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宵行》作者：初可【完结+番外】
    　　这是一个以欲开始，以爱结束的故事。
    　　以包养为始。
    　　似乎注定了无法平等的关系。
    　　终因爱而不同。
    　　另一个意义上的一见钟情，只不过第一眼，是情欲，而不是爱情。
    　　可情欲本就是爱情的一种。只看他何时发现，它何时转变。
    　　爱情，就是相互救赎的过程。
    　　作者文案无能重度。
    　　一些话：
    　　一、本文是包养文，本文的受开始时是个碰瓷的，没错就是那个涉嫌敲诈勒索的碰瓷。针对这点，作者不会洗白，但是不代表作者与受的三观不正。毕竟世界这么大，无奈那么多.我觉得“碰瓷”这点还蛮敏感的，所以特地写了这么一小段话点出来，实在无法接受的读者们，也能早些做出看或不看的选择。
    　　二、^_^，但其实作者与受的三观十分正，这篇文也是。
    　　三、本文是包养文，却又不单单是包养文。这次文案写得有点儿飘，但是大概还是能够看出些门路的。如果有点儿兴趣，不妨点进来看一看。^_^
    　　四、无特殊情况的话，日更3000+。作者的坑品十分有保障。
    　　五、这次废话有点多，说完了，谢谢大家。^_^攻受均表里不如一。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熠宵 ┃ 配角： ┃ 其它：年上，HE，包养文
    　　第1章 一
    　　八月，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月份，正午，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刻。中环高架附近有一条双车道宽的马路，来往的车辆不多也不少，马路两侧是成排整齐的花坛，花坛外，是两条稍窄的自行车道，再外，两排十分整齐的银杏树沿着道路蔓延。银杏树高，却不十分茂密，尤其又是正午太阳当空挂的时刻，几乎没有树荫。倒是因为此处的银杏树种植得比较密，绿色比较多，多少添了些许的清凉感。
    　　这个时刻，来往的车辆也不过如此，更不用说行走的路人了，半个钟头过去，都难得见到一个。倒是在一处种植得最密的几棵银杏树下，可怜地聚集了那么一小块的树荫，树荫里站着两个小伙子。
    　　一个穿着整齐，身着白色衬衫与浅蓝色牛仔裤，长得斯文又干净，乖巧又漂亮，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些什么，眉毛微皱，眼睫毛跟帘子似的，一扇一扇，若是此时恰好有人经过，见到这一幕，估计都会夸赞一句好相貌。
    　　另一个小伙子就差些了，他穿了件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的红色工字背心，下着黑色大裤衩，脚上的人字拖堪堪地裹着他粗糙的脚丫，眼看那“人”就快断了。他正听着身边小伙说话，认真得很，不时点头，十分虚心的模样。
    　　这是远远看过去的场景。
    　　若是真地走近了——
    　　“你点屁的头啊！除了点头你知道个屁啊！跟着我学了一个多月了，一个单子没做下来，你还能有点出息吗？！”说这话的可不是那个红色工字背心小伙，反而是那个看起来十分乖巧漂亮的白色衬衫男孩子，这些不太文雅的话语就是来自于他那张张合合水红色的嘴唇之间。就见他说到气处，伸手直点红色背心小伙的额头，“你自己说！”
    　　“宵哥我错了！”红衣小伙被他点的，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妈的！老子白养了你一个多月，再给你三天！再做不下来单子，趁早给老子滚！”说着，他抬脚踹了那小伙一脚，劲还挺大。
    　　红衣小伙皮肤黝黑，一张脸长得老老实实的，此刻被他踢得，自责地都快哭了，却又抖着嘴唇说道：“宵哥，我怕！我还是怕！”
    　　“你怕？！你怕当初别跟老子走啊！牛大伟，我告诉你！你既然跟老子学这个，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老子白养你一个多月就罢了，教学还教了一个多月，一点儿学徒费都没收，你一句怕了就想跑？！我乔熠宵他妈的就那么好欺负？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他妈敢骗老子？！敢骗我的都被我揍趴下了！”边说，边又想伸手揍他。
    　　叫做牛大伟的小伙又往后退了几步，“不是的不是的！！我干！我干！！”
    　　“我怎么教你的，你给背一遍！”
    　　“背背背！我背！”牛大伟说着背，却又死活想不起来，眼见乔熠宵又要伸手打他，他一缩脖子，大叫：“我想起来了！——不能贪财！太贵的车不能碰！我们惹不起！太便宜的车也不能碰！——呃，呃！想起来了！最好碰的是甲壳虫和mini车，尤其遇到粉红色的车，不管地势如何，不管当时在何处，什么都不要想的立即上去碰！”
    　　“然后呢。”
    　　“碰了就要立刻努力站起来，一定不能要人家的钱！”
    　　“然后呢。”
    　　“然后——然后——然后！——啊宵哥不要打我呜呜呜——”
    　　“没出息的货！就知道哭！哭了能有钱？哭了能给你买吃的？傻逼！看着，今天老子再给你示范一遍！”
    　　“谢谢宵哥谢谢宵哥！”
    　　乔熠宵说话难听，脸上却还是那样一副乖巧漂亮的模样，他理了理原本就很整洁的衣服，准备往十几米处的十字路口走，走前说：“看我站起来的时候，你就赶紧过来，装作不认识我，要扶我，再问对方什么意思，是不是撞了人就想跑！其他的话你就不要说了，记住没？之前你就给我躲在树后面躲好了！”
    　　“记，记住了！”
    　　“重复一遍。”
    　　牛大伟连连背了三遍，乔熠宵才往路口走去。
    　　没错，乔熠宵的工作是碰瓷。他碰瓷的时间不长，也就两年，但是碰瓷的实战经验特别多，而且成功率特别高，至今没有被警察抓到过，也没有被正义路人拍下视频发到网上过，更是没有被车主威胁或者揍过。这些都源自于，乔熠宵有自己固有的技巧。
    　　例如他只碰女孩子的车，并且每次出门工作前总把自己打扮得特别干净整齐，他碰的车也十分有讲究，动辄几百万的那些车，车主是有钱，一旦成功的确能赚到不少，但风险太高，一个弄不好就要进局子，轻者也会被人家车主揍一顿，只有少数运气极好的，遇到了好糊弄的傻有钱人，才能顺利拿钱走人，他是坚决不要碰的。
    　　但是太便宜的车，他也不碰。那些人大多数是工薪阶层，赚钱也不容易，更何况，有时候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会被人家反将一军，因为这些人大多比较精明，报警电话一打，可就不好脱身了。更何况这些车，就算碰成功了，也拿不到几个钱。
    　　于是乔熠宵的目标一直是中端车，但是中端车也分，奔驰宝马奥迪的中端车，除非那阵子生意不好，家里实在没钱吃饭了，乔熠宵才冒险去碰。其他时候，乔熠宵的首选目标一直都是甲壳虫与mini车，原因无他，开这两种车的几乎都是女孩子，而且喜欢这种可爱车型的女孩子，大多性格也十分可爱软糯，且很善良。要是运气好，碰到特地将车子喷成粉红色，或者Tiffany蓝色的，那简直就是运气好到爆了。
    　　这是对于车子的选择，但是乔熠宵的成功显然不仅仅来自于此。
    　　他今天选择这个路口也是有目的的，就在这儿附近，有个市内很着名的手工蛋糕作坊，经常有些有闲不缺钱的女孩子特地开车过来亲手做蛋糕。这些女孩子，就是乔熠宵最喜欢的“客户”，她们往往最喜欢开这样的车，即便不是这样的车，也多是smart等样貌可爱的车，总之这样的“客户”，两个字可以概括——完美！
    　　乔熠宵今天运气比较好，在路边等了大概十来分钟，远处便开来一辆喷成草绿色的甲壳虫，车顶上还挂着一对小翅膀，乔熠宵心中一喜，完美啊，不过他脸上一点儿也不显，只是就在那辆车就快要拐弯时，他拿起手机放到耳边，装作没有看到对面的红灯似的，讲着电话，闲适地迈出了脚步，就在车子拐弯时，他也顺利地走到了那辆车面前。
    　　随后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在离那辆车还有一厘米的距离处，乔熠宵适时地瞪大了眼睛，惊慌地躺坐倒在了地上。一切都在瞬间，静了几秒之后，乔熠宵伸手撑着地面打算站起来，地面上正好有几颗石子，乔熠宵故意用劲磨了几下，他抬起左手看着手掌上的擦伤，却依然努力着站起来。
    　　车门这时打开，一个着急的女孩声音响起，“没撞到吧？！”车主着急地开门跑出来，绕到车前。
    　　乔熠宵缓缓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首先映入那个女孩子的眼中，她的脸微微红了下，脚步有了停顿。
    　　没错，其实乔熠宵最大的杀器，是他的外貌。
    　　趁着那个女孩子看着他的功夫，乔熠宵撑着地面已经站起来了，皱眉看了会儿手掌，轻微地甩了甩胳膊，然后安抚地抬头朝车主微笑，“不好意思，我没看到红灯，没看到你的车。”
    　　“啊——”女孩听到他抱歉的声音，不好意思起来，“是我，是我开车太快了！你没事吧？！——天哪，你的手！手腕呢，还能抬起来吗？”
    　　“没关系，一点擦伤，手腕回去抹点红花油就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车主更加觉得过意不去，急得脸都红了，伸手就拉乔熠宵的手，“你的手给我瞧瞧！”
    　　乔熠宵疼得“嘶”了声，缩了缩手。
    　　女孩吓得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弄疼你了，不好意思！”眼看都快哭了。
    　　这时身边响起一个愣头青的声音，“咋回事儿啊？”是个东北腔，“撞人了还是咋滴？”
    　　“我——我——”车主看向来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乔熠宵回身望着愣头青，温声道：“没有，我走路不小心跌倒了。”
    　　车主立即感激地望向乔熠宵。
    　　“没有撞人，那你这车停着是什么意思？！”愣头青还在说。
    　　车主束手无措，乔熠宵开口道：“这位小兄弟，很感谢你。但真的不关这位姑娘的事，的确是我自己走路没有看清楚。”
    　　“这撞就是——”他还要说。
    　　乔熠宵微微皱眉，不高兴地打断他道：“我是当事人，还能没你清楚？”
    　　车主见乔熠宵这样维护她，感动得无以复加，跟愣头青解释道：“这位小哥，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同学，我不会逃避责任，我送这位同学去医院！一切医药费我来负责！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打电话让警察过来做个证。”乔熠宵看起来，可不就像个大学生。
    　　乔熠宵无奈地笑道：“哪至于去医院？你看，就擦伤。看你开车挺急的，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吧，没事的。”
    　　“不，不可以的！”不过说到此处，车主才想起来，自己真的有急事，和别人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
    　　愣头青这时道：“这位兄弟，附近有个医院，我陪你过去看看。”
    　　“不用不用，真不用。”乔熠宵自然也是拒绝。
    　　车主这时从车里拿出来钱包，有些不好意道：“这位同学，我现下的确有急事，让这位小哥陪你去医院吧？医药费我付！你可一定要去瞧一瞧，瞧了我才放心！我身上现金不多，只有一千一！都给你！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们去医院看完就立刻联系我！”车主很真挚地递来钱与一张小笺。
    　　乔熠宵这时不高兴地说道：“这位姑娘，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联系方式可以留，钱我不会要的，只是我的手机屏裂了，恐怕要等我换了新手机才能联系你。”
    　　车主看到还摔在地上的手机，连连摇头，“没关系没关系！这位同学你就收了吧，这些钱都不够你买新手机的！你也一定要去医院看了我才放心！你就去吧！”
    　　“我不能要！”乔熠宵坚决不肯要。
    　　“你一定要！”车主也坚持。
    　　“我不要！”
    　　“一定要！”
    　　“我不要！”
    　　“一定一定要！”
    　　两厢争论了好一番，乔熠宵本就大的眼睛微微瞪了起来，圆圆的，双眼皮分明得很，看着车主坚决不肯要。车主被这双眼睛这么看着，红着脸突然把钱硬塞到乔熠宵怀里，塞完转身就上车开车走了。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生气的乔熠宵有点瘸地追着她的车子说些什么。车主又高兴又自责，期待着那位同学早点联系她，突然又想到，她忘记了问他的名字！
    　　笨死了！她生气地想，不过旋即又想到，反正过阵子就会再联系的，又高兴地笑了起来。
    　　乔熠宵装腔作势地追了十来米，车子看不见了，才停下来。
    　　牛大伟跟小狗似的一直跟着他，他回头，就看到牛大伟的一脸崇拜，踹了他一脚，“把地上的手机捡过来！”
    　　“是是是！”牛大伟立即去捡手机。
    　　乔熠宵则是低头整理那十几张毛爷爷，脸上这才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手上的擦伤？严重的时候，“工作”需要，他腿真的骨折过，这种擦伤算个屁啊！
    　　“宵哥，咱们去哪儿？”牛大伟又跟小狗似的捡了手机便立刻回来了，巴巴地把手机递给他。
    　　乔熠宵将那个一直碎屏从未好过的道具手机随手往牛仔裤的口袋里一塞，“去哪儿？！热死人的天还能去哪儿？！回去啊！傻逼！
    　　被骂，牛大伟也不气，高兴地跟着乔熠宵走了。乔熠宵是这辈子对他最好的人，虽然又打他又骂他，却是唯一一个会给他买吃买穿的人。
    　　牛大伟再没文化，也知道碰瓷这事儿是违法的，可是他再胆小，也得跟着宵哥干！宵哥对他那么好！在他眼里，宵哥就是世上最好的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呀，开始更新了。
    　　求收藏求评论。
    　　碰瓷方面的一些言语，因为我也没碰过……所以如有bug还请大家见谅。
    　　第2章 二
    　　乔熠宵他们住得离这里很远，他领着牛大伟在路边等公交车，这处恰好没有公交站台，只有个公交路牌，又没有树荫，两人直晃晃地立在大太阳底下。
    　　牛大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指着路对面的地铁口，“哥，我们怎么不坐地铁？地铁里有空调，凉快！”
    　　乔熠宵闻言，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牛大伟立刻吓得不说话了。可是那趟公交车太难等，牛大伟热得受不了了，再度说道：“哥，咱去坐地铁吧？凉快！”
    　　“凉快你MB！”乔熠宵伸手就打他脑袋，“知道坐地铁一趟多少钱吗？！一趟一个人就要五块钱！你有钱你去坐！”
    　　牛大伟往后退了几步，摇头道：“不坐了不坐了！不坐了！”他哪里有钱，路边差点没饿死，是乔熠宵路过喂了他两个包子，从此他就跟住乔熠宵不肯走了，这一个多月来，多亏了乔熠宵，他才能有饭吃。
    　　乔熠宵见牛大伟老实了，“哼”了声，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继续等公交车。
    　　牛大伟安静了会儿，到底耐不住，又开口了，“宵哥，你咋晒不黑呢？”
    　　乔熠宵嫌他聒噪，懒得理他。
    　　“哥，你长得可真白净啊，我瞧电视上那些什么明星都没你好看呢！”结果他越说越离谱，乔熠宵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吓得牛大伟说到一半不敢说了，半张着嘴。
    　　此时，车终于开了过来。
    　　“废物！上车！”乔熠宵抬脚上车，往投币箱里扔了四个硬币，牛大伟乐呵呵地和他一起往后排走去，居然有位子坐，真好。
    　　他们住在地铁终点站附近，平常去一趟市区，坐地铁都要近两个小时。幸好，市区的碰瓷业务早已饱和了，乔熠宵没心情也没能力去凑这份热闹，更何况市区里一个路口都站着至少一个交警，他就在中环、外环甚至郊区混。因而坐公交，两个半小时后他们才到达住的地方。
    　　已是傍晚，小区外面已经摆起了炒饭摊子。
    　　乔熠宵走上前，“三份鸡肉炒饭。”
    　　“好嘞！”老板认得他，“我给你们多放些鸡肉多放饭！你那一份不要洋葱对吧？”
    　　“谢谢。”乔熠宵掏出来十八块钱，递给老板。这炒饭，要是在市区，哪怕是大排档的摊子，也要十来块钱一份，可在这儿只要六块钱，乔熠宵很庆幸。
    　　没一会儿老板就炒好了饭，分别用铲子盛到三个泡沫盒子里头，装到塑料袋中，放进去三双筷子与三个勺子，乔熠宵提上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发现牛大伟没有跟过来，他不耐烦地回头看去，就看到牛大伟正眼巴巴地看着烤肉摊子。
    　　乔熠宵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撕牛大伟的耳朵，恨铁不成钢，“不会赚就他妈成天想着吃！”
    　　牛大伟疼得直眨眼，乔熠宵每次打他都是真打，他疼得连连说道：“嘶——我就看看！哥我就是看看，我闻闻肉的味道！”
    　　“老子天天给你买鸡肉炒饭，什么叫鸡肉炒饭？！鸡！肉！炒饭！是有肉的！鸡肉！刚刚老板说什么你聋了啊没有听到？！天天供你吃肉，你还要闻肉的味道？！”
    　　“没有没有！”牛大伟畏畏缩缩地跟着一起走进了小区。
    　　托住得十分偏的福，乔熠宵用很少的钱租了个相对来说还不错的房子。一室一厅，四十平米的单身公寓。走到门前，乔熠宵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面色冷静，屋子里一片寂静。牛大伟跟在后面往里走，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乔熠宵将塑料袋放到小厅的桌上，从里面拿出来一份饭，走到卧室门口，抬脚踢开门，走进去，弯腰将饭盒放到床头柜，“吃饭。”
    　　这卧室大约十平米，朝阳，因而光线很好，此时也十分明亮。虽没什么家具，倒是收拾得十分整齐。床边桌上，一台风扇正尽职地工作，“嗡嗡”作响，床上靠着一个人，很是瘦弱，身上搭着一条薄被子，裹住了腰部以下的身体，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也跟没听到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床角，不知到底在看什么。
    　　乔熠宵也没管他，放下饭，转身又走了出去。
    　　坐到客厅的凳子上，他打开自己那盒饭，埋头大口吃起来。家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风扇，此时在卧室里。客厅里很热，牛大伟热得早把背心脱了，光着膀子跟饿死鬼似的在吃饭，他边吃边看乔熠宵。
    　　他很不解，宵哥明明很饿，吃得也不比自己慢，怎么吃饭吃得也这么好看呢？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宵哥这个人本身就好看，所以做啥都好看了。
    　　乔熠宵饿得很，懒得在意牛大伟这些无聊的心思，进食的速度也特别快，但的确没一点儿饿死鬼的模样。他咀嚼的速度其实也特别快，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开过嘴巴。牛大伟就这样边吃边看，饭似乎变得更加好吃了，他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饭，自然还是饿的。他眼巴巴地看了眼乔熠宵的饭，不解问道：“哥，咱今天不是赚了一千多块吗，咋不多买一份饭吃？”
    　　乔熠宵此时忙着吃饭，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牛大伟就是只记吃不记打！
    　　等他吃完饭，他推开饭盒，站起来道：“你收拾下，我去洗澡。”说完，走去阳台上，扯下自己那件晾着已晒干的T恤，走到了浴室中冲澡。
    　　冲澡倒也快，等乔熠宵洗完澡，顺便把自己今天穿的衣服也洗干净，端着盆子走出来，要往阳台上去晾衣服的时候，发现牛大伟不在客厅里了，也不在一眼就能看到的阳台里。
    　　他立刻走进卧室，只见牛大伟背朝着他，蹲在地上，靠着床头柜，正扒着他之前放在床边的那份炒饭在吃。
    　　他一把砸了手里的盆，不锈钢的盆子在地上发出“哐当”巨响，滚了几滚，停在床尾，盆里湿哒哒的衣服也摊在了地上。
    　　“咳咳咳！”牛大伟被吓得一把坐在了地上，大声咳嗽，边咳嗽边回头看乔熠宵，嘴角还有没吞咽进去的炒饭。
    　　“谁让你吃他的饭的！”乔熠宵咬牙切齿。
    　　“他，他不吃，再放要坏掉了！”牛大伟害怕道。
    　　乔熠宵大步走过去，弯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他就算不吃，就算放着馊了，那也是他的！你！碰！都！别！碰！”
    　　牛大伟一向怕他，此刻愣愣地靠着床坐在地上，木木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宵哥我知道了！”
    　　“滚出去！”
    　　牛大伟立刻爬起来，滚了出去。
    　　乔熠宵转身拿来扫帚扫干净地面，将那吃得七零八落的炒饭扔到了垃圾桶里，拎起地上的湿衣服与盆子，没看床上那人一眼，走出了卧室，顺手带上门。
    　　牛大伟见乔熠宵要出门，小心翼翼地问道：“宵哥，你去哪里？”
    　　乔熠宵看他，“你要再敢进卧室乱拿东西乱吃东西，我打断你的腿！”
    　　牛大伟立即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乔熠宵走了出去，心里很是好奇，卧室里那人到底是谁。他来了一个多月了，就见那人天天躺在床上，没有和他说过任何话，洗澡与上厕所都要靠乔熠宵，不过自从牛大伟他来了之后，这些事情大多是他在做。眼看着是个瘫子，偏偏脾气差得很，动不动就朝宵哥发脾气，因此牛大伟不喜欢他。宵哥对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这一个多月来，牛大伟瞧着，就以为宵哥也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累赘。
    　　但是今天这么一出之后，牛大伟是彻底收起了欺负那人的心思。
    　　没一会儿，乔熠宵就回来了，手里拎着吃的，牛大伟也不知道都是些啥，眼巴巴地看着，咽了口口水，却是不敢上前的。
    　　乔熠宵直接拎着袋子走进了卧室，并将门关得紧紧的。
    　　牛大伟啥都看不见，只好也去浴室冲澡。
    　　乔熠宵走进卧室，从袋子里拿出一份粥，还有一个拌海带。粥是南瓜粥，他特地叮嘱了老板不放糖，拌海带也特地叮嘱了不放辣。他将食物放在之前放炒饭的位子，冷声道：“天热，炒饭腻，以后给你买粥喝。”
    　　床上的人还是不说话。
    　　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些药，一并放到桌上，“就着粥吃了吧。”
    　　那人依然不说话。
    　　乔熠宵深呼吸，转身就打算往卧室外走。
    　　那人总算说话了，“不用你假好心。”
    　　不说还好，一说，乔熠宵就快炸了。憋到现在的怒气完全压不住了，他转身就大声骂道：“你有种就立刻给我去死！不然就好好吃饭，别他妈成天就会阴阳怪气！老子赚钱不容易，这粥十二块钱一碗，够买我的两份饭！”
    　　床上的人抬头瞪他，脸上愤怒的神色，居然与乔熠宵有几分相似。
    　　乔熠宵看到这张脸，彻底不再受控制，用手指着他大声道：“要么死要么吃！作为一个瘫子，你就要有瘫子的自觉！你现在是靠老子养，撒尿靠老子，拉屎靠老子，洗澡靠老子，吃饭靠老子，你要看的是老子的眼色，而不是我，看你的眼色！你还以为是以前呢？！”
    　　床上那人愤怒地一把拿起那碗滚烫的粥就想往乔熠宵脸上砸。
    　　“你砸，你朝着我的脸砸，我这张脸毁了我死了，你就彻底完了！”乔熠宵走到他面前，指着自己那张白净漂亮的脸，即便怒成这样，嘴巴里面源源不断地说出那些难听的话，脸还是那样好看。
    　　那人的手死死地抓着塑料碗，看到了乔熠宵手掌上的伤口，到底没有砸出去。
    　　乔熠宵轻蔑地“呸”了声，转身甩门走出了卧室。
    　　一眼就看到被刚刚怒吼声吓到贴着墙站立的牛大伟，牛大伟刚冲完澡，就穿了件裤衩，身上的水也没擦干净，滴滴答答往地上垂落，还傻不拉几地呆笑了几声，然后凑上来，“宵哥，您别生气，为那么一个瘫子不值得！”
    　　乔熠宵眼睛跟刀子似的看他，砸了手里的水杯，“滚出去！除了我，谁都不许说他是瘫子！滚！现在就滚！！”
    　　牛大伟被他那眼神吓得，又被他推搡着，走出了这么间小公寓，大门在他身后“嘭”地被用劲关上。
    　　这样，房子里才彻底安静了下来，并且是很突兀的安静。
    　　只剩卧室里的风扇还在“嗡嗡”地尽职响着。
    　　乔熠宵却突然觉得浑身没力，往身后窄小的沙发上躺去，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趁机揩去了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
    　　第3章 三
    　　乔熠宵平静下来后，拖了地，擦了桌子，忙完这一切，去卫生间拿了尿壶又走回了卧室。
    　　床头柜上的药已经不见了，粥也吃了大半。
    　　乔熠宵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熟练地掀开被子，将尿壶放到该放的位子后，转身又走了出去。待听到卧室内传来声响再结束，他再走回去，将尿壶收回来，这些都是做惯了的，顺手将床头柜上的外卖盒子拎了出去。
    　　全程他与那人没一句对话。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人和他一样冷着一张脸。他走到卫生间，将泄物倒掉，便埋头用水用刷子洗尿壶。乔熠宵有洁癖，尽管今时早已不同往日，经不起讲究，他却还是不自觉地在能够讲究的地方尽可能地保持洁净，再顺便将卫生间冲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后，他在洗脸池边上低头洗手，洗好抬头，正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
    　　冷冰冰。
    　　他便冷冷地看着镜子里冷冰冰的自己，又想到床上那人。想到他和自己有一两分相似的面庞，甚至生气时，掀眉毛的样子更是有了五分相似。一口气就这么吐了出来，那都是个瘫子了，他跟个瘫子较什么劲？
    　　转身收拾好家里的垃圾出去扔，走到门口看到了靠坐在门边上已经睡着的牛大伟，睡得嘴巴大张，口水全流了出来，脑袋仰朝天，只有一个字能够形容——丑！
    　　他低头看着牛大伟，牛大伟是个东北人，具体东北哪处的，牛大伟说了个村名，乔熠宵是听都没有听过。他十三岁的时候跟着村子里的大哥出来打工赚钱，说是能赚大钱，他家里反正也没人了，他就兴冲冲地跟出来了，哪知道转眼那大哥就把他卖到个工厂里头，天天吃喝拉撒睡都在那个厂子里头，每个月才给三百块钱，不好好干活，就打。那厂子里头，全是他这般大小的童工。
    　　他们都来自于一些特别穷的地方，本来就啥都不懂，被打怕了只能埋头干活。干了好几年，牛大伟扛不住了，趁厂子里火灾他逃了出来。原以为逃出来就一切都好了，真逃出来才知道，还不如不出来呢！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就连做乞丐还被乞丐前辈揍，就这样牛大伟勉勉强强地长到了快要十八岁成年了，也在当地的乞丐堆里混出了点名堂，还认了个大哥，以为以后日子好过了。
    　　哪料到那大哥抢劫，被抓去坐牢了，以前被他们欺负的人反过来揍牛大伟揍得更狠。牛大伟只能离开，徒步南下，从安徽一路走到了上海，蹲在火车站蹲了几天，明白还能在地铁里赚钱的！他天天看到一个妇女抱着个孩子，就在一号线的车厢里唱歌，一趟车那么多人，总能赚到，上海有钱人多，有时遇到同情心泛滥的，还能给个十块二十块的。他就也傻不拉几地跟过去了，哪料到第一天就被警察扔出了火车站。
    　　乔熠宵当时听到这段，“嗤”地笑出了声。
    　　他也不想想，人家那妇女虽然赚的也不是良心钱，好歹收拾整洁，警察和地铁工作人员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牛大伟浑身脏兮兮的，衣服脏成那样，谁让你进去啊？！
    　　再然后就是乔熠宵在一个角落里捡到了他，那时候牛大伟已经饿得不行了，乔熠宵恰巧买了几个包子路过，冷不丁瞧见地上脏兮兮那块。虽然现在不能讲究了，他还是往后退了退，本来就打算走了。
    　　不料脏兮兮那人睁眼看向他，就那么一眼，乔熠宵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他想到了两年前的自己，虽不至于这般脏兮兮，却无数次地张望四周，多么希望能有人来救救他们，帮帮他们，可惜自始至终都没有。
    　　如今的他不需要别人的救赎与帮助了。也明知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别人，但是两个包子还是给得起的。
    　　怎么也没想到，牛大伟后来就赖上他了，怎么甩怎么打怎么骂，都赶不走。
    　　乔熠宵心想算了算了，留下来培养着给自己干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却死活不愿意承认，他是想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楼道里闷闷的，一点儿风都没有，他抬腿狠狠踹了牛大伟一脚。
    　　“嗯？！！！——”牛大伟慌张地睁眼，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抬头一看，是他宵哥啊！想到刚被骂了一顿，又怕怕地低下脑袋，老实地蹲在了墙角。
    　　“滚进去睡！”
    　　“啊？”
    　　乔熠宵翻了个白眼，下楼倒垃圾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打开门就见牛大伟躺在地上摊着的凉席上睡得跟个傻子似的，口水横流。邋遢是真邋遢，乔熠宵却不知为何，笑了一声，然后将手洗了洗，关了灯，躺到客厅的沙发上，也睡了。
    　　随后几天都没生意，一点儿钱都没赚着，乔熠宵的脾气就越发的暴躁起来。牛大伟连烤肉摊子也不敢看了，老老实实地跟着他早出晚归，有一天还乖乖道：“宵哥，今儿我不吃鸡肉炒饭了！你给我整个青菜炒饭就成！”
    　　“滚！”他宵哥只是骂了他一句，作势又想踹他，牛大伟赶紧跑了，先进了小区。乔熠宵转过脸，对老板说：“两份鸡肉炒饭！”
    　　“好嘞！”
    　　他又去隔壁的摊子买了不加糖的山芋粥与不加辣的拌黄瓜，都好了后，这才拎着东西往家走。
    　　走到家门口，发现大门是开着的，见状，乔熠宵骂人的话就在口边儿了，差点就冒出来，却听到牛大伟结结巴巴地在说话，“得，得，等我宵哥回来！”
    　　乔熠宵眉毛一皱，大步迈进去。
    　　本来就小的客厅里多出了俩人，一男一女，听到声响，两人一起回头，看到乔熠宵，两人立刻挂上笑脸，尤其那女孩，瞧见乔熠宵长得好看，朝他走近一步，“你好，我们是社区的工作人员。”
    　　“什么事？”
    　　那女孩没想到这乔熠宵长得好看，明明看起来脾气也好得很，说起话来却这么冷漠，倒也不在意，笑着道：“我姓宋，你叫我小宋就好。”又指身边的男人，“这是我同事，姓魏。”
    　　姓魏的笑着朝乔熠宵点头，“叫我小魏就好。”向他释放善意。
    　　乔熠宵“哦”了声，没搭理他们，把食物放到身边桌上。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往前走了一步，还是那女孩说话，“这次过来，是因为下个月市绿化局的领导要来咱们这边视察，华容万家这个小区是重点视察对象。”说完顿了顿，似乎在等乔熠宵提问。
    　　乔熠宵却仿佛没听到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那小魏笑着接口道：“所以，街道领导与我们社区领导商量过后，都决定要给市局的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因此希望居民能够配合我们。”话说到这份上了，你总该有问题要问了吧？
    　　乔熠宵抬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小魏是做社区工作的，整日与居民打交道，什么难缠的居民没有碰到过？当初负责拆迁工作时，还被人家揍出来过。就这样的，他还能接受，便只能继续说：“这次市里打算将咱们这个社区作为试点，发展智慧社区，这可是大好的一个机会啊！市局领导这次就是过来考察的，真能被选中，日后咱们社区可就变更好了！”具体多好，他倒也没详细说，只是眼神灼灼地盯着乔熠宵。
    　　乔熠宵不耐烦，本来就饿，还热，偏偏还得听他们在这里叽里呱啦，终于开口了，“你们屁话一大堆，这个领导那个领导的，我哪里听得懂？！直接重点行不行？”
    　　……
    　　这次轮到小魏不说话了。
    　　小宋走上前，立即道：“也没什么，希望居民们能配合社区在阳台上多放些绿植。”
    　　要说乔熠宵住的这小区，华容万家，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阳台造得格外漂亮，就连乔熠宵这么个四十平的房子，都有个小巧精致的阳台。很多人在这偏僻地方买房子，就是看中房价比市区便宜，但这儿楼盘多着呢，怎么就你华容万家的房子都卖出去了，入住率还这么高。
    　　也是和这个阳台有关，许多住户都爱在阳台上养花，尤其到了春天，真正的姹紫嫣红。因此这次智慧社区评选，街道特特将华容万家所在的社区报了上去。
    　　领导过来考察，抬头一看你们这小区，这阳台这么好看，都是花花草草，看着就舒心，首先印象分就高了不是？回头社区去市里头参与评选时，也能多些底气啊！
    　　小宋多么希望眼前这位帅哥能够理解这番深意啊！
    　　可惜乔熠宵却开口问她：“那关我屁事？”
    　　“……”
    　　“呃，我们在楼下，看到就你家阳台上没有绿植呢，其实养点儿花花草草特别好，净化空气，又对身体好。”
    　　“没钱，买不起。”
    　　“呃——”
    　　“还有事吗，没事请出门，我们要吃饭了。”乔熠宵语气还算客气，还用了“请”字。
    　　小宋与小魏对视了一眼，两人前脚走出了家门，乔熠宵后脚直接上前“嘭”地关上门。
    　　牛大伟立刻就要冲出去。
    　　“干什么？”
    　　“宵哥，那是个姑娘！是个姑娘！”
    　　“是个姑娘关你屁事？！你还天天看着我碰人家姑娘的车呢！”
    　　“我，我——”
    　　“滚过来吃饭！”乔熠宵不耐烦地拉开椅子，又将粥与小菜送去了卧室。里面那人像是也知道乔熠宵这几日脾气比较爆，难得地也没故意激他，就是翻了个白眼，倒是老老实实地吃了药，再喝粥。
    　　乔熠宵还给他一个更大的白眼，出门吃自己的炒饭。
    　　第4章 四
    　　隔天早晨九点多，乔熠宵出门工作，牛大伟在后头跟着，两人刚走到小区门口，牛大伟就突然停住了脚步，乔熠宵不耐烦地回头看他，“发什么神经？”
    　　“姑，姑娘——”牛大伟激动得脸都红了。
    　　乔熠宵阴着脸，跟着看过去，看到了小区门口正要进来的一男一女，正是昨天去他家的小魏和小宋，两人不是走来的，小魏开了辆电瓶车，小宋坐在车后头。就见车篮子里放了几盆植物，脚踏板上也放了几盆，小宋手上还左右各拎了两盆，他们显然也是认出了乔熠宵，小魏停下车，小宋朝气蓬勃地打招呼：“上班去啦？”
    　　乔熠宵心想，也真是奇了怪了，昨天让他们没脸成那样了，今天还能笑得这样阳光灿烂，脸皮可真厚啊。
    　　小魏哪能看不出他的想法，心里也很苦啊！社区工作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考起来不比公务员容易，好不容易拿到个编制，回头要是有居民投诉你，一个月投诉个三五次，你也就差不多了！居民就是他们祖宗啊！想毕，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接着小宋的话说道：“乔先生，我们给你送绿植来了！”
    　　乔熠宵又看了看那些植物，都是些不值钱的绿萝和芦荟，但你别说，阳光这么一照，长得绿油油的还挺生机勃勃，他想想房子里头那个小阳台，觉得放点这个还真的挺不错，便开口问道：“要钱不。”
    　　“不用不用，咱们社区给居民免费提供！”小宋立刻道。
    　　“行，要了。”乔熠宵手一挥，“走！”
    　　跟混混老大似的。
    　　小魏跟小宋两人正经211大学毕业生，第一、第二名考进单位的，纷纷瞠目结舌，然后就见另一个小伙子跟混混似的，吊儿郎当地立刻跟上了老大。他们对视一眼，也骑着电瓶车追了过去。
    　　乔熠宵大爷一样直接上楼了，牛大伟本来也想跟着走，回头看看姑娘手上搬着四盆植物，脸上都是汗，到底没好意思，扭扭捏捏地留了下来帮忙。搬得挺快，很快小阳台外窗就被十盆绿植围满了，牛大伟咧着嘴，“宵哥，还真挺好看啊！”说着伸出手，“这叶子说是能美容还能吃啊！我这么黑，吃点这个能变白不？”说着就要去掰芦荟的叶子。
    　　“慢着！”小宋紧张地大喊了一声。
    　　把牛大伟吓得，手就顿在离叶子一厘米的地方。
    　　小宋堆起笑容，“先生，这个，这个绿植……其实是咱们社区办公室里放着的，只是暂借在这里摆几天。”
    　　乔熠宵眉毛一扬，搞到天亮就给看几天啊？
    　　“你们社区这么抠门？”
    　　“嘿嘿……”小宋陪着脸笑。小魏又笑着道：“还烦请两位先生保护好它们，我们单位之前重新装修，这刚装完没几天呢，就靠这个吸甲醛呢……”
    　　“叶子里全是甲醛，你们也往我家送？”乔熠宵不高兴地说道。
    　　“……”小宋和小魏一起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什么破领导，什么时候来？”乔熠宵不耐烦问道。
    　　“下周一，就是后天，视察完，第二天我们就来搬回去。”小宋立刻道。
    　　乔熠宵“哼”了声，心想我就贪你这几盆植物了？！不高兴道：“我要去上班了，你们走吧。”直接赶人。
    　　“好好好，我们也要去其他居民家做工作。”四人一起出门，眼看着乔熠宵他们要往外走了，小宋还又不放心交代道：“先生记得勤浇水啊，”
    　　乔熠宵没搭理她，小宋也习惯了，和小魏继续去下一家。
    　　这天，乔熠宵又没赚到钱。
    　　回来的时候，气压低到牛大伟在离他十来米的地方跟着，完全不敢靠近一步。两人经过了炒饭摊子，也没见乔熠宵停下脚步，牛大伟心想完了，今天宵哥不给饭吃了！他低头掰着手指算，算自己喝多少杯水才能饱，八杯行不行，多了宵哥又要说他浪费水揍他了。
    　　乔熠宵气都气饱了，一点儿不想吃饭。往常从没这样过，这都一个多星期没开张了！吃饭？！吃个屁的饭！想着气着，就快走到他们那单元门口，他抬头，恰好看到自家那个小阳台。
    　　他租的房子在三楼，因此看得特别清楚，围着阳台的一圈绿色植物被夕阳照得特别绿以及亮，看得乔熠宵不知不觉地就停下了脚步，他抬头怕是看了有一分多钟才低头，然后往楼背面走去，奇迹地发现自己的焦躁平复了不少。
    　　他心想，这绿植还真不错啊。
    　　他前脚进门换好鞋，刚拿起手机，后脚牛大伟跟了进来，推开门正要乖乖换鞋，就听乔熠宵在打电话，“两包大薯条！两个辣堡套餐！两对辣翅两对奥尔良烤翅！再来一个……”
    　　牛大伟愣在原地了，哥这是干啥啊，这是点菜啊？还是点菜啊？哥咋点这么多菜啊！天哪！！
    　　乔熠宵挂了电话，回身看他这幅傻样，抬脚就踹。
    　　牛大伟在发呆，没能躲开，“嗷”了一声，往后窜去。
    　　乔熠宵甩给他两张一百块，“等等外卖来了你下去给钱！”
    　　“外，外，卖？”
    　　“嗯，肯德基。”
    　　“肯，肯，德，鸡？鸡？”牛大伟傻眼了，他从小就在十分偏僻的乡下长大，肯德基麦当劳这些洋玩意儿听都没听过，后来跟着来城里，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是完全没吃过，经常从那店门口经过，看到别人吃，心里面可羡慕可羡慕了，还有点嫉妒！这么高端上档次的东西，他真的要吃到了？他蹲在原地，喃喃自语。
    　　乔熠宵却是往卧室走去，刚刚卧室里传来一阵挺大的响声。他踹开门，“你又发什么神经？”
    　　床上的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给老子说话！”
    　　“你有病吧！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把那傻子赶出去！”
    　　“我有病？是谁有病跟个瘫子似的瘫在床上？！”
    　　“滚出去！”
    　　乔熠宵气笑了，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逼迫着他抬头看自己的脸，“乔冬阳，你给老子记住了，你，现在，没有，任何！权利！去挑三拣四！”
    　　“呸！”乔冬阳往他脸上吐口水。
    　　乔熠宵一把擦了，“把老子逼急了，把你送出去卖，现在有人就喜欢上那些瘫子傻子啥的。”他阴森森地笑着说道。
    　　乔冬阳眼睛一跳，疯狂大骂起来，骂的那劲儿，一点儿都不像个基本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瘫子，那话难听到乔熠宵自己都没骂过。
    　　乔熠宵阴笑，“这骂人的功夫学得不错啊，明天就把你给卖了！”说完猛地松开他的头发，转身走出了卧室。
    　　乔冬阳在身后骂得更凶狠。
    　　客厅里，牛大伟又抖成了筛子，贴着墙看着他，显然又听到刚刚那些话了，也终于知道了那人叫啥名字，这是他跟着宵哥后，第一次听到他叫那人名字，艾玛也姓乔啊！是不是宵哥亲戚啊！他以后再也不敢乱讲话了！
    　　乔熠宵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牛大伟从小到大就没吸收到什么营养，个子勉勉强强接近一七零，乔熠宵虽只比他高五六公分，往他面前一杵，也够吓人了。
    　　牛大伟抖了半天，小声道：“宵，宵哥，我吃了肯德鸡，你再赶我走成不，我，我，还没吃过肯德鸡呢。”他没上过学，正经没认过几个字，自己的名字都写得磕磕碰碰，听人说肯德基是吃鸡的地方，一直以为肯德鸡就是这么写呢。
    　　乔熠宵看着他，神色不明，半晌，大声骂了他一句：“傻子！”又回头朝卧室吼道：“我他妈的造的什么孽，一个傻子，还一个瘫子！两个赔钱货！”
    　　乔冬阳立即毫不退让地跟着怒吼，声音从卧室冲出来，还能响彻客厅，“你他妈是个疯子！”
    　　乔熠宵一听，倒乐了，念叨着，“疯子带着一个傻子跟一个瘫子过，还挺酷啊。”
    　　牛大伟一听，立即点头，“酷啊，特别酷！宵哥您特别酷！所以宵哥你别把我卖给别人上啊！”
    　　乔熠宵差点儿气笑了，大声道：“滚！下去等外卖！”
    　　牛大伟转身就滚，心想幸好鞋还没换，不然再耽误时间，又要挨揍。
    　　十来分钟后，牛大伟畏畏缩缩地提着两个大袋子上来了，腆着脸笑道：“哥，你买这么多啊，嘿嘿。”
    　　乔熠宵看了他几眼，看得他只想往墙角缩。
    　　乔熠宵从袋中找出一份米饭，又去把那个芙蓉鲜蔬汤用开水冲泡了，往卧室送去，乔冬阳气呼呼地又在盯着床角发呆。
    　　乔熠宵放下食物，“瘫子，吃饭了。”
    　　“疯子！疯子！”
    　　“呵。”乔熠宵转身出门，就看到牛大伟蹲在地上啃汉堡，也不知嚼没嚼，囫囵着就着急往下咽，见乔熠宵出来，还笑得特开心，“哥，可真好吃。”
    　　乔熠宵心想，里边那个瘫子，十来年都没叫过他一声哥，捡到个傻子倒叫得起劲。他走上前作势要揍牛大伟，“你他妈就不能慢点吃？！！就不能坐着吃？！！”
    　　“嘿嘿，我习惯了蹲着吃，我就是激动，激动！”牛大伟往后躲着，又开始啃鸡翅膀。
    　　乔熠宵瞧他那傻样，心里其实有点不好受。可转念一想，他以前吃过那么多好吃的又怎样，现在不还得窝在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和这么个傻子一起吃这样的垃圾食品，屋子里还躺着个自我感觉依旧能够日天的瘫子。到底谁可怜谁？谁都别可怜谁，谁都没比谁高贵，落到这个境地，一样的惨，幸好日子还能往下过，并且日子也只能继续往下过。
    　　第5章 五
    　　兴许破财吃的那顿花了近两百多块的肯德基奏效了，灾难也免去了。第二天在郊区一处大学附近，乔熠宵便遇到了一位好“客户”，一个开着mini cooper的女学生，她的车身喷成了带闪的玫红色。这女学生长得特别漂亮，齐腰的卷发，珍珠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就好像洋娃娃一样。性格很开朗，甚至看乔熠宵长得好看，还“调戏”了一番，非说自己撞了人也受了惊吓，要和他一起去医院。
    　　多亏及时赶到的“好心人”牛大伟，好说歹说地，她才愿意赶去学校，让这位“好心人”送乔熠宵去医院。这姑娘身上没带多少现金，也就六百多，自然又是一番非要给与非不要的退让，最终那钱还是到了乔熠宵的口袋里。
    　　女孩子开着小mini闪亮亮地走了，车速不快，十分留恋的模样，尽管如此，车子也很快消失在街角不见。
    　　乔熠宵不知道的是，那车子刚开走，开车的人，即那个乔熠宵口中漂亮得像洋娃娃般的女学生就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副驾上却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侧身看她，“明知别人是碰瓷，还要给钱。你啊——”
    　　“哈哈哈太逗了，那个东北小哥太逗了，他们演技太差啦！！我一眼看穿！！！那手机啊，根本就是玩具手机呀！不过另一个真的长得很好看呀，就冲这长相，我也得给钱呀！只可惜我身上的确没多少现金。”
    　　“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一样。”
    　　谢瑶于是就歪头朝他眨眼睛，“那你对我动心了没有呀？”
    　　“没有。”
    　　“这也太直接了吧！唉，你说莫奶奶怎么就盯上我了呢，之前我刚回来的时候，非让我跟遥遥相亲，结果不行，轮到你回来了吧，又让我跟你相亲。”
    　　男人就笑：“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我奶奶太喜欢你。”
    　　“我当然很优秀呀。不过遥遥跟我相完亲就和男的好了，你现在也跟我相亲了，我好担心啊……”
    　　男人于是就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想要报销的话……”
    　　“啊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你直接塞我钱包里！”
    　　“好好开车，别东张西望。你这车哪来的？颜色也太跳了。”
    　　“我闺蜜的，我觉得很可爱啊，借来开一天过过瘾。对了说到我这个闺蜜，改天让你俩相亲吧，她特好……”女孩兴趣大发，接连说了许多，男人偶尔应答一句。
    　　车子则越开越远。
    　　而在之前的碰瓷现场，乔熠宵捡起地上的手机，瞧瞧四周都没人了，轻松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转身也准备走。走到一半，发现那傻子又没跟上，不高兴地回头看过去，就见牛大伟低着头，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傻子！”他叫他。
    　　牛大伟还低着头原地站，毫无动静。
    　　“牛大伟！”乔熠宵气地往他直直走过去，抬脚就想踹他。
    　　牛大伟却躲都没有躲，挨了他这一脚，身子顺势晃了下，几乎快要倒在地上。
    　　“你他妈又发什么疯！”
    　　“宵哥。”牛大伟这时才开口，他抬起头看向乔熠宵，小声地可怜巴巴说道：“宵哥，刚刚那个女孩子那么好，她那么相信地对我们笑，可是我们却骗了她，还拿了她的钱。”
    　　乔熠宵听到这话，愣住了，愣了好几分钟，笑了起来，“看人家长得漂亮就舍不得了是吧？”
    　　“……”
    　　“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我他妈不在这儿骗钱，你吃个屁的肉包子，吃个屁的鸡肉炒饭！肯德基？我吃你MB！昨晚吃的时候怎么没想想人家可怜？！现在高尚起来了是吧，你不就是看人家漂亮！行啊，你高尚，你高尚自己去赚钱吃饭！从今天起，这一刻起，你牛大伟就给我彻彻底底地滚！再往我面前出现，我他妈非揍得你残废！”恶狠狠地说完，乔熠宵转身就走。
    　　牛大伟呆站在原地，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乔熠宵迅速穿过小巷，走得飞快，嘴里骂得也快，他骂牛大伟忘恩负义，骂自己是个傻逼认人不清！免费供吃供喝，还被人瞧不上！
    　　牛大伟却始终没有跟过来。
    　　“乔熠宵这个傻逼！乔熠宵这个傻逼！乔熠宵这个傻逼！”他这样反复地骂着自己，双手紧握成拳头，跟往日指着乔冬阳与牛大伟鼻子骂的他，有一点不同。此刻，那丝强悍似乎不见了。
    　　心疼那个女生？
    　　看人家漂亮就心疼？！
    　　他牛大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瞧瞧自己那模样，要不是今天这么一碰，他八辈子也别指望能跟这样的姑娘对上话！
    　　碰瓷怎么了？
    　　他妈的，他当初命都快没了，被上门讨债的堵地只能躲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里面阴森森的，他怕得很。可外面那伙人腰间藏着砍刀，说要砍他的手指头，他更怕，他怕得浑身发抖，和死人待在一处，蹲在角落里，生怕被任何人发现。
    　　就乔冬阳还在手术室里，那帮人找不到哪间手术室，也不敢在医院闹大了，不然乔冬阳还有这条小命？
    　　他也没想到，关键时刻，是死人救了他。
    　　好好的家乡待不了，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抱着“大隐隐于市”的想法，来到上海，总算躲过了那群人。想要找份工作，却才知道，哪怕你去饭馆端盘子，人家也得看你的身份证。可他的身份证，都在原来的家里，那房子早被抵押出去了，他上哪里去找身份证？乔冬阳那时候都不到十四岁，更不可能有身份证。他又不是本地常住人口，连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都补办不了，更何况，他压根不敢去。
    　　他们身上背了几千万的债，他哪来胆子自己去警察局？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第一次干这行时候的场景，他当时抖得车还没碰上他，就倒在了车轮下，那次是真的倒下，而不是他故意。他三四天光喝水了，饿得脑袋都不太灵光，又怕得浑身发虚。他还记得第一次那个女司机，开的不是他后来总结出经验，专门盯着的mini和甲壳虫，而是一辆红色的奥迪，车身很漂亮。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望着车流，就觉得，反正也就这样了，撞死拉倒。那个瘫子，谁爱管就去管，关他什么事。那个时候，他连“关他屁事”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就在那刻，拐角开来一辆红色的奥迪，和他妈以前开的很像，他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迈步走了上前。
    　　女司机担心地走下来看他，问他怎么了，倒是不像别人撞人后那样紧张或害怕，而是依然十分镇定。
    　　害怕的反而是他，他又饿又怕，什么话都不敢说。
    　　女司机是个中年女人，当时乔熠宵眼前已经有点模糊，有点看不太清她的模样，只觉得她身上香香的，香水味道和他的妈妈也好像，他突然就想起他的妈妈了，他那已经去世很久的妈妈，他突然就哭了。
    　　后来那位女司机扶起了他，带他去医院检查了一番，医院出来后，又让人给他买了吃的，还给他买了一身新衣服，又给了他几百块钱，最后给他买了一袋零食，将他送到地铁站。
    　　那是个好人，特别特别好的人。那是过去十几年间唯一一个对他那样好的人，尽管那是一个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陌生人，却是唯一一个。
    　　包括后来他碰瓷的每一个姑娘都是好人，正是因为她们善良单纯，才会被他骗钱。
    　　他也就仗着自己长得好，长得纯善，去骗这些真正单纯善良的人。
    　　他的记忆力特别好，除了第一次因为体力问题模糊了视线没有看清楚的那位中年女人。他记得每一个被他骗过的女孩子，每一个都笑容灿烂，眼神清澈。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良心也早就在这一次次的欺骗中渐渐消失殆尽。
    　　他知道自己一直行走在黑暗当中，行走了十多年，曾经临到终于要上大学了，终于要脱离这一切走向光明了，才发现黑暗原来是永远不会消散的，眼前的迷雾只会更浓，眼前的黑色也只会更多层地将他包围。
    　　他的世界里早就没有光了。萤光都没有。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强制性地将那些女孩子的脸庞推出他的脑海当中。
    　　许久之后，他骂了一声“傻逼”，却又不知到底是在骂谁，走出巷子，坐地铁去医院。这半个多月赚的钱，还有两千四百块，他拿来买了药，最后身上剩了两百多块，拎着一包药回家。
    　　从地铁站出来时，路上一处正在施工。他停下脚步，望过去。
    　　不是没有考虑过搬砖，搬砖除了苦了点，赚的倒也还可以。可很多包工头根本不守诚信，不按时给钱，那瘫子的药却是每天要吃的，钱根本不能断，断不起。他皱眉又望了片刻，算了半天，发现每天搬砖赚的钱，即便按时领，还是不够给瘫子买药，他低头走了。
    　　当晚牛大伟没回，乔熠宵在黑暗中睁了会儿眼睛就睡了，睡得和往日一样香甜。当你处在连生存都变成问题的时候，才明白多分出一份感情都是累赘与浪费。
    　　早晨，他洗漱干净，拿了尿壶，踹开门，掀被子，放到乔冬阳身下。
    　　往常只有他们俩时，甚至能一个多月不说话。
    　　今早乔冬阳看了看他，突然问道：“那傻子呢？”
    　　“滚了。”
    　　“哦。”
    　　“嗯。”乔熠宵接过尿壶，转身出去冲洗。
    　　今天格外热，才九点多，就能热死人，乔熠宵将尿壶洗干净后，洗完手吃了几块饼干，又去冲澡。冲完澡光着上半身走出来，打算去阳台上拿晾干的衣服，再下去给瘫子买早饭，他今天打算休息。
    　　既然休息，就给瘫子买点热的食物吃，省得他早饭成天吃饼干面包，到时候病倒进医院，看病的药钱还得他掏。
    　　走到阳台上，看到那圈植物，可能是太晒了，他莫名觉得那些植物有点儿蔫。
    　　想了想，他转身去浴室里拿了个盆，接上水，走去阳台上浇花。
    　　盆大，口也大，他动作也毛毛躁躁的，很多水都往楼下流去。幸好小区早就考虑到，楼下住户的阳台都装有挡板，倒也无碍。最后浇到了中间那块儿，那块儿排了两排的植物，他往前够了够，感觉不太好行动，索性端起整个盆子，将水泼了出去。
    　　刚泼出去，水声刚完。
    　　“妈呀！——”楼下响起一声惊呼。
    　　乔熠宵探出身子看过去，楼下那处站了一群人，怕是有十好几个。个个衣着整洁，他刚刚泼出去的水，恰好洒了那么点儿到其中几人身上。乔熠宵也觉得怪过意不去的，正要出声道歉。
    　　却不料之前那个发出惊呼的女声又出现了，并且更加尖利：“你眼睛瞎啊！没瞧见我们在楼下吗？！”
    　　乔熠宵顿时就火了，他本来就有点暴躁，此刻大清早就被人骂，心想大爷我正要给你道歉，你他妈吵吵吵，吵屁啊！吵得老子头疼！他冷下脸，也不知道那女人具体是哪个，望着楼下那片人，瞪着眼睛凶道：“关你屁事！”
    　　说完转身就扔下盆子，“哐”地一声。再收回身子，套上衣服，拿上钱包，下去买早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攻君粗线打酱油了，没错是遥遥他表哥，就是在那篇文里只出现过一次名字的某表哥。
    　　不记得名字没关系呀，很快他就正式出现了。
    　　这是我第一次让攻君这么晚粗线，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自己也很忐忑，因为并没有庞大的读者群，写到快两万字了才让攻君出现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很多人也许觉得没意思，前三章都弃掉了。
    　　但我犹豫了一番，还是这么写了，还是选择了让人物与故事更加饱满的这个方式。
    　　这次受君也与从前所写的受君性格有很大差异，甚至说截然相反。也并非刻意为之，或者刻意转型，只是当脑中出现这个故事的时候，第一个冒出来的形象便是这样的。
    　　写得很开心，也希望这样的乔熠宵能够让人喜欢上。不过我的文风还是一如既往呀，一如既往的慢与细节控哈哈。
    　　第6章 六
    　　楼下那一行人正是今日过来考察的市绿化局的领导，与街道、社区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们，为了显现对这次考察的重视程度，区里边还特地派了个摄像师过来，跟前跟后地摄像，到底有没有用，谁都不知道，但样子可一定要做足了。
    　　为首是两个人，一个年轻些，一个是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人，中年人站得略微靠后些。那中年人正伸出手臂指向眼前的小区准备介绍，满腔的热情还不待抒发出来，“啪”地就被泼了水，被泼就算了，还被住户给骂了一通。这些都算了，偏偏这一幕幕还被敬业的摄像师都给拍下来了！
    　　这要他知道些网络用语，就会找到一个最为适合形容他此刻状态的形容词：懵比。幸好，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往前迈出一步，挡住摄像头，走到那位较他年轻许多的人面前，急急说道：“莫处长！真是对不住！” 语气中满是歉意，还有些许的担心，手却别在背后，朝摄像师摆手。
    　　摄像师立刻关了镜头。
    　　那位莫处长站得比他靠里，身上被泼到的水比他还多，右侧的肩膀那儿湿了一小片，中年人着急地在身上找面纸，找了半天找不着，他迅速往身后人群看去，小宋立即走上前，“主任！面纸！”
    　　“快，快，莫处长您快擦擦！”他一把抓过小宋递来的面纸，这包面纸还未拆封，他有些着急，手指又粗，反而撕不开那薄薄的一层纸。
    　　“钟主任，你也给张纸我擦擦呀，我被泼了很多水呢！”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毫不客气的女声。
    　　钟主任的手顿了顿，终于拆开了包装，抽出了一张面纸，他递给那位莫处长。
    　　莫处长微微摇头，“钟主任把面纸给那位女士吧。”
    　　“……”钟主任正待再说些什么，那女人已经走到他们俩身边，从钟主任手里直接抽走了那张纸，高兴地笑道：“谢谢主任了！”还特地转向莫处长，“莫处长你人可真好！”
    　　“……”莫处长没出声，钟主任则无言与她对视。
    　　“钟主任，这个住户素质太低了，这所谓的绿色小区也不过如此嘛，就这样怎么能够申请到智慧社区？——”结果她被看了也一点儿不自知，说得更起劲，这声音，可不正是之前和乔熠宵对吵了一个来回的女人。
    　　钟主任听到她这话，脸都黑了。市局领导还在呢！遇到意外被冒犯就算了，你就当着人家的面咒自己的社区！有这样的吗？！知道他们整个街道和社区，为了这个智慧社区做了多少努力吗！可是这女人不是旁人，她爸爸是区政府里的一个官，他还真得罪不起，他暗暗深呼吸，露出微笑，就当没听见，转身又递了张纸给那位莫处长。
    　　莫处长这才接过纸，不在意地说道：“其他人身上也沾到水了吧，大家都擦一擦。”
    　　“没错，没错。”钟主任松了口气，看这语气，莫处长并没有不高兴啊，他立即转身，正要给大家发面纸，小魏早就极有眼色地走来拿了去分，钟主任暗暗点头，幸好单位里还有小魏这样的好小伙。
    　　那女人见没人理他，不满了，不高兴地还要再说话，小宋一个箭步走到她身边，拉住她，小声道：“小赵，你这衣裳这么漂亮，被泼到水好可惜，来，我给你再擦一擦……”
    　　那女人又高兴地笑了起来，“真的吗？我昨天新买的……”两人渐渐走到了队伍的后头。
    　　钟主任暗暗擦了擦汗，走回莫处长身边，呵呵笑着说道：“莫处长，真对不住。小赵，是区里头赵主任他女儿……”边说边看着莫处长的脸色，这莫处长之前没怎么听说过，最近新升上来的，专门负责智慧城市规划管理这块儿，据说公派去欧美一些国家的城市特地学习了一年还是两年多，回来就直接挑大梁了，也不知道深浅，他并不想得罪。
    　　莫处长也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没事。”
    　　“哈哈，来，莫处长我给你介绍介绍咱街道！”钟主任见他表情正常，脸上还带着笑意，心里的石头落地，暗暗地朝摄像师使了个眼色，随即便为他认真地讲解起来，小魏跟在后头，不时添上几句。
    　　众人跟着纷纷往前走去，摄像师继续尽职地拍摄。莫处长不经意地回头瞥了眼三楼，才又继续往前走，很快他们便走离了这栋楼。衣服上的水渍渐渐也被夏日的太阳晒没了，一行人其乐融融，就连有背景的小赵都乖乖的没再说话，与小宋一起行走在队伍中，仿佛刚刚那个插曲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区面积只是中等，十来分钟便也走了大半，钟主任也不敢真带着市里的领导把整个小区逛下来。见逛得差不多了，便出声询问道：“莫处长，咱们去几个居民家里瞧瞧去？”
    　　这是实地考察的惯例项目了，大家心里均有数，所谓的居民也都是事先挑好的人家，去瞧瞧便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个新升上来的莫处长自然也无异议，点头应下。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往回走，往其中第一户居民家走去。
    　　乔熠宵踩着人字拖，买了早饭，踢踢踏踏地吹着口哨往回走，一手各拎了一个塑料袋，左手的袋子里头是豆浆和白粥，右手的袋子里是包子和油条。他穿着件普通的白色背心，露在外头的肩膀与胳膊均白白嫩嫩的，白得晃人眼，一路走来，已经有两个遛狗的阿姨回头看他了。
    　　他自己也未意识到，继续踢踏着人字拖，继续吹着口哨，觉得有些惬意。从前总在意风度在意形象，做事一板一眼。真的一无所有后，才知道哪怕就这样晃晃悠悠踢踏着人字拖走路，暂时什么都不想，都是幸福。
    　　抬头看了看还未升到正中心的太阳，他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一年都难得一见的脸颊上一边各一个的酒窝，就这般漾了出来。
    　　再低下头时，与眼前走来的一群人打了个照面。
    　　其中两人看起来有些熟悉，他记得是去过他家的那两个社区工作人员，心里还想着他们的小气，更何况他如今就这个性子，自然不会与那两人打招呼，掠过他们就想走。
    　　却不料擦身而过时，他感受到了一道视线。
    　　按他如今这性格和境地，他才不在意这些视线。可这道视线却有些奇怪，奇怪到让他几乎能察觉到那视线在自己的肌肤上一寸寸掠过，这感觉太怪异了。他不再吹口哨，抿嘴猛回头，却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在看他，只能看到那行人最前方站着的一个摄像师，而此刻那摄像师正举着机器对着他。
    　　原来那视线是这机器。
    　　乔熠宵对着它翻了个白眼。
    　　吹着口哨转身回家。
    　　在他身后，莫处长突然停下脚步，一行人便跟着一齐停了下来。
    　　“莫处长？”钟主任询问。
    　　“今天安排了几家？”
    　　这一个小时相处下来，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莫处长话并不多。他戴副细边眼镜，十分儒雅，虽然语气略有些冷冰冰，但脸上总是带着几丝笑意，一众领导里，算是好相处的了，尤其才三十出头，领导班子里算很年轻的了，长得又英俊，大家对他的观感都很好。
    　　听他这么问，钟主任便也笑着回道：“一共三家。”
    　　“分别是？”
    　　问得这么细致，钟主任便也回答得细致，一一将哪三家的具体方位告知，还贴心地指给他看。
    　　莫处长听完后，沉默了几秒后，开口道：“这样吧，那三家，我们只去两家，另外选择一家，如何？”
    　　“呃。”钟主任一时词穷，考察只去安排好的地方，不是惯例吗？这个莫处长不按常理出牌啊！
    　　“另一家，我们去之前三楼那户居民家。”这次莫处长说出的话是肯定句，不容置疑。
    　　三楼？哪个三楼？钟主任一时没反应过来。机智的小魏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走到他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钟主任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了下去。特地去泼水下来的那户？那居民一看脾气就不好，这是上门去讨骂吗……
    　　不待钟主任再有反应，莫处长又道：“就这样，我们先去那两家。”又朝小魏道：“麻烦带路。”
    　　“不敢不敢。”小魏连声说着，只好带着一行人往里走去。
    　　莫处长微笑着朝钟主任点点头，先迈步走了出去。
    　　钟主任又擦擦汗，也跟了上去。走到一半，又冲摄像师使眼色，摄像师十分上路地走到他跟前，他小声道：“等等你磨蹭些时间，就说机器有问题，采访要多拍几次，能拖点儿时间是点儿！”
    　　“没问题！”摄像师上道得很，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哪料到待摄像师大哥发挥自己完美的演技时，莫处长望向小魏，和蔼可亲地问道：“小魏带手机了吧？”
    　　“带了啊！”
    　　“用手机拍摄是一样的。”说完，他微笑着看向钟主任。
    　　钟主任“呵呵”笑着说：“没事儿，小魏你好好给莫处长介绍，小陈（摄像师）拿手机拍。”
    　　小陈默默地看了眼钟主任，心疼他。只能将计就计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到第二家时再次发挥完美的演技，惊讶道：“哎呀机子又好了！”
    　　莫处长满意地点头。
    　　钟主任再度“呵呵”笑，“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结果时间不仅没拖到，还比预计的快了大概十分钟，一行人终于站在了乔熠宵家楼下。莫处长抬头望了眼阳台，“走吧。”带头走进了楼道，就连小赵也跟着走了进去。
    　　钟主任知道已无法阻止，无力地望了望小陈，“你，你就看着办吧。”
    　　“我知道，主任您放心！我这都跟着你拍了多少次。”
    　　“哎，走吧走吧，进去。”话音落下，他与小陈也一起走进了楼道。
    　　楼下那块儿地方再次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出现啦！
    　　第7章 七
    　　家门被敲响的时候，乔冬阳刚把那碗白粥摔到地上。
    　　“咚咚咚”的敲门声与“嗡”的塑料盒与地板接触的声音重合了起来，一个声音礼貌又清脆，另一个声音却是满满的暴躁与沉闷。两个声音奇异地融合了起来，却又隐隐分开传入乔熠宵的耳中。
    　　外卖盒子质量又能好到哪里去，乔冬阳只是下半身瘫了，上身好好的。摔盒子用了大劲，盒子裂开了，粥散了一地。
    　　乔熠宵低头望着那摊白粥，耳朵中却是只听到了刚刚盒子落地的声音，甚至似乎都听到了塑料盒子裂开的声音。
    　　几秒之后，他抬头看乔冬阳。
    　　乔冬阳也瞪着他，虽说上半身还能动，到底是个病重的瘫子，他使了劲，此刻在喘着气。
    　　乔熠宵突然走上前伸手甩了他一个巴掌，肌肤接触的声音很响，比刚刚盒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响。乔冬阳被打得脑袋歪在一边，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他伸手扯住乔冬阳的头发，逼迫乔冬阳抬头看着自己，“真当我不打你？”
    　　“我给你买六块钱一份细细熬出来的大米粥，给你吃两块钱一个的肉包子。我喝一块钱一杯兑水的豆浆，吃地沟油炸出来一块钱一根的油条。你一个月的药就要差不多七千块，现在我兜里统共就剩不到两百块。我除了工作服，两年没有买过新衣服了，给你每季都买两身。乔冬阳，我乔熠宵不欠你的，是你欠我，你跟你那个死鬼做小三的不要脸的妈欠我，欠我妈——你瞪我，你敢瞪我？哈哈哈——
    　　现在没了我，你还有命吗？没有我拿命给你换钱买药，你能活到现在？到现在，两年多了。我说了这么多次，重复了这么多遍，乔冬阳你怎么就还没明白，你早就不是当初的你了。我就算现在当着你的面骂你那个妈是婊子，你又能拿我如何？你能跳起来和我打一架吗？你瞪，你继续瞪！你再瞪，都改变不了她是个婊子的事实！”乔熠宵面目平静，就连说到痛处“哈哈”大笑时，皮肤也几乎纹丝不动，唯有嘴角奇异地被牵扯着翘起来。往往觉得粗俗不堪的字眼，一个又一个地从他嘴中吐出来。
    　　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死死拽着乔冬阳的头发，乔冬阳的眼白几乎要瞪成了血红色。
    　　乔熠宵突然一把将他拽到了地上，乔冬阳下半身毫无知觉，犹如死鱼搬被拖到了地上，上身却是狠狠撞到了床沿，疼得不自觉叫出声，乔熠宵将乔冬阳的脑袋直接摁到地面上，“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买回来的粥，你既然不愿好好吃，既然嫌弃，那你就趴在这里吃，掺了灰尘，估计味道不错。你一点点吃，吃到干净为止。”
    　　门外这时再度响起了几声敲门声，乔熠宵这才听到。他松开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趴在地上，整张脸都贴在粥上，却又无能为力的乔冬阳，轻声道：“折腾了两年多，委屈我们乔大少爷了，你委屈，我也委屈。既然乔少爷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就满足你，大家都不委屈了，多好。”说完转身，狠狠甩上卧室门。
    　　甩上的瞬间，乔熠宵一直紧紧握着的左手才敢松开，它在颤抖，以极快的速度在颤抖，是乔熠宵无法控制的颤抖。刚刚就是那只手甩了乔冬阳一巴掌，乔熠宵这两年脾气暴，十分暴，他和很多人打过架，甚至经常教训原来的小跟班牛大伟，打与骂都是常态。
    　　可这是他第一次打乔冬阳，乔冬阳，这世上最后一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他的弟弟。
    　　他想他不是怕。从前他就不怕乔冬阳，更别提现在了。
    　　可他的确是在怕，他害怕自己的这些改变，他害怕自己很快就也要撑不下去了，他害怕自己这越来越暴躁的脾气。他知道乔冬阳已经撑不下去了，乔冬阳已经厌恶了这日复一日瘫着的生活，厌恶了还将年复一年重复下去的生活无法自理，厌恶了一成不变的白粥包子与饼干面包，厌恶了那一方小天地。
    　　如果有一天，乔冬阳的情绪终于到了临界点，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了结了自己，他怎么办？
    　　他没了为之努力生活的人与理由，该如何再撑下去。
    　　可是他怕死啊。
    　　可是若只剩他一人，即便撑到世界尽头，又能如何。
    　　可是这一天，却越来越近。乔熠宵抬起左手，再握成拳头，他张嘴狠狠咬住大拇指根处的关节，再咬食指、中指、无名指与小拇指，狠狠地咬，来回地咬，咬了许多遍，直到痛感诚实地全部被反馈到他的大脑中，他听到了第三阵敲门声。
    　　他抬头，眼神终于清明了些。
    　　再狠狠咬了一口拳头，他舒展开身体，上前开门。
    　　打开门，门外乌压压地站着一群人，他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不客气地挡在门前问道：“干什么？？！”
    　　小魏立刻从门边挤出来，现出了身子，笑道：“又见面啦。”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点，乔熠宵是知道的，便也尽量放缓声音，问他：“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说明天再来搬植物？还带这么多人来帮忙搬？统共就十盆吧。我又不会贪你们的！”
    　　“……”小魏顿时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钟主任立刻从队伍后头挤到了前边，笑道：“你好，我们是社区的工作人员。”说着他让开半个身子，介绍着他身边的人道：“这是市绿化局规划管理处的莫照莫处长。”说完顿了下，像是在等乔熠宵打招呼。
    　　乔熠宵却看都没看那所谓的处长一眼，而是直接道：“别给我介绍了，进来搬吧。”
    　　钟主任等了片刻，却等来了这话，钟主任又懵了，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不等他再有反应，队伍后头插进来一个声音，“莫处长来你家，你就不要给脸不要脸了好伐！”
    　　那声音熟悉得很，乔熠宵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谁，本就心情不好的他，立刻朝那个声音说道：“又是你，关你屁事！！”
    　　“你——！！！”小赵尖叫着蹿到队伍最前头，正要与他理论。
    　　乔熠宵又怎会怕她，瞪着她，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你好，我们尚未提前通知便过来，打扰了。”
    　　乔熠宵漫不经心地回头，这才看向那位被众人簇拥着的人。
    　　他粗粗地打量了一眼，一米八多的样子，穿得和大多数基层官员差不多，样式普通的长袖衬衫、颜色老成的领带与藏青色西裤，戴着一副细边眼镜。脸上挂着淡淡的标准官方笑容，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和所有当官的都一个样，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比其他当官的长得帅。
    　　但又关他什么事？
    　　他不高兴道：“你们来我家有什么事？有什么你们就直接问吧，问完了，直接把植物搬走，明天我不在家，不用过来。”
    　　莫照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莫照。”
    　　乔熠宵看到他居然想要与自己握手，当官的不是都很有架子吗？他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又要再告诉我一遍你的名字做什么，我又不会记住。这一次他看得很仔细，仔细到他发现到这人嘴角翘起的角度比刚刚更甚。他望着眼前的手，不由自主就想伸手去与他握手。
    　　卧室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砰砰砰”的，乔熠宵眉毛一皱，本打算置之不理，却又传来更响的响声。小魏脖子一缩，小赵见状就不客气道：“你屋子里藏了什么？！！”
    　　“关你屁事！！”乔熠宵最终没有伸出手，而是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快问，问完快走！”
    　　莫照不露痕迹地收回手，和颜悦色地问他：“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两年。”
    　　“觉得如何？”
    　　“还行。”
    　　“对街道办事处的工作态度还满意吗？”
    　　“就那样。”说完，乔熠宵想了想，又道：“其他都还可以，环境也不错，邻居也不闹，住得也还行。就是这个社区太抠门了，几盆植物都不舍得送。”
    　　小魏与小宋：“……”
    　　莫照还想细细再问几句，卧室里却传来更加震撼的声响。
    　　乔熠宵的圆眼睛差点儿就眯成了一条线，张嘴就赶人，“你们快走吧，我弟弟有精神病，被我绑在床上呢，怕是他醒来又犯病了，我要去看看他。”
    　　“这……”钟主任看了看莫处长，才说了三分多钟的话，关键还是在门口说的。门没进着，坐没坐着，更别谈喝口水了。就这么走了？还有卧室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
    　　可莫照却点头道：“打扰了。”
    　　乔熠宵一言不发地直接就关门，将他们关到了门外。关上的瞬间，又打开了门，望向门外的人们，说道：“早上浇花，不小心把水洒到你们身上了，对不起。”这才又把门关上。
    　　随后脸色“唰”地又沉了下来，埋头就往卧室走，一脚踹开门。
    　　门外，习惯了这位乔先生作风的小魏小宋比较淡定，其他人都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懵。幸好因为乔熠宵后来那句道歉的话，大家心里都还挺舒坦。
    　　“莫处，要不，咱们去另一家瞧瞧？”
    　　莫处摇头，“今儿就看到这吧，很不错。”
    　　听到“很不错”三个字的钟主任，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又道：“中午在这里，大家陪您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局里还有事。我先走。”
    　　“我们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那行，我们送您去取车，回头下个月去局里头汇报工作时，我再去拜访您。”
    　　一行人边说边往小区外走去，等莫照打开车锁，准备上车时，突然回头道：“那几盆植物就给居民留着吧，回头我给你们再送几盆去。”
    　　小魏与小宋脸立刻红了起来。
    　　莫照笑了笑，坐进车里，开走了。
    　　钟主任伸手虚点了点小魏与小宋，两人虚心地一起低头。他又立刻招来小陈，“怎么样？那户奇葩人家，没拍吧？”
    　　“我做事儿，钟主任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下午时，正在剪片子的小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好奇地接起来，“喂”了声。
    　　“你好，请问是陈先生吗？”
    　　“我是，你是？”
    　　“你好，我是莫照莫处长的助理，我姓高。”
    　　“啊，高助理你好你好！”小陈一时激动，也没有细细去想为什么莫处长一个处级干部的下属会是“助理”这样的称谓。
    　　“我们莫处长对今天这个考察十分重视，知道你是今日的摄像师，便吩咐我来与你拷一份今日的视频文件，不知你下午方便不方便？我过去。”
    　　“哎呀！您客气了，这哪用您再亲自过来，我这就给您用邮件发过去。”
    　　“那多谢，请记一下我的邮箱。”
    　　“哎哎好的!”小陈拿来纸笔，记下了邮箱地址。
    　　晚间下班到家的莫照，随手放下公文包，边扯着领带，边往一个房间内走去。
    　　推开门，俨然是个小型的家庭影院，他打开机子，下午发来的视频已经连上了。他坐到沙发上，直接快进到最后那十几分钟，来来回回找了许多段，那人却始终只有那么一幕。
    　　看来摄像师到底还是偷懒了啊。
    　　他将视频暂停在乔熠宵朝着镜头翻白眼的那个瞬间。
    　　伸出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摩挲自己的下巴。
    　　果然是那天那个碰瓷的孩子啊，世界真小。
    　　谢瑶说得没错，是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某宵骂出了某些字眼。
    　　再坦白说，我看着那段话犹豫了许多许多次，就连复制放进发表框的时候还在犹豫，最后还是决定遵循码字时的心情，还是将有些过分难听的字眼保留了。
    　　以前的文中的人物呢，甚至包括我自己，平常生气起来也顶多TMD和我靠。这次真的很突破极限。这章某宵又挑战自我了。
    　　不过一切果都有因嘛。
    　　也希望这么“粗鲁不堪”的乔熠宵不会引人反感，他其实真的是个小天使。只是现在还穿着这样的外衣。
    　　第8章 八
    　　夜已深，许久未曾失眠过，总是太累，总是一沾枕头就会立刻睡着的乔熠宵，却睁着大眼睛，平躺在沙发上发呆。外面渐渐刮起了风，他到底还是坐了起来，轻声往卧室走去，走到床边。
    　　低头看着熟睡的乔冬阳。
    　　乔冬阳的卧室内，夜里都会开着一个小节能灯，以防万一。
    　　节能灯的灯光，白晃晃的，在深夜里甚至有些恐怖，却将乔冬阳的脸照得更加清晰。他低头望向乔冬阳的脸，上午时，他下手重了，打出了血印，没冷敷也没用冰，至今没消。
    　　他想伸手摸一摸，伸到一半时，犹豫了会儿，还是收回了手。
    　　“你可一定、一定要撑下去啊。”他喃喃地轻声说，不知是在告诉乔冬阳，还是告诉自己。随后转身走出卧室，轻手带上门。
    　　躺在床上的乔冬阳缓缓睁开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静静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全部没入到枕头中。
    　　隔天，直到晚上八点多了，乔熠宵还没回来。
    　　常年靠坐在床上的乔冬阳，开始还如同往日那般冷漠地看着床角发呆。夏天的白天很长，差不多到快七点时，黑夜才彻底来临。
    　　乔冬阳微微转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可乔熠宵还没有回来。
    　　他脸上的冷漠开始破碎，心里有点慌，甚至拿起了藏在枕头下的漫画书。那书是乔熠宵给他在小区门口地摊上买的，五块钱一套，给五六岁儿童看的套书。他当时买回来，往乔冬阳手边一扔，嘲讽道：“就如今的你，也就能看得懂这书了。”
    　　他们租的房子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脑。乔熠宵更加没钱去买这些，更何况有线电视与上网都要钱。乔熠宵不在家的每一天里，乔冬阳其实偷偷地不知道把那套书看了多少遍。盗版书籍，纸张质量本就不好。如今看得，有些纸张甚至早已磨损。
    　　往常靠这些平复情绪的他，此刻却怎么也平复不了。
    　　而时间已经过了九点，他突然想到昨夜乔熠宵走进来悄悄说的那番话。
    　　是不是，乔熠宵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一在脑中出现，乔冬阳本就病态白的脸，立刻白得比节能灯晃眼的白色光芒还瘆人。
    　　牛大伟徘徊在家门口，却不敢敲门。他怕宵哥打他，怕宵哥骂他，也怕宵哥真的不要他了。可门口就这么一方小天地，转来转去，眼前都是那扇门。
    　　已在桥洞下睡了几晚脏兮兮的牛大伟，顾不上担心宵哥是否会嫌他脏的问题，终于勇敢地伸手去敲门，敲了半晌都不见有人来开门，甚至没有人应一声。他有些失落。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从屋内传来。
    　　他吓了一跳。
    　　随后传来了更多的响声，隐隐约约他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那声音咋，咋那么像宵哥他那弟弟的声音啊？？
    　　别是宵哥又在跟他那瘫子弟弟吵架吧？
    　　那他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啊？！
    　　屋内乔冬阳“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响，邻居都推门出来看了，牛大伟咬牙，往外跑去找保安。
    　　被人惦记着的乔熠宵此刻正蹲坐在派出所的角落里，在他身边，还蹲坐着另外两个人。
    　　一位女性警察同志正站着教训他们：“什么不做，偏要做这行？看你们年纪轻轻，有手有脚！道德怎么如此败坏！人家残疾人都能努力去赚钱生活，你们呢？！那边还在排查，最好你们真的是第一次干这个！要多查出几次，轻者赔钱拘留，重者你们非得进去坐牢！”
    　　另外两人是刚出道没几天的小喽啰，不巧看上了乔熠宵的地盘，按乔熠宵的脾气，能忍？于是三人狠狠打了一架，偏偏也巧了，打得起劲的时候，往常几乎没人经过的巷口突然开出来一辆奔驰，然后就那么撞了下，除了乔熠宵胳膊上蹭了块皮，其他人倒是没事，车也没啥事。
    　　结果郁闷的是，那奔驰的车主还是本地一个有些小名气的生意人，多少有些人脉。这人的母亲就喜欢住在老巷子里，他这是回来看母亲了。遇上碰瓷的，尽管还没碰着呢，他还是当碰瓷看了，这还能忍下去啊？二话不说，打了110，就将这三人送进了派出所，从下午折腾到现在。
    　　乔熠宵折腾了一天，半分钱没赚着，还进了这么个地方。他又是个身背几千万债连身份证都没了的人，此刻说实话，怕得很。但他太平间都蹲过了，倒是依然保持冷静，绷着脸一动不动地蹲着。
    　　看得警察同志更加恨铁不成钢，长得帅气乖巧，怎么偏偏这个样子！摇摇头，干脆去桌子边喝茶去了。
    　　另两个就不行了，吓得两人抱在一起，浑身发抖。
    　　乔熠宵冷着脸，大脑迅速运转，想着自己该如何脱身，可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比较完美的法子。
    　　又过了大约两个小时，那位女同志又回来了，她一来，就看向乔熠宵。
    　　乔熠宵被看得莫名其妙，抬头也看了她一眼，这么一看，更加吓一跳。
    　　这位女同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是怎么一回事？刚刚不还凶巴巴地教育他们，怎么这会儿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乔熠宵，是吧？”
    　　“是。”进局子时他就老实交代了自己的名字。
    　　“唉，也是个可怜孩子。起来吧。”
    　　“……”乔熠宵不解地看着她？起来？起来干啥去？
    　　女同志更加温柔，“查清楚了，你的确无辜的，你可以走了，快起来吧。”
    　　“……”乔熠宵虽然还很茫然，但能走毕竟是好事，立即站了起来。可是蹲了太久，下半身早就麻了，根本站不起来。女同志过来搭了一把手，将他扶起来，一起往外走去。
    　　另两个小喽啰不满道：“警察同志，我们呢？”
    　　女同志回头怒道：“你们老实待着！你们的案底可多了去了！”
    　　两人一个瑟缩，彻底不敢再说话了。
    　　后来乔熠宵才知道，原来警察们是在查他时，知道他爸妈都过世了，同情他呢，尤其那位女同志。恰好他运气好，碰瓷两年多来，一次案底没留下，这次他也坚持说自己只是和那两人打架，女同志后来就自动认为他是被欺负了。而那几千万的欠债，因为是借的高利贷，对方也不敢闹大，更加没有案底，侥幸躲过这么一次。
    　　被人认为弱者，乔熠宵也不觉得丢人，反倒松了一口气。反正这个世道，能够活下去才是正理，其他的，都随他去吧。
    　　他神清气爽地离开了派出所，就是在再次想到今日一分钱没赚着时，又耷下来肩膀。
    　　他前脚走出派出所大门，后脚门口停下了一辆车，一位西装革履的人走下车，扣上西装扣子，大步走进去。
    　　那位女警察见他走进来，挺有派头的模样，好奇问他：“这位先生，有事吗？”
    　　“你好，我姓高，想来保释乔熠宵先生。”
    　　“乔熠宵？他刚刚走了啊。”她笑道：“你是他的亲人吗？我们调查清楚了，那孩子是被人欺负了，喏，就那两个。”边说，她还指了指角落里那两个蹲着快要睡着的倒霉孩子。
    　　高先生淡然地瞥了角落一眼，便点头道：“多谢警察同志。”
    　　“不客气。”女警察又道：“那孩子不容易啊，唉。”
    　　这位高先生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女警察虽觉得奇怪，倒也没太当回事，而是回头继续与其他几位值班的一起聊天。
    　　高铭走出派出所，便拿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通了便汇报道：“您好，乔熠宵先生在我来之前，已经回去了——好，早点休息。”说罢，便又挂了电话，转身回车里，开车离开。
    　　这一切包头包尾，五分钟都不到。快到，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
    　　莫照放下手机，又靠在沙发上，右手搭着沙发，看屏幕上乔熠宵的那个白眼。
    　　照例暂停在那一秒。
    　　无论左看还是右看，无论本人还是影像，无论笑脸还是白眼，莫照都觉得这个叫做乔熠宵的男孩子太对自己的胃口了。
    　　除了这既定的他不得不遵守的人生模式。他从来不委屈自己。
    　　乔熠宵回到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家时，差点以为这么个小破房子进贼了。门半开着，灯光大喇喇地倾泻出来。门锁坏了，半挂在门边上，仿佛再刮来一阵风就能把它刮掉似的。
    　　最关键的是，他听到了牛大伟那杀猪似的哭声。
    　　他皱着眉，抬脚一脚踹开门。
    　　“咚！”门锁终于完美掉落在地。
    　　“呃——”牛大伟泪水涟涟地回头，乔熠宵差点儿看吐了，本来就丑，这么一来更丑！更何况，那两个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在他家是怎么回事？还有，是谁把瘫子搬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了？！
    　　“宵哥！！！”牛大伟朝他扑来。
    　　还没靠近时，就一股恶臭味，乔熠宵抬脚踢他，“离我远点！！”往后退几步，问那两人，“你们又来我家做什么？”
    　　“宵哥！我们看你一直没回来，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找谁，就去社区找人帮忙了，多亏了小魏哥和小宋姐还在加班，多亏了他们，他们还给我们买了吃的。”牛大伟以为，因为小魏与小宋他们帮了忙，乔熠宵才能回来。
    　　不过这么一番说辞，乔熠宵立刻便也懂了。虽说自己完全是靠自己的弱者身份回来的，但见这两人，与自己非亲非故，几面之缘，且自己每次态度都不好，他们居然愿意帮自己，心里有些感动，难得没有冷着一张脸，朝两人真诚地说了句：“谢谢你们。”
    　　小宋立刻摆手，笑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其实我们也没帮什么忙。当时莫处长正好在我们那里一起加班，与我们领导核对下个月智慧社区评比的事，是他帮了忙。”
    　　乔熠宵这么一听就糊涂了，莫处长？挺熟悉的称呼啊。可是又关这个莫处长什么事？不过他没当回事，而是难得和睦地说道：“多谢你们来我家里陪我家人，还给他们买饭吃，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家休息吧。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喝的招待你们，不如我请你们去吃夜宵？”再穷，乔熠宵也知道这钱不能省，这个世道，愿意真心帮助你的人着实太少了。他是真心很感激。
    　　就算兜里只剩一百来块了，小区外的烧烤摊子应该还吃得起吧？
    　　小魏拒绝道：“不了不了，我们也要回去睡觉了，你们没事就好！”
    　　乔熠宵怪不好意思地，又道了声谢：“谢谢。”
    　　小宋反倒笑得更欢了，觉得这个男孩子还挺有趣的，第一次见他这样。道了再见，便与小魏一起离开回家。
    　　第9章 九
    　　走出小区门，小宋突然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莫处长一声，跟他说句谢谢啊。”他们是知道乔熠宵进了派出所的，城市就这么大，如今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真有人脉的话，找一个人也不算太难的事。只是之前在乔熠宵家，他们都没忍心将真相告诉他的家人。
    　　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乔熠宵的弟弟不是什么神经病，而是一个下半身早就没了知觉的才十六岁的男孩子。小宋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有点儿母爱泛滥，看小魏将他背出来放到沙发上时，差点儿就哭了，那孩子两只腿已经萎缩得有些可怕，她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心疼。
    　　他长得倒和他哥哥不太像，他哥哥眼睛很圆很大，双眼皮。他的眼睛却是又细又长，单眼皮，抬眼看她时，小宋莫名地心间一颤。
    　　长得不同，却是一样好看。
    　　这样的孩子，他们哪里忍心说真话。他们也是看出来了，那位新晋的莫处长很有本事，虽然背景如何，至今没人知道。见到乔熠宵全须全尾地回来，他们总算是放下了心。他们则以为，乔熠宵能够回来，是莫处长帮的忙。
    　　小魏想了会儿说道：“这么晚，怕是莫处长都睡了吧？”
    　　“也是啊，都快一点了。不过人家莫处长那么热心地要帮忙，乔先生也安全回家了，我们做社区工作的，不道声谢总有点儿过意不去。况且，人家莫处长都给我们留了手机号码，说有情况告知他。”
    　　“那发条短信？即便睡了，也不会打扰到他。”
    　　“好好好。”小宋说着，低头就编辑短信发送。
    　　也没想到大概五分钟后，她收到了回信：已知悉，感谢。
    　　她刚打到车，看到短信，心想，这莫处长人还真好。
    　　小宋小魏离开后，牛大伟还在哭嚎着叫“宵哥”。
    　　乔熠宵站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几天前，我就说过让你彻底滚，并且你也同意了。”
    　　屋子里一下子一片寂静。
    　　乔熠宵指着半开的大门，“滚出去。”
    　　“宵哥……”
    　　“滚出去。”
    　　“宵——”
    　　乔熠宵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吃不了饭睡不好觉洗不了澡过不下去才会想到的存在。”
    　　“不是！宵哥！你听我——”
    　　“第三遍，滚出去。”
    　　牛大伟低下头，滚了出去。虽然听脚步声，他依然还是坐在了门外，并没有真的离去。乔熠宵将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搬到门后，抵在门上，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他皱眉看了看坏了的门锁，一修少说又要三十块！
    　　正看着，背后传来乔冬阳的声音，“那傻子怪可怜的。”
    　　乔熠宵回头看他，乔冬阳也看着他。
    　　“陪你坐了几个小时，陪出革命感情来了？还是傻子跟瘫子就是这样配？”
    　　“你！！！”
    　　“我不养废物。”乔熠宵嘲讽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我还有那么点血缘关系，就你这比他还废物的样子，我还任你在这里和我说话？如果实在舍不得，要不你出去陪他？”
    　　乔冬阳被这番话刺激得嘴唇直哆嗦，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讲道理他讲不过乔熠宵，就连骂脏话他也骂不过，如今的乔熠宵就是个底线全无的疯子！
    　　乔熠宵看他缩在那里直哆嗦，心想如果乔冬阳自己能够看到现在这幅模样肯定立刻就会去死，他比谁都在意自己的形象，也难怪他两年多来从未敢照过镜子。但实际上，除开精神状态，乔冬阳的脸和以前一样好看，除了瘦了点，苍白了点。难怪人们总说美人总归是美在骨相，他那个死鬼妈凭什么当人小三当人小妾？不就凭长得好看，她的儿子，又怎么会丑。
    　　他走到沙发跟前，弯下腰。
    　　乔冬阳似乎是在怕他，居然往后缩了缩。
    　　他却是伸手抱起乔冬阳，似乎比上周给他洗澡时又轻了点。直起身子，他默不作声地将乔冬阳抱回卧室的床上，乔冬阳在他怀里，僵了僵，突然往他肩头窝去，刚碰到乔熠宵衣服的瞬间，乔熠宵已经将他放到了床上。
    　　乔熠宵转身离开，乔冬阳看到他胳膊上的擦伤，伸手想要拉住他，半路终究是将手收了回来。
    　　乔熠宵一无所知，替他关上门。走去浴室脱了衣服，打开冷水冲澡，冲去了一身的灰尘，冷水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一阵阵的疼，乔熠宵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伤口如何被冲洗干净。今日这事看起来有惊无险，其实他现在还没彻底回神。
    　　保不定某一天，也许就是明天，他就真的因为这件事被抓进去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到时候他的弱者身份又有什么用？他做的是违法犯罪的事。
    　　可是他要怎么办？
    　　乔冬阳这个月的药又快吃完了，下个月的钱在哪里？
    　　他应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任水幕从上到下、完完整整地包围住他。
    　　当晚乔熠宵照例睡得香甜，没去管卧室里的人是否睡得好，更不管门外的人是死是活。
    　　隔天清晨，他早早起床，将瘫子的面包、牛奶与药在床头柜上放好，也将尿壶放到床头，便出门“工作”了，他现在需要钱，很需要很需要钱。
    　　门口，牛大伟睡得比上次还狼狈，乔熠宵看了他一眼，还是迈脚走了。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更不会养废物与宠物。更何况，那个废物还背叛过自己。
    　　乔熠宵早出晚归地忙了半个多月，只进账了五百多。瘫子的最后一餐药明天早晨就会吃完，他是真的急了。又是一个清晨，在路边等公交车时，当往常坐的那路车停在脚边，他犹豫了会儿，没有上去。
    　　而是上了后面一辆开往市区的车。
    　　市区不是他的地盘，但是市区有太多“工作”机会了。乔熠宵想，他就赌一把，他当年在太平间没被吓死，也没被高利贷的黑社会抓住砍手，更是带着瘫子逃了出来，还能将瘫子养到现在，他就赌一把他的好运气。
    　　他从公交车上跳了下来。
    　　但他错了。
    　　他来上海两年多，来市区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五次，他对这里一无所知。只是从前偶尔听几个同行说起的很好碰的小路走去，殊不知，在你眼里好碰，在旁人眼中自然也是如此。
    　　在郊区那带，乔熠宵是有自己的地盘的，当时为了那么几个地盘，他也没少打架。多亏了那几处本就不是特别好赚的地方，流连在那儿的也是些没什么本事与靠山的小流氓，实力还不如他呢，打了几架就听话了。
    　　可这儿不是那等乡下地方。
    　　乔熠宵被几人围住拖到巷子里拳打脚踢时，他想，从几天前被抓到派出所时，他就应该明白的，他的坏运气已经开始了。
    　　他反抗，不管不顾地反抗，把浑身的打架本领都用上了。可这次的对手毕竟不是那些一无是处的小流氓，而是大流氓，是好几个大流氓，他最后只能躺在地上任人打骂，任人辱骂。
    　　最后每人再在他身上踢了几脚，他们才吐了口唾沫地离去。
    　　这一招，往常乔熠宵也经常用，打赢了架，总归要装个逼的。
    　　可这次他被别人装逼。
    　　他想笑一笑，可疼得笑不起来，他躺在冰凉的青砖上，敏感到仿佛都能感受到隔在他与青砖之间毛绒绒的青苔。他抬头望着小巷里的天空，真希望能有人经过，发现他。
    　　乔熠宵这晚又没回来。
    　　上次之后，乔冬阳这半个多月一直没与乔熠宵说过话。这次的晚归，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也平静了不少。可待到时针开始从十二往一转动时，他发现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慌。
    　　几乎不受控制，他扯着嗓子开始惊慌地喊“救命”。
    　　二十多分钟后，花了乔熠宵五十块修好的门锁再次被敲开、敲坏。
    　　乔熠宵醒来的瞬间，脑袋中接收到的第一个感知便是：疼，很疼，特别疼，真他妈疼。
    　　直到整个身体都完完整整接收到并暂且配合这些疼痛感，乔熠宵才缓缓睁开眼睛。
    　　满眼的白色。消毒水的味道也萦绕在鼻尖。他抽了抽鼻子，似乎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终究弄出了点儿声响，门外很快传来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探进来一张挺漂亮的脸。
    　　是个女护士，进来就笑道：“你醒了？”
    　　乔熠宵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除了疼，其他地方还好吗？是的话眨一下眼睛，不是的话就两下。”女护士说着，还眨了一下眼睛。
    　　乔熠宵觉得这还挺好玩的，护士也挺可爱，便眨了一下眼睛。
    　　护士笑着走上前，细细地检查了番，然后便用棉签沾了水湿润他的口鼻，“其他地方还好，休息一个月就好差不多了。就是你的右胳膊断了，不过你还小，养几个月也就好了。”
    　　断……了？
    　　醒来因为全身都在疼，疼得有点麻麻的，乔熠宵压根没发现。
    　　“可以说话吗？”护士又问。
    　　乔熠宵还在想着自己胳膊断了的事，半晌才回神，应道：“应该——可以。”
    　　女护士高兴地笑了起来，“你现在这样，我不敢碰你，也不敢帮你将床调高，我去叫叶医生过来。”转身就又出去了。
    　　乔熠宵这才想起打量这病房，刚刚他就觉得这里过于安静了，现在才发现，这间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人。
    　　他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沉着脸。
    　　谁料门外很快又再响起脚步声，他以为是那个女护士带叶医生过来了，心想挺快的。他躺着往门口瞥去，却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听那越来越近的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清脆，又有点高高在上。
    　　他并不喜欢。
    　　那人走到了他面前，从上往下地看着他。不是那位护士，也不是叶医生，因为他穿着一身西装，而不是白大褂。
    　　那人似乎生来就不会笑，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开口与他说话：“你好。”声音犹如一潭死水。
    　　乔熠宵眨了下眼睛，并没有开口回应他。
    　　他从身后搬来一张椅子，面朝他坐下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高铭。”看到乔熠宵又眨了一下眼睛后，继续说道：“我是莫照先生的私人助理。”
    　　又是姓莫的，乔熠宵觉得这一个月来，自己听到过很多次这个姓。他恍惚想起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当官的，似乎也是姓莫，那人叫莫什么的？他忘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人的气势，再想想这病房，他想，也许是这人救了他。
    　　他向来一码归一码，开口说道：“是你帮了我？谢谢你。”
    　　高铭眼神没有一丝变化，语气也没有一丝变化地说道：“是莫照先生吩咐我去那里带你来医院。”
    　　“他是谁？他为什么知道我在那里？！”乔熠宵自我保护意识一直很强，不明白自己的行踪为什么会被一个陌生人知道。
    　　高铭摇头，“这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莫照先生对你很感兴趣。”
    　　第10章 十
    　　乍一听到这话，乔熠宵没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连这个莫照是谁都不认识，他记忆力是很好，可他如今的记忆力只愿意留给那些他欺骗过的女孩子们，对于其他的事物与人，他已经活得这么累了，自然是不愿再去记住那些没有必要记住的。知道得少，记住得少，人才能开心点。
    　　他是没办法真正开心了，只想活得稍微不那么累一点。
    　　可这个他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对他很感兴趣。这句话让他莫名地浑身发凉。
    　　也许毕竟是在病中，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往日乔熠宵周遭那股戾气静悄悄地消失了，病床上的被褥与枕头均很厚重。乔熠宵的脸型本就偏圆，但下巴尖尖的，此刻他陷在被褥中，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尤其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高铭，眼中满是不解，还有点迷茫。
    　　高铭虽然还瘫着一张脸，却毕竟是人类，是有心的。看到这样的乔熠宵，心里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位要看上他。
    　　他见乔熠宵迷茫的模样，虽有些感慨，但毕竟转瞬而逝，而是又直接说道：“莫照先生对你十分感兴趣。希望你能陪他一段日子，报酬一切都好谈。”像与人谈生意一般。
    　　病房里的冷气好像太足了，乔熠宵有点冷，吸了吸鼻子，生怕有鼻涕流下来，却发现是错觉。他的口鼻，此刻都干得很。高铭那段话太直白了，直白到乔熠宵立刻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尚有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被说这段话的人，居然是他，乔熠宵。
    　　“莫照先生表示可以帮你还清你家的债务，可以帮你弟弟治疗身体，也可以继续送你去读大学，每个月都会给予你一笔生活费，这个数字你可以随意开口——当然，从我个人角度而言，这个数字还不是不要太过狮子大张口。”高铭继续说着，虽然他亲眼看到乔熠宵后来闭上了眼睛，还是尽责地说完了这段话。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后，乔熠宵掀开眼皮，看向他。
    　　乔熠宵只恨自己的眼睛不能真的生出刀子。
    　　帮他还清家里的债务？帮他的弟弟治疗身体？送他去念书？
    　　这个他连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的人，知道他父母双亡，知道他只剩了一个弟弟，知道他这个弟弟是瘫子，知道他家欠了那么多债务，知道他考上了大学却连校门都还没来得及进去，甚至知道他缺钱缺得快死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辛辛苦苦隐藏在心中的所有不光彩，要被这么个陌生且高高在上到让人恶心的男人一字一句地摊开在空气中？凭什么？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要求，我会帮你转达。”
    　　乔熠宵深呼吸，却使身上的痛感愈加清晰起来。他抽着气，突然用尽全力地大声骂道：“要求你MB！我操你妈！滚！！！！！！！！！！！！！！！！！！”
    　　总是瘫着脸的高铭终于动了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刚那声怒吼用尽了此刻作为病人的乔熠宵，所储存的最后的力气。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一是这人的脸实在恶心，他不想看；二是他需要闭眼平复。
    　　这时门被敲响，敲门声十分小心翼翼。
    　　高铭转身，“请进。”
    　　女护士探进来脑袋，脸上挤出笑容，“高先生，病人还需要检查，他现在也需要休息，不能动怒……”她和叶医生在门外等很久了，他们常年与权贵打交道，也知道挺多不为人知的内情。但作为医生与护士，自然会尽力为病人好。刚刚乔熠宵那声怒吼，隔着隔音效果那么好的门，他们都听到了，不禁都有些担心。
    　　高铭站起身，“你们进来为他治疗吧。”
    　　乔熠宵躺在床上无动于衷，即便护士与医生对他上下其手，他也没有再睁开眼睛，只有眼皮不时在颤抖，看得出他的眼珠子不时转动，才能知道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高铭略站了会儿，礼貌道：“乔先生，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你。还有，我叫高铭。”
    　　乔熠宵猛地睁开眼睛，大声骂道：“滚！！！！！！！！！！！！！！！！！！！！”
    　　高铭并不生气，当没听见，反而优雅地欠了欠身，又朝护士道：“请好好照顾他。”
    　　“我们会的。”
    　　高铭又朝乔熠宵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乔熠宵气得浑身哆嗦，此刻他终于能够理解那天被自己气得直哆嗦的乔冬阳，原来盛怒当中，身体真的能够如此不受控制。
    　　突然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他微微收神，看向面前。
    　　“放松哦，没事儿的。”女护士笑着在和他说话，“来，跟着我的手势呼吸。”
    　　那双手很奇异，乔熠宵看了她几眼，按照她上下摆动的手掌呼吸，好像真的渐渐平复下来了。
    　　“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哦。”
    　　“嗯。”乔熠宵跟着应了一句。
    　　女护士回头看叶医生，叶医生也鼓励地微笑道：“闭上眼，休息会儿，两个小时后，我们再来。”说罢，女护士又拿来水，用棉签沾了水再次湿润他的口鼻，轻声道：“晚上再检查一次，一切妥当便可以进食了。现在好点了吗？”
    　　刚刚那个高铭那番话难免又在他脑中回响，女护士却适时地出声道：“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睡吧。”
    　　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睡吧……
    　　女护士的声音似乎也有魔力，她的声音十分温柔，乔熠宵望着她，再加上之前在挂着的药水的功效，便真的睡了过去。
    　　女护士舒了口气，与叶医生对望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那些权贵们经常玩坏一些漂亮的男孩、女孩，然后便会送到这里治疗。这个男孩子目前身体没有任何被肆虐的痕迹，仿佛真的只是打了一架，但未来呢？他们在这里拿着高薪，有义务保密这些事情，可是人都有恻隐之心，尤其他们这一行的。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良心与金钱，在遵守道德准则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金钱。
    　　他们也不能免俗，只是，在不违背那些人规则的前提下，能多照顾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一点，那就足够了。
    　　莫照在五楼开完会，回到四楼自己的办公室，正打算开门，对面办公室走出来一个小伙子，“莫处，之前有人来找你，现在你办公室里呢，我帮他倒了杯茶。”
    　　“好的，多谢了。”莫照笑着道谢。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莫处太客气了。”
    　　莫照朝他点点头，这才推门进去。
    　　看着莫照关上们，小伙子也高高兴兴地回去继续办工。这个莫处长刚空降时，大家都有点儿担心，毕竟空降的不是极有能力，便是极有背景。甚至有人生气嫉妒，因为单位内部的一个处长名额就这么没了，本来极有可能升上去的那几人刚开始可没少给莫处长气受。
    　　这莫处长倒也奇怪，再怎么被针对，一点儿不生气，整日微笑着，看起来好相处得很，渐渐一些年纪小的就被他笼络过去，纷纷帮他说好话。也有部分人说他孬，被人欺负成那样都不说什么，摆明了是没什么背景的，就是运气好，捞到个处长当当。
    　　可不管怎么说，莫处长在单位里站得越来越稳却是不争的事实。
    　　莫照打开门，高铭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莫照看了他一眼，将门反锁，走回自己的椅子处，坐好，这才道：“说吧。”十几秒前一直漾在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殆尽，刚刚身上和煦的气质仿佛也只是假的。
    　　“我去探望了乔先生，他，身体状况还可以，已经醒了，言语与逻辑都很清晰。”
    　　“嗯。”
    　　“我向他表达了您的意思。”
    　　“他怎么说。”
    　　“他不同意。”
    　　莫照抬眼看他，“我知道他不会同意，他是怎么说的。”
    　　高铭也看了他一眼。
    　　莫照又道：“原话说来。”
    　　高铭瘫着一张脸，“他让我滚，并且——”
    　　“并且什么？”
    　　“我告诉他可以任意提要求，他说‘要求你MB，我操你妈！’。”
    　　莫照嘴角微微往上翘起。
    　　高铭眉毛动了动，倒难得看到莫照真笑，有些无奈，但还是开口讲了个冷笑话，“也许他也知道我小时候就被生父生母给抛弃了，没有妈吧。”
    　　莫照收起笑意，看着他调侃道：“与我，你就不必装了。”
    　　高铭露出一丝笑容。他是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但运气好，被莫家领养，从小和莫照一起学习一起玩闹一起长大。其实莫家人对他们一视同仁，现在还让他管着部分家中的产业，完全把他当成了一家人。偏偏高铭自己规矩多，非要对莫照用敬称，莫照也很无奈。
    　　莫照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高铭见状，也起身打算离开，离开前，莫照叫住了他，“过几天再去看看他吧。”
    　　“他家人那边？”
    　　“托人去好好照顾着。”
    　　“好。”高铭去开门，门已打开了，到底又关上，回身走到莫照面前，“虽然你很喜欢那位乔先生，乔先生也的确长得不错。但我个人以为，他的人品有待考察，我觉得你如果需要一个床伴，并没有必要非他不可。”
    　　莫照倒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倒是难得，有点稀奇，但却说道：“我觉得他很好。”
    　　“好吧。”高铭目露无奈。
    　　“不必担心。”
    　　“我只是担心，如果夫人知道了——”
    　　莫照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散开，不在意道：“你多想了。”
    　　高铭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从小与莫照一起长大，自然十分了解他，也了解他的性向。三十多年来，莫照忙着读书忙着拿学位，毕业后又忙着工作忙着往上走。他是莫家这代唯一的男丁，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在他一人肩上，倒真没什么时间出去鬼混。
    　　但也正因为如此，高铭常常担心他肩上的东西太重，重到某一天会压倒他。坦白说，他能够对人产生兴趣，好吧是“性趣”，这是莫照和他坦白的，坦诚道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直白的性趣，他是很高兴的。但是假如过了，那就不好了。从小到大的情分，他感激莫家人，更感激这个从小就把他当兄弟的人，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既然现在莫照自己都道他多想，看来真的只是一个床伴，他便放心了。
    　　虽然那个床伴看起来很是粗鲁。但谁让莫照偏偏对他有性趣。
    　　真是个怪人。
    　　高铭默默叹气，关门离去。
    　　第11章 十一
    　　乔熠宵在病房里躺了三天，平时擦身体与上厕所，乃至吃饭喝水，都有护工帮他。那护工话特别少，任他怎么问，也不太愿意说话。他右胳膊断了，原本穿的衣服与手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找不到手机，便也没法与外界联系。
    　　可他又想了想，即便有手机，他又能联系谁？他的手机通讯录，是空的。
    　　这个医院处处透露着古怪，他趁护工扶着他去洗澡时，往窗外看过，与任何一个医院都不一样，窗外几乎没有人，偶尔有人路过，也是不急不忙的小护士。窗外的环境也好得有些过分，亭台、曲桥，满池塘的荷花，参天的大树。
    　　乔熠宵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家里还好的时候，他们家在老家也是排得上号的人家，可倒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太过精致了，精致得他能想到过去和妈妈去苏州玩时，逛过的那些园林。
    　　他越看越慌，越慌又越要分析，越分析越觉得这一切怪异。
    　　那位漂亮的女护士晚上来给他检查身体时，他问她：“看病的医药费，麻烦给我张单子好吗？”
    　　“啊？”
    　　“我现在没钱，可以慢慢还吗？”他边说边盯着女护士的眼睛。
    　　女护士的眼神果然有些闪躲，随之避重就轻地说道：“你好好休息就行啦，其他都不需要操心的。”说完帮他检查完，便迅速走了。
    　　乔熠宵怀疑自己是被谁给关在这个地方了，他甚至怀疑这个地方不是正常地方，别看这些护士医生一个个成天笑着，又温柔可亲的。可哪有这么安静的医院？从来没听到过外面的走廊上有脚步声，护工个个跟哑巴似的。
    　　自从他的妈妈去世后，他就提前长大了，本就尝尽了各种冷暖，这两年更是将他锻炼得愈发坚韧起来，几乎已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压垮他，可他此刻难免觉得有点儿怵。
    　　护士有句话说对了，年轻人，恢复起来的确快。虽然断了的胳膊还没好，但身上的外伤明显已好很多了。过了三天，他终于能自己站起来并走路了。
    　　乔熠宵琢磨着该怎么逃出这个地方。
    　　想到那个高铭说过几天还要过来，没准就这几天了。
    　　恰巧此时护工敲门走了进来，要扶他去洗澡，他眨了眨眼睛。进浴室，趁护工低头调水时，一巴掌劈到护工脑袋后上方，这招他打架时使过，位置找准了的话的确能将人劈晕。
    　　这一刻运气倒是又变好了，那护工的身子微微一顿，然后晕了过去，躺到了地上。乔熠宵伸出没有断的那只手，扒下了护工的衣服，又将病床上的被子拖来，努力将护工的身体扳过来，试图让他躺得舒服些，再用被子盖住。
    　　他自己则是迅速换好护工服，右手实在不方便，碰到伤处难免还是会疼，但这些都是他能够承受的。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他一路顺利摸到楼梯处。他早前就打量过窗外，知道自己应该差不多在二楼，出去一看果然如此，外面人还是那么少，少到几乎没有人。他就这样摸索着离开了这个奇怪的医院，也没时间去打探，跑出大门就开始大口抽气，才发现这儿不知道郊到哪儿去了，没有公交站台，更没有地铁站。他找到路牌，辨明了东西南北之后，往东走去。
    　　幸好运气又好了一次，走了半个多小时后，身后开来一辆出租车，他想了想，伸手拦住了车，司机停下车，伸出脑袋，“小兄弟，去哪儿？”
    　　“一个叫华容万家的小区，你认得吗？在兰心湖那边。”
    　　“哟，那儿挺远啊。”
    　　“多少钱？”乔熠宵抿嘴，面容严肃。
    　　“打表的话，少说两百多吧？”
    　　乔熠宵在家里还藏了几百块钱以防万一，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数字，难免还是觉得肉痛。他低头犹豫，打车都要两百多，走回去得走多久？可那是两百多啊，要不还是坚持走回去吧。
    　　那司机见他这样，又说道：“身上没带钱？”
    　　“嗯……”
    　　“这样吧，其实我家就住这儿附近，本来打算去机场接人的，就当顺路带你吧。”
    　　乔熠宵睁大眼睛，看着他。
    　　司机笑了起来，“不信啊？看你受伤了，人生在世，谁还没点儿困难啊？说过去，也就过去了不是？我们也就是普通人，但遇到了，能帮的就帮呗。”
    　　乔熠宵许久未曾被人这般关心过了，即便这是个陌生人，即便这份关心很轻微，很轻微。可他还是感动得，突然有点想哭。
    　　但他当然没有真的哭。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胆小的他了。
    　　他道了声谢，坐上了出租车，车子往东驶去。
    　　高铭在电话中问莫照：“您要看监控视频吗？”
    　　“不用。”
    　　“要派人跟着吗？”
    　　“暂时不用。找人送他回去了？”
    　　“是，一辆出租车，不会让他怀疑的。”
    　　“好。”莫照说完便挂了电话，他还在开着会。
    　　高铭看了眼手中的手机，又想叹气，他朝那害怕的女护士道：“不关你的事，这段就删了吧。”
    　　“谢谢您。”
    　　高铭点头，随后准备离开，又被女护士叫住，“那个男孩子，身体还未恢复，尤其他的胳膊，一定要好好养才行。”
    　　高铭心想，也得人家愿意配合才行，他倒是真希望他能好好养，养好了身体能乖乖躺到某人床上。不过这女护士也是好心，他应了声便走了。
    　　女护士忧心忡忡地目送他离开，叶医生从身后走来，宽慰道：“见多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受影响。”
    　　“唉……”她轻声叹气。
    　　司机将乔熠宵送到小区门口便走了，乔熠宵要上楼去给他拿钱，也死活不要，车子开得飞快，乔熠宵只能目送他离开。随后便急急地往家里跑，不在家这么几天，也不知道瘫子怎么过的，药也没了，他也不知道家里有钱，即便知道，他又怎么去拿钱买吃的？
    　　他现在只寄希望于那个瘫子还算聪明，但愿他又在家里大喊救命了，但愿社区那些人能帮着照顾些他。
    　　往常他总觉得多管闲事的社区工作人员，现在才知道他们的重要性，心中不免感慨，不过此刻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刻。他反复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个瘫子，没什么好担心的，脚步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越跑越快。
    　　大门是半张开的，门锁又坏了，乔熠宵却看得心中一定。
    　　门锁坏了好啊！说明瘫子的确又喊救命，又有人来砸门了，说明瘫子现在还活着。他跑得太急太快，还在喘着气，伸手扶着门静了几秒，才冷下脸，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走了进去。
    　　客厅里空荡荡的，与他几天前离家前几乎一个模样。他推开卧室门，看到瘫子正躺在床上，他心里“咯噔”一下，大步上前，颤抖着手去摸他的人中，待感受到呼吸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
    　　原来是睡着了。
    　　他喘了几口气，转身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发呆。
    　　呆坐没太久，门口传来声音，他抬头，看到小宋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她见到乔熠宵坐在沙发上，眼睛一亮，“乔先生你回来啦！”
    　　乔熠宵立刻站了起来，“你好。”
    　　“你的胳膊好些了吗？”她直接走来问，一点儿惊讶都没有。
    　　乔熠宵沉住气，试探着说道：“这几天多谢你了。”
    　　小宋立刻摆手，“我们做社区工作的，居民需要帮助不算什么的。只是乔先生你好些了吗？前几天，你弟弟在家喊救命，邻居喊了保安过来，可把我们吓得不轻，这都第二次了。”说着，她担忧地望着乔熠宵。
    　　“工作出了点儿事，没关系的。”
    　　小宋点点头，“听你弟弟说了，你平常工作挺辛苦的，这次既然受伤了，就要多休息几日。”
    　　乔熠宵囫囵着点点头，到底开口问她：“这几天一直是你一个人来照顾我弟弟吗？实在很感谢。”
    　　小宋不好意思笑道：“真的没关系的。上次莫处长，对了你还记得莫处长吧？之前来你家考察，站在最前面，很高的那个，最帅的那个！上次他不是帮了忙么，这次找不到你，我就又腆着脸去找他了。也是他告诉我，他帮忙把你送到医院去了。乔先生，我把莫处长联系方式给你吧，你也好跟他道声谢。”
    　　那个姓莫的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他被人揍得晕过去了，才不是小宋说的这样！乔熠宵心里恨得很，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却也因小宋这番话，终于想起来那个姓莫的是谁了。
    　　亏他当初还觉得那个当官的还算可以！
    　　没想到却是个变态！！！
    　　原来自己当真是个眼瞎的！
    　　不过他尚能保持住面部神色，又与小宋道了几声谢，并说道：“我回来了，可以照顾我弟弟了，以后真不用麻烦你再过来了。”
    　　小宋却突然不好意思地一笑，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乔熠宵就有点儿懵，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小宋将塑料袋放到了身边的小桌上，“那我把吃的放这儿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你弟弟了。”
    　　“好。”乔熠宵实在不善言辞，心中再感激，也仅会说几声谢谢，说了谢谢便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小宋也并不在意的样子，转身便走了。
    　　乔熠宵则是望着门上摇摇晃晃的锁，叹了口气，又是五十块钱没了。
    　　手这样了，三个多月不能动，生活费该怎么办？
    　　你要问姓莫的那件事？
    　　生存问题如此严峻。
    　　已经逃出来的乔熠宵，哪来的闲工夫再去想那破事儿？反正他此刻在自己的地盘。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有点忙，晕头转向的，今天早上过来看看，才发现昨晚忘记发存稿箱了，不好意思啦(⊙﹏⊙)
    　　第12章 十二
    　　一个多小时后，乔冬阳醒了，他一睁开眼睛就很慌张地往卧室大门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乔熠宵。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收回视线，皱起眉头，脸上又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这些，乔熠宵都看在了眼里。他和乔冬阳这辈子是不可能像真正的亲兄弟那样友好相处了，他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乔冬阳，甚至厌恶他，却又每每在关键时刻无法忍心抛下他。
    　　他那个死鬼爸爸，他也恨得很，他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帮他的死鬼爸爸和那个婊子养儿子，这两年多来，无数次生出念头，索性将乔冬阳扔了算了，让他自生自灭。
    　　却总是无法履行那个念头。
    　　人心本就复杂，自己的心更复杂。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那些想法与做法，也不想去理解它们，便浑浑噩噩地也活到了现在。
    　　乔冬阳醒来之前，他已坐在此处坐了一个多小时，甚至就在一分钟前，他又想扔掉乔冬阳。此刻看到乔冬阳那系列表情，看到他那么努力地想要装作一点不担心自己，觉得心脏哪处被莫名其妙地戳了一下，他叹气。
    　　没有断的那只手打开塑料袋，“吃吧，社区的小宋送来的。”
    　　乔冬阳这才又看他，皱着眉头不高兴地问道：“你到底做的什么工作？”
    　　乔熠宵冷笑，“老子做什么工作关你屁事！？你吃你的饭就好了！”就是这样，他们始终无法好好说话。那就这样吧，他们也无需好好说话。
    　　“你这个疯子！！！”
    　　“再说话老子把你扔桥洞里陪那个傻子去！你不是喜欢他么？！”
    　　乔冬阳红着眼睛怒视他，乔熠宵又骂了句脏话，起身去拿来了尿壶，“撒尿去！”说完，转身走出卧室，正要关卧室门时，听到身后乔冬阳的怒吼，“你最好做的是正经工作！成天回来身上都带着伤！这次直接胳膊断了！每次都要我喊‘救命’，找人家社区，丢死人了！你想死，可别拉着我！”
    　　乔熠宵回头看他，“我要是死了，一定拉着你。”说完，“嘭”地甩上门，没再管里头。却也知道，自己之前说的在建筑公司帮人画图纸的工作，他从来都没相信过，此刻唯有更不相信的。
    　　自嘲地低下头，看着断了的胳膊，乔熠宵想，“画图纸”的活可不就是干不了了？
    　　隔天，乔熠宵用左手，尽力地将自己洗干净，换上整齐的白衬衫出门找工作。本打算借着自己断了胳膊打打同情牌，看看能不能在饭店、奶茶店找到一份工作，却没料到人家看他胳膊断了，更加不可能给他工作了。可这个样子，于一些人而言也许正是碰瓷的最佳时机。乔熠宵却觉得此刻这模样，反而不适合碰瓷。
    　　手伤成这样，别人首先就会把他往消极的那一面想去，与他的碰瓷理念不合。而且近来他运气特别不好，警察局进了，医院也进了，他不知道这坏运气还要持续多久。再者，万一真被碰了擦了，断了的胳膊没准真会受影响。
    　　命都没了，还怎么赚钱？
    　　这么辛苦努力了两年，不就是为了活着吗？
    　　他很惜命。
    　　最后，天快黑了，他坐在一家奢侈品商场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面前来来回回的人群发呆。
    　　选择这里，也是因为这商场的冷气够足，他坐在台阶上也能与里面的人分享凉意。他小的时候真的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冷气于他而言，都是奢侈品。
    　　手里的钱却越来越少。
    　　他昨天便在乔冬阳那里发现了药，足够吃半个月，与他平常买的功效差不多，后因为两人又吵了起来，他也没有再问。按今早乔冬阳的说法，那是社区送来的，乔熠宵脑袋有点乱，也懒得去探究这番说辞有几分真。乔冬阳是不会骗他的，但药是社区那边拿来的，社区的人会不会骗乔冬阳，他就不知了。按照乔冬阳那个智商，能指望他干什么？
    　　十盆顶多十块一盆的绿植都会计较的社区，会这么大方？
    　　乔熠宵不相信。
    　　可他不敢再往下想去。
    　　此刻坐在台阶上，只觉得脑袋与全身都在疼。
    　　恰巧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十分热闹的音乐声，乔熠宵顺着看过去，那是商场的正门，正门外的广场上搭了舞台，还用鲜花做了各式各样的拱门，某个化妆品牌在搞推广活动。之前乔熠宵便看到了，此刻再一看，许是活动的时间到了，模特和主持人已经纷纷开始入场了，灯光打上，他更加舍不得移开眼了。
    　　曾经，乔熠宵的职业理想是做一个很厉害的3D设计师。在老家，他家的公司便是一家广告公司，小时候公司里的哥哥姐姐们去一些现场看场地，或者搭建时，他就爱跟过去看。后来考大学，填的专业也是设计方面的，再后来他也顺利取得了录取通知书，甚至就要去外地上学了，再再后来……
    　　乔熠宵猛地站了起来，再也不愿意想，他大步往那边走去。正要离开这片活动场地时，他听到一位工作人员正着急地站在外围打着电话，语气不好，甚至要与对面吵了起来，“说好六点到的，现在六点十五？昨天早晨我们就重新将PPT发给了你们，又专门打了一次电话，甚至邮件也分别给你们两位负责人都发了一封，说了多少次是六个人！不是五个人！客户那边怪罪下来，谁往上顶？！！”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天本来就热，他火气也大。
    　　他说完，愤怒的脸，正对着乔熠宵。乔熠宵最讨厌别人凶巴巴地看他，他又不怕谁，就也瞪了他一眼。
    　　谁料那个男的却突然盯住了他。
    　　乔熠宵皱眉，也不想瞪他了，转身就要走，那人却飞快地拉住了他，不等乔熠宵开口，便急急说道：“这位先生，能不能帮忙？我是Lion广告公司的项目经理，我姓徐，我们在这里做活动。牌子你也看到了，国际一流化妆品品牌，我们的活动需要六个coser，但是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目前还差一个人，你能不能顶上？！”
    　　乔熠宵莫名其妙，“你脑子没问题吧？随便拉个人就想顶上？！”
    　　那人被骂也不气，解释道：“不不不，我们那衣服早就做好了，量身定做的，不是谁都能穿的！你这身材正正好穿衣服！你长得也好！稍微上点儿妆就行！”
    　　“我胳膊断了。”
    　　“没关系，你那件正好是白色的斗篷！”
    　　“我不会cosplay。”
    　　“也没关系，你跟着前面的走几步，摆几个pose就行了！”
    　　“多少钱？”
    　　“一千。”
    　　乔熠宵眼睛一亮，“成交。”
    　　完工后，乔熠宵拿着一千块坐公交车回家，缓缓地笑了，他找到了新的赚钱办法。
    　　高铭敲响了莫照家的门，莫照过来开门，见他也不说话，直接伸手进来。
    　　他拿过那个U盘，“不进来坐坐？”
    　　高铭摇头，问他：“你这样累不累？”
    　　莫照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很有乐趣，不是吗？”
    　　高铭很想问，是什么乐趣啊大哥。
    　　不过莫照已经关门了，明显是已经想去观赏了，高铭识趣地转身回自己的家。
    　　高铭搞来的正是下午乔熠宵无意中撞上的那个活动的现场视频。
    　　乔熠宵穿了件白色斗篷，身后还挂了两个翅膀，扮相有点儿像天使，戴了金色假发，额前有一颗小水晶垂挂着，没断的左手还拿着一根权杖，跟着音乐一板一眼地做着一些动作。沉着一张脸，笑都不会笑，有点儿幼稚，却又有点儿可爱。
    　　看起来真的像是天使。
    　　莫照伸手摩挲自己的下巴，若是天使突然坠入黑暗中，会是什么样子。
    　　反抗不能，求天求地均无人应答，只能被禁锢在黑暗中。
    　　只有自己能够听到他的呼唤，只有自己能够拯救他。
    　　真的很有趣啊。
    　　乔熠宵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就掌握在了别人的手中，他努力乐观地想到，这世上不会真的有能够只手遮天的人吧？要真有人能够掌握到别人的行踪，那这个世界早乱了吧？
    　　况且他也无心去在意这些。他现在每天去回家后，便在小区门口的网吧里上一个小时的网，找明天的兼职。兼职找起来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那天的一千块来得还是太幸运了。
    　　但总算也找到过两次，均是一些很奇怪的动漫活动，人家差coser，他就把那天现场拍的天使照片传过去，两次都被征用了，很幸运地又赚了八百块，这一切都给了他信心。
    　　他每天都要来上网看看。
    　　回家的时候，乔冬阳阴阳怪气地嫌弃他身上在网吧沾染的烟味，两人难免又吵了一架。乔熠宵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差点儿又扇他一巴掌，正要挥手出去时，家门被敲响了。
    　　乔熠宵狠狠喘了一口气，“你给我等着！”留下这句话，出去开门。
    　　打开门，居然是牛大伟。
    　　牛大伟缩着身子，比一个多月前离开这里时还畏畏缩缩了。身上也脏兮兮的，还臭烘烘。
    　　乔熠宵皱眉，“你又来干什么？！”
    　　“我，我——”牛大伟低着头说不了话，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来皱巴巴的几张一百块钱，伸手递给乔熠宵，“宵哥，我赚了点钱。”
    　　乔熠宵气息一滞，随后冷笑道：“你赚了钱告诉我干什么？！”
    　　“我，我，宵哥，你留着给冬阳买饭吃。”
    　　乔熠宵气笑了，“你们一傻子一瘫子果然建立起了革命友谊啊，这感情好成这样了啊。瞧瞧，冬阳，这叫得亲热的。我这个亲哥哥又不是养不起，要你来装什么好心？滚！”
    　　“不是，不是！”牛大伟赶紧摆手，表明自己不是那意思。
    　　可乔熠宵更生气，他知道，牛大伟是知道他们最近境况不好，在可怜他，在接济他呢。乔熠宵此人，自尊心极强烈，这两年来经历过太多，无数次被踩进泥地里，又无数次挣扎着站起来，如今却被这么个人可怜，他能忍得住？！他“砰”地甩上门。
    　　门外牛大伟过了会儿，隔着门说道：“宵哥，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说完，门外的声音便不见了。
    　　乔熠宵抬头看着天花板，半晌之后眨了眨眼，打开门，牛大伟真的走了，没像之前那样赖着。那几百块却留在了门口，用一小块红砖压着。他想了想，弯腰捡起那几张钱，冷着脸关上门。
    　　走回卧室，乔冬阳瞪着他，防备着他打他。
    　　乔熠宵无心再和他吵架，更不想打他，上前把几张一百放到他枕边，“你的好傻子特地给你送来的。”说完，走出了卧室，没再管身后人的表情。
    　　他突然觉得好累。
    　　第13章 十三
    　　市内动漫方面的活动毕竟有限，乔熠宵不可能每次都好运地找到。尤其进入九月之后，学生们都开学了，这些活动也陆陆续续地暂停了。
    　　在又无业飘荡了几天后，乔熠宵又焦躁了起来，恨不得在马路上一家店挨着一家店地问，问别人差不差打工的。这日他恰好经过一家卖玩具的店面，是个挺出名的玩具品牌，门口有几个穿着玩偶装的人给路过的小朋友送气球。
    　　乔熠宵本来只是路过，心情烦躁，并没有看一眼。却没料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橙色的气球，他差点儿一脚踩上去，幸好及时刹住。
    　　“啊——呀！”一个很可爱的声音响起。
    　　他回头看了眼，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那只气球，见他回头了，又看向他，眨了眨眼睛，“我的气球。”
    　　乔熠宵弯腰捡起那只气球，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她抬手拿起气球，有点害羞地歪着头说：“谢谢大哥哥。”
    　　不自觉地，乔熠宵笑了起来，弯腰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半路却又收回了手，但还是说了句“不用谢”。突然他又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瞬间全身毛孔都出来了，他猛地回头，并环顾街道看了一圈，却什么可疑的人都没有见到。他想，他最近真的绷太紧了，抬脚正要走。
    　　却恰好看到其中一个兔子模样的玩偶走到他们跟前，又递给那个小女孩一只气球。
    　　“哇！谢谢小兔子哦！”小女孩高兴地大声道。
    　　玩偶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这才走开。
    　　乔熠宵站在原地看，突然很羡慕那个玩偶，他也好想摸摸那个小女孩的脑袋。可他不敢，他身上不好的东西太多了，他怕玷污了那个漂亮又纯净的小女孩。
    　　他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
    　　直到那小女孩被自己的爸爸抱起，走远，他才渐渐回神。正打算继续走自己的路，眼角却瞥到了那家店门口的一块小黑板。
    　　他走上前。
    　　原来是招兼职扮玩偶的，一百五一天，包饭。
    　　乔熠宵抬头看了看那家玩具店的招牌，抬脚走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门口多出了一只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小熊”，小熊的右胳膊上绑了许多许多气球，他不时给路过的、进店的小朋友送气球，每送完一个，便会伸出左手摸摸他的头。
    　　有小朋友想要和他合照时，他也很配合地歪着身子，或者抱住他。
    　　渐渐地他成为了门口，人气最高的一只玩偶，好几个小朋友绕着他，抱着他的腿，与他玩耍，再拍照。
    　　在无人看到的玩偶装内，乔熠宵虽然浑身都是汗，虽然右胳膊因为被挤压有点儿难受，脸上却终于敢露出灿烂的笑容。
    　　忙活到下午，店里的顾客少了些许，店长招呼他们去店里面吃饭。
    　　乔熠宵喘了口气，请人帮忙摘下头套，头发全部浸湿了。长得好的人在哪儿都不吃亏，店长女儿都五岁了，却还是特地给了他几张面纸，关心道：“快擦擦，去里边吃饭吧，不够就多吃几份，盒饭管够。”
    　　这简直太好不过了，乔熠宵对着店长道了谢，抱着熊头去吃饭。
    　　似乎每个地方都有小团体，其他几个“玩偶”都不搭理乔熠宵。乔熠宵呢，也不稀罕他们的搭理，埋头苦吃自己的盒饭。正吃得欢，他口袋里常常被自己遗忘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嘴里正吃着红烧肉呢，手机响起的那刻，他自己都愣住了。从他两年前花一百买了这只手机起，这手机就没响过。他甚至不知道手机铃声是这样，他嘴巴里的红烧肉都忘记继续咀嚼了。
    　　身边的人捣了他一下，“你的手机响了。”
    　　来这里打工的基本都是些大学生，他们看乔熠宵这样，就以为他也是大学生。此刻见他拿出来一个破手机，心里面因为店长对他的优待而产生出的一丝丝不友好，顿时也就消散了，说白了大家都是出来勤工俭学的穷学生罢了。
    　　乔熠宵回过神，将嘴里的红烧肉吃掉，站了起来，走出去接电话。
    　　“喂？”他的声音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他也很好奇，是谁给他打电话。
    　　“乔熠宵？”
    　　“是我。”
    　　“牛大伟是你弟弟？”
    　　乔熠宵眉头一皱，却没说话。
    　　“你弟弟前偷钱，后碰瓷。现在被我们带到了派出所，你过来一趟。”紧接着警察说了地址。
    　　乔熠宵沉默了大约有三十秒，冷静开口道：“我不认识他。”
    　　警察本就因他不说话而有点烦躁，一听这话愣了下，“不认识？这是他提供的电话，说你是他哥哥。罢了，不认识也罢，我们就按法定程序走了。”说完，警察挂了电话。
    　　乔熠宵伸手扶住墙壁。
    　　他想到皱巴巴的那几张一百块，那是偷，来，的？
    　　他想到牛大伟那晚可怜又畏缩的表情，心里一阵难受。但他还是反复地深呼吸，活活地把那情绪压了下去。
    　　他连自己的生活都难以应付了，他没办法再去救别人了。
    　　晚上，乔熠宵平静地从公交车上走下来，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经过网吧的时候他顿住脚。他高考填的志愿不是法学专业，高中虽是文科生，却也仅知道一些法律基础，具体的偷窃或者敲诈勒索要怎么判、判多久，他并不知道。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网吧查查看。
    　　正犹豫着，身边一辆车门突然打开，走下来一人，并且叫住了他，“乔先生。”
    　　乔熠宵一个哆嗦，立刻回过身子。
    　　是高铭！
    　　那个姓莫的知道他住在这里，他早该想到的！
    　　这阵子没人再来找过自己，他还为此庆幸，现在却是再后悔也没用。他抬脚转身就想跑。
    　　“乔先生不打算救那位牛先生吗？”高铭却在他身后说出了这番话。
    　　乔熠宵的脚步活生生地顿住了，虽说牛大伟三个字在他嘴中变成了“牛先生”，十分陌生，甚至有点可笑。可现在乔熠宵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冷，才九月份而已，他为何这么冷，他看向那个高铭。
    　　高铭也沉默地看着他。
    　　“是你们，是你们做的？”乔熠宵不相信地问道。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多么希望那人能摇头。
    　　可是高铭却点头，承认道：“是我，那位牛先生性格很冲动，稍微有人忽悠一下，他就做了。”他还解释得很清楚。
    　　乔熠宵睁大眼睛看着他，在路灯下，与他对峙，气势毫不退让，可他却知道，自己有点怕了。为什么他们连人都可以控制，都可以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主动做违法犯罪的事，再拿来威胁别人？在老家，放高利贷的再厉害也不能厉害到这地步，听说过真有人被放高利贷的砍过手指，但也仅仅是听说过罢了。
    　　而此刻，这么一件事情就摆在他的面前。
    　　而那人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连太平间都蹲过的乔熠宵，此刻觉得他们有点可怕。
    　　“只要你答应我们的建议，牛先生立刻就没事了。我们也可以帮他找一份正式工作。”那人还在引诱般地如是说道。
    　　乔熠宵其实还在害怕，却硬撑着骂道：“滚一边去！！！老子不认识那人！！！”说完就越过他想跑。
    　　高铭倒也没拦着他，在他背后看着他跑远了。
    　　其实他也没想到莫照真的对这个人这么坚持，而且似乎志在必得。甚至还说更在乎过程。
    　　是以，他其实也并不着急。
    　　他耸耸肩，回车里走了。
    　　回到小小的租屋中，乔熠宵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两年是成长了不少，他自认为已经无坚不摧了，却在面对这样说出去简直没一个人会信的事时，还是难免惊慌。
    　　他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左手握拳，摆放在膝盖之上，一时之间脑中什么想法都有。第一个生出的念头便是搬家，随后又想到他没钱搬家。这儿的房租半年一交，下半年的房租他早就交出去了。他没钱换房子，更加不舍得浪费这几千块钱。
    　　他又举起拳头，一一去咬自己的指关节。
    　　直到卧室内乔冬阳大声叫他的名字，“乔熠宵！！乔熠宵你滚进来！！！”
    　　把他叫醒了。
    　　他站起来，一脚踹开卧室门，指着乔冬阳，“你他妈叫我什么？”
    　　“乔熠宵！！”
    　　“哼！”乔熠宵冷笑，“我的大名也是你配叫的？！！”
    　　乔冬阳像往常那样，又与他对骂了几个回合，才佯装无意道：“你别是又犯事儿了吧？！！一回来就这幅死德性！我告诉你，你可别拖累了我！！”
    　　乔熠宵本来已经准备出去了，听到这话，回身狞笑道：“好事轮不到你，坏事却绝对差不了你，放心。”说完用力甩上门。
    　　乔冬阳却默默地舒了口气，嘀咕道这样的乔熠宵才正常嘛。之前在客厅里坐了那么久不说话，也不进来打自己骂自己，真有点怕人。
    　　莫照躺在沙发上看手机里乔熠宵的照片，跟着他的人新发来的。
    　　他浑然不觉自己跟个老变态似的。
    　　再言之，假设真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老变态，他怕是还会真的感觉很高兴。他从来就没觉得自己不是个变态，只无奈身边从未有人发现他的本质，其实他觉得有些遗憾。
    　　许多照片，低头捡气球的乔熠宵。
    　　弯腰将气球递给小女孩的乔熠宵。
    　　扮成小熊，可爱又笨拙的乔熠宵。
    　　啊——莫照心想，乔熠宵真的很可爱啊。
    　　他又想到除了碰瓷那次，他第一次正式看到乔熠宵时，他手里举着不锈钢的盆子，探出半个身子，低头冲着楼下，眼神飘忽得没个落脚点，明明那样一张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的脸，却凶巴巴地大声骂道“关你屁事！”。毫不客气呢，上半身也没穿衣服。
    　　真的太可爱了。
    　　可爱到他莫名地想立刻看到他的真人。
    　　可爱到他觉得过程有点无趣了。
    　　可爱到他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太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人脸，浑身的戾气，你告诉我这叫可爱？透过现象“瞎”看本质，我只服莫变态——by乔弟弟。
    　　身体难受什么的，你们懂的——by莫变态。
    　　第14章 十四
    　　早晨，莫照先去浦东委里开了个会，会议不长，一个多小时便开完了。他开车回单位，其实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更何况这个时候，上高架是最快的，他却在高架口换了个方向。
    　　这是乔熠宵在玩具店打工的第三天，穿着笨重的玩偶装，无论他在里边是何种表情，外人看到的他永远是那只笑得敦厚可爱的小熊。此刻小熊中的他，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这份心不在焉是从知晓牛大伟那事儿起便开始的。
    　　他既担心那个高铭再度找回来，又担心牛大伟。若说在警察打来电话通知他时，他尚有理由拒绝。可知道真相后，他再也安不下自己的那颗心。
    　　坦白讲，牛大伟真的是个挺好的孩子，没心眼，傻，笨，任劳任怨。与其说他之前背叛了自己，更不如说那一刻的牛大伟遵守了他自己的良心罢了。他并没有什么错，碰瓷，的确本来就是不对的，是违法的。
    　　可他因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后来查过了，按照警察那个说法，牛大伟怕是真要坐牢。
    　　但他要怎么办。
    　　他去答应那些人，答应他们日后将自己当做个物件似的，赔给他们？
    　　这怎么可以。
    　　可是牛大伟怎么办？！
    　　陷在这个怪圈里，乔熠宵发气球的动作都不如第一日那样频繁与热情，可他的小熊实在很可爱，屡屡有小朋友来找他讨要气球，他便机械地递出去气球，再没了心思去摸摸他们的脑袋。
    　　其他几个与他一起打工的，均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今日他们学校举办运动会，都没来。因而，此刻大门外，就他一人。
    　　经过了那阵中午放学潮后，街上的小朋友明显少了很多。
    　　一个店员笑着走出来，朝他道：“小乔，进来，摘下头套歇会儿吧。”
    　　乔熠宵摇摇头，说道：“我在外边歇歇就行了。”隔着头套，说出来的声音嗡嗡的。他边说边指着就摆在店门口的白色长椅，那是玩具店的，长椅做得很漂亮，上面雕刻了好些卡通人物，还系着氢气球，平常也有很多小朋友要坐在那处拍照。
    　　店员点头，笑着又走回店里。
    　　乔熠宵走到长椅跟前，坐了下来，虽说被闷在头套里十分难受，但他此刻觉得浑身无力，根本懒得去摘下头套，他微微低着头，望着地面发呆。脑袋中什么想法都有，渐渐自己就跟放空了似的，虽说还看着前方的地面，其实看到的东西一点儿都没反馈进大脑中。
    　　包括突然出现的一双鞋，皮鞋，黑色皮鞋，黑色的其实很普通的皮鞋。
    　　那双鞋不紧不慢地迈至乔熠宵面前，双脚站得对齐，鞋尖直接面对着乔熠宵。
    　　乔熠宵却依然在放空，浑然不觉。
    　　突然他发觉自己周遭的空气变了，鼻子呼吸变得顺畅了起来，眼神这才渐渐聚焦，却还有些茫然，他缓缓地抬头，往上望去。看到一个男人正低头看着他，并对他微笑。
    　　乔熠宵微微张着嘴巴，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了他半晌，这才看到他手里的熊头。
    　　熊头？
    　　熊头！
    　　乔熠宵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的脑袋，自己的头套哪儿还在啊！
    　　他彻底回过神，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男人却伸出另一只手，乔熠宵不明所以，却不料那人将手覆盖到了他头的正上方。因为太过突然，以及这个动作太过出乎意料，乔熠宵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愤怒地歪过身子，想要避开他。
    　　就这么几秒之间，男人叹息着说道：“宝贝，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呢？”
    　　乔熠宵的脸与身体瞬间就僵硬住了，半晌他气得发抖地避开他的手，站起来，仰头抬起下巴，直面他，一字一句凶道：“宝！贝！你！M！B！”说完就连熊头就忘了，转身往店里走去。店门口那去而复返的店员，拿着一杯水站在门口，愣愣地目睹了这一切。
    　　莫照抬眼看了她一眼。
    　　她尴尬地笑了笑，“给，给小乔送杯水喝。”说完，也立刻跑回了店里。
    　　莫照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熊头，往玩具店旁的花店走去。却不料听到几声尖叫声，他往前方看去，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兴奋地拿着手机，见被发现了，三人才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莫照觉得这没什么，走进了花店。那些女孩才又继续兴奋起来。
    　　店员立刻上前接待，“先生，想要买些什么？”
    　　莫照环顾了一圈，随手指了一种花，“这个。”说着又将熊头放到桌上，“一起送给隔壁玩具店的——”他停顿了下，饶有兴味地说道：“小乔。”说罢，从钱包里抽出几张一百一起放到桌上，问她：“够吗？”
    　　店员点头，又摇头，“还要给您找钱——”
    　　他已经转身走了。
    　　他下午还有会。
    　　来这里本就是无心之举，不过这样的乔熠宵的确可爱。
    　　尤其骂人的时候，抬着小下巴那努力骄傲的模样。
    　　莫处长坐在车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味了会儿，随后才将车开出停车场。
    　　乔熠宵在店中的角落里休息，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的怒气与戾气，喝完了店员姐姐给他的那杯水，正打算打起精神继续工作，先去店外拿回熊头，那个死变态应该已经走了。
    　　亏他之前还觉得那人是个不错的官！
    　　刚抬脚，就见店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孩子，手里捧着一束花，正四处打量。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大部分店员都去休息或者吃饭了，店里人很少。见那装扮，似乎是隔壁花店的。兴许店里买花了吧，他也没当回事，继续往外走，反正会有人来处理的。
    　　恰好走到女孩面前时，那女孩笑着问他：“你好，请问你们店里有位小乔吗？”
    　　乔熠宵顿住了脚步，盯着她。
    　　女孩子举了举手里的花，“有位先生给她送花，还有这个——”她又往身后看去，乔熠宵跟着看过去，才看到店门口的小矮凳上放着他的熊头。她再转身，仔细打量了一下乔熠宵，也愣在那里了，这个男孩子身上的衣服，跟那个熊头——是一身的吧？
    　　天知道，她以为小乔是个女孩子！
    　　她就也有点尴尬起来，想把花直接递给乔熠宵。
    　　乔熠宵冷着脸，“不认识！”说完，抱起熊头，走了出去。
    　　“哎？”
    　　里面听到声响的其他正式员工走了出来，“怎么了啊？”
    　　“你好，我是隔壁的花店的。有位先生在我那儿订了束花，指定送给你们店里的小乔的。”她又说了一遍。
    　　这位店员恰好就是给乔熠宵送水的那位，现在也缓了过来，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看向那束花，是一束香槟玫瑰，配了些简单的满天星，与一些她也说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用简单的牛皮纸包起来，绑上香槟色的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实在是很好看。女孩儿们都喜欢花，她看了就不自觉道：“这花真好看。”
    　　“可不是。一个小时前刚送来的玫瑰呢，养在糖水里还能开最少一个礼拜。”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呀。”
    　　“是我只钟情你的意思哦。”
    　　店员眼睛又更亮了，“小乔就是在门外那个男孩子。”
    　　“刚刚他说他不是……”
    　　店员笑呵呵地说：“估计是不好意思吧，我帮他收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差事办完，女孩也走了，走到门外还又特地看了眼正在给小朋友送气球的那位小乔。然后笑着抬头看向天空，今日天气格外好呢，这座城市最美好的季节来了呀。
    　　乔熠宵化愤怒为动力，总算状态好了点，积极地给路过去上学的小朋友们发气球。直到差不多下午一点二十，学生们又少了，店员姐姐在门口叫他，“小乔，快来！”
    　　这店里的姐姐们对他都很好，乔熠宵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尽管他特别特别不喜欢“小乔”这个称呼。上学时，学校女学生评什么班草校草，每次都有他，他也蛮高兴的，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可后来渐渐变成，选校花班花也有他！！大家都爱叫他“小乔”，他真的是很不喜欢，可又说不过那群女生。没想到现在别人还是这么叫他，虽说意思与那时候的女学生不同，但他还是不喜欢，但也只能走了过去。
    　　“快把头套先摘了呀！”
    　　“懒得摘。”乔熠宵嗡嗡地说。
    　　“好吧——快看，之前那位，给你送的花呢！好看吧！”店员姐姐拿来那束花。
    　　头套里的乔熠宵脸色阴得都能滴水了，又是宝贝又是送花，妈的那个死变态是把他当女人了吗？！傻逼！！却不能驳毫不知情的热情姐姐的面子，尽量放轻声音，说道：“我不要。”
    　　“啊？这么好看。”
    　　“姐姐你喜欢就带回家吧。”
    　　“这不行啊，别人给你送的！这花看起来就很贵呢。”
    　　“我真不要，我不喜欢花。”
    　　“真不要？”
    　　“嗯。”
    　　“那姐姐谢谢你了呀，下午请你喝奶茶哦！”店员姐姐高高兴兴地抱着花往里走，走到一半又回来，“对了，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呢。”
    　　乔熠宵闷在玩偶里，感觉自己呼出的不是空气，而是火！！！
    　　他满肚子的火！！！
    　　他想喷火！！！
    　　说完，店员姐姐乐滋滋地彻底走了进去。
    　　徒留乔熠宵一个人在门口生闷气，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开始朝完全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这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更何况，为什么无论他做什么，他在哪里，那些人都知道。这种无孔不渗入的做法，让他有点恐慌，尽管他不愿示弱承认。
    　　此刻任谁看过去，这都只是一只笑眯眯的熊，无人知道，或者说并无人在意玩偶内的ta会如何。
    　　很快又有其他人来要气球。
    　　远远看去，这处的风景实在太美好了。
    　　初秋，午后，暖阳，微风，白色长椅，彩色气球，以及那可爱又敦厚的小熊。
    　　就像一幅画。
    　　第15章 十五
    　　玩具店长期都需要人兼职玩偶，但却不要正式员工。虽说没法帮交五险一金，乔熠宵却还是挺满足的。因为说白了，他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即便人家需要正式工，他也不敢去应聘，生怕露陷。
    　　因而如今这样刚好，工资日结，每日一百五十块。
    　　今日收工后，他已经赚到了四百五十块。脱掉工作服后，在更衣室里，乔熠宵数了数钱，前阵子兼职赚的钱刚给乔冬阳买了药，此刻他身上一共就这么四百五十块，不多，但也不少了。
    　　他这才有点高兴起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暂时忘却了白天遇到那人的事，出去坐公交回家。公交车摇摇晃晃的，他一路算着钱，断了的胳膊还要大概三个月才彻底好。这三个月他若是一直在玩具店打工，一共能赚到一万三千五。虽说不如之前碰瓷赚得多，但是自己除此之外再接一些活，应该还能勉强供瘫子吃药。好在如今玩具店管两顿饭，他也能省些钱。
    　　想到这儿，他稍微轻松了些，想着晚上回去买点好吃的给瘫子。这阵子特别穷，瘫子每天只能吃干面包。
    　　到了小区门口，他先去给瘫子买了一份鱼片粥。不是街边小摊子，而是正经的粥店，砂锅里做好了，滚烫地倒进外卖盒子里，香得很。瘫子以前喜欢吃什么，乔熠宵并不知道，倒是瘫子刚瘫的时候，还没能接受现实，经常夜里哭着要吃鱼片粥，他这就记在了心里。
    　　乔熠宵想，其实瘫子也挺可怜的。说白了，十一月生日过了，才真的十六岁。
    　　所以这样一份粥就要三十多块，他也狠心买了。
    　　买好后往小区走时，他一路紧绷着神经，幸好，从小区门口到自己家门口，都没有人阴魂不散般地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他快速地用钥匙打开家门，拎起鱼片粥往卧室走去，今日难得没有一脚踹开门，而是用手将门推开，边推边说道：“吃饭了。”
    　　乔冬阳抬头看他。
    　　乔熠宵站在了原地。
    　　那是一种什么眼神，跟自己毒死了他亲爸亲妈似的。
    　　乔熠宵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更是难得在他面前有什么好脾气，本来稍好的心情早就没了，他眯起眼睛，“怎么？想杀了我？一个瘫子，摆出一份杀气腾腾的模样干吗呢？！”满身的不屑。
    　　乔冬阳那双通红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他。
    　　乔熠宵皱着眉，走到他跟前，放下那碗粥，决定不计前嫌，这粥实在太香，还是趁热赶紧吃吧，便说道：“给你买的——”
    　　结果他话没说完，乔冬阳突然一胳膊横过来，“呼啦”一声就将那碗粥拍到了地上。
    　　“哗——”粥又散了一地，粥香瞬间充盈了整间卧室。
    　　乔熠宵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还未反应过来的左手。
    　　乔冬阳尖利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乔熠宵你还是人吗？！！！”
    　　乔熠宵回眸，平静地看他，问他：“我怎么不是人了？”
    　　“牛大伟哪里做错了？！因为我们家里没钱了，他没办法才去偷钱，他现在被警察抓去了，你明明知道了好几天了为什么不去救呢？！没钱交保释金？！我不吃药了，统统拿去救他！！！他都是因为我们才被抓进警察局的！！！！！！！！”乔冬阳的声音声嘶力竭。
    　　“哦，是没钱了，你给我钱，我去救。”乔熠宵平静地看着他，从来不知道他和那个傻子关系原来已经好到了这样。
    　　乔冬阳虽说觉得此刻平静的乔熠宵有点陌生，但因心中的愤怒与担心实在太过庞大，忽略了这点，伸手就抽出脖子里的吊坠，“这个！！卖了救他！”
    　　那是乔冬阳从小戴到大的玉佩，是乔家祖传的东西，只有一个。
    　　乔熠宵的妈妈在意这个在意了一辈子，临死都不知道，这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属于乔熠宵的。因为乔熠宵三岁的时候，外面生出了一个野种，从那天起，这个所谓的祖传之物就归了那个野种。
    　　乔熠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这个野种这么好呢？为什么要养他，为什么自己的衣服都洗破了打了补丁地在穿，也要给他买新衣服呢？为什么自己吃六块钱一份的炒饭，给他三十多块钱的粥他还不稀罕呢？
    　　为什么他要这么恶心地养着一个仇人呢？
    　　是啊，他们是没有钱啊。他们的钱呢？他们的钱是因为他乔熠宵没了的吗？他家的公司呢？他家的房子呢？
    　　这一切关他乔熠宵什么事？
    　　可为什么承担这一切的却是他？
    　　为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却又为什么做了这么多所谓善良的事。为了做这些善良的事，背地里他又做了多少恶毒的事？他骗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临了，还要被人家指着鼻子骂。
    　　难怪这两年来他过得这么累，这是天上他的妈妈在生气呢，在惩罚他呢。
    　　是他的妈妈不舍得他了，做了坏事是要下地狱，是要被拔舌头的，是要世世代代做畜生的。他的妈妈想要在天上与他重逢。
    　　他点点头，又点点头，转身踩着那片粥，打算出去。
    　　“乔熠宵！！！”乔冬阳尖利地叫住他。
    　　乔熠宵深呼吸，他想控制住自己的戾气。
    　　“乔熠宵你卖了这个吊坠去救他！这个值钱的，值不少钱！”
    　　最穷的时候，身无分文，乔冬阳快要死了，他是想过把那个吊坠拿去卖了换钱的。可临到最后他都没有忍心，这是乔家的祖传之物，虽然不属于他，却属于乔家，是乔家的根。
    　　你心心念念在意、保护的东西，可以被他拿来随手卖去，只为救一个认识连三个月都没有的人。
    　　他再次深呼吸。继续往外走，脚底都是粥，粥印子铺满了一路行过的地板。
    　　“乔熠宵！！！！！”乔冬阳叫他的声音更为尖利。
    　　乔熠宵想要深呼吸，却发现再也控制不了了。他转身大步上前，拽住乔冬阳脖子里的坠子，直接把他往地上拉，劲太大，乔冬阳疼得直“嘶”。
    　　可串着吊坠的红绳子勒得他疼，嗓子似有异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想要打乔熠宵，乔熠宵却又将他拖到了地上，站起来，用脚踩着他的后脑勺，踩得他整张脸埋在粥里，冷静道：“吃掉它。”
    　　乔冬阳上半身不时动着，想要躲避他。
    　　乔熠宵用的劲却是十足，他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再也不挣扎了，一点儿都不再挣扎。
    　　乔熠宵平静地低头看着他，慢慢地移开脚，踢了踢他，还是一动都不动。乔熠宵用力踢了一脚，将他的身体踢翻过来，看到了他的正脸，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一样。脸上糊着一脸的粥，狼狈却又安静。
    　　乔熠宵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深呼吸，想要走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腿有点抖。他强撑着站了片刻，伸手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医生们说了很多话，专业术语有，大白话也有，乔熠宵独自坐在走廊的蓝色塑料椅上，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天黑坐到天明，乔冬阳被推出了手术室，推到了病房里。
    　　病房里熙熙攘攘，一个小小的病房，住了八位病人。他站在床边，木然地看着床上躺着脸色惨白的乔冬阳。
    　　医生皱着眉在与他说话：“你弟弟这个病是要长期治疗的，腿都萎缩成什么样了，当初车祸过后，脑袋那边的毛病本就还没完全好。吃的方面也不注意，简直是胡闹！”
    　　乔熠宵依然仿若没有听到，木木的。
    　　最后医生让他去缴费的话，他听到了。
    　　他抬头看医生，“一定要住院？”
    　　医生再瞪他一眼，“当然要住院，少说要住一个月，要好好治疗、观察，后期还需要系统的复健，你弟弟才多大？有四十多岁下半身瘫了还治好的呢。”
    　　“不住院呢？”
    　　“不住院？不住院治疗，情况好点也就跟你弟弟之前那样，一辈子瘫下去，差一点……”医生看了他一眼，“本来还能凑合，昨天之后——”
    　　昨晚乔冬阳的脑部做了个手术。
    　　他开口，问道：“要多少钱。”
    　　“这个你去收费处问，我不管这个。”医生也忙，病人太多，说完便走了。倒是有个护士一直在一边等着。
    　　乔熠宵知道是为什么，等着他去交钱呢。其实医院蛮好的，昨晚没给钱就帮乔冬阳做了手术，早晨还给他安排了病房。可医院也要运营，也要给医生护士发工资，自然要钱。
    　　他又望了眼麻药还没过去依然睡着的乔冬阳，转身先走了出去，护士立即跟过去。
    　　两人到了缴费处，乔熠宵拿起单据看了片刻。
    　　幸好今日人少，后边没有排队的，不然他这一直看着不说话，肯定有人要闹。来看病，家属们心情都不大好。
    　　那护士可能看出了点门路，小声问他：“是有些困难吗？”
    　　乔熠宵依然低头看着单据，仿佛能把单据看出朵花来，又看了会儿才摇头，“我有钱，昨晚太匆忙，忘记带了。你能等我一个小时吗，我回去取钱。”
    　　弟弟还在这儿呢，护士又不知他们感情到底如何，自然是信的，点头道：“好的，你回来后可以直接过来缴费，需要帮忙的话，就到住院部六楼找我，我姓李。”
    　　“好的，谢谢你李护士。”
    　　“没事儿。”护士笑着说完就先回去了。
    　　乔熠宵低着头慢慢往医院外走，其实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却走了十多分钟。走出大门的瞬间，他抬头。既然他走出了这扇大门，便代表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莫照，那个主任说他是绿化局的处长。
    　　医院外很好打车，很快他的面前便停下一辆绿色的出租车。
    　　绿色，本该是充满希望的颜色。
    　　他坐了进去。
    　　司机热络地问他：“小伙子去哪儿啊？”
    　　乔熠宵沉默。
    　　“小伙子？”
    　　乔熠宵抬头，看他，“去市绿化局。”
    　　车子很快汇入车流当中。
    　　乔熠宵望着前方。
    　　却不知他将要踏上的这条路会是什么颜色。
    　　第16章 十六
    　　市绿化局在市中心一条闹中取静的马路上，乔熠宵付了车费走下车的时候，不偏不巧刚好是早晨九点，上班的时间。门口许多人在往里走，神色匆匆。
    　　政府单位，大门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有些旧了，上面挂着巨大的门牌，白底黑字，表明了此处是个什么地方。并不是十分气派，但却是十分严肃，门口有值岗的。他正看着大门发呆，直到身后有车声响起。
    　　他回过神，让开身子，电子门已经自动开启，车子开了进去。
    　　他在这里已经发了几分钟的呆，又是个受伤的，看起来有些奇怪，值岗的便来问他有什么事。
    　　“我找人。”
    　　“找谁啊，来登记吧。”边说，他边往门房走去。
    　　里边的人在填登记条，边填边道：“身份证拿来。”
    　　“忘带了。”
    　　里边的人便抬头看了他一眼，“找谁啊？”
    　　“找，我找，莫，莫处长。”
    　　“莫处长？”那人似乎不相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正好这时身后有个女声响起：“周师傅，我昨晚的快件呢。”
    　　那周师傅立刻站了起来，拿出来一个快递，“杨老师早啊，在这儿呢！”
    　　“谢啦！”那被称作杨老师的女人说着正要走，看了眼乔熠宵，“来找人啊？”见他长得好看，便顺口问了句。
    　　“是呢，这小伙子说是来找莫处长的。”周师傅接口道。
    　　“找莫处长？哦，我知道了，是今天来报道的实习生吧？”每年单位都要招几位大学在读的实习生，这次正好也给莫处长他们部门配了位。她瞧乔熠宵正是一副大学生模样，便以为他是那实习生。
    　　乔熠宵还没说什么，周师傅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你进去吧。”
    　　女人笑得很温柔，朝乔熠宵道：“走，我带你去莫处长的办公室！”
    　　乔熠宵便跟着一起走了进去，莫照的办公室在四楼，那女人边走边自我介绍道：“我和莫处一个部门的，我姓杨，你叫我杨姐就行了。”
    　　“谢谢杨姐，不过——”他想说他不是什么实习生。
    　　两人却已经走进了办公大楼，迎面有人抱着一摞文件走来，与她打招呼：“杨老师来啦？哟，这谁家孩子啊，这么好看。”
    　　杨姐就笑，“新来的实习生呢！”
    　　“咱们部门的？这好，这周我们聚餐嘛。”
    　　“少不了你的！”杨姐笑着虚打了她一下，带着乔熠宵走进电梯，朝他笑道：“不用不好意思，大家说话就这样，我们部门是单位里最年轻的，今年春天又招了好几个新毕业的研究生呢。”
    　　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乔熠宵，这时却隐隐觉得有些局促起来。往常看不到其他的世界，独在自己的世界。家里还好时，他也就是个普通学生，没妈，爹又不疼，家里再有钱也没他的份，乔冬阳见过的怕是都比他多。这两年来，眼里所看到的也大多是些小摊商人，见多了可怜人，并不觉得自己如何。此刻到了这样的环境里，他才能深深感觉到他和旁人的不一样。
    　　而这些只不过是这些人的常态而已。
    　　杨姐又问他：“你是F大的吗？什么专业的呀？我们单位好几个F大的呢，刚刚那个小林就是。”
    　　乔熠宵张了张嘴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幸好电梯已经到了四楼。
    　　“到了啊，我带你去莫处的办公室。”杨姐也没当回事，直接把他领到莫照办公室门口，“你进去等吧，莫处等会儿估计就到了。”她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不好吧——”主人不在，他就进去。其实乔熠宵是有点慌，本能地排斥。
    　　“没事儿，莫处都是这么交代我们的，有急事，里面去等就行了，莫处的办公室也没上锁。”
    　　“那好，杨姐你先去忙吧。”
    　　“好，我一会儿要开会，就是你这个胳膊是刚受伤的吗？”否则当初面试也不会过啊。
    　　“嗯……”
    　　“嗯，等等你跟莫处长聊聊吧，看看怎么安排工作，我开完会再来找你。”杨姐特别热情，笑着又说了一番话，这才离去。
    　　乔熠宵松了口气，抬头看门，墙壁上竖挂着一小块铜制的牌子，上面印着莫照的名字。他深呼吸，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倒是很简单，一张办公桌，旁边一个书柜，再就是门这边有一张沙发与一个小茶几。角落里各放了一盆很高大的绿色植物，办公桌上还摆放着一盆文竹，茶几上也还有盆景，是棵小榕树，修剪得很好看。办公桌后的墙上还挂了一幅字，一个大大的“静”字。
    　　字很大，写得很好，看得乔熠宵不由自主就有些紧张，仿佛就真的不敢说话了。
    　　他束手束脚地在沙发上坐下，正襟危坐。
    　　这时门响了起来，他吓得立刻站起来，进来的却只是一个陌生男人，看到他也不惊讶，“今天来报道的实习生？”
    　　怎么人人都当他是实习生，不待他说话，男人又笑道：“那麻烦你给莫处泡杯茶吧，他快到了，水我之前烧上了，茶叶就在那边的抽屉里头。”他指了指抽屉，又友好地冲他一笑，带上门走了出去。
    　　乔熠宵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小抽屉，还有上面的热水壶，此刻壶嘴里正飘出袅袅白烟。他想了下，走上前，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瓷杯子，捻了些茶叶先放进去，是碧螺春。
    　　随后他又倒进热水，再盖上盖子，转身放到办公桌上，刚放好，门再次被打开。他的身子又是一僵，回身看去，莫照站在那里。
    　　莫照还是穿着基层官员们最爱穿的那种长袖衬衫和西裤，照例系着一条颜色有些老成的领带，手上拎着一个公文包。他显然也没有想到一进办公室，就能看到他。不过到底年龄与阅历在那边，他的脸上毫无尴尬之意，反而是迅速地将乔熠宵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乔熠宵的手还放在茶杯上，突然之间似乎忘记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了。他不想这样束手束脚，但他的确有点害怕，他也很清晰地知道此刻的境地。
    　　现在，是他，需要求莫照。
    　　因此尽管他也看到了莫照的神态，也知道自己跟个物件似的被打量，他体内的戾气又快控制不住了，还是很快收了回来。
    　　莫照走进来，关上门，还上了反锁，走到乔熠宵面前。
    　　乔熠宵手有点抖，还是黏在茶杯上忘了收回来。
    　　“吃早饭了吗？”却不料，莫照开口问了他这么一句。
    　　他一愣，摇头。
    　　“你给我泡的茶？”莫照看向他的手。
    　　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想要收回手。莫照却先一步去拿起茶杯，还故意地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乔熠宵跟被电到了一样，立刻收了回来，惊魂未定。
    　　莫照将公文包放到办公桌上，揭开茶杯盖子，闻了闻，笑道：“很香。”
    　　面前的人虽然在笑，乔熠宵却觉得有点冷。
    　　他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笑。
    　　莫照真的喝了一口茶水，但是很烫，他也仅仅是喝了那么一口，随后就拉住乔熠宵的手，把他往沙发那边带。乔熠宵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甩开，手都举起来了，又想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到底没有将手甩出去，又放下手，只是皱起了眉头。
    　　将他拉到沙发边，莫照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他只能坐下。
    　　莫照就侧脸仔细看着他，柔声问他：“宝贝，想好了？”
    　　宝贝你MB！！！！！！！！！！！！！！！！！！！！！
    　　这一次他却只能在心里骂，他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模样。
    　　莫照就说：“我不喜欢你皱眉头的样子。”
    　　乔熠宵额头的青筋差点儿没爆出来，但他依然记得自己是来求人的，只好努力地让自己不皱眉，莫照便又伸手摸摸他的脸，“你笑一笑，笑一笑有酒窝。”
    　　乔熠宵憋不住了，愤怒地一下子站起来，“妈的老子不是来卖笑的！！！！！！！！！”
    　　莫照就看着他，闲闲地问他：“那是卖什么的？”
    　　乔熠宵噎住了，他是来卖身的。
    　　他看着莫照那张伪善的脸，笑得那样温和，全他妈是骗人的！！！乔冬阳昨晚为什么跟自己发疯？！不用想他都知道，姓高的去过他家了，他说再多也没用，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乔冬阳那个狗屁不通的智商，他懂个什么？！牛大伟又是偷钱又是碰瓷，都是有实打实的证据的，是标准的刑事犯罪，还想交点保释金就把人赎出来？！
    　　姓高的糊弄不了他，便去糊弄他的家人！
    　　可是他能怪谁？！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姓高的会找到他家里去。可是他早想到又能如何？他哪来的钱搬家？他又要出去工作赚钱，没法在家里一直陪着乔冬阳，他更加没有可能去花钱请护工陪乔冬阳。
    　　如果乔冬阳不发疯，他们就不会又吵成那样，他就不会昏迷，不会急着做手术，不会住院，不会急需要钱，他就无需来把自己卖了。
    　　可是他又想，那些人能把他关到莫名其妙的医院里，能把牛大伟忽悠地直接进了警察局，还能把乔冬阳骗成现在这副模样，差点儿就去见他爸妈了，总之是一计不成另行一计的，何时是个头？
    　　他盯着莫照看，他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好，入了这人眼，不愿意放过自己，甚至不愿意放过自己身边的人。
    　　这些事不能深究，深究下去，此刻所有人倒霉都是因为他。
    　　可是他哪里错了？！
    　　他到底哪里错了？！
    　　不能深究，不能深究，深究下去他就会发现他多么的恨，恨姓莫的，恨姓高的，恨瘫子，甚至恨他自己。
    　　他喃喃自语着“不能深究”，声音很小，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不要哭。”莫照突然出声。
    　　乔熠宵惊醒，吓得真的以为自己哭了，他好多年没在人前哭了，吓地立刻去摸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根本没哭，他气地快要爆炸了，大声吼道：“哭你MB！！！！！！！！！！！！！”
    　　第17章 十七
    　　“说脏话不好。”莫照又道。
    　　“滚！！”乔熠宵破罐子破摔，“你不是对我感兴趣吗！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我缺钱，你给我钱，我把我自己卖给你！”
    　　莫照没有说话，而是优雅地翘起腿，兴味十足地抬头看着他，十分悠闲。
    　　乔熠宵心里气，心里恨。可再恨再气，他都已经无路可走了，索性直接说道：“我跟你签个合同！一个月！只卖一个月！你帮我弟弟付了医药费就行！”
    　　莫照依然没有说话，依然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这一个月内我不要你的一分钱！！你再帮忙把牛大伟放出来就行，他是无辜的！”
    　　这时莫照开口：“牛大伟是谁？”他真的不知道牛大伟是谁，其实这一系列事情基本是高铭组织与行动的，只挑了比较重要的告诉他而已，牛大伟之类的，自然不会跟他汇报。
    　　“你问那个姓高的！”
    　　莫照点头。他真的发觉，无论是刚刚害怕到手抖的乔熠宵，还是此刻眼睛发亮谈条件的乔熠宵，都很可爱啊，一点不比其他时候的他差，这可怎么办。
    　　于是他微笑着说：“宝贝。”
    　　“宝你妈的贝！！”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所以，是我提条件，不是你。”
    　　“……”乔熠宵本来说得很是激动，早忘记了之前的心理建设，现在一听这话，他哑口了。
    　　莫照笑着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正好乔熠宵又在走神，一时并没有想要躲开。
    　　“我要去开会，你先自己玩。”
    　　听到莫照这心不在焉的话，乔熠宵简直不能相信，他刚刚说得那么清楚，他就一句话都没有？他抬头看莫照。难道这么快就对自己没兴趣了？
    　　莫照的手这时才放下来，“我让高铭给你送钱。不用担心，你弟弟的病会治好的。”想了想，他又道：“还有那个牛大伟，也会没事的。”
    　　乔熠宵更不能相信了，这么容易？他都不跟自己提条件？
    　　“晚上我去接你。”
    　　听到这话，乔熠宵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他又冷下脸。
    　　“我对你的条件？我对你没条件，就是你要乖乖的。”
    　　“乖你MB！！”
    　　“嗯，若说要有条件，第一个就是不能说脏话。”
    　　“他妈——”乔熠宵话说到一半，莫照开口，“说一个脏字，就扣一万块。”
    　　乔熠宵傻住了，这啥意思啊？什么叫说一个脏字扣一万？他总共能给自己多少？他要去付医药费，急得很啊，让高铭给他送钱，啥时候才能送到？那可是救命钱啊。
    　　“乖，去玩吧。”莫照拍拍他的肩膀，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电脑。
    　　乔熠宵云里雾里的，这跟他事先想好的都不一样啊。他回身，看到莫照在打开笔记本电脑，没有再看他一眼。他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先走了。
    　　一路顺畅，包括离开市绿化局，门卫处也没人跟他说些什么。他沿着老路边走边想，想这个莫照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了给他钱，又没说到底要他干什么。让他乖一点？这在乔熠宵看来，根本不算是个事儿。
    　　这人到底想干吗？！！
    　　到底还要不要卖身？卖多久？又是怎么个卖法？
    　　然后身边停下来一辆车，他顿住脚步，司机走下来，微笑着说：“乔先生，我是高先生派来接您的。”
    　　乔熠宵咽了咽口水。
    　　他打开车门，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吧。”
    　　乔熠宵望了眼那辆SUV，还是坐了进去。一坐进去便看到了后座里侧摆着的一个信封，司机说道：“高先生吩咐了，那是给您的。”
    　　乔熠宵单手打开那个大信封，很厚，里面有三沓钱，三沓一万块，一共三万块现金，够付医药费了，他松了口气。却又看到里面还有一张卡，他拿起看了看，是信用卡的副卡。
    　　乔熠宵不是那等没见过钱的人，虽然没人关心他，但往常家里还不错，总不会差他吃的穿的，可也不过是一般的富人而已。家里开个小公司，你说家里有一两千万，那肯定是有的，但真要跟人家身家几亿甚至更多的人比起来，那就不够看了。
    　　可现在也不禁暗自想到，随随便便就给三万和信用卡副卡，这个莫照到底是干嘛的？小小一个绿化局的处长，就算贪污受贿，又能贪到几个钱？
    　　可能是既来之则安之，再加上乔冬阳的医药费终于有着落了，此刻的乔熠宵终于平静了下来。
    　　到医院后，他自己便打开车门，跑去缴费，又急匆匆地往住院部跑去。跑到乔熠宵的病房门口，外面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似乎有人在吵架。他皱着眉走进去，就见乔冬阳对面的床位，床的两侧各站着两拨人，脸红脖子粗地在互相大骂。其他病床上要么是一样昏迷着的，要么就是还在大病，也没劲说什么，均皱眉闭着眼睛，只有一个小护士一直想要阻拦。
    　　其中一个中年人暴着青筋指着小护士，“你再说！你再说我连你一起骂！”
    　　乔熠宵眉头就皱得更深了，他脾气并不好，但并非好坏不分。见这个男的就知道朝人家小护士出气，还拿手指着人家，打心眼里瞧不上。
    　　但他又的确不爱管闲事，想了想，到底走到乔冬阳的床边，探身看他，他还没醒。他就趁机把之前那个小护士叫了过来，问她：“我弟弟什么时候才能醒？”
    　　小护士年纪也不大，脸颊和眼圈都红了，走过来小声道：“快醒了。”
    　　“你去找医生过来处理吧，也不关你的事。”
    　　“谢谢。”小护士说完低着头走了。
    　　乔熠宵就在床边坐下了，心想这亏得乔冬阳还没醒，不然吵成这样，他一定跟这些人打起来了。他看他们吵架，听了半晌也听明白了，有对夫妻车祸全都去世了，留下来个女儿，才十二岁，侥幸躲过一劫，却和乔冬阳一样，没准下半身也要瘫了，偏偏这女儿以前就有心脏病。于是这对夫妻两边儿的亲戚就在为将来谁照顾这个女儿，以及谁付医药费而吵了起来。
    　　乔熠宵看着床上那一样昏迷着的小女孩，小小一团，窝在被子里，心里都觉得不好受。真不明白这些亲戚怎么忍心推卸责任的，好歹是家里弟弟妹妹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不是？
    　　可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冷眼看着，一句话没说。
    　　很快，那离去的护士带着几个男医生过来，其中有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领导，好说歹说终于把这伙人劝走了。
    　　那护士舒了口气，去仔细查看了番对面小女孩的状况，然后抬起头来。看到乔熠宵看着她，便感激地一笑，走来也细细地看了看乔冬阳，柔声道：“不用担心，你弟弟一切都好，很快就醒了。”
    　　“谢谢。”
    　　小护士又查看了番病房里其他人的情况，才走出了病房。
    　　乔熠宵一直坐着，打算等乔冬阳醒来，他还记得莫照那句“晚上我来接你”，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问题了，这是即便山有虎也得往山行。他希望在那人来接他前，乔冬阳能醒来。
    　　未来，不管是一个月还是几个月，尽管是他们使坏在先，既然他收了人家的钱，将自己的身体卖给了别人，基本规矩他也是懂的，估计是要听人派遣的。只怕不好常来探望乔冬阳了，他还有话要与他说。
    　　但很可惜，说好就快醒了的乔冬阳始终没醒，他又叫来医生和护士询问，都说没有问题，再等等就好了。
    　　等到下午两点多了，他依然没醒，乔熠宵便急了起来。
    　　这时他的破手机便又响了起来，他这手机第二次有人打来电话。
    　　他的心突然就加速跳了起来，却还是想着天还没黑呢，应该不是那个变态。静坐了片刻，才走到走廊上接电话。
    　　听到声音，他松了口气，不是姓莫的。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事，打来电话的是姓高的。
    　　“乔先生。”高铭那一板一眼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乔熠宵在没人看到的这头抬起下巴。
    　　“等下我这边派人过去帮你搬家，再买些生活日用品。”
    　　“搬家？！！！”乔熠宵真的没有想到这点。
    　　“是。”高铭却没有任何解释。
    　　“我不搬！我现在住得挺好！”
    　　高铭沉默了三秒钟，照例一板一眼道：“那就这样，安排去的人三十分钟后到，麻烦你到医院门口等。”不等乔熠宵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乔熠宵看着手里的手机，气地只想砸了它，可也知道再便宜再破这手机也是钱！不能砸！！
    　　最后只能低声骂一句：搬你MB！！！！！！！！！！！！！！
    　　他焦躁地走回病房，几乎每隔一分钟就要打开手机看时间，偏偏时间过得太快了，三十分钟很快就到了。乔冬阳还是没醒。
    　　他看着乔冬阳白纸一样的脸看了片刻，因乔冬阳的床位在最靠墙的那边，他背对着其他人，抽出十张一百的，偷偷地放到了乔冬阳的枕头下面，然后往外走去。
    　　与进来的小护士打了个照面，她惊讶道：“要走了？”
    　　“嗯，我有事……”
    　　小护士点头，“很急吧？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你弟弟的，好了立刻给你打电话。你自己的胳膊，也要当心啊。”她眼看着这个哥哥守弟弟守到现在，不时问她什么时候醒，也有些感动。
    　　“谢谢你。”
    　　“没事，你快去忙吧！”
    　　乔熠宵没有再回头看乔冬阳，就直接走出了大门，往前方走去。
    　　第18章 十八
    　　医院门口停了三四辆车，乔熠宵也不知道哪一辆才是过来接自己的，他看着其中一辆SUV，和自己上午坐过的有点儿像，但上午他上车下车都比较匆忙，并未仔细看清那车子。
    　　正犹豫着，那辆SUV的车门果然打开了，跳下来一个女孩子，朝他走来，走到他面前，笑着问他：“是乔熠宵乔先生吗？”
    　　“是我。”
    　　“走吧，我是高先生派来的，我叫万灵，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生活助理啦！你生活中任何事都由我负责。”
    　　乔熠宵就愣住了。
    　　前已说过，乔熠宵家里是有过钱的，从小到大，虽不能跟乔冬阳比，他也是在相对优越的环境中长大。在他老家那样的小城市里，走出去也是有人奉承的。但即便如此，家里也不过请了两个阿姨到饭点过来帮忙做饭，以及按时来打扫一下房子，毕竟家长不常在家，孩子却是要吃饭的，家里的灰尘也是要扫的。
    　　就这样，在他们家那儿也很了不起了。
    　　他第一次听到“生活助理”这个词，几乎第一时间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却还是有些怔愣。
    　　万灵长得不算漂亮，但团圆的一张脸，眼睛如名字，真的有些灵气。十分和气，穿着利索的短风衣与九分牛仔裤。见他不说话，便又笑道：“走呀，我们先去你家里收拾一下，然后交给他们搬去新家，我再带你去买些日用品。”
    　　乔熠宵心情十分复杂。早晨，莫照其实说得很模糊，他当时还隐隐有些希望，假如莫照愿意只借钱给他就好了，那么他就不要卖身了，他努力打工还债。现在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却让他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姓莫的玩真的了。
    　　他就这样被带上了车，先去了兰心湖那边的小区。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就两身衣服，破破烂烂早不像样了，更不明白穿成这样怎么还有人看上自己。乔冬阳衣服稍微多些，但也不过七八件。他看着那几件衣服，动作微微顿住了。
    　　万灵见他不动了，问他：“这个带走吗？”
    　　乔熠宵回头看她，觉得这个女孩子也是真的很厉害。进来这么小的地方，看到他收拾起那么破的衣服，一点儿瞧不起的意思都没有，最起码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反而一直很热情。他便道：“这是我弟弟的衣服。”
    　　“那就一起带走好啦，回头送去给你弟弟。”
    　　看样子，真不让他住这儿了，连乔冬阳的东西都要带走。
    　　拿人手软，医药费早上刚交掉，乔熠宵记得很清楚。也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没什么好矜持的了。他单手把床单被套都拆开来，与乔冬阳的几件衣服一起装进箱子里，再收拾起床头柜里放着的一些药。起身抖了抖枕头，结果从里面掉出一套小画书来。
    　　他捡起来捧在手心，低头看，这是刚搬来没多久，他从地摊上买来给乔冬阳的。他当时就是为了羞辱乔冬阳，嘲讽他如今只配看学前儿童看的小画书。他真的没想到乔冬阳会将这书一直藏在枕头下，而且看这磨损程度……
    　　他抱在怀里，立起箱子，指了指那边的电风扇，“再带上那个就可以了。”
    　　东西真的少得可怜，一个二十四寸的箱子都才装了三分之一而已。
    　　万灵确认地问道：“没落下什么吧？”
    　　“没有。”
    　　万灵一把抢过他面前的箱子，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我来我来，你快出去吧，你手里那套书要一起放到箱子里面吗？”
    　　“我自己抱着吧。”乔熠宵基本的绅士风度还是有的，可是看万灵这架势也知道她不愿让他拎，况且他现在也的确不方便拎，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他顿住了脚步。他不知道别人离开住了两年多的地方会不会不舍，但是他真的没有一丝丝的不舍。尽管前方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这里却留有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所有最黑暗的记忆，他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他大步迈出去，正要往楼下走，万灵跑来问他：“阳台上的那些植物还要吗？”
    　　乔熠宵微微一愣，点头，“要。”
    　　“好的！”
    　　就这样，乔熠宵离开了来到这座城市后的第一个落脚点，走向未知的前方。
    　　他以为可能就直接去他未来一个月或者几个月所住的地方了，不料途中车子便停了下来。乔熠宵往外看去，巧的是，正是他从前坐在这儿发了很久呆的那家奢侈品商场，他也因此在这儿找到一份兼职，进而找到了更多打工的形式，他以前其实默默觉得这家商场是他的福地。
    　　万灵走下车，过来帮他开门。他又是一愣，在他眼里，大家都是平等的。男生绅士些给女生开车门还差不多，却不料万灵帮他开门，他有些不好意思，也走下了车。
    　　“我们进去买些东西，司机先把行李送回家。”
    　　家？
    　　其实本来还安排了专门的搬家公司，只是万灵也没想到东西少到一个箱子都填不满。她正经受过培训，主家也说了只要不太过分，尽管随意添置，便打算今天就先添一点。
    　　乔熠宵想目前受制于人，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硬着头皮便跟着进去了。进去了才知道他所以为的一点，和万灵理解的一点真的不一样。
    　　总之最后离开的时候，好几家店的柜姐帮着他们提袋子，将东西一一送到地下车库的车里。一辆车不够装，万灵大手一挥，叫来第二辆车，那些往常总是高高在上的柜姐们一句话都没有，心甘情愿地笑着留下来与万灵聊天，留联系方式，说好了上新品一定第一个通知。
    　　万灵笑着指向乔熠宵，“得他喜欢才行呢，是我主家。”
    　　柜姐们一点不嫌弃乔熠宵身上破旧的衣服，纷纷夸他长得好。做sales的嘴上功夫本就了得，更何况又是这种情况下，夸得乔熠宵要没点儿定力，真的以为自己能立刻飞上天。
    　　乔熠宵定力却足得很，他知道这些奢侈的衣服也好，首饰也好，都只不过是暂时与他的名字挂在一起罢了，从来都不会真正属于他。而这些柜姐们之所以夸他，不是因为他这个人，也不是因为他的钱，他根本没有钱，只不过因为万灵那句“是我主家”，人就是这样现实。他不苟言笑地任由他们夸，一句话都不说。
    　　好不容易第二辆车子来了，他们才停止夸奖，乔熠宵暗暗松了口气。
    　　这商场离新“家”倒是很近，乔熠宵一开始真的以为要把他带去什么豪宅，就像上次那个郊区医院那般精致的地方，所以看到车子开进一个中档小区的时候，他倒减去了些许的担心。
    　　说是中档小区，其实比乔熠宵之前住的小区好太多了，不过在这一片儿也的确就是中档小区。正值初秋，小区里种了许多丹桂。他从车上下来，便闻到了满满又甜甜的桂花香，他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
    　　走进电梯，打开九楼那间公寓的门，房内的灯全部都亮着，乔熠宵暗暗打量了一番，房子并不大，但比他之前住的大多了，大概八十个平方吧。房内的灯光均偏黄，家具与装饰物件也均是暖色调。这样的初秋里，这样的颜色看得乔熠宵心中的不安稍稍退去了些。
    　　地上有个正正方方的鱼缸，里边游来游去的有许多鱼。桌上一个仿汝窑颜色的花瓶，插着鲜花，都是小朵的钻石玫瑰，各色都有，搭配在一起十分好看。他正看着那花发呆，不妨对面一个房间内走出一位中年阿姨，见到万灵就笑：“万小姐过来了。”
    　　万灵便拉着乔熠宵道：“乔先生，这是董阿姨，以后她负责这间房子的零碎事情，今天特殊，平常她做好晚饭就回家了。”
    　　“乔先生您好。”董阿姨与他打招呼。
    　　乔熠宵身子还有点僵，但是也点头道：“你好。”
    　　这时车里的纸袋子也一一被送了上来，董阿姨便拿去归置了。乔熠宵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突然有种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感觉。这里说起来是让他住，万灵也好，董阿姨也好，都对他客气得很，似乎都以他为主。
    　　可是他一点儿这种感觉都没有，说白了，他不过是个卖身的没出息的男人罢了。
    　　万灵在屋内与董阿姨说了些话，便走出来，坐到乔熠宵对面，“乔先生——”
    　　乔熠宵打断她的话，“叫我乔熠宵吧。”
    　　“这不太好呢。”
    　　“没关系。”
    　　“好，熠宵，我叫你熠宵好吗？”
    　　乔熠宵点头，万灵便接着说：“高先生有事让我转告你呢。”乔熠宵心想姓高的果然不愿意再与他接触了，呵呵，他以为自己想跟他接触？滚蛋去吧！！！
    　　“是关于你弟弟的事，这边是打算帮你弟弟转院的，有两家医院备选。”
    　　事关乔冬阳，乔熠宵脸上的神色也认真了几分，“你说。”
    　　“一家是一院，市内最好的医院，样样都是放心的，也有高级病房。另一家就是郊区的私人医院，那里环境特别好，医生的本事也很大，但是有一点儿，离市区太远了。高先生说，让你来选一个。选好了，咱们就快点办住院，好好治疗。”
    　　乔熠宵听到那第二个医院的描述，心想他上次被关起来的应该就是那个地方。那地方神叨叨的，按乔冬阳那个性子，住到那个地方，哪还有安生的？便果断道：“一院。”
    　　“好的，我会转告高先生。”
    　　“还有，不要让我弟弟住什么高级病房，普通病房就好了。他，他脾气不好，希望你们能帮他找个有耐心的护工。”
    　　“放心吧。”万灵弯眼笑道。
    　　董阿姨收拾完，便打算与万灵一起走。
    　　想到马上，这个陌生的地方就剩自己一个人，乔熠宵又莫名地心慌起来。不过他知道要沉着，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慌张，很有礼貌地将两人送到门口。
    　　万灵连连推辞，“不敢不敢，真不敢。”
    　　乔熠宵其实有点尴尬，他觉得万灵和董阿姨应该都知道他的身份，都知道他卖身给了一个男人的，她们却还是这样对待他。他甚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想到，不知道她们心里对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是不是瞧不起他？
    　　其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顿时情绪便有点低落，万灵与董阿姨都是人精，看他兴致不高，走得更加利落，只是万灵走之前又道：“对了，熠宵，牛大伟已经回家了。高先生帮他找了份工作，在乘风大厦的门卫处，交了五险一金。住在单位宿舍，公司包饭的。很不错，下周起便去工作了。”
    　　乔熠宵没想到连牛大伟，他们都做到如此地步。
    　　愈发有些不懂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的魅力并不值这么多，同时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那他要卖多久的自己，才能够还？
    　　他突然觉得家中几千万的债，也不过尔尔了。
    　　第19章 十九
    　　万灵一一将事情向高铭汇报。
    　　高铭问她：“乔先生精神状态如何？”
    　　“没笑过，但也愿意与我们说话，总之看起来懒懒的，但在尚能调节的范围内吧。”
    　　“好的。”
    　　万灵该汇报的都说了，见高铭也没事要交代，这才挂了电话。她嘴上虽说乔熠宵是主家，其实她心里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家。
    　　莫照以前的确没养过小情人，一是他没时间；二是他眼光太高。
    　　可也正是这第二点，让高铭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怎么就看上那乔熠宵了呢？除了一张脸，还有哪里能看？便是那张脸的确好看，他莫照又不是没有见过更好看的啊。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其他人没让他有性趣，偏偏这个乔熠宵有这本事呢。
    　　他是第一次帮莫照归置小情人，以往也没什么经验。但是朋友圈里见多了，大致要做些什么他都知道。其实在他们那圈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基础版的。把小情人们的归置方式比作电脑系统的话，乔熠宵那种虽不至于弱成windows98，但也就是XP与Vista之间了。
    　　其实他还可以再办得好一点儿，例如他本来想让乔熠宵去住江边那个小高层公寓的，窗外就能看到东方明珠。这才符合高铭的处女座性格，做什么都要做到那个层面上所能做到的最好的。
    　　但是如今这处房子是莫照指定要让他住的，他也没办法。不过也正因为莫照的这要求，他才没有对乔熠宵怠慢，还愿意好声好气与他说话。
    　　知道归置得差不多了，他便给莫照打电话，通知他可以去“享用”了。
    　　哪料到莫照的手机关机了。
    　　他便给莫照的下属打了个电话，这才知道莫照临时出国开会去了。国外搞智慧城市搞了许多年，这些年国内也开始搞了，几个一线城市首当其冲。目前为止，上海搞得还不错，但真跟北欧一些国家比起来还是差那么点儿，瑞士那边临时有个学习会议，为期一周。
    　　本来是另一个副局长去的，结果副局长去厦门出席当地某个政府活动的开幕式。局里边，莫照本就负责这块儿，又长期在那边待过，便临危受命直接顶上了，此刻人已在飞机上。
    　　高铭并没当回事，见也没自己事了，便自行去忙工作的事。
    　　乔熠宵却是不知道的，紧张担忧了一晚，无心打量这个房子里的一切，一直僵硬着身体坐在床上，坐到后面，躺到床上睡着了也不知。
    　　而昨晚，卧室内的窗帘根本就没拉上，阳光满满地倾洒进这间温暖的卧室。早晨乔熠宵醒来时，微微睁开眼睛，又赶紧闭上。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立刻又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没见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却还是没有放下心。他走出卧室仔细打量了一番，包括玄关处，铺着的地毯上还是只有自己那双鞋。
    　　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卖身，何为卖身，他心里很明白。
    　　到底要怎么卖，具体的细节，作为货真价实的小处男，他还不知道。
    　　但要干些啥，抽象点的，他却是明白的。也知道现在很多人，就喜欢男人。
    　　其实一直怕，也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人家花大价钱买这买那，帮这帮那，还让他住这样的房子，不是白给的。
    　　但能晚一天，都是好的。
    　　他的生活能力极强，镇定下来，便迅速地找到牙刷洗漱，又找到水壶给自己烧了水喝。厨房的小柜上还有蜂蜜，用很漂亮的玻璃瓶子盛着。以前他妈妈还在的时候，每早都要逼着他喝一杯蜂蜜水，说对身体好。
    　　他嫌弃那是女人吃的东西，觉得自己每天起来喝甜水，太娘，一直不太愿意。此刻他鬼使神差地挑了蜂蜜用水泡开，站着喝光了一杯，觉得胃里很暖。又在冰箱里找到了牛奶和面包，牛奶是进口的，面包似乎是手工做的。他吃到嘴里，微微一愣，满满的奶香味。已经很久，他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面包与牛奶。
    　　吃了个七分饱，身体舒坦了，他原本的性子就也放出来了点。晃悠到卧室以外的另一个房间，里面摆着两排衣柜，他打开看，里面全是昨天新给买的衣服。他冷眼看了看，似乎很多人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也不过如此了，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温暖漂亮的房子，说买就买的昂贵的衣服、首饰、鞋子，来回接送的豪车，贴心的保姆阿姨，热情的生活助理，等等。
    　　但是这又怎样呢？
    　　这些东西都是贴着标签的，它们或许姓莫，或许姓高，却永远不会姓乔。
    　　但是这又怎样呢？
    　　总有一天，他乔熠宵会依靠自己的真本事得到想要的一切，他会在它们身上深深打上自己的烙印，让所有人知道，有那么一些东西，姓乔。
    　　他关上柜门。
    　　一周了，莫照没出现过，高铭也未来过电话。万灵倒是每日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的，他说没有，她也总是买来一大堆东西，有吃的，也有穿的与用的，甚至给他买了游戏机。本来觉得很空荡荡的八十平米的房子，很快便被填满了。
    　　董阿姨也每日过来。
    　　而此刻，乔熠宵穿着一身新的睡衣，窝在沙发里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子发呆，电视上在放早间新闻，他刚起床。住在这里的第一日他起太早，自己吃了面包与牛奶，董阿姨自责了半晌，他觉得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
    　　结果万灵过来，当着他的面，说了董阿姨一顿。
    　　无非就是说她没有照顾好乔熠宵。
    　　乔熠宵不懂这有什么好说的，董阿姨比万灵大二十岁，却要被她这么说。说白了万灵也是被别人雇佣而已啊，她与董阿姨不是平等的吗？
    　　不过乔熠宵依然什么话都没说，说不定在那两人眼里，他还不如她们呢。
    　　反正他也不在这里久待，关他什么事呢？
    　　而且他知道自己脾气差，万一出头没出好，自己反而被惹急了，谁知道又会出什么事，在别人的地盘，还是老实些吧。
    　　那天后，他起床后便什么都不敢做了，按时八点从卧室出来。这个时候董阿姨已经到了，见他第一日喝了蜂蜜水，便以为他喜欢，每日泡好给他。等他洗漱完毕，再送来精心做好的早饭，然后一天便又开始了。
    　　如此般，已过了七天，今天也依然这般。
    　　乔熠宵身上的睡衣是第一晚，与万灵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他知道这套睡衣多少钱，两万八。
    　　他家有钱的时候，他们家都没人敢穿两万八的衣服，包括备受宠爱的乔冬阳和他妈，更何况是睡衣。
    　　他窝在沙发里想，难怪很多人宁愿被天下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也要做小情人啊。这好处是大大的有，乔冬阳他妈当初是不是也这般？
    　　他以前最讨厌的人便是乔冬阳他妈，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也给别人做情人。这生活可真他妈讽刺，不过他还能自嘲地想到，他的这个金主可比他爸有钱多了。
    　　他“哼”笑着，伸手遮住眼睛。
    　　吃完早饭，他打算出门。乔冬阳早醒了，也换到了新的医院，他不去看一眼，总归不放心。
    　　按理说，他觉得自己如果懂礼貌，似乎应该跟万灵说一声。但转念一想，她不是爱说自己是主家吗？呵呵，他就主家一回。
    　　不等万灵过来，他就换好衣服下楼了。
    　　没提前通知，也没人开车过来接他，他一身轻松地坐了公交车，感觉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
    　　他走进乔冬阳病房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了乔冬阳。
    　　这病房住了四个人，病房却是之前那家医院的两倍大，因此很宽敞。每个病床之间还有玻璃隔间，既注重私密性，又不影响光线的投射。
    　　乔冬阳正低头看着iPad，看得正“呵呵”笑，不是乔熠宵的那种冷模式“呵呵”，是很高兴的那种傻笑。乔熠宵便倚在门边看他，以前乔冬阳就喜欢玩iPad，他那个小三妈也知道女人的美色最不可靠，也知道他爸不可能爱她一辈子，以后她还是得靠儿子，因此很注重乔冬阳的教育。偏偏乔冬阳真不是那个料，成绩烂得一塌糊涂，烂到连不常见面的他都知道。
    　　还天天就知道打游戏。离了电脑就抱iPad，放下iPad就去电脑跟前坐着。
    　　想到那本翻得已经快烂了的小画书，乔熠宵的眉眼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柔和了点。他“咳咳”了声，乔冬阳立刻听到了，立即放下iPad，抿着嘴，冷下一张脸，不看他。
    　　“哼。”乔熠宵走进去，坐到他床边。
    　　两人都没说话。
    　　到底是乔冬阳年龄小，没有憋住，凶巴巴地问他：“这些天你去哪里了？这医院这么好，要不少钱吧，护士还给我iPad玩，你哪来的钱？”
    　　乔熠宵瞟了他一眼，“我把自己卖了，卖给一个有钱老男人当情人，被包养了，他给我很多钱，我自然有钱。”
    　　乔冬阳嗤笑，“你当我是三岁的傻子吗？！就你这样的，有人会要？！”让他相信乔熠宵会给人当情人，真不如直接从六楼的病房跳下去。乔熠宵自尊心那么强，而且真的就是个疯子。
    　　当初乔熠宵的妈妈去世了，他和他妈妈被接回乔家，乔熠宵就在院子门口，将一个瓷质的观音菩萨摔在了他们面前。莲座上的观音菩萨一脸慈善，上一秒还在乔熠宵的怀中，下一秒，顷刻间便碎在脚底下，他妈妈吓得当场尖叫。
    　　乔熠宵的眼睛从小就圆，他就用这样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们，瞳孔中是无尽的黑色，慢慢道：“我妈去了，我妈的菩萨便也跟着去了，去天上保护她。谁要敢住我妈的屋子，谁就立刻跟这些碎片一样，不得好死。”
    　　他妈抖了一个多月都没回神。
    　　那时候乔熠宵才几岁啊？十岁？乔冬阳如今脑子也不大好，记不太清楚，总之那时候乔熠宵就是个小豆丁，却说出了那样的话。
    　　后来他们爸爸气得拿皮带抽乔熠宵，抽了几十下，屁股都淌血了，乔熠宵却没哼哼一声。爸爸喘着气，扔了皮带，让阿姨去将碎片打扫干净，乔熠宵不顾屁股还在淌血，直接扑了过去，挡住那些碎片，回身瞪他们，一字一句道：“谁，敢。”
    　　阿姨吓得把他抱了起来，很多碎片割破了他的衣服，割破了他的皮肤，他的衣襟沾染着的都是血。那时他在戴孝，穿着一身白，身上便只有白色与红色。那样可怕的场景，乔冬阳也吓得抱住了他妈颤抖的腿不敢动，乔熠宵却始终用那双黑黑的眸子看着他们，再不说一句话。
    　　最后到底还是搬了家，没有住乔熠宵妈妈住过的那宅子，乔熠宵自己留在了那里。
    　　其实，乔冬阳一直都很怕乔熠宵。
    　　第20章 二十
    　　乔熠宵心想这世道真是有趣，说真话总是没人信。
    　　他嘲讽道：“你如今可不就是三岁的智商？是被牛大傻子同化了吗？”
    　　“你！！！”
    　　乔熠宵白了他一眼，乔冬阳就不能比他差，立刻白了更大的一眼。
    　　“我去一个有钱人家里做护工，那人家的儿子是个神经病，所以工资还不错。还帮我付了一部分你的医药费，把你转到这个医院来，也是人家帮的忙。”他这样说道。
    　　明明漏洞百出的话，有谁家愿意为一个护工做这么多？乔冬阳却是信了，虽然还端着架子，到底问道：“神经病人好照顾吗？是不是很累？你的手还断着，怎么照顾。”
    　　乔熠宵就“哼”笑，“当然很累很难照顾，不然凭什么给我那么多钱，让你住这么好的病房。右手断了，还有左手。”
    　　“……”乔冬阳果然没智商，这时候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神经病发起病来不好说，我要贴身照顾，以后估计不能经常过来看你。你别成天发少爷脾气，多听护士、医生的话，和护工，以及病房里的人处好关系。”
    　　乔冬阳立刻追问：“不能经常？那是多久过来一次？”又问道：“我还要住院多久？”他眼里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
    　　乔熠宵深深看了他一眼，“好了，自然就让你回去了。之前我们租的房子也不租了，我住到那人家里去了。后头你出院了，我重新给你租房子。”
    　　“嘁！！你有钱吗？！”
    　　“再没钱，也比你这个靠人养的废物有钱。”
    　　乔冬阳又气地说不出话来。
    　　“往常嘴不是挺利的？果然病一次就笨一次——牛大伟救出来了，也是这个有钱人帮的忙，还给他找了个正规公司看大门的工作。”
    　　“这人家挺好的。”
    　　“嗯。”
    　　两人便又没有话说了，却知道上次牛大伟那事儿，以及引出的种种后续算是翻篇了。不过两人相对两无言也习惯了，并不觉得尴尬。枕头边， iPad还在放着乔冬阳之前看的东西，乔熠宵瞄了眼，似乎是动画片，正要嘲笑，他的手机响了。
    　　这一周一直都很清闲，乔熠宵毫不紧张，以为又是万灵在外头给他买东西。
    　　“喂。”他没看来电显示，便接起电话。
    　　却是先听到一声轻笑，然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响起：“宝贝，你在哪儿呢。”
    　　乔熠宵的身子又僵住了。
    　　“乔熠宵？”乔冬阳叫他。
    　　乔熠宵没回神。
    　　“乔熠宵！”乔冬阳再叫他。
    　　他依然没回神。
    　　乔冬阳伸手掐了一把乔熠宵，乔熠宵猛回神，看向他。
    　　然后轻声对着手机说道：“我在医院，我弟弟这里。”
    　　“我去接你？”
    　　乔熠宵抓着手机的手一紧，他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他开口道：“我自己回去。”
    　　挂了电话，他低头看着手机发呆。
    　　乔冬阳也看着他，独自纳闷刚刚他都掐了乔熠宵，乔熠宵怎么都没发火呢，居然没打他，也没骂他，就跟没发现似的。
    　　几分钟后，他看向乔冬阳。
    　　“你要走了吗？”乔冬阳问他。
    　　“嗯。”
    　　“还来吗？”
    　　“来。”
    　　“什么时候？”
    　　“不知道。”
    　　“哦。”
    　　乔熠宵又抽出十张一百，递给乔冬阳，乔冬阳不肯要，“上次枕头下的我看到了，我还没用呢。你，你自己留着吧……要是那人家的神经病欺负你，你也别怕。反正是个神经病，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揍他几拳骂他几句，不搞出伤痕来，不碍事的。”
    　　“呵。”乔熠宵笑了声。
    　　乔冬阳觉得他在嘲笑自己，便又不高兴了。
    　　乔熠宵硬塞到他手里，“身体恢复了之后想吃些什么，让护工帮你去买，记得给人家一点跑腿费，不要小气。要学会与人相处，不要总是惹人生气。”
    　　“我什么时候小气？我什么时候不会与人相处了？！”想当年他乔冬阳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好吗！一掷千金，多少人跟着呢！
    　　这亏得没说给乔熠宵听，否则乔熠宵非得狠狠嘲笑他，初中生小屁孩懂个屁啊！还风云人物！还一掷千金！
    　　他站了起来，“那我这就走了。”
    　　“哦。”乔冬阳抬头看他。
    　　“嗯。”乔熠宵却没有再看他，转身就走了。
    　　乔冬阳望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床边，拿起iPad，继续看，想继续笑，却又放下iPad，搁放在肚子上。他从枕头下拿出上次乔熠宵给的钱，与这次的并到一起，数了好多遍，无论多少遍都是二十张。
    　　然后他就哭了，他觉得他马上都十六了，还哭，很丢人。伸手用手背去擦眼泪，结果越擦眼泪越多，便索性不再擦，低声“呜呜呜”哭了起来。
    　　他哭着说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手啊，不要再不当回事，上回腿断了，到现在下雨天都疼。我会好起来的，好起来我就也能赚钱了。”可惜偌大的病房里，其他病人暂时都不在，只有他自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乔熠宵走出医院大门，眉目之间再无来时的轻松，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这一周，他觉得自己又长大了十岁，或者说是老了十岁。往常总觉得自己的戾气太重了，心间总有火气想要往外喷，控制都难控制。
    　　可这一周来，那丝戾气不知不觉地就自己藏了起来。
    　　他低头往路边的公交站台走去，却不料有人叫住了他：“乔先生。”
    　　他身子一僵，半晌才打算回身，那人却走到了他面前，是司机大哥，笑道：“我来接您了。”
    　　乔熠宵在人前却是很会装的，便很平静地应了声：“好。”跟着他一起往车子走去，又说了声“谢谢”。
    　　“您也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
    　　他脑中想的却是，不是说好了不要莫照过来接吗？他又想，即便要他来接，也不应该这么快啊！可已经走到了车边上，一个不注意，司机大哥已经帮他打开了车门，他咬牙坐进去，才发现车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暗自吐气，嘲笑最近的自己总是想太多。
    　　司机很快将车子开了出去。
    　　乔熠宵开口问他：“你很早来了吗？”
    　　“也没有，万小姐说你来医院了，我就过来了，刚到十来分钟吧。”
    　　乔熠宵到医院也不过才半个小时而已，出来之前跟董阿姨说了声，这么快那万灵就知道了。是个人都不喜欢被束缚，但现在这个境况可再也无法允许他随意喷火了。
    　　下车往暂住的“家”里走时，乔熠宵又开始紧张了。
    　　说起来他跟这个莫照到现在见过面的次数，于他而言，也就三次。完全就是陌生人，他难以想象今晚就要和这个陌生人上床了，然后他还是下面被压的那个。这周，住的房子里什么都有，电脑网络都是好的，甚至手机也给他准备了新的。他无所事事，万灵又不让他出去打工。
    　　他只能看看书，玩玩手机和电脑，着实在网上好好了解了一番两个男人之间的“上床”。而且因为他胳膊断了，他还专门研究了某些体位。
    　　胡思乱想间他走到了他那间公寓门口，他伸手敲门，敲了几声都没人应，只好自己拿出钥匙开门。屋内有饭香，却没有人，他找了一圈，的确没人。
    　　董阿姨可能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已经回去了，可是给他打电话的莫照，也不在。
    　　但乔熠宵却挺开心的，虽知道总要面对那一刻，能拖一会儿都是好的。
    　　他索性洗了手，坐到餐桌跟前吃饭。
    　　董阿姨做饭是真的很好吃。他妈死后，家里就只有阿姨做饭了，那个阿姨做的饭不好吃，他爸却不管他，也不帮他换阿姨，更不多给他钱自己买吃的。就这样将就着直到两年前，开始了每天只吃两顿的日子，早晨两片干面包，晚上一份鸡肉炒饭。
    　　可以说他九年没吃过正经的家常饭了。董阿姨每天给他做四菜一汤，因他胳膊断了，过去一周每天都是骨头汤。昨天他问董阿姨能不能不喝骨头汤了，太腻。
    　　董阿姨当时说不能，没想到今天却给他炖了昂刺鱼豆腐汤，这让他有些惊喜。小砂锅还在煤气灶上，他打开火又热了下，才端到餐桌上。站着就先舀了一勺汤喝，烫得他直“嘶”，也不舍得放下汤勺。汤勺柄很长，他举起汤勺，微微伸出脑袋小心翼翼地喝。
    　　莫金主给他买衣服给他房子住，这些他全都看不上。除了他帮乔冬阳治病外，他真正感谢的也就董阿姨帮他做的这些饭，而且董阿姨十分好相处，身上的气息十分温和。
    　　他喝了一勺，觉得很好喝，点点头，继续舀起一勺喝，却不料身侧突然传来莫照由远及近的声音：“怎么不坐下来喝？”
    　　“咳咳咳——”乔熠宵吓地直接大声咳嗽起来，手没拿稳，勺子“啪”掉到桌子上，溅得这边一小块的桌布都脏了。他左手撑住桌子，咳得满脸通红，回头往莫照看去。
    　　满心不解，他没听到大门响啊？！这人从哪里进来的？！他之前也明明把房里每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也没人啊！！！
    　　他满眼的疑问，遮都遮不住。而莫照与一周前他见到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差别，还是白色长袖衬衫、藏青色西裤，乔熠宵直接怀疑他买了三百六十五套这衣服。见他咳成这样，莫金主似乎本来打算过来帮忙的，可能后来见他就连衣襟上都被溅上了汤，便停留在了原地。
    　　这些乔熠宵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家嫌弃了。他伸手抽出面纸擦了擦衣襟，又擦了嘴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抬头问莫照：“你吃了吗？”
    　　莫照于是又笑了。
    　　乔熠宵觉得，莫照并不是喜欢笑的人，即便笑，那笑也是笑不达心。可不知为何，莫照每次看到他总要笑，似乎他很好笑一样。不过他转念一想，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不的确很好笑吗？
    　　他也没问莫照怎么进来的，作为一个卖身的，他想他还是老实点吧。
    　　见莫照没说话，他想不说话也好，省得又叫他什么“宝贝”，他便又道：“你要一起吃饭吗？”
    　　莫照依然没话没动作。
    　　乔熠宵于是捡起掉了的勺子，走去厨房，换了个新的汤勺过来，顺手拿来了一副新的碗筷。他妈还在的时候，他当真当过少爷。后来他自理能力越来越强，现在莫照不说话，他就给莫照盛了饭，放到桌子另一面，看他道：“你请坐。”
    　　“现在倒是乖。”莫大爷总算开口说话了。
    　　可他说出来的话怎么总这么刺耳呢，乔熠宵之前还自夸自己脾气变好了，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他手里拿着自己的饭碗，差点就砸到地上。不过他到底忍住了，拉开椅子，自己坐下来闷头吃饭。
    　　他做好打算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他就低头，当什么都没听到。
    　　第21章 二十一
    　　他坐下来后，莫照也跟着坐下来。
    　　两人看似当真开始吃起了饭。
    　　说实话，莫照就坐在对面，乔熠宵其实不太有胃口。而且他右胳膊断了，只能用左手吃饭。他并不是左撇子，这些天都是用勺子吃饭，其实有些不太雅观。但毕竟就他一个人吃，也无所谓。董阿姨也照顾他，做的菜都不用吐骨头，都是能直接用勺子吃的。
    　　可今天董阿姨似乎也知道莫照会来，做了一道排骨。具体什么味道，他没尝，并不清楚。只是他瞄了那排骨一眼，莫照突然放下了自己的筷子。
    　　乔熠宵心想这位大爷是不打算继续吃了吗？
    　　莫照却拿起了他面前还没用过的筷子，搛起一块排骨给他，“想吃这个？”
    　　乔熠宵其实很喜欢喝鱼汤，正用鱼汤泡饭吃，冷不防眼前出现了这么一块排骨。他嘴里还嚼着饭，抬头看了看这块排骨，再看向搛着这块排骨的人。莫照现在没有戴那副人模狗样的细边眼镜，两人靠得很近，乔熠宵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去看他的眼睛，原来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睫毛很长。只是不知为何，黑眼圈有点重。
    　　“……谢谢。”乔熠宵放下勺子，拿起旁边的一只空碗，递过去，示意他放到里面。
    　　莫照却压根没睬他，依然举着筷子。
    　　“……”乔熠宵便很真诚地看了他一眼。
    　　莫照的手跟不会酸似的，耐心地举着筷子，看向他。
    　　乔熠宵这阵子在网上也看了不少包养相关的东西，科普性攻略啦，小说啦，电视剧和电影，能看的都看了。看完后他总结出两点：一、做情人没好下场；二、金主脾气总是很差。
    　　于是，他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他惜命，他需要好下场。他的脾气特别差，但既然金主们的脾气也差，那么他就努力忍耐一下。所以他再总结：他一定要尽量讨好这人。虽然他特别讨厌讨好别人这件事。
    　　可眼下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个金主的脾气不仅不差，第二次见面就神经兮兮地叫他“宝贝”就算了，第四次见面，就要喂他吃东西？
    　　他很想跟他说：大爷，你是我金主啊。
    　　但出钱的是大爷，最终乔熠宵还是张嘴吃了那块排骨，只是他实在没法做出攻略里欣喜若狂或娇羞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地吃起了那块排骨，没有筷子的帮助根本吃不了，他于是伸出左手，大义凛然地用起了手。
    　　途中，莫照一直在一边看着，还看得津津有味。等他吃完，他松了口气。结果莫照搛来了第二块，“喜欢的话，让阿姨以后天天给你做。”
    　　“……”
    　　莫照越喂兴致就越高，直接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停用筷子往他嘴里丢排骨。这种气氛，说尴尬吧，却又比尴尬多一些东西。说熟稔？更加不可能，两人加起来才见过四面，所有相处的时间叠加起来也不到半个小时。渐渐地，乔熠宵觉得自己跟一只狗似的，莫照就是那喂狗的主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狗吃饭。
    　　虽然拿自己比作狗，乔熠宵也不愿意，但莫照的眼神就给他这感觉。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也实在吃不下去了，脸上的平静终于绷不住了，他开口道：“我吃不下去了。”
    　　就这样，乔熠宵都吃完了半盘子的青柠排骨。
    　　莫照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遗憾的表情，然后说：“没事，下次再吃。”边说边摸了摸他的头。
    　　果然当他是只狗。
    　　乔熠宵想要离开这个诡异的氛围，就起身打算去洗碗。尽管他看得很清楚，从头到尾，莫照几乎没有吃东西，却也懒得再去管他。他站起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莫照却上来拉住了他的手。
    　　条件反射般地，他甩开了莫照的手。
    　　莫照抓得本来就不紧，这么一甩，自然甩了开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乔熠宵，眼中的笑意没了。
    　　乔熠宵心里一个咯噔，他又忘了，忘了他早把自己卖了。
    　　但很快，莫照又微微翘起了嘴角，再度拉住他的手，说：“要乖。”
    　　乔熠宵这次不敢甩开了，被莫照拉着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瞥到客厅的桌上摆的花，随口问道：“怎么是这花？”
    　　那是一束向日葵，乔熠宵最喜欢的花。前几天要换花时，董阿姨问他喜欢什么，他便说了向日葵。他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花，最不喜欢玫瑰那种娘们兮兮的东西。
    　　莫照却说：“这个不好。配不上你。”
    　　乔熠宵心想，他妈的就他这个鬼样子，人家那开得轰轰烈烈辉煌无比的向日葵还配不上他？但是他还是只敢在心里说这些，低下头，嘴里什么也没说。小情人反正无尊严，金主说什么好，那就什么好吧。
    　　显然莫照也有其他话要说，并没有拘泥于这个话题，而是问他：“这几天住得好吗？”
    　　“好。”
    　　“有不满意的地方要告诉我。”
    　　“谢谢，都很好。”
    　　“我帮你把户口迁了过来。”
    　　乔熠宵没有想到莫照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不可置信地猛抬头，“迁过来？！上海户口不能随便入的吧？”
    　　“暂时挂在了大学的集体户口里。”
    　　“……”可能，于莫照而言，这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但于乔熠宵而言，这真的很不可思议。但他也没有因为这个而开心，他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又多了一样把柄抓在莫照的手里。他觉得自己的每件事，莫照都知道，哪怕他曾经专业碰瓷了两年。
    　　“这几天在家待着，都做了些什么？”莫照又问。
    　　“上上网，看看书。”
    　　“想再去上学吗？”莫照又扔出一颗糖果，还是乔熠宵最喜欢的菠萝味的。
    　　之前两人坐下时，乔熠宵知道莫照有话要与他说，但真没想到是这些这么正经的话。想继续上学吗？做梦都想上啊，最开始那年，夜里做梦都经常哭着醒过来，每次都是快要迈进大学的大门了，梦就醒了。可是他不知道如果他说想继续上学，他又要满足莫照多少要求。
    　　莫照再道：“我知道了。”
    　　乔熠宵看他，心想，我什么都没说，你知道个屁啊！
    　　“这次，没有说一个脏字，很乖。”
    　　乔熠宵已经对“乖”这个字很麻木了。
    　　“我会安排好的。”
    　　乔熠宵想开口说声“谢谢”，却又不敢说，怕莫照再提要求。
    　　结果说完这些，莫照也不再说话了，客厅里有了片刻的安静。
    　　乔熠宵心想，不会，要那什么了吧？
    　　莫照站了起来，他的手和心均是一紧。站着的莫照低头看向他，“你自己玩，我还有事。”
    　　“……”就，就这样？乔熠宵愣愣地也站了起来，莫照见他这样，笑道：“是不舍得我吗？”
    　　“GU——”乔熠宵想说“滚”，说到一半看到莫照的脸，硬生生地停止了。
    　　这让莫照很满意，眼睛里面终于又染上了笑意，转身往外走去。
    　　乔熠宵目送他离开，莫照回身看他，“不送送我吗？”
    　　他只好磨磨蹭蹭地跟过去，走到一半，他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大门啊！这时他又想起了之前被他忽略了的问题，莫照刚刚到底从哪儿进来的？！
    　　就见莫照走到放满衣柜的那个房间，伸手也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墙上突然就出现了一张门，乔熠宵看得目瞪口呆。
    　　莫照指指门的另一侧，“909，我。”又指指他，“你，910。”
    　　直到莫照离开了，门也关上了，乔熠宵还没能回过神。
    　　什么叫叹为观止，他今天算是明白了。
    　　待他终于回过神后，伸手去摸那面墙，很奇怪地居然看不到任何缝隙，这让他不得不感慨真是高科技。半晌，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他不会开这扇门，更不会关这扇门。
    　　莫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于莫照而言，是没有任何隐私的。
    　　不过这些问题再多，终究抵不上莫照那句“想再去上学吗”，他必须要承认，他很想，十分想。他其实是有点蠢的，就因为莫照这句话，他甚至觉得卖身被睡也没什么了。
    　　结果莫照并没有睡他。
    　　他想，莫照应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点吧？
    　　不过玩政治的人真的很厉害，养情人都能这样归置房子，这要说出去，不说是普通邻居，别人都不信。谁又知道，这两间看似毫不关联的公寓，其实本来就被打通了，是一体呢。
    　　但他也感谢莫照的这个身份，莫照恐怕当官太久了，终究做不来白日宣淫这事儿，只怕还要再等等，他到底又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做不来。
    　　那种事，还是晚上吧……
    　　莫照花大价钱把他买来，总要睡他的。
    　　他回到客厅打算倒杯水喝，喝了没几口，他的手机便响了，是新手机。里面存了莫照、高铭与万灵的电话号码。电话是高铭打来的，乔熠宵跟见了鬼似的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到底因为身份的暂时不同，他不情不愿地接了起来。
    　　高铭还是那副鬼样子，说话既快又简洁：“车子五分钟后到楼下，你收拾下。”
    　　乔熠宵以为是要去买东西，也没多说，只说知道了，随手套了一身衣服，便走下楼。
    　　结果来接他的不是那辆他已经看熟悉了的SUV，而是一辆陌生的车，高铭摇下车窗看他，是他开车来接他。
    　　乔熠宵暗暗骂了一声活见鬼，不知道他又过来干什么，但到底坐进了车后座。
    　　第22章 二十二
    　　高铭却直接将车往西开去，车外的视野越来越开阔。乔熠宵记性好，往外一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条路有点熟悉。再开了会儿，他算是明白了，这是他上次从那个诡异的医院逃出来时的路线，只不过相反而已。
    　　这是要做什么？要带他去那个医院做什么？！治他的胳膊？
    　　他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却很有骨气地不愿意开口问高铭，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两人先后下车。
    　　高铭带着他七绕八绕地，走到了一栋小楼面前，门口有个护士站着，似乎就是在等他们的。见他们下了车，笑着迎上来了，“您好，你们来啦。”
    　　“嗯，就是他。”高铭指着乔熠宵。
    　　“好的，您请跟我进来。”护士笑着对乔熠宵说。
    　　乔熠宵不明所以地看向高铭，“这是要干什么？”
    　　“你进去就知道了。”
    　　“你先告诉我！”
    　　“体检。”
    　　“体检？”乔熠宵开始没反应过来，被高铭在背后一推，就跟着护士走了进去，走到一半，迷迷糊糊的他才反应过来，体检两个字的含义。他冷笑，问那护士：“这体检，不是一般的体检吧？”
    　　护士态度十分好，“先生，我们这里是正规机构，您大可以放心。”
    　　“我问你，这，到底，是，什么，体检！”虽然知道不该对人家小护士发脾气，可是他忍不住。
    　　“呃，就是常规检查。”
    　　“常规检查？检查有没有艾滋病性病的检查对吧？！！！”乔熠宵咬牙切齿。
    　　说得太过直白，护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到底没有反驳。
    　　乔熠宵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难怪人家莫大爷不愿意睡他，亏他还觉得当官的觉悟好，坚决不白日宣淫，原来是嫌弃他，怕他有病！哈哈哈，怕他有病，早干什么去了！早点带他来做检查啊？！觉得他有病，别花钱买他啊！！
    　　不相信他是吧？觉得他乱搞？觉得他有病？！
    　　他乔熠宵还觉得姓莫的跟姓高的有病呢！他好端端地赚着自己的钱过着自己虽苦却也能坚持下去的日子，被他们一步步弄成这样！
    　　他气地双手又在抖，却已经走到了体检室的门口。他咬着牙齿，抬头看门牌，到底走了进去。
    　　莫照说得对，现在是他在求他们。
    　　他还能怎么样？
    　　即便人家瞧不起他，觉得他脏，他也只能全部接着！
    　　只有他一个人体检，所有医生护士围着他转，体检做得很快，还顺便帮他查看了一番右胳膊的愈合情况。
    　　很快他便走了出来，高铭早就不在了楼下。护士直接带他去了停车场，高铭靠在车门上抽烟，乔熠宵看都没看他一眼，打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高铭也没和他说话，轻飘飘地瞟他一眼。抽完烟，他才转身坐进车里，开车回去。
    　　来回路程并不短，但胜在不堵车，加上体检，也不到两个小时，乔熠宵便又回到了小区楼下。打开车门，他几乎是瞬间便要抬脚走进电梯。
    　　高铭在他身后叫住了他：“等等。”
    　　乔熠宵背对着他，冷冷道：“什么事。”
    　　“莫照的身份特殊，你最好不要惹事。在外，不管是谁，都不能说你们的关系，包括你的弟弟。我最近在办你上学的事，估计下个月就能顺利入学。到了大学里，人多嘴杂，更要注意。”高铭的声音不大，却又刚好够他能听到。
    　　乔熠宵的嘴唇不时地抿住再松开、抿住再松开，他在控制自己。
    　　高铭又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我也不愿见你。希望以后不会发生需要我出面的事，那样我们都好。”
    　　乔熠宵咬牙吐出四个字：“我谢谢你。”
    　　“不客气。”
    　　这么三个字一到乔熠宵耳朵里，他气地再也不想忍了，回身就想给姓高的一拳，姓高的却已上车发动了车子，开走了。
    　　乔熠宵满肚子的火，对着空气挥了无数拳，却没有纾解掉一点儿，反而惹得刚从电梯里出来的一位大爷看愣了半天。
    　　他收起没断的那只胳膊，闷头走进了电梯里。
    　　这个小区一梯两户，他的那梯，正是909与910。
    　　乔熠宵从电梯里出来，凶着一张脸，直接看向909的门牌号。他很想心平气和，告诉自己，他已经把自己给卖出去了，就要做到莫照所说的“乖”。
    　　可姓高的，太侮辱人了！！！
    　　他最终没忍住，上前去敲909的门，他要当面问莫照，既然嫌弃他，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思地把他往水里拖？他在路边走得好好的！！他姓莫的是人，姓高的是人，就当他姓乔真的是条狗，想玩就玩吗？
    　　他妈的就是做个被包养的情人做条狗，也是有尊严的！！！
    　　敲了几声，没人开门。
    　　他烦躁起来，开始拍门。
    　　拍了几巴掌，依然没人来开门。
    　　烦躁感愈发强烈，强烈到脾气本来就不好最近一直在忍耐的他，直接抬脚往大门踹去，他踢了许多下，踢到他的脚尖的确已经开始疼了。
    　　姓莫的依然没开门。
    　　他阴着脸，眯着眼，看着大门正中心，在想，一脚踹到这儿会是什么样子。运了口气，抬脚就准备往正中心踹，门打开了。
    　　一脸倦容的莫照穿着睡衣站在门后。
    　　可乔熠宵的脚已经踹了出去，莫照伸手，堪堪扶住他的腿。
    　　下身失衡，上身因为一只胳膊断了也不平衡的乔熠宵直接往前栽去，正好栽进莫照的怀抱里。
    　　乔熠宵顾不得尴尬，却是更生气了。断了的那只胳膊，撞到莫照的身上，疼得很。他原本以为莫照这种当官的要么坐着，要么就是出去吃饭局，身上都是肥肉，一定很软，没想到莫照身上这么硬！
    　　他伸手推开莫照，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或者说，他知道自己将要说的话，一定会引起莫照不满，不如什么都别看，一气说了干脆！
    　　“我想问问你。”他气息还不稳，却是不管不顾地直接说道：“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乔熠宵倒的什么霉被您莫大处长给看上，又是陷害我身边无辜的朋友，又是去骗我的弟弟，一个进了派出所，一个昏迷直接进医院。你们逼着我答应你，好，我被逼着无路可走，只能把自己卖给你。没错，我是把自己卖了，在你们眼里我是跟个物品差不多了。
    　　可是这是我自愿的吗？！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我是自愿的吗？！！！我本来过着我的日子，穿着烂衣服吃着干面包，但是我开心我高兴！我自己赚钱给自己的弟弟花！我愿意！现在呢？！
    　　我他妈也是人，不是狗！！好，既然现在你是我金主，你给我钱，你瞧不起我玩我就算了！他那个姓高的又是什么意思？！
    　　他也当我是狗吗？！他当我也是他的狗吗？！凭什么给我脸色看！！！
    　　嫌弃我？嫌我脏？！我乔熠宵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你们不是知道我爸妈都死了吗，也知道乔冬阳他妈是个小三，还知道我家欠了几千万的债，更知道我大学都没得念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你们不是把我家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吗？！那也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没牵过手没亲过嘴，更没在外面过过夜，既然你们都知道，凭什么又要来侮辱我？！
    　　你嫌我脏，你们嫌我脏？！我他妈还嫌你脏呢！！！！！姓莫的我操你大爷！！！！！”
    　　说完这席话，乔熠宵气喘吁吁，却觉得心里面积了一个多星期的郁气，终于散了那么一点点，他凶狠地盯着莫照。
    　　莫照从飞机上下来，回到家，就立刻去隔壁看乔熠宵了。
    　　陪他玩了会儿，便回来补觉。他在来回的飞机上都睡不好，在瑞士也连开了五天的会，更是没休息好，此刻极度缺少睡眠。被乔熠宵剽悍的踢门声吵醒，随后迎面便是一箩筐更剽悍的话，他怎么觉得头有点疼呢。
    　　还有怎么又说脏话了呢。中午才夸过，真是不经夸。
    　　他皱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眼恰好看到乔冬阳那凶巴巴的样子。他想，乔熠宵乱说什么呢，他哪里是只狗，他这样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活脱脱一只猫啊。只有猫才会生气，然后伸出爪子挠人。他奶奶养的那只猫就是，他小时候没少被那只祖宗挠。
    　　他望着面前这只他正养着的猫，也微微眯起眼睛，他的某些地方的确被他挠到了。他突然伸手，左手从乔熠宵腿弯处穿过，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打横抱住，抬脚往门踢去，“嘭”地一声，大门关上，他则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乔熠宵原本还处在愤怒状态，气喘吁吁站在那儿，又是个还断着胳膊的，毫无防备地被莫照抱了起来。双脚离地的瞬间，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莫照将他扔到床上，压住他左半身，“本来想再等等，等你胳膊再好一点。”
    　　乔熠宵瞪着眼睛看他，他这是傻住了。
    　　“早上洗澡了吗？”
    　　乔熠宵点头。
    　　“很好。”
    　　莫照手劲特别大，很快便解开他的裤腰带，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他的腰，一把抽掉裤腰带，拉开拉链，伸手直接扒下了乔熠宵的裤子，裤子挂在腿弯处。十月底了，皮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还是挺凉的。
    　　乔熠宵的腿抖了一下，他终于回过神来，脑袋和思维似乎处在了两个空间里，他好像明明知道莫照要做什么，却还是睁着他的圆眼睛愣愣地问了句：“你要干嘛？！”
    　　“干你。”莫照抬眼看他，他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却落了些碎碎的刘海下来，微微散落在眉间。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以往，乔熠宵虽然怕他，却是因为他花钱买了自己，因为他们之前的金钱关系而怕他，若真要说怕莫照这个人，他其实并没有。在他的印象中，尽管只见过几面，但看他的穿衣风格也好，看他的语气也好，莫照真的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对下属也没有什么架子，总是笑眯眯的，甚至就连对他……叫“宝贝”是很神经病也很恶心，但他的声音也的确很温柔。虽然他也见过莫照眼中没有笑意的样子，的确也有些害怕。
    　　但莫照笑眯眯的样子给人印象太深刻，尤其他去过绿化局，他的下属都不怕他。他就真的以为，莫照是这样的人了，这样一个平和且又没有官架子的人，甚至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之前那样怕他了。
    　　可现在的莫照看向他的是什么眼神。
    　　他似乎之前在睡觉，此刻眼圈还有些红。他抬眼看他的时候，身姿一动都没有动，他只是闲闲地掀起了上眼皮。是的，最可怕的是，他看起来很悠闲，十分悠闲，悠闲地掀起眼皮看着他。他根本没有做出一丝威胁或者压迫的姿态，他只是用那样甚至有点儿惺忪的眼睛闲闲地看着他。
    　　乔熠宵却被看得定在了那里。
    　　一动都不敢动。
    　　他再次真的觉得自己的确是条狗，主人看一眼，就不敢动了。
    　　第23章 二十三
    　　莫照伸手往他的腰间摸去，乔熠宵从来不健身，没钱没时间也没精力。但他成日在外奔波，操心又费力，况且又还年轻，身上一点儿赘肉都没有，却又不是健身后的那种硬邦邦的肉，摸起来很有弹性。
    　　总而言之，很好摸。
    　　莫照便来回摩挲了几遍，乔熠宵被摸得浑身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他仰躺在床上，右手还挂在胸前，他咽了口水，开口道：“我，我的手还受伤。”他以为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真的怕死了，他怕死了这一刻的莫照，也怕死了正在做的这件事。
    　　“本来想晚些收拾你，可你却不听话。”莫照的声音，往日听在耳朵里，乔熠宵觉得暖意是很足的。可他此刻说出的话，冰凌凌的。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乔熠宵，“还说脏话。”
    　　“我，我以后不说了！我真的不说了！”
    　　“晚了。”莫照扯掉了他的内裤。
    　　乔熠宵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已经一丝不挂了，却尚不能接受。按理说，大多数男的并没有贞操观念，乔熠宵也不是扭扭捏捏之人，可这个种境况，两人这样的关系，他无法消除他的羞耻心理。他左手拉过一边的被子就想盖住。
    　　莫照伸手按住他的手，劲十分大。
    　　乔熠宵急了，他急地想要翻身，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莫照本来因为给他脱衣服，已经没有再压住他的身体，此刻见状，另一只按住了他的腰。
    　　彻底没了办法，乔熠宵绝望中又想到一处，他眼睛一亮，大声说道：“灌肠！我还没有灌肠！！你不要睡我！！”他在网上看的，都有这一步骤。
    　　“你还知道灌肠？”
    　　“我还没有灌啊！”当时看图解看了吓得半死的乔熠宵，此刻却把这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没关系，我不嫌你。”莫照却这样说，边说，边摸到了他身前那处。
    　　乔熠宵眼中的光芒一下就没了。
    　　男人的下半身有时候的确是和上半身分开的，那处，乔熠宵自己都没摸过几次。老家出事之前，他和每一个高中生一样，在身体发育的时间里忙着考试忙着做题，甚至为了能够确保离开那里去新的城市，他比别人更要努力。等出事之后，彻底没了心思想这些。
    　　可现在，这处却在别人的手中。
    　　毫无经验的乔熠宵迷茫地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身体里出现愈来愈多让他既陌生又害怕，却又的确是舒服的感觉。
    　　因他受伤，他的上身，莫照没有碰半下，就连凑上来在他的酒窝处亲了一下，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亲完后，低声问乔熠宵：“舒服吗？”
    　　“啊？”
    　　“真没拉过手？没亲过嘴？也没在外过过夜？”
    　　“啊？”乔熠宵整个人已经呆滞了。
    　　莫照却是高兴了，他终于松开了按住乔熠宵左手的那只手，拍了拍乔熠宵的脸，“真乖。”然后掰起了乔熠宵的双腿，右手终于探向身后那处。
    　　乔熠宵的身子立刻僵住，怪异感与一丝痛感袭来。乔熠宵醒了，他胡乱地蹬着自己的双腿，将没注意的莫照踢到一边。自己往角落里躲去，他望着莫照，小声道：“我还受伤呢。”
    　　莫照那丝高兴又不见了，他索性走下床，直接脱了自己身上的那套睡衣，而他睡衣里是真空的，为了舒适，他睡觉从不穿内裤，他走到乔熠宵躲着的那侧。衣服全都脱了，乔熠宵才看到他身上的肌肉，以及他身下那处。
    　　他完全没想到，脱了衣服的莫照会是这样的。
    　　他真的怕他，会被莫照干死。
    　　他又往另一边窜去，往床下跳着就准备跑。莫照大步上前，关紧卧室门，反身过来靠在门上看他，“宝贝，你这是挑逗我呢？”
    　　乔熠宵摇头，再摇头。他真的怕了，也知错了。他不该小看莫照的，他真的不该内心里小看他就是个没脾气的处长的。
    　　莫照伸开双手，“过来。”
    　　乔熠宵摇着头往后退。
    　　“要乖。”
    　　乔熠宵还在往后退。
    　　“再不听话，我急了点，把你另一只胳膊弄断了，受苦的还是你。”
    　　乔熠宵的脚步停住了，他靠在床边。
    　　莫照再伸手，“过来。”
    　　一分钟后，沉默着的乔熠宵走上前，走到莫照双臂之间。
    　　莫照拢住他，摸摸他的头，“这才乖。”然后直接这样抱起他，再次走到床边。乔熠宵全身僵硬着，靠在他的怀里。莫照却闲闲地说道：“等你的胳膊好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受罪了。”乔熠宵却僵得更厉害，莫照从一边的抽屉里似乎拿了些东西出来，他索性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
    　　莫照的手指再次探到那处时，他眼睛闭得死紧死紧的，他感受到凉凉的液体，感受到莫照的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莫照的三根手指后来退了出去，不待乔熠宵舒口气，他突然感受到了莫照那处终于过来了。他颤抖了起来，莫照斜抱着他，却在他的酒窝处又亲了一口，随后小声道：“宝贝，它都是因为你才这样的。所以啊，你一定要乖乖的。”
    　　乔熠宵抖得更厉害。
    　　他并不知道，他越这样，一直在看他的莫照的双眼之间，就升腾出越多的兴奋，他都觉得兴奋得有点疼了。
    　　然后那处终于开始往里探入。
    　　乔熠宵猛地睁开双眼，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直接从眼眶中涌出来。
    　　他终于知道什么才叫做“疼”。
    　　他隔着眼泪，看不清莫照的脸，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我乖啊我乖啊！我听话我听话我听话的啊！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乔熠宵哭喊起来，他伸手想要推开莫照，他想蹬腿，可此时的莫照哪里还会停下来？他只有进得更深。
    　　“我听话的啊，我真的听话的……”乔熠宵哭着重复着这话。
    　　莫照却已经开始有了其他动作。
    　　乔熠宵斜靠在莫照的怀里，脸上糊满了眼泪，渐渐也没了说话的劲，依稀之间才能听到他还在呢喃着的“我听话的啊……”
    　　不知什么时候，莫照伸手去摸他的脸，诱哄道：“乖，你叫声老公听听。”
    　　“我听话的啊……”乔熠宵早就呆滞了，根本听不到。
    　　莫照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脸面向自己，小声道：“宝贝，叫我老公。”
    　　乔熠宵木木地看他，开口：“老公。”
    　　换来莫照一声轻微地抽气。
    　　后来——
    　　后来，乔熠宵也不知道了。
    　　他没有被莫照操死，他被莫照操得晕过去了。
    　　乔熠宵醒来时，他正平躺在床上，他睁开眼睛。
    　　眼睛很难受，肿胀着，他觉得视野似乎都变窄了。
    　　浑身都在疼。
    　　他吸了吸鼻子，立即便想起发生了什么。他觉得有点渴，往常就过得并不精细的他，觉得即便疼成这样，也没怎么。他想起来喝水，却没料到身子都没抬得起来，他又落回床上。
    　　环境陌生，床也是陌生的。
    　　不待他仔细看上一看，卧室门打开了，泄进了一些光。
    　　是莫照。
    　　他躺着，莫照站着，背后又是光，更显得莫照高大。
    　　莫照没再穿睡衣，也没穿土掉渣的基层官员三件套。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居家卫衣，靛蓝色。年轻了许多岁，看起来仿若二十五六，看起来也就是个很阳光的研究生的模样。
    　　不过乔熠宵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再也不会相信莫照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了，他的真实面目就如同他永远被三件套裹得严严实实的肌肉一样，没几人能够看到。
    　　而他以后将会经常看到。
    　　可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当初他哪怕带着乔冬阳一起跳楼去死，也不该选择去绿化局。
    　　都是假的，绅士又爱民，体贴又温和，都是假的，就连此刻这阳光又积极的学生模样，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了。
    　　莫照太厉害了。
    　　所以他是民，莫照是官。虽然暂时只是个小官。
    　　高铭说他身份特殊，不仅仅因为他暂时只是个处级公务员吧，毕竟一个单位里就能给你数出好几个处长来。是啊，身份不特殊，钱不多，哪里这样养小情人。
    　　乔熠宵闭眼，只希望这个人赶紧玩腻了自己，赶紧扔了自己。
    　　莫照却是已经走到了床边，伸手摸他的额头，问他：“在怕我吗？”这时候却又是那样温柔的声音了。
    　　“不敢。”
    　　莫照轻声笑着在床边坐下来，乔熠宵感受到床在轻轻一颤，即便如此，身体还是跟着颤了一颤，下身的痛感加深，他暗暗又骂了几句。
    　　“是不是又想逃走？”
    　　乔熠宵睁眼看他，凉凉地说道：“契约精神我还是有的，你给了我钱，帮我弟弟治病。我不是那种骗钱的孬种。”
    　　莫照的笑容加深，“是，我们宵宵最乖。”
    　　“呵呵。”来了一发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宵宵这种只有他妈能叫的名字，你也配叫？乔熠宵闭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反正被莫照操也就这样了，最疼也不过如此了，他挺过来了。他也不想表现得多怕他，之前吓得大哭，眼泪糊一脸已经够丢人了。尽管说实话，他这样的镇定，其实有一点点小逞强，也有一点点小勉强。好吧，他承认，比一点点其实还要再多一点点。
    　　“还疼吗？”
    　　乔熠宵心里翻了更多的白眼，心想他妈的换你来试试！！！！！！
    　　他又睁开眼睛，问莫照：“第一天你就没告诉我，任何关系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这段关系，要持续多久？”
    　　本来心情还不错的莫照，皱起了眉头。他伸手拉过乔熠宵的手，放在手里把玩，“你很想快点结束？”
    　　乔熠宵没说话，毕竟是他金主，他不能说得太直接。但那脸上的表情，意思也差不多就那样了。
    　　于是莫照又笑，“看来我对你的确没有什么约束力。”
    　　“……？”
    　　“哭成那样，都没有长记性。”莫照还在笑，声音却满是冷意。
    　　乔熠宵想抽回自己的手，莫照却拽得死紧，他往前探过身子，“宝贝，是你有求于我。”
    　　“我弟弟的身体已经好了差不多了，牛大伟也出来了，我已经没有需要你的地方了！”乔熠宵心想，他妈的就你会威胁人？！你现在对我就是没有任何用处！
    　　“刚刚还说契约精神，现在就打算用过就扔。”莫照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很难受。”
    　　“他妈——”
    　　“嘘。”
    　　“的。”乔熠宵到底说完了。
    　　“之前，我说，你再说一个脏字，扣一万块。现在看来金钱对我家宵宵而言，什么都不算。那这样吧，说一个脏字，多操你一次。”莫照的语速平和，语调温和。
    　　乔熠宵却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子不错，我昨晚游戏里抽奖还抽到一百块，双十一就要双更，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
    　　因为莫处长的性格，本来就很少写h的我，挑战这种风格的h，这么一段，我写了好几个小时哈哈。
    　　第24章 二十四
    　　“让别人不要说脏话，你自己都在说，你还要脸吗？！！！”乔熠宵气地想蹬他几脚。
    　　“既然知道说脏话不要脸，那就要注意。”
    　　“你——”
    　　“我就是这样。没穿衣服的样子你也见到了，再熟悉不过了。”
    　　乔熠宵躺在那里直喘气，喘得身上更疼。
    　　莫照声音又柔和起来，“不要生气，乖。不熟悉的话，下次多看几眼。或者说，多看几次。”
    　　乖你MB！！！！！！！！！！！！！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莫照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又道：“至于高铭，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上下级关系，其实说声兄弟也不为过。我已经交代过，他以后不会再和你见面。”
    　　乔熠宵觉得这样最好不过了。他就没指望过莫照为了他这么一只狗，就跟高铭怎么样，现在听到他说兄弟，就更加知道不可能了。人家是兄弟，他算个屁啊！
    　　“还有，不要再说自己是一只狗了。”莫照又道：“我们家宝贝这么可爱，说是一只猫还差不多。”
    　　乔熠宵气更上不来，原来他不是狗，他是猫，是猫！！！
    　　说着，莫照又看了他一眼，“眼睛圆圆的，和猫眼一样，给你买只猫玩吧，你们俩一起拍照——你不会就是猫妖，专门来勾我的吧？”
    　　乔熠宵想吐血，他想说，大爷你能不能闭起你那张嘴？！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设计于我！我他妈都是无辜被卷入的！！！！！
    　　“你那位阿姨过来了，在隔壁熬了粥，我让她端过来。”莫照说着，站起身。
    　　乔熠宵双手握成拳头，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着。
    　　虽然说过什么都不在意了，可这么一来，董阿姨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和董阿姨相处了这么几天，他真的挺喜欢董阿姨的，他很小就没了妈妈，也没有与温和的中年女性相处的经历，心里其实挺珍惜的。可现在董阿姨知道了，他觉得有些尴尬，还有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难过。
    　　他侧头，看向窗帘。
    　　暗暗叹气，这就是人生啊。
    　　董阿姨熬了栗子粥，栗子都熬碎了，十分好消化。栗子本身也甜，一点儿糖都不加，隔着卧室，就能闻到清甜的香味。最近小区里的丹桂开得好，桂花对住户们开放，不然落在地上也是浪费，反正丹桂在秋天能开三拨，这都第二拨了。
    　　许多人去摘桂花，董阿姨也去了，回来洗净了，一部分做了桂花糖留着给乔熠宵煮圆子吃，另一部分晒干了，做糕点时可以加进去。当时乔熠宵在一边帮忙了，就听董阿姨边忙边和他絮叨这些。
    　　当时他心里想的是，没准他还没吃到那些，就会搬离这里了。
    　　此刻，听了刚刚莫照的话，他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没准还真能吃完董阿姨用桂花做的全部她所说过的点心。
    　　莫照装起来，是真的很能唬人的。
    　　此刻就是那副爱民护民的好官员模样，端着托盘走进来，上有一碗栗子粥，还有一个很小巧精致的蒸笼，另有一碟什么，他离得远，看不清。他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乔熠宵睁眼看着，他以为这大爷连端饭都不会呢。
    　　莫照伸手要扶他，乔熠宵肩膀抖了抖。
    　　“要自己起来？”
    　　“嗯。”
    　　“你不行的。”
    　　他妈的，说老子不行，非要行给你看！！！乔熠宵左手撑着床边就想坐起来，结果直接就牵到伤口，他咬牙没有叫出声，但到底还是失败，眼见着又要往下掉，莫照伸手抱住他，终究还是莫照把他扶了起来，靠在床上，疼得简直要了他的命。
    　　看起来莫照从来不在床上吃东西，因为他家没有床上摆着的小矮桌，他将食物全部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揭开那个小蒸笼，更清甜的香味飘到乔熠宵鼻子中。
    　　是桂花香。董阿姨给他蒸了一笼桂花糕，这也是董阿姨之前便说过会给他做的点心。
    　　“你那个阿姨对你不错，很尽心。”莫照赞了一句。
    　　乔熠宵低头看着面前的被单翻白眼。
    　　“先吃桂花糕，还是先喝一口粥？”莫照问，不等乔熠宵开口，他又道：“先喝粥吧。”
    　　乔熠宵又翻了个白眼。
    　　一勺粥就出现在了乔熠宵面前，原来莫照真的有病，人格分裂就算了，还喜欢给人喂饭吃。
    　　不吃白不吃。
    　　乔熠宵正大光明地张口开始吃，吃了一勺，果然很好吃，满口栗子温润的暖香。
    　　“还要吗？”
    　　乔熠宵点头。
    　　又递来一勺。
    　　连连吃了四五勺，莫照又问他：“桂花糕要不要蘸芝麻糖？”
    　　乔熠宵回头看，原来还有一小碟，是炒熟的芝麻与绵糖拌出来的，他点头。
    　　他的嘴里又多了块桂花糕，桂花的清甜，芝麻纯粹的香，一起融合在他的口中。身体再不舒服，也要承认董阿姨做饭真的是太好吃了！！
    　　他连连吃了三块，莫照不让他吃了。
    　　乔熠宵心想他妈的饭不让多吃，操他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少戳几下！！！
    　　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闭嘴，他什么话都没说，接着吃完了那碗栗子粥。
    　　他还想继续吃那桂花糕。
    　　莫照却端着托盘要走了，走之前，回头看他一眼，“糯米做的，吃多了，肚子会不舒服。”
    　　乔熠宵低下头悄悄地翻白眼。
    　　没几分钟，莫照又进来了，给他在床头放了杯水，弯腰摸摸他的脑袋，“我要工作了，喝完水早点睡。不要玩了。”
    　　他妈的他玩什么啊？！他有什么好玩的？！你要不要给我丢个毛线团玩啊大哥？你不是说我是猫吗？啊？
    　　莫照的卧室跟鬼屋似的，就连窗帘床单被罩都他妈是黑色的！所以说卧室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就这鬼屋似的卧室，连电脑电视机都没有，就是一张大得过分的床，充分诠释了到底什么叫做卧室，卧室就是摆张床睡觉的！
    　　他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他撇了撇嘴，没说话，光心里想想。
    　　莫照又道：“下个月就要去上学了，你休息好了，去买些上学用的东西。高铭给你配助理了？这周去给自己办张银行卡，让那助理先陪你去趟F大所在街道的派出所，补办身份证。”
    　　乔熠宵抬头看他。
    　　“嗯，要有身份证了。”莫照再摸摸他的头。
    　　“……谢谢。”乔熠宵想他一定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明明几个小时前莫照把他折腾成那样，到现在都疼得不行。此刻只因为莫照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又要对他说“谢谢”。最关键的是，他真的在谢谢他。两年多没有身份证了，做了两年多黑户。以为要一辈子没有身份证了，哪料到他还能有补办身份证的这天。莫照的确帮了他很多，帮他把户口迁过来，帮他重回学校，还帮他补办身份证。
    　　一时间，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境有些复杂。
    　　“谢谢宝贝。”
    　　乔熠宵立刻用看神经病似的眼神看他，“你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谢谢我呀。”很有成就感，莫照微笑。
    　　神经病。乔熠宵心里念叨。完全没发现，他已经习惯了“宝贝”这个称呼，已经学会了自动带入。
    　　莫照站起身，“你睡吧。”
    　　“嗯。”
    　　莫照往外走去，走到卧室门口，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看他，“至于这段关系的期限，决定权在我。而现在，还早，很早。”
    　　“……”乔熠宵瞪他，想到了这个很严重的，很严肃的，之前却被莫照绕开的问题。
    　　“晚安。”莫照关门。
    　　乔熠宵气得又想对空气挥无影拳，无奈身体不允许，最后只能窝在床中生闷气。
    　　幸好他之前身体消耗太多，吃饱了，又窝在这么软的被褥中，气了会儿，他便真的睡着了。
    　　隔日，乔熠宵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十分的安静。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往卧室的门看去，还是关得紧紧的。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原来快十点了啊。
    　　他却松了口气，莫照一定已经去上班了，今日又不是周末。
    　　他在被窝里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撑着床往起坐，睡了一觉，虽然还疼，但总算能撑着坐起来。他爬下床，看到床头柜上一杯水。昨晚他喝光那杯水睡觉的，这是新的，看来莫照早上进来过。
    　　他看着那杯水看了几秒钟，到底没有喝。他穿上地面上的拖鞋，才意识到自己是光着的。他又找了找，在床脚看到了一身衣服，他走过去，抖开来慢慢穿上，胳膊不好活动，他索性套了一半，再拿起那件大风衣裹住自己。
    　　随后毫不留恋地赶紧离开了这里，尽可能快地走出909的大门，转身看一眼都不愿意，真是再也不想过来了！
    　　他敲910的门，董阿姨很快就过来打开了门，见到是他，一脸喜意，“睡醒了？”
    　　“嗯……”他有些尴尬。
    　　“想着给你送些吃的，可那边我也不好擅自过去。”董阿姨说得很真诚。
    　　乔熠宵却更加不好意思。
    　　董阿姨又笑着道：“快进来，吃的都温着呢，说是你喜欢昨晚的栗子粥，我又给你熬了。”
    　　“谢谢阿姨……”
    　　乔熠宵先去卫生间洗漱，他低着头刷牙，刷得好好的，恍惚听到有小奶猫叫。他愣了愣，觉得自己听错了。继续刷牙，然后他又听到了，这次声音特别近，近到似乎就在耳边！
    　　他猛回头，卫生间门口蹲着一只小奶猫，在努力抬着脑袋看他。
    　　乔熠宵与它对视的瞬间，“喵~”，它又叫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
    　　第25章 二十五
    　　小奶猫浑身雪白，唯有耳尖、额头与眼睛四周有近似于黑色的深灰色。估计出生还没多久，小鼻子，小嘴巴，小小的却又圆圆的蓝眼睛，整个都是小小的，小小一团，特别可爱。
    　　乔熠宵在打量它，它也歪起脑袋，似乎也在打量他。
    　　一人一猫就这样互相看着。
    　　它的眼睛里似乎藏有一整片海洋，乔熠宵看得出了神。
    　　直到董阿姨走来，“哎哟，小家伙自己跑出来了呀。”又笑着朝乔熠宵道：“早上隔壁让人送来的，这猫可真好看，说是还出生没多久，还得喂奶喝呢。”说着董阿姨就想弯腰把它给抱起来。
    　　“喵~”小猫却又娇气地叫了一声。
    　　乔熠宵迅速地放下牙刷，洗了把脸，蹲下身，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他“嘶”了数声，连连抽冷气，差点栽倒，幸好他扶住了门。有点尴尬，但他到底仰头说道：“阿姨。你帮忙把它放到我怀里好吗？”
    　　“好好好。”董阿姨小心地将猫抱起，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将猫放到乔熠宵怀里，再扶着乔熠宵站起来。
    　　乔熠宵与怀里的小家伙对视。
    　　董阿姨笑着说：“你们俩的眼睛，除了颜色不同，真是生得一个样子。”
    　　乔熠宵不免又想到莫照那番话，也很为他的那份恶趣味生气。但是小猫实在太可爱，他舍不得放开，他问道：“阿姨，这小猫是男是女啊？”
    　　“是个小伙子呢。”
    　　“起名了吗？”
    　　“还没呢。”
    　　乔熠宵恰好走到了客厅中，看到桌上的向日葵不见了，又换成了娘们兮兮的玫瑰花。他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然后说道：“那它以后就叫向日葵！”
    　　“这名字不错，不过三个字儿的名字叫起来不太可爱呢。”
    　　“是吗？”乔熠宵低头看怀里无比可爱的小家伙，它就黏在自己的怀里，太乖了，“那叫什么？叫葵葵？”
    　　“这个好，顺口又可爱。”董阿姨附议。
    　　“那就叫这个了！”乔熠宵拍板，然后告诉怀里的小家伙，“你以后就叫葵葵啦！”
    　　董阿姨看乔熠宵高兴，便也高兴，“名字也起好了，就先来吃饭吧。”
    　　“葵葵吃什么？”
    　　“他还小，要喝羊奶呢。”
    　　“那他和我一起吃。”
    　　“好嘞。”
    　　这个屋子里就住了乔熠宵一人，董阿姨过来就是照顾他的，自然他说什么就什么。
    　　乔熠宵坐在椅子上喝粥，吃董阿姨刚蒸好的烧麦，小猫就站在桌上，埋头舔着小碗里的奶。模样太过可爱，乔熠宵都忘了自己吃，就盯着他看，盯着盯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董阿姨在一边陪着，笑着催促他：“你自己也要吃。”
    　　“好。”乔熠宵埋头喝了一大口粥。
    　　“哎哟慢点慢点。”
    　　“阿姨你放心，不会噎着。”
    　　“中午还给你炖鱼汤喝，今天炖黑鱼汤。再给你下些小馄饨进去，我现包的，虾仁馅儿的，用的是河虾。”
    　　“谢谢阿姨。”
    　　董阿姨想了想，开口说道：“是阿姨谢谢你才是。今早，隔壁过来告诉我等会儿有人要送猫过来，还给我涨工资了。”
    　　乔熠宵吃着烧麦，抬头看她。
    　　“是因为你，他说你喜欢吃我做的菜，让我以后尽心。给我涨了五千。”
    　　“……”乔熠宵咽下嘴里的烧麦。先是感慨了一番阿姨工资之高，一涨就涨五千，说明基数也很高。不禁在想如果自己也去学做饭，以后是不是也多个赚钱的本领？他完全想偏了，没有领会董阿姨的意思。
    　　“世上呢，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但谁又知道结果到底是好，还是坏呢？你还年轻，照顾好自己才是正事。身体好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乔熠宵又戳起一只烧麦吃，吃了一半，才放下筷子，他琢磨出来了，这是董阿姨在宽慰他呢。其实别人都把他想得太脆弱了，经历过亲生母亲的去世，经历过小三带着野种试图鸠占鹊巢，更经历了那样大的家庭变故，他还能带着乔冬阳活到现在。
    　　他不但不脆弱，反而异常坚强。
    　　并且他以后会变得越坚强，虽然因为与莫照这层的关系，会让他偶尔迷惘，不迷惘那不是骗自己吗？可是他总会克服这一切，而即便莫照再喜欢自己，他那样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放手。
    　　到时候他就能开始另一个阶段，那时候他也并非一无所有啊。莫照帮他重新上学了，在学校里他会学到更多。
    　　他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于是他对董阿姨道：“谢谢你，阿姨。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多了，董阿姨摇摇头，转身继续去厨房忙碌了。
    　　乔熠宵吃完那只吃了一半的烧麦，伸手摸摸葵葵的脑袋，“加油！”
    　　葵葵抬起专心喝奶的小脑袋，冲他“喵~”。
    　　无人在旁，乔熠宵放心地笑了起来。
    　　之后几天，乔熠宵一直在家休息，毕竟年轻，身下那处恢复得很快。他也无事可做，便每日在网上找相关的专业书籍看，毕竟要去重新上学了，虽然不知道莫照是怎么帮他安排的，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和其他学生一样能够拿到毕业证书。
    　　但只要能够再去上学，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莫照他们一定知道他当初报考的专业，再去念书，肯定也还是念相关专业的。
    　　他打开图书网站，看到很多想买的专业书，但是他看了会儿还是关掉了网页。又去看手绘板，他自己原先有一个的，可也落在老家被抵押的房子里了。网上什么价格都有，可两千块往上的，才能勉强达到他的要求。他也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关了网页。
    　　唉，他叹气。
    　　第一天，他们就给了他一张信用卡，应该是有网银功能的。可他不想再用他们的钱了。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给他买的那些衣服啥的，总共加起来的价格，估计都够买他当初租住的那间郊区的房子了。还不谈给乔冬阳现在付的治疗费用，另给安排了两个护工。他并没有又当又立，故作清高。只是他在心虚，他总觉得他少欠他们一些，也就能快些摆脱他们。
    　　他索性关了电脑，心想去学校图书馆看也是一样的。
    　　他又想到学费和书本费，加起来七七八八地又有好几千。还得莫照帮他付，他没钱了。他之前存的所有的钱，都替乔冬阳交医药费了。
    　　第一天给他的三万块倒是没用完，但那本来就是莫照的钱。
    　　乔熠宵转身躺到床上，再叹气，钱才是大爷啊。
    　　决心等手臂好了，他还是要再去打工赚钱的，毕竟家里还有债要还。
    　　而且，用自己的钱才舒心，别人的钱，尽管是拿自由和身体作交换的，总归是不太安心的。
    　　这几日过得还算安静。万灵每日例行打电话过来问好，或者再买些东西送来。莫照倒是一次没有来过，每日乔熠宵睡觉的时候，隔壁的门都还没响，可见他回来得是很晚的。
    　　这晚，他正躺着发呆，葵葵挪进了卧室。
    　　乔熠宵听到声响，就撑着床半坐起来看他，看到他那傻乎乎往自己这边挪的模样，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尤其地上铺着乳白色的羊毛地毯，葵葵那毛乎乎的一团，简直和它融为一体。
    　　莫照自己的房间黑黢黢的，给乔熠宵住的房子却是温暖明亮，家具摆件全部都是暖色调，窗帘床单与桌布也均是，就连卧室的地面铺着的都是白色地毯。甚至万灵给他挑的衣服也全部都是暖色调，乔熠宵也不知这是莫照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按他说，这样虽然温暖，却都太娘了。他喜欢蓝色系。
    　　他从前的卧室就是他妈妈亲自给他布置的，墙壁有一面是浅蓝色，地板是蓝白相间。床上用品多是白色底蓝色做点缀，家具倒是都是白色，但桌布与一些小装饰均是蓝色。
    　　那才好看呢。
    　　乔熠宵起身把葵葵抱到床上，与他大眼瞪小眼。
    　　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今日午觉他睡多了，此刻又有心事，便一点困意都没有。葵葵伸出前爪拍他，他伸手接住葵葵的小爪子，一人一猫玩了起来。
    　　正玩得高兴，他冷不丁听到门外有声响。
    　　他一愣，隔壁回来了？
    　　无论葵葵怎么拍他，他都不动了，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声响。的确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开门声，又是关门声，门外再度安静起来。
    　　他就把葵葵抱到了怀里，轻轻地摸着他，低头看着床单，也不知在想什么。
    　　“还没睡？”
    　　因此卧室门口突然传来人声的时候，乔熠宵着实吓了一跳，立即抬头，怀里的葵葵跟他一起抬头往外看去。一人一猫，一双黑眼睛，一双蓝眼睛，圆圆的，一齐瞪着他。
    　　莫照很满足地笑了起来，走到床边，弯腰，像乔熠宵摸葵葵那样，摸摸他的脑袋，再道：“怎么还没有睡。”
    　　“你从哪里进来的！”
    　　莫照指了指墙。
    　　墙那侧是另一个房间，乔熠宵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啊，隔壁房间还有一个暗门不是吗？！
    　　“有大门为什么不走？”
    　　“怕吵醒你啊。”
    　　乔熠宵面露嫌弃的表情，然后想到在金主面前这样不好，又赶紧收了起来。抬头就朝莫照说道：“我现在要睡了。”
    　　莫照点头。
    　　乔熠宵生怕莫照又要干他，就催他：“那你也早点睡，注意休息，晚安啊。”
    　　莫照站着，低头看他，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样。因为工作日，他穿的又是官员三件套，土得不行。乔熠宵都看不下去了，就侧过脸，佯装看葵葵似的也低下头。
    　　莫照觉得他也太好笑了，就那么怕他？连“晚安”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赶人赶得这样明显，也不怕得罪他，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不过他看着乔熠宵宝贝地抱着怀里猫咪的模样，自家养的猫自家疼嘛。
    　　“那我回去了。你早些睡。”莫照说着抬脚就准备走。
    　　乔熠宵一听这话，立刻抬头，“好的好的，晚安！”元气十足。
    　　虽然自家猫自家疼，发现被嫌弃成这样，莫照又不满了，他停下脚步，问他家猫：“不想我吗？”
    　　“……”乔熠宵觉得牙疼。
    　　莫照又走回来，“一起睡吧。”
    　　乔熠宵又低下脑袋，皱眉皱了半天，眼角余光瞟到莫照都开始松领带了，赶紧抬头说道：“我，我，那里还疼！”
    　　“还疼啊？”
    　　“是的，还疼！而且最近天凉了，我今天没有洗澡！”其实有洁癖的乔熠宵早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
    　　“这样啊。”
    　　“是啊！”乔熠宵的意图太过明显，眼睛都亮了起来，直直地盯着莫照。
    　　莫照放下松领带的手，还装作犹豫了会儿，才道：“那好吧。”
    　　乔熠宵直接吐出一口气，葵葵身上的毛抖了抖，他抬头看乔熠宵，“喵~”。
    　　瞧瞧人家养的这猫，多会撒娇。再看看自家养的。
    　　莫照又道：“这样吧，你叫我一声老公，我就回去睡了。”
    　　“……”乔熠宵目光又呆滞了。
    　　他曾经以为，莫照像美少女战士一样，只有脱了衣服才会变身。只要还穿着那土掉渣的三件套，那他就还是那个和善的莫处长，就像此刻这般好说话。
    　　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前几天，在床上，他被莫照哄骗着叫了那两个字，他是知道的。醒来后恨不得把镌刻那块记忆的神经给切掉！
    　　可惜不可能。
    　　现在就在这灯光下，大家看彼此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居然还想逼着他这么叫？乔熠宵又想喷火了。
    　　莫照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家猫咪生气了，见好就收，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
    　　于是便伸手拍拍乔熠宵的肩膀，“瞧把你吓的。”
    　　乔熠宵瞪他。
    　　莫照喜欢看他这骄傲又傲娇的模样，更喜欢看骄傲又傲娇的他被自己干得毫无意识大哭的模样。仔细想想那日的情景，身体还真有了点儿反应。
    　　不过莫处长其实最近真的很忙，他晚上还要加班，来这里就是逗逗乔熠宵。
    　　他也一向自制力惊人，很快便平息下来，而乔熠宵对此却一无所知，依然戒备地看着莫照，生怕他又骗人。
    　　莫照却是说到做到，说了声“晚安”，便真地转身走了。
    　　乔熠宵想了想，见他果然消失在卧室门口，立即跟过去，扒在隔壁房间门口往里看。莫照却在墙壁上那门边等着他呢，见他脑袋探出来，就道：“我家宝贝果然很想念我呀。”
    　　乔熠宵转身就走，“嘭”地甩上自己卧室的大门，以行动表示立场。
    　　莫照笑着走进那扇门，随后门自动关闭，墙面平坦得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觉。
    　　第26章 二十六
    　　莫照其实并不习惯与陌生人睡在一张床上，乔熠宵在他床上过夜那次，已是他的极限，那晚他也是在另一间卧室睡觉的。只不过他想，这个暂时不能让乔小猫知道，还要靠这个多吓他几次。
    　　乔熠宵躺床上一直睡不着，葵小喵倒睡得香。
    　　他侧身看了看猫，觉得自己也是挺酷炫的。恋爱都没谈过，就被人压在身下干了。等这段关系结束了，他就算想谈恋爱，也谈不了了。试问他到时候是喜欢姑娘，还是喜欢汉子？
    　　喜欢姑娘的话，他如今被个男人这样那样，他哪里还有脸去追姑娘。
    　　汉子的话。那简直就是根本不可能，干别人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再被另一个人压，他宁愿立刻去跳楼。
    　　就这样胡思乱想间，他居然也渐渐睡着了。
    　　等乔熠宵被董阿姨敲门叫醒的时候，他懵了会儿才醒过来，不禁感慨起来。世人都说富贵病，他现在也有富贵病了。
    　　往常哪里有闲工夫想这些？还能想得失眠？想地早晨要靠别人叫起床？
    　　如今是样样不缺也不愁了，便开始想起这些可笑的琐事起来。他撑着坐起来，摇摇头，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再这样了！
    　　坐在餐桌前，他低头吃早餐，葵葵就在手边低头喝奶。
    　　有人敲门，董阿姨去开门。来他这里的，要么就是万灵，要么就是隔壁那个变态。这个时候来的肯定是万灵，乔熠宵便也没有抬头。
    　　万灵走到餐桌旁，说道：“我们今天先去补办身份证，再去办银行卡，完了再去买些上学用的东西。”
    　　这些莫照之前说了，他便“嗯”了声，继续专心致志地吃东西。食物来之不易，董阿姨做饭更不容易，这么好吃，不吃光怎么对得起食物，对得起董阿姨？
    　　“养了只猫？”万灵这时注意到了葵葵。
    　　“嗯。”乔熠宵继续吃。
    　　“猫怎么能站在餐桌上吃东西呢。”
    　　乔熠宵抬头看了她一眼，万灵皱着眉，看着葵葵。葵葵似乎知道有人在说他，他抬起头，“喵”了声，乔熠宵放下勺子，拍拍他的头，轻声道：“继续吃你的。”说完，自己也拿起筷子戳了一只蒸饺吃。
    　　“摸了猫的手怎么就能继续拿筷子呢。”
    　　乔熠宵手都没有顿一下，继续吃。眉毛却是慢慢皱了起来。说实在的，他真不是觉得自己被莫照包养就多矜贵，也没觉得自己是万灵所谓的主家，万灵需要对他百般讨好。当初刚搬过来时，他也不适应、小心翼翼了一阵，甚至害怕别人嘲笑他，那时候对万灵与董阿姨均很客气。
    　　现在他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了，不管嘲笑与否，他就是他了。也看明白了万灵与董阿姨的性格。
    　　在他看来，莫照是买他的人。他也只听莫照一个人的话，其他的人，什么高铭，什么万灵又算个鬼啊！他乔熠宵凭什么要看他们脸色？！尤其万灵，经常对董阿姨不客气。
    　　说白了，他们仨都是莫照掏钱雇来的，只不过分工不同，谁他妈都别瞧不起谁！
    　　不过他也不想直接给一个女孩子没脸，虽然万灵比他大了七八岁。他就当没听见，边吃边摸猫。
    　　“这——”万灵还要再说，董阿姨把她拉到了厨房。
    　　“猫是主家送来的。”董阿姨直接这么说道。
    　　万灵张了张嘴，最后应道：“哦。”又问：“今日的早餐怎么吃得这么晚？吃晚了对身体不好。”
    　　董阿姨就理了理身上的围裙，说道：“熠宵生物钟一向是准的，偶尔有一两天起晚了也不算什么事。对我而言又没什么影响，无非早做晚做，大不了重新做一份早饭就是，反正我来这里就是照顾她的。”说着，也看了她一眼。
    　　万灵听明白了，意思是他们俩都是为乔熠宵工作的，没事儿就少说两句。
    　　她就不满了，“董阿姨你这就不对了，他要是吃饭不按时，生病了，最后还是你我被责问。”
    　　“我只是觉得我们也需要明白我们的身份。”董阿姨说完就直接走出了厨房。
    　　万灵被噎在了原地，听到餐厅中董阿姨问乔熠宵：“吃饱了吗？”
    　　“饱了，阿姨，今天的早饭也很好吃。”
    　　“喜欢就好。”
    　　万灵若有所思地也走去了餐厅。
    　　临出门前，葵葵连连“喵”了好几声，“喵”得乔熠宵都不忍心走了，小奶猫叫起来真让人心疼。从小到大，还没有过一个生命这样表达过对他十足的依赖。他便又走回来，抱起了葵葵，问董阿姨：“阿姨和我们一起去吧，银行和派出所不让带猫进去，你帮我照顾一下葵葵吧。”
    　　“行啊。”董阿姨闲着也没事，欣然应下，转身就去摘了围裙，拿起自己的外套。
    　　万灵在一边站着，想说些什么，到底没有开口。
    　　乔熠宵转身要出去，不料扫到了玄关处的穿衣镜，然后愣在了那里。他其实不太爱照镜子，也很少照镜子。坦白说，他也知道自己生得好，不是因为生得好，也没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他。但是他没料到现在的他，是这个样子的。
    　　镜子里的他，特别陌生。
    　　他的衣裳是刚刚万灵帮他搭配的，他便在董阿姨的帮助下穿了起来。
    　　天已经开始凉了，他穿着一件中长的暖蓝色的风衣，他并不爱敞开风衣，他往常是干碰瓷这行的，自然崇尚利落。他直接把扣子全扣上了，还嫌衣服有些宽松，还把腰带都系紧了，却不料把这件衣服穿得更好看。衣服本就双排扣，镜子里的他腰细得有点可怕，肩宽却又是刚好。领子那处的扣子倒是没全扣上，露出一丝丝里边穿着的奶白色灯芯绒衬衫的尖领。
