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阿飘殿下》作者:论周 文案: 身为一只千年女鬼,历史上祸国殃民的西燕公主,慕容蓁好不容易才从寄身的佛珠里爬出来。 看着高耸入云的钢铁大厦,车水马龙的街道,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公主懵了。 公主每天都在空荡荡的别墅里飘来飘去。 于是,殷先生家总出现灵异事件。 笔记本电脑,无缘无故消失,第二天书桌上出现一块秦末汉初的玉珩。 冰箱的食物,莫名其妙地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西燕王朝的青玉碗。 直到某个清晨,殷先生醒来,就看见一个眉眼如画、墨发雪肤的古装少女坐在床边,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喂,你能看见我吗?” 可皮可萌、高贵傲娇的女主vs清冷禁欲、斯文败类的男主 双c,1V1,男女主是彼此唯一 背景现代架空,平行空间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豪门世家情有独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容蓁,殷衡┃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公主来自一千七百年前 第1章 公主是阿飘 八月的夜晚,空气依然燥热,陆锦然驱车带人到西山别墅。 罗铭在后座上补眠,也许是车里空调开得有点低,醒来的时候,总感觉身边有点诡异的阴冷。 他伸了一个懒腰,揉揉满是倦意的脸。 从凌晨到下午,连续做了两场手术,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加上精神紧绷,铁打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抬起腕表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了。 “听说你下午才从香港那边回来?”罗铭一边打呵欠,一边懒洋洋地问。 陆锦然开车,平视着前方,“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怎么样?东西拍到手了?不是说是先生他们家搞丢的传家宝吗?” 陆锦然这才瞥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东西,罗铭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眼疾手快地起身将副驾上的木匣子夺过来。 大约二十厘米的方木匣,入手很沉,呈深紫黑色,带着深沉古雅的淡香,上面有细密点状的金属光泽,金星浮动,竟然是金星小叶紫檀。 年代有点久,表面已经被氧化得颜色深黝,上面的黑漆古色泽醇厚,幽光沉静。 罗铭挑了一下眉:“啧啧,老物件了。” 他不由坐直身体,打开车内的灯,借着灯光端详木匣。 木匣外壁上镶嵌砗磲、金、银,玛瑙、琉璃、珊瑚、赤珠佛家七宝,并蒂莲图案,雕琢镶嵌精细得当,衬托着深沉的木色,愈显精美雅致。 看这雕刻和镶嵌手法,应该是清代中晚期的工艺。 罗铭丹凤眼里立即露出认真之色。 俗话说“一寸紫檀一寸金”,从清代中期,由于来源紧缺,皇室高价从私商手里收购,逐渐形成不成文的规定,无论哪一级官吏,只要遇到小叶紫檀,全部买下,然后上交内务府或者各地的织造机构。 可以说,他手里这玩意儿,比同体积的黄金更贵重。 罗铭对所谓的传家宝越发好奇。 木匣没有锁,只有一个工艺精湛的鎏金如意云纹锁扣。 他轻轻开启木匣,等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由大为失望。 金色绸布里放着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串古朴圆润的木质佛珠,平平无奇。 佛珠总共十四颗,全部是小叶紫檀打磨而出。 和木匣不同,是更罕见的瘿花小叶紫檀,纹理精密,呈旋转的螺旋状,奇怪的是,上面的瘿子纹是……莲纹? 还有这种纹理的小叶紫檀? 罗铭曲起食指摸着光洁的下巴,皱眉沉思,这时,角度微微一转,他才发现木珠侧面其实刻着字。 原本佛珠表面应该打磨光滑,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刻上字的佛珠,这些字太小,藏在纹理中,不易被人发现罢了。 罗铭眯起狭长漂亮的丹凤眼,仔细辨别字体,从书体来说,佛珠上的字体非篆非隶,而是处于两者之间,用隶笔写篆字,横首折刀,横尾有波磔,转折用方,锋棱刚劲,竖尾用悬针…… 字刻得很小,每一颗木珠上刻着一个篆文,从主珠顺时针方向连起来。 【西燕宜蓁公主于盛元二十年七月】 西燕宜蓁公主……西燕宜蓁公主!罗铭猛然抬头,看向前方开车的陆锦然,有些难以置信,“这不会是真的吧?” 罗铭的反应之所以这么震惊,实在是这位宜蓁公主在历史上太过赫赫有名了。 陆锦然修长的手微微转动方向盘,汽车沿着道路弯道左拐,平静地反问:“难道你觉得我会把赝品带回来?” 罗铭一想,也是,陆锦然肯定不敢拿赝品回来交差的。 这么说,这串佛珠至少已经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了。 一千七百年前,中原还处于长期的封建割据和群雄逐鹿的战争时代,政权更迭频繁,西燕古国分布于辽西一带,西接渔阳,东抵辽水,是当时最强盛的国家之一。 然而,这个历经七世而亡的古国,最出名的不是几位国君,而是一位公主,西燕孝惠帝的小女儿宜蓁公主。 史书记载,宜蓁公主的母妃段氏,出生于当时的军阀贵族,藏于深闺无人知,一朝鸾驾红妆踏破宫门,世人皆称“明珠开匣,璀璨溢光”。 而宜蓁公主比之母妃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位倾国倾城、美丽绝伦的公主,先后导致三个国家覆灭,几个国君和大臣因之而死,号称“乱一僧四卿,亡三国两君”。 不过,一个亡国公主的遗物,怎么会变成殷家的传家宝? 罗铭怎么看,都觉得这串古朴圆润的佛珠,带着浓烈的凄美悲剧色彩,和殷家的气场完全不搭。 两人说着话,没有人看见,大摇大摆地坐在后座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汽车的少女。 少女约十七八岁,灵蛇髻上簪着七尾凤凰步摇,青丝如墨瀑流泻,潋滟的宫装红裙飘逸曳散。 她像是从古典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贵族仕女,云鬟雾鬓,雪肤乌发,剪水秋瞳,华贵的衣服发型与汽车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打量完汽车内部,她又转过头来,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眸泛着波光,好奇地看向坐在身边的年轻男人。 片刻后,她好奇地伸出食指,慢慢戳向男人的臂膀。 纤细玉白的指尖穿过男人的衣服时,化做透明,而男人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依然漫不经心地和前面的男人说着话。 倘若他知道身边坐在一只女鬼,大概脸上从容的表情会瞬间崩裂,吓晕过去吧? 慕容蓁这般想着,脸上就浮起恶趣味的笑意。 不过,也只能想想罢了。 没有人能看见一只鬼。 理所当然,也没有人会被她吓得大惊失色。 慕容蓁无趣地收回手指,半透明的身躯缥缈轻灵,一个瞬间,就无声无息地飘出车外。 她坐在通体漆黑的汽车车顶上,打量着车外的世界,华丽的裙摆随着两只脚晃动而摇曳,偶尔露出裙摆下的精致的绣靴。 咦——他们坐的车竟然不是马车?而且,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慕容蓁若有所思地看着两旁不断倒退的树木和高高的灯笼(路灯)。她不过是睡了两百年的时间而已,外面的世界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幸好车辆行驶在别墅区,周围除了大片的绿化带和路灯,晚上没什么车辆和路人。 也幸好没人能看见她,否则,大半夜有人看见飞驰的汽车车顶上坐着一只红衣墨发的女鬼,非得吓出心脏病来。 慕容蓁在车顶坐了一会儿,又飘身围着车转了一圈,保持着和汽车一样的速度飘,眨眨眼眸,狐疑地盯着不断滚动的轮胎。 这个黑色的轮子又是什么?不需要牛马,竟然可以让它们不断转动。 慕容蓁生前是一国公主,又做了一千多年的女鬼,随着佛珠在世间辗转流离,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自诩是最见多识广的鬼,却从未见过这般稀罕的玩意儿。 正想把黑乎乎的车轮拆下来瞧瞧,但想到车上还有活人,公主迟疑了片刻,只得悻悻地缩回手。 片刻后,她就飘回车里,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叶紫檀木匣子旁边,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的魂体还是很虚弱,不能离开佛珠太久。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逃过一劫的罗铭靠着座椅,还和陆锦然说着话,“这么说,这串佛珠存在的话,那野史记载的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野史?”