧挂着笑相迎:"原来是贵妃,这位想必就是你的母妃端妃吧?"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耽美小说,看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132章流萤落(5) "见过皇后娘娘。"李端妃向其福身见礼,举止端庄优雅。 "皇上果真对贵妃好,为哄你开心,不远千里将你的母妃从齐国迎了过来,真是羡煞后宫众人。"万辰君笑看施静柔。 施静柔却是淡淡地扫了面前的二人一眼,不接话,只道:"皇后重主后宫便不接受任何妃嫔的私下拜会,今日却让嫔妾撞见您与性子孤傲的珍妃一同游霞风园,真是稀奇。" "都是性情孤傲之人,相处起来自是投机。"说罢便含着笑看着身侧的夏澜玥道:"如今珍妃也有身孕,本宫往后会多陪她出来散心,贵妃不介意的话,可与我们同行。" "皇后身份尊贵,珍妃皇宠在身,嫔妾可高攀不上。时辰不早了,嫔妾带母妃回蒹葭宫准备用晚膳了。"施静柔不想再继续与她们聊下去,只想赶紧带着母亲离去。 万辰君看出了她的不耐,便也未点破,只点头道:"去吧,端妃在宫中的时日也不多聊了,贵妃应该要珍惜好这每一分每一刻。" 待施静柔离去后,始终不曾开口的夏澜玥看着那两个越走越远的背影,低声道:"皇后此番重主后宫,是断了施静柔的念想,只怕她第一个想要对付的人是你。" 万辰君轻笑着:"若她耐不住要对付我,便正好中了我们的招,那么施静柔就永远要止步于贵妃之位了。" 夏澜玥愣了愣:"你是在用你的性命安危和施静柔斗,真的值得吗?" 万辰君的目光有些迷离,可声音却依旧坚定:"我是魏国的皇后,我有责任守护这魏国的江山。若有朝一日我真的遭遇不测,我希望你也能如我一样守护这魏国的江山。"说罢,她的手便轻轻地抚上了夏澜玥的小腹:"一定要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必定是这未来的国君。" 夏澜玥看着万辰君的目光,那么柔软,抚摸着自己小腹的手隐隐颤抖着,她想,在万辰君的心中也许有那么一段她不愿对人提起的伤痛,否则不会这么多年都心如止水地虔心向佛。 仅仅只是两面之缘,她对万辰君的戒心已然全部放下,原来放下仇恨的牵绊,交一个朋友是这样简单,即使是这个充满无限算计的后宫。 ? 与皇后分手后天色已晚,夏澜玥一路回寝宫,只觉全身疲累,今日从皇后那儿听到了此次封妃的真相,她有一种再次被人欺骗的感觉,可是当万辰君那样真诚的对她解释所有的一切,她心中的怒火忽然少了许多,只为她的真诚所动。 "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秋碧的声音遥遥传来,只见她满脸地焦急上前道:"您这样单独与皇后出去,满宫的宫人可急坏了。" "本宫没事。"夏澜玥无力地答了一句,便朝寝宫走去,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回到寝榻上好好睡一觉。 秋碧看着她一脸疲惫,低声提醒道:"皇上在里边等你很久了。" ☆、第133章流萤落(6) 听到夙宸的名字,夏澜玥的心思沉了沉,心中有些焦躁,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 带着满脸的阴郁,她迈着疲惫地步伐走入寝宫,一眼便瞧见负手立在窗边遥望漫漫黑夜苍穹的夙宸,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在御书房见到夙宸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这样负手立在窗前,遥望苍穹。 "皇上。"夏澜玥低声喊了一句,夙宸这才回神,缓缓转身,他的侧脸被宫内摇曳的烛火光芒倾覆,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一抹淡淡的光辉。 "你和皇后出去了?"夙宸的问话淡淡地,他一直都是这样,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夏澜玥站在原地,看着夙宸的脸,想起今日皇后对她说的一字一语,满腹的质问想脱口问出,却不知从何问起。 夙宸似乎知道她有话想说,便静立原地,等待着。 夏澜玥看着他的眼睛,深深不见底,话已到嘴边,最终却未脱出口,只是黯然垂首,沉沉地问:"我能信你吗?"她问完这句话,许久未得到回音,此时的殿内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气氛凝重且压抑。 半晌,夙宸才走至她的身边,牵起她微凉的手,低声道:"随朕走。" 夏澜玥被他一路牵着朝前走去,夜风轻袭,宫灯摇曳,廊前姿影绰约,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在黑夜中徐徐前行。 夙宸牵着她一路朝那漫漫小径而去,越往深处,人烟愈发稀少,唯有那风声阵阵,夏澜玥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在这宫中的前三年,她几乎每隔几日便要走这条路一次,即便是许久不曾再到这个地方,却对这里的一糙一木再熟悉不过。 洛水湖,不仅仅是她与小卓子接头的地方,更是她与夙锦见面的地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进入洛水湖畔,夏澜玥正想询问他带自己来此的目的,却听闻他浅浅地开口。 "记得在此处,你站在洛水湖畔吟念此诗,至今朕仍旧记得那一幕,虽然那一次是朕刻意的接近,但当时的感觉却是那样真实。"夙宸的手依旧牵着她,缓步前行,越往里走,波光荡漾,荧光漫天。 "你说希望出宫后,一湾碧水一蓬船,一层白雾层层峦。一幢小居山下坐,一篙撑醒天外仙。" 洛水湖岸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小船,夙宸领着夏澜玥上了船,这才松开她的手,弯腰执起长长的竹篙,便撑着船入了湖中。 夏澜玥站在船上,望着漫天的萤火虫闪耀着夺目的绿光,密密麻麻地照亮了整个洛水湖,迷了她的眼眶。在这初冬之际,为何这洛水湖会有漫天荧光,有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依旧在梦中。 夙宸动作熟练地控制着船的平稳,已缓缓划入湖心,他道:"既出不了宫,那朕便在皇宫里完成你的心愿,朕愿意一生为你执篙撑船,泛舟湖上。" 夏澜玥抿着唇,目光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夙宸,此时此刻撑船的他,仿佛已不再是这魏国的皇帝,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在做着一件平凡的事,却是让她动容。 夙宸看着她满脸的疑惑,浅浅出声:"也许,你忘记今日是你的生辰。" ☆、第134章流萤落(7) 夏澜玥一愣,这才想起今日的日子,确实是她的生辰,竟然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从国破家亡,这些琐碎之事早已与她陌路,她以为再也没有人会记住她的生辰,却没想到夙宸他帮她记住了,可是她却不知为何他会知道自己的生辰。 夏澜玥沉默许久,终是问道:"这萤火虫为何会在冬季出现?" "朕在夏季便命人收集了萤火虫的卵,放在暖房中孵养,算好日子,便让它破蛹成虫,来这洛水湖为你庆祝生辰。"夙宸说话的声音一直是淡淡的,可字字句句皆透露着他的用心。 夏澜玥在船的另一头坐下,低声道:"谢谢。" 夙宸继续撑篙,船缓缓驶入湖心,萤火虫愈发密集,将整个小船萦绕其中,夜风拂过夏澜玥的衣衫,纷扰萦绕,许多萤火虫停留在她的身上,将她全身印照得熠熠生辉,透着异常的神采。 此时万物无声,唯剩下天地间的风声,还有那潺潺水声,小船一路缓缓游到湖心,夙宸才放下竹篙,于船的另一边坐下,与夏澜玥相对而望。 "今夜我不是皇上,只是夙宸,而你也不是珍妃,只是李媚。"夙宸一字一句,说得那么认真,而此时的他已不再自称是朕。 夏澜玥扯了扯嘴角,点头应允:"好。" "方才,你问能不能信我,今夜我便与你坦诚相对。"夙宸眉心略紧,而夏澜玥却是微微侧头,透过长长地睫毛阴影,将目光投放至湖心中的倒影,却是在掩饰自己此时心中的不安。 "你说我对你的感情,是恩情,我不否认,当初我遗憾不能在你有生之年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如今这个遗憾失而复得,我自是珍惜,想要将这么多年的遗憾弥补。可这并不代表着我对你的情只是恩情,当你还是夏澜玥,你的一举一动便已让我格外关注。那时虽知你是夙锦的人,但有几次,我是真的想饶你一命,只要你不背叛我。那时我并不明白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直到知晓你的身份是李媚,我才敢承认这种情绪。"萤光之下那双眼眸含着温雅的柔,淡淡的暖,有着无边无垠的清净。 "自从国破家亡后,我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夙锦,虽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相救,可他是我的恩人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在王府五年,与他相处的五年,是亲情还是爱情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为了他我甘愿做任何事,包括付出我的命。时间久了,突然觉得这一切的包袱压得我快喘不过气,可我却从未想过逃离。直到夙锦彻底败了,我才想要离开这里,为自己活一次。"夏澜玥轻轻扬眸,朦胧的萤光在眉间落下炫丽地光泽,她开始细细讲述着这些年来从未对人说过的话,因为今夜她只是李媚,她想对夙宸坦诚,正如夙宸对她坦诚。 "所以才有了那一日,在朝上慕飘羽请求朕赐婚的折子。"夙宸的话很肯定,这也是第一次他问起那一日慕飘羽请求赐婚之事,当初他们谁都不提及此事,只因不想问得太清楚,太伤人。后悔选择留下了?" "也许有过,但如今只想当一个母亲。" ☆、第135章流萤落(8) 夏澜玥沉默了许久,才点头道:"是。" "那既然你想离开,为何最终却未点头?" "因为素昭媛替我而死,我有责任留下,查出事情的始末,为她报仇。"夏澜玥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其实真正让她决定留下的还是夙锦,但她不能说。 夙宸继续问:"如今查出是端妃做的,你是否 夙宸仰头,望着萤光四散,那样无垠的光彩令人迷醉,思绪渐渐飘远,似乎想到了一件事,几经思虑才开口:"今日既然坦诚相对,那我就将一切告知于你,其实这一次册封你为珍妃,皇后重主后宫皆是太后与我策划好的,目的是为了打压施静柔在这后宫的地位。你知施静柔是齐国的公主,如今又怀有龙嗣,若是她生下了皇子,必然影响到整个魏国江山的皇权,我不能容许魏国的江山落入外姓人之手。齐国狼子野心,想用施静柔来慢慢分化魏国,我不得不防,所以才与太后决策此事。" 说到此处,夏澜玥的表情却未有一丝惊讶,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清澈,无任何情绪。 "你似乎不惊讶。"夙宸有些疑惑。 "你是魏国的皇帝,你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你怪我利用你吗?" "我没有资格怪你。"夏澜玥的语气里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怒气。 夙宸亦是听出了,便收回目光,冷寂的瞳子深深地注视着她,低声道:"册封你为珍妃是真心的,我与太后不过借此机会演一场戏。我知这些年你一直在被夙锦利用,也许最恨被人利用,所以我没有对你说真话。" "那你为何现在要对我说?" "此事你迟早要知道,我总想找一个好点的机会与你说清楚,选来选去便选了今日。" 夏澜玥忽而沉默了,沉寂的眸子不再看夙宸,继续侧首凝望湖水中的倒影,紧抿着唇角,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夙宸见她沉默,便也不说话,感受着此刻的静谧无声。 二人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夏澜玥终于出了思绪,眼中闪现一丝清光,便开口打破了此时的沉寂:"谢谢你能对我坦诚,今后我只是你的珍妃,与你同在。" 夙宸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起身,再次撑起竹篙,低声道:"从今往后,你只是我的妻子。" 夏澜玥愣了愣,从未想到夙宸会用"妻子"二字,她以为身在帝王后宫,除了皇后,谁也当不起"妻子"二字。 感受着小船缓缓朝湖的更深处驶去,寒风萧萧,水声潺潺,萤光烁烁,而夙宸站在船头撑船,眼前的一切迷了她的眼眸。 只听得夙宸朗声诵道:"一湾碧水一蓬船,一层白雾层层峦。一幢小居山下坐,一篙撑醒天外仙。" 清脆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深幽而苍然,夏澜玥的眼眶忽闪酸涩,不曾想在这寂寂深宫中也能找到民间的一世平凡。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深深凝望着撑船着这个男人,他是魏国的九五之尊,却在此时为了她执篙撑船,这一生能有他如此,还有何求呢? 她的心结顿时打开,嘴角勾勒出清丽的笑,探手划过湖面,手顿时彻骨沁凉,可是心却是暖的,她浅浅吟道:"一叶孤舟,一抹夕阳,一江暖水,一世人间。" 那一刻,二人之间的隔阂顷刻间瓦解,距离似乎又近了一步。 漫天流萤飞舞,小船在湖面轻驶,如一幅绝美的夜湖图,看在眼中顿生暖意。 ☆、第136章谋中谋(1) 那夜,他们游湖到深夜才回宫,当夜夙宸就寝于合欢宫,夙宸只是拥着夏澜玥睡了一整夜,夏澜玥在他的拥抱下许久都未曾入睡,这一夜她突然感觉对夙宸的拥抱与亲近不再抗拒,靠在他的怀中突然有一种很安宁的感觉,那一刻好像不用再想任何事,只要在他身边,便是一种安定。 在这个后宫永远都没有秘密,翌日,夙宸为夏澜玥执篙撑船之事便已传遍了整个后宫,众人皆在私下议论纷纷着此事,心中忌恨之人不在少数,对于宫婢出身的夏澜玥能得到如此宠爱表示不满,但却不敢明目张胆地与之作对,毕竟如今的她贵为珍妃,且身孕龙嗣,更有皇上如此的宠爱。 如今的夙宸虽然宠爱夏澜玥,却未曾冷落过施静柔分毫,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夙宸对施静柔与夏澜玥的区别,不少宫嫔动了心思想要与夏澜玥交好,却因她的孤傲而却步。反之,皇后却与夏澜玥走的很近,众人皆是诧异,二人之间看似毫无渊源,却能走到一起,难免诧异。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流逝,夏澜玥与施静柔的胎儿也在一日一日的长大,而施静柔的母妃竟也在宫中留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施静柔有了母亲的陪伴,对后宫之事过问也颇少,脾气也温顺许多。 后宫一切看似平静,可其中暗藏汹涌只有身在其中之人能够窥探,夏澜玥便是其中之一,深知自己腹中的孩子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可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任何伤害,若有人想动这孩子分毫,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夜,静的出奇,夏澜玥躺在帷帐软榻中翻覆着,许久都未曾入睡,自从有了身孕后,想的事就多了,睡的也晚了。 突然,寂静的寝宫内有浅浅地脚步声逼来,夏澜玥一惊,借着寝宫内唯一一盏未熄灭的烛火微弱之光朝脚步声望去。 曚昽间,之间一名身着宫装的妇人步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夏澜玥只觉浑身发寒,拥着衾被坐起身:"谁?!" "夏珍妃。"声音不高不低,却极具威严。 夏澜玥听到这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只稍作思虑便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即刻放下衾被翻身下c黄:"贵太妃?" "难得珍妃还记得本宫。"贵太妃渐渐走近,一身宫装仍旧掩盖不了她身上的风华,她的笑意中带着一抹冰凉,夏澜玥不禁有些发寒。 "本宫派人给珍妃传过许多次话了,却迟迟见不到珍妃你的人,本宫想,如今珍妃也贵为一朝皇妃,又身怀龙嗣,自然不会纡尊来见本宫这个无权无势的太妃。那么本宫便只有自己前来见你。" 夏澜玥定了定心神,才道:"承蒙贵太妃多次邀请,但如今澜玥只想当一个母亲,保护好我的孩子。其他的事,澜玥不再敢多想。" "果然女人都是个感性的动物,有了孩子就能放下一切,就连自己心爱之人的命都能不顾了。"贵太妃缓缓叹了一声。 听到这里,她踌躇许久,才开口问:"他有危险?" 贵太妃道:"如今他就在贵太妃宫,难道你不想见他一面?" 夏澜玥一惊,忽然心绪不宁,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挣扎于矛盾徘徊在心中,但她一直都明白自己不能去见他,因为她早已决定了要安心当孩子的母亲,当夙宸的妻子,她不想再次卷入这一场纷争。 贵太妃看出了她眼底的犹豫,便继续道:"也许,这会是你最后一次见他。" 夏澜玥不解地问:"最后一次?" "锦儿这次冒险进宫,只因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他亲自去办,他装扮成宫中侍卫的模样游走宫中数日,但却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如今整个皇宫都在四处搜捕他,皇上此次是想将夙锦连根拔起,他只怕是在劫难逃了。"说到此,贵太妃的眼中有着浓浓地哀伤:"本宫想,你该去见他一面。" ☆、第137章谋中谋(2) 夏澜玥终是没有克制住,随着她进入了贵太妃宫中,这宫中偌大却冷清,深夜更是寂静无声,唯有几盏摇曳的宫灯照亮四周,朦胧中带着几分萧索的凄凉。转过长长的冗廊,迎着寒风一直走到了尽头,步入林间小径,贵太妃的步伐很急,夏澜玥紧紧跟随其后,有些微喘。 东风呼啸,枯木寒枝沙沙作响,朦胧间可见远处有一个黑影,夏澜玥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是夙锦,心顿时停滞了片刻。 此时,贵太妃的步伐已经停住,低声道:"过去吧,我就先回了。"说罢,也不等夏澜玥做出反应,便转身匆匆而去。 夏澜玥站在原地,双手缠绕着,许久后才缓缓朝前边那个黑影走去,越走近,心便跳动的越厉害。 夙锦闻脚步声,便转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低声道:"你来了。" 夏澜玥走至他面前站定,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道:"许久不见。" 夙锦的声音低沉切巍然:"快两年了。" "我以为我们今生便不会再见了。"夏澜玥此时感慨异常:"为何又要回宫?" "有一件事,必须由我亲自入宫办。" "与夙宸有关?" 夙锦不答,只是问道:"如今你马上就要做母亲了,不该再卷入我与夙宸的纷争了,今夜我只是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 "我以为,你今夜要我来,是想我帮你离开这皇宫。"夏澜玥笑的嘲讽,也许只有这一刻,夙锦才能想到她。 "两年前我告诉你所以的真相就是要与你划清界限,可母妃却认为你可以帮我,便自作主张私下见你,要你继续帮我们做事。"夙锦负手而立,即便此时身着侍卫服,傲然之色依旧不减当年。 夏澜玥愣了愣,喃喃地问:"那贵太妃说……说你喜欢我,也是假的。" 夙锦听到此处,也是一愣,许久都沉默着不曾开口。 夏澜玥看着夙锦的表情,便已知答案,忽而笑了,此时的心似乎放松了许多,满心的挣扎也顷刻间消散,她道:"如此,我便安心了。" 夙锦看着夏澜玥的笑,心中仿若被什么东西敲打过,这一刻的她就像当年的夏紫曦,有一种要离开的决绝。 夏澜玥淡淡地道:"你救过我的命,我这一生都欠你,所以这一次我依旧会帮你逃离皇宫的。" "我不愿你再卷入皇权纷争,更何况,你马上就要当母亲了。" "我曾说过,为了你可以放弃自己的性命,如今我心依然。" 夙锦眸中闪过异常的光芒,深深地凝着面前的人,一时间再无语言,他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夏澜玥仍旧是这样的执着。 半晌后,他那攥紧的拳微微松开些许,淡淡地说:"要逃脱此次的劫难,只有一人可以办到。我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了解一些事。" 夏澜玥有些疑惑:"什么事?" "陪我静静地等吧,今夜,他必然会来此。"夙锦的话才落音,便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朝此处而来,夏澜玥一阵紧张,却发觉夙锦仍旧淡然自若,心才稍稍地放下些许。 夏澜玥与夙锦一齐看向那个人影,只见其由远至近,那身影的面容渐渐地出现在他们的眼瞳中,竟是慕飘羽,她顿时惊愕地瞪圆了眼,诧异地不能说出话来。 慕飘羽见到夏澜玥也在此处,眼中亦有明显的诧异,但很快便收回视线,冷冷地看着夙锦,眼中有浓郁地戒备。 ☆、第138章谋中谋(3) 夙锦却是淡然自若地笑道:"我知你会来。" 慕飘羽问:"为何肯定我会来,你不怕我带着一大队人马埋伏在此,只等你落网。" 夙锦摇头:"你不会。" 慕飘羽又问:"为何不会?" "因为你不敢。" "我有何不敢?" "我知你心中藏着一个关乎于魏国命运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你一人知道。"夙锦说的玄乎,夏澜玥不禁暗自猜测着夙锦口中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既然只有我一人知道,你又为何知道?"慕飘羽仍旧平静,一丝未有紧张。 "因为我是父皇的儿子,所以我必须要知道。"夙锦朝慕飘羽走近几步,淡声而道:"当年父皇临终前唯一召见的人只有你,他临终前必然与你提过另立储君之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慕飘羽说的淡然如水,目光中蕴含着一抹凌厉。 "父皇临终之前亲口对我的母后说过要另立储君,可直到父皇驾崩后仍旧没有任何另立储君的消息。父皇临终前只召见了你,必然有传给你口谕密诏,而你却因与夙宸的私情将其隐藏,你对得起父皇临终前对你的信任吗?"夙锦字字句句中蕴含着无尽的斥责,丝毫不像是在说假话。 慕飘羽一双眼睛忽然显得深沉锋利,声音亦冷下来:"先帝召见我只为了叮嘱我辅佐皇上安定朝纲,而你说的另立储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夙锦闻声倒是一笑:"若真的只是这样,今夜你就不会孤身前来赴约了。" "我只是想过来听一听,你到底有什么话要亲自对我说,而现在我发现你要对我说的根本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吗?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如今的你已经功高震主,你心中又有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夙宸会放过你吗?"夙锦顿了顿,不等他开口,继续道:"对,你们曾是生死之交,患难与共的兄弟,可那都是曾经的事了,如今魏国江山稳定,而你便是他的ròu中刺,早晚有一日,你将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有一句俗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你真是如此想法,今夜便不会孤身前来。你明白,若是我被夙宸铲除,那下一个要死的人便是你。只有我活着,夙宸才不会对你下手,必须利用你的兵权来牵制住我。所以,只有我活着,你才能活着。" 忽而,天地间唯剩下那呼啸的北风,夏澜玥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浑身发寒,她隐隐感觉到此时此刻夙锦与慕飘羽所谈论之事是关于整个魏国江山的大事,而慕飘羽身上似乎肩负着当年先帝的临终嘱托。 看夙锦如此信誓旦旦的表情,慕飘羽心中必然藏着天大的秘密,既然夙锦能猜到,那夙宸更是心如明镜。 夙锦说得对,此时的慕飘羽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只要一步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也许,身处高位便是如此罢。 "我很遗憾,当初没有比夙宸早认识你一步,让你成为我最大的劲敌,算是我人生中一大遗憾。" ☆、第139章谋中谋(4) "你的确是一个好对手。"慕飘羽亦是有些惋惜,带着几分笑意,他望着夏澜玥:"你今夜让她在此,是何目的?" "不过是想让她明白一些事。"夙锦将目光投向夏澜玥,深邃的目光中别有思绪,慵自思虑片刻后才道:"澜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孩子,很容易去相信一个人,也非常感情用事,在对待你这个仇人亦是如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澜玥打断了夙锦的话,她不想夙锦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在慕飘羽面前,只会令她觉得难堪。 "我想说的是其实当年慕飘羽并非是灭燕国的元凶……" 夙锦的话到此处,慕飘羽似乎猜到他下一刻要说些什么,眼瞳中闪现出从未有过的一抹慌张,立刻打断道:"夙锦!" "你在担心什么?能够让澜玥不那么恨你,是好事不是吗?这些年,你为夙宸背负了全部的罪名,就不曾想为自己洗刷干净吗?"夙锦含着浅浅笑意,一字一句地说:"当年夙宸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便主张攻打燕国,并主动请缨带兵攻打燕国。父皇在他的再三怂恿下,便准他攻打燕国,任命我为副将从旁协助。而夙宸进入燕国边境后却未发兵,反倒是燕国的慕家军率先倒戈,便让所有的人认为这一次燕国的灭亡全因慕飘羽的倒戈,夙宸则是从中独善其身,撇清了一切罪责,而你却一个人承担这个罪名这么多年,你甘心吗?" 夏澜玥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般,讽刺地笑问:"攻打燕国是夙宸主张的?" "对,父皇本不想打燕国,因为他认为那样会劳民伤财,更怕会在此次战争中战败。所以父皇最初的打算是要与燕国谈合,将魏国的柔善公主送去燕国和亲,可这一切都因夙宸的坚持,这才让父皇改变了主意。"夙锦一字一句,说得那么严肃且真切,深邃地目光闪烁着异常淡漠地光芒。 夏澜玥呆呆地听着,似乎还不能消化夙锦此刻所说的一切,喃喃出声:"不可能……" "所以我今日才邀你来此,让慕飘羽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夙锦,你为何要如此揭开当年的一切?皇上虽然与你是对手,可夏澜玥却是一直默默喜欢你,甚至肯为了你付出一切。而你,却要用这样的方法来伤害她,你想让她成为下一个元妃吗?"慕飘羽字字凌然,口气中有明显的斥责:"都说皇上无情,其实你比皇上更冷血,你可以如此利用一个女人爱你的心,你当真可悲,也难怪当年元妃宁愿自刎于采薇宫,也不愿继续等下去。" 听到夏紫曦的名字,夙锦的脸色徒然生变,冷斥着:"你闭嘴!兰月是夙宸害死的。" "元妃知道皇上不会杀她,只是她自己心死了,不愿再等下去了。" 夏澜玥如今已再无心听着他们二人的争吵,脑海中只觉一片混沌,皆是方才夙锦告诉她的一切,原来当年慕飘羽并非元凶,造成燕国灭亡的人是夙宸,为了这个皇位他选择了用一个国家的存亡来与夙锦争夺这皇位。 生辰那夜,说好坦诚相对,可他却未曾告诉过她此事。 这也算是坦诚相对吗? ☆、第140章谋中谋(5) "当年皇上要娶元妃,你本可以制止的,但是你却拱手想让了,因为你不敢争取,你怕先帝龙颜大怒,你所拥有的一切将会毁灭。后来你羽翼渐渐丰盈,能与皇上分庭相扛,你便打着爱元妃的名义,要报这夺妻之恨,多么可笑。你说你爱她,你懂爱吗?这么些年,你真的懂得爱是什么吗?"慕飘羽冷冽的目光锐芒骤现,随之朝夏澜玥望去,那目光直慑心魂。 "而你这个傻女人,殊不知从头到尾你都只是夙锦的一枚棋子,直到此时此刻他仍旧在利用着你,你却傻傻的一次又一次去信他。救命之恩,早该在两年前的新年之夜还清了,你早就不欠他什么了,可你却为了他而放弃了离开这个皇宫的机会。" 夏澜玥茫然回顾,呆呆地看着慕飘羽,却是问:"当年的一切,真的是夙宸?" 慕飘羽仿若未曾听到她的问话,继续道:"这两年,我奉命秘密关注夙锦的一举一动,现在就由我来告诉你,夙锦在这两年间对你做了什么。" 他问道:"素昭媛的死,你可曾记得?" 听他突然提起素昭媛,夏澜玥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那一夜的大火,直到如今仍旧记忆犹新。 慕飘羽见她不说话,便沉声继续道:"素昭媛是你在这个宫中唯一的朋友,你一定记得。可你又直到素昭媛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她也有身份?"夏澜玥从来不曾想过,慕飘羽会将话题转移至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身上。 "我们都以为你才是夙锦隐藏在宫中最后一枚棋子,原来素昭媛才是那最后一枚棋子,对吗,夙锦?"慕飘羽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仍旧沉静自若的夙锦。 "你是如何发现的?"夙锦问。 "霓裳阁起火之事有蹊跷,在我们还未查出端倪,端妃身边的宫女竟主动招认,并且被人暗杀致死。直觉事情太过简单,我便重新开始细查此事,果真让我查到,在起火那一夜内务府的春桃失踪了,奇怪的是春桃的年纪、身高、体型都与素昭媛极为相似,我便猜测也许死的那个人是春桃。细问过与春桃接触的人,我了解到,春桃当年手脚不干净偷了玉器变卖钱财被李公公抓获,被用了手刑,患有手疾。可在仵作的仔细查看下,发现被烧焦的两具尸体中,其中有一具尸体手骨有碎裂的痕迹,所以我断定死的人是内务府的宫女春桃。" 慕飘羽说到此处,夏澜玥已是满脸惊愕,夙锦却依旧笑得淡雅,只是那眼瞳中藏不住的冷色迸出,只闻得他问:"若素昭媛未死,那她人呢?难不成从这皇宫中消失了?" "你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皇宫,必然有能力送走一个人。" "素昭媛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我会为了她如此大费周章?" "你必须让她离开,若是她身份暴露了,那你所有的计划将功亏一篑。" "我的计划是什么,说来听听?"此刻的夙锦像极了一个倾听者,仿若此时此刻慕飘羽谈论的并非是他自己的事。 ☆、第141章谋中谋(6) "我猜你的计划从头到尾都围绕着夏澜玥。"慕飘羽嘴角轻扯,眼中闪过淡淡的惋惜,还有一抹难以觉察的苦涩:"两年前你早就猜到了新年之夜我与皇上计划除掉你,你便将计就计,任皇上将你铲除,你孤身而去。" 夙锦被猜中了心事,莞尔一笑:"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在朝中,便有我与你分庭抗争,你丝毫占不到任何好处,还要处处提防皇上对你的打压,所以你干脆放手而去,将朝廷大权交给我一人。这样的话,我大权在握必会引起朝中不满,皇上对我也会心存芥蒂,很好的让我和皇上的关系恶化,正合你心意对吗?" "我以为你不过是一介武夫,却不曾想你也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夙锦此言便是已默认了慕飘羽说的一切。 "若非是那一场大火烧的蹊跷,我也不会接着查下去,从而发现了许多你的秘密。" "那你说我的计划是围绕着澜玥,那又从何说起?" "你让素昭媛接近夏澜玥,在她最危难之时亦对她不离不弃,这种情分必会让夏澜玥铭记,而后你这一场大火将素昭媛烧死在霓裳阁,让夏澜玥燃起复仇之心,强留她在宫中,为你继续办事。" 夙锦听到此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随即看向夏澜玥,目光中有着一抹犹疑,却是许久都未说话。 此时的夏澜玥早已听呆,还未从夙宸是灭燕国的主使中缓过神来,又是素昭媛未死的消息,双重打击已让她怔在原地久久都无法回神。 天地间,北风呼啸,寒风中带着几抹凄凉的意味,原来这些年她一直都蒙在鼓里,夙锦是最大的赢家,将她完全耍得团团转。 "夙锦,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夏澜玥忽然回神,满脸地愤怒,语气中全是冰冷,这是第一次,她用如此语气对夙锦说话。 夙锦看着夏澜玥,不语。 "素昭媛是不是没死?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没有半分真情,你只是要想方设法将我留在宫中,继续为你办事!"夏澜玥明知事情已大白,可是她却仍旧不死心的问着,眼中的泪水早已潸然而下:"这么多年了,我为你做了多少事,终究还是换不来你的一丝丝真情,你对我除了利用只有利用,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为你放弃了唯一离开皇宫的机会,只因我爱你,爱了你这么多年,却不忍看着你的梦想破灭。" 夏澜玥一边说,一边流泪,只觉这么多年的付出却沦为他人利用的棋子。 "多么可笑的我,我原本要与你划清界限,可在知道你有危难,我还是来了。可迎接我的却是你告诉我的真相,你要我知道原来仇人一直是自己的枕边人,是我孩子的父亲,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你为我想过吗?"说至此处,她的心中已是凄冷一片。 "我欠你的恩情,这些年早已还清,从今日起,我再也不欠你了。"夏澜玥含着那无声的笑黯然转身,迈着疾快的步伐奔离此处。 北风袭枝,华衣交叠,暗影浮动,却已是人去影空。 夙锦站在原地,望着那渐渐消逝而去的背影,眼中有着肆意奔放地光华,再无隐藏。可最终,他还是收回了目光,看着慕飘羽道:"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成为朋友。" "我想,永无可能。"慕飘羽冷冷地说完,便悠然而去。 夙锦看着他疾步而去的步伐,嘴角闪现一抹淡淡的笑,缓步走至方才慕飘羽所站之处,只见一枚腰牌安静地躺在枯糙之上,他弯腰拾起,嘲讽一笑:"终究是个聪明人。" ☆、第142章谋中谋(7) 夜空风云飘荡,夏澜玥踩着枯枝残叶急速前行,突然她的脚步缓下,心中所有的一切伤痛仿佛淡了,望着漫天的黑暗迷茫,只觉天旋地转。 这么多年了,她被最爱的男人骗的团团转,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却仍旧傻傻地去付出,从未求过任何回报,只因夙锦是她的恩人,是她最爱的男人。 她以为默默地爱着一个人可以很简单,可是到今夜她才发现,爱夙锦真的好累,当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才发觉,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她仰着头,痴痴地笑了,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耳边始终回荡的是夙锦说的一字一句。 "夙锦,你为何要这样残忍?在我决定要留在宫中当夙宸的女人,当孩子的母亲后,你要给我这样一个真相。为什么是夙宸,为什么?!" 恍惚间一个踉跄,她无力地跌坐在地,却再没有气力爬起来,腹间隐隐闪过几丝疼痛,让她冷汗直袭额间。 "珍妃!"匆匆而来的慕飘羽终于找到了她的人,在见到跌坐在地爬不起身的夏澜玥后一阵惊慌,冲上前便将她扶起:"你没事吧?" 夏澜玥看见来人,一时间喉头酸涩,心中百感交集,很多话想对他说,却因小腹的疼痛而无法言语。 慕飘羽看见她苍白着脸色抚着小腹,便立刻问道:"是小腹疼?" 夏澜玥用尽了气力点头,下一刻已觉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慕飘羽打横抱起,只听得他道:"孩子不会有事的,你坚持住!" 夏澜玥靠在慕飘羽的臂弯中,感受着他疾快的步子飞奔在寂静的黑夜中,冷风呼啸在脸,如刀割般生疼,她望着慕飘羽的侧脸,强忍着腹中的疼痛,沉声道:"今夜我才知道,原来,恨了这么多年,我的枕边人才是主谋。" "你别说了,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如今你要稳定心神,勿再动了胎气,伤了孩子。"慕飘羽带着微微地喘息回道,可脚步却丝毫未作停留,仍旧飞快疾行。 "对不起,其实当年我是真的想和你离开的,只是……"夏澜玥的话未说完,慕飘羽便接道:"我都明白。" 听到这里,夏澜玥无声无息地笑了,眼角的泪缓缓滚落,目光投递在黑夜那无边无际的苍穹中,心间蓦然泛酸,却不再说话,任小腹的疼痛不断袭遍全身。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闻得深深的黑夜蓦然响起一声尖锐地斥责声:"站住!" 意识模糊的夏澜玥隐约在宫灯下认出了来人正是施静柔,她一脸冰寒入骨,带着浓郁地愤怒朝他们这边走来。 "慕将军可知这是深宫禁地,而你怀中抱着的是皇上最宠爱的珍妃,你当真不想要命了!"施静柔字字凌厉,直指要害。 "珍妃腹痛,有小产之危,臣只是救人。"慕飘羽没有心思与施静柔纠缠,说罢便要继续前行,却被施静柔挡住了去路。 施静柔道:"即便救人也不该如此逾越,她终究是皇上的妃嫔,难免会让宫中人嚼舌根。早些时日宫中便盛传本宫与慕将军在迎亲的路上有私情,幸得皇上信任,才未殃及你我二人。此刻你却如此不避嫌,只怕皇上能信你一次,信不了第二次。为了你的仕途与性命,本宫劝你现在放下珍妃。" 第143章谋中谋(8) 慕飘羽神情不耐道:"那是臣的事,静贵妃不用cao心。"说罢便越过施静柔,疾步而去。 施静柔看着慕飘羽远去的背影,心中蓦地一痛,眼眶闪现几抹酸楚,却是喃喃问道:"丁香,你看见了吗?" 丁香不解地问:"看见什么?" 施静柔脑海中浮现方才慕飘羽的神情:"慌张。第一次见他冷漠的眼中有这番表情,为了一个女人。" 丁香不敢接话,其实跟随在她身边多年,施静柔的一点心思她又怎会看不出来,自迎亲的路上,她便察觉到施静柔对慕飘羽有别样的情愫,可她也不敢去点破,只因他们两人的身份不容许。 "记得当年他将我从匪寇手中救回后,我的脚伤了不能行走,他也是这样抱着我,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情绪,我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今日才发觉,原来不是,他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紧张。"施静柔嘲讽地笑着,眨了眨眼睛,掩去眼眶中的酸楚。 丁香看着施静柔的悲伤,出声安慰道:"娘娘,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何苦……" "是呀,何苦。"施静柔讽刺地笑着:"我来魏国的目的是为了皇后之位,谁敢与我抢,我必不惜一切代价!" 慕飘羽一刻不敢多做停留,任路上来往的宫人朝他们投递出异样的目光,一路飞奔至合欢宫,合欢宫的宫人见此情景即刻上前拥簇着怀抱着夏澜玥的慕飘羽。 秋碧满脸紧张地问道:"慕将军,娘娘这是怎么了?" 慕飘羽一边大步走向寝榻,一边道:"快去请御医,珍妃摔倒了,恐有小产的迹象。" 秋遥立刻惊呼:"小产?" 秋碧立刻定了定心神,扯着还想继续问的秋遥:"你赶紧去太医院找最好的御医过来,我去禀报皇上。" 顿时,满宫宫人乱作一团,而慕飘羽将夏澜玥小心地放至寝榻,此时宫中巨烛如火,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显苍白如纸。 夏澜玥靠在衾枕上,隔着那闪耀的烛火,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慕飘羽,虚弱无力地问:"你怕吗?" "怕什么?"慕飘羽不解地问。 "夙宸对你的疑心。" 慕飘羽听到此处却是沉默半晌,才道:"我要看着你没事。" 夏澜玥闻声却不语,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个她恨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此时此刻他却如此待她。 "为何当初我放不下,我若离去,便不会知道这些残忍的真相。" 这一刻,她是真的后悔了。 "人有执念是好事,若是连执念都没有了,人生岂非毫无意义。"他的眉眼之间却是闪过轻轻的笑意,刚毅的脸上竟是淡定闲雅,丝毫不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她的目光看向寝宫外被宫人簇拥而来的夙宸,她的心中突现疏离,委实不想在此时此刻看到他的出现。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气若游丝地说:"我想睡了。" 他看出了她想要逃避的目光,便道:"那你安心睡吧。" "真希望睡醒,今夜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说罢,她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144章韶华逝(1) "珍妃娘娘情绪过激动了胎气,又因不慎跌坐在地见了些红,不过可幸的是慕将军及时将娘娘送回寝宫,才避免了胎儿流产。皇上您无须过分担心,娘娘的胎儿已无大碍,只需卧c黄静养数日便可复原,微臣现在回太医院配药,让人熬了送过来。" 夙宸面无表情地听完太医地禀报后,衣袖一拂,示意他可退下。淡淡的目光看着已昏睡过去的夏澜玥,紧抿着嘴角始终未发一句话。 恭候在侧的慕飘羽听见太医说的话,便也放了心,只道:"既然珍妃无大碍,那微臣便先告退。" "且慢。"夙宸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慕飘羽,缓步朝寝宫侧殿走去,声音也缓缓从口中溢出:"朕有话要问你。" 慕飘羽心知夙宸想要问些何事,该来的总是不可能逃避,便唯有面对。于是便缓步跟随其后,朝寝宫地侧殿走去。 侧殿静谧无声,无人伺候在侧,唯有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傲然伫立在内。 夙宸未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珍妃为何会深夜出宫,而你为何又会和她在一起?" 慕飘羽却是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臣是外人,所以这些该由珍妃亲口对皇上说。" 夙宸的眼中蓦地闪过冷意,在慕飘羽面前,丝毫未有隐藏:"你与朕是相交多年的兄弟,是你助朕登上这皇位,你我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隐瞒。到此时,朕才发觉你其实对朕隐瞒了许多。" 慕飘羽摇头道:"皇上您不仅是臣的兄弟,更是臣的主子,有些话并非臣想说便能说的。" 夙宸冷道:"好,今夜朕就准你说那些不敢说的话。" "皇上你对臣早有疑心,我们之间的情意早已不如当年,可虽然你疑我,但我仍旧是你的臣子,这一生只会忠心于你。而珍妃……"说到此处,慕飘羽顿了片刻才道:"当年我亲手斩杀了她的父亲,这些年一直有愧于她,所以当年臣向皇上请求赐婚,只因臣想弥补。而今看见皇上您对她如此宠爱,便也安心了。" 夙宸看着他的眼睛,在里面丝毫没有察觉到虚假,他终是点点头道:"即便如今朕是君,你是臣,但我们仍旧是兄弟。"他的手重重地拍在慕飘羽的肩膀,这一刻仍旧是信任,也许亦是最后一次的信任—— 夏澜玥在睡梦中醒来,望着那重重叠叠的帷帐,阳光透过长窗淡落在轻纱垂锦上,明媚的华丽与缥缈交织游荡。目光飘向一旁,垂在贵妃椅上一幅玄色长袍在细细清风吹拂中飘荡,丝帛之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夏澜玥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感觉到孩子还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一颗心似乎放下了许多,她翻身下c黄,赤着足一步一步地朝贵妃椅上躺着的夙宸走去,寝宫中静的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冰凉的玉石地面让她从足心冷到了心头,也正是因这份冰寒入骨才能让此刻的她更加清醒。 此时的夙宸已沉沉睡去,满脸的胡渣未去,似乎已陪伴了她许久。 她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凝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他是孩子的父亲,是自己的丈夫,可他却是灭了燕国的元凶,害得她家破人亡。 ☆、第145章韶华逝(2) 也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报恩,却在背后密谋着要灭了她的国家。 他可以因为白馨而求先帝赦了白家全部的人,并且让白炎在朝为官,可对她的父亲却是如此残忍,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为他留下。 燕国那个李府,他还原的如此逼真,却不过是他赎罪的一种方式,用来欺骗她的一种手段。 面前这个男人,如此冷酷无情,她却为他动心。 想到这里,她忽然自嘲地笑了,连自己落泪都不曾察觉。 "你怎么哭了?"夙宸的声音打断了沉思中的她,她恍然回神,这才发觉夙宸不知何时竟已醒了。 夙宸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担心孩子,便道:"我们的孩子没事。" 夏澜玥仍旧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他,眼底的疏离尽数呈现,没有丝毫的隐藏。 看着她此番模样,夙宸心知昨夜定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可他却没有追问,只是想等她亲口告诉他。 寝宫内的静谧被推门而入的秋碧打破,她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一见夏澜玥醒来便满脸喜色道:"娘娘可算醒了,快把这药喝了,身子便能快些好起来。" 夏澜玥望着那碗弥漫着苦涩味的黑汁,面无表情地接过,一口饮尽,只觉满口苦涩,却是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皇上陪了娘娘数日,如今可以回寝宫好好睡一觉了。"秋碧声音中亦是关怀。 夙宸揉了揉昏沉的额头,看了眼面若冰霜的夏澜玥,低声道:"朕去御书房批阅奏章,你安心养身子。" 夏澜玥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可见这几日未休息好,若换了以往,她定然会让他去歇息,可如今,她哪怕是一个字都不愿对他说。 秋碧看着夙宸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道:"皇上这几日除了上早朝,其他时间便是守在您身边,这是奴婢头一回见皇上待一个女人如此,看得出,他对您是真心的。" 夏澜玥感受着足上的冰凉,浑身发寒,冷笑道:"曾经,我也以为他是真心的。" 秋碧听到这句话不解地问道:"娘娘这是何意?"许久亦未得到她的回应,于是她便继续道:"奴婢斗胆说一句,娘娘您对皇上太过冷淡,为何不放宽心给大家一个机会?" "本宫累了,你退下吧。"