    　　下身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倒是很普通，可他的腿却细又直，裤子又与上身的略显宽松的风衣形成鲜明的对比，立即变得不普通起来。他不爱穿皮鞋，万灵给他配了一双深蓝色的跑鞋，淡化了那么一丝丝的成熟感。
    　　而从前是板寸的他，有阵子没理发了，居然也长出了刘海，这又让他似乎小了一两岁。
    　　总之，镜子中的他陌生得可怕。
    　　尽管他还断着胳膊，右手还挂在脖子里。但眼前的他自己，真的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有钱人家的孩子，身上还背着万灵非让他背的斜挎书包，看起来正要出门上学似的。况且，正是因为他还受着伤，白色的绷带更让他莫名有了另外一种气质，乔熠宵看不懂那是什么。
    　　万灵却是想到一个词，不够准确，不过能沾上一点儿边：病娇。
    　　偏偏怀里还抱了只团团的小猫，他不敢再看了，他觉得他这幅样子，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被包养的。他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
    　　却不知道，还是因为他长得好。
    　　万灵帮他买衣服，帮他搭衣服，甚至看他穿衣服的时候，都会暗暗赞叹。
    　　他却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跟莫照说，不要万灵做他的生活助理了。她太会给人穿衣服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就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走到人群中就会泯灭的普普通通的人。
    　　他们一行人先去派出所补办了身份证，还要过一周才能过来领新的身份证。因为要去办银行卡，警察同志又给他办了个临时身份证。他与万灵一起走出去的时候，派出所的几个女警察都在盯着乔熠宵看。
    　　乔熠宵低下头，他不惧怕别人的目光，却不喜欢被人这样看，这些人看的不是他本身，看的是穿着这些根本就不属于他的衣服的他。
    　　他宁愿别人用怨毒的眼光看他，那样的话，他还能揍人一顿。可这样的眼光，他很陌生，陌生到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又就近找了个银行，不是周末，办业务的人也不多，大概十分钟，新的银行卡便办好了。是一张储蓄卡，乔熠宵拿在手里看了看，也明白莫照的意思，估计以后还要往里打钱？
    　　莫照是真有钱，都包吃住了，还给买了那么多衣服，就这些都不够，还要再给他打钱。乔熠宵把银行卡随手塞到口袋里，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不会再用莫照另外的一分钱的，债多了以后就更还不清了。
    　　他本以为要回去了，万灵又问他：“要去学校看看吗？”
    　　“嗯？”乔熠宵在摸猫。
    　　“喏，学校就在前面，下周你就要过来上学了。”
    　　乔熠宵往外看去，正是学校的大门，他点头，“看看。”
    　　董阿姨想在车上休息，乔熠宵便抱着猫和万灵一起下车。迈进大门的那刻，乔熠宵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颤，他又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门匾。
    　　万灵也停下脚步，说道：“很不错吧？我也好久没回来母校啦，你能来这里念书，真的很幸运的。”
    　　今日阳光也很好，乔熠宵微微眯起眼，并没有在意万灵又在不知不觉炫耀的话。
    　　万灵见他这样，后悔道：“应该把那副墨镜戴上的，别看了，眼睛难受。”
    　　乔熠宵收回视线，“嗯”了声，往里走去。
    　　两年前他收到了这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却终究没有能够迈进这座大门。如今他终于能走进来了，却又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此刻的心境，但跨进大门的那刻，他知道他是高兴的。
    　　并且他特别地想再次感谢莫照。
    　　他想，他果然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第27章 二十七
    　　在学校里略微逛了一圈，万灵给他指了食堂的位置，又笑道：“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处，以后每日家里给你送饭过来的。”又带他去看教学楼。
    　　正在接受别人目光洗礼的乔熠宵又想皱眉，这又是什么坏习惯？被包养，连食堂都不能吃了？有钱人这么多破毛病？可他不是有钱人，为什么也要跟着遵守这些。
    　　葵葵在他怀里不安分，乔熠宵就试着将他放到自己的右肩，左手稳稳地扶着，葵葵紧张地扒住了他。乔熠宵难得笑一次，此刻倒也没有笑，就是眼神温暖了不少。
    　　万灵在一边看着，也得承认乔熠宵的确好看。明明有着一双圆眼睛，偏圆的一张脸，长成这样，应该是个活泼可爱的性子才对，偏偏从来没见他笑过，倒是经常见他皱眉。两种极为反差的气质结合在一起，居然莫名的融洽。
    　　没打扮的时候，当初穿着那么破烂，都那样好看，如今就更不一般了。
    　　高铭，她是知道的，厉害人。至于包养这个乔熠宵的人到底是谁，她却完全不知，高铭也没说过，更是提前交代她不要乱打听。她自然不会去打听，那位有什么吩咐，也是由高铭转告。她想董阿姨应该是知道的吧，那人总归会去乔熠宵那边，可是董阿姨别看性子软，嘴巴硬得很，什么都不说。
    　　本来看乔熠宵的人就多，猫趴到他肩膀上后，便更多了。
    　　后面还走来两个女生，一个直接问道：“同学，能给你拍张照吗？！”
    　　乔熠宵本来还在跟猫玩，一听这话，愣了一愣。
    　　万灵直接道：“不好意思，不能拍。”
    　　“哇塞，你是还没有出道的明星吗，这是你助理吗？”
    　　万灵又道：“不是，但我是助理，我家少爷在这里上学。”万灵叫“少爷”叫得无比顺口，乔熠宵却抖了一抖，虽然他知道万灵的此少爷非彼少爷，但他怎么就想到了会所里那些少爷了呢。当初他找不到工作，看到墙上贴的小广告，只说没有任何要求，日薪一千往上，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一看就立刻去了。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原来人家会所招陪酒少爷呢！幸好他跑得快，不然没背景没钱，真落到那种地方，被人扣住，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他现在被称少爷也对啊，可不就是陪睡的少爷么……
    　　他想，他真幽默，这么调侃自己。
    　　那两个女生还在惊呼：“哇，是今年大一的新生吗？以前我们没见过呢！哪个专业的呀？”
    　　“不好意思不方便说。”万灵严肃说道。
    　　两个女孩本就是活泼性格，敢上来问，自然也就不怕万灵这幅样子，她们直接问乔熠宵：“同学，可以摸一摸你的猫吗？好漂亮啊，是布偶吧？”
    　　乔熠宵看向她们，他这个人的性格一直就不好，不刻意的，基本对谁说话都冲。这两人却是笑得比以前的小宋小魏还要灿烂，他就勉为其难地没有不耐烦，说道：“是布偶。不可以摸。”
    　　“啊？为什么不可以摸啊。”
    　　“你们没有洗手。”
    　　“……”
    　　万灵偷偷地笑了，早知道乔熠宵说话杀伤力这么强，她就不抢话了，没准在她们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这对话就能结束了。
    　　不过她还是开口救场道：“不好意思啦两位同学，小猫还小，怕生病，所以比较注意。”
    　　两个女生回过神，“哦，原来这样啊，没关系。这位同学住哪栋寝室啊，等猫长大了我们可以去摸摸他吗，我们洗了手去摸！他真的好漂亮啊。”
    　　乔熠宵不愿意开口说话了，万灵便说道：“我们不住宿，走读。”
    　　“你的胳膊怎么了，疼吗？”她们又问
    　　“谢谢关心，快好了。”万灵笑道。
    　　“哦，那——”
    　　“不好意思，两位同学，我们还有要事。”
    　　“好吧。”两位女孩也知道人家并不想透露到底是哪个专业的，可惜地目送他们离去，一人念叨道：“小猫真的好可爱啊。”
    　　“这个男生也真的好好看啊。”
    　　“一定是新生！”
    　　“哎呀忘记拍照了！”
    　　“算了，都在一个学校里，以后总能见到的。”
    　　乔熠宵不想再逛学校了，只想赶紧回去把这身衣服扒了，全是这身衣服惹的祸！
    　　往回开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其实想再去看看乔冬阳，大半个月没见他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他正想着怎么开口劝车上两人先回去，手机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莫变态的。
    　　他想了想，接起了电话。本还在说话的万灵与董阿姨同时停住了话语。
    　　“办好了？”
    　　“嗯。”
    　　“回去了？”
    　　“在路上。”
    　　“想出去玩吗？”
    　　“啊？”乔熠宵不懂这个“玩”的意思。
    　　“让跟着你的人回去吧，再让司机直接送你到我单位。”
    　　乔熠宵想要拒绝，莫照已经挂掉电话。
    　　乔熠宵暗暗喷火，所以说莫照装得再像，细节却是骗不了人的，电话挂得这样利落。说完自己想说的，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意见也根本不采纳，这是有多自我。
    　　乔熠宵心想他妈的老子我比你更自我！！！！！！
    　　但能怎么着？！
    　　还是得听人家的，有钱的是大爷！
    　　只能下次再去看乔冬阳了。
    　　半路将董阿姨和万灵一起放下，司机带着乔熠宵和他的猫，往绿化局开去。
    　　就像他视之前的奢侈品商场是自己的福地一样，这个绿化局真的就是他的霉地，或者说，也不能用霉地这个词来形容。
    　　除了他妈妈过世的病房，这是这世上第二个，他进去，再出来，就变成另一个自己的地方。
    　　进了市区便开始堵车，尤其又是这个幼儿园与小学放学的时间，短短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磨磨蹭蹭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门卫查看了司机给出的临时通行证，电子门便打开了，车子徐徐开进去。
    　　乔熠宵回头往后看去，大门渐远。坐在高大舒适的SUV里，视野拔高，那处大门也没有第一次来时那样冰冷与严肃了。
    　　距上次过来，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一切却都变了。
    　　乔熠宵本来是想让董阿姨把葵葵带回去的，可小猫黏他黏得紧，不肯走，一松开便死命叫。乔熠宵怕人家政府单位不让他带猫进去，悄悄地将猫藏到了包里，临下车前，他低头冲葵葵道：“要听话！不许叫！别人听到就把你扔出去了！”
    　　“喵！”
    　　“不许叫！”
    　　“喵~”
    　　司机忍俊不禁，到底开口说道：“这小猫真聪明，乔先生放心下车吧，他不会叫的。”
    　　乔熠宵不想自己刚刚那番幼稚对话，人家一直在听着，也有些不好意思。模糊地应了声，道了“再见”，便带着小猫走下了车。
    　　司机没再说话，潇洒地直接将车开走了。
    　　乔熠宵回身看了眼，再抬头看眼前的办公大楼。其实也就不到十层的模样，可乔熠宵就是觉得看起来有些不舒服。正看着，自动玻璃门打开，走出来两个说说笑笑的女人，都穿着相对而言比较正式而又合身的半裙，手里拿着自己的手包与文件袋，有说有笑地说着申请、结果之类的话，从乔熠宵身边走过。
    　　经过他的时候，靠近他的那位还抬头看了他一眼，并对他一笑，这才经过他。
    　　乔熠宵就呼了口气，也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幸好这处办公大楼，年代久远，内部还是老派政府单位的模样。一个部门一个办公室这般，人多些的，就多分几个办公室。
    　　此刻走进去，人人都在自己的办公室工作。
    　　不像现在很多新建或者重新装修的政府或者事业单位，流行起了开放式办公室。那走进一个人，人人都看得见。
    　　他从电梯出来，走过安静的走廊，站在莫照的办公室门口，又抬头看了看墙上写着莫照姓名的铜牌，不情不愿地抬手敲门。
    　　“进来。”莫照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他旋开把手，走进去，一走进，就听到除莫照外的另一个声音。
    　　乔熠宵眉毛不自觉就一跳。
    　　莫照却还在与那人说话：“就这样吧，你和科技馆那边约一下会场，下周三早晨九点。”
    　　“好的。”
    　　“会议通知都发出去了？”
    　　“跟您商量完，我就回去发了。”
    　　“接专家们的司机师傅，都打过招呼了吗。”
    　　“是都说过了，不过科技馆那边有些远，这次几位专家我们打过交道的，我看刘师傅以前都是集中在静安寺那站接他们的。那边堵得很，就怕都来迟了，不若我们就不用特地去接了，以往也有过几次安排不过来车辆，他们自行去会场的。”
    　　莫照就皱起了眉头，正要说话，就看到乔熠宵呆呆地还立在门边。
    　　乔熠宵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呆，其实他真不想进去，又不敢不进去。进去吧，人家谈工作的事情谈得这样认真，他怕打扰到他们。
    　　“坐沙发上，愣着做什么。”他指向沙发。
    　　乔熠宵只好坐到沙发上。
    　　与莫照说话的小伙子，便也回头看了乔熠宵一眼，还对他笑了笑。
    　　乔熠宵僵硬地也想扯出一个笑容，终究失败。
    　　好在，莫照又继续与人谈工作：“这怎么行，请人家过来，自然是要去接的。”尤其这是他来这个单位，第一次主持对外的会议。
    　　想来那小伙子也是知道的，建议道：“莫处，既然会议通知还没发出去，不如改为九点半或者十点吧？”
    　　莫照想了想会议安排，点头道：“那九点半。”
    　　“好。”
    　　“另外你仔细问那些专家的家庭住址，若是愿意告知的，都统计好给我。不愿意告知的，就还统一到一处，司机师傅去接。”
    　　“那愿意告诉的呢，谁去接？单位里下周就这辆车还空着了。”
    　　“我去接。”
    　　小伙子愣了愣，这也太没架子了，领导亲自去接，立刻便说：“莫处，我去接吧，哪能让您亲自去接。”
    　　“没关系。”
    　　“真的，莫处我那车大，我去接！”
    　　“你先统计，到时再安排。”
    　　“好的。”
    　　“先这样，周一早上你再过来。”
    　　“行，那我先回办公室了。”小伙收拾起桌子上的文件，笑着回身又看了眼乔熠宵，“上次我们都以为是新来的实习生呢，没想到是莫处家的表弟。”
    　　“……”乔熠宵一言难尽。他很想说，他不是实习生没错，但他妈也不是表弟啊！！！！！！！！！！！！！！！
    　　幸好这小伙说完也就出去了，没再说什么。
    　　门刚关上，“喵~”，猫叫声从乔熠宵的书包里传出来。乔熠宵将书包拉到前边，打算将葵葵放出来。
    　　莫照却坐在办公桌后问他：“新买的衣服吗？”
    　　乔熠宵捧出葵小喵，随口道：“不知道，她们拿给我，我就穿了。”
    　　“很好看。”
    　　“……”乔熠宵噎住。半晌，他抬头，正准备说话，却见莫照还在看着他，他被看得不自在，到底迎着他的目光说：“能不能不要给我生活助理了。”
    　　“为什么？”
    　　“浪费钱，那些事我都能自己做。”
    　　“挑适合自己的衣服这件事，你就没法自己做。”
    　　乔熠宵无言。不过他其实能够理解，莫照作为买他的金主，自然是他怎么好看，莫照就怎么高兴了。他就低头摸怀里的猫，不再说话。
    　　莫照不喜欢看他这有些低沉的模样，他觉得骄傲的乔熠宵最可爱。所以他又故意说道：“而且我有钱，你不必为我省钱。”
    　　呵呵，就你有钱！！！！！！！你怎么不把整个中国整个世界整个宇宙买下来啊！！！！！乔熠宵心里冷笑，虽然没笑出声，脸上那丝丝低沉果然就没了，而是变得不耐烦与不屑起来。
    　　可莫照觉得，这样都比低沉好。
    　　第28章 二十八
    　　乔熠宵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单位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今日又是周五，大多数人都会准时下班，有约会的甚至会早些走。
    　　莫照说完那番话后，倒是埋首又工作起来。乔熠宵玩玩猫，屋子里就他们两人一猫，他难免也会看看莫照。他又想到刚刚莫照与人谈工作的样子，还要自己开车去接人，当真没有架子。要是他本人也的确是这个样子的，那就好了，乔熠宵就暗暗地“哼”了声。
    　　可惜全他妈骗人的啊！那些小伙子、杨姐什么的都被这个死变态骗了啊！
    　　他就这么玩着猫，心里骂一骂莫照，很快便到了下班时间。莫照合起电脑，将电脑装进公文包，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叫他：“走了。”
    　　“哦。”他想把猫再塞回包里。
    　　“不用了，没关系。”
    　　乔熠宵便抱起猫站了起来，莫照已经为他打开了门，他也没看莫照，直接走了出去。哪料到一走出，就碰到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的杨姐，她显然已经看到乔熠宵了，因为她“哎呀”了一声。
    　　恰好莫照也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刚好听到杨姐笑着说：“上次把你认错啦，不好意思。”
    　　“没事……我自己没说清楚。”
    　　“我当时光顾着跟你说话了，你都没时间解释吧，哈哈。”杨姐也知道自己说话语速快，她走到两人面前，“是今天没课吗？上次也忘记问了，你今年大几呀？”
    　　乔熠宵沉默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莫照适时开口：“大一。”
    　　杨姐又道：“等到了大三，莫处您也让你家表弟来我们单位实习呗。”
    　　“为什么？”莫照一副好官员好领导的模样，笑着反问。
    　　“你家表弟一看就灵，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
    　　莫照笑容便又变深了，说道：“到时候看他自己意向。”
    　　杨姐便又和乔熠宵说话：“一定要来啊。”
    　　“……”乔熠宵再次沉默，他想，大三？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念到大三呢，两三年后，莫照早把他看腻并且扔了吧，他那时也不知道落在哪儿呢，不过肯定在努力赚钱，也肯定与这些公务员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快谢谢杨老师，杨老师很少夸人。”他正发呆，莫照出声提醒他。
    　　“谢谢杨老师。”
    　　“嗨，叫我杨姐就行了。”杨姐说着，与他们一起往停车场走去。到了室外，杨姐又道：“你这猫真可人疼，我女儿最近也跟我吵着要猫呢，我说她还小不许养，跟我哭呢。我来拍张照吧，回去给小祖宗看看过眼瘾。”
    　　乔熠宵心想招谁惹谁了，怎么今天谁见他都要拍照，幸好这位只要拍猫，不拍他。他也不好拒绝，便乖乖站着任那杨姐拍猫。杨姐照了几张，正要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到乔熠宵不知看着她身后哪处发呆，圆圆的眼睛就跟小猫的眼睛差个颜色，想也没想立即用手机拍了一人一猫的合照，乔熠宵还浑然不知。
    　　莫照却是看到了，但也没说什么，打开自己的车锁，让乔熠宵上车。
    　　杨姐也往自己的车走去，“周末愉快啊领导，再见！”
    　　“周末愉快。”莫照目送她离去，转身正准备上车，就见乔熠宵正准备往车后座坐，他开口道：“坐前面。”
    　　乔熠宵背对着他，对着天空翻白眼，又老老实实地绕了回来，坐进了副驾。
    　　莫处长的黑色帕萨特开出了单位大门，门卫在一旁与他挥手道别，莫处长特别平易近人，还特地将车停下，摇下车窗，说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莫处周末愉快啊！”
    　　“你们也是。”微笑说完，莫处长又摇起车窗，将车子开走。
    　　乔熠宵虽坐在副驾，真的是被他这幅做作的模样恶心得不行，他面朝着他那边的窗户坐，不停翻白眼。莫照却又突然停下车，他烦躁地想：又他妈想干嘛！莫照倾身过来，他吓了一跳，背贴着玻璃回身看向他，眼睛瞪得跟玻璃珠子一样圆。莫照帮他把安全带系上，“多大了，这个还忘。”
    　　“……”
    　　“还是说故意不系，等我给你系。”莫照贴着他说话。
    　　“……”乔熠宵被安全带固定住，想要面朝外而坐，也不舒服，只能冷着一张脸，拒绝再和他讲话，瞪着前方。
    　　莫照这才笑着坐回去，没再逗他，又问：“饿吗？”
    　　“……不饿。”
    　　莫照“嗯”了声，终于将车子开上了马路，乔熠宵也没问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周五的市区堵得很，红绿灯的时间又短，开了十来分钟，也才开出去三条道路而已。趁堵在路上的时候，他往外看去，看到不远处有家店，不知是卖什么的，门庭挺高。门前竖着一只很高的熊和一只等高的兔子，很可爱。
    　　他想没准也是一家玩具店，以后自己可以来问问需要不需要兼职。莫照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跟着看过去，也看到了那家店。
    　　“文具之类的买了吗？”
    　　乔熠宵正发呆，听到莫照这问题，也没回头，只说道：“没买啊，到时候学校的商店里随便买买就行了。”然后也没等到莫照的回话，更没当回事。
    　　等绿灯亮起，莫照拐弯，将车子往一处停车场停去。
    　　乔熠宵本来就没怎么来过市区，两眼一抹黑，以为莫照就是要带他来这里的，便跟着下车了。莫照领着他往前走，没一会儿，他们两人立在了他刚刚看到的那只熊和兔子面前。
    　　他不解地看了眼莫照。
    　　这其实是一个很出名卡通形象的衍生咖啡店，里边还会卖一些十分可爱的周边。莫照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谢瑶很喜欢这里，当初刚开业时，排队一排便是两个小时，她找不到人愿意陪，拉着他来陪过。
    　　这不像莫照能做出来的事，但莫照的确真的陪她排队来了。从小就熟识，他完全当谢瑶是妹妹，当时他也正好在休假，便来了。
    　　他迎着乔熠宵疑惑的视线说道：“过来给你买些文具。上学用。”
    　　？？？
    　　乔熠宵满头雾水，大爷你这是养情人，还是养猫，还是其实是在养儿子？？你能不能有点金主精神，不要这么亲民好吗？
    　　如今开业已久，也没什么人排队了，两人直接走进去。里面几乎全是女孩子，几乎全在拍照，店员也鼓励拍照。
    　　莫照和乔熠宵两个大男人，站在里边十分突兀，幸好女孩子们都忙着拍照，也无人在意他们。
    　　莫照去给乔熠宵买了杯不知什么饮料，走来递给他。
    　　杯身柠檬黄，还印着一只卡通鸭子，可爱是可爱。
    　　乔熠宵却怎么也不愿伸手去拿，真的是要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书包里的葵葵在不停拱来拱去，拱得他就越来越烦躁，开口拒绝：“我不是儿童了，我不要。”
    　　“他们也不是儿童。”莫照这是指店里的其他人。
    　　“……”乔熠宵皱着眉还是不肯要，却还是知道莫照毕竟是他大爷，到底不情不愿地伸手接了过去。
    　　莫照这下高兴了，“我家宝贝这么可爱，就该这样。”
    　　乔熠宵要吐出来了，转身赶紧往卖周边的货架走去。
    　　莫照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有他们二人听见了。他见乔熠宵那样的反应，轻声笑了起来，随后也往乔熠宵那处走去。
    　　如果知道莫照今天所说的带他出来玩，就是玩这个，乔熠宵真的会想尽一切办法拒绝莫照。
    　　莫照在店里把能买的都买了，玩偶、杯子、碟子、笔、小本子、贴纸、便签纸，以及他根本用不到的小书包，因为买太多，直接让人家送货上门。他去刷卡付钱的时候，乔熠宵坐在那里捧着黄鸭子杯子，只觉得崩溃。
    　　这些东西，每个上面都印着黄色的鸭子！棕色的熊！白色的兔子！
    　　怕他不够用，笔都买了几十支！那些笔上是各式各样的熊头！！！假如不是乔熠宵拼死拒绝，他能买几百支回去！
    　　让他用这样的笔在教室里写字，真的不如让他去死，反正丢人也是能死人的！
    　　相处愈久，他越觉得莫照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童年阴影，或者童年缺爱，他真的觉得莫照有毛病，比他还有毛病。
    　　莫照最喜欢说他可爱，好像他越可爱，他就越开心一样。
    　　天地良心，他乔熠宵的长相，真的和“可爱”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他觉得自己也许是莫照养的娃娃。莫照真的把他当娃娃玩了，现在就连买文具也要插一脚。
    　　其他金主人家包养情人，都喜欢那种很风骚，或者床上功夫很好的，亦或长得倾国倾城的。
    　　试问这三点，他哪一个能沾上边？
    　　最后他抱着一只巨大的熊，冷着脸跟在莫照身后，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莫照还问他：“你抱了这只熊，是不是因为你更喜欢这只熊？”
    　　乔熠宵心想他妈的老子是因为这只熊是棕色的！走在外面还低调些！莫照还试图让他抱那只黄色的鸭子，让他去死吧！！！！！
    　　乔熠宵自己系好安全带，心想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能回去了吧！
    　　莫照却道：“好了，可以带你去玩了。”
    　　“……”
    　　原来才刚开始。
    　　第29章 二十九
    　　“我们去哪里？”乔熠宵不想再一惊一乍了，虽然他面目一直保持得很平静。
    　　“去看演出。”
    　　乔熠宵觉得这还算正常，松了口气。
    　　莫照将车拐到一条小路上，开进了一个停车场，外面天已经黑了。从停车场出来，是一个广场，旁边是演出场地。可能快要开始表演了，很多人在排队等待验票。
    　　乔熠宵没见过，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走得就有点慢，莫照在前面回头叫他：“等会儿来看。”
    　　“哦。”乔熠宵却还在看着，但到底往莫照走去。莫照带着他走过广场，走了大概两分钟的路，过了马路，推开一扇玻璃门，“我们先吃点儿东西。”
    　　乔熠宵抬头看了看，是路边一家小面馆。在这样的秋夜里，看起来分外温暖，而且似乎并不贵，这让他生出了些许的亲切感。
    　　两人进去找位子坐下，店员送来菜单。莫照让他自己选，他便打开看。其实对于他而言还是贵的，毕竟这两年他穷怕了，一块钱都恨不得掰开来用了。但是跟莫照给他买的其他任何东西比起来，这家店却是不贵的，最贵的面也才四十多。大多数都是二三十的面，他犹豫着不知道点哪个好。
    　　莫照招来店员，让他推荐。
    　　“二位尝尝我家鸡血面吧，北边的吃法，挺不错的。”店员麻利地将菜单掀到那一页，看起来是还不错，价格也不错，是店里第二贵的。
    　　乔熠宵买东西前已经习惯了先看价格，贵的话都会犹豫。哪怕他现在看似已经不用再为金钱问题而担忧了，可观念的更改毕竟需要时间，况且他也知道这些钱都不是他的，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于是他又不自觉地觉得真的好贵啊！
    　　莫照抬头看他，轻声问他：“好吗？”
    　　乔熠宵回过神，“随便。”
    　　莫照便点头，朝店员道：“两碗。”
    　　“好的，您稍等。”
    　　面上得很快，两大碗面分别置于两人面前，留下一句“请慢用”，店员便走了。乔熠宵如今左手拿筷子也比之前灵活了许多，他想伸手撩一点面尝尝什么味道，不经意抬头，看到莫照正低头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并将袖口整齐地往上卷了一层。
    　　便微微愣住了。
    　　面很热，天冷了，面碗上方便有了些微的雾气，那轻薄的雾气，模糊了莫照的脸，甚至模糊了他的镜片。莫照长得太具有迷惑性了。现在若是莫照的下属看到他会更感动吧，堂堂大领导在街边小面馆吃面。
    　　他收回视线，低头吃面。面却有些长，他没撩出来，又掉回了碗里，溅起了一点汤，溅到了他的脸上，衣襟上也沾到了点。他有洁癖，伸手抽了张纸想要擦一下。
    　　莫照抬手叫来了店员，让他再拿来一个小碗。
    　　碗送来后，莫照便将乔熠宵那碗面往自己面前挪了挪，将碗中的面挑出来一小半放到小碗中，另挑了些汤面中的小青菜放到小碗里，又推回去，“吃。”
    　　“哦。”乔熠宵埋头用筷子吃小碗里的面。
    　　莫照又将勺子放到他的大面碗里，“喝点汤，汤还不错。”
    　　乔熠宵顿了顿，没抬头看他，埋头喝了几口汤，是还不错。鸡汤很淳，吃得出来是没添加任何调料品，真材实料炖出来的鸡汤。他透过雾气，悄悄抬头看了眼莫照。
    　　莫照摘了眼镜，在很认真地吃面、喝汤，吃得很好看，喝得也很好看，不慌不忙。
    　　就连桌上原本冷冰冰的眼镜，即便没了雾气，似乎也被店内晕黄的灯光照得暖了起来。
    　　他不知不觉地想到，假如莫照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那就好了。
    　　一小碗的面吃完，莫照继续帮他捞出剩下的，不厌其烦。
    　　直到他也吃光了那碗面，莫照才招人来付钱，店员笑着说：“可以直接用支付宝或者微信付款。”
    　　乔熠宵抬眼看莫照，莫照居然愣了愣，然后笑道：“我不会用那个。”
    　　店员不甚在意，笑道：“那您现金还是拉卡？”
    　　莫照直接给他一百元。
    　　随后不待店员找零，他就带着乔熠宵走了。
    　　这要其他时候，乔熠宵又会骂一顿莫照有钱了不起啊！现在却突然觉得，也许有钱人的世界，真的真的和他们不同，他已经能够平静接受这个事实了。
    　　但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就觉得今天的自己的确有问题，居然能够站在莫照的立场看待问题。
    　　果然是因为刚刚被莫照带去那种弱智地方，人也就跟着变弱智了。
    　　他摇摇头，想要将这些想法摇出脑袋。
    　　莫照却回头看了他眼，见他摇头，问道：“没吃饱吗？”
    　　“饱了。”
    　　莫照本来准备往右走去了，又停住脚步，往左走，乔熠宵也只好继续跟上。走了没一会儿，莫照又推开一家店门，这家店很明亮，浅绿色的装修，看起来很舒服，是家蛋糕店。
    　　“买几个，饿了吃。”莫照看着他说。
    　　乔熠宵不想吃这些女孩子吃的东西，站在门边就不愿动。
    　　“过来挑。”
    　　店员许是见他们俩这样有些好玩，笑着说：“先生可以来这边看一看哦，都是师傅现做的。”
    　　乔熠宵只好走进去，随手指了一个。
    　　“不够。”莫照又道。
    　　他只好再指了一个。
    　　莫照看向店员，“好吃的你都装几个。”
    　　“呃，先生每款都很好吃哦。”
    　　“那都装上。”
    　　“每款装几个呢？”
    　　“就这么多了吗？”莫照看向橱窗，其实因为天黑了，橱窗里也没剩多少了。
    　　“是呢，卖完我们就打烊了。”
    　　“那都要了。”
    　　“好的。”店员收了钱便开始麻利地打包。
    　　店里有椅子，莫照指了指，“你去坐会儿。”
    　　莫变态太多变了，妈的刚刚才觉得他还不错！现在又是这幅神经病的样子！乔熠宵心想我他妈就不坐下！他杵在莫照跟前，不说话，抿着嘴。
    　　店员将蛋糕全部打包好，递给莫照，莫照提上，走出了蛋糕店，乔熠宵不高兴地跟了过去。
    　　两人保持着一米距离，莫照在前，乔熠宵在后。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过个马路就是看演出的地方了，莫照回头看他，乔熠宵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
    　　“不高兴了？”他问。
    　　“没有。”
    　　“为什么不高兴？不喜欢吃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笑给我看。”
    　　太他妈强人所难了，死变态！乔熠宵抬头，将自己的脸摆在他面前，然后伸出没断的左手，用大拇指与食指，分别将自己两边的嘴角往上提，支吾着说道：“我笑了。”
    　　莫照却真的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笑得微微弯起了腰，在路灯下，眼角居然有一点点细纹。
    　　乔熠宵突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莫照已经多大了呢。做处长的，怎么也三十多岁了吧？
    　　他才不想问。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莫照这一刻的笑容是真实的笑容。
    　　不知为何，乔熠宵有点得意。
    　　他“哼”了声，并且不再是心中默默地得意，他“哼”出了声。
    　　书包里的葵葵探出小脑袋，也“喵”了声。
    　　一人一猫，路灯下一起骄傲着。
    　　莫照突然很想伸手摸摸骄傲的乔小猫的脑袋，他知道他自己有多可爱吗。
    　　两人再走到剧院门口验票的时候，正好演出快要开始了。乔熠宵有些紧张，他怕他家猫被发现，莫照回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与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便带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莫变态这么有钱，自然定的是很好的位子，在第二排正中间。其他人都入座了，乔熠宵不想打扰到别人，微微弓着腰快速往里走。待坐下后，看到走来的莫照。
    　　步子十分闲适，跟往常那样腰背很直，他真的一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会照顾别人的心情。乔熠宵环顾一圈，别人也并不觉得他这么晚才来，遮住了别人的视线是件多么严重的事，没人脸上露出不满。
    　　可能，有些人生来气质就不一样？
    　　乔熠宵默默地想。
    　　莫照坐到了他身边。
    　　演出开始了。
    　　是芭蕾舞剧。
    　　其实乔熠宵看不大懂，他们家以前虽说也有些钱，但他是个十岁就没了妈的孩子。而且他小时候，他妈还在时，身体就不大好，小城市也没有这种剧院，根本没机会去看，也没人带他去其他城市看。
    　　等他妈去了，本来跟他就不亲的爸，彻底变成了后爸。更是没了一点被艺术熏陶的机会。
    　　乔熠宵越看越困，悄溜溜伸手到包里摸葵葵。偷偷看了看周围的人。
    　　大家都看得很陶醉很认真的模样，想也知道，愿意花大价钱坐最前排的一定是真心喜欢这些的。他想了想，也看了眼莫照。
    　　莫照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陶醉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睛一直很亮，也一直看着舞台，坐姿端正。他往下看，莫照的手很随意地摆放在身前，十分放松。
    　　他知道，莫照也是真的喜欢这东西。
    　　莫照真的太多面了。
    　　他只能再次感慨，感慨着他便渐渐睡着了。
    　　直到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莫照靠得很近的脸，身边很是喧闹。他揉了揉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原来是散场了，别人都已开始往外走去。
    　　他突然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视野有些奇怪，他僵了僵，原来他正靠在莫照的肩膀上。他立刻坐直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照也没有揭穿，只是站起来，说道：“我们也走吧。”
    　　“嗯。”乔熠宵低头跟着他往外走。
    　　莫照还要与他交流，“不好看吗？”
    　　“不是，只是我看不懂。”乔熠宵很诚实。
    　　“今天想着带你出来玩，这边还有票，便带你过来了。下次我让人看着，有些音乐剧、舞台剧还挺有趣，有空了，我就带你来看。”
    　　呵呵，乔熠宵心想大爷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希望莫大爷以后早日与他的工作相爱，再结婚，天天度蜜月！！与他的工作过着幸福的生活，忘记尘世间的一切，尤其是乔熠宵！！！
    　　第30章 三十
    　　乔熠宵原以为他们要回去了。
    　　莫照却说要带他去吃夜宵。
    　　乔熠宵指了指车子后边一大袋子蛋糕，“有吃的。”
    　　“那个明天再吃。”莫照摸摸他的脑袋，帮他系上安全带，将车又开了出去。乔熠宵窝在车座里，觉得心里有气，却无处可撒。只能摸着怀里的猫，努力让自己变平静。
    　　已是深夜十一点，路上终于不再堵车。莫照开着车行驶在一条条在乔熠宵眼中都无比陌生的街道上，最终将车子停在一处不大的小巷子门口，巷口有路灯，却是那种很古旧的路灯，灯光也不够明亮。
    　　见莫照下车，乔熠宵便也跟着下车。莫照带着他走进巷中，又绕了一段，停在了一栋小楼面前。乔熠宵抬头看了看，就两层，看起来像是过去的洋房，也没个门牌，看不出来这儿是做什么的。莫照已去推开门，乔熠宵听到了铃铛声，他这才看到门上悬着风铃。
    　　包里的葵葵听到这声音就是一阵激动，左挠右挠，乔熠宵立刻拍他，说道：“不许叫！”但其实，他自己都觉得，在秋夜里，这风铃声真的特别别致，他没忍住又看了眼，直到莫照叫他：“进来了。”
    　　他走进去，室内十分温暖，他定睛看了看，发现这儿是个火锅店。
    　　大厅挺大，桌子却不多，大概也就八桌这样。桌上摆着的都是铜炉，他还是小时候见过铜炉了，不免又是一阵好奇。
    　　很快有个很漂亮的服务员走来，笑着说：“莫先生来了。”还对乔熠宵笑了笑。
    　　乔熠宵心想服务态度真好，明明知道他就是个跟班，还对他笑。他想着，要不他也笑个？可惜启动微笑装置再度失败。莫照已经往楼梯走去，他也跟过去，踩着木质的楼梯走到二楼，二楼比一楼还要宽敞，却只有四张桌子。
    　　正方形的大厅分成四部分，每个部分的正中心摆着一张桌子。才坐满了两张，服务员在前边引着他们往其中一张空桌走去。那两张已坐了人的桌上，有人朝他们看来，似乎也是认识莫照的。
    　　因为莫照看到了他们的视线，并朝他们分别点头一笑，算是打招呼。
    　　看来是认识，但交情不深的，吃饭遇到了打个招呼而已。
    　　乔熠宵暗暗撇了撇嘴，直接坐了下来。
    　　莫照就问还有些什么吃的。
    　　女服务员报出来一些菜名，乔熠宵听了几耳朵，觉得也就是平常大家都吃的一些蔬菜，也没什么特殊的。没听完，莫照便摆手，让他们随意上。他心想这个莫照还真奇怪，按他那个喜欢撒钱的风格，怎么不摆阔带他吃一些贵上天的食物？这么想来，更加觉得莫变态难以琢磨透。
    　　服务员微笑鞠躬，“莫先生您放心，您爱吃的都有。”
    　　菜品随后一一上齐，乔熠宵压根就不饿，不过上来的那些菜十分水灵，那青菜青翠得，仿佛刚摘下来一般。除了青菜白菜冬瓜之类的，便是肉，却是他不认得的肉。
    　　服务员卷起袖口，想要给他们烫菜，莫照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来。”
    　　“好的。”女服务员笑着退走了。
    　　莫照就烫菜涮肉，好了便往乔熠宵碗里放。乔熠宵用勺子舀起来吃，本来并不饿，吃了一口发现着实好吃，便又继续吃下去。
    　　可能莫照也发现他还是挺喜欢吃的，往他碗里放得就更多了。他自己倒是又基本没吃，而是全放到了乔熠宵碗中。
    　　乔熠宵知道莫照是个变态，就喜欢看他吃饭，便也没管他，自己埋头吃。
    　　“喜欢吗？”莫照问他。
    　　“还行吧。”乔熠宵其实不大愿意与他说话，却又不得不开口，便借着在吃东西的缘由，回答得支支吾吾的。
    　　“喜欢吃火锅？”
    　　“嗯。”乔熠宵不想和他继续探讨这个了，索性直接应了，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可能从小到大就养得比较糙，食物于他而言，就是裹腹之用而已。
    　　“那以后让你那个阿姨常带你过来，或者她在家里给你做。”
    　　“……”乔熠宵头埋得更低。
    　　随后又见眼前出现一块肉，他之前吃了许多块，味道还不错，却始终不知道是什么肉，他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吃了，便问：“是什么肉？”
    　　“鹿肉。”莫照说完，还看了他一眼。
    　　鹿肉……乔熠宵又不是文盲，自然知道鹿肉的某些功效，他也立刻明白了莫照那眼的意思。其实想也知道，人家花钱买他，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玩。不是简简单单地陪着逛逛咖啡店、看看演出便能满足的。既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自然也是要继续上床的。
    　　尽管他的心里清晰地知道，可想到这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排斥。本来觉得好吃的食物立刻也变得不再好吃起来，他吃不下去了。
    　　莫照却依然在往他碗里搛食物，并且见他不吃了，直接举着筷子递到他面前。
    　　乔熠宵有些不相信地抬头看他，这是在外面啊大哥。他看得出来莫照很注重形象，而且冲他这能力与背景，自然不可能满足于处长这个职位。而搞政治的最在意的不就是形象吗？他连包养个小情人都能把两座房子打通，而且看起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又或者，早就有人在那里住过，他不知又是第几任。
    　　不过这些也与他无关，尽管他有洁癖，但扛不住是他有求于莫照。
    　　而在外面，就更别提了，之前不管是一起走路，还是吃饭，莫照的行为都很得体，两人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也许在别人眼中，就如同他单位里那些人所认为的，他们只不过是表兄弟。
    　　他能够立刻明白这些，也觉得挺好的，他不想与这人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可现在就在火锅店的大堂，他怎么反倒做出了这样的行为？？？旁边可还有人啊！桌子之间没有隔板，做什么一看便知！
    　　况且他本来就因为被包养这个身份憋足了火，感觉随随便便都能吐出一口血，特别不希望别人看出他的真实身份。是的，他觉得丢人，很丢人，丢了他妈的脸，他乔熠宵居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他就不自觉地瞪起了眼睛，看着莫照，不愿意张嘴吃。
    　　莫照今天的心情一直都挺好，乔熠宵都能看得出来，不过他并觉得与自己有关。兴许莫照的心情本就很好，因此才有闲暇带他出来“玩”。可现在他眼中的光似乎一下收紧了，乔熠宵知道他开始不高兴了。
    　　乔熠宵就微微抿起了嘴，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心里想到，这人果然装不到三秒钟，本性就暴露了。
    　　莫照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与一个陌生的声音：“莫大哥，今天怎么看到你了。”
    　　乔熠宵暗自舒了口气，觉得有人打岔挺好，不自觉地朝来人望去。
    　　莫照也缓缓调头。
    　　来人却只看着乔熠宵，并且眼神亮了亮，直接走到他们桌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乔熠宵，才转头与莫照说话：“之前就听说哥你回来了，总是不见你。回来也不通知我们！”
    　　乔熠宵讨厌那人的眼神，他现在于莫照而言是个物品没错，但莫照买了他，于他而言，这些均是无奈之举。他妈的这个头发染成白毛的跟流氓似的流氓又是个什么鬼？！！！凭什么也跟看物品似的上下打量他？！！！
    　　是以，他很快收回视线，皱着眉低头，不看他们，也不让他们看到自己。
    　　莫照也未站起来，只是闲闲说道：“回来好几个月了。”
    　　“你这就不厚道啦，都不给我们说声，大家给你摆酒接风呀！听说莫大哥你如今在绿化局呢？”
    　　乔熠宵心想这帮人真他妈一个比一个虚伪啊！明明连他在绿化局都知道，偏偏还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混日子罢了。”
    　　“你还混日子？你混子我们还要不要活啦？！要我说，你干嘛窝那儿啊，叔叔阿姨不心疼你，你爷爷也舍得啊？”那人说着就想拉开另一张椅子直接坐下。
    　　莫照又看了他一眼，他陡然一顿，到底没坐下，呵呵笑着又看向低头的乔熠宵，“莫大哥，这位是谁呀，给我介绍介绍呗。”
    　　“是我表弟。”
    　　“哥你跟我开玩笑呢，你家表弟不是在大学里头当教授的吗？那可是个人物啊，我妈天天拿你家表弟教育我。”
    　　莫照便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白毛知道莫照不愿意搭理他，不过他也不在意，又呵呵笑了声，打算告辞去另一张空桌。难免又瞥了眼乔熠宵，正好看到低着头的乔熠宵露出的脖颈，白，真白。他这个人本来就混，到底没忍住，弯腰，凑着莫照说道：“哥，早知道你好这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呀。”
    　　声音不大不小，反正乔熠宵是听到了，低着的面庞立刻就浮上了十足的怒气。他果然一眼就被别人看出来是包养的！！！！！！！！！！！！！！
    　　莫照没有说话。
    　　白毛又道：“你喜欢这样的，下次我带你去一地方啊，有比这更好的呢！”
    　　莫照依然没开口。
    　　他笑着说：“你这啥时候不要啊，给我玩玩呗。哥你眼光真好，嘿嘿这胳膊断了是不是别有风味啊。”
    　　乔熠宵左手死死地握成拳头，嘴巴不停张合，机械地无声重复着说“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可这段话就是反馈不到大脑中。不待莫照有反应，他不受控制地直接站了起来，拿起桌上还微微烫着的水，直接冲那弯着腰的人泼过去，泼完一把将那玻璃杯子掼到了地上。
    　　“哗——”杯子碎了一地。
    　　饶是训练有素的女服务员也不免惊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慌。
    　　白毛显然更没想到，他之所以这么混，就因为从小到大都被家里宠着。他还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乔熠宵，下巴都在往下滴水，他都懵了。
    　　乔熠宵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傻！逼！我泼不死你！！！”
    　　“……”白毛还是愣愣地看着他。
    　　看到白毛这幅模样，乔熠宵都忘了自己的处境，压抑了许久的那股脾气就出来了，抬脚就想往那人直接踹去。
    　　我踹死你！！！
    　　第31章 三十一
    　　“宵宵。”
    　　乔熠宵的脚已经快要挨到那人的腿了，莫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回头，莫照依然平稳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似乎这些事情本就与他无关。是啊，的确无关，坦白说，他乔熠宵是长得还不错，可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说句实在的，没瘫之前的乔冬阳，意气风发的模样，比他还好看呢。
    　　小学的时候，就有女生为乔冬阳打架。等上了初中，不仅女生，男生更是为他打架。他们家里就有比他好看的，更何况这么一个偌大的城市，莫照又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想要找出比他乔熠宵好看，床上功夫好的，简直是秒秒钟的事。
    　　看这白毛与莫照说话的态度，两人显然是相熟的。如果白毛真要玩他，莫照未必就不会不答应。
    　　他乔熠宵算个什么东西？
    　　从他把自己卖了的那刻起，他就不是个东西了！如今虽不如古时，有个卖身契什么的，似乎众人都平等了。但只有在底层生活过的人才知道，阶级一直存在着。
    　　也许莫照很快就玩够了他，也许真的会把他扔给别人。
    　　可是凭什么？
    　　他从来不贪图富贵，甚至怕了金钱这个东西，他们家之所以败了，不就是因为这个金钱吗，那些人耐不住金钱的诱惑。他宁愿一辈子没钱，也宁愿一辈子辛苦工作，只要够他和瘫子吃饱穿暖。
    　　如今这些本来就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们硬把他拖进来。
    　　如果玩够了，让他回到原本的世界就好。
    　　为什么还要羞辱他？他揍这个白毛怎么了？还想拦他？！
    　　他妈的欺人太甚！！！！！！！！！！！
    　　他于是大声说道：“你他妈闭嘴！！！！！！不许你这么叫我！！！！你不配！！！！！！！！！”
    　　莫照的眼睛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乔熠宵却没看到，回过头，当真一脚踹到了那人腿弯。
    　　“嗷！！！！！！！”白毛大叫出声。
    　　楼下立刻有人往这儿跑来，乔熠宵听到了木质楼梯那处传来的鞋底与木头摩擦的声音。另两桌吃饭的客人中，也有两人往这儿走来，一人扶住白毛，讶异道：“这不是柳家小二子吗？怎么了这是？打起来了？”边说边又看了眼乔熠宵，眼里有探究，却因不知乔熠宵身份，到底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语。
    　　乔熠宵抬脚还要踹，服务员们不敢上来拉，另一人则是拉住了乔熠宵，“快别打了，大家都是认识的，有矛盾说开就好了嘛。”这人则边说着，边望向莫照。
    　　显然莫照是这里最大的，人人都等他一句话呢。倒是先告知这个踹人的小伙子是谁啊不是？以及柳小二怎么也是柳家的小祖宗，好歹给个交代啊。
    　　乔熠宵上身被人死死拖着，挣扎着，伸着脚却还想往前踹。
    　　柳小二这时终于回过神了，他无法相信地又似自言自语，又似问别人：“我被人给打了？！！！！”
    　　“我他妈就揍了你了怎么着！！！！！”乔熠宵压根不让。
    　　“我操！我被人打了！”他说着又看了眼拉着他的人，“曹哥，我被人给踹了一脚！！！”再看乔熠宵，“我回家告诉我大哥去！我亲大哥！看我大哥来教训你！！！！”
    　　“你他妈找去告去！！！只会告状，垃圾！！！！！！！！！！”
    　　“你骂我。”
    　　“骂的就是你！！！！！！！”
    　　白毛挣扎着也要扑上来，乔熠宵当仁不让，两人分别伸脚互踹，还真的给他们分别踹中对方了几脚。
    　　拉着乔熠宵那人受不了了，这人看着瘦，劲儿怎么这么大！胳膊又断了，他还真不敢使劲往回拉，他回头看莫照，着急说道：“莫照莫大哥莫大处长莫大领导哎！你倒是管管啊！快拉拉你家这个小朋友啊，劲也太大了！我又不敢使劲，他还伤着呢！”
    　　再看乔熠宵和柳小二，边骂边互相够着殴打彼此。
    　　乔熠宵一个伸手，挠了柳小二一脸，柳小二又是一大声“嗷”，反过来也偷袭踢了乔熠宵腿弯一下，打得更加起劲。
    　　莫照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两人中间，两人的腿正巧分别伸出去，不约而同地都踹了莫照一腿。莫照身上的肉很硬，跟柳小二那种成天花天酒地不运动的软肉一点儿都不一样，莫照被踹中了，身形却一动不动。乔熠宵却微微回神，看向低头看他的莫照，眼睛眨了一下，动作终于慢了下来。
    　　不待看仔细莫照的表情，他已经转头过去面向柳小二了，开口道：“你还当不当我是你莫大哥。”
    　　“当，当……”柳小二也不踹了。
    　　“这的确是我表弟，只不过远房的，今年来上海念书，我就帮着照顾一下。”莫照睁眼说瞎话。
    　　柳小二却开始相信了，要真是被包养的，哪有这气性？他是看那人长得好穿得好，又没听说过莫家有这样的一号人，更见大半夜的莫照还陪人在外面吃饭，还给喂饭，便以为是莫照包养的小情人。现在这么一想，也有点愧疚起来，莫大哥的为人，再正派不过了，从前就不见他跟哥哥他们鬼混，怎么会包养小情人？他觉得自己有错在先。
    　　拉着柳小二的人笑道：“看看，都是误会嘛。你们啊就是孩子气。”又朝莫照说道：“都是孩子呢，打打关系就好了，你也别担心。”
    　　“嗯。”莫照应了声。
    　　“莫照你这表弟，胳膊不碍事吧？难怪我刚刚瞧你喂他吃东西，隔得远都没看清楚他胳膊受伤了。”就连最后一个疑惑，别人都自动找到了解释。或者说这人到底年纪比柳小二大些，心里有数，但因为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在装傻。又或者他也与柳小二有同样的想法，毕竟乔熠宵表现出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小情人。
    　　他们到底怎么想，莫照也不在意，大家都在一所城市里，都是互相知道的，还怕多嘴说出些什么？又或者，他们敢说什么？这点自信，他莫照甚至不屑去拥有。
    　　倒是柳小二被家里宠得过了，实在有些蠢，被人放下来后，他还挠了挠自己满头白毛，走到乔熠宵跟前道歉：“对不起啊，是我错了。”
    　　“……”乔熠宵本还在喷火，没料到这人直接跑来道歉，倒真的愣住了。
    　　“你读大一啊？我今年也读大一啊，你叫什么啊？我叫柳南昀，我们互相留联系方式吧，大家以后一起出来玩啊。”
    　　乔熠宵翻白眼，亏得这人叫了个这么风光霁月的名字。
    　　柳小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塞给他一张自己的名片，回头就打算走，莫照叫住他：“还没吃，就要回去？”
    　　“今天太丢人了，我不想吃了，反正等的人还没到。我回家睡觉了。”他倒老实，实话实说。
    　　柳小二一向混，估计等的人又是哪儿的姑娘，人家看他有钱钓他玩，他也傻兮兮地被钓着玩。
    　　莫照觉得柳家能养出这样一个奇葩来也挺悲惨的，混到他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了，到底开口说道：“我这要回去了，你留下来吃了饭再走，莫大哥请你吃。”
    　　“我不吃了……”
    　　之前拽着他那位笑着走上来，揽住他的肩膀，“来，跟曹哥一起去吃，我看你莫大哥他们似乎要回去了。”
    　　柳南昀便又看了眼乔熠宵。
    　　乔熠宵调头，没看他。他这人特别记仇，之前羞辱他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莫照这时说道：“我表弟叫乔熠宵。”
    　　柳小二眼睛一亮，“小乔你回家记得联系我啊！名片给你了！”
    　　乔熠宵眉毛扬起，却觉得这个柳什么的原来真的是个智商不高的。之前他刚走进来，与莫照那番对话，他还觉得这人装，现在看来，姓柳的果真就是那般想的，压根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
    　　那曹哥生怕他们再打起来，连连拉着柳小二，与另一个一起来拉架的人走到他们那边的桌位去了。
    　　之前一直在一旁围观的服务员终于敢上来了，赔着笑脸问：“莫先生您请坐，我们整理一下，马上就好。”
    　　“不用了，直接结账吧。”
    　　“您直接记账就好了。”
    　　“不必，我直接付了，近期也没时间再过来。”
    　　服务员苦着脸，引着莫照往楼下走去。莫照也没开口提醒乔熠宵，他自己低着头跟了过去。乔熠宵也没心情看隔壁那两桌，冷着脸和他一起下楼。
    　　莫照抽出卡来刷，乔熠宵站在一边，也渐渐清醒了，想起了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他不仅说脏话了，跟别人打架了。
    　　他还骂了莫照。
    　　服务员将单子递给莫照，莫照签字的时候，他不经意看了眼，差点儿看傻了。他刚想再数一遍是不是的确是一开头的五位数，莫照已经签好名字又将单子递了回去，收回笔，他转身往外走去。
    　　乔熠宵已来不及去惊叹那么一顿破火锅，就吃了点儿蔬菜和鹿肉就要花一万多。他现在已经很清醒了，他立即跟着莫照往外走去。
    　　莫照却再没有跟他说过话。
    　　平心而论，莫照虽然是个表里不一人格分裂很严重的神经病与变态。但是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除了在床上那次变身很恐怖之外，他对乔熠宵的态度一向是很好，甚至好到过分。
    　　好到乔熠宵有时都觉得自己成了水晶娃娃似的，似乎真的很容易碎掉一样。
    　　这的确是第一次，莫照一字不发。
    　　他要承认，他的确有一点害怕。
    　　第32章 三十二
    　　与来时一样，他跟着莫照，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莫照的车就停在巷口。在一众跑车里边，这辆黑色的帕萨特反而是最突出的。
    　　但好像众人都知道这车是莫照的一般，他两旁的车位居然都是空着的。
    　　莫照打开车锁，车灯亮了一亮，莫照走去打开车门，正准备坐进去。回身看了眼，几米开外乔熠宵在发呆，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上车。”他开口。
    　　乔熠宵动了动，走到副驾，开门上车。
    　　关上车门的瞬间，葵葵似乎也知道自己能出来了，他“喵”了声，自己探出了脑袋，总算打破了车内的沉寂。乔熠宵将安全带系上，刚想松口气。
    　　莫照已经倒车，将车开出了小巷，随后不待乔熠宵有所反应，迅速开了出去。
    　　虽然不是跑车，只是普通轿车，在几乎无人的午夜，帕萨特飚起来也是很可怕的。乔熠宵惯性使然，身体狠狠往椅背上一撞，他便彻底不打算说话了。
    　　他觉得莫照应该是生气了。
    　　他没见过莫照生气的样子。
    　　但他觉得，莫照这次真的生气了。
    　　莫照本就住在中心城区，又是这样丝毫不堵车的时刻，大概一刻钟后，车子便停在了小区停车场里。莫照动作一向迅速，很快便拔下车钥匙，开车门准备下车。
    　　乔熠宵慢吞吞地这才开始解开安全带，一向急性子的他，这个时候很突兀地慢了起来。但再慢总是要下车的，他最终也打开了车门。
    　　其实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坐莫照开的车。除了刚刚回来，他全程在飙车之外，其余的时候，他开车都很慢很稳。
    　　莫照见他下车了，锁了车，往电梯走去。
    　　他便也低头跟过去。
    　　在回来的路上，他是想说些什么打破平静的，却又不知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说到底，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暴戾，只想有话就说，有架就打。莫照只是买了他的身体，为什么也试图改变他的性格？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纯善之人。
    　　既然他没有做错，他为什么要去主动说些什么？
    　　他抬头看着莫照的背影，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莫照因此就厌恶了他，那该多好。
    　　胡思乱想之间，两人还是一起从电梯中走了出来。莫照走到909门前开门。乔熠宵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并未有任何示意，并且已经打开门进去了。随后又关上了门，并没有看他一眼。
    　　乔熠宵吐出一口气，这才把葵葵抱出来，贴在脸上狠狠揉了一通。他掏出钥匙，走进隔壁的910，关好门就背贴着大门。
    　　尽管两套房子之间是打通的，但莫照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看了，乔熠宵觉得莫照今晚是不会来找他了。他甚至真的开始认为，他要被赶走了。
    　　想到此处，他奇异地兴奋了起来，立刻冲到房间内，找到了他那个二十四寸的箱子。来的时候，这个箱子就没打开过，如果要走，拎起箱子可以直接就走，什么都不用带走。他兴奋地琢磨着这些，突然听到“喵喵”叫，他低头看脚边的猫，抱到怀中，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能不能把你也带走。”想了会儿又有些失望地说道：“可是养猫太贵了，羊奶贵，进口猫粮也贵，比我和瘫子吃的饭都贵。”
    　　他正算着每个月如果养猫，需要多花的钱，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他立刻就听到了，然后身体就僵住了。
    　　他没想到莫照还是来了，莫照似乎也不着急，就这样站在他身后，并不说话。他松开箱子的拉杆，将猫放到箱子上，吐了口气。心想着大不了再被干一顿，都说第一次最疼，最疼的时候他都挺过来了。
    　　他回身，莫照的确就站在他身后。
    　　但是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莫照手里拿着的东西，很奇怪的东西，他多看了几眼。
    　　莫照开口道：“不是说要灌肠。”
    　　“……”乔熠宵抬头看了看他。
    　　莫照也看着他，眼神不容置疑。
    　　原来他是回家拿东西的，被莫照直接提起来拎往浴室的乔熠宵，心中如是想到。
    　　乔熠宵灌肠完毕后，差点瘫到地上，是莫照提起他，又抱起他，将他放到放满水的浴缸里。全程他都呆呆地看着墙壁，墙壁上全是水滴。
    　　刚刚的一个小时原来才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他以为第一次被干会很痛苦，也的确痛苦。身体被撕裂开的痛，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尊严被踩在另一个男人脚下的绝望，但这些都是他能够承受的。也是在他决定卖身之前便都提前知晓会发生，并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
    　　可刚刚那番经历不是，莫照居然全程看完了那一切。
    　　他最恶心的一面、最无助的一面，最迷茫的一面，全部落入到了那人眼中。
    　　他被脱光了衣服，在浴室强烈的灯光下，就真的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
    　　人不人、鬼不鬼的。
    　　莫照又将他从水中捞了出来，抱去卧室。
    　　卧室的床上摊开来一张很大的羊毛毯子，他将还湿着的乔熠宵摆上去，再小心翼翼地用羊毛毯子擦干他的身体。
    　　乔熠宵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突然意识到，莫照是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个娃娃、玩偶，只不过他与市面上所有的玩偶都不同。他是有生命的。但他又与它们都是一样的，因为他目前存在的意义，也只有一个——取悦他的主人。
    　　乔熠宵再次想到，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带着乔冬阳一起跳楼干脆地死去。
    　　莫照自己去冲了个澡，也是直接没有穿衣服地走了进来。
    　　乔熠宵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姿势与莫照离开前一模一样。听到莫照关门的声响，也未能回神。
    　　莫照站在门边，看着这有些陌生的卧室。
    　　说是陌生，其实有些熟悉。
    　　因为这间房子的设计，是他自己弄的，连设计的第一稿，都是他自己画的，连高铭都不知道。
    　　人们常说，越缺少什么，越会炫耀什么。
    　　莫照却不是，他知道自己缺少什么，他缺少温暖缺少良知，缺少人性。所以他需要这样一个屋子，也需要这个屋子里住着这样一个人。这个屋子需要和这个人一样，他们要是温暖的、可爱的，要是充满生机与灵性的。
    　　所以这个房子里有每日更换的鲜花，有满满一缸鱼，有猫，还有这样一个总是耀武扬威的人。
    　　而不像他自己的家，除了黑，只有黑。
    　　他缺少什么，就会去再将他们拿回来，放在手心。
    　　但是，看看就好。
    　　可这些他心中的想法，永远只是他心中的想法，除他之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从来都是希望乔熠宵做一个骄傲的人。
    　　在他的保护下，乔熠宵可以肆意地去做任何一件事。今日，别说柳小二，就算他跟柳南昀的哥哥打了一架，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差别，也没有任何的妨碍。
    　　乔熠宵可以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骄傲，却独独不能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那样对他。
    　　他知道乔熠宵不喜自己，甚至恨自己。他并不在意，他不介意花钱买乔熠宵的身体，更加不介意再拿钱买走他的一切，包括他以后的爱情与心。
    　　他很需要乔熠宵的钦慕。
    　　甚至他自己也不知这是为什么，当那个早晨他抬头看到那人在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映照下，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骂出那些话时，他就觉得能够被这样的人喜欢上，是件很有趣的事。
    　　他需要的不单单是乔熠宵的身体，他也需要他的心。
    　　只是这些，他也不会让乔熠宵知晓。
    　　对方知情的情况下，一切游戏便也没了意义与乐趣。
    　　他自己从未动心过，也知道将来必须要有的婚姻和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的，这些是在他出生之前便被决定好的事情。
    　　但是这些都不影响他玩这样一场单纯又有趣的爱情游戏。
    　　他走上前，摸摸乔熠宵的脑袋，轻声道：“是不是吓到我们宝贝了？”
    　　乔熠宵身子猛地一抖。莫照如果不这么说话，他还能继续平静下去，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反而真的更加害怕了。就在几十分钟之前，那人面无表情地摁着他，往他身体里注入奇怪的液体，看着他疼到说不出话，还是一味地往里注入。
    　　乔熠宵当时又很没出息地求他了，可是毫无用处，莫照就如同聋了一般。然后做完了接下来的一些事。
    　　这样的一个人，此刻什么衣服也没穿，明摆着就是又要过来干他的。
    　　却说这样的话？
    　　乔熠宵下意识地翻身就想往一边爬，莫照开口道：“再动一下，我就拿绳子把你绑起来。”
    　　“……”乔熠宵僵住，然后不敢动了。
    　　莫照坐到床上，倾身问他：“上次我说，说一句脏话，就怎么样？”
    　　“……”乔熠宵低头，不说话。
    　　“我说多说一句，就多干你一次。你今天说了多少句？”他伸手拉住乔熠宵没断的那只手腕，乔熠宵条件反射地便挣扎了起来，莫照却直接将他拖到自己怀里，拢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小声道：“我们宵宵要乖乖的。”边说，边将手伸到了他那处。
    　　乔熠宵不免又是想躲开，莫照硬邦邦的身体却死死地抱牢了他，他动都不能动。说也奇怪，兴许是之前灌肠的缘故，提前适应了异物感，这次终于没有了上次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乔熠宵本已紧绷身体，结果却没有如预料中那般疼，他又狠狠松了一口气，身上冒出来的全是虚汗，身体软软地就耷了下来，靠在身后莫照的怀里。
    　　他闭眼，不打算再反抗了。开始吧，快开始。早点开始，便能早点结束。
    　　可是莫照并不打算放过他，他护着乔熠宵伤着的那只胳膊，将他翻来覆去，最后又死死压着乔熠宵，逼他叫“老公”。
    　　上次纯粹是疼傻了，疼懵了，他才叫了。
    　　这次吓都吓到前面去了，乔熠宵特别得清醒，死活不肯叫，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嘴唇。莫照便换着方法折腾他，到底还是很疼的。
    　　乔熠宵疼得用上了劲，嘴唇都被咬破了，他尝到了血的铁锈味。
    　　莫照停下动作，看他。
    　　乔熠宵愣了下，莫照就盯着他的嘴巴看，他害怕莫照要吻他。这么久来，两人也算是什么事都做了，传说中的灌肠都灌了，所谓的羞耻心也就这样了。可莫照从来没有吻过他，他知道人家当他是玩具，不屑亲他。
    　　他也谢谢莫照这份不屑。
    　　因为他也不屑。
    　　他才不要跟这种人亲吻！那是情侣才做的事儿！
    　　莫照朝他伸出手，他往后躲了躲，莫照却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下嘴唇。他的指尖上便也满是血迹，他居然放到唇间，舔了舔。
    　　乔熠宵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他。
    　　“挺不错。”莫照评价，然后又开始动起来。
    　　“啊——”乔熠宵忘记咬住嘴唇，太疼，一下子叫出了声。
    　　“宵宵，你要乖乖的。你好了，你的家人和朋友才能好。”
    　　“你，威胁我？”
    　　“哪里舍得。”莫照抬眼看他。
    　　乔熠宵抿嘴也看着他。
    　　乔冬阳好不容易开始接受正式的治疗了，比他还可怜的牛大伟终于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他们的人生，不能再因为他，而走入怪圈。
    　　他自己不知道他脸上已满是委屈。他的不忿与不堪统统化作了委屈，展现到他的面庞上。
    　　莫照却看得眯起了眼，这样的乔熠宵也是特别特别可爱。
    　　“老公。”乔熠宵开口。
    　　“乖。”莫照伸出手臂，抱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莫处长就是这样变态的一个人。
    　　第33章 三十三
    　　办完那事儿后，莫照又抱着乔熠宵去洗了澡，再把他放回床上。
    　　莫照坐在床边，探身仔细看着躺下的他轻声道：“柳小二脚上没个轻重，腿上有了紫印子。”
    　　乔熠宵侧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突然又变得温柔起来的莫照，他一点都不想看到。
    　　“很怕我把你给别人吗？”
    　　乔熠宵并不理他。
    　　“你是我的。”莫照自顾自地说道：“所以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一个人。”
    　　乔熠宵侧着头看着墙壁，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似乎又没有。突然，莫照似乎在摸他的脚踝，他汗毛立了起来，到底往自己的脚看去，却因为浑身疼，又没能成功直起身子，也未看到。
    　　莫照抬起他的右脚，往上面不知道系了个什么。系好后，便又放下了他的脚。再拍拍他的脚背，“宝贝，快睡吧。明天我要工作，不能陪你出去玩了。”
    　　乔熠宵不理他，他也不觉生气，帮他盖好被子，留了床头灯，倒好水，关门离去。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乔熠宵僵硬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还是很好奇脚踝上的东西，努力了几分钟，终于背靠着床背坐了起来。他抬起右脚，才看到是根红绳子，上面串了一个玉葫芦，很小巧，也很别致。乔熠宵本来就白，在红色与绿色的映衬下，脚踝似乎变得更加白。
    　　他看了会儿，打的是个死结，便放下了脚，侧身去看床头柜上的水杯。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隔天，董阿姨过来叫他起床，乔熠宵才发现自己又睡过了。已不是第一次，睡了一夜，他好了许多，起身刷牙洗脸，再去喝水吃早饭。
    　　董阿姨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他喝着粥摇头，“我等会儿要出门。”
    　　“去哪里啊？要阿姨陪你去吗？”董阿姨现在几乎已经不再向万灵告知他的行踪了。
    　　“去看我弟弟，阿姨你给葵葵准备点吃的，就早点回家吧，我今天不会回来太早。”
    　　“那阿姨总要给你做好饭啊。”
    　　“那你随便做吧。”乔熠宵吃完早饭，站起来准备去换衣服。其实椅子上已经垫了软垫，他站起来时，腿部神经一抽，他又猛地落回椅子上，还是疼地“嘶”了声。董阿姨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并不好多话。
    　　她只是扶着他往衣柜走去，乔熠宵现在也不管这些了，面子能当饭吃？
    　　当着那人面，肠都灌过了。
    　　清醒状态下，老公也喊过了。
    　　他还要什么面子？
    　　他早就没有什么面子可谈了。
    　　他套了件很普通的白毛衣，又穿了条牛仔裤，这跟他以前的装扮比较类似，也不会引起瘫子的怀疑。正准备找双运动鞋出门，董阿姨叫住他：“那个，熠宵啊，你还是戴条围巾吧。”
    　　“嗯？今天不冷啊。”
    　　“呃。”董阿姨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乔熠宵脸色突然就变了，他懂了。董阿姨也很知趣地走了出去，他找到穿衣镜，看到自己左边锁骨那处的红印子，气地都想把镜子砸了。
    　　他赶紧伸手去捞了一条围巾，在脖子里绕了几圈，阴着脸埋头出门了。
    　　董阿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也在低头喂葵葵。
    　　乔熠宵先是去蛋糕店买了个蛋糕，这才又坐公交车去往医院。
    　　今天是乔冬阳的生日。
    　　他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乔冬阳立刻就看到了他，似乎一直等着似的。
    　　乔熠宵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一暖，但还是冷着脸走了进去，将手上的蛋糕盒子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乔冬阳忍不住地一直在看那蛋糕盒，到底还小。
    　　乔熠宵“嗤”笑。
    　　乔冬阳这才发现自己又丢脸了，立刻凶起来说道：“你不工作，过来干什么！”
    　　“是啊，我有钱不赚，我过来干什么？”乔熠宵瞟他一眼，“还不是过来看看某个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揍得天天哭。”
    　　“我天天哭？！！！！！”上次刚哭过的乔冬阳其实心里有鬼，声音就愈发大了起来。
    　　“病房里的其他人呢，人家出去玩都不带你去？”
    　　“人家都出去散步了！平常这个时候，护工叔叔也推我出去看小鸟了，今天我是因为等——”乔冬阳气呼呼地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又皱眉闭起了嘴巴。
    　　“嘁，没智商就他妈闭嘴！”
    　　“乔熠宵！！！”
    　　“你再直呼我大名，小心我揍你！几天不揍上房揭瓦是吧？！”乔熠宵说着就站了起来，哪料又牵扯到痛处，神色变了变。
    　　乔冬阳一抖，“你怎么了。”见乔熠宵不说话，又问：“你的手怎么还没好啊？！！你说话啊！！！”
    　　“我他妈说个屁啊？！我怎么了？！天天伺候祖宗似的伺候那个神经病，还被神经病打伤了！！还没好？！我要伺候神经病怎么彻底好？！！”
    　　“……”乔冬阳看着他不说话了。
    　　乔熠宵看到他这有些害怕的神色，就有点不舒服，还是坐了下来，皱眉道：“所以你好好养病，别辜负了我受的罪。”
    　　乔冬阳开口正要说些什么，乔熠宵不想听了，他伸手拿过蛋糕盒子，解开绸带，把蛋糕取出来，递给乔冬阳，道：“好歹正式十六了，给你买个蛋糕。”
    　　是哆啦A梦形状的翻糖蛋糕。乔冬阳小时候可喜欢看哆啦A梦了，乔熠宵倒是知道的，上次过来的时候，他就在看那玩意儿，看得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不过乔熠宵特意又加了句：“人家就剩这个机器猫了。”
    　　乔冬阳接过去，双手捧着，看了好半晌，“哦”了声。
    　　两人突然又没话说了。
    　　乔熠宵仔细打量了一番乔冬阳，看得出来他养得很好，气色也好，皮肤更是有了红润，便放下心来了。心里又笑自己，他担心什么呢？乔冬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用上班，不用上学，乐哉得很。他还是先同情同情他自己吧。
    　　见乔冬阳过得好，他也不想再待下去，腻歪，便道：“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
    　　“我要回去伺候神经病。”
    　　“你——你，辛苦了。”
    　　“知道老子赚钱养你辛苦，就好好养病！”乔熠宵说着站了起来，又开始掏钱。
    　　“我不要了！”乔冬阳却抢先说道。
    　　乔熠宵这次抽了十六张，放到他枕头旁，“十六了，大人了。”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只说了这么多。
    　　可乔冬阳一直仰着脑袋，似乎还指望他多说些什么。
    　　兄弟俩虽互相厌恶，却是一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
    　　乔熠宵看着他的眼神，到底伸出手，拍拍他的脑袋，说：“好好听医生、护士的话。”然后收回手，“我回去了。”说完，转身便走。
    　　“你什么时候再过来？！”乔冬阳在他身后大声问他。
    　　“不知道。”乔熠宵没停下脚步，更是没有转身，没有回头。
    　　乔冬阳抱着蛋糕，坐在床上，红着眼睛又想哭，到底仰头忍住了。
    　　乔熠宵走出病房，便看到有几人说说笑笑地往病房里走去。
    　　他在病房门口站住，听到有人惊呼：“哇，乔冬阳，这蛋糕谁送来的啊！”
    　　乔冬阳很神气地说道：“哼，是我哥哥啊！”
    　　“你说你哥哥很厉害啊，走了吗，我们也见见。”
    　　“我哥当然厉害了……”
    　　后面的话，乔熠宵没再听，或者是不敢再听下去，他迅速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突然想哭。
    　　十多年来，乔冬阳第一次叫他“哥哥”。
    　　虽然也许乔冬阳并不希望他听见，甚至也以为他压根不会听见。
    　　虽然他其实也根本不稀罕这一声“哥哥”。
    　　他大步走出住院部大楼，站在阳光底下，抬头看向太阳，深深呼了一口气，止住了那丝哭意。
    　　他再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眼睛因为强光的直接照射，其实是看不清的，但他却突然觉得很心安。
    　　第一次觉得，自己做出那样的决定，或许也是值得的。
    　　最起码乔冬阳的确在一天天好起来。
    　　他们兄弟俩互相厌恶，却也是这世上彼此唯一的最后的依赖。没了乔冬阳，乔熠宵还真不知道他继续努力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他往医院大门走去，突然有人叫住他：“乔，乔，乔熠宵！”
    　　他回头，首先便看到一顶白毛，他翻了个白眼就要走。
    　　柳南昀已经跑过来，挡住了他，“真巧啊，你也来医院啊！你是昨天被我踢到了吗？！哎呀不瞒你说我也是啊，我怕被我家里人瞧见，偷偷溜出来的呢，正准备去拍个CT！你拍了吗？”
    　　乔熠宵真觉得这个柳南昀是个智障。就他那么一踢，就要去做CT？！绕开他就想走。
    　　“别走呀，今天能遇到你也是缘分啊！上次忘了问你了，你是哪个学校的啊？我是G大的，你呢？”
    　　“F大。”
    　　“啊？”柳南昀傻住了，他成绩不好，高中还复读了一年，勉勉强强考上一个二本。F大那种开后门，也不让他进，他爸妈更嫌丢人，不愿意去开更厉害的后门。他们家人都知道他没念书的天赋，更加不可能把他放出国外，那样就彻底收不回来了。便按照他的成绩，让他老老实实去应该念的学校念书。柳南昀虽然是个学渣，但他其实是拥有一颗学霸的心的。无奈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
    　　如今听到乔熠宵是F大的，就觉得很羡慕，又问他：“你几岁了啊？”
    　　“十九。”
    　　“我也是啊！你几月生日？”
    　　“八月。”
    　　“哎呀你比我大呢，我十二月份过生日！！下个月我生日party，我能不能邀请你——”
    　　乔熠宵停下脚步，“有完没完，我要回家了！”
    　　“哦……”柳南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我继续去看医生了，你的手还好吧？”
    　　“谢谢，还好。”
    　　“哦。”柳南昀看了看他，还是忍不住问他：“那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乔熠宵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但想早点脱身，除了碰瓷以外，他又不愿骗人，便道：“我弟弟在这里住院，我过来看他。”
    　　“哎呀真的啊！什么病啊？我也去看看他啊！”
    　　乔熠宵心想，他妈的我弟弟生病关你屁事啊！彻底不想搭理他了，任他怎么喊都没回头，大步走出了医院。
    　　柳南昀挠了挠自己一头白毛，继续去看病了，还想着要不要去找找乔熠宵他弟弟住哪间病房，自己好去探望探望。
    　　乔熠宵又顺着地图上的线路，坐公交去了乘风大厦，下公交走了几分钟，便看到了远处大楼，很高很气派。
    　　他远远看了眼，没看到牛大伟，但看到其他门卫了，都穿着精神的制服。大家脸色气色都好，看来公司的食宿是还不错。
    　　他便也能放心了。
    　　转身就想走，哪料到一转身便看到了从远处捧着盒饭跑来的牛大伟。
    　　牛大伟变白了那么一点点，穿了身合身的制服，居然也有了那么点样子，跟一个月前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宵，宵哥——”牛大伟愣住了。
    　　“嗯。”乔熠宵冷着脸。
    　　“你，你是，来看我的吗？”他有些激动。
    　　“不是。”乔熠宵严肃地说道：“正好过来有事情。”
    　　“哦。”牛大伟有些失望，但又高兴起来，“宵哥！吃饭吗？！这个公司的伙食好！我也不知道我走哪儿撞了好运，本来好端端地按照你教我的在工作呢，突然就被抓进警察局了，我都吓死了，以为我见不到你们了。后面又把我给放了！再然后我就来上班了！嘿嘿，宵哥我现在一个月四千多块钱呢！我们头儿说，年底还有奖金呢！”牛大伟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全告诉乔熠宵了。
    　　乔熠宵便阴着脸，教育他道：“既然工作了，就珍惜工作机会！”
    　　“我知道我知道！”牛大伟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要再偷懒！学点真本事。”
    　　“我知道！！！”
    　　“那你继续上班吧，我走了。”
    　　“宵哥，你不吃啊，这个真的可好吃了。”牛大伟把盒饭递给他。
    　　“我吃了，你吃什么？”
    　　“嘿嘿，我饿一两顿没事儿的。”牛大伟憨笑。
    　　乔熠宵盯他看了半晌，看得牛大伟都吓得发毛了，他才恨铁不成钢地吐出来两个字：“傻子！”
    　　“宵哥——宵哥你别走啊！宵哥，我这个月领的工资给你啊，宵哥！宵哥！！”
    　　乔熠宵转身走了，越走越快，任牛大伟怎么叫他，都没再回头。谁离他近谁倒霉，乔冬阳是他亲弟弟，他妈妈也不是个好东西，倒霉也就倒霉了，活该的，况且总归是要一辈子连在一处的。牛大伟这样的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很可怜，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以后就彻底断了联系吧。
    　　不认识自己，他才能过得更好，也照样能过得好。
    　　说白了，他乔熠宵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只不过是个卖身的罢了。
    　　第34章 三十四
    　　走离了乘风大厦，不远处有个一挺大的广场。
    　　正是中午吃饭休息时间，有附近白领在长椅上吃饭或休息，也有些老人慢悠悠地散着步，还有学前儿童笑哈哈地跑来跑去。乔熠宵停住了脚步，往他们望去。
    　　的确已是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季节，有人拿迟暮与秋天作比较。
    　　按乔熠宵来说，简直错得不能再错了。丰收与收获的季节，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正是最充满希望的时刻呀。
    　　只可惜，这些每个人中，没有他。
    　　他又贪恋地看了许久，才转身走进一旁的地铁口。
    　　日子似乎是好过起来了，他连地铁都舍得坐了，弯腰取出地铁单程票的时候，他自嘲地笑了笑。
    　　在地铁里，他口袋中的手机响了响。
    　　他拿出手机低头看。
    　　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人，也不知谁会给他发短信。
    　　短信却是银行发来的，入账通知。乔熠宵数了数，零挺多的。是这个月的服务费吗？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再放回牛仔裤口袋。
    　　抬头时，他恰好看到视线正前方的一个女孩子惊慌地也放下手机。
    　　他不解，却也不会在意。
    　　那女孩暗暗吐了口气，她刚刚是在偷拍乔熠宵。现在流行在地铁或者咖啡店里找民间帅哥，不少人还爱把照片传到网上。乔熠宵是在上一站上的，她胆子小，犹豫了很久才拿出手机拍他。
    　　哪料到被人家给发现了。她不好意思地彻底低下头，不敢再拍了。
    　　乔熠宵却不知道。到站后，便走了出去，不知道身后正有人留恋地望着他。
    　　从出口出来后，他一眼便看到了玩具店。
    　　门口的白色长椅还是那么可爱，有两个小女孩正坐在上面笑着拍照。身边还分别站了一只兔子，他又是远远地看了几眼。这一个月来的种种，总让他觉得已经过了几十年似的，许多从前从未想过的事都轮番发生了异变。
    　　直到今天看到过去就熟悉的人、事和物，他才发现，原来大家都还没变，都还是那样的节奏，都还在努力生活着。
    　　他想走，其中一只兔子看到了他，并猛地朝他挥手。
    　　他脚步顿了顿，走了过去。
    　　拍照的小女孩恰好走了，兔子隔着头套，嗡嗡地问他：“小乔，好久不见！你好久没来了！”
    　　“嗯，最近有些事情。”
    　　“是学习太忙吗？哎，我也忙死了，最近要期中考试了。你们呢？”
    　　乔熠宵心想我下周才上学呢，却还是囫囵说了句：“也快了吧。”
    　　“今天是打算回来打工吗？李姐在里头，你进去吧。”
    　　李姐便是店长，乔熠宵其实是想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不想还是被看到了，李姐对他挺好的，不进去打声招呼是有些忘恩负义，他便往店里走去。
    　　上次收了他花的店员正好在收银台，看到他进来，眼睛一亮，高兴道：“小乔你来了啊！”
    　　“你好。”
    　　“快进来快进来，让姐姐我好好看看你。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
    　　“最近是不是上学很辛苦？都不来店里啦。”
    　　“事情是比较多。”
    　　“你的小熊还在后头呢，你去后边自己拿吧。”
    　　乔熠宵本想直接开口拒绝。他甚至想到莫照之所以把他当做玩偶，是不是正是因为他以前的确扮过玩偶？他打从心底里排斥被真的当做玩偶这件事情，却又不知为何，没有拒绝，反而真地点了点头。
    　　他往后面更衣室走去，果然找到了他的那只小熊，他熟练地穿起那套衣服，自己又被小熊包裹在了里面。
    　　这衣服其实很不舒服，可以说，穿一天下来，赚一百五十块也真的很不容易。
    　　本该压力很大、空气稀薄的衣服里面，乔熠宵却是松了口气，又笑了起来。
    　　他知道他为什么无法拒绝了。
    　　这种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做真正的自己的感觉，实在难以抵抗。
    　　他和两只兔子一起发了一下午的气球，有些经常来玩具店玩的小朋友甚至还记得他，有个小朋友跑来问他：“小熊，好久不见你了呀，你去哪里了呀？”
    　　乔熠宵眼睛蓦地一酸，却并没有说话。
    　　扮玩偶，在客人面前是不可以说话的。
    　　他只是解开一只气球递给他，又摸了摸他的头。他的手掌在轻微地颤抖，小熊宽厚的手掌却稳稳地落在小孩柔软的头发上。
    　　“谢谢哦。”小孩仰着脑袋，努力看清他的全貌。
    　　小熊对他笑，小熊里面，乔熠宵也在对他微笑。
    　　晚上下班时，店长李姐帮他取下头套，笑着说道：“真的好久没见你过来了，大家都很想念你。”
    　　“谢谢。”
    　　“来，今天的工资！”李姐递给他一百。
    　　其实乔熠宵下午才过来的，顶多赚了差不多七十五，李姐却给了他一百。他抬头看她，“谢谢。”
    　　“谢啥，拿着吧！店反正一直在这儿，有空了过来！”说完，李姐转身走了。
    　　其他几个打工的学生脱了衣服，问乔熠宵要不要一起回去。
    　　共事了一段日子，乔熠宵其实从未与这些人多说过几句话，互相什么都不知道。但此刻别人既然释放善意，乔熠宵便点点头说：“好。”
    　　玩具店地理位置绝佳，对面就是地铁口，四个人谈笑风生地一起走进去。
    　　走进地铁口的瞬间，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接起来。
    　　其他人见他接电话，便不说话了，但都眼尖地发现他换了手机。
    　　“喂？”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乔先生，我是您的司机。我就在店对面的马路上呢。”
    　　原来是司机大哥，乔熠宵说道：“我今天自己坐地铁回去。”
    　　“这——”
    　　“谢谢。”乔熠宵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旁人见他挂了电话，又接着聊起天，一人问他：“小乔，一直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总是听李姐他们叫你小乔。”其他人附和道：“是啊，到底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呢。”他们纷纷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乔熠宵。”
    　　“怎么写啊？”
    　　“熠耀宵行。”
    　　“啊？”其他几个都是理工科的学生，自然没听过这首算不上热门的的诗。有女生试探性问道：“是熠熠生辉的熠？xiao呢，潇洒的潇吗？”
    　　“元宵。”
    　　“这样啊。”女生点点头，笑着说：“名字很好听哦，写起来也好看。”
    　　“谢谢。”
    　　“你是哪个学校的啊？今年大几？我们都大二了。”
    　　“F大，大一。”虽然下周才上学，乔熠宵回答这些问题已经回答得有些麻木了，也回答得很熟练。
    　　“那离我们很近啊！什么专业呀？”
    　　“设计。”
    　　“设计师呀！好厉害！”
    　　几人嘻嘻哈哈地说着，即便乔熠宵语气始终不热忱，气氛还不错。
    　　但乔熠宵没几站便下车了，其他人好奇道：“还没到学校啊。”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乔熠宵说完，地铁门就关上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太理解。有学校宿舍不住，花钱到外面租房子干什么呀。
    　　来接乔熠宵的司机当时挂完电话，便给莫照打了电话。
    　　“一个人？”莫照似乎在席间吃饭，隐隐传来很多说笑声。
    　　“我看还有好几个，都是学生模样，一起进地铁了。”司机老实回答。
    　　“好。”
    　　“那我去地铁出口等？出口出来，走到家里，还要五六分钟呢。”
    　　“可以。”莫照挂电话之前又说道：“感谢。”
    　　司机受宠若惊连连说道：“不不不，都是我分内工作。”挂了电话，还微微胆颤心惊，被感谢应该是件开心的事，他怎么觉得那么慌张呢？
    　　所以乔熠宵最后还是被司机大哥送回家的。
    　　往常乔熠宵总是在外跑来跑去，虽瘦，身体素质其实特别好。
    　　这阵子，不知是因为身体本就有伤，还是被莫照折腾惨了，亦或是真的缺少锻炼，他都觉得身体不如往日那般轻便了。
    　　他阴着脸走出车子，走进电梯里。
    　　这要以后上学，还每天来回接送，他就真的要变成那等一无是处之人了。
    　　莫照到底想怎么着？逗逗玩偶还不够，还得把他养成豌豆王子不成？
    　　他妈的！！！
    　　死变态！！！
    　　回到家，董阿姨还没走，在厨房做吃的，见他回来，笑道：“回来啦，饭马上就好。”
    　　“阿姨你又做什么了，不用那么麻烦。”
    　　董阿姨回头看了他一眼，惊道：“哎哟你这是做什么了，衣服全都脏了。”
    　　乔熠宵本就穿的白衣服，玩偶装许多人穿过，自然是脏的，白毛衣的确染上了不少灰。
    　　“快去洗澡，洗了澡来吃饭。”董阿姨连连催他。
    　　乔熠宵本来就是有洁癖的人，这要以往，他早就主动去洗澡了，今日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但被董阿姨催着，他到底去洗了个澡。
    　　出来时，董阿姨果然已经做好了饭，葵葵也在饭桌上等他。
    　　他摸了摸葵葵的脑袋，开始吃饭。
    　　董阿姨便在一边说道：“明早要去上学啦，回来后把课表给一份我。”
    　　“阿姨，不用给我送饭，我自己在食堂吃。”
    　　“这不行。”董阿姨一向温和的人，这话却说得十分坚决。
    　　唉，乔熠宵暗自叹气。
    　　他将满桌子的菜吃了一小半，董阿姨收拾好才回去。临出门前，还连连回头说道：“明早我会早点来给你做饭，你放心睡，到时候我叫你起床。”
    　　“好。”
    　　屋内又只剩他一人，与桌上的一猫。
    　　乔熠宵走去沙发，窝在里面，抱着猫发呆。
    　　第35章 三十五
    　　后来，乔熠宵在沙发上睡着了，葵葵在他的怀抱里也睡着了。
    　　睡得半梦半醒之间，有人将他抱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想要睁开双眼，却又无法真地睁开。不知来人是谁，鼻尖却闻到一股十分好闻的女性香水味道，他的鼻子抽了抽，突然想到了他的妈妈，他妈妈有满满一柜子的香水。
    　　他往那人怀中凑了凑，喃喃地叫了声“妈妈”。
    　　莫照稳稳地将他摆到床上，理好他睡衣的衣襟，又将他抽上去的裤脚往下拉了拉，盖住了脚踝上的红绳子。
    　　再掀开被子，盖住他。
    　　灯下看了许久，莫照才转身离去。离去前，不忘拎走那只猫，放到他自己的窝里。
    　　葵葵不愿意，他早就醒来了，叫着要往卧室扑。
    　　莫照拽住他，看着他冷冷说道：“你是猫，他是人。懂点规矩。”
    　　葵葵似是被吓到了一样，愣了愣，不动了。
    　　莫照站起身，觉得自己与一只猫说话是有些幼稚。笑了笑，才从暗门往自己家走去。
    　　隔日清晨，果然又是董阿姨叫醒了他。
    　　乔熠宵揉着眼睛醒来，想着自己越来越能睡了，走下床正要去洗漱。突然猛地想起来，自己昨晚明明是躺在沙发上的！
    　　不用想也知道，莫照来过。
    　　他想到莫照又抱了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刷着牙，一用力，戳到了牙床。戳破了，嘴里立刻有了血味，他这才回神，漱了口。避开流血的地方，慢慢开始刷。
    　　到底是第一日上学，又是时隔两年好不容易得到的上学机会，乔熠宵其实还是蛮激动的。万灵也早早过来了，在他吃早饭的时候，便帮他选衣服。乔熠宵看了几眼，见到她拿出一条酒红色的灯芯绒裤子与另一条深蓝色的作比较，就不自觉地觉得有点儿难受。
    　　他都十多年没穿过红衣服了，真希望不要让他穿红裤子。
    　　董阿姨在一边说道：“上课辛苦，你再吃块糕。”
    　　他才回过头，继续认真吃饭。
    　　结果去穿衣服时，万灵喜滋滋地拿着两套衣服说道：“两套都好看，今天穿哪套？”
    　　乔熠宵一点儿审美都没有，两眼一抹黑。董阿姨很有兴致地指着红色裤子那套：“这个好！精神！而且第一天嘛，穿红色，兆头好。”
    　　“我也这么觉得！”万灵笑着应和。
    　　乔熠宵就有点后悔了，指着那深蓝色裤子说：“这个好。”
    　　两套都好看，万灵都喜欢，见他这么说，又从身后拿出来一双短靴，“那这套配这双鞋！”
    　　在短靴与红裤子之间来回看了一分多钟，乔熠宵指着红裤子，认输说道：“我还是穿这身吧。”
    　　“这身穿这鞋！”万灵拿出一双黑色系带皮鞋，磨砂鞋面，其实很好看。
    　　乔熠宵瞧了瞧，却觉得这鞋子也有点莫名其妙，他还是想穿运动鞋。不过穿衣服上面，他自知没什么心得，也不懂。他说一句，万灵能回过来几十句。尤其现在董阿姨也觉得她搭配衣服很好看，往往跟她一个阵营。
    　　他本就不善言辞，拿起那套衣服进去换了。
    　　换好出来，两人果然纷纷点头，夸好看。
    　　乔熠宵自上次照过镜子后，再也不想照镜子了。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如今自己的模样。
    　　葵葵见他要出门，“喵喵”直叫。
    　　董阿姨抱着他说道：“今天要乖，熠宵出门上学呢，不能带你过去。”
    　　葵葵还在叫。
    　　乔熠宵回身摸摸他的小脑袋，小声道：“在家好好吃饭，我晚上就回来了。”好说歹说，猫还是叫，他就狠狠心转身走了。
    　　走出910的大门，不免就看到对面909的大门。
    　　现在早晨八点还不到，他是第一天上学，要赶到学校见班主任。其实今日出门还不算早，若是以后早晨八点或者九点有课，他走读，要更早地出门。
    　　莫照早晨九点才上班，离单位又不是特别远，自然还没有出门。
    　　乔熠宵也不会幻想莫照送他上学，他于莫照而言也就是个玩具罢了。他甚至不会生出这个想法，只是看了看那扇门，想到昨晚又被他摸进房子里来抱自己，便觉得早晨刷牙时不小心戳到的地方更疼了。
    　　他低头走进了电梯。
    　　万灵虽觉得他表情变幻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他的对门住着谁，也没有细想。
    　　坐在车上，万灵还在与他说其他事情：“我们看下课表，下午下课后，要是来得及，去取了身份证后，我们再去一趟医院。你的胳膊要复诊，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
    　　“哦。”乔熠宵应了声。
    　　“你的班主任姓杜，据说脾气很好，不要担心。”自上次董阿姨那番有意无意的话之后，万灵明显有了改变。
    　　乔熠宵又并非那等不识好人心的人，见人家有心改变，便也好声感谢：“我很好，谢谢你。”
    　　倒把万灵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说白了，她的确是为服务乔熠宵而来的，一开始也的确因为高先生那边对乔熠宵不甚关心的态度，以及乔熠宵的身份，而对乔熠宵有些轻视。这些日子调整了心态，却还是有点讪讪的，尤其乔熠宵性格并不算好。今日被人家这么一番感谢，她反倒真的对乔熠宵生出了几分喜欢。
    　　就冲人家这份坦然与不卑不亢，她觉得自己也真的要好好改一改。
    　　到了学校，万灵带他去了行政办公楼，见到了乔熠宵的班主任。
    　　是个中年男人，见万灵过来，很热情地起身与她握手。
    　　万灵拉过一边的乔熠宵，介绍道：“杜老师，这就是乔熠宵。因为之前不慎受伤，拖到现在才入学。”她说得很大方。
    　　路过的老师与学生不免都听到了，往这儿望了一眼，见的确是个还吊着胳膊的。
    　　乔熠宵心想，人精果然就是人精，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啊！偏偏杜老师也跟真的似的，点头，还叹道：“可不是。”
    　　也是个人才。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说辞都是为了他好，便抿着嘴在一边不做任何反应。何况，他想了想，他本来就应该是来F大念书的。只不过不是拖了两个多月，而是拖了两年多。
    　　他不免又想到莫照，如果没有莫照，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回学校念书了。
    　　可前晚，莫照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身体上的疼痛，还那么清晰地存在着。
    　　恍惚之间，他也不知道莫照的出现，于他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万灵与杜老师越说越投机，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都能找出无数多的话题与人聊得仿若已熟知许久。万灵是这样的人，很显然，杜老师也是这样的人。
    　　等乔熠宵回神，就听到杜老师说：“周一是上午两节课，下午四节课。”
    　　“课还挺多的。”万灵倒说了句大实话。
    　　杜老师笑道：“这学期课程排得比较满。乔熠宵同学不住宿，走读，又是刚来。稍后我和你一起陪他去教室，和大家一起见见面。”
    　　“实在太麻烦杜老师了，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万灵推辞。
    　　“没关系。后续一些要领的东西，我让班长告诉乔熠宵同学。”
    　　“谢谢老师。”乔熠宵又不傻，见人家老师这样，也出声道谢。
    　　杜老师露出笑意，朝他点点头。杜老师又不知乔熠宵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乔熠宵两年前的确考上了这里，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来念。如今人家关系硬，又进来了，连学校大领导们都通融了，他这个做老师的自然也不会有二话。
    　　更何况人家本来就是自己考上的，这与那些没个真材实料完全走后门进来的又不同。本来杜老师还以为这位同学背景硬，估计脾气不好。现在瞧乔熠宵生得好，虽不爱说话，但还是挺懂礼貌的。杜老师就先喜欢上了三分，觉得这孩子还不错。
    　　有背景的人家，多结识总归不会错的。索性亲自带他们去教学楼，做好人做到底。
    　　两方各有思量，却又是个两方皆欢喜的方式。
    　　三人一起到了教学楼，碰巧还有十分钟上课。今天早晨上的是英语口语课，恰好是小班上课，并不是与其他班级一起上的大课。万灵留在外面，杜老师带着乔熠宵走进去。往门里迈的时候，乔熠宵突然有点紧张，他伸手拉了拉自己斜挎在身上的书包的带子，暗暗吸一口气，迈脚走了进去。
    　　小学、初中或者高中时，班里经常会有转校生。可大学，因为特殊的教育机制，其实是很少有转校生的，顶多就是外校或者国外的交换生。因此杜老师带着乔熠宵走进去，走至讲台旁时，等着上课的学生们齐刷刷地都看向他们。
    　　或者说，都看向乔熠宵这个陌生人。
    　　大家都很好奇。
    　　乔熠宵其实并不害怕别人的眼光，但现在因为他自己那个身份，他很担心被人看出他是被包养的，这叫做贼心虚。便有些不情愿被大家这么看，他视线水平下移，没有与其他同学对视。
    　　这却是乔熠宵想多了。
    　　包括上次来学校被女生拉住拍照那次，别人都只是纯粹觉得他好看，想和他搭话、拍照。乔熠宵现在被包养是不假，但他家里好歹也富裕过，虽然亲妈早死，亲爸也跟后爸似的，过得不如乔冬阳那般滋润。但也不至于就过不下去，生活水准还是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的。
    　　气质本就摆在那里，并没有因为这两年的艰难而有改变。
    　　只是他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
    　　杜老师望着大家说道：“这是乔熠宵同学，之前因为手受伤，推迟了两个月才入学。大家鼓掌，一起欢迎新同学。”
    　　虽然之前新生名单里没有见过这个名字，不过才大一，大家心思都很单纯，也没细想，只当他也推迟注册了。便纷纷鼓掌，掌声很热烈，尤其很多女同学，手掌都拍红了。
    　　乔熠宵没料到掌声这么响，他有些惊讶，不自觉地抬起了头，见大家都在朝他笑。就想也扯一扯嘴角，露个笑容出来，却还是失败了。
    　　只等掌声停止下来，他说了句“谢谢”。
    　　他其实有些感动，但不习惯外露情绪，便一手拽着书包带子，又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第36章 三十六
    　　“乔鹭。”杜老师又出声。
    　　“老师。”一个女生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笑着问道：“什么事？”
    　　杜老师看着乔熠宵道：“这是班长乔鹭。”
    　　乔熠宵朝她点点头，她回以一笑。
    　　“乔鹭，你课后带乔熠宵同学去领一下课本。再麻烦你和各科老师报备一下。”
    　　“没问题的老师！”乔鹭的声音利落干脆。
    　　杜老师满意地点头，又朝乔熠宵道：“一起上课吧，马上老师过来了。”
    　　“好。”
    　　杜老师说完便走了，乔熠宵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万灵在笑着和他做加油的手势，无声地朝他说：“加油。”
    　　乔熠宵点点头，万灵与杜老师一起走了。
    　　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乔熠宵低头打算往最后一排走去。
    　　那个叫乔鹭的女班长指了她身后一排的位子，笑着说道：“乔熠宵，你坐这儿吧。今天我们有情景对话呢。往常班里三十一个人，对话总是不能凑上对。你来了就好啦，正好三十二个人，以后老师也不用头疼了。”
    　　“谢谢。”乔熠宵走到那处坐下。上小课，教室也小，他的同桌是个女生。这个班里女生很多，男生却少，加上他似乎只有三个，有些怪异，但乔熠宵也没细想。坐下后，跟女同桌点点头，说道：“你好。”
    　　“你好，你好啊！”女同桌却有些过分激动。
    　　周围一众女生都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们都羡慕我！”
    　　“就是羡慕你呀！以后大家轮流跟乔熠宵坐同桌好了。”
    　　“哈哈哈哈哈。”众女生又是一阵大笑。
    　　乔熠宵脸绷得紧紧的。
    　　乔鹭其实也在笑，但看乔熠宵不高兴了，拍拍手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闹了，老师要过来了。”又跟乔熠宵说道：“不好意思啦，班里男生太少，阴盛阳衰，难得来一个男生，还这么帅，大家情难自抑。”
    　　“好一个情难自抑啊！”后排有男生故意生气地说。
    　　“去去去一边去！”有女生回头斥了他一句。
    　　那男生虽在假装生气，其实脸上一直笑嘻嘻的，正要继续闹。门口走进了老师，教室这才安静下来，乔熠宵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大家没有恶意，以前也习惯了被班里的女生们开玩笑。可过了两年多那样的日子，这些以前最为讨厌的氛围，在那两年间，甚至也变成了奢想。没想到两年后的现在，又回到了这种氛围中，他有怅然若失，也有点重新获得的后的小心翼翼，更多的其实还是茫然与不适应。
    　　乔熠宵英语还是很好的，他老家虽然是小城市，所在省份却是教育大省，教育抓得很紧。更何况他念的是他们市里最好的中学，英语方面，学校一直口语、笔试两手抓。高考的时候，乔熠宵的英语考了143分，虽然不如那些考满分的，但这个成绩也很不错了。
    　　尽管两年多没碰过英语了，底子还在那里。因此两节口语课上得很轻松，老师见来了新同学，长得还不赖，立刻就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了。
    　　班里同学还为他捏了把汗。
    　　乔熠宵却神色自若地当场翻译了老师给的那句话。老师见他回答得不错，还临场与他对起了话，乔熠宵也毫不紧张，发音也很好听。
    　　他坐下的时候，有些女生差点儿又要给他鼓掌。
    　　坐下的乔熠宵面目平静，心里却十分澎湃。他其实十分紧张，他这个人自尊心强，又好面子，什么都力图做到最好。高中时，他一直是他们学校的第一名，高考时，他也是他们学校的第一名。因为想着离他妈妈近一点，方便常回家祭奠，他才没有去北京上学，不然那两所学校他也是能上的。
    　　到了这儿，他自然不愿意落在人家后面，可是两年多没上过学了，差距在那里摆着呢。
    　　此刻见并没有出差错，他自己也隐隐地开心了起来。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不管还要被莫照捆绑多久，也不管还能上多久的学。但凡还在在学校一天，他就要努力。他乔熠宵以前就不比别人差，今天也不会比别人差，以后更不能比别人差。
    　　上午平安度过，乔鹭和另外几个女生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中饭。
    　　他摇头，“我还有些事。”
    　　“好吧。这会儿负责课本分发的老师们也下班啦，下午他们一点半上班，可惜我们那会也要上课了。今天下午四节课，我们下课，他们也就下班了。我只能明天带你过去领课本了，今天麻烦你和大家一起看一看啦。”
    　　“没关系，谢谢你。”
    　　“你住哪栋寝室啊？你来晚了，估计都分配完了，你可能要去其他专业的男生一起住了。”
    　　“我，走读。”
    　　“这样啊。”乔鹭又看了他一眼，笑道：“真的不一起去吃饭？”
    　　“不了，谢谢。”
    　　“好吧，那我们走啦。”乔鹭与几个女生一起走出了教室。
    　　乔熠宵收拾好纸笔，放到自己书包里，往学校大门走去。
    　　他可以任性地去食堂吃饭，莫照总不会因为这个又要折腾他，最后倒霉的却是董阿姨和司机大哥。
    　　车子停在事先说好的一个角落里，不过分也不惹眼。董阿姨瞧见乔熠宵远远走过来了，立刻就走下车，迎过来，仔细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纵使乔熠宵这样的性格，也不得不说此刻心情还是很好的，便也轻快地应了声：“挺好的。”
    　　董阿姨见状便知是真的挺好的，高兴地拉着乔熠宵往车里走，将饭摆出来给他吃。
    　　吃好后，又让他在车里躺了会儿。
    　　早晨起得有些早，乔熠宵还真睡了会儿。到了一点，董阿姨叫醒他，他才又去上课。
    　　早上乔鹭给了他联系方式、课表与教学楼的位置。他找到了上课的教室，走了进去。这节是大课，三个班级一起上的。他走进去的时候，难免室内又是一阵安静。他脚步顿了顿，乔鹭在挥手叫他：“乔熠宵过来啊！帮你占位子了！”
    　　他往那儿走去，教室内又才再次热闹起来，只是不时有人看他。
    　　他发现，三个班级合在一起，男生更少，整个教室几乎全是女生。他不禁有些诧异，按理来说，设计这些专业，男女比例应该差不多，怎么会差这么多？
    　　诧异着，身边女生推来几本书，友好道：“等会儿你看我的书就好了，你还不好写字，回头我的笔记借给你啊。”
    　　“谢谢。”乔熠宵低头，打算细细看一看课本。他自然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的，肯定要好好钻研书本。
    　　结果他一低头就傻眼了，课本封面上的汉字写得清清楚楚：唐宋诗词与散文研究。他赶紧翻开看，里边的确是诗词研究，那封面的确不是书皮，这本书的的确确就是《唐宋诗词与散文研究》。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身边的女生也不解地看着他，见他跟那薄薄的纸有仇一样，都快将纸弄破了，到底出声问道：“怎么了啊？”
    　　“这是选修课吗？”乔熠宵问她，眼睛盯着她的眼睛。
    　　女生摇头道：“不是啊，选修课怎么会三个班都来上。这是我们必修课啊，你是担心入学晚了，耽误考试吗？不用担心，听学姐们说，这门课期末的时候交一篇论文就行，考试都不用考的，而且老师特别好说话。你回头多看看书，把论文写好了就行了。”
    　　“这是什么专业？”乔熠宵冷静地问。
    　　“哎？”女生觉得他好奇怪啊，连自己学什么专业的都不知道，“我们是古代文学专业啊，我们是一班，教室里其他同学是二班与三班的。”
    　　乔熠宵拿着书本的左手瞬间就僵硬了。
    　　女生见他不对劲，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乔熠宵却仿佛压根没听到，眼神直直地还在盯着书本上的字。
    　　“乔熠宵？”女生担心地又叫了他一声。
    　　乔熠宵却猛地突然站了起来，本来还在说话的其他人又全部转头看向他，教室里又安静了。
    　　乔鹭疑惑地看了看坐在乔熠宵身边的女生，女生无奈地耸肩摊手，表示也不知道为什么。
    　　乔熠宵抬脚就要出去，这门课的老师却走进了教室，是个年轻女老师，长得还挺漂亮。她看了眼站在教室正中间很突兀的乔熠宵，“咦”了声：“新同学？没见过。”
    　　乔鹭赶紧站了起来，说道：“范老师，这是我们班的乔熠宵同学。因为手受伤，今天才正式入学。”
    　　“这样啊。”范老师点点头，“快坐下吧，要上课了。”
    　　乔熠宵握紧左手，并没有坐下。
    　　“是要去洗手间吗？”范老师打开笔记本电脑，放下包与书，抬头看他。
    　　全教室的人都在看他。
    　　乔熠宵最终，慢之又慢地坐了下来。
    　　一旁的女生把书朝乔熠宵那边再推了推，以为他还是太紧张，又对他笑了笑。
    　　乔熠宵低头，眉头紧皱，满腔自己都不该如何形容的情绪，无法发泄出来，却又无法压下去。他知道自己不该对无辜的人发脾气，尤其这些友好的同学与老师，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可即使他一遍遍地告知自己，他依旧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他怎么也没想到，期待已久的上学的第一天，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几章较高能，一起走进莫处长心房的更深处。
    　　第37章 三十七
    　　下课铃声一响，不待那位范老师收拾好东西出门，乔熠宵便将纸笔全部塞进了书包，转身就从教室后门走了。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怔住了，半晌之后，一个男生开口道：“脾气好差啊！”
    　　“可不是，早上就见他不爱搭理人。老师还在呢，就走了。”有人附和。
    　　另有人道：“这么晚来上学也没关系，家里肯定有关系的。”
    　　“难怪脾气这么差啊！”
    　　“可是人家长得好啊。”
    　　“脾气这么差，长得好又怎么了，你可真倒霉，跟他一个班！上学第一天就给人没脸！这样的同学以后还有三年多呢，怎么相处呀？”
    　　“是啊是啊！”附和的人愈加多了起来。
    　　讲台上的范老师挑了挑眉，拎起东西和同学们道了“再见”便也走了。做老师的，什么难缠学生没碰见过，就乔熠宵这样的，真不算什么，况且她又不是辅导员，更不是班主任，这些事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老师一走，教室里讨论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乔鹭皱眉说道：“都是一个班级的同学，你们少说几句吧！”
    　　“他自己做得不好啊！”
    　　“才认识第一天，不要轻易给人下这样的论断。都少说几句，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好了，走吧，换教室去，下节课在三教呢，有得跑！”
    　　乔鹭这话刚落，其他同学才纷纷回神，三教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一教的确有段距离，大家也不多话了，一一走出了教室。
    　　与乔鹭一路的女生问她：“要跟杜老师说一声吗？”
    　　“往常也有同学逃课的，哪能一逃课就给老师说，这不就成背后打小报告的人了？”
    　　其他几个女生笑了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服乔鹭的原因。
    　　按理来说，大学中逃课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要班干部严厉些，一旦遇到逃课便要立即告诉辅导员或班主任的，这样看起来是公正了，但是大学四年谁还没点特殊或者着急的事？总有不得不需要请假的时候，但假并不好请，而往往就有人想要逃课。
    　　乔鹭做班长，倒也不至于支持班里的人逃课，但若是实在重要的事情，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若遇到过分的，她也绝不轻饶。
    　　才开学两个多月，但班里人都了解了乔鹭这个性子。
    　　水至清则无鱼，乔鹭懂。但她也不由地皱眉，这个新同学看来真的不好相处啊。
    　　乔熠宵走出教室，开始还能保持走路，只是步子迈得很大。待到所等的电梯怎么也没下来时，他着急地转身就朝楼梯大步跑去。这个时间段，下课的同学全部都在往电梯的方向走，只有他一个人逆行。
    　　还跑得飞快。
    　　本来就是个长得好看的，胳膊还吊着，愈发引人注目。
    　　不少人回头看他。
    　　有个女生惊讶道：“这不是上次咱们见过的那个抱着猫的男生吗？！”
    　　“对啊对啊！”
    　　乔熠宵下楼梯的过程中，差点儿滑到，幸好今天穿的鞋子鞋底摩擦力强，他又扶住了扶杆，到底没有摔倒在地。这也没能阻止他继续飞快地往一楼跑，楼梯间除了他，几乎没人，很快他便到了一楼。
    　　又飞也似的往学校大门口跑去。
    　　到了学校门口，也不在意钱不钱的问题了，招手就拦了车，问他去哪儿，他冷着脸说道：“去市绿化局！”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心想小伙你是跟市绿化局有仇怎么的？说得这样咬牙切齿。别是要去拉横幅吧？
    　　已是第三次来到此处，乔熠宵长得好，而且吊着胳膊，门卫还当真记得他。
    　　见他过来，还笑着问他：“找莫处的？”
    　　乔熠宵点头。
    　　门卫也没要他身份证，更没有登记，直接开门放他进去了。
    　　乔熠宵冷着一张脸，与从前过来那两次的磨磨蹭蹭都不同，他这次走得飞快，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还当他有急事，尤其他还吊着胳膊。迎面走来的人，都不知不觉往一边让了让，生怕碰到他。
    　　乔熠宵也算熟门熟路，穿过自动玻璃门，大步走进刚好有人出来的电梯里。到四楼后，出来直接左拐往莫照办公室走去。
    　　站在门前，愤怒比之几个小时前，非但没有减少，而是更甚。他想深呼吸，然后轻声敲门，毕竟这是在人单位里，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可惜当他站在门前，想到莫照就在里面坐着的时候，气血就不住地上涌。
    　　他直接旋开门把手，抬脚踹了一下门，门往后打开。
    　　“莫处长我刚过来，这个真的不懂啦——”
    　　传入乔熠宵耳中的就是这句话，声音有着刻意的甜腻，乔熠宵差点儿没听吐。且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但他此刻顾不上这些，看都没看一眼站在莫照办公桌前的女人，直接走了进去。
    　　很显然，本来在撒娇的女人，因为他这个举动给吓了一跳。
    　　撒娇发嗲是一回事，但是当着人面与私底下静悄悄地做，那可完全是两回事。
    　　待那女人镇定下来时，乔熠宵已经大步走到办公桌前，瞪着莫照。
    　　莫照自然没有想到乔熠宵会出现在这里，他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显然是展示给刚刚那个女人看的。乔熠宵更想吐，你就一个喜欢干｜男人的死变态，在这里听女人发嗲撒娇就算了，还故意露出这种笑容！
    　　女人这时回神，不满道：“怎么是你？！！”
    　　乔熠宵侧头看她，这才看清她的长相，竟然是上次被他泼一身水，与他对骂的女人。想到当时的情形，他就愈加愤怒，如果没有当初，如果他当时没有手贱去浇花，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乔熠宵向来输人不能输面子，冷着声音说道：“原来是你啊，背地里对男人这个德行，你不嫌自己恶心吗？”
    　　“你——你！！！”女人气坏了，她虽然脾气不好，却也没有被人这样说过，气地骂道：“谁恶心？！你才恶心！”
    　　乔熠宵心想他是很恶心啊，被一个老男人困在漂亮的房子里干，翻来覆去地干。无时无刻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做什么那人都知道，现在就连上学，都要学那样的专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得继续被那人干，他逃不了，他不恶心，谁恶心？
    　　他就点头道：“我是很恶心。”
    　　她反倒愣住了。
    　　莫照这时开口：“小赵，你先出去吧。”
    　　“莫处长，我！——”
    　　“明天我们再谈。”莫照微笑。
    　　小赵看到莫照对他笑，笑得那么暖，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高兴地说道：“那我明早再来请教你哦！”说完，再瞪了眼乔熠宵，拿起桌面上自己的纸笔，出门了。
    　　乔熠宵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等那小赵出门后，他还特地又走过去检查了一遍门是否真的已经关好，反锁好，他转身再次走到莫照面前。
    　　莫照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悠闲地交叉摆在身前，笑着问他：“下课了？”与刚刚面对小赵时的笑容一模一样，或者说，与面对每个人的笑容都是一模一样的。
    　　乔熠宵看到他这笑容，就觉得恶心。他对每个人都这幅笑脸，每个人都觉得他差不多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又有谁知道他真实的样子？
    　　他深呼吸，尽量平静地开口问：“我上学的专业是高先生帮我选的吗？”其实这个时候他是挺希望，莫照告诉他的确是高铭帮他选的，无来由地这般希望。
    　　可是莫照却摇头，“不是，是我帮你选的。”
    　　乔熠宵滞了一秒，努力地说道：“我高考时报考的是设计方面的专业。”
    　　“我知道。”
    　　“我今天去报到，他们告诉我，是，古代文学，专业。”乔熠宵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莫照点头道：“是我选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很满意。
    　　乔熠宵再次深呼吸，问他：“可以换专业吗？”据他所知，当时他报考设计类的专业时，因为这个专业并非那所学校最好的专业，甚至算是中等偏下的。分数线相对他其他专业还低了许多。许多老师建议他报其他专业，觉得他那个成绩报这专业浪费了。
    　　他想，如果换专业，应该很好换吧。
    　　莫照却又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乔熠宵咬牙。
    　　莫照却问他另外的问题：“所以，宝贝，你特地来我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吗？”
    　　“不，要，叫，我，宝，贝。” 他左手撑住桌台，往前探身，看着坐着的莫照，一字一句如是说道。眼中尽是努力压制的愤怒。乔熠宵脾气不好，很不好。他也记得之前几次因为惹怒莫照带来的后果，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少惹莫照。可是情绪到达临界点时，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莫照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跟乔熠宵对视了十来秒，又笑着轻声说道：“我家宵宵是来故意气我的吗？”知道他不爱听什么，愈要说什么。
    　　“别他妈再叫我宵宵！！！我是我自己的！我是我自己的！我不是谁的！我是我自己的！”
    　　“可是你把你自己卖给我了。”
    　　莫照的声音十分平静，乔熠宵听在耳朵里却又难过又愤怒。莫照说的是实情，他是把自己卖给莫照了，还是他主动把自己卖出去的。他很想大声骂点什么，最后却只是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不想卖的。”
    　　“你已经卖了。”
    　　“我可以不卖了吗？”
    　　“不可以。”
    　　“当初我卖的时候，说好了有时间期限，我们甚至可以签合同。我知道你们有权有势，我说不过你们，甚至也打不过你们，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看上我哪里，我改？行不行？行不行？！！！”乔熠宵情绪开始失控，说到“行不行”时，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莫照却依然很平静，“不知道。”又道：“不知道看上你哪里。”
    　　乔熠宵的嘴唇颤抖着，看着他，满眼绝望。
    　　第38章 三十八
    　　“为什么我一定要学古代文学这个专业？”乔熠宵颤抖着嘴唇，大脑反复提醒自己，要记得今天过来的目的。
    　　“因为我喜欢。”莫照却这样说。
    　　本来努力平静自己的乔熠宵，太阳穴一阵阵疼，他开口：“可是我不喜欢。”又道：“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吗？”
    　　莫照却直接说道：“这不重要。”
    　　这不重要？这不重要！
    　　乔熠宵恨透了“这不重要”这句话，就如同当初高铭第一次过来见他时，高铭说的那句“这不重要”，他再问“那什么才是重要的”，高铭的回话令他终身难忘。
    　　钱与势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他的爸爸仿佛变了个人，重要到乔冬阳的妈不惜去破坏别人家庭。
    　　可是钱真的很重要啊。重要到，眼前的莫照与高铭可以高高在上地随意践踏他，只因为他们有钱。重要到，他乔熠宵不得不乖乖躺着被他们践踏，只因为他们有钱有势。
    　　过去两年间，乔熠宵恨透了钱与势。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钱与势真的是个好东西。
    　　他不想再那么问，可终究又是问了一句：“什么才是重要的？”他想知道莫照所谓的重要。
    　　“我想要怎样的你。”莫照如是说。
    　　乔熠宵觉得有点冷，“我不是你的东西。”
    　　“你把你自己卖给了我。”
    　　问题再度回到原点。
    　　“你说了是有时间期限的！”乔熠宵抓住莫照的话当做救命稻草。
    　　“期限可以是一辈子。”
    　　乔熠宵过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莫照，莫照的表情很认真，他勉强说道：“你以后是要结婚的，你是当官的，你是要当大官的人！”
    　　“都没关系。”莫照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你结婚了还不愿意放了我？！！！！！”
    　　“我结婚与否，与你无关，你是我的。”莫照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乔熠宵早已顾不得什么才是重点，他指着自己，不相信地问莫照：“你结婚了还不放我，那我是什么？我是小三？我是破坏别人的家庭的人？我是什么人？”
    　　莫照摇头，“都不是。”
    　　“那是什么。”
    　　“你是我的宵宵。”
    　　乔熠宵呆傻了几秒，“你没病吧？！！！！！！！”
    　　“好得很，还能干你许多年。”莫照轻声道，声音小到乔熠宵都差点没听见，说完还翘起嘴角对他笑了笑。
    　　这一刻，乔熠宵深深地意识到，莫照，真的，真的是个神经病。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撒谎骗乔冬阳的话成了真，他真的整日待在一个神经病身边。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问他：“怎么才能让你讨厌我？”
    　　“小时候，原本很喜欢的玩具，玩腻了之后。我不会扔了它们，而是会全都堆在我的储物室内。”莫照却是说出了这番话。
    　　乔熠宵一听就懂了，他浑身发寒，“可是我是人。”
    　　“只要是我的就好。”莫照往前探过身子，“有时间可以带你去参观我的储物室。”
    　　乔熠宵无端地很害怕，浑身发抖。可是看着莫照这张脸，却又愤怒到了极点，他看不清此刻自己的状态，他觉得他迟早要被莫照逼疯。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莫照总有一天会看腻了他，那一天也许并不远。他也一直在等着那天。现在才知道，原来莫照始终是这样一个想法，即便玩腻了他，也不会丢了他，只会把他关起来。这些听起来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在与莫照这两个字搭上关系时，似乎都变得寻常了起来。
    　　他不想被关起来。他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没有做。
    　　他辛苦努力活到现在，不是为了被关起来。
    　　他还有许多许多的梦想需要去实现。
    　　莫照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我很可怕吗？”
    　　乔熠宵往后退了退。
    　　“跟我在一起，很可怕吗？”莫照再问。
    　　“神经病！！！”乔熠宵大声骂他。
    　　大到外面的人也许都听到了，莫照却不在乎，而是伸手摸摸他的头，“宝贝不要这么说我。”
    　　“你这个神经病！！！！！！！！！！”乔熠宵说完，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他的身子已经抵到了书柜上。
    　　“在我身边，不好吗？”
    　　乔熠宵有点害怕，更多的是愤怒与绝望，他伸手从身后的书柜里拿出书，开始往莫照脸上砸去，“神经病神经病！！！！！！！！！！！”连连砸了几本。
    　　莫照挡了挡，眼睛还是被砸中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头看向乔熠宵。眼中毫无感情。
    　　乔熠宵腿有点抖，可他不愿意承认他在发抖。他支撑着还想拿书砸莫照，莫照却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他：“乖乖听话不好吗？”
    　　类似的话，乔熠宵从前就听过许多次，却没有哪次感受到此刻的恐惧。
    　　他是真的相信，莫照有能力，在玩腻他后，把他关一辈子。
    　　他也第一次深刻理解“乖乖听话”背后的意思。
    　　莫照需要的不仅是他住他喜欢的房子，穿他喜欢的衣服这些外在。他甚至需要他读他喜欢的书，学他喜欢的东西。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他甚至需要他乔熠宵的精神与灵魂。
    　　乔熠宵真的怕了。
    　　他怕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变成一个疯子，亦或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只乖乖听莫照话的自己。
    　　他身子死死抵住书柜，不让自己的身体往下滑。努力瞪着眼睛，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莫照却想要上来抱他，轻声说道：“不要怕。”
    　　乔熠宵却是怕得快要死了，伸手猛地将他推了出去。莫照一点儿都没想到他会推自己，也并不觉得乔熠宵是个威胁。真的被他推地直接倒在了地上，后背狠狠撞上茶几，“刺啦”一声，声音十分尖利。
    　　乔熠宵僵住了。
    　　门外响起了连串的敲门声，有人询问道：“莫处？莫处在里面吗？”
    　　莫照抬头看了乔熠宵一眼，乔熠宵腰一软，直接顺着书柜滑坐到了地上。
    　　莫照站起身，去打开门，进来了两三个人，打头的是个小伙，一进来便焦急地问道：“莫处怎么了啊？我们在外面听到声音，您这是伤着哪儿了？”
    　　另外两人也看到了乔熠宵，见他脸色苍白，面面相觑，到底上前来扶他。
    　　那小伙也看到了乔熠宵，“莫处，这不是你表弟？”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办公室里的场景，怎么看，怎么都是两人刚打了一架的架势啊……这是人家家事，他多的哪门子事哟！
    　　莫照摆摆手，“家里弟弟脾气不好，被爸妈逼着上不喜欢的课，发脾气呢，我帮他爸妈劝劝。”
    　　小伙松了口气，“嗨，孩子小嘛，为人父母都这样，和孩子谈开就好了。”又朝被扶着站起来的乔熠宵说道：“和父母好好谈嘛，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另两人附和了几句。
    　　小伙又道：“既然没事儿，我们就继续开会了啊莫处。回头，我让阿姨过来帮您收拾下。”
    　　“多谢，麻烦你们了。”莫照风度翩翩说道。
    　　“嗨，这算什么事儿！莫处您总是这么客气，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哈哈。”几人说着就走了出去。
    　　莫照微笑关上门，一转身，脸上笑容就退去了。
    　　乔熠宵又想往后退。
    　　莫照却上前来，轻声说道：“第一天上学就翘课，影响不好，以后让你助理在教室外边陪你上学。”
    　　“我——”明知是威胁，乔熠宵却不知说什么好。
    　　“好好上学吗？”莫照问他。
    　　乔熠宵抿嘴，没有再回答。
    　　“坐下自己玩一会儿。等我下班。”莫照说完，回到办公桌后继续工作。
    　　仿佛刚刚那些都没有发生一般。
    　　乔熠宵望着茶几移动后，地面上遗留的痕迹。他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的。每一幕，都很深刻地印到了他的脑中。
    　　乔熠宵没有坐到沙发上，他还僵在原地。原本的愤怒，随着之前自己那一推，似乎都推散了。他现在也辨不清自己的情绪，不知是喜是悲，不知是平静还是恐惧。
    　　莫照埋首写了些什么，又抬头看他。
    　　乔熠宵知道他在看自己，知道自己应该抬头与他对视，毕竟他不该怕他的。
    　　可他到底没有抬头。
    　　他又呆站了片刻，走到沙发处坐下。
    　　期间莫照一直看着他。
    　　直到又有人来敲门。
    　　“请进。”莫照出声。
    　　门刚打开，一个甜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莫处，我出去买下午茶，你要喝什么？”
    　　是那个小赵，乔熠宵已经记住她了。
    　　莫照却是笑着说道：“你们吃吧，我不用。”
    　　“哎呀不行的啦，我今天第一天来单位，请大家吃啊！”
    　　“既然你第一天来单位，那就我来请吧，你帮我去买，好吗？”
    　　小赵笑了起来：“这多不好！”
    　　莫照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钱，“过来拿着吧，请大家一起吃，多买点。”
    　　小赵娇羞地走了进来，走到桌前，捻起那几张钱，“那我就不客气啦。”
    　　“应该的。”说罢，莫照又问乔熠宵，“宵宵，你要喝什么？”
    　　乔熠宵没想到他又突然这么正常地叫他，他已经被莫照这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与语气弄懵了，也快要被弄疯了，他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小赵死死地盯着他。
    　　莫照见她不说话，就笑着与小赵说道：“给他买杯热的就可以了。”
    　　“莫处您呢？”
    　　“我不用，你们吃吧。”
    　　“好。”小赵转身要走，又回身问：“对了莫处，这位是？”
    　　莫照睁眼说瞎话，“我表弟，刚来上海没多久，多亏了上次过去视察，才看到他，觉得像，回头问了下，果然是。”
    　　小赵夸张地笑了起来，“所以莫处长，你表弟是离家出走来了吗？”
    　　莫照笑而不语。
    　　小赵居然真的相信了，笑着，很得意的模样，抓住了乔熠宵什么把柄似的。又看了看乔熠宵，才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作者与读者，我们都知道这两个人终将会相爱。
    　　但作为故事里的两个角色，他们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其实莫照也并不是渣，于他而言，宵宵就是他花钱买来的一只小猫而已，此时的他，并不会爱乔熠宵。他是喜欢乔熠宵，但喜欢的也不过是一种表象，这种喜欢与心悦的喜欢，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情感。所以他才会因为自己真实的阴郁的性格，而强加给宵宵许多东西。
    　　这几章会比较虐，但其实也不算虐吧，是感情发展的必然阶段。也会看到莫照最真实的想法。不破不立吧，重建完后，第一阶段就算过去了。
    　　下一阶段，感情会有更深入的发展。
    　　第39章 三十九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乔熠宵早已忘记来此处的初衷，满脑袋都是刚刚莫照那番言辞，那样匪夷所思，却又让他无端相信，这的确是莫照能够做出的事。
    　　莫照也未再与他说话。
    　　小赵走得快，回来得也快。很快便又再度敲门走进来，手里拎着两袋子饮料，走进来，先是笑着将找得的零钱放到莫照桌上，又拿出来一杯饮料道：“莫处，我帮您买了馥芮白。”
    　　“感谢。”
    　　“不用谢啦，莫处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呢，您也来吧。”
    　　一听这话，乔熠宵精神一振，他多希望，莫照今晚和那些人出去吃饭。
    　　莫照却是笑着拒绝道：“不好意思，没有时间。”
    　　小赵其实挺单纯的，情绪均写在脸上，满脸失望，却还是扬起笑脸，“那好吧，下次啦。”说完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去，回身看到乔熠宵，想到还有他一杯饮料呢，背对着莫照就朝他翻了个白眼。
    　　乔熠宵此刻哪还有闲工夫去管她？他低着头正为莫照不出去吃晚饭而失望，根本都没看到那个白眼。
    　　小赵走到他跟前，放下一杯饮料，“给你的。”说完走到门边上，又笑靥如花地回头朝莫照甜甜道：“莫处，我先回去工作啦。”
    　　“好。”莫照微笑。
    　　门刚关上，莫照便出声道：“别喝。”
    　　乔熠宵正发呆，想东想西，听闻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冰的，而且不健康，不许喝。”
    　　乔熠宵就看了眼茶几上的饮料，的确是冰的，他能理解那小赵看他不顺眼故意给他买冰的。但莫照这话就过分了，这饮料好歹也要三十多块钱一杯，他妈的别人能喝，就他不能喝？！！
    　　他乔熠宵哪里比别人高贵了？
    　　不让他喝，他偏偏要喝！
    　　他拿起来就狠狠吸了几口，果然透心凉，凉得嗓子一阵难受，却还是咽了下去。喝完，他还特地抬头瞪了莫照一眼。
    　　莫照也看着他，随后站起来，大步走到他面前，弯腰拿过他手里冰凉的饮料。
    　　乔熠宵死死拽着不愿意松，抬头还瞪着他。
    　　莫照用力抢了过去，回头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乔熠宵准备再去垃圾桶里把那饮料拿出来，他就要喝，他还要喝得干干净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置之不理。莫照却伸手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再看了眼乔熠宵。
    　　当着他的面，莫照接起了电话。
    　　到下课时间了，万灵过来接人，结果人没接到，人家班长还说一个多小时前，乔熠宵同学就走了。
    　　这还得了？
    　　先不谈万灵的职业道德，近来她与乔熠宵的关系也日渐和睦起来。她也知道，做小情人这一行当的，或多或少心理都有点问题。有人是心甘情愿，但乔熠宵这样的，她一看就知道不是。听闻课都不上就走了，她真怕乔熠宵出事，更怕乔熠宵逃了，立刻就给他打电话。
    　　电话倒是通得快，她急切地问道：“你在哪里？！！！”因为说得急，她平常与乔熠宵说话也说惯了，此刻听起来仿佛质问一般。
    　　莫照立刻就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万灵见他不说话，更叫焦急地问：“你到底在哪里呀？我去接你啊！”
    　　“他在我这里。”莫照这时才说话。
    　　“呃。”万灵愣住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但她立刻就知道那是谁了。
    　　“他上课的时候，你没有在外面陪着吗？”
    　　“没有……”万灵小声地说。
    　　“为什么。”
    　　“……”万灵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其实真不怪万灵。这要上课，再在外面跟着，不就跟看犯人似的了？她顿时觉得乔熠宵这个金主好可怕，难怪乔熠宵整日那副不开心的模样。
    　　“你找高铭，让他再给你三个月的薪水。”莫照说完挂了电话。
    　　万灵在另一侧直接傻住了，站在已经无人的走廊里，任秋风来回吹了个遍。
    　　所以，她是被炒了？
    　　乔熠宵低着头，心想莫大处长好生威风啊！！！恨不得直接踹他一脚，直接踹他的肚子。
    　　莫照把手机放回乔熠宵的口袋，“这个助理不好，难怪你不喜欢，我给你换更好的。以后好好陪你上课。”
    　　“……”乔熠宵听明白了最后一句。
    　　莫照回到办公桌后继续办公。
    　　乔熠宵发现了，莫照私事与公事分得很开，即便几分钟前发生了那么一系列事情。他此刻还是埋首在工作间，似乎毫不受影响。
    　　可能因为那杯冰凉的饮料，这么一刺激，他渐渐缓过神来。却还是盯着茶几旁，垃圾桶里那只喝了几口的饮料发呆。
    　　这时，门再次被敲响。
    　　“请进。”莫照再说。
    　　突然之间，乔熠宵觉得莫照也挺累的，一天说“请进”就不知道要说多少遍吧？
    　　进来的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打了声招呼，便麻利地收拾了起来，将散了一地的书捡起来，利落地在书柜里重新摆放好。
    　　她忙碌的时候，乔熠宵就看着她忙碌。
    　　看着那些被他砸出去的书，再一一被捡回去。
    　　阿姨朝他笑了笑，又将茶几推回原位，乔熠宵站起来帮了她一手。
    　　“谢谢。”阿姨与他道了谢，又跟莫照说了再见，才关门离去。
    　　乔熠宵再次无所事事起来，坐回沙发里发呆。
    　　莫照却再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如今已是深秋，过了五点，天色便已渐晚。
    　　乔熠宵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觉得他与莫照之间还是有谈判的余地的。只不过他来时因为愤怒，态度不太对，当着人面就踹门，的确不太好，况且这还是政府单位。
    　　想要与人商量事情，就先要摆出正确的态度。
    　　他态度不好，莫照自然态度也不会好。
    　　所以莫照才会说出那些话。
    　　他不相信，莫照会有那些可怕的想法。
    　　他跟着莫照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几乎已经没人了。
    　　莫照加班了大约一个小时。
    　　乔熠宵坐在那里想着如何与莫照谈判的同时，也眼睁睁地看着莫照如何加班。莫照不是浪费时间摸鱼，是真的一直在忙碌。
    　　他看得都皱起了眉头。
    　　你要说莫照这个人恶心，他是恶心。可是有时，很多行为又让你不得不钦佩他，就冲他这份工作态度。兴许莫照注定了是要成大事的人，但凡能成事者，大多偏执与认真，甚至还有点变态。偏偏这些，莫照全部都有。
    　　乔熠宵也觉得自己比较玄幻，前一刻，恨他恨得狠，这一刻却又佩服他的工作态度。
    　　他冷着脸，坐进莫照的车。
    　　与上次一样，莫照又是特地摇下车窗，与门卫们一一道别，才开车离去。
    　　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小区停车场的时候，莫照刚要下车，乔熠宵开口：“我们谈谈吧。”
    　　莫照看了他一眼，到底说了声：“好。”
    　　乔熠宵莫名松了口气。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怕莫照。
    　　莫照打开909他自己家的门，让开身子，示意乔熠宵进去。
    　　乔熠宵犹豫了下，走了进去。其实他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这间房子，他只记得这间房子里只有无尽的黑色。以及他最痛苦的第一次便是在这里发生的，这些均使得他本能排斥这里。
    　　但现在为了上学的事，他也顾不得了。
    　　他弯腰正要换鞋，莫照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他吓地大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莫照却是将他放到了沙发上，替他解开鞋带，脱了鞋。乔熠宵有洁癖，其实他的脚并无异味，但这样的行为让他无端的尴尬起来。他力气敌不过莫照，鞋子脱了之后，飞快地将两只脚缩了回来。
    　　莫照面无表情地将鞋子放回去，再去洗了手，走到他身边坐好，问他：“谈什么？”
    　　当然是谈上学的事！
    　　但是乔熠宵知道莫照现在心情不大好，并不能直接就说这个。他想了想，决定打亲情牌，他便说道：“我们家以前有一家广告公司。其实最开始我们家就是做灯具生意的，或者说，我外公家是做灯具生意的，我外婆很早就去了。我妈妈正经读了大学，在那个时候十分不容易，她当时可以留在外面做老师，但她还是回家了，因为舍不得我外公。”说到此处，乔熠宵隐隐觉得自己想打亲情牌不假，但本意并不想说这么详细的，也不该说得这样仔细，这与他的初衷不符，他并不想将家事告知外人。
    　　但已经许久，他未曾与人谈起过他的妈妈，他的外公。这个世界上唯二真的爱他的人。他不知不觉地继续说道：“我妈毕业回来后，说总是卖灯是没有大发展的。便开始联系街上的店面，给他们设计独有的灯箱，灯箱你知道是什么的吧？”乔熠宵问莫照，却又根本不在意莫照的答案，他比划着说：“那时我们小城市根本没人愿意做这个，我妈妈说破了嘴才劝动一户人家愿意用我妈妈设计的灯箱。后来——后来效果很好，我妈妈就这样赚到了人生最多的第一笔钱。”
    　　他望着小茶几上的杯子，脸上隐隐带着几分怀念，“后来别人瞧见我家赚钱，纷纷跟着做这个，我妈做的却比任何一个人家都好看，生意是我们家那儿最好的。再后来，我们家又开了个印刷店，专门给人设计名片、广告牌。当时市里宣传部一个领导觉得我们家设计的海报特别好看，市里有次一个活动，设计便交给了我妈妈去做——那件事情办完之后，我们家就出名了，我妈说这样左边一个小作坊，右边一个小作坊没有意思，便并了起来，开了我们市里第一家广告公司。
    　　那是我们市里最好的广告公司，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广告公司。”
    　　乔熠宵说着说着，已经完全忘记了他说这番话的初衷，以及他今天过来找莫照的初衷，他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低声说道：“公司成立没几年，我外公辛苦了大半辈子，身体就渐渐不行了。临终前，把我妈妈嫁给了他最得意的后生，这个后生，是我的爸爸。”
    　　他低头顿了片刻，又说道：“不，他不是我爸爸，那只是个畜生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那公司其实是乔熠宵他妈的，家里财产基本也是乔熠宵他妈的。所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们懂的。他爸爸跟那个小三，恶心到我都不想说出来。
    　　第40章 四十
    　　莫照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乔熠宵，轻声道：“宝贝不要难过。”
    　　乔熠宵被他拢在怀里，终于回神。他想吸一吸鼻子，似乎有鼻涕要留下来了。但是他不想哭，他也不能哭，他得忍着。
    　　他也终于再度想起了他的初衷，他觉得可以正式开始打亲情牌了。他也有他的小心思，他背对着莫照说道：“我妈妈临终前跟我说，要我好好发展我家的公司。我从小就喜欢去活动现场看公司的哥哥姐姐们工作，这是我妈的梦想，却也是我自己的梦想。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专业，也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行业。”
    　　他转身，看向莫照，认真问他：“所以，可以不可以让我继续去学习那个专业？”
    　　莫照看着他，缓缓摇头。
    　　“为什么不可以？”
    　　“原因我已说过。”
    　　乔熠宵焦急地挣脱开他的怀抱，跪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他，保证道：“我会乖乖听话，再也不骂人，也努力去做你喜欢的样子，只要你让我继续学那个专业。”这些不像是他能说出的话，最终被他说了出来。这一刻，他也顾不上自己这样卑微的姿态了。现在，他能求的，也就只有莫照一人。
    　　他只是性子急，却又不傻。他深刻地知晓他们两人之间的身份，相隔十万八千里。
    　　他只能用这个方法。
    　　莫照却只是摸摸他的脸，轻声道：“宝贝，你不需要有梦想。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你不需要辛苦，不需要疲倦，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骄傲地活着。”
    　　乔熠宵没想到，态度良好的状态下，莫照说出的又是这番话。
    　　他看着莫照的眼睛，发觉莫照说得十分认真，他难以相信地笑了起来。他又想到莫照下午的话，不管是他生气时说的话，还是平静时说的话，莫照的话都让他明白了，莫照只希望看到一个乖乖依附于他的乔熠宵。
    　　这个乔熠宵不需要有思想，不需要有灵魂。他只需要乖乖地做莫照喜欢的豌豆王子，喜欢的小猫。
    　　可是他真的是人啊，他不是物，他也有自己的抱负与梦想。他惨笑着问莫照：“你以为你真的能控制我的一切吗？”
    　　“总有办法的。”
    　　“我可以去死。”
    　　莫照看他，“那还有你弟弟。”
    　　乔熠宵笑得更加惨烈，“还有我弟弟？乔冬阳？”他本来准备打温情牌的心情早已消失殆尽，他笑着说：“乔冬阳是好看，而且是个瘫子。你反正是个变态，我看你们挺配的。那我就直接死了，一了百了，成全你们。”
    　　“我不喜欢瘫子。”
    　　“那你喜欢什么？！”
    　　“有人喜欢瘫子。”
    　　“哈哈，你又威胁我。”乔熠宵笑了起来，他站起身，看着莫照又笑了几声。蓦地，他突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果盘，也没仔细看到底是个什么材质。他狠狠往莫照砸去，怒吼道：“我就是拉着瘫子一起去死，你也别想得逞！！！！！你这个畜生，我他妈今天跟你拼了！！！！！！！！！！！！！”盘中的水果撒落到地上，乔熠宵抬脚就往莫照身上踹去。
    　　莫照伸手拦住了那盘子，反手也将盘子扔到了地上，伸手接住乔熠宵的脚，将他一拖，拽到怀里，微笑道：“宝贝，不要惹我生气啊。”
    　　“我操！你！大！爷！姓莫的！我忍你忍很久了！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死变态老变态神经病！你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你要遭报应的！！！”
    　　莫照不喜欢乔熠宵骂他，还是这样骂他。
    　　他凝神望着乔熠宵。
    　　乔熠宵瞪着他：“总有一天，我要趁你睡着了，挖了你的双眼！拔了你的舌头！割了你的鼻子！分你的尸！大家同归于尽！”
    　　“这么恨我？”莫照问他。
    　　“你不配！你不配被我恨！”
    　　莫照却轻声道：“宵宵，你怎么可以恨我呢。”然后提起乔熠宵，一把扛到了卧室里，直接将乔熠宵扔到床里，再抽走自己的领带。纽扣解都没解，直接拽开，扣子掉了一地。
    　　“我！操！你！大爷！”乔熠宵被甩到床上时，正好压到了还在受伤的右手，很疼，他却并未在意。直接弹跳起来，从床上跳下去，就想往莫照身上扑，想与他扭打。
    　　莫照直接扔了自己的衬衫，抓住乔熠宵，再将他扔到床上，从背后狠狠压住他，往下扒他的裤子。
    　　“莫照你这个死变态老变态神经病死变态！！！”乔熠宵挣扎着大声骂他，却敌不过莫照。莫照终究扒光了他的下半身，他也脱了自己的裤子，压住乔熠宵的双腿，靠近他的耳朵，小声说：“宝贝，不要惹我生气。”
    　　“死变态！不要叫我宝贝！死变态死变态！”乔熠宵毫不退让。
    　　莫照扭住他的左手，直接硬上。
    　　乔熠宵身体僵了僵，第一次都没有这样疼过，第一次都没有流血，此刻他的鼻尖却闻到了清晰的铁锈味。他愣了愣，他知道自己那里流血了，疼得似是麻木了般地扭着身体，想要挣脱开来，却挣脱不了，“莫照！我！操！你！大！爷！”
    　　莫照却进得更深。隐藏得再深，体内的暴虐因子却是按捺不住的，闻到血的味道，他反而愈加兴奋。
    　　他狠狠地动着，逼着乔熠宵叫他“老公”。
    　　“滚！！！！！！！！”乔熠宵疼得脸都白了，却毫不退让。
    　　莫照拽住他的脖子，让他转过脸来看自己，问他：“我是你的谁？”
    　　“你是我的谁？！你他妈就是个垃圾！！！！！！！！！！！！老子咬死你！！！”乔熠宵想要上来咬他。
    　　莫照见他脸白成这样，都不愿意服软，眼眸变得更深。
    　　他再把乔熠宵的脸拉近，轻声说道：“宵宵，你是我的，知道吗，你只能听我的。除了我，任何人，任何事，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也不需要去关心那些。”
    　　“呸！”乔熠宵朝他吐口水。
    　　莫照拿过一旁的衬衫，狠狠擦了脸，直接扔开，继续压住他。
    　　乔熠宵疼得浑身都在发抖，脑中却死死记得：即便今天死在这里，他也不服软。从此以后再不服软！
    　　乔熠宵愈是不服软，莫照愈是兴奋，他忘记了乔熠宵受伤的手臂，整个身体压住乔熠宵的后背。
    　　乔熠宵疼得咬紧牙关，额头上冒出了满满的冷汗，却还是吸了一口气大声骂道：“你连畜生都不如！你比乔涵都不如！垃圾！你们都是垃圾！姓莫的！我要咒你这辈子都睡不安稳，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关心与爱护！诅咒你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我操你大爷！！！！！我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我死了也要拉着你一起去死！！！！！！！！”乔熠宵渐渐胡言乱语起来，自己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莫照却一字一句听到了耳朵里，血液的味道愈加浓厚，他愈发控制不了自己。狠狠一个动作，身下的人突然僵住了，再也没有了任何挣扎。
    　　他想要继续。
    　　却突然反应过来，身下的人，是真的不动了。
    　　他轻微地喘了口气，往后退了退，翻过乔熠宵的身体。乔熠宵的右手，受伤的右手以一个奇怪又僵硬的动作横摆在胸前，乔熠宵的脸色苍白如纸，乔熠宵的圆圆的大眼睛已经紧紧地闭上了。
    　　他伸手摸了摸乔熠宵的额头，温热的，手心还有黏湿感。
    　　莫照又喘了口气，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几秒之后，他下床，拿出手机打电话。
    　　邵思思来到这家私人医院工作，已快三年。当初刚进医院时，她就知道了这个医院存在的目的，与她在学校里学习的理念有些相悖，但她还是来了这里。不为其他，只为这里极高的薪水。她需要在这座城市里买房子，需要在这里实现自己的许多人生目标。
    　　在这三年里，医院里来来回回的病人其实并不多，他们其实也并不忙碌。最初时，她的精神压力总是很大，因为这里的病人虽不多，但这些病人总是会反复出现在这里，每次出现在这里时，身上总会有许多难以言齿的伤病。
    　　反复出现过几次之后，部分病人便被抛弃了，再没人管，最后还是他们帮着办出院，将他们送回家。
    　　邵思思知道为什么，因为那些漂亮的男男女女被玩腻了。这座医院漂亮又宁静，谁能知道掩藏在下的是这样的肮脏呢？
    　　她长得并不好，只能算是极其普通的长相，普通到放到人群中便会立刻不见了的长相。小时候也会伤心难过，为什么自己长得不漂亮呢，为什么喜欢的学长们都只喜欢漂亮的女生呢。来这里后，见多了漂亮的容颜，却开始庆幸自己长得这样平凡。
    　　后来，邵思思终于习惯了这一切。她也习惯了医院里缓慢的节奏，有时也会想，真希望这些男男女女们再也不要来这里。
    　　可要说多么心疼、可怜他们，也不至于。她知道，那些人与她一样，都只不过为了钱罢了，只是赚钱的方式不同。她觉得，这样用身体换钱的方式，并不值得同情。
    　　她原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她的精神压力也早已消失了，她已经习惯了这间医院。
    　　直到她急急走进病房，看到病床上那张熟悉的脸，她发现自己的手还是有点抖。
    　　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丑人各有不同，美人却多是相似的。她见多了，其实并不能记住那些人的长相。除了一个人，那人便是此刻躺在床上的男孩子。医院里私密性极高，她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上次过来的时候，他身上还只不过是打架后的擦伤。
    　　这次经由她与老搭档叶医生检查，看了他的身体，她就连连倒吸气。叶医生不解地看了她许多眼，觉得她很奇怪，因为他们见过更可怕的身体，这个男孩子的，其实并不算什么。
    　　邵思思也觉得自己奇怪，她为一个陌生人伤心、难过。从病房出来，她就大步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洗手间的门，她站在水池前发呆。
    　　其他人自愿卖身，她从不同情。
    　　可那个男孩子那天与那位高先生的话，她其实在病房外全部都听到了。她以为他逃走了，那些人对他没兴趣了，放过他了。
    　　却没想到他到底没有逃过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人想打我吗……
    　　第41章 四十一
    　　凌晨时分，乔熠宵缓缓睁开双眼。他看到温暖的灯光正在包围着自己，也看到满室的白色，更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几乎同时，他便知道了自己正在何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上次乔冬阳被他踩晕过去进而送急诊做手术的事。欺人者，终将被人欺。老天爷有时候公平起来，真是让人恨得很。
    　　他的右手疼得很，他还记得疼晕过去之前的事情，记得下身那种反复被撕裂的痛。此刻，却觉得，那疼痛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嘴巴很干，他想吸口空气，却呛住了，连连咳了几声。
    　　门立即被推了开来，一个女护士大步走进来。
    　　这个女护士其实长得并不漂亮，甚至是很普通的、一见即忘的。乔熠宵却一眼认出了她，上次来，便是她照顾的自己。到了这个地步，乔熠宵突然懒得再去想其他事情，他甚至朝那护士笑了笑。
    　　女护士这次却没有笑，走上前，轻声问他：“还好吗？”
    　　“不会死的。”乔熠宵说。
    　　女护士愣了愣，然后似乎挺难过，甚至似乎不知道与他说些什么。
    　　乔熠宵问她：“我的手要紧吗？是不是又断了？”
    　　“没关系的——”
    　　乔熠宵打断她的话，“我还年轻，总会养好的。”见她一脸难过，又问她：“我记得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邵思思。”
    　　“邵护士。”乔熠宵又对她绽放了一个笑容。
    　　邵思思有些难受，她宁愿这个男孩子不要笑，却还是说道：“有人让我，等你醒了，便去告诉他。”
    　　“哦。”乔熠宵应了声，“你去叫他吧。”
    　　“对不起……”邵思思声音很低。
    　　乔熠宵倒真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关你什么事呢。”
    　　邵思思再看了他几眼，转身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外面又响起皮鞋的声音。
    　　说实话，乔熠宵原本以为来的人会是莫照。此刻听到这脚步声，便知道，那不是莫照。他嘲讽地笑了笑，莫照那么在意名声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暧昧的时分，将他送来这个暧昧的地方，再来看暧昧的他。
    　　进来的人果然是高铭。
    　　他似两人第一次见面一般，又是搬来一张椅子，坐到床边。
    　　乔熠宵没有看他。
    　　“又见面了。”高铭如同死水般的声音响起。
    　　乔熠宵自然没有回应。
    　　“乔熠宵先生。”高铭这般称呼他，“是我送你来医院的。上次的伤处有些恶化，恐怕还要再养几个月。其他的，暂时无碍。护士们也已经处理完毕。”
    　　听他说完了，乔熠宵开口道：“知道了。”
    　　然后就等着高铭赶紧滚，他现在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高铭站了起来，的确正打算走。可他低头看了看乔熠宵的脸，又坐了回来，叫他：“乔先生。”
    　　乔熠宵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知乔先生，可能你还不知道。莫照先生他不仅帮你的家人治疗身体，帮你的朋友安顿生活，让你去上学。除此之外，你家的债，他也帮你还了。”
    　　乔熠宵本来只是很不耐烦地在听，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猛地转头看向高铭。
    　　高铭瘫着脸，也在看着他。
    　　“还债？”乔熠宵不可置信地问。
    　　“还债。”高铭点头。
    　　乔熠宵本来已觉得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就是疼晕过去被送来医院。现在听到这话，他的身体瞬间便被冰块冻住了一样，他的血管、他的神经似乎也被冻住了。他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抓住床单，床单却滑得很，他的手也抖得很，他抓不住。
    　　他记得，他家一共欠了三千两百三十八万。
    　　这是放高利贷的，把他堵在家中的院子里，亲口对他说的。
    　　他以为他们之前所说的还债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他从没想到他们真的帮他还债，毕竟这数字太过庞大。他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值钱到这种地步，哪怕莫照真的身家过亿，三千多万也不是小数目。
    　　乔熠宵开始心慌，他不明白莫照到底想要做什么。是真的要拿这三千多万买他的一辈子了吗？他突然开始明白了莫照那些说法，他的脸色本就苍白，现在变得更为惨白。
    　　原来莫照真的真的要他的一辈子，并且早就付了钱。
    　　而他却一直不知。
    　　高铭这时再次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所以，乔先生，还请你以后注意一些行为举止。莫先生他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打理这些。你，要做好你分内的事。”
    　　乔熠宵瞪他，高铭去没有再看他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后，转身便走了。
    　　乔熠宵大口呼吸，力气大到，牵扯到了胸腔，那处一阵阵的疼，却始终无法将心中那股恐惧散去。
    　　被轻视又如何，高铭一直瞧不起他。
    　　就连莫照，又何时瞧得起过他？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走到了如今地步。
    　　因为三千多万，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连这辈子都被卖了？
    　　乔熠宵觉得这一切讽刺得可笑，却又讽刺得无比可怕。
    　　高铭边往医院外走，边给莫照打电话汇报情况。
    　　莫照也一直没睡，很快便接了电话，声音中有些微的倦意，“他还好吗。”
    　　“醒过来了，还能朝我瞪眼睛，应该还好。”高铭特地开了个玩笑。
    　　莫照却没有笑，反倒说了句：“你以后不要对他太凶，他有点怕你。”
    　　高铭微微一愣，莫照第一次为了别人与自己这般说话。他想了想，把本来并未打算说的话说出了口：“我把你替他家还债的事告诉他了。”
    　　莫照却并未当回事，反倒说道：“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去接他。”
    　　“你还要上班吧？”高铭立刻问。
    　　“明早我早些出门。”莫照说完便挂了电话。
    　　高铭却顿在了原地，莫照其实只帮乔熠宵还了一百二十八万。他们家原本就只借了这么多，只不过高利贷利息高，尤其他爸也去了之后，字据在当时的车中，车子被撞毁的同时，那张字据便被烧了。再加之，放高利贷的欺负小孩子，又想要他家的公司与房子，报出了这样可怕的数字。
    　　还债的事，也是高铭帮忙处理的，那些放高利贷的自然不敢蒙他。知道他是什么人后，去了利息不说，那一百多万都不打算要了。高铭坚持给了他们，他们还将拿去抵押的公司与房子还了回来。
    　　房子还能继续住，公司的话，早就破败了，已空无一人。
    　　这些暂时都在高铭手里，不是他想贪，他还真看不上这些。只是莫照平常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根本在意不到这些。
    　　高铭抬脚往外走去，微微皱起眉头。琢磨起了事。
    　　他知道，乔熠宵一定误会了。他要承认，他是故意的。他只希望自己的兄弟不要连养个小情人，都那样辛苦。他希望乔熠宵不要再那么闹腾。
    　　只是，他现在琢磨的是，莫照的态度。
    　　隔天早晨，乔熠宵是被人轻声叫醒的。
    　　叫他的声音很熟悉，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床边的邵护士。他迷糊着叫了声：“邵护士。”
    　　邵思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却还是笑着说：“有人来接你了。”
    　　因为刚睡醒，又在病中，乔熠宵的思维慢了几拍，他懵懵地问：“不用住院吗？我想在医院里多待几天。”
    　　邵思思望着他水润的双眼，差点儿哭出来，她都觉得自己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却又觉得这个男孩子实在可怜，上次的时候，他甚至自己逃出了医院。这才多久，他就这样怕那些人，怕到宁愿待在医院里。
    　　“没什么大碍了，回家躺着就行了。”
    　　“哦。”乔熠宵应了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邵思思只好再道：“我帮你起来。”
    　　“很急吗。”乔熠宵又看她。
    　　邵思思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门外走进来一人，问他们：“好了吗？”
    　　“还没有。”邵思思赶紧回答道。
    　　“快点吧，那边在催了。”
    　　乔熠宵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直接被羊毛毯子裹起来，抱上了轮椅，邵思思推他出门。
    　　其实身上不太疼了，就是胳膊疼得厉害。
    　　乔熠宵坐在轮椅上，低头看了看崭新的绷带。再看向前方，眼中不自觉地全是迷茫。
    　　昨日，高铭走后，他一直在想高铭的那些话。在三千多万债款的面前，就连高铭那些高高在上的话语，都无法让他动怒了。
    　　从头到尾，又有什么改变呢。
    　　他从前只欠了三千多万。
    　　今后只会欠得更多，只是，现在他的债主变成了莫照。
    　　可是，他却要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还债了啊。
    　　今日，风挺大。
    　　走出大楼后，迎面就是一阵风。乔熠宵有些冷，吸了吸鼻子。
    　　医院很大，绕了几圈，他们才停下脚步，眼前是一个停车场，只停着一辆车。很陌生的一辆黑色跑车，有司机走下来，跑来，作势要接过乔熠宵的轮椅。
    　　乔熠宵开口拒绝：“我能自己走路。”说着，他便站了起来。
    　　邵思思赶紧走上前，用羊毛毯子将他裹紧。
    　　乔熠宵往前走去，邵思思却突然朝他走了几步，乔熠宵回头看她。
    　　邵思思挤出几丝笑容，小声道：“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在这个医院里见到你。
    　　“谢谢。”乔熠宵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说完，转身走到了车前，司机帮他打开车门，他弯腰坐进了车后座。
    　　副驾上的人回头看他。
    　　是莫照。
    　　刚摆好双腿的乔熠宵，抬头，看到了他的脸。
    　　第42章 四十二
    　　莫照看他，他便也看了眼莫照，随后缓缓移开视线，低头看自己吊着的右手。本来再过差不多半个多月，便可以拆绷带。现在却又不知道还将吊多久。
    　　乔熠宵坐在舒适的车里，却是真的觉得累。
    　　司机将车开出医院，开到一条僻静的小道时，便下车鞠躬离开了。
    　　莫照走到后车座，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车里一片寂静。
    　　乔熠宵除了真的觉得身体有些疲倦外，倒是难得没有任何想法。第一次，与莫照独处时，他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生气，更不觉得害怕。
    　　他没有任何感觉。
    　　甚至莫照就坐在他的身边，离得这样近。
    　　半晌之后，莫照问他：“疼吗？”
    　　他想了想，好声好气地说：“还好。”
    　　莫照伸手，握住他没有断的那只手，“很凉。”
    　　“挂了一夜的水。”
    　　莫照伸出两只手，包裹住他的那只手，叫他：“宵宵。”
    　　“嗯？”乔熠宵一次回应他的这个叫法。他觉得，他这辈子都已经是莫照的了，被叫几声“宵宵”又能怎样，又算得了什么呢。
    　　莫照却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用手掌包紧他的手。直到乔熠宵那只手真的被捂得暖了起来，他又将乔熠宵披着的毛毯理了理，打开车门，坐回驾驶位，开车离开。
    　　乔熠宵窝在柔软的羊毛毯里，身体实在是疲倦，莫照开车又开得十分稳，他渐渐便睡着了。中途，莫照似乎停了会儿车，他想睁眼看看是在做什么，到底没能睁开双眼，他很困。
    　　等他醒来时，他又在莫照的怀里。
    　　他现在也觉得这并不算什么。
    　　只是他有些讶异，小区的停车场不是在室外吗，莫照怎么敢抱他？他迷蒙着睁眼，才发现这不是小区里的停车场，而是一个小院子。
    　　哦，他知道了。
    　　狡兔还有三窟呢。
    　　莫照这么有钱，房子自然多得是，这又不知是哪处的窟。
    　　董阿姨居然也在，看到他们进来了，立刻满脸担心地走上来要帮忙。
    　　“他很困。”莫照说着，把他抱去了二楼的卧室，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董阿姨留在了卧室外，并没有进来。
    　　药效还在，昨晚睡得不安稳，早晨起太早。车上那一觉，让乔熠宵变得更加困。他眯着眼，看到莫照坐在床边，伸手摩挲着他的额头，对他轻声道：“乖乖睡吧。”
    　　他还想多看几眼，终究敌不过睡意，闭眼睡着了。
    　　莫照关好卧室门走出来，董阿姨问他：“您要吃早饭吗？熠宵的我也备好了，他醒了可以直接吃。”
    　　“不用了。”莫照坐到沙发上。
    　　他伸手拿过茶几上的纸袋子，是他回来后，令董阿姨去车里拿的。
    　　董阿姨在一边看着，发现居然是袋栗子，想来是回来的路上买的。
    　　莫照从纸袋子拿出一个栗子，由开口处挤压，很快便剥好了一个栗子，他放到木质的干净盘子里。
    　　“我来吧！”见是剥栗子，董阿姨立即自动请缨。
    　　“不用。”他手上没停，抬头朝她道：“你回趟家，把那猫带来吧，宵宵喜欢那东西。”
    　　董阿姨愣了愣，应道：“好。”然后还顿在原地发呆，直到莫照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出门。
    　　莫照则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头剥栗子。
    　　董阿姨带着葵葵再回来时，莫照已经不在了。
    　　茶几上放着一盘剥好的栗子，客厅内的阳光刚好洒在那一盘黄澄澄的栗子上。
    　　“唉，何苦的来。”董阿姨叹息。
    　　乔熠宵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醒来时，也不知到底是几点。
    　　窗帘很厚，拉得很严实。屋内也未开灯，饶是他刚睡醒，也只能看到黑黢黢的一片，一丝儿光都没有。
    　　他将左手从被子中伸出来，试探着伸出手掌，放在自己面前，放得很近，却看不见。
    　　原来黑暗里待久了，也并不能代表就会出现光啊。
    　　原来有些地方是黑到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光照到的。
    　　他又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饿了。
    　　努力了这么多年，开始是为了生活，后来是为了生存。生活也好，生存也罢，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世界瞬息万变，自己的命终是只有一条。
    　　即便此刻，他依然很惜命。
    　　他用左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他糙惯了，除了右手更加疼以外，其他地方的疼，都是他能够接受的。他掀开被子，摸索着坐到床边，再往床边的床头柜摸去，没有摸到任何开关，他又往墙面上摸，终于摸到了一排开关。
    　　他全部摁下去，室内立刻亮了起来。
    　　他的眼睛闭了起来，过了大约三十秒，才缓缓睁开眼睛。下一刻，卧室门被敲响，董阿姨的声音响起：“熠宵？睡醒了吗？”
    　　他想应一声，可是嗓子有点干。他直接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
    　　董阿姨愣了愣，随后笑道：“醒啦？”
    　　乔熠宵点点头，又朝她笑了笑。
    　　董阿姨却是呆住了，相处了这段日子，她已经摸清楚了乔熠宵的性格。乔熠宵从来不爱笑，甚至可以说很少笑，现在却对她笑了。她愣了会儿，也笑了起来，问他：“饿了吗？”
    　　乔熠宵再点头。
    　　董阿姨赶紧说道：“我给你倒的水，一直温着呢，阿姨拿给你喝。”边说边又把门打开一点，“你出来，二楼就有个小厅，我们过去。”
    　　乔熠宵跟着她往那个小厅走去，室内很暖和，尽管他只穿着一身睡衣，却是一点儿都不冷。
    　　小厅其实很大，却也是暖色调的装修与布置，因而并不显空旷。乔熠宵直接走到沙发边坐下，接过董阿姨递来的水，喝了大半杯，才放下杯子。他看到茶几上有一盘剥好了的栗子，他当真饿了，伸手拿起一个放到了嘴里，觉得很甜很糯，便连连吃了好几个。
    　　董阿姨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乔熠宵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
    　　董阿姨扯出一丝笑容，问他：“喜欢吃栗子？”
    　　“嗯。”乔熠宵是喜欢吃栗子。
    　　“那阿姨以后多给你熬栗子粥喝，还有栗子糕。做菜也可以放些栗子进去，秋冬吃栗子对身体好，今晚我就给你煮个栗子羹做夜宵吃，里面放点桂花糖。好不好？”
    　　“好。”乔熠宵点头，继续吃着栗子。
    　　“喝点水，光吃栗子，太干。”
    　　“嗯。”
    　　“熠宵，也别吃太多栗子了，阿姨给你做了晚饭了。”
    　　乔熠宵心想，原来他睡了一整天啊，却还是在吃栗子。
    　　董阿姨到底没有说这些栗子都是莫照剥的，转身去楼下厨房去看饭菜。等她端着饭菜上楼来时，一盘栗子已经没剩几个了。
    　　乔熠宵见她一直看着那盘栗子，便道：“阿姨不要担心，我还是很饿的，能吃下饭。”
    　　董阿姨回神，将饭菜在桌上布置好，“快吃吧。先喝口汤。”
    　　“好。”乔熠宵左手握住勺子，开始喝汤。他想，等右手好了，恐怕他的左手就能用得和右手一样好了。
    　　乔熠宵的吃相一向很好，此刻也是。董阿姨在一边陪着他，告诉他：“葵葵也来了，现在楼下睡觉呢。这儿离你的学校近，方便你上学。”
    　　听到这话，乔熠宵的手顿了顿。他以为，莫照以后不会再让他上学了呢。
    　　董阿姨继续说：“楼下有个花园子，不大，但很漂亮。你的衣服大部分还在那边，明天我再去拿点过来——对了！昨天，人家店里送来很多玩具，还有笔啊杯子什么的，那处都不够放了。住到这儿也好，地方够大，明天我也把那些运过来。有几个毛绒玩具，很大很可爱，以后放在沙发上，你学习或者看电视的时候正好抱着，多舒服呀。”
    　　乔熠宵边吃边听，董阿姨的声音十分亲切，说出来的话，样样都与他有关。但乔熠宵又觉得这些样样与自己无关，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
    　　从前他有很多雄心壮志，也从未被击垮过。
    　　即使是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即使是因为金钱把自己卖了，尽管做了许多下贱的事。他还是一直坚信，他终有一天会站得很高。
    　　可是知道自己欠了莫照那么多钱的那一刻起，他开始觉得，似乎再怎么努力，都再没有用了。他很想打起精神，很想乐观地告诉自己，大不了就是三千多万，要相信自己一定也能赚到。可他真的做不到，他无法再乐观。
    　　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甚至就连上学都要依靠莫照，想要学习喜欢的专业这样一件事，都无法做到。
    　　这一刻的他，觉得自己无用透了。
    　　吃完饭，董阿姨建议乔熠宵在室内转转，消食，顺便看看这座房子。按莫照的说法，除了放假，他们大多数时间都会住在这里，毕竟这里离学校近。董阿姨的儿子在外地，她就一个人，索性就过来做全职，陪着乔熠宵。
    　　乔熠宵却懒得看，他觉得浑身都没劲。回到卧室，他吃了董阿姨拿来的药，歪在床上，渐渐又睡着了。
    　　夜深之时，莫照倒是又来了。
    　　董阿姨自然不敢与他寒暄，也不敢问他一些诸如“怎么才过来啊”、“加班了吗”之类的话。所幸，莫照一进来，换了鞋便直接问：“宵宵怎么样了？”
    　　“八点多醒来喝了水，吃了饭，又到床上躺着了。给他吃了药，现在又睡了。”
    　　“好。”莫照说着便往楼上走去。
    　　董阿姨想了想，在他身后开口说：“栗子吃得差不多了。”
    　　莫照在楼梯上，听到这话，收回脚步，回身看她。
    　　“熠宵似乎挺喜欢吃栗子的。”
    　　莫照的脸庞柔和了许多。
    　　董阿姨看到他便温和的脸，到底又加了句：“我没告诉他，那栗子是你剥的。”
    　　“不用告诉他。”莫照说完，才继续往楼上走。
    　　第43章 四十三
    　　莫照轻轻地推开卧室门，卧室里留了一盏小灯，乔熠宵安静地睡在床上。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乔熠宵。乔熠宵的睫毛十分长，安静地躺在眼睑的怀抱中。他正面朝上地躺着，除了脸，身体均在被子中。
    　　无端地，莫照伸手想要摸他的脸，却又怕弄醒他。
    　　因为那盏小灯，莫照的身影投照在另一侧的墙壁上，莫照却不自知。
    　　莫照不仅是成年人，还是一个三十五岁的成年人，更是一个从小就跟随家人出席众多正式场合的成年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大了需要做什么。可以说，他这一生，在什么样的年龄学什么，做什么，喜欢什么，在他刚出生时便被定了下来。
    　　他的人生无趣又冗长。
    　　小时候，他恨自己的父母，恨自己的出身与家庭，恨这个世界。他发疯了般地羡慕任何一个其他人，甚至是街边的乞丐。可五岁那年，当他前脚闷死了奶奶养的那只猫，后脚又能惊慌地哭着叫人过来时，他自己都突然意识到，他这一生果然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他果然生来就是要与人玩心机的。
    　　奶奶与家里的保姆们只当他被吓哭了，家人们宁愿相信那只猫是莫名其妙死去的，也绝不会去做其他假设。
    　　奶奶抱着他，一遍遍地哄他，让他不要哭、不要怕。
    　　他当时心里其实高兴坏了，他想他才不怕，这只猫挠他，该死。
    　　他没想到，三十年后，他又被猫挠了。
    　　他却舍不得他死。
    　　看到乔熠宵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时，莫照要承认，他生出了一点点奇怪的感觉。那不是害怕，也不是慌张，更不是难过。
    　　是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描述的感觉。
    　　三十年来，哪怕已是如今这个年纪，他都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好。他经常梦见那只猫，那只被自己活活闷死的猫。它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闷死它。
    　　尽管装得若无其事，他其实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乔熠宵的模样。他慌张地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看向车内。他知道，乔熠宵并没有在看他，甚至不知道有他，他却在看乔熠宵。
    　　看到那双圆圆的惊慌着的眼睛，他突然就想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只猫。
    　　第二次，抬头再一次看到那双眼睛时。
    　　他想，他要养这只猫。
    　　并且，这一次，他要好好待这只猫，好好养这只猫。
    　　他到底伸出了手，用掌心去抚摸乔熠宵的眉心。
    　　乔熠宵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刚睡醒的迷茫，他眯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那人。
    　　莫照坐到床边，轻声哄道：“乖，继续睡。”
    　　乔熠宵迷迷糊糊地果然又闭上了眼睛，只不过，一分多钟后，他又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中满是清明。
    　　莫照知道，乔熠宵醒了。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乔熠宵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莫照开口道：“疼吗。”
    　　“疼。”乔熠宵觉得没必要再逞强。
    　　“那休息几天再去上学？”
    　　“不好。”
    　　“为什么？”
    　　“老师、学生，对我印象都不好。”
    　　“我们宵宵这么好，谁会不喜欢你？”
    　　乔熠宵扯起嘴角，嘲讽地笑了笑，不愿意再说话了。还是没有办法好好与这人说话啊，他想。
    　　莫照却又道：“下学期帮你换专业。”
    　　本来已再度闭上眼睛的乔熠宵猛地睁开眼睛，盯着他。
    　　莫照叹气，“宝贝，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听他这样说，乔熠宵心又是一冷。莫照一向会演戏，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下学期换专业，谁知道下学期他们又分别在哪里？谁知道下学期莫照还会不会让他继续上学？之前为了换专业折腾成那样，他都没松口。如今这么轻易地便说出这样的话，他真的不相信。
    　　况且，他此刻心灰意冷，不管学什么专业，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人心在莫照眼中大多是透明的，乔熠宵的心理状态，莫照看得明白。莫照本以为他说了这些，乔熠宵会高兴一些，并未想到竟会这般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低落。他弯腰，再度去摸乔熠宵的眉心，问他：“饿不饿？”
    　　乔熠宵摇头。
    　　“那继续睡吧。”
    　　乔熠宵现在也不知两人到底应该如何相处，他其实真的不想搭理这人，但不搭理又能怎么办，他不想看到这人一直在自己面前杵着。他暗自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去睡吧。”
    　　莫照的眼睛弯了起来，柔声道：“宝贝，我不困。”
    　　乔熠宵抖了抖，感觉鸡皮疙瘩又出来了，彻底不想再与他说话。
    　　“我帮你请好假，下周再去上学。”
    　　“明天就去上学。”乔熠宵不愿意。
    　　莫照退一步，“那后天。”说罢又道：“最早也得后天。”
    　　乔熠宵很想好声好气地与他说话，但这样的谈话模式，这样他做不了任何决定的谈话模式，让他怎么好好与莫照说话？！他气地又闭上眼睛。
    　　莫照坐了会儿，见乔熠宵彻底不愿意睁眼了，便起身道：“那我出去了。”
    　　乔熠宵心想，你他妈装什么好人。这是你的房子，你的家。
    　　“宵宵。”莫照又叫他。
    　　他没理。
    　　“宵宵。”莫照再叫。
    　　乔熠宵烦躁地睁眼问他：“又有什么事。”
    　　“和我说声‘晚安’好不好。”
    　　乔熠宵皱眉看着他，很想骂他不要脸。但他知道，莫照这人特别难缠，到底张口说了句“晚安”，莫照这才笑着走了出去。
    　　不待乔熠宵松口气，莫照突然又走了进来。
    　　乔熠宵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莫照走到床边，低头看他，“忘记告诉你。”
    　　“什么事。”
    　　“在你手彻底好之前，我不会再碰你。”
    　　乔熠宵看他，他觉得莫照一定很希望他听了此话之后感激他，因为他脸上就是这样一副求感激求表扬的表情。可是他凭什么要让这个死变态如愿啊？做错的明明是莫照啊！
    　　他于是又“嗯”了声。
    　　莫照还站着，在看他。
    　　他索性又道：“晚安。”
    　　“宝贝——”
    　　不待莫照说完，他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拒绝与他交流、沟通。
    　　虽然这番交流，完全达不到莫照的期待度。不过他知道，他家乔小猫这次真的受苦了。他便又隔着被子摸摸乔熠宵的脑袋，轻声道：“晚安。”
    　　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关门离去。
    　　乔熠宵这才将被子扯了下来，空气中还有莫照的气息，这股气息很讨厌，他彻底睡不着了。
    　　一个人受到伤害，事后再刻意安抚一遍，这些伤害就会迅速消逝，不复存在了吗？
    　　莫照是真的把他当一只猫了。
    　　所以才会这样哄他。
    　　莫照也真的高高在上惯了。
    　　才会以为能够轻易改变他人的情绪。
    　　隔日早晨，董阿姨没有过来叫他起床，他一直睡到自然醒。前夜，莫照走了之后，他很久才睡着。因而此刻再醒来时，不用瞧时间，他都知道应该已经挺晚了。
    　　室内的窗帘还是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
    　　他撑着床坐起来，走去拉开窗帘，再拉开纱帘。外面的天气十分好，他眯眼望了会儿，伸手再打开窗户，几阵冷甜的秋风迎面卷来，纱帘微微飘起。
    　　乔熠宵却狠狠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头脑这才清醒些。
    　　他往楼下看去，看到了一小片桂花树。他扒着窗户往外伸出更多的身子，想再看得仔细些。他觉得董阿姨说得对，花园是很漂亮，还摆放了许多当季的菊花，开得十分热闹。
    　　饶是情绪低落的他，这般景色，看在眼里，都觉得世界美好了不少。
    　　花园里有个陌生人，在给花浇水，董阿姨在一边看着，与他不时说几句话。
    　　隔着些距离，乔熠宵并不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前段时间，住在普普通通的小公寓里，在乔熠宵刻意的忽视下，莫照也不是常过来，他经常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包养。只要不照镜子，看不到如今他的模样，他还能够自欺欺人。可此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绕着他工作，莫照给他们付薪水。
    　　他再也不能掩耳盗铃下去。
    　　不照镜子，不打量室内这一切，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董阿姨抬头，看到了他，立即笑了起来，大声道：“醒啦？我这就来！”
    　　乔熠宵朝她点点头。
    　　董阿姨回头往大门走去，还在花园里收拾花草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并对他恭敬地笑。
    　　乔熠宵收回身子，关上窗户，不想再看了。
    　　董阿姨给他做了栗子羹，“昨晚也做了，你睡着了，没吃成。今天我再给你做了份，快尝尝。”
    　　“谢谢阿姨。”乔熠宵道谢后，拿起勺子开始吃。
    　　董阿姨见他连吃了几口，便知道他是喜欢的，又道：“先垫一垫，很快就是吃中饭的时候了。”
    　　“好。”乔熠宵吃下去了大半碗，正打算放下勺子。察觉到腿弯处有什么在拽他，他低头一看，葵葵前爪扒着他的裤子。他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声音也亮了起来，“你来了啊。”
    　　董阿姨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即道：“昨天你一直在睡觉，就没敢让他找你玩。”
    　　乔熠宵伸手把他抓起来，放到桌上，仔细打量了片刻，“阿姨，好几天没见，葵葵好像就长大了些呢？”
    　　董阿姨笑道：“哪里好几天啊，也就一两天。”
    　　乔熠宵喃喃道：“才一两天吗。”为什么他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呢，日子怎么过得这样慢。
    　　董阿姨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他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又是刚从医院回来，便知道他一定不开心。此刻见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头也难受，但也无他法。便又说道：“小猫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呢。”其实她也没养过猫，胡口乱说罢了，只是为了宽慰乔熠宵。
    　　乔熠宵也没养过，听到这话，便道：“是吗。”伸手去摸葵葵的眉心，葵葵就眯着眼往他手里凑。他便又笑了笑，董阿姨的心这才定了下来，心想，难怪让她回去再把猫带来，果然只有猫能让他开心点。
    　　“阿姨，猫到底要怎么养啊？”乔熠宵又问。
    　　“哎哟，阿姨也没养过猫，你问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着。”
    　　乔熠宵便又低头，与桌上站着的葵葵对视，问他：“到底怎么养你才好呢？”
    　　在董阿姨看来，乔熠宵这便是已经恢复过来了，遂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这般看来，这个餐厅中的阳光灿烂的秋日正午也挺不错。
    　　第44章 四十四
    　　中饭后，董阿姨便又去了花园里，招呼园丁去吃饭。
    　　乔熠宵站在阳台上，看花园看了会儿，便去了董阿姨之前指给他看的房间内。据董阿姨说，那是书房，给他学习、写作业用的。他也懒得在意这些，他到书房是去找东西的，他的东西大部分又被带到了这边。
    　　但那些东西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倒是真正属于他的那个二十四寸的箱子，反而没有被带过来。他找到书包，是最近一直在用的，在书包里翻了会儿，他找到了一个小本子。
    　　按他说，买个一两块钱的本子就行了。万灵当时听说他要写日记，给他买了许多本子，在他看来，那些本子也不怎么样，偏偏贵得很。好几百快一本，万灵还满脸愧疚地说：“急着要，只能将就着用这个了。”
    　　想到万灵，乔熠宵的手顿了顿。万灵似乎被莫照给炒了，深究起来，似乎也是因为他。其实相处久了，万灵还是挺好的。不过他自身难保，也就懒得再去管别人。更何况，万灵那样的机灵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好。
    　　他翻开那小本子，说是买来写日记。其实乔熠宵是拿来记账的。
    　　记录了从莫照给他第一笔钱到现在的每一笔支出。他是想记下来，他想以后还给莫照的。
    　　万灵给他买衣服、首饰等等的钱，他倒是没记。因他觉得等到有一天走的时候，他不会带走这些东西的。账本上有莫照第一次给他的三万块，也有给他的新手机的六千块，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包括他给乔冬阳的三千六百块。还有自己打工那半天赚到的一百块。
    　　这两年过得艰辛，乔熠宵用钱也用得很仔细。
    　　从前他也有一个小账本，被他藏在那个箱子里。眼前这个新本子，他也以为自己会记很久，到此刻，差不多记了有两张纸，现在他盯着那两张纸。看了片刻，他把那两张纸全部撕了下来，放在手里再看了几眼，全部撕成了碎片。
    　　都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这些连三千多万的零头都不够。
    　　他一把抓起碎纸，全部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又打开桌上的电脑，没有密码。
    　　葵葵又从外面跑了进来，立在门边看他，他放下手，伸手道：“快来。”
    　　小猫便跑到了他的脚边，他抱起来，放到桌上。摸摸葵葵的脑袋，他说道：“我要搜搜看，怎么养你。”
    　　“喵~”葵葵似乎是听懂了，贴着他的手背，叫了声。
    　　乔熠宵便又笑了起来。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养猫的小贴士，桌上还有打印机，他便索性整理好，全部打印出来。打印机发出声响，葵葵在一旁看着。猫看打印机，乔熠宵便看着猫。眼中其实还满是茫然，但乔熠宵明白，日子始终都是要过下去的。
    　　他本已准备关电脑了，又打开社交软件。
    　　乔鹭那天给了他班级群号，后来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事，他根本没有加过。是与非，乔熠宵一直分得很清，也知道“不迁怒”这个道理。现在想想，当时他挺对不起班里那些人的，她们其实对他挺好的。
    　　反倒是他，看似轰轰烈烈折腾了一场，结果呢？
    　　问题没解决，他却被拉进了更深的海里。
    　　按莫照这种神经病的程度，能学到真正喜欢的专业，他是不指望了。万一莫照哪天又发疯，他说不定连学都没得上。能上学总是好的，他不愿意一辈子都窝在漂亮的房子里，等莫照过来。
    　　他加了乔鹭给他的那个群。
    　　几乎是瞬间，便通过了。
    　　白鹭：乔熠宵？
    　　通过的瞬间，便有人发来消息。
    　　乔熠宵犹豫了会儿，没有回复，关掉了那个软件。
    　　当晚，乔熠宵早早便睡了。一是，明日要早起上学。二是，他不想见到莫照。三是，身体的确还虚弱，他很早便困了。
    　　葵葵在他的枕头旁，与他一起睡。
    　　莫照又是忙了一天，十点多到的时候，董阿姨也还没睡，给他开了门。
    　　“宵宵睡了吗？”
    　　“早睡了，八点多灯就关了。”
    　　“三餐都正常吃了吗？”
    　　“睡到早晨十点多醒的，吃了点儿栗子羹垫肚子，后来正常吃了午饭和晚饭呢。”
    　　“好。”莫照又准备上楼去。
    　　董阿姨又是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我跟熠宵都不怎么会养猫，也不知道怎么能养好。下午他在书房里打印了一摞纸，我看了看都是怎么养猫的。”
    　　莫照听罢，说道：“他以后要上学，那么辛苦，哪里有时间再养猫。”
    　　“我也是这么觉得，最近他身体还不好。小猫可能闹腾了，而且特别喜欢黏着他，这猫一向吃得胖，估计日后还要更胖呢，抱都不好抱。”
    　　“我知道了。”
    　　董阿姨点头，问他：“您要吃夜宵吗？”
    　　“不用了。”
    　　“那您早些休息，我也睡去了。”
    　　“好的。”莫照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去。
    　　乔熠宵的睡相和吃相一样好，睡前如何，醒来后便还是那个姿势。
    　　室内只有一个花朵形状的落地灯开着，灯光较昏暗。莫照站在灯旁，看着乔熠宵的脸。他总觉得乔熠宵变瘦了，下巴变尖了。
    　　他再看向枕头旁睡得安稳的猫，它倒是胖。
    　　不会养猫，多的是会养的人，他只要出钱，随时随地都有养得好的人过来养。
    　　可是，莫照又看向乔熠宵的睡颜，不禁自问道：我要怎么才能养好你？
    　　端看了很久，莫照才走出卧室。
    　　临走前，没忘记拎走那只猫。
    　　前夜临睡前，乔熠宵是调好了闹钟的，这几日他总是睡不醒，他怕耽误了上学。闹钟六点半响时，他便醒了。醒来，他便想伸手去摸猫，却不料枕头旁是空的，他转头看了几眼。
    　　猫的确不在了。
    　　他低眉，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莫照昨晚一定又是进来过了。
    　　他皱着眉，坐起来，下床。
    　　是莫照的房子，自然是想进来就进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他起得太早了，董阿姨也刚刚起床，见到他下楼，惊讶道：“怎么这么早？”
    　　“今天早上九点要上课。”
    　　董阿姨笑道：“没事儿，现在这处离你的学校特别近，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以后即便早晨九点有课，你睡到八点也没关系。”
    　　“哦。”乔熠宵应了声，又问：“他呢？”其实他是想知道那个变态走了没，以免不小心要撞见，他不想见到那个变态。
    　　董阿姨便道：“还在睡呢，昨晚又是好晚才回来——”眼看要继续说下去。
    　　乔熠宵已经进去倒水喝了。
    　　董阿姨这才赶紧跑过去，“我来我来。”
    　　吃完早餐才七点半，乔熠宵坚持要自己走路去上学。董阿姨怎么劝都没有用，他坚持在就去学校，车也不愿坐。
    　　董阿姨知道万灵已经被炒了，在她看来，万灵总是拎不清，被炒是必然的结果。这次过来做全职，她的工资又涨了一倍，有这么好的地方住，工作内容还很清闲，乔熠宵又是个好相处的，董阿姨是真的十分满足。
    　　莫照之前都与她说了，凡事，只要不过分，均以乔熠宵的想法为先。
    　　她自然想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便也不再劝了，摘了围裙，陪他一起去学校，这已是底线。乔熠宵勉强接受，自己找了一身衣裳穿上，背上书包，两人一起出门。
    　　如今没人给他搭配衣服穿，乔熠宵觉得轻快了不少，自己找衣服穿时，也是穿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长外套与一件黑裤子，脚上穿了双运动鞋。他不爱照镜子，也没照，就觉得自己穿得这样普通，肯定不会再被认为是被包养的，也不会有人盯他看了。
    　　他哪里知道，他本来就长得好看。
    　　衣服再普通也是花大价钱买的，昨晚董阿姨可是把一些风衣、大衣全部熨了一遍。他从前就是靠相貌与演技来碰瓷的，那时候都迷了不少女孩子的眼，更何况现在？这样的人，穿这样的衣服，哪有不好看的。
    　　董阿姨一路与他说着话，很快便走到了学校门口。董阿姨还想送他去教室，乔熠宵不愿意，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董阿姨见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只好同意，目送他走进学校。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她才转身回去。
    　　回到家之后，莫照却正准备出门。见她进来，问：“宵宵上学去了？”
    　　“是啊，我陪他走过去的，他不愿意坐车。”
    　　“他不愿意就不用逼他，这里离学校近。”
    　　“是呢，早晨他吃了粥。还吃了两个蟹黄包。”
    　　“这么少？”
    　　董阿姨立即说：“怎么劝，都说吃不下。估计还是没什么胃口。”
    　　“那中午做清爽些的。”
    　　“我知道的。”
    　　莫照点头，开门往外走。
    　　“您不吃早饭了？”
    　　“我去单位吃。”
    　　“熠宵今早还问你了呢。”
    　　莫照停下脚步，回头，“问我什么？”
    　　“问你还在不在。”董阿姨笑着说：“估计也是关心你吧。”
    　　莫照知道，乔熠宵避着他还来不及，估计就是知道他还在，立刻便去学校了，怎么会关心他？但是董阿姨这番话，不免还是让他心情好了起来，于是他对董阿姨笑了笑，这才关门离去。
    　　第45章 四十五
    　　乔熠宵走进学校大门，一路半低头看着地面。走过大道，拐弯准备往小路走时，身后两个人追了过来，大声叫道：“等一下！等一下！”
    　　他不知道是在叫他，继续往前走。
    　　等那两个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他才停下脚步，抬头看她们。
    　　“哎呀！果然是你啊！我就说像！”两个女生眼睛都亮亮的。
    　　“有什么事。”乔熠宵其实也认出她们了，上次非要摸他猫的人。
    　　“你的猫呢？！”她们俩眼睛亮晶晶的。
    　　“没带来。”
    　　“你的猫真的特别特别可爱啊！你知道学校里有个亲亲小宝贝吗！我是团长！这是我们副团长！”
    　　“……”乔熠宵觉得这两人十分奇怪。还有这个亲亲小宝贝，又是什么？？？
    　　“哎呀，我们是个社团啦，专门帮助学校，以及学校周围的流浪动物的。”
    　　“哦。”
    　　“你一定也很爱小动物吧，要不要加入我们？”
    　　乔熠宵看着她们亮晶晶的眼睛，摇头，“没兴趣。”绕过她们就打算走。
    　　“哎哎哎，同学你到底是哪个专业的啊！”见他走了，其中一个女生追过去问。
    　　乔熠宵看着再次挡在他面前的人，又不能像骂乔冬阳那般骂人家女孩子，有些烦躁，却还是压住情绪，说：“古代文学。”
    　　“好的好的！那——”
    　　乔熠宵再次绕过他们就走。
    　　这次，两个女孩子没有再追上去。
    　　乔熠宵也没想到，他就那么将“古代文学”四个字说出来了。
    　　终究还是放弃了心中那个专业啊。
    　　他低头想着，其实若不是莫照突然出现，他这辈子也许都无法念书了，想要收回家中的公司？完全是痴人说梦。如今有学上，他应该知足，尽管付出的代价巨大。却也不能白白付出。
    　　顺境也好，逆境也罢，都要努力活着。
    　　乔鹭每天都很早起床，晨跑，回去洗漱，再去食堂吃早饭。在这个大多数学生都睡到快上课了，才急匆匆往教室跑的学校里，也算是个特例了。
    　　她吃完早饭，神清气爽地走到了教室。
    　　往常，她都是第一个到的。
    　　今天她走进教室，却看到第二排坐着一个人，本在低头看书，见有人进来，便也抬头看过来。
    　　乔鹭微微一愣，然后走上前，“你今天来这么早啊！”
    　　“住得近。”
    　　“哦。”乔鹭在他后面一排坐下，往常她是个很健谈的人，几乎很少有冷场时。但偏偏此刻，她觉得这个新同学很难接近的模样，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天，你是身体不舒服吗？你家人后来过来领了你的书，我们也没碰到，不然大家还想去看看你呢。”
    　　家人？估计是司机大哥或者董阿姨他们吧。背对着他，乔熠宵沉默了会儿，说道：“是的，右手有点疼。”
    　　“那你当时是急着去医院了吗？现在还好吗？”
    　　“嗯。”
    　　于是又冷场了。
    　　过了几分钟，乔鹭又道：“其实班里同学都很好相处的，熟了你就知道了。我们这个月底要去苏州秋游，去爬天平山，你去吗？大家都去的哦。我看你昨天加了班级群啊，是你吧？你可以看下群公告——”
    　　“不去。”
    　　乔鹭愣了愣，便彻底冷场了。
    　　乔鹭到底是女孩子，从小到大成绩都好，一直做班长，此刻这般，难免觉得有点讪讪的。也打开自己的书，看了起来。
    　　一时之间，教室内十分安静。
    　　八点四十左右，其他同学们纷纷也过来了，刚走进来，大家看到前后坐着的两人，都是一愣。其中一个女生直接出声道：“哎？乔熠宵，你来了啊。”
    　　乔熠宵抬头看她们，想了想，说道：“你们好。”
    　　那女生便笑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坐你旁边吧？”与她一道的几人，也笑嘻嘻地走到了他身边坐下。几人自报姓名，不时与他搭话。
    　　有问话时，乔熠宵基本都回答了，就是蹦出来的字都挺少。其实他心里松了口气，既然已经打算上学了，他还是挺希望与班里的同学相处融洽的。他已经太久没上学了，早已忘记如何与人相处。此刻见同学们对他依然热情，不是说就喜欢上了这个专业、这个班级，总归是心间温暖了不少。
    　　这天就上午四节课，下课后，乔熠宵不想回到那个房子里，本打算在学校的图书馆待着，一直待到晚上再回去。
    　　可董阿姨课间的时候便给他打来电话说在学校门口等他了。
    　　他不愿意见到董阿姨因他而被莫照责难，到底收拾了书本准备下楼。在教室门口，他正婉拒几个女生一起吃饭的邀请。他突然看到视线里走来一个男人，中等身材，中等长相，在几步外便站定了，冲他微笑。
    　　他蓦地就想到莫照那句让助理在外面陪他上课的话。
    　　果然等身边几个同学走了之后，男人便走上来，问他：“是乔熠宵先生吧？”
    　　“是。”
    　　“我是您的新助理，我姓肖，名哲，生肖的肖，哲学的哲。很荣幸，与您的名字有一字同音，也希望我能让您满意。”
    　　这番话听得乔熠宵浑身不自在，他看着这人笑脸，开口道：“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这可万万不行。”
    　　乔熠宵厌烦了这些，不高兴道：“那随便你们吧。”说完抬脚就走，他没想到莫照真让人过来在外面陪他上课了，爱监视就监视去吧！！！等到了寒冬腊月，在教室外面吹风的反正是他们！！！付钱的是莫照那个死变态！！！那个死变态反正钱多！！！
    　　他本打算骗董阿姨，临时调课，吃完饭他就回图书馆去。
    　　现在肖哲在，他彻底骗不了人了，与他们两人一起回了房子。坐车回的，不到五分钟，车子便开进了院子，的确特别近。
    　　肖哲比万灵还要过分与夸张，书包都不想让他拎，他气地差点忍不住就要骂人了。董阿姨拉了拉肖哲，他才松手。
    　　乔熠宵拽过书包，打开车门就往房子里面跑。
    　　打开门，他以为猫会蹦过来，猫一直黏他，结果猫并没有跑过来。他走进去，看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女人。猫正被她抱在怀里，她正低头耐心地在猫身上揉来揉去，看起来似乎是在按摩。
    　　乔熠宵于是顿在了原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也是不太高兴，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女人抬头，看到他进来，显然还不知道他是谁。她怀里的葵葵看到乔熠宵，却是已经要往这边扑来了。猫的动作颇大，女人便将他放到地上，也隐隐猜到了乔熠宵是谁，她也站了起来。
    　　乔熠宵将书包放到地上，抱起猫，摸了摸他的肚子。
    　　董阿姨这时走了进来，赶紧说道：“熠宵，我们都不会养猫。这姑娘以后专门养猫的，保管把我们葵葵养得可爱又漂亮。”
    　　女人略微拘谨地打招呼：“你好，我叫金洛。”
    　　“你以后也住在这里吗？”他却是这般问道，因为说得急，语气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
    　　“是的……”金洛胆子似乎很小，小声地应了声，便低头不说话了。
    　　乔熠宵又回头看肖哲，“你呢？你以后也住这里吗？”
    　　“我暂时不住，如果乔先生有需要，我——”
    　　乔熠宵却是听都没听完，抱起猫就往楼上跑去。
    　　肖哲慢慢闭嘴。
    　　董阿姨笑呵呵地说：“肖先生你坐下歇歇吧。金姑娘，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瞧瞧去。”
    　　“麻烦你了。”金洛还是有些拘谨。
    　　董阿姨带着她边走边道：“熠宵可喜欢葵葵了，他其实是特别单纯的一个孩子，你不用怕他，他特别好说话。”
    　　金洛应了几声，心中却想到，那位乔先生看起来其实有点吓人啊……哪里好说话了。
    　　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已经变得有些吓人的乔先生，此刻抱着猫坐在二楼小厅的沙发上生闷气。
    　　莫照是个变态、神经病，是不争的事实。
    　　莫照想让他彻底变废，彻底没了独自生活的能力，也是不争的事实。
    　　养猫还要雇个人在房子里住着？？？？？
    　　他乔熠宵是没手还是没脚，自己不会养猫吗？？？？？
    　　连只猫都不能自己养了？？那你他妈的当初别买来给我啊！！！
    　　乔熠宵气地站起来，来回直转悠，猫也跟着他转来转去。
    　　董阿姨在楼下叫他下去吃饭。
    　　早晨七点多便吃了早饭，现在他还真的饿了。想到这个他又一肚子气，因为他发现他真的已经开始变废了。以前他一天只吃两顿，早晨两片干面包，晚上一份六块钱的鸡肉炒饭，反而没病没痛。
    　　如今，早晨吃着用陶瓷锅熬出来的大米粥，还有董阿姨亲手剥蟹，亲手做的小汤包。也才四个多小时而已，他就饿了，并且饿得肚子都开始叫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伤。
    　　真不知道把日子过成这德行，还他妈有什么意思。
    　　他宁可回到过去，每一日都在为了明日而担心，却又要努力活下去。吃不好睡不好穿不好，但最起码，那时候，他是他自己的。
    　　那时候，他是自由的。
    　　如今呢？
    　　“熠宵，下来吃饭啦。”董阿姨又叫了他一声。
    　　他抬手，烦躁地呼噜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下去吃饭。
    　　第46章 四十六
    　　午饭又有骨头汤。
    　　手本来快好了，本来已经几乎不需要喝骨头汤了。如今却是一朝回到两个月前。兴许莫照有过交代，董阿姨很严肃地盯着他喝那盅骨头汤，还劝道：“我炖汤的时候，一点儿油都没放，油沫子也全部都撇掉了。你喝了尝尝看，一点儿都不腻呢。”
    　　乔熠宵壮士般，抓起来，一口喝尽。
    　　见他喝了就好，董阿姨也不敢再说他喝太快了的话，连连给他搛菜吃。
    　　乔熠宵用勺子吃了两碗饭，又吃完小半的菜。
    　　董阿姨高兴地连连说：“这才叫吃饭嘛！”
    　　漱口后，乔熠宵去找猫。可房子大，他也还不熟悉，实在不知道猫在哪里。
    　　董阿姨指了一个方向，“在那儿呢在那儿呢！”
    　　他走过去，看到金洛在逗葵葵玩，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他觉得这猫是他的，看到别人碰他的猫，就有些不高兴。幸好，葵葵看到他，立刻扑了过来，乔熠宵弯腰把他抱起来。
    　　金洛本是坐着，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站着。
    　　“我很可怕吗。”乔熠宵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不，不是！”
    　　“那你以后看到我不用这么这样。”
    　　金洛尴尬地笑了笑。
    　　“他吃了吗？”
    　　“吃了吃了。”金洛赶紧说，还是有些怕他的模样。
    　　“那我带他去玩了。”乔熠宵说完，索性直接走了。
    　　金洛倒是舒了口气。
    　　乔熠宵抱着猫晒了半天的太阳，开始还能看看书。但古代文学实在不是他喜欢的专业，也不是他擅长的科目。房间的位置太好，小半部分的墙不是砖墙，而是玻璃墙。无论太阳在哪处，阳光都能满满地照射进来。
    　　没一会儿，乔熠宵就睡着了，猫陪他一起睡。
    　　董阿姨过来给他送吃的，见到这场景，蹑手蹑脚地又出去了。
    　　莫照这天倒是回来得很早，不到下午五点，他便推门进来了。
    　　“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莫照随口应了声，问道：“人呢？”
    　　“下午没课，在看书呢，后来看睡着了。养猫的姑娘早晨过来了，姓金，挺好的。还有新助理，也来过了，下午没事，我就劝他先回去。”
    　　“好。”莫照往乔熠宵看书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回头又道：“养猫的，让她平常安静些。我过来，也不用出来。”
    　　董阿姨其实也不知道莫照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从前万灵就没见过他。她就知道，他应该不愿意被人看见，也不多问原因，便连声应下。金洛这姑娘胆子也的确小，不过对待猫时，倒是真的很温柔。其实不用他们说，金姑娘除了陪猫，其他时间早就自己缩到她的房间内了。
    　　乔熠宵睡醒后，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哈欠到一半，他睁开眼睛，看到莫照正在对面看着他笑，他嘴巴立即就闭上了，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莫照手中拿着他的书本在看，见他不愿搭理自己，笑道：“这书还挺好看。”
    　　乔熠宵打哈欠，眼角还有一点生理眼泪。莫照看在眼里，坐到他身边，伸手打算揩去。
    　　“你说过不碰我的！”乔熠宵全身立刻就僵住了，如临大敌般地说。
    　　莫照伸手，轻轻地擦掉眼泪，再看他，给他看自己的手指。
    　　乔熠宵身子软下来，躺在沙发上，仰视着他。
    　　“我要出差一阵子。”
    　　乔熠宵一听这话，心里简直狂喜，但到底知道要收敛，脸上故作镇定。手指却不可控制地动了动，靠在他手心的葵小喵蹭了蹭他。
    　　莫照全部看到了眼里，觉得好笑，又道：“我等会儿就得走，晚上的飞机。”说完，便盯着他看。
    　　乔熠宵知道，莫照是希望他说些什么。可他根本就不想说什么，但看到莫照殷殷的眼神，他也希望莫照赶紧走，还是说道：“那你一路平安。”
    　　“你就不能说些让我在外多多保重之类的话吗？”莫照贴近他的脸，“宝贝，你怎么就一点儿不会哄人呢。”
    　　哄你MB！乔熠宵心想。
    　　“那你在外面多多保重。”想归想，他皱着眉头，还是说了这番话。
    　　“好。”莫照就跟心里多么熨帖似的，又对他笑了起来。
    　　乔熠宵不想看他，歪头。
    　　“真想拿个镜子给你。”莫照又道。
    　　“干嘛？！”
    　　“你自己看看，你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妈的，乔熠宵心想，你还会嘲讽我？！
    　　“你看。”莫照又道：“心里在骂我吧？”
    　　被说中想法，乔熠宵抬头斜了他一眼。
    　　莫照却十分开心地笑了，“不过即使这样，我们宵宵也可爱。”
    　　我可爱你大爷！乔熠宵咬牙切齿。
    　　磨牙的声音太大，莫照都听到了，再次笑了起来。随后他便放下了手中的书，低头道：“我要走了。你在家乖乖吃饭，乖乖上学。”
    　　乔熠宵皱着眉想，你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定要加上“乖乖”两个字？
    　　“我走了，你不送我吗？”
    　　乔熠宵一点都不想送他。但现在，他的全部把柄都在莫照的手上，他想了想，打算撑着沙发坐起来。
    　　莫照却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你要干嘛？！”
    　　莫照轻轻地掂了掂，“瘦了。”
    　　“瘦你M——”乔熠宵话说到一半，莫照看他，他把最后一个字吃进了嘴里。莫照小心地将他放到地上，伸手拍拍他脑袋，“乖。”他按住乔熠宵的肩膀，“你和猫玩吧，我走了，不用送我。”
    　　“……”乔熠宵见他说完，果然就朝门外走去了，果然不用送。他却觉得别扭了起来，想了会儿，他也往外走去。
    　　下楼梯时，他听到莫照在与董阿姨在楼下说话。
    　　“骨头汤还是要继续喝的，不能惯着他。”
    　　董阿姨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每周都要去医院复查。”
    　　“好的。”
    　　“晚上也让他早点睡，倒是早晨不用起太早。他要是不愿意坐车，你就陪他一起走去学校。”
    　　“行。”
    　　“别让那猫跟他睡一起，到底是猫，不是人，总是睡在一处，不好。”
    　　“我知道了。”
    　　“有急事你给我打电话，其他事你联系那个助理。”
    　　“好的，我知道。”
    　　莫照“嗯”了声，随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半晌之后又是关门的声音。
    　　乔熠宵最终没有下楼送莫照，他顺势坐到了楼梯上，背靠墙壁，看着拐角处的大花瓶发呆。
    　　城市这么大，多一个人是永远不嫌多的。
    　　可是少了莫照这么个人，乔熠宵却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珍贵起来了。莫照离开的当晚，他窝在床上，居然兴奋地睡不着。
    　　董阿姨特别听莫照的话，果然就不让葵葵和他一起在床上玩了。金洛哄着猫在他自己的窝里睡了，乔熠宵彻底无事可做。
    　　下午睡多了，此刻，他反倒拿出书本来好好看，看得有些云里雾里，却也只能坚持往下看。这几日，他的心态已渐渐平和，学是一定要好好上的。
    　　他的左手，使得越来越好，他甚至可以用左手拿笔划出很直的直线了。他拿着笔，将重要的句子划出来。当然了，他用的笔，笔帽上缀着一个熊头。是莫照那天跟批发似的，买回来的傻逼笔。他根本不想用，莫照却让董阿姨给他在书房里排了一排，家里除了这个笔，竟然找不到其他能写字的东西。
    　　而莫照钦点的一只熊与一只鸭子，此刻也在他床上躺着。
    　　分别在他的左侧与右侧，每每看到，乔熠宵都想吐血。他每次都踢到床底下，董阿姨却又每次帮他再捡起来，照例堆到床上，还高兴说道：“这俩可真可爱，是吧？就是下次我得往床中心放放，省得再被你不小心踢下去。”
    　　乔熠宵简直是无言以对。
    　　他边看着书，边划线，边想着这些让他郁闷的事，时间过得飞快。待他看了差不多五十页时，枕头旁，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好奇地拿过来看，是莫照发过来的短信：宵宵，我到了。
    　　他赶紧把手机扔到一边，看都不想看。
    　　事后又怕莫照要给他打电话，赶紧把手机关机，放到枕头下。
    　　收拾好书本，躺下打算睡觉。
    　　他以为会继续睡不着，居然一闭眼，很快便睡着了。
    　　一夜好眠。
    　　早晨，乔熠宵吃早饭的时候，想了想，问董阿姨：“阿姨，他要出去待多久？”
    　　“昨天听他依稀说了，好像要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乔熠宵心里简直乐得没边了，但他知道董阿姨经常打小报告，就没敢透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只是“哦”了声，安静地吃粥。
    　　董阿姨瞧他这么严肃的模样，心想，他兴许是想莫先生了吧。
    　　哪里知道，等她回厨房时，乔熠宵迅速抬头，“哈哈哈”地无声大笑。
    　　恰好金洛抱着葵葵进餐厅，看到乔熠宵这副模样，愣在了原地。
    　　乔熠宵赶紧收起笑容，低头吃粥。
    　　晚上，莫照打电话来问日常时。
    　　董阿姨喜滋滋地说：“今天，熠宵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哦？”
    　　“我看他挺想你的呢！”
    　　莫照心想，董阿姨也是个妙人啊，是如何看出那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乔熠宵想他呢”？但是这话，他爱听，于是笑着道：“谢谢。”
    　　“哎哟！这不敢当！”
    　　莫照微笑着挂了电话。
    　　而房间里，乔熠宵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没有莫照的日子，真好。
    　　第47章 四十七
    　　没有莫照的日子，的确太好了。
    　　即便有肖哲在教室外面跟看犯人似的陪着，尽管董阿姨还是风雨无阻地每日给他送饭，尽管班里有一部分同学还对他有敌意。
    　　但因为这座城市暂时少了莫照这个人，乔熠宵压抑了几个月的心情终于有了缓解，不喜欢的专业课都变得有趣起来。他是个勤奋好学的，又是个力求完美的性格，知晓专业已经没法更改，索性认真学习。
    　　各科老师都对这个迟来了两个多月的同学颇有好感，乔熠宵着实过了一段轻松又幸福的校园时光。连肖哲都能不时看到乔熠宵露出几丝笑意，他与莫照是没有直接联系的，否则怕是又能因为乔熠宵这么几丝笑意，编出一堆喜庆话来说给莫处长听。
    　　乔熠宵顺顺利利地上完了一周的课，周六早晨，他早早便起来了。还破天荒地抱着猫跑到花园里，看师傅修剪花草。
    　　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师傅在剪多出的花枝。
    　　乔熠宵看了看，花园里还有空地。他其实想种点向日葵，他也明白，莫照根本不在意他这点儿想法，董阿姨更是会举双手赞成。
    　　但他知道，这又不是他的地方，他不愿意将带上属于他烙印的东西，置于这里。
    　　于是他也就是看了看，顺便问师傅：“师傅，向日葵，是用我们吃的瓜子种出来的吗？”
    　　师傅抬头，看着他笑道：“没错，就是我们吃的瓜子，不过是生瓜子。”
    　　“向日葵好种吗？”
    　　师傅笑得露出八块牙，点头说：“好种！把生瓜子洒到土里，施肥，日日晒太阳，顺利的话，十来天就能长出芽来了。过个四五十天，就能开花。”
    　　乔熠宵的圆眼睛睁得更大，他也蹲下来，与师傅对视，不相信地问：“这么好种？不用修修剪剪？”
    　　“不用，向日葵糙，好养的很。”
    　　乔熠宵若有所思，又道：“师傅，你那儿有生的瓜子吗？”
    　　“有有有，您是要种吗？那儿还有块空地。就是现在天凉了，还是春天或者夏天播种，比较好养。”
    　　乔熠宵赶紧摇头，“我不种，我就是拿来看看。”
    　　师傅“呵呵”笑：“我下次过来，给您带来。”
    　　“谢谢师傅。”乔熠宵也微微笑了起来，又聊了会儿，才起身离去。
    　　董阿姨见他换出门衣服，便问他：“熠宵，要去哪里啊？”
    　　“我去看看我弟弟。”
    　　“好。”董阿姨知道他去看弟弟时，向来喜欢一个人过去，便也没有想要跟着，又问他：“正好给你炖了汤，要不要给弟弟带点过去？”
    　　乔熠宵想了想，摇头，“还是不用了。”
    　　“行，那你等几分钟，等车子过来。”
    　　“嗯。”乔熠宵没再拒绝司机开车送他过去。一是，这儿离市区太远了。二是，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更夸张的他都接受了，更何况这汽车来回的接送。
    　　他到住院部大楼时，刚进门，便听到一阵吵闹声。声音十分大，他站定，远远看了眼，又是两拨人在吵架。如今，病人家属越来越浮躁，网上经常有医生被打甚至被杀的新闻。乔熠宵看多了，觉得医生与护士都不容易。
    　　乔熠宵准备坐电梯去乔冬阳那层，却不妨他刚要抬脚时，他看到吵架的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庞。他又停住了脚步，仔细看了会儿，那位骂得脸红脖子粗，果然就是之前，乔冬阳还在上一家医院时，隔壁床位那个指着小护士骂的中年男人。
    　　他还记得，那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昏在床上。家里两边亲戚却没有一个真正关心她的，只知互相推诿，也只知骂人家护士。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没想到这帮缺德的亲戚也换了家医院，即便换了医院，居然还在吵架，甚至吵得更厉害。
    　　他不禁想，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但是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乔熠宵从来也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他收回视线，转身走进了电梯。
    　　今天，乔冬阳的病房里倒是热热闹闹的。乔熠宵到时，两个和乔冬阳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都坐在轮椅上，围着乔冬阳的床铺，嘻嘻哈哈低头看着什么。
    　　他便站在了门边，没有说话。
    　　以往还在老家的时候，他一年顶多与乔冬阳见一面。但那个时候，每次见面，乔冬阳都是这么个开朗高兴的模样。那时他还小，但是生得好看，已经隐隐能够看到长大后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乔冬阳的那个妈妈，费尽心思想他家的财产。没料到却也死了，那个女人临死之前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后悔她给她的儿子留下的是这样一个摊子。
    　　乔熠宵其实已经很少去想过去的事了，这几年过得太累，为了生存，已经费尽了他的全部心思。如今日子看似是好过了起来，时间也多了起来，这些过去的事情却总是往他眼前浮现。
    　　他一直以为，他恨死了这对母子。
    　　可现在看到乔冬阳脸上又有了这般高兴与开朗的神色，不知为何，他有一点高兴，也有一点欣慰。
    　　他微微皱起眉头，正打算走进去。
    　　面朝他坐着的一个男孩子已经抬头看到他了，问他：“你找谁啊？”
    　　乔冬阳也回头看过来。
    　　乔熠宵清清楚楚地看到乔冬阳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直到他走到乔冬阳的床边，乔冬阳才赶紧转变脸色，瘫下一张脸。
    　　乔熠宵第一次觉得，乔冬阳还蛮可爱的。
    　　“乔冬阳，是你亲戚吗？——哦，是你哥哥吧！”那男孩问道。
    　　乔冬阳立刻脸就红了。他从来没有叫过乔熠宵“哥哥”，虽然在其他人面前总是“我哥哥如何”这般说话，但是当着乔熠宵的面说出来，意思就不同了啊！多没面子！
    　　乔熠宵冷着一张脸就当没听到，乔冬阳悄悄瞄了他一眼，见他这样，稍微放下点心。
    　　毕竟是乔冬阳的哥哥，在座的又是乔冬阳的朋友，基本礼貌乔熠宵也是知道的，他问那两个男孩子：“你们也住在这间病房吗？”
    　　其中一个道：“我是住在这儿的，就在乔冬阳对面病床！他是我们隔壁病房的。”
    　　“平常，乔冬阳多亏你们照顾了。”
    　　“没有没有，我们差不多大，都一起玩呢！”
    　　来时，乔熠宵在路上买了些杯子蛋糕，这个时候便将盒子递给他们俩，“不太腻，你们分着吃吧。”他这人也实在不会说话，说出来的话都硬邦邦的。
    　　那两个男孩子也不在意，看到蛋糕，都挺高兴的。虽然大部分男孩不爱吃甜食，但收到别人送来的礼物，总归是开心的事，就想要拆开盒子，大家一起吃。
    　　乔熠宵摇头，“你们自己吃吧，乔冬阳的牙不好，不能总吃甜的。”
    　　一听这话，本来因为乔熠宵而骄傲，偷着乐的乔冬阳立刻就撇下了嘴角。
    　　乔熠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个男孩子对视一眼，“那哥哥你在这儿跟乔冬阳说话吧，我们出去玩会儿。”
    　　“我推你们出去吧。”
    　　“不用不用。”男孩拿出手机就笑着说：“我跟护士姐姐说了，她们马上就来。”
    　　果不其然，很快有护士来把他们推了出去。
    　　病房内又安静了下来，乔熠宵坐到床边，看了眼乔冬阳，见他脸色比上次来时还好看，就知道他过得好，但还是问了句：“最近如何？”
    　　“就挺好的啊……”
    　　“头还疼吗？”说着，他又看到了病床上放着的一个手机，还是苹果最新出的那一款，他便又道：“手机、ipad少看，你要多休息。”
    　　“我没看多少啊。”
    　　“回头我要跟护士说，一天就给你玩一个小时，平常都收回去。都是人家的，你也别成天玩。”
    　　乔冬阳就抬头看他，“不是护士姐姐的啊，是我的啊。”
    　　乔熠宵一愣，“什么是你的？”
    　　“手机和ipad啊，不是你托人给我送来的么，说是你那边用旧的啊。”乔冬阳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说道。
    　　乔熠宵眼睛不易察觉地眯了眯，镇定地说：“我之前就那么一说，早忘了。那人什么时候给你送来的。”
    　　“就那次你来看了我回去之后没几天呀。”
    　　“那人长什么样。”
    　　乔冬阳看着他，奇怪地说道：“不是你朋友吗，就长得高高的，头发是银色的，他说他叫柳南昀。”
    　　乔熠宵左手拿起那个手机，差点儿没把手机给捏碎了。但他脸上还是很平静，又问他：“他经常来找你玩吗？”
    　　乔冬阳摇头，“也没有啊，来过三四次吧。他说是你让他来的，不是吗？”
    　　乔熠宵平静地说：“我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当真了。”
    　　乔冬阳这个傻逼居然还笑了起来，说：“你这个朋友人挺好的，懂很多的，还教我们打游戏呢！”
    　　“他还干什么了。”
    　　“还给我们带好吃的了。那个包子超级好吃啊，凉了也好吃！他说是他们家自己做的，他还说他知道有一家烤肉店特别好吃，说以后等我出院了，带我一起去吃，他说是鹿肉呢——”乔冬阳越说越高兴。
    　　但话还没说完，乔熠宵突然看向他，眼神跟刀似的。
    　　乔冬阳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乔熠宵这样的眼神了，也许是距离产生美，这一两个月，他们只见了三次。但却是从小到大，最和平的三次见面。
    　　他自己停住了话语，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上次护士给你的ipad呢。”乔熠宵再说。
    　　“我还给护士姐姐了。”
    　　乔熠宵把枕头边的ipad也拿来看，明明就是和手机一样，新得不能更新了。用旧的？？？乔冬阳这个傻逼怎么吃了那么多，吃得这么好，智商还是没一点长进呢？？？！！！他把手机和ipad全拿在手里，看着他说：“明天给你转院。”
    　　“……”乔冬阳愣住了，半晌才大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乔熠宵！！！”乔冬阳成绩特别不好，从小就特恨别人说他智商低，说他笨，说他是傻逼。
    　　乔熠宵已经直接站了起来，“今天就给你转院！”
    　　“我不转！！！！！！！！！”
    　　“你不转也得给我转！！”
    　　第48章 四十八
    　　乔熠宵直接就给肖哲打电话。
    　　肖哲倒是第一次接到乔熠宵的电话，接起便问道：“乔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想给我弟弟转院。”
    　　肖哲没有一丝停顿地说道：“没有问题。我五分钟后给您回复。”
    　　“谢谢。”乔熠宵盛怒当中，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转身，乔冬阳也怒视着他。他不明白，乔冬阳那么精明的妈，怎么生出了这种白痴儿子。天上怎么会掉馅饼？这世上又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爱？素昧平生，别人凭什么对你好？！！凭什么你给送吃的送玩的，凭什么过来看你这么一个瘫子？！
    　　他看着乔冬阳气得脸色变红的小脸，不得不承认，这阵子的乔冬阳，吃得好养得好，心情也不错。虽然还是一个瘫子，面上却又有了往日那分意气风发，也难怪那个白毛借他的名义偷摸摸地过来了三四次。
    　　那白毛是什么人？
    　　从他们见第一面，他就知道，柳南昀就不是个好东西！好人能说出那番话来？况且与莫照熟悉的，家世一定也不凡，这样的人，他不会让乔冬阳与之来往的，绝对不允许！
    　　乔熠宵已经走到矮柜前，将它打开，打算拿出里面的东西。
    　　“乔熠宵！”乔冬阳再次直呼他的大名。
    　　乔熠宵回身看他。
    　　“我不转院！！！”
    　　乔熠宵理都没理他，继续往外拿东西。
    　　“你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是你把我转来这个医院！是你说让我跟病房的人好好相处，跟护工好好相处，跟护士好好相处！现在大家都很喜欢我，我在这里很开心，也很高兴。为什么你又让我转院！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问问我的意愿？！”
    　　乔熠宵微微怔住了，他想到他每次，也是这般与莫照吵。质问莫照为什么不考虑他的意愿，不考虑他的喜好。那时的莫照，是不是就如同此刻的自己，自以为是为对方着想，自认为自己所做的才是正确的。
    　　终究只是因为瞧不起对方罢了，正如自己瞧不起乔冬阳般，莫照也瞧不起他。所以才会这般武断地，要给对方做决定。
    　　乔冬阳说得对，他凭什么呢？
    　　他不是已经反省过自己，不是想好再也不多管闲事？
    　　那么即便，那个白毛真的对乔冬阳有兴趣，又关他什么事？
    　　可是想到万一那个白毛真的对乔冬阳有了兴趣，想到乔冬阳可能面对的境况，乔熠宵的气血就一阵往上涌。他想，即便他再次多管闲事，也不能任由乔冬阳这般！
    　　他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就算了，他再恨乔冬阳，乔冬阳也不能步他后尘！
    　　他继续收东西。
    　　乔冬阳见他无动于衷，大声道：“乔熠宵！你为什么总是在多管闲事！为什么总是在管我！”
    　　乔熠宵又微微一愣，他回头看了乔冬阳一眼。
    　　乔冬阳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咬牙道：“你以后再也不要管我！”
    　　乔熠宵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身体有点儿发虚，头也有点儿疼，右手更是疼。
    　　因为莫照的离去而保持了近一周的好心情，就这样彻底散去了。
    　　既然乔冬阳自己都无所谓了，那就算了。
    　　他们本来就是仇人，何必这般。
    　　是啊，他何必一直管乔冬阳？
    　　他有喜欢他的病友、护工与护士。
    　　你乔熠宵又算什么？
    　　肖哲五分钟后给乔熠宵打电话，乔熠宵却没有接。
    　　随后无论怎么打，乔熠宵都没再接过电话。
    　　肖哲赶紧开车往一院赶去。
    　　他在路边的停车位刚停好车，下来便看到了坐在医院门口阶梯上的乔熠宵。
    　　乔熠宵本就好看，这几个月来只有变得更好看的。
    　　医院是个敏感的地方，医院的大门更是个匆忙的地方，无数多的人在此来来回回。肖哲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静止地坐在医院大门的阶梯上。
    　　还是个这么耀眼的人，来来回回的人，很多人都在看他。
    　　他却低着头。
    　　肖哲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轻声叫他：“乔先生。”声音十分恭敬，尽管他比这个男孩子大了整整十岁。
    　　乔熠宵抬头看他，“肖先生。”
    　　“转院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了，现在有三个备选医院——”
    　　乔熠宵摇头，“不用了。不转了。”
    　　“好。”肖哲什么都没问，一点儿不耐或不喜的反应都没有，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乎他之前的忙碌也未有过。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乔熠宵站了起来，“走吧。”
    　　肖哲应了声，与他一起离开。
    　　他们去郊区的医院做了检查，乔熠宵的胳膊无异样，在渐渐恢复正常。肖哲本打算送乔熠宵回去，路途中，乔熠宵看到了学校，他开口道：“肖先生，我想去学校待一会儿。”
    　　是个人都能看出乔熠宵此刻情绪低落，更何况是肖哲这样的人精。他自然应下了，将乔熠宵送到了学校门口，后又开车离去。但他其实才开出去几百米，又调头回来了，在学校门口停好车。
    　　想了想，他给董阿姨打了电话。详细地说了一番。
    　　董阿姨自然是立刻给莫照打电话，但这个时候，莫照正好在开会，手机早已静音。
    　　同样手机静音了的乔熠宵在学校里乱转，他最后转到了一片空地，是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那里正聚集了大概十个人，似乎正要开始什么集体活动。乔熠宵低头就想走，却有人叫住了他：“同学！同学！那位穿白色外套的同学，就是你！”
    　　他觉得这声音有点儿熟悉，抬头看了她一眼。果然是想摸猫的那两个姑娘之一，他再一看，另一个姑娘也在。
    　　她们俩看到乔熠宵，显然很激动，两人跑上来，问他：“你是知道我们今天有活动，特地过来参加的吗？！”
    　　如果是平常，乔熠宵一定话都懒得说地便走了。但此刻的他，看了看她们，问：“什么活动？”
    　　“咱们学校附近有许多流浪猫、流浪狗啊！我们今天就是准备去给它们喂些吃的，假如有生病的或者受伤的，送它们去医院啊！一起去吧？！”
    　　乔熠宵往她们身后再看了眼，不知谁挂起来一面旗子，旗子绿色底，上面画着一只可爱的卡通狗与一只卡通猫。
    　　女孩看到乔熠宵的视线，哈哈笑着说：“是我设计的哦！我们的团旗，怎么样？不错吧？怎么样，要不要参加我们的社团？”
    　　“好。”乔熠宵应道。
    　　“什么？”女孩不相信地问。
    　　“好，我参加。”
    　　女孩立刻大笑起来，又道：“同学，我叫林琅，英语专业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乔熠宵。”
    　　“怎么写？”
    　　乔熠宵没有回答，已经走到了队伍之中。
    　　林琅也未在意，笑着带着一队人马往校外走去。
    　　一路过来，遇到挺多流浪狗、流浪狗，乔熠宵以为它们会很害怕人类。结果看到他们过去，它们纷纷蹿了出来讨吃的。
    　　林琅给乔熠宵解释：“我们每周都一起过来两到三次，平常，谁有空便过来喂，都很熟悉啦。”说完，她也已经跑过去加入到喂食大队中。
    　　乔熠宵在一边看着，大多数猫狗都养得不错，偶尔看到一两只毛发斑驳的，估计是脱毛了。他手上有伤，长得也好看，因此也没人怪他光看不做事。走了大约两公里，他们才将熟悉的猫狗喂了一遍，时间却也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
    　　林琅没落下他，跟他说道：“你看，其实听起来很简单，操作起来也挺耗时的啦。不过能减肥，也是好事对吧，哈哈。”
    　　林琅的笑声特别能感染人，听到她的笑声，乔熠宵便会想到“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句话。他们打道回府时，经过一家水果摊子。是个年轻人推着板车在学校附近卖水果的，车上的水果十分新鲜，大家都有点渴。
    　　“要不要吃甘蔗啊？”林琅问大家。
    　　大家都点头。
    　　林琅就打算掏钱用经费买，乔熠宵看在眼里，就有点不好意思。他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刚刚，他一点儿活都没干。就想请大家吃，可他……没有钱。他没带钱。
    　　摊主劈了两根甘蔗，剁出来十来根。称完重，笑道：“二十块。”
    　　“店主有微信或者支付宝吗？我直接转账给你！”
    　　“可以啊！直接扫码！”
    　　乔熠宵一听，眼睛一亮，他手机里有支付宝。是万灵当时帮他下好的，他也有支付宝账号，几年前自己在用的。如果他没记错，里面还有几百块钱，他一直都忘了。他立刻走上前，走到林琅身边，说：“我请大家吃吧，再买点其他水果。”
    　　“啊？”林琅回头看他。
    　　“我刚加入社团，谢谢大家。”
    　　林琅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立刻就笑着说：“那你不怕我们把你吃穷啦？！我们可能吃啦！”
    　　其实大家都知道，街边的水果车，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但大家听闻林琅这话，纷纷开起了玩笑。本来觉得乔熠宵冷冷的，对他好奇却又不敢打招呼的人，纷纷与乔熠宵说起话来。
    　　乔熠宵想扯个笑脸，但是失败了。他就让开身子，让大家挑水果。
    　　大家也没乱买，一人再各拿了一个苹果，就说不要了。
    　　乔熠宵又要再给他们一人拿一个柚子，他们却怎么也不愿意要了，最后只拿了三个柚子，一共才八十多块钱。他登录了支付宝，准备付款。却傻眼了……他的支付宝里一分钱都没有。
    　　他背对着林琅她们，挣扎了许久，添加了一张新卡。
    　　是高铭给他的副卡。
    　　偏偏他记性好，一直都记得卡号。倒是后来那张银行卡，他没有记住卡号。他添加卡片的时候，一开始输入高铭的名字，提示错误。他咬牙再输入莫照的名字，对了，他犹豫地看着付款界面。
    　　林琅见他没动静，叫他：“乔熠宵，好了吗？”
    　　“好了。”乔熠宵闭眼点了付款两个字。
    　　大家拎着水果高高兴兴地往学校走去，乔熠宵落在队伍最后面，心里在想莫照收到银行短信会是什么表情。
    　　那副卡真的是莫照的。
    　　他终究，还是花了莫照额外的钱。
    　　林琅见他不见了，回头走到他身边，“怎么走到最后面啦？我们准备一起去吃火锅，你去吗？”
    　　乔熠宵摇头，“我要回去了。”
    　　“你家离学校远吗？”
    　　“不远。”
    　　“好吧，你手受伤，估计也不好吃火锅。那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吃，好吗？”
    　　“好。”
    　　“刚刚交换过手机号码了，以后我们有活动或者开会，我就通知你哦。我们社团很自由的，不用强制过来，你有时间来就好啦。”
    　　“好。”
    　　他们走到了学校门口，要分开了。
    　　林琅挥手道再见：“谢谢你的水果啦！”大家纷纷说谢谢。
    　　乔熠宵心想，他才要谢谢他们，谢谢他们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出来，也谢谢他们给了他可以融入的集体，更加谢谢他们愿意接纳他。
    　　他真的已经一个人太久太久了，久到不知该怎么与人打交道。
    　　第49章 四十九
    　　他抬脚走路回去，并不知道肖哲一直在后面跟着他。
    　　董阿姨见他回来了，明知他心情不好，却也知道乔熠宵最不喜欢被束缚，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给他倒热水洗手洗脸，又拿衣服给他换，再给他准备吃的。
    　　乔熠宵窝在沙发里等吃的时候，葵葵也窝到了他的怀里。他看着手机屏幕，关掉，打开，再关掉，再打开。
    　　终究还是打开短信界面，选择了莫照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呆看了十几分钟，直到董阿姨叫他去吃东西，他烦躁地站起来，心想他妈的他不发了！大不了他去打工，把那八十多块还给他！他捏着手机，扔到沙发上，去吃饭了。
    　　没看到因为他那么一捏、一扔，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内容也格外简单，一个“啊”字。
    　　晚间，乔熠宵在楼上的书房看书。董阿姨洗洗擦擦，又给家里几瓶鲜花全部换了清水，重新剪了枝，便预备去给乔熠宵做宵夜吃。她想到家里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养猫的金洛，难得见她出来，就想去她房间找她出来一起说说话。
    　　正往那处走，她随身带的手机响了起来。董阿姨拿出手机，一看是莫照，立刻往回走，走到客厅里，接起了电话。
    　　“宵宵在做什么？”莫照问她。
    　　“在楼上看书呢！”
    　　“你让他接一下电话。”
    　　“好！”董阿姨边说，边拿着手机往楼上走。
    　　莫照又问：“下午有事？”
    　　董阿姨顿住脚步，小声道：“今天他去医院看弟弟了，没一会儿就跟肖哲说要帮他弟弟转院，肖哲都联系好了，熠宵却不接电话了。等肖哲去医院接他时，就见他一个人坐在医院门口发呆。不过还是带熠宵去医院检查胳膊了，一切都妥当，只是熠宵后来去学校待了许久，傍晚了才回来。”她一气说完。
    　　莫照沉默了一两秒钟，应道：“知道了。”
    　　书房内，乔熠宵低头认真看书，葵葵就窝在他手边，也不吵闹。至于照看葵葵的金洛，安静到，乔熠宵经常想不起来，房子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她似乎真的很怕他，除了最开始，乔熠宵再也没见过她。
    　　好歹从前也是文科生，古代文学这样的专业，开始时总觉得有些生涩，时间长些，乔熠宵也不至于就完全看不明白。看进去，便也就投入了。他正看得入神，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他抬头道：“进来。”
    　　董阿姨手上拿着手机推门走进，笑道：“熠宵，莫先生让你接电话呢。”
    　　“……”乔熠宵看着董阿姨的手机。
    　　董阿姨打算将她的手机给他，莫照却道：“让他用自己的手机。”
    　　“好的好的。”
    　　莫照挂了电话。
    　　董阿姨便走到乔熠宵桌前，“熠宵，你给莫先生回打一个过去吧。”
    　　“知道了。”乔熠宵不太高兴地应道。
    　　“我下去给你做夜宵。”董阿姨说完，转身便走，还将门再关好。
    　　乔熠宵把手机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他拉开抽屉，看了会儿已设置静音的手机。不情不愿地拿出来，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
    　　他心想，都出差去了，何必还要出来找存在感！！
    　　烦！！！
    　　他又烦地乱呼噜自己的头发，正打算打电话，手机倒是先响了，自然是莫照打来的。
    　　他接了起来，想说一声“喂”，但嘴张了半晌，什么音节都没有吐出来。
    　　倒是莫照开口了：“在做什么？”
    　　“看书。”乔熠宵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却吊着。他有点烦躁，想揪一揪头发，或者摸摸猫，却空不出来手。
    　　“什么书？”
    　　“就上课的书。”
    　　“上课的什么书？”
    　　乔熠宵烦得不行，问这么细做什么？？？！！！他往后靠在沙发里，嘴角往下撇，有点不耐烦，却还是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很多书。”
    　　“书名？”
    　　乔熠宵不停深呼吸，他觉得莫照简直烦得要命。他于是冷着脸说：“《红楼梦》！”
    　　莫照笑了起来，“宵宵，你在骗我吧。”
    　　虽说莫照的笑声很亲和，乔熠宵也知道这人就是个神经病，没准下一秒就会人格分裂。他看了眼桌面，说道：“《中国古籍校对法》。”
    　　“听起来很难的样子。”
    　　乔熠宵翻白眼。
    　　“可以看懂吗？”
    　　呵呵，不是你逼着我学这个专业的吗，现在来装什么好人！恶心！乔熠宵觉得莫照太烦了，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
    　　乔熠宵继续翻白眼。
    　　“就是想我家宵宵了。”
    　　乔熠宵鼻子都皱了起来，正好葵葵回头看他，他就朝葵葵皱鼻子。葵葵跑来，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于是便不动了，继续窝在沙发里。
    　　莫照又问他：“今天都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
    　　“没有出去玩吗。”
    　　乔熠宵顿了顿，说：“去了趟学校。”
    　　“那有没有想我？”
    　　呵呵呵！乔熠宵想糊莫照一脸的粥！
    　　“想了吧。”莫照却是这般说，又道：“不然也不会给我发短信。”
    　　乔熠宵一愣，立刻就问：“我什么时候给你发短信了？！！”说完，他想到之前他的确拿着手机好一番犹豫，他立刻将手机放到桌面，开了免提。迅速点开短信界面看，果然看到了他几个小时之前发出的短信。
    　　我！操！
    　　“宵宵？”莫照见他不说话，又叫了他一声。
    　　手机开了免提，莫照的声音一出现，反倒是把葵葵吓了一哆嗦。乔熠宵没被莫照吓到，倒是被猫吓到了。他心想，这猫是有多怕莫照啊，听到声音都这般抖。
    　　乔熠宵回过神，心想不能被莫照认为他是在想他啊！斟酌了下，便说道：“我下午请同学吃东西……”说完，顿了顿。
    　　莫照“嗯”了声，等他继续说。
    　　“然后我忘记带钱了……就借用了一下你的卡……”乔熠宵说得声音很小，觉得有点丢人。半晌不见莫照说话，他赶紧又说：“我会还的！”
    　　“宵宵，那是你自己的钱。”
    　　“……”
    　　“都是你自己的。”
    　　“……”
    　　乔熠宵突然觉得，在莫照眼里，他一定特傻吧，也特别的装。都拿了那么东西，拿了那么多钱了，此刻，八十多块，还在这儿穷讲究。他的情绪，很突然的低落了起来，他突然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了。
    　　莫照见他久久不说话，放轻了声音问他：“宵宵，心情不好吗？”
    　　乔熠宵回过神，立即满不在乎地说道：“没有啊。”说完又立即道：“很晚了，你要休息了吧，我不打扰你了。”
    　　莫照没有作声。
    　　乔熠宵又赶紧说：“晚安！”说完，等了会儿，莫照还是没有声音，他正准备挂电话。
    　　莫照终于出声道：“晚安。”
    　　乔熠宵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愿意承认，他其实还是有点怕莫照，听到这话，他放心地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莫照放下手机，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又拿起手机，果然看到有银行发来的信用卡消费短信，八十二块。他摩挲下巴，缓缓地笑了，乔熠宵这种矛盾的心态，实在也很是可爱啊。
    　　周一，乔熠宵出门上学时，董阿姨将一个钱包塞到他的书包里。
    　　他诧异地回头，“阿姨？”
    　　“出门哪能身上不带钱？”
    　　乔熠宵又立刻把钱包拿出来，递回去，“不能要你的钱。”
    　　董阿姨笑了笑，“不是阿姨的。”
    　　乔熠宵就明白了，脸色变了变，又将钱包放了回去，换鞋出门。
    　　董阿姨跟他再好，果然还是最听莫照的话。不过乔熠宵觉得这也没什么，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得听莫照的话。
    　　下午有体育课，他来得晚，没有赶上体育课的选课。班里几乎都是女生，选的也多是排球、乒乓球与健美操之类。乔鹭作为班长，还特地带他去了教务处重新选了课。
    　　最后，他跟着班里的男生一起上足球课去了。可他如今这个模样，课是上不了了，于是他就坐在一边看他们上课。
    　　不免有些无聊。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课，很多同学都把书包带来，就放在球场边休息的椅子上。乔熠宵的书包也背在身上，他想了想，把钱包拿出来，打开来看，里面塞了怕是有二十多张一百块。钱包容量有限，要不然，他觉得董阿姨还得给他塞进去更多。
    　　他合上钱包，又放回了书包里，望着足球场发呆。
    　　直到有人在他身后叫他：“乔熠宵！”
    　　他回头，看到是林琅，便点头打了声招呼。
    　　林琅穿着一身运动服，身后还有许多同学，像是也来上体育课的。林琅走到他面前，问他：“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啊？”
    　　“上足球课。”
    　　林琅又看了看球场，便明白了，他手受伤，不能和同学们一起上呢。她笑着说：“我们班下周考一千米，趁没课，我们来练练。你们班什么时候考？”
    　　乔熠宵哪里知道什么时候考，这才第二周上学，不过他脸上依然很镇定，只是摇头道：“不知道，快了吧。”
    　　“你可以跟你们老师打个申请，手好了再考。你们男生跑三千米呢，你可别轻易去跑，要小心身体。”
    　　“谢谢。”
    　　“那我们去练了。”林琅挥挥手，与一群女生一起往跑道走去。走到一半，她又突然折回，“对了，明天我们要去喂猫喂狗，你有时间吗，有的话可以一起去啊。”
    　　乔熠宵想了想道：“明天下午没课。”
    　　“我们就是明天下午去呢！那明天下午再联系，再见！”说完，林琅转身就往她的同学们追去。一群女生拉筋、抬腿，绕着跑道跑了起来，特别有活力。
    　　下课后，乔熠宵便直接走了。班里那两个男生本来也不喜欢他，他也不愿看人脸色。肖哲一直在场地外等他，见他过来了，笑着迎上来道：“乔先生，我来帮你拿书包吧。”
    　　每天都要说一遍这话，乔熠宵都替他累，不过他还是摇头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两人一起往外走去，肖哲又问他：“你弟弟转院的事……”他小心看了眼乔熠宵的脸色，“假如需要的话，还可以转。”
    　　“不转了。”
    　　“好。”
    　　两人便不说话了，往校外停车的地方走去，经过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乔熠宵停住了脚步，肖哲问他：“要吃吗？”
    　　乔熠宵有了上次的教训，今天出门其实本来就带了钱的。只不过是他从前打工还余下的那一百多块钱，说来真是寒酸。努力到现在，就剩了这么些。他点头，便从口袋里拿出钱来。
    　　肖哲已经上前一步与摊主说话：“称几斤栗子。”
    　　“要哪种？二十一斤的，还是十八、十五的？”
    　　“二十的吧。”
    　　“好嘞！”摊主装了满满一纸袋栗子，称了下，说道：“两斤六两，够不够？”
    　　肖哲回头看乔熠宵。
    　　乔熠宵点头道：“够了。”
    　　“算您五十！”
    　　乔熠宵立刻递出去一张五十块，比还要掏钱包的肖哲要快，肖哲便又看了他一眼。乔熠宵拿起纸袋，转身已经走了。
    　　肖哲将乔熠宵送回去，与董阿姨交流了一番，到了晚饭时间，被乔熠宵留下来，一起吃了顿饭。
    　　再离开时，天已经黑了。他正准备开车离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
    　　看起来并不像是推销或者骚扰电话，他接起，“喂”了声。
    　　“你是宵宵的新助理？”对面直接说了这样一句话。
    　　肖哲却是立刻明白他是谁了，是高铭当初交代过他不需过问的人，也就是身后漂亮房子里住着的乔熠宵的金主。
    　　“您好，我是乔先生的新助理，我叫肖哲。”
    　　“关于宵宵的弟弟，我有点儿疑问。”
    　　“您请讲。”
    　　他就这样站在院子里，与莫照讲起了电话。
    　　毫不知情的乔熠宵，此时正靠在沙发里看书，边看边剥栗子往嘴里送。偶尔还拿剥了壳的栗子去逗葵葵，看他的眼睛转来转去，甚至还想伸爪子过来够，眼中都隐隐泛上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每个阶段的每个人的部分举动都是有意义的，例如二十几章时，莫照完全没有主动联系过万灵，甚至从未想起有过这个人。到三十几章时，莫照主动换了宵宵的助理。及至到了这一章，莫处长的举动。这些缓缓渗入的变化简直太有趣了。
    　　第50章 五十
    　　乔熠宵是个好好学习的好孩子，看书到了晚上十点多，董阿姨过来第三次催他睡觉。她瞧见一袋子栗子吃了大半，不免嗔道：“你这孩子，吃太多了，也不好呢。快别看了，去睡吧。”
    　　“还有一页看完。”
    　　“那我在这里陪你，看完这一页立刻去睡。”董阿姨说完，也不打扰他，当真在一旁陪着他。
    　　一向有着强迫症的乔熠宵，本想看完一章再去睡，在董阿姨的注视下，很无奈地看完了那一页放下书回卧室了。葵葵跟着他要一起走，董阿姨抱住猫，说道：“乖乖，你可不能跟上。”
    　　这些日子，葵葵长大了不少，已经不是过去那走路都不稳小奶猫的模样了。被抱在怀里，就想直接往地上跳，乔熠宵看着，也怪舍不得的。便看向董阿姨道：“阿姨，葵葵今晚和我睡吧。”
    　　“可是——”
    　　“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的。”乔熠宵看着她，眨了一下眼睛。
    　　乔熠宵那眼睛有时候比葵葵的还好看，尤其瞧着你故意眨眼时，哎哟，董阿姨只想抚住心口。她想也是啊，金姑娘本来就闷不做声，他们俩都不说，在外地的莫先生怎么会知道？
    　　于是，乔熠宵高高兴兴地抱着猫回房间了。
    　　葵葵许久没有与乔熠宵一起睡觉，也兴奋得很，在床上转来转去。乔熠宵迅速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就赶紧掀被子上床，抱着葵葵，要把他也塞到被窝里。葵葵却坚持想要睡在枕头旁。
    　　“今天和我一起盖被子。”乔熠宵就伸手指着他，说道。
    　　“喵~”
    　　“卖萌无效。快进来！”
    　　“喵~~~”
    　　“你还嘚瑟上了！”乔熠宵作势就要敲他的小脑袋，他枕头旁的手机亮了起来。偏偏他在哄猫，一眼就看到了亮着的手机。是有来电，莫照两个字大大地在屏幕上显示出来。
    　　乔熠宵的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前天都打过电话了，今天怎么还打！！他今天又没有误发短信！！！但他还真不能不接，不接的话，莫照还能让董阿姨过来叫他。他烦地又想呼噜头发，伸手拿来手机，接起来，按了免提，说道：“喂。”
    　　声音其实是有着那么一丝丝不耐烦的。
    　　莫照一听便听出来了，他也觉得好笑，养小情人养成这样，他莫照也是史上第一人吧？不过他愿意看乔熠宵这样。他觉得这样的乔熠宵才可爱。假如与所有人一样，一副永远献媚的模样，那还有什么意思？换言之，如果乔熠宵当真是那样的人，他莫照当初也不会看上他。
    　　他莫照看上的人，必然也不是一般人。
    　　莫照问他：“今天做什么了？”
    　　乔熠宵快烦死了，周一不上课还能干什么？！有个看犯人的肖哲跟着，他又能干什么啊？！他牙疼似的苦着一张脸说：“上课。”
    　　“什么课。”
    　　“上午上了《中国文化史》，下午上了体育课。”
    　　“体育课？你哪里能上体育课？”
    　　“我在一边坐着看的。”
    　　“现在呢，在做什么？”
    　　“在床上躺着准备睡觉。”所以你赶紧把电话挂了吧！他撇嘴，葵葵晃到他面前，他伸手，揉葵葵的眉心，葵葵舒服地蹭他的手。乔熠宵的嘴角这才渐渐拉平，哪料到下一秒，“喵~~”，葵葵他舒服地叫了出来！！！
    　　果然，莫照问：“猫在？”
    　　“……”
    　　“我说过，不许你和猫一起睡觉。”
    　　“没有一起睡……”乔熠宵抱紧葵葵。
    　　“没有一起睡，为什么，猫在你身边叫。你可是躺在床上。”
    　　“我就是和它玩一会儿……”葵葵抬头看他，突然也不敢叫了。
    　　“我不在，他们就是这样照顾你的？”莫照的声音有些严肃。
    　　乔熠宵就急了，说道：“不关阿姨跟金姑娘的事啊！是我要抱葵葵跟我睡的！”
    　　“你刚刚说只是玩一会儿。”
    　　“……”
    　　“明天就把两人都换了。”
    　　乔熠宵更急了，立刻道：“不行！”又急急补充道：“董阿姨人真的很好，真的不关她的事，是我偷偷抱回来的！”
    　　“哦。”莫照道：“那是你自己不听话。”
    　　“……”乔熠宵更加烦躁，但是又不能害董阿姨。他知道莫照的做事风格，当初万灵，也是说换就换。
    　　“即便是你不听话，她们也要换。”
    　　“为什么？！！”
    　　“怎么能放任你胡闹？”
    　　我靠啊！这也太不讲理了！乔熠宵心中大骂，却又不敢说出口。他深呼吸，继续放轻声音道：“我把猫送回去，真的和董阿姨无关的。她对我很好的。”
    　　莫照沉默几秒，说道：“放过她们，也可以，不过——”
    　　乔熠宵心吊了起来，不过什么？你他妈倒是说啊！
    　　偏偏莫变态又过了怕是有十几秒，才悠悠道：“你说些好听的。”
    　　？？？？？
    　　乔熠宵手倏地抓紧，葵葵又“喵”了一声。乔熠宵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只想说：祖宗啊，你别叫了，被你害惨了！
    　　“回去就把你那猫扔了。”莫照道。
    　　乔熠宵鼻子又皱了起来，想了会儿，他小声问：“你想听什么？”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乔熠宵心想，我想说我操！你！大爷！你要听吗？！
    　　“要不我现在就吩咐高铭去找新的阿姨，做饭比你那个阿姨好的人，多得是。”
    　　乔熠宵听在耳朵里，算是明白了，莫照今天就是来耍他的！太恶劣了，他妈的！可是他真的骑虎难下，莫照说的那些都完全做得出来。他烦躁地甩了几下头，冷着一张脸，说道：“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类似的话，说过了。”莫处长表示不满意。
    　　乔熠宵牙疼，想了想又道：“你多吃点。”
    　　莫照轻笑：“宵宵，好听的话可不是指这些。”
    　　他妈的！！！！老子哪里会说好听的话！！！！
    　　“天冷了，你多穿点。”乔熠宵想了半天，又憋出来这么一句。
    　　“宵宵，你想我了吗？”
    　　乔熠宵不仅是牙疼了，整张脸都在疼。他苦着脸，下定决心，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直接道：“想！”想你大爷啊！！！！！！！！！！！！！！
    　　“那你告诉我，你很想我。”
    　　乔熠宵憋不住了，咬牙道：“不要欺人太甚！！！”
    　　“是你不听话，带猫上床睡觉，还被我发现了。”莫照的声音很无辜。
    　　乔熠宵要气死了，就你会装无辜！谁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吗？！
    　　“我要睡觉了！”说完，乔熠宵就先挂了电话。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他没人权，爱谁来就谁来！他还就挂那个死变态的电话了，把他弄成这个鬼样子，还不准反抗怎么的？！反正这辈子也被变态买去了，是死是活也就这样了！
    　　他也没有把葵葵送回去，抱着猫就往被窝里钻。
    　　他刚关了灯，手机又亮了起来。他皱眉想了会儿，拿来看，是莫照发的短信——
    　　早些睡吧，不许和猫一起睡。
    　　宵宵，真希望有那么一天，你是真的在想念我。
    　　乔熠宵关了手机屏幕，塞回枕头下。
    　　随后便再也睡不着了，直到葵葵也睡着了，他还是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他拿过手机，把通讯录中“莫照”两个字改为“死变态”，心中舒爽了些，却还是失眠。
    　　他侧头看了看葵葵，见他睡得香。
    　　他想，凭什么不能跟猫一起睡？
    　　凭什么要听死变态的话？
    　　他就要跟猫一起睡！天天一起睡！从天黑睡到天明！
    　　一夜没睡好，隔日醒来的乔熠宵，双眼无神。
    　　偏偏上午有四节课。
    　　董阿姨仔细瞧了他一眼，说道：“没睡好吧，以后还是让葵葵自己睡。来，喝点儿水。”
    　　乔熠宵接过杯子，喝了半杯水，揉了揉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董阿姨皱眉道：“要不，今日请半天假，别去上课了吧？”
    　　乔熠宵赶紧摇头道：“不行。”
    　　董阿姨抽了面纸给他擦打完哈欠流下来的眼泪，回身去厨房往外端早餐。
    　　吃完早餐，换好衣服，走出家门。被屋外的冷风一吹，乔熠宵便又精神了起来，往学校走去。
    　　上午四节课安然度过，肖哲本想直接送他回去。
    　　乔熠宵看了看他说：“我下午要参加学校活动。”
    　　肖哲“哦”了声，便道：“我让董阿姨将饭送来，还是您回家吃饭？下午再来参加活动？”
    　　“我的意思是，我中午在学校食堂和参加活动的同学一起吃饭。”
    　　“这可不行。”
    　　“不能让所有人等我一个人，肖先生，下午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否则，其他同学会觉得奇怪的。”
    　　肖哲想到那日莫照与他说的话，立即摇头道：“乔先生，我不能离开你身侧。但我一定与你保持拒绝，不让任何人发现我。”
    　　乔熠宵知道，肖哲不可能会听他话的。他沮丧了片刻，说道：“那回去吃饭吧。”
    　　“好，您放心，我下午再送您过来。”
    　　乔熠宵双脚无力，觉得犯人也就不过如此了。
    　　下午乔熠宵与其他社团成员一起去喂流浪猫狗时，肖哲果然不远不近地跟着，好在也未有人发现异样。
    　　倒是乔熠宵参加了这日的活动，才知道乔鹭居然也是这个社团的。很显然，对方也未想到。她也一脸惊讶，然后走到他面前，笑道：“真没想到你也参加这个社团啊，你也很喜欢小动物吗？”
    　　旁边的林琅听到这话，走来道：“乔鹭你不知道吗？乔熠宵有一只布偶猫，超级超级可爱啊。”
    　　乔鹭眼睛就亮了起来，“果真？！”期待地看向乔熠宵。
    　　乔熠宵点点头。
    　　“有照片吗？！”
    　　乔熠宵的手机里还真有几张，家里有只那么可爱，自己又喜欢的猫，难免会照几张。于是乔熠宵摸出来手机，给她们看照片。
    　　“哇！”乔鹭惊呼：“好可爱，好漂亮的布偶。”
    　　乔熠宵听到这话，还是挺高兴的。他家葵葵的确可爱又漂亮。
    　　林琅与乔鹭一起看照片，问他：“后面还有吗，我们可以往后翻吗？”
    　　其实相册里，只有猫的照片，乔熠宵点头。
    　　两个女孩子边看边惊叹，很快便又有其他女生走来，最后，五个女生一起看葵葵的照片。
    　　有葵葵在地毯上睡觉的照片。
    　　也有葵葵扒着乔熠宵的裤子抬头望他的照片。
    　　还有葵葵在花园里撒欢的照片与小视频。
    　　“好漂亮的猫啊，你家也好漂亮啊乔熠宵。”直到有女生又这么说，前半句时，乔熠宵还很高兴，到了后半句，他嘴角又平了下来。
    　　“这里好漂亮，是哪处公园啊？”林琅抬头问他。
    　　乔熠宵沉默。
    　　“对啊真的好漂亮，我也想带我家猫去那里拍照。”有女生赞同。
    　　大家一起期待地看着乔熠宵。
    　　乔熠宵面无表情地说：“是我家花园。”
    　　“……”大家沉默。
    　　幸好林琅机灵，很快又“哈哈”笑着说：“那有机会我们能去玩一玩就好啦。”轻巧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第51章 五十一
    　　这天，在喂小动物时，他们碰到一只伤得很严重的流浪狗。身上的毛几乎已脱得差不多，血迹斑斑，窝在一片草丛中，看起来已经快要死了。
    　　参加这个社团的，都是真心喜爱小动物的。尤其今天过来的，除了乔熠宵，都是女孩子，大家都心疼得很。有一个女孩用布将那只狗抱起来，说道：“我们送这只狗去看病吧？”
    　　大家都点头。
    　　“坐公交车太慢了，我们打车去吧，车费平摊，如何？”林琅问。好些的宠物医院，基本都在市区。这里去市区，打车太贵了，学生们基本都是AA，听闻此话，也都赞同。
    　　于是一行人，分坐两辆车，往市区而去。
    　　肖哲见乔熠宵要上出租车，便急了起来。他是看到有个女同学抱起一只病狗的，猜到他们是要去宠物医院。他还在担心着病狗身上不干净，生怕乔熠宵去碰它，没料到他们直接就坐上出租车了。
    　　莫照可是交代过，不能让乔熠宵离开他视线的。
    　　他赶紧冲到出租车面前，司机抬头看他。
    　　幸好乔熠宵是最后一个坐进车的，身子才探进去半个，他回头看肖哲。
    　　“乔先生，我送你们过去。”
    　　“不要。”乔熠宵拒绝。
    　　“乔先生。”肖哲的声音都带上了乞求。
    　　乔熠宵都听在耳里，觉得烦躁的同时，又能明白肖哲的意思。毕竟莫照是那样的一个人，给他做事的，除了他们单位那些被骗的，谁不怕他？他看了看肖哲的眼睛，想他还比自己大十岁呢，觉得有点不忍心，又走出了车子。
    　　肖哲松了口气。
    　　乔熠宵回身看车里的乔鹭和林琅，“不坐出租车了。”
    　　“啊？”两个女孩异口同声。
    　　司机不高兴了，说道：“你们这不是耍人吗？！”
    　　肖哲直接抽了一张一百块递给他道：“麻烦你。”
    　　司机再不说话了。
    　　乔鹭与林琅对视一眼，一起走下车。其他三位同学早坐上前面一辆出租车走了，那只狗也在他们车上。
    　　乔熠宵往肖哲的车子走去，她们俩也跟了过去。
    　　肖哲开车，乔熠宵坐在副驾，两个女孩坐在车后座。
    　　往常，肖哲开车，乔熠宵坐在车后座，两人是很少说话的，也不觉尴尬。但今天多了两个同学，就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林琅想了想，问道：“乔熠宵，这位大哥，是你家亲戚吧？”
    　　乔熠宵没说话，肖哲笑道：“哪里敢当，我是乔先生的司机。”
    　　“哦……”林琅不说话了，她想到第一次见到乔熠宵的情景，再想到刚刚看的照片，也默默地明白了，原来乔熠宵还真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啊。
    　　乔鹭也是聪明人，自然也听明白了。
    　　乔熠宵却明白她们在想什么，觉得愈加尴尬起来。
    　　再也无人说话。
    　　一路安静，到了宠物医院，肖哲与他们一起走进去。
    　　先来的同学已经将狗抱了进去，医生检查了一番，讲了病况，又开了单子让他们去缴费。他这就打算开始治疗，一个女同学拿起单子一看，惊呼：“这么贵？！”
    　　林琅正好走进来，问道：“多贵啊？”
    　　“学姐，要三千多！”
    　　林琅也微微一惊，都是学生，能有多少钱？平常虽然喂猫喂狗，但是那些猫粮狗粮，大家平摊费用，其实费不了多少钱。他们这个社团才建了半年，至今也偶尔遇到过生病的猫猫狗狗，治病时，但最贵也就五六百，他们拼一拼，也就够了。
    　　如今这个三千，可当真不是小数目。
    　　乔鹭上前说：“一定要治的，我们凑一凑吧？”
    　　有女孩道：“学姐，月底了，我身上就剩两百多了，真不骗你。”说着，她拿出钱包，果然瘪瘪的。
    　　“能凑多少凑多少吧！剩下的我来！”林琅大手一挥。
    　　“学姐，你哪里还有钱？”
    　　“总有办法的，总不能放着小狗生病不治吧？”
    　　乔鹭已经拿出自己的钱包，抽出钱道：“学姐，我身上还有六百多。”其他几个女同学也纷纷拿出钱包来，最后凑了一千五。林琅身上还有三百多，她问医生：“能先给小狗治病吗？我们一定把钱给你们。”
    　　医生应了声，便先去给小猫治疗。
    　　乔熠宵一直站在一边看着，看到那几个女生的钱包都被掏空了，也看到她们脸上的焦躁。他的左手指动了动，从自己的书包里抽出钱包，走上前道：“剩下的我来吧。”
    　　“这——”林琅也很犹豫，她知道乔熠宵家有钱，真不差这点。可乔熠宵才入团一个星期，就让人家花这么多钱，她真的过意不去。
    　　乔熠宵数出两千块，递给林琅，问她：“够吗？”
    　　林琅咬唇想了会儿，说道：“医药费三千三百多，还差一千五百多。多了。”
    　　“多出来的给猫狗们买吃的吧。”乔熠宵将钱放到她手里。他已经麻木了，三千多万都欠了，两千块又算什么。
    　　林琅既羞愧又感激地收下那笔钱，坚持道：“我后面会还你的！”
    　　乔熠宵摇头道：“我也是社团里的一份子。”说出来这话，他自己都觉得怪怪的。向来独来独往，他真的早已忘记了集体的感觉。
    　　五个女生一直在等狗治病，乔熠宵本也想一起等，董阿姨已经打来电话催他回去吃饭了。肖哲也不愿意让他继续待在这里，乔熠宵先走一步。
    　　林琅出来送他，说道：“真的太谢谢你了，乔熠宵。”
    　　“没关系。”
    　　“当初拉你来亲亲小宝贝，真的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林琅真挚说道。
    　　他从前以为金钱是买不到感情的，例如他自己，就一辈子都不会对莫照产生任何的感情。可他没想到，因为今天的慷慨，能得到这位学姐的这番话。他其实心里面觉得很暖和，但是他又想到，这钱是莫照的啊。
    　　所以他也就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与他也打过了挺多次交道，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林琅也不在意，只是道：“你快回去吧，你家人等急了吧。”
    　　家人？
    　　哪里来的家人，唯一的家人还在医院躺着恨他呢。
    　　乔熠宵点点头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乔熠宵坐在车后，肖哲开车。
    　　两人像往常那般，并未有交流。
    　　乔熠宵却突然开口：“肖先生。”
    　　“乔先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和他有没有直接联系。又或者通过董阿姨有过拐弯的联系。但是，今日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
    　　肖哲开始并没有接话。他没想到，乔熠宵明白得这样透彻。在他看来，十九岁的男孩子，又生得这么好看，被人那样精心地养着，脾气骄纵些是应当的。因此，他并未觉得乔熠宵脾气有多差，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这个职业，这点儿脾气还不算什么。
    　　他也从未见过乔熠宵与莫照相处的场面，但在他看来，这个男孩子是很能讨那人欢心的。他也以为，这个男孩子，就跟所有这个年纪的学生一般，被保护得太好了，心思十分单纯。直到今天，乔熠宵说出这番话，他才发现，这个男孩子并不是他所看到的样子。
    　　他私底下也想过，这样的男孩子，但凡有一天，被玩腻了，被扔了，下场一定很惨。现在他明白，是他想错了。
    　　很久之后，肖哲道：“乔先生，我想您也明白，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所以，以往我从来没有与你这般说过。只是这一次。”
    　　肖哲还是沉默。
    　　“他很讨厌我和动物有接触。”
    　　肖哲依然沉默。
    　　“可是他却又给我买了一只猫。”
    　　听到这话，肖哲心间一动。乔熠宵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怪，有嘲讽，有不耐，甚至还有迷茫。他从车前镜里看了眼，正好看见乔熠宵低着头。他不自觉地开口道：“乔先生，只能这一次。”
    　　“谢谢你。”乔熠宵又道：“我以后会帮你说好话的。”
    　　肖哲笑了起来：“那我等着涨工资了。”
    　　乔熠宵翘了翘嘴角，原来肖哲也挺有意思的。
    　　肖哲后来果然没有告诉莫照，因为直到周末来临，莫照再没打过电话来，也没发过奇怪的短信过来。
    　　乔熠宵心松了下来，可松下来没多久，他又想到一个很悲伤的事实：半个多月很快就到了，莫照又快回来了。
    　　为此，整整一个周末，他都懒在房子里，哪里都没去，他打不起精神来。
    　　周日这天，他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是上海本地号码。
    　　他皱眉看了片刻，接了起来。
    　　“是乔熠宵吗？”结果响起一个熟悉又欠揍的声音。
    　　乔熠宵立刻知道是谁了，是那个智障白毛，想到这个人，他就气地想磨牙。
    　　见他不说话，白毛疑惑地说道：“打错了吗？不是说就是这个号码吗？”
    　　乔熠宵阴阴地开口：“是我。”
    　　“哈哈，那我没打错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柳南昀啊！”
    　　“记得。”
    　　“嘿嘿。我下个月十九号过生日，邀请你过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啊！”柳南昀笑得像个智障。
    　　这要往常，乔熠宵是坚决不会去的。但现在不一样，他想到白毛对乔冬阳乱动心思，他就想揍他几拳，他道：“我会去的。”
    　　白毛更高兴，“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呢！那我下周定好地方了，把地址发给你！”
    　　“谢谢。”
    　　“哈哈，不用谢不用谢，对了，你来了也不用给我送礼物啊！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好。”
    　　“行，那就这样，我们下个月见！”
    　　“再见。”乔熠宵咬牙切齿，挂了电话。
    　　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别怪他！
    　　第52章 五十二
    　　挂了白毛的电话，乔熠宵想起，林琅短信通知他上网去看社团里拍的小动物照片。便慢吞吞地去打开了电脑，在社团群里找到了链接。如今人人都爱建微博号，林琅也不例外，她还特地给“亲亲小宝贝”建了个号。
    　　粉丝并不多，三百多。
    　　但是几乎每日都在更新流浪动物的照片，乔熠宵一张又一张地看了起来，觉得拍得当真还不错。他又把葵葵抱到手边，指着屏幕说：“你也看看，外面可怜的孩子多了去了。所以你要珍惜现在的生活，知道不知道？”
    　　葵葵理他都没理，又蹿了出去，玩地上的毛线团了。
    　　说到毛线团，家里就乔熠宵这么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董阿姨要忙的事也就那么些，她闲来无事，便开始织毛衣。没料到，有一天，毛线团被葵葵发现了，于是葵葵就迷上了毛线团。董阿姨索性专门绕了几个颜色不同的，给他玩。
    　　乔熠宵见在毛线团面前，他都失宠了，便道：“一点儿都不知道谁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可是葵葵还是在欢快地玩毛线团，他便又“哼”了声，声音很大，葵葵还是完全置之不理。
    　　他这才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脑屏幕。
    　　众所周知，微博上有许多的公益项目。乔熠宵在微博上左看看右看看，便看到了一个同城的公益项目。他愣了愣，点进去看，看了个大概，便明白了。这个在微公益上发起项目筹钱要帮助的人，居然是曾有过两面之缘，与乔冬阳同院过两次的女孩子。
    　　乔熠宵还记得，那个女孩子才十二岁。瘦瘦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昏迷不醒，家中的亲人却在为了推开她而大声吵架。
    　　这个项目要筹五万块。
    　　但乔冬阳也是个瘫子，吃药要花多少钱，治疗要花多少钱，复建要花多少钱，乔熠宵都是知道的。五万块能顶什么用？况且就连这五万块，到现在才筹了六千多而已。
    　　乔熠宵不自觉地叹气，世界上可怜人太多了，就说这些公益项目，微博上一拉一连串全部都是。谁又能个个都关注到呢？
    　　他低眉，关掉了网页。
    　　他看着电脑发呆。
    　　片刻之后，他又从历史记录中找到了那个链接，再度打开，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许久。点击鼠标，进入了筹款界面。最后他出了三千多，凑满了一万块。
    　　用的是莫照信用卡的副卡。
    　　金钱就是一个无底洞，一旦没了生存的压力，这个洞就开始百般将人往里吸。乔熠宵想去打工了，他如今有身份证，也有学生证，还有暂时挂在学校的上海集体户口。哪怕因为他的右胳膊还没有好，实在找不到工作，去扮玩偶，他还是能赚到钱的。
    　　他也不想以后每次想花钱的时候，都用莫照的钱。
    　　可是肖哲总是在一旁看着他。
    　　他想事情，想得出了神，连地上玩得起劲的葵葵都暂时管不了了。
    　　出神到，葵葵爬到了他的腿上，他还未发现。
    　　他的手放在腿上，直到葵葵开始舔他的手，他才回神。他低头与葵葵对视，见他舔得起劲，便道：“想到我的时候，就自己跑过来了！自己玩得开心的时候，哪里想到我？”
    　　说完这话，他自己愣住了。
    　　因为他想到现在，想出的唯一办法便是给莫照打电话，与他商量让肖哲不要总跟着他。他与葵葵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也是有事情了，才会想到莫照。偏偏每次求人帮忙，态度还不好。
    　　乔熠宵眉头紧紧皱起来，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对莫照有好态度，这该怎么办。
    　　但电话还是要打的，他看了看，晚上七点多，莫照应该没在办正事儿吧？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乔熠宵想了想，这是不是他第一次给莫照打电话？
    　　就在他仔细回忆到底有没有给莫照打过电话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往常总爱逗他的莫照，并没有开口说话。
    　　可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两人一起沉默了。只能听到一阵呼吸声，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莫照的。
    　　葵葵还在舔着他的手，手机还是放在桌上开的免提。
    　　乔熠宵想了想，开口道：“晚上好……”
    　　“嗯？”莫照也终于开了尊口。
    　　乔熠宵一下子抓紧了自己的裤子，他就知道，就知道莫照等着他主动说话呢！！！这么一动，却妨碍了葵葵继续舔他的手，葵葵便“喵”了声。
    　　果然莫处长不再“矜持”了，而是说道：“又跟猫在一块儿？”
    　　“我没睡觉，在看书，他陪我看书。”乔熠宵立刻解释。
    　　“少跟猫在一处。”
    　　乔熠宵本来心平气和地准备跟他谈事情，他却说这么一番话，乔熠宵又要气死了。少跟猫在一块？！当初是谁给买的猫啊？！！
    　　莫照又道：“那猫，你看看就行了，可以宠，但不可以过度。”
    　　乔熠宵眼睑半合，十分不满，却又不敢反驳。他平静了几秒，直接说道：“我最近在学校参加社团了。”
    　　“嗯。”莫照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有时候参加活动，肖哲总跟着我，同学们都觉得我很奇怪。”
    　　“嗯。”莫照依然漫不经心。
    　　乔熠宵见他始终不理会自己，更生气，他咬咬牙，只好自己说：“所以，能不能，不要让他天天跟着我了。上课的时候陪着就行了。”
    　　莫照没有接这个话题，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什么社团？”
    　　“书法协会。”乔熠宵睁眼说瞎话。
    　　“没骗我？”
    　　“没有骗。”乔熠宵眼睛圆溜溜的。
    　　“既然是书法协会，参加活动也该是室内，肖哲在外面陪你，又怎会引起他人注意？”
    　　我靠！乔熠宵吐出一口气，怎么说都没用啊！他拧眉想了想，又道：“有时也要出去和其他学校一起参加活动的。”
    　　“嗯。”
    　　结果乔熠宵等了半天，莫照“嗯”完就一句话都没有了，急死他了！
    　　“我们宵宵长大了，独自去参加活动，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乔熠宵赶紧保证道：“我一定不会再溜走的！”