陆锦然疑道。 “据说,圣僧伽摩牟尼来中土传教,途径西燕国都,对倾国倾城的宜蓁公主动了凡心,成为宜蓁公主的入幕之宾,后来将圣物佛珠送给公主……” 慕容蓁支着下巴,坐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自己的故事,对于慕容蓁而言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体验了,倘若这些人不胡编乱造就更好了。 事实上,那串木珠子根本不是和尚送的。 只不过她见佛珠好看,想要捉弄那个一本正经的和尚,便威胁他说倘若不把佛珠献给她,她就把他扣下来当面首。 也不知道和尚是不是怕了她,将佛珠呈给父皇,就连夜启程到邻国传教去了。 慕容蓁想了想,时间太久了,她已经记不得和尚的样子,依稀记得是个无情无欲的年轻和尚,纵然俊美,却也无趣得很。 在佛珠外面听了好一会儿,长时间离开佛珠,身体已经越来越透明,慕容蓁身形一闪,从汽车后座上消失。 她回到了佛珠里。 说起来,慕容蓁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那个时候,大梁的军队长驱直入破开西燕王宫,后宫中的妃嫔公主们,大多都在各自的宫殿里饮鸩自尽。 火海滔天,尸横遍地,西燕皇宫在一场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她以为自己也必死无疑了,却没有想过以另外一种方式“活”下来,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一抹幽魂,被困在佛珠里了。 原本付诸一炬的西燕王宫也被纳入了佛珠,成为一方游离世外的宫殿。 只是,这座华丽巍峨的西燕宫殿,没有昔日穿梭如织的宫侍和妃嫔,只有她这只孤魂野鬼,安静得可怕,无尽的岁月里是亘古不变的沉默。 慕容蓁在宫殿里很无聊,没事就喜欢去佛珠外面的世界看看。 最初,她不能离开佛珠五丈远。 过了几百年,随着她的身体越来越凝实,可以离开佛珠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可以离开佛珠到千里之外游荡。 就这样在世间飘荡了一千五百年,慕容蓁为了救一个小孩儿,差点灰飞烟灭,然后就一直在佛珠里沉睡休养到现在。 看着半透明的身体,慕容蓁不敢再离开佛珠,打算先休养一晚,明天再出去看看。 不管是她的出现还是她的消失,罗铭和陆锦然都没有发现,也根本不知道,刚刚有一只女鬼大摇大摆地坐在他们旁边。 通体漆黑的汽车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刺破空气,穿梭在浓稠的夜幕里。 八点四十,汽车通过自动检测的两扇铁门,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前停下来。 罗铭提着医药箱,陆锦然在门口输入指纹和虹膜,还没等系统识别完成,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第2章 能见鬼的殷先生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高鼻深目,白肤褐发,双手戴着白手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看起来颇为严肃,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人。 她手里的托盘里还放着一个空杯子,应该是来不及放下,听见动静就来开门了。 看见他们,中年妇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礼貌地点头致意:“陆助理,罗医生,先生正在楼上等你们。” 她说的是中文,极其流利,但是夹杂着一点卷舌口音。 楼上? 陆锦然微微皱眉,却还是温声开口:“先生还好么?” 中年妇人道:“吃了药,现在已经好些了,具体情况还需要罗医生看看。” 她往旁边退开一步,让两人走进来。 客厅里开着灯,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干净、冰冷、简约,将冷色调的落地窗,木地板,灯具和家具应用到极致,低调中透着奢华。 两人没和中年妇人多聊,径直走上三楼,主卧的两扇门虚掩着,一丝暗淡的灯光从门隙里透出来,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陆锦然和罗铭对视一眼,才上前几步轻轻敲门,不疾不徐,恭谨有度。 “进来。”清冷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男人的嗓音很平静淡漠,听起来完全没有一丝属于病人的虚弱。 陆锦然推开门,房间里光线有些暗,几盏不太明亮的壁灯,隐约映照出房间的大致模样,远远地,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靠着沙发,似乎正在看墙上的黑白投影。 昏暗中,优雅的剪影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是一座隐没在夜色里冷峻神秘的雕像,威严沉稳,与整个昏暗安静的世界融为一体。 因为角度的关系,乍一眼看去,陆锦然也没有看清投影的内容,隐约像是上世纪古老的默片又像是黑白照片? 陆锦然有些惊讶,先生平时还看这些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投影画面消失了,头顶的大灯忽然亮起来,灯光将整个房间照的恍如白昼,光线柔和并不刺眼。 沙发上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视线看向门口的方向。 明亮的灯光下,完全映照出男人的模样,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五官清隽而冷厉,棱角分明又俊美,穿着一身漆黑笔挺的西装,干净优雅,威严沉静。 金丝眼镜冰冷的镜片下,一双黑眸幽深凛冽,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便让人感到莫大的压力,似乎这样自上而下地俯视他都是对他的亵渎。 “先生。”陆锦然和罗铭敛眸,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坐。” 铺的地毯很厚实,皮鞋踏在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两人进门一左一右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向散漫不羁的罗铭也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 等坐下来,陆锦然就把木匣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将木匣子打开,往前缓缓推了推,温声开口:“先生,这是您要的那串佛珠。” 男人眸色清冷,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木匣子上,不疾不徐地戴上手套,“东西验过了么?” 陆锦然:“拍下来的时候已经检验过了,如您所说,无法用刀在表面留下划痕,也无法用火烤焦。” 一串木质的佛珠竟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确有些邪性,一旁的罗铭诧异地挑眉,他还不知道这串佛珠这么神奇。 难怪能保存一千七百多年。 陆锦然又道:“这串佛珠最后流落到了一个港商手中,三十年前,他旅居加利福利亚,从一个华裔收藏家那里拍了下来,在这之前,佛珠的下落并不清楚。” 殷衡已经拿起佛珠手串,在手中把玩端详,目光清明而锐利,即使隔着薄薄的手套也能感觉到入手触感幽凉。 据说西燕佛珠冬时触之生暖,夏时触之生凉,现在是夏天,佛珠一片清凉,隐隐还弥散出一种若有似无的幽香。 每一颗木珠上面都有天然的莲纹,栩栩如生,旋转瘿子纹和黑白照片上的那串佛珠丝毫不差。 看来是真的了…… 殷衡漆黑的眼底快速地划过一丝嘲讽,他们殷家的传家宝,竟然是一串寓意着悲悯之心的佛珠。 端详了一会儿,他将佛珠手串重新放回木匣中,吩咐道,“把它放在书房里。” 陆锦然颔首,应了一声是,捧起木匣子。 按理,不佩戴的佛珠应该呈放在佛像前,焚香供奉,可惜,殷衡不信佛,没有拜佛像的习惯,更不要说供奉这些东西了。 等陆锦然走了之后,房间恢复了安静,罗铭看了一眼男人,硬着头皮,斟酌地开口问:“先生,您叫我来是有别的事情吧?” 看情况,先生的病并不严重,通常不是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这个男人是不会浪费时间看医生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找他其实是为了其他事。 果然,下一刻男人摘下手套,抬起黑眸,沉静的视线看过来,“罗钰最近去了哪里?” “我哥?”罗铭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是问自家大哥。 难道他哥又双叒叕放先生鸽子了? 罗铭不由自主地为他哥捏了一把汗,缓缓开口,“您也知道,他经常到处考察,听说最近发现了一座西汉时期的古墓,正在进行抢救性挖掘,恐怕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也已经有好几天联系不上他了。” 