夏澜玥只觉心中烦闷,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起身便朝寝榻边走去。 秋碧看出了她的不耐,便不再说话,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整个寝宫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夏澜玥坐在榻边,指尖抚摸着那丝滑地衾被,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一闭眼,脑海中徘徊不断地是昨夜夙锦与慕飘羽说的一切,字字敲打在心中,无法忘怀。 怎么办,如今的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手,悄然抚上小腹,仿佛能感受到一个生命在自己手心中跳动着。 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要保护孩子,她要好好活下去. ☆、第146章韶华逝(3) 当天,夏澜玥没有任何胃口,只是简单地喝了几口汤便至寝榻上歇息了,整整一日她都未说上一句话,整个合欢宫死气沉沉的,令满宫宫人心中压抑,也不敢乱说话。 直到深夜,刚熟睡的夏澜玥却被宫中的钟声惊醒,她忽然从寝榻上弹坐而起,正要翻身下c黄,却见秋碧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她一脸严肃地看着夏澜玥道:"娘娘……" "秋碧,宫中发生何事,为何会起丧钟?"夏澜玥在宫中这几年深知这钟声起便是宫中有人殁了,丧钟唯有皇上、皇后、太后三人驾崩才能响起,而此时此刻这钟声起分明是有人离开了这人世间。 "皇后娘娘,殁了。"秋碧满脸的哀伤,说起这句话时,声音亦有着微微地颤抖。 "你说皇后娘娘?"夏澜玥脑海一片浑浊,短暂的停滞后才回神,猛然下c黄,迅速穿上衣裳披好狐皮貂裘便大步出了寝宫。 丧钟响起的夜晚即便是整个皇宫的灯火通明亦难掩凄凉,夏澜玥疾步行走于长长的冗廊,感受着黑夜的寒风,浑身麻木。 她不敢相信,就在几日前,她们还一起品茶闲聊,今日却殁了,万辰君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进入皇后宫的那一刻,只闻里边哭声连连,满宫宫人跪了一地,太后与皇上满脸沉痛地站在殿内,各宫妃嫔也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却被禁卫军拦在殿外,不允许任何人入殿。 夏澜玥亦是被拦在了殿外,只能远远望着殿内所发生的一切,只见皇后安详地躺在寝榻之上,那么安宁,却像是睡着了一般。 站在夏澜玥身侧的慕嫣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里边的一切,不冷不热地说:"可惜了皇后,好好待在慈念斋里吃斋念佛不就行了,何苦出来重主后宫。" 听到慕嫣然这一番话夏澜玥的脸色一冷,对着她道:"皇后娘娘才殁,真相未明,淑妃却在此说风凉话,不怕皇上降罪吗?" 慕嫣然睇着满脸冰冷地夏澜玥,嘲讽着:"才和皇后交好数日,便如此迫不及待的维护了吗?瞧你眼中的哀伤,莫不是为少了皇后这个靠山而忧虑吧?" "皇后重主后宫才数日,虽未与你交好,却也从未刁难。而人性本善,即便是一个素未谋面之人遭遇不测亦会有恻隐之心,更何况是日日相见的皇后,敢问淑妃您的本性呢?"夏澜玥字字句句,说得异常诚挚,语气中亦有着无法忽视的怒意。 慕嫣然头一回见到夏澜玥如此咄咄逼人,一时被逼的无法言语,短暂地顿了片刻。 倒是姗姗来迟的施静柔接上了话:"宫婢当上了妃子气势当真不同,对着曾经的主子丝毫不予退让。" 此时在场宫嫔已不再关注寝宫内所发生的一切,倒是颇有兴趣地看着此时殿外的争锋相对。 施静柔在丁香的搀扶下走到慕嫣然身边,冲她缓缓一笑,随即凌厉的目光射向夏澜玥:"你说人性本善,可你却用这番问责地语气和曾经你的主子说话,你可曾想过这个主子当初多么信任你,你却背着她成为了她丈夫的女人,你此等背叛,有何资格说本性?" ☆、第147章韶华逝(4) 慕嫣然此时的情绪完全被施静柔的这句话激起,夏澜玥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但因为哥哥的提醒她尽量不去触碰这根刺,可夏澜玥陷害她在先,独得了夙宸所有的宠爱在后,让她如何能放下此等屈rǔ。 夏澜玥听到这倒是莞尔一笑,缓缓出声道:"贵妃说的不错,我本是淑妃的宫婢,但我册封是在淑妃打入冷宫之后,何以称之为背叛?" 慕嫣然愤愤地接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被打入冷宫不是拜你所赐吗?" "淑妃说是我陷害,可有证据?"夏澜玥知道慕嫣然不可能会有证据,便继续道:"若是没有,便请淑妃今后说话注意分寸,我可不想此事闹到皇上那儿,令你难堪。" 施静柔未想到,一直性子清冷的夏澜玥今夜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如此尖锐,字字句句藏针带刺,可她仍旧火上浇油道:"珍妃好大的口气,虽说你如今龙宠在身,可要在皇上面前让淑妃难堪,当真好笑。你可知她是慕将军的亲妹妹,就连皇上都要给慕将军三分面子,你又凭什么让淑妃难堪?" 此时,周遭数位宫嫔掩嘴轻笑,目光中尽是鄙夷与不屑。 "宫中出了如此大事,你们竟还在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不知何时,太后已迈步朝她们走来,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妃嫔。 "参见太后娘娘。"众人齐声见礼。 "你们都进来罢。"太后虽然目光凌厉,可却掩饰不住面上的憔悴,纵然太后老谋深算,可在侄女死亡的面前还是掩不住那份哀伤。 众人皆尾随太后进入大殿,太后的步伐很是缓慢,目光轻扫了眼走在身侧的施静柔,清缓地问:"贵妃,方才听你对珍妃说的一番话,似乎很看不起宫婢出身的珍妃。" 施静柔深知太后也是宫婢出身,立刻接话道:"嫔妾并未看不起,只是见珍妃咄咄逼人,便反驳了几句罢了。谁都知道如今珍妃宠冠后宫,但嫔妾身为贵妃,有必要提醒珍妃莫得意忘形了才好。" "一个小小的贵妃,便摆起架子了。"太后的声音骤然变冷,字字句句锋芒毕露:"皇后尸骨未寒,你便摆起皇后的责任开始训斥嫔妃了,即便皇后不在了,还有哀家。" "太后娘娘,嫔妾不知哪里错了,让您如此不满。"施静柔声音虽恭敬,可语气间净是不服气。 没等太后回话,便传来夙宸的声音:"施静柔。"这是第一次,夙宸连名带姓地喊她,可见其语气之冰冷。 施静柔的心中隐隐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有些小心地走到夙宸面前见礼:"皇上。" "你可知皇后为何会死?"夙宸的声音犹如暗夜的鬼魅,声音冷到极致,隐隐透着嗜血的气息。 施静柔被夙宸问的有些莫名,有些好笑地问:"嫔妾怎知皇后为何会死?" "秋玉,你把方才与哀家说的话当着所有主子的面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太后面色亦是冷若冰霜,迈着缓缓地步伐走到椅子边坐下。 ☆、第148章韶华逝(5) 在场众妃嫔皆是神色各异,亦不敢直视皇后的寝榻,反倒是夏澜玥静静地盯着寝榻上皇后那苍白的面容,神色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 经历了这么多,她也许能隐隐猜到,今夜皇后之死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是一场早有预谋。忽然间,她想起了那日施静柔对她说过,她是魏国的皇后,有责任守护这魏国江山。原来,是要用性命去守护的吗? 她还如此年轻,还没有当过母亲,就这样离开了这世间,真的值得吗?她真的不悔吗? 此时的秋玉已满脸泪痕,双眼红肿,满脸哀伤地抽泣道:"从今个儿午时开始皇后娘娘就说头疼,整个人昏昏沉沉似乎没什么精神,奴婢担心娘娘有事便想去请御医,可娘娘却说去c黄上躺一会便会好,便严令不准任何人打扰。后来娘娘从申时一直睡到戌时,连晚膳也未用,奴婢深觉不对,便擅自进来,就发现娘娘已全身冰凉,毫无气息。" "在申时到戌时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人来过?"太后继续盘问着。 "奴婢一直守在外,并没有任何人来过。" 秋玉说完这些,在场一片静谧,众人皆是摸不着头绪,也在心中暗暗揣测着皇后为何在自己寝宫睡着睡着就死了呢? 夙宸冷冷地发话:"仵作,你说说看,皇后的死因。" 仵作验完尸体后一直跪地默不作声,直到夙宸发话才敢开口:"回皇上,臣检查过皇后娘娘的尸体,发现她是中毒暴毙而死的。" "宫中的食物一直是由各宫的掌膳负责试菜的,茶水也是由各宫的侍茶负责,如今这二人皆健在,为何独独皇后中毒,必然是在皇后宫外中的毒。"此时的慕嫣然缓缓开口,眸子中闪烁着一抹异样的光彩。 仵作答道:"臣验过毒了,皇后娘娘中的是曼陀罗花的毒。" "曼陀罗?我怎么从未听过这种毒?"蒋才人好奇地问道。 仵作沉默许久,有些颤抖地回答道:"白花曼陀罗生长在热带之地,魏国气候寒冷,曼陀罗花根本存活不了,所以主子们都不知这种花。这种花植株有毒,果实有剧毒,无色无味,但凡食后全身乏力直至头痛欲裂,若十二个时辰未服解药,便会暴毙而死。" 众人大惊,即刻有人问道:"那这曼陀罗花会生长在什么地方?" 此时施静柔已是满脸凝重,未等仵作开口为众人释疑,便径自道:"白花曼陀罗生长在齐国,如果单凭这一点皇上和太后就认定是臣妾所为,岂非可笑?" 秋玉顿时又哭了起来,含着泪眼对着施静柔道:"可就在皇后娘娘死前最后一个见过的人就是贵妃了。" "你这个贱婢,是在诬陷本宫是杀皇后的凶手吗?难不成最后一个见到皇后的就是凶手?"施静柔说的异常冰冷。 "皇后娘娘昨日受您的邀请去了蒹葭宫与您品茶,回来之后就是如此了,今日因为全身乏力连诸位妃嫔主子的请安都免了去,所以贵妃您的嫌疑最大。"秋玉虽是奴婢,可跟随皇后多年,感情之深从她毫不含糊的质疑中便可看出,她丝毫不畏惧贵妃的权势。 ☆、第149章韶华逝(6) "本宫邀皇后过去是因在御花园巧遇,她主动要去蒹葭宫坐坐的,难不成这也能算是谋害她的证据?"施静柔说到此处声音也隐隐有些波动,正待音落,只见安遥匆匆地奔进殿内,手中握着一个陶瓷小瓶,恭敬地跪地道:"皇上,这是在贵妃娘娘的宫中找到的,太医验查过,这是经由白花曼陀罗果实研制而成的粉末。" 此时此刻,所有质疑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施静柔,此时此刻物证已经出现,所有的罪证都朝着施静柔一人射来。 施静柔已不能再冷静下去,即刻走到皇后的寝榻边,用激动地语气说道:"白花曼陀罗是齐国最珍贵的花,它不光能致人性命,也能救人性命,我带它来魏国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这根本就不能证明什么。" 太后冷冷地笑了:"贵妃是承认这瓶东西确确实实是你的?" "是嫔妾的又如何,难不成仅凭这一点就要定嫔妾的罪?我为何要害皇后?"施静柔说到此处,声音异常高傲孤绝。 "为了皇后之位吧,如今你身怀龙嗣,若是皇后死了,你必然是皇后的第一人选。"李修仪在此时出声了,自从皇后重主后宫,她便与皇后走的很近,在此时此刻也站出来说话了。 "白花曼陀罗只要是齐国贵族子弟都能弄到一些,这根本不能算是证据,若我要谋害皇后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皇后去蒹葭宫,在自己的宫中亲自动手,我有那么傻吗?若说我是为了皇后之位而痛下狠手,珍妃与我一样是皇后的人选,且怀有龙嗣盛宠在身,要杀也应当是先杀她。"施静柔愈往后说,便愈发冷静,满身的冷傲全然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气势:"父皇若是知道皇上与太后仅凭一瓶白花曼陀罗就定了我的罪,必然会向魏国要一个交代。" "好一个齐国的公主,哀家倒要瞧瞧,此时定了你的罪,齐国敢拿魏国如何。"太后此时的气势完全盖过施静柔,精锐地目光中闪烁着果断与从容:"来人,将贵妃幽禁兰亭水榭,听候发落。" 太后一发话,只见几名侍卫进殿,便要将施静柔带了下去。 施静柔毫不畏惧,倒是冷冷地睇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投递在夙宸身上,问道:"皇上您也不信静柔?" 许久都未发话的夙宸淡淡地看了一眼施静柔,只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带下去。" 夏澜玥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心中那个疑团愈来愈明了,心中只能冷冷地笑看此时发生的一切。 当施静柔被侍卫带下去的那一刻,夏澜玥突然间明白了许多,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是可以为了江山不择手段,而她在夙宸的心中即使有地位,将来若危害到他的江山,也是会不顾一切的铲除吧。 不该再存有幻想,不能被他的表面所欺骗,否则她便会是下一个白馨。 经历了这么多,她如今不想再受欺骗,再被人利用,她要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如今这个世上,只有腹中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必须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这个孩子。 ☆、第150章韶华逝(7) 皇后暴毙而死之事算是告一段落,夙宸屏退了所有人,而夏澜玥却是站在皇后的寝榻边许久都未离去,就那么静静地盯着,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夙宸看着她的神情,知道她此时心中难受,便也未出声打扰,只是站在一侧静静地陪着她。 "你伤心吗?"夏澜玥突然出声问道:"皇后死了,你伤心吗?" 夙宸答道:"自然是伤心的。" 夏澜玥侧首,盯着他的瞳子,摇头道:"可是为何我在你的眼中找不到伤心的情绪呢?" 夙宸淡淡地道:"朕不喜欢将情绪表露在脸上。" 夏澜玥勾了勾嘴角,嘲讽地笑道:"如果有一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皇上会流泪吗?" 夙宸看着异样的她,眉头微蹙:"朕知道皇后的死让你很伤心,但是朕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只要有朕在一日,你和孩子必然会平平安安的活着。" 夏澜玥黯然垂首,眼眶却是泛酸,她的心十分明了,此时此刻的夙宸对皇后的死有惋惜,但他的眼中却没有心痛,他真的是一个无情的帝王。 "皇上真的认为皇后是贵妃谋害?她不傻,怎会留下如此多的证据等人去搜出来,况且她一个贵妃,下毒之事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动手。皇上你如此睿智,怎会就凭这一点就定了贵妃的罪,的确难以服众。"夏澜玥切入正题,也不等他答话,继续道:"贵妃是齐国的公主,她怀有皇上你的龙嗣,若她生的是个儿子,也许将来魏国的江山要改姓齐,所以皇上您设计了这样一出戏来打压贵妃,让她止步于贵妃之位,对吗?" 夙宸没想到夏澜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且这样一番话是没有任何人敢当他的面讲出来:"你确实懂朕,知道朕的每一个心意。" 听到夙宸大方的承认,夏澜玥的心又冷下了许多:"可皇后呢?你要打压贵妃,为何要用皇后的性命?她还这样年轻,她还有许多美好的年华,可你却要用她的性命来成全你的江山稳固,你的心在哪里?" 听着夏澜玥字字句句地斥责,夙宸却是极为冷静,怒道:"朕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人?" "皇后不是你杀的吗?" "不是!" 夙宸回答的异常坚决,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气,夏澜玥低眉沉思许久才喃喃道:"那皇后是谁杀的?" 夙宸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朕猜,也许皇后她是自杀的。" 夏澜玥猛然打了一个冷颤,惊道:"为何要自杀?" "因为辰君她想为这魏国做一些事,而且她早已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夙宸上前坐在寝榻边,深深地凝望着万辰君那安详沉睡的面容道:"朕与辰君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是青梅竹马,却也只有兄妹之情,朕与她无话不谈,便也知道她心中有一个喜欢的人。你一定很好奇,为何自她嫁给朕成为皇后不久便久居慈念斋礼佛,不问宫中之事。" ☆、第151章韶华逝(8) 夏澜玥问:"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男人?" "是的,那个男人叫魏青,是她府上的护院,身份并不能容许他们在一起,可是辰君却执意想要与他在一起。于是,朕的母后便派人杀了魏青,造成他意外死亡的假象,便让辰君死了心,这才同意成为朕的皇后。可她的人在宫中,心却早已随着魏青死了,她开始每日在慈念斋吃斋念佛,只为帮魏青超度,一待便是数年。若非有施静柔的出现,也许她如今还安然地待在慈念斋,不问这些红尘俗事。"此时的夙宸,眼中才闪现出悲伤的情绪。 夏澜玥恍然明了一切:"那皇后若是自杀,定然是发现了当年魏青死的真相,所以才决定陪魏青一块儿死,然后用生命去嫁祸施静柔?" 夙宸却是摇头:"朕也只是猜测,但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辰君是自杀的,她素来与施静柔无往来,为何突然会去施静柔的宫中小坐,回来后便暴毙而亡,恰巧中的毒正好是白花曼陀罗。" "皇后其实也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她知道施静柔的寝宫中定然会备有白花曼陀罗,于是便用这一种药毒自己。可她的代价太大了,用生命去打压施静柔,真的值得吗?" 夙宸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万辰君那苍白地容颜许久都不言不语。 夏澜玥上前一步,低声道:"对不起,嫔妾误会皇上了。" 夙宸握住夏澜玥地手,笑得苍凉。 夏澜玥感受着夙宸握着自己手的温度,于他身边坐下,笑着问:"皇上真的打算处置施静柔吗?" 夙宸摇摇头道:"朕只是要借这一次的事件让她的皇后梦彻底破灭,朕还需留着她来稳定魏国与齐国的关系。" 夏澜玥有些担心地问:"你就不担心齐国的皇帝因为你囚禁他最疼爱的女儿,与你反目成仇?使得两国的关系恶化?" 夙宸淡峻眼中清光微闪道:"施静柔谋害皇后的证据虽然不足以让人完全信服,但却是有动机与证物,况且朕只不过圈禁了她,并未废她的妃位,齐国没有理由与魏国反目。他是个聪明人,明白施静柔只是一颗牵线搭桥的棋子罢了,只要她活着,魏齐两国便不可能解盟。" 听着夙宸说的话,夏澜玥的心中却是寒冷一片,几次想要问到嘴边的话却是生生地咽了回去,此时此刻她若是问了当年魏国灭燕国之事,便极有可能与夙宸扯破脸皮,也许下一个被圈禁的人便是她。 若只是她一个人,她便也无欲无求,即便是死也不会有一丝畏惧,可如今她有孩子,便多了一份牵挂,她不想连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 她深深地明白,要在这个后宫生存下去,只有得到皇上的宠爱,还要不停地算计谋划,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夙宸的一句话便灭了她的国家,那她便要自己的孩子成为这魏国的皇帝,用这魏国江山去祭奠父亲母亲以及燕国所有死在那一场战役的臣民的在天之灵。 ☆、第152章韶华逝(8) 夏澜玥问:"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男人?" "是的,那个男人叫魏青,是她府上的护院,身份并不能容许他们在一起,可是辰君却执意想要与他在一起。于是,朕的母后便派人杀了魏青,造成他意外死亡的假象,便让辰君死了心,这才同意成为朕的皇后。可她的人在宫中,心却早已随着魏青死了,她开始每日在慈念斋吃斋念佛,只为帮魏青超度,一待便是数年。若非有施静柔的出现,也许她如今还安然地待在慈念斋,不问这些红尘俗事。"此时的夙宸,眼中才闪现出悲伤的情绪。 夏澜玥恍然明了一切:"那皇后若是自杀,定然是发现了当年魏青死的真相,所以才决定陪魏青一块儿死,然后用生命去嫁祸施静柔?" 夙宸却是摇头:"朕也只是猜测,但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辰君是自杀的,她素来与施静柔无往来,为何突然会去施静柔的宫中小坐,回来后便暴毙而亡,恰巧中的毒正好是白花曼陀罗。" "皇后其实也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她知道施静柔的寝宫中定然会备有白花曼陀罗,于是便用这一种药毒自己。可她的代价太大了,用生命去打压施静柔,真的值得吗?" 夙宸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万辰君那苍白地容颜许久都不言不语。 夏澜玥上前一步,低声道:"对不起,嫔妾误会皇上了。" 夙宸握住夏澜玥地手,笑得苍凉。 夏澜玥感受着夙宸握着自己手的温度,于他身边坐下,笑着问:"皇上真的打算处置施静柔吗?" 夙宸摇摇头道:"朕只是要借这一次的事件让她的皇后梦彻底破灭,朕还需留着她来稳定魏国与齐国的关系。" 夏澜玥有些担心地问:"你就不担心齐国的皇帝因为你囚禁他最疼爱的女儿,与你反目成仇?使得两国的关系恶化?" 夙宸淡峻眼中清光微闪道:"施静柔谋害皇后的证据虽然不足以让人完全信服,但却是有动机与证物,况且朕只不过圈禁了她,并未废她的妃位,齐国没有理由与魏国反目。他是个聪明人,明白施静柔只是一颗牵线搭桥的棋子罢了,只要她活着,魏齐两国便不可能解盟。" 听着夙宸说的话,夏澜玥的心中却是寒冷一片,几次想要问到嘴边的话却是生生地咽了回去,此时此刻她若是问了当年魏国灭燕国之事,便极有可能与夙宸扯破脸皮,也许下一个被圈禁的人便是她。 若只是她一个人,她便也无欲无求,即便是死也不会有一丝畏惧,可如今她有孩子,便多了一份牵挂,她不想连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 她深深地明白,要在这个后宫生存下去,只有得到皇上的宠爱,还要不停地算计谋划,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夙宸的一句话便灭了她的国家,那她便要自己的孩子成为这魏国的皇帝,用这魏国江山去祭奠父亲母亲以及燕国所有死在那一场战役的臣民的在天之灵。 ☆、第153章幕红妆(1) 半年后 一夜雷雨交加惊了半宿,风雨惊了琼枝,打落了一地残叶,合欢宫内灯火通明,来来去去的宫人进进出出,脸上都有着浓重的焦急。 就在寝宫外,这魏国的皇上顶着雷电交加,站在宫外的琉璃瓦檐下满脸凝重地看着紧闭的宫门,时不时有宫人端着血盆出来,他的眉头也深深地蹙在一起。 "已经四个时辰了。"此时的夙宸丝毫没有睡意,一直守候在外,只为能第一时间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 "皇上莫急,珍妃虽是难产,但宫中所有的产婆都在里边想办法,定能安然无恙。"此时的安遥心中虽急,却只能如此安慰皇上。 四个时辰前合欢宫便传来珍妃要生的消息,比产期足足提前了半个来月,一时间合欢宫乱作一团,而正在处理国事的皇上也丢下手中所有的事即刻赶往合欢宫。 当产婆禀报皇上珍妃难产时,皇上更是严令宫中所有产婆进入合欢宫中想办法为珍妃接生,务必确保母子平安。 可这四个时辰都过去了,只闻宫内珍妃的呼痛声,却迟迟未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可见其情势依旧危险。 夙宸在外边等得不耐,便要迈步进入寝宫中,却被安遥拦下:"皇上不可,您是天子,可不能见了红。" "此时此刻还顾忌这些吗?"夙宸挥开挡在身前的的手,不顾阻拦,大步朝寝宫内走了进去。 安遥一见此状况,即刻要跟进去,却在此时瞧见一个身影在雷雨中匆匆朝这边奔来,口中还呼喊着:"皇上,皇上!" 安遥见那人影要冲向皇上,即刻上前拦住:"何人在此大呼小叫,还不退下!" 只见那身影停住步伐,猛然跪在了地上,哭喊着:"安公公,奴婢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丁香,贵妃娘娘要生了,可宫中所有的产婆都在合欢宫为珍妃娘娘接生,奴婢求皇上开恩,准一名产婆去为贵妃娘娘接生。" 安遥不曾想今夜竟也是贵妃的产期,不免迟疑了片刻,可看着皇上一门心思全在珍妃身上,而贵妃如今已是带罪之身,便开口道:"珍妃娘娘难产,母子生命堪忧,宫中就几名产婆,正寻思着方法保珍妃母子平安,你就让贵妃等一等吧。" 大雨弥漫了丁香的全身,她急道:"生孩子的事如何能等,贵妃娘娘虽被幽禁在兰亭水榭,可她怀的也是皇上的骨ròu,若是有个万一,是一尸两命呀。求公公为奴婢进去禀报一声,皇上定然不会对贵妃娘娘不闻不问的。" 安遥也是知轻重之人,稍作迟疑便道:"你在此处候着,我这就进去禀报。" 夙宸进入了寝宫,只觉整个宫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几名产婆面色凝重地将夏澜玥围住,冲着满脸苍白,汗水淋淋的夏澜玥喊着:"娘娘,用力呀,用力呀!" "都让开!"夙宸一声怒喝,几名围着夏澜玥的产婆即刻散开,跪地相迎。 夙宸大步走到寝榻边坐下,望着夏澜玥憔悴的模样,面带焦灼,不禁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媚儿,朕来了,睁开眼睛看看朕,不要睡。" ☆、第154章幕红妆(2) 此时的夏澜玥早已没了气力,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在生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却迟迟出不来,到如今,她连一句喊叫的气力都没有了。 "皇上,珍妃娘娘已经用不上气力了,可孩子却迟迟出不来……"产婆此时的声音异常小心:"敢问皇上,是保孩子还是保娘娘?" "你们给朕听着,必须保全珍妃的性命安危,若是她敢有个万一,你们通通要陪葬。"此时的夙宸全身弥漫着浓郁的怒火,他的声音字字句句回荡在大殿中,那声音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此时的他只是一个丈夫,面对自己生命垂危的妻子,只有担忧与紧张。 朦胧间,只见夙宸那满脸焦急的面容在眼前,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夙宸,她以为夙宸这一辈子只会有那副淡淡的冷傲,高高在上且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可原来她错了,夙宸会为她心急,为她而失态。 "媚儿,朕要你坚持下去,只要你能度过此劫,朕愿折寿二十年换你平安。"夙宸知道此时此刻夏澜玥是真的已命悬一线,他心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恐慌,说话的声音亦有着隐隐的颤抖。 夏澜玥听着夙宸那一声一声的"媚儿",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过一般,疼的她无力去呼喊,却是虚弱地说道:"夙宸……孩子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求皇上一定要保住孩子……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孩子的平安……" "你说孩子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你置朕于何地?孩子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可你的命只有一条。" 眼泪,悄然滑过眼角,此时的夏澜玥多么想问夙宸,为何害她国破家亡的人会是他,他明明知道她是李媚,是李元的女儿,为何他不能像宽恕白炎一样,招降了她的父亲,却是要了他的人头。 若是父亲还活着,若是当年并非夙宸的一句话而造成血流成河,她就不会那么恨。 为何,当她快要爱上面前这个男人的时候,夙锦要告诉她这样一个真相。 若真如此,她宁愿一辈子蒙在鼓里,那样就不用再去恨,恨一个对自己这样好的男人。 可是终究,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安遥看着此时此刻的情形,深知此刻的皇上情绪极为暴怒,他根本不可能cha得上话,即便是开了口,惹恼了皇上,也许是要掉脑袋的,于是便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一名产婆忽然开口道:"皇上,如今只能用催产药了。" "催产药?" "催产药可以加剧娘娘腹上疼痛的频率,但用此药也有可能引起血崩,娘娘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放肆!朕说过,必须保珍妃!"夙宸立刻否决这个提议。 "皇上,若是不用催产药,极有可能一尸两命!求皇上莫再拖延下去,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夏澜玥听到这里,即刻道:"皇上,用催产药吧,嫔妾不想一尸两命,求皇上保住孩子!" 夙宸看着夏澜玥苦苦哀求,深知此时此刻的情势危急,若不用催产药,孩子下不来同样是一尸两命,此时只能搏一搏。 "好,用催产药。但务必要母子一起保住。"夙宸说罢,便要起身,可手心却被夏澜玥紧紧地握住,夏澜玥含着淡淡地笑说道:"皇上,若嫔妾真的有何不测……求皇上能好好疼爱这个孩子,不要让他被人欺负。" 夙宸用力回握着夏澜玥的手:"朕以魏国天子起誓,朕愿折寿二十年,求上天能保全夏澜玥母子平安。如若平安,夏澜玥便是我魏国的皇后,若是儿子,便是我魏国的太子!" "皇上!"安遥闻这一声起誓,立刻出声想要制止,此时此刻起誓非同儿戏。 夙宸却不理会安遥,对着那名产婆道:"开始用药吧。" ☆、第155章幕红妆(3) 寝宫外依旧雷雨交加,空寂的廊外却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他伫立在雨中,全身早已被雨水拍打而尽,他却丝毫未有感觉,深邃的目光凝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密切注视着里边的动静,却是连一声呼喊声亦未听见。 跪在他身边的丁香已被雨淋得瑟瑟发抖,却迟迟等不到安公公出来,有些心灰意冷,再望着身边一直站着的慕飘羽,却是讽刺地笑了:"如今珍妃难产,慕将军竟然守在宫外,不怕被人闲话了去。" 慕飘羽像是未听见她的话一般,仍旧静静地站着。 "如今珍妃之盛宠已无人能及,她难产是命中注定,可贵妃娘娘生产却连个产婆都请不到,皇上当真是无情,为了个珍妃,连自己亲生骨ròu都不要了。"丁香一瞬间只觉世间冷暖。 "慕将军,奴婢知您是一个好人,当初在迎亲路上不顾一切救了贵妃娘娘,这是一段恩情,而今日娘娘再一次有生命之危,皇上不救娘娘,只求您能再救娘娘一命,这份恩情我们都会记在心中的。"丁香猛然朝慕飘羽深深地叩首,声音中全然是真诚地乞求。 慕飘羽终是动了动,望着猛朝自己磕头的丁香,从腰间取下一枚腰牌丢掷丁香面前:"拿着我的令牌命人出宫去请个产婆。" 丁香如获至宝般地接过令牌,感激道:"谢慕将军,娘娘一定不会忘记将军您的大恩大德!"说罢也不敢再做停留,即刻飞奔而去。 慕飘羽依旧站在雨中,目光凝重地看着寝宫的大门,时不时有宫人进出,脸上皆是焦急的表情,可见此时情况之危急,慕飘羽不禁双拳紧握。 也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忽然黑夜的苍穹划过一道闪电,惊雷四起,一声声尖锐的啼哭声从寝宫内传出,慕飘羽听到这个哭声,紧握的双拳才微微松开。 他迈步朝寝宫内走去,却在檐下住了步子,面上闪过一抹淡淡的落寞。 刚从寝宫内出来的安遥诧异地看着雨中的慕飘羽,不禁狐疑地问:"慕将军,您怎会在此?" 慕飘羽收起脸上地情绪,冷冷道:"我找皇上有些事,不过看来此时的皇上并没有心思召见我。" 安遥了然,脸上闪出喜色:"珍妃娘娘刚刚为皇上添了一名皇子,奴才正准备去给太后报喜呢。" 慕飘羽勾了勾嘴角,问道:"那珍妃如何?" 安遥立刻答道:"方才使用催产药,珍妃娘娘险些血崩,幸好产婆有经验,母子平安。" 听到此处,慕飘羽始终悬着的心终是放下,点头道:"皇上大喜,我明日再找皇上吧。"说罢,便转身而去。 看着慕飘羽那挺拔的身躯隐在倾盆大雨中,直至消逝在漫漫黑夜,安遥才回神,转身朝太后宫中报喜去了。 当夜,珍妃为皇上产下第三名皇子之事传遍了整个后宫,皇上高兴之余大赦天下,并未征询太后与任何大臣的意见,当夜便册封三皇子为太子,并赐名夙天佑。 ☆、第156章幕红妆(4) 在珍妃难产时,皇上亲口言说只要珍妃能够平安,愿折寿二十年的话也被瞬间传开,宫中妃嫔皆是感慨皇上对珍妃之情意,也便是那一刻起,宫中再无人敢因夏澜玥宫婢的出身而轻视了她。 反倒是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之事在朝廷上下激起了千层浪,满朝文武在此次出奇地统一口径,断然反对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包括太后也在反对之列。 册立太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忽略了就在兰亭水榭中,被幽禁了半年的施静柔也产下了一名皇子,却无人问津。 兰亭水榭四面密布葱郁的树林,林外环水,格外僻静,雨后的阳光异常刺目,慕飘羽下了早朝却缓步来到兰亭水榭,守在外的两名侍卫立刻拦住其去路:"宫中禁地,闲人免入。" 慕飘羽身边的侍卫面色含怒,从腰间掏出腰牌摆至他们面前:"大司马大将军慕飘羽的去路你们也敢拦,不想要脑袋了!" 两名侍卫即刻收起腰间的佩刀,恭敬地退至两旁,慕飘羽也不言语,迈步便走了进去,正好遇见出门打水的丁香,她一见慕飘羽立刻高兴道:"慕将军,您怎会来此?" "过来看看贵妃娘娘。"慕飘羽回答的声音淡淡地,却引得丁香眼眶一红。 丁香委屈道:"幸得昨夜慕将军您相助,贵妃娘娘才能母子平安。" 慕飘羽看着丁香强忍着泪水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是皇子?" 丁香点头:"只可惜满宫都在为珍妃所生的皇子而庆祝,贵妃娘娘的皇子却无人问津……唯有将军您会来看一看。" "带我去看看贵妃和小皇子吧。" 丁香立刻放下手中的脸盆,引着慕飘羽走入屋内,屋内极静,唯有那浅浅的呼吸夹杂着夏日的暑气萦绕。慕飘羽隔着屋内一帘屏风站定,隐约可见c黄榻上躺着的两人。 "娘娘,慕将军来探望您了。"丁香轻声细语地禀报着,生怕会惊扰了睡梦中的孩子。 只是闭目小憩的施静柔缓缓睁开眼,隔着屏风看着那个傲然挺拔的人影,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了出进宫时的那股子傲气,苍白的脸色可见虚弱,眼神中再无神采。她看着那个身影,浅浅一笑:"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大将军竟会来看一个被幽禁的妃子,世间冷暖,唯有你能雪中送炭……若是有朝一日本宫能离开这兰亭水榭,定不忘将军的恩情。" 慕飘羽站在屏风前,听着施静柔那轻缓而自嘲的声调,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全然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目中无人刁蛮自私的公主,而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也有弱点,也会自哀。 他低声道:"贵妃身份尊贵,况且如今又产下四皇子,离开这兰亭水榭只是早晚。" "也许皇上早就忘记了兰亭水榭还有一个施静柔,他的眼中只有夏澜玥那个贱婢。"施静柔的话语虽尖锐,可语气却是清然而平缓:"昨夜我们母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皇上他根本不在乎,我即便离开这兰亭水榭,也永远要屈居于夏澜玥之下,那我为何要离开这儿?" 说到这里,施静柔缓缓从c黄榻上起身,丁香立刻上前搀扶,顺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转出屏风,与慕飘羽面对面而站。 ☆、第157章幕红妆(5) "其实在这儿也挺好,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了些,但远离了宫廷的算计,活的无需那么累。这么些年,心中第一次这么静,这么安宁。"此时的施静柔眼中全是浓浓的情意,再无隐藏,她笑着对慕飘羽道:"我高高在上时,你从未睁眼瞧过我一眼,反倒是我落魄了,你却能来这儿看我,我倒宁愿这一生都在兰亭水榭,这样你的目光就能停留在我身上了。" 慕飘羽却像是看不见她眼中的情意,声音依稀冷淡如霜:"贵妃娘娘,臣只是尽本分。" 施静柔不死心地问:"难道将军对我,真的没有一丝丝情吗?" "贵妃娘娘是君,我是臣,绝不敢有半分逾越。"慕飘羽说罢,又道:"贵妃娘娘产下四皇子,身子虚弱,臣会吩咐人送些补品补药给您,养好身子,那样才对得起你远在齐国的母妃。" 施静柔摇头道:"不,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否则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几次在我危难时出手相助……"她的话还未说完,慕飘羽便打断道:"臣是受了贵妃的母亲李端妃所托,她对臣讲了一个故事……" 慕飘羽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惋惜地看着施静柔道:"在齐国有一个女孩,她的母妃身份低微,连连遭受后宫诸位妃嫔的打压。女孩为了保护她的母妃,从小便耍手段玩心计,不断地制造巧合,让她的父皇视她为福星,对其宠爱倍加。长大后,为了她的母妃能够得到父皇的重视,主动提出要远嫁他国,为的只是能够有朝一日成为皇后,能够将母妃接到身边,让其不再受任何人的迫害。" 施静柔听到这些,眼眶忽然间泛酸,却猛然打断道:"不要用那么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慕飘羽。"。 慕飘羽看到她脸上的悲愤,只是勾了勾嘴角道:"臣只是觉得故事中这个女孩背负的太多,出手相助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负一个母亲的嘱托。"说罢,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留恋。 丁香听着慕飘羽的言语,冲着他即将迈出门的身影气愤道:"既然慕将军觉得你做的这些只是举手之劳,那你在皇上身边提一句贵妃娘娘与四皇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慕飘羽的步伐顿了顿,回首隔着屏风望了一眼c黄榻上那个熟睡的孩子,再看了眼眼眶泛泪的施静柔,沉默了半晌道:"为贵妃在皇上身边说话确实是举手之劳,但臣要请贵妃答应我一件事,如若有朝一日你真的离开了这兰亭水榭,凡事给珍妃留份情面。"。 "你爱她?"施静柔质问了一句,却没有等他回话,忽而笑了出声,嘲讽道:"口口声声说君臣之礼,不敢逾越,可你对珍妃是否又守着这份君臣之礼?" "言尽于此,贵妃记得欠臣的恩情。"慕飘羽回首,悠然而去,独留下那满屋的空寂 ☆、第158章幕红妆(6) 合欢宫中满室沉香袅袅,夙宸下了早朝便来探望沉睡中的夏澜玥,见她睡的沉便未惊扰她,反倒是瞧见摇篮中的孩子醒了,便弯腰将其抱起,看着孩子时,严肃的脸上不免流露出宠溺的笑意。 秋碧在一旁笑着道:"皇上,您瞧三皇子和您多像,尤其是这眉眼。" 夙宸倒是笑而不语,逗了孩子片刻,又轻声问道:"珍妃身子如何,御医今日诊断后说了什么?" 秋碧回想了一下便答道:"回皇上,御医说娘娘因难产失血过多,元气大伤,需要谨慎照顾,并吩咐人拿来许多药材,要娘娘按时服用,调养三个月方可复原。" 夙宸点点头:"珍妃这里,你就多盯着些。" 秋碧却是犹豫了许久,吞吞吐吐道:"皇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夙宸淡淡睇了她一眼:"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还顾虑什么?" 秋碧的目光瞅了一眼远处寝榻上依旧沉睡的夏澜玥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半年来,奴婢觉得珍妃与以往不大一样。" 夙宸搂着孩子的手顿了顿,眼中泛着一抹沉郁,半晌后才问道:"如何不一样?" 秋碧回忆起半年来的往事,娓娓而道:"皇上可还记得半年前慕将军将险些小产的珍妃抱回寝宫吗?自从那日起,奴婢就感觉珍妃娘娘眼中多了一些东西,可奴婢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她定然有所隐瞒。之后的这半年来,她有些神秘,常常会找各种借口将奴婢支开。" 夙宸听到这里忽然咳了几声,这声音回荡在寝宫中,亦是将沉睡中的夏澜玥惊醒,秋碧紧张地接过三皇子,随即关怀地问道:"皇上,最近常听您咳嗽。" 夙宸瞧见夏澜玥醒了,便摆摆手:"兴许是这些日子下雨着凉,不碍事。"语罢,便朝夏澜玥寝榻边走去:"吵醒你了。" 夏澜玥不言不语地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夙宸探手抚过她毫无血色的面容,最后停留至发鬓:"辛苦你了,我们的孩子很平安,你也很平安。" 夏澜玥知道这一次她真的险些丧命,她在鬼门关徘徊许久才得以离开。 她曾以为死没什么大不了,但其实在临死前她还是惧怕的,她有太多的牵挂与遗憾,她更不想留下孩子一个人在世上。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为我流泪吗?"夏澜玥忽然脱口问道,可问完她便后悔了,因为那一刻她真真正正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变软,更能真切地感觉到那份被自己强制隐藏的情。 夙宸却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别说傻话。" 夏澜玥深深地看着他,心中一直压抑着的疑问终是不想再忍,她想要当着他的面问质问他,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她正欲张口,却被门安遥的声音打断,只听得他恭敬地禀报着:"皇上,慕将军在御书房求见,是否要移驾前往?" 听到此事,夙宸脸上闪过不耐,冷声道:"定又是为了朕立太子之事而来。" 夏澜玥莞尔一笑:"皇上去吧,太子之位嫔妾从未奢望过,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夙宸暗自沉吟了片刻,方起身道:"朕去去就来。" ☆、第159章幕红妆(7) 御书房内檀香阵阵,正中央摆放了碎冰块,扫去这夏日里的阵阵暑气,夙宸就坐于案,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眼中尽是怒意,他冷笑着对慕飘羽道:"这些官员有意思,每日乐此不彼地往朕这儿送奏折,内容皆是反对三皇子册立为太子之事。" "一个才出生数日的婴孩便被册封为太子,自然会引起朝中上下的不满。"慕飘羽说的不冷不热,丝毫让人看不出其真实想法。 夙宸将手中的奏折随性地往桌上一掷:"这些不满的人中,是否包括了你?" "这是魏国是皇上的江山,皇上想册立谁为太子,那谁便是太子。满朝文武之所以反对,不过是因珍妃是一宫婢出身。" "那如何才能解决三皇子册立为太子之事?" "只需给三皇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何谓名正言顺呢?" "有史以来,太子之位皆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三皇子并非长子,故而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只有册立珍妃为皇后,太子便成了嫡子,册立三皇子之事便无人再敢反对。" 听到这里,夙宸眉眼间尽是笑意,缓缓起身:"不愧是朕相交多年的兄弟,唯有你最懂朕心。" "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分内之事。" "朕确实想利用这一次机会立珍妃为皇后。"夙宸目光锐利,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数次,才继续道:"其实淑妃也在朕的考量之中……" 慕飘羽即刻打断道:"臣与淑妃从未觊觎过皇后之位,况且她并无所出,资质尚浅,皇上无须考虑她。臣以为,珍妃不仅为皇上产下三皇子,且是皇上心之所爱,她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有你的支持,那立后的事就好办多了。"夙宸语罢,忽然轻咳了几声,片刻后问道:"今日你找朕何事?" "臣听说静贵妃昨夜临盆了,是个皇子。"慕飘羽说得轻描淡写。 夙宸听到,目光沉了沉:"朕也算是亏欠了她。" 慕飘羽接道:"臣知道皇上忧虑的是静贵妃仗着自己有皇子便想借此登上后位,若是静贵妃的孩子成为太子,必然会引起一场战争。但如今静贵妃已是带罪之身,即便她生下了皇子,仍旧不可能染指这魏国江山。皇上在三皇子出身时下令大赦天下,是否能连静贵妃的罪一起赦免,如此便是给了齐国一个莫大的恩惠。" 夙宸觉得慕飘羽的话在理,这段日子他也在考虑着找个借口让施静柔解除禁闭,幽禁施静柔不过是权宜之计:"也好,正逢朕决定大赦天下,就赦了吧。"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还有禁足在清和宫的端妃,也一并赦了。" 五日后,兰亭水榭的施静柔便被放了出来,重新入主蒹葭宫,可如今的蒹葭宫却不如当初,虽然依旧光华夺目,却再无当初那般热闹,当年的门庭若市已不复再,有的只有进进出出的宫人。贵妃尚且如此,解了禁足令的端妃宫中更是冷清。 ☆、第160章幕红妆(8) 蒹葭宫的没落成就了合欢宫的辉煌,如今的夏澜玥已不如当初那般清冷孤傲,不再拒绝前来拜访的妃嫔,她们送的礼物也都吩咐秋碧收下。后宫众人最会的便是见风使舵,如今夏澜玥不仅有荣宠在身,三皇子更是极有可能被封为太子,想要巴结讨好的自然不在少数。 前朝这些日子又起纷争,太后与满朝文武统一口径,认为夏澜玥出身低微,三皇子自然没有资格册封为太子,此事便一直僵持至今。 今日早朝,众臣又开始旧事重提,御史大夫张角开口道:"皇上,臣以为册封太子之事当慎重,臣听闻静贵妃近日产下四皇子,其身份是齐国公主,若是皇上能立四皇子为太子,便能更拉近魏齐两国的关系,如此为坚固国本以及江山社稷都有极大的好处。" 中书令陈秉义也附和道:"臣以为张大人说的极有道理,如今看来,四皇子子凭母贵,是最有资格继承太子之位的人,还望皇上能够慎重册立。" 语至此,又有几名大臣打算上前附和,却闻朝廷之上的天子怒喝一声:"大胆!"即刻不敢再说话。 "一个御史大夫,一个中书令,在这朝廷之上,当着朕的面提及施静柔,一个毒害朕的皇后的女人,还要朕立她的儿子而太子,荒天下之大谬!"夙宸的勃然大怒让张角与陈秉义立刻跪地。 张角自以为是地开口道:"皇上息怒,臣等以为静贵妃毒害皇后之事颇有疑点,皇上您此次能赦免贵妃出兰亭水榭,必然是要重新彻查……" "朕此次赦免贵妃,只因念她产下四皇子有功,且为了珍妃母子平安而大赦天下。朕要你们所有人记住,功便是功,过便是过,且功不能抵过。今后若有人再敢提起立四皇子为太子,朕定不轻饶!"