    　　莫照又“嗯”了声。
    　　乔熠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苦着脸，牙疼了半天，他磨磨蹭蹭小声说道：“谢谢你，你最好了。”
    　　“嗯？没听见。”
    　　乔熠宵发誓，莫照一定一定听见了！！！！！
    　　“我说了，你就答应让我自己参加社团活动吗？”
    　　“要看你说什么。”
    　　乔熠宵深呼吸，瘪着嘴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想你。”
    　　“什么？”莫照又装。
    　　莫照又装！莫照又装！！
    　　“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想念你！非常想念你！！特别想念你！！！”
    　　莫照轻声笑了，乔熠宵气到脸颊都烧了起来，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气，还是被自己这番不要脸的话给臊的。
    　　莫照笑着说：“乖。”
    　　“那你答应吗？”
    　　“答应。”
    　　听到这话，乔熠宵松了口气，虽然他觉得莫照说“答应”两个字时，语气怪怪的，挺恶心的。但问题得到解决就好啊！他又道：“那你跟他说一声，告诉他陪我上完课就能回去了，他只听你的话。”
    　　乔熠宵自己都未意识到，他今天与莫照说话说得这样顺畅。
    　　莫照却是意识到了，但也并未点出，只觉得心中十分舒坦。
    　　乔熠宵又道：“现在就跟他说，挂了电话就说。”
    　　莫照应道：“好。”
    　　乔熠宵撇嘴，这次的语气更恶心了！他正准备和莫照说“再见”，听到了莫照那边传来开门声。因他开着免提，声音便也被放大了，他听得很清楚。
    　　随后一个女声响起：“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临到你了，快来！”
    　　乔熠宵愣了一秒，赶紧道：“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他立即挂了电话，心中很感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不然又得费一番口舌。
    　　不过他又想，还说出去出差，听这口气，在外面玩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去出差哦。他心中鄙夷了一番，抓起猫往沙发走去。因为解决了一件对于他而言算大事的事，心中很轻松，他边走边道：“看书喽，明天又要上烦死人的古文课了，要先预习一遍，不然比不过别人，葵葵你说对不对？”
    　　葵葵被他拎着，毫无反应。
    　　乔熠宵将猫捧到眼前，“问你话呢！”
    　　葵葵扭动着，想伸爪子过来够他的脸。
    　　乔熠宵气闷，小声道：“好不容易就剩只猫能说说话了，猫还不理我。”说完，他又想起，他忘记和莫照说他又用了他卡中三千多块钱的事。不过他想到莫照那句“都是你自己的”话，觉得再三说明也没有意义，他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倒到沙发中。
    　　第二日，上午的课上完后，回去吃了饭，肖哲再将乔熠宵送回学校，果然便走了。临走前还道：“请务必注意自身安全。”
    　　乔熠宵心想，过去十九年，基本没人管，他一直过得好好的。要不是之前，姓高的使坏心眼，他也不至于如今这个德行。他是成年人了，当然会注意自身安全。但他也知道，肖哲是为他好，便应了声。
    　　等肖哲开车消失了，他就赶紧往公交站台走去，坐车去市区。
    　　第53章 五十三
    　　他也没去其他地方，他的胳膊还断着，暂时也找不到新的兼职。他又去了玩具店，店员们看到他过来，都很高兴。当时收了他一束花的姐姐特地去买了奶茶给他，招呼他道：“进来歇歇，来喝奶茶。”
    　　乔熠宵其实还想继续在店外工作，他被束缚了这么些天，此刻自由自在，哪怕穿着厚重的玩偶装，哪怕动作迟钝，他却高兴极了。但是店员姐姐满脸笑容，他也不忍心拒绝，便走了进去，摘下熊头。
    　　店员姐姐帮他将吸管插进去，拿起来，给他道：“就着我的手喝几口吧。”
    　　乔熠宵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动作就有点儿迟缓。
    　　那姐姐“噗嗤”一声笑出来：“傻孩子，害羞什么，你就跟我弟弟一般大。现在店里又没有其他人。”
    　　乔熠宵微微红着脸，低头喝了几口，道谢：“谢谢，很好喝。”虽然他其实觉得有点甜。
    　　“你喜欢就好。就是许久未见你，你的手怎么还没好？什么时候才能拆了绷带啊？”
    　　“快了。”
    　　“今天瞧见你，觉得你又帅了呀！”店员姐姐毫不吝啬地夸他。
    　　往常碰瓷时，乔熠宵还是很庆幸自己有这般长相的。如今亲自尝过长相带来的苦果，旁人再夸他的长相，他就有些不自在。
    　　“我给你把奶茶放这儿，你下班时带走啊。”店员姐姐放好奶茶，也不再和他说话，便让他继续工作去了。
    　　晚上回去之前，店长又给了他一百元。
    　　乔熠宵不肯要，“我下午才来的，只能给七十五。”
    　　店长李姐笑道：“给你，你就拿着！”
    　　“真不要——”
    　　“快拿着，再不拿我就生气了！”李姐佯装生气。
    　　乔熠宵接了过来，又道：“谢谢。”
    　　“没什么，快回去吧。真的不留下来吃晚饭？”
    　　“不了，回去还有事。”
    　　“明天还来吗？”
    　　“明天一天都有课，后天再来。”
    　　李姐笑：“好，有时间就来，店里一直差人的。”
    　　乔熠宵对她微微一笑：“谢谢李姐。”
    　　“笑起来多好看呀，以后啊，就要多笑一笑。行了，不拖着你说话了，你快回去吧。”
    　　乔熠宵道谢再见，心中想着，店长与店员对他都这样好。往常便这般，只是那时他太穷，根本不敢多花一分钱。如今，总归是比从前好多了，下次再来时，也请大家喝奶茶吧。
    　　想到这里，他才轻松了些，觉得一百块没有多拿。
    　　周二时，“亲亲小宝贝”社团小分队又出去喂狗喂猫了，乔熠宵有课，并未去。林琅给他发来在医院治疗的那只狗的照片，留言道：手术成功，真的很感谢你。
    　　乔熠宵仔细看了那只狗的照片，其实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狗，就是普普通通的土狗。但狗卧在那里时，眼神却无比纯良。想到这只狗在好转，乔熠宵也挺高兴的。
    　　他面色很是缓和，收起了手机。突然后背被人捣了捣，他转身，坐在他后排的女生笑道：“今晚我们聚餐，一起吗？”
    　　乔熠宵刚想要拒绝。
    　　那女生双手合十，嘟嘴，故意卖萌道：“一起吧一起吧，一起来吧。”
    　　乔熠宵顿了顿，终是点头。
    　　一排的女生都高兴地笑了。
    　　大学生们聚餐，大多爱吃火锅，热闹又好吃。这次也不例外，乔熠宵的手并不方便，同学们都很照顾他，不时帮他搛菜。乔熠宵其实是有洁癖的，过得那么苦的时候，他都要天天冲澡，即便是凉水澡。更何况是现在。
    　　其实他并不愿意吃别人搛的菜，便借口自己伤口没好，不太能吃这些。大家也都表示理解。
    　　吃完饭，大家又去KTV唱歌。
    　　肖哲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乔熠宵其实也不想去唱歌，他不太习惯与这么多人在一起。可同学们都太热情了，他便朝肖哲眨了下眼睛，向他求助。
    　　肖哲便懂了，朝他笑了笑，居然做出了鼓励的姿势。
    　　在乔熠宵的眼里，肖哲便是莫照的喉舌。什么意思？莫照居然鼓励他去参加这些活动？他不是一向只想把乔熠宵这只猫困在房子里吗。
    　　不容他多想，他已经被女生们推着走了。
    　　乔熠宵又回头望了肖哲一眼，肖哲指了指旁边的车，意指在车里等他。
    　　乔熠宵被推着一起直接去了火锅店楼上的KTV。
    　　包厢里热热闹闹，乔鹭为首的几个女生简直就是麦霸。
    　　乔熠宵本来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歌，结果女生们还不放过他，愣是把他又拉到了中间坐下。
    　　唱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歌，乔鹭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来唱歌，那么呢，老规矩来了。”
    　　女生们都鼓掌。
    　　乔鹭笑道：“我们又不能喝酒，也不能赌钱，就喜欢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我背对着你们唱歌，你们传话筒，我停下来时，话筒到谁手里，谁就回答问题，好不好？”
    　　“好！”
    　　“那开始了！”
    　　乔熠宵从来没玩过这种游戏，就见乔鹭唱了几句，突然停了下来，离她很近的一个女生拿到了一个话筒。
    　　乔鹭问她：“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那么——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那女生大笑：“哈哈哈，太简单啦，我有！”
    　　乔鹭又问：“谁？”
    　　“只能回答一个问题哟，我不告诉你！”
    　　乔鹭装作生气地笑着说：“看我等会儿治你！”便又继续唱了起来。
    　　接下来回答问题的两个女生都选择了真心话，乔熠宵看在眼里，觉得应该选大冒险啊。这真心话，哪是随随便便能说出去的？
    　　正暗自想着，话筒又到了他手中，他正想传出去，乔鹭停止了唱歌，回头看来。
    　　女生们“哈哈”大笑，纷纷盯着他，不等乔鹭说话，就立即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乔熠宵不假思索地说：“大冒险。”
    　　乔鹭“嘿嘿”笑着说：“给你手机通讯录里面，最近的一个联系人打电话，然后对ta说，你喜欢ta！”
    　　乔熠宵就傻住了。
    　　女生们纷纷起哄：“手机呢手机呢！手机拿出来！表白表白！”
    　　“能不能换真心话？”他问。
    　　“不可以！这是游戏规则。”乔鹭道。其他女生也道：“不可以不可以！表白表白！”
    　　乔熠宵眉毛都皱了起来，但是刚刚有个女生被问过更生猛的问题，她都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不能比人家小姑娘还差劲，可他妈的他最近的一次通话记录，是莫照的，这怎么玩？！！打死他，他也不玩！！！
    　　他又问：“我自罚三杯酒可以吗？”
    　　“啊？”乔鹭傻眼了。
    　　“我喝三杯酒，代替这个回答。”
    　　女生们也都安静了下来，出来玩而已，既然实在不愿意回答，她们也不能强逼啊。喝酒，这就不太好了……她们纷纷看向乔鹭。
    　　乔鹭就道：“酒就不喝了，你给大家唱首歌吧，怎么样？”
    　　乔熠宵觉得打破了大家的游戏规则，摇头道：“我喝酒，再给你们唱首歌，是我破坏游戏规则在先。”
    　　其实大家一起玩，也没想过这么正式，都没想到乔熠宵会这般较真。不过在座的女生，看乔熠宵长得帅，都挺喜欢他，自然，此喜欢非彼喜欢。此刻，见他愿意喝酒，便以为他也许酒量不错？也存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的心思。
    　　因此当乔熠宵请人送酒来时，便也没有阻止。
    　　乔熠宵倒也干脆，倒满三杯啤酒，全部喝尽了。
    　　其实乔熠宵很少喝酒，酒量也并不好。不过和给莫照表白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喝完酒，乔鹭问他：“乔熠宵，你唱什么？”
    　　乔熠宵微微摇了摇脑袋，说：“我也不知道，我唱歌不好。”
    　　“你来啊，你看你要唱什么。”
    　　他便走了过去，看屏幕上的曲目。乔鹭打开点歌排行榜，让他选，他看了一圈，没有他会唱的歌。直到，他翻了十几页，终于看到一首会唱的，他道：“这个。”
    　　“好啊好啊！”乔鹭坐下，与大家一起听。
    　　是光良的《第一次》，很老很老的一首歌，在座的大家，也都是很小的时候偶然听的。长大后，这歌早就不流行了。
    　　乔熠宵唱歌的确不好听，但好歹还在调子上，而且他声音很清爽，大家都很给面子地给他打拍子。
    　　当乔熠宵唱到“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呼吸难过，心不停地颤抖。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失去方向不知该往哪儿走”时，大家都尖叫了起来，纷纷鼓掌。
    　　乔熠宵挺不好意思的，他知道自己唱歌并不好。他喝了点酒，总归是与平常不同的，他转身，浅浅地对她们笑了起来。
    　　女生们愣了愣，纷纷狼嚎了起来。
    　　这可是第一次看到乔熠宵笑。
    　　真多亏了《第一次》。
    　　热闹了一晚上，走的时候，女生们还在叽叽喳喳，乔鹭问：“刚刚我们小乔回眸一笑的时候，大家都拍了吗？！”
    　　“拍啦！！”好几个女生异口同声。
    　　仅一个晚上，大家对他的称呼便由正经的“乔熠宵”变为了“小乔”。
    　　尽管乔熠宵不喜欢这个称呼，却也知道，她们这是对他的亲昵。
    　　听到她们说这样的话，他就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回眸一笑……
    　　走出KTV大门，肖哲上来走到他面前。
    　　乔鹭便道：“你快回家吧。”又朝肖哲道：“司机大哥，乔熠宵今天喝酒啦，不好意思，我们玩游戏呢。不过你不要担心，只喝了一点啤酒。乔熠宵回家后，你也告诉叔叔阿姨，让他们都不要担心。下次我们一定注意！”
    　　肖哲尽管很担心，但有火也不能对人家小姑娘发不是？便只是笑了笑，扶着乔熠宵走了。
    　　没再管身后除了乔鹭以外，其他女孩子的诧异。
    　　肖哲将乔熠宵送回去，又让董阿姨去炖点儿醒酒的甜汤。
    　　乔熠宵并没有醉，但因为酒精的刺激，多少是有些不同的。他跑到猫窝前，抱起睡着的葵葵就要亲，葵葵被他闹醒，不高兴地伸手去挠他。
    　　肖哲吓地赶紧上前，抢下猫，说道：“乔先生，您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乔熠宵不高兴道：“那是我的猫。”
    　　“您洗了澡，再来玩猫。”
    　　“是我的猫，不让我养，还不让我碰。”
    　　肖哲听他这般说话，哭笑不得。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董阿姨听到了动静，走来，好说歹说地把乔熠宵劝去了楼上洗澡。肖哲拿猫没办法，叫来金洛，让她照顾。
    　　他则是想了想，去院子里打电话。
    　　莫照还未睡，见这么晚，肖哲打来电话，接了问道：“有事？”
    　　“莫先生，乔先生今天和同学们聚餐去了，还去了KTV唱歌。乔先生玩游戏输了，喝了点酒。”
    　　“喝酒？”
    　　“嗯，不过您不用担心，只是一些啤酒，他现在去洗澡了，阿姨帮他炖了甜汤。”
    　　莫照“嗯”了声，问他：“去唱歌？”
    　　“是，乔先生还唱歌了，我在门外录了下来。”
    　　“什么歌。”
    　　“《第一次》。”
    　　莫照沉默了会儿，道：“好。”便挂了电话。
    　　肖哲想着，回去后就将音频文件导出来，发给莫照，转身又走回了房子里。
    　　第54章 五十四
    　　乔熠宵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就开始满屋子的找猫。这栋房子，真要跟豪宅比起来，是很小的，但若是与之前那间公寓相比，是挺大的。其实，这间小别墅，与乔熠宵老家的房子差不多大。
    　　但自从他住进来后，除了他的卧室、书房、客厅与餐厅，其他地方，他基本都未涉足过。洗漱、洗澡，卧室里有卫生间。
    　　洗了澡后，体内微量的酒精非但没有挥发，反而刺激得他终于与往日十分不一样起来。董阿姨手里拿着碗跟在他后头，劝他喝甜汤。
    　　“我的猫呢？”他却只问这么一句话。
    　　其实在乔熠宵自己看来，他非但不是娇气的人，反而很糙。可在董阿姨与肖哲的眼里，只怕不能再娇惯他一点。听肖哲提及，刚睡醒的葵葵要伸爪子挠乔熠宵，董阿姨是怎么都不敢把猫给此刻的他玩的，早让金洛抱回了房间。
    　　“喝了汤，猫就来了。”
    　　乔熠宵回头道：“阿姨，你骗我呢。”
    　　于是董阿姨也不明白他到底醉没醉了，不禁又看了肖哲一眼，这到底喝了多少啊？！
    　　乔熠宵走遍了每一间房间，打开灯，都没有找到猫的身影。最后到一楼最里边的卧室，董阿姨拦住他道：“这是姑娘家的卧室呢，人家睡了。”
    　　乔熠宵看向董阿姨，花了几秒钟才想明白，乖乖地点头道：“哦。”
    　　董阿姨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秒，乔熠宵又问：“那我的猫呢？”
    　　“……”董阿姨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求救地看向还没回去的肖哲。肖哲其实更不知道怎么办，难不成他还能把乔熠宵扛到床上去，对他说：赶紧吃了睡？！莫照非得废了他。
    　　幸好这时，董阿姨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莫照的。董阿姨终于找到了救星，赶紧接电话道：“莫先生，熠宵有点醉了！正满屋子找猫呢！”
    　　“你把电话给他。”莫照先是打了乔熠宵的手机，可他的手机在楼上卧室里呢。董阿姨赶紧将手机递给乔熠宵。
    　　乔熠宵低头看着那只手机，并未立刻接电话，他如今的动作都慢几拍。
    　　董阿姨又往前举了举，乔熠宵拿到了手机，放到耳边，“喂”了声。
    　　董阿姨与肖哲都退了出去，乔熠宵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接电话。
    　　“宵宵。”莫照叫他。
    　　“你谁？”
    　　莫照笑了声，听不出喜怒，反问他：“你说我是谁？”
    　　乔熠宵翻白眼，不客气道：“谁知道你这个神经病是谁？！”
    　　“在卧室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在哪里？！”
    　　“那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我的猫。”乔熠宵不高兴地说，“我的猫不见了。”
    　　“你的猫在你的床上呢。”
    　　乔熠宵静了几秒，问他：“你怎么知道？”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呵呵，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乔熠宵冷笑，但他想了想，还真的往楼上卧室走去。莫照听到脚步声，也不急着与他说话，等到再听到开门声，又问：“找到了吗？”
    　　乔熠宵绕了一圈，生气道：“骗子！根本不在！！”
    　　“你仔细找了吗？”
    　　“我仔细找了！我现在就站在床上呢，根本就没有！”
    　　莫照疑惑道：“不应该啊，你不就站在床上呢？”
    　　“啊？”乔熠宵都被他绕晕了，不明白他的话。
    　　“你就是我的猫啊，猫在床上呢。”
    　　“可是，我在找‘我’的猫！不是‘你’的猫！”乔熠宵压根没听懂莫照的话，还在想着他的猫。
    　　刚应酬完回去的莫照，只觉得满身的疲惫都没有了，乔熠宵简直太太太可爱了。
    　　乔熠宵想了想又道：“而且，床上一只猫都没有！包括你的猫！”
    　　莫照无声地笑，索性避开了这个话题，又问他：“今天晚上做什么了？”
    　　“晚上？”乔熠宵坐到了床上，“晚上吃火锅、唱歌了。”
    　　“好玩吗？”
    　　“不好玩！”
    　　“为什么不好玩。”
    　　乔熠宵沉默了会儿道：“我唱歌很难听，但是唱歌了。”
    　　“我还没听过我家宵宵唱歌啊。”
    　　“呵呵，你是谁，谁是你家的！！！！！”
    　　念在他现在有点醉，又的确太可爱，莫照并未深究这句话，只是明知故问：“唱了什么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莫照用商量的语气说。
    　　乔熠宵想了想，觉得这个人说话还蛮客气的，便道：“我唱了一首《第一次》，很难听。”
    　　“那你唱给我听听，我看好听不好听。”
    　　“呵呵！！”乔熠宵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唱给你这个死变态听！”那语气，十足的骄傲。
    　　莫照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才是，被家中小猫嫌弃成这般，还当着他的面骂他。可他突然高兴得不行，乔熠宵这语气与这话，也让他爱得不行。他觉得自己的变态程度，与神经程度，又加深了。
    　　他又商量地说道：“给我唱一个吧。”
    　　“不唱！”乔熠宵骄傲地说。
    　　“一定是你唱得太好听了，你不想唱，怕吓到我。”莫照故意这般说。
    　　果然乔熠宵立即道：“你耳朵没毛病吧？！我说我唱得很难听啊！！”
    　　“那你唱给我听一下，我才知道到底好听不好听啊，对不对？”
    　　乔熠宵想了想，觉得也对啊，于是他说：“那我就给你唱一句。”
    　　“好。”
    　　乔熠宵张嘴打算唱，却又突然道：“我忘词了——”说得一板一眼。
    　　莫照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乔熠宵，此刻只恨自己不在上海，看不到乔熠宵的模样。他听到这话，终于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乔熠宵再迷糊，也明白，这人在嘲笑他。他不高兴地说：“你笑什么？！就你记得歌词！就你厉害！你厉害你唱啊！就你有钱！”
    　　莫照真不明白，忘记歌词与他有钱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又问：“那宵宵，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呵呵。”乔熠宵送他冷笑一声。
    　　“那为什么唱歌？”
    　　乔熠宵皱眉道：“为什么唱？因为我破坏游戏规则了，我就唱歌了。”
    　　“玩什么游戏了？”
    　　“真心话大冒险。”乔熠宵老老实实地说。
    　　“那你选了什么？”
    　　“我当然选大冒险！谁那么傻，把真心话告诉别人啊？！”
    　　莫照立即道：“对对对，我家宵宵最聪明。”
    　　“哼！”
    　　“那你为什么又破坏游戏规则了呢？”
    　　“我——”乔熠宵想了下，愤怒地说：“她们让我给最近一次的电话联系人打电话表白！！！”
    　　“哦。那你怎么不打？”
    　　“我为什么要打？！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最近一次联系人是莫照那个死变态！让我给那个死变态表白？！我靠！我宁愿喝酒宁愿唱歌！以后再也不跟她们出去玩了！！！”乔熠宵说完，想了想，又道：“而且，表白这么恶心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做的！”
    　　“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子的。”乔熠宵睁着大眼睛，无辜地说道。
    　　“那你，很讨厌莫照吗？”
    　　“呵呵！！！”乔熠宵生气道：“不要和我提那个神经病！”
    　　“为什么呢？”
    　　“你这人烦不烦！你管我为什么啊？！莫名其妙！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挂了！”乔熠宵不耐烦地，二话不说直接挂了电话。
    　　莫照拿下手机，看了看果然黑掉的屏幕，没忍住，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想了想，换工作手机，给一同过来出差的下属小施打电话。
    　　小施很快接通电话：“莫处，您还没睡哪？”
    　　“嗯。你睡了？”
    　　“我也没呢，莫处是有什么事吗？”
    　　“我临时有事，明天就回去了。那个会，只能麻烦你独自去参加了。”
    　　“嗨，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会本来就可去可不去的，您有事就赶紧回去吧。只是我们机票本来定的后天，我帮您改签？”
    　　“不用，我自己改签即可。”
    　　“行，明天的会，莫处您放心。只是我没法去机场送您了。”
    　　“没事，谢谢你。”说完，莫处便挂了电话。片刻后，他又打开自己私人用的手机。点开相簿，里面也就三张照片，其中一张是乔熠宵与那猫的合照。
    　　还是上回，乔熠宵去局里时，杨晴帮他拍的。
    　　后来她全部发给了莫照，莫照却没有告诉乔熠宵。
    　　杨晴发了许多张，莫照只保存了那么一张有乔熠宵的合照。
    　　猫用圆圆的蓝眼睛盯着镜头，说实话，是十分可爱。可莫照的眼中，只有那双圆圆的黑眼睛，那双眼睛发着呆，并未看向镜头，却又不知到底在看向何处。
    　　莫照想到刚刚那通电话，再度忍俊不禁。
    　　私底下，乔熠宵这样的抱怨，真的极有意思。
    　　虽然莫照知道乔熠宵真的厌他，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甚至当着他的面骂了他。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总归是他的啊。
    　　哪怕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的地方，永远没有莫照。
    　　他突然想快一点见到乔熠宵。这无趣的人生中，身边能够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实在是太好了。
    　　他打开自己的邮箱，看到肖哲发来的音频文件。
    　　脑中难免又是乔熠宵那番骄傲的话语，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他戴上耳机，听听他家猫的歌声到底是如何的。
    　　终于乖下来，喝了甜汤，睡着的乔熠宵，完全不知道。
    　　遥远的远方，有那么一个人，听他那首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听的，音质也极不好的歌，听到半夜。
    　　第55章 五十五
    　　乔熠宵不算宿醉，只是对酒精不太适应而已。
    　　隔日早晨，他醒来时，并未有哪里不适。他下楼时，董阿姨赶紧走来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早上有课，我调了闹钟。”
    　　董阿姨打量了几眼，见他气色还不错，便知身体没事，也放下心。本想给他讲讲昨晚他的那些趣事，却又怕他不高兴，她知道乔熠宵不爱在他人面前丢人，便什么也没说。
    　　而乔熠宵完全忘记了昨晚那通电话，而那通电话，又是用的董阿姨的手机。就连这么一丝证据，他都不会看到，就更加不知晓了。
    　　董阿姨见他也没有任何疑问，彻底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给他倒水，端上早餐。
    　　忙碌的一天便又开始了。
    　　到了学校，班里同学都问乔熠宵昨晚是否还好。
    　　他浑然不在意地道：“没事，挺好的，回家就睡了。”
    　　其他同学这便也放下了心。
    　　古代文学这个专业本来就基本都是女生，连上乔熠宵，班里才三个男生。在乔熠宵未来之前，班里有这么多女生，那两个男生应该显得尤为珍贵才是。偏偏班里的女学生都不把这两男生太当回事。
    　　大学女生，要么爱才，要么爱貌。
    　　这俩并不是特别有才气的，在班里的成绩也是吊尾巴，偶尔还不来上英语课。再加之，相貌也一般，女生们就不太在意他们。往常没有对比时，这两个男生也未觉得如何。如今来了个乔熠宵，上课那是无比认真，尤其大多数男生厌恨的英语，人家回回答问题都答得头头是道。更别提长相了。
    　　课前，听闻他昨日还与班里女生们一起吃饭、唱歌，这两个男生心里就越发地不对劲起来。其中一人便抬头瞟了乔熠宵一眼，因是上小课，教室也小，乔熠宵坐得离他们很近，自然看到了那眼神。
    　　他没有任何反应地从书包里往外拿书，拿本子，拿笔。
    　　那男生到底忍不住了，问他：“乔熠宵，你怎么用这么娘们儿的笔啊？”
    　　乔熠宵握着笔的手，倏地一紧。
    　　与乔熠宵关系不错的女生不满道：“你乱讲什么呢，这笔明明很可爱！”
    　　“可爱？女生用是可爱，大男人用不别扭啊？”
    　　“你——！”
    　　乔熠宵的手又松了下来，以往他与班里同学的关系也不好。他自己也知道，从小到大，他的性格都怪怪的，尤其他的妈妈去世后。有一阵子，他觉得全世界都在对不起他，他那阵子没少和班里的同学打架。
    　　到了初中、高中，他学会了收敛，但还是从未交过朋友。
    　　这种被敌视的感觉，他并不陌生，甚至也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人说他用这么娘们儿的笔。他妈的！！他也觉得娘们兮兮的好吗！！！之前不得不用这个笔，是因为家里没笔，他也没钱了！
    　　他此时突然想起，他身上有钱了！这阵子打工的钱。他打算下课后就去商店里买笔！藏在书包里留着在学校里用，家里谁都看不到！
    　　等他回过神来，又多出了几个女生来帮他和那个男生理论，他赶紧说道：“没事的，这笔是挺娘的。”
    　　那几个女生回头愣愣地看他，他又说：“娘虽娘，却的确很可爱，我也是，家人，给我买的。你们要吗？我还有很多。”说到“家人”两字的时候，他顿了顿，却又找不到其他称呼，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他心中叹息，算了算了，就当睁眼说瞎话好了。
    　　那位男生见乔熠宵毫不受影响，觉得讪讪的。
    　　乔熠宵当真从书包里又拿出来一把熊头笔，递给那几个女生，“给你们，你们自己挑吧。”
    　　女生们笑着高高兴兴地分笔了。
    　　乔熠宵转头，对那个男生笑了笑，回身继续看书。
    　　有时候最能气死人的态度便是，你不仅视他为无物，还对他友好，气死他！
    　　虽然并不在意，也不影响他的心情，乔熠宵却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高中时，别人背后嘲笑他一句，他都能下晚自习时，将那人拉到墙角里揍一顿。
    　　他就是这样，睚眦必报。
    　　上午的课上完后，他本打算回去吃了饭，就去打工。
    　　乔鹭走到他桌前，问他：“下午一起去看那只小狗吗？”
    　　“它好了？”
    　　乔鹭点头道：“学姐说今天去看看，要是好了，就带回来。你一起去吗？”
    　　其实乔熠宵不想去，他更想去赚钱。虽然似乎下半辈子都注定要被圈在这么一方小天地里了，他还是想要尽可能地自己去做一些事情，就算是，就算是为了他那点被逼得已经无处可以放置的自尊心吧。他想要以后再需要用钱时，用的是乔熠宵自己的钱，而不是莫照所给的所谓的“乔熠宵自己的钱”。
    　　乔鹭见他犹豫了，就有些可惜地说：“不去吗？好可惜。大家都想要当面再感谢你。”
    　　乔熠宵觉得没什么好感谢的，不过听到乔鹭这语气，他点头道：“我去。”
    　　“那我告诉学姐去！下午两点，学校门口集合！”
    　　“好。”乔熠宵收拾了书包，回去吃饭。
    　　下午三点时，他们到了宠物医院门口。
    　　医院还和上次一样，各种各样的动物。乔熠宵一行人，走到里边，看到了上次那只小狗。尽管还有些虚弱，乔熠宵却看得出来，它应该是无大碍了。医生也在一边与他们讲小狗恢复的情况，林琅问他：“可以摸一摸吗？”
    　　“可以。”
    　　林琅便上前伸手，摸了摸，笑道：“好温顺。”
    　　其他女生也都走上前，都想要摸一摸。乔熠宵留在了最外边，他不想摸，他有洁癖，只摸自己的猫。
    　　乔鹭也没有去摸，她被另外一只笼子里的小狗吸引住了。
    　　那只狗应该也是病了，蔫蔫的。全身雪白，即使蔫蔫的，也尤为可爱。
    　　她不知不觉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摸摸这只狗的脑袋，反正隔着笼子，她并不怕。她伸手很轻地碰了碰小狗的额头，小狗懒洋洋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乔鹭对它笑了笑，轻声道：“你好乖啊。”
    　　乔熠宵站在最外围，看着女生们围着小狗拍照、说话。
    　　冷不防，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十分可怕的尖叫声，他被吓地赶紧转身看去。就见一旁笼子的门不知为何打开了，一只体型并不大的小狗蹿了出来，往一人扑去。
    　　乔熠宵正睛一看，那人正是吓地在尖叫的乔鹭。
    　　不待医生与其他人有所反应，离她最近的乔熠宵，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帮她挡了一挡，小狗却直接咬住了他的手。
    　　乔熠宵疼地“嘶”了几声，医生赶紧大步走来，把那狗强行抱住、拖走。
    　　乔熠宵低头看，手上已被咬出了很明显的几个牙印子，均渗出了血。
    　　乔鹭吓地还坐在地上，她只是摸了摸那只小狗，不知为什么，笼子门突然被小狗挤开了，小狗突然就要咬她。她往后退了几步，小狗却直接扑了过来。她坐在地上，还未回神。
    　　林琅紧皱眉头，拉起乔熠宵的手看了看，立即道：“赶紧去医院！”
    　　将狗又放回笼子紧紧锁住的医生，也皱着眉头走来，查看了一番，拉着乔熠宵往后走去，“给他清理一下伤口，然后你们就去医院打针，这钱，我们医院付。”
    　　“不用了。”乔熠宵现在已经不太疼了，血印子看起来是有些可怖，他却也知道，去医院打了针，应该就没事了。
    　　“一定要。”医生坚持，用肥皂水、盐水依次帮他洗了一遍伤口，再用纱布帮他包上，又道：“这只狗本来就在生病，一定、一定要去打针，要不我陪你们去一趟。”医生说着，就想脱了白大褂。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可以。”乔熠宵惜命得很，自然会去。
    　　“我帮你们打车吧！”医生说完立刻就到医院门口去打车。
    　　乔鹭被林琅扶了起来，很愧疚地看着他。
    　　乔熠宵觉得被狗咬了一口而已，打针就好了。如今，狂犬疫苗还是很让人放心的。但是坦白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良善之人，尤其此刻，右手本就吊着，左手也包上了纱布。他的心情也不大好。他并不想做什么救人英雄，只是在女孩子面前，看到危险，条件反射般地帮上一帮罢了。
    　　从小，他妈就教导他，对待女孩子要有绅士风度。
    　　仅此而已。
    　　却没料到因此而受罪，据说打那针还挺疼啊。
    　　他也没有看乔鹭，直接走出了医院，坐进刚好停下的出租车里。其他女生纷纷跟出来，要一起去医院，乔鹭与林琅上了他这辆车，其他几个女生坐了另外一辆车。
    　　乔鹭看着他，好几次想要说话，却欲言又止。
    　　乔熠宵低着头，在想，董阿姨和肖哲看到他这样，估计要疯吧，他叹气。他又想到，莫照似乎也要回来了。偏偏狂犬疫苗似乎要分开打好几次？他头特别疼，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解释这一切。
    　　偏偏，不想什么，来什么。
    　　他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琅看他道：“我帮你把手机拿出来？”
    　　乔熠宵莫名觉得，这个电话可能是莫照打来的。他点头，林琅将手机给他看，果然是莫照。
    　　他不自觉地再度暗暗叹气。
    　　林琅帮他把手机放到他耳边，让他用肩膀夹着，接通了电话。
    　　莫照和煦的声音响起，问他：“宝贝，在哪儿呢？”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恶心人的称呼了，乔熠宵也顾不上去担心车里的人是否会听到，撒谎道：“在学校。”
    　　莫照笑道：“我去接你。”
    　　乔熠宵浑身的汗毛全部都立了起来，不可控制地大声问道：“你回来了？！！！”说完，他便后悔了！
    　　果然，莫照沉默了几秒，声音不再和煦，问他：“到底在哪里。”
    　　“在……在出租车上。”
    　　“去哪里？”
    　　乔熠宵不想说，僵硬了片刻。
    　　莫照又道：“说话。”
    　　“去医院。”
    　　林琅与乔鹭一起发现，车内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低了。
    　　第56章 五十六
    　　后来，他们没有去本来准备去的医院。
    　　出租车在半路停了下来，乔熠宵下车，上了路边一辆黑色的跑车。这车，乔熠宵见过，是莫照开的。
    　　不过下来接他的是肖哲，肖哲付了出租车费，让司机送两个女生回学校。
    　　乔鹭立即道：“司机大哥，乔熠宵是因为我才被狗咬的，对不起。我来付医药费吧？”
    　　肖哲心想，医药费算个什么啊，现在也不是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的啊，他自身都难保了。他只是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车子很快消失在了她们的视野中。
    　　乔鹭担忧地回身望着身后的车，“学姐，我真的特别对不起他。”
    　　“没关系的，他们家人担心是应该的，可是你也不想这样的啊。”林琅宽慰着她，却也知道这事儿谁都不好怪啊。乔鹭不知道那狗会来咬她，也不知道乔熠宵会帮她挡下一遭，更加不知道那狗最后咬得那么狠。
    　　乔熠宵一坐进车里便看到莫照了，坐在车后座里，等着他。
    　　他一上车，就看向莫照，可是莫照始终没有看向他。
    　　肖哲在前面开车，车里安静得可怕。
    　　乔熠宵知道，他跟肖哲都要倒霉了，他们串通起来骗了莫照。偏偏自己现在又是这样一副模样，他都想心疼自己。
    　　到了郊区那家医院，肖哲带他进去打针。
    　　乔熠宵还记得上次临走时，那位姓邵的护士说，希望他再也不要来这里。
    　　但他除了检查胳膊之外，还是来这里了……
    　　只是这次着实没有受多重的伤，医生检查了伤口，赞道：“宠物医院那个医生处理得很好，打针就行，其他无碍。”
    　　“要打几次？”
    　　“五次。”
    　　乔熠宵的脸就灰了，还真要打这么多次。
    　　打好第一针出来时，乔熠宵碰到了那位邵护士。邵护士顿住脚步，盯着他的手看。
    　　他赶紧挥了挥手，“被狗咬了一口，没事。”
    　　邵护士哭笑不得，走上前道：“好端端地怎么被狗咬？”
    　　“不小心。”
    　　“都来了，顺便检查了胳膊没？”
    　　乔熠宵点头道：“检查了，恢复良好。”
    　　邵护士松了口气，又道：“下次要当心啊。”
    　　“好，谢谢你。”说完，乔熠宵便与肖哲一起走了。
    　　邵护士回身，觉得这个男孩子跟上次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同，身上多了些活力。她想，这样也挺好的，日子总是在过，与其度日如年，不如积极一些。
    　　乔熠宵也想不出莫照还能怎么发泄他的怒火，打完针后，他反倒镇定了。只是，他看向肖哲，说道：“不好意思，你受我拖累了，我会帮你求情的。”
    　　肖哲无奈地笑，“乔先生，您请上车吧。”
    　　乔熠宵顿住脚步，看他，“你不开车了？”
    　　肖哲苦笑道：“我已经被炒了。”
    　　“……”
    　　肖哲转身要走。
    　　“等一下！”乔熠宵叫住他。
    　　“乔先生？”
    　　“这次是我拖累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再回来的！”
    　　肖哲笑道：“我以为乔先生很讨厌我。”
    　　“是与非，我分得很清楚。”
    　　肖哲摇头，“你是个好孩子，照顾好你自己，不枉我们共事过这段日子。”说完，他便彻彻底底地走了。
    　　乔熠宵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踟蹰了片刻，转身走到车前。他暗暗地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果然，莫照坐在驾驶位。
    　　他偷偷看了莫照一眼。
    　　莫照却直接将车开了出去，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开进院子，莫照还是一句话都未说。
    　　董阿姨急急忙忙走出来，“莫先生，您怎么回来了？”紧接着又看到副驾上走出来的乔熠宵，看到他包扎着的手，她愣了愣。
    　　莫照已经走进了房子里，乔熠宵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董阿姨好半晌才回神，突然想起来，金洛还抱着猫在客厅里玩呢。
    　　莫照走进房子，鞋都没换，直接往客厅走去。
    　　金洛吓地立刻站了起来，低头，不敢说话。
    　　“猫给我。”莫照朝她道。
    　　她愣了愣，慢吞吞地走到离莫照几步远的地方，把葵葵送到他手上。
    　　“你出去吧。”
    　　金洛赶紧跑了出去，走到门边上时，她听到乔熠宵惊慌的大叫声：“你要干什么？！！！”她胆子本就小，看都不敢再看一眼，甩门就跑。
    　　乔熠宵慌张地跑到莫照面前，要去抢葵葵。
    　　莫照高高举着葵葵，刚刚，再差一点儿，猫就要被他掼到地上了。葵葵这么小，这么用劲一摔，必死无疑。
    　　他却够不着猫，他着急地说：“你把猫给我！！！”葵葵本就怕莫照，现在更是怕得浑身发抖，乔熠宵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
    　　“宝贝。”莫照叫他，声音明明温暖和煦，乔熠宵听到耳朵里，只觉得浑身都在冷。
    　　“为什么骗我呢？”莫照问他。
    　　“我，我——”乔熠宵“我”了半天，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参加的社团是书法协会？”莫照问他，乔熠宵往后退了一步。
    　　“每天下午都去参加社团活动？”莫照往他走近一步，乔熠宵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喜欢猫猫狗狗？喜欢到，不惜骗我？”莫照站定，乔熠宵却又往后退了一步。
    　　莫照收回高举着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葵葵的头。
    　　葵葵一直在抖，乔熠宵看在眼里，心也在颤抖。
    　　莫照却突然收紧了捏着葵葵的那只手。乔熠宵眼睛瞪得更大，他上前去拉莫照的手，却拉不开。葵葵怔怔地看着乔熠宵。
    　　乔熠宵这才知道，原来莫照多的是办法收拾他。原来莫照想要掐死葵葵。他怎么拉都拉不开莫照的手，他抬头看莫照，他的右手一直不方便，此刻左手也并不灵敏。可他还是死死抓住了莫照的手，他开口大声道：“都是我的错，关葵葵什么事？关猫什么事啊！！！都是我骗你的，是我的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莫照的手还死死掐住猫的脖子，他低声道：“咬你的那只狗已经死了。”
    　　乔熠宵全身发寒。
    　　“还有那个害你被狗咬的女生——”
    　　乔熠宵抓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他不惜打断莫照的话：“跟她更没有关系！！！”
    　　“你这么袒护他，宝贝，你是喜欢她吗？”
    　　乔熠宵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不是！！！”
    　　“那好。”
    　　“你松手啊！！你松手！！！”
    　　莫照扳下的脑袋，让他看向葵葵，轻声道：“你看着，看它是怎么在我手里死的。”
    　　乔熠宵目光呆滞了一般地看着连呼救都还不太会的小猫，看着它的眼神在自己面前渐渐变得黯淡无光，他的身体渐渐僵硬了。
    　　随后，地板上“啪嗒”、“啪嗒”出现了许多水滴。
    　　莫照扶着乔熠宵脑袋的手顿住了，片刻，他挑起乔熠宵的下巴。
    　　乔熠宵的眼眶里全部都是眼泪，他很努力地在控制它们，不想让它们掉落在外，他不想哭。可是眼泪却狼狈地顺着脸颊往下落，他抬头看着莫照，问他：“为什么？既然你不喜欢这些，也不希望我喜欢这些？你为什么又要给我买猫，为什么又要把这只猫送到我怀里？！它也是一个生命啊！！我可以被你当做一个物，当做一个毫无生命的物来随意对待。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只小猫？为什么？！！！！！！！！！你为什么给了我，又要杀了它？！！”他的左手往下滑落，他抓住莫照的衣角，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它，还要在我的面前杀了它。”
    　　莫照看着面前这双眼睛，突然想到当年的那只猫。
    　　那只猫临死前，就如同乔熠宵这般，满眼的不可置信，甚至到了最后，眼眶里也满是眼泪。
    　　可他当时只觉得满心畅快，他厌倦了小小年纪便在大人们面前做那个完美的孩子，也厌倦了每个人千篇一律的赞扬。他厌倦这样看似完美的自己。没有人在乎他真正喜欢什么，也不在乎他讨厌什么，他们只告诉他，他需要做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而那只猫，明明只是一个小畜生，却能随意所欲地做自己。
    　　凭什么？
    　　凭什么那只猫可以这样？甚至屡屡挠他？挠完他还要高傲地看他？
    　　他当时想都未想，伸手拿来两个抱枕，活活闷死了它，满心畅快。
    　　可此时，莫照看着这样一双十分相似的眼睛，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难过。他缓缓松开左手，猫微微地动了动。
    　　他将猫放到手边的桌子上，弯腰抱住了面前的乔熠宵。
    　　乔熠宵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他是不是第一次哭得这样狼狈，妈妈死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此刻好像再无心思去在意在他人面前哭是否太过丢人，面子问题全部抛到了脑后。他将脸埋在眼前的怀抱中，大声地哭了起来，他哭着说：“都说了，是我骗你的，跟所有的人都没关系，是我不想天天被关在房子里，是我自己不想做什么都被人看着，是我不想再用你的钱。我也有我的梦想啊，我也有独立的人格，我做不了你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梦想？
    　　莫照想起，上一次，乔熠宵也这般说过。
    　　当时他觉得，他的梦想都早早被扼杀了，为什么要让他人拥有梦想呢。尤其是就在身边的，乔熠宵的梦想，绝对不能让他拥有。
    　　可此时，他听着乔熠宵这番话，突然觉得，也许实现梦想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虽然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件事。
    　　听闻乔熠宵骗他，瞒他，再被狗咬这系列事情，所带来的的暴躁与怒火，似乎全都消散了。
    　　他伸手拍着乔熠宵的后背，轻声道：“乖，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葵葵没事。
    　　第57章 五十七
    　　莫照将乔熠宵抱到楼上，将他放到卧室的床上。他则是去用热水湿了毛巾，走来床边坐下，低头耐心地给乔熠宵擦脸。
    　　乔熠宵靠躺在床上发呆，眼泪已经止住了，却还没能回过神。
    　　太久没有这般哭过，哭得他头疼。眼泪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依附着身体的很多情绪，似乎都随着眼泪流尽了。
    　　擦干净了脸，乔熠宵的脸却还是红通通的，眼睛微微肿着。
    　　莫照又去拿来冰块，用毛巾包着，小声道：“乖乖，闭眼。”
    　　乔熠宵睁着眼睛看他，没有闭眼。
    　　莫照便伸出手掌，强行将他的眼睛抚闭上，用冰着的毛巾，去轻触他的眼睛，又问他：“冰不冰？”
    　　乔熠宵没有回答。
    　　莫照这时倒没有再生气了，敷了十几分钟，他拿开毛巾，乔熠宵又睁开眼睛。
    　　莫照打量了一番，说道：“好多了。”他将毛巾放到一边，伸手拉过乔熠宵的左手，问他：“疼不疼？”
    　　乔熠宵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莫照弯腰问他。
    　　乔熠宵侧头，不想看他。
    　　莫照无奈说道：“那只猫没死。”
    　　乔熠宵又回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没死。”莫照重复了遍，又道：“知道你被狗咬了，我很担心，难免急躁些。我们宵宵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这应该是第一次，莫照在乔熠宵面前服软。
    　　虽然不知道莫照说这话时到底有几分真心，乔熠宵却着实愣住了。
    　　莫照又道：“如果不想他们跟着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乔熠宵这时才开口：“你不会同意的。”
    　　莫照第一次被乔熠宵噎住。因为的确如此，他不会同意的。不过莫处长又怎会承认，他伸手揉了揉乔熠宵的眉心，说道：“在宵宵眼里，我就这样不近人情吗。”
    　　乔熠宵心想，你快别演了，你有人情吗？你连感情都没有。
    　　“肖哲没有跟着你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乔熠宵说实话：“我去打工了。”
    　　“为什么？”
    　　“我想买东西，没有钱。”不等莫照说话，乔熠宵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那些是你的钱。你不是想听实话？实话是，尽管也许一辈子都要被你禁锢在身边，我也想自己赚钱自己花，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莫照的心情很微妙，既因为他说一不二的性格被挑衅而产生了些微不适感，却又因为乔熠宵这样平淡却带着骄傲的话语而隐隐兴奋起来。他从一开始就没看错，乔熠宵就是那种无数次被践踏至泥地里，都会再次骄傲地站起来的存在。
    　　从前莫照觉得，养这样一个有趣的，纯净的，永远好好保存自己灵魂的男孩子。给他吃的住的和玩的，让他学他莫照喜欢的专业，直至有一天，变成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存在，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
    　　这个观念从头到尾，都未变过。
    　　包括上次，活生生地将乔熠宵折腾地晕过去。
    　　但这次，听到乔熠宵这番平淡的话，他才恍然察觉，原来还有另外一条更有意思的道路。
    　　他突然很想看到，如果他放手让乔熠宵去做，去努力，乔熠宵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也隐隐觉得，乔熠宵足够让他相信，也不会让他失望。
    　　只是……
    　　不能这么简单地松口。
    　　尽管不是商人，莫照也明白筹码与谈判的意义。他并未接乔熠宵的这段话，只是又理了理他的刘海。
    　　乔熠宵早已对他这些亲昵的举动习惯了，也习惯了莫照忽视他的那些话。
    　　他并未觉得受打击，只是他又想到了肖哲，他看向莫照，说：“肖先生是被我拖累的。”
    　　莫照没有说话。
    　　“能不能不要炒他了？”他想了想，实话实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他，再换个人来，也许还不如他。而且这次他也得到教训了，以后一定寸步不离我的身边。”
    　　这话把莫照逗笑了，“你不是不喜欢他跟着你？”
    　　“可是你喜欢。”乔熠宵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如是说。
    　　莫照心间滞了那么一两秒，乔熠宵原来一直都是这么清楚。他其实才十九岁而已，心境却早已超过同龄人太多，而之所以这般，还不是因为这些年都过得太辛苦？
    　　莫照突然又不想让他去实现他那些所谓的梦想了。
    　　他剩下的一辈子，只要高高兴兴地生活就好了，养猫也好，去学设计专业也罢，这些他都可以答应。但是更苦的，更累的，还是不要去做了。
    　　他只要轻轻松松地开心地活着，这样就好，莫照心想。
    　　乔熠宵不知莫照的这些想法，否则他必然又想要吐血，毕竟眼睁睁地又丧失了一次独立自主的机会。
    　　莫照坐在床边，说要哄他睡觉。
    　　乔熠宵好不容易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觉得莫照神经病到简直无可救药，半个小时前掐着他的猫，恨不得立刻弄死它。现在又好声好气，左一口“宝贝”，右一声“乖乖”地，仿佛半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腻在床边，要哄他睡觉。
    　　但这一日其实又是兵荒马乱地一天，在莫照略显恶心的温柔声中，乔熠宵迷迷糊糊地真的睡着了。
    　　莫照静悄悄地走出了卧室。
    　　一楼的客厅里，董阿姨坐着，在织毛衣，见他下楼来，立刻站起来。
    　　“猫呢？”他问。
    　　“被金姑娘抱进去了。”
    　　“碍事吗？”
    　　董阿姨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能猜到之前两人怕是有过争执，猫也牵扯进去了，他们进来时，猫窝在桌子上直发抖，就剩半口气了，她道：“金姑娘说不碍事。”
    　　莫照点头，“嗯”了声，笑着说：“宵宵太喜欢那只猫了，没办法。”
    　　董阿姨看了眼他的脸色，斟酌着说：“上回，猫一抱回来，熠宵的眼睛就亮了。”
    　　“那就继续好好养着吧。”
    　　不知为何，董阿姨莫名地也松了口气，又问他：“您吃饭了吗？”
    　　“给我下碗面就好，晚上我和宵宵一起吃。”
    　　“好。”董阿姨放下毛衣，去厨房忙碌。
    　　莫照则朝书房走去，他还有工作。
    　　晚饭前，乔熠宵醒来，刚要揉眼睛，脸颊接触到纱布，才想起今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真是糟心得很。他坐在床上，心想按照莫照的处事风格，必然是已经走了。
    　　他穿了衣服，下楼去，董阿姨见他下来，笑道：“醒啦？”
    　　他点头，问道：“葵葵呢？”
    　　“金姑娘抱过去了。”董阿姨看了他一眼，又道：“葵葵不碍事，放心吧。”
    　　乔熠宵再点了点头，暗地里松了口气。
    　　董阿姨又问：“饿了吗？”
    　　他道：“有一点，阿姨，今天吃什么啊？”
    　　董阿姨开玩笑道：“不管吃什么，一盅骨头汤少不了你的。”
    　　乔熠宵的脸立刻就苦了下来。
    　　他坐到沙发里，等饭吃。暗暗想到，他的心理素质也缓慢地有了变化，这要以前，和莫照吵那么一次架，他的心情需要调整许久，才能回神。如今，倒像是习惯了似的，睡一觉起来，该忘记的，他就忘得差不多了。
    　　他看到桌上有剥好的栗子，抓了一把慢慢吃，觉得今天的栗子又不错。便起身跑去厨房，问董阿姨：“阿姨，栗子买的哪里的啊？很好吃。”
    　　董阿姨身子顿了顿，不在意地笑道：“就路边随便买的。”
    　　“哪条路？”
    　　“快吃饭了，熠宵你上去叫莫先生下来吃饭吧。”董阿姨绕开了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哦？那栗子又是莫照带回来的，只不过两人之前在吵架。事后，莫照才想起来，自己下楼去车里拿的。
    　　也是莫照带去书房，自己剥好了，送下来的。
    　　“他还没走？？？”果然，一听到那话，乔熠宵立刻忘记了栗子的事。
    　　董阿姨哭笑不得地回道：“莫先生在楼上书房里工作呢。”
    　　整间房子，就一间书房。
    　　乔熠宵撇撇嘴，到底上楼去了。
    　　他走到书房门前，抬手就敲门，边敲边道：“吃饭了！”
    　　莫照却在里边说：“请进。”
    　　乔熠宵心想，谁他妈要进去！他直接拧开门把手，靠在门边上，看向坐在桌子后边与他对视的莫照，又说了一遍：“下去吃饭。”
    　　莫照笑了起来，问他：“气消了？”
    　　乔熠宵觉得莫照简直就是神经病中的神经病。这变脸的速度，让他想跪下行大礼。他知道今天，他又丢人了，哭成那鬼德行。不过就像莫照说的，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大家都见过了，也许心灵是永远无法贴近的，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讲，大家再熟悉不过了。
    　　既然这么熟悉了，他又什么好装的，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转身就想走，莫照站了起来，合起电脑往他走来。
    　　乔熠宵脚步顿了顿，与他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董阿姨还没完全做好饭，乔熠宵又开始吃栗子，吃了几个，抬头看到莫照坐在对面，一直看着他。
    　　他想了想，抓了几个栗子，摊开手心，问莫照：“吃不吃？”
    　　莫照摇头，“不吃。”
    　　乔熠宵心想不吃才好呢，他一连将三个都扔到了嘴里。
    　　莫照笑着说：“你慢点吃，还有很多。”说着，他看了一眼茶几，好吧，他之前剥了很多，现在那盘栗子就剩一小半了。喜欢吃栗子是好事，尤其当这栗子是莫处长自己剥的时候，无比有成就感。但，吃多了并不好，他便又道：“也不能吃太多。”
    　　乔熠宵低头，懒得听他说话，不过到底没有再伸手去拿栗子。
    　　第58章 五十八
    　　一顿饭相安无事地吃完。
    　　无非又是莫照不停地带有强迫性质地喂他吃，不过乔熠宵显然已经修炼出了新境界，只在乎食物，不再去在乎食物怎么进到嘴里的。
    　　抛开这些不谈，这顿饭吃得还算畅快。
    　　尽管是兵荒马乱的一天，乔熠宵却吃了三碗饭。
    　　莫照点头赞道：“还在长身体，是要多吃点。”
    　　乔熠宵本来想吃第四碗饭的，听闻这话，不吃了。他放下碗和勺子道：“我吃饱了。”再看了看莫照几乎没动多少的米饭，他想了想说：“你吃吧。”
    　　莫照笑着说：“你是在关心我吗？”
    　　乔熠宵站了起来，闷声道：“我去做作业了。”转身就上楼。
    　　莫照摇头笑了笑，吃起了他那碗米饭。董阿姨问他：“都凉了，我给您重新盛一碗吧？”
    　　“不用。”那碗饭是吃饭前，莫照逗乔熠宵，乔熠宵给他盛的。莫照就着剩下一小半的菜，吃完了被乔熠宵盛得满满当当的一碗饭。
    　　晚上，乔熠宵早早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莫照还是敲门走了进来，他有些紧张地在被子里缩了缩，将被子拉到眼睛下方。他只留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在外边，看着站在床边的莫照，没有说话。
    　　莫照弯腰，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问他：“这么早就睡？”
    　　“我困了。”他的嘴巴被蒙在被子里，说出来的话“嗡嗡”的。
    　　“宵宵，其实你是不想和我说话，才这么早就睡吧？”
    　　乔熠宵眨了眨眼，并不想反驳，本来就是这样。
    　　莫照反倒又好笑地笑了出来。
    　　“你不要总是这么笑，瘆人……”乔熠宵小声道。
    　　“什么？”
    　　乔熠宵闭嘴，拒绝再说。
    　　莫照起身，说道：“我还要去工作，你乖乖睡。”他转身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说，“那我家宵宵，希望我怎么笑？”
    　　他妈的！！！明明就听到了！！！
    　　乔熠宵一把拉起被子，盖过整张脸，却还是听到了莫照欠踹的笑声。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又拉下被子。
    　　他突然也不知道，他和莫照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关系与状态了。
    　　不过他想，如果真的要被绑在这人身边一辈子，彼此还是坦诚一些，多说真话，少说虚伪的话。这样也不错。算是最差的境遇中，最好的境况了。
    　　没多久，董阿姨敲门进来，给他送牛奶。
    　　乔熠宵不喜欢喝牛奶，不愿意喝。
    　　“莫先生让我给你送来的。”董阿姨知道他不喜欢喝牛奶，从来不给他准备。但是莫照有令，她也没有办法。
    　　乔熠宵撇嘴道：“阿姨，你先放到床头柜上吧。”
    　　“好。莫先生让我转告你，明天下课后，他过去接你。”
    　　“要去哪里？”
    　　“阿姨也不知道呢。”
    　　“好吧。”
    　　“那阿姨下去了，你睡吧，晚安。”董阿姨帮他又把被角掖了掖。
    　　“阿姨晚安。”
    　　门再度被关上，卧室内的落地灯也未打开，乔熠宵在黑暗中睁眼，鼻尖还能闻到床头柜上牛奶传来的香味。他从小就不喜欢牛奶，鼻子抽了抽，觉得有点腥。他坐起来，开了小灯，拿过那杯热牛奶，端详了片刻。嘴巴轻触杯口，喝了一点点，还是无法忍受牛奶的味道，他又放了回去。
    　　关灯后，没多久，他便睡着了。
    　　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莫照推门进来，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到乔熠宵陷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他站在床边，暗暗想，吃得也不少啊，怎么还是这么瘦？
    　　乔熠宵睡得早，醒得便也早，吃了早饭，早早便准备去上学。
    　　出门的时候，肖哲从车上走下来，在院子里对他笑，说道：“早上好。”
    　　乔熠宵顿住脚步，微微扯起嘴角，也说：“早上好。”
    　　两人没再说什么，反倒是董阿姨高兴道：“这样好，这样好。”
    　　三人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肖哲也对董阿姨笑了笑，转身给乔熠宵打开车门，送他去学校。
    　　学校门口，肖哲没有与他一起下车。
    　　乔熠宵诧异地回身看了他一眼。
    　　“莫先生说，以后我在学校外等你就行了。”
    　　乔熠宵挑眉，莫照什么时候那么好了。不过他想，他真是被看久了，别人不看着了，反倒是不适应起来。
    　　这是不是有点贱？
    　　他收回视线，转身往学校里走去。
    　　他来得早，教室里还没有人。
    　　坐了片刻，进来的第一个人还是乔鹭。
    　　乔鹭往常是很活泼开朗的一个女孩子，每次早晨两人遇到，都是她先打招呼。今日，乔鹭却有些小心与扭捏起来，站在教室门口，始终没有进来。
    　　乔熠宵抬头看了她一眼，见乔鹭看着自己的左手。他便道：“我的手没关系。”
    　　乔鹭像是吐出一口气，走进来，走到他面前，急急问道：“还疼吗？”
    　　“不怎么疼。”他也看自己的手，其实被狗咬了的伤口与被尖锐物品划了一道比起来，并不吓人。只是莫照这个神经病，不许他扯了那层纱布，非要裹着，说是怕传染。董阿姨向来听他的，乔熠宵觉得烦死了，却只能听他们的，还包着纱布。
    　　“打针疼吗？”乔鹭又小心地问道。
    　　“那个有点疼。”尤其还要再去打四针，想到这里，乔熠宵就觉得浑身疼。
    　　“对不起……”乔鹭愧疚地说道。
    　　乔熠宵虽然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是不好，活受罪。但是闲事已经管了，兵荒马乱也已经过去了，他便觉得无所谓了。毕竟乔鹭也不是故意的。况且，这么一闹，肖哲都不进来陪他上课了，也算因祸得福。
    　　他便道：“不用再说对不起了，都过去了。”
    　　“我来付医药费——”
    　　“不用了。”
    　　“乔熠宵，我——”
    　　乔熠宵抬头看着站在桌前的她，说：“我说了，没关系。”
    　　“你家人，我想给你家人也道个歉！”看乔熠宵那个样子，就知道，家长一定特别重视他。
    　　乔熠宵心想，什么家人不家人，该死的都死了，没死的，一个瘫着，一个就是如今的他，过得跟只猫似的，不，连猫都不如。他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低头继续看书，不在意地说：“没关系，以后不要说这件事了。”
    　　“可是——”乔鹭说到一半，看到乔熠宵似乎真的不愿意再与她说这些，才往后排自己的座位走去。
    　　班里其他女生尚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的左手不太能写字，最近上课也是听为主。他将左手放到桌子下边，无人看到，也正好免去了更多麻烦。
    　　上完课，乔熠宵收拾书包准备出门，他还记得董阿姨说，莫照今天要过来接他。今天早晨只有两节课，下课才十点而已，莫照不是在上班？
    　　他低头想着这些，背上书包，往楼梯走去。
    　　下课高峰期，电梯处人太多了，还不如走楼梯。他不想看到莫照，便走得有些慢，却一直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回身，果然看到乔鹭缀在身后。
    　　他觉得有点烦，他都说了无数遍没关系了，怎么还要跟着他。
    　　乔鹭见自己被发现了，走上来，小声说：“你是要回家吧？我能不能去你家，当面和你父母道个歉？”
    　　乔熠宵明白，别人因为自己受伤，总归是过意不去。可他这个当事人都说了那么多遍没关系，怎么乔鹭还没有领会。再说，他父母都在地底下呢，怎么道歉？他只好耐下性子，认真说道：“班长，我说了很多遍了，真的没关系。我家人也不会怪你，谁都不知道那狗会咬人。所以，你不用再自责。”
    　　“我——”乔鹭钻进了牛角尖，正要再说话。
    　　幸好，救人救命活菩萨般的肖哲走了过来，乔熠宵松了口气。
    　　乔鹭也看到了肖哲，打了声招呼：“司机大哥。”
    　　“你好。”肖哲笑着跟她点点头，随后就想接过乔熠宵的书包。这要以往，乔熠宵都是自己背书包，不愿意给肖哲的。可他现在只想快点脱身，为了给乔鹭这个信号，他赶紧把书包给了肖哲。
    　　果然乔鹭不说话了。
    　　乔熠宵与她点点头，抬脚立刻走。
    　　看到是肖哲，乔熠宵心中一定，以为莫照没来。毕竟大学门口，人来人往，人流量太大。莫照那么注重形象的人，自然是不会来的。
    　　可等他坐进车里，看到莫照在对着他微笑。
    　　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太年轻了……
    　　莫照还问他：“看到我不高兴吗？”
    　　乔熠宵心想，你知道就好！却没有说话。
    　　肖哲将车子缓缓开出，莫照往车外看了眼，乔鹭还站在原地没走。他不在意地问：“那个女孩子是谁，喜欢你？”
    　　乔熠宵翻白眼。
    　　莫照又道：“那女孩眼光不错。”
    　　乔熠宵受不了了，开口道：“那是我们班的班长。”
    　　“班长？挺厉害的嘛。”莫照的声音平平，完全听不出他的态度。
    　　“就是那个害我被狗咬了的人。”
    　　莫照“哦？”了一声，乔熠宵侧头看他，“她跟我道歉来着，还想给我的家人道歉。”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那怎么不让她来和我道歉？”
    　　乔熠宵觉得更加好笑了，索性问他：“你是我的家人吗？”
    　　莫照反问：“我不是吗？”
    　　连见面都不敢光明正大，永远只在车子里等他，有这样的家人吗？
    　　他暗暗嗤笑了一声，不愿意再多说话，反正他也知道，莫照本来也就是说了玩而已。而他没有说话之后，莫照未再有任何反应。
    　　乔熠宵心想，果然如此吧。
    　　第59章 五十九
    　　车子往市区开去，一直是肖哲在开车。肖哲向来不说话，车内十分安静。
    　　乔熠宵往车外看了看，今日倒是个好天气，阳光暖暖的，隔着车窗都能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暖意，他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他开口问：“你今天不上班？”
    　　“今天休息。”莫照温声回答，并未将自己是提前一天回来的事情说出口。正是因为提前回来，反而多出了一天的休息时间。莫照比大部分人想象中的还要忙碌许多，难得有一天休息，他自己也觉得挺舒适，尤其今天是这样一个好天气。
    　　“我们去哪里？”乔熠宵又问。
    　　莫照喜欢“我们”这个词，也为乔熠宵这缓慢的改变而欣慰。兴许乔熠宵自己都尚未意识到，但他的确一天天在变，外貌上来看，在莫照眼中，是变得越来越好看。而从两人之间的相处来看，乔熠宵更是变了许多，往常，乔熠宵何时主动问过他的事？
    　　他看了眼乔熠宵，觉得此刻的乔熠宵简直可爱到完美，只除了他穿的衣服。莫照微微皱眉，他想起之前那个女助理，那个人搭配衣服上头，很有心得。那时候的乔熠宵每日都穿得很好看，不像现在，随随便便套一身就出来。
    　　乔熠宵见自己问了半天，那人一句话不答，就有点来气。他转身，看着车前方的风景，眉头紧紧锁着。
    　　莫处长这时才开口道：“去庙里拜一拜。”
    　　“庙里？！”上一秒，乔熠宵打定主意地想到不会再跟死变态说话。下一秒，听到莫照这话，还是不免惊诧大声开口。
    　　“最近总是受伤，带你去拜一拜。”
    　　乔熠宵心想，受这么多伤，都是拜谁所赐啊？？！！！去庙里拜有个屁用！他妈重病时期，他走投无路，去了当地最出名的一个寺庙。从街口一路跪拜至大殿，还舍了自己全部的零花钱，一万多块人民币，做功德金。他当时也就是个缺少运动的小学生，拜到大殿时，四肢生疼不说，额头全擦破了，渗出了不少血。
    　　结果呢？
    　　结果他妈还是死了。
    　　他把观音菩萨砸在乔冬阳和他妈面前那刻起，就打定了主意，求神求佛不如求自己。
    　　但是金主有令，他没办法。
    　　他们去了龙华寺，环境还不错，比乔熠宵老家的那个寺庙大多了。乔熠宵正四处打量着，被莫照拽住衣服袖子，拽去了深处的一个屋子里。
    　　他低头看袖口，心想难得啊，在外，莫处长居然敢与他有身体接触。
    　　不过其实他也知道，正是因为是在寺庙这样的地方，莫照才敢这般。更何况，他拽的是衣服袖子。
    　　他们走进的屋子里，有个面目和善的老和尚坐在里边。见他们进来了，起身，微微鞠躬，说道：“施主，许久不见。”
    　　乔熠宵只在电视上见过和尚这般打招呼，现实生活中，他从未与和尚直接接触过。此刻见他这般，不自觉地也想竖起手来，跟着鞠一躬。他跟着做了，起身时，看到莫照好笑地看着他。
    　　好吧，他知道他又丢人了！！！他不高兴地抿嘴，再也不说话了。只听莫照与那老和尚说话，说的话听起来挺简单，也没聊什么，就是聊聊喝的茶，甚至莫照还问他最近寺庙运营如何。
    　　总之，越听越没意思，乔熠宵便又开始出神。
    　　“宵宵？”直到莫照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他才回神，“啊？”莫照无奈道：“大师问你话呢。”
    　　“哦。”乔熠宵立即看向老和尚，问他：“大师要问我什么？”
    　　老和尚微微笑着问他：“施主，大名是？”
    　　“我叫乔熠宵。”
    　　“如何写？”
    　　“乔木的乔，熠耀宵行的熠与宵。”
    　　老和尚点头，又问他：“当时取名时，可有人指点？”
    　　乔熠宵愣了会儿，点头道：“我出生的时候，我妈说窗外有许多的萤火虫。后来请师父算了八字，说我缺火。就叫了这个名字。”
    　　老和尚听闻此话，点头，却没说话。
    　　“怎么了？”乔熠宵反倒起了好奇心，问他。
    　　老和尚似乎正要说话，然后莫照突然开口道：“宵宵，脚抬起来。”
    　　“啊？”
    　　莫照从桌上藤条编制的小篮子里拿出一把老剪刀，蹲下来，把乔熠宵脚踝上的那个打了死结的玉葫芦取了下来，放到一边的桌上。起身，笑着说：“自己出去玩一会儿吧。”
    　　乔熠宵正因为刚刚莫照那个出其不意的举动而懵得没有回神，被莫照这话说得，懵懵地，便真的走了出去。待他回过神来，才想起他又被骗了出来。他就又生气，明明是那个变态把他带来说拜拜，也是那个变态，让他回答老和尚的问题，结果！！什么都不让他听！他不服！！
    　　他绕到走廊另一边，从背面又绕回了屋子跟前，蹲在窗户下面，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只可惜里面的人说话声音较小，迷迷糊糊中他也只听到“火太旺”、“烧着人”等话。他就又有点懵，是在说他吗？说他的名字火太旺，容易烧着别人？？？他正蹲着想这话的深意，突然听到开门声，他抬头。
    　　莫照走到了他面前，低头看他道：“果然在偷听，什么时候来的？”
    　　他顾不得站起来，也顾不得莫照的居高临下，而是问他：“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名字怎么了？”
    　　“没什么，你的名字很好。”
    　　“你哄谁呢！！”
    　　莫照弯腰将他扶起来，自己却没起身，相反又蹲下来。
    　　乔熠宵低头看他，问道：“你在干什么？！”
    　　莫照将那玉葫芦再次绑到了他的脚踝上，再次打了个死结。
    　　乔熠宵不自在地晃了晃脚，现在是秋冬，旁人也看不到。这要到了大夏天，穿个大裤衩什么的，不就被看到了？有几个男的戴红绳的？他就把这些想法全部说出了口。
    　　谁料莫照站起来，小声道：“夏天不许你在外面露腿露胳膊。”
    　　乔熠宵气笑了，说：“那你怎么不买个头巾给我，顺便把头跟脸也遮起来啊？”
    　　“你是汉族。”
    　　“你不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许吗！！！”乔熠宵向来自诩聪明，智商极高，却是没发现，自己被莫照这般绕来绕去，又忘记了最开始那个名字的问题了。
    　　莫照笑道：“吃斋饭去。”自顾自地已经往走廊深处走去。
    　　乔熠宵气地大步追上去。
    　　两人吃完斋饭，在庙里又绕了圈。
    　　乔熠宵问他：“不用拜拜吗？”
    　　“已经拜了。”
    　　“我没拜啊。”
    　　“刚刚那位大师，比冷冰冰的菩萨来得有用。”莫照悠悠说道。
    　　乔熠宵终于想起了关于他名字的疑惑，开口正要继续问，莫照抬脚往外走去。他只能再次跟上，却是气死了莫照这个神经病的态度！
    　　莫照带着他从寺庙出来，又说带他去买书。两人在书店里逛了挺久，却是什么也没买。莫照还煞有其事地摇头道：“好书越来越少了。”
    　　“嘁。”乔熠宵抬手指向一排排的竖版古籍，“都是老祖宗们写的，你看得懂吗？”
    　　莫照居然很认真地看向那几排书，虚心道：“很多我小时候便读完了。但有几本，的确没有看过，写得不太好。例如——”他说着，正要拿起一本书来。
    　　乔熠宵抬脚走了，心里愤愤想到，姓莫的好会装逼啊！整个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讨厌！
    　　莫照临走前倒是给乔熠宵买了书，曾经火了好一阵的填色书。只是如今已无人问津，摆在打折区。莫照觉得有点意思，拿了两本。
    　　逛完书店已是傍晚，莫照又带着他去吃饭。吃的是商场里的普通饭馆，乔熠宵悄悄上网查了，人均都不到一百元。他想着钱包里自己赚的钱还剩两百，要不要请死变态吃饭？
    　　也让死变态知道，他并不是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废物，他也能赚钱请吃饭。
    　　可惜这饭馆很出名，到了饭点，吃饭的人特别多。莫照研究了一番，去取了号，回来后，递给乔熠宵，说：“要排队。”
    　　乔熠宵接过来一看，居然前面还有近二十位！他立即道：“不吃了！”他性子急得很。
    　　莫照也是经常听单位里年轻的小姑娘们说这家店好吃，心想着，乔熠宵也是小孩子，肯定也喜欢吃这些，才带他来这里。况且莫处长一向不急不躁，便道：“等等吧。”
    　　“太多人了！”
    　　“等。”
    　　乔熠宵撇嘴。
    　　餐厅外有许多小圆凳，给等号的客人们坐。只可惜人太多，早已没有空位。乔熠宵上次跟万灵一起进去过那家奢侈品商场，但是那里卖的东西太贵，人太少。如今，倒是第一次来这样大的普通商场，觉得是比他们老家的气派多了，而且十分热闹。他四处看了看，觉得还是有些烦躁，人这么多，等到什么时候？可是莫照向来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正咬牙低头暗地里骂莫照，冷不防被轻轻一拉，他回头。
    　　“坐。”莫照将他拉到一张圆凳旁，让他坐。
    　　原来是有人走了，空出一张圆凳。有两三个人在抢，生平最是风度翩翩的莫处长，想都没想，立刻拉住正在发呆的乔熠宵。乔熠宵坐下的时候，看到旁边起码有两个女生露出遗憾的表情。
    　　所以，他抢位成功？
    　　或者说是，莫照抢位成功？
    　　他抬头看莫照，莫处长居然也会做抢位子这种事情？可莫处长并没有看向他，只是站在他身侧，正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等位单。
    　　莫照应该从来没有等位过吧？所以才会对一张单子这么有兴趣。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莫照看向他，笑着说：“饿了吗？”他看向对面，那里有一家奶茶店，“要不要？”，他又问。
    　　乔熠宵抬头看他，傻乎乎地摇头，莫照伸手盖住他的脑袋，说：“快了。”
    　　莫照的手掌盖过来时，力道其实很轻，乔熠宵却莫名觉得突然有些呼吸困难。莫照的手掌只微微碰触了那么一下，便再度收了回去。他们俩在角落里，几乎没人看到这一幕。
    　　随着莫照手掌的离开，乔熠宵的呼吸才终于变得再度顺畅起来。他低头，左手紧紧地握着。直到莫照的脚步离去，他也没有抬头看。
    　　过了七八分钟，莫照走了回来，将一杯热饮放到他眼前。
    　　乔熠宵松开左手，抬手接住了那杯饮料。
    　　“半糖，应该不甜。”莫照在他上方说。
    　　“哦。”乔熠宵喝了一口，的确不太甜，还挺好喝，热热的、暖暖的。他又喝了几口，抬头偷偷看向莫照，莫照正拿着手机，不知看什么，看得严肃又认真。乔熠宵心想，多半又是在看与工作相关的东西吧。
    　　他其实很少与莫照私下相处，没想到莫照也会像普通人那样，看手机，排队等饭吃，还会买奶茶，甚至知道跟奶茶店的店员说半糖。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却又察觉到前方一道很是灼热的视线。
    　　他奇怪地往前方看去，是一个女孩子，见被发现了，对他温柔一笑。
    　　乔熠宵很是诧异。
    　　那女孩却是看了眼莫照，又看了眼他，然后笑着做了个鼓掌的动作。
    　　于是乔熠宵明白了，脸一黑，彻底低头，不愿意再抬头。
    　　第60章 六十
    　　那晚，他们等了一个小时才吃上饭，但正如莫照所说，的确是很好吃的一顿饭。
    　　乔熠宵又吃了三碗饭，莫照看得欣慰不已，还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乔熠宵真的迷惑了，你说人家当小情人的，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少吃饭多上床，保持好身材。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传说中，金主们不是都喜欢那种吃饭只吃几粒米的仙女或者仙子吗？
    　　为什么他都吃了三碗了，金主还问第四碗要不要？
    　　乔熠宵的职业精神发挥了一点作用，他拒绝道：“饱了，不吃了。”再看向莫照那又基本没动的米饭，莫照又是只给他搛菜，只看着他吃。他终于没忍住，说道：“你吃吧。”
    　　莫照朝他笑得很温柔，低头开始吃饭。
    　　莫处长应该是饿了，虽然吃得依然很好看，但进食的速度明显比任何一次都快了许多。乔熠宵看在眼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问他：“要不要再加菜？”此时，他真的觉得，莫照真的也就是个普通人，他也是会饿的。
    　　哪怕他再有钱有势。
    　　莫照咽完口中的食物，才抬头道：“不用了。”
    　　乔熠宵还念着要请客的事，今天菜是他点的，他特别小心地没有点超过两百。他眼睛珠子转了转，起身道：“我想去洗手间。”
    　　“去吧。”
    　　乔熠宵赶紧冲到收银处，有些激动地说：“结账！”
    　　服务员抬头看他，笑道：“您好，先生，几号位？”
    　　“就是那一桌。”乔熠宵指了指背对着这里的莫照。
    　　“好的。”收银员确认了价格，笑道：“您好，一共消费一百八十九元。”
    　　乔熠宵激动地从钱包中拿出两百，递给对方，再接过找回的十一块钱，高高兴兴地回了座位。
    　　莫照抬头看他，“怎么这么高兴。”
    　　乔熠宵几乎没有在他面前笑过，现在却微微扬着嘴角。听闻莫照这话，乔熠宵赶紧又拉平嘴角，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直到莫照招人来结账，得到“先生，你们这桌已经结过账”的回答时，他看向乔熠宵，便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莫照觉得好笑。
    　　肖哲中午送他们到龙华寺后，便走了。吃完饭，莫照开车送乔熠宵回去。车里，莫照问他：“吃了多少钱？”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乔熠宵得意的不行。
    　　“不是说不想花我的钱？”
    　　“嘁，那是我自己打工赚的钱。”
    　　“一顿饭都吃完了吧？”
    　　乔熠宵抬下巴，“老——我高兴！”他本来想说“老子高兴”来着！
    　　莫照见他没有说出口，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给你报销。”
    　　“我才不要！”乔熠宵严肃地拒绝。
    　　莫照笑着摇摇头，不说话了。
    　　车子开进院子里，乔熠宵打开车门，走下车，先跑进了房子里。
    　　莫照坐在车里，想到乔熠宵那个骄傲的小模样，再度摇头失笑。自尊心太强，是坏事儿，却也是好事儿。
    　　他解开安全带，也走下车。
    　　董阿姨见莫照走进来，问他：“莫先生，甜汤喝不喝？”
    　　莫照看到乔熠宵坐在桌边已经开始在喝了，摇头道：“不喝了，我待会儿就走。”
    　　乔熠宵立刻抬头看莫照，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举动。
    　　莫照见他看向自己，便道：“宵宵，我要回去了，你吃了东西早早休息。明天是周末，别去打工，我让肖哲带你出去玩。”
    　　乔熠宵搅了搅手中的瓷勺，说道：“我不出去玩，在家做作业。”他的手不灵活，老师也优待他，不需要他按时上交作业，他却不想比别人差。
    　　“那好。”莫照又对董阿姨说，“骨头汤还是要继续喝。”
    　　“好的。”
    　　莫照说完这些，站着离乔熠宵还是有着那么些距离，他对着乔熠宵露出微笑，道：“我回去了。”
    　　“哦。”
    　　莫照转身走了，董阿姨起身去送他。
    　　乔熠宵低头继续喝那甜汤，听到院子里响起车子的声音，然后声音渐渐远去。董阿姨开门走了进来，他却推开碗，站了起来。
    　　“不吃了？”董阿姨问他。
    　　“饱了。”乔熠宵捞起一边的猫，往楼上走去。
    　　他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董阿姨进书房催乔熠宵睡觉的时候，发现他并没有开电脑，也没有看书。而是埋首在书桌上不知在做什么，桌上摊了一堆彩色铅笔。他正低头用左手，拿着画笔仔细涂画。
    　　葵葵一爪子拍到他的笔上，他甩了甩，没甩开，就抬头看着葵葵道：“我告诉你，不要闹！”
    　　“喵！”葵葵更是伸出另一只爪子，半个身子压到乔熠宵的左手上。
    　　“你——！”
    　　董阿姨好笑地走上前，笑道：“葵葵是看你不和他玩，生气呢。”
    　　“我在有事呢，自己去玩。”他对葵葵说。
    　　葵葵听都没听，还是黏着他。
    　　“你这猫一点儿都不乖！”说完，他自己噎住了。总觉得刚刚那番对话怪怪的，却又不敢深思下去，他皱眉，放下笔，说道：“不涂了。”
    　　董阿姨走到桌边，低头看了片刻，问道：“这是什么？”
    　　“填色书。”
    　　“倒是有趣。”
    　　乔熠宵也觉得有趣，只可惜葵葵黏在他手上，他怎么也画不了。
    　　董阿姨笑道：“金姑娘说，小猫小时候就黏人，长大了就不黏了。”
    　　乔熠宵将头贴在桌面上，看向葵葵，说：“那我现在还得感谢我们葵葵不是？”
    　　董阿姨笑出了声，葵小喵也跟听懂了似的，“喵”了声，黏得更欢。乔熠宵起身，抱着他一起走出了书房。董阿姨看了看有些乱的桌子，却又怕收拾齐整了，乔熠宵反倒找不到东西，便放任它们乱着，走出了书房。
    　　晚上临睡前，乔熠宵的手机响。
    　　他顿了顿，想看，却又不想看。他觉得可能是莫照的短信，他打定了注意，不看！但是他的手已经先一步去摸到了手机，并且打开了短信界面。
    　　结果哪里是莫照的短信，是银行的打款通知。
    　　莫照又给他打钱了。
    　　给他“报销”来了。
    　　乔熠宵顿时心情变得极差，管他几个零。他扔了手机，抓起被子，就死死盖住脸，快要气疯了。
    　　后来直到十二月中旬，他与莫照都没再见过面。
    　　狂犬疫苗只差一针便全部打完，医生均说已经没事了，过半个月打完最后一针即可，董阿姨松了口气。可这气没能松多久，又提了起来。
    　　乔熠宵感冒了，发高烧。
    　　在乔熠宵看来，感冒实在不算什么病，虽然发高烧了，也只不过是三十九度多一点点。泡点克感敏，喝一碗，睡一觉也就好了。
    　　偏偏董阿姨把感冒当成大病似的，急得不行，还说要和他去医院。
    　　发高烧，全身难免酸疼，乔熠宵脑袋疼，闭眼道：“阿姨，我睡一觉就行。”
    　　“这哪里行？一定要看医生，我们打个电话，请医生到家里来。”
    　　肖哲在一旁赞同董阿姨。
    　　乔熠宵皱着眉，“我想睡觉！”
    　　“好好好，睡觉睡觉。”董阿姨见乔熠宵不高兴了，立刻不敢再说话。相处这么久来，乔熠宵几乎从未对她发过脾气，她可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立即转身走出了卧室，并用眼神示意肖哲。
    　　肖哲想了想，与她一起走出去。
    　　楼下厅内，董阿姨问：“告诉莫先生了吗？”
    　　“他的电话一直关机，近期应该挺忙的。”
    　　董阿姨点头，又道：“唉，还是得请个医生回来才行。”
    　　“我去吧。”肖哲说着便起身。
    　　乔熠宵睡得昏昏沉沉之间，被董阿姨叫醒，喂他吃药。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听董阿姨们叫他医生，便知道，到底请了医生过来。
    　　这么多年来，自从他妈去了，他生病，从来没有人这般关心过他。
    　　尽管他知道，这份关心，也是莫照用金钱换来的。但他心里涌出了许多奇怪的感觉。
    　　他此刻身上的酸疼愈发厉害，嗓子眼里也开始疼，连带着牙也跟着疼了起来。吃完了药，他看了一圈，并没有在那些人中间看到莫照的身影。
    　　他再度昏睡过去之前，想到，他脑子真的是烧坏了。
    　　居然会去期待莫照在这里。
    　　高烧来势汹汹，去的倒也快，睡了一觉，隔日晌午醒来时，乔熠宵的烧退了。
    　　这一日，乔熠宵请了假。
    　　董阿姨拿起温度计看了片刻，放下心道：“总算退了下来。”
    　　乔熠宵窝在被子里看她，说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现在饿不饿？阿姨给你熬点白粥吧？”
    　　乔熠宵正要点头，枕边的手机响，董阿姨拿给他，居然是柳南昀的电话。
    　　他想到了乔冬阳，立刻接起了电话。
    　　往常宛如智障的柳南昀，此时此刻语气不知为何，带了几分讨好，问他：“乔大哥，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啊？！”
    　　乔大哥？！！我有和你熟到这种地步吗？再者，就大四个月，至于吗？！
    　　乔熠宵这也才想起来，他上个月就答应了，要去参加柳南昀的生日party。他其实现在还是有些难受，高烧是退了，感冒并没有好。鼻涕流着，嗓子疼着，还不时地咳嗽。他也很不喜欢参加这样子的party，可再度想到乔冬阳，即便柳南昀奇奇怪怪的，他还是应道：“我等等就出门。”
    　　“你快到了给我电话！”柳南昀这下高兴了起来，兴奋地如是说道，随后挂了电话。
    　　乔熠宵拿下电话，想了几秒钟，就要起身。
    　　董阿姨吓地赶紧问：“这是要做什么？”
    　　“阿姨，我要出门。上个月就答应了别人一起过生日。”
    　　“你这样，怎么能去？和人家说一声就好了。实在不行，咱们买份礼物，让肖先生送过去就行了。”
    　　“我一定要去的。”乔熠宵从床上下来。
    　　董阿姨又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可更不敢不顾他的身体啊，此时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先拿来衣服让他穿上，趁他去洗漱的时候，跑到楼下去，告诉了肖哲，急道：“你快给莫先生打个电话，我们都不好拦，这身体，哪能出去？”
    　　肖哲自然是立刻给莫照打电话，可莫照的电话却还是在关机。
    　　他们俩四目相对，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乔熠宵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步子有些虚浮、软软的，不过因为高烧刚退没多久，脸色反倒挺红润。他走到两人面前，说道：“我下午就回来了，阿姨你不要担心。”
    　　董阿姨其实还有心阻拦，但也知道乔熠宵很难劝动，连莫照的电话都打不通，他们还能怎么办？董阿姨找来一件中长的羽绒服，要他穿上，再给他裹好围巾，不放心地看着他坐肖哲的车子出了院子。
    　　第61章 六十一
    　　乔熠宵到柳南昀给他的地址时，那里已经十分热闹了。
    　　室内暖气开得极足，十分大的场子，装饰得十分漂亮。更有许多漂亮的男男女女在其中笑闹、唱歌与跳舞，长桌上摆满了吃食。乔熠宵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站在门口似个异类。
    　　乔熠宵觉得他本来就是异类，若不是因为乔冬阳，他这辈子都不会跟这里的人有一点牵连。
    　　造型太过突兀，大家都看到了他，更何况本来就一心等着他的柳南昀。
    　　“乔大哥！！！”柳南昀夸张叫道，立即冲到了他面前，瞄到他身后的肖哲，也不甚在意地说：“这是乔大哥的司机吧？”
    　　肖哲与他打了声招呼，他还笑着跟肖哲握握手，然后就拉着乔熠宵要进去。
    　　肖哲出声道：“柳先生，乔先生在生病，恐怕不能久待。”
    　　“啊？生病了？！”柳南昀立刻看向乔熠宵。
    　　乔熠宵扯下围巾，露出脸来，说：“感冒了，所以你离我远些。”
    　　“我不在意这些啊乔大哥！”
    　　每听到一声“乔大哥”，乔熠宵的眉头就更皱一分。
    　　“乔大哥，你进来啊。”柳南昀拉着他进去，又朝肖哲道：“你放心，我不会冻着乔大哥的！”
    　　肖哲很无奈地将礼物递给门边的人，转身去车里等。他又打了一次莫照的手机，还是无人应答。以前莫照与他说过，公私之事，要分清楚。那么现在这个情况，到底要不要直接打去绿化局，告诉莫照？
    　　柳南昀要拉着乔熠宵去认识他那些朋友。
    　　乔熠宵直接拒绝道：“不需要，我今天过来，是找你有事。”
    　　柳南昀居然心虚地眨了眨眼，然后问：“什么事啊乔大哥？”
    　　两人走到一处角落，乔熠宵不客气地说：“我跟你不熟，别叫我乔大哥！”
    　　柳南昀就抓了抓自己的一头白毛，“嘿嘿”笑了几声，然后就跟心里有鬼似的，低头不说话了。
    　　乔熠宵气不打一处来，这要不知道的，远远看过去，还当是自己在欺负他呢！
    　　柳南昀抬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姓柳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乔冬阳的主意，我揍不死你！”乔熠宵直接说重点。
    　　柳南昀不妨乔熠宵说得这么直接，他立即抬头看乔熠宵，半晌之后陪笑道：“乔大哥，我这……”
    　　“我说了不要叫我乔大哥！我跟你一点儿都不熟！”
    　　“我跟冬阳没怎么样啊……”
    　　“呵呵，没怎么样。冬阳冬阳，瞧这叫的，六千多块的新手机，四千多块的新平板电脑，拿去哄他是我捡别人用旧的，让你帮忙送过去的！乔冬阳智商有问题是不假，我可不傻！”
    　　柳南昀居然生气了，“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弟弟的！”
    　　“我自己的弟弟，我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倒是你，哪个门庭上的人？！你有什么立场给我弟弟送东西？！”
    　　“我——”
    　　“你‘我’个屁！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我可没忘。你满肚子龌龊心思！你玩别人，我管不着，但你但凡敢动一点乔冬阳的心思，我他妈弄死你！”
    　　柳南昀在外是混了点儿，但其实心思真的挺单纯的。他居然认真道：“乔大哥，我那次说那些话，是我不对。但我对乔冬阳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没有其他想法你成天去讨好一个陌生人？！我弟弟可还是个瘫子，你他妈怎么忍心？！”
    　　“你怎么总是这样说他！暂时半身瘫痪又怎么了，总会好起来的！”
    　　“少在我面前恶心！”乔熠宵站起来，怒道：“我今天过来，就是和你说这个事情。我不管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只要再敢去招惹乔冬阳一下，我有的是方法治你！”第一回见面的时候，柳南昀就打不过他，他还真不怕这白毛。
    　　任是泥人，也有几分脾气，更何况柳南昀本来就不是什么泥人。他也急了，急急说道：“我就觉得乔冬阳心思单纯，我很钦慕他！才不是你说的那些意思！”
    　　乔熠宵差点气笑了，“钦慕？你他妈懂‘钦慕’两个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吗？你才见了他几次？你了解他吗？你就钦慕他？”
    　　“你不要瞧不起人！我虽然成绩没你好，也是自己考上的本科！”
    　　乔熠宵伸手指他，说道：“我再说一遍！不许再去找乔冬阳！”
    　　柳南昀也气了，“我他妈很久看不到他了！我正想问你呢，你又把他藏哪儿去了？！他不在一院了！问医生护士，没一个愿意告诉我的！”
    　　乔熠宵怔了怔，乔冬阳不见了？去了哪里？！不过他立刻回神道：“我给我弟弟换了地方，你别想找到，早日死心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了！”柳南昀在他背后叫他。
    　　乔熠宵理都不理，大步往外走。
    　　走到门前时，两人伸手拦住他，不满道：“小二要你站住呢。”
    　　乔熠宵抬头看他们俩，道：“滚。”
    　　那两人笑了，“让我们滚？”说罢一人挥拳，就想往乔熠宵肚子上揍。
    　　“停！！！”柳南昀着急地大声喊。
    　　那人的拳头却已经挥了出去，乔熠宵岂是任人欺负的？他早就横过胳膊挡住了那一拳，反手向那人挥去更狠的一拳。他们哪个想到，乔熠宵这么个断胳膊的，打架还这么猛？
    　　此刻饶是柳南昀喊停也没用了。
    　　另一人上前与乔熠宵厮打起来，柳南昀吓地赶紧冲过去，护在乔熠宵面前，大声道：“都他妈给我住手！”
    　　乔熠宵将他一推，大声道：“给我滚！”抬脚就踹迎面的男人。
    　　柳南昀怒道：“都傻了吗？！给我上去拉住他们！”
    　　屋内的人大多是柳南昀的狐朋狗友，即便有同学，也是抱他大腿的同学。这些人，要么是对打架习以为常，个个笑嘻嘻地作壁上观地看着；要么就是已经吓得动都不敢动。柳南昀喊了半天，竟然没人上前来拉。
    　　他上前去拉他们仨，又根本拉不开来。
    　　他急地拉开大门，朝外吼道：“给老子进来拉架！！！”
    　　肖哲正在院子的车里与莫照打电话，他最终还是打了莫照办公室的座机。
    　　是莫照的下属接了电话，说莫处在开会，稍后回复他。这会儿莫照正好回来电话，他正说到乔熠宵来参加生日party的事，突然就听到柳南昀那一声大吼，他愣了愣，赶紧冲下车，一看，傻了。
    　　“怎么了？”莫照问。
    　　怎么了？
    　　肖哲望着乔熠宵与其他两个男生扭打在一处，都想哭了。他真没想到，还在感冒着，一条胳膊还断着，乔熠宵打起架来怎么还是这么猛。他真不知道，要是乔熠宵的胳膊再出事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苦着声音说：“乔先生和别人在打架。”
    　　莫照沉默。
    　　肖哲已经扔了手机，大步冲过去，帮着乔熠宵踹开那两个男生。在保镖们的帮助下，终于分开了三个人。
    　　乔熠宵气喘吁吁地被肖哲护在身后，脸上却是神采飞扬，肖哲吓地转身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
    　　那两人还想冲过来，柳南昀死死拉住他们，大声道：“有完没完？！！”
    　　他们还不服道：“你是弱智吗？！！别人打上门来，你都不知道还手？！！”
    　　柳南昀也要气死了，他当然不是那种人啊！可关键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是乔冬阳的哥哥啊！这要他怎么还手？！他还得靠讨好乔熠宵，才能知道乔冬阳如今的下落呢！他气地踹了他们一人一脚，“他妈的猪队友！”又赶紧回头，看向乔熠宵，讨好地说：“乔大哥，对不起！”
    　　“闭嘴！”乔熠宵面露鄙夷。全是渣渣，二挑一，都打不过他。他自己可还受着伤呢！不过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懒得再看他们，转身就走。临走前，又看了柳南昀一眼。
    　　看得柳南昀心惊胆颤。
    　　偏偏猪队友们还问：“那个小白脸是谁？！你至于这样吗？！”
    　　“你们滚！！”
    　　“到底是谁？！！”
    　　“是谁？！那是莫照他表弟！”
    　　“莫照的表弟？！莫照的表弟不是那个当大学教授的？！”猪队友表示不解。
    　　柳南昀快烦死了，转身往里走去，大声道：“都滚滚滚！今天不办什么破爬梯了！气死爷了！”那可是乔冬阳他哥啊！他亲哥！
    　　乔熠宵打完架，虽然身体变得更难受，但心理特别爽。许久不打架了，揍了几个人，他觉得心情好极了，他一上车，就跟肖哲说：“肖先生，和你商量一件事。”
    　　肖哲吓得不轻，依然心有戚戚焉，应道：“什么事？”
    　　“这件事不要告诉他。”
    　　肖哲突然满脸同情地，回头看他。
    　　“怎么了？”
    　　肖哲看向一旁座位上的手机，他之前一急之下，直接扔回车里的手机，还在通话中……
    　　乔熠宵拿起来一看，莫照的电话。
    　　他抬头看肖哲。
    　　肖哲都想哭了，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将车子开出了院子。
    　　一个小时后，肖哲将车子又开进了绿化局。
    　　与一个月前并无不同，门卫甚至还是那个门卫，检查了通行证，便让他们过。
    　　乔熠宵却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来了。
    　　但不知为何，这次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而是一种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
    　　今晚微博给大家抽一个小礼物，感兴趣的晚上可以过来看看^_^。
    　　ID：初可呀。
    　　第62章 六十二
    　　肖哲开车走了。
    　　与前几次都不一样，这一次，乔熠宵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带着气愤，他比较平静地直接走进了办公大楼。
    　　从电梯出来时，他也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莫照办公室的门口。只是他依然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铜牌牌，上有莫照两个字。他抬手敲门，却无人应答。
    　　另一侧的办公室走出一个小伙子，看到他笑道：“是莫处的表弟啊，他在开会呢，你进去等他一会儿吧。”
    　　“哦，谢谢。”乔熠宵推门进去。
    　　原来莫照真的这么忙啊。
    　　他在沙发上坐好，无事可做。便又站起来，拿着小桌上的热水壶，接了凉水回来，然后接通电源，烧热水。等待热水烧好的过程中，他就盯着热水壶发呆。他又想到了柳南昀，按他那个说法，他并不知道自己与莫照的真实关系。但是以乔冬阳那智商，居然没有把他所告知的“实话”告诉柳南昀？
    　　这也让他比较疑惑。
    　　车上，他已经问了肖哲。乔冬阳早转院了，是经得莫照的同意后，肖哲全权办理的。如今在市内另一家三甲医院里，乔熠宵想着，找个时间还是去看看他吧。两人敌视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院也转了，柳白毛反正也找不到乔冬阳了。他还是去看看吧。
    　　把能想的都想了一遍后，水还没开。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乔熠宵立刻转身，他以为莫照回来了。结果一个女声先响起：“莫处，我给您送咖啡来啦。”之后，人才出现。
    　　是那个小赵。
    　　乔熠宵记得很清楚。
    　　很显然，小赵记乔熠宵也记得很清楚。她站在门口，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乔熠宵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她，回身继续等水开。
    　　小赵走进来，将咖啡放到莫照的办公桌上，道：“莫处回来，帮我告诉他，是我送来的哦。”
    　　乔熠宵依然没有理她。
    　　她“哼”了声，走了。
    　　关门声响起后，乔熠宵走到桌前，伸手拿过那杯咖啡，走回小桌旁看着水。他看看手里的咖啡，看了半天。他想，那个姓赵的小姑娘，是喜欢莫照吧？他嗤笑一声，觉得那个姑娘当真喜欢错了人。即便莫照将来要结婚，又怎么会选择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
    　　直到外面响起莫照与人说话的声音，他才回神。眼看着门就要打开了，他想把咖啡放回原来的位子，但是门已经打开了。他来不及走回办公桌前，索性直接把咖啡扔到了垃圾桶里，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个垃圾桶。
    　　“你下班前发给我。”莫照与外边的人又说了句话，这才转身进来，关好门。
    　　抬头，他看向乔熠宵。
    　　因为感冒，乔熠宵的鼻尖都是红红的，耳垂也是。身上穿着的羽绒服还没脱，羽绒服的帽子上有一圈儿白毛，盖住了他的下巴，衬得乔熠宵的脸似乎变得更圆更小了。
    　　莫照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在门外对着别人的笑意早就没了，他没有与乔熠宵说话。
    　　乔熠宵的鼻涕流了下来，他抽了下鼻子。
    　　莫照这才动了，他走去打开空调，问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开空调？”
    　　乔熠宵觉得有点讪讪的。也不知为什么，往日要是半个月见不到莫照，他会无比开心，例如上次出差那回。可这次，莫名有些尴尬。他倒是紧紧盯着莫照看了会儿，发现他与半个月前并无不同。穿得还是那样土，藏青色的商务风格的大衣，白色衬衫，深灰色暗纹的领带。
    　　莫照放下手中的文件与电脑，从桌上的纸盒里，抽了几张面纸。再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擤他的鼻涕。乔熠宵的感冒正好到了不停流鼻涕的阶段，莫照用光了那几张纸，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再问他：“鼻涕流成这样，还去跟别人打架？”
    　　乔熠宵的眼睛立即瞪了起来。他原本以为，姓莫的又会释放低气压教育他一顿，怎么也没想到是现在这个态度。他又抽了抽鼻子。
    　　莫照伸手拉开他羽绒服的拉链，“屋里暖，你的手伤着，衣服不好脱，便将拉链敞开。”
    　　“哦。”乔熠宵应道。
    　　莫照走去拿起水壶，见里面居然有热水，又问他：“你烧的？”
    　　“嗯。”他点头。
    　　莫照倒了一杯水出来，放到茶几上，自己先坐下，又拍了拍身侧，道：“过来坐。”
    　　乔熠宵想了想，走去坐下。
    　　“给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莫照语气十分平静。
    　　乔熠宵一听到这跟下属说话的语气，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便都没了，他撇了撇嘴说：“就是去那个白毛的生日party，跟人打了一架。”
    　　“白毛？”
    　　“柳南昀。”
    　　“他为什么邀请你去他的生日party？”
    　　乔熠宵不想说乔冬阳的事，以免被笑话。当哥哥的被人包养就算了，难不成弟弟也要因为长得好被人盯上？被人知道，尤其眼前这人知道的话，非得笑话死他们。
    　　他不说话。
    　　莫照便道：“几天不盯着你，就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乔熠宵心想呵呵，不是几天好吗，是半个多月！是整整十七天！不要搞得他成天多会搞事一样！再者，是谁觉得莫名其妙？！他还觉得姓莫的神经病呢！
    　　莫照见他眉头又皱了起来，觉得近来乔熠宵的确越来越不怕他了。他又道：“我这阵子比较忙，没空管你，你就瞎胡闹。”
    　　乔熠宵不服，抬头问他：“我弟弟给转院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说话间，鼻涕又流了下来。
    　　莫照差点没被他气笑，起身又去抽来面纸，再度给他擤鼻涕，说道：“你瞧瞧你这样，鼻涕流成这样。我倒是纳闷了，到底怎么跟人打架的？还打赢了？”
    　　乔熠宵伸手夺过面纸，自己擤鼻涕。
    　　“说你，你还不高兴？”莫照见他一脸“我就是不高兴你想要怎么样”的表情，便道：“非得治治你，让人继续盯着你，才不惹事，是不是？”
    　　乔熠宵扔了用完的面纸，继续不说话。
    　　莫照似是真的被他气到一般，把杯子放到他手里，道：“喝水。”说完，便也不看他，起身去继续工作。
    　　乔熠宵吸了吸鼻子，喝了几口水，抬头看认真工作的莫照，撇嘴。
    　　他觉得今天的莫照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莫照工作起来，还是与往日那般，十分认真，头都不带抬一下。期间又来了两拨人过来找他，谈事情的时候，他想要避开去。莫照却都叫住了他，他只好坐着听他们讲工作的事，这才知晓，为何莫照最近这么忙。
    　　当初第一次见到莫照时，便是莫照去他当时租住的小区视察，他那时听小宋与小魏说过几耳朵，似乎是为了什么智慧城市。
    　　而如今，年底了，便是全市智慧城市建设出汇总的时刻。听他们商量，似乎市经信委要出一个公报，要求各相关部门上报成果，莫照正是负责这一块。
    　　在与人商量开小会时，他脸上的神情十分专注。
    　　乔熠宵看了几眼，明白为什么莫照刚刚“放过”了他，因为莫照真的忙地没有时间教育他。
    　　他便又喝了口水，坐在沙发里等。莫照给他倒水的杯子是保温杯，他喝水的时候，水依然十分烫，热气熏得他鼻涕又要往下流。他赶紧从小茶几上的面纸盒里抽面纸，开始擤鼻涕。
    　　难免有声响。
    　　恰好与莫照谈事情的另两人均没有说话，他擤鼻涕的声音就变得格外突兀。
    　　莫照抬头看他。
    　　他眨了眨眼，低头扔了面纸。
    　　倒是那两人中，一人笑道：“感冒了啊？最近突然降温，感冒的人很多啊！我儿子他们班里，很多人都感冒了呢。”
    　　另一人附和：“可不是，小李他们办公室，全都感冒了！莫处，你可要注意身体。”
    　　“好的，你们也要注意。”莫照笑着应了声。
    　　“莫表弟也要注意保暖啊！”那人又对乔熠宵说了句。
    　　“谢谢。”乔熠宵发现，他如今已对“表弟”这两个字免疫了。
    　　那人笑了笑，继续与莫照谈论工作。
    　　乔熠宵放下杯子，不知不觉就听进了他们谈论的内容，时间渐渐地过去。直到那两人谈完离开时，乔熠宵看了手机，发现，快到莫照的下班时间了。
    　　莫照低头继续工作，等到五点半时，他刚好抬起头，与正好看着他的乔熠宵对视。
    　　乔熠宵愣了愣，想要收回视线，却又想到，他干什么要收回视线？他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便光明正大地继续看着莫照，莫照居然笑了，不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完全无法让人察觉出来是假笑的假笑，而是真笑。
    　　他放松地往后靠去，放下手中的笔，遥遥地对乔熠宵说：“回去再收拾你。”
    　　乔熠宵怔愣之后，便开始掀眉毛，气势摆出来没三秒，他的鼻涕再度流下来。
    　　……
    　　他低头去抽纸巾。
    　　莫照靠在椅子上，无奈地笑出了声。
    　　他合起电脑，起身，将电脑与几沓文件一起放到公文包中，从椅背拿下自己的外套，走到沙发面前道：“回家了。”
    　　乔熠宵扔了面纸，心想什么“家”，就是个临时住的地方罢了！他站起来，就想开门出去。
    　　莫照却将包与外套都放到了沙发上，道：“等一下。”
    　　“嗯？”他回身。
    　　莫照上前，将他羽绒服的拉链从下拉到上。又将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戴上，帽子上有一圈毛，均是狐狸毛，很暖很蓬。乔熠宵不舒服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戴这个。”
    　　莫照却是将帽子的拉链都拉上了。那圈毛围住了乔熠宵脸的四周，只留鼻子与眼睛在外。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莫照，不情不愿地说道：“很难受。”
    　　“难受还不安生。”
    　　乔熠宵气地低头，不说话。
    　　莫照却还嫌不够，又拿围巾再给他绕了一圈。这下只剩俩眼睛露在外边了。莫照伸手点点他的眉心，笑着道：“眼睛怎么红红的？跟要哭了似的。我今天又没有训你。”
    　　他妈的，他那是气的！！被面前的死变态气的！再说了，本来因为生病身体就不好，眼中有血丝也属正常。
    　　偏偏莫照又道：“我们宵宵今日像只小兔子。”
    　　近来，乔熠宵学古代文学这个专业，还当真看了不少古时的话本子。自古以来，龙阳之风就一直盛行。别看许多现代人嘲笑人家古代人迂腐，殊不知，人家古人玩得可开放了，春宫图画得那叫一个精致。他因为一些原因，还当真看了些龙阳小说，看多了，也知道兔子在古时的另一层意义。
    　　在他看来，莫照就是故意的。
    　　他又要气炸了，甩开头转身就走。
    　　莫照反倒愣了愣，他其实真没有乔熠宵所以为的那意思。他拿起衣服与包，关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当初莫照看到宵宵衣服上溅到汤都洁癖发作么，然后现在……嘿嘿。
    　　以及我宵开始“放肆”地生气与偶尔反抗了。
    　　第63章 六十三
    　　莫照在电梯门口找到了乔熠宵，明明穿着这么臃肿的羽绒服，从背后看去，还是那样瘦，莫照的眉毛皱了皱，正要走到他身侧。
    　　“莫处长！”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莫照回头，笑道：“下班了？”
    　　小赵走来，高兴地点头说：“是啊！莫处今天没加班？”
    　　“回家有事。”
    　　“哦！莫处，过几天平安夜了，您有安排吗？”小赵过来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尽了一切办法，就想和莫处长一起吃一顿饭，可惜到现在都未成功过。
    　　这话刚说完，电梯从楼上下来。电梯门打开，乔熠宵迈脚走进去，回身，看到莫照与小赵一起走进来。小赵笑颜如花，莫照则是看了他一眼。
    　　乔熠宵瞟了他一眼，移开视线，心里又是一阵痛骂。
    　　电梯里有了其他人，小赵到底也是知道矜持的，没好意思再问。
    　　从电梯出来后，有人去坐地铁或打车，三三两两都散开了。乔熠宵已经知道了停车场在哪里，他觉得身后那两人好恶心，大步往前走。可还是能够听到小赵的声音：“莫处您要注意身体呀，最近许多人感冒呢。”
    　　“你们也要注意身体。”莫照一副好领导的模样，声音温润如春波。
    　　死变态！装！让你装！乔熠宵心中骂得更狠。
    　　乔熠宵却不知莫照的车到底停在何处，走到停车场内，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小赵的声音就在耳边，刚刚莫照夸她最近工作表现好，她笑得花枝乱颤地说：“得莫处表扬，我真是太开心啦！对了，今天我给莫处您买的太妃榛果拿铁，您喜欢吗？会不会觉得甜？因为是圣诞限定，只能喝这么些日子，我便自作主张帮您买了！”
    　　乔熠宵的脸突然烧了起来。
    　　莫照却道：“很喜欢，谢谢。”
    　　乔熠宵撇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的是比他还高。
    　　“莫处——”小赵感动地叫他，却没了下文，她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激动之情。
    　　“早点回家休息吧。”莫照却这般说。
    　　乔熠宵即便现在心情不好，却也想笑。明知妾有意，郎却这般无情。
    　　小赵静了几秒，也只能道：“那莫处您开车小心哦。”
    　　“你也是。”莫照朝他点点头，走到了乔熠宵面前，再往前走去。乔熠宵抬脚跟上他，却不知为何，回头看了小赵一眼。
    　　小赵只是恋恋不舍地看着莫照，眼神中的爱意啊，满得乔熠宵都想打个寒颤，他赶紧收回视线。
    　　莫照开车带他离开时，小赵的车就跟在他的车后面。乔熠宵在车里，摘下了帽子，往后看去。小赵开的还正好是mini cooper，乔熠宵不知不觉想到了他的老行当，这可是他当时最喜欢的车型。此刻看到了，还是难免会激动，却再也不会碰上去了。
    　　他也不得不感慨，境遇这个东西，实在太奇妙。
    　　与门卫打完招呼，莫照摇上车窗，把车开出单位大门，问他：“安全带系了没有？”
    　　“嗯。”乔熠宵却还是看着后面。
    　　“看什么？”
    　　“那个女孩子喜欢你吧。”乔熠宵道。
    　　莫照轻声笑了一声，乔熠宵回头看他，有些不服气地说：“她长得挺漂亮的，是公务员，她爸爸好像也是当官的，跟你也算配，你不喜欢她吗？”
    　　“宵宵。”莫照叫他。
    　　“什么？”
    　　“心悦我的人，很多很多。”莫照将车往右拐去，接着说，“可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乔熠宵噎住。
    　　随后突然觉得有些生气，莫照这自大的语气与话语，真的是太讨厌了！！！！！莫照是他见过，最自大的人！！！他气闷地将下半张脸埋到围巾里，彻底不说话了。
    　　直到莫照又道：“倒是，我也很讶异，我那杯太妃榛果拿铁哪去了？”
    　　“……”乔熠宵将脸往围巾里又埋了埋。
    　　莫照又笑了声，打开了车内的音乐。
    　　经过南京西路时，乔熠宵看向窗外。路边树上挂着的灯十分漂亮，雪花形状，渐变色，由蓝色渐变成粉色，再至白色，如此更替。尤其圣诞与新年将至，两侧的店面都装饰得满是节日气氛。他不知不觉地伸出左手，脸也贴住窗户，圆圆的眼睛一直看着车外。
    　　他喜欢这样的热闹。
    　　来往的行人脸上也均是笑意，他都能看到从车前人行道上走过的行人说话时，遇冷而升腾的白气。这让他的心间也变得暖暖的。
    　　恰逢红灯，莫照停下车，见他看得这样仔细，问他：“要下去逛一逛吗？”
    　　乔熠宵摇头，依然看着窗外，小声道：“这样看看就好。”有时候，热闹不一定要拢到手边，能够这般看到别人的热闹，也是幸福，更是福气。说来也可笑，其实已有许多年，他未曾这般放肆地旁观过他人的热闹了。
    　　莫照与他一起往外看去，看了几秒，便将视线移到乔熠宵的身上，本无谓的眼神，瞬时变得悠远起来。
    　　董阿姨看到乔熠宵与莫照一起回来，显然是很高兴的。笑着说：“肖先生说您今晚会过来，我做饭便多做了点。”
    　　“多谢。”莫照将公文包递给她。
    　　董阿姨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表示不敢当，问乔熠宵：“阿姨帮你脱鞋吧？”
    　　乔熠宵摇头，弯腰准备坐下脱鞋。莫照却又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他立即看向董阿姨。董阿姨赶紧转身，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往厨房走去，不顾手上还拿着莫照的公文包。
    　　莫照将他放到客厅的沙发上，给他脱鞋子。
    　　乔熠宵表示：……
    　　虽然他想说，他的脚真的没有异味，上次也曾被莫照这般对待过，却还是十分不适应。尤其上次脱了鞋之后，便发生了那么一系列事情，实在不是美好的回忆。脱了鞋，他还是飞快地缩回了脚。莫照却凝神看着他的脚，乔熠宵又缩了缩。
    　　莫照将鞋子放回鞋架，回来后，坐在他身边，问他：“没有厚些的袜子吗？”
    　　“这个挺舒服的。”
    　　莫照皱眉不语。
    　　乔熠宵表示他还是无话可说。
    　　两人吃了饭后，莫照却没有像往日那般去书房继续工作，而是陪乔熠宵一起坐在沙发里。乔熠宵有些急躁，他今天回来还没有看过葵葵，他想猫了，却又不好跟莫照开口。
    　　他想了想，说：“我上去洗澡了。”
    　　莫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挺直腰背，心想，莫变态亲口说伤没好之前不会碰他的，他有什么好怕的！他昂首挺胸地往楼上走去。莫照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后，往厨房走去，找董阿姨。
    　　洗完澡，乔熠宵头贴在浴室的门后，仔细辨认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莫照果然不在浴室内，他松了口气。找了本书，他躺到床上便开始看书，打定主意坚决不出卧室，哪怕他想死了他的猫。
    　　可没多久，董阿姨便在外却敲门，“熠宵，吃药啦。”
    　　其实除了流鼻涕，乔熠宵洗完澡，身体又好了许多，但是感冒总归没彻底好。他虽然不想吃药，却知道，有莫照在，不吃也得吃，他便道：“阿姨你进来吧。”
    　　门被推开，打头走进来的却是莫照。
    　　乔熠宵暗自撇嘴，莫照看到床头柜上堆满了纸巾球，笑着说：“小邋遢。”
    　　乔熠宵的脸又烧了起来。
    　　董阿姨笑呵呵地将水杯递给他，温声道：“来，吃药。”
    　　乔熠宵吃了药，董阿姨接过水杯，道：“那我下楼去了。”
    　　“好。”莫照应声。
    　　董阿姨关门离去。
    　　莫变态自然没有出去。
    　　卧室里又只剩他们俩。
    　　乔熠宵想忍住，不要再流鼻涕，鼻涕却不听他的，他又不想去抽面纸。
    　　莫照好笑地抽面纸，倾身给他擤鼻涕，然后扔掉面纸。
    　　乔熠宵放下书，滑到被窝里，说：“我要睡觉了。”
    　　莫照却道：“宝贝，今天不听话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乔熠宵瞪着他看了半晌，闷声道：“你想怎么算！”
    　　“我数数，今天，你到底犯了多少错。”莫照坐在他床边，居然真地数了起来，“一，生病了不好好养病，却要出去玩。二，生病不好好养，出去玩就罢了，又和别人打架。三，又骗我，还试图再次联合肖哲骗我。”
    　　“我——”乔熠宵“我”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出口。他妈的，姓莫的是公文看多了吧？！什么一、二、三！！！要不要再来个总结？！！
    　　“应该怎么算才好呢。”莫照装得多么苦恼似的。
    　　乔熠宵真想拿枕边的手机砸他的脸。
    　　“这样吧。”莫照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你亲我一下，这次就算了。”
    　　“……”乔熠宵想吐血，他这辈子可以被莫照压在身下百般折腾，也可以被莫照千般侮辱，这些是他全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只除了一样，他永远都不可能亲眼前这人的！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一丝清白、自由与自尊！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要留着。他想也不想地说：“拒绝。”他就不信经过上次晕过去那遭，莫照还会再那般折腾他。
    　　乔熠宵并不傻，近来莫照的改变，他也看在眼里。不过他知晓莫照的内心从未变过，只是在他面前的耐心比往日多了些。只不过，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莫照的这些变化。
    　　现在的莫照，反而更喜欢说“不”的他。
    　　尤其今日这事，更加坚定了他这份认知。否则，按照往日莫照的变态作风，早开始折腾他，不至于到现在都兴致颇高地逗他。
    　　果然听闻此话后，莫照一点儿没生气，而是道：“拒绝啊……唔。”他作势想了片刻，喃喃道：“那怎么办才好呢。”又问乔熠宵：“宵宵，那你说，怎么办？”边说，边看着乔熠宵。
    　　乔熠宵以前就发现了莫照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今天头一回发现，莫照好看的眼睛，正经的眼睛，也会闪过如此促狭的光芒。
    　　他愣了下，然后冷下脸。
    　　他妈的，怎么办？！他哪里知道怎么办？！！
    　　第64章 六十四
    　　乔熠宵躺在床上，瞪着莫照。
    　　莫照便也不急，悠闲地看着他。
    　　乔熠宵吸鼻子，鼻涕又他妈地要流下来了！！他亲眼看着莫照的眼神，是如何一丝丝地染上笑意，他顾不上面子了，赶紧伸手去枕边抽面纸。
    　　“要不要喝水？”莫照笑着问他。
    　　“不要。”乔熠宵打算扔了纸球。
    　　莫照却朝他伸手，乔熠宵看了看他的手掌，问他：“你不觉得脏，不觉得很恶心吗？”
    　　听闻此话，莫照直接从他手中拿去面纸，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伸手去捏了捏乔熠宵的鼻尖，倾身上前，说道：“我怎么会嫌宵宵脏呢？”
    　　天哪，好恶心，那个语气——乔熠宵心想。
    　　他盯着眼前莫照的脸，说道：“好吧。”
    　　他与莫照之间离得特别近，乔熠宵心想，离得这样近，最好把感冒传给莫照！！只可惜莫照笑了笑，又收回身子，坐直了，道：“我们继续谈谈算账的问题。”
    　　乔熠宵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房内另一个方向。
    　　“宵宵，这可不是假装听不到就能解决的。”
    　　乔熠宵觉得真是烦死了，他看向莫照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啊。”
    　　“……”乔熠宵噎住，想起莫照的确说了。他拧眉看着莫照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心中十分生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道：“那我帮你用手弄出来好了。”
    　　莫照怔住。
    　　乔熠宵第一次看到莫照这般的表情，虽然只有微微几秒，心中却无比畅快。就你他妈的能欺负我？！我也能吓死你！乔熠宵不知不觉得意地扬起了眉毛，看着他。
    　　莫照微微翘起嘴角，看着他道：“我家宵宵真是个宝贝。”
    　　乔熠宵发誓，他听到莫照用那样的恶心的语气说这般恶心的话，他真的差点吐出来，他拉起被子又想盖住自己的脸。
    　　被莫照拽住被子，“怎么，不好意思了？”
    　　乔熠宵怒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脱裤子啊！！！”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早就没任何自尊了。
    　　“你给我脱。”
    　　乔熠宵微微张嘴，半晌之后，他合起嘴巴，他认输。
    　　莫照笑着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伸手去拨开他的刘海，轻声道：“小邋遢，逗你的，早点睡吧。”
    　　乔熠宵本来已经闭起眼睛了，眼不见为净。听到此话，微微睁开，问他：“不要用手了？”
    　　“不用。”
    　　乔熠宵斜他一眼，心想虽然只和这人上过那么几次床，可是每一次，莫照都很可怕。这样的人，平常怎么解决生理欲望？除了他，有没有其他小情人啊？
    　　莫照继续拨弄着他的刘海，说：“头发长了。”
    　　“嗯。”乔熠宵想起，好几个月没有理发了。之前的板寸慢慢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刘海的确长到快要戳到眼睛了。
    　　莫照戳了戳他的眉心，道：“周末我陪你去理发。”
    　　“……”乔熠宵将嘴巴埋到被子里，撇嘴。
    　　“乖乖睡吧，我去工作。”莫照说着，当真站了起来。
    　　乔熠宵有些不相信地看向他，今天这些事儿，真的就这么算了？莫照现在怎么这么奇怪？
    　　莫照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站在床边笑着道：“宝贝，等你身体好了，慢慢算账。”
    　　乔熠宵二话不说，拉起被子就盖住自己的脸。
    　　莫照笑着悠悠说：“再打架，就不许去上学。”
    　　乔熠宵拉下被子，怒视他。
    　　莫照又矮下身来，乔熠宵以为他又要坐到床边。莫照却是半跪在地面，伸手，拉住他的左手，道：“记住了吗？再打架，就不许去上学了。”
    　　乔熠宵想甩开他的手，却又甩不开，只好不耐烦地说道：“记住了！”
    　　“乖。”莫照用另一只手又揉了揉他的眉心，收走了他枕边的书，关了大灯，打开落地灯，调暗灯光，转身走出了卧室。
    　　乔熠宵依然拧着眉头，望着莫照离去的方向。觉得莫照不仅是个变态与神经病，甚至是越来越奇怪了。
    　　董阿姨听到脚步声，回身往楼梯看去，问道：“熠宵睡了？”
    　　“嗯。”莫照点头，“阿姨也去睡吧。”
    　　“您要吃夜宵吗？”
    　　“不用。”
    　　董阿姨点头道：“行，那我也去睡了，莫先生您也早些睡。”说罢，低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莫照坐在沙发上，翻了翻乔熠宵那本书。
    　　学习倒是真的很认真，书本并不新，是经常翻看的样子。书页上，勾勾画画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汉字，看得出来，是用左手写的。他从书本第一页开始往后翻，越往后，汉字越多，写得也就越好。
    　　他不由得又想到乔熠宵那番关于梦想的说辞。
    　　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如果就此困于这么一方小世界中，是有些可惜。
    　　可是他又想，有了自己，乔熠宵本就能够轻松地获得这世上他想要获得的所有东西了，为什么再让乔熠宵去辛苦？
    　　一时之间，莫照竟也是有了些许的犹豫。
    　　他想看到乔熠宵到底能够发光到何种程度，却又更想将他放到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地方，静静发光。虽微弱，却静默，又耀眼，就像萤火一般。
    　　熠耀宵行。
    　　熠宵熠宵。
    　　“真是好名字。”莫照低声，自言自语道。
    　　肖哲在家，有些胆颤心惊。也不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早早便回来了。
    　　是死是活，好歹给句话呀！他起身，在屋内烦躁地转来转去。
    　　终于，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客厅内响起。
    　　他赶紧接起电话，压抑住心中一切情绪，恭敬道：“莫先生。”
    　　“没睡？”
    　　“还没呢，莫先生您也没睡呢？”
    　　莫照随意应了声，便道：“往后遇到这种事，宵宵不听话，我的手机又打不通，你便直接打到我的办公室来。”
    　　肖哲松了口气，看来没他什么事儿了，他连声音道：“一定一定，您放心。”
    　　“早些睡吧。”莫照说完挂了电话。
    　　肖哲舒出一口气，将手机扔到沙发里，却还是站着，暗暗琢磨这事儿。
    　　隔日早晨，乔熠宵一大早便醒在了床上，他略微发了会儿呆，立刻爬坐起来，冲过去洗漱，再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
    　　葵葵果然从金姑娘的房间里溜了出来，正窝成一团，在窗户旁晒太阳。
    　　他悄溜溜地走过去，小声叫他：“葵葵！”
    　　葵葵抖了抖，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动都没动，继续趴着。
    　　“想死我了！”乔熠宵伸手就要抱他。
    　　葵葵却蹿到了窗台另一侧，乔熠宵怔住，奇了怪了，葵葵第一次逃开他的怀抱啊。
    　　这些日子，葵葵又长大了些。跟在整天窝在家中的乔熠宵身后，再加之还有个金姑娘那样安静的性格，葵葵其实也是个懒散的性子。家中吃得又好，葵葵已经比与他同年龄的小猫胖了许多。
    　　不过葵葵本就生得好看，虽胖了些，因为布偶猫的长相，他的脸却依然算不上胖。身上的毛发似水滑般，乔熠宵觉得，仅仅一天不见，他家葵葵更好看了。只可惜不愿意理他了。
    　　他便上前，小声道：“生我气了吗？”
    　　葵葵甩了甩尾巴。
    　　“昨晚那个变态在啊，没有去看你，不好意思啦。”
    　　听到“变态”两个字，葵葵居然颤抖了那么一下。
    　　竟然怕莫照怕到这地步……
    　　乔熠宵趁机抱住他，葵葵这次没再躲闪。而是窝在乔熠宵的怀里，懒懒地用它蓝色的圆眼睛看着他，乔熠宵便也用他黑色的圆眼睛看着他。
    　　莫照走进这间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不知不觉地停住了脚步，眯眼望着他们。
    　　突然葵葵从乔熠宵怀里挤了出来，跑到了窗帘后头。
    　　乔熠宵转身，看到了门口的莫照，诧异道：“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起床去跑步。”莫照微笑。
    　　跑步？
    　　乔熠宵心想往常也没见过他跑步啊，不过他又想到，他又和莫照在一起住过几晚？他点头，道：“那祝你跑步愉快。”
    　　莫照冲他微笑，转身走了出去。
    　　乔熠宵也站到了窗帘后头，蹲下身子，扒着窗台，只留两只眼睛，与葵葵一起看向外面。
    　　莫照还真的跑出了院子。乔熠宵也才发现，莫变态的确穿了一身运动服。
    　　他想，莫照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每当他以为，他已经十分了解莫照的时候，莫照总能做出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或是展示出更多面来。这些仿佛都在嘲笑他乔熠宵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他刚想收回视线，莫照突然转身看来。
    　　他赶紧蹲下身来，再也不看了，钻出窗帘。
    　　他想他还是赶紧找点东西吃了，在莫照回来之前去学校，这才是正经事！
    　　早晨九点不到，莫照到办公室，坐下正准备工作。
    　　清洁阿姨敲门进来，收垃圾，她熟练地拎起垃圾桶，一看，惊道：“哎哟，这还有杯咖啡呢。”她用戴了手套的手，拎起掂了掂，“还满的呢。”
    　　莫照看过去，看到阿姨手中的那杯咖啡。
    　　太妃榛果拿铁？
    　　他笑了笑，低头工作。
    　　阿姨见他并无反应，收好垃圾便走了。
    　　中午，下课回来的乔熠宵，发现莫照早不在了。
    　　今日是工作日，莫照不在是常态。以防万一，乔熠宵还是问董阿姨：“他今天还过来吗？”
    　　“应该不来吧，没交代多做饭呢。”
    　　“哦。”乔熠宵拉着书包，抱起地上的猫，上楼。刚经过董阿姨，他就翘起嘴角笑了。
    　　董阿姨却暗暗想到，要不要告诉莫先生呢？
    　　在她看来，乔熠宵应该是又想念莫先生了。
    　　之前莫先生半个多月没来，乔熠宵就有些闷闷不乐，甚至还感冒发高烧。结果出去一趟，莫先生就跟着回来了。病立刻好了大半不说，脸上都有了笑意，刚刚经过她时，乔熠宵脸上的笑容，她可是看到了。
    　　董阿姨深思熟虑了半晌，还是决定，告诉莫先生。
    　　毫不知情的乔熠宵却在书房里拿着毛线团，高兴地逗着葵葵。
    　　第65章 六十五
    　　之后，莫照又是近一周的时间没有再出现，年底了，他实在很是忙碌。
    　　这使得乔熠宵觉得这个令人讨厌的房子，都暂时顺眼了起来。
    　　这日他下课，正准备出门时，班里的女生叫住他：“哎哎哎乔熠宵，今晚平安夜耶！”
    　　“啊？”乔熠宵迟疑地看向她们。
    　　“一起吃饭啊！还是说——”那女孩狡黠一笑，“还是说，你要陪女朋友呀？！”
    　　乔熠宵语塞。他不知道什么平安不平安夜，他就想早点回去玩玩猫，多给猫拍拍照片。吃了饭，再看会儿书。如今他已经学会苦中作乐，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不错。
    　　“天哪，不会真的有女朋友了吧？！”那女生见他久久不说话，失望地说。
    　　乔熠宵摇头，又道：“我要回家的。”
    　　“不能一起吃饭吗？”又走来几个女生，一起问他。
    　　“上次因为喝酒，家里人不让我在外面吃饭了。”乔熠宵也不知道自己第多少次睁眼说瞎话了。
    　　“……”女生们全部愧疚地不说话了。
    　　“祝你们平安夜快乐。”乔熠宵说完，走出了教室。
    　　下楼梯时，又有人叫住了他。
    　　他回身一看，是乔鹭，便停住脚步问：“班长，什么事？”
    　　“今晚是平安夜，我们社团出去喂小动物，你去吗？”自从上次那事儿之后，乔鹭再与他说话，总没有了往日那份落落大方。
    　　乔熠宵想拒绝。
    　　“学姐们都去的！整个社团都去。”乔鹭又道。
    　　乔熠宵没有说话。
    　　“冬天里，流浪的小动物们着实很可怜。”
    　　乔熠宵想到了家里胖胖的漂亮的葵葵，葵葵是一只命好的猫，投胎投得好。自从被狗咬了一口之后，不仅是莫照不愿意，乔熠宵自己都未再参加过社团活动。如今听到乔鹭这般说，他也想到早晨上学路上，偶尔遇到的流浪猫狗们。
    　　到了冬天，的确很可怜。
    　　他点头道：“那我去。”
    　　“那一起吃饭吗？”乔鹭又问。
    　　“我回家吃了饭，再过来。”说完，乔熠宵转身下楼。
    　　乔鹭松了一口气，往楼下看去，看着乔熠宵越走越远。
    　　乔熠宵不爱过节日，以往在家。妈妈没死之前，没那个心情过。妈妈死了之后，他独自住，更不爱过。
    　　倒是乔冬阳，遇到个节日，再小都要狂欢。
    　　坐在回去的车上，乔熠宵低头想，不知道乔冬阳如何了。
    　　他叹了口气，想到明天恰好周末，他打算去看乔冬阳。
    　　肖哲听到他叹气，笑着问他：“怎么？”
    　　“看到路边的野猫，觉得有些可怜。”
    　　肖哲开着玩笑说道：“命不好，没办法。”
    　　“是啊。”乔熠宵喃喃道。命不好，没办法。那他自己呢？这个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不过他始终记得妈妈临终前与他说的话：人生很长，不要轻易放弃，不要轻易沮丧。努力下去，总能绽放属于自己的耀眼光芒。
    　　他才十九岁，他怕什么呢。
    　　晚上出去喂流浪动物的事，肖哲特别请示了莫照。
    　　虽是个节日，莫照却还在加班。他沉默了会儿，还是答应了，让肖哲一定要跟着，又叫乔熠宵来听电话。
    　　已一周未曾讲过话，乔熠宵觉得有些别扭，磨磨蹭蹭地接过电话，“喂”了声。
    　　“出去喂小动物可以，但一定要离得远些，你看着别人喂就好。”
    　　“我知道了。”
    　　“肖哲一定要跟着你，否则不许出去。”
    　　这是乔熠宵早想到的，他能够接受，便“嗯”了声。
    　　“多穿点。”
    　　“好。”
    　　“玩去吧。”说完，莫照挂了电话。
    　　乔熠宵眨了眨眼，其实他想说即便加班，也要记得吃饭来着。
    　　不过既然挂了，那就算了。
    　　学校附近，路灯很多，因此灯下瞧得很清楚。晚间的小动物，甚至比白天还要多。
    　　自上次被狗咬了之后，林琅也是十分自责，一直都不好意思邀请乔熠宵参加社团活动。今天见他过来，十分高兴。但也并不敢让他亲手喂，乔熠宵缀在队伍后边跟着，肖哲就站在他身边，一起看着一群小姑娘笑笑闹闹地喂猫喂狗。
    　　不仅是乔熠宵，肖哲都觉得这样的平安夜也有趣。
    　　学校附近，这样的节日里，难免有卖花的，还有卖苹果的。只因今日是平安夜，他们用漂亮的袋子一个个地将苹果包装好，再系上蝴蝶结，美其名曰平安果。
    　　不贵，十块钱一个，买的人倒也多。
    　　社团成员光顾着弯腰找小动物，倒没什么人在意这些。乔熠宵瞧见了，摸摸身上，没有带钱包，便算了。
    　　肖哲道：“想买平安果？”
    　　“忘记带钱了，算了。”
    　　“我带钱了。”肖哲笑着上前买了十来个苹果，发给了大家，不免又是收到一阵感谢。
    　　乔熠宵翘了翘嘴角，觉得偶尔过过节也是挺好的。
    　　肖哲开车带他回去的时候，才晚上九点多，学校门口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许许多多的学生正结伴从学校出来，打算出去过节。
    　　乔熠宵看向窗外，直到车子开离了学校，他还往后再看了眼。
    　　到房子后，院子里的灯都开着，其实也挺漂亮的。
    　　但总归因为人少，显出了几分寂寥。
    　　肖哲将他送进去后，便道：“平安夜快乐。”
    　　“谢谢，你也是。”
    　　“那我回家了。”
    　　董阿姨说道：“不吃点东西再走？”
    　　“太晚了，乔先生要休息了。下次再吃吧。”
    　　“也行。”董阿姨笑着送他到门外。
    　　乔熠宵一个人站在玄关处，望着这栋房子，突然觉得房子里好空荡。
    　　幸好葵葵跑了过来，扒着他的裤子想要往他身上蹿。
    　　乔熠宵手里还有一只苹果，他抱起猫，脸贴出葵葵，又是一阵揉搓，才往楼上走去。
    　　董阿姨送完肖哲回来，恰好看到他上楼的背影。
    　　她心想，也不知道莫先生今晚会不会来，好歹是个节日。如今不管中国的节日，还是国外的节日，大家都爱过。时人生活压力大，也算是为自己多找些理由放松。董阿姨虽然岁数大了，也明白年轻人都爱过节。
    　　现在看着乔熠宵的背影，她不大会形容，就是总觉得有几分孤独的味道在里头。
    　　可莫先生近来十分忙碌，她也不能总是打电话去打扰。
    　　她走去厨房继续忙吃食。因是平安夜，董阿姨特地烤了苹果派，又煮了一锅的苹果粥。也算中西合璧，董阿姨不管那些吃派必须要配什么的说法。她只管乔熠宵爱吃什么，便做什么。
    　　深夜，莫照加班完毕，与同事们一起走出办公大楼，再往停车场走去。
    　　刘主任道：“今晚没陪我家小公主过节日，明早醒了估计又要抱着我哭了。哎哟，她那一哭啊，我这心就慌得不行。”
    　　杨晴“哈哈”笑着说：“你就嘚瑟吧，当初你家宝贝女儿出生的时候，把你高兴的。赶紧回家哄去吧！再不济，过几天还有跨年，好好陪孩子。”
    　　“可不是，近来实在太忙。大会小会一个连一个。幸好前几天我就把礼物给我儿子准备好了，晚上回去给他放到袜子里头。”王处长笑着说。
    　　杨晴道：“王处，还是你厉害啊！”她又问最年轻的小成：“小成，你呢，女朋友不生气吧？”
    　　“嗨，早就在网上订好花了，晚上收到后，可是打电话把我好好夸了一通！”
    　　杨晴笑得更为欢畅，其他几个人也开起了小成的玩笑。
    　　莫处长走在最后，并没有说话，却若有所思。
    　　莫照的车子停得最近，上车前，杨晴还笑着说：“莫处，单位里的领导，可就你一人单身啦。来年，加把劲啊！”杨晴虽只是个科级，但在单位里已经工作十年多，家中有些背景。况且又是个爱说笑的，人缘十分好，是以才敢这般半调侃地说莫照。况且，她也只说了这么一次。
    　　“不着急。”莫照笑着说。
    　　“我们急呀，急着吃你的喜糖！”
    　　莫照作无奈状。
    　　年纪最大的王处长笑着道：“好了好了，赶紧让莫处长回家去吧！没准就有个在家里等着呢！”
    　　“不会是真的吧！”杨晴故意道。
    　　莫照笑得更为无奈。
    　　其他人都知道，这位莫处长最为正派，笑着也不忍心再开他的玩笑，放他离去。
    　　杨晴倒是又说了句：“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姑娘，莫处长是真不错。”
    　　真不错的莫处长将车开出单位之后，在快要变道转弯时，又开回直道，往前方直直驶去。他记得那个方向，似乎有许多夜间依然开着的店。
    　　莫照回到郊区那个小别墅时，远远望去，除了院子里的灯与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之外，其他的灯都已熄灭。
    　　大家都睡了。
    　　已是凌晨一点，没人想到莫照还会来此处。
    　　董阿姨等到十二点之后，确定莫照不会来，便也睡下了。
    　　他的车停在离院子还有几百米的地方，他是一路走来的。他自有钥匙，一路安静地打开院门，打开大门，再走进房内。推开大门的瞬间，他便闻到了一阵暖暖的苹果甜香。
    　　他随意地将外套与公文包放下，再将其他东西放到桌上，去洗了手。
    　　洗净手之后，他便拿起桌上的东西，往楼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宵宵先一步过平安夜啦。
    　　第66章 六十六
    　　轻声推开乔熠宵卧室的门，莫照先看到了床头柜上摆放着的一只苹果。
    　　房内的落地灯亮着微弱却又温柔的光。
    　　莫照走进去，反手轻声关上门。
    　　他走到床边，细细一看，忍不住头疼。猫在枕头旁趴着呢，身上还盖着乔熠宵的小毛毯，睡得和乔熠宵一样香甜。说了多少次不许与猫一起睡，怎么又睡一起了？想必连董阿姨都不知道，他又悄溜溜地把猫给带上来了。
    　　猫是白色的，床单与被套均是奶油白色，封着的一条羊毛毯子，更是柔和的白色。乔熠宵平躺在床上，脑袋却微微地歪着。他的感冒刚好，却还没好透，鼻子呼吸依然不是十分顺畅，听起来和打小呼噜似的。
    　　莫照翘了翘嘴角。
    　　他将买来的东西，放到落地灯的灯脚，放到乔熠宵的枕头边，与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全部放好之后，他倾身去看乔熠宵的睡颜。看了片刻，不知不觉间，他微微弯腰，想去亲吻他的额头，但最终，他的脸庞顿在了半路上。
    　　最终，他只是伸手，轻轻地点了点乔熠宵的眉心。
    　　乔熠宵毫不受打扰，继续打着他的小呼噜。
    　　莫照的嘴角就没拉平过，见状，翘得更甚。他本想拎起那只猫出去，可这只猫许是长大了，虽更怕他，却也更聪明了。他害怕这猫万一醒了叫起来，将乔熠宵吵醒，想了想，他皱眉起身，准备离去。
    　　离去前，他拿走了床头柜上的那只苹果。
    　　站在房间门外，他回望一眼那张床。
    　　温暖的灯光下，纯净的白色，与最纯净的乔熠宵。
    　　他关上了门。
    　　平安夜，寂静的别墅内，莫照坐在书房内。
    　　背对着书桌，看向空寂的窗外，慢条斯理地吃掉了那只苹果。
    　　早晨醒来的乔熠宵，眼睛还未睁开，便伸手去摸枕边的猫。
    　　猫还在，他松了口气，说明昨晚未有人进来过。却又想到，原来莫照昨晚真的没有过来啊。他将猫拢到怀里，葵葵不耐烦地钻出被子，“喵”了声。乔熠宵这才睁眼，侧头看他，问猫：“你知道今天是节日吗？”
    　　猫在舔爪子，没理他。
    　　“越来越不爱搭理我了。”乔熠宵伸手戳戳它，打算起床。他刚移开视线，却又赶紧调回头，看向葵葵的身后。
    　　葵葵的身后是床头柜。
    　　床头柜那里放着一个很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针织品，他立刻坐了起来，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却未料到坐起后，视野拔高，他看到就连枕头旁也堆着东西，他诧异地再往其他方向看去，就这样看到了落地灯脚旁的花。
    　　一大捧雪山玫瑰，怕是有几百朵，全部都开得刚好，置放在白色羊毛毯上。
    　　落地灯还开着，室内的窗帘还没有拉开，依然只有那么点微弱的灯光，却又柔柔地全部打在白色的雪山玫瑰上。
    　　乔熠宵刚睡醒，脑袋和眼神都还有些迷糊，冷不防就看到这样一幕。
    　　他的嘴巴微张，不得不承认，这花很漂亮。
    　　“喵~”葵葵叫了一声，他才回神，回头看到葵葵居然已经扑过去撕咬枕头旁那个奇怪的东西，他立即伸手抢了过来，那东西有些重量。
    　　他摊开在床上，原来是个大号的针织袜子。
    　　他突然明白这些都是什么了，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些不知所措。他真的不愿意承认，可是事实就是，从小到大，的确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圣诞礼物。还是这样特地准备的礼物。
    　　而这样的礼物居然是来自于莫照，来自于他最讨厌的那个莫照。
    　　很多很多年了，他只有自己。没人关心他，没人问候他，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虽然他知道莫照的关心，与一般意义上的关心并不同。
    　　但这些到底是关心啊。
    　　他坐着，上半身趴到床上，脸埋在被子里。
    　　觉得有些烦躁。
    　　葵葵喜欢毛线团，自然也会对毛线制品有兴趣，待葵葵又开始用爪子拨拉这袜子时。乔熠宵坐直了身体，将那大袜子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脸上早已恢复平静。
    　　他伸手打开袜子的封口，开始从里往外拿东西。
    　　第一个拿出来居然是一套很可爱的宠物装，圣诞风格。
    　　太阳是从西边起来的吧？？
    　　乔熠宵拎在手里看了会儿，扔给葵葵，说：“给你的，拿去玩吧。”
    　　他继续往外拿东西，接下来拿出的就均是乔熠宵的东西了，只是每拿出一个，乔熠宵的脸就黑一分。这些毛绒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要告诉他这些是给他买的睡衣！！给他买的袜子！！他妈的买就买了！！为什么睡衣要买两套？！袜子要买这么多双？！
    　　他丢开这只大袜子，继续去翻床头柜上那只，结果脸更黑了。
    　　这只更大的袜子里，有三套那种神经病的睡衣！！
    　　亏他刚刚还感动了一把，莫照只不过给家里的两只猫买礼物罢了！他乔熠宵，与往日的他，并无不同，在莫照的眼里，始终只是一只以逗乐主人为生的猫呀！
    　　乔熠宵推开两只袜子，光脚跳下床，走去拉开窗帘。
    　　不知为何，这般想通之后，他的心莫名松了下来。
    　　他打开窗户，呼吸了一口冬天的空气，不免看到了楼下的花园，看到了依然空着的那一隅。园丁叔叔已经将向日葵的种子给他了，他想，要不，来年开春，他就在那里种上向日葵？
    　　日后，一打开窗户，他就能看到他最喜欢的花了。
    　　他才不想一睁眼就看到那些娘们兮兮的玫瑰花呢。
    　　他撇嘴。
    　　洗漱之后，他走下楼，葵葵跟在他身后，一跳一跳地下楼梯。
    　　结果快走到一楼时，他傻眼了。
    　　楼下本来空着的地方，放着一颗圣诞树是怎么回事？圣诞树旁那么几摊花又是怎么回事？
    　　葵葵已经冲了过去。
    　　董阿姨抬头看来，笑着说：“醒了？快下来，这可真好看！大清早，人家上门送来的。”
    　　他的脚步顿了顿，走到楼下，走至那颗圣诞树旁。上边居然还挂了许多小礼物，董阿姨高兴道：“好看吧？你再看这花。”
    　　乔熠宵低头，花还是白色玫瑰，只是与他楼上的那捧又不同，之间又混着他不认得的其他浅绿色与白色的花朵，铺满了小半个客厅。乔熠宵再没有审美，也知道这些的确是好看的。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说道：“阿姨，我饿了，吃饭吧。”
    　　“你不知道吧，夜里莫先生过来了。”
    　　乔熠宵心想我不仅知道，还又被气得不轻呢！
    　　“这些也是莫先生吩咐让人早上送来的。熠宵，你上去叫他下来吃早饭吧。”
    　　“我不去，没准他还在睡觉呢。”让他去叫莫照吃饭就算了，还让去叫莫照起床？他又不傻。
    　　“也是哦。”董阿姨想了想，说道：“那你先过来吃。”
    　　乔熠宵用勺子吃苹果粥，葵葵在他手边一起吃饭，他吃了一勺，放下勺子，伸手捏了捏葵葵的尾巴。葵葵回头看他一眼，他才又继续吃粥，吃了小半碗时，葵葵突然慌慌张张地跳下了桌子，一下蹿出了餐厅。
    　　“葵葵！”乔熠宵站了起来，往他溜走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莫照。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点点。
    　　莫照却是没有在看他，而是看着他的双脚。
    　　看了许久，久到乔熠都不知不觉地也低头看起自己的脚来，没什么不对啊？
    　　“袜子呢？”莫照开口，抬头看他。
    　　刚起床的莫照，其实乔熠宵也没见过几次，甚至几乎就没见过。他没有戴眼镜，头发也不似往日那般一丝不苟，身上随意套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衬衫下摆甚至没有束进裤子里。桌上粥碗还在往上升腾着轻微的雾气，乔熠宵抽了抽鼻子，脚趾头动了动。他不是怕莫照，但是莫名其妙地，声音就小了下来：“不冷啊。”
    　　董阿姨听到声响，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到莫照，便道：“您醒了啊。”
    　　“阿姨，宵宵又没穿袜子，你怎么不看着点？”莫照的声音有些重。
    　　董阿姨的神色明显一滞，随后立刻道：“是我做得不对，下次一定不让熠宵冻着。”
    　　莫照又不是万灵，万灵对阿姨言语不敬，他还能替阿姨出出头。莫照在这边说阿姨，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况且，他被说的更多。但他看不得阿姨这副模样，皱眉道：“不关阿姨的事，我上去穿上就是了！”他说完，经过莫照往外走去。
    　　董阿姨看着莫照，尴尬地笑了笑。
    　　莫照转身也走了出去。
    　　他妈的！乔熠宵从抽屉里翻出一双袜子，坐在地上，边穿，边小声骂：“除了会摆威风，还会做什么？！这个不许，那个不准的，房子里开着空调，三十度！！！这么暖，穿个屁的袜子！！我身上还全是汗呢！非得个个看到他都吓得半死，他才高兴？！！葵葵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他气地想把手里的袜子甩出去。
    　　“怎么不穿新袜子。”莫照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畔响起，把他吓得不轻。
    　　他抬头，瞥了莫照一眼，回头继续穿手上的那双袜子。莫照拎起一双他买的袜子，递到乔熠宵面前，“穿这个。”
    　　“我不穿。”
    　　“为什么。”
    　　“这是女孩子穿的。”
    　　莫照找到标签，显示给他看，“是男袜。”
    　　“……”
    　　莫照单膝跪在地上，拉起乔熠宵的一只脚。
    　　“你要干什么？！”
    　　莫照扯下他已经穿好的袜子，将乔熠宵的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穿上了新买的袜子，再将另一只脚也穿好。低头看乔熠宵闷闷不乐的模样，开口道：“一周未见，见到我，连个笑脸也没有？”
    　　乔熠宵不说话，莫照又道：“凉从脚底生。知道你在家不爱穿鞋，才给你买这些厚袜子。说你几句，你就不高兴。眼里还有没有我？”
    　　乔熠宵觉得他太烦了，抬头看他说：“你就杵在我跟前，我哪里眼里没有你？”
    　　莫照顺势坐到地上，后背靠着床，看着他说：“最近比较忙，昨天没能陪你过节。”
    　　“……”乔熠宵低头，每次他觉得莫照这个人讨厌透了的时候，莫照又总能做出一些莫名的事，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总会让他觉得莫照并没有坏透了。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本来也不过这些洋节。”
    　　“那些礼物，喜欢吗？”莫照其实是生平第一次送礼物，他也并不知道要买些什么。若不是下班后，听到同事们的那席话，他甚至连送礼物的概念都没有。因为同事们的话语，有了些许的概念，却依然不知送什么。索性融合了同事们的点子，把他们给女儿、儿子、女朋友买的，都送了一遍。
    　　“不喜欢。”乔熠宵直接道。
    　　莫照气笑了，这小家伙也太不给面子了，便问他：“为什么？”
    　　“除了葵葵的那套衣服，其他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只有女孩才喜欢花。你还不如送给那个喜欢你的女的呢！”
    　　莫照觉得好笑，笑道：“我送东西给他人做什么？”说着，他伸手够来那束花，仔细看了看，说道：“我觉得还是挺好看的。”
    　　乔熠宵真想说他一句“直男审美”，偏偏这人弯得不能更弯了。
    　　莫照放下手中的花，伸出双臂，朝乔熠宵轻声道：“过来给我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不会贴照片，回头在微博的文章末尾配雪山玫瑰花束的图，哈哈，我自己扎的。
    　　有兴趣的可以去看。
    　　明天考研的盆友们加油啊！
    　　第67章 六十七
    　　乔熠宵顿了顿，莫照这句话的语气很奇怪，他总觉得从中听到了几丝疲倦。他抬头看了眼莫照，莫照眼下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其实昨夜，过了十二点，乔熠宵才放下书去睡觉。而那时，莫照并没有过来，可见他回来得只有更晚，此刻却是早晨八点还不到。他想到莫照说最近工作太忙，怕是这些日子依旧在加班。
    　　莫照靠在床边，朝他伸出双臂。
    　　他不愿意过去，不愿意被他抱住。他觉得有些奇怪。
    　　“再不过来，下周一就别去上学了。”莫照突然说。
    　　乔熠宵气死了！！！他本是坐在地上，撑着左手跪坐起来，刚想往莫照的方向移动。莫照伸手，直接将他拢到了怀中。乔熠宵的身体都僵住了，他的右手已经快要好了，但是莫照似乎被上次吓到了，即便抱着他，也没有挤压住他的右手。
    　　莫照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乔熠宵坐到他的腿上，然后双手捧住乔熠宵的脸，放远些仔细看了眼，说道：“这几日养得还算不错。”
    　　乔熠宵已经无法自控地，毫不掩饰地，直接对着莫照翻了个白眼。
    　　莫照立刻想到了第二次见面，乔熠宵便是这样在夏日的朗朗天空下对着他的方向翻白眼，特别特别可爱。可爱到他的心直发慌，太可爱了。他的手掌揉了揉乔熠宵的脸颊，没再说话，而是又伸手搂住乔熠宵的腰，将他抱回怀里。
    　　乔熠宵觉得这个姿势特别难过，他视线里正好有那一大束的雪山玫瑰，他无事可做，便又仔细看那束花。说实话，其实挺好看的，虽然娘。
    　　两人就这样，一直没说话，莫名其妙地抱了许久。
    　　乔熠宵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终究有些难受，他不想被抱住了。便动了动，结果莫照毫无反应。他愣了愣，回头，鼻子轻轻擦过莫照的耳朵，莫照依然毫无反应，他看向莫照的脸。
    　　原来莫照睡着了。
    　　这到底是有多累啊？
    　　乔熠宵便也不再动了，收回视线，脑袋歪在莫照的肩膀上，看着那束花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乔熠宵歪在莫照的肩膀上甚至都开始迷糊了，莫照终于动了动。他还抱着乔熠宵，却侧头过来看向乔熠宵。
    　　乔熠宵眼睛闭着，正迷迷糊糊着，后脑勺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住。
    　　莫照的声音轻声响在他的耳畔：“宵宵？”
    　　他半睁开眼睛。
    　　莫照包住他后脑勺的手掌，绕到他另一侧的耳垂处，轻轻地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耳垂，又道：“睡着了？”
    　　“没有。”乔熠宵睁开了眼睛，“是你睡着了。”
    　　莫照轻声笑，他小心地将乔熠宵移到地面上。他自己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下腿，又弯腰把还未完全清醒的乔熠宵抱起来，将他放到床上，点了点他的鼻尖。莫照依然弯腰，与他平视，问他：“今天想做什么？”
    　　“今天？”
    　　“今天周六，我休息，不加班。恰好又是圣诞节，陪你出去玩？”
    　　乔熠宵想到上次的“玩”，便觉毛骨悚然，还是不要去玩了，万一又吵架、打架。他倒不是怕吵不过、打不过莫照，只是经常这样，他也很累的。再说了，大好的周末，为什么要和莫照在一起？以往那么几个月，逢周末，莫照要么在外出差，要么加班，即便是休息，也很少过来找他。
    　　他便道：“我今天想去医院看看我弟弟。”这下，总能把你给甩了吧。
    　　莫照点头，说道：“我陪你去。”
    　　“……”乔熠宵抬头看他，直接道：“我弟弟并不知道我被别人包养。”他说得特别自然，一点儿不觉尴尬。
    　　相反莫照皱起了眉头，道：“以后不要这么说。”
    　　“不要怎么说？我就是被包养的。”乔熠宵边说，边晃了晃脚丫子。在莫照面前，他早就不要脸了好吧！什么样子的没被他见过？说句大实话又怎么了。
    　　莫照站起来，伸手给他，“下去吃饭。”
    　　乔熠宵看向他的手，偏不把自己的手给他。他左手撑床，自己站了起来。经过莫照，打算直接往外走。却不妨手还是被身后的莫照拉住了，他回头，想甩开，却又甩不开。
    　　莫照拉着他的手，走出了卧室。
    　　乔熠宵觉得自己又要气死了！！！
    　　最后乔熠宵还是与莫照一起去的医院。
    　　只是去之前，乔熠宵翻出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套上就准备往外走。莫照拉住了他，他不耐烦地回头问：“又要干什么！！”
    　　“不穿这个。”
    　　“那穿什么？！！”乔熠宵觉得莫照真是烦死了。
    　　莫照拉着他往衣帽间走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个衣柜，找出来一件白色高领毛衣给他，又拿出来一条浅卡其色的裤子。乔熠宵拿在手里，觉得这衣服简直难看到一定境界了。
    　　不过在莫照的眼神下，他任命地开始脱衣服。却因为手的缘故，依然不太方便，所以他特别讨厌换衣服。
    　　不知莫照看在眼里，心里到底什么感受，毕竟如果没有那件事，此刻，他的手已经好了。乔熠宵自己却是没有太多感受了，再难接受的，再难面对的，他统统都接受与面对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莫照走上来，一句话没有说，帮他换衣服。
    　　乔熠宵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突然就严肃下来的脸。莫照是在觉得对不起他吗？好装啊，他才不信呢，莫照太能演戏了。他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地换上莫照钦点的衣服，然后问：“外面套什么？”
    　　莫照给他一件驼色的大衣，摸起来软软的，料子很好的样子，居然还有毛毛领子。乔熠宵特别不能接受这样的衣服，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他很排斥这样的东西，他就有些犹豫，莫照已经在帮他穿了。
    　　想到莫照那神经病的性格，乔熠宵暗自叹气，套上了那衣服，再问他：“好了吧？”
    　　莫照居然又翻出来一顶深蓝色毛线帽子，递给他。
    　　？？？
    　　乔熠宵无言地与他对视，莫照手里依然举着那顶帽子，他任命地接过帽子，转身赶紧走，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
    　　最为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跑到楼下，董阿姨居然惊喜地说：“熠宵这身很好看！”
    　　“啊？”乔熠宵懵了，就莫照那审美，能配出什么好看的？
    　　董阿姨感慨道：“看起来特别特别温暖，这样的熠宵看起来十分柔和。”
    　　“……”乔熠宵开始怀疑董阿姨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讨好莫照。
    　　可董阿姨眼中的惊艳之色，的确不是假的。
    　　乔熠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开门出去了。
    　　院子里却没有车停着，他转身看向刚走出来的莫照，问他：“车呢？”
    　　莫照今日倒没有穿往日那土掉渣的三件套，虽然也是一件很严肃的深蓝色风衣，但样式明显好看多了。莫照本就是个长得挺帅的官，今日穿成这样，乔熠宵悄悄地承认，还是挺人模狗样的。
    　　“停在外边。”莫照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抽出毛线帽子，戴到了他的头上。微微翘起嘴角，说道：“这样就对了。”
    　　乔熠宵觉得自己真像个玩具，他很想问莫照，小时候最喜欢玩的玩具是不是芭比娃娃？
    　　莫照抬脚往外走去，他跟了过去。
    　　走了几百米才看到莫照的车子，他随口问道：“停这么远做什么？”
    　　莫照笑了笑，没有回答，只让他上车。
    　　乔熠宵心想，一起出去就一起出去吧。最起码光天化日之下，公共场所之中，莫照是十分要脸的，会与他保持安全距离，这样也好。
    　　他坐进副驾，自己系上安全带，并未意识到，渐渐地，他已经习惯了许多事情。眼前就有一桩，他已经习惯了坐进莫照车子的副驾，习惯了随手系上安全带，再不像从前那般，坐一次莫照的车，都能要了他命一般。
    　　莫照却是都看在眼里，他扯了扯嘴角，将车子开了出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莫照接了个电话。
    　　电话响的时候，莫照还在开车，他道：“宵宵，看一下是谁。”
    　　乔熠宵着实愣了一番，手机这么私人的物品，让他看，好吗？
    　　这么一犹豫，铃声已经开始响第二拨。
    　　“宵宵？”
    　　乔熠宵拿起手机看，说道：“柳北晔。是白毛的亲戚吗？名字真像。”
    　　“接通，开免提。”
    　　“哦。”乔熠宵按他说的话去做。
    　　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做什么呢莫照？”听这语气，两人还挺熟的模样。
    　　莫照笑着说：“在开车。”
    　　“周末去哪儿潇洒呢？”
    　　“陪家里孩子出去玩呢。”
    　　乔熠宵撇嘴。
    　　柳南晔笑了几声，说道：“咱们有阵子不联系了，你回来后，工作一直很忙，我这边也脱不开身，快一年没聚了吧？”
    　　“差不多，改日有空一定聚。”
    　　“别改日了，就今日吧。”
    　　莫照笑着拒绝：“今日我这边有点事。”
    　　“这样啊。”柳南晔顿了顿，问道：“对了，你姑姑家的表弟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
    　　“我家里这个成天不知上进，你也知道的。就想着等你弟弟回来，送过去，让他给帮忙熏陶熏陶。”
    　　看来果然是柳白毛的哥哥，不过就柳白毛那样的，能熏陶出什么来？乔熠宵再次撇嘴。
    　　“等我弟弟回来，我一定联系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对了，莫照，你家现在还有一个表弟在上海吧？”
    　　“没错，今日就是带他出去玩。”
    　　“唉，说到这个，我就觉得愧疚。前几日，我家那个混账过生日，请了你家表弟过来，居然打起来了。这个混账今天才敢告诉我，把我给气的！你说这像怎么回事？”
    　　莫照挑起嘴角，温声说道：“不碍事，小孩子嘛。”
    　　“不小了！你说说，你家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有出息，我这看得真是又羡慕又生气，怎么我们家这个就这么不争气？那事，就是我家这个做的不对，莫照，你可一定一定要给我个时间，我带上我家的小混账，亲自给你们道歉。”
    　　“瞧你这说的，咱们当年一起上学，那关系，值当你为这点小事这般？别吓着南昀，我瞧南昀就挺好的。”
    　　乔熠宵翻白眼。
    　　柳北晔又说了一气，主旨就是一定要请他们俩吃饭，最好就是今天。最后见实在说不动莫照，只好作罢，只是约好一定找个时间出来吃饭，这才挂了电话。
    　　柳南昀拉着他哥的胳膊，着急喊道：“怎么就算了呢！！！”
    　　柳北晔扔了手机，脸一沉，训道：“过完年也二十了！知道点分寸！你以为莫照是谁，人家一定会给我面子？！”
    　　“莫大哥人这么好！你再说几句就成了啊！再说了，莫大哥再厉害，现在也就是个小处长啊，哥，我就不明白了，莫叔叔怎么让莫大哥干这个啊？不像哥你，那做的可是大生意！”
    　　柳北晔敲他的脑袋，气道：“你从哪里看出来莫照是个好人？！”
    　　“莫大哥还不好？从小到大，见着我都是笑眯眯的，我上小学那会儿，他没少给我买好吃的。”
    　　“非得给你气死！莫照是好人，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他们莫家这代，就这么一个男丁，精心养出来的，你当他是好人？小处长？你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大大小小饭局跟着我也去了不少，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人家莫照为什么现在窝在一个绿化局里当处长？知道现在国内什么最容易出政绩吗？你就看着吧，就莫照负责的那个智慧城市，不出三年，必要出成果，他必要往上升，必要放出去。”
    　　“啊？出去啊，那莫大哥哪里还有活路可走？不就是被放弃了嘛？”
    　　柳北晔差点气吐血，怒道：“他出去了，最次也是副市长，地方我们都给他看好了，就周边几个县级市。”
    　　“哥，去小地方当副市长，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小小县级市，就算是市长，也就是个处级。莫大哥现在好像就是处级了吧？还不如在上海继续当局长，往上升啊，那么多单位，我就不信他们家没法把他安进去。”
    　　柳北晔挥挥手，懒得再跟他说，推开他道：“安生点，去复习功课！上周刚考了四级，我可告诉你，回头成绩下来，没过的话，爸妈揍你，我可一定不帮你了。”
    　　“那什么时候跟莫大哥一起吃饭啊！！”
    　　柳北晔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怎么这么奇怪。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莫照一起吃饭？！”
    　　柳南昀眼睛珠子转了转，为什么？因为他想见乔熠宵，再问到乔冬阳的下落啊。乔熠宵后来再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他快要急疯了。不过这个自然不能跟他哥说，他赶紧以复习为由溜走了。
    　　柳北晔望着他旋风般的身影，再度气笑了，笑道：“莫照是好人？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
    　　明天不更，打算休息一天，周一我继续。
    　　提前跟大家说圣诞快乐啦。
    　　第68章 六十八
    　　乔熠宵将莫照的手机放好，回头瞄了他几眼，收回视线后，又瞄了几眼。
    　　趁等红灯的时候，莫照问他：“怎么？”
    　　“没什么——就是，他们都在说你表弟，你表弟很厉害吗？”乔熠宵听说过这个表弟好几次了，不管谁提起他，都是很欣赏他的样子。
    　　“我表弟不就是你？”莫照笑着说。
    　　“……”乔熠宵气地直掀眉毛。
    　　莫照又笑出了声，绿灯亮起时，将车开了出去。他温声道：“我表弟，是挺厉害。”
    　　“有多厉害？”
    　　“唔，他今年三十出头，是F大的教授。”
    　　“我们学校？！”
    　　“嗯。”
    　　“什么专业的？”
    　　“古代史。不过他这几年在国外。”
    　　“哦。”乔熠宵心想，是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
    　　“他十六岁读大学，虚岁。”
    　　“厉害……”
    　　“他有两个本科学位。”
    　　“很了不起啊。”
    　　“两个硕士学位。”
    　　“……”
    　　“这两个是三年内拿到的。唔，自然也是博士。是历史学界最年轻的副教授，出过许多专着。”
    　　“……”乔熠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厉害的人。他曾经以为自己特别厉害，结果身边这个变态，随随便便说出个表弟，都厉害到让人想发抖。
    　　又是一个红灯，莫照笑着看他，“怎么，被吓到了？”
    　　“正常人听到这些，都会很钦佩的。你表弟是真的很厉害。”
    　　“唔。”
    　　“你表弟和你长得像吗？”
    　　莫照道：“算是像吧，他像我的姑姑，我像我的父亲。”
    　　什么母亲父亲的……直接爸爸妈妈不就行了，什么又叫算是像吧。乔熠宵随口问道：“那你有他的照片吗？”
    　　“想看？”
    　　“这么厉害的人，当然想看看了。”
    　　“你看看微信。”
    　　“你还有微信？”
    　　莫照笑着说：“工作需要，工作群难免要加。”
    　　“那我看到不该看的怎么办？”
    　　“我的微信里只有家人。”
    　　乔熠宵拿起他的手机，打开微信，问他：“哪个是你表弟？”
    　　“遥。”
    　　乔熠宵点进去，找了会儿，朋友圈总共都没发过几条，哪来的照片？他看向莫照道：“朋友圈里没有照片。”
    　　“我和他的对话。”
    　　乔熠宵手一顿，他觉得他不该看莫照与他人的聊天记录，更何况莫照怎么会让他看私人的聊天记录？这种感觉怪怪的，他将手机放回去，说道：“我不看了。”
    　　恰好又是红灯，莫照自己打开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他看。
    　　乔熠宵看着眼前的照片，显然是被拍的。只是一个青年的侧面，青年穿着烟灰色的高领毛衣，靠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电脑，手边还放着好几本书。他的左手正摆放在键盘上，右手拿着一本书在翻看。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眼镜的样式与莫照的很相似，侧脸居然真的有点像。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乔熠宵只看一眼，便觉得莫照这个表弟真让人喜欢。仅仅是照片，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温润又清隽的气息。
    　　人家戴副金边眼镜，为何就这般好看。
    　　莫照戴上眼镜就跟变态似的，乔熠宵默默想到。
    　　“看呆了？”莫照见他出神，出声戏谑问道。
    　　乔熠宵将手机还给他，并未理他。
    　　莫照的表弟再厉害，也跟他无关啊，他有什么好看呆的！
    　　幸好过了这个红灯，医院便在眼前。在地面停好车，乔熠宵打开车门就准备下去，却没料到莫照也跟着他一起下来了。
    　　他回头望去，不确定地问莫照：“你要跟我一起去？”
    　　“嗯。”莫照环顾一圈，医院附近总是有许多水果店、花店与甜品店，还问道：“要不要买些花或者水果？”
    　　原本以为莫照会在车里等他，他也从未想过，莫照会愿意陪他去看一个瘫子。现在不仅要跟他一起去，还要买花？他不客气地说：“那就是一个瘫子！买个屁的花！”
    　　莫照眉毛一皱。
    　　屁也算脏话？？？
    　　还要不要活了？？？人生在世，谁不放屁？？？
    　　乔熠宵低头就走，率先往住院部走去。
    　　莫照到底什么也没有买，跟上他。
    　　第一次来这间医院，乔熠宵询问了一番，找到了乔冬阳的病房，他站在门口，踌躇着，并没有立刻进去。莫照走到了他身后，轻声问他：“不进去？”
    　　乔熠宵回头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了进去，莫照却留在了门边。乔熠宵的脚步顿了顿，松了口气，彻底走进了病房。
    　　这次的病房是单人病房，乔熠宵走进去的时候，立刻就看到了乔冬阳。
    　　正有人在给他按摩腿，他自己又是拿着ipad在看动画片，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也抬头看过来。看到是乔熠宵，便冷下一张脸，继续低头看ipad。
    　　乔熠宵从未喜欢过乔冬阳，相反他从小便讨厌透了这个人。这两年来，相依为命，互相厌恶的同时，又互相割舍不开。兴许比过去纯粹的厌恶，多了那么一点其他的感情，但他依然不可能喜欢上乔冬阳。
    　　他一看到乔冬阳这幅神色，心中的火气不自觉地便蔓延开来。他的脸色比乔冬阳的还要冷，他走到床边。按摩师抬头看到他，乔熠宵冷着脸道：“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好。”按摩师站起身，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乔冬阳依然低头看ipad，乔熠宵伸手就抽走了他手中的ipad。
    　　“你又要干什么？！！！”乔冬阳应该也忍了许久，见状，抬头就朝乔熠宵吼。
    　　乔熠宵将ipad直接扣到桌面上，吼得更大声：“我他妈又要干什么？！是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搬到这个医院来，熟悉的人全部都不在了，每个人都不跟我说多余的话，全部都在忽视我！！我想干什么？！！我就想和人说说话而已！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我好不容易有了朋友，都是因为你，我现在又没了朋友！！”
    　　“朋友？就你这鬼德行，你还想要朋友？！你知道别人待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就拿别人当朋友？”
    　　“我又不是白痴！我能看出来别人对我好不好！别人对我再不好，也比你这个假惺惺的人要好！——”
    　　乔熠宵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地上砸去，玻璃碎开的声音清脆透亮，乔冬阳怔住了。
    　　乔熠宵看着他说：“全天下，你那个不要脸的妈，都不要你了。只有我，乔熠宵，为了你，做到如此地步！我乔熠宵从来不求回报，但是你跟你妈一样不知好歹。我今天不妨当面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我！你乔冬阳若真还有点良心，就该这辈子战战兢兢地靠着我活，而不是现在对我张牙舞爪！”
    　　“……”乔冬阳从未听他说过这番言论，怔了片刻，脸色红了起来，自尊心受到了践踏，大声道：“我不要你的可怜与瞧不起！！！”
    　　“我不可怜你，也不会瞧不起你，我彻彻底底地眼里就没有你！”
    　　“你！——”
    　　“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医院待着！”乔熠宵说完就想走。
    　　“你给我站住！！”乔冬阳在背后叫他。
    　　乔熠宵没有听他的，继续往外走。
    　　乔冬阳大声问他：“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乔熠宵停住了脚步。
    　　“这间病房这么好，一定很贵！你今天身上穿的衣服，我以前也穿过类似的，那领子上的毛，是真是假，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上次柳南昀提到过莫大哥，这又是什么人？！乔熠宵你到底在做什么？我现在不相信你说的是在照顾神经病病人！”
    　　乔熠宵想到一墙之隔的莫照，完完整整地听到了这些话，嘴唇就不住颤抖。他忍了又忍，回身看向乔冬阳，冷静道：“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养好你的病就好。我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没关系？！！”
    　　“你与我的关系，便是，你好与坏的决定权，在我手里。而我好就罢了，如果坏了，临死前，一定拖上你。满意了吗？”
    　　“乔熠宵——”
    　　“我以后不会再来医院看你，你好自为之。”乔熠宵大步迈出了病房。
    　　“为什么？”乔冬阳对着空气，喃喃问道。
    　　“为什么样样瞒着我？为什么总是骂我？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们不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吗？为什么不让他们和我说话？为什么不能相互换个态度去相处？为什么又会这样？为什么再也不来医院看我？到底是为什么？……”乔冬阳边问自己，边哭，却不会有人给他答案。
    　　乔熠宵走出病房，便撞到了莫照的身上。
    　　他的额头一阵生疼，条件反射般地抬头看向莫照。随后绕过他，往前走去。
    　　莫照还想着他刚刚的眼睛，眼眶中那还未落下的，是眼泪吗？
    　　他走到病房门口，第一次看到乔熠宵的弟弟，听到了他所有的喃喃自语。
    　　乔冬阳哭着不停揉自己的眼睛，完全没有察觉到门口站着的人。
    　　莫照看了会儿，静静地离去。
    　　对于乔熠宵家中的事，莫照略有耳闻，还是许久之前，高铭与他提起过几句，当时他听了会儿便摆手示意不再想听。他喜欢的，拿钱买的，均是乔熠宵这个人。对他的家庭毫无兴趣，就连对乔冬阳的安排，也不过是因为乔熠宵。
    　　今日，他第一次看到这对兄弟的对峙。
    　　他从小就是家中独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他不需要争，也不需要抢。家中门风也一向好，父母均是正派之人，他也无需担心外面跑来阿猫阿狗。他以前觉得乔熠宵家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并无什么大碍。甚至他也曾以为，乔熠宵与他是同类，无论表面如何，均是内心十分冷漠的人。
    　　是个内心冷漠的小天使。
    　　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不仅不是同类，反而截然不同。
    　　原来他们家宵宵是个这么善良的孩子。
    　　宵宵原来是个内心这般善良、柔软的小天使。
    　　毕竟只有小天使才会偷偷掉眼泪，又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瞧见。
    　　他不禁暗自想到，乔熠宵到底背着所有人，暗地里偷偷哭过多少次？
    　　第69章 六十九
    　　莫照走到停车场时，乔熠宵背靠着车子，看向一处正发呆。看起来若无其事，也毫无曾经红过眼眶，抑或哭过的痕迹。他见到莫照来了，站直了身子，开口道：“想问你一件事。”
    　　“说。”
    　　“我弟弟他，是不是你让别人不要跟他说话的？”
    　　莫照点头道：“是我，不懂尊重兄长，就没必要再与他人说话。让他一个人独自静静。”这是上回，他便交代了肖哲的。
    　　“那能不能不要这样了？”
    　　“你在心疼他？”
    　　乔熠宵冷冷地“哼”笑一声，摇头道：“不是。”
    　　原来乔熠宵是这般的口是心非，莫照也未挑明，决定尊重他那点可爱的小自尊心，并且应道：“好。”
    　　乔熠宵暗地里松了口气，轻声道：“谢谢。”
    　　“什么？”
    　　乔熠宵翻白眼，坐进了车里。每一次，莫照都听到了，却永远都在装没听到！！
    　　莫照笑着摇摇头，能翻白眼了是好事啊，说明又活过来了。
    　　他也坐进了车中。
    　　本就是周末，又是圣诞节，街上十分的热闹。
    　　地面上的道路十分堵，莫照又注意到乔熠宵一直看着窗外，看得还十分认真。他便直接将车开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停车场，乔熠宵回头疑惑地看他。
    　　莫照帮他解开安全带，轻声道：“我们出去走一走。”
    　　“哦。”
    　　两人走了没多远，便看到小路旁，有卖糖葫芦的。乔熠宵盯着玻璃橱窗里的糖葫芦看，脚步慢慢停下来。莫照回身看他，说道：“这个不许吃。”
    　　乔熠宵此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便偏要做什么。他直接从兜里掏钱，指着最大的那一根道：“我要这个！”
    　　那根上边串了五颗草莓与五颗山楂，卖糖葫芦的大叔笑眯眯地将糖葫芦取出来递给他。
    　　乔熠宵手举糖葫芦，钱还没给出去，便先抬头看了莫照一眼，脸上莫名有着几丝得意得神色。
    　　莫照看到他那张脸，到底没有从他手中拿走糖葫芦，而是无奈地拿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老板。乔熠宵这才想起，自己钱还没给呢！他立即把手中的钱递出去，说道：“收我的！”
    　　老板已经将那五十块的零钱找好了，笑眯眯地递给莫照。
    　　乔熠宵微微皱眉。
    　　莫照随意地收好钱，“走了。”叫他。
    　　乔熠宵只好跟上他，莫照回头看他，说：“只准吃这一次。”
    　　乔熠宵心想，一个月都难得见几次，你还能管得了我？他拿起糖葫芦就咬了一颗，恰好是颗山楂，酸得很，酸得他的眼睛立刻便眯了起来。莫照也眯眼，说道：“以后还吃不吃了？”
    　　乔熠宵不服气，忍着酸，愣是吃了好几颗，幸好草莓是甜的。吃到第三颗山楂时，他吸了一口气，太酸了！他心想这老板看起来笑眯眯的，怎么这么不厚道，卖这么酸的山楂！他实在吃不下去了。
    　　莫照一直悠悠地在一边看着，看到此刻，笑着说：“行了，别吃了。”
    　　“我吃！”乔熠宵暗暗吸气，刚想继续咬，莫照手快地立刻抽走了他手中的糖葫芦，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回来后，看着他笑道：“以后还逞强吗？”
    　　“我没有逞强！”
    　　莫照却又露出那种不置可否的笑容，悠然地继续往前走去。乔熠宵的身影顿了顿，他咬牙切齿，姓莫的真是是太讨厌太讨厌了！！！
    　　两人沿着街道，逛了半上午。
    　　路边还有卖花的，推着白色的小花车，卖已经包好的花束。莫照看到，停下脚步，问他：“要吗？”
    　　乔熠宵翻白眼，赶紧走开。
    　　莫照在他身后问他：“不喜欢花？”
    　　乔熠宵觉得莫照简直有病。他还记得当初，他在玩具店打工的时候，莫照也曾送过他花。莫照是不是给许多人送过花？才会送得这样娴熟与自然？他停下脚步，等莫照走到他身边，问他：“你很喜欢花？”
    　　莫照轻扯嘴角，说道：“花，开得那样热闹，看着便也觉得热闹了。”
    　　乔熠宵“嘁”了声，道：“你很寂寞？”
    　　莫照露出微笑，便又再不理他了，径自走上前。
    　　乔熠宵在他身后，又觉得有些生气。他看到身边的小花车，恰好看到一束白色的玫瑰，与莫照昨晚带回来的极为相似，眉毛一皱，大步走离这里。
    　　两人便这般，走走停停，说着零碎的话。偶尔一人停下脚步，另一人停下等他，渐渐走过了三四条马路。在路边的一家香港人开的小餐厅，两人简单地吃了午餐。
    　　他们的座位就在窗户旁，乔熠宵等上菜的时候，便不知不觉地左手托着下巴，往外看去，看着窗外经过的行人。
    　　“再过几天，新年，想要什么礼物？”莫照问他。
    　　“嗯？”他调过头，看到莫照垂着眼眸在给他倒茶，倒好后，又放到他面前。抬首看他一眼，示意他喝。
    　　乔熠宵偏不喝，莫照便道：“喝。”
    　　“不喝。”
    　　莫照听闻此话，便看着他笑，然后拿起杯子直接递到他嘴边。他吓得赶紧伸手抢过杯子，他瞪着莫照。莫照却一副“我有的是办法治你”的表情，他气地低头喝水。
    　　莫照又问一遍：“想要什么礼物？”
    　　“没有。”
    　　“想出去玩吗？”莫照再问他。
    　　乔熠宵心想，出去玩？又要去看什么芭蕾舞剧？他摇头。
    　　“海边不想去吗？”
    　　海边？乔熠宵抬头看他。他以为的“出去玩”与莫照这次说的“出去玩”意思不同吗？
    　　他迟疑着说：“你不是最近一直很忙。”
    　　莫照露出故作欣慰的笑容，说道：“原来宵宵真的很关心我，知道我近来很忙。”
    　　乔熠宵立刻后悔了，他撇嘴，继续低头。
    　　“元旦，我有三天的假，国外来不及带你去了。就去三亚，好不好？”莫照又道。
    　　已是下午近一点，此刻店里人并不多，只坐了两桌。他们临窗而坐，另一桌离他们有些距离，店员也不在此处，无人听到他们的闲聊。
    　　乔熠宵看了他一眼，问他：“你带我出去玩，不怕被熟人看到，然后乱说吗？”
    　　莫照觉得好笑，说道：“我带我的表弟出去玩而已。”
    　　“……”乔熠宵什么话都不说了，他认输，莫照好不要脸。
    　　“那定下来了。”
    　　“……”乔熠宵其实挺想出去玩的，尤其又是海边那种地方。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阳光与沙滩无疑是最让人向往的了。更何况，他还从来没去过真正的海边呢。只是这是与莫照一起出去，他便有些排斥。可他也知道，莫照那句似询问的“好不好”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莫照定下来的事情，何时因为他人更改过，更何况是他？
    　　他便又喝了一口茶水，想到过完新年，便要过年了，他的手也终于快要痊愈了。是时候该履行小情人的职责了，履行前，就出去玩一趟吧。反正莫照说了，手没好之前，是不会碰他的。
    　　他默认了。
    　　莫照也当他默认了。正好服务员上菜，他搛了一只虾饺到他的碟中，又将他面前那碗河粉往自己面前移去。
    　　乔熠宵见他又想捞出粉，将之与汤分离，出声道：“我现在能自己吃了。”
    　　莫照没听他的，继续低头，不急不缓地将它们分开，再分别放到他的面前。
    　　乔熠宵埋头吃饭。
    　　吃光一碗粉后，又吃了两碗米饭与两笼点心，莫照终于满意点头，说道：“这才像吃饭。”
    　　乔熠宵又是一阵气，他这么大人了，还能不会吃饭？？？
    　　莫照再带他去理发，乔熠宵想要剃板寸，莫照直接道：“别理他，刘海修短点，整体长度稍短即可。”
    　　理发师自然是听看起来像是做主的莫照的话。
    　　乔熠宵闭眼，什么都不想说了。
    　　乔熠宵闭着眼睛的时候，莫照坐在一边，看着理发师是怎么去修剪乔熠宵的头发。他再看镜中乔熠宵的脸，这段日子以来，脸颊上终于有了点肉。
    　　他再想到医院里，乔熠宵那眼中差点就要掉出来的眼泪。
    　　觉得还是不时朝他翻白眼，心中骂一骂他的乔熠宵更可爱。
    　　理完发，乔熠宵倒是立刻把之前死活不愿意戴的帽子，赶紧戴到脑袋上。
    　　莫照却伸手拿开了他的帽子，说道：“头发还湿，这样会头疼。”
    　　乔熠宵便不服气地道：“刚刚在里面吹风机吹了半天！”
    　　“那也不行。”
    　　乔熠宵不说话了，往前走去。
    　　莫照叫住他：“停车场在这个方向。”
    　　乔熠宵真的是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莫照这么烦的人？！！！他转身大步朝莫照的方向走去。
    　　开车回去的路上，莫照突然问他：“为什么你弟弟说你在照顾一个神经病人？”
    　　本来低头在看手机的乔熠宵，呼吸一滞，小声道：“骗那个瘫子的。”
    　　“神经病人是指我吗？”
    　　“……”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个神经病人。”莫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要从前，乔熠宵还是挺怕莫照这样的，搞不好又要折腾他。但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怕，他没再回答，反而趁着在低头，悄悄翻白眼，他想：难道你不是神经病人吗？
    　　借着等红灯的时候，莫照侧头，看乔熠宵气鼓鼓的样子。想到，这样就挺好。那些不开心的人与事，何必又要记在心里？那个弟弟，对兄长这般不敬，他家宵宵何必要去在意他，为他难过，为他哭，还要为他费尽心思，却又不让他知道。
    　　莫照将车子开进院中，乔熠宵准备下车。打开车门，他回身看去，莫照依然没有解开安全带，他不知不觉便带上了几分疑惑地看向他。
    　　“我要回去了。”莫照解释道。
    　　“哦。”乔熠宵手扶着车门，想了会儿问他：“明天，你不休息吗？”
    　　“明天我要去我爷爷那里。”
    　　“哦。”乔熠宵关上车门，往大门走去。走到一半，他回身，朝莫照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继续往家门走去。
    　　莫照看着乔熠宵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倒车离去。
    　　第70章 七十
    　　乔熠宵反手关上门，他站定几秒，才弯腰去换鞋。
    　　听到声响，董阿姨走来，笑道：“回来啦？”说完又往他身后看了几眼，疑惑道：“莫先生呢？”
    　　“他回去了。”乔熠宵双脚套进拖鞋中，往室内走去。
    　　董阿姨跟在他身后，问他：“现在饿不饿？”
    　　他摇头道：“阿姨你去休息吧，我不饿。”
    　　“葵葵在楼上晒太阳呢。”
    　　乔熠宵往常也喜欢待在二楼，董阿姨便示意他直接上去就好。乔熠宵却停在了客厅内那棵圣诞树前。
    　　“树上挂着的盒子里都有东西的，拆开来看看吧？”董阿姨高兴道。
    　　“不用了。”他走过圣诞树，往楼上走去。
    　　董阿姨诧异地往他的背影看去，想不明白他为何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便回身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到眼前漂亮的圣诞树与地上的花，不免又笑开了，当真十分好看。
    　　乔熠宵没有去葵葵晒太阳的房中，反而是往卧室走去。他坐到床边铺着羊毛毯的地上，靠着床边，仰头看着头顶的灯。并不是空有华丽与璀璨的水晶灯，反而是木质的不规则造型的灯，不同形状的灯台上雕刻着不同的花纹，有小鸟，还有松子果。夜间，打开它时，它会泛着偏黄的柔和光芒。
    　　他的脑袋有点疼，不知是不是因为头发还没干透，被风吹了一遭才会如此。
    　　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去问莫照明天是否休息呢。难道莫照就非得在这里，才是正常的吗？他为什么要理所当然地问出那样的问题。
    　　莫照也很奇怪，莫照不是一直瞧不起他吗？去爷爷家而已，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头更疼，却是什么结论也没得出。
    　　他又想到莫照那样的人，会有什么样子的家庭？他的爷爷奶奶会是什么样子的？他的父母呢？莫照称他的父母为“父亲母亲”，却不是“爸爸妈妈”。
    　　乔熠宵出生的时候，奶奶已经不在了。乔涵家境并不好，乔熠宵的爷爷是个木匠，辛苦把他拉扯大。不管乔涵是如何的畜生，爷爷对他却是很好的，给他用木头打各式各样的小玩具，给他买很好吃，家长却不愿让他们吃的全是色素的糖球，给他指着各式各样的树木，一一告诉他这叫作什么。
    　　爷爷最后是被乔涵气死的，临死前，他拉着终于过来的乔熠宵，痛苦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早就浑浊的眼里，掉出了几颗清透的眼泪，以及口中溢出的一声很吃力，但是他却听懂了的“对不住”。
    　　爷爷对不住谁？
    　　是在和他说“对不住”吗？
    　　爷爷并没有对不住任何一个人。
    　　他又想到了他久未想起过的妈妈。
    　　他的妈妈一向要强，工作时很强势，年轻时候，为了工作一直没有怀孕。三十四岁的时候才怀孕，早年因为辛苦工作被严重透支的身体，自怀孕起便开始不好了。她的怀相不好，生产时更是差点保不住命。
    　　生下乔熠宵后，大多数时间，均在卧床。
    　　小的时候，听妈妈说，乔涵对他也是好过的，对他的妈妈也很好过。两人结婚近十年，一起打拼，将当初的小公司发展成当时的中等规模，都不容易，这份功劳并不独属于他的妈妈。
    　　妈妈怀孕的时候，生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乔涵也曾无数次提前出差回来，只为看上他们母子一眼。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这个男人也变了？
    　　他的妈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失望地说：“你爸又没回来。”
    　　他更加不知道，他那时才十岁不到，他学会的形容词与名字到底有限，并不能用语言表达出一切他想要表达的情绪。
    　　亲眼看到乔涵被一个陌生的孩子拉着叫爸爸的时候，他也才八岁。
    　　小城市就那么大，能有什么秘密？
    　　只有他整日卧床的妈妈，窝在那个小世界里，被所有人骗住了，完全不知这个几乎全城人都知道了的所谓秘密。而唯一能够告诉她真相的自己，却永世都不会告诉她。
    　　那日下了大雨，他站在空空荡荡的走廊，老师问他：“爸爸妈妈不来接你吗？”
    　　他还记得那一天的雨，十分大，雨幕悬挂在天际中，十分漂亮。他看着漂亮的雨幕，摇头道：“不来。”
    　　那是个刚毕业分来的女老师，她低头温柔道：“老师送你回家吧？”
    　　而此时，班里的小朋友们已经全部都被家长接走了。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个怪人，他觉得眼前这个女老师是在可怜他，可是他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他连拒绝都没有，背着书包突然就冲进了大雨之中。
    　　老家的小城市，最好的小学与最好的幼儿园是建在一起的，只隔着一堵墙。
    　　他冲出学校大门，往家的方向狂奔时，突然听到一声十分惊喜的“爸爸”，接着一阵车子碾过的水花猛地打到他的身上。他愣了愣，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了从那辆陌生的车子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熟悉的人抱起那个陌生的小朋友，而身后有人替他们撑着伞。
    　　那个小朋友抱着他的脖子，高高兴兴地又叫了声“爸爸”。
    　　乔熠宵看着他们一起坐回车子里，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的全部人、事与物，都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到可怕。
    　　他站在雨幕下，站在路灯下，直到夜灯全部亮起，也久久未动一下。
    　　爷爷临死前，乔涵没有出现。妈妈临死前，乔涵更是没有出现。
    　　直到死去，妈妈的眼睛依然很不甘地看着他的身后，他知道，她想见乔涵。尽管她什么都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始终不能骗人。他想，她一定早就意识到了这一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时他想，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坏人却总是活得那么好呢？
    　　他甚至想一把刀直接捅死乔涵算了。
    　　却记得妈妈临终前的话，她要他好好地活着，开心地活着，骄傲地活着。
    　　乔涵带着女人与那野种逃走，独留他一人被堵在家中讨债时，他恨十岁的自己没有把乔涵捅死。却未料到，没一会儿就得到了新消息，那消息说本市xx公司的老总乔涵带着情妇与情妇生的儿子去机场逃债的途中，出了车祸。一对男女当场丧命，男孩重伤被送入医院，生死不明。
    　　放高利贷的那伙人，气得不行，当场就骂了几句脏话。
    　　乔熠宵愣了愣，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笑得那群人毛骨悚然，回头看他。
    　　他却笑得更为高兴，笑出了眼泪，笑地浑身发抖，笑着问他们：“不好笑吗？”
    　　那群人摇头。
    　　乔熠宵大笑着说：“真是太好笑了！”
    　　他后来特地去看过乔涵死了之后的身体，四肢破损严重，脸烧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乔涵的头上还破了个大洞，他的血，便是从那个洞中流出来的。
    　　医生们以为他会很害怕，与警察一起，好几个人在一边陪着，就怕他被吓晕过去。
    　　他却是兴奋异常地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医生他们察觉到不对劲，强制性地带走他。
    　　他觉得，乔涵死了的那一天，是他过去十九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突然脚面上传来温暖的触感，他从过去的回忆中走出，低头，看到了脚边的葵葵。
    　　“不见我去找你，你便自己找来了吗？”乔熠宵朝它伸手，葵葵走到他手边，顺着爬到他身上，窝在了他心脏那处。
    　　乔熠宵再抬头看屋顶的灯，看房内的摆设，纯净又温暖。
    　　原来真的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现在居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却又如怀中温暖又柔软的葵葵般，是那样真实地在触碰着他。
    　　所以，莫照的家庭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莫照那般的人，那样的门庭，家中应该不会有他家那种恶心又可笑的事吧。父母尚在，为什么不叫“爸爸妈妈”，却是这样的称呼呢。
    　　他低头看葵葵，突然好想念“妈妈”这个称呼。
    　　人性向来复杂，任何性格的形成，均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
    　　莫照又经历过什么，才会成为这般的变态？
    　　乔熠宵自嘲地又笑了笑，他莫不是傻了，莫照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去书房看书、做作业。
    　　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猜到了是谁，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那个“变态”。他看了会儿“变态”两个字，接通了电话，“喂”了声。
    　　莫照温暖的声音响起：“宵宵，我到我爷爷家了。”
    　　虽然乔熠宵知道莫照的一切都是演的，他能对所有人露出温暖的笑容，说出温暖的话语。他也亲眼见过许多次，例如那个小赵，莫照清晰地知道那个单纯的女孩子喜欢他，为了他不惜辞掉有编制的工作，做合同工，也要来他的部门工作。给他买早点，买下午茶，找一切时间与他相处。莫照却如何？莫照前一秒还在对她和煦地笑，下一秒毫不在意地说“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都知道。此刻，他的心房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温暖了。他不知道他的呼吸是不是有些不对，因为一直趴在他身上的葵葵突然不耐地动了动。
    　　他醒过神，开口道：“你到就到了，告诉我做什么。”不要搞得他们很熟一样。
    　　莫照却笑道：“我以后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告诉你。”
    　　乔熠宵觉得好笑，直接道：“是你包养我，不是我包养你！你没必要都告诉我！”
    　　莫照又道：“你是我养的猫，我要听你的。”声音中满是笑意，一听就是故意与他开玩笑的。
    　　乔熠宵又要气死了，说来说去，还不是说他乔熠宵是只猫？猫再是大爷，养猫的再是奴才，再听猫主子的话，又能如何？！人终究是人，高级动物，食物链的最顶端！！！尤其莫照这样的变态，小猫说掐就掐的，他才不要做什么猫！
    　　“我挂了！”乔熠宵气地直接挂了电话！他还想多活一阵子，好好活下去呢，他惜命得很！不要总是来气他！也不要总是拿猫来比喻他，小猫再长寿也不到二十年！
    　　莫照看了看手中的手机，怎么又生气了？
    　　莫处长不是太明白。
    　　不过他想，气就气吧，总比伤心难过来得很，看来乔熠宵是真的忘记医院里那糟心的事儿了。想罢，他放下手机，笑眯眯地去厨房帮非要亲自给他做饭的奶奶。
    　　第71章 七十一
    　　周一，乔熠宵去上学。
    　　圣诞刚过，学校里的气氛本就极好，又临近元旦，学校还特地拉了横幅，祝大家元旦快乐。这个时候，虽说快要期末考试了。却因为假期与节日的密集，人人脸上的笑意仿佛都多了几分。
    　　乔熠宵也不能免俗，他心情也挺好的。
    　　中午董阿姨给他送饭，吃完休息好，他再去上课时，还另给了他一盒饼干，笑道：“这是阿姨刚烤好的，你带去给同学吃。你不是说同学都是女生？”
    　　“……”乔熠宵有些迟疑，他本来就不是与人为善的性格，做不来这种事。
    　　董阿姨直接塞到他手中，说道：“带去吧带去吧，小姑娘肯定喜欢。”她是希望，乔熠宵与同学能够相处得更好些。幸好学生们大多数还比较单纯，尤其又才大一，通过吃食来拉近彼此的距离，最为合适不过了。
    　　乔熠宵只好带着那盒饼干去教室，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将它们分出去。
    　　直到他身边的女生好奇道：“这饼干很可爱啊，是手工的吗？”
    　　乔熠宵松了口气，立即递给她，道：“给你们吃吧。”
    　　“真的啊？”
    　　“嗯。”
    　　那女生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与其他女生分吃起来。吃得高兴，话便也多了起来，便问他：“乔熠宵，元旦你要做什么？学校那天要办舞会，你去不去玩？”
    　　乔熠宵当然摇头。
    　　“唉，就知道你不会去，那你放假就待在家吗？”
    　　乔熠宵想了想，说：“我要出去玩。”
    　　“去哪里玩？”
    　　“三亚。”
    　　“哇，去海边啊！可是三天会不会根本不够玩啊？要不你请一两天假？”
    　　乔熠宵心想，他倒是能请假，莫照是绝对请不了假的。况且就他和莫照那种不对付的气场，能不能平安度过三天都是个问题。这么看来，三天没准还嫌多呢。
    　　“你一个人去吗？”
    　　“和，家人，一起去。”
    　　那女生没听到乔熠宵话中的不自然，笑着又吃了一块饼干，说道：“那提前祝你玩得开心啊！”
    　　“谢谢。”乔熠宵也扯出一丝笑容。
    　　恰好老师过来了，他们便停止了闲聊。
    　　下午下课回家时，教学楼里他遇到了林琅，林琅停下脚步，与他打招呼。倒是也问了句：“元旦我们要出去喂小动物的，你去不去啊？”
    　　乔熠宵摇头道：“不去。”
    　　“好吧，好可惜啊。是要出去玩吗？”
    　　“嗯，去三亚。”
    　　林琅也是说了一番祝他玩得愉快的话，才离去。
    　　乔熠宵倒是站在人流当中，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去三亚三天而已，他怎么见个人都要说一声？他自嘲地笑了一番，抬脚继续往外走去，不妨看到站在一楼门口的乔鹭，正看着他。
    　　远远地，他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地收回视线直接走了。
    　　肖哲送他到家后，便开车走了。他坐在小椅子上换鞋子，董阿姨拿过他的书包，问他：“饼干给大家吃了吗？”
    　　“给了，大家都说很好吃。”
    　　“阿姨烤饼干的本事还是不差的，下次再给你做了带去。”
    　　“太麻烦了。”乔熠宵不太喜欢主动与人打交道。
    　　“一个月一次，如何？”
    　　“好吧……”乔熠宵知道董阿姨是好心，勉强答应了。他换好鞋，穿上拖鞋，准备上楼。看到客厅里的圣诞树还在，花也依然十分新鲜。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董阿姨，问她：“阿姨，你知道去海边，要准备些什么吗？”
    　　“海边？”董阿姨眼睛一亮，“你要和莫先生去海边玩吗？”
    　　乔熠宵莫名觉得尴尬，董阿姨也太懂了吧，他才问了一句，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董阿姨见他不好意思了，呵呵笑道：“你该早些告诉我，莫先生也未与我提起，是临时决定的吧？”
    　　“嗯，前天……”
    　　“要准备的东西可多啦，防晒霜，帽子，舒适的拖鞋等等……哎哟，就剩没几天了，阿姨不跟你说了，得准备去了。”
    　　“不用那么麻烦。”乔熠宵觉得哪有这么夸张。
    　　“你快上楼吧！到饭点了我上去叫你！”董阿姨说完便兴冲冲地转身往外走去。
    　　乔熠宵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却还是有点高兴，便放松地转身上楼，抱着葵葵继续看书去了。
    　　一直以来，乔熠宵成绩都十分好，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即便如今比其他同学晚了两个月入学，他也有自信期末考的时候不会落后于他人。往常他进入学习状态的速度十分快，今日，他抱着葵葵，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一个字。
    　　他索性翻出之前莫照买的填色书，抓起葵葵到一边，他道：“我翻书，你希望我填哪个图案，你就按爪子，知道不知道？”
    　　葵葵不感兴趣地跳下了桌子，继续去沙发脚那边玩毛线团。
    　　……
    　　乔熠宵无言以对，随意翻到一页，埋首就开始用彩色铅笔涂色。
    　　直涂到阿姨叫他吃饭，他一张图还没有画完。
    　　吃了饭，消完食，他便继续涂，总算在九点多的时候，涂好了那一张。他看了看，觉得还是挺满意的。拿起来左右打量时，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其实知道他手机号码的，本就没几个人，而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人，永远只有那一个。
    　　他放下填色书，将手机够过来，接通电话，按了免提。
    　　自然是莫照。
    　　莫照问他：“和猫在一起吗？”
    　　“没有，猫嫌弃我。”
    　　莫照笑道：“猫总是爱嫌弃人的。”仿佛意有所指。
    　　乔熠宵眯眼，问他：“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意思，宝贝。”
    　　乔熠宵想吐，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这么恶心地叫他？！
    　　莫照笑了那么一小会儿，又道：“机票已经买好了，我们三十一号，周五晚上就过去好不好？”
    　　问他好不好做什么？做主的又不是他。乔熠宵可有可无地应道：“嗯。”
    　　“到时候肖哲送你去机场。”
    　　“哦。”
    　　说完该说的事，似乎已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乔熠宵倒没觉得尴尬，莫照似乎也并不觉得，只是两人都沉默了起来。乔熠宵拿起画笔，随意地在纸上划了几道，问道：“你在做什么？”
    　　“加班。”
    　　乔熠宵再看了眼墙上的钟，道：“快十点了。”
    　　莫照的声音中也没有丝毫的疲惫，只是道：“临时有些事。”
    　　乔熠宵心想，即便莫照那样有钱，家世想必也很好，可是依然这样尽心尽力地工作，某个角度而言，莫照真的是值得去钦佩与学习的。不过，这些话，也是他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愿意去钦佩莫照。他便道：“那你忙吧。”说罢，就准备挂电话。
    　　莫照却又问他：“宵宵在做什么？睡了吗？”
    　　“我，我在画画。”他没有说在涂莫照买的填色书，只是偷换概念，说他在画画。这样的话，既不算骗人，也可以避免尴尬吧？
    　　“你很喜欢画画？”
    　　“还行吧。”小时候的确学过一阵子国画，后来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便丢开了。乔熠宵在这方面，还算有点天赋，不然也不会死活要学设计这样的专业。
    　　“想不想去学？”
    　　“不想。”乔熠宵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他早没闲情逸致去做这些事了。他觉得他与莫照今晚的电话，太平和，甚至有些温暖。让他莫名生出几分怯意，他们之间，不应该有这种情绪。他合上填色书，放下画笔，道：“我打算睡觉了。”
    　　“好，周五再见。”
    　　乔熠宵退出免提模式，拿起手机，贴到耳边，往卧室走去。葵葵终于放下毛线团，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脚边，他的裤脚被葵葵扯住，他的心房仿佛也被葵葵轻轻挠了几下，十分柔软。他便不自觉道：“嗯，周五见。你，要按时吃饭。”说完，他立刻后悔了。
    　　莫照却已经笑出了声，应道：“放心吧宝贝。”
    　　乔熠宵的脸瞬间便烧了起来，莫照果然笑了，果然嘲笑他了！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总是头脑发热乱讲话！他急急挂了电话。
    　　莫照却不放过他，发来短信：宝贝晚安。
    　　乔熠宵把脸埋在葵葵身上，不想见人了。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格外漫长，董阿姨陆陆续续地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衣服、鞋帽与防晒霜等等，给他已经装了两个大箱子，据说还有第三个箱子要装。
    　　乔熠宵啃了一口苹果，坐在沙发上，听董阿姨念叨着还差什么，他道：“阿姨这也太夸张了吧，就去三天，换洗衣服带三套就行。其他全部都不用带。”
    　　“人在外头，凡事都有万一。”
    　　乔熠宵继续啃苹果，表示有代沟。他也知道，莫照反正肯定是会支持董阿姨的。大不了到时候箱子都给莫照拉好了，他想。反正又不是他主动要带的。
    　　度日如年的四天总算过去，周五他中午从学校回来，高兴之情终于满得溢出来了些。
    　　董阿姨知道他高兴，待他吃完中饭，便给他一一展示了几个大箱子，并告诉里面分别是什么，免得到时候要用找不到。乔熠宵的心已经全部飞到遥远的海边了，就心不在焉地点头。
    　　终于等到晚上六点左右，肖哲过来接他。
    　　董阿姨帮着肖哲将三个箱子搬到车上，乔熠宵上前也要去帮忙，董阿姨立即道：“不用你来不用你来！”
    　　乔熠宵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虽说等手好了，他又要被莫照压了。不过还是快些好吧，不想再做废人了。
    　　他回头蹲下来，与葵葵小声说话：“这次不能带你出去玩，你在家，要乖乖的哦。”
    　　葵葵还不知道他要丢下它一只猫出去玩了，撒娇地跳到他膝盖上，“喵喵~”了好几声。乔熠宵的脸贴着他又揉了几下，待到肖哲叫他上车，他才抱着猫站起来，将猫递给董阿姨。
    　　看到车子开远了，葵葵不满地想要追过去，董阿姨死死抱住他，说道：“要乖啊葵葵。”
    　　乔熠宵回身望向远处的小不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自从养猫后，第一次，与猫分开这么久。
    　　肖哲这时开口道：“乔先生，应该很高兴吧？”
    　　乔熠宵转过身，看向他的背影，问他：“为什么？”
    　　“精神气这种东西啊，是看得出来的。”
    　　两人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多了几分熟络，从前，肖哲可不会说这些话。
    　　乔熠宵于是有点蒙，所以他最近高兴地已经被很多人看出来了？
    　　幸好这几天他都没与莫照见过面。
    　　第72章 七十二
    　　他们住的地方离机场很远，尤其今日周五，明日又是元旦，许多人出行。路上有些堵，开了近两个小时，他们才到机场。
    　　肖哲拉着箱子，陪他走进机场，乔熠宵问他：“他什么时候来？”
    　　“莫先生说九点到的。”
    　　“哦。”乔熠宵看了看手机，八点多了，飞机是十点二十。
    　　肖哲与他一起走到办理托运的地方，指着软皮沙发道：“坐下等吧。”
    　　乔熠宵坐下，抬头见肖哲还站着，拍了拍身边，说道：“还有位子呢，你也一起坐吧。”
    　　“不用，我站着就行。”
    　　乔熠宵心想肖哲毛病也真多，莫照又不在这儿，坐一坐又怎么了。不过他又想到，莫照是有点吓人啊，他之前也经常被他吓到，也难怪肖哲会这么谨慎。他便自己坐着，看着脚面出神。
    　　不免又想到乔冬阳，他已说过再不会去医院看他，那他一定会做到。
    　　说起来，既然互相厌恶，虽也曾相依为命过两年，如今也没必要再强行捆绑在一处。
    　　当初，出了那么大的事故。警察特地来他家找他，说带他去医院看父亲一面，另外其实也是有事情想要问他。尽管很多事情，人尽皆知，面子还是要做足。
    　　警察问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逃。
    　　“他带着情妇和情妇的孩子跑了，带上我这个拖油瓶做什么？留下我给放高利贷的还钱呗。”乔熠宵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一点都不嫌丢人，全市人民都知道的事情，他乐得让乔涵死得更丢人些。
    　　反倒是警察们哑口无言。
    　　乔熠宵知道他们其实一直在同情他，觉得他小小年纪，妈死了，爸爸宁愿带着情妇的儿子跑，也不要他。
    　　他才不觉得自己可怜。
    　　他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他。
    　　时间就这般一分一秒地过去，乔熠宵看了看手机，九点多了，再不托运行李，估计就来不及了。
    　　他抬头看肖哲，肖哲显然也有些急躁。
    　　“我打电话去问问。”肖哲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乔熠宵的手正上下掂着手机，他仔细地看着一边肖哲的表情，很显然，电话没有打通。果然没一会儿，肖哲走来道：“暂时没人接，咱们再等等吧？”并未提议让他先进去。
    　　毕竟是两人一起出去，万一莫照不来，他进去了算怎么一回事？他们没人敢放乔熠宵独自出去。
    　　乔熠宵低头又掂着手机。
    　　说来，自从莫照提出带他到海边玩，他还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一种可能——莫照兴许根本就没法与他一起去。
    　　似乎潜意识里就觉得莫照不会骗人？
    　　他隐隐想到，似乎从两人认识到现在，莫照变态归变态，也的确是个神经病。却的确但凡答应了他什么事，都一定会做到。
    　　就这般，时间慢慢经过了十点二十，经过十点半，再到十一点。
    　　肖哲拿着手机走到他面前，显然电话又没通。
    　　乔熠宵站了起来，不在意地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可是莫先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怕什么，他又不会死。”乔熠宵走上前，明知他这话十分不妥当，若是肖哲但凡有点什么其他想法，将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莫照，他一定又要被折腾了。不过他不怕。上次之后，他真的觉得没什么可以怕的了。
    　　董阿姨见他们去而复返，很是诧异，不过见乔熠宵的表情，也知道不好过问。倒是葵葵见他又回来了，高兴得不行，拽着他的裤脚就想往上爬。乔熠宵笑着将他抱住，回头道：“我先上楼了。”
    　　“好的好的。”董阿姨应着，看向肖哲。
    　　肖哲叹气、耸肩。
    　　乔熠宵装得很平静，以及很不在意，可是董阿姨和肖哲都是人精，年龄都比他大，自然都看得出来他是装的。
    　　乔熠宵抱着猫，又是坐在床边的那块白色羊毛地毯上。
    　　坐下来后，乔熠宵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最近一段日子，他隐隐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些许的变化，却刻意地忽视这些。今晚这些，让他此刻陡然便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他哪里有了变化，他因为莫照对他好了一点，居然开始对莫照有了信任之情。他仅仅因为莫照闲聊之中定下的决定，便开始期待莫照的决定。现在冷静下来，他不禁自嘲。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从头到尾，他就是莫照的猫，是莫照的玩具啊。
    　　就如同他会喜欢葵葵一般，会逗它，会喂它好吃的，会故意与它生气，再引得它跳到自己怀中。
    　　葵葵是他的宠物。
    　　而他，是莫照的宠物。
    　　他怎么对葵葵，莫照便会怎么对他。
    　　莫照自然会对他好，会带他去买书，去逛街、散步，会给他买半糖的奶茶，给他抢座位，会给他送礼物，会陪他过节日，甚至打算带他出去玩，去海边。
    　　可是这又怎样呢？
    　　他乔熠宵莫不是傻了吧？？！！！
    　　他乔熠宵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啊！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啊！为什么会因为莫照这种逗逗宠物的做法，就居然忘记了他与莫照之间真正的关系了呢？他居然忘记莫照最开始是怎么羞辱、瞧不起他的了吗？
    　　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他是有多么缺少关爱，居然想从莫照那边得到关爱？居然会感动于莫照这种所谓的“关爱”？
    　　他冷笑出声，葵葵抬头看他，他轻轻抚摸葵葵的脑袋，小声道：“乖，没你的事。”
    　　董阿姨却在门外敲门。
    　　他出声问：“什么事？”
    　　“熠宵，吃夜宵吗？”董阿姨的声音小心翼翼。
    　　乔熠宵索性站了起来，走去开门，声音、语速，都与往常一般，他道：“吃的。”
    　　董阿姨松了口气，笑道：“下楼来吃吧，阿姨做好了。”
    　　“好。”乔熠宵走上前，问她：“肖先生回去了？”
    　　“是的呢，回家了。”
    　　“阿姨，元旦了，给那位金姑娘放几天假吧。”
    　　这要平常，董阿姨会说问一下莫照，现在她顾不上了，便道：“好。”
    　　“嗯。”乔熠宵安安心心地坐下吃宵夜。
    　　当晚，直到乔熠宵准备睡觉了，莫照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说了不再在意，可乔熠宵却还是忍不住地生气。
    　　在床上翻来覆去，他骂了句“骗子！”，随后更加睡不着。
    　　他老家的小城市临海，却只是黄海。很小的时候，他和妈妈一起去过，虽没有白色沙滩，却也在海边的石头缝隙间发现了不少小螃蟹，他当时兴奋得不行，更是与妈妈一起看了潮涨潮落。
    　　那是他那十年间，与他妈妈唯一一次的一起出行。
    　　回家后，因为吹了海风，她妈妈咳嗽了许多天才恢复。
    　　他那时候十分愧疚，是因为他见到课本上描绘的沙滩上的小螃蟹，才吵着要去看海。可太远的海，他的妈妈根本没法陪他一起去，而乔涵那个时候已经基本见不着面了。最后他们去了临近的黄海，乔熠宵是满足了，妈妈却更难受了。
    　　他那时坐在他妈妈的床前哭着说“以后再也不出去玩了”。
    　　他的妈妈却拉着他的手，小声道：“妈妈以后带宵宵去真正的海边，有沙滩，还有椰子树。”
    　　“不去了，我不去了，我只要妈妈好起来。”
    　　妈妈笑着道：“一定会的，妈妈一定会带你去的。”
    　　而事实是，直到他妈妈死了，他都没去过海边。
    　　也永远不会有人再带他去海边。
    　　其实自从妈妈死了之后，他是很讨厌“海边”这两个字的。尤其当乔冬阳在他面前炫耀他已经厌烦了去马尔代夫时，他讨厌死了这两个字。
    　　却不料过了多年，再次提出要带他去海边的人，是那个他讨厌得要命的人。
    　　当时兴许是小店临窗的座位太过温暖，温暖到他突然不讨厌海边了，并像小时候那般，再次向往起来。
    　　偏偏就这一次，他愿意相信的这一次，死变态还骗了他。
    　　海边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照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拿起另一个枕头压住自己的脸，不愿再想这些。
    　　越是逼迫自己睡着，越是睡不着。
    　　到了夜间，听觉愈发灵敏，他似乎听到了院门响。想了想，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窗前，掀开那么一点点窗帘，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了月光与灯光下，开门进来的莫照。
    　　呵呵！！！
    　　他重新躺回床上，平躺。
    　　五六分钟后，他听到了卧室门外尽量放轻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莫照应该觉得他是睡着了吧，依然脚步很轻地往他的床边走来。
    　　乔熠宵不耐烦跟他说话，本来的确想装睡，可是想到莫照这个死变态站在床边偷窥自己，他就不自在，他猛地睁开双眼。
    　　莫照显然没想到，顿了一秒，说道：“被我吵醒了？”
    　　乔熠宵看了他几眼，问他：“你过来做什么？”问完其实就后悔了，这他妈是莫照那个死变态的家好吗，怎么不能来了？再者，他为什么要问这么神经的问题？
    　　“宝贝——”莫照又那样恶心地叫他。
    　　“别这么叫我。”乔熠宵告诉自己要冷静，于是尽力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莫照单膝跪在床边，伸手想去拉住他的手，问他：“生我的气了吗？我重新订了明早七点的机票。”
    　　“我不去。”乔熠宵抽回自己的手，塞回被窝里。
    　　“宵宵。”莫照又将手伸进他的被子中，想再度握住他的手。
    　　乔熠宵却将手压到背下，让他想拉都拉不到。
    　　“明天中午我们就到了，还能玩两天。”
    　　“不去。”
    　　“宵宵——”
    　　“我说了！我不去！”乔熠宵生气地大声说道。
    　　莫照顿了一两秒，又道：“上海挺冷，去晒晒太阳吧？”
    　　乔熠宵都说了三遍了，懒得再跟他说话。就你好心！！！什么上海太冷，要去晒太阳，全他妈是屁话！！他拉起被子又要往自己的脸上盖，莫照却是抢过了那被子，站起来，弯腰，往下看着，与他对视。
    　　“你生气了。”他笃定道。
    　　乔熠宵也往上看他，过了很久，说：“不敢。”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会顺顺利利让他们出去玩的话……我就不是我了=-=
    　　第73章 七十三
    　　乔熠宵觉得，如果莫照愿意跟他稍微提一提失约的原因，这一切便都好了。他觉得莫照那样的为人处世，说话还是算数的，兴许真的发生了不得不需要他去解决的事情。
    　　可莫照宁愿把他当白痴似的哄来哄去，宁愿与他说许多许多的甜言蜜语，也不愿意承认他就是错了！他就是失约了！
    　　乔熠宵最讨厌这样的情形，因为这说明，他在莫照眼中还是只是一只宠物。
    　　偏偏他是一个人，他也需要自由与平等，莫照却给不了。
    　　他还在这种没有自由与平等的条件下，暗地里居然感激过莫照。
    　　他又讨厌自己，又讨厌莫照。
    　　任莫照怎么说，乔熠宵就是三个字：“我不去。”
    　　“可是机票都订好了。”莫照这般说。
    　　乔熠宵差点没气笑，他道：“那之前的机票也定好了，你还差这点钱？”
    　　莫照微微皱眉。
    　　乔熠宵也知道他这阵子以来的确对莫照不客气，当着他的面翻白眼，与他唱反调，难能可贵的是，莫照居然都容忍了，还一副挺高兴的样子。如今瞧见他皱眉，乔熠宵心想，看吧看吧，露出本来面目了吧！你逗宠物就逗好了，何必假惺惺！
    　　莫照皱眉没多久，眉头便又舒展开来，他坐到床边，看着乔熠宵道：“那等下次有时间，我再带你出去玩。”
    　　“我不想出去玩。”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
    　　“我要睡觉了。”乔熠宵打断他的话。
    　　“宵宵，你是在赶我走吗？”
    　　“你又在吓我吗？”乔熠宵看着莫照，他的眼睛特别好看，眼白泛蓝，瞳孔极黑，清透又明亮。
    　　莫照看到他的双眼，本因为被乔熠宵屡次下面子而生的一些怒意，渐渐消散了。
    　　他伸手去摸乔熠宵的眼睛。
    　　乔熠宵闭眼。
    　　那一瞬间，睫毛轻抚莫照的掌心，也抚过了他的心房。莫照心一软，叹道：“我怎么舍得吓你？”
    　　你吓的还少吗？乔熠宵心想。
    　　“睡吧。”莫照收回手，起身准备出去。
    　　乔熠宵撇嘴，把被子往上又拉了拉。
    　　莫照转身走了出去。
    　　卧室门被关上的时候，乔熠宵望向门的方向，到最后都不知道莫照到底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而失约。
    　　不过他想，他稀罕？！
    　　拉起被子盖住脑袋，睡觉！
    　　有时，睡得越晚，反而会醒得越早，尤其是心情不畅快的时候。
    　　隔日，乔熠宵不到六点便醒了，外面天还没亮。
    　　他昨夜似乎两三点才睡着，只睡了三个小时，他也不困。
    　　屋内一直开着空调，十分温暖。他穿着薄薄的睡衣，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外面冷得很，他不自觉地直打颤，却又舍不得关上窗户。这阵阵冷风，瞬间就把他吹清醒了。
    　　他趴在窗户旁吹了许久的风，直到全身都开始发冷时，他才关上窗户，毕竟他不想再次感冒。他迅速地洗漱，再套上毛衣与裤子，去找了件长长的羽绒服把自己裹严实。轻手轻脚走到楼下，抱起已经醒来在自己玩的葵葵，顺了点葵葵的猫粮，放到口袋中。
    　　再背上专门背葵葵的包，穿鞋开门出去了。
    　　天色较他刚起床时又亮了不少，院中路灯亮着，整片天空带着迷蒙的浅色光芒。葵葵兴许觉得有些冷，不住地往乔熠宵的怀里躲。
    　　乔熠宵便道：“今天带你出去见见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葵葵不管听懂没听懂，还是往他怀里躲，只可惜乔熠宵的羽绒服拉链拉得紧紧的。羽绒服表层也是冷的，他躲了会儿便又不愿意躲了。
    　　乔熠宵叹气道：“温室里的小胖猫。”把他放到了包中，葵葵露出来半张脸，终于不乱动了。
    　　乔熠宵一路与猫对话，其实就是自言自语，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天色也在他踩下一个又一个脚印的间隙中，开始变亮、变蓝。学校在西边，太阳从他的背后冉冉升起。
    　　乔熠宵回身望去，天空十分漂亮。郊区的空气本就很好，市区中，太阳均被高楼大厦遮盖住了。到了此处才发现，其实城市的朝阳也是很美的。
    　　他往后倒着走，路边晨跑的人也挺多，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均穿着轻薄的运动服，跑得额头上都起了汗，不时有人与乔熠宵微笑。乔熠宵也奉上他的笑容，他喜欢这样。
    　　他又想到莫照那日晨跑，莫照是每日都晨跑吗？莫照那样的变态身材是怎么练出来的？他瞧莫照天天坐在办公室开会开会开会，怎么健身？
    　　太阳慢慢地越升越高，葵葵似乎也不冷了，探出更多的身体，“喵”了声，声音还特中气十足。乔熠宵低头看它，道：“不冷了？”他把它放到地上，“小胖猫，和我一起走路。”他还是倒退着往前走，葵葵在他脚边，一会儿正着走，一会儿倒着走，一会儿还停下来往路边的草丛中跑。
    　　乔熠宵赶紧又去把它抱回来，他洁癖厉害。
    　　离学校越近，流浪猫便越多，乔熠宵开始倒猫粮喂猫。
    　　兴许是见到了同类，葵葵还挺激动。在包里扯着嗓子喊，也不知是不是兴奋地在打招呼。倒是把人家本就胆小的流浪猫吓地，更加不敢过来吃。
    　　乔熠宵一拍葵葵的头，道：“小胖猫，不许吓人家。”
    　　葵葵舔了舔他垂下的手，到底老老实实地不叫了，又缩了回去。
    　　乔熠宵喂了一路，快到学校大门口时，居然碰上了林琅等一行人。
    　　他立刻就觉得有些尴尬。他特地挑了这个时间段过来，就是想错开这些人，他以为这么早，除了他，不会再有人来喂猫。
    　　怎么还是撞上了！这什么运气！
    　　林琅显然也是一愣，随后大步走到他面前，疑惑道：“乔熠宵？你不是去三亚了？”
    　　“……”乔熠宵正色，“临时有事，就没去。”
    　　林琅也没细问，笑道：“喂猫啊？我们今天时间多，便早些出来喂，冬天了，早点让它们吃上东西！”
    　　这时，葵葵探出两只耳朵。
    　　“啊——！！！”林琅尖叫。
    　　吓得乔熠宵往后退了一步，葵胖猫倒是没反应。
    　　“天哪！你的猫！”林琅眼冒金光，其他社员听到她这话，一起冲了过来，看传说中特别漂亮可爱的乔熠宵的猫。
    　　有女生立即想要伸手摸，林琅阻止道：“别别别，乔熠宵有洁癖，洗了手才能摸他家的猫，哈哈哈。”
    　　那女生也不生气，“哈哈哈”地笑着问：“真的吗？”
    　　乔熠宵只能点头。
    　　“那你抱出来给我们看看，好不好？”几个女生一起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乔熠宵头大，点头同意。他将葵葵抱了出来，葵葵窝在乔熠宵的怀中，懒懒地回头看她们，蓝蓝的圆眼睛瞟了她们一眼，那些姑娘们又纷纷激动地叫了起来。
    　　“你家猫叫什么？！！”
    　　“葵葵，向日葵的葵。”看到别人喜欢葵葵，乔熠宵其实是挺得意的。
    　　“葵葵，你真的好可爱啊。”
    　　“葵葵，你再看姐姐一眼好不好。”
    　　“葵葵——”
    　　却没料到，接下来那群女生全部对着葵葵说起了话，偏偏葵葵的小脑袋窝在乔熠宵的怀里，用屁股对着她们。即便如此，偶尔扫一扫尾巴，她们都要兴奋地尖叫。
    　　乔熠宵将葵葵往外拨了拨，心想，小胖猫，看在人家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也让人家多看看你的脸。
    　　于是葵葵勉为其难地转过身子，一群女生对着它疯狂拍照。它被乔熠宵拍惯了，一点儿不怯场，反而很享受。
    　　这么一通拍，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林琅她们是从与学校相反的方向一路喂来，正好与乔熠宵分工合作了。见她们拍得差不多了，乔熠宵就想回去，他饿了，葵葵也得回去吃东西了。那群女生却舍不得葵葵，还想多看它几眼。
    　　有人问：“乔熠宵，我记得你家就住附近吧？！”
    　　“嗯。”
    　　“我记得你家有个花园啊！”
    　　“嗯。”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其实如果是自己的家，他并不介意邀请这几个性格都挺好的女孩子去家里玩。可关键，那不是他的家啊，而且死变态还在呢。
    　　“你过会儿再回家吧，再让我们看会儿葵葵吧。”
    　　“我——”乔熠宵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董阿姨。他接了起来。
    　　“熠宵？”
    　　“阿姨，我在外面呢。”
    　　“和葵葵一起？”
    　　“嗯，马上就回去了。”
    　　“好的，先回来吃饭，这么冷的天，什么都不吃就出去，哪行呀？吃完了，阿姨陪你们一起出去。”
    　　乔熠宵应着正要挂电话。葵葵却突然蹿到了乔熠宵的肩膀上，乔熠宵习惯了，也不怕他掉下去。
    　　“天哪！！！好可爱！！！”那群女生看着趴在乔熠宵肩头的葵葵，再次惊呼。
    　　“咦？”董阿姨诧异了。
    　　“是我们社团里的女孩子，喂流浪猫，就遇上了。”乔熠宵的事，董阿姨基本都知道。董阿姨虽然经常给莫照打小报告，对他却是真的挺好的，性格又温和。有时候，乔熠宵也愿意与她说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在夸咱们葵葵吗？”董阿姨笑着说。
    　　乔熠宵也扯起嘴角，说：“是。”
    　　“乔熠宵你晚点儿再回家吧，再让我们看看葵葵吧！”女孩们又说起了这话。
    　　“……”乔熠宵看向她们。
    　　接着，他又听到电话那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喂猫？”
    　　董阿姨道：“是的，正准备回来了。”又笑着说，“他的同学们都舍不得熠宵回来呢。”
    　　“那就邀请同学来家里做客。”
    　　董阿姨微微一愣，乔熠宵更是愣住了。
    　　几秒之后，董阿姨再与他说话：“熠宵啊，既然那些女孩子舍不得咱们葵葵，你就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不用了。”
    　　“宵宵。”下一秒，莫照的声音代替了董阿姨的。
    　　“干什么。”
    　　“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我——”
    　　莫照却道：“阿姨已经准备去了，快回来吧。”说完，莫照便挂了电话。
    　　乔熠宵看着那几个眼中只有葵葵的少女，暗暗叹气，问少女们：“要不要去我家玩？”
    　　作者有话要说：　　二零一六年的最后一天，祝开心。
    　　第74章 七十四
    　　乔熠宵领着几个女生往“家”走，觉得也挺有趣的。十九年来，第一次邀请同学去家里玩，去的却是那样的一个“家”。
    　　十来分钟便到了，推开院门，右侧便是小花园的一角。女生们纷纷夸赞着漂亮，却也很知礼，先与乔熠宵一起往屋内走。
    　　董阿姨笑眯眯地给她们开门，给她们拿拖鞋。
    　　乔熠宵低头看了眼，都是特别可爱的卡通拖鞋，一看便知是女孩穿的。他想，这儿准备得倒也充分，什么都有。他换了鞋，也把葵葵脚上穿的小鞋子脱了下来，再脱了身上的羽绒服，葵葵绕在他的脚边。
    　　他回身看去，那群女孩子有董阿姨招呼，他放心地往里走去。
    　　结果他妈的，莫照这个骗子在客厅里坐着。
    　　他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瞪着莫照。
    　　莫照抬头对他笑。
    　　他眨了眨眼，走到莫照面前，站着看他，莫照则微微仰头看他，这让乔熠宵莫名地升起了一丝舒爽之意，终于是他俯视莫照了！
    　　“你快上楼，等等我同学们换好鞋就要过来了。”
    　　“为什么你同学过来，我就要上楼？”
    　　乔熠宵气死了，死骗子，这不明知故问？！！他正待说话，林琅与另外几个女生已经笑着，跟着董阿姨进来了。
    　　他回身望过去，林琅她们看着莫照，显然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
    　　莫照今天没穿工作服，穿得还是挺年轻的，简单的带帽卫衣与棉质长裤，并不显年龄。
    　　乔熠宵正想到底该怎么介绍这个死骗子，莫照却在他身后站了起来，笑道：“你们好，我是宵宵的表哥，欢迎你们来家里玩。”
    　　“哦哦哦！是乔熠宵的哥哥啊！”林琅立刻点头，“乔大哥你好啊！”
    　　莫照也不去纠正，笑眯眯地欣然接受其他人的问好，还特别装逼地说道：“你们在家里好好玩，不用拘束，吃了饭再回学校。”
    　　林琅她们笑得更加高兴。
    　　林琅还道：“乔大哥，我还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上一回因为我们不小心，乔熠宵被狗咬了，我们都特别过意不去。那只小狗的医药费，乔熠宵还付了一半呢！请你接受我们的歉意，我们以后会更注意的。”
    　　莫照笑道：“都过去了。”说罢，又看向乔熠宵，“宵宵，你招待好同学们。”
    　　死骗子死变态死神经病！！！要你管！！！
    　　心中这般骂，面上却也只能保持平静，他应道：“嗯。”
    　　莫照说完，转身上楼了。
    　　林琅他们明显轻松了许多，言笑之中也不再拘束，高高兴兴地聊天讲笑话。虽然洗了手，她们也没有擅自去摸葵葵，况且葵葵一直黏在乔熠宵身上，她们只能不时拍照。
    　　随后又去传说中的小花园玩了一圈，在这儿吃完午饭，林琅她们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莫照这时倒又出现了，和他一起在门口送林琅她们。
    　　林琅再三道谢，然后朝葵葵挥手道：“葵葵，再见啦。”终是依依不舍地走了，走时，还带上了董阿姨烤的小饼干。
    　　乔熠宵松了一口气，让他接待这群吵吵闹闹的少女们，他还真不擅长。他转身就要上楼，莫照拉住他。
    　　“又要干什么？”
    　　“陪我一起吃饭吧。”莫照看他。
    　　乔熠宵不想陪这个死骗子吃饭，他摇头，“我想上去睡午觉。”找理由拒绝。
    　　莫照倒好，直接又道：“那我陪你午睡。”
    　　“……”乔熠宵往餐厅走去，“我陪你吃饭吧。”
    　　午饭时候，莫照并未下楼。
    　　有外人在，乔熠宵吃得也不畅快，就吃了一碗饭。当时他还以为，董阿姨会单独送饭到楼上给莫照吃的。
    　　没料到，莫照根本没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董阿姨也给乔熠宵拿来一副碗筷。
    　　她做的饭倒也简单，直接下了一锅青菜牛肉面，另外煮了几个糖心荷包蛋。董阿姨在一旁要给他们盛面，莫照道：“我来吧。”
    　　“好。”董阿姨将勺子给他，走出了餐厅。
    　　只留他们两人。
    　　莫照盛了两只荷包蛋到玻璃海碗中，然后再捞出面，盛出青菜、牛肉与汤，摆盘摆得还挺好看。乔熠宵无所事事地看着他做这一系列动作。结果，莫照将这碗面放到了他面前，他微微一愣，他以为这是莫照自己盛了吃的。
    　　他说：“我不用这么多。”
    　　“吃。”
    　　乔熠宵撇嘴，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莫照却是直接将另外几个荷包蛋都倒进了砂锅中，直接就着砂锅吃了起来。
    　　乔熠宵“嘁”了一声。
    　　莫照看他。
    　　“你就着锅，就吃饭了。”乔熠宵嫌弃道，你往常的装逼风格呢？
    　　“在自己家，在你面前。”莫照说着，埋头又吃了一大口面。
    　　看起来似乎真的饿了。
    　　乔熠宵不喜欢他那句话！说得他们有多熟一样！
    　　他也狠吃了一大口面，再抬头看莫照，依然是那副吃法，不过吃得还是挺好看的。其他人要就这锅大口吃面，能吃出这效果吗？
    　　偏偏莫照吃起来，还是有股文雅范。
    　　凭什么？！好的都让这个死骗子占去了！
    　　乔熠宵生气地再度大吃一口。
    　　莫照放下筷子，说道：“你慢点吃。”
    　　“那你不也吃得很快？”
    　　“我没关系，你要慢点吃，对胃不好。”
    　　乔熠宵特别生气，他跟莫照是有哪里不同吗，都是男人。凭什么就莫照能大口吃面，他却不能？
    　　莫照却突然笑了，摇头道：“跟你在意这些做什么。”低头继续吃面。
    　　就当他乔熠宵是个三岁不懂事的小朋友一样。
    　　生气！
    　　随后两人没再说话，乔熠宵吃了会儿，抬头看莫照，不知不觉地又问他：“就吃面，你能饱吗？”
    　　莫照微笑道：“在关心我？”
    　　乔熠宵拿起筷子狠狠戳了一下碗，正好戳破了碗底的糖心蛋。他低头吃面，再也不说话。
    　　他很快吃完了自己那碗面，莫照却还没吃完他那锅。董阿姨还是煮了挺多面的，估计考虑到了莫照的食量。
    　　乔熠宵不由想起当初在那个公寓中，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当时莫照一定很饿很饿吧？偏偏要装逼，非看着他吃，自己不吃。呵呵！饿死你！
    　　乔熠宵站起来，说道：“我上去睡觉了！”没再管莫照，转身就走出餐厅。
    　　莫照觉得好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低头继续吃面。
    　　乔熠宵抱着猫躺在床上。
    　　莫照不许他抱着猫睡晚上的觉，又没有规定他不能抱着猫睡午觉。况且，他现在看莫照特别不顺眼，就爱跟他对着干。
    　　昨夜缺少的困意这会儿全部回来了。窗帘，他只拉了一半，阳光也洒进一半。屋内暖洋洋的，又懒洋洋的。他左手抱着猫，渐渐快要睡着。
    　　这时，卧室门被打开，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莫照走进来。
    　　死骗子应该也吃完饭了。
    　　他不想看到这个骗子，闭眼继续睡，希望骗子赶紧走。床却突然摇了摇，他吓地赶紧睁开眼睛，莫照居然坐到了他床上。
    　　床挺大的，他一个人睡，平常也都是睡在正中间。
    　　这时莫照突然坐上床来，不是往日那种坐在床边的坐法，而是整个身体都在床上。他坐在左半边，乔熠宵愣愣地看着他，不懂他要做什么。
    　　而葵葵吓地立刻跳到地上跑走了，乔熠宵气小胖子不懂事，太没义气，胆子太小！
    　　莫照却是摸摸他的脑袋，说道：“一起睡午觉。”
    　　“……”乔熠宵瞪着眼睛，看着他。
    　　他都陪骗子吃饭了，还想要怎么样？
    　　两人认识三个多月了，不正当关系也保持了两个多月。却是第一次，在，一张床上，睡觉！尤其，这张床，莫照也是第一次坐上来。
    　　莫照说完话，径自脱了身上的卫衣。里面居然什么衣服都没穿，乔熠宵又看到了那可怕的肌肉，他不自觉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莫照随手将衣服放到一边，作势就要躺下来了。
    　　乔熠宵不由自主道：“你说过我手好之前不碰我的。”
    　　“我只是睡觉。”
    　　“那你为什么不去你自己的房间睡觉。”
    　　“我想和宵宵一起睡午觉。”
    　　可是我不想跟你一起睡！！！
    　　莫照已经躺了下来，他往右侧身，看向乔熠宵紧紧绷着的小脸，笑道：“给点被子我。”
    　　乔熠宵紧张地一直抓着被子，听闻这话，才察觉到自己太紧张了，有些丢人。他又往里缩了缩，莫照再往他靠了靠。莫照重新掀开被子，然后一起盖住他们俩，他和乔熠宵说话：“后天我要去我爷爷家，这两天我陪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乔熠宵撇嘴，“哪里都不想去，我在家里做作业。”
    　　“学习之余，也要注意休息。”
    　　可能是莫照的声音太过轻柔，两人这般面对面说话的方式也太过新奇，乔熠宵渐渐地不再紧绷，他道：“快期末考试了。”
    　　“嗯。”莫照示意他继续说。
    　　“本来就晚入学两个多月，再不好好学习，要挂科的。”
    　　“肖哲说，你的各科老师都很满意你，平时成绩一直很好。”
    　　果然肖哲也给他打小报告，这么小的报告都要打！乔熠宵继续撇嘴，说道：“考试是考试，平时是平时。”
    　　被下，莫照拉住他的手，乔熠宵想缩回来，莫照却紧紧地握住了，笑道：“我相信，我们宵宵一定会考得特别好。”
    　　“相信有用的话，我天天都去相信我能中三千万好了。”
    　　“为什么是三千万？”莫照问。
    　　乔熠宵翻白眼，觉得莫照好装。他转头，不想再面对着莫照那张脸。
    　　莫照却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脸扳过来，看着他，问道：“宵宵，你还生我的气吗？”
    　　乔熠宵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但脸上的表情，莫照看明白了，他轻声叹道：“以后再也不会失约。”
    　　乔熠宵心想他才不信呢，再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不要莫照做什么保证，抑或承诺呢。
    　　他轻声道：“我困了。”说着打了个哈欠，这种情形下，说出来的话，带上了几分绵软感，而他却不知。
    　　莫照都听到了耳中，心立刻就软了下来。伸手又揉了揉他的眉心，温柔地说道：“睡吧。”
    　　“嗯。”乔熠宵的确太困了，就着这样的姿势，脸还贴着莫照的手，很快便睡着了，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莫照的眼神却十分清明。
    　　他一向独立，从来不爱与人睡在一张床上，也从未与任何一个人同床共枕过，包括他最亲近的家人。
    　　却未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为了哄一只小猫，会做到这般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啦。
    　　我们莫处长终于和宵宵在一张床上睡觉了，可喜可贺。
    　　看过我其他文的都知道，我这个人写东西比较慢，特别喜欢写细节与心理变化。最喜欢用一个又一个细微的变化去构造感情的发展。写起来就停不下来。
    　　这篇文情感转折得更多，以及层次更多，所以会写得比较长。具体多长，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是比遥遥那篇长的。
    　　新的一年了，祝大家一切顺利。也祝我不卡文，每天手感都超级好。^-^
    　　第75章 七十五
    　　醒来的时候，天快黑了，却还没有黑透。
    　　卧室的窗帘依然只拉了一半，乔熠宵醒来时，双眼正对着窗户的方向，他看到了窗外带着残阳的天空。
    　　很漂亮。
    　　是很张扬的漂亮。
    　　随后，他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莫照居然真的和他一起睡午觉了？
    　　两人关系并不好，不过，认识三个多月来，乔熠宵也看得出来，明白莫照怪毛病不比他少。莫照从来没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他知道莫照是嫌弃他，可他感谢这份嫌弃呢。
    　　就像他感谢莫照不吻他，他也十分感谢莫照不愿与他睡在一张床上。
    　　可此刻，他看向昏暗的光线下，莫照的脸。居然是一张睡着的脸，是真的睡着了。他醒来后，小动静多少有一些，莫照始终没醒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莫照睡着的脸。
    　　这般的光线下，其实他并不能看清莫照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轮廓。莫照平常总是温和地笑着，骗过了几乎所有的人。乔熠宵也是此刻才发现，莫照的脸，轮廓原来这般分明、清晰，又格外坚硬。
    　　就像真正的莫照，他不仅不是一个善良的人，相反心肠十分硬，心机十分深。
    　　乔熠宵觉得，但凡得罪了莫照的人，应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吧？
    　　莫照依然是右侧着睡，他的左手居然绕过前胸，放在右耳侧。据说，有这种睡姿的人，心里都极其没有安全感。
    　　以前乔熠宵还对这番说辞将信将疑，今天见到莫照这般之后，他是再也不会相信了。莫照会没有安全感？莫照都快牛逼上天了好吗，比他那个日天日地的瘫子弟弟还要善于睥睨众人，只不过莫照太会装。
    　　最关键的是，他那个瘫子弟弟一点真材实料都没有。
    　　这位大爷什么都有。
    　　他觉得自己在这边看着睡着的莫照，有些奇怪，掀开被子想起床。
    　　他想从床的右侧下去，刚移到床边，正待穿鞋。
    　　突然身后有一双胳膊搂住了他的后腰，双手在他的腰前交握。许久没有被莫照碰过的身体，微微地颤了颤。
    　　莫照醒了。
    　　乔熠宵伸手去掰他的双手，却掰不开。
    　　他生气地回身道：“你刚刚是不是在装睡？！”
    　　莫照的声音却带着睡意，他道：“刚醒。”
    　　刚醒时候的声音装不来，由不得乔熠宵不信，他再去掰莫照的手，说道：“你松开。”
    　　“松开做什么？”
    　　“我要下去喝水！！！”
    　　“让董阿姨给你送上来。”
    　　乔熠宵不想跟他说话了。
    　　莫照却又强制性地从身后，将他再度拖回了床上。乔熠宵蹬着腿，挣扎道：“我不睡了！”
    　　“陪我再躺躺。”
    　　“我不！”
    　　莫照力气大，却已经将他拉到了身边，再掀开被子，将乔熠宵盖严实了。
    　　莫照也未料到他居然睡着了，许久未曾这般睡过一个好觉了，没有连绵不断的梦，梦中也没有那只总是在问他“为什么”的猫。
    　　是以，他的心情很不错。
    　　他对乔熠宵道：“以后可以经常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哼。”乔熠宵故意道，“那可以邀请男同学过来吗？”
    　　莫照笑着道：“不可以。”
    　　“女同学？”
    　　“可以。”
    　　“你不怕我会喜欢上人家吗？”
    　　莫照微笑：“那ta可能就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又在威胁我了。”
    　　莫照伸手想去捏他的鼻子，乔熠宵甩头避开。莫照无奈道：“我怎么舍得威胁你、吓你。”
    　　呵呵，只会说好话。
    　　乔熠宵又要下床，莫照却还拉着他。他大声道：“我饿了！要下去吃饭！”
    　　莫照轻声道：“我也饿了。”
    　　“那下去吃饭啊！松手！”
    　　莫照却突然拉着乔熠宵的左手，往他身下摸去，乔熠宵糊里糊涂地便触摸到了一块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说熟悉是因为，他好几次被这东西折腾得死去活来。说陌生是因为，他真的从来没有触碰过！！！
    　　他反应过来后，迅速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只可惜，从始至终，除非莫照让着他。两人比力气的话，他从来没有赢过。
    　　莫照的手包裹着他的手，强制性地让他的手包裹着那处。莫照在他耳边轻声说：“这里饿了。”
    　　乔熠宵不知道自己的脸到底有没有红，他却是觉得脸烧得可怕。
    　　莫照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他的手微微发抖，他连自己的那里都没怎么摸过好吗！！！
    　　他咬牙道：“你说过我手好之前不会碰我的！！！”
    　　“现在是宵宵在碰我。”
    　　莫照太不要脸了！！！
    　　乔熠宵挣扎着还想努力往外抽，莫照又道：“而且用手这个建议，还是宵宵上次提出来的。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过。”
    　　说得那么无辜！！乔熠宵要气死了！！！他此刻的状态便是“快气哭了”，他着急说道：“上次你不是说不要吗！！！”声音都微微在发抖。
    　　“这次想要了。”
    　　“我不想给！！！”乔熠宵急得想要先抽出一两根手指，无奈莫照的手掌太大，将他得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相反因为他的手指动来动去，反倒造成了某种效果——莫处长还挺满意的。
    　　乔熠宵抬头看到他的表情，头一回明白什么叫作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莫变态这天没有放过他。
    　　乔熠宵脸都埋在被子里，再也不愿意起来。
    　　莫照心情好了，坐着逗他道：“不好意思吗？”
    　　乔熠宵没理他。
    　　莫照透过被子，摸到了他的脸，安慰道：“不用不好意思，就我和你知道。”
    　　“滚！”乔熠宵怒蹬双脚。
    　　莫照笑着压住他的双腿，乔熠宵让他“滚”，他也没气。总算也不再逗他，说道：“起来洗手，我们下去吃饭。”
    　　气饱了好吗！！！乔熠宵气地直往外吐气，偏偏被子内空气稀薄，他其实有点不太舒服。不过，不能在莫照面前怂！
    　　莫照趁机拉开他的被子，看到乔熠宵张着嘴巴在大口呼吸，觉得好笑。
    　　这笑容落在乔熠宵眼中，只觉得更加羞耻，他觉得莫照就是在嘲笑他。他躺着，看着趴在他面前的莫照，大声道：“骗子！！！”
    　　“骗谁也不会骗你。”莫照说得一本正经。
    　　他妈的，死骗子！乔熠宵心想，骗的还少吗？！以后不会再骗？骗鬼去吧！
    　　乔熠宵不愿意起来，莫照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反正拼力气的话，乔熠宵一向没有赢过。
    　　到底被抱着去洗了个手，简单地冲了澡，两人一起下去吃饭。
    　　当晚，莫照倒是没有再神经病似地过来，要再与他睡一张床。
    　　乔熠宵却再次失眠，下午那些不要脸的画面，不停在他脑海中回放。可天地良心，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愿意想到那些。
    　　直到手机响起，他才暂时抛开那些，拿起手机来看。
    　　上次，他与林琅等几个女生都交换了手机号码。
    　　乔熠宵晚上十一点之前是必须要睡觉的，可对于时下大学生而言，十一点，夜晚才刚刚开始呢。很显然，林琅也是。
    　　林琅发短信问他，能不能将葵葵的照片放到微博上。
    　　乔熠宵想了想，回复：不能。
    　　葵葵是他的，他也愿意与人分享葵葵可爱的画面，更愿意人人夸赞它。但这些人是要他认识的，他不愿意葵葵被陌生人看到。想到此处，他猛然发现，他自己也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很奇怪、诡异、可怕的独占欲？
    　　说起葵葵，他睡不着，便想猫了。
    　　莫照的卧室在二楼的另一头，离他很远，他想了想，轻手轻脚地下楼去找猫。
    　　家里的人基本都睡了，楼下就客厅里亮着一盏暗暗的灯，葵葵平常就爱睡在沙发的小角落里，此刻也是。
    　　乔熠宵小心地走过去，蹲下来，借着微弱的灯光，头歪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睡着的葵葵。
    　　其实做一只真正的猫，真的很幸福。
    　　有疼爱它的“奴才”，也有惬意的猫生，即便有再多苦难，猫生也短，十几年后，又是一只好猫。
    　　可人类呢？
    　　“宵宵。”
    　　背后却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被吓地差点栽下去，压到葵葵，幸好他伸手撑在了沙发上。他回头看去，莫照从楼上走了下来，走到他面前，站着看他。
    　　他突然想到，莫照看他，就如同他在看葵葵吧？
    　　一样的视角，一样的眼神。
    　　他会宠溺地看着葵葵，莫照偶尔也会，例如此刻。相处这么久来，莫照也曾有过这般的眼神，但乔熠宵当时是觉得很恶心的，也并不相信那是宠溺，只认为莫照演技高超。
    　　现在他相信了，莫照的那眼神中，的确是宠溺。
    　　只不过是对宠物的
    　　他突然有点羡慕葵葵了，因为葵葵是一只真猫。
    　　而他是人，却被当做了猫。
    　　情绪突然就低落了。
    　　直到莫照弯腰，将手递给他。
    　　乔熠宵抬头看了看莫照藏在阴影中的脸，再看了看他的手掌。莫照的手掌，是平摊在他面前。他不知不觉地便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了那只手的手心里，莫照将他拉了起来，然后很自然地扶住他。
    　　乔熠宵的确腿有点麻，幸好莫照扶住他。
    　　莫照小声问他：“睡不着？”
    　　“嗯。”
    　　“饿不饿？”
    　　乔熠宵摇头。
    　　莫照似乎是思索了几秒，再问他：“想不想出去吃夜宵？”
    　　乔熠宵摇头。
    　　“为什么？”莫照记得，他单位里的小姑娘与小伙子，是经常相约出去吃宵夜的，还爱去KTV唱通宵。年轻人似乎都爱如此，是以上次乔熠宵跟同学去KTV玩，他其实还是很支持的。他们家宵宵也是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不爱出去玩？他还记得那一次，乔熠宵趴在车窗上，看向窗外街灯的眼神，那明明叫作向往。
    　　“吃了夜宵，万一又遇到什么人，我又要跟你吵架、打架。累。”乔熠宵说得平静，他的脸也在阴影中，并不能让莫照看清他的脸。
    　　自始至终都在阴影中的莫照听到他这番话，又沉默了几秒，然后拉着腿已不麻的乔熠宵走到灯下。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几眼，说道：“在家睡不着，出去兜风，如何？”
    　　“冬天兜风？我才没病呢。”乔熠宵毫不客气地翻白眼。
    　　莫照笑了起来，说道：“冬天兜风自然别有乐趣。”说罢，他自己便转身上楼去，很快再度穿戴整齐下来，他手中拿着乔熠宵的毛衣与羽绒服。乔熠宵反正睡不着，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莫照的建议，伸手让莫照给他穿衣服。
    　　他冷眼看着，被当猫就当猫吧，好歹也能当回主子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肉渣哈哈。
    　　第76章 七十六
    　　说是兜风，却哪能真的似夏天那般，将窗户都打开，让风吹进来。
    　　莫照安静地开车，乔熠宵安静地看着窗外。
    　　等红灯的时候，莫照打开了电台，打开的瞬间，便是十二点的报时。乔熠宵这时看向车的前方，前后左右，只有他们这一辆车，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乔熠宵开口道：“小时候看过一部恐怖片，说十二点到了，鬼就全部出来了。假如我其实是鬼，你怕吗？”他说着，转身看向莫照。
    　　莫照笑着说：“不怕。”
    　　“为什么？因为我没有现出原形来吗？说不定我下一秒就能把你咬死。”乔熠宵说得煞有其事，还故意把声音放低了。
    　　“万一我也是鬼呢？”
    　　“嘁。”乔熠宵靠到车座上，听着电台里放的歌。
    　　莫照说道：“假如我和你都是鬼，也不错。”
    　　乔熠宵翻白眼，说道：“你以为当鬼很幸福吗？鬼界的阶级比人类社会还分明，真做鬼了，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威风，先让你从第一层地狱道第十八层挨个下一遍。”
    　　“厉害的人，在哪里都是厉害的。”
    　　什么意思？是说他乔熠宵太差劲，所以才会过得这般了？乔熠宵又要气死了。他不明白莫照为什么总是在气他！
    　　莫照见他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问他：“生气了？”
    　　乔熠宵就知道，这个死骗子就是故意的！！
    　　“所以你才能遇到我。”
    　　莫照说完这话，乔熠宵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莫照这话的意思。莫照的意思是指，他乔熠宵最厉害的事就是遇到了他莫照？因为遇到莫照，所以他也才是厉害的人？
    　　乔熠宵又想吐血，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乔熠宵不想再与他说话了，可这一路，不知要开多久，总不说话，岂非太没意思？乔熠宵到底又开口问：“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明明哪里都不想去！”是硬被你拖出来的。
    　　莫照笑而不语。
    　　乔熠宵觉得他好生没意思，还不如不说话呢，省得被他气！窝在车座里，听着电台放的歌，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被叫醒时，他揉了揉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莫照的脸，迷糊地问：“到了吗？”
    　　“嗯。”
    　　他伸手边去解安全带，边问：“吃什么？”可等他解开安全带，往外看去时，微微愣住了。他回头疑惑地看向莫照。
    　　“上海也是有海的，我们在这里等日出。”
    　　乔熠宵愣愣地看着莫照，心想他脑子没坏掉吧？跟海还杠上了啊？他当然知道上海有海，也有沙滩，虽说沙滩是人工的。不冷的季节里，还是有许多人来海边露营看日出的。
    　　可现在是一月份的冬天哎！
    　　外面不仅一个人都没有，连个灯都没有。莫照似乎将车停得很偏，此处也只有他们的车灯在亮着。
    　　“要下去看看吗？”莫照问他。
    　　乔熠宵这才回神，推开车门下车去。外面挺冷的，他立刻想要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莫照走到他面前，低头帮他拉上拉链，再给他戴上帽子。乔熠宵心想，被伺候挺好的，索性做猫大爷，看着莫照给他整理衣服。
    　　他们的车灯还亮着，莫照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隐隐能听到海水的声音。
    　　“这里有个景区，早晨九点之后才开放。”莫照给他解释。
    　　乔熠宵的手被他拉在手里，还是有些冷，他想收回来，放到自己的口袋中。
    　　“怎么？”莫照低头看他。
    　　“冷！”他以为这么说，莫照就会松开他的手。他妈的，两个大男人，拉什么手啊？腻歪不腻歪！
    　　结果莫照将乔熠宵的手揣到了他的口袋中。
    　　乔熠宵顿住脚步，抬头看他。
    　　“怎么？”莫照又问。
    　　“没什么！”乔熠宵大步往前走，让他直接被气死吧！！
    　　唯有二人的冬天的海边，风都比城市凛冽了几分。而身后的车灯，灯光射程毕竟有限。走远一些，周围便变得暗淡起来。乔熠宵隐隐觉得还挺有鬼片元素的，他们还真挺像两只鬼的。他就想吓一吓莫照，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莫照呼出来的白气。
    　　在那暗淡的灯光下，他才发现，莫照只穿了一件大衣。
    　　“你不冷吗？”不知不觉地，他问出口。
    　　莫照低头对他微笑道：“不冷。”
    　　“我穿羽绒服都冷。”你穿大衣怎么会不冷？
    　　“那说明这羽绒服不好，明天去买新的。”
    　　“……”乔熠宵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俩的确不在一个频道上。算了，爱冷就冷去，只要风度的死骗子！乔熠宵这般想着，却感受到拉着他手的莫照的手，愈来愈冷，他又停住脚步。
    　　“嗯？”莫照再看他。
    　　“我冷，我们回车上吧。”
    　　莫照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是有点凉，他道：“海风的确有些冷，我们回车上。要不，我们回家？”
    　　“都来了，看了日出再走吧。”乔熠宵转身，拽着莫照往车子走去。
    　　进了车子，乔熠宵松了口气。莫照却从后备箱拿来许多吃的递给他。
    　　“饿了就吃。”
    　　乔熠宵看着那么多食物，好奇道：“为什么你车里会有这么多吃的？”
    　　莫照打开车内的灯，笑道：“路上买的。”
    　　“……”乔熠宵心想，他睡得是有多死，完全不知道莫照曾经下车买过东西。他拆开一包饼干吃了起来，又拿起一块给莫照。
    　　莫照摇头道：“我不吃。”
    　　“这个很好吃的。”乔熠宵边吃边认真地说，又将东西直接递到莫照的嘴边。
    　　莫照看了眼那块饼干，终是张嘴吃了进去。
    　　乔熠宵就还挺高兴的，低头自己继续吃。
    　　莫照记下了那饼干的包装。那些其实是圣诞那晚，他去给乔熠宵买礼物时，二十四小时的进口食品店里顺便买的，买了许多放到车后备箱里。他总觉得买着总会用到的，瞧，现在不就用到了。
    　　小猫还挺喜欢的。
    　　乔熠宵这时又递给他一块，抬头看着他说：“吃啊。吃了补充热量，才不会冷。”
    　　莫照于是又吃了一块。
    　　两人坐在车里，不知不觉地分食掉一整包饼干。
    　　乔熠宵又喝了些水，身体摊开到车坐上，拿出手机看了时间，满足道：“快四点了。”
    　　“要睡一觉吗？”
    　　他摇头，看着夜色道：“我要看着天黑到天明，这个世界慢慢变亮的模样。”
    　　“小的时候没有去看过日出吗？”莫照问他。
    　　乔熠宵沉默了会儿，说道：“没有。”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看？”
    　　乔熠宵心想，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又知道了！不过莫照说得对，他是喜欢。至于为什么从来不去看？他想了想，小声说：“我妈妈身体不好，我要在家陪她。”他的声音有些低落，他似乎察觉到了几分，又强装平静地说：“不过，我见过流星雨！”
    　　“哦？”莫照示意他继续说。
    　　“小学的时候，我还记得是狮子座流星雨，和我是一个星座的。那晚，我自己偷偷跑出去看的，很漂亮，很漂亮。”
    　　“嗯，有多漂亮呢？”
    　　“其实在市区里，并不能看到真正像雨一般的流星雨，但是流星也很多了。我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夜，很冷，但是天空特别漂亮。我数了，一个小时内我看到了八十六颗流星。”
    　　“那很多啊。”
    　　“是啊！已经很多了，第二天去班里，我看到的流星是最多的。”
    　　莫照夸赞道：“真厉害。”
    　　“我成绩是最好的，看到的流星也是最多的。”很多小孩子好好学习就是为了家长的表扬与奖励，可是乔熠宵的成绩再好，他那个所谓的爸爸也不会在意哪怕一分，他的同学们也不会喜欢他，反而嫉妒他永远都是第一名。而他的妈妈只会心疼，她不需要乔熠宵那么努力地去学习，去考出一个又一个的双百分，她只需要她的宵宵永远高高兴兴的，需要他做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小时候的乔熠宵其实也会迷茫，不明白一次次地考第一是为了什么。
    　　长大后，他才明白，只是为了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我们宵宵是最厉害的。”莫照又夸他。
    　　他回头看了眼莫照，然后又“嘁”了一声。莫照总这般，像他的妈妈那般，万事不顾地只会夸他好，他会误会的。他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说道：“我还是睡会儿吧。”
    　　“好。”
    　　戴上帽子后，乔熠宵其实也没有睡，他只是不想再跟莫照说话了。
    　　莫照却仿佛看穿了他，在寂静的车内，突然说：“宵宵，以后我会陪你看流星雨，狮子座的。”
    　　乔熠宵的双眼，在帽子的遮掩下，睁得很是清明。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车前方，觉得眼睛有些酸。
    　　最终，乔熠宵还是睡着了。
    　　还是莫照叫醒了他，莫照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宵宵。”
    　　他眯着眼睛，“嗯？”
    　　“太阳出来了。”他拉下乔熠宵的帽子，指向车前，“你看。”
    　　他睁开眼睛，看向车前。
    　　莫照的车子停得好，选的位置刚刚好。他刚好能看到就在车前，太阳正在升起，天空开始染上朱色，与夕阳一样美，虽不如夕阳张扬，却比夕阳多了更多的东西，例如——希望。
    　　“真好看。”他轻声说。
    　　“下次陪你去更漂亮的海边，看更漂亮的日出。”
    　　“哪里的日出都好看，因为太阳本身就是好看的。”
    　　“好，哪里都好看。”
    　　“哼……”
    　　直到八点多，他们才往回驶去。
    　　一路上，乔熠宵也看到了其他车子，原来还是有人与他们一样，赶在这样的季节过来看日出的。
    　　“我还是觉得我们那个位置是最好的，看到的也是最好看的。”
    　　莫照笑：“你刚刚不是说太阳本身就是好看的，在哪里都好看。”
    　　“……”乔熠宵闭嘴，觉得莫照这个人其实还是坏透了！
    　　第77章 七十七
    　　他们回去后，一起吃了饭。乔熠宵在吃第二碗饭时，看向莫照道：“你不要总是给我搛菜，我自己会吃。”
    　　“你的手不方便。”
    　　乔熠宵想到，这个月底应该就能去拆了绷带，下个月估计就要开始再度被压了。唉——瞬间就没了胃口，他吃完那碗饭，放下筷子道：“我不吃了，上去洗澡，然后做作业了。”
    　　“好。”莫照放下筷子，又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洗？”
    　　“不要！”乔熠宵转身赶紧走。
    　　莫照笑着继续吃他的饭。
    　　乔熠宵洗好澡，换了舒服的衣服，坐在电脑跟前缓慢地用左手敲字写论文时，莫照推门进来。他抬头道：“要干吗？”
    　　“我也要工作。”
    　　“嗯？”
    　　“这里只有一间书房。”
    　　“……”
    　　幸好书桌够大，他们两人，一人一边，一个做作业，一个工作，倒也算分配合理，也互不打扰。
    　　董阿姨进来给他们送吃食，站在门口，瞧见这幅场景，着实一愣。
    　　怎么出去玩了一通宵，回来后，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同了呢？
    　　不过董阿姨向来不多话，她只是又笑着将吃食端进去，一一放好，这才出门离去。关上门后，董阿姨满意地舒了口气，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
    　　乔熠宵是个好孩子，莫先生也是个好人。两人能这般和睦地相处，真是再好不过！
    　　乔熠宵盯着电脑屏幕，盯得眉头都皱了起来，盯了许久。
    　　久到莫照走到他身后，弯身问他：“怎么了？”
    　　“总觉得这段写得怪怪的。”
    　　“我看看。”莫照直接拿起他的电脑，托在自己的手心。
    　　乔熠宵抬头看，心想莫照这拿电脑的姿势好生熟练。反正又不是他的电脑，摔了，他也不会心疼。
    　　“其实这一段逻辑尚可，也无病句，我建议你再引用一些诗句，兴许会更好。”
    　　乔熠宵眼睛一亮，是啊！他从来没写过文科类的论文，都想不到这一点。高中时写作文，老师不也鼓励大家引用名人名言与古诗吗？他着急道：“你快把电脑给我，我知道怎么写了！”
    　　“要我帮你找吗？”
    　　“不用不用！我知道要引用什么了！”
    　　莫照笑着将电脑递给他，乔熠宵急急地写了会儿，突然察觉，莫照还站在他身后。他仰头看去，问莫照：“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看你好看。”
    　　乔熠宵翻白眼。
    　　他又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懂古代文学的论文写作，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水利工程方面的。”
    　　“听起来就很没有意思的样子。”
    　　莫照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
    　　乔熠宵又问他：“你非逼着我学这个什么古代文学专业，不仅仅是为了治我成天骂人。是因为你自己喜欢，却不能学吧？”其实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压根不知道他说到了重点。
    　　也多亏莫处长演技之高超，听闻此话，脸色变都未变。还是那样地保持微笑，伸手摸了摸乔熠宵的脑袋，将他的脑袋按回去，说道：“实在不喜欢学，下学期就换专业。”
    　　“你真的很奇怪，前面逼着我学的是你，现在要我换的又是你。你不是说，我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什么吗？”乔熠宵歪头，看着电脑，背对着他说。
    　　莫照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微笑道：“是，但是我现在更喜欢看到你高高兴兴的。”
    　　“好肉麻。”乔熠宵抖了抖，小声抱怨，低头继续写论文。
    　　等他改完那一小段，他又仰头问还站在身边的莫照：“怎么样？”
    　　“很不错。”
    　　“那我写好了，你帮我改改？”乔熠宵故意问。
    　　“可以。”莫照却点头。
    　　乔熠宵又觉得没意思了，低头想自己检查一遍。
    　　莫照在他身后说：“宵宵，我晚上不和你一起吃晚饭了。”
    　　乔熠宵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几秒，又恢复自如，他“哦”了声，说道：“你要去你爷爷家了吗？”
    　　“嗯。”
    　　“你爸妈他们都会去吗？”
    　　“如果有时间的话。”
    　　莫照从来没有讲过他的家庭，而且从来都是一副懒得说的模样。不过乔熠宵自己暗地里猜想过莫照的家庭，也能大概勾勒出来。倒是经常听莫照提起他的爷爷奶奶，乔熠宵也想到了自己那可怜的，被亲儿子气死的爷爷。
    　　唉，他暗暗叹了口气，随后站了起来，转身对他说道：“你快走吧。”
    　　“赶我吗？”
    　　“你本来就是要走的，装什么。快走吧，去陪你爷爷奶奶吃饭吧，老人家是要多陪的。”乔熠宵说得真情实意。在他明白乔涵做的那番事情之后，在爷爷还没死之前，那一年，他恨乔涵，更将对乔涵的恨转移到爷爷身上。除了临死那一面，当时再也没去见过爷爷。现在想来，他其实很难过，爷爷什么错也没有啊，只怪当时的自己不懂事。
    　　“真乖。”莫照却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不说还好，一说乔熠宵就又气了起来。他自我感觉那般良好，却忘了，说到底，他还是只是一只猫啊。于是又坐了下来，他决定才不去送莫照这个死变态呢。
    　　最后莫照自己换好衣服，收拾好他桌面上的东西，走了。
    　　临走前，回头问他：“宵宵，你真的不送我吗？”
    　　乔熠宵心想：快滚吧你！
    　　“宵宵，直到过年，我恐怕没有太多时间过来陪你。放寒假后，你搬回市区住。”
    　　“嗯。”乔熠宵懒洋洋地应了声。
    　　“好好吃饭。”
    　　“知道了。”
    　　“多穿点。”
    　　“嗯。”
    　　“还有——”
    　　“你烦不烦！快走吧！”乔熠宵抬头，怒视他。
    　　莫照笑了起来，问他：“你往日心中便是这样骂我的吧？”
    　　“是又怎么了！”你的确很烦！
    　　“那我真的走了。”
    　　“快走吧你！”
    　　莫照还真的走了，没再回头。这让已经习惯，总是被莫照逗的乔熠宵，觉得有些不习惯起来。
    　　幸好，莫照一走，葵葵赶紧冲了进来，它怕莫照怕得厉害，却也想乔熠宵想得厉害。
    　　乔熠宵见它进来，也抛开了那些纷杂的念头，高兴地抱起它，放到桌上，对它说：“那个变态回去啦！一个月都不会来！”
    　　“喵！”葵葵高兴地叫。
    　　看到葵葵和他一样这般开心，乔熠宵就放心了。
    　　他还是正常的。
    　　假期都结束后没多久，学校便进入了考试周。
    　　乔熠宵的左手虽然灵活了很多，但还没有灵活到可以正常写一手汉字的程度。因此除了多为选择题的科目与需要写论文的之外，杜老师特地帮他打了特殊申请。下学期，他与补考的同学一起考试。
    　　体育课也是这般，包括三千米在内的测试，全部下学期再考。
    　　因此其他同学通宵背书准备考试的时候，他反倒是看起来最清闲的。考试周，不用上课，考完他能考的几门后，他也无需再去学校。
    　　董阿姨便问他，要不要提前搬回市区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
    　　这栋房子，虽说开始时他很排斥。但无疑，他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是遇见莫照之后，最快乐的一段。
    　　他还是挺舍不得这里的，但是莫照早说了，遇到寒假、暑假，是要搬回去市区住的。
    　　反正离寒假也就那么几天了，乔熠宵便点头同意了。
    　　董阿姨兴致冲冲地去打包收拾东西。关于金姑娘，乔熠宵做主给她放了假。这个金洛，在家就跟个隐身人一样，乔熠宵都没见过她几次。但是市区的房子小，就两个房间，一间做了卧室，另一间放衣服，更何况那暗门也在里头，肯定是不能带她去一起住的。
    　　董阿姨去与金姑娘说给她放假的事，却没料到金洛自己过来找乔熠宵了。
    　　他有些诧异，他记得，这个金姑娘是有些怕他的。
    　　金洛还是很怕他，低头，说话磕磕碰碰的，小声道：“我，我，能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啊？”还有人，有家不想回，愿意住宿舍啊？即使这个宿舍条件的确不错，但见她怕成这样，也不至于有多喜欢吧？
    　　“我，我没有家。”金洛小声说。
    　　人人都有无奈，人人也都有隐情。例如他乔熠宵，从小到大，已数不清到底经历了多少事，但他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藏在心底就好。
    　　金洛见他没说话，又道：“我，我只在自己的房间，不出门，绝对，不会乱，碰，东西。”
    　　“好。”乔熠宵应道。
    　　金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说好啊。”乔熠宵又说了一遍。
    　　“谢，谢谢。”
    　　“没什么，因为你，葵葵也养得很好。我跟阿姨的确不怎么懂养猫，你住着吧。”说完，乔熠宵便站了起来，准备回去继续写论文。
    　　“谢谢。”金洛又道了一声。
    　　乔熠宵回头看她道：“还有，你以后不要这么怕我。我又不可怕。”说完，没再等回应，他上楼去了。
    　　金洛双手颤抖地交握着，害怕却又努力地想要抬头看一眼乔熠宵，却终究没能再抬头。
    　　两日后，肖哲开车，带他与阿姨一起回市区。
    　　乔熠宵抱着葵葵，看漂亮的小别墅越来越远。葵葵似乎也不舍得一般，扒在他的怀里，与他一起看着车后的院子。
    　　董阿姨笑道：“开学了，咱们就又回来了！”
    　　“嗯。”
    　　“再说了，市区里也好，热闹啊！阿姨以后多陪你出去逛逛街，快过年了，也该给你买新衣服了。”
    　　乔熠宵却莫名其妙地想到莫照说给他买新羽绒服的事情，看吧，莫照说过的事多了去了，有几个做到了？还是不能太相信他！
    　　所以新学期要换专业这件事，他到底能不能去期待一下？
    　　但他又想到现在班里那些对他都很好的同学，竟也开始犹豫起来。
    　　路上有许多卖糖炒栗子的。
    　　阿姨问他：“要不要吃？”
    　　“要的。”
    　　肖哲停车，下去帮他买栗子，买了整整四个纸袋子。
    　　阿姨笑着帮他剥栗子，剥好后递给他，葵葵还抢了一个。
    　　乔熠宵因为抱着猫，不好剥栗子，就任阿姨给他剥，他连着吃了好几个，都是甜甜糯糯的，他笑道：“好吃，谢谢阿姨一直给我剥栗子。”
    　　董阿姨的眉毛抖了抖，那些可不是我剥的啊孩子！不过莫先生说了不要告诉他，于是董阿姨镇定地继续剥栗子。
    　　第78章 七十八
    　　市区的公寓还和从前一样，原木色的家具，米白色的地板，乳白色的纱帘，暖黄色的灯光。推门进去之前，乔熠宵以为自己会有些不适应，毕竟上次是因为那样的事情，才离开了这里。
    　　不过当他推开门，看到与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色调，心里居然一点排斥感都没有，相反突然觉得有些温暖。
    　　其实他不喜欢大房子，大房子总是空空荡荡的，似乎再多的人住在里面，都无法填满它。
    　　而这样的小房子，让他很安心、窝心，也能够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不过，缺乏安全感这件事，他只是在心里自己琢磨，万万不会告知他人。
    　　他抬脚走了进去，玄关处的小凳子还在，他坐在那里换鞋，仿佛在此处已经住了许久一般。他暗想，他的适应能力一直很强啊。
    　　董阿姨笑道：“你考试那天，我就来收拾过了，怎么样？”
    　　“很好的，阿姨。”
    　　董阿姨高兴地笑。他的儿子要临到除夕那一两天才从外地回来，她自己在家也没事可做，索性也做到他儿子回来，再放假。只是市区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董阿姨每日回自家睡觉。
    　　乔熠宵心想，又要独自一人了啊。
    　　乔熠宵换好鞋，没再多想，往客厅走去。
    　　葵葵却是更加不陌生，早就冲了进去。乔熠宵觉得它有些不对劲，走近一看，葵葵原来正扒着鱼缸，试图用爪子去够里边的鱼，吓地鱼缸里的小鱼们乱成一团。
    　　乔熠宵哭笑不得。葵葵怕是很早就盯上这些鱼了，只是那时还小，自己走路都不稳，也就没有冒险去够。如今可好，长大了，也胖了，走路稳得不行，上蹿下跳都没有问题。
    　　可给它找到机会了，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捞鱼。
    　　那鱼缸里养着的鱼，也不知到底是些什么品种，均是彩色的，着实好看。
    　　乔熠宵走上前，将它拎起来，说道：“干什么呢！”
    　　葵葵挣扎着要往下跳。
    　　“给我安生点！不许欺负人家！”
    　　“喵喵喵！！！”
    　　“不听话，今天就不给你吃饭！”
    　　“喵！”
    　　乔熠宵将它拎进卧室，关上卧室门。刚松手，它转身就想出去，无奈打不开门。乔熠宵暗自想笑，却觉得这鱼怕是不能放在家里了。
    　　董阿姨每日早晨过来，晚上给他做好晚饭再回去。
    　　乔熠宵搬回来也已经快一周了，却一次都没有见到过莫照。他每晚早早吃了饭，目送阿姨回去，看会儿书，便也早早躺到床上，看书或者玩猫。
    　　有时甚至就是躺着。
    　　他想听隔壁的门何时响起，好知道莫照什么时候回来，他想把鱼缸送到莫照那边。却总是没有等到，他总是先睡着了。回到这里住之后，他的作息更加老年人了，以往有阿姨陪着说说话，或者复习功课、做作业，他一般十点多睡。
    　　如今房子里太过安静，他光看着灯光发呆也没有意思。
    　　书嘛，都放假了，也不想再看。
    　　其他的才能，他也没有。
    　　也想打开电脑，练练手，画一些设计稿。可手还没完全好，画不了。
    　　最终，只能搂着猫睡觉。
    　　而莫照也从未在他睡着后来过，因为每天早晨他醒来，葵葵都是睡在他的枕头边。
    　　假如莫照过来，是绝不让他与猫一起睡的。
    　　平安夜那晚……是例外吧？
    　　这样过了一周之后，他就有些烦躁，却也不知道到底为何烦躁。最终也只能每日紧紧盯着葵葵，以防它去欺负鱼。
    　　莫照早说了，他这一个月会忙。其实乔熠宵也能够想象到，到了年底，各式的总结与汇报，不忙才怪。
    　　但莫照这也太忙了吧？
    　　莫照怎么一年四季都这么忙？
    　　这一晚，他没有早早躺到床上，而是窝在沙发里，开着电视，无聊地不时换台。葵葵趴在他手边，都睡着了。他其实也困了，但一直坚持着不去睡，依然在换台。就在他终于也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了电梯声，他立刻坐了起来。
    　　动作太突然，葵葵都被吓醒了，往他怀里钻着要撒娇。
    　　他却顾不上葵葵了，站起来就赶紧走去开门。
    　　他“哗”地拉开大门，对面在开门的莫照转身，看到是他，笑了起来。
    　　乔熠宵眨了眨眼，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莫照没再继续开门，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怎么还没睡。”
    　　“呃。”他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不冷吗？”
    　　乔熠宵身上穿的还是春秋款的睡衣。
    　　“不冷。”乔熠宵摇头。
    　　莫照走进来，室内的空调开着，的确不太冷。他又道：“要多喝水，空调太干。”
    　　“好。”
    　　“快睡吧。”莫照说完又要走。
    　　“等一下！”乔熠宵急急开口。
    　　“嗯？”莫照又看他。
    　　乔熠宵有点急，往常莫照不是总喜欢说那些恶心死人的话吗，不是很喜欢逗他吗？为什么今天一句话都不说！莫照不说话，他怎么知道要说什么？！
    　　幸好，迷迷糊糊的葵葵走了过来，然后看到莫照，吓地立刻就醒了，转身就跑。
    　　乔熠宵终于想到了要说的事情。他立刻看向莫照，说道：“葵葵总想吃鱼缸里的鱼，你把鱼缸拿到你那里去吧。”
    　　“它喜欢吃，那就吃好了，吃完了我再买新的。”
    　　“……”乔熠宵无言以对，“那鱼那么漂亮，哪里是给猫吃的！再说，万一有毒，猫也不能吃。”
    　　莫照有些犹豫。乔熠宵这个房子，是他设计的。他自己的家，也是他设计的。这间房子有多么温暖、灵动，他的房子就有多么阴暗、死板。
    　　他的房子中除了自己，不该出现活物。
    　　乔熠宵着急道：“好不好？我天天都要看着葵葵，就怕它又去捞鱼。”
    　　莫照还在犹豫，他低头看到乔熠宵的脸，着急地仰着看向他的脸。他不知不觉地点头道：“好。”
    　　乔熠宵笑了起来，回身就要跑。
    　　“等等。”莫照叫住他。
    　　“怎么了？”乔熠宵回头看他。
    　　“你这手怎么搬鱼缸，我来。”莫照换了鞋走进去，顺手关上门，将公文包放到沙发上，走去抱起了鱼缸。
    　　乔熠宵跟着他一起走，莫照却没有往大门走去，而是往放满衣柜的房间走去。乔熠宵知道，他这是要走那暗门。乔熠宵还有些兴奋，他都没走过呢！
    　　走到那墙前，莫照道：“你看到那个按钮没？”
    　　“没有。”
    　　“差不多是你鼻子对着的位置。”
    　　乔熠宵凑上去看了半天，才看到果然有个开关，他就去摁，却摁不开。
    　　莫照笑道：“要指纹的。”
    　　乔熠宵生气道：“那你还让我去按它？！！”
    　　“我没有啊，我只是告诉你在哪里。”
    　　乔熠宵又要被气死了。
    　　莫照笑着一手抱住鱼缸，将它抵在墙上，伸出另一只手去摁开了那扇门。他再度两手抱起鱼缸，回头看闷闷不乐的乔熠宵，问他：“要不要过来玩？”
    　　乔熠宵想说不要，却还是跟了过去。
    　　莫照的家还是那样黑黢黢的，想起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还有些不自在，就没去看莫照卧室的方向。
    　　莫照将鱼缸放到一个房间中，乔熠宵好奇地跟进去，才发现里边全是健身的器材。原来莫照都是在家健身啊，他暗暗想。莫照的家，与他住的公寓，格局并不同，大概有两个他的公寓大。
    　　莫照放好鱼缸，回头见他在打量那些器具，问他：“想练？”