大概是早有所料,男人漆黑的眼底没有露出一点惊讶,言简意赅,“具体地址?” “好像是去了陕省,因为工作性质保密,他走的时候没和任何人透露具体地址……” 罗铭顿了一下,等等,先生为什么问这个?该不会是想直接派人去把他哥抓回来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的地看着男人,能让先生把他哥抓回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难道,先生最近又能看见……那种东西了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 虽说,他们罗家以前是很厉害的风水师,精通“山、医、相、命、卜”五术,不过做这一行难免有五弊三缺。 从他爷爷这一代,已经转行做起了古董商,他哥哥罗钰倒是对玄学这方面很有兴趣和天赋,后来也继承了罗家祖先的衣钵,明面上是个考古研究学者,实际上是个神棍。 即使有这样的家学渊源,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罗铭依旧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魂,在他看来,更科学靠谱的解释是某种特殊能量磁场,一切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 所以,他看着对面威严淡漠的男人,试探地补充:“或许是最近工作太忙,出现的幻觉而已?” 其实罗钰更想说完后半句:先生,去看看心理医生会更好! 显然,他的暗示毫无效果,男人嗓音低沉,“再问一次,具体地址。” “……”罗铭从男人的语气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两害相权,在得罪殷衡和得罪亲哥之间选,他果断选择得罪自己亲哥,“我听他打电话安排团队,应该是在安县!” …… 时间很晚了,罗铭和陆锦然没在别墅待多久,把医药箱还有里面配好的药留下来后,两人又开车回去了。 一路上,罗铭都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通常他哥每个月都会算着时间回来,这次失联得有点久,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出于双胞胎之间的神奇心电感应,他隐隐有点不安,尤其是从西山别墅出来之后。 第二天一大清早,慕容蓁飘出佛珠空间,就开始打量着陌生而奇怪的房子。 阳光透过一面大玻璃墙照进来,空气中金色尘埃飞舞,整个房间宽敞明亮。 由黑檀木做成的书架高到房顶,长约两丈,高约一丈半,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书,雅致又大气,这样整面墙的书看过去颇为震撼。 那些墙壁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不仅坚固,而且尤其细腻光滑。 她抬头一看,斜坡式的屋顶同样是一层全透明的玻璃罩,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 从侧面圆弧状的玻璃墙看出去,可以看到远处整齐的绿茵草坪和淡蓝色的湖,几只优美的白天鹅在上面悠闲地游着。 慕容蓁想,这一次得到佛珠的人,家境肯定不错,竟然用这么大这么干净剔透的琉璃做墙壁,她记得在她沉睡前,琉璃还是富贵人家才用得上的东西。 她飘身坐到沉黑色的檀木书桌上,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乌溜圆润的眼中露出一丝丝好奇,犹豫了片刻,就将它收入佛珠里的西燕王宫了。 这是她以前经常做的事,一旦发现有新鲜有趣的东西,她都会趁没人看见的时候,带进佛珠研究研究,然后再原封不动地放回来。 只要不被人正好撞见,再及时还回去就可以了。 回到佛珠后,慕容蓁终于能够触碰到实体。 在佛珠世界里,她可以像活人一样,拥有正常的触觉、嗅觉、听觉、视觉和味觉,甚至可以吃东西、沐浴和睡觉,可惜,她只有待在佛珠里才是这样,去外面就完全是灵魂状态。 而且,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进不了佛珠,否则她一定要抓几个人和几只宠物进来陪陪她。 慕容蓁坐在长乐宫飞翘的角檐边上,一边随意地晃着裙摆,一边拿起笔记本电脑琢磨。 这个像是一本大书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像翻书一样,直接翻开笔记本电脑,“书”只有厚厚的两页,有些沉,触感冰冷,一面黑漆漆的光滑如镜,另一面有奇怪的符号,她伸手戳了戳上面的奇怪符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似乎不是书,不然上面的字怎么会这么少?但也不像是镜子,毕竟,海商运回来的西洋镜都比这个清晰多了。 轻轻一敲,发出笃笃的声音,听起来里面是空的。 也不知道戳中了哪里,光滑如镜的那一面忽然亮起光来,像一道闪电骤然划过一样。 慕容蓁吓了一跳,本能地将笔记本电脑丢出去,随即,从屋檐下方传出“碰――!”的一声巨响,那是东西碎裂的清脆声音。 公主:“……!” 她立即探出一颗脑袋,睁大剪水秋眸往屋檐下看,那本奇怪的大书已经在浮雕汉白玉地砖上砸得四分五裂了。 砸、碎、了?! 就这样砸碎了?!那要怎么还回去?公主苦恼地揪了一下长发。 —— 殷氏和远东国际的中美合资项目敲定下来,晚上远东高层又在汉宫设了饭局,直到九点饭局结束,司机才将殷衡送回西山别墅。 别墅里一如既往地空旷冷清,佣人们都住在旁边的小楼。 殷衡走上三楼,将臂弯里的黑色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一只手松开领带,径直走进浴室。 过了半个小时,他才湿着黑发从浴室走出来,去书房回复美国那边的邮件。 书房就在卧室隔壁,远远地,就看见了黑色檀木的书桌上的东西。 脚步一顿,殷衡忽然在门口驻足,一双眼珠黑沉沉的,锐利冰冷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书桌,原本放着笔记本电脑的地方,笔记本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弧形玉珩。 空旷冷清的书房,霎时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静默了几秒,他走向书桌,极其安静空旷的房间中,连脚步叩击木地板的声音都格外沉闷而清晰。 距离得越近,玉珩的模样越清晰,弧形的双龙玉珩呈玉黄色,两端雕着龙首,张嘴翘鼻,云纹大耳后抿,在颈部阴刻出綯索纹,两端镂雕圆形窄孔。 玉珩包浆温润,古朴大气,抽象而古拙的纹饰都是西汉时期的风格。 殷衡面无表情地站在桌边,眼眸微眯了一下,墨色的瞳孔沉凝,审视着书桌上那块凭空出现的玉珩。 第3章 吃东西的阿飘 翌日早上,陆锦然送来了玉珩的鉴定报告。 这枚是双龙綯索纹玉珩是秦末汉初某个藩王的佩饰,来历已经不可考,难得的是保存如此完好,玉质温润细腻,毫无瑕疵。 并且,这枚玉珩不是墓葬物品,而是极其珍贵罕见的传世玉。 如果他没有记错,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就拍卖过一块西汉玉带钩,玉质沁色都比不上这一块,最终被罗钰那家伙买走了,成拍价折合人民币九百六十多万,这块传世玉的价值绝对更高。 陆锦然矗立在书桌前,面容平静,不疾不徐地汇报:“另外,我已经调查过了西山别墅所有监控视频,最近几天,除了家政人员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这片区域,至于三楼书房,也除了我和安妮特,没有其他人进过书房。” 安妮特在殷家服务了二十来年,一向严谨、干练、忠诚,从未出过任何失误,自然是值得信赖的。 而陆锦然也没有把这种东西放进先生的书房。 殷衡背靠着办公椅,修长漂亮的手指包裹在雪白手套下,把玩掌中的西汉玉珩,镜片下一双黑眸清冷沉凛,没有其他人进来过,他的笔记本电脑变成了一块古玉? “先生?”陆锦然有些不解,不明白先生为什么突然要鉴定一块玉。 殷衡放下玉珩,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语调平静无波,出口的嗓音却冰冷刺骨,“除了卧室和浴室,把其余所有房间都安装上针孔摄像头。” 陆锦然愣了一下,没想到殷衡会提这种要求,这栋别墅里并没有别人,清洁和做饭的佣人都是用了很久的,身家清白且知根知底,是绝对不敢背叛殷家的。 不过,先生向来喜欢绝对服从命令的人,所以,陆锦然并没有多问,立即严格按照要求执行起来。 一无所知的罪魁祸首,慕容蓁还泡在凝华殿宽广的浴池里沐浴,黑色长发在水中像是一张妖异的大网,水珠滑过凝脂般的雪肌,雾气缭绕中,漆黑卷长的睫羽上沾上小水滴,水汪汪的眼眸里似乎也氤氲着雾气。 她趴在浴池边,精致小巧的下巴搁在白皙的手背上,想着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 毕竟那块玉成色不错,是她收集的珍品玉器之一,拿到当铺去当掉,能换不少银子,大概可以弥补一下她弄坏的那个东西了吧? 不够弥补的话,公主还有春秋战国时期的玉,两汉时期的玉,唐朝的玉,宋朝的玉…… 至于“东西突然莫名其妙地变了”这种惊悚的事,压根就不在公主殿下的考虑之内。 