夙宸负手而立,字字句句凌厉狠辣,眼神中透着一抹阴鸷:"你们所有人都说珍妃出身卑贱,三皇子便无资格册立为太子。那朕便册立珍妃为皇后,那三皇子便是嫡子,成为太子名正言顺。" 满朝忽然静了下来,忽然齐刷刷地大臣跪了一小半,齐声道:"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站在最前头的慕飘羽却是笔直伫立在朝,身后一干追随他的大臣亦是不急不躁,恭敬而立。 "臣以为,册立皇后与太子乃是皇上的家事,各位大人干涉的太宽了。"慕飘羽的话平缓而出,甚是冷傲。 陈秉义反驳道:"慕将军此言差矣,皇后母仪天下,太子更是魏国将来的君主,这样样皆是关乎于天下的大事,怎能说这只是家事?" 慕飘羽淡淡道:"珍妃还不是皇后,三皇子还不是太子,此时的他们便不属于这天下,只属于皇上。陈大人若是想管,那便等珍妃成为皇后,三皇子成为太子再管吧。" 陈秉义向来与慕飘羽不合,被他这样一说,脾气顿时上来,冷道:"册立皇后与太子本就是国事,臣等的职责是要为社稷尽心,不能任由皇上痴迷珍妃,从而毁了魏国。" ☆、第161章幕红妆(9) 慕飘羽听到此处,冷笑道:"陈大人言重了,皇上只不过想要册立自己喜欢的女人为皇后,你却将其往家国的存亡上扯,那你也太小看我堂堂魏国。我可在朝堂上承诺,只要有我慕飘羽在一日,任何人都威胁不到魏国的存亡。" "我知道慕将军你能征善战,手下精兵良将多不胜数,但这国事可不比打仗,你一介武夫可懂何为政治,何为社稷?"陈秉义嘲笑着,唯今在朝上也只有他敢用此等语气对慕飘羽说话了。 "我是一介武夫,却也懂静贵妃是谋害皇后的疑凶,身份特殊,若是四皇子册为太子,那你要置皇上于何地,让他如何面对已故的皇后?你一介文官,却连这一点也不懂,何以与我谈社稷政治?"这是第一次,慕飘羽在朝上如此咄咄逼人地与人争执,这倒是让满朝官员极为诧异。 "我之所以会提出立四皇子为太子,只因皇上立三皇子态度极为坚决,才出此下策,毕竟静贵妃身份尊贵,比起一个宫婢出身的珍妃实在高太多。况且,即便是慕将军您的妹妹淑妃也比她有资格。"陈秉义倒是忽而将矛头指向了慕飘羽。 "臣深受皇恩,位至大司马大将军,一心只为守护魏国的江山,后宫之事臣从不过问,皇上是明君,做任何一个决定必然经过深思熟虑,我们做臣子的只要去支持便是。"慕飘羽说得大义凛凛,面上的真诚丝毫不假:"淑妃虽是臣的妹妹,但臣也不能偏袒,在四妃中她最为年幼,且无所出,断然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后。" 说罢,他转身,望着满朝文武,扬声道:"你们都说自己懂政治,那我倒要你们细想,为何皇上宁可忤逆太后,宁可逆反满朝文武,亦要立珍妃为皇后?" 顿时,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各自心中琢磨着慕飘羽这句话,一片茫然。 夙宸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透着彻骨地冰寒,冷冷地丢下一句:"朕意已决。"便退了朝—— "皇上真的长大了,哀家在你这儿已经说不上话了。"太后慵懒地倚靠在榻上,单手支额,虽是闭目低语,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浓浓的怒火。 此时偌大的太后寝宫空寂无人,唯独剩下静坐一旁的夙宸,寝宫内静的出奇。 "母后何出此言?"夙宸虽是恭敬地坐在一侧,可语气却更显霸气,深邃地眸子中闪现着浅浅地精锐。 "满朝文武皆劝不住皇上立珍妃为皇后的决心,从何时起,哀家的儿子竟也变得如此儿女情长了。"声音愈发凌厉,隐隐透着几分失望。 "夏澜玥论才智论品行皆当得起这个皇后。"夙宸的语气异常坚定。 "哀家不了解她,也不想了解她,只知要当起皇后光有聪明才智是不够的,她出身低微,皇上你的皇后该是名门贵族,这样才能稳固国本,稳定朝纲。皇上你偏宠她可以,但是宠到要用皇后之位来讨她欢心,哀家是万万不敢苟同的。"太后终于睁开了眼,凌厉的光芒奠定了她的决心,容不得夙宸僭越分毫。 ☆、第162章幕红妆(10) "儿臣虽喜欢夏澜玥,但万不会因她而影响了魏国的江山社稷。" "可你这些日子的做法让哀家很失望,如今满朝文武皆认定皇上你沉迷女色,为了一个珍妃要逆天下人。" 夙宸嘴角勾起一抹笑,却是沉默半晌才道:"母后也是这样看儿臣的?" 太后看着夙宸面上的沉稳,心中定了定,答道:"皇上是哀家生的,绝对相信你的能力。" 夙宸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目光沉郁地走向窗台边,低声道:"我们已经按计划打压了施静柔,让她永远止步于皇后之位,也消了齐国的野心。那么,朕若是不立夏澜玥为后,慕嫣然必然要顺应满朝文武的呼声,成为皇后。若是慕嫣然成为皇后,后果将会是什么,母后您可曾想过?" 太后点头,继续道:"但朝中慕飘羽的态度很明显,是支持皇上立夏澜玥的。" 夙宸冷笑:"正因为慕飘羽太知进退,所以才可怕。" 太后忽而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看来皇上对慕飘羽有疑。" "母后莫忘记,当年若非慕飘羽暗中相助,朕不可能如此顺利的登上皇位。这些年过去了,朕对他虽视如兄弟,却也不得不防。" "哀家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你之所以如此坚持要立夏澜玥母子二人,只因夏澜玥背后无任何势力,这样的话,既能削弱慕飘羽的势力,同时也能壮大三皇子的势力。你为的只是想培养一批与慕飘羽分庭抗争的势力。"此时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亦是翻身起c黄,缓缓走至夙宸地身边:"果然还是哀家的儿子,唯有这点,你最像我。" 看着太后的转变,夙宸问:"母后是同意了立夏澜玥为后?" 太后不答,却问:"后宫中背后无势力的妃嫔众多,为何独独挑中夏澜玥?" 夙宸莞尔一笑:"因为夏澜玥甚得儿臣的心,况且她还是三皇子的母妃,登上后位名正言顺。" 太后摇头:"这两点不足以说服哀家同意册立她为后。" 夙宸知瞒不过太后,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道:"果然瞒不住母后,确实不止这些,母后可还记得数年前慕飘羽上奏请婚之事?" 太后回想了想,便道:"自然记得,那时被皇上你断然拒绝了,但此事与立后之事有何关系?" "慕飘羽所求之人,便是夏澜玥。" 一语顿惊太后,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地望了望寝宫内偏殿的一处,定了定心神,笑道:"原来如此,所以你册立夏澜玥为后,慕飘羽在前朝异常支持。" "只要有夏澜玥在一日,便能稳定慕飘羽,这魏国江山便永远不会有战争。" 夙宸说到此处,整个寝宫内一片静谧无声。 而就在寝宫内的玄关之处,夏澜玥静静地坐在一帘明黄的帷幕之后,那帷幕阻隔了一切视线,却阻隔不了他们之间的字字句句对话。 在听见夙宸说的这句话后,夏澜玥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地笑意,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生产那日,夙宸眼中对她的焦急,他所做的一切都深深震撼感动着她,让她原本强硬的心再次变软。 ☆、第163章幕红妆(11)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忘却一切仇恨,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 可今日,夙宸说的字字句句却让她仅剩的一抹感情破灭,原来夙宸这样担心她的安危,只是为了能够用她牵绊住慕飘羽。 "可是夙宸,你不懂,慕飘羽的忠心何须用我来牵绊呢?"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尽是悲凉。 传言不假,夙宸确实疑心重,他的手段唯有真正领教过的人才懂得。 "哀家明白了,皇上若是已决定了,那哀家便准你立后。"太后长叹一声,此时的态度已完全转变:"皇后与太子之位前朝后宫多少人惦记着,如今你立了毫无靠山的夏澜玥,他们也该死心了。" 夙宸剑眉轻扬,目光轻缓:"有了母后的支持,朕一切都好办多了。" "去拟旨吧。" 夏澜玥感受着整个寝宫又复一片宁静,片刻后,只闻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都听见了吧。"冰冷的声音中暗藏几分锐利,这让夏澜玥缓缓起身,转出玄关处,步入正殿。 "原来太后娘娘今日召嫔妾来此,只为让嫔妾听到这样一番话。" "哀家知道此次皇上立你为后的决心是势在必行,让你来只是想让你听一听皇上的真心话。"太后眼中净是嘲讽,那神情皆是一副意料之中之态:"哀家要你明白,即使你成为这魏国的皇后,但这后宫的主人仍旧是哀家,皇上对你那些所谓的宠爱不过是浮华一梦,他宠你不过是因为你有用处,正如当年的白馨。" 夏澜玥不卑不亢,神情自若:"嫔妾明白太后娘娘的用意,但你不怕澜玥不愿成为下一个白馨?" 太后却是嗤鼻一笑,肯定道:"除非你不想你的儿子成为这魏国未来的君主。"说到此处,她仔细地看了眼夏澜玥依旧平淡的表情,继续道:"又或者,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 夏澜玥听到这里,脸色才变了变,有些愠怒地看着太后:"天佑也是太后您的孙儿。" "你若是听话,天佑自然是哀家的孙儿。"孩子果然还是女人的弱点,太后想到这里有些得意:"哀家今日让你来,不仅仅是要你看清真相,更要你明白在皇上心中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重要,若是有朝一日你威胁了这魏国江山,第一个处死你的只会是皇上。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好好待在宫中当你的皇后,你的儿子便会是这魏国未来的君主。" 夏澜玥不再说话,只是藏在袖中的双拳紧握,心中满是被人威胁后的不甘心,但她必须隐忍,为了孩子。 "好了,你回去等候册后的旨意吧,哀家不希望皇上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后的声音有着浓重的威胁。 "嫔妾告退。"夏澜玥福身见礼,便转身扬长而去。 出太后寝宫的那条路很短,可她却感觉走了很久,那至始至终紧握的双拳未曾松开分毫。 满心的仇恨与怒火涌上心头,沉默了一辈子,却处处沦为他人的棋子,她何时能够自我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不要再活在他人的手掌心了,她要也要成为像万太后一样的女人,她不仅仅要保护天佑的安危,还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掌控天下人的命运。 ☆、第164章君王侧(1) 册封夏澜玥为魏国第二任皇后的旨意如期而至,册后大典定在七月初七,此时此刻不止后宫愤愤不平,前朝更是风波不断,可后宫有了太后的默许,无人能闹出多少风浪。 宫中诸人皆在准备着七月初七那日的册后大典所需之物,夏澜玥也依礼迁入未央宫,她仿若一点也不开心,只是日日陪伴着三皇子夙天佑。 七月初六那日,夏澜玥传召了慕飘羽进未央宫,她屏退了两侧宫人,独留慕飘羽于殿内。 慕飘羽走入殿内浮动着淡淡的药香味,丝丝缕缕地轻纱帷幕随风而荡,漾过他深黑无垠的眼底,清淡得犹如一抹碎冰薄雪。 夏澜玥饮尽了碗中的药汁,将其放至一旁的茶案上,探出纤柔的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西湖龙井,一口饮尽,扫去满口的苦涩。 慕飘羽闲步至案前,一方紫玉嵌金丝雕花的茶具整齐地摆放在案,一壶清茶在火炉上沸腾,雾气弥漫,似阻隔了二人。 "皇后娘娘。" "一日未行册封之礼,本宫还是珍妃。" 夏澜玥挥手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同时也为他面前的空杯斟上满满一杯茶。 看着面前腾着雾气的茶水,慕飘羽却未动,只问:"不知珍妃召臣来此何事?" "本宫要对将军道一声谢。"一抹浅浅的笑意在嘴边闪过,夏澜玥端起面前的茶:"身子未愈,便只能以茶代酒。" 慕飘羽仍旧静坐不动,只问:"谢臣何事?" "前朝若非有将军,这皇后之位未必轮得到本宫。" "臣只因皇上喜欢你。" 夏澜玥将举在半空中的茶杯放下,冷冷一笑:"将军对皇上的忠心是真?" 慕飘羽眉头微蹙:"臣与皇上认识了十二年,是生死之交,这份忠心娘娘怀疑?" 满腹的话语,到此时竟无话可说,夏澜玥嘲弄一笑:"也许皇上,未必相信你的忠心。" "娘娘想说什么?" "只是想提醒将军,皇上已不再是十二年前我们在菩提树下认识的那个皇上了。" 说到此处,慕飘羽却是沉默了,探手将面前的茶端起,吹了吹依旧漂浮的热气,轻吮一口,只是须臾间,他的心中已有计较。 "不论皇上是否还如当年那般信任臣,那也只是臣的事,娘娘明日将册封皇后,三皇子便是太子,这未来的魏国君主,娘娘将有一生享之不尽的荣耀。为了你自己与三皇子,便不该介入臣与皇上之间的事。" "再多荣耀,终究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有三皇子,还有爱你的夫君。" "你在说夙宸吗?" 慕飘羽看着夏澜玥眼中的嘲讽,便放下手中的茶杯,严肃地说:"臣知道,娘娘还在为当初是皇上主张攻打燕国之事耿耿于怀,可那都是往事了,皇上并非针对你。这些年,他对你的宠爱难道还不能感动你吗?你一生活在仇恨中,为何不能放下,当一个女人,一个母亲?" 夏澜玥一字一句地问:"你教我,如何放下?" ☆、第165章君王侧(2) 慕飘羽道:"你连对我的仇恨都能放下,为何不能宽恕皇上的无心之失?" 夏澜玥道:"你错的再多,皆是奉了夙宸的令,归根结底元凶还是他。而如今,他连自己当初种下的祸根也不敢对我说,你要我如何相信他的真心?!" "其实皇上……"慕飘羽说到此处,脑海中突然闪现一抹精光,顿时住了口。 "其实什么?"夏澜玥看着他的欲言又止,疑惑地问。 慕飘羽缓缓起身,深深地看着夏澜玥,眉眼间皆是无奈:"明日便是册后大典,娘娘请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夏澜玥却是冷冷一笑:"你对这魏国,对皇上确实是忠心耿耿,看来皇上真是误会将军你了。若是你手中真的有夙锦口中所谓先帝的密诏……" 慕飘羽不等她说完便即刻打断,冷道:"不论皇上如何,慕飘羽永远都是皇上的臣子,而娘娘也会是臣的主子。" 声音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承诺道:"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会护你周全。" 夏澜玥听到这里,眼眶却是泛酸,满心的苦涩涌入心头,却终是自嘲一笑,夙宸确实谋划对了,只要有她在一日,便能牵绊住慕飘羽。 不论是感情也好,对她的亏欠也罢,她终究是能够稳住慕飘羽的。 可是夙宸,人算不如天算,慕飘羽至始至终都是忠于他的,只不过夙宸对他有了疑心,这样只会让二人之间的兄弟情渐渐转淡,也许有朝一日真会逼反了慕飘羽也说不定。 夏澜玥仰头,看着面前站立着的慕飘羽,笑道:"记住你所说过的话。" 七月初七,黄道吉日,册后大典于朝中举行,普天同庆。 朝殿外的玄武大道和青龙大道两条必经之路皆有红绸铺覆,一眼望去细浪千里一般遥遥张展开来,晴空耀目下映了金光淡淡,华美而飘逸。 夏澜玥身着明黄彩凤朝凰喜袍,头顶正黄东珠凤冠,在众宫婢的簇拥下缓步前行。光影下她秀丽的面容隐约如画,宁静而淡雅,不着一丝微澜。 朝中正殿一条鲜红的波斯绒毯从外蔓延至最高龙椅之处,漫天飘洒的花瓣零落在肩上,坠落在地。 夏澜玥一步一步地走入朝殿,她能感受到四周投射过来那满满不屑的目光,但她丝毫没有怯弱,傲然地走过那红毯,目光深深地凝望着站在紫禁之巅的夙宸,他的目光像极了九岁那一年在菩提树下第一次见面时,傲岸自信,眉眼间皆是睥睨天下的神采。 此时的他却扫去了当年的稚嫩之气,全身散发着那不可一世的光芒万丈夺目,凌照九天。 从来没有一日她会想到,自己竟然会从一个将门之女一跃成为魏国的皇后,母仪天下,不曾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就是自己的仇人。 夙宸清冷如玉的神情纵在喜服的映耀下也只是淡淡,然眼底却真切透着深沉的欢悦,鲜红地龙袍衬着傲岸身影,风神凌俊。 夏澜玥一步一步榻上金砖铺成的阶梯,此时面前伸来一只修长而稳定的手,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便由其引着步上这九龙阶梯的最高处,并肩俯瞰满朝文武。 此时这一幕,又成了停住在后宫中多少女子心中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期念。 "恭贺皇上,恭贺皇后。" 满朝文武齐声道贺,一声声响彻大殿,直入云霄。 此时的夏澜玥年方二十二,夙宸正值三十。 ☆、第166章君王侧(3) 龙凤花烛耀得一室流光溢彩,凤帐鸾榻中滚动着浓浓喜气。 红烛微动,带出流光四射的红艳,夏澜玥粉黛红妆,静坐鸾榻之上,金钗凤冠的华艳却难掩眼中的寂寥。 此时此刻的她,没有登上皇后之位的欣喜,仅有淡而幽静的眸子,远远望去却是那样清隽而高洁。 "皇上大喜。" 门外传来宫人的齐声高贺,夏澜玥便知夙宸来了,收起脸上的清冷,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正迎上迈步而入的夙宸。 此时的夙宸朗目含星,一身叫人仰视的峻冷潇洒,在这满室流光的照耀下更添了几分难见的柔情。 夙宸走近,便闻得他身上的酒气,双颊更因这浓郁的酒气凭添了几分红晕。 宫人手托金盘将合卺酒跪送到身旁,夙宸含笑取过那成双的龙凤夜光杯,将一盏递给夏澜玥。 她看着面前的琼浆玉液,浮光若影,心知只要饮尽这杯中之酒,他们便是夫妻。 那一瞬间她的心下掠过无数的思绪,最终却化作了十年前的血流成河,她的心下一寒,接过夙宸递来的酒,与之共饮。 秋碧见二人共饮完合卺酒,立刻笑道:"恭贺皇上、皇后娘娘喜结连理。"语罢,便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在场宫人皆会意,仅然有序地出了宫门,空留一室静谧。 "这是朕第二次大婚,可心情却比第一次要开心许多。你我已有一子,可朕却觉到今日才真正拥有你。"夙宸的声音轻缓而沉淀,像是有些醉,可那明亮地眸子却显得他格外清醒。 夏澜玥浅浅一笑,从鸾榻上起身,缓步走至窗台,推开红木窗扇,只觉夜里一阵沁凉地风袭襟,吹得她那鲜红的凤袍喜服微动。 她静伫窗台,仰望夜空繁星璀璨,低声道:"皇上可愿陪媚儿走一圈?" 夙宸看着她那纤弱地背影,目光微闪:"走一圈?" 夜风轻缓,夏澜玥已褪去身上那繁复的凤袍与沉重的凤冠,夙宸陪在她身侧,走过皇宫那条长长的康庄大道。 夏澜玥目光空洞,可嘴角去凝着笑,低声道:"今夜,我想将这整个皇宫走完,此后我便再无机会可以这样放纵自己去行走,因为我将是这魏国的皇后。" 夙宸跟着她的速度行走,目光凝重,却未答话,也许这一刻他根本不需要说任何的话,只需要做个倾听者。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自从那一日燕国的灭亡,我便被密养在了臻王府,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日日夜夜在梦中惊醒,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血流成河,还有父亲那具无头尸。我虽不像父亲那般热爱家国,肯为国捐躯且死而无憾,但魏国不能如此待我的父亲,像父亲那样一个英雄即便是战死沙场,也不能如此侮rǔ他的残骸,所以我立誓要为父亲报仇。我对臻王虽然有感情,但两人之间却一直是利用的关系居多,他想要这魏国的天下,我想要慕飘羽的血祭奠我的父亲。" ☆、第167章君王侧(4) 夏澜玥似乎旁若无人的诉说着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对人提及的心事,她心中的恨与痛,似乎在此刻才能全数倾泄而出。 "在这宫中为奴三年,走遍了整个皇宫的每一寸土地,心中时时刻刻牢记着父亲的大仇,我步步为营,隐忍屈悲,与臻王里应外合,不断送出情报,迷失了自己的本性。我陷害了慕嫣然,只为打压慕飘羽,可最终却得到慕飘羽的以德报怨,我时常会责问自己,若是慕飘羽杀我父亲是情非得已,我是否会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一顿,可前行地步伐却未曾停留过分毫,发丝在黑夜中飞舞,迷离地眼中有着几许期盼,也许在等着夙宸可以说些什么。 夙宸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微醺地目光中流出几分复杂地情绪。 沉默半晌,夏澜玥轻轻地笑了,继续开口道:"我给过慕飘羽解释的机会,可他没有给我任何的解释,所以我不能宽恕他对我父亲所做的一切,因为他杀的那个人,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叔父,不可原谅。" 就如此时,她也在给夙宸一个解释的机会,她真的希望夙宸能开口解释一下当初攻打燕国之事,更想亲口质问他为何当初连父亲的首级也不肯放过。 可最终夙宸却什么也没有解释,而她也什么都没有再问。 也许,欺骗,才是真相。 风声依旧,夙宸与夏澜玥并肩走在皇宫的每一寸土地上,远远望去,龙凤呈现,珠联璧合,羡煞了多少宫嫔。 可那两道身影下掩藏的,却是今后难以预料的风起云涌—— 大将军府内灯火稀疏,诸多冗廊小院皆灭了灯,独独书房外的主院灯火通明,慕飘羽一袭白衣胜雪在黑夜中拔剑狂舞,明亮地灯火闪着那道道剑光愈显凌厉。 剑至锋芒处愈显凌厉,随意挽起的发丝已散落数缕,却丝毫未影响其剑势之狂傲,狂舞的剑气到极致,他却忽地停了下来,怔然地望着剑锋一处似陷入了回忆。 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就在菩提树下初次见想见时,她甜甜地对他笑着。 她说她叫李媚,那时他心中便已讶然,早在日前父亲便对他提起过李媚这个人,他想与李元将军结个亲家,问过他的意思。 他当时一口拒绝,却未想到竟能在此处与她相遇。 那时他们说,有缘便会再见,果真再见了。 可再见之时,却早已物似人非,他身负血海深仇,甘心在李家寄住是因要掩其锋芒,答应娶李媚也只是权宜之计,他要保存实力,更重要的是要借李元的势力掩藏自己。 在李府的两年,虽与李媚说的话不多,可见面的次数却颇多,也许有了婚约在身,对她也不禁多了几分留心。 这些年,他从未后悔过灭燕国,却遗憾未能保住李家,这份愧疚这么多年过去了,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遗憾,却让她再次看见了李媚。 ☆、第168章君王侧(5) 而当初的未婚妻,却成为了魏国的皇后,他好兄弟的妻子。 也许这真的是缘分,当初菩提树下三人初次相见,铸就了这一生的牵绊。 慕飘羽想至此处,缓缓收起剑势,嘴角扯过一抹清淡地笑意,却是那样苍凉。 忽然一个人影匆匆奔来,站定慕飘羽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将军,府外有人求见。" 慕飘羽收回思绪,冷冷地看着面色凝重地苏管家,问:"谁?" "他自称夙锦。"苏管家自然知道夙锦这个名字,亦不敢自作主张,只亲自前来禀报。 "他?"慕飘羽面色冰寒入骨,半晌后才道:"带他从后门进,不要让人觉察。" 苏管家担忧地道:"将军确定要见?万一此事被皇上知道,可要疑你。" 慕飘羽冷笑:"皇上疑我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说罢便收起剑,迈步入了书房,苏管家则是怔在原地片刻才回神,心中仿若被什么东西击打而过,瞬间明白了什么,即刻迈步前去迎人入府—— 翌日,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一扫连日来的燥热,倾泄的大雨依旧不能阻止众宫嫔前来请安的步伐,未央宫内喜气不减,热闹非凡。 众宫嫔手中皆带着一份贺礼前来请安,秋碧与秋遥来回数趟才将贺礼尽数收起,满座宫嫔堆着满满地笑意恭贺着皇后大婚之喜,巴结讨好之势甚重。 独独慕嫣然至始至终冷着一张脸,从前这夏澜玥是她身边的宫婢,如今反倒她成了这后宫之主,心中难免无法欣喜的起来,亦是无法堆起虚假的笑。 倒是郑端妃打冷宫出来之后,那不可一世的性子倒是收敛许多,对于当初刁难过的夏澜玥倒也是卖力讨好,只恐她一不开心,自己又要被禁足宫内。 "皇后娘娘,蒹葭宫来报,四皇子突染风寒,静贵妃今日不便前来请安。"未央宫总管太监曾言来报。 夏澜玥听罢便是一笑:"四皇子没有奶妈吗,需要静贵妃亲自照料?" 曾言立刻会意,只道:"奴才这就去请贵妃娘娘。" 待曾言退下后,蒋才人即刻哼道:"自从贵妃从兰亭水榭被放出来后,皇上至今未曾见过她一回,她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荣宠于一身的贵妃吗?今日是众妃头一次给皇后娘娘请安,她竟借口不来,照嫔妾看,就该再将她遣回兰亭水榭。" 蓉修仪附议道:"就是,若非皇上疼爱皇后娘娘与太子,大赦天下,就谋害先皇后之罪,这静贵妃如何能出的了这兰亭水榭,她就该感恩戴德前来拜谢。" 夏澜玥看着蒋才人与蓉修仪的话语,想起当初静贵妃荣耀时,她们对静贵妃的谄媚,如今却是落井下石,只觉后宫冷暖,便是如此罢。 倒是郑端妃听到此处起了身,跪在了夏澜玥面前,她目光凄楚道:"皇后娘娘,蓉修仪说的对,若非皇上疼爱您与太子大赦天下,嫔妾如今还被幽禁在宫中生不如死,您犹如嫔妾的再生父母,您的恩情嫔妾此生不忘。" 看着郑端妃愈往后便声泪俱下,夏澜玥倒是有些讶然,若是做戏,她确实演到位了。 ☆、第169章君王侧(6) "端妃该感谢的是皇上。" "不,是娘娘您不计前嫌,想当初嫔妾在霞风园如此刁难您,后又出言对您侮rǔ,若非娘娘您菩萨心肠,嫔妾不可能出的了冷宫。嫔妾曾经做了太多错事,但今后必定会改,只求娘娘您给我一个机会。"郑端妃一边哭着一边诉说,突然想到何事,立刻焦急地解释:"嫔妾对天发誓,霓裳阁纵火之事并非嫔妾主导,嫔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纵火呀,娘娘您一定要相信嫔妾。" 夏澜玥听到此处,心中忽而一冷,想起那一夜所知道的一切真相都是夙锦所主导,而这郑端妃不过是沦为了牺牲品,这几年含冤被禁足,倒也是苦了她,便道:"起来罢,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郑端妃听到这句话,悬在心上的石头才放下,立刻磕头拜道:"谢娘娘,谢娘娘。" 此时郑端妃的事已告一段落,在场众宫嫔便开始与其慢慢闲聊起来,唯独慕嫣然冷眼旁观,不曾说话。 时光慢慢流逝,只闻得外边传来一身:贵妃娘娘到。 在场众人便慢慢噤声,望着施静柔未施粉黛素颜而来,些许雨水沾了衣角。 施静柔的脸上隐约含着几分愠怒,到场也未行礼,只是冷着声道:"倾盆大雨无法阻我施静柔的前路,只是四皇子突感风寒,皇后为何不能容我照顾孩子,你也是为娘之人。" 秋碧立刻怒斥:"放肆,见到娘娘不仅不行礼,竟还口出妄言。" 施静柔冷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虽然皇上的宠爱不再,可本宫依旧是齐国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夏澜玥看着气急败坏的施静柔,一年不见,如今的她那满身傲气早已被磨尽,更是端不住那股子贵气:"静贵妃要让本宫宽容你,当初你盛宠在身时也没见你对谁有过宽容。"夏澜玥缓缓起身,走至施静柔的身边,冷睇着她道:"你当真还以为你是齐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吗?" 施静柔紧紧握拳,不屑地看着夏澜玥:"你又当真以为当上了皇后便是凤凰了吗?历史永远抹不去你是宫婢的事实,你背着自己的主子爬上龙c黄,费尽心机爬上皇后之位,用先皇后的死嫁祸于我,你以为这些事实能被抹去吗?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夏澜玥目光闪过一抹凌厉:"你可知污蔑皇后该当何罪?"说到此处,她的心却徒然坠入了一个深深地冰窖,想起万辰君死的那一夜,夙宸对她说的字字句句,原来最终一切的罪责还是要她去承担吗? 谋害万辰君,费尽心机登上皇后之位,不仅仅是施静柔如此想,这后宫众人也应是如此疑心罢,毕竟施静柔被定罪太过蹊跷。 夙宸,为了这魏国江山安定,终究还是要将这罪名加诸在她身上,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也罢,既然背负了这罪名,那今后也就不怕史书上自己有多么名声狼藉。 施静柔恨恨地看着面前的夏澜玥,不甘与妒忌全数涌上心头,她一字一句地说:"皇上都不敢奈我何,就凭你?" ☆、第170章君王侧(7) 夏澜玥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笑,缓步走回原位坐定:"兰亭水榭被幽禁一年非但没有磨尽你身上的傲气,反倒是与日渐涨,本宫觉得如今的你不太适合照顾四皇子。"说到此处,目光转至身侧的秋碧,继续道:"传本宫懿旨,将四皇子接入白露宫,暂且由淑妃照看。" 施静柔听到此处脸色大变,怒斥:"夏澜玥,你敢!" 夏澜玥仿若未闻,挥了挥衣袖道:"今日请安就到此吧,本宫乏了,都跪安吧。" 众妃即刻起身跪安,独留下满脸怒容的施静柔,她咬牙切齿地冲着夏澜玥缓步远去地身影道:"四皇子是我的儿子,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夺走他,我回去找皇上!" 倒是慕嫣然有些迟疑地看着施静柔地背影,心知此次夏澜玥是铁了心要对付施静柔,且将四皇子交由她来照看,分明是有意要激化她与施静柔之间的矛盾。 可如今施静柔宠爱不复当年,而夏澜玥却深受皇上的宠爱,且贵为皇后,她的懿旨谁又能不遵从呢?即便她不想接手四皇子这个烫手山芋,她也无法拒绝。 慕嫣然想到此处唯有轻声一叹,深知此时此刻并非与夏澜玥作对的时机,她不能如施静柔一般以卵击石,必须等待时机—— 当即施静柔便冒雨去了御书房求见夙宸,却始终得不到召见,她唯有跪在雨中哭喊着:"皇上!你我终究夫妻一场,到如今却连面都不愿意再见吗?" 施静柔嘶声力竭地喊着,这是第一次她如此卑微的去乞求,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去交由他人照看。 半晌,御书房地门终于打开,夙宸大步走出御书房,其身后还有脸色冰凉地慕飘羽。 "堂堂一个贵妃,在御书房外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夙宸面色愠怒,语气有着浓郁的不耐。 施静柔见到夙宸出来,立刻道:"皇后她要将四皇子交由淑妃照看,你让嫔妾如何能冷静?他才三个月大,嫔妾如何能够放心的下!" "皇后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有因由的,她既身为一宫之主,有权利统摄后宫任何大小事务,以后这些小事不要再来烦朕。"夙宸说罢便要离去,却被施静柔大声喊住。 "皇上!你真的如此不顾念夫妻情分吗,虽然我犯了错,可四皇子他是无辜的,他也是你的孩子,可到如今你却连看都未曾看过他一眼,如今四皇子连一个名字都没有。"此时的施静柔满脸哀伤,她只想用卑微的姿态让夙宸动容。 "名字的事朕会吩咐内务府挑上几个名字送去你那儿,喜欢哪个就用哪个吧。还有,朕也觉得如今的你确实不适合照顾四皇子,且由淑妃照看着兴许更好。"夙宸不再逗留,毫无留恋地大步迈入御书房。 倒是慕飘羽望着跪在雨中的施静柔有片刻的迟疑。 "慕将军,求你!"施静柔满脸哀伤地乞求着。 "臣爱莫能助。"慕飘羽亦是转身离去。 施静柔依旧跪在漫天大雨中,忽然间觉得心中落寞,仿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已离她远去,这么些年她所付出的努力,都白费心机了吗,最终都成空了吗? 不,这一次她定要夏澜玥死无葬身之地,让她明白这个皇后之位,只有她能坐得上。 可幸的是,她还有母亲。 远在齐国的母亲,是否过的好呢? ☆、第171章意决绝(1) 大雨纷纷,站在窗前凝望雨帘如柱的夏澜玥却是怔怔出神,身侧的秋遥低声禀报着:"娘娘,方才御前传来消息,静贵妃去御书房乞求皇上留下四皇子,却被皇上训斥了。" 夏澜玥听到此处,仿若早已能预料到一般,一点也不惊讶。 秋遥继续道:"听说贵妃哀求皇上,连夫妻情分都抬了出来,皇上却未见动容。" "那皇上当真无情。"夏澜玥此话说的云淡风轻,可唯有自己才明白这有多么讽刺,夙宸这样一个无情的人,自然是不会理会施静柔的。 怪只要怪施静柔的野心大了,妄想登上皇后之位,更妄想自己的儿子成为魏国的皇帝,殊不知独独这一条犯了夙宸的大忌。 夙宸费了多大的劲才顺利登上皇位,又用了多少手段才稳住这皇位,他怎容旁人染指。 秋遥立刻接道:"皇上对众人无情,独独最娘娘您有情,可不知羡煞了多少宫嫔。" 夏澜玥莞尔一笑,不以为然:"那是因本宫还未影响到他的江山。" 秋遥不解地问:"娘娘这是何意?" "本宫是要教你看任何事都不能看表面。"夏澜玥望着一脸疑惑地秋遥,有些感慨地说:"就像你与秋碧虽是双生姐妹,可你们的性格却一点不一样,你心直口快,表里如一,而秋碧却精明能干,笑里藏刀。" "奴婢倒是想和秋碧学一学,可是怎么都学不好。" "你这样挺好,有时候笨一点,便不会看的那么透彻,便也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了。"夏澜玥浅浅一笑,仰望着无边无际地雨帘,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娘娘,大司马大将军慕飘羽在宫外求见。"秋碧的声音忽而在门外响起,这倒是让夏澜玥有些诧异地回神,此时此刻倾盆大雨,慕飘羽却来求见她,估摸着是因为施静柔的事前来。 秋碧见里边没有回音,便继续问道:"娘娘,是否召见?" "就说本宫身子欠佳,改日再来……"说到此处,夏澜玥的声音顿了顿,脑海中浮现了当年慕飘羽的拼死相救,犹记得那个夜晚慕飘羽搂着险些滑胎的她,种种恩情历历在目,想到此处便改了口:"传他在偏殿候着吧。" 秋碧听着夏澜玥的改口,眉眼间不免闪现一抹狐疑,却未做他话,只是退下去禀报。 夏澜玥整了整衣襟,侧首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忽而闪过一丝复杂地情绪,今日慕飘羽来找她,若真是为了施静柔之事,那么宫中传言他们之间有私情便不假,若他真的要自己放过施静柔一马,那她是否要还这一份恩情? 慕飘羽静静地伫立在偏殿,感受着被大殿阻隔在外的雨声渐小,冰冷的目光中似在考虑着何事,直到夏澜玥的到来才让他收起思绪,望着身着明黄色凤袍款款而来的夏澜玥,恭敬地行了个礼:"参见皇后娘娘。" "雨势磅礴,慕将军却来未央宫求见,本宫倒是很想知道是谁有这个能耐让你如此风雨无阻。"夏澜玥的声音微冷。 ☆、第173章意决绝(2) 望着空寂地大殿,竟不知何时,两侧的宫人皆被人屏退,"既然皇后已猜到臣来此的目的,那臣也不拐弯抹角了,臣恳求皇后放贵妃一马,她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四皇子一人,若是再将四皇子从她身边夺走,无非是将她逼上绝路。"慕飘羽字字句句不是逼迫,只是平淡的陈述着。 "你果然是为她而来。"夏澜玥轻轻一笑,声音中藏着一抹清然地感叹:"你喜欢她?" 慕飘羽不答她的问题,只道:"臣只是求皇后。" "将军是在求这个字?"夏澜玥有些诧异,可随即眼光中却闪烁着一抹冰冷:"可这一次并非我不放过她,而是她不放过我。" "皇后这是何意?" "自她出了兰亭水榭便命人到江州查我的底细,反而被她查到了一个叫****的女人,这个女人是燕国人,她是我奶娘的女儿,自幼与我一起长大,十二年的相处,如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施静柔已重金收买她,让她进入皇宫揭穿我是燕国大将李元之女的真相。此时此刻的****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为了自保,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死的那一个人将会死我。" 慕飘羽有些惊诧,即刻问:"贵妃是如何查到****的?" 夏澜玥摇头:"我也佩服她,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查到****身上。这一次,她是想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对她也不会留丝毫情面。" 说到这里,夏澜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知道,施静柔能够从冷宫中出来,全仰仗将军你。我不知你与施静柔之间发生了何事,但你对我有恩,我只能提醒你一句,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慕飘羽听到这里,恍惚间勾了勾嘴角,却始终未曾开口。 "你对我有恩,我会铭记在心,可施静柔我绝不会放过。"夏澜玥说到此处忽然想到了何事,出声提醒道:"看这个时辰,也许你还能见到施静柔最后一面。" 慕飘羽一愣:"皇后?"也未等夏澜玥说话,便大步离开了偏殿—— 出了偏殿,慕飘羽便见来往的冗廊中有宫人匆匆奔去的身影,他即刻上前拦住一名宫人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宫人一见是慕飘羽,即刻行礼,恭敬地答道:"听闻方才贵妃疯了一般冲出了后宫,不顾侍卫们地阻拦直奔朝阳门而去,奴才们正要去瞧热闹。" 宫人的话未落音,慕飘羽已奔了出去,一路朝朝阳门的方向跑去,大雨依旧,淅沥之声布满四周,来往的侍卫也纷纷往朝阳门而去,看来施静柔已惊动了前朝。 "你们放我出去!" 朝阳门外,施静柔的浑身早已湿尽,发髻上的珠翠亦因剧烈的奔跑而散落在地,可她仿若未觉,只是疯狂地对着朝阳门地侍卫嘶吼着,身后围着众多侍卫皆因其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守着朝阳门不允她出去。 ☆、第174章意决绝(3) "娘娘,没有皇上手谕,后宫妃嫔不得离宫,您也莫为难奴才们了。"侍卫统领满脸愁容。 "本宫说了,要出去,还不放行!"此时的施静柔仿若丧失了理智,她死死地握着挡在身前的长枪,脑海中只有一个意念,便是要出宫。 "娘娘若是执意如此,那只能恕奴才放肆了!"侍卫统领见她情绪失控,便要上前强制带离她,却被赶来的慕飘羽制止。 "贵妃,您若要出宫,该向皇上请手谕。"慕飘羽带着微微地喘息,声音却是冰冷如霜,心中亦不解为何施静柔会突然如此失常。 施静柔看见慕飘羽,忽然大笑出声:"你们都是骗子,骗子!"她指着慕飘羽质问道:"你曾说,你受了我母妃之拖要照顾我,你根本就是骗我!我的母妃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 慕飘羽面色沉稳,不言不语,也算是默认了施静柔此时的控诉。 施静柔的泪水伴随着雨水滚落,此时的她已冷静许多,眼中那满满地哀伤涌现,不顾众人那疑惑地目光缓缓朝朝阳门的城墙上走去。 风雨飘摇,而施静柔每走一个阶梯,心便死寂一分。 慕飘羽阻止了侍卫要跟上去的步伐,自己缓步跟在她的身旁,一步一步地走在上城墙的阶梯上。 "早在我被幽禁至兰亭水榭后不久,母妃便被齐国那群恶毒的女人谋害致死,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是刚刚才知道,就连你也要骗我,你说受我母妃嘱托要照顾我,只因你怜悯我!"施静柔的声音虚无缥缈,脑海中闪现地是无尽地凄凉。 "这个世间总是那样现实,当我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时,没有任何人敢动我的母妃,我一被幽禁,她们就抓紧了这个时机谋害我的母妃,母妃她没有错,她只是太善良,太不喜欢争斗了。若真要论罪,那死的也该是我,是我费尽心机在谋划,所有的报应应该在我身上,而不该是母妃!" "如今连母妃都不在了,那我这些年费尽心机所争斗的,为的又是什么呢?" 慕飘羽听着她的声音愈发绝望,只道:"你还有四皇子。" "你不明白,在这个世上,我只为母妃而活。" 施静柔感受着冰凉地雨水拍打在身上,只觉此刻畅快淋漓,她大步走至城墙上,望着宫外那无边无际地阔野,大声喊着:"母妃!母妃!" 一遍一遍动情地呼喊声在这空寂地城墙上却显得那么渺小,这几声母妃倾注了施静柔此生的情感,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年幼,与世无争的母妃总是被后宫的妃嫔欺负,那时她就立誓要自己强大起来,要让曾经欺负母妃的所有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就在她一步一步朝着这个誓言努力的时候,当她就要成为魏国的皇后时,母妃竟然已经死了,那她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为的只是等来母妃的死讯吗? 慕飘羽看着施静柔如此,心中似闪过一抹悲凉,仿佛想起了当年自己全家遭到灭门,丧亲之痛他亦深深地体会的到。 "一个女人,不该有太大的野心。" ☆、第175章意决绝(4) 听到慕飘羽突然说起的这句话,施静柔忽然愣住,被蒙蔽的心似乎瞬间清醒,她问:"万辰君,到底是谁杀的?" "皇上。"慕飘羽冷硬地吐出这个名字,施静柔瞬间怔住,久久不得回神。 半晌,施静柔自嘲地摇头:"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可是我只是想要皇后之位罢了,我只是想要保护母妃。" "可皇上并不这样想,你若登上皇后之位,你的儿子便是魏国名正言顺的太子,你的父皇是齐国的皇帝,你明白这其中牵扯多少政治吗?" 施静柔恍然大悟,双手撑着面前的城墙围栏,俯视着城墙下的一切,心中悲凉,可她却愈发显得冷静。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真相。"施静柔的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收回视线,深情地看着慕飘羽地眼睛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一丝丝的喜欢过我?" 慕飘羽看着施静柔的目光,没有任何回避,犹豫了许久才答道:"没有。" "到此时此刻,你就连骗一骗我都不肯吗?"施静柔的声音中虽有失望,可脸上却凝着开心地笑容:"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从你在迎亲路上救下我那一刻,我就深深的爱上了你。" "慕飘羽,我要你永远记住我,记住施静柔这个女人。"话未落音,她已一脚踏上了城墙的围栏,纵身跃下了城墙。 慕飘羽始料不及,立刻冲上前想要抓住掉落城墙的施静柔,可终究晚了一步,唯留下指尖那一抹余香。 慕飘羽就站在城墙上,望着那抹身影缓缓从城墙上坠落,雨水渐渐淹没了她的身影,直至一抹明艳如火的鲜血缓缓溢出,如一朵盛开的睡莲在雨中绽放—— 施静柔的死讯顷刻间震惊了前朝与后宫,夙宸当即命人关闭宫门,严查施静柔的死因,其虽是自杀,却因人而致死,最终将目标放至御前当差的宫女丁香,是因其将齐国李端妃的死讯透露给施静柔导致其心性癫狂,当场便被下令仗毙。 面临此事的夙宸却显得极为冷静,似乎也早料到了会有这一日,也未做任何准备,只是命人打理好施静柔的遗体,将其送回齐国。 收到施静柔遗体的齐国皇帝震怒,当即便与魏国解除两国盟交,自此决裂。 一时间,两国关系仿若进入了水深火热之地,朝中人心惶惶,预测着也许一场战争即将要来临。 与此同时,暂时照看四皇子的慕嫣然神神秘秘地召了慕飘羽进宫,遣去所有宫人后便将一直藏于宫中的紫蓝与****传了出来,慕飘羽一见紫蓝,脸色瞬间闪过杀意,冷声问:"这不是静贵妃身边的紫蓝吗?皇上与皇后正在找她,不想你竟将她藏匿在白露宫,你可知被皇上知道,这是重罪!" "哥哥,你可知紫蓝出宫带了一个叫****的人进宫,为的就是揭发夏澜玥的真实身份,好巧的是就在他们赶进宫的路上,静贵妃就死了!这一切只能是夏澜玥想要掩盖真相而痛下杀手!"此时的慕嫣然脸上闪烁着明显的激动:"所以这一次我必须将****送到太后面前,彻底扳倒夏澜玥,要在夏澜玥的耳目下成功将人送到太后身边只能靠哥哥你了。" ☆、第176章意决绝(6) 午后的暖风习习,骄阳似火,未央宫中的小太子夙天佑甜甜地睡在摇篮中,夏澜玥静静地坐在一旁,满脸宠溺地看着熟睡中的他,嘴角挂着浅浅地笑意。 而夙宸,则在没有人通报的情况下缓缓步入寝宫内,悠扬地风吹散了四周地帷幕,却更显得宫内静谧无声。 夙宸的脚步声很轻,直到站定在夏澜玥的身后才令其有所察觉,她蓦然一惊,起身回首凝望着身后的夙宸,盈盈福身道:"嫔妾参见皇上。" 此时的夙宸面色沉寂,目光中蕴含着一抹令人感觉到有些压抑的寒意涌上全身,这令夏澜玥有些疑惑,却未问及,只是静静地等待。 而夙宸却是那样静静地看着面前地夏澜玥,眼神中无数的情绪飞速地闪过,最终落定为冰冷,他一字一句地道:"施静柔死了,你满意了吗?" 夏澜玥听着他冰冷的质问,好像他很久都未曾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了,不由得让她心中一跳,可脸上却仍旧平静如常道:"皇上这是何意?" "你借口将四皇子从施静柔身边夺走,又秘密派人将施静柔母亲已故的消息传入她耳中,双重打击下,令她情绪失控,自杀身亡。好一场精彩的戏,借刀杀人,你却独善其身。"夙宸的字字句句,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夏澜玥问:"皇上有何证据,认定是嫔妾所作所为。" 夙宸冷冷地笑道:"你以为施静柔死了,被你买通的那个人也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吗?你不要忘记了,这个江山是朕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你们那些小把戏,能瞒的过朕的眼睛吗?" 夏澜玥看着夙宸,心知此事瞒不住了,便跪下,低声道:"这一切确是嫔妾所为,但只为自保。施静柔已然发现了嫔妾是李媚的真实身份,我只能出此下策。" 夙宸听着她的解释,非但没有消气,反倒愈发冷然,指着她斥道:"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夏澜玥听着他的质问,眸中闪过一抹冰冷:"这就是实话。" 夙宸弯下身子,单膝跪在夏澜玥面前,与之平视:"朕花了那么多心思将施静柔关入兰亭水榭,又严令宫中人不得将李端妃的死讯透露给施静柔,而最终却被你给毁了。" 夏澜玥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你是何其聪明的女人,不会不知道施静柔在朕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棋子,她的生死关乎着两国的盟约。而今你将施静柔推上了死路,分明是要魏国与齐国起战争。" "皇上还会怕战争吗?" 夏澜玥的话冰冷而无情,与往日那个温柔而淡然地模样有着天差地别,而夙宸地心却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为什么?"夙宸一字一句,问的真切。 夏澜玥紧闭双唇,目光却看向一旁熟睡着的孩子,心中突闪一抹绝望,她知道总有一日会被夙宸发现,却不曾想到这一日来的那么快。 ☆、第177章意决绝(7) "因为夙锦是吗?"夙宸忽然大笑出声,单手狠狠地掐着夏澜玥的下颔,怒道:"发配在外的夙锦从未有一刻安分过,他一直以来都与你里应外合。这一次你做的非常好,成功挑拨了魏齐两国的关系。" "皇上你在怕吗?怕这魏国的江山会葬送在你的手中吗。"夏澜玥的眼中含笑,丝毫未因下颔的疼痛而影响,继续道:"当初的魏国多么强大,说打燕国就打燕国,害得多少燕国人国破家亡,那时你怎就没怕过呢?" "李媚!"夙宸听着她的话,捏着她下颔的手愈发用力。 "不要叫我李媚,你不配!"夏澜玥厉声斥道:"若非你当初的一句话,燕国怎会灭亡,若非你的一句话,慕飘羽怎会在战场上亲手取下我父亲的头颅,害我国破家亡的元凶是你,是你夙宸!" 夙宸听到此处,捏着她的手劲忽而缓缓消逝,面上闪过一抹惊愕,冷冷地问:"是慕飘羽告诉你的?" 