    　　“嗯。”乔熠宵背对着他点头。
    　　“不许练。”
    　　“为什么！”乔熠宵回身看他。
    　　“你练了不好看。”
    　　“怎么不好看了？！”就许你有肌肉？！
    　　“我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你。”
    　　乔熠宵听到他又说“喜欢”，心想，“喜欢”这个词可不要总是乱讲，这个骗子到底懂不懂“喜欢”的意思啊？一时想偏了，居然没再在意莫照的那番话。
    　　莫照觉得他有些奇怪，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宵宵？”
    　　“嗯？”乔熠宵回神。
    　　“快回去睡吧，十一点多了。”
    　　“哦。”乔熠宵觉得待在这里是有些怪异，他转身要走，莫照也过来送他。他原本想往大门走，莫照却拉着他的手，又走到那暗门前。乔熠宵甩了甩手，没甩开，他撇嘴。
    　　莫照却抓着他的食指往墙上按去。
    　　“要做什么？”
    　　“录一下你的指纹。”
    　　“滴”地轻响了一声，莫照松开他的手，笑道：“以后想过来玩，就自己过来。”
    　　“我才不过来。”乔熠宵把手伸进口袋里，径自穿过门回了自己的房子，没再回头。
    　　那门在他背后缓缓关起，他回身看了一眼，抬脚回去睡觉。
    　　他先走去客厅，打算关了客厅的灯，却发现莫照的公文包还在沙发上。他觉得他应该送去给莫照，可是他不想再见到莫照，一时就有些犹豫。
    　　偏偏公文包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与他听过的不同。
    　　他走去，拿出手机来看，与他见到过的莫照的手机也不同。是那种典型的，政府机构通用的工作手机。
    　　来电倒也不是他不认识的人，是：小赵。
    　　乔熠宵心想，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哟，这关系不简单啊。
    　　他把手机放回公文包，回去睡觉，才不管莫照的这些破事呢！！自己丢下的公文包，爱拿不拿！关他什么事！
    　　第79章 七十九
    　　隔日早晨，乔熠宵躺在床上，很早便醒了，却一直没有听到莫照的脚步声。他想起来去看看，却又怕正好撞上莫照，便继续躺着。
    　　一直躺到九点，他才下床，推门走出去。
    　　沙发上的公文包不见了。
    　　却也不知莫照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兴许昨天夜里过来拿的？乔熠宵撇嘴，觉得莫照就是个神经病，凡事都搞得高深莫测的。莫照个人保护意识太强了，什么都不愿意让别人知晓似的。
    　　乔熠宵心想，我稀罕知道你的事啊？！
    　　嘁。
    　　却还是有些生气，乔熠宵索性转身回去继续补觉。
    　　而那晚之后，乔熠宵再也没在沙发上等过莫照回来，有时八点多便睡着了。
    　　毕竟，鱼缸已经送过去了。他并没有其他需要等待莫照的理由。
    　　倒是莫照在他睡着后来过几次，因为有那么几次，醒来后，葵葵是不在枕边的。他总在沙发角落里找到葵葵，葵葵每次还都是一副怕怕的模样。
    　　小胖猫谁都不怕，就怕莫照。
    　　乔熠宵倒觉得好笑，指着它说：“小胖猫，你也知道怕啊？”
    　　“喵~~~”葵葵朝他撒娇。
    　　乔熠宵将它抱起来，转身给它拿吃的。
    　　月底时，还有三天便过年的时候，肖哲过来接他去医院。
    　　今日是去医院做最后检查的，一切正常的话，绷带之类的便可卸去了。乔熠宵心情特别好，虽然免不了要在床上被莫照压，但能重新用到右手，简直太好了！
    　　手臂恢复之后，他能做的事多了去了。他想好了，等开年，无论学不学设计专业，他也要好好找兼职去。这次可不是扮玩偶那种兼职，他打算给一些设计公司投投简历。阴暗了一整个秋冬的心情，总算被他调节好了。
    　　不管与莫照的关系到底如何，莫照现在已经默许他做许多事情了。他还是可以试着，去实现一些梦想的，虽然还只能悄悄的。
    　　想到此处，他便高兴地坐在后座笑了。
    　　董阿姨是陪他一起去的，见状便道：“熠宵，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阿姨，终于不用再喝骨头汤了，当然高兴。”
    　　“哈哈，傻孩子，就算绷带卸了，你还得再喝上一个月！”
    　　“啊？！”乔熠宵皱眉。
    　　董阿姨与肖哲却都笑了起来。
    　　检查完毕，样样正常，医生帮他卸了绷带，又带着他的胳膊活动了一番，问他：“如何？”
    　　“不疼。”
    　　医生笑道：“这几个月不要用右手干重活。”
    　　“嗯。”乔熠宵点头，董阿姨却又皱眉问道：“医生，平常拿笔或者鼠标呢？”
    　　“不要时间太久，隔最多半个小时就要休息片刻。”
    　　董阿姨点头，记在了心里。
    　　乔熠宵还在慢慢活动着自己的右手，在一边看着董阿姨问医生其他一些比较细枝末节的事。以前是真的没人关心他，现在即便是因为莫照，他们才会关心他，但也算是有人在关心他了吧？
    　　其实一直以来，他不仅不需要同情与可怜，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可是当关心真正的来临时，他觉得，也挺好的。
    　　他安安静静地听着肖哲与董阿姨不时提问，自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就觉得，真的挺好的。
    　　从医院大楼出来，乔熠宵再不需要他人帮忙，自己就能穿好羽绒服，他高兴得不行。虽脸上没有露出与心情相宜的笑容，眼睛到底弯了弯。他伸出右手，挥了挥。
    　　“哎哟，别挥别挥。旁边就有树，碰到了怎么办。”董阿姨着急道。
    　　“阿姨，那树离我这么远，怎么会碰到？”乔熠宵笑着回身看她。经过树林时，他伸手，跳了起来，恰好够到了树上的叶子，他直接笑出了声。
    　　不仅肖哲，就连董阿姨都愣住了，他们都没见过乔熠宵这么高兴的模样，尤其还笑出了声。他们俩对视一眼，跟上了脚步轻盈的乔熠宵。
    　　肖哲看在眼里，十分感慨。他第一次意识到，乔熠宵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呢，平常装得再老成，却也会有这么一面。就看他愿意不愿意展露出来了，刚刚，恐怕连乔熠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穿过这个树林，便是停车场。
    　　临出去时，他又跳了一次，抓下一把树叶，他还回头问他们：“这算不算破坏环境啊？”
    　　“不算不算，冬天本来树叶就爱掉！”董阿姨立即道。
    　　乔熠宵将那把树叶都塞到衣服口袋里，笑着往停车场走去。
    　　他站在车旁等着肖哲解锁，突然瞄见几步远的地方停着的车，有些熟悉，他似乎见过。于是他便多看了几眼，不料车窗突然摇了下来，现出了莫照的脸。
    　　乔熠宵愣了愣，莫照倒是对他笑了起来。
    　　肖哲与董阿姨显然也不知道他会过来，他们见到莫照，都一起走了过去。两人在车外，莫照在车内，三人说着话。
    　　倒是乔熠宵，一个人还站在几米外的地方。
    　　没说多久，肖哲便与董阿姨回身走来，脸上均是笑眯眯的。乔熠宵还是顿在原地，他又看了眼莫照，莫照朝他招手。他于是往莫照走去，走到一半，他才想到，凭什么莫照招招手，他就要过去啊？！
    　　偏偏董阿姨正好走到他面前，笑道：“熠宵，快去吧。莫先生来接你了。”
    　　“你们呢？”
    　　“我们回去啊，莫先生给我们俩放假啦。等等阿姨回去收拾了东西，就回家了。等过完年，阿姨再来。”
    　　“放假了？肖先生呢？”
    　　肖哲笑道：“我也是，提前祝乔先生春节快乐。”
    　　“谢谢……”
    　　他们俩却还在看着乔熠宵，他知道，他们是要看着他坐进莫照的车中才会放心。
    　　他于是独自一人往莫照的车子走去，其实就几米的距离，他感觉自己走了挺久的。实际却很短暂，莫照从车里打开了副驾的门，他坐进去，摇下车窗，与董阿姨、肖哲挥手道再见。
    　　莫照随后关好车窗，带着他驶出医院。
    　　乔熠宵其实有些紧张，他从来没见过莫照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他今天过来拆绷带，莫照居然亲自来接他。是要赶着把他抓回去上床吗？
    　　他便有些坐不住，不时动来动去。
    　　莫照回身看他一眼，说道：“怎么不说话？”
    　　“你不上班了？”
    　　“都忙完了。”莫照笑着说，声音中居然有了几分放松之意，“今日没什么事，我便来接你。”
    　　“你开的不是你上班时候的车。”乔熠宵从前就是靠碰瓷赚钱的，当然分得出车的好坏。
    　　“那是上班开的。”
    　　“虚伪。”乔熠宵撇嘴道，“你的同事们一定不知道你私底下开这么贵的车。”
    　　恰逢红灯，莫照停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回身看他，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什么模样的。”
    　　“……”乔熠宵觉得莫照这叫强词夺理，不想跟他说话了。
    　　莫照却伸手拉过他的右手，仔细看了几眼，问道：“疼不疼？”
    　　“不疼了。”
    　　“我看到你摘了许多树叶。”
    　　乔熠宵觉得有些丢人，他才想到，莫照之前停车的地方，正对着林中小径。自己的那些傻逼行径，全部落到他眼里了。
    　　莫照似乎还想拉着他的手再说些什么，但绿灯亮了起来，他松手，并将车子开了出去。
    　　乔熠宵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乔熠宵现在对这座城市的道路比从前熟悉了许多，他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好奇道：“不回家吗？”
    　　“不回。”
    　　“去哪里？”
    　　“带你买过年的新衣服。”
    　　乔熠宵愣了愣，本想大声骂几句，但最终只是小声道：“小孩子过年才要穿新衣服。”
    　　“你不是小孩子吗？”莫照笑着说。
    　　乔熠宵觉得自己一点就着，是很傻逼。可是他妈的，他本来就不是小孩子啊！他本想跟莫照呛几句，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就如同莫照所说的，当你是小孩子才给你买新衣服的。这个世界上，从小到大，又有几个人当他是个孩子，给他买过过年穿的新衣服？
    　　一个人都没有。
    　　在他真正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妈妈都没法给他买。冬天，他妈妈根本不能常出门，尤其是商场那种气流不通、人群密集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也就一个莫照了。
    　　也就一个莫照会给他买过年穿的新衣服。
    　　他还没特地买过过年穿的新衣服呢。
    　　可是莫照又是这样的一个人，与他又是这样的关系。
    　　兴许莫照也觉得他什么反对意见都没有，是很奇怪的事。下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回头仔细看了乔熠宵几眼。
    　　乔熠宵本想无视，却有点心虚，于是愈发扬起下巴说：“看我做什么？！”
    　　“你摘的叶子呢？”
    　　“干什么？”
    　　“见面分一半。”莫照朝他摊开手心。
    　　我靠，乔熠宵心想，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叶子一分钱都不值，他也要？！他皱眉看了会儿莫照的手，直到莫照不得不收回手继续开车。他这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一把叶子，他小心地数着：“一、二……十，一共十片。”
    　　“十全十美。真会摘。”
    　　乔熠宵翻白眼。他拿出三片，伸到他面前道：“就给你三片！”
    　　莫照瞄了一眼他的手，商量道：“再多给两片。”
    　　“就三片！”
    　　见莫照在犹豫，乔熠宵又道：“一片都别想要了！”
    　　“三片就三片吧。”
    　　乔熠宵找出三片最小的，塞到了他大衣的口袋里，得意道：“放你口袋里了！”
    　　莫照“嗯”了声，笑道：“谢谢宵宵。”
    　　乔熠宵将剩下的叶子装回自己的口袋，想着回去就做成标本。
    　　第80章 八十
    　　以前万灵还在他身边工作的时候，给他买的衣服全部都是贵得吓人的那种。高铭每次出现，也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以为莫照也会带他到那种奢侈品商场去买衣服，其实他还有点怵。
    　　结果莫照带他去的是上次与他一起吃饭的商场，他难免愣了愣，神色上便也带了出来。
    　　莫照在找停车位，往后看时，瞥到了他的脸色，问他：“怎么了？”
    　　乔熠宵老实道：“我以为，你会带我去那种很贵很贵的商场。”
    　　莫照找到了停车位，倒车往后驶去，他边看着后视镜边倒车，还边笑道：“那里人太少，没有过年气氛。”
    　　乔熠宵于是便仔细琢磨了会儿莫照这番话，莫照是也很害怕寂寞的人吗？宁愿带他去普通商场，只为了感受过年的气氛？他却想不透，便也懒得再去琢磨莫照的想法。乔熠宵自己察觉不到，近来他的确变了不少，都说饱暖思淫欲。生存都成了问题时，自然不会在意温饱之外的问题，人的精神状态也是不同的。
    　　而他如今虽因为经验少，又害怕床上那事，还不至于思淫欲。但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却是不同的。以往的他，看人一眼，都带着隐隐的森冷之气。而如今的他，即便不笑，眼睛也是清透漂亮的，只会让人觉得十分纯净。
    　　尤其今日，他双手恢复自由，他的心情更是很好，虽然他走在莫照身边，还是一点儿笑容没露出来。但走动的过程中，电梯里，他会好奇地看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朋友，与同样好奇的小朋友大眼看小眼。商场大厅里，他也会抬头看搭得很高的节庆装扮。
    　　有路人迎面走来，打量他时，他也会迎上他们的目光。
    　　莫照侧头看他，问道：“热不热？”
    　　他摇头道：“不热。”
    　　“喝饮料吗？”
    　　乔熠宵沉默了会儿，随后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家冰淇淋店，他想了想说：“我想吃冰淇淋。”
    　　“那个太凉——”
    　　乔熠宵有些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那不吃了！”
    　　莫照于是停下脚步，拿出钱包递给他，无奈道：“去买吧。”
    　　“我自己有钱！”乔熠宵高高兴兴地转身去买冰淇淋。
    　　过了几分钟，他一手拿着一支走回来，高兴道：“今天买一赠一呀！”他将右手的冰淇淋递给莫照，“这个给你！”说着，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左手拿着的冰淇淋。好久未曾双手共用了，这样一只手拿一只冰淇淋的感觉，真他妈爽！
    　　莫照没伸手去拿。
    　　“不吃吗？巧克力的，并不甜，挺好吃的。”乔熠宵又吃了一口自己的冰淇淋。
    　　莫照三十五年来，从来未在公共场所吃过东西，自然不愿意去拿冰淇淋。不过他看着此刻乔熠宵兴奋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不忍心去浇他冷水。他犹豫了会儿，伸手接过了乔熠宵手里的冰淇淋。
    　　乔熠宵又开心起来，说道：“我们走吧！”
    　　莫照没有吃那支冰淇淋，商场内温度很高，冰淇淋很快便化得差不多了。
    　　乔熠宵吃到一半，发现莫照拿在手里的冰淇淋化了，心疼道：“你怎么不吃？”他想了想，知道莫照好面子，于是他又伸手，“你给我，我吃。”
    　　“你只能吃一个。”
    　　“为什么？”
    　　“冬天不能吃太多凉的。”
    　　“可是浪费了，这个冰淇淋很贵的。”
    　　“哪怕浪费，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吃一个是我的底线，宵宵。”莫照耐着性子说。
    　　乔熠宵皱眉道：“好烦，知道了。”他继续往前走去，三两口吃完了自己的冰淇淋，觉得莫照好生扫兴。
    　　莫照笑着将手里那只化得差不多的冰淇淋扔到了垃圾桶里，乔熠宵回身恰好看到了，撇了撇嘴。
    　　不过商场里实在太热闹了，其实身为男人，他们俩都不太爱逛街。但正如莫照所说，在这样的氛围中，光走走路，都是高兴的。
    　　乔熠宵还记得买新衣服的事，其实这么大了，对于衣服之类的东西，他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但因为这次要买的衣服是买来过年穿的，他还是多了几分期盼，倒认认真真逛了几家店，莫照居然也跟着他一起进去，再出来。
    　　也没瞧见特别好看的衣服，乔熠宵就道：“衣服都不怎么好看。”
    　　“你穿什么都好看。”莫照倒好，直接奉上这句万能金句。
    　　乔熠宵又想翻白眼了，他觉得莫照一定哄过很多人！！！他指着一件橄榄绿的大衣，问道：“这件好看吗。”
    　　“还可以。”
    　　“那件呢。”
    　　“也不错。”
    　　“那，那件呢。”
    　　“都可以。”
    　　乔熠宵回头看他，问：“你到底有没有看哪些衣服啊？”
    　　“我看了。”
    　　“我刚刚指的那件是女装！”
    　　“……”莫照无辜地看着他。
    　　乔熠宵转身就走出了这家店。
    　　跟着他们的导购，无辜地看了眼莫照。
    　　莫照笑着摇头，也走了出去。
    　　最后好不容易看中一件大衣，乔熠宵说买黑色的。莫照却说白色、蓝色、黑色都好，三件都买。乔熠宵又不好当着人家导购的面与他争论，莫照此人又极为固执，比他还固执，只好买了三件相同样式，不同颜色的衣服回去。
    　　乔熠宵本以为能回去了，结果，莫照居然还记得看日出那天说的，要给他新买一件羽绒服的事。又买了一件很厚的羽绒服，这才算完事儿。
    　　乔熠宵手刚好，很新奇，非要自己拎衣服。莫照坚决不让，大手一抓，将三个袋子全部拿到了自己的手里。乔熠宵闷闷不乐地跟在他身后，上楼去吃饭。
    　　乔熠宵心气不顺，就也想气他，问道：“你每天都穿这么土，谁给你买的衣服？”
    　　莫照倒也不气，笑着给他倒茶，说道：“相貌与衣着，均是身外之物。”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买衣服？”
    　　“你不同。”
    　　“我怎么不同了？你当处长就了不起吗？”
    　　莫照抬头看他，笑道：“宵宵，你这算是无理取闹吗？”
    　　乔熠宵撇嘴。
    　　“我工作了，自然是工作能力为先。你还小，当然要打扮好看，才不枉青春一场。”
    　　明明是挺正经的话，乔熠宵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况且，他才不信莫照这番话呢。就算他以后也正式参加工作了，莫照肯定还会样样管着他。话又说回来，按照莫照的变态程度，莫照会允许他去工作吗？
    　　唉，想想就有些烦啊，他趴到桌子上想。
    　　不过这终究是开心的一天，吃完饭他们便回家去，路上莫照还停车给他买了栗子。乔熠宵双手共用地剥栗子，还特别好心地拿了一个问莫照：“你吃不吃？”
    　　“你喂的，我就吃。”
    　　乔熠宵赶紧塞回了自己的嘴里，才不给你吃！
    　　莫照无声地笑。
    　　乔熠宵见他可怜，还是剥了一个给他，又问道：“好吃吗？”
    　　“嗯。”
    　　乔熠宵就挺高兴的。
    　　回到家后，莫照将衣服都给他拎回去，交代他好好休息。晚上再来带他出去吃饭，毕竟董阿姨放假了，没人给他做饭了。
    　　说完，莫照便要走。
    　　“你要去哪里？”
    　　“去单位。”
    　　“不是说忙完了？”
    　　“单位还有人，明后天才彻底放假。”莫照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哦。”乔熠宵点头。
    　　莫照松手，换鞋出门。
    　　门关上后，乔熠宵在门口站了会儿，走回客厅翻看新买的衣服。
    　　他正把那三件颜色不同，样式相同的衣服摊开在地上看，葵葵趴在一边，不时用爪子拨拉一下。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拿来一看，是莫照的电话。
    　　他奇怪地接起电话。
    　　“宵宵。”
    　　“什么事？”才离开不到三分钟吧。
    　　“过会儿肖哲带人去家里。”
    　　“啊？”
    　　“快过年了，总要备些东西。”
    　　“啊？你——”他还没有说完，莫照又道，“我开车了。”挂了电话。乔熠宵光脚站在地毯上，备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备年货吗？至于吗？
    　　关于过年，他其实没有任何期待，从小到大，他就不爱过年。
    　　人家小朋友过年，全家团聚，有好吃的好玩的。
    　　他过年，乔涵就大年初一露个面，随后就不见了人影。
    　　他妈妈总是躺在床上，况且他妈妈那个身体，过一个年，便又少活一年。他就特别特别不喜欢过年。
    　　今年，莫照带他买了几件新衣服，他就挺高兴的了。他也知道，今年过年，还是一个人过。莫照有父母，有爷爷奶奶，看他平常说话，跟家里长辈关系很融洽。莫照自然会回自己家过年，他只不过是莫照养的小猫而已。
    　　他都想好了，除夕晚上他自己随便吃点，然后和葵葵一起看晚会。
    　　大年初一，他就穿上新衣服，也带上葵葵，一起出去逛一圈。假如那天他心情十分好的话，或许可以去看一看那个瘫子。虽然他那日发誓说再不会去看乔冬阳，但这么些年来，他说过的狠话多了去了，哪个真的实现过了？唉。
    　　但是现在莫照这个举动又打乱了他的计划，不知道莫照又要做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后，肖哲果然带人搬来了许多东西。
    　　有吃的，水果，糖果，各色零食。还有几捧鲜花，甚至有春联与福字。另外还有两人搬了一盆很高很大的金桔树。
    　　乔熠宵看得目瞪口呆，肖哲笑道：“过年了，家里放盆这个好，吉利。”
    　　乔熠宵让开身子，让人家放下金桔树。另有人去贴春联和福字，乔熠宵本来想去帮忙的，但见人家贴得一气呵成，他去了反而多管闲事。
    　　该贴的贴好，吃的也都放下，肖哲又检查了一遍，他们便先下楼去了。
    　　肖哲对他道：“本来以为要年后再见，没成想我又过来了。”
    　　“麻烦你了。”
    　　“嗨，这算什么。”
    　　“你要不要也带些回去？这些吃的太多了。”
    　　肖哲笑着摆手，开玩笑般说道：“不用。我还得谢谢你呢，多亏你，我的年终奖无比丰厚，够我吃很久了。”
    　　乔熠宵愣了愣，也笑了起来，“那祝你明年年薪再翻倍。”
    　　“不不不，不用翻倍，能持平就满足了。”
    　　听罢这话，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兴许真的是因为临近过年，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连往常总是小心得不能更小心的肖哲都开起了玩笑，并与他一起这玩笑。
    　　乔熠宵目送他离开，心想，这样也不错。
    　　他转身走去那棵金桔树旁，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葵葵蹿过来，眼看着就要往上爬，他赶紧拉住，“小胖猫，这个也很脆弱。你这么胖，爬上去，树就倒了。”
    　　葵葵似乎不满意于乔熠宵说他胖，不高兴地用尾巴扫了扫他的手，并且回头看他一眼。
    　　“说你胖你还不高兴，那就少吃点啊。”他边说，边抱着猫转身往沙发走去。
    　　葵葵不满地还想下跳，乔熠宵现在两只手都能用了，牢牢抱紧它，将它禁锢在身边。看到它不满的眼神，得意地笑了。
    　　第81章 八十一
    　　市区的公寓八十多平，两室一厅，一间做了卧室，另一间放衣服，并没有书柜。乔熠宵许久没用设计软件，如今手好了，又没了生存压力，整个下午就抱着电脑靠在床上，下载软件，再一一找手感。
    　　看到后来，该下的都下了，该试的都试了，发现自己虽有些手生，但都还记得。他便松了口气，虽说从前自己画的图，作的设计都在老家，再也拿不回来了。但是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见葵葵在他身边睡着了，不知不觉也靠在靠垫上睡了过去，睡着时，电脑还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时，发现外面天色已黑。他挣扎着动了动就想起来，第一反应便是用左手撑着床坐起来，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已经好了呀！他笑着双手共用，坐起来，看到身上盖着的被子。他又往右看去，隐隐看到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
    　　葵葵也不在床上了。
    　　他立即掀开被子，下床去，鞋子也未穿，光脚就往外走。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开着一条缝，他轻手轻脚地拉开门，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里的莫照。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什么。
    　　他环顾一圈，没有找到葵葵。葵葵怕莫照怕得要命，不知又躲去了哪里。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莫照身后，想吓他，却在刚好站到他背后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莫照在做什么？
    　　莫照在剥栗子吗？
    　　他不太相信地看着莫照的手，背对着他的莫照的双手，的确在剥栗子。
    　　乔熠宵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奇观。
    　　直到葵葵小声“喵”，他才回过神，莫照也转身回来看他，笑道：“醒了？”
    　　“呃……”乔熠宵还有些蒙，随后还有更蒙的，葵葵居然窝在莫照的腿上。看到他就跟看到菩萨似的，可怜又期盼地直盯着他。虽然葵葵是只猫，乔熠宵真的看出了葵葵眼中那满满的祈求。他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怎么就这么怕莫照？
    　　莫照见他看葵葵，低头也看了葵葵一眼，笑道：“我和它培养培养感情。”边说，边摸了摸葵葵。
    　　葵葵吓地直抖。
    　　乔熠宵不忍心了，伸手道：“我来抱它吧。”
    　　葵葵见他伸手过来，再也顾不得怕莫照，就想往他身上扑。
    　　莫照遗憾道：“在我腿上挺乖的，看到你就活跃了。”到底松开了手，葵葵赶紧扑到了乔熠宵怀里，抖了会儿便不抖了。
    　　乔熠宵又看了眼茶几，上面摆了半盘子剥好的栗子。他想了想，没问栗子的事，而是道：“你来很久了吗？”
    　　“半个多小时而已。”
    　　“然后你就一直抱着葵葵吗？”
    　　莫笑微笑：“嗯，它怕我，我和它培养感情。”
    　　葵葵跟能听懂人话似的，又开始抖了起来。乔熠宵不禁怀疑道：“你刚刚没吓它吧？”怎么抖成这样。
    　　莫照觉得好笑，说：“我会和一只猫一般见识？”
    　　乔熠宵心想你当初可差点杀了葵葵。
    　　不过莫照这次倒说对了，他真没对葵葵怎么着。只是葵葵着实怕他，蹲在他腿上，还不许下去，自然抖得厉害。
    　　莫照带了饭菜回来，见乔熠宵醒了，他没继续剥栗子，而是往厨房走去。
    　　乔熠宵又看了一眼栗子壳与栗子，跟上去。餐桌上摆了许多外卖盒，莫照拿起一个就放到微波炉中，然后对着微波炉研究了半晌，显然是不会用的。
    　　乔熠宵翻白眼，放下葵葵，走上前，打开微波炉的门，拿出外卖盒。又重新找出玻璃碗，说道：“塑料盒子不能放到微波炉里的，你不知道吗？只能用玻璃的，或者微波炉专用的碗。”
    　　莫照笑道：“我不知道。”
    　　乔熠宵心想，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大爷！
    　　“你出去等吃的吧！”
    　　“我陪着你。”
    　　“你出去吧！”站着碍事得要命！这么大的个子！
    　　莫照于是笑得无奈，说道：“那我出去等。”他还叫，“葵葵跟我出去。”
    　　葵葵吓地贴住乔熠宵的腿，动都不敢动。
    　　“葵葵和我一起，你出去等着吧。”
    　　莫照这才出去。
    　　乔熠宵将饭菜都热好，端到餐桌上，与莫照一起解决了晚饭，两人将饭菜吃了个七成。
    　　饭后，乔熠宵窝在厨房里洗碗，心里有点焦躁，莫照在客厅里还没走。
    　　这么晚不走是要干什么？！
    　　本来说好出去吃饭的，怎么在家里吃晚饭？
    　　天地良心，今天刚拆了绷带，莫照就想把他给办了吗？
    　　他胡思乱想着，突然察觉到眼角有阴影。他抬头看去，莫照站在那里，说道：“就是不听话，哪里要你来洗碗。”
    　　乔熠宵低头继续洗碗，说道：“不洗该馊了。”
    　　“扔了就是。”
    　　乔熠宵翻白眼，没理他。
    　　莫照就一直在一旁看着。
    　　乔熠宵洗了会儿，受不了地抬头看他，“我洗碗就这么好玩？”
    　　“宵宵你怎么会洗碗？”
    　　乔熠宵觉得好笑，说：“是你不会洗碗才奇怪，正常人都会洗的。”
    　　“你过去在老家的时候，也得自己洗碗？”
    　　乔熠宵手顿了顿，将碗上的洗洁精用清水冲掉，全部冲洗干净之后才道：“偶尔吧，家里有做饭的阿姨。”
    　　“那——”
    　　乔熠宵转身将洗干净的碗都放到了碗橱里，拒绝再回答他的问题。
    　　他过去的事，凭什么要告诉莫照啊？
    　　莫照也没说过他小时候的事。
    　　当他乔熠宵是傻的吗？
    　　从厨房出来，乔熠宵直接道：“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准备睡觉了。”
    　　莫照笑着看了他一眼。
    　　又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乔熠宵现在没以前那样怕莫照了。他就是不想这么快就被莫照搞！虽然早晚都是要被搞的！
    　　乔熠宵就也看着他。
    　　最终是莫照先说话：“那我回去，你早点休息。”
    　　“嗯。”乔熠宵松了口气。
    　　“明晚我们单位聚餐，有文娱演出，想去吗？”
    　　“啊？”
    　　“和我一起去吧。我下午回来接你。中午，我使人给你送午饭。”
    　　“不用不用，我自己叫外卖。”
    　　“要听话。”莫照道。
    　　生气！最烦“要听话”这句话！乔熠宵气鼓鼓地没再说话，而是目送莫照回他自己的家，愣是没起身去送他。
    　　乔熠宵却是又睡不着了，洗了澡，靠在床上，再度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开微博看了会儿，提示他有私信。他有些纳闷，他那个号连昵称都没有，就是手机用户xxxx这样的名字，跟僵尸粉似的。
    　　怎会有私信？
    　　他好奇地点进去看，竟然是当初他资助过的那个项目发来的。
    　　没想到快过年了，那个项目的五万元还是没有筹满，才三万多元。
    　　也不知那个女孩子现在正在哪家医院，不知道身体如何了。
    　　乔熠宵看着那个页面发呆，直到葵葵不满地爬到键盘上，盯着他“喵”了一声，他才回神。他伸手安抚地摸了摸葵葵，叹气般说道：“小胖子，你在温室里，不知道外面的可怜的孩子有多少啊。”
    　　葵葵神气地在键盘上踩来踩去，一不小心便踩到了回车键，进入了筹款界面。
    　　乔熠宵就有些挣扎。
    　　一万多也不是小数目啊。
    　　莫照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茶几上放着一盏清茶，沙发边是样式利落的黑色落地灯，灯光偏白。
    　　身旁的手机就这般亮了起来，响了起来。他抬头，轻瞄一眼，看到了“宵宵”两个字，放下书，拿过手机。
    　　他接起电话：“宵宵？”
    　　“你睡了吗……”
    　　莫照笑道：“还没有。”
    　　“哦……”
    　　“什么事？”
    　　“呃……”
    　　莫照觉得有趣，很少见到乔熠宵这般犹豫的时候，上次这般说话，是有事要求他。看来这次也是，他于是好整以暇地，并不着急，继续微笑着等乔熠宵先说。
    　　果然他沉默后，乔熠宵就有些急了起来。
    　　“那个——”他开口，却又迟迟不说下文。
    　　莫照笑得舒心，乔熠宵就是这样的急性子。偏偏，莫处长性子慢得很。
    　　“呃，那个，我想资助一个病人。”乔熠宵倒是把话说出了口。
    　　“嗯。”莫照示意他继续说。
    　　“一个小姑娘，才十几岁，下半身也瘫了，没钱治疗，很可怜。”
    　　两人其实只隔着几道墙，莫照却觉得乔熠宵的声音与往日都不同。他在想，乔熠宵是不是躺在床上在和他说话？
    　　他索性起身，往乔熠宵那边走去。
    　　乔熠宵开始是坐着的，后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确躺到了床上开始讲电话。他大致地将事情给莫照描述了一遍，正说到“所以现在还差一万多，我就想——”时，他的房门被推开。
    　　“呃——”他手里还拿着手机，眼睛却瞪着门边的莫照。
    　　莫照这时摁断了电话，站在门边，看着果然靠躺在床上的乔熠宵，好笑道：“明明我就在你隔壁，为什么还要打电话？”
    　　乔熠宵讪讪地放下手机，说道：“谁知道你有没有在做什么事。”
    　　“我能做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乔熠宵说着就想坐起来。
    　　莫照却大步走到床边，并坐下，伸手按住他，轻声道：“继续躺着吧。”
    　　“……”
    　　莫照拿起一边的电脑，看了眼，直接进入付款页面，输密码，历时总共也就五秒的样子。
    　　乔熠宵瞪着他，他回身看乔熠宵，柔声道：“宵宵，我说钱是你自己的，不是说了玩而已。也没有其他意思，它们就是你的钱，你想怎么花都可以。”
    　　“我——”乔熠宵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立刻就想反驳。
    　　莫照放下电脑，说道：“不需要再问我。”
    　　乔熠宵有些泄气，自尊心是受挫，可他用莫照的钱也是实情。他都觉得自己有些恶心，明明就是用了，现在还在意所谓的自尊。他现在鲜少在莫照的面前强装，脸上不免就带出了几分失落。
    　　莫照却突然掀开被子，乔熠宵立刻抬头看他。
    　　莫照微笑道：“一起睡。”
    　　“……我，我——”乔熠宵“我”了半天，却“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怪他自己啊！手贱给莫照打什么电话，不然今晚能躲过去的！
    　　莫照用被子将两人盖严实了，关了大灯，只留落地灯，对他道：“睡吧。”
    　　“我想去看看猫。”莫照一来，葵葵立刻跑了。
    　　“它比你会享受，不用管它。”
    　　“我——”
    　　“宵宵，我今天不会强迫你。”
    　　乔熠宵的心事被说中，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又想到，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又抬了抬下巴，莫照笑出声，拉住他的手，说道：“我的宵宵宝贝，快睡吧。”
    　　“……”这个称呼好恶心啊，乔熠宵心想，他妈妈都没这么叫过他。他被恶心地，糊里糊涂地便被莫照拉到了怀中。
    　　从两人建立这样的关系开始，乔熠宵就是个病号。这还是第一次，他被莫照这样抱着。莫名其妙地，他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他想一定是因为莫照的举动太恶心了。
    　　他以为莫照会说些什么，莫照一向爱用言语逗他。
    　　可莫照真的只是来睡觉的，很快，居然睡着了。
    　　乔熠宵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看着近在咫尺，第二次看到的莫照的睡颜，彻彻底底地失眠了。
    　　第82章 八十二
    　　乔熠宵后半夜睡着了，却又睡得不踏实。莫照起床的时候，他半睁开眼。莫照弯腰挡住了身后本就微弱的灯光，轻声道：“乖乖睡，我去上班。”
    　　“嗯？”乔熠宵迷迷糊糊地发出声音。
    　　莫照突然又特别想亲吻他的额头，下意识地就要去做，却在倾身的瞬间，再度顿住了。他直起身体，伸手给乔熠宵掖好被子，说道：“睡吧，中午我让人给你送饭。”
    　　“嗯……”乔熠宵迷蒙着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睡前，莫照是拉着乔熠宵的手睡的。此时，两人的手居然还没有分开，乔熠宵也似并未发现一般，很快熟睡过去。
    　　莫照静默地看他，看了许久，慢慢地松开乔熠宵的手，轻声离去。
    　　十点多，乔熠宵自然醒时，打了个哈欠。虽说后半夜才睡着，但早晨的几个小时，他睡得很不错。他侧头望过去，左边床是空的，莫照走了。
    　　他有些不相信地伸手去摸了摸空着的那块，莫照为什么又和他什么事都不做地，睡在一张床上？
    　　莫照不是很嫌弃他吗？
    　　早晨那个与他轻声说话，昨晚那个抱着他睡觉的人，真的是莫照吗？
    　　他转身，看到床头柜上有纸笺。
    　　他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手，捻来那张纸。
    　　上书：
    　　下午四时，我来接你。
    　　他第一次看到莫照的字。
    　　果然与他真实的轮廓一般，尖锐，冷硬，却又实在好看。他看了好半晌，想扔了，却终究还是塞到了抽屉中。随后，他起身穿衣服。
    　　中间这段时间，他打算去看一看牛大伟。
    　　几个月未见，不知牛大伟过得还好不好。
    　　他又打开钱包，数了数所有的现金，一共两千多块。他拿了一千八百八十八，放到红包里。红包，是董阿姨早就准备好的，说是要过年了，多备些，喜庆。
    　　乔熠宵本以为他不会用到，没想到终究有了用武之地。
    　　他还记得莫照说有人会送饭来，他等到饭来，吃了饭，穿外套出门。
    　　公寓离牛大伟工作的乘风大厦很近，他走过去，不到三十分钟。
    　　正是午休时间，大厦的大门，来来去去都是人。
    　　他直接走到保安室，牛大伟不在里边。
    　　保安们见乔熠宵不像是来捣乱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好料子，便客气地问他：“先生有什么事吗？”
    　　“请问牛大伟在吗？”
    　　“哦，大伟啊？他去吃饭了，马上就过来！”
    　　“好的，谢谢。”乔熠宵便在门口等。
    　　“先生，要不你进来等？外面挺冷。”那保安挺好心。
    　　“没关系，谢谢你。”乔熠宵扯出一丝笑容。
    　　却也没有等多久，牛大伟还似几个月前那般，咋咋呼呼地跑了回来，看到乔熠宵，着实愣住了，好半晌才回神道：“宵，宵哥？”
    　　乔熠宵翻白眼。
    　　保安室里的那两个保安都道：“你来了，我们俩就吃饭去了！”
    　　“好的好的。”牛大伟让开身子，看着他们走远。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乔熠宵，小心翼翼地说，“真是我宵哥啊？”
    　　“你长本事了啊，连我都不认得了？！！”
    　　“不是不是不是！”牛大伟连连摆手，又憨笑道，“宵哥，你怎么比以前还好看了呢？跟明星似的，我都不敢认了。”
    　　乔熠宵再度翻白眼，率先走进保安室，对他道：“进来！”他得给牛大伟红包，在外边总归不好。
    　　“好好好！”牛大伟立即跟进去。
    　　两人坐下后，牛大伟还是那副胆小的模样，看着他，却不敢说话。
    　　乔熠宵气道：“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就那么可怕？！！”
    　　“不不不！宵哥你现在可真有气势！”
    　　乔熠宵第三次翻白眼，问他：“最近过得好吗？”
    　　“好好好！食堂的饭天天换着花样做，可好吃了！”
    　　“你他妈脑袋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嘿嘿。”牛大伟傻笑着，就开始翻口袋，“宵哥，这几个月我攒了一万块钱。我都存到这卡里头了。”他抽出那张卡，递给乔熠宵。
    　　“你自己的钱，给我干什么？”
    　　“都是宵哥的，没有宵哥就没有我。这么多钱，我天天揣在身上害怕，放你那儿吧宵哥。”
    　　“没出息的东西！！”
    　　牛大伟又缩了缩。
    　　“过年打算怎么过？”
    　　牛大伟听到这话，居然忸怩了起来。
    　　乔熠宵眯眼道：“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我说？”
    　　“宵哥……我喜欢上一姑娘……”
    　　“哟。”乔熠宵挑眉，见他那不好意思的样子，“是个什么样子的姑娘？”
    　　“就特好一姑娘。”牛大伟害羞地低头。
    　　乔熠宵瞧他那样，突然就笑了起来。
    　　“宵哥？”牛大伟诧异地抬头看他。
    　　“傻子！喜欢就去追啊，一万块自己留着，没事给人家姑娘送个小礼物。也别送太贵的，你没那么多钱。也记住了，别被人家给骗了。”
    　　牛大伟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我知道的宵哥！我在追呢……她特别好，有在楼里上班的人追她，她都没同意呢！她说她只喜欢真心对她好的人！”
    　　“看不出来啊，你这个傻子，还有几把刷子。”
    　　“嘿嘿。”
    　　“那姑娘是做什么的？”
    　　牛大伟又害羞，又得意地说：“就，就拐角那家蛋糕店。”
    　　乔熠宵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包，递给他。
    　　“宵哥？”牛大伟不解地看他。
    　　“给你过年的红包，过年我没法来看你了。”
    　　“那过年你干啥去啊宵哥？！我跟那个姑娘说好了，一起过年，宵哥你也来吧！还有冬——”他说到一半，想到乔熠宵不许他那样叫乔冬阳，硬生生地停住了嘴。
    　　乔熠宵见牛大伟过得好，也就放心了。此刻见他都知道追姑娘了，而且看似有了些许眉目，更是放足了心。自然不会跟他计较乔冬阳那点破事儿，给罢红包，起身就准备走。
    　　“宵哥你又要走了？！！”
    　　“嗯，我还有事要忙。”
    　　牛大伟着急地站起来道：“宵哥你要注意身体啊！撞车这活如今也不好干！你这手也刚好没多久。”
    　　乔熠宵顿了顿，说道：“我现在不干那个了。”
    　　“真的？”
    　　“嗯。”
    　　牛大伟眉开眼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也没问他宵哥如今在干什么，在他眼里，宵哥干啥事都能干好。
    　　乔熠宵翘了翘嘴角，推门准备走。
    　　“宵哥，你换手机号码了是不是？给我留个吧，我总想你，却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乔熠宵想了想，说道：“我不爱用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忙的时候，我会过来看你的。”
    　　“宵哥——”
    　　“好了！哪来那么多屁话！”乔熠宵关门就走。
    　　还是那句话，他这么个人，其他人还是离他远些才好。几个月未见，牛大伟就过得这么好，乔冬阳在医院里也养得不错，充分说明了，他乔熠宵的确是个衰星。
    　　就像那个和尚说的话，他是容易烧着别人。
    　　他又想到，嘿，假如他的衰运能转点给莫照就好了。
    　　衰死那个死变态死骗子死神经病！
    　　牛大伟恋恋不舍地看着乔熠宵远去的背影，可乔熠宵始终没有回头。
    　　乔熠宵走去路边准备打车时，恰好看到了拐弯处的那家蛋糕店。
    　　并不大，但挺精致，他从玻璃橱窗外看进去，只有一个店员。
    　　他往蛋糕店走去，推门进去时，那个店员抬头笑道：“欢迎光临。”
    　　乔熠宵仔细又迅速地看了眼，是个素面朝天的姑娘，长得不算美，但是很秀气，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是个虽普通，却很讨喜的姑娘。
    　　他随手指了几个蛋糕，那个姑娘麻利地给他包蛋糕。
    　　他眼尖地看到那个姑娘的手上有冻疮，看得出来是经常干活的。他却松了口气，牛大伟那般的身世，找个这样的才相配。否则总归门不当户不对，将来也是悲剧。
    　　姑娘包好蛋糕后，算好账，抬头笑道：“先生您好，一共八十九元。”
    　　乔熠宵将钱递给她。
    　　她笑着将零钱找还给他。笑得毫不做作，很真诚，是那种满含希望的真诚的笑容。兴许这份工作在很多人眼中什么都不算，甚至许多人会不屑，但是于这个姑娘而言，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就好像牛大伟，尽管只是个看大门的，却也兢兢业业地努力看好大门。
    　　世界上有无数多的这样的人，看似平凡，却又特别不平凡。
    　　乔熠宵拎着蛋糕走出蛋糕店，回身又看了眼，那个姑娘低头在整理蛋糕。
    　　他想，牛大伟说得对，是个好姑娘。
    　　今日天气十分好，又临近过年，整个城市都很快乐与喜庆。
    　　乔熠宵在等红灯时，不经意看到了自己的手。自从被莫照买来之后，除了昨晚洗的那一次碗，他再没干过任何家务，没操心过任一琐事。他的生活就是吃饭、学习与睡觉，还有玩猫。
    　　很多人会羡慕他吧？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白皙，且修长。没有茧子，没有冻疮，十分漂亮的一只手。
    　　是这只手，前几天刚碰触过莫照那里。
    　　也是这只手，今天早晨还被莫照握在他的手中。
    　　荒唐却又真实。
    　　再过两天，他就二十岁了。
    　　二十岁之后的人生，应该怎么规划？
    　　他还从未想过，或者说突然不敢想象。
    　　他的生命中，在许多个年龄里，遇到过太多不可抗力的未知事件。
    　　二十岁又会遇到什么？
    　　绿灯亮起，他顺着人流走在人行道上，往对面街道走去。
    　　他想，无论再遇到什么。
    　　也不会再遇到如莫照这般的人了。
    　　莫照给过他希望，给过他绝望，更是给过他无望。
    　　将来，再可怕的人，再可怕的事，都不会可怕过莫照，也不会可怕过遇见莫照，被莫照包养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不太舒服，明天不更哦，后天见。
    　　第83章 八十三
    　　乔熠宵突然不想回公寓，心情也突然暗淡了下来，他漫无目的地拎着蛋糕，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
    　　他其实不算是个悲观的人，否则也不会撑到今日。
    　　他更不是容易受情绪影响的人，但不知为何，在这个几乎全国人民都在快乐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特别不快乐。
    　　直到他袋中的手机响，他停下脚步，看向天空，响到第四声的时候，他低头。
    　　在第五声铃声响起时，他接起了电话。
    　　当然是莫照。
    　　“宵宵。”
    　　“嗯。”
    　　“我回来接你。”
    　　“我不在家。”
    　　“在哪里。”
    　　乔熠宵回头看了看，说道：“不知道。”
    　　“附近有什么标识？”
    　　“不知道。”
    　　乔熠宵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发脾气，但他就是不高兴，不想说话，也不想见莫照。
    　　莫照沉默了一两秒，温声道：“心情不好？”
    　　“没有。”
    　　“宵宵，你往前走走，找到路牌。”
    　　乔熠宵皱眉道：“我不想走！”
    　　“那怎么办？我又不在你身边，不能抱你啊。”莫照逗他。
    　　“谁要你抱！”乔熠宵怒道。
    　　“所以乖乖，快往前走走，找到路牌。”
    　　“我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莫照好奇起来，乔熠宵在他面前越来越爱说大实话，不想见到他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不愿意见到你了好吗？！！！
    　　“宵宵——”
    　　“又怎么了！”
    　　“单位里的同事知道你今晚要过来，都很开心。”莫照温声道。他知道乔熠宵其实十分心软，吃软不吃硬。
    　　果然乔熠宵沉默了。
    　　过了大约三十秒，莫照才道：“往前走一走，好不好？”
    　　乔熠宵想到莫照的同事，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那个小赵，他眉头皱得更深，到底往前走去，走了会儿，看到了路牌，他道：“西康路。”
    　　“等我。”莫照挂了电话。
    　　莫照将车停在路边，他摇下车窗，看向站在路牌旁的乔熠宵。
    　　乔熠宵还是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帽子上全是毛毛，帽子并没有戴上。他手上提着什么，他在低着头。
    　　“宵宵。”他叫他的名字。
    　　乔熠宵抬头看他，漫不经心地抬眼。
    　　莫照抓住方向盘的手却莫名地收紧，乔熠宵的衣服是白色的，脸庞是白净的，乔熠宵整个人都是那样的干净、明亮。
    　　不等他回神，乔熠宵走到车前，预备开门上车。
    　　莫照却忘记开车锁。
    　　他不高兴地在车外说：“锁没开。”
    　　莫照回神，打开车锁，乔熠宵坐上车。
    　　“手里是什么。”
    　　“蛋糕。”
    　　“给我买的？”
    　　乔熠宵翻白眼，递给他：“那给你好了。”
    　　莫照笑了起来，乔熠宵看到他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因为车内很暖和，车外太冷，坐进车内后，他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莫照仿若无事般，将车子开离这里。
    　　莫照单位的年底聚餐就在局里的食堂，食堂挺大。摆了十张大圆桌，还搭了个简易的台子，装扮了一番。乔熠宵跟着莫照进去的时候，满屋子的喜气洋洋。已经有人在与莫照打招呼，他往前走去，乔熠宵跟着莫照一起走的同时，不时回头看向那个台子。
    　　坦白说，这个台子如果从业余角度来看的话，单位自己的聚餐，随便搭一搭而已，还算过关。但乔熠宵家以前就是开广告公司的，不知道给多少公司、单位设计过多少场景，因此这在乔熠宵眼里，就十分不够看。
    　　他看得就有些皱眉。
    　　莫照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神，看到他们面前站着两个中年男人，均是一副领导样子。
    　　“宵宵，这是我们刘局长，陈书记。”莫照笑着给他做介绍。
    　　果然是领导，还是单位的头头。
    　　乔熠宵就乖乖道：“刘局长好，陈书记好。”乔熠宵长得好，众所周知。如今身上那股戾气也渐渐淡去了，穿着乖巧的白色羽绒服，长辈们大多会喜欢。更何况，其他人兴许不知道莫照的背景，他们俩都是知道的，既然是莫照的表弟，他们自然表现得尤为亲切。
    　　他们均夸了乔熠宵几句，无非是长得一表人才，性格好之类的话。又问在哪里念书，念大几了。得知在F大念大一之后，更是一顿夸。
    　　乔熠宵僵硬地扯起嘴角，保持微笑。听着莫照与他们周旋。
    　　不过作为单位里的头头，想要讨好他们的人多了去，没一会儿那俩领导便被其他人拖走了。
    　　莫照低头看乔熠宵松了口气，说道：“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乔熠宵便道：“他们不是你领导吗？”万一得罪了人家，给你穿小鞋怎么办？他翻了个白眼，走上前。
    　　莫照却是愣在了原地，花了十来秒，才领会了乔熠宵那句话的意思。
    　　他莫照，从小到大，对谁面上都是一副恭敬或者礼貌有加的态度。但因为他的家世，他的父母，他的本事，其实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太多真的需要他去恭敬的人。
    　　他自小便骄傲，也有那个资本去骄傲。
    　　他从内心深处，也从未真正的恭敬过谁。这个世界上，任何两个人之间，都是相互利用。爷爷奶奶那么爱他，为了莫家的未来，也不得不逼迫他从小就去做那些他根本不爱做的事。父母相敬如宾，却也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只不过恰好双方的家庭、地位与目的都刚好相合罢了。
    　　人生在世，唯有一个“利”字罢了，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之处。
    　　其实，这两个人，只恨找不到机会讨好他。
    　　这是莫照深知的事。
    　　可是乔熠宵却不知道。
    　　乔熠宵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利”字下的产物罢了。他拿钱买乔熠宵的身体，买他的爱情。乔熠宵恨他也好，他无所谓。爱他最好，他会欣喜，但也仅此而已。
    　　他对乔熠宵好，只不过因为他愿意对乔熠宵好。他自小便没有过全心全意去爱护一样东西的经历。因为他的父母不允许。爱一样东西，便会多一个弱点。再喜欢的玩具，再喜欢的书，也会被父母强制地收到储物室里。
    　　他们不需要家里出现一个玩物丧志的废物。
    　　尽管他其实早就有了足够的自控力。
    　　长辈们始终不愿相信他。
    　　直到他真的长大了，真的变成了长辈们心目中那个值得去相信与期待的人，他才有了去看那个储物室的权利。
    　　可他再也不想看了。
    　　童年早已过去。
    　　他长大了。
    　　乔熠宵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有了那样的行为意识。
    　　他在合适的年龄里，遇到了心仪的可以尽情去疼爱的“玩具”。
    　　乔熠宵从未让他失望过。
    　　也屡次对他痛诉自己并不是玩物，数次重申自己也需要自主权，现在更是毫不收敛地在他面前展现出越来越真实的自己。
    　　他觉得很惊喜，却从未改变过最初的想法。
    　　今日乔熠宵这句简单的话，突然让他惊诧起来。
    　　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去担心莫照。
    　　而这个人，居然是乔熠宵。
    　　是他从来都视为玩具，视为小猫的乔熠宵。
    　　莫处长不想承认，但不得不坦诚，他有一点感动。
    　　如果那种心脏瞬间收紧的感觉的确是感动的话。
    　　毕竟他从不知道，何为感动。
    　　杨晴看到了乔熠宵，正高兴地拉着他说话，问他：“手都好了吧？”
    　　乔熠宵点头道：“都好了，谢谢杨老师的关心。”
    　　“你这孩子。”杨晴笑着嗔道，“今天好好玩，好好吃。等一等还有抽奖呢！”
    　　“抽奖？”
    　　“对呀，今天单位里的人都带家属来了，都能抽！每个座位后都有一个号码。”
    　　乔熠宵心想，难怪摆了十张大圆桌。
    　　“今天这场地怎么样？”
    　　“挺好的。”乔熠宵说的倒也是实话，如果是单位里的人自己弄的话，的确已经很好了。
    　　“都是小赵弄的呀！小赵你认识不认识？”杨晴问他。
    　　“呃……”乔熠宵心想，认识不认识小赵，关他什么事。
    　　恰好小赵经过，杨晴叫住她，然后拉着她的手给乔熠宵看，笑道：“你瞧，这就是咱们部门的小赵。”
    　　乔熠宵看了她一眼，小赵看到他自然没有好脸色，不过碍于杨老师在场，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乔熠宵自然也不喜欢她，不过倒也没有太明显，反而道了声：“你好。”
    　　“你好。”小赵也不咸不淡地说了声。
    　　“小赵，这是莫处他表弟！”她边说，边在小赵身后捣了她一把。小赵喜欢莫处的事，大家都看得出来。在杨晴看来，小赵年轻又漂亮，工作能力也不差，家世更好，与莫处那是极为相配。莫处家到底做什么的，谁都不知道，没准就是个普通人家。如今单位里这个岁数还单身的，就剩他。
    　　杨晴其实也是好心，就想着撮合他们俩。
    　　她见乔熠宵来过好几次，心知这个表弟与莫处关系挺好的，就想让小赵与他说上几句话。
    　　恰好一边有人叫“杨老师”，她就去了。
    　　剩下小赵与乔熠宵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一起不屑地回头。
    　　莫照独自站在几米外的地方也不知在做什么，小赵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亮，立即朝莫照走过去。
    　　乔熠宵抬眸，倒是留在原地。
    　　小赵站在莫照面前，笑着说话。
    　　莫照那么能装的人，自然也是温和地笑着听了，偶尔还点头，附和几句。
    　　乔熠宵看着就觉得特别恶心，转头就走，往更深处走去。
    　　莫照抬头，看着他往深处走去的背影。
    　　“很好吧？都是我设计的！”小赵指着身后的台子说。
    　　莫照低头看她，笑道：“是很不错，没想到小赵还会这个。”
    　　“不难啦，主要我审美比较好。”小赵笑得甜蜜又幸福，终于能和莫处一起吃饭了，虽然只是单位的聚餐。为此她期待了整整半个月，还特地准备了一段舞蹈，今晚表演，她笑着又说：“莫处今晚我要跳舞的，我——”
    　　莫照却道：“很期待，小赵，那边有事，我先过去。”说完他便走了。
    　　“哦……”小赵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她今晚一定要让莫处长惊艳啊！
    　　第84章 八十四
    　　乔熠宵来过几次，还当真有些人记得他。他往里没走几步，便被人拉着说话  。
    　　他记忆力好，他也记得这人。第一次来绿化局，错认他为实习生，并让他倒茶的，便是这人，后来与莫照开会的人也是他。只是乔熠宵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哎莫处的表弟！”他见到乔熠宵还挺高兴的。
    　　乔熠宵能够理解，快放假过年了，谁心情不好啊，他不想扫对方的兴，便也翘起了嘴角说：“你好。”
    　　“你好你好，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施路。”
    　　“我叫乔熠宵。”
    　　他点头笑道：“好名字。”又道，“你还记得我吧？我们见过几次的。”
    　　“记得的。”
    　　“上回我和莫处一起出去出差，还听他提起过你呢。”
    　　乔熠宵本来闲闲地听着，一听这话，看向他，好奇道：“提起我做什么？”
    　　“我们上回去的地方，有几样特产特别出名，他听我们提到，就说也要给你带上一些呀！问我地址来着。要我说，莫处人真好，对家人更是好！”施路说得神采飞扬，莫处简直成了他的人生偶像一样。
    　　乔熠宵心想，什么特产？他完全没见过，倒是那一次，他莫名其妙地回来后，他们俩又折腾上了，还可怜了家里的小胖猫，跟着遭罪。他打算找个理由，再往里头走走，他不想听这些人歌颂莫照了。
    　　没料到施路又道：“只可惜啊，莫处临时有事，提前一天回了！”
    　　他说得一脸可惜，乔熠宵的眼睛却突然瞪了起来。
    　　莫照找到乔熠宵时，看到的他便是这幅表情。
    　　他诧异地仔细看了一眼乔熠宵，乔熠宵尚没回神。
    　　施路却高兴道：“莫处来了啊。”
    　　“是。”莫照微笑。
    　　“快开始了，莫处带着你家表弟坐吧。”
    　　“好的。”
    　　“那我先去我的位子了！”施路说完，笑着走了。
    　　他看向乔熠宵，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乔熠宵收拾好表情与心情，“我们坐哪里？”
    　　莫照却总觉得是有些什么的，可乔熠宵已经往里走去，他伸手拉住乔熠宵的袖子，却不小心正好拉住了他的手。他还未有反应，乔熠宵却反应极大地甩开了他的手。
    　　他看向乔熠宵，乔熠宵不高兴的模样。
    　　不知，好端端的，乔熠宵为何又不高兴了起来。
    　　“宵宵，我们坐那边。”他指着相反的方向。
    　　“知道了。”乔熠宵转身而去，莫照原地站了一两秒，才上前与他一起。
    　　开席之后，很热闹。
    　　台上表演的均是单位员工，还有员工家的孩子们。孩子们都是多才多艺，有拉小提琴的，还有弹琵琶的。小朋友们丝毫不怯场，演奏得十分好，台下众人也十分捧场，不时鼓掌，还有家长上去送花。
    　　莫照坐在领导那一桌，领导的家属们分坐在另两桌，但每个人的家属都是大于等于两人的。正好领导这桌还多出一个空位，乔熠宵便坐到了莫照身边。
    　　如今国家看得严，即便是年底单位聚餐，饭菜也是有定例的，领导们也都没喝酒。反倒是其他桌上，闹得比较厉害，却没人敢来这里闹。乔熠宵只听到领导们大聊特聊，却基本都听不懂，于是便安安静静地吃饭。绿化局的食堂，做的饭菜味道倒还不错。
    　　莫照算是最安静的了，只是微笑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从来不主动抢话头。乔熠宵冷眼看着，虽然如此，但那个局长显然是很喜欢莫照的，不时给他抛话头。他就知道，莫照这样的人，在哪儿都能混得开的，他之前又是在担心什么呢？幸好莫照没看出来，不然只会觉得他好笑吧。
    　　他低头继续吃饭，莫照往他碗里又搛了一只虾，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莫照又拿走他的小碗，给他盛了一碗银鱼鸡蛋羹。
    　　他看到面前那小碗鸡蛋羹，再看了看桌上那大碗鸡蛋羹。桌上的人都忙着说话，那一大碗鸡蛋羹，基本都是他在吃的。莫照再给他盛了一碗后，那碗又空了些。
    　　他拿起勺子，舀起鸡蛋羹吃了一口，抬眼悄悄看了眼莫照。
    　　莫照正笑着附和别人的话。
    　　他低头吃完了那碗鸡蛋羹。
    　　而很快，整桌的领导都无心再看说话，因为小赵上台了。
    　　小赵穿着一身维吾尔族服装，一看就是要跳舞的。小赵本就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穿上这身衣服，没人不喜欢。领导们都笑着鼓掌，等着看她跳舞。
    　　乔熠宵撇嘴，又看莫照。好嘛，居然也在看着小赵！
    　　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小赵跳舞，乔熠宵转回身子，默默地吃饭，却突然没了胃口。他又回头看去，小赵正扭得高兴。坦白说，小赵跳得挺好的，看得出来是正经学过的。跳的又是舞曲，整个食堂都沸腾了起来，小施等年轻小伙子直接站了起来呼喊。
    　　小赵不时朝莫照的方向看来，笑得灿烂。
    　　莫照倒还有模有样地，跟着其他人一起，笑着鼓掌。
    　　呵呵。
    　　乔熠宵觉得恶心。
    　　小赵跳了两支舞，才下去，众人还不放过她，要求她继续跳。
    　　她大方地笑着说：“真不跳了，只准备了这两段。”
    　　主持人又劝了会儿，她还是道：“实在是没有再准备，不好意思啦大家！”
    　　“行。那小赵你看，大家都这么有热情，你给大家说些什么？”
    　　“我就提前祝大家过年好吧！”
    　　下面人纷纷叫好。
    　　“还有呢？”主持人又问。
    　　“再祝，祝我们部门人人明年脱单吧！！”
    　　下面人哄堂大笑，小赵也奇异地红起了脸，转身就跑下了舞台。
    　　乔熠宵觉得莫名其妙，这句话是有什么深层含义吗？
    　　桌上另一个处长笑道：“莫处，你可要加把劲啊。”
    　　莫照笑着没有接话。
    　　“你们部门可就你们俩了啊~”这人说话也说得意味深长。
    　　乔熠宵秒懂。
    　　原来小赵那话是那意思啊！
    　　他看莫照，莫照还装作什么都没听懂似的，笑了声，便低头继续给乔熠宵搛菜了，是一筷子清蒸鲈鱼，鱼肚子上最好的那一部分。
    　　乔熠宵现在正觉得莫照恶心呢，自己用筷子将鲈鱼又搛出来，扔到了一边的碟子里。
    　　他才不吃！！！
    　　莫照看他。
    　　他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看莫照。
    　　随后便是一轮轮的抽奖，莫照与乔熠宵均没有抽中。
    　　抽到最后一个奖品时，不知是谁提供的，很大的一只熊，与乔熠宵在郊区的床上那只，一模一样。
    　　一看到这只熊，乔熠宵就觉得怵。
    　　结果特别不幸运地，这轮抽奖抽中的号码，就在他的椅子后面。
    　　主持人在上面笑着请他上去领取奖品，他压根不想上去，抱着这只熊，太丢人了。结果莫照笑着鼓励他道：“上去啊，不用怕。”
    　　我靠！敢情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才没上去？！他是没脸上去抱那只熊好吗！
    　　但最终他还是上去拿熊了。
    　　主持人问他是谁的家人。
    　　他顿了顿，说：“莫照。”
    　　“莫处的家人啊！恭喜你哦！”
    　　“谢谢。”说完，他就抱着熊赶紧往下跑，倒是又惹得众人一阵笑。
    　　乔熠宵觉得面子里子全部都丢尽啦！
    　　结果，莫照这个死变态居然也在笑，笑得还很欢快。据乔熠宵长久以来的观察，这个死骗子还是在真笑。
    　　真是讨厌死了！！
    　　抽完奖，再闹了一阵，终于散场，各回各家。
    　　莫照与各路人马寒暄完，打开车门上了车。乔熠宵已在车里坐了许久，嘴里吃的是杨晴之前给的棒棒糖，他最喜欢的菠萝味儿的。车厢里满是菠萝的味道，甜甜的，又香香的。
    　　他含着棒棒糖，听到莫照一进来便叹气。心想，奇了怪了，莫照是觉得累吗？莫照也会有疲倦的时候？
    　　“吃什么呢？”莫照问他。
    　　乔熠宵翻白眼，心想自己不会看吗，并没有理他。
    　　“也没看你吃多少，是不是饿了？”莫照又问他。
    　　乔熠宵想了想，是有点饿，不过他没出声。
    　　莫照从车后拿来他下午买的蛋糕，给他，说道：“垫垫肚子。”说罢，便开车带他回去。临近过年，上海这座城市却比从前空了许多，回去的路上，车与人都变少了。
    　　乔熠宵没有吃蛋糕，而是继续吃着棒棒糖，他看着冷清的车外。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曾满是人群。他也不禁暗暗叹气，来到这个城市快三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他回身，见莫照开车开得认真，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你要跟你们单位那个小赵在一起吗？”
    　　“嗯？”
    　　“她当众向你表白了呀。”乔熠宵手上拿着棒棒糖，说完又舔了一口，再道：“而且她跳舞跳得那么好看，我觉得你们挺配的。”
    　　莫照在红灯前停下车，回身看他，说道：“有吗？”
    　　我靠！
    　　乔熠宵心想这人太会装了！那个小赵，注定一颗真心白送出了。
    　　不过他又高兴起来，这也挺好的。虽然现在被莫照包养，但是莫照最起码是单身啊。总比以后结婚了，还被莫照捆绑着好吧，那时候，乔熠宵就是小三了！他才不要做小三。
    　　于是他又高兴地将棒棒糖塞回嘴里，低头开始从袋子里往外拿蛋糕。他借着车外的灯光看着蛋糕，问莫照：“你要吃什么味道的？”刚刚在席上，开始时，他好歹吃了些，莫照可几乎没吃。
    　　“宵宵吃，我不吃。”
    　　“你装什么呢！”乔熠宵不高兴道，“巧克力的，草莓的，芒果的，要哪个？”
    　　“随——”
    　　“没有随便！”
    　　“宵宵想吃什么味道的？”
    　　乔熠宵认输，拿起那个巧克力的，掀开包装的小盒子，用小勺子挖出一块，送到莫照嘴边，说：“吃。”
    　　莫照开着车，当真没想到乔熠宵第一口就会给他吃，并且是这般给他吃。他的手指动了动，开口想拒绝。乔熠宵直接把勺子塞到了他嘴里，他吃完了那一小块蛋糕。
    　　“好吃吗？”乔熠宵问。
    　　“好吃。”
    　　“真的？”
    　　“嗯，宵宵买的都好吃。”
    　　乔熠宵撇嘴，嘴上说得可真好听，莫照以为他乔熠宵会信？
    　　呵呵，他才不信呢。
    　　没准莫照心里觉得这蛋糕特别难吃呢，据他观察，莫照从来不吃甜食。他想，越觉得难吃，我越要让你吃！于是他一勺又一勺地往莫照嘴里送蛋糕，直到那块蛋糕吃完了，他终于舒坦了。
    　　他觉得他报复了莫照。
    　　莫照却无奈地望着车前笑了。
    　　所以说，他们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
    　　第85章 八十五
    　　到家后，乔熠宵一等车锁打开，开门就跑，他不想抱那只丢脸的熊，而且他不想再跟莫照睡一张床了。他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意，希望莫照能够接收到！
    　　莫照好笑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摇头，拎起那袋没吃完的蛋糕，手上拿着那只熊与自己的公文包，转身也往楼道里走去。
    　　乔熠宵亲耳听到对面莫照的家门响，开心地松了口气，莫照接收到他的心意啦！今晚能好好睡一觉了！他转身双手抱住葵葵，狠狠揉了一通，才放下他，拿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小胖猫没有扑过来。
    　　“葵葵？”他叫了声，也没听见应答。
    　　他奇怪地找了一圈，都没找着猫，走进卧室里，才看到了葵葵。
    　　葵葵在莫照的怀里，发抖。莫照应该也洗了澡，头发半湿，身上换上了家居款运动卫衣。
    　　乔熠宵站在门边，大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莫照抬头看他，笑道：“我不能在这里吗，宵宵。”
    　　“……”乔熠宵语塞，他走进去，伸手，“猫给我，他怕你。”莫照松手，他倾身抱起葵葵，转身将葵葵送到了它的小床上，蹲下来，小声道：“乖乖睡吧，那个变态在，我要去把他赶走！”
    　　“喵！~”好！
    　　“你是在附和我吗？”
    　　“喵！”是！
    　　乔熠宵笑了，揉了揉小胖猫的眉心，说道：“快睡吧，小胖子。”
    　　他转身，往卧室走去。
    　　莫照还是坐在床边，见他进来了，朝他招手道：“宝贝，过来。”
    　　好恶心。
    　　但是乔熠宵还是走了过去，没办法，那是金主啊。
    　　他坐在离莫照有大概半米距离的地方，莫照倒也没把他往身旁拉，而是直接坐到了乔熠宵身边。随后从床头柜上拿来蛋糕说：“吃。”
    　　“我不吃，我刷牙了。”
    　　“吃完再刷一次。”莫照径自打开其中那盒芒果味的，学他，用勺子挑了一块，喂到他嘴边。乔熠宵犹豫了会儿，张口吃了下去，莫照满意地笑了。
    　　乔熠宵气死了，所以莫照是在报仇吗？
    　　吃完那块芒果味的蛋糕，莫照又打开另一块草莓的。
    　　“我不吃了。”乔熠宵皱眉道。
    　　莫照却还是打开了，又喂到了乔熠宵嘴边，乔熠宵转脸道：“太甜了，我不吃了。”
    　　莫照伸手直接拿出那块蛋糕，哄道：“宵宵，你就咬一口。”
    　　“为什么？”
    　　“我爱看你吃东西。”
    　　死变态！乔熠宵要气死了，不过莫照就把蛋糕举在他面前，虽说如今他都能当面骂莫照，莫照也不生气了。但莫照这种神经病，谁能保证他会永远不生气？搞不好在等着时机，放大招呢。毕竟莫照是他大爷，他只能张口咬了一角那蛋糕，他想这总能完事儿了吧，结果莫照也咬了一角蛋糕，就着他那口咬的。
    　　乔熠宵吓地顿在了那里。
    　　莫照却对他微笑道：“还不错。”
    　　乔熠宵都没来得及回神，立刻就跑出了卧室，站在卫生间，放水刷牙。却还是无法忘记刚刚那诡异的一幕。
    　　莫照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算什么？
    　　为什么要故意在他咬过的地方再咬一口？
    　　间接接——
    　　他猛摇头，甩开了这个恶心的想法。
    　　他磨蹭在卫生间里，不想出去，却听到莫照在外道：“宵宵，我回去了，你早些睡。晚安。”说完，大门响了。
    　　莫照是从大门出去的。
    　　听到关门声响起，乔熠宵赶紧走出卫生间，再三确认莫照的确走了之后。
    　　他懵懵懂懂地走回卧室，却还是想不明白莫照的意图。
    　　直到他看到床上的熊。
    　　分明是今晚他中奖得到的那只熊！莫照居然给他带过来了，生气！于是乔熠宵借着这股气，刻意地强迫自己忘掉了莫照刚刚的举动。
    　　倒是莫照回到自己家，坐在沙发上思索了良久。
    　　他从前十分排斥与人亲密接触，包括他的父母。
    　　刚刚那番举动，他是故意的。
    　　可是他试验之后发现，他居然真的不再排斥乔熠宵。
    　　他走到卧室，平躺在床上。昨晚与乔熠宵睡在一张床上，睡得太过香甜，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邪门。
    　　他许多年没有睡得这般好过了，只除了那两次，与乔熠宵睡在一起的那两次。
    　　他有些不信邪。
    　　却失眠了。
    　　乔熠宵倒睡得香。客厅内的葵葵，等确定莫照走了之后，也跑了进来，跳到乔熠宵的枕边，一起睡。
    　　睡梦中，乔熠宵感觉到手边有毛绒绒的触感，以为是葵葵，转身抱住了那个毛绒绒的物事，觉得特别舒服。
    　　早晨醒来时，乔熠宵望着近在咫尺的大熊，脸黑了。
    　　醒来并未太久，他还没起床，莫照便过来了。
    　　他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昨晚的事，表情与往常一模一样，乔熠宵悄悄松了口气，原来莫照不是故意的。
    　　莫照穿戴整齐，走到床边，看着乔熠宵，温声道：“宵宵，我要去我爷爷那边。”
    　　乔熠宵撑着手坐了起来，点头道：“嗯。”过年了，肯定是要全家团聚的。
    　　“三餐都会有人给你送来，你按时吃。”
    　　“好。”乔熠宵再点头。
    　　屋内的窗帘还没拉开，乔熠宵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莫照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又被小猫的爪子挠了几下。他却笑得越发平和起来，又道：“我可能要过几天再过来。”
    　　乔熠宵心想巴不得你不要过来呢，立即道：“过年不就是要和家人在一起吗？你不用过来啊。”
    　　莫照又笑了声，弯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两人离得近了，乔熠宵看到莫照眼下的黑眼圈，不自觉便道：“你的眼——”说到一半，他闭上嘴巴。
    　　“什么？”
    　　“没什么。”乔熠宵摇头，“你快走吧，我正好要复习呢，开学了要考试的。”
    　　“好。”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乔熠宵往被子里缩了缩，莫照才又看了眼他，说道：“我走了。”
    　　“拜拜。”乔熠宵伸手跟他挥手。
    　　莫照微笑转身。
    　　听到关门声，乔熠宵立刻高兴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跳到地上，找葵葵去了。
    　　太好了，能够好几天看不到莫照。
    　　简直太好了！
    　　最近的他怪怪的，莫照也怪怪的。
    　　他不想看到他。
    　　莫照不在，他就能够变得正常起来了。
    　　莫照在爷爷家过年，他的父母却还要趁节日出去做慰问工作。
    　　他平常工作忙碌，一年到头，也只是尽量抽出周末的空过来看看二位老人，但并不是每个周末都有时间。因此家里老人也十分想念他，奶奶拉着他在客厅里说话，他脱了外套，递给家里的保姆阿姨。
    　　阿姨仔细看了看衣服道：“哟，这衣襟怎么有点脏。”
    　　莫照抬头看了眼，昨晚他便是穿的这件衣服，那似乎是奶油？应该是乔熠宵给他吃蛋糕时，留下的。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他奶奶捕捉到，感兴趣道：“阳阳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莫照这小名，也就家里人知道。小时候不觉得如何，长大后只觉得不好意思。偏偏他奶奶一直这么叫他。
    　　他笑道：“哪里有什么。”又朝阿姨道，“阿姨帮我洗了就是。”
    　　“行，顺便给你熨一下。”阿姨笑着拿着衣服转身而去。
    　　他的奶奶便又老生常谈起来，问他谢瑶的事。
    　　莫照便无奈道：“奶奶，瑶瑶是好，可我只当她是妹妹啊。还说呢，您之前让遥遥跟她去相亲，如今又让我去，你也不怕人家家里不高兴。”
    　　莫奶奶叹气道：“我就是实在觉得瑶瑶好。”说罢又难过起来，“遥遥今年又不回来，都怪我——”说着就要哭。
    　　莫照无奈地抽出纸巾给她，说道：“这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你姑姑不爱回来，结果现在遥遥也不爱回来了。要我说，那个什么姓陶的人家，真是坏心眼！就我家遥遥，他们还敢欺负？！我一想到他们那样，我这心里头，就特别难受。我们遥遥，那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有人敢欺负他、嫌弃他？”
    　　“姑父不是已经整治了他们家？父亲与爷爷更是早打点过一遍了。”
    　　“什么姑父！”说到他的姑父，莫奶奶更是来气。
    　　莫照无奈，他说错话了。不过也好，因为他奶奶紧接着便骂起他的姑父来，再不去管遥遥与姑姑过年又不回来的事。
    　　这些话，莫照从小到大，听了一千遍都有了。
    　　他小时候，是与他的表弟岑兮，一起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的，岑兮的小名为遥遥。只是，小学后，他便被父母接回了家，而表弟还留在这里。
    　　可是不知为何，往常他听来已无任何感触的话，今日却让他微微出神。
    　　他们莫家人都很冷血，他的爷爷，他的父亲，包括他。
    　　只除了他的姑姑，他的姑姑，年轻的时候，既漂亮又优秀，温柔又烂漫，很多人家顾不得联姻也要娶她。她却一心奔着所谓的爱情而去，嫁给了她中学时候就喜欢上的人。
    　　结婚那一日的情形，莫照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他的姑父从过来迎亲，便没让他的姑姑走过一步路。他是从她的闺房将她抱起来，抱到车上，再抱下车，抱到他们的新房里。
    　　他姑父家十分富有，新房的院子无比大，要走很多很多的路。他却让车停在院前，一路抱着姑姑，踩着鲜花铺成的地毯走进去的。
    　　当时羡煞了多少人？婚礼上，数不清有多少人被感动得哭了。
    　　他那时候年纪还小，还不懂情与爱，只是和另一个人家的小姑娘一起做花童，陪着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看着姑父依旧挺拔的背影，姑父抱着姑姑继续往前走。身边的每个人都在高声欢呼，他还记得，连他总是不苟言笑的父亲，眼眶都红了。
    　　也还记得英俊的姑父，笑得神采飞扬。记得漂亮的姑姑，靠在姑父的怀里，笑得娇俏又幸福，骄傲地看过所有人的祝福与羡慕。
    　　姑姑是家里所有人宠大的，他的爷爷、他的父亲，包括他，都需要为这个家付出一生。他们却都不愿意家中唯一的一个女儿也要这般度过固有的人生，都希望她能真正的幸福。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姑姑嫁对了人。
    　　可是又如何？
    　　当时爱得有多深，所谓的爱情，碎裂的时候，就有多么惨烈。
    　　所以，为什么要相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他的奶奶还在骂姑父，保姆阿姨却又去而复返，他恰好回神，问道：“怎么了阿姨？”
    　　“从你口袋里头翻出几片叶子。”按理来说，莫照口袋中不会出现这种东西，既然出现了，阿姨自然要过来问一声。
    　　莫照看向阿姨的手，是三片树叶。
    　　还是乔熠宵在医院摘的叶子，是乔熠宵送给他的三片。他知道，乔熠宵还特地挑了最小的三片。
    　　莫奶奶终于停止骂他的姑父，看了眼，便道：“估计走过树下，掉进去的吧？扔了就是。”
    　　阿姨又看了眼莫照，莫照没有任何表示。
    　　阿姨当他默认了，转身又走了。
    　　第86章 八十六
    　　乔熠宵吃了饭，看了会儿书，又去拿来一个小本子，小心翼翼地翻开它，仔细地看他压在里边做标本的叶子。
    　　总共七片，都很漂亮，比莫照那三片大多了。
    　　乔熠宵得意地看了几眼，觉得再过几天，这标本便成了。他可以在上边画些图案，做书签用。顺手就拿来手边的手机，给那些树叶拍了张照，第一反应就想发给莫照看。
    　　他已经打开了短信编辑页面，图片也已上传，正要点击发送时，他顿住了。
    　　良久之后，他默默叹气。
    　　真的是太久没与人相处了，莫照带他一起吃了几次饭，难不成他就要把莫照当成心灵好友不成？连这种事都要分享？
    　　再说了，莫照哪里会在意这种破事儿？！没准早把那破叶子给扔了吧！
    　　他可真是一个傻逼啊！
    　　他放下手机，去厨房倒水喝。
    　　葵葵骄傲地走过来巡视了番，看到亮着的手机屏幕，便伸出爪子好奇地点了点，那条带图片的短信直接发送了出去。
    　　它好奇地看着那个蓝颜色的框框，看了会儿，手机屏幕自动变黑了。
    　　它觉得没意思，跳下桌子，往厨房找乔熠宵去了。
    　　莫照吃了饭，正独自坐在窗下喝茶，听到手机响，是他的私人手机。
    　　其实与乔熠宵一样，他的私人手机上，也没有几个联系人。
    　　会给他发短信的，其实也只有乔熠宵一个人而已。
    　　只不过乔熠宵不知道。
    　　他滑开手机，看到了乔熠宵发来的照片。七片树叶，已泛黄，却脉络清晰，舒展在米黄色的纸张上。
    　　十分好看。
    　　他看了片刻，蓦然起身。
    　　阿姨正在与厨房的人一起准备晚上的饭菜，见到莫照居然走来厨房，立即站起身，诧异道：“怎么了？”
    　　“阿姨，你将树叶扔去哪里了？”
    　　“啊？”阿姨愣了愣，她哪里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我口袋里的那三片树叶。”
    　　阿姨努力想了会儿，说道：“似乎是一楼西边洗衣房的垃圾桶！”
    　　莫照转身就往西边走去，阿姨愣了愣，立即跟着走过去。
    　　她走进洗衣房的时候，莫照已经蹲着在翻找垃圾桶，阿姨吓了一跳，立即跑过去，急道：“我来我来！”
    　　洗衣房内的垃圾无非也就是衣服标签与口袋内的纸张之类，还算干净。莫照将东西都倒了出来，却不见那三片叶子。他看向阿姨。
    　　阿姨皱着眉又努力想了一会儿，站起来道：“我知道了！”她转身急急走出去。
    　　莫照也没顾地上那摊，跟着她又一起走到另外一间洗衣房。
    　　阿姨急道：“你那件衣服我是用干洗的，应该在这里！！”她说着就要进去翻垃圾桶，莫照已经先一步，迈步走到垃圾桶前，再度将垃圾倒出来，全部摊到了地上。
    　　拂开一块破布，他看到了那三片可怜的，已经蔫了开始泛黑的叶子。
    　　阿姨松了口气，夸张地叹气出声。
    　　莫照伸手捻起三片叶子，摆放在左手的手心，细细看了一眼。握紧左手，他起身走出了洗衣房。
    　　阿姨虽觉得很是奇怪，倒也没有深究，而是将地上的垃圾重新收拾好。
    　　莫照走到自己的卧室，将三片叶子泡在清水中，拿衣服进浴室洗澡。
    　　乔熠宵喝了水，又看了会儿书，吃了莫照让人买来的零食。便看着客厅内的那盆金桔树发呆，葵葵更是盯得紧。
    　　他死死抱住葵葵，不让它扑过去，却也不自觉道：“小胖子，你说这个桔子好吃不好吃？”
    　　“喵！”一定好吃呀！
    　　“我觉得应该不好吃。”
    　　“喵！”好吃的！
    　　“算了，还是不吃了，就这样，结在树上挺好看的。”乔熠宵下定决心般地，打了个响指，拿来手机，打算看看新闻。
    　　“喵！”葵葵急得不行，它就想爬桔子树。
    　　乔熠宵这时却看到了他的短信页面上发送出去的短信，他愣了会儿，放下手机就打了一下葵葵的屁股，怒道：“小胖子又是你！”
    　　“喵！”我又怎么了？！
    　　“小胖子天天光吃不动，就知道捣蛋！我要生气了！”
    　　“喵！”
    　　“气死我了你！”乔熠宵伸手揉它。
    　　葵葵倒舒服起来，摊在他怀里，也不惦记桔子树了。
    　　乔熠宵看着手机，却烦得不行。这短信发出去居然两个多小时了，发出去就发出去了吧，偏偏还显示已读！明明已读了两个小时，莫照却毫无反应，说明他真的不在意啊！
    　　真是丢死人了！
    　　“真是气死了！！！我要把你捆起来！！！”他气地又打了一下葵葵的屁股。
    　　“喵~~~”葵葵像是终于知道他生气了，靠到他怀里，终于不再动。
    　　“以后一定不让你碰手机！！！！！！”
    　　直到夜都黑了，莫照都毫无反应。
    　　乔熠宵说好了不在意，不生气的，却还是忍不住在意，忍不住生气。
    　　明明他不想发的！
    　　上赶着找没脸似的！
    　　太他妈丢人了！！！
    　　他翻来覆去地床上也睡不着，葵葵似乎终于知道自己闯祸了，难得自己乖乖窝在小床里，没敢过来。
    　　乔熠宵趴在床上，烦躁地拿枕头捂住自己的头。
    　　就在这时，枕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来短信的声音。
    　　乔熠宵身子一顿，过了好几分钟，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手机。枕头还盖着他的脑袋，他窝在枕头下，打开手机，看到了新短信。
    　　是莫照。
    　　他发来一张照片。
    　　三片小小的叶子，摆放在桌上。
    　　叶子似乎有些萎了，却水淋淋的。
    　　拍照的技术差透了，一点构图技巧都没有，色彩运用得也特别差劲。
    　　不过乔熠宵还是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笑了会儿，又抿嘴，皱眉。
    　　他笑个屁啊！
    　　他又将手机送出去，转身将枕头抱在怀里，望着窗帘，到底还是眨了眨眼睛。
    　　莫照看到那条信息显示已读，却再也没有了回应，放下手机笑了笑，转身看向窗外的夜空。
    　　他不是需要乔熠宵的钦慕吗。
    　　乔熠宵越来越在意他，他应该欣慰才是。
    　　何必杞人忧天呢？
    　　反正乔熠宵这辈子都会是他的。
    　　何必再去担忧其他？
    　　爱也好，不爱也好，乔熠宵就是他的。
    　　隔日便是除夕，乔熠宵还是去了医院。
    　　在乔冬阳身上，他说过不再做，却还是去做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差这一件。他自己打车去医院，街上空空荡荡的。司机也闲了，问他：“家人在医院？”
    　　他觉得这司机有些多管闲事，就不想理。
    　　司机倒也叹了声：“大过年的，在医院总归孤零零的。前年，我妈摔了一跤，也是在医院过的年，想起来就难受！”
    　　乔熠宵见司机也没坏心，想了想，还是道：“是的。”
    　　“能回家还是回家吧，我妈那是没办法，动都动不了。”
    　　乔熠宵没再接话头，司机也没再说话。
    　　没一会儿到了医院，他付款下车时，司机还说了句“春节快乐”，他也回了句“春节快乐”，司机将车开走了。
    　　他往医院深处走去，往常总是嫌人太多的医院，也冷清了不少。
    　　走到乔冬阳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说笑声，他停住脚步，站在门外。
    　　“那说好了，今晚一起吃饭。”
    　　乔冬阳道：“好啊！”声音满是活力与喜意。
    　　乔熠宵觉得他又多此一举了，世上每个人都是个体，本来就能独立地好好生活下去。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乔冬阳过得这么好，他总是这般担心做什么呢？
    　　乔冬阳跟着乔涵和他妈逃命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被讨债的追上门威胁，被迫留下的他？
    　　他转身离开了住院部，在楼层护士值班的地方，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红包。
    　　“呃。”小护士吓傻了，以为他是来送礼的呢，这个送得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你好，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1502病房的乔冬阳。”
    　　小护士松了口气，问道：“你是乔冬阳的什么人？”
    　　“你给他就是。”乔熠宵放下红包，转身走进刚好下来的电梯。
    　　“喂！你等等啊！——”小护士冲了过去，却还是没赶得上。她也不敢把这烫手的红包放在身上，立刻就去了乔冬阳的病房。
    　　乔冬阳正跟其他几个病友笑哈哈地聊天，自从上次乔熠宵与莫照说过之后，就没人再限制他与人交流了，他又交到了朋友。
    　　见护士进来，他笑着回头，诧异道：“白护士，你怎么来了？”
    　　“喏，一个年轻人让我转交给你的。”白护士直接将红包递过去。
    　　乔冬阳脸上的笑容瞬间便褪去了，他问道：“那人长什么模样？”
    　　“眼睛大大的，长得很帅的，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差不多这么高——”她举手比划了下。
    　　乔冬阳的神色更加不好起来。
    　　其他人发现他的神色变化，均道有事，晚上再来找他，先走了一步，包括白护士。
    　　病房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乔冬阳打开那个红包，里面有厚厚一沓钱。
    　　乔冬阳看了一眼，也没数，又塞了回去，嘴里念叨道：“要他装什么好人！都来了还不来看我一眼？谁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我才不要！”说着说着，眼眶却又红了起来，他狠狠地将红包塞到枕头下，躺到了床上。
    　　他晚上和医院的新朋友一起过年。
    　　乔熠宵又要怎么过年？和那个什么莫大哥？
    　　莫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到当初乔熠宵说的被老男人包养的事，难道？……
    　　他又猛摇头，怎么可能，乔熠宵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从医院出来，乔熠宵就饿了。
    　　虽然三餐都有人按时送来，饭菜也很好吃。但是他的胃被董阿姨养娇惯了，往常，下午茶，夜宵，董阿姨一个不落地给他做。
    　　如今少了这两顿，他很快便察觉到了饥饿感，他又是恨自己，又毫无办法。就这样，一天天的，他的确变了。
    　　他没再打车，而是沿着马路往回走。
    　　路过一家包子店，卖流沙包，他买了三个。边走边吃，包子很好吃，他吃了两个，还有一个吃不下了，放到了口袋里。
    　　包子的热气熏得他流出些许的清水鼻涕，他自我嫌弃地抽出面纸，擦干净后，扔了面纸球。抬头看向前方，继续往前走。他想，乔冬阳那瘫子还有人陪着过年呢。
    　　而他，就只有一只猫。
    　　第87章 八十七
    　　他自己找了家还在营业的饭馆，进去订了好些菜，均是刷的莫照的信用卡，他早就刷得麻木了。留下公寓地址，他终于痛快了些，打车回去。
    　　他听说猫都比较高傲，不大看得起他们这些“奴才”，他家葵葵倒还挺好。最起码他到家时，葵葵是蹲在门后等他的，他坐到椅子上换鞋，把它抱到腿上，小声道：“晚上我们吃好吃的！”
    　　“喵~”葵葵撒娇地蹭了蹭他的手。
    　　他抱起葵葵，揉了一番，才往里走去。
    　　因觉得屋内太过冷清，他打开了电视机，无论哪个频道，在今天这样的时候，均是些很热闹的节目。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大，公寓内也跟着热闹了起来，他此刻也毫无形象可言地横躺在沙发上，懒懒地换着频道。
    　　最后实在没什么看头，他索性丢下遥控器，仰躺着发呆。
    　　时间不慌不忙地终于走到下午五点，预定好的晚饭也送了过来，他签收了外卖。将大概有二十个的外卖盒子，一一摊开在餐桌上，居然摆满了一桌。他特地给葵葵叫了清蒸小黄鱼，将葵葵拎到桌上，说道：“来，我们吃年夜饭。”
    　　葵葵高兴得不行，好久没和他家人形宠物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乔熠宵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坐下一起吃。
    　　年夜饭开席的时候，莫照的父母依然没能赶回来。
    　　而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些，说说笑笑便也开始吃饭。莫照的爷爷从小对他就十分严格，但对他的表弟岑兮却又是另一副面孔。莫照不会嫉妒以及讨厌他的弟弟，他很小就明白为何爷爷会对他们不同。
    　　毫无疑问，他与岑兮，爷爷奶奶都是十分疼爱的。
    　　可他身上有莫家的未来，弟弟身上却无这些负担。他们心疼姑姑，而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断，更不愿吐露真实的想法。他们却总觉得是因为他们，女儿才生活得不幸福，假如当初能拦住她嫁给那样的人，一切就会不同。因而他们更将对女儿的所有疼爱，全部倾注到了表弟身上。
    　　只是他小时候会偷偷地羡慕弟弟，羡慕弟弟能够学自己喜欢的一切，长大之后也能够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甚至岑兮后来和他的同性学生相爱，因被人有意陷害，闹得满城风雨。
    　　他的爷爷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与奶奶伤心了一晚上，便接受了现实。反而痛斥害岑兮的人，与他喜欢的那个学生的家人，对于岑兮，唯有心疼。
    　　岑兮就是他们莫家的宝贝。
    　　年夜饭吃到一半时，岑兮与姑姑发来视频邀请，与他们说笑了起来。莫照在一旁偶尔说几句，大多数时间均是听他们讲。他举起酒盅，喝了一口酒，眯眼看到了桌上正好也有一碗银鱼蒸蛋。
    　　他记得乔熠宵似乎很喜欢吃这个东西，昨晚吃了许多。说来，乔熠宵那样的孩子，他的爷爷奶奶应该也会喜欢吧？干净、善良、漂亮，又有自己所坚持的底线。
    　　他又举起酒盅，喝光了那一杯。
    　　“哥哥呢？”莫照独自喝了好几杯酒，模糊听到岑兮的声音。
    　　“嗯？”他往奶奶手中的平板电脑看去。
    　　“哥，你少喝点。”岑兮说道。
    　　奶奶笑着说：“让他喝吧，你不知道，阳阳今年去了绿化局之后特别忙。我看他许久不喝酒了，难得过年，让他喝上一喝。”
    　　岑兮笑道：“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哥，真有那么忙啊？”
    　　莫照笑道：“奶奶夸大其词，你也信。”
    　　岑兮与姑姑一起笑了起来。
    　　莫奶奶嗔道：“你这孩子，我是心疼你！”
    　　莫爷爷正色道：“年轻人就该吃苦！”
    　　莫照也正色应道：“是。”
    　　倒是岑兮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外公，过年了，你不要这样跟哥哥说话，跟训他似的。”姑姑接话道：“爸就知道成天吓孩子，阳阳都那么大了！”
    　　莫照无奈道：“是啊我都这么大了，能不能不要叫这名字了。”
    　　大家又一起笑了起来。
    　　莫奶奶道：“我就觉得阳阳好听！”
    　　莫照无奈极了，想着，叫就叫吧，反正就在家里叫。
    　　岑兮笑道：“哥，遥遥在这儿陪着你呢。”
    　　莫照举起酒盅对他道：“那哥哥谢谢你了，敬你一杯。”
    　　大家笑得更欢畅。
    　　莫照喝尽那盅酒，放下酒盅，见他们又继续聊了起来。暗自想着，岑兮在外面待了几年，变得开朗了不少。
    　　他想，挺好。
    　　等结束了视频通话，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三人吃完年夜饭，一起看了会儿晚会，爷爷奶奶到底年纪大了，撑不住，十点多便上楼去睡了。
    　　莫照倒是独自坐在楼下的客厅内等十二点。
    　　他倒没有刻意等，只是喝了点酒，睡不着。电视机上播放着晚会，热闹是热闹，他却一点都没有在意。
    　　保姆阿姨给他送热茶时，见他坐着，担心道：“要不也上去睡觉吧？”
    　　莫照微笑着摇头道：“没事，我等着就是了。”
    　　“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去。”
    　　“不用，阿姨你也早些歇下吧，过了零点我便也睡了。”
    　　“行，这热茶记得喝，解酒。”
    　　“嗯。”
    　　阿姨转身走了出去，莫照拿起浓茶，喝了几口。莫照的酒量很不错，从小就跟着长辈出入各种场合与饭局，自成年能在外喝酒时，他就没喝醉过。
    　　此刻他也没醉，只是因为酒精，终究与往日有些不同。
    　　乔熠宵吃完了饭，洗了澡，便躺在沙发上看晚会，葵葵窝在他的怀里。晚会演得十分热闹，乔熠宵却越看越困。
    　　终究是看睡着了，手中的遥控器也滑落到了地上，发出“咚”的沉闷声。葵葵被声音惊醒，它跳下去看了看，见无异常，才又跳上来，窝在乔熠宵胸前继续睡。
    　　乔熠宵手动了动，抱紧葵葵。
    　　他梦到自己去海边了，葵葵和他一起。他正在沙滩上找小螃蟹，突然海水往沙滩袭来，还卷起了海浪，他被海浪高高地抛起。
    　　他转身就想找葵葵，葵葵却被海水吞没了，他吓地就想去拉回葵葵，海浪却将他抛得更高，他根本够不着葵葵。他痛苦地挣扎，挣扎了许久，却始终无法挣脱开那浪花。突然，又是一阵海浪袭来，他落到了一个终于不再汹涌，而是平稳的怀抱中，他猛地睁开眼。
    　　正好看到莫照看向他的双眼。
    　　他从噩梦中醒来，惊魂未定，轻微地喘着气。
    　　顿时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在哪里，没有他睡前还在响着的电视机，也没有他早已熟悉了的公寓中温暖的灯光。身边是青黑色的，微微有亮光，却是白色的。将莫照的脸照得有些不真实，他还从未看过这般颜色下，莫照的脸庞。
    　　他在想，他是不是在做另一个梦？
    　　他又闭上眼睛。
    　　“宵宵。”突然莫照开口叫他。
    　　他闻到了酒的味道，他又睁开眼睛，如果在做梦，是闻不到任何味道的吧？他试探性地问：“你喝酒了？”
    　　莫照笑道：“一点点。”
    　　“酒鬼都说自己只喝了一点点。”
    　　莫照笑了声，继续抱着他往前走去。乔熠宵这才发现，他在莫照的怀里，他居然又被莫照抱起来了。他暗地里骂了声，又问：“你过来做什么？”
    　　“想你了，便过来了。”
    　　“……”
    　　乔熠宵正不知说什么才好时，他被莫照放了下来，接触到柔软的床，他的身体便是一僵。这触感，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是莫照的床。
    　　是那张全部都是黑色的，他曾在这边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莫照的床。
    　　尽管他已经对莫照的家没有了恐惧之心，上次还过来参观了他的健身房，但这是不一样的。他并不敢走进这个卧室，甚至不敢靠近这张床。
    　　虽说早就知道要履行小情人的职责，也每天都知道，那一天很快很快。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快，为什么要在这一天，为什么要在这里。
    　　莫照将他放到床上，自己便顺势坐在了床边的地板上，伸手拉住他的手，问他：“什么时候睡的？”
    　　“不记得了。”乔熠宵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
    　　“宵宵，已经过零点了。”
    　　“啊？”
    　　“新的一年了。”
    　　“什么？”乔熠宵不明白，莫照为何要与他说这些。
    　　“我三十六岁了。”莫照道。
    　　乔熠宵本来还在僵硬的身体与紧绷的神经突然全部松懈开来了，他第一次知道莫照的年龄，他想了想，说道：“我二十岁了。”
    　　“二十弱冠。”
    　　“是啊，我已经真的长大了。”乔熠宵喃喃道。
    　　“宵宵。”莫照又叫他。
    　　“干什么？”他看向莫照。
    　　卧室内并未开灯，只有客厅内微弱的白色的灯光，隐隐照进来。在黑暗中待久了，他已能看清莫照的双眸，很亮。
    　　莫照却突然拉起他的手，乔熠宵有些紧张地缩了缩手指，下一秒他的手面触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物体，微微带着湿润，又凉凉的。他愣了很久，才明白，那是莫照的嘴唇。
    　　莫照在吻他的手。
    　　他吓地立刻将手抽了回来，压到了自己的身下。
    　　莫照站了起来，右腿跪在床上，弯腰低头看着他。
    　　乔熠宵莫名觉得有些害怕，他往后缩了缩。却还记得第一次时，他也想逃，莫照站在门口威胁他时的那些话，那番模样。
    　　他发现，他还是很怕，他就是很怕莫照，尤其是这个时候的莫照。
    　　莫照又去拉他的另一只手，他还没来得及压到背下，就被莫照拉住了，莫照再亲吻他的那只手。他吓地浑身鸡皮疙瘩全部冒了出来。莫照双手撑到床上，将他禁锢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因他的左手还在莫照的手掌下，莫照死死地压着。
    　　他觉得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第88章 八十八
    　　莫照看到乔熠宵的脸，可怜的脸。他看得出来，此时的乔熠宵特别怕他。他既兴奋，心中却又有淡淡的失落，乔熠宵还是这样怕他啊。
    　　乔熠宵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中，紧张地一直眨呀眨。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哪，被一下又一下地挠着。他弯腰就想去吻乔熠宵，几乎是不由自主。却在终于快要碰触到时，他回过神，伸出一只手掌，捂住了乔熠宵的嘴巴。
    　　乔熠宵身体已经僵得硬邦邦的，他并不知道莫照又想做什么。
    　　但莫照很快给了他答案，莫照伸手解开他睡衣的纽扣，一颗又一颗地，仔细地，安静地解开。他的身体终于不再僵硬，而是颤抖起来，趁着莫照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他大口地吸着空气。莫照解开他睡衣的纽扣，伸手摸向他的腰侧，他打了个激灵。
    　　莫照又往下压了压，离他更近，问他：“冷吗？”
    　　乔熠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莫照的手却往下滑去，又是那种陌生的感觉渐渐袭来。乔熠宵虽说已经被莫照压过几次，但其实是毫无任何经验的。莫照轻而易举地便让他高潮了，他失神的同时，又恨自己，怎么摸了会儿就要那样？！
    　　莫照轻笑出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倾身抱住他。
    　　乔熠宵狠狠打了个寒颤，他从前手受伤，莫照从未这样与他肌肤相亲地拥抱过。此刻没有了碍眼的绷带，莫照双手绕过他的后背，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莫照微热的肌肤，也能感受到莫照身下那处的可怕，前不久，他还被迫地摸过那里。
    　　他不想怕，不想丢人。可是当莫照的手缓缓往他身后摸去时，他的身体抖得厉害，并且怎么也止不住，莫照轻声道：“不要怕。”
    　　乔熠宵想深呼吸，却一点劲都没有，他没法放松。
    　　莫照试探性地探进去一根手指时，他本来压在身下的手，猛地拉住了莫照环住他后背的手。
    　　莫照再探进去第二根，他不停地吐气。
    　　第三根时，莫照的肩膀上感受到了丝丝凉意，他侧头看过去。
    　　乔熠宵的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在安安静静地掉眼泪。
    　　那眼泪接触到他肩膀的瞬间时，是热的，甚至是烫的，但很快，便凉了下来。
    　　源源不断，止不住的眼泪。
    　　他突然有点难过，有点心疼。
    　　这很怪异，他莫照居然会有心疼与难过的时候。
    　　“宵宵——”他叫他的名字。
    　　“疼。”乔熠宵说。
    　　按理来说，不该这么疼，第一次那种疼，他都经历过了。可他就是疼得厉害，疼得可怕，疼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眼泪都落了下来，兴许是因为上次的阴影太深。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很慢，莫照收回那处的手指。他紧紧地抱住乔熠宵，轻声道：“不要哭了。”
    　　乔熠宵没有说话，莫照伸手将他睡衣的扣子再一颗颗地扣上，又把乔熠宵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与他一起躺了下来。他掀开被子，盖住他们。乔熠宵闭着眼睛，身体还微微发着抖。他知道他要好好履行职责，但他真的怕。
    　　莫照一点点地去擦拭他的眼泪，轻声道：“宵宵，你是不是还在怕？”
    　　乔熠宵依然没有说话。
    　　“上次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不会强迫你。
    　　乔熠宵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莫照是在承认自己不对？他没有听错吧？莫照会有承认自己不对的时候？
    　　“睡吧。”莫照轻拍他的后背。
    　　乔熠宵被他拢在怀里，意识渐渐找了回来。他发现今日的莫照特别不对劲，他总觉得，莫照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否则他为何会喝酒，又为何会在除夕这样重要的时刻，不与家人团聚，而是跑到他这里来？
    　　他们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乔熠宵小声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
    　　乔熠宵想了想，下定决心地说道：“我，我帮你用手吧。”
    　　“嗯？”
    　　“我是你花钱买来的，本来就该陪睡——”他这番大实话还没说完，莫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过了片刻，才又收回去，莫照又说了声：“睡吧。”
    　　原来他是真的心情不好，乔熠宵心想。
    　　乔熠宵是在担心他？
    　　是在以为他心情不好吗？
    　　心情不好？
    　　为什么乔熠宵会觉得他心情不好呢？
    　　莫照自问长这么大，一直能够自如地调控自己的心情。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他为何要心情不好？
    　　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时，突然想到了他养着的那只小猫。
    　　都说当你决定养一样东西时，无论是动物、植物，还是人类，就要对他一心一意好到底。他莫照，除了乔熠宵，没有养过任何东西。
    　　他没有经验，只是在那个时刻他突然觉得，他应该回来看看那只小猫。
    　　那只兴许比他还要孤独的小猫。
    　　其实心情很坦然。
    　　只是想到自己又老了一岁，这既定的人生又走过了一年，却又不知还要再度过多少年，终究觉得有些无趣罢了。
    　　他转身将乔熠宵抱到怀中，突然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热爱养宠物。
    　　抱在怀中，真的温暖了不少。
    　　乔熠宵一直没有睡着，包括被抱进莫照怀中的时候。
    　　但他却装睡了。
    　　他在那个说不上熟悉，但也不能算是冷漠的怀抱中，缓缓睁开眼睛。直到抱着他的那人都睡着了，他也依然没能睡着。
    　　他想，真是奇妙的一个除夕夜与大年初一。
    　　他的二十岁，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开头。
    　　城市里是禁止放鞭炮的，来到这里后，乔熠宵也已有三年未曾听过大年初一的鞭炮声。
    　　往年，在老家时。不管是妈妈还在的时候，还是妈妈已经过世的时候，每个大年初一，乔熠宵总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
    　　那一天，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有些甚至从凌晨零点便开始。
    　　那声音虽吵闹，却又似乎是最后的安慰。
    　　最起码，因为这些鞭炮声，乔熠宵才能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果然是过年了。
    　　没有鞭炮声的第三个春节，是乔熠宵此生过得最为荒唐的一个春节，却又是最为安静与舒适的一个春节。
    　　乔熠宵是睡到自然醒的，昨夜入睡很晚，醒得自然也晚。
    　　醒来的瞬间，他还未记起这到底是哪里，他习惯性地蹭了蹭被子，又转身想要抽出枕头，抱在怀中。手却触碰到一个凉凉的东西，他的手指缩了回来，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黑色枕头上放着的一个大红包。
    　　他想起来了，他昨晚被莫照给抱过来的，他也想起了昨晚的事。
    　　每个人在白天与夜晚时，情绪均是不同的。此刻他想到昨晚自己那傻逼样子，不禁又气了起来，顿时也顾不得疼不疼的问题。
    　　莫照不在房内了，估计早醒了。
    　　想也知道，那个红包，是给他的。也不知道红包是谁买的，上头居然还印着一只猫，别说，还和葵葵挺像的，只除了眼睛是黑的。
    　　他想到此处，噎住了。
    　　这只猫，别是指他乔熠宵吧？！
    　　他气地直掀眉毛，却又实在好奇，毕竟他很久没有收过红包了。
    　　这红包，是压岁钱吗？
    　　他想了想，莫照既然不在，那他偷偷看一下好了，看完再放回去，又没人知道的。
    　　他伸手拿过那个红包，翻过来看，背面写了三个字：给宵宵。
    　　是莫照的字迹。
    　　他觉得莫照好恶心啊，还写这三个字。
    　　他拆开那红包，认真看了几眼里边的钱，也没有特别多嘛。他就想抽出来，数数到底多少张。但他躺着，不好行动，他便坐了起来，靠在软软的靠枕上，开始数钱。
    　　数到第十五张的时候，莫照推门进来，叫他：“宵宵——”
    　　乔熠宵傻眼了，愣了下就想赶紧把钱塞回红包里，塞到一半，才想到，他妈的莫照已经看到了好吗？！！！他于是冷下脸，放下红包，不说话，也没表情。
    　　莫照这会儿跟昨晚也完全是两个人，此刻的他，又是往常那个总是带着微笑面具，喜欢说恶心话，逗他气他的莫处长。
    　　莫照笑着走进来说：“别数了，一共二十张，我们宵宵二十岁了。”
    　　“我没数。”乔熠宵强说道。
    　　“是吗？”
    　　乔熠宵将红包推开，皱眉。
    　　“嫌少？”莫照弯腰捡起那红包。
    　　“不是！”
    　　“这是给我们宵宵的压岁钱。”莫照拉过他的手，将红包放到他手中，拍拍他的手背，“快起来吧，该吃饭了。”
    　　“我不想要——”
    　　“一定要。”莫照弯腰看他。
    　　乔熠宵觉得真烦，不过到底捏紧了那只红包，他从床的另一侧跳下来，说道：“我回去穿衣服了！”说完，拿着红包立刻跑出了卧室。
    　　莫照失笑，至于怕成这样吗？
    　　乔熠宵从墙上的暗门跑回了自己的公寓，刚松了口气，葵葵冲了过来。
    　　他赶紧弯腰把葵葵抱起来，心疼道：“饿了吧宝贝？”
    　　“喵~”
    　　“都怪那个变态啊！”
    　　“喵！”葵葵拿爪子去抓他手里的红包。
    　　“这个是变态给的，回头都拿去给你买好吃的！”
    　　“喵！”
    　　他走进客厅，就想赶紧给葵葵准备吃的，结果一看，葵葵的猫碗里有吃的呢。明显就是吃剩的，还剩了一大半呢。
    　　他于是低头看着葵葵道：“小胖子你明明吃过了！”
    　　“喵！”我还饿呀！
    　　“那你怎么不全部吃掉？”
    　　“喵喵！！”是那个坏人早晨过来倒的，我不想吃！
    　　“什么？”乔熠宵到底不是猫，不能听懂葵葵的话，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那个变态早晨过来倒的猫粮？”
    　　“喵！”就是啊！
    　　他重新给葵葵准备了一份，葵葵立刻扑上去吃了起来。他站起来，打算回去换下睡衣，结果他看到了客厅中的那盆金桔树。
    　　这盆金桔树，还是之前那盆金桔树，却又不是以往那盆金桔树了。
    　　今天的金桔上挂满了红包，与黄澄澄的小金桔一起。明黄、草绿、金红，艳俗得可怕，却又喜庆得坦然。
    　　乔熠宵在原地站了片刻，走上前去，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其中一个小红包，突然就想打开看一看，看看里面放的都是些什么。
    　　却又舍不得破坏它们。
    　　明明艳俗得很啊。
    　　乔熠宵却看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等急了吧，这次又没成，不过宵宵的确很怕那个啊，还需消除恐惧感。
    　　但是我宵手好后的第一次，不会这么仓促就没了的，而且莫照现在也不是当初那个毫无感情只当宵宵是玩具的莫照了。
    　　真正的开车就这几天，快啦。（不过我也写不来太h的哈哈）
    　　第89章 八十九
    　　乔熠宵换了衣服，从里到外穿的全部是新衣服。衬衫与毛衣还是之前万灵买的，她当时买了太多衣服，根本穿不过来。外套是莫照前几天和他一起买的，买了三个色，他看了半晌，决定还是穿黑色。
    　　不过在室内，暂时还不需要穿外套，他想出去逛一逛，却又不知道对门的变态有什么打算。说好了过几天才会来，提前跑回来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坐着暗自骂着对门的骗子，不知不觉又站起来走到那金桔树跟前打量。他还是很好奇，这一个个小红包里，装着的是不是都是钱？
    　　骗子却过来了，脚步并不轻，乔熠宵听到了，撇了撇嘴，继续打量着金桔树。
    　　莫照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喜欢这个？”
    　　“还行吧，挺热闹的。”
    　　“没有拆开看？”
    　　乔熠宵抬头看他，问道：“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
    　　乔熠宵心想，果然啊，想也知道，莫照怎么会操心这样的事。能有这份心，命人装扮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旋即他又想，莫照怎么样，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有些气自己，不想看了，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
    　　莫照又道：“不拆开看一看吗？”
    　　才不要看！乔熠宵没有说话。
    　　莫照早就摸熟了他的脾气，倒也不生气，反倒温声道：“衣服都换好了？”
    　　“嗯。”
    　　“过去吃饭。”
    　　“我昨晚的饭剩了很多呢。”我在我自己的房子吃就行了！
    　　“剩饭怎么能吃。”
    　　乔熠宵心想怎么不能吃了？！他低头，没去看莫照，莫照却走过去，将手递到他面前。他觉得莫照越来越恶心了！动不动就跟他拉拉扯扯，拉手就算了，昨晚还亲他的手，简直太恶心了！他才不会将手伸过去！莫照弯腰拉起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莫照直接将他拉起来。
    　　莫照上下打量了一眼，赞道：“今日这身衣服不错。”
    　　乔熠宵故意道：“万灵买的。”
    　　莫照皱眉想了会儿，似乎才想起万灵是谁。随后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拉着乔熠宵往他那处走去。
    　　最后乔熠宵到底在莫照家里，和他一起吃了午饭。
    　　莫照家就连餐桌与椅子都是黑色的，要不是餐厅的窗户位置好，阳光正好洒进来，乔熠宵一顿饭都吃得不舒服，毕竟是大年初一的午饭呀。
    　　他们吃的还是外面餐馆送来的饭菜。没吃早饭，乔熠宵当真饿了，埋头只知吃饭，莫照不停给他搛菜。这要以往，乔熠宵会说些客气话，让他也吃。现在他是知道了，莫照就是有病，喜欢给别人搛菜，他自己吃饱就好啦！干什么要去管那个骗子哦！
    　　吃好饭，乔熠宵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
    　　“宵宵，不用你来。”莫照立刻道。
    　　乔熠宵背对着他翻白眼，手上收拾得更加利索，说道：“谁收拾不是收拾。”乔熠宵的动作是真的十分利索，一看就是做惯了的，吃完的各个尺寸的外卖盒，他一个套一个，套得整整齐齐。
    　　莫照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就有些揪心。
    　　正好乔熠宵转身去厨房找抹布，打算擦一下桌子。他刚把毛衣袖子往上捋了捋，莫照从一旁拉住了他的手。
    　　“干什么？”他回头。
    　　“以后再也不要做这些。”
    　　“……”乔熠宵觉得莫照这番话来得好突如其来，与莫名其妙。他正要反驳，莫照一把将他拉出了厨房，并且又将他拉出家中大门，走到隔壁乔熠宵住的公寓里才算完事。
    　　葵葵本在沙发上窝着，见莫照来了，跳起来就想跑。
    　　“站住。”莫照开口。
    　　葵葵还当真顿在了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了。
    　　莫照拉着乔熠宵走到沙发前，笑道：“你和猫玩一会儿。”
    　　乔熠宵猜到莫照是要走了，也没什么其他感觉。本来莫照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的，走了也算正常。便点头，直接道：“你快走吧。”
    　　“是在赶我吗？”
    　　“……”乔熠宵牙疼。
    　　莫照伸手，用手掌盖住他的脑袋，随后道：“我去我爷爷家。”
    　　“嗯，祝你家人春节愉快。”坦白说，原本以为要孤零零的春节，因为莫照这神来一笔，尽管昨晚多少有些惊吓，但于他而言，终归是一个比较完满的春节，他已经觉得足够了。
    　　况且他与莫照这种关系，还是保持些安全距离比较好。
    　　莫照此人向来不矫情，除了很多时候刻意捉弄他，其实说话行事都十分利落。
    　　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今日不知为何，乔熠宵说完这句话，他又很奇怪地看了几眼乔熠宵。乔熠宵被看得都蒙了，莫照这才收回视线，收回盖住他脑袋的手，恢复正常。声音平缓，说道：“那我走了，宵宵。”
    　　“嗯。”乔熠宵目送他离去。
    　　门一关上，他就往沙发上靠去，葵葵跳到他的身上。
    　　他摸了摸葵葵，自言自语道：“下午干些什么好呢？明天干什么好呢？”
    　　突然发现多出了大把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去挥霍。
    　　莫照回到爷爷奶奶那处，奶奶拉着他说道：“干什么去了？早上起来就不见你。”
    　　莫照脱下外套，笑道：“昨晚回自己家睡觉去了。”
    　　莫奶奶立刻急道：“怎么？家里你卧室里铺的都是你喜欢的床单啊，是被子没晒好吗？”她转身问保姆阿姨。
    　　莫照立刻道：“没有，外地同事回家过年，有只猫寄养在我那儿，我回去看看。”
    　　“果真？”莫奶奶一向喜欢猫，一听到这话，立刻笑了起来，“怎么不把猫带来这儿养。”
    　　“那猫还小，怕吵着你们。”
    　　“你这孩子！猫最是乖顺了！”
    　　莫照心想，猫还乖顺啊？他不想再说这个，便又道：“家里正好什么过年的东西都没准备，回去也准备了些。”
    　　莫奶奶了然道：“忙忘了吧？你说你，工作那么拼命做什么？再说你那家里头，黑咕隆咚的，我就不喜欢，家里啊，还是得亮堂点好——”
    　　莫照赶紧扶住她，说道：“知道了奶奶。”
    　　“你又嫌我烦，那现在家里收拾好了？春联挂了吗？”
    　　“挂了。”莫照睁眼说瞎话，他那大黑门上光秃秃的，一样东西都没有。倒是乔熠宵的公寓大门上，贴了个大福字，又挂了一对春联，看起来十分热闹。莫照觉得，这样就挺好。
    　　不该他拥有的东西，他喜欢见到乔熠宵去拥有。
    　　“昨晚谁送你回去的？喝酒可千万不能开车！”
    　　“高铭过来接我的。”
    　　“你这孩子，人家高铭过年没准有自己的事，你又麻烦人家……”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到了客厅里，见爷爷不在，莫照问了句。
    　　莫奶奶道：“你爷爷去瑶瑶家去了，对了，瑶瑶也在呢，你也去！”说着，老人家眼睛便亮了起来。
    　　莫照无奈道：“奶奶，我都说了，我就当她是妹妹，她也只当我是哥哥。”
    　　“我就喜欢瑶瑶。”
    　　“咱们家都有个遥遥了，你还不够啊？”莫照开玩笑道。
    　　“遥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到表弟，莫奶奶又难过起来。
    　　“昨晚不是才聊过天，今天大年初一，可不许难受。”
    　　“午饭都不回来陪我们吃！不难受才怪！”
    　　莫照笑道：“晚饭陪你们吃。”
    　　乔熠宵带着葵葵，下午出去溜了一圈。没人看着，他买了支冰淇淋，边走边吃。葵葵在他的书包里挣扎着探出脑袋，要往他手上跳，他低头看它，说道：“你也想吃啊？”
    　　葵葵其实很喜欢吃甜食，往常董阿姨在家做甜食，总会弄一点给它吃。它倒也不贪心，样样舔一舔，尝了味道就好。但若是不给它尝一尝，非得要在厨房里闹上一番。
    　　但是冰淇淋是凉的，乔熠宵就有些犹豫，他害怕葵葵吃了拉肚子，小猫的肠胃太脆弱了。可是葵葵不时伸手去够，他将手往它靠了靠，道：“那说好了，你就舔一下，好不好？”
    　　“喵~！”
    　　“唉，只许一下啊。”乔熠宵将冰淇淋放到它嘴边，葵葵立即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许是觉得味道很好，它又想舔第二下。乔熠宵立即就想收回手，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声响，他回头看过去。
    　　一个高瘦的女孩子，拿着相机，对着他连连拍了许多张照片。哪怕他已经发现了，她还在拍。拍够了，才放下相机，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画面实在太温暖，没忍住。”
    　　乔熠宵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拍了。他就纳闷了，他就真那么好看？坦白说，他真没觉得自己好看到这种地步啊。他出神了片刻，才想起冰淇淋还在葵葵嘴边，他立刻看过去，发现葵葵果然又舔了好几口，他赶紧把手收回来，生气道：“说好了只舔一下的！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小胖子！！”
    　　“喵~~”葵葵撒娇。
    　　路过的三三两两路人，很多都在看着他们笑，乔熠宵就觉得有些丢人，低头就想走。
    　　“哎，等等。”那女孩拦住他。
    　　“干什么？”乔熠宵还是挺大方的，爱拍就拍好了。他也不会因此迁怒人家一个女孩子，更何况今日又是大年初一。
    　　“你知道Street这个网站吗？”
    　　“不知道。”
    　　“我们是一个街拍网站，我是摄影师。能将你的照片发到网上吗？”
    　　“随便。”乔熠宵根本就无所谓这些，就算发到网上又怎么了？每天网上那么多人，谁会在意啊。别人看明星八卦还看不过来呢，谁会看他。
    　　那个摄影师还要说话，乔熠宵已经不耐烦地带着葵葵走了。
    　　“呃——不看下自己的照片吗？留个联系方式我好给你发照片啊。”只剩摄影师在原地自言自语。
    　　莫照陪着老人吃完晚饭，走回自己的卧室，正准备给乔熠宵打电话。
    　　刚拿起手机，微信群里就不停地往外跳消息。
    　　他用微信，纯粹是因为工作需要，单位有群，大家都在其中。除此之外，他的微信里也就仅有家人。因为过年，工作群里不时有人发红包玩，消息很多。昨晚，莫照作为领导，也在群里发了几百块的红包给大家抢了玩。
    　　此时，他就不太想看。
    　　可手机却一直在响，甚至有提到他的消息，隐隐中还有“你表弟”的字眼。莫照滑开手机，不待仔细看内容，首先便看到了群里刷屏的几张照片，他微微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自己打个小广告，近四年前的《君子如锡》情怀版个志18号晚20点开始预售，今日18点18分微博会放宣图。
    　　一路走来，最为庆幸的是，当年写君子这篇时认识的姑娘们，还有几个仍有联络。其实世界这么大，能够在网络相遇并且对话都是缘分。于我而言，这也是写文的乐趣之一。
    　　新的一年希望可爱的姑娘们都能生活幸福呀，感谢大家。说着说着就又开始煽情的我哈哈。
    　　第90章 九十
    　　照片上的男孩子，低着头，侧身对着镜头，手上拿着一支冰淇淋，递给了斜挎着书包里的小猫。小猫伸出舌头，爪子扒住男孩的手，眯着眼在舔冰淇淋，男孩子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另一张，男孩子像是发现被拍了，诧异地抬头看向镜头，手却还未来得及收回。小猫跟捡到什么大便宜似的，抓紧舔了第二口，却也与主人一起看向了镜头。猫的眼睛是圆的，主人的眼睛也是。
    　　两张照片抓拍到的均是最完美的瞬间，让人只看一眼，就能还原当初的场景。
    　　莫照顿了几秒，眉头就皱了起来。
    　　谁拍了乔熠宵的照片，还把它们全部发到网上？
    　　群里的消息还在刷屏，间或也有人刷这两张照片——
    　　莫处的表弟？
    　　对啊！！前几天咱们单位聚餐，他还来了，不记得了？
    　　好帅好帅好帅！！！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人和猫都太可爱太可爱了！
    　　莫处长放下手机，只几秒，又拿起手机打电话。
    　　高铭很快接了，问道：“又喝了酒要我送你回去？”
    　　“不是。”
    　　“那怎么？”
    　　“你明早过来接我，再送我去机场。”
    　　“机场？”
    　　“嗯。”
    　　高铭知道问不出其他事儿来了，索性也不再问，又道：“没有其他事了？”
    　　“有。”
    　　莫照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电脑，顺着照片上的水印，找到了那个网站，以及那个网站的微博号。果然看到了一个多小时前新发的微博，下面留言已经好几千，他眉头就皱得更深。
    　　“有什么事你就说啊大哥，别不说话啊。”恰逢过年，高铭难得又调侃了一句。
    　　“网上有些消息太碍眼了。”
    　　“啊？”
    　　“不知谁拍了宵宵的照片，传到了网上，你帮我找人给它们都删了。”
    　　“……”高铭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宵宵”是谁，是那个乔熠宵吗？上回在医院里，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此刻只觉得更加不对劲。
    　　莫照说完正要挂电话，又道：“再帮我把原片要来，让他们把电脑里和相机里的所有都删了。”
    　　“……”
    　　“谢谢。”莫照说完，径自挂了电话。
    　　高铭锁眉想了几秒，便重新联系人去了。
    　　莫照的左手手指不时在桌上敲着，右手又忍不住去点鼠标，看别人的评价。有很多人夸这个男孩子可爱又帅，又有人嘲讽道：“故意买营销炒作吧？什么新年第一位暖男，也不瞧瞧这长相，想红想疯了？！”
    　　还有人附和：“就是，现在什么人都想出道了！”
    　　“自己想红就算了，还利用小动物！心疼那只猫！”
    　　“大冬天的让猫吃冰淇淋？[恶心]我要恶心吐了！”
    　　“真是为了红什么都能做啊。”
    　　莫照眼睛眯成一条线，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些人的ID，还点进去分别看了那些人的主页，一些公司或者学校信息，纷纷记到了脑中。
    　　再过几分钟，他去刷新页面时，微博删除了，他眉头才舒展开来。
    　　直到邮箱也提示有新邮件，他将那几张照片下载保存好，这才关了电脑。
    　　他又看了眼微信群，还有人在问他看到没有。
    　　他置之不理，放下那只手机。
    　　乔熠宵其实知道自己在网上小火了一把，莫照的同事们能够看到，他的同学们更能看到。班里同学告诉他后，他也去看了那条微博，更看到了骂他的人，对于这些他完全陌生的人，他倒不是很生气。
    　　因为生气也没用啊！他又不能穿过网线去揍人！
    　　他只是把那几张照片保存了下来，因为人家摄影师拍得着实不错，他抓过在一边自己玩的葵葵，说道：“小胖子来看看，今天你红了，知道不知道？”他自己也觉得很新奇，就几张照片而已，至于吗？估计还是因为他家葵葵太好看了。
    　　“喵~~~”葵葵扒着手机看，看到了自己，觉得有些好奇。
    　　“回头我也学人家，开个微博，给你拍拍照片，日进百万不是梦啊！”
    　　“喵！”好啊！
    　　“你赞成？”
    　　“喵！”对啊！
    　　乔熠宵笑了起来，手机扔到一边，抱起葵葵揉了一通，轻声道：“小胖子，幸好还有你。”
    　　乔熠宵以为晚上的时候，莫照会打电话过来，因为最近的莫照就是这样恶心。结果莫照却没有打来电话，他反倒怔愣了片刻，旋即便也明白了。过年家中人多，事也多。昨晚莫照是因为喝醉了，才会跑来。
    　　清醒时候的莫照，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做，他算什么呢。
    　　他躺在床上，没有再等，不到晚上九点，便抱着葵葵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是几时几分，他突然感到怀中的毛球被谁拽了出去。他伸手去抓，却没抓住，咂了咂嘴，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却又开始做起了梦，这一次他飞了起来，就像小时候沉迷的神话故事中的神仙一般，直接飞了起来。
    　　脚下踩着云朵，梦中本应没有色彩，他却似乎看到了眼前的金光。
    　　梦中的他想，他要带着葵葵一起来看一看啊。
    　　他又想，要不要带那个死骗子也过来看一看呢？
    　　可是他又想到，死骗子定然会嘲笑他的，死骗子不会在意这些。
    　　他气地蹬了一下脚，抱着他的莫照脚步顿了顿，随后又笑了起来，把他抱进了电梯。
    　　凌晨三点多，高铭站在车前抽烟，借着小区的路灯，看到莫照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往他走来，眉头紧锁。
    　　莫照是不是玩游戏玩得有些过火了？
    　　莫照却停在了离他五米远的地方。
    　　他与莫照对视，最后掐了手中的烟，扔到垃圾桶内，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等周遭的烟味散了，莫照才抱着乔熠宵走来。高铭看了眼，是连着被子一起抱出来的。他帮他们打开门，莫照小心又小心地抱着他一起坐进去。
    　　乔熠宵也是神人，虽然动了动，却依然睡得安稳。
    　　莫照将他放好，回头看了眼高铭。
    　　高铭耸肩，好嘛，不看了，这么小气。看看脸都不行，反正昨晚全国很多人都看到了，不是吗？再说了，当初，还是他拉下老脸去帮他安排的啊。他可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乔熠宵，又倔又凶，那个脏话骂的啊，真是叹为观止。
    　　几个月不见，不知乔熠宵如今如何了。
    　　不过，光看网上那几张照片的话，倒是比以前更好看了。如今生活无忧了，整体分反倒又上涨了，身上的戾气更是全部散尽了。
    　　他将车往机场开去，途中，他到底没忍住，小声道：“过安检总不能也睡着过吧？”
    　　莫照的声音更轻：“到了机场再叫醒他。”
    　　“……”高铭没再说话，他知道莫照不想说话，怕吵醒乔熠宵。
    　　这个时候，路上基本没有车，四点一刻的时候，他们就到机场了。
    　　高铭回头看向莫照，莫照却轻声打开车门下车了，高铭也只好和他一起下去，两人走到车尾处。
    　　“还不叫醒？”高铭说着又拿出烟，“抽不抽？”
    　　莫照摇头，说道：“五点了再叫吧。”
    　　“嗯，飞机六点，反正也来得及。”
    　　“回头麻烦你把那只猫送到我奶奶那处。”
    　　“你不怕家人察觉？”
    　　莫照不在意地笑道：“一只猫而已，我与我奶奶说了，外地同事寄放在这儿的。”
    　　“他似乎变了些。”
    　　莫照笑了声，说道：“还是一样倔。”
    　　高铭似乎还想说什么，莫照却没有再给他提问的机会，直接道：“我奶奶晚上又跟我谈你结婚的事。”
    　　高铭无奈道：“知道老人家着急，可哪有那么容易？”
    　　“就没个动心的？”
    　　高铭吸了口烟，望向远方，嘲弄地笑道：“喜欢我的倒是不少。”
    　　莫照道：“没错，有房有车有家产有事业，还无父无母。”
    　　高铭赞同道：“现在的小姑娘就爱我这样的。可一个两个的，爱的也不过是我的钱罢了。”
    　　莫照伸手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能把每个人想得这么坏，总有真心待你的，我奶奶说有个姑娘不错。”
    　　“可别，莫奶奶介绍的，家世一定很好，人家看不上我，我也不想娶个大小姐回去。还不如一个人过，舒坦。”
    　　“没接触，你就知道了？”
    　　“别说我了，你呢？外头都在猜你下一站要去哪里呢。他们那是不知道，胡乱猜测。我们是自家人，本就商定好的，在绿化局也就呆那么一两年，顶多三年。明年那个机会，抓不抓？”
    　　莫照转身靠到车上，眯了眯眼，说道：“自然。”
    　　“那——”他看了眼车内。
    　　莫照眼底沉如水，平静说道：“他还是他。”
    　　“你的婚事呢？”
    　　“可能遥遥那事对他们打击太大，你知道的，前头又有我姑姑那事儿。他们如今倒不催我了。”
    　　“好姑娘可不多啊，尹青文，你知道的？”
    　　“怎么？”
    　　“最近老有人问我打听，说你们两家是不是有意联姻。”
    　　莫照嘲弄地笑了声。
    　　“她博士毕业了，家里估计开始急了。”
    　　“与我何干。”莫照漠然道。
    　　高铭正要再说话，身后的车内突然有人了动静，有人在敲车窗，这人自然是乔熠宵。
    　　莫照立刻转身往车窗走去，高铭微微一愣。
    　　乔熠宵没有变多少，怎么，莫照倒好像变了许多呢。
    　　他跟着一起走过去，乔熠宵在车内似乎要开门出来，只穿着睡衣，扒在车窗户上瞪着他们。其实这场景有些恐怖，莫照却光顾着笑了。
    　　这笑声，笑得高铭莫名觉得有些冷，他与乔熠宵对视了一眼。他知道乔熠宵讨厌他，此刻也是瞪着他。他耸了耸肩，让到一边，莫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关门的瞬间，他听到莫照温声道：“醒了？冷不冷？”
    　　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出来了。
    　　乔熠宵生气地说道：“这是哪里！又要干什么？！”
    　　眼看着莫照就要去哄，高铭赶紧给他们关紧门，走到一边继续抽烟。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莫照变了，因为莫照一直都是这样，戴着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具。可是他，七八岁便被莫照的父母带回去，与莫照一起长大，却是知道得不能更知道了。
    　　莫照就是变了，当然，仅限面对那个乔熠宵时。
    　　第91章 九十一
    　　任谁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裹着被子，睡在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的车里，都会觉得恐惧吧？
    　　那一瞬间，乔熠宵真的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可是他又不解，他有什么被绑架的资本？难道是莫照得罪了谁，找他报仇来了？？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他与莫照的真实关系？他脑中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等了很久，都等不到有人来。
    　　他便试探着坐起来前后左右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便看到了车后站着的莫照。他立即就明白了，莫照又发神经了！上次发神经地大半夜去看日出，这次又要看什么？衣服都不让换一件，裹着被子就出来了！
    　　莫照带着车外的寒气坐进来，乔熠宵还穿着睡衣呢，虽然裹着被子，车内也开着暖气。他还是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莫照倒也不生气，反倒是直接脱了外套，问他：“这样还冷吗？”
    　　乔熠宵撇嘴，窝在车坐上，双手抱膝，说道：“今天又要看什么？”
    　　“我们去海边。”
    　　“又要看日出？”
    　　莫照微笑道：“这次是真的去海边，六点的飞机。”
    　　乔熠宵愣了会儿，说道：“什么都没有准备。”
    　　“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他又从身后抽出乔熠宵的几件衣服来，“穿上吧，快五点了，我们进去正好安检。”
    　　乔熠宵心情十分复杂，不知如何描述才好，他伸手接过衣服，又问：“葵葵呢？”
    　　“葵葵送给我奶奶养几天。”
    　　乔熠宵吓住了，过了几秒，才道：“是不是不好？还是送到董阿姨那里去吧？”
    　　“没关系。”
    　　“可是——”
    　　“乖，穿衣服。”莫照直接上手，帮他穿。
    　　乔熠宵这才闭嘴，闷闷不乐道：“我自己会穿！”三下两除二地换好衣服，莫照上上下下帮他整理了一番，拉着他一起下车。
    　　他死命地甩手，却甩不开，还被正好走来的高铭看到了，他觉得丢人丢死了。
    　　高铭倒像没看见似的，反倒递给他一个红包。
    　　他没说话。
    　　“给你的压岁钱，祝新的一年，一切顺利，顺心。”
    　　“收起来吧，宵宵。”他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倒是莫照催他将红包收起来。
    　　他觉得有些一言难尽，他又不是不知道高铭不喜欢他，觉得高铭和莫照一样，很装！不过他还是收了起来。莫照果然什么都准备好了，高铭和他一起，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了两个箱子。因为搬箱子，莫照倒是松开了乔熠宵的手，乔熠宵赶紧将手塞到口袋中，却摸到了几个红包。
    　　他记起来了，董阿姨之前准备的红包，他用了两个，其他顺手塞到口袋中了，偏偏莫照拿来的外套是这一件。很幸运，钱包也在这件外套里。
    　　他想了想，转身，背对着他们，从口袋的钱包里抽出十张一百块，迅速地放到其中一个红包中。
    　　等他们箱子都拿出来，莫照要与他一起进机场，让高铭不要再送时。
    　　他走到高铭面前，把红包递给他。
    　　“呃。”
    　　“礼尚往来啊。”乔熠宵硬把红包塞到他手中，转身走向莫照。莫照无奈地朝高铭笑了笑，带着乔熠宵一起走了。
    　　高铭摸了摸那个红包，这经历当真有趣，乔熠宵给他发红包？
    　　乔熠宵原来真的还是这么倔，并且还是这么讨厌他啊。
    　　他想他有些明白莫照了，最起码乔熠宵，是真的很有趣，很有趣。
    　　与其他人都不同。
    　　他又望向那两人的背影，莫照常年在冬天穿长风衣，普通，却又不可让人忽视了去。乔熠宵穿得也像个普通大学生，乖巧，干净，却又挺拔英俊。
    　　他也见过不少人的小情人，不论男女，哪个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名牌货尽数地往身上堆，满身的Logo，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身上穿的东西多贵似的。
    　　这个乔熠宵当真穿得很普通，过去那个女助理在时，还有那么些样子。
    　　此刻就是普普通通的羽绒服与牛仔裤，虽普通，却是十分耀眼的。否则那个街拍摄影师拍谁不好，拍他？
    　　他暗自思量，莫照是正经跟乔熠宵过起日子来了吗？
    　　可是莫照总要结婚的，莫照这样的身份也总是不能够玩物丧志的。
    　　到时，乔熠宵就是累赘了，也只能是累赘。
    　　莫照独自拉着两个箱子，乔熠宵不开心，不时地要去抢箱子，却根本抢不过莫照。
    　　高铭望着乔熠宵与他抢来抢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心道，当初也不知道他们俩会相处成这样啊。
    　　罢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以后再担心吧。
    　　毕竟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莫照与乔熠宵走进机场，办了托运，再过安检，离飞机起飞就剩二十多分钟了。莫照机票订得太晚，好不容易捡漏到两张，是经济舱。上回乔熠宵独自在机场等莫照时，莫照买的是头等舱的机票。
    　　此刻乔熠宵看着手里的登机牌，不自觉地说：“你原来也会坐经济舱啊。”
    　　“出差时都是坐经济舱。”
    　　“那不是不能衬托出您高贵的身份了？”乔熠宵侧头看他。
    　　莫照觉得好笑，说道：“宝贝你又是在故意气我吗？”
    　　“呵呵！”好恶心！又那么叫他。他往前快走了几步，走上行人输送带，回头再看莫照。莫照却是没有走上去，而是在一旁的平地上走，乔熠宵自然速度就快了，没多久，他就离莫照有了些距离。
    　　此时太早，机场里人并不多。
    　　他就有些得意地转身看着莫照说：“我比你快。”
    　　莫照笑着点头，说：“是，比我快。”
    　　“哼！”乔熠宵没再看他，步子迈得更大，在输送带上离莫照越来越远。走完这一段输送带，他玩上了瘾，就要踏上新的运输带，莫照在身后叫住他：“登机口就在这边。”
    　　“啊？”他再看了眼手里的登机牌，莫照与他的，都在他手里。他仔细看过，再看了登机口，果然到了啊。他觉得有些可惜，这种远远甩开莫照的游戏，他还没玩够呢。但他只能在原地等莫照走到他面前。
    　　登机口已有人在排队，他们这班飞机没有晚点，没等多久，他们便登上了飞机。
    　　飞机并不大，左右各两座，他坐到了靠窗的位子。他倒不是没有坐过飞机，只是次数也不多，尤其这几年再没坐过。很小的时候，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坐飞机去外地夏令营，那也是唯一的一次夏令营，还是爷爷掏的钱。
    　　那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在飞机起飞的瞬间，其他小朋友很多都觉得害怕，甚至还有人哭了。只有他觉得特别兴奋，他喜欢飞机突然拔高，倾斜飞向天空的瞬间。那时他就想，人如果真的能够飞就好了。
    　　虽然飞机还没起飞，他已经靠近窗户，往外看去。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现在真的挺高兴的。
    　　莫照伸手过来帮他系上了安全带，他才收回视线，低头看莫照的手。
    　　莫照系好他的，再系自己的。
    　　空姐也一一开始检查，莫照笑着问他：“还困吗？”
    　　他摇头。
    　　很快舱门关闭，空姐的提示音中，飞机开始滑行。乔熠宵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直到飞机拔高飞向天空，他转身问莫照：“这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不待莫照回答，他笑了起来，说：“有点酷炫。”
    　　莫照怔住了，乔熠宵第一次对他笑。
    　　原来乔熠宵真正笑起来，是这个模样。
    　　乔熠宵却没看到他的表情，他说完便又继续去盯着窗外的风景了。
    　　莫处长迅速收拾好心情与表情，侧头看着乔熠宵的后脑勺，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看了十来分钟，乔熠宵便也看腻了，坐回来时，发现莫照正盯着他看。他不自觉地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看的”，想要睡一觉，毕竟总要飞几个小时才到。而且时间太早，机上的乘客几乎都在睡觉。可他实在有些兴奋，睡不着。
    　　况且他始终能够感受到莫照的视线，索性坐直了，看向莫照，生怕打扰到前后座正在睡觉的乘客，小声道：“你知道吗？”
    　　“嗯？”
    　　“昨天我和葵葵被街拍了。”
    　　“哦？”
    　　乔熠宵见他一脸不知的表情，继续道：“我喂葵葵吃冰淇淋呢，就被拍了——”
    　　莫照打断他的话，说道：“又吃冰淇淋了？”
    　　乔熠宵不耐烦道：“就一点点，后来我们就被拍了，还被传到网上去了。很多人评论和转发呢，都夸葵葵好看。”
    　　“你更好看。”
    　　“……”乔熠宵冷不防听到这话，吓地瞪着眼睛，盯着他，然后火速地打量了四周，见大家依然在睡觉，没人听到，松了口气。
    　　莫照却又在看着他笑。
    　　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出来玩是挺高兴的，可也不至于这样吧？！莫照都在笑他了。好没出息啊！他于是也不再讲昨晚的事了，坐了回来。
    　　倒是莫照又问：“然后呢？”
    　　“啊？”
    　　“照片呢？”
    　　“我手机上保存了，只是网上的照片不知为何，后来删了。”他看向莫照，见莫照一副挺想看一看的模样，勉为其难道：“那下飞机了给你看一下，把葵葵拍得特别可爱。”
    　　“好。”莫照点头。
    　　乔熠宵见莫照如此惜字如金，就以为他也困了。便也不再说话，独自看向窗外。莫照却又伸过手来，他诧异地看向他。
    　　“外套先脱了，飞机上热。”
    　　乔熠宵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没有脱，他“哦”了声，脱去外套。
    　　莫照又道：“睡一觉吧，早晨起太早了。”
    　　乔熠宵压根不想睡，可更不想跟莫照聊天，便打算装睡，应了声，闭眼靠在座位上。飞机比较小，他的腿无法伸展开来，总归有些难受。他动了动，莫照突然伸出手臂揽过他，他僵住。
    　　莫照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坚持一会儿，乖乖睡吧，这次太赶了，回来我们不坐小飞机。”
    　　乔熠宵本想嘲讽几句，可是莫照将他的脑袋扳到了肩膀上。莫照穿着的毛衣料子特别好，乔熠宵的脸一挨上去，就觉得软乎乎的，又暖暖的，跟葵葵一样舒服。他不自觉地蹭了蹭，就像睡前蹭葵葵一样，靠着当真睡着了。
    　　莫照一直目光清明地直视前方，空姐推车送餐过来的时候，他轻轻摆了摆手，表示都不需要，只是要了一杯水。他低头看向睡着的乔熠宵，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其实真的没有太多的重量。可他觉得肩膀那处很沉，沉到他的心也跟着落到了实地上一般。
    　　他想，原来这才是正确的养宠物的方式啊。
    　　活了三十六年，才知道心房被填满的感觉到底是如何。
    　　乔熠宵揉着眼睛醒来时，莫照恰好低头看他。
    　　他坐直了，看了眼窗外，说道：“还没到吗？”
    　　“快了。”莫照将那杯水递给他，“喝一点。”
    　　乔熠宵喝了口水，看他道：“你没有睡觉吗？”
    　　“不困。”
    　　乔熠宵前后看了看，乘客们大多数都醒了，机舱里现在有些热闹，不如刚刚那般沉寂了。他放下水杯，再度看向窗外。
    　　“饿不饿？”莫照在他身后问。
    　　他背对着莫照摇头。
    　　“到了我们再吃。”
    　　“嗯。”
    　　一下飞机，湿气与热气便迎面而来，幸好莫照有先见之明地，让乔熠宵在飞机上便脱了毛衣。走出飞机，乔熠宵好奇地四处张望，莫照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去。
    　　他低头看着莫照的手，再看向莫照的后背，不知为何，突然不想甩开莫照的手。但他只是这么想了想，他很快甩掉了莫照的手，并走到了莫照的前面。
    　　莫照又好笑地笑了。
    　　他们拿到箱子后，便一起走出了机场，莫照提前联系好了车来接他们。一出机场，司机迎上，帮他们放好箱子，便载着他们往酒店驶去。莫照也未来过三亚，司机是当地人，路上，莫照问了些问题。
    　　乔熠宵听了几耳朵，更多的时间都是靠在车窗处，看着窗外与家乡以及上海都不一样的风景。今日的三亚温度刚刚好，并没有太热，也不冷，二十八九度，太阳也不大。
    　　他摇开车窗，吹着风，觉得很开心。
    　　脸上却并未显出来。
    　　他的身后，莫照在问司机哪处的食物好吃。
    　　他闭上眼睛，只让微风拂过他的脸庞。轻柔的刘海，与略长的眼睫毛被风吹得也似跳舞一般颤动。
    　　终于，他还是来到海边了呀。
    　　他与莫照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这样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宵宵和莫照去海边啦！
    　　第92章 九十二
    　　莫照大年初八正式上班，他们是大年初二来到三亚的，还能够在这里待五天。
    　　初到三亚的那日，在酒店吃了简单的brunch，乔熠宵便兴致冲冲地想要去看海。莫照赶紧拉住他，说道：“去换身衣服再去。”
    　　乔熠宵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是哦，这样的鞋子和裤子，不适合去海边！于是他又道：“那快点，你别吃了！”
    　　“那就浪费了。”莫照故意道。
    　　“没关系！浪费一点没关系！”乔熠宵急得不行。
    　　“那——”
    　　“别吃了啊！”乔熠宵伸手就想拉他，手伸到一半，想起他和莫照的不正当关系，又收了回来。莫照到底没再逗他，笑着跟他一起回去换衣服。
    　　莫照虽说过不许乔熠宵在夏天穿短裤之类的话，但总归也是逗他的。乔熠宵换了件七分沙滩裤，踩着人字拖高高兴兴地去海边了。他们去的是酒店的私人沙滩，因此人不算多，乔熠宵一看到真正的沙滩和蓝色的海，早就没再管莫照，直接踢掉鞋子，光脚踩着沙子跑了过去。
    　　海水温柔地不时漫过他的脚面，他低头看着，觉得踩着软绵绵的沙子，真的好舒服啊。
    　　莫照在几米远的地方静静站着，看着他自己玩得高兴，便也没有上去打扰。
    　　乔熠宵玩了会儿，蹲下来，也想要感受下在沙滩上上写字是什么感受。可是写什么呢？想不出写什么，索性画了一只葵葵。
    　　那认认真真伸着指头画猫的样子，莫处长不自觉地便拿出了手机，拍起视频来。
    　　乔熠宵完全不知身后有人在拍他，他认真画好猫，还拿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要回去给葵葵看。刚画好，他起身，又有海水漫过来，没几次，葵葵就不见了。
    　　“哎呀。”他有些可惜，不过看到远处的椰子树，他又往前跑去了。
    　　被忘记的莫处长心想，他真可怜啊，没人记得他。
    　　他弯腰捡起乔熠宵的人字拖，慢悠悠地踩着乔熠宵的脚印，往前走去。
    　　早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窗外的海，夜间睡前听到的最后一丝声响也是海的声音。在海边，大把的时间终于有了地方去挥霍。他们也并未去任何景点，闲来便沿着海边散步，饿了便去大街小巷，按照网上的评分，将好吃的餐厅，一家家吃了遍。除了晚上要与莫照睡一张床，其他都特别好。
    　　但幸好，莫照果然说到做到，再也没有强迫过他。
    　　饶是乔熠宵这样的性格，也不得不承认，这几日的确过得太开心了。
    　　大年初五这天，他们去市中心看了部电影，便打算早些回酒店。因为莫照说明日要去看日出，回去早些休息。
    　　乔熠宵从前到处奔波，体力特别好。如今被迫娇生惯养，体力到底不比从前。来玩了几天后，每天在外基本都是靠走的，不说累趴了，但每晚总觉得小腿与脚底板有些酸疼。
    　　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后，才发现外面变天了。
    　　三亚这个地方，天气阴晴不定，经常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便又磅礴大雨。乔熠宵之前还庆幸过，庆幸他们来的这几天天气都很好，哪料到，今日就要下雨了。
    　　等他们坐上出租车，往酒店开时，没一会儿，便开始下雨了。
    　　雨很大，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到车身与窗户上。乔熠宵看着窗外的大雨，可惜道：“是不是明天看不了日出了？”
    　　莫照还未说话，司机笑道：“不碍事，这雨下不了多久。”
    　　“是吗？”
    　　“没错！”
    　　司机说得倒也对，他们的酒店离市中心有些远，还没到酒店，雨果然就停了。下车时，乔熠宵眼睛一亮，看着莫照道：“再去海边看一下，看下过雨的海边是什么样的。”
    　　莫照付好钱，回头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他知道乔熠宵每晚腿疼，本来想劝他回去休息休息，此刻看到这样的眼睛，还有什么抵抗力？只好点头。
    　　乔熠宵高兴地转身就往沙滩跑去。
    　　雨后的沙滩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海水的颜色突然就变深了许多。刚下过雨，此处的人更少了，甚至只剩他们俩。
    　　而天上的乌云还没散去，莫照抬头看了看天，刚想叫上乔熠宵看过就好，赶紧回去。
    　　雨点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又从天空落了下来。
    　　乔熠宵怔住，莫照上前拉住他的手腕，转身就往酒店疾步走去。
    　　雨却下得比刚刚的还大，莫照那般沉稳的性格，乔熠宵就从未见过他急躁的样子。可此时，莫照终于急了起来，他拉着乔熠宵大步跑了起来，却仍然避不开那从天空中往下倾落的雨水。
    　　他们俩看似狼狈地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奔跑着，乔熠宵的眼睛被雨水打得，几乎不能完全睁开。他眯着眼，完全是被莫照带着往前跑。突然之间，他就想到了小时候，也是这样大的雨，他站在雨里看着乔涵抱着其他的孩子坐上了温暖的车子。
    　　当时他独自站在夜晚的雨幕中，觉得整个世界都陌生了起来，浑身都是凉意。凉到了心底的最深处，凉得尚幼小的他不知如何才好，只能毫无用处地抱了一下自己。
    　　此时，也是这样大的雨。
    　　可他觉得开心，很开心，特别开心。
    　　整个天地间，似乎只有他和莫照，就连往常他讨厌的莫照都变得不再讨厌了。他甚至不用睁开眼睛，不用担心一切，因为会有人拉着他往前跑。
    　　他知道，无论如何，那个人是安全的，那个人带着他去往的方向也是安全的地方。
    　　他的右手腕被莫照紧紧攥住，他不自觉地张开左臂。
    　　他的身后是海洋，他的前方是莫照，他们被雨幕完完整整地包裹住了。
    　　这个瞬间，他只想拥抱雨下的整个世界。
    　　莫照带着他跑到酒店的廊下，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他，乔熠宵却在笑。乔熠宵的眼睛亮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雨幕，真真切切地在笑着。
    　　莫照伸手去擦他脸上的雨水，他都没有避开，只是看着雨幕，说道：“真好看啊。”
    　　“回头感冒了怎么办！”莫照这种总是戴着面具的人，难得说话用上重语气。
    　　乔熠宵却回头看他，无辜道：“你生气了吗？”
    　　莫照没应他。
    　　乔熠宵高兴地笑着说：“可是很漂亮啊！有多少人在这样大的雨下，在没有人的沙滩上狂奔过呢？不是很好吗？”
    　　“以后再也不听你胡闹。”
    　　乔熠宵现在高兴得很，谁管以后啊？他继续笑眯眯地看着雨。
    　　莫照拉住他的手腕，强制性地往酒店里带去，严肃道：“今天就到这里。”
    　　“可是——”
    　　“还想看日出的话。”
    　　乔熠宵撇嘴，乖乖跟着莫照走了。亏他刚刚还有一会儿觉得莫照人不错呢！
    　　到了房间内，莫照顺手打开空调，便将乔熠宵往浴室推去，说道：“赶紧洗澡。”
    　　“我衣服还没拿呢。”
    　　“进去。”莫照将他直接推进去，立即打开热水，回身看着乔熠宵，见他的衣服全部湿哒哒地黏在了身上，而他傻乎乎地瞪着自己。莫照便伸手过去，“我来给你脱。”
    　　乔熠宵赶紧自己脱，却又害怕莫照，便脱得很慢。
    　　莫照笑着走出了浴室，乔熠宵松了口气，立刻将身上变凉了的湿衣服脱了，冲到热水之下。在暴雨中狂奔是很有趣，但是跑完也的确很冷，莫照给前台打了电话，要了些热饭菜与姜汤。挂了电话，他也将身上湿哒哒的衬衫脱了，裤子倒是没脱。他拿上乔熠宵的干净衣服，便随手将衬衫扔到沙发上，往浴室走去。
    　　这间房内的浴室很大，有浴缸，也有淋浴。
    　　恰好，他们俩都有洁癖，自然不会用浴缸。淋浴处也无玻璃阻挡，他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乔熠宵背对着他，仰着头站在热水下。
    　　莫照是个正常gay，各项功能不仅正常，甚至还优于部分人。只是他从小就学着修身养性，且定力十分强，平常工作忙碌，即便偶有欲望，疯狂健身一顿，也就过去了。
    　　此刻他站在门边，眼神悠远地望着乔熠宵光裸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乔熠宵很白，腰又细，隔着水雾，这般看过去，实在很挑战他的定力。
    　　可他想到上次乔熠宵脑袋歪在他肩膀上安静掉眼泪的场景，暗自叹气，再等等吧。虽然是自己的小猫，也得好好宠着才是啊，他放下衣服，转身就准备出去。
    　　不料乔熠宵转过了身子，看到了他。
    　　乔熠宵看到莫照，立刻就僵住了，他也立刻看到了莫照的某个部位。
    　　他的脸刹那间就白了。
    　　莫照也往自己身下看去，他也很无奈，他是正常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身体，有生理反应才是正常吧？他看到乔熠宵恐惧的表情，宽慰道：“你慢慢洗，我什么都不做，洗好出来吃饭。衣服在这儿。”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乔熠宵伸手扶住墙，脑中乱得很。
    　　莫照这次与他一起出来玩，一直都没有戴那副眼镜。没了眼镜的莫照，比往日的莫照，多出了几分真实感。
    　　本还在享受着热水慢慢笼罩住自己的乔熠宵，觉得自己瞬间从梦中回到了现实。他想起了他与莫照的真实关系。
    　　他是莫照包养的小情人啊。
    　　莫照包养他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上床。
    　　可包养至今，他们也只上过三次而已。
    　　他既不愿意与莫照上床，又觉得自己一味地享受莫照所给予的好处，而不履行任何职责，是一件很恶心的事。他是很讨厌自己的这个身份，但是既然做了，就要勇敢承认与面对。
    　　凭什么别人只为你付出，你却给不出任何回报？
    　　莫照从来不是这么好的人啊。
    　　他迷惑地看着白色的墙壁，想了许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纵使下定了决心，走出浴室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自然。
    　　倒是莫照看到他只穿着小裤衩便出来了，皱着眉，拉过一条毯子走来，包住他，问他：“冷不冷？”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等会儿要滚床单的事，没听进去莫照的话。莫照瞧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又好气，又觉得太可爱了。把他拉到桌前坐下，拿过倒在碗中的姜汤，递给他，说道：“乖乖喝了。”
    　　乔熠宵木讷地伸手接过那碗，在莫照的视线下，喝了一口。
    　　莫照这才满意，起身道：“要全喝完，我去冲个澡，出来一起吃饭。”说完拿上衣服转身便往浴室走去。
    　　乔熠宵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莫照的背影，再低头看了眼姜汤。深思片刻，壮士扼腕般拿起一口喝尽。放下碗，他便松开身上的毯子，严肃地往浴室走去。
    　　莫照正对着浴室的门冲澡，看到乔熠宵这般走进来，不禁奇道：“怎么了？”
    　　乔熠宵又看到了莫照那可怕的身体，他极度不自然地将视线上调，与莫照对视，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索性，硬着头皮走到了莫照的面前。
    　　“宵宵？”
    　　怎么样都是一刀，乔熠宵低头就想把自己的小裤衩给脱了，莫照伸手止住他的手，再问：“宵宵，你要做什么？”
    　　“你把我买来，本来就是要上床的。我不想拿了你的好处，又立牌坊。”乔熠宵说得坦然。
    　　莫照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酸。他还记得飞机上乔熠宵高兴地朝他笑着说“酷炫”的模样，也记得就在十几分钟前，站在酒店廊下，他望着雨幕，兴奋得像个小孩子的模样。他从来不是善良的人，也从未想过照顾他人的情绪。可此时，他望着乔熠宵突然严肃起来的脸，突然就不想打散他这几日的高兴，便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你。”
    　　“那你能一辈子不强迫我吗？”
    　　莫照沉默。
    　　“早晚都要强迫的，不如现在就办了算了。”
    　　莫照问他：“真的有那么勉强？”
    　　“换我上你试试？”
    　　莫照又笑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拒绝道：“今天你太累了，下次再说。”
    　　“就今天。”乔熠宵烦躁地往下拽自己的小裤衩。
    　　眼睁睁看着自家小猫在面前脱衣服，再能忍下去的，还是人吗？
    　　莫照从来不是圣人，望着乔熠宵自己脱衣服的动作，他要承认，怎么都没法忍下去了。
    　　只不过他再度伸手阻止乔熠宵。
    　　“又怎么了？！”乔熠宵心想他妈的老子都主动脱光了给你上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莫照直接将他扛了起来，往外走去，再将他扔到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微笑道：“留给我来脱。”
    　　乔熠宵又开始后悔了。
    　　第93章 九十三
    　　自然还是害怕的，乔熠宵躺在床上的时候，不自觉地又想往里缩。
    　　莫照关了屋内的大灯，只留四角的小灯。其实才下午四点多，但是下大雨，外面整个世界都是黯淡的。屋内亮着隐隐的光，乔熠宵还能看到就在落地窗外，疯狂打在窗户上的雨滴，也能看到远处有绿色的椰子树。
    　　既是暗的，又是亮的。
    　　就在这个时刻，乔熠宵还在想，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可能一直都是光明的，而暗夜里走久了，应该总能看到光吧？
    　　他过去与莫照的两次滚床单，却都可以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
    　　他用尽力气地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看到莫照可怕的身材，还是怵。莫照这次倒是一点都不急，他撑着左手，右手去揉乔熠宵的眉心，柔声道：“不要紧张。”
    　　“谁紧张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个道理，乔熠宵懂，可他就是放不下面子。
    　　“可是宝贝，你在抖。”
    　　“谁抖了！！”乔熠宵气地捶了一下床，捶完后他发现自己的紧张好像缓解了点。
    　　莫照都看在眼里，他顺势躺下，侧身抱住乔熠宵，在他颈侧印了一个吻，轻声道：“这是件快乐的事，所以宵宵，不要害怕。”
    　　乔熠宵瞟了他一眼，心想，他妈的快乐个屁！他为什么害怕？还不是因为这个变态！反正疼的是他！
    　　莫照手绕到他身后，抱住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他的手似是有魔力一般，乔熠宵的心跳，真的渐渐缓了下来。室内一片安静，乔熠宵突然道：“你再不上，我就要睡着了。”
    　　莫照低声笑，随后将乔熠宵翻了过来，他则是坐了起来，他依然安抚地抚摸着乔熠宵的后背，轻声道：“今天换个姿势，会稍微不那么疼。”
    　　“反正都是要疼的，快点！”
    　　莫照又是笑，乔熠宵气地想直接坐起来算了，便也这般做了。莫照从他身后猛地将他抱住，莫照的身体，完完整整地覆盖住了他的身体。莫照的双手去抚摸他的身前，乔熠宵身子微微一僵，随后便缓缓软了下来，闭眼靠在了莫照的怀里。
    　　莫照侧头再亲了亲他的脖颈，终于正式开始了这第三次的他们之间的滚床单。
    　　最疼的时候，乔熠宵趴在床上，侧过脸去，看向窗外的大雨，看着雨滴与窗户接触、散开再滑落。他能听到大雨的声音，风的声音，还有耳畔莫照的声音，甚至是自己喘气的声音，这一切其实很陌生。
    　　可他能感到莫照这一次与以往两次都不同，他的动作慢了许多，也轻了许多，但依然疼。生理泪水又想掉出来，他觉得实在很丢人，便抽了抽鼻子。
    　　莫照却伸手摸向他的眼睛，像是猜到他要掉眼泪了一样。
    　　他打掉莫照的手，说：“我才没有哭！”
    　　莫照笑着，突然加深了动作，乔熠宵“嘶”了声，气地心里将莫照骂了一通，根本不经夸！
    　　随后，越来越多与前两次不同的触感自他身体的每个部分缓慢生出，他渐渐无法看清楚窗户上的雨滴，也听不到风声与雨声。只知迷糊间，他被莫照来回摆弄了好几个姿势，他想反抗的，可是他疼，还有其他陌生的感觉，他反抗不了。
    　　他依稀听到莫照又让他叫“老公”。
    　　这个死变态！他偏不叫！！
    　　莫照松开拉住他的手，轻抚他的嘴角，在他耳边诱哄道：“宵宵，你叫一个。”
    　　恶心！就不叫！乔熠宵甩开脑袋。
    　　莫照笑着又动了一下，乔熠宵身子一抖，再度靠回了他的怀里。
    　　到最后，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叫没叫了，他只记得，他仿佛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他想，他是不是幻听了呀？外面明明在下大雨啊，雨声明明那样大。
    　　等到他气喘吁吁地瘫在床上时，他才看到，原来外面的雨早就停了。
    　　天也亮了，乌云散去，太阳甚至又出来了。
    　　阳光洒满大地。
    　　而他听到的，的确是海浪的声音。
    　　他看向莫照，莫照洗了手，走回来，也看着他。直接拿被子裹住他，乔熠宵挣扎着说：“起来洗澡。”
    　　“等等洗，休息一下。”
    　　“脏。”
    　　“不脏。”
    　　“脏！”乔熠宵一急，又牵扯到了痛处，他“嘶”了声。
    　　莫照拍拍他的额头，道：“听话。”随后又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问前台要热汤面与热粥。显然是要给他吃的，乔熠宵不免脸烧。他还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盒拆开的安全套，他们用了好几个。
    　　莫照这次来三亚，是真的没打算办乔熠宵的，这些东西带都没带。
    　　幸好酒店备着，否则莫照也不会同意的。
    　　乔熠宵心想，莫照定然还是嫌弃他的。
    　　他暗暗撇嘴，心想，反正他也嫌弃莫照的！
    　　莫照抱住裹着被子的他，笑着问：“是不是和前两次都不一样？”
    　　乔熠宵翻白眼。
    　　“所以，不要再怕。宵宵，以后一定不会伤到你。”莫照保证道。
    　　乔熠宵继续翻白眼。
    　　“宵宵，我看到了。”
    　　“什么？”
    　　“你在翻白眼。”
    　　“……”
    　　莫照觉得乔小猫太可爱了，小心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乔熠宵第三次翻白眼，看到就看到吧。他觉得莫照真的恶心，上完他，至于这么开心吗？？！！！
    　　莫照想继续逗他，却有人在敲门，他起身去开门。
    　　是服务员送餐过来了。
    　　乔熠宵躺在床上，听着莫照道“谢谢”，付小费，服务员将他们叫的食物都放在了外面的桌上。过了会儿，莫照手中拿着一个碗走了过来，他侧头，将视线转向另一侧。
    　　莫照却将碗放到床头柜上，弯腰对他说：“宵宵，吃一点东西。”
    　　乔熠宵不想吃，也没说话。
    　　莫照伸手就想把他抱坐起来。
    　　乔熠宵立即道：“我不吃。”
    　　“为什么？”
    　　“不想吃。”
    　　“不吃会饿的。”莫照的语气就跟哄骗小孩子似的。
    　　乔熠宵越听越气，他又不是几岁的小屁孩。再说了，等饿的时候，他自己会吃的，不要他喂！
    　　“我现在浑身疼，就想躺着。”
    　　莫照果然再无话可说，而是又笑眯眯地也坐到床上，坐到他身边，陪着他。
    　　乔熠宵暗自想，男人有时候真的很肤浅，爽完了就怎么样都好了是吧？他估计现在就是猛揍莫照一顿，莫照应该也不会生气吧？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真打起来，他也打不过莫照。
    　　后来躺了一会儿，乔熠宵到底坐起来吃了半碗粥，还是莫照喂的。
    　　见他只吃了半碗，莫照又要皱眉，乔熠宵立刻瞪圆了眼睛，莫照于是舒展开眉头，放下碗，说：“夜里饿了再说。”
    　　乔熠宵心想这还差不多，他见莫照依然坐在床边，有些烦，便道：“你去吃饭吧。”赶紧去外面吃饭吧！不要再杵在我跟前！
    　　“我陪你。”
    　　“我等等就睡觉了，明早还要去看日出呢，我要早些睡。”
    　　“不看了。”
    　　“啊？”
    　　“你今天很累，明天不能起太早。”
    　　乔熠宵急地身子前倾，扯得身子一阵阵疼，他疼得龇牙咧嘴。
    　　莫照道：“你看你这身子。我把电视给你打开，你玩会儿。”
    　　“不行！明早要去看日出的！”
    　　他们本打算明早看完日出，便去南山寺的。听莫照的话头，都不去了？他很急。
    　　果然，莫照道：“我们下次来再去。”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次？！”
    　　莫照认真道：“宵宵，你这样，能去吗？”
    　　乔熠宵自然知道身上有多疼，顿时后悔死了。他这叫自作孽！刚刚怎么就没想到明后天的计划？！后天早晨就要回去了，如今这样，明天终究要在酒店里度过了。
    　　莫照则又安抚般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乔熠宵瘪着嘴，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但过了会儿，他终究又问道：“南山寺也不去了吗？”
    　　莫照照例温声道：“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他又问了一遍。
    　　莫照却当真想了下，随后道：“清明，或者五一的时候。”
    　　乔熠宵倒没想到，莫照居然真的说出来了一个时间。再心有不甘，也不好说什么了，泄气地躺到了床上。
    　　莫照打开电视，将遥控器给他，自己走出卧室，去吃饭。
    　　终究没能再看一次日出，也没能够去南山寺。大年初七一大早，他们坐早晨十点的飞机回上海。
    　　莫照办托运的时候，他恋恋不舍地往身后看去。莫照办好，拿上登机牌，看到他这副模样，说道：“宵宵，世上是没有完美的。”
    　　乔熠宵不解地看他。
    　　“如果每一日都没有遗憾，又何来明天与未来。”
    　　莫照示意他与他一起往前走，继续说道：“人生在世，总要有遗憾的，有了遗憾，才会有新的机会与惊喜，是吗？”
    　　乔熠宵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莫照笑道：“因为这次没有看到，所以我们才会再来一次。”
    　　乔熠宵想的却是，莫照尽管了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可世事无常啊。这次的五天也不过是捡漏来的，谁知道下一次机会又在哪里？
    　　莫照又道：“更何况漂亮的海域那么多，又何必偏执于此处？”
    　　这么近的地方，来一次都不容易，更何况国外？莫照好歹是个干部，以后的官只会越当越大。据说这样的身份，私人出国行程，都是需要打申请的。
    　　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了。
    　　乔熠宵心里都清楚，他知道莫照是在安慰他，可是他不需要安慰，于是他道：“我知道了。”说完，便拿着登机牌与身份证率先去过安检。他伸开双臂让安检人员安检时，又想到，这一次的五天，虽说是捡漏来的，但他会悄悄地放在心底的。
    　　除了最后的两天，其他时候他都过得特别高兴。
    　　他走下安检台，回头看到莫照刚走进来，莫照正要对他露出微笑，他转回脸。
    　　莫照无奈地还是露出了笑容。
    　　实在不是一只好脾气的小猫。
    　　但是，脾气再不好，也是他的猫。
    　　第94章 九十四
    　　飞机到达上海的那一瞬间，乔熠宵就知道，那个关于飞起来并能够看到金光的梦，可以醒了。这里不是有海有沙滩有椰子树，温暖，空气又清新的海边小城。而是人流不息的上海，机场里满是节后回来的人。
    　　莫照拉着箱子带着他一起往外走去，他不时与人碰撞。
    　　高铭就在外面等他们，看到乔熠宵，还问了句：“玩得开心吗？”
    　　乔熠宵一向记仇，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就开门上车。
    　　高铭噎住了。
    　　莫照反倒笑了起来，说道：“他脾气不好。”
    　　“第一次见他我就知道了。”高铭自然也不会计较，说白了，他与乔熠宵之间是没有什么仇与怨的。从头到尾，他也只不过在担心自己的兄弟而已。他笑着摇头，与莫照一人拿起一个箱子，全都放到后备箱中。
    　　回去的路上，高铭道：“叔叔阿姨都回来了，今晚一起吃饭。”
    　　乔熠宵在低头看手机，回复林琅的短信。听到这话，他的手指顿了一下，才继续打字。
    　　“行。我本就打算回去的。”莫照说完，又看向乔熠宵，“宵宵，在做什么呢？”
    　　“和同学说话。”
    　　“哪一个同学？”
    　　“上次来过家里，穿黄色衣服那个。”
    　　莫照想了会儿，说道：“是和我说话的那个吧？”
    　　“嗯。”
    　　高铭这时突然道：“对了，换专业的事，我都跟学校说好了。”
    　　“换专业？！”乔熠宵大声问，又要换到什么专业？
    　　“是你喜欢的设计专业。”莫照安抚道。
    　　乔熠宵手机也没看了，他眨了眨眼睛，“哦”了声。
    　　“不开心吗？”莫照没有见到想象中他的反应，有些好奇。尽管乔熠宵面部表情甚少，但是遇到这样梦寐以求的事，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开心吗？
    　　当初为了这个专业问题，被折腾成那样，结果毫无用处。如今，这颗菠萝味的糖就在眼前，很快就能到他嘴里了。
    　　是啊，不应该开心吗？
    　　他低头看手机，短信列表里，除了林琅，还有其他同学发来的过年祝福短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这个班级，同学们都对他那么友好。是他从小到大，待过的最为融洽的一个集体。
    　　为什么人生总是这个样子的呢。
    　　你越想拥有一样东西的时候，越无法拥有。可当你死心了，那东西却又回来了。
    　　可是你已经在另外的轨迹上愈行愈远了。
    　　为何总是这般阴差阳错。
    　　高铭将他们送回去，没上楼，只在楼下等莫照。
    　　乔熠宵知道，莫照很快就要走了。他看莫照将箱子放到玄关处，对他说：“明天董阿姨就回来了，你不要收拾。”
    　　“哦。”
    　　“晚饭会有人给你送来。”
    　　“嗯。”乔熠宵见莫照还有话要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都知道了，你走吧。”
    　　“那我走了。”
    　　“嗯。”
    　　莫照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乔熠宵伸手要打掉，莫照已经先行松开了，他道：“真的走了。”
    　　烦死了！
    　　“快走吧你！”
    　　莫照笑着推门要走，正要进电梯。乔熠宵突然打开门冲出来，莫照诧异地回身看他。
    　　“葵葵呢？”
    　　“我明天让肖哲给你送来。”
    　　“好。”乔熠宵见电梯下来了，莫照还不进去，便道：“没事了，你走吧。”
    　　莫照回身看他，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率先转身走了，“嘭”地甩上大门。莫照这才抬脚走进电梯。
    　　莫照一年也难得与父母见几面，与高铭一起到爷爷家后，他与父母点头示意。正经叫了声“爸”，又叫了声“妈”，便坐到了他母亲的对面。
    　　高铭反倒上前笑着叫“叔叔阿姨”，莫照的母亲笑着打量高铭，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笑道：“没瘦，很好。”
    　　“过年吃得特别好。”高铭坐到她身边，没说几句，就把她逗笑了。
    　　莫照笑着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莫奶奶听闻莫照回来了，笑着从楼上下来，边走边道：“阳阳回来啦？”
    　　“奶奶。”莫照站起来，葵葵被奶奶抱在怀里，看到他浑身都在抖，却又被抱得紧紧的，根本无法逃脱。他忍不住就想笑，心想，若是乔熠宵看到这个场景，非得心疼他家小胖子。
    　　“哟，没晒黑啊？”
    　　“这段期间，那边日照还好。况且也不总是出去。”
    　　莫奶奶坐到了他身边，拉着他一起坐下，仔细又看了几眼，笑道：“看样子玩得挺开心？”
    　　“奶奶您又知道了。”
    　　“看你这模样啊，眼睛里头都是笑意，奶奶就知道，错不了！以后抽空，就要多出去玩玩。和你一起去玩的同事呢？没一起来家里吃饭？”
    　　高铭的眉头挑了那么一下，莫照面目平静道：“人家回自己家了。”
    　　“也是，也有自己的事。”
    　　“倒是奶奶，这猫，明天得还给我外地的同事了，人家放完假回来了。”
    　　“哎哟。”莫奶奶一听这话，立刻低头看葵葵，“我特别喜欢这小家伙，还回去了，怪舍不得的。”
    　　莫奶奶一直喜欢猫，但小时候家中的一只猫突然死了，还小的莫照哭了一天，她就再不敢养活物了。小动物的年龄只有人类的五分之一，她不忍心见孩子们难受。因此听到莫照这般说，也就只能可惜地再摸了摸葵葵。
    　　葵葵现在倒是舒服了，眯着眼，就趴在莫奶奶的膝盖上。
    　　莫照更觉得好笑。
    　　莫照的父亲突然道：“这些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莫照微笑着应道：“是。”
    　　直到现在，长辈们都怕他玩物丧志。
    　　小时候猫死了，他哭了一天，真哭也好，假哭也罢，大人们又不知道。也是当时，他的父亲与爷爷开始重视到“玩物丧志”这个根本不会存在的问题。自那次起，再不让他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莫照的母亲眉头微皱，但是儿子不仅仅是她的儿子。她心中暗叹气，这才开口道：“饿了没有？”
    　　莫照看向他的母亲，她面目十分柔和，眼中满是爱意，他看得出来。只可惜，从小到大，全家人都在点到为止，什么都不让他多拥有哪怕分毫。
    　　哪怕是所有人天生有权利去拥有的母爱。
    　　“不饿。”
    　　“飞机上吃了饭？”
    　　“是吃好饭去机场的。”
    　　“吃碗汤圆吧？”她询问道，面上难得有了一丝期待。
    　　保姆阿姨这时正好走来，手上端着托盘，笑道：“我刚煮好呢。”她笑着拿一碗递给莫照，“夫人亲手包的。”
    　　莫照双手接过碗，对他母亲道：“谢谢妈。”
    　　莫照的母亲眼睛微微弯起。莫照虽说长得更像他的父亲，但细看，会发现，母子笑起来的眉眼，是一模一样的。
    　　高铭不待保姆阿姨端给他，便自己拿了一碗，吃了一个，夸张道：“阿姨，还是这么好吃！”
    　　她这才笑出声来，高兴道：“喜欢就好，你们多吃些。”
    　　“我可没吃饭呢，看我吃个三两碗！”
    　　“那可不行，糯米做的，吃一碗就行了，留肚子吃晚饭。”
    　　高铭边吃，边与她聊天，把她逗得不停笑。
    　　莫照的嘴角以标准弧度上翘，有条不紊地吃他那碗汤圆。小的时候，他会觉得，高铭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但也仅限于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
    　　其实父母为何会那般对待他，他都知道。
    　　但是小时候的自己，再聪明也只是个小孩子，总会难过的。
    　　他甚至设计整弄过高铭。
    　　可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突然察觉到有什么在看着他，可是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在听高铭讲笑话。高铭对外一副面瘫的模样，实际是个很健谈的人，单看他愿意不愿意了。
    　　他侧头，捉到了葵葵的视线。
    　　葵葵见他发现自己在看他了！吓得赶紧钻回莫奶奶的怀里。
    　　那个样子啊，跟乔熠宵一模一样。乔熠宵每次偷看他，被发现的时候，都是赶紧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还以为没被发现呢。他笑着，舀起一个汤圆，递到葵葵嘴边，学乔熠宵，轻声道：“小胖子，吃不吃？”
    　　葵葵脑袋都埋在了莫奶奶的怀里，压根不敢看他了。
    　　他笑着自己吃尽了那碗汤圆，站了起来，笑道：“奶奶，爸妈，我上去睡会儿。”
    　　他母亲立刻道：“怎么？昨晚没睡好？”
    　　“可能刚结束旅程，有些疲惫而已。”
    　　“行，快上去睡吧。”
    　　莫奶奶也道：“快去吧！到饭点了，再叫你。”
    　　莫照一一都应了，又道：“奶奶，这猫给我抱上去吧。我同事想这猫想得厉害，我上去给他拍几张照片看。”
    　　莫奶奶虽不舍，但到底是别人的猫啊，只好交出了猫。
    　　莫照的父亲微微皱眉，莫照当做没看到，微微鞠躬，抱着猫转身上楼。
    　　葵葵不愧被叫“小胖子”，是真的很胖。乔熠宵抓着它，边走边道：“你想不想乔熠宵？”
    　　本来还在抖的葵葵，“喵！”了一声。
    　　“乔熠宵是谁？”
    　　“喵！”是我家宠物呀！
    　　“宵宵是谁？”
    　　“喵喵！”也是我家宠物啊笨蛋！
    　　“你想宵宵还是乔熠宵？”
    　　“喵？！”呃……
    　　莫照笑了起来，脸上是真心的笑容。
    　　“他也很想你。”
    　　“喵~~~”我家宠物最爱我啦。
    　　“你等等好好逗他，他不太开心。”
    　　“喵！”还要你说嘛！我可想他啦！
    　　莫照走进自己的卧室，关紧门，将猫拎到床上，说道：“你就在这里坐着，等等好好表现。”
    　　“喵！”才不要你告诉我呢我都知道！
    　　莫照将手机对准它，打开了视频通话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的评论总数过500了，好开心啊，谢谢大家。
    　　说实在的，没有大家给我评论，与我交流，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写得这么勤快的。我会继续加油写的。
    　　然后昨晚放存稿箱，好想忘记点时间了……幸好现在过来看了眼。
    　　第95章 九十五
    　　平常再无事可做，也有葵葵陪着。
    　　今天却连葵葵都不在，乔熠宵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都说人是群居动物，可过去那么多年，乔熠宵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居的，从他十岁的时候开始。他早就习惯了独居生活。在三亚那五天，却是他第一次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每分每秒都在一起。
    　　这个人还是莫照，乔熠宵原以为他们会很难相处，没有料到五天这么快地就过去了。
    　　他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却越看越困。他索性往卧室走去，刚在床上趴好，手机响了起来。他拿来手机看，居然是莫照的视频邀请。
    　　莫照居然也会和人视频通话？？
    　　他愣了足有七八秒，才清了清嗓子，又摆好严肃的表情，这才点了接通。
    　　结果屏幕对面出现一张小胖脸，乔熠宵怔了一秒，早忘了脸上事先摆好的表情，立即脸都差点全部贴上了屏幕。
    　　“葵葵！”他高兴地叫。
    　　“喵！！”葵葵见到乔熠宵也尤为开心，本来它是坐在床的正中心的，莫照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对着它。此时，它立刻颠颠地跑到了摄像头跟前。
    　　乔熠宵立刻只能看到葵葵的鼻子了，葵葵的小脸挡住了摄像头。屏幕中出现一只手，把小猫往后拉了拉，这样，这对主仆才又重新相见。
    　　“喵！”葵葵又叫了声。
    　　“葵葵，你吃饭了吗？”
    　　“喵！”吃了呀！吃了好多！葵葵此时被莫照抱在怀里，它这时哪里还会在意谁抱它？满眼只有乔熠宵。
    　　乔熠宵其实看到了莫照的手臂与衣角，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蠢样子，都落到了莫照眼中。莫照指不定又要怎么笑他呢，但他就是高兴呀！他又问：“你有没有想我？！”
    　　“喵！”想的！
    　　“一定没有想！更胖了！”
    　　“喵！！”我想的！
    　　“没良心的小胖子，我对你那么好，离了我没少吃好东西吧？”
    　　“喵~~~”这里的东西太好吃了呀。
    　　莫照在一旁看着，的确是觉得好笑得不得了。这一人一猫，对话对得煞有其事，人同猫讲，谁又能明白谁的意思？偏偏这俩都明白似的，聊得有模有样。
    　　他见小胖猫要伸爪子去抓手机屏幕，把它又往后拽了拽，这才开口道：“宵宵。”
    　　乔熠宵本跟葵葵对话对得兴致十足，冷不防听到莫照的声音，他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应道：“干吗？”
    　　“在做什么？”
    　　“看书呢。”
    　　“饿不饿？”
    　　“不饿啊。”
    　　“喝水了吗？”
    　　“喝了的。”乔熠宵趴在床上，点了点头，脑袋歪到枕头上，看着屏幕。莫照依然只将摄像头对准他怀中的葵葵，乔熠宵一点儿都看不到莫照的脸，他想，他稀罕呀？！
    　　可话刚说完，屏幕中就出现了莫照的脸。
    　　乔熠宵顿了顿，看着视频中莫照的脸，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机视频屏幕中的莫照，与往日的莫照又是不同的，到底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莫照倒好，笑着说：“我第一次与人视频。”
    　　乔熠宵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说：“真巧呀，我也是。”
    　　莫照笑出了声。
    　　乔熠宵心想，他有这么好笑吗？
    　　莫照又问：“宵宵，专业的事情想好了吗？”
    　　乔熠宵顿住，随后道：“不是说换好了？”
    　　“今天在车里，你兴致不高，我看得出来。”
    　　“好厉害，这你都看得出来。”乔熠宵故意嘲讽般说道，心中却并未这么想。他真正想的却是，莫照怎么会知道他为这事烦恼？
    　　“还有半个月才开学，宵宵，你自己选。”
    　　乔熠宵听着他这看似好心的话，想到，当初如果不逼着他学什么古代文学，现在哪里会有这些担心？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又怎会知道，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莫照让他自己选择专业。可是他已经认真学习古代文学这个专业很久了，也与同学们相处得挺好。
    　　莫照也不催他，只是看着屏幕中拧眉思考的乔熠宵，时间就这般一分一秒地过去。葵葵急得不行，它就想再和乔熠宵说话。莫照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示意它安静。它似乎终于不害怕莫照了，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莫照心想，宠物随主人，小胖猫和乔熠宵还真有点儿像。他家宵宵可不要慢慢像他，毕竟，他是这般的无趣。
    　　不待乔熠宵想明白，卧室门被敲响了。
    　　响了三声，莫照妈妈的声音响起：“照照，吃晚饭了。”
    　　听到他妈妈叫他小名，他难免也出神了那么一秒。他小学后，父亲和爷爷就不许家人叫他那个“阳阳”的小名了，只是姑姑与奶奶依然这般叫他。他的母亲自然也不会再叫他小名了，总是叫他“莫照”，叫他的大名。
    　　直到有一回运动会，他参加八百米比赛。于小学生而言，八百米是个挺难的项目了。他体力好，班里只有他能上。他跑得也的确很快，一直排在第一位。却在跑到第二圈时，一向系得很紧的鞋带很突如其来地松开了，他活生生地被自己绊了一脚，狠狠地摔了出去。
    　　他的父亲那时在外地出差，他的妈妈虽在上海，但也是忙于工作。他被老师送到校医那里，做了简单处理，再送往大医院。虽知道老师们联系了家长，他却明白，爸爸也好，妈妈也罢，都是不会来的。
    　　会来的只有奶奶罢了。
    　　结果，他的妈妈来得比奶奶还早，她慌张地冲进病房，颤抖着声音叫他：“照照。”
    　　听到那称呼，莫照当时就愣住了，随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的妈妈以为他伤得很重，见他都哭了，更是吓得不行。
    　　只有莫照自己知道，他为什么哭。
    　　之后，他就再也不欺负高铭了。
    　　他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那时才确认，父母果然也是爱他的。
    　　从小到大，他的妈妈甚少这般叫他。
    　　他难免出神，乔熠宵仔细地看着屏幕上的莫照，清晰地看到了他面部的变化，觉得有些神奇。莫照对他笑道：“宵宵，我先挂了。”
    　　“嗯，你去吃饭吧。”
    　　“你的晚饭应该也快送到了，专业的事，你慢慢想。”
    　　“好。”
    　　“还有——”
    　　乔熠宵打断他的话：“你快去吃饭吧。我挂了。”说罢，他自己挂断了视频。
    　　刚刚，他听到了莫照妈妈的声音，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莫照妈妈的声音很温暖，更是很温柔。
    　　他突然有些羡慕莫照。
    　　莫照再变态再神经病，也有父母爱他，有他的妈妈叫他的小名，让他去吃饭。可他的妈妈却不在了，再也没有妈妈叫他去吃饭了。
    　　“妈妈——？”他试探着叫了一声这久违的称呼。
    　　随后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客厅，盯着那棵金桔树看了半晌。还是将上边的小红包全部摘了下来，收拢到抽屉里放好了。
    　　莫照的妈妈见他开门出来，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问道：“没睡？”
    　　“靠着眯了一会儿。”
    　　她看了眼莫照手中的手机，本想问他在与谁说话，却又知道他们母子的关系一向有些生疏，最终什么都没有问。莫照轻扯嘴角，与她一起下楼吃饭。
    　　葵葵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莫照手中的手机，到底也乖乖地跟着他们下楼。
    　　莫照的妈妈回头看了眼葵葵，不免笑道：“这小猫，长得漂亮，性子也乖。”
    　　莫照也笑：“性子是还可以。”
    　　“它的主人想必也是个好性子，才能将小猫养得这样好，干净又乖巧，还不吵闹。”
    　　莫照脸上的笑容加深，应道：“是。”
    　　“明天就还回去吧，人家一定很想它。”
    　　“是。”
    　　两人走到了楼下，止住话题，往餐厅走去。
    　　隔日早晨，乔熠宵睡梦间，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脸。他一个激灵，立即睁开眼。
    　　莫照的脸就在他的视线里，他愣了好一会儿，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莫照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继续睡，我只是轻轻碰了碰，没想到吵醒了你。”
    　　乔熠宵昨晚睡得不好，睡眠便有些浅，自然容易醒来。他诧异道：“你没去上班？”今天是莫照开始上班的日子啊。
    　　“才八点。”
    　　“你怎么来这里？？”昨晚不是没回来。
    　　“我把葵葵送给你。”
    　　“让肖哲送回来就好。”乔熠宵刚被吵醒，脑袋也晕乎乎的，说话实在直接。
    　　莫照心想，这孩子太笨了。为什么会这么早起床回来一趟，说是为了给他送猫。还不是为了看看他这只小猫睡得好不好？说来也奇怪，这次去三亚，他更加证实了一点。与乔熠宵睡在一张床上，他的确就能睡好了。
    　　昨晚他同样没睡好，早晨六点多便睁眼醒在了床上，索性拎着葵葵一起回来了。
    　　“给他再多放几天假。”莫照温和地睁眼说瞎话。
    　　“哦。”乔熠宵顿了顿，才想起来正经事，“葵葵呢？”
    　　莫照回头朝卧室外叫：“进来。”
    　　葵葵终究还是怕莫照的，听到他叫，又怕，又不敢不来。却更想乔熠宵，到底磨磨蹭蹭跑了进来。
    　　“宝贝！”乔熠宵坐直了，朝它伸出双臂。葵葵不怕了，乐颠颠地冲进了乔熠宵的怀里。乔熠宵抱着它一阵揉搓，嘴里又是“宝贝”，又是“小胖子”的，叫得十分亲近。
    　　莫处长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实在很多余。
    　　乔熠宵玩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来，抬头看他，奇怪道：“你怎么还不走啊？上班要迟到了。”
    　　莫照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那我走了。”
    　　“再见。”
    　　“你在巴不得我走吗？”
    　　“你好无聊。”
    　　“……”莫处长难得被噎住。
    　　最终莫处长还是转身出门上班去了，却也觉得好笑，这小猫真是越养越放肆。
    　　不过，自家的宠物自家宠嘛。
    　　也不过分。
    　　第96章 九十六
    　　乔熠宵后来没有换专业。
    　　年后刚开始上班，按理来说，莫照不该忙碌。但是直到乔熠宵快要搬回郊区去住了，莫照还不见人影。
    　　因为莫照又出差了。
    　　从前，乔熠宵也是看过不少报道，更是听不少人抱怨，说公务员就是一群光拿钱不办事儿的，工作轻松，钱又多。他们家没人是在政府单位工作的，他也不太懂这些，但他想，既然都这么说，想必也是有几分可参考性的？
    　　后来他认识了莫照，通过莫照再认识了他的同事们，他才知道原来传闻都很假。莫照快忙疯了，莫照的同事们也总是很忙碌。他们也不是什么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的人，本身学历都不错就算了，工作起来更是拼命。
    　　他抱着葵葵坐在回郊区的车上时，靠着车窗，安静地想着这些。
    　　这十来天，两人倒是有过联系，莫照打电话来问他专业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说不换。
    　　莫照倒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没问原因，只说好。
    　　他本来想再说几句话，另一头已经有人叫“莫处长”了，他一向识趣，主动就把电话挂了。他想，原来莫照这次是真的很忙啊啊，似乎又在开会。
    　　董阿姨回头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心情不太好。便笑着问：“熠宵，前边有家栗子不错，吃不吃？”
    　　不提栗子还好，一提栗子他就想到那天看到莫照剥栗子的场景。
    　　那天莫照剥的栗子，也全被他吃尽了。另有一半还没剥的，他自己后来剥好吃了。
    　　他说好，肖哲便停车下去买栗子。
    　　乔熠宵看向董阿姨，问：“阿姨，栗子一直都是他剥的吗？”
    　　董阿姨一愣，小声道：“莫先生都跟你说了？”
    　　“嗯，对啊。就我从医院回来那次开始的吧？”乔熠宵面不改色地套话。
    　　董阿姨不好意思地笑道：“之前他不让我告诉你。”
    　　“为什么？”
    　　“阿姨也不知道呢。”
    　　乔熠宵心想，哼，他要是那时候知道了栗子是谁剥的，是坚决不会吃的！
    　　这时候肖哲照例提着四纸袋的栗子，笑眯眯地回来了，进来就将栗子递到后头。董阿姨正要接过去，乔熠宵长手长胳膊地直接拿了过来。
    　　“……”董阿姨到底道：“阿姨来给你剥？”
    　　“不用，我自己来。”乔熠宵的手早好了，麻利地，几秒钟一个栗子就扔到了嘴里。
    　　肖哲与董阿姨对视一眼，他眼神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董阿姨挤眼睛：我也不知道！
    　　肖哲耸肩，继续开车。
    　　回到房子的时候，乔熠宵一个人就将其中一袋吃了一大半。
    　　董阿姨正要劝他不要再吃了，他背好书包，拿上栗子，抱起猫，先下车。
    　　一向怕他的金姑娘倒是在门口等他们，显然是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的。
    　　乔熠宵在门前停住脚步，说道：“新年好啊。”
    　　葵葵到底也是跟她熟的，也跟着“喵”了声。
    　　那金姑娘似乎这才稍微不那么紧张，小声道：“新，新年好。”
    　　乔熠宵绕过她走了进去，他刚要坐下换鞋，葵葵已经撒欢地跳到地面上，往楼上它最喜欢待的房间跑去了。乔熠宵觉得好笑，小胖子是把这里当作家了吗？
    　　可也没错啊，它终归是莫照买的，自然莫照家在哪里，它的家也在哪里了。
    　　有时候想想，葵葵都比他厉害。
    　　自从莫照开始上班后，乔熠宵也没闲着，毕竟开学后他就要和补考的同学一起考试。他虽然完全没有出国的打算，无所谓绩点，但从小到大的好胜心在那儿摆着呢。那日起，他便恢复了上学时候的作息，早起复习功课，按时按点吃饭。
    　　此刻回到了郊区的房子，也只是微微愣了会儿，便上楼去学习。
    　　推开书房的门，一点儿冷清之意都没有。即便金姑娘不住在这里，董阿姨也会安排人过来每日打扫的。他关好门，走到书桌前，从书包里往外拿书，又走到窗户旁往外看了看，花园里那一隅还是空着的。
    　　园丁大叔给他的向日葵种子就在抽屉里放着，他看那处看了有一会儿。开春了，到了向日葵最佳种植季节了。
    　　最后他收回视线，坐下复习功课。
    　　还是别种了。
    　　就在此时，另一座城市中，莫照带着几个下属从会议室出来，当地绿化局的副局长与他一路说着话。一直说到电梯口，莫照都伸手与他握手了，那人还在说。莫照看了看手表，那人才恍然大悟道：“瞧我！一说话就忘了时间，实在是与莫处长你太投缘了啊！”当地并非上海那般的直辖市，此人虽为副局长，却只是副处级，级别是不如莫照这个处长的。
    　　“我也是与孟局长很投缘啊。”
    　　“只可惜没有时间吃一顿饭啊！”那孟局长无比可惜地说道。
    　　“没事，还有下回，我们以后是要常来往的。”
    　　“没错没错！下个月我们去上海了再聚？”
    　　“没问题。”
    　　“那莫处长，你们要去赶火车，我就送到这里了！楼下，他们车子都安排好了，送你们去火车站！”
    　　“客气客气，您快请回。”
    　　说到这里，孟局长终于舍得松开了手。
    　　莫照微笑着，也松开手，带着下属一起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后，身后有人松了口气。
    　　“莫处，这些人也太能说了。要我说，实绩没干出一点儿，既比不过我们，又要用言语压我们一头，回头还要堆上一箩筐毫无用处的好话。有本事他们干出点什么来呀！有本事，不要我们来帮忙呀！”小施不客气道，他跟着莫照出差好几回了，说话比其他人稍微放肆些。
    　　其他人瞄了眼莫照，见莫照面带微笑，才开始附和他。更何况，他们本来也不喜欢这边的做事风格。光说不做，那就叫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莫照自然不会去管这些下属的话，他又看了眼手表。
    　　昨晚董阿姨给他打电话说了今天要搬回郊区住的事，现下差不多也到了吧？
    　　至于乔熠宵？
    　　可算了吧，除了有事求他，是不可能主动给他打电话的。
    　　小施问他：“莫处咱们是去酒店拿了行李去车站吃，还是吃完了去？火车下午两点，咱们还够吃个饭。”
    　　莫照就看大家，笑道：“你们想去哪里吃？”
    　　“吃完去吧莫处，那里没什么吃的！”
    　　“行。”在外，莫照一直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下属们并不太怕他。
    　　听闻此话，大家纷纷高高兴兴地上车了。
    　　莫照到底没有拿出手机打电话。
    　　乔熠宵伏案看了会儿书，到了饭点，肚子便饿了。
    　　他诧异地抬头，董阿姨怎么没来叫他？往常，阿姨都是准点提前十分钟上来叫他吃饭的。
    　　他放下书与笔，往外走去。
    　　一打开门，就看到门边蹲着的葵葵，见到他，不乐意地“喵”了声。
    　　乔熠宵弯腰把它抱起来，边往楼下走边道：“小家伙，想我就说呀，在外面蹲着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晒太阳晒得正开心呢。”说着又颠了颠它，“真是越来越胖了。”
    　　他走到一楼，没见着董阿姨，便往厨房走去，在外便听到了董阿姨迟疑的声音：“我不行——”似乎在与人打电话？他无意偷听别人电话，转身就准备走，哪料到小胖子叫了起来。
    　　董阿姨立刻挂了电话走出去，说道：“饿了吧？”脸色还带着几分慌张。
    　　乔熠宵心想，怎么现在连董阿姨也有点怕他了……看到他为什么要慌张。
    　　“阿姨你继续打电话，没事。”
    　　董阿姨早把电话挂了，说道：“我没事我没事，这就给你上菜。”
    　　他吃饭的时候，董阿姨还跟往常似的，在一边陪着他。毕竟他从前只能用左手吃饭，她要陪着，以防他不方便。但他如今恢复了，他吃了半碗饭，发现站在一旁的董阿姨还是有些出神的样子，便出声道：“阿姨，你也去吃饭吧，我现在手好了，没关系了。”
    　　董阿姨这才回神，笑道：“没事，我陪着你。”
    　　乔熠宵吃完一碗饭，抬头，董阿姨还在发呆。他放下筷子，叫她：“阿姨？”
    　　“嗯？！”董阿姨猛回神。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什么。”
    　　“不可能，阿姨你说吧，是家里有什么事吗？如果是的话，你尽管回去好了，这里没关系。”
    　　“不是……”
    　　“不是家里的事，是什么事？”
    　　董阿姨抬头看了他一眼，乔熠宵明明坐在那里，比她还矮，穿着件简简单单的毛衣，身上却偏偏有了一股气势。
    　　那气势虽不能跟莫照比，不至于让她看到就忍不住想低头，但到底和从前不同了。
    　　她不禁想到圣诞那天，他又没穿袜子，莫先生说了她。
    　　这要以往，乔熠宵怕是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他那天却帮她说话了，说完便不高兴地直接走出了餐厅。
    　　她还记得，乔熠宵走出餐厅之后。莫照看了她一眼，说：“阿姨，宵宵早就没了妈妈，所以他才喜欢你。”
    　　那意思分明是说，你董阿姨之所以在这里待到现在，轻轻松松拿那么多钱，也不过就是因为身上有那么几分乔熠宵所缺乏的母爱。你要基本的活都干不好，那就趁早滚蛋。我如今是看在宵宵面上才宽待你几分。
    　　她立刻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莫照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她一眼，转身也走了。
    　　她当时吓地差点没有直接瘫到地上。
    　　莫照在外人面前一直戴面具，在董阿姨他们面前自然也是。董阿姨是怕他，但相处到底有限，自然不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往常还觉得这差事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天看到莫照的真面目后，再差一点儿，就直接吓病了。
    　　后来她想，难怪熠宵总是闷闷不乐，跟这样的一个人相处，怎么乐得起来？
    　　可她又想，即便知道莫先生就是这样的人，熠宵都敢跟他顶嘴，都敢反驳他，还曾经闹得去医院，那是不是乔熠宵才是更可怕的？
    　　她又摇头，熠宵还是小孩子呢，她想多了。
    　　今天，她看到这样的乔熠宵，突然也蒙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坐在那里，凝神看着人，身上也有了这般吓人的气势？
    　　第97章 九十七
    　　何为气势？
    　　人们常说，这个人有气势，便是说这人看起来让人怕上几分罢了。即便不会怕，也总归是不敢上去招惹的。
    　　气势的养成，既来自于心灵深处，又离不开外在的影响与熏陶。
    　　于内，乔熠宵从小就是一个争强好胜十分骄傲的人，气势本就不少。哪怕落魄到只能靠碰瓷过活，他的腰背也挺得很直，打架很少输。
    　　于外，如今的乔熠宵不缺吃不缺穿，还吃得全是好的，穿的也不差，更是不差钱。出门有车接送，回家有人伺候着。
    　　他再不愿意，也得接受这些潜移默化。
    　　心里那股骄傲，被灰尘蒙了好些年。如今，碰上这样的精致对待，自然不甘再沉寂下去。乔熠宵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自然察觉到了，可他自己都阻止不了它们的结合。
    　　骄傲终究与这些外在交汇在一处。
    　　乔熠宵就这样一天天地，到底有了变化。
    　　他即便已察觉到，潜意识中，压根不想去察觉。
    　　因为面对这样的变化，他也无能无力。
    　　他终究还没有那样的能力与资本，去和这些变化背后的莫照对抗。
    　　他见董阿姨不说话，再道：“阿姨你说啊，到底是什么事？”在他看来，这话温和得很。
    　　董阿姨却是一蒙，想了想，小声道：“熠宵，你还记得万灵不？”
    　　“啊？”
    　　“就是之前你的那个女助理。”
    　　乔熠宵自然记得她，记得第一回见面，她带他去买衣服时，柜姐们纷纷巴结她的模样，更记得她的风轻云淡。也记得她那时与董阿姨不对付，甚至跟他之间也有些不对，只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和女孩子计较。他刚刚只是不妨，董阿姨居然会提到这个人。
    　　“她怎么了？”他便问。
    　　董阿姨就有些犹豫了，想了会儿说道：“她被辞掉后就过得一直不大好，没人再用她了。她家里妈妈身体不好，治病花了不少钱了，她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跟你说一说……”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乔熠宵望着董阿姨，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万灵吗？他认识的那个万灵那么伶俐。是以，当初尽管莫照把她开了，他也没觉得如何。他觉得这么机灵的人，在哪儿都过得好。
    　　怎么那么机灵的万灵，如今变成了董阿姨口中的小白花……
    　　“阿姨，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万灵吗？”他确认道。
    　　董阿姨看着他点头，又道：“其实去年年底她也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话没说上几句，莫先生过来了，我就给忘了。”
    　　“那她现在——？”
    　　“她说她也是走投无路了，今天去公寓找咱们，发现我们不在，猜到是搬家了。”
    　　乔熠宵心想，不管万灵是真落魄还是假落魄，脑袋倒还是一样聪明。她恐怕也是想知道，他乔熠宵是不是还如从当初她还在时那般被莫照对待，才好决定是不是要上门来求他们帮忙。
    　　“她妈妈是真的生病了，没钱治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乔熠宵想了想，说道：“还是先吃饭吧，看她会不会再打电话过来。”
    　　“行。”董阿姨得他一句话，便也放下心来，这心啊，总算不跳了。
    　　乔熠宵见董阿姨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好笑，他说的话什么时候开始也有这功效了？
    　　乔熠宵吃完饭，站了会儿，花园里带着葵葵玩了一个小时，他回来继续复习考试内容。
    　　董阿姨就进来给他送吃的，将梨汁递给他，劝道：“睡个午觉再看。”
    　　“不行啊阿姨，下周就开学了，开学就要考试了。”
    　　“我瞧你学习这么用功，一定考得好！”
    　　“这门，班里第一名考了九十多呢，我早着呢。”
    　　“那你记得看会儿，就歇歇眼睛。”
    　　“好的。”
    　　董阿姨又交代了好一会儿才出去，关门前，她又仔细看了眼。乔熠宵的身后，暖暖的阳光洒进来，照得乔熠宵看起来乖巧又安静。她就觉得吃饭那会儿，她看错了。熠宵果然就是小孩子呢，有什么好吓人的？！
    　　乔熠宵把要考的知识点又全部背了一遍后，脑袋到底有些累，大脑有点儿饱和，一片空白。他便放下书来，也不背了。趴到桌上，摸来手机，来回看了看，看微博上林琅她们发的小动物照片，又去看短信界面，再去看新闻，看完后又回到短信界面，来来回回好几次。
    　　可是没有新短信进来。
    　　他自己都厌烦这样的他了，索性闭眼睡觉。
    　　午后的窗边特别暖和，他身上穿的毛衣料子也软，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胳膊上，触碰到舒服的毛衣。突然就想到去海南的飞机上，他当时靠着的莫照肩膀，莫照那衣服料子也是这样，软软的、暖暖的，特别舒服，舒服到他一会儿就睡着了。
    　　此刻也是，他靠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董阿姨又在客厅里打毛衣，金姑娘在帮她分线。
    　　她抬头看了看钟，说道：“快五点，等打完这行，我就做饭去。熠宵想吃火锅呢，菜都准备好了，就差炖个锅底。”
    　　金姑娘话本来就少，听闻此话，也就是点点头。
    　　“你等下去看看葵葵。”
    　　“好。”
    　　两人便又不说话了，董阿姨继续埋头打毛衣。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特别安静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她们俩一起往外看去，莫照站在门边。
    　　金姑娘吓地低头立刻走回自己的房间，董阿姨也赶紧放下手里东西，走上前去，说道：“您出差回来了？”
    　　“嗯。”莫照换了鞋，将包递给她，“宵宵呢？”
    　　“在楼上背书呢！”
    　　莫照点了点头，直接就上楼了。
    　　董阿姨抱着他的包，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莫照很着急的模样。她想，之前也没人说他今天回来啊？早上也没来个电话问搬家的事，以为正忙着呢。没料到直接回来了。
    　　她笑着摇摇头，心想到底是年轻人啊，到底是谈恋爱。
    　　董阿姨虽然知道乔熠宵是被莫照包养的，但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啊。乔熠宵这一日日的变化，她看得不比莫照模糊。
    　　现下这情况，这两人可不就是跟谈恋爱似的？
    　　她转身放下东西，又去院子里看谁送莫照回来的，她得收拾莫照的行李。
    　　她想，莫照是他雇主，他们的想法，她还是别私下思量了，在这儿好好干活吧。毕竟如今，这种活轻松钱又多，住宿条件还这么好的工作，是真的没多少的。
    　　万灵往常多骄傲一人啊，跟乔熠宵都敢摆脸色，现在呢？
    　　哭着跟她说，被这边辞了之后，她也以为没事的，毕竟她学历好，工作经验丰富，人又会来事。结果呢，高铭也的确不屑于整弄她，还正经地给她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可她这一行，都是跟有钱人打交道的，或者说，是跟有钱人的小情人打交道。人们一问，她是被高铭辞退的，就没人再愿意聘请她了。
    　　董阿姨想到万灵，又是一个激灵，彻底不敢想莫照的心思了。
    　　莫照有什么心思？
    　　莫照眼下只是个小处长没错，但是他的目标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处长？即便这人生是家人从小就给他规划好的。但他到底三十多岁了，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就是他的人生。
    　　他更是骄傲的人，更要做到最好。
    　　他的心思，从小到大都放在了与人相处之上。“与人相处”四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可难得很，尤其与他相处的，都不是普通人。绿化局的小处长是他下一阶段的第一步，他自然要走好。
    　　他早就没了心思去在意其他东西。
    　　可今天他坐高铁回来的时候，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他突然想到上次飞机上，坐在身侧的乔熠宵。飞机起飞的时候，乔熠宵一直兴奋地看着窗外，还难得地笑了一次。
    　　莫照想，乔熠宵是喜欢坐飞机的吧，回上海的飞机上，他也是一直看着窗外。
    　　他又想，乔熠宵有没有坐过火车呢？是不是也喜欢坐火车？是不是也喜欢火车窗外的风景？
    　　直到到达上海，小施起身道：“莫处，我们到啦！”
    　　他才回神。
    　　小施问他去哪里，他的车停在火车站，要送他。
    　　莫照自然拒绝了，看着下属们一一回家了，他才走向过来接他的车。
    　　司机问他去哪里。
    　　要往常，从外面出差回来，他基本都是要立刻回家。洗澡，换衣服，随后泡杯茶，坐下读几卷书，这便是最好的休息了。
    　　今天，他犹豫了下，说道：“去郊区那边。”
    　　莫照自然是知道的，他知道他的心思，开始分了些给乔熠宵。
    　　目前为止，他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
    　　乔熠宵本就是他买来养的，为什么要养？矫情点说，是因为乔熠宵张牙舞爪的样子他特别喜欢，买来放在家里看着舒服啊。
    　　他喜欢和乔熠宵待在一起，说明乔熠宵发挥了作用，这是好事儿才是。
    　　可是他又隐约觉得这似乎不是好事。
    　　他似乎不该玩物丧志。
    　　半晌他又笑开来，小的时候，心智那般不成熟的他，都未玩物丧志过，何必担心现在？
    　　他三十六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都在变。
    　　第98章 九十八
    　　他洗澡换了衣服，往书房走去，远远看到门口蹲着的葵葵。
    　　葵葵吓地立刻要跑，他道：“站住。”
    　　葵葵便只能站住。
    　　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不进去？”
    　　葵葵是只猫啊，怎么回话？它缩了缩，自然没应他。
    　　莫照轻声敲门，没人应。他想，乔熠宵估计又睡着了，他便直接推开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趴着睡得正香的乔熠宵。
    　　过完年，日天开始变长，这个时候天还没黑，但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乔熠宵估计睡了有一会儿了，灯也没开，只有屋外的余光温柔地罩住他。
    　　看得莫照心里不自觉地也柔软了下来。
    　　莫照也是人，在外出差十来天，自然累得很。此刻见到这幅场景，顿时就觉得疲惫似乎都不见了。
    　　莫处长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好事啊。
    　　趁这个时候，葵葵转身就跑。最近乔熠宵给它的脖子里挂了个铃铛，走起路来，便“叮铃”作响。
    　　听到铃铛的声音，莫照才回神，他看到葵葵迅速溜走的身影，觉得特别好笑，这猫和乔熠宵越来越像，看到他就想跑。他独自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乔熠宵睡得正香，甚至连梦都没做，只是觉得脑袋压着手有些疼。他不自觉地动了动，随后换了一只胳膊，打算压着继续睡，这些动作均是迷迷糊糊无意识下做的。
    　　结果他刚换个方向，就觉得面上有了不一样的触感。便微微睁开眼睛，眯眼看着近前，有人在伸手轻抚他的脸。
    　　莫照在一边看着乔熠宵已经看了很久了，看的途中，天色又暗了几分。
    　　而屋内依然没有开灯，乔熠宵迷糊间，一时没看明白眼前的人是谁。
    　　但他想，应该是莫照吧。
    　　莫照话说得好听，以后做什么都告诉他。
    　　出去出差十来天，除了问他专业的事，就没见他打过电话来。就连搬家，都不是跟他说的。
    　　他想可能又是做梦了，应该不是莫照。
    　　闭眼打算继续睡，结果他听到了轻笑声。
    　　他一怔，又醒了几分，他再睁开眼，说道：“你回来了？”声音中都还带着几丝睡意。
    　　“嗯，想我了？”
    　　太他妈不要脸了！乔熠宵也不想每次看到莫照就生气，可听听这话，能不生气吗？！
    　　他朝莫照翻了个白眼，就想换回方向。
    　　莫照赶紧拉住他，说道：“还嫌手压着不够疼？”
    　　乔熠宵没搭理他。
    　　他又道：“别睡了，睡多了晚上又不好睡。”
    　　“哼！”
    　　乔熠宵不愿意听他的话，但到底坐了起来，其实他也睡不着了。他紧接着就想站起来，莫照却先一步抱起了他。
    　　他的身子腾空，下意识地抱住莫照的脖子，怒道：“你又要做什么？”
    　　“宵宵，你想我了吗？”
    　　“没有！”
    　　“哦。”
    　　“哦”你个头啊！他挣扎着说道：“你放我下来啊！”
    　　“你说想我了，我才放你下来。”
    　　乔熠宵就往外推他，挣扎着想自己跳下来，结果挣扎了半晌，莫照抱他还抱得紧紧的。挣扎到最后，他自己没劲了，莫照还笑着牢牢抱住他。
    　　尽管屋内没有开灯，他脸上那得意的笑，乔熠宵看得清清楚楚呢。他真想呼莫照一脸嘴巴子！但是他不敢。莫照将他抱到沙发那边，把他扔到沙发里，紧接着便压上他，双手撑着沙发边缘，低头，认真看着他，问道：“有没有想我？”
    　　乔熠宵还在想着呼他一巴掌的事呢，没防，就又被压住了。
    　　虽说在海边那次，比前两次都要好很多，但不意味着他喜欢被压啊。
    　　但是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他努力调整呼吸，打算好好履行自己的义务。
    　　莫照觉得好笑，抓起他的手，轻轻咬了一下，问他：“怕我呢？”
    　　乔熠宵想了想，还是想争取一把，说：“我没有洗澡……”
    　　莫照心想，乔熠宵的洁癖不比他轻，早晨起来，只要有时间，肯定是要洗澡的。他又咬了一下乔熠宵的手指，乔熠宵觉得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就想把手抽回来，莫照死死抓着。
    　　乔熠宵感受到，莫照的某处开始有变化了。
    　　好吧……他闭眼，顺其自然了。
    　　董阿姨上来准备叫他们下去吃饭，结果见到葵葵跟门神似的在门口守着。
    　　“哎哟，小宝贝，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董阿姨笑着说。
    　　葵葵是个脾气还可以的小猫，却没像往常那样蹦到董阿姨那边，而是依然蹲在门口，紧紧地盯着董阿姨。那架势，就跟提防她似的，有点儿凶。
    　　董阿姨觉得有些怪异，她又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不往这个方面想还好，一往这儿想，她就觉得似乎的确是有些什么声响。
    　　她立刻二话不说，转身下楼了。
    　　葵葵懒洋洋地甩了一下尾巴，继续蹲在门口当门神。
    　　等洗完澡，莫照将他抱到床上，给他把被子都盖好，已经快八点了。
    　　也不知是被热水熏的，还是乔熠宵觉得不好意思，他的脸颊较红。他皱眉，就不想见到莫照的脸。虽说两人这样那样也有过几次了，可他还是觉得丢人。
    　　幸好董阿姨过来给他送吃的了，卧室内多了个人，他放松了不少。
    　　他又问：“阿姨，葵葵呢？”
    　　董阿姨笑道：“在门口蹲着呢，跟小门神似的。”
    　　没错，他们回到卧室后，葵葵又在卧室门口当门神了。
    　　“让它进来啊。”
    　　“它不愿意呢。”
    　　乔熠宵听到此话，瞟了莫照一眼，心想为什么不愿意进来？还不是因为这个人！莫照见他看自己，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乔熠宵就觉得身上更疼了。他就不明白了，按理来说，上回在海边，之前莫照很久没有压过他了，应该很可怕才是，偏偏那晚莫照温柔得吓人。倒是今天，在书房那种清净地方，又是沙发上，莫照倒像半辈子没碰过男人似的。
    　　他看得出来，莫照已经刻意克制了，可还是把他折腾得不轻。不过到底没受伤流血就是。想到此处，他觉得身上更疼了。他撇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熠宵你慢慢吃啊。”董阿姨放好东西，便静静地出去了。
    　　乔熠宵顺着她的身影，看到了门口的葵葵，便道：“小胖子！你进来啊！”
    　　“喵~”葵葵扭了扭，看向莫照。
    　　乔熠宵也看向莫照。
    　　莫照道：“进来吧。”
    　　伴随着铃铛声，葵葵立刻冲了进来。到底因为莫照，它即便跳上了床，也没敢蹦进乔熠宵的怀里。
    　　莫照坐在床边，拿着勺子给他喂粥吃。
    　　这要以往，乔熠宵一定强烈要求自己吃。但他现在知道了，莫照就喜欢给人喂饭，那喂去好了！他乐得当大爷！他累死累活地被压地疼成那样，做回大爷又怎么了。他正好腾出双手，跟葵葵玩拉拉小手的游戏。
    　　莫照一勺又一勺地给他喂粥，见他跟葵葵玩得开心，心里也很舒坦。
    　　他不由想起，从海南回来那天，高铭问他：“你跟他怎么回事？还当真过日子了啊？”
    　　他当时绕开了那个话题。
    　　倒是高铭又道一句：“道理你都懂的，我说多了你也嫌烦。罢了罢了，不说了。”
    　　他笑着想，要是高铭见到他这幅样子，会吓死吧？
    　　其实饶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个爱好。
    　　跟乔熠宵在一起的确舒坦。
    　　乔熠宵喜欢小胖猫，他喜欢乔熠宵，并不矛盾。
    　　他觉得高铭想太多了，他小时候都没被玩具诱了去，更何况现在呢？
    　　他笑着又舀起一勺粥，递到乔熠宵嘴边，轻声道：“最后一勺。”
    　　乔熠宵不高兴道：“我不想吃了，一点味道都没有。”他今晚本来可以吃火锅的！都跟董阿姨早就说好了的。
    　　“可你现在不能吃辣的。”
    　　“那我是因为谁不能吃辣的？！”乔熠宵毫不客气地反驳。
    　　莫照微笑，还是哄道：“乖啊，吃完就不吃了。”
    　　乔熠宵鼻中“哼”了一声，到底张嘴吃完了那口粥。他想你愿意服侍人，那就服侍好了！反正他乔熠宵吃亏早吃大发了，现在收点利息也不为过！
    　　晚上两人一起睡觉，下午乔熠宵睡多了，这会儿反倒睡不着了。
    　　莫照倒跟累了似的，拢住他，一会儿就睡着了。
    　　乔熠宵想移开他的手，却因为身上还是挺疼的，又不好加大动作，最后只能被迫拢在他的怀中。
    　　就这样一夜到天明。
    　　莫照去上班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
    　　自这天起，莫照在这里连着住了好几晚，每天都要和他一起睡觉。
    　　乔熠宵渐渐也习惯了，有时碰上莫照晚归，他再没跟从前似的，独自睡在床中央，而是不知不觉地躺到了左边。
    　　莫照第一回看到这一幕时，站在灯下，反而愣住了。
    　　乔熠宵睡得又乖又安静，身边让出半个床位来。
    　　莫处长当时突然心中生出一股暖流，他家宵宵是在等他吗？
    　　他想，管宵宵是有意的，还是纯属无意，他都认了。
    　　这就是养宠物的成就感吧？
    　　亲眼看着他从厌恶你、讨厌你到在意你、惦记你。
    　　日后，乔熠宵一定会喜欢上他吧？
    　　莫处长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身去洗澡换衣服，睡到了那半边空床上。
    　　而自己的心，就跟这张床一样，空荡的另一半，瞬间也满了。
    　　他躺下后，乔熠宵依然背对着他，睡得安稳。
    　　他悠悠地想到，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乔熠宵不仅留出了半个空位等他。更会在他躺下时，便不自觉地转身，窝到他的怀抱中？
    　　越想，莫处长的成就感就愈强。
    　　他想，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不急，他不急。
    　　第99章 九十九
    　　这周结束后，乔熠宵开学了。
    　　开学第二天，他便开始考试。一共有六门，要考整整三天。太多年没有考试了，他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偏偏等他开学后，莫照不过来住了，他其实还蛮想跟莫照聊一聊考试，以放松心情的。
    　　莫照这人，人品很差劲！但其实是真的挺优秀的。
    　　可惜莫照不来了。
    　　他觉得自己也不是生气，更不应该生气，但就是很生气！一句话都没有，人就没了。
    　　而他，绝对不会主动给莫照打电话！
    　　幸好考前一晚，莫照给他打电话来了。
    　　他其实一直盯着手机呢，看到手机亮了，显示出“变态”两个字，又等了五秒，才清了清嗓子，冷声道：“喂。”
    　　莫照特别不要脸！直接就说：“宝贝，想我了吗？”
    　　我想你MB！！！！！！！！！
    　　因为莫照不允许，再加之现在的生活环境，乔熠宵真的很久没有骂过脏话了。今天听到莫照这么说，就不自觉地想骂人。他才不会想莫照！
    　　“呵呵！”
    　　“吃饭了吗？”
    　　“嗯。”
    　　“明天要考试了。”
    　　“嗯。”
    　　“宵宵，怎么不愿意搭理我？”
    　　呵呵！你知道就好，赶紧挂吧你！
    　　“是不是因为要考试，所以紧张？”
    　　“我会紧张？！”乔熠宵不服气，虽然他的确紧张，但坚决不能跟莫照示弱。
    　　“好，好，好。不紧张，我们宵宵最厉害了。”莫照又哄道。
    　　乔熠宵心想，本来就是！
    　　“宵宵，这次考好了，我给你奖励。”
    　　奖励？乔熠宵到底憋不住，好奇问道：“什么奖励？”
    　　“先看你考得如何。”
    　　呵呵，他稀罕呀！乔熠宵皱眉道：“没事的话，我就要睡觉去了。”
    　　“好，你乖乖睡。我最近工作忙。”
    　　莫照特地解释了一句，乔熠宵也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毕竟人家莫照是他金主，本来就没义务每天来他这里报道，本来就是想来就来的。他想到此处又开始低落，莫照来或不来，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了这个？
    　　他觉得自己很恶心！
    　　也没有应莫照的话，直接挂了电话，拉起被子就睡觉了。
    　　倒是莫照诧异地看了眼手机，想要再去个电话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有人叫他，他只好转身而去。
    　　考试考得还算顺利，本还有些紧张，拿到卷子后，看了眼题目，便不紧张了。全部都是他会的，大题也是他背得滚光烂熟的知识点。他松了口气，提笔写试卷。就这般，顺利地考到第三天。
    　　下午最后一门，他已经一点都不紧张了，接过监考老师发来的试卷，低头就写。写好试卷的时候，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均是简答题，也没什么好查错的。他对自己也有信心，大体看了一遍，改了一两个错别字，便正襟危坐，等交卷。
    　　考场里有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地坐着。
    　　坐在前面的老师突然就往教室门口走去，乔熠宵抬头看了眼，门口外面也走来一个老师，两人轻声说了几句话。
    　　刚走来的那个女老师走了进来，本来监考的老师走了出去。
    　　乔熠宵心想，原本的监考老师估计是有什么事了吧？
    　　新进来的是个女老师，他还没看清脸，只能看到她的侧面与穿衣打扮，是个大美女。他正要低头，那老师转了过来，他看到了那位老师的正脸。
    　　他的眼睛立刻瞪得特别大，几秒后才察觉到不对劲，立刻低下头。
    　　手却有些抖。
    　　倒不是这位老师漂亮到让她发抖，虽说的确漂亮。
    　　乔熠宵记忆力一直特别好，曾经被他碰瓷过的每个女孩的长相，即便如今他过着看起来衣食无忧的生活，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了脑子里。尤其这些都是他刻意记住的，与其说记，还不如说是刻到了脑子里。
    　　这个老师，不是旁人，正是被他碰过的其中之一！
    　　场景与时间他也还记得，甚至这个女孩子当时开了什么车，给了多少钱，他更是记得清清楚楚。他还记得，这个女孩子当时开了辆mini cooper，车子喷成了闪粉色。那天，他还和牛大伟吵了一架。
    　　不想还好，一想他就心慌。
    　　虽然做了很多坏事，不代表他能坦然地接受做过坏事的自己。直到现在，他都想着能用什么办法替过去的自己赎罪，他做过太多坏事了。
    　　结果现在可好了。
    　　被他碰过的人，不仅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居然还是同一个学校的老师！
    　　他本来是个无神论的，毕竟老天爷如果有眼的话，乔涵为什么逍遥自在了那么多年才死？他的妈妈为什么病痛了那么多年还是死了？
    　　可是他现在也有点发慌，为什么在这个时刻，这人就出现了呢。
    　　为什么在这个他慢慢接受新生活，接受莫照的时候，亲历过他干过的坏事的人就这么出现了呢。
    　　他死死低着头，再不敢抬头了。
    　　等收卷铃声响，两位监考老师分别收卷子，他的卷子还是那个女老师过来收的。
    　　她走到他身后收其他人试卷的时候，他就闻到那女老师身上的香水味，海水的味道，很好闻。很快，香水的味道离他越来越近，女老师走到他身边，抽走了他的卷子。
    　　他的手一松，卷子擦过他的手指，他的心也一松。
    　　结果那女老师道：“同学，你的草稿纸上姓名还没有写。”说罢，又将草稿纸递到他的桌上。
    　　乔熠宵的心又是一提，他拿笔写下“乔熠宵”三个字。
    　　女老师笑着收回草稿纸，继续往前收试卷。
    　　似乎压根没有认出他？毕竟他从头到尾都在低头。
    　　乔熠宵狠狠舒出一口气。
    　　往常还在干碰瓷那一行的时候，虽然心里有愧，但当真没这般胆小过。
    　　他收拾了笔袋，起身就想离开考场。
    　　哪料到他走到讲台处的时候，那女老师转身看他，说：“同学，还要等等才能离开考场哦。”
    　　他这才回神，发现考场里，大家都在看着他。
    　　他愣了愣，低头小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
    　　等试卷全部收好后，他们才纷纷离开，乔熠宵走出考场，可算把气全部舒出来了。
    　　谢瑶与另一个监考老师一起整理试卷，那位男老师笑道：“麻烦你了谢老师。”
    　　“没事，李老师临时有事，我来替一会儿而已。”
    　　谢瑶整理到乔熠宵那张试卷的时候，手指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个男同学长得有些眼熟。可惜太匆忙，没看太仔细。
    　　“谢老师？”另一个老师见她不动了，出声询问。
    　　谢瑶笑着继续数试卷，说道：“没事。”
    　　她想，可能是因为那男同学长得比较帅吧，毕竟好看的男生就那么几类，难免有共同点，立刻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乔熠宵担心了好几天，见的确一点事都没有，他才没有继续担心下去。
    　　他又打开电脑去看微博上那个公益项目，想看那个女孩子恢复得好不好，只可惜，微博上并未说明。但是他记下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想着什么时候去偷偷看几眼。
    　　兴许还是因为坏事的确做太多，他还是想多做好事来弥补的。
    　　可惜拿来做好事的钱还是莫照给的。
    　　过了一周，乔熠宵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都考得很不错，有一门还是班级第一名，他看到成绩与名次的瞬间，就笑了。董阿姨在一旁陪着他查成绩的，见状，立刻笑道：“是不是考得很好？”
    　　乔熠宵谦虚道：“还行吧。”
    　　“一定特别好！快告诉阿姨！”
    　　本来已经收起笑容的乔熠宵又抿嘴笑了起来，说道：“有一门考了第一。”
    　　“哎呀！真是太厉害了！”董阿姨的儿子这几年被公司外派在外地工作，工作前景也挺好。但从小到大，他儿子都不是成绩好的那类同学。儿子小的时候，董阿姨就特想过一把被别的家长夸赞、表扬的瘾，可惜总是不行哪！今天总是过了一把瘾了！
    　　乔熠宵面上的酒窝都笑了出来。
    　　哎哟，董阿姨心想，真可惜莫先生看不到啊，倒便宜了她！
    　　“这成绩能拿奖学金了吧？！”董阿姨的儿子念大学那会儿，可是从没拿过，年年成绩勉强不挂科而已。
    　　“可能吧……”
    　　“好事呀！阿姨下去给你做个蛋糕吃！”董阿姨真的是比乔熠宵还高兴，说着就兴致冲冲地下楼去了。
    　　乔熠宵看着屏幕上自己的成绩，看了会儿，到底又露出一个笑容。
    　　他就知道他不会输的，从来没有学过的专业，晚开学两个多月，期末考试还能考成这样，不枉他辛苦学习那么久，也不枉他考前十天反复背知识点。他抱住葵葵，小声道：“我还是很厉害的啊！成绩还是很好啊！”
    　　“喵~~”葵葵扭了扭小身子，铃铛跟着响了响。
    　　乔熠宵对着它的小脑门亲了一口。
    　　消失了几天的莫照，这晚倒是过来了，他是知道乔熠宵成绩今天出来的。
    　　乔熠宵拿着本书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觉，等到快十二点了，拉到一半的窗帘映出楼下的车灯。他立刻跳下床去，扒住窗台，只露俩眼睛。他看到车子开进了院子，立刻又转身扔了书，拉起被子，装睡。
    　　莫照向来不急不忙，等他停好车，进房子，换衣服洗手等等，十来分钟已过去。
    　　乔熠宵为了装得像一些，在床上是趴着的，这样不至于莫照第一眼就看到他的正脸。
    　　莫照这个人太精了，鬼精鬼精的。
    　　不装得像点儿，很容易被发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除夕呀，大家吃好喝好哦。
    　　第100章 一百
    　　等莫照推开卧室门，乔熠宵立即闭眼，一动不动，呼吸绵长。
    　　莫照站在卧室门口，稍微一打量，没看到猫，觉得很欣慰。
    　　他轻手轻脚地掖上门，走到床边，借着落地灯，低头看乔熠宵。是趴着睡的，睡得张牙舞爪的，看得莫照直想笑。他看了好一会儿，上前把被子又拉了拉，再端看了会儿，才转身出去。
    　　他今天在外与几个朋友吃饭，喝酒了。便打算回自己的卧室睡。
    　　他出去前，又看了眼乔熠宵，这才关上门。
    　　乔熠宵听到关门声，气地连蹬了几通脚，拿起枕头就遮住自己的脑袋。
    　　辛辛苦苦等到现在图的是什么啊？！
    　　还不就是想在这位大爷面前嘚瑟一下！
    　　考那么好容易吗？！
    　　结果他妈的装睡装得太成功了。
    　　说好了鬼精鬼精的莫照呢？！
    　　第二天是周六，乔熠宵六点多就醒在了床上，还是很气。想嘚瑟，却没法嘚瑟，比窝着一股气还要生气啊。
    　　他跳下床，冲澡洗漱，下楼找葵葵。
    　　葵葵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晒得特舒坦，见他来了，甩了甩尾巴。
    　　乔熠宵走上前，跟它打招呼：“小胖子，昨晚睡得好吗？”
    　　“喵~”还行~
    　　“我没睡好！”
    　　葵葵看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幸好董阿姨也醒了过来，听到这边铃铛的声响，走来，惊诧道：“熠宵怎么醒得这么早？”
    　　乔熠宵觉得十分尴尬，但是装作平静道：“不困了。”
    　　“早晨想吃什么啊？阿姨给你去做！”
    　　“他昨晚好像来了。”
    　　“果真？”董阿姨挑起窗帘，看到院子里的车子，“那阿姨多做点，你知道莫先生想吃什么吗？”
    　　乔熠宵摇头，他还真不知道莫照喜欢吃什么。他跟莫照也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了，他发现莫照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更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这样的人看起来特别好对待，可乔熠宵知道，这样的人才最难对付呢！
    　　因为他没有任何喜好，或者说他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喜好。
    　　“那熠宵你上去问问他想吃什么。”
    　　“不好吧……”
    　　“嗯？昨晚莫先生没跟你睡一屋吗？”董阿姨就这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乔熠宵的脸立刻烧了起来。最近一直睡一起是没错，但说出来意思又不同啊！
    　　董阿姨看出来他不好意思了，“呵呵”笑着转身走了，边走边道：“那阿姨就按你喜欢的做！”
    　　“……”
    　　乔熠宵拨了拨葵葵的铃铛，坐在窗台上，回身望着窗外莫照的车子发呆。
    　　十点多了，乔熠宵早吃过早饭了，莫照还没从楼上下来。
    　　董阿姨便笑着道：“熠宵你上去瞧瞧。”
    　　“……”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董阿姨说得一本正经。
    　　“……”
    　　乔熠宵还真的上去了，他还从来没进过这间房子里莫照的卧室呢。
    　　不过他能够想象，一定很黑很黑。
    　　他走到门前，犹豫了会儿，伸手轻声敲门，自然是没有人应的。
    　　他尝试着旋开门把手，门一下就打开了。莫照居然没从里边反锁？！而里边的的确确是黑黢黢的，他隐隐看到床中央有个身影。他想他还是出去好了，莫照这么神经病，他想着转身就要走。
    　　偏偏床上的人动了动，莫照的声音响起：“宵宵？”声音中还带着浅浅的睡意。
    　　呃，乔熠宵想了想，开口道：“阿姨让我来问你早晨想吃什么。”
    　　莫照昨晚睡得谈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完全没睡着，就是完全比不上跟乔熠宵一起的睡觉质量。他撑床坐起，朝乔熠宵招手道：“过来。”
    　　“我才不过去。”乔熠宵心想，我傻啊？！
    　　“不想要奖励了？”
    　　哎？乔熠宵很奇怪，便道：“你知道我考得好？”
    　　莫照是真的知道他考得好，肖哲早查到成绩告诉他了。
    　　他笑，声音沙哑地说道：“有一门还考了第一不是？”
    　　哎呀，乔熠宵觉得终于舒坦了！昨晚的不快不见了，他就有些得意地说：“那什么奖励都可以？”
    　　“嗯。”
    　　乔熠宵眼睛又是一亮。
    　　“不过——”
    　　乔熠宵皱眉道：“不过什么？！”
    　　“你不过来的话，这个奖励就作罢。”
    　　乔熠宵知道莫照这个神经病，是真的说得出，就能做得出的！不情不愿地，他只好走了进去。
    　　“把门关上。”
    　　“我不关！”
    　　“那奖励作罢。”
    　　乔熠宵要气死了，站在门边好一会儿，只好关上门，毕竟他太需要一个奖励了。他已经想好怎么要这个奖励，怎么执行这个奖励了。他磨磨蹭蹭走到，离莫照的床两米远的地方。
    　　“宵宵，再近一点。”
    　　乔熠宵挪了一点点。
    　　“还不够。”
    　　再挪一点。
    　　“不行。”
    　　再再挪一点。
    　　莫照笑：“这样是没有奖励的。”
    　　我靠啊！！说好了考试考好了就有奖励的是谁？！他烦躁地直接走到床跟前，怒道：“这样行不行？！！”
    　　莫照笑着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太行了。”
    　　乔熠宵的耳朵算是敏感地带，不自觉地身体一个哆嗦，连带着右边胳膊爬满了鸡皮疙瘩。莫照跪在床上，直接将他抱到了床上。
    　　那个地方就直挺挺地顶着乔熠宵。
    　　乔熠宵又气又没有办法，自从手好了之后，莫照是彻底放飞他的自我了吗？！
    　　以前几个月就两次，如今才几天啊？？！！！
    　　他抬脚想蹬，莫照抓住他的脚，倾身看他，说道：“要乖乖的啊宝贝。”
    　　我乖你MB啊！！！！！！！！！！
    　　莫照将他换个方向，从身后紧紧抱住他，伸手撩开他的毛衣下摆。乔熠宵毛衣里边啥都没穿，皮肤与空气接触的瞬间，也与莫照的手掌触摸，他又是一个哆嗦，没力地靠在莫照怀里，他的后背紧紧贴住了莫照的胸膛。
    　　他就知道！什么破奖励！没那么好拿！
    　　这还不算，莫照这个死变态又逼他叫“老公”。
    　　乔熠宵不明白，这个破称呼是有什么重要意义吗？叫一声能怎么着？非逼着他叫？逼着一个男人叫他“老公”有啥意思啊？！
    　　偏偏死变态贴着他的耳朵说：“不叫，就没有奖励哦。”
    　　乔熠宵本已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起来，他真的很需要这个奖励啊！
    　　莫照又是一连串的动作，他的大脑继续混沌起来，到底晕乎乎地叫了，还叫了好几声。
    　　莫照特别开心的样子，连连亲他的脖颈。
    　　乔熠宵迷迷糊糊地想着，脖子上都是汗，怎么亲得下去？说好的洁癖呢？
    　　事后莫照问他：“刚刚那样好不好？”
    　　他还没缓过神，迷茫地躺在床上看着莫照：“啊？”
    　　“舒服吗？”
    　　乔熠宵眉毛一立。
    　　莫照立刻哄道：“乖啊，不气不气。”
    　　乔熠宵更气了！
    　　莫照卧室里的浴缸比他的还大，两人一起泡在里边洗澡。
    　　乔熠宵开始觉得很别扭，尤其莫照一定要让他坐在他的怀中，一点儿自由都没有。可莫照自然得很，不停撩点水到他身上，还捏捏他的耳垂，玩得不亦乐乎。又问他要不要听歌，结果呢，不待他回答，就打开了音乐。
    　　莫照的身材是很可怕，但当垫子靠的话，还是有些舒服的。
    　　刚刚做过一场，莫照又来来回回折腾了三次，乔熠宵料想他也不会再折腾自己了。索性靠在人形垫子上享受了，反正莫照是不会放过他的。
    　　一时间浴室里的氛围特别好。音乐声很轻柔，温水也十分温柔。
    　　乔熠宵有些累，听着歌，差点就要睡着了。
    　　多亏了莫照在他身后问：“宝贝，想要什么奖励？”
    　　现在也顾不上这种恶心的称呼了，乔熠宵立刻睁眼，说道：“我要去打工！”
    　　莫照一听这话，果然就沉默了。
    　　乔熠宵立刻道：“你说的，什么奖励都可以！不可以说话不算数！”虽然是在床上说的，但也是他说的！
    　　“为什么呢？”
    　　“你明明知道原因的！”
    　　莫照再次沉默。
    　　乔熠宵想要转身，莫照却紧紧地禁锢住他，他动不了。他就急道：“我这次不是去扮玩偶，我想找一个正经的兼职。我想找一个广告公司，很多公司要大学生兼职的。一周去两三天，这学期的课表我看了，课不算特别多，不会累的！我不是去玩，也不是胡闹，是真的去学习东西的！你可以让肖哲接送我啊，我不自己坐公交车的，你让多少人接送我，给我送饭都行！”
    　　莫照听他急着说完那串话，完完整整地接受到了乔熠宵的想法，却还是有些犹豫。到底放不放乔熠宵出去？
    　　这个问题，他其实也犹豫了很久。
    　　他喜欢看到乔熠宵在外骄傲自得的模样。
    　　却更喜欢看到乔熠宵在内对他张牙舞爪。
    　　“好不好？”乔熠宵又问。
    　　乔熠宵就这么喜欢独立？就这么不喜欢依赖他吗？
    　　“好不好……”乔熠宵的声音变弱。
    　　他伸手将乔熠宵的脑袋扳过来，两人对视。
    　　因为水汽，乔熠宵的眼睛更加水润了，尤其又这般看着他。
    　　莫照心中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
    　　他正想开口说话，乔熠宵不再扮可怜了，生气道：“是你说有奖励的！”
    　　“即便我不给奖励，你也能背着我偷偷去打工。”
    　　真实打算被说出来，乔熠宵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道：“到底行不行！”那架势，假如莫照说声不行，他就要揍上来似的。
    　　“行。”
    　　“……”乔熠宵本已经立起来的眉毛，又耷了下来。他愣了会儿，笑了。
    　　莫照伸手戳戳他的小酒窝，说：“第一、肖哲每日接送你。第二、不吃外食，董阿姨给你送饭。第三——”
    　　乔熠宵不耐烦地说：“我都知道了，你直接跟他们说好了。”说完他就想站起来，跨出浴缸。
    　　“用完就扔？”莫照紧紧拉住他，搂住他的腰。
    　　“……”
    　　“我好不好？”莫照问他。
    　　呵呵，你好？你好，全天下就都是好人了好吧！乔熠宵甩了甩脑袋，说：“我的手都泡皱了，脚也是！”
    　　莫照就拿起他的手看，再抓起脚丫子看，是有点儿皱了，不过他却道：“手指甲长倒是长了。”他想到自己后背上，还被乔熠宵挠了几下，真跟个小猫似的。他到底放过了乔熠宵，两人一起走出了浴缸，再一起下楼。
    　　董阿姨见他们下楼了，笑道：“吃些什么？”
    　　莫照心情十分好的模样，说道：“都可以，宵宵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乔熠宵渐渐习惯了那档子事，这一次虽然还疼，但已经是他能接受的疼了，行动自如。他甩开莫照的手，想去找葵葵。
    　　莫照却紧紧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了客厅里。
    　　等董阿姨第二次出来，想问乔熠宵鸡汤里是烫小青菜还是什么时，看到莫照与乔熠宵均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莫照拉着乔熠宵的手，在给他剪指甲，小心翼翼，又十分认真。
    　　她愣了愣，笑着转身继续进厨房。
    　　乔熠宵伸出剪好指甲的左手看了看，再看在莫照手中的右手，到底刺了句：“你不嫌脏吗？”
    　　莫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应他，只是继续剪指甲。
    　　乔熠宵不自觉地抖了抖，莫照好恶心啊。
    　　莫照头都没抬，严肃道：“别动。”
    　　“……哼！”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这里，农历新年到了，才算是新的一年正式开始了。
    　　今天比较巧，这一年的第一天，恰好发表了本文的第一百章。
    　　坦白说，在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我没想过会写这么长。在写的过程中，偶尔也会担心，会不会拉太长？会不会容易让读者不耐烦？但每每写的时候，我便停不下来，写到他们俩的相处，我便也跟着哭哭笑笑。后来我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写，我觉得每一个描写每一个语句都不是多余，到目前为止的三十多万字，不仅仅代表着这三个多月来我码字的时光，更是他们俩从陌生到相识再慢慢走近的过程。
    　　我写得很开心。
    　　如果你们也能够看得开心，那就更好了。
    　　我也追过连载，也明白等待更新的心情。从第一章到此刻的一百章，一直追着连载的姑娘们，真的十分感谢。新的一年，我会继续带着开心的心情讲述他们的故事的。
    　　关于过年期间的更新，因为年前一周的时间包括现在我都在感冒，还算比较严重，一直没法正常码字。
    　　而未来几日，的确将有大部分时间要在外，也无法挤出更新时间。所以过年期间，更新只能随机掉落。等年后，再恢复日更。
    　　最后祝大家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每天开心^?_?^！
    　　第101章 一百〇一
    　　得到莫照首肯之后，周末剩下来的时间，乔熠宵都坐在电脑面前忙着建模了。他要去找兼职，便要投简历。投简历的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来的话，谁又会用他？太久没有这般长久坐在电脑跟前过，更何况设计一个场景的话，灵感也不是说来便来的。
    　　坐久了，头就难免疼，想不出来东西，头就更疼。
    　　吃完晚饭后，乔熠宵又迅速跑到了楼上。莫照筷子顿了顿，安然吃完饭。吃完后，才放下筷子，他也往楼上走去。
    　　他推开书房门，看乔熠宵眉头都皱了起来，不免心疼道：“不休息吗宵宵？”
    　　“不能休息！”
    　　“明天再做也来得及。”
    　　“不行！”乔熠宵死死盯着电脑，“做不好的话，是找不到工作的。即便找到了，不会做东西，人家也不要我的。”
    　　莫照走到他身后，看了几眼。莫处长自诩涉猎颇多，但这个，他是真的不懂。他看着那软件上各种颜色，还有些条条块块，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肯定能找到工作的。”他宽慰道。
    　　“哪有那么容易，人家基本都招设计专业的。”说到一半，乔熠宵不耐烦道，“你快出去吧！”
    　　“又嫌弃我？”
    　　乔熠宵回头看他，眼睛都急红了，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焦急。莫处长认输，一句话都不说，出去了。关上门，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还没开始工作呢，就这般辛苦了。
    　　真要去做那什么兼职？
    　　他宁愿乔熠宵去扮玩偶。
    　　他听到铃铛响，抬头，葵葵快速溜走的身影还是被他抓住了。
    　　“站住。”
    　　葵葵于是只能站住。
    　　莫照走到它跟前，道：“跟我过来。”
    　　葵葵是不是心不甘情不愿，莫照是不知道的，不过它也只能跟着莫照走。
    　　他坐在葵葵最喜欢晒太阳的沙发上，伸手摸着小胖猫的脑袋，给肖哲打电话。
    　　“你说是高铭让你引荐的就行。”
    　　肖哲秒懂，意思是不要吐露出莫照的名字与存在，应道：“放心吧，我这就去联系。”
    　　“也别太早。”
    　　“我明白。”太早不就太假了，不是吗？
    　　莫照这才挂了电话，放下手机。他又摸了摸葵葵的脑袋，说道：“去吧，哄哄他，他正不高兴呢。”
    　　葵葵似乎真的听懂了，跳下沙发就往外冲，铃铛“叮铃铃”一路响了很远。
    　　花了一个星期，乔熠宵总算设计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将图片导了出来。
    　　却在投简历的时候，还是犯难了。
    　　到底是投比较知名的4A等广告公司，还是一些比较有个性的独立广告工作室。却更担心，自己这样的简历，哪家都不会要他。
    　　好在他快要补考上学期的三千米了，总算没再每日坐在电脑跟前苦恼。
    　　这几天，他每天起早沿着外面的小道跑到学校，再沿着学校的跑道跑几圈。第一天，葵葵还兴致冲冲地跟着，跑到后来，作为小胖子的它也跑不动了。乔熠宵跑得气喘吁吁的，更加抱不动它。还是打了电话，让肖哲过来接小胖子回去。
    　　结果来接小胖子的是莫照。
    　　乔熠宵正坐在路边喘气呢，看到车窗后现出莫照的脸，愣了愣，说道：“怎么是你。”这些天，莫照又没过来。他也有事要做，便未在意。更何况，他为什么要在意啊？他又凭什么要在意啊？！
    　　莫照开车门走下来，伸手要拉他起来。
    　　乔熠宵不愿意把手给他，便道：“别人看到了不好。”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乔熠宵翻白眼。
    　　莫照伸出双手，将他拉起来，无奈道：“哪有这样练的？”
    　　“下周二就要考三千米，我怕我跑不下来。”
    　　“那该早些就练起来，每天跑半个小时就够了。”
    　　乔熠宵觉得莫照真烦，一来就教育他，不耐道：“我知道了，你把葵葵带回去吧，我继续跑。”
    　　莫照却没回去，而是开着车跟着他，幸好这一路车不多。
    　　到了第二天，莫照索性换上运动服陪跑来了。
    　　乔熠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莫照吐气却十分平稳，还能跟他说话。乔熠宵看在眼里气死了，他如今为什么这么废？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当年他体力特别好，如今真的是废了。
    　　真的被养成了一个“豌豆王子”。
    　　不过练了几天，也有好处。
    　　他跑得浑身酸疼，莫照便没再折腾他，没有压着他在床上这样那样。倒是耐心地给他按摩腿，按得乔熠宵疼得一阵阵叫。
    　　他不想叫的，可是莫照力气太大了，按得实在太疼。莫照还说：“就是要把肌肉都揉开来，现在是疼，接下来就不疼了。不揉开来，后面会更疼。”
    　　什么谬论啊！他腹诽道，却又叫得更夸张。
    　　莫照笑道：“那个时候倒是不知道叫。”
    　　“……”
    　　周二下午，他去考三千米，与他一起跑的都是上学期没过补考的同学。个个看起来胆颤心惊的模样，乔熠宵活动了几下腿，听到跑道边有人喊“乔熠宵加油”。
    　　他看过去，班里几个女生居然站那儿。
    　　见他发现了，大声道：“乔熠宵加油啊！我们过来给你加油！”
    　　又有说：“乔熠宵你穿运动服也好帅啊！”
    　　乔熠宵扯出一个笑容，身边却传来一声“哼”。他看过去，是一个胖子，真的是胖子。又高又胖，乔熠宵还得仰视他。
    　　“看什么看，小白脸！”那人怒道。
    　　呵呵。乔熠宵心想他妈的跑完了看我收拾你！敢骂我！不在我跟前骂也就算了，居然在我面前骂我！
    　　心中正骂着，体育老师吹了口哨，大家纷纷跑了出去。
    　　乔熠宵自然也冲了出去，他知道长跑要保存体力，前面他也不打算冲到前头，等到最后一圈再发力。虽说只是个体育考试，但是乔熠宵就是不愿意比别人差，即便是个普通的三千米，他也想跑第一。
    　　他保存体力，一直不紧不慢地跑在第四、第五的名次上。倒是那个骂他的胖子，居然冲到了第一位。边跑，身上的肉边颤。乔熠宵心想，真是个傻子！既然是来补考的，上学期就是没过。这么胖，本来就不好跑，他还把体力都用在了前面，看他到了后面怎么办！
    　　到了第三圈的时候，那胖子果然就不行了，已经跑到了乔熠宵的身后。而乔熠宵还是在第四、第五。
    　　等到了第五圈，那胖子已经不见身影了。
    　　到第七圈的时候，乔熠宵已经开始发力了，然后他用力奔跑的过程中，遇到了胖子……胖子愤恨地看了他一眼，骄傲地甩开脑袋。
    　　呵呵。
    　　乔熠宵心想你嘚瑟个屁啊，已经比他慢一圈了好吗！他翻了个白眼，跑得更快。
    　　最后，乔熠宵自然是不仅过关了，还跑了第一名。
    　　来参加补考的，本就不擅长跑步。等乔熠宵气喘吁吁地双手扶着膝盖休息时，第二名才远远跑来。体育老师上来猛拍乔熠宵的后背，高兴道：“小子不错嘛！”
    　　“咳咳咳！！！”乔熠宵差点没被他拍趴下。
    　　幸好身前有人立刻扶住了他，他定睛一看，肖哲。
    　　“知道你今天考试，我不放心，进来看看。”
    　　乔熠宵喘着气说“谢谢。”
    　　肖哲一脸的不敢当，又道：“歇会儿再喝水，这会儿不好喝水。”
    　　“嗯。”
    　　跑道边，他们班的女生都跑来，兴奋道：“乔熠宵你好厉害啊！！！”
    　　“对啊对啊！今年运动会我们班总算有人去跑步了！！对不对班长？！！”
    　　乔鹭看了乔熠宵一眼，倒没说话，而是递给乔熠宵一瓶水。
    　　肖哲心想，他们家大公子这人缘可真是好啊！小姑娘都给送水了！
    　　大公子这个称呼，也就是肖哲私底下，自己心里叫了玩的。
    　　乔熠宵装作没看到，垂眸搭着肖哲要往外走。
    　　不妨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乔熠宵立即看过去，看到离终点还有一百米的地方，那个骂过他的胖子栽到了地上。
    　　体育老师愣了下，立即冲了过去。
    　　乔熠宵这脚步也挪不动了。
    　　“哎？这个人啊！上学期我们跑步的时候，他们班也在跑三千米，上次他就没跑完，跑到一半也是被人给扶住了。真是可怜啊，老师能不能给个同情分？就让他过了吧！”身边有女生这般说道。
    　　远处几个男生与体育老师尝试着要把他扶起来，人多力量大，终于把他抬了起来。眼看着是要往校医院送。
    　　肖哲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说道：“我们走吧。”
    　　乔熠宵现下喘得不厉害了，“嗯”了声，跟着他一起走了。
    　　乔鹭拿着那瓶水，抿了抿嘴，幸好无人在意她的反应。
    　　倒是肖哲回头看了眼，再看了眼身边的乔熠宵。
    　　第一回见乔熠宵穿运动服，特别挺拔、俊朗，又独有少年的那股精气神，额角的汗水都独有光芒似的。也不知道莫先生从哪儿找到乔熠宵这么个宝的啊？那些小姑娘注定只能默默看看喽！
    　　乔熠宵在学校里走了一圈，彻底缓过来了，便去图书馆拿了自己寄存的书包，与肖哲一起回家。
    　　在学校门口，肖哲正要开车，乔熠宵看到了几个学生抬着之前那个胖子匆忙地跑出了校门。他们不是应该在校医院吗？
    　　肖哲已经发动了车子，“等一下。”乔熠宵出声。
    　　“嗯？”
    　　最后肖哲把他们几个人送去了医院，那胖子果然是晕过去了，校医院的医生偏偏不在。校医院的医生大多是学校领导的家属，向来架子大得很，明明下午四点半才下班，四点就没人了。
    　　他们只好往医院送，偏偏叫的车始终不来。
    　　到了医院，大家谢了又谢乔熠宵，非要问他叫什么，急道：“刘文龙醒了好跟你道谢啊！”
    　　乔熠宵心想呵呵，他道：“你跟他说以后别动不动骂别人小白脸就行了，省得到最后还被小白脸救了，自己打自己的脸。”
    　　“……”
    　　来时乔熠宵是坐在副驾上的，此时也懒得再换。
    　　肖哲见他心情还挺好的样子，便问：“之前一直听您说找兼职的事，找得怎么样了？”
    　　一说这个，乔熠宵便皱眉道：“挺难的。”
    　　“怎么说？”
    　　“人家都是要大三和研二的学生，还要相关专业的。我哪个都靠不上。”
    　　“那些小公司也不行？”
    　　“不行。”乔熠宵叹气。
    　　“我倒知道一个，似乎是没门槛的。”
    　　“什么？”乔熠宵眼睛一亮。
    　　“就那个叫什么Lion的，你听说过没？我大学的时候，有同学大二进去兼职的。”
    　　本还抱有的一丝希望又灭了，乔熠宵失望道：“你大学，都十年前了。再说这个公司我知道的，是业内很出名的一家，哪里那么容易？”
    　　“试试吧，没准人家公司的企业文化一直没变呢？”
    　　乔熠宵被说得也有些蠢蠢欲动，心想，他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试啊！到现在一直没有投简历，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他就是在紧张，在害怕失败。可是总要经历过很多次失败，才会成功的啊！
    　　他点头，说：“我回去就投！”
    　　肖哲微笑，装得索性更像点，说：“还有好些公司都不错呢，我回头给你整理一份，你都拿去投了试试。”
    　　乔熠宵赞同道：“你这个想法也对，总要试一试的！谢谢你。”
    　　肖哲连声说着“不用谢不用谢”，心中却想，任务已完成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开工啦！！！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太快。
    　　新的一年，我们宵宵与莫照会有新的发展。继续每天更新他们俩的日常。^_^
    　　第102章 一百〇二
    　　过了三天，有电话打来，让乔熠宵去面试。
    　　乔熠宵激动得不行，他立即站起来，往书房外跑去。动作太大，吓地本来快要睡着的葵葵都是一个激灵，它回过神，立即跳下桌子，追上乔熠宵。
    　　乔熠宵是去找衣服的，第一次面试，他要挑身顺眼的衣服。他知道的，人家公司面试时，形象分也是很重要的。乔熠宵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也不能仗着好看，就觉得面试一定能过。
    　　他觉得，那种厉害的公司，还是要看他有没有真本事的。
    　　可是在穿衣打扮上，他实在没有心得，他也就知道个白衬衫或者白毛衣搭蓝色牛仔裤了。他知道自己穿这么一身看起来比较乖，以前碰瓷时候的工作服，就一直是这个配置，屡试屡有用处。
    　　但是那身是拿来骗女孩子的。
    　　他不知道面对人家面试官时应该穿什么，他拿着一件黑色毛衣低头问小胖子：“这件好不好？”
    　　“喵！”好！
    　　“这件呢？”他又拿一件深蓝色的外套。
    　　“喵喵！”也好！
    　　“算了算了，问你能问出什么。”他放下衣服，下楼去问董阿姨。
    　　“喵……”葵葵伤心了会儿，又跟了过去。
    　　“阿姨——”他还没走到楼下，便叫董阿姨。
    　　董阿姨急匆匆地从餐厅那边转出来，刚放下手机。
    　　“呃。”他停住脚步，看着董阿姨脸上那副有些熟悉的惆怅，想了下，试探性问道：“万灵又来电话了？”
    　　董阿姨严肃地点头。
    　　“她妈妈，真的是身体不好？”
    　　“都哭了，应该是真的？”
    　　不怪他们俩都怀疑，实在是万灵之前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他们根本无法把那个厉害的万灵与此刻这样的描述联系在一起。
    　　“你找阿姨什么事？”
    　　乔熠宵这时才想起来正事，说道：“我明天要去面试，不知道穿什么。”
    　　“哎呀通知去面试了？”
    　　“嗯。”
    　　“这真是太好了！走！阿姨上去给你挑衣服！”
    　　第二天他穿着一件烟灰色大衣去面试了，里边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董阿姨连连赞好看，说这个又帅气又干净又有气质！一看就是设计师穿的！
    　　乔熠宵都快要被董阿姨夸得不好意思了，他穿得是比往日正式些，一时都不太敢出门了，也没敢照镜子。结果肖哲过来接他，也是一愣，然后笑道：“乔先生今日穿得很好看。”
    　　“……”乔熠宵赶紧钻进了车里。
    　　Lion这家公司还正好就在乘风大厦里，他不想让牛大伟看到他这幅模样，也幸好车子能开进去。肖哲把他送到大厦楼下，他才开门下车。
    　　肖哲在外等他，他今日没有背书包，董阿姨给他配了个比较正式的包，里边放着他的电脑和简历。说他是第一次面试，一定要架势做足喽！
    　　现在架势真的是做得够足了，门口的保安都在打量他。
    　　他赶紧走进去，一楼大厅里的人便抬头看他。他立刻走到电梯处去摁电梯，正要关电梯门，外面有人叫“等等！”。他又打开电梯门，接连进来一串女人，没看他，便全部挡在了他身前。
    　　站定后，她们就开始笑着说话，全是跟工作相关的。乔熠宵听在耳朵里，有些羡慕。虽然他现在已经看似接受这样的生活了，但他还是会做梦，做梦有那么一天，他能决定自己的生活轨迹。不像现在，即便想打工，都要先去求人。
    　　可他又想，如果没有莫照的话，他现在还在碰瓷吧？说不定又进了好几次警察局了，说不定已经坐牢了？乔冬阳说不定就彻底瘫了，再也没了治愈的可能？
    　　他苦笑。
    　　十楼到了，他的前面堵着人，他道：“麻烦让一让。”
    　　那拨人才让开，回头看向他，让他出去。
    　　他都走出去了，后面突然有人叫：“帅哥！”
    　　他愣了愣，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刚刚的声音又道：“帅哥！你回头看我们一眼啊！”
    　　他步子越迈越快，却还能听到身后被电梯门关起来的女人们的大笑声，脸不禁又有些烧。
    　　等乔熠宵出来的时候，肖哲坐在车里，远远看到乔熠宵努力抑制兴奋的面容，心里一突。这是面上了？不是跟那边打好招呼说，让回去等消息，过一两天再通知的吗？
    　　不过看他这么高兴，即便这么顺利，也没有怀疑吧？那就好。
    　　乔熠宵一上车便道：“面了三个人。”
    　　“哦？”肖哲立刻配合地好奇。
    　　“一开始是人事部的，后来又面了设计部的经理，最后说是他们副总也在，一起面了。”乔熠宵说起来还兴致冲冲的，他从来就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今天与这些人打交道，把他压抑很久的野心全部勾出来了。不过他知道，莫照是不会允许他实现更多野心的，能让他做兼职已是极致。但是，他已经很开心了！
    　　他又道：“都挺好说话的，那个设计部的经理还看了我设计的方案。副总有些严肃，但是倒不让人害怕，谈吐特别好，十分有条理，一看就是很厉害的人！……”他把那副总一顿夸。
    　　“那这是过了？”
    　　乔熠宵眼睛亮亮地说：“暂时没有，他们说回去等通知。”
    　　肖哲凑趣道：“瞧这样子，应该没问题？”
    　　乔熠宵谦虚道：“还不知道呢。”
    　　但是肖哲知道，他对自己是有信心了。再说了，不过也得过啊。
    　　他将乔熠宵送回去，坐了会儿，回自己家后，便给莫照汇报情况。
    　　这般那般地说了一通。他还将乔熠宵的原话，几乎原封不动地给莫照说了一遍。
    　　莫照本还笑着应几句，在听到有关那个副总的形容后，突然就没声儿了。
    　　肖哲可还记得呢，乔熠宵光说那个副总就说了很久。
    　　隔着电话，肖哲都能感到莫照似乎不太高兴了。他不禁有些同情乔熠宵，他知道，乔熠宵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他是觉得乔熠宵那段话说得好玩，特地告诉莫照的，他以为莫照也会很高兴。没想到……
    　　他胆颤心惊地汇报完毕，赶紧挂了电话。
    　　谁料刚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
    　　他赶紧接起电话：“莫先生。”
    　　“他今天的样子，你拍照了吗？”
    　　“呃……我的确拍了，他进去的时候，我在车里拍的。”
    　　“发给我。”
    　　“好。”
    　　“发完就把你手机里的全部删了。”
    　　“好……”
    　　莫照挂了电话。
    　　肖哲觉得，他更加同情乔熠宵了。
    　　乔熠宵毫不知情，今天面试时，那些人都表示他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让他好好干！他也备受鼓舞，脱了外套，洗了手，便上楼去专心致志地对着电脑继续做东西了。
    　　莫照看着肖哲新发来的照片，只有乔熠宵的背影。
    　　说来，他的确第一次看到乔熠宵穿烟灰色的衣服啊。
    　　他那个弟弟倒是特别喜欢穿灰色衣服，但是他那个性子，倒也合适。至于他自己，衣服不是深蓝，便是藏蓝、纯黑，严格说来并无区别。
    　　他喜欢看乔熠宵穿暖色调的衣服，乔熠宵的衣柜里也大部分都是暖色调的衣服。
    　　没想到乔熠宵穿这个颜色也挺好看啊。他想，乔熠宵人长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了。他扯起嘴角，露出微笑，又看了会儿，将手机扔进了抽屉中，继续工作。
    　　开年后，这一年度的智慧城市建设便又开始了。既有新任务，又有去年还未完成的，当真是十分忙。他不仅要安排局里的工作，还要跟外面其他单位打交道，这个周末又没法休息，因为又要开会。
    　　过了两天，乔熠宵接到电话，通知他面试过了，下周开始去上班。他高兴得不行，不过面上依然装得很平静。挂了电话，他就在书房里来回地走，葵葵也跟在他身后来回跑，铃铛声声作响。
    　　紧张与兴奋过去后，乔熠宵想起来，最近莫照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啊。
    　　肖哲那么喜欢打小报告的人，没有告诉莫照他面试上了吗？
    　　说到面试，他脑中警铃一响，赶紧又给肖哲打电话。
    　　肖哲问他怎么了。
    　　他道：“肖先生，你不要告诉他我在哪个公司工作。他如果问你，你就说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公司好了，人家刚创业的，连上我才三个人。”
    　　肖哲愣了愣，说道：“我能问为什么吗？”
    　　“他知道的话，他那种人，估计就会去威胁别人对我好，或者不让我干重活。我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玩，所以不能告诉他。行不行？”
    　　“这……”肖哲哭笑不得，他想我的大公子哎，你真以为这公司那么好进啊？从一开始，你就落到莫照的圈套里了好吗。从一开始，都是莫照安排的，包括这样不会让大公子你怀疑的节奏。
    　　“拜托你了。”他已经串通过肖哲很多次了，做起来愈加有心得。
    　　“这我不能答应啊！”肖哲作无奈状，坚持道。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肖哲心想这话你说过好几次了，次次都被莫照发现我们串通起来干坏事好吗！
    　　“我帮你说好话，让他给你加工资。”乔熠宵又道。
    　　“……”
    　　好说歹说，肖哲总算同意了，还无奈道：“希望不会被发现吧。”
    　　乔熠宵高兴道：“放心吧，这次一定不会被发现。”莫照自己都忙成那德行了，才不会在意这些。他说完便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肖哲转头就跟莫照汇报去了。
    　　莫照觉得实在好笑，说道：“既然宵宵说给你涨工资，那就涨。”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先生。”
    　　“没事，每年涨薪是理所应当的。”
    　　肖哲自然又是一阵感谢。
    　　直到挂了电话，莫照还觉得实在太好笑了。他也是人，工作这么多，这么繁琐，下面下属递上来的事，上面领导安排下来的事。去年的总结，今年的规划。大会，小会，出差。
    　　在其位，就要将事做得妥当。
    　　他莫照要的不是一时风光，更不是不能吃苦，不能忍受这些。
    　　毕竟，他要的是一世风光。
    　　什么朋友，什么交际，其实都是假的。多少人在冷眼看着他？盼着他哪怕出一丁点错，好把他，把他们家彻彻底底拉下来？年龄与身份都在那里，再累、再烦躁，也只能一点不露。
    　　此刻倒是觉得那烦躁一丝都不见了，轻松得很。
    　　乔熠宵真的是个宝贝。
    　　第103章 一百〇三
    　　周末的时候，乔熠宵以为莫照会过来。
    　　毕竟往日，莫照平常虽然很忙碌，没时间回郊区，但是周末的时候总要过来的。甚至周五临睡前，他还问董阿姨明早吃什么，莫照向来没有喜好，或者说是有的，但并没有告诉过他们。他却发现每次吃面条的时候，莫照总会吃得更多些。
    　　结果直到他撑不住睡着了，莫照都没过来。
    　　隔日他早早醒来，就跳下床去掀开窗帘往外看，院子里没有莫照的车。
    　　莫照没过来？
    　　乔熠宵想，他应该很高兴啊。
    　　可是他却不高兴。
    　　可是他不能不高兴啊。
    　　他下楼吃光了董阿姨给莫照准备的拌面，阿姨愣住了，傻道：“熠宵，你的烧麦不吃了？昨晚不是说想吃糯米烧麦？”
    　　乔熠宵又塞了一嘴面条，恨恨说道：“不吃了！”
    　　“好好好，那你慢些吃。”边说，董阿姨边给他倒了杯水。
    　　按理来说，这个周末，他本是打算一天用来画手稿与建模，另一天用来……和莫照玩的。
    　　他想到此处又烦得不行，坐在书房里，一笔都画不出来。
    　　什么叫作和莫照玩？！
    　　可是莫照的确是这样，最近每周都会带他出去吃饭或者逛一逛。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这时他才想到，莫照到现在都没有恭喜他面试通过呢。
    　　他敢保证，肖哲一定一定已经告诉过莫照，他面试通过的事了！可是莫照却始终没有只言片语。
    　　乔熠宵坐在电脑面前，苦大仇深的模样。电脑上3D MAX也开着，他却完全无心在意。他在想，是不是莫照已经对他没兴趣了？否则这不科学，过完年之后，从未这般过，莫照已一周未与他有过联系。
    　　董阿姨敲门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的乔熠宵，这让本就有些犹豫的她，更加犹豫了起来。
    　　幸好乔熠宵听到门响，抬头看到董阿姨这般模样，脸色也渐渐恢复平常，问道：“阿姨怎么了？”
    　　“唉，万灵又给我打电话了。她问能不能再回来工作。”
    　　“……”乔熠宵想了想，“她妈妈还好吗？”
    　　“听她说不太好。”董阿姨总算相信万灵不是骗人的了，哭成那模样了，都求她了，她也不忍心。
    　　乔熠宵索性站了起来，说道：“阿姨，我们去医院看看她妈妈吧？”
    　　“嗯？莫先生今天不来？”
    　　不说还好，一说，乔熠宵的脸又是一冷，不高兴道：“我这就去换衣服！我们五分钟后出门！”
    　　“……”
    　　他们去医院看了万灵的妈妈，万灵也在。此时的万灵与几个月前的她真的是判若两人，傲气似乎一下子都没了。乔熠宵看在眼里也不好受，尤其她的妈妈刚化疗完，躺在病床上特别虚弱。
    　　乔熠宵暗自想，乔冬阳虽然是个瘫子，但他还年轻，还有希望重新站起来。如今最起码也是没有任何痛感的。可这些病就不一样了，他听到万灵哭着在和董阿姨说“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还听到万灵说“是不是我以前太傲，经常瞧不起别人？我妈妈才这样？”。
    　　乔熠宵吧，听到耳朵里，就更加不好受了。
    　　他的妈妈也曾重病过，他十分懂得那种感受。
    　　他叹了口气，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转身走出了病房。
    　　回去的路上，董阿姨红着眼睛，虽没说什么，乔熠宵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的，只是她不敢说。
    　　他其实也想帮万灵啊。
    　　可是他也没有钱，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已经用了两万多莫照的钱去帮助那个小姑娘了，万灵要怎么办？当初万灵还是莫照直接辞退的，这要怎么再跟他开口？
    　　更何况，莫照人都不见了，他怎么提这事？
    　　此时，莫照正坐在休息室中喝茶。今日，他们绿化局与其他一些局来委里开会，分别汇报自家的工作成果。一刻钟前，他们刚做过报告，此刻在休息室中等待。休息室中还有其他单位的人员，因此大家都比较安静，大多喝茶或者看手机。
    　　喝了半杯茶，莫照的手机亮了起来。他拿起一看，露出一丝笑容，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摁了接听键，乔熠宵那有些别扭的声音响了起来：“喂……”
    　　“怎么了？”莫照临窗而站，望着楼下的绿化，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褪去。
    　　“你在忙吗？”
    　　“还好。”莫照就想知道，如果他一段时间始终不去联系乔熠宵，乔熠宵又能憋多久？他一直都等待着乔熠宵真正喜欢上的那一天，有时他希望慢一点，他想享受每一丝每一秒乔熠宵的变化，有时他又希望快一点，恨不得就是下一秒。例如此刻。
    　　他知道乔熠宵因为面试通过，最近一直比较亢奋。他也想知道，乔熠宵能忍多久，才会向他炫耀。莫处长本来以为还需要几天，没料到这会儿，他便打来了电话。
    　　“你在加班？”乔熠宵的语气还是带着几丝探究。
    　　“在开会。”
    　　“哦……”乔熠宵“哦”完便又不说话了。
    　　“宵宵。”
    　　“嗯？”
    　　莫照本想笑问是不是想他了。
    　　结果乔熠宵一鼓作气地开口道：“你还记得万灵吗？”不等莫照开口，他继续说道，“她挺可怜的，她妈妈得癌症了，家里钱全花光了。他爸爸早跟他妈妈离婚，重新结婚了，不管她们母女俩。她现在也没工作，所以——”他觉得莫照那么聪明，应该懂的。
    　　可莫照却一句话都没有。
    　　乔熠宵有些急，到底出口道：“帮帮她吧？”
    　　莫照沉默了会儿，突然说：“宵宵，你不是救世主。”
    　　“啊？”
    　　莫照却并未给他解释，不远处有人寻过来，说道：“莫处，科委那边有人找您。”
    　　“好。”
    　　那人说完便走了。
    　　莫照对着手机道：“我先挂了。”挂完，莫处长面色平静地往休息室走去。
    　　乔熠宵看着手机，愣了愣，眨了眨眼睛。
    　　不是救世主？
    　　他屡次用莫照的钱做好事，莫照终于也看不下去了吗？莫照是觉得他很虚伪很恶心吗？
    　　董阿姨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瞧着他的脸色问：“怎么？”
    　　乔熠宵摇头。
    　　董阿姨见他心情不好，说罢就走了。
    　　乔熠宵躺到了沙发里，心情突然特别差。
    　　莫照很久没有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过话了。
    　　莫照是终于开始讨厌他了吗？
    　　原来莫照也是会讨厌人的，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喜好。
    　　因为面试通过，持续了快一周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
    　　后来的一周，莫照依然没再打过电话来，也未有任何音信，更加不可能过来。
    　　很久了，除了出差时没有办法过来，莫照从来没有这样过。
    　　乔熠宵抱着葵葵，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这次恐怕真的待不了几天了。”
    　　“喵？”
    　　乔熠宵却再也没有开口。
    　　新的一周，他开始了他的兼职，一周去三天。去的第一天，部门里大家都对他很友好。部门经理把他带到电脑跟前，给他看公司的一些经典案例。兴许是受公司这种氛围的影响，延续了几天的糟糕心情才稍微有所减缓。
    　　隔天在学校时，乔鹭问他要不要参加社团活动。
    　　他摇头。
    　　乔鹭又道：“我看过林学姐给你家猫拍的照片，真的特别可爱特别漂亮。”
    　　他道了声“谢谢”，转身就要走。
    　　乔鹭又问：“运动会你参加吗？”
    　　他回头，诧异地说：“运动会？”
    　　“对，就在下个月。我们班男生少，很多项目不能参加。你三千米跑得那样好，你要参加吗？”
    　　乔熠宵有些犹豫，他不是什么充满集体荣誉感的人，更何况最近他心情一直不好。但是正因为心情不好，心中总憋着一股气，就总想挥发出来。
    　　乔鹭见他犹豫了，再接再厉道：“一百米和一千米，他们都报名了，不如给你报名三千米？能跑下来就行，成绩不重要。”
    　　班里就三个男生，那两个都参加了，乔熠宵心想，那就参加吧，他点头道：“好。”
    　　乔鹭立刻笑了起来，还要再说话。
    　　乔熠宵已经走了。
    　　她便有些失望。
    　　校门口，肖哲在等他，见到他过来，笑道：“你之前那个助理又回来工作了。”
    　　乔熠宵本来在关车门，一听这话，车门都忘记关了。
    　　什么意思？
    　　“万灵？？”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
    　　乔熠宵满头雾水，莫照不是很讨厌他的那种行为吗，怎么又把万灵给安排过来了？一句话都没有，什么都没跟他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照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有心想去打电话问，可他又莫名不喜欢莫照那种态度，不愿搭理他似的。
    　　他有些泄气，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莫照依然说恶心的话，拉着他做恶心的事。
    　　就是自从他要打工之后，莫照就那样了。
    　　他皱眉想，莫照果然还是不喜欢他做这些。
    　　到家之后，万灵果然在，见他回来，千感谢万感谢。乔熠宵听着都有些尴尬了，明明以前关系就是一般般，他提着书包赶紧跑上楼。
    　　万灵在楼下轻声道：“乔先生变了。”
    　　董阿姨一个激灵，心想你怎么一回来就乱说话！可不要连累我！肖哲还在旁边呢，这一位，用乔熠宵的话说，最喜欢打小报告了，比她还喜欢呢。
    　　万灵又道：“更好看了，气势也惊人。”
    　　算是夸奖的话吧？董阿姨松了口气，笑道：“哪里啊，熠宵还是小孩子呢。”
    　　万灵这时才回神，也想起上次自己被炒掉的原因，立刻换了副神情，不再乱讲话。又看向肖哲，与他交谈起来。
    　　楼下气氛倒还不错，乔熠宵拖着书包坐在沙发上，难受得很。
    　　莫照说他不是救世主，是嘲讽也好，生气也罢，莫照到底还是帮他了。到底还是把万灵送过来了。其实他知道自己过分了，肖哲很厉害，一个人就能把一切事情做好，根本不需要第二个助理。莫照的钱也不是生来就有的，上班又那么辛苦，经常加班。他凭什么因为自己，就要莫照再多付一个人的工资呢？
    　　莫照说得对，他本来就不是救世主，更何况这个救世主都是虚的，拿他莫照的钱充面子罢了。
    　　他突然站起身就往楼下跑。
    　　董阿姨见他风一样地冲了出去，愣了愣赶紧追过去，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要去哪里？！”
    　　乔熠宵这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刹车，回头，看着身后三人，说道：“我要去市区的家，你们谁都不许提前给他通风报信。”
    　　董阿姨和肖哲对视了一眼。万灵上回见到乔熠宵，乔熠宵还是那个无比消极，不爱说话，总是冷着一张脸的男孩子。如今他脸一冷，她都觉得后脖子有些凉。过去她拿大，当真对乔熠宵不好。如今乔熠宵直接告诉他们：“不许”给他通风报信。
    　　虽然万灵依然还是不知道那个“他”到底是谁，她却知道乔熠宵真的是变了。
    　　董阿姨又问：“那你告诉阿姨要去做什么呀？这饭还没吃呢。”
    　　“有很重要的事，我回来再吃饭。你们要是提前告诉他，我就让他把你们都开掉。”乔熠宵愈来愈知道如何“狐假虎威”了，没办法，就是好用。
    　　“……”董阿姨他们果然不说话了。
    　　肖哲笑着上前道：“走，我们走。”
    　　乔熠宵走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年没通宵了，昨晚通宵忙事情……到这会儿，直接过来更文哈哈。
    　　下面的一系列情节我喜欢~
    　　我去睡了…
    　　第104章 一百〇四
    　　乔熠宵下车，朝肖哲道：“你回去吧。”
    　　肖哲当然不敢回去，便道：“我将车停在隔壁那条街等你。”
    　　乔熠宵皱眉，说：“你就回去吧，我今天有事呢。”
    　　“晚上不回了？”
    　　“不知道，回去的话，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肖哲说“好”，也真的将车子开走了，做出一副离去的模样。其实他不仅没将车子停到隔壁街道，而是绕了一圈，就停在前一个单元的楼下，那里有几个露天的停车位。
    　　肖哲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乔熠宵人身安全的，要真出了事，乔熠宵不会如何，倒霉的可是他。
    　　乔熠宵本打算去房子里等着，想了想，他还是坐在了楼下的小凉亭里等。他也考虑过直接去绿化局的，却又觉得那里到底是莫照上班的地方，不能总去搞事情。莫照那种人看起来那么严肃，公私分明，他还是不要去了。
    　　他就坐在这里等，看莫照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夕阳落山，路灯渐亮，莫照还没有回来。他看了看手机，七点多了。他还记得莫照是五点半下班的，“快了吧。”他对自己说。
    　　八点出头的时候，他看到了远处开来的莫照的车。他立刻站了起来，“咳咳咳”清了清嗓子，跳出小凉亭就想往莫照的车子走去。
    　　结果莫照的车子半路停住了，他的车后，开出另一辆车，横在了莫照的车前。小区虽说道路较宽敞，但是两辆车T字型横在那里，还是有一点挤的。多亏现在天色已晚，人不多，否则一定要遭别人骂。
    　　乔熠宵停住了脚步，看着那辆陌生的跑车，一看就贵。
    　　跑车里走下一个人，远远看去，是个很高的男生，背影看起来很帅的模样。他下车就走到莫照的车前，弯腰凑在车窗那边似乎在说什么。
    　　过了会儿，莫照居然摇下了车窗。
    　　乔熠宵看不清莫照的脸，却能看到路灯下，莫照的确摇下车窗了。
    　　跑车里的那个男的，居然将胳膊伸了进去，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动作。莫照也终于打开车门走下了车，跑车男伸手拉住莫照的手，一副讨好的模样。
    　　莫照没甩开那个男的手不说，居然还拍了拍跑车男的肩膀，跑车男更是一把揽住莫照的肩膀，十分亲密。
    　　乔熠宵要气疯了。
    　　他转身就往从凉亭的另一个方向往外跑去，恰好经过肖哲坐着的车子。
    　　肖哲也纳闷呢，他远远地看着乔熠宵本来是要走出凉亭的，不知为何原路返回，还从他这个方向跑了。他也来不及细探，启动车子，悄悄跟上了乔熠宵。