不管多么不可思议,当人们想不通一件事后,总会给自己找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 比如佛主显灵?比如劫富济贫?比如神仙下凡?亦或者狐妖报恩?公主殿下驾轻就熟地干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颇有心得了。 沐浴完后,她穿上墨兰色的云纹绉纱齐胸襦裙,臂上挽着长长的月白烟纱披帛,长发随意地用一个白玉如意扣松松垮垮地扣在脑后,照照寝殿里的大镜子,映出一个墨发如瀑肌肤如雪,明眸皓齿的美人。 她用锦帕绞干了黑发,熟练地挽了一个灵蛇髻,准备出去找点吃的,毕竟,在佛珠里她和正常人无异,待久了是会饿的。 跟着佛珠辗转了一千七百多年,公主殿下学会了很多东西,唯独没学会做饭。 待会儿要用什么和这户人家换点食物好呢?金子?美玉?精美的瓷器?还是珠宝首饰…… 当慕容蓁再一次飘出佛珠的时候,正好是下午,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满室生辉,别墅里已经没人了。 公主有些感到奇怪,这户人家明明看起来家境殷实,为什么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气? 难道连个仆人也没有? 慕容蓁飘着穿过一堵墙,发现这是一间宽敞洁净的卧房,一张宽大的黑色大床,几张长榻(沙发),白色的窗纱和深灰色的窗帘,简约的立地灯,和她以前看过的所有房间都不一样,看起来简洁、雅致、大气。 只不过,没有家的感觉,冰冷简洁得看起来更像是临时居住的地方。 透过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可以看见下面一个长方形水池,铺满地砖,水是清澈的浅蓝色,没有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水池边立着几尊乳白色的人鱼雕像,雕工细腻,优美而栩栩如生。 公主目光忽然一凝,看这房屋周围的风水格局,应该是一个高级驱灵阵,可惜……这东西对她可没有用。 卧房旁边连接着一个大房间,其中一面墙壁的木格子里,挂着一排排黑色或者白色的长袖衣服、黑色长裤,一件件整整齐齐,连间距都严格一致。 另外一面墙上的一半的格子里都是黑色皮鞋,光滑锃亮,大小形状都一样,鞋子很大,应该全是男人穿的。 一个木架上还摆着模样都大同小异的金丝眼镜,这东西她知道,在大明朝就有许多海商从海外带回来,年老的人戴上这个就看东西就会变的得更清晰。 公主若有所思,看来住在这里的人年纪很大,眼睛不太好使。 她手一挥,木质的抽屉全部被抽出来,里面的小格子里整齐地摆着一卷卷的各色布条,那天那两个男人脖子上似乎也系着这种东西。 逛完这个房间,没找到什么吃的,公主殿下挨个逛下一个房间,大摇大摆的架势,就像巡视自己新得的封地一样。 二楼的房间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暂时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应该都不会无聊了,公主殿下暗想,或许她可以每天都研究看看。 从一个人的住所,大致可以猜出居住者的性情,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干净明亮、纤尘不染——居住者好洁,不管是书籍还是衣服都整齐有序到近乎苛刻——严谨自律,房间简单雅致,透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无趣。 只是……这户人家怎么没有一件女人和孩子的东西? 最后,公主殿下在一楼的某个大房间里,发现了许多餐具,还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双门柜子,打开右边一扇门,里面立即亮起暖黄的光。 她先是一愣,瞪大一双水光盈盈的乌眸,好奇凑近看,顶部那盏灯里没有蜡烛,是夜明珠吗? 可是,现在并不是晚上啊。 凉气从柜子里倾泻出来,一层层干净透明的玻璃板上,放满了水果,再上面放着一盒盒的白色盒子,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全部都整齐有序地排列着。 慕容蓁将每种东西都收一点进空间里,刚准备关闭柜子,发现里面的灯在门关闭的瞬间,自动熄灭了。 “咦?” 公主殿下又把白色的柜子打开,暖黄的灯光亮了。 她飘到冰箱的侧方,乌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灯看,颇有种严阵以待,不搞清楚不罢休的架势,当门在即将闭合的时候,那盏灯趁她不注意又熄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停地开门、亮了、关门、熄了、开门、亮了、关门……玩得不亦乐乎。 按捺住把这个神奇的大柜子一起收进空间的念头,公主回到空间,坐在花园里五角重檐亭中的石墩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研究那些盒子和瓶瓶罐罐,都是些果汁、果酱、水、鲜牛奶…… 每一样她都拆开来尝了尝,幸福满足得眯起眼睛。 此刻,公主还不知道,她在外面干的事,全部都被监控录下来了。 …… 城市的CBD坐落在二环内的南侧,高楼林立,世界顶级的奢侈品品牌,高|耸入云的金融大厦,国际化的商务中心和酒店,川流不息的车辆……都成为这座城市繁华的缩影。 站在四十七楼圆弧状的玻璃墙里,似乎能听到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半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男人背靠在办公椅上,双腿优雅交叠,修长的食指正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而缓慢的轻响。 他正在看监控视频,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金丝眼镜下的一双眼眸深邃沉静,看上去冷漠至极。 电脑上的监控视频,做了加快处理,一开始没有异样,直到下午四点十七分,无人的情况下衣帽间的抽屉自动打开,然后又在五点二十二分,一楼厨房的冰箱门自动打开、关闭、打开、关闭…… 敲击声一顿。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样灵异的画面,或许会吓得大惊失色,但男人看着视频,反应异常地冷静镇定。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一只可以触碰到实体的灵体。 和他以前见过的灵体都不一样。 殷衡将画面放慢倍数,试图寻找这只灵体的留下的蛛丝马迹,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起了。 电话那边声音有些杂乱,稍后一个男人声音传出来,恭谨地汇报:“抱歉先生,我们找到长县下面的一个山村,据当地人说,几天前罗钰先生带着团队进入了深山,然后一直没有出来,现在我们在用直升机进行搜救,”迟疑了一下,他接着补充,“因为一直下暴雨,前两天还发生了山体滑坡,情况或许不太好。” 罗钰工作需要保密,经常会和外界切断联系,这次整个团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部失踪了,定位装置也失灵了。 殷衡蹙了一下眉,“不惜一切代价,把罗钰救回来。” “是,先生。” …… 这天晚上,殷衡回到西山别墅,刻意没有戴上金边眼镜,矗立在自家客厅门口,扫了一眼客厅四周。 空旷明亮的客厅,没有发现他以为的那种东西。 视线在厨房的方向停驻片刻后,他才提步走进大厨房,打开一扇冰箱门。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冰箱里面的东西比起往常少了很多,空出来的地方,一只浅绿晶莹的青玉碗静静地放在那里。 玉碗薄脆,晶莹剔透,近乎凝结的冰晶,在冰箱顶部的灯光下散发浅绿色的光晕,显得温润沁人,外壁上雕琢着折枝花图案,装饰着云纹和雷纹。 殷衡抬手,戴着白手套的修长五指拿起玉碗,动作很随意,仿佛那不是精致易碎价值连城的美玉,而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将玉碗在灯光下转动了一圈,流光溢转,莹亮润泽,露出碗底雕刻着细小的字。 男人垂眸,目光沉冷锐利,端详着碗底的小字,是篆书五字款,“西燕玉府制”。 殷衡看着晶莹剔透的青玉碗,眯起黑眸,漆黑的眼底忽然浮起浓浓的不虞。 这东西,该不会是那只灵体从古墓里搬出来的吧? 对于对方的来历和情形一无所知,这让殷衡很不高兴,他是个习惯将所有事绝对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理所当然,他不太喜欢这只超出他意料和掌控的灵体。 第4章 喂,你能看见我吗?…… 临近中秋,西山别墅处于郊区,深夜清幽之际,能看到皎洁的月亮。 夜深人静,月亮从云层中出来,挂在枝头,到了凌晨时分,整个别墅陷入一片沉寂,所有灯光都已经熄灭了,只留下外面依稀亮起零星的路灯灯光。 凌晨两点,别墅三楼的主卧中,静悄悄的一片,苍白惨淡的月光透过没有拉好的窗幔,晕染了整个房间。 慕容蓁飘到床前,借着月亮的清辉,好不容易才看清着床上的男人,怔愣了一下,这个就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 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英俊,五官棱角分明,鼻梁修挺,眉眼宛如工笔勾勒而出,俊美得像一尊精心雕琢成的雕像。 