夏澜玥笑着说:"夙宸,你可知当我晓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所造成的那一刻,我有多么恨你吗?可我为了复仇,我不得不隐忍下去,我要在你面前强颜欢笑……呵呵,每次与你同榻而眠都令我感到恶心,多少次我有机会杀你,可我不能让你死的那么痛快,你最在乎魏国江山,我便要你看着它在你手中而葬送。"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后悔当年为何会救你,若非我,又怎会后来燕国的灭亡。我每多一分自责,便会多一分恨你。燕国的李府,你重铸了府邸就能掩盖你对我父亲所做的一切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心中的愧疚吗?" "你对我看似情深,却是满口的谎言!你推我上这个皇后之位,不过是为了找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阻止外戚干政,架空皇权。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价值,只要有我在,慕飘羽便不会反,你算计好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这个皇位的稳固。我佩服你,你对这魏国江山尽心竭力,可我更看不起你,你用一桩桩阴谋与算计来稳固这江山,利用女人来成就千古美名,真是可耻至极。" 夏澜玥的字字句句让夙宸冰冷的面容彻底瓦解,他的脸上半分血色也无,帷幕轻扬下一片难以言喻的苍白,忽而一阵剧咳,浓郁的腥味涌上喉头,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不仅惊了夏澜玥,更惊了摇篮中睡的正香的夙天佑。 夙天佑因忽然传来的剧烈咳嗽而惊醒,抑制不住的大哭声响遍了空寂的寝宫,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夏澜玥有些怔忡地看着溅洒在裙角上的鲜血,久久不能回神。 夙宸捂着胸口,可眼底却深如平湖,由最初的震怒而转为静冷。 久久不止的啼哭声让守在宫外的秋碧奔了进来,一见里边的情形立刻惊呼:"皇上,您怎么了?"说着便上前搀扶着捂住胸口的夙宸,朝寝宫外喊道:"来人,快宣御医!" 众多宫人奔进寝宫中将面色惨白的夙宸七手八脚地扶起出了寝宫,奶妈将啼哭不止地夙天佑抱起连声轻哄,唯独夏澜玥仍旧怔怔跪在原地,呆呆地凝视着裙角边的鲜血。 这一刻,她终于将隐藏在心中许久的话全数吐露,亦知只要她与夙宸坦白一切,那如今她拥有的一切都将破灭。 太子之位,皇后之位。 可她又何曾在乎过这些,她只想要夙宸给她一个解释。 而今夙宸却未有任何解释,那么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第178章情中殇(1) 自那一日夙宸被宫人抬回了朝阳殿后,一连数日丝毫未有动静,平静的让夏澜玥恍然觉得数日前在未央宫内所发生的一切如一场梦。 一直到今日,皇上突然深夜召集朝中诸位重臣于御书房商议要事,随即便传出了魏国要攻打齐国的消息。 顿时,满朝皆惊。 没有人想的到,皇上会有主动攻打齐国的想法,他们以为在此时,只要齐国不率先动手,那魏国必然不会动手。 不仅如此,夙宸任命李奉言为此次攻打魏国主帅,太尉王硕为监军,统领二十万大军挥师攻打齐国。 这一决定震惊朝野,因为此举意味着掌控天下兵马大权的慕飘羽要交出手中的兵权了。 这些年来,大小战役几乎是由慕飘羽领军出征,皇上对他的信任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了吗? 此为难时刻,文武百官皆在暗暗观察慕飘羽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认为慕飘羽会反,但慕飘羽依旧如常上朝下朝,利用短短三日的时间将所有的事物交接给李奉言,与此同时将兵符交还于皇上。 掌控魏国四十万兵权的大司马大将军一夜间交出了全部的兵权,没了兵权的慕飘羽已是名不副实的大司马大将军了。 也不知是否受慕飘羽权利被架空的影响,慕嫣然日前到太后跟前请求能够进入慈念斋吃斋念佛,只祈求这次魏国能够大获全胜。 太后应允了慕嫣然的请求,其实她又如何不知慕嫣然这一做法是以退为进,此时慕飘羽的权利被架空,那么慕嫣然在后宫必然在风尖浪口,为了避过这一切,她选择了退居慈念斋,一如当年的万辰君。 皇上因两国战事,一连半个月未召幸后宫妃嫔,包括荣宠在身的皇后。 而夏澜玥则是静静地在未央宫中等待着夙宸的旨意,废后旨意。 可是等了许久,终究不曾等到。 只有朝中突起的变故传遍了整个后宫,人心惶惶。 他们怕的不是魏国打不赢齐国,而是担心慕飘羽会在此时此刻反。 虽然慕飘羽上交了兵符,但他并非一无所有,他还有自燕国起便一直跟随慕飘羽征战天下的慕家军,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而来良将的,没有人知道如今的慕家军到底有多少人,只知晓他们只忠于慕飘羽一人。 而这些年来慕飘羽在魏国领兵征战无数,大小战役下来凝聚了不少民心,将士多数佩服他的帅才,这忽然间换了统帅,军中自然不少将士有微言,对这新来的统帅亦是满心的不服。 此时的夏澜玥正缓步走入太后殿内,自从册立皇后她除了每日来给太后请安,太后从未主动召见过她,对她的脸色亦是不冷不热的。 此次太后突然召她进宫,心中隐约猜到一些,知道有些事不能躲过,那她便去面对好了,如今她存在这个宫中已没有丝毫意义,也许夙宸这几日忙着与齐国的战争,忘记了她的事,某日他突然想起她,也许自己也不过是一具枯骨罢了。 "嫔妾参见母后。"夏澜玥福身见礼,面色清冷。 ☆、第179章情中殇(2) "哀家听说这半个月来皇后你在未央宫内足不出户,也许久未与皇上见面了。"此时的太后面色沉郁,精锐地目光中似乎藏着某些东西。 夏澜玥淡淡地答:"皇上忙着与齐国之战,嫔妾不敢打扰。" 太后冷哼一声:"可哀家倒是听闻半个月前皇上在未央宫内与你起了争执,吐了一大口血,哀家倒要问问你,皇上吐血这事到底是何因!" 夏澜玥莞尔一笑:"吐血之事皇上已严令噤口了,您却依旧心如明镜,看来未央宫中倒是有不少母后的心腹。" 太后看着与往日不大一样的夏澜玥,心中不免生出一些狐疑,却道:"哀家是皇上的母后,他的一切如何能瞒的住哀家,幸好只是平日cao劳过度才引得吐血,否则哀家定要拿你问罪。" 夏澜玥知道太后此处召她来不仅仅是要问这些这么简单,便不再答话,只是等待着太后发话。 太后见她不言不语,眸子黯了黯,指尖轻轻敲了敲身侧的案几,低声道:"哀家今日召你来,还有一事。"顿了顿,声音不再凌厉,隐约透着几分热络:"你也知,近日魏国与齐国要开战了,皇上将统帅之大任交给了李奉言。" "嫔妾有耳闻。" "虽然慕飘羽交出了兵符,可哀家总觉得这兵符交的太过简单,隐约有些不放心。" 夏澜玥忽而了然:"母后想让嫔妾做什么?" 太后笑道:"皇上总夸你蕙质兰心,那你就替魏国去探探慕飘羽是否有反心。" 夏澜玥面色愈发冰冷:"母后一直告诫嫔妾,后宫不得干政,便一直谨记在心,从来不曾有一刻敢忤逆母后。" 太后摇头:"此次关乎魏国安危,而且哀家知道你与慕飘羽的关系匪浅,此事必由你亲自去一趟。" 夏澜玥心中暗暗讽刺地笑了,果然是母子,都是机关算尽。 太后继续道:"攘外必先安内,若此时慕飘羽乱了,必会动摇前线军心,你与天佑也将命悬一线,所以这一次你必须探得慕飘羽的虚实。" 夏澜玥的面色冷到极致反倒露出一抹淡淡地笑:"嫔妾懂母后的意思了。" 太后很满意夏澜玥此时此刻的表现,便继续道:"你孤身一人前往将军府哀家有些不放心,就让哀家宫中的菊芳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一身素衣便装从宫中出来的夏澜玥坐在马车上,感受着马车的颠簸,还有车外热闹的人声,此次有太后的令牌她很容易便出宫了,一路上菊芳一声不吭的紧随其后,一双精锐地眸子仿若看透一切。 夏澜玥知道,此次去将军府若行差一步,天佑的性命便会不保,而有菊芳寸步不离地紧随其后更让她不得自由,太后这个老狐狸,利用她来试探慕飘羽,派菊芳紧随,又以天佑为人质,真是费尽心机。 "主子,将军府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下一刻菊芳已揭开车帘,扶着夏澜玥出了马车。 ☆、第180章情中殇(3) 夏澜玥亦是缓缓迈步至府门外,一袭青衫碎花纱裙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摆动,随意挽起的发髻配合着脸上素净地容颜,远远望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地气质。 她来到魏国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来将军府,看着偌大气派的将军府忽而忆起多年前夜里,慕飘羽问她愿不愿意进入将军府成为唯一的女主人,那时的她天真的答应了,本以为真的可以远离皇宫躲避这宫廷纷争,可最终却因为夙锦而梦碎。 夙锦费尽心机地留她继续在皇宫,他的手段与阴谋让她彻底对夙锦死心,可如今若是问她恨不恨夙锦,她真的不恨。 只能怪自己,若非她心甘情愿,谁又能强留的下她。 "咯吱"一声沉重地开门声,打断了夏澜玥的思绪,正对上亲自出门相迎的慕飘羽,此时的他一身薄薄青衫显得异常随意,他出府恭敬地拘礼:"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恕臣接驾来迟。"语罢,便迎着夏澜玥进了府。 进入府中,夏澜玥望着宽阔的康庄大道以及蜿蜒地小路来来回回行走着一批又一批的守卫,其守卫之森严堪比皇宫,看来上交兵权并未对慕飘羽有半分影响。 夏澜玥道:"看将军一身薄衫,这些日子过得倒随性。" 慕飘羽淡淡地道:"卸下兵权,这日子过的更加惬意了。" 夏澜玥淡淡一笑,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紧随身后的菊芳,不再说话,只是随着慕飘羽一路朝府内走去。 慕飘羽领着她一路走入正厅,并召唤苏管家备下茶水与点心,一路倒是毕恭毕敬。 在正厅坐罢,慕飘羽屏退了下人,唯独菊芳仍旧伴在夏澜玥身边,对慕飘羽的命令仿若未闻,一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的气势,夏澜玥的脸上闪过微微地无奈,慕飘羽亦是看出了几分端倪,便对菊芳擅自留下未斥责。 "本宫听闻自从将军卸下兵权后依旧如常,只是在朝中却沉默了许多,连续数日不曾在早朝上说话,众人纷纷猜测慕将军是否对皇上此举甚为不满。"夏澜玥也不拐弯抹角了,将此行地目的直接问出口。 "若真有不满,臣就不会那么容易交出兵权了。"慕飘羽倒也回答的随性,似乎早预料到了夏澜玥今日驾临将军府的目的。 "一个将军最大的荣耀便是领兵征战沙场,你的将士跟随你奋力杀敌多年,为魏国立下如此汗马功劳,你真舍得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的成就拱手让人?"夏澜玥问的字字凌厉。 慕飘羽依旧回答的淡然:"虽然那些都是与我生死与共的兄弟,但这些都是皇上赐予的,他要收回,我这个做臣子的只能谨遵皇令。" "你在说假话。"夏澜玥摇头:"你现在的反应太过正常,让我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慕飘羽冷哼一声:"所以皇后娘娘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试探?" 夏澜玥没有解释,只是不语。 "既然是皇上让皇后来的,那我就告诉你,在皇上下旨夺了我的兵权之后,我非常愤怒,不是因为我舍不得权力,而是皇上对我的不信任,我与他兄弟这么多年,我为他出生入死,从来没有半分异心,而今他因为多疑转而重用李奉言,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皇上会疑我。"此时的慕飘羽丝毫未掩饰面上那股浓浓地愤怒,可随即却又嘲讽一笑:"我私下虽与皇上称兄道弟,但他仍旧是这魏国的君主,他要收回我的兵权,虽心有不甘,但作为臣子的我依旧要效忠皇上。" ☆、第181章情中殇(4) "将军说的都是真话?" "正逢齐国与魏国之间开战,我若有异心大可在手握兵权时反,皇后可回去让皇上放心,慕飘羽此生只忠于皇上一人。" 夏澜玥淡淡地笑了笑,缓缓起身道:"有将军这句话,本宫回去也有个交待了。" 慕飘羽看夏澜玥一副要离去的样子,便道:"既然皇后来到将军府,可否赏光留在府上用晚膳,府上有重金从燕国请来的厨子,他的拿手菜是叫花鸡。" 夏澜玥听到此处明显一愣,想起多年前第一次与慕飘羽见面就是因没钱付叫花鸡的钱而被人追的满街跑,现在想想也算是一段机缘,却没想到这么巧,那个厨子正好就在慕飘羽的府上。 "那本宫倒是非常有兴趣品尝一番。" 夜月朦胧,枝影交错,坐在马车上的夏澜玥有些疲累。 今日在将军府,菊芳寸步不离地跟随,以致于她不敢行差半步,只因如今的形势窘迫,慕飘羽此时成了夙宸怀疑的对象,但她敢肯定夙宸暂时还不敢动他,毕竟与齐国的战火已蔓延开来。 如今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等等待着,如若齐国胜了魏国,那也算是她为燕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罢。但若是魏国灭了齐国,那魏国将更为强大,自此称霸九州,睥睨天下。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自己今后的命运堪忧,只因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逼死施静柔不止是将夙宸逼上绝路,更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攘外必先安内,为何夙宸却选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要削弱了慕飘羽的兵权,难道他真的不担心慕飘羽会反吗? "马车内的可是皇后娘娘。" 马车外的声音异常冷肃,在这寂静地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菊芳将马车的帘幕揭开,夏澜玥便从马车内步出,只见朝阳门的侍卫面色冰冷地看着她道:"小的们奉太后娘娘之命缉拿皇后娘娘,麻烦皇后娘娘随我们走一趟。" 夏澜玥望着此时面前的侍卫们脸上寒意渐起,心中顿时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便冷声道:"太后要缉拿本宫?" "太后与皇上在太后殿内等候娘娘多时了,请随我们走吧。" 夏澜玥望着此时的突变,知道大事不妙,但也别无他择,只能被迫随着他们朝太后殿走去。 一路上黑夜沉沉,宫灯摇曳,夏澜玥藏在袖中的手不禁握拳,等着这些日子,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日,她不怕死,只是担心天佑。 太后殿内很是冷寂,除了高坐在上的皇上与太后,便只剩下安公公与太后的几位近身侍女。 "皇后,哀家和皇上已恭候多时。"太后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叹息,口气中不免有些惋惜。 夏澜玥听着她如此的语气,心中不免觉着她有些故弄玄虚,只道:"不知母后摆如此架势请嫔妾来是何意?" 太后冷冷一笑,便将一封信丢掷她的面前:"皇后可以好好瞧瞧信中的内容。" ☆、第182章情中殇(5) 夏澜玥满腹疑惑地弯腰将信拾起,便开始将信中内容看了一遍。 "这封信,是昨夜放在哀家殿外的一封匿名信,信中说的一切哀家不愿相信,但其说的有板有眼,令哀家不得不生疑。今夜,哀家召皇上过来,也正是为了此事能有个圆满的交待。皇后,你就这封匿名信同哀家好好解释一下吧。"太后的声音依旧如常,只是平稳的嗓音中暗藏几分阴狠。 夏澜玥很快将信看完,便已知今夜为何如此大的架势,看来太后是要在今夜对付她了。 她仰起头,看着面前的夙宸,大半个月未曾再见,他依旧是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只是脸色稍显苍白,看似大病初愈。 "嫔妾无话可说。"夏澜玥动作缓慢地将这封信折好,塞回了信封内,随即望着那淡淡地笑意,却没有任何的解释。 这封信中将她真正的身份交待的一清二楚,她在燕国时的身份,国破家亡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的差错,看来的确有知情人,她确实无话可说。 "那皇后你就是承认了这信中的一切了?"太后的眼中泛起杀意:"那么今日你出宫与慕飘羽密会,便是要与慕飘羽里应外合,联手谋反是吗?" 夏澜玥满眼疑惑地看着太后,嗤笑着重复着:"谋反?" "菊芳,你来说今日的真相!"太后厉声过后,菊芳便立刻跪地磕头道:"太后娘娘恕罪,是皇后逼奴婢在您这儿偷走令牌,假传您的口谕顺利出宫,去了大将军府与慕将军密会。本以为只要安然回宫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令牌放回太后这儿,却不曾想到太后您如此英明,早已发觉了此事!而菊芳迫于皇后的威胁,便犯下大错,求太后娘娘饶奴婢一命。" "哼,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来人,将菊芳拖下去仗毙!"太后的声音异常凌厉,狠毒地字眼不断回荡在殿内。 "太后娘娘饶命啊……"菊芳一边哭喊着求饶,一边却被人往外拖,无力挣脱,只能放声嘶吼。 夏澜玥看着面前如此突变,仿若明白了为何太后数日前就收到这封揭发她的密信却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派她去了大将军府,为的就是再给她一个谋逆的罪吧。 既然这一切都是太后谋划好的,那她如今再解释终究只是徒然,只会让自己显得如此卑微可笑。 也罢,也罢。 太后得意地看着沉默的夏澜玥,冷声问:"皇后,你还有何话说!" 夏澜玥讽刺地笑着,目光扫过一直沉默不曾说话的夙宸,一字一句地道:"只恨,没有亲眼看着魏国灭亡。" 太后道:"我魏国大好河山,只会愈强大,而你却是永远没有机会看到魏国更加昌盛的机会了。" "将皇后压入刑部大牢,听候问审。"夙宸终于开口,只是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太后听到这个决定便不满道:"哀家与皇上已经审过,直接选个日子问斩便是。" 夙宸微愠:"如今魏国与齐国大战在即,此时如皇后问斩的消息传出去只会动摇民心,而且母后也知道皇后与慕飘羽之间的关系,若此时问斩,又有何筹码能够牵制住慕飘羽安分守己?" 太后沉思片刻,缓缓一笑:"皇上考虑的周全,如今能够稳住慕飘羽的也只有皇后了,那便等两国战事结束后再行定夺。"说罢,便挥了挥手:"将皇后带下去。" ☆、第183章情中殇(6) 皇后被押入刑部大牢的事很快传遍都城,但为何她会突然被押入刑部却成了一个谜,宫中也未有任何人透露出来,同时这个消息也传入了大将军府,慕飘羽当夜便连夜进了宫。自从他被夺兵权之后已有大半个月未cha手过宫中之事,夜朝也未再参与过,此次他突然进宫倒是让宫中许多侍卫有些担忧。 安公公挡在御书房前拦住了慕飘羽要闯入的步伐:"大将军止步,皇上正与众位大臣商议攻打齐国之事,此次大战将军未曾参与,不便入内。" "那烦劳安公公进去禀报皇上一声,臣有要事。"慕飘羽此时面容已冷到极致,一路进宫也隐约压抑了怒火。 "皇上与众大人商议的是机要军情,奴才也不敢打扰。" 慕飘羽看着安遥那副嘴脸,冷冷地笑了一声:"那臣便在外面等,等到皇上谈完为止。" 安遥瞅着慕飘羽愈发凌厉地眼神,知道自皇上登基之后,他从来不曾被人拒之门外过,如今让他如此等候,安遥也只是奉命而为,况且如今皇上的态度是铁了心要对付慕飘羽,他待他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宫灯轻扬,时光流逝,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慕飘羽一动不动地站在御书房外已有一个时辰,安遥亦是守在门外一个时辰,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将军深夜进宫,可是为了皇后之事而来?" 慕飘羽冷睇安遥一眼:"公公知道内情。" "看来确是为了皇后之事,恕奴才斗胆说一句,将军请回吧,皇上如今最不想听的便是皇后之事。" "那我也要亲口问皇上,为何关押皇后。" "将军是真不明白?"安遥冷冷一笑,继续道:"皇后今日到你府上,回宫便被关押。" 慕飘羽得到这个答案,终究是满脸地讽刺,在进宫之时他便已暗暗觉得今日之事不大对头,夏澜玥突然到访将军府,身边还跟了太后身边的侍女,在他面前也不敢妄言,原来一切已是早就布好的局。 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会被关押进刑部大牢,唯一的解释只有夏澜玥的身份已经被揭穿,皇上疑她,定是知晓了施静柔的死因。 想到此处,慕飘羽忽然动了动身形,不言不语地转身离去。 若真是如此,他今夜求见皇上根本没有必要,终究得到的结果也如心中所想,他此时此刻更应该去见身处刑部大牢的夏澜玥。 可到了刑部大牢外却被守卫拦在外,他冷声道:"皇上有令,没有其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兵权被夺,就连一个牢狱的守卫都敢用如此口气对他说话,这当真是皇宫。 慕飘羽目光轻缓,也未动怒,只是悠然开口:"让你们刑部尚书出来见我。" "大将军!"刑部尚书王林雨恰巧从大牢内出来,一见慕飘羽便立刻谄媚地迎了上去:"大胆,你们竟敢拦大司马大将军的路,不想要脑袋了!" 守卫们立刻面面相觑,只道:"王大人,不是您吩咐小的们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刑部大牢吗?" ☆、第184章情中殇(7) "那只是严令不得探皇后,大将军此次前来是审一名奸细的,还不快让开。"王林雨怒斥着,随即便恭敬地迎慕飘羽进了刑部大牢。 大牢内十步一篝火,微弱地光照着森然地小径,唯有那脚步声声回荡。 慕飘羽忽然道:"没想到此时此刻,王大人还肯帮我。" 王林雨憨厚一笑:"大将军是林雨的大恩人,若非您的提携,我如何当的上这刑部尚书。如今将军被夺兵权,只因时局不稳,等魏国与齐国的战争过去了,皇上定会还你兵权。" 慕飘羽倒是显得极为平静,淡淡地岔开了这个话题:"皇后现在如何?" 王林雨道:"我刚才奉命审讯皇后出来,她一切安好,只是情绪有些低落。" 慕飘羽问:"用了刑吗?" 王林雨即刻摆手,满脸惶恐:"再怎么说,她还是皇后,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她用刑。"越往里走,灯火便愈发明亮,王林雨指着前边的一个牢门道:"皇后便被关押在里边。"他亲自上前为其开锁:"将军请尽快。" 慕飘羽点点头,便微微躬身,进入了牢内。 一直沉寂而坐地夏澜玥早早便听见了动静,在看见迈步入内的慕飘羽时,有些诧异。 如今慕飘羽的处境,还能如此轻易进入这刑部大牢前来探视吗? 慕飘羽看着夏澜玥依旧穿着今个下午与她分别后的裙裳,便知她还没来得及到未央宫便被人拦下,随后便被送入了这刑部大牢。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对望。 半晌,慕飘羽这才走至她的身边,也不管阴凉地席糙之肮脏,与之并肩而坐。 慕飘羽问:"皇上已经知道一切了?" 夏澜玥笑了笑:"不仅知道一切,他还想用我来对付你。" 慕飘羽听到这里,倒也不惊讶,只是暗自思附片刻。 夏澜玥侧首,看着慕飘羽那依稀冷若冰霜的侧脸,认真地问:"你真的有反心?" 慕飘羽没有正面答她,只道:"你不会有事的。" 夏澜玥听到这句话已知道答案:"我的性命我早已置之度外,如今我唯一担心的只有天佑,如若有遭一日……"她在此时,终是卸下了一身强壮的坚强,哽咽半晌:"我只能将天佑托付给你,希望你能抚育他成人。" 慕飘羽握住了她放置在腿上的手,低声道:"我说了,你不会有事,天佑更不会。" 夏澜玥感受到慕飘羽手中的温度,想要挣扎开,却因他坚定而沉稳地语气而放弃,这一刻,她仿若回到了还在燕国的时候,慕飘羽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让她如此心安。 "我记得当年父亲自作主张,当着李府众人的面将我许配给你当未婚妻,我气极了,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跑出了府,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树林,深夜却迷了路。那时的我又冷又饿又害怕,我期盼着父亲能出来找我,可是我最终却没有等到他,反而等到了你。" ☆、第185章情中殇(8) "我记得当年父亲自作主张,当着李府众人的面将我许配给你当未婚妻,我气极了,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跑出了府,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树林,深夜却迷了路。那时的我又冷又饿又害怕,我期盼着父亲能出来找我,可是我最终却没有等到他,反而等到了你。" "当时你就是这样握着我的手,带着我走出那片树林,我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感觉你手心的温度令我安心。自那以后我就想,也许当你的妻子也并不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就当我开始慢慢接受你的时候,你却反了,还亲手斩杀了父亲。" 慕飘羽因她的话仿佛也陷入了年少时的回忆,握着她的手愈发紧:"对不起。" "你已经反了燕国一次,若再反魏国一次,你想过天下人如何看你吗?" 慕飘羽丝毫不在乎地一笑:"再多的骂名,我早已不在乎。当初我错手杀了叔父已造成终身的遗憾,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有遗憾。" 夏澜玥愣了许久,才回神问:"你是错手杀了父亲?" 慕飘羽道:"你信我吗?" 夏澜玥此时的情绪有些激动:"你为何到现在才说?" 慕飘羽问:"若我早先告诉你,你会信吗?" 夏澜玥转念一想,若是当初他告知她这一真相,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只当他是想要为自己脱罪而找的借口,当年什么情形没有人知道。 "在战场上,我与叔父冰刃相见,叔父对我的背叛只是淡淡一笑,他告诉我这是战场,不能要顾念任何恩情。我却不忍下手杀他,便只是守,却未攻,叔父也看出了我的为难,要我尽全力。在一次攻击之下,他竟未守,硬生生地撞上了我的长枪。"说到这里,慕飘羽的眼眶泛起了微红,当年的记忆他已经许久许久未对任何人说起,可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会自责。 "叔父倒在了我的面前,他说,燕国大势已去,他无能为力,只能以身殉国。他还说,既然我选择了魏国,便尽全力效忠魏国,若是有半分异心,魏国必然容不下我。我羞愧,到最终叔父都不曾怪我,甚至还在提点我。" 夏澜玥听着慕飘羽的叙述,泪水一滴一滴滚落,直至失声痛哭。 "为什么,这些你都不早告诉我!"心中满满地悔恨在心中蔓延着,忽然痛恨自己当初为何不曾坚定信念离开皇宫,夙宸给过她机会的,但是她却为了夙锦留下了。 "将军!"王林雨的声音忽然在牢外门响起,他提醒道:"再不离去,怕是要令人起疑了。" 慕飘羽应道:"很快。"随后看着满脸泪珠的夏澜玥,低声道:"你安心在此,等我。" 夏澜玥重重地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慕飘羽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便起身便离去—— 第186章真相白(1) 御花园内花花相对,叶叶相当,香气弥漫。 夏风微起,卷落残瓣,扬起淡淡地轻尘。 此时的端妃正与蓉修仪漫步在密密树荫下,端妃面色凝重,蓉修仪则是笑得娇媚。 "端妃姐姐,如今皇后被关入刑部大牢,这皇后之位非你莫属了。"蓉修仪的声音不大不小,悠然传出。 郑端妃面色亦然凝重,叹息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贵妃自尽,淑妃隐退,皇后入狱,这后宫中人人自危,本宫又何曾想过这皇后之位。" "姐姐此言差矣。"蓉修仪立马纠正着:"您不知,这时局越乱,机会便越大。四妃中唯有您一枝独秀,盛宠在身的皇后入狱,现在便是你最好的时机。" 郑端妃依旧摇头,有些胆怯:"且不说皇上已大半个月未来后宫,自从本宫解了禁足令后,皇上边再未临幸过,皇后之位不可能轮的到我。" "端妃姐姐,你不争取如何知晓轮不到呢,皇后已非当年的宫婢了,您当初那般得罪她,若等她复位,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你。与其这般窝囊的过日子,何不先下手为强?"蓉修仪神神秘秘地靠近郑端妃的耳畔,轻声道:"如今皇后被关在刑部,除非有皇上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这样一来,我们要下手就简单多了。" 郑端妃听到这里心中猛然一颤,有些僵硬地侧首看着笑得妩媚的蓉修仪,立刻道:"不,皇后如今已在牢狱,这样下手太冒险。" 蓉修仪继续怂恿着:"谁都不知皇后犯了什么罪,若是万一皇上一个心软,放了皇后,可就再无机会了。" 郑端妃听到这里,确实心动了,此时的皇上心系魏齐两国的战争,再无闲暇时间管理这后宫之事,如今皇后也入狱了,四妃中她一人独大,要对身处刑部的皇后下手简直易如反掌。 蓉修仪看出了郑端妃的踌躇,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只要这事成了,你便是这魏国的皇后,皇长子便是理所应当的太子。" 郑端妃的心下一狠:"你真的有把握万无一失?" 蓉修仪很有信心地点头:"我有个表哥便是刑部的牢头,派个人进去送点毒食简直易如反掌。" "若皇上查起?"郑端妃依旧不放心。 蓉修仪阴冷地说:"只要将毒食送进牢中,那个人自然会被处理掉,到时候死无对证,皇上便是要查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郑端妃满意地点点头,阴冷地笑了—— 这已经是连续第八日皇上召重臣密谈至深夜了,不时亲自端点心茶水进来的安遥会听见皇上的轻咳声,只恐皇上的身子会经不住这连日来的不眠不休。 自从一个月前重病后,皇上的脸色比起以前差了许多,说话时常伴着几声轻咳,每回他都要召御医来为皇上诊查,可都被皇上阻拦,他如今心系国事,不想被这小病小痛影响,但安遥的心中时常会闪过一抹忧虑。 此时的安遥匆匆进门,将御膳房送来的茶水点心亲自为各大人奉上,可众人像是丝毫未注意到他的到来,全数围在皇上身边,细细观察着桌案上的地形图。 ☆、第187章真相白(2) "虽然我国兵力比起齐国要强盛,但齐国地势险要,数出深谷皆可藏兵,若我军贸然进攻,只恐会中了敌军埋伏。"兵部尚书陆天有指着数处深谷道:"李奉言元帅此时在前线不敢擅自做主,太尉亦是派八百里急奏皇上,请皇上定夺。" 张角听罢便有些怏怏道:"虽是八百里加急奏,但这一来一回又浪费了数日,只怕是错过了最佳战机也不知。" 陆天有即刻反驳道:"此事事关将士安危,李元帅自是不敢糙率行动,只有待皇上定夺。" 夙宸眉宇间有些疲累,他已数日未休息好,眼眶中尽布血丝:"李奉言确实作战经验不足,若是慕飘羽领兵……"他说到此处,声音恍然停住。 众人听皇上提起慕飘羽,便是面面相觑,心中一直有疑虑却不敢问,虽知皇上疑心慕飘羽有异心,但魏齐两国的战争危及国家安危,皇上怎会在此刻夺了慕飘羽的兵权,难道他真的不怕慕飘羽在此刻反了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焦急地声音:"皇上,臣刑部尚书王林雨求见。" 夙宸的思绪被那一声高呼而打断,便用眼神示意安遥开门。 王林雨得到召见,即刻匆匆奔至御书房内,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还没来得及喘息,便立刻禀道:"刑部方才有人来报,皇后在狱中中毒了。" 夙宸听到这个消息,竟没有半分多想,即刻步出人群,丢下数位重臣,大步迈了出御书房,王林雨即刻紧随其后,将详情快速道来:"听狱卒说皇后用过晚饭后便口吐鲜血,幸好狱卒发现的早,尚有一丝气息,立刻禀报了臣。臣擅自做主请了御医为皇后救治,随后一刻不敢耽误便来请示皇上来了。" 此时夙宸的步伐走的飞快,面上的紧张全数暴露,此时他只想着快到牢内,看看夏澜玥是否安然无恙。 赶到狱中的夙宸已是气息紊乱,望着御医正在被昏死过去的夏澜玥施针,地上那口泛着黑的鲜血触目惊心。 夙宸站在御医身后,深深地凝着夏澜玥,有些不忍地问:"皇后如何?" 御医如实禀报:"臣细细查过这饭中是含有鹤顶红的毒药,可幸的是她只动了几口,否则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夙宸听到此处才稍稍安心:"那皇后是有救?" 御医点头:"皇上大可放心,只要皇后体内毒性全部排除,便可安然。" 头痛欲裂地夏澜玥恍惚地从黑暗中醒来,模糊的眼眶内闯入了夙宸那清冷地面容,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身处梦中。直到眸光渐渐清晰,夙宸的面容也愈发清晰,她一愣,竟然不是梦中。 挣扎着想从糙席间起来,只觉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思绪一点一点地回到了脑海中,她是中毒了! 夙宸依稀是那样静静地坐在夏澜玥身侧,瞳子静静地盯着她许久,眼中的情绪复杂多变。 "皇上是怕我就这么死了,便再没有胁迫慕飘羽的筹码了吗?"夏澜玥气若游丝,声音却冷到极致。 ☆、第188章真相白(3) 夙宸轻咳几声,淡漠地问:"就这样恨朕吗?" 夏澜玥咬牙切齿:"亡国之恨,杀父之仇,恨入骨髓。" "朕至今,只想问你一句。"夙宸的语气异常认真,肃穆地目光中泛着淡淡地凄凉:"这些日子,你对朕都是虚情假意吗?" 夏澜玥笑了,却笑的悲戚:"是,日日夜夜都恨不得你死。" 夙宸又问:"从来不曾对朕用过一分真情?" 夏澜玥在他的音还未落时便立即接道:"对,从来不曾!" 夙宸也笑了,渐渐地从无声至有声,最后笑的残忍:"既然如此,那朕对你也不会再有半分留恋。"他狠狠地拂袖而去,却在步至牢门前忽而停住了步伐,回首盯着没有半分示弱的夏澜玥,冷酷道:"曾经也许朕还对你心存愧疚,但时至今日,也算是朕还了你的救命之恩,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恩断义绝!" 夏澜玥听到这里,嘴角依稀挂着嘲讽地笑,直至夙宸的身影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她嘴角的笑才缓缓敛起,直至消逝不见,唯有眼角地泪水缓缓滚落,眼眸中的殇然如此清晰。 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吗,为何在夙宸说出"恩断义绝"四个字时,她的心竟然那样痛。 这种痛从来没有过,即便是知道了夙锦所做的一切都是利用她时,她的心都不曾这样痛过,夙宸,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了吗? 她痛恨这种感觉,对一个杀父仇人! 不知不觉魏齐两国的战争已蔓延近半年,前线捷报频频传,原本笼罩在整个魏国的恐慌因这些喜讯而渐渐消散,毕竟魏国当年攻打燕国时曾一统二国,不单单是一个小小的齐国便可以动摇的了。 当所有人都感觉到危机渐渐减少时,魏国忽而有一股强大的势力直逼都城,一夜间流言四起,所有人都在盛传当今皇上夙宸并非名正言顺继位,而是弑父夺位。证据就在大司马大将军的手中,据说先皇临终前曾给慕飘羽一道密诏,密诏中正是要废立太子夙宸,转而立臻王夙锦为储君,继承皇位。 都城因有心之人的煽动,一时间开始暴动,都城的守卫将领纷纷出来镇压,牵连无数许多百姓,瞬间民心大失。 都城的暴动虽被暂时镇压住,但仍有一股大势力源源不断地涌入都城,尽管有都城的守卫,却仍旧让他们轻易的进入,夙锦数万名旧部直逼都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便控制了都城,宫中人顿时觉得时局要大变了。 正值魏齐两国交战至尾声,却忽然暴动,大部分兵力已调遣入前线,留守在都城附近的将士仅有六万,夙宸一时分身乏术,急从附近调兵。 太后在寝宫内来回踱步,精锐地目光中头一次有过紧张,这一次不仅仅是暴动那么简单,民间盛传的密诏已让魏国民心尽失,正值两国交战,若是前方将士也因此受影响,她与皇上的计策便会功亏一篑。 太后的贴身侍女雪歌出声安慰道:"太后娘娘,您不用担心,夙锦的那些将士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要镇压他们轻而易举。" 太后摇头:"这次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夙锦为何不早在魏齐两国交战之初前来散布谣言,偏偏到此时此刻才来。还有他们口中所谓的先皇密诏,说的有板有眼,到底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倒无妨,若是真有这密诏……"她说到此处,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哀家倒是记得,先皇临终前只见了慕飘羽一人,难道……" 雪歌即刻道:"太后您不用担心,咱们手中不是还有太子与皇后吗?" "不行,哀家不能让魏国就这样毁在了哀家的手中。"太后狠狠地捶了下身畔的桌案:"哀家得去刑部大牢一趟。" ☆、第189章真相白(4) 夏澜玥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已有半年了,这期间除了狱卒来送饭,便再未见过任何人,而她也有半年未开口说过话,只是在静静等着。每过一日,她便会在墙壁上刻下一道横,每日靠着数这些横打发度日。 此时的她正拿着石子用力在墙壁上刻着横,却听闻外边传来浅浅地脚步声,与往常狱卒的脚步声相差甚远,她也不看是谁来了,依旧认真地刻着。 直到牢门打开,一股脂粉气息传入鼻间,她才回首看向来人,是太后。 太后打量着浑身脏兮兮还有一股酸臭味的夏澜玥,眼中满是嫌恶:"我魏国的皇后竟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可笑。" 对于她的讽刺,夏澜玥倒是莞尔一笑,不言不语地收回目光,继续刻着。 太后走近她,看着墙壁上满目地刻横,啧啧几声:"原来在牢狱中的人是靠这样度日的,你算过吗?" 夏澜玥开口答:"今日已是我入狱的第一百八十八天。" "是吗,都这么久了。" 夏澜玥刻完后便放下手中的石子,像是胜券在握似地冲着太后笑道:"虽然久,但等到了太后,也是值得的。" 太后被看穿了心思,脸色一冷:"你早就料到了?看来你与慕飘羽果真不清不白。" "我想,我可以活着看到魏国灭亡的一日了。" 太后看着夏澜玥脸色的笑,心中恨极了,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朝她那布满灰土的脸上掴去。 夏澜玥未躲,硬生生地接了这一巴掌,只听得清脆的声音在牢狱中响起。 "哀家想想你还好端端地活着就觉难受。"太后脸上的恨,没有丝毫隐藏。 "太后如此恨我,为何又要来见我。"夏澜玥感受着脸上火辣辣地疼,却是纹丝不动地讽刺:"难不成,是有求于我?" 太后强压下心中的恨,冷道:"哀家要你去问慕飘羽他手中所谓的先皇密诏。" 时隔数年,又听到"先皇密诏"四个字,夏澜玥心中忽而了然,亦是明白了为何当初慕飘羽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看来是真有这个东西。 夏澜玥缓缓起身,与太后平视:"太后是在求我吗?" "李媚,你太看的起你自己了,不要忘记,你的儿子还在哀家手中。" "太后如今还敢动我与天佑分毫吗?你就不怕慕飘羽怒极了,将那封密诏公诸于世?" 太后闻此即刻揪着她的前襟,冷道:"真的有密诏?" 夏澜玥甩开太后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等着魏国灭亡的那一日,祭奠燕国无数殉国的子民,祭奠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太后因夏澜玥异常大的气力而后退数步,险些跌倒,看着夏澜玥脸上的笑,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往那无数的回忆,她恶狠狠地道:"李媚,你的父亲在你心中一直是个英雄吧?" 听到太后突然提起父亲,她愣了愣,随即道:"你想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哀家是燕国人吧?"太后嗤嗤地笑了出声:"这世上,除了宸儿,便再无人知晓其实哀家是燕国人。" ☆、第190章真相白(5) 不曾想到太后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夏澜玥彻底愣住,从来不曾想过,面前这个女人,竟然会是燕国人! "很奇怪吧?为何我会是燕国人,那全要拜你的好父亲李元所赐,不然哪会有现在统领后宫的万太后呢,而我的儿子又怎会成为这魏国的皇帝呢?"太后大声而笑,一步一步逼近夏澜玥,开始讲述着多少年都不曾对任何人提及地身世。 "我本是燕国礼部侍郎之女,那时燕国皇帝初登大宝,我正值及笄之年,我本有大好年华,却因李元向皇帝提出的一个计策而被选入皇宫,与我一同前来的都是王公贵胄的千金小姐,一打听才知晓此次选我们进宫是为了挑选三个才智相貌出众的送入魏国为细作,秘密为燕国做事。在殿选的时候,李元也在场,皇上让他亲自挑选三人,好巧不巧,我便是其中一个。" "那时我恨过李元,但我无可奈何,谁让我相貌出众,被选上是必然,我抗拒过,但父亲告诉我,这是为了燕国。那时,我认命了,接受着燕国给我的一个新身份,便是思品廷尉万松之女,万翎。隔年后,我便以秀女的身份进入了宫中选秀,那时我瞧见了与我一起中选的另外两个燕国小姐,可我们不敢相认,只怕一个差池便会被人抓住把柄。后来燕国有人泄密,另外两个很快便被找了出来,而我当时深受皇宠,又隐藏的好,这才躲过一劫。" 说到这里,夏澜玥的眼中已是满满地不可置信,不曾知道,原来面前这个太后竟然是燕国派来的细作,也正是这个细作,竟成为了魏国的太后。 "你不敢相信吧?你知道我爬上这个位置吃了多少苦吗?可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灭了燕国,亲取李元的首级!"说到这里,太后笑着问:"你又不知道了吧?是我命令慕飘羽,要他取李元的首级给我。" 夏澜玥满脸震惊,冲太后怒道:"只因我的父亲向燕国皇帝献了一计,你就要他死无全尸吗!" 太后仰头大笑,指着夏澜玥道:"只取他首级真是便宜他了!我恨不得喝他的血,食他的ròu!" 夏澜玥恨恨地看着太后满脸的仇恨,双手紧紧握拳。 太后继续笑着:"你也能体会杀父之仇的痛与恨吧?真是痛快,我也让李元的女儿尝到了这种滋味了!" 夏澜玥再也忍不住,冲上前狠狠地拉扯着太后,厉声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的父亲杀了我的全家!"太后说到此处,眼眶中的泪水轰然滚落:"我认命来到魏国,成为魏国皇帝的宠妃,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父亲为了避免我的身份泄露,带着燕国皇帝的密令杀了我全家,却伪造成失火的假象,他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吗?" 夏澜玥的泪亦是滚滚而落,不断地摇头:"那如何能怪我的父亲,他只是奉皇令而杀了你的全家!" ☆、第191章真相白(6) "是呀,所以后来我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灭了燕国,为我全家报仇!而你的父亲即便不是元凶,也是动手的那个人,你们都逃不掉!是我,让宸儿向先皇提议灭燕国的,我要亲眼看着燕国的皇帝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燕国灭亡的那一日,我真是痛快,真是痛快。"太后一边说,泪水一边掉落,可嘴角地笑意却始终掩饰不了眼中的伤痛。 夏澜玥无力地跌坐在地,任泪水蔓延了整个脸庞,始终不肯相信,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元凶竟然是太后! 太后平静地看着夏澜玥,恍惚一笑,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平复了她应有的姿态,缓声道:"宸儿对燕国所做的一切皆是受了我的教唆,包括取你父亲的首级,全都是我在cao控着。" "你此时此刻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去劝说慕飘羽对吗?你想为你的儿子开脱,让我不再恨他。"夏澜玥忽然想透了这一切:"别做梦了,你以为有苦衷便能得到原谅吗?真是可笑,那我全家的性命又要由谁来偿还!" 夏澜玥狠狠地望着太后,一字一句地道:"万翎,我要血债血偿。" 太后像是能够看透她一般,摇摇头,终究是未在说话,迈步出了牢内。 夏澜玥看着太后扬长而去的身影,忽而觉得悲哀,恨了这么多年,到今时今日才真正知道杀她全家的元凶是谁。 不是慕飘羽,不是夙宸,而是当今太后万翎—— 一连三日,夏澜玥恍恍惚惚地在牢内度过,太后所说的一切字字句句萦绕在脑海中,她不能接受夙宸竟然并非灭燕国的元凶,真正的幕后人竟然是太后。 而太后万翎却并非魏国人,而是燕国派来的奸细,她的全家是被父亲灭口的。 她的手狠狠地敲打着身后的墙壁,不顾疼痛,不收力道,血已经蔓延而出,印在了斑驳地墙壁之上。 狱卒开门地声音在静谧无声地牢内响起,迈步入内的却是慕飘羽,但此时的夏澜玥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进来,依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慕飘羽看着不断敲打墙壁地夏澜玥,即刻上前制止,他厉声道:"你在做甚么!" 夏澜玥看着面前的人,忽然想到了何事,立刻紧紧握着他的双臂问:"你早就知道,从头到尾主导灭燕国,杀我父亲的人都是太后,并非皇上!" 慕飘羽听到她的话,有那么瞬间的沉默,随即淡漠地回应:"太后还是皇上,有区别吗?" 夏澜玥脱口道:"当然有区别,太后是太后,夙宸是夙宸!" 听到她这句话,慕飘羽笑的讽刺:"夙宸是太后的儿子,这有何区别?" 一时间,夏澜玥被慕飘羽反问的无话可说。 "太后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还奇怪她为何忽然命人传话,许我见你一面,原来她早有打算。"慕飘羽讽刺地笑了,望着她布满鲜血的手,便撕下裙角一块,为其包扎起伤口:"即便太后和你说了什么,你也不能这样伤自己。" 夏澜玥望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太后告诉我,她其实是燕国人。" ☆、第192章真相白(7) 夏澜玥望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太后告诉我,她其实是燕国人。" 慕飘羽亦是一愣,未曾想到太后还有这般身世。 夏澜玥平静地将太后所告诉她的一切全数告知于慕飘羽,随即自嘲地笑道:"其实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太后。" 慕飘羽听罢,许久才回神,问道:"所以呢?" 夏澜玥垂首,却不再说话。 慕飘羽就那么静静地蹲在她面前,看着垂首默不作声的她,知道这些日子她承受的太多,也不顾她满身肮脏,便将她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地拥抱,夏澜玥一时间无所适从,想着如今自己一副狼狈模样,挣扎着要脱离,却正好瞧见了不知何时已站在牢门外的夙宸,一时间她愣住了。 慕飘羽也觉察到夏澜玥的异样,松开了怀中的她,顺着她的目光朝牢门外望了过去,正对上夙宸冰冷地眸子。 "皇上。"慕飘羽起身,虽是行礼,却丝毫未有臣子的模样,口气冷冷地。 夙宸弯腰,步入牢内,眼风带过静坐在地的夏澜玥,瞅着慕飘羽道:"是太后允你进刑部大牢的。" "臣以为,是皇上与太后谋划好的。"