    　　乔熠宵拿出了跑步比赛的速度，飞速跑出了小区。直跑出一千多米，他才趁着红灯，撑着双腿直喘气。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莫照不让他住在这里了！
    　　就是他手受伤，彻底没法陪莫照上床的时候，莫照把他送去郊区的。
    　　原来这里还养着一个呢！
    　　那样亲密的姿态，那个男的开个跑车，那嘚瑟又讨好的模样，一看就是被包养的！他就知道，莫照没那么好！他觉得莫照恶心！他觉得莫照脏！
    　　难怪最近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谁还顾得上他乔熠宵啊！
    　　亏他还觉得对不起莫照，想要来当面说一声“谢谢”。
    　　他真的是傻透了啊！他是怎么沦落到被包养的？从一开始就是被姓莫的和姓高的设计的，他们一直都是坏透了啊！
    　　他为什么要觉得他们也许是好人？
    　　乔熠宵要讨厌死自己了，他也要委屈死了，他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幅恶心的模样？
    　　莫照那样恶心！
    　　肖哲车子停在路边，不敢再跟了，车速再慢也比走路快啊。他将车停到路边的停车位，下车后，慢慢地跟在乔熠宵身后。看着他毫无章法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又是纳闷又是担心，这又是怎么了？
    　　回头被莫照训的又是他啊。
    　　唉！肖哲叹气，加薪加薪，高薪也不好赚啊！
    　　而小区楼下，莫照不动声色地摆脱开陶浩然的胳膊，笑道：“陶先生这就太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哥你说，我什么时候去看外公外婆合适？”
    　　饶是莫照，也被他缠得头疼不已，他努力和煦道：“陶先生自己的外公外婆，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去探望，便什么时候了。”
    　　“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陶先生太客气了，真不必这么叫我。”
    　　“你是遥遥的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哥哥！”
    　　莫照看到他脸上讨好的笑容，说来也怪。他见过不少讨好的笑容，这倒是头一个，让人不反感的。看着那双桃花眼，他算是知道自家弟弟为什么交待在这人手里了。不过，他依然温和地彬彬有礼地说：“太客气了。”
    　　陶浩然脸色一变，立刻满是哀伤，说道：“哥哥，都是我不好。你不愿意告诉我遥遥在哪里没关系。我就想去看看外公外婆，跟他们说声对不起，之前让他们担心了。”
    　　莫照心想，服气啊，他知道陶浩然家里的事儿差不多打理好了。果然过了年，就开始见缝插针地来堵他，态度好得出奇。不理他的话，一点儿少爷脾气都没有，开口就是自然熟的“哥哥”，他是真的服气。他想他的脸皮，还要再修炼修炼。
    　　“陶先生——”
    　　“哥！你就叫我浩然，不必这么称呼我，太见外了。”
    　　“呵呵。”莫照笑。
    　　“哥，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遥遥，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外公外婆。麻烦你跟遥遥说一声好不好？就说我真的很想他。我家里的事儿也都打点好了，我在上海正式定居了哥。”陶浩然拉住他的双手，诚恳说道，认错态度简直了。
    　　“这样，你先回去，后头我们再安排？”
    　　“哥我知道你这是打发我呢，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外道话。我做过什么混事你都知道，我爸妈现在也后悔得很。我爸妈其实最佩服老师了，也特喜欢他。我知道现在，你们还都不愿意相信我。我虽然不知道遥遥什么时候回来，他还愿意不愿意见我，我都会好好表现，表现给你们看。”
    　　“唉……”莫照叹气，心想倒难得是个痴情种子啊。不过他又想，姑父当年比他还夸张，对爷爷奶奶说的那番话啊，那个动情程度啊。这个小子，三十岁还没有，真的能一辈子对遥遥好？
    　　“哥。”陶浩然又叫他。
    　　莫照道：“这样，回头我帮你问问？”
    　　陶浩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莫照这句才是真话，他激动不已地又揽住莫照的肩膀，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随时待命！”
    　　“如今公司如何了？”
    　　“都好都好，哥你放心。”
    　　莫照又摆脱开他的胳膊，说：“那就这样？我这里也没什么吃的，就不邀请你上去坐坐了。”
    　　“好好好，对了哥，你要差钱，尽管找我。”
    　　莫照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道：“我还不差。”
    　　陶浩然抬头看了看四周，凑近他小声道：“区里头那个姓汪的你认识不？”
    　　“汪磊？”
    　　“没错，他有个草包儿子。前几天和我一桌吃饭，多喝了点儿，吹嘘他爹要外放了。”陶浩然点到即止，反正莫照一点即通。
    　　果然莫照眯了眯眼，就笑道：“多谢浩然了。”
    　　这一声“浩然”，听得陶浩然那个舒坦啊，眼看着又要揽上莫照的肩膀。
    　　莫照立刻往后退一步，道：“快回吧。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哥，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您说您说。”
    　　“你这个堵车的毛病真的要改改，多不安全。”
    　　陶浩然“嘿嘿”笑，不好意思道：“老师也常说我开车太快，总是不让我开车。”想了想又道，“但现在老师不在，没办法。”
    　　那声音怎么听怎么落寞，莫照受不了，拍拍他肩膀，道：“回吧。”
    　　“行，那哥，我等你的消息？”
    　　“好。”
    　　陶浩然这才乐滋滋地将车倒回，摇开车窗，与莫照道了无数遍“再见”，才将车子开走。
    　　莫照望着陶浩然的车子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又叹了口气。
    　　心想，这人浑身是戏是真的，脸皮厚也是真的，但是对遥遥好也是真的。在外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到他跟前这般放下姿态。希望遥遥是幸运的，希望这个人永远都这般赤诚。
    　　眼瞧着乔熠宵又穿过好几条街道，肖哲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啊，到底给乔熠宵打了个电话。
    　　幸好，乔熠宵接起了电话，能接电话说明情况还不算糟。
    　　其实乔熠宵的心情真的糟透了，他之所以接电话，是想到肖哲喜欢打小报告，他不想肖哲又把这些事告诉莫照。是以，他接起电话立刻道：“不要告诉他！”
    　　肖哲哑口，道：“乔先生，现在是否要回去？”
    　　乔熠宵松了口气，他忘记了，忘记肖哲已经走了，并不知道楼下发生的那些。其实虽说已是初春，却还是冷的，尤其夜间。他抽了抽鼻子，没有说话。
    　　“很晚了，我去接你吧？”肖哲试探着问。
    　　“不用，我晚上就住在这里。我开着空调，不冷。”
    　　肖哲望着不远处低头接电话的乔熠宵，真想叹气。这叫开着空调？这叫不冷？他都能看到乔熠宵冷地将另一只手伸进口袋了好吗！
    　　“乔先生——”肖哲还想再劝。
    　　乔熠宵却道：“就这样！你别告诉他！”说完他赶紧挂了电话，继续往前走去。
    　　肖哲没辙，只能跟着他往前走，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乔熠宵走进一家麦当劳。肖哲这才松口气，好歹真的有空调了不是？
    　　乔熠宵估计也是真的走不动了，再没从麦当劳出来。肖哲还真要感谢他无意中选的这个位置好，毕竟麦当劳对面就是一家咖啡店。肖哲就坐在窗前，看着街对面的乔熠宵。
    　　途中，董阿姨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回家。
    　　肖哲无奈道：“今天恐怕不回去了。”
    　　“那熠宵明早去上班怎么办？电脑啊什么的都在这边呢。”董阿姨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当他晚上住在公寓里了。
    　　“我明早回去拿吧。”说完，肖哲心想，如果乔熠宵明早还能去上班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陶浩然[捂脸]。
    　　第105章 一百〇五
    　　下半夜的时候，乔熠宵趴在桌上睡着了。
    　　二十四小时的店，这样的行为也不足为奇。肖哲叹了口气，问咖啡店的老板买了店里沙发上用的毯子，走到对面的麦当劳，披到了他身上。又走去点餐的地方，与一脸诧异的收银员说道：“麻烦等那个男孩子醒了，给他送上热水与早餐。那毯子，若是他问起，便说是你们提供的。”说着，他掏出钱包付了钱。
    　　店里几乎没人，店员站着也是苦熬，有人说话，毫不犹豫地应道：“放心吧。”
    　　肖哲再担忧地看了眼乔熠宵，继续坐到对面的咖啡店里等。喝了两杯咖啡，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却也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莫照？他倒不是怕乔熠宵那句“让莫照开掉他”。说实话，假如不告诉莫照的话，他被开掉的几率反而更大。
    　　但是这个样子的乔熠宵总让他不忍心去给莫照打电话，他想，乔熠宵长期被管着，三百六十度地等于是被监视着，做什么都要提前与莫照说明。甚至他自己，都经常给莫照打电话汇报乔熠宵的情况。是个人，都受不了，乔熠宵能在这种境况下活得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总会有压力巨大扛不住的时候吧？
    　　具体发生了什么，肖哲并不知道。不过看乔熠宵这个模样，连家都不愿意回了，他知道，乔熠宵此刻一定很难受。
    　　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尤其乔熠宵这个人的性格，不能算是好，但也不能算是不好。偏偏他就是很耀眼，很能吸引人，也很难让人去反感他。他很真，并且看得很透。
    　　肖哲心想，这次且听乔熠宵一回吧，他不告诉莫照。
    　　乔熠宵自然记得要上班的事，更何况在这边睡也睡不好，天光乍亮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头疼，脖子疼，手疼，胳膊与肩膀也在疼。他皱着眉抬起头，坐在那里，过了几秒才回神。然后他就发现，他好像又感冒了。
    　　身上的毯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地，他反应慢了半拍，回头看着地上的毯子发呆。
    　　之前肖哲叮嘱过的那位店员端着托盘走来，笑着问：“要吃早餐吗？”
    　　乔熠宵眯眼看着她，过了几秒，点头，掏出钱包，打算付钱。
    　　“不用，店里就你这么一位客人，我们送的。”
    　　乔熠宵看着她将托盘放到面前，也没再坚持，他饿了。他将毯子捡起来，递给她：“谢谢。”转身就开始吃东西。
    　　昨晚，他一路走，一路也只有一个想法：莫照太恶心了。
    　　可现在他醒过来了。
    　　尽管全身都在疼，都在不舒服，却真的清醒过来了。
    　　莫照的确恶心，可是他能怎么办？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莫照很恶心，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突然不能面对这个他早就知道的事实。
    　　莫照恶心，他为什么突然不能接受？
    　　莫照恶心，还跟其他男的拉拉扯扯，保持不正当关系。他从前不就有所猜测，此刻他为什么要生气？甚至为什么要觉得委屈？
    　　莫照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失望？
    　　还要跟疯了似的，在马路上游荡到大半夜？
    　　他张大嘴巴，狠狠咬了一口汉堡，跟有仇似的咀嚼并且咽了下去。快速吃完那份套餐，他找出三十块放到托盘里，起身便走了。
    　　店员等他走了，过去收拾桌子，看到托盘里的钱。迅速往外望去，已经看不到那个男孩子的身影。
    　　乔熠宵坐公交车去乘风大厦上班，来太早，楼下几乎没人。
    　　保安室里，值班的也不是牛大伟，保安见他进来，还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就来上班了啊？”
    　　“早。”乔熠宵与他打招呼。
    　　“早！——”那保安还想再说几句，乔熠宵已经迅速走了进去。
    　　肖哲站在外面，目送他进电梯，早上这股气算是松了下来。
    　　仔细一想，近期是有些奇怪。往常，隔几日，即便他不去说，莫照也会主动打来电话问乔熠宵的情况。偏偏这次，自从他汇报过乔熠宵面试通过了的事情之后，莫照再无电话打来。
    　　据他所知，莫照也未与乔熠宵见过面。
    　　他都不禁想，难道乔熠宵快要自由了？
    　　可他又想，莫照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与心力，不会这么草率地便放乔熠宵自由吧？
    　　等到八点时，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给乔熠宵打电话。
    　　乔熠宵接了。
    　　他便问：“乔先生，我去接你？”
    　　乔熠宵顿了几秒，说道：“我自己打车去上班。”
    　　“哦——”肖哲还要再说话，乔熠宵已经挂了电话。
    　　他看着手里的手机，无奈叹气。
    　　乘风大厦的一楼大厅有个咖啡店，等到了八点多开始营业后，肖哲便坐在里边继续喝咖啡。到了快九点时，他再次打了电话，乔熠宵这次没有接。
    　　他又发短信问他到没到公司。
    　　都是演戏，他要照顾乔熠宵的自尊心，自然要演得像一点。
    　　这次，乔熠宵倒是回复了，回到：到了，谢谢关心。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肖哲再打去电话。
    　　这次乔熠宵接了，犹豫了下说：“还是那个时间下班。”
    　　肖哲总算放心了，应道：“我就在楼下等你！”却隐隐觉得乔熠宵哪里不对，不待仔细想一想，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等下班时候，乔熠宵从里面走出来时，肖哲算是知道他哪里不对了。
    　　乔熠宵的鼻头红通通的，坐进车里后，就没劲地窝在了车后座里。
    　　“乔先生？”
    　　“嗯？”乔熠宵懒懒应了声。
    　　“是感冒了吗？”
    　　乔熠宵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在意道：“可能空调吹多了，着凉了。”
    　　“……”肖哲明知真相，却不能揭穿。
    　　乔熠宵抬头看他，说：“不要告诉莫照。”
    　　得，这次直接指明莫先生的大名了。肖哲怎么敢不告诉？
    　　乔熠宵又道：“你要告诉他，我就跟他说是你害我感冒的。”
    　　“……”肖哲愣愣地看着他，不得不说，这招还真管用。他发现，乔熠宵也是越来越聪明了，简直是见招拆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等到了家，董阿姨自然又是大呼小叫，乔熠宵又说了遍“不要告诉莫照，谁告诉莫照，谁就是害他感冒的人”。
    　　董阿姨还在纳闷，昨晚他应该是和莫照在一起的吧？早上出门，莫先生没发现他感冒？她探究地看着肖哲，肖哲高深莫测地移开视线。
    　　董阿姨只好小声问：“吵架了？”
    　　肖哲摇头，继续高深莫测。
    　　董阿姨暗地里将肖哲狠狠抱怨了一通，多说几句又能怎么样！
    　　肖哲则是无辜透了，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乔熠宵跑到书房里，把莫照给他买的填色书、本子、笔和其他一些杂书全部扔到了一个大柜子里，狠狠地拍上门。他抽着鼻子又想到昨晚那个男的，比他高，比他好看，小区里就敢对莫照拉拉扯扯，丝毫不觉得被包养是一件丢人的事。一看就是个很不要脸的人，莫照还给他买那么贵的车。
    　　这么一比，自己没有任何优势。
    　　他觉得莫照快要赶他走了。
    　　他一脚踹到柜子上，生气地小声道：“他妈的老子早就不想被关在这里了！！”
    　　“嘭”地一声，把刚进来的葵葵吓地一跳。
    　　他听到铃铛声，朝葵葵招手，葵葵犹豫了会儿，走到他身边。他抱起葵葵，小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走，进口猫粮吃不起，我天天给你买小鱼炖鲜鱼汤！”
    　　“喵！”
    　　“你是不是也烦死了？莫照那么恶心，你是不是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喵！！”是啊！
    　　“太好了，你等着，快了！”
    　　“喵！！！”
    　　如乔熠宵预料那般，莫照果然没有电话过来，人更没过来。倒是万灵每天都要来，他看到万灵，就会想到莫照，想到自己居然想要当面与莫照道谢，又会想到那晚恶心的一幕，就愈发不愿意看到万灵。
    　　感冒始终没好，运动会却愈来愈近。这么久来，乔熠宵的确变聪明了许多。他压根没跟家里任何一个人说运动会的事。
    　　到了运动会当天，他偷偷抓起一套运动服塞到书包里，便出门了。
    　　早上开幕式完毕后，他便去换了运动服，准备跑三千米的预赛。班里的女生做了横幅，他与她们一起在跑道旁看一千米的预赛。他们班的那个男生果然跑倒一，但是女生们吼得简直太厉害了，一旁其他班的同学们不停侧目。
    　　乔熠宵摸了摸鼻子，他的感冒依然没好，鼻子有些塞。
    　　兴许是女生们太给面子了，最后半圈的时候，一直保存体力的那个男生突然开始猛冲，最后冲出了倒数三名之外，拿到了决赛的资格。女生们激动地纷纷尖叫，抱在一起都要哭了的模样。
    　　而很快，乔鹭那边就写好了稿子，主席台上很快便有人祝贺他们班xx同学了。
    　　乔熠宵心想，等会儿不会也有人祝贺他吧？
    　　很丢人啊。
    　　他边想边往跑道处走去，刚哭完一轮的女生们又开始扯着嗓子喊“乔熠宵加油乔熠宵加油乔熠宵加油……”
    　　太丢人了！
    　　乔熠宵脚步一滞，走得更快了。
    　　预赛跑得还算顺利，他排在第三，成绩不好也不坏。他还可以跑得更好，却打算将体力留到下午决赛的时候。饶是如此，那群女生尖叫得已经快要疯魔。
    　　乔熠宵站在终点线处气喘吁吁，觉得她们有点可爱，顺手接过她们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快去写稿子！！！”
    　　听到这话，乔熠宵立即抬起头，刚想说能不能不要写了，一个预赛而已。
    　　结果已有人可惜道：“这是今早最后一个项目，跑完都去休息吃饭了，主席台没人了。”
    　　乔熠宵松了一口气。
    　　那些女孩子们觉得很失望，还安慰乔熠宵道：“放心吧！下午等你决赛了，咱们写他七八篇稿子拿去念！”
    　　“……”
    　　他想说姑娘们我真不需要。
    　　今天本来就一天都是课，乔熠宵借口中午要在图书馆看书，没让董阿姨送饭来。如今他说话越来越管用，有时候董阿姨都不敢不听的。就拿这次感冒的事情举例，要以往，董阿姨和肖哲哪个敢瞒住莫照？
    　　可现在，他们还是觉得乔熠宵的话更可怕些，毕竟是乔熠宵与他们朝夕相处。更何况，他们均没见过莫照真正发火的模样，心中并未十分恐惧。
    　　乔熠宵在食堂与班里的同学一起吃饭，这倒是第一次，他觉得还挺新鲜的。早上跑了三千米，心中的郁气的确散了不少，就是鼻子依然塞着。
    　　乔鹭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乔熠宵回神，应道：“没关系。”
    　　“要不要吃药？”
    　　乔熠宵摇头。
    　　“这个娃娃菜挺好吃的，很清爽的，我还没动过。”乔鹭说着，将自己的菜往他这边推了推。
    　　乔熠宵根本不会吃别人的饭菜，他本就有洁癖，更何况他觉得乔鹭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意思。他拒绝道：“谢谢，但是我不吃这个。”
    　　“……哦。”乔鹭有些失望地低头吃饭，再也不说话了。
    　　乔熠宵拿着筷子顿了顿，也继续吃饭。
    　　他想，本来也不怪他，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就是感情这个东西了。
    　　第106章 一百〇六
    　　却说这一日，莫照也在F大。
    　　他们局里与学校的一些教授经常有合作，但凡有些重要的会议或者项目活动，总会邀请学校的教授作为专家去参加。今日，这些专家们开研讨会，便也邀请了部分与他们有往来的机关单位工作人员。
    　　本不该莫照过来的，只因他想到了乔熠宵。
    　　自从上次他“凶”过乔熠宵一顿后，乔熠宵便蔫了似的，彻底缩了回去。他想，这些日子乔熠宵应该每天都在心中反复骂他。就连肖哲都没电话过来了，可见乔熠宵最近过得有多安稳，看来一点都没搞事情。
    　　他本还想多吊他几天，却又不舍得了。
    　　他还记得，乔熠宵有次问他“你又吓我吗？”。他叹了口气，他从来就舍不得吓他啊。只愿这一次，乔熠宵是真的明白他的用心。
    　　他上一回之所以凶他，除了因为乔熠宵许久不见他，终于主动找他时，居然又是为了毫无关系的他人。
    　　另一个原因便是，乔熠宵的心太软了。
    　　万灵也好，千灵也好，世界上过得不好的人，数以亿计，他能都管得过来吗？何必总因为这些外人，而使得自己的生活规律被打乱。所有的人，遇到困难，都上门来找他，他是为了别人而活吗？
    　　他希望乔熠宵能够自私一些。
    　　能够少为他人着想，多为自己打算。
    　　可他这几日又想，如果乔熠宵和他一样，和这个社会上的很多人一样，自私自利，他当初还会看上乔熠宵吗？
    　　乔熠宵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表面比谁都自私。内心深处，却又是最无私的。
    　　他想，罢了罢了，乔熠宵还是小孩子呢。
    　　他何必跟他当真？
    　　反正乔熠宵这辈子都会在他身边，他替他看着便好。
    　　这日的研讨会是下午两点半开始，莫照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要走进行政大楼。突然听到学校的西北角传来一阵阵热闹的喊声，他往那处看了眼。
    　　下楼接待他的老师笑道：“学校今日办春季运动会呢。”
    　　运动会？肖哲完全没有跟他提起过，估计是与乔熠宵毫无关系吧？他不在意地转身准备进去，却听到广播在说：我们古代文学一班的乔熠宵同学在一千米的决赛中得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我们……”
    　　莫照的脚步便顿住了。
    　　一千米？
    　　第一名？
    　　乔熠宵？
    　　乔熠宵本来要参加的是三千米，结果早上那个辛辛苦苦跑进一千米预赛的男生，跑完就再也走不动了。
    　　他们以为歇会儿就会没事，可到了下午快要开始跑了，那个男生还是动不了。浑身没劲，脸色发白，直接瘫在了床上。大家都急，指望那个跑一百米的同学是不行的，那人早上连一百米的决赛都没进，长得还特别瘦弱。
    　　大家情急之下，都看向了乔熠宵。
    　　乔熠宵沉默。
    　　决赛名额就这么放弃了，是不太好。乔熠宵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可看着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想说又不好说，终究只能开口道：“我替他跑吧。”
    　　班里同学立刻欢呼了起来。
    　　一千米的跑法和三千米的又还不同，乔熠宵为了不让大家失望，从一开始就跑在第一位，最后就比第二名快了一点点。可以说，这个第一名拿得特别特别艰难。跑到终点的时候，他的脚直发软，眼看就要往下倒，这次可没有肖哲扶住他。
    　　他的鼻子本来就在塞着，呼吸不畅，此刻特别难受，快要栽下去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拽住了他。他往后仰去，靠在了一个特别厚实的身体上。他瞄了一眼，是上次那个骂他小白脸的胖子。
    　　他现在也没劲翻白眼了，胖子甚至想要直接把他抱到一边去。他吓地赶紧喘道：“我自己走。”
    　　胖子的名字，他还记得，叫作刘文龙，扶着他慢慢地往跑道外走去。
    　　他们班的女生急得不行，不时问还好不好。
    　　刘文龙不满道：“没看人家脸色苍白，难受着呢？你们问什么问！”
    　　女生们不敢说话了。
    　　乔熠宵心想，这胖子人还不错啊，上次帮了他一回，他还知道回帮。
    　　胖子将他扶着坐下，问他：“怎么样？”
    　　乔熠宵舒了口气，应道：“还好。”
    　　“要不要喝水？”
    　　“等等。”
    　　刘文龙便不说话了，在一边陪他坐着。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他们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走来，问：“乔熠宵，三千米……”
    　　“要开始了吗？”
    　　“嗯，还有二十分钟。”
    　　乔熠宵“嗯”了声，就打算站起来。
    　　刘文龙却不满道：“你这样子，还要跑三千米？你们班没人了？让你既跑一千米，又跑三千米？”刘文龙从小就胖，更是从小就害怕跑步，在他眼里，一百米就够要人命的了，更何况三千米？
    　　那女生不好意思地低头，不说话了。
    　　乔熠宵撑着桌子站起来，没看他，直接往前走去。
    　　刘文龙想了想，到底跟了上去。
    　　乔熠宵的病没完全好，坦白说，是发挥不到平常的状态的。早晨的预赛，他之所以只跑了第三名，就是为下午做准备。结果那些准备被临时冒出来的一千米给抢走了，现在再跑三千米，他便总觉得不太对劲。
    　　呼吸不对，步子也不太稳，不过他稳稳地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势必保证前方只有三个人。这样，即便他跑不到第一名，最后冲刺一下，第三名还是没问题的。
    　　乔熠宵他们班，别的不多，就是女生多。尤其乔熠宵一个人跑了两个大项目，此刻在她们眼中，就跟英雄似的，大家都围着跑道，接力陪他跑。
    　　跑到后来，连林琅都发现了，也跑来看了几眼，跟着喊了几嗓子“加油”。刘文龙一看到林琅，整张脸都红了。只可惜，林琅连他是谁都不认识，只是担心地拉着乔鹭，问：“他没事吧？脸好白啊，还有几圈？”
    　　“还有三圈了。”
    　　“快了快了。”
    　　乔鹭心中也急得不行，乔熠宵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太好，第五名眼看着就要往前超。他的眼睛一眯，又加快了速度，往前跑去，没被追上。大家都跟着松了一口气，接着却又更加紧张起来，乔熠宵的脸色更白了。而且明显看得出来，他的脚渐渐抬不起来了。
    　　乔熠宵自己都不知道跑到第几圈了，他脑袋有些晕，鼻子和嘴巴特别难受，心口那边也疼。他只记得要盯好前面那三人，过一会儿，他就一定要超过去。
    　　因为三千米是这天最后的一个大项目，到了最后一圈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跑道边上看比赛。加油声更是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叫得响。
    　　乔熠宵摇了摇头，眼前才清晰了些，他看到前面三个人都开始加速了。他想，是不是到最后一圈了？所以都在冲刺了。他于是也想着要冲刺，可是脚真的很重很重啊。他不禁想，今天出门的时候，他穿的可是最轻的一双运动鞋啊。
    　　莫照越想越不对，开会开了半个小时，他便借故走了出来，抬脚往西北角走去。越近，加油声越明显。隐隐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乔熠宵加油”，他是听错了吗？
    　　乔熠宵还在参加什么比赛？不是已经跑了一千米的第一？
    　　他步子迈得越发大，终于快要靠近场地时，他听清楚了，的确是“乔熠宵加油”。而且不知为什么，那些女生喊得特别悲壮，隐隐还有哭声似的。
    　　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安，脚步迈出的频率更快，大步走到跑道边，毫不客气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被拨开的人，不满地回头要骂，却也只来得及看到莫照的后脑勺。莫照走到人群最前方，看到了几米开外，闭着眼睛往终点跑来的乔熠宵。
    　　那一瞬间，莫照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
    　　那明明就是乔熠宵，一样的嘴巴，一样的眉眼。
    　　可那又不是乔熠宵，他穿着以前从未穿过的蓝色运动服，脸色苍白如漂过的纸，刘海乱七八糟地被汗水黏在脑门上。
    　　莫照呼吸一滞。
    　　乔熠宵隐约看到眼前只剩一个人了，他咧嘴一笑。
    　　他想，呵呵，就算这么难受，老子也要跑第一！！！都甩开那么多人了，前面就剩一个人了，一定要超过啊！！我就是最厉害的！！！索性不管不顾地闭着眼睛，猛地往终点冲过去。听到哨子声响时，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眼前没人。
    　　嘿嘿。
    　　又是第一。
    　　紧接着他的眼皮再也撑不住，他闭上眼，身体软软地往前倒去。却没有撞到冷硬的地面上，而是撞进了一个怀抱中。
    　　还是刘文龙吧，他想。
    　　他想，他要道声谢。努力再度睁开眼睛，眼皮子却重得很，他的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了面前的领带。
    　　这个领带好熟悉啊……
    　　这个不应该是刘文龙啊。
    　　这个领带……好像是莫照的领带。
    　　不待他再想，他直接被抱了起来，脑袋歪在那人胸膛上，脸颊贴着凉凉的衣服外套。他又睁开眼缝看了眼头顶，咦，这下巴真的有点熟悉啊。
    　　可是莫照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都迷糊了。
    　　这个人的背后正好是夕阳，脸庞的轮廓镀上了光。乔熠宵心想，他是要死了吗，刚刚跑得那样难受，心脏忽而跳得夸张，忽而又似要停下来似的。
    　　他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会看到莫照的脸。
    　　还是这样仿若天神般镀着光的莫照。
    　　都说临死前看到的人，是这个人心中最在意的人。
    　　他不甘心啊，他心中最在意的人怎么会是这个死变态！！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心中最在意的人是这个人，也不甘心现在就要死！瘫子还没死呢，他凭什么要先死！瘫子还没重新站起来呢，他凭什么要死！
    　　他要死了，瘫子不就被白毛耍着转了？！
    　　他不甘心啊，他没有做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他真的要死了吧，因为他居然看到了莫照。
    　　明明已经很久，莫照没有来见过他了。
    　　明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莫照是完全不可能、不应该出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宵宵……
    　　第107章 一百〇七
    　　乔熠宵快要冲过终点的时候，他们班的人几乎全部涌到了终点处，乔鹭捏着水瓶，几乎都将水瓶捏变形了。乔熠宵跑过终点的瞬间，其他人都在为第一名的诞生而呼唤，他们却全部都松了口气。
    　　乔熠宵眼看着就要往下栽去，刘文龙上前就要扶住他。
    　　却不料旁边突然大步走来一人，生硬地用身体挡住所有人，弯腰接住了乔熠宵软倒的身体。再在其他人讶异的眼神中，将他抱到怀中，只字未说，转身就走。
    　　速度极快，加起来三秒钟都没有。
    　　这是个陌生的成熟男人，一身温雅，长得也好，但脸上一丝善意都没有，眼睛并未看向任何一个人，只是看着前方。本还拥挤的跑道，学生们看到这个人可怕的神色，纷纷觉得脑袋后凉凉的，自觉地让开身子，让出一条大道，让他出去。
    　　乔鹭这才回神，就想追过去，林琅拉住她，说道：“那是乔熠宵的哥哥！”
    　　“哥哥？”
    　　“嗯！上次在他家，我们见过！”
    　　其他同学松了口气道：“有家人在，应该就没事了吧？”转而又高兴道，“乔熠宵真的好厉害！第一名呢！我们班两个冠军了呢！”
    　　刘文龙哼道：“第一名呢，真厉害！人都差点跑死了！你们就记得第一名吧！”说完，他也走了。
    　　“你！——”
    　　乔鹭劝道：“算了算了。”说完又忧郁地望着乔熠宵他们离去的方向，心里还是一突一突的，静不下来。
    　　谢瑶也在人群中，看到突然出现的莫照，自然也是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她赶紧追了过去，叫他：“莫照！”
    　　莫照听到熟悉的声音，脚步却停都没停，继续往前走。
    　　谢瑶追上他，边走边问：“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了？”她又看向莫照怀里的乔熠宵，愣了愣，“怎么是这个男孩子。”她还记得她从小到大遇到的唯一一次碰瓷，毕竟那个男孩子实在好看又可爱。她很快又想到了上次监考时遇到的男生，原来竟是同一个人。
    　　她再看了眼莫照，他的脸色实在是有些可怕。
    　　她小心问道：“刚刚跑第一名的是他吧？看衣服，有些像。”她刚刚只在外围看了会儿。
    　　莫照深呼吸，轻声道：“瑶瑶，下次找你，我先走了。”
    　　谢瑶知道，他这是不想说话。能给她说几个字，已经不容易了。便道：“你快去吧，他应该没事，暂时晕过去而已。”
    　　可是说完后，莫照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谢瑶立刻什么都不说了，停住了脚步，目送他们离去。
    　　谢瑶家也不是普通家庭，眼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立刻就懂了。她暗自想，怎么跟岑兮一样，莫照也落到了男人手里呢。
    　　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莫照这般的神色。无论什么时候，莫照永远都是那个面带微笑的绅士与大哥哥，小时候便经常带着她和遥遥一起去买冰淇淋。中学时候，见面的机会少了，一个月中，他却总要抽出时间，带他们俩出去吃些好吃的。
    　　其实大家都不差那么些吃的，她知道，莫照只是真心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妹妹。所以才会带着她与自己的弟弟一起玩。待到她念大学了，明明她不缺钱，遇到节日与生日的时候，莫照也会问她想要什么礼物，亲自买好给她送来。
    　　直到她和岑兮都大学毕业了，他才笑说他们俩都长大了，以后不带他们玩了，怕他们嫌他烦。
    　　其实他们又怎会嫌这个哥哥烦呢？
    　　只是大学毕业后，她出国，遥遥也是国外国内两头跑，他的工作更是忙碌，的确再没有时间似小时候那般玩闹。
    　　在谢瑶心目中，莫照就是一个十分完美又称职的哥哥。她其实经常想，谁以后会嫁给完美的他？
    　　他们念的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公立学校，初中时候就有很多人给莫照写情书。
    　　谢瑶还没少帮女生递情书给他，但莫照从未答应过任何一个人。
    　　可他与岑兮又不同，岑兮也不接情书，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冷漠，渐渐就没人再敢给他写情书。
    　　莫照是每一封都会看，还会微笑着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结果引得那群女生更愿意喜欢他，发誓要与他考上同一所高中、大学。甚至有传言，莫照的同届与下一届考生，重点中学以及大学录取率都是最高的。
    　　可是直到他念大学了，甚至工作了，不需要再好好学习，他也没有谈过恋爱。
    　　谢瑶从未想过莫照会喜欢男人，毕竟她是知道莫照的人生安排的，他那样的人生，是不允许有任何污点的。相爱这样平凡的事情，但凡与同性扯上关系，总归是与当下世情不符的。
    　　可事实总是这样科幻。
    　　谢瑶想，其实她也从来没有看透过莫照这个哥哥。
    　　她以为他绅士，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他才是真冷漠。而不像岑兮那个笨蛋，空有冷漠的外表，心软得一塌糊涂。
    　　奇怪的兄弟俩。
    　　她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学校离家近，莫照倒也没有特地送去医院，而是叫了医生去家里。他们到家时，医生很快也到了。
    　　董阿姨看到莫照抱着脸色苍白如纸的乔熠宵回来，就知道他们要倒霉了。不过此刻她顾不上这些，看到乔熠宵这样，她也心疼得很。幸好，莫照此时也顾不上这些，而是直接抱着乔熠宵上楼。
    　　等医生过来，董阿姨带着他上楼。
    　　一番查看，确定没有大碍，只是跑得太多太激烈，一时心脏没有承受得住，暂时昏迷而已。医生又问：“最近身体如何？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董阿姨小声道：“最近在感冒……”
    　　莫照眼神跟刀子一样投向她。
    　　董阿姨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难怪，感冒本就呼吸不畅，体力也差。幸好没事。很快就能醒来，醒来喝些盐水。晚上就喝些白粥吧。”
    　　医生看完便走了，董阿姨下楼送他。
    　　等莫照再下楼时，肖哲与万灵也到了，和董阿姨三人，坐在沙发上。见他下来了，又纷纷站了起来。
    　　莫照分别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坐到了主位上，说：“坐。”
    　　三人都不敢坐。
    　　莫照也没再让他们坐，只是平静说：“感冒了，我不知道。参加运动会，我也不知道。跑一千米、三千米，我更不知道。还要你们做什么？”
    　　“不想干，趁早说。”
    　　“宵宵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又看向万灵，说：“宵宵善良，心软，你们就以为他好糊弄？什么事都来找他？找他之前，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
    　　万灵腿直抖，她今天才知道，这个“他”到底是谁。并非她想象中，那些经常上电视的权贵或者有钱老板，但却比那些人中的每一个都可怕。他这会儿说的人，可不就是她。
    　　这个人说话没一句重话，语气从头到尾都十分平淡，但正是这样，才更加骇人。
    　　“只要他高兴，你们爱待着，便待着，我也不介意帮他多做好事。能把他哄高兴就好。”
    　　“结果，你们呢？”
    　　肖哲主动开口道：“莫先生，是我的错。”
    　　“你哪里错？”
    　　“我不该不把乔先生感冒的事情告诉你，也不该毫不知情他参加运动会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先生说，‘如果告诉你，他就说是因为我们而感冒的’。运动会的事，乔先生没有主动提起，我如今也不跟他进学校，并不知情。”肖哲老实道。
    　　“说到最后，反倒是宵宵的错了？”莫照微笑。
    　　“不是。”
    　　“你们来工作之前，身家背景都被调查得清清楚楚。我再说一遍，宵宵不好过，你们，你们的家人，谁都逃不掉。他感冒，你们陪着感冒，他哪里不对，你们就要陪着哪里不对。”
    　　万灵吓地往后一栽，幸而靠在了沙发上。
    　　莫照瞄他一眼，万灵浑身都冒出了虚汗。
    　　莫照说罢，起身准备上楼。
    　　肖哲又道：“莫先生，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董阿姨他们也不知道。”肖哲还记得维护乔熠宵的自尊心。
    　　莫照看了她们俩一眼，董阿姨赶紧拉着万灵走了出去。
    　　“万灵刚来那天，乔先生去了市区的家一趟，当时他也不许我们告诉你。这是我们的错。我将他送过去，便将车子停在一边等，乔先生不知道，他以为他把我赶走了。当时八点多您回来了，乔先生开始挺高兴的，准备往你走去。后来不知为何往反方向跑去了，我不好再看下去，只好追上了他，在后边慢慢跟着。
    　　当晚，他告诉我，他睡在了公寓里。实际他却在麦当劳里坐了一夜，我就在对面的咖啡店陪着的。等他睡着了，我买了条毯子去给他披上，提前也订好了早餐。
    　　隔天，他很早醒了，继续去上班。却在我打电话时，说他自己打车去公司。莫先生，您知道的，乔先生不是小孩子了，也有自尊心要维护，我便没有揭穿。看着他到了公司，才在一楼的咖啡店继续等。晚上接他下班，送他回家，当天他就感冒了。”
    　　万灵刚来那天？
    　　莫照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晚似乎他又在楼下被陶浩然堵住了。可是任他百般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乔熠宵转头就跑了。
    　　肖哲又道：“运动会的事情，我们的确不知道。莫先生，也许我逾越了，但是我猜测那天之后，乔先生心情就不大好，感冒了也不愿意让我们告诉你。后来参加运动会，他更是瞒得我们谁都不知道。”
    　　莫照听罢，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个好的。”
    　　“不敢当。”
    　　莫照往楼上走去。
    　　肖哲默默松了口气。
    　　莫照回到楼上乔熠宵的卧室时，看到葵葵正蹲在他的枕边守着。
    　　见他来了，葵葵似乎想要跑走。不过犹豫了会儿，到底坚持住了，虽然小腿还在发抖。
    　　莫照坐到床边看着乔熠宵，没去管它。
    　　他望着乔熠宵好转了一些的脸色，心中却还是觉得后怕。
    　　假如，他今天没有凑巧地刚好在学校，乔熠宵要怎么办？又有谁会扶住他？乔熠宵是不是疯了？既跑一千米，又跑三千米，真当自己是运动员了？就是运动员，也没有一个小时内跑两场长跑决赛的，还次次都跟拼命似的跑第一！
    　　他伸手拨弄乔熠宵的流海，心想自己这次还是错了，不该那么久不搭理他。
    　　乔熠宵还是个小孩子呢，懂什么？
    　　不懂喜欢不懂爱，他可以慢慢等，慢慢教啊。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他有什么可急的？
    　　想到乔熠宵那已到临界点，却还拼命往前冲的模样，莫照都觉得呼吸不畅。心脏那里，很难受。
    　　为什么总是这么拼？
    　　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这样拼？
    　　他叹气，将手伸进被子中，拉住了乔熠宵冰凉的手。
    　　“喵！”葵葵突然叫了一声。
    　　莫照看向它。
    　　葵葵不怕他了似的，突然跳到他手边，伸出爪子，把他的胳膊往外推。莫照过了会儿才明白它的目的，他道：“不让我拉你主人的手吗？”
    　　“喵！”坏人！
    　　莫照不松手。
    　　葵葵急得不行，甚至都想张嘴咬他的模样。
    　　莫照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葵葵的小脑袋，叹道：“这次是我不对，下次绝对不会了。”
    　　“喵！！”哼！！！宵宵都说了，我们要搬走了！我有小鱼汤喝了！你这个坏人快滚吧！
    　　葵葵百般与莫照对抗的途中，铃铛声响个不停。乔熠宵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着天花板，看到了熟悉的灯。
    　　没死？
    　　听到了铃铛声，他想伸手去摸葵葵，却才意识到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
    　　他往右侧看去，看到了莫照的脸。
    　　恶心！！！
    　　第108章 一百〇八
    　　“宵宵。”莫照叫他。
    　　乔熠宵现在只想甩开莫照的手，他觉得恶心！可是他浑身没劲，根本甩不开。他的手动了动，莫照的手依然握住他的手。相反因为他的举动，莫照握得更紧了。
    　　他将脑袋往另一边侧去，压根不理他。
    　　葵葵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脸，他才又看过来，看到葵葵的小脸，莫名其妙地就很想哭。估计也就葵葵是真心在担心他的。他知道葵葵是特别怕莫照的，即便如此，葵葵也在陪着他。
    　　“宵宵。”莫照再叫他。
    　　他眉头紧皱，终于出声，却是在叫：“葵葵。”
    　　“喵！”葵葵走到他脸那侧，趴下来，就靠在他脸颊处。
    　　乔熠宵微微动了动，用脸颊蹭了蹭葵葵的脸，葵葵反过来也蹭他，铃铛“叮铃铃”轻响。
    　　莫照叹了口气。
    　　乔熠宵听到了，想翻个白眼，却懒得再翻。他这时才与莫照说话：“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走？”
    　　“你放心，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你把葵葵给我就行。”
    　　葵葵听闻这话，往乔熠宵又靠了靠。
    　　“你走去哪里？”莫照问。
    　　“呵呵。”乔熠宵心想关你屁事！
    　　“住哪里？”
    　　莫照居然问这种问题，以为他离了他就没办法活了不成？！
    　　乔熠宵现下身体还有些弱，说话声音并不大，却也不想再憋住那股气，生气道：“我可以住学校，一学期住宿费只要一千二，我月底就能领实习工资了！再不济我还能抽时间去打工，穿玩偶装，我穿八天就够我一学期的住宿了！”他妈的，没了你，我照样过得好！
    　　“哦。”莫照应了声，又问，“那你弟弟怎么办？”
    　　“……”乔熠宵哑口。坦白说，在没有遇上莫照之前的两年多，他之所以做碰瓷那行当，真的是为了乔冬阳。是啊，他一个人随便应付过去就行，乔冬阳怎么办？他拧眉想着反驳的话语，不经意瞄到莫照那悠闲的神色，心中火气更盛。便道：“关你屁事啊！！！”
    　　莫照皱眉。
    　　乔熠宵再度往回抽自己的手，自然是抽不回来的。他气道：“葵葵！”
    　　“喵！”在！
    　　“咬他！”
    　　“喵~”
    　　“咬他！”
    　　葵葵还真的站了起来，慢吞吞走到莫照面前。莫照看了看乔熠宵，再看了眼葵葵，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伸到小猫嘴边，道：“咬。”
    　　葵葵原本还真打算咬的，见莫照这样，吓地往后退了一步，反倒不敢咬了。
    　　“咬他！”乔熠宵恨铁不成钢，催道。
    　　葵葵却怎么也不敢上去咬了。
    　　莫照又将手伸到乔熠宵嘴边，道：“咬。”
    　　乔熠宵觉得莫照哪里都恶心，更是包括他的手。可是，不咬白不咬！他张嘴就咬住莫照手掌虎口的位置，下嘴极狠。乔熠宵心想，让你他妈的之前把我折腾成那个鬼德行，反正我都要走了，这次非把你的手咬废了！越想，咬得越狠，直到口中尝到血的味道，他的嘴巴也酸了，他才嫌弃地松开嘴巴。嫌恶地，他继续看向与莫照相反的方向。
    　　莫照却道：“消气了吗？”
    　　乔熠宵没搭理他。
    　　“是我不对。”
    　　乔熠宵听到莫照这话，差点没被吓着，他听到什么了？莫大爷说“是他不对”？惊吓之下，他看向莫照，居然表情还挺诚恳。可是他又想，莫照多会演戏呀。
    　　“这阵子我比较忙，没有过来看你，是我不对。”
    　　“谁他妈要你看了？！”乔熠宵气死了，说得好像他有多在意莫照来不来看他这件事似的！
    　　莫照皱眉，不过他没盯住乔熠宵又说脏话了这件事，而是道：“但是，那天去家里找我，为什么又跑了？跑了就算了，为什么不回这边的家，反而要在麦当劳里坐了一夜？”
    　　乔熠宵目瞪口呆，莫照怎么知道的？明明没有任何人看到的，连肖哲都被他赶走了。他蒙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让人监视我？！！”
    　　“宵宵，让人接送你上学也好，让人给你送饭也好，这些举动的初衷并不是为了看住你——”
    　　“那是为了什么？！你难不成还有什么好心不成？你不就是怕我跑了吗！你别装好人了！”乔熠宵打断他的话。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乔熠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笑完脸一冷，“在没遇到你之前，我过得特别好！即便被高利贷的追上门说要砍了我的手，我也走过来了！我不要任何人保护我，我能过得很好！”
    　　“要砍你？”莫照却只抓住了这三个字。
    　　“因为还不了钱！我是躲在太平间里才躲了过去！我连太平间都蹲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姓莫的，反正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今天不妨告诉你，我真的是觉得你特别特别恶心！”
    　　“我恶心？”
    　　“世上最恶心的人！！”
    　　“我怎么恶心了？”
    　　“你装什么呢？天天戴着一张面具，恨不得人人夸你，装！！我真的特别讨厌你！！！——”乔熠宵声音越说越大，说到一半，喘了几口气，正要继续说。
    　　莫照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心疼道：“好了好了，歇会儿再骂。”
    　　乔熠宵瞪着眼睛看向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歇会儿再骂”。敢情他在这里骂了半天，莫变态完全无动于衷？他气地脸都涨红了。
    　　莫照愈发心疼，看向葵葵，说：“下去叫董阿姨倒点水上来，能不能听懂？”
    　　“喵？”
    　　“董阿姨，下去找她，她就知道了。”
    　　葵葵脑袋歪了歪，跳下床，“叮铃叮铃”地跑出了卧室。
    　　董阿姨被葵葵叫上楼，手上端着水，想到不久之前莫照那番话，还觉得有些害怕。她以前还觉得这是个好差事，现在才明白，估计她就算想不干了，莫照不同意，他们也走不了。
    　　身家背景都被人家调查得清清楚楚的。她以前知道这个，毕竟给有钱人家干活，肯定是要身家清白的，可也没有哪家真拿家人做文章啊？莫照之前那番话，连正经的威胁都不算，她们却都吓蒙了。
    　　她推门，跟在葵葵身后进来。
    　　听到莫照轻柔的声音：“喝点水，休息一会儿有劲了再骂。”
    　　“我不喝！”乔熠宵死犟。
    　　莫照听到葵葵的铃铛声，转身看来，道：“水给我。”又去劝乔熠宵，乔熠宵闭着眼睛不肯再说话了。
    　　董阿姨看着也有些心疼，不自觉地跟着劝道：“熠宵你喝点水，先别说话。再过会儿喝些粥就好了，瞧你现在的脸色，我们看着都心疼。”
    　　乔熠宵听到董阿姨的话，才又睁开眼睛，看到董阿姨一脸担忧。
    　　再看葵葵又跳上了床，似乎也在担忧地看着他。
    　　他又看莫照，就连莫照的眉毛都微微皱着，他想，这人演技越来越高超了。
    　　董阿姨上前扶起他，到底喝下去半杯水。
    　　他靠着靠垫，半坐在床上。
    　　阿姨问他：“好点没有？”
    　　他老实道：“还有些晕。”
    　　“阿姨下去给你看着粥。”董阿姨说完看了眼莫照，莫照点头，她才出去。
    　　乔熠宵低头，看着被子。
    　　莫照终于松开了他的手，又看了看被乔熠宵咬出血的手，暗暗叹气。晕成那样，都使了这么大的劲，这是有多恨他？
    　　“今天我正好去你们学校开会，听到广播里你的名字，去看了眼。假如我今天不在，宵宵，你怎么办？”莫照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这话的语气和态度还不错，乔熠宵勉为其难地接受，抬眸看他，道：“我有同学，也有朋友，自然有人会送我去医院。”
    　　“你真以为自己是超人不成？跑个一千米就行了，为什么又要跑三千米？”
    　　乔熠宵撇嘴，不想说的，但他觉得莫照总把他当傻子，便道：“我又不是白痴，我本来只跑三千米的。一千米的那个同学受伤了，我才替他跑。”
    　　莫照听闻此话，却是真的生气了。他早就发现乔熠宵太爱为他人着想，偏偏面上装得比谁都无情。前有他的弟弟，后有那个万灵，有那个女班长，还有很多事，这会儿又多出了这件事。不过他忍住，没有露出怒气，只是道：“宵宵，我之前说过你不是救世主——”
    　　“你别说了！！！”说到这个，乔熠宵便觉得莫名难堪，难堪到他又想生气。
    　　“宵宵，我不是在怪你。我是在教你。世界上，这么多人，受难的人更多，你能帮助到每一个人吗？换言之，当初你受苦的时候，有人帮过你吗？今日运动会，你即便跑了一千米，得了第一，除了得别人几句夸赞，还能得到什么？”
    　　“我才不是为了别人几句好话才跑的！”
    　　“我知道，你自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你除了这个，其他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使得自己受伤，值得吗？宵宵，你从来不是一个人。你这样，我会很担心，很难过。”
    　　乔熠宵本来已经低下头了，听到最后一句话，诧异地抬头看了莫照一眼。
    　　“宵宵，我会很担心，很难过。”莫照重复道。
    　　乔熠宵怔了会儿，不屑笑道：“你别装了。那你早干什么去了？”
    　　“所以我说我错了。”莫照自我反省，他这次真的错了，不该为了他的所谓自傲与自尊，而晾了乔熠宵这么久。到头来，换来了什么？他真是越活越过去了，这样幼稚的事情居然是他做的。
    　　乔熠宵没有说话。
    　　“宵宵，自私一点。”莫照道。
    　　“自私？自私就是谁都不要管，那我以后也不管你了？”
    　　“可以，你高兴就好。”
    　　乔熠宵试图找出莫照假装的痕迹，可是怎么看，莫照都说得很真诚的模样。
    　　“那我天天骂你打你咬你？”
    　　“你不会的。”
    　　“为什么？”
    　　“你不舍得。”
    　　“那你的手是谁咬的？！！！”
    　　莫照拉住他激动地伸出来的手，平静道：“不说这个。所以，你告诉我，那天为什么自己又跑走了？”
    　　乔熠宵又想到了恶心的那一幕。他十分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又害怕听到真相。更害怕让莫照以为，他是多么在意他。他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莫照又道：“那天，有个朋友过来找我。”
    　　乔熠宵眼睛一亮。
    　　莫照觉得他似乎明白了，觉得好笑，又有些好气，隐隐还觉得惊喜，继续道：“他是我弟弟的好友，找我有事。我当时应付他，没有看到你，是我不好。”
    　　乔熠宵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是那个个子很高的人？”
    　　“是他。”
    　　“你朋友？”
    　　“嗯，朋友。也许，未来的家人？”
    　　“什么？”
    　　莫照现在也大概能搞清楚乔熠宵那晚为何跑走了，便不愿意再说。而是伸手盖住乔熠宵的脑袋，说道：“乖乖躺下来再休息会儿。”
    　　乔熠宵甩了甩脑袋，没把莫照的手给甩掉，头反而更晕了。
    　　莫照忍俊不禁，乔熠宵正要开口骂，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莫照拿起一看，直接挂了。
    　　乔熠宵不满道：“谁啊？”
    　　“你同学。”
    　　“那你干什么不让我接电话？！”
    　　莫照对他的那些同学，可以说是已无一丝好感，他站起来，笑道：“你还要好好休息。”
    　　“你要干什么去？”
    　　莫照示意他看自己的手，道：“被只猫给咬了。”
    　　乔熠宵愣了愣，怒道：“那你去打狂犬疫苗去！”
    　　莫照朝他笑，乔熠宵看得一怔，隐隐看到莫照笑起来，眼角居然已有浅浅的纹路。等回过神来，他赶紧低头。余光却还能瞄到莫照的手，被他咬得牙印子到现在还在，每一个印子都渗出了血，有两处是直接咬破了。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怖。
    　　乔熠宵自己都不禁想，他刚刚那个晕乎乎的状态，哪来劲咬的。
    　　莫照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乔熠宵这才抬头，面目有些茫然，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喵~”葵葵叫他。
    　　他低头看葵葵。
    　　“喵？”葵葵似乎在问：我们怎么还没走？
    　　乔熠宵往下滑了滑，陷到被子里，伸手拉住葵葵的前爪，开口道：“你在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走？”
    　　“喵~~”对！
    　　“唉。”乔熠宵叹气，“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他还能走吗，还能带着葵葵走吗？
    　　那个人真的只是莫照的普通朋友吗？
    　　以及，此刻的他，到底还是不是乔熠宵了？他觉得自己突然变得特别的陌生。
    　　为什么听莫照说那个人只是朋友时，他一直窝在心中的火气就莫名其妙地都散尽了。
    　　“唉——”他再次叹气，抱着葵葵，听着卫生间内的水声。
    　　莫照那手被他咬得真的挺严重的。
    　　转瞬，他又想，活该！
    　　第109章 一百〇九
    　　晚上喝了粥，乔熠宵便想睡觉。
    　　莫照说要洗澡。
    　　乔熠宵现在正烦得很，都懒得看他，便道：“我头晕！”其实他早就不晕了。
    　　莫照自然也看得出来，笑了笑，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乔熠宵气地直蹬脚，却了无用处。力气方面，他从来都不是莫照的对手。莫照早放了满浴缸的水，把他抱坐到里边。怕他再头晕，还开了排风扇。他又扔了块蓝色圆形的东西到水里，很快，水变成了蓝色，还有泡泡。
    　　乔熠宵自然不会被吓到，但难免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莫照笑问：“好玩吗？”
    　　“……”乔熠宵一言难尽，他很想说，大爷，我是二十岁，不是两岁。下一步，大爷您是不是要买些玩具鸭子给我扔水里啊？
    　　“喜欢吗？”莫照又问。
    　　“……”乔熠宵抬头真诚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莫照竟然也是很真诚地在问他。
    　　“万灵还有点用处。”
    　　“万灵买的？”
    　　“嗯，买了许多颜色。你喜欢蓝的，我便拿了这个。”
    　　“谁说我喜欢蓝的？”虽然他的确喜欢蓝的。
    　　莫照没回答，伸手撩起一点泡泡，再点了点他的鼻子，乔熠宵的鼻尖上一点泡沫。莫照笑道：“可爱。”
    　　“……”乔熠宵撩起水就泼到莫照身上，泼了莫照一身。
    　　“……”这下轮到莫照不说话了，他的鬓角都湿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爱。”乔熠宵学他，说了这两个字，便闭眼躺到浴池里，终于舒坦了。心想，哼哼，就你能整我！吓死你！只恨莫照私底下不戴眼镜，否则更狼狈！
    　　虽说头已经不晕了，莫照到底不敢让他泡多久。不到十分钟，便又把乔熠宵扶了出来。
    　　乔熠宵甩开他的手，道：“我又不是眼瞎！自己会走路！”说完，踩上拖鞋就往外走去。
    　　莫照走出浴室的时候，正好看到乔熠宵正准备往床上扑。
    　　乔熠宵回头看了他一眼，莫照微笑道：“我也去洗澡。”说罢，转身。
    　　乔熠宵心想，你在我这里洗澡做什么？！还想来一发不成？！
    　　莫处长也洗好澡出来时，看到乔熠宵几乎就是横着身体，趴在大床中央。他不禁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哪怕再晚回来，乔熠宵睡着了，也会留给他一半的位置。
    　　现在乔熠宵做得这样刻意，他怎会不明白？
    　　唉。他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错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叫他：“宵宵”。
    　　没等到回应，他又道：“我知道你没睡着。”
    　　他再道：“应我一声好不好？”
    　　乔熠宵这才勉为其难地睁眼，但是身子一动不动，摆明了就是不想跟他一起睡的架势。
    　　莫照却摆了一副要与他谈心的架势，问他：“最近兼职怎么样？”
    　　乔熠宵没理他。
    　　他又道：“跟同事相处得好吗？”
    　　乔熠宵道：“肖哲没有告诉你吗？”
    　　反倒把莫照噎住了，肖哲的确没告诉他，他也没有去问。
    　　乔熠宵的脑袋本来是朝着莫照这个方向的，见到他顿了顿，立刻转到了另一边去，说：“我要睡觉了，明天要去上班呢。”
    　　莫照不愿意走，问他：“最近在做什么工作？”
    　　“打杂。”乔熠宵不耐烦说，其实他是骗莫照的。他实习的部门，领导和同事对他都很好。一来，肖哲早就上下打点过了，领导肯定对他好；二来，他与同事之间没有任何利益与竞争关系，同事们待他自然也好；三来，乔熠宵长得的确讨喜。
    　　他上班的第三天，部门开会，领导就带上他了，接到案子开讨论会也没落下他。
    　　他自己没想那么远，他以为莫照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工作。他只是挺感激同事与领导的，还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大城市的着名公司，与他家那在小城市的中等公司，还是不一样的，需要他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打杂？”莫照反问道。
    　　“我要睡觉了！”乔熠宵更加不耐烦。
    　　“宵宵，这么久没见，你不想跟我说话吗？”
    　　不说还好，一说，乔熠宵就一肚子的火。他这个人本就一点即着，如今过得好，需要操心的事几乎没有，更是眼睛里揉不进一点沙子。他愤怒地直接撑着床坐了起来，看向莫照道：“你又装什么呢，什么叫这么久没见？！我可谨遵您的旨意，好端端地三点一线，要么上学，要么上班，要么在家。就算出门也有人跟着。是我不让你见我的吗？现在装什么装！”
    　　“都怪我。”
    　　“呵呵！！”就是怪你！
    　　“怪我不来看你，都是我不对。”
    　　乔熠宵觉得莫照说得对，又觉得莫照说得不对。怎么说得，他乔熠宵有多想念莫照似的？他拿起一边的熊，砸到莫照身上，说道：“你快走！我要睡觉了！”
    　　那熊又大又软，乔熠宵其实并未用太大的劲，软趴趴地往莫照砸去。莫照伸手接住，被他咬过的手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到现在印子还在呢。没再流血了，可是因给他洗澡，以及自己洗澡，伤口碰到了水，便有着几分狰狞，乔熠宵又莫名地有些难受与不安。
    　　莫照今天却是要将好好先生当到底了，将那熊又放回床上，说道：“以后一定再也不这样。”
    　　“谁信你说的话？”
    　　“宵宵——”
    　　乔熠宵拎起那只熊，直接站在了床上，指着他说：“你快走，再不走，我就用熊砸你！”
    　　“……”莫照抬头看着穿着睡衣站在床上，用手指着他的乔熠宵，又跋扈又可爱。莫照心想，他之前是哪里不对劲，舍得考验乔熠宵？
    　　乔熠宵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懂，真的还只是个小朋友。
    　　他于是还特地举了举双手，说道：“我走。”
    　　乔熠宵松了口气，将高举的手又放下来，牵着的熊也落到了床上。
    　　“你躺下来，我再出去。”
    　　“你出去我才会躺下来！”
    　　莫照又看了他半晌，那眼神特别恶心，乔熠宵觉得莫照的演技又有进步了！直看得乔熠宵的鸡皮疙瘩都快要出来了，莫照说：“我出去，你乖乖睡。”
    　　“快走！”
    　　莫照点头，道了声“晚安”，真的转身就走了。
    　　卧室门被关上后，卧室里恢复安静。
    　　乔熠宵气全部松了下来，却觉得更加不高兴了。他又拎起那只熊，狠狠地往远处卧室的门砸去，可怜的熊“嘭”地轻声撞在门上，静静滑落到地面。
    　　乔熠宵还站在床上，看着那只熊看了许久，才下去捡起它。
    　　走回床边，熊放一边，他拿起手机，盘腿坐在床上给董阿姨发短信，问：阿姨你在做什么？
    　　董阿姨回得很快：阿姨在打毛衣，想吃夜宵了？
    　　他回：不吃。莫照没下楼？
    　　董阿姨：莫先生没有下来。
    　　乔熠宵想了想，点击键盘写道：他手受伤了，阿姨帮他拿个创口贴吧。不过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你就上去给他送水喝，然后装作刚发现一样，再顺势拿创口贴给他就好了。一定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切记！
    　　他检查了一番，将短信发送出去。
    　　董阿姨在楼下，看着这条短信，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莫照几个小时前刚教训过他们一顿，董阿姨是真的不敢再瞒着莫照什么了，但是她又不忍心欺骗乔熠宵。左思右想了会儿，董阿姨心想，反正熠宵是在关心莫先生，这是好事！
    　　她回复：放心吧！
    　　乔熠宵看到回复，放心了。董阿姨做事，他放心！
    　　董阿姨拿着自己的手机，放下毛衣，找出创口贴，上楼去敲书房的门。
    　　莫照道：“请进。”
    　　董阿姨走进去，叫了声“莫先生”便不说话了。
    　　“怎么？”莫照抬头看她。
    　　董阿姨将手机递给他，小心道：“我不忍心骗熠宵，但是更——”不敢瞒你啊！
    　　莫照接过手机，看向手机屏幕，看到一半他就笑了起来。
    　　把董阿姨都看傻了。
    　　往常莫先生的确都是笑眯眯的，但这个时候的笑容，当真与过去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莫照将手机递还给她，温声道：“你给我拿个创口贴，回头告诉他，你都按他的做了。”
    　　董阿姨立刻掏出创口贴，道：“我备着呢。”
    　　莫照拿过去，自己给手贴上创口贴，又道：“你的手机还得给我一下。”
    　　董阿姨赶紧递过去。
    　　莫照找好角度，对着自己的手拍了张照片，将手机还给她，道：“好了，照片也发给她。”
    　　“好。”
    　　董阿姨关上书房门，才去看那照片。
    　　要不是正在敏感的地方，董阿姨真想猛拍自己的大腿！哎哟莫先生真是聪明啊！特意从右上方往下拍，还拍得特别特别糊，偏偏糊得能看到手上的创口贴，一看就是偷拍的照片。
    　　几分钟后，乔熠宵收到董阿姨的回复。
    　　看到那张模糊的照片，他放大看了片刻，看清楚的确是贴上创口贴后，他这才放心。与董阿姨说了谢谢，继续趴在床中央。
    　　却觉得身边有些空落落的，他伸手捞过身边的熊，搂得紧紧的，才慢慢进入梦乡。
    　　莫照睡前，推门进来看了眼，他本来真的只是打算看一眼便好。
    　　结果他看到睡着的乔熠宵又不知不觉地缩到了床的一边，留出了半张床。凭他对乔熠宵的了解，他可以确定，睡觉之前，乔熠宵一定是边骂他边牢牢睡在床中央。
    　　他想，他向来自诩聪明，却也被聪明误了。
    　　乔熠宵这莫名其妙的生气。
    　　乔熠宵给董阿姨发去的短信。
    　　乔熠宵这睡着后无意中的举动。
    　　都在说明一件事啊。
    　　他笑着摇摇头，脱了身上的衣服，裸着上半身，上前打算抽出乔熠宵怀中的熊。结果乔熠宵抱得特别紧，他根本抽不出来。
    　　他好笑地关了落地灯，躺到了床上，与乔熠宵中间隔了一只大熊。
    　　有他在，乔熠宵可以不用开灯睡。
    　　他能给乔熠宵一切，包括他需要的光芒。
    　　黑暗中，他听着乔熠宵平稳的呼吸声，突然明白何为心中的宁静。
    　　第110章 一一〇
    　　隔天乔熠宵在闹钟声中醒来，脸贴着熊蹭了蹭，正要打哈欠，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头一看，怎么这个死变态又在！
    　　莫照也醒了过来，眯眼，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乔熠宵立刻掀开被子走下床，光脚去刷牙洗脸。他想，今天一大早就看到莫照，一定不会是开心的一天！！
    　　他是和莫照一起出门的，莫照自己开车，肖哲开车送他。
    　　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市区开去，莫照先下的高架，他们继续往前开去。乔熠宵从窗户往车外愈行愈远的莫照的车看了眼。
    　　莫照的车已经开在匝道上，他却看到了——看到莫照在驾驶座上，也隔着窗户看了他一眼。
    　　发现他们在对视后，莫照对他又是一笑。
    　　乔熠宵不屑地想要收回视线，莫照的车子已经下去了，看不到了。
    　　而他们的车子也开得更远了。
    　　他往后靠去，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昨天我晕过去后，是莫照把我送回来的吗？”
    　　“是，当时我们都吓坏了。”
    　　“唉，我也没想到我就跑个三千米而已，就这样。”他想了想，又问，“他有没有说你们？他之前不知道我感冒。”
    　　肖哲心想我家大公子哎！他不知道后来知道了的事可多了去了！可看乔熠宵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肖哲索性也没多说，只是道：“莫先生没怎么说我们，就是让我们以后注意。”
    　　乔熠宵相信了，点头道：“那就好。”
    　　肖哲从后视镜里悄悄看了眼乔熠宵，他想，莫照是想将乔熠宵放到一个真空的玻璃世界里吧？没有苦痛，只有快乐？什么都不愿告诉他。
    　　可是怎么可能？
    　　倘若乔熠宵真的习惯了，有那么一天，莫照不在了，这个世界崩塌了，乔熠宵该怎么办？
    　　随后他又好笑地摇头，他想多了。莫照不会不在，世界也不会崩塌，即便崩塌，乔熠宵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
    　　结果，尽管这天一早就看到了莫照，却是很顺畅的一天。
    　　乔熠宵再去学校上课的时候，班里女生不免又是一阵关心，每人脸上都是自责与担心。乔熠宵看得出来，她们是真的担心，也真的在关心他。可那天莫照说的话，他其实全部都听进去了。
    　　她们再担心、再关心，真正承受伤痛的还是他乔熠宵啊。再多的担心与关心都无法减缓他当时身体受到的伤害，哪怕一丝丝。他虽然表面上从不觉得莫照对，但其实他心里却是觉得莫照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对的。
    　　他想，他是要自私一点。
    　　以后这种临阵上场的事，白给钱，他都不去！
    　　关心她的人里面包括乔鹭，乔鹭看着他的眼神，他很熟悉，他在小赵眼中看到过。只不过小赵表达得更为坦率，乔鹭表现得相对隐蔽些，但他也看出来了。
    　　乔鹭喜欢他什么呢？无非就是因为上次帮她挡过一次狗，其实在他看来，这不算什么。但在女孩子眼里，这个人为自己受了伤，在心中的地位自然而然地便升高了，英雄主义？而恰好他乔熠宵长得不错，成绩也不错，看起来家庭条件更不错，便喜欢他了。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爱没有理由，喜欢没有理由这些话。
    　　乔鹭便是因为这些外在喜欢他的，否则的话，他们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十句，互相完全不了解。不喜欢他这些虚伪的外在，难不成还会喜欢他的内心不成？
    　　乔熠宵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要是乔鹭知道他的内心是什么样子，知道他曾经碰瓷长达两年，估计会疯吧？
    　　“乔熠宵？”跟他说话的女生，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他回身，收敛神色，道：“不好意思啊，今天也没空。”他现在连社团也不爱参加了，可怜的小动物也是喂不尽的。不管怎么喂，这个世界还是有许许多多可怜的小动物。
    　　他还是紧着当前，把身边的葵葵照顾好才是正经事。
    　　下课后，他就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他抬头时，看到刘文龙站在门口往里眺望。这个胖子，虽说第一次遇到的时候，说他是小白脸，把他气得不行。但后来运动会时，他默默伸出的援手，乔熠宵放在了心底。
    　　可见很多时候，人美心善，这句话也是假的。
    　　刘文龙不仅不帅，相反又胖又憨，但是乔熠宵莫名地就是不讨厌他。刘文龙在门外，视线绕了一圈，看到了他，眼睛一亮。
    　　乔熠宵心想，果然是来找他的。他拿起书包，便往刘文龙走去。
    　　两人一起走到走廊里，乔熠宵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你身体还好不？”
    　　“都好了，谢谢你。”
    　　“你住哪栋宿舍？”
    　　“我走读，不住宿。”
    　　刘文龙面露遗憾道：“还想约你以后一起打游戏呢！”
    　　乔熠宵露出微笑，他知道男生都喜欢打游戏，什么dota，魔兽，现在最流行的叫守望先锋。但他从来不玩。一是没时间，二是他的求胜欲太强，偏偏他并不擅长打游戏，赢不了的话，他会越打越郁卒的，这与打游戏的本意相悖，不如不打。
    　　刘文龙又道：“你现在要回家？要不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乔熠宵觉得跟刘文龙相处挺舒服的，正要答应，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叫他：“乔熠宵。”
    　　乔熠宵回头望了一眼，差点趔趄，是那个被他碰瓷过的漂亮女老师！！！
    　　他瞬间就慌了，考完试一个多月了，一直没人找他，他就以为自己没被认出，早放下心来。没想到，还是被别人给找到了！！！
    　　刘文龙那家伙，还小声道：“我靠！乔熠宵你怎么认识谢老师？！”
    　　乔熠宵看着那个谢老师笑盈盈地走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谢瑶站在他们面前，大方一笑，道：“下课了？”
    　　乔熠宵手都在抖。
    　　倒是刘文龙开口道：“是的，谢老师好！”
    　　“你好呀，你是乔熠宵的朋友吗？”
    　　刘文龙激动道：“是啊我是啊！”学校里闻名的漂亮女老师和他说话了！！
    　　乔熠宵完全没听到刘文龙这话，否则定然又是一阵不满，他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他乔熠宵才不需要朋友好不好！
    　　“你们是要去做什么吗？”
    　　“我本来打算和乔熠宵同学一起去吃饭。”
    　　“这样啊——”
    　　“谢老师，你找乔熠宵同学有事？”
    　　谢瑶笑道：“他是我弟弟啊，我也找他吃饭。”
    　　乔熠宵眼睛瞪得差点都比葵葵的眼睛圆了，刘文龙却心想我靠我靠这个老师居然是乔熠宵的姐姐！激动道：“谢老师，你跟乔熠宵同学去吃饭吧！我跟他下次再约！”
    　　“那就谢谢你啦。”
    　　“不谢不谢！”刘文龙连连摆手。
    　　谢瑶看向乔熠宵，道：“我们走吧。”
    　　乔熠宵压根不想走，他都想到万一谢瑶向学校举报他碰瓷，他下面该怎么办上去了。
    　　谢瑶却大方地挽住乔熠宵的手臂，乔熠宵直接吓傻了。谢瑶拉着他往前走，整个走廊上，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乔熠宵手心里都是汗，他不明白这个女老师到底要做什么。迎面走来一个男老师，诧异道：“谢老师？”
    　　谢瑶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我弟弟。”
    　　“你弟弟啊！”那男老师也松了口气。
    　　“先走了啊！”谢瑶长得甜美，性子倒是十分爽快，挥挥手，拉着乔熠宵大步往前走。
    　　走廊上的人听到那句话，才又松了口气。
    　　两人走楼梯下去，一直到不见人影了，乔熠宵浑身还在僵硬，他看不出这个女老师的意图。
    　　谢瑶这时放下他的手臂，开口就问：“你跟莫照在一起多久啦？”
    　　“……”乔熠宵的身体僵得更直了。他突然想，这个谢瑶会不会是莫照的结婚对象？毕竟漂亮，性格又好。人家找上门来，是不是打他来的？毕竟他是小三，还是个男小三。
    　　谢瑶见他额头的汗都要冒出来了，顿时又笑出了声，说：“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她并不知道乔熠宵是被莫照包养的，但她毕竟亲身被乔熠宵碰过瓷，知道他家条件也许不好，不然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莫照那样的人，喜欢上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她想这个乔熠宵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
    　　没错，她从小就对莫照盲目崇拜。
    　　“我，我，我——”乔熠宵“我”了半天，“我”不出半句话来。
    　　“前天你晕倒了，莫照抱你回去，我看到他，才知道你们的关系。唉，早点知道多好呀，我就能在学校里多关心你，那天我一定会拦着你不让你上场的，也不至于晕过去了。莫照也真是的，不早点告诉我！”谢瑶说到最后，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你，你——”
    　　“我跟莫照一起长大的，特别熟。”
    　　乔熠宵心又一凉，完了完了，果然是青梅竹马！
    　　谢瑶见他那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说道：“我们是兄妹关系啦！瞧把你吓的！”
    　　“……”
    　　“我们边走边说。”
    　　他们坐在了一家咖啡店里，两人对坐。
    　　一直是谢瑶在说话，乔熠宵憋了很久，低头说：“对不起。”
    　　“嗯？”
    　　“我那时候骗你钱。”
    　　其实谢瑶早不在意这事了，听到这话，愣了愣，笑了起来，说道：“你当时是不是有苦衷？不过倒也没关系，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你们是演的，看你太可爱了，我才心甘情愿被骗的。再者，那钱还是莫照给的。”莫照后来给她报销了。
    　　乔熠宵猛抬头看向她。
    　　谢瑶将水咽下去，眨了眨眼睛道：“怎么了？”
    　　“你说，钱是他给的……”
    　　“对啊，他就在我旁边嘛。”
    　　“……”乔熠宵本来以为，他不会在意莫照对他的看法，何况莫照一定早知道他以前是碰瓷的。可是当他知道，莫照不仅知道，甚至第一次见到的他，就是拙劣地演着戏碰着瓷的他，他顿时就觉得哪里都不对。
    　　他宁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他用水泼了莫照一身，是他骂了莫照一行人一句“关你屁事”，是他将莫照等人全部拒之门外。
    　　也不愿意自己最阴暗最不好的一面被莫照看到，还是第一面。
    　　而谢瑶仍然在说话：“所以你们真的很有缘分呀，从小到大，我都在想莫照以后会交什么样子的女朋友，却没想到，和遥遥一样，他也交了个男朋友！”
    　　“男朋友”三字一说，乔熠宵才回神。他都想暗暗擦汗，很想告诉这位姑娘，他跟莫照之间是金钱包养关系，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男朋友”。
    　　可他开不了口。
    　　谢瑶又道：“遥遥啊，对了，遥遥你知道不知道？”
    　　乔熠宵点头道：“知道的，他表弟。”
    　　“对啊，他也是跟男的好了。还是他的学生。”
    　　乔熠宵这时来神了，他弟弟居然也喜欢男的，便好奇问道：“学生？”
    　　“嗯，他亲传弟子。不过，唉，算了，以后你去问莫照吧。”
    　　“是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算事吧，只是遥遥的男朋友吧，这个人。我是不喜欢他！跟个小屁孩一样，比你大，看起来还没你沉稳呢！”
    　　“……”这是在夸他吗？
    　　其实谢瑶夸张了，陶浩然再幼稚，也不至于没有乔熠宵沉稳。只是他们都不太喜欢陶浩然，自然提到他就没好话。
    　　乔熠宵问：“那他们既然在一起，那个学生肯定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哼，过人之处没有，成天只会闯祸。也就那张脸还能看！”
    　　“很好看？”
    　　“没我们遥遥好看。”她又看了眼乔熠宵，笑道：“也没你好看。”
    　　“……”
    　　“跟莫照差不多高，成天开亮颜色的车，嚣张得很，让人看着就不喜。”
    　　乔熠宵却莫名其妙想到那晚看到的那幕，拦住莫照的那车，好像就是亮色的车子啊，那个人好像就跟莫照差不多高啊，从背后看，那人的确很好看啊！莫照说那人是朋友，还说未来的家人。
    　　难道？！
    　　乔熠宵有些激动，莫照给他解释了是一回事，可他并不能完全相信莫照。
    　　现在经由谢瑶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莫照也许并没有骗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又忘记设置时间了……
    　　第111章 一一一
    　　晚上，乔熠宵躺在床上看书，莫照推门进来。
    　　乔熠宵抬头瞟了他一眼，莫照边进来边说：“谢瑶今天找你了？”
    　　“嗯。”
    　　“玩得开心吗？”
    　　乔熠宵不想跟他说话，但是跟谢瑶在一起的确挺开心的。虽说谢瑶比他还大了几岁，但可能因为是老师，整日与学生相处，心态也接近学生，相处起来特别舒服。他们一起喝了咖啡，还去吃了晚饭，才各归各家。谢瑶还约他，下次继续，他也答应了。
    　　“她也很单纯，你跟她交好，倒也好。”莫照走到床边，说道。
    　　乔熠宵放下书，说：“谢老师人很好。”
    　　莫照听到这个称呼，好笑地笑了起来。
    　　乔熠宵皱眉，有什么好笑的？！他手抓着书，想了想，问：“你那个朋友是姓陶吗？”
    　　莫照过了几秒，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惦记着呢？莫照温声道：“他叫陶浩然。是谢瑶告诉你的？”
    　　“嗯，她说是你弟弟的男朋友，还说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没呢。”
    　　“她说分了的，她说她跟你弟弟，比你跟你弟弟的关系好，知道得也比你多，比你清楚。”
    　　“那你相信她的话，不信我？”
    　　乔熠宵撇嘴道：“我觉得她比你可信多了。”
    　　莫照坐下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说：“我弟弟是他的导师，后来被别人陷害，两人的恋情曝光了。”
    　　这个谢瑶倒没说，乔熠宵“啊”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师和学生谈恋爱，诚然是违反道德准则的行为。但是岑兮公事公办，从未给过陶浩然任何私下的好处，甚至对他比别人更加严厉。这件事，又有什么错？”
    　　乔熠宵觉得莫照说得对啊，便也点头，说道：“我也觉得。那个害他们的人呢？”
    　　“没有太好的下场。”
    　　“活该！坏人就该遭报应！”
    　　莫照笑道：“快别替别人抱不平了，这么晚了，还不睡？”
    　　乔熠宵不敢说，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他就是想等莫照回来，好当面问他，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陶浩然。
    　　莫照又道：“是在等我吗？”
    　　一听这话，乔熠宵立刻扔了书，冷下脸道：“我睡了，请你出去！”
    　　莫照倒听话，真的出去了。
    　　把乔熠宵气地，直接把书砸到了门上，吓地在门口当门神的葵葵连着“喵”了好几声，乔熠宵埋进被窝里，滚到床中央。
    　　他真的是很讨厌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但是更讨厌更讨厌莫照！！！
    　　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他动了动，身后有人覆过来，是身上还带着水汽的莫照。他挣扎了会儿，没有挣扎开。
    　　莫照亲了一口他的耳垂，说：“宝贝，我听到你砸书了。”
    　　乔熠宵彻底醒了过来，觉得恼怒与丢人，拉过莫照的手就想咬，嘴唇却碰到了创口贴。他没下得去口。就这么一犹豫，莫照拨弄着他的头发，说：“我是去洗澡呢，小笨蛋，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睡觉的。”
    　　“谁他妈要跟你一起睡了？！！！”
    　　“又说脏话，不乖。”
    　　“……”
    　　莫照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伸手抱紧了他，轻声说：“我以前说，你说一次脏话，我就怎么样的？”
    　　“……”乔熠宵被迫窝在莫照的怀里，眨了眨眼睛，瞳孔特别亮。
    　　莫照伸手去解他的睡衣纽扣，乔熠宵一点反抗都没有。他自己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住在莫照给予的漂亮房子里，习惯了被莫照招来的人包围，习惯了与莫照睡在一张床上，甚至习惯了被莫照压在身下。
    　　有时他会不知不觉地想，这样真的很可怕。
    　　他的妈妈，当年窝在那一方小天地里，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她临死都什么也不知道，她只能躺在那里，不复往日的精明与风光，可怜兮兮地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男人来。
    　　他不愿意像他的妈妈那样，被圈在一个只有美好事物的世界里。圈在那里，只能等另一个男人来。而他却毫不知情，不知这个小世界外的那个男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又做了些什么。
    　　莫照总是这样对他，他什么都不用操心。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玩最好的。如果有一天，莫照不见了，莫照扔开他了，他怎么办？
    　　他以前其实特别希望有一天，莫照能够放了他。
    　　可就在今天，莫照亲吻着他的脖颈，进入他，他的快感终于压过痛感时。他的脑中突然现出了这个问题。
    　　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到底是怎么开始，他变成了这样的他。
    　　快感如同烟火，在他的脑中一闪即过，随后便是一片黑暗，那黑暗却并不生硬。那黑暗十分柔软，柔软到，乔熠宵只想眠在那片阴影之下。
    　　莫照抱着洗完澡的他回到床上，搂着他，跟他说“晚安”。
    　　他想睁眼看一眼莫照，却毫无力气。但他却突然想到，莫照这般用力、急切，是真的在外面没有别人的吧？
    　　来不及细想，他终于跌入梦乡之中。
    　　他想，那就这样吧。莫照不是说这辈子都会和他在一起吗？那就这样吧。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淡却又顺遂。莫照早起上班，他早起上学或上班。莫照加班，他坐在电脑跟前做作业、建模或画手稿。周末时，莫照拉着他一起出门跑步，或者带着他出去逛书店。
    　　乔熠宵开始学着让自己去自然地适应这一切，这样的生活节奏是他所喜欢的。
    　　谢瑶几乎每周都要找他，有时两人会在学校食堂吃饭。
    　　第一次找他吃饭时，乔熠宵说莫照不让他吃食堂的饭。
    　　谢瑶眉毛一立，怒道：“我们学校食堂的饭可好吃啦！莫照怎么可以这样！他以前又不是没吃过！什么毛病呀！我来跟他说！”
    　　不知道她怎么说的，反正后来莫照同意了。
    　　乔熠宵那时也才意识到，认识莫照这么久来，他一直在变，莫照又何尝不是呢？
    　　他痛诉没有自由，莫照控制欲那样强的人，却也为了他，一步步地化解自己的控制欲。他不知道莫照这般化解，心中是否好受？他只知道自己这一日日地适应着如今的生活，心中的怨气也渐渐不见了。
    　　他希望，莫照是真的愿意给他这些自由的，尽管只是些小自由。
    　　他也希望，他与莫照，都能够拿出更加真诚的真心来对待彼此。
    　　虽然他们只是金钱包养关系。
    　　却毕竟是也许将要维持一辈子的金钱包养关系。
    　　五月的时候，学校要与其他学校踢足球比赛。
    　　校队本有固定班子，却因为大四即将毕业，到底走了些人。便预备来大一学生中重新挑一轮。乔熠宵体育课修的是足球，难免要被拉去参加甄选。
    　　那些人趁他们上体育课时来的，他想逃都逃不过。
    　　乔熠宵体育细胞还不错，又不知那日校队来挑人。体育课上，他们与大二的学生踢比赛踢了玩，他玩得比较投入。结果就这么被选上了。
    　　这次是强制性的，校队都拿出领导的话来当圣旨了。
    　　乔熠宵不想因为这种破事就去找肖哲，让他找人给自己开后门。校队的负责人又说踢完比赛后，他们可自行选择去留。毕竟这联赛三年一次，校队看得比较重要，撑过这段日子再说。
    　　没办法，乔熠宵只能天天跟着训练。正值初夏，太阳的威力还是挺强，这么个晒法，乔熠宵自然便晒黑了。
    　　把董阿姨心疼得不行，天天要他抹防晒霜。他却嫌那东西娘得很，觉得晒黑了挺man挺酷炫。
    　　这时候又不得不提起我们总是在关键时候消失的莫处长，莫处长又出差了。上海的智慧城市建设一向办得好，到处都在取经，有个什么比较正式的会议，就爱邀请他们去参加。
    　　莫照一去就是十天，回来时，看到乔熠宵，诧异道：“宵宵怎么晒黑了？”
    　　本看到他回来，还挺高兴的乔熠宵脸立刻冷了下来，转身就往楼上走。
    　　葵葵看了眼莫照，又看了眼乔熠宵，跑上去，跟紧了乔熠宵。
    　　晚上两人办那事儿，莫照说：“我们宵宵身上还是白的。”
    　　乔熠宵咬牙切齿，他就知道莫照果然喜欢小白脸！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到底带上了以前董阿姨怎么说，他都不愿带的防晒霜。临训练前，他跑到洗手间，上上下下抹了一遍。抹完出去洗手，他看着镜子，觉得自己是黑了。
    　　但是黑了也很好看好吗？！
    　　莫照那个不懂欣赏的死变态！
    　　他皱眉转身出去。
    　　说是加入校队，但是乔熠宵这一波参与的，基本也就是当个替补。
    　　联赛从预赛到决赛踢了一个月，七月初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场决赛。近两个月来，大家每天起早贪黑地训练，如今好不容易踢进了决赛，又临近暑假，自然每个人都跟狼似的。
    　　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死对方的球员，赢了比赛，开开心心地过暑假。
    　　一个月间，统共就上场一次，并且只是踢了十来分钟的乔熠宵也不知不觉跟着激动。
    　　他虽然性子很急，却是个比较安静的人。但每次在场边，看着场上的人踢得激烈，听到身后无数人的呐喊，都会跟着热血沸腾。
    　　决赛时，他们的队服是红色的，对方是白色。
    　　如今万灵回来了，给他买衣服的差事又交给了万灵，于是乔熠宵又开始每天被打扮得无比精致。乔熠宵莫名地不喜欢，但是莫照喜欢，夸好看，还为此表扬了万灵，把万灵激动地，更加热衷于给他买衣服。
    　　乔熠宵只能默默叹气，反正他向来说不过这些人。
    　　这日虽然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万灵却给他准备了许多发带。平常训练时也是，就只有乔熠宵每天的衣服都不同，一个多月球衣就没重样过，头上的发带也是。他本来不喜欢这个东西，可训练途中难免流汗，莫照那个变态又不许他剃板寸，只能戴发带了。别说，还挺有用，既能挡住刘海，也的确吸汗。
    　　决赛这日，肖哲与万灵都来了。他们都被上次运动会的事吓得有了阴影。
    　　乔熠宵知道自己估计又是在场边坐着当替补，就道：“今天就不戴了吧？”
    　　万灵伸手给他绑上发带，道：“戴上戴上，多好看！”还问肖哲：“是不是？”
    　　肖哲点头，尽职地拿起相机，连连拍乔熠宵。
    　　乔熠宵脸都红了，他就一替补，架势摆得就跟他是主力似的。人家替补，有些连鞋都没换，就坐在场边百无聊赖。只有他，全副武装，武装得有些夸张。平常肖哲他们用手机拍一拍就算了，如今这种长镜头的相机都带过来了！
    　　太夸张了！
    　　他摸了摸发带，回头看了眼场下，说：“我去那边了。”
    　　“去吧，我们就在这边等你。”
    　　“嗯。”乔熠宵转身往下面走去。
    　　突然万灵在他身后喊他：“乔熠宵！”
    　　他回头往上看去。
    　　“笑一个啊！”万灵拿着手机对着他大喊。
    　　乔熠宵其实不想笑的，也觉得没什么好笑的，但是他看万灵拿着手机，肖哲拿着相机，全部都严肃地对着他。边上的其他观众都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们，包括他。他觉得实在太好笑了，于是当真笑了起来。还特别捧场地对着他们比了个V，这才放心地跳下台阶，往场边跑去。
    　　万灵心满意足地挑了又挑，每张都好看，索性全部发给了莫照。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呀~~本来今天想写个限定小番外玩的，但是木有时间，只好作罢啦。
    　　祝大家有情人也好，无情人也罢，都要开心哦。
    　　第112章 一一二
    　　莫照知道乔熠宵他们今天决赛，也知道乔熠宵这两个月虽然训练辛苦。毕竟只是一个替补，基本就没上过场，更没有过伤痛，因而对于今天的比赛还是略放心的。不出意外，乔熠宵是依然不会上场的。
    　　他坐在办公室中，看小施新写的报告。听到手机响，不是工作手机，立刻便知道是万灵或者肖哲发来的。他拿起一看，是万灵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乔熠宵少见的，笑得灿烂，起码酒窝是露出来了。甚至有一张，还对着镜头比了个V，他仔细看着那张看了很久。乔熠宵明明就是个小朋友，长得小，性子也急，偏偏爱装得像个大人，他也的确很早便担起了大人的职责。
    　　但是现在有他了，乔熠宵就应该高高兴兴地做一个快乐的小朋友。
    　　这张照片上的乔熠宵，倒真的有了几分少年气，终于有了点不知愁滋味的模样。
    　　他身上穿着红色的球衣，白色带红边的中筒球袜，白色的球鞋。额前一抹红色，映衬着发色更墨，瞳孔更亮，实在是一个潇洒、漂亮又张扬的少年。
    　　莫照看着吧，心里就痒痒的。
    　　他向来公私分明，从来不在工作的时候，分神去做私事。他对着这张照片又看了几分钟，终是下定决心，关了电脑，起身往外走去。
    　　杨晴正从对面走来，诧异道：“莫处要出门？”
    　　“嗯，有些事。”
    　　“你去吧，回头他们找你了，我帮你说。”
    　　“多谢。”
    　　“没事没事。外头热，多喝水！”
    　　莫照微笑着往电梯走去，走到停车场。开车出单位大门的时候，他想，乔熠宵都难得一见露出少年气了，他便也放纵一回。
    　　大学校园里本就热闹，到处都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气息，尤其又是今天这样的一个日子。因此尽管临近暑假了，学校里依然到处都是人。莫照熟门熟路地走到足球场，隔着有段距离的时候，便听到了震天响的呼喊声。
    　　他悠闲地往那处走去，站在观众席的最上端，他往场内看了一眼。
    　　果然是没有乔熠宵的，他眯眼又往场边看去，很快他便找到了乔熠宵。
    　　然后就笑了起来。
    　　乔熠宵装得再像大人，本质上就是个性子冲动的小屁孩。
    　　他们这边正踢得激烈，他急地直接站了起来，与其他人一起喊“加油”。莫照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隐隐看到他的嘴巴在动。他便又往下走了走，四处看了看，几乎没有空位。
    　　场上的好几个队员，似乎都是有粉丝的。
    　　莫照不时听到有女孩子集体呼喊某几个名字，并不时尖叫。
    　　莫照这时还在想，幸好他家宵宵就是个替补，不然叫他名字的声音，定然比这个还夸张吧？
    　　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乔熠宵他们这边暂时领先一球，大家都很激动。中场休息的时候，连他都忍不住走到队员周围，听他们说话。
    　　到了下半场，对方依然没有进球，他们依然一分领先。
    　　眼看还有十分钟就结束的时候，他们这边一个主力被对面恶意撞上，直接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对方的队员直接被红牌罚下场，校医上前抬起那个学长。大家气地都在骂那个犯规的人，却也没办法。幸好，按这个架势下去，他们是稳赢了。教练沉思了会儿，瞄了一下场边，他们确实人才缺乏，临时调来的这些大一学生，毕竟实战经验少，也就只能坐在场边充充数。他最后指着唯一全副武装，还有那么些样子的乔熠宵，道：“你，上场。”
    　　乔熠宵腰背一直，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道：“我？”
    　　“你。”
    　　“……”
    　　“快上！”
    　　根本容不得人犹豫，乔熠宵仓促地上了场，其他替补都在大喊：“乔熠宵加油啊！！就看你的了！！！”毕竟是他们替补界唯一上场了两次的人啊，好歹也是他们的代表！
    　　乔熠宵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兴奋的。在队里训练了一个月，又在场边替补了一个月，肯定是想上场真正参加比赛的。尤其每次旁观时，感受到每一个学长身上的血性时。
    　　但他从未想到自己还能在决赛上上场，激动过后，他迅速摆好心态，投入其中。
    　　莫照看到乔熠宵居然跑进了场中，也是一愣，他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走。
    　　直到身后有人不满道：“这位大叔！！你挡住我们了！！！”
    　　大叔？？？
    　　莫照回头看她们。
    　　姑娘们眼睛一亮，是个帅大叔嘛，不过挡住她们看学长，就是不对！但是看在长得帅的份上，一个姑娘拍了拍身边，道：“大叔，我们这边还有位子，你坐在这里吧。”
    　　莫照心想，他的年龄，的确可以做这些小姑娘的叔叔了。便也没有在意这些，道了声谢，便坐下。
    　　结果一旁的女生热烈讨论道：“新上场的那个是谁？比陈学长还帅啊！”
    　　“应该是大一的吧，哎呀！走了一个陈学长，来了个帅学弟啊！”
    　　“好帅好帅，我以后做他的粉丝。”
    　　莫照都想笑，这些小姑娘未免太容易爱上与忘记了，看到乔熠宵，就忘记他们的陈学长了。不等莫照笑完，另一侧已经响起了“乔熠宵”的加油声。
    　　这边姑娘们一听，立刻也跟着喊乔熠宵的名字。
    　　莫照坐在“乔熠宵加油”的呼喊声与为乔熠宵而起的尖叫声中，微笑着看场内，与有荣焉。
    　　兴许是因为临近比赛结尾，对方毫无还手之力，队里大家仿佛都看到了胜利，一时就被对方钻了个空，还有四分多钟结束的时候，对方进了个球。
    　　赛场突然安静下来，随后，对方的粉丝纷纷大声尖叫，对方的球员们也突然被刺激得更为兴奋、凶猛。
    　　乔熠宵他们这方却保持着沉默，他抬头看向队员，他其实都不太熟，但他们脸上无疑都是郁闷。
    　　赛场上的形势与氛围突然就变了，对方却越踢越猛，他们这方却突然蔫了似的。乔熠宵急得不行，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更用力吗？还没结束比赛不是吗？即便结束了，平手，再打加时赛就是了。
    　　何必这样？
    　　结果乔熠宵成为了场上他们这方唯一还算亢奋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队员终于受他影响，在还有一分多钟的时候，另一个主力，终于得到一次机会，他正要将球传给往球门另一侧跑去的队员。
    　　守门的已经往那个方向跑去，他等不及了，只好率先将球往球门用力踢去。
    　　结果守门员反应极快，回身就是一扑，将球拨了出去。
    　　场上本来一阵尖叫，以为这球能进，结果没进，大家一起叹气。
    　　毕竟就还有几十秒钟，这球赛就结束了，注定了要踢加时赛了。
    　　谁知就在这时，守门员躺在了地上还没爬起来，滚出去的球，孤零零地落在了一个人面前。
    　　一直作为替补，乔熠宵上场，几乎没人在意他。
    　　因此刚刚那场厮杀中，也没有一个人在防备乔熠宵。
    　　谁能想到，球偏偏滚到了乔熠宵面前。
    　　乔熠宵低头看着球，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看起来似放了慢镜头一般，其实不过瞬息之间。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乔熠宵，乔熠宵有些懵，随后抬脚，用力将那球往球门踢去。
    　　之前的守门员虽反应极快，但到底扑得太过用力，此时已爬不起来。
    　　乔熠宵踢出的球，就这般落入了网内。
    　　场上更加寂静了。
    　　过了会儿，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二比一，乔熠宵他们赢了。
    　　不知谁起了头，全场尖叫。
    　　场上这时终于有了反应，这方所有队员尖叫着将乔熠宵包围起来。乔熠宵晕头转向的，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进了个球不成？
    　　这完全就是捡到的好吗！
    　　但没办法，进球的就是他，逆转形势的也是他。
    　　公布了比赛结果，与对方友好握手之后，很多人退场，却也有更多人涌进了场内。乔熠宵直接被所有人托了起来，队里所有人在下方将他往上方抛起，抛了一下还不够，连着玩了许久。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围来，乔熠宵也被更多的人抛起来又落下。
    　　本校已经十余年没在联赛中得到冠军了，是以才会这样激动。
    　　万灵与肖哲有上次事情的震慑在先，看到乔熠宵竟然被抛起来了，吓地早就冲到了场内，在一边无济于事地大喊道：“放他下来！放他下来！”
    　　却根本没人在意他们，所有人都在笑着、吼着，往上抛着乔熠宵。
    　　乔熠宵不喜欢与陌生人有身体接触，一开始很紧张，浑身不自在。但被多抛起几次后，他尝到了乐趣，被抛得高高的，就像飞起来了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摊开双臂，感受着一次次被抛起与落下，反正下面总会有人接住他。
    　　第一次，他对陌生人有了信任之情。
    　　他高兴地笑了起来，身影被一次次地抛起，跳跃在夏日阳光下。一身红色衣服，仿若烈火一般。额前的发带下，他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脑后的发带尾巴无风自飞扬。
    　　红色的乔熠宵在金色的阳光下，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世间最为耀眼的存在。
    　　抛得高，自然看得远。
    　　乔熠宵笑着往周围看去时，看到了着急的万灵与肖哲，还对他们招手。
    　　万灵都快急疯了，肖哲身上还背着相机呢，额角都是汗。他想，大公子啊你快别笑了！也别招手了！我们都要吓傻了好吗！！
    　　他又往更远处看去，随后愣住了。
    　　太阳已经西移，阳光斜斜地照在场地上，有那么一处是没有阳光的，只有阴影。
    　　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孤零零站在阴影里的那个人，是莫照吗？
    　　乔熠宵闭上眼睛，再睁开，那个人却还在。
    　　他愣愣地从空中落了下来，看不到莫照了，他着急地往外看去。幸好，他又被再次抛了起来。他又看到了莫照，那个人真的是莫照啊！
    　　他又落了下去，再被抛了起来。这一次，莫照，对着他，静静露出一丝微笑。
    　　乔熠宵不知怎么了，瞬间就笑得更为灿烂起来，笑得比菠萝味道的糖果还要甜，笑得比他身后的阳光还要耀眼。
    　　莫照来看他踢比赛了？
    　　莫照什么时候来的？
    　　莫照有没有看到他进球？
    　　莫照知道不知道，因为他，他们赢了？
    　　莫照为什么不过来呢？
    　　几分钟后，兴奋过度的人们终于放过了乔熠宵。乔熠宵接触到地面，腿还有些软，肖哲立刻上前扶住他。
    　　他却推开肖哲，微微一踉跄，便往远处跑去。
    　　“哎！！”肖哲吓地立刻要跟过去。
    　　“等等！”万灵拉住他。
    　　“怎么了？！”
    　　“你看！”
    　　他们一起看过去。
    　　乔熠宵大步跑到了远处一人面前，仰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伸手比划着，十分激动的模样。
    　　那人低头微笑，认真地听乔熠宵说话，间或点点头。
    　　肖哲与万灵对视一眼，静悄悄地走了。
    　　莫先生都来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好激动！！心情和宵宵的发带一样，飘了起来。
    　　第113章 一一三
    　　“你看到我进球了吗？！”乔熠宵跑到莫照面前，气喘吁吁地不待喘口气，急急问道。
    　　莫照点头。
    　　“那你知道因为我，我们赢了吗？！！”
    　　莫照点头。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厉害！！”乔熠宵伸手比划，“当时我在一边，看着那个球没进，特别可惜。然后那个球莫名其妙地就到我面前了，我是替补，又是新人，都没人盯我的。我就把球踢进去，然后那球莫名其妙地就进了！后来比赛就结束了！我们就赢了！
    　　好吧……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这个球是我捡到的哈哈哈。我运气好。
    　　刚刚大家都把我抛起来，我好喜欢啊，就像飞起来了一样，伸手就能够到云彩一样！今天天气特别好，你知道那种仿佛能够触摸到云彩的感觉吗？！”乔熠宵说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莫照。
    　　只是莫照一直只是微笑，或者点头。
    　　好不爽啊！
    　　这样没有回应的嘚瑟还有什么意思？！
    　　乔熠宵渐渐不满起来，激动突然也消失了。
    　　莫照却突然道：“走。”
    　　“啊？”
    　　莫照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就走，乔熠宵没办法，只好跟上他。他跟着莫照，七绕八绕，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虽上学大半年了，但是走读，学校的很多地方他都没去过。
    　　今天学校里的人十分多，但是莫照带着他，越走人越少，甚至已没了他人。最后，他们走到了一座楼后。
    　　楼的背面爬满了爬山虎，看起来，十分漂亮。
    　　乔熠宵“哇”了声，抬头看着那面爬墙虎，他在老家，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爬山虎。莫照回头，看他没有跟上，伸手拉住他的手，坚定地带着他往更深处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乔熠宵急道。
    　　莫照依旧拉着他往里走，最终走到一处很是阴凉的地方，眼前是一座小红楼，应该是学校里的旧楼吧。这座楼上同样爬满了爬山虎，楼的另一侧是一棵十分庞大的榕树，之间间隙地种植着许多绿色植物，地上生了许多杂草乱花，看得出来从未经人打理过，却有一种无意之美。
    　　此处特别凉爽，尤其是在夏日里。
    　　再深处，还有一汪浅显的池水。
    　　乔熠宵心想，真是好地方呀，原来学校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莫照这时才转身，看向他。
    　　“你一直不说话，很奇怪。”乔熠宵抬头看他，而且莫照一路走得极快。
    　　莫照这时松开他的手，做了从刚刚看到乔熠宵被抛起来，在阳光里灿烂笑着时，就想做的一件事。他伸手解开乔熠宵的发带，手一松，发带落到了地上，落入草丛中。
    　　他伸手拨开乔熠宵的流海，乔熠宵诧异地抬头看他，眼前却被莫照的胳膊遮挡着。
    　　“你要——”话没说完。
    　　莫照突然弯腰低头，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住了他的额心。
    　　乔熠宵的身体轻轻一抖，还未反应过来，莫照放开捧住他脸的手，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乔熠宵怔怔地在他怀中，看着深处的小池塘，他能看到那处波光粼粼。
    　　啊——他的心就仿佛那一闪一闪的波光般，也在摇摇晃晃。
    　　他的手僵在自己的身侧，突然又想到莫照刚刚的动作。这么久来，莫照从来没有吻过他脖颈以上的部分，他也暗自嘲讽过莫照，觉得他恶心，上床上了那么多次，还装得那么正直、纯情做什么？
    　　后来他不爱嘲讽莫照了，他总是在想，莫照不吻他，是因为觉得他脏吗？
    　　他又气死了，他想，他才不要被莫照吻！！！莫照才恶心！！！
    　　再到后来，他偶尔会想，莫照从来没有吻过他，是因为他们只是包养关系吧。他有些失落，却又想，也算公平，反正他也不想和莫照接吻！
    　　莫照今天却吻了他。
    　　虽然只是额头。
    　　他又看向地面，他的红色发带静悄悄地躺在绿色的草丛与白色的野花间。莫照解开发带时，速度极快，他还未来得及留恋发带的触感，它便飘落了。
    　　莫照抱着他，只字未发。
    　　乔熠宵静静地悄悄伸手，也环住莫照的腰，他的脸往莫照的肩膀也贴了贴。
    　　反正想不清楚是因为什么，索性不要想！
    　　他现在就是想抱住莫照！！！
    　　莫照名为“照”，小名为“阳阳”。他出生的时候，太阳刚好冉冉升起，是那阵子，天气最好的一天。家人都说这是好的预兆，也说他是家中的希望，于是取了这样的名字。
    　　可他却姓莫，原本充满光明与希望的字，与这样的姓结合起来，莫名多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他的名字似乎早就预料了他这一生。
    　　尽管他生于最光明的时刻，所有人都希望他真正成为希望。
    　　他的名字却如同天意一般，注定了他这生都是黑色的。
    　　莫照，莫照，莫要照到。
    　　阳光是不会照耀到他身上的。
    　　他讨厌，或者说不喜一切带有光芒的东西，他喜欢阴暗的东西。
    　　可，黑暗里待久了，都会渴望光芒。因为他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但是他讨厌耀眼的光芒。
    　　这时，乔熠宵出现了。乔熠宵也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与萤火一样，明明很耀眼。却只在黑暗中静放光芒，隐秘却又那样可爱，他不希望自己的光芒被别人看到，只想静静地在幽暗里绽放唯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莫照将乔熠宵抱得更紧，他真幸运，认识了乔熠宵，发现了独属于乔熠宵自己的光芒。
    　　这样的光芒，不会耀眼到让他只想退缩，只会让他想一直一直徜徉在其中。
    　　球场上，乔熠宵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被所有人喜爱。
    　　他当时甚至突生怯意，难道乔熠宵注定就要生活在阳光之下吗？那他怎么办？他是那样的惧怕阳光。
    　　可那样耀眼的乔熠宵，看到了他。数次抛起与落下之间，乔熠宵的眼神终于聚焦在一点，从始至终只看向他一人。
    　　那一刻，莫照突然心安。
    　　乔熠宵抛下所有人，向他跑来时。莫照由衷地露出一丝笑容，那是由心中生出的笑容。
    　　乔熠宵就如同一道光，从阳光充足最中心的地方跑到了阴影中，跑到了他的身边。
    　　那一刻，莫照觉得自己全身都仿佛被乔熠宵的光芒所笼罩住。
    　　莫照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的世界也会被光芒包围。
    　　却不突兀。
    　　也不刺目。
    　　是刚刚好的，只会属于他莫照的光芒。
    　　他也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是别人给予他光芒，而不是他给予他人。
    　　他那一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抱住这道光，这道乔熠宵给予他的光。
    　　莫照抱得更紧，乔熠宵觉得有些疼，他的身子扭了扭，终于将莫照扭回了神。
    　　莫照低头看他，总算开口说话：“怎么了？”
    　　“你抱得我特别疼！”
    　　莫照笑开，道：“怪我。”说完，放开了乔熠宵。
    　　乔熠宵有些失望，这里不热啊，他还想多抱一会儿呢。莫照是嫌弃他身上的汗吗？！哼！他还嫌弃莫照呢！
    　　夏天来了，他们穿的都少，乔熠宵的球衣不必说了，上衣就是一件背心。
    　　莫照倒是穿着一件长袖衬衫，领带还打得好好的。
    　　乔熠宵看了眼，问：“你不热吗？”
    　　莫照摇头道：“心静自然凉。”
    　　“哦……”乔熠宵就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觉得有一点点尴尬……莫照刚刚很奇怪啊，一句话不说地就亲他，好吧亲额头啦，但是他刚刚真的很紧张啊。而且亲完，还把他抱那么紧。
    　　莫照是热傻了吗？他再抬头看了眼莫照，莫照却在望着深处的小池塘。
    　　他悄悄地抬头，结果人家压根没有看他。
    　　乔熠宵有些泄气，也不觉得紧张与尴尬了，不高兴道：“你在看什么？！”
    　　“我上学的时候，那里曾有荷花。”
    　　“嗯？”乔熠宵往里走了走，小池塘虽不大，但也有个十几平方的大小吧，现在看完全没有荷花的踪迹啊，他回头，“荷花不该越长越多吗？怎么会没了？这里不应该有人来，没人采摘与破坏啊。”
    　　莫照也走过去，望着水面，静默不语。
    　　与岑兮与谢瑶都不同，他初中便已开始读全日制寄宿学校。高中的时候，明明可以走读，他也选择了住宿。
    　　有时候他宁愿独自待在宿舍，也不愿意回家。
    　　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总是没人。即便有人，也总是以礼相待。世界上血亲关系最近的父子、母子，相处得甚至不如任何两个普通同学。
    　　据他所知，他的弟弟应该是后天被陶浩然掰弯的。
    　　至于他，有时候他也不明白，他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会有幻想对象，他自然也有。但他所幻想的对象，和大部分男生都不同，第一次的时候，那便是一个男孩子。
    　　他还记得那时候做的梦，梦里的男孩子便是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笑着递给他一大捧花。那花似乎十分香，他不待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花，便醒了过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梦遗了，第一次。
    　　他当时就知道了，他喜欢男孩子。
    　　大学的时候，不再是全日制的寄宿学校。他却还是不爱回家。
    　　他也依然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动过心的对象都没有。只有在每一年偶尔不会梦到那只猫的夜晚里睡几个好觉，那个时候，那男孩子便总会出现。
    　　每次都递给他一捧花。
    　　梦里边，明明只应该有黑白两色，那个男孩子的嘴唇却又红又润。他每次都想亲吻那个男孩子，但每次总是在亲吻之前便醒来。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也唯有那个男孩子是足以配得上他的，足以让他愿意去喜欢上的。
    　　可是他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世上没有这么一个男孩子。
    　　这不过是他日有所思后的梦罢了。
    　　终究只是他心灵深处的一个幻想。
    　　大二那年的秋天，他发现了这个地方，这是个早被人遗忘的角落，据说曾经闹过鬼。这座红楼建于一百多年前，据说里边曾经死过很多人。总之每个学校都有一个闹鬼的传说，这所学校的传说便在这里。
    　　很少有人敢过来，他却寻到了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无人打理，却独有风貌。
    　　这里有枫树、银杏，秋天时地上铺满落叶。这里也有腊梅，冬天时走进来便幽香喷鼻。这里更有桃树、梨树，春天时开得满树皆是热闹。
    　　莫照当时虽说才大二，比起同龄人来已是沉稳许多，但看到春花的热闹，不免笑开。他当时想，三个季节他都已看过。夏日之时，这边会是如何？他看向当时还很大的湖面上的几片荷叶，心想，应该就是你了。
    　　果然，到了夏日，那边开出了好几朵白色的荷花。
    　　莫照的家人从小就告诉他要做一个实用主义者，告诉他要做一个无神论者。其实他从小就酷爱诗词，热爱志怪小说。尤其从他第一次梦遗开始梦到那个男孩子起，他甚至希望，终有一天，那个男孩子真的能出现在他眼前。
    　　他在现实与梦幻间徘徊，那时的他还尚未修炼至此。每当他走入这里，他还是会怨，怨自己无法似弟弟般追求自己喜爱的东西。
    　　可等他离开这片小天地，走进真实的生活里时，便又会自嘲想到，他这般有心计的人，还是别去喜欢什么诗词，什么志怪。这般只会侮辱他真正喜欢的东西，他合该一生与人玩心计的。
    　　所以这么一片小天地，便是他的桃源。
    　　在这里他可以做一会儿他喜欢的自己。
    　　无人知晓。
    　　毕业的那天，他其实有些难过。
    　　这很奇怪，他从小到大，都鲜少生起难过这个情绪。那天，他却特别特别难过。尤其当他走进那个小桃源，看到两个工人将水里的荷花打捞上来，扭头就要走时。
    　　他出口问：“要做什么？”
    　　工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过来，看了眼，是个挺帅气的学生，便道：“这里的湖要填起来了，我们来把里面杂草捞掉。”
    　　杂草？
    　　原来那花，在他人眼中只是杂草。
    　　他又问：“什么时候？”
    　　“就这个暑假，这湖本来就是人工的，这儿远，学校懒得管了，又怕出事，邻市刚有个大学生在学校里跳河自尽了！索性填了了事！”那工人见他问得仔细，好心多说了几句。
    　　莫照点头。
    　　那工人见他没话说了，又道：“这花你要不要？”捞出来的荷叶与荷花还在他们手里。
    　　莫照低头看了一眼，荷花还在盛开，还是那么美。却已无法独自立起来，它耷落在工人手上。
    　　他摇头。
    　　“不要？”
    　　“不要，谢谢。”
    　　工人们言罢，便拖着荷花与其他杂草一起走了。
    　　莫照再看了眼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转身离去。
    　　后来他毕业了，每日都是工作，都是与人笑脸相迎。他渐渐习惯了这个真实又现实的世界，习惯了有人看他不惯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习惯了比他大几个辈分的人却要在他面前弯腰低头，彻彻底底地习惯了这个官场。
    　　他终于变成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等人需要的那个莫照。
    　　而他自己所需要的莫照？
    　　他不知道。
    　　应该死了吧，和那荷花死在了同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莫照呢，从小就是个浪漫主义者，但是因为家庭需要与家庭的教育，他只能做一个极致的现实主义者。
    　　但是人的本心是无法违背的。
    　　那个梦里边的男孩子，现实中是肯定不存在的。与其说是莫照的初恋，不如说是他将自己失去的、不能展示出的、需要的，将这一切都寄托在了另一个虚影上。这个梦里的男孩子，既是另一个莫照，又是当下的莫照所喜欢的他。
    　　上一章那样耀眼的宵宵无疑给了他很大的震撼，瞬间莫照大大便明白、想通了很多东西。下一章会继续，先说这么多。
    　　对了还有为啥只是亲吻额头，眉心真的是个很温柔的地方，因为宵宵戳到了莫照大大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啊，这个时候，莫照大大只想亲吻额头，文章跟着莫照的内心走^_^。
    　　第114章 一一四
    　　“你说话啊！”
    　　乔熠宵的声音叫醒了莫照，莫照笑着回头看他，问：“说什么？”
    　　“这里真的有荷花？”
    　　“我读书的时候有。”
    　　“你上学的时候都十几年前了！”他又转头看了看，“这里很好看啊，那个楼是以前的教学楼吗？估计现在废弃了，荷花所以也枯萎了。”
    　　“嗯？”
    　　“没人来上课了，就没人看了，花就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吧？”
    　　莫照笑起来，道：“你这个说法倒是可爱。”
    　　乔熠宵本来想骂他的，不过念在自己心情还不错，便算了，又道：“那这里的荷花好看吗？”
    　　莫照眯了眯眼睛，笑道：“很好看。”
    　　“粉色？”
    　　“白色。”
    　　“其实我没见过白色的荷花，以前我家小区里有个池子，都是粉色的荷花。我妈喜欢，夏天花开的时候，我经常去剪几朵……”
    　　莫照笑着听他说话，却又渐渐出神——
    　　等莫照真正开始工作后，梦里边的那个男孩子便再也没有来过了，莫照失落过一阵子，便让自己忘记了这件事。毕竟后来的他，自己都是无比厌恶，更何况那个人？
    　　可以说，乔熠宵与梦里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样。
    　　梦里的男孩子总是静静地笑，还给他递花。
    　　而乔熠宵只会张牙舞爪地说他讨厌那些花，当着他的面都能翻白眼说丑，送到他面前，他都嫌弃。
    　　想到此处，莫照笑了起来。
    　　直到年前那晚，他看到车外穿着白色羽绒服，在路灯下静静望着他的乔熠宵时。他当时突然有点慌，顿时又像十几年前那般，辨不清现实与梦境。
    　　那晚他又失眠了，却也曾浅显睡了那么一会儿，很短，兴许就是几分钟。
    　　可就那么一会儿，时隔十几年，他又梦到了那个男孩子。
    　　梦里那个男孩子，第一次和他说话。
    　　他说：我来看看你。
    　　莫照想要上前看清楚他的脸。
    　　他道：你还好吗。
    　　莫照想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笑，甩甩手，空空如也，没有花，随后便道：我要走啦。
    　　莫照伸手要拉住他。
    　　下一秒，他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
    　　而此刻，乔熠宵还在说着话，突然莫照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低头看去，然后道：“你怎么了？”
    　　莫照望着面前的小池塘，估计当时负责填湖的工人也没上心，没有填好。过了十几年，总会有雨水，这边又现出了一片小池塘。
    　　“我们走吧。”莫照说。
    　　“这就走了啊？这里很漂亮啊，还特别的凉快。”乔熠宵可惜道。
    　　“走吧。”莫照拉着他往外走去。
    　　“以后还来玩吗？我还不认识这个地方，你下次再带我来一次，第三回我就认识了。”
    　　莫照站在入口中，回望其中。
    　　这里与十几年前很是相同，却又完全不同。
    　　他曾以为，他再也不会来这里。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只想带着乔熠宵来到这里，来到他心中最为珍惜的一处。
    　　以后还会来吗？
    　　他曾经怕自己不能好好担起家里的责任，害怕自己终有一天撑不住，宁愿不再看这些。
    　　这一刻却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当时的莫照那样懦弱，死就死了罢。
    　　现在的他，能够辨清梦境与现实，也能够在现实的世界里拥有梦境。
    　　这才是强者。
    　　“我们还来吗？”乔熠宵又问。
    　　莫照笑着道：“来。”
    　　说罢，他拉着乔熠宵彻底离去。
    　　二十二岁的莫照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即便死了，也与他最爱的东西葬在了一处。
    　　三十六岁的莫照？
    　　他将乔熠宵的手握得更紧些，不愿再去矫情地想这些。
    　　他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矫情的、懦弱的连现实与梦境都分不清的所谓文艺青年。他有地位，有金钱，有权利，有抱负，有目标，更有人需要他去照顾与守护。
    　　莫照迅速地开车带他回去，显然董阿姨早就知道他们赢了比赛的事。
    　　她高高兴兴地在门口迎他们，笑道：“回来啦！”
    　　“阿姨！”乔熠宵从车中跳出来，兴奋道：“我们赢了！是因为我进了一个球才赢的！”
    　　“哎呀！！”董阿姨一脸惊喜地说：“真是太厉害了！！”
    　　“哈哈！！”乔熠宵笑了起来。
    　　莫照在身后看着笑，乔熠宵真的是越来越开朗了，这样就好。
    　　“葵葵呢！！”乔熠宵冲了进去，抱起猫就道：“小胖子！我今天是我们队的功臣你知道不知道！”
    　　“喵！”
    　　“你是在夸我厉害吗？！”
    　　“喵喵！！”
    　　“我是很厉害啊！”
    　　莫照这时也走进来，说道：“快去洗个澡，家里开了空调，一身汗会感冒。”
    　　“好！”乔熠宵现在心情特别好，十分配合，说完就往楼上跑去。
    　　哼着歌洗完澡，他穿好小裤衩走了出来，看到同样洗好澡的莫照坐在他的床上对他笑。
    　　他就说嘛！死变态要他去洗澡，就是想上他！
    　　不过最近因为训练，乔熠宵实在很辛苦，这一两个月来，莫照基本没折腾过他。乔熠宵能够理解，都是男人嘛……开荤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尝到乐趣了就……乔熠宵微微不好意思起来。
    　　他觉得他离当初的自己越来越远了，越来越陌生。
    　　可他又想，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没有多讨厌吧？
    　　他就停在了床前不说话，莫照朝他勾勾手，道：“宝贝，过来。”
    　　乔熠宵于是脸红地往前走了一步，他其实也是有一丢丢想的，不过打死他都不会承认。
    　　莫照站起身把他拉到身边，接着从床上拿起一件衣服要给他穿上。
    　　？？？
    　　原来不是要搞？！
    　　乔熠宵脸更红了，他觉得丢人要丢死了。敢情金主没想搞啊！那作为小情人的他兴奋个屁啊！莫照那么精，一定看出来了！！
    　　结果等他回过神，莫照已经给他把衣服穿好了，他正躺在床上被莫照提着脚穿袜子。
    　　他抬起上身看了看，然后愣了，这怎么是球袜？他再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怎么是另一件红色的球衣……万灵给他买了很多，这件应该是新的。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莫照已经给他穿好了袜子，覆到了他身上，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家宵宵穿这身真是太好看了。”
    　　乔熠宵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流氓！！！”
    　　莫照笑道：“看你在球场上，我就想这样了。”
    　　“……”他在兢兢业业地踢球，一心为赢球兴奋，可是莫照呢？！难怪他之前问什么，莫照都跟神游似的不说话啊！原来是在想这些！！！为什么会有莫照这么流氓的变态啊？！
    　　再觉得莫照是流氓，乔熠宵小朋友还是被流氓给办了。
    　　莫照脱掉了他亲手穿上的红色球衣，动作间问他：“舒服吗？”
    　　乔熠宵眼神迷茫地看着他说：“啊？”
    　　“这样舒服吗？”
    　　“舒服的。”乔熠宵傻乎乎道。
    　　莫照笑道：“喜欢吗？”
    　　“嗯？”
    　　“宝贝喜欢吗？”
    　　乔熠宵点头说：“喜欢的。”
    　　莫照再也没了闲情逸致去逗他，更是投入其中。
    　　夏天热，董阿姨煮了桂花酸梅汤。
    　　莫照下去拿上来，小心地插上吸管，拿在手里给乔熠宵喝。
    　　其实乔熠宵以前真不是娇惯的人，他现在明明也没有疼到一定要趴着。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身体已与莫照越来越合拍。但他就是喜欢这样趴着看莫照伺候自己，他想，他自己也是有病的！不过他又想，莫照反正喜欢伺候人，他也是成全莫照呀！
    　　他是真的渴了，翘了翘两只脚丫子，一下子吸进去半杯。
    　　“你慢点喝。”
    　　“为什么不是冰的？”乔熠宵问。
    　　“冰的不许吃。”
    　　“哼。”乔熠宵喝完了剩下的半杯，“你不喝？很好喝的，酸酸甜甜的。”他知道酸梅汤里有桂花，用的还是去年秋天刚去那公寓时摘的桂花。当时董阿姨就跟他说要用桂花做哪些哪些菜哪些哪些糕点与饮品，其中就有这个桂花酸梅汤。他没想到，他还真的一一吃了过来。已是七月，秋天不远了。今年的桂花又要开了，今年他要和董阿姨一起去摘！
    　　莫照摸摸他的小脑袋道：“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你也不让我多喝啊，反正只能喝一杯。”乔熠宵歪着脑袋看他，还特别可爱地眨了眨眼睛。
    　　莫处长的心又要被看化了，放下杯子，伸手帮他按腰，问：“还疼不疼？”
    　　其实不疼了，但是乔熠宵道：“疼，你给按一按。”
    　　于是莫处长十分敬业地帮他按摩。
    　　乔熠宵心中暗爽。
    　　他又想到之前的事，便道：“花园里不是有一处空的吗？你既然喜欢荷花，可以找人挖个小池塘。”
    　　“宵宵喜欢荷花？”
    　　“我不喜欢啊，是你喜欢。”
    　　莫照在他看不到的背后，微笑道：“我也不喜欢。”
    　　“啊？下午看你那样，我以为你很喜欢呢。”
    　　“给你种向日葵？”
    　　“嘁，你不是说向日葵配不上我？”
    　　“有吗？”
    　　又开始装傻！乔熠宵“哼”了声，不愿意说话了。
    　　莫照依然有条不紊地给他按腰，轻重适当，太过舒服，乔熠宵渐渐就睡着了。莫照面目平静，他想，他喜欢荷花吗？
    　　喜欢荷花的是那个懦弱又稚嫩的莫照，不是他啊。
    　　他喜欢什么花？
    　　他低头看乔熠宵的后背，觉得向日葵其实也挺好？
    　　第115章 一一五
    　　隔天，乔熠宵从学校回来，就看到桌上的向日葵，他已经走过了，又回来，“咦”了声。
    　　董阿姨道：“早上你去学校后，有人送来的。”
    　　“莫照让人送来的吧。”
    　　“是啊。”
    　　乔熠宵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往楼上跑去。
    　　上去没多久，他又下来了，拿着手机对着花好一阵拍，拍完又跑去了楼上。
    　　董阿姨觉得莫名其妙。
    　　其实乔熠宵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呢。莫照怎么好端端地开始允许养向日葵了？他不是玫瑰至上吗？他躺在书房的沙发上一一翻看自己拍的照片，挑了一张拍得最好的，发给了莫照。
    　　莫照倒也捧场，已读没一分钟便回道：好看。
    　　乔熠宵立刻回：因为是我拍的。[得意]
    　　莫照看到那个表情，差点没笑出声，其他同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莫处长收起笑容，继续开会。
    　　乔熠宵见没有回复了，猜到莫照有事，扔了手机，翻身趴着开始看书。
    　　再考一周的试，便要放假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寒假仿佛还在昨天呢，这就要放暑假了。下学期他就要念大二了，他与莫照认识也快要一年了，人生的境遇真的很奇怪。近一年前，他与莫照又是打又是吵的，医院都进过几次。
    　　谁能想到现在是如此境况呢？
    　　葵葵往他背上一坐。
    　　“小胖子，你知道你多重吗？”乔熠宵伸手拍它。
    　　“喵~~”葵葵撒娇。
    　　“你再不听话，我就告诉莫照！”乔熠宵吓它。
    　　葵葵犹豫了会儿，到底是下来了，窝在他的小腿处，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莫照真好用^_^。
    　　笑着，乔熠宵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做，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到抽屉里找到之前买的日历，找到昨天的日子，用红色的笔圈了出来。
    　　想了想，在那个日期边上画了个爱心，再想了想，又画了个笑脸。
    　　再看了许久，才又将日历塞到了抽屉的最深处，将它藏好。
    　　那个日子是六月二十九日，就是昨天，莫照吻他额头的那一日。
    　　不过……乔熠宵只愿意承认他之所以记下这个日子，是因为他神来一球，拯救了他们校队，一定是这样！
    　　他起身，拿手指着一直蹲在一边围观的葵葵说：“小胖子！你什么都没看到！”
    　　“喵~~”我看到了~~
    　　“哼！”乔熠宵拿起书，这才开始继续复习。
    　　几天后，考完试回来，乔熠宵高高兴兴地哼着歌跳下车。董阿姨伸手要帮他拿书包，边问：“考得很好吧？”
    　　乔熠宵笑道：“题目都不太难，但是我不难，别人也不难。”书包却没有给董阿姨，他自己拎着。
    　　“你肯定考得比他们好的！”董阿姨非常笃定地说。
    　　乔熠宵如今特别不吝啬他的笑容，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往里走去，问：“阿姨我们要回市区了吗？”
    　　“是呢，明天咱们就回，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乔熠宵点头，扔下书包，准备上楼。他也蛮想早点回市区的，最近莫照不知道犯哪门子神经，每天都过来。可是这里离他单位太远了，早晨开车去上班时，堵车又厉害，每天莫照都要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莫照看起来倒没什么影响，乔熠宵却在心里觉得这样未免也太辛苦了……
    　　他离学校这样近，走路过去也就一刻钟。
    　　他想，下学期他也住在市区那边算了，他又不是每天早晨都有课。与莫照来回奔波比起来，他好多了。
    　　脑中胡乱地想着这些，他又回头对董阿姨道：“阿姨，你让金姑娘继续住在这里吧。”
    　　“我知道的，也和莫先生说好了。”
    　　“嗯。”乔熠宵这才放心，从冰箱里翻出来两个冰淇淋，转身就往楼上跑。
    　　董阿姨从厨房跑出来，追着道：“只能吃一个！吃多了肚子疼——”
    　　乔熠宵已经跑没影了。
    　　董阿姨好笑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夜间，莫照应该是又加班，或者在外应酬，乔熠宵已经开始困了，他还没有回来。他靠在床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葵葵用尾巴扫了扫他的鼻子，他吸了吸鼻子，又坐直了些。
    　　他拿起一边的手机看，自言自语道：“十点多了啊。”
    　　“喵~~”
    　　乔熠宵把手伸给它，问道：“你为什么不去睡？”
    　　“喵~~”葵葵叫了声后，将右爪放到他手心，似乎也在问你为什么不去睡。
    　　乔熠宵的手凝滞住了，是啊，他为什么不去睡？
    　　他知道他是想等莫照回来一起睡，可是他不愿意承认。
    　　他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一类人，每晚都会不自觉地等莫照回来。他不想这样做的，却又不知不觉地这样做。
    　　想到此处，他略有些烦躁地就要往被子深处滑去。
    　　卧室门这时响了起来，他抬头，莫照推门进来，伸手试了试温度，说道：“怎么温度打得这么低？”说着，莫照就走进来，找到遥控器，将温度上调，这才放下遥控器，又低头看乔熠宵，“不困吗？”
    　　乔熠宵仰头看着他，莫照刚刚那一系列举动十分娴熟与自然，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怎么可能不困？乔熠宵困得不停打哈欠，流眼泪，眼圈都有点泛红了。他正要说话，一张嘴又打了个哈欠。
    　　莫照笑了起来，坐到他那侧的床边，哄道：“快睡吧。以后不用等我。”
    　　“……”乔熠宵愣了愣，说：“我没有等你！我是在看书！”
    　　莫照瞄了眼枕边没有折痕的书，应道：“是，我们宵宵看书呢。”
    　　“……”怎么越来越不对了。
    　　莫照伸手拉住他的手，乔熠宵的手指动了动，却挣脱不开，他又问道：“你是在外面吃饭还是加班啊？”
    　　“和同事一起吃工作餐，杨晴还有小施，你都认识的。”
    　　乔熠宵想说，你没有必要给我汇报！但是到底还是说出了另外的一句话：“没有小赵吗？”
    　　莫照翘起嘴角，说：“有。”
    　　“那你为什么特意撇掉她的名字？”
    　　“不是怕你生气么。”莫照凑近他，故意小声说。
    　　“……”乔熠宵愣了会儿，另一只没有被拉住的手迅速拉起被子，严严盖住自己的脸，嗡声道：“我睡觉了。”
    　　莫照笑出声，松开他的手，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去洗澡，你睡吧。”他起身，看向还在一边窝着的葵葵，“走了，你也去睡觉。”
    　　“喵~”葵葵想留下来，它现在已经没有当初那样害怕莫照了。
    　　“去睡觉。”莫照又重复了遍。
    　　葵葵慢吞吞地跳下床，只好缓步往门外走去，铃铛声也缓缓作响。
    　　莫照回身看乔熠宵留出来的半张床，又翘了翘嘴角，这才去洗澡。
    　　乔熠宵埋在被子里，困劲却一下子就过去了，他能清晰地听到莫照洗澡的水声。不知不觉地，他就开始数，好像已经八天没有那什么过了。因为最近要考试，莫照就没折腾他，虽然莫照没有明说，但他懂。
    　　那今天要那什么吗？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想到一半，他猛地抓住被子，他妈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种破事情有什么好期待的吗？！！他想要快点睡着，在莫照出来前真的能够睡着！
    　　可以往的话，莫照还回自己卧室洗澡，如今，均是直接在他的卧室里洗澡。甚至乔熠宵的衣柜里，已经装了不少莫照的衣服。莫照洗澡的水声就在耳畔，乔熠宵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水声停止了，他在被子下面僵住了身体。
    　　莫照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屏住呼吸，听到莫照关了灯，再喝了水，从床的另一侧坐上了床。按照以往经验来看，莫照这个时候就应该伸手过来拉他了，他一动也不敢动。
    　　结果，今天的莫照却是一点儿都没动。
    　　乔熠宵等了半晌，莫照却半点反应也没有，他诧异地探出半个脑袋，看到莫照平躺着，真的在睡觉的模样！他微微怔住，莫照以往每次和他那什么，都要折腾他很久。自从年后，除了特殊情况，他们每周都要最少三次的。
    　　这次明明八天没有了喂！
    　　怎么这么无动于衷！
    　　不会他又在外面做什么坏事了吧？在外面养其他小男孩了？
    　　乔熠宵探出整张脸，往莫照那边慢慢地靠了靠，可是莫照跟没察觉到似的，还是平躺着一动不动。
    　　他想了想，伸手捣捣莫照，小声道：“喂。”
    　　莫照没有应他。
    　　“喂……”他又捣了一次。
    　　莫照还是没反应。
    　　他性子向来急，便烦躁地从被子下面钻出来，爬过去，脑袋就摆在莫照的脸上方，说道：“你睡着了？”
    　　莫照缓慢地睁开眼睛，疑惑地问：“嗯？”
    　　“你很困吗？”
    　　“有些累。”
    　　“……哦。”乔熠宵缩回脑袋，就也打算睡觉。
    　　莫照这次倒是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怎么了宝贝？”
    　　乔熠宵伸手去掰他环在自己身前的手，带着一股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怨气说：“你睡你的觉好了！”
    　　莫照轻声笑，说道：“宝贝是想我了吧？”
    　　“别恶心人了！！”
    　　“今天有事回来晚了，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乔熠宵急死了，这是解释不清楚了！
    　　莫照又道：“乖，快睡吧，今天有些累，明天再陪你玩好不好？”
    　　其实莫照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有几丝疲倦，应该是真的工作很累。但是乔熠宵就特别不喜欢他这话，说得他乔熠宵有多饥渴一样！！
    　　他撇嘴道：“晚安。”
    　　“嗯。宵宵晚安。”莫照说着，便抱着他睡熟了。
    　　本来特别困的乔熠宵反而睁着眼睛，直到大半夜才睡着。他一直在想，他怎么就变得这么恶心了呢。只可惜，直到最后，他都没想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有些事情，后天继续么么哒。
    　　第116章 一一六
    　　隔日便是周末，莫照休息，他带着乔熠宵一起回市区，董阿姨他们比他们晚了几步。
    　　几个月未来，房子依然如此，就连茶几上的杯子，位置都还是一模一样的。
    　　夏天太热，乔熠宵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莫照也换好了衣服，从隔壁他自己家走了过来。
    　　莫照笑着朝他张开双臂。
    　　“你要干什么……”乔熠宵觉得莫照越来越神经了，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莫照上前，猛地抱起他，将他扔回床上，压住他说：“做昨晚没做的事。”
    　　“……”
    　　“宵宵昨晚是不是特别想——”莫照说到一半，乔熠宵赶紧伸手捂住他嘴，急道：“你乱说什么呢！！”
    　　莫照轻笑出声，直接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乔熠宵脸跟烧起来了似的，烫得很。他伸手想把莫照给推开，可莫照压得死死的。他扭着转身就想爬走，莫照笑着再度从他身后压住他。
    　　“董阿姨他们要来了！！！”乔熠宵急道。
    　　“我让他们晚上再来。”
    　　“……”乔熠宵回头看莫照，莫照点头。乔熠宵要疯了，董阿姨他们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莫照哄他。
    　　“白日宣淫不好！！！”
    　　莫照本不想笑的，可听到这话，难免又是笑出声，将乔熠宵抱得更紧。在他额头上连连亲了好几下，叹气般说：“真是个宝贝。”
    　　乔熠宵折腾了会儿，力气比不过，脸皮也比不过，就乖乖躺着让莫照给他脱衣服了。他想，反正矜持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反正他都跟莫照滚过好多次床单了！装什么装呀！可是看到莫照露出笑意，还是有些不爽。但很可惜，莫照技术太高超，很快他又没心思想这些了。
    　　迷迷糊糊间，他想起，这还是第一次在这张床上做这件事情。
    　　愉快的暑假就这样开始了。
    　　由白日宣淫开始。
    　　乔熠宵每周去公司实习三天，余下的两个工作日便在家自己学习，过得还和上学时一样，早睡早起。呃——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一周总有那么两三天，因为特殊原因，乔熠宵总要晚睡以及晚起一两个小时的。
    　　有时董阿姨就劝他：“你就在床上再躺躺，放假呢，何苦这么辛苦来！”
    　　乔熠宵却还是坚持往日作息。
    　　他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其实他是在向莫照学习。
    　　与莫照认识快一年了，由最开始的厌恶到恐惧，又从恐惧再至深度厌恶。及至此刻，其实他还是没能弄明白他对莫照的态度。
    　　当然，他也没弄明白莫照对他的态度。
    　　他没谈过恋爱，更没有被包养过。他不知道，其他金主和小情人是不是也像他们这般相处？这几个月来，他一次次地试探，莫照对他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了，有时他会想，会不会有一天，莫照就真的放他自由了？
    　　但他现在还不敢试探到这地步。
    　　可他又想，莫照花了几千万，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了他。
    　　想了无数次，想不出一个结果来，索性不再去想。
    　　不管他对莫照态度如何，这一年的时间，虽然也许并不够他完全了解莫照，但他总归有点明白了他的行为与部分性格。莫照这个人公私分明，严于律己，做事向来果断，不优柔寡断，不拖泥带水。
    　　而一年多来，除了特殊的一两次，他从未见过莫照晚起过。
    　　他暗暗观察着莫照的这些举动，由最开始的不屑，再至后来的钦佩。他想，莫照这个人虽然是神经病，也是有些变态，但有太多值得学习的优点。莫照的那些不好的，他不喜欢。但是莫照的那些好的，他一定要好好学起来。
    　　于是这个暑假，他也严格要求自己，早睡早起，每周还在小区里跑几圈。
    　　他也不知道莫照有没有发现他在学他，反正就算莫照发现了，他也不会承认的！！
    　　周五这日，莫照说晚上和他出去吃饭。
    　　他这天并没有上班，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便去了莫照的单位。放暑假以来，莫照每周都会带他出去吃饭两三次，他每次都是提前到莫照的单位等他。单位里莫照的同事们本就熟悉他，如今只有更熟悉的。
    　　今天杨晴把自己的女儿也带了过来，乔熠宵一到，那个挺漂亮的小女孩就扒在了莫照的办公室门口看他。
    　　他也回头看她。
    　　小姑娘甜甜道：“哥哥，我认识你。”
    　　“啊？”
    　　“你有猫哦！”
    　　“……”
    　　莫照本在工作，听到他们对话，好笑地抬头，说：“她是杨老师的女儿，叫苗苗。”
    　　“莫叔叔好！”小女孩嘴特甜，叫完又看向乔熠宵，“哥哥，我们去玩啊！”
    　　乔熠宵吧，心里就暗爽。人家小女孩叫他“哥哥”，叫那人“叔叔”，哈哈哈！他于是就站起来，点头道：“好啊，哥哥带你去买冰淇淋吃。”
    　　莫照立即说：“少吃点凉的。”
    　　“那个叔叔不让咱们吃，怎么办？”乔熠宵问苗苗，说完还得意地看了眼莫照，意指：听到了吗，你就是一大叔！
    　　苗苗奇怪道：“莫叔叔是哥哥你的爸爸吗？”
    　　“啊？”乔熠宵又蒙了。
    　　“我爸爸才不许我吃冰淇淋啊，我只听我爸爸的话，我妈妈的话我都不听的哦。”
    　　“……”
    　　莫照笑出声来，乔熠宵脸立刻就冷了下来，他妈的又被那个死变态占便宜了！！！再说了，“爸爸”这种恶心的生物，提到这两个字，只会让他想到乔涵好嘛！他弯腰抱起喵喵，冷冷道：“我们去买冰淇淋！”说完，没再管莫照，两人就出去了。
    　　晚上，两人在床上做某项运动。
    　　乔熠宵早习惯莫照让他叫“老公”的事，结果今晚，莫照不让他叫“老公”了，居然让他叫“爸爸。”
    　　乔熠宵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死活没叫。
    　　最后被莫照这样那样，渐渐又迷糊了起来，到底叫没叫，他自己反正是不记得了。
    　　只是洗完澡准备睡的时候，莫照坚持道：“你叫了。”
    　　“我没叫。”他不信。
    　　“宝贝，你真的叫了。”
    　　乔熠宵拿起枕头砸他，怒道：“我他妈没叫！”
    　　莫照眼睛一眯，说：“说脏话了。”
    　　乔熠宵翻身，拉起被子，睡觉！心里又把莫照骂了一通。
    　　隔日是周末，夜里睡得又晚，乔熠宵醒得自然也晚。不知到底是几点，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这里与别墅不同，在郊区时，董阿姨是陪他住的。而在这里，他一个人住，董阿姨早来晚归。换言之，知道这里住了一个乔熠宵的人不多，也就三个，而董阿姨有钥匙。
    　　乔熠宵立刻就醒了过来，迷糊着要去开门，莫照已经按住了他，先去开了门。
    　　莫照走出卧室的时候，将卧室门关了起来。他隐隐听到莫照打开大门，似乎听到了肖哲的声音。
    　　他莫名就觉得，一定是出事了。
    　　否则，除非莫照有什么事需要肖哲去做，肖哲从来不会过来的。他拿过手机一看，尤其现在是早晨六点不到。他立即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拉开卧室门，听到肖哲说：“去找了——”肖哲见他出来了，不说话了。
    　　莫照回身见他也出来了，说：“你继续睡。”
    　　“出什么事了吗？！”乔熠宵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肖哲看了眼他，又看向莫照。
    　　“怎么了？！”乔熠宵脑中迅速运转，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脸立刻就白了。乔冬阳，过完年后，他再也没有去看过乔冬阳。他是想去看的，可想到他去了，两人也只是吵架罢了。他不在，乔冬阳反而和别人相处得十分好，看起来也是很高兴的模样。更何况，上次面对面交流的那次，乔冬阳质问他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乔冬阳开始怀疑了，他却给不了答案，索性逃避。
    　　可现在，肖哲大清早地找来了这里，除了是乔冬阳出事了，还能是谁？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了，他小心问道：“是我弟弟怎么了吗？”
    　　肖哲还是看向莫照。
    　　乔熠宵知道，一定一定是乔冬阳怎么了！
    　　他慌张道：“不是一直都恢复得很好？！！不是说再过几年就能再站起来了？脑袋虽然又做了手术，可是医生说没事了！！！”说着，就想上前去拉住肖哲问得更详细点。
    　　莫照伸手拉住他，温声道：“不是的。”
    　　乔熠宵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其实一直很相信莫照说的话，莫照说不是，那就不是。他带上了一丝希望，回望莫照，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照依然温声道：“他暂时不见了。”
    　　“……”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乔冬阳就是一个瘫子，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他甩开莫照的手，就想出门去，肖哲在门外拦住他。
    　　莫照从他身后揽住他肩膀，说：“换了衣服，我陪你去。”
    　　乔熠宵这才低头看到自己的睡衣，身上还有莫照留下的印迹，却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他转身就去换了衣服。肖哲开车带他们去医院，路上，肖哲给他们讲了始末。
    　　早晨，护士去查房，发现乔冬阳不见了。乔冬阳的病房是单人的，只住了他一人，也无法找人询问。护士惊吓之下，立即去调监控录像，可凌晨三点查房后，到五点之间的记录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护士彻底吓傻了，立即通知院里领导，以及肖哲。
    　　肖哲顾不上去医院，便先来了乔熠宵这里，不妨是莫照开的门。
    　　肖哲边开车，边想，两人好成这样，幸好是莫照开的门。不然乔熠宵那样冲动的性格，知道乔冬阳不见了之后，没人拦着，做出什么事来，莫照追究起来，倒霉的还是他。
    　　乔熠宵坐在车后，却是一句话都没有。他脑中什么可怕的想法都有，却不敢说出来一个字，他害怕一说出口，就真的成真了。
    　　莫照拉住他的手，温声道：“任何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乔熠宵的手其实一直在抖，他回身看莫照，小声问：“真的吗？”
    　　莫照将他松松抱住，拍着他的后背说：“不要怕，一定会没事。”
    　　乔熠宵想问很多问题，想说出他口中的担心，可他感受着莫照拍在他后背的手，觉得心中的害怕似乎真的减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开始变得依赖莫照。
    　　第117章 一一七
    　　莫照与乔熠宵他们到医院后，院方相关负责人早就等着了，也是一脸严肃。他们又查看了院里其他地方的监控，几乎那两个小时间全都是空白的，院方领导也是很生气。说出去，也是着名的一家三甲医院，结果监控系统，人家一捣乱，就坏了，算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在打他们的脸？
    　　但幸好，在医院住院部与门诊部的小道上还藏着的一个摄像头，没被人发现，那个摄像头恰好拍到了两个可疑的人物。
    　　乔熠宵一看就知道那个被抱着的人是乔冬阳，至于抱着他的那个人，他呼吸一窒，差点没站稳，莫照稳稳地扶住了他。
    　　莫照看了眼画面，说道：“是他们。”
    　　院方负责人也松了口气，又问：“那个带走病人的人，是你们认识的人？”
    　　“是。”
    　　那人身上的担子更是一轻，急道：“不知怎么才能联系上？”
    　　莫照平静道：“这事错不在你们，下面的事我们来就好。只是贵医院的监控系统，还真是——”
    　　负责人额上冒出冷汗，连连道歉。
    　　莫照拉着乔熠宵转身就走，乔熠宵脚都是软的，莫照半托着他的身体，将他带到楼下的车里，肖哲在外等他们。
    　　乔熠宵拉住莫照的手，说：“是那个白毛。”
    　　“我知道。”
    　　乔熠宵眼圈倏地就红了起来，说：“你不知道的。我之前之所以和他打架，就是因为他看上了乔冬阳。后来我想给他换医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以为换了医院就好，我以为他不会再找到乔冬阳的！都怪我！我怕你笑我们，哥哥被别人包养就算了，弟弟也这样，我才没有和你说实话！
    　　我早该告诉你的，告诉你的话，有提防，白毛也不至于如此！都怪我！我是讨厌他，我也憎恶他，可是我也不希望他和我一样。我手脚健全，他却是个瘫子了啊！
    　　都怪我！我以为换了医院就没事了，我没有想到他还能找到乔冬阳。”说到后来，乔熠宵的身体一直在抖，他努力抑制着眼泪流下来。还有些话，他也想说出来，到底克制住了自己。
    　　那个白毛既然认识莫照，一定也是有钱人。
    　　为什么有钱人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肆意地决定他人的生活？！
    　　他能被高铭威胁着自愿被莫照包养。
    　　乔冬阳那个傻子，却还把那个白毛当做好人。他都被莫照弄成这个德行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白毛有钱有势，终有一天会找到乔冬阳的，哪里是换个医院就能解决的。
    　　都怪他！一切都怪他！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对莫照说。莫照现在对他再好，他们之间还是金钱关系，他在莫照眼中还是永远只会是个玩具。而那个白毛才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他和乔冬阳再努力，兴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到达他们所在的位置。
    　　可是凭什么？若说莫照还有几分真本事，那个白毛呢？他又是凭什么？！凭什么想带人走便走？！那个白毛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
    　　乔熠宵上一次这般愤恨世界的不公与两个世界的差距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因为他与莫照之间隔着天堑，永远无法跨过，他索性认命了。
    　　可是乔冬阳不该如此！
    　　莫照伸手抱住他，继续温声道：“既然知道是谁带走的，那就没有关系。你放心，一天之内，我一定把他找到，带到你面前。”
    　　乔熠宵不停地眨眼睛，想把又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听到莫照的声音，他不想的，可是心突然就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无端相信莫照说的话。
    　　莫照既然说是真的，那真的是真的吧？
    　　他伸手拉住莫照的衣服，死死地拉住。
    　　莫照还在宽慰道：“乖，不要担心，没事的。”声音轻柔，似乎有魔力，有魔法。
    　　就像当初，莫照能找到在警察局里蹲着的他，莫照的确一天内便找到了柳南昀与乔冬阳。
    　　不知道该说柳南昀是傻还是单纯，他开车往邻市去，也不知道开辆低调点的车，不想让人发现都不行。他的车在高速服务区里被人堵住了，这人还不是莫照派过去的人，莫照晚了一步，肖哲他们还在后边。
    　　这是柳南昀他亲大哥派来的人。
    　　乔冬阳正伸手接过柳南昀刚在服务区买的玉米，柳南昀得意道：“这个我尝过，还不错，给你吃！”
    　　乔冬阳从小就没少干离经叛道的事，柳南昀说带他越院，他就觉得特别酷炫。只听说过越狱，还没听说过越院啊！他天天待在医院里，都快憋死了。更何况，过完年后，乔熠宵果然说到做到，再也没来看过他。他心里也憋了一股气，他就不信，他都失踪了！乔熠宵还不来见他！
    　　于是柳南昀提出这个建议，他二话不说，就跟着柳南昀跑出来了。
    　　乔冬阳也是当过大少爷的，对于柳南昀这身行头也没什么不适应，一路上两人相处得还挺好。正啃着玉米，两人聊天，突然打后头就走来一波人，见到柳南昀就叫“少爷”。
    　　柳南昀脸一虎，关上车门，就想开车赶紧溜。
    　　那几人倒厉害，直接站成一排，拦到了车前。
    　　柳南昀气地拍方向盘，摇开车窗，朝着他们骂：“你们给我滚开去！”
    　　那些人诚恳道：“小少爷，您跟咱们回去吧，大少爷急得不行！”
    　　“我不回！回去也是被打个半死！我要去浪迹天涯！”
    　　“噗！”乔冬阳没忍住，笑出了声。
    　　柳南昀脸一红，就觉得特丢脸，大声道：“你们快走！不然我就撞上去了！”
    　　他们继续劝：“撞死我们，我们也得拦住您啊！”
    　　“你们——！”柳南昀急得很，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乔冬阳还不知道，找他的人也很近了，他还在乐滋滋地看戏，说：“你怎么这么菜啊，离家出走才几个小时？就被发现了。当年我离家出走，过了一天，我爸才找到我。”
    　　柳南昀一听这话，就更来气，还回头很有义气地说道：“冬阳，你放心！我一天一定带你离开上海！”
    　　乔冬阳继续啃玉米，看戏。
    　　他们这个样子，在服务区里实在太过显眼，没多久，交警就过来了。柳南昀正要溜，那边分出来几个人，又赶紧拦了过来。
    　　柳南昀着急地开车下去，与那群人对话，乔冬阳在车里继续看。
    　　一方死活要走，一方死活又不让走，交警还在一边，就这般对峙了一个多小时。高速上又连续开来好几辆车，只见其中一辆颇有威严的车停在了他们车旁。乔冬阳放下手中玉米，看到车内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在大夏天穿着一身黑西装，脸色十分严肃，他走到柳南昀面前。面容与柳南昀有些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柳南昀突然就低头不敢说话了，甚至很害怕的样子。
    　　乔冬阳咬住下嘴唇。
    　　下一秒，那人猛地甩了柳南昀一个耳光，柳南昀直接被甩到了车前玻璃上。乔冬阳吓地一抖，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可怕的人是乔熠宵。可饶是乔熠宵再可怕，也打过他，却从未这般让人恐惧过。
    　　那人拎起趴在车上的柳南昀又是一个耳光，柳南昀直接往地上栽去。
    　　那人往车里看了眼，与乔冬阳一个对视。乔冬阳吓地手抓紧了盖住双腿的毯子，那人却面露不屑。
    　　乔冬阳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不屑。
    　　很快，他便回头，拎起柳南昀，不知说了些什么，柳南昀被其他人强制性地架走了。
    　　那人却朝车子走来，一步步走近，乔冬阳手上的玉米掉到了车上。那人终于走到车前，拉开车门。乔冬阳怕地想往后退，却因为下半身瘫着，动都动不了。
    　　“乔冬阳？”那人居高临下地问。
    　　乔冬阳吓地不由自主点头。
    　　那人轻蔑一笑，正要再说话，他的身后响起了另一道陌生的声音：“柳先生。”
    　　他回头，问：“谁？”
    　　“你好，我姓肖，莫照先生派我过来的。”
    　　柳北晔以前真当自己弟弟嘴里那个乔大哥是莫照的表弟，可经由柳南昀离家出走这事，稍微一调查便就什么都知道了。莫照当初包养乔熠宵，高铭做得很是掩人耳目，但也就是掩一般人的耳目罢了。高铭当时根本没有料到乔熠宵与莫照会到如此地步，并没有从里到外都完美遮掩。而莫照也未在意，他从来不觉得有人敢与他作对，只要面上无破绽即可。再深的，旁人也挖不到。
    　　而乔家在老家的小城市很是出名，毕竟乔涵与他的情妇做了太多奇葩又轰轰烈烈的事。稍微一调查，柳北晔又不是傻子，自然什么都知道了。做哥哥的能被人包养，做弟弟的也能勾地柳南昀带着他离家出走，真是好样的！
    　　但是，正如莫照所自信的那般。莫照自然也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他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更是懒地得罪。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再看了眼乔冬阳，道：“离柳南昀远一些，否则——”
    　　肖哲毫不退让地打断他的话，不卑不亢说：“柳先生，我要带他走。”
    　　“呵。莫照倒真当成一回事了？那人的弟弟也护成这样？”
    　　肖哲面无表情说：“冒犯了。”说罢，上前将车内的乔冬阳抱了出来，往另一辆车走去。
    　　乔冬阳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靠在肖哲的身上，不妨又看到了柳北晔的脸。
    　　那人阴阴地看着他。
    　　乔冬阳从小到大，除了这瘫着的三年，从来没吃过苦，但也从来没有软弱到不能吃苦。可这是第一次，他光看到一个人的眼神，便害怕到浑身发抖。
    　　肖哲将他放到车里，安置好，柔声道：“你放心，我现在送你回去。乔先生很担心你。”
    　　乔冬阳小声道：“是我哥哥让你来的吗？”极度害怕下，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这般称呼乔熠宵的。
    　　“没错，他知道你不见了，一直很担心你。”
    　　乔冬阳再也不敢转身看，也不想去管柳南昀的死活，他只想快回去。乔熠宵对他再凶，也是世界上唯一真正对他好的人。乔熠宵最讨厌他的时候，都未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乔熠宵。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想把弟弟与柳白毛配对的，却突然觉得弟弟跟柳北晔蜜汁相配。
    　　犹豫中。
    　　弟弟和柳白毛，没有激起我想写文的冲动。弟弟和柳北晔，却突然让我特别特别想给他们写一篇。
    　　【大哥人气好高，炸出来这么多人哈哈。】
    　　第118章 一一八
    　　乔冬阳被带回来的时候，乔熠宵已经很冷静了。
    　　莫照在自己的家中，乔熠宵独自坐在沙发上等他。肖哲抱着乔冬阳进来，乔冬阳看到的便是静坐在那里的乔熠宵。
    　　明明很熟悉，看起来却有几分陌生感，可是又的确很熟悉。
    　　肖哲恭声道：“乔先生，我们回来了。”
    　　“嗯。”
    　　肖哲将乔冬阳放到另一张沙发上。
    　　乔冬阳突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此刻，那些问题再度回到他脑中。他听到肖哲之前说的“莫照”，那个人叫莫照！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个肖哲会对乔熠宵这么尊敬？！这个房子虽然小，可看起来就像家一样，而且家具一看就不便宜。看乔熠宵那样的自然，似乎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
    　　根本不是他从前对自己所说的住在什么神经病人的家中。
    　　这个家装修得太过别致，别致到似乎已与如今的乔熠宵浑然一体。仿佛，乔熠宵本就是住在这里，本就应该住在这里一样。
    　　“乔先生，我先回去了？”肖哲出声问。
    　　“好。”乔熠宵道。
    　　肖哲点点头，回身就走。
    　　乔冬阳看着乔熠宵，可乔熠宵一直没有给他回应。等到乔熠宵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乔冬阳便定住了。他错了，原来乔熠宵也可以有这样可怕的时候，他害怕地大声喊：“肖先生！！！”
    　　“嗯？”肖哲回头。
    　　“我——你——”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他怕现在的乔熠宵，怕到不想一个人面对乔熠宵。
    　　乔熠宵担心绝望过后，听闻肖哲找到了乔冬阳，就冷静了下来。独坐片刻之后，脑中只剩愤怒。现在怒气终于收不住，他上前，“啪”地甩了乔冬阳一个耳光。
    　　乔冬阳不是第一次被乔熠宵打了，他却还是愣在了那里。
    　　肖哲立刻转身推门离开。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他赶紧走人才对。
    　　“你知道不知道柳南昀是什么人？”乔熠宵问他。
    　　“不知道。”乔冬阳忍着疼，说话。
    　　乔熠宵反手又甩了他一个耳光，咬牙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跟他走？”
    　　“他是我的朋友！”乔冬阳根本不想说出真实的原因。
    　　“朋友？”乔熠宵好笑地笑了出来，大声道：“不见你叫我一声‘哥哥’，叫别人朋友倒叫得起劲！他家里干什么的，他自己又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接近你，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就敢跟别人走？！
    　　我给你换了医院，我为什么给你换医院？！你头上那个是什么？是脑子！你自己为什么不用你头上那个东西好好想一想，我都把你隔开来了，那人还能找到你，他当你是朋友？！你见过这样的朋友吗！？
    　　朋友会不顾家人的担心带你离家出走，还知道破坏了医院的一整个监控系统，这叫朋友？！！这是违法犯罪的事！！！他有人给兜着，你呢？！！你过去十七年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你就是个废物！！”
    　　乔熠宵恨到不行，为什么乔冬阳总是这么笨？！他抬脚就想踹。
    　　乔冬阳闭眼大喊：“你踹我！你踹死我拉到！！你打死我吧！！你现在就打死我！！！”
    　　乔熠宵愣了会儿，冷笑反问道：“你以为我不敢？！”
    　　“你打死我！你打死我！你现在就打死我！我早就不想过了！！！”
    　　两人的性格，一个不让一个，乔熠宵被激地，拎起他的衣领子，正要甩第三个耳光。大门被人打开，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宵宵。”
    　　乔冬阳一怔，是谁在叫他“宵宵”。乔熠宵从来不许别人这么叫他，包括他们的爸爸。过去他的妈妈曾这般叫过一次，乔熠宵当即就摔了手里的碗，说：“贱人闭嘴！”
    　　他爸爸愣了会儿，连连抽了他好几个耳光，乔熠宵硬生生地接了。只是从此之后，再没与他们一起吃过一顿饭。
    　　现在这个人叫他“宵宵”，这个只有乔熠宵的妈妈会叫的小名。
    　　他顾不得疼，转身看去，看到一个很是温润且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却压根没看他一眼，只是直接走到乔熠宵身边，拉住他，轻声道：“不要生气。”
    　　乔熠宵这下终于回过神来，喘着气道：“我不生气，我没有生气，我不生气……他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他不知是说给谁听，或者说只是在劝自己。
    　　那人伸手拍着乔熠宵的后背，随后看了乔冬阳一眼，眼神十分冷漠。
    　　乔冬阳强撑着问：“你就是莫照吗？”
    　　莫照没应他，也没有再看他，只是继续去安慰乔熠宵。
    　　乔冬阳不由有些生气，刚刚乔熠宵那样打他，他都没生气，只是有些难过。他明明不想和乔熠宵这样的，他们是兄弟啊。可是每次见面，他们俩除了打架便是吵架、互相指责。
    　　但他宁愿两人每次打架、指责，也不愿意乔熠宵真的再也不去看他。
    　　如今终于再度见到了。
    　　可这个无端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他心中隐隐有答案，却又不敢相信。
    　　莫照拍着乔熠宵的后背，让他回房间。
    　　乔熠宵刚刚准备踹乔冬阳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现在冷静了下来，摇头道：“我和他再聊聊。”
    　　莫照轻声道：“我刚刚联系了新医院，回头我送他过去。”
    　　乔熠宵抬头看了他一眼，莫照真的越来越奇怪了。往常这些事，不是都应该肖哲来做吗？可是乔冬阳的事，他一定要管。他只不过赌气真的几个月不去见他，乔冬阳就闹出这等事来，他一定要狠狠给乔冬阳一点教训，便道：“我跟你一起去。”又回头看了眼乔冬阳，“我跟他说就好，我倒要问问他脑子到底去了哪里！！”
    　　乔冬阳见乔熠宵当着别人的面训他，还是这样的一个人，完全不给他面子。他气不过，跟着就嚷道：“不用你管我！！！”
    　　又是这句话！乔熠宵的火蹭地又冒了出来，抬脚就想踹他，莫照伸手拦住了他，好说歹说地把他拉回了卧室。
    　　关好卧室门后，莫照独自走了出来，坐在乔冬阳对面。
    　　乔冬阳脸冷着，看了他一眼，莫照也看着他。
    　　明明刚刚跟乔熠宵说话时，声音那样轻柔，脸上也带着笑容。此刻就跟谁欠他几百万似的！冷得厉害，却又与之前那个穿西装的男的不同，那人身上有戾气与匪气。这个叫什么莫照的，身上就是冷气。
    　　冷得谁都不愿意往上靠。
    　　他的身上仿佛一丝人气都没有。
    　　乔冬阳嫌弃地低头，乔熠宵是他哥哥，打他骂他就算了。这个人又算什么！
    　　莫照这时开口：“你今年十七岁了。”
    　　“怎么了？”乔冬阳扬起下巴。
    　　乔冬阳其实有些地方与乔熠宵有些像，例如这副死活不服软的模样。但是他却没有乔熠宵那般坚韧，也没有他的资本，年纪又小，看起来不免有些不伦不类。
    　　莫照公事公办地说：“你哥哥对你劳心劳力，你也已经成年，做事要长长脑子。”
    　　“那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哥哥！！！”
    　　“你每次都给你哥哥添乱。”
    　　“我——”乔冬阳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的确一直在给乔熠宵添乱。这三年来，他也怨乔熠宵恨乔熠宵，却也知道乔熠宵对他是好的。他们那样的关系，当时，乔熠宵完全可以丢下他，一人离开了事。可乔熠宵还是带上了他一起离开。正因为如此，他每天都害怕乔熠宵真的会不要他了。
    　　“作为成年人，还想好好活下去，就待在医院里治病。”
    　　“你又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家人！”
    　　莫照却没再理他，出门叫了肖哲进来将他抱上，就准备出门。乔冬阳喊道：“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乔熠宵！乔熠宵你出来！乔熠宵——”喊到一半，他住嘴。
    　　因为莫照微笑着说：“还想要你这两条腿的话就闭嘴。”
    　　“……”
    　　莫照标准却又冷漠的笑容，让乔冬阳无端相信，他真的做得出来。
    　　乔熠宵在卧室内听到了乔冬阳喊他的声音，却没有听到莫照那席话，以及后来的那句威胁。其实他是想出去看一眼的，可他也知道此刻出去，他只会揍乔冬阳，索性抱着葵葵，一句话都没说。
    　　一个多小时后，莫照打来电话，告诉他，乔冬阳安置好了。
    　　在郊区那家医院，就是他也待过的那家医院。
    　　乔熠宵“哦”了声说：“那也好。”
    　　莫照还要说话，乔熠宵先挂了。他把脸埋在葵葵的身体里，现在他在莫照面前已经基本没有任何隐私了。就连乔冬阳，都与莫照直接对话了。乔冬阳早就开始怀疑了，现在他到底如何想，乔熠宵早已管不着。
    　　莫照会不会瞧不起他？
    　　哥哥被包养，弟弟也难逃这个命运。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他只能依附莫照啊，也只能相信莫照，偏偏也只有莫照能够帮助他。
    　　他不禁想要苦笑，长得好看也是罪过吗？
    　　他和乔冬阳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乔冬阳替他妈妈赎罪，罪有应得，可是他呢？
    　　他不想自怨自艾，可此刻不免觉得有些悲哀。他已彻彻底底离不开莫照了，没了莫照的庇佑，他也好，乔冬阳也好，只会活得更艰难。苦日子，他们不怕过。就怕会迎来更多不怀好意的人，未来又要怎么办？
    　　莫照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开着车门，却忘记了上车。
    　　“莫先生。”肖哲叫他。
    　　“走吧。”他这才坐进去。
    　　“莫先生，我过去的时候，柳北晔也在。”肖哲边开车边说。
    　　“嗯。”
    　　“他正在威胁乔先生的弟弟，我上去打断了他们的话。”肖哲说这番话，就是想告诉莫照，柳北晔那边已经知道乔熠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莫照应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话。莫照并未在意柳北晔，即使柳北晔知道了又如何，他又不敢说出去。他思考的是乔熠宵的反应。
    　　自从赢了球赛之后，这段日子，乔熠宵每天都很高兴。
    　　即便实习的过程中，遇到一些烦恼，也都很快便看开了，并且还知道向他请教。
    　　可是因为乔冬阳的事，他敏感地察觉到乔熠宵又受影响了。
    　　好不容易，乔熠宵对他敞开心房，他不希望他的宵宵因为这样的事情，再度将所有人推出自己的世界。
    　　他觉得，还是开朗的乔熠宵最可爱。
    　　他就喜欢看到乔熠宵每天高高兴兴地笑。喜欢看到乔熠宵每次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心中却在往死里骂他皱着眉头的模样。也喜欢看到乔熠宵抱着肥猫靠在床上看书，等着他回来，可等到他真的回来，还要装作完全没有在等他的模样。
    　　莫照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肖哲听到了，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悄悄地将车子拐了弯。
    　　第119章 一一九
    　　过了大概半个月，乔熠宵真的冷静了下来，也确定再与乔冬阳见面的时候，无论如何不会再揍他。这时，他决定去看一看乔冬阳。
    　　莫照知道后，便道：“我让肖哲跟那边说一下。”以免他突然跑过去，这俩兄弟又吵起来。提前说明，也让那个弟弟有些心理准备。
    　　“哦。”乔熠宵觉得他现在越来越听莫照的话，是一个十分不好的现象。可是很多时候，莫照的决定，的确都是对的，并且也利于他。他便任由莫照让肖哲去安排了。
    　　安排好后，肖哲开车带他过去。
    　　乔冬阳知道等会儿乔熠宵要过来，其实有些紧张。
    　　说来，这一年，他都换了三个医院了，从最开始的四人普通病房，到后来的单人病房，及至现在的豪华病房。他也渐渐麻木了，他并不是傻子，那个莫照不但不是什么神经病，并且看起来就是个久居上位的人。他其实已经猜到莫照与乔熠宵的关系了。
    　　只是他还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他宁愿接受乔熠宵是个同性恋，与那个莫照谈恋爱，也不愿意相信其他的。
    　　这间医院的护士，对他比之前医院里的白护士还好，各方面都照顾得十分贴心。他过得很好，可是每当他想到，这些也许都是乔熠宵用自己换来的，他就——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立即抬头，以为是乔熠宵来了。
    　　结果来的是柳南昀，脸上还贴着几块创口贴的柳南昀。
    　　他心中一松，便道：“你怎么来了。”
    　　柳南昀一脸的不好意思，快速走进来，说道：“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都怪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被我哥找到了。我哥可吓人了，他有没有吓你？！”
    　　乔冬阳想到那人可怕的眼神，不自觉地就想抖，但他摇头道：“没什么，不关你的事。”连他都看出来乔熠宵与莫照不太对劲的关系了，柳南昀却还以为乔熠宵与他真的是莫照的什么劳什子表弟。他其实有些同情柳南昀，怎么蠢成这样。
    　　柳南昀顺势坐下，说道：“唉！我被我哥拎回去又给揍了一顿！今天他出差了，我趁机逃了出来，就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嘿嘿我有特殊办法！之前是我太傻了，后来我知道怎么找人了！”
    　　乔冬阳瞄了他一眼，心想一定是什么不好的方法。
    　　柳南昀向来啰嗦，又道：“唉，我这次四级没去考，被我哥知道了，期末考又挂了五门！我哥把我关在家里反省，不让我出去玩。你说好不容易放回暑假，这能活？所以我当时才找你一起离家出走的，我没跟你说清楚原因，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了你。”
    　　乔冬阳心想，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离家出走的原因啊，也太幼稚了吧！可他以前成绩也特别不好，此刻听柳南昀这么一说，反倒有些惺惺相惜起来，点头叹气道：“学习太难了，每回考试，我都不认识那些字。”
    　　“是啊！你说那破英语，谁会啊？！我又不出国！我要学什么英语？！”
    　　乔冬阳的英语考过五十多分，一听这话，立即点头附和道：“可不是！”
    　　“唉，不说我了，你有没有被你哥揍？乔大哥看起来脾气也特别不好啊！”
    　　乔冬阳心想和你一样，被甩了两个耳光！不过他面上装得很好，说道：“我哥才不打我。”
    　　“唉！乔大哥是好人啊！”
    　　“那是！”乔冬阳在外人面前向来要脸，说完他就想赶柳南昀走了，他知道乔熠宵不喜欢这个人。可他的确是把柳南昀当做朋友的，就说现在，人家受伤了，还偷偷溜出来找到他，并来看他。他有些苦恼，该怎么赶他走？
    　　这么一犹豫，本来已经被关上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乔熠宵来了！
    　　乔冬阳心想。
    　　可等门外的人走进来，乔冬阳脸不自觉地就白了。根本就不是乔熠宵！是那个柳南昀的哥哥！他也不是推门进来的，而是踹门进来的！难怪刚刚的声音那么大！
    　　柳南昀一看到他哥，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转身就想溜，可大门被他哥堵着。他急中生智就要往病房内的洗手间冲去，柳北晔伸手拎住他的后衣领，拽到自己跟前。
    　　柳南昀护着脸大声道：“不要打我的脸不要打我的脸！回家打回家打！”
    　　柳北晔冷笑出声：“回家打？”
    　　“不要在我朋友面前打我啊哥！”
    　　“朋友？！”柳北晔笑得轻蔑，看了眼乔冬阳，“什么人你都能当成朋友？”
    　　乔冬阳再怕他，听闻此话也愤怒地抓住毯子，正要开口说话。
    　　柳北晔又道：“今天你哥我就跟你好好说一说你这个朋友！”
    　　“哥？”柳南昀不明所以地回身看他。
    　　“你也不小了！趁此机会长长脑子，别什么人都拉来做朋友！就你眼前这个人，和那个什么乔熠宵，你真当他们是莫照的表弟？”
    　　柳南昀困惑道：“是啊，他们是莫大哥的表弟。”
    　　“你自己问这个乔冬阳，问他跟莫照是什么关系！”
    　　乔冬阳的整张脸都白了，柳南昀诧异地看向他，担心道：“冬阳？”
    　　“他哥哥就是一个被莫照包养的小白脸！”
    　　柳南昀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好半晌才道：“不对吧哥，乔大哥的确是莫大哥的弟弟啊，他是来上海上学的。”
    　　“上学？！就是那学校，都是莫照安排进去的！不然他能进F大？——”
    　　乔冬阳大声道：“我哥是自己考上F大的！！！我哥三年前就考上了！！我哥是我们市里第一名！！！不许你这么说我哥！！！”
    　　“哟，还真有点脾气啊？说到你们市，小二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个乔冬阳的妈就是给人当小三的，你成天放在嘴里的朋友，就是个贱人生的！就是这个贱人气死了人家正房，吞了人家的财产，虐待人家的儿子。临到头了，赌钱太厉害，欠了一大堆高利贷，还不清，拉着男人跟儿子要逃，留下人家正房的儿子挡着。就这样的人生的儿子，你跟我说你当做朋友？
    　　我们柳家是什么人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朋友的！”
    　　乔冬阳脸色惨白，眼睛通红。柳北晔的话戳到了他心里的最深处。他和他妈都对不起乔熠宵和他妈，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不敢想，尤其这几年更不敢想。他们那样对乔熠宵，乔熠宵回过头不但没有扔掉他，还为了他忍受这一切。这段难堪的往事，他从来都不敢想。
    　　可这一切，现在就这样被别人赤裸裸地摊开到面前，他十分羞愧，无比羞愧。却也十分愤怒。他硬撑着大声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可你勾引我弟弟，就关我的事了。”柳北晔说道，“否则我会过来瞧你这么个小东西？”
    　　“是你弟弟过来找我的！！！关我什么事！！！”乔冬阳到底年纪小，又毫无心机，完全不知道该怎样说话。
    　　柳北晔笑道：“我好好的一个弟弟，好端端找你做什么？还不是被你勾引的，哥哥被人包养，你这个弟弟——”
    　　乔冬阳拿起手边的水杯就往他砸去。
    　　柳北晔身子一让，避开了那杯子，杯子碎了一地。
    　　柳北晔狠道：“以后你要再出现在柳南昀面前，哪怕有莫照护着，我也定不饶你！”说完，他拉着柳南昀就要走。
    　　柳南昀到现在一直没说话，此时冷静道：“哥，真的是弄错了吧？莫大哥也不是那样的人。”
    　　柳北晔被他气笑了，说道：“早跟你说了多少遍，莫照从来不是好人！那个乔熠宵你也趁早断了关系，为了一百多万就把自己给卖了！自己是没手还是没脚？骨头轻成这样！这一家子门风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哥哥弟弟都不是好东西！你别被他们给带坏了！
    　　我告诉你，这医院你知道是建来做什么用的？！就是给那些小情人建的！如今这个弟弟也住进来了，你以为他还远？以后也是被莫照收进去的命！我们柳家虽说不如他莫家，但子弟倒不至于堕落到玩男人的地步！”
    　　“哥！”
    　　柳北晔抓住他衣服，怒道：“你他妈也给我闭嘴！从今天起，我就把你关在家里，一步不许出。谁让你出来，我就打断他的腿！”说完，他拉着柳南昀就往外走。
    　　他们走出门外，看到了门边站着的乔熠宵，以及他身后的肖哲。
    　　两人不知已站了多久。
    　　乔熠宵平静地看着他们，肖哲在他身后低着头。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
    　　柳北晔到底不是常人，见状也只是扯唇一笑，道：“原来长这样，是不错，难怪莫照都给迷住了。”
    　　乔熠宵的右手死死握着。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吃亏。他知道，别人被欺负了，身后有父有母。而他被欺负了，身后没有任何人会替他做主，他只能自己硬气起来。他也知道，有一就有二。所以第一次，开家长会，有同学嘲笑他没有爸爸时，他就抬脚踹了过去。
    　　那个男生被他揍得只知哭，他那时候就知道，拳头才是硬道理。
    　　事后老师也批评了他，可他一直是全年级第一，甚至全市第一，奥数竞赛也拿金奖。老师总归不太舍得训他，甚至因为他父母常年管不了他，而心疼他，替他跟那位家长道歉，帮他说好话。
    　　他便更知道了，除了要有拳头，更要有智慧。
    　　这些年来一直如此，除了遇到莫照后那些被高铭刻意安排的事，他从未在任何人手里吃过亏，他也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能够欺负他。可这一次，他就在门边，将那人的话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
    　　他恨得很，却也羞愧得很，以及生起更多他也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情绪。
    　　他想，他应该揍这个人，他连莫照都不怕，更何况这个人。
    　　可他抬不起手。
    　　因为那个男人从头到尾，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初自愿也好，被迫也好。他就是因为家中欠债被包养，再拿被包养的钱来养弟弟，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别人瞧不起他是应当的。
    　　因为，就连他自己，其实也是瞧不起自己的。
    　　柳北晔又道：“认识尹青文吗？”
    　　乔熠宵没有说话。
    　　“说来也奇怪，你自己的妈妈就是被一个小三给气死了，你怎么也去做别人的小三？尹青文可没你的妈妈那么懦弱。”说完，柳北晔强拽着柳南昀掠过他们，离开了这里。
    　　而他，一个从不吃亏的人，死死地站在那里，任那个侮辱过他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却无法也无力做出任何举动。
    　　因为那些，真的，都是真的。
    　　第120章 一二〇
    　　“乔先生。”不知过了多久，肖哲轻声开口。
    　　乔熠宵这才回神，他眨了眨眼睛，道：“你去停车场等我吧。”
    　　“好。”
    　　“别告诉他了，没有必要。”
    　　“嗯。”
    　　乔熠宵推门进去，又关好门，却还是看到了乔冬阳脸上来不及擦掉的眼泪。除了这三年，他和乔冬阳一点都不熟，也没见过乔冬阳哭。现在看来，乔冬阳就连哭起来都是好看的，难怪那个白毛这么喜欢他，带着伤都要偷着来看他。
    　　他走到床边坐下，冷静地问：“最近身体还好吗？”
    　　“嗯。”乔冬阳蔫蔫地应道。
    　　乔熠宵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给他，说：“没人告诉过你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我没有哭！”
    　　乔熠宵想笑一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乔冬阳抬头看到他这幅神色，在他面前除了凶悍就是骄傲的乔熠宵，居然会有这样的神色，他又想到那人说的话。这些日子他自己也有所察觉了，可依然不愿意相信，此时不免又问：“真的吗？”
    　　“什么真的？”
    　　“你都听到了不是吗？”
    　　“我听到什么？”
    　　乔冬阳看着他这平静的模样，想到他都是为了自己，又哭了起来，哭着说：“你根本就不是照顾神经病人，你是被别人给包养了！”
    　　其实乔熠宵早就接受这个身份了，可当这个词从唯一的亲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尤其这个人的妈妈是他从前最瞧不起的小三，这个人是他经常骂作“野种”的人，他只觉得无比刺耳。他生气，他羞愧，他又伤心难过，种种情绪下，他只能强撑着冷笑道：“我当初就说了，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
    　　“是不是因为我？！”
    　　乔熠宵没有说话。
    　　乔冬阳哭着大声喊：“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晕过去了！因为要给我治病！因为要给我买药！因为要很多很多钱！！”
    　　“你想多了。”乔熠宵冷声道。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你才要被人包养！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那么骄傲那么优秀！你不应该这样的，都是因为我！我不要治病了，就瘫着吧，一辈子瘫着！
    　　我们走吧！我不要治病了，不要住在这里了！我们离开上海，我们走吧！我们现在就走！”乔冬阳哭着拉住他的手。
    　　乔熠宵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乔冬阳这样说，只会让他更难堪。
    　　“哥！！！”乔冬阳开口喊他。
    　　乔熠宵的身子微微一震，手都开始哆嗦了，第一次，乔冬阳当面叫他“哥”。
    　　“哥我们走吧，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乔冬阳探着身子试图去拉他。
    　　乔熠宵往后退了退，看着乔冬阳说：“你真的想多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是我自己受够了过穷日子，受够了住小的房子，受够了每天只能吃鸡肉炒饭，受够了穿破衣服，受够了连一张床都睡不到。
    　　受够了冬天那么冷夏天那么热！
    　　都是因为我自己！
    　　是我自己想吃好吃的想穿好看的衣服想住大房子！是我想上学是我想要有更好的发展！是我想要变得很有钱！都是因为我自己！跟你没有关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乔熠宵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哥！！”
    　　乔熠宵眼睛拼命地瞪大，却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身就跑，还能听到乔冬阳在身后叫他。
    　　他狂奔出住院楼，不知到底跑到了哪里，只见眼前有片小树林。
    　　他冲进去，背靠着一棵不知名的小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蹲下来，抱住自己放声大哭。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听到那个男的说的话了，全部都听到了。那个人说的是一百多万，根本不是三千多万。他知道他不应该相信那个男人的话，可是那个人有什么必要欺骗根本看不起的他们？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谁骗了他？
    　　莫照吗？
    　　莫照为什么要骗他？
    　　他真的已经做好了与莫照在一起一辈子的打算，可那个男人的一番话，瞬间便把他打清醒了。
    　　即便一辈子要被莫照包养，他也不该这样啊！
    　　那个人说得对，他是不要脸！他是骨头轻！他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一个讨厌的自己？！
    　　自从上次运动会事件之后，肖哲他们再也不敢瞒着莫照任意一件事。即便他答应了乔熠宵不会告诉莫照，转身，他依旧把这件事告诉了莫照。打电话前，他酝酿与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原话转告。
    　　莫照本在开会，肖哲是知道他在开会的，却还是打来了电话。他知道，乔熠宵与他那个弟弟一见面，一定要闹出点事来。难道乔熠宵又被气地揍他那个弟弟了？他做了个手势，走出了会议室，接电话。
    　　“莫先生。”肖哲的声音很平静。
    　　这倒奇了，莫照问：“宵宵和他弟弟又吵起来了？”
    　　“不是。”
    　　“那是？”
    　　肖哲一鼓作气地将当时的场景全部重现了一遍。
    　　随后，过了许久，莫照说：“知道了。”
    　　“莫先生——”
    　　“我先开会。”莫照挂完电话，十分冷静地走回会议室，开完了那个会。讲话有条不紊，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
    　　开完会，一行人离开会议室，小施叫住他：“莫处，这个稿子我明天给你。”
    　　莫照低头收拾电脑，并未抬头，只是很平常地说道：“我明天休假，你放到办公桌上。”
    　　“哦，行！”
    　　莫照拿起电脑就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另一个员工立刻道：“莫处居然休假哎！第一回！”莫照一向有些工作狂，来到局里一年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休假。
    　　小施笑道：“别在背后说领导。”
    　　“不说啦不说啦。”那人拿起纸笔，与小施一起回办公室。
    　　只有小赵闷闷不乐地留在那里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又是大半年过去了，还是毫无进展。她特别苦恼。
    　　莫照上了单位的OA，请好假，关了电脑，拿起就走。
    　　半路上，他接到了高铭的电话。
    　　电话一通，高铭便道：“你家小朋友给我打电话。”
    　　“嗯。”
    　　“问我你帮他还债的事。”
    　　“嗯。”
    　　“这也怪我，我当时不是看他对你不太重视嘛，吓过他一次。没说清楚你到底帮他还了多少，这次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打电话跟我求证来了。”
    　　“他原本以为我还了多少？”
    　　“三千多万。”
    　　莫照突然就想到乔熠宵曾经说过“中奖三千万”的话，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也漫起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原本以为，乔熠宵真的开始喜欢上了他。
    　　现在知道这些之后，他才明白，乔熠宵是抱着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还债的念头，与他相处的吧？
    　　莫处长不愿意这么想，毕竟他一直那样自傲。可他也知道，这是最为符合乔熠宵行为的意识。
    　　顿时，他苦笑起来。
    　　原来乔熠宵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喜欢他啊。
    　　是他自作多情了。
    　　活了三十多年，他也像个懵懂的少年，自作多情了一回。
    　　高铭等不到他的回应，诧异地叫他：“莫照？”
    　　“知道了。”
    　　“那——”
    　　“先挂了。”莫照将手机扔回副驾的座位，又将车速往上提了一些。
    　　莫照到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一个哭得已经脱力的乔冬阳。见到莫照进来，他一时还没回神。
    　　等他回过神来，莫照已经转身往外走去。
    　　乔冬阳大声道：“我们不要你的钱了！！我跟我哥立刻就离开这里！我们赚钱还给你！”
    　　莫照回头看他。
    　　看得乔冬阳有些害怕，可他还是勇敢说道：“你放了我哥吧，我哥从小成绩就特别好，每年都是三好学生，还拿过市三好学生，奥数也是拿金奖，上过我们市里的报纸！特别特别多的人喜欢他，每个老师都喜欢他，我们市长都给他颁过奖，他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这么有钱，什么人找不到？你放过我哥吧，好不好？”说到最后，他没出息地又哭了起来，甚至声音里带上了恳求，“要不然我换我哥行不行？我长得不比我哥差的！！行不行？”
    　　不知为何，莫照的心里十分不好受，但他还是开口说道：“你不是他。”
    　　乔冬阳看他，却没有听懂。
    　　所以你没有权利替他做决定。
    　　莫照要的，只是乔熠宵而已。
    　　他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乔冬阳从未这般恨过自己是个瘫子。
    　　他哭着锤床，可是他站不起来，他也追不上。他只能像个废物一样拖累乔熠宵，乔熠宵以前骂得特别对，他为什么没跟着爸妈在车祸里一起死去？！
    　　护士的办公室里，新来的护士问邵思思：“思思姐，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清场？”
    　　邵思思不在意地说道：“待久了你就知道了，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有秘密的，清场是很常见的事。以后啊，少问，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成。”
    　　“哦。”小护士若有所思，又笑了起来，“不过这里环境真的很好，工作也不是特别累，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找到了这个工作！”
    　　邵思思也笑了起来，她想到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单纯。可是待久了，才察觉到这里的可怕，倒是时间再久一点，便彻底麻木了。
    　　这间医院这么大，病人却只有那么几个。
    　　来的是谁，去的是谁，叫什么名字，他们都没有必要知道。她更是懒得知道，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倒是她印象里的那个男孩子，真的没再见过他。她想，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希望他已经自由了，邵思思捧着一杯茶，想到。
    　　这时叶医生推门进来，看到她便道：“思思你过来。”
    　　“嗯？不是要清场？”
    　　“你过来一下。”
    　　邵思思放下茶杯，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叶医生带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还记得那个男孩子吗？”
    　　邵思思心里“咯噔”一下，问：“哪个？”
    　　“就是你挺在意的那个。”
    　　“他怎么了？”
    　　“他在咱们医院里失踪了，但是监控里显示，他应该是去了西边的那个小园子。”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医院里不是到处都有监控？”
    　　“西边园子那块没有。”
    　　邵思思惊讶道：“那里没有？”
    　　“当时是特地给客户建的，出钱的人说不许监控。”
    　　“那叫我是？”
    　　“你带人去找那个男孩子，西边那块有些偏。其他人带，领导不放心。”
    　　“带谁？”
    　　叶医生看她一眼，一脸你懂的。
    　　邵思思点头，她懂了。
    　　第121章 一二一
    　　邵思思与叶医生停在了一间办公室门外，叶医生正要敲门，肖哲已经打开了门，看着他们道：“你们好。”
    　　叶医生与邵思思一起打了招呼，叶医生又道：“这是我们的邵护士，曾经那位先生过来，都是她照顾的，她在我们医院——”
    　　没说完，莫照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应该是很不耐烦了，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很稳：“带我过去吧。”
    　　邵思思没想到这个人会连基本的介绍都懒得听，并且直接与莫照对视上。她立刻又低下头，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道：“先生请随我来。”
    　　莫照大步向前。
    　　叶医生对肖哲笑了笑，留下来陪他。
    　　一路无话，那人的步子却迈得极快。邵思思是女人，深究起来，腿不如莫照长，体力也不如，为了跟上莫照，她不得不小跑步。她心想，既然这么着急，何苦惹人生气。
    　　看来那个男孩子没能获得自由啊，不过看这个人这般着急，对那个男孩子应该还是很上心的。活该！这么急，早干什么去了？看起来，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这么黑心眼！
    　　那么可爱的男孩子，以前折腾成那样，她看了都心疼。
    　　她心中骂着那个男人，面上却不显，还要微笑道：“先生，就在前面。”这段路建得弯弯绕绕，着实不太好找，自从住在这里的人走了之后，便荒废了。医院也不派人过来清理，杂草长得很高了。
    　　到那小园子门口，邵思思停下脚步，说：“您好，就是这里了，需要我陪您——”
    　　莫照大步迈了进去。
    　　邵思思耸耸肩，站在外边尽职地等着。
    　　乔熠宵坐在地上，身边的杂草都比他高。他已经没在哭了，他此刻靠着身后的树在发呆。高铭的话还在耳畔，原来乔涵和那个女人只借了一百多万，按照原本的利息，差不多要还一千多万。只是他们欺负他们小孩子，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多万和他家的一切。
    　　莫照帮他还债的时候，他们抹去了一切利息。
    　　其实于他而言，一千多万与三千多万是没有任何差别的，都是天文数字。
    　　但一百多万就不同了，只要他努力，这辈子还是能够赚到一百多万的。
    　　与高铭通完电话后，他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不知是因为哭了太多，还是因为柳北晔的话，又或者是高铭的那席话，他的脑袋现在木得很。
    　　什么都抓不住，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未来应该做什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迷茫过了。之前虽迷茫，他却还记得，要好好上学，好好工作，好好学习专业知识。尽管被当作宠物养着，也要记得进步。因为他知道，他欠莫照太多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的，那他就做好他能做的事。
    　　可现在，乔熠宵突然发现，他原来是可以摆脱开莫照的。一年赚不到一百多万，那就五年，五年不行，那就十年。他总能赚到的，他总能摆脱开莫照的。
    　　但这个从前会让他无比兴奋的事，此刻却激不起他哪怕一丝丝的兴致。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就这样的状态下，他听到了脚步声。
    　　这里的杂草太多太高，鞋子与之触碰，声响总归不会少的。他赶紧伸手又擦了一把脸，虽不知是谁，但总归不能让人瞧见他曾经哭过。
    　　他知道对乔冬阳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自己却做不到。
    　　实在是可笑。
    　　擦好脸后，他便低着头，看着脚前的那一块草地继续发呆。随后，一双皮鞋就慢慢踏至他的视线内。他蓦地就想到了，大约一年前，他还在玩具店打工的时候。那天，莫照来看他，也是这样，他低着头，莫照走到他的面前。
    　　可他甚至未能察觉，莫照拿掉了他的头套，他也未能察觉。
    　　等他傻乎乎地抬头仰望莫照时，莫照对他微笑，那是戴着面具的无比标准的微笑。
    　　那时他们的地位天壤之别。
    　　他只能那样傻乎乎地抬头看那人，并被莫照当做物品一样肆意对待，从不考虑他的感情。
    　　那么现在，面前的皮鞋，他认得，也是莫照的。
    　　说来可笑，是上周他与莫照趁着周末一起出去时买的。两人走路时经过商场，乔熠宵看到了橱窗里展出的那双鞋。他停下脚步，对莫照说：“这个好看。”
    　　“进去试试。”莫照说完就进去，让店员给乔熠宵拿他的码数。
    　　乔熠宵立刻道：“你穿！”
    　　莫照愣了大概一秒罢，乔熠宵生怕他会拒绝，紧张地盯着他。
    　　莫照笑着道：“好。”莫照的衣服向来都有专人给他做，每季按照他的码数做上一堆，无非就是那些样式与颜色。作为机关基层干部，自然要穿得朴素，不能穿得花哨，他的衣服用料其实特别好，但看起来也就是些普通的商务男装。他很多年没买过衣服了，既然乔熠宵让他穿，那也没什么。
    　　他便坐下来试那双鞋，穿起来是不错。
    　　乔熠宵高兴道：“好看！”
    　　店员也说着很好看啊之类的话，乔熠宵问她多少钱。从三月份实习到现在，他领了五个月工资了，每个月两千块，他已经存了一万。他想，给莫照买双鞋应该买得起吧？
    　　结果店员说：“一万二。”
    　　“……”乔熠宵脸上满是失望。
    　　莫照都瞧在眼里，笑道：“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看的，你眼光好。”
    　　“哦，好！”乔熠宵听莫照夸他，又高兴起来，往深处走去，仔细地看鞋子。
    　　莫照便对那位店员说：“你等等告诉他，这双鞋就剩最后一双了，打八折。”
    　　“啊？”
    　　“差价我补给你。”莫照说着从钱包里把所有现金都抽了出来，两三千的模样。他递给那位店员，“收起来吧，多的不用找了。”
    　　“这——”话至此，乔熠宵闷闷不乐地往这边走来，店员赶紧将钱揣到口袋里。
    　　“没有好看的了，就这个好看。”乔熠宵已经打算先挪用莫照的钱了，下个月发工资了再还。
    　　“先生，其实最近我们店里有几款在打折，我刚刚帮你查了下，这款目前在打八折。”
    　　“真的啊？！”
    　　“对呢，就剩这一双了。”
    　　“那就要这个！！”
    　　店员笑着说好，乔熠宵对莫照说：“你在这里慢慢换鞋，我再去看看其他鞋子。”说完他就往店里面的收银台冲去了，莫照觉得特别好笑，也觉得乔熠宵特别可爱，低头慢慢地脱着鞋。
    　　那位店员估计也看出了门路来，蹲下来，帮他脱鞋，笑道：“他真的很可爱。”
    　　“是。”莫照其实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但那天不知为何，又道：“他领了实习工资，琢磨着给我买东西琢磨很久了。”其实莫照本来也不知道，只怪乔熠宵没事就爱和董阿姨聊天，还偏偏以为董阿姨依然是当初那个董阿姨。哪里知道，他一把这个打算说出口，董阿姨转头就去打小报告了。
    　　店员笑得十分真心实意，帮他把鞋子理好，说：“祝你们一直幸福。”
    　　“谢谢。”
    　　店员拿着鞋子起身也往里走去，乔熠宵刚刷完卡，在写自己的名字。他的手还微微发抖呢，他自己都没买过这么贵的鞋子，家里还有钱的时候，他最贵的鞋子都没超过一千块。当然，不包括万灵给他买的。不过他现在赚了钱，也没地方花，莫照给他那么多东西，买双鞋子也不为过啊。莫照那种人，一定要穿贵的呀！他接过那双鞋，对店员笑道：“谢谢。”
    　　“不客气。”
    　　店员目送他拎着鞋子走到莫照面前，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莫照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收银的女生问她：“怎么回事？我们从来不打折的，他偏偏说打折，又说是你说的，我看到你对我使眼色才那样算的。”
    　　店员从口袋里抽出钱，数了数，还多出来五百块，把前因后果给那个收银的讲了一遍。
    　　“天哪！也太浪漫了吧！”那女生就差捧脸了。
    　　“好男人都被男的抢走了，唉。”
    　　“我都没看到另一个人长什么样！”
    　　“很帅的，很配很配。多出来的钱，咱们今晚吃饭去吧。”
    　　“行呀，不能白吃狗粮！”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直到现在，乔熠宵都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莫照很喜欢这双鞋子，一直在穿。他还想着他要继续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以后再给莫照买更多更好看的鞋子。大家都是男人啊，他又不比莫照差的！他要证明给莫照看，他也很能干！也很会赚钱的，并且也可以给莫照买东西！
    　　可现在这双鞋就在面前，他知道莫照找来了，可他却不敢抬头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莫照，还像第一次那般仰望莫照吗？
    　　还是像这段时日以来那般，笑着去看他。
    　　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何会变得这么幼稚。现在想一想，当时给莫照买双鞋就兴奋得不能自已的自己，实在是不仅幼稚，更是弱智。
    　　不知是不是低头太久，他觉得头特别疼。
    　　他却也在想，莫照是也都知道了吧，找来是要与他说什么？是要继续骗他，还是索性放过他？
    　　还有那个柳北晔说的话，尹青文又是谁？
    　　那双皮鞋动了动，他眨了一下眼睛。莫照却突然跟着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
    　　他冷不防，就这样与莫照直接对视。
    　　他没想到这一次，是莫照蹲下来，捧起他的脸，与他对视。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莫照也是真的在意他的，是不是莫照并没有再像从前那般看轻他。
    　　他看到莫照的脸，眼泪就直接又掉了下来。
    　　滴到草地里，他才回过神，他吓地就想低头。
    　　莫照伸出手掌接住他的眼泪，轻声道：“金豆豆都是很值钱的，不能随意掉。”
    　　就像开玩笑一样，声音却和平常一般。
    　　乔熠宵的心间却是突然一松，他其实最怕的便是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一切，莫照对他的好，给予他的平等，都只是一场梦。可现在莫照还是这样的语气，应该可以证明这几个月来，莫照并不是在演戏吧？
    　　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有越来越多的莫照口中的金豆豆掉到了莫照的手掌里。莫照似乎叹息了一声，将乔熠宵抱到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说：“好了，不哭了。”
    　　乔熠宵却哭得更厉害，他从前认为在莫照面前哭是很丢人的一件事，可他现在只想在莫照的怀里哭。似乎在莫照身边，他就不要强撑着做一个优秀的儿子，也不要强撑着做一个凶悍的哥哥，更不要强撑着做一个骄傲的乔熠宵，他只要做莫照的宵宵就好了。
    　　他不该逃避这一切，可他现在只想逃避。
    　　他哭道：“他说你把我弟弟也弄到这里来，是因为你以后也会包养他。还说你要结婚了，和一个叫尹青文的人。我一直以为你帮我们家还了三千多万，他说只有一百多万，高铭也这么说。我能赚到这么多钱的，我赚了还给你。我再也不要你的钱了，我不想被人瞧不起，那些话，我真的再也不想听到了。”
    　　莫照认真地听着，不时伸手拍着乔熠宵的后背，等乔熠宵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稍稍分开两人，伸手给乔熠宵擦眼泪，说道：“哭得眼睛都肿了。”
    　　乔熠宵一抽，本已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不哭了不哭了。”
    　　莫照索性也坐到了地上，将乔熠宵抱到自己腿上，认真地给他擦眼泪。乔熠宵避开他的手，伸出双臂抱住莫照，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他已经顾不上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举动是否合理，他只想这么做。
    　　莫照身上的气息能够让他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
    　　莫照依然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我们家宵宵一直都是个骄傲的孩子，从来不在意别人的话，不是吗？”
    　　“他说的都是真的。”
    　　“谁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是被你包养，又用你的钱养我的弟弟。我是很不要脸——”
    　　“宵宵，你这样说自己，我会生气。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这样的。”
    　　“可是我的确是被你包养的！”
    　　“你还给我买一万多的鞋子，不是吗？”
    　　“打完折，不到一万。”
    　　“除了你，也没人给我买过一万多的鞋。”
    　　乔熠宵侧脸看他，不相信地问：“真的？”
    　　“真的。”因为他的鞋也都是手工做的。
    　　“宵宵，人生在世，其实并不用太过在意他人的看法。连你自己都无法看透你自己，更遑论他人？我与你当初是什么关系，现在是什么关系，未来又是什么关系，这很重要？
    　　这些都不重要。
    　　而且，这些与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眼里的宵宵，心地善良。无论如何，都严格要求自己，认真上学，认真工作，乐于助人。似你这般的大二学生，有几个能如你这样有毅力？宵宵，你不仅比你所以为的自己要厉害，而且厉害很多很多。
    　　在我眼中，我不仅从未看轻过你，相反，我很为你骄傲。
    　　我愿意一直看着这样的你。
    　　无论你如何，你都是我的骄傲。”
    　　“真的吗。”乔熠宵又窝回了他的肩膀处，小声问。
    　　“是真的。”
    　　乔熠宵听到这话，就知道，莫照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放他自由的。可他没来由地觉得有些高兴，他并不想离开莫照。他知道他这样是不对的，可一想到以后见不到莫照了……
    　　他拼命地摇头。
    　　莫照低头看他，温声道：“宝贝怎么了？”
    　　乔熠宵闷在他的脖颈处，嗡声道：“我饿了。”
    　　莫照终于松了口气，知道饿了那就好。
    　　他先站起来，然后扶着乔熠宵起来，拉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下章继续。
    　　第122章 一二二
    　　两人走到园子外，邵思思立刻迎上来。
    　　乔熠宵没想到外面还站着一个人，立刻甩开了莫照的手，莫照却死死抓着。他抬头瞪着邵思思，邵思思立即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莫照礼貌道：“我们去停车场就好。”
    　　“好，您这边请。”邵思思将他们送到停车场，目送他们离去。这才敢稍微露出些诧异的表情，不过这些事显然是她管不了的，她转身离去。
    　　莫照用车里放着的冰水湿了手帕，敷到乔熠宵的眼睛上。
    　　乔熠宵躺在车后座，也不知道莫照要将车开去哪里。他现在虽然不知自己到底怎么想，以及想要做什么。但他可以确定，如果莫照今天没有找过来，兴许他真的会溜走。
    　　尽管他其实是有点舍不得莫照的。
    　　但是自由就在面前啊。
    　　可是现在，莫照也在面前。
    　　左手是不一定会获得的自由，右手是莫照。如果是以前的他，再难他也会选择左手，但今天，他选择了右手。
    　　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
    　　但是今天，他不后悔。
    　　他的眼睛被手帕盖着，他感受到车子停了下来，知道是红灯。便道：“我想让我弟弟住回以前的医院，那个白毛应该不会去找他了，这里，不太好。”柳北晔的那句话，他还记着呢。
    　　莫照道：“宵宵，他是你弟弟，我怎么会？而且，并不是谁都可以入我莫照的眼。”
    　　听到这话，乔熠宵心里甜甜的，莫照又夸他了，莫照今天夸了他好多，那些话都特别好听。现在冷静下来，他只恨当时没有录下来！其实冷静下来，他就知道，莫照不可能对乔冬阳怎么样的，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很可笑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那个医院更适合他，住在这里，我来看他，也不方便。”
    　　“那好。”
    　　“我想现在就给肖先生打电话。”
    　　“嗯。”莫照拨通了肖哲的电话，手机递给他，又继续将车子开出去。
    　　乔熠宵与肖哲聊了一会儿，将问题都解决后，肖哲道：“你弟弟想和你说话。”
    　　乔熠宵静默，他几乎都能想到乔冬阳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但他终是道：“下次吧。”说完就挂了电话。还是那句话，他与乔冬阳，还是保持安全距离吧。
    　　莫照带他去了更郊区的地方，说有很好吃的农家乐。
    　　乔熠宵现在就是饿，给什么吃什么，结果那家农家乐的饭的确特别好吃。他埋头大口吃饭，莫照给他盛了碗鸡汤，心疼道：“慢些吃，出来前没吃？”
    　　乔熠宵边吃边说：“吃的，阿姨做了很多好吃的，可我当时没有胃口，没吃多少。”
    　　莫照本想开他几句玩笑，可是想到之前那些事，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吃饭。
    　　“你不吃吗？”乔熠宵看他。
    　　“你先吃。”
    　　乔熠宵早就习惯了，听罢此话，埋头继续苦吃。
    　　吃完饭，天已黑了。
    　　乔熠宵看了看天空，叹气道：“一天又折腾过去了。”说罢，转身看莫照，“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的，开回去又要近两个小时。”
    　　“我明天休假了。”
    　　“啊？”
    　　莫照拉住他的手，趁着夜色也无人注意，他拉着乔熠宵往车子走去，道：“我们今天住在外面。”
    　　“哪里啊？是要在外面搭帐篷吗？！”乔熠宵激动道。
    　　莫照笑了起来，伸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哭哭笑笑，是不是小孩子？”
    　　一说这个，乔熠宵也顾不上揉一揉额头，只是又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
    　　莫照立刻道：“都是我不对。”
    　　“没有，我的确幼稚，也弱智。”
    　　“我错了。”莫照伸手揉他的额头，“附近有个度假村不错，人少也清净。很近，到了你洗个澡便睡吧。”
    　　乔熠宵的确觉得累，哭狠了，精神又大起大落，如今吃饱了，可不就剩下困了。他点点头，乖乖地跟着莫照往前走。
    　　到了那个小度假村，和一般酒店的运营模式似乎不同，也没人问他们要身份证，就有人领着他们直接入住了。度假村里都是一栋一栋的小别墅，并不多，看起来最多也就十间。
    　　乔熠宵看了看，觉得没意思。
    　　倒是乡间的夏日夜晚别有一番趣味，他听到很多虫鸣声，这在城市中是不可能听到的。
    　　到了他们的房间后，莫照催促他洗澡，他洗好扑到床上直接便睡了。
    　　沾上枕头，立刻睡着。
    　　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乔熠宵是被热醒的，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够空调的遥控器，可是怎么摸都没摸到。相反摸到了很奇怪的东西，触感很奇怪。他隐约才想起来，这不是家里，今天在外面住的。他翻了个身，迷糊道：“热！”
    　　可是没有响起空调声，他又伸手去身边摸莫照，边道：“热，空调不要关。”可是他也没有摸到莫照的身体，他彻底醒了过来，倏地睁开眼睛，然后就愣住了。
    　　他是仰躺着的。
    　　睡前他是趴着睡的，睡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浅绿色的床单。
    　　此刻睁开双眼，他的眼前是整片星空。
    　　星星闪烁着微光，安静地缀在宝蓝色的天空中，漂亮到他不知应该如何去形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他害怕打破这片静谧。这时他才看到空中还有不停闪动着的光，竟然不是星星。他伸手，一只虫子飞到他手边，又换了方向飞去。
    　　天哪，这是萤火虫。
    　　乔熠宵出生的时候，医院的产房后有一条小河，那一晚出奇的有许多的萤火虫飞在河边。就连护士们都称奇，说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可是作为婴儿的他，哪里记得那是什么模样的。
    　　出生后，他也是在城市中长大的，其实从未亲眼见过萤火虫。他见过图片，见过视频，就是没有见过真正的萤火虫。
    　　而此刻，他的面前有许多许多萤火虫。那样多的萤火虫，身带萤光，绕着他，仿佛在跳舞。
    　　他更加不敢动了，他下意识地就想找莫照，他也希望莫照能够看到这样漂亮的景色。
    　　这时，已经有人俯身看向他，笑道：“醒了？”
    　　他一动，再一说话，萤火虫一窝蜂地全部散开了。过了会儿才又静悄悄地，再度包围住他们。
    　　乔熠宵小声又激动地说：“萤火虫！”
    　　“喜欢吗？”
    　　“喜欢！”
    　　莫照将手递给他，道：“起来看，还有更漂亮的。”
    　　“好！”他伸手拉住莫照的手，站起来后，往外走去。看到一边果然有条小河流，河边种了许多的芦苇。远处还有田地，他再往后看去，居然还有一大片向日葵！！他不由地想，这不会是莫照故意安排的吧？
    　　他又摇头，他想多了，莫照那么忙，怎么会在意这些。
    　　不过他已经很开心了！
    　　他正看着河面上的月牙发呆，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很是清脆的乐声，他诧异地回身看去。只见莫照拿着一支不知是什么乐器的东西在吹曲子，那曲子不知名，却莫名地很好听。
    　　他不由得便听呆了，呆呆地看着莫照，直到他吹完那一支曲子，他才回神，问道：“这个是什么歌呀？”
    　　“即兴吹的，没有名字。”莫照笑着说。
    　　这时吹起了一阵微风，芦苇“沙沙”作响，乔熠宵觉得现在这里太美了，美到他的胳膊都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他再度转身，背对莫照，继续看着水中的月牙。他想，这就是水中月啊。
    　　的确漂亮，只可惜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捞。
    　　就像眼前这般静谧却又漂亮的风景，终究只能看在眼中，而不能带走。
    　　莫照在他身后说：“宵宵，已经过零点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不在意地说：“不知道啊，萤火虫之日吗。”
    　　“是你的生日。”
    　　“……”乔熠宵愣了很久，才小声道：“我的生日？”不知是在问谁。
    　　“是你的生日。”莫照肯定道。
    　　乔熠宵看着水面上虚幻的月牙，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从小到大，其实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了。因为我，她这一辈子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我的生日，真正是我妈妈的难日，我害死了我妈。”他这个时候，其实很是低落，他甚至害怕莫照走到他身边，白天在莫照面前哭成那样已经很没面子了。他不希望这个模样，再被莫照看到。
    　　幸好，莫照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走来。
    　　而良久之后，莫照的声音在他背后悠悠响起：“于你而言，这是难日。可是于你的妈妈而言，她一定是很感激这一天的。”
    　　“是吗。”
    　　“是，因为这一天你来到了这个世界。尽管她已经不在了，你却是她的延续。”
    　　“我妈妈很爱我。”
    　　“宵宵，我也很感谢这一天，很感谢你的母亲。”
    　　“……”
    　　“感谢二十年前的今天。”
    　　乔熠宵背对着他，鼓起了勇气，终于开口问道：“萤火虫，还有向日葵，以及这里的全部，都是你做的吗？”
    　　“是。”
    　　“你准备了很久吗？”
    　　莫照笑道：“还好，乡下的萤火虫比城里好收集。”
    　　乔熠宵转身看他，正好看到弯弯的月牙下，笑得无比悠然的莫照。他不由自主地便往莫照走去，在离他两步的地方，他停住脚步，小声道：“我想做一件事——
    　　你不要笑我好吗。”
    　　“嗯？”
    　　“你不要笑我好吗？”乔熠宵又说了遍。
    　　“好。”莫照答应了他。
    　　乔熠宵直接走到莫照面前，伸出双臂，环住莫照的脖颈，踮起脚，闭眼就去吻莫照。却在将要碰触到的瞬间，莫照已经抱住他的腰，低下头，先吻住了他。
    　　他微微一愣，睁眼看向莫照。
    　　莫照现在没有笑，也在看着他。
    　　莫照好像又笑了，眼睛和天空中的月牙一样。
    　　乔熠宵不可思议地微微张嘴，莫照的舌头趁机而入。
    　　从认识以来，一年多间，尤其今年，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他们在床上做那样的事，试各种各样的姿势。他们早就对彼此的身体熟悉而又敏感，明明是贴得最近的两个人。
    　　可许多静下来的时候，乔熠宵总觉得，他们还隔着很远很远。
    　　可下一次再上床时，他又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就这般远近之间，便到了这一日。
    　　乔熠宵自己都知道，他其实一直期待着有这样的一天，可他不敢。他怕莫照瞧不起他，他怕莫照嫌他脏，他怕莫照看轻他，他怕莫照笑话他。
    　　他更害怕那个陌生的自己。如果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那该怎么办？
    　　可是莫照说他是他的骄傲，说不会笑他。
    　　他便忘记了一切。
    　　乔熠宵觉得自己的脑袋真的是坏了，可是当他转身看到莫照对着他笑的时候，他只想做这一件事。
    　　莫照没有推开他，太好了。
    　　莫照先吻住了他，莫照是真的不讨厌他的吧？
    　　乔熠宵闭上眼睛，还是不知不觉地掉出来几颗莫照口中的金豆豆。
    　　曾经，他以为乔涵死的那天是他过去二十年来最为开心的一天。
    　　今天，真正的二十周岁的第一天，他才发现，他有了真正开心的事。
    　　他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尽管他在哭，可是他真的很开心，特别开心。
    　　两人都是洁癖患者，又都是第一次与人亲吻，莫照毕竟有年龄与阅历在，技巧尚不错。乔熠宵却似疯了般的，凭着本能去啃咬莫照的嘴唇。莫照纵容地任他啃咬，等乔熠宵渐渐恢复平静，他才引导着乔熠宵进行正确的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场景吧哈哈，莫照大大还是很会玩浪漫的。
    　　好歹曾经也是个文艺青年。
    　　想到要写这么一个故事，想好大概的故事结构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要怎么写这场kiss。真正写到的时候，十分激动，感觉自己描写了很多，回过头看的时候，却发现也不过一两千字。本想修改，想要再描写得更为煽情些，却觉得太过多余。爱情本身就是很质朴的一样东西，描写他们接受彼此的爱情时，似乎也就并不需要太多的形容了。能够在这样一个自然的环境里，让他们俩得到一份爱情，我觉得挺好的。
    　　kiss在这篇文里象征着两人的相爱。宵宵本来打算吻莫照，莫照却先一步吻住了宵宵。所以，你们懂的。
    　　从十月二十日开文至现在，四个多月，挺久的。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也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更感谢大家的见证，见证了两位从最初那般的糟糕境况走到现在。
    　　而本文并不是相爱即完结的文，他们之间，他们周围还有许多问题与迷惑需要解决，那么这一刻起，也正式进入本文最后的三分之一阶段了。最后一阶段，因为剧情的特殊性，难免会有那么一点点虐，但是故事的结尾，莫照与宵宵肯定是会幸福地在一起的。故事的世界里，他们也会一直很幸福。
    　　ps莫照大大用来吹曲子的那个芦苇，我小时候也玩过，芦苇的粗细长短各不同，音色也都不同哦。随便截一段，钻上几个孔，便是一支笛子，横笛竖笛，都可以，真的很好玩。我小时候趁着看到芦苇，曾经一下子做了许多个，还在上面刻字，带回家玩。大家以后要是碰到了，可以弄来玩一玩^_^。
    　　再ps萤火虫真的太漂亮了，也是小时候在外婆家见到过，夏天的时候，芦苇边全部都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真的太漂亮了。可惜太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第123章 一二三
    　　乔熠宵口中尝到了血的味道，他喘着气不再啃咬莫照的嘴唇。
    　　莫照也微微喘着气，唇齿之间亲昵说道：“跟小猫一样。”
    　　乔熠宵张嘴“嗷呜”又是咬了一口，任性道：“把你嘴巴咬破咬烂！让你见不了人！”
    　　莫照笑了声，说：“小老虎。”
    　　“我是小狮子！”
    　　莫照笑容更甚，纵容道：“好，小狮子。”
    　　“咬你哦！”
    　　“来。”
    　　两人也不知谁先，不知不觉便一起躺到了地上，乔熠宵摸到身下的毯子，说：“故意的吗？”
    　　莫照搂着他，没再多言。他当时拿来毯子垫着，只是为了让乔熠宵躺得舒服些，不至于直接睡在地上。在他提前几个月准备这边的向日葵花田时，在他提前一个月让人收集萤火虫时，他只是为了逗乔熠宵高兴，为了看到乔熠宵的笑容。那时他也只是想着生日这天，下班后带乔熠宵过来即可。
    　　却没想到更精彩的永远是变化。
    　　他也从未想过，他会如同一个十来岁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子一般，如此难以自控。
    　　坦白说，他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吻任何一个人。
    　　上次吻乔熠宵的额头，他以为，已是极限。
    　　他也从未想过会在今天，第一次吻了一个人。但当时，看到乔熠宵在夜色与微光下，转身穿梭过萤火，坚定地走来，小心问完问题与得到答案之后，坦率又直接地踮脚便要吻他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吻他！
    　　像是不愿意让乔熠宵占得先机一般，他先吻住了他，吻住了他的乔熠宵，吻住了他的小猫。哦，不对，莫照轻笑，是小狮子。
    　　他家宵宵升级了。
    　　故意也好，无意也罢。
    　　乔熠宵趁莫照出神，用力翻身，坐到了莫照身上。借着星光、月光与萤光，看着他说：“我要咬你哦！”
    　　“好。”莫照微笑着说。
    　　乔熠宵挑起眼角一笑，想要做一个风情的模样，无奈长得实在太过乖巧，有些不伦不类，但却又是可爱的。在莫照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乔熠宵伸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莫照的衬衫纽扣，这还是第一次，乔熠宵给他脱衣服。
    　　有些新奇，莫照也在期待他还会做什么。
    　　乔熠宵去解开他的裤腰带，拉开裤子的拉链，伸手摸了摸那里。莫照渐渐有了反应，乔熠宵抬头看他一笑，突然就弯腰含住了那里。
    　　莫照摹地大惊，他从未想过乔熠宵会这般做。
    　　乔熠宵毫无经验，动作也毫无章法，莫照却莫名获得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快感。那种快感很奇怪，或者说，看着乔熠宵完全不懂，却又很认真地那般做着，间或无辜地抬头看他一眼，更多的是心理的快感。
    　　在月光下，在飞舞的萤火虫之间，乔熠宵仿佛就是一个精灵。
    　　莫照突然撑起上半身。
    　　“嗯？——”乔熠宵奇怪地看他。
    　　莫照声音沙哑：“乖，我们回去。”
    　　乔熠宵还是含着那里看他。
    　　莫照觉得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也不过如此，他伸手直接将乔熠宵拉了过来，乔熠宵的嘴巴脱离那处，还在问他：“我第一次做这个，技术不好，你是很难受吗？”
    　　莫照摇头，低声说：“不是的。”
    　　“那——”
    　　“我们回去。”莫照眼看着就要站起来。
    　　乔熠宵扑到他身上，将他再度扑到地上。他的脑袋窝在莫照的脖颈处，用他自己都不知道竟会存在的撒娇的声音说：“就在这里。”
    　　莫照坚持道：“不可以。”
    　　“为什么？这里没有人，我们从来没在外边过。”他相信，莫照在提前准备这些的时候，早就将周围的人清空了。他又抬头看莫照，故意用头发蹭着莫照的下巴，又在他嘴边说：“而且你明明已经受不了了。”
    　　莫照抱着他的腰，说：“没有安全套。”
    　　乔熠宵脸立即冷了下来，有些难过地小声说：“你还在嫌我脏吗？”
    　　莫照愣了会儿，哭笑不得地说：“从来都不是，只是用了对你身体好。那东西对你的身体不好。”
    　　乔熠宵眼睛又一亮，依托着莫照的身体，往上爬了爬，凑到莫照耳边小声说：“那就不要弄到里面嘛……”
    　　莫照以前怎么不知道乔熠宵这么会勾人呢……别说莫照不知道，乔熠宵自己以前也不知道呀！天地良心，虽说两人的身体渐渐已经合拍了，但乔熠宵在这事儿上头总是很羞涩。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他就是高兴！他就是想要对莫照做这些！他就是想对莫照用那样恶心的语气，说那些恶心的话！
    　　莫照依然没有反应。
    　　乔熠宵自己将身上的T恤衫脱了，蹭着他说：“来嘛来嘛，老公来嘛……”
    　　这怎么忍？
    　　平常逗他，怎么逗都不愿意叫。
    　　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莫照当真不是那种不懂珍惜的。
    　　他十分珍惜。
    　　乔熠宵第一次主动叫他“老公”，还是那种语气，莫照的自制力本就绷成了一根十分细且紧的线，此刻瞬间就断了。莫照翻身将乔熠宵压到了身下，伸手将他身上的衣服迅速脱了，低头再度吻住了乔熠宵的嘴。
    　　乔熠宵抬头看到漫天的繁星，觉得此刻真的太幸福了。
    　　他仰躺着，待莫照进入他时，他突然小声道：“会不会有人来呀？”
    　　“不会。”莫照吻住他的嘴。
    　　“哦——”乔熠宵还想说话。
    　　莫照却直接勾出他的舌头含住，两人都是刚学会接吻，都是无比新奇与兴奋的时候，很快便亲得不分你我。
    　　“疼不疼？”莫照很少与乔熠宵用这个传统的姿势，他怕乔熠宵疼。
    　　但乔熠宵今天想看到天上的星星，想看到身边的萤火虫，非要用这个姿势。他气喘吁吁地摇着头说：“不疼。”
    　　莫照在他满是汗的额间印下一个吻，轻声道：“疼要告诉我。”
    　　“嗯。”
    　　乔熠宵其实有些迷糊了，他伸手抱住莫照汗津津的后背，脑袋歪到莫照的耳旁，气喘吁吁地说：“老公，我可以叫出来吗……”
    　　“嗯？”莫照快被乔熠宵折磨疯了，以前那个乖乖听话又羞涩的小猫呢。此情此景之下，这样的语气，在他的耳边，这般叫他，他真的很难扛住。
    　　“你是不喜欢我这样嘛……”
    　　“不。”
    　　“那老公你喜欢我这样吗？”乔熠宵收回手，去捧住莫照的脸。
    　　莫照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
    　　“那我可以叫吗？”
    　　莫照低头再度疯狂地亲吻他，吻得乔熠宵再度喘气，无法说话，莫照这才道：“叫。”
    　　乔熠宵软软道：“叫不动啦……”
    　　莫照不由轻笑出声，再次连连亲他。从眉心到下巴，每一寸都没放过。乔熠宵再也没劲去抱住他的后背，任凭莫照引导着他。
    　　莫照要She出来时，想要离开他的身体，乔熠宵伸腿环住莫照的腰，说：“不。”
    　　“乖。”
    　　“不。”
    　　“听话。”
    　　“不听话！”乔熠宵边说，边动着，莫照到底S在了他的身体里。乔熠宵笑着看了眼莫照，那笑容软软的，在月光与萤光下，真的有了几分风情，却又与纯真掺杂在一处。
    　　看得莫照也来不及深究乔熠宵的任性，再度低头狠狠吻住他。
    　　乔熠宵说：“我们疯啦。”
    　　“嗯。”
    　　“再来再来！”
    　　“你要清理身体——”
    　　乔熠宵抱住他，边吻他边说：“老公再来。”
    　　“……”
    　　莫照早就能够再来了，这般之下，完全无法再忍住。
    　　乔熠宵徜徉在这片奇怪又太具诱惑力的欲海当中，身体漂浮之间，却始终能看到前方的一点亮光，他清晰地知道，那是莫照。
    　　他不必知道自己已经是谁，还是不是从前那个乔熠宵，都不重要了。
    　　只要知道，那个人是莫照，那就好。
    　　最后，赤裸的乔熠宵闭着眼睛躺在月白色的毯子上，丝质的毯子早已凌乱不堪。乔熠宵的身体也介于凌乱与纯真之间，莫照起身，缓慢地穿上自己的衣服，静静地打量着早已无力的乔熠宵。
    　　突然就有一只萤火虫静静地飞到了乔熠宵的额头处，乔熠宵似是察觉到了，缓慢睁开眼睛，却惊到了那只萤火虫。
    　　萤火虫飞走了。
    　　乔熠宵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只萤火虫飞走。
    　　莫照看得出了神。
    　　乔熠宵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对着他静静一笑，摊开双臂，懒懒道：“要抱抱。”
    　　莫照弯腰，用摊开的毯子将乔熠宵包裹好，小心抱到了怀中。
    　　乔熠宵靠在他的胸膛处，看着环绕在他们周围的萤火虫，轻声道：“明天是不是就不在了？”
    　　“在，每一天都在，每一年都在。”
    　　“明年生日还要来看。”
    　　“好。”
    　　乔熠宵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说：“困啦。”
    　　莫照抱着他走出这片被芦苇与向日葵包围着的一方小天地，离那片静默却又悠远的光芒越来越远。乔熠宵始终闭着眼睛，却知道那片光与这晚的一切已经永远地住到了他的心底。
    　　它们再也不是水中的月牙。
    　　莫照的怀抱一直是个特别温暖与安全的地方，莫照的步子又平稳，在回去的路上，乔熠宵就已经睡着了。到了房子里面，莫照叫醒他，他不情不愿地眯着眼睛说：“怎么了？”
    　　“乖，你要洗澡。”
    　　“明天洗！”乔熠宵困得不行，哪里还有精力洗澡。
    　　莫照好笑，往日的洁癖去了哪里？他于是抱着依然半睡的乔熠宵去洗澡，轻柔地帮他清理身体，途中乔熠宵睁开眼睛迷糊地看了他几眼，然后又睡了过去。
    　　凌晨时分，陌生的浴室里，莫照做着这样的事情，心中却只有平静。
    　　他本就是要一辈子与乔熠宵在一起的，这样再好不过了。
    　　将乔熠宵送回床上，他看到地上跌落了一截芦苇，他才想起，是之前乔熠宵睡觉的过程中，他掰了一根芦苇做成的简易竖笛。估计是当时滚落到了衣服或者毯子间，不小心便被带回来了。
    　　此时那短笛，已不复当初的翠绿，有些微泛黄。
    　　他看了片刻，并未扔掉，而是小心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微笑着走向浴室，心想，这短笛也算是见证了。
    　　第124章 一二四
    　　乔熠宵变了。
    　　莫照被他拽醒，看到乔熠宵歪着脑袋对着他说“起来陪我玩”的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乔熠宵的改变。这几个月来，乔熠宵纵使不是从前那副小心翼翼亦或深仇大恨的模样，尽管已经开始习惯与他相处，但他看得出来，乔熠宵一直是有所保留的。
    　　但此刻，乔熠宵再没了一丝保留。
    　　他不知道如果别人这个时候拽醒他，并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会不会一拳揍过去。因为没有这个如果，会与他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乔熠宵而已。
    　　他只知道，当乔熠宵这样叫醒他，并说着这样“任性”的话语时，他不禁不生气，也没有怒意，他只是觉得可爱。
    　　他伸手，握住乔熠宵的手，哑声道：“睡醒了？”
    　　莫照的吻就像一个信号，乔熠宵过去有太多想要尝试却依旧不敢尝试的事情。早晨醒来，他看到身边的莫照，昨晚的一切如流水般静静汇入他的脑海。他知道他做了什么，也知道他叫了什么。与从前相反，他不觉得害羞，也不觉得生气，他很坦然地接受了那些。
    　　然后只想快点把莫照叫醒，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他一直都有这样的一个执念，想要彻底探测到莫照对他的底线。又或者他一丝想法都没有，就是想叫醒莫照，想和他玩。
    　　他似乎想了许多，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他的眼中依然纯澈得没有一点杂质。
    　　他窝到莫照的脖颈处，点头说：“睡不着了，我看着你有一个多小时了，你一直不醒。”
    　　莫照另一只手搂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说：“是我不对。”
    　　“嗯。”乔熠宵觉得是他不对，一直不醒！他又从身后拿过那个芦苇做的短笛，“是你昨晚吹的那个吗？”
    　　“嗯。”
    　　“昨晚吹的那个曲子，真的没有名字吗？”
    　　“没有。”
    　　“那我来取一个。”
    　　“好。”
    　　乔熠宵看了看说：“就叫乔熠宵之歌。”
    　　莫照立刻笑出了声，他以为会取一个如何风雅的名字，不过一想，这样的名字才符合乔熠宵的性格。
    　　乔熠宵抬眼瞄他，不满道：“你笑我。”
    　　“没有，只是宵宵太可爱了。”
    　　乔熠宵“哼”了声说：“我回家，要在上面刻字，把曲名和日期刻上去，然后藏起来。”
    　　“好。”
    　　“你怎么什么都说好呀？这是你自己做的笛子，你不要了哦？”
    　　莫照有耐心地回答着他的这些幼稚问题：“我的都是宵宵的。”
    　　“可是我的不是都是你的哦。”
    　　“嗯。”莫照伸手不时抚过他的鬓角，“宵宵是我的。”
    　　乔熠宵回头望着他的眼睛，问：“那你是宵宵的吗？”
    　　莫照也望着他的眼睛，温声说：“是。”
    　　乔熠宵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凑近他，在他的眉心也印下一个吻，带着恩赐般的表情得意道：“那宵宵就亲你一下！”
    　　莫照舒坦地露出微笑，看着他做这些。
    　　乔熠宵这才继续窝回去，嘴里与莫照闲闲地说着话，半点没再提昨晚的事。但他是知道的，莫照一定也记得很清楚，那些一定也住进了莫照的心中吧？
    　　他们中午便回去了，路上莫照问：“要不要接你的弟弟来家里吃饭？”
    　　乔熠宵摇头道：“才不要，看到他就想打他。”
    　　莫照笑出声。
    　　“很好笑吗？”乔熠宵回头看他。
    　　“没有，我们宵宵最坦率了。”
    　　“其实我们家的事你都知道的，我对他吧，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但总归我们家就剩我跟他了，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他一口水喝的。”乔熠宵讲得认真，莫照微笑着想，所以他当初才会看中乔熠宵。
    　　好的灵魂便是这样的，隔着再远的距离与再具迷惑性的外表，总能看穿的。
    　　他是真的很幸运。
    　　途中，乔熠宵坚持回一趟郊区的家，说要去拿东西。
    　　莫照问要拿什么。
    　　乔熠宵却坚决不说，到了院门口，也不许莫照下车，他急匆匆地往里走去。却因为昨晚也算纵欲过度，总归是有些疼的，自己被自己绊了一下，看得莫照好一阵心疼。
    　　他倒好，回身，指着莫照说：“不许跟进来！”
    　　他走进房子，坐在客厅看书的金姑娘吓地立刻站了起来，她这个暑假照例是留守。
    　　乔熠宵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你继续，我回来拿东西。”他往楼上走去，姿势却总归有些怪异。
    　　金洛在身后看着，立刻就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乔熠宵在抽屉里找到当初那本小日历，翻到八月，就在今日，八月六日的日历上又圈了个圈出来。想了想，他又画上一张笑脸与爱心，他本想放回去了。但是咬着笔头，他在旁边又加上：谢谢。
    　　写完这两个字他又犹豫了。
    　　他本想写“谢谢老公”，到底没有好意思，想了片刻，写上“谢谢莫照”。
    　　随后，他就立刻把日历合起来，再度塞到了抽屉的最深处。
    　　做完这些，他起身走了出去，却觉得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脸上笑得比刚刚更甚。
    　　到楼下，他与金洛一挥手便走了。
    　　金洛悄悄站在客厅的窗帘后头，看到莫照给他开好车门，乔熠宵笑着与他说了三两句话，坐进了车座，车子这般开离了小院。
    　　她看了良久。
    　　乔熠宵不愿意说他做什么去了，莫照便也不逼问。
    　　回到市区的家，董阿姨早做好了一桌饭。莫照知道乔熠宵其实还是喜欢热闹的，提前便让肖哲与万灵都来了，大家一起坐在桌上吃饭。
    　　反正这个家里，宗旨就只有一个：乔熠宵高兴就好。
    　　于是都是人精的大家，配合莫照，使出浑身解数，非常热闹地吃完了这顿为乔熠宵的生日所准备的饭。
    　　乔熠宵神采飞扬，从小到大第一次过生日，却过得毫不沮丧。莫照给予他的一切，覆盖了过去所有的哀伤与伤疤。
    　　乔熠宵奇异地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不怕不怕啦。
    　　那伤疤揭开就揭开了。
    　　有莫照，好像就都不怕不怕啦。伤口似乎也不会再疼了。
    　　过了几日，乔熠宵刚下班，从公司的大楼里出来，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是某“变态”，这称谓他是故意不改的。不过此时的变态，显然又与当初的变态意思不同。
    　　莫照说晚上带他一起吃饭。
    　　他应下，便让肖哲送他去莫照的单位。
    　　莫照下班后带他去吃饭，平常他们俩一起吃饭，也都是去一些比较普通的饭馆吃饭。有时甚至去一些街边小店，就是这种地方，才能找到好吃的。
    　　今日，莫照却带他去了一个看起来就挺贵的地方。
    　　乔熠宵解下安全带，往里看了眼，疑惑道：“是很好吃吗？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莫照笑着说：“听说不错。”
    　　“噢。”乔熠宵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会纠结于这些小事情的乔熠宵了，他听到有好吃的，便高高兴兴地下车，与莫照一起走了进去。
    　　接待见到他们进来，上前笑道：“莫先生您好，柳先生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乔熠宵脚步一凝，他看向莫照，皱眉。
    　　莫照也看了他一眼，平和道：“吃顿饭而已。”
    　　乔熠宵一想，是啊，吃顿饭而已！他还怕了那个人不成？！当日，他情绪不对，被人指着鼻子侮辱也一点儿反抗都没有。事后他是很后悔的，就算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他当时也不必那么孬种吧？！今天非要报仇！
    　　莫照看到他眼睛一亮，便放下心来，与他一起走进去。
    　　这些天，柳北晔一直等着莫照呢。就按莫照那个性格，他都这般了，他就不信莫照没有反应。莫照可不是那种好欺负的人，或者说压根就不是会被欺负的人。很多人见他整日里笑得那般和睦，就真当他是个好人了！他柳北晔可不是那种傻瓜。
    　　不过事已做出，话已出口，他没什么后悔的。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当然不允许被别人给带坏了。他们家是不如莫照家，但硬碰硬的话，莫照也不敢。今日，莫照打电话约他吃晚饭，听那语气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他可不是他家那个傻子弟弟，他倒要看看莫照要怎么跟他说！
    　　听到门响，他便知道是莫照来了，他抬眸，却并没有起身。
    　　结果看到来人时，饶是他，也差点儿吐血。
    　　接待将他们送至此处，鞠躬便离开了。
    　　莫照让开半个身子，乔熠宵先走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了正对大门而坐的柳北晔，连白眼都没翻。他的白眼，是他们家莫照专属的好吗！
    　　莫照带着笑容关好门，回身就道：“等很久了吧？”那语气，和睦得呀，就跟他们俩多好似的。
    　　柳北晔见他们俩始终不坐，只好也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并未等太久。”
    　　莫照拉住乔熠宵的手，便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是我表弟，乔熠宵。”
    　　“……”柳北晔总算是见到比他还能睁眼说瞎话的人了。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莫照又道：“宵宵，这是柳南昀的哥哥，柳北晔。”
    　　结果乔熠宵特别煞有其事地说：“柳大哥好。”
    　　柳北晔一口血窝在心口出不来，他记得当初看到这个姓乔的时候，这人并未这般镇定的。虽长得好看，但明显当时是羞愧的，也是怕他的，根本不敢说话。
    　　现在倒好，做人小情人都做得这般光明正大了！
    　　可是莫照就在一边，装得什么都没有似的。人家也好好地与他打招呼了，他还真的只能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乔表弟好。”
    　　乔熠宵扯出一个强装的笑容，自己先坐下来了。
    　　柳北晔更是不太爽。
    　　莫照笑着与他一起坐下，这才道：“北晔，坐呀。”
    　　“呵呵。”柳北晔坐下。
    　　莫照这时便道：“说起来，我家表弟和小二关系还不错。往日也见过几面，听说南昀这次四级又没去考？”
    　　柳北晔咬牙，这他妈的四级没考的事怎么传得满世界都知道了似的？！！他正要接话。
    　　莫照却又继续说：“没关系，让我表弟以后给南昀辅导辅导，下学期再考应该就没问题了。我姑姑家的表弟还要一阵子才从国外回来，但我家宵宵别的都一般般，心思也单纯，就是学习成绩特别好。我都不知道，他上学期就把四级过了，这学期六级也考了，成绩虽然还没出，但一定也是过了的。我经常说他，你才大二，那么着急做什么呢？可这孩子，就是上进。”
    　　柳北晔笑了声。
    　　莫照也笑了声，继续说道：“四级考得也一般，就六百八十分。”
    　　“……”你他妈的把你的小情人带来坚持说是表弟打我的脸就算了！！还要打我弟的脸！！！
    　　“其他高数什么之类的科目，我家宵宵也能帮忙，他每次都考第一。上学期拿的是特等奖学金。我跟他说，你就不该拿这个奖学金的，反正那点钱，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何不让给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他立刻就生气了，他说我这样才是不尊重人。我想了想也是，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裕，都各凭本事不是？
    　　后来我让人去问了问，一等奖学金的那个不太富裕的学生，跟我们家宵宵关系可好了。可见，无论什么样子的生活背景与性格，只要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只要努力去做，总能有所回报，也总能成为好朋友，你说是不是？”
    　　柳北晔呼吸特别不顺畅，他完全能够听得出来莫照话有所指，却只能应道：“没错。”
    　　莫照微笑道：“你们家小二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就该一起玩，相互学习。所以回头学习上有了问题，记得让小二跟宵宵说一声，一点都不麻烦，你别担心。我们宵宵一定好好教他。”
    　　“那就谢谢了。”柳北晔咬牙切齿。
    　　乔熠宵这时开口道：“不用谢。闲着也是闲着。”
    　　“……”柳北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幸好这时开始上菜，莫照那个恶人终于闭上了他的嘴巴！柳北晔恨得不行！！
    　　最后散场时，莫照还不忘回头说：“一定记得让小二联系他，都是小孩子，一起玩才合适。你要不跟小二说，回头我就带我弟弟去你家找小二。”
    　　偏偏柳北晔只能应一声“好”。
    　　等莫照与乔熠宵走了，柳北晔差点儿砸了包厢里的碗筷。莫照这是铁了心地替他的小情人做主了，他就不信了，莫照能护得了这人一世？！他爸他爷爷那个性格能答应？！他们家里已经出了个同性恋了，再出一个，还不翻了天？他冷笑，他就等着看莫照的好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几章，大家都表示柳大哥太过分啦。
    　　但其实真想对柳大哥做些什么也不现实，文章的世界里，柳大哥也不是好欺负的人。更何况，以莫照的处世哲学，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做出低格调的事。
    　　别看莫照大大这般那般说了番，可把柳大哥气死啦。你不是说他不是我的表弟吗，不是当面羞辱他吗，我当着你的面，再给你介绍一次，这就是我的表弟，你不仅不能反驳，还得叫一声表弟好，等等。
    　　第125章 一二五
    　　走出饭店，坐上车，乔熠宵就立刻大笑起来：“那个人被我们气死了！！气地说不出话来！！！”
    　　莫照也笑，说道：“宵宵今天很厉害。”
    　　“我是狐假虎威呢，他不敢跟你对上，而且都是你在说。”
    　　“所以宵宵，你看，这个世界上，是与非其实是没有完全的界定的。只要足够强大，便能掌握话语权，便能决定一件事情的是与非，黑与白。而且并非打打杀杀、吵架才能泄愤，捉住了软肋，轻轻松松地，云淡风轻地照样能气死他，这便是与人往来的艺术。”
    　　乔熠宵侧脸看他，嫌弃道：“你又顺便夸自己。”
    　　“没有。”
    　　“不过你说得对，所以我也会好好努力！让我自己也变强大！我变厉害了，就没人敢说我了！然后我也要变得更加冷静！”
    　　莫照却伸手摸他的脑袋，温柔道：“不用，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让你借我的威。”
    　　乔熠宵伸手拉住他的手，说：“这样是很不错，可是我也会有野心哪。”他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总是与莫照抬杠了，他知道莫照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作为莫照，自然希望他可以永远依附他。可在他乔熠宵看来，他会一直相信莫照，也愿意依靠他。
    　　但是他也是一个男人，也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而此刻，再谈理想与抱负，似乎多了更多实现的可能性。
    　　毕竟他觉得他与莫照之前，已与从前不同。
    　　虽然莫照什么也没说。
    　　虽然他也什么也没说。
    　　很多时候，言语反而是多余的，他们心中都明白就好。
    　　他现在已知道，莫照并非压制他，也并非看轻他，他只是想要保护好他。可是他乔熠宵，会保持住本心，保持住莫照也十分喜爱的本心，然后做出一番独属于自己的成就出来的。
    　　他日后会还清莫照帮他还的一些钱，也会与莫照站在彻底的平等的台阶上。
    　　他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他现在不会说出口的。毕竟，面前这个男人还是这样的需要他的依附，那他就再继续依附他一下下好啦。
    　　反正他还在长大，还未真的走进这个社会。在这之前，他就可怜一下这个老男人好啦。他已学会开始慢慢了解莫照，了解到他的内心，了解他强大外表下的几丝脆弱与压抑。
    　　人，从来就真的只是人。
    　　再强悍，那也不是神。
    　　他伸手拉下莫照的手，然后在他的掌心亲了一下。
    　　莫照回头，诧异地看他。
    　　“学你的！”
    　　莫照笑着反手拉过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
    　　“好恶心哦。”乔熠宵笑着倒回车座。
    　　莫照又揉了揉他的额头，将车子开离此处。
    　　再说乔冬阳，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又住回了原本的医院，照顾他的还是那位白护士。只是这次，肖哲给他留了电话，说有事情都可以找他。
    　　乔冬阳早知道这些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了，他还真有事情想找肖哲，他想见乔熠宵。却又有些别扭，其一，乔熠宵压根不想见他；其二，乔熠宵跟那个莫照的关系太尴尬了，肖哲是莫照安排的，他不太好意思与肖哲联系。
    　　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地过，乔熠宵始终不来。他就有些着急，他有很多话想与乔熠宵说，于是这日他终于打定主意找肖哲。
    　　却说这一日，柳南昀又跑来了医院。
    　　乔冬阳一见他进来，就当没瞧见，这一家子兄弟两个跟神经病一样。就算乔熠宵是被包养的，用他家钱了吗！吃他家大米了吗！至于这样说他们吗？！他那日光顾着羞愧，事后回想起来，与乔熠宵一样，也是十分的后悔！
    　　不明不白地就被人给欺负了！他好端端地做他的瘫子，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顶大锅，说他勾引男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着他跑好吗！！！他还需要去勾引别人？？！！！
    　　乔冬阳瞟了眼柳南昀，原本对他的好感也全没了。
    　　就这白毛样子，值得他去勾引？！
    　　柳南昀“嘿嘿”了一声，正要说话。
    　　乔冬阳立刻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们家，我可得罪不起。”
    　　“我是替我哥道歉来的！”
    　　“别，担当不起。你快走吧，省得下一秒你亲大哥又杀过来，反过来又骂我勾引你。”
    　　“……”柳南昀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
    　　乔冬阳便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冬阳，我今天是真心来道歉的。我哥就是说话狠，他没有其他意思的……”
    　　他妈的，话都说成那样了！眼中的轻蔑满得全部溢出来了，没有其他意思？！！
    　　乔冬阳觉得乔熠宵不愧是他哥，说得就是对。他就是没脑子，以前还把柳南昀当朋友，他拿出手机说：“我要打电话了，你走吧。”
    　　“我……”柳南昀还想说话。
    　　乔冬阳已经拨通了肖哲的电话。
    　　乔熠宵接到肖哲电话的时候，正在绿化局里陪着几个小朋友一起玩游戏。
    　　暑假期间，单位里部分员工会将家里不上学的孩子带到单位来。单位也专门给了他们一间会议室，让他们写作业、玩游戏。
    　　乔熠宵今天是过来等莫照下班的，等待的过程中，杨老师家的苗苗又扒在办公室门口叫他“哥哥”。接着就把他拉到这个会议室里了，几个小朋友在玩过家家，扮演国王与公主。他们还差一个骑士，于是乔熠宵就变成了小骑士，加入了他们。
    　　乔熠宵哭笑不得，可是对上那些可爱的小脸蛋，便认输了，舍命陪君子。
    　　听到电话响，他正打算出门接电话。
    　　苗苗立刻道：“你还没问过公主殿下我你是否可以离开呢！”
    　　乔熠宵其实快要笑死了，但反正已经陪着玩到现在了，不差这么一会儿，便也认真问道：“公主殿下，我可以去接电话吗？”
    　　苗苗抬起下巴，骄傲道：“去吧，我的骑士。”
    　　乔熠宵又按照他们教的，摆了个退场的姿势，这才出去接电话。
    　　他忍着笑意，绕到无人的角落里接肖哲的电话。肖哲自然是来说乔冬阳想与他见面的事，乔熠宵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只是时间依然待定。
    　　坦白说，现在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乔冬阳。
    　　假如乔冬阳再问他与莫照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回答？
    　　金主？男朋友？老公？家人？
    　　哪个都不对，又或者哪个都对。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挂了电话，他就靠在墙上发呆。
    　　发着呆，他突然听到了两个声音，都是女人的。
    　　一人道：“莫处最近春风满面，是不是谈恋爱了？”
    　　另一人“哈哈”大笑：“春风满面？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看人一向特准，我敢肯定，莫处一定是谈恋爱了！”
    　　“话说回来，莫处三十几了，谈个恋爱也正常吧。这是我已经结婚了的，不然莫处长这种洁身自好，人又帅的，我也会喜欢啊！就是他们部门的那个小赵，你晓得的，不是一直在追莫处长？”
    　　“我知道的，去年咱们聚餐不还当众表白了。要我说，她还真以为自己多漂亮家世多好，莫处能看上她？”
    　　“什么意思？小赵家是挺不错，不是据说莫处家也就一般？”
    　　“算了吧，我偷偷告诉你，上次刘局说漏了嘴，莫处家可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人似乎真打算继续说，突然远处传来苗苗的声音：“哥哥？乔哥哥你在哪里呀？”
    　　那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那两人立刻走了。
    　　乔熠宵这才从角落里绕出来，迎上苗苗，道：“我在这里呢。”
    　　“快来啊哥哥！我们不玩公主和骑士了！这次你要扮演王子！”
    　　乔熠宵被小姑娘拖着往前走去，却再不像之前那般玩得投入，他屡屡出神。到了最后，他甚至不顾小朋友们的呼喊，再度走出了会议室，蹲到了之前的那个角落里发呆。
    　　他早知道莫照家不简单，但是经由别人说出时，又别有一番意味。
    　　莫照肯定是要继续做官的，并且这个官只会越做越大，他所走的路也只会越来越远。待到那么一天，他乔熠宵要怎么办才好？
    　　假如是从前，能够离开莫照，他恨不得放上几挂一百响的鞭炮，好好庆祝一番。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喜欢是一种很神奇的情绪，也是一种很本能的天赋。
    　　不知不觉间似乎就能领悟，乔熠宵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莫照了。
    　　莫照呢？莫照吻了他，那是代表他也喜欢他吗？
    　　唉，乔熠宵叹气。
    　　人生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烦恼。就不能有那么一个阶段，能够痛痛快快地高兴一场吗？没有任何担忧与隐患地高兴一场。
    　　莫照下班后，他与莫照一起出办公大楼，在停车场遇到了小赵。
    　　小赵看到莫照，眼睛又是一亮，亮了之后，眼神又暗了下来。小赵追了莫照也快一年了，追到连门卫都知道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喜欢那个莫处长，可只有莫照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小赵有时也会生气，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她甚至想跑到莫照跟前说：和我在一起吧！我爸会帮你走得更远的！
    　　可是这样一来，她与其他那些拿着自身优势去威胁人的人又有什么差别？
    　　小赵脑中的想法百转千回，脸上的表情也变了数次，最后眼神中甚至满是幽怨。
    　　乔熠宵看在眼里，就觉得特别烦！
    　　他跟你是有什么关系吗？你这幽怨的样子给谁看呢？！逼你喜欢他了吗？！偏偏莫照还停下脚步，打招呼道：“回家了？”
    　　“嗯。”小赵复杂地应了一声。
    　　“明日周末，周末愉快。”
    　　“莫处您也是。”
    　　莫照微笑点头，随后往自己的车子走去。乔熠宵瞪了小赵好几眼，可惜小赵的眼里又只有莫照和那碍眼的幽怨。
    　　一上车，乔熠宵就道：“那眼里的幽怨都快把人给淹了！”
    　　“嗯？”莫照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
    　　乔熠宵又想起他偷听到的壁角，也许喜欢莫照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许多？他突然特别想问：你会结婚吗？
    　　问题已经到了唇齿间，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明知故问不是吗？
    　　肯定要结婚的。
    　　人生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呢，有很多烦恼。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有很多烦恼。
    　　暧昧一个人的时候，更有很多烦恼。
    　　但是恋爱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烦恼。
    　　无论哪个阶段，只要你在意了，就会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烦恼。
    　　三月的第一天，希望春天快来。
    　　第126章 一二六
    　　从前恨不得莫照赶紧结婚，赶紧对他失去兴趣放了他。
    　　现在只要一想到以后莫照会结婚，他会与另一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个人兴许也会叫他“老公”，他们一起吃饭、逛书店，他们甚至会上床。想到这些，乔熠宵就觉得呼吸不畅。
    　　可是这些，他也不能说出口。
    　　生日以来，这些日子的狂喜终于平静了下来，那些人说的话是那样现实。现实的残酷就这样一一摆在了面前。
    　　莫照见他始终不说话，诧异道：“宵宵？”
    　　乔熠宵回过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说道：“有点困。”
    　　莫照听后，却是一笑，道：“昨晚是有点累。”
    　　乔熠宵一愣，随后脸又烧了，他又说错话了！！！不过莫照这般一说，他才能够再次打起精神来。
    　　而莫照边开车，边温声问他：“今天陪苗苗他们玩了？”
    　　“是啊，小孩子真会折腾人。”
    　　“都玩了什么？”
    　　“玩过家家！”
    　　莫照笑出声：“你扮什么？”
    　　“骑士！王子！”
    　　“倒符合你。”
    　　乔熠宵侧头斜了他一眼，只可惜莫照在专注开车，并未看到。倒是乔熠宵这么一看，看上了瘾，他索性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莫照，想要看出他脸上哪来的所谓春风之意。
    　　可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莫照哪里有不一样啊。还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嘴巴，还总是喜欢对别人假笑。
    　　临到红灯时，莫照回身看他，问道：“宵宵怎么了？”
    　　“你们单位有多少人喜欢你啊？”
    　　莫照又笑出声，却没回答这个问题。
    　　乔熠宵道：“谢老师都告诉我了，从初中开始，就特别特别多的人喜欢你，真的吗？”
    　　绿灯亮起，莫照继续开车，说道：“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据说那些人都为了跟你考上同一所学校拼命学习。”说完，他不满地撇嘴，他不能这样助长莫照的自信心，莫照本来就有些骄傲自大了，他要打击莫照，便又道：“说实话我觉得你真的一般般，怎么会那么多人喜欢你？”
    　　莫照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乔熠宵有些生气，莫照真的很不要脸，索性坐回了车座生闷气。
    　　等到家时，乔熠宵正打算回他那屋，莫照拉着他的手，去了他那黑屋子。
    　　“要做什——”话没说完，莫照便将手里的包扔到沙发上，低头抱住他就吻住了。
    　　乔熠宵瞪着他，莫照倒还有兴致朝他眨了眨眼。
    　　乔熠宵生气地张嘴要咬他的舌头，莫照十分灵活地躲开了，等乔熠宵闭上嘴巴之前，却又伸出舌头，勾住他的舌头舔舐。
    　　乔熠宵再度瞪起圆眼睛，又要下嘴去咬。
    　　莫照笑容更甚，这时却离开他的嘴巴，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走进卧室扔到床上。
    　　乔熠宵正准备坐起来，莫照伸手将他推回去，乔熠宵又抬脚踹他，莫照接住他的脚，轻轻摸了摸。乔熠宵的腿上瞬间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有些可怜道：“我饿了。”
    　　“我也饿了。”
    　　乔熠宵当然知道他的饿了是什么意思！
    　　莫照却低头看向他脚踝上的玉葫芦，乔熠宵便也看了过去。说来奇怪，这葫芦也挂上去快一年了，他却不知这葫芦到底有何用。他正要问，莫照的手已经抚过葫芦，顺着他的小腿一一往上摸去，乔熠宵的全身都麻住了，不知不觉便乖乖躺到了床上。
    　　莫照笑着覆盖住他。
    　　等两人做完那事，乔熠宵趴在床上，莫照侧躺在一边，伸手一下一下地轻柔地按着他的后背，并道：“宵宵，不用想太多。”
    　　本昏昏欲睡的乔熠宵，听到此话，立刻睁大了眼睛。
    　　莫照凑到他耳边说：“有我在，你只要高高兴兴的就好。”
    　　乔熠宵看向他，自己心情不好，又被看出来了吗？
    　　可是，莫照会一直在吗？他担忧的正是这个，却又永远无法将这话说出口。
    　　莫照说完那话之后，继续按着他的后背，再没说其他话。乔熠宵却再无睡意，他突然特别想把那句十分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问出口：你会结婚吗？你什么时候结婚？
    　　这么两句简单的话，在脑中转了无数遍，他终于张嘴：“你——”却又停在最开始。
    　　“什么？”莫照低头问他。
    　　乔熠宵抬眸看他，心中暗暗叹气，最终道：“你饿吗？”
    　　莫照笑开，眼角有浅显的纹路，坐起来，伸手抱着他下床，往他那屋走去，嘴中说道：“我家宵宵饿了，我们吃饭去。”
    　　乔熠宵好想伸手抚平他眼角的纹路，心中却想，他会一直看着莫照眼角的纹路愈来愈深吗？及至他的眼角也长出纹路，他的纹路也越来越深。他伸手环住莫照的脖子，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他决定还是逃避与相信莫照。
    　　既然莫照说了可以，那一定就是可以！
    　　趁着暑假，他后来又去过莫照的单位几次，有一次，他正好撞上小赵。
    　　小赵又敲门进来问莫照喝什么，她要出去买饮料。
    　　莫照还没说什么，他站了起来，道：“外面太热了，女孩子晒多了不好，我去买吧。”
    　　小赵还未有所表示，本还在认真工作的莫照，立刻抬头看向他。
    　　乔熠宵心想，有必要这么诧异吗？这个小赵太没有眼色了，人家明摆着就不喜欢你好吗！不等小赵回答，乔熠宵立刻走出了办公室，这层楼大概有多少人，乔熠宵也是清楚的，买个饮料而已。
    　　他走出单位大门，小赵就从身后追了过来，乔熠宵瞥了她一眼，往奶茶店走去，没理她。小赵也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跟上去，想到杨老师的那些话，到底问道：“你知道莫处喜欢什么东西吗？”
    　　“怎么？”
    　　“还有一个多月莫处要过生日了，我想送个小礼物给他。”反正全单位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莫处，她丝毫不扭捏，再说了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希望这个表弟能告诉莫照。
    　　乔熠宵却要气死了！他过生日关你什么事啊？？？！！！你送个屁的礼物！！！他冷着脸说：“你们莫处喜欢辣椒酱，你去送一罐吧，还得是那种手工磨出来的。”
    　　“……”小赵停在原地愣了片刻，追上去怒道：“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何必哄我！！”
    　　“你问我他喜欢什么，我好心告诉你，你怪我？”
    　　小赵顿时也辨不清，这个表弟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乔熠宵快手快脚地买好饮料，转身就往绿化局走，很近，一个路口而已。等他给大家分发饮料时，小赵才慢吞吞走回来。办公室里的大家都在感谢乔熠宵，乔熠宵挺高兴的，心想他也能替莫照笼络人心的好吗？！
    　　等他提着最后两杯饮料往莫照办公室走时，小赵又追了出来，扭捏道：“你说的是真的？”
    　　乔熠宵一本正经道：“当然。”
    　　小赵若有所思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呵呵。乔熠宵冷笑一声，趁着走廊里没人，一脚踹开莫照办公室的门。
    　　莫照立刻抬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关上门，拉住他的手，接过他手里的饮料，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抽了面纸给他擦汗，说道：“你和一个女孩子计较什么？”
    　　“我计较什么了？”乔熠宵当然不愿意承认。
    　　莫照暗暗叹气，心疼道：“外面那么热，脸都晒红了。”
    　　乔熠宵用吸管戳开自己那杯加了冰块的饮料，喝了一口，浑身都凉了下来，脸色这才有所好转，又将另一杯递给莫照，不耐烦道：“你继续吧，不用管我。早点忙完，今天不要加班。”
    　　莫照好气又好笑，伸手揉了揉乔熠宵的脑袋，回去继续工作。
    　　傍晚的时候，苗苗又来找乔熠宵，她照例扒在办公室门口道：“哥哥，我们今天又差一个人，你来不来？”
    　　“……”乔熠宵看到她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再次认输，跟着小姑娘走了。
    　　这么一玩，等到莫照下班，去会议室找他们的时候，正听到里边热闹着。
    　　他伸手敲门，过了好半晌也没人来敲门。
    　　他再度敲门。
    　　里边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外面是谁呀？”
    　　莫照笑道：“是你莫叔叔。”
    　　“是莫先生呀！你也来接你家宝宝放学啦？”
    　　“……”
    　　这时门打开，苗苗手上拿着一根类似于教鞭的木棒，煞有其事地教育道：“你今天是最晚来的家长！”
    　　“……”莫照哭笑不得，“老师，不好意思，下班晚了。”
    　　“嗯。你家宝宝想你都想哭了！工作就那么重要吗？！”
    　　莫照看向里边坐着的“想哭了”的乔熠宵，两人相对两无语。
    　　乔熠宵真的要哭了，被拉来扮幼儿园的学生就算了，这还凭空多出了一个爸爸！
    　　苗苗老师又道：“下不为例！”
    　　莫照也道：“一定。”
    　　苗苗朝乔熠宵招手：“乔宝宝你过来，跟你爸爸回家吧！”
    　　乔熠宵只想捂脸，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在哪里？
    　　这还没完，苗苗老师再道：“乔宝宝你以后听你爸爸的话吗？”
    　　“……”乔熠宵看着苗苗老师，不想说话。
    　　“你说呀！”苗苗严肃道。
    　　乔熠宵只好说：“听话的。”
    　　“好的哦，那你以后不要和你爸爸吵架了哦。”
    　　“……”
    　　“你叫一声你爸爸呀！”苗苗催道。
    　　其他几个小朋友扮老师，都玩上了瘾，拉着乔熠宵，不让他走，跟着奶声奶气道：“是呀！你和你爸爸说，以后不惹他生气了，要好好听老师的话！”
    　　“……”乔熠宵可怜地看着莫照。
    　　莫照这时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上提着公文包。乔熠宵恨恨地想，居然还真有点儿像来接孩子放学的爸爸！！
    　　小孩子认真起来是极难对付的，乔熠宵挣脱不开，又不好意思吓小朋友。正矛盾着，救苦救难的杨老师走了过来，一看这架势，生气道：“苗苗！你又折腾你乔哥哥！！”
    　　“哎呀！！！妈妈大老虎来了！”苗苗一看她妈来了，也不玩游戏了，教鞭一扔，撒腿就跑。杨晴跟莫照说了声对不住，追着苗苗就跑。其他小朋友唯恐自家爸妈也过来，“轰”地一声全散了。
    　　乔熠宵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继续看着门外的莫照无话可说。
    　　莫照向前迈了几步，走进室内，反手关上门，朝乔熠宵伸出双臂，笑道：“来，爸爸抱抱。”
    　　“……”
    　　乔熠宵觉得这一次，脸真的红了。
    　　第127章 一二七
    　　当晚，两人又做了床上运动。
    　　乔熠宵默默觉得，最近真是太频繁了。他与莫照一起躺着，想到莫照看着苗苗他们玩闹时，一丝不耐都没有，不由问道：“你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嗯？”
    　　“我看你很喜欢苗苗她们。”
    　　莫照笑了笑，没说话。
    　　乔熠宵小声道：“你会很想生一个孩子吗？”其实他只是想知道莫照到底要不要结婚。
    　　可是莫照却道：“不会。”
    　　乔熠宵眼睛一亮，是指他也不会结婚吗？！
    　　莫照又道：“我已经有一个宝宝了，不需要其他的。”
    　　“啊？”乔熠宵茫然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莫照伸手揪他的鼻子，笑道：“刚刚才叫过‘爸爸’，现在就不认我了？”
    　　“……”没错，刚刚做那事时，乔熠宵很没出息地真的叫了。
    　　莫照伸手揽住他，说：“养孩子比养宠物还累，所以，一个就好。”
    　　乔熠宵觉得他应该生气，可是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知道，以前，在莫照眼里，他乔熠宵就是一只猫，甚至连猫都不如。可今天，莫照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乔熠宵，在莫照那里终于不是宠物了！
    　　是人！
    　　虽然目前只是婴儿！
    　　但是总归是人了！
    　　他又觉得心里甜甜的，转头就去吻莫照。
    　　莫照哭笑不得地伸手接住手舞足蹈的他，心中也在感慨，真是小孩子，几句话就这样高兴。这些日子来，乔熠宵的低落他怎会看不出？可是要在不打击乔熠宵自尊心的前提下解决这些，其实也不易。
    　　现在，乔熠宵应该不会再去在意那些女人的事了吧？
    　　哭笑不得的同时，莫照却也觉得乔熠宵实在坦率得可爱，又坦率得那样的珍贵。
    　　这样的人，他莫照寻寻觅觅多年才找到，怎会轻易放手？
    　　他在乔熠宵的眉间印下了一个吻。
    　　开学之前，乔熠宵去见了乔冬阳。
    　　乔冬阳在床上正襟危坐，一见到乔熠宵进来，立刻坐得更直。
    　　这大半年来，两人几乎很少见面，上次见面又是那种境况，但乔熠宵倒也没觉得尴尬。乔冬阳就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让乔熠宵坐下说话，他便径自坐下，看了眼乔冬阳的腿，问道：“今天按过腿了？”
    　　“早上的按过了。”
    　　“现在腿有没有一些知觉？”
    　　乔冬阳认真道：“比之前好多了，偶尔会有一点点的感觉，但很快就没了。”
    　　乔熠宵点头道：“你还小呢，我在楼下问过医生了，他说你恢复得很好，过几年一定能站起来。”
    　　爸妈死了之后，乔冬阳其实也是过得浑浑噩噩，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但是经由上次的事，他觉得自己无比的废物，被人欺负时毫无还手之力，还不能保护亲人，他似乎一下子就惊醒了。再不似从前那般浑浑噩噩，陡然也有了目标：快点好起来，早日能够赚钱，尽快还清乔熠宵欠的那些钱。
    　　然后，帮助乔熠宵脱离苦海。
    　　因此听到乔熠宵这话，他也挺高兴的，他恨不得腿立刻就能好起来。
    　　其实话至此，两人已经没有什么好讲的了。他们从来都不熟，性格更是不合，乔熠宵又恨他与他的妈妈恨得不行。但是乔冬阳却特别害怕，害怕乔熠宵又跟从前那般，说完话立刻就走了。
    　　他还想多与他说说话。
    　　他拼命地想话题，便想到了那个柳北晔所说的上学的事，便问道：“你现在是在上学吗？”
    　　该知道的，乔冬阳都已经知道了，乔熠宵点头承认道：“后天就开学了。”
    　　“大学二年级吗？”
    　　“嗯。”
    　　“是学你最喜欢的那个专业吗？”
    　　乔熠宵顿了顿，道：“不是。”
    　　“那——”
    　　乔熠宵不耐烦地站起来，果然道：“我先走了。”
    　　“别！”乔冬阳立刻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
    　　“我，我——”乔冬阳“我”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乔熠宵不耐烦的脸，他小声问道：“你过得好吗？”
    　　乔熠宵冷笑：“反正肯定是比你好。”
    　　乔冬阳眉毛一立，又要生气，但想到乔熠宵为了他做过的那些，气势又弱了下来，说：“那个人对你好不好？”
    　　“关你屁事！！”乔熠宵不想跟他提起莫照，更怕乔冬阳问出更多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会快点好起来！我会努力赚钱！我们一起还钱！”乔冬阳却在他背后大声说出这些话。
    　　乔熠宵站在原地，顿了片刻，第一次，回头看他这个弟弟。
    　　看得出来，说了这番话，乔冬阳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坚定地看着他，重复道：“我们一起努力。”
    　　乔熠宵鼻子又有些酸。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对别人好吗？
    　　坦白说，从前，乔熠宵为乔冬阳所做的每一件事，他真的没有求过回报，反正乔冬阳就是一只白眼狼。但当此刻，这只小白眼狼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乔熠宵满腔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知如何抒发，他只是觉得乔冬阳能说出这番话，也不枉他这三年来从未真的放弃过他。
    　　“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不用你来操心。”
    　　“我会好好养病的。”
    　　“我走了。”
    　　“你不要不来看我，以前是我错了。”
    　　乔熠宵的嘴唇动了动，说道：“对也好，错也罢。你要记得你十七岁了，该学会长大了。”
    　　“我听你的话，不跟那个白毛玩了。”