公主有些惊讶,她还以为那两个男人口中的先生,会是一个酸腐的老头子。 打量了男人一会儿,她就收回视线,然后,目光被一个忽然亮起光的小东西吸引住了。 慕容蓁慢悠悠地飘过去看,纯黑色的长方形块,很薄,很光滑,只有巴掌那么大,光滑透亮的表面上亮着光。 “这是什么东西?”上面竟然会自动发光? 沉浸在研究手机中的慕容蓁没有看见,男人漆黑的眼眸徐徐睁开了。 大半夜,一只红衣墨发的女鬼,在月色下飘来飘去,不管这只女鬼多么美艳灵动,普通人看见都会被吓得一脸惊恐失声尖叫。 然而,殷衡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反应非常平静,正因为这份冷静,让慕容蓁一直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慕容蓁还飘在茶几边,对那只闪闪发光的手机惊奇不已。 窗外的月光照出她朦胧的背影,飞仙髻上簪子垂下长长的流苏,披泻在身后的黑发犹如瀑布,红色宫装长裙上绣着玄鸟,宽袖裙摆华美飘逸。 殷衡审度着慕容蓁,眯起乌黑冰冷的眼眸,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长久不消散的灵体。 殷家的后人,偶尔会出现特殊的能力,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殷衡就是其中之一,从小到大,殷衡见过的灵体不计其数。 与其说灵体,不如说人死后特殊的能量场,既不能触碰到实体,也没有自我意识,往往不到几分钟就消失,极少数能维持几天,通常这种稳定的灵体拥有极大的怨念戾气。 多数灵体都是模糊不清的一团黑影,很少拥有清晰的模样,更不必说像慕容蓁这样,五官身形、头发衣服纤毫毕现。 从她古典华贵的衣着装扮来看,这只女鬼应该在世间存在很久了。 而且,这是一只没有怨念的灵体,反而很……纯净。 “这个字是?”红衣女鬼歪着头,空灵娇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慕容蓁弯下腰,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简体文字和图标,对这个会发光的小东西更加感兴趣了。 想着男人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来的,不如…… 她先借去看看? 慕容蓁眼波微动,袖摆轻轻一挥,手机从原地消失,然后在放手机的茶几上,又出现一个明永乐青花折枝花果纹梅瓶。 做完这些,公主殿下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就这样愉快地交换了,也不管第二天男人醒来看到东西又变了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就闪身回到佛珠空间中研究她新得的玩具。 她坐在御花园一棵苍劲大树横出的枝干上,把玩着纯黑的手机,发现只要用手指划来划去,上面的图案就会不断滚动,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连屏幕锁都没解开,没见过高科技产品的公主却对这个亮晶晶的小东西爱不释手。 在慕容蓁消失后,殷衡缓缓闭上双眸,由于长时间看见灵体,眼睛已经充血肿胀猩红,好一会儿,眼睛的灼痛感消失后,他才缓缓睁开眸子,坐起身,若有所思地打量那个青花折枝花果纹梅瓶。 …… 第二天早上,殷衡刚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乌发雪肤的少女趴在床边,睁着一双漆黑的剪水秋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大大的眼眸中满是好奇,还透着一丝恶作剧的期待。 猛然近距离看见女鬼,殷衡双眼瞬间滚烫灼痛,抬手右手捏了捏眉心,他从大床上坐起来,戴上金丝眼镜,很快,镜片下的黑眸恢复清明冷锐。 这一次,眼镜边框上阴刻着符文像是完全失效了,仍然能透过镜片看见女鬼,但没有灼痛感。 殷衡微蹙眉,清黑的眸中极速地划过一丝诧异,眼镜上的符文对她没用? 女鬼已经换了一身异域风情的装束,头上戴着顶狐狸小毡帽,白绒绒的狐狸毛镶边,一半长发被编成小辫子,穿着翻领窄袖红色艳丽胡服,手腕脚腕上缀满银铃铛,脚踩鹿皮小靴。 乌黑的长发垂在两侧肩头,衬得雪白的脸小小的一捧,黛眉弯弯,乌眸晶亮,视线灼灼地打量他。 殷衡余光扫过被女鬼触碰过的床边,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 他起身走进浴室,女鬼也站起身,穿墙而过,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飘进来。 她飘到殷衡身边,仰着脑袋,乌黑水润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他,将白皙柔软的小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缀满铃铛的手叮作响。 女鬼凑近,声音清灵悦耳:“喂,你能看见我吗?” 公主一直坚信,佛珠的每一任主人都和佛珠有奇缘,前两个能看见她的人,都是佛珠的主人,所以,对于佛珠的每一任主人,公主都莫名抱有很大的期待。 在她眼里,能得到佛珠的人,一定是特别的! 可是,公主观察了很久,自始至终,这个男人醒来的时候没有被她惊吓到,甚至得连一点惊讶和惊慌都没有,如果他能看见她,一大早看见有“陌生人”趴在床边,应该会立即质问她是谁吧? 难道这一任佛珠的主人,也看不见她? 慕容蓁站在一边,忽然就很失落,潋滟明亮的眼眸黯然下来,看不到她啊…… 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西燕灭国后,慕容蓁认识的那些世家子弟王孙贵胄,世家闺秀,有的流离失所,有的依旧富贵荣华,有的沦为亡国奴……几十年后,他们都成为一抔黄土。 一代一代的小孩儿成长起来,掩埋了逝者的故事。 直到,世上再无人记得慕容蓁。 她变得别人口中的故事,变成史书上的三言两语,变成民间流传的亡国公主,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既没有其他鬼魂能接近她,也没几个人能看见她。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王朝兴替,她随着佛珠在尘世间独自颠沛流离,就像一个孤零零的世外看客。 没有人和她说话,她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没有人和她相伴,她就每天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这般过着,日子才不至于太无趣。 可是,公主还是很希望有人能看见她。 情绪地低落的慕容蓁回过神来,收敛好心底浓浓的失望,忽然发现男人已经出去了,听声音好像去了隔壁。 她循着动静,慢慢穿过一堵墙,然后定在原地呆住了。 一具精壮的身躯映入眼帘,男人正在穿衣服,小麦色的肌肤平滑光整,胸|肌起伏,腹肌一块块的线条分明,尽管还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裤,光看那野性完美的胸肌和腹肌,足以让女人脸红心跳。 但,慕容蓁不仅没有脸红心跳,反而瞪大一双剪水秋眸一眨不眨地看着。 清澈乌黑的大眼里没有羞涩、没有尴尬、也没有扭捏,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看,仿佛不过是在看草木山石。 毕竟,这一千多年,她对男人的裸|体已经见得多到麻木了,内心波澜不惊。 殷衡穿着西装裤,手中正拿着一件白衬衣,余光就瞥见那只女鬼穿墙飘过来,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眸危险地眯起来。 然而,那只女鬼似乎并没有任何羞耻心,并没有一点回避的意思。 对于习惯高高在上的殷衡来说,被人(鬼)这样直白的打量,是一种非常不虞的体验。 然而,慕容蓁对男人的不爽毫无所觉,她不知道男人穿的是什么衣服,只觉得他穿戴整齐,最后扣上袖扣,整个人气场都变了似的。 裁剪合身、笔挺精良的黑色衣服,衬得他威严而冷硬,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眸凛冽沉静,整个人看起来禁欲矜贵,干净优雅。 直到他走下楼,慕容蓁都围着他飘来飘去。 “喂,你没有看到那个花瓶吗?” 她眨眨眼眸,仰着头,好奇地看着男人。 难道直到现在,他没有看到自己的东西变成了一个花瓶吗?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换作别人的话一定会先吓得不轻了,然后将佛珠供起来,感谢佛主显灵。 又或者请来天师道士,念经做法,在家里开坛来捉妖捉鬼。 再不然也会上报官府找小偷吧? 公主殿下都已经兴致勃勃地等着接招了,结果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这让她多少有些感到无趣。 这个男人是不是太粗心了点?还是说,他的眼睛真的不太好? 