此时的慕飘羽并不像一个臣子,反倒像是一个与夙宸争锋相对的对手。 夙宸对慕飘羽这句话也未有任何解释,眼中却是一片深思的痕迹,只道:"皇后一日未废,她便依旧是魏国的皇后,而你是我魏国的大将军,卿卿我我也要注意身份。" 慕飘羽丝毫不介意此时此刻夙宸的看法,只是徐缓道:"皇上心中还当她是妻子,当我是臣子吗?" 夙宸笑的狂放,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他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与曾经最信任的兄弟,笑到极致不由又是一阵呛咳,抬袖间身上竟添血色。 夏澜玥注意到夙宸明黄的衣袖上若隐若现的血迹,她惊诧地从地上爬起来,朝夙宸走近几步,却又因他浑身的冷意而却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远处,呆呆凝望。 微弱地篝火光芒映入夙宸漆黑的眼底,一片明明暗暗,他止住笑意,冷声道:"朕从未想过,会被两个最信任的人同时背叛,既然你们想做一对亡命鸳鸯,那朕便成全你们的痴心一片。" "皇上说的凄苦,但疑我之人谁?夺我兵权者是谁?"慕飘羽说的讽刺。 "看来在你心中,是朕负你在先。那朕问你,是谁放走了夙锦?是谁密会了夙锦?" "是我。"慕飘羽一口承认,却反问:"可那又如何?我放走夙宸,密会夙锦就是密谋造反?若非皇上你一早疑我,我又如何会为自己铺好后路。我并非枉死的父亲,明知君要杀我,我却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说的真是句句动听,且抛开这些不说,那施静柔呢?"夙宸的声音中一如既往的清冷:"夏澜玥意图害死施静柔挑起魏齐两国战火,你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会不知施静柔的命关乎着两国的和平,而你却在最后一刻让施静柔就在你的面前自杀。" ☆、第193章真相白(8) 慕飘羽听到这里,忽然沉默良久,须臾才道:"贵妃一心求死,我阻止的了这一次,难保她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夙宸狠狠打断慕飘羽的话,厉声道:"够了!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何意义?既然你选择了背弃多年的兄弟之前转而投向夙锦,那就别怨朕对你无情。" "皇上你何必再苟延残喘下去?你的大军在与齐国做最后的交战,都城也已被夙锦控制,我麾下的慕家军都还未出动,你便已输了一般,何况我手中先帝的密诏!" "你当真以为现在朕不敢动你!"夙宸怒气涌上心头,扬声吩咐守在外的侍卫:"来人,将慕飘羽拿下!" 夏澜玥见此情景立刻阻止道:"且慢!皇上您真的想看着魏国的江山葬送在你的手中吗?"她动了动步子,缓步走到夙宸的面前:"且不说慕将军手中的先帝密诏是真是假,若是你此刻拿下了慕将军,那便是向天下人昭告你的心虚,这样的话,皇上便是未战先败,败在民心之上。" 夙宸听罢,嗤笑着,随后点头附和:"皇后真是提醒了朕,也罢,暂且留下你一命,朕会拭目以待,看着你和夙锦能闹腾出多大风浪。朕就不信,这魏国江山能葬送在朕的手中!"说罢,便拂袖而去。 可此时的慕飘羽却将目光投向夏澜玥,眼神中泛起一抹惊疑。 倒是夏澜玥,依稀站在原地,静静地凝着夙宸远去的背影,神色黯然—— 康武十年二月初七 魏国都城再降大雪,无尽地冰霜连绵数百里,动荡地都城让百姓心慌。 经过数日的镇压,都城内一小股乱民已全数被镇压住,但都城十里之外的北郊却驻扎了夙锦的军队,探子密报约摸八万大军,蓄势待发。 夙宸数日前便下令调遣离都城最近的江州三万大军前来支援,但这三万大军要进都城必经夙锦军队驻扎的北郊处,若是正面碰上必起战火,江州这三万大军是万万敌不过八万大军的。 都城外瞬间处于水深火热,都城内百姓惶惶度日,只恐战火一起,殃及性命。 太后心烦意乱地看着一封封探子来的密报,愈往下看心情便愈发愤怒,她重重的将手中的信放下,朝着夙宸道:"夙锦此番要夺魏国是势在必行了,他的军队有八万,再加上慕家军,怎么探子都是吃干饭的,慕家军到底有多少人都查不出来!" 夙宸静靠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的轻咳传遍了寝宫,而太后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中,丝毫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此时的安遥匆匆奔进寝宫,满头大汗,可见其一路飞奔而至。 "贵太妃带到没有?"太后看见安遥一人入宫,声音极为愤怒。 安遥带着哭腔跪地呼道:"贵太妃自尽身亡了!" 太后怒指安遥:"混帐,哀家不是让你们一定要将她带来吗,怎会让她有机会自尽!" 安遥急急地解释道:"奴才带人去请贵太妃时,贵太妃已自尽在宫中。" ☆、第194章泪凝眸(1) 太后有些恍惚地后退几步:"好个杜无双,在此时此刻你还要反将我一军,只恨当初为何没有对你们斩糙除根!"她突然想到了何事,即刻看向始终没发话的夙宸:"宸儿,哀家始终不明白,为何你要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将慕飘羽的兵权夺去!这倒好,如今倒成全了夙锦与慕飘羽。" "母后在害怕吗?"夙宸的声音低到极致。 "哀家怕什么!"太后立刻否认。 "怕慕飘羽手中真的有密诏,那我们便会不战而败。"夙宸满脸病态,仿若即将要沉沉地睡去:"所以母后你放慕飘羽去见夏澜玥,你想稳住慕飘羽。" "都这个时候了,哀家别无他法,毕竟当年……"太后说到此处,声音猛然顿住,未再往下说,责怪道:"皇上你太急功近利了,静贵妃死后为何不去稳住齐国,反而率先发起战争,虽说魏国打齐国毫无难度,但是为何要夺去了慕飘羽的兵权,逼反了他?逼反了慕飘羽便给了夙锦一个机会,到如今兵临城下,都城只有六万大军,而我们的四十万大军此时正在前线被齐国牵着脚步……当初皇上你让哀家相信你的决策,但如今哀家不得不要你给个解释。" 夙宸轻咳几声:"魏国与齐国开战是必然,施静柔只是一个导火线罢了,这几年夙锦一直潜伏在齐国,暗中与齐国皇帝相交,只为等待时机灭了魏国。朕率先发动战争,只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这点哀家可以体谅你,但慕飘羽呢?你为何不让他带兵,若此次主帅是慕飘羽,他便会启用慕家军,那都城内至少可多留十万将士护城,也不会被逼得兵临城下!" "慕飘羽早已有反心,若是将大军交给他,大军逼宫又当如何?" "若这一切只因你过于疑心,慕飘羽根本无反心呢?" "若无反心,怎会与夙锦多次会面。" "你与他十多年的兄弟之情,你要你动之以情,他必不会反。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稳定住慕飘羽,平息了此次的战争,将来要对付慕飘羽何其容易。" 夙宸听到太后的话,苍凉地笑了笑,伴随着又一阵呛咳,他道:"没有时间了……" "宸儿!"太后忽然惊呼,这一声惊呼让伏地的安遥也是一惊,仰头看着夙宸嘴边的鲜血,有些怔怔,回神后才道:"快传御医!"—— "陈太医,皇上到底怎么了?早前你替皇上诊过脉,只说是偶感风寒,为何迟迟不见好,如今竟咳出血了!"接二连三的事件已让太后失了往日的冷静,她焦急地站在龙榻便瞅着脸色苍白的夙宸。 陈太医满脸凝重,跪在龙榻便却许久未言语。 看陈太医的表情,太后的心愈发跌入谷底,只命令道:"皇上的龙体攸关整个魏国的存亡,哀家要你俱实禀来。" 陈太医轻轻一叹:"大半年了,皇上严令微臣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分毫,可事到如今,微臣不能再瞒下去了。皇上……已命不久矣!" 太后听到这句话,双腿一软,一连后退数步,摇摇晃晃地她只觉天旋地转。 ☆、第195章泪凝眸(2) 这是太后第二次来到刑部大牢,此次的她并不如初次来时那么趾高气昂,只有着满脸的沉寂与落寞。 夏澜玥冷冷地望着太后,已知她今日来此的目的,目光中的嘲讽毫不掩藏,冷冷直射。 "如今夙锦的军队已兵临城下,现在只有慕飘羽可以平定这一场战火,保住宸儿的江山。"太后居高临下地俯视夏澜玥,但此时的她却早已没有那股子傲然,唯有妥协。 "既然慕飘羽可以平定,为何太后要来我这儿呢?"夏澜玥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哀家了解到,你曾是慕飘羽的未婚妻,他杀了你的父亲,便对你有愧,只要你去劝他,他定会听你一句。" "我为何要去劝他?"夏澜玥仿若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真的忍心看着宸儿的江山就此葬送吗?他为这个江山付出了多少……"太后的话未落音,夏澜玥便扬声打断:"这魏国的江山本就不该是夙宸的!" "先帝确实是要宸儿继承储君之位,可是他却在临终前发现了哀家是燕国人的真相,他一时怒极,便要改立夙锦为储君。哀家最了解先帝,他只因一时难以接受我欺骗他的事实,愤怒之下才作了错误的决定。" "所以你们就联合了慕飘羽,不顾先帝临终的遗命,篡夺了皇位。" "即便是篡夺的,难道宸儿不是个好皇帝吗?" "那你又如何知道夙锦继承帝位不会是个好皇帝呢?" 太后笑着摇头,心中多出了几分绝望,她哑着声音道:"哀家求你,帮一帮宸儿。" 听到太后的话,夏澜玥微显诧异:"不可一世的太后是在求我?" 太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是,哀家在求你,你所有的仇恨都可以冲哀家来,宸儿只是听哀家的命令而行事。" 夏澜玥讽刺道:"真是好笑,万翎,你真的以为到如今一句话便能洗清你的罪孽吗?" "李媚,你当真无情吗?眼看着宸儿便要不久于人世,你真的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太后说到此处,声音早已哽咽。 夏澜玥更是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屑道:"到如今你还要用如此卑劣的谎言来欺骗我。" "哀家说的是真的,宸儿如今已中了曼陀罗花的毒,此毒已深入五脏六腑,无药可救。" "曼陀罗花?"夏澜玥再次听到这种毒,心中满是诧异,犹记得万辰君便是死于曼陀罗花毒下,如今就连夙宸也中了此毒? "曼陀罗花毒无色无味,每天一滴,加在宸儿的膳食中,导致成为慢性毒药。每过一日,那毒便侵入心肺一分,当察觉时,为时已晚。"太后眼眶含泪,就在自己儿子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时,她也只是一个母亲。 "若非如此,他怎会那么心急地要攻打齐国?若非如此,他为何在冒险革去慕飘羽的兵权?只因他自知命不久矣,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只能用最极端的方法。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儿子,夙天佑。"太后从怀中取出一封遗诏,递给夏澜玥:"即便是你背叛了他,他仍旧要将皇位传给天佑,他要在有生之年,平定一切障碍,让天佑顺利登基为帝,而你将作为太后垂帘听政。" ☆、第196章泪凝眸(3) 夏澜玥捧着遗诏的双手隐隐有些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遗诏内的每一个字,令她心惊。 "不要怀疑宸儿对你的情,若说这个江山在宸儿心中为首位,那你与天佑便比这江山还要重要。他对你不仅有愧,更有爱,这让哀家这个当母亲的都嫉妒。"太后的泪水已曚昽了眼眸,她哽咽道:"其实哀家这一生已享尽了至高的权力以及数不尽的富贵荣华,还有何不满足的呢?" 夏澜玥看罢遗诏,泪水潸然滚落,双手狠狠地握着遗诏,却一语不发。 "哀家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太后直了直腰杆,面上闪过绝决:"灭燕国,杀李元的元凶是哀家,那哀家便用这条命来祭奠他们的亡魂。" 音方落,太后便朝身后的墙壁狠狠撞了过去,只闻得牢内一声闷响,唯有墙壁上那摊清晰地血迹触目惊心。 夏澜玥猛然弹坐起身,瞪圆了眼睛看着倒地的太后,双手颤抖着。 倒地的太后恍惚间瞧见了先帝,他正微笑着朝她招手,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与先帝在一起的时光,尽管她是细作,尽管她机关算尽,可她对先帝的情却是真的。 这些年,她一直处于对先帝的愧疚中,若非放不下宸儿,她早早便追随先帝而去,也不必这些年被那愧疚折磨的夜夜难眠。 如今,她终于解脱了,只是期望这魏国的江山依旧,不要毁在她与宸儿手中。 这样,她才能安心去见先帝了—— 风雪依旧,丧钟却起,为这原本就冷寂的皇宫又添寂寞凄哀。 百官朝跪,众妃齐哀,白幡飘扬。 此时的夏澜玥已出了刑部大牢,听闻狱卒说,太后进大牢前有手谕,夏澜玥无罪释放出狱。 大半年了,她终于走出了这刑部大牢,有那么瞬间不大能适应这闯入眼中的光,只是静静地望着漫天的雪花。 夏澜玥以为,再次踏出刑部大牢的那一刻便是魏国已易主,大仇终得报,可最终却是太后于她面前自尽,她想用一条命来换夙宸的江山稳固吗? 感受着紧紧握在手心中的密诏,脑海中浮现的依稀是密诏中的字字句句,有着怔忡地夏澜玥忽然想到了何事,不顾冷冽的风雪,疾步朝昭阳殿奔去。 冰冷的风霜拍打在脸颊上,只觉阵阵冰寒如刀割,她却丝毫不觉,也不顾来往宫人眼中的诧异,匆匆进入昭阳殿,却被安遥拦在了殿外。 安遥远便瞧见了一路疾奔而来的夏澜玥,许久才认出了来人正是已被关在刑部大牢大半年的皇后,虽然心中满是诧异却也还是将她拦在了外边,低声道:"皇上病重正在宫内休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狗奴才,连本宫也敢拦吗?"此时的夏澜玥心中唯有夙宸的安危,只因满心的焦急却被安遥生生阻拦,厉声斥责。 "奴才只是奉皇令而行事,皇后莫为难奴才。"安遥语气虽是恭敬,却有着明显的强硬。 "本宫倒要进去问过皇上,是否有下令连本宫也不见。" "皇后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皇后吗?"安遥的声音依旧恭敬,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嘲讽。 夏澜玥将手中的遗诏摊放在安遥的面前,缓缓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宫的儿子将是这未来的皇帝,而本宫则是垂帘听政的太后。" 安遥虽看不清诏书中的字,却认得那笔迹确实是皇上的,脸上不由生变,亦跪地不再敢看遗诏中的内容,深知这遗诏的内容若真的被他瞅了去,他离死期也不远了。 夏澜玥不再看安遥,收起遗诏便大步迈入寝宫,那一刻,只想快些见到夙宸。 ☆、第197章泪凝眸(4) 寝宫内静谧一片,四处弥漫着药汁的苦涩味,数名御医正围桌而坐,垂首交谈着何事,眼中是满满的焦虑。 夙宸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有那一瞬间的错觉,几乎要以为龙榻上的人已没了气息。 数名御医一见到夏澜玥的闯入皆是一愣,随即上前恭敬地拜倒:"皇后娘娘。" "皇上如何?"夏澜玥一边朝龙榻边走去,一边焦急地问。 众御医相互对望一眼,却终究未答话。 夏澜玥的心愈发冰冷,悄然坐在沉睡中的夙宸身边,又问:"皇上可知,太后她……" 陈太医答道:"皇上已昏睡两日,自然不知太后崩了。只是皇上两日不朝,朝中人心开始****,我们几位御医虽未将皇上的病情传出,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你老实对本宫说,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 "曼陀罗花的毒性剧烈,若是早些发现尚有救,但此毒在皇上体内潜藏太久……更何况,曼陀罗花生长于齐国,是世上罕见的植物,唯有少数齐国皇室之人见过,微臣们久居魏国,也只在书籍中见过其面目……" 夏澜玥听到这里已是满满地不耐,怒道:"如今本宫要听的不是你们的解释与推脱,皇上的安危关乎着整个魏国的兴衰,你们若是还救不了皇上,就等着与皇上陪葬吧。" "微臣们这就去研制解药。"说到此处,众御医匆匆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宫唯剩下夏澜玥,她静静地坐在榻边,凝着夙宸沉睡的容颜,苍白的病态让她极为忧虑。 忽然间,她的心中五味参杂,泪水克制不住地滚落,脑海中涌现出的是一幕幕地往事。 年少时他们初次在菩提树下见面,他帮过她。 之后她在白府,又见到了他,并且救了他一命,犹记得他钻狗洞时满脸的憋屈与愤怒。 再到后来,她是李媚的身份暴露在他面前,他没有处置她,反而给了她更多的荣宠。 他带她归燕国,为她重修了一座完好的李府。 他在她难产时,立誓宁愿折寿二十年要保她母子平安。 他在群臣反对时,执意要立她为皇后,立天佑为太子。 而今,他发现了她的背叛,遗诏中仍旧将皇位传给天佑,而她则是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皇位?还是愧疚?抑或是爱? "夙宸,求你醒过来,给我一个答案。"夏澜玥握着他的手,哭着呢喃:"你会好起来的,这魏国的江山需要你!"—— 夏澜玥陪在夙宸的身边已经一日一夜了,这期间,常闻夙宸的轻咳,却未见其醒来,那时夏澜玥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宫人送入寝宫内的膳食她也一口未动,满心担忧的只是夙宸的安危。 夜凉如水,静谧无声,寝宫内红烛点点,将明黄地帷幕映照地愈发明媚。 一扇未掩紧的窗微敞,寒风涌入,吹得烛曳帷动。 倚靠在龙榻上睡着的夏澜玥被一阵寒意惊醒,她双手互环着冰凉的双臂走至窗台边,将窗关紧,回首朝龙榻走去时发觉夙宸竟已不知何时醒了,一双冰冷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第198章泪凝眸(5) 夏澜玥愣了愣,这才朝他身边走去:"你醒了。" 夙宸缓缓从龙榻上坐起,半倚靠在枕上,面色惨淡,毫无血色。 "谁放你出来的?"他的声音虽虚弱,却也冷到极致。 "太后。"夏澜玥站在龙榻边,低声回答。 "为何要放你出来?"夙宸继续问。 听到他的问话,夏澜玥知晓这几日夙宸便重病昏迷,定是不知太后的死讯,于是沉默了片刻才答道:"皇上还不知吧,太后于日前崩了。" 夙宸的脸上闪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震惊,正欲开口,便是一阵猛咳,夏澜玥见状即刻要上前,却见他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血色殷红,溅了满c黄,触目惊心。 他的目光满是悲恸,凝着夏澜玥,一字一句地质问:"如何崩的?" "自尽。"夏澜玥缓缓吐出二字,嘲讽地笑了笑:"就在刑部大牢,就在我的面前。" 话未落音,寝宫便回荡起夙宸那一阵阵笑声,回音四起,愈显苍凉。 夏澜玥便站在原地,看着夙宸笑着,他眼中闪烁着无尽地悲伤与绝望。 半晌,夙宸总算是停了笑,步下榻,与夏澜玥相对,相望。 他用着从未有过的语气冷道:"如今母后走了,慕飘羽反了,而夙锦的军队已兵临城下,你的大仇也将要得报了。现在的结局,你满意吗?" 夏澜玥静静地凝着他,许久都无法出声回答他的话。 夙宸恍然摇头,嘲弄道:"朕忘记了,唯有要了朕的命,才能令你真正的满意。" 夏澜玥听到这里,眼眶忽然泛酸,已不知为何,他们二人竟然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朕欠你的,欠燕国的,也该还了。"夙宸抬袖,将嘴角残留的血迹抹去,神色傲然:"但朕并非输给了夙锦,而是输给了时间。" "可你也是燕国人。"夏澜玥淡淡地出声,语气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夙宸闻声怔愣许久,不曾想到这个秘密她会知晓,可随即联想到母后的死,心中已是了然。 他望着偌大的寝宫,满殿灯火映入他漆黑的眼底,一片明暗,愈显凄哀。 "朕恨自己竟是燕国人!"一字一句,无比冷酷,多少厌恶尽数吐出。 "即便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的身体内就是留着燕国人的血。而你却因一己之私让燕国血流成河,你可对得起燕国的万千子民!"夏澜玥话到激动处,亦是指责。 夙宸猛然收回飘远的目光,狠狠地看着夏澜玥,冷声道:"当父皇临终前要另立储君,只因知晓我与母亲是燕国人的身份,那一刻父皇看着我的眼神是满满的厌恶。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被自己最敬重的父皇如此嫌恶,只因我是燕国人。" 说到此处,他轻咳几声,唇边渐渐泛开笑意,继续往下说道:"那一年父皇主张招抚燕国,但母后却极力反对,她要我亲自带兵灭了燕国,并告知我这个秘密,逼迫我灭了燕国。我对燕国的恨远没有母后来的那么强烈。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被母亲逼迫着亲手灭了自己的国家。" ☆、第199章泪凝眸(5) 夏澜玥愣了愣,这才朝他身边走去:"你醒了。" 夙宸缓缓从龙榻上坐起,半倚靠在枕上,面色惨淡,毫无血色。 "谁放你出来的?"他的声音虽虚弱,却也冷到极致。 "太后。"夏澜玥站在龙榻边,低声回答。 "为何要放你出来?"夙宸继续问。 听到他的问话,夏澜玥知晓这几日夙宸便重病昏迷,定是不知太后的死讯,于是沉默了片刻才答道:"皇上还不知吧,太后于日前崩了。" 夙宸的脸上闪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震惊,正欲开口,便是一阵猛咳,夏澜玥见状即刻要上前,却见他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血色殷红,溅了满c黄,触目惊心。 他的目光满是悲恸,凝着夏澜玥,一字一句地质问:"如何崩的?" "自尽。"夏澜玥缓缓吐出二字,嘲讽地笑了笑:"就在刑部大牢,就在我的面前。" 话未落音,寝宫便回荡起夙宸那一阵阵笑声,回音四起,愈显苍凉。 夏澜玥便站在原地,看着夙宸笑着,他眼中闪烁着无尽地悲伤与绝望。 半晌,夙宸总算是停了笑,步下榻,与夏澜玥相对,相望。 他用着从未有过的语气冷道:"如今母后走了,慕飘羽反了,而夙锦的军队已兵临城下,你的大仇也将要得报了。现在的结局,你满意吗?" 夏澜玥静静地凝着他,许久都无法出声回答他的话。 夙宸恍然摇头,嘲弄道:"朕忘记了,唯有要了朕的命,才能令你真正的满意。" 夏澜玥听到这里,眼眶忽然泛酸,已不知为何,他们二人竟然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朕欠你的,欠燕国的,也该还了。"夙宸抬袖,将嘴角残留的血迹抹去,神色傲然:"但朕并非输给了夙锦,而是输给了时间。" "可你也是燕国人。"夏澜玥淡淡地出声,语气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夙宸闻声怔愣许久,不曾想到这个秘密她会知晓,可随即联想到母后的死,心中已是了然。 他望着偌大的寝宫,满殿灯火映入他漆黑的眼底,一片明暗,愈显凄哀。 "朕恨自己竟是燕国人!"一字一句,无比冷酷,多少厌恶尽数吐出。 "即便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的身体内就是留着燕国人的血。而你却因一己之私让燕国血流成河,你可对得起燕国的万千子民!"夏澜玥话到激动处,亦是指责。 夙宸猛然收回飘远的目光,狠狠地看着夏澜玥,冷声道:"当父皇临终前要另立储君,只因知晓我与母亲是燕国人的身份,那一刻父皇看着我的眼神是满满的厌恶。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被自己最敬重的父皇如此嫌恶,只因我是燕国人。" 说到此处,他轻咳几声,唇边渐渐泛开笑意,继续往下说道:"那一年父皇主张招抚燕国,但母后却极力反对,她要我亲自带兵灭了燕国,并告知我这个秘密,逼迫我灭了燕国。我对燕国的恨远没有母后来的那么强烈。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被母亲逼迫着亲手灭了自己的国家。" ☆、第200章泪凝眸(6) 他眼中泛着极为明显的悲切,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惨白,嘴角依稀还残留着未擦尽的血迹,他凝着她,继续说:"我领兵攻打燕国时便去了白府招安白炎,并寻到白馨问得你的身份,竟是李元的女儿!世事弄人,你的父亲灭了我一家十口,可你却救了我一命。" 话音至此,他轻轻笑了出声,目光隐约含着几分泪光,他笑问:"可我奉了母后之命必须要亲手取下燕国皇帝与李元的首级祭奠我一家的在天之灵,我下不了手,所以命慕飘羽去做。燕国国破后,我在早已烧尽的李府中寻你三天三夜,我想寻你报恩,我不想带着遗憾与罪孽度过余生。" "最终,我找到了你,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感觉自己真正的活着,可以弥补这些年来的遗憾与罪孽。但对你,我却愧疚自责,害你国破家亡的人是我。" 听到这里,夏澜玥的喉间一阵哽咽,冷笑道:"皇上你对我的情,终究是愧疚多于爱情……"说到此,她忽而摇头:"也许,从来只有愧疚,没有爱情。" 她从怀中取出明黄色的遗诏,朝夙宸身上丢了去,厉声道:"你以为用这封遗诏就能弥补你的愧疚吗?我不稀罕,从来就不曾稀罕这些!" 夙宸并未接住她丢掷而来的遗诏,任其打在身上,摔落在脚边。 夏澜玥微微仰头,却仍不能控制泪水滚落在颊,晶莹透亮,滴滴成伤。 整个寝宫在明明暗暗的灯火中逐渐沉寂,夏澜玥思绪飘远,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缓缓开口道:"在我心中,仇恨从来不曾摆在第一位,父亲是战死沙场,死的其所,只恨你们竟不肯保全他一个全尸。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我自问背负不起国仇家恨的责任,我只是想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可在刑部大牢内,当太后对我说起当年的往事,我突然释怀了许多,你们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也是情有可原,你们的所作所为也并非那样不可原谅。可我唯独不能释怀的是你对我的欺瞒,记得在洛水湖你说要与我坦诚相待,可你却未告知这一真相,是你不信任我。" "犹记得你在我难产之夜的守护,你说愿折寿二十年保我母子平安,你可知我多么感动,我不想继续恨,也想有个完整的家。可最终你给我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欺瞒,你教我如何信你?"夏澜玥倦极的眸色中有着些许嘲弄的滋味:"直到今时今日,我才明白,你对我不曾有过爱,只有满心的愧疚,我在你心中只是责任,对吗?" "你是这样想的?"夙宸的声音中有着无尽的疲倦。 "若是爱,你会对我坦诚相待,不会有一丝欺瞒。你对我有愧,所以你不敢说出真相,你只想要尽你所能补偿我。即便是知道了我对你的背叛,你对我仍旧是原谅。你想用原谅来弥补我,你想互不相欠!"她轻轻笑了出声,目光忽闪凌厉,盯着他冷道:"夙宸,你休想!" 夏澜玥说罢,便是头也不回地疾步冲出寝宫,独留下夙宸一人静静地站在寝宫内,苍白若死的面容不见一丝表情,无喜亦无怒,无悲亦无哀。 才步出寝宫,冬日的寒风迎面袭来,吹得她发丝飞扬,亦风干了脸上的泪痕。 一直守在外的安遥上前几步,问道:"奴才听寝宫内有动静,皇上是否醒了?" 夏澜玥稍稍平复了此时的失态,吩咐道:"去宣御医来瞧瞧皇上的身子吧。" 安遥听罢即刻便要下去传令,却被夏澜玥喊住:"等等!传本宫令,召大将军慕飘羽进宫。" ☆、第201章泪凝眸(7) 翌日,依旧是大雪纷飞,黑云蔽日,压得整个皇宫异常压抑。 昨夜前线战场传来八百里急报,魏齐两国交战,魏国军心不稳,已连败三场,被逼后退五十里地,齐国穷追不舍,接二连三地对大军偷袭。 也就在今个儿一大早,夙锦的军队已攻破了都城,完全控制了整个都城,但其军队却未动城中百姓分毫,只是派人不断散布当今皇上当年谋夺皇位的秘事,讲述的绘声绘色,民心大乱。 但其中最有利的证人,慕飘羽却是闭不出府,未有任何动作,引人猜测连连。 "皇后娘娘,大将军称病不能入宫。"安遥的发上与身上皆是残留着的雪花,看似匆匆而来。 今日夏澜玥派安遥去大将军府中请了慕飘羽三次,府上接连三次的回话皆是称病,这倒让夏澜玥心中渐渐闪过一抹不安。如今夙锦的大军已控制了都城,今日要扰乱民心,那下一步便是要夺宫了,若是慕飘羽此时也倒戈相向,那夙宸的皇位必然保不住了。 况且,现今夙宸的身子如此虚弱,夙锦要夺这皇位轻而易举,难道魏国的江山就要易主了吗? 想到此处,夏澜玥便猛然从椅上起身,吩咐道:"备驾,本宫要亲自去一趟将军府。" 安遥听到这里眼中闪现一抹慌乱,即刻道:"整个都城皆被夙锦掌控,危险重重,娘娘万不可在此时出宫,更何况慕将军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您去了他府上,岂非羊入虎口。" "此时此刻,本宫的个人安危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魏国的江山。"夏澜玥此时心意已决,眸光中闪烁着异常坚定地目光—— 飞雪连天,马车飞奔在被雪覆盖地路面上,留下几行深深地轱辘印。 此时的宫外安宁的异常可怕,丝毫不像是被大军占领后的模样,只是路上没有任何行人,即便有,那也是匆匆奔走,飞快又闪入屋内,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夏澜玥也不知,为何她会在此时此刻决定要来见慕飘羽,竟有冲动想要帮助夙宸守住江山,难道她不恨了吗?她这么多年来的隐忍,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为燕国,为全家报仇? 当所有的真相大白,害得她国破家亡的真凶就自尽在她面前,大仇终得报,可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反倒觉得心中的负担更重了。 直到昨夜,夙宸对她说起当年往事,短短几句话,便囊括了他这些年的复杂与隐忍,虽然说起太后的逼迫只是那样轻描淡写的带过,但她深深的感受到夙宸的痛苦与矛盾。也正因为太后这些年的逼迫,使得夙宸成为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吧,性格多疑,不信任任何人。 到了将军府外,夏澜玥却被拦在了门外,即便是亮出了皇后的身份,侍卫仍旧不允她入府,跟随在身畔的秋碧不禁大怒,可回应她的只有冬日那凌冽的寒风。 侍卫的阻拦并未让夏澜玥就此离去,她也不顾皇后的身份,下了马车边站在府外等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第202章半生戎马,只为卿(1) "娘娘,这么大的雪,天气这样寒冷,您上马车等吧。"秋碧再次忍不住开口劝着。 "不必,本宫就在这儿等。"夏澜玥的语气坚定,虽然身上披了厚厚的貂皮披风,仍旧难以抵御这寒风冰雪,全身早已冻的麻木。 "大将军早有反心,若非如此,夙锦的军队攻城那一刻,慕家军就该出动了,可他闭府不出,足以看出他隔岸观火之心。他若真想见娘娘的话,早就见了,您如此只是糟践自己的身子。"秋碧的声音愤愤不平。 夏澜玥不答话,依稀站在府外,静静地望着紧闭着的朱红大门,她相信,慕飘羽一定会见她的,她一定要等到他见她的那一刻。 又过了许久,一直纹丝不动的大门终于动了,只听得吱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将所有人的思绪打断,齐目望向门内。 开门的是苏管家,慕飘羽则是目光冰冷地站在苏管家身后,淡然地目光落向发丝被吹乱的夏澜玥。 "慕将军。"夏澜玥的双唇已被冻的发紫,她好似浑然未觉,冲他轻轻一笑。 慕飘羽迈步出门,于夏澜玥面前站定,此时他是臣子,却为行礼,只是那样凝着她。 "我知道你一定会见我的。"夏澜玥笑的有些勉强,亦明白这一次她是以多么卑微的姿态来见他的。 "我知道皇后来此的目的,但如今我只能说一句无能为力,我的兵权已然被皇上收回,自此领兵征战之事便再与我无关。"慕飘羽说的冷漠,似铁了心要袖手旁观。 "慕将军说的冠冕堂皇,若你真的想为皇上守住这江山,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怕是到今时今日将军心中另有打算了。"秋碧字字句句愤然,丝毫不畏惧。 "一个宫婢也敢在本将军面前大呼小叫,给我拖下去。"慕飘羽毫不留情的下令。 守卫听令,即刻上前便将秋碧拿下,夏澜玥即刻制止道:"秋碧在将军面前放肆确实该罚,但她毕竟是本宫身边的人,要罚也不该由将军动手。" 慕飘羽闻言也未再发话,夏澜玥便知他不再计较,继续说:"府外天寒地冻,将军不请本宫进府坐坐?" 慕飘羽沉思片刻,出府相见本就不想与她深谈,只想应付几句打发她走,但看她的模样似乎不肯离去,更何况如今风雪这样大,她在府外也等了两个多时辰。想到此处,便不再作他想,便道:"苏管家,速去我屋内多加几炉炭火。" 夏澜玥心中一喜,便对脸色极为难看的秋碧道:"你便留在马车上等本宫吧。" 秋碧有些为难,虽然心中不大放心皇后一个人进府,但自己刚冲撞了慕飘羽,进府必然又起祸端。想到如今皇上的江山岌岌可危,便忍下了心中的不情愿,默默退回了马车。 一路尾随慕飘羽进府,夏澜玥却走的极慢,只因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一动不动地站了两个时辰,此时她的全身早已冻僵,走路的步伐略显不适。 ☆、第203章半生戎马,只为卿(2) 慕飘羽也看出了她的异样,走的也极慢,以致于短短一小段路途,他们二人却走了许久一段时间,可这期间二人却未说上一句话。 待到慕飘羽的屋外,苏管家已早早在门外候着:"将军,炭火已加好。" "你在屋外候着,不许任何人入内。"慕飘羽淡淡地吩咐一句,便缓步进屋。 一进入屋内,夏澜玥便觉一阵温暖地热气扑面而来,略略扫去她身上的不适。她的目光在屋内溜了一圈,只觉布置的简单,四周一尘不染,让人看了舒心。 细细打量才发觉,屋内布置虽简单,却样样名贵且价值不菲,桌椅衣柜皆是用上等的沉香木而制,屋内隐约飘着沉香木的淡淡清香。桌上的白玉雕花杯,翠绿清透。墙上挂着的《百鸟朝凰图》为简单的屋内凭添了几分雅致的气息。柜上摆放着的和氏璧价值连城,令她只看一眼便再移不开目光。 慕飘羽也注意到她观察和氏璧的目光,便也不打扰,只是将苏管家早就备好的热茶端起递给她:"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夏澜玥接过他递来的茶水,轻吮一口,暖流入喉,便觉扫去了身上的寒意,四肢也渐渐得到舒缓,于是便又喝了数口。 慕飘羽负手而立,看着她垂首喝茶的模样,淡然一笑:"天气这样冷,何不在马车上等。" 垂首喝茶的她嘴角扯出一抹清然地笑意,将茶水放至桌案,抬头道:"坐在马车上等显得诚意不足。" "你知道的,不论你在哪儿等,我都会出来见你的。"慕飘羽这话说的认真,眉目间隐约透着几分无奈。 夏澜玥神色一黯,避过了他炙热的目光,低声道:"我不愿逼你,但如今……" 见她话到嘴边却未再继续往下说,慕飘羽便问:"如今的结果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万翎已经死了。"夏澜玥的脑海中似乎又想起了那一日,她飞身冲向那冰凉的墙壁,殷红地血迹滴滴下滑,她含笑说,用她的命来祭奠所有因她而死去的人。 慕飘羽似看穿了她心中的柔软,缓声道:"我知你心软,所以我不见你,我也知你想对我说什么,但我已走到这一步,便不可能回头。" "你真的不顾念与夙宸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吗?"夏澜玥急声道,忽而发觉自己此时的失态,定了定方道:"夙锦野心昭昭,你能保证他登上了帝位,便会放过你吗?" "我与夙锦有君子之约,我不求名利,只求自保。"慕飘羽似已看透一切。 "你太不了解夙锦了,狡兔死,走狗烹,你真以为他会放过你?"夏澜玥语气不是嘲讽,反倒有些自嘲,似乎想起了这么多年来她沦为夙锦的棋子,被他接二连三的利用,只觉得自己太傻。 "那夙宸便会放过我吗?如若夙锦这一次败了,夙宸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便是我。我一人之命死不足惜,但这么多年跟随我的慕家军,又当如何?" "若是此次你助夙宸剿灭夙锦,那你便是这魏国最大的功臣,即便夙宸想要动你,天下百姓也不会同意的。" ☆、第204章半生戎马,只为卿(3) "你太天真了。"慕飘羽忽而一笑:"我反送你一句话,你太不了解夙宸了。" 看着慕飘羽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她顿时有些泄气,只知如今唯一能救夙宸的人只有慕飘羽,前线四十万大军被齐国穷追猛打,全然无法脱身,而其他地方的军队也没有那么快的时间赶到。最重要的是,若慕飘羽手中真有先帝密诏,他要传位的人真是夙锦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夙宸便是不战而败。 一个心高气傲的王者,最耻rǔ的并非战败,而是不战而败。 想到这里,夏澜玥有些绝望地笑了,到如今,她只有做出最后一搏了。 "如果我告诉你,夙宸已时日无多,是否能改变你的决心?" 慕飘羽听到她此言,明显一愣,眼中满满的疑惑。 "看来夙宸重病的消息你确实不知,如今他已身中齐国罕见的曼陀罗花剧毒,毒性每日一点一点的加在他的膳食中,无色无味,根本让人觉察不出。许多年了,毒性已蔓延五脏六腑,撑不了多久了。"此时此刻的她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知慕飘羽是一步险棋,而今时局动荡,如若夙宸重病的消息传到民间,那便更是无力回天了。 慕飘羽问:"谁下的毒?" "皇上中毒之事也就只有几名御医和安遥知道,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查下毒之人,这样只会让朝中更乱。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稳住如今的局势,下毒之人是谁那便只是后话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而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半分猜测半分肯定的说道:"我认为下毒的那个人是夙锦,你说他好巧不巧,正好就在夙宸毒发之际起兵……而曼陀罗花,是齐国罕见的毒物,正巧夙锦与齐国皇帝秘密交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买通在夙宸身边伺候的人下毒,除了夙锦我真想不出还能有谁。" 慕飘羽不再说话,冰凉地眸子中闪烁着无尽地沉思,屋内的炭火烧的正旺,轻微地"毕剥"声在静谧的屋子内显得格外清晰。 而夏澜玥因为此刻的沉寂愈发显得不安,茫然无措,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皆是昨夜夙宸吐血的瞬间,他说他不是输给了夙锦,只是输给了时间。 若非他深知自己毒根深种,怎会做出如此仓促的决定,明知夺去慕飘羽的兵权会逼反了他,却依旧一意孤行,只因他怕慕飘羽带着四十万的兵权倒戈相向。 他那么急着发兵齐国,是因他对齐国志在必得,他想用最快的时间攻下齐国,稳定局势,最后再对付夙锦。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民间现在广为流传的先帝密诏之事,而此时的他也命在旦夕间,根本无力坐镇朝野。 夏澜玥双膝一弯,跪在了慕飘羽的面前,她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如此卑微,即便是在夙锦面前,她都不曾有过一分示弱,哪怕是一分恳求都没有。 "我求你。"她字字恳切地哀求着。 慕飘羽后退数步,带着几分怒意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夏澜玥,厉声责问:"你求我?就为了夙宸?" "我以你未婚妻李媚的身份求你,如果还不够,我代表父亲李元求你。"夏澜玥自知如今的局势,她除了逼迫慕飘羽别无他法。 慕飘羽嗤鼻一笑:"你凭什么代表叔父?你认定叔父会同意此时此刻你帮夙宸?" "杀父亲的不是夙宸,是你!"夏澜玥斥责着:"我能原谅你的无心之过,原谅你错手杀了父亲,你为何就不能原谅夙宸对你的疑心。" "李媚,到如今你竟要用这个来逼迫我吗?你将置我于何地!?"慕飘羽面色铁青,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动怒。 ☆、第205章半生戎马,只为卿(4) 夏澜玥依旧纹丝不动的跪着,听着慕飘羽的斥责,没有回话。 "记得在刑部大牢我对你说过什么吗?我说过一定会保全你与天佑的性命,你也答应了一定会等我。当我谋划好了一切,成功就在眼前之时,你竟然要我放弃?李媚,到如今你仍旧还是不明白我为你所做的一切。"慕飘羽的眼中尽是失望,可也为自己感到可悲:"你说夙锦若夺位成功不会放过我,那你可又知道,如今的慕飘羽何曾需要他夙锦给一条生路?你真以为慕飘羽被夺去了兵权,就真的不再是当初那个大司马大将军了?" "夙锦的野心我何曾不晓,若他真的成功夺宫,也未必能登上皇位。你不要忘记了,我还有慕家军,这么些年我储备的钱梁至少能与夙锦耗上三年,而夙锦他顶多能耗一年。" 听到慕飘羽说到这里,夏澜玥忽然怔住,看着面前的人,仿佛那样陌生。 她轻轻笑了起来:"原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秘密储备钱粮与军队,难怪夙宸会疑你,若换了我是他,也会与他做同样的决定。" "我不过是为自保,当年父亲也是那样忠心于燕国皇帝,可最终的下场却是被灭满门,我绝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你从来都不曾信任过夙宸,便也没资格怪夙宸疑你。"夏澜玥觉得今天踏入这将军府是那么可笑,原来还是她太过天真,不曾想到原来慕飘羽一直都有他自己的另一番打算。 他要的不是自保,而是这魏国的江山。 她已不再想与他说任何一句话,转身便要离去。 "李媚!"慕飘羽在她即将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喊住了她,下一刻已大步追了上去,紧紧握住她垂在身畔的手,力气大的惊人,不让她有任何挣脱的机会。 挣脱不开,夏澜玥只能怒吼:"放手!" 不顾她的挣扎与愤怒,慕飘羽问:"你还要回到夙宸身边?" 夏澜玥虽然满腹怒意与失望,可眼中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说道:"夙宸是我的丈夫,是天佑的父亲,我会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面对。他若死,我决不独活。" 慕飘羽问:"夙宸值得你如此待他?" "当他知道我对他的背叛,他仍旧没有怪我,那一刻我便知道,夙宸他值得。" "但愿他如你爱他那般,如此爱你。" "李媚就是这样,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不论他爱或不爱我,我的爱便在那里,不增不减。" "所以,你承认你爱夙宸?" 夏澜玥听到慕飘羽这句问话,恍然惊觉刚才自己竟然说了怎样的一番话,原来从何时起,她竟然不知不觉已经爱上他了也不自知。 "是,我爱他。"一直以来的介怀忽然消逝不见,有的只有浮华过后的平静,她直到此时此刻才肯如此大方的承认。 慕飘羽握着她手的力气一分一分的消逝,到最后悄然松开,目光中一片殇然。 感受到手中的余温消逝,夏澜玥未做他想,径自拉开门便大步离去。 慕飘羽没有追出去,只是站在门边,望着她的身影一步一步远去,直到风雪将她的身影淹没消失不见,他仍旧没有收回视线。 ☆、第206章半生戎马,只为卿(5) 出了将军府,秋碧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赶忙迎了上去,满心的焦急看着面色难看的夏澜玥。其实光瞧她的脸色便已能猜到几分,可是她仍旧不死心的问:"娘娘,慕将军他怎么说?" 夏澜玥没有答他,只是硬声道:"回宫吧。" 秋碧听到这里,已然得到了答案,其实来将军府之前她便猜到最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所以便也不会太过于失望。 上了马车,夏澜玥便再也一声不吭,只是感受着马车的颠簸,神色木然。 她来将军府之前,是抱有希望的,她想到了所有逼慕飘羽的手段,包括把已死去的父亲都搬了出来。 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可到如今为了夙宸,她可以用尽所能做的一切手段。但当她真正了解到慕飘羽竟有野心要这魏国江山时,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再可耻,只是可笑。 现在没有了希望,她的心似乎比来时平静了许多,如今夏澜玥能做的只是陪在夙宸身边,与他共同面对这一切,即便是宫破,她也无所畏惧。 所有的仇与恨早已不重要,她现在只想真真正正的做一个妻子。 只是遗憾,夙宸这些年所经营的江山就这样葬送。 也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忽闻外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由远至近,在这清冷的街道上异常清晰。 "娘娘!"坐在马车外的秋碧惊呼一声,随即便感觉到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马车的帘幕被揭开,她的视线朝外看了去,正见一匹白马闯入眼中,而马上坐着的人不是慕飘羽又是谁。 她诧异的步出马车望着马上的人,看他胸口起伏,喘息声声,可见一路疾奔而来。 "慕将军?"夏澜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此时的慕飘羽坐在马上,雪花已覆了他满身,却浑然未觉,只是那么深深的凝视着他,眼中依稀是那么冷淡如霜,唯有嘴角的无奈与妥协泄露了他此时的心境。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朝夏澜玥丢了过去,金色的腰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最后稳稳当当地被夏澜玥接住。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腰牌,并非一块普通的腰牌,上面刻了慕字,她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 "可以调动慕家军的虎符,见虎符如见我,今后便交由你调遣。"慕飘羽的字字句句在北风呼啸中显得那么清晰入耳。 夏澜玥紧紧捏着手中的虎符,愣愣地看着马上的慕飘羽,此时他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在说笑。而秋碧看到这一幕,满脸的欣喜。 "你真的甘心?"夏澜玥捏着虎符的手隐隐颤抖着,她比谁都明白,自己手中握着的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而慕飘羽将虎符交给了她,便意味着他要放弃争夺魏国的皇位的机会。 慕飘羽浅浅一笑,在风雪中显得那么俊朗洒脱。 "半生戎马,只为卿。" 说完,他便扬鞭狠狠抽了一下身下的骏马,在一声"驾"中,慕飘羽已头也不回的踏雪而去。 夏澜玥跳下马车,疾步想要追上去,可才追了数步,慕飘羽的身影早已远去,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她伫立在风雪中,雪花拍打在脸颊,生生的疼痛。 垂首看着手中的虎符,低声道:"谢谢。" ☆、第207章掌中血,夙锦之死(1) 此时已近子时,可整个皇宫却依旧灯火通明,所有的将士都严阵以待各个宫门,守卫严密,只要有任何风吹糙动便会整装待发。