    　　“我走了。”乔熠宵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重复了遍，往外走去。
    　　“你好好上学，你成绩那么好，本来就是要上学的。等我好起来，谁再欺负你，我帮你打他！那个姓莫的——”
    　　乔熠宵再度转身看他，打断他的话，道：“他不是坏人。”
    　　乔冬阳微微张着嘴巴，有些茫然。
    　　乔熠宵没再说话，彻底走了。
    　　乔冬阳却不懂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坐在床上发呆。
    　　乔熠宵在电梯里，却是很感慨的。
    　　他曾经以为，乔冬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一辈子不知好歹，一辈子不思进取。却不妨，乔冬阳也会有灵光的时候。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如果能够成才，那也是好事。
    　　走到楼下，肖哲便将电话递给他，道：“您的弟弟。”
    　　乔熠宵微怔，他刚下来，电话就跟过来了？他接过电话，道：“又有什么事？”
    　　乔冬阳听到了他的不耐烦，便立即道：“我都没有你的手机号码，你给我一个吧！”
    　　“不给。”乔熠宵直接拒绝。
    　　“为什么啊？！”
    　　“我嫌你烦。”
    　　乔冬阳噎住了，乔熠宵直接把手机扔给肖哲，转身就上车。转身的瞬间，他却笑了，乔冬阳问“为什么”的时候，居然有点儿撒娇的意味。真是没想到，他们俩还有这样的时刻。
    　　“我不烦你啊！”乔冬阳着急道。
    　　肖哲正经道：“乔小先生，是我。”
    　　乔冬阳无力道：“不愿意跟我讲电话算了，那我以后都找你，行不行？”
    　　“当然行。”
    　　“我悄悄问你，那个姓莫的，平常欺负我哥吗？”
    　　“……”肖哲抬头望天不语。
    　　“他要是欺负我哥了，你偷偷告诉我啊。”
    　　“……”肖哲在想，告诉你是有什么用吗？
    　　“我都记下来，以后一并找那个姓莫的算账！”乔冬阳是识时务者，他现在这样，没有资本找那个莫照算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熠宵身陷苦海。以后，等他好了，看他怎么算账！
    　　肖哲道：“您放心，莫先生对乔先生很好的。”
    　　“是吗？”乔冬阳不相信。
    　　“是的。”
    　　“好吧……麻烦你跟我哥说，以后多来看看我。”乔冬阳现在也不像从前那般端着故意说言不由衷的话了，乔熠宵为了他都这样了，他还装个屁啊？！
    　　肖哲应下，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上车后，笑道：“他担心你呢，还让你以后多来看看他。”
    　　“呵，小屁孩！”
    　　肖哲笑着摇头。
    　　隔天莫照休息，乔熠宵却再也无法拖下去，又到了该搬回郊区的时候了。可早晨醒来后，他还是趴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莫照坐在床边哄他起床：“不上学了？”
    　　“上的。”
    　　“那就起来。”
    　　乔熠宵拿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拒绝讲话。
    　　莫照用劲拉开枕头，靠近他说：“怎么就不愿意搬过去？一直只说不愿意，你今天告诉我理由，合理的话，我一定同意你。”
    　　乔熠宵侧头看他，看着莫照安静的脸庞，完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是不想莫照来回奔波太辛苦好吗？！但是这样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伴随着他越来越喜欢莫照而生的，也是愈来愈严重的各方面的担忧。他甚至害怕，如果住太远，莫照会因为来回太麻烦，而渐渐不愿意去郊区过夜。
    　　莫照虽然亲了他，却从未说过喜欢他，对他的兴趣又能维持多久？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比从前那个迷茫的自己还要讨厌。可他又喜欢现在的自己，喜欢现在的自己喜欢莫照这件事。
    　　所以，他宁愿还住在这里！大不了他遇到上课的时候，早起片刻罢了。
    　　莫照见他不说话，又道：“乖乖起来，听话。”
    　　“我不听话。”乔熠宵软软说道。他在外人面前，包括董阿姨面前，都是很懂得维持形象的。也就是在莫照面前，他渐渐真的越来越像一个小朋友。从前，跟他妈妈，他都没撒过娇。
    　　莫照的声音愈发柔和起来：“宵宵，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搬到郊区去住？那里离学校近，多好呀，是不是？”莫照就跟哄小朋友一样，与他讲着这些好处，“你那只胖猫也更喜欢那里，不是吗？”
    　　这些好处，乔熠宵自然也知道啊。他叹气，又抢回枕头抱着，枕头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他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莫照，到底小声道：“那里太远了，你每天都要起好早……”
    　　莫照微愣，然后笑了起来，伸手使劲地揉乔熠宵的脑袋，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乔熠宵有些不好意思，拿着枕头，欲把另外半张脸也遮住。
    　　莫照拽住枕头，弯腰贴住乔熠宵的耳朵说：“不好意思了？”
    　　“没有……”
    　　“宵宵，早起于我而言不算什么。再者，我愿意这么做。你如果真的心疼我，就乖乖起来，和我一起搬过去好不好？你过得舒心了，我才高兴。”
    　　“真的吗？”
    　　“嗯。”
    　　乔熠宵这些日子有时很自信，有时又害怕，害怕莫照突然就不见了。现在听到这些腻死人不偿命的话，却特别受用，看着莫照又看了片刻，才道：“那好吧……”
    　　“乖。”莫照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指向门外，“你看，小胖子在那儿蹲很久了，就等你发话呢。你不是最喜欢它？也疼一疼它，赶紧带它搬过去才是正事。”
    　　“才不是……”乔熠宵心想，我最喜欢的不是小胖子。有个人，还排在小胖子前面的。
    　　“什么？”
    　　乔熠宵一下子跳起来，跑去刷牙洗脸，没再应他。
    　　莫照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乔熠宵那番话，又好笑地笑了起来。
    　　乔熠宵就这样，在暑假结束的时候，再度打包回郊区，迎接新的学期。
    　　董阿姨与肖哲坐在一辆车上，先运着一批东西走了。
    　　乔熠宵抱着葵葵坐在莫照车子的副驾上，葵葵要回它最喜欢的郊区了，房子够大，它可以到处跑。还有它喜欢的满是阳光的玻璃房，更有漂亮又干净的花园，它兴奋得很，对此处毫无留恋之意。
    　　倒是乔熠宵连连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区。他其实，还是更喜欢这里。
    　　自从他明白自己对于莫照的感情之后，很多从前不在意以及愤恨的事情，都变得无比重要起来。他一遍遍地回想他第一次见到莫照的场景，也一遍遍地回想他过往与莫照打的那些架。想着想着便会神经病似的笑起来。
    　　而这间房子所承载的东西，比郊区那栋别墅多多了。
    　　他与莫照之间所有不好的情绪，几乎都在这里。
    　　他从前有多厌恶这段过往，现在就有多珍惜，甚至有时还会觉得过去的自己有些可爱。
    　　莫照见他留恋此处，宽慰道：“想回来，没一个月就国庆长假了。再者，寒假又回来了。”
    　　“国庆假就七天，来回搬东西，没的麻烦阿姨他们。”
    　　莫照不在意道：“他们就是伺候你的。”
    　　乔熠宵不喜欢“伺候”这个词，他和莫照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不过生长环境不同，有些认知也不能强求。他悄悄吐了吐舌头，不再看向车后，而是看向前方。
    　　反正莫照说得对，等到寒假再来时，他又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走剧情么么哒。
    　　第128章 一二八
    　　乔熠宵的大二生活便这样开始了。
    　　其实与大一的生活没有太多的不同。一样的同学，一样的教室，课程名称虽有改变，但总归离不开古代文学的圈子。董阿姨依旧每日给她送饭，肖哲也依旧尽职地接送他。他也一样的每周去打工，余下的时间在家看书或者做设计。遇到周末，莫照也会和他一起出去吃吃饭，逛逛书店或者小公园。
    　　但严格说起来，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他有了新朋友，那个又胖又憨却又十分有义气的刘文龙，以及谢老师——谢瑶总是不许他这般叫她，可他总是老老实实地叫“谢老师”。
    　　他也有了新的目标。一个月前，他的人生目标还是好好打工，好好学习，毕业了努力争取工作的机会，争取多一点的自由，做一个尽可能有用的人。而现在，他只希望能在兼职的公司里面学到更多的东西，未来他一定一定要继承他妈妈的理想，开一家广告公司。
    　　以及，早日赚到百万，还给莫照。
    　　最后，与莫照站在完全平等的位子之上。
    　　而最为重要以及不同的变化是，他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人叫作莫照。
    　　虽然他从未说出口，虽然莫照不一定知道。
    　　应付了开学的忙乱之后，生活开始步入正轨。
    　　乔熠宵开始琢磨起了于他而言，这个年度最为重要的一件事——送给莫照的生日礼物。
    　　倒不是受小赵的启发，乔熠宵自打明白对莫照的心意之后，早悄溜溜地去翻了莫照的身份证，记下了他的生日。也早就想好了要给他送礼物，只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想好，到底送什么？！
    　　他从小到大就没给任何人送过礼物，无经验，也无灵感。
    　　实在是很头疼。
    　　于是这天，他问刘文龙：“你知道，送别人生日礼物的话，送什么好吗？”刘文龙这个人口风很紧，所以他也比较相信他。
    　　“送女生？！”
    　　“不是！！”
    　　刘文龙一脸的没劲，敷衍道：“那你随便送送好了。”
    　　“哎我正经问你呢！”
    　　“好吧，是你家人还是朋友？”
    　　乔熠宵想了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莫照，他的家人？他的男朋友？索性道：“是我最重要的一个人。”
    　　刘文龙笑道：“还说不是送女生？最重要的人不就是喜欢的人？”
    　　“真不是！！”
    　　刘文龙懒懒道：“难道你喜欢男的？？？”
    　　乔熠宵冷不防他会问出这样的话，顺利噎住。
    　　刘文龙“卧槽”了一声：“我猜对了？！！！卧槽卧槽乔熠宵你牛逼啊！”
    　　乔熠宵脸一冷，直接道：“怎么了？你歧视鄙视我啊？！”
    　　刘文龙是真没想到能够有这么一出，见他居然真的直接承认了，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有些震惊。”
    　　乔熠宵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出柜了，跟这个自己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出柜了，叹了口气，他转身靠着墙，不愿意说话了。
    　　“哎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太震惊了！”刘文龙见他不说话了，急急解释道。
    　　乔熠宵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的。”
    　　“我就是觉得吧，你看吧，这么多小姑娘喜欢你，你居然喜欢男的，我替那些女生可惜而已。”
    　　乔熠宵瞥了他一眼，说：“我可一个没见过。”
    　　“不解风情啊！”刘文龙夸张地叹了口气，也跟着他靠到墙上，面容上染上几分伤感，“林琅学姐有男朋友了。”
    　　“啊？”乔熠宵很久没去参加过社团了，还当真不知，再者他与林琅也从未熟到这种随时知道对方恋爱状态的地步。他与刘文龙熟了之后，才知道为何当初刘文龙要说他小白脸，刘文龙暗恋林琅，但是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机会。他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却见过很多次林琅与乔熠宵在一起笑着说话，便有些嫉妒乔熠宵，因此才会那般。
    　　“就寒假的时候好上的，隔壁学校的。”
    　　乔熠宵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想了会儿，说道：“你不要太难过，反正林学姐本来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刘文龙气笑了，说：“你也太损了吧！”不过他又真的笑了起来，“你说的也对，我丑又胖，家里条件也一般。学姐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甚至不敢和她说话。自然是本来就没可能的。”
    　　“你也别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
    　　刘文龙性格开朗，听闻此话，点头道：“没错！没准过个十年，我刘文龙就发达了呢！”
    　　乔熠宵侧脸看他，说：“你从小就这么胖吗？”
    　　“是啊，我生下来就快九斤了，从小到大就没瘦过，我也不知道我瘦下来是什么样子。”刘文龙憨笑道。
    　　“你试试减肥，太胖对身体也不好。”
    　　“太难了！不吃肉，还不如去死啊！”
    　　两人说着说着，便说远了，彻底远离了生日礼物那个话题。
    　　所以到最后，都没个人能给乔熠宵一点建议。乔熠宵倒是想去问谢瑶，她一定知道啊！但是却不好意思去问，万一谢瑶一转身就告诉莫照怎么办？
    　　他多不好意思。
    　　况且，他还想给莫照惊喜来着。
    　　之后半个多月，他除了上学上班之外，又多了一件事，那便是发呆。
    　　尤其莫照回来的时候，他就盯着莫照发呆，暗自思考到底送什么好？一定要送个让莫照记忆深刻，永远记住的东西。时间一久，莫照难免觉得奇怪，放下书就问：“怎么了宝贝？”
    　　话说，如今，乔熠宵也对“宝贝”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了。
    　　换言之，莫照假如不这么叫他，他反倒不适应了。
    　　乔熠宵回神，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说：“没有啊……”
    　　莫照走到他身边，拿起水杯递给他，道：“来，喝水。”
    　　乔熠宵接过杯子，喝了口水，然后就看着杯子继续发呆，耳边莫照还在说：“秋天要来了，干，要多喝水……”
    　　说着说着，乔熠宵又走神了，眼前只有那个浅灰色的马克杯。
    　　他猛地站了起来，把莫照都给弄愣了，看了他一眼，跟着站起来，伸手就揽住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这是？”
    　　“哈哈。”乔熠宵却突然笑了起来，杯子也没放下，拿着就往楼上跑。
    　　“宵宵。”莫照叫住他。
    　　乔熠宵边跑，边笑着回身说：“没事没事！我上去做作业！”迅速跑没了身影。
    　　莫照觉得好笑，但也不是那种刨根究底的人，这种小事，乔熠宵不愿意说也罢，便坐下继续看书。
    　　而乔熠宵先是冲进玻璃房，拎起葵葵，又回身冲进书房，关好门。
    　　这才继续大笑，他终于知道送什么了！
    　　送杯子啊！
    　　虽然俗气，但是寓意好啊！
    　　他喜欢上莫照后，莫照的第一个生日呀，把自己的一辈子送给他！再说了，他们本来就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这话是莫照说的。
    　　但是，虽然俗气。他也要送不俗气的杯子。
    　　他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找陶艺工作室，他要亲手做一个杯子送给莫照。
    　　市内这样的工作室还是挺多的，他很快找到了几家，最后挑了又挑，确定了目标，只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做杯子。
    　　可尽管现在他与莫照的关系变了一点点，肖哲他们还是成天陪着他。乔熠宵这次特别聪明，连董阿姨都没透露一句，生怕他们打小报告，这个时候他只相信自己。
    　　惊喜就该这样，只能自己知道。
    　　因此怎么瞒着这些成天跟着他的人去做杯子也是一件难事，痛苦思考了一番，乔熠宵最后选择了——翘课。
    　　人生的第一次翘课，就这么贡献给了莫照的生日礼物。
    　　肖哲将他送到学校门口后，他绕到学校后门，打车跑了。
    　　今天上的是选修课，据他观察，这老师特别不爱点名。但是乔熠宵没防，他也遇上了可怕的墨菲定律。半路上，乔鹭给他发短信，问他去哪里了。
    　　乔熠宵心想不会这么惨吧，点名了？
    　　他想了想，回道：我弟弟生病，我去看他。
    　　撒谎撒得面不红心不跳。
    　　乔鹭回道：老师点名了，我帮你说你请了假。
    　　乔熠宵默默叹气，这又欠了一个人情不是？他回道：谢谢你。
    　　乔鹭回道没事，并打了个笑脸。
    　　乔熠宵靠在车座上，想着，乔鹭还是快点别喜欢他了。他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也不会再喜欢上除莫照外的任何一个人了。
    　　他以前的确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在真的确定心意前，甚至排斥这种情愫。
    　　但他现在肯定了，也确定了。就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
    　　况且，莫照很值得。
    　　虽然两人相遇与最初的境况很糟糕、很尴尬，他曾经特别痛恨莫照，觉得莫照虚伪。但是这么久来，回首望去，莫照给他带来的，好竟然远远大过坏。
    　　细究起来，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会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疼爱，又有几个人会那样的关心他、爱护他，给他过生日，给他买新衣服，带他吃好吃的，逛书店。甚至为了他改变自己。
    　　全天下，也就一个莫照而已。
    　　矫情点说，莫照真的给他的世界带来了光。
    　　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光芒。
    　　第129章 一二九
    　　因是工作日，陶艺工作室里的人并不多。做个杯子倒也不贵，乔熠宵还团购了，套餐只要一百多块钱。虽然便宜，但是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呀！
    　　他到了之后，工作人员与他交流一番，便带他去做杯子了。
    　　乔熠宵开始也有些笨手笨脚的，但好在这方面，他颇有些天赋。工作室的老板正好也在，亲自教他，教了会儿，他便能自己拉坯了。急性子的他，难得有耐心，做了许久许久。
    　　莫照喜欢喝茶，乔熠宵便做了一个柱状的茶杯，茶杯肚子那里，做得有些圆，看起来特别可爱。乔熠宵边想着莫照拿着这个杯子喝茶的模样，边不自觉地笑。等到拉坯完毕后，陶泥干了，他又在杯子内部画了些白色的玫瑰花。他想到，莫照不是喜欢这种娘们兮兮的花吗！他给他画一些好来，他“哼哼”暗自笑着，零散地画了好几朵。这个步骤于他而言有些难度，老板要帮他，他拒绝了，愣是自己一笔笔地往上画。
    　　画好后，还算满意，便又在杯子内的底端，小心翼翼地写上了一个“照”字。
    　　他看了半晌，不知在杯子外面画些什么才好。
    　　他知道莫照不喜欢这样花哨的东西，但是他喜欢，他还想把杯子内部上一层蓝色的釉。他还要在杯子外面画画！他想了会儿，总算是下笔了，在杯子的表面，他画了一株向日葵，又在花下画了一只刚睡醒的猫。
    　　那猫自然就是葵葵了。
    　　画好后，他直笑，莫照不喜欢的元素都有啦！他不喜欢的向日葵，不喜欢的葵葵，还有不喜欢的花哨样式。
    　　不过，他也给莫照画了好几朵玫瑰花嘛。
    　　他想，等他送给莫照，看莫照还敢不敢不喜欢哦！
    　　这么一折腾，一个下午就没了。
    　　最后他在葵葵旁边写下一个“宵”字，选了釉的颜色，这才算大功告成。
    　　店内老板还夸他画得好，他倒也没谦虚，只是笑着问老板何时能烧好。
    　　“三周后您来取吧。”
    　　乔熠宵算了算，三周后倒也来得及，兑换了团购券，这才离去。
    　　不等松一口气，他又慌不迭地往学校赶去，从出租车上下来，刚好接到肖哲的电话：“乔先生，您怎么还没出来呢？”
    　　乔熠宵气喘吁吁地往学校里跑，说着：“来了来了，刚和同学说话了。”
    　　肖哲也没怀疑，实在是他和莫照现在好得有些过分了！他和万灵可都是单身好吗！这两人在大秋天里，过得比春天还要春天！试问这样的关系，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哦？拿棒子打，这对鸳鸯也不愿意分开吧？
    　　晚上回到家，乔熠宵关好书房，抱住葵葵，总算是松了口气，高兴道：“小胖子我做好杯子了！”
    　　“喵！”
    　　“不要叫，我把你也画上去了呢。”
    　　“喵？”
    　　乔熠宵用脸贴住葵葵，喃喃道：“不知道成品会是什么样子？万一太丑了怎么办？怎么送的出手？——算了，再丑也要送！他一定要喜欢！我辛辛苦苦画的——哎，一百多块的礼物，会不会太便宜了哦？”
    　　“喵！”
    　　“你说没关系吗？”
    　　“喵！”
    　　乔熠宵笑了起来，又揉了揉葵葵，小声道：“希望他会喜欢哦。”
    　　这些小秘密，莫照是真的不知道。
    　　莫照的生日在十月十日，乔熠宵翻出他的身份证看到这个日子的时候，便觉得这个日子特别好，十全十美。
    　　更何况，现在大家还爱把这天叫作“萌”日。他躺在沙发里看书，书没看下去多少，倒是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他觉得莫照可一点儿都不萌。
    　　笑了好半晌，他发现有道视线一直盯着他。
    　　他赶紧看过去，葵葵蹲在茶几上盯着他。
    　　他真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从小胖子眼中看到了几丝鄙视。
    　　他伸手指它：“不许你这么看我！”
    　　葵葵扫了扫尾巴，懒得理他，跳下地，跑了！
    　　可把乔熠宵气到了，连小猫都鄙视他了。不过他也自我反省，伴随着莫照生日的接近，他的确是有些过分不正常。
    　　的确更加弱智了……
    　　而明日是国庆假期，莫照要后天才出差回来，他便也懒得搬回市区去。
    　　杯子明日便能拿到了，想到此，他不禁又兴奋起来。
    　　第二日，他借口带葵葵出去玩，拎着小胖子从肖哲车上下来，走进了市区内一个免费公园。待看不到肖哲了，他把葵葵往包里一塞，在公园里狂奔。
    　　公园里安安静静的，唯有他在撒腿狂奔，引来许多人的侧目。
    　　他却顾不上了，边跑边道：“小胖子你又胖了！重死了！”
    　　葵葵生气了：“喵！！”
    　　乔熠宵从公园侧门出来，绕去了那家陶艺工作室，拿到了自己的杯子。
    　　葵葵伸爪子想去摸一摸杯面上的猫，乔熠宵陡然回神，宝贝地把杯子又塞回盒子里包好，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这里。
    　　他还说道：“小胖子，这个可不是给你摸哒！你就只能看看不能摸！”
    　　莫照本来是能在节前回上海的，但工作临时有变，上海的同事又将新的文件寄去了他出差的城市。可因为过节，快递有所延误，他迟迟没有收到，最后是小施又坐飞机给送了去。
    　　用小施的话就是：“莫处，我们这出差成本可大发了！”
    　　莫照笑道：“回去都报销。”
    　　小施小声抱怨道：“张处慢得很，杨老师年前的报销还没批下来呢！”
    　　莫照笑着不再说话，小施也就是开玩笑抱怨几句，说完便也罢了。
    　　说来，这还是乔熠宵生日后，两人头一回分开这么久。
    　　莫照当真有些不适应，尤其晚上睡在酒店的大床上时。毫无疑问，这几天，莫处长又没睡好。更何况，某只猫，哦不对，某只小狮子还特别喜欢晚上打电话过去，说说这里，再说说那里。
    　　临回来前一晚，乔熠宵又打电话过来了，问他：“你有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他打电话特别有规律，每晚十一点，莫处长早就发现了。到了这个时间段，就什么事也不做的，坐在床上等电话呢。至于为什么莫处长不主动打过去？因为莫处长发现，乔熠宵特别喜欢这种打来电话恰好打扰到他工作后的感觉。没错，乔熠宵喜欢这种所谓的成就感，以打扰他为荣。
    　　莫照觉得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实在喜欢看他这种十分可爱的自以为是。
    　　因此每次都特别配合他。
    　　于是莫照十分正经地说：“马上忙完。”说着拉过身边的笔记本，顺势敲了几下键盘。
    　　键盘声清晰地传到乔熠宵耳中，乔熠宵一激动，哎呀又打扰到某人工作了，真是太高兴了。他便正色道：“你要注意休息啊，工作那么拼做什么呢。”
    　　莫照继续正经道：“事太多。”
    　　乔熠宵便叹气道：“那我给你打电话，你就稍微休息一下。”
    　　莫照微笑着推开连开都没开的笔记本，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问：“今天都做什么了？”
    　　人之心境的改变也是神奇的一件事。往常，莫照这般问他，他会觉得莫照恶心莫照烦人，现在莫照如果不问他，他反倒会胡思乱想。乔熠宵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今日自己所做的事一一讲了遍，连喂葵葵喝鱼汤，葵葵只喝了两勺都说了。
    　　其实并没有说太多，居然就快到十二点了。
    　　乔熠宵有些怅然，他道：“你明早六点的飞机对吧？”他又确认了一遍。
    　　莫照“嗯”了声，又道：“等你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乔熠宵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别这么说！”
    　　莫照笑道：“那怎么说？宵宵，你不想我吗？”
    　　“……”乔熠宵心想，他妈的要是不想的话，至于天天给你打电话，跟弱智似的汇报每日所做之事吗？至于舍不得放下手机，说到很晚很晚吗？！
    　　“不想啊？”莫照有些遗憾地说。
    　　“呃……”乔熠宵到底还是不好意思的，再加之，从前两人还在生疏阶段时，莫照曾对他说过“希望有一天你是真的在想念我”，没想到就被莫照给说中了啊！他有时又爱和莫照故意唱反调，这个时候更不愿承认这份思念。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哦？！我偏不要承认——便是这样的心理。
    　　“真的不想啊？”莫照的声音也微微染上几丝怅然。
    　　“不是啊！”
    　　“那是什么？”
    　　“……！”乔熠宵再度无语凝噎。
    　　莫照逗了会儿，再问下去，乔熠宵便要气哭了，这才满意了，温声道：“快一点了，去睡吧宝贝。”
    　　什么？！
    　　乔熠宵抬头看钟，才说了几句啊？！就一点多了？！他特别特别不想挂电话，但是莫照明日还要起早赶飞机，只好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到最后也没能大方说一声“我想你”了。
    　　莫照同志早习惯了，乔熠宵还小，又要面子，哪能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他的性子又不急，他等得起，还有一辈子可以等。
    　　总有一天，乔熠宵会大声对他说出思念的。
    　　乔熠宵挂了电话之后，却是彻底睡不着了。他索性又坐起来，把自己书包打开，一一再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少带东西。
    　　这才放下心来再躺回床上。
    　　抱住葵葵，终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莫照大大有惊喜。
    　　第130章 一三〇
    　　莫照与小施二人都没有行李箱要取，莫照除了自己的电脑包外，还拎了一只中等的行李包。小施更是轻便，他就去了一天而已，身上背了个背包。他们二人下了飞机，不需等行李，直接往外走去。
    　　路过洗手间，小施不好意思地说道：“莫处，我去一下洗手间，您先走吧。”
    　　莫照道：“我去外等你。”
    　　“不用不用，您先回去吧！”
    　　莫照一笑：“没事，去吧。”
    　　小施感激地转身往洗手间走去，莫照则先往机场外走。
    　　九点多的机场等候区，因为是节假日，人特别特别多。
    　　乔熠宵却有些纠结，他是偷偷跑来机场接莫照的。肖哲和董阿姨都不知道，他如今做这些事做得愈发得心应手。董阿姨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起，他悄溜溜地从一楼的玻璃房里翻窗户溜走的。之所以这般，他就是害怕董阿姨跟肖哲给莫照通风报信！
    　　董阿姨和肖哲现在越来越靠不住了！
    　　结果如他所愿了，他不到八点就到机场了，可机场里人也太多了吧？！！！
    　　他本来做好的东西，完完全全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可是不拿出来，他又有点不甘心啊……
    　　偏偏莫照他们的飞机又晚点了，再一等，乔熠宵彻底迷糊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来的。
    　　他从书包里拿出来那个ipad，其实也没有什么。他就是画了张图，用ipad打开，就仿若一个接机牌了。那张图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画了一朵向日葵，又画了一只小猫，再画了一只小狮子，以及用花体字写了莫照的名字，凑成一个爱心罢了！！！
    　　乔熠宵越看越看不下去了，做这个东西的时候，他的脑子到底去了哪里？他的智商是被葵葵给吃了吗？！
    　　他实在受不了了，收起ipad转身就准备赶紧跑，太丢人了。
    　　“宵宵。”却突然听到了莫照的声音。
    　　！！！
    　　他吓地举起手里的ipad，赶紧遮住自己的脸。
    　　他妈的正要走，你就出来了？！！！
    　　莫照远处走来，早就看到乔熠宵了。
    　　万灵在穿衣打扮方面是真的很厉害，乔熠宵随便穿件毛衣冲出来，站在那里都鹤立鸡群。想看不到，都难。
    　　他远远便看到乔熠宵低头拿着ipad不知在看什么，一副发呆的模样。
    　　他觉得好笑得不行，昨晚可一点儿口风都没露，难怪又确认他回来的时间，原来早晨接机来了。第一次有这种待遇，莫处长只觉得神清气爽。
    　　却不知为何，不等他走到身前，乔熠宵转身居然又准备走了？
    　　莫照赶紧大步上前，叫住他。周围都是接机的，见这两人生得好看，难免都看了几眼。
    　　莫照倒没在意这些眼神，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处长罢了。来日登上更高的位子，这些多年前的路人，有谁还记得曾见过他？更何况，他与乔熠宵在外，从未有过夸张的行为举止。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莫照仔细地看着面前的ipad，看到那只懒懒趴在向日葵下的小胖猫，再看那只伸出爪子去摧残向日葵花朵的小狮子，再去看“莫照”这两个字，最后看到了那个恰好被拼出来的爱心。
    　　莫照不知该如何描述心中这种感触。
    　　他觉得好笑，也觉得可爱。
    　　却又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是有什么东西太满，满到他不想让它们溢出来。他只想全部封在心里，所以有些难受吗？
    　　莫照真想伸手抱住他。
    　　却又听到身后传来小施的声音：“莫处！我好啦！哎？！——”小施也看到了那个接机牌。
    　　坦白说，接机牌并不算什么，这世上，谁还不能接机咋的？！
    　　但是这个接机牌上的爱心，以及那种萌萌哒的画风，再加之面前这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
    　　总让小施觉得有些寒啊！
    　　听到第三人的声音，乔熠宵立刻放下ipad，迅速往小施看去，彻底惊住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莫照说他是一个人去出差的！怎么又多出来另一个人了？！看着小施盯着他手上的ipad看，乔熠宵条件反射地也跟着看了眼。这才想到，他刚刚，好像，用，这个挡住脸了？！
    　　莫照全部看到了？
    　　这个小施也全部看到了？！
    　　还要不要活了。
    　　乔熠宵转身撒腿就跑。
    　　不要活了啊！！！
    　　小施还没回神，莫照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高深莫测。
    　　小施一凛，立刻恢复正常状态笑道：“莫处，我女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莫照温声道：“好，和女朋友多日不见，要多聊聊。”
    　　小施脖子凉，撑着说道：“莫处您放心，不该聊的我不会聊的！”
    　　莫照微微一笑。
    　　小施也赶紧跑远了。
    　　太可怕了。莫处三十多了都没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难道？！可那不是表兄弟吗？！他又想到近日听到的传闻，想到莫处可怕的背景，只想哭。他是干什么坏事遭报应了，要让他看到这可怕的场景？！
    　　他真想对着亲爱的莫处长发誓：大大，我一定不会背叛你乱说一句话的！！！
    　　跑归跑，从机场回去，要么打车，要么机场大巴或者地铁。
    　　乔熠宵压根没在机场坐过地铁与机场大巴，完全不知道怎么坐，只能去打车。偏偏今日人太多，打车的人也太多了，他正排队。正排着，手突然就被抓住了。
    　　他抬头一看。
    　　莫照死死抓着他的手腕，道：“跟我来。”
    　　他想甩开，小声道：“我排队呢，你去后面排！这里不能插队！”
    　　身后的阿姨猛点头：“这个小伙子说得对！”
    　　莫照微笑着，手上愈加用力，活生生地将乔熠宵从队伍里拽出来，又拉着他往外走。引得那位阿姨连连叹道：“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啊！谈恋爱就谈恋爱好来，这么暴力得了啊？！！难怪小伙子生他气哦！”
    　　她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嘻嘻笑着说：“阿姨您的思想真前卫！”
    　　“哼！阿姨我年纪虽然大了，却比你们懂得爱情呢！”
    　　小年轻们恭维着，与她嘻嘻哈哈聊起来。
    　　这些不谈。
    　　乔熠宵被莫照拉走了，其实倒没有多生气，就是有些丢人罢了！于是路上就有些退缩，嘴里也说着“松开我”“我自己走！”之类的话。莫照全部屏蔽了，带着他走到一辆车面前，拉开车门，就把他给塞进去了。
    　　这是过来接莫照的，司机乔熠宵也认识。
    　　肖哲没来之前，这人也接送过他一阵子。
    　　那人道了声“乔先生您好！”。
    　　乔熠宵还有些尴尬，莫照也坐了进来，朝司机道：“先不回市区，到前面路口，你下车自己打车回家吧。”
    　　“好的。”那司机应着，麻利地将车开至那个路口，下车利索地走了。
    　　乔熠宵真想拉住那位司机大哥，让他不要走。
    　　莫照走到驾驶座，开车大拐就走。
    　　乔熠宵往车外一看，惊道：“要去哪里啊？！这不是回家的路！”
    　　莫照一笑：“你猜猜看。”
    　　乔熠宵愣住，怒道：“我猜个鬼啊！”
    　　莫照开了大概十分钟的车，车子停在一座建筑面前，乔熠宵往外看了眼，似乎是个酒店……
    　　莫照将车子开进去，停好车，他解开安全带，回身朝乔熠宵道：“我开好房告诉你，你上来。”
    　　“……”乔熠宵真的吓到了。
    　　开房？！
    　　有生之年系列！
    　　他乔熠宵居然也会和人开房？而且居然是和莫照开房？！
    　　惊吓之下，他道：“你就不能忍到回家吗？”
    　　莫照笑出了声音，随后笑容一敛，严肃道：“不能。”
    　　“……”乔熠宵觉得荒唐的同时，内心深处的一个小人却在疯狂吼叫：这样的莫照好帅好帅好帅！！！！！！
    　　莫照下车开房去了，五分钟后，莫照发来房号。像是会笃定他会上楼一样，短信内容一句废话都没有，只有房号，也无威胁他不上来会如何的话语。
    　　不过莫照笃定得对，乔熠宵的确很没有出息地上楼去了。
    　　他站在那间房门口，做贼心虚地四处打量了一番，整了整身上背着的书包，再清咳几声，准备敲门。
    　　却不料，门就突然打开了。
    　　他一惊，门内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腕，瞬间将他拉了进去。
    　　他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地上，莫照伸出手臂揽住他，将他往门上一按，低头就吻住了他。
    　　我的天……
    　　乔熠宵被莫照按在门上亲得晕头转向，呼吸不畅的同时，隐隐还能佩服地想到：莫照真的好厉害！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紧紧环住莫照的脖颈，虽说被莫照吻住，却也胡乱地去亲莫照的嘴巴。两人愈亲愈烈。
    　　乔熠宵生日那天，他被情景所惑，也被当时的莫照所感动，更被自己突然觉醒的喜欢之情所牵引，当晚特别特别的奔放，能想到的、能做的，不能想到、不能做的，他都做了。其实后来想起，他有些不太好意思。
    　　这阵子来，他恢复到寻常状态，再与莫照行那事之后，再未如那天那般奔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此刻，脑袋中空白一片，他又渐渐忘记了周遭一切，手上的书包在他伸手抱住莫照的时候，便掉落在地，他如离水的鱼一般，腻着莫照，发出又甜又腻又陌生的轻喘声。
    　　莫照紧紧地覆盖着他，将他牢牢地贴在门后，也似疯了一般地亲吻他。
    　　莫照暂且松开他的嘴巴，贴着他的嘴唇，轻声问：“有没有想我？”
    　　乔熠宵拼命地点头。
    　　“要说出来。”
    　　“想的。”
    　　“想谁？”
    　　“想你，想莫照，乔熠宵想莫照。”
    　　“有多想？”
    　　乔熠宵睁着眼睛，似蛊惑一般，眼神却又清澈无比，声音小，却又坚定，更带着迷蒙：“每天每天都在想，想你为什么总是要出差，想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去做。”
    　　听得莫照的眼神也愈来愈深，他再度吻住乔熠宵，伸手从乔熠宵毛衣的下摆进去。
    　　乔熠宵喘着气，彻底没了思考的能力，也没了力气去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莫照直接这样抱住他，来不及走进套房的卧室，在客厅的地毯上，便放下他，压住他。
    　　他放下乔熠宵，要走，乔熠宵伸脚勾住他：“要去哪里？”
    　　“我去拿安全套。”
    　　“不要那个！！”
    　　“不用对你身体不好。”
    　　“不要那个，我不要那个。我要没有一点隔阂地和你在一起。”乔熠宵躺在地上，毛衣微微掀起，他清明地看着莫照。
    　　莫照看他看了几秒。
    　　乔熠宵的脚往上滑去，最终停在了他那里，明明早就有感觉了，还要拿什么破套套啊？！
    　　“早就起来了。”乔熠宵软软说。
    　　莫照微笑：“都是谁教你的？”
    　　“无师自通。这是天赋。”
    　　莫照再微笑，弯腰就解开乔熠宵的裤腰带，伸手直接将他的裤子拽下来。撑着手跪在他的上方，往下望着他，轻声问：“还有哪些无师自通的东西？”
    　　“你试试，要你开发，它们才会觉醒。”
    　　莫照低头，吻住他的嘴，狠狠咬了口。
    　　“老公，疼。”
    　　莫照都忍不住想飚脏话了，看来小别似新婚不假，他家宵宵很久没这么乖了。也很久没好意思说过这些话了，这段日子，即便逼他也不会说。
    　　此刻，还有什么好说的？
    　　莫照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声道：“老公来给你开发。”
    　　乔熠宵望着他，眨了一下眼。
    　　满室的春意，由这一处骤然散发，布满了每一个角落。
    　　第131章 一三一
    　　乔熠宵趴在地毯上，莫照去给他拿水喝。
    　　他撑着地面想起来，手臂却有些软，莫照扶着他，让他靠在怀里，喂他喝水。喝完后，莫照便抱着他去洗澡，体内的东西还需清理出来，乔熠宵不许他弄，想自己来。莫照将他摁在腿上，帮他清理。
    　　乔熠宵的脸切切实实地又红了一次。
    　　莫照道：“说不要用的是你，这会儿不好意思的也是你。”
    　　乔熠宵拿起他的另一只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莫照好笑：“掩耳盗铃没用。”
    　　乔熠宵糯糯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莫照笑着又给他冲洗了一遍，将他抱起来，送到床上，说道：“休息会儿，咱们回家。”
    　　“哦。”
    　　乔熠宵躺在床上，见莫照又往外走去，不知要做些什么。
    　　片刻之后，莫照再度回来，他妈的手里居然拿着那只丢死人不偿命的ipad！！！
    　　乔熠宵爬起来就想去抢，但是两人刚刚玩太狠，他身上现在不太舒服，又落回床面，只能徒劳地怒吼：“还给我！！！”
    　　莫照仔细地看着那“接机牌”，赞道：“画得真好。”
    　　哎哟，乔熠宵这会儿又有些骄傲地说：“是我画的啊！”
    　　“我们家宵宵真棒！”
    　　虽然这话有点像幼儿园小班的家长哄孩子一样，但是乔熠宵觉得还是挺受用的。
    　　莫照又问：“怎么想到做这个？”
    　　乔熠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到网上有个帖子，谈到如何给男朋友惊喜，就受了点启发……”（=v=）虽然害羞，他还是盯着莫照看，见莫照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有何反应。
    　　结果莫照一点反应没有，很是寻常，只是又赞道：“我们宵宵画的一定比他们好很多。”
    　　︿(￣︶￣)︿
    　　乔熠宵有些骄傲，而且他提到“男朋友”，莫照没有反应也没有反对，说明他早就当他们是这种关系啦！
    　　于是他朝莫照勾勾手。
    　　“什么？”
    　　他又勾勾手。
    　　莫照单腿跪在床上，笑着凑过来：“怎么了？”
    　　乔熠宵赶紧揽住莫照的脖颈，在他的嘴上很响地亲了一口，亲完“哈哈”笑了起来。
    　　莫照一愣，也笑了起来，伸手捏他的鼻子：“躺下休息一下，过会儿回家了。”
    　　“嗯哪。”乔熠宵乖乖躺下，看着莫照忙来忙去地将他们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又再给他倒了一杯水，最后才躺在床上陪他躺着。
    　　躺了会儿，乔熠宵猛地弹了起来，大声道：“糟了！！！”
    　　“怎么了？”莫照跟着坐起来。
    　　“我——”忘记给阿姨他们打电话了。
    　　话未说完，莫照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接起来。
    　　董阿姨似哭了般地说：“莫先生，熠宵不见了，都怪我不好！！我以为熠宵今天休息，会和以往一样起晚一点，而且他也没有叫我上去，就没敢打扰。结果到了中午，我上去叫他吃饭，他不见了！！……肖哲已经出去找了，都是我不对——”莫照打开免提，好笑地看着乔熠宵。
    　　乔熠宵眨了眨眼，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转身过去装睡了。
    　　活宝啊！
    　　鲜活鲜活的宝贝啊！
    　　莫处长伸手抱住身边的宝贝，内心长叹。
    　　乔熠宵心想，从十点做到这会儿，好像是有点太久哦。
    　　︿(￣︶￣)︿
    　　乔熠宵与莫照一起回家后，董阿姨出来迎接他们，有莫照在，董阿姨面上不敢有任何表情。等莫照上楼进书房和同事打电话时，董阿姨拿了杯果汁来给乔熠宵，一脸的受伤。
    　　乔熠宵有些心虚，然后道：“不好意思啦阿姨。”
    　　“唉！吓死阿姨了！”
    　　“以后不会了……”
    　　“以后想要玩惊喜，你提前告诉阿姨嘛。”
    　　“可是阿姨你现在也学会通风报信了！”
    　　董阿姨装作一副茫然：“有吗？”
    　　“明明就有！”
    　　“……”
    　　乔熠宵看了看室内，诧异道：“金姑娘呢？”
    　　其实现在葵葵日渐长大，对家人都熟悉了，已经不太需要金洛了。董阿姨早就熟能生巧，知道如何养小猫，更何况是整日与葵葵在一起的乔熠宵，他更加知道该如何照顾葵葵。
    　　可是乔熠宵总记得，当时，他要给金洛放假，她说自己没有家的表情，觉得有些可怜。莫照说得对，他不能总是觉得别人可怜，不能总是同情心泛滥。但是金洛也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虽然胆子小，轻易不露面，但到底也算是熟悉的人。
    　　他不忍心赶金洛走，便一直没有提及此事。
    　　董阿姨应该也是明白的，倒也没有多嘴，听他问，便道：“还在自己房里呢，她一直不爱出来。”
    　　乔熠宵点头，然后也上楼找葵葵去了。
    　　两人在家休息了一天，便又出去玩了。
    　　这次也是真的出去玩，不是简单的逛书店，亦或逛公园。
    　　莫照问乔熠宵想去哪里玩，乔熠宵一脸茫然，他来上海虽也快四年了，但真的对这儿不怎么了解。周边有些什么？他也不清楚。
    　　最后莫处长自己看了看，开车带他去千岛湖了。
    　　从上海去千岛湖，要开五个多小时的车。
    　　进入浙江界，高速的两边便开始出现山。
    　　乔熠宵的老家与上海几乎都是没有山的，他坐在车里，觉得很是稀奇。尤其离千岛湖越近时，山就越多，高速都是在山间修的，因而有许多许多的隧道，他们的车子从隧道中一一穿梭而过。乔熠宵开始还有兴趣数这是第多少个隧道了，到后来，太多了，他懒得再数。
    　　他索性趴着看外面的山脉。葱绿一片，山体四周萦绕着浅淡的雾气，着实很好看。
    　　这般看着，车子又开进了一条隧道，乔熠宵说：“这样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莫照闻言，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
    　　今日阳光十分好，开车太久，莫照戴了墨镜。乔熠宵看不到他的眼睛，在黑暗的隧道里，心情突然受了点影响，莫名就有一股伤感涌上心头。而莫照并未发现，乔熠宵沉默着，车子又开出了隧道。
    　　他继续去趴着看两侧的山脉，看着看着，那股莫名其妙的伤心又没了。
    　　他松了口气。
    　　因是假期，千岛湖的游客也特别多。
    　　乔熠宵宁愿与莫照自己开车，沿着湖边的道路看风景，也不愿意凑那份热闹坐船去岛上，与游客挤到一处。两人便在酒店里睡到自然醒，醒了吃吃喝喝，出去拍拍照，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实在是十分惬意，不免又让乔熠宵想到过年时两人去三亚，也是这样的节奏。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莫照了呢。
    　　又或者，他也忘了，那个时候他是否已经喜欢上莫照？
    　　他笑着低头，追上走在前面的莫照。
    　　在外玩乐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下午便要开车回上海了。临行前，他们一起去了当地人推荐的一个免费公园。
    　　车子沿着盘山道往山上一圈圈地开，开到一处，有许多的车子。他们找不到停车位，便继续往上开，结果开进了一片别墅区。
    　　原来山顶尽是别墅，大小都有，风景与空气都特别的好。
    　　他们俩从车上下来，立即有人迎上来，问他们是不是来看房。
    　　乔熠宵要笑死了，他想，他哪里有钱买房呀，还是买别墅！
    　　结果对方当真递了宣传册给他们俩，莫照倒懒得看，而是直接往里走。
    　　乔熠宵赶紧拉住他，小声道：“我们又不买！进去干什么？！”
    　　“看看而已。下面人太多，这里没人，风景不比下面差。”
    　　兴许是人有钱胆便大？
    　　乔熠宵其实是不敢进去的，他又没钱，进去干什么啊！万一人家真的以为他是看房顺便买房，那要怎么办？
    　　但是莫照一点儿没有这个担忧，他只能跟着莫照进去。
    　　那个领路的人，十分尽职地给他们介绍房子。
    　　乔熠宵心想天塌下来反正有莫照呢，他便放下心来四处看，这里当真十分漂亮，远处便是千岛湖。空气也十分的好，他走在其中，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莫照与那个人聊得还挺开心的，乔熠宵低头看那本宣传册。
    　　坦白说，这个地方的别墅还真不算贵，三百多平的房子加几百平的花园，只需四百多万。虽然乔熠宵买不起，但在别墅界，应该很多人会喜欢这样的价格吧？
    　　他把宣传册收起来，趁莫照不注意，塞到了书包里。他望着远处的风景，暗暗想到，如果他以后能赚很多钱就好了，他就给莫照买一个这样漂亮的房子！等他们都老了，就来这里养老！
    　　他不知道自己，想着想着已经傻笑了起来。
    　　直到莫照回身叫他：“宵宵？”
    　　“啊？”他回神。
    　　“笑什么呢？”
    　　“没什么！”
    　　莫照也没多问，跟那个领他们看房的人聊了一番，还留了联系方式，拉着他走了。
    　　那个介绍人特别热忱地把他们送到停车的地方，目送他们上车，别提多贴心了。
    　　乔熠宵诧异道：“你真要买啊？”
    　　“没有。”
    　　“那个人对你也太热情了！仿佛你明天就要来付钱似的！”
    　　莫照笑：“宵宵，这也是一门学问。”
    　　乔熠宵面露鄙视，心想你喜欢装逼就算了，还偏偏要搞得自己多么厉害一样！非得说句一番理论来才行是吧？！好装逼哦！
    　　莫照却伸手摸他的头，问：“玩得还开心吗？”
    　　他点头：“挺开心的，虽然那个鱼头汤没有传闻中的好喝，但是其他的都很好！”
    　　莫照欣慰道：“那就好。”
    　　莫照的手还没放下，乔熠宵感受着他的手掌，又眨了眨眼睛。
    　　莫照给他系上安全带，道：“那我们就回去了？”
    　　“好啊！”在外玩是很开心，但乔熠宵觉得还是家里好！虽然他从前很痛恨那个地方，但现在不就是他的家吗？他伸手指向前方，说：“出发啦！”
    　　这番幼稚的举动，莫照看在眼里也是笑。
    　　乔熠宵心想完了完了，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吗？他们两个智商都有点问题，不然怎么还能一起这般笑呢？
    　　回去的路上，莫照温声道：“之前说五一带你去海边，又没去。宵宵，以后都会补给你。”
    　　“不用啊，你工作那么忙。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朋友。一年玩一次就很开心了！”
    　　“那再等过年——”话说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乔熠宵拿起来看，道：“高铭的电话。”
    　　“你帮我接。”
    　　“哦。”乔熠宵滑开电话，“高先生。”
    　　高铭愣了几秒，开口道：“莫照呢？”
    　　“在开车呢。”
    　　“行，你帮我转告他，一个小时后我去找他。”
    　　“可是我们在外面呢，正往上海开。”
    　　“……多久到？”
    　　乔熠宵问莫照：“他问我们还有多久到上海。”
    　　“四个小时。”
    　　高铭已经听到了，暗自叹气，然后又道：“可以开免提吗？”
    　　“哦。”乔熠宵打开免提。
    　　“莫照。”高铭又叫了一声。
    　　“什么事？”
    　　“下高速了告诉我，我去你家找你。”
    　　莫照沉默了几秒钟，说：“好。”
    　　高铭挂了电话。
    　　乔熠宵将手机放回去，好奇问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莫照微笑道：“没有。”
    　　“哦。”乔熠宵放下心来，继续去找自己喜欢的歌听。
    　　莫照戴着的墨镜镜片后的眼眸却突然变得特别亮。
    　　第132章 一三二
    　　他们到家的时候，高铭已经到了很久。
    　　莫照放下东西，便与高铭一起上楼进了书房。
    　　乔熠宵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便不在意地躺到沙发上开始看手机，他打开淘宝，发现自己的买的东西居然还没发货！他生气地问店主：说好五号发货的，今天都七号了！
    　　他急死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好吗！
    　　店主连连道歉：亲亲抱歉，临发货前，发现了一点小瑕疵，我们又返厂改了一回。
    　　他道：那到底什么时候发？！
    　　店主保证道：明天一定发！同城很快的，九号保证你一定收到。
    　　乔熠宵瞬间心情就特别差，万一收不到怎么办？！都怪他自己，临时想出来了那个点子，要是能再早点想出来就不至于这么急了！
    　　但也没有办法，与人家店主发火也没用，东西还是拿不到。他蔫蔫地关了手机。幸好葵葵钻到了他的怀里，他抱着小胖猫，才慢慢地缓解了怒火。
    　　楼上的书房内，莫照与高铭相对而坐，两人沉默不语。
    　　高铭忍不住了，出口道：“真的不能让我抽根烟？！要憋死了。”
    　　莫照抬头看他：“不能。”这书房等于是乔熠宵的，他学习、工作，都是窝在这里，一点点烟的味道，他都闻得出来。
    　　高铭憋闷地吐出一口气，道：“你倒是说句话，再晚点就都知道了。”
    　　莫照却依然没有说话。
    　　“本来我们打算的是明年，要去的也是Z市。结果这个节骨眼上，姓李的他就出事了，简直是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轻而易举地到手，莫照你在犹豫什么呢？”高铭是真的不知道莫照在犹豫什么。明年Z市的市长要换，他们早就盯住了那个位子。可就在今天，他得到消息说有人举报了Z市的现市长李云天，人已经被带走了，家也已经被抄了。不谈家里搜出了多少东西，这点高铭不在意。
    　　最关键的是，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放出来，知道的人还不多。
    　　可是他们却知道了，知道了不活动活动，那不是傻吗？虽然莫照的父亲和爷爷在工作的细节与小方向上从不干涉他，也未帮他在外求得更多的帮助，全让他自己打拼。但是你莫照真要出去找人，谁不给你面子？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Z市的市长便是莫照了。可是一向果断的莫照，却犹豫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
    　　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立即拉开关系网，该交代的交代，该送礼的送礼，该联系的赶紧联系吗？莫照到底怎么了？
    　　Z市离上海三百多公里，是新成立不久的一个县级市。莫照当初之所以看中了这块地方，就是因为这座城市在华东地区，无论地理还是气候，都很利于当地取得较快与较好的发展。再加之，国家新建这个县级市，便是为了在那里成立新的创业园区，引进了不少国外的技术与资金。
    　　简言之，这个地方特别容易出政绩。莫照从未想过一步登天，但自然也会为自己挑选更好的发展方式。
    　　当初第一任市长的位置，无数人在抢。莫照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履历还不够，便一直安静等着。等到现在，这个位置就在眼前。
    　　的确，不拿到手的话，一定是傻子。他在车上接到高铭的电话，便猜到了是什么事，那瞬间的确因为东西快要到手，而有了一丝满足感。
    　　回来后，走入这个房子之后，他却突然开始犹豫。
    　　因为，也是这个时刻，在这里。乔熠宵终于放下了对他的戒心，开始对他敞开心房，开始黏他，开始信任他，开始依赖他。
    　　他莫名地有些不舍得。
    　　莫照从来都不是好人，向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别人的生死安危也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这一刻，他真的有些犹豫。
    　　高铭急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突然，高铭想到了楼的那个人，他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莫照，说：“我说，你不会是为了那谁吧？”
    　　莫照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黑亮。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高铭惊吓之下居然笑了起来，随后沉声道：“莫照，你还是莫照吗？”
    　　乔熠宵正躺着看书，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坐起来，往后看去。
    　　高铭与莫照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他站起身，走上前问道：“你们饿吗？阿姨蒸了很好吃的桂花糕。”
    　　高铭打量了他一眼，先走了出去。
    　　乔熠宵回头看他，翻了个白眼，每次都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啊！他又回身问莫照：“你吃不吃呀？很好吃的！我已经吃过了，还有甜粥喝！你如果觉得太甜的话，阿姨还做了好吃的酱牛肉！”
    　　莫照微笑道：“我和高铭有些事要出去。”
    　　“嗯？不吃饭就出去了？很晚了。”乔熠宵担心地说。
    　　“有些要事。”
    　　“那几点回来啊？”
    　　莫照依然面带微笑：“后天回来。”
    　　“啊？！”乔熠宵特别诧异，“你明后天不上班了？”
    　　“有些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
    　　“哦。”乔熠宵点头，“那你忙的时候也要注意按时吃饭啊。”
    　　“好。”莫照说完便出门走了。
    　　乔熠宵原本想走到窗前目送他们离去的，却突然提不起劲来。
    　　他坐回沙发上，抱着葵葵，喃喃道：“才回来几天又要去出差哦……怎么这么忙。”
    　　高铭见莫照出来，笑道：“快上车，争取明早就搞定！”
    　　莫照也露出一丝微笑，坐上副驾。
    　　高铭将车子往外开去，说道：“这样才对嘛！难不成还真玩出感情来？你要说你真玩出感情来，我都不信的！”
    　　莫照依然微笑着，却没有说话。
    　　他们的车子出了院门，便往离此处很近的高速驶去，车子一路往北，目的地便是Z市。
    　　路途中，高铭一直在说话。莫照看得出来，他有些兴奋。也知道他为何兴奋，一直筹谋的东西快要到手了，新的阶段即将开始，自然会生出几分兴奋之情。
    　　高铭是他的挚友，更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他自然希望看到莫照好。
    　　若是从前，莫照尽管生性沉稳，但也会有几丝欣喜之意。但是此刻，他却是只会笑，只会戴着那副面具听高铭侃侃而谈。
    　　谈话声中，莫照的手机响了起来。
    　　高铭还在说，莫照接起了电话：“宵宵。”
    　　高铭闭上嘴巴，即便是在高速上，还是分神看了眼莫照。
    　　“你们吃饭了吗？”乔熠宵担心地问。
    　　“吃了。”
    　　“真的？”
    　　“真的。”
    　　“吃了什么？”乔熠宵不问到底不罢休。
    　　莫照，多么会说话的一个人，却真的被他问住了。
    　　乔熠宵有些生气地说：“你根本就没吃！你又骗我！”
    　　骗？
    　　莫照莫名觉得这个字眼十分刺耳。他往前看去，有些无奈地说：“前面就是服务区，现在去吃。”
    　　“真的是真的？”
    　　莫照保证：“真的。”
    　　“那你买了吃的，拍照片发给我看。”
    　　“好。”
    　　乔熠宵这才挂了电话。
    　　莫照收起手机，平静道：“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吧。”
    　　“……”
    　　服务区里能吃的东西无非那么几样，莫照去买了几个粽子。提回来时，高铭正靠着车门抽烟。
    　　“要不要？”莫照问。
    　　高铭还真饿了，问道：“都什么味的？”
    　　“太晚了，只剩蛋黄肉粽。”
    　　“吃！”高铭伸手就要。
    　　“等一下。”
    　　“什么？”
    　　高铭心想都买来了，还不让吃是怎么一回事？却眼睁睁地见莫照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然后，对着手里的粽子，拍了几张照片。再然后，他似乎还挑选了一番，将照片不知发给了谁，这才抬头看他：“给你。”边说，边将粽子递给他。
    　　“你不吃？”高铭诧异。
    　　莫照已经先坐进了车子。
    　　高铭不信邪地绕到车前往里看，看到莫照似乎收到了回信，正对着手机笑，真的是傻得像白痴一样。
    　　他自然也分得出莫照到底是在真笑还是假笑。
    　　他自然更猜得出来莫照与谁在发信息。
    　　唉。
    　　高铭怅然地咬了一大口粽子，怎么都想不通，那个一丝感情都没有的莫照到底去了哪里？
    　　只愿等莫照工作调动后，与那人逐渐离得远了，境况能有所改变。
    　　坦白说，感情这个东西，莫照并不适合拥有。
    　　乔熠宵在家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莫照的事，因为说好八号给他发货的店主，又没有发货！！！他彻底火了。
    　　当年，我们乔熠宵也曾是中环扛把子，跟无数流氓势力打过架。那些小喽啰，见到他，哪个不敢不叫一声“宵哥”啊？
    　　他气地双手在手机上乱飞，好好与店主理论了一番。
    　　店主继续道歉，说是工厂停电了。
    　　乔熠宵也真的服气，怎么什么奇葩的事都被他遇上了？！
    　　他愤怒地说：那你说吧！！怎么办！！！
    　　店主打出一排哭泣的表情说：亲我给你送过去吧？你明天是否在家？
    　　那么大个东西寄过来，本来就是瞒不住董阿姨的。他倒是不怕送上门，可他现在就想去取回来，但是如果自己出门，肖哲一定要送他去。
    　　肖哲口风没有董阿姨紧啊！
    　　他于是同意了店主送货上门。
    　　隔天，九号早晨，店主送货上门来，董阿姨去开门，见到那么大个东西，“哎哟”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呀？”
    　　不等店主说话，乔熠宵冲了出来，大声道：“有人来了？！”
    　　“哎哟慢点慢点。”董阿姨立即伸手去扶他，他大步跑来，跑到那店主面前，“就这个？！”
    　　“是这个！”店主陪着笑脸，正要再道歉。
    　　乔熠宵却懒得多话了，抱起那个庞然大物就转身往里走。
    　　“哎——这么重，怎么搬？！”董阿姨急道。
    　　乔熠宵已经抱着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进门上楼了。
    　　董阿姨笑着摇头，心想急什么哟！她转身笑着看那店主，询问道：“不知我家孩子买的是什么？”
    　　“呃……”店主心想，当初那个买家就千交代万交代，寄来的时候，包裹上不能注明里面是个啥。他便也只能笑着摇摇头，不愿意说。
    　　董阿姨也不强求，又道：“喝口水再走吧？”
    　　“不不不，我这就回去了，感谢感谢！”
    　　董阿姨送那人出了院门，回身又望了眼二楼，心想，熠宵不知道又在楼上捣鼓什么。不过，这些日子来，他真的是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大二学生了，不故作老成，也不终日皱着眉头。
    　　她笑开，觉得这样就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开始进入比较虐的剧情的时候，我会提前说的。
    　　不过其实虐的剧情也没什么好怕的啦，故事就和人生一样，有快乐，就定会有哀伤。幸好的是，故事和人生也不一样，这个故事一定会有好的收尾。
    　　所以大家不用担心，继续看它就好了^_^。
    　　第133章 一三三
    　　乔熠宵躺在床上，侧身又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就是十月十日，就是莫照的生日了。
    　　可是莫照没有回来。
    　　下午的时候，莫照给他打过电话了，已经告诉过他人还在外地，今天是回不来了。
    　　他虽说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不能打扰莫照干正事。
    　　可是终究是有些难受的，就如同两个月前莫照给他过生日，这也是他给莫照过的第一个生日，是不一样的。他希望在在这一天开始的第一秒，一直一直与莫照在一起，直到这一天结束。
    　　以后每个生日都这样。
    　　这样的话，这一年，这一辈子，他们应该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可是莫照来不及回来，他有些难过地又看了眼钟，还有八分钟。
    　　他拿来手机，等等给莫照发的生日祝福，他早就编辑好了。他也算是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这个时候却觉得文思枯竭，想不出任何可以说的话。最后只能打出四个字：生日快乐。
    　　他这会儿看着手机，想了想又在前面加上两个字，变成：老公生日快乐。
    　　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把那两个字删掉了，想了想又加上去。
    　　这般删除又添加的，几分钟又过去了。
    　　有些无聊，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提不起精神。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敲响了，他回神，提声道：“是阿姨吗？！”
    　　“是我。”莫照的声音响起。
    　　乔熠宵呆住了。
    　　“我进来了。”
    　　乔熠宵吓地大喊：“等一下！！！！！！”他立刻下床，动作太快，差点滚到地上。他扶着床边站稳，扔了手机，就往卧室自带的卫生间冲去。
    　　莫照站在门外，听到屋内的慌乱声，想笑。
    　　却没笑出来。
    　　Z市一行很是顺利，李云天的事情过几天会公开于众，目前该市的事务交由几位副市长共同负责。不出意外的话，十一月底便会下达新市长的任命。
    　　而经过这一两天他与高铭的一番动作，那个任命，百有九九是他的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目标在何方，如今区区一个Z市的市长，只能说是走出了第一步而已。无论是如今的他，还是一年前的他，都不至于让他狂喜。
    　　但是此刻这般平静，却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路上，来与去，他并未想太多这个位子到底能不能到他手中。
    　　比起这个位子，更难的其实是乔熠宵。
    　　如今不知乔熠宵又在屋内做什么，莫照站在门外的走廊里等他来开门。
    　　走廊内的灯早关了，他也并未打开。
    　　此刻，他的身影莫名现出了几分颓势。
    　　大约三分钟后，乔熠宵在门里大声喊：“你还在不在外面？！”
    　　莫照抬头：“在。”
    　　“那你再等一等哦！马上就好！”
    　　“好。”
    　　莫照望向面前的门，一道门之隔，似乎就彻底隔绝了此刻与未来。
    　　高铭还在Z市，他是自己开车回来的。高铭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否则又要骂他疯了。
    　　莫照这时才露出微笑。
    　　他只是听到乔熠宵知道他今天不回来后，愣了几秒说了声“哦”。他听得出来，乔熠宵尽量克制了，他还是听到了那声音中的伤心。
    　　他知道，过了零点便是自己的生日，乔熠宵想要给他过生日。
    　　他当时似乎就被传染了一样，心口那处特别难受。
    　　然后他就从酒店出来，开车回来了。
    　　又几分钟后，门突然被打开了。
    　　莫照回神，却发现卧室里的灯居然也是关着的。他微微一愣，抬脚走进去，叫了声：“宵宵？”
    　　身后的门却又关了起来。
    　　乔熠宵的声音也在他身后响起：“我在你后面！”
    　　莫照听到那声音，却觉得有些奇怪，声音有些沉闷，似是被什么遮住了一样。他奇怪地伸出手，又叫了声：“宵宵。”却摸到了奇怪的东西，那东西软软的，暖暖的。
    　　莫照诧异地再叫他：“宵宵？”
    　　乔熠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突然往后退了退，莫照的手中又空了。但很快，几秒后，他的手中多出一样东西，伴随着响起乔熠宵的声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说完又道：“不许不喜欢！”
    　　莫照在黑暗中摸着那盒子，方方正正，颇有重量，却又不知是什么。他有些好奇，脸上这才现出几分真正的笑意，道：“我一定喜欢。”他想拉住乔熠宵的手，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手。莫处长有些急，顺手打开墙壁上的灯。
    　　随后真正地愣在那里。
    　　乔熠宵显然没想到莫照突然把灯打开了，他安静了几秒，急道：“你怎么就开灯了？！”他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了，但还是觉得很丢人的好不好？！！
    　　莫照看着眼前的这只熊，却是傻眼了。
    　　他还记得这只熊，乔熠宵的床上至今也有这只熊，是他当时带着乔熠宵去买的，买了很多很多，都是这只熊。而此刻，这只熊就在自己面前，比床上那只熊还要大很多。
    　　乔熠宵见莫照迟迟不说话，变得更加紧张。不由想到，莫照是不是又嫌弃他了？他是不是又犯傻了？！订做了这么个玩偶装！！他转身就想跑，可是他现在的手根本打不开门，他急死了。
    　　莫照伸手拉住他的手。
    　　乔熠宵缩了缩，却躲不开。
    　　“你转过来看我。”莫照说。
    　　乔熠宵磨蹭了会儿，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觉得还是很不好意思，他伸出两只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他伸出的是“熊掌”，遮住的也是熊脸上的眼睛。
    　　莫照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乔熠宵听到他笑了，生气地放下手掌，说道：“你笑我！”
    　　“没有。”
    　　“还不是看你喜欢这只熊，我才弄成这样的！！”
    　　“……”
    　　哎呀，一不小心，又把真话说出来了。乔熠宵越发觉得丢人，更想溜走，莫照放下手里的盒子，伸手死死抱住了他。
    　　“宵宵。”他柔声叫他。
    　　“嗯……”这个声音太温柔了，乔熠宵不太好意思。
    　　莫照伸手，摘下了他的头套，乔熠宵懵着的一张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乔熠宵眨了眨眼睛，才发现，头套又被摘了！他立刻伸出手掌，再度遮住自己的眼睛。这次遮住的总算是自己的眼睛了。由于手掌太大，脸太小，这下，整张脸都被遮住了。
    　　“难受吗？”莫照问。
    　　“嗯？”
    　　“穿这个衣服不难受吗？”
    　　乔熠宵将两只手掌往外移了移，两只眼睛悄溜溜地看着他，说：“不太难受。”
    　　“我都看到了，很喜欢，脱了吧。”
    　　“……”说真的，这个时候，乔熠宵宁愿不脱。
    　　“来。”莫照说着就要来帮他脱了。
    　　乔熠宵往后一缩，低头道：“我不脱。”
    　　“为什么？”
    　　乔熠宵觉得他的智商再次被葵葵吃了，他脸都红了，望了眼莫照。莫照坚定地上前把他身后的拉链给拉开了，然后发现他家宵宵里面什么都没穿，只有脖子上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
    　　莫照也呆住了。
    　　乔熠宵看到他这副模样，浑身泛红，转身扑到了床上，拿起被子就盖住自己。将自己完完整整地包裹在了里边，再也不敢出来了。
    　　他的智商真的被葵葵吃了。
    　　莫照看起来完全没有惊喜感，只有惊吓感！
    　　网上的帖子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光着身子系上蝴蝶结，便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全他妈的是骗人的啊！他男朋友被他吓到了好吗？！
    　　莫照望了眼地上被抛弃的玩偶装，捡起那只盒子，小心地放到桌上。这才走到床边，坐下小声道：“宵宵。”
    　　“说话。”
    　　“怎么不说话？”
    　　“不好意思了？”他笑道。
    　　乔熠宵在被子里面小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
    　　“……”莫照愣住，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乔熠宵没听到他说话，心想果然觉得他不要脸，嘴一瘪，差点没哭出来。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久，到头来还被瞧不起。
    　　莫照用劲剥下被子，把乔熠宵的脑袋从中拉出来，看到他那副委屈的小模样，心中叹气，说：“你又乱说什么呢。”
    　　“那你看到我这样就吓地不敢说话了。”
    　　莫照哭笑不得地说：“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我家宵宵会为了我这样。”
    　　“那你是惊喜，还是惊吓？”
    　　“惊喜。”
    　　“真的？”
    　　“百分之百真的。”
    　　“那——”他还要说话。
    　　莫照却直接掀开被子，乔熠宵与他对视，眨了眨眼，才发现莫照正仔细打量着，他的，身体。他转身就想扯被子来遮住自己，莫照直接拿起被子，扔到了地上。他从床上跪起来，爬到床边就想去够被子。
    　　莫照却伸手扯住了他脖子上的蝴蝶结。
    　　乔熠宵被拽住了，不满地回头道：“你要做什么？！”
    　　“不是你已经把你送给了我？自然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
    　　莫照无辜道：“你还特地打上了蝴蝶结。”
    　　“……”
    　　“难道不是送给我的？”莫照失望道。
    　　“……”
    　　“真不是送给我的啊。”
    　　“不是！”
    　　“嗯？”
    　　乔熠宵脸憋得通红，到底还是小声道：“就是送给你的……”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还跪着呢，这个姿势真是……他坐回去，回身拿了枕头打算抱在怀里，顺便遮一遮。结果莫照扯起那个枕头，又扔了！！！
    　　乔熠宵怒视他，结果看到莫照那双眼睛，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
    　　过了会儿，莫照还是没有说话，他小声道：“那你喜欢吗？”
    　　莫照依然不说话！
    　　“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莫照心中叹了口气，跪到床上，把乔熠宵拖来，抱到了怀里。
    　　乔熠宵想要抬头看看他的脸，却又被莫照用手按了回去。
    　　乔熠宵第三次问：“你喜欢吗？”
    　　“喜欢。”莫照终于有了回答。
    　　这晚，乔熠宵面上的红就没有退去过，又小声道：“那你解开啊，送给你的礼物啊。”
    　　“好。”莫照认真地解开了那个蝴蝶结，将红丝带随手扔到了床边，低头将乔熠宵压到床上。他左手肘撑着床，右手一次次地整理着乔熠宵的流海，一遍遍梳理着，乔熠宵身上麻麻的，不自觉地撒娇道：“你亲我啊。”
    　　莫照便低头亲了他一口，声音很响。
    　　乔熠宵傻兮兮地笑了起来，他说：“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你现在回来了，真好。”
    　　莫照索性用左手撑住了自己的脸，右手依然很有耐心地梳理着他的流海，揉着他的眉心。
    　　乔熠宵伸手，抓住了莫照的手，小声道：“礼物送给你，你就光看着哦？”
    　　“那宵宵想要我对礼物做什么？”莫照低声道。
    　　“随便你啊。”乔熠宵的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莫照轻笑出声，突然就埋首吻住了他。
    　　乔熠宵迷茫之间，突然觉得，网上的妹子诚不欺我啊！这一招果然管用！男朋友被迷得不要不要哒！明天醒来，要记得去夸妹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　　莫照大大生日快乐。
    　　第134章 一三四
    　　夜里，乔熠宵睡着了，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裹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小脸睡得通红。莫照坐在床边，仔细地看着他，看了许久。这才拿过桌上的那个盒子，慢条斯理地拆开，从中拿出一只杯子与一张小卡片。
    　　杯子是乳白色，杯面上画着葵花，画着小猫，以及一个“宵”字。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才舍得再去看杯里，是晕染过的湖蓝色，杯底也有一个小字：照。
    　　莫照神色有些复杂。
    　　杯子有些粗糙，杯沿甚至不平，杯子的形状更是寻常。一看便知是手工做出来的。
    　　他想到乔熠宵临睡前，困得不行，却还记得再问他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些礼物。
    　　他说了一遍“喜欢”还不够，他连连说了几遍。乔熠宵才笑着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他再看那张卡片：把我的一辈子送给你啦！
    　　他看了良久，郑重地将杯子放到床头，起身往外走去。
    　　掩上卧室的门，他走去书房，打开手机，却先看到了乔熠宵发来的短信。
    　　乔熠宵自己都忘了，他想要在零点十分十秒发送，却怕自己不能掐好时间，提前便设置了定时发送。可是内容他来回修改了多次，也未定下。恰好快要零点时，莫照回来了，他便都忘了，也忘记了取消。
    　　而此时，莫照手机上的短信是这样一条：老公生日快乐哟！o(≧v≦)o莫照一下笑出声来。
    　　笑过后，却是真的沉默了。
    　　他对自己足够自信，从小便是，他从来都知道，终有一天乔熠宵会喜欢上他的。他从前以为，他给乔熠宵钱，给乔熠宵一切想要的东西，乔熠宵给他感情，给他依赖，满足他心灵的缺失，这便是完美。
    　　可这么久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变了。
    　　当他知道，乔熠宵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他便变了。
    　　当他被这样的乔熠宵这般喜欢上的时候，他就变了。
    　　他往窗外望去，突然自嘲一笑。
    　　人生在世三十多年，小时候都能安然度过的坎，终于到来了。
    　　终究，他要玩物丧志了。
    　　高铭半夜坐在酒店的床上，却是要疯了，他气地不顾那是莫照，那是他的亲人，是他的兄弟，甚至是他暗地里的老板。他对着手机道：“莫照你是疯了吗？！你要真喜欢那个乔熠宵，等你在Z市一切安定下来，把他接过去不就行了？！他休学也好，退学也罢，不都是很简单的事？你在上海能打通两个房子，在Z市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我帮你去准备！这么多条路可以走，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么可笑的一条路？”
    　　“他要上学。”
    　　“上学？！他本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还不知道？！他能上一年多学已经是最好的境况了好吗？”
    　　“高铭，请你尊重他。”
    　　高铭愣了片刻，笑了起来，骂道：“你他妈真的是疯了！”
    　　“我知道。”
    　　“错过这个村还有哪个店？！！！”
    　　“明年还有Y市。”
    　　“Y市Y市！！！我看你他妈是看中了那里离上海近吧？！”
    　　“是。”莫照毫不犹豫地承认。
    　　高铭却道：“莫照，我对你很失望。我都对你失望了，你想过莫爷爷和莫叔叔吗？”
    　　莫照平静道：“当我做一个决定的时候，我会将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结果都想好。既然我选择了现在这样的路，便代表，我完全有能力处理好接下来的事。”
    　　“你别跟我说这些！明年的Y市也就是四月份，你告诉我，与现在有什么不同？！晚几个月罢了！我就不信了，即便你真跟那个乔熠宵谈恋爱，还谈到自己的工作都不要了？！我真的还就不信了，哪有这么个说法！你去问乔熠宵，你看他怎么说！”
    　　莫照这时候居然笑了起来，他道：“高铭，你太过激动了。”
    　　“我激动？！”高铭坐在陌生的大床上，差点没被气出高血压。半路冒出来一条捷径，你不走，还说我太激动了？！他气道：“莫照你就疯去吧！我是再也不管了！从小到大，你样样强过我，我一直很服你。就连你当初要找小情人，我二话不说帮你处理。只因我一直相信你。今天，第一次，我对你很失望！”说完，高铭便挂了电话。
    　　莫照坐在椅子上，将手机随手放到桌上，转了个方向，面向眼前无边的黑夜。
    　　从小到大，他其实一直都生活在一个圈子里。
    　　这个圈子是家人给他画好的，他只能在这个圈子里学习、生活。长大后，他也只能在这个圈子里工作。这个圈子里，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
    　　他知道圈外有更好的东西，可多年以来，他已经懒得再去好奇圈外的东西。
    　　他成熟却也会迷茫，骄傲又偶尔不自信。很少的时候，他才敢剖开自己的内心，去看看心底那一点脆弱。有时他也想，如果他走出这个圈子，他会怎么样？
    　　可是家人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存在于这个圈子里。他骄傲的同时，其实也是惧怕家人们的惩罚的，那是一个无知却又令人无端觉得可怕的领域。
    　　而乔熠宵出现了。
    　　从前，他有家人。未来，他可以有妻子，也可以有孩子，甚至可以有朋友，但是圈里还是只有他。
    　　如今，他只想要在这个阴冷却又黑暗的圈子里，加一个人。
    　　而那个人并不拒绝这个无趣的圈子，那个人甚至乐于身在这个圈中，并给他带来了他从未见到过的光芒。
    　　他只想留住他。
    　　他从前的人生规划里，也是只有自己。
    　　如今，只是多了一个人罢了。
    　　而他莫照，还是莫照。他的人生，还是自己的人生。
    　　他的目标，也还在那里。
    　　只不过从今天开始，他的规划里会多出一份考虑。
    　　他希望他未来的风光，可以与人共享。
    　　仅此而已。
    　　家人、兄弟兴许都不会相信他，更不会理解他。
    　　但没关系，乔熠宵会喜欢的。
    　　而他如果连这个拥有了乔熠宵的既新又旧的圈子都保护不了，他又怎配做乔熠宵眼中的那个莫照。
    　　一切的一切，仅此而已。
    　　乔熠宵浑然不知，早晨醒来时，莫照已经不在了。他跳坐起来，又倒了回去，昨晚又过了……他披上衣服，刷牙洗脸后，便跑下楼去，大声道：“阿姨！阿姨！”
    　　“哎哎哎。”董阿姨连忙跑出来，“起来了？哎哟多穿几件！”董阿姨说着就拿起沙发上的小毯子递给他。
    　　他笑着披上，问：“莫照去上班啦？”
    　　“是呢！”
    　　“唉，他早上吃早饭了吗？他真的太辛苦了。”
    　　“吃了吃了。”
    　　董阿姨将吃了什么一一说了通，乔熠宵才放下心来，因为今天也有课，他终究无法去找莫照。
    　　他上楼掏出藏着的日历本，在今天的日历上，又圈了一个爱心，写了个：老公生日快乐。随后不好意思地，完全不敢再看一眼，又塞回了柜子最深处。
    　　吃了午饭，他便乖乖地去学校上课了。
    　　晚上莫照回来，车刚停下，乔熠宵冲了出来。
    　　莫照：……
    　　乔熠宵打开后备箱不知道干什么，看完后又钻进车后座看了一通，这才不相信地看向莫照，说：“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莫处长很懵。
    　　“小赵送你的礼物呢！”
    　　“……”莫处长特别茫然，“没送啊。”
    　　“不可能！她一定送了！”
    　　莫处长无奈道：“真没送，我今天就没去单位。”
    　　乔熠宵这才又笑开：“哦，没事了！”说完又冲了进去。
    　　莫照简直哭笑不得。
    　　莫处长虽与乔熠宵的成长环境不同，但也是个从小到大基本不过生日的人。但是从这次开始，也多了一个给他过生日的人。
    　　照例是，董阿姨、肖哲与万灵一起，陪着他们俩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事后，乔熠宵还特地送了块蛋糕给金洛。
    　　那姑娘特别胆小，低着头接过盘子。
    　　乔熠宵笑道：“是我自己做的！莫照说很好吃，你也尝尝！”
    　　“谢谢……”
    　　“不客气！”乔熠宵说完，高高兴兴地转身便走了。
    　　金洛这才抬头看他，看着他的背影，再低头看手中的蛋糕。
    　　她闻了闻，菠萝味的。
    　　一周后，李云天贪污受贿被带走调查的新闻铺天盖地。
    　　Z市在国内有些名气，况且又是这样的大事件，各大媒体轮番发稿子。乔熠宵刷微博的时候也看到了，他躺在莫照的腿上，惊道：“天哪，这个人家里搜出来的古董，说是有一卡车啊！家里就三层楼，都有电梯！就是一个县级市的市长而已，就能贪污这么多？太可怕了。”
    　　莫照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话梅。
    　　“你以后如果当市长了什么的，一定一定不能收礼。当官，要为民办事的，你要做一个好官。”乔熠宵边吃边说。
    　　“好。”莫照答应他，伸手接住他吐出来的话梅核。
    　　这事儿便过去了。
    　　十一月份，Z市的邵副市长代市长之职。但这样的消息，比之不久以前家里搜出一卡车的古董这样的新闻起来，明明前者更重要，却因为没有意思，就没人关注了。
    　　乔熠宵更不会关注，那个Z市离他那么远，他去都没去过。如果不是之前那条引人咋舌的新闻，他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个城市。
    　　所以，关他什么事呢？
    　　十一月底的一天，乔熠宵正在公司里对着电脑画图。
    　　走来一个楼下行政部的同事，看了圈，问道：“小乔，你们部门就你一个人？”
    　　“是啊，他们这两天在济南有活动，都出差了。”他是实习生，又要上学，没有跟过去。
    　　这个同事知道乔熠宵在这里实习也挺久了，便道：“你来。”
    　　“怎么？”
    　　“一个案子给了你们部门来做，客户今天提前过来了，你去和他们聊聊。”
    　　“啊？”虽然跟着参加了不少的会议，在上海的一些活动，有时间的话，他也跟着去过。曾经在老家，他更是参与了无数的项目。严格说起来，他的经验其实比公司里大部分人都多呢。可是在这里，还是第一次由他出面接洽呢。
    　　不过他倒不紧张，他从来就不是胆小之人，相反，他有些兴奋。
    　　他拿着纸笔，立即往客户所在的会议室去了。
    　　结果推开门，他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是小赵与小施。
    　　那两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乔熠宵，也有些惊讶。
    　　乔熠宵只愣了会儿，就很冷静地关上会议室的门，往他们走去，坐到了他们俩对面。他想，这可是莫照的下属，他不能给莫照丢人！
    　　很快，他露出很合适的笑容，道：“真没想到是你们。”
    　　小施立刻也道：“是啊！我们也没有想到！真是太巧了！你是在这里实习吧？”
    　　“是。你们过来，是？”
    　　小赵这时终于开口了，声音里还有些不乐意，但到底说：“我们局里年底要与委里一起在会展中心办一场体验会，之前接洽的那家广告公司架子太大，仗着是常给政府办事的，拖就算了，给的方案也不好！这般拖下去，还不如直接换呢！”因是熟人，小赵倒也说得很直白。
    　　莫照从不与乔熠宵说工作的事，听闻这个，乔熠宵还挺激动的，他问：“是你们部门管这个吗？”
    　　“对啊！”小赵不高兴道，“之前那个公司给的方案，莫处已经很不满意了！这次也不知道你们公司靠谱不靠谱。”
    　　乔熠宵对这个公司的归属感一般般，小赵这般说公司，他倒不生气。只是他听到是莫照负责这事，就更加激动起来。他不由想到，假如他把这个给办好了，是不是要吓死莫照啊？！
    　　他不禁热血澎湃起来，立即摊开纸笔，认真道：“你们说说，我记下来。我们经理出差去了，你先把你们的想法与要求告诉我，回头我们开了会，再跟你们进一步沟通。”
    　　“你靠谱吗？”小赵一脸的不信任。
    　　乔熠宵的眉毛立即一掀。
    　　小施赶紧出声和稀泥：“小赵，别这样说。”
    　　小赵不情不愿地住嘴，小施笑呵呵地与乔熠宵聊了起来。
    　　乔熠宵特别认真地一一记录下来，又问了许多问题。
    　　最后两人要走时，他道：“对了，你们可别告诉你们莫处长见到我了。”
    　　小赵挑眉：“为什么？”
    　　乔熠宵撒谎道：“我哥不许我在外面实习，他要是知道了会骂我的。”
    　　“嘁，那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前有离家出走，现在又偷偷出来打工，哼！”
    　　乔熠宵心想这个女的太难办了！却也笑道：“你要乱说话，我也乱说话！”谁怕谁！
    　　“你！——”小赵的确对莫照心不死，她的确怕乔熠宵乱说话。
    　　小施在一旁，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地望着天。
    　　“好！这次暂且帮你瞒着！”小赵心不甘地说完便直接走了。
    　　倒是小施又与乔熠宵说了几句，才道再见离去。
    　　乔熠宵站在会议室的窗户前，往外看去，脑中想着自己给莫照办好这件事后，莫照得有多为他骄傲啊！想想就心潮澎湃，澎湃到他不禁对着北方呼唤：经理啊，你们快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莫照的选择。
    　　第135章 一三五
    　　想为莫照做些什么的决心太过强烈，乔熠宵的灵感瞬间便喷发了。
    　　乔熠宵只是实习生，在公司大半年来，虽然跟着部门开会，也会与部门一起参加活动，更会修修图，给部门里的设计师打下手，但他从未自己单独做过一份设计。公司不放心，他也懒得跳出来，反正好好学习就是，不必太高调。
    　　这次不同，莫照负责的活动，一定一定要由他来！
    　　三天后，他们部门的同事从济南回来。乔熠宵将小施他们的要求转告之后，立刻打开自己的电脑，给经理看他已经画好的效果图。
    　　这个经理倒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乔熠宵还在碰瓷时，遇到过的那个徐经理，还曾经因为雇佣他cos天使，教会了他新的赚钱路子。
    　　乔熠宵为人低调，话也不多。
    　　徐经理知道他有后台，本想供着就好，结果见这个孩子还挺有灵气，也是十分欢喜的，工作途中也偶有点拨。但乔熠宵一直藏拙，猛地甩出这么一张图，可把他给震惊住了。
    　　他来不及再看一遍客户的要求，仔细看乔熠宵作的效果图，半晌后，他迟疑地问：“小乔，这真是你做的？”
    　　“是我。”乔熠宵现在就想着抢下这个项目的设计工作，一点都不想再低调。
    　　徐经理沉默了会儿，说：“你这倒真把我给惊着了，Betty做的都不如你。”
    　　Betty也是他们部门的同事，入职已经近两年了。
    　　乔熠宵心想我家从前就是干这行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看公司的哥哥姐姐们用那些软件了，也很早就开始学习了，再比不上这些才两年工作经验的人，还要不要活了？
    　　他倒也直接，说：“徐总，我知道我这个有点不让人相信……但真的是我做的，实在不行，我打开电脑给你实际操作一遍？”
    　　说真的，徐经理以前还觉得乔熠宵能不能完全用好那个软件都是问题，听到乔熠宵说这话，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是真好奇，便点头。
    　　乔熠宵当着他的面，打开软件，从头到尾示范了一遍，做了个简单的模型，再贴图与渲染。从头到尾，手法流畅，特别娴熟，甚至老练。等他再打算调色时，徐经理制止住他：“不用了，小乔啊，你这是真让我大开眼界！”
    　　乔熠宵笑了笑。
    　　“你这效果图都作出来了，我看着觉得很不错。后续等我和客户沟通后，咱们再修改？”
    　　“好！”
    　　有了这话，便说明真的把这个案子给他做了，乔熠宵只觉得心间特别特别痛快！
    　　随后，这个案子的设计便真的交由乔熠宵来做了，平面设计本来有另外的人做。乔熠宵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得罪人了，花了比别人少的时间，就“刷刷”地把图给画出来了。结果徐经理拿给客户看时，人家还特别满意。
    　　于是3D设计与平面设计均是由乔熠宵来做的。
    　　整个十二月份，不仅莫照忙，乔熠宵也忙。
    　　连葵葵都觉得寂寞了，因为没人陪它玩了。
    　　除开上学与复习的时间，乔熠宵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那个案子上头。活动执行去现场看场地，他也跟过去看。执行再与各大厂子、材料商预定东西、看样品时，他更是跟着。
    　　一直忙到隔日便是圣诞节了，乔熠宵都浑然不知。
    　　平安夜这晚，他实习的公司聚餐。
    　　由于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个月来，部门里有那么些人对他的感情有些微妙。他根本没放在心中，他的目标远大得很，他才不想一辈子给人打工。时机成熟了，他一定要自己开公司。是以，别人对他的态度再微妙，也与他无关。
    　　反正他将来又不会转正留在这个公司，更不会抢别人的位子。
    　　因此聚餐他是真的不想去，他要回去和莫照一起吃饭呢。他还记得去年此时，莫照十分忙碌，他们就没在一起吃饭。今年此时，虽然两人还忙，但总得一起吃顿饭吧？
    　　下班他打算直接走，肖哲在楼下等他。
    　　徐经理一把拉住了他，说：“今晚一起吃饭！”
    　　乔熠宵顿了一秒，说：“不好意思徐总，我今天跟家人一起吃饭呢。”
    　　“哪怕你待上半个小时再走！”徐经理一脸真诚，“你进公司快一年了，头一回跟大家一起吃饭！”经由乔熠宵最近露的这么一手，徐经理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男孩子，的确有心提拔他。
    　　乔熠宵看着他那表情，心中暗暗叹气，道：“那我真的坐一会儿就走了，徐总。”
    　　“没事没事！”徐经理一笑，朝其他同事挥手，一行人一一下楼了。
    　　到了楼下，有车的载了部分同事，没车的纷纷打车。徐经理正要让乔熠宵上他的车，乔熠宵已经先坐进了早停在那里的车里。倒是那司机即肖哲又走下来，笑呵呵地问了地址，才又上车，先行往餐厅那处开去了。
    　　徐经理的车上也坐了几位同事，那Betty道：“乔熠宵是不是富二代啊？这么有派头。”
    　　“还有司机的啊？”另一个同事好奇道。
    　　徐经理沉声道：“背后莫说别人！”说罢，也将车子开了出去。
    　　聚餐的地方其实离乘风大厦并不远，楼里的很多公司聚餐都会选择这处，今日又是圣诞，此处十分热闹。
    　　乔熠宵坐了二十分钟，与徐经理打了声招呼，便先走了。
    　　其实，乔熠宵自己想想，他这种态度的确是很遭人骂。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做得再好再对，世上的人也不会都喜欢你。索性活得自在一些。
    　　他匆匆下楼，虽说已提前与莫照说明，他还是有些着急。
    　　结果在经过一处包厢时，他与一开门出来的人差点撞到一起。
    　　他急刹车，往后猛退一步，那人显然也是一愣，随后大声道：“宵哥！！！”
    　　乔熠宵抬头一看，居然是牛大伟。自年后，两人再未见过面，此时乍然遇见，牛大伟十分激动，他搓着手激动道：“宵哥！可真巧！”
    　　两人说了几句话，乔熠宵才得知，牛大伟他们也聚餐来了。他见着乔熠宵，什么话都往外说，包括他的确追到了那个蛋糕店的姑娘，甚至他明天打算给那姑娘送什么礼物都一股脑告诉了乔熠宵。
    　　乔熠宵抬手道：“好了好了。”
    　　“嘿嘿，宵哥。”牛大伟终于不再像从前那么笨了，也不叫嚷着让乔熠宵帮他存钱了。
    　　乔熠宵看在眼里还蛮欣慰的，虽说人渐渐变得社会化、世俗化，是一件很无奈以及细究起来很悲伤的事。但是谁又能真的飘然出世呢？当真纯真活着，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他却不知道，牛大伟暗暗打量着他，心中也在感慨。乔熠宵的年纪本来就没多大，但从前，牛大伟一直是跟在他后头当跟班的。更是见惯了他凶悍地与人打架，抑或十分聪明地演戏骗钱。因此即便乔熠宵那时候真的也没比他大几岁，在他眼里，乔熠宵却是无比成熟与能干的。可是眼前的乔熠宵仿佛变了一个人，明明和以前长得一样，尽管比从前更好看了。
    　　可他似乎就是变了。
    　　似乎变小了很多，但的确还是那张脸啊！
    　　牛大伟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他苦恼地想着，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我先走了。”乔熠宵见没话要说了，抬脚就要走。
    　　“宵哥！”牛大伟赶紧叫住他。
    　　“什么事？”
    　　“宵哥你交女朋友了吗？”牛大伟说这话当真一点其他的意思都没有，他很单纯、朴素，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想法。他觉得人生来就是要成婚生子的，在他看来，自己都能找到女朋友，宵哥也得早点找着才好！
    　　“……没有。”
    　　“那宵哥你如今在做什么啊？！”
    　　乔熠宵沉默不语，他其实现在生活得特别幸福，但是当他面对别人善意的提问时，他却给不了任何一个答案。于他人而言十分好回答的问题，到了他这里，却变得这般难言。
    　　他心中也有一股难以描述的悲伤。
    　　这与他喜欢莫照是没有关系的。
    　　他喜欢莫照，却不代表他已经愿意这辈子都被莫照养着，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他不仅依然不愿意，甚至这股冲动比从前更强烈。几个月前他还愿意配合莫照，可如今他越来越希望他能真正独立，然后也为莫照做些什么。
    　　但是他看得出来，莫照似乎，只喜欢他去依赖他。
    　　他知道，莫照并非看轻他，只是莫照此人太过固执，控制欲与领地感都很强烈。
    　　唉，三十多年的性格，想要一朝改变真的很难啊。
    　　乔熠宵暗自叹气，只能慢慢改了。
    　　牛大伟见他始终不说话，正要再说话，乔熠宵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接听，是肖哲，问他什么时候下去。
    　　“这就来。”他挂了电话，看向牛大伟，“我要先走了，下个月我去看你。”
    　　“好啊好啊！！”
    　　“顺便见见你女朋友。”乔熠宵笑道。
    　　牛大伟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乔熠宵笑了笑，抬脚走了。
    　　等乔熠宵的身影不见了，牛大伟忧愁地叹道：“宵哥如今到底做什么呢？以前听宵哥说过他将来要开公司，可是公司哪有那么好开啊？唉，我倒是觉得宵哥长那么好看，早点找个女朋友才对！——”牛大伟说了几句，往他原本准备走去的洗手间走去。
    　　就在拐角处，来找人的莫处长，生平第一次听了回壁角。
    　　两条走廊的灯光，偏偏都未照到他那处的死角，那里有些暗淡。莫照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乔熠宵钻进车里，便道：“我们快回去吧！”
    　　“你没见着莫先生？”
    　　“啊？”
    　　肖哲笑：“他上去找你了，你刚刚挂电话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说完。”
    　　“我真没看见！他是不是找错房间了？”
    　　“可能。”
    　　乔熠宵又准备下车进去找，莫照从楼中走了出来。今日到处都装点得十分喜庆，包括这个聚餐的地方。虽是夜晚，莫照的身影却被照得十分清晰。乔熠宵看着莫照愈走愈近，却觉得莫照有些不对劲。
    　　不待他细想，莫照走到了车前，打开车门进来，看到乔熠宵，笑道：“玩的开心吗？”
    　　和原来一模一样，乔熠宵松了口气，心想，是他看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新，文章快到最后一个阶段了。
    　　我梳理一下。
    　　周一继续，么么哒。
    　　第136章 一三六
    　　莫照近来一直很忙，乔熠宵知道原因。本就因为年底而忙碌了，又有那么大的一场活动要举办。
    　　所以元旦假期内，两人也没有趁机出去玩，而是打算在家好好休息。
    　　其中有一日，莫照是要回他爷爷家的。
    　　新的一年的第一日，莫照与他到街上闲逛，结果看到一条小道边有卖棉花糖的。那师傅很厉害，能将棉花糖做成花瓣形状，从内到外，可以做三到四个颜色，做出来的棉花糖格外好看。
    　　摊子周边围了很多人，有买的，也有看的。
    　　乔熠宵看了好几眼，莫照便停下脚步：“要不要？”
    　　“好像都是小孩子在买……”乔熠宵还真的挺好奇的。
    　　“去看看。”莫照笑着走上前。
    　　乔熠宵赶紧跟过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不是只有小孩子在买，很多大人也在买，男女都有。乔熠宵激动地道：“师傅我也要一个。”
    　　“好，您要什么颜色？”
    　　“要，蓝色加粉色与黄色的。”正好三原色！
    　　“好。”师傅给他做起了棉花糖，这棉花糖做起来并不快，两三分钟后，一朵特别漂亮的棉花糖花朵到了乔熠宵手中。
    　　莫照给了钱，带他离开。乔熠宵拿在手里，看着，连连感叹：“真的很漂亮啊！根本不舍得吃。”
    　　莫照却道：“这又不难。”
    　　乔熠宵瞥他一眼：“难不成你也会？”
    　　“我刚刚在一边看了眼，简单得很。”
    　　“呵呵！”
    　　“不信？”
    　　“我不信。”
    　　莫照笑道：“买个棉花糖机回来，我在家给你做，你要什么颜色，我给你做什么颜色的。”
    　　“嘁。”乔熠宵自然是不信的，没再理他，开始低头吃棉花糖。可那棉花糖也太甜了，吃了几口，乔熠宵便吃不下去了，倒是一直举在手里。路上还遇到两个小姑娘拦住他，不好意思地问：“先生，你好，请问这个棉花糖是在哪里买的？”
    　　乔熠宵回身指着不远处道：“就在那边，你们到十字路口左拐，走一会儿就到了。”
    　　“好的，谢谢谢谢！”那两人得到了答案，却还是没走。两人，你捣一下我，我捣一下你。
    　　乔熠宵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
    　　其中一个终于下定决心般地问：“你好，可以留一下微信号码吗……”
    　　乔熠宵看着她，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他又抬头看向莫照，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照一直在一旁站着，但是那两个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坦白说，莫处长是很帅的，上学的时候也曾是风云人物。但是女人与男人一样，大部分人都是喜爱固定年龄段的异性的，莫照已经过了那个年龄段。尤其乔熠宵这样好看，那两个小姑娘自然只看得到乔熠宵了。
    　　但是莫处长自然不会因为被忽视而生气，他只是因为乔熠宵被觊觎有些不愉快。见乔熠宵求救地看他，这才微笑道：“他没有微信。”
    　　“啊？”那两个姑娘傻了。
    　　莫照拉住乔熠宵的手腕，直接走了，步伐极快。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只能目送他们离去。
    　　莫照拉着乔熠宵穿过马路，来到停车场。
    　　“不逛了吗？”乔熠宵问。
    　　“回家。”
    　　“哦……”
    　　莫照却不说话了，乔熠宵乖乖坐进去，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莫照还是不说话。
    　　“你生气了？”乔熠宵问。
    　　“没有。”
    　　莫照不愿意说，乔熠宵只能低头看手机，面上却有些难过。
    　　被别人搭讪，又不是他让的啊！！冤！
    　　莫照却真的觉得有些生气。
    　　乔熠宵长得很好看，毋庸置疑。可是他向来足够自信，况且现在乔熠宵的确十分喜欢他。可他莫名地想到乔熠宵那晚与那个男孩子对话时长久的沉默，乔熠宵会想要女朋友吗？
    　　他知道，尽管乔熠宵现在喜欢他喜欢到愿意把一辈子送给他。
    　　但是最初，他的确是强迫的乔熠宵。
    　　乔熠宵现在还小，待乔熠宵长大了，还会这般喜欢他吗？
    　　三十六岁的他都与二十二岁的他不同。
    　　乔熠宵呢？
    　　晚上，乔熠宵躺在莫照的腿上，葵葵躺在乔熠宵的腿上。
    　　乔熠宵看着手机，莫照突然道：“宵宵。”
    　　“嗯？”乔熠宵不在意地应了一句。
    　　“你家的房子和公司，还没过户，文件都在高铭那里。”
    　　乔熠宵怔住了，莫照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房子与公司的事，生日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他知道莫照才看不上他这些东西，他也不会急着要回来，时候到了，莫照总要给他的。更何况，他以后要努力工作，如果仗着还有些家产，能有什么出息？他现在很有自信，他觉得以后自己一定能赚大钱。
    　　老家的东西，除了外公与妈妈的那部分，其他的他都不会要的。
    　　届时，他会都给乔冬阳。
    　　外公与妈妈能从一无所有到开了市内着名的公司，他也能。而乔冬阳虽说以后也许能再站起来，总归身体是弱于常人的，多给他一点，也没什么。
    　　“明天让高铭把那些都给你。”莫照又道。
    　　乔熠宵沉默，莫照到底要做什么？
    　　莫照其实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也是突然开口说出了这番话。
    　　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葵葵似是察觉到了这怪异的气氛，“喵”了声，乔熠宵回神。
    　　他放下手机，小声道：“你是还在生气吗？”
    　　不待莫照回答，他又道：“最近学校里好几个人在追我，肖哲是不是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莫照微怔，他并不知道近来有很多人追求乔熠宵的事，肖哲并未告诉他。肖哲冤枉，他觉得这都不算是个事的，乔熠宵理都没理那些人。两人现在这么好，谁出现都打扰不到他们，他更是懒得拿这种小事去说，省得莫照以为他多没用。
    　　乔熠宵没听到他说话，身子都僵硬了，他又道：“是不是？！”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家房子都还给我？”
    　　“那本来就是你的。”
    　　“那你为什么早不还给我，晚不还给我，偏偏现在还给我？！”
    　　莫照低头看乔熠宵，叹了口气。他是不是近来太忙了，脑袋也开始不清爽了。他搂住乔熠宵，直接抱起来，往楼上走去。
    　　葵葵立即跳下地，顿了顿，没有跟过去。
    　　到了楼上卧室内，莫照将乔熠宵按住就吻，乔熠宵躲闪着他的亲吻。
    　　莫照伸手按住他的脸，乔熠宵睁着圆眼睛，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不是。”
    　　“就是！你想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好跟你没有关系了！”乔熠宵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变得有多可怕，确定心意之前，他还会为留下还是逃走而犹豫。现在，仅仅是这么一件事情，就让他顿时大脑混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莫照强制性地低头吻他，吻了片刻后他轻微撑起身体，望着乔熠宵道：“宵宵，其实早该把它们还给你，只是我一直忘了。我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重要的，亦或不重要的。但不论如何，只要是你想要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乔熠宵懵了会儿，伸手抱住他说：“我不要那些，我只要你。”
    　　“那些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我现在不要那些！我只要你！”等他有了容身之处，还有足够的经济支撑时，莫照倘若有一天真的厌倦了他，定然是说走就走的。
    　　莫照暗暗叹气。他知道，乔熠宵不喜欢现在这样什么都要靠他的状态，可是乔熠宵还只是个学生，家中也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他当然看不得乔熠宵受委屈，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如果将他家的房子与家产送还给他，他会不会好一些？会不会多一些安全感？会不会更加自信一些？却没料到引来乔熠宵这样的反应，他顿时也有些心疼，原来乔熠宵和他一样，既渴望一些东西，又惧怕更多的东西。他觉得心疼的同时，却觉得两人更加相似与靠近。
    　　言罢，他抱住乔熠宵哄道：“好，不要那些。”
    　　“不要！”
    　　“不要不要。”
    　　“那你还生气吗？”
    　　“不生气。”
    　　乔熠宵委屈地把脑袋窝在莫照的颈窝里，小声道：“你要记得，我把我的一辈子送给你，你也收了。你更要记得，你说过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
    　　“我都记得。”
    　　“你不能忘记，你忘记了，我会报复你的。”
    　　莫照轻笑：“怎么报复？”
    　　“秘密！”乔熠宵的声音更委屈。
    　　“瞧我们宵宵委屈的，是不是要哭了？”莫照低头看他。
    　　“谁让你乱说话，惹我生气！都怪你！”
    　　“都怪我，可谁让我们宵宵太优秀，大马路上还有人搭讪呢？”莫照也佯装委屈。
    　　乔熠宵噎住，又道：“那又不能怪我！”
    　　莫照笑着抱住他，乔熠宵也伸手紧抱住他，两人都不再言语。
    　　乔熠宵想着，以后一定再也不要胡思乱想了，他有在实习啊，还为莫照工作了呢！到时候真相揭晓，莫照会很惊喜吧？这样不就够了吗？有时候，他不能太拘泥于形式。
    　　以后如果再有人问他，他一定要勇敢地说：我只有男朋友！
    　　他没什么好怕的。
    　　莫照闭着眼，却也在想，丧志也要有度啊。丧成这幅白痴样，也太说不过去了，他现在可也是有人需要保护的。
    　　唉，莫处长暗自叹息。
    　　话虽这般说，没几天，乔熠宵又被人表白了。
    　　乔熠宵上了一年多的学，该认识他的都认识了，该蠢蠢欲动的心，此时也都成熟了。于是趁着近期节日频繁，该表白的全部开始表白了。
    　　这一次表白的是乔鹭。
    　　她直接发来一封很长很长的邮件。
    　　乔熠宵接受到新邮件，刚打开，不待看上一眼，卧室门被推开。他放开电脑，从床上站起来，高兴道：“回来啦？！”
    　　莫照笑着走到他床边，问：“还不睡？”
    　　“阿姨做了好吃的东西，等你回来一起吃完，我再睡！”
    　　“好，我们下楼去吃。”莫照朝他伸手，要接住他。
    　　“你背我啊！”
    　　“好。”
    　　“我跳了啊！”
    　　莫照笑着说“好”。
    　　床够大，乔熠宵跑到床沿，跳着往莫照背后扑去。莫照笑着，稳稳接住他，掂了下说：“怎么还这么轻呢？”
    　　“最近太辛苦了，瘦了五斤呢。”
    　　莫照皱眉：“虽说考试重要，但也不必如此辛苦，我们也不是非要那奖学金不可。”
    　　其实才不是为了考试的事，是为了莫照负责的那个体验会！下周便要开始了。乔熠宵他们也到了关键时刻，他依然是有时间便跟着执行去现场，力求完美。
    　　肖哲也不清楚莫照的工作，一直来来回回送他，也只当他是普通工作。
    　　是以莫照完全不知情。
    　　乔熠宵心想，过几天就让你惊艳！
    　　因此，此刻，他只是十分乖巧地应了几句，没有唱反调。
    　　董阿姨抬头，看到莫照背着乔熠宵下楼来，忍不住掩嘴笑。
    　　这两个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第137章 一三七
    　　夜宵过后，乔熠宵又与莫照说了番话，说着说着眼皮便黏到了一起，渐渐睡着了。
    　　他睡着后，莫照起身帮他理了理被子，拿起一边的笔记本电脑正要合上，却看到了屏幕上的那封邮件。
    　　莫照从不爱偷窥他人隐私，但是汉字这么直白地显现在他面前，他想看不到都不行。更何况情书这种东西，又是给乔熠宵的情书，他既然看到了一点，自然没法忍住不看。
    　　他站着，手掌托着电脑，看完了那封长长的邮件。
    　　他看完后，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倒不是被感动，坦白说，以他的文学造诣，他根本看不上这些小姑娘写的情书。情感也不过如此，他扯起嘴角微笑着想，这些人对乔熠宵的感情，再浓厚，又能比得过他吗？
    　　只是那封情书中的一句话让他多看了片刻，说“我知道有许多许多的人喜欢你”。
    　　莫照读书的时候，也是被许多许多人喜欢过。现在，即便喜欢他的人没有从前多了，但也依然是存在的。于他而言，那些喜欢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当这些喜欢被倾注到乔熠宵身上时，他不禁真的深思起来，乔熠宵的确已经耀眼到这种再也遮不住的地步了吗？
    　　他如今给予乔熠宵的一切，是乔熠宵真正想要的吗？
    　　年初乔熠宵主动要求打工后，再没与他提过其他的要求。
    　　自从乔熠宵的生日过后，他更是一切都已很满足了的模样。
    　　可是，这些是乔熠宵真正喜欢的状态吗？
    　　爱一人，就要为之打算。
    　　莫照放下电脑，望着窗户，可惜窗帘已经拉上，他看不到窗外的夜色。
    　　情感霸道惯了的莫处长，第一次有些犹豫。
    　　可犹豫后，他却有了反向的犹豫。
    　　他可以给乔熠宵一切东西，可当乔熠宵越来越耀眼的时候，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他？
    　　他低头自嘲地笑。
    　　玩物丧志便罢了。
    　　丧得有些白痴相也便罢了。
    　　怎的还白痴得这般不自信了？
    　　一月十一日，体验会在展览中心举办。这次的体验会由市委主办，绿化局协办。开幕式上，市委领导发言过后，是绿化局的局长发言。虽是由莫照负责，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处长，他站在台下，与众人一起鼓掌。
    　　乔熠宵挂着工作证，站在场地周围，看了半天没看到莫照，有些失望地撇嘴道：“要这个局长上去说什么话呀！”
    　　自言自语完，同事过来叫他：“小乔，过来帮忙！”
    　　“来了！”他转身帮忙搬东西去了。
    　　开幕后，领导们还要参观，各大新闻媒体都拿着摄像机跟着。莫照本也跟着，突然见小施在一边对他招手，他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走到近前，问：“怎么了？”
    　　“xx通信的负责人还没到！”
    　　莫照眉头一皱：“领导这边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们人还没到？”
    　　“是啊，就他们展台人不够。”
    　　“我去看看。”莫照说着，与他一起走过去。
    　　一番安排，总算把xx通信这边安置妥当了，眼看着领导往这边走来，莫照与小施均往后退了退。
    　　这轮参观完毕，今天就没这些领导的事了，领导便能去休息，体验会正常举办。过了十点，将会有观众进来参与其中。可以说最关键的一环已经快要过去，莫照与小施均松了口气。
    　　莫照笑道：“这次合作的广告公司还不错。”
    　　小施配合着笑了笑，到底没把实情说出口。
    　　莫照看了看四周，问：“小王呢？”
    　　“她刚刚还在啊，莫处找她有事？”
    　　莫照微笑道：“不急。”看到领导往他们走来，他笑着上前。
    　　等领导们离开后，莫照又返回场内，找到了小王。
    　　小王还在整理签到表，看到他来，立刻道：“莫处，还有什么事？”
    　　“你上次与我说有家用的棉花糖机。”
    　　“哦！这个啊！怎么，莫处您要买啊？”
    　　莫照点头，他正是在单位食堂吃饭时，听部门里的小姑娘提起过。是以那次与乔熠宵一起逛街，看到卖棉花糖的小摊，他才会有那番言论。前几日他给忘了，今天想起来了，赶紧问好。
    　　小王拿起手机，找到那家店，说道：“莫处我把地址给您发微信上去？”
    　　“行。”
    　　莫照得了地址，转身往休息处走去。
    　　那是一个购物网站，莫处长连个账号都没有，随着提示注册了账号，刚买好。手机屏幕上现出了来电显示，他顿了一秒，接起电话：“您好。”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道：“好。”
    　　随后，他收起手机，转身独自离去。
    　　乔熠宵与他的同事们在另一个休息区一起吃盒饭，他要气死了，忙了那么久，一眼莫照都没见着！
    　　这个什么体验会，明明就是莫照和他的部门在忙！怎么发言的，上电视的都是那些领导！莫照人呢？！
    　　他想象中的是，莫照在所有人的仰视下，站在上面发言，然后看到人群中的他！虽然这个场面有点幼稚，可是他光想想就激动得不行，就是这个画面刺激得他这个月跟拼命似的参与其中。
    　　结果完全没有莫照的事。
    　　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新闻倒是都出来了，但是显示的都是市委xx主任，绿化局xx局长等，莫处应该就在那个等里边吧。他翻遍了，都没看到莫照的名字。
    　　他更气，可他也知道，这个世界就这样，你付出的再多也没用，谁让你职位比不上别人呢。这是第一次，他希望莫照赶紧做大官！等莫照做了大官，功劳就都是自己的了，所有人都在下面看着莫照发言！
    　　而不是那么辛苦的莫照与其他什么都没有做的人一样，只能看着那些所谓的领导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官话。
    　　他扒了口饭，还是生气。
    　　莫照那么辛苦，新闻上连莫照的名字都没有的哦？
    　　这时身边的Betty笑着说：“今天市台的摄像机拍到我了，虽然只有一秒，我晚上回家蹲新闻，说不定能看到我哪！”
    　　乔熠宵暗暗想，他也早点回家看新闻。
    　　莫照估计已经与领导们一起回单位了，他干等着也没用。想到此处，他快速扒完饭，看着没有自己的事了，转身就要走。
    　　Betty拉住他：“不看看？今天挺多公司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的，我们也看一圈啊，好歹场馆安排也有我们一份。”
    　　“我不去了，搭建那几天我都看腻了。”
    　　“哈哈，还有小礼物呢，你也不要哦？”
    　　“不要了，我回家复习了，明天要考试呢。”
    　　“哎哟，那你快回家吧！考试可不能耽搁。”
    　　听闻他明天要考试，其他几个同事都催他快回家。
    　　乔熠宵趁机而溜。
    　　晚上六点，乔熠宵终于等到了当地的晚间新闻。
    　　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机，手上拿着遥控器，嘴里还在问：“阿姨你说可以录的哦？”
    　　“可以，一定可以！”
    　　“嗯！”
    　　不管有没有莫照，先录下来再说。
    　　很快，便播放了今早的智慧城市建设体验会开幕式，在放完领导们的发言后，几位领导一起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参观各大公司的展台。乔熠宵越看越失望，真的没有莫照啊。却在最后关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后脑勺。
    　　他紧张地盯住电视机。
    　　下一秒，摄像机换了个方向，现出了莫照的脸。
    　　很快，三秒而已，莫照笑着与那位领导说什么，还做了个请看的姿势。
    　　具体说了什么，新闻没放出来，倒是那位领导似乎很满意莫照说的话，笑着往他指向的方向走去，然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莫照的脸了。
    　　乔熠宵呼吸都放轻了，那三秒太快了。
    　　等到这则新闻放完了，确定不会再有莫照。
    　　他把董阿姨录好的新闻，来回看了很多遍，最后抱着葵葵，指着莫照道：“小胖子，你认识他吗？”
    　　“喵~”是那个坏人呀。
    　　乔熠宵抱着小胖子笑了起来，他想，好歹上电视了，大家有目共睹。他那么辛苦，也不算完全没有回报吧？
    　　他希望上面的领导们能多多看到莫照啊，早点给他升职！
    　　坦白说，他对公务员系统完全不了解。但他想，莫照家里很厉害的样子，他自己也厉害，莫照一定会当大官的。
    　　他倒不是虚荣，非要莫照当大官不可。
    　　他只是觉得，莫照那么优秀，那么厉害，不当大官，多可惜？
    　　莫照会是个好官，不会贪污不会受贿，只会努力为大家做实事。
    　　就像这次的体验会一样，也像认识一年多来他看在眼中的一般，莫照永远都是那样认真与兢兢业业地工作。
    　　从前他害怕莫照走得越来越高，有那么一天，会看不到他，甚至会结婚，会生子。
    　　现在，他其实还是会怕的。
    　　只是他更希望莫照站得高高的，被所有人仰视。
    　　他眼中的莫照，便是这样优秀。
    　　莫照值得这些。
    　　他抱着葵葵，深吸一口气，起身去楼上看书了。
    　　毕竟明天要考试是真的。
    　　他还在上学，能为莫照做的事情还很有限。
    　　但是他一定会越来越厉害的，厉害到足以配得上莫照。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莫照的家人出现了，一个优秀的他，会比一个无用的他，更能获得莫照家人的好感吧？
    　　他想，前路再忐忑，他也要努力！
    　　从前他纠结过，担心过，更是害怕过。
    　　就在前不久，新年的第一天，他甚至又与莫照别扭了。
    　　可是莫照说他一直都记得，记得他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开始进入比较虐的剧情了……受不了的姑娘们可以养养肥，等完结了一起看。
    　　不过是HE啊，况且并不是特别虐，所以大家也不要怕！
    　　第138章 一三八
    　　莫照已经不记得，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他的父母也不是生来便在高位，父母结婚后也曾住过普通小区。尽管他们家其实并不缺钱，但是就如同他如今也住普通小区一样，人，生来就是热爱伪装的。尽管父母已不住在从前的房子里，但是于莫照而言，他小时候住过的那个普通小区，才是他的家。
    　　大学毕业后，他便搬进了现在所住的公寓里，但凡有时间，几乎每周都会回爷爷家。但是十几年来，回到这个真正的家中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明白。
    　　他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楼与他上次来时是一样的。米黄色的墙壁上，有着些微的纹路，与斑驳的黑点，这些都是岁月的痕迹。
    　　他甩上车门，走进楼道。
    　　轻手叩了三声，他自己用钥匙打开了门。
    　　尽管他很少来这里，这里总归是他的家，他自然是有钥匙的。而他知道，里边的人是不可能主动来开门的。却不料，他刚打开门，他就看到了正准备开门的高铭。
    　　高铭微愣，说：“来了？”
    　　莫照慢条斯理地换了鞋，望了眼书房的方向。
    　　“叔叔在等你呢。”
    　　“嗯。”莫照说着便要往书房走去。
    　　“莫照。”高铭叫住他。
    　　莫照回头看他：“既然做了，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知道的。我知道不是你说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哪里会那般幼稚？
    　　“……”高铭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莫照已经径自走到书房门口敲门，随后自己开门走进去，再带上门。
    　　高铭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心想：这叫什么事？
    　　莫照的父亲，与他长得很像。甚至与他一样，即便已是怒极，面上也是一派淡然。看到他进来，轻声道：“坐。”
    　　莫照坐到他的对面，与他对视。
    　　莫照的父亲，名致。莫致喝了口茶水，很平淡地说：“刚刚李和雍给我来电话，说你那个体验会办得很不错。”
    　　莫照微笑道：“都是我同事的功劳。”
    　　莫致放下茶杯，垂眸道：“你也不必谦虚。他们也不敢骗我，你的本事有多少，我是很清楚的。”
    　　莫照又笑了笑，只当没听明白话中深意，并未答话。
    　　莫致继续道：“本该前几日便找你来说话，却拖到现在。”他抬头，亮而有神的眼睛看向莫照，“李和雍说你前些日子与高铭一起去了趟Z市。”
    　　“是。”
    　　“去做了什么？”
    　　莫照微笑道：“就是去看了个人。”
    　　“看了谁。”莫致也露出微笑。
    　　“不过寻常人罢了。”
    　　“需要我叫高铭进来问清楚吗？”
    　　莫照依然微笑着，却不再说话，只是腰背挺得更直。
    　　莫致沉默几秒后，直接道：“下月一号，你去Z市接任市长一职。调令这个月底便会到，任命也在下月。”
    　　“我拒绝。”
    　　“不容拒绝。”莫致看了他一眼。
    　　莫照露出一丝微笑。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会再似孩童般质问他的父亲，质问他为何不在他幼时跌倒的时候告诉他站起来的方式，也不会质问他为何在他大学毕业的时候不给他哪怕一丝丝的引导，偏要在这个时候打破一切规则，强制性地给他一条路。
    　　他自己有更好的路，他并不需要这些。
    　　他笑着镇定道：“您刚刚还让我不必自谦，难道您不信我？”
    　　“我相信三十年前的你，二十年前的你，十年前的你，甚至一年前的你，却不是如今的你。”
    　　莫照听到这话，收起了笑容，半晌却又笑了声。
    　　他们父子俩，像是在打哑谜，却又更是无声的较量。
    　　莫致甚至提都没提到乔熠宵这三个字，但是莫照从接到他的电话那一刻起，便明白了接下来的这一切事情。
    　　说来也可笑，六岁的莫照都能够得到的信任，他却得不到。
    　　莫致，他的父亲，其实也已经老了。但正是此刻，莫致就坐在面前，望着他，面庞也好，神态也好，他们是那样的相似。
    　　他却发现，尽管他自以为已经十分强大，却还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莫致没有提乔熠宵这三个字，是因为这个名字在他心中不值一提。于他而言，这个人叫任何一个名字都与他无关。
    　　他该为自己至今依然能被父亲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一旦发现他的不对劲便要插手而骄傲呢，还是应该为此而悲哀？
    　　莫致这时起身，往外走去，门却还未开。
    　　莫照背对着他，突然出声道：“如果是遥遥呢？”他们后来也默认了陶浩然的存在。
    　　莫致静默片刻，说：“你和他不同。”
    　　“哪里不同？”
    　　“你明知。”
    　　莫照依然背对着他，平静地说道：“我们已经快一年没见面了，您知道吗？如果我想要去Z市，我早便去了。为何要等到你的指派？我的能力尚没有弱到这种地步。而我既然能够轻易地得到与抛开它，我未来便能得到更多我想要的。别人都相信我，为什么您不相信？”
    　　“我从小便教导你莫要玩物丧志。”
    　　“玩物丧志？那是人。我有能力安排好这一切。请允许我再说一次，我拒绝您的建议。”
    　　莫致也背对着他，他们背对着彼此。
    　　良久之后，莫致说道：“你，很让我失望。”
    　　莫照自嘲一笑：“高铭也曾这般说过。”可是他们了解真正的莫照是什么样子的吗？他们甚至不愿意相信他一次。
    　　他尚没有强大至自己的父亲，但不至于会因这样的一个选择便一跌到底。
    　　姑姑的爱情是失败的，父亲与母亲均是没有爱情的。
    　　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爱情，好的爱情，到底能够给人带来什么。
    　　他不会堕于其中，相反会更加明白前路在何方。
    　　莫照第三次说道：“我不会去的，请您谅解。”说罢他起身，转身看向莫致的后背。
    　　莫致也转身，看向他：“你上次这般执迷不悟，才五岁。”
    　　莫照点头：“奶奶的猫死了，我哭了一天。”
    　　“事后我抽了你五鞭。”
    　　莫照面对着他，解开西装的扣子，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腰背挺直，微微低着头说：“请。”
    　　高铭坐在沙发上，正要喝口水，突然听到书房内传来很重的响声，他吓地立刻将茶杯又放到茶几上。声音这时又消失了，他松了口气，气还没落下，声音继续响起。
    　　随后非常有节奏的连连响起，他有点懵，等想起来要数时，却已经不知从何数起了。他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来回走着，也不知这父子俩是怎么谈崩的？连家法都上了！
    　　莫致出来时，高铭稍息立正站好，叫道：“叔叔。”
    　　“嗯。”莫致与莫照的确是亲父子，即便如此，也是面目平静，看了高铭一眼，便直接走了出去。
    　　高铭被他看得凉凉的，等门关上后，他立刻冲进了书房里。
    　　莫照趴在地上，背后的衣服已被抽得破破烂烂，他右手正去够沙发脚，似乎想要站起来。高铭大步向前，扶着他站起来。
    　　莫照一定疼得厉害，却硬是一个字都没说，靠着高铭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居然还能微笑对他道：“谢谢。”
    　　高铭皱眉道：“我扶你去你的卧室里趴着，我去给你找药膏。”
    　　“多谢。”
    　　“跟我还说什么谢！”高铭知道这是丢人的事，自然不能找医生来家里。他去翻找药膏，再用盆子接了热水，拿了毛巾来，一并放到床边，帮着莫照脱去衣服。他看到莫照的后背，饶是他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由地“嘶”了几声，血痕道道啊！
    　　他担忧地问道：“疼不疼？”
    　　“还行。”莫照疼得脸都白了，却还是这样说。
    　　莫照虽说从小就锻炼身体，后来工作了，尽管饭局与应酬十分多，整日坐办公室，他也不忘健身。可以说，身体很强壮，可也经不住这个抽法啊。
    　　高铭拿毛巾沾了水小心地帮他清理，问道：“到底抽了几鞭？”
    　　“三十六。”
    　　“哟，跟你岁数一个样。”高铭虽然开着玩笑，脸上眉头却依然皱得很紧，他不自觉地说：“今天莫叔叔打电话让我过来，问了我Z市的事，你也知道。我不说，他也是都知道的，我只能都说了。
    　　你说你，唉，这么犟做什么？我后来也想清楚了，咱们这个市长照当，你那个心肝的学也照上，大不了异地恋呗？放假了什么的，有时间他便去看你，你看，这不也挺好？何必要死要活地连那个机会都不要了，你这不是自讨苦吃，活该被打？！
    　　你就是太偏执了，你老老实实地去Z市不就行了，何必跟你爸顶？他也没时间总是盯着你吧？！
    　　例如这次，肯定是Z市那边有人给你爸说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莫照心念，去了Z市，当时也好，现在也罢。看似是自己的选择，却还是长辈们关照下的道路。而他莫照，从今往后，只想走一条，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路。而且，如果他现在就持有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的话，那也是对乔熠宵的不尊重，他的家人只会更加认为，乔熠宵什么也不是。
    　　他便是要他的家人知道，知道乔熠宵在他心中的分量。
    　　但他没有说出口。
    　　有些东西，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很悲哀。
    　　所有人都不把乔熠宵当一回事。
    　　高铭只当他疼得很，也没强逼他说话，给他抹着药膏，又道：“那怎么着？你到底没听莫叔叔的话，所以他揍了你一顿？”
    　　“嗯。”
    　　“你行啊兄弟，我可怕莫叔叔怕得很。”
    　　莫照却也是真的疼得厉害，没再说一句话，趴在那里，任高铭说话，给他上药。
    　　他父亲的为人，他还是明白的。
    　　就冲这三十六鞭，莫照便明白，他的父亲已经默认他的拒绝了。
    　　他松了口气。
    　　他还无法与他的父亲对抗，能用这三十六鞭换来自主选择权倒也好。
    　　但愿莫致是真的愿意相信他一次。
    　　高铭晚上便住在了这里，在一旁陪着莫照，偶尔说几句话。
    　　他不太相信地问：“所以你真的用三十六鞭换来了暂时自由？”
    　　“应该是。”
    　　高铭道：“也是，莫叔叔应该也看不上你那个心肝。”他手上拿着手机玩，“莫叔叔就跟从前的我一样，被蒙在鼓里呢，哪知道你这次不仅仅是玩物丧志呀，你这是一颗真心都给了人家呀！”
    　　莫照闭着眼，懒得理他。
    　　“你也理一理我，讨好我，省得我背叛你，到叔叔跟前告状去。”
    　　莫照继续保持沉默，这时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响。
    　　高铭拿起看，是“宵宵”。
    　　这腻味的，他赶紧把手机递给莫照：“快接，你家心肝。”
    　　本还在闭眼装死的莫照，立刻睁开眼睛，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乔熠宵趴在床上，翘着脚丫，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高铭眼睁睁地看着脸色煞白的莫照，翘起嘴角，用跟往常一样的语调说：“今日有事，忙完很晚了，可能就不回家了。”
    　　那声音啊，高铭实在吃不消了，抬脚赶紧出去。
    　　“不回家啊……”乔熠宵拖着声音，不太高兴。
    　　“嗯，今天都做什么了？”
    　　“我今天上班啊……然后回来复习，明天要考试。”
    　　“我记得，明天你考完试，我去接你。”
    　　乔熠宵晃了晃脚丫子，想到莫照很久没来学校接过他了，便又有点高兴起来，笑着说：“好！”
    　　莫照笑着哄道：“别看书了，早些睡吧。”
    　　“嗯……那你继续忙吧，要记得吃饭哦。”
    　　“好。”
    　　“那我挂了。”
    　　“好。”
    　　“我真的挂了！”
    　　“好。”莫照笑。
    　　乔熠宵叹了口气，不舍道：“好吧，我挂了。”
    　　他闭眼挂了电话，翻身躺在床上，想到明天莫照去学校接他，又笑了起来。这才扯过被子，开始睡觉。
    　　第139章 一三九
    　　莫照的忍度惊人，第二日早晨准时醒来，打着领带就准备上班去了。
    　　高铭是自己当老板的，倒是经常起得比较晚，他眯着眼从自己的卧室出来，诧异道：“你今天还去上班？”
    　　“嗯，有事。”
    　　“是你家心肝的事吧？”
    　　莫照扯了扯嘴角，推开门。
    　　“不疼了？！”高铭追问。
    　　莫照摇头，关上了门。
    　　“一个个的都是超人啊，昨天疼成那样，今天还这么早去上班？”高铭摇摇头，转身继续睡觉去。
    　　莫照到单位后，小施就立刻过来找他：“莫处。”
    　　“什么事？”莫照坐下，后背一阵疼，他忍着，一丝不露，额角却还是有了一些冷汗沁出。
    　　小施有些诧异：“莫处，您的脸色怎么不太好？”
    　　莫照微笑：“昨晚睡得晚。”
    　　小施点点头，当真了，随后便道：“这次跟我们合作的广告公司，他们经理想请您吃个晚饭。”
    　　“不必。”
    　　“呃，其实是他们跟我说了好几次了，不然我也不会来问您……”小施说着，还看了他一眼。
    　　与广告公司的合作，是由莫照与他的部门操作不假。但是在与对方签合同时，却是财务处的领导与另一个办公室出面的。而且莫照从未与广告公司方的人正面打过交道，他的确到现在都不知具体是哪家公司。
    　　他与小施共事已久，看出小施的表情与语气似乎在暗示什么，便道：“哪家公司？”
    　　“Lion！”小施答得痛快。
    　　莫照再看了眼小施，小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上次在机场他看得清清楚楚。新时代的小年轻，有什么不明白的？
    　　“行，就今天中午吧。”莫照同意道。他下午要去接乔熠宵，只有中午有空饭。
    　　“好！”小施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邀请莫照吃饭的正是那位徐经理，他并不知乔熠宵与莫照是认识的。
    　　莫照问他是哪位设计师做的场景。
    　　徐经理笑道：“说起来莫处您一定不信，这是我们公司一个实习生做的。”
    　　莫照面露恰到好处的疑惑，问：“实习生？”
    　　“没错！是个特别有天赋有才气的孩子！”
    　　听到他人夸奖乔熠宵，莫照露出了十分真心的笑容。
    　　那徐经理又道：“说来也多亏了你们，贵单位的老师去我们公司时，我们部门正好都去出差了，只有他在。他便出面接待了两位老师，之后更是迅速做好了效果图给我看。”
    　　莫照点头道：“那的确厉害。”
    　　徐经理跟他也正愁没话好说，见他似乎对这个感兴趣，又跟着夸了一通。
    　　莫照再问：“那位实习生，不知叫什么？”
    　　“叫作乔熠宵，在F大念大二，学的还是古代文学这个专业！您说，这是不是有天赋？天生就该干我们这行！”徐经理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莫照跟着也淡淡笑了起来，却不是往常那副面具似的笑容。
    　　莫照心中十分感慨，当初两人的关系还未这般，两人还处于对立状态的时候。
    　　乔熠宵甚至求过他，说要去学设计专业，说这是他的理想与梦想。坦白说，当时的他其实并未当真。他知道乔熠宵是个优秀的孩子，但他没想到乔熠宵真的有这般的能力。
    　　这次举办的体验会，场馆很大，虽说外包给广告公司做的只有场地中心领导讲话那一处。但那也是很大的一块场地，他也在体验会举办前一天去视察过一次。当时便觉得那一处设计得特别好，明亮却又不落俗套，不似其他机关单位主办的活动似的，带着几分乡气。但是又不会令人觉得小气，很大方。
    　　原来，这些都是乔熠宵做的。
    　　徐经理还在说：“对了，包括你们的宣传册子，也是我们小乔设计的呢！”
    　　莫照心想，什么叫你们小乔。他出声道：“这次真的很谢谢徐经理。”主动避开了这个话题，不能再与这人说乔熠宵了。
    　　一是他觉得乔熠宵是自己的，这些人夸夸也就算了，夸成这样就有些夸张了。
    　　二是因为，莫处长莫名有些心虚，他当初真的有很多事情做错了。学好本职古代文学专业的乔熠宵，都能将实习工作做得这样出色。如果当初他就去学这个专业呢？
    　　他突然有些不敢想。
    　　乔熠宵考完上午的试，并没有回家吃饭，下午一点还要继续考，一来一去虽不至于赶不上，但太麻烦。
    　　如今，莫照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非要他吃家里送来的饭。
    　　他中午便在学校吃饭，本是与谢瑶一起吃的，谢瑶却临时被拉去代别人监考了，这会儿还在忙。
    　　他等了片刻，谢瑶还没回来，他只好一人去吃了饭。
    　　吃完走出食堂时，一位中年男人微笑着朝他走来，特别和蔼可亲，笑着问他：“请问是乔熠宵同学吗？”
    　　“我是……”乔熠宵停下脚步，犹豫着不知道要称他为什么，是学校里的老师吗？
    　　“你好啊，我叫李和雍，你叫我李叔叔就好。”
    　　“李叔叔好……”乔熠宵其实一直不是性子好的人，但是这个李叔叔的确长得就让人有好感，与你说话时，脸上的笑容也好，亲和的声音也罢，均如春风拂面。不知不觉间，他便叫了。
    　　“真是个乖孩子啊。”李和雍“呵呵”笑着又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几句？”
    　　这人再面善，乔熠宵也不可能跟一个陌生人走啊，他有些戒备地说：“可是我不认识你。”
    　　“瞧我，忘了说了，吓到你了吧？”李和雍照例笑眯眯的，“我是为莫照来的。”
    　　一听到“莫照”两个字，乔熠宵的脑袋中就“叮”地响了一声。
    　　他脑中立刻想了许多，这人是莫照的家人？？可是他的家人里没有姓李的啊！虽说莫照不爱提及家人，但两人如今这般好，总会偶尔说到家人的，这一点乔熠宵还是知道的。可是如果不是莫照的家人，又是谁？！
    　　他又一愣，难道是要给莫照送礼，莫照不肯要，想找他送？！
    　　可是，在外没人知道他和莫照的关系啊！！
    　　他一一推翻自己的胡思乱想，知道不该跟陌生人走。可这人既然一下子叫出自己的名字，又叫出莫照的名字，应该不是坏人？况且在学校里，算是安全，食堂门口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呢。
    　　再者，他真的有一点点好奇。不知这个人要说些什么。
    　　他与那个李叔叔一起走到了路边的车中，坐到了后座。
    　　像是为了让他放心，本来坐在里边的司机，见他们过来了，立刻走下了车，替他们把车门关好。
    　　车子的隔音效果不错，此处靠近食堂。可是关上车门后，似乎一切喧嚣都不见了。
    　　乔熠宵莫名有些紧张，他主动道：“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李和雍笑着倒也不急，反倒先问道：“今年读大二了吧？”
    　　“嗯。”从来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乔熠宵态度也不错，“今天期末考试。”
    　　“寒假有什么打算吗？”
    　　乔熠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有什么打算关你屁事啊？他索性直接道：“你有什么话，便直接说，不需要跟我绕圈圈。我等等就要去考试，时间很紧张的。”
    　　“李叔叔我呢，是莫致先生的司机。”
    　　乔熠宵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你是司机？！哪有这样文绉绉的司机啊？！走出去说是大学教授，都有人信吧。哄人也不能这个哄法吧？！随后他才想起，似乎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不知不觉地问：“莫致，是谁？”
    　　“是莫照的父亲。”
    　　“……”那一瞬间，乔熠宵似乎忘了要呼吸。直到喉咙处突然一阵不适，他才回神，随后就有些无措起来。所谓的天不怕地不怕，本就是假的，即便是神仙也有害怕的东西。更何况他一个普通人，他怕的东西其实多了去了，他怕莫照不喜欢他了，也怕最近这些美丽的日子都是假的，更怕许许多多未知的东西。
    　　而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让他害怕到恐慌的事物，不，那是人。
    　　莫照的父亲，在他的印象中，莫照几乎从未提及过。他倒是偶尔会想到这个人的存在，亦会不知不觉地想，会不会有一天，莫照的爸爸会来阻止他们？但是莫照的形象太过高大，高大到他觉得站在莫照身后，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他也曾想过，等他变得很优秀的时候，莫照的家人是不是就能够接受他？
    　　可是现在，莫照不在。
    　　而且现在，他一点也不强大。
    　　他突然就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李和雍叹了口气，和气地说道：“哪个父亲不希望孩子好呢？你是个好孩子，你都懂的。”
    　　乔熠宵迷茫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李和雍担忧道：“莫照吧，原本去年的时候，就能做市长了。”
    　　“那为什么没做成？！”乔熠宵着急地问道。
    　　“因为你啊。”李和雍看着他道。
    　　“因为我？”
    　　“莫照以前不是这样的。”李和雍继续用担心的声音说，“那么大好的机会就在面前，他不愿意去。你说，为人父母的，怎会不伤心呢？”
    　　乔熠宵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半晌后，他道：“所以你们是要我去劝他吗？”
    　　李和雍露出一丝笑容，那是乔熠宵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是莫照往常最喜欢的摆出来的那种面具式笑容。李和雍笑道：“傻孩子，不是要你劝他啊。”随后他道：“是要你离开他。”
    　　听了前面一句话，刚松口气的乔熠宵，听到后面一句话，心再度高高地提了起来。
    　　李和雍道：“你是个乖孩子，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不能拖他后腿对不对？他为了你，如今市长都不要了，未来还要怎么办？从小到大，莫照便是最优秀的孩子，你也不想将来，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差吧？”
    　　乔熠宵下意识地摇头，低声道：“不想。”
    　　李和雍了然一笑：“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可是！”乔熠宵抬头看他，“我喜欢他，更要支持他！你们就这么不相信他吗？他既然不去做那个市长，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从小就比别人好，长大了会比别人更好！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李和雍眉毛一挑，他以为这个孩子，性格真跟乖巧的相貌一般，好骗得很，他才用了这种说话方式。没料到，毫无用处。
    　　“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你们知道我和莫照的关系了，你们怕我拖他后腿，就想把我赶走！我又不是白痴，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们骗走！你们快省省吧！有本事你们找莫照说去啊，看他会不会同意！他同意我走，我立刻就走！
    　　你们根本不敢找莫照说吧？你们不敢惹他，也说不动他，就来吓我。莫照那么厉害，我才不会给他丢人。我连莫照都不怕，才不会被你们稍微一吓便吓住了！我乔熠宵可没有这么好骗！
    　　还有！哪有你们这样的长辈，不盼着他好，只知道说他会比别人差，即便是拿来诓我的话，那也不行！
    　　莫照就是最好的！
    　　什么市长，他才不要！他以后当更大的官！”乔熠宵一气说完，转身就想下车，却发现车被锁了，他生气地拽了几下，转身怒道：“哪有这样的，你的岁数有我两三倍了吧？欺负一个小孩子，要脸吗？！”
    　　李和雍笑脸一收。
    　　“摆着这张脸吓唬谁呢！开门让我下去！我告诉你，外面那么多人看到我上了你的车！里面还有我同学呢！”乔熠宵现在顾不得害怕莫照父亲这个身份，他现在满肚子的火，既为这人拿一些骗三岁小孩也许都没用的话来吓他，这是侮辱他的智商！更为这人这样说莫照，莫照是什么样子的人？他们不盼着他好，就盼着他坏！
    　　“孩子，既然你非要与我这样对话，那我们也就说些不一样的。”李和雍收了笑脸，语气也变了个样。
    　　“你说！怕你了不成？”
    　　“既然你喜欢莫照，你告诉我，哪一点，你是配得上莫照的？”李和雍不等他开口，继续道：“家世？——莫家数代为官，家谱中的姓名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族中进士便出了不知多少位，尤其莫照这支，是嫡系！——”
    　　乔熠宵冷笑打断他：“得了吧你，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好吗！你吓唬谁呢？以前再风光，那也是以前！我们祖上还是专门给皇帝打家具的呢！直接跟皇帝妃子打交道呢！谁怕谁啊！”
    　　“呵呵。”李和雍平静道，“你这个孩子，亏我先前还夸你乖，非要逼我说些不好听的话才行？”
    　　“你说啊！”
    　　“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你家中发生过什么事，你比我还清楚。你来到上海后，是靠什么营生？这也不必我多说吧。”
    　　乔熠宵咬牙沉默，这些他没法不承认。
    　　李和雍又道：“当初莫照跟你到底怎么开始的，你我都清楚。我年纪大了，也不说出来了，省得你这个小孩子又说我欺负你。”
    　　“我最初的确是被莫照包养的。”乔熠宵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认真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已经在实习赚钱了，等我毕业了，我会自己开公司，自己努力赚钱。那时我也会给莫照买房子，买衣服，给他买许多许多的东西。虽然我们的开始的确不明亮，但是这不代表我一辈子都会被莫照包养！这也不代表我配不上莫照！一个开始能够引出多少结局？你岁数比我大那么多，自然更加明白。”
    　　“哦？是吗，你这么厉害？”
    　　“我并不厉害，但是我知道我很喜欢莫照，我也会永远支持他。我乔熠宵当初碰瓷也好，被莫照包养也好，这些都是我做的，我承认。但是我乔熠宵也能够当着你的面说，那一刻并不代表永久！你们就等着看，我将来一定会风风光光地站在与莫照平等的位子上！
    　　这一点，也请你转告，莫叔叔。”
    　　乔熠宵说得赤诚。
    　　李和雍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有些可笑，他问：“孩子，你喜欢莫照，理所当然。莫照那么好的孩子，谁都愿意喜欢。但是，莫照喜欢你吗？”
    　　乔熠宵愣了愣，莫照的确从未与他说过“我喜欢你”，但是他还是肯定道：“他喜欢我！”
    　　“那你是否知道莫照早与家中有协议，四十岁之前一定结婚，甚至结婚对象早就确定了。你是否知道，莫照的每一步，都是家中精心布置好的。一个大家族中，养出一个莫照这样的孩子不容易，想要养好养优，更不容易。做人啊，不能太自私。”
    　　乔熠宵噎住，结婚这个问题，是他自己都不敢去问莫照的问题。
    　　却由这人说了出来，他不免有些茫然，莫照真的会结婚？
    　　“小孩子，莫照是属于更多人的，不要太贪心。”
    　　“他是我的！”
    　　莫照从前就说过：“他是宵宵的”！
    　　李和雍扯唇一笑，摇了摇头。
    　　“你让我下车！”乔熠宵生气道，不想再与这人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下章继续。
    　　第140章 一四〇
    　　“他与你本就不是一个阶层上的。你是小孩子，心中只有情情爱爱。他注定拥有更广阔的视野与世界。”李和雍反倒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欣赏，话中带上了几丝好心的劝告。
    　　“他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和雍摇头道：“我们有千万种方法能够分开你们俩，却没有使用。皆是因为你还不值得。”
    　　乔熠宵愤怒地瞪着他。
    　　“你瞪我也没用。我说这番话，也是希望你差不多就行了。不要等到真发生了什么，你后悔也晚了。”他说完，给那司机打了个电话。
    　　司机走来，打开了车锁，乔熠宵立即推门准备下车。
    　　李和雍再道：“小朋友，我与你也算有缘。再说一句，我看得出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当初被包养，也是形势所逼。你并不想一辈子都被人辖制在手中吧？”
    　　乔熠宵沉默不动。
    　　“你可知，从开始到现在，你的一切都是莫照帮你安排好的吗？包括你引以为傲的实习，那个公司业内据说很有名气，为什么偏偏要你去？你不傻，好好想想吧。再想想，你真的要拿未来与我们赌吗？坦白说，为了一个莫照，折进多少个小孩子，都不算什么。”
    　　什么意思？
    　　乔熠宵愣在了车门处，还是那司机走来请他下车，他才回神。他回头，想要问清楚，车子却开走了。
    　　引以为傲的实习，难道也是莫照安排的？
    　　乔熠宵不明白。
    　　可是莫照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啊！
    　　铃声响起，他浑浑噩噩地往教学楼走去。
    　　刚刚那位李和雍说的那么多话，包括威胁都没能让他失神。偏偏这么一段话，他彻彻底底听到了心中。
    　　所以，他接到面试电话时的惊喜，接到面试通过电话时的喜悦，再包括为莫照部门所做的这一切努力，都是莫照早就知道的？
    　　甚至是莫照安排好的？
    　　从头到尾，他所以为的自由，也都是假的？
    　　不！这不应该！
    　　莫照说过不会骗他也不会吓他的，莫照怎么会骗他？
    　　莫照明明已经开始尊重他了。
    　　他不信莫照会这样！
    　　他要去问清楚！
    　　他转身就往外跑，与一个从洗手间出来的同学擦肩而过，那人愣了下，回身大喊道：“乔熠宵！！！你去哪里！！！考试还有十分钟开始了啊！！！”
    　　乔熠宵却已经跑得很远很远。
    　　莫照与那位徐经理用完午餐，回来后，终于能松了口气。
    　　不知后背有没有血渗出来？
    　　他却看不到，心中想着，挨这么一顿抽，换来暂时的自由，也不亏。
    　　他忍着疼，坐下来打开电脑。再多麻烦在面前，该完成的工作还是要去做。他今天要提前走，去接乔熠宵，更要早些完成工作。
    　　正看着邮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他抬头，惊讶地看着进来的乔熠宵。
    　　乔熠宵似是一路跑来的，刘海全部乱了。他反手关上门，站在门后，望着莫照。
    　　“现在不应该是在考试？”莫照出声询问。
    　　“Lion的实习工作，是不是你给我安排的？”
    　　“宵宵——”
    　　“你就说是不是！”
    　　“是。”
    　　“后来我让肖哲跟你说，我在一个小公司实习，他跟你说了吗？”
    　　“说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
    　　“没有——”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又骗我呢？你是不是以为你在帮我？我以为别人对我好，是因为我和他们相处得好，是因为我会处理人际关系。我以为经理对我好，也是因为我的工作做的好。却原来，都不是。就和肖哲、阿姨对我好，怕我一样，他们对我好，也都是因为你。没了你，我算什么呢？
    　　我以为我很厉害，能够进那么厉害的公司，现在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可笑。我说为什么，为什么我投了那么多简历，没人搭理我。肖哲给我介绍了那几个公司后，一投便中了！我说为什么，Lion从来不收研究生学历往下的实习生，为什么就收了甚至是学习古代文学才读大二的我？
    　　我以为他们真的是喜欢我设计的东西。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我原来一点都不厉害，他们用我的东西，只是因为你。包括这一次，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是我，所以才会让小施他们过来，所以才会采用我的方案，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早就知道的。
    　　是不是！”
    　　乔熠宵说话的途中，莫照曾数次想打断，乔熠宵的语速却极快，他制止不了。听完了乔熠宵的话，他已忘记解释，只是问道：“宵宵，如果真的都是因为我，这不好吗？”
    　　这不好吗？
    　　“不好！这只会让我更难堪！没了你，我还有什么？我还算什么？”
    　　我还有什么底气站在你面前，又有什么资本去努力，去面对你的家人？
    　　他靠在门后，遥遥地看着莫照，脸上莫名多出了几分哀伤，他说：“莫照，开始我是被你包养的。这没错。可是我也是独立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真的去努力一次，让我真的去体验一次。哪怕受到许许多多的挫折。”
    　　“被我保护着不好吗？”莫照不解，“不好吗，宵宵？有了我，你为什么要去体验挫折，为什么要不快乐。有我，你理当拥有全世界。”
    　　“可是你真的知道我的世界里需要什么吗？”
    　　莫照起身，往他走去，伸手要抱他。
    　　乔熠宵却又有些怕，他怕莫照一抱住他，他又再次什么都忘了。李和雍的出现，代表了莫照家人的态度。他真的急了，也怕了。他迫切地需要平等，他想要早点站在与莫照同样的高度上，他想要获得莫照家人的同意。
    　　可是他知道，他没有这个实力。
    　　他恨，却又无措，更是迷茫。
    　　他望着面前熟悉的怀抱，胆怯地伸手推开了莫照。
    　　莫照再度上来，还是要抱住他，他急地伸手用力将莫照推出去。使了很大的劲，可是莫照居然没站稳，往后倒在了地上，后背又撞到了茶几，茶几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又刺耳的声音。
    　　听到乔熠宵的耳中，只觉得更痛苦。
    　　他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得到了莫照肯定的答案，他只会更加难受。
    　　这些都进一步证明了他的无能而已。
    　　他转身甩门，又跑了出去，他要冷静。
    　　莫照想要追出去，却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他靠在那茶几上，脸上煞白一片。
    　　门被乔熠宵一甩，也是“嘭”地一声，随后又荡了几下，与门框之间恰好有了一道缝隙。
    　　莫照靠躺在那里，刚好能看到一丝阳光从那道缝隙中钻进来。
    　　室内明明开着空调，也有那么一丝阳光。
    　　他却突然感到有些凉，不知是不是后背真的有血渗出，流了下来。
    　　乔熠宵跑到楼下，跑至大门口。他甚至回头望了一眼，莫照都没有追出来。
    　　是不是表明，莫照默认了这一切？
    　　他笑了声，又笑了一声，把眼泪逼下去，想要离开，却突然不知该往何处走。
    　　没了莫照，他原来真的无处可去，也真的一无是处。
    　　这让他沮丧，且恐慌。
    　　他还要努力多久才能光明正大地与莫照站在一起？他要努力多久才能得到莫照家人的同意。
    　　莫照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过了年，莫照便三十七岁了。
    　　四十岁前，他真的会结婚吗？
    　　这一切，又有谁能给他答案？
    　　莫照？
    　　莫照总是把他当作孩子，总是在骗他。
    　　小施拿着文件，走至莫照办公室门前，见门是虚掩着的，敲了声门，问：“莫处，您在吗？”
    　　等了片刻，莫照没有回应。
    　　小施推开门，探询地喊道：“莫处——”叫到一半，他愣在了那里。
    　　办公室内，莫照靠在茶几上，不知为何，脸色煞白。他闭着眼，似乎晕过去了一般。
    　　小施吓地赶紧大步上前，蹲下身，着急地小声喊道：“莫处？！”
    　　他连着喊了几声，正准备直接打120的时候。
    　　莫照的眼皮动了动，他缓慢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轻声道：“小施啊。”
    　　小施松了口气，担心道：“莫处，您哪里不舒服？怎么好端端地晕在了这里？！”
    　　莫照扯出一丝笑容，道：“没事，没有晕。”只是刚刚猛地撞上伤口，撞到的还是茶几角，有些尖锐，实在太疼罢了。精神上，他是能够忍住的。但是身体不接受，以至于刚刚十来分钟，他察觉到自己一阵头晕，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一般。
    　　倒也没有真的晕过去，只是浑身无力，包括眼皮，索性靠着那茶几上躺了片刻。
    　　听闻莫处还能正常说话，甚至笑，小施更是放下了心，他伸手道：“莫处，我扶您起来吧！”
    　　“谢谢。”莫照还当真站不起来，他扶着小施站起来，正要坐下。
    　　“莫处！”小施又是一阵惊呼。
    　　“怎么？”
    　　“莫处，您的身后都是血！！！是伤到了？”
    　　即便是冬天，在室内，莫照也只不过穿了件衬衫，他常年健身，体质很好。况且无论是家中还是办公室，均有空调，是以穿得很少。偏偏今日穿的又是件浅色衬衫，伤口裂开了，血自然就渗了出来，自然也就一眼便能看到。
    　　莫照宽慰道：“没关系，前几天受了点伤，伤口裂开罢了。”
    　　“难怪今早我就见你脸色不好！莫处，您赶紧回家休息吧！别这么辛苦了，体验会这几天没啥事了，闭幕式那天你再过去也没关系，哪能带伤还这么个工作法？！”小施说得真心，在他看来，莫处实在有些工作狂。
    　　莫照笑道：“帮我倒杯热水吧。”
    　　“好。”小施赶紧去给他倒了水，把茶几移回来，茶杯放上去，正要再说话。
    　　莫照道：“你文件放下，就出去忙自己的工作吧。我无碍。”
    　　“唉。”小施知道自己说了毫无用处，只好放下文件，“那莫处我先走了，您喝完茶就休息休息，别忙了。”
    　　“好，谢谢。”
    　　“哪里值得谢！”小施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帮他关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莫照脸上的笑容便没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拿出手机给肖哲打电话。
    　　“莫先生？”
    　　“宵宵下午没考试，你去跟老师们打声招呼。”
    　　肖哲傻住了，半晌才道：“没，没考试？！——”
    　　乔熠宵不喜欢总是被人跟着，肖哲早不亦步亦趋地跟着了，这事完全怪不到肖哲头上。
    　　莫照也没废话：“与你们无关，你赶紧去给他的老师们打招呼去。”
    　　“好的！”
    　　莫照挂了电话，只觉得又疼又累。
    　　第141章 一四一
    　　高铭推门进来的时候，莫照还靠在沙发上，闭着眼。
    　　“瞧你这样子。”高铭出声。
    　　莫照抬头，睁眼看他。
    　　“站起来的劲都没了？早上何必出来。”他边说，边拿来莫照的外套，将他扶起来，披到他身上，扶着他就要走。
    　　莫照说：“把我电脑带上。”
    　　“怎么你还要回去加班不成？”
    　　“带上。”
    　　“真是服了你了！你扶着墙先！”高铭走去，麻利地将他的电脑合上，塞到电脑包里，转身看他，“莫处长，咱们可以走了吗？”
    　　莫照“嗯”了一声。
    　　到莫照早晨刚出来的那个家中，高铭帮他处理伤口，不免皱眉道：“你这后面都成什么样子了，要不叫个医生来家里看看？”
    　　“不必。”
    　　“你说，关键时刻是不是还得靠兄弟？”高铭见他不说话，“又不说话？还有我很好奇，我昨晚帮你都处理好了，伤口不应该裂开的。谁干的？
    　　又不说话，是你家那个小心肝干的吧？不然你至于这样平和？”
    　　“别说了。”
    　　“我不说有什么用？”
    　　莫照再度闭上眼睛，面上多出了更多的疲惫，他对好友道：“他们似乎去找过他。”
    　　高铭愣住了，随后才急道：“谁？谁找谁？莫叔叔找乔熠宵？乔熠宵还有这个能耐？”
    　　莫照睁眼，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情。莫叔叔能看得上他？”
    　　莫照是不满于好友对乔熠宵的不屑，却也知道他说得对，他的父亲很多时候对他都是不满意的，更何况是乔熠宵。可是如果不是他们去找了乔熠宵，乔熠宵不会知道那些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高铭又问。
    　　怎么办？
    　　莫照也很想问怎么办。
    　　他父亲的反应，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高铭起身，准备将他满是血迹的衬衫给扔掉，却听到家中门响。他看了看莫照，小声道：“不会吧？”随后，走去打算开门，却已经看到用钥匙开门走进来的人，他恭敬道：“莫叔叔。”
    　　“嗯，你也在。”
    　　“莫照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帮他抹药膏。”
    　　莫致却仿佛那个莫照不是他亲人般，也仿佛那个伤口不是他亲手打出来般地平静说道：“这么点伤都承受不住，这三十多年真是白费了。”
    　　“……”高铭目送他往里走去。他遥遥地望了眼也刚好站起来的莫照，决定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莫致走到莫照面前，直接道：“进来说话。”
    　　莫照顿了几秒，道：“好。”
    　　他转身跟进去。
    　　走进书房后，莫照开始是站着的，他的上半身还裸着，虽说室内开了空调。可他的胸口也染上了几分血迹，看在眼中，到底有些不忍。
    　　莫致便道：“你坐下吧。”
    　　莫照坐下。
    　　莫致道：“从小，我与你爷爷就教导你。只能将时间与精力，用在值得的事情与人身上。从小到大，你也一直做得很好。这次我本不想再管，我想着你到底是我莫某人的儿子，我应该信任你。
    　　可是你——
    　　李和雍已经代我去见过那个男孩子。我不反对你与人交往，你的身边也不乏优秀的女孩子，你尽可以去交往。
    　　要成大事者，必定要有舍，也要明白哪些东西该舍。
    　　你是个骄傲的人，从小便不爱听我与你爷爷的教导。自你成年后，我们也尽量不再干预你的任何决定。但是这一次，我却是要管的。
    　　你说我们不相信你，我们并非不信你，若不信你，会现在才干预？你当我才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我早知道了，正是因为我相信你，才一直没有干预，更没有告诉你爷爷。
    　　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有哪里值得我们再去相信。
    　　莫照，你首先是莫家的子孙，然后才是莫照，我莫致的儿子。”
    　　莫致语调平稳地说完了这番话。
    　　莫照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耳中，从小他的父亲与爷爷就常告诉他：你是莫家的子孙，行事作风定要不辱家门。
    　　他活着的意义也是为了莫家。
    　　他小时候就想问了，问他的爷爷，问他的父亲，问他们累不累？
    　　“而那个孩子，与你的开始，便注定了你们的结局。他终究个只是被你包养的物件罢了。”
    　　莫照抬头看他，严肃道：“请您尊重他。”
    　　“并非我不尊重他。当你这般与他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他这辈子是得不到尊重的。莫照，其实那个小孩子，他做错了什么？
    　　李和雍今天回来，与我提到那个男孩子，你知他怎么说？”
    　　莫照沉默。
    　　莫致道：“连李和雍都看得出来，那个小孩子有想法，也有能力，更有好的将来。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
    　　多年来，莫照从未与他的父亲这般谈心过。
    　　此时莫致与他说这些。
    　　其实他知道，莫致说这些，并不是因为真的可怜、欣赏乔熠宵，又或者他是真的在欣赏的。但是莫致说了这么多，目的只是以此来劝他放手罢了。
    　　他是莫家人，从小便身心坚定。莫致知道劝不了他，便用了这一招。
    　　可是悲哀的是，他知道莫致说的都是对的。
    　　尤其这次这个体验会之后。
    　　他彻底地见识到了乔熠宵的耀眼。
    　　那不仅仅是以外貌而获得的，而是以他的能力。
    　　可是，要他放手，他做不到。
    　　他抬头看莫致：“那般的开始又如何？我与他早跟从前不同了。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是吗？那个孩子完全不介意？”
    　　莫照噎住，就在几个小时前，乔熠宵宁愿不考试，都要来向他确认那些事。
    　　他看得到乔熠宵眼中的挣扎与痛苦。
    　　乔熠宵不介意？
    　　不，乔熠宵很介意，很在意。而且一直在介意，在在意。介意、在意了太久。
    　　莫致又道：“这次我绝不会放任你。莫照，人生在世，动心并不可笑。我能够同情你，却不会理解你。
    　　因为你姓莫。
    　　感情这种东西，就算了罢。
    　　如果你希望那个孩子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希望他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么你就放手。我并非在恐吓你，如今的你，斗不过我。
    　　你要么强大起来，推翻我。
    　　要么，放手。”
    　　莫致说完这些，又道：“你好好想想。”他起身，推门走出去。
    　　高铭见他出来，站起来道：“叔叔您要走了啊？”
    　　莫致点头，说：“你好好劝劝他。”
    　　“啊？”
    　　“三十多岁了，难得失恋，难免难受。”
    　　“什么？！”高铭不可置信地想到，莫照会同意和他的心肝分开？！
    　　莫致却没再说什么，直接往大门处走去。
    　　高铭正要去看看莫照，莫致回头又道：“还有你，别也总是给别人操心。赶紧地管管自己，再不找女朋友，让你莫奶奶给你找。这么大了，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说完这些话，他才出门。
    　　“……”高铭觉得自己很冤。当初是他帮着置办乔熠宵的，这是被莫叔叔知道了？他又叹气，想不被知道也难啊。真是躺着也中枪。
    　　他望着书房的门，想到，他还需要进去看看莫照吗？
    　　书房内的灯并没有打开，莫照从天亮坐到天暗。
    　　高铭终于过来敲门，试探性问道：“莫照？”
    　　莫照没有说话。
    　　“说话啊！”高铭急道。
    　　莫照这才“嗯”了声。
    　　“饿不饿？要不要吃饭？我叫外卖。”
    　　“不需要，谢谢。”
    　　高铭噎住，谢你个头啊！不过他看出来了，莫照是真的心情不太好，他还是自己吃去吧！
    　　莫照坐在黑暗当中，脑中此刻均是莫致的那句“你要么强大起来，推翻我。要么，放手”，向来骄傲自负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
    　　莫致的确不是在恐吓他。
    　　他在许多人眼中，包括在自己眼中，甚至在乔熠宵的眼中，已经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了。却在这个时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的强大。
    　　这很可笑。
    　　他想保护乔熠宵一辈子，可是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而且，似乎，乔熠宵并不以被他保护为荣。
    　　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乔熠宵在外游荡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家了。
    　　他有些不大高兴，莫照居然真的没有出来找他。
    　　他推开院子的门，董阿姨与肖哲便一起跑了出来，很担心地看着他。
    　　他瘪着嘴，看了看院中，没有莫照的车。他有些失望，却还是问：“他没回来吗？”
    　　他们俩摇头。
    　　肖哲说：“考试的事不用担心，莫先生与我说了。我和学校打过招呼了，我们下学期补考再考那门。”
    　　“哦……”乔熠宵低头，有些沮丧，直接走进了屋子。
    　　肖哲与董阿姨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才好。
    　　乔熠宵抱着葵葵，躺在书房的沙发里，也没有开灯。他也看着窗外的天空由蓝白色一寸寸地变成青黑色。
    　　不知躺了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精神一振，立即从身下拿出手机，果然是莫照打来的！！！
    　　他很激动，却又有些委屈，但终究还是接通了，“喂”了声。
    　　声音中也满是委屈。
    　　“宵宵。”莫照叫他。
    　　“嗯。”
    　　“我给你自由，好不好？”
    　　“啊？”乔熠宵有点懵，难道不是应该立即向他道歉吗，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是什么话啊？
    　　“不好吗？”
    　　乔熠宵懵懂着说：“好啊，自由当然好了啊。”
    　　“那我给你。”
    　　“哦……”乔熠宵应着，更加不明白了。
    　　他还不知道，此自由，非彼自由。
    　　“吃饭了吗？”莫照却又突然这般问。
    　　“还没有……你回来吃饭吗。”他想，如果莫照回来吃饭，那就暂时原谅他！听他解释！
    　　“我这边还有些事情。”
    　　“知道了！”乔熠宵心想，我都给你时间与机会解释了，你还不回来吃饭！天天不回来吃饭！外面是有小妖精还是怎么了！不就是下午推了你一下，这么记仇！你以前还把我弄到医院了呢！
    　　“那我挂了。”
    　　乔熠宵更气了，这是什么语气！！！
    　　他本来想乖乖承认错误，下午不该不考试跑去办公室搞事情的，顺便告诉莫照那个李和雍找他的事，现在也不愿意了。他发誓，莫照这次不好好哄他，他一定不原谅他！
    　　挂就挂！
    　　他气地直接挂了电话，要被莫照气死了。
    　　他揪起葵葵一顿揉搓，怒道：“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要被他气死了！！！”
    　　“喵~~”葵葵蹭了蹭他，似乎在安慰他。
    　　莫照放下手机，起身走出书房。
    　　高铭正吃饭，见他出来，瞟了他一眼：“舍得出来了？”
    　　“吃完饭陪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里？”
    　　“他的家。”
    　　“啊？”
    　　“他从前的家。”
    　　“……”
    　　作者有话要说：　　莫照他爸爸早就知道他这些事情，但是因为觉得他儿子不会玩过头，就一直没管。
    　　因为Z市市长，真的是个好机会，莫照亲手放弃了。他爸爸知道后，便强制要求他去，毕竟真的是个很好的契机。但是莫照拒绝，宁可挨鞭子也要拒绝，莫照的爸爸才发现莫照真的陷进去了。
    　　而莫照以为，他爸爸同意给他暂时的自由，以为挨了鞭子就能继续那样的生活，便暂且放下了心。
    　　殊不知，他爸爸因为发现他的真心，下定决心要干涉，所以才会让人去找宵宵。今天这章里，又很明确地要求莫照放手。
    　　不想塑造一个无脑的不符实际的强大的攻君的形象，莫照或许是很厉害了，但是的确，他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妥协。皇帝都有烦恼，更何况是他。就在眼前的莫致，他的爸爸，就是他暂时还没有能力去对抗的。要死要活地哭着求家长，这种行为，也不是莫照能够做出来的。
    　　而这些日子以来，莫照在很多地方发现乔熠宵到底有多优秀，因此在多方面的现实面前，他妥协了。
    　　这几章各人的行为变化便是这样，文中大家应该也都看出来了，这里再解释一下。
    　　第142章 一四二
    　　乔熠宵的老家离上海倒也不远，开车两个小时便到了。
    　　下了高速，高铭按照导航的提示很快便驶入了这座小城市。城市临海，却非海南岛那样的气候与风景。同处华东地带，路边种植的树木与上海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此时正是夜间十点多，小城仿佛已经睡着，十分安静。马路上似乎也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两排路灯的一路指引下，愈开愈深。
    　　他们直接去了乔熠宵的家。
    　　那是乔熠宵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即便后来乔冬阳与他妈妈回到乔家，他也从未离开这里过，而是独自生活在此。
    　　这是一栋二层别墅，与乔熠宵现在上海住的地方差不多大小。别墅在一片很是精致的别墅区里，小城市的房价并不太贵，并非寸土寸金，是以每两座房子之间还是颇有距离的。
    　　高铭将车停在乔熠宵家外，莫照开门走下车。
    　　他看了眼面前的房子，门上还有封条被撕开的印迹，萧瑟之意十分明显，看得出来已许久未有人来过了。他再往周围看去。稀稀落落地亮着许多灯盏，可见周围都是有人在住的。
    　　唯独这个地方一片黑暗。
    　　“钥匙呢？”他出声。
    　　“喏。”高铭从文件袋里找出一串钥匙，也不知哪一把才是。
    　　莫照上前一一试过，打开了院门，推开院门，门还“吱哑”作响，他走进去。院中居然没有落寞的腐败味道，相反他闻到了青草香，借着高铭恰好打出的手电光与院外的路灯，他看到了满地的杂草。
    　　他不禁扯了扯嘴角，看来往日乔熠宵种了不少花花草草，无人打理，便胡乱生长了。他看着这个杂乱的小院子，看了许久，高铭道：“不进去？”
    　　他这才回神，往里走去。
    　　推开大门，高铭伸手在墙壁上找到开关，说道：“不知还亮不亮？”他打开开关，果然灯没有亮起。
    　　早没人居住了，灯怕是早坏了，更何况无人缴电费，怎会有电？
    　　幸好他们适应了黑暗，而屋外的路灯很亮，慢慢地，室内便清晰了起来。
    　　高铭道：“那人把钥匙给我时说，因为这房子位置好，装修得也好，他们本打算留着送人的，就一直没破坏。现在看来，除了灰尘多了些，其他倒没改变？”
    　　莫照没应他，而是往着一个方向直直走去，伸手拿起一个东西，借着窗外的路灯看了看，随后便直接收到了手里，往更深处走去。
    　　“什么东西？”高铭上前，想要看清楚。一路上莫照都没说话，来时只说要过来看看，却未说过来到底要做什么。此时，他走近了，莫照也未给他看。
    　　他眼睁睁看着莫照在楼下的客厅里一路翻找，又到其他房间找，最后收罗来好几个东西。他这次看清了，是相框，他问：“他的照片？”
    　　莫照还是没说话，而是直接往楼上走去。
    　　高铭站在楼下，望着莫照硬撑着挺直的后背，却突然觉得莫照有些可怜。
    　　他很小的时候，便被抛弃了。家中太穷，爸爸说是与人一起出去打工，结果一去不返。五岁的时候，有在外的打工回来，说他爸爸在外已经有新的老婆了，又生了一个儿子，说是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他那时候还小，并不懂。
    　　当晚他妈妈就喝农药自杀了，幸运的是，因为穷，就连贪便宜买来的农药都是假的，他妈妈又被救了回来。他奶奶哭了一夜，他还是一点都不懂。
    　　后来，他妈妈身体好了，跟来村里卖东西的一个外乡老男人走了。
    　　他依然不懂，只记得当时村里的人都当面嘲笑他爸爸有了小老婆，他妈妈跟人私奔走了，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他因为不懂，倒没怎么生气与难过，反倒是他奶奶气地又哭了一夜。
    　　再后来，他六岁多的时候，奶奶终于也死了。
    　　因为村里的那群孩子欺负他，拿砖头砸他，正好被来找他的奶奶看到了。奶奶不仅替他挡住了，还捡起几块砖头，向那群小孩子砸去。当时啊，他的眼里只剩下了红色，遍地的红色。躺在那片红色土地上的，除了三个孩子，还有他的奶奶。
    　　这一次，他懂了，他明白世上就剩他一个人了。
    　　他也明白，这次他的奶奶不会再哭一夜了。
    　　因为他的奶奶已经不在了。
    　　当年，事情闹得很大。谁都说自己有理，那三个小孩子，死了一个，重伤了两个，家长纷纷叫嚷着要高铭赔命。
    　　无数多的记者蜂拥而来，要采访他，甚至问他对于“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有什么理解。
    　　他一个六岁的小屁孩，懂什么？问他又有什么用？！
    　　他只知道对着镜头，大声说：“他们砸死了我的奶奶！！活该！！！他们砸死了我的奶奶！！他们活该！！！”事后，看过这个报道的人都评论道：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高铭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口中的“刁民”，他只是很迷茫，家里只剩他一人了。
    　　村长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最后是由村所属的镇一层层往上报去，是市里的相关负责人来处理的这件事。而当时莫致正好在此处任职，负责这件事的便是莫致。
    　　事情处理完毕后，莫致带走了他。
    　　走前，那个莫叔叔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回头看了眼破败的房子，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我跟你走！”那个叔叔没有牵他的手，却在前面稳稳地带着他，他跟着叔叔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别人眼中的“刁民”，他只知道他不愿意再住在这里了，不愿意被人笑被人骂，不愿意每天与人打架，不愿意被许多自称“记者”的人问一个个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
    　　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愿意待在这个连奶奶都不在了的地方。
    　　他不要这样的家！
    　　他要离开这里，他讨厌这里！
    　　他被带去了上海，莫致告诉他：“以后你就住在我家，我是你的监护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的大名还没取，你姓高，我给你取名为铭，铭记的铭。从此，你要记得你的家乡，记得你的奶奶。更要记得，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优秀的人。”
    　　高铭当时听得云里雾里，他连幼儿园都没上过，其实并不能听懂，他只是抬头，懵懂地看着这个陌生严肃却又莫名给他安全感的叔叔。
    　　莫致又指着正走来的一个小男孩，对他道：“这是我的儿子，叫作莫照，在读一年级。下周，你与他一起去上学。”
    　　那是高铭第一次见到莫照。
    　　该怎么形容这个第一次呢？
    　　这真是个无法形容，却会让他记住一辈子的一次见面。
    　　他从小在乡下长大，最羡慕的也不过是村长的儿子罢了，因为他有个红色的小汽车玩具，说是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个小汽车是大红色的，锃亮锃亮的，在阳光下甚至泛着金光！他特别想要摸一摸，可是那些人从不让摸。
    　　可以说，那个小汽车，便是他小时候对人生的全部幻想了。
    　　可是眼前这个小男孩，他手上没有拿小汽车，也不跟村长的儿子似的，吊着眼睛看他，他反而在对他笑。并且他对他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莫照，以后我们就是兄弟。”
    　　他往后退了退，不敢握他的手。
    　　他觉得这个人明明在笑，可是却让人不敢靠近，与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每一个男孩子都不一样。
    　　后来，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玩。他拼死拼活学不会的英语单词，莫照十分钟便全背上了。他为好不容易考到的九十分而骄傲时，莫照只是很平淡地将又一张一百分的试卷收到了书包里。
    　　可以说，从小，莫照便样样强过他。他的确一直很佩服莫照，甚至羡慕嫉妒过。
    　　莫照的身影，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便以一个高大的姿态扎在了他面前。
    　　他考试考不过莫照；下棋下不过莫照；追女生追不过莫照，他喜欢的女生永远只喜欢莫照；就连学自行车的时候，都比莫照慢了半刻钟！
    　　长大之后，他知道莫照是要从政的，他去当老板。他想，这下总有能强过莫照的东西了吧！结果他接手公司后拿下的第一单，合同还是莫照帮他谈下的！
    　　他就是样样不如莫照，他也早就死心了，莫照这么厉害，拼不过也是应当的。
    　　他以为莫照这辈子都会云淡风轻地过下去，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影响到他的情绪。那个乔熠宵最初出现的时候，他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同。甚至就在莫照为了乔熠宵放弃去Z市，为了乔熠宵与莫叔叔对抗挨打时，他也觉得不过如此罢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真的突然觉得莫照很可怜。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莫照也有需要妥协的时刻。
    　　他知道，莫照并不是妥协于自己的人生。
    　　他的妥协，只是因为那个乔熠宵。
    　　如果不是因为乔熠宵，莫照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尝到妥协的滋味。
    　　让一个向来强大的人，去承认自己的无能，真的太残忍。
    　　高铭如何想，莫照并不知道。
    　　他找到了乔熠宵的卧室，站在门边已经看了许久，借着灯光，他能隐隐看出来房中的摆置。蓝白色的家具，床上的床单甚至还维持着几年前的原状，是半折着的。是睡到一半，便匆忙离开了吗？
    　　他走到床边，当年的乔熠宵又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睡在这张床上？
    　　不知不觉，他便坐在了床边，不同于楼下的院子，房间里久未住人，霉味很重。
    　　他却只是低下头，安然坐在其中。
    　　坦白说，一个几年没人住的房子，应该有些阴森才是。
    　　但是正如放高利贷的人所说，这片别墅风水的确很不错，高铭没有一丝的不适。莫照上楼后，没再下来，他觉得莫照可怜，索性也没有催。他吹了吹沙发上的灰，坐下，等着莫照。
    　　这么一等，便等到了天明，高铭都睡了一觉。他打着哈欠醒来，左右看了看，莫照居然还没下来。
    　　这不对劲，他起身正准备上楼。
    　　却听到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他往上看去，莫照下来了。
    　　莫照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高铭看他一脸严肃，有心逗他笑一笑，便笑道：“你这是偷人家什么东西了？”
    　　偏偏这个人，一点玩笑开不得，只是严肃道：“走吧。”
    　　“……”
    　　高铭眼睁睁地看着他再也没回头地走出了大门，再走出院门。
    　　“喂，不再看看？！”他在背后问。
    　　莫照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车后，将手中的箱子放进后备箱，随后便坐进了车中。倒是高铭回头又看了好几眼，清晨的阳光下，这栋小楼当真很不错。他站在院中，深深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这才大步走出去。
    　　他想，这个地方，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就在乔熠宵隔壁的那栋楼，阳台上一个小姑娘见到他们的车，眼睛一亮，转身“噔噔噔”地跑下楼，大声道：“妈妈妈妈！！”
    　　“什么事？衣服怎么还没穿？快迟到了！”
    　　“妈妈，我看到隔壁乔哥哥家有人出来！是不是乔哥哥回来了？”小姑娘兴奋道。
    　　她对面的美妇人皱眉道：“又胡说八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当年的事，他们有目共睹，乔家兄弟俩怕是早不在了吧？
    　　“可是我看到了！”小姑娘坚持。
    　　“穿衣服！”
    　　“哼！”小姑娘不高兴地只好转身去穿衣服，她真的看到了！
    　　大人们都说乔哥哥不会回来了，她才不信！乔哥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稍微讲了下高铭的身世，并非为了凑字数。高铭是被莫致带回来的，其实莫致当年完全可以选择将这个陌生的孩子送到福利院，又或者在当地随便找户人家收养。但他都没有，他只是带了回来，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养。
    　　上一章，有句话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莫致对莫照说：我能够同情你，却不会理解你。在这篇文的世界里，莫照的父亲，多年前也曾是俊秀的青年人，妹妹出嫁的时候，也被感动地哭过。他没有感情吗？他有啊，但是他是莫家人，他有更重要的责任需要去承担，他心中有无数条规则需要遵守，最重要的是，他的生命中，并没有遇到过他生命中的乔熠宵啊。
    　　莫照遇到了。
    　　所以他同情自己的儿子，但是他理智了一辈子，即便他能够理解，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去理解他的儿子。他的职责也要求他，去强迫自己的儿子，一起遵守那条横在他们头上的规则。作为一篇包养文，文章的末尾，不能免俗地走入了家人反对的剧情。
    　　但是我想要写得温柔一些。
    　　优秀的人自然分得出好与坏，莫致他不知道乔熠宵真的是个好孩子吗？他知道啊，但是在此刻他的眼里，他们就是不能在一起。因为在他看来，有比在一起的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其实谁都没有错，只是他们遵守的东西不同罢了。莫致那样刻板冷漠，年轻时却也有恻隐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孤儿。莫照的妈妈，后面也会有相关描述。总要给莫照灰暗的童年一个交代。
    　　又说多了，最近的更新，写得很难受，脑中也想了很多。
    　　第143章 一四三
    　　乔熠宵考完试，懒懒地收拾着书包，背上就要出门。
    　　“乔熠宵！今晚班里聚餐哦！”班里的女生赶紧对他说。
    　　“啊？”他昨晚没睡好，情绪也不高，有些无精打采地看着她。
    　　“今天考试考完啦，晚上一起聚一下，明天放寒假了。你一定要来啊！”
    　　乔熠宵想着，他还是在家等莫照吧，他觉得莫照今天应该就会回来跟他道歉了。可是他又想，凭什么他要在家里等莫照呀！他就要出去聚餐，就要和别人玩！
    　　他于是就答应了聚餐的事。
    　　走到学校门口，果然一丝惊喜都没有，莫照没有在等他。
    　　他也没让肖哲来接他，一个人沿着小道，慢吞吞地往家走，觉得心情真的特别差。
    　　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开来一辆车，并停在了他的身边，他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的眼睛立刻一亮，这是高铭的车啊！
    　　是莫照过来接他了吗！
    　　他又想，莫照来接他，他至于这么兴奋吗！他又立刻调整情绪，冷下脸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扭回脑袋，大步往前走。并且走得比刚刚还快了。
    　　他走了没一会儿，身后果然就响起了莫照的声音：“宵宵。”
    　　他一听，差点没忍住转身就朝莫照跑去，不过，他忍住了！不能这样轻易地就原谅莫照！他继续往前走。
    　　“乔熠宵。”莫照又叫他。
    　　他一愣，莫照怎么好端端地叫他大名。他微踌躇，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莫照大步走到了他身后，他反应过来，正要跑，莫照伸手拉住了他的书包带子，他不满地回头说：“不要拽我！——”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莫照的脸色好难看啊，黑眼圈特别严重。
    　　莫照虽然三十六岁了，但是保养得好，常年健身，其实一点儿都不显年纪。虽说因为职业、身份的关系与本身的气质，倒也不至于年轻成二十岁的模样。在乔熠宵眼中，莫照似乎总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可是这一刻，莫照真的很像三十六岁的人。
    　　他的心立刻就软了，问道：“你昨晚没有睡好吗？”
    　　莫照却只是看着他，并未说话。
    　　他生气道：“和你说话呢！你是不是又熬夜了？还没有吃早饭？！你怎么能这样！你看你的脸色，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你？！”
    　　莫照却拉着他的书包带子往一旁的小巷子走去。
    　　“干什么啊！”
    　　莫照将他拉到巷子里，这才松开他。
    　　乔熠宵生气地往后退了几步，瞪着他说：“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莫照看着眼前鲜活的乔熠宵，真的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存在了吧？
    　　这样的鲜活，这样的美好，他怎么忍心让它湮灭。
    　　莫致说得对，从一开始，便是他做错了。
    　　他给予了他们俩一个错误的开始，他的自大令他看不见这个错误的延续性。他的自大迷蒙了这一切，令他看不到乔熠宵的需求，也令他辨不清何为真正对乔熠宵好。
    　　莫致说得特别对。
    　　他的确还没有强大到他自以为的程度。
    　　既然他并不能给予眼前这个人想要的一切，便索性放了他。
    　　既然一开始便是错误的，那便结束吧。
    　　这个错误由他开始，也由他亲手去结束它。
    　　今天过后，那个饱含屈辱与恨意的开始便彻底结束了。
    　　乔熠宵又会是那个世间最为耀眼的乔熠宵。
    　　而不是只能依附于他，永远不被人瞧得起的乔熠宵。
    　　“你说话！！”乔熠宵愤怒的声音叫回了他。
    　　莫照看着他，想到，现在，就现在。
    　　不能再晚了，再晚的话，哪怕会将乔熠宵拉进更混沌的黑暗当中，他也不会舍得再放手。
    　　就是现在。
    　　他从口袋中掏出那一串钥匙，递给乔熠宵。
    　　“这是什么？”乔熠宵诧异地说道。
    　　“钥匙。”
    　　“什么钥匙？”乔熠宵有些不安，他觉得这些钥匙，有些很眼熟。
    　　“你家的钥匙，每一栋房子的钥匙。”
    　　乔熠宵不明白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莫照却硬塞到了他手里，乔熠宵往后退了一步，没有伸手接住那钥匙，钥匙直接掉在了地上。
    　　莫照却没有管地上那串钥匙，平静道：“房产证、你的户口簿，我会交给董阿姨，她会帮你放到家里的保险箱里。董阿姨与肖哲以后继续陪着你，其他人心思到底如何，暂时还不知，我帮你都解雇。别墅是你的，春天来了，你可以在院子里种你喜欢的向日葵，还有——”
    　　乔熠宵频率很快地眨着眼睛，他有些慌，他打断莫照的话，问：“你在说什么。”
    　　“还有你的弟弟，医生说身体已无大碍，主要看后期恢复，我帮他办出院。他以后与你一起住，陪着你，你也不会太孤单。会有医生定期上门帮他复健，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医生说，一切正常的话，过几年，他便能站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乔熠宵又问了遍。
    　　“肖哲和董阿姨每年会陪你出去玩两次，地点与时间由你自己来定。如果你没时间来定，也没关系，我都安排好，你可以参考我的安排。那家广告公司，你也没必要再去了，他们已经没法教会你更多了。工作室的场地已经帮你租好了，电脑、办公桌等等这几日也会陆续到位。你有时间了，就让肖哲带你去转转，想什么时候开始便什么时候开始。装修不喜欢的话，就重新装。租期很久，你慢慢来，不用着急。想招什么样的人便招什么样的人，觉得没有趣，就都让肖哲去做——”
    　　乔熠宵忍不住了，他大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莫照微微垂眸，却还在继续说：“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人品好的，可以尝试着去交往，你——”
    　　“你不要再说了！！！”
    　　“不过大学期间的爱情常常不能持续到最后，我倒希望你毕业后再想这些——”
    　　乔熠宵忍无可忍地伸手把他往后推了一把：“我让你不要说了！！我不要谈恋爱！我才不要跟女的谈恋爱！我有男朋友！我有男朋友了！”他将莫照推到了墙上，莫照这么一撞，身后又是一阵痛感袭来。
    　　他却还是平淡地说道：“这终究是一条没有未来的不归路，你应该早日迷途知返——”
    　　“莫照。”乔熠宵颤抖着叫他。
    　　莫照终于闭嘴了。
    　　“你怎么了？”乔熠宵仰头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很奇怪的话？你是不要我了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莫照觉得眉心那里一阵钻心的疼，随后扩散至全身。
    　　乔熠宵走到他面前，仰头问他：“你是不要我了吗？”
    　　莫照给不出答案。
    　　乔熠宵伸手要抱他，莫照避开了。
    　　乔熠宵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回头看莫照。
    　　莫照又从口袋中拿出另外一张卡，递给他：“以前给你的那张，你不爱用，我给你换了个。”
    　　乔熠宵看着那张金色的卡，觉得自己突然就明白了。
    　　莫照，是想和他，分开……吗？
    　　良久之后，他问：“为什么？”
    　　“当初我说过，这段关系的期限，决定权在我。”
    　　乔熠宵轻声道：“你也说过，还很远。”
    　　莫照沉默片刻后，说道：“已经够久了。”
    　　乔熠宵抬头看他，恨声道：“久？才一年多而已！你不是说要一辈子的吗？！”说完，他心中就涌上一阵难受，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的眼圈红了起来，他瞪着眼睛，努力地不哭，却还是难受地问他：“你不是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我不对，我不应该不考试，不应该去你办公室搞事，我不应该推你的。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这还不行吗？”
    　　莫照背对着他。
    　　他上前要从莫照的身后抱他，莫照一个闪躲，再次避开来。
    　　乔熠宵差点哭出来，他说：“我都跟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在生我的气。你看我啊，你回头看看我啊。”他的声音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
    　　莫照却根本不敢回头，他深吸一口气，说：“那就这样，后续我会让肖哲转告你。”说完，他便打算走。
    　　“莫照！”乔熠宵在身后叫住他。
    　　莫照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停住了脚步。
    　　“你是要结婚了吗？”乔熠宵小心翼翼地问，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莫照没有回答。
    　　乔熠宵设想过莫照将来会结婚，也设想过莫照将来如何与妻子相处，可是再深的，他便不敢设想了。他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这些东西他根本承受不住，索性不想。
    　　他过去以为，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也以为，莫照说的话都是真理。他无条件地相信莫照，可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莫照说的话也不尽然都是真理。
    　　他也才发现，原来他是莫照说放手便可以放手的存在。
    　　他更是发现，被莫照放手的感受实在太痛苦，痛苦到他想直接死去了事。
    　　他觉得大脑已经有些不清醒，以至于他颤抖着声音说：“那你结婚了，别不要我，我会乖乖的，我会听话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莫照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耳中。
    　　乔熠宵为了他，自尊心那样强的乔熠宵为了他，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他又何尝承受得住这些。
    　　他深吸一口气。
    　　“莫照，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就算你要和我说这些，你回头看我，你对着我的眼睛说。你对着我的眼睛说，我才相信，才相信这是你真正想要对我说的话。”
    　　他以为莫照不会回头。
    　　莫照却转过了身，他看向他，张嘴道：“乔熠宵，一年多前，我做了一件错事，现在我想结束这段错误的关系。”
    　　乔熠宵腿一软，莫照差点就要直接冲上去扶住他，幸好，忍住了。
    　　乔熠宵靠在墙上，他看着莫照说：“你明明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抱歉。”莫照说得真诚。
    　　这两句话，从始至终，莫照都是对着他说的，是对着他的眼睛说的。
    　　乔熠宵有些迷茫，他不停地眨着眼睛，似乎还不相信这一切。
    　　莫照怎么舍得对着他说出这番话呢？
    　　为什么呢，一天而已，为什么一切都变了？这变化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与接收。
    　　“你是我的吗？”
    　　很久之后，他又问。
    　　莫照自然是沉默。
    　　“你说过，你是宵宵的。”
    　　他多么希望莫照能给他一个回答，可是莫照没有。他多么希望，莫照说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他不相信，他再问：“你喜欢我吗？”
    　　莫照不回答没关系，他再道：“你知道什么叫作喜欢吗？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你。”他第一次这样坦诚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你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莫照的沉默却持续了太久，乔熠宵突然明白，莫照似乎不会再给他答案了，也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特别没有意思。
    　　他不明白为什么莫照说要开始便要开始，说要结束便要结束。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明明，莫照对他那样好。
    　　他撑着墙站起来，转身想要走，如果这只是一场梦，他走开，是不是梦就醒了？
    　　醒来，莫照还是那个莫照，还是他的莫照。
    　　他摇了摇头，他一定是做梦了，他着急地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他不想面对这里的莫照，这不是他的莫照。
    　　“乔熠宵。”莫照却叫住他。
    　　他不想停下脚步，却还是不知不觉停下了。
    　　“要记得，做一个自私、自信而又骄傲的乔熠宵。”莫照轻声而又坚定地在他身后说。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边。妈妈临死前，告诉他：要做一个骄傲的乔熠宵。莫照现在也告诉他：要做一个骄傲的乔熠宵。
    　　可是他们知道不知道，做一个骄傲的乔熠宵到底会有多累吗？
    　　他想继续走。
    　　莫照又道：“珍重。”
    　　听着身后似诀别的话。
    　　乔熠宵缓缓回头，看向莫照，依然辨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平静地问：“你喜欢过我吗？”
    　　他以为莫照不会回答，却在刚要收回视线的瞬间，他看到了莫照的回答。
    　　顷刻间，眼泪似乎就真的要掉下来了，他仰头看向天空，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他看到了。
    　　莫照，对着他，摇头了。
    　　当他问“你喜欢过我吗”的时候。
    　　莫照摇头了。
    　　莫照望着乔熠宵突然大步跑出了这条冗长的巷子，也差点没站稳，他走到乔熠宵刚刚靠着的地方，不顾背后的伤，他靠过去。
    　　仰头看向巷子里的天空。
    　　那样的狭窄，而乔熠宵本不该被藏在巷子中，他应该飞向更广阔的的天空。
    　　他似乎还能听到乔熠宵问他“你喜欢我吗”“你喜欢过我吗”，更能听到乔熠宵对他说：我很喜欢你，我特别喜欢你。
    　　摇头，是因为，不仅仅是喜欢，而是我爱你。
    　　所以愿意让你自由，让你得到所有人的尊重，让你做最骄傲的乔熠宵。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时候狂哭，写完也不敢看。
    　　第144章 一四四
    　　冲出巷子后，乔熠宵一路狂奔，根本辨不清去路。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跑到了家门口。
    　　他愣愣地站在门口，想到莫照说这个别墅是他的。想到这一年多来，他已经习惯了称这里为“家”。
    　　可是如果没有了莫照，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还是家吗？
    　　直至此刻，哪怕莫照对着他的眼睛说了那番话，哪怕莫照对着他摇头。他还不能相信这一切。
    　　为什么呢？
    　　明明莫照前几晚还抱着他哄着他睡觉啊，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刚刚在莫照面前忍着没有掉下的金豆豆，差一点就要掉下来。
    　　似乎一直憋着一股气，坚决不能在莫照面前认输。
    　　“熠宵？”
    　　直到阿姨看到在门口徘徊的他，疑惑地出来叫他，他才回神。
    　　董阿姨看到他的脸，惊道：“怎么了这是？！”
    　　乔熠宵埋头就往里跑，却正好看到晾在院子里的那套大熊。
    　　正是莫照生日那天，他穿过的布偶装。
    　　他顿在原地。
    　　“今天天气好，我拿出来晾晾！前些日子一直下雨，我害怕发霉。”董阿姨解释。
    　　他默默地往熊走去，有些迷茫地拿起那只熊头。
    　　还在玩具店打工的时候，莫照拿下他的熊头，然后叫他“宝贝”，被他骂了一通，他还笑嘻嘻地送花给他。那个时候他总是骂人，莫照却不许他骂人，还说如果再骂人，就在床上惩罚他。
    　　过生日的时候，也是莫照拿下了他的熊头，莫照还问他戴着是不是特别难受。莫照还告诉他，他特别特别喜欢他送他的生日礼物，包括那个杯子，那只熊，包括系着蝴蝶结的他。他还说，以后每一个生日，都要在一起过。
    　　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啊，不是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莫照说忘就忘呢，他真的不明白啊。他迷茫地将那只熊头戴到了头上，转头看向董阿姨。
    　　董阿姨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站着不敢说话。
    　　乔熠宵原地转了一圈，不管哪一个方向，不管哪一个角落，都没有莫照的身影。
    　　他突然想起。
    　　莫照刚跟他说了“珍重”啊。
    　　莫照说了啊，他们要分开了。
    　　莫照再也不会来摘掉他的熊头了？
    　　莫照再也不会来摘掉他的熊头了？！
    　　迟来的钝痛感一寸寸地占领他的肌肤，他的腿是真的软了，他瘫坐到地上。他低头，抱着戴着的那只巨大的熊头，大哭起来。
    　　莫照不会再来了。
    　　没了，都没了。
    　　结束了，都结束了。
    　　莫照不要他了。
    　　莫照说了，他不再是他的了。
    　　再没有人来摘掉他的熊头，也再没人叫他“宵宵”。
    　　他的哭声经由熊头的过滤，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董阿姨的耳中。
    　　董阿姨第一次见到乔熠宵哭，吓地六神无主，她上前，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她最后心痛地，拍着乔熠宵的手，道：“不哭了不哭了，熠宵不哭了啊，没事的，不管有什么事，莫先生一准帮你解决！”
    　　乔熠宵摇头，没有了，都没有了，没有莫照了。
    　　他伸手揽住董阿姨的腰，死死地抱着。
    　　因隔着那个巨大的熊头，董阿姨不能便利地抱住他，可她听到乔熠宵这绝望又伤心的哭声，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徒劳地说道：“不哭了，啊，不哭了。”
    　　乔熠宵大声哭道：“没了，都没了！！都没有了！！！阿姨，他不要我了，莫照不要我了……阿姨，我又一次被抛弃了，妈妈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董阿姨听不懂，却再也顾不上这些，她只能强撑着，抱住乔熠宵早已无力的身体。
    　　明明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午时。
    　　明明是一个最为温暖的时刻。
    　　这个院中仿佛只剩了一样东西——绝望。
    　　乔熠宵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途中董阿姨数次进来劝他吃饭。
    　　他却一句话都没说。
    　　董阿姨急地给莫照打电话，可那个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肖哲从高铭那里知道了一切后续安排，自然具体原因他还不知，他只知道莫照的处理方式。他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过来再给董阿姨复述了一遍。
    　　董阿姨沉默不语，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其他的我不管，我也管不着。我过来就是照顾熠宵的，他好我便也放心了。反正我一直照顾他。”
    　　“我又何尝不是？他是个好孩子。”
    　　“万灵和那个金姑娘你去安排吧。以后，熠宵到哪里，我们也到哪里。不说莫先生又给了你我这么一大笔钱，就是不给，他从前付给我们的薪水，够我养老，也够你娶媳妇生孩子了吧？即便是没有这些钱！我董阿姨以后也照顾他！”
    　　“你这么说，是怕我走？阿姨，你我共事一年了，什么人品，彼此都了解。我肖哲自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乔先生是个好孩子，我也愿意陪着他。”
    　　“那就这样，日子还是得继续过，我上去劝他吃点东西。”
    　　肖哲无奈道：“还是不肯吃？”
    　　“不愿意，昨天在外面抱着我哭了怕是有一个小时。这次是真伤着了。”
    　　肖哲只能连连叹气，他没想到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可是莫照这番举动也让人辨不清真正意图，你要不喜欢了，何必还把后路都安排好了？可是你要是喜欢，你也忍心这样？
    　　他是不懂了。
    　　董阿姨也不懂，她在楼上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乔熠宵，心都快碎了。
    　　她不懂，莫先生怎么说不在，就不在了呢？
    　　她小声劝道：“就吃一点点，好不好？”
    　　葵葵也着急地在乔熠宵的周身走来走去，不时用尾巴扫一扫他。
    　　偏偏乔熠宵一点反应也没有。
    　　董阿姨急得不行，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诧异地往后看去，却刚好看到金洛推门进来，她的脸涨得通红。
    　　董阿姨站起来，挡住乔熠宵的脸，有些不高兴地往她走去：“怎么了这是？”肖哲这时也跟着跑了上来，急道：“你下去跟我说。”
    　　金洛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哭道：“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
    　　董阿姨将她推出去，关上卧室门，看向肖哲，问道：“怎么了？熠宵还在里头呢！”
    　　一向怕他们的金洛，哭着拉着董阿姨的手说：“阿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不要工资的，只要你们收留我就好。”
    　　肖哲无奈道：“我说给她结三个月的工资，以后就不要她养猫了，没说完她就冲了上来。”
    　　“金姑娘，你与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久。我们一向不勉强你，但是这一次，我们也做不了主。我们大家也好聚好散，行不行？”董阿姨劝她。
    　　金洛只知道哭着摇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唉，这可怎么是好。”董阿姨也不知道金洛是从哪里来的，是当初高铭找人安排的，估计也是托其他人找来养猫的。结果找了个比猫还敏感的姑娘。
    　　肖哲还打算再劝她。
    　　这时，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他们三人一起猛回头。
    　　乔熠宵站在门边看着他们，葵葵绕在他腿间。
    　　乔熠宵面无表情，开口问：“怎么了。”
    　　董阿姨却是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起来了！！！她正要说话，金洛已经哭道：“乔先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可以帮着养猫。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乔熠宵此时脑袋很木，更加不知前因后果，他只记得莫照不要他了。他脑子里始终只有这个念头，直到他听到一阵哭声，他才缓慢地回过神。
    　　他木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其实很是陌生的女孩子，哭得满脸都是眼泪，眼睛里都是惧怕，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他开口道：“随便你吧，不要让我看到你就好，我没钱给你付工资，包你三餐可以。”
    　　“可以可以可以的！！！”金洛连忙点头。
    　　肖哲无奈道：“金姑娘，你现在可以跟我下楼去了吧？”
    　　金洛哭着点头，似乎还想与乔熠宵说话，这是她第一次上楼来。
    　　下一秒，乔熠宵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肖哲吓地冲到他面前扶住了他。董阿姨缓了很久才回神，脑袋一阵晕。肖哲叹气道：“晕过去了。”
    　　董阿姨抚着自己的心口，半晌才道：“快，快去医院。”
    　　肖哲点头，抱起乔熠宵就往楼下而去，董阿姨与葵葵忙不迭地跟着他下楼了，无人再关心金洛。
    　　金洛也被吓地，此刻才回神，她跌跌撞撞地也要往楼下跑，却在经过乔熠宵卧室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往里看了一眼。
    　　在医院挂了水，一个多小时后，乔熠宵便醒了。
    　　董阿姨与肖哲这才松了口气，乔熠宵却是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晕过去前，他突然有些高兴。他想，他都晕过去了，莫照还舍得不来吗？他想，醒来是不是就能看到莫照了？
    　　可是他醒来了，莫照依然不在。
    　　董阿姨与肖哲，谁也不敢提莫照。
    　　他这才知道，莫照原来真的下定决心不要他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三天后，乔冬阳被接了过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而为终于离开了医院而高兴。他被肖哲抱下车的时候，还左右打量了圈，高兴道：“我以后就住这儿吗？！我哥也住这儿？！这里很漂亮！”
    　　“对，乔先生平常都住在这儿的。”肖哲一时说得顺口，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乔冬阳又问：“那不平常的时候呢？我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
    　　肖哲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乔冬阳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究，肖哲已经把他抱进了房子里。他知道要见到乔熠宵了，赶紧正了正神色。肖哲看到他这幅模样，心想，最好能哄哄他哥哥。
    　　结果，乔冬阳的准备一点儿用都没有。他倒是立刻就看到乔熠宵了，可乔熠宵根本没看他。不仅如此，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乔熠宵，也可以是这样的乔熠宵！
    　　乔熠宵穿着一身米白色天鹅绒质地的家居服，正靠躺在沙发上，肚子上趴着一只圆滚滚的猫，他脸上盖着一本书。
    　　沙发边上站着一个阿姨，正在十分有耐心地哄劝道：“穿上袜子吧，好不好？”
    　　乔熠宵没说话。
    　　“多冷呀，是吧，熠宵乖啊，穿上袜子。”
    　　乔冬阳咽了口口水，这跟哄三岁小孩似的语气。他又看向乔熠宵的脚，脚丫子又白又嫩，好看到能去当脚模了吧？脚踝上还戴着根红绳子，绳子上不知道串了个什么。他知道他哥好看啊，好看到这个份上就有些过分了吧？
    　　那个阿姨这般哄他，乔熠宵听都不听，抓起肚子上的猫，直接站了起来，说：“我不穿！”站起来的瞬间，书便掉到了地上，他也没管。说完，他便打算上楼，这时，他看到了乔冬阳。
    　　乔冬阳与他对视。
    　　他看到乔冬阳，便会想到莫照那天跟交代后事似的，跟他说乔冬阳的事。他又开始伤心，既伤心难过，又生气。
    　　莫照要是真的不要他了，何必还把这些人这些房子都留给他。他越不耐烦，董阿姨他们反而越小心翼翼，这样他就越来越不耐烦。
    　　有意思吗？！！！留下这些东西这些人有意思吗？！！！
    　　有本事你他妈的自己过来让我穿袜子啊！！！
    　　乔熠宵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过去好几天了，他还没能回过神。他依旧不能接受那个事实，可是莫照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看了看乔冬阳，转身上楼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倒是葵葵，好奇地看了眼乔冬阳，才颠颠地跟上乔熠宵。
    　　乔冬阳本来有些紧张，一直憋着气，这时见乔熠宵上楼了，他才吐出这口气。
    　　董阿姨走上来，笑道：“这是冬阳吧？”
    　　乔冬阳也很久没和这般可亲的阿姨打过交道了，他收回视线，不由便道：“阿姨你好。”
    　　董阿姨的眼角立刻笑出了纹路，说道：“真是个漂亮又乖巧的好孩子，快来，肖哲你把他放到沙发上。”待乔冬阳坐下后，她又问：“饿不饿？喜欢吃什么？喜欢吃甜的呢，还是咸的呢？”
    　　乔冬阳毫无心机，见到董阿姨这样温柔的阿姨，还像妈妈一样问他这些，便乖道：“阿姨，我喜欢吃甜的东西。可是在医院里，护士不许我吃！”
    　　董阿姨又笑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乔冬阳的脑袋，说：“以后阿姨给你做，不过呢，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哦。”
    　　“以后我们是一家人，这个是肖哲，我是董阿姨。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是常年在外工作，等他过年回来，让他给你带他那里的特产吃。”
    　　“好啊！！！”很久，没人这么跟乔冬阳说过话了，他想也不想，便立刻高兴地应道。
    　　肖哲在一边看着，心中十分感慨。兄弟两个，一个就是想太多，另一个呢，就是什么都不想。
    　　董阿姨与乔冬阳一直说话，越说越投机。
    　　乔冬阳道：“阿姨你以后叫我阳阳吧，我妈妈就是这么叫我的。”
    　　董阿姨看着少年干净的眼睛，笑道：“好啊。”
    　　乔冬阳又看了眼肖哲，说：“你也可以叫……”
    　　“好的，乔小先生。”
    　　“……”乔冬阳只好当自己什么也没说。
    　　董阿姨伸手帮乔冬阳按了按腿，柔声说：“以后我们一起生活。阳阳你要多陪陪你哥哥，他最近不太开心，你要逗逗他，让他高兴点。”
    　　“他不开心？为什么？”乔冬阳立刻问，没等董阿姨回答，他看了看房子四周，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莫照呢，那个莫照呢，他不在吗？！”
    　　董阿姨与肖哲对视一眼，没说话。
    　　乔冬阳虽说傻，但也没傻到什么都不懂的地步，他愣了会儿，小心问道：“分了？”
    　　董阿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乔冬阳顿了顿，突然高兴地双手猛拍沙发，大声道：“分得好啊！！！”
    　　“……”董阿姨与肖哲一起沉默不语。
    　　乔冬阳应该是唯一一个高兴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比较贫乏。
    　　想说的都在文字里了，想表达的也在他们的对话中。
    　　总之，不为虐而虐，有些剧情是必然要出现的。下面还会虐，应该会更虐一点，还能扛得住的可以每天和我一起，扛不住的可以暂时养养肥。
    　　第145章 一四五
    　　晚饭时，乔冬阳才又见到了乔熠宵。
    　　从前，虽然乔熠宵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但是那时候的乔熠宵总是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脸上也冷冷，并且故意带上一股瞧不起他的神色，这些，乔冬阳都知道。但是这次的乔熠宵却不是。
    　　乔冬阳只看了一眼，就不知不觉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他在医院吃营养餐吃了一年多了，营养餐能有多好吃？如今好不容易有好吃的家常菜，把他馋得不行。乔熠宵一直没下楼来，董阿姨便劝他先吃。
    　　他正拿起勺子准备吃蒸蛋的时候，乔熠宵下来了。
    　　乔冬阳愣愣地看着乔熠宵缓慢靠近，看着董阿姨瞬间便走到了他身边，小声与他说话，再看着乔熠宵一脸的不耐烦，甚至仔细看一看，脸上还有一些委屈。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他觉得他的哥哥真的小了十岁似的。
    　　在他的印象中，乔熠宵是个无比凶悍而又骄傲的人。
    　　但是此刻，眼前这个不情不愿坐下来，在那位阿姨的劝说下喝了一口汤，却还是一脸不高兴的人，真的还是乔熠宵吗？即便如此，他喝了口汤，那位阿姨都跟中奖了似的，立刻笑了起来，再接再厉地继续劝。
    　　乔冬阳低下头，乖乖地吃蒸蛋。
    　　现在的乔熠宵好诡异，他还是老实点，他不想被骂。
    　　乔熠宵看着面前的饭菜，根本不想吃，听董阿姨的劝，吃了点，也完全咽不下去。
    　　他又想莫照了。
    　　莫照只要不加班，肯定是要回来和他一起吃饭的，经常顾不上自己吃，给他盛汤，给他搛菜。其实乔熠宵很喜欢这样，但是每次都要故意呛莫照，说他烦，莫照也不生气，笑着继续给他搛菜。
    　　有次乔熠宵说：“你跟养儿子似的！我又不是你儿子！”他也需要平等权的好不好。
    　　莫照低头给他剥虾，头都没抬地说：“如果这是古代，我儿子的确和你一般大。”
    　　“我才不是你的儿子！”乔熠宵心想，我是你男朋友！他吃了莫照剥的那只虾，又道：“你什么都要管，真烦。现在买衣服穿衣服，你也要管，你那么忙，不嫌烦的？”
    　　“嫌我烦？”莫照笑着抬头看他，将那只虾放到了他碗里，继续给他剥虾。
    　　乔熠宵吃了那只虾，点头道：“烦！”
    　　莫照点头纵容道：“好，我烦。”
    　　“烦！我看我们班有女生买那个娃娃，叫作BJD，说是养儿子，就是给他们做衣服穿衣服，我也给你买一个，你养他去。”乔熠宵越说越离谱。
    　　莫照知道，知道乔熠宵就是跟他撒娇，他喜欢乔熠宵这样。听闻此话，说道：“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可以。”
    　　乔熠宵又生气起来：“你还真要养一个？！”
    　　莫照这时笑出声，将新剥好的一只虾扔到乔熠宵碗里，伸出油油的手，捏他的鼻子说：“快吃吧，我的乖乖，我只养你一个。”
    　　“你的手是脏的！！！”乔熠宵叫着拍开他的手，莫照笑出了声音。
    　　乔熠宵怔怔地想着过去，看到眼前伸来一双筷子，他的碗里多出来一只剥好的虾。
    　　就和莫照从前放到他碗里的是一样的。
    　　他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掉了下来，有些掉到了碗里，掉到了那只虾的身上。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不是也说只喜欢他，只要他的吗？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
    　　为什么说不要，便不要他了呢？
    　　为什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乔冬阳看乔熠宵一直低头不说话，似乎也听不进任何话语，开始是想保持距离，不要上去多管闲事，省得挨骂挨打。
    　　可是看着看着，他就觉得有些难过。乔熠宵低着头，看起来状态很差。他伸手拿了一只虾，剥好，小心翼翼地放到乔熠宵的碗里。却也有些担忧，他怕乔熠宵不肯吃，直接把那只虾又给扔了。
    　　结果完全出乎意料。
    　　乔熠宵不仅没扔掉，甚至还是一动不动，却突然哭了起来。
    　　成线的眼泪直接掉到了碗里，他都傻眼了，他从来、从来没有见过乔熠宵哭，也从来、从来没有想过乔熠宵居然也会哭。乔熠宵当时身上都是血，都没哭，乔熠宵的妈妈过世的时候，他也没哭。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亲眼看到乔熠宵哭。
    　　他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慌张道：“你别哭啊，你不喜欢，那就不吃好了。”他慌慌张张地，又想把那只虾拿回来。
    　　董阿姨也轻声劝慰道：“熠宵啊，不难过了啊，不难过了。”
    　　乔熠宵的眼前，现在只有那只虾，脑子里全部都是莫照，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乔冬阳着急地说：“阿姨，我哥他到底怎么了？”
    　　董阿姨苦笑，不知怎么说才好。
    　　乔冬阳用他那个脑子想了半天，试探性地问：“是因为分手了，所以难过吗？”
    　　董阿姨的苦笑更甚。
    　　乔冬阳眨了眨眼睛，放下筷子便道：“不就是分手了吗！分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你为什么哭啊！！”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乔熠宵是被迫的，现在不用被老男人包养了，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哭呢？
    　　他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董阿姨却慌道：“阳阳——”她本意是想要赶紧阻止他的话，他们所有人都不敢在乔熠宵面前提到一点点莫照相关的事。
    　　却不料到，乔熠宵猛地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们，问：“阳阳？？？哪里？？？！！！”
    　　乔冬阳与董阿姨都愣在了那里。
    　　乔熠宵又问了一遍：“在哪里？！！”
    　　乔冬阳这才愣愣地说：“我在这里啊……”
    　　乔熠宵看向他，盯着他看了很久。乔冬阳努力地与他对视，却越看越害怕。乔熠宵的眼睛圆得似猫眼，眼角还有残泪，就这般直直地盯着他，他有些怕。
    　　“哥……”他想说些什么。
    　　乔熠宵却突然轻笑一声，随后低下头，他看着碗里的那只虾。
    　　从前谢瑶告诉他莫照的小名时，他差点没笑岔气，肚子疼得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了？”乔冬阳急急问道。
    　　乔熠宵心想，他怎么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啊。
    　　看到一只虾，能够想到莫照，听到一个与他名字相同的称呼，也立刻想到莫照。全世界都是莫照，莫照仿佛触手可及，可是待他回过头想要仔细端看的时候，才发现，哪里都没有莫照。
    　　他推开饭碗，转身就要走。
    　　“哥！”乔冬阳叫住他，“你到底怎么了啊？！这不是很好的事吗，你不要难过了，是你告诉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啊！你不应该这样！”
    　　乔熠宵站住，背对着他，站了会儿，打算继续走。
    　　“你别这样啊！分手是好事啊！以后再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乔熠宵回头，盯着他，半晌说：“你闭嘴。”
    　　“我干什么要闭嘴？！我担心你啊！！”
    　　乔熠宵又道：“从现在起，谁都不许叫他的小名！”
    　　乔冬阳愣了愣，说：“为什么啊？我的名字又怎么碍你耳朵了？”
    　　“不许就是不许！！”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乔熠宵听到“不讲理”这个字眼，又是一阵难受。他就是不讲理！以前不讲理，有莫照哄着他。现在呢？？莫照把他的脾气都给惯坏了，结果说走就走了？莫照给了他一个看似完美的世界，却在没有完全建好的时候便撤走了，而这个世界中，没了莫照，又算是什么呢。
    　　莫照到底知道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要，他不要钱，不要房子，不要这些人，哪怕是他最后的亲人，他也不要，他只要莫照一个人啊！
    　　莫照怎么可以这么心狠？！
    　　董阿姨这时道：“好好好，我们不叫我们不叫。”
    　　乔冬阳也觉得有些委屈，他说：“为什么。”
    　　董阿姨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想上前劝乔熠宵回来吃饭，乔熠宵已经大步走出了餐厅。董阿姨叹气，回头看着乔冬阳，抱歉地说：“冬阳，对不起啊。你哥哥他心里难受，我们大家都哄哄他，好不好？”
    　　乔冬阳小时候也是被家里惯大的，听到这位阿姨说这句话，他才知道从进这座房子以来产生的奇怪感到底来自于哪里了。这里的人都只宠乔熠宵一个人，像宠孩子一样宠他，而且眼中只有乔熠宵一个人。
    　　其实这没什么，人情冷暖，他这些年来也经历得多了。坦白说，他们对乔熠宵好，他是很高兴的。他知道乔熠宵一直对他好，也一直记得他，他自己也是打算一辈子对乔熠宵好的。
    　　只是终归也有点难受罢了，什么时候也有人这样对他呢，毫无保留地对他好，就像从前的爸爸妈妈一样。
    　　他不禁又想，这些人对乔熠宵这么好，都是因为那个莫照吗？
    　　那个莫照似乎对乔熠宵还是蛮好的，但他也不解，既然对乔熠宵好，为什么又要分手呢？再者，分手而已，真的会这么难受吗？
    　　就在大家以为乔熠宵又要在卧室里窝上几天不出门的时候，隔天早晨，乔熠宵早早便洗漱完，并穿好了衣服，走下楼来。
    　　董阿姨在陪乔冬阳吃早饭，与他说着话，陡然听到脚步声，惊喜地走出餐厅，看着乔熠宵，高兴道：“起床了？！”
    　　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乔熠宵主动下楼。
    　　她又仔细看了眼，乔熠宵换了出门的衣服，她小心问道：“要出门？”
    　　“嗯。”
    　　“去做什么呀？阿姨陪你去？”
    　　“我自己去。”
    　　“那肖哲送你去好不好？”她试探地问道。
    　　“我已经提前跟他说了。”乔熠宵知道他们担心他，担心他做什么呢？担心他会去死吗？他才不会，要真死了，活活便宜了莫照未来的妻子，他才不。
    　　“阿姨给你倒水——”
    　　“不用了，我在楼上喝了，我这就出门。”
    　　“那你吃点啊！”
    　　乔熠宵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出门。董阿姨快速跑回厨房，拿了两个水煮鸡蛋，又拿了蒸好的烧麦，在盒子里排好，追了出去，递给了肖哲。
    　　目送他们离去，她才回到家里。
    　　乔冬阳见她进来，立刻问：“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呢，不过肖哲陪着，不会有事的。”
    　　“哦。”他吃下一个鸡蛋，虽然他其实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分手了要这么难过？却很担忧乔熠宵，叹了口气，“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董阿姨也叹着气说道：“是啊。”
    　　车上，肖哲道：“乔先生，你吃些吧，阿姨特地拿来的。”
    　　乔熠宵看着手里的盒子，没有说话。
    　　肖哲又问：“我们去哪里？”
    　　乔熠宵抬头看他，说：“去绿化局。”
    　　肖哲的手顿了顿，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电脑前坐太久，脖子疼，胳膊也很酸，所以明天先不更哦，我休息一天。
    　　后天继续么么哒。
    　　第146章 一四六
    　　其实上次来绿化局也不过就是十几天前的事，但这一次，乔熠宵下车的时候，动作莫名有些滞缓。
    　　从前，莫照在这里工作，他来的次数多了，来惯了，便真的把这里当作了熟悉的地方，来这儿跟回家似的。这里的人也都很熟悉他，看到他来总是很高兴地与他打招呼。
    　　此刻，他却觉得有些陌生。
    　　肖哲回身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乔熠宵暗自深呼吸，走下了车。
    　　他还是不信，不信莫照真的会那么心狠。
    　　他一定要当面再问他一次。
    　　虽说有些迟疑，他还是很熟络地走进电梯，到四楼后，迅速走到了莫照的办公室前。他抬头看去，莫照的铭牌还挂在墙上，他直接伸手去开门。他要坐在里面等，等莫照来上班，等他来，当着他的面，清清楚楚地再问一次。
    　　可是往常从来不锁的门，却怎么也拧不开。
    　　他不信邪地正正反反拧了许多次，还是拧不开。本已鼓足的勇气，渐渐化作了烦躁，他烦躁地拧着那怎么也拧不开的门把手。
    　　“乔熠宵？”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
    　　是小赵，小赵一副刚来上班的模样，人却有些没精打采，她道：“你怎么在这里？”
    　　乔熠宵哑声道：“我来找他。”
    　　“找莫处？”小赵看向他，“莫处不是调走了吗。”
    　　“……”乔熠宵怔怔地看着她。
    　　小赵声音也有些沙哑，她不禁不解道：“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她仔细看了看乔熠宵，又升起一股期待，“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们单位没人知道他调去了哪里，只知道他调走了。”
    　　乔熠宵呆滞地指了指墙上的铭牌。
    　　小赵看了眼，说：“还没来得及撤罢了，新的处长任命下来，这里就要换了。”
    　　乔熠宵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
    　　原来也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和所有陌生人一样，对莫照的行踪一无所知。
    　　原来他真的也和这些陌生人一样，变成了莫照的新的陌生人吗？
    　　“你是不是又离家出走了，所以还不知道？！”小赵抱着一丝希望，再问他。
    　　乔熠宵哪里还有力气去回答她。
    　　“你回家去问啊，去问问莫处到底去了哪里！”小赵以前和所有人一样，觉得莫处长也不过是个家世普通，靠运气当上处长的人罢了。在单位里，莫处长从来都是谦和而文雅，没有一丝那些所谓世家子身上的坏脾气。等到莫处长突然消失了的时候，她才隐约想起一直在单位里流传的莫处长家其实很有背景的事。
    　　她不禁有些慌张。
    　　她为什么喜欢莫处长？因为第一次见到莫处长的时候，他被泼了一身水，还是十分的好脾气。她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他丝毫不在意，还让其他人把面纸先给她。那天回家后，她就和她父亲说，一定一定要去绿化局工作。
    　　后来，她如愿地去了绿化局，还在莫处长手下工作。她以为凭她的相貌，凭她的能力，凭她的家世，追上莫处长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可她没想到，直到一年多的时光匆匆而过，她不仅没有追上莫照，她甚至还是如以往那般，对莫处长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不知道莫处长到底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莫处长讨厌什么，更不知道莫处长家在何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莫处长会和睦地对她笑，却也会那般和睦地对每一个人笑。
    　　莫处长来得安静，走得也格外安静。
    　　如果不是因为同事们因莫处的离开情绪都不太好，她真的怀疑，她是不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叫做莫照的人？
    　　乔熠宵扶着墙，打算离开。
    　　小赵手快地拉住他，抬头看着他，带着一丝讨好说：“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告诉我好不好？”
    　　乔熠宵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这人的脾气他知道，差透了。居然会为了莫照，这样与他说话。
    　　他甚至已经来不及生气了，莫照都不见了，莫照都不喜欢他了，他吃这些飞醋还有什么意义？反正，在莫照的眼里，他也与这个小赵一样，其实什么也不是。他甩了甩手，却甩不开。
    　　小赵从包里迅速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乔熠宵，说道：“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乔熠宵看着她，说：“即便你知道了，有用吗？”
    　　小赵也愣在了那里，甚至手还拉着乔熠宵，忘记松开。
    　　乔熠宵说：“他又不喜欢你，你知道得再清楚他到底在哪里，有用吗？”
    　　小赵的嘴慢慢瘪起，眼圈渐渐红起来，眼泪眼见着就要掉。
    　　乔熠宵伸出手，一一掰开小赵的手指，径自离去，没有再管身后陡然哭出声的小赵。
    　　知道了没有用，哭得再厉害也没有用。
    　　他不喜欢你，他哪怕就站在你面前，那也是无用的。
    　　天涯也好，海角也好，他反正不喜欢你。
    　　有什么用？
    　　乔熠宵笑了笑，是啊，有什么用呢。
    　　乔熠宵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肖哲见他这么快就出来，诧异地走下车，问：“乔先生，怎——”
    　　话没说完，乔熠宵已经坐进了车里，闭眼，没有再讲一句话。
    　　肖哲不是演戏，肖哲也不知道莫照其实早就不在这里了。乔熠宵看得出来，他们都不知道，莫照原来早就离开了这里。
    　　开车回去的路上，乔熠宵看向车外的风景。这一路，他来回走了太多遍，往日他觉得已经很熟悉了，此刻却觉得，怎么那么陌生呢？
    　　就在一年前，莫照带他去三亚的时候。
    　　他们原本打算去南山寺，与包车司机定好时间后。
    　　司机说去南山寺的途中，会经过天涯海角，问他们是否也想去看看，问完又说：“其实特别没意思，就是块石头，车还不好停，路也不好走。”
    　　当时他觉得那个地方负有盛名，虽然也许真的没什么意思，但好歹来了，就去看看也没什么。莫照看到他的表情便什么都知道了，对司机说“去”。
    　　后来，他们没有去。
    　　因为去的前一天他和莫照上床了，还是他主动的。太久没做，做完后，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哪里都没去，南山寺没去，日出也没去看。当时他有些后悔，但想到暴雨之下，莫照牵着他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在漫天的雨幕下奔跑，突然就觉得其实那晚的“献身”也不算什么。
    　　毕竟，莫照对他很好，不是吗？
    　　毕竟，莫照真的给予了他很多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想要的也好，不想要的也罢。
    　　事后，他才知道，原来天涯海角是真的不能去看的。天涯，海角，那是尽头啊，情侣去了那里，不就是走向尽头吗？
    　　虽说那时他们还不是，但是后来，他们是情侣了啊。
    　　他当时庆幸了很久。
    　　此刻，只觉得自己可笑。
    　　没有去过又怎么样，说分便分了，莫照一如既往地控制着一切。他与当初刚被包养时一样，没有任何自主权。莫照喜欢他的时候，需要他的时候，便对他好，他不能拒绝。莫照不喜欢他的时候，不要他的时候，便让他走，他同样不能拒绝。
    　　莫照真的对他很好吗？
    　　从头到尾，谁来考虑他的感受？
    　　可是最让他无法释怀的不是这个。
    　　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即便莫照这样对他，他还是喜欢他，他还是想他。
    　　他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去看了那块石头。
    　　如果当时去看了。
    　　好歹，他也曾与莫照一起去过天涯一起去过海角了啊。
    　　而不是此刻，走到一半，便散了。
    　　肖哲在等红灯的时候，透过后视镜看到乔熠宵靠在车窗上，闭着眼在哭，没有声音。眼泪依然成线，一丝丝地往下掉落。
    　　他暗中叹气。
    　　什么时候，乔熠宵才能恢复过来？
    　　其实并未等太久，那日之后，乔熠宵便“恢复”过来了。
    　　虽说到底是真恢复，还是假恢复，还待商榷。但表面上，乔熠宵不会再像之前那几天那般，躲在卧室里不出来，不吃饭，不喝水。他开始像往常那般，作息规律地起床，坐在书房的桌前，对着电脑画图，到点了坐在餐厅里吃饭，晚上十点准时上床睡觉。
    　　按理来说，这样的话，董阿姨与肖哲会放下心来。
    　　但他们没有。
    　　董阿姨私下问肖哲，那日去绿化局到底发生了什么，何至于回来后突然就变了？
    　　肖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左想右想，能说的也不过是，从绿化局回来的路上，乔熠宵坐在车后座哭了一路而已。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乔熠宵哭的次数多了去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面对着在他们看来，努力在恢复的乔熠宵，他们俩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莫照不在了，这个寒假他们还住在别墅里，再也不用搬去市区的公寓。
    　　乔熠宵偶尔会想到当初暑假从那处搬来时，他与莫照的对话。如果当时他坚决不同意搬来，现在是不是也会不一样呢？想了想他又觉得好笑，不管在哪里，莫照不想要他的时候，总会丢掉的。
    　　临近过年的一天，乔熠宵问乔冬阳：“今天有没有时间？”
    　　乔冬阳受宠若惊，他在这里住了也半个月了，乔熠宵一直当他是空气，难得今天与他说话！他能有什么事啊？他在这里，董阿姨对他好，肖哲对他也好，他住得比在医院里还舒服呢！
    　　他立即道：“我有时间啊！”
    　　“嗯。”
    　　乔冬阳还等着他的后文呢，结果乔熠宵“嗯”完了，又没话了！
    　　吃完早餐，乔熠宵起身，朝他道：“收拾一下，等等出门。”
    　　乔冬阳眼睛一亮，问他：“去哪里啊？”
    　　“给你买身新衣服。”
    　　乔冬阳还要问，乔熠宵已经不耐烦地走出了餐厅。
    　　董阿姨听说他们要出去，高高兴兴地帮乔冬阳收拾东西，最后与肖哲一起将他抱坐到轮椅上，一起陪兄弟俩出门买衣服。
    　　乔冬阳激动得不行，他太久太久没有逛过街了！
    　　董阿姨推着轮椅，一路与他说说笑笑，遇到上电梯，或者不方便的地方，肖哲会帮忙抬轮椅。乔熠宵一直独自走着，也不看他们两眼。
    　　董阿姨他们心中担忧，却也没有其他办法，愿意出来逛街，已经很不错了。
    　　路过一处时，乔熠宵突然停下脚步，他们立即往乔熠宵看着的东西看去。
    　　乔熠宵看着的是一家冰淇淋店，去年过年前，莫照带他过来买衣服，他在这里买冰淇淋吃了。他看了两眼，抬脚欲走。
    　　乔冬阳道：“哥，我要吃冰淇淋！”
    　　乔熠宵沉声道：“不许吃。”
    　　“我想吃啊！！”
    　　乔熠宵瞪了他一眼，肖哲赶紧道：“没事没事，我去买。”
    　　乔熠宵已经抢先转身去买了，付账的时候，收银员笑道：“今天买一送一哦，另一支要什么味道？”
    　　乔熠宵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橱窗，呆道：“黑巧克力。”
    　　“好的！一共五十元。”
    　　乔熠宵却忘记给钱了，他盯着橱窗里的冰淇淋。去年也是，付钱的时候才知道买一送一。他们问另一个要什么味道，他说黑巧克力，就和现在一样。
    　　他愣愣地回头，却没有看到莫照。
    　　他怔住，他是又犯傻了吗？
    　　“先生？”收银员见他没有反应，好意地叫他。
    　　他这才回神，准备付钱，肖哲已经抢先付了。
    　　乔熠宵伸手接过两支冰淇淋，全部给乔冬阳。
    　　“我吃不下两个啊！”
    　　“全部吃掉。”乔熠宵说完，便回头大步上前。
    　　“……”乔冬阳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低头吃了口冰淇淋，很好吃啊！
    　　给乔冬阳买好衣服，他们便打算回去。
    　　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乔熠宵低着头，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他身子顿住。
    　　“乔熠宵？是你吧？”那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笑着与他打招呼。
    　　乔熠宵抬头，看着面前笑眯眯的谢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瑶旁边还站了一个女生，也是笑看着他。
    　　“这位是？”谢瑶一眼便看到了轮椅上的乔冬阳，好奇问道。
    　　乔冬阳看谢瑶长得漂亮又和善，他从前就是个嘴很甜的孩子，如今渐渐过得舒心，身体也越来越好，不禁就道：“姐姐，我是他的弟弟。”
    　　“哎呀，原来是弟弟啊，你好啊，你叫什么？你长得好可爱。”谢瑶与他倒直接聊了起来。
    　　等乔熠宵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聊得哈哈大笑起来了，他皱眉想到，谢瑶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吗？不然不至于这样的。他朝董阿姨道：“阿姨，你先带他去车上吧。”
    　　“好的。”董阿姨应下就打算带着乔冬阳先走，肖哲已经去开车了。
    　　“我还没说完呢……”乔冬阳正抱怨，看到乔熠宵的眼神，乖乖地闭嘴，被董阿姨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啊，下章继续。
    　　第147章 一四七
    　　谢瑶目送乔冬阳离去，笑道：“你的弟弟真的好可爱！”
    　　乔熠宵道了声谢。
    　　“最近学校特别忙，我都没时间找你出来玩，急死我了，幸好现在已经放假了。”谢瑶说罢，又拉着身边的女孩道：“对了，这是我闺蜜，叫莫钤。”
    　　一听到这名字，乔熠宵猛地一愣，姓莫，难道是莫照的家人？！他不知不觉便看向那个女孩子。
    　　那人朝他道：“你好啊，小弟弟。”
    　　“……”乔熠宵在他们眼里，可不就跟弟弟似的。
    　　谢瑶笑了起来，拉着莫钤道：“就是那个啊，莫照的男朋友，我跟你说过的！”
    　　莫钤眼睛微微一亮，道：“原来是这个弟弟哦。”
    　　“没错没错！”
    　　乔熠宵在一旁全部看到了，也听到了。看样子，谢瑶的确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正准备说，他们早就分手了。
    　　谢瑶却又道：“我听说异地恋有点辛苦，不过莫照他那边反正离你也不太远，幸好不太远。对了，我还没去过Z市呢！等他那边安定下来，你要去的时候，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去！据说那边的螃蟹很好吃！”
    　　乔熠宵听到这番话，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血液似乎都在倒流。
    　　他特别想知道莫照到底去了哪里，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后是从谢瑶口中得到了答案。
    　　他想起了Z市，因为那个城市出过很严重的贪污事件，那个市长贪了满屋子的古董。那条新闻，他还是躺在莫照的腿上看的，他还告诉莫照，让他一定要做一个好官。他又想到那个李和雍说的话，说莫照本来去年就要当市长了。他陆陆续续想到很多事情，想到从千岛湖回来的那天，莫照与肖哲一起出去了两天。想到那些差不多的时间巧合。
    　　他身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莫照早就开始计划了，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莫照如果嫌他是累赘，告诉他就好了。他会乖乖地走的啊，为什么要这样毫无解释地扔掉他呢？
    　　他有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他会不顾莫照的前程而去拖他后腿吗？
    　　他不会啊！
    　　莫照想要去做市长，莫照选择了市长，那就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好了！他不会硬逼莫照留下来的，他知道自己远远不如莫照的前途重要。从前他还有些幻想，甚至反驳那个李和雍的话，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特别特别可笑。
    　　他的眼泪隐隐又要往外流，幸好谢瑶觉得奇怪，伸手拍了拍他，问：“你怎么了？”
    　　乔熠宵深呼吸，抬头看她，直接道：“没事。只是，我已经和莫照分手了。”他说完，又道：“我走了，再见。”转身就走，步子迈得特别快，也特别大。
    　　“……”谢瑶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乔熠宵落荒而逃的身影。
    　　莫钤拉住她，担心道：“瑶瑶。”
    　　谢瑶回神，摇头道：“我要去问莫照为什么。”
    　　莫钤拉住她：“你这个性子要改改，别人的事，你怎么管？”
    　　“可是他们明明很好！为什么要分手？是不是莫照家人知道了？我去帮他说话啊！”
    　　“如果两个人真有缘分，别人怎么阻拦都没用。如果两个人注定不会在一起，你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是吗？”
    　　“是。”
    　　谢瑶呆站在原地。
    　　车子一开进院中，不待停稳，乔熠宵就慌忙地要下车，车却锁着。他着急地拉着车门，哑声道：“开门！”
    　　“好的！等我停稳！”肖哲担心说道，将车停稳。
    　　乔熠宵大步跑进了房子里，片刻便没了身影。
    　　肖哲回头看了眼董阿姨，董阿姨叹气：“不知道那位小姐说了什么？”
    　　乔冬阳小声道：“你们坐在前面不知道，他回来的路上又哭了……”
    　　乔熠宵从来不知道失恋会这么难受，可是比失恋更难受的便是，对方早就想要甩开他了，却一直瞒着他，在他最幸福的时候利落地扔了他。
    　　他以前不通情爱，偶尔在网上看到帖子，看到男男女女们为了失恋死去活来，甚至自杀，甚至杀了对方。他那时真的不解，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等到自己真的面对这样的境况，他才知道，能够自杀或者杀了对方，那是幸福的。
    　　从小到大的坚韧与理智一直告诉他，他并不能死，他不能死。
    　　他其实也不想死，他不想再也看不到莫照。
    　　他现在恨不得拿把刀狠狠地朝心口戳上几刀，如果这样就能忘记莫照就好了。可是如果忘记了莫照，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慌慌张张地冲进楼上的书房，扑到书桌上，打开电脑，打开网页，开始搜索Z市的一切讯息。搜来搜去却搜不到任何一条有关莫照的消息，他急地眼泪又掉了下来，却浑然不知。
    　　他的眼泪掉到触摸键盘上，鼠标在页面上乱飞。
    　　谢瑶不会骗他啊，谢瑶不是说莫照去Z市当市长了？怎么网页上显示的新闻里，代市长还是一个姓邵的人呢？
    　　他在楼上焦躁着。
    　　楼下，乔冬阳等三人也都皱着眉。
    　　乔冬阳抬头看了眼楼上，对肖哲道：“肖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抱我上楼，我想看看他……我担心……”
    　　虽然他们都知道，乔熠宵心情不好的时候，谁去都没有。但这个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肖哲心想，没准乔熠宵一看到他又想打他，就又好起来了？他点头同意了，将乔冬阳送上了楼，把他推到书房门前。
    　　乔冬阳给自己鼓鼓劲，伸手去敲门。
    　　好半晌，都没人回应，他着急地直接推开了门，看到乔熠宵趴在桌子上，房内的灯也没开，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光。
    　　肖哲将他推进去，转身关好门便走了。
    　　乔熠宵还是没有抬头。
    　　乔冬阳深吸一口气，说道：“乔熠宵，你至于吗？”
    　　室内一片安静。
    　　“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样你至于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打我骂我吗，现在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样？！你不是从小就很厉害，就很骄傲，小学的时候就和班里大半的男生打过架，不是战无不胜吗？！这样的你，现在为了一个老男人你就要死要活？！”
    　　乔熠宵抬头看他，电脑屏幕微弱却又有些阴冷的光芒下，眼圈是红的，眼睛是肿的，显然哭过，哭得很厉害。
    　　乔冬阳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特别不舍，却还是抬着下巴，勇敢道：“你骂我妈妈时候的那股劲呢？你朝我们扔菩萨的那股劲呢？！你冲爸爸摔碗时候的那股劲呢？！！你被爸爸打了那么多下却一声不吭的那股劲呢？！！那个人有什么好？！！”
    　　“你闭嘴。”
    　　“我不闭嘴，那个人有什么好，你告诉我，他有哪里好？！当初是你自愿被他包养的？！你当我信？从头到尾，他都在强迫你，你嘲笑我成绩差，你嘲笑我没文化。是，我成绩差，我没文化，但我知道人不能这样，不能为了一个害自己的人要死要活！！”
    　　“你知道什么？没有他，你还有这样的日子过？！我还能上学？！！”乔熠宵声音中满是怒气。
    　　乔冬阳笑了起来，然后也生气道：“你是不是疯了？！是他强迫你，是他逼你。是，没有他的话，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没有他的话，你说不定也已经坐牢了！我们的身体消失了，或者不自由了。但你的灵魂不会啊！
    　　乔熠宵，你醒醒好不好？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在玩你，在他眼里，你是什么呢？你是骄傲的乔熠宵啊！你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害你的人？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有钱有势，还长着一张骗人的脸，他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比你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凭什么要一直只有你？！你醒醒好不好！！！”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认识的那个骄傲的乔熠宵根本不是这样的！”
    　　“闭嘴！”乔熠宵无比痛苦，他只想陷在过往的梦境里，他完全不想出来。
    　　“你这个白痴！你总说我笨说我傻，我再笨再傻，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信的就是感情了，还有男人说过的话！我妈跟你妈，什么关系你也都知道的——”乔冬阳的嘴唇颤抖了很久，还是把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你以为爸爸只有你妈和我妈吗？你以为爸爸只对不起你妈妈吗？！你知道不知道除了你妈和我妈，他在外面还有其他人！！家里为什么要去借高利贷？！因为爸爸把钱都拿去给那个女的了，那个女的有钱有地位，可以让他的公司发展得更好！
    　　我妈气不过，她要报复爸爸。你以为车祸是天意？那是人为！车子是我妈开的！车子撞上去的一瞬间，我妈把我推了出去！她想和爸爸一起死而已！”
    　　乔冬阳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他擦了一把，倔强说：“我是笨，是没脑子。我知道你说的都对，我妈是贱人，是不要脸。但是她再坏再贱，她也生了我养了我。她对不起你妈妈，她也为此付出了一切。到最后，钱她没得到，等她也不复年轻的时候，她以为的爱情与男人也全都没了。她连死，都死得那样不体面。
    　　好几年了，她痛苦地大把大把地直掉头发，甚至偷着去你妈墓地上恳求宽恕。我不同情她，这都是她应得的。
    　　乔熠宵，这就是以色侍人的下场。她年轻漂亮的时候，以为得到了一切，结果呢？我们都经历过，见证过，不是吗？我们的爸爸，也就在老家风光而已，尚能如此。更何况那个人？上海这样大，你还不醒醒吗？”
    　　乔熠宵沉默不语，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是你告诉我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其实我经常哭，你如今也经常哭。哭其实不丢人，但是哭过什么都不改，有用吗？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其实我妈带我去偷偷看过。我妈看了会儿就不敢看了，拉着我就走，她的手其实在抖。我并非替她说话，她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她活该。但那一刻，她不害怕吗？她不后悔吗？
    　　那时我还不懂这些，是我后来渐渐明白的。
    　　你知道那一天，我唯一记得是什么吗？
    　　我只记得你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地面对每一个人。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哭过。
    　　乔熠宵，你妈妈死去的时候，你都没哭。却要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哭。
    　　你，对得起你妈吗？”
    　　说完，室内一片寂静。
    　　乔冬阳再也没有说一个字，乔熠宵也无任何反应。
    　　很久之后，乔冬阳自己推着轮椅出了书房。背对着书房，他深呼吸。
    　　他将心里最难堪的事都说了出来。
    　　他曾经以为这些很难说出口，却不知道，原来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心中是那样的轻松。
    　　第148章 一四八
    　　除夕前一天，家里收到一个快递。
    　　董阿姨诧异地站在门口，哪有这个时候还来送快递的？那个快递员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个件一直被放在一个大箱子里，十几天前就该送到了，我们才发现！今天我们老板收拾库房的时候看到，便立即让我送了过来！”
    　　“没事。”董阿姨签了单，抱着那个有些重的东西，满头雾水地走进了房子。
    　　乔冬阳见她抱着盒子进来，好奇道：“是什么啊？”
    　　“不知道呢。”
    　　“拆开来看看啊！”
    　　董阿姨埋头拆开，从中拿出一个有些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料理机，他们却不知道这是什么。董阿姨的儿子今年过年加班，没回来。董阿姨与他们一起过年，肖哲回自己家了，此刻这里就他们三人，外加一个总是沉默的金姑娘。
    　　乔熠宵本来在给乔冬阳教英语，见他分心，不悦地放下手里的书。
    　　乔冬阳立刻道：“看一下而已！看完我立刻继续！”
    　　那天之后，乔熠宵总算是醒了过来。最起码，在乔冬阳看来是。
    　　乔熠宵嫌弃他笨，说闲着也是闲着，便教他英语，他苦不堪言，却又不敢说什么。恢复正常的乔熠宵太可怕了，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董阿姨这时拿起箱子里的说明书，说道：“原来是棉花糖机！——可是，我们怎么会买棉花糖机？别是弄错了吧？”她说着又从中拿出一张订单，她递给乔熠宵看。
    　　乔冬阳则好奇地与董阿姨研究起那个棉花糖机。
    　　乔熠宵看了看手里的订单，看到下单日期，一月十一号，体验会开幕式那天。
    　　他笑了笑，日子挺好的，注定了他与莫照的结局。他扔下那张纸，转身往楼上去。
    　　“你去做什么？不教我英语了？！”
    　　“我困了，睡会儿。”
    　　“哦。”
    　　葵葵跟着乔熠宵一起上楼。
    　　过了年，一切仿佛都快了起来，日天长了，天气也暖了。
    　　上海依旧没有下雪。
    　　乔熠宵有规律地在家、学校与公司之间三点一线。在乔冬阳、董阿姨与肖哲看来，乔熠宵真的恢复正常了。除了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以外，其他都和从前一样。尤其骂乔冬阳的时候，常常让董阿姨都不敢上前。
    　　偏偏乔冬阳被骂也不生气，事后还乐呵呵的。
    　　三月份的时候，学校里又举办了春季运动会。
    　　乔鹭因为之前表白而毫无回应的事，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再也没有与乔熠宵说过话。于是另一个班干部来问乔熠宵要不要参加，表示班里只有他能去跑三千米。
    　　乔熠宵头也没抬地直接拒绝。
    　　那个班干部愣在那里。
    　　乔熠宵收拾好书包，抬脚就走。就算是拿辅导员压他，他也不会去参加。
    　　运动会那天，乔熠宵也没有去。他躺在花园的躺椅里，葵葵躺在他的肚子上，一起晒着太阳。
    　　他不知不觉又拿出手机搜索Z市。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不该再惦记着这些了。他明明已经很正常了，正常到家人都以为他真的好起来了。可他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一次次地去搜索莫照的名字，搜索Z市的信息。
    　　他以为今天会与以往一样，搜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信息来。
    　　却错了。
    　　他看到了一条新出来的新闻：莫照当选为Z市人民政府市长。
    　　本来摇摇晃晃的躺椅瞬间静止了，他看着那个标题看了很久很久，最终没有点进去看。他将手机藏到身下，抬头看着天空与白云，渐渐出了神。
    　　他与莫照的距离就是这样。
    　　莫照是空中的白云，是飞鸟，说走便走。
    　　而他只不过是地面花园里最普通的一株草而已，身在土中，永远走不了。天空中的白云与飞鸟也永远不会在意他，更不会带他走。
    　　这便是天与地之间的距离。
    　　五月份的时候，乔冬阳能短暂站起来一两秒了，董阿姨与复建的医生都激动得不行。
    　　乔冬阳兴奋得脸通红。
    　　乔熠宵从学校回来后，乔冬阳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给他看。
    　　乔熠宵愣在门口，很久之后，他点头说：“挺好的。”
    　　“简直是太好了！！！”董阿姨高兴道。
    　　乔熠宵望着撑不住又坐回去的乔冬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才抱起葵葵上楼。
    　　几个月来，乔熠宵第一次笑。
    　　乔冬阳瞬间就成了功臣。
    　　这天，董阿姨出去买菜。肖哲送复建的医生回去，乔冬阳一个人在家，他朝葵葵招手：“你来啊。”
    　　葵葵还算给他面子，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趴下。
    　　“你上来，我抱抱你。”
    　　葵葵看了看他，跳到了他膝上，乔冬阳高兴地直揉它。他看了看四周，见到茶几上的遥控器，想看会儿电视。与现在大多数的小孩子一样，乔冬阳很少看电视，基本都是用手机或者平板电脑上网。他甚至没开过这边的电视机，摆弄了好一会儿，打开是打开了，却不知道怎么调频道。
    　　葵葵这时回身看了他一眼，不耐地摁了一个键，电视机瞬间有画面了。
    　　乔冬阳笑道：“你好厉害好聪明啊！”
    　　葵葵得意地甩了甩尾巴。
    　　可还没等乔冬阳高兴完，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本市市长莫照今日早晨……
    　　他惊诧地抬头看去，居然是莫照，居然真的是莫照！
    　　市长莫照？！
    　　这应该是一个小地方的地方台，画面并不如央视或者省台的画面优良，但是那个坐在长桌中间说话的人，的确是莫照！他面前的席卡上，红底黑字，写得一清二楚：莫照。
    　　后来带着人一起参观xx厂的人也的确是莫照！
    　　去视察xx镇居民的人，还是莫照！
    　　……
    　　这就是所有关于莫照新闻的集锦！乔熠宵到底录了多久、录了多少新闻，还把它们全部拼凑了起来？到底看了多少遍？以至于葵葵一只猫都能熟悉而又准确地摁一个键，便摁到了这些？！
    　　葵葵这时从他膝上跳下去，走到电视前，伸出爪子，摸着屏幕里莫照的脸，回身冲乔冬阳“喵~~”了好几声。
    　　夜里，乔冬阳一直睡不着，他就住在乔熠宵楼下的房间里，恰好楼上与楼下。他听到楼上有声响，心中一动，仗着最近能站几秒钟，十分吃力地挪下床，坐到轮椅上。他舒了口气，将自己静静地推出了卧室。
    　　客厅处有一个隔窗，他就在隔窗后，看到乔熠宵背对着他，窝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
    　　画面上开始出现莫照，不同场合下的莫照，做着不同发言的莫照，却始终微笑着的莫照。
    　　乔熠宵深深地陷在沙发里，葵葵在他的怀里。
    　　葵葵看到一半，跳下去，走到电视跟前，又伸爪子指向莫照，讨好地回身冲乔熠宵“喵”，边“喵”边甩尾巴。
    　　乔熠宵小声道：“你莫爸爸今天似乎在休息，他的新闻很短，三十秒便没有了。”
    　　“喵~”
    　　“明天他们市要开会，新闻会很长，可能有十分钟呢。”
    　　“喵！”
    　　“过来。”乔熠宵朝它招手，葵葵扭啊扭地走到他面前，跳到他怀中。
    　　“你是不是也想你莫爸爸了？”
    　　“喵~~~”
    　　乔熠宵没再说话，只是与葵葵一起安静地看着黑暗的客厅中唯一的光源——唯有莫照的电视屏幕。
    　　直到乔熠宵看完，关了电视并上楼了。
    　　乔冬阳还愣在隔窗后，一动未动。
    　　原来乔熠宵都是骗他们的，他根本就没有走出来，他都是装给他们看的。
    　　这一刻他才知道，知道乔熠宵到底有多喜欢莫照。
    　　莫照以前不是什么局长吗？为了要去当市长，担心名誉受损，担心自己的前途，就把乔熠宵给扔了？强迫乔熠宵的是他，说不要就不要的也是他。
    　　他风风光光地去当什么狗屁市长了！
    　　乔熠宵怎么办？！
    　　乔冬阳气地头疼，气地胃疼。
    　　六月份，考完六级出来的时候，乔熠宵正低头打算打开手机。
    　　刘文龙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朝他走来，诧异道：“你怎么也来考六级？！你不是去年就过了！”
    　　“上次考的不好，我再考一次。”上回考六级的时候，正巧他在给莫照他们单位做设计，分心分得厉害。
    　　“考了多少啊上次？”
    　　“不到六百。”
    　　“……哥，你是我亲哥……”刘文龙无言以对。
    　　“我有弟弟，别乱攀关系。”乔熠宵看着已经开机的手机，收好就准备下楼。手机却立刻响了起来，他看着陌生的号码，却又觉得有些熟悉，接起了电话，“喂”了声。
    　　“乔大哥……”
    　　乔熠宵眼睛一眯，冷道：“柳南昀。”
    　　“乔大哥你别这样……我这次没干坏事，不对，也算干了坏事，但我真的，我——”
    　　“直接说重点！”
    　　“重点就是冬阳昨晚突然给我打电话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今早来接他带他去一个地方！”柳南昀一气全说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现在在Z市……我车子停在市政府门口……冬阳拿出来一个横幅挂我车上了……”
    　　“什么横幅。”
    　　“Z市市长莫照贪污腐败玩弄良家妇女……很多人在看我的车……”
    　　乔熠宵抬脚就跑，逆向狂奔在楼道的人群当中。
    　　在校门口的肖哲接到了乔熠宵的电话，他道：“乔先生我在——”
    　　“来接我。”
    　　“啊？”
    　　“来接我！”
    　　“我在学校门口呢。”
    　　乔熠宵挂了电话。
    　　肖哲却开始不安起来，乔熠宵的声音怎么那么急促，似乎边跑边说话，声音中带着喘气，还带着风声，甚至带着很多很多的恐惧。
    　　他抬眼，看到了从学校大门处跑来的乔熠宵。
    　　他立刻下车，乔熠宵已经大步跑到他的跟前，开门上车，说：“去Z市，立刻马上。”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下评论，都在不喜欢弟弟。
    　　其实怎么说呢，弟弟他真的是再次好心办坏事了……他真的没什么脑子，脑子受过伤后也真的就更傻了。他就是觉得莫照欺负了宵宵，所以他要报复，他不懂什么情情爱爱，也只能想出这种幼稚的方法来。
    　　第149章 一四九
    　　其实乔熠宵后来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莫照了。
    　　去绿化局那次，已经用光了他全部的勇气。
    　　他已经是莫照的陌生人了。
    　　他宁愿一辈子对着电视里的莫照望梅止渴，也不愿意去面对真实的莫照，他承受不住莫照再一次的拒绝与澄清。
    　　可是他又是那么那么地想看到真正的莫照。
    　　乔冬阳去报复莫照，于他而言，他也不知是应该生气还是感动，抑或难过或高兴。
    　　Z市是一个对他而言特别陌生的地方，他从未来过。下高速的那一刻起，他浑身就开始冒冷汗，手心也在冒汗。肖哲似乎知道了什么，在他下高速时说去Z市市政府的时候，他沉默了几秒。
    　　此刻离那所谓的政府愈来愈近，他既希望快一点，又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可肖哲永远都是那样可靠，他们的车子很快便停在了市政府面前。
    　　乔熠宵的双手甚至有些哆嗦，他下定决心地往外看去，幸好，柳南昀说的横幅已经不见了。他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下车。
    　　“去吧，总要面对的。”肖哲却突然开口。
    　　乔熠宵抬头看了他一眼。
    　　近两年来，肖哲一直都是对他恭敬有加，这是第一次，他听到肖哲这样跟他说话，仿佛他们是朋友一样。
    　　肖哲安抚地对他笑了笑：“没什么可怕的。我前女友结婚的那天我也以为天要塌了，后来我还是去了他们的婚礼现场。我以为她看到我会很愧疚，亦或很难过，我甚至异想天开地想着，她愿意一起与我私奔。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
    　　肖哲笑了起来：“她的丈夫太有钱，摆了一百多桌，一千多个人参加的婚礼。她甚至没有看到我，她甚至不知道我来过。我看着她敬酒，一直敬到我前面一桌，我很紧张，我担心我那花了一个月工资买的西服远不如她丈夫的挺括。就在我准备面对她的时候，她却转身走向了另一桌。并且再也没来过我这个方向。
    　　你看，人生啊，就是这么没意思。我与她一起努力，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说好了毕业那年结婚。结果呢？不过我也不怨她，我的确没钱没本事。”
    　　“不，你很可靠，你很有本事，你很好。”
    　　肖哲又是笑：“是啊，现在的我很有本事，我也有钱了。可是有时看看当年的那个自己，我觉得还是挺可爱的。我感谢那个自己，也感谢那个时候的她。
    　　乔先生，有些事情啊，你经过了，你走过去了，回头看，便什么也不是。
    　　再厉害再深厚的爱情，回过头看，也不过只是一场仅仅感动了你自己的虚幻的海誓山盟而已。”
    　　“谢谢。”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乔熠宵走下了车，他回头又看了眼，肖哲对他笑了笑。
    　　他大步往里走去，门卫处做登记时，他们问：“找谁啊？”
    　　乔熠宵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愣了下，说：“找，我找，莫，莫处长。”说完他猛地一清醒，错了错了，这不是当年了，不是了。他立刻又道：“不是！我找莫，市长！”
    　　门卫看了他一眼，说：“莫市长可不是谁想见就见的。”中午门口发生的那一出可把他们吓坏了，莫市长的秘书后来把那两个人带了进去，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乔熠宵这时冷静下来，沉声道：“那能麻烦你给莫市长打个电话吗，就说，说乔熠宵找他。”
    　　门卫几人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觉得他有些奇怪，却又的确不像是来闹事的，而且说得很真的模样。他们想着，给办公室那边打个电话，看什么情况。
    　　“喂？您好您好，这边有个人找莫市长——行，我知道了。”
    　　门卫挂了电话，对乔熠宵的态度明显没有之前好了，说：“莫市长没空见你！”
    　　“你还没说我是谁呢！！”乔熠宵急眼了。
    　　“你这孩子！”
    　　乔冬阳坐在轮椅上，柳南昀在一边陪着他。
    　　门外有人敲门，他们俩一起抬头，走进来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问他们：“饿不饿？”
    　　乔冬阳怒道：“莫照人呢！让莫照过来见我！！”
    　　那男人保持微笑道：“莫市长在外面开会呢，麻烦你们再等一等。”
    　　“呵呵！开会开会！开的什么狗屁会！开了几个小时了？！骗谁呢！让那个王八蛋滚出来！他别是不敢见我吧？！”乔冬阳怒上心头，横幅在外面拉了没多久，这个男的就带了几个人把他们拉了进来，然后就送到了这间办公室里，说莫照马上就到，结果到现在都没到！
    　　“先生，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向莫市长汇报吗？”
    　　“汇报个屁！我就是找他算账来的！让他出来！”
    　　那男人苦笑，也不知道如何才好。门口一出那事，他们立刻便知道并告知了莫市长那边。结果他们正要把人赶走时，莫市长亲自打来电话，让他们把两人带到他办公室，好言好语地招待着，等他回来再说。
    　　他们只能这样。
    　　柳南昀这时道：“冬阳，你别气，你喝口水。”
    　　“喝个屁！”
    　　“那你不喝，等等也没劲当面骂他啊！”
    　　乔冬阳想想也是，到底喝了几口水。
    　　那男人暗暗擦汗，心想这都叫什么事啊？！
    　　乔熠宵很久没这么气过了，自与莫照分手来，他一直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再让他生气。
    　　可眼前这几个人也太气人了！死活不让他进去。
    　　他气道：“市长有什么了不起？！！你让不让我进？不让进我揍你！”
    　　门卫瞄了眼外面，示意他看外面的警察。
    　　乔熠宵想到乔冬阳在里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又想到莫照就在里面，却见不到，急地就打算硬闯。
    　　“你干什么！！”那两人冲出来拦他。
    　　肖哲看到这边不对劲，下车正要走来，走了几步，他便刹住车。
    　　就在乔熠宵身后，一辆黑色的车子静悄悄地停了下来，车后座走下来一人。
    　　而乔熠宵浑然不知，与那几个门卫争执着。
    　　那人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乔熠宵。
    　　肖哲心想，这都是何苦呢？
    　　他摇摇头，转身，还是走回了车里坐好。
    　　门口的警察见到莫照，纷纷敬礼，他们也觉得乔熠宵那边有些过分，领导就在面前，不得不管，他们正要抬脚走去。
    　　莫照摆了摆手。
    　　他往乔熠宵身后走去。
    　　乔熠宵深呼一口气，怒道：“你们这些人！！——”却又不知道怎么骂才好，被莫照教育久了，他真的不太会骂人了。他甚至怕他骂人，会给莫照丢人。
    　　“莫市长！”却不料那几个门卫突然纷纷惊住，站直，朝他身后看去。
    　　乔熠宵听到那三个字，吓地差点没站稳。他拼命地眨眼睛，不知道如何才好。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很近的声音：“跟我上车。”
    　　门卫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还真的认识莫市长？！！
    　　乔熠宵却不敢动了，他不敢回身看莫照。
    　　虽然他每天都跟追连续剧似的追这个县级市的新闻联播，每天都能看到莫照，却不敢看身后真实的莫照，哪怕一眼。
    　　过了会儿，一个陌生的人走近他，礼貌道：“这位先生，请上车。”
    　　“……好。”
    　　乔熠宵转身跟着那个司机往车子走去，他想坐到副驾。
    　　司机已经帮他开好车后座的门，他想了片刻，坐了进去。
    　　莫照就在身边，他却动也不敢动，不敢说话，更不敢看他一眼。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当初，第一次与莫照共坐一辆车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紧张过。
    　　车子很快开到了办公大楼下面，司机又来给他们打开车门。
    　　乔熠宵低着头走下车，莫照道：“走吧。”
    　　他跟着莫照走了进去。
    　　莫照的办公室在顶楼，那一层特别安静，走出电梯的时候，乔熠宵甚至不敢走路，他害怕自己的脚步声打破这片寂静。
    　　莫照在他身前不急不缓地走着，他想，这才是适合莫照的地方吧。
    　　高高在上，肃静又威严。
    　　他满脑子的空白。
    　　前方有陌生的声音传来：“莫市长，您回来了。”
    　　“嗯，他们人呢。”
    　　“在您的办公室呢。”
    　　“好，你们自去忙碌吧。”
    　　“好的！”那人穿过他们，经过乔熠宵的时候，他好奇地打量了乔熠宵一眼。
    　　乔熠宵突然抬头看他，他一愣，对着乔熠宵友好地笑了笑。
    　　乔熠宵心想，莫照的下属们为什么总是这么爱笑？是跟着莫照学的吗？
    　　莫照推开门，乔冬阳立刻回头，看到莫照进来，精神一振：“你总算是敢见我了！！”
    　　柳南昀看到莫照还有点害怕，脖子缩了缩，没说什么。
    　　莫照走进来，露出了后面的乔熠宵，乔冬阳狠狠地愣住，然后突然有点怕。
    　　乔熠宵瞪了他一眼。
    　　乔冬阳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总不能当着乔熠宵的面骂莫照吧？
    　　莫照最平静，他坐到乔冬阳对面，问道：“听说这位小友说我贪污腐败？”
    　　乔冬阳下巴一抬，立刻道：“没错！”
    　　“不知有没有证据？”
    　　“证据？”乔冬阳想了想，“你之前就一个小处长，凭什么开得起七八百万的车？！不是贪污怎么来的钱？！你哪来的钱买别墅？还不是贪的！你除了贪污腐败还玩弄良家妇女感情呢！”
    　　乔熠宵见他越说越不对劲，不由地上前，训道：“你少说两句！”
    　　“哥！”
    　　“闭嘴！”乔熠宵瞪了他几眼，想到莫照叫乔冬阳“小友”，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他们真的是陌生人了。他心中其实很难过，但莫照都当着他的面说过那么多的话了，也不缺这一句，他现在只想把乔冬阳带回去。他便面向莫照的方向，却没有抬头，说道：“对不起，我弟弟他不懂事，我这就带他走。”说完，他推着乔冬阳的轮椅便要走。
    　　“我不走！”乔冬阳却不服，“这个人是个王八蛋！玩弄别人的感情！仗着有钱就了不起！”
    　　乔熠宵头疼，他大声道：“你给我闭嘴！！”
    　　“哥！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他这样的人，值得你喜欢吗？！你还天天在家大半夜的不睡觉看他的新闻，你把他的新闻都录了下来！看得连葵葵都知道怎么开电视了！你这样不值得！都怪这个王八蛋！我要打死他！——”
    　　乔熠宵气得浑身发抖，难堪到恨不得立刻消失，他的脑袋一阵晕，他抬手就甩了乔冬阳一个耳光。
    　　“哥……”乔冬阳捂着脸，不可相信地看了他一眼。