公主摸摸下巴,这么粗心,还患有眼疾,要做点什么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殷衡下楼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餐,公主看着那张白色的长桌上的早餐,震惊地四下看了看。 这栋房子里还住着别人?可是昨天晚上,她每个房间都看过了啊。 她飘到纯白干净的长餐桌前,虽然闻不到味道,但是精致的小菜和粥都看起来就很美味,很新鲜,像是刚做好的。 慕容蓁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又飘到一楼的每个房间去看,都没有找到人,难道做饭的人做好又离开了吗?又或者是被不远处那栋乳白色房子的人送来的? 等她飘回餐厅,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经坐在长桌上方,坐姿挺拔如画,不疾不徐地用起了早餐。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整个餐厅美好静谧得如同一副画卷。 她飘过去,看着丰盛而清淡的小菜和米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睡了两百年,公主已经两百多年没吃过这些东西了,都快忘记什么味道了。 公主抬头,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她也好想吃,肿么破? 第5章 先生,最近有灵体闯进西山…… 可是,早餐凭空消失,这个男人会被吓死吗? 公主收起这个念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支起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男人。 即使慕容蓁见过无数美男子,还是觉得他长得无可挑剔,就连皇姑姑楽阳长公主的男宠们,也没一个有他好看。 要是他生在她的那个时代,这般容貌风仪,她说不定也要把他招来做自己的男宠,她那些皇姑姑们私底下都豢养面首。 等她满了十六岁的时候,溧阳皇姑姑和楽阳皇姑姑挑了两个漂亮的美男子送给她。 可惜,那两个漂亮的面首还没送来,路上就被人刺杀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以至于后来她都不敢养面首了,公主不无幽怨地想。 …… 男人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餐,就离开餐桌出门了。 这一次,她没有跟着飘过去,现在的她还不能离佛珠太远,只能趴在落地窗后面,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出门。 台阶下面,绿荫掩映,已经等着一辆通体漆黑的车。 相貌温雅俊秀的年轻男人站在一边,等到他出来后立即恭敬从容地上前几步,拉开后面的车门。 直到男人坐上那辆黑漆漆的“怪车”,公主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汽车启动没多久,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陆锦然就开口了,只是神色有些凝重,“先生,今天凌晨四点的时候,罗钰他们被找到了,现在正在当地医院进行抢救。” 他汇报完就安静下来,等待男人开口。 过了几秒,发现男人毫无反应,陆锦然不禁诧异地抬头,通过中央后视镜看了男人一眼。 坐在后座上的男人,背靠着座椅,神色冷峻,正在注视窗外别墅餐厅的落地窗,侧脸棱角分明,金边眼镜镜片下,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睛深不见底,若有所思的样子。 陆锦然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餐厅落地窗的方向,什么都没看到。 正在他疑惑男人在看什么时,男人已经极其漠然地收回视线,淡淡道:“再给我定制一部新手机。” 陆锦然微讶,难道继电脑之后手机也坏掉了?顿了顿,他应了一声:“是。” 殷衡说完,靠在后座上阖上黑眸,“罗钰情况怎么样?” 陆锦然直视着前方,语气沉了沉,但仍然温声汇报,“听说是前两天下大雨,山体滑坡,他们被困在了山里面,罗钰被撞伤了头部,陷入了昏迷,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不过,万幸的是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说完,通过后视镜,见男人面无表情,那双锐利沉冷的眼睛仍然静静阖着,他接着道:“罗铭昨天也赶去了陕省,恐怕短时间内两人都没办法回来。” 殷衡没有睁开眼,沉默了几秒,“等罗钰醒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的,先生。” …… 另一边,公主还不知道,在她观察男人一举一动的时候,男人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等到车消失在视野中,公主就回到佛珠空间,其实,她并不想待在佛珠里,可她现在魂体虚弱,不得不经常留在里面恢复灵力。 回佛珠之前,公主直接将饭厅里几碟没被动过的精致小菜,白色大瓷盅的粥收进空间。 公主一点都不觉得吃剩饭有什么,她曾经随佛珠流落的时候,还见过大片大片饿死的流民,整个村子十室九空。 珍珠米熬的粥很浓稠软糯,清香扑鼻,小菜也很开胃可口,竟然不比宫廷御厨做的差。 两百年后的饭菜,滋味竟然还不错…… 一不小心,就把所有东西都吃光了,公主殿下摸摸肚子,犹豫地看着一堆餐碟,要不要还回去? 刚刚注意力都在早膳上,现在她才发现奶白色的瓷碗瓷碟,不知是怎么烧制而成的,细腻通透,润泽如玉,上面的图案更是典雅精致……比她送出去的明代青花瓷更漂亮精致。 看这样细腻高超的烧瓷工艺,显然这些餐具都价值不菲。 公主殿下沉默了几秒。 看来这户人家比她想象的还要殷实,也不知道她偷走,呃……不是,“换来”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更珍贵? 公主从来都是大方不亏待人的性子,更不会占别人的便宜。 这样一想,公主就慢悠悠地飘到太极殿。 太极殿本是西燕举行国事盛典的地方,因为整座宫殿非常高大宽敞,后来就被她用来堆放东西了。 看着大殿里堆积如山的宝贝,从西燕到嘉庆年间的名家字画,古籍典史,金玉瓷器,珍宝首饰……应有尽有,东西太多,公主反而纠结起来,该送些什么好呢? 这一次佛珠的主人看起来生活并不窘迫,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还在一件件挑选,就听到外面传来门打开的声音,慕容蓁动作一顿,眸光大亮。 那个男人这么快回来了吗? 将手里的字画一扔,她飘出空间到楼梯口,往下一看,就看见两个戴着白色手套和白色口罩的人,手里都提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沿着扶手楼梯走上三楼。 公主疑惑地紧盯着他们一会儿,这些人穿着奇怪装束,莫不是…… 小偷?刺客? 公主盯着奇装异服的两人,乌黑水灵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嘴角弯起笑意,仿佛是终于找到了新鲜的玩具一样。 是应该现在就吓走他们好呢?还是应该把他们捆起来,等那个男人回来好呢? 唔,吓走人就不好玩了,还是把他们困在这栋房子里,陪她玩“捉迷藏”的游戏好了。 公主弯弯眼眸,眼底掠过恶趣味的笑意,飘身跟着两人,想看看这两个蒙面人究竟要做什么。 接着,就看见两人换上崭新雪白的手套,开始更换床单被罩,然后仔仔细细擦拭家具和玻璃,似乎是要打扫房间? 打扫这座宅子?! 他们不是小偷,也不是刺客? 竟然都不是坏蛋……公主瞬间大失所望。 她飘到其中一人眼前,歪着头盯着他,忽然做了一个鬼脸,那个人还是在自顾自地清理地板,根本看不见她。 而另一个人擦着玻璃,神色很是认真,连眼光都没有看过来,显然也没看见她。 “你们也都看不见我?” 公主殿下这下也不做鬼脸了,无趣地飘到一旁,闷闷地看着两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清洁完整栋房子,几个小时后,又收拾好工具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凡是今天早晨她到过的房间,都被重点清洁了几遍…… 尤其是卧室,擦来擦去换了一大批东西。 空旷的别墅再一次冷清下来,她飘到屋顶上方,独自坐在屋顶边沿,晃荡着小腿。 看看远处的山峰、湖水和森林公园,然后又看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人气最多,看起来繁华又热闹。 做鬼之后,公主喜欢去人多热闹的地方。 就算没人能看见她也没有关系,只要热闹就可以了,就算那些热闹不属于她也没有关系,让她看看就好了。 不知不觉中,太阳从正空逐渐西斜,缓缓沉入地平线。 慕容蓁一直坐在屋顶,一边优哉游哉地晃着裙摆,任由夜风穿过身体,一边等男人回家。 远处城市的霓虹灯五光十色,路灯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形成一条条璀璨光带,这让公主殿下眼底多了一丝好奇。 第一天,那个男人没有回来。 第二天,那个男人还是也没有回来。 这两天,公主一直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顶上,除了有人按时进来打扫屋子,再没有其他人进来过,甚至连一个路人都没有。 