所有将士都明白,现在夙锦已攻下都城,下一步必然是夺宫。 "皇上,该喝药了。"一名宫人端着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入殿内,此时的夙宸身着寝衣,披着一件黑色龙纹袄子,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安公公一直候在玄关处。 御书房的静谧被这名宫人打破,可夙宸似乎未听见一般,头也不抬的依旧认真的翻阅着李奉言从前线递上的八百里急奏,面色冰冷且苍白。 见夙宸不予理会,安遥便用眼神示意那名宫人将药放下,自个儿上前,恭声道:"皇上,龙体为重,先喝药吧。" 夙宸终于抬头,看着安遥有些关切的目光,却未接过药,只是沉声问:"皇后呢?" 安遥一愣,未曾想到他竟然突然问起皇后,便有些支支唔唔。 "朕今日派你几次去请皇后过来,却被你以各种理由搪塞,告诉朕,皇后人呢?"夙宸的声音虽淡,却有着浓重的压迫感,使得安遥的呼吸几欲停滞。 皇后在离宫前便交代了他不得将其去大将军府之事告知皇上,安遥也知此事皇上若知必然动怒,便联合着一起隐瞒了。皇后答应今夜戌时之前必会回宫,可如今已近子时,丝毫未得到皇后回宫的消息,这让他有些不安。 夙宸看着安遥的脸色,极为不耐,怒斥:"安遥,你的胆子也见长,连朕也敢欺瞒。" 安遥惶恐地跪下,微微颤抖着,终究是说出了事情:"皇上恕罪,是皇后吩咐奴才不能将她去大将军府之事告知于您。" "她去了大将军府?"夙宸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前,指着安遥的鼻子道:"没有朕的手谕,她如何出的宫!" "是……是奴才偷了皇上您的腰牌……" 安遥话音未落,夙宸已勃然大怒:"好一个安遥,朕看你是不想要头上这颗脑袋了!" 安遥立刻道:"皇上,如今夙锦夺宫在即,援兵不到,唯有大将军的慕家军能守住皇宫。皇后与大将军关系密切,此时唯有她才有可能说动大将军。奴才斗胆助皇后出宫,若是真能说服大将军,奴才便是没了这颗脑袋也甘愿。" "朕是魏国的皇帝,即便是输也要输的有尊严,利用一个女人去保全这个江山,你让朕颜面何存!"夙宸愤怒的将桌案上的那碗药拂至地上,只听得"哐当"一声,药汁与碎片溅了一地。 "成大事者,若能只用一个女人稳定江山,那也是值得的。" "果然只是个阉人,永远不会明白。"夙宸嘲笑着安遥,也在嘲笑着自己,看着满地碎片与药汁,他笑的讽刺:"朕命不久矣,这些药对朕来说又有何用!这魏国的江山对朕又有何用!到如今却要朕的妻子去求慕飘羽,临死前也要落得一个利用妻子的名声。" ☆、第208章掌中血,夙锦之死(2) 安遥看着他的失常,这是头一次他见到这样的皇上,以往的皇上都是那么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可如今……也许一个人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最脆弱的一面都会暴露出来吧。 "皇上,皇后临行前说她戌时前定会归来,但如今已近子时,皇后还未归来,不知是否有危险。"安遥终是说出了此刻的担心。 夙宸面色闪过一抹凝重,正要开口,却见杨天凌未经禀报已匆匆入内,未喘上口气,便立即禀报:"皇上,夙锦的军队正攻打朝阳门。" "好,朕也许久未打仗了,安遥,去取朕的铠甲来。"夙宸的眼中没有惊慌,只有满满的气势。 "皇上不可,您贵为天子,如今身子……" 安遥的话未说完,夙宸便不耐烦的打断:"宫中的军队与夙锦的军队旗鼓相当,这一仗必然会十分精彩,朕也想亲自会一会这位大哥。" 话音至此,已不容有他,安遥轻叹一声,便还是妥协的去取铠甲—— 朝阳门紧闭,宫内的将士手持长戟与弓箭,居高临下的应对着朝阳门外不断架云梯攻城的军队,一时间厮杀的战火声传遍了整个皇宫,熊熊烈火与浓烟似乎要将整个黑夜吞噬。 朝阳门外厮杀惨烈,而宫内则是乱作一团,宫人争相奔走,满脸恐慌,不断有侍卫上前镇压这些恐慌的宫人,镇压中难免有死伤。 夙锦的军队在攻打朝阳门时,夙宸已身着铠甲,腰佩长刀大步走上城墙,此时的他虽然脸色苍白,却仍旧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王者霸气。毕竟他曾是太子时,也曾领兵打过许多场战役,在战场上俨然有一种说不尽的威武与霸气。 守在朝阳门的将士一见皇上都御驾亲征,鼓舞了众人的士气,皆是奋勇杀敌。 "报——"一声高呼,只见一名将士奔上城墙,跪在夙宸面前焦急道:"一队人正攻打着防守最弱的玄武门,眼看就要攻破了。" 夙宸厉声问道:"朕早已派人守住所有宫门,但凡有一丝动静,便放出信号,为何城门都要攻破,这才得到消息!" "臣猜想,宫内是有奸细,玄武门负责放信号的人早已被人杀了。" "现在立刻派兵去支援玄武门!" 将士领命后即可带领一队人支援玄武门而去,未过片刻,又有将士上来急报,朱雀门已被攻破。夙宸即刻抽调一支军队支援朱雀门,只恐被夙锦的军队从朱雀门攻进,形成前后包夹之势,那朝阳门必然要失守。 在此危急的时刻,忽然听见另一阵高呼声远远传来,气势之雄厚令所有人为之一振。 一直在朝阳门外观察城下情景的夙锦闻声而望,只见一大队人马正气势汹涌的朝他们冲了过来,眯眼一看,他们打着"慕"的旗帜,他的目光不由闪现一抹阴冷。 "是慕家军!"有人高呼,顿时两方军队有些惊惧。 ☆、第209章掌中血,夙锦之死(3) 慕家军的战斗力是举世闻名的,此刻他们在两军交战之期而来,不免让人有些担忧。 夙锦面色淡然,骑坐在马上,凝视着以慕飘羽为首的慕家军正朝这边来,在汹涌的火光中,他认出了慕飘羽身畔的夏澜玥。她骑着一匹白色战马,迎着风雪而来,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冰冷。 "慕将军,我们有过君子之约,攻城夺宫那日,你只隔岸观火,而此时你却领着你的慕家军而来,是不遵循这约定?"夙锦语气平和,但有着明显质问的意味。 "我确实想隔岸观火,但此时慕家军的主人是夏澜玥,所有慕家军只听令于她,我也无能为力。"慕飘羽含着淡淡地笑意,扬声回答。 夙锦瞅着夏澜玥,这许久不见,她依旧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此时看着自己的目光多了些冷漠。"若非慕将军默许,谁又能调动的了慕家军一兵一卒呢?果真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她竟要放弃这么些年的谋划。" 不等慕飘羽说话,夏澜玥倒是冷冷的开口道:"夙锦,既然当初皇上放你一条生路,你便不该回来。此时此刻,若你弃械投降,本宫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当了皇后果真气势出来了。"夙锦嘲讽地冲她笑了,下一刻目光却泛出冰冷的杀意:"母亲已为我而死,这世上我早已是孤家寡人,这条性命我早已看淡。我谋划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日,我宁可战死,也决不可能苟且偷生!" "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便休怪本宫不念旧情。" 夏澜玥的话音方落,夙锦立刻接话,冲着慕飘羽道:"夙宸如此待你,你真的甘心以德报怨?你真的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 慕飘羽听到他的问话,却未曾答话,只是用沉默来代表他的默认。 夙锦继续道:"你可不要小瞧了你身边的女人,她的算计绝不亚于我,如今她不过是利用你来对付我,若除了我,下一个她要对付的便是你!" 慕飘羽冷冷一笑:"即便她要对付我,那我也心甘情愿。" 夙锦听到他这样一句话,终究是一愣,有那么瞬间的闪神,他不曾想到一个久经沙场的男人,竟然会如此儿女情长,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与他之间的约定。 夏澜玥不想再继续听夙锦说下去,扬手一挥,便下令攻打夙锦的军队。 夙锦的军队已全然无暇去攻朝阳门,而是调转头应付着朝他们冲来的慕家军。 就在此时朝阳门大开,宫内的将士执着刀戟冲了出来,与慕家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将夙锦的军队团团围住。 慕家军果然不负盛名,杀敌势如破竹,瞬间便将夙锦的军队歼灭小半。 夙锦的军队深知他们现在只是在做垂死挣扎,人数的悬殊让他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们宰割。许多将士识时务,丢弃手中的兵器,便跪下投降。瞬间,已再无人继续缠斗,厮杀声也逐渐少去,直至消失殆尽。 ☆、第210章掌中血,夙锦之死(4) 夙锦却是唯一一个站着的,此时的他已被数万将士围住,任是他cha翅也难飞。 他的目光看着不远处身着铠甲的夙宸,眼神中有着无数的不甘,就在他快要成功的那一刻,就在他即将完成这么多年的一个梦时,却被人毁灭了。 毁灭这个梦的人竟然是夏澜玥,一个他认定了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女人。 夙锦的目光从夙宸身上抽离,转而投向夏澜玥,低声道:"当初我为你取名澜玥,意指天下安澜,神珠鸾玥。我是要你成就我的天下,但你终究是成就了夙宸的天下安澜。" 夏澜玥隔着漫天的飘雪,望着被团团围住的夙锦,那一瞬间,仿佛又想起那一年,风雪中的夙锦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朝她伸出了手,她将小小的手放入他的掌心,温暖了她的心。 而现在,依旧是这样大的风雪,不同的是换了她骑在马上俯视着夙锦。 夙锦继续道:"女人,终究是难以成大事,你与白馨都是很出色的细作,可是到最终却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的信仰,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夏澜玥,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对的起燕国的子民,对的起你那已死去的父亲李元吗?" 此时此刻,夙锦当着在场这么多将士说出这样一番话,明显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夙锦的话,分明是在向所有人昭告着夏澜玥细作的身份,她身为魏国的皇后,却是燕国李元的女儿。 夏澜玥知道,她以后将要面对的是整个魏国的质疑,可她却未对自己的身份有过任何的辩解,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正对面不远处的夙宸。 此时的夙宸也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泛着无数的矛盾与复杂。 夙锦转而将目光投递到慕飘羽身上,讽刺着问:"慕将军,你对的起父皇临终前对你的信任吗?他临终前,只召见你,证明他对你的信任,他将整个魏国的江山所属交由你,你却违背了他的心意!" 慕飘羽知道夙锦此时此刻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所有的将士都听到,继而让天下百姓都知道这一切,便只道:"先帝临终前召见我,确实是将皇位传给太子夙宸,并未有你所说的密诏。" 夙锦冷笑着问:"你敢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起誓吗?" 慕飘羽道:"谁都知道先帝当初对万贵妃的宠爱,对太子夙宸的疼爱,他一直属意的继承人便是太子夙宸。你所说的太子夙宸篡位,全然是你身为嫡长子却未继承皇位,一直心中有怨罢了。" 夙锦步步紧逼道:"我只问你,敢不敢起誓!" 看着夙锦一副不罢休的模样,慕飘羽只是稍作沉思,便单手举起,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起誓道:"我慕飘羽起誓,当年先帝临终前依旧属意太子继承皇位,并未有过民间流传的密诏。如若我慕飘羽有半句虚言,便绝子绝孙,不得好死。" 听到慕飘羽的起誓,夙锦仰头大笑:"慕将军果真是个重情义的人,此等毒誓也敢立。我等着,等着看你绝子绝孙,不得好死。" 夏澜玥却是侧首,看着慕飘羽冷毅的侧脸,此时心中也不仅仅只是一句"谢谢"便能表达她心中的感激。 ☆、第211章掌中血,夙锦之死(5) 他为了她不仅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至高权力,如今为了保全夙宸竟立下了如此毒誓。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皇上",夏澜玥立刻朝夙宸的位置望去,只见骑坐在马上的夙宸竟生生地跌下了马,众人纷纷上前将昏死过去的夙宸扶起。 夏澜玥亦是跳下马,朝夙宸冲了过去,众将士很识趣的为她让出一条道。 她满脸急色的看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夙宸,心中一紧,即刻惊呼:"快送皇上回寝宫,请陈太医为皇上看脉!" 将士们立刻七手八脚的将夙宸抬了下去,夏澜玥正想紧随其后而去,却闻得夙锦的声音继续传来。 "看来我这黄泉路上也不寂寞,还有夙宸会陪我。" 那么肯定的语气让夏澜玥的心中一冷,猛然回首,狠狠地瞪着笑的得意的夙锦,她强忍着怒意,平缓地问道:"曼陀罗花的毒是你下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质问。 "是我。"夙锦回答的极快,没有任何遮掩。 "解药给我。" "没有解药。" 夏澜玥猛然抽出身旁一位士兵的佩刀,直指夙锦,她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目光中有着浓郁的恨意:"我让你把解药给我!" "就算我有解药,你认为我会给你吗?"夙锦呵呵一笑。 "为什么,他是你的亲弟弟,到底有多么恨,才能让你下如此毒手?你忘记了当年夙宸饶你一命吗?"夏澜玥直到刀尖停留在他面前才停住步伐。 "他饶我一命是想让天下臣民看看他的仁慈与大度,他从未曾将我当作哥哥看待,你却要求我要念及兄弟之情吗?这么多年来,我与他争斗了这么多年,原本今日我会是最大的赢家,可是你却坏了我这么多年的计划,若非是你,这魏国的江山已是我囊中之物了。可如今,我却成了阶下囚,还好,有夙宸的命祭奠我母亲的在天之灵。"此时的夙锦全然没有当初的温淳淡雅,有的只有那满身的戾气与仇恨。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当初救下了你,本以为可以用你来牵制住夙宸与慕飘羽,却未想过如今的你却会对我拔刀相向。我不仅仅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你下的了手吗?" 夙锦的话让夏澜玥的愤怒一点一点的填满了整个心间,她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似乎对他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耐着最后一丝性子继续说:"给我解药,我让你给我解药!" "你死心吧,我永远不会给你的!"夙锦话音方落,夏澜玥的刀已朝夙锦的胸膛刺了过去,他没有闪躲,只是用手紧紧地握住了胸前的刀锋,血一滴一滴蔓延了整个手心,染红刀锋。 握着刀锋的夙锦,静静地凝着眼前的人,轻声问:"夏澜玥,你不报救命之恩了吗?" "我求你,给我解药。"夏澜玥握着刀的手隐隐颤抖着,可是力道却未少用一分。 "你这样爱夙宸?"夙锦问。 "是,我爱他。只要你肯救夙宸,我愿一命换一命,求你。" "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求我,为了别的男人求我。"夙锦仿若感觉不到手心中的疼痛,神情依旧是那样淡然自若,"可我要告诉你的是,夙宸的毒性早已蔓延五脏六腑,即便我有解药……" 在夙锦的话说到此处,一直紧握刀锋的手突然松开了,始终在用力的夏澜玥也没有克制住力道,便带着刀朝夙锦的心脏刺了进去。 ☆、第212章掌中血,夙锦之死(6) "也救不了夙宸。"夙锦感受着刀锋直入胸膛,他只是闷哼了一声,笑望面前的人,轻声将未说完的话讲完。 夏澜玥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已生生cha入了他的胸膛,那一刻整个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握着刀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胸膛的血迹溢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有对我拔刀相向的那一日,而我……最后会死在你的手中。"夙锦说罢,便无力地跌跪在地。 夏澜玥这才猛然回神,收回紧握着刀的手,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她亦是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亲手杀了夙锦。 一直以来,夙锦在她的心中便是一个如神一般存在的男人,她喜欢他,肯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从何时起,她竟发觉夙锦在自己的心中竟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当她拔剑相向的那一刻,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竟然会有一日,她拿着刀指向他。 "夙宸娶走了我求之而不得的夏紫曦,却未曾珍惜过她……如今又夺走了……"说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出声,望着夏澜玥低声道:"我给过你机会离开这里的,是你执意要为我留下……" 夏澜玥看着夙锦苍凉的笑,自己的眼眶也泛起酸涩,她哽咽着问:"这个江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夙锦深深的凝望着面前的夏澜玥,她的容颜似乎一点一点在他的眼中朦胧:"你永远不会明白这种痛的……我从小便是在众人的嘲笑声中长大的,只因我的母后是皇后却不受宠,而我身为嫡长子却不是太子……我有时候真羡慕夙宸,能有父皇如此疼爱。而我,即便做的再好,父皇的目光也不曾停留在我身上过。我不甘心……所以我要和夙宸斗,即便是赔上了这条命……" "我原本可以赢的,但最终我却输了……输的那样彻底……"夙锦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减弱,他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冰冷地雪地间,目光正对着那漫天的飘雪,他缓缓伸出了右手。 夏澜玥情不自禁地朝夙锦走去,无力的跪在了他的身边,颤抖着握住了他那鲜血淋漓的手。 夙锦仿佛感觉到了手中的温度,到最终却是释怀的一笑,仿若这尘世间的一切已然放下。他用那细若蚊丝的声音道:"澜玥……其实我从未爱过你,从头到尾……只是利用你完成我的计划,对不起……让你错爱了这么……这么多,年……" 感受着夙锦握着她手的力道一分分消逝而去,夏澜玥失声恸哭。 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岁那一年,她与夙锦第一次见面。 他俯下身子,含着温淳的笑意问她,愿意随我走吗? 那时,他的笑容便已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于是,她将自己的手放到他那温暖的手掌中。 那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不再寒冷,也认定了他手中的温度。 她一直那样坚定的爱了他那么多年,傻傻的付出过,狠狠的心痛过,默默的哭泣过。 但最终,却是她亲手杀了他。 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这是她欠他的。 但她不能原谅他对夙宸下毒,不能原谅。 …… 天地间,风雪依旧,而夏澜玥的手依旧那么紧紧地握着夙锦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也许到这一刻,她只是想留住夙锦手中的那一丝余温罢了。 ☆、第213章爱成灰,夙宸之死(1) 夙锦的死虽然让此次造反的风波告一段落,却并未让所有人安心,只因皇上病重的消息已迅速传遍了前朝后宫,包括民间也开始议论纷纷。所有人都道当今皇上重兵,御医也无力回天,这魏国的江山终究还是要易主的。 寝宫内,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来一同会诊,宫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一众大臣闻讯赶来,密密麻麻的在寝宫外跪了一地。 夏澜玥伫立在寝宫外的石阶上,俯视着跪地的大臣们,心中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夙锦临死前的话依稀在耳畔飘荡,他说即便有解药也救不了夙宸,毒性早已控制不住,死亡只是早晚。 夏澜玥不甘心,她不相信这么年轻的夙宸会死,他才三十二岁,他还没有平定齐国,他还未曾教导过天佑,他怎能就这样死去。 她将所有太医院的御医都请到了寝宫内为夙宸会诊,只盼望着人多便能想出一个救夙宸的法子。 耳畔便忽而飘过难产那夜,夙宸说只要她母子平安,他甘愿折寿二十年。 她一直不信命这个东西,但直到现在她不得不信命。 是否就因为她与天佑的安然,老天当真就夺走了夙宸二十年的命。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哭声惊扰了夏澜玥的思绪,打破了宫门外那长久的寂静。 只见郑端妃正牵着九岁的大皇子夙天明,一边大声呼喊着"皇上",一边快步朝这边跑来,由于奔跑的太快,头上的珠翠掉落,她也不顾失仪,直奔宫门前便领着皇长子夙天明跪下。 "皇上,您可不能丢下嫔妾与启明,整个魏国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郑端妃的声音凄凉尖锐,在静谧的四周格外响亮。 夏澜玥冷眼看着郑端妃如此模样,上前数步,扬手就是一巴掌,郑端妃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惊得半晌都未反应过来。 "堂堂端妃竟带着大皇子在百官面前如此失仪,丢尽了皇家颜面!"夏澜玥的声音凌厉,此时的她傲立在百官中,气势斐然,俨然像下一个万太后。 郑端妃被夏澜玥此时的气势骇住,只得愣愣的跪在地上,驯顺的听训。 "你身为端妃却带着皇长子在宫门外哭哭啼啼,皇上还未驾崩你哭什么!你这样不知轻重,真该拖出去斩了!" 一听到夏澜玥的话,郑端妃立刻惊惧:"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并非此意,只是带着启明来看看皇上,只愿皇上能平安渡过此劫。" 夏澜玥看着郑宸妃一副狼狈的模样,也再无心思去责骂她,正巧瞧见一身素衣朝宫门外走来的慕嫣然。 自从施静柔死后,慕嫣然便自请去了慈念斋,近一年未见她,此时她满身的傲然之气全然不见,似乎一心向佛的人身上的戾气都会被洗涤。 "皇后娘娘。"慕嫣然在夏澜玥的面前盈盈一拜,眼中平静无波,声音轻缓。 看着面前的慕嫣然,夏澜玥第一次觉得她原来也可以这样淡然,也可以这样平易近人。 "淑妃这一年都在慈念斋,今日竟也出来了。" ☆、第214章爱成灰,夙宸之死(2) "嫔妾只是想来看看皇上。"慕嫣然的目光望着紧闭着的宫门,虽然情绪平淡,但眼中的情意却那么明显。 "皇上不会有事的。"这句话像是在抚慰慕嫣然,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慕嫣然浅浅一笑,神色却黯然,她低声道:"我和皇上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我的他的感情也不仅仅是爱情,甚至超越了爱情。可是他对我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他对我仿佛只像是对待一个小妹妹,我真是不甘心。我有时候真羡慕你,皇上对你那样好,起初我当真妒忌,更恨你……你也许不能体会到,曾在身边伺候的宫女竟然爬上了我丈夫的c黄,更陷害我无辜在冷宫待了一年。" 她的声音极低,眼眸中含有闪闪的泪光:"可是当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后,我突然明白了许多,对你的恨也没有最初那么强烈了。你的父亲是哥哥的救命恩人,便也算是我的恩人,你要报仇,从我下手,无可厚非。" "一年不见,你真的成熟了许多。"夏澜玥不曾想过,慕嫣然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人总是会长大的,这一年在佛堂清修,心绪也平静了许多。"慕嫣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继续说:"真希望宸哥哥能看到我如今成熟的模样,这样他就不会再当我是小孩子了。" 夏澜玥想出声劝慰,可是看到慕嫣然满眼的泪,突然发觉此时自己说再多也是枉然。 此次夙宸的病这么严重,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来此会诊,任是谁都能猜测到的,只是她不去接受,心中仅仅抱着那最后一丝的希望,期盼着夙宸能够遇上奇迹。 慕嫣然看着夏澜玥沉默着的面容,那么凝重,眼底的哀伤任是她如何都隐藏不去的。 "宸哥哥。"慕嫣然的泪水终是未忍住,潸然滚落。 就在方才,哥哥来到慈念斋找她,他让她去朝阳殿看看夙宸。哥哥还说,也许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看夙宸了。 在佛堂一年,她以为真的可以就此静下心来,从此不再过问红尘中任何俗事,但那一刻她的一切冷静顷刻瓦解。 她不信哥哥说的话,她一路飞奔来朝阳殿,可是离这儿越近,她却越显得平静。 来到朝阳殿时,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员,再看着伫立在宫门外石阶上的夏澜玥,她的面容虽苍白却坚韧,斥责郑端妃的时候那么凌厉。那一瞬间,她对夏澜玥忽然不那么恨了。 她想,也许只有夏澜玥这样的女人才配与夙宸在一起吧,即便是到了如此紧要关头,她亦没有乱了方寸。 时光忽而静止,夏澜玥依稀迎着风雪伫立,郑端妃与夙天明依旧在原地不敢起身,慕嫣然则深深地注视紧着着的朱红宫门,文武百官任天寒地冻的风雪覆盖全身,跪地等候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红的宫门发出"咯吱"一声,响音却是那么沉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御医们仅然有序的依次步出宫门,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皇上的消息,直到安遥步出宫门,他看着跪了满地的官员,扬声道:"皇上召见皇后娘娘入宫。" ☆、第215章爱成灰,夙宸之死(3) 夏澜玥的手忽而一紧,随即却犹自放松,佯作轻松的进了寝宫。 郑端妃立刻起身便要拉着夙天明一起进去,安遥即刻拦住:"端妃娘娘留步,皇上并未召见您。" "皇上病危,却只召见皇后一人,难道他不想见见皇长子吗?"郑端妃想要越过他闯入宫内,却被数名侍卫拦住。 "皇上有令,只召见皇后娘娘一人!"安遥的声音冰冷。 "皇上实在偏心,都这个时候了,想着的还是儿女私情,难道他忘记了这魏国的江山社稷吗?如今太子一岁未满,唯有大皇子才能承担重任……" 慕嫣然听到这里,厉声道:"端妃,皇上还健在,你就在这儿争执起皇位继承人,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盼望着皇上驾崩吗?" "本宫不过是早做打算罢了!"郑端妃恶狠狠地看着慕嫣然,心中满是不甘:"皇后是燕国人,现在整个魏国已传的沸沸扬扬了,难不成皇上真要将皇位传给一个有燕国血统的人。若真如此,将来我们国家是姓魏还是燕……" 郑端妃喋喋不休地大声嚷嚷,慕飘羽却是大步上前,冷声道:"将郑端妃与大皇子带下去。" 侍卫领命,即刻生拉硬扯的将郑端妃拖了下去,宫门外终于又陷入了一片宁静。 慕嫣然又重新将目光投递至已紧紧关闭的宫门,眼神中有着期盼,盼望着能够再见夙宸一面—— 宫内静谧无声,偌大的寝宫内无一人伺候,唯有浓重的药味不断涌入鼻间,弥漫着清苦涩的呛鼻味。 夏澜玥每往里走一步,便感觉自己的心有几分停滞,直到卧靠在龙榻上的夙宸闯入她的眼眸中,她的步子便再也不能往前走,只能那么静静的伫立在原地,隔着寝宫中落着的垂帘,深深凝望云帷之后夙宸的面容。 夙宸半合双目,面色如雪愈发削瘦,眉心蹙痕半没于灯色浅浅,轻似浮影,锐如剑锋。似乎感觉到她的到来,他睁开眼睛,侧首望着静伫在不远处的她。 寂静的寝宫内,二人就那么静静对望,恍惚间时间静止,他们之间亦无需多言,便已心领神会。 夏澜玥看着他嘴角闪过轻轻地笑容,却是那么勉强,她疾步奔了过去,一步坐在龙榻边便紧紧地保住了他,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项边,感受着他身体的微凉。 夙宸感受她身上的温度,回拥着她,此时已感受她的正身子微微发抖,他哑着嗓音道:"别担心。" 听到夙宸的话,她的喉间酸涩难忍,却一句都不得言,泪水顷刻间滚落,一滴滴滚落在他的颈项间,滴滴破碎,碎成心伤。 他到了此刻,还是让她不要再担心,她宁愿夙宸大声责骂她,若非是她设计害死了施静柔,这一场战争又怎会来的这么快,险些毁了他的江山。 层层帷幕间,静的没有一丝声息,唯有二人浅浅的呼吸缠绵。 ☆、第216章爱成灰,夙宸之死(4) "夙宸,对不起……"夏澜玥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夙宸阻止了,他低声道:"朕都明白……自现在起,我们之间便谁也不欠谁了。" 她听到这句话,忽然一怔,从他怀中抽身而出,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人,以为夙宸要说什么无情的话,便张口想要打断,却闻得他继续说道:"这样的话,你便再不会认为我对你只有愧了。" 他的声音因虚弱而丝丝缕缕的轻缓,却那么真实的在耳边飘过,她止不住的笑着,偏又止不住不停掉落的泪珠。 夙宸看着她此番模样,好似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她笑的如此痴傻,可偏偏又那么柔美动人,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她是真正在他身边。 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仿若怎样都看不厌。 夏澜玥对上他那饱含情意的眼眸,心中荡过阵阵涟漪,可最终那份情感却化作一抹悲凉,越想便越觉悲伤。 夙宸看着她的神情,轻轻一叹,低头吻过她脸颊上的泪,吻去她的忧伤。 她感受着他轻柔的吻落在脸上的每一寸,薄削的唇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流连而下,温柔的气息萦绕在颈边,激起阵阵神妙的颤栗。 "宸……"夏澜玥轻声呢喃,环上了他的脖颈。 夙宸将她身上的衣衫褪去,温热的掌心抚过她一寸寸肌肤,流连忘返。幽深的眸子中有太多的炙热,还有那隐忍许久的满腔爱意。 将她带入龙榻,却反被她欺身而上,他明白她是担心他的身子,便也未反抗,任她坐在自己身上,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对他这样主动。 夏澜玥骑坐在他身上,俯身,亲吻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这是第一次,她这样认真仔细的看他的身子。曾经,她似乎对他忽略太多了,也许是自己的刻意回避,因为她害怕,怕自己真的爱上他,到头来只会让自己伤的太重。 宁静的寝宫内烛光潋滟,龙纹帐内水rǔ交融的刻骨缠绵,直达云端。 那一刻,二人便再也难分,再也难舍—— 激情过后,二人相拥而卧,彼此紧贴着对方,不愿分开。 夙宸拥着夏澜玥,目光却是投向正对面的一束烛光,他低声道:"真希望时间能止在此刻,有你在身边……" "我们还有好多时间。"夏澜玥的声音异常平淡,话语中透着几分坚定。 夙宸轻咳几声,满脸倦意,可眼中却无比幽黑,止住咳他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朕不能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天佑。" 没想到夙宸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夏澜玥怔住许久才回神,怒道:"我们才相爱,你便要离我而去吗?" 他听到这句话,莞尔一笑,问道:"相爱?我以为你爱的人……是夙锦。" 她在他的凝眸下闭上双眼,脑海中闪现出夙锦死前的一幕幕,心中忽而有许多释怀,她缓缓睁开眼,笑道:"就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中,夙锦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死他的。"她的话语中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讽刺,但却未有一丝后悔。 ☆、第217章爱成灰,夙宸之死(5) "夙锦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幼时迷恋的男人,我为他甘心入宫为细作那么多年。可他的一次又一次欺骗与利用,早已让我心死。而你身上的毒,便是他命人下的,不能原谅……"她释然一笑,侧首对上夙宸淡淡的眸子,低声道:"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起,竟对你情根深种。只是我不愿去承认,因为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要用恨去将爱掩埋,可我越如此便越痛苦。你对我的好,我分不清是谎言还是真实。" "当太后在刑部大牢告知我一切后,我这才能真正认清自己的心,头一回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痛恨。若非是我逼死了施静柔……" 说到这儿,夙宸便已打断:"若非你逼死施静柔,这战争也是迟早的。夙锦与齐国皇帝早有秘密交易,施静柔不死,他也会找其他的理由与魏国决裂。" 他忽然笑了笑,将整个话题调转:"朕对你说过,我爱你吗?" 夏澜玥摇头。 "你一直都说朕对你只有愧疚没有爱,但朕对于爱与愧疚还是分辨的了,若非爱,朕如何能包容你的一切背叛?其实……朕早就知道的恨了,从那一夜慕飘羽抱着险些小产的你回宫,你就变了!" "皇上认为是慕飘羽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你才开始疑心他,对吗?"夏澜玥猜测着。 "对,可事实证明他确实有异心……"夙宸忽而起身,便要下榻,夏澜玥直起身子问:"你要去哪儿?" "想写点东西。"他穿好寝衣,便径步朝偏殿的桌案旁走去。 夏澜玥看着夙宸远去的身影,目光一黯,便也起身,穿好衣衫,便朝他的方向走去。 浅浅烛光,灼灼映照在他的全身,近在咫尺男子的侧颜轮廓分明,如墨玉般的眼眸正极为认真地注视着自己写下的东西。 她走至他身畔,垂首看着他正写着的东西,一笔一划,用尽力道。 看着那些字,她的心却一分一分的冷了下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角却噙着嘲讽地笑。 夙宸终落笔,拿起一侧摆放着的玉玺,重重地盖了上前。 夏澜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终是冷冷地开口道:"皇上当真将一切谋划的好,即保住了这魏国的江山,又稳住了慕飘羽,可皇上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她的声音尖利,只因夙宸的旨意上写着,待他驾崩后,传皇位于太子夙天佑,尊慕嫣然为太后,并将她赐婚于慕飘羽。 夙宸许久都未说话,待到玉玺盖好,才将诏书递给她。 夏澜玥接过,却是狠狠往他身上掷去,眼眶泛酸:"皇上当我是什么!人尽可夫的女子吗?" "慕飘羽可以照顾你。"夙宸的声音虽淡,可眼底有着无尽的隐忍与悲伤。 "只怕是皇上到如今还在为你的江山打算吧!你怕慕飘羽在你驾崩后会反,所以你想利用我稳住他,让这个江山更加安定!" "你是这样看朕的?" "难道不是吗?当初你娶我为后不就是为了让我牵绊住慕飘羽吗?不要再否认了,就在太后殿,帷幕之后,我亲耳听见你对太后说的!" ☆、第218章爱成灰,夙宸之死(6) 夙宸没想到当初还有这样一段小cha曲,不禁有些无奈,低声道:"当初朕若非对母后说这样一番话,母后又如何会同意你成为皇后呢?你到如今,还怀疑我对你的心吗?" 夏澜玥如今已分不清夙宸话中真假,只冷冷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朕承认,这个江山对朕无比重要,只要能保全江山依旧,朕可以不择手段利用所有人,只要他有价值。但你不明白,自从你闯入朕的生命中,江山对朕来说早已不及你重要。朕可以利用任何人,也绝不会利用你!"他弯腰,将脚边的诏书拾起,重新递给夏澜玥。 可她却未接,夙宸看着她脸上的倔强与悲愤,嘴角噙着一丝温软笑意:"身子是自己的,朕恨清楚如今的状况,夙锦已死,魏国江山依旧,朕也可以安心离去了。但朕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你与天佑了,你还年轻,朕不能让你成为孤家寡人,终身困在这孤寂的皇宫。" 他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似乎又想起了那年洛水湖她说的话。 "一湾碧水一蓬船,一层白雾层层峦。一幢小居山下坐,一篙撑醒天外仙。你想要的生活,只有慕飘羽可以给你!"夙宸说到此处,眸子已轻轻闭起,唯有拥着她的双臂隐隐颤抖着:"慕飘羽是真的有反心,这些年他秘密招兵买马,收集钱粮之事虽做的极为隐秘,但仍旧瞒不过朕。今日这么好夺取江山的机会,他为你放弃,这份情……就连朕怕是也难以做到。" 喉头的血腥味再也克制不住,血源源不断地从口中溢出,他却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平和且真切地继续往下说:"当年慕飘羽在朝堂上请婚,朕想应该是得到你的默许,否则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些年,若非朕强留你在宫中,你也许早就是将军夫人了……到如今,朕也该放手成全你们了……有慕飘羽照顾你,朕很放心。" 夏澜玥听着他的话,字字句句印刻在心间,泪水终是没有忍住,如今已知他良苦用心,心中百般滋味,憋在心中郁郁难以发泄而出,只能默默流泪。 直到感觉背上一阵热流伴随着湿漉的感觉传来,她仿若意识到什么,用尽全力从夙宸的怀中挣脱,只见夙宸的嘴角与袖口尽是那鲜红的血迹,怎都止不住。 "夙宸!"她惊呼。 夙宸似若无其事般看着她,低声道:"朕累了,扶朕过去躺一下。" 夏澜玥用尽了全力扶着夙宸朝龙榻边走去,只觉他的全身毫无气力,只是倚靠着他才能勉强行走。 她一边用力扶着他走,一边自责道:"都怪我,若非是我难产,你也不会立下折寿二十年的重誓。你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将魏国治理的更加繁荣昌盛……" 紧紧握着搀扶着他的手,低声轻道:"若上天真是因此而夺走了朕剩下的时间,那朕庆幸,二十年换你们母子平安,值得……" 血,一滴一滴沿着他的嘴角溢出,滴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二人缓步前行的影子却拉了好长好长。 待将他扶至c黄上,夙宸已是面如死灰,他将手中的诏书强硬地塞入她的手中,一字一句道:"答应朕,让慕飘羽照顾你!" ☆、第219章爱成灰,夙宸之死(7) 夏澜玥死也不肯接那份诏书,夙宸便道:"你以为朕甘愿让心爱的女人嫁给旁人吗?但朕必须为你今后打算……朕要你自由……"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阵猛咳,更多的血涌出,蔓延了整个c黄帏间。 "答应朕!"夙宸近乎于哀求的将诏书往她怀中塞去。 夏澜玥看着他的模样,便不再忍心拒绝,只是用力点头,颤抖着接过诏书,塞入怀中。 夙宸看她收下诏书,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此时已然平静地躺好,静静地望着夏澜玥道:"天佑的记忆中还没有朕这个父亲,朕便要离开他了……也好,也好……这样他就不用承受悲伤了。" "天佑……他还太小,若是继承皇位,必然要有一个人辅佐他,这个人必须是慕飘羽……只有慕飘羽能保魏国江山依旧!明白吗?" 她重重的点头,可耳边却仿若什么都听不进去,急声道:"我去传御医进来。" "媚儿!让朕多与你说几句话,朕怕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他的咳嗽声越来越重,说话时仿若用尽了全力,她则因他的制止而停止了要离开的步伐,重新跪坐回龙榻上。 夙宸问:"若我走后,你会忘记我吧?" 夏澜玥心酸道:"你若希望我忘记你,那我便会忘记你。" 夙宸似沉思了一下,才道:"如此,那便忘记我吧。" 夏澜玥用力点头道:"好,我会忘记你的。" 夙宸不再看夏澜玥,只是将目光投至紧闭的窗上,初白的天色已透过窗户纸印了进来,时间过得这样快,竟不知不觉已天亮了。 夏澜玥亦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那浅浅的白,朦胧了双眼。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他的声音悄然响起,显得那样虚无缥缈。 她听着他的声音渐渐消逝,静谧的大殿内静的出奇,唯有她自己的心跳声那么清晰。她的目光仍是凝视着窗外,脸上却勾起明媚的笑容,可眼泪却在眼眶内打转。 "你我本该是陌生人,却因燕国菩提树下的一次结缘,改变了一生。若非我贪玩出了府,若非我的钱袋丢了,你便不会有机会替我解难,在白府那一次我亦不会救你,而你兴许就会命丧白府。燕国不会灭亡,父亲不会惨死,我不会来魏国为细作……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与你相识相爱,虽然痛苦,却甘之如饴。"她的声音飘远,嘴角的笑深深浅浅,明知身畔的人已听不到她的话,可她仍旧讲述着。 "可当我们才真正相爱,你却要先我一步离去,并且自以为是的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你认为那样便是对我好。可你不懂,若我真正爱上一个人,便会死心眼的一直爱着,愿与他同生共死。可我还未将天佑养育成人,只要有我在,必然将你未完成的事延续下去。我会将天佑辅佐成一代明君,永保这江山依旧。"她终于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双目紧闭的夙宸,此时的他脸上虽然惨淡,可表情却是那么安详。 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贪恋的望着他的面容,想要将他的模样铭记在心中,永世不忘。 "我只愿,下一世,花未谢,雨未消,你未离去。" ☆、第220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1) 骄阳冲破重重乌云破空而出,映照着整个被雪覆盖着的皇宫,众多官员已被寒夜的风冻了整夜,大部分已吃不消,好在有安遥吩咐宫人泡了茶给这些浑身早已冻僵的官员,这才得以缓和一夜的寒冷。 "里边为何始终没有动静,一整夜了,莫不是出了何事吧?"张角已是满面风霜,神情有些不耐。 "我们不能在此处干等,进去瞧瞧!"陈秉义说罢,众多官员便上前要硬闯。 安遥一见形势不对,即刻上前阻拦道:"皇上有令,没有他的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大人们如此擅闯可是重罪。" 陈秉义怒道:"如今皇上命悬一线,一个燕国的女人却在里便待了那么久,难免她有不轨之心!让开!"他一把推开安遥,便大步硬闯,然而他的步子却被慕飘羽拦住。 "陈大人要明白,皇上是君,你是臣,你如此擅闯皇上寝宫,莫不是想谋逆!"慕飘羽的字字句句凌厉异常,身上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震慑了想要一同闯入的数名官员。 "说起谋逆,我比不上大将军,你与皇后同为燕国人,此次一同剿灭夙锦一甘乱党,虽在天下人眼中是第一功臣,但在我眼中你与皇后却是打了剿灭乱党的名义,想要谋夺这魏国的江山。"陈秉义却丝毫未被他的气势震住,依旧是口气狂妄,带着不屑与鄙夷:"你与皇后之间那些流言早就传遍整个魏国了,也只有皇上能容忍你们二人之间的苟且之事!" 慕飘羽目光渐冷,隐泛杀意。 下一刻,紧闭着的宫门被人打开,终止了一切争执声,只见夏澜玥冰冷的目光正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皇上,驾崩了。"夏澜玥的声音虽低,却令在场人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落,顿时百官跪地,哭声不绝于耳。 夏澜玥此时冷静的让人有些看不透,只是迈出宫门,冷眼瞅着那些哀鸣的官员,也不管真哭假哭,只是越过他们走至安遥身边,将皇上的遗诏递给他。 安遥小心翼翼地接过,便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宣读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位于太子夙天佑继承大宝。皇后夏澜玥恭谨端庄,德才兼备,册封为太后,垂帘听政,辅佐幼帝光耀魏国,钦此。" 旨意一出,在场竟无人响应,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似乎不满这份遗诏。 倒是一直候在宫外的慕嫣然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脑海中早已混沌不堪,泪水涟涟。她跪坐在地,望着敞开的宫门内,低声喃喃:"宸哥哥,你当真对嫣然如此无情吗?至死都不让嫣然见你一面吗?" 跪着的陈秉义却是猛然站起身来,指着安遥手中的遗诏道:"这封遗诏是假的,皇上不可能立一个燕国女人的孩子为新君,必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安遥却是望着手中的遗诏,低声道:"这确实是皇上的字迹无疑。" "皇上最后一面见的是皇后,许是她趁皇上神志不清,逼着皇上写下遗诏也未可知。"陈秉义咄咄逼人,可夏澜玥却依旧镇静,嘴角噙着冷笑道:"安公公,你来说说在本宫进去之前,皇上神智是否清醒,可有陈秉义大人口中所说的神志不清?" ☆、第221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2) "皇上神智极为清醒,说话慢条斯理,与往常没有任何差别。"安遥如实禀报。 "即便如此,我陈秉义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燕国女人生的孩子成为魏国的君主。"陈秉义说罢,便眼神示意身旁的张角,张角即刻会意,附议道:"陈大人所言甚是,一个有着燕国血统的人不适合继承魏国的皇位!" "那张大人你认为谁才有资格成为这魏国的新帝?"夏澜玥不急不怒,轻言问道。 "论资格当属大皇子夙天明。"张角脱口而出。 "若你们皆可以枉顾皇上的遗诏,认定只有大皇子有资格继承皇位,那本宫也无话可说。"夏澜玥语罢,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而去。 她走的那样平静,那样孑然一身,让所有人震惊。 