    　　乔熠宵知道乔冬阳是好意，但他真的脑子不好，经常说错话。他真的不想再在莫照面前这般没有自尊了，他看向柳南昀，温声道：“麻烦你带他下去好不好，肖哲在门口。”
    　　“好好好！”柳南昀吓傻了，说完就推着乔冬阳赶紧跑。
    　　“哥！”乔冬阳不愿意，他还要说话。
    　　乔熠宵上前，一把关上办公室的门，把他们的声音关在外面。
    　　他扶着门把，用了很久，才让全身停止颤抖。又用了很久，才能让自己鼓起勇气转身。
    　　他依然没有敢去看莫照的方向，只有余光可以瞄到莫照似乎也没有在看他。
    　　“莫，”他张嘴，却还是有些发抖，他握紧双拳，“莫市长，我弟弟他脑子不太好，实在很对不起。”
    　　莫照没有说话。
    　　“他说那些话并没有其他意思，说得也都太夸张，你不要相信，也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不在意的人或事，我都不会在意的。”
    　　“……”乔熠宵差点又没有撑住。他眨了眨眼睛，望着地板，“请你不要追究他做的事，以后我会管好他的。”
    　　“好，这样的弟弟是要好好教导。”
    　　“嗯。”乔熠宵深呼吸，却又开始颤抖，他张了张嘴巴，眼睛一直在眨，最后说道：“那，没有其他事了，不打扰了。”
    　　“好。”
    　　乔熠宵依然只是看着地板，余光也依然只能瞄到莫照并没有在看他。
    　　他苦笑，觉得自己一直坚持维持的幻境可以消散了。
    　　莫照是真的并不喜欢他，莫照的演技是真的很高超，所以过去他才能那般沉溺其中。
    　　他转身拧开把手就走出了大门。
    　　听到门被关上后，莫照伸手，缓慢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怎么不动了。
    　　却在下一秒，门又突然被打开。
    　　莫照下意识地往外看去，乔熠宵也在看着他。
    　　几个月来，两人第一次的对视。
    　　莫照还是那样，却是瘦了点，但更加英俊了。他依然穿着合体的衣服，黑色西服，暗条纹领带。乔熠宵看不清他的眼中到底有什么，却还是有些贪婪地看着。
    　　乔熠宵也还是那样，只是瘦了更多，眼睛大得更加分明了。一眨也不眨地，他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黑是黑，白是白，这就是乔熠宵的世界。可是世界，真的不是只有黑与白。
    　　渐渐地，乔熠宵眼中的贪婪散去了。他站在门边，望着莫照，轻声道：“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平安。”
    　　莫照望着他，眼中却开始染上一分又一分的贪婪。
    　　“谢谢你这一年多来的照顾。我都会记在心里。以后的路，我会好好走。我会过得很好。谢谢你。”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完，乔熠宵对他笑了笑，转身便走，毫无留恋。
    　　而此刻，莫照的眼中布满的全是贪婪与不舍。
    　　他怔怔地看着突然就变得空荡的门口，乔熠宵甚至没有再说一声“再见”，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了吧。
    　　他扯唇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一分多钟后，楼下出现了乔熠宵的身影。
    　　从上面看下去，他的身影是多么小，可却能占领莫照眼前的整个世界。
    　　他看着乔熠宵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小。
    　　他伸手摸上窗户，贪婪又不舍地看着真实的乔熠宵离他越来越远。
    　　他突然有点羡慕乔熠宵。
    　　乔熠宵可以从新闻中看到他，看到实时的他。
    　　可是他呢，谁能让他再度看到每一天的乔熠宵，看到鲜活的不一样的乔熠宵？
    　　他再笑了一笑，转身靠在窗户上，闭上眼睛。
    　　掩去了眼中的一切情绪。
    　　“谢谢你们这两年的照顾。我没什么可以给你们的，这是他给我的钱，一共一百万。阿姨二十万，肖哲二十万，金姑娘十万。还有五十万，肖哲帮我捐出去吧，我以前资助过一个小女孩，和乔冬阳一样，她下半身也瘫了，小姑娘也没有家人了，很不容易。”他将卡推出去，“肖哲负责分一下吧，密码是我的生日，你们都知道的。”
    　　“车库里的车子，肖哲你拿回家开吧，反正也没人要了。留着也是浪费。这个房子，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继续住着。对了，还有那个工作室。他给我租的，我也没去看过。肖哲你去看下吧，可以转租出去，赚的钱你们平分，或者你们看着做些什么，都随你们，据说时限挺长的，应该有很多年。”
    　　乔熠宵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时间过得挺快的，下学期我就大三了。和你们相处近两年，挺高兴的。谢谢你们把我当做家人一样去照顾。你们也不要担心，我会好好上学，我也有赚钱的能力，我和乔冬阳都会好好的。”
    　　乔冬阳在他身边，低着头，蔫蔫的没有说话。
    　　乔熠宵又道：“那就这样了？我在外面已经找好住处了，今天我就搬过去了。”
    　　董阿姨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摇着头。
    　　“对了。”乔熠宵笑道：“葵葵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喵~”葵葵亲昵地贴着他。
    　　“乔先生。”肖哲的眼睛也红了，但终究没有哭，“你没有必要这样，不该拿自己的前程去赌气。”
    　　“你们想错了，我没有赌气，我是真的都想通了。也想开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努力。你们是真的不用担心啊，我家的房子还在呢，虽然在老家，也不好卖，但我总不是一无所有。以后实在混不下去了，我还能回老家啊。”他开玩笑说道。
    　　“乔先生——”
    　　乔熠宵坚决地站了起来，道：“人生就是这样，总要分开的。能一起相处两年，已是很大的缘分了。阿姨你不要哭了，你要好好的，肖哲也是，找个好女孩。金姑娘，我跟你不熟，但希望你能胆子再大点。然后，我？”他笑出声，“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他说罢，拎起地上的那个二十四寸的箱子，扶住乔冬阳的轮椅，轻松道：“我走了。”
    　　董阿姨伸手拉住他，哭着道：“你以后吃什么穿什么？就算要走，也多带点东西走，衣服不带，电脑不带，你喜欢的书也不带，你怎么生活？！这些钱我们要了做什么啊！！！！！你告诉我你到底住哪里，我去看看你总行吧？！”
    　　“不必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过得很好。”
    　　“熠宵——”
    　　“阿姨，我们再亲近，也只是他人。谁都没有权利强求他人，对吧？”
    　　董阿姨泣不成声。
    　　“不要送我们了，我们先走一步。”乔熠宵拉着箱子，推上乔冬阳，直接往门外走去。
    　　葵葵跟着他们俩，蹦蹦跳跳地，很高兴的模样。只是在经过花园的时候，葵葵停住了脚步。乔熠宵也停下脚步，笑道：“小胖子，这次走了，就真的不回来了哦。你选择我，还是选择这个漂亮的地方？”
    　　“喵~”葵葵毫不犹豫地跳上乔冬阳的膝头。
    　　乔熠宵笑着推着乔冬阳一起走出了这个院子，再没回头。
    　　在经过大门的瞬间，乔熠宵低头看着手中那个最初从家中逃难到后来被莫照包养，都一直带着的二十四寸箱子。来的时候，没有装满，里边只有几件衣服与乔冬阳破破烂烂的小画书。现在还是只有这些，只不过多了一个杯子而已。
    　　那个他送出又被退回的杯子。
    　　那个他送出又被退回的一辈子。
    　　他笑着想，就是这样。
    　　当初怎么来的，现在怎么走。
    　　他乔熠宵虽然赌输了爱情。
    　　最起码赢回了尊严。
    　　他挺直腰背，推着乔冬阳往西边走去，一路迎着火红色的夕阳。
    　　从此以后，继续做那个骄傲的乔熠宵。
    　　作者有话要说：　　最开始没有离开这里，是因为宵宵心里有幻想，幻想莫照还会回来。然后去了Z市一趟，他彻底清醒了，知道莫照不会回来了，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过得有多么的浑浑噩噩。
    　　离开这里，代表，宵宵真的明白了，明白莫照是真的走了。
    　　不过也为宵宵而高兴，他的精神终于自由了。所以说，从某些角度而言，这不是一件很虐的事情呀。
    　　下一章两年后，宵宵大学毕业。
    　　第150章 一五〇
    　　两年后——
    　　乔熠宵一手提着一个纸袋子，另一只手在锁门，耳朵与肩膀之间夹着手机，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就用白色，要么用我的方案，要么另找他人！但是定金不退！……什么？！还敢骂我的人？！你等我回去，明天约他们过来，我来跟他们说！……要么等着！要么滚蛋！”
    　　讲完电话，乔熠宵挂了电话，一肚子的火。
    　　当初从别墅离开后，他便辞了Lion那边的工作。后来又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一家小型广告公司里面做3D，很辛苦，但学到了很多东西。大三结束后，他又辞了那份工作，筹建自己的工作室，开始也很艰难，工作室就他一个人。他自己到处找单子接，一开始为了养活自己和乔冬阳，两三千的单子他也接过。
    　　渐渐地，在业内便有了点名气。开始有更大的单子找他做，两三万，乃至后来他还独自完成过一个几千人的大场子，那单他赚了二十多万。大四的第二学期，他正式租了办公室，建成了自己的实体工作室。
    　　恰好刘文龙是学会计的，他们俩又一向玩得好，刘文龙便来给他工作了。乔熠宵这几个月又招了三个人，如今他临近毕业，工作室已经有五个人了。刘文龙帮他做会计行政等的工作，另外三个，两个设计，一个AE。
    　　别看工作室虽小，乔熠宵因为年龄小但是能力高，在业内还真的有了些名气，带动的他这个工作室也算是红火。乔熠宵这个老板长得好看，除了刘文龙，其他三个都是很活泼的小姑娘，大家都是年轻人，整个工作室相处得都特别好。
    　　今日发火，是因他们那个AE被客户骂哭了。
    　　其实被客户骂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个客户太不是个东西，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指手画脚。乔熠宵因为有些名气，也有傲气，做东西也有自己的个人风格，很少会为他人更改太多。但是每次接案子之前，他都会反复与对方沟通，结合客户的需求与自己的个人风格，做出他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出的最好的东西。这一点，客户们也都是知道的，其他客户都客客气气的，事后也都坦言乔熠宵的想法的确更好。
    　　偏偏这个对接的客户，他们老板都觉得很好了，就他事多，骂他下面的小姑娘，还把人家骂哭了。
    　　乔熠宵能不火？！
    　　他一向护短。
    　　临近毕业了，他和广大毕业生一样，户口问题是个大问题。他只是本科生，在校期间虽然成绩很好，但工作太忙，实在没有其他精力发论文或者参加可以加分的活动。按照现在上海的打分政策，他根本不能落户，不过他也无所谓。下个月他会很忙，便趁着这几日赶紧回老家来把户口弄好。
    　　他顺便回了一趟原来的家，本想找些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带走，结果翻遍了都没找到。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放哪儿了，时间也赶，他还要赶回上海参加毕业典礼，开会，晚上还要和大学同学聚餐。
    　　匆匆忙忙地，来不及再找，他便要走。
    　　却在大步往外走时，听到有人叫他：“是乔哥哥吗？！”
    　　他愣了愣。
    　　那声音愈发激动：“是不是乔熠宵哥哥？！”
    　　乔熠宵回头，看到是邻居家的小妹妹。她背着书包冲过来，高兴道：“我看着就像你！我就知道你还好好的！我也知道你会回来的！”
    　　乔熠宵笑了笑：“准备去上学？”
    　　“嗯！哥哥，你是回来了吗？还走吗？”
    　　从前，这个妹妹家对他颇有照顾，乔熠宵声音也很和缓：“我回来有事的，现在就要走了，不过以后有空还会回来的。”
    　　“哦……”小姑娘有些遗憾，“哥哥现在在哪里？你长高啦，也更帅啦！”
    　　乔熠宵笑了起来，说：“我现在在上海。”
    　　“哇，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可以啊。”乔熠宵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愿交朋友的乔熠宵了，也不是那个通讯录只有莫照一人的乔熠宵了。他把名片递给小妹妹，“你来了，记得找我。”
    　　“好哒！”小姑娘特别兴奋，很珍惜地将明信片收好。
    　　“你现在读初中了吧？是不是一中？”
    　　“是啊！”
    　　“我要去车站，顺路，送你一程？”
    　　“好呀！”
    　　乔熠宵笑着伸手招车，与她一路说话。
    　　小姑娘道：“对啦，哥哥你之前也回来过，对不对？”
    　　“嗯？”
    　　“我见到啦，看到两个叔叔，也是早晨离开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大箱子呢，但是那天没有看到你。我妈妈还说我弄错了！”
    　　“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哦，好像两年多前了吧，那时候天挺冷的，一月份吧？因为我记得快要放寒假了。”
    　　乔熠宵微微愣住，直到车子停下，小姑娘不舍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到学校了……”
    　　乔熠宵回了神，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以后来找哥哥玩。”
    　　“好！”
    　　“去吧，要迟到了。”
    　　“嗯……哥哥再见，你也要常回来啊。”
    　　“好。”乔熠宵笑着与她招手，待车子开走后，脸上立刻恢复平静。他想到那个小女孩的话，想了想，还是笑了笑，随后便忘了。
    　　到了上海，乔熠宵匆匆往学校赶，刚好赶上毕业典礼开始，班长在给大家发学士服。乔鹭低垂着眼睛将衣服递给乔熠宵，乔熠宵道了声谢，利落地穿上。乔鹭叹了口气，绕过他没再说什么。
    　　这两年，乔熠宵简直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其实乔熠宵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就是成绩好，长得好。去年学校校庆，内场与外场都是乔熠宵设计的，轰动全校与全网络。后来他自己创业还那么厉害，他招的员工，都是在本校招的。他初衷是就近招面试比较方便，却没料到在别人眼中，他就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把他说得无比崇高。
    　　他也很无奈。
    　　到现在，学校都有很多人给他的工作室投简历。他很想说，他真的没有更多的钱给更多的人发工资了……
    　　如今，全校女生都心系他似的，走到哪里，都一群人盯着他看。
    　　今天，礼堂外面来了一群女生围观乔学长毕业。
    　　他穿着学士服出来的时候，个个上来要合照，他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他特别不耐烦，但是想着也就今天一次，只好站在那里当背景板，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走来与他合照。
    　　远处刘文龙都要笑死了，他推着乔冬阳走近，说道：“你看，我就无人问津，再看看你哥。”
    　　“我哥长得好看，你呢？”
    　　“不带你这样的吧小朋友？！”
    　　乔冬阳学他哥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花递给他，说道：“快送过去吧你！”
    　　刘文龙抱着花往乔熠宵跑过去，乔冬阳腿上的葵葵跟着跳下去，一起去给乔熠宵送花。
    　　乔冬阳远远地看着乔熠宵接过花，抱起葵葵，身边围着的女生全部都盯着葵葵，甚至尖叫。他“噗嗤”笑出声，自己推着轮椅往边上走了走，他挡住了别人的路。却因在草坪上，有些难推，他低头正想着怎么办才好。
    　　身后已经有人帮忙将他推到了一旁，他一愣，回头看去，愣得更厉害。
    　　按理说，他这么好看，他哥也这么好看，他不会因为别人的容貌而惊诧。
    　　但是眼前这个人的确很好看啊！还是和他们兄弟俩完全不同的好看，他看得出神了。
    　　那人却笑了笑，温声道：“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过去。”
    　　“啊。”他回神，赶紧道，“谢谢你，我停在这里就好。”
    　　“好。”他点点头，正要离开。
    　　旁边却又走来一个人，这个人乔冬阳认识。他想要立即低头，那人却看到了他，她道：“乔冬阳！”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乔冬阳不喜欢莫照，也不喜欢莫照认识的人。可是这个姐姐的确人挺好的，他也有些郁闷。
    　　“你来参加你哥哥的毕业典礼？”
    　　“嗯，我给他送花。”
    　　谢瑶笑着环视一圈，看到了远处被女生包围着的乔熠宵，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乔冬阳开口道：“我先走了。”
    　　“去哪里，我们护着你，今天人多，这里不太安全。”谢瑶立即道。
    　　“……”乔冬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个男人，这个男人也认识莫照吗？
    　　谢瑶道：“这是我好朋友，也是老师，叫岑兮。”
    　　“岑老师你好。”乔冬阳打了声招呼。
    　　“你好。”岑兮很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乔冬阳不禁浑身都变得舒爽起来，又抬头看了眼那个岑老师。但是想到他哥等会儿要来找他，万一看到他跟谢瑶在一起……他还是很坚决地离开了这里，怎么也没让两人送。
    　　谢瑶也没坚持，只是远远地望着。
    　　乔熠宵终于摆脱了女生的包围，朝乔冬阳走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面色都不好看。谢瑶却看着乔熠宵，看得有些出神。
    　　“怎么了？”岑兮见她不对劲。
    　　“唉。”谢瑶低头，“都是什么事啊。”
    　　“我听浩然提起过。”
    　　“你才回来几天，他就跟你说这些八卦？”
    　　岑兮笑了笑。
    　　谢瑶叹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他不是刚开始创业，我了解到有些困难。陶浩然他们公司正好有个新品发布会，我们想帮帮他，就匿名找到了他，想要合作。结果这个小朋友眼睛厉害得很，一眼就看出来不简单，死活不肯合作。还说宁愿喝西北风，也不要被人可怜……
    　　不过，唉。他也是真的挺厉害的，硬是走到了今天。”
    　　“是他？”岑兮望向谢瑶一直看着的方向，一个男孩子推着刚刚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孩子往外走，他肩上还蹲着一只猫。
    　　“是他。”
    　　“挺好的孩子。”
    　　“挺好又怎么样，没缘分啊！”
    　　岑兮笑了笑：“缘分这个东西，不好说。”
    　　“走吧，别看了，越看，我越难受。”谢瑶拉着岑兮这就走了。
    　　岑兮却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乔熠宵也往这个方向看来，两人直接对视。
    　　乔熠宵一愣，岑兮朝他微笑着点一点头。
    　　乔熠宵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调头走了。
    　　乔熠宵记得那张脸，那是莫照的表弟。
    　　他低头看着乔冬阳的头顶，觉得有些好笑，是临近毕业了吧。与莫照有关的最后一个地方，所以才会遇到这么多与莫照有关的人。
    　　毕业典礼结束后，刘文龙送乔冬阳回家。
    　　乔熠宵要去开会，却在离开学校前，他鬼使神差地往记忆中的一个方向走去。他以为他会走错，结果他找到了那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杂草，比三年前更乱更茂盛了。
    　　这个地方的爬山虎，也比三年前蔓延得更多了。
    　　可是这个地方，似乎还是那个地方，他走到那汪池水边，依然没有莫照口中的荷花。他回身，一一数着步子，数到八的时候便是当初莫照解开他的发带，亲吻他额头的地方。
    　　莫照曾说过以后还会带他来。
    　　但事实是莫照早就不见了，而他在毕业前独自来了这里。
    　　他笑了笑，再看了眼这里，踩着层层杂草，走出了这里。
    　　过了今天，他就彻底与大学告别了。
    　　离开了这里，就真的，与莫照再也没有一丝关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眼睛不舒服，对着电脑就难受，我后天再更啊。
    　　第151章 一五一
    　　晚上，乔熠宵与班里的同学聚餐。在校三年多，乔熠宵在这个班级里也遇到过很多事，也与部分同学有过矛盾。但如今临近毕业了，无人再去在意这些。
    　　吃了饭，大家一起去KTV唱歌，很多人都喝醉了，抱着话筒吼着唱歌。
    　　乔熠宵一点酒没喝，坐在角落里，很安静。他们班一个男生对他说：“还是你好，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我的工作还不知道在哪呢！”
    　　那声音中有一丝嫉妒，乔熠宵听得出来。不过他才无所谓，这些都是他乔熠宵凭自己努力得来的，他为了赶方案三天没有睡觉，早晨还要去考试的时候，谁能看到？别人永远只会看到你光鲜的一面，然后自以为是地羡慕你嫉妒你，叠加一切可笑的情绪。
    　　殊不知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认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不知是不是大部分毕业的学生都如此，过了一个小时后，包厢里的很多人都开始哭了。为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的爱情哭，为自己逝去的青春哭，更为未知的未来而哭。整个包厢里，似乎只有乔熠宵没在哭。
    　　乔鹭也喝多了，她抢过在唱歌的人手中的话筒，哭着看着乔熠宵说：“乔熠宵，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乔熠宵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高傲如乔鹭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如果平常，也许有人会笑她。可此刻所有人都被悲伤感染，纷纷跟着哭，甚至有人帮着乔鹭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她那么好！”
    　　乔鹭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已经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对着话筒唱着一首无名而又跑调的歌，唱完后她又看向乔熠宵，问：“乔熠宵，你能不能再给我们唱首歌？”
    　　乔熠宵没有说话。
    　　“能不能？我要出国读研了，明天我就要回成都了，再也见不到你了，能不能再给我们唱一首？”乔鹭看着他。
    　　乔熠宵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拿过她手里的话筒。
    　　他没什么会唱的歌，别人问他唱什么，他不知道。
    　　乔鹭道：“第一次！就唱第一次！”
    　　那是她们第一次听到乔熠宵唱的歌，那晚乔熠宵回眸望向她们的时候，乔鹭知道，她对这个男孩子有了不一样的情感。她知道，乔熠宵那首歌不是唱给她的，那么最后一天，能不能再让她借着醉意，幻想一下。
    　　幻想这首歌是唱给她？
    　　幻想乔熠宵在对她说“我爱你”？
    　　乔熠宵怔怔地看着大屏幕，不知道身后的女生在看着她哭，也不知道甚至有人在录他唱歌的视频。他一字一句地跟着屏幕上的歌词唱下来，唱到“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呼吸难过心不停地颤抖。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失去方向不知该往那儿走”，他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可是伴奏还在继续，他木然地看着屏幕，跟着唱到“第一次吻你深深的酒涡，想要清醒却冲昏了头”，他想到了莫照第一次吻他酒窝的时候，“第一次你躺在我的胸口，二十四小时没有分开过”，他又想到他躺在莫照的胸口看书玩手机。
    　　他痛苦地唱完这首歌，唱完最后一句：那是第一次知道天长地久。
    　　身后的女生愣了愣，纷纷开始鼓掌。
    　　乔熠宵放下话筒，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他们问。
    　　乔熠宵背对着他们说：“抱歉，公司有事，先走一步。祝你们以后一帆风顺。”
    　　每个喝多的人都在哭嚎着挽留他，乔熠宵终究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门。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苦笑地想，这毕业情绪真是要人命。
    　　可是，就如同当初入学时一般，他晚来了几个月，此刻他也早走几个小时吧。既然从未一起开始过，那么也没有必要一起结束。
    　　他缓慢地往外走去，毕业季，几乎一整条走廊里都是毕业生。每经过一个包厢，里面都是一阵哭嚎。
    　　快要到出口时，身后突然追来一人，大声叫住他。
    　　“乔熠宵！！”
    　　是乔鹭。
    　　他停下脚步。
    　　乔鹭对着他，大声喊道：“乔熠宵，我喜欢你！”
    　　此时，临近的包厢唱起了一首歌，一首很平淡却充满了希望，细听下去竟满是哀伤的歌，乔熠宵恍惚间竟然忘记向前走。
    　　乔鹭的声音太大，走廊间来来去去都是人，不禁有些人停在了原地不敢动。他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俩。
    　　乔鹭却忘记了一切，她毫不惧怕他人的眼光，再度大声道：“乔熠宵！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乔熠宵！”
    　　“祝你一生幸福！”
    　　乔熠宵始终没有回头，听完这些话，他背对着乔鹭挥了挥手，大步拐弯离开了这里。
    　　乔鹭则是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大哭起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乔熠宵走出KTV，才发现原来下雨了。
    　　六月的天，果然如同孩童的脸一般。
    　　他又想起刚刚那段歌词，拿出手机上网搜了搜，那首歌叫作《心愿》，他完整地看了一遍歌词——
    　　湖水是你的眼神
    　　梦想满天星辰
    　　心情是一个传说
    　　亘古不变地等候
    　　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
    　　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
    　　春天是一段路程
    　　沧海桑田的拥有
    　　那些我爱的人
    　　那些离逝的风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那些爱我的人
    　　那些沉淀的泪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我们都曾有过一张天真而忧伤的脸
    　　手握阳光我们望着遥远
    　　轻轻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
    　　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轻轻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
    　　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乔熠宵不禁想，他的心愿是什么呢？他小时候的心愿是什么？他竟然真的已经忘记了。
    　　可见人类果然是善忘的。
    　　可是他为什么始终不能忘记莫照呢？
    　　他看向手机，已过零点。
    　　真的结束了，他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莫照给予他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莫照看着手机上谢瑶发来的信息：今天遥遥也看到他了，觉得他不错。穿着学士服的他，很帅很可爱，全校的女生几乎都围到他身边了似的，很多人为他哭。他是优秀毕业生。他的猫和以前一样胖，却还是蹲在他的肩膀上。他毕业了，你——真的不来看一眼？
    　　他看了很多遍，放下了手机。
    　　谢瑶不会相信他是因为没有那个能力，才决定放手。而不是因为不爱。是啊，乔熠宵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自然所有人都围着他。
    　　谢瑶从小对他盲目崇拜，觉得他无所不能，并不知道，他也有懦弱无能的时候。
    　　他自嘲地笑了笑，就连他自己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都很惊诧。
    　　他放下手机，打算起身看看窗外。今天Z市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他来到这里两年来最大的一场雨。
    　　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谢瑶发来一个链接。
    　　他点进去看，是乔熠宵。
    　　乔熠宵在唱歌。
    　　上一次他唱这首歌的音频还留在他的电脑里，这一次他看到了乔熠宵唱这首歌的视频。
    　　是侧后面的人拍的，视频中只能看到乔熠宵完美的侧面。
    　　莫照恍若在梦中般的听完了那首歌，心尖都在颤抖。他看完一遍，便不敢看第二遍，他去看评论与转发。很多评论，很多转发。
    　　夸他帅，夸他优秀。
    　　哭着说舍不得乔学长。
    　　骂他作，骂他假。
    　　等等，什么样子的评论都有。
    　　莫照却知道，乔熠宵真的已经成长为那个视任何言语与评论都为无物的他了。
    　　他鼓起勇气，正要看第二遍的时候，桌上另一只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便严肃地放下一切东西，拿起伞往外走去。
    　　乔熠宵在工作室里加班，忙完一切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他的工作室在一个创业园区里，他出门的时候，已经没有几家还亮着灯。外面的雨却下得更大了，他穿上雨衣，把自己包裹好，去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
    　　他租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他都是骑自行车来回。
    　　蹬上自行车，他往外骑去，逆风骑行，有些吃力。
    　　不过他很享受每天的这个时刻，深夜的街道，唯有他一人。忙完了工作，大脑可以暂时放松，他可以什么都不想。他可以悠哉地在无人的街道上，悠闲地骑着车。
    　　今天虽已忙完，明日的事却很多。要开始一个新案子了，他现在仔细想着要注意哪些细节，要怎么安排工作。边想边骑着车，倒也自在，那风那雨似乎也并不碍事了。
    　　临到家中时，是一个拐弯与斜上坡，他的脑袋被包在雨衣的帽子里，他像往日那般加速往上驶去。却在拐弯的瞬间，前方突然开来一辆骤然亮起车灯的车子。他的眼睛承受不住这突然亮起的光芒，不可控制地闭上了。哪怕闭着眼，他也十分着急地想要将龙头拐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车子朝他直直撞来。
    　　乔熠宵睁开眼睛，看着漫天的雨丝，感到自己瞬间便被撞飞了出去，身下的自行车也不知被撞向了哪里。
    　　“嘭”地一声，他狠狠地落回了地面，他的身体往下滚落，眼看着要滚到斜坡下的大马路上时，一条小树拐住了他的脚踝，他没能滚到那条大马路上。
    　　几乎也是同时，大马路上一辆卡车开过。
    　　乔熠宵眼前一片金光，脑后疼得似乎已经麻木。他不知自己的手与脚还在不在，却知道，他差一点就要撞上第二辆车，那样他就真的不在了。
    　　现在呢？
    　　恍惚之间，他记得自己听到了一声脆响。这样大的雨，这样大的雨声与风声，还有汽车的急刹车声，他似乎不该听到这样的声音。
    　　可是他听到了。
    　　他想要往脚踝看去，脚踝上，有莫照给他的玉葫芦，打了死结的玉葫芦。
    　　是不是，它碎了？
    　　那是莫照给他的最后一个东西，怎么可以碎呢？
    　　可是他根本没法抬起身子去看。
    　　他知道，那个玉葫芦，碎了。
    　　莫照给他的最后一个东西，也没了。
    　　他很难过，却敌不过渐渐无力的眼皮，他闭上了双眼。
    　　路灯下，肇事的司机见人已经昏过去了，吓地一踩油门赶紧开离了这里。
    　　凌晨的小斜坡上，惨白的路灯下，还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男孩子。
    　　蓝色的雨衣与红色的血液混在一处，被雨水一遍遍地洗刷。渐渐变得干净的地面上，除了不时新流出的红色血液，还静静躺着几段碧绿的断玉。
    　　作者有话要说：　　先不要给我寄刀片……宵宵撞车这个情节，并非刻意狗血。虽然世上常常不是好人有好报，坏人总过得好好的。但是在文里，我想讲究一些因果。宵宵以前碰瓷，骗过很多人的钱，骗了两年。由车起，由自己起的因，再由自己，由车子解。
    　　很残忍，但是必须要有这个情节。
    　　莫照给的玉葫芦救了他，那红绳子勾住了树枝。葫芦=福禄。当时有小伙伴问玉葫芦是干什么用的，就是这个用……替宵宵挡灾的，不然会撞上第二辆的卡车，真的就没命了。
    　　第152章 一五二
    　　夏日里的天亮得十分早，不到早晨五点，环卫工人们便开始沿着马路清扫地面。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地面上留有许多的残叶。一个穿着环卫马甲的阿姨，低头拿着大扫帚扫地，拐弯正要往上扫去时，她顿住了脚步。
    　　随后，一阵尖叫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十几分钟后，警车声与救护车的声音一一响起。
    　　乔冬阳从梦中猛地惊醒，他看着面前弄醒他的葵葵，迷糊道：“怎么了？”
    　　葵葵往常这个时候也在睡觉，今日不知为何，过来把他叫醒了，叫醒就算了，它还拿爪子去磨乔冬阳的手。乔冬阳此时也听到了屋外杂乱且刺耳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拿来枕边的手机一看，才五点多啊。
    　　他们如今租住的房子依然是一室一厅，他睡在卧室，乔熠宵把外面的小厅改造成了卧室加书房。睡前，乔冬阳并没有关上卧室门，他撑起上半身看了眼，门还是开着的。
    　　“昨晚又没回来啊。”他喃喃道。
    　　这两年来，乔熠宵总是在熬夜，要赶活。逢上学校的考试季时，他更拼，经常几晚不睡觉。乔冬阳看在眼里，特别心疼，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的确就是个累赘。
    　　幸好，乔熠宵现在毕业了，以后再也不用学习考试了，能专心工作了，总能多些时间睡觉了。
    　　乔熠宵很少在家里加班，从前没条件时，不得不在家里加班。在外租了工作室后，他都是在公司加班完毕才回来，他怕打扰到乔冬阳休息。这样天亮了还没回来的情况，于乔冬阳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外面的救护车声音已经远去了，警车却还在响，吵得他头疼。
    　　他们住的地方比当初刚来上海时候的好多了，现在也用得起空调等物了，但是依然较偏，却也有好处，最起码安静。住到这里两年多来，从未这样吵闹过。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低头看还在着急地在拉他的葵葵：“是饿了吗？我起来给你做饭吃，给你煮鱼汤好不好啊？”
    　　葵葵急躁地往地上跳去，不时回头看他，依然在催促他。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这两年来，他已经能够站起来走上几步了，但是不能走多，大多数时候，还是得坐着。他预备起来给葵葵准备好吃的后，再给乔熠宵做早饭，给他送去。他拿出手机，打算问乔熠宵想吃什么，以及公司里有几个人在加班，他好多做点带过去。
    　　手机那端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听。
    　　“唉，又不接电话。”
    　　乔熠宵忙起来，经常什么都顾不上，乔冬阳也习惯了。他起身，往轮椅走去，正要走到时，手机响了。他顾不上坐下，看了眼，是乔熠宵。
    　　“终于想起来了。”他笑了声，接起电话，“哥，你们现在几个人在加班啊，我给你们送——”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微微张着嘴巴，听着电话那端的话，好半晌才眨了下眼睛。他的手抖得厉害，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
    　　“喵！！”葵葵短促地叫了一声。
    　　手机摔成了免提，对面一个陌生的男声道：“……所以你们是不是住在附近？”
    　　乔冬阳手撑着轮椅，看着地面上的手机，呆呆地说：“是的，斜坡上来的第一栋楼，一零二室。”
    　　“我们这就过去。”
    　　“哦。”
    　　对面挂了电话，他的手却渐渐撑不住了，他摔坐到了地面，后背狠狠地撞在了轮椅上，却不觉得疼。
    　　葵葵走到他身边，依然焦急地转来转去，见乔冬阳坐着不动了。它跑出去，叼来了乔熠宵的拖鞋，放到了他面前。
    　　乔冬阳坐在轮椅上，在手术室外，等乔熠宵。
    　　身边来来去去地都是病人、医生与护士，有人在轻声抽泣，有人在轻笑，他却什么都没有听到耳中。他浑浑噩噩地就坐在那里，神思也不知到底飘到了哪里。警察带着他一起来医院时，他们经过案发现场，那里早被拦了一圈，禁止人入内。
    　　隐隐地，乔冬阳似乎看到了地面上的血迹，他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一眼。
    　　到达医院后，乔熠宵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警察们例行问了些问题，便去继续处理事情了。他们家附近那处，恰好没有监控摄像头，是个死角。而再远一点的摄像头，那个时间段，经过的车子太多了，排查起来有些困难，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乔冬阳独自留在这里，从小到大，他从未这么害怕过。
    　　几年前，他在手术室时，在外等他的乔熠宵是什么样的心情？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警察临走时，说乔熠宵的情况不太好，流了很多血。乔熠宵被发现时，距离车祸发生应该有了段时间。如果不是环卫工人发现了他，再晚上几刻，人还能不能救回来，真不好说。
    　　即便此刻，到底能不能救回来，依然不好说。
    　　乔冬阳呼吸困难，他靠着墙壁，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如果乔熠宵真的救不回来了，那该怎么办？
    　　他的眼皮动了动，如果乔熠宵真的救不回来了，他处理好后事，便自杀，把自己这条几年前就该没了的命一起交出去，也好在地下一家团聚。
    　　他的命是乔熠宵拉回来的，他的人生也是以乔熠宵为方向的，乔熠宵不在了，他还需要活着吗。
    　　乔熠宵待着的那间手术室的门，始终没有打开。
    　　身边的人都换了好几拨了，那门还是没有打开。
    　　走廊远处有很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刘文龙气喘吁吁地大步跑了过来，他一眼便看到了乔冬阳，疾步走到他面前。
    　　乔冬阳抬头看了他一眼。
    　　面前的少年脸色苍白，刘文龙满肚子安慰的话语再也无法说出口。他握了握拳头，轻声道：“没事的。”
    　　乔冬阳点了点头。
    　　刘文龙小声道：“乔熠宵随身带着的名片与文件里都有我们公司的名字，警察给我们打了电话，我知道后，便立刻过来了。你不用担心，公司的账面目前还有富余，一定能治好的。”
    　　“公司还能正常工作吗？”乔冬阳担心问，那是乔熠宵一手建立起来的工作室，其中多少艰辛，他都看在了眼里。
    　　“可以，小林你也认识的，她跟着乔熠宵学了几个月，已经能上手了。这个月的案子，乔熠宵基本都提前定好风格了，没事的，都没事。你不要怕。”刘文龙安慰着他。
    　　“嗯。”
    　　“我问了警察，那边还在查，这几天会有头绪的。”
    　　乔冬阳无力地说：“即便知道了是谁，又能如何？我知道的，这样的行为，顶多坐牢，判不了死刑。坐牢又能如何？我哥受到的伤害，能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吗？而且坐牢的话，也能提前出狱。又或者，他给我们赔钱？”乔冬阳吐出轻笑，“谁要他的那点赔偿，给我都嫌脏。”
    　　“最起码要把人揪出来吧！这也太他妈恶心了！”刘文龙气地脸上的横肉都在颤。
    　　“我只希望他好好的。”乔冬阳说着低下了头。
    　　刘文龙还想劝，却觉得话语实在无力，索性站在他身边，一起看着手术室的方向，等待。
    　　当天下午，乔熠宵被推了出来。
    　　乔冬阳狠狠松了口气，推着轮椅匆忙上前，刘文龙立即接手，推着他一起走上前去。
    　　医生看了眼他们，问：“是病人家属？”
    　　“是我，我是他弟弟。”
    　　“胳膊、腿和肋骨均有骨折，头上也缝了十几针。”医生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些字。
    　　听得乔冬阳差点没坐稳，刘文龙扶住他，立刻问：“医生，其他地方呢？”
    　　“去病房吧，到了再说。”
    　　“好！”
    　　乔熠宵身上的伤口很多，骨折有多处，头部更是受到了激烈撞击，直接开了个口子。绷带真正的是从头包裹到了脚。
    　　乔冬阳一定要让乔熠宵住好点，他现在有能力付得起医药费。乔熠宵被送去了一个双人病房，环境还不错。
    　　医生与他们讲解了一番后，便要离开。乔冬阳拉住他，问：“医生，血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抽血！我是他亲弟弟！”
    　　医生不禁笑起来：“他不是什么稀有血型，虽然失血过多，但是血库里血还够。”
    　　“那——”
    　　“你们等着吧，他运气算好的，头上那个口子再深点，那就完了。他出血太多，日后要多休息。”
    　　“那现在呢？！会不会影响到脑袋？”
    　　“应该不会。等他醒来后，我们再观察。”医生说着，便先走了，刘文龙出去缴费。
    　　病房安静了没几分钟，警察们又来了，查看了一下乔熠宵的情况，又问了些问题，最后留下来一个警察陪着，是要等乔熠宵醒来问话的。
    　　乔冬阳皱眉道：“就算我哥刚醒过来，也不能立即回答你们的问题吧？！”
    　　“小弟弟，你也想早点找到是谁撞了你哥吧？”
    　　“我更想我哥醒过来！”
    　　警察笑了笑，也不与他多说，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等着。
    　　这么一等，从晚上一直等到了第二天。
    　　医生与护士均来了好几次，乔冬阳心慌，他脸上带着快哭的表情问医生：“怎么还没醒？”
    　　“快了。”
    　　“每次都说快了，可是怎么还是这么慢……”
    　　“醒了！！”正说着，那个警察突然出声。
    　　乔冬阳立即回头，看向乔熠宵。
    　　床上的乔熠宵果然张开了眼睛，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哥！”乔冬阳小声叫他。
    　　乔熠宵的眼皮眨了下。
    　　“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乔冬阳小心翼翼地问。
    　　乔熠宵眨着眼睛，不知自己在哪里，甚至很多个瞬间，他都忘了自己是谁。他只记得他听到了一声脆响，他想看自己的脚，然后便睡了过去。
    　　“莫——”他动了动嘴唇，吐出一个音节。
    　　“什么？”警察以为是什么有用的信息，立即上前。
    　　“莫——”乔熠宵又说了声。
    　　乔冬阳都听到了，第一次时他不愿相信，第二次时他开始犹豫了。于他而言，莫照这个人早就是过去式了。两年前，他们搬走后，乔熠宵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人，他悄悄观察了很久，乔熠宵也没再看过那个城市的新闻。
    　　莫照这个人仿佛突然就从他们的世界消失了。
    　　之后，乔熠宵忙工作，忙学业，更是再也没有提及过莫照。
    　　他以为，莫照真的就那样消散不见了。
    　　可是此刻，两年后的现在，手术后醒来的乔熠宵，说出的第一个字居然是“莫”？他不愿意相信！
    　　睡去前，乔熠宵很难过，葫芦碎了，难过到很久没有再哭过的他想痛快哭一场。
    　　却还未来得及，便晕了过去。
    　　此刻，他脑袋里满是那清脆的响声，眼角还是流出了两缕眼泪。
    　　他吃力道：“莫照——”他想说莫照给他的玉葫芦，碎了。却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三次，乔冬阳相信了。
    　　乔熠宵就是在说莫照，那个他以为早就与他们无关了的莫照。
    　　警察也听清楚了，回身问：“莫照是谁？”
    　　乔冬阳看着乔熠宵的脸，没有一丝说话的力气。
    　　乔熠宵又昏睡了过去，医生检查过后，表示手术算顺利，暂时无大碍。
    　　刘文龙回去帮他拿东西，顺便给葵葵喂饭。
    　　警察见暂时问不出什么，也先走了。
    　　他独自在病房里陪着乔熠宵。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走进来一个小护士，她手上拿着一根红绳子，递给乔冬阳：“病人脚踝上的，本来是个死结，昨天手术时，我们剪开了。后来忘记了，现在给你们送来，兴许对病人而言比较重要。”
    　　“谢谢你。”
    　　“不客气。”护士说完便走出了病房。
    　　乔冬阳看着手里的红绳子发呆，他是知道乔熠宵脚上串着一块玉石的。但他也没仔细看过那到底是个什么，此刻见到这么一截明显已经戴了很久，已经有了磨损的红绳子，不知道为何，他又想到了莫照。
    　　这东西，是莫照送的吧？
    　　第153章 一五三
    　　乔熠宵再次醒来时，是深夜，乔冬阳背对着病床，还在看着那段红绳子发呆。
    　　乔熠宵却是真的清醒了过来，药效似乎已过，他察觉到自己全身几乎都被绷带裹住了。每一个地方都在疼，聚集在一起，疼得他已经能够忽视了这痛感。他想着刚刚的梦，或者说那不叫梦。
    　　两年多来，第一次，他睡得那样死，一个梦都没有做。
    　　又或者那梦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黑色，以至于他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做梦。
    　　这两年来，他总是很忙碌，缺少睡眠。因而每次睡觉时，总能快速入睡，却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拥有过好的睡眠质量。他的梦中总是充满了莫照，各式各样的莫照。对他笑的莫照，亲昵地哄他的莫照，以及对着他残忍摇头的莫照。
    　　几乎每天，他都在莫照摇头之后醒来。从开始的忍受不了，到后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些。以至于，现在不做这样的梦，他反倒不适应起来。
    　　清醒过来后，他便想起发生了什么，他被车子撞了。
    　　他从前做了那么多坏事，故意撞别人的车，碰瓷碰了两年，骗了那么多人的钱，这是应得的。他没有什么好怨的。这些年来，他也一直良心不安。如果被车撞能赎罪，他宁愿被撞。
    　　只是，脚踝上莫照送的玉葫芦却碎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欲睁开眼睛。
    　　乔冬阳，一定很担心吧？
    　　还有李文龙，公司里的小姑娘。公司刚有雏形，正是需要小心发展的时候，他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他睁开眼睛，然后微微愣住了，他再眨了眨眼睛。
    　　须臾之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这般来回了数次，眼前还是黑的。
    　　他怔怔地睁着眼睛，半天都没再眨一下。
    　　乔冬阳听到些微声响，回头看来，看到乔熠宵睁开了眼睛，激动地小声道：“醒了？”
    　　乔熠宵没有说话。
    　　“哥，你现在清醒了没有？我是乔冬阳啊。”
    　　乔熠宵朝他看来。
    　　乔冬阳看着乔熠宵那双嵌着墨黑眸子的眼睛，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慌，他小心翼翼道：“哥，你还知道我是谁的吧？”他见乔熠宵还是没有回答他，不禁沮丧起来，好不容易醒来，不会碰上那什么失忆了吧？这不是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吗。他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地小心看着乔熠宵。
    　　而乔熠宵这时终于说话了。
    　　“我——”
    　　“嗯？！”
    　　“我看不见了。”
    　　“……”乔冬阳愣愣地看着他，与乔熠宵对视，脑中回想着他刚刚那句平静的话，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乔冬阳呆呆地在一旁，看着医生们在给乔熠宵做检查。
    　　医生起身，示意他出去说。
    　　他点点头，摇着轮椅正要出去，乔熠宵开口道：“直接说吧。”
    　　“哥……”
    　　“没关系，我是不是瞎了？”乔熠宵即便身体虚弱，声音很小，却语调平静。仿佛现在眼睛看不见的那个人，并不是他那般的平静。
    　　医生看了看他，说道：“一般被车撞后，的确有部分人眼睛会出现暂时失明的情况。”
    　　乔冬阳松了口气，立即追问道：“只是暂时的？几天能好？！”
    　　“还得观察。”
    　　“一个星期，是不是就差不多了？或者说有什么一定要吃的药吗？贵的话没关系啊！”乔冬阳满怀希望地问道。
    　　“这，我去看看。”医生，说着往外走去，并看了他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乔冬阳跟了过去。
    　　乔熠宵明白，那个医生还是想把乔冬阳叫出去单独说话。
    　　暂时失明？几天就能好？这话也就只能骗乔冬阳罢了。
    　　护士轻声细语地说给他扎针挂水，会有点疼，让他忍一忍。
    　　他想，有什么疼的？被车撞了也不过如此，扎个针而已。
    　　护士给他挂好水，便也先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他一人，另一张病床暂时还没人住。病房里特别安静。乔熠宵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与莫照在一起时的自己，事后想来，是很陌生的。竟然那样天真地去信赖、依靠一个人，竟然毫无理智地去期待一个人，这是可笑的。
    　　经过了这两年的打磨与心理建设，乔熠宵早又变成了往日那个现实的乔熠宵，并且比往日更加坚韧。
    　　眼睛瞎了，这件事就在面前。
    　　腿断了，一百天便能好。
    　　眼睛瞎了，却可以是一辈子的事。而他赖以生存的工作，他亟待实现的梦想，全部都需要他的这双眼睛。说他现在不害怕、不担心，那是假的。可是再害怕、再担心，他也要勇敢面对。
    　　乔冬阳倒下去，身后还有他。
    　　他倒下去，身后就真的没有人了。
    　　他只能硬撑，他也相信自己能够撑住。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冷静地睁着那双看不到一丝光芒的眼睛，平静地躺着，想着这个月公司的案子要怎么完成。
    　　乔冬阳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乔熠宵。他的心中一阵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兄弟俩总是要面对这样的事？他们俩到底做错了什么？好不容易，乔熠宵毕业了，公司办起来了，他也能站起来了，一切都变好了。
    　　为什么，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医生的话还在耳畔，说这样的情况的确也曾出现过，有人几个月便恢复了，而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恢复。他们医生只能尽量配合治疗，能不能恢复，也得看个人。
    　　乔冬阳听到那话，差点没跟医生打起来，却也知道医生也没办法。
    　　这就是所谓的暂时性失明。能不能再次看见，全看天意，全看概率。
    　　他靠在门前，突然就不敢进去了。
    　　那段红绳子还在他手里，他再看了看，将自己移到床前，小声道：“哥。”
    　　“说吧。”
    　　“什么？”
    　　“医生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乔冬阳没想到乔熠宵一下子便说中了，有些慌张，“医生说，有些人的确在车撞后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大部分都过个几天就好了！”
    　　“还有小部分人呢？”
    　　“……”
    　　“一辈子都看不见了，是吧？”
    　　“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个病房很安静，是单人病房吗？给你存的钱，你花了不少吧？”
    　　乔熠宵每个月赚的钱，会取出两成出来，专门给乔冬阳存上。乔冬阳死活不肯要，乔熠宵打了他一通，他才听话。
    　　“那本来就是你的钱……”
    　　“给你存了就是你的钱，你马上也二十岁了，怎么还一副蠢样。现在我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更要聪明些。”
    　　“我知道了，你少说几句吧，说话都在喘，你的脸很白。”乔冬阳手上扯着那绳子，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给乔熠宵，“哥，撞你的人还在找。”
    　　“无所谓。”乔熠宵与他一样，也很无所谓。查到是谁了，又能如何，能把眼睛还给他吗。他缓了会儿，有了力气后，继续说道：“过几天，你让公司里的人都来一趟。”
    　　“好。”
    　　“我要休息会儿，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哥——”
    　　“又什么事？”
    　　乔冬阳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乔熠宵在他眼中的确一直都是强悍而骄傲的，这么多年，除了当初与莫照分手的时候，乔熠宵在他面前从未有过脆弱的时候。就连现在，他明明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明明眼睛都看不见了，还是平静地与他说这些，并且那样镇定且迅速地就接受了他眼睛暂时失明这件事，甚至直接称自己“瞎了”。他不禁想，昨天刚醒来，虚弱地叫着莫照的人，真的是乔熠宵吗？
    　　他到底将手中的绳子递到了乔熠宵的手中，乔熠宵这次断的是左手，右手是完好的。他碰到那根绳子，似乎就立刻知道是什么了，手微微一顿。
    　　乔冬阳看得分明，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护士给我送来的，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不得不剪开了。”
    　　乔熠宵伸出手指，勾住了那跟红绳子。
    　　“你休息吧哥，我出去给李大哥打电话。”
    　　乔熠宵半天都没有应一声。
    　　乔冬阳再叹气，转身再出去。
    　　果然，一碰到与莫照有关的事，乔熠宵立刻就变了个人。
    　　乔冬阳并没有给李文龙打电话，他从通讯录中找到了柳南昀的电话。当年他去Z市拉横幅，还是柳南昀送他去的。事后，柳南昀又被他那个神经病哥哥打了一顿，那人还上门来找他当面对质，还想欺负他。
    　　当时他们还没从别墅搬出来，乔熠宵就站在门口，把柳北晔骂得都愣在了当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乔冬阳当初想着活该！果然乔熠宵恢复正常之后，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两年来，他们也没再联系过。他想着，柳南昀也该毕业了吧？
    　　乔熠宵都这样了，还是放不下莫照。也许乔熠宵这辈子眼睛都不会好了？兴许这辈子，乔熠宵再也没法亲眼见一见那个莫照了。乔冬阳不忍心，他希望那个莫照，愿意过来看看他。
    　　可是他们已经与莫照断了一切关联。
    　　董阿姨、肖哲等人这两年也再未出现过，他只能问柳南昀，只能从他那里问出莫照的电话。
    　　柳南昀接电话倒是接得快，声音还带着惊喜：“冬阳？”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从前一模一样。
    　　乔冬阳却突然有些尴尬，毕竟当年是他主动给柳南昀打电话的，柳南昀那么义气，不问缘由，就陪他去Z市。事后他被他哥揍，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反倒是自己，之后的两年就再也没联系过人家。他犹豫了下，开口道：“你好。”
    　　“真的是你啊！！这两年你不跟我联系！我又怕联系了你，被你哥知道了又要揍你！”
    　　乔冬阳更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与柳南昀聊了会儿，他踟蹰片刻，说道：“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吧！”
    　　“你有，莫照的联系方式吗？”
    　　“他的啊？他去Z市当市长了，以前的联系方式都换了，我还真没有。不过我哥有！我去问他！”
    　　“别，那算了。”他可不想惹到那个神经病的哥哥。
    　　柳南昀笑道：“你是怕我又被揍吗？放心吧，我比两年前出息多了，我也毕业了，如今在家里公司好好工作呢，我哥管我管得没以前厉害了。”
    　　“那——”乔冬阳依然有些担心。
    　　“我这就去问，你等我消息！”说完，柳南昀便挂了电话。
    　　乔冬阳叹了口气，待在离病房远远的地方，吹着过堂风，等柳南昀的电话。
    　　柳南昀比乔熠宵早毕业一年，工作了一年的他，的确比往日靠谱了不少。他挂了电话，便上楼去柳北晔的办公室。他记得这个时候，他哥出去吃饭了，他哥也有好几个手机，一般存着莫照等人联系方式的那支手机，他并不是随身带的。他就趁这个时候，赶紧去偷偷看了记下来。
    　　他很顺利地翻到了莫照的电话，记到自己手机上，转身就想跑。却刚好看到柳北晔从休息里出来，他愣在了原地。
    　　“又干什么坏事？”
    　　“嘿嘿……”
    　　“说。”柳北晔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沉声说话。
    　　柳南昀不怕他爸也不怕他妈，就怕他哥。他爸他妈把他宠上天，但他哥时不时地教育他、训斥他，从小到大没少打他，让他觉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拿我手机？”柳北晔手快地抢来自己的手机，看到了柳南昀忘记返回的页面，“莫照，你在记他的联系方式？”
    　　“哥……”
    　　“乔家兄弟问你要的？那两人，哼——”
    　　“哥，你别这样！人家兄弟俩也不容易，再说，不是早跟莫照分了吗！”
    　　柳北晔伸手狠狠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你这个傻小子，如果真的是他们问的，你也趁早别给了。”
    　　“为什么？”
    　　“因为电话打过去也没用了。”
    　　“什么意思？”
    　　柳北晔望着眼前傻乎乎的亲弟弟，心中突生感慨，觉得人笨点也不错？他刚刚在休息室接电话，说的正是莫照的事。
    　　前几天，Z市突下大雨，临海的村落甚至刮起了龙卷风。这在华东地区极为罕见，但就是发生了。当地已经死了十来个人，大雨连续下了两天，不少房子甚至都被淹了。
    　　莫照当晚便赶去了第一线，当时为了救一个老人与他怀里抱着的孩子，深夜里便被洪水冲走了，据说到现在都没找到。
    　　柳北晔接到电话的时候，也十分诧异。这几日，Z市的新闻上的确没有出现过莫照。暂时没人敢乱传，好在也没人在意这个，全国都盯着当地的灾情看呢。但是部分有关系的人，还是感受到了一点不同。就凭莫照父母，隔日便赶去了Z市这一点，便能猜出这个消息到底有几分可靠。
    　　莫照到底有没有找到，给柳北晔打电话的人也说不出个十分准的话来。
    　　但是柳北晔知道，莫照的父母，到现在都没有从Z市回来。
    　　唉，他不由地也叹气。
    　　他与莫照其实无怨无仇，小时候还当真关系不错，只不过长大后，他出国了，莫照留在国内，才渐渐疏远。如果不是因为柳南昀，他当时也不会和莫照对上，只是依然会保持着当年那种不远不近的关系，或者说再深点，毕竟有少年情分在里边。
    　　如今，乔家兄弟都是过去式了。柳北晔也并非那种小心眼的人，猛地听闻这个消息，他其实很不好受。小时候，莫照便是他们那群人里最规矩的一个人，从来都是站有站样，坐有坐姿，无论与谁说话，总是笑眯眯的。偏偏除了规矩外，莫照也一直优秀。他们这个圈子里，大多数不爱学习，就只有莫照，从来都是成绩好到可怕。他们那时，最烦家长又提到莫照怎么怎么好，他们其实不喜欢莫照。可是每次面对莫照那张和睦的笑脸，不知不觉地又围过去了。
    　　长大后想想，莫照真是从小就会笼络人心，不说话不动作，朝你笑笑，居然你就乖乖跟着走了。
    　　他们也不是平常那些懵懂的孩子，渐渐长大后，他们便知道莫照将来要做什么。见莫照十年如一日地这般规矩着，其实也是暗暗佩服的。
    　　现在看来，再优秀再聪明又如何？
    　　人的命还是只有一条啊。莫家那么用心地培养莫照，莫照自己也这般努力与上进，结果也不过就这样？
    　　他又叹了口气，他宁愿柳南昀一辈子这样傻乎乎地傻下去，平安就好。
    　　虽说此事疑惑重重，按理说，莫照作为一市之长，即便要去一线，也该有相应的保护措施。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洪水卷走了？怎么就这么巧，那对老人与孩子，就被莫照撞到了？怎么莫照被冲走了，就没人去拉住他？他是市长啊！身边怎么会没人？
    　　莫家的对手不少，听闻莫照去Z市前，邵家那个侄子已经是代市长了。
    　　柳北晔知道，这件事里头少不了阴谋，毕竟希望莫家倒台的人太多了。莫照在Z市待几年，下一站只有更好的。现在再不摁住他，以后就真的摁不住了。
    　　但是管他阴谋阳谋，莫照现在就是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都是暂时的。
    　　第154章 一五四
    　　柳北晔还是没有将这些告诉他的那个傻弟弟，可能是人已经不在了，什么看在眼里都多了几分怜悯。就连他从前瞧不上的乔家兄弟，他都觉得可怜起来。柳南昀觉得他哥有点奇怪，却也没有多想，见他哥没揍他，乐哉地立刻溜了。
    　　乔冬阳拿到了莫照的联系方式，斟酌了很久，想好要说的话，再来回背了几遍，这才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结果他那番话根本没有说得出口，那电话根本没人接。
    　　他不信邪地连连打了三十次，都没人接。
    　　他颇为郁闷地转身回到病房，看到乔熠宵睡着了，靠着病房门，又看得出了神。
    　　莫照在Z市的居所是一间公寓，那个小区里住着的均是政府工作人员。虽是公家分的房子，还是被莫照布置得满是黑色。
    　　莫照的母亲，何知婉靠躺在床上，保姆阿姨在一边陪着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莫致推门而入。
    　　何知婉迅速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期待，却在看到莫致神情的时候，便明白，又没找到。她眼中的亮光渐渐再次黯淡下来，很是疲惫地再度闭上双眼。
    　　莫致坐到她床边，保姆阿姨低头走了出去，帮他们关好门。
    　　“不用担心。”莫致平静地说道。
    　　何知婉满面都是无望，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往日保养得宜看起来仿若四十出头的容貌，这几日也衰老了许多。
    　　“即便真的找不到了，他也是为民而死，值得。”
    　　听到这话，何知婉蓦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自己的丈夫，看了片刻，她笑了起来。笑着，眼角又沁出些许的湿意，她哑声道：“人生在世，所图的到底是什么呢？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想出国继续读书。爸妈说你们莫家好，与你们家联姻，于我家好，于你家也好。我便嫁了。
    　　生了孩子，儿子是我的，却又不是我的。五岁的时候被你用鞭子抽得满身是血，我哭着要拦你们，你却说我是那红楼梦中的贾母。我回家说予我爸听，他却也训斥我，说我慈母心肠，总会教坏孩子。
    　　从小，他们在我耳边说着这是为了何家好，那是为了何家好，我只能做这些为了何家好的事。嫁了人之后，他们依然说这是为了何家好，那也是为了何家好。不仅如此，我的儿子还要听着你们百般地说这是为了莫家好，那是为了莫家好。
    　　我管不了我的儿子，小的时候，一周只能见他一次。不能给他买喜欢的玩具，也不能买漂亮的衣服给他穿，他喜欢吃的东西，甚至不能多吃。儿子一直都是那样懂事，我曾以为你们真的是对的，每个人在我面前夸赞他，我真的以为你们是对的！
    　　我想着，与我不亲近，不愿意叫我‘妈妈’，都没关系，只要他好好的，都没关系。只要他平平安安地长大，都没关系。我想，我儿子越来越优秀，就该站在最高的地方被所有人仰望，我真的以为你们做的都是对的！我甚至开始反省自己。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我都做错了！我害了他！他喜欢男的又如何？他包养别人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要去在意这些？他三四岁的时候就知道每天早晨五点按时起床，站得笔直地练大字，他从小就那么懂事，他从小就那样地有主意，为什么我们要逼他？
    　　他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信他？
    　　为什么要逼他来这里？
    　　我们从没给过他爱，别人给了他，为什么你要去阻止？为什么我居然会默认你的阻止？我错了，我都做错了！”
    　　何知婉人如其名，与莫致结婚几十年来，从来都是相敬如宾，说话向来轻声细语。这是头一回，她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崩溃至此。
    　　莫致不禁久久未语。
    　　很久之后，他轻声道：“与邵家那边脱不了关系，我——”
    　　何知婉惨笑着打断他的话：“是谁害了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见了，那是我的儿子啊，也是你的儿子！他不仅仅是莫照，他是你我的儿子！如果知道三十多年后的今日，他要遭受这样的罪，我真宁愿当初没有生下他！我们不配当他的父母！
    　　是我们把他逼到这里的，都是我们，害死他的不是别人，是我们，是我们。”
    　　莫致坐在床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家这两个字，便是横在他头上的一把刀，他活了几十年，一直视此为目标，为准则。却在听闻儿子不见了的那刻，他才发现他也有看不见这把刀的时刻。妻子伤心至极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他不禁觉得心间苦闷难受，抬脚直接走了出去。
    　　过了会儿，保姆才又端着碗吃食进来。
    　　何知婉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说，阳阳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那保姆浑身一颤，手里的碗中，洒出了不少的汤。
    　　何知婉笑了笑，撑着坐了起来，拿过一边摆放着的莫照常用的电脑与手机。她打开那台电脑，要求输入密码，她输了莫照的生日，却不对。
    　　何知婉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保姆说话：“当年，他给那个孩子过生日，据说是八月六号，你说是不是这个？”她边说，边输入了那几个数字，电脑打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苦笑，首先看到了电脑桌面。
    　　桌面上，一个男孩子，趴在一张木桌上，歪头笑得灿烂。他的肩膀上还蹲着一只猫，回身望着镜头。他们身后是几株桂花，全部开着浅黄色的小花。
    　　隔着照片，似乎都能闻到馥郁的桂花香，甜甜的。
    　　就和那个男孩子的笑容一样，甜甜的。
    　　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视线从桌面正中间的男孩子脸上移开。
    　　桌面上排了许多文件夹，均是以日期命名的，她一一点开，全部都是那个男孩子的照片。
    　　她再拿起莫照的手机看，锁屏与壁纸均不是那男孩子。但再进入相册，果然，还是都是那个男孩子。
    　　何知婉红着眼圈，索性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就在床边的那个木箱子。
    　　里边全部都是照片，都是那个男孩子，从小到大的每一张照片。
    　　另有一摞，她拆开来看，竟然都是奖状、证书。从幼儿园开始，到高中为止。
    　　她一一地仔细看，那些全部都属于一个人。
    　　他叫乔熠宵。
    　　何知婉坐在车里安静地等着，一个多小时后，司机从远处匆匆走来，恭敬道：“夫人，他睡着了，家人也暂时不在，护士被我们支开了。”
    　　“好。”何知婉戴上墨镜，大步往住院楼走去。
    　　走到病房门口，她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他睡着了，何知婉静静地走到他床边，俯身望去。
    　　真的是他。
    　　上次看到这个男孩子，是几年前？
    　　她也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那时，莫照已经很久不叫她“妈妈”了。他们甚至已经许久未见，那两年，莫照被公派去国外学习。那日，莫照从国外放假回来，她有些激动地去机场接他。却在到了机场之后，才知道莫照早就被自己的司机接走了。
    　　她打电话过去，莫照恭敬地叫她“母亲”。
    　　那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坚持的态度，到底是为了什么？兴许是情绪受影响，那日开车时，她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男孩子。
    　　她是学法律出生，大学毕业后也一直在法院工作。
    　　其实她看得出来，那个男孩子应该是在碰瓷，但是更看得出来的是，他的动作很青涩。她本想不管不顾，反正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这般冷漠地生活着，生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何家人，亦或莫家人？
    　　总之，冷漠就好。
    　　但是那个男孩子躺在那里，久久未动，她终究还是受当日情绪影响，打开门走下了车。她看到那个男孩子似乎很害怕，害怕地在轻微发抖，心中不禁一阵不舍，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那个男孩子的视线似乎难以聚焦，迷茫地看着她，却又似乎没在看她。
    　　她看清了他的脸，心中一动，真是个漂亮孩子。她有优秀的儿子，也想将所有的爱意都给他，却无人允许。而如今儿子长大了，也再不需要她的那些爱意。她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的漂亮眼睛，声音不禁变得更为柔和：“我扶你起来。”
    　　那个男孩子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却在她触碰到他的胳膊时，身子猛地一颤。然后他哭了起来，他哭着叫了声“妈妈”。
    　　何知婉呼吸一窒，从来没有人这般叫过她，这样充满着满满的眷恋与不舍的一声“妈妈”，包括她的亲生儿子。
    　　她苦笑一声，手上劲更大。她将那个男孩子扶了起来，才发现他是多么的轻，他的面色也白得不太正常。她叹了口气，想到不知是谁家的可怜孩子，她就当做善事吧，她将他放到车后座，开车送他去医院。
    　　医院里，她陪着他做检查，检查后，才知道，那个男孩子很久没有吃饭了。
    　　她很不舍，继续陪着，打算等检查完毕后带他去吃饭。那个男孩子迷迷糊糊地，后来又叫了她一声“妈妈”。她轻声问他叫什么，他迷糊着说：“我叫宵宵。”
    　　“什么？”
    　　她本想问清楚他的大名，莫照却打来了电话，笑问：“母亲，您怎么不在家？”
    　　何知婉受宠若惊，虽然依然没叫她“妈妈”，但是莫照居然回家了？是回家找她吗？
    　　惊喜之下，她立刻站了起来，说：“我这就回去！”
    　　“好。”莫照笑着应了一声。
    　　何知婉回头就走，并通知自己的下属过来帮她陪着这个男孩子。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第二日，目送莫照下楼去单位后，她再想起这个男孩子，问了下属，下属却也忘记了问他的名字。
    　　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到底叫作什么，只知道是“xiaoxiao”，只是那张脸与那声“妈妈”则永远地被她记在了心中。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个男孩子叫作什么。
    　　原来，他叫乔熠宵。
    　　原来是这个宵。
    　　何知婉站在乔熠宵的床边，笑着又落下眼泪。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是他，她也许还是会听丈夫的，一起去反对。但毕竟多了更多可能，她兴许真的会站在儿子与他这边。
    　　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当年偶遇的一个男孩子，她记在心中，一直记到现在。说来可笑，今年她还想起过这个男孩子，她担心地想着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却原来，这个男孩子，就是莫照喜欢的那个人。
    　　原来，他们曾经离得这样近。甚至有年过年时，莫照带回来的那只猫，就是他的猫。
    　　只怪她一直以来不喜丈夫的手段，便总是逃避。以至于莫致将调查资料送到她面前，她都没有看一眼那个男孩子到底长什么样。
    　　怪谁呢？
    　　怪她自己。
    　　她的眼泪落到了地上，声音轻微。她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哭声。
    　　乔熠宵却醒了过来，他又开始做梦了，这次梦里的莫照不再对他摇头了。
    　　刚刚的梦中，莫照似乎身在漩涡中，被深深地吸了进去。他吓地瞬间便醒了过来，微微喘着气，却连喘气都牵扯着全身都在疼。
    　　过了最初的危险期后，身上的痛感一日胜过一日。
    　　他喘着气，想着刚刚那个梦，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他闻到了一阵香味，很熟悉很熟悉的香味，那是从前，他妈妈很喜欢用的一款香水。他动不了，眼睛看不到了，眼珠子却在转着，他望向香味那个方向，犹豫了片刻，问道：“有人吗？”
    　　何知婉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动，更不敢说话。
    　　在莫照那里看到他的照片后，她便决定来看看他，这才知道他刚出了车祸没多久，眼睛也暂时看不见了。
    　　此刻见到这个包满绷带的男孩子，睁着依然如往昔那般漂亮的大眼睛，却毫无一丝神采地看着她时，她心中十分难受。
    　　真的，看不见了？
    　　久不得回应，乔熠宵便也收回了视线。他现下十分虚弱，感知兴许有误。
    　　他有些迷茫地平躺着，任脑中思绪乱飘。
    　　何知婉再也看不下去，她轻之又轻地离开了这里。
    　　乔熠宵觉得还是有人，再问一句：“有人吗？”
    　　何知婉在病房门口顿了顿，抬脚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帮大家回忆一下，莫照的妈妈出现在第五章：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第一次干这行时候的场景，他当时抖得车还没碰上他，就倒在了车轮下，那次是真的倒下，而不是他故意。他三四天光喝水了，饿得脑袋都不太灵光，又怕得浑身发虚。他还记得第一次那个女司机，开的不是他后来总结出经验，专门盯着的mini和甲壳虫，而是一辆红色的奥迪，车身很漂亮。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望着车流，就觉得，反正也就这样了，撞死拉倒。那个瘫子，谁爱管就去管，关他什么事。那个时候，他连“关他屁事”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就在那刻，拐角开来一辆红色的奥迪，和他妈以前开的很像，他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迈步走了上前。
    　　女司机担心地走下来看他，问他怎么了，倒是不像别人撞人后那样紧张或害怕，而是依然十分镇定。
    　　害怕的反而是他，他又饿又怕，什么话都不敢说。
    　　女司机是个中年女人，当时乔熠宵眼前已经有点模糊，有点看不太清她的模样。只觉得她身上香香的，香水味道和他的妈妈也好像。他突然就想起他的妈妈了，他那已经去世很久的妈妈，他突然就哭了。
    　　后来那位女司机扶起了他，带他去医院检查了一番。从医院出来后，又让人给他买了吃的，还给他买了一身新衣服，又给了他几百块钱，最后给他买了一袋零食，将他送到地铁站。
    　　那是个好人，特别特别好的人。那是过去十几年间唯一一个对他那样好的人，尽管那是一个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陌生人，却是唯一一个。
    　　包括后来他碰瓷的每一个姑娘都是好人，正是因为她们善良单纯，才会被他骗钱。
    　　他也就仗着自己长得好，长得纯善，去骗这些真正单纯善良的人。
    　　他的记忆力特别好，除了第一次因为体力问题模糊了视线没有看清楚的那位中年女人。他记得每一个被他骗过的女孩子，每一个都笑容灿烂，眼神清澈。他记得清清楚楚。
    　　第155章 一五五
    　　院长办公室里，何知婉已经又是往日里端庄的那个她。她轻声道：“麻烦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您放心，您不说，我们也是要好好治疗的。说来这个孩子，肇事的司机还没找到。”
    　　“我会帮忙查到底。只是他的眼睛，还请你们医院里的赵医生再检查一遍，一定要治好。”
    　　院长苦笑：“这个我还真不能保证。”
    　　她叹了口气：“尽最大的努力，以后那孩子的医药费我都包了。他们问起，你们就说这起车祸算是严重的社会事件，你们医院包了。”
    　　“这个没问题。”
    　　何知婉点头，正要再叮嘱，门被敲响。
    　　他的司机打开门，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她一愣，客气道：“我有事，先走，过几日我再来。”
    　　“没事没事，您忙。”
    　　何知婉点点头，大步走出去，与他一起往外走，边走边有些慌乱地问那司机：“什么事？”
    　　“夫人！人找到了！！”
    　　何知婉差点没站稳，她稳住心神，冷静道：“人，是生，是——”她说不出来那个“死”字。
    　　“活着呢！！您快跟我去吧！！！老先生与老夫人也全都知道了，先生说今日就将人失踪的消息放出去，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害的。”
    　　“这些都是小事，都是小事。”何知婉眼中都是眼泪，走得比那司机还快，大步就到了楼下。正要坐进车中，旁边有人叫她：“舅妈。”
    　　她看了眼：“遥遥你怎么也来了？”
    　　“我们都知道了，外婆让我来接你一起去，哥哥找到了。”
    　　何知婉含着眼泪，点头道：“嗯。”她又看到岑兮身后车中走出来的陶浩然，不禁又是一阵苦涩。遥遥喜欢男人，他们就能够接受。她的儿子喜欢，为什么不能够接受？
    　　哪怕这会影响到莫照的仕途，她也不会再去在意！
    　　她不需要莫照站得多高，她只需要莫照平平安安。
    　　以后她的儿子，她来保护。
    　　岑兮坐进她的车中，关心道：“舅妈你别哭了，舅舅电话里说哥哥意识是清醒的。对了，舅妈你来这里是？”
    　　何知婉愣了愣，看向岑兮，小声道：“能不能让浩然帮个忙？”
    　　“嗯？”岑兮一愣，陶浩然生怕找不到表现机会，立即道：“舅妈你说，什么事，我一定立刻办好！”
    　　“这事，目前只能我们四个人知道。”
    　　岑兮与陶浩然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一起点头。
    　　最后，岑兮与何知婉坐车离去。
    　　陶浩然目送他们离去，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住院楼，想到偶然看到过一次的那个小朋友。
    　　不由皱眉想到，怎么都这么惨？
    　　苦命鸳鸯啊。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要帮他们查出来到底是谁撞了乔熠宵。
    　　过了几天，乔熠宵的眼睛依然看不见。
    　　乔冬阳暗暗难过，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影响到乔熠宵。他绞尽脑汁地想有趣的话题讲给乔熠宵听，乔熠宵不耐地说：“你滚去吃你的饭去。”
    　　“我跟你说说话啊！”
    　　“嫌你烦。”
    　　“……”
    　　来查房的小护士忍俊不禁，乔冬阳摸了摸鼻子，乖乖吃饭去了。他背对着乔熠宵吃饭，顺便拿出手机看了看。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刘文龙今天给他买了酸菜鱼送来，他正好咬到几粒花椒，不知不觉地就嚼咽了下去。看到这样的新闻，等他吃下去了，他才想起他吃了什么，大声咳嗽起来。
    　　乔熠宵皱眉，小声道：“蠢笨如猪。”
    　　乔冬阳顾不得跟他抬杠，他用手指迅速点开那条新闻，看了很多遍，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看错。新闻上写着Z市市长莫照同志为了救一对老人与小孩，被洪水冲走，暂时生死未明。
    　　？？？
    　　乔冬阳懵了。
    　　他想到他那天打了三十次都没人接听的电话，心一凉。
    　　生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千万千万不能让乔熠宵知道！！！
    　　乔熠宵和莫照分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哭。这要让他知道了，还得了？乔熠宵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他可千万不能再哭了。
    　　他顿时饭也吃不下去了，满心焦虑。
    　　幸好的是，乔熠宵现在看不见。否则，乔冬阳满脸的焦虑是怎么也不能瞒过他的。
    　　如今这个年代，莫照这样的官员当真不多见。官媒发布了这则新闻后，网上许许多多人的在留言。乔冬阳匆匆看过，便收起了手机，回身又偷偷地看了眼乔熠宵。
    　　乔熠宵目前还不能动，他躺着，闭上了眼，不知是否已睡着。
    　　乔冬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个消息能瞒住乔熠宵一辈子吗？
    　　不等乔冬阳想出办法，第二日便有其他事情分去了他的心。
    　　他最近一直住在医院陪着乔冬阳，他早晨刷牙洗好脸后，正准备从卫生间出去，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狼嚎似的声音：“宵哥！！！——”
    　　乔冬阳被震地抖了一下，那声音，一听就是牛大伟那个白痴！
    　　这两年来，每年他们会见一两面，但也仅此而已。乔熠宵不大喜欢与其他人深交，却也不告诉他具体原因，他也懒得去问，反正听乔熠宵的就对了。
    　　此刻，他迅速地坐在轮椅上，出去，小声斥道：“你他妈声音小点！！”
    　　乔熠宵还在睡觉呢！
    　　牛大伟显然也发现了，站在病房门口，大气不敢喘一口，脸上还挂着眼泪，抽着看了看病床上的乔熠宵，再看了眼乔冬阳，泪千行。
    　　乔冬阳上前，抽了几张面纸给他，小声道：“别哭了你！本来就丑！”
    　　“我宵哥——”牛大伟大嗓门惯了，即便压低了声音，那也不小。
    　　“你小点儿声！”乔冬阳伸手用劲拍了他一下。
    　　“我宵哥！！”牛大伟哭得更厉害。
    　　乔冬阳正要问他怎么知道的，身后传来乔熠宵刚醒的声音：“我还没死呢，你至于哭成这样吗？”
    　　牛大伟噎了下，急急走到病床前，看着乔熠宵，大声哭了起来。
    　　乔熠宵皱眉，缓缓睁开眼睛，自然还是看不见的。近来，很多时候，他总是闭着眼睛。反正睁开也看不见，不如闭上。他听到牛大伟哭成这样，觉得头更疼了，说道：“有完没完？闭上你的嘴。”
    　　“唔……”牛大伟打了个嗝，不敢哭出声了。
    　　乔冬阳这才能问出口：“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宵哥的事上网了！很多人都在骂那个无良的司机呢！”
    　　“什么？！网上有我哥的事了？”
    　　“对啊。”牛大伟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抽抽着，找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
    　　乔冬阳一看，可不是！他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乔熠宵的学妹们发起的控诉微博，虽然乔熠宵的照片，脸部被马赛克了，但看得出来是个帅哥。又是这样的事，时人最爱在网上凑热闹，声张正义，于是一转十，十转百，可不就火了。虽然他看到很多人一起骂那个肇事的司机，很爽没错。可是！乔熠宵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气的啊！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高调的事，更何况是这种不好的事！
    　　再说了，昨天莫照刚上网，今天他哥也上网！
    　　前脚莫照失踪了，后脚他哥也车祸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奇妙缘分啊？！
    　　这种缘分，他一点都不需要好吗！
    　　乔冬阳一阵生气，他瞪了眼牛大伟，对床上的乔熠宵说：“哥，估计是你公司里的那两个同校的同事说出去的，你们学校的人帮你在网上抗议，想要找出凶手，说是那个凶手有背景。”
    　　乔熠宵的眉头果然皱得更深。他了解，同学们是好意，但是他最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与同情了。更何况，他现在这副鬼样子，又能做什么？找到了又怎么样？
    　　本就因为被牛大伟吵醒而疼的头，更加疼！
    　　乔冬阳见乔熠宵越来越不耐烦，拉着牛大伟就出去，他迅速找到莫照那条新闻，对他道：“不许在我哥面前提起关于这个人的一切！知道不知道？！”
    　　“啊？”牛大伟迷蒙地看着那条新闻，“这人是谁啊？哎呀是个当官的啊！还有这么好的官——”
    　　“你小点声！你管他是谁！不许提到一个字，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牛大伟连连点头。
    　　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乔冬阳回头望去，一个很朴素却长得很讨喜的女生，手里拎着水果与一个纸盒子，往他们走来。乔冬阳疑惑着，不知她是谁。这里只有他们一间病房，明显着是来找他们的。
    　　牛大伟这时小声道：“冬阳，这，这是我女朋友！”
    　　乔冬阳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那个姑娘，心想，看不出来啊！牛大伟还有这本事！
    　　那女生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笑道：“你好，我是大伟的女朋友，我叫李玲玲。”
    　　朴素的长相与朴素的姓名，开口却让人瞬间就喜欢上。乔冬阳说道：“你好，我是乔冬阳。”
    　　“我知道，大伟经常提起你们！”
    　　牛大伟“呵呵”傻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李玲玲又道：“我能进去看看乔大哥吗？”
    　　“当然。”乔冬阳点头，然后又拉住立即就要进去的牛大伟，“对了，我哥眼睛暂时看不见，你别嚷嚷。”
    　　“啥？！！！！！！”牛大伟又是一阵鬼嚎。
    　　乔冬阳看在他女朋友在的份上，很痛苦地忍着不去打他。
    　　乔熠宵却终于受不了了，他怒道：“滚进来！”
    　　牛大伟低着头走进去，李玲玲就站在他身边。
    　　“鬼哭狼嚎什么东西？我都说了我没死！”说完，乔熠宵就咳嗽了起来，乔冬阳正要上前，李玲玲已经先一步上前，“乔大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乔熠宵愣了愣，望向那个声音的方向。
    　　“乔大哥，我是牛大伟的女朋友，李玲玲。”
    　　乔熠宵躺着喘气，不由就想到了当时他去看牛大伟的女朋友，那个在蛋糕店里笑着卖蛋糕的女孩子。那年，他好像才读大一，与莫照的关系也很尴尬。也是那一年，大年初二，他与莫照一起去三亚玩。有时想想，那些事情，那些有关莫照的事情，已经远去很久了。
    　　可仔细数一数，其实也才三年多而已。
    　　兴许是最近身体不好，人就容易胡思乱想。尤其他现在无法工作，每日就是躺着、躺着与躺着，有太多的时间。他即便再不愿意多想莫照，还是不知不觉想起了莫照。
    　　他的照片与被撞的消息上了网？
    　　连牛大伟都能知道，莫照会知道吗？会看到吗？
    　　莫照会来看他吗？
    　　第156章 一五六
    　　乔冬阳与牛大伟说着话，乔熠宵闲闲地听他们说话，半晌之后，笑了笑，再度闭上眼睛。
    　　莫照怎么会来看他呢？
    　　如果要来看他，当年他故意绝食，顺利晕倒的时候，就来了。
    　　那次没来，现在又怎么会来？
    　　李玲玲则一直看着乔熠宵，她记得这个男孩子。见到的第一面，她就想起来是谁了。几年前，他去她工作的蛋糕店里买过蛋糕，她现在莫名觉得，乔熠宵当时是特地去看她的。
    　　自然，她没有那个魅力引得这样的人去看他。
    　　但是她想到一种可能，也许他是为了牛大伟去看她的。
    　　没来由地，她就生出了许多的好感。她和牛大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了，家境贫寒，在大城市中如同小蚂蚁般辛苦地工作，不指望扎脚此处，只愿多干几年能再多存点钱，好回家。
    　　原本，她是不会认识像乔熠宵这样的人的。
    　　现在却认识了，他对牛大伟好，有救命之恩。
    　　她就会对他好。
    　　等牛大伟要回去上班，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李玲玲怎么说都不愿意走，坚持道：“我今天休息，在这里照顾乔大哥。”
    　　乔冬阳什么话都说遍了，还是没用。
    　　乔熠宵精力不佳，说了几句，见说不通就懒得再说。
    　　牛大伟憨笑道：“宵哥，你让玲玲在这里吧。”
    　　“是的，没个女人在这里，怎么照顾得仔细？”李玲玲立即赞同。
    　　最后，李玲玲还是在这里待了一上午，中午时又回去做了饭送来。
    　　乔熠宵与乔冬阳都有些懵，他们也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了。不是客气，也不是说好话，是真心实意地愿意照顾你、帮助你。
    　　乔冬阳趁李玲玲去洗碗的时候，悄溜溜地跟乔熠宵说：“哥，那个傻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分啊？”
    　　乔熠宵没理他。心里其实有些酸涩，当初帮助牛大伟，也不过就是看他可怜，给他两个包子吃而已。这三年多，他们其实没有太深的联系。这个女孩子，更是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竟然愿意这样对他们。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不禁想，他磕磕绊绊地活到现在，什么样子的奇葩事都遇见过，什么样子的奇葩人也都遇见过。他常常觉得自己不幸，但这般看来，他还是挺幸运的吧？最起码认识了几个的确真心对他好的人。
    　　这天起，李玲玲便真的每天抽空送饭过来，乔冬阳要给她钱，也不肯要，还羞涩地笑道：“我都是晚上去买菜，菜不贵。再说也没什么大菜，你们吃吧。”
    　　乔冬阳这个呆头呆脑的小朋友，再也无话，沉默地低头吃她做的饭。
    　　那饭，很好吃。
    　　乔熠宵干过不少坏事，为人也并不热络，但这三年还真的遇到了不少对他好的人。
    　　就例如他出车祸这事，这天之后，他们学校里的更多学生自发组织，在微博上呼吁大家提供线索，声称一定要找到那个无良司机。直闹得警察头大，警察头大的同时，乔熠宵也十分头大。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乔熠宵被车撞了，纷纷来看他，这么一看，连他瞎了都知道了。于是微博上闹得更厉害，如此循环，乔熠宵简直是要疯了。
    　　他一点都不想出名！！！他只想静静养病！！！
    　　甚至还有人要给他捐款治病！！
    　　他有钱的好吗！！
    　　乔冬阳去缴最新的医药费时，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道：“哥，医院说你这个事情已经上升到社会事件了……医药费医院负责……”
    　　乔熠宵咬牙，真他妈是丢人丢到北冰洋去了！！！他才不要别人可怜！！！
    　　而来探望他的人依然很多，甚至当年他们刚来上海时住过的华容万家，那个街道社区的小宋和小魏都拎着水果来看了他。
    　　乔熠宵见到他们就会想到莫照，也没给他们好脸色。他们俩倒是脾气一如既往地好，笑眯眯地说了番话才离去。
    　　乔冬阳说：“哥，人家挺好的啊，以前你不见了，还是他们帮忙找的呢。你怎么也不对人家笑一笑……”
    　　“你懂什么！”
    　　“我——”话音没完，外面又响起一阵哭声。
    　　乔熠宵头更疼了，还让不让他好好养病了？！！
    　　来人却是肖哲与董阿姨。
    　　乔冬阳看到他们，微微一愣，然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向肖哲，这个人知道莫照的事吧？他不会告诉乔熠宵吧？他顿时紧张地盯着他。肖哲注意到他的视线，对他缓缓一笑。
    　　董阿姨已经扑到了乔熠宵的床前哭，乔熠宵无奈地说：“阿姨你别哭了。”
    　　乔冬阳示意肖哲出去说话，两人走出后，他便急道：“别让他知道莫照的事。”
    　　“我知道。”
    　　“莫照，是真的，真的，死，了吗？”乔冬阳小心翼翼地问。
    　　肖哲苦笑：“我也不知道，我们与他再未有过联系。看到新闻，才知道莫先生的事。也是看了网上的信息，才知道乔先生出了这样的事，董阿姨找到我，我们一起过来。我与董阿姨早说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说莫先生的事。”
    　　“哦。”乔冬阳点头，“你进去看看吧，我哥很坚强的。”
    　　“乔先生一向如此。”肖哲欠身，走了进去。
    　　乔冬阳没有再进去，而是在外边听着他们的叙旧，乔熠宵居然在温声地劝董阿姨。
    　　于乔熠宵而言，这两人更像是他的家人吧？
    　　乔冬阳将轮椅移到走廊尽头，望着夕阳。
    　　这一天又下来了，莫照找到了吗？
    　　莫照还能找到吗？
    　　唉。
    　　病房里热闹了三四天，一拨拨的人来了又去。据乔冬阳说，网上关于他的声讨还在继续，警察官方也表示依然在严格排查。
    　　乔熠宵本就无所谓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他只是想着，连董阿姨与肖哲都来了，该来的都来了。
    　　那么，不会来的，是真的不会来了吧？
    　　他扯出一个尤为勉强的笑容。
    　　但其实还是很难过。
    　　他想，是因为他近来身体不好，每天吃药，难免情绪受影响。
    　　捱过这一段日子就好了。
    　　城市的另一处，陶浩然也很苦恼。人早就被他找到了，还被他关在一个地下室里。毕竟这种车祸，就算交给警察，顶了天也就是坐个几十年牢。他觉得，莫照如果知道了，一定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偏偏莫照现在的身体也不稳定，他又不好直接去说。
    　　只能自己留下这个人。
    　　可外头闹得特别厉害，那个小朋友的同学们特别有毅力。说来也是他的母校，自己学校的同学们多会搞事情，他是知道的。
    　　他只能默默地对警察说声对不起。
    　　莫照醒了做好决定，他就立刻将人扔出去！
    　　乔熠宵这里，有了肖哲做帮手，一切都好办了，再来探望的人，都被婉拒。
    　　渐渐地就没人再过来，病房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董阿姨留下来陪乔熠宵，李玲玲有些不放心，乔冬阳千说万说，才把她劝回去。倒是李玲玲虽然答应了，却仍然时不时地过来探望。
    　　乔冬阳与董阿姨解释了番，董阿姨叹道：“那是因为我们熠宵是个好孩子，大家都喜欢他，都关心他，都心疼他。”
    　　“……”乔冬阳有些无语，乔熠宵那么彪悍，还是“孩子”？不过无语后却有点羡慕乔熠宵，最起码这个阿姨是真的把乔熠宵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疼爱的。
    　　董阿姨与肖哲都过来了之后，有时候乔冬阳早晨醒来，会有些懵。仿佛时间回到了两年多前，回到那个他们还住在郊区小别墅里的时刻。总要过那么几十秒，他闻到病房中特殊的味道后，才会恍然大悟，这是在医院，这是两年后了。
    　　其实他在那个别墅里只住了几个月，而且那几个月，乔熠宵情绪不好，所有人都跟着人心惶惶。但乔冬阳依然觉得那几个月很幸福。那个地方真的很温暖，真的像个家一样。
    　　即便后来他与乔熠宵的日子变好过了，不再缺钱，他也能够站起来走几步路，却再也没从那个出租屋里感受到过那里才有的温情。毕竟，他们后来住的地方，只能叫做房子，而不是家。
    　　而那个别墅，真的被莫照布置得像一个家。
    　　连他都有些怀念，他不禁想，乔熠宵真的很厉害啊，居然平静地离开那里，然后努力至今。
    　　当初离开时，走得那样坚决，脱离了一切与莫照有关的人与事、地。
    　　两年后的此刻，这些与莫照有关的人、这些与莫照有关的事却又奇妙地渐渐聚集了过来。
    　　可是，那个人，那个莫照却不在了。
    　　乔冬阳都有些同情乔熠宵。
    　　他想，就永远让乔熠宵以为，莫照只是不愿意来看他好了。
    　　下大雨、出事那夜，来接莫照的专车抛锚在了半路上，他的秘书在那辆车里。莫照急着赶去现场，开了自己的车先行了一步。他到达现场后，有一半地方已经停电了。
    　　那是个村庄，却是个富裕的村庄，往常路边都是一栋栋精致的村民自己盖的楼房。而莫照当时看到的，已是一片狼藉，大部分楼都已经破损，电线杆与大树全部横在路上。他在车里，就听到了外边的风声、雨声与哭声。
    　　他急急下车，根本没人顾得上问他是谁。他连伞都没撑，大步往里走去，渐渐便走到了低处，水从他的脚踝一一没过了膝盖。他透着浅薄的灯光可以看到远处的水面上还有不少人飘着，救援人员正陆续在救人。他的身后一个女人正在哭喊，他转身看去，那个女人绝望地喊着：“我宝宝呢！我宝宝呢！”她的头上有伤口，鲜血流得满脸都是，显然已是浑身无力，却还想要站起来。
    　　其实莫照听不懂当地的方言，但他知道她在找孩子。
    　　他不禁开口道：“往哪里去了？”
    　　那女人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他又问一遍：“往哪里去了？”
    　　女人骤然哭出声：“被水冲走了！！被水冲走了啊！！！”
    　　莫照皱着眉，望向她一直看着的方向，脱了自己的皮鞋。脱鞋时他有些犹豫，出来时匆忙，他甚至忘了换双鞋。这一双，还是当初乔熠宵买的那双。他将鞋子塞到了那个女人的怀中，说道：“帮我看着它。”说罢，他往那处游去。他从小便是被精心培养的，什么都要学，还得强身健体。他很小便会游泳了，小时候也没少参加少年游泳比赛，他对自己有信心。
    　　莫照奋力往远处游去，很多人在洪水来临的时候，急中生智坐在木桶等物里，此刻均漂在水面上，这样的算是幸运的。莫照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救援人员拿上手电筒照一照便能看到，便能去救回来。
    　　苦就苦了那些尚来不及抓住一根浮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沉在了这水底。
    　　这个时候，莫照首先想到的，其实也是他的政绩。任期间，虽是天灾，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于他是不利的。但他再想到不知道多少人丧身于这场风雨之中，不由有些难受。
    　　他记得乔熠宵曾经对他说：你要做个好官。
    　　什么样子的官是好官？
    　　最简单的便是——清廉，为民办实事。
    　　他有足够多的钱，不需要任何人的贿赂。他的品格，也不允许他接受任何贿赂。
    　　而为民办实事，任期两年多来，他一直在做实事。
    　　此刻的眼前，这样的境况，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他不想做乔熠宵所讨厌的那类官员，他想做乔熠宵认为很好的官员。
    　　虽然在如今这个社会，这个年代里，那很难，也很理想化。但是他会努力，与尽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急，肯定会见面滴！
    　　只是我一向写得慢写得细，该见面的时候就见啦。
    　　第157章 一五七
    　　莫照彻底醒来时，恍惚之间他还以为自己依然奋力游在那洪水之间。
    　　那阵大风刮来，他被水盖住时，他突然想到了当年在三亚。他陪乔熠宵去海边玩，乔熠宵站着在玩水，随后一个浪头突然打过来，打了乔熠宵一身水。乔熠宵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没等笑完，更高的一个浪头来袭，乔熠宵大笑着赶紧往他这边跑。
    　　乔熠宵边跑边大声道：“你快来，这个真的很好玩！！”他浑身湿淋淋地，却一点也不狼狈，笑得灿烂极了，他高兴极了。
    　　莫照当然是婉拒了。注意形象的他，怎会忍受全身淋上海水。
    　　当时，乔熠宵皱了皱鼻子，小声道：“真没意思。”说罢，继续玩水去了。
    　　不知为何，那个时刻，他突然想到了当日。
    　　他想，他的确是个没意思的人。
    　　他再定睛，看到了远处树上抱在一起发抖的一老一小，他用尽力气喊了声“这里有人”，随后便被洪水卷住，被迫离开了此处。他找那对老小找了很久，他也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毕竟快四十岁了，身子骨到底不比年轻时，他游不了那么久了，尤其又是这样凉的水，他的腿抽筋了。
    　　他就这样被洪水推移着，身体渐渐往下坠，他强撑着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抓住的东西，却抓不住。
    　　他也想要再浮上去，腿却实在使不上更多的力气了。他尽力地往他所能看到的水较浅的地方靠近，他努力地睁着眼睛，看到那里离他越来越近，却又是一阵洪水朝他袭来。
    　　那一刻，他居然笑了起来。他想到，如果被海浪打了一身，那滋味，估计也就与这个差不多了吧？
    　　笑的同时，水漫进了他的嘴中。
    　　随后，他便没了意识。
    　　恍惚之间，他还记得当时水的味道，有点苦，更多的是泥土的味道。
    　　醒来时，鼻尖却隐隐约约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睁眼看到了天花板，知道自己没死。
    　　他吃力地伸手去摁了床边的铃，瞬间门外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
    　　莫照醒了过来，经由医生全面检查，告知并无大碍，只待静养时，所有人集体松了口气。
    　　莫照看着大家如释重负，心中却很平静。他是他们家这一代的希望，眼看着已经踏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家人自然不愿意他死。他本想露出一丝微笑，以示自己的确没事，却看到莫致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液体。
    　　他愣住了，他是不是看错了。
    　　他待要看得仔细些，莫致已经转身出去了，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留住他。
    　　何知婉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睛红肿，轻声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情绪都不好，也都在家里躺着呢，不敢让他们过来。过两日你再好些，他们来看你。”
    　　他轻声“嗯”了一声。
    　　何知婉久不与儿子相处，满腔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她最终只是静静地看着莫照。
    　　幸好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岑兮与陶浩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莫照往他们看去。
    　　“哥，你醒啦？”岑兮走到床边。
    　　莫照微笑，他嗓子发炎，还不太能说话。他看向这个几年都没回来的弟弟，回来后，却还没有来得及见面。没料到，第一次见面就在病房。岑兮满脸微笑，看得出来这几年成长了不少。他又看向陶浩然。
    　　“哥。”陶浩然也走上前。
    　　他再笑了笑，自己没有的东西，别人拥有的话，挺好的。
    　　他乐于见到陶浩然与弟弟和好，更乐于见到他们能够永远幸福。
    　　岑兮又道：“我妈明天就到了。”
    　　何知婉问：“妹妹这次回来长住？”
    　　“嗯，妈妈这几年都在国内。”
    　　何知婉之前被吓得不轻，现在放松下来，听闻这个消息，也微微露出笑容，道：“真好，回来就好。”她说着，就见陶浩然在对她使眼色。因为莫照躺着，看不到他们俩的表情，何知婉微微点头，过了会儿说：“我去看看让人送些吃的来，遥遥和浩然还没吃饭吧？”
    　　陶浩然道：“舅妈，我去吧。”
    　　“我来。”
    　　两人谦让着，一起走了出去。
    　　莫照是什么人？
    　　闻音他便知道，这两人是要背着他说事情。
    　　可是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背着他说的？还是他妈与陶浩然之间。他想不出来。
    　　偏偏他现在不太好说话，他也懒得问岑兮。
    　　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是这样地觉得累，并想要休息。于是他什么都没问，什么眼色都没使，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弟弟给他讲这几年在国外的事情。
    　　病房外，陶浩然小声道：“舅妈，人我都找到好几天了。被我关在地下室里呢。您看怎么着？”
    　　何知婉蹙眉，有些犹豫。
    　　陶浩然又道：“我本来想直接交给警察的，可是想到也许等哥他知道了，兴许有什么其他想法？”他试探地说着，这位舅妈是在法院工作的，也不知道他这种直接的作风符合不符合她的道德观啊……他有些小忐忑，他没少做过出格的事。
    　　谁料何知婉直接道：“好孩子，你做得对。”
    　　“……”陶浩然虽然觉得这位舅妈也许会同意他的做法，但真的听到这样的话，冲击实在是有些大。
    　　何知婉苦笑一声：“是不是吓到你了？可是我们做这样的工作，是为了什么？为了人民。我们自以为公平，自以为平等，自以为能够拯救世上的大部分人。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做更多的努力与改变。最后我才发现，我居然连家人都保护不了，那我工作的意义又是什么？”
    　　“舅妈……您别这么说。”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那个人你帮我再看着几天，届时，交给莫照。怎么做，全凭他。”
    　　陶浩然听到这话，猛地愣住了。他们都知道莫照到底为什么要跟那个小朋友分开，可是这位舅妈的话是什么意思？居然一点儿都不犹豫地就决定，真的要让莫照知道？莫照真的知道了，那还得了啊？还不立即跑回那个小朋友身边。
    　　他有心再问几句，何知婉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进去陪陪他吧。”
    　　“哦。”陶浩然走了进去，走到病房门口，回头看来，何知婉冲他柔柔一笑。
    　　何知婉一个人站在病房外。
    　　这一次，无论丈夫与家人是怎么样的决定，她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过几日，等莫照的身体恢复得更好些，她就会将实情全部说出来。她让莫照自己去选择，乔熠宵愿意不愿意再接受莫照，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不会干涉。
    　　她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去干涉。
    　　他们都没能够拥有的东西，她的儿子一定要拥有。
    　　莫照失踪的消息还在外流传着，他也在一个很隐秘的医院里养身体，他的身体底子很好，因此恢复得很是顺利。
    　　除了格外亲近的，无人知道他其实已经在渐渐恢复了。柳北晔晚了一天，知道莫照找到了，心中大松一口气。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莫照好好的。莫照从小到大就自带高高在上的气场，没道理让他们不舒服了几十年，一下子就没了吧？
    　　莫照一辈子自带这样的气场，继续气他们才是正道理。
    　　柳北晔本打算独自去看莫照，结果柳南昀那个笨小子，还真的因为外面传的莫照失踪的消息，实打实地难过了好几天。直到现在，还没回神呢！
    　　柳北晔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他生病，怎么没见这个小没良心的这样？！
    　　话虽如此说，见柳南昀这样难受，他还是有些不忍心。而且说柳南昀小没良心也是开玩笑，他生那病，哪能跟莫照“失踪也许已经不在了”相提并论？便把实情告诉了他，柳南昀既然知道了，自然也是要来看莫照的。
    　　因此这日，柳家兄弟一起过来探望莫照。
    　　何知婉一直在医院陪着，见他们来，打了招呼，便暂时出去，将病房留给了他们。柳北晔心中感慨，莫照的妈妈，他们从小就很少见到，这还是第一回与她们对话呢！小时候，他们一直以为莫照的父母是很严肃的那种，现在看来，竟然不是。
    　　莫照还是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他已经能够靠坐在床上了，他对这对兄弟微笑。
    　　柳北晔倒也不尴尬，直接道：“祸害果然要遗千年。”
    　　柳南昀拉了拉他：“哥怎么能这么说……”
    　　“你给我闭嘴！”专门给他拆台，专门帮外人不帮家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坑哥！
    　　柳南昀不高兴地闭嘴，听柳北晔说话：“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那时候听他们说你不见了，我就隐隐觉得你肯定能被找到的。我们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虽然后来疏远了，倒也是正经的青梅竹马？原来的矛盾既往不咎。等你好了，一起出来喝酒？就是不知道莫市长，给不给我这个面子？”柳北晔斜了他一眼。
    　　莫照笑着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头。
    　　“我知道，在外面我问过医生了，说你嗓子发炎。没少喝那脏水吧？”说着，柳北晔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莫照居然也有吃这些苦头的时候！
    　　结果那个小没良心地又道：“哥你别这么说……”
    　　柳北晔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看向莫照道：“我这个弟弟从小就念叨着你的好，不就因为你之前给他买了些吃的？”
    　　莫照看着柳南昀笑，柳南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柳南昀早就不是一头白毛了，他开始工作后，便将头发染成了规规矩矩的黑色。显然，人都是会变的。
    　　此刻看着柳南昀的一头黑发，莫照想到的是乔熠宵，他总爱直接称他为“白毛”。现在白毛变黑毛了，乔熠宵见到了，会失望吧？
    　　他笑得更甚。
    　　没死，他还是挺高兴的。死了就再也无法知道关于乔熠宵的事，而现在，他还能够看着乔熠宵成长，尽管只能远远地隔空看着。
    　　正待此时，岑兮走了进来，他看到柳家兄弟在，道：“有客人在啊，我先出去。”
    　　柳北晔一看到岑兮，眼睛立即一亮，站起来道：“这是莫照的表弟吧？”
    　　“你好，我是岑兮。”
    　　“回来了？”
    　　“嗯。”岑兮不认识他，只能对他笑了笑。
    　　柳北晔一直惦记着柳南昀成绩不好的事，现在虽然参加工作了，不用再考试了。可他还记得莫照这个厉害的表弟呢，有心结交，便与岑兮说到了一处。
    　　柳南昀则往莫照靠了靠，担心道：“莫大哥，你还好吗？”
    　　莫照点头。
    　　“唉，你要好好养身体啊——”他看着莫照，想到另一个医院里的乔熠宵。他偷着去看过，没敢进去面对面，他怕他会哭。他也不知道，乔熠宵怎么就这么惨呢？他其实是想告诉莫照的，但是他又怕这反而会害了乔熠宵。他哥说了，这两人分手就是因为莫家阻拦。乔熠宵已经那么可怜了，要是再被莫家人怎么了，那还得了？
    　　他想着，还是别说了。
    　　他的面色不停在变幻，莫照都看在眼里，却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安抚地对他再笑了笑。
    　　柳南昀脑袋一热，他又小声道：“莫大哥，你是真的要跟那个尹青文结婚了吗？”
    　　莫照好笑地摇头。
    　　“莫大哥，你现在还有喜欢的人吗？”
    　　莫照觉得柳南昀有些不对劲，他不禁有些探究地看着他。
    　　“莫大哥，当时我去拉横幅，对不起……”他当时忘了跟莫照道歉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是不好啊，越说越乱，他不能再坐下去了。不然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他起身就要走。
    　　莫照却伸手拽住了他。
    　　其实他们的动作都很小，背对着他们的柳北晔与岑兮均没发现。
    　　柳南昀回头看莫照，莫照也定定地看着他。
    　　柳南昀心想他妈的拼了！管他呢！事后被他哥打死也不管了！乔熠宵都那么惨了，莫大哥也这么惨！他不管了！他转身，靠近莫照，小声道：“莫大哥，你出事那天的夜里，乔熠宵被车撞了。肇事司机当场就逃了，到现在都没找到，他在地上躺了很久，是早晨才被环卫工人发现的！然后他现在还在医院，眼睛也看不见了！！”他一口气说完。
    　　他看向莫照，却傻眼了。
    　　莫照平静地仿佛在听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十分平静。
    　　他低头看莫照的手，莫照的手却不如他的面容平静。
    　　莫照的手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紧紧地抓着他。
    　　并且越抓越紧，柳南昀想忍住，却终于疼得叫出了声。
    　　柳北晔与岑兮一起回身。
    　　“哥。”岑兮大步走来。
    　　柳南昀心虚地不敢看他们。
    　　岑兮却探究地看向他，他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半晌，他又抬头看了眼柳北晔。
    　　柳北晔咬牙：“你这个小傻子又做什么好事了？”因为在病房，柳北晔的声音很小，却平添了许多压抑感。
    　　“我，我——”柳南昀不敢说了。
    　　岑兮担心地俯身再道：“哥，哪里不舒服？”
    　　莫照这时松开了抓住柳南昀的手，他拔了左手上的针，掀开被子就下床。
    　　太过突然，在场其他三人竟然全部没有回神，待到他走到了大门口，岑兮第一个惊醒过来。他大步跟着走了出去，柳北晔拽住要溜的柳南昀：“自己招！”
    　　柳南昀苦着脸：“哥，莫大哥和乔熠宵都太可怜了。”
    　　柳北晔要气死了：“所以你就都告诉他了？！”
    　　“是啊，我——”
    　　柳北晔伸手就要打他，身后传来莫照妈妈的声音：“没事。”
    　　兄弟俩一起回身，何知婉显然听到了。
    　　柳北晔有些急躁，他可不想得罪莫家！
    　　结果何知婉只是柔声道：“真的没事。”
    　　柳北晔愣愣地看着这个阿姨。
    　　何知婉却迅速地拿起了衣架上一件外套，转身也立刻走出了病房。
    　　柳北晔懵了，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岑兮跟在莫照身后，拉不住他，也拦不住他，只能大步跟上他的步伐。
    　　莫照常年健身，岑兮只是个常年坐在电脑跟前看资料写论文的历史系教授，体质根本不能与他比。他尽力地去追上越走越快的莫照，他反复问：“哥，你要做什么？你要去哪里？外面还不知道你找到了，舅舅说暂时还不能暴露啊。”
    　　听到这话，莫照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他一眼。
    　　他们应该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
    　　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告诉他？
    　　“哥？”
    　　莫照拉来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一个“乔”字。
    　　岑兮愣住，看着他不说话。
    　　莫照对着他，动着嘴唇，无声道：“送我去。”
    　　岑兮看着他，莫照再没说一句话，只是也在看着他。
    　　岑兮想到当年的自己与陶浩然。他拉住莫照的手，果断道：“走！”
    　　何知婉追到楼下的时候，岑兮的车正要开出医院。何知婉追到车前，拍着车窗。莫照摇下车窗，冷淡地看着车窗外的何知婉，自己的妈妈。
    　　是来阻止他的吗？
    　　他的眼中满是冷意。
    　　却没料到，何知婉从车窗处扔进来一件外套，那是莫照的衣服。
    　　随后，何知婉将手伸进来，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说：“穿上外套，你再生病的话，我们会更担心。”
    　　莫照不禁面露难得出现的迷茫，这还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妈妈吗？
    　　他那个总是忽视他的妈妈？
    　　“遥遥，看好哥哥，别让别人看到他。”
    　　“舅妈你放心，舅舅说了，那边到底是谁害哥哥还没找到呢。”
    　　“嗯。”何知婉看着有些不自然，又有些迷茫的莫照，手握得更紧了。多年来，在面对儿子时，她第一次满心坦然。
    　　她看着莫照的眼睛，温柔而认真地说：“莫照，去吧。”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莫照发不出声音，只能动嘴唇。
    　　何知婉点头道：“知道。”
    　　“？”
    　　“去吧，妈妈在这里等你！”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莫照的身体微微一震。
    　　“关上窗户吧！”何知婉抽回了自己的手。
    　　莫照不解地依然看着她，岑兮已经将车子开了出去。
    　　正在此时，莫照听到了何知婉的又一句话：“带他回来，莫照。”
    　　他慌忙地立刻转身看去，车子却已经转弯开出了医院，他没能看到她。
    　　他低头看怀中的外套，慢慢抓紧了。
    　　第158章 一五八
    　　不管外面是什么季节，又是什么气候。医院里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任谁走进去，都只能感到迎面而来的冰凉。
    　　例如此时，明明是七月份最炎热的时候，他们还未踏进住院部的大门，已经感到了凉意。岑兮与莫照一样，即便是在夏日，也穿长袖衬衫，他倒是不冷。他看向莫照，问道：“哥，你冷不冷？”
    　　莫照摇头，他穿上了何知婉递进车来的外套，里边穿着的还是躺在病床上那一身。岑兮心中有些感慨，这么多年来，莫照从来没有这般不修边幅过。而此刻莫照似乎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甚至他可能都没有在意到。
    　　他低头，绕过人群，直接往楼梯走去。
    　　“哥，你吃得消吗？”岑兮又问。
    　　莫照却未有回答，已经往二楼而去。岑兮叹口气，跟着他往上去。医院这种人流量巨大的地方，的确需要小心。
    　　乔熠宵的病房在八楼，莫照比岑兮快了许多，岑兮爬到六楼的时候，莫照已经到了八楼。他从楼梯口出来，与对面走来的一群人擦肩而过。
    　　来人是三女一男，其中一个女孩担忧地说：“眼睛还能好起来吗？”
    　　“不知道，唉——”
    　　“他的眼光那样好，假如真看不见了，唉！”
    　　再多的话，因为他们已走远，莫照没有听到。他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而是大步走到了乔熠宵的病房门口。
    　　一周后有个大案子，是上个月，乔熠宵努力了很久才拿下来的。今天公司的人一起过来开会，讨论这个案子的执行细节。讨论过程中，仿佛与从前一样，同事们也小心翼翼地完全没有提及与他眼睛相关的东西。
    　　虽说乔熠宵并不是那等“玻璃心”之人，但这个时候，被这样对待，他还是松了口气。其实他对于自己眼睛看不见了这个事实，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之所以这样平静，是因为他只能平静。
    　　他依靠不了任何一个人，反之，他要让其他人来依靠他。乔冬阳要靠他，他的那个公司，更是要靠他。人心哪有那么可靠？同事们与他又无更深刻的关系，假如一直这样瞎下去，他并不能确保那些人会留下来。
    　　如果那些人一一走了，他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公司也就没了。
    　　他又会没有赚钱的渠道，他和乔冬阳会再次变得贫穷。
    　　他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不想承认，却要坦诚，他其实有点怕。
    　　乔冬阳去吃饭了，董阿姨陪着他一起去。
    　　肖哲帮他去处理工作的事情。会议结束得比预料中早，因此，病房里格外安静。是董阿姨与肖哲再度出现后，第一次这般安静。
    　　静下来，他便开始胡思乱想。
    　　他睁着眼睛，还是只能看到一片黑色。什么色彩都看不到。
    　　他叹了口气，再度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想。
    　　莫照靠在病房门口，听到了乔熠宵那声叹息。
    　　随后很莫名的，他从未湿润过的双眼中居然有眼泪落了下来。
    　　他靠着的地方，只能看到一点点乔熠宵的脸。乔熠宵是平躺着的，他的肋骨断了，还不大能坐起来，他的腿也在吊着。他的脸微微侧着，尽管是这样的角度，尽管隔着几米的距离，莫照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乔熠宵瘦了太多太多。
    　　乔熠宵的眼睛是圆的，他的脸其实也是圆的，只是下巴有些尖。莫照第一次见到乔熠宵的时候，他很瘦，但却是比较健康的那种瘦。在一起后，尤其是乔熠宵渐渐没了心魔之后，他便养得越来越好，董阿姨成天换着花样给他做饭吃，那两年间，乔熠宵的脸终于变得圆圆的，变成了他原本的脸型。
    　　每当乔熠宵用那张圆圆的脸面向他，再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他，莫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想把全世界放到他面前。
    　　就是那样的乔熠宵，只不过两年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清晰地能够看到乔熠宵那无比明显的下巴，他只觉得心疼，心是真的在疼。
    　　当初放手也好，这两年的远观也好，他只是希望乔熠宵能够过得好。
    　　如果他能够快点到达一定的高度，真的能够打败他的父亲，如果那个时候乔熠宵还是独自一人，还愿意接受他，那他就再把乔熠宵带回来。
    　　这是这两年间，支撑着他的唯一信仰。
    　　虽然，他知道这是幻想。他选择的这条路，是这样的漫长，节奏又是这样的缓慢。他兴许要十年，二十年，才能真的追赶上自己的父亲。而十年后，抑或二十年后，乔熠宵还记得他吗？
    　　更何况，那个人是乔熠宵。
    　　从他知道乔熠宵带着弟弟搬出那个别墅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个幻想终究是幻灭了。
    　　乔熠宵从来不是会回头的人，他知道，乔熠宵是不会回来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抱着这个幻想。
    　　否则，漫漫人生路，他要如何走下去？
    　　当初的分手，是为了乔熠宵。
    　　可是他放手了，乔熠宵却这样了。
    　　他是不是错了？错得很彻底？
    　　乔熠宵喜欢明亮的向日葵，喜欢在阳光下逗着那只小胖猫玩。
    　　他的理想与梦想是拥有自己的设计公司，他也喜欢对着电脑反复揣摩，哪怕只是一个色调的选择。他能够辨清无数种相近的颜色，他会嘲笑他连松石绿与雨林绿都分不出来，可是在他看来，那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个颜色，乔熠宵却能看出差别。
    　　乔熠宵的眼睛能够装下全部的他，更能装下他全部的世界。
    　　乔熠宵的眼中有许多颜色，更期望看到更多的颜色。
    　　他热爱的事物，他为之努力的梦想与理想，全部都离不开那双眼睛。
    　　可是现在，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岑兮远远站着，看着这样的莫照，他突然不敢上前。
    　　与谢瑶一样，从小，莫照与他们而言，便是一个十分可靠的哥哥，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存在。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莫照有过沮丧的时刻，更没有见过他伤心难过。所以他此刻是十分诧异的，甚至有些惧怕。
    　　因为，莫照居然在流眼泪。
    　　莫照似木偶一般，靠在病房门上，望着病房内，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莫照的身体也还未完全恢复，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样子的他，这样子流着眼泪。
    　　岑兮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他也曾以为，莫照，他的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谁。
    　　他抬脚上前，脚步极轻，莫照也未察觉，他站到莫照身旁，小心翼翼地也往病房内望了一眼。随后，满脸的不忍，他转身靠在另一面墙上，暗暗叹气。
    　　眼睛“瞎”了快一个月，乔熠宵的听觉比以往好了许多，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轻微的声响。他缓缓转头，望向门的方向，轻声道：“是不是有人在那里？”
    　　莫照望着那双依然大、依然圆，却空茫的双眼，喉咙中差点发出呜咽声。
    　　幸好，他的嗓子还在发炎，他迅速地捂住了嘴巴，没有发出声响。
    　　乔熠宵望着那里，不由又想到前几天也是，他感觉就是有人的，可是却没人应他。
    　　他现在也有些低落，心想管他是谁呢！兴许是他从前的仇人，知道他瞎了，来看他笑话的！
    　　他不由就道：“看够了就滚！瞎子很好看吗？”
    　　他也不愿意总是被别人看，被别人可怜，然后这些人还一句话不说！下一次，再有人出门，一定要交代他们把门关上，看谁还敢来偷看他！他烦躁地转回脑袋，不愿意再看大门。
    　　莫照听到那句话，才蓦然惊醒，他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抬脚就想进去。
    　　却在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
    　　他知道，乔熠宵一向是无比骄傲的。这样的境况，这样的场景，乔熠宵愿意这样的他被自己看到吗？
    　　他望着病床上的人，犹豫了很久，缓缓地退出了病房。他决心还是整理好仪容再来，虽然乔熠宵暂时看不见，但是他不希望他们的重逢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进行。最重要的是，他其实有些紧张。
    　　他突然不知要与乔熠宵说什么好。
    　　岑兮见他又出来了，奇怪地小声道：“哥？”
    　　“我洗了脸再来。”
    　　“好。”
    　　岑兮陪他过去。
    　　他们的身影刚进入洗手间，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隔壁无人的病房中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莫照他们离去的方向，低头想了片刻，走进了乔熠宵的病房。
    　　乔熠宵感觉得到，之前偷看他的人，因为被他骂了一通，已经走了。结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妈的又是一个人来了！这个人连掩饰都没有，他不客气地朝大门道：“又他妈是谁？！！”
    　　来人被吓地靠住门，彻底不敢进来了。
    　　“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偷偷看算什么？！”
    　　“我，我——”来人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乔熠宵一愣，是个女孩子。他再仔细想了想，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金洛？”
    　　来人正是金洛，她直到今天才敢过来看乔熠宵。她是福利院里长大的，从小胆子就小，只敢和院里的流浪猫狗玩，长大后，因为她会照顾小动物，院长便将她安排去了宠物医院。之后因缘巧合，她来到了乔熠宵这里帮忙养猫。长大后的她，胆子依旧很小，她还是只敢和猫玩。她几乎没敢正眼看过乔熠宵，只有一次，她要给猫喂饭了。那时候葵葵也还小，她找了一圈却没找着。
    　　她只敢在一楼转悠，她不敢上二楼。着急之下，她往外望去，这么一看，便看到了花园里，乔熠宵正将葵葵抱起来，放到一棵树的树枝上。
    　　还小的葵葵有点怕，浑身发抖。
    　　那时候的乔熠宵还不开朗，却被葵葵逗笑了。
    　　金洛就看到了乔熠宵的那个笑脸，随后乔熠宵发现了她，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乔熠宵的正脸。
    　　从此之后，那张脸占据着她的脑海，再也无法将之驱逐。
    　　她只是胆子小，但是并不傻，她知道乔熠宵与莫照是什么关系，她也知道自己与乔熠宵是永远不会有可能的。她只想能够永远看到乔熠宵，哪怕只是侧影，只是背影，她只想永远看到。
    　　听闻乔熠宵出了车祸，眼睛还看不见了。她第一时间便想过来了，却又迟疑了，她不敢。当初莫照与乔熠宵分开，她其实有点高兴，但是乔熠宵毅然地离开了他们。她才知道，即便乔熠宵与莫照没了任何关系，乔熠宵也只是乔熠宵，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赶来了医院。
    　　乔熠宵叫出了她的名字，乔熠宵居然还记得她！！
    　　她努力了很久，抬头看向乔熠宵，看到乔熠宵的眼神果然是空洞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点想哭，她终于能够再一次看到乔熠宵的脸了。
    　　“是你吧？”乔熠宵又问。
    　　“是，是我。”
    　　乔熠宵听到她的声音有些远，便用右手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下说吧。”
    　　“好……”
    　　两人叙了旧，大部分都是乔熠宵在问，金洛在答。
    　　“我现在在一家宠物医院工作……”
    　　“工作得还开心吗？”
    　　“挺，挺好的。”
    　　乔熠宵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是这么怕我？我现在看不到你了，你还怕我？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你会这么怕我呢？”
    　　金洛舔了舔嘴唇，说道：“对不起。”
    　　“你又没错，说什么对不起。”
    　　金洛尚不适应，小心翼翼地抬头，放肆地看着乔熠宵的脸。
    　　乔熠宵对此一无所知，他又道：“你多大了？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多大。”
    　　“二十二。”
    　　“交男朋友了吗？”乔熠宵觉得她还是很紧张，毕竟是从前就认识的人了，有那么两年的情分在，便有意说一些轻松的话题。
    　　“没，没有……”
    　　“你长得这么可爱，人也善良，很多人喜欢你吧？如果有真心待你的，不妨试试看。你就是胆子太小了。”
    　　“有人喜欢我，但是我没答应……”
    　　“为什么啊？”
    　　金洛却又不说话了。
    　　乔熠宵也不勉强她。
    　　过了会儿，金洛开口道：“你，还好吗？”
    　　“挺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乔熠宵故意乐观道。在旁人面前，他从来都是不会示弱的。
    　　“那，你，你有女朋友了吗？”她小心问。
    　　“我不会交女朋友的。”因为也算是曾经长期相处过的人，乔熠宵说话比较随意。
    　　“为什么？”
    　　乔熠宵好笑地说：“金姑娘你不厚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样的人，不去祸害人家小姑娘。不谈我想不想找，就算我想找，人家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会同意？”
    　　“会！”金洛坚定地说。
    　　“谁同意？你啊？”
    　　“……”金洛多么想说“我愿意”！但是她不敢说。
    　　乔熠宵见她被吓到了，便开玩笑道：“你同意啊？那行啊，我娶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人猜金洛是反派。其实不是，也只不过是个悄悄爱慕乔熠宵的小姑娘罢了，不过她有戏份在身~
    　　但是我知道你们又想打我了。
    　　愿意被打！
    　　不过呢，真的不是故意狗血故意让大家空欢喜啊，每个剧情都是为了引出下一个，以及要解决一些问题，我觉得你们会喜欢后面的剧情的。
    　　第159章 一五九
    　　“你同意啊？那行啊，我娶你怎么样？”
    　　莫照刚走回门口，便听到了乔熠宵的这句话。乔熠宵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上扬，音色愉快，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乔熠宵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他大步走到门框处，往内看了一眼，他认出了那人是谁。
    　　是从前那个养猫的女孩子，虽然只是背影。但是那个头发，他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个女孩子有一头营养不良的，天生的黄头发。
    　　“不说话了？不愿意啊？”
    　　“不！”金洛开口，她的手在发抖，后背也在发抖。她能够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有多么的灼热，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莫照眼色复杂地看着病房内的场景。
    　　他的脸已经洗过了，他也再次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自己的头发。现在站在这里的他，虽不如穿着西服的莫照那般规矩，但他觉得，这幅面貌能够去见乔熠宵了。
    　　从洗手间往这来的一点点的路上，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乔熠宵讨厌他也罢，骂他也好，他一定一定要把乔熠宵带走。
    　　他把什么情况都想好了，却没有想到还可以有这样一种情况。
    　　他不由想起当初，他曾对乔熠宵说过，如果有心仪的女孩子，可以试着去交往。他已经记不清，或者说不愿意去记起，当时他是以什么样子的心情说出这番话来。
    　　有人说，爱一个人，只要他开心，便甘愿付出一切，哪怕他只是想去另一个人哪里。
    　　莫照觉得这话简直就是个笑话。
    　　爱一个人，放手这个选择，已经刮去了他的半条命，他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别人那里？！
    　　可是，此刻，现在。
    　　就在眼前。
    　　乔熠宵真的要去别人那里了。
    　　乔熠宵看不到，但他能够感觉得到金洛骤然收紧的神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不逗你了，吓坏了吧？”太久未见的金姑娘，难得为他带来了好心情，他的语气很轻快。
    　　听到这话，金洛心中漫上的都是失望，却也陡然大松一口气。
    　　身后的人走了，视线也没了。
    　　她虽失望，苦涩笑着的同时，却也明白，这话只能是个笑话。她看着面前的乔熠宵，突然想到，假如乔熠宵一辈子都看不到的话，那有多好？她就能永远看着他了，永远不会害怕他，她也愿意一辈子照顾他。
    　　可是转瞬，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怎么这么恶毒？她怎么能够这么自私？！
    　　她想到她看到的身影，再想到她看到的新闻。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也知道原来他已经被找到了。假如不是因为刚刚那句阴错阳差的话，乔熠宵是不是又被他带走了？
    　　凭什么？
    　　抛弃乔熠宵的是他，现在想要带走乔熠宵的，绝不能是他！
    　　“金姑娘？”
    　　“啊？”
    　　“你在发呆吗？”
    　　“没，没有……”
    　　“阿姨等等要回来了，你过会儿再走吧，她见到你应该挺开心的。”说了很久的话，乔熠宵有些累，说完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金洛默默地点头，继续看着乔熠宵。
    　　她不会说出来的，不会告诉乔熠宵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私心也好，不是也罢，她不会说出来的！
    　　岑兮开车，带着莫照，两人一路无话。
    　　到达医院后，莫照直接走进了自己的病房，何知婉见到他们回来了，立刻起身。
    　　莫照本想直接躺到床上，看着何知婉的神色。虽说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妈妈的态度变成现在这样。
    　　但看到她柔和的双目，再想到乔熠宵空茫的双目。
    　　莫照的脚步顿在了那里，他看着何知婉，满面的平静之下，是无尽的哀伤与无力。他无声道：“我没能带回他。”
    　　“……”何知婉想说些什么。
    　　莫照却躺回了床上。
    　　病房中除了寂静，便是寂静。
    　　何知婉望向岑兮，岑兮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面对着长辈殷殷的目光，更加不知如何描述他看到的那一幕幕。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高铭的声音跟着响起：“我回来了！”他甫一入门，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只是看向病床上的莫照，他大步走到床前，仔细看了片刻，笑开，“除了脸色依然难看，果然是好了，再养养就彻底好了。”
    　　高铭早前去调查到底是谁害了莫照，他们都觉得这件事是人为。莫照作为一市之长，专车定时每日都会有人检查的。怎么早不抛锚，晚不抛，偏偏那晚就抛了。而莫照到达现场后，不该当地没一个人认出他来，也不该那么巧就遇到那个妇女。
    　　事后，那个妇女果然不见了。
    　　倒是那老人与小孩还在，有媒体采访了幸存的两人，得知两人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根本没有其他家人，可见其中蹊跷。但是此事不能往外宣扬，说出去谁信呢？利用这样的天灾，费尽心思地害一个市长？这事就算是真的，说出去，恐怕骂莫照的人更多。
    　　如今这个时代，世人眼中，总是没有好官的。
    　　更何况，这样的事也不能说出去，毕竟有碍这个群体的形象。
    　　那个妇女的存在，也是莫照醒来后，告知家人，他们才抓住了一丝线索。在这之前，高铭在外面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后，事情就好办了。
    　　今天高铭办完了事，交给莫致处理后续后，他就兴致冲冲地回来看莫照了。
    　　他激动道：“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邵家干的！他们家那侄子差点就要把‘代市长’前头那个代字去掉了，你过去了，不得恨死你？直到你醒来说了那个女人的存在，我们重新调查，才发现邵家也是被人给利用了！你们一定想不到是谁。”
    　　可惜无人问他是谁。
    　　高铭顿了顿，自己说完：“汪磊，你们知道不知道？是他们家干的！”
    　　他说完这么一串话，见众人还是没反应。他再仔细看了眼莫照，发现莫照的脸色不好，不仅仅是因为生病。他的脸色不仅不好看，还带着几分颓废之色。他诧异地回头看何知婉，叫道：“阿姨？”
    　　他再看岑兮，岑兮暗暗叹了口气，说道：“高大哥我们出去说。”
    　　何知婉坐到床边，终究是开口问道：“他不愿意吗？”
    　　莫照沉默片刻，抬头看她，无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问我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吗？”何知婉笑了笑，随后她也没看莫照，她只是看着被子的一角，似回忆般轻声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读初中后，再也没有叫过我一声‘妈妈’，等到你读高中，读大学，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生疏，你连家都很少回。大学毕业后，你很早便参加工作，在县里的基层待过，也在机关里当过普通的科员，这些年里，我们母子的关系则是一如既往地生疏着。直到几年前，你公派出国学习。
    　　途中，你曾经放假回国，那天你难得回了一趟家。我，很高兴，很幸福。我给你做了一桌饭，你说，很好吃，但是你依旧没有叫我一声‘妈妈’。
    　　你可能也不记得了，那天，在你睡前，我问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妈妈？’，你愣了很久。我也愣了很久，我没想到我竟然说出了口，我们明明是最亲近的母子，却连这样普通的一句话都羞于说出口。
    　　当时，你没有叫我。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并没有难过。直到第二天，你上班前，你突然回头，对我说：‘妈，我上班去了。’
    　　说完你便走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哭了很久。
    　　而你更不知道，之所以我会鼓起勇气对你说那番话，是因为那天，有一个男孩子，模糊着叫了我一声‘妈妈’，那声音中满是眷念与不舍。那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妈妈’。说来可笑，我当时被深深地震撼住了，而这震撼来自于一个青涩的碰瓷未遂的小孩子，我本来应该送他去警察局，可看到他那张脸，我只想送他去医院。
    　　那天他在医院里做检查，我在外面想，我想我们从小学会冷漠，学会克制，学会刚好即好。我们以此为准则，以此要求我们的人生。外人看来风度翩翩，甚至要赞一声好家教。实际上呢？我在想我们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我们明明是母子，是夫妻，是父子，为什么要这样克制自己的感情。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冷漠的一家人？
    　　所以后来，我对你说了那番话。
    　　而那个碰瓷的男孩子，你应该知道是谁了。
    　　是，他是乔熠宵。”
    　　纵是莫照，也未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一段话。他真的怔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她。
    　　何知婉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不见的那几天，我看了你的电脑，认出了他。我去医院看了他，他不知道我去过。他的眼睛，医生说只是暂时失明，总会恢复的。
    　　这些年，我与你爸爸都做错了。我们为人父母，却什么也没有教会你，什么也没能留给你。我会改，我也会要求他一起改。你喜欢的人，我们也会喜欢，而我，本就喜欢他。”
    　　这次却换作莫照苦笑，他笑了笑，说：“晚了。”
    　　“什么？”
    　　“妈妈，晚了。”
    　　“莫照——”
    　　莫照闭眼道：“我想睡一会儿。”
    　　何知婉静默许久，点点头，走了出去。
    　　这件事便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有人知道，却不会有人告诉乔熠宵，他心心念念的莫照真的去看了他。
    　　他只是一直很烦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天，董阿姨回家做饭，带着乔冬阳一起走了。肖哲帮乔熠宵处理工作，乔熠宵其实有些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们，却也知道他们与他，终究是与别人不同的。乔冬阳有句话说得对：“哥你就不要逞强了！”
    　　他是不该再逞强了。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呢。
    　　他一个人躺着，再过半个小时，董阿姨与乔冬阳便回来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他明显听到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人。他知道现在这间病房是双人的，另一张床暂时空着，难道有病人住进来了？
    　　果然一个护士上前道：“你好啊，隔壁也有人来住了。”
    　　乔熠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医院又不是他家，有钱谁都能住。
    　　他闭目养神，继续想工作的事。
    　　临床的是个老年人，洗澡时滑倒了，撞在大理石材质的洗漱台上，腿断了。老年人遇到这种事总是遭罪，不过听起来，那个老人似乎心态很好，一家人始终和乐地聊天，而且颇有素质，说话的声音很适中，并不令人厌烦。
    　　说着说着，他们便说到了如今最流行的一件事。
    　　那位老人感慨道：“要是当官的个个跟这个莫市长一样，我们国家还有什么好愁的？！”
    　　他的女儿道：“爸你少说两句吧。”
    　　“怎么不让说了，就该个个向莫市长学习！”
    　　乔熠宵糊里糊涂地听到他连说两次“莫市长”，他觉得此莫应该非彼莫，哪有那么巧的事？可是他莫名地对这个称呼很敏感，便细细地听着他们说话。
    　　“爸爸你就好好养病吧！”他女儿故意嫌弃道。
    　　“我想给莫市长家里捐点钱，这样好的年轻人，没了，家里不知道多伤心呢？”
    　　“那爸你准备捐多少啊？——”他的女儿笑着说，还没说完，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好听的声音，问她：“你们说的莫市长是谁？”
    　　她转头，这才看向病房里另一张床上的男孩子。
    　　她不在意地说：“你不知道啊？最近这事可火了。我们说的是一个市长，为了救老人跟孩子，被洪水冲走了！找到现在，找了很久都没找着。”
    　　乔熠宵右手的手指动了动，他“看”向那个老人的女儿，问道：“哪个市的市长？”
    　　“Z市的市长。”
    　　“哦。”乔熠宵应了声，他眨了眨眼睛，再问，“他是叫莫照吗？”
    　　“是啊！”
    　　“哦。”
    　　乔熠宵又应了声，那位女人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才收回视线。
    　　乔熠宵平躺在床上，眼前依然一片黑暗，脑袋内部却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似乎忘记了身上受的伤，猛地就要站起来。可他的肋骨断了，腿也断了，他根本没法靠自己站起来，他又狠狠地落回床上。临床的那个女儿吓坏了，连连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乔熠宵咬牙，再次坚持着坐起来，这一次，他坐了起来。他根本看不见，试探着伸出右手往前摸索着，用没断的那只腿，艰难地往外跳去。那位女儿走上来，扶住他，好心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摇头，执拗地往门摸去。
    　　她诧异，却又不敢松开他，这般磨磨蹭蹭地往外走了几步。董阿姨与乔冬阳恰好从电梯走出，迎面而来。乔冬阳吓地大声喊道：“哥！！！”
    　　董阿姨早就松开轮椅，大步往他跑来。
    　　乔熠宵的手找到董阿姨的手，他“看”着董阿姨，问：“阿姨，他是不是死了？”
    　　“啊？”董阿姨惊吓之中，脑袋也有些空白。
    　　“莫照是不是死了？”他又问。
    　　董阿姨的嘴唇颤抖着，不知如何说才好。
    　　乔冬阳这时赶来，恰好听到了乔熠宵的话，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小声道：“他，他，只是暂时找不到了。”
    　　乔熠宵的眼睛迷茫地不知看向何处，他的声音也是飘着的，他说：“就和我的眼睛只是暂时看不见一样，他也只是暂时找不到了？”
    　　乔冬阳拼命点头：“是啊！！”
    　　“可是我知道我的眼睛再也不会恢复了。所以，莫照再也不会被找到了。”
    　　“不是！！！”
    　　那位老人的女儿早就进去了，走廊里只剩他们三人。
    　　乔熠宵扶着董阿姨，全身都在哆嗦。他此刻一点痛感都察觉不到，脑中只剩一个念头：莫照死了。
    　　他“看”向乔冬阳，“看”向董阿姨，再费力地回头“看”走廊尽头。
    　　身子一软，就这么晕在了董阿姨的怀中。
    　　“哥！！！——”乔冬阳害怕地大叫出声，回声在走廊里久久地回荡。
    　　第160章 一六〇
    　　莫照再躺了几日，嗓子变好，便不愿再躺。
    　　他要去见见那个肇祸司机，陶浩然陪着他一起去的，两人边往地下室走，陶浩然边说：“三十多岁，自己招了，说那天喝酒了，车本来停着的，突然又想开出去，刚亮起车灯，就看到有个人骑车过来，就……”
    　　他不忍心再说下去，莫照的脸色倒是很平静，他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那人的酒早醒了，撞了人之后，到处躲。家里也的确有些背景，他舅舅是某机关单位的三把手，一直将他藏着，想着能拖就拖，毕竟没有被监控摄像头拍到，拼死不认就行了。
    　　但他自己还记得那人被撞飞时的样子，自己吓地总觉得有人跟踪他，精神有了些问题，不好好待着，自己跑了出来。这么一跑，就被陶浩然找着了，带了回来。
    　　在地下室待了这么些天，吓地尿都不知道尿了几回。
    　　见到陶浩然进来，哭着就求陶浩然放他出去。
    　　陶浩然赶紧往后退了退，叫道：“别碰我啊！身上那么脏！”
    　　莫照往他走去，他又去抱莫照的腿，莫照倒也没有把他踹开，而是温和地问道：“你撞了人？”
    　　那人现在就是惊弓之鸟，立刻点头承认：“是我撞的！是我撞的！他被我撞飞了！又往坡下滚去！我后来就开走了！都是我干的！求求你，大哥你放了我吧。”他哭得满脸都是眼泪，“我舅舅是XX局副局长，你放了我，他一定给好处你们！！”
    　　陶浩然面露鄙夷。
    　　莫照又和气问道：“为什么撞人？”
    　　“我喝酒了！因为我喝多了！我和我朋友喝多了！”
    　　莫照微笑道：“你没有喝酒。”
    　　陶浩然眉毛一扬，这是怎么回事？接着他就突然听到莫照用那暖暖的声音温和地说着冰冷的话：“你只是吸毒了，趁夜色正晚，给你的朋友们送毒品，你贩毒贩了很久了。你不光卖给你的朋友，你还引诱你当副局长的舅舅吸毒，并且以此来强迫你舅舅帮别人安排工作，为此谋财。你手下还有专门的未成年人帮你人体运毒。
    　　那晚你给别人送毒品，不料自己吸多了，太过亢奋，因此撞了人，又逃了。这些日子，都是你当副局长的舅舅在保护你，他为了从你手中拿到毒品，不得不帮你。”
    　　那个汉子愣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着莫照，迷茫道：“我没有啊。”
    　　莫照低头看他，微笑：“你有。”
    　　“我——”
    　　莫照已经一脚踹开了他，转身走了出去。
    　　陶浩然愣了片刻，他以为莫照要揍这家伙一顿，或者把他送到牢里一辈子都不让他出来。现在他才知道，莫照多厉害。他踢开那个重新来抱住他腿的人，追上莫照，喊道：“哥！”
    　　莫照回头看他：“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只是——”
    　　“为什么？撞人，他能坐几年牢？他有个当副局长的舅舅，送送礼，打点打点关系，还能在牢里得到优待。既然如此，就给他添些元素，也让他的好舅舅享享这个外甥的福。我不会亲手打他，因为脏。我向来是信法守法的好公民，将他交还给法律，法律自会给我交代。”
    　　“……”陶浩然咽了口唾沫，岑兮的这个表哥真的很厉害啊，平时看起来脾气特别好，风度翩翩，总是在微笑。却没料到，都是假的，他都被骗了！
    　　“随后会有人把他带走，你不用操心。”
    　　陶浩然连连点头，用与以往都不一样的眼神看着莫照。他觉得处置人，原来也是有哲学的。他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这种境界？
    　　莫照觉得好笑：“崇拜我？有什么好崇拜的，在这个圈子里，见多了黑暗面，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不能保护心爱之人的人，有什么好崇拜的？”说完，他大步走出了地下室，只留给陶浩然一个高大宽厚却又寂寥的背影。
    　　肇事司机被抓到的那天，乔熠宵醒了过来。
    　　这次晕倒，说来也奇怪。按理说，他的内伤差不多都好了，外伤也在渐渐愈合，且由于他配合治疗，愈合得很快。却不知为什么，一晕就晕了两天。
    　　乔冬阳被吓地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乔熠宵先是恢复了意识，他不愿睁开眼睛。
    　　从前，再难，他也想要活下去，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他妈妈也要他好好地活着。哪怕莫照和他分手，他痛苦地恨不得死，他也依然努力地活着，因为他还想着在未来某一天，他能再看一看莫照。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醒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难过，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死了了事。
    　　他隐隐能够听到乔冬阳与董阿姨、肖哲小声说话，渐渐，他听明白了。
    　　临床的那个病人搬去了另外的病房，这里又是只剩他一个病人。
    　　而撞他的人找到了，还是个贩毒的瘾君子，撞他的那天，他正吸完。警察随后从他的居所中，翻找出了很多毒品，那人现在已经被看管起来了。
    　　乔冬阳小声道：“活该！！”
    　　董阿姨问：“是不是要判死刑？！！”
    　　“不好说。”
    　　乔冬阳又道：“别让他死！让他一辈子在牢里待着！”
    　　聊了一阵，乔冬阳又小心翼翼问道：“莫照还没找到吗？”
    　　肖哲叹气。
    　　乔熠宵闭着眼，心中明镜一样。
    　　莫照失踪的消息还在外流传，他也不能立即回Z市工作，虽然他真的已经不想再待在这座城市中。该办的事，他都办了，肇事司机也已经被拘留。汪磊害他的事，也由他家人去接管。
    　　他突然就真的闲了下来。
    　　从小他就样样都要学，这段日子，是他多年以来，最为清闲的时刻。
    　　他想去医院看乔熠宵，却又不敢去。
    　　这日，他开着车，找到了乔熠宵租住的房子。当初被警察用隔离带拦了一圈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往昔，他开车沿着斜坡往上开时，车旁有刚放学的学生，在不知与谁打电话，笑得很开心。
    　　他将车停好，走到乔熠宵被撞的地方。
    　　那里早就没有血液的痕迹了，他独自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正要走时，他看到路边泥土中一抹绿色。他顿了顿，走上前，蹲下来，从土中捡起那抹绿色，再仔细找了找，果然在附近的土中又找到几段。他将它们在手心里拼凑起来，俨然是当初的那个葫芦。
    　　葫芦碎了。
    　　这本就是带在身上做护身符的，只不过乔熠宵不知道而已。
    　　他笑了笑，到最后，也没能护得了乔熠宵。
    　　他本打算来看看便好，此刻，却不舍就这么离去。
    　　他往更深处走去，远远地便看到了乔熠宵租住的房子，正在一楼，还有个小院子，院门是镂空的铁门。卧室处有个大飘窗，此刻窗帘半开，他能够隐隐看到里边的装饰，看起来十分温暖。他眯着眼睛，看着那里。
    　　不知看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应该走了。
    　　他甚至已经转身，却又突然回头看去，他看到飘窗那边多出了一只猫。
    　　是那只胖猫。
    　　葵葵的整张脸都贴在了飘窗上，嘴巴一动一动，似乎在叫他。它的爪子也贴在窗户上，舞动着，似乎在与他打招呼。
    　　莫照没想到，这只猫还记得他。
    　　两年不见，这只猫长大了，也更胖了。看得出来，乔熠宵将它养得很好。这样他就放心了，因为连猫都过得好，说明乔熠宵真的过的不错。否则，哪来的闲情逸致去对待猫。
    　　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居然对那只猫挥了挥手，转身要走。
    　　走了几米远后，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猫叫声，他只得再回头看去。
    　　原来那只猫跑到了小院子中，它攀爬上了院墙，翻过了院墙，直接朝着莫照冲来。莫照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接住了胖猫，真是比从前重了太多。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差点捏死这只猫，因此小的时候，它很怕很怕自己。甚至他与乔熠宵快要分开的时候，它也是怕他的。
    　　没料到多年未见，它竟然一点不怕它了。
    　　莫照抱着它站起来，轻声道：“他们怎么也不把门关好，走丢了怎么办？”
    　　“喵！~喵~”
    　　“你在说什么？是在说你很乖，不会随意跑出来吗？”
    　　“喵！”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喵……”
    　　莫照往回走去，走到院门口，他弯腰，将葵葵放到地上，说道：“回去吧。”
    　　葵葵却贴着他的手，不愿意走。
    　　莫照再拍拍它的脑袋：“回去吧，以后要好好陪他。”
    　　“喵~~”葵葵始终黏着他。
    　　“去吧，医生说了，他会好起来的。你以后，多逗逗他，多哄哄他，多让他笑一笑。他再加班熬夜的时候，你就去捣乱，别让他忙太晚。”
    　　“喵……”
    　　莫照站起身，轻声道：“别再跟着我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这次，葵葵跟着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它又叫了几声，莫照却再也没回头。
    　　葵葵诧异地歪了歪头，似乎是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坏人好久不回家了，好不容易回来，怎么又走了呢？
    　　莫照背对着它，边走边又笑了起来。
    　　当初买这只猫，只是一时兴起。他觉得乔熠宵张牙舞爪就像只小猫，才让人带回来这只猫。当时他被问，要买什么猫。他对猫的品种不太了解，让人发来许多图片，翻看几页，都没找到合心意的。直到他看到布偶猫，那猫是白色的，唯有额头处有些许深色毛发。
    　　它蹲坐在那里，平静又温和地看着镜头，眼睛圆圆的，眼中是整片海洋。
    　　他立刻就想到了乔熠宵，当时，他希望乔熠宵能够温顺点，能够听话点。于是他定下了这种据说十分安静与温顺的猫，买了那只猫刚生下没多久的小猫。
    　　这只猫陪着乔熠宵，一起长大，葵葵与它的妈妈长得很相似，却又不相似。
    　　葵葵的眼神从未温顺过，就像乔熠宵，也从未温顺过。
    　　从始至终，乔熠宵从未拥有过莫照最初想要的那种性格。
    　　而他却渐渐沉沦。
    　　可无论乔熠宵是什么样子的乔熠宵，都是他喜欢的那个乔熠宵。
    　　未来，他似乎再也没有机会陪伴他、保护他。
    　　那么就由这只他买来的猫，他带来的猫。
    　　代他，继续陪着乔熠宵长大。
    　　他想，其实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那个玉葫芦真的救了宵宵一命。
    　　第161章 一六一
    　　乔熠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眼前骤然出现的光芒刺地立刻又闭上了眼。
    　　他怔了片刻，才又半睁开眼。
    　　眼睛还是隐隐作疼。他却有点傻住了，他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见了。他真的以为，那些所谓的暂时失明都是假的，只是医生用来安慰他的话语。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复调试自己的心情，反复思考如何在失明的状态下养活自己与乔冬阳，如何继续发展自己的公司。
    　　却不料，如当初突然失明一般，他又突然看见了。
    　　得知莫照失踪的消息之前，他的求生意识一如往昔。
    　　如今，他已经不想活了，却又看见了？
    　　生活怎么就这么讽刺呢？
    　　医生们检查后，欣慰道：“本来就是受了刺激暂时性的失明，遇到合适的契机，自然就又能看见了！”
    　　乔冬阳、董阿姨与肖哲更是十分高兴，又纷纷问了医生许多的问题。
    　　乔熠宵躺在床上，恍惚地看着两年后的董阿姨与肖哲，他们俩似乎与从前并没有太多差别。这样的场景，不由就让他想到当初，也是这般，他生病了，躺在床上。董阿姨与肖哲担心而又认真地一一询问着医生，再记下那些注意事项。可是眼下这一切，身上的伤痛，都在提醒着他，真的是两年后了。
    　　乔熠宵又重新看见了，这本是一件很喜庆的事。
    　　可是乔冬阳等三人高兴了没多久，便又高兴不起来。
    　　乔熠宵很低落，不爱说话，也不大吃东西。他们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莫照，即便知道这些是为什么，他们也不敢提起莫照。
    　　而这些日子以来，肖哲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虽然很颓废，却知道肖哲是在帮他打理工作室的事。坦白说，肖哲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从前受雇佣，帮前帮后也就算了。如今已经是两年后，两人早就没有什么雇佣关系了，肖哲还是愿意这样帮他。
    　　他心里都知道，也知道董阿姨有多担心他，更知道乔冬阳急得不行。
    　　可他就是不想说话，只是天天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飘飘荡荡的，过完了一天又一天。
    　　他觉得无趣极了，很想死。
    　　却根本死不了，董阿姨与乔冬阳时刻陪着他。
    　　好不容易等到一天，趁着董阿姨回家拿东西，乔冬阳去洗手间，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养了这么些天，骨头还没好，但是已经能够勉强坐起来。况且他的眼睛恢复了，他一路很平静地用拐杖走到窗户旁边，扶着窗户，他往外看了看。
    　　躺了这么些天，很久没看过外面的世界。
    　　医院的楼下，人还是挺多的。他仔细地看着楼下的地面，暗自想，不知道这里跳下去，会不会很干脆地立刻就死了？
    　　他看得出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乔冬阳惊慌的大吼声：“你要做什么？！！！”
    　　反倒把他吓了一跳，他很缓慢地回身，背靠窗户。
    　　乔冬阳惊慌地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到他的面前，小声道：“哥，你去床上躺着吧。”
    　　乔熠宵看着他，没说话。
    　　他再道：“哥，你在看什么？”
    　　“我没想跳楼。”乔熠宵平静地说。他就算是想死，也不会选择跳楼。万一人死了到了阴间，相貌真的就是你死时的样子呢？莫照会嫌弃死他的。当初也就是靠这张脸，才能得到莫照的青睐。他才不会傻乎乎地连死，都毁了脸。
    　　他这话说得太平淡，乔冬阳一点儿都没放松，他又往前走了一点，紧张道：“哥，你去床上啊。”
    　　乔熠宵看了他一眼，低头借着拐杖往床上走去。
    　　乔冬阳这才松了口气，他拿了桌上的保温杯，再度坐回轮椅，到床边，说道：“哥，你喝点汤吧。”
    　　乔熠宵抿着嘴，沉默。
    　　乔冬阳怎么劝，他都不愿意张嘴喝。
    　　乔冬阳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直接掉到了汤碗中，响起了轻微的“滴答”声。乔冬阳哭着说道：“哥，你是真的想死吗？你怎么不想想，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死了，葵葵怎么办？它天天在家里等着你，你出事那天早上，就是它把我叫醒的。它跟你这样心有灵犀，你忍心的？
    　　难道这世上除了他，其他任何人、任何物，你都不再在意了吗？你的眼睛复明了，多好的一件事？为什么你不愿意配合治疗，不好好吃饭呢？
    　　你这样子，看在眼里，难受的只是我们？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
    　　乔熠宵这时开口打断他的话：“你不明白。”
    　　乔冬阳的眼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他一眨眼，泪珠滚落，他抬头看着乔熠宵，说：“你总是说我不明白。可是你又明白什么？不管，不管那人是否还能找到。他早就和你没关系了啊！”
    　　乔熠宵斜了他一眼，眼神凶狠。
    　　“两年前你已经接受的事实，现在为什么又接受不了？乔熠宵，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那个人，那个莫照，他是生是死，都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了！”
    　　乔熠宵听他说了这番话，眼圈不由自主便红了起来。
    　　乔冬阳沉默片刻，再道：“最近肖哲一直没怎么过来，你是不是以为他忙自己的事去了？”
    　　乔熠宵低头，没看他。
    　　乔冬阳继续说道：“他是帮你打理你的工作室去了，你不知道吧，你的工作室，除刘文龙和那个做AE的小姑娘，另外两个已经离职走了！”
    　　乔熠宵看向他。
    　　“那两个设计师，在你眼睛确定看不见后的半个月内，便找到了下家，离职了。如果不是肖哲，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刘文龙，他是你的好朋友，他愿意在这种时候留下来帮你。那个AE是因为你曾经在她被客户骂时伸手帮她，她说她不会在你困难的时候离开你。
    　　其他的两个人？你们当初相处得好吧？你给她们开的工资也不低吧？完成了大案子还给她们百分之十的提成。可是人类的感情就是如此啊！利益面前，谁还在意你乔熠宵曾经给过她们什么好处啊？！
    　　肖哲正忙着招聘新人，可是人家过来面试，见到寥寥无几人的工作室，见不到老板的面，会有人愿意留下来吗？！
    　　没有！
    　　乔熠宵，你那么辛苦那么努力，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工作室，你愿意看着它就这样渐渐凋零直至不见吗？那工作室的装修，是你自己画的设计稿，墙壁也是你自己刷的，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家具、灯是你自己去旧市场淘的，电脑是你自己配的。这一滴滴的心血，你就真的不要了？
    　　你当初谈下来的案子，只剩一个在做，这还是肖哲花钱请其他设计师帮忙做的。等这个案子做完，就真的没有其他案子可做了。
    　　乔熠宵，你还想死吗？”
    　　乔熠宵没说话。
    　　乔冬阳舀起一勺骨头汤，递过去：“喝吧。”
    　　乔熠宵看着那只勺子，静默了几分钟，张嘴喝下了那勺已经凉了的汤，那勺包含着乔冬阳眼泪的汤。
    　　他想，生活不仅讽刺，而且无奈。
    　　来到这个世界时，无法选择对的时机。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时，更不能选择真正需要的方式。
    　　他开始积极配合治疗，乖乖喝董阿姨每天炖好的骨头汤，以及其他明目的养身汤。
    　　还似从前那般，董阿姨将油沫子撇得干干净净的。
    　　这天，喝完一碗汤，董阿姨说道：“熠宵，等出院了，你和冬阳住到我家去吧？你不要急着打断我，你听我说。阿姨一个人住在家里，平常也冷清，你们住过来，就当陪陪我，也方便我照顾你们。我家离你公司倒也不远，公交车就五站，你上下班很方便。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每月给阿姨交房租，如何？等你身体好了，你要是不想住了，可以再搬出去，好不好？”
    　　乔熠宵手里还拿着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当年离开别墅的时候，他们搬去了他自己租的房子。
    　　当时租的房子还不是如今那间带花园的房子，那时他没那么多钱。他与乔冬阳一起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租屋里，那里的房子都是针对学生推出的，房租较便宜，但是房子也一般般。
    　　隔音很差，甚至很尴尬的是，他们两侧住的都是情侣，经常在晚上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
    　　搬进去后，他去超市买洗衣粉、洗洁精等生活必需品，走进超市的时候，他有点懵。因为他已经太久没来过超市，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买。他绕了好几圈，最后是一个工作人员看不过去了，给他指了方向。
    　　他走去拿洗衣粉，拿香皂，拿洗发水，拿一切。
    　　才发现，即便才过了两年，他已经变成了陌生的自己。这些生活日用品依然没变，依然是那么些牌子，那么些味道，那么忠诚地停留在货架上，等人带走它们。
    　　可见，世界真的没有变。
    　　其实，离开别墅时的他也是强装镇定，他虽与阿姨，与肖哲说他一定能过好。心中却是忐忑的，他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养活他与乔冬阳。
    　　那个瞬间，他知道了，世界没变，他一定会过得很好。
    　　就这样，又是两年过去。他自己做家务，自己忙工作，自己照顾乔冬阳。他风吹日晒，他吃学校门口小摊上的炒饭，他骑着自行车，挤着公交车，来往于不同的客户与公司之间。
    　　他坚信自己会过的越来越好。
    　　直到听到董阿姨这句话，他才想起，或者说才愿意想起从前的他。
    　　原来他也曾经被那样精心地娇养过啊。
    　　他拿着汤碗的手指摩挲着碗底，打算拒绝。
    　　他不想再依靠任何一个人了，尽管阿姨是好心。
    　　他当初从别墅离开，就决定好了，这辈子他只要坦坦荡荡地活着，只要再不被任何一个人瞧不起。
    　　他张嘴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刚往门口看去，一向稳重的肖哲冲了进来，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看着他们。
    　　乔熠宵很是诧异，与肖哲认识多年来，他从来没见过肖哲有过失态的时候。
    　　肖哲喘着气说道：“莫，莫……”他跑得太急了，说完两个“莫”字，又喘了口气。
    　　乔熠宵的心却高高吊起，他颤抖着嘴唇说：“莫什么……”
    　　“莫先生找到了！！！”
    　　肖哲总算完整说完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写写写，希望明天能写到见面！
    　　第162章 一六二
    　　莫照出现在了Z市当天的午间新闻里。
    　　Z市那个因洪水来袭而毁坏一半的村庄正式开始重建，莫照出现在了现场。莫照也不是什么明星人物，自然不会发一堆通稿，以告诉大家他回来了。但是时隔这么久，他再次出现在了新闻中，并且依然是以Z市市长的身份出席，关注这事的自然便明白了。
    　　莫照更不是那种地位特别崇高的政治人物，还不至于不允许别人讨论。因他之前救人而被冲走，在网上的拥戴率还是挺高的。得知他找回，并已经返回工作岗位后，网友们倒是兴奋地评论了一通。部分官方媒体也是发文表示了对这位莫市长的赞扬。
    　　中午的新闻，乔熠宵是在病房里看完的。
    　　乔冬阳、董阿姨与肖哲都在一边陪着，生怕他又出什么事。
    　　但是乔熠宵特别平静地看完了午间新闻。
    　　先是莫照发表了一番讲话，随后又巡视了重建现场，还查看了一番当地的物资供给情况，这些都被摄像头记录在内，播放到电视上。三十分钟的午间新闻，莫照的身影占去了一半。
    　　当日从别墅离开后，乔熠宵再也没看过Z市的新闻，开始特别痛苦，太难戒了。但是再难也要戒，他还将那些录有莫照新闻片段的U盘销毁了，他自己始终没下得去手。他将它给了乔冬阳，得知是什么后，乔冬阳转身就毁了。
    　　他也没想过，他还能有再看到莫照新闻的一天。
    　　他真的没想过，他这辈子还能再看到莫照，哪怕只是个影像。
    　　莫照的脸色一看便是大病初愈的，并不十分好看。
    　　新闻放了十来分钟，乔熠宵便安静地、默不作声地看了十来分钟，见莫照的脸色虽然还有些勉强，但是精神不错。又见莫照的身材还是往日那般，长相也如同往日那般，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他便真的放下心来。
    　　刚好这时，新闻结束了。
    　　却没有人敢去关电视。
    　　他出声道：“电视关了吧。”
    　　肖哲上前关了电视。
    　　“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他询问道。
    　　“不行！”乔冬阳想也不想地拒绝。
    　　乔熠宵笑了笑：“我不是想死，你们就出去一下不行吗？大不了你们就在门外，听到不对劲再进来也不迟是吧？”
    　　“不——”乔冬阳还要拒绝。
    　　肖哲一把拉住他，说道：“我们这就出去。”说完，不顾乔冬阳阻止，强行把他推了出去，董阿姨紧随其后。
    　　门被他们从外面关上，乔熠宵还能听到乔冬阳的不满声。
    　　他叹了口气，从枕头下面摸出来那段红绳子，拿在手里看了好半晌。他又摸出自己的手机，上网搜索“莫照”两个字，出来的均是今天的那些新闻。他静静看了半晌，突然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窝在里面，谁都看不到的地方。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却也不知道为谁哭。不知是高兴的哭，还是失落的哭，更或者是迷茫、委屈的哭。
    　　但是多日来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他知道这一次前方的路要怎么走了。
    　　其实刚离开别墅的时候，他就想过离开上海。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舍得，他安慰自己是不舍得学业，但他知道他只是不舍得莫照。他妄想着，在这座城市，莫照总会回来的，他们总能再见到的。
    　　就这般，他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有梦想为盾，他更加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谁料，就在他毕业，准备顺其自然，留在上海，全面追逐自己梦想的时候，却发生了这一系列始料未及的事。他又不禁想到，很久之前，莫照带他去龙华寺，那个与莫照熟悉的老和尚说他火太旺，会烧着别人。
    　　的确如此。
    　　从小到他，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出生，他妈妈难产，早逝。
    　　爷爷，是除妈妈外，对他最好的亲人，临死都在恨自己的儿子，死得并不安详。
    　　乔涵虽被他厌恶，却的确是他的父亲，虽是自己作孽，却也的确死得惨烈。乔冬阳，与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小小年纪就受那样的苦。
    　　再到后来的莫照，那样的人物，居然也遇到那般惊险的事。差点丧命于可怕的洪水之中。而在遇到他之前，莫照的人生明明是那样的顺遂，如果不是他，莫照也会继续风光地走完这一生。
    　　都是因为他。
    　　与乔冬阳之间有着血缘的牵绊，他们挣脱不开。
    　　可是莫照，他再也不愿意去祸害莫照了。
    　　他要离莫照，离得远远的。
    　　待到再也哭不出眼泪了，他招门外三人进来。
    　　他也不怕被看出来刚哭过，当年在这三人面前哭得多了去了，没什么好丢人的。他看向肖哲与董阿姨，很平静地说：“阿姨，肖先生，我打算回老家了。”
    　　对面三人纷纷瞪大双眼。
    　　乔冬阳不解地问：“为什么啊？！”他离开那里时，很惨，他其实对老家有很深的阴影。而且在上海生活这几年，在这里治好了病，他早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乔熠宵却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他们俩继续说：“这次我生病，也多亏你们了。后天是周末，我打算出院。在家里再养一阵子，把公司后续工作处理好，那时身体差不多也恢复了，我便与乔冬阳回去。这么些年来，你们对我有多好，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但是也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我只能说，未来不管你们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都会尽我所能。”
    　　董阿姨又老了两岁，又是这样的情境，听到这样的话，便又哭了起来。
    　　肖哲倒是镇定，他见乔熠宵虽因刚哭过眼睛红肿，眼神却十分坚定。他明着叹了口气，从衣服中拿出来一张卡，递给他：“你当年给我的卡，那五十万我已经帮你捐了去。那个小女孩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回学校继续上学，经常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想要当面感谢你。
    　　另外五十万，金姑娘与阿姨都不愿意要，我自然也不会要的。只是一直找不到你们，这次重逢，又是这样的状况，便迟迟没有交还与你。
    　　这卡我一直带在身上，今天终于能将它返还给你。乔先生，我们相识近四年，我深知你的品性，很多时候我甚至是佩服你的。在你这样的年纪，我没有你这样的毅力与魄力，更没有你这样的能力与勇气。正是因为知道你的品性，我明白，无论在哪里，你都能过得很好。
    　　我更明白，你的决定定是深思熟虑过后决定的。
    　　我肖哲不会对此有任何言语，只在此祝福你，祝福你未来一切顺利。”
    　　肖哲说完这些话，便将卡塞到了乔熠宵的手中。
    　　乔熠宵下意识地说：“不——”
    　　“后天我来接你。”肖哲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转身径自离去。
    　　乔冬阳低头在哭，董阿姨也在哭。
    　　乔熠宵其实见惯了离别，但不知为何也有些难过，他看向手中那张卡。
    　　眼神却也越发坚定，这条路，他定要走下去。
    　　出院当天，东西都已收拾停当，金洛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此时肖哲与董阿姨正搬东西下楼，乔冬阳已经先回家了，在家里收拾屋子。因此，只有乔熠宵一人在病房。他正靠着床，右手拿着书在看，瞄到门边有人，便看了一眼。
    　　一眼他就认出了这是谁。
    　　到底是故人，上次过来看他，他还开了她一个小玩笑。之后金洛再也没来过，他还反省，自己是不是玩笑开过了？毕竟金洛那么胆小，因此见到金洛这个时候来了，他便放下书，微笑道：“是你啊。”
    　　金洛却傻在了门口。
    　　这些日子之所以不敢来，是因为她做了亏心事，她到底是个胆小的人，即便乔熠宵看不见，她也不敢过来。可是忍到现在，她到底还是很担心乔熠宵。谁料，一过来，就看到乔熠宵在看书。
    　　乔熠宵的眼睛好了？！
    　　这个消息让她无比惊讶，惊讶到她都忘了胆小，而是直接与乔熠宵对视。
    　　乔熠宵见她奇怪，不禁好笑道：“见我眼睛好了，就不认识我了？”
    　　金洛这才猛地低下头，她不敢看乔熠宵。
    　　乔熠宵也知道这是她的老毛病，倒是没在意，只是想到今天见到这个金姑娘也算巧，便道：“我等等就出院了，过阵子便要离开上海回家了。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希望金姑娘你以后都好好的，早点找个对你好的男朋友。”
    　　听闻这话，金洛惊诧地抬头看向他。
    　　没人喜欢医院，因为要出院，乔熠宵的心情还不错。况且莫照找到了，还能正常出现在电视上，身体恢复得不错，他心底的阴霾彻底不见了。他又轻松道：“不舍得我吗？”
    　　还不待金洛回答，董阿姨与肖哲走了进来，见到金洛，说了几句话，便进来道：“走吧。”
    　　“好！”乔熠宵起身，扶着肖哲往外走去，经过金洛时，还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啦，车里装了太多东西，没法顺路带你走了。再见啦金姑娘。”他的肋骨受伤，他不好转身，他与金洛挥挥右手，扶着肖哲借助拐杖直接走出了病房大门。
    　　董阿姨与她点点头，跟着他们俩一起走了。
    　　病房变得空空荡荡起来，金洛微微张着嘴巴，看着那张空落落的病床，这才想起来说：“我是不舍得你啊……”
    　　可是再无人听到。
    　　金洛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租屋。
    　　她在宠物医院工作，工资不低，却也不算高。但好在她较为朴素，从小到大苦日子过惯了，吃住上面不是特别讲究。再加之从前在别墅工作时，工资很高，存了不少钱。租房子的时候，与另外两人合租，倒是住了个挺不错的小区。
    　　她像往日那般，低头从电梯出来，想要掏出钥匙，手却无力得很，钥匙就这般掉到了地上。她弯腰捡起钥匙，突然一醒神，她看到了前方灯光下的一个影子。
    　　她不怕鬼，福利院长大的人，说胆小，是真的胆小。但是说胆大，却也真的胆大，毕竟什么苦没吃过？
    　　她却怕人。
    　　她抬头一看，便僵在了原地，四肢发麻。
    　　在乔熠宵眼瞎之前，除了那次无意的，她几乎没敢正面看过乔熠宵，但好歹因为乔熠宵常在花园里看书、陪葵葵玩，她偷偷看过很多次。
    　　可是眼前这人，她真的从来没有正眼看过！
    　　她怕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怕。
    　　这人身上的威严比从前的院长更甚，而这个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她想到自己隐瞒的事，他是都知道了吗？是来拿她问罪吗？她该怎么办？她脑中胡乱地想了很多事。
    　　那人却开口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抖着身体，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人却直接推开了身后的门，金洛又是一怔，他哪来的钥匙？而这个房子里面住的另外两人性格都很活泼，以往每次她回来，都是闹哄哄的！此刻为何这般安静？她莫名觉得很恐慌。
    　　“进来吧。”那人又道，反倒变成了这个房子的主人一般。
    　　她抖抖索索地走进去，余光瞥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努力抑制了很久，终于微抖着说：“莫，莫先生。”
    　　莫照刚从Z市回来，他近来忙得很，好不容易抽出今天这么一点时间，他便直接过来找这个从前不声不响养着猫的姑娘。坦白说，他的处世哲学里，从来没有与女孩子为难这一项，他真不愿意为难女孩子，因为太掉价。
    　　但是面对着这个人，他没有办法真正的好言好语。谁能想到是这么个害羞怕人的养猫姑娘真的把“猫”养了去呢？
    　　可是他又无奈地笑，乔熠宵不是猫，更早已不是他的“猫”了。
    　　他也不知道乔熠宵为什么会对这个姑娘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个金洛真的是完全配不上乔熠宵。不过他记得那天，乔熠宵先前还是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这个女的出现后，乔熠宵的语调就轻快了起来。
    　　而乔熠宵的眼睛暂时还没复原，世上的人总是势利眼的，他没有背景，找个这样的倒也好。他再吓唬几句，就不信，这人不乖乖听乔熠宵的。再者，他会盯着的，这个女孩子如果动什么坏心思，他定会要她好看。
    　　莫照开门见山道：“这房子其他人我都安排了其他住处，我帮你租了几年，你就好好住着。你上班的地方也会帮你调班，你日后只要好好照顾他就行，其他的事不需要在意。”
    　　金洛一愣，坦白说，那天在病房，她是动了点小心思，但她没想到这个人真的相信了！！他是不是也还不知道乔熠宵已经复明了？更不知道乔熠宵要回老家了？！
    　　她的手心全是汗，要不要告诉他？
    　　要不要？！
    　　不告诉他的话，她会一直害怕愧疚下去。
    　　可是告诉他的话，他就又要去抢回乔熠宵了吧？！
    　　她挣扎了半晌，咬牙抗住了，头一回抬头看向莫照，说：“我会的！”倒是难得说得无比坚定。她宁愿扛着巨大的压力骗这个人，也不愿意乔熠宵再被他禁锢住！也许不能瞒太久，但是能瞒多久是多久。
    　　莫照是真的不知道乔熠宵已经重新看见了。他早早回到Z市主持工作，家中老人年纪本就大了，因为他的事全部卧倒在床，等他醒来后，松了一口气的他们病得更重，父母亲全部抽出时间守在了床边。刚回国的姑姑与遥遥也是，就连遥遥的男友陶浩然也有模有样地陪伴着。
    　　何知婉再担忧乔熠宵，此时也无法分心去关照。
    　　而莫照根本不敢再去医院看乔熠宵，他怕万一又撞见那个养猫的也在，他有些承受不住。
    　　一来一去，就这般再次阴差阳错地错了开来。
    　　“切记不要让他知道。”莫照扔下这句话，抬脚便走了，仿佛一刻都不愿多待。
    　　金洛却结结实实地出了一身汗，瘫在沙发上，半天没能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莫照会真的相信宵宵和金洛居然会在一起。
    　　他与宵宵分开的这两年，他并没有让人盯着宵宵，因为要给宵宵真正的自由。但是完全不知道宵宵的相关也是不可能的，例如谢瑶，陶浩然等人，他们总会给莫照讲些大概，所以这两年来，宵宵开工作室也好，工作学习两头辛苦兼顾也好，莫照是知道的。假如当初宵宵真的过不下去了，莫照肯定会出现的。但是宵宵偏偏过下来了，越过越好。
    　　但是呢，细致的事情他是不会知道的，细致到例如宵宵每日与何人打交道等等，他完全不知道。他在医院，听到宵宵那番话的时候，正好处在一个他也十分脆弱的时刻，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而在他听到那句话的之前，宵宵躺在床上无精打采还骂了他，等到他听到那番话时，宵宵的语调却是上扬的。
    　　他以为，是因为那个金洛的出现，宵宵才会变得高兴起来。
    　　所以……
    　　不过，莫照也不会傻太久的。今天又没写到见面，不过正在走在将要复合的路上，所以是不虐的呀。
    　　因为临近结尾了嘛，不想因为着急就漏写任何细节，所以大家再等等啦。就这一两天了。
    　　第163章 一六三
    　　租屋中，乔熠宵与刘文龙商讨完工作的事后，刘文龙便先走了。刘文龙其实也很迷茫，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走什么样子的路。乔熠宵开了工作室，反倒救了他一命，他才暂时有了要做的事。
    　　如今乔熠宵要回家了，工作室不日便会解散，他又继续迷茫了。
    　　与乔熠宵聊了几日，他才渐渐找到将来的方向。毕业这年，他也很忙，尤其是工作室的事，他参与其中没少操心，为此还真的瘦了不少。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就瘦到正常身材，但看起来不是从前那般夸张的胖子了。他决心复习，年底考研，如果能够顺利考上，便一路读下去，将来在学校里谋份工作。
    　　他走后，乔熠宵也松了口气。
    　　刘文龙是他这几年唯一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别看刘文龙长得高高壮壮又胖胖的，其实是个心思特别细腻的人，而且节奏很慢。他也很担心他回去后，刘文龙的前途。如今刘文龙找到要做的事，他自然为好友高兴。
    　　他摸了摸葵葵，回过神，却看到乔冬阳坐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自从知道要回去后，乔冬阳一直话很少。
    　　“乔冬阳。”
    　　“什么事？”乔冬阳抬头看他。
    　　乔熠宵冷着脸说：“不想跟我回去，你就自己待在这里！”
    　　“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那你天天这副样子做给谁看？还不是做给我看！”
    　　“我——”
    　　“我个P！回去后别给我再成天在家待着，你也要学门手艺去。虽然我帮你存钱，家里房子也还在，但是你不能总是这样不学无术！你就是闲的！你要事多了，还能这样闲情逸致？！”
    　　“不是！”
    　　“滚出去，你就是废物，不想看到你！”
    　　“我！——我就是有点难受！好歹在这儿也住了挺久了。”
    　　“能有多久？六年而已，在老家，你还住了十四年呢！滚出去反省去！”
    　　乔冬阳气得不行，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滚”了出去。
    　　乔冬阳“滚”出去后，独自坐在外面的小院子里不说话。这周工作室的事就差不多都处理完毕了，乔熠宵似乎一刻都不想在上海多待，不顾身体还没恢复，他已经包了一辆车，定好了时间，下周便回家去。
    　　他知道乔熠宵向来果断，但凡决定的事，从未反悔过。
    　　这次是定要回去了，老家的阴影再重，他也要回去，他不想跟乔熠宵分开。他掏出手机，给柳南昀打电话。
    　　这人也算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了，临走了，总要告知一声。
    　　柳南昀接电话依然很快，听闻他要回老家了，却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说：“冬阳，你们回去之前，我能见见你们吗？还有乔大哥，他出事后，我一直没去看过他。”
    　　乔熠宵从不限制乔冬阳的自由，尤其他的腿慢慢在恢复，就更不管了。毕竟乔冬阳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孰轻孰重。而乔冬阳其实也不爱出去，这样两人便都安心了。他听到这话，便道：“我没问题，但是我哥他……”
    　　柳南昀明白，立刻道：“那我就先见你吧！我去接你！”
    　　“你知道我住哪里？”
    　　柳南昀不好意思道：“之前乔大哥出事不是网上都在讨论吗，有人早就发现了你们住在哪里……”
    　　乔冬阳有些无言以对，约好时间便挂了电话。
    　　而这日，莫照难得地没有会议要开，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人需要见，简单与下属们吃了个饭，司机便送他回了家。路上，他接到了来自上海的电话，他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号码，接起了电话。
    　　“莫大哥！”结果是柳南昀。
    　　“是南昀啊，有什么事吗？”莫照说话的同时，不知不觉便坐直了。上回乔熠宵出事，也是柳南昀告知他的。他有种预感，柳南昀又有什么事要来告诉他。
    　　柳南昀就是打算来告诉照，乔熠宵要回去的事。虽然他觉得这样，便背叛了乔冬阳。但是下午与乔冬阳见了一面，他见乔冬阳闷闷不乐的模样，问到乔熠宵恢复得如何了，乔冬阳皱眉说“根本没好呢，但我哥就是要现在回去，我很担心会影响到他的身体”时，他就又生起了来通风报信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不好，可是他觉得明明就是推一把就又好了的事，为什么没人愿意去做呢？虽然知道事后，也许又要被他哥揍，他还是愿意去做！他一鼓作气说道：“莫大哥！他们要回老家了！就是下周三！”
    　　“回老家？”莫照呆住了。什么叫回老家？乔熠宵那么在意的工作室，不要了？乔熠宵的梦想，也不要了？
    　　“是啊！就是回老家！不会再来上海了！”柳南昀着急得不行。
    　　莫照沉默了片刻，很郑重地说道：“谢谢你。”
    　　“没事！莫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吧！乔熠宵已经出院了，可是我听乔冬阳说，他的身体根本就没好呢，根本就不能长时间的坐车。而且他们回老家，有着一大堆事要烦心呢！那边又没有亲戚帮衬！”
    　　莫照再道：“谢谢。”说完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回上海。快一点。”
    　　司机应了声，在前方十字路口大拐，迅速往高速驶去。
    　　乔熠宵身上还在疼，近日烦心的事挺多。工作室建起来容易，真要亲手结束它，着实特别难受。因此尽管晚上十一点多了，他还是没睡觉。九点的时候，他躺下来努力入睡，却一次次失败，只好认命地靠床拿着本书在看。
    　　葵葵在一边陪着他，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乔冬阳在里边的卧室，早就睡熟了。整个屋子特别安静。这个房子虽是租来的，但是软装也均是他自己亲手弄的，其实住得挺舒服的。他不知不觉抬头看向墙壁上那盏淘来的灯，也隐隐生出一些不舍。却也分不清，到底是不舍得这间租来的房子，还是舍不得这座城市，又或者是谁？
    　　他拿书盖住自己的脸，打算再次尝试入睡。
    　　正在此时，家中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他们住一楼，有个小院子。因此家中其实有两个门，一个在院子处，另一个在房子的大门处，此时响的门铃是大门处的门铃。
    　　大半夜的，陡然响起门铃声，着实有些恐怖。
    　　他拿下书，静静地听着。
    　　结果门铃声一阵接着一阵地响起。
    　　乔熠宵皱眉，这大晚上的，谁他妈的过来敲门？是不是又是楼上的那个酒鬼？！从前就喝醉来敲门过！还不止一次！他还跟那个酒鬼打过一架呢。他不由想骂人，但乔冬阳还在里面睡觉。幸好，过了会儿，门铃声终于停止了。
    　　他松了口气。
    　　结果！院子那处的门又响了起来，是实实在在的拍门声。
    　　葵葵被惊醒，它凝神听了片刻，突然跳下了床，往连着院子的门跑去。乔熠宵急道：“你过来，你干什么去！”
    　　却不料，乔冬阳也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扶着卧室门站着，不满道：“哥，是谁啊，大晚上的来敲门。”
    　　乔熠宵没好气：“谁知道！估计又是楼上那个神经病！”
    　　“唉！我去看看，要真是，我上楼叫他家人来把他带回去。”
    　　“你别开门，就站在院子里跟他说话，那人发起疯来乱打人。”
    　　“我知道呢。”乔冬阳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走着，走到门边，他刚推开门，正要说话，就见葵葵猛地冲了出去。恰好一阵风刮进来，他看到了镂空院门处月光下那张脸。
    　　好吧，他彻底醒了。
    　　那是莫照。
    　　乔冬阳傻站在门边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乔熠宵都已经决定回去了，他怎么就出现了。
    　　葵葵倒好，早翻过了院墙，顺着莫照的腿往上爬，钻到了莫照的怀里。莫照来不及摸它的毛，他看向乔冬阳，说道：“我想见他。”
    　　乔冬阳吧，此刻也十分复杂，要早个几天，他真的毫不犹豫。因为他知道，乔熠宵到底有多喜欢莫照。但是此时，乔熠宵明显真的决心开始真正的新生活了，你这再出现，就不太好了吧……
    　　可是莫照在月光下的眼神，莫名真挚得让人不由就有些感动。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那门，往院子慢慢走来，最后走到门前，隔着镂空的院门，问道：“你见他要做什么？”
    　　“我想见他。”
    　　“那你见他要做什么？要说什么？”
    　　“我想见他。”莫照重复。
    　　“见个P！早干什么去了！不要以为你生过病就能施苦肉计，我哥好不容易恢复了，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快走！”说完他又生气地看向葵葵，“没良心的小胖子，快给我回来！不回来，你就看乔熠宵生你的气吧！”
    　　葵葵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又翻了回来，乔冬阳白了莫照一眼，转身回去。
    　　可是他腿脚不太方便，走路走得特别慢，走了没几步的时候，他觉得声音有些不对劲。他回头一看，傻在了原地。
    　　那个莫照，居然在翻院墙！！！
    　　那个院墙上面是有碎玻璃的好吗！！葵葵是因为长期观察，而且灵活，才能避开玻璃，他哪里知道？！
    　　乔冬阳不由急道：“你干什么！！墙上有玻璃的！”一不小心，声音便大了。刚刚他的话，是压着声音在说的。
    　　结果莫照不管不顾，依然在爬，眼瞧着，手就要碰上那玻璃了。
    　　乔冬阳吓地赶紧道：“我给你开门！！！”
    　　莫照已经翻了过来，其中一只手也已经摸到了那片碎玻璃。
    　　乔冬阳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连着眨了好几下，这得多疼啊！！
    　　“你就下来吧！我给你开门！”乔冬阳生气地走上前，拉开院门。莫照似乎一点不在意那碎玻璃，倒是听话地跳了下来，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莫照进来后，问他：“他睡了吗？”
    　　“睡个P。身上疼得要命，能睡得着？”乔冬阳说得满是怨气。
    　　莫照点点头，直接就要进去了。
    　　乔冬阳赶紧拉住他：“你等等，我进去跟他说一下。他脾气你知道的，到时候你被赶出去就算了，被打被骂的是我。”
    　　“好。”莫照倒真的听话。
    　　乔冬阳走进后，回头又看了眼莫照，莫照碰上碎玻璃的那只手在流血，他却看都没看，只是透过窗户看着屋内的灯光。这么看起来，跟电视上那个威风又风光的莫市长，还真是两个人了。
    　　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说出去，谁信？
    　　不过乔冬阳才不会同情他，这叫活该！！
    　　“你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刚刚在院子里嚷嚷什么？！”乔熠宵见他进来，不满道。
    　　“咳咳，那个——”
    　　“说重点！是不是楼上那个神经病？！”
    　　“不是。”
    　　“那又是哪里的神经病？！”
    　　“是莫照。”
    　　“是莫照啊，管——”说到一半，乔熠宵停住了话音，嘴巴却还微张。他眼睛眨都没眨地看向乔冬阳。
    　　“他想见你。”
    　　乔熠宵慢慢合上嘴巴，低下头。葵葵跳上了床，走到他身边，“喵喵”地叫着。
    　　“哥，你要不要见见他？”
    　　乔熠宵回过神，直接道：“不见。”
    　　“开始我也不愿意开门，他直接翻院墙，左手被碎玻璃扎了一手，都流血了，我这才开门，你真的——”
    　　乔熠宵大声打断他的话：“不见！我说不见就不见！不见不见不见！！！”
    　　乔冬阳被他的反应吓住了，立刻说：“好好好，不见就不见，你别生气，别扯到伤口。”
    　　“去把门关好！”
    　　“好好好！！”乔冬阳转身坐上轮椅去关门，轮椅比他自己走路快。
    　　乔熠宵坐在床上一阵阵地深呼吸，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发抖，嘴里还神经质似的默念着“不见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不见不见不见……”
    　　葵葵急得不行，连着“喵”了许多声，乔熠宵毫无反应。它转身又跳下床，往外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被打了吧。
    　　第164章 一六｜四
    　　乔熠宵从未想过，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莫照真的过来见他。
    　　他却不想见莫照。
    　　于莫照而言，这是意料之中的。他面上十分平静，尽管乔冬阳毫不客气地赶他：“你快走吧！别惹我哥生气！分手都分了好几年了！都八百辈子没关系了，你还来做什么？！何必上门来！快走！我哥虽然身体还待恢复，但也不需要你的可怜！你出去！我要关门！”
    　　莫照对他道：“他的身体根本就需要静养，不宜动来动去。”
    　　“你知道我们要回家了？是谁告诉你的？！”
    　　“我很担心他的身体。”
    　　“谁要你的担心！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快走！！”
    　　“让我劝他。”莫照依然很平静。
    　　“不要你劝！！！”
    　　“那抱歉。”莫照上前绕过乔冬阳就往里走去。
    　　乔冬阳愣住了，他出来时因为坐在轮椅上，忘了关门！！！他果然如乔熠宵所说那般，蠢笨如猪啊！！！他伸手就去拉莫照，死死拉住莫照的衣角，莫照直接脱了那件西装外套，大步走了进去。
    　　葵葵跟着莫照，高兴得不行，抢先一步冲了进去，再跳到床上，开心地“喵”了一声。
    　　乔熠宵却明显感到有人进来了，而那个人不是乔冬阳。
    　　他下意识地就用没受伤的右手搂住了葵葵。
    　　而那人走到了离他床一米的地方。
    　　他低着头，依旧没有抬头。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乔冬阳那个废物。”
    　　急急跟在后面进来的乔冬阳都听到了，他也很冤枉啊！他叹了口气，自己拿了一块毯子，又回到院子里，将门关好，把空间留给他们。
    　　“宵宵。”
    　　又是过了很久很久，莫照轻声叫他。
    　　乔熠宵的鼻子陡然就酸了起来，几乎是瞬间，眼眶内就现出一圈眼泪。他暗暗吸气，没有让它们掉下来，并道：“请您叫我‘乔熠宵’。”
    　　“宵宵，你——”
    　　乔熠宵大声打断他的话：“我说了！！叫我‘乔熠宵’！！！”是！他就是介意！他介意当初莫照叫他“乔熠宵”！介意莫照后来连他的名字都不叫了！！这两年多来，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莫照，也设想过见到莫照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想他应该会很平静。
    　　但真正见到后，却发现大脑是空白的。
    　　可是听到那熟悉的“宵宵”的瞬间，他就如同领地遭觊觎的狮子般，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
    　　既然当年不屑于叫他“宵宵”！就一辈子别叫了！！
    　　真正见面时，也才知道，恨与爱是同等的，是相伴的。
    　　更是这时，他才明白，他一点都不平静。
    　　他有多爱莫照，就有多恨莫照。
    　　这些日子来，莫照也在暗暗逃避，不愿意去主动获取乔熠宵的消息。
    　　也是来时的路上，他才知道乔熠宵的眼睛已经好了。
    　　此刻虽然乔熠宵依然没有看他，但听到乔熠宵这样大声的声音，他不知为何，眼睛也有些酸。
    　　但他到底克制得住，始终记得今天过来的目的，他说道：“不要回去。你的身体根本不能长时间的坐车，而这里也有更好的治疗。在这里，你的梦想也能够更快的实现，你——”
    　　乔熠宵再次打断他的话：“关你屁事！！”
    　　关他什么事！！！这些都关他什么事！！！
    　　从这些话中，可以得知，他的事，莫照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不过问，他那么需要莫照的时候，人呢？！！莫照被洪水冲走，又被找了回来，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那个时候为他要死要活？！莫照是不是又很得意？知道他那样难受，都没来。现在要他莫照过来干什么？！
    　　不让他回？
    　　他偏要回！！
    　　“宵宵，我——”
    　　“你要我说多少遍！！！不许这么叫我！！！”
    　　“你慢点说话，说快了身体吃不消。”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他不对，可是每次到最后，都是他在说教！
    　　乔熠宵猛地抬头，看向他。
    　　莫照冷不防，就这般与他对视。
    　　乔熠宵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的任何事情，都和莫市长没有任何关系。您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宵——”
    　　“不要拿你的标准来要求我！你没有资格！！从前没有，现在就更加没有！以后你也别想有！！你滚！！！”
    　　葵葵吓地窝在一边，动都不敢动。
    　　“你的身体吃不消。”
    　　“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哪怕我明天就死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关你屁事？！！”乔熠宵气疯了，到底要说多少遍？！
    　　“我——”
    　　乔熠宵不想再听他说话，拿起手边的书，用力往他砸去。书狠狠砸在了莫照的脖子处，有一角还碰到了莫照的下巴。那书是精装版，封面很硬，莫照的下巴直接被划破了一层油皮，迅速现出了一条红印子。
    　　乔熠宵扔出去后，听到书掉到地上的声音，才猛回神。
    　　他看着莫照下巴那处伤口，不禁又傻了，他刚刚做了些什么？
    　　莫照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都没有摸一下自己的伤口，他只是安静地弯腰捡起那本书，送回到床上。与此同时，他这次与乔熠宵之间的距离，终于再次近了起来。
    　　乔熠宵怔怔地看着书，书是莫照用左手拿的。莫照的左手掌破了，流血了，书的封面上也是血，他看了好半晌。他再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莫照的脸。
    　　莫照弯腰看着他，说：“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乔熠宵眨了一下眼睛，正要说话。
    　　这时，乔冬阳走了进来，说道：“呃，那什么，外面你的司机找你。说你要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早晨的会了。”
    　　莫照直起身体，转身道：“知道了。我五分钟后出去。”
    　　乔冬阳担忧地一直看着床的乔熠宵，却也知道这事就是乔熠宵的心魔，总要解决的。到底又带上门，转身出去。
    　　莫照看向乔熠宵说：“宵宵，我去开会。很多人专程来Z市，我不得不去开这个会。开完会我再来。”
    　　乔熠宵不明白。
    　　这算什么呢？
    　　叫他“乔熠宵”，与他划清界限的，是莫照。
    　　他绝食晕倒了，不来见他的，是莫照。
    　　他去Z市找莫照，似陌生人般与他说话的，是莫照。
    　　他辛苦工作的时候，做梦希望那人能出现，却一一摧毁他幻想的，是莫照。
    　　他毕业时，站在那座红楼前所想念的，是莫照。
    　　他被车子撞，眼睛瞎了，躺在医院里，一天天地盼着能够出现，却从来没有来的，还是莫照！！！
    　　即便是因为救人失踪了，可再次回到大众面前，依然没有过来看过他的，始终是莫照。
    　　他人生中那么多重要的瞬间，莫照从来没有出现过。
    　　莫照还说，他并不喜欢他。
    　　就是这个人，凭什么现在若无其事般地突然出现，不仅出现，还要干预他的生活、他的决定，凭什么？！！！
    　　他瞪着眼睛看向莫照，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欲坠。
    　　如果真的要走，那就走得干干脆脆，到死都不要再见！
    　　他不需要莫照这个时候出现！他完全不需要！
    　　“你不让我走，我偏要走。我要走得远远的，走到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我这辈子，到死，都不想再见到你。”
    　　莫照听到这话，居然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只是说完后，他又道：“但是，我不会让你走的。”
    　　乔熠宵的眼圈红如血。
    　　莫照十分难受，但是他不会让乔熠宵就这么回去的。
    　　“宵宵，我下午再过来。”莫照说完，转身就走。
    　　乔熠宵拿起那本染上鲜血的书，再次往他用力砸去。莫照的后背依然宽厚，书砸到他的后背上，再一次掉落在地。莫照已然弯腰捡起了它，随后放到了一边的矮柜上。他背对着乔熠宵又道：“我让人过来照顾你。”
    　　“滚！！！！！！！！！！”
    　　“宵宵，我会让人看着这里的。你们走不了的。”
    　　“你他妈给我滚！！！！！”乔熠宵手边再没有书，只剩ipad，他拿起又往莫照砸去。
    　　用力之大，很显然，那个掉在地上的ipad屏幕已经碎了。
    　　莫照默不作声地再捡了起来，说：“我带走，让人把里面的文件拷出来，下午给你带新的过来。”
    　　乔熠宵气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等我。”莫照说完径自离去。
    　　乔熠宵气得浑身发抖。
    　　莫照又要做什么？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不要他的，与他老死不往来的不也是莫照吗？！！
    　　莫照到底要做什么！！！！！
    　　他等了他那么久，都没等到过。
    　　凭什么，他现在还要等？
    　　莫照临出院门前，回身问乔冬阳：“那个金洛——”
    　　“嗯？以前养猫的那个金姑娘？她怎么了？”
    　　莫照的嘴角露出多日来第一抹真正的笑容：“没怎么。”是他犯傻了，犯了一个十分可笑的傻。
    　　乔冬阳并不在意他的那个提问，而是又问：“你在里面跟我哥吵什么？你为什么又惹他生气？”
    　　“以后不会了。”
    　　“什么意思？”
    　　“我下午再来。”
    　　“啊？————”乔冬阳看着莫照往车走去，喃喃道，“还他妈要来？”
    　　乔冬阳小心地走进卧室，小声道：“哥，他走了……”
    　　“滚！！！！！！！”
    　　“你别生气啊，他走了。是我啊，我是乔冬阳。”
    　　乔熠宵抬头看了他一眼，乔冬阳吓地立刻上前倒了杯水，递给他：“你喝水，不要生气，为他生气不值得。”
    　　他之前一直强忍着的眼泪，这时候全部落了下来。
    　　乔冬阳看着特别难受，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具体说了什么，但是隐隐听到乔熠宵大声说了很多话。他劝道：“哥，你喝水。他那么讨厌，以后我们不见就是了。今天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他能直接闯进来！他要是下次再来，我一定不让他进！再说了，我们下周就回老家了，他找不到我们了！”
    　　每次遇到跟那个莫照相关的事，乔熠宵都会不正常很久。
    　　这次见了真人，乔熠宵反应这般大。
    　　乔冬阳都快恨死自己了，以后坚决要好好看住门！
    　　幸好哭了一顿，乔熠宵又打起了精神，喝完了那杯水，对乔冬阳道：“你去继续睡吧。”
    　　“不困了，我陪你说话。”
    　　“不用，我也睡。”
    　　“真的？”
    　　“真的。”乔熠宵已经冷静下来了。如果白天莫照真的还敢来，他正好把以前欠的钱全部还清。这下他们就真的两清了，他倒要看这个人还怎么好意思再说出那番不要脸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之前呢，我也以为相见的场景会是比较冷静以及哀伤的。
    　　真正写这章时，大脑和双手突然好像就被宵宵控制了哈哈。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很怨啊。他心疼莫照受伤的同时，却又因为莫照明明知道他的这一切，尽管后来找到了，正常工作了也不来看他而伤心难过。（他不知道金洛那几出）
    　　他特别喜欢莫照，虽然告诉自己不能再和莫照在一起了，也告诉自己要有尊严，不能挥之即去召之即来。但他真的还是特别想念莫照，特别希望莫照能来看他。过于坚强的人，其实都特别需要他人的关爱。他虽然不齿于过去的自己，但他又同时真的很希望莫照能看看他、哄哄他（不过他不愿意承认）。
    　　总之他现在也很矛盾啦，下面几章看吧。
    　　第165章 一六五
    　　早晨，乔冬阳在刘文龙的陪同下去了趟银行。回来的路上，刘文龙不解地问：“突然将这么多钱都转到一张卡上做什么？”他之前给乔熠宵做会计，公司的公共账号，以及乔熠宵的私人账号，他都是知道的，这次存钱的卡却是很陌生的一张卡。
    　　乔冬阳囫囵道：“我也不知道……”其实他知道，虽然乔熠宵没说。那个莫照今天还会来，乔熠宵想把钱全部还给他。这几年来，他看着他们俩这样，也替乔熠宵不值，如果把钱还清，过去真的一笔勾销，那也好。
    　　他们回到租屋后，才发现院门是开着的，门外还停着一辆车。
    　　乔冬阳愣了愣，大声道：“快进去！”
    　　刚进去，便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董阿姨温声在与乔熠宵说话。刘文龙疑惑地问：“冬阳，这都是谁啊？”
    　　肖哲看到了他们，走来道：“回来了啊。”
    　　“你……”乔冬阳傻住了。
    　　刘文龙以为是亲戚，见状，便早早走了。
    　　乔冬阳看向床上不耐烦躺着的乔熠宵，面露疑惑。
    　　乔熠宵皱眉，没理他。他只好把卡塞到了乔熠宵的手中，乔熠宵紧紧握住了那张卡。
    　　倒是肖哲主动对乔冬阳道：“是莫先生让我们来照顾他的。”
    　　“又是他？我们都要回去了，他让你们过来做什么。”
    　　“我猜他不想让你们回去。”
    　　“那你们是跟那个姓莫的是一伙的了？！”
    　　“不是，我和阿姨的确担心你们，便来了。他可能是觉得我们两个和乔先生比较熟，让我们来比较好。”
    　　“那如果姓莫的到时候拦着我们，你们帮谁？！”
    　　肖哲皱眉道：“乔先生的确还需要静养，我也是建议等身体再好些，到时再回去。”
    　　乔冬阳气道：“算了吧！到时候还走得了吗？！那个姓莫的就是神经病！”
    　　乔熠宵也气得不行，早晨乔冬阳走了没多久，肖哲与董阿姨就来了，他们没钥匙，开不了门，干脆找人来换了锁。董阿姨看到他就哭，没说几句，便忙着给他做吃的，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说到底，莫照就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没法凶董阿姨与肖哲，就让他们过来了。
    　　的确，他很喜欢董阿姨与肖哲，不愿意凶他们。
    　　租的房子不大，他坐在床上，另外三个人围坐在床边，房子似乎变得更小了起来。但是乔熠宵要承认，这一刻他的确觉得很舒服。因为身边的人，都是他熟悉，并喜欢的人。
    　　这样的气氛并没有能够维持太久，因为下午的时候，莫照来了。
    　　他果然说到做到，说下午来，便下午来。
    　　他一来，乔熠宵就不觉得舒服了。
    　　肖哲与董阿姨都站了起来，就像当初一样。看到他们这样，乔熠宵更加不舒服。早就不是当年了，这人还跑到他的地盘逞什么威风？
    　　这是他乔熠宵的地盘！
    　　“莫先生。”肖哲与董阿姨一起叫他。
    　　莫照点了点头，然后道：“你们带冬阳出去转转。”
    　　乔冬阳本还在想，奇了怪了啊，居然这么亲切地叫他。结果听完这句话，立刻不满道：“我不去！我陪着我哥！！”
    　　莫照便看向他。
    　　不等乔冬阳发火，乔熠宵已经先一步怒道：“你在我这里逞什么威风？！你凭什么吓我弟弟？！该出去的是你，你给我滚！”
    　　肖哲与董阿姨纷纷不自觉地往边上又站了站。
    　　乔冬阳点头道：“没错！你谁啊你！”
    　　莫照往他看去，乔熠宵翻了个白眼。卡在手，他怕谁？钱还完，他们就彻彻底底一笔勾销了！
    　　莫照好声好气道：“冬阳，我有话要跟你哥哥说，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呃……”被莫照的语气惊悚到的乔冬阳愣了愣，不知不觉看向他哥，却发现他哥似乎也被惊悚到了啊……他想到乔熠宵还要还钱，他们在这里的确不太方便。便勉为其难地说：“给你三十分钟！说完赶紧走！”说罢，才叫上肖哲与董阿姨走了出去。
    　　莫照这时看向乔熠宵，乔熠宵也回过了神。
    　　他皱着眉，直接从枕头下抽出那张卡，低头看着卡说道：“你帮我们家还了一百二十八万，分手的时候，你给了我一百万，这些就是两百二十八万了。在你家住了一年多，还有你给我交了两年的学费。学费加房租，就算五万，一共两百三十三万。
    　　还有你给我饭吃，伙食费。给我衣服穿，按理说衣服很贵，但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甚至很多衣服我没穿过。这些加起来算五万吧，这样两百三十八万。另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费用，我凑了个整数，两百四十万。
    　　都在这卡里了。
    　　现在都还给你。”
    　　他说罢，将卡递了出去。辛辛苦苦赚钱，除了要养活他和乔冬阳，还有一个信念便是，他一定要赚到钱还给莫照。
    　　虽然还完这一笔后，他就又穷了，又没钱了。但好在，他们要回家了，家里有房子，家里的公司虽然早破产了，公司的楼还在，也有三层楼呢。他能重新开始，他会再赚到钱的。
    　　从一开始，他就幻想着有这么一天。
    　　真的把钱还出去的时候，心情真的很奇妙。
    　　仿佛过去受的屈辱与委屈就真的不在了。
    　　可是他的手递出去很久，莫照都没有伸出手来接。
    　　他不满地抬头，瞥向莫照。
    　　却发现，莫照一直在看着他。
    　　眼神看似很深情，乔熠宵的眉头却皱得更紧。昨晚，乍然重逢，他没能调整好心情。说实话，昨晚的举动有些丢人。他现在明明已经很成熟很镇定了，不该做出昨晚那些幼稚的举动。
    　　调试好心情之后，现在他自认是很镇定的。可是看到莫照这个样子，还是想动怒。他不由自主地把卡塞到莫照手中，不高兴地说：“拿去！然后赶紧滚！我不欠你的了！”
    　　莫照静默了很久，又将卡放回到乔熠宵盖着的被面上。
    　　“什么意思？”乔熠宵不满问道。
    　　“除了这些，你还有钱吗。”
    　　“关你什么事呢？”
    　　“宵——”
    　　“我再说一遍！不许那么叫我！”乔熠宵瞪着他。
    　　莫照沉默，片刻后说：“我不会要的。”
    　　乔熠宵气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要？莫市长看不上我这区区两百多万？也是啊，两百多万够你干什么呢，买个车都买不起，买房子也买不起，够干什么呢？”他说着说着又怒上心头，“两百多万够买我乔熠宵，却不够莫市长你干任何事情啊！怎么？你还想重复从前的戏码啊？还想继续包养我？还想继续禁锢我？你配吗？！”
    　　乔熠宵的声音很大，说完之后，房中甚至响起了回声。
    　　回声过后，又是长久的寂静。
    　　直到莫照又说：“我不配。”
    　　“既然不配，就给我滚！！”乔熠宵不知为何，又想哭，强忍着大声这般说道。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养好身体——”
    　　“身体是我自己的，我难不成会害我自己？！倒是你，别有用心！姓莫的，你别以为过个几年，以前的事我就都忘了，你还想再次控制我？你休想！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品，没有人能够决定我的行为，除了我自己。这次阿姨和肖哲不告而来的事，我暂且算了，因为他们是我喜欢的人。我明天就会让他们再也不要来，你要再敢让其他人过来，我就跟你拼了！”
    　　“怎么拼？”莫照看着他问。
    　　乔熠宵笑了起来，怒道：“怎么？你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就乔冬阳会拉横幅？乔冬阳那时候没成功，是因为他傻！我可不是他。你要真惹急了我，我到处给你拉横幅去，我就算卖了老家的房子，也要花钱在全上海的出租车上打广告，告诉所有人你莫照到底是什么人！”
    　　莫照轻声问：“我是什么人？”
    　　乔熠宵一顿，反问道：“你有脸问我？我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啊。再说了，我还小，又是普通老百姓，我可不怕耽误。您呢？您耽误得起吗？等您面子里子都没了，您怎么继续做高高在上的莫市长？您怎么娶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乔熠宵的嘴中源源不断的话一一说出来，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这么能说。已经很久了，很久他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他觉得那些话很刺耳，他也明明不想说的。
    　　可是看着面前莫照那张平静的脸，他控制不住！
    　　他控制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他说什么，莫照始终这么平静？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乔熠宵在哭，在闹，而莫照永远这么平静？
    　　两年前如此，四年前也是如此，如今还是这样！
    　　他不服气。
    　　莫照却突然道：“说这么多，伤口不疼吗？”
    　　乔熠宵恍然回神。
    　　他说了很多，说得太激动，的确牵扯到了伤口。此刻回神，才发现真的有点疼。
    　　但他倔强地抬了抬下巴，没说话。
    　　看到这幅模样，莫照想到当初刚认识乔熠宵的时候。明明乔熠宵那时有求于他，也怕他，却还是强撑着抬起下巴，似乎那样就不用害怕他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乔熠宵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要强。
    　　他早该知道的，与乔熠宵，从来不能用强硬的。他越逼，乔熠宵越不会同意。而这些有悖初衷，他只是希望乔熠宵养好身体。乔熠宵的身体好了，他也才有心思想未来。
    　　他平心静气地说：“你老家那边的医院的确不如这里，况且这边医生已经熟悉了你的病情。在这里，你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乔熠宵不耐地又要打断他的话。
    　　莫照却严肃地说：“听我说完。”
    　　真的很严肃，严肃到乔熠宵愣了愣。两年不见，真正摆出气势的时候，莫照的官威更甚了，真的有点吓人。
    　　他一时没回过神，愣愣地听完了莫照剩下来的话：“你身上到处骨折，这样怎么坐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到家，房子是不是要打扫？水电是不是要恢复？你们都不便出行，谁去办理？是不是要考虑吃饭的问题？谁给你做饭？乔冬阳，还是你？你找阿姨做饭，怎么迅速找到阿姨？吃外卖？你的身体要好好养，吃外卖好得更慢。到你痊愈，最少还要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你会说有钱就好办事，可是你把钱都还给我了，你有钱解决吗？”
    　　乔熠宵想反驳些什么，却发现莫照说得都对。
    　　他卡里就剩八千多块了，是目前他的全部身家，够干什么的呢。
    　　莫照认真地说：“你在这里养身体，养好身体你再做决定。”
    　　“那你还不是要把我困在这里？我养好身体，你让我回家吗？”
    　　“到时候，我不会干涉你。”
    　　乔熠宵不相信地问：“真的？”
    　　“真的。”
    　　乔熠宵莫名有些失望，他以为莫照会多么坚决，也不过如此。随即他又想，他是不是脑袋又坏了啊？莫照不管他，他不该高兴吗？！
    　　莫照这时站了起来，拿起床上那张卡，说：“你好好休息吧。”说罢，转身就要走。
    　　乔熠宵差点就问出口了，问他“做什么去”，但他忍住了。他不能问，也不该问。
    　　倒是莫照走到一半，回头又道：“就让董阿姨和肖哲继续照顾你吧，本来他们也不愿意要我的钱。你要是过意不去，以后就算回家了，也念着他们就行。”
    　　“……”乔熠宵傻傻地看着他，等身体好了，莫照真的不拦他回家了？
    　　莫照继续往外走去，这次再没回头。
    　　乔熠宵低头。
    　　莫照又走了。
    　　莫照带着卡走的。
    　　他们之间又没关系了，这次是真没关系了，毕竟钱都还了，莫照也接受了。
    　　他觉得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他不高兴。
    　　第166章 一六六
    　　院门外，乔冬阳、董阿姨与肖哲都坐在车里，见莫照出来了，他们也纷纷下车。莫照看向乔冬阳，说：“你来一下。”
    　　“啊？”乔冬阳走上前，跟着莫照一起上了他的车。
    　　莫照的司机走下车，替他们关好门。
    　　莫照将刚刚的那张卡递给他，乔冬阳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卡还是他早上去存的呢，里面一共有两百四十万。他不解地抬头看莫照，莫照道：“你收着，以后实在差钱了再拿出来。要是没遇到突发情况，就藏着，别让你哥知道。”
    　　“为什么……”乔冬阳不懂。
    　　“你哥他脾气不好，你也知道，没事别惹他生气。回老家后，你也劝劝他。”
    　　“你不是不让我们回去吗？”
    　　“他想回去。”
    　　“……”乔冬阳更不懂了。莫照不顾墙头上的玻璃戳破了手掌也要翻墙头，明明这么想见乔熠宵，怎么说放手就又放了呢。就跟当初说分手便分手一样，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奇怪。
    　　“他喜欢就好了。”莫照往外看了眼，“你去吧，好好照顾他。”
    　　“我知道。我当然会照顾好我哥。但是，这个卡我不能要，这是我们家欠你的钱。”
    　　莫照笑了声，轻声道：“收着吧，就当是为你哥。去吧，下车吧。”
    　　“我……”
    　　“下车吧，谁都别说。”
    　　乔冬阳懵懵懂懂地走下车，看着那司机与他微笑打招呼，再上车。车就要开走时，他突然走上前，脚步很慢，面上的表情却很急，车子又停了下来。
    　　莫照摇下车窗，问他：“还有事？”
    　　乔冬阳看他看了很久，下定决心般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壮士扼腕地递过去：“你拿去吧！我一直贴身带着，被我哥看到就惨了。你别说是我给的！我哥早以为这东西被我毁了。”
    　　“这是？”
    　　“你自己去看吧！再见！”乔冬阳转身往院子走去。
    　　莫照看着手心那个小巧的U盘，看了半晌。
    　　直到司机问：“莫市长，我们回Z市吗？您明早还有会。”
    　　“回。”莫照道，却在车子开出去时，他又道，“先去一个地方。”
    　　莫照也没想到，他会再来这里。
    　　此处本就是他的房产之一，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房子，没有人住，没有家的气息。直到，乔熠宵住进来。
    　　而乔熠宵走后，董阿姨与肖哲等三人将这里打扫干净便也走了。他们联系不到他，肖哲联系到了高铭。高铭倒是问过他怎么处理，他听到乔熠宵已经走了这个消息后，早就无心去想其他的事。
    　　高铭便自作主张地把这房子给锁了起来，里面的摆设一点儿没动，车库的车子停在那里，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也还在，定期还有人过来修剪。
    　　因此，当莫照推门进去时，看到的院子，竟然还如同当年那般。
    　　饶是他，也恍惚了几秒。随后他大步往房中走去，打开灯，屋内的摆设完完全全是与当日一样的。乔熠宵总是光脚跑来跑去，为此铺了满屋子的白色地毯。乔熠宵坐着换鞋的木质小板凳。乔熠宵躺着看书、看电视、玩猫的沙发。乔熠宵特地给葵葵买的猫爬架等等等等，全部都还在那些地方，一点没变。
    　　甚至茶几上还放着乔熠宵喝水的杯子，杯面上有一只跟葵葵很像的猫。
    　　那杯子也是乔熠宵自己画了猫，在网上找人定制的。乔熠宵做了两个，还给了他一个。
    　　他一一经过这些熟悉的地方，往楼上走去。
    　　乔熠宵的卧室内，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只是床头柜上没了那么几支每日更换的向日葵。莫照注意到，即便收拾整齐，乔熠宵的床上，枕头只剩了一只。
    　　他苦笑，他知道，另一只枕头一定早被乔熠宵扔掉了。
    　　他再走进乔熠宵的书房。乔熠宵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包括电脑。乔熠宵往日里用的笔记本电脑就在桌上，他走到桌前，打开书桌两侧的抽屉。乔熠宵喜欢往里面塞各种他喜欢的小玩意，此刻那些东西还在里面。因为没有风吹，也没有日晒，那些小玩意还是从前的颜色。
    　　他从中拿出一只毛毡猫，那是乔熠宵自己做的，按照葵葵的样子做的。
    　　他动作很轻地一一翻看着抽屉里的东西，翻出了一本填色书，他也记得。是从前两人一起逛书店时，他觉得好玩，顺手拿的。他打开看，乔熠宵画了起码一大半，配色都很好看。
    　　他已经看不下去了，低垂着眼眸将拿出来的东西再一一放回去，刚要关上抽屉时，他停住了动作。他再次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伸手到最深处，摸到了一小本硬硬的纸质物品，他抽出来。
    　　原来是一本日历。
    　　他轻蹙眉头，翻看着那本日历。
    　　凭着直觉，他翻到了某几页，果然，他看到了乔熠宵的字迹。
    　　他看到乔熠宵画的爱心，画的笑脸。也看到乔熠宵写下的“谢谢莫照”，还看到乔熠宵所写的“老公生日快乐”。
    　　溺水那天都没尝过的窒息感瞬间便铺满了他全身。
    　　他转身靠在书桌上，看向窗外，半晌都没能好好呼吸一次。
    　　三个被圈起来的日子，一次是乔熠宵的生日，一次是他自己的生日，还有一次呢，那是什么日子？
    　　他想起来了，那是乔熠宵参加足球比赛的那日。
    　　他第一次亲吻乔熠宵额头的日子。
    　　莫照也不禁有些迷茫，辜负乔熠宵的这份真心，反而去伤害他。
    　　这件事，做得到底对不对？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做，乔熠宵是不是就不必受这些苦，有他好好保护着，来回有人接送，乔熠宵是不是也不会出车祸？现在的乔熠宵是不是可以高高兴兴地毕业，开开心心地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如果当初他固执己见，他的父亲又会做出些什么？
    　　对于世上的事情，他几乎能够做到游刃有余。
    　　唯有这一件事，直至今天，他都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要怎么做，才能让乔熠宵受到的伤害减到最低值。
    　　他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已又是一片清明。他将那电脑与日历都拿在手中，准备离去。
    　　下楼前，他回身望了眼自己的卧室。
    　　他不知不觉又往那处走去，打开那间卧室的门，他看到了床上一只格格不入的枕头。
    　　他又苦笑，一定是乔熠宵把枕头扔了，董阿姨又捡了回来，只是放到了他的床上。
    　　他走上前，拍了拍那只枕头，随后拎起那只枕头看了眼。
    　　却不料，就这一眼，他看到了枕头下原来还有东西。
    　　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他放下电脑、日历与枕头，伸手拿起那只盒子，缓慢地打开了那只盒子。
    　　其中是一个其实有些粗糙的钱包，是牛皮的。他打开那个钱包，仔细地看。走线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手缝的，边边角角也有些毛糙。包型更是简单，就两折，里面还有两个卡位。
    　　其中一个卡位插着一张小卡片，他抽出那张卡片。
    　　里面还有东西，他再打开那张小卡片，包着的竟然是几颗向日葵的种子。
    　　他将种子又包起来，小卡片再塞回卡位里。
    　　这是乔熠宵自己做的钱包吧？
    　　那正是乔熠宵自己做的钱包。
    　　莫照离开的那个春天，他过得浑浑噩噩，每天都在想莫照，却也知道莫照不会回来了。想要给莫照做个钱包的念头，是早就有了，本想那年做好了给莫照做生日礼物。却没想到，开年时，他们便分手了。
    　　材料是早就买好的，他还是独自做了起来，做得并不满意。
    　　尤其后来他去了一趟Z市，知道自己要走了，钱包的边角也没有再包，他本来是想一把火烧了的。可是那到底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虽然丑，也是他亲手做的，他不忍心。
    　　他知道，董阿姨把他的枕头放到莫照的卧室去了。
    　　临离开前，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莫照的卧室，将那个盒子塞到了枕头下方。
    　　他不知道莫照以后还会不会来这里，也不知道这个房子以后是谁住，更加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猜出来这是谁做的。
    　　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那些是他的心意，那么最后一次，他就再任性一下，将它送出去。
    　　虽然，也许，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收到。
    　　莫照带着乔熠宵的电脑、日历，与那个钱包，回Z市了。
    　　他坐在车上，不知不觉又看向手心里的U盘，他隐隐能够猜出这是什么。
    　　却突然不敢看了。
    　　莫照果然再没出现过。
    　　就和两年前一样。
    　　乔熠宵也突然蔫了似的，不再吵着要回家，安安心心地养病，原本包好的车也取消了。原本要转租出去的工作室，肖哲问他：“有人今天过来看工作室了，很满意，租金他们还想再压两千，说是可以立刻交付。”
    　　乔熠宵睁眼，没精打采地说：“不压了，爱要不要。”
    　　肖哲看了他一眼，应道：“好，也不急，我们再看着。”
    　　“嗯。”乔熠宵应完，又闭上了眼睛。
    　　直到董阿姨端着碗汤走来，轻声道：“熠宵，来喝汤啦。”
    　　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小声道：“不想喝，喝腻了。”
    　　“油沫子都撇掉了，你看。”
    　　这些对话都和从前无比相似，刺激得乔熠宵一天比一天更没劲，身上还在疼，他愈发烦躁。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估计是乔冬阳回来了。”
    　　肖哲起身：“我去开门。”
    　　进来的却不是乔冬阳，而是莫照。
    　　乔熠宵的床正对着门，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是真没想到莫照会过来，愣了会儿，才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董阿姨倒挺高兴的，她放下碗，站起来道：“莫先生你来了啊。”
    　　“嗯，这阵子忙，今天才抽出空来。”莫照很和气地与她说话，“在吃饭呢？”
    　　“我给熠宵煲的骨头汤，我正劝他喝呢。”董阿姨笑眯眯地说。
    　　乔熠宵的眉头一皱，果然听到莫照问：“怎么不愿意喝？”
    　　“天天喝，嫌腻呢。”
    　　莫照便道：“喝了对身体好，不喝好得慢。”
    　　“是啊！”董阿姨附和道。
    　　乔熠宵不大高兴地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愿意看他。
    　　董阿姨又道：“莫先生你坐吧，这里虽然小了点，但是我们买了好几张椅子。”莫照现在不是董阿姨的雇主了，董阿姨说话也轻松了不少。
    　　莫照倒真的坐了下来，就坐在床边，看着董阿姨继续劝乔熠宵喝汤。
    　　乔熠宵只好自己接过碗喝，喝了一半，他不耐烦地抬头看向一直看着他的莫照：“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
    　　“为什么？”
    　　“你看着我，我喝不下去！”
    　　董阿姨默默地低头，肖哲说道：“阿姨，我们出去转转吧，你不是说要买菜？”
    　　“啊，是啊！”董阿姨站了起来，“熠宵，阿姨出去买菜啊。”
    　　说罢两人赶紧出去了。
    　　“……”乔熠宵无言。
    　　于是屋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乔熠宵觉得有些尴尬，到底把剩下的半碗汤喝完了。莫照伸手要去接那个碗，乔熠宵将碗放到了另一侧的床头柜上，继续保持沉默。
    　　乔熠宵也说不出来，不知他是不是有一点高兴。
    　　他本来是想等着莫照主动开口的，结果沉寂了许久，莫照都没有说话。
    　　他又有些不耐烦起来，便直接问道：“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你又来做什么？来看我现在到底有多丑？！”
    　　莫照这才说话：“这几天有些忙，今天才有时间来看你，对不起。”
    　　“谁要你过来看我了？？”你说个P的对不起啊！这番话说得他乔熠宵天天在等着莫照似的！
    　　乔熠宵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莫照说话，他火气就这么大。他明明修炼得已经很少对人发火了。
    　　“你别生气。”
    　　乔熠宵没好气地说：“我没生气！”
    　　“我今天过来，的确是有件事想问你。”
    　　乔熠宵见他说得挺认真，立刻有些紧张起来，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去紧张的了。他不自觉地睁大眼睛，问道：“什么事？”
    　　“我妈想来看看你。”
    　　“……”乔熠宵傻乎乎地看着莫照。
    　　“可以吗？”莫照再问。
    　　乔熠宵这才缓慢回神，迷糊地问他：“你妈要见我？为什么？”
    　　“她知道你受伤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乔熠宵更迷糊了。
    　　为什么他受伤了，莫照的妈就要来看他啊？他们又不认识！
    　　第167章 一六七
    　　乔熠宵当然没有同意，别说他现在跟莫照已经没关系了。就算当初有关系，他也不敢见莫照的家人。他以前没有资本，也没有能力与莫照平起平坐。如今倒是终于重获自由身，钱也还清了，看似与莫照是平等了。
    　　可他再次很穷很穷，浑身都是伤，走路都没法好好走，成天躺坐在床上。因为头上要缝针，头发也剃掉了，现在特别丑。
    　　还没了工作，没了事业。
    　　他更加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见莫照的家人。
    　　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关系，有什么必要去见他的家人呢？
    　　他的拒绝似乎在莫照的预料之中，莫照也没说什么，再与乔熠宵说了几句，要他好好养身体，便又走了。走前，也没说还会不会再来。倒是说了句：“你不丑。”
    　　没等乔熠宵回神，他就关门走了。
    　　乔熠宵看着门被关上，还没来得及生气，却有些懵。
    　　莫照怎么又变得有些奇怪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月，一日早晨，董阿姨与肖哲还没来，家中门被敲响了。
    　　乔熠宵因为生病，睡眠本就浅，几乎是响起第一声敲门声的时候，他便醒了。他静静等着，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敲门的声音也很和缓。乔冬阳这时揉着眼睛走出来，打着哈欠道：“哥，有人敲门啊。”
    　　“嗯。”
    　　“我看看是谁。”
    　　其实乔熠宵以为是莫照。莫照如果来看他，还要专门开两个多小时的车从Z市过来，而且他特别忙，时间不好挤。前两次他过来，也都是在一些比较奇怪的时间段里。
    　　结果来人并不是莫照，因为乔冬阳在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明显是陌生人了，乔熠宵心一松。
    　　却又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开心。
    　　门外响起一个说陌生，但又莫名带着几丝熟悉感的女人的声音：“你好，我找乔熠宵——你是他弟弟乔冬阳吧？”
    　　来人声音十分温柔，乔冬阳对这样温和的妈妈级别的女人最没抵抗力，他傻呆呆地说：“我是他弟弟，阿姨你是谁？你认识我们？”葵葵这时也从乔熠宵的枕边站了起来，跳下床，走到门边，贴着乔冬阳的腿，抬头看去。
    　　来人笑道：“这是葵葵吧？”
    　　“啊？”乔冬阳更奇怪了，这人怎么这么熟悉他们啊，连一只猫都认识，可是他确定他们不认识她呀。
    　　乔熠宵听到现在，也有些迷糊，他突然想到莫照上次来说的话。
    　　心里一个“咯噔”。
    　　他正要说话，来人已经道：“我是莫照的妈妈，来看看你们。是不是打扰你们睡觉了？”
    　　“啊……”乔冬阳也傻眼了。谁能想到莫照的家人会过来？他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张温柔的脸庞。
    　　何知婉也不急，依然微笑地看着他说：“我今天休息，便来看你们。太想快点看到你们，便来早了，不好意思。”
    　　“啊，没关系没关系啊。”乔冬阳见这个温柔的阿姨这么温柔地跟他说“对不起”，脑袋更懵了。
    　　而乔熠宵只有更懵的。
    　　这时候，乔冬阳已经带着何知婉走了进来。他看着乔熠宵，揉了揉脑袋，不知道怎么说。
    　　何知婉看到了床上的乔熠宵，说道：“你好啊。”
    　　“……”乔熠宵也傻乎乎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喵~”葵葵叫了声，跳回床上，窝在乔熠宵的手边。
    　　何知婉这时走到床边，弯腰笑着与他说话：“我是莫照的妈妈。”
    　　“……”
    　　“宵宵，我可以叫你‘宵宵’吗？”
    　　“啊？——”乔熠宵依然处于迷蒙的状态。直到葵葵又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撑着就想要坐起来。见状，乔冬阳也醒了过来，立刻上前要去扶他。何知婉已经上前一步，扶起了他。
    　　乔熠宵更加云里雾里的了，他见那个莫照的妈妈扶他起来，随后便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乔熠宵看向乔冬阳，乔冬阳眨了眨眼，更加不明白。何知婉笑道：“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没，没有。”乔熠宵应道，“乔冬阳，你去倒点茶来。”
    　　“哦！！”乔冬阳也恍然大悟。他们这里很少有真正的客人过来，他想不到这点。听到乔熠宵的提醒，他立即去烧热水。
    　　何知婉一直笑着，见他们这样，立即站了起来，拉过乔冬阳的手，说道：“快别忙，坐下来，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你们别为我忙。”
    　　“阿姨，我给你倒点热水喝吧……”乔冬阳还坚持。
    　　“真没关系，你坐下来。”
    　　乔冬阳只好也坐了下来。他看向乔熠宵，乔熠宵看着他，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们觉得莫照那样的人，家长肯定是比他还要严肃的，结果这位莫照的妈妈这么温柔。乔熠宵跟莫照在一起久了，特别能够辨认真笑与假笑，这个阿姨一直是在真笑的……是真的笑得很温柔。
    　　但就是这样，愈加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知道宵宵你受伤了，早想来看你，但怕打扰到你们。前阵子，莫照帮我问过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大愿意我过来看你们。但我还是来了，不好意思。”
    　　乔熠宵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有些局促地说：“没有……”
    　　“宵宵，你叫我阿姨吧。”
    　　“……”乔熠宵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何知婉见他这样，笑了起来：“不用怕我，我只是来看看你们，没有其他意思的。”
    　　乔熠宵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乱想……”
    　　倒是乔冬阳傻呆呆地问道：“阿姨你怎么知道我哥的？”这不科学啊。他再傻也知道，现在大多数父母根本不能接受孩子是同性恋，更何况莫照这种家庭。这个阿姨不可能不知道乔熠宵和莫照以前有过一段，可她既然知道，还过来？
    　　有些奇怪啊。
    　　何知婉听罢，又是温婉一笑，随后说道：“生来便有缘分吧。”
    　　这话把两兄弟说得更懵了。
    　　何知婉似乎知道他们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坐太久，大概半个小时她便起身告辞了。只是告辞之前又道：“我给你们带了些吃的过来——”
    　　话没说完，乔熠宵立即道：“我们不要，我们有吃的。”他再也不想要莫照的东西了，包括他家的东西，不想再与他牵扯不清。
    　　何知婉道：“都是些寻常的吃的，我家乡下亲戚自家养的鸡，自家种的蔬菜，给我们送了些来。你最近要养身体，那些老母鸡煲汤最好了。”
    　　“……”乔熠宵愣愣地看着她。
    　　这种说着家常话的场面，久违太多年了。包括乔冬阳，也愣在了那里。
    　　何知婉就趁这个功夫，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笑道：“我让我司机帮忙送来，他就送到门口，不进来的。”
    　　乔熠宵不知道如何拒绝，他只好小声道：“您太客气了……”
    　　几分钟后，门被敲响，乔冬阳去开门，司机已经在门口堆了三个箱子了。
    　　乔冬阳惊诧道：“这么多！！”
    　　乔熠宵抬眼看去，是有点多！！！
    　　何知婉道：“你们俩都在长身体，多吃一点，很快就吃掉了。吃完了，阿姨再给你们送来。”
    　　乔熠宵吓地赶紧道：“不不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何知婉作势要去搬那箱子，乔熠宵见她身上那素色的丝质衣服，神经不自觉地抽抽，他立即道：“阿姨，你让司机叔叔搬进来吧！没关系的。”
    　　何知婉惊喜地回身看他：“你愿意叫我阿姨了。”
    　　“……”乔熠宵更加不好意思了。
    　　司机叔叔乐呵呵地将箱子全部码到厨房里，打了声招呼要走。乔熠宵开口道：“乔冬阳你去冰箱拿饮料给司机叔叔！”
    　　“哦！！”乔冬阳这才想起来，赶紧往冰箱走去。
    　　那司机笑着说：“我车上有水，不用，你们休息。”随后朝何知婉点点头，先出门了。
    　　乔熠宵过意不去地看向何知婉，何知婉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见状便真的告辞走了，只说过几天再来看他。
    　　乔熠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才察觉，第一次见莫照的家人，居然顶着这样的脑袋，他的脸不知不觉便有些烧。何知婉倒笑了起来，说：“这样的宵宵也很可爱。”
    　　“……”乔熠宵更加懵。
    　　乔冬阳送她出门，回来后，不解地说：“哥，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
    　　乔冬阳去厨房仔细看了一番，过来说：“一箱子都是蔬菜，都水灵灵的。另一箱子是鸡，那些老母鸡都杀好了，用保鲜袋装着，放在包好的冰块里。还有好多鸡蛋，和排骨。这能吃很久了。哥，他们想干什么啊？
    　　莫照的妈妈居然是这样的，说话太温柔了，我听她说话，不知不觉就听进去了……”
    　　乔熠宵叹气，何止乔冬阳，他也是啊。莫照的妈妈太厉害了，那样温柔，说话那样和缓，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机会。找不到就算了，还不知不觉就被带进去了，顺着她的话头讲话了。
    　　比莫照还厉害……
    　　“哥，他们家人不是应该很讨厌你才是？怎么还来看你？”乔冬阳问得特别直接。
    　　乔熠宵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听到这话也没觉得如何。再说了，他自己也在怀疑呢。他还记得当初莫照的爸爸让人来找他，还让他离开莫照呢。怎么几年不见，就这样了？就他现在这幅鬼样子，那阿姨还夸可爱？？
    　　莫照跟他妈妈都很奇怪！
    　　后来的日子，莫照倒是没再来。
    　　何知婉每周总要来个两次，一般都是周末的时候，难免会撞上董阿姨。阿姨知道她是谁后，也吓得不轻。但与他们兄弟俩一样，不知不觉就被何知婉给带到她的语境中去了。
    　　再后来，何知婉留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往往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甚至，她开始亲手给乔熠宵做吃的。董阿姨虽然不拿莫照的工资了，但她现在已经知道莫照到底是做什么的了，他是市长，他们家有背景，他妈妈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她自然不敢让何知婉做饭。
    　　何知婉笑道：“我做饭很不错，莫照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我做的饭。你让我给宵宵露一手。”这是在厨房里说的，董阿姨呆了会儿，只好站在一边看她做饭。
    　　乔熠宵其实在面对何知婉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因为他摸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未知的事物，总是可怕的。更何况，那个人是莫照的家人。他对于莫照的家人，有种本能的害怕感。
    　　他能朝莫照吼，却不敢在何知婉面前犯脾气，因为这是长辈。他不能对长辈不敬。更何况，她对他很好。
    　　因此但凡她在这里，再难喝的汤，他也会乖乖喝下去。
    　　今天也不例外，他喝了一半，董阿姨笑道：“夫人做饭果然很好吃，你看宵宵，往常我要哄很久才肯喝，今天不用哄就喝了。”
    　　乔熠宵差点没喷出来，他憋得满脸通红地抬头：“这汤……”
    　　“是我做的。”何知婉微笑着愉快认领。
    　　“……”乔熠宵低头，沉默地喝完了那碗汤。
    　　他更加不知道莫照的妈妈到底要做什么！！
    　　她每周都来，来了一个多月了，却是从来不谈及莫照，今天还给他做东西吃！！别人家的妈妈，看到儿子的前同性男友，不该怒火中烧，就差没拿火把上去烧他了吗？
    　　可他也不敢问。
    　　何知婉这时又让乔冬阳来喝汤，乔冬阳早习惯了何知婉来这里，一口一个“阿姨”叫得特别甜。
    　　乔熠宵每每听到他甜甜地叫“阿姨”，都觉得傻人也有傻人的幸福！
    　　就这般，三个月慢慢过去，乔熠宵的身体也渐渐在痊愈。
    　　三个月内，莫照没再来过。
    　　他的妈妈却是来得更加勤快了。甚至不再是周末过来，偶尔工作日的时候，她也会来。
    　　又是一日，何知婉来了这里。这日是工作日，阿姨出去买东西了。何知婉穿着工作制服，走了进来。一进门，乔熠宵就闻到一阵十分熟悉的香水味。他愣愣地抬头看向她，何知婉笑道：“在附近开完会，就来看看你。”
    　　乔冬阳问道：“阿姨，你今天喷香水了？”
    　　“鼻子真灵，一点点。”
    　　“这个味道超级好闻！”
    　　“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蛋糕。”何知婉笑着递给他一个纸盒子。
    　　“哇！”乔冬阳兴奋不已的打开那个盒子，果然摆了两排六只味道各不相同的纸杯蛋糕，他手都不洗就抓起一只红丝绒的塞到了嘴里。
    　　乔熠宵看在眼里，觉得丢死人了，他不满道：“你手都不洗！——”
    　　乔冬阳朝他吐了吐舌头，抱起盒子，转身回自己的卧室吃去了。
    　　把乔熠宵气地说不出话来，何知婉笑着说：“他还小呢，以后就记住了。”
    　　“他都二十岁了……”乔熠宵小声抱怨道，把那熟悉的香水味忘到了脑后。那是他妈妈喜欢的香水，他妈妈喜欢，其他人也能喜欢啊，不算什么。
    　　何知婉却因为他小声的抱怨而高兴起来，对熟悉的人才会抱怨啊。
    　　她仔细看了看乔熠宵的胳膊与后脑勺，查看后才坐下，宽慰地说：“这周去医院检查吧，阿姨陪你过去。”
    　　“不用了……您很忙吧，董阿姨陪我去就行了。”
    　　“没事。董阿姨一直以来照顾你，也辛苦，给她放假休息休息吧。”
    　　这话听在耳朵里怪怪的，有种董阿姨是外人，而他与她是一家人的感觉。乔熠宵心中觉得毛毛的，但也不好说什么。
    　　何知婉又道：“让莫照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乔熠宵抬眼看她。
    　　这是近三个月来，第一次，何知婉在他面前提到莫照。
    　　第168章 一六八
    　　何知婉大大方方地微笑着，任他看。
    　　乔熠宵心中十分复杂。
    　　他一直以来都有个猜想，隐隐觉得莫照的妈妈来这里，是替莫照说好话来的。可是三个月来，她一句关于莫照的话都不说，甚至提都不提他的名字。他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还笑自己自作多情。可是呢，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其他的。郁结了一阵子，他便放开了，懒得去想，既来之则安之吧。
    　　没料到，莫照的妈妈今天终于提到莫照了。
    　　上来就是莫照送他们去医院。还说得这样寻常，似乎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这话比上句关于董阿姨的话更奇怪，这话，完完全全就是他们是一家人的感觉了！
    　　乔熠宵可以尊重这位阿姨，也可以喜欢她。
    　　但不代表，他要因为她对自己好，就又再与莫照在一起。
    　　莫照当初不要他了，他这辈子就绝不会再回去。
    　　他乔熠宵不是那等没有骨气，挥挥手便离开，招招手便又回去的存在。
    　　他组织着话语，想说些什么。
    　　可何知婉已经又说道：“宵宵，你还生莫照的气吗？”
    　　好嘛。果然不提便罢，一提就这么直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他最近已经不用躺坐在床上了，此刻他与她一样，是坐着的。
    　　这三个月来，何阿姨每周都来看他，甚至好几次亲手给他做饭吃。他很感激她，更是感激她作为莫照的家人，明明知道他被莫照包养过，也依然那样温柔地看待他。甚至他知道，她是真的没有瞧不起他。
    　　可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说清楚的。
    　　他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阿姨，谢谢你这些日子过来看我，照顾我。
    　　我，和他的事，您也许都知道。您也许也知道我为什么与他在一起。也知道，我们为什么又会分开。
    　　您没有瞧不起我，这么真心对我，我是真的特别特别感激。
    　　可是，我和他不会再在一起了。我，也有我的底线，也有我的准则要去遵循。”
    　　何知婉听完他这席话，沉默了很久，静静地叹了口气，她轻声道：“宵宵，当初，他也是迫不得已。”
    　　乔熠宵抬眼看她：“又是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使他一个理由都没有的，就和我分开了呢？阿姨，我不是无心的木头。我的心也不是说碎便碎，说要修补，便又能迅速修补好的。”
    　　何知婉再次沉默，随后问道：“宵宵，你还喜欢他吗？”
    　　按理说，这话由一个长辈问出来，有些奇怪。
    　　但乔熠宵此刻倒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他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还喜欢他吗？
    　　很久很久以前，这份喜欢便变成了爱。这两年来，他也以为他会忘记莫照，就像肖哲说的那样，经历过便都好了。可是他经历了这两年，才知道他不仅没有忘记莫照，反而愈加喜欢，愈加地爱他。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爱得深，恨得也深。
    　　而且他并不打算回头。
    　　此刻问这些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因此到最后，他都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何知婉也没有勉强他，没再说什么，起身欲离去，只是离开前说：“宵宵，周末我来接你去医院。”她见乔熠宵皱眉，又道：“他不去，我送你去。”
    　　“……谢谢。”
    　　何知婉露出一抹稍显勉强的笑意，就这般离去了。
    　　乔熠宵靠在沙发上，久久之后，叹了口气。他往墙上的日历看去，这个病一养啊，就从夏天走到了秋天。
    　　他知道周末是什么日子。
    　　周六是十月十日，莫照的生日。
    　　他比谁都记得清楚。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过生日的时候，莫照也没有来啊。
    　　莫照过生日，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甚至，这三个月来，莫照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莫照根本就不在乎他，凭什么他要在意他过生日的事。
    　　他在上海待得也够久的了，等下个月，身体彻底好了，他便回家吧。
    　　对他好，对莫照好，对大家都好。
    　　周六，何知婉带他去医院，果然只有他们两人。
    　　在医院，检查了身体，医生又问了些问题，时间并不久，做完这些，他们便欲离开医院。开车前，何知婉问他：“宵宵，回家之前，能不能和我去一个地方？”
    　　“啊？”乔熠宵不解地看她。
    　　“去我家。”
    　　“还是别了……”
    　　何知婉笑道：“他不在，你放心。家里没人。”
    　　乔熠宵最终还是同意了。何阿姨人太好了，他不好意思拒绝。
    　　况且，今天检查身体，各方面都恢复得很好，下个月，他就真的准备回家了。回家之前，稍微放纵一下，应该无碍吧？
    　　他以为莫照的家会是在很高档的地方，结果那只是个有些老旧的小区，他眼底微露诧异，面上倒没有表现出来。
    　　何知婉似是知他所想，说道：“这是我们以前的家，也是莫照长大的地方。”
    　　再一次地提到了莫照，可是乔熠宵已经无法移开脚步。
    　　他要承认，他想去看看莫照从小长大的地方。
    　　何知婉带他看了莫照的卧室，指着墙上的字说：“这是他五岁时写的字。”她又打开书柜，里面满满的都是书，“他喜欢看这些志怪小说，只是我们不允许他多看，他都是偷着看，有一回被发现了，他爸爸罚他写了一百个‘静’字，要他静心。”何知婉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从小他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不允许他过度，等到他大了，我搜罗来这么多书，都放到了他的书柜里。可是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家来了。”
    　　乔熠宵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却不自觉地有些难过。
    　　何知婉回身看他，问他：“你愿意听我讲讲莫照小时候的事吗？”
    　　乔熠宵看着她，点头：“我愿意。”
    　　“莫照从小就懂事，别的小孩还在玩闹，还在享受童年的时候。他就已经要早早地起床，练大字，锻炼身体，还要读书。他还小，就要学会去面对成人的世界，要学着去分辨他人的笑容，更要学着如何露出自己的笑容。
    　　他却从未觉得辛苦。他五岁的时候，因为家中的猫死了，他哭了很久。他的爸爸认为他玩物丧志，认为他小女儿情态，拿起鞭子便抽他，抽得他浑身是血。”
    　　乔熠宵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何知婉，眼中不知不觉便涌出了眼泪。
    　　何知婉笑了声，低头说：“我当时阻止，却阻止不了。家人都觉得我妇人之仁，事后，莫照没哭，我却哭了很久。他却走到我面前，用小手拍了拍我的手，对我说‘妈妈，你别哭了，不疼’。”
    　　说到这里，何知婉似乎说不下去了，低头哭了起来。
    　　而乔熠宵更是早就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我抱着他说，‘怎么会不疼呢’，他却满脸的不在乎，他笑着告诉我‘这又算什么呢’。他那时候才五岁啊！被抽了鞭子，却不哭也不闹，还反过来安慰我。他的爸爸见他这样，才赞了声‘有风度’。从此之后，本还有些小孩心性的他，似乎彻底长大了。他不玩任何玩具，也不看任何其他小朋友喜欢看的童话书、故事书。他只是早晨起得愈加早，站着练字的身姿愈加挺拔。就这样，他渐渐地长大了，他拿遍了他能拿到的一切荣誉。”她擦了一把眼泪，起身又打开一个柜子。
    　　里面都是奖杯，还有很多的奖状与证书。
    　　乔熠宵不知不觉便站起来，走到那个柜子前，何知婉指给他看：“这是第一次参加少年游泳比赛拿到的奖牌，这里是他从小到大的三好学生证书，每学期都有。这是他每年的市三好学生证书。还有这个，奥赛金奖，这个是中学的时候参加物理比赛的金奖。作文也拿过很多第一名，你看这个奖杯……”
    　　她说一个，乔熠宵就看一个。
    　　其实他从小到大算是很厉害的了，拿了很多证书与奖状，但是与莫照比起来，真的是什么都不算。他的那些荣誉，一个箱子就够装了。可是莫照的，两个柜子都不够装。
    　　“从小他就努力地做他的爷爷，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的人，他也从未令人失望过。我也曾以为，这样是对的。直到——”何知婉回头看向乔熠宵，“宵宵，你不记得我了，你知道吗，多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
    　　乔熠宵本还深陷在莫照的童年里，哭得脸皮干绷，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微张着嘴巴，看向她：“啊？”
    　　“你还记得，你曾经差点撞上一辆车，红色的奥迪。”
    　　乔熠宵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想起来了。他自然记得，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碰瓷的第一个人！因为那辆车和他妈妈开的车特别像，他不由自主就走到了车前。他当时饿了好几天，头昏眼花，没有看清那位车主的长相！
    　　那是他唯一没有记住的他所欺骗的人，但是那个人带他去医院，还给他买吃的，给他钱。
    　　那个人是她？是莫照的妈妈？？！
    　　乔熠宵仿佛身置冰窖，身上遍布冷汗。
    　　他看着面前的何知婉，鼻尖又闻到隐隐的香水味。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他眼睛还没恢复，躺在医院的时候，有一天也曾闻到过这个味道！
    　　是她吧？是她过来看他的吧？
    　　乔熠宵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碰瓷的场景，被莫照看到过。可他没想到，就连莫照的妈妈都看到过。
    　　他脸色煞白煞白的，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几步。
    　　他骗人的场景，都被他们看到过。
    　　何知婉见他这样，立刻上前拉住他：“宵宵，你不要怕，我没有其他意思。莫照失踪的那阵子，我看了他的电脑，他的手机。我认出了你。你不知道吧，他的电脑桌面是你，桌面上排着的一排全部都是你的照片。他的手机里也都是你的照片——还有，你看。”她又打开身边一个矮柜，居然从里面拿出了几本他很熟悉的相册。
    　　乔熠宵手脚僵硬，看着何知婉翻开相册给他看，果然是他的照片，果然被莫照拿走了。除此之外，何知婉又一一拿出来他小时候的奖状与证书。那天，邻居的妹妹说了那番话之后，他便知道，莫照拿走了他的照片。可就连这些，都被莫照拿走了？
    　　“宵宵，莫照那个时候是被逼的。这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我们威胁他，他不和你分开，你的安危就会受到影响。都是因为我们，与他无关。他不想去Z市，他想去的话，那年的十一月份他就接任了。他拒绝了，后来因为我们逼迫，他才去那里工作。
    　　宵宵这一切都是我们做错了，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乔熠宵的脑子一团乱，既因为他碰瓷被莫照的妈妈撞见而羞愧而害怕，又因为这迟来的真相而迷茫，这些搅成一团，搅得他的脑袋隐隐作疼，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才好。
    　　“宵宵，那不怪你。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或许你不知道，我今年还想起过你。我很后悔当时没有问清你的姓名，很后悔没有能够帮助到你，没有在你第一次被生活所逼做那样的事情时给予你帮助，没能够让你的生活变得顺遂起来，让你一直行走在黑暗当中，我很羞愧，很难受。知道你就是你的时候，我特别，特别惊喜。
    　　你看这就是缘分，我们生来就是有缘的，不是吗？
    　　你也不知道，你给我带来过什么帮助，因为你，我才有勇气面对长大的莫照。也因为你，我才能从梦中惊醒。宵宵，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叫过我‘妈妈’。
    　　你叫过我两次。
    　　未来，你还能再叫我‘妈妈’吗。”
    　　何知婉说完这些话，殷殷地看着他。
    　　乔熠宵却是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他一时之间，接收不了这么多的真相与讯息。
    　　作者有话要说：　　莫照以为宵宵不想见他，也知道他妈妈一直过来，所以最近当真没有过来。
    　　而且宵宵见到他时情绪比较激动。怎么说呢，这是莫照自以为的好吧，他觉得他不去，宵宵就真的高兴点了[摊手]。他不知道宵宵的口是心非，面对在意的人，难免判断错误。
    　　不过完整了家人这段剧情后，莫照很快就出现了。
    　　不知不觉写到现在，从我开始码这篇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觉得时间真的过得超级快啊，还记得刚开文的时候，也记得过年刚好一百章的时候，眼看着这文就要完结了……半夜里，往存稿箱放文的此刻，真是突然伤感哈哈。
    　　很感谢姑娘们从开文至今给我留言给我鼓励给我支持，这次写得很长，目前已经过了60w字了，也是我写过的最长的一篇。想要表述的情感比较多，亲情，朋友情，萍水相逢的路人情，以及很多层次的爱情，我写东西又比较细，字数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有时候会担心过于拖沓，可是回头看看，又觉得没有多写分毫。自己看自己的东西，总要过些时日，才能看出问题哈哈。
    　　总之，大家追文辛苦了。
    　　以及我这段话说得好像这章就要完结了似的[捂脸]，不是的，只是大半夜突然伤感，还有不到十章的。
    　　第169章 一六九
    　　房内一片寂静，乔熠宵很艰难地消化着这一切。
    　　何知婉小声道：“对不起，宵宵，我太急了，我——”
    　　这时，家中的门突然响了起来。何知婉愣住了，乔熠宵也愣住了。开门的声音很明显，之后是轻微的脚步声，几秒后，一个人走到了卧室门口。
    　　乔熠宵回头望去。
    　　竟然是莫照。
    　　莫照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也面露诧异。
    　　他看着一大一小，都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又看到柜子都开着，里面是他的奖状证书，以及乔熠宵的。他开口道：“怎么都哭了。”
    　　乔熠宵猛回神，立即伸手胡乱地去抹自己的脸。
    　　何知婉顾不得擦眼泪，她立即解释道：“宵宵，我没有让他过来。”
    　　乔熠宵看到莫照那毫不作假的诧异表情，便知道了。
    　　只能说一切都太巧。
    　　他低头，转身就要走。
    　　“宵宵！”何知婉拉住了他。
    　　“阿姨……”乔熠宵回头看她，却看到何知婉眼中的祈求。
    　　他停下了脚步。
    　　他很小就没有妈妈了，所以他喜欢董阿姨，因为董阿姨就像他的妈妈一样照顾他。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无法拒绝何知婉的好意，因为她更像他的妈妈。董阿姨因为从前是受雇于莫照的，虽然对他特别好，现在也不再收他的钱，可不由自主地总还有种对待主家的感觉。
    　　而何知婉，真的就像一个妈妈一样对他。他无法拒绝来自于何知婉的大部分提议，看到何知婉这样的眼神，他就会想到自己的妈妈。他知道何知婉是什么意思，她想帮莫照。他想到这里，就觉得特别难受。
    　　他不想再与莫照在一起，不想再因为这所谓的爱情而再次失去自己。
    　　爱情这个东西，不是好东西。
    　　他更不想再去害莫照。
    　　可是他无法对这样的眼神无动于衷。
    　　最终，何知婉走了。
    　　房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乔熠宵站着，莫照站在卧室门口。
    　　直到莫照说：“腿才好，坐下吧。”
    　　“哦。”乔熠宵倒也难得地听了一次话，没有唱反调，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饿吗？”
    　　“不饿，来之前，阿姨带我去吃了饭。”
    　　“我妈是不是都跟你说了？”
    　　“……嗯。”
    　　“你不用太在意。她很喜欢你，自然很希望留下你。你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不用勉强自己。”
    　　乔熠宵抬头看他。
    　　莫照见他看向自己，又问：“确定好回去的时间了吗？”
    　　乔熠宵动了动嘴唇，说：“下个月。”
    　　“到时候我安排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
    　　莫照没再说什么，但表情就是他一定会安排车子过来。
    　　随后两人再次沉默了起来。
    　　乔熠宵半低着头，脑袋中还满是何知婉的那些话。他小声地说：“你上学的时候很厉害啊。”
    　　莫照轻声笑了笑，说：“还可以。”
    　　乔熠宵回头看他，却发现莫照并没有看他。
    　　他不知道莫照到底在想什么。莫照似乎真的不会再强留他了，莫照不再需要他留下来了。旋即他又想，如果莫照非要他留下来，他无非又是对莫照又打又骂，坚决要回去。
    　　莫照自然是早就预料到了，自然也懒得再这么要求他了吧？
    　　谁又喜欢、愿意成天被别人骂呢？
    　　他觉得在这里再坐下去，已经没了任何意义，他起身道：“我走了。”
    　　“好。”莫照也起身，看似要送他。
    　　“你别送我了，我自己打车。”
    　　“有钱吗？”
    　　“有。”
    　　“好。”
    　　随后莫照真的停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乔熠宵独自往外走去，快走到大门处时，他又退回来，这才发现莫照是看着他的。这样，他才好过些。他指着那个矮柜子，说：“我要把我的东西带回去，那是我的。”
    　　莫照沉默了会儿，说：“好。”
    　　“你有没有箱子。”
    　　“暂时没有。你放心的话，收拾好后，我给你送过去。”
    　　乔熠宵瞥了他一眼：“那你就放在门口，别进来。”
    　　莫照苦笑：“我是洪水猛兽吗？”
    　　“不许说洪水！！”乔熠宵却突然凶了他一句。自从莫照被洪水卷过一次之后，他就特别讨厌这个词语，听到就不由自主地心慌。凶过之后，他有些不自在，也不说话了，转身大步走。莫照这次跟着他走出来，站在门边送他。
    　　他要下楼前，回头又看了眼莫照。
    　　莫照的身姿和从前一样，笔挺。
    　　这会不会真的是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乔熠宵突然有些难过。
    　　“祝你生日快乐啊。”他轻声说。
    　　莫照显然再次忘记了他的生日，他微微一愣，然后脸上漾出一丝温柔的浅笑：“谢谢。”
    　　哼。便宜他了。
    　　给他说了两次生日快乐，他只给了自己一次！
    　　乔熠宵没再说话，踩着楼梯往下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之后的日子，乔熠宵除了继续养身体外，便是与乔冬阳一起整理东西。明明当初不管是离开老家，还是离开别墅，只有一只可怜的没有装满的箱子。现在再要离开时，才知道这两年他们到底添置了多少东西。
    　　不过这两年日子渐渐好过，乔熠宵自然不吝啬给乔冬阳买东西，吃的用的，各式各样的东西。乔熠宵自己的打印机，台式电脑与笔记本电脑、手绘板，还有乔冬阳的PS4、游戏手柄与他的电脑等等，东西实在太多。
    　　光收拾这些电子产品，打包起来，就用了一天。
    　　乔熠宵再看了眼角落里自己的画板，头更大，一摞摞地，还要一一再包起来。这个租屋内很多灯、家具，都是他精心淘来的，他舍不得扔了，也得带回去。一时之间，小小的一室一厅里面又乱又挤。
    　　莫照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董阿姨与肖哲已经被乔熠宵劝回去了，只有他们兄弟俩自己收拾东西。
    　　听到敲门声，乔熠宵愣了愣，用毛巾砸向乔冬阳。
    　　“干吗呀？！”乔冬阳正收拾自己的书，被砸到，吓了一跳。
    　　“去开门。”
    　　“哎呀我在里面收书呢，不好出去，哥你自己去呀！”
    　　“去开门。”乔熠宵又重复一遍。
    　　乔冬阳回头看他，懂了。他绕过地上的东西，小心走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莫照，手边还有一只箱子。
    　　“这是什么啊？”他问。
    　　“他的东西，我送来。”
    　　“哦。”乔冬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不知不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么晚了，你吃饭了吗？”
    　　“刚从Z市过来。”
    　　“哦。”乔冬阳他们其实也没吃饭呢，正打算收拾完就出去吃，他差点顺嘴就问要不要一起吃了。
    　　两人没什么话好说的，乔冬阳抬头看向莫照，也不敢邀请他进去。
    　　他再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那我关门了啊。”
    　　“好。”
    　　乔冬阳把箱子拉进来，轻声关上门。房子里根本就没有放箱子的地方了，他将箱子放在玄关处，走进去，说：“哥，他给你送东西来……”
    　　“嗯。”乔熠宵继续弯腰收拾东西。
    　　“哥……你不跟他说说话吗？”
    　　乔熠宵的身子顿了顿，不在意地说：“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么晚从Z市赶过来，等等估计又要回去。挺可怜的……”
    　　乔熠宵回头斜了他一眼：“当初亲自跑去Z市拉横幅恨死他的人可是你。”
    　　“我那时候不是不懂事嘛……哥，你真的不看看他了？我们回去了，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乔熠宵将书扔到一个大的行李包中，才道：“不看。”
    　　现在他知道了，知道当初分手是莫照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当时的莫照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呢，为什么不能一起去面对呢。莫照不知道他的性格吗？不知道，莫照所以为的保护，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吗。
    　　从始至终，莫照真的只把他当一个孩子。
    　　即便不说过去，就说现在。
    　　他现在知道了，莫照也毫无挽留之意。
    　　可见，他们之间也就这样了。
    　　他当初被抛弃，现在就更不会主动贴过去。
    　　莫照当初说不喜欢他，现在也没有说喜欢他啊。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莫照对他的真正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很多时候，行为是很重要，可是行为再重要，没有言语的支撑，终是无意义的。
    　　而且，他乔熠宵，不回头。
    　　他没再说话，低头把整个书架的书都倒到了行李包中，这才轻松地拍了拍手：“洗手，吃饭去。”
    　　“哦……”乔冬阳乖乖去洗手。
    　　他们俩一起出门，就打算去附近的小店随便吃碗面。
    　　却没料到，一出门，就看到外面停着辆车。
    　　那车牌，是Z市的，号码一看便知是政府用车。
    　　“居然还在啊……”乔冬阳小声道。
    　　乔熠宵的脚步顿了顿，打算直接走过去，车门却打开了，莫照从中走了出来。
    　　不由自主地，乔熠宵跟着乔冬阳一起停了下来。
    　　“去吃饭？”莫照问。
    　　“嗯。”乔熠宵应了声。
    　　“我送你们去。”
    　　“不用了，我们就在路口吃面。”
    　　莫照不说话了。
    　　乔冬阳这时立即道：“哥！我想去吃火锅啊！！”
    　　乔熠宵瞪他一眼：“吃个P的火锅！”
    　　“……我想吃啊。”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莫照说。
    　　“好啊好啊！就去这家啊！”乔冬阳赶紧接话，乔熠宵横他一眼，看向莫照，没好气地说：“是我和柳白毛打过架的那一家吗？！”
    　　莫照又不说话了。
    　　“哎呀上车不就知道了！”乔冬阳说完赶紧走去开副驾的车门，司机也很上道，在他上来之前便冲下来帮他打开了车门。乔冬阳道：“太谢谢了！哥你也快上车啊！人家司机大哥也饿了，是不是啊司机大哥？”
    　　司机大哥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走回了驾驶位。
    　　乔熠宵恨死了，还犟着不愿意上车。
    　　莫照看着他，乔熠宵烦躁地说：“莫市长的专车，我们可不敢上！万一被谁拍到了，还说我们不对呢！”
    　　莫照开口道：“一起吃顿饭都不行吗。”