直到第三天晚上,公主坐在屋顶上,蹂|躏一只不幸飞过房顶的小鸟:“小鸟,你陪我再玩一会儿,就放你回去好不好?” “你怎么都不叫了?” “你饿了?” “喏,这些米给你吃。” …… “你怎么一只鸟在飞,你的伴呢?” “难道你是一只单身的小鸟?” 单身且倒霉的小鸟:“……” 就在倒霉的小鸟生无可恋的时候,一辆黑漆漆的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慕容蓁愣神间,小鸟扑着翅膀趁机飞走了,她眨眨眼睛,仔细看那辆车好像有些眼熟。 她低头一看,车已经在门口停下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走到后面,俯身打开车门。 咦?是那个男人回来了?! 红色艳丽的留仙裙一扬,慕容蓁直接从三楼房顶飘身而下,轻轻地落在那辆黑漆漆的轿车旁边。 夜风袅袅,慕容蓁身姿轻盈飘飖,束发的红丝带飘逸舞动,拂过如玉的脸颊,迎上一双秋水明眸,翩若惊鸿,恍如神女。 她飘过去,开心地跟在男人身边打转,叽叽喳喳地问。 “喂,你终于回来了?” “你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 “怎么去这么久?” “你为什么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一个路人都没有?” 就算知道男人看不见也听不见,公主还是单方面和男人说话。 坐了八个小时飞机,殷衡没心情应付那只女鬼。 他一进门,就看见客厅正中央放着的一尊青铜鼎,鼎高一米五左右,双耳三足,器耳上浮雕鱼纹腹壁周缘饰饕餮纹,以雷云纹为地,古朴庞大,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时,慕容蓁飘到男人旁边,凑近脑袋,一脸期待,看着镜片下那双深邃凛冽的眼睛,想从那双眼中,看到震惊,疑惑,无措…… 可惜,都没有,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青铜鼎,浓黑的眉毛微蹙了一下,然后走了。 走了…… 走了?! 公主殿下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确定他眼神很平静,没有吓得惊慌失措,也没有惊得欣喜若狂…… 她飘过去,清灵悦耳的嗓音在殷衡耳边响起:“喂,你看不见吗?这么这么大的鼎唉!” 她比划了一下。 殷衡直接无视她,从冰箱中拿出一瓶纯净水,刚刚拧开盖子,就看见旁边地上忽然出现一根金条。 紧接着,在旁边又出现一根金条,一根一根的金条,一直延伸到客厅中央的青铜鼎旁边。 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继续喝水,漆黑的眼睛里并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一直注意着他神情的公主殿下明白了,这个男人是在故意视而不见!面对这样诡异的事,竟然一点都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这是为什么? 公主懵逼了。 这反应和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可惜,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等到男人走上楼,慕容蓁还在原地纳闷,难道现在的人,对这种怪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就好像那个柜子里能自动点亮自动熄灭的灯? 就好像那种轮子能自己转的车? 还是说,这里的东西本来就可以变成别的样子?两百年后的世界,已经这么神奇了吗? 公主有些不确定,纳罕地挠挠脸,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站在客厅中央,慕容蓁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上楼,没有跟上去。 她慢慢仰起头,目之所及,又被头顶典雅美观的大吊灯吸引住目光,顾不得再跟着男人。 慕容蓁裙摆一扬,飘身飞到屋顶,接着惊讶地睁大一双乌黑的眼眸。 这盏灯里竟然也没有火苗,也没有夜明珠,究竟是怎么发光的? 这样漂亮又没有火苗的灯,让慕容蓁惊奇不已,她看了男人一眼,发现男人正在上楼,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修长的背影挺拔冷漠,根本没有看这边…… 哼,公主心下冷哼,一下子就把客厅的大灯收进佛珠空间。 “咔嚓”一声脆响,一楼客厅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偌大的客厅清幽静寂,壁灯的冷白光静静投落下来。 殷衡脚步一顿,一双乌黑清冷的眼睛变得冷冽,锐利如剑。 他回头,沉静的目光看向吊灯的方向,客厅一片幽静,女鬼和吊灯一起不见了,只留下半截被扯断的电线摇摇晃晃。 楼梯下方,放着一盏战国时期的玉勾云纹灯,灯盘凸雕五瓣团花,外壁和五寸高的灯柱饰云纹,形状典雅精美,玉质剔透莹润。 …… 没有管那盏晶莹剔透的白玉灯,殷衡抬手捏了捏眉心,径直走向三楼。 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他脚步停驻了几秒,清黑的眸看向远处书房架子上的木匣子。 女鬼不能自由地离开这里,那天早上,她明明想跟着他,最后只站在落地窗后目送他离开。 这栋房子里一定有东西在束缚她。 而女鬼是在佛珠被送来之后出现的,所以,束缚她的东西,就是那串佛珠? 看了一会儿那只小叶紫檀木匣子,殷衡才走进卧室,将黑色西装外套扔在沙发扶手上,罗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抱歉!先生,这么晚打电话来。”电话一接通,罗铭的清朗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强撑着,但还是透出一丝难掩的疲惫。 卧室里很安静,殷衡单手松开领带,朝着沙发中间走过去,出口的嗓音低沉清冷:“罗钰醒来了?” “是,”电话那边的罗铭犹豫了一下,传出几句小声的交谈,很快又继续道,“哥他刚醒,说有重要的事联系你,所以……” “把电话给他。”简洁沉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青年略带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先生,最近有灵体闯进西山别墅了吗?” 第6章 抱歉,女鬼小姐 罗钰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西山别墅四周有他布置的驱灵阵,一般灵体和西山别墅磁场排斥,根本进不去。这一次昏迷,与其说是他被石头砸到脑袋,不如说是被反噬造成的。 到底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对于罗钰一醒来就问这件事,殷衡一点都不惊讶。 殷衡走到单人沙发椅前坐下来,靠着沙发,语调很平静,“一只女鬼。” 他说的轻描淡写,也不管电话另一端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女……嘶~”罗钰坐直身体,结果忽然扯到胳膊上的伤口。 女鬼?以前那些灵体都是模糊一团黑影,没有自我意识和记忆,没有固定形态,只是一团能量场,根本分不出性别。 所以,这一次的灵体,清晰到能看得出性别?! 殷衡抬眼,看向书房所在的方向,视线锐利像是能穿透墙壁一样:“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寄身在佛珠上的灵体。” “佛珠?”罗钰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那串传家宝?” “不错。 ” 罗钰回忆了片刻,有些若有所思起来,“如果是寄身在佛珠上的灵体,那应该是一只缚灵,灵体比一般的灵体强大,唯一的缺陷是不能随意游走,一旦佛珠破碎,她就会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殷衡微眯起眼眸。 “是的。”罗钰想了想,缚灵这种东西并不会轻易产生,他只在一些古籍中看过这种情况,对于这只难得一见的缚灵也非常好奇。 但想到先生对于这些东西的厌恶程度,他忍不住开口,“如果是佛珠的缚灵,会受佛珠约束,应该没有什么危害,我想殷家的传家宝是这串佛珠,一定有什么用意。” “通常缚灵只寄居在宝物上,这件佛珠肯定还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不然也不会被奉若瑰宝,先生不妨先把佛珠留下来?” “或者,先生可以等我出院,到时候我再好好研究一下这串佛珠?” 殷衡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罗钰听着嘟嘟的电话盲音,也不知道男人到底有没有考虑他的建议,不过,到底是失而复得的传家宝,应该不至于因为寄居着讨厌的灵体就扔掉或者毁掉吧? …… 慕容蓁回到长乐宫,坐在寝殿的矮榻上,将大灯摆放在金丝楠木浮雕翘头案上,可是,不管她怎么摆弄,那盏灯都没亮起来。 “为什么现在不亮了,难道是还有什么机栝?“ 捣鼓了好一阵后,原本会发光的灯怎么也亮不起来,公主一手支着下巴,黑鸦鸦的青丝滑落在雪白的脸颊上,水眸中露出一丝沮丧,这盏灯发究竟怎么样才会发光? 