皇位,她竟然丝毫未有争取,只是那么甩一甩手,便飘然离去,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慕飘羽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夏澜玥远去的身影,竟也一语不发的随她而去,丢下在场易感人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来商议一下大皇子继位的事宜吧。"陈秉义只有那么短暂的惊愣,随即便被自己的大获全胜感到开心,即刻召集众人商议—— 皇宫中的丧钟起,阵阵敲击在人心,便已向所有人宣告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此时骄阳灼灼,却更显凄凉。 冬日的雪未消散,寒风依旧,夏澜玥走在那长长的玄武大道上,宫人还未来得及清理那厚厚的积雪,夏澜玥便已不顾那淹没至裸脚上的冰雪,一步一步深深地朝前方踏去,仿若不曾感觉到刺骨的冰寒涌上心间。 慕飘羽则一直伴随在她的身后,不近不远,正好相隔两步的距离。一路上他也不言不语,他明白此刻的她只需要一份安静。 夏澜玥望着面前那无边无际的白,忽然觉得朗朗世间竟让她再无一丝贪恋,哪怕是这一刻便能拥有自由,她便已是不屑一顾。 也不知走了多久,夏澜玥终是收起了那满心的悲伤,脸上透过坚强的神色。 "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我没有与陈秉义争执,就那么放弃了天佑的皇位。" 慕飘羽没有答话,只是静静聆听,等待着她的下文。 "夙宸才驾崩,这群道貌岸然的大臣们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拥立自己支持的人登上皇位,丝毫不为夙宸的离去而悲伤。我不争,只是不想在朝阳殿外污了夙宸的耳,他应该安静的睡去,不该听到那些污浊的言语。"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夏澜玥的声音虽低,却全数传入了慕飘羽的耳中。 "我明白,如今皇上驾崩,这世上在没有人比你还难过。" "且让他们得意几天,陈秉义,张角,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她字里行间皆是阴冷,步伐止住,回首看着走上前的慕飘羽,问道:"你会帮我的吧?" 慕飘羽亦停住步子,望着面前的人却是沉默,半晌才道:"你和我之间,只能说这些吗?" ☆、第222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3) 夏澜玥未因他的话而有丝毫回避:"我是夙宸的妻子,你是夙宸的臣子,你我之间除了这些,还能说什么?" 慕飘羽轻轻一笑:"我明白了。" 夏澜玥继续问道:"那你会帮我吗?" 慕飘羽长叹一声,目光越过她,落向她身后的苍茫:"自然会。" 得到他这句话,夏澜玥终是定了定心,如今这个局势,只要有了慕飘羽的支持,这个皇位必然是天佑的囊中之物。只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得到慕飘羽的帮助,她欠他的就永远还不清了。 "你对我们母子的恩情,我必然不会忘记,这个魏国是你守下的,将来你便是这魏国的第一功臣,天佑也将永远尊你为恩人。" "我为的并非这些。"慕飘羽冷冷的打断,眉心微蹙,眸底深色愈浓。 "飘羽,对不起,我必须完成夙宸的心愿,永保这江山依旧,所以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逼你。"夏澜玥自嘲的笑了笑,曾经的他是那样恨慕飘羽,做梦都想着如何要了他的命。而今却要因为身上肩负着的责任,求他,逼他,岂非可笑。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唤我的名。"他唇角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随即严肃地说:"你不明白,若非我愿意,没有人能逼得了我。" 夏澜玥没再说话,只是转身,继续朝前方走去,慕飘羽也缓缓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的慕飘羽俨然像是一个守护神,笔直而坚毅的身躯为她阻挡一切风霜雪雨,永远那样默默守候着。 "飘羽,你今年三十二了吧。" "嗯。" "和夙宸同龄,他妻妾成群,皇子六位,公主三位。而你,却至今未娶。" "国未定,家何在?" "待天佑登基后,我便做主为你指一门婚吧。" "皇后,请不要逼我成家。" "我只是想找个好女人照顾你,你戎马一生,总该有个归宿。" "此事往后再说吧,若微臣遇到了好女人,必然求皇后指婚。" …… 白茫茫的雪地间,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越走越远,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走远近。 慕飘羽始终离她两步之遥,便已再无法越池一步。 夏澜玥仿若能感受到怀中那封诏书的温度,她的心有着对夙宸满满的愧疚,可她丝毫不后悔。 这一生,她已是夙宸的妻子,是天佑的母亲,她便不能嫁给慕飘羽。 所以她擅自保留下这封诏书,将它当作一个秘密,永远—— 太后与皇上的相继离去,整个皇宫内笼罩着一片浓浓的哀伤气息,白幡依旧在宫中四处悬挂飘荡,宫人皆是素面白衣,而魏齐两国的战事依旧连绵。好在夙锦叛乱未果,也稳定了前线的军心,气势稍微振奋了许多,但皇上驾崩的消息让将士们陷入了浓浓的悲伤中,接二连三的败仗让宫中再次陷入一片焦虑中。 如今前线大军已被齐军逼退了一百里,齐军人虽只有三十万,却好似越挫越勇,人数有四十万的魏军非但没有发挥上人数的优势,反倒是接连失利,几场战役下来损兵折将八万,齐军只损三万。 气势上输了齐国一大截,李奉言想过要撤退,但无奈齐军穷追不舍,而他也不甘心,第一回领兵打仗,在人数上绝对占优势的情况下却落得个落荒而逃的笑名,这今后让他如何在朝中立足。想到这里,他便开始与齐军僵持不下,接连吃了败仗。 ☆、第223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4) 朝中多数大臣有微词,纷纷想着让慕飘羽领兵前去支援,奈何如今新帝悬而未决,无人可以决断政事。 前几日宫中已为夙宸葬入帝陵,才入葬,陈秉义便迫不及待的召集文武百官以及诸位育有皇子的妃嫔携皇子一同入朝,商议新帝之事。 此时正值黄昏,殿内已燃起烛火,百官分立两侧,诸位皇子皆倚在自己的母亲怀中,如今的大皇子九岁,二皇子七岁,太子与三皇子同龄只有一岁,五皇子与六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他们皆是幼子,丝毫不明白如今的他们即将面临的将是何种场面。 "如今唯有端妃之子年长,最有资历继承皇位,我想,就择个吉日登基吧。"陈秉义一副早已决策好的模样,悠然自得的说出自己的决定,他是端妃的姨夫,自然乐见端妃的孩子继承皇位,这对郑家,对他都是再好不过了。 "看来陈大人已谋划好了,那我就恭祝大皇子荣登皇位,成为魏国新君。"慕飘羽的话脱口而出,还没让郑端妃与陈秉义反应过来,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印鉴,这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印鉴,双手奉于郑端妃:"微臣如今也算功德圆满,愿辞官归隐,永不理会这江山纷乱。" 郑端妃与陈秉义相互对望一眼,未料到他会有此举,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其深意,便未发话。 倒是在场大半官员见此情景,即刻跪地齐声道:"臣愿追随大司马大将军一同辞官。" 一直稳坐在椅上的郑端妃见此情景即刻起身,怒道:"你们这是要做甚么,逼宫吗?" 吏部侍郎冷笑道:"这魏国的江山是慕将军平定的,这半壁江山亦是慕将军守下的,如今李奉言率领大军在前线抗敌,连连吃败仗,只怕是再打个半年就要全军覆没了。" 廷尉即刻附和道:"说的极是,这魏国若是少了慕将军,只怕是名存实亡,我们这些官员不如早早辞官了去,以免见到魏国没落。" "好呀,你们都要辞官,那本宫便准了你们!本宫就不信,少了一个慕飘羽,少了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魏国就会灭亡!"郑端妃的字字句句响彻殿内,反倒是陈秉义许久都未发话。 张角的额上一阵冷汗,赔着笑道:"慕将军何须如此,有话好说嘛。" 慕飘羽依旧不依不饶,一副坚定的表情,似已铁了心要辞官,而他身后追随着的官员也毫不退让。 "我知道慕将军你能征善战,手中握有十余万的精兵良将,此刻你便是要谋反夺取这皇位也是轻而易举的。你未有异心,只因不愿背负这谋逆的罪名,也想魏国的江山依旧繁荣昌盛,可你在此时辞官了去,还带着这样大一批官员走,你是存心想要看着魏国覆灭吗?你对的起先帝的在天之灵吗!"陈秉义终是起身,放下身段,软言规劝着。 慕飘羽看着陈秉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嘴角泛起冷笑:"陈大人说的好,先帝临终前留下的遗诏是要立太子夙天佑为皇,你却背道而驰,偏要立大皇子,你又何尝对的起先帝的在天之灵呢?" ☆、第224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4) 朝中多数大臣有微词,纷纷想着让慕飘羽领兵前去支援,奈何如今新帝悬而未决,无人可以决断政事。 前几日宫中已为夙宸葬入帝陵,才入葬,陈秉义便迫不及待的召集文武百官以及诸位育有皇子的妃嫔携皇子一同入朝,商议新帝之事。 此时正值黄昏,殿内已燃起烛火,百官分立两侧,诸位皇子皆倚在自己的母亲怀中,如今的大皇子九岁,二皇子七岁,太子与三皇子同龄只有一岁,五皇子与六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他们皆是幼子,丝毫不明白如今的他们即将面临的将是何种场面。 "如今唯有端妃之子年长,最有资历继承皇位,我想,就择个吉日登基吧。"陈秉义一副早已决策好的模样,悠然自得的说出自己的决定,他是端妃的姨夫,自然乐见端妃的孩子继承皇位,这对郑家,对他都是再好不过了。 "看来陈大人已谋划好了,那我就恭祝大皇子荣登皇位,成为魏国新君。"慕飘羽的话脱口而出,还没让郑端妃与陈秉义反应过来,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印鉴,这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印鉴,双手奉于郑端妃:"微臣如今也算功德圆满,愿辞官归隐,永不理会这江山纷乱。" 郑端妃与陈秉义相互对望一眼,未料到他会有此举,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其深意,便未发话。 倒是在场大半官员见此情景,即刻跪地齐声道:"臣愿追随大司马大将军一同辞官。" 一直稳坐在椅上的郑端妃见此情景即刻起身,怒道:"你们这是要做甚么,逼宫吗?" 吏部侍郎冷笑道:"这魏国的江山是慕将军平定的,这半壁江山亦是慕将军守下的,如今李奉言率领大军在前线抗敌,连连吃败仗,只怕是再打个半年就要全军覆没了。" 廷尉即刻附和道:"说的极是,这魏国若是少了慕将军,只怕是名存实亡,我们这些官员不如早早辞官了去,以免见到魏国没落。" "好呀,你们都要辞官,那本宫便准了你们!本宫就不信,少了一个慕飘羽,少了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魏国就会灭亡!"郑端妃的字字句句响彻殿内,反倒是陈秉义许久都未发话。 张角的额上一阵冷汗,赔着笑道:"慕将军何须如此,有话好说嘛。" 慕飘羽依旧不依不饶,一副坚定的表情,似已铁了心要辞官,而他身后追随着的官员也毫不退让。 "我知道慕将军你能征善战,手中握有十余万的精兵良将,此刻你便是要谋反夺取这皇位也是轻而易举的。你未有异心,只因不愿背负这谋逆的罪名,也想魏国的江山依旧繁荣昌盛,可你在此时辞官了去,还带着这样大一批官员走,你是存心想要看着魏国覆灭吗?你对的起先帝的在天之灵吗!"陈秉义终是起身,放下身段,软言规劝着。 慕飘羽看着陈秉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嘴角泛起冷笑:"陈大人说的好,先帝临终前留下的遗诏是要立太子夙天佑为皇,你却背道而驰,偏要立大皇子,你又何尝对的起先帝的在天之灵呢?" ☆、第225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5) 陈秉义脸上涨红一片:"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皇后是燕国人,她的儿子便有着燕国的血统,如此便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天下百姓与文武百官都不会心服!" 慕飘羽直了直身子,转身看着一旁静坐的夏澜玥,她的怀中正拥着还不懂事的夙天佑。 "你又如何知道天下百姓不会心服?多年前,魏国侵占燕国,燕国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这一直是燕国人心中的恨。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虽魏国统治了燕国,可依旧是内乱不止,若是如今有着燕国血统的夙天佑成为了魏国的新君,这样便会让那些燕国余孽心服,魏国与燕国才能真正统一,终止内乱。" 慕飘羽的字字句句说的在理,在场百官皆是连连点头,深表同意,倒是陈秉义的脸色更加难看。 "陈大人你还说,满朝文武百官不会心服,那我倒要反问你一句,到底是百官不服,还是你不服?"慕飘羽咄咄逼人的将矛头指向陈秉义。 还未等陈秉义开口,慕飘羽身后一众请辞的大臣皆齐声道:"微臣心服——!"声声撼动朝堂,逼得陈秉义与一小众人无话可说。 夏澜玥看着眼前的情景,终是缓缓站起身,搂着夙天佑走至朝堂正中央,低声道:"本宫不愿争这皇位,但皇上临终托付,要本宫将天佑辅佐为一代圣君,本宫不能有负皇上所托。"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皇上临终前只见了你一人,谁都不知里边发生了何事,自然一切都任由你说!"郑端妃满心怒火,直指夏澜玥:"所有将士都在场,亲耳听见夙锦将你细作的身份暴露,你有何脸面登上太后之位!" "端妃,先帝都不曾计较皇后的身份,便也轮不到你来质疑!"慕飘羽厉声打断她的话,缓步上前,一把将夏澜玥手中的孩子抱过,大步朝龙椅上迈去。 张角见此情景,大声喝止:"慕飘羽,休得放肆!" 慕飘羽置若罔闻,径步走至龙椅,便将夙天佑放至龙椅上,对着满朝文武道:"夙天佑便是魏国的新君,而我会带着慕家军平定齐国之乱,守护魏国的百年江山!" 字字铿锵入耳,让在场官员慷慨激昂地直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直跟随着陈秉义的小部分官员见此情景,便也识时务地纷纷跪倒在地,郑端妃脸色却是惨白一片,始终不能接受这即将到手的皇位竟然就这样丢了。 张角看着这突然的变故,知道大势已去,这个朝堂依旧还是慕飘羽所掌控的,他的党羽遍布四周,单凭他与陈秉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慕飘羽还有慕家军,这便是他手中最有利的一把双刃剑,即能稳定魏国,又能颠覆魏国。大皇子得不到慕飘羽的支持,便是坐拥了魏国江山,也不过昙花一现,终究是要毁在他手上。 陈秉义看着身旁的张角跪下,满心的愤恨只能化作妥协,双膝一跪,与众人齐呼万岁。 "恭请太后。"慕飘羽站在龙椅旁,在众人高呼"万岁"声中将目光投递至夏澜玥的身上,他的目光那么深沉,带着几分浓浓的坚韧。也许这一刻,只有他自己明白,现在的他为了面前这个女人放弃了多少。 夏澜玥的目光越过慕飘羽,深深地投向了龙椅上那个满眼惊惧的孩子身上,她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儿子已是魏国的新君,而她将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夙宸,你看到了吗?天佑已经成功登上皇位了,他将延续你的生命,为你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一切。 ☆、第226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6) 康文元年,三月。 新帝夙天佑继位为帝,尊夏澜玥为皇太后,垂帘听政。 那一年,夏澜玥年芳二十四,便已成为魏国的皇太后。 她不仅仅是魏国史上最年轻的皇太后,也将是魏国最荣耀的女人,当然这些也是后话了。 夙天佑登基之后,整个朝政便落至夏澜玥的身上,她当即便将魏国四十万兵权交还于慕飘羽,任命他为主帅,领兵出征齐国,支援李奉言。 慕飘羽接下旨意,也未做逗留,披上战甲便领着十万慕家军前往齐国边境与李奉言的军队会和。 慕飘羽才至前线,魏国军队士气大增,短短数月魏军势如破竹,齐军连连败退。 康文二年,五月。 魏军大破齐国皇城,血洗齐国都城三日三夜,慕飘羽亲取齐国皇帝首级,降服齐国。 康文二年,六月。 慕飘羽领军归朝,百姓夹道欢呼,民心所向—— 朝阳门外,文武百官两侧相迎,众人脸色各异。 夏澜玥却是牵着两岁的夙天佑,站在最首位,深深凝望着慕飘羽进宫必经之路,直至他的骑在白马上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她的唇边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马上的人越来越近,那满面风霜的脸颊闯入眼中,她的心忽然那样平静。 慕飘羽骑坐在马上,慢悠悠地朝宫门走去,自夏澜玥的身影闯入眸中那一刻,他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一直冷毅的脸上流露出隐隐的暖意,嘴角的笑意那样明显,却仿若未觉。 "皇儿,去恭迎大将军凯旋归来。"夏澜玥的声音温柔却不失威严。 此时已有两岁多的夙天佑身着小小龙袍,望着面前这个人,虽不知他到底是谁,倒也极为听从母后的话,迈着小小的步子朝他走去,在慕飘羽的面前深深鞠了个礼:"恭迎大将军凯旋归来。" 慕飘羽含着淡淡地笑意,看着面前身着龙袍的夙天佑,一年多未见,似乎又变了一个样。白皙的脸上有着懵懂,大大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他,眉眼间像极了夙宸。 "臣参见皇上。"他亦向夙天佑行了个礼,随即便牵着他的手,走到夏澜玥的面前。 夏澜玥看着慕飘羽与夙天佑牵着的手,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对上慕飘羽深邃的眸子,轻声道:"很高兴你能安然归来。" 慕飘羽看着她眼底的温柔,一年多未见,他在前线有多少话想要对她说,可如今见了面,他却仿佛失了言,只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她,不由自主的笑。 在场官员无不惊奇,慕飘羽在他们眼中一直是沉默寡言,面冷心冷,如今却在太后的面前笑的如此温淳。不禁又暗暗想起了宫中盛传的流言,许是二人之间真有私情…… 众人心底虽是这样想,却不敢多言。 如今太后垂帘听政,主掌魏国的生杀大权,手握王爵,位总机要。 慕飘羽则是手握重兵的魏国第一功臣,门生无数,党羽遍布,权倾朝野。 "入宫吧,哀家在长安殿中已备好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庆贺凯旋归来。"夏澜玥从慕飘羽的手中接过夙天佑,含笑引着慕飘羽入宫。 慕飘羽不多言,只是尾随着夏澜玥的步伐,在百官的簇拥下进了宫。 那一刻,他依稀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但却永远在夏澜玥的身后,默默守候,不曾变过。 ☆、第227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7) 晚宴上文武百官皆出席,满殿密密麻麻的大臣们排排而坐,一派祥和的相互对饮,夏澜玥高坐主位,举起九龙白玉杯,正对着右侧首位的慕飘羽道:"此次魏国大获全胜,降服齐国,慕将军功不可没,大家举杯共敬慕将军一杯。" 百官齐刷刷地双手托杯而起,齐声道贺:"恭喜大将军凯旋而归。" 夏澜玥端着手中的酒杯,却迟迟未饮尽,微醉的眸子中闪烁着几分伤感,仿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犹记得当年大将军也是攻打燕国的主帅,是你降服了齐国,壮大了魏国。而今攻打齐国,亦是你为主帅,让魏国在短短十余年内统一三国,替先帝守住了江山。这魏国的半壁江山是你打下来的,若非有你,这魏国也不知将会有几番颠覆。哀家琢磨着,如何赏你……"她稍作沉思,便是满脸无奈:"可如今你已位至大司马大将军,若要再封,那便只能破例加封为王……" 夏澜玥的话未落音,慕飘羽便即刻打断:"臣一心为国效忠,做这些不过是本份,太后娘娘切莫再封,臣受不起。" "慕将军过谦了,你为魏国所做的一切,自然当的起。"夏澜玥坚持。 慕飘羽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离席走至正中央,单膝跪地道:"请太后收回成命。" 夏澜玥看着慕飘羽如此坚持,这才浅浅一笑:"也罢,既然慕将军你不愿,那哀家便遵循你的意愿。"她挥了挥袖,示意他起身, 今夜,她确实在用封王在试他,看他如此坚定的拒绝,她的心才稍许放下。 如今的慕飘羽大败齐国,在民间呼声愈发高扬,手握魏国重兵,还有麾下忠心不二的慕家军,且有朝中大半的拥戴者,盛极如此的他总会有人怂恿他夺取这魏国的江山。 但今夜看他如此拒绝,突然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慕飘羽想要这江山,早就要了,不会等到此时此刻。 可她始终不能放心,毕竟慕飘羽的声望太高,高到让民间百姓完全忽略了刚登基的新帝。他没有反心,但难保他身边的人出谋划策。日子久了,若他一个心血来潮就反了这魏国…… 她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便悄然离席,任满殿官员相互对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独自走出殿外,只觉夜风拂面,吹去了满身酒气,让她微微涣散的眼眸渐渐清明。 她仰望黑夜苍穹繁星点点,忽然想起了夙宸,不知不觉竟已离开她一年多了,但她总觉得他在自己身边,从来不曾离开过。 她一个女人,垂帘听政,自然引起朝中众人的不满,频频施压,刻意给予难堪。每当她要放弃之时,总是夙宸在身边给她勇气坚持下去。 她一直都是这样倔强,不肯轻言放弃,她还要将天佑抚育成人,亲眼看着他成为一代明君。不论前方的路途再难,再艰辛,她依旧不会放弃。 "怎么出来了?" 身后传来淡淡地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扭头正见慕飘羽朝她这边走过来,便反问:"你不也出来了吗?" 慕飘羽在她身畔站定,视线落至黑夜中的某一处:"我不大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出来透透气。" 夏澜玥会心一笑:"我也是。" "这一年在前线打仗,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你在宫中的事,让我惊叹。一个从来不曾接触朝政的女子,竟能稳住朝纲。" "你这算是恭维吗?难道我会不知你一直在背后暗暗帮助我吗?你虽不在朝中,但是每当陈秉义一干人等出来刁难时,都是你的人在朝中为我解围,若非有你,我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太后。" 慕飘羽眸色深深,轻轻摇头:"若非你有能耐,即便是我在你背后,也帮不了你。" "好吧,既然你非要如此夸我,我便受了。"许是因在晚宴中喝了些酒,有些醉,此时的夏澜玥的眉眼间略显顽皮。 此时此刻,慕飘羽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在燕国的李府,当年的李媚便是这样顽皮可爱,说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从来不曾隐藏自己的情绪。 如果当初燕国的皇帝并非那样昏庸,听信谗言便要杀了父亲,也许他与李媚早已成亲,儿女承欢膝下…… 想到这里,他讽刺一笑,低声道:"臣不胜酒力,先回府了。" 看着他突如其来的疏离,她有些疑惑,却只是点点头道:"去吧。" 夏澜玥看着他毫无留恋而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迷惘,只觉慕飘羽这个人深不可测,一直以来都让人难以琢磨他的内心,看来她还是要用些手段稳住他,也只有稳住了他,才能稳住魏国的江山,天佑才有更多的时间。 ☆、第228章江山定,慕飘羽之忠(8) 回到大将军府时,府上众侍卫与仆人皆在管家的带领下在府外相迎,府外一派喜庆的红灯笼,并燃了爆竹庆贺此次大将军凯旋而归。 微醉的慕飘羽面上带着一抹淡淡地笑意,低声道:"夜深了,何必如此扰民。" "将军大捷而归,天下百姓都拥戴您,这份庆贺大将军您当得起。"苏管家满心欢喜的凑上前笑道。 "行了,大家都散了,我也乏了。"慕飘羽挥了挥衣袖,只觉此时此刻的心极累,只想着躺上c黄好好睡一觉。 苏管家看出了他的倦意,便道:"也对,这些日子将军您在前线打仗,定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小的已为您整好c黄铺,您赶紧去歇着吧。" 慕飘羽迈入府中,迎着黑夜习习清风朝自己的屋中走去,却发觉屋中未曾点燃蜡烛,苏管家不是早已为他准备好了一切,此时此刻怎会未燃烛火,莫不是被风熄灭了? 他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他迈步入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感受着四周的静谧,半晌,他的目光突闪凌厉,下一刻他便飞速侧身,闪过致命一剑。 屋内还有人,其人手持长剑,身形稳健,在黑夜中朝慕飘羽刺去,招招狠辣致命。 慕飘羽面对这狠辣的招式却是轻易闪过,不是他小瞧敌人,而是敌人太弱,光有狠辣的剑招内力却不足,身形娇小却不轻快,她的每一招都未到位,反被慕飘羽轻松看透,轻易避过。 屋内虽然黑暗,但慕飘羽却能凭着他的脚步声感觉到他的方位,不到十招,慕飘羽便将人狠狠制住。 外边听见了屋内的打斗声,即刻冲入屋内,顿时火把点点,屋内的烛火也被点燃,照亮了整个屋子。 只见慕飘羽单手扣着一名黑衣人的颈项,其手中的长剑已被人打落,只要他稍微再一用力,黑衣人便会丧命。 苏管家大步上前将黑衣人脸上的面纱取下,赫然一张含着浓浓恨意的面容呈现,竟是个女子。 "说,是谁派你来的!"苏管家厉声质问。 "还需要人派我来吗?慕飘羽的手上沾染了多少齐国人的鲜血,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来替天行道罢了!"她的声音字字铿锵,并有着视死如归的气势。 "你是齐国人?"慕飘羽松开手,其后便有两名侍卫冲上前将她狠狠架住。 她冷哼一声,不答话,却是冷道:"只怪我学艺不精,杀不了你,如今落到你的手中,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倒是个有骨气的女子,你是齐国的公主?" "不过是普通百姓,看不惯你这种视人命如糙芥的侩子手,杀尽燕国百姓后便又调转枪头杀尽齐国百姓。我一人势单力薄,难以杀你,总有一日,会有别人来杀你!" 看着她那愤愤的表情,慕飘羽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夏澜玥,她当初何尝不是为了报仇而入宫,不同的只是,夏澜玥在宫中密谋,面前这个人却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只身入府刺杀他。 "想杀我的何其之多,可这些年来却没有一个人成功。"慕飘羽的心忽然闪过一抹柔软,于面前的女子却是动了分心思,想给她一次机会:"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她满脸疑惑。 "就赌你有生之年杀不了我。"慕飘羽轻轻一笑:"从今日起,我便让你住在大将军府,你每天有一次刺杀我的机会。" "你真无聊。"她对于这个赌感到莫名其妙,更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让她在将军府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他。 慕飘羽不再看她,只是吩咐在场的下人与侍卫道:"今夜发生的所有事,不得向外边透露分毫,若是有任何人走漏了消息,休怪本将军不念主仆之情。" 苏管家满脸忧色:"将军,这个女人留不得呀!" "此事就这么定了,今后她就住在凌波阁。"慕飘羽挥了挥手,便令他们退下,空留一人独自在屋内。 他静静地伫立在屋内,目光深远,似乎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第229章往事浓,色如清(1) 康文十年,六月 夙天佑已从曾经那个年少无知的孩童成长至十岁了,如今虽还年幼,却也是个有主见的皇帝了。他自幼便跟随着大学士胡晔熟读《资治通鉴》《孙子兵法》等,虽然他还年幼,对书中很多东西不是特别理解,但他却从不曾因自己是皇上而自负,常常不耻下问,常得大学士胡晔的赞许。 夙天佑平时不仅在功课上认真,还随着慕飘羽学习骑射与剑术,小小年纪便习得一手好剑,狩猎时也收货颇丰。 如今的他虽然优秀,但却还未行冠礼,便不能亲政,这些年便依旧是由太后垂帘听政,cao控着朝中的一切,而大将军慕飘羽的声望不仅在朝中极高,民间百姓似乎也只认准了慕飘羽。 慕飘羽的声望如此之高,也在所难免,毕竟如今魏国统一齐国与燕国,成为这天下第一强国,慕飘羽的功不可没。民间更流传着一句话:慕家军在,魏国定,慕家军去,魏国亡。 夙天佑对这些东西也颇有微词,但也只是在心中默默记下,不曾表露分毫。 自然,民间这些流言能被一直久居宫中不曾外出的夙天佑所知,自然要靠与他关系密切的四皇子夙天华。 四皇子夙天华便是当年自杀而死的施静柔的儿子,如今已是淑太妃慕嫣然的养子。 "又射中了!"夙天佑看着自己的箭正中红心,心情大好:"天华,到你了。" 夙天华的脸上透着淡淡地笑意,手持弓箭,对准了靶子,拉至满月,不疾不徐地松开箭,却是偏离红心,落在了红心之外。 "臣弟的箭术不如皇上。"夙天华叹了一声。 倒是一旁注视着他们的慕飘羽脸色泛出一抹冷色,缓步上前道:"皇上,看时辰该该去上早课了。" "知道了,天华,明日我们再比剑。"夙天佑放下弓箭,便大步而去。 慕飘羽目送夙天佑离去后,淡淡的目光泛起一抹冷凛,垂首看着夙天华,许久都未发话。 夙天华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有些心虚地问:"舅舅,怎么了?" "天华你何时竟也有这样的心思了?"慕飘羽冷冷地质问。 "我不懂舅舅在说什么。"夙天华毕竟还年幼,面对老练的慕飘羽时,依旧只是个rǔ臭未干的孩子罢了,语气间全然是心虚。 "不懂?"慕飘羽仿若看透一切般,指着远处的箭靶,那靶子上依旧留着方才夙天华射的箭:"你这一箭是故意射偏的。" "没有!"夙天华咬着压,愤愤的否认。 "你与皇上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的箭术也是我教的,你这一点鬼把戏皇上看不出来,我能看不出来?你为了博得皇上开心,每次都故意输给他,讨他开心。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思,究竟是谁教你的!" 心事完全被人看透,夙天华满面涨红,却语塞。 "如果你是因为静贵妃……"慕飘羽话未落,夙天华便朝他怒道:"不要提我母亲!若是你想要我死,便将这些全部告诉皇上,告诉太后!"愤愤的说完后,他便飞快的冲了出去。 ☆、第230章往事浓,色如清(2) 慕飘羽没有去追,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溜烟便已消失的身影。 夙天华一路飞奔,也不知到了哪儿,只觉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这才停下了飞奔的脚步,此时他的目光中净是满满的仇恨。 他无力的靠在身侧的树杆上,浑身散发着不该是十岁孩子该有的冰冷气息。 愤愤地捶了身畔的树杆几下,似乎想要借着这些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半晌,他终于平复了心情这才缓缓回到白露宫。 可才至白露宫便见慕嫣然在殿外静静等候,那平静且冰冷的目光正深深的注视着他,他心中一惊,却还是步至她身边,恭敬地拜道:"母妃。" "跪下。"慕嫣然的声音冷到极致。 夙天华知道是慕飘羽将今天的事告知母亲了,便没有任何辩驳,双膝一弯,便跪在她跟前。 慕嫣然问:"知道母妃为何要你跪吗?" 夙天华答:"不知。" "好,那你如实告诉我,我养育你十年,是否比不上只养育你三个月的亲生母亲?" 夙天华听到这个问题,猛然仰头对上慕嫣然的目光,急声道:"不,您是天华心中唯一的母亲。" "那你为何还要恨?你的记忆中根本不曾有过你的生母,为何还要把自己绕进去。"慕嫣然一声声痛心的质问着,眼眶中的泪水不由溢满了眼眶。 夙天华立刻否认道:"我没有!" "你是我养大的,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你这些年处心积虑的接近皇上,看上去那么要好,可我却能感觉到你隐忍的恨。你暗中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没有点破,只想用时间来淡化你心中的恨,可是今日就连你的舅舅都发现了你的异常举动,那么太后必然会察觉。"慕嫣然长叹一声:"你以为太后这些年是如何稳固这个朝纲的,皇上年幼,这朝政是她一个人撑起来的,她的手腕之狠辣你没有领教过!" "哼,若非舅舅不帮忙,她这个太后如何坐得稳!"夙天华口气里满是不屑。 "你以为她有如今的地位单凭你舅舅的支持吗?她若没有手段,即便是满朝文武都支持她,这个江山也会被其毁尽!朝中的陈秉义与张角起初势头多强,但在这十年间,他们的脾性与张狂被太后收拾的一干二净。现在去看看,朝中还有谁敢轻视了太后。" "若是舅舅当年能支持我,我一样可以撑起这魏国的江山!" 慕嫣然听着夙天华如此幼稚的言语,终究还是无奈,亦知他要放下仇恨谈何容易。 但她也不能不管他,十年了,她对夙天华早已如自己亲生一般对待,着实不忍看他一意孤行下去,到最后酿成悲剧。 "傻孩子,当年你的生母便是有了这野心,才被逼得走上了绝路。我不想你重蹈覆辙,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我只知道是太后逼死我母亲的!"夙天华依旧如此倔强,紧咬着下唇,双拳死死地握着。 "既然我说不动你,那你便跪在此处好好想,想到你肯认错为止!"被夙天华的执拗惹怒,慕嫣然愤怒地拂袖而去。 夙天华的目光狠狠地看着面前的影子,脑海中回荡着的是这些年来从宫人那儿偷听到的一些往事,详细的他不知,但他却查到当年是太后逼得他母亲自尽身亡,从那一刻起他便想方设法的要为母亲报仇。 太后那样高高在上,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根本动不了她分毫,那便从她最疼爱的儿子开始下手,他不断刻意制造巧合与皇上相遇,玩闹,满足他的一切虚荣心,渐渐的才使得连个人的关系开始走近,取得他的信任。 他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不可能会就这样轻易放弃的,决不! ☆、第231章往事浓,色如清(3) 一声惊雷划破这沉闷的午后,原本骄阳似火的天气突转阴霾阵阵,乌云似要将皇宫吞噬,也惊醒了正在午睡的夏澜玥。 她睁开迷蒙的眸子看着四周的一切,忽然间觉得天地间一片浑浊,仿若不知置身何处,只能静静地凝望着明黄的帷帐,许久都不得回神。渐渐地,她只觉脸上一阵冰凉,探手一摸,才发觉脸上泪水涟涟,竟在睡梦中哭了。 她闭上眼回忆着方才睡梦中梦见了什么,但脑海却一片空白,丝毫记不起任何。 "太后娘娘,慕将军在外求见。" 秋碧的声音清脆地传入殿内,惊扰了发怔的夏澜玥。 "传。"说罢,她便抬袖将脸上的泪抹尽,整了整衣衫,便翻身下了c黄。 此时宫门打开,便觉外头雨势凶猛,大雨拍打在琉璃瓦上,惊了寝宫内的宁静。 看慕飘羽大步而入,微湿的鞋与裙角将洁净的地面染上一层水迹,即便这些年过去了,常年征战的风霜却未让他有岁月的痕迹,依旧那么傲气凌然,英姿飒慡。 待宫人将宫门闭上,便又将外头那倾盆大雨的宣泄声阻隔。 "你怎么来了?"夏澜玥径步在桌案前坐下。 慕飘羽也未行礼,便于她面前坐下,这些年来,只要是私下里他们二人从不芥蒂身份,就如知己朋友一般畅所欲言,直言不讳。 "想与你谈一谈皇上与四皇子的事。" "他们之间?"夏澜玥自然知道皇上与夙天华之间的情谊日渐深厚,曾经也想过要阻止他们如此亲近,但看皇上如此坚持,便也未去干涉。 "也许是我多心,但我认为应该让皇上与四皇子保持一些距离。" "你发现了什么?"夏澜玥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后便又为他斟上一杯,可心中却在琢磨着慕飘羽的话。 "许是我多虑,总觉着四皇子对皇上有些刻意。"慕飘羽看着面前斟满的茶水,便端起轻吮一口,又道:"近些日子我总想起当年的静贵妃,虽然她死的时候四皇子尚在襁褓,对这个生母没有印象,但她总归是四皇子的生母,他若心中有恨……" 夏澜玥被慕飘羽的话点醒,这些年看着皇上与四皇子关系甚好,难免放松了戒心,总觉得一个小孩哪会有哪些心计,如今被慕飘羽一番话提点,好似确实有理。 "静贵妃当年的死宫中早有非议,难免也会传到四皇子耳中,若换做我是他,即便是心中没有恨,也不可能与皇上那么要好。"夏澜玥的手摆弄着茶杯的盖帽,喃喃的言语不大不小,眸光忽而泛起几抹寒意。 "四皇子还年幼,你也不要做的太决绝,毕竟当年静贵妃的死是你一手主导。"慕飘羽淡声提醒着,那一刻似乎又回想起当年就在城墙之上,施静柔眼中那浓浓的悲伤,当年他一念私心并未阻止她自杀,也是心存愧疚的。这些便看着夙天华,不自觉地会厚待他一些,以弥补当年的憾事。 "也罢,四皇子的事我会留意的。"夏澜玥摆了摆手,不愿再提起当年的事。 她端起茶,看着浮在杯中的热气将她的眼眸迷蒙,正要饮,却想到了一件事,放下手中的杯,对着慕飘羽笑问:"我听闻你府上有一女子。" ☆、第232章往事浓,色如清(4) 他似乎未想到她忽然说起这件事,一时语塞。 "当年你以国未定,家何在为借口不娶,如今你魏国安定,你也有心仪的女子,该娶妻了。" "你指的心仪女子是顾绫?" "宫外早就有传言,大将军府内有一名绝色女子,甚得你宠爱,这也是你头一次留女人在府中,听闻已有四年了。" 慕飘羽笑了笑:"顾绫我从未带出府过,却也瞒不过你,看来不仅民间,就连宫中都很关心大将军府中的一举一动。" "她叫顾绫吗?这些年你留她在府上,为何没有娶她?" 听到这个问题,慕飘羽倒是沉默了,夏澜玥便继续问道:"是因为她出身不好?但如今你在魏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该不会在乎所谓的出身。" "你真的希望我娶妻?"慕飘羽话音至此已让人分辨不出喜怒,似试探,似询问。 "你肯留她,自然是喜欢她,如今你年岁不小了,该延续慕家香火了。" "你应该很清楚,这些年我为何一直未娶。" 夏澜玥看着他目光中的炙热,淡淡地回避:"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她的话音才落,寝宫的大门便被人用力推开,只见夙天佑一脸怒气地朝寝宫内走,而秋碧则紧跟其后,满脸为难道:"娘娘,皇上他要硬闯,奴婢没有办法。" 夏澜玥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并将目光投递至夙天佑的身上,问道:"皇上何事,脸色如此难看?" 夙天佑在夏澜玥与慕飘羽面前站定,满脸的愤怒未有任何隐藏,对着慕飘羽道:"慕将军为何单独在母后的寝宫内?" 看着夙天佑的无理,夏澜玥斥道:"皇上,你怎能用这样的语气和大将军说话!" "朕是皇帝,对一个臣子还需考虑用何种语气吗?"夙天佑冷哼着,也不知今日为何忽然如此愤怒。 夏澜玥忍着心中的怒气,对慕飘羽道:"你先退下吧。" 慕飘羽了然,也不想过多的涉足他们母子之间,便行了个礼后缓步退了出去。 夏澜玥问道:"为何今日忽然如此针对慕将军。" 夙天佑闷闷地答道:"儿臣不明白,为何母后与慕将军关系如此之密切。" "母后和你说过多少次,若没有慕将军,这个皇位便不是你的,他对我们有恩,母后与慕将军关系密切自然是必要的。" "母后一直告诫儿臣要尊重慕将军,将他当作恩人,可是现在儿臣却越来越觉得您与他的关系不寻常。他为何肯如此帮您,为何不求回报的支持儿臣!还是母后您与他根本就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夙天佑越说越激动,口气中全然是满满的不谅解。 听到这儿,夏澜玥心间涌现一股怒气,斥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曾经儿臣还年幼,尚不知事,但如今儿臣却看明白了,而且天下人也看明白了!外头的人传的多难听,您让儿臣这个当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够了!"夏澜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怒指他道:"究竟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挑拨我们之间的母子关系。" 夙天佑紧咬牙关,双拳紧握,眼中净是满满的怒火。 "皇上你长至十岁,从未出宫一步,又怎会知晓外头是如何传的?宫人们没有这个胆子敢在你面前如此嚼舌根,现在你给母后说清楚,是不是你视为亲兄弟的夙天华告诉你的!" "不是!" ☆、第233章往事浓,色如清(5) "好,你不说,那哀家便去白露宫问问淑太妃,看她是如何管教儿子的!"夏澜玥说至此处,便要动身前往,可手却被夙天佑紧紧拉住。 "母后,不要去!"夙天佑满脸的焦急,生怕她真的去了白露宫,将这个事情闹大了。 "那你实话和哀家说,是不是夙天华告诉你的?" "是他,但他也是无心说出来的,他没有恶意,只是……" 夏澜玥听到这个答案,心瞬间冷了一截,这个夙天华果然还是心存歹念的,险些就要因他一副年幼无知的模样骗了。 "皇上你还是太天真了,真以为夙天华是无心说出来的?他不过是想要挑拨我们母子间的感情罢了!皇上不知道吧,当年夙天华的亲生母亲静贵妃与哀家有过恩怨,夙天华必然是心存歹念才会接近你。如此,便不能原谅!" 此时的夏澜玥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当年未斩糙除根,只因夙天佑尚在襁褓,她也是当娘的人了,要杀一个孩子着实于心不忍,便心软放了他一马,可如今却酿成如此大错。 "还有,哀家要告诉皇上,即便慕将军对哀家有什么,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哀家是这魏国的太后,是皇上的母后,更是你父皇的妻子,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失皇家颜面之事。外人如何嚼舌根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要相信哀家。" 此时的夙天佑已渐渐冷静下来,心中也在思考着她的这一番话。 "皇上如今只需用功学习,练好剑术骑射,学好治国之本,任何事都有母后为你担着,这魏国的江山今后要靠你担负起,这样才对得起你的父皇。"夏澜玥轻轻抚上夙天佑的头顶,语气中尽是悲伤,每一次提起夙宸,她都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这些年来在夙天佑的面前也很少提起夙宸,她不想让他看到一个脆弱的母亲。 "母后……"夙天佑看着她眼眶泛红,便扑至她怀中道:"儿臣错了,不该用如此语气同母后说话,母后原谅儿臣。" 夏澜玥回拥着夙天佑,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天佑,你如今羽翼未丰,今后万不可如方才那样对慕将军说话,他虽是我们的恩人,却也是权倾朝野的权臣,你若不尊重他,极有可能会逼反了他。他若反,必然会颠覆这魏国江山。" "母后的话,儿臣记住了,待今后儿臣亲政掌权,必然削了他的兵权,看他如何张狂。" "天佑,你掌权之后该想的不是如何对付他,而是安抚他,毕竟他是这魏国的第一功臣,也是我们的恩人。" 夙天佑靠在她怀中,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寝宫内的某一处,眼底那势在必得的坚定不言而喻。 "若皇上您真的想要亲政掌权,首先要做的便是今后不再与四皇子来往。"夏澜玥终是将话题重新引至夙天华的身上,她必须趁早断了皇上与他的往来。 "母后,儿臣已经说过了……" 夙天佑急声想要为其辩驳,夏澜玥却淡声打断:"天佑,你若想当个好皇上,便听母后这一回!你若脸面上拉放不下,那便由母后为你摆平。"语罢,便放开怀中的天佑,疾步朝着寝宫外走去。 "传哀家懿旨,四皇子忤逆大不敬,幽禁白露宫凌枝园,不得哀家旨意不得出园一步,违者杀无赦!" 夏澜玥字字句句冷漠且无情,这让夙天佑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回过神来便即刻冲着她喊道:"母后!" 天空又是一声惊雷,伴随着倾盆大雨的淅沥声,夏澜玥对他的呼喊声置若罔闻,看着站在宫外怔忡的秋碧冷道:"干站着做什么,没听清哀家的旨意吗?" 秋碧立刻回神,恭敬道:"遵旨。"后匆匆而去。 ☆、第234章往事浓,色如清(6) 康文十四年,二月十七 今日飞雪连天,举目苍茫,不知不觉又到了夙宸的忌日,依旧如十四年前那般下着连绵不绝的雪。犹记得那一年的这个时候,夙锦叛乱,夙宸毒性蔓延无可救药,自此她便成了孤家寡人。 一晃,竟已过了十四年,岁月在弹指间流逝,天佑也长大了,夙宸,你看见了吗? "你果然在这儿。" 轻缓的声音伴随着洛水湖的风飘来,夏澜玥没有回头,仍旧迎着飘散的小雪傲立湖岸。 慕飘羽手执纸伞,孤身前来,待走至她身畔,便用纸伞为其挡去纷飞的雪花,这么多年了,每到夙宸的忌日,她拜祭过先帝的陵墓后便会来洛水湖畔,一站便是一整日。 "就在这儿,有太多的回忆。"夏澜玥说到这里,嘴边泛起轻扬地笑意,许是被心中的悲伤触动,她突然想将那些往事讲述给他听。 "洛水湖不仅仅有着我与夙宸的回忆,更有我与夙锦的回忆,在遇见夙宸之前,我与夙锦的秘密接头之地便是这洛水湖。我记得当初不仅期待着能与夙锦见面,却又害怕,害怕他会将我推给夙宸。现在想想,当初的我真是傻,夙锦从救我开始打定的主意便是要用我的身份牵绊住夙宸与你,而我却傻傻的以为他救我真的只是巧合,我那么无怨无悔的为他付出。" "但我还是要感激他,若非有他,我又如何能与夙宸相见,相知,相爱。犹记得在这洛水湖中,夙宸在我的生辰之日用漫天的萤火虫为我庆贺,他对我坦诚相待,可独独却瞒了我一件事。那时的我不能理解,但直到后来,才懂得他心中的担忧,我不能怪他,他也有苦衷。" 说到此处,夏澜玥的目光中没有泪水,反倒是那温和的笑意,也许这些年来,泪早已干了,那一切恩与怨早便随风不见,徒留当初的美好在心间罢了。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放不下。"慕飘羽苦涩一笑,浅浅一声叹息,伸手接了几片飘落的雪花,可落在其手心便已融化。 "换做是你,你能放下?"夏澜玥反问,侧首看着他如刀削过的侧脸,忽然觉得他的眉宇间竟已有浅浅的皱纹,鬓角隐约可见几根白发。她突然发觉面前这个男人也在老去,即便是战场上的战神,也终将会有老去的一日。 "也许人年纪大了,便特别念旧,更放不下了。"慕飘羽说的云淡风轻:"天色暗了,该回宫了,我送你回去吧。" 夏澜玥想了想,便与他并肩而去。 小雪纷飞,慕飘羽执伞为其挡雪,步伐轻缓,远远望去竟是那样和谐的画面,让人情不自禁驻足观望。 