    　　那语气，听起来莫名带着几丝委屈感。
    　　乔熠宵抬头瞪他，月光下，莫照的脸倒是纯良得很。和从前真的是一模一样，发型都没变。可是乔熠宵没来由地又觉得更加烦躁，每次都这样，莫照总是装得什么事都没有。
    　　他妈的，不就是吃顿饭？！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上前打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乔冬阳倒没有希望他们复合，他只是觉得他们要回去了，回去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既然乔熠宵那么在意那个莫照，那离开之前再见一面，不算什么吧？
    　　这是乔冬阳的想法，乔熠宵能够明白。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莫照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在楼下等着，明显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可是从出发到火锅店，以及吃完饭回来，到了楼下，他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只有乔冬阳跟个白痴一样，噼里啪啦说很多无聊的话，他们之间才没有至于太尴尬。眼看着，车子又开回了他们小区里，乔冬阳也终于找不到话题聊了，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乔冬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哥，我先下车了啊。”说完他看了看司机，那司机是一直给莫照开车的，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心知肚明，以前甚至还接送过乔熠宵，见状与乔冬阳一起走下了车。
    　　乔熠宵知道，等莫照主动开口，是等不到了。
    　　他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莫照却被问住了。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想要乔熠宵留下来，但是他知道乔熠宵并不想再留在这里了，甚至不想再看到他。他曾经长期强迫乔熠宵，这一次他不愿意再强迫乔熠宵。
    　　他知道他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却无法做出来，也无法说出口。
    　　他只能抓住一切的机会，多见几面乔熠宵。
    　　“没事我就下车了！！”乔熠宵见他还是不说话，不由火大，开车门就打算下去。
    　　莫照终于开口：“定好回去的日子了？”
    　　“下周二！”
    　　“好。”
    　　乔熠宵听不到其他话，摔门就要走，这才听到莫照又道：“我下周二过来接你。”
    　　“才不要你送我回家！”乔熠宵回头就朝他吼。他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哪门子的气，回头看到莫照隐在车内平静的脸，他却更气了，“你快滚吧！”吼完，他大步走进了楼道中。
    　　司机站在阴影里，不敢过来。
    　　莫照坐在车里笑了笑，果然还是讨厌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没想到大家会这样反应。
    　　跟大家说一下，宵宵为什么死犟着。因为他特别特别矛盾，他希望莫照好言好语地再留他一次。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对莫照不利，他不想害莫照。所以他才会这样犹豫，才会出去了，又回来要回自己的照片。说白了，他尽管知道不能害莫照，也知道不要再去失去自己。可他还是真的希望莫照再留他一次。
    　　可是莫照却也因为矛盾，不想勉强他，偏偏没有再留这么一次。
    　　第170章 一七〇
    　　定好回家的日子之后，董阿姨与肖哲分别又来看了他们几次，知道回去已是事实，倒没有再劝。他们俩的朋友也不多，乔冬阳与柳南昀吃了几次饭，乔熠宵与刘文龙一起喝了几次茶，就算饯别了。
    　　周日的时候，何知婉倒是来了。
    　　她还似从前那样，端庄又温柔，只是与乔熠宵说话没说多久，她轻声哭了起来，她问：“宵宵，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乔熠宵递面纸给她：“阿姨您别哭了。”
    　　“你要是不想见莫照，我让他不再来见你，你留下来，不好吗？”
    　　“阿姨，不是因为他。”乔熠宵违心地说，“本来我毕业了，就应该回家的。”
    　　“这里也是你的家啊，阿姨可以把你的户口迁到我家，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啊。”
    　　乔熠宵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何阿姨真的对他很好，可是他注定要辜负了。
    　　他留在这里，莫照以后会更倒霉，毕竟他的命不好。
    　　况且，莫照没再开过口挽留他，他又有什么颜面留下来。
    　　自尊这个东西，两年前好不容易再次拿在手，他不想再失去它。
    　　回家最好，以后他做他的平凡的普通的却又自由的乔熠宵，莫照就继续做他的高尚的风光的站在山顶的莫照好了。
    　　他不会再影响莫照的前途。
    　　何知婉自然是伤心而归。
    　　她出门后，便给莫照打电话，张口就问：“他要回去了，你不挽留？”
    　　莫照知道她喜欢乔熠宵，也知道她为了帮他做了多少努力。可他的家中不是只有她，还有父亲，还有爷爷奶奶。他并不怕面对来自家人的阻拦，从一开始便不怕，可是乔熠宵好不容易过回平静的生活，他不想再将乔熠宵拖进来。
    　　他不愿乔熠宵因为他，再次面对有可能会出现的难堪。
    　　他对着手机说：“妈，你以后别去找他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了？”
    　　莫照沉默了会儿，说：“就是因为太喜欢，太爱，才要让他走，让他做他所喜欢的事情。”
    　　何知婉走后，乔熠宵洗了把脸，去玄关处换鞋。
    　　“哥，你要出门？”
    　　“我去和牛大伟道别。”
    　　“是哦，哥，我们提前把他结婚的红包给他吧？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乔熠宵听到这话，笑了笑，同意了乔冬阳的说法，带上红包出门去。
    　　到了乘风大厦后，保安室里不见牛大伟，其他保安倒是热心，指着楼里说：“楼上有家公司，有人来闹事，牛大伟被叫进去帮忙了。”
    　　“在几楼？”
    　　“我想想啊。”那保安回头问另一人，“牛大伟去几楼了？”
    　　“啊？牛大伟？他还没回来？”
    　　“怎么了？他不是被叫去帮忙了。”
    　　“可是两个多小时前，牛大伟就被叫上去了！怎么会这么久？”
    　　乔熠宵皱眉，问：“他去了几楼？哪家公司？”
    　　“八楼的，诚济数码。”
    　　“谢谢。”乔熠宵立即大步往里走去，他问前台，结果前台却说他们这儿压根没人闹事，也没见叫作牛大伟的保安上楼来。乔熠宵望着一脸迷茫的前台，知道她没骗人。
    　　他转身走了出去，有些焦急。
    　　他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着急似四处张望，却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找牛大伟。正是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拿起一看，竟然是李玲玲的电话。
    　　他立刻接了起来。
    　　李玲玲哭着说道：“乔大哥，牛大伟被人给打了，那些人拿他的电话给我打电话，怎么办？都是因为我，怎么办？”李玲玲的声音很慌张，说的话也是零零碎碎，除了牛大伟被打这个信息，竟是没有其他有用的。
    　　乔熠宵倒是十分冷静，他直接道：“你在哪里？蛋糕店？”
    　　“是的。”
    　　“你等我过来！！”乔熠宵说完就往电梯跑去，身上的伤刚好没多久，难得跑步，他还有些不适应。可他想到李玲玲那番奇怪的话，再想到牛大伟被人打，便跑得更快。
    　　见到李玲玲后，他与她直接就打车往威胁电话里的地址而去，在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
    　　去的途中，乔熠宵才算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三年前，李玲玲工作的蛋糕店外，烈日之下，突然晕过去一个人。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样的碰瓷事件都有，因此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去帮忙。李玲玲见到了，立刻跑出去将那人扶了起来。她是女孩子，但是从小到大没少干农活，力气很大，她将那人扶到了蛋糕店里，直接伸手去摁那人的人中。
    　　他们乡下，经常有人在夏日下干农活时中暑晕过去，事后摁人中，喝点盐水，一般都能醒来。她这么一按，那人还真的醒了。
    　　只是那人不是中暑，却是低血糖。他早晨没吃早饭，走路走急了，才晕了过去。
    　　李玲玲见他醒了，也是松了口气，好心地给他倒了杯糖水，还自己掏钱给他买了块蛋糕。事后，她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却没料到，之后，那人便天天来蛋糕店买东西。
    　　李玲玲在上海打工好几年了，自然也有几分眼力见。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那种家世良好且有钱的，因此那人但凡来蛋糕店，她总是笑着打招呼。毕竟在她看来，这个人只是因为她帮了他而感谢她，除此之外，还能怎么着？
    　　难不成这人还能喜欢上她不成？
    　　她才不是那种成天做梦嫁有钱人的人。她不漂亮，家里穷，学历还低。她是真的一直把那人当作普通朋友，好言相待。
    　　就这般，一直相安无事。直到牛大伟开始追她，而她也喜欢牛大伟，同意做牛大伟的女朋友。那个男人却跟疯了似的，突然有天晚上堵在她下班的路上，对她说他爱她，还要娶她。
    　　把李玲玲吓得浑身发抖。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那个男的居然真的喜欢她。他明明有钱有势又长得帅，却喜欢这样平凡的她。李玲玲从小到大就活得很踏实，不该她的，她一样都不肖想。震惊过后，她立即拒绝了他，还好心地告诉他“你只是因为我救了你，一时之间感情错了而已”。
    　　当时，那男人倒也听劝，再表达了一番一定会娶她的意思后，乖乖走了。之后，他也没再出现过。李玲玲以为这事便过去了，她也一直没有告诉牛大伟。毕竟那时她也刚和牛大伟在一起，她怕牛大伟误会。
    　　再后来，她压根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最近，她和牛大伟攒够了钱，打算辞职一起回她的老家结婚，以后不来上海了。那个男人却又知道了，白天就跑到她的蛋糕店要带她走。她吓地尖叫，他到底不敢伤她，暂且放过了她。
    　　今天本是她最后一天工作的日子，下午时她却接到了威胁的电话，才知道牛大伟被那个男人抓走了。她吓得六神无主，只好给乔熠宵打电话。
    　　李玲玲泣不成声：“乔大哥，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帮他，我真的没有一点其他想法。我真的没有。”
    　　乔熠宵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心中却也感慨，李玲玲又是招谁惹谁了？明明是做了好事，却被这样对待！那个男人还不是仗着自己有钱有势？
    　　他恨得牙痒痒，手也痒，正好很久没打架了。
    　　打完这场架，他跟乔冬阳回老家，牛大伟和李玲玲也回老家。这个吃人的上海，他们再也不来了！
    　　到了那个废弃工厂外，乔熠宵将自己的手机扔给李玲玲：“你在外面等我，一刻钟后我没出来的话，你就报警。”
    　　“我和你一起进去——”
    　　“你在外面！你进去碍事。”
    　　“好……”
    　　乔熠宵在门口找了找，捡了段锈斑最少的钢棍，大步走了进去。
    　　乔冬阳正在做晚饭，这两年，乔熠宵忙着工作，他也学会了做饭，经常给乔熠宵送饭去。锻炼了两年，他的厨艺当真很不错，连莫照的妈妈都夸过。
    　　他低头正小心地往腌制过的排骨上裹糯米，准备做糯米蒸排骨。
    　　听到手机响后，是乔熠宵的专属铃声。他手来不及洗，擦了擦手便去接电话。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没说完，听清楚对面的话后，不可置信地大声道：“我哥被警察带走了？！！！”
    　　李玲玲哭着说“是”，再连连说着都是她的错。
    　　乔冬阳皱眉，挂了电话，拿上莫照又给他的那张卡，套上衣服就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乔熠宵没有出来，李玲玲便报警了。
    　　警察来得倒快，李玲玲以为乔熠宵和牛大伟都得救了。
    　　结果那个打人的男人没被带走，乔熠宵和牛大伟被经常带走了。
    　　李玲玲都懵了，眼睁睁地看着警车呼啸而过，那男人走到她面前，说：“那个男的无用，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李玲玲太过震惊，竟然没有去反驳他的话，而是颤抖着说：“他们怎么了？”
    　　男人微笑道：“你跟我结婚，我就让他们少坐几年牢。”
    　　李玲玲眼泪立刻就全部掉了下来，吓地赶紧说：“后来那个男孩子是无辜的，他是被我叫来的！”
    　　“你跟我结婚，我就放过他。”
    　　“牛大伟呢——”
    　　“不许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男人突然凶了起来。
    　　李玲玲到底没敢再说话，她被那男人强制地拉走了，途中她给乔冬阳打电话，那男人也未阻止。毕竟在他看来，他想做什么事，还没什么人能够拦住她。
    　　乔冬阳匆忙赶到警察局，想要看乔熠宵，结果那些警察凶得很，根本不让他看。乔冬阳也快要急疯了，他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找莫照。
    　　可是昨晚，乔熠宵刚跟他说过，以后回老家就彻彻底底地不用受他人控制了，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说完后，他一脸轻松。乔冬阳知道，乔熠宵不希望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再去求莫照做任何事。
    　　更何况，乔熠宵那么好面子。
    　　打架进警察局这种事，如果被莫照知道了，他会崩溃的。
    　　乔冬阳也不忍心让乔熠宵去面对这样尴尬的场景。他们兄弟俩在莫照面前已经够没有尊严的了，不能再让莫照看到乔熠宵这副样子！
    　　他出门就打车往市区而去，他想到还有人可以求救。
    　　作者有话要说：　　追到现在，看两个人总是不复合，难免急躁。这一点我知道，但是该写的剧情我还是要写的。
    　　因为他当初救了牛大伟，所以牛大伟对他好，听他的话，为了他被骗去偷钱，他又因为牛大伟入狱的事和乔冬阳打架，乔冬阳生病住院，他不得不去求莫照，开始被包养。后来，牛大伟又因为他有了正式工作，牛大伟有了女朋友。女朋友感谢他对牛大伟的救命之恩，在他生病时照顾他。因此，当牛大伟与她女朋友遇到事情时，他是一定会去救的。等等，事情其实都是联系着的，而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而这件事又会引出下一个剧情，下一章你们就知道了。
    　　故事里不是只有莫照与乔熠宵的爱情，莫照的有些事还需要完整。况且他们的爱情，与这些事情息息相关。
    　　还有就是，宵宵不会受伤的，相信他的打架实力=-=。
    　　第171章 一七一
    　　柳南昀匆匆从电梯里出来，看到着急地转来转去的乔冬阳，他上前便道：“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腿没事吗？”
    　　乔冬阳回头看他，伸手抓住他的手：“我哥被警察抓进去了！”
    　　“什么？！！”柳南昀惊呼。
    　　乔冬阳来的路上，又急又怕，倒是一直撑着。往常，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乔熠宵挡在他面前。此刻，乔熠宵不在身前了，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见到熟悉的柳南昀，眼圈立刻就红了，他急道：“我哥为了帮别人，被人陷害，给抓进去了！”
    　　“怎么可以这样？！！”柳南昀拉住他就要往外走，“走！我们去！我看谁敢抓他！”
    　　他们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柳南昀远远地刚开了车锁，右侧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干什么去？”
    　　乔冬阳与柳南昀一起回头，是他那个神经病哥哥。
    　　“哥！乔熠宵为了救别人，被陷害进了警察局！”
    　　柳北晔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上往下地打量了一番乔冬阳，随后懒懒道：“这是他弟弟？”
    　　乔冬阳有心不理他，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只好闷闷地说：“是。”
    　　“腿好了？”
    　　乔冬阳瘪着嘴，到底耐下性子说：“不能走太久的路，出来的急，忘了坐轮椅。”
    　　柳南昀看不下去了，他急道：“哥我回来再跟你说！我和冬阳先去警察局了！”
    　　柳北晔却道：“你去警察局，然后呢？”
    　　“去救乔熠宵啊！”
    　　柳北晔冷哼道：“你怎么救他？既然是被陷害，那个人自然也有能耐，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比那人有能耐？”
    　　“我，我——那总不能不去吧！！”
    　　“你们兄弟俩，怎么总是出这事，出那事啊？”柳北晔说。
    　　乔冬阳瞪着红红的眼睛，压抑着怒火，他现在不能发火！！！
    　　“我们走了！”柳南昀拉着乔冬阳要走。
    　　“站住。”柳北晔又说话。
    　　乔冬阳憋不住了，他回头怒吼：“你又要怎么样？！！！我哥在警察局呢！去晚一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柳北晔点头，说：“是啊，可是那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乔冬阳大口喘着气，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神经病哥哥说的是没错，人家凭什么帮他们呀？
    　　柳北晔又仔细看了一番他，几年不见，他长得倒是比以前更好看了。以前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顶着一副艳丽的长相，其实有些怪异。如今这个年龄，配上这个模样，倒是刚刚好了。他其实就是看到那个一向不可一世的弟弟突然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觉得挺好玩，逗逗他罢了。
    　　差不多就得了，见那人气得都要哭了，他收起玩笑的心，准备与他们一起去。
    　　乔冬阳这时却道：“只要你帮我救出我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柳北晔这下是真的觉得他很有趣了，他反问道：“做什么都愿意？”
    　　“嗯！！”乔冬阳见他们不肯去救乔熠宵，急了，立即很坚定地应声。毕竟他只能求这人了。
    　　“行啊。”
    　　好在柳北晔最终同意了，乔冬阳狠狠松了一口气，上了柳北晔的车，他们三人一起往警察局而去。
    　　当初，乔熠宵离开别墅后，莫照再没令人二十四小时地盯着他。乔熠宵要自由，他便给他真正的自由。
    　　而那场车祸，将莫照吓得差点儿魂都没了，只是他故意表现得很镇定。
    　　待乔熠宵决定回老家后，他思考了很久，他想让人继续盯着乔熠宵，他再也不想看到乔熠宵受任何伤。可他又怕这样会让乔熠宵更讨厌他，一时之间，他也很是犹豫。事后，他只让人记下他每日去了什么地方，并没有每分每秒地跟着。
    　　所以乔熠宵前脚进了警察局，后脚他其实就已经知道了。
    　　他还在开常委会，根本没法离开。他是成年人了，身负重担，自然无法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那般，可以舍弃一切责任，毕竟现实的世界不是以他为中心。
    　　他能做到的极致，便是中途离场去给高铭打电话。
    　　高铭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能够听出来，莫照说话的声音其实已经有些颤抖了。他莫名也有些心疼，劝道：“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接他回来。”
    　　“高铭，我又做错了。”莫照低声说。
    　　“什么？”
    　　莫照却已经挂了电话，他不该再顾及乔熠宵的心情，他就应该让人，让很多人每分每秒地盯着乔熠宵。又或者，他压根就不该放乔熠宵回去，他就应该把乔熠宵放在自己抬眼便能看到的地方。
    　　他扶墙，花了好几分钟才慢慢平静下来，回身往会议室内走去。
    　　高铭到警察局时，看到了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车。他眼睛猛地睁大，车子也差点就要撞上了铁门。
    　　他急刹车，打开车门匆匆下车，走到那辆车前。
    　　他敲了敲车门，车门从里面打开。
    　　“叔叔？！”高铭真的是被吓到了。
    　　坐在里面的，居然真的是莫致！！！
    　　“莫照让你过来的？”莫致冷静地问他。
    　　“不是！”高铭有心替莫照遮掩。
    　　莫致懒得揭穿，只是冷冷道：“没出息，动作都没我快。”
    　　“什么？”高铭懵了。
    　　“上车来坐，李和雍进去了。”
    　　“乔熠宵——”
    　　“不为他，我为什么来这里？”
    　　高铭乖乖地坐上了他的车，莫致不与他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焦急地看着窗外。奇怪的是，此刻，警察局外竟是一个人都没有。过了大概五分钟，他看到了李和雍的身影，他着急地坐得更直了些。
    　　李和雍身后跟着的果然是乔熠宵，还有一个人，他记得，是乔熠宵的小跟班。
    　　远远看过去，乔熠宵走路的样子倒还是好的，应该是没再伤到根骨。倒是旁边那个小跟班，走路磕磕绊绊的，全靠两个警察扶着。
    　　陪着出来的一共有三个警察，其中一个似乎是头头，点头哈腰地与李和雍说话。一向微笑示人的李和雍这次倒是难得的冷着一张脸，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了番话，就带着乔熠宵往这边走来。
    　　那两个小警察低着头也扶着牛大伟走来。
    　　莫致这时道：“你把他那个小友送去医院。”
    　　“叔叔……乔熠宵我也带走吧。”
    　　莫致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高铭抖了抖，不说话了。
    　　李和雍带着乔熠宵走到车前，走近了才发现，乔熠宵的额头上破了个口子，身上沾了些血，其他似乎并没有大碍。
    　　高铭打开车门，走下车。
    　　乔熠宵见到是他，微微一愣。
    　　高铭对那俩小警察道：“送我车上去。”
    　　“你要干什么？”乔熠宵立刻追问。
    　　高铭叹气：“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他摇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乔熠宵吧，说起来脾气差得要命。有时候却又傻得可怕，当初也是靠诱导这个小跟班，才能威胁到他。如今吧，居然又是为了这个小跟班，他又来警察局走了一遭。这样的人，明明就傻好心，偏偏要装得比谁都无情。
    　　他心想，也真是难为了莫照了。但是莫照那性格，也难为乔熠宵了。
    　　这两人就作吧。
    　　他带着牛大伟往自己的车走去。
    　　牛大伟伤得很严重，此刻没了大半意识，对此毫不知情。
    　　待他们都上了车，李和雍这才又露出笑脸，对乔熠宵说：“上车吧。”
    　　乔熠宵冷着脸，虽说此时在这里见到这位李叔叔有些怪异，却也知道是他救了自己，更知道不管他想要做什么，肯定不会害自己。他又没什么好怕的，当下立即坐进了车里。
    　　结果他看到了车中的另一个人。
    　　很显然，那人在车内已经看他，看了很久。
    　　他一上车，便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他的手还扶在车把上，却僵硬了。
    　　这个世界上，儿子大多长得像妈妈，例如他与乔冬阳均是。女儿长得大多像爸爸，例如邻居的小妹妹，与她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莫照长得与他的妈妈并不很像，只有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而眼前这个人，脸与莫照特别像。
    　　真的特别像。
    　　像到他仿佛提前看到了二十多年后的莫照。
    　　“进来坐吧。”他说。
    　　乔熠宵回过神，李和雍在他身后堵着，他只能坐进车中。
    　　李和雍这才笑着关好车门，坐进驾驶位。
    　　“那个局长想亲自对您表达歉意，我替您回了。”李和雍笑着道。
    　　乔熠宵的手搅在一处，听到身边的人漫不经心地说：“他这个局长是谁同意任命的？”
    　　“谁知道呢？反正缺什么，也不缺愿意过来当局长的。”李和雍笑呵呵地说，一句话之间，便决定了那位还不知情的局长的未来。
    　　“嗯。”身边的人似乎还算满意。
    　　李和雍又道：“昏了头了，什么人都敢抓。”
    　　乔熠宵一直小心地听着他们说话，听到这句话，有点愣。
    　　他知道他们在说他，可是他是什么人啊？
    　　什么叫“昏了头了，什么人都敢抓”？
    　　高铭一离开这里，就赶紧给莫照打电话。
    　　莫照接得迅速：“接回来了？”
    　　“莫照，你猜我去那里，看到了谁？”
    　　“谁。”
    　　“看到了叔叔。”
    　　“……”
    　　“没想到吧？而且我见叔叔不是去吓他的。你想想啊，从小到大，叔叔什么时候亲自去接过谁？也就我们几个了吧？这种情况，叔叔亲自去接乔熠宵，你猜这代表什么？”高铭见他不说话，“那局长跟在李和雍后头，吓傻了似的。可见是知道叔叔在那里的，你说，叔叔这么不介意地让别人知道他来接乔熠宵，什么意思？”
    　　莫照沉默了很久，一字一句道：“不知道。”
    　　“是不是想要告诉别人，乔熠宵是你莫家罩着的？”高铭说着说着，自己也乐了。
    　　“他人呢？”
    　　“被叔叔带走了。”
    　　莫照继续沉默。
    　　“别担心，我看叔叔今天挺和气的，没有坏心，我——哎？怎么挂了？”
    　　乔冬阳三人扑了个空，警察说乔熠宵不在这里。
    　　乔冬阳直接就哭了，大声道：“一个小时前我刚来过！他还在的！”
    　　警察也很无奈：“你刚走，就有人来把他接走了。”
    　　“是谁？！！！”
    　　警察心想，一个小时前那阵仗，真是吓死人。他们局长就差没对着那位中年男人跪下来了，而且听话音，外面的车里似乎还有个更厉害的。总之送走那个乔熠宵之后，局长就坐在办公室里，再也没出来过。
    　　此刻局里气压低得很。
    　　他叹气：“我们怎么认识？只是似乎姓李？总之，他被人接走了。”
    　　乔冬阳还要说话，柳北晔拽住他，将他往外拖去。
    　　“干什么！！！”乔冬阳怒吼，柳南昀也道：“是啊，哥，问清楚才好办事！”
    　　柳北晔看着这两个小傻子，心想真是做的什么孽，自家有个傻子就算了，这个傻子又交了个傻子朋友！他直接道：“那个姓李的是莫致的秘书，乔熠宵被他们带走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乔冬阳脸上还挂着眼泪，傻道：“莫致是谁？”
    　　“莫照他爸。”
    　　“……”乔冬阳却更急了，莫照的爸爸能放过乔熠宵？他急地就想回去再问。
    　　柳北晔无奈地，一手提一个，将两个小傻子提出了警察局。
    　　第172章 一七二
    　　乔熠宵不知这辆车要开向何处，而他也一直十分紧张，紧张到甚至没有来得及往窗外看一眼。他心中不禁也有些苦涩，当年还被莫照包养的时候，他还有底气对着那位李叔叔大呼小叫。
    　　如今，他自由了，却觉得彻底没了底气。
    　　尤其又是这样的情境之下，他打架打得浑身脏兮兮的，居然是被莫照的爸爸救了出来，还被他一直打量着。
    　　这真的太讽刺，太可笑了。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讥讽言语的准备。
    　　就在他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他恍惚地往外看了眼，居然是他租的房子。他们居然带他来了这里？他不解地回头看向莫照的爸爸，他记得，他叫莫致。
    　　莫致看着他说：“下车吧。”
    　　乔熠宵却还没回神。
    　　“不欢迎我？”
    　　乔熠宵这才开车门下车。
    　　李和雍留在了车内，莫致与他一前一后走进了房中。
    　　家里的东西基本都已经打包好了，又空落又拥挤。空落是因为除了两张床，没有任何东西还摆放在外面。拥挤是因为，这个房子本就小，此处又堆满了行李。进去后，乔熠宵搬来一张凳子，莫致倒也不讲究，直接坐了下来。
    　　乔熠宵坐在床边上。
    　　“你知道我是谁？”莫致先开口。
    　　“知道。”
    　　“怎么又和别人打架了？”莫致问。
    　　乔熠宵低头，像犯错了一般。他在莫照的父母面前向来是没有底气的，一是因为他现在没有钱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是莫照的父母，他不由自主地便心存歉意与敬意。
    　　莫致见他不说话，便道：“去把脸洗洗，再来说话。家里有没有创口贴？找张出来贴上。”
    　　乔熠宵“嗯”了声，去洗了脸，洗了手，在额头的伤口处贴了创口贴，又将外面染上血的外套脱了，再去烧水。
    　　莫致听到他烧水的声音，便道：“你过来坐，我不喝水。”
    　　“给您烧点热水喝……”乔熠宵还有点局促。
    　　“你过来坐，我来也不是为了喝水。”
    　　乔熠宵只好又坐了回来。
    　　莫致仔细打量了两眼，问：“还疼吗？”
    　　“不疼。”
    　　“身上的伤都好了？”
    　　“好了。”
    　　“你比两年前瘦了很多。”
    　　“……”
    　　“这两年过得挺辛苦吧？”
    　　“还好，学到挺多东西的。”
    　　“工作室不办了？不是办得挺好，挺有名气的？”莫致其实不是一个和善的人，这次与乔熠宵说话，他已经很努力地给自己的言语添上几分感情。
    　　乔熠宵也顾不得去想为何他知道得这么清楚，老老实实说道：“我要回家了，那阵子生病，也没人管，员工基本都辞职了，就解散了。”
    　　“以后不回上海了？”
    　　“不来了。”
    　　莫照“嗯”了声，没再问他其他问题。
    　　乔熠宵搅着双手，不知说什么。恰好水烧开了，他想了想，还是去倒了杯水过来，放到莫致面前，轻声道：“家里没有茶叶，您就喝些热水吧，不好意思。”
    　　莫致看了眼面前的杯子，与拿着杯子的那只手，手指上有茧子，看得出来，这两年过得并不轻松。他拧眉想了片刻，抬头看向乔熠宵：“人生在世，难得喜欢上一个人，何必轻易放弃？”
    　　乔熠宵不解地看着他。
    　　“孩子，你怪我吗？”
    　　“嗯？”
    　　“当初是我逼莫照跟你分开。”
    　　乔熠宵低头，小声说：“我的确配不上他……”
    　　“不。”
    　　乔熠宵搅着双手，搅得更紧了。
    　　“这些错，是我这个作为父亲的人所犯，不应该投射到莫照身上。我也眼瞅着你们一步一步走来，作为一个长辈，一个旁观者，我觉得你们还是要慎重考虑。”
    　　乔熠宵没想到他也会说出这番话来。何阿姨喜欢他，有当年那件事的前因在，并且她是女性，更为容易感动，他并不诧异。可是莫照的爸爸，为什么也来帮莫照说话了？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醒悟得也太迟。”
    　　乔熠宵怔怔地听着他说这些。
    　　“莫照当初不愿与你分开，为此他受了家法，我抽了他三十六鞭。他一声都没吭地，全部硬扛了下来。那时我便知道，他对你的心意到底有多真。”莫致看他，“寻寻觅觅一辈子，这一生，有人为利而寻找，有人为钱，有人为权为势。这些看似都是正确的，只有为了感情，我一直觉得这是很肤浅的一件事。
    　　直到我自己的儿子，也沾染上了这个我曾以为是‘恶习’的感情。我出手干预，以为事情终究会绕上正轨。最后我才明白，世上又哪有百分百正确抑或错误的事呢？
    　　存在即合理，我终究是忘了这句话。”
    　　“作为父亲，我并不合格。作为长辈，我更不称职。”
    　　乔熠宵却呆滞了。
    　　他想到那一天，他将莫照推到地上，莫照后背撞上茶几，茶几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莫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原来是因为莫照被打了。
    　　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他推倒在地。
    　　他眨了眨眼睛，眼睫毛沾上了眼泪，一一被打湿。
    　　“我也想为我的儿子做些什么，不为补偿，也不为心理安慰。只是想真的为他做些什么。
    　　莫照，从小就身心坚定，很多时候，我甚至都是不理解、不了解他的。
    　　却未想到，他也能为一人做到如此地步。”
    　　乔熠宵低着头在哭，眼泪全部滴到了他摆在腿上的手背上，很热很烫。
    　　“我不会强迫你，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以后如果想要回来，这里会有你的家。”
    　　乔熠宵这时抬头看向他，他哭着，不由自主地说道：“叔叔，可是我配不上他。我也配不上你们家。”他边哭边说，“李叔叔说的都是对的，我真的配不上他。我进警察局都进了两次，这一次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真的要坐牢。我以前还碰瓷，我做违法犯罪的事，我配不上他。性格也好，我这个人也好，通通都配不上他。
    　　我一直为配得上他而努力，我以为我已经有了很大进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还是配不上他。我做事冲动，今天，又是你们救了我。我始终靠不了我自己，我是个废物。我怎么还好意思再去面对他？”
    　　他想到莫照为他被抽了三十六鞭，他还推莫照，他还怪莫照。此刻，他心中没有一丝怨恨。他只觉得他真的配不上莫照，他抽着说道：“我不想再耽误他的前程。”
    　　见乔熠宵这般说话，莫致也十分不好受。
    　　他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心硬之人，只是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够触动他心中那一点。妹妹结婚时，他曾被感动过，结果却是那般结局。与莫照当初一样，他原本也是不相信感情这个东西的。
    　　却没料到，莫照与这个孩子，居然就真的牵扯到了今日。
    　　他到底想做一个好父亲。
    　　莫致想要再说些什么，大门却突然被推开，乔冬阳大声叫着“哥”，冲了进来，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乔熠宵，见他的确没事，这才松了口气。他回身看向莫致，不自觉地露出戒备的表情：“你是谁！为什么要惹我哥哭！”他才不怕莫照的爸爸呢！
    　　柳家兄弟这时也跟着走了进来，柳北晔见到莫致，立刻道：“莫叔叔。”
    　　莫致回身，又像往常那般，波澜不惊地说：“是北烨啊。”
    　　柳南昀有些怕他，却也叫了声“叔叔”，莫致与他打了招呼，回身看向乔冬阳：“这是乔冬阳吧。”
    　　“我是！”
    　　“好好照顾你哥。”
    　　“我当然会好好照顾我哥！”
    　　莫致并未生气，往后退了一步：“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乔冬阳护着乔熠宵，瞪着他。
    　　莫致又对乔熠宵说：“我走了。”
    　　乔熠宵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叔叔再见。”
    　　“嗯。”莫致难得露出一个笑脸，这才出门。
    　　柳家兄弟将乔冬阳平安送到，说了几句话，便也走了。
    　　乔冬阳本想说些什么，乔熠宵却低着头不愿意说话，他只好坐在一边陪着，不敢说话。
    　　随后，他又起来去拿了一条毛巾，用冰水洗了一遍，拿来小声道：“哥，你敷敷眼睛吧，不然明天眼睛又要肿了……”
    　　“谢谢。”
    　　“你干什么对我说‘谢谢’……”乔冬阳被这声“谢谢”给吓到了，“哥，那个姓莫的爸爸是不是威胁你？你再坚持两天，大后天我们就回家了！！再也不来了！他找不到我们的！”
    　　“不是的。”
    　　“啊？”
    　　乔熠宵抬眼看他，眼睛还是肿的，表情却很平静，他看着乔冬阳说：“你还小，要以我为鉴。”
    　　“什么意思啊？”
    　　乔熠宵摇头，没再说话。
    　　“哥，你是什么意思啊？”乔冬阳追问。
    　　乔熠宵拿冰过的毛巾捂住自己的脸。他就是太自以为是，将自己的面子看得大过天，忘记了莫照也有他的苦衷。如果他能够对自己再多点信心，那该多好。如果他能够对莫照再多点信心，那又该多好。
    　　只可惜，都晚了。
    　　夜深了，乔熠宵依然没睡着。
    　　终于，门被敲响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他知道，莫照一定会来的。他走去开门，门打开，莫照站在门外，低头看着他。
    　　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口处贴着创口贴，莫照不由自主地就想伸手去摸。
    　　乔熠宵也没有避开，莫照的手却停在了离伤口几毫米的地方，再差一点点就碰到了。
    　　乔熠宵抬眼看他，莫照怕惹他生气，想要收回手。但终究是没忍住，他轻轻地摸了摸那里，问道：“疼吗？”
    　　乔熠宵摇头。
    　　“好端端地，为什么打架？”
    　　乔熠宵走出来，反手关上门，往前走去：“去你车上说，乔冬阳和葵葵睡着了。”莫照跟随在他身后，一起走到了车前。莫照是自己开车来的，也未开公车。他没见到司机在，直接坐到了副驾中，莫照随后坐到了驾驶位中。
    　　乔熠宵说道：“牛大伟他女朋友，几年前好心救了个人，结果这个男的是个神经病。喜欢他女朋友，没本事，还要打牛大伟。我看不过去，就去了。结果那个神经病就是个病秧子，带了三个人围殴牛大伟，我以为多能耐呢，结果根本打不过我。”
    　　莫照听得眉头全部皱了起来，说：“不能总是这样毛毛躁躁，你就一个人，怎么打得过四个人。”
    　　乔熠宵斜他一眼，愧对、心疼莫照是一回事，可是看到莫照就是没法好好说话又是一回事！他和莫照简直天生有仇一般，他不由便道：“关你什么事，再说了，我打得过的，那四个都没什么本事，被我打趴下了。要不是后来警察过来，我就带着牛大伟走了。”
    　　莫照回头看他，脸上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眼看着又要说教。
    　　乔熠宵直接道：“你把衣服脱了。”
    　　“……”饶是莫照，也愣住了。
    　　“快脱！”乔熠宵有些不耐烦。
    　　莫照倒真的开始脱衣服，脱了大衣，又脱西装外套，他看向乔熠宵。
    　　“继续。”
    　　莫照只好继续，扯开领带，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你转过去。”
    　　莫照却没有转。
    　　乔熠宵再次不耐烦起来：“你转过去！”
    　　莫照抬眼看他。
    　　乔熠宵伸手就去推他，把他往另一侧推：“你转过去啊！”
    　　两年过去了，他的劲依然比不过莫照，他根本就推不动。乔熠宵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明明是很心疼很难过的，可是看莫照到现在还这幅样子，他再次变得十分暴躁。他继续用力去推，不由地便说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最厉害了吗，成天就知道教育我，挨鞭子救人也两不误，被洪水卷走还能被找回来，你不是最厉害了吗！！！怎么不敢让我看？你转过去！你给我转过去！”
    　　莫照的身体依然一动不动。
    　　“当市长了不起？我推都推不动？！”
    　　“宵宵。”
    　　“谁让你这么叫我，谁许你这么叫我了啊？！”
    　　莫照伸手抓住他的双手，低声道：“是我不对。”
    　　“你哪里不对了？你明明最厉害，明明哪里都对。人前人后，谁不夸您莫市长是好人啊？瞧瞧网上，人家都怎么夸你的，一堆女孩子叫嚷着要嫁给你呢！她们可不知道啊，您对待一个被包养的人都能这样面面俱到，临分手了，还能又是给房子，又是给钱的，还给安排每年国际国内旅游，租房子给办工作室呢，您多厉害呀！！您最对了！！！”
    　　昏暗的车厢内，乔熠宵的眼睛处不时闪烁微亮的光芒。
    　　莫照低头就想吻他眼角的眼泪，乔熠宵伸手把他往后推去，颤抖着声音说道：“谁许你碰我了？！”他也顾不上去推莫照了，不由自主便往后缩去。
    　　莫照却伸手拉住了他，然后强制性地把他抱在了怀里。
    　　莫照上身的衣服早就脱光了，乔熠宵穿着毛衣，这般突然被莫照抱到了怀中，隔着毛衣，他似乎都能感受到莫照的体温。莫照的体温一直较高，而他体温一直很低，他的身体常年都是凉的，以前睡觉的时候，他特别喜欢用冰凉的脚去冰莫照的腿。
    　　每次莫照都是无奈地看着他笑，他却跟吃了满嘴蜂蜜的小熊一般，总是偷着乐。这个无聊的小游戏，他百玩不厌。
    　　没料到多年之后，他们俩居然又抱在了一起。
    　　乔熠宵僵硬着身体，忘记了推开莫照，他的双手缓慢地摸上莫照的后背。后背的伤早就好了，他却摸得出来，皮肤的表面并不平。他一一抚过后背的每一寸皮肤，很缓慢，他也一一地数着这是第几道。
    　　来回数了很多遍，他却没有一次数对次数。每次记到一定的数字后，他便又忘记了刚刚数到了哪里。他满脑子都是这后背当初的模样，鲜血淋漓，想到这幅场景，他的脑袋便空白起来。
    　　他轻声问：“是不是特别疼？”
    　　莫照没有说话。
    　　乔熠宵的眼泪又掉到了莫照的肩窝里。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娘透了。
    　　可是他忍不住。
    　　他哭了很久，莫照也抱他抱了很久。
    　　乔熠宵抽了抽鼻子，他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装一装可怜，我就又乖乖回你身边了？你是不是以为你爸你妈都帮你说好话，我就什么都忘记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当年的你特别无奈与委屈，所以我现在就该原谅你的一切事？”
    　　“不是。”莫照这时终于开口，他几乎已经将乔熠宵的身体逼到了车子的角落里。他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看向乔熠宵，其实他今晚过来，是想带走乔熠宵的。可是看着这样的他，莫照只是哑声说道，“这次，我真的不会再强迫你，不会再逼你。”
    　　“那你为什么又成天到我面前装可怜？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是要我乖乖地被你感动，然后自己回到你身边。可是凭什么呢？为什么，你当初说不要我就不要。现在你可怜了，你家人也同意你和我的关系了，到了我该回来的时候，我就一定要回来吗？
    　　我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也不是物品。凭什么呢？”
    　　莫照听到他嘴中说出的这些话，一句句直接敲打在他心房的屋顶之上，心房摇摇欲坠，他十分难过。他低头，想吻乔熠宵。
    　　乔熠宵松开抱住他后背的手，推开他的脸。
    　　“莫照，你的童年是很不幸。可我的童年就幸福了？你强迫我做很多事，甚至连分手，都是你在强迫我。当初，我们明明可以一起去面对，你却一次次地瞒住了我。
    　　你明明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你也知道没有你的我会是什么样子的，你还是说走就走了。你从来就没有尊重过我。
    　　因为你，我才有学上，乔冬阳的病才能治好。我还能认识董阿姨与肖哲，这些，我都是很感激你的。
    　　可是——
    　　莫照，你骗了我。我最讨厌你骗我。
    　　你终究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和你一起去面对那些，甚至是你爸爸的怒火。我妈是死在我怀里的，我碰过瓷，做过那么多坏事，甚至当初被你强迫，这些事，任何一件，在大部分人看来都难以接受，我全部经历过。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事我都能够一一去承受，却承受不了你当初不要我。”
    　　莫照一直在沉默。
    　　乔熠宵伸手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又说：“世上的事情有因就有果，这是你欠我的。我现在知道了，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喜欢得不行。但是这又怎么样？都是你欠我的。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还能再喜欢上别人，快点忘了我。
    　　否则你就等着我虐死你！你就看着我即便没有你，也能活得好好的吧！”
    　　说完这席话，乔熠宵伸手推开怔愣的莫照，转身开门就下车走了。
    　　下车后，风一吹，乔熠宵就醒了。
    　　他其实不想对莫照说这番狠话的，他只是想看看他背后的伤口。谁知道，又变成了这样一副局面。他苦笑，没有回头，缓慢往房子走去。
    　　他这辈子只能和莫照这样了吧？
    　　莫照对他既愧疚又爱。
    　　而他呢，从前既爱又恨，现在又有这么多的愧疚与心疼。
    　　而莫照，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他人的关心与解释，更不是无关的物质提供。
    　　从头到尾他要的只是莫照的一句话而已。
    　　只要莫照对他说一句“留下来”，没有任何性质的“留下来”，只是莫照的“留下来”。
    　　他想，也许这就是命运，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了。
    　　不过，他本来就是配不上莫照的，这样也好。
    　　就让他在莫照面前再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再骂了句：莫照这个骗子！明明说过会永远在一起，言而无信的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不太喜欢在作者有话说里分析文中剧情和感情。我觉得作者写出来，想要表达的感情是一回事。读者自己看到的，自己选择的认知更是一回事，这样才比较有趣。但是后来我发现，有些时候我不写的话，会让大家误解我的意图。这是最后一次说我自己的思路啊，不要嫌我烦^_^。
    　　他们两个人的问题，不是只有分手这件事。将两人从认识到相爱的历程捋一下，就会发现，他们的问题很多。最初的强迫与被强迫，宵宵隐藏在心底的卑微感，即使后来相爱了，这些就是根，难以拔去。为什么乔熠宵和弟弟那么在意尊严这件事？就是因为他们当初曾经一点尊严都没有地被别人死死压着，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能按照他人的方式而活，彻底没有了自我。为什么莫照现在死活不愿意再开口留宵宵？正是因为他知道他从前的很多强迫行为，深深地伤害到了宵宵。
    　　所以这是一个僵局。我也可以迅速地让他们复合，例如这一章里，哭着抱在一起，连当初那么反对的莫照的爸爸都来挽留了，他知道了分手的真相，知道了莫照当初被推倒在地的真相，愧疚变成感激与恍然大悟，再次在一起，皆大欢喜。
    　　但是我不甘心。
    　　并且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怎么也拐不到复合上去，文中的他们也不想就这样复合。
    　　我希望爱就是爱。
    　　不是因为他人的言语而醒悟。
    　　而是因为他们彼此。
    　　也不是因为他人的挽留与解释。
    　　而是因为那个人亲口说出的话。
    　　与此同时，这两章的剧情还是为了完整莫照家庭的那条线。希望他们的世界里，样样都能够有所改变，能够抛弃掉不好的，亲情与爱情一样，能够真正纯粹起来。
    　　然后还有大概三章就完结啦。
    　　第173章 一七三
    　　乔熠宵站在门后，等了很久，等到天都亮了，他才听到车子开走的声音。
    　　他长叹一声，趴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多。
    　　他动了动，乔冬阳从厨房内走出来，轻声道：“哥你醒啦？”
    　　“嗯。”
    　　“我在做饭。”
    　　乔熠宵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却是说道：“你自己吃吧，我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啊？明天就回家了，在这儿最后一次开火了，你吃完了再出门呗。”
    　　“吃你的去吧。”乔熠宵刷牙洗脸、洗澡，穿上衣服，换好鞋，便出门去了。乔冬阳追出去问他，他也没说去哪里。乔冬阳再担心，也只能干看着他离去。
    　　乔熠宵去了龙华寺。
    　　许久未来，寺庙却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
    　　乔熠宵倒不是信奉佛教，他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是他的确曾经特别相信菩萨，也许是当时年纪太小，面对重病的一日日衰弱着的妈妈，他只能寄希望于菩萨。当时妈妈病危，他还真磕过长头。老家的寺庙在一个小矮坡上，老家的城市地处平原，并无山脉。因此那坡俨然就是座小山了，作为当地唯一的正规寺庙，修建得很精致。
    　　他当时从山脚一路磕到了大殿当中。
    　　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他妈还是死了。他妈供奉的观音菩萨也被他给砸了。
    　　他后来就再也没给菩萨磕过头，也没再去过寺庙。直到那次莫照带他过来，他听到老和尚那番话，当时他并没当作一回事。
    　　没想到老和尚真的说对了。
    　　今日过来，他倒也没什么目的。
    　　他只是有些不安，就想再来拜一拜。离开之前，再来菩萨跟前念叨念叨，好让菩萨们知道他和莫照已经离得远远的，衰运就赶紧不要再捆绑到莫照身上了。好让菩萨多多照顾莫照。
    　　为此，来之前，他还特地沐浴了。
    　　工作日的寺庙，人极少。
    　　他倒也没有夸张地再磕长头，他走进庙中，将能拜的菩萨全部拜了一遍。双手合十，默念一句，跪下磕三个头，默念一句，起来后鞠三躬，再默念一句。每个菩萨都这般，等他全部跪完，一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他的双腿直发抖，靠着殿中的柱子，缓了很久才回神。
    　　他再走到功德箱跟前，直接往里面塞了一千零十块钱，又对着功德箱拜了拜，转身大步离开。
    　　本想直接离开了事，却又绕到了当初莫照带他去过的厢房处。
    　　他记不太清楚那个厢房的具体位置了，他又不好意思找人问路。幸好庙中空气好，还有淡淡的檀香，他走得也算享受，一路走，一路找。远远地，他似乎看到了当初的那一排厢房，他加快脚步，往其靠近。
    　　踏上台阶，他正仔细地辨认着，前方一间厢房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他慢慢地停下脚步。
    　　厢房中走出一人，背朝着他，对房中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这才往前走去。房门又“吱哑”一声地关上了。
    　　那人始终背对着他。
    　　那人，乔熠宵永远不会认错的，是莫照啊。
    　　他待莫照走了几步之后，才想起来赶紧躲起来，他转身欲走。
    　　莫照却已经先一步转过了身，显然没想到竟会看到他，也面露诧异。
    　　乔熠宵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这是偶遇，但他莫名觉得十分尴尬，回身赶紧跑。跑了没几步，莫照就追了上来，并拉住了他的手腕。乔熠宵甩了甩，没甩开，急着小声道：“刚断过！”
    　　莫照这才立刻松手。
    　　乔熠宵背靠柱子，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满地看向他，故意问：“你跟踪我？”
    　　“没有。”
    　　“呵呵。”他又故意冷笑，“那我走了。”
    　　“别走。”
    　　“要干什么？昨晚不是都说清楚了。今天是工作日，你为什么没有回Z市？”乔熠宵这般问道，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莫照在他家门口一直待到天亮了才离去一样。
    　　“今日我休息。”
    　　“市长还可以休息？市长不是每天都要开会？市长不是要时刻为人民服务？”乔熠宵故意嘲讽地说道。
    　　对此，莫照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并没有在意。
    　　乔熠宵看到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就不舒服，不由地又翻了个白眼，说道：“到底有没有事，没有我走了。”
    　　“这个。”莫照朝他摊开手掌。
    　　莫照的掌心里居然又是一个玉葫芦，和他从前戴着的差不多大小，但是看得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乔熠宵看清是什么后，不解地再抬头看他。
    　　“本想等等给你送去。”莫照说着就要弯腰蹲下身子。
    　　乔熠宵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提防道：“你要做什么？”
    　　“大师诵经开过光，它能保你平安。再不会像上次那般。”
    　　乔熠宵眨了眨眼睛，心中是觉得很震撼的，但是嘴里不能饶人：“你还迷信这个？什么开光，都是骗人的。我不要你的东西。”
    　　“这个不算，是护身符。回家后，你要少与人争执，有人惹你不高兴了，你就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跟我没关系。”
    　　“……”莫照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蹲下来抓住了乔熠宵的脚踝，“又不穿袜子。”
    　　乔熠宵的劲比不过他，他低头看着莫照，忘记了挣扎。他的脚踝能够感受到莫照手掌的体温，这让他突然舍不得再去挣扎了。莫照就这样又给他的脚踝上再次系上了一个玉葫芦，再次打了个死结。随后，莫照把他的裤子往下拉了拉，抬头看他，严肃道：“要记得穿袜子。”
    　　不由自主地，乔熠宵点了点头。
    　　莫照这才站了起来，平静地说：“要我送你回去吗？”
    　　“啊？”乔熠宵懵懵地，还未从刚刚的情境中出来。
    　　“我要走了，我送你回去。”
    　　乔熠宵这才回神，他摇头，轻声道：“我自己回。”说罢，转身迅速跑了。
    　　莫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身往外而去。
    　　乔熠宵绕进了临近的一座殿中，他靠着门，还觉后怕。
    　　刚刚莫照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差点就要对莫照说“你不留我吗”。
    　　他烦躁地猛甩自己的脑袋，甚至往门上撞着自己的头。
    　　他是疯了吗？
    　　可是莫照到底在想什么？他是疯了啊，他永远不知道莫照到底在想什么。
    　　不想留他，为什么总是来看他。总是来看他，为什么不留他？
    　　就因为当初他骂了莫照一顿，莫照的自尊心受损，就不愿意再留他了吗？
    　　可是，他当年就被莫照给甩了，他不该有些脾气吗？骂一骂都不行了吗？
    　　他痛苦地转身，脸贴着门。额头贴着冰凉的木头，热度渐渐消失，他才松了口气。他翘起腿，看了看脚踝上的那个玉葫芦，最终还是拉好裤子，遮住它，又往那个厢房跑去。
    　　他站在门边，犹豫了会儿，轻轻地敲门。
    　　半晌后，门被打开，门后还是当年那个老和尚。
    　　“师，师父，您好。”
    　　“施主？”
    　　“我，您还记得我吗？大概三年前，我和莫照一起来过。莫照，就是刚刚从您这里离开的那位。”
    　　老和尚露出一丝微笑，点头道：“自然记得，进来说。”说罢，让开身子。
    　　乔熠宵小心地走进去，看到桌上还留有两盏残茶。
    　　“施主有何事？”老和尚问他。
    　　他才移开视线，想了想，说道：“您还记得吗，三年前，你说过我的名字火太旺了，会烧着别人。”
    　　“记得。”
    　　“那，有没有什么解救措施？”乔熠宵殷殷地看着他。
    　　老和尚又笑了起来：“那便多与火不旺的人亲近。”
    　　乔熠宵当真了，追问道：“那我怎么知道他火旺不旺？师父，您能通过一个人的名字知道他火旺不旺的吧？当年你就是听了我的名字，才说我火太旺的。”
    　　师父但笑不语。
    　　乔熠宵傻道：“那什么，您知道莫照这个名字是什么命吗？什么样子的人会克他啊？”
    　　“莫先生的命格，恕我不能透露。”
    　　乔熠宵不免面露不虞，小声道：“师父您就悄悄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师父见他这样，又笑道：“其他的不便透露，但是他正好是火不旺的。”
    　　“真的啊？！”乔熠宵激动地差点站起来。
    　　老和尚的笑容更甚，乔熠宵看着他过甚的笑容，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回想刚刚的一番对话，怎么觉得这个老和尚是在逗他呢？！
    　　“师父，您刚刚是不是在逗我？”
    　　老和尚依然笑。
    　　乔熠宵的脸都烧了起来，索性站起来说：“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你还骗我，你们出家人不是从不骗人吗？”他抬脚就要走，又担心地回头，“老和尚，你可千万不要告诉那个人，我曾问过你这种问题！”
    　　老和尚笑出声，坐了个邀请的手势：“小友请坐，刚刚是我唐突了。”
    　　乔熠宵犹豫地看着他。
    　　老和尚朝他单手作了一礼：“小友的生辰，莫先生曾告知与我。你乃木命，的确五行缺火，想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那位师父才为你取这样的姓名。但也太过了。你姓乔，本就是木，名中火太多。有好处，也有坏处。一旦火太旺，的确容易烧着别人，乃至自己。”
    　　乔熠宵听进去了，他明明不是迷信的人，却还是问道：“那，莫照呢？”
    　　“他缺的正是木。”
    　　乔熠宵的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来了。就算莫照缺木，自己刚好是木命，可是他还是容易烧着别人啊！那他还是不宜与莫照在一起，这不还是不配吗？他有些失望，垂头要走。
    　　老和尚要叫住了他：“这位小友，其实世上的事，除了山河江山之事，大多依然是事在人为，你不必太在意这些。我这里有件事正好也想说给你听。”
    　　“什么事？”乔熠宵不太感兴趣地问。
    　　“你脚踝上的玉葫芦，是莫先生从小戴到大的。”
    　　乔熠宵本已准备走了，听到此话，回头看过来，他诧异地看着老和尚。他明明从来没在莫照身上，看到过任何饰品。
    　　老和尚慈颜善目，缓缓说道：“他出生时，那个玉葫芦便是由我亲自诵经开光的。他一直贴身戴在脖颈间，二十岁那年才拿下来，由我代为保管，每日诵经。今日他特地来我这里取回，说想保佑一个人。”
    　　乔熠宵怔怔地看着老和尚。
    　　木门再次“吱哑”作响，在他的身后关上了。
    　　乔熠宵却走不动了，他顾不上洁癖，顺势坐到了地上。他又翘起腿，仔细地看着那个葫芦。
    　　老和尚说葫芦是福禄。很多人如今不信这些了，但是玉石本就是灵性之物。尤其是那些贴身带了多年的玉石，如果再由高僧正经开光，更是不寻常。葫芦形状的玉石，的确是最好的平安符。
    　　老和尚说莫照长大后，要渐渐出入更多的正经场合，还会出现在屏幕之上，不能再在脖子上戴这些。可是贴身的护身符是不能随意拿下的，但是交由当年开光之人继续诵经守护，便无碍。
    　　老和尚是和尚，自然很信这些东西。
    　　乔熠宵本不该信这些的，可他听老和尚说了许多，渐渐也开始相信了。
    　　出车祸那天，他本来是要滚到马路上的，他都看到了贴着他头发开过去的大卡车，他也知道自己差点就彻底没命了。可是当时有东西拽住了他，事后他猜测应该是脚踝上的红绳子勾住了路边的树枝。
    　　但是他想过便也罢了，除了伤心于莫照送他的东西碎了，他从未想过竟然还可以这般。
    　　那一次，的确是那个玉葫芦救了他。
    　　他埋首在膝盖之间，再次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莫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莫照的。
    　　当年，往他脚踝上绑葫芦的莫照，是带着怎样的心情？
    　　刚刚，往他脚踝上绑葫芦的莫照，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为什么要认识莫照，真的很痛苦。
    　　可是如果无法认识莫照，才是此生最大的痛苦吧。
    　　有很多个瞬间，他差点又要忍不住跑去找莫照了，什么自尊，什么骄傲，他全都不想要。他还是只想要莫照。
    　　可是，他发现自己没有莫照的联系方式。
    　　他不知道去哪里找莫照。
    　　他又慢慢地冷静下来。
    　　第174章 一七四
    　　乔冬阳打电话问他何时回去。
    　　他懒懒地也没说出具体的时间，他坐在当年被他称为“福地”的那家奢侈品商场台阶上，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就要离开这里了，才发现，他比想象中更爱这座城市。
    　　坐到天都黑了，他起身，往就在附近的公交站台走去。
    　　他要等的车，还要十分钟才来，站台里有三个女高中生似乎是刚放学，兴奋地说着话。
    　　乔熠宵开始根本没有在意她们的言语，直到听到“狮子座”三个字，他的精神一凛。
    　　“今晚的天空特别干净，一定可以看到！”
    　　“我前年就在我家阳台上看的，什么都没有，好难过。”
    　　“据说这次上海真的可以看得很清楚，那是最佳观测点，周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周老师也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了！就是希望我妈不要怀疑，我骗她我今天去你家睡啦。”
    　　小姑娘们穿着校服，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乔熠宵这才想起，原来又到了狮子座流星雨降临的时节了。
    　　曾经，某人还说要陪他看流星雨呢。他撇了撇嘴。
    　　这时面前停下一辆车，那几个高中生全部走上了车。乔熠宵看着打开的车门，临走前，看一场流星雨，似乎也不错。反正，他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他抬脚，抢在关门前，跳上了车。
    　　他才不稀罕别人陪不陪呢，他自己看去！！
    　　公交车往郊区而去，乔熠宵看着窗外的风景，那几个女高中生就坐在他的身后，车子开了一路，她们也就说了一路。
    　　乔熠宵倒没觉得厌烦，他从小到大都有点阴郁，有人惹到他的时候，他偏偏又能迅速暴躁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性格过于极端，上学的时候也从未像这几个高中生这般青春阳光过。是以，他还挺爱听的。
    　　公交车开得并不快，路程又长，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终点站。身后坐着的高中生们高兴地早就跳下了车，乔熠宵慢吞吞地落在了最后。
    　　下车后，他才发现，似乎今天很多人是特地过来看流星雨的，车子很多，行走的人也很多。他也不怕找不到路，跟着大部队走就行。越往里走，人就越来越多。他倒也没想到，这么冷的季节，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大半夜地挨冻来这里看流星雨。
    　　大部队最后都停在了一处地势颇高的平地上，踩在脚下，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是泥地，连杂草都几乎没有，怕是一块废地。很多人聚在那处，地上摆了很多的帐篷，还架了很多天文望远镜。可见很多人都是准备充足了再来看的，但是除此之外，也有乔熠宵这样空手而来的。
    　　乔熠宵想，这些估计都不是发烧友，就是来凑个热闹。
    　　他看了看手机，才九点多。流星密集出现的时间一般都在下半夜，还早得很。在场的人，三三两两都聊了起来。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干站着有点冷，他便干脆在周围转了转。
    　　此处不算大，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转完了，再无事可做。他往远处看过去，觉得远处的风景似乎有些熟悉。但是郊区嘛，无非就是树和田地，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去转转。毕竟才十点多，还有三四个小时流星雨才会出现。这时身边突然有个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诧异地回头。
    　　居然是之前坐在他身后的那三个高中生，其中一人笑道：“这位哥哥，你是和我们一辆车来的吧？”
    　　乔熠宵点点头。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对。”
    　　另一人高兴道：“那我们一起等流星雨啊！！”
    　　乔熠宵狐疑地看着她们。
    　　先前说话的那人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就几个女孩子，说实话还有点怕……”
    　　乔熠宵心想，现在知道怕了，骗爸妈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问道：“你们不怕我也是坏人？”
    　　她立刻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呀！你长得这么帅！一定不是坏人！”
    　　乔熠宵哭笑不得：“怎么能以相貌判断一人的好坏？”
    　　“你肯定是好人，再说了你这么好看，你要小心其他坏人才是！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也能保护你呀。”
    　　乔熠宵无奈地笑道：“那找个空点儿的地方？”
    　　“好啊好啊！”见乔熠宵答应了，几个女孩子一起点头，拉着他找到了一处暂时无人的空地。这几个小姑娘只有书包，带不了帐篷、天文望远镜等物，但是倒也准备丰富。只见一人从包中往外拿吃的，一人从包中往外拿毛毯，另一人居然还从包里拿出两个普通望远镜出来。
    　　她们边拿边往乔熠宵的手中塞：“哥哥，你吃！”
    　　“哥哥，这条毯子给你，晚上可冷了！”
    　　“哥哥，你要不要喝牛奶？！”
    　　乔熠宵本想拒绝，却见三个女孩子全部扑闪着眼睛看他，只好通通拿到了手中。有人一起，时间就过得飞快了。尤其这三个女孩子特别能说，她们聊学习，聊讨厌的老师，聊喜欢的男孩子，还向乔熠宵请教男孩子到底怎么想。又问乔熠宵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是小说和电视里演的那样。再问乔熠宵有没有交过女朋友，等等。
    　　直到十二点左右，原本热闹的平地上，也渐渐地安静下来。有些人熬不住睡着了，有帐篷的睡帐篷，没有的也就裹个毯子或者将衣服收收紧。乔熠宵这边的三个女孩子也全部睡着了，他还记得要保护好她们呢，倒没睡，裹着她们给的毛毯，静静地坐着。
    　　天空中的星星很多，月亮却被乌云遮住了。隐隐约约地，已有流星偶尔从天空中划过，他抬头看着。
    　　月亮被遮住了，天地之间便有些暗淡，几乎看不清其他人的神色。
    　　但这样，也平添了许多安全感。因为谁都看不清谁。
    　　秋夜是冷，尽管他还裹着毯子。
    　　他的腿和胳膊都受过伤，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吹风不能淋雨。现在坐在这里，腿被风吹得还真的有些酸疼。他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将整个自己裹在毯子里，安静地看着天空。
    　　两点多时，天空中划过的流星越来越多，有些人开始钻出帐篷，开始摆弄起望远镜来。终于，接连着有大概三十多颗流星从空中划过，醒来的人全部兴奋地惊呼起来。这下，所有人都醒了。
    　　包括乔熠宵身边的三个小女孩。
    　　平地上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三个小女孩全部站了起来，打算去最好的观测地点，已经有很多人往那处走去，乔熠宵还记得要保护好这三个小女孩。他其实根本不想去人多的地方看，觉得现在这里就挺好。但见她们要过去，他也撑着地面站起来。却因为身体到底刚好，又坐了太久，一时半会儿没站得起来。
    　　就是这时，他外套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顿了一顿，是有短信进来的铃声，他伸手正要去拿手机。
    　　其中一个女孩子伸手过来，兴奋道：“哥哥那边能看得更清楚！我们去吧！我拉你起来！”
    　　乔熠宵看到小女孩兴奋得亮晶晶的眼睛，笑着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也没再顾手机。反正无非又是一些广告短信，他收好毯子，与她们一起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此处不愧是市内最好的观测地点，尽管裸眼看去，并没有那种天文学杂志中所描述的雨式流星，却也足够多了。乔熠宵一直仰头看着，不敢眨眼地看着。伴随着身边人们的惊呼，他却突然觉得身侧全部安静了下来。
    　　他又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独自一人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院子里一直看着天空，一个又一个数字地认真数着看到的流星数量。
    　　和今天一样，是个很冷的秋夜。
    　　他看着天空笑了起来，离开之前能看到这样漂亮的流星，也算值了。
    　　也算是在上海看过流星了，虽然依然只有他一人。
    　　三点到四点是流星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时间段，这一个小时内，大大小小的人们都高兴疯了。
    　　乔熠宵没再数他看到了多少颗，毕竟不再是小孩子，不再需要隔天去和同学炫耀。
    　　他看着，便往后退了退，这里人太多，他还是觉得有些吵闹。
    　　他往后退了几步，便被那几个女孩子发现了，她们急道：“哥哥你去哪里？”
    　　“这里人太多，我去其他地方走走。你放心，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
    　　“不是！哥哥，荒郊野外的，你还是别一个人去。”
    　　“没关系的。”
    　　“那哥哥，你给我们你的电话号码，看完了我们给你打电话。你有任何事情也给我们打电话。”
    　　乔熠宵又笑了起来，这三个小姑娘还挺够意思的。他点头，掏出手机，说：“把你的号码告诉我，我打给你——”
    　　“好的！”其中一个小姑娘见他拿出了手机，便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却发现这个十分好看的哥哥突然就呆住了。她伸手在乔熠宵眼前挥了挥，诧异道：“哥哥？”
    　　可是他始终没有回神，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微亮的手机屏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章，会很长，早上更不了。
    　　晚上贴出来，大家晚上来看吧，或者去微博看，同时贴。
    　　第175章 一七五
    　　原本这个时刻，莫照已经在Z市了。毕竟天亮之后，下午他要去下面一个镇里视察。从寺庙离开后，赶来的司机便将车往Z市开去。
    　　平常，莫照坐车不太爱听音乐，司机也从不在车中放任何歌曲，抑或听电台。偏偏这日，从寺庙出来后，莫照便觉得心很慌。寺庙那样的安静，乔熠宵也那样的安静，他就这样再次把乔熠宵给推出去了？
    　　可是不推出去，又能如何？
    　　一上车，他便让司机打开电台，车里立刻热闹了起来，他才缓下一口气。
    　　车子即将上高速时，他突然睁开了闭着的双眼。电台里，活泼的女声在说着这晚流星雨的事，她还特别重复了两遍，说这一次是十几年来，上海观测效果最好的一次。
    　　莫照恍惚了几秒，问司机：“小林，刚刚那个主持人是不是说流星雨？”
    　　小林道：“是的莫市长，狮子座流星雨！今天夜里呢。”
    　　莫照低头沉默。
    　　小林轻声问：“莫市长，您想看吗？看的话，我就不上高速了。”
    　　莫照抬头，看到前方距离收费站还有一公里的指示牌，最终道：“回去。”
    　　“好。”
    　　小林开入了匝道，换了个入口，往市内开去。
    　　说来也巧，这个最佳观测地点，便在当初莫照带乔熠宵去过生日的那处附近，离得很近。莫照便索性先去了那一处。
    　　当年，两人还在一起时，莫照答应乔熠宵每一年都要给他过生日。
    　　第一次来这里时，毕竟准备仓促，向日葵花田只有那么一小片，莫照其实是不太满意的。后来，在乔熠宵不知道的情况下，莫照又让人种了许多。不过没到第二个生日，他们便分开了。
    　　莫照也再没来过此处。
    　　倒是这边负责种植向日葵的师傅给他打过不少的电话，尽管两人分开了，莫照倒从未停止过向日葵的种植。那师傅也十分尽职，每到开花的时候了，总要给他打一次电话汇报。
    　　既然来了此处，总要去看一眼，尽管看到了又会一阵不适。
    　　那师傅是个经验丰富的，知道很多有钱人家就是有怪癖，有人喜欢价值连城的稀有花木，自然就有人喜欢这随处可见，随养随活的向日葵。他终日负责这么一片花田，倒也玩出了花样。到了秋冬，他还跟别人种草莓似的，用大棚种向日葵。
    　　因此莫照过来的时候，露天的向日葵因为季节原因，开花的已经不多了。他面上表情不显，那师傅怕他不高兴，立刻道：“莫市长，那边大棚里的都开着花呢！”见莫照无动于衷，他再接再厉，“您去看看？开得特别好！”
    　　“去看看。”莫照点头，往前走去。
    　　师傅带他走到大棚里，莫照矮身进去，比外面暖和许多的大棚里，向日葵果然开得十分盎然。
    　　师傅给他介绍道：“莫市长，这个棚里种的都是可以吃的，您看这杆子，长又粗。花盘也大。隔壁的几个大棚里还有不同品种的，有种如今最火的便是矮株的进口过来的观赏型向日葵。”
    　　“看看去。”
    　　“好嘞！”
    　　莫照又去看观赏型的矮株向日葵。
    　　“这种花就小了，而且花盘是全黑色的，您看。花店里卖的啊，都是这种。”
    　　莫照低头看，果然是。以前乔熠宵的房中，花瓶里插着的就是这样的。
    　　“很多花店听闻我们这边有花田，还要来收购呢。我说了，多少钱我们都不卖！这可是我替人家种的，人家不缺钱，就是喜欢看这花开着！不过您放心，我可一点没提您的名字，他们不知道呢。”
    　　莫照笑了笑，这个师傅很精明，但好在本职工作做得也好。
    　　师傅见莫照笑了，说得更高兴：“今年春天，区里头负责人还来找过我呢，说要跟我合作，宣传这片花田，吸引市民过来观看。被我一口就给拒绝了，咱们这花田哪能被外人看了去，是不是？所以那时我才跟您申请了一笔费用，在花田外面围了一圈，这下他们进不来了。除了您，谁也看不到。”
    　　这师傅讲话的确很逗，莫照被他说得又笑了起来，最后赞道：“很不错。”
    　　师傅与莫照一起往外走时，指着花田外三三两两的人说：“莫市长，今晚有流星雨，我们这里正好是最佳观测点，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他又指向更远处，“那里有块平地，那里人更多。”
    　　“嗯。”
    　　师傅见他无意再多说，便告辞先走了。
    　　莫照站在花田外，回头往里看去，两三年而已，竟然种了这么多。过了冬天，春天来临之时，想必会十分漂亮。
    　　凌晨时分，莫照也在这里看流星雨。
    　　只是他并没有去人最多的那一处，他这个身份，虽说认识他的人不多，但万一被认出来呢？他就在花田附近看，这一处的风景其实比那平地处还好，只不过那平地有些许高度，许多人自然而然地觉得那里更靠近天空，便选择了那处。
    　　也有部分人不爱凑热闹，选择在花田这处看，但人数总归是比不上平地那处的。
    　　莫照独自站着，身边的人们偶尔闲聊几句，倒也清净。
    　　两点多，流星开始密集划过天空的时候。莫照想到从前，冬天的夜里，海边的车里，乔熠宵小声说着他小时候看流星雨的事。他那时还说会陪他看流星雨，看狮子座的流星雨。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答应乔熠宵的事，他几乎从来没有做到过。
    　　不怪乔熠宵怨他。
    　　他自己都怨自己。
    　　他的确言而无信，给人希望，却又亲手浇灭了那点光芒。
    　　而乔熠宵，几个小时候之后便会离开这里。车子还是他亲自安排的，早晨十点去接乔熠宵他们，再送他们回家。
    　　这一场流星雨，乔熠宵怕是又要错过了。
    　　他拿出手机，正好录下了那片流星划过天空的过程。
    　　他低头，找到了乔熠宵的号码。
    　　他自然有乔熠宵的联系方式，只不过从来不敢去联系罢了。
    　　流星雨这样好看，他希望乔熠宵也能看到。
    　　他将视频发送出去。
    　　但如他预料之中那般，久久没有回应。
    　　本就是睡觉的时间。
    　　莫照微笑，转身离去。离稀疏的人群越来越远，离天空中的流星越来越远。
    　　乔熠宵看着短信界面，那只是个十秒的短视频，是一个来自于陌生的甚至从未保存过的号码的短视频。他点开那个视频，如烟火般的流星从天空中划过，落到地平线的另一方。
    　　他疯了似地不停点着那段视频，结束后，他便再点一遍，如此反复。
    　　“哥哥！”三个小女孩有些担心，又大叫他一声。
    　　他愣愣地抬头，看到她们满脸的担忧，再低头。
    　　这是莫照发过来的！这一定是莫照！莫照也在看流星雨！
    　　莫照还在上海！
    　　一定是上海！
    　　他看了许多遍，听到视频中其他人的声音了，那是上海话！！！
    　　莫照一定也在这里！这里是上海最好的观测地点。
    　　莫照就在这里！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转身就要跑。
    　　其中一个女孩拉住他，急道：“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他甩开了她的手。
    　　她再道：“你最起码告诉我们你的电话号码吧？我害怕你出事！这里又黑又冷，你一个人！”
    　　乔熠宵着急地报出自己的号码，不管不顾地甩手就冲了出去。
    　　莫照不在他刚刚看流星雨的地方，莫照发来的视频里，他人说话的声音很是稀疏，根本不是平地这边的吵闹。
    　　可是莫照又在哪里？
    　　视频是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莫照会不会已经走了？
    　　乔熠宵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恨不恨，什么怨不怨的，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他只知道莫照也在这里，他只想见到莫照。
    　　他毫无方向，平地上完全没有莫照的身影。他又怕找不到莫照真正站着的地方，更怕莫照已经走了。他急得想哭，他看到远处更黑暗的地方，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
    　　莫照沿着小路，慢悠悠地往外走，不免又路过花田。
    　　路上遇到其他看流星雨的人，他还能听到他们讨论：“这里居然有这么一大片向日葵哎！好浪漫！明年春天我们来拍照吧，可是有围墙拦着哎，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进去。”
    　　莫照扯唇微笑。
    　　他小的时候，对于未来还有所期待，也有很多浪漫的幻想，甚至他本质上就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但是多年的学习工作与生活，令他变成了一个真正无趣的人。想他三十多年来，唯有的几次浪漫，都是给予了乔熠宵。
    　　可惜，这样浪漫的一片花田，再也无法让他看到了。
    　　莫照暗暗叹了口气，眼看着拐弯就要走出这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微怔，拿出手机。
    　　响了大概十秒，他才渐渐回神，他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是我把你吵醒了吧？你继续睡——”他温声道，话没说完，他的话便被打断了。
    　　“莫照，你转身。”
    　　乔熠宵气喘吁吁地站在离莫照大概五米远的地方，他一路跑，一路找。前几天一直在下雨，这里的很多泥地甚至还未干，他甚至被绊地摔了一跤，却又爬起来继续找。
    　　渐渐地，他便看到了向日葵，很多很多的向日葵，他又看到了芦苇丛，他甚至看到了那条小河。他认出了这是哪里，这是莫照带他来过生日的地方。
    　　他却顾不得上再看一眼这里的风景，他只是更为疯狂地往前奔跑。他特别怕，怕他再慢一点，莫照就真的走了。
    　　终于，他找到了莫照。
    　　莫照转身，看到了不远之处站着的乔熠宵。
    　　乔熠宵在喘着气，手里拿着手机。
    　　其实这样的距离，他们完全可以都放下手机，当面说话。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放下手机。
    　　乔熠宵根本无法平复他的情绪，他无法停止喘气，他一路找来，跑了很多冤枉路。他看到莫照，鼻子不由就酸了起来，他看着就在眼前的莫照，到底很没出息地哭了起来，他说：“莫照，最后问一次，你真的没有话想对我说了吗。”
    　　莫照听到他的哭声，手机中的哭声就在耳边，面前乔熠宵的声音虽然离他还有几米距离，却也是严严实实地堵在了他的跟前。
    　　堵得他的心房都被死死压着。
    　　没有话？
    　　有啊，他有很多。很多很多。
    　　可是他不应该对乔熠宵说。
    　　乔熠宵见他还是不说话，又道：“你真的不说了吗。”
    　　莫照拿着手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乔熠宵猛地一抽鼻子，伸手粗鲁地擦掉脸上的眼泪，新的眼泪却又掉了下来。他转身欲走。
    　　“宵宵。”莫照叫住了他。
    　　他背对着莫照，听到莫照终于开口叫了他，定在了原地，哭得更大声。
    　　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看流星雨的人，这时也终于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纷纷看过来。乔熠宵却不觉得丢人，他在莫照面前都哭成那样子了，这些跟他毫无关系的人看到他哭又怎么样呢。反正天这么黑，反正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他等莫照接下来的话，可是莫照又沉默了。
    　　他失望地抬脚往前走去。
    　　“不要回去。”莫照的声音，就这般在他的耳边，轻微地响起，却重重地落入他的脑海之中，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散去。
    　　乔熠宵抬头看天，想要抑制住已经流得有些可怕的眼泪。可是根本无用，他再狠狠擦了两把眼泪，背对着莫照，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他再问：“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我需要你。”
    　　乔熠宵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大口地喘着气，突然就挂了电话，收起手机，转身看向莫照，用比刚刚的声音还要大一点的音量问：“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爱我吗。”
    　　远处的人都听到了，本还说话的他们全部沉默了。
    　　这一刻，这里安静到了极致。
    　　莫照也收起了手机，没有往前走一步，望着他，也用比刚刚大的音量，对他说：“我爱你。”
    　　身后有人欢呼，但又很快被别人阻止了。
    　　乔熠宵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莫照，再问：“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我吗。”
    　　说完，他便很紧张地看着莫照。
    　　而身后的人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们。乔熠宵能感受到背后所有人的视线。
    　　莫照却是直面所有人的视线，尽管这样的夜色当中，这样远的距离，他们根本看不到彼此的脸。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他抬脚，一步步地往乔熠宵靠近。
    　　乔熠宵，看他靠近自己，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却突然有点怕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莫照走到他面前，拉住了他。
    　　他却有点傻了，低头就想跑。莫照伸手禁锢住他，挑起他下巴，低头就吻了下去。
    　　乔熠宵睁大眼睛，看着他。
    　　身后的人居然全部欢呼了起来，甚至有人想要拿出手机拍，哪怕只是两团黑影子，也是纪念啊！
    　　偏偏这时，天空中又迎来一连串的流星。
    　　他们再也无法分心在此处，纷纷抬头拿着手机、相机去拍天空。
    　　莫照静悄悄地松开乔熠宵，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了，我亲了。”
    　　乔熠宵这时才反应过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刚刚那些事情，都是在他找遍了每一处都找不到莫照，是在他害怕莫照真的走了的绝望之下所生的突然的勇气。
    　　都说每个人的心中都住了一只猛兽。
    　　他的猛兽，便是他对莫照的爱。
    　　莫照是不是也是？
    　　他的猛兽不愿再被他禁锢了，冲了出来，莫照的呢？
    　　可他有些不好意思，顾不得这些，转头想溜。
    　　莫照却又拉住他，说：“我说了，我也亲了。你还走吗。”
    　　“我——”
    　　莫照将乔熠宵的脸掰过来，面对着他，继续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不再强迫你，我担心再次强迫你，令你难过。我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威胁到你的自尊与你的骄傲。从前，都是我的错，如今也是我的错。错在我当初骗了你，也错在我如今犹豫不决。
    　　我答应过你许多事，却从未实现过。
    　　我甚至不如你，不如你勇敢。今日，此刻，既然话都已说出口。我也想自私一次。宵宵，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你还愿意留下来吗。你是否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我——”乔熠宵想说他当然愿意啊！可是他昨晚才又说了那番狠话……这也太前后不一致，太丢人了。
    　　莫照却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说道：“和我在一起，你依然可以虐死我。”
    　　乔熠宵听到这话，没想到莫照居然还真的记住了这句气话！他说其他的，怎么没见莫照记住？！他不由生气道：“我昨天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本来当初就是你对不起我，你再见我就知道让我留下来，却又不跟我道歉。我骂了你几句，打了你几下，你就不继续求我了。
    　　你分明是没有诚心，谁会愿意相信？昨晚我以为你要说什么，非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结果你什么都不说，就知道说送我回家！我能不生气吗？！再说了，我昨天又去警察局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嫌弃我！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啊！
    　　你现在就是市长了，我怕自己会影响你的前途……你们当官的不是都要结婚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工作室也没了，很没用啊。再说了，我们以前那破关系……以后又会是什么关系？没有人告诉我这些。”
    　　莫照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定。
    　　不怕他说真话，就怕他什么也不说啊！
    　　他低头，看着乔熠宵，耐心道：“我父母都很喜欢你。只是我爷爷奶奶那边还不知道，不过我会去和他们解释。最近一直在开会，忙完这一阵，我便请亲戚来家里吃饭，我们结婚。”
    　　乔熠宵吓了一跳，什么跟什么？前脚还在给他道歉，给他说家里的事，怎么就绕到结婚上面去了？！他立即道：“你不跟女的结婚了？”
    　　“我只跟你结婚。”莫照又道，“只是，我这个职位，出国一趟也麻烦，在国外注册更麻烦，不现实。况且，我不信那些东西，有家人的祝福与见证，就足够了。宵宵，你愿意吗？”
    　　“啊？”乔熠宵傻了。和所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他目前的人生规划中根本就没有结婚这件事啊。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说是异性恋吧，他也没有喜欢过女孩子。说是同性恋吧，他只喜欢莫照。他早打算好一辈子一个人了，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宵宵，有些事我必须要与你说实情。我爷爷奶奶不会同意莫家后继无人。未来，我们恐怕要去代孕孩子，但是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来安排。”
    　　“啊……”乔熠宵更傻了。他只是想跟莫照复个合而已啊，莫照怎么说了这么多。
    　　莫照看到他这副懵懂的样子，终于露出了笑容，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说：“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是不是被吓到了？”
    　　从小到大，就只有莫照刮过他的鼻子，就像对待一个小朋友一样。但是那个时候，乔熠宵是觉得很幸福的，被当作孩子对待是一种幸福啊。时隔两年多，莫照再次刮了他的鼻子，这样一个细节，让他又恍惚了起来，恍惚到分不清到底是现在还是过去，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其实与莫照分开的两年多里，他真的一次都没哭过，真的十分坚韧。遇到问题十分冷静，永远都很沉着，甚至他被很多人依赖着。
    　　可是，一见到莫照，一切又都破功了。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把他当作指示牌，当做依靠。
    　　可是只有莫照会愿意当他的依靠。
    　　他又“呜呜”哭了起来。
    　　莫照慌道：“怎么了？那我不说结婚的事了。你还小呢。”
    　　乔熠宵摇着头，伸手抱住了他，哭着说：“可是我是男的，跟你结婚。不是会影响你当官吗？你爸爸妈妈是因为你上次被洪水冲走了，可怜你，才会跟着接受我。未来，如果我成了你的绊脚石，那怎么办？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你上次就是这个样子的！
    　　人家男女结婚还有个证呢，离婚还有个说法呢！那要以后你又不要我了，我上哪里说理去？！你们家人肯定都向着你！”
    　　“你从来不是绊脚石，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只想着为你好，却好错了方式。既然如此，我们签协议，如果我以后再负你，你就把我们的事情都公之于天下。”
    　　乔熠宵抬头看他，生气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才不要签协议！什么样的人才签协议？妄图谋取人家家产的人才要签协议！”
    　　莫照笑：“那怎么办？”
    　　乔熠宵擦掉眼泪，狠道：“我就这么一说！你要真对不起我，我就拿你家的钱买广告，满大街贴你的□□去！”
    　　莫照笑出声，随后伸手搂住乔熠宵，搂得很紧。他轻声道：“宵宵，我真的错了。直到此刻再将你抱在怀里，我才知道我真的错得彻底。我所以为的为你好，都是不正确的。
    　　请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我也很感谢你，如果你今天没有跑来找我，我可能又会怯懦地再次错过你，兴许就真的错过这一生。真正的是一念之间，一息之间。”
    　　乔熠宵在他怀中，抬头看他，眨着眼睛说：“是你先给我发视频的，你不发的话，我也不来找你。明明中午在庙里的时候，我可冷静了，还十分酷炫！”
    　　莫照看着他笑。
    　　乔熠宵也笑了起来：“不过还是说明老天爷都不愿意看着我们这样啦！在庙里遇到你，在这里也能遇到你！这是什么样的几率？”
    　　“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乔熠宵往他的怀中，埋了埋，轻声道：“所以你不能再对不起我，不然老天爷要打雷罚你的！”
    　　莫照笑，说：“好。”
    　　片刻后，莫照又道：“那宵宵，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乔熠宵再眨了眨眼，小声道：“那好吧……”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响起一阵很大的惊呼声。乔熠宵都不由从莫照的怀中离开，抬头看向天空，怕是又有几十颗流星，极快地，从天空中划过。星光转瞬即逝，这个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在看着那星光。
    　　唯有莫照，一直看着乔熠宵。
    　　看着乔熠宵微张着嘴巴，看他的瞳孔中，数颗流星一闪而过。
    　　这样好像也就看完了这一场流星雨。
    　　从他的眼中看完了这一场流星雨。
    　　很久之后，乔熠宵才恋恋不舍地低下头，他拉着莫照的手说：“今晚过来真值啊！你说要是有天文望远镜的话，是不是看得更清楚？！”
    　　莫照也握紧他的手，赞同：“的确很值。”
    　　乔熠宵似乎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莫照拉着他的手，望向花田的方向，轻声道：“宵宵，我曾害怕你会不喜欢两年后的我，甚至会厌恶两年后的我。但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其实这两年多的时间，什么也不算。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当初那个我一眼便看中的乔熠宵。”他回头，看向乔熠宵，“我呢？”
    　　乔熠宵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还和以前一样，是个变态和流氓。作为一个市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亲一个男的！”
    　　莫照无奈地笑出声。
    　　他再看向远处的花田，再道：“宵宵，我会打官腔，我能够面对一切媒体而不慌乱，我善于应对一切人际关系，但其实在你面前，我十分的不善言语。我甚至害怕我会表达错误，所以我选择多做，少说。但是今日，我有些话想要告诉你：我认识你太晚，没能参与你的童年与少年时代，让你吃了很多苦。但好在，我们终于认识了。认识初始，我也做了不少错事。但这辈子剩下的所有时间里，我都会好好对你。我很早便开始工作，身上有家族的重担，也有我自己的责任与抱负。走到今天，走到这一步，我不可能再抛开我的家庭与我的工作。
    　　兴许这辈子，我都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也不能告诉所有的人，你到底是谁。
    　　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爱，就像这片向日葵一样，经得起阳光的洗礼。
    　　而我就像这向日葵一般，而你，就是那太阳。
    　　也请你相信我，我会用一辈子去对你好，对你的家人好。我的家人也会与我一起爱你，照顾你。
    　　我也会锻炼身体，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好让自己能够陪伴你更久。
    　　而未来的日子里，你无须想太多，配或不配，都是无谓之言。此刻，你在我面前，我也在你的面前，我们便是天生应该在一起的。将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未来，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家人，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当你遇到任何的挫折与困难，都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会永远在你的身后。
    　　而我，莫照，只希望你继续做那个任性而又天真、骄傲的乔熠宵，做我永远最爱的宵宵。
    　　请你，一直，一直照耀着我。”
    　　话音落，乔熠宵久久没有言语。
    　　从认识以来，第一次，莫照对他说这么多的话。第一次，毫无保留地，莫照对他说了真心话。他真真切切地明白了“震撼”这个词语的含义。
    　　“宵宵？”莫照回头看他。
    　　乔熠宵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其实我都还没同意你再这么叫我呢。当时是你不愿意那么叫我的，是你神经病一样很严肃地直呼我大名的。”
    　　莫照无奈地笑：“那我要怎么做。”
    　　“你还记得当时你去华容万家那个小区的吗？”
    　　“记得，在那里，你第一次见到我。”
    　　“当时你伸手要与我握手，我其实是很震惊的。因为你是个处长嘛，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我当时在想，这个当官的还挺没架子的嘛。也想着，这个当官的虽然穿得土了点儿，但是比其他官都帅。”
    　　莫照笑着，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呢，当时我是想和你握手的，手都伸出去了。可是那天我又和乔冬阳吵架了。他把我给他买的粥给砸了，那阵子，我和他都十分暴躁，都觉得快撑不下去了。我那天似乎还揍了他，揍得不轻，所以没来得及和你握手，他又在房间里发疯，我就把你们赶出去了。”
    　　“嗯。”莫照一直听着他说。
    　　“所以呢。”乔熠宵朝他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拉住的手，笑着说，“莫市长，咱们握个手呗。”
    　　莫照笑着，也伸出他那只没有与他牵手的手，正要碰上——
    　　乔熠宵轻声道：“莫照市长你好啊，我叫乔熠宵。嗯，你可以叫我宵宵。”说完，他抬眼，认真地看着莫照。
    　　莫照握住他的手，也认真地说：“我叫莫照。”
    　　“莫市长好！”
    　　莫照继续无奈地笑。
    　　乔熠宵低下头，晃了晃他的手，再抬头，看着他说：“很幸运，很幸福，能够认识你。未来，要一起过一辈子哦。这一次是真的哦，不许骗我。”
    　　莫照制止住他乱晃的手，松开原本拉着的那只手，双手扶住乔熠宵的肩膀，看着乔熠宵的眼睛，轻声而坚定地说：“好。”
    　　—————— 完 ——————
    　　觉得停在这里刚刚好。但是我知道你们觉得不够，并且也许又想打我了。
    　　而我呢，恰好也有一些剧情需要补充。
    　　所以呢，有彩蛋——
    　　就在莫照拉着乔熠宵，难得地说出那番真心话的时候，他们的头顶，夜空中，相继划过了今晚最末的一串流星。
    　　莫照抬头看了眼天空，问他：“还看吗？”
    　　乔熠宵回头看莫照，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也问：“你想看吗？”
    　　莫照低头看他，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
    　　乔熠宵的脑海上空似有无数场流星雨降落，映照得海面上的涟漪更为温柔起来，谁还管天上的流星雨啊？！背对着依然仰望天空的人群，他反手抓着莫照，抬脚就往外走去。莫照被他拉着往前走，说道：“你慢点，地上还没干。”
    　　“你快点！”
    　　“要去做什么？”
    　　乔熠宵没理他，走得越来越快，莫照却还是不停问他想要做什么。
    　　乔熠宵不耐烦地回头看他，说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嗯？”
    　　乔熠宵索性停下来，豁出去地说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洗过澡了！！”
    　　莫照明显微微一愣。
    　　这个举动，让乔熠宵又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由佯装愤怒道：“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都他妈这么主动了，莫照至于这么愣吗？！都是成年人，两年多不见面，好不容易复合，做这样的事不是理所当然？莫照就这么诧异啊？！莫照越诧异，就越显得他乔熠宵多么饥渴似的！
    　　想到“饥渴”这个词语，乔熠宵愈发不好意思，他用劲去甩莫照的手，还真给他甩开了。他拔腿就跑，跑了几米远，莫照就追了上来，一把从身后拦腰搂住了他。乔熠宵的脸瞬间就烧起来了似的，他觉得他的确似乎太主动了。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寺庙里一本正经地与莫照说话呢！
    　　他变得极度不好意思起来，低头小声道：“你就当我什么没说……”
    　　莫照却露出一个极其舒展的笑容，他说：“我都听到了。”
    　　“……”莫照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要去干什么……”
    　　“我的车停在那里。”
    　　走了一分来钟，他们便看到了莫照的车。乔熠宵继续小声问：“你的司机呢？”
    　　“去休息了。”
    　　“哦……那我们要去哪里啊？”
    　　“就在附近那个酒店，上次我们住过。”
    　　“哦……”乔熠宵伸手去开车门，想了想还是用更小一点的声音说，“要不……就在车上算了……”
    　　“嗯？”莫照在他身后，听到这话，显然又是一愣。
    　　乔熠宵的脸上彻底烧了起来。
    　　好嘛！他承认！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好不容易跟男朋友复合了，他就是想立刻和他那样那样！那又怎么了！！他腰板一挺，直面莫照。
    　　莫照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笑！！”乔熠宵又想溜，莫照伸手，精准地拉住他。
    　　莫照打开车后座的门，转身看向乔熠宵。
    　　此时，已是凌晨四时，流星几乎已经不可再见。而没了流星的喧嚣，月亮终于舍得露出她的脸。此刻，乔熠宵就在柔柔的月光下，又不好意思，又有点期待地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
    　　莫照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乔熠宵，说：“来。”
    　　“……”乔熠宵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啊，他坐进了车后坐。
    　　莫照打开车内的空调，也坐了进来，他回身，问缩在角落里的乔熠宵：“冷不冷？”
    　　“一点点……”
    　　“过一会儿就不冷了。”
    　　“哦。”
    　　乔熠宵觉得好尴尬啊！
    　　莫照倒不觉得尴尬，他伸手拉过乔熠宵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就在乔熠宵再次不耐烦，准备以声壮胆时，莫照轻声道：“其实，过来看流星雨前，我在酒店里，也洗了澡。”
    　　“……所以你想说，就连洗澡这件事，我们都这么有缘吗……这也是老天爷帮我们吗？”
    　　莫照笑出声，回头看他，问：“还冷不冷？”
    　　乔熠宵摇头。
    　　莫照伸手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身前，乔熠宵一动不动地任他这般做。莫照矮下上半身，对上他的眼睛，小声说：“那我可以开始了吗？”
    　　乔熠宵的身体，莫名地颤抖起来。他点头，也看着莫照眼睛，说：“可以。”
    　　明明不是第一次，却比第一次还要紧张。
    　　却又与第一次的紧张完全不同。
    　　当年的第一次，他是一个被包养的可怜人，莫照是他的金主。他害怕莫照的表情，害怕莫照的身体，害怕未知的未来。那时的紧张，来自于害怕。
    　　这一刻，仅仅是莫照指尖的温度，就让他颤抖起来。他期待莫照抱他，亲吻他。这是这两年多来，他常常梦见的场景。此刻，它们终于要实现了。他特别害怕，害怕这又是一场梦。恍恍惚惚地，他迷蒙地看着莫照。
    　　莫照伸手的左手还抱着他，右手去理他鬓边的头发，轻声说：“也许会有点疼——”
    　　“没关系。”
    　　莫照微笑，低头去吻他，快要碰到他时。乔熠宵突然开口，颤抖着声音说：“莫照，这两年多来，你和其他人上过床吗？”
    　　听到此话，莫照的脸色一沉，但只是一瞬间，他的面上很快又全部是如月光般的温柔，他对乔熠宵说：“从始至终，我只有你。”
    　　乔熠宵吸了口气，眼眶内迅速布满眼泪，却并没有掉下。乔熠宵点着头，说：“我也是啊，只有你。”
    　　莫照低头，去亲吻他的眼睛。乔熠宵闭上眼睛，眼泪被挤出了眼眶。莫照缓慢又温柔地吮吸掉那些眼泪，乔熠宵伸手紧紧地环抱住莫照的后背。
    　　和从前一样宽厚而又温柔可靠的后背。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感情之下，似乎连前戏都不需要。
    　　很快，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一切。身体的热量不停释放，即便此刻没有空调，他们也不会感到冷。
    　　莫照将要进入他的身体之时，乔熠宵的眼睛缓慢地睁开，他的脑袋歪在莫照的肩窝里。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他喃喃道：“莫照，你知道吗，我好想你啊。”
    　　“莫照，不要再丢下我。为你，我真的愿意做每一件事，只要你不要再丢下我。”
    　　莫照的眼眶不禁也热了起来，他伸手去揩掉乔熠宵自己都不知已经流下的眼泪，说道：“从前，我想，什么时候你会对我说出你的想念呢。宵宵，谢谢你。谢谢你爱我，谢谢你想念我。”
    　　乔熠宵闭上眼，静静地听着他的这番话。
    　　“我始终不相信语言。我只相信真真切切的行为与举止。宵宵，未来的多年，我会向你证明这一切。”
    　　乔熠宵再度睁开眼睛，他望着由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说：“莫照，你说我是你的太阳，是你的光。可是你知道吗，你也是我的光啊。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黑色，满目的黑色。
    　　我白叫了这个名字，熠耀宵行，本该是黑夜中唯一亮着的萤火虫。
    　　可我，是不会发光的萤火虫。
    　　是你让我的世界中出现了光。
    　　既然我是你的太阳，那你做我的月亮好不好，我就是那月光下的萤火虫。
    　　请你也这样，温柔地，一直，一直照耀着我。
    　　好不好？”
    　　莫照将他在自己肩窝处的脸捧了起来，捧在手掌间，他们俩对视。
    　　莫照说：“好。”
    　　乔熠宵也伸手捧住莫照的脸，看了片刻，他露出一丝微笑，探起身体，去吻住了莫照的嘴。亲吻之间，他说：“你进来吧。快一点。”
    　　莫照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进入了他。
    　　乔熠宵的眉头轻蹙，却不愿因为疼而叫出声，他再度深深地吻住了莫照。
    　　月光依然温柔地看着他们。
    　　疼痛与快感之间，回忆与现实之间。
    　　乔熠宵终于再次与安全感相逢。
    　　他眯眼看向车窗外，天空中的圆月，它在变得越来越透明。
    　　啊——太阳要出来了啊。
    　　月亮要回家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太阳也会一直照耀着月亮啊。
    　　他笑着闭上双眼，再也不去在意除了他与莫照之外的任何一样人、事或物。
    　　乔冬阳一觉睡醒，想到要回老家了，还是很伤感的。他悄悄叹了口气，不敢让乔熠宵听见，就准备起身去叫乔熠宵起床。
    　　结果，等他走到外面一看，傻眼了。
    　　乔熠宵呢？？？！！！
    　　乔熠宵昨晚居然真的没回来？！！
    　　他的生物钟十分准，临睡前，乔熠宵说快回来了，他便相信了，一个不小心，便直接睡着了！
    　　结果乔熠宵不见了！！！
    　　他慌张地赶紧给乔熠宵打电话。
    　　电话接得倒十分快，他心中一松，急道：“哥你人呢！！接我们的车快来了——”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根本不是乔熠宵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他在睡觉。”
    　　他在睡觉。他在睡觉！他在睡觉？
    　　乔冬阳懵了，那声音是莫照的吧？
    　　乔冬阳小朋友彻底傻了，这是什么情况呀？
    　　好在他只听乔熠宵的话，他严肃道：“你让我哥给我说话！你是不是绑架他了？！”
    　　莫照的声音特别小：“他真的在睡觉。他有起床气，你知道的。”
    　　“我不管！你让他接电话！”
    　　乔熠宵就睡在车里，枕在莫照的腿上，莫照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吵醒了。但是没有彻底醒来，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莫照低头看他这副样子，有些犹豫。
    　　“让他接电话！”
    　　毕竟是乔熠宵的弟弟，莫照低头小声道：“宵宵，你弟弟——”
    　　乔熠宵睁开眼睛，抢过手机，怒道：“什么事！”
    　　“哥！！！你在哪里？！人家车子十点就来接我们了！你快回来啊！”
    　　“回个P！不回了！”
    　　“什么？？”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烦我睡觉！”
    　　“不是啊，哥，我们要回老家啊，你忘记了？莫照给你催眠啦？”
    　　乔熠宵身上疼得很，头也疼，他皱眉道：“不回了！”
    　　乔冬阳消化了会儿，反问道：“不回家，留在上海了？”
    　　“是！”
    　　“可是为什么啊？”
    　　乔熠宵扔了手机，拉起盖在身上的莫照的外套，捂住了自己的脸，继续睡觉。
    　　莫照笑了起来，捡起手机，温声道：“你在家等着，过会儿我让人接你和葵葵去。”
    　　“……”乔冬阳更懵了，“接我们去哪里啊？”
    　　“接你们回家。”
    　　“我哥说我们不回家了啊。”
    　　“回你们在上海的家。”
    　　“……我哥呢？”
    　　“他过两天再回来。”
    　　“你要带他去哪里！”乔冬阳怒问。
    　　莫照耐心地说：“我要回Z市做视察工作，他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啊？！”
    　　莫照心情好，难得开玩笑道：“你是小孩子，你不懂。”
    　　“哎——怎么挂了？！！”他想继续打电话，门却被敲响了。他走去开门，门外竟然是柳家兄弟。他喜欢柳南昀，却不喜欢那个神经病哥哥。因此一时之间，表情略复杂。
    　　柳南昀一脸严峻，他道：“冬阳，我们来送你。”
    　　乔冬阳也不管那个神经病哥哥了，尴尬地抓了抓脑袋，说：“我们不回去了。”
    　　“啊？”
    　　“我哥说的，不回了。我哥，好像和莫照和好了……”
    　　柳南昀愣了愣，猛拍手掌，高兴道：“太好了！！！”
    　　“……你高兴就好。”乔冬阳干笑了声，抬头看向柳南昀的神经病哥哥，那个神经病哥哥居然也在看他。他抖了抖，赶紧收回视线。
    　　柳南昀这时笑道：“我们今天特地推了所有工作过来送你，既然你不回去了，我们出去玩吧？”
    　　乔冬阳的身体不好，不能蹦蹦跳跳，平常也没人陪他出去玩。听到要出去玩，立刻眼睛一亮，问道：“去哪里啊？”
    　　“我想想啊……我们去迪斯尼啊！今天是工作日！人一定少！”
    　　“好啊好啊！我早想去玩了！”
    　　“我跟你说，我觊觎那个气球很久了，每个颜色我都想买！”
    　　“是吗？！”
    　　……
    　　柳北晔见两个小傻子越说越激动，觉得略无聊。他开口道：“既然没事，我就回了。”
    　　“别啊！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啊！你成天工作，也得放松自己才是。”柳南昀立即拉他。
    　　乔冬阳却恨不得他赶紧走才好！
    　　这时葵葵走到了他脚边，他弯腰抱起葵葵，问道：“我能带我家葵葵一起进去吗？”
    　　“宠物好像不能带哎……”
    　　乔冬阳的脸立刻耷了下来，沮丧道：“那我不去玩了，我不能丢下我们葵葵。”
    　　葵葵很给面子地“喵”了一声。
    　　“唉，留下小动物一个人在家，是有点残忍。”柳南昀居然跟着说。
    　　柳北晔彻底受不了这两个小傻子了，说道：“要去就赶紧去，去晚了什么都玩不到。”他又看向乔冬阳，“你那猫也带上，我让我的司机在外面陪着。”
    　　“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啊？！”柳南昀兴奋道。
    　　“我是看着你。”
    　　柳南昀才顾不上呢，他拉住乔冬阳，兴奋道：“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乔冬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可是想到要去迪斯尼玩了，他又立刻高兴起来，抱着葵葵跟柳南昀一起坐进了柳北晔的车中。
    　　柳北晔无奈地摇摇头，开车离开了这里。
    　　去接乔冬阳和葵葵的人扑了个空，打电话给莫照。
    　　莫照正在回Z市的路上，他开着车，又给乔冬阳打电话。结果电话却是柳北晔接的：“莫市长？”
    　　莫照难得地一愣，反问道：“怎么是你？”
    　　“他和我弟弟在迪斯尼玩呢，我帮他们看手机。”
    　　“……”
    　　“听说您跟他和好了？”柳北晔故意说“您”。
    　　莫照笑道：“你何必跟我装。”
    　　柳北晔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恭喜啊。”
    　　莫照说道：“回头请你来家里吃饭。”
    　　“没问题。”
    　　“今天，乔冬阳要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了，我的人在他们租的房子那里等着。你们玩好回去后，帮我把乔冬阳交给他们。他们会带乔冬阳回家的。”
    　　柳北晔一一应下，莫照这才挂了电话。
    　　睡在后座的乔熠宵这时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说：“谁啊？”
    　　“没什么，你继续睡。”莫照温声道。
    　　乔熠宵打了个哈欠，感受了一番，诧异道：“车子在开？”
    　　“嗯，我下午要去下面的镇里视察。”
    　　“那我怎么也要去……”
    　　“你当然是要和我在一起。”
    　　“……”乔熠宵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话，不好意思承认他其实觉得特别甜啊！就是要这样啊！莫照在哪里，他就去哪里！他立刻也不困了，摸到自己的手机，打算给乔冬阳打个电话。
    　　结果他看到了手机里有新短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
    　　怎么又是陌生号码啊？
    　　他顺手滑开那条短信，却呆住了。
    　　聊天框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莫照。
    　　他坐在白色长椅上，傻呆呆地抬着头。
    　　莫照微微弯着腰，低头看着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熊头。
    　　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吧。乔熠宵记得，那个时候他在玩具店打工，扮玩偶。那天，莫照突然过来了，很恶心地叫他“宝贝”，还给他送花。
    　　乔熠宵伸手，小心地摸了摸照片里的他与莫照。
    　　原来那个时候，他的眼中只有诧异，却没有害怕。而莫照的笑容居然是真心实意的笑容啊。
    　　他的手指滑了滑，看到了另一张照片。莫照在花店里买花，他手指着一桶香槟色的花。乔熠宵知道，那是香槟玫瑰，莫照最喜欢玫瑰这种花。不过与其说莫照喜欢，不如说他完全不懂，听别人说送玫瑰好，便送玫瑰了。
    　　乔熠宵小声笑了起来。
    　　他再往下滑，看到了几段话：
    　　哥哥！！我是昨天和你一起看流星雨的妹妹，我是那位有刘海的！昨晚，我们后来去找你，不小心看到了你和他抱在一起。当时我们三个人都傻了，因为我们认识他！！虽然昨晚很黑，但是那个轮廓我们不会认错！因为我们曾经看过很多很多次！三年前，我们中午放学的时候，在一家玩具店门口看到他，他当时摘一个男孩子的头套。我们三个兴奋极了，于是拍下了这张照片！很可惜，后来我们被他发现了。
    　　但是他没有吓我们，所以我们又拍了一张他买花的照片，就走了。在此，我们要对你们道歉！我们未经允许就拍了你们的照片。但是昨天我看到他后，才想起了三年的这一幕，回去后我们再仔细看了看那张合照，认出了那个侧脸的确是你，我们既震惊又兴奋。
    　　不怕哥哥你笑我们，我们那阵子很迷日本的耽美漫画，冷不防在街上看到你们，觉得太美型太美好了，就拍了，并且反复看过很多次那些照片，尤其那张合照。那时候我们才念初中，不懂事。但是我们拍了之后，就我们三个人看了，从来没有传播过。昨晚认出你们后，我们也觉得很神奇，商量过后，我们三个都已发誓，再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第五个人，就我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现在我们将这两张照片还给你们，我们也已经删除了我们手机里的照片。请你们放心，我们会一起守护这个小秘密，也会一起守护你们的爱情！最后，祝哥哥和他幸福，祝你们永远永远幸福！还有还有，哥哥，他买的花是香槟玫瑰，花语是“我只钟情你”哦！
    　　乔熠宵看完那则短信，沉默了很久，打下两个字回复：谢谢。
    　　他躺在后座上，想了想，自己笑了起来。
    　　当时他将那束花送给了店里的另一个姐姐，那个姐姐也告诉过他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
    　　其实他知道，那个时候，莫照根本不喜欢他。
    　　可是冥冥之中，阴差阳错之间，莫照就是买了那样的花给他，真好啊。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瞄了眼，那位妹妹迅速回复了短信。
    　　他正待继续看，莫照在前面问他：“在笑什么？饿不饿？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我已经让人做好饭了。”
    　　听到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啰嗦话语，乔熠宵既感珍惜又觉幸福，他放下手机，捂住自己的眼睛大笑起来。
    　　笑得莫照越发摸不着头脑。
    　　乔熠宵撑着座位坐起来，将头探到前面，莫照正要说“这样危险”。
    　　乔熠宵已经先说话了，他说：“莫照你真的好爱我哦。”无意送花，都能送出这样的效果，“老天爷也真的好爱我哦。”因缘巧合之间，都能让他遇到那三个小妹妹，还能看到这样的两张照片。
    　　莫照虽不明所以，却是点头，认真道：“我爱你，我的家人爱你，老天爷也爱你。宵宵，我们全部都爱你。”
    　　乔熠宵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啦！”说完，他终于老实地坐回了车后座。
    　　莫照这时说：“我们就快到了。”
    　　“好，我饿了。”
    　　“到了就有饭吃。”
    　　“好！”乔熠宵趴在车窗上，望着车外的风景。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勇敢地、认真地、好好地看一看这座城市，这座莫照用心规划与发展的城市。
    　　“莫照。”乔熠宵又叫他。
    　　“嗯？”
    　　“我好幸福。”
    　　莫照露出笑容，轻声道：“那就好。”
    　　说话间，莫照的车子经过收费站的ETC通道，“滴”地一声，车子匀速滑过收费站，开进了这座城市。
    　　这座城市，承载着莫照的心力。
    　　更是承载着那两年间莫照的一切，他的心情，他的生活。
    　　而他也终于能够来到此处，找回丢失的那两年。
    　　真的特别好。
    　　————— 彩蛋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很圆满。
    　　最后彩蛋里，三个女孩子拍他们的照片，在第十四章：
    　　莫照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熊头，往玩具店旁的花店走去。却不料听到几声尖叫声，他往前方看去，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兴奋地拿着手机，见被发现了，三人才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莫照觉得这没什么，走进了花店。那些女孩才又继续兴奋起来。
    　　每次完结一篇，其实都很难受。我缓缓。一些想说的话，以及我对这篇文的理解和最终完成度，等番外写完彻底完结之时再说吧。番外写些什么，还在思考中。
    　　微博有笔抽，宵宵的同款笔^_^，之前买了说挑文里的好日子送的，忘记了，趁完结送出去。在置顶的完结章里面。
    　　一直以来，大家追文辛苦了，谢谢你们。
    　　第176章 外篇一·笑笑（一）
    　　豆瓣的小组里，隔一段日子便会有人发帖求推荐印象深刻的帖子，又或者问有什么比较有趣的直播贴，这样的帖子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因此大家都称之为“月经贴”。但是因为如今的网络实在太普遍，网络又具有遮掩性，网友实在太多太多。
    　　看帖子的人也太多太多。
    　　因此尽管每个月都要来最少一次，每次都还是有许多人乐此不疲地参与其中，收藏或推荐各大着名的帖子。
    　　于是当这个月的惯例“月经贴”再出现时，仅仅十来分钟，回复就已经一百多个。
    　　而豆瓣的帖子均有五个最赞。
    　　今日这帖子的五个最赞，虽然隔了楼层，但被一一顶到了最赞中。
    　　最赞1：我记得隔壁组里有个包养的帖子，好好看，可惜当时我在准备考研，没看完就闭关了。有小仙女存链接了吗？
    　　最赞2：啊啊啊啊啊隔壁那个包养的帖子，是我们笑笑啊啊啊啊啊，他三年没出现了！当年那个帖子还不是直播贴，他过来问怎么给男朋友永世难忘的惊喜时，我就回复了，一直跟到后来！！说好了忙完就来和我们聊天的，结果再也没来过！！lz给你链接：[链接]。
    　　最赞3：最大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笑笑回来T^T。
    　　最赞4：呵呵，包养的那个帖子？那不是写手贴吗？早就有人扒皮了好吗，有哪个gay是那样说话的？还打 ︿(￣︶￣)︿这样的颜文字？分明又是个女装男。再说了，真要是男的，他怎么不敢爆照？
    　　最赞5：最赞说的帖子我看过，我觉得他们已经分手了。所以才会再也不来。
    　　……
    　　89L：真的是受不了了，每次看到有个推荐贴，兴致冲冲跑进来，总是在最赞里看到那个什么包养贴。恶心不恶心？一个卖身的还被你们歌颂上了？已举报！
    　　90L：豆瓣是你家开的呀？不喜欢你可以不看呀，你干什么还打下这些字呀^_^。
    　　91L：豆瓣不是我家，但也不是你家呵呵，我爱举报就举报，最烦你们这些脑残！
    　　92L：哇你骂人好棒棒，你素质真高呢。
    　　……
    　　等等吵了无数楼。
    　　直到第三页，289L:你们看最赞里的那个链接了吗？我点进去看了看，那个lz刚刚说话了，就在一分钟之前。
    　　整个帖子瞬间就安静了。
    　　莫照打开乔熠宵三年没用过的电脑，打开浏览器，一眼便看到了收藏夹里的一个链接。那个链接似乎是个帖子，因为在收藏夹里直接显示了它的标题：猎物太美味，人人都想要。
    　　莫照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动物论坛吗？
    　　乔熠宵除了葵葵，对其它动物并没有特别的爱好啊。
    　　他直接点进了帖子，网页便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帖子的楼主叫作：笑。
    　　名字的后头有签名，用小括号括着。这个“笑”的签名是：守卫领地︿(￣︶￣)︿。
    　　原本莫照还在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帖子，在看到这四个字与这个可爱的表情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个笑一定就是乔熠宵。
    　　帖子主楼的内容十分铿锵有力：
    　　不许转载！！！
    　　不许转载！！！
    　　不许转载！！！
    　　谁转载谁挂科！谁转载谁掉钱！谁转载谁失恋！
    　　不许骂我老公！！！
    　　不许骂我老公！！！
    　　不许骂我老公！！！
    　　不许骂我老公！！！
    　　不许骂我老公！！！
    　　我说了五遍！谁再骂他我就删你！删了还要骂的话看我怎么骂你！
    　　骂我可以！但我也会更厉害地骂你！
    　　不要挑战我强悍的玻璃心！我很会骂人的！！
    　　不缺钱！不爆照！不想红！只是纯分享！不要给我豆油，不会回！不要问我从未主动提起过的私人问题，更不会回答！
    　　谢谢！！！
    　　希望大家做个有礼貌的看客︿(￣︶￣)︿，我们愉快又礼貌地交流。
    　　内容都在楼里，自己只看楼主吧。
    　　莫照便确定了，这一定是乔熠宵。那么多惊叹号，拼凑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还真有点守卫领地的感觉。他好笑地笑起来，往下慢慢滑着鼠标，看起那个帖子来。
    　　那个帖子的确是三年多前的乔熠宵写的，而那个“笑”也的确是乔熠宵。
    　　当时莫照刚给他过完生日不久，他每日都想着要做些什么事，好让莫照记住一辈子。也是当时，他觉得特别特别幸福，满心房的爱意想要溢出来，却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可以倾洒爱意的地方。
    　　他想告诉全世界他有男朋友了，他有爱的人了。
    　　可是莫照那样的身份，他什么都不能说。
    　　于是他就来发了个帖子，最初也的确是想在网上集思广益，好给莫照惊喜。
    　　渐渐地就与网上的姑娘们聊开了，于是那个帖子变成了直播贴。
    　　他在里面记录与莫照的点点滴滴。
    　　他完全不用再担心有人会认出他们，他可以说一切他想说的话。他也可以肆意地表达他的虚荣，是的，他认为这是一种虚荣，一种因为拥有了爱而产生的虚荣心，希望大家都羡慕他。他知道这样比较肤浅，比较幼稚，可是他忍不住。
    　　自然，他也不傻，他改去了很多细节，帖子的主线是真的，其他都被他改过了。毕竟网络世界再自由，也不能百分百地去相信。他自己的话，很无谓，但是莫照不可以。
    　　当时他注册账号的时候，要填ID，他懒得想，就想直接叫宵。
    　　可是他输入的时候，没仔细看，便顺手打了空格，于是宵变成了笑。他便也顺其自然地叫了这个名字，到后来，大家都很亲切地叫他“笑笑”。
    　　那段时光，真的是十分的快乐。
    　　现实生活中，他有莫照，他有喜欢的实习工作，还有葵葵、董阿姨与肖哲陪着他。网络生活中，有那么多可爱的小姑娘与他聊天，并且愿意听他的炫耀，还帮他出谋划策。
    　　被大家叫多了“笑笑”，那段时光，他是真的快乐得每日都在笑。
    　　但是后来他和莫照分开了，自然，那个帖子也就戛然而止了。
    　　他当然记得与楼里已经熟悉的姑娘们说好的一起聊天，只是那时的他已自顾不暇，更遑论这样一个帖子？
    　　离开的时候，他连电脑都没带走。
    　　重新买了电脑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上过豆瓣。
    　　莫照看到的帖子，乔熠宵的发言已经不是按照时间顺序自上而下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几段话。
    　　他不懂这些网站的规矩，其实那些是这个帖子的最赞。点赞人数均是两千多。
    　　最赞1：很多人问我是什么时候爱上我老公的，并且疑惑我为什么会爱上他，甚至很多人骂我有病，骂我就是爱他的钱，还说我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于这种言论，我很无所谓。
    　　换作从前，我才懒得说这些，但是今天我心情好，我就来仔细说一说，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其实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礼貌、英俊又彬彬有礼，高高大大地站在我的面前，微笑着要与我握手。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人，一看就是家教良好而又可靠的。而我的童年不是很幸福，父亲也不在身边，从小到大，我身边从未有过一个可靠的男性角色。没有人告诉我“担当”这两个字的含义，这两个字，是通过我自己，一点一滴地从生活中领悟到的。因此，尽管我成为了一个有担当的人，我依然会经常很迷茫。
    　　我的父亲不管我，小的时候我很难过。长大后，我开始恨他，是真正的不包含爱意的恨。但其实，我真的特别希望我能有一个爱我的爸爸。而他，身上有着我从小所幻想的一切，一切属于父亲的特质。
    　　他英俊，他高大，他会对我温柔的笑，他是那样可靠。
    　　所以后来知道我被骗了之后，我的绝望更甚。我宁愿没有那么一次见面，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对他有那样好的印象，后来也不至于那样的绝望。
    　　最赞2：问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啊？我不告诉你们^_^。好吧，其实是你们的点子奏效啦，今天让他特别惊喜！！！爱你们！！！
    　　最赞3：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真的很恨他啊，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哈哈。但是呢，他又一直很奇怪。例如他强迫我，却会在带我吃路边的小面馆时给我捞面吃。他总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戴起来跟变态似的。但是不戴眼镜的时候，他真的很温柔啊。当时他在小店晕黄的灯光下给我捞面，我就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奇怪。但是他后面还是继续变态了……可是呢，一边变态又一边对我好，一边骗我也一边对我很好，我那时候真的很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虽然经常吓我，经常强迫我，但他也是对我最好的人。很多我妈妈都无法做的事，他都做了。他像我的爸爸一样，但是又做了很多妈妈做的事。
    　　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先说喜欢吧，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一点点喜欢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喜欢是对于他这个类型的人的喜欢，不是针对他。后来真的喜欢上他，其实我还真说不出个准确的时间来。但是你们知道的，我有一只猫。
    　　他曾经差点掐死那只猫，那一次，我在他面前哭了。
    　　不是因为被他折腾哭的，也不是因为被我弟弟气哭的，而是真的哭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狠心，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动物作对，为什么不喜欢小动物，又买来给我，又要杀了它。
    　　我不明白他的一切行为。
    　　当时特别伤心痛苦与绝望，然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还是第一次在他怀里哭。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喜欢的征兆，但是的确是我在他面前第一次放下面子这个东西。
    　　第177章 宵行·外篇一·笑笑（二）
    　　最赞4：可能有一就会有二、有三，有无穷无尽吧。期待度就是这样慢慢变高的，当初对他的期待度降到了最低值，慢慢往回升的时候，我很迷茫，觉得自己奇怪，也觉得他奇怪。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就是我们慢慢相爱的过程啊，因为相爱，才会陌生，因为陌生，才会迷茫。
    　　嗯，我想他也是爱我的吧，虽然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很抱歉啊，突然失落。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并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很爱他。
    　　有一次，他带我出去玩，外面下起了大雨，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拉着我往躲雨的地方跑去，我被他拉着往前跑，看不清前方的路，却是生平第一次知道“安全感”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感觉。当时我一点都不害怕，明明前一天我还很讨厌他，那一刻，我真的真的愿意与他在一起淋一辈子的雨，永远不想跑出那个被雨幕包裹的世界。
    　　心情突然不好起来(＠￣ー￣＠)，先不说这个话题了，下回再说，我去睡觉了。
    　　最赞5是对于最赞4那段话的回复，不是乔熠宵本人说的，而应该是个楼里的看客：笑笑！！！看到我！！！先不要去睡啊！你这段话把我给看哭了，他是爱你的啊！一定是爱你的啊！我们跟帖至今，看你写你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看得出来，他真的真的是爱你的！
    　　你说过他是天秤座，我告诉你！我男朋友也是天秤座！他们这个星座，就是与你谈人生谈理想谈工作谈生活，却偏偏不说一句“我爱你”！但是请你相信，他绝对是爱你的，只不过他不愿意开口说出而已。于他而言，与其多说，不如多做！
    　　莫照看到这条回复，久久没有再滑动鼠标。
    　　他其实对于自己是什么星座，以及这个星座什么特质并不了解，以及也不在乎。但是这个人说的话，却莫名地让他凝住了神。
    　　他没想到，那个时候的乔熠宵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不自信。
    　　在他眼中，乔熠宵一向是很骄傲，也很自信的。即便最初他们之间的关系恶劣成那般模样，乔熠宵都从未放任自己堕落过，始终记得要好好读书，记得要追逐梦想。乔熠宵虽然也偶尔在他面前泄露出过对未来的担忧，他都能看得到。
    　　但是乔熠宵真的将这份不自信隐藏得太好了，他从未发觉过。
    　　原来在另一个可以放任真实的平台上，乔熠宵是这样的。
    　　他那时的举动，真的不能让乔熠宵感受到他的爱吗？
    　　他滑动鼠标，点击回复，却提醒他要登录。
    　　登录框里只有邮箱，显然是乔熠宵的账号。但多年未曾登录，早就退出登录模式了。他并没有重新注册账号，而是顺势在密码框里输入乔熠宵的生日，他知道乔熠宵懒得将密码设置得太复杂。
    　　结果密码是错误的。
    　　他又输入葵葵的生日，乔熠宵都要给这只猫过生日的。结果，也是错误的。
    　　他想了想，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这一次对了。
    　　他来不及细想，回复了那个网友的评论：我爱他。
    　　莫市长还不知他的这个回复造成的巨大轰动，他依然在看帖子，再往下便是自然顺序的记录了。他看着看着，就不由笑了起来。原来那一次，乔熠宵拿着个ipad去接机，也是网友教的。他看到乔熠宵说：谢谢妹子们！男朋友今天超级惊喜的！群mua！︿(￣︶￣)︿
    　　他差点不顾形象地笑出声。
    　　而生日时给自己打上蝴蝶结，原来还是网友教的。
    　　笑：今天群mua三次！！！多谢妹子，男朋友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大家快来祝我老公生日快乐啊！祝他生日快乐的，全部明天就捡钱明天就遇上真命天子天女明天出门就被人夸！︿(￣︶￣)︿
    　　接下来果然是一串的生日快乐祝福，乔熠宵还都每一个人都回复了，并说谢谢。莫照就这般看着，也笑着，可笑着笑着，他又收起了笑。他过生日那次，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这些乔熠宵精心准备的惊喜，他便看不到了。
    　　他轻叹一口气，正要继续看，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司机小林道：“莫市长，我到您家楼下了。”
    　　“好，我这就下来。”莫照再看了眼电脑桌面，暂且先合上了电脑，抬脚走出了门。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莫照坐着无事可做，司机小林以为他要休息，也未说话。
    　　他从衣服口袋中拿出私人手机，找到那个网站，再次登录上去。
    　　可他却找不到那个帖子在哪里，他顿时又是一头雾水。
    　　他问小林：“小林，你平常上豆瓣这个网站吗？”
    　　“有新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会去看看，那上边影评特全！”
    　　“那你知道，这个网站的帖子在哪里看吗？”
    　　“莫市长，您是用手机在看吗？您找找‘小组’两个字。”
    　　莫照找了找，发现了小组两字，点进去，却是更懵了。小组太多，他怎么知道乔熠宵的帖子在哪里？
    　　可他又实在想看，不抱希望地去搜索网站搜了帖子的标题。结果，被他找到了那个帖子。手机操作起来不太方便，他又不懂下载什么专门的豆瓣APP。手一滑，不知点到了哪里，直接到了最末页。
    　　他看到自己之前那条回复，被无数的人回复。
    　　很多人都在问他是谁。
    　　莫照无声地笑。
    　　他知道这些网友都是些小孩子，学生为多。他平常没有太多的时间上网，也没有太多的机会与这些小孩子相处。想念、担心与照顾乔熠宵，就已经花去了他除工作外的所有精力，乍然见到这些激动的话语，他觉得很有趣。
    　　恰好他看到那个最赞中出现的姑娘，刷屏问他到底是谁。
    　　他便再次回复了她：我是他老公。
    　　那个姑娘疯了般地，立即回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升天了！！！！！！
    　　莫照笑出了声。
    　　乔熠宵用钥匙打开莫照家门，葵葵蹲在他的肩膀上，急不可耐地直“喵”。
    　　“里面是有什么好东西吗？不就是一个鱼缸！急得你这样，没出息！”乔熠宵伸手捏了捏葵葵的尾巴。
    　　这时，他们对门有人打开门，热忱道：“小乔来了啊。”
    　　乔熠宵回身一看，笑道：“陆阿姨好啊。”
    　　“又来看你哥啊？他刚出门呢。”
    　　乔熠宵当然知道莫照出门了，是莫照的司机告诉他的。他就是这个时候来，好晚上给莫照惊喜的。不过他还是乖巧道：“没关系，我等等就好了。”
    　　“还没吃饭吧？我刚煮了一锅鱼头豆腐汤，你来我家里吃饭！”
    　　“不了，我不饿。”
    　　乔熠宵自然是拒绝，但是拗不过对门陆阿姨的坚持与善意，只好去吃了一顿饭，吃好后才又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盘子陆阿姨给他洗好的樱桃。这里住的都是政府工作人员，陆阿姨是Z市市委书记的妻子。他们也是外市人，来Z市赴任便也直接住在了单位安排的房子里。乔熠宵知道，莫照上头还有个市委书记。
    　　不过他也知道，于这位市委书记而言，这辈子也许还会升官，但是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了。而于莫照而言，这才是开始。
    　　前段日子，两人和好之后，腻歪了好一阵子。直到年后，春暖花开了，乔熠宵便又回上海继续开工作室了。
    　　莫照给他提了不少不建议，说得很直接：“宵宵，你的性子不适合做一个管理者。”
    　　当时，乔熠宵有些不服气：“为什么我不适合？我这才刚开始，以后就好了。”
    　　“我听肖哲说，你给你手下的两个设计师都是10%的提成。”
    　　“不是都是10%，大单子才给10%呢！”乔熠宵解释。
    　　“宵宵你想，你现在的工作室，最大的单子，一单也不过赚到五十万。这五十万，你给他们两人分别10%的提成，你自己还剩多少？你剩下的这些，不仅仅是要养活你自己就够了，你还要担负起工作室的日常开销，还要给其他员工，包括拿提成的员工发工资。”
    　　“是啊，可是一直也是够的。”
    　　“那是因为你当时才开了几个月。宵宵，你要知道，这个世上，不能随意把人往坏了想，但你不能把每个人都想得很好。我问你，这才第一年，你给她们10%的提成，第二年呢，第三年呢？你能给出多少？
    　　再者，你只给这两人提成，其他员工呢？那位做会计的，据说是你的好朋友，可是人心最复杂，你能保证他会永远没有怨言。而一旦某天，你所给的报酬，满足不了她们了，她们走了，你去哪里哭去？
    　　人是你培养的，设计方面，也是你一一教出来的。你费心费力又费钱，最后换来她们的不告而别，这样对吗？”
    　　乔熠宵不说话了，那两个设计师，的确是他一把把教出来的。坦白说，设计专业，刚毕业的大学生，即便是有实习经验，也不能迅速参与到工作中。当初那两个女孩也是，尽管很优秀，但是实战方面，还很薄弱。
    　　都是他带着教的。
    　　那时他眼睛看不见，听闻那两人走了，他心里是有怨恨的。可也知道，人类最为现实了，人家没有义务陪一个瞎子老板望着毫无光芒的未来而苦恼。
    　　只是当时有其他事情分去了他的心思，他也无暇顾及。
    　　现在再听莫照这般直接的说出口，他不禁有些情绪低落。
    　　“宵宵，很早前我就说过，善良是好事，但是不能太善良。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善良，也不是都和你一样知恩图报。
    　　如果你开工作室，只是为了让你的员工们赚大钱，而你养活自己就够了。那么，这个工作室不开也罢，你说呢？”
    　　乔熠宵不高兴地抬头看他。
    　　莫照伸手点点他的额头：“说你就不高兴了啊，那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乔熠宵不吭声，半晌才道：“有一点对，但是我会慢慢学会的。”
    　　“宵宵你的设计才能，高出管理才能太多太多。我有一个建议，你听不听？”
    　　“你说好了，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乔熠宵撇嘴。
    　　莫照笑出声，拉住他的手说：“我说了你听，你觉得好，我们再这么办。”
    　　“你说吧。”
    　　“其实你喜欢做设计多过于做管理。每次你画图时，或者想到什么新点子时，你自己都不知道你那时的眼睛有多亮。从前，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得不去做管理。可是现在不同，现在有我，还有很多人陪你。
    　　所以，工作室重建后，是不是可以让肖哲帮你去管理？也有其他人帮你洽谈方案，你只要负责尽情发挥你的灵感与才能，去做你喜欢做的工作就好。而同时，你也可以看一看，看肖哲是怎么管理员工的，也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
    　　等到有一天，你学到了点上，能够独当一面。又或者，你对管理真正的有了兴趣，你再接手，你觉得如何？”
    　　乔熠宵抬头看他，不得不承认，莫照的提议很让人心动。他其实是不喜欢管人，他总想着给别人再多些好处。他从来都不能做到赏罚分明，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不知不觉便这么做了。出车祸前那几个月，他也的确过得很累，以前只有自己接单子时，他只要把单子做好就行了，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可是开了工作室，招了人进来，便不是了。
    　　但他不得不那样做，因为他的梦想就是像妈妈与外公那样开一个广告公司。而且，他家从前的公司毁了，他一定要再把它开起来。再累，也要开。
    　　但他也很犹豫：“可是，假如这样下去，我再也不想管人，只想画图怎么办……再说了，肖哲能同意吗？人家那么厉害，为什么要来帮我管这么几个人。”
    　　“宵宵，你的妈妈终究只是你的妈妈，不是你。同样的，她的事业也只是她的。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你不能永远把自己的梦想与长辈的梦想捆绑在一处。宵宵，你大学毕业了，是时候跳出来，好好看一看真正属于你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了。”
    　　乔熠宵看他，眼神中还有些迷茫。
    　　“还有，这一次再开工作室，绝不是小打小闹。找个时间，肖哲过来，我们三个人坐下好好谈一谈。他会很愿意的。而这次，你一定会实现你自己的梦想。”
    　　“我自己的梦想？”乔熠宵喃喃道。可能是小时候听过妈妈说了太多次当初创业的艰难，他也从小就接触公司里的项目。后来家中遭遇巨变，的确，他还来不及仔细想一想自己，就立刻确定了这辈子的梦想。
    　　当时他以为这是幻想，毕竟当初他那样惨。
    　　因此后来有了转机，他才会那样神经质地执着于这个梦想。
    　　现在听到莫照这番话，他低头沉默不语，只是细想。于他而言，建立一个公司，的确很有成就感，但是却没有多少的高兴之情。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兴奋？他希望他能多参加一些比赛，拿大奖！然后很多很多人来找他设计！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要迎合客户，而是以他自己的心意来设计东西！
    　　而且在设计方面，他的弱点太多了，他还有许多许多要学习的。
    　　莫照注视着他的表情，轻声道：“宵宵，这一次，我来帮你实现你的梦想。”
    　　第178章 外篇一·笑笑（三）
    　　那次谈话之后，年前，肖哲来了一趟Z市。三人坐下来聊了一个下午，将工作室筹备的一些事便谈了个五六分，余下的届时再讨论。
    　　莫照当初给乔熠宵租的工作室还在那里，一直空着。这次再建工作室，不再是小打小闹，乔熠宵自己租的地方就不够用了。他倒也没有急着转租出去，只是暂时先放着。
    　　年后，天暖了，花开了。肖哲的筹备工作井井有条地进行着，乔熠宵便回到上海观摩学习去了。周末时，莫照没空，他便去Z市。莫照有空，便来上海。乔熠宵不是没想过直接在Z市工作。可莫照说，他不会在Z市待太久了，他已经待了三年。
    　　上次洪水的事，也算因祸得福，他还真得了上头领导的不少褒奖。
    　　再加之，他本就有身份背景在，官场里讲究的无非就是这些弯弯绕绕。一个有能力又有背景的人，自然不是空有背景却无能力的人所能比的。莫照自知，也就这一两年了，他快要挪地方了。
    　　这十年，他估计会一直在外。乔熠宵的工作室还是开在上海比较好，反正有肖哲帮他管着。他来来回回也轻松许多，想待在哪里便待在哪里，并不会有人干涉他。与此同时，他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段时间，乔熠宵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忙工作。等忙碌告一段落，乔熠宵就赶紧抱着葵葵回来了。莫照不知道，他故意的，想给莫照惊喜。
    　　他把陆阿姨给的樱桃放到桌子上，打算先去洗澡。
    　　夏天到了，特别热，外面走几步，便是一身汗。他把葵葵关到书房里，低头警告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不许去抓鱼玩！”
    　　葵葵蹲在沙发上，歪头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
    　　“哼！不吃你这一套！”乔熠宵关好门，转身去洗澡。
    　　他洗完再回来，轻声推开门，从门缝中，悄悄往内看了眼，却发现葵葵不在沙发上。他将门全部推开，发现葵葵正卧坐在书桌上。
    　　“你干什么呢？”他说着，往葵葵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葵葵的身下还有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立刻就笑了起来：“你看你，胖到什么地步了！比电脑还大，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笑着笑着，他觉得有点不对劲，那电脑怎么有点眼熟……
    　　他眨了眨眼睛，上前抱起葵葵，愣住了。
    　　几年前，他的电脑是一台外星人。都是万灵帮他准备的，怕他和大部分大学生一样，喜欢玩游戏，特地给他买的。他那时喜欢把电脑盖上的小外星人标志设置成蓝色，键盘设置成橙色。
    　　他上前，赶紧掀开电脑盖。电脑本就没有关，只是盖上罢了。打开后，自动从休眠状态中苏醒，看到解锁桌面他便知道了，是他的电脑没错。
    　　而打开后，键盘与电脑盖上的灯全部亮了起来，正是橙色与蓝色……
    　　他坐下来，输入密码，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页面。
    　　他怔愣了片刻，便明白了。
    　　他当年的那个傻不愣登的帖子，被莫照看到了！！！！！！
    　　还要不要活？！！！
    　　他再看右上角，居然还是登录状态！！！！！
    　　他惊吓地来不及细看，赶紧翻看到最后一页，最新回复的时间就在一秒钟之前。居然是“笑”在回复，回复别人“笑笑喜欢不喜欢撒娇”的问题：喜欢。
    　　被回复的人瞬间就要晕过去似的：啊啊啊脑补撒娇的笑笑！！！我要死了！！！
    　　乔熠宵也差不多了，差点吐血。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有着卡通狮子头像，名叫“笑”的ID是属于他的。
    　　豆瓣的账号是能同时登录在线的，能知道他的密码，并在这儿光明正大地回复的，只有莫照！！
    　　他愣了这么会儿，又刷出来莫照的一条新回复。
    　　这次有人问：笑笑长得是可爱型？还是英俊型？他和我们说他有腹肌，有很多肌肉，笑笑他老公，是不是真的？！
    　　乔熠宵再次想要吐血，“笑笑他老公”？？
    　　笑回复：不是。可爱又英俊。
    　　那人激动道：啊！是说他没有肌肉吗？长得可爱又英俊吗？哈哈哈哈哈我们笑笑太可爱啦！我就知道他说有肌肉是骗我们的啦！
    　　乔熠宵要气死了，他立即也在聊天框里输入内容，由于太过生气，敲键盘时用力过大，声音无比清脆。葵葵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乔熠宵脸通红，又气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葵葵无聊地继续趴着。
    　　乔熠宵猛敲回车键，再点击鼠标。
    　　屏幕上多出了一条新回复：你不要再用我的账号了！！！你赶紧退出！！！！！
    　　更多的人疯了：时隔三年再次赶上了直播，还是这样美好的直播，泪流满面！
    　　乔熠宵再刷新，莫照的“笑”居然还在回复别人的问题。
    　　他愤怒地回复自己的账号：说你呢！不许再用我的账号了！再用我就直接注销了！
    　　其他人吓地赶紧道：我们不闹了，笑笑不要注销啊！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
    　　乔熠宵回头就想去删帖子里的内容，可他又想到，莫照一定早就看到了。他顿时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主要是这个帖子里面他说的话都太傻太傻了。但是也不能怪他！那个时候刚开始谈恋爱，谁还没有一颗纯纯的少男心？他又是初恋！自然就跟个傻子一样。
    　　他再刷新。
    　　好嘛，莫照的“笑”终于回复他的“笑”了：我不说了，乖乖，不要生气。我这就退出。
    　　我靠！！！
    　　乔熠宵的脸一红到底，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说这样私下才会说的亲密话语，真的好吗？！
    　　围观的人群自然又是一阵疯狂。
    　　乔熠宵满脸通红，持续了很久，机械地刷新网页，只看到新回复不时冒出来。
    　　莫照倒真的没再说话了。
    　　他揉了揉额头，明明房内就他和一只猫，他还是不好意思地“咳咳”了几声，正打算跟帖子里的人说些什么。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冷下脸，打算酷一点。
    　　可是等他接通电话，莫照的轻笑声传来时，他的酷瞬间便瓦解了。
    　　他瘪嘴，说道：“你在帖子里胡乱说什么呢！”
    　　“那些孩子挺可爱的，他们喜欢你，我就和他们说几句。”
    　　“那你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喜欢撒娇了？！！”
    　　莫照佯装诧异：“不喜欢吗？那宵宵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现在在撒娇了！！！”乔熠宵愤怒，葵葵甩了甩尾巴，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
    　　莫照笑：“是，我现在看不到，只能听到。”
    　　“……”
    　　莫照这才问起正事：“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那边都忙完了？”
    　　“到了一个多小时，在陆阿姨家吃了饭，刚洗完澡。那边忙完了，我把活带你这里做。这次可以待半个多月，等他们提案后，我再回上海。”
    　　“去睡一觉吧。”
    　　“哦……”
    　　“挂吧，好好休息去。”
    　　乔熠宵磨蹭了会儿，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跟乔冬阳学做菜了，给你做饭吃！”
    　　莫照听罢，又笑了起来。
    　　“你笑我！！！”
    　　“没有，只是开心。”
    　　“你不相信我会做饭？我真的，真的会的，我这次反复做了好几次。董阿姨也说我做得好吃！”
    　　“好。”莫照放轻声音，“我晚上早点回去吃。”
    　　乔熠宵不由也放轻声音：“那我挂啦，你早点回来。”
    　　“好。”
    　　乔熠宵这才慢吞吞地挂了电话，心情顿时就变得特别好。他笑着摸了摸葵葵的脑袋，想起帖子还在呢，便再去刷新，想看看大家又说了些什么。
    　　结果！！！
    　　莫照还在回复！！！
    　　问：笑笑他老公！！！你们在生活中，笑笑也会叫你老公吗？！什么时候才会叫你老公？！！
    　　笑：叫。什么时候，你说呢？
    　　姑娘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知道啊！！！！！
    　　“莫照！！！！！！！！！！！！！！！！”乔熠宵咆哮出声。
    　　葵葵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听到这声怒吼，顿时惊坐起，回头看向乔熠宵。
    　　咦，脸明明就通红嘛，装什么生气嘛！
    　　葵葵决定不理他，趴下继续睡觉。
    　　那么，这个叫做“笑”的ID，乔熠宵到底有没有将它注销呢？
    　　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现在的、未来的生活，他一定是和莫照一起，“笑笑”地度过的。
    　　第179章 外篇二?光（一）
    　　说是再待半个月再回上海，实际上，乔熠宵一直待到九月份。
    　　到上海，他没顾得上先回家去，而是先去了工作室，肖哲正带着人在开会。隔着会议室的玻璃墙，肖哲往他看来，他到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还是舍不得回来，途中有一两次，本该他的事，肖哲都帮他做了。
    　　其实这是不负责的行为，莫照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更舍不得他。于是也没主动提让他回来，没人提，乔熠宵更加不回来了。
    　　乔熠宵放下东西，拿上本子进去开会了。
    　　等开完会，天色已晚，其他人鱼贯而出会议室，肖哲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少要待一个月，所以去之前，才拉着你把大部分事情都定了。”
    　　“不好意思……”
    　　“没什么，新婚还有个蜜月期呢。”肖哲揶揄道。
    　　乔熠宵更加不好意思：“什么新婚不新婚的。”
    　　肖哲“哈哈”笑起来：“董阿姨都跟我说了，不是说明年要办婚礼？”
    　　“什么礼不礼的……就是这么一说，他爷爷奶奶还没松口呢。”
    　　“慢慢来吧——”肖哲本还想继续说，抬眼看到外面的乔冬阳，“弟弟来了。”
    　　“嗯？”乔熠宵回身，果然看到了乔冬阳。
    　　他与乔冬阳也多日未见，看向乔冬阳的眼神很是和煦。
    　　“你们说话吧，明天我们再聊，这么晚了。”肖哲收拾起东西，起身走出了会议室。乔熠宵看到肖哲笑着与乔冬阳说了几句话才离去，乔冬阳却是有些不自然，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又独自站了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乔熠宵眉毛一挑，乔冬阳是干什么坏事了？从前两人打成那样。都没在他面前战战兢兢过，现在居然露出这幅模样。
    　　“怎么了？”乔熠宵便主动问。
    　　乔冬阳坐下来，低着头没应他，似乎在酝酿。乔熠宵虽然性子急，这会儿倒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等了几分钟，乔冬阳终于大义凛然地抬头。
    　　却在抬头看到乔熠宵的瞬间，他的那股气似乎又消下去了，又要低头。
    　　乔熠宵就特别看不上这样，有什么好怕的？有话就说好了！
    　　“磨磨蹭蹭什么样子？有话快说！说完我们吃饭去。”
    　　“哦！——”乔冬阳吞吞吐吐，“就是，那个，哥，我——”
    　　“你说呀！不说我怎么知道行不行？”他知道，乔冬阳一定有事求他。
    　　“哥！你能不能给我借点钱！！”乔冬阳终于大声说出口。
    　　“借钱？”乔熠宵很是诧异。乔冬阳根本没有金钱概念，从出生到家里出事的前一秒，他都是在蜜罐里生活着的，无忧无虑，什么事都有人替他想好。坦白说，哪怕出事了，他也没缺乔冬阳吃喝，虽然吃得不好喝得不好。但可能正是因为一直有他挡着，哪怕过了几年苦日子，乔冬阳依然对于生活有些懵懵懂懂的。
    　　原本乔熠宵还打算，来年开了春，他送乔冬阳去学些什么。学小语种，将来可以做些翻译的活。或者，乔冬阳不喜欢这些，可以让他学做甜品，乔冬阳自己喜欢做菜，做得还挺好吃，看样子是有些天赋的。将来学成了，可以开个甜品店。再不行，他出钱给乔冬阳开个书店也好。
    　　乔冬阳也二十岁了，会渐渐拥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能再继续授之于鱼，他要开始授之以渔。乔冬阳的腿脚不便，不能太受累，只能做这些事情。
    　　乔冬阳没有金钱概念，自然也就没有金钱欲望。家里有吃有喝，他每天过得还挺高兴的。乔熠宵每个月都给他零花钱，他都存着，一分没花过，因为实在是没处可花。
    　　前阵子，第一次正式去莫照家拜访的时候，何阿姨还给乔冬阳包红包了。是个大红包，里面有好几万。可以说，乔冬阳身上现在有将近十万元。这笔钱严格算起来是不多，但对于一个二十岁的，没有女朋友近期也不打算结婚，又没有不良嗜好的还算乖巧的男孩子而言，算是一大笔钱了。
    　　基本上，想买什么，便能买到。
    　　乔冬阳再挣扎了会儿，老实道：“我最近一直在学习……”
    　　乔熠宵示意他继续说。
    　　“柳南昀相亲了一个女朋友，相亲那天，把我拉过去了——”
    　　乔熠宵打断他的话：“人家相亲，你去做什么？”
    　　“他说那是他哥让他去相亲的，他不喜欢，不想去，他不去他哥就揍他！所以我就陪他去了，毕竟我当年去Z市，人家二话不说也陪我去了！”
    　　“哟，还挺有义气啊。”
    　　“结果呢！那个女孩子长得特别漂亮，你也知道的，那个白毛就是颜控！他立刻就又觉得好了，可是因为他开始排斥，什么礼物都没带。他就让我给他买礼物去，他自己先进去跟人家说话了。
    　　然后呢，我也不知道买啥！正好那家餐厅旁边就是花店，我就去买花了。恰好有几辆花车停在那里待装扮。我就站在一边看了，越看越喜欢……第二天我就找了个插花班去学习了……”
    　　乔熠宵是真的惊吓了。他没想到，乔冬阳会喜欢这种东西。他应该和莫照有共同语言吧……乔熠宵略无语。
    　　乔冬阳继续说道：“哥你也知道的，我本来就不爱学习，成绩差，说实话脑子真的不太聪明。小时候也学过钢琴，学过小提琴，没有一个坚持过三天的。其实这次报班我也很忐忑的，因为我报的是个名师！不便宜，一个课程就好几万，我特别挣扎。
    　　但是不试一下，我不服气。我就去报班了，能不能坚持下来，我真不知道。但是……我坚持下来了，刚结课没多久。下个阶段的高级课程我又报名了，就在下个月初开始。”
    　　“所以高级课程更贵？跟我借钱报名去啊？”乔熠宵语气轻快，这是好事啊，知道要去学习了。不管学什么，好歹有事做，他肯定支持。
    　　“不是……”
    　　乔熠宵看他。
    　　“哥，那个老师夸我有天赋……老师的高级课程不是谁都能报名的。他说我是第一个初级课程上完直接进高级班的。”
    　　乔熠宵其实并不相信，那什么老师没准就是个骗子，一个课程好几万，不骗你这种冤大头的钱，骗谁？乔冬阳脑子不好，人家几句好话一说，他就乖乖掏钱了。不过他现在能赚钱，不介意乔冬阳多花这么几万块钱，毕竟是打发时间、可以学习的好事情，总比天天虚度光阴好。因此，他便道：“那你去上，这个班我给你报名。”
    　　乔冬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个钱我还是有的！其实，哥——我借钱是有其他的事。”
    　　“说。”
    　　乔冬阳知道乔熠宵性格急躁，再不说他又要发火了，索性一鼓作气：“哥！我将来想开个花店！我想跟你借钱开花店！”
    　　乔熠宵抬头看他。
    　　乔冬阳顶着他的视线，坚持道：“我一直想自己做些什么，我知道哥你对我好，前几年我对你不尊重，你也没有丢下我。这些事情我都会记住的，我妈欠你的，欠你妈的，我都会替她还的——”
    　　乔熠宵开口：“这些话就别说了。”
    　　“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我妈不好，但是，但是……我会好好对你的。那会儿你开工作室，那么辛苦，每个月还非要给我钱。我拿得特别不踏实，包括现在，你还每个月给我钱。
    　　我真的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我也特别想自己赚钱。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这一次，我终于有了喜欢的，并且能做好的事。我一定会做好的。这半个月来没上课，我就一直在街上看门面房，看中了好几个地址。我这次真的下定决心了，等上完课，我再练习一阵，就开店！
    　　然后我会尽快把借你的钱还你的！我每个月也会给你分红的！”
    　　乔熠宵笑了声，听到乔冬阳这番话，他心里酸酸的，鼻子也有些酸，只好用笑声来掩饰。
    　　乔冬阳看向他。
    　　“你以为开店是租好门面房，就能办好的事？”
    　　“当然不是！老师以前也是自己开花店的，他告诉我很多事情，我很虚心地在学习的。”
    　　乔熠宵沉默不语。
    　　“哥，我就试试，试试行不行？”
    　　乔熠宵看他的眼睛。的确，第一回，他看到乔冬阳这样坚持的眼神。乔冬阳也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但好在，乔冬阳本身就不是个心事重的人，倒也好。难得，乔冬阳还有这样的时刻。
    　　“门面房租金多少？”
    　　乔冬阳激动道：“一个月两万！一年起租！”
    　　乔熠宵倒不怕亏本，他是怕乔冬阳现在学艺还不精，万一生意做失败了，乔冬阳受打击。不过他看到乔冬阳眼中的星子，想到，没有挫折，怎么能前进？
    　　他不能一辈子都照顾乔冬阳，乔冬阳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妻子与家庭。
    　　罢了，反正本就打算给乔冬阳找些事做的，要开花店就开吧。几十万的投资，他现在还出得起。
    　　乔冬阳以为他不答应，急道：“哥，我还写了个方案书！！你回家看啊！我连花店名字都想好了！”
    　　“叫什么？”
    　　“心光！心灵的光芒！花是个好东西啊哥，让人看着心情就好，仿佛整个心房都被照亮了！”
    　　乔熠宵嗤笑：“什么破名字，你的店就叫‘冬阳’都比这个好！”
    　　乔冬阳不服气：“怎么不好了！”
    　　乔熠宵站起身，走去关会议室的灯，往外边走边说：“先吃饭去，晚上回家给我看你的方案书。”
    　　乔冬阳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
    　　两兄弟一起走出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问弟弟啊，是准备给弟弟直接开文的，所以番外不详细写了。文名想好啦，就叫《心光》。
    　　甜文，暖文，不会长。回头放文案存稿。
    　　这个番外还没完哦。
    　　第180章 外篇二?光（二）
    　　次日，乔熠宵抽空与乔冬阳一起去看了他自己看中的门面房。
    　　乔冬阳倒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选那些大热商区中的商铺，而是选择了一些老路上的门面房。老路都较短，两侧树木高大，现在又是九月份，天气还热，走在树下，心情与身体一样，立刻便舒适了。
    　　“哥，这几条路上都没有花店！我早就考察过了。但是你看，这里有家茶餐厅，那里有两家咖啡店，还有好几家奶茶店！不是连锁店，都是私人开的比较有品味的那种。
    　　我在这里蹲了好几天，发现这些店生意都还不错，来买的都是些女孩子。附近也有写字楼，上班族挺多的。我可以帮他们送货上门啊！”
    　　乔冬阳兴奋得不行，嘴巴就没停过：“这家店，你看，原本就把这面墙做成了玻璃墙，多适合开花店啊！到时候可以在玻璃墙上挂那种星星形状的透明的灯，晚上得多好看啊？
    　　我买那种木质的花架，就摆在玻璃墙后，上面排上整齐的花桶，里面放的都是很新鲜的花。是不是特别棒？”他说完后，便满面希翼地看向乔熠宵。
    　　乔熠宵一直都在听他说，觉得他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倒还真学了些东西。他点头道：“这些你自己看着办，是你自己的店。”
    　　乔冬阳兴致冲冲地又带他去了另外一条路，那条路上有很多老房子。都是独栋的两层小楼，排在弄堂里。走进后，才发现这些小楼大多都被房东租出去了，里面有理发店，有书店，有咖啡店，还有餐厅。都装修得十分别致，院子里很多人静静地坐着，或看书，或吃饭。
    　　乔冬阳的声音不自觉便也放轻了：“哥，这里也很好。只是这里贵，而且我的店没有名气，开在这里，恐怕不能引人进来。我将来把店做大了，就能开在这样的地方了。多好啊，可以在院子里种上藤蔓月季，就种玫红色与白色。我再在院门边安上一个铜制路灯，哎呀，路灯上爬满了红白花朵，多好看！”
    　　乔冬阳说得自我陶醉。
    　　乔熠宵翘着嘴角笑，有些话果然不假。遇到喜欢的东西，人就不一样了。他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乔冬阳。在他面前，没有敬意，没有惧意，满眼都是兴奋与期待。
    　　转完后，乔熠宵便回公司工作去了，问乔冬阳要不要一起走。
    　　他正激动着，说道：“你去忙吧！我再转转！然后去找老师。”
    　　“你小心你的腿。”
    　　“放心吧！现在路走多了，反而就更好了！”
    　　“还是要小心，离开这里后，就打车，别坐公交车和地铁，万一没位子。”
    　　“我知道的！”
    　　乔熠宵也没再多交代，说多了矫情，抬脚便走了。
    　　如今的工作室在一栋写字楼里，他拿了门卡刷开楼层的门，往里走去。虽然工作室的员工都是肖哲在管，但大家都知道他才是老板。前台见他进来了，笑道：“老板来啦！”其实最开始，大家都叫他乔总，结果把他吓得不轻。简直太别扭了！他立刻就让所有人都不要再那么叫他了，有人不愿意，还被他凶了一顿。
    　　如今大家终于不叫了，他才舒服些。
    　　他将手里的两个纸袋子放到前台桌子上，说道：“我买了蛋糕回来，你分一下吧。”
    　　“好哎！老板你回来简直太好了，肖总从来不给我们买吃的！”
    　　“你就逗我吧，你们肖总对你们不要太好。”
    　　前台嘻嘻笑着走去发蛋糕，乔熠宵好笑摇头，正要去自己的办公室，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敲门。他进来后，玻璃门就关上了，没有卡是进不来的。他回身望去，结果愣在了原地。
    　　莫照站在门外对他微笑。
    　　他愣了会儿，直到莫照又敲了声门，才想起来去开门。
    　　身后，前台分好蛋糕回来了，见状说道：“我来我来，老板你去忙好了！”她并不认识莫照，也从未见过莫照。她将分剩下的蛋糕放到桌上，就要去开门。
    　　却不料乔熠宵已经抢先迈步走了出去，手快地摁了门内的开关，玻璃门缓缓开启。莫照笑着走进来，定定地看了眼乔熠宵，这才往他身后的前台看去。
    　　前台第一次见到莫照，猜测他是过来谈案子的。她原本以为老板认得他，结果老板开了门便不说话了。莫照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起来威严很甚，一眼便知这人不简单，便笑着问道：“这位先生您好，您找谁？”
    　　莫照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很和睦的，他笑着指着乔熠宵说：“找他。”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很平常的举动，就连笑容都是那样的舒心。前台小姑娘还是愣神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乔熠宵这时回过神来，朝莫照道：“去我办公室！”
    　　莫照点头，笑着跟他一起往里走。
    　　前台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他们。走到一半，乔熠宵又跑了回来，拿起桌上的蛋糕，问她：“你吃了吗？”
    　　“啊，还没有！还剩五个！”
    　　乔熠宵手快地拿出来两个，其余又放回去，便大步跑进了办公室。前台探头看了看，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乔熠宵关好门，看到莫照正看他桌子上的花。
    　　他走过去，说道：“乔冬阳早上送来的，不然我才不会在办公室里放这些！”
    　　莫照伸手摸了摸花瓣，无所谓地说道：“挺好的。”
    　　乔熠宵便把乔冬阳想开花店的事情和莫照说了一遍，莫照也挺支持，并道：“我给他钱开。”
    　　乔熠宵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来，给他削苹果，听到这话，皱着鼻子说：“才不要你的钱，我又不是没钱。”
    　　莫照就笑。
    　　乔熠宵抬头看他，半晌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乔冬阳变懂事了，我反而不适应起来。你以前和我说过，我不是救世主，不能救每个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改。我小的时候，可能受到的关爱太少，所以我知道关心这个东西到底有多重要。很多时候，哪怕是一个笑容，或者一次伸手，于你而言什么都不算，于他人而言也许就是命运的改变。
    　　我希望，像我这样的人能少一点，也希望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能得到关爱。
    　　你知道乔冬阳，为什么要叫乔冬阳吗？”
    　　莫照摇头。
    　　“他那个妈妈，什么都想压我妈一头。她知道我的名字，还特地去找人解名。知道我的名字是萤光，就想着她的儿子要比我强，正好又是冬天出生的，就叫了这个名字。”乔熠宵撇嘴。
    　　莫照笑了起来。
    　　“很好笑是不是？乔冬阳的妈妈没什么文化，也就脸长得好看，脑子不太灵光，生出来的儿子也是。我跟乔冬阳啊，唉。以前和他，真的是互相瞧不上。但是呢，我懂事早，我瞧不上，是因为他们做了太多恶心的事，我自然不会喜欢他们。
    　　但是乔冬阳呢，真的就是那么个脑子，他有个那样的妈，他能怎么着？智商和情商都是遗传的，后来脑袋又做了手术。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这多年来我始终没有抛下他的原因。但是你说我就原谅他和他妈了吗？不可能，我会永远恨他们。
    　　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在我们最落魄的那几年里，假如没有乔冬阳要照顾，我也许早就撑不下去了。我以前想，假如乔冬阳一辈子不懂事，我就把他带到二十岁，给他点钱，再也不管他了，也算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懂事了，还知道自己要上进了。
    　　以后他也会有自己的小家庭，他妈毕竟只是他妈。和他相处了这么些年，我也看得出来，他的确没什么坏心，除了傻了点。要真是坏心眼，我早就扔了他了，我又不傻。我想，以后就这样也不错。”他说完后，苹果却才削了一半，水果刀拿在手上忘记动。
    　　莫照从他手中拿走了，他还没有回神。莫照削完了整个苹果，递到他嘴边，他才动了动。
    　　他避开去：“给你削的，你吃吧。”
    　　莫照却坚持地将苹果放在他嘴边，乔熠宵没办法，只好咬了一口，指着桌上的蛋糕道：“你吃吧。你这个时候来，一定又没有吃午饭。对了，你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我昨天刚回来呀！”
    　　莫照笑着说：“因为我想你啊。”
    　　乔熠宵顾不上不好意思，立刻道：“嘁，才不可能呢！”
    　　莫照这才道：“的确是有些事要去做。”
    　　乔熠宵立刻不高兴起来：“果然不是因为我！”
    　　莫照笑起来：“那到底怎么说你才会高兴？”
    　　乔熠宵翻了个白眼，又啃了几口苹果，站起来说道：“不说那些烦人的事了，我妈好端端地在天堂住着呢。我问心无愧就好了！”他拉起莫照，“你第一次来，过来看我的办公室！都是我自己装修的！”他一一指了屋内的摆设给莫照看。其实办公室也就十来个平方，并不大，乔熠宵却给莫照说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每样东西介绍清楚。
    　　说完后，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莫照：“怎么样？”
    　　“很好。”
    　　“我特别喜欢那个灯，你看，外面那层木质的网是我自己做的。”
    　　“特别好看。”
    　　虽然他知道，莫照也许是哄他的，但他还是高兴地笑了起来，问莫照：“真的特别好看吗？”
    　　“真的。”
    　　“那我也送一个给你啊！”
    　　“那太好了。”莫照装作很惊喜。
    　　乔熠宵“哈哈”笑起来，靠在窗户上，舒服道：“那你求我啊。”
    　　莫照也笑，走近他说，“那求我们宵宵给我做一个。”
    　　乔熠宵笑得低头，正好莫照就在身前，他的脑袋抵在了莫照的胸前。莫照伸出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拢住他。乔熠宵的工作室楼层较高，窗外便是天空。莫照静静地望着窗外。可能过去分开过两年，如今，哪怕分开一天都有些痛苦。
    　　饶是莫照，也不禁觉得实在有些难熬。
    　　幸好工作繁忙，能够暂时遮住几分思念。
    　　乔熠宵抬头，将下巴抵到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怎么以前分手两年多都过来了，现在就这么难呢？”他也伸手抱住莫照的腰，“不过，等这边都安定下来，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就不要再管这边的琐事了，好好画图就好了。”
    　　“不用，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乔熠宵笑：“我以前吧，真的把自己的梦想看得特别重要。可是你看，鱼和熊掌总是不能兼得的。你不能放下你的工作，我也不会允许你放下的。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做的事也都是真正有意义的事，你要做一个好官啊。而我呢，我现在想做的事，喜欢做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切就都好了。
    　　莫照，我最近其实一直在想，脱离了妈妈的视角之后，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呢？我想了很久，想不到。现在我突然明白，明白了我的梦想是什么。”
    　　莫照问：“是什么？”
    　　乔熠宵收回下巴，抬眼朝他一笑：“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停不下来的感觉了[捂脸]……好喜欢写日常。
    　　第181章 外篇二?光（三）
    　　有那么一两秒，莫照愣了会儿，随后也笑了起来。
    　　乔熠宵一向是这种坦荡荡的性格，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他想要将乔熠宵拢得更紧一些，乔熠宵却已经挣脱开他，从桌上拿来蛋糕，递给他：“你吃，我去找肖哲有事。”
    　　“好。”
    　　乔熠宵拿上电脑，往外走去，走到门边时，又回头笑道：“有没有一种我出门赚钱你在家享福的感觉？”不等莫照说话，他自己笑得更欢地推门走了。
    　　莫照手里拿着蛋糕，继续望着窗外。头一回来到乔熠宵工作的地方，他也想多看几眼。这时门被敲响，他说了句“请进”，人却没回头。
    　　“先生，这是我们老板让我给您送来的。”前台小姑娘活泼的声音响起。
    　　莫照这才转身，看到她将一杯茶放到了桌上，便笑道：“多谢。”
    　　“没事！”小姑娘笑着就要离去。
    　　莫照又叫住她：“你来这里工作多久了？”
    　　“啊？”前台本已要走，听说此话，回头看来，虽说觉得他问这个问题略微奇怪。但是想到老板亲自叮嘱她给他泡茶，还特别说明是要绿茶，而乔熠宵向来只喝红茶的。她暗自猜测他们应该关系很好，便笑道，“我是肖总第一个招的人，公司刚成立我就过来了。那时这么一层楼，就我们三个人。”
    　　莫照指了面前的椅子让她坐，自己也坐下，笑着问：“那你怎么愿意？”
    　　“因为老板长得帅啊！”
    　　莫照觉得有些好笑，知道是这个小姑娘故意这般说的。
    　　果然那小姑娘又正经道：“这个只是次要原因。为什么啊？我当时过来面试，见到这样的工作环境，又看老板与肖总那样的态度就知道这个公司发展前景应该不错。那时我还没毕业，到处找实习。您也知道的，现在啊，硕士满地走，我们本科生算什么呢。当时都怀疑自己找不到工作，没料到会遇到这样一份工作。
    　　等到毕业预备转正的时候，老板也认真与我谈过我的职业规划。当时我觉得这样的老板真的很好啊，我的同学们，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老板。开始她们还觉得我做前台如何如何不好，现在她们还羡慕我呢。
    　　这位先生，我作为一个前台，工资比她们高多了。而且等一年下来，如果我通过考核的话，我就能升职啦。”
    　　“这样挺好。”莫照赞道。
    　　小姑娘眯眼笑了起来：“所以我很感激我们老板啊。”
    　　“为什么呢。”
    　　“他和我谈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地站在我的角度帮我分析我这几年的职业规划，其实我刚毕业，什么都不懂。”她说得真诚，兴许有几分故意为之的意思，但是莫照看到的都是她的真心实意。
    　　和从前一样，有人夸乔熠宵，莫照就高兴，他便道：“他一直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原本还指望着他改一改，现在看来是真的改不了了。公司现在也有二三十人，他该不会一个个地都要去谈吧？莫照想到这点，便觉得好笑。但又想到，随他去吧，反正有肖哲看着，总不会再次白白付出好心。
    　　小姑娘点头，随后好奇问道：“您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吗？”
    　　莫照微笑道：“我是他的家人。”
    　　“这样啊。”她也没再问，而是站了起来，“您还有什么其他事情要问的吗？没有我就要去工作了。”
    　　“去吧，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啊！”
    　　“谢谢你们喜爱他，并配合他的工作。”
    　　“没什么没什么。”那小姑娘说了几句，转身出去，去还觉得那两句话怪怪的。作为家人，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很寻常。可是老板是老板哎，他作为家人，是不是管太多了？不过这些也不是她好管的，她甩了甩脑袋，就把这些事情抛开了。
    　　莫照吃了一个蛋糕，喝完那杯茶，留下一张纸笺，便先走了。
    　　前台见他走了，还奉上大大的笑容，说“再见”。
    　　他点头微笑，这才离去。
    　　莫照去见乔冬阳。
    　　乔熠宵现在住在原本市区的那套公寓内，上班比较方便。乔冬阳一个人住在郊区的别墅里，董阿姨在那里陪他。
    　　他到那里时，乔冬阳刚回来没多久，正与董阿姨说什么说得热闹。莫照推门进来，听到了“花店”的字眼，便真的相信乔熠宵说的话了，乔冬阳这次开花店的决心真的很足。
    　　董阿姨见到他过来，猜测是有事要与乔冬阳说，便借故避开了。
    　　乔冬阳也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收拾好脸上的神情，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就今天下午。”莫照坐下来，问他，“你哥说你要开花店？”
    　　“他告诉你了啊？！”乔冬阳知道莫照比乔熠宵理智多了，乔熠宵是看起来理智，其实感性得一塌糊涂，莫照恰好相反。他怕莫照觉得他是毫无计划地胡闹，不让他开花店，便有些紧张。
    　　“是真想开？”
    　　“真的！”乔冬阳正色，“我不能再玩下去了，我也想自己赚钱……赚了钱我就不住在这里了。”他长大了，知道要面子了。
    　　莫照笑道：“他是我的家人，你也就是我的家人，你何必这样？”
    　　乔冬阳就低头不说话了。
    　　“我过来找你，不是教训你，也不是阻止你。只是想要问问你的打算，如果真的要开，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你们之间，不管如何，他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哦……”
    　　“你哥给我说了你看中的几个地点，我觉得有两处比较好……”莫照接着便和乔冬阳说开了，并且又抽出几张纸来，写写画画给他看。
    　　乔冬阳有些受宠若惊。莫照好歹是个市长，据说马上又要升了。现在居然给他在挑花店的店址，还把优缺点都给他列了下来，写得那样认真。莫照估计都很久没写过这么多字了吧？据说就连报告和发言稿，都是专门的秘书给他们写的。但他知道，莫照都是为了乔熠宵。如果他开不好花店，到时候乔熠宵一定要跟着生气，莫照是不希望乔熠宵被他影响太多。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脸红，他的确总是在给乔熠宵拖后腿。他打起精神，听得更认真。乔熠宵要和莫照结婚了，他不能再拖乔熠宵的后腿了。
    　　就在莫照给他分析的时候，莫照的手机响了起来。
    　　乔冬阳见到莫照的眼神，便知道是他哥的电话。
    　　果然莫照道：“我在乔冬阳这里……晚上我去接你，一起回我妈那里吃……我会把他带上的，好。”说完挂了电话，他看向乔冬阳，“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吃饭。”用的是陈述句，命令一样。
    　　不过乔冬阳倒没排斥，而是老实地应了一声“好”。
    　　莫照则是继续给他讲，他听着听着就有点出神，以前真的不懂这些情情爱爱，见了乔熠宵和莫照之间的事情，似乎也渐渐明白了。可是乔熠宵和莫照居然又是那样的开始，实在太神奇。
    　　他小声道：“你还记得当时那张卡不，里边有两百多万的。”
    　　莫照看他：“怎么？”
    　　“我给我哥，又被骂了一顿，他没要，我给塞他床头柜里了，就在楼上。”他指了指楼上乔熠宵的卧室。
    　　“他倒没和我说。”
    　　“那你别问了，小心他又骂你。”乔冬阳赶紧说。
    　　莫照笑。
    　　“我哥骂你，你不生气吗？”他又问。
    　　“你哥也骂你，你生气吗？”
    　　“不生气啊！他那人就这样，骂得越厉害，心里越替你担心。”
    　　“那不就行了。”
    　　乔冬阳笑了起来。
    　　莫照又道：“你把那张卡赶紧再收回来，别让他什么时候不小心看到了。”
    　　“为什么？”
    　　“你愿意总被他骂？”
    　　“不啊！”
    　　“那我也不愿意。”
    　　乔冬阳想了想才明白过来，笑得更开心，第一次在莫照面前没有从前那么小心翼翼，他凑上去说：“你还挺风趣的呀，我一直以为你很死板呢，还在想我哥是怎么跟你相处!”
    　　“那张卡就当我给你的，你拿去开店。”
    　　“我才不要，我回头藏得更深一点，保证我哥不骂我，也不骂你。”
    　　莫照指了指桌上的纸：“继续听我说，要开就争口气，开得有模有样，别一个月不到就关门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的店还没开呢！”
    　　董阿姨从厨房那边走来，本想给他们送些吃的，见到他们这样，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这一切，似乎终于都变好了。
    　　乔熠宵挂了电话，想到莫照的话，晚上要去跟何阿姨一起吃饭。他挺高兴的，莫照的父母是早就同意了的，并且对他特别好，尤其何阿姨总给他送吃的。只是莫照的爷爷奶奶……似乎还要努力很久啊。
    　　他不禁叹气，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纸笺，莫照留下的，倒是简单：我先走了，开完会给我电话。
    　　字还和从前一样，这样的纸笺，莫照从前也给他写过一张。
    　　他当时藏了起来，就在郊区那边卧室的床头柜里。
    　　他看了很久，又摩挲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压到笔记本里，准备带回去收藏起来。
    　　随后便继续努力工作。
    　　他想，就像他和莫照都能走到今天一样，莫照的爷爷奶奶也终有一天会松口的！
    　　第182章 外篇二?光（四）
    　　莫照的爸爸太忙，晚饭便只有莫照的妈妈与他们一起吃的。乔熠宵本就不算是能说的，乔冬阳的嘴却很甜，在他的衬托下，嘴就更甜了，把莫照的妈妈逗得连连笑。
    　　乔熠宵就松了口气，还好有乔冬阳在。要不然，他和莫照这种话都不是太多，也不会哄人的，该怎么哄长辈啊？
    　　当夜就一起宿在了那里。
    　　夜里却下起了雨，乔熠宵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已是九月，白天热，夜间却是凉的。这个时节，不用开空调，开着窗户，睡觉时盖张薄被子最是舒服。却因为下雨刮风，连着阳台的窗户不时被雨点敲打，窗帘也跟着飘了起来，声响很大。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关窗户。走到窗户面前，他却看着外面的雨夜看得出了神。他再去看墙上的钟，他们睡得早，现在才是凌晨两点多。
    　　其实今天是他妈妈的生日，只是人在世的时候，她就不爱过生日，更何况人早没了，乔熠宵从没给她过过生日。就跟过年一样，这都是过一年就要少一年的，他们谁也不愿意提。
    　　但是乔熠宵记得清清楚楚。
    　　白天还是那样的好天气，夜里就下起了雨，乔熠宵不禁有些难过。他走到阳台里，索性打开窗户，抬头看向天空。乌黑一片，视线之中，只能看到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他看得出神，直到身后传来莫照的声音：“不凉吗？”
    　　他摇头，莫照走到他身边，也抬头看向天空，声音还带着浅浅的睡意，说道：“她知道你过得好，自然就安心了。”
    　　乔熠宵知道他的“她”是指谁，自己好笑地说道：“其实人死了，就没了。我现在过得再好，她也看不到。什么上天堂，下地狱啊，都是自己哄自己罢了。”
    　　“临走之前，她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你要过得好好的。”
    　　乔熠宵点头：“是，我会过得好。”说完也觉得有些矫情，他妈妈都走了十几年了，小时候忙着学习忙着生存，忙着恨这个世界，倒真没有这样的时刻，能够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他妈妈的那些话。此时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未来还有那样长，他把日子过好了便是。
    　　他伸手将阳台的窗户关了，拉着莫照往屋里走：“继续睡吧。”等两人走回房中，他又将卧室的窗户关好，窗帘拉好。这样卧室内便暗淡了起来。以前呢，对于这样的暗淡，是既喜欢又害怕，喜欢于能够藏匿自己，害怕于漆黑一片只有自己。
    　　如今倒是无所谓了，黑也好，亮也好，反正不是他一人。
    　　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莫照也没了睡意，两人聊起天来。
    　　莫照问他：“喜欢北方，还是南方？”
    　　“我生在南方，也长在南方。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去过一次北京，倒真的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可是去了不熟悉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他说着，转头看向黑暗中的莫照，“要换地方了啊？”
    　　“嗯。”
    　　“我都可以啊，你挑你喜欢的地方就好。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去新疆的话，坐飞机也不过四五个小时。”
    　　“总要你喜欢了才好。”
    　　乔熠宵听到这话，又高兴起来，之前的伤感迅速不见了，他笑着说：“你这是故意逗我开心吗？”
    　　莫照也笑了起来：“是真心话。”
    　　乔熠宵从床上撑起身子，认真说道：“我觉得吧，要找一个能够真正做些实在事的城市，你去了之后，能真正为当地的人们做些什么。例如，修路？调整房价？或者解决一下就业问题？”他听到莫照笑，顿时又不高兴了，“我知道我的说法很幼稚，但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不然你们这些政府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这些问题都解决不了，做什么官啊！你在那里待个几年就走了，人家当地的老百姓不还是倒霉？”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乔熠宵才又重新趴下来，小声道：“好吧，其实你一直是这么做的，是我想太多了。”
    　　“是因为你，我才记得要一直这么做啊。”莫照拉住他的手。
    　　“是吗？”乔熠宵问他，没等到回应，自己又笑了起来。笑得很甜，却又觉得丢人，他将头埋在枕头里，笑声却还是泄了出来。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后来又提到了乔冬阳。眼看着天都快亮了，乔熠宵已经很困了，还是拉着莫照在说。
    　　莫照哭笑不得：“快睡吧，什么时候不能说？你看天都亮了。”
    　　乔熠宵面朝他，低声道：“天亮了你就要回去了吧？你最近忙，我也忙，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天亮了不回去。”
    　　“真的？”
    　　“嗯。”
    　　乔熠宵就露出一个笑容，他想，天亮了不回，那天彻底亮了就要回了吧？莫照回来应该是有急事，办完肯定是要走的。不过他没说出口，知道莫照也难得睡个好觉，便老老实实地没再说话。他拉着莫照的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的脸半埋在枕头里，两只手紧紧握住莫照的左手。
    　　外面天已亮，借着些微亮光，莫照看着这样的乔熠宵，只觉得心间太满，满到他不由吐出一口气。他伸手将乔熠宵拢到了怀里，乔熠宵动了动，睡梦当中，自己便枕到了莫照的胸前。
    　　胸前一重，下巴处还能感受到乔熠宵毛茸茸的头发，莫照顿时便觉得踏实了。
    　　次日早晨，两人自然没能按时起床。
    　　乔冬阳与何知婉一起吃早饭，乔冬阳喝了一口豆浆，看向他们的卧室，问：“阿姨，真的不要叫他们起来吃早饭啊？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何知婉便笑：“平常工作忙，难得睡个懒觉，随他们去。”
    　　“哦。”乔冬阳虽傻，但到底也二十岁了，他想了想，不知想到了哪里，自己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何知婉又帮他盛了一碗山芋粥，柔声问他：“冬阳，我等等和莫照、宵宵一起回一趟你们老家。”
    　　“啊？”乔冬阳诧异地看她。
    　　“今天是宵宵妈妈的生日。”
    　　“哦……”乔冬阳不由就脸红了，提到乔熠宵的妈妈，他就觉得脸红。他和他妈妈愧对他们。
    　　“你想去吗？”何知婉也没有刻意说些话来安慰他。
    　　乔冬阳很感激何知婉这样，他立即点头道：“我去的！但是我不知道我去了，我哥会不会不高兴……”
    　　“你哥哥，你还不知道？”
    　　乔冬阳嗫嚅：“我知道的，但是我这个身份……”
    　　“你是你。”
    　　乔冬阳没再说话，埋头吃光了面前的粥和汤包，这样他才恢复寻常。他望着依然紧闭的卧室大门，问道：“那不要叫他们起来吗？雨好不容易停了，去晚了怕是还要下雨呢。”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就打开了。
    　　却是莫照独自走了出来，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副出门的模样。他望了眼他们，说道：“妈，准备出发了。”
    　　“好的，弟弟也去。”
    　　莫照看了眼乔冬阳，乔冬阳下意识地就要低头，却还是撑住了，勇敢地与莫照对视，点头道：“我去的。”
    　　“随你。”
    　　“宵宵还没醒？”何知婉问道。
    　　莫照的面上这才染上笑意：“昨晚一直拉着我说话，天亮了才睡着。没关系，他继续睡着好了。”
    　　何知婉也笑：“我们先去楼下。”
    　　说罢，她便带着乔冬阳下楼去。乔冬阳懵懵懂懂地往回看，何知婉在前面叫他，他才跑上前。到了楼下，发现车子早就等着了，是辆七座的车。后备箱开着，里面装了好些东西，还有花，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乔冬阳愈发觉得羞愧，可是他去祭奠乔熠宵的妈妈，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他妈妈欠的债，他来还。
    　　乔冬阳与何知婉一起坐在车里，没等多久，莫照的身影便出现了。
    　　只是！莫照的怀里还抱着依然睡着的乔熠宵，乔冬阳吓到了。他张大嘴巴，看着莫照抱着乔熠宵缓慢地靠近车子，好半晌才回过神，立刻转身去看何知婉。他害怕何知婉不喜欢这样，却没料到何知婉在笑着掩嘴，察觉到他的视线了，反过来宽慰道：“放心吧，我们家这里没什么监控，周围此时也没人，不会有人看到。”
    　　乔冬阳尴尬地笑了笑，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啊！不过也好，莫照的妈妈都笑了，说明不仅不排斥，反而乐见其成？他也傻乎乎地笑了起来，这样好啊，原来莫照的妈妈真的这么喜欢乔熠宵。
    　　莫照做这事早就习惯了，轻手轻脚地将乔熠宵放到车后座里，再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他与乔冬阳坐到了一排。他没再说话，而是眼神示意他们也要安静。
    　　乔冬阳立即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说话。
    　　何知婉则是笑着令司机将车子开了出去。
    　　乔冬阳回头看了眼正睡觉的乔熠宵，看了看身侧的莫照，再看了眼前方坐着的何知婉。这就是一家人的感觉吗？
    　　雨后的空气湿润却也清冽，路上仍有积水。
    　　他们的车子就这样往他们的老家驶去。
    　　第183章 外篇二?光（五）
    　　快到家时，乔熠宵醒了过来，他还未睁开眼睛，便已察觉到是在车上。心里先是一喜，是莫照又把他给带回Z市了吗？虽然知道工作很重要，但能顺势跟着莫照回去实在太好了。
    　　下一秒他就察觉到这不是莫照的车，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前方的莫照与乔冬阳。他知道了，一定不是回Z市，顿时有些失望。但他很快恢复常态，撑着要坐起来，这下又看到了再前面坐着的何知婉。
    　　连阿姨都在，这是要去哪里？
    　　莫照听到声响，回头看他，脸上带上笑容：“醒了？”边问，边立刻拿来身边的一个保温杯，倒了水给他，“喝点。”
    　　莫照一说话，除了司机，所有人都看过来了。尤其何阿姨，关心道：“宵宵饿不饿呀？带了吃的过来。”说着就指使着莫照去拿。
    　　莫照见他不接杯子，就直接将杯子递到了他嘴边，要喂他。
    　　他就觉得有些尴尬，莫照就这么当着阿姨的面给他喂水，这样好吗？！他赶紧拿过杯子，打算自己喝，又瞄到乔冬阳很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他不禁更加尴尬！
    　　乔冬阳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除了这俩人，他没见过其他人谈恋爱。原来谈恋爱，是这么个谈法啊。
    　　乔熠宵喝了水，又吃了莫照给他拿的食物。车子里的大家这才开始说起话来，他往外看去，看到了路牌，一惊，立即问道：“回我家干什么啊？”
    　　乔冬阳立刻就要说，可是想到他目前的身份有些尴尬，话都到了嘴边，又闭上了嘴巴。
    　　莫照温声道：“去你妈妈那里看看。”
    　　“啊——？”他盯着莫照，莫照对他再点头。
    　　前座的何阿姨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妈妈。”
    　　乔熠宵想到莫照说的“回来有事”，不会是有这事吧？！不由他细问，此时也不好问，车子离墓地越来越近。他索性也不再问，而是贴着窗户往外瞧去。他妈妈葬在哪里，他记得一清二楚。
    　　尽管他太久没有来过，却还是一眼便能看到那个位置。
    　　而那司机倒像是经常来似的，很快就将车子停在了那座陵园面前。他们一一下车，司机则去打开后备箱，乔熠宵这才看到后备箱里有很多东西。有一束鲜花，还有两盆鲜艳的永生花，另外居然还有祭奠用的黄纸。
    　　他回头看了眼莫照，莫照摸摸他的头，上前与司机一起搬东西。
    　　莫照估计从来没搬过这些，他赶紧上前要帮忙，何阿姨拉住了他和也欲帮忙的乔冬阳：“让他拿，没关系。”
    　　乔熠宵有些紧张，他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真的没有必要这样的，阿姨。”
    　　“我们是来祭奠宵宵你的妈妈。你的妈妈，也是莫照的妈妈，他这么做是应该的。”
    　　“我——”
    　　“好了，他们进去了，我们一起去。”何阿姨一手拉一个，把兄弟俩拉进去。
    　　乔熠宵这些年好事坏事都做尽了，曾经也回来过好几次，却从来不敢来看他妈一眼。到底因为干了些坏事，无颜去见她。更为重要的是，他怕他去了那里就要哭。
    　　乔冬阳更怕，他是彻彻底底地对不起乔熠宵的妈。
    　　可何知婉看起来柔软，拉起他们的劲却大，将他们俩都拉了进去。
    　　走进陵园后，乔熠宵便缓过神来了，自己往他妈妈那处走去，也不再需要何知婉拉着。何知婉渐渐松开他的手，他大步追上了莫照，与他一起拿东西。
    　　乔冬阳还被何知婉拉着，他的心跳得很快。以前，他妈偷偷带着他来过。他妈心里有鬼，匆匆忙忙鞠了一躬，烧了些纸钱便带着他落荒而逃。他那时候还没懂事，只觉得这里安静得可怕。
    　　此时再来，他其实还是觉得可怕。但是有人拉着他，他好歹能平稳地往里走。
    　　乔熠宵的妈妈在陵园的最里边。
    　　他妈妈过世的时候，家里还没有没落，很有钱。乔涵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也在怕，出钱买了最好的一块墓地。下葬的时候，他倒是过来了。那天也是下着雨，他妈妈的墓前就他和乔涵两个人，说父子，哪里像个父子。说不是，偏偏又是血缘关系最近的两个人。
    　　两人谁也没跟谁说话。
    　　乔涵当时站在她墓前，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刚结婚时一起奋斗的时光，居然还流了几滴眼泪。乔熠宵当时就冷笑，这真正是鳄鱼的眼泪了。乔涵跟他这个儿子不熟，也看不透他。这个儿子还很小的时候，就会用黑黢黢的瞳孔瞪他，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他宁愿去宠外面那个儿子，那个儿子活泼又可爱，还会甜甜地叫他“爸爸”。
    　　他向来不去反省自己的过错，他从未把乔熠宵当作过儿子，从未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乔熠宵又凭什么尊敬他？更何况他做了那许多不要脸的事来，对他妈妈不闻不问。
    　　人死了，就是没了。当时磕了三个头，烧了些纸钱，乔熠宵回头就走了。
    　　按理说，他家那样有钱，怎么也该去庙里花钱做一场法事。现在就是普通人家，遇到这样的事还要大办一场。很多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些道场都是假的，但你做了，仿佛就真的能让逝去的家人在那不知到底存在与否的世界中过得更好。
    　　轮到他们家，就是简单地下葬。
    　　那一天，乔熠宵冒着雨往外走，经过许多价格寻常的墓地，这些墓地之间的间隔很小，人一多，跪拜时甚至都不好拜。可这些逝者的家人，哪家不是来了许多？他亲眼见到一位女士哭得差点昏厥过去，是别人死死拖着她，才将她拖离此处。
    　　当时乔熠宵便想，花那么多钱买那样一个据说风水极好的墓地又能怎么样呢？还不若这些普通的墓地，是真的有人为他们伤心，为他们难过。一家人过来祭奠。
    　　乔熠宵没想到，也有这么一天，有人陪他过来看他妈妈。
    　　虽说连上司机，总共就只有五人，可想到当年就他与乔涵两人立在此处的场景，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乔熠宵不太懂，何阿姨似乎是懂的，她令莫照将那两盆永生花分别放到墓前，一边摆了一盆。来时的路上，乔熠宵见到别人家的墓地前也这样放了花。她又让莫照将那束鲜花放到正前方，莫照一一照做。
    　　因为是贵的地方，烧纸钱的地方也是单独置的，不是共用，就在墓旁。
    　　乔熠宵看着那些花，不知不觉就呆呆地站住了。
    　　也不知道如今的他，是不是他妈妈喜欢的他，是不是她所期盼看到的他。
    　　莫照在墓前鞠躬拜了一拜，便去烧纸钱。他们带来了许多，莫照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将黄纸放入炉中。乔冬阳默不作声地走去，帮助莫照一起烧。
    　　何知婉看向乔熠宵，他一个人站在墓前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哪怕纸钱越烧越旺，味道越来越浓，他也没回过神来。
    　　何知婉倒没有打扰他，等纸钱快要烧尽了时，她开口道：“莫照，你给宵宵的妈妈磕个头。”
    　　“嗯。”莫照自然是要这么做的。宵宵的妈妈，便是他的妈妈。
    　　乔熠宵听到“磕个头”，下意识地回头看来，就看到莫照将最后一张纸放到炉内，他解开长袖衬衫袖口的纽扣，地上甚至没有垫些什么，屈膝就要跪。
    　　地上全是积水，乔熠宵立刻拉住他。
    　　莫照回头看他。
    　　他着急地说：“你怎么能跪。”莫照怎么能跪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他妈妈。他知道有些人现在很厌恶这些传统风俗，也很厌恶跪来拜去。莫照接受的都是新式教育，他不想勉强莫照。
    　　莫照摸摸他的脑袋，说：“即便是男人，也要跪拜父母。”
    　　“不行——”他还要说，何知婉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温声道：“你让他磕个头，让他跟你妈妈做一做保证。”
    　　“保证什么？”他傻傻地问道。
    　　“保证以后对你好。”
    　　乔熠宵呆了会儿，问道：“阿姨，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
    　　何知婉笑了起来，她说道：“因为宵宵你很好，值得我对你好。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你天生就该做我儿子的，对不对？”
    　　乔熠宵木木地看了她一眼，又回头去看莫照很认真地磕了三个头。
    　　雨后的微风凉凉，却吹起了纸钱灰，它们渐渐卷成了一个圈，飘向空中。莫照磕完头，回身看向乔熠宵，笑道：“都飘了起来，按照老一套说法，便是你妈妈都能收到。”
    　　乔熠宵怔怔地看他看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丝笑容。
    　　乔冬阳上前，也预备磕头。
    　　乔熠宵叫住他：“你就算了，你那腿可不能磕头。你要诚心的，给我妈拜一拜就行。”
    　　乔冬阳脸红着，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快点。”
    　　乔冬阳也知道，好不容易能多走点路，腿要是再伤了，还是乔熠宵跟在身后忙碌。他到底老老实实地鞠了三躬，每次都是标准的九十度。何阿姨也去鞠了三躬，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连司机也鞠了一躬。
    　　最后只剩下了乔熠宵。
    　　何阿姨却十分体谅他，拉着乔冬阳，对莫照与司机道：“我们去外面等宵宵吧，让他好好跟他妈妈说说话。”
    　　司机先往外走去，乔冬阳乖乖地跟着何阿姨走了，莫照望着乔熠宵有些犹豫，到底也先走了。只是临走前，他轻声道：“我就在外面等你。”
    　　“好啊。”
    　　莫照这才抬脚离去。
    　　乔熠宵目送他离开，回身望着墓碑。
    　　上面只有妈妈的名字，没有照片。他不愿意他妈妈的照片在这里风吹雨晒，便没有放到上面。何阿姨他们体谅他，可是他其实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说这些年荒唐而又真实的生活吗？
    　　荒唐也好，真实也好，可一切真的好起来了。那么那些荒唐的事情就没必要让妈妈知道了，不是吗？
    　　或者说，大哭一场？
    　　当年他妈妈去了，他都没哭。他哭不出来。
    　　活着也是受罪，谁能说去了就不好呢。
    　　最起码，从今以后世间少了一个终日卧床受罪的可怜人。
    　　他叹了口气，蹲到地上，与墓碑上他妈妈的名字对视。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年过得挺苦的，也挺不可思议。什么样的事情都遇到过了，我碰过别人的车，也被车撞过。人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差点就真的要去见你了。一直没来看你，你生我的气吗？”他笑了声，“可是我没有脸来看你啊，我把日子过成那样，怎么好意思来看你？”
    　　“你在那里，好吗？”
    　　“我后来想，你应该是知道的，知道乔涵在外面有个女人，知道那个女人还有个儿子。那个儿子，就是刚刚给你鞠躬的人，他叫乔冬阳。这些年来，我一直带着他。你会对我失望吗？可是要我面对着一个仍有生命的人不闻不问，我做不到，妈妈，我做不到。那阵子，我恨他，更恨我自己。我恨自己心软，恨自己对这样的一个人心软。他们可以对我不闻不问，我却做不到。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又笑了声：“乔涵死了，和那个女人一起死的。死得很不体面，全市的人都知道。都知道他乔涵带着情妇逃命去了，我去看了他，死得难看极了。妈妈，你恨他吗？毕竟你曾经那样爱过他。”
    　　“妈妈，我也爱上了一个人。他是个男人。”
    　　“他很好，他的家人也很好，他们都对我们很好。”
    　　“其实开始也很不好，我和他开始得十分荒唐。我那个时候，恨得想杀了他。那个时候，真没想到还有现在。”
    　　“今天，他的妈妈和他一起来看了你。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啊？他们悄悄说的，我一点都没听到。不过我想，他们是跟你保证一定会对我好吧？他们是不是对我很好？是他们带我来的，其实我一直不敢来，我很怕这个地方。害怕这里的安静，更害怕这里连绵不断的哭声，害怕这里的阴凉。”
    　　“但是今天，我不怕。”
    　　“他们真的很好，说让我一个人跟你说说话。可是啊，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走了十几年了，你走的时候我才念小学。那时候才多高啊，一米五？一米六？不记得了。不过我现在长得很高了，念到了自己心仪的大学，顺利毕业，也顺利地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有他帮我。”
    　　“你告诉我，人生在世，要自立，要自强。我这样依赖别人，会不会也让你失望？可是啊，妈妈，后来我才明白，依赖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是一件羞愧的事。而且你知道吗，其实他也很依赖我。如果我一天不给他打电话，不给他任何消息，他就不行了。上次啊，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在外面看场地，偏偏忘记和人说了，谁都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他找不到我，快疯了。立即就从Z市跑回来了，嘿嘿。找到我的时候，他虽然强装镇定，但他一把把我抱住，我能感到他的手都是抖的。”
    　　“嘿嘿，他很怕我再离开他啊。”
    　　“其实我当时特别特别开心，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我也只告诉你这件事。那时我才明白，相爱的两个人呢，彼此都是依赖。”
    　　“他带我去看了上海的海，还带我去三亚看了真正的海。他给我种了好多好多向日葵，春天的时候我去看了，它们连成一片，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璀璨。他也给我看了萤火虫，那是我出生时出现过的。我们还一起看了流星雨，是狮子座的哦。妈妈，他其实真的很浪漫啊。不过，我不能跟他这样说，他会自大的，我只告诉你。”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十几年一晃而过。临走前，你很担心我吧，一直不闭眼。我跟乔涵说，那是因为你等不到他，不肯闭眼。他羞愧不羞愧，我才不管。其实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
    　　“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会过得很好。我会和他结婚哦。只是，他是当官的，我们只能在家里邀请熟悉的亲戚吃顿饭，不过那就够了。他说我们将来会代孕孩子，以后等孩子长大了，我带他们来看你。”
    　　“我一直很怯懦，很胆小，却一直强装勇敢，几乎瞒过了所有人。但是我知道我瞒不过他，也瞒不过你。今后，我也不会再怯懦，不会再害怕，不必再强装。他说，无论如何，他都会在我身后的。妈妈，你为我高兴吗？”
    　　微风吹落了乔熠宵眼角摇摇欲坠的眼泪珠子。
    　　他笑了笑，把眼泪擦干净，对着墓碑说：“是高兴了才哭的。”
    　　又过了很久，他没再说一句话。
    　　他定定地看着墓碑，轻声道：“那就先说到这里吧？反正以后我再也不怕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原谅我一直以来的怯懦。”
    　　“妈妈，生日快乐哦。”
    　　他说完，预备站起来，却因为蹲下太久，腿麻了。堪堪站起来，右腿又一歪。左侧道路的大树后，拐出来一个身影，急急大步往他走来，扶住了他。
    　　乔熠宵见是莫照，吓地说道：“你没走啊！那你听到我说话没？！”
    　　莫照哭笑不得：“我站那么远，怎么会听到。”他仔细看了乔熠宵一眼，“要走了？”
    　　“嗯，下回再来吧。”
    　　莫照笑着说：“好。”随后对着墓碑说，“妈，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什么？！——”这样直白地说出口，好吗？！可不等他说完，莫照打横抱起他，直接往外走去。乔熠宵的脸通红，蹬了蹬脚，却因为腿是麻痹的，自己都没感觉。他彻底没脸见人了，将脑袋埋进莫照的怀里，眼不见为净！
    　　莫照笑出声，回身又遥望了一眼乔熠宵妈妈的墓地，笑得舒朗。
    　　道路尽头，他拐弯，与乔熠宵一起离开了这里。
    　　又是阵阵凉风拂过，墓旁的高大树木，全部“沙沙”作响，仿佛温柔的笑声。
    　　离开这里后，他们去了乔熠宵家的老房子，再在Z市吃了一顿饭，夜色降临，他们才回上海。
    　　回程中，大家都很高兴，车里一直很热闹。乔冬阳还把要开花店的事与何阿姨说了，她也很支持，兴致勃勃地与乔冬阳谈起花木来。
    　　乔熠宵与莫照对视一笑。
    　　回到上海时，已经很晚了。郊区的那栋别墅离高速较近，他们便索性住在了那里。
    　　乔熠宵躺回熟悉的大床，高兴地滚了好几圈，趁着莫照在洗澡，他到床头柜中翻找起莫照曾经留下的那张纸笺。结果纸笺找到了不假，他还找到了另一样东西，是那张卡，那张他亲手还给莫照的卡，那张里边存有两百四十万的卡。
    　　莫照洗完澡回来，就见乔熠宵故意阴测测地看着他。
    　　他站在床边，无辜问道：“我犯了什么错？”
    　　乔熠宵食指与中指捏着那张卡：“老实交代。”
    　　莫照没料到乔冬阳那孩子这么没出息，乔熠宵回来一趟就找到了，说好的藏得很深的呢？！真的是不能指望那孩子办事情！按他说，乔冬阳的那花店开了一个月铁定得关门！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件事的时候，他倒真的老老实实地说了，最后还道：“这不是怕你们回去没钱用么。”
    　　乔熠宵“哼”了几声，没再理他，却也泛起了愁。这两百多万该怎么打发？
    　　他不能要，也不会要。与莫照那一段荒唐的过去，他既感谢，也的确觉得羞愧，到底不光彩。这两百多万，是他对于那段过去，所给的交代，既是给他自己的，也是给莫照的。
    　　他们再度在一起的那一刻，已经是平等的了。
    　　可是这两百多万，莫照是绝对绝对不会要的。给乔冬阳吧，那小傻子现在越发知道要面子了，肯定也不会要。
    　　莫照见他发愁，正想提个建议。
    　　乔熠宵的眼睛却是一亮，他回身看莫照：“把这钱捐了吧？”
    　　不待莫照说话，他又道：“不能直接捐钱，现在据说捐钱会被贪，给贫困山区的小朋友买些文具书包，再买些衣服和被褥，好不好啊？”
    　　莫照笑着点头：“好。”
    　　乔熠宵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彻底的交代。
    　　莫照只觉好笑，乔熠宵察觉到他的笑意，扔了卡，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啊，刀不扎在你的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疼了。”
    　　“好，以前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
    　　莫照伸手关了屋内的大灯，只留床边的落地灯，他也坐到床上。乔熠宵趴着，问他：“阿姨睡了吗？”
    　　“睡了，弟弟也睡了。”
    　　“那我们也睡了。”乔熠宵翻身就要盖被子。
    　　莫照拉住他的手：“就这么睡了？”
    　　“啊？”
    　　“你也可怜可怜我。”
    　　“什么？”乔熠宵没明白。
    　　莫照牵着他的手就要往下引。到底因为莫照的妈妈也在二楼的卧室里，他赶紧甩开莫照的手，小声道：“你妈妈在隔壁呢！再说了，前天才那什么过！”前天时，他要回上海，莫照拉着他，两人狠做了一通。
    　　“可是我的确很可怜啊。”莫照强制地拉着他的手，触碰到那处。
    　　“你——”不要脸！
    　　莫照笑着，连落地灯都关了，他力气那样大，直接将乔熠宵拖起来，把他抱坐到腰间。莫照自己则是靠着床，笑盈盈地看着乔熠宵。
    　　即便没有灯，借着屋外的些许月光，乔熠宵都能看到莫照脸上的笑意。
    　　这要平常，乔熠宵也不会矜持。
    　　可是今天，长辈也在啊！
    　　他犹豫着，莫照已经去解他的睡衣纽扣。莫照微热的指尖若有若无地碰触着他的肌肤，乔熠宵渐渐开始有些晕。他晕晕地低头看莫照的指尖，抬头看莫照的脸，再去看莫照的眼睛。
    　　他看到莫照眼内柔和的光芒。
    　　不知不觉便沉沦其中，乖乖地伏到莫照怀中，他伸舌头舔了舔莫照的锁骨。
    　　莫照的手一紧，抓紧了他的腰。
    　　乔熠宵“嘿嘿”一笑，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也大放光彩。
    　　夜开始了。
    　　可好在，夜再黑，他们也能看清彼此。
    　　因为，他是他的光，他也是他的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时，听《樹高千丈 落葉帰根》。太适合。
    　　下面是一些话————
    　　大家好，这篇文的最后一次10：20：20。
    　　《宵行》的番外呢，暂时就要告一段落了。这篇文章的状态也要从连载中变为已完结了。这是我写过的最长的一篇文，正文完结至今，有很多姑娘跟我说喜欢，很开心。这也是我连载途中得到最多陪伴的一篇文，十分感谢大家留言与我讨论剧情。写的过程中，跟着文中的他们一起笑，一起哭，与大家一起，完完整整地见证了这一场相遇与相爱，很满足。
    　　说实话，一个人一种性格，一个作者也是一个文风。《宵行》这样长，进展缓慢，文中的角色缺点很多，人物不完美。能够从头看到尾，不弃文，并喜欢的人，可以说真的是和我很有缘分的了。我喜欢的人物，喜欢的表达方式，也是你所喜欢的。世界这样大，能够这样共通喜欢，于我而言，就是写文带来最大的幸福。
    　　坦白说，我的确不喜欢写完美的人，更喜欢写不完美之人的人生态度。而文章呢，也的确有很多缺点。有些是我能够意识到的，有些是我还没有发觉的。不过我不着急，慢慢写，慢慢改，也总会越来越好的。
    　　《宵行》，不记得当初是否说过文名的由来。“宵行”两个字出自《诗经?东山》的那句“熠耀宵行”，宵行既有夜中行走的意思，也有萤火虫的意思。而我以这个为文名，就是想表达两个均在黑暗中等待光芒照耀的人最终拥抱住彼此，拥抱住了光的意思。文中两个比较重要的场景，一个是宵宵过生日，相互表白。另一个是最后一章复合的时候。两个场景都是在夜晚中进行的，想要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最终确定心意、确定彼此，均是在黑暗当中。但正是在这样的场景中，他们确认了彼此，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两人的名字也是与光有关。有意思的是，柳家兄弟的名字其实也是光，晔与昀均是光的意思。当时没想到要给弟弟和柳大哥写文，甚至没想到这俩会是一对，倒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这本是要做个志的，结婚之类的番外会写在个志里，如果有兴趣，注意一下微博就好了。下一篇文写弟弟，文案已经放出来了。其实弟弟的文也是计划外的，按照原计划，是在兄弟文、校园文与安歌的文之间选择的。但是无心插柳，先写弟弟了。好久不写甜文，希望能甜一夏^_^。
    　　最后呢，虽然很不舍，我也要渐渐从这篇文中抽离出来了。回想写这篇文的时候，有一次哭得眼睛都出血了，吓得去医院，才知道真的能把眼睛哭出血。近二百章，有一大半的码字时间都在哭，尤其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哭得皮肤干到我天天都在疯狂用补水面膜……抽纸用了两包多。因为哭太多，眼泪落了太多到电脑的触摸屏上，电脑直接花屏了。现在想想真的很好笑。
    　　真希望能一直这样写下去，然后有一群刚好和我喜好相同的姑娘一起看着故事的发展与变化，那真是太好了。
    　　那么呢，就先这样了。
    　　谢谢你们。
    　　希望未来还能遇见。
    　　@20170509晚
    　　第184章 《番外?冷战初体验》
    　　#心光##宵行##遥遥无欺#，主要是弟弟跟柳哥哥的，宵宵跟某浩然打酱油。本来只打算写三四千，一不小心写了一万字。大家放假快乐啦~
    　　“你造吗，亲爱的——”
    　　“啪！”乔熠宵二话不说挂了陶浩然的电话。
    　　“我靠。”陶浩然看了眼手机，赶紧再拨过去，响了几声，乔熠宵才慢悠悠接起来，陶浩然赶紧好好说话，但还是没说重点，只道，“兄弟，你知道么，发生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说。”
    　　“你这么冷酷，我还怎么跟你说，你讨好讨好我。”
    　　“那挂了——”
    　　“别别别！你这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啊大少爷！”陶浩然抓紧时间，“这事儿吧，就是，哈哈哈哈哈……”结果没说两句呢，他兀自笑了起来，且越笑越高兴。就在乔熠宵真的受不了，再要挂电话时，陶浩然高兴笑道，“你家弟弟跟柳北晔吵架了！冷战中！笑死我了哈哈哈……”
    　　乔熠宵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按理来说，不论是情侣还是夫妻之间，吵架真的是件常事。俗话说嘛，感情是越吵越好的，床头打架还床尾和呢。乔熠宵以前还跟莫照打过架呢，恨不得闹得山崩地裂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岑老师性格那么好，还经常被陶浩然气得直吸冷气。
    　　但是乔冬阳小朋友跟柳北晔谈恋爱近一年来，以及结婚半年多以来，真的是从来没有吵过架，一次也没有。
    　　陶浩然最喜欢聊八卦，可惜岑老师跟莫照从来也没兴趣，在外他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坚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这一面，他每次只能找乔熠宵说。乔熠宵勉强会听他说，遇到实在特别可笑的，会很配合地笑几声，有时还会参与其中。他们俩分析过为什么这两人从不吵架，最后只能归结为大约是乔冬阳心太大，柳北晔的心太小的缘故。乔冬阳心大，抓不住任何一个生气的点。柳北晔别看很有一副样子，实际就是个老婆奴，万事只看得到乔冬阳。
    　　这样两个人，怎么吵得起来？
    　　但这两个人真的吵了起来。
    　　还是很高级的冷战。
    　　乔熠宵还特地打电话去关怀，装模作样地先问：“要放五一假了，准备去哪儿玩啊，上回听你们说要找个岛去躺几天？”
    　　乔冬阳沉默。
    　　乔熠宵心里一咯噔，乔冬阳都会沉默了，不简单啊。开始他跟陶浩然一样，觉得这事还挺有意思的，毕竟柳北晔整天拽得跟什么似的，结果乔冬阳不理他了，多好笑啊。
    　　哪料到会这样，乔熠宵担心是柳北晔欺负乔冬阳，就有些急，问道：“怎么不说话？说话！”
    　　乔冬阳这才蔫蔫开口：“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不是说机票都买好了？”
    　　“就，不去了……”
    　　乔熠宵脾气上来了，立刻问：“你跟柳北晔吵架了？他怎么你了？你说！”
    　　本来么，乔冬阳跟柳北晔都结婚了，乔熠宵也知道分寸，并不怎么管人家两口子的私事。但是涉及这种事，他再不管，谁还管？
    　　可是乔冬阳还是不说话，乔熠宵这个急性子，心里急啊，立刻就道：“我给柳北晔打电话去！”
    　　“别给他打电话！”乔冬阳慌忙阻止。
    　　“为什么？！”
    　　乔冬阳说不出一句话来，急得索性哭了起来。乔熠宵听到他都哭了，更是气得心肝肺都疼，乔冬阳这种如今就是天天吃喝睡捣鼓花做做小生意无忧无虑的人，竟然还知道哭了？他恶狠狠道：“你看我回去收拾他！”
    　　“跟他无关！跟他无关！”乔冬阳急急说完两句，赶紧挂了电话。
    　　他实在是不能不挂了，再不挂，越哭越崩，他哥更受不了。不如他好好哭完，再好好跟他哥解释。
    　　他这边挂了电话，就趴在桌上继续哭。
    　　哭得正伤心，他店里打工的一位小姑娘下了课过来，推开门道：“老板，我来啦——老板——”她站在门边，愣愣地看着桌边哭得厉害的乔冬阳，吓了会儿才小心问，“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啊……”
    　　乔冬阳听到风铃声，赶紧直起身子，也不敢看她，背对着她边哭边擦眼泪，抬脚就往楼上走，什么话也没留下。
    　　小姑娘目瞪口呆地目送他上去，想了想，赶紧冲到电话跟前，打算给柳北晔打电话。可她又有些犹豫，就是她也看得出来他们老板最近跟他老公似乎吵架了。之前，那位柳先生几乎每天都要来，就是不来，也要派人来给他送些东西。吃的，小蛋糕，抑或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更有些新奇的花。
    　　这么一算，真的是半个多月没来了啊！
    　　她也觉得有些慌，电话也不敢再打出去，犹豫了会儿，她拎上小水桶，先去院子中给花浇水去。前几天上海一直在刮风，风还很大，院子里那么多月季，全是露天长的，被刮得叶子都飞了不少。三月份时，长的那么多小嫩芽全都没了，她都心疼，边浇水，边喃喃道：“快点继续长叶子啊，长了叶子才能开花哦。”
    　　正念叨着，院子外走进来一个很帅的男人。
    　　这人，小姑娘也认得的，最近经常来店里，秋千旁的那十来盆芍药就是他送的。他来学插花，前几天甚至拜了乔冬阳做师父。他长得帅，小姑娘也喜欢他，立刻跟他打招呼。
    　　他笑问：“冬阳在吗？”
    　　“我们老板在楼上忙呢，你坐会儿吧。”
    　　“我帮你浇水吧。”他说着，就熟门熟路地拿来一个喷水壶帮她浇花，浇到那十来盆芍药时，他叹道，“花期可真短啊。”可不是，花期特短，地上落了不少花瓣。
    　　“对啊，尤其最近天天刮风……”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却越说越觉得不对，仔细一想，似乎就是从这个男的送了十来盆花开始，柳先生才不来的！而这男的似乎跟他们老板越来越亲近了！
    　　她想得没错。
    　　乔冬阳这次跟柳北晔的首次吵架兼冷战，还的确跟这人有关，但又不仅仅跟这事儿有关。
    　　这话得说到两个多月前，杜小雨，也就是从前乔冬阳还在老街上开店时，常常帮柳北晔悄摸摸来买花的那一位。因为表现良好，工作能力也的确强，去年底的时候直接被柳北晔提到自己跟前做助理。
    　　杜小雨跟乔冬阳关系好，乔冬阳看到她升职也特别高兴，每回去公司，总要给她送花。
    　　直到两个多月前，杜小雨结婚了，结婚对象，乔冬阳也认识，是当年的王总。乔冬阳知道后就更高兴了，免费包了他们婚宴的花不说，还忙前忙后。杜小雨算是他们俩恋爱的见证，柳北晔也包了个大红包。
    　　杜小雨婚后立即怀了身孕，本也不影响工作，偏偏她体质不好，才一个月就吐得下不了床，柳北晔就放她回家休产假。
    　　然后，柳北晔找了个新助理——
    　　柳北晔有几位助理，乔冬阳都知道，有个特别漂亮的已婚姐姐，还有个很能干的已婚哥哥，再就是杜小雨。乔冬阳对这事也不上心，上个月，他去找柳北晔，柳北晔开会，他在柳北晔的办公室待得无聊，就出来溜达。
    　　办公区域，他也不好意思去，就在柳北晔办公室那层的走廊来来回回。看到茶水间，他准备进去倒点水喝，结果还没进去，就听到里边有几个人在背地里说同事的八卦。
    　　乔冬阳再笨也知道，职场上难免面对这些，工作的时候哪有真朋友，他没打算听。
    　　可是那些人说的竟然是柳北晔的八卦，乔冬阳背着墙默默听了片刻，回身跑进了柳北晔的办公室。坐了会儿，柳北晔的办公室被推开，他回头一看，一个特别漂亮比那个已婚姐姐还漂亮的小姐姐走了进来，她看到乔冬阳一愣，问道：“你好，你是找我们柳董？”
    　　乔冬阳已经有些不高兴了，问她：“你来做什么？”
    　　“会议室里空调坏了，有点凉，我来帮柳董拿外套。”她走到衣架旁，拿下柳北晔那件外套，又问他，态度与声音都很公事公办，“至于你，请问你是？”
    　　那外套是乔冬阳早上给柳北晔挑的，现在拿在另外一个人手中。
    　　乔冬阳还真没怎么吃过醋，柳北晔也从未给过他吃醋的机会，可他现在特别特别特别不高兴！这要寻常，他不高兴了，肯定一把冲上去把衣服抢回来，再赶紧叫她走。
    　　但现在不是寻常。
    　　乔冬阳刚刚才听了一番话。
    　　就在茶水间内，那几个背地里八卦的人都是恐同，又极度崇拜柳北晔。她们说柳北晔傻，娶了个男的，可又不忍心说柳北晔不好，就骂乔冬阳恶心，还说他长得丑，更嫌弃他成天来公司，说他烦，说他配不上柳北晔。本来听到这儿，乔冬阳已经很气很伤心，但是乔冬阳从来不是个卑微的人，真要算起来，他当年脾气不比乔熠宵小。
    　　当时他气得就想直接冲进去。
    　　哪料那些人又开始说起了柳北晔的新助理，骂新助理是狐狸精，又说她勾引柳董，还说柳董对她不一般，经常带她一起出去吃午饭，等等。
    　　乔冬阳就顿住了脚步。
    　　他从来是很相信柳北晔的，可是柳北晔添了个新助理的事，他真不知道。尤其又是他听了这么一些话以后，他的心态不太好，他顿时就更加伤心，也顾不上再进去发威，落寞地回到柳北晔办公室，打算问清楚。
    　　哪料还没问清楚，还没见到柳北晔呢，他就见到了这位助理。
    　　他顿时气得太阳穴都一阵阵疼。
    　　这个女的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还过来帮柳北晔拿外套！还这样跟他说话！办公室的钥匙都有！以前的助理，一个都没有！
    　　乔冬阳怒从心中来，盯着她只知道喘气。
    　　她莫名其妙地又问：“你怎么了？”
    　　乔冬阳气得直接跑了。
    　　晚上柳北晔回家，笑眯眯问他：“今天来公司找我了？”
    　　乔冬阳不高兴地“嗯”了声。
    　　柳北晔察觉到他不高兴，立即坐到他身边，纳闷道：“怎么了？”
    　　乔冬阳见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明白，那个女的什么都没说！
    　　看来那个女的是真的很有心机，他当时态度那样奇怪，她都没告诉柳北晔！
    　　乔冬阳越想越气，低着头看也不看他。
    　　柳北晔揽住他，头往下探去，从下往上看他的脸，还笑：“怎么了啊阳阳？谁惹你不高兴？”
    　　还能是谁？！
    　　乔冬阳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气过，一把将柳北晔推开，回身跑上了楼。柳北晔一怔，赶紧上楼去哄。当时情况还未至后来这般，乔冬阳被哄了一晚上，到底是好了些。可是那些“他恶心，他配不上柳北晔”的话，还是横在心里。
    　　可他又根本没办法主动跟柳北晔说这些，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说这些，他只能窝在心底自己气。
    　　柳北晔也还没跟他说新助理的事，他就一直等着。
    　　就这样等了几天，没等到柳北晔的话不说，他在店里还又等到了那位新助理。
    　　柳北晔公司里有什么活动，需要用花，都是乔冬阳负责。
    　　从前不管是谁来，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就这个新助理，一来还是那副谁都欠她钱的公事公办的态度。乔冬阳没觉着因为自己与柳北晔的关系，就需要别人对他恭恭敬敬，他好说话，柳北晔的助理们也从来把他当弟弟看，相处得特别好。
    　　就这一个，还是在他心里已经有根刺的，这样的态度，叫乔冬阳如何舒服？
    　　关键即便如此，柳北晔都还没跟他说新助理的事。
    　　第二次她再来花店的时候，乔冬阳气不过了，冲到柳北晔的公司，打算去问个清楚。在经过上次听到八卦的茶水间时，他心中一动。这回是跟上次差不多的时间段，他又摸到门边偷听。果然还是那几个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题。
    　　这回一听，乔冬阳更气，原来那个助理背地里也说过他乔冬阳配不上柳北晔的话。
    　　乔冬阳真是快要气死了！他一定要好好问清楚，可等他到办公室一看，柳北晔的几个助理都不在。还是他又摸到隔壁的办公室，才有人告诉他，他们柳董出差去啦！
    　　柳北晔出差，竟然没事先告诉他？？
    　　乔冬阳都气懵了。
    　　等几个小时后，柳北晔落地，再给他电话，说出来得太匆忙，才有空告诉他一声时，他都气得没劲再气了。
    　　柳北晔出差这么几天，他浑浑噩噩地卖着花，打理着小院子。
    　　就是这个时候，那个特帅的男人来店里学插花。
    　　乔冬阳对待工作还是兢兢业业的，虽然心情不好，肯定也要好好教。而那个男人说话轻声轻语，特别和气。尤其有一回柳北晔打电话来关心他，他却听到电话那头那个女助理的声音时，那样亲近，他不争气地挂了电话，眼圈就红了。
    　　那个男人正好在，见状，安慰了他一番。
    　　乔冬阳本质还是单纯的，觉得这人不错，而且说的话很在理，他听后的确舒坦了不少，便索性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口，问该怎么办。这样的事，也的确只能问陌生人。这个陌生人又不知道柳北晔是谁，还能给他好的建议，他就大大方方地说了。
    　　对方听说他是gay，也的确一点也不嫌弃，还给他出主意，劝他等柳北晔回来后，两人说清楚。
    　　原话是：“误会就是这么来的，谁也不说，谁又能知道对方的心思呢？”
    　　乔冬阳苦闷道：“那几个女人应该都是公司中高层，我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他的工作。”
    　　“她们对你不尊重，这样的人，心思狭隘，心理阴暗，工作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你早些让他知道这些人的真面目，才是帮他。心思不纯的人，不能要。”
    　　“可是——”乔冬阳还犹豫。
    　　他笑了：“你这么可爱，这么好，就该恃宠而骄，有什么好担忧？”
    　　乔冬阳的心情好了，就等着柳北晔回来，好好把这本来就是小事的事说清楚。
    　　等到柳北晔回来的那天，他特别兴奋。毕竟一年多来，两人还是头一回分开这么久，他真的特别想他。他在花店，还特地亲手包了一束花，就差包装起来时，那个男人来了，还带来了十来盆芍药。
    　　粉色、白色重瓣的芍药，开得特别漂亮。
    　　乔冬阳一看就喜欢，立即排到院子里，要给对方钱。
    　　对方拒绝，说这是谢礼，谢谢他教他插花。
    　　其实花艺师中，男生挺少的，乔冬阳见他这样喜欢插花，就更觉得他人好，真把他当了朋友。乔冬阳见芍药开得好，剪了两支准备放到给柳北晔做的那束花里，又剪了一支给他，并笑：“谢谢你啊。”
    　　正是这个时候，柳北晔赶来了他的花店。
    　　柳北晔想乔冬阳想得心发慌，事儿办完了，改签了机票，一大早就赶了回来，甚至来不及告诉乔冬阳，就匆匆往花店赶。
    　　结果一到花店，看到乔冬阳侧头跟一个特帅的小伙笑。
    　　早晨的阳光那个美啊，院子里百花开放更是美，两个年轻人沐浴在阳光下，手上还拿着花，怎么看怎么美。
    　　这下轮到柳北晔不高兴了。
    　　他比乔冬阳大了一轮，又是成天穿西装打领带的，再不显年纪，也不能跟人家年轻小伙子比啊。尤其亲眼见到竟然有个人跟乔冬阳这样相配，能不气？
    　　他“咳”了声，乔冬阳回头看到是他，满脸惊喜，立刻冲到他跟前：“你回来啦！”说着就要抱他。
    　　可是柳大少此时心中满是嫉妒啊，他盯着帅小伙，眼中恨不得放出火来。
    　　那位帅哥很知趣，跟乔冬阳道别，就走了。柳北晔听到他亲热地叫“冬阳”，妈呀那真是气得恨不得踹他几脚。乔冬阳不知道，毕竟柳北晔在外人面前向来喜爱装逼，乔冬阳赶紧先把那两支芍药给柳北晔看：“你看！漂亮吧！”
    　　“这芍药是新买的？”
    　　“对啊！就是刚刚那个人，他送我的，他人可好了啊！”
    　　“……”柳董于是更加生气，心里气，也要强装面子，但是那花真是不想要。他立刻皱眉，“这些芍药不过普通品种，有什么意思，扔了，回头我送更好的来。”说着，他就打电话，“Chinko，你——”
    　　乔冬阳听到这个名字，也要炸了。
    　　这不就是那个助理嘛！
    　　很好，不要他的花，嫌弃他的，非要那个助理送来的花，才是好的？
    　　乔冬阳也气炸了，才一回来，不抱抱他，就知道找那个助理！才分开多久，就要找她啊？
    　　这么一来，两人都气了。
    　　柳北晔是从来不舍得跟乔冬阳气的，可这件事，他碍眼啊，尤其后来几天，他天天见那人往店里跑，气得花店也不去了。
    　　这么一来，乔冬阳只有更气的。
    　　柳北晔又跟乔冬阳说那人坏心眼，不许他跟那人来往。乔冬阳向来听他话，这一回也不愿听。他心想，你还没说清楚你的助理呢，哪来的脸说我！再说了，人家那个小哥哥多好的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开解他，并且直到现在，那人还在劝他，并帮柳北晔说话。
    　　结果柳北晔背后说人家不好。
    　　乔冬阳气得趁柳北晔又带那位助理来时，直接收那个小哥哥做徒弟。
    　　柳北晔气得回身就走，他也气得直接上楼。
    　　之后几天，两人再也没说过话，就是睡觉也是分开睡。
    　　乔冬阳是天天趴在床上哭，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也没什么事，怎么也就变成了这样。
    　　尤其这几天，柳北晔不来哄他了，两人正式冷战。
    　　陶浩然是来他家给他送东西，听他家阿姨小声说两人怕是吵架了，请陶浩然帮着劝劝。陶浩然又没见到实际情况，还以为两人小打小闹呢，这才当作好玩的事给乔熠宵说。
    　　乔熠宵见乔冬阳挂了电话，还怎么忍，回身连行李也不收拾就回上海。
    　　他一边给开会中的莫照发短信，一边又告诉陶浩然，他几个小时就到，叫陶浩然去机场接他。
    　　陶浩然了解到具体情况，当仁不让，表示要跟乔熠宵一同去教育柳北晔，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而这会儿，乔冬阳站在楼上哭。
    　　他也不知道他跟柳北晔该怎么办，这么一想，他跟柳北晔一切都太顺利了，顺顺利利地确立关系，顺利谈恋爱，又顺利得到家人的支持，再顺利结婚。
    　　是不是柳北晔的新鲜劲真的过了？
    　　是不是柳北晔真的已经嫌弃了他？
    　　柳北晔本来就不是gay，本来就能喜欢女孩子的。
    　　这次吵架看似寻常，其实是不是代表了很多东西？乔冬阳脑中一团乱，已经想到两人分手、离婚的事。尤其他站在二楼窗边，看到院子中落了一地的花瓣。风过雨后，可不就是到了花瓣落地的时候。
    　　他和柳北晔大约也到了这个时候吧。
    　　等打工的小姑娘扫走那些残花，他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他想完了，他跟柳北晔真的完了。
    　　他们俩就是太顺利了，激情褪去，他们俩的感情也落了，很快就要被扫走了。
    　　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家，这下又要没了。
    　　他想到当初柳北晔如何对他，再想到现在。
    　　哭得都快崩了。
    　　楼下两人全都听到了他的哭声，纷纷抬头看他。
    　　见到乔冬阳哭得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尤其半个身子探在窗外，小姑娘吓得都抖了，抖抖索索地说：“老，老板，是不是想不开了啊……”
    　　那位小哥哥皱眉道：“快给他老公打电话！”他赶紧先走到窗下，抬头轻声劝他。
    　　乔冬阳现在哪里还听得下去其他话？
    　　他看着簸箕里活着泥土的花瓣，想着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哭得一抽一抽的。
    　　小姑娘给柳北晔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慌张大声道：“柳先生啊！！我们老板他要自杀！！！”
    　　“……”柳北晔手里的手机掉了。
    　　柳北晔正在外开会，正好离花店很近。他这几天与乔冬阳冷战，实在是不比乔冬阳好受。他也没什么其他愿想，就是希望乔冬阳跟那人远点，谁料乔冬阳还跟那人越来越好。
    　　柳大少虽然年纪一大把，但也有生气的权利，谈恋爱结婚这种事，他也是头一回。
    　　但是他已在反省，他虽不知道乔冬阳天天晚上在楼上卧室里哭，却知道乔冬阳必然也是不好受的。就今天这个会，本不需要他亲自来，他之所以过来，就是找个借口，等会儿来哄乔冬阳的。
    　　他都想好怎么哄了。
    　　不过现在全部作废，柳大少慌得车也不开了，电脑等物全都没管，起身推开会议室的门，就往乔冬阳的花店狂奔。
    　　他的新助理见老板这样，自然也跟着跑。
    　　等他跑到花店，一眼就看到二楼窗边那哭得煞白的脸。
    　　妈呀，他这心啊，恨不得跟着全碎了算了。
    　　他的腿一软，赶紧冲进去，也顾不得那个帅小伙还在了。见那人在下面守着，他立即往二楼跑。
    　　可是乔冬阳也看到了那个新助理啊。
    　　助理看到他哭得这么狼狈。
    　　这世界真是不能更好了啊！
    　　乔冬阳又气又难过，又觉着丢人，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这个时候，我们柳董也终于冲了上来，上前就去抱住乔冬阳。乔冬阳自然是反抗，死活要挣脱他的怀抱，柳北晔用劲将他拖离窗边。
    　　乔冬阳仰头大哭，哭得四肢乱挥，手打到了柳北晔的眼睛。
    　　哭声近在耳边，柳北晔顾不上眼睛，抖着声音先慌道：“我的心肝我的祖宗，您别哭了好不好？有什么事不高兴您打我不就行了？您别吓我！”
    　　乔冬阳哭得说不出话，反正就是不让柳北晔抱，还踩柳北晔的脚。
    　　踩得很重，柳北晔的脚一疼，又因为乔冬阳在乱动，他身子一歪，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柳北晔趴在乔冬阳的身上，乔冬阳索性四肢摊开，闭眼哭。
    　　柳北晔看着这张脸，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好。
    　　他干脆低头去亲乔冬阳的眼角，将他的眼泪一一吮掉，真是咸到了心底。他边亲，边碎声道：“不哭了，不哭了，乖啊，都是我不好，不哭了……”
    　　乔冬阳哭到现在，也有些脱力。
    　　柳北晔又重，压得他更加没劲，他也渐渐停止哭，只是依然抽抽着。
    　　柳北晔道：“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生气，也不该放你一个人睡，不该半个月不来店里看你，更不该吓你。都是我不对。”
    　　乔冬阳听到柳北晔道歉，“呜呜”着哭。
    　　两人好上之后，柳北晔还真没见乔冬阳哭过。
    　　他也曾发过誓，坚决不让乔冬阳难过，可事实活生生打他的脸。他也气恼自己，拉着乔冬阳的手去打自己的耳光，边打边道：“是我不对，是我惹我们阳阳生气，是我错！”
    　　乔冬阳不舍得打他，努力把手抽回来。
    　　柳北晔见他哭成这样，还不舍得打自己，心中更觉得自己小气，也顾不上面子了，立刻就道：“是我小气，我看不惯那个小子，看不惯他送你花，看不惯你对他成天笑。你明明只能收我送的花，你也只能对我笑。我更看不惯你跟他那样配，你只能配我。”
    　　这番话叫乔冬阳一怔，可听到最末一句时，他悲从中来，“哇”地哭道：“我配不上你，她们都说我配不上你。”
    　　“是谁说的？是我配不上你！你的哥哥们都知道，是我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我没钱没本事，还是个男的，没法给你生孩子，我配不上你。”
    　　柳北晔到底是柳北晔，一听这话，脑中立即清醒。乔冬阳这话怕是憋了很久，难怪这回这样，又是谁跟乔冬阳说这些话？他听到乔冬阳伤心地说这些话，碎了的心更是成了渣，他轻声哄道：“是谁跟你胡说呢？”
    　　乔冬阳正是极度难过时，顾不上其他，大哭着就说：“你们公司的人！她们背地里说我配不上你！我都听到了！”柳北晔正要说话，乔冬阳又道，“还有你的新助理！你有了新助理你不告诉我，她们还说你的助理背地里也说我配不上你，说我恶心。你让这样的人给你当助理，你跟她出去出差不告诉我，你还给她你办公室的钥匙，你成天叫她来我这儿送东西，哇——”
    　　越想越难过，乔冬阳再度哭崩。
    　　柳北晔心中渐渐有底，他跪起身，将乔冬阳从地上拖起来，抱到怀里，拍着他的背，解释道：“是我不对。前阵子特别忙，新助理Chinko是杜小雨介绍的，是杜小雨的同学。杜小雨产假休得匆忙，交接也匆忙，况且她是临时代班，休完产假，杜小雨就会回来，她秋天就要去读博士。这件事是我不好，我以为不算事，没想到惹我们阳阳难过了，是我不好，好不好？”
    　　乔冬阳靠在他身上，还不时抽一下。
    　　“再有出差那回，那边分公司的负责人挪用公款，用了几千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急需我去处理。去机场的路上我一直在打电话。这件事也是我做得不对，即便事情再突然，我也应该早些给你打电话，都是我不对。”
    　　“呜——”乔冬阳埋在他怀里。
    　　柳北晔眼中冒出寒光，声音却比窗外春风温柔：“阳阳告诉我，是谁在背后乱说话呢？”
    　　乔冬阳抽了抽，说道：“我不认识，我是在你那层的茶水间外面听到的。总归是那一层的人。”那一层都是中高层。
    　　柳北晔轻声道：“没事，这件事我来解决。”
    　　乔冬阳“嗯”了声，彻底没了劲，闭着眼靠在柳北晔身上。
    　　柳北晔低头看他一眼，小心问他：“还气吗？”
    　　“气。”
    　　“那怎么办？”
    　　乔冬阳气道：“换了你的新助理！”说完，他又加了句，“我要恃宠而骄！”
    　　“你不必恃宠也是骄傲的啊。”
    　　“哼！”
    　　柳北晔叹气，乔冬阳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多大的气，只要好好说明白，也只要能把事情说透，他立刻就消气了。就是这一点，越发叫柳北晔自责，他真是白比乔冬阳大了这么多。他低头亲了亲乔冬阳的鼻尖，说道：“以后再不让你这样委屈，有什么事都明明白白告诉你。”
    　　“嗯……”乔冬阳委屈地应了声。
    　　“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又有什么事不能问我？你当我柳北晔是谁？什么人都能入我的眼？你宁可信别人的胡话，也不信我的？宝贝，你知道的，我们俩是世上最相配的。”
    　　“我，我——”乔冬阳“我”了半天“我”不出来，前阵子就跟魔怔了似的，他自己都解释不了。
    　　柳北晔心疼地捏捏他的脸，继续道：“至于Chinko，她是杜小雨介绍的，工作能力不错，性格的确有些古板。她到底说没说过那些话，我会去求证，若是真的说了，我一定要她当面跟你道歉，也一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乔冬阳再没其他好在意的了。
    　　吵架也好，冷战也罢，在意的永远不过是那么一股气。
    　　气散了，人也就清醒了，他仔细想了想，抬头软声道：“那几个人说我不好，我是亲耳听到的。但是那个助理姐姐到底说没说过，不是我自己听到的，不可信。我是因为你不告诉我新助理的事，才生她的气。说别人的坏话不好，我不能跟那几个人一样。其实如果我那天去你公司找你，没有听到那些话，也不会对助理姐姐有那样的印象。我觉得，有误会，我们说开就好了。但是如果那个助理姐姐真的也说我不好，你就把她开掉！”
    　　柳北晔眉眼都暖了，应了声“好~”。
    　　乔冬阳抬眼看他，心疼道：“刚刚打了好几下你的眼睛。”
    　　柳北晔正要说“没事”，乔冬阳已经抬头，去亲柳北晔的眼睛。
    　　柳北晔碎成渣的心再度拼贴，比之前的那颗心还要完满，还越跳越快，轻快到立即飞上天。
    　　爽啊！
    　　到底是有多想不开，非要吵架？
    　　乔冬阳两边眼睛都软软亲了下，抬头看他，认真道：“那我们以后不吵架了，有什么事都要说清楚。我不想跟你再吵架了——”乔冬阳顿住声音，才道，“我，我，这几天天天晚上都在哭，你都不跟我睡一张床了……哇——”
    　　“不哭了不哭了，乖啊……”柳北晔抱着一阵阵地哄。
    　　哄到后来，柳北晔起身去找来冰块帮他敷眼睛，并将楼下的助理叫上来，当面对质。
    　　对质了才知道，原来这个助理姐姐竟然跟那个很帅的小伙子是男女朋友。只是前阵子因为男方出轨，女方单方面宣布分手。助理姐姐来到柳北晔公司工作那阵正是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日日都是一副冷漠无比的模样。
    　　乔冬阳听到这儿，已经很惊讶，还觉得那个小伙子人面兽心。
    　　这时那个小伙子才无奈道，这都是误会。可是助理姐姐不愿意听他解释，他只好偷偷跟着她，见她来过花店几次，就想着从这儿下手，这才有了这些事。难怪他要那么劝乔冬阳呢，原来也是吃了误会的亏。
    　　而助理姐姐也的确没说过乔冬阳的不好，更没有故意针对乔冬阳，她真的就是这样板正的性格。
    　　她当面跟乔冬阳道了歉，乔冬阳过意不去，送了他们俩花。
    　　柳北晔再叫人去调公司的监控去查是谁背后嚼舌头，都忙完后，乔冬阳可惜道：“可惜机票退掉了，我刚刚查了，机票都卖光了。”
    　　柳北晔道：“我们家不爱那些，没买，有朋友家是有私人飞机的，叫他送咱们去。”
    　　“不去啦。”乔冬阳哭完，现在身上还没劲，他窝在柳北晔身边，“现在就想抱抱你。你那天出差回来，都不抱我，你十多天不抱我了……”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哭。
    　　柳北晔赶紧亲他的眼睛，亲他的鼻尖，轻声哄。
    　　哄着哄着，乔冬阳又笑了：“今天天气真好啊，我们去植物园玩好不好？”
    　　“好。”柳北晔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赶紧走吧！”
    　　乔冬阳迅速去四周的吃食店买了吃的，拿上餐布，仔细配了些花与花篮，这么一忙碌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随后他便高高兴兴地跟柳北晔去植物园玩去，顺便拍拍照。
    　　正值放假，路上有些堵，费了不少时候，他们俩刚到植物园，乔熠宵也刚好到上海。
    　　他跟陶浩然碰了面，就往柳北晔家赶。
    　　路上，乔熠宵给傻弟弟打电话。
    　　傻弟弟忘了之前的事，高兴接起电话：“哥！”
    　　“你在哪儿呢？”
    　　“我在植物园啊！”
    　　“去那里做什么？”
    　　“我跟柳哥哥来玩，来拍照！”
    　　“呵呵，叫他接电话。”
    　　“好啊。”乔冬阳把电话给柳北晔。
    　　什么都不知道的柳北晔，面带微笑地接起电话，话还没说一句，乔熠宵便一通“@#￥%……&*（）@#￥%……&*#￥%……&”
    　　柳北晔：？？？
    　　陶浩然抢过电话，再一通“*&……%￥#@ERTYUIKOL……”
    　　柳北晔依然：？？？
    　　乔熠宵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柳北晔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茫然看乔冬阳：“怎么了这是？”
    　　乔冬阳这才想起，他哭完忘记跟他哥解释了……
    　　完了，他哥又要来揍柳北晔了……
    　　第185章 微博福利番外
    　　十一月的第十三天，夜晚，上海下雨。
    　　乔熠宵站在地铁站的门口，他看完场地刚回来。其实不晚，才晚上九点而已。雨虽来得突然，却并不大，而且他有伞。他本不该呆站在此处。
    　　但他不仅呆站在门口，还站了很久。
    　　地铁门口有躲雨的小贩，其中有卖糖炒栗子的。铁锅中放了桂花糖，乔熠宵离得并不近，桂花的甜香，一阵阵往他鼻尖涌来。他呆站着，怔怔地看向那锅栗子。
    　　小贩发现了他，立刻道：新炒的栗子，二十块一斤！
    　　他渐渐回神，收回视线，知道他该走了。可他舍不得走，他再度将视线移往那锅栗子。
    　　小贩再道：虽然下雨，栗子却热得很，甜糯！买吧！
    　　买吧！
    　　乔熠宵的脑中也这般说。
    　　他差不多就要上前，却还是收住了脚步。
    　　他不敢买。
    　　早已不是两年前，也早没有人会悄悄地帮他剥栗子，他不该还记得这些，他不能买。
    　　他下定决心，撑开长柄的透明伞往，终究往地铁站外走去。
    　　地铁站旁便是一个十字路口，他站在斑马线的这端，低头在等红灯。
    　　他的面前停有许多车，在雨夜里，与他一样安静。
    　　第三辆车中，莫照看向车外，车窗上有雨水的痕迹，有些模糊，他却还是看到了地铁站门口躲雨的小贩。恰好有人买栗子，小贩言笑晏晏，买栗子的人面上也是温暖笑容。本是很常见的场景，莫照却看得出了神。
    　　宵宵喜欢吃栗子啊，那年秋冬，他只要见到糖炒栗子，总要买上几包回去。再趁宵宵与他闹别扭的时候，默不作声地剥栗子。他剥过无数多的栗子，自己却很少尝。有一回，宵宵递给他一个，抬着下巴说：看你可怜，给你吃一个！
    　　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他很欣慰，他吃了宵宵递来的栗子。
    　　甜，糯，就像宵宵。
    　　他当初也这般说，却又将小猫咪气得几个小时没理他。
    　　想到往事，莫照不由轻笑出声。
    　　司机小林出声询问：莫市长？
    　　莫照收起笑容：没事。
    　　红灯变绿，车子往前驶去，行驶到斑马线前时，莫照不由又往后看了眼小摊。
    　　车前，恰有一个还没来得及过马路的男孩子，小林正恼怒，生怕撞上，男孩子已经转身往后而去，车子溅起的积水洒至他的裤脚。他却毫不在意，坚定地往地铁口走。
    　　没有撞上人，司机大松一口气。
    　　莫照问：怎么了。
    　　司机赶紧道：刚刚差点儿撞上一个男孩子！
    　　莫照不在意道：下雨天，难免看错路。相互包容。
    　　小林点头：是是是！
    　　莫照再看一眼身后，地铁口已不见，隐隐只能看到一把透明伞的伞角。
    　　很快，连伞角都已看不见，车子驶上高架。
    　　莫照往后靠去，闭眼休息，他需赶回Z市开会。
    　　透明伞下的乔熠宵怀抱一袋栗子，栗子暖暖的，他抱在怀间，衣服与手都暖了起来。
    　　渐渐地，心似乎也暖了一点。
    　　他到底还是买了栗子。
    　　乔熠宵笑了起来，并在绿灯亮起时，走过那条并不宽阔的马路。
    　　这又是一个再普通，再平常不过的秋天雨夜。
    　　这一年的这一天，乔熠宵读大三，二十一岁。
    　　这一年的这一天，与他擦身而过的莫照，三十七岁。
    　　第186章 联合番外·冬至
    　　冬至。
    　　也正是繁忙年底，柳北晔一个会接着一个会地开，开到第四个会，一位女员工的PPT出了大差错，柳北晔本想克制，好歹是个节日，不愿与人为难。偏偏他还没说什么，这位胆小的女员工自己哭了起来，柳北晔眉毛直皱，他伸手解开衬衫袖口上的袖扣。旁人察觉到他的怒意，已是不知不觉低头，也无人敢去劝那位女员工，她也是怕的，哭得越来越大声。
    　　哭得人心烦，柳北晔忍不住，一把将领带扯开，伸手怒拍桌子。
    　　“啪——”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柳北晔站起身开口就道：“是谁骂你了，训你了，你哭成这样——”他的话音到得一半，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众人心想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这个时候居然赶来敲门！！柳北晔自然更生气，怒道：“是谁？！G——”
    　　他想说“滚”，但是这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便被轻轻推开。
    　　柳北晔只愣了一秒，立即快速将袖扣再戴上，两只袖扣还没来得及戴上，他又慌忙去整理自己的领带，可捡了芝麻丢西瓜，他两样都没弄好。
    　　门口已响起小声的抱歉声：“你们在开会呀，我以为这个会议室没人的……”
    　　其他人原本低着头，听到这个声音，纷纷感激涕零地立即抬头看去，有人来救他们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点，探进来一只脑袋。
    　　是个十分可爱漂亮的男孩子，他从外来，脸上被冻得红通通的，头上还戴了只白色的毛线帽。他找到首位上的柳北晔，眨了眨眼，讶异道：“你在生气啊？你为什么生气啊？你别生气啊。”他说着，将门再推开一点，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怀中抱有一大捧花，是些他们也叫不出名字来的花，他往里走进一些，也没再看柳北晔，而是对大家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开会，我来给大家送花、送吃的，往常这个会议室很少有人来的。”
    　　离他最近的员工立即起身道：“今天的会太多，也是临时决定来这里开会。”
    　　“年底太忙，辛苦你们了。”他认真道。
    　　“不，不辛苦啊老板娘！”员工有些紧张地说。
    　　没错，此人正是那位方才还暴怒，此刻还在努力与领带作斗争的暴躁总裁柳北晔的爱人——乔冬阳。
    　　乔冬阳听到他们这样叫他，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将门外几人叫进来，他们推着推车，推车上堆着的全是花束与蛋糕盒。乔冬阳低头小声道：“这里都是包好的花束与蛋糕，你们开完会通知大家来拿，每人一份！祝你们冬至快乐！”他说完，转身就要溜。
    　　柳北晔立即道：“你等等！”
    　　乔冬阳才不等，拉开门就要跑。柳北晔也不管他的领带与袖扣，大步上前，拉住乔冬阳的手，笑道：“你在这儿，等我开完会再走。我们一起回家。”
    　　“我，我要快点回家的，我哥还有遥遥哥哥晚上来家里吃饭的。”
    　　柳北晔生气：“他们来吃什么饭？！你做饭多辛苦？！”
    　　“怎么辛苦了！”乔冬阳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只想赶紧走，偏偏柳北晔拉着他不让走，他急坏了。他急中往会议桌上再看一眼，看到那位红着眼睛在哭的女员工，他小声道，“你又把你的员工训哭了！”
    　　柳北晔天大的冤枉：“我一个字没说，她就哭了！”
    　　女员工听到了，立即抽噎着说：“是，我做错事，老板没凶我，老板娘你别凶老板。”
    　　“……”乔冬阳也想哭了，他真是后悔死了！他甩开柳北晔的手，大步就想跑，却又被柳北晔抱在怀中。乔冬阳闭眼已经不敢再看，柳北晔面上全是笑，他回身，冲围观的人们冷漠道：“全部转过身去！”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他们纷纷转身。
    　　柳北晔这才在乔冬阳耳边说：“老板娘，我这袖扣跟领带弄不好了，你帮帮忙啊。”
    　　“……”乔冬阳还是要溜。
    　　“弄不好，我这会没法继续开，不开完会，晚上怎么跟他们吃饭啊？”
    　　乔冬阳本就不好意思，被他说得晕头转向，小声道：“那你松手。”
    　　柳北晔松开一只手，乔冬阳转身，低头帮他弄好袖扣，再抬头给他整理领带，都弄好后，他又要走。
    　　柳北晔抱着还不让走。
    　　乔冬阳怒：“还要干什么？”
    　　“亲一下啊。”
    　　“……”
    　　“来——”柳北晔指指自己的嘴角，“不亲就不让走。”
    　　会议室里特别安静，乔冬阳觉得每个人都听到了！！偏偏柳北晔就是不让他走，他急得只好再在柳北晔脸上轻轻碰了一下，柳北晔摇头：“不够。”
    　　乔冬阳真的生气了，抬脚往柳北晔脚上用力一踩，柳北晔不由往后退一步，乔冬阳终于冲了出去。
    　　柳北晔一愣，笑着朝他狂奔而去的背影道：“慢点儿，让小张送你回家。”
    　　乔冬阳迅速冲进电梯，不见人影。
    　　柳北晔笑着回身，看向众人的背影，说道：“转过身吧，继续开会。”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祥和，柳北晔笑眯眯道：“早点开完，早点回家，记得人人领一份花跟蛋糕走，你们老板娘的心意~”
    　　“是————”
    　　陶浩然始终不明白，预答辩就预答辩，他也没让不答辩啊，为什么学校就这么喜欢挑这些节日里预答辩呢？！
    　　前年是跨年那天，去年是圣诞，再前些年份他就懒得想了，今年又是冬至！
    　　预答辩就预答辩呗，偏偏总要搞到这么晚！是有多少问题要问哪？
    　　陶浩然原本还坐在车里，坐不住，他索性出来靠在车上，望着不远处的文新楼，他觉着自己就跟望夫石一般。他烦恼地想要抽烟，这时手机响，他摸出来一看，接起道：“弟弟啊，怎么了？”
    　　“浩然哥哥，听说你们北方冬至要吃水饺？”
    　　“你们随意，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不行呀，总要也让你吃得高兴的，你们好久没来我家了。”
    　　陶浩然暗想，不去他们家怪谁呀？他们没回去，柳北晔就跟有深仇大怨似的盯着他们，跟他拆散他们似的，他当年真是揍柳北晔揍轻了！
    　　乔冬阳又问他喜欢什么味道的水饺，他说了一些，乔冬阳记下来，这才挂了电话。
    　　陶浩然继续当望夫石，他长得好，高又帅，往那车上一倚，自是十分吸引人的。当年他陶浩然也算校内风云人物，只是事情总会渐渐随风消散，他如今来学校来得也不勤，岑兮不让他来。久而久之，认识他的人也逐渐少了。
    　　这会儿他这么帅地往这儿一站，今日又刮风，将他的围巾刮得飘了起来，横看竖看都好看极了。没一会儿，便有几个女孩子围上来，其中一个最漂亮的，怎么也是系花级别，她特别自信地问：“这位师兄，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听人叫他师兄，陶浩然还是蛮得意的，说明他还年轻。
    　　但是——
    　　他本就不是个性格十分好的人，他也不喜这些搭讪他的人，他原不想抽烟，也直接点起烟，烟雾缭绕中，他看了那女生一眼，明显就是拒绝。
    　　女生很坚定地说：“只是留个联系方式罢了，师兄不会这么小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响起一道坚决而又温和的声音：“他不小气。”
    　　几个女孩诧异地回身看去，陶浩然也抬头。
    　　一位青年站在他们身后，他的手上还提着电脑包，面上的眼镜也还未摘去。
    　　几个女孩眼镜一亮，这是他们学校里很出名的岑兮岑老师呀！
    　　她们还未激动完，岑兮已经满脸不悦地走到她们身前，看她们一眼，再走到陶浩然身前，拿下他嘴中的烟，沉声道：“谁许你抽烟。”
    　　“……老师。”陶浩然不自觉便怂了。岑兮一严肃起来，他就有些怕，腿软。（乔熠宵管这叫妻管严，并嘲笑他）
    　　岑兮将烟头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内，再走到沉默而诧异的几位女孩面前，严肃道：“他不小气，我小气。”
    　　“……”女孩与陶浩然一同沉默。
    　　岑兮转身，朝陶浩然说道：“走了。”
    　　岑兮自己坐进驾驶位，车灯一亮，陶浩然才回过神来，转身立即上了副驾位。
    　　面前几位女生却还是没走。
    　　岑兮冷漠摇开车窗，说道：“麻烦让一下。”
    　　“哦！”她们纷纷回神，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远。
    　　车子开走一会儿，几个女孩突然一同跳了起来。
    　　“原来那就是岑老师传说中的男朋友啊！！好帅啊！！！”
    　　“帅到我都上去要微信了！！！”
    　　“据说已经结婚了呀！！！”
    　　“我的天哪我不该要微信的，岑老师要讨厌死我了！不过也很好啊，天哪，岑老师刚刚也太帅了吧！！！他对我说：‘他不小气，我小气’！！我的天，我要上天了！”
    　　“你这叫牺牲你一人，幸福我们大家！”
    　　“哈哈哈哈哈。”她们一同大笑起来。
    　　而开得愈来愈远的车子里，却很沉默。
    　　岑兮始终很严肃，陶浩然于是又很怂，但是怂了会儿，他还是小声道：“老师，我不认识她们啊，我老老实实地站那儿等你，她们就来了，我没跟他们说话啊！”
    　　岑兮不说话。
    　　“老师，真的，我什么也没告诉她们。”
    　　“你闭嘴。”岑兮终于说话，说的却是这样的话。
    　　陶浩然委屈巴巴地闭嘴。
    　　再开了会儿，岑兮又道：“以后再也不许来学校！”
    　　“为什么啊……老师是觉得我丢人，带不出去嘛。”陶浩然委屈道，“这一两年老师都不许我来学校了，否则她们也不至于不认识我啊。”
    　　岑兮依然不说话，陶浩然委屈地一直在说。
    　　终于，岑兮找了个能停车的路边，将车停下，转身看陶浩然。陶浩然看他沉沉脸色，继续怂，捂住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再也不说话了。
    　　“你再多来几次，不知要有多少女生问你要联系方式呢！”
    　　“……”
    　　“为什么这一两年不让你来？我前年新收的那个研一的女学生，你还记得？”
    　　“记得啊，我还请她吃饭了。”
    　　“她喜欢你！还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呢！”说到这个，岑兮就生气。那个女学生是从外面考进来的，不知他们曾经的事，陶浩然那样一个优秀的师兄，她喜欢上也无可厚非，可他特别生气！他的人，他的学生居然要觊觎，虽然之后那位女学生知道了他们的事，还给他道歉，可他还是特别生气。
    　　陶浩然一听，惊道：“老师，我请她吃饭，只是因为她是你学生啊。你每个学生，我都请他们吃饭的，指望他们好好听你话。”
    　　岑兮当然知道，可就是很心烦！来这么一回，又立刻招惹上几个女学生，真是令人无比生气！他烦道：“再也不许来学校！”
    　　岑兮从前不愿他来学校的时候，陶浩然不解，还有些生气。此时，他见岑兮的脸色，再想到方才的事，陶浩然终于恍然大悟，他轻声问：“遥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才不让我来？”
    　　“我——”
    　　陶浩然靠进座中，手肘撑着车窗不觉便笑了起来。
    　　他笑得越欢畅，回过神来的岑老师便越不好意思。他真是被气过头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他羞恼地打算继续开车，陶浩然握住他的手，转身对他道：“正因这样，我才要多来学校啊，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所以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啊，老师。”
    　　“……”岑兮低头不语。
    　　“遥遥？”陶浩然凑上来叫他。
    　　“烦人。”岑兮伸手拨开他的脑袋，“开车。”
    　　陶浩然笑着伸手拢住他，抬起他的下巴去吻他，岑兮伸手推他，没推开，索性与他亲在一处。陶浩然将他抵到窗玻璃上，他轻声道：“外面的人会看到——”
    　　“这儿人少，也没灯，看不到。”陶浩然说罢，愈发加深这个吻。
    　　岑兮索性放下心来，两人亲得正深，忽然窗玻璃被敲响。
    　　岑兮一个激灵，立即推开陶浩然。陶浩然不满地呼出一口气，按下车窗。
    　　车窗后，警察叔叔面无表情：“这儿不能停车，罚单。”
    　　岑兮揉额头，他记得他明明看清楚了这里能停，他才停的啊！
    　　陶浩然忍俊不禁，可怎么好哦，他们老师总是分不清哪里能停，哪里不能停。
    　　车子开下高速，在一处可以停车的绿化带处，小林走下车，回身小声笑道：“莫市长，我家人来接我了，我回家啦，祝你们冬至快乐~”
    　　莫照笑：“冬至快乐。”
    　　小林点点头，转身朝另一辆车走去。
    　　莫照这才往后座看去，后座上睡着一个男孩子，他身上盖着牛奶白色羊绒毯子，睡得香甜。正是午时，阳光直直照到他的面上，面上绒毛清晰可见，整个人都似在发光。他的双手摆在毯子外，双手之间正盘着一只猫。
    　　它见到莫照的视线，“喵”了一声。
    　　“嘘。”莫照示意它别叫。
    　　它不满地甩了甩尾巴，也果真不再动。
    　　莫照则是继续看着他，保持侧身往后的姿势，直看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的手动了动。猫察觉到他快要醒来，尾巴碰了碰他的手面，他伸手抱住猫，往上移了移，大约又是五分钟后，他慢慢睁开眼，与面前的猫对视。
    　　他懒懒出声：“葵葵。”
    　　“喵~”
    　　他将猫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侧脸便去找莫照。
    　　莫照一直看着他，他露出笑容，往莫照伸去手，莫照握住，是暖的。
    　　“要抱抱。”轻声说完，乔熠宵眨了眨眼。
    　　莫照听到这话，笑得更甚，他解开安全带，打开后座的门坐进去，乔熠宵抬起脑袋，莫照坐进来，便伸手将他的脑袋放到腿上。乔熠宵又顺着他的胳膊爬坐起来，埋进莫照的怀中。
    　　莫照一手揽着他，一手摸着他的头发，笑道：“也就睡醒的时候最乖。”
    　　乔熠宵将他的手抓住，伸手咬了一口。
    　　“刚说了乖，就开始咬。”
    　　乔熠宵抬头看他，眼中尚有初醒的水光：“不喜欢吗？”
    　　“喜欢啊。”
    　　“哼。”乔熠宵继续咬他的手指。
    　　“宝贝还困不困了？今晚想吃些什么？我提前叫家里阿姨帮你做。”
    　　乔熠宵在莫照怀里埋了会儿，又翻身躺在他的怀里，玩着他的手，说道：“今晚去柳北晔家吃饭，岑老师他们也在。”
    　　“我怎么不知道。”
    　　“莫市长是大忙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莫照依然在外任职，乔熠宵也依然是两头跑，他昨晚加班太久，是以才在车上睡了这么久。莫照不比他清闲，连个补觉的时间都没有，莫照听罢，便道：“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那就别当这个官好了。”乔熠宵朝他翻白眼。
    　　莫照笑，伸手去捂他的眼睛：“你别朝我这样，我经不住诱惑。”
    　　乔熠宵继续翻白眼，睫毛直扇着莫照的掌心：“翻白眼还能诱惑到你？您可真是经不住诱惑。”
    　　莫照低头吻他的额头，喃喃道：“这些日子太忙，一直——”
    　　乔熠宵放开他的手，也放开葵葵，伸手抱住莫照的脖颈并往下拉，轻声道：“那就赏你一个亲亲好了。”
    　　莫照轻笑，已被乔熠宵吻住。
    　　初时只是浅吻，可正如莫照所说，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其他的时间？不知不觉间，吻便被加深。莫照推开乔熠宵的手，反手将乔熠宵再抱到怀中，压着便吻，乔熠宵再度伸手紧紧环抱住她，两人陷在羊绒毯子里深吻。
    　　葵葵不明所以地再“喵”一声。
    　　可二人谁也没有在意。
    　　亲吻之间，乔熠宵有些喘不上气，他伸手将莫照的脸捧住，微微分开两人的脸庞，他轻声喊道：“老公，你想不想啊？”
    　　“——想。”
    　　“烦死了，现在是白天，没法在车里。”
    　　莫照从身后摸出手机，直接打开定位，找到最近的酒店。
    　　乔熠宵轻声笑。
    　　莫照也笑：“去不去？”
    　　“去呀。”
    　　“晚上的晚饭不吃了？”
    　　“吃你就好啦。”
    　　莫照笑，扔了手机，直接跨到驾驶位，将车子猛地开出去。
    　　乔熠宵坐在后座，身在阳光中，抱着羊绒毯子与猫，闲闲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淡淡笑。
    　　就这样一直下去，一直被阳光照耀、笼罩着。
    　　晚上六点时，乔冬阳已经包好了汤圆。岑兮与陶浩然到时，他在包水饺，柳北晔打下手。
    　　他们一来，柳北晔便皱眉：“你们总算来了，让我们家小朋友一个人包，太辛苦了。”
    　　陶浩然瞥他一眼：“你就不能帮啊？”
    　　“我得会才行啊！”
    　　“你这个废物！”
    　　“你！”
    　　岑兮无奈：“别吵架。”
    　　陶浩然立刻乖道：“我不吵架的。”
    　　柳北晔嘲笑：“不愧妻管严。”
    　　“你！”
    　　乔冬阳回头看过来，劝道：“柳哥哥，你别跟浩然哥哥吵架啊。”
    　　柳北晔立刻放轻声音：“我没吵架。“
    　　“那就好，吵架不好的。”乔冬阳说完，继续转身快乐地包水饺，岑兮洗了手来帮他。
    　　陶浩然嘲笑：“谁是妻管严？”
    　　“……”
    　　说到妻管严，柳北晔看了看手表，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他诧异道：“还有一个妻管严怎么还没到？他们今天的确回上海？”
    　　乔冬阳点头：“回啊，我哥昨天就跟我说了。可能因为今天过节，高速上有些堵吧，再等等~”
    　　“打电话问啊。”陶浩然直接打电话，结果自然是没人听。
    　　陶浩然扔了手机，往沙发上一躺：“不知道两人上哪里逍遥去了。”
    　　逍遥着的两人，莫照翻身躺到床上，伸手将乔熠宵抱到身上，心疼地梳理着他的头发，轻声问：“累不累？”
    　　乔熠宵缓缓睁眼：“吃你不会累呀。”
    　　莫照笑：“宵宵，你上辈子是不是小猫妖。”
    　　乔熠宵懒懒道：“你上辈子对不起我，我这辈子找你复仇来的。再说了，我可是狮子，虽然都是猫科动物，我们狮子比猫咪厉害多了。”
    　　葵葵“喵”了声。
    　　莫照再笑，只要和乔熠宵在一起，他似乎总是在笑的，他道：“葵葵抗议呢。”
    　　“让他抗议去，你还要不要继续吃我啊？”乔熠宵伸手再搂住他，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再咬一口，再吸，并含糊道：“冬天穿高领，不怕不怕。”
    　　莫照继续笑，翻身将他压下，去吻他，并道：“继续。”
    　　正要继续，电话再度响起。
    　　乔熠宵不耐烦道：“烦死了，打了十来个了吧！”
    　　莫照够来电话，给他看：“这次是你弟弟。”
    　　“呼——”乔熠宵深呼吸。
    　　莫照轻轻地亲了他：“先去吃饭吧，晚上回家，再，继，续。”
    　　乔熠宵与莫照也到了之后，六人总算是开饭了。
    　　陶浩然举杯：“来来来，难得过个节，我们六人都凑齐了，大家一起举杯，祝我们冬至快乐。”
    　　另外五人笑着起身与他一起碰杯。
    　　吃了水饺，也吃了汤圆，乔冬阳在切水果，柳北晔与岑兮都在帮忙。
    　　乔熠宵带着葵葵在跟秋秋满屋子的跑着玩。
    　　陶浩然趴到沙发上，对正看书的莫照说：“哥，姓柳的今天又嘲笑你跟我，我不爽，我们整他一把。”
    　　“怎么整？”
    　　“当初怎么整的，如今就怎么整，如何？”
    　　莫照回身看陶浩然，想到刚刚到时柳北晔嘲笑他，他欣然点头。
    　　于是等柳北晔端着水果出来吆喝他们吃时，陶浩然揽着他，说要一起出去抽烟，他信了。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院子的喷泉旁，柳北晔低头拿烟，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莫照怎么也忽然从身后蹿了出来！
    　　他正要跑，莫照与陶浩然已经抬起他，一挥，将他扔进了喷水池子里。
    　　陶浩然大声笑：“昨日重现！冬至快乐！”
    　　找来的乔冬阳、乔熠宵与岑兮纷纷傻眼了。
    　　乔冬阳心疼道：“柳哥哥——”他正要冲过去拉他出来。
    　　柳北晔已经回过神，将池边背对着他的莫照与陶浩然一同拉进了池子中。
    　　他咬牙切齿道：“这才是昨日重现！”
    　　乔冬阳傻眼了。
    　　岑兮笑。
    　　莫照与陶浩然回过神，与他扭打起来。
    　　乔熠宵笑出声，鼓掌道：“演得很棒棒哦。”
    　　乔冬阳见他们三人扭打在一起的模样，不由也笑出声。
    　　岑兮在他身边，笑道：“这真是要记一辈子的冬至节了。”
    　　“嗯！”乔冬阳点头，又道，“不过我得煮姜汤去，否则要感冒的。”
    　　乔熠宵已经走到池子旁，对他们道：“打得再厉害些！”
    　　湿淋淋地莫照回头看他：“喜欢看？”
    　　“喜欢啊！”
    　　莫照笑出声，对另外两人道：“怎么办，他们很喜欢看，都在笑呢。”
    　　陶浩然笑疯了：“那就继续啊！”
    　　柳北晔本板着脸，见乔冬阳好奇又好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撩起水来，往他们二人泼去，大声道：“为了冬至！”
    　　其余人一同应：“为了冬至！”
    　　==================
    　　为了冬至，冬至快乐^_^。
    　　#心光##宵行# 中秋番外
    　　中秋节，心光花店只要买花到815元，便送老板亲手做的小玉兔手工月饼。
    　　中秋前一晚，老板很忐忑，他问他老公：“真的不是太贵？真的会有人买吗？真的可以这么定吗？”本意是庆祝中秋节，才做了这些月饼送给顾客，不是想借机赚钱呀！
    　　他老公很严肃：“你辛辛苦苦研究月饼方子，实验了大半个月，原材料又都这么好，连模具都是定做的，你就做了那么些，不定价格，一会儿就送完了。而且这么值钱满满是心意的东西，也不能胡乱送，少了才珍贵。”
    　　老板道：“没关系，我可以再做啊！”
    　　这月饼做得也太辛苦了，还再做？老板他老公立即抱起他上楼去睡觉，生怕他再戴上围裙做月饼。
    　　老板一觉睡醒，还是不自觉担心，再给他哥打电话，把事情这么一说。
    　　“会不会没人买啊？”
    　　他哥哥前一晚熬夜了，被他电话吵醒，起床气超严重，毫不客气：“怎么会没人买！没人买我去买好吗！”
    　　老板傻笑，赶紧挂了电话，不打扰他哥睡觉。
    　　他老公送他上班，路上，他依然忐忑：“第一次做月饼，希望不要太难吃，不要太让顾客们失望啊！”
    　　他老公在一旁听得恨不得咆哮出声：没人吃都给我吃啊！做那么好吃都便宜了外人！小笨蛋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做的月饼有多好吃啊！
    　　总之，老板顺利到花店，开店营业，开始忐忑的一天。
    　　他花店外挂了小黑板，宣传今天的月饼。前一天，他的微博号和公众号也都发了广告，当时留言反馈都很热情。
    　　老板望眼欲穿地等待客人，毕竟他其实也觉得这些月饼挺好吃的，希望更多人能吃到！
    　　他原以为要等到十点开始，才陆陆续续有客人来。没想到，刚开门，买花的人就开始来了，几分钟，他做的限量三十盒的小玉兔月饼就全部送出去了！
    　　老板激动，倒不是为赚到的钱激动，他叮嘱别人：如果觉得味道还不错，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以后还会再做的！
    　　他特别激动的时候，他哥哥来了。
    　　他哥哥进店一看：“月饼呢？”
    　　“都送出去啦！我没想到真的有人愿意买！”
    　　他哥哥本来对他的手艺很有信心，被他早上一骚扰，他反复说自己的月饼做得还不是特别好，怕真送不出去，特地过来给他捧场，结果多此一举？
    　　牺牲睡眠时间跑过来，一个月饼都没吃到。
    　　他哥哥决定，再也不相信他的话了。
    　　他哥哥在店里的时候，也遇到一波波来买花领月饼的，听闻月饼都送完了，每个人都很失望。
    　　老板也很难过，觉得自己还是做少了，再三保证，圣诞的时候再给大家做小饼干。
    　　他哥哥看了会儿，便走了。到花店门口，他又看到一个失望的人，问：“那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排队啊？月饼这么可爱，肯定很快就没了啊。”
    　　客人沮丧：“微博上说了啊！来早了排队没用！”
    　　客人把微博给哥哥看，哥哥发现微博是编辑过的，他查看微博编辑历史，明明第一版微博是老板自己发的，半点没提到不能排队。一分钟后，就添了这句话。
    　　老板他哥哥深深觉得，他弟弟没有这么多小心思。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又跑了一趟柳家公司总部，杀了个措手不及。公司的人都认识他，通报也没有，就让他进去了。
    　　结果啊，他一到顶层，就看到有人抱着一堆月饼盒子往办公室送。
    　　老板他哥哥特别高兴[笑哈哈]，赶紧拍下这张照片，发给弟弟。
    　　并附言：你看看。
    　　老板一看到这些，看到自己熟悉的月饼出现在熟悉的环境里，心态有点小崩[失望]。
    　　所以他的月饼真的没人喜欢，柳哥哥才会偷偷找人来买他的花拿他的月饼，来安慰他的[失望]。
    　　老板有些伤心地给他老公打电话。
    　　他哥哥这边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门开着，正好听到某人着急道：“阳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想你做的月饼给人吃，你真的做得特别好吃……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哇，哥哥觉得心情超好的。
    　　他直接对搬月饼的人说：“给我一盒吧，他不知道的。”他拿走一盒月饼，没吃早饭的他，拿的是一盒法式巧克力的，是巧克力色的小兔子。再吃一口，流沙馅，也太好吃了吧。
    　　身后柳某人还在解释，哥哥开心地边吃月饼边走了[笑哈哈]。
    　　柳某人认错态度良好，最后把月饼全部归还，让乔弟弟送给真正需要的人。
    　　月饼送回后，乔弟弟一数，月饼怎么还少了一盒！
    　　柳哥哥想吃直接跟他说啊！他会给他做好多好多的，不用偷偷吃的！
    　　乔哥哥：[兔子][兔子][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