他们走的很近,夏澜玥仿若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原本冰冷的心不由得泛出一抹温暖的感觉。似乎,每一次当她最孤单最伤心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便是慕飘羽,这么多年了,一直不曾变过。 ☆、第235章往事浓,色如清(6) 康文十四年,二月十七 今日飞雪连天,举目苍茫,不知不觉又到了夙宸的忌日,依旧如十四年前那般下着连绵不绝的雪。犹记得那一年的这个时候,夙锦叛乱,夙宸毒性蔓延无可救药,自此她便成了孤家寡人。 一晃,竟已过了十四年,岁月在弹指间流逝,天佑也长大了,夙宸,你看见了吗? "你果然在这儿。" 轻缓的声音伴随着洛水湖的风飘来,夏澜玥没有回头,仍旧迎着飘散的小雪傲立湖岸。 慕飘羽手执纸伞,孤身前来,待走至她身畔,便用纸伞为其挡去纷飞的雪花,这么多年了,每到夙宸的忌日,她拜祭过先帝的陵墓后便会来洛水湖畔,一站便是一整日。 "就在这儿,有太多的回忆。"夏澜玥说到这里,嘴边泛起轻扬地笑意,许是被心中的悲伤触动,她突然想将那些往事讲述给他听。 "洛水湖不仅仅有着我与夙宸的回忆,更有我与夙锦的回忆,在遇见夙宸之前,我与夙锦的秘密接头之地便是这洛水湖。我记得当初不仅期待着能与夙锦见面,却又害怕,害怕他会将我推给夙宸。现在想想,当初的我真是傻,夙锦从救我开始打定的主意便是要用我的身份牵绊住夙宸与你,而我却傻傻的以为他救我真的只是巧合,我那么无怨无悔的为他付出。" "但我还是要感激他,若非有他,我又如何能与夙宸相见,相知,相爱。犹记得在这洛水湖中,夙宸在我的生辰之日用漫天的萤火虫为我庆贺,他对我坦诚相待,可独独却瞒了我一件事。那时的我不能理解,但直到后来,才懂得他心中的担忧,我不能怪他,他也有苦衷。" 说到此处,夏澜玥的目光中没有泪水,反倒是那温和的笑意,也许这些年来,泪早已干了,那一切恩与怨早便随风不见,徒留当初的美好在心间罢了。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放不下。"慕飘羽苦涩一笑,浅浅一声叹息,伸手接了几片飘落的雪花,可落在其手心便已融化。 "换做是你,你能放下?"夏澜玥反问,侧首看着他如刀削过的侧脸,忽然觉得他的眉宇间竟已有浅浅的皱纹,鬓角隐约可见几根白发。她突然发觉面前这个男人也在老去,即便是战场上的战神,也终将会有老去的一日。 "也许人年纪大了,便特别念旧,更放不下了。"慕飘羽说的云淡风轻:"天色暗了,该回宫了,我送你回去吧。" 夏澜玥想了想,便与他并肩而去。 小雪纷飞,慕飘羽执伞为其挡雪,步伐轻缓,远远望去竟是那样和谐的画面,让人情不自禁驻足观望。 他们走的很近,夏澜玥仿若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原本冰冷的心不由得泛出一抹温暖的感觉。似乎,每一次当她最孤单最伤心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便是慕飘羽,这么多年了,一直不曾变过。 ☆、第236章往事浓,色如清(7) 康文二十年,四月 这一年,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皇上在早朝上,当着百官的面要收回大司马大将军慕飘羽的兵权,一时间满朝文武百官皆沉寂了,唯有太尉王硕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却无人响应。整个朝中瞬间冷到极致,几乎所有官员都在等着慕飘羽发话。 这些年来,太后已渐渐开始放权给皇上,并已不再垂帘听政,虽说现在的皇上有了一些实权,但整个朝廷仍旧是慕飘羽说了算。朝中众人虽对其有不满,却也心知肚明,慕飘羽不仅是这魏国第一人,更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他的一句话便能顶皇上十句。 这一幕让许多元老大臣想起了当年先帝收回慕飘羽兵权的那一幕,而时间也验证了,先帝当初的决策是错误的,险些因收回了慕飘羽的兵权而毁了魏国,若非慕飘羽没有任何异心,在关键时刻带领慕家军平乱,也许这江山早就易主了。 可如今的皇上并非先帝,此时的慕飘羽已非当年的慕飘羽,历史并不如当年那般,慕飘羽并没有甘心上交兵权,只是冷声问了一句:"皇上今日的决策,可问过太后?" 这句话,问的皇上脸色极为难看,满朝文武当即附和着:"此事事关重大,皇上还是请太后娘娘出来决策吧。" 早朝的风波暗潮汹涌,即刻便传到了夏澜玥的耳中,正在修剪花枝的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放下剪子便摆驾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的夙天佑正在大发怒气,将满桌的奏折及书籍全数推掷地上,即便是夏澜玥来了,仍旧没有掩饰自己面上的怒容,冲着她道:"母后,你可知今日早朝,朕有多难堪!除了王硕等七名官员,满朝皆向着慕飘羽,朕一句收回兵权,那些个官员脸上的嘲讽让朕至今都挥之不去。他慕飘羽真是想反了,拥兵自重,太放肆!太放肆!" 夏澜玥站在满地狼藉中,平静地看着夙天佑满脸的愤怒,任他发泄。 "这江山是朕的江山,他手中的兵权也是朕的兵权,朕是天子,要收回他的兵权他竟敢有异议,难不成真想反了!"夙天佑用力喘息着,额上青筋浮动,可见他此时对慕飘羽的恨已隐忍多年。 "慕飘羽要反,早就反了!"夏澜玥的声音虽沉,却将夙天佑的声音压了下去。 "早年他不反并不代表现在就不会反!" "若他此时会反,便是皇上你逼反的!" 夙天佑讽刺地笑了出声:"母后你是有多么信任他,竟如此放心?" "母后确实信任他,当年他有多少机会登上这皇位,但他没有,反而拥立皇上你继承大宝,甘愿屈居你之下。" "屈居朕之下又如何?他照样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母后是如何教导你的,尽量少激怒他,如今他已五十二岁了,无妻无后,要你的皇位又有何用?你就不能等吗?再过几年,他慢慢的便会主动交出兵权,将这大好河山交还给皇上你掌控。" "母后你永远不会懂的,朕不想一辈子当个窝囊皇帝,就连这个皇位也要人让!" ☆、第237章往事浓,色如清(8) 夏澜玥对于夙天佑此时这股子傲气感到无奈,同时也在心中感到庆幸,自己的儿子也是有思想有主见的,但是他太过急功近利,只会坏事。 "当年你的父皇也曾收回慕飘羽的兵权,他二话不说便上交了兵权,而今你重演当年的历史,可慕飘羽有心甘情愿的上交兵权吗?他今日在朝中只说了一句话,便可见他已然愤怒。哀家要问你,如何收场?" "朕有何惧?"夙天佑此时正值二十,意气风发,而这些年被慕飘羽压迫的如此,心中早有不满,此时不过瞬间爆发而出。 "是王硕怂恿你今日做出如此举动吧,你还是那样容易听信旁人,到最终还是要哀家替你收场。"夏澜玥满腹辛酸,语气不免有些失望。 "母后自然是最有能耐的,这些年若是没有母后撑着,慕飘羽怕是早就谋反了吧。"夙天佑亦是满满的讽刺着,他又何尝不知夏澜玥与慕飘羽的关系呢。 "你觉得哀家与慕飘羽走的近,丢了皇上您的脸是吗?"夏澜玥何其了解自己的儿子,一下便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尤其是他脸上的鄙夷,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难道母后觉得很光彩吗?" 听着夙天佑这句话,夏澜玥眼眶泛酸,泪水凝了满眶,却硬生生的忍住。 "既然皇上如此认为,哀家无话可说。"她满腹言语终是化作一声叹息,黯然转身,扬长而去—— 夏澜玥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寝宫的,只觉这一路上皆是浑浑噩噩,脑海里闪现的是夙天佑那冰冷而疏离的目光,原来她这二十年来的付出,换来的却是他的不理解。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她的儿子,儿子犯了错,她这个当母亲的难辞其咎,她必须弥补皇上所犯的错,确保这江山稳固。 待到寝宫后,夏澜玥有些疲惫地对着秋碧道:"去传慕将军来哀家宫中。" 秋碧担忧地瞅着她的模样,仿若在那一瞬间老了许多:"娘娘,您脸色苍白,该歇息,明日再召慕将军吧。" "多拖一日,便会多生几分变故,哀家不能等,速去请。"夏澜玥说罢便迈入寝宫内,径自走到寝榻边,拨弄了一下c黄沿的机关,寝榻上一个小暗格便打开,赫然闯入眼中的是那个多年来被她所尘封起的诏书,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打开那陈旧的诏书,里边的纸张已经泛黄,但那字字句句却如此清晰地映入眼帘,那是夙宸的临终遗愿,可她却没有遵从。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用到这个遗诏,可如今她却必须用到,用它来保全这魏国的江山依旧。 今日天佑说的话虽伤人,但也真正让她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来天佑的心中是那样压抑,对慕飘羽存了那样的芥蒂,是她一直都没有真正的了解到他的内心。 既然天佑如此性急,如此迫切的想要掌权,想要收回慕飘羽的兵权,那她只有成全他。 夏澜玥捧着那遗诏,脸上的复杂,矛盾,不断交织着。 都二十年了,她早该放下了。 ☆、第238章往事浓,色如清(9)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慕飘羽才到寝宫,此时的夏澜玥已然恢复了情绪,只是微红的双眼泄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不知太后召臣来此何事。" 此时私下无人,可慕飘羽仍旧是对着夏澜玥行了个礼,也不再如往常那般熟稔,语气中满是疏离。 夏澜玥静坐案前,仰头看着慕飘羽:"将军会不知哀家召你来何事?" 慕飘羽静伫她面前,不言不语,看来今日早朝之事当真激怒了他。 "你我之间非要如此吗?皇上年幼不懂事,你难道不能退让几步吗?"夏澜玥语气软了下来,起身便拉着慕飘羽坐下。 慕飘羽半推半就的坐下,冰冷的脸色稍有缓和,却依旧目光泛冷:"皇上想要收我的兵权已非一日两日,我谅他年幼,而今他却在朝堂上这样做了,丝毫未给我面子,看来皇上他对我的不满已大到不能容我了。" 他顿了顿,冷笑道:"既然皇上不能容我,那我便更不能交还兵权。" 她点点头,知道他的心意,便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今日召你过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便将桌案上摆放着的诏书递给他。 他疑惑地接过,打开细看诏书中的内容。 在他看诏书的期间,夏澜玥便解释道:"夙宸给过我两份遗诏,一份是我入狱前便已写好的遗诏,已经公诸于世。而这一份便是夙宸临终前的遗诏,只有我一人知道。" 慕飘羽看罢,脸色微微有几分波动,问道:"那如今你将这份遗诏拿出来是何意?" "我想用这份遗诏,换你的兵权。" 夏澜玥音罢,慕飘羽便大笑出声,重重的将手中的遗诏放回桌案,冷瞅她说道:"当年你不肯遵从遗诏下嫁于我,如今却为了你的儿子拿出这份遗诏,为的只是要夺我的兵权。看来不止皇上不信任我,就连你,也不信任我。" "李媚,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当年我可以为了你放弃这魏国的江山,如今又怎会夺回?你拿出这份遗诏,便是对我最大的讽刺,只会让我觉得这些年自己的付出全都那么可笑。"慕飘羽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击打着夏澜玥的心。 "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明白,只是……" "你根本不明白!"慕飘羽没待她说完便扬声打断:"从头到尾你都不曾信过我,处处提防,小心翼翼,只恐有一日我会反。可你从未想过,我甘愿屈膝于你儿子跟前为臣已有二十年,我处处忍让,可是皇上却步步紧逼,到今日他竟想着要夺我兵权。你们都担心我不会放权吗?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所谓的兵权吗?" 夏澜玥已不再辩解,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他的话中字字诚恳,句句肺腑。 "这些年我已经逐渐在放权了,但我真的能那么孑然一身的放权而走吗?朝中多少追随我的亲众,我如何能弃之不顾?我只能等待皇上慢慢长大,待他一步一步的在朝中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待那是我便能真正放权而去。可是皇上他如今真的能担的起这江山吗?看看今日在朝中的形势便可知,除了王硕,还有哪个重臣敢出来附和一句?" ☆、第239章往事浓,色如清(10) "你现在拿出这份遗诏来逼我放权,可你不知,只要你一句话,现在我便能丢下所有,远离魏国的都城。我最不愿见到的便是你用这个来和我交换,我慕飘羽在你眼中竟一直是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吗?" 慕飘羽两鬓微白的发丝更显得他此时的沧桑与落寞,他深深地凝视夏澜玥,缓声道:"这些年的付出,我心甘情愿,我想着总有一日会融化你冰冷的心。我希望娶你为妻,但并非逼迫你为妻,如今你为了皇上拿出这份遗诏与我交换,彻底让我明白,原来这二十年来的付出都抵不过皇上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很可笑,对不对?" 这是她头一回看到如此激动的慕飘羽,头一回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她知道,此时此刻有一样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消逝,任是她再如何去抓,都是徒劳。 "我很感激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但天佑他太急了,我怕他会激怒了你,最终闹的不可收场。我最终选择用这份遗诏与你交换,只是想寻求一个最简单的方法结束这一场风波。只要有这遗诏,天佑必然不敢忤逆,而我既然嫁给了你,便能保你交出兵权后全身而退。天佑是个聪慧的孩子,他心中有雄图霸业,只是太年轻,任何事不能考虑周全。" "李媚,其实你做的这一切终归还是为了你的儿子,为了夙宸,你的心中从来不曾有过我的位置。若非如此,我永远不可能看到这份遗诏。"此时的慕飘羽已逐渐冷静下来,越往后说,便越发冷静。 "若是你真的无心夺这江山,那你便可将兵权交还于皇上,而我也能彻底信你。"夏澜玥不想再辩驳,只觉的心很累,想要早些结束这一切。 慕飘羽总算是等到了她的这句话,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但并不是这样的形势下。 他私心想着也许有朝一日,她累了,不想再理这红尘俗事,想要放下一切远离皇宫。他会甘愿放弃兵权,带她远走。 可他终究还是错了,错的离谱。 这些年的付出不仅可笑,更可悲。 "好,那便如你所愿。" 慕飘羽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一抹笑,可那笑中却深藏着无数的失望与决绝—— 翌日,宫中便传来消息,慕飘羽将手中四十万兵权的兵符全数交还于皇上,所有人的诧异不能解,纷纷劝谏其三思而后行,但他却一脸坚定,仿若不会受任何人所动。 与此同时,他还上奏卸甲辞官,从此不问朝中世事。 皇上虽然诧异他的突然转变,却也准奏了,毕竟这些年了,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的想要削去他的兵权,减弱他在朝中的势力。 如今他不仅主动上交兵权,甚至还辞官而去,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夏澜玥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可心却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心中郁郁而不得释。她应该开心的,如今他放权,天佑便能重整朝纲,更能缓解母子嫌隙,可是为何她一点也不开心。 ☆、第240章往事浓,色如清(11) 直到慕飘羽全身而退的那一刻,她都没有见到他一面。 夜里,她却是从梦中惊醒,便再也无法入睡。 此时外头雨丝连绵,她突然想走入雨中,让雨水将自己冲醒,不要再想任何关于慕飘羽的一切。 想到这里,她竟也没犹豫,下了c黄边赤足出门,奔入雨中,任那漫天大雨将这个人笼罩。 守夜的秋碧一见此情景便即刻也奔入雨中,大声呼道:"娘娘,您何故如此?这么大的雨……" "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退下。"夏澜玥不顾她的惊呼,冷声命令。 秋碧能感受到她此时此刻的悲伤,犹豫片刻,便也未再劝阻,只是陪伴着她一同站在雨中,任那风雨飘摇,彻骨寒意笼罩全身。 夏澜玥浑然不觉全身的寒气入骨,脑海中闪现着的是这些年来慕飘羽为她所做的一切,可如今她却用那么卑鄙的手段逼他。 她一直都明白,慕飘羽是不会反的,若要反,这些年早就反了,何必等到此时。 只是她看着天佑那样愤怒,她只是担心若是慕飘羽继续在朝中一人独大,会让天佑越发消极,矛盾越演越烈,只恐逼急了慕飘羽真的会谋反。 她几度权衡之下,只能逼慕飘羽让步,可如今慕飘羽如她所愿让步了,她却觉得心如此空。 二十年的相伴,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有变软的一刻,她多少次想着也许就如此相伴一生也未尝不可。 一夜风雨侵袭,让夏澜玥大病了一场,也许这才是她要的结果,想用自己的病来惩罚自己,这样也好让她的心中稍微好过一些。 连续数日高烧不退,终于让皇上到寝宫前来探视,他望着面色苍白的母后,许久都未开口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坐在一旁,接过秋碧手中的冷毛巾,亲自为其敷上额头,一遍又一遍。 许久,他才轻轻问:"母后,您这是何苦?" 夏澜玥朦胧间对上他那双复杂的眸子,嘴角不由轻轻扯出一丝虚弱的笑:"皇上,如今你已得偿所愿了,希望你能像你父皇一样,做一位明君。" 夙天佑深深地闭上了眼眸,似乎在回忆,可记忆中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便睁开眼,问道:"父皇,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夏澜玥听他第一次问起夙宸,不免有些惊讶:"二十年了,你第一次向哀家问起你的父皇。" "朕不问,只因不愿母后回忆起父皇伤心。"夙天佑嗤嗤地笑了笑:"自打朕有记忆以来,每当父皇的忌日前后,母后便会有好大一段时间郁郁难受,常常梦中呼喊父皇的名字,落了一枕的泪。母后如此爱父皇,朕如何忍心问起你心中的痛。" 没想到,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竟别有一番滋味萦绕在心头。 她长叹一声,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与夙宸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之间的互相伤害与彼此相爱,历历在目。 "你的父皇是个果断有主见的人,心思缜密,谋划深远,亦有一统天下的夙愿。他性情多疑,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的生性冷漠,近乎冷血,但他却从来不曾伤害过我,一个女人一生中也就只能遇见一个这样的男人吧……" 夙天佑听到这里,却问:"那慕飘羽呢?" 被他如此一问,她的思绪闪了闪,低声道:"他与你父皇不一样。" 他又问:"那母后你爱他吗?" 她想也没想便答道:"不,对他的感觉就像是亲人,无话不谈,无所拘束,但那并不是爱。" 他点了点头,轻轻地握了握她那火热的手道:"母后既不爱他,便不用愧疚,爱惜好自己的身子,早日好起来。" "那天佑你要答应母后,一定要当一个好皇帝。" "母后放心,父皇未完成的夙愿,便由朕为其完成。"说罢,便起身,坚定的目光从容不迫,一副志在必得:"母后好好养病,儿臣先告退。" 夏澜玥点了点头,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但愿,天佑真的能当一个好皇帝,那也不枉她为他做了这么多。 ☆、第241章尘缘尽,青灯伴(1) 康文二十年十一月 秋末的暖阳和煦普照万物,为这秋叶凭添几分萧瑟,自慕飘羽辞官至今已有半年有余,如今的宫中慕飘羽三个字已成为宫中的禁忌,无人敢提及,若是被皇上听见,当场仗毙,自此便偶有宫人只敢私下议论几句。 这半年,皇上大权掌控,除去诸多与慕飘羽关系密切的重臣,扶植自己的势力,手段之凌厉让朝中人心惶惶。不少官员求见太后妄想得以保全自身,却被太后拒之宫外,此时此刻的太后已是全然不过问宫中任何政事,铁了心将全部政权归还皇上。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朝中的动荡稍稍缓和些许,皇上并下令将白露宫凌枝园的夙天华放出,时至此刻,夙天华已被幽禁整整十年。 随着夙天华被释放,皇上下令大封五位兄弟为亲王,赐其府邸,自此便由宫中迁居至宫外府中安住。 短短半年时间,宫中大变,文武百官全新换血,朝中焕然一新,拥戴当今皇上的官员已有大半。 夏澜玥这半年也一直听闻朝中之事,但她不想cha手,只是不想再徒生与皇上之间的嫌隙。 但之于他释放夙天华之事她心中难免不快,当初是她下令圈禁夙天华,可如今皇上却未征询她的同意便擅自做主释放其出宫,并加封为王。 可转念一想,也罢,如今皇上已经长大,有自个儿的主见,她这个身为母亲的也不能一直庇佑他,只有让他自己去经历一切,只有受了挫折才能认清真相,才可真正长大。 御花园中百花凋零,泛黄的落叶铺洒了满地,夏澜玥在秋碧的陪同下漫步在御花园的花石路上,感受着秋末的寒气扑面而来。 "真快,又到年末了。"夏澜玥身着朴素,面上未施脂粉,依稀是当年那个清秀温淳的模样,只是眼角的皱纹泄露了她的年龄。 "秋碧,你跟随哀家有二十多年了吧。" "回娘娘,已有二十三年。"秋碧如今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这么多年来夏澜玥有想过给她一门亲事,放她出宫,但她却执意要留在她身边伺候。 "这么多年你都不曾想过要离开这里吗?哀家多么羡慕你能有这样的机会。" "奴婢想留在太后身边,替先帝照顾您。先帝有恩于奴婢,他英年早逝,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与皇上了,奴婢为报先帝之恩,必须留下。"秋碧说的情真意切,早早便打定了主意留下,没有任何原因能改变。 "想当初正因知你对先帝的忠心,哀家处处防你,可到如今却是你陪哀家到最后,真是造化弄人。"夏澜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只觉如今说起往事,皆是物是人非。 秋碧垂首,正想着如何接话,却见迎面而来的郑太妃,她也在御花园内游园,不觉有些惊奇。自从皇上登基以来,郑太妃便常年在清和宫内不大出来,今日却这样巧在御花园遇见,不免觉得她有些刻意。 ☆、第242章尘缘尽,青灯伴(2) "郑太妃好雅兴,竟也来游御花园。"夏澜玥声音随和,目光却将许久不曾见面的郑太妃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看的出她今日在穿着与发饰上有些刻意打扮。 "嫔妾并非来游御花园的,是刻意来见太后您的。"郑太妃倒也未掩饰,直接说明来意。 "那哀家倒要听听你今日的来意了。" 郑太妃笑得异常柔媚,眼中的阴毒却泛起,她冷道:"这都大半年了,太后娘娘您难道一点也不想知道慕飘羽的境况吗?" 经她这样一提,夏澜玥突然回神,好像这半年确实未再得到他的一点点消息,而自己也尽量不去想,只怕越是想起,便越会控制不住内疚,想要出宫再见慕飘羽一面。 "慕飘羽早已是宫中人的禁忌,郑太妃莫不是想被皇上仗毙,才敢如此放肆的在哀家面前说起这个人。" "到如今,嫔妾还有何可怕呢?你可知皇上在慕飘羽辞官后竟不放过他,命人放火烧了整个将军府,逼得他走投无路。" 夏澜玥立刻斥道:"不可能!" 郑太妃哈哈一笑,满脸净是对她的嘲讽:"你也不敢相信吧,当今皇上的狠辣比起先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若是真有此事,哀家不可能不知道。" "你还是不够了解你自己的儿子,你瞧瞧宫中有谁还敢提起慕飘羽的名字?只是宫外早就传遍了皇上对大将军府所做的一切,人人都道当今皇上忘恩负义,竟要对三朝功臣赶尽杀绝。" 夏澜玥听了郑太妃的话有些怔愣,依旧不敢相信地望向身侧的秋碧:"你有听说这件事?" 秋碧支支唔唔地道:"奴婢偶有听宫人私下说起,但并不确定此事的真假。" 郑太妃继续小道:"太后您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慕飘羽是生是死吧?可我偏不告知你,我要你一生痛苦,愧疚一生。" "放肆!"秋碧见她愈发无礼,冷声斥道。 "哀家不信,定要当面问了皇上!"夏澜玥说到此处便即刻转身往朝阳殿方向而去,秋碧见此景立刻大步追随了上去。 郑太妃独自站在原地,始终笑望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顿时只觉满心的痛快。 这么多年了,她郑家一直在被夏澜玥连连打压,早已非当年的郑家,正因为她,郑家受尽了屈rǔ,她也受尽宫中人的嘲笑,而她的儿子夙启明也在自卑中成长。 凭什么她夏澜玥身为燕国的细作竟能当上太后,手握王爵,掌控天下人的生死,凭什么她的儿子能黄袍加身,统领整个魏国? 她不好过,便要让夏澜玥也不好过,即便是会赔上了这条性命!—— "对,是朕做的!" 朝阳殿内,面对夏澜玥的质问,夙天佑回答的干脆。 夏澜玥听见他亲口承认,终是接受了那些她始终不肯相信的真相,顿时只觉整个人心沉入谷底,而面前这个她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她仿若从未真正看清楚过。 夙天佑看着她的表情,沉思片刻,才软声道:"母后,儿臣瞒着您做这件事,只是怕您伤心,毕竟慕飘羽与您有许多年的交情。" ☆、第243章尘缘尽,青灯伴(3) "你也知道慕飘羽与哀家之间的交情?他还对你有恩,若非是他,我们母子二人早在二十年前就会被陈秉义除掉,这个皇位哪轮得到你来做!你可以疑他,可以夺他兵权,但你不能如此赶尽杀绝。"夏澜玥此时此刻无比激动,这么些年了,她以为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如此,却发觉激怒她竟是那么简单。 "母后你太妇人之仁,斩糙不除根,慕飘羽一众党羽便不会甘心,朕这个江山还是坐不稳。" 夏澜玥哈哈一声笑,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狠辣无情,是因这些年她没有悉心教导的缘故,还是他的天性便是遗传到了夙宸? "天佑,看着如今的你,就像看见你的父皇,他也如你一般心狠手辣,但却远远不及你。你的父皇至少会顾念兄弟之情,凡事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你却一味的偏执,狠的让人心寒。" 夙天佑即刻驳斥道:"正因为父皇当初的一念之仁,才造就了当年拥兵自重的慕飘羽,所以儿臣不能像父皇那般手软,绝不能让当年的历史重演!" 夏澜玥忽而噤了声,仰头看着空荡荡的朝阳殿,目光转了一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这朝阳殿有太多母后与你父皇之间的回忆,若非当年你还年幼,哀家早在二十年前便追随你父皇而去了。哀家活着,只想着要将你养育成人,要你成为一代明君,延续你父皇的夙愿……" "儿臣现在已掌权,今后的日子会让母后看看,儿臣是如何成为这一代明君,统一天下的!" "是呀,皇上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哀家了。"她含笑点头,眼中却含着泪光。 "母后!您非要因一个慕飘羽与儿臣如此吗?记得母后你说过,你并不爱他!" "可母后也告诉了你,他就如我的亲人。" "难道朕比不了一个慕飘羽吗?" "皇上你如今坐拥天下,拥有的太多太多,而慕飘羽却什么都没有了……"夏澜玥的声音愈发低沉,话语中皆是那浓浓地哀伤,她从怀中取出那封泛黄的诏书,朝夙天佑丢了过去,冷道:"之前你对慕飘羽所做的一切,哀家可以不追究,但今后哀家不容许你在伤慕飘羽分毫,如若皇上执意而为之,那你今后见到的便是哀家的尸首!" 夏澜玥说完便愤愤而去,倒是独站殿内的夙天佑弯下腰,将脚边的诏书捡起,疑惑地打开诏书,脸色骤变—— 当夜,夏澜玥便在秋碧的陪同下出宫,来到大将军府时,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她们不断向周围的人打听大将军府的事,却只得知三个月前的深夜大将军府突然起了大火,熊熊烈火烧了一整夜才熄灭,都城护卫抬了许多烧焦了的尸体出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场大火并不是意外,好巧不巧,就在慕飘羽辞官三个月后起火,百姓的满腹疑惑都指向了当今皇上。 而夏澜玥却始终不相信慕飘羽会死在这场大火中,在宫外一待便是两日,都城内问不到特别的消息,她们便跑到城外打听,可城外的人似乎知晓的还没有城内人知道的多。可她不想放弃一丝能够找到慕飘羽的机会。 ☆、第244章尘缘尽,青灯伴(4) "主子,何苦如此,也许将军他早已死在那场大火中了。"秋碧看着她如此执着,不免出声提醒。 "我不相信他就这么容易死了。"夏澜玥说的认真,却换来秋碧一声长叹。 "皇上要除掉将军,必然是派了杀手去,否则将军府在这场大火中不可能无人生还。退一万步来说,若他真的还活着,有幸被主子您找着了,那又如何?" 夏澜玥沉默着,也被秋碧的话惊醒,她如此迫切想要找到慕飘羽,她又想如何呢? "请问,你是李媚吗?" 一声清脆温婉的声音在空寂的四周响起,只见一名身着绿衣的中年女子站在她们身后,虽然年近四十,可面上却丝毫不见苍老的痕迹,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温婉而动人,看着令人舒心。 夏澜玥满腹疑惑,带着几分戒备地问:"你是?" "我是顾绫。"她轻言软语,笑容中蕴藏着几分落寞。 夏澜玥一愣,记忆中快速闪现顾绫的名字,她早在很多年前便听闻过这个名字,她这些年一直是慕飘羽身边的红人,也是将军府中唯一的女眷,民间对她的身世纷纷揣测,众说纷纭,却未得到过有利的证实。 夏澜玥疑惑地问:"你怎知我是李媚,我们应该不曾见过。" 顾绫笑答:"我曾在将军的书房中见过你的画像,很多很多。" 夏澜玥听罢,便是沉默许久,眸子有些黯然。 秋碧便出声询问道:"大将军府那一场大火无人生还,为何你好端端的在此?既然逃脱了,为何还会在此处逗留,难道不怕被人追杀?" 顾绫道:"那一夜三十余位黑衣人来到将军府屠杀,而我却被将军救了出来,侥幸逃脱,我在此处逗留只为了等你。" 夏澜玥立刻问:"那慕飘羽还活着?" 顾绫点头:"自然活着。" "那他人呢?" "这也就是我为何要在此处等你的原因,若是这辈子等不到你,那也便是将军爱错了人。可你还是来了,那便证明将军没有爱错你。" "他到底在哪儿?"夏澜玥只是不断的追问着。 "我在这儿等着你,便是要带你去见他。"顾绫笑得苦涩,回首望向这荒郊野外之后的遥遥青山,目光空灵—— 他们雇了一辆马车便踏上了去见慕飘羽的路途,在路上,顾绫和她说起了与慕飘羽之间的往事,夏澜玥与秋碧就像是一个倾听者,一语不发的听着顾绫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我是齐国人,那一年我十八岁,慕飘羽领兵灭了齐国,多少齐国子民流离失所,我亲眼看着整个都城血流成河,我恨他,是他灭了我的家国。我自幼便习得一身功夫,便想到来魏国找慕飘羽报仇,虽然知道我刺杀他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我的亲人早就在那一场战役中战死,我一个人独活在世上还不如拼死一搏。那夜是慕飘羽凯旋归来,府中上下都在府外相迎,府内几乎没有戒备,我便翻墙而入,躲在慕飘羽的屋中伺机而动。结果当然是行刺失败,其实来之前我就没有报任何希望,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擒住我的慕飘羽却没有杀我,反倒是……"顾绫说到这里时,忽然一阵笑,像是回忆起了多么开心的一件事一般,眼中泛着异常动人的光彩。 ☆、第245章尘缘尽,青灯伴(5) 片刻后,她才敛起脸上的笑意,继续往下说道:"他和我打了一个赌,他每天给我一次刺杀他的机会,但是我在有生之年都杀不了他,我对这个赌嗤之以鼻,并不相信满手血腥的慕飘羽会这么有闲情逸致和我这个小姑娘打赌。但他却真的给了我每天一次刺杀他的机会,可我一连三年都没有刺杀成功过,因为我的功夫太弱,下毒的话便更没有机会。渐渐的,我的耐性已经被磨光了,甚至很多天才想到过一次要刺杀他,我在将军府中更多的是等待着他回府。" "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他心底住了一个人,书房中有很多她的画像,慕飘羽告诉我,这个人叫李媚。李媚曾经是他在燕国的未婚妻,可是他却领兵灭了燕国,亲手杀了她的父亲,她这些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对他报仇,更想要了他的命。"顾绫说都这里,脸上的笑意已不复见,只是自嘲地说:"那时我才明白,当初为何慕飘羽会突然兴起和我打这个赌。" "我的经历与你挺像对吗?"顾绫问她。 可是夏澜玥却半晌沉默,任那马蹄声声踏破荒原的宁静。 他们一连在路上跑了三日三夜才抵达江州,在一座山脚下她们才下了马车,顾绫遥望那高高的青山,低声道:"当初我和他逃脱皇上的追杀后,便一路躲躲藏藏来到江州空灵寺养伤,伤愈后,他便不愿走了,他坚持要留在空灵寺内度过余生。我从来不曾在他的眼中看到那样无欲无求的神情,我带不走他,便想到要去都城守着你,我坚信你一定会出来寻他,而今,也只有你能劝他下山。" 她们一路徒步走上山,秋末的寒风仍是割得人脸上生疼,夏澜玥问:"他还受了伤?严重吗?" 顾绫眸色黯然:"他为了救我,被倒下的火柱灼伤……伤的很重。" 夏澜玥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心中满满的内疚,无处宣泄,唯有尽快能够登上山,看到慕飘羽才能安心—— 约摸半个时辰,她们才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山顶,山顶上风色萧萧,红叶瑟瑟。 空灵寺门紧闭,寺外满地落叶,倒是夏澜玥却站在了门外迟迟未有动作。 顾绫与秋碧看着她脸上突变的迟疑与复杂,亦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风,有些凄寒,夏澜玥盯着紧闭的寺门许久才迈前几步,敲了敲寺门。 半晌,方有一名小和尚打开了寺门,待瞧见门外站着的人有些诧异,疑惑地问:"女施主何事?" "我是来找人的。"夏澜玥答道。 "请问女施主所找何人?" "他叫……慕飘羽。" "空灵寺并没有这个人,女施主找错地方了吧。"小和尚说的平静,正要关门而去,倒是夏澜玥用力撑住了寺门,急道:"他三个月前受了伤在此处休养。" 小和尚愣了愣,暗自思附许久,才道:"原来女施主找念空,请随我来。" 在一旁等待的秋碧一见夏澜玥走入寺门,便也要跟上去,却被顾绫拦住,她道:"给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吧,我们都是局外人。" 秋碧止住了步伐,回首凝望顾绫眼眸中的落寞,便走了回来,与她一同等候。 夏澜玥进入空灵寺后发觉寺庙简陋,多处残缺不堪,看来此处是个幽寂冷清的寺庙,寺庙不大,和尚也没见着几个,看来慕飘羽很喜欢这样的宁静,所以才想要在此处长居。 ☆、第246章尘缘尽,青灯伴(6) 待走到几棵枫叶树下时,小和尚便指着不愿处一个正低头扫落叶的背影,沉声道:"女施主,他便是念空。"说罢,便悄然而去。 夏澜玥凝着那个穿着僧袍的身影,双手执着扫帚正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扫着满地落叶,他当初那斑白的两鬓已不复见,头上的发丝早已剔尽。虽然瞧不见他的正脸,但她能感受到此时他的脸上定然是那样安逸。 也许,她不该来打搅他。 她就那样站在原地,深深地凝望着那个身影许久许久,眼眶湿尽浑然不觉。 直到那个身影扫完了那一片落叶,转身之际,便正对上她的眸子,身形明显一怔,步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却很快恢复,迈着缓慢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看着他走近,夏澜玥的脸上渐渐闪过惊愕,诧异,不曾想只是半年未见,慕飘羽不仅已剃度为僧,原本俊朗的脸上竟留下了被大火灼伤的疤痕,如拳大小,狰狞地停留在他的右颊。 "飘羽,你……"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慕飘羽,只有佛家弟子念空。"他的声音平静而悠远,仿若有一种穿透世俗的空灵。 夏澜玥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并不知皇上在你辞官之后会如此赶尽杀绝,若非是有人刻意透露给我这个消息,也许我到如今都还不知你的情况。" "史上有哪个权臣能够功成身退的,皇上的追杀我早已料到,不然我与顾绫如何能够逃脱那一夜的绝杀。" "对不起。"这一刻,她除了对不起,已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你这些年来,仿佛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对不起。"他含着笑,迎上她含着泪光的眼眸。 "我们离开这儿吧,找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她的话,说的那么真切,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凝着她的表情许久,但终是惨淡一笑:"在宫中的二十年,我一直在等你说的这句话,但是那么多年了,却不曾等到过。反倒是如今,我如此落魄,就连一张完好的脸都……" "我不在乎!"她打断他。 "可我在乎。"他相较于她的激动,却显得那样平静,他握着扫帚的手暗暗用了几分气力,笑的讽刺:"但我不要你的怜悯之情,更不想在你面前将最后一丝尊严与骄傲放弃。" 她喃喃问:"原来和我在一起需要你放弃这样多吗?" "二十年了,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最终执着的是什么?名利,情爱,那些对现在的我来所,似乎都不重要了,我本已定下信念要在此处终老此生,可你为何要来?你不知,你来了,反倒是毁了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个梦。记得曾经你对夙锦说,你甘愿活在梦中,可是他却要亲手毁了你的梦,如今的我终于能体会到你所说的这种感觉。"他的笑意倦倦,更显他疲惫不堪。 "为何我来,会毁了你的梦?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罢了。" ☆、第247章尘缘尽,青灯伴(7) "二十年了,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最终执着的是什么?名利,情爱,那些对现在的我来所,似乎都不重要了,我本已定下信念要在此处终老此生,可你为何要来?你不知,你来了,反倒是毁了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个梦。记得曾经你对夙锦说,你甘愿活在梦中,可是他却要亲手毁了你的梦,如今的我终于能体会到你所说的这种感觉。"他的笑意倦倦,更显他疲惫不堪。 "为何我来,会毁了你的梦?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罢了。" "正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你会如此洒脱的来见我,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更要用你的后半生来弥补对我的亏欠。我用了二十年的守候,却换不来你的一丝爱,这难道不可笑吗?"停了片刻,他继续道:"其实,就是在见你之前我仍旧是相信你的心中多少对我有几分情的,可如今我的梦终是碎了。" 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发觉如今她已无话可说,慕飘羽似乎已说中了她的心事,这些年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对慕飘羽的感情到底如何,也许有爱,可更多的还是愧疚。 那一刻,她似乎又忆起了那个骑着马在雪中奔跑的人,他将手中的虎符抛入她手心,他说:半生戎马只为卿。 他为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隐忍不发二十年,最终就连卸甲归田的机会也没有,反而落得被皇上追杀的下场。 慕飘羽轻轻一声叹,迈步越过她,便要离去。 夏澜玥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这一走,便是真的走了。 "我是真心要放下一切,想与你在一起。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这一次就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今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他,话语如此真切:"一叶孤舟,一抹夕阳,一江暖水,一世人间。" 他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还有那隐隐颤抖的手,他深深地闭上了眼。 那时的记忆中回想起那一年初次在菩提树下初次见面,叔父许诺将她许配给他…… 燕国国破,叔父死在了他的剑下,那满城鲜血,哀鸿遍野…… "叔父的恩情我用这二十年的守候还清了……李媚,你不欠我,从来不曾欠我任何。"他缓缓睁开眸子,掩去了眼底那浓浓的哀伤,侧身对上她的眼眸:"这一次,请留给我最后的尊重。" 他的眼中那么清明,无欲无求,声音淡然如水,看着她那么深刻。 这一次,他将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她,便想着将她那最后的容颜铭刻在心。 "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今后不要再来,我也不会见你。"他说罢,便将她的手用力甩开,执着扫帚头也不回的离去。 一阵风过,吹落了枫树上的枯叶,片片而落。 夏澜玥的泪水悄然滑落,已不忍再看他那远去的背影,转身望着山外青山,顶峰处轻烟缭绕,勾勒出飘渺难掩的轮廓,枯黄的冥色,展尽天地间的妖娆。 恍然间,只觉这二十年来如一梦,自从夙宸离开之后,她的心便早已随着夙宸而去,好似这么些年来都在为了天佑而活,为了心中那一个信念而活。 是她忽视了这些年来慕飘羽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的眼中,一直认定了慕飘羽是保全魏国江山的棋子,她必须用伪装来稳住他,这样才能得以保全她心中那个承诺,江山依旧。 可她却偏偏忽视了心中的真情,这二十年,她都忘记了如何真心待人,她是如此的自私。 她要保这江山依旧不仅利用了慕飘羽,更未曾真正关心过天佑,她只是不断地对他灌输着要他当个好皇帝,要他完成夙宸的遗愿,以致于让天佑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即便是对她这个亲生母亲。 她真是错的离谱,这二十年她到底做了什么,竟到此时此刻才认清了一切。 但如今江山依旧又如何,她已经失去太多太多。 她望着满目疮痍,泪水涟涟。 山顶的风又疾又猛,吹散了她的发丝,凌乱了衣衫,她却仿若未觉,只是忽然像是又回到了年少。 菩提树下,她第一次遇见慕飘羽与夙宸,她笑着说:有缘,我们会再见。 国破家亡,大雪纷飞,夙锦向她伸出手,含着笑问:愿意随我走吗? 夙宸临终前对她说: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 就在方才,慕飘羽告诉她: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 想到这些种种往事,她忽而含着泪水笑了出声。 江山依旧,帝业如画,只是朱颜改。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第248章后记 康文二十五年,七月初七。 空灵寺依旧是那个简陋的寺庙,顾绫这些年一直都住在山脚下的小屋,隔三差五便会上山看望慕飘羽。 五年过去了,慕飘羽始终不曾离开过庙门一步,寺内总共只有四名和尚一名住持,一年前住持已圆寂,慕飘羽便继承衣钵,成为了空灵寺的住持。 这一日,顾绫带着满面愁色踏上了山,到了寺门外却久久伫立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正好出寺要打水的小和尚一瞧见她,便立刻道:"女施主,您怎么又来了,住持不是多次让你离开吗?" "他几句话就能赶走我吗?要走,我五年前就走了。"顾绫的面上满是坚定,其实这些年来,她守在这里,不过是想为自己留一个活下去的信念。 在这个世上,她早就没有亲人了,如今只有慕飘羽。 若是连慕飘羽都不在身边了,她又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 "女施主执着。"小和尚嘿嘿一笑,也不再继续与她交谈,担着两个桶便离开了。 顾绫倒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便下定了决心迈入寺门,在佛堂内找到了正在早课的慕飘羽,此时的他正双腿盘坐在团蒲上,双手捧着佛珠口中喃喃念经。 "慕飘羽。"顾绫轻声唤道。 他被人打扰,目光中有些不耐,望着站在门口的顾绫道:"你又来了,和你说过多少次,这里是寺庙,你一个女人常进出此处有损空灵寺的声誉。" 她眉头紧蹙,却迟迟没有开口反驳。 "今后不要再来。"他说罢,便又继续闭目念经。 顾绫看着他,眼眶忽然一红,有些赌气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呀!"她的泪水溢满了眼眶,哽咽道:"今个儿一大早太后崩了,消息已传遍了整个魏国,只有你还在念这些佛经,有何用呢!" 慕飘羽握着佛珠的手忽而一紧,口中念经的声音也隐遁而去,只是闭着的双眼却始终未曾睁开。 "在空灵寺五年,每天念着这些经书,可是你却从来不曾念进心中,没有一刻放下过。"顾绫摇着头,泪水潸然滚落:"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我认为,你有权知道。" 顾绫说完,看着慕飘羽那惨白的脸色,不再说话,只是黯然离去。 佛堂内再次陷入一片宁静,和煦的暖阳冲破层层白云斜斜地射入佛堂内,为凄凉地佛堂内铺上一层暖色。 慕飘羽却是再次念起了佛经,唯有眼角滑落的泪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康文二十五年,七月初七,魏国太后崩,享年四十九。 皇上追封太后谥号"和孝皇太后",与先帝夙宸合葬帝陵。 江山依旧容颜在,千古明月梦中垂。 魏国史上最荣耀的女人,夏太后的故事结束了,但魏国的故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全文完——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耽美小说,看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