作为一只古老的女鬼,公主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电这种东西。 接着,她又把灯全部拆开研究了一下,将每个零件都扒拉了个遍,这个摸摸,那个看看。终于,大灯彻底宣告报废了。 公主:“……” 她还没有弄明白发光的原理呢! 想了想,她突然坐直身体,这栋房子里有这么多灯,总有一盏是能亮的吧? 慕容蓁再次飘出空间,目标很明确,直接朝着灯亮着的房间去。 她飘进去的时候,男人正在浴室里准备洗澡…… 公主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两旁发光的壁灯观察,压根没有注意到正在脱衣服的男人,或者说注意到了,也完全不在意。 反正他也看不见她! 殷衡衬衣纽扣刚解开一半,动作微滞,在慕容蓁还在考虑怎么下手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出去!” 男人的嗓音低沉冷凝、浑厚磁性,在安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 慕容蓁认真看灯,不为所动。 过了几秒,她猛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男人,伸出纤长的食指指着自己:“你你你、你是在和本……呃,我说话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鬼吗?”男人也偏过头来,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凛冽平静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鬼?他说得是鬼?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尽管男人态度冷漠,但慕容蓁眼中还是迸发出异样的兴奋神采,飘到男人面前,伸手在男人眼睛前面晃,手腕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真的能看见我?可是你之前为什么假装看不见?是因为害怕我?” “你放心,虽然我是鬼,但我是不会害人的,不然我早就害你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你的家人呢?为什么一个人住这里?” 公主殿下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太久没人陪她说话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看见她的人,公主这时想用绳子把眼前这个男人捆起来,不让他出门,让他天天陪她说话。 当然,这是不行的,这样这个男人会很快抑郁而亡。 她要给这个人留下个好印象,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只恶鬼。 她说了一长串,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啊,初次见面,忘记给你见面礼!” 她话音一落,房间里就出现一颗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黄绿色、深紫色、橙红色和浅蓝色的珠子,隐隐散发出美丽神秘的光芒。 慕容蓁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这些夜明珠都是她很喜欢的。 可是,她游荡了一千多年,这是第三个可以看见她和她说话的人,要不是怕他被吓跑,她才不会轻易把宝贝送人呢。 “看到了吧,我不是恶鬼,恶鬼怎么会送宝贝……” “抱歉,女鬼小姐,”殷衡突兀地打断她的话,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连打断人说话的样子都矜贵优雅,只不过他神色淡漠,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那些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不管你是好鬼还是恶鬼,我都没兴趣,请你立即出去。” 慕容蓁明艳的笑容收了起来,她生前是西燕最受宠爱的公主,一直被父皇母妃视作掌上明珠,养成了骄横肆意的性格。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用鞭子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 可是,西燕已经灭国了,骄纵蛮横的宜蓁公主也在漫长的岁月中,磨平了棱角。 她难过地眨眨眼,问:“你会不会翻窗户逃走?” 男人顿了顿,视线落在她溢满水光的眼眸上,语调冷冽而沉静:“我想,女鬼小姐,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现在该走的那个应该是你。” 这么说他是不会逃走了? 公主直接忽略掉什么“该走的”之类的话,脸上重新展露出笑容,只要知道这个男人不会离开就好,她大方地飘身出去,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要一直叫你喂?”公主飘到墙边停下来,大有一副不回答她,她就不出去了的无赖架势。 “殷衡。”出乎意料的,也许是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也许是为了打发她,男人竟然直接回答了。 殷衡? 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公主满意了,原来这个男人叫殷衡? 不得不说,她与姓殷的人还真有缘。 慕容蓁退出浴室后,心情依旧难以平复,就像在沙漠中茕茕独行了很久,终于看到另一个人影了一样。 有人能看见她,真是世间无比美好的事。 她哼着小调,兴高采烈地到处飘,发现无事可做,最后又飘身到书房。 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让它飞到书桌上,接着一阵风刮过,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本来只是想打发时间,等男人洗完澡,结果公主凑过去看,看着一堆洋文当即发懵了。 她记得异国使节和传教士来中土的时候,递交的国书上就是用的这种文字,难道那个男人是鸿胪寺的官吏?否则,平常百姓怎么会有这些藏书呢? 可惜,佛珠历经一千七百年,从皇帝妃嫔、权臣名将、诗人画匠……到歌妓名伶、贩夫走卒应有尽有,这还是佛珠第一次落到处理外邦事务的鸿胪寺官吏手中。 她完全看不懂这些外邦文字。 公主又故技重施,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让它飞到桌上。 这本书上的字倒是很眼熟,不过,上面很多字依然不认识,缺胳膊少腿的,一直自诩博学多识的公主殿下眼皮子跳了跳。 她只是睡了两百年而已! 她一本本地看过去,想找一本自己能看懂的,发现这些书籍许多根本没有封面,而且很多都是船舰和奇怪的铁鸟图片,不知不觉中,桌上和地上已经堆满了书籍。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 正在看书的慕容蓁抬头,正好看到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跨进来,然后是高大挺拔的身躯,男人在门口站定,大概是才沐浴过,黑色短发还带着水汽,露出刀裁般的鬓角,侧脸竟然有种凌厉至极的美感。 从仰视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弧线冷厉倨傲的下颌。 他原本直视前方的,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又偏头看了过来。 视线先是冷漠扫过一地乱七八糟的书籍,然后垂眸看向她,似乎在问她在做什么。 “殷衡,你沐浴完啦?”公主一脸笑容,赶在他说话之前先开口。 偷看别人的书被抓个正着,慕容蓁却很厚脸皮,一点也没有尴尬。 她站起身,红色留仙裙袖摆一挥,书桌上和地上的书全部原封不动地飞回了书架。 哗啦啦的书籍在书房里乱飞,每一本书都回到原本的位置,丝毫不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都不会发现这些书被动过。 “放心吧,我都没有给你弄乱的。”公主笑盈盈地说,朝他飘来,伸手去扯他的衣袖,“不信你检查一遍……” 还没有触碰到衣袖,指尖就是一僵,男人清冷的视线就缓缓下移,锐利如剑,扫过她伸来的半透明五指。 公主的手僵在半空,虽然这个男人和别人不一样,可以看见自己,但并不代表她能触碰到他的实体,她又缩回手背在身后。 似乎是被男人冷漠的目光伤到了,她仰起头,委屈地解释道,“我不是那种吸走男人的精气的女鬼!” 公主一双眼眸微红,这样的美人盈盈含泪的样子,任谁都狠不下心让她委屈难过。 西燕慕容氏在历史上称得上是美人辈出,历代皇帝都少不了“美姿仪”,“俊美奇伟”“体貌闲丽”的记载。 慕容蓁更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生的雪肤乌发,体美容冶,若非如此,世人也不会总是说她红颜祸水。 美人的一颦一笑,都让人恍惚失神,她嗔、她怒、她喜、她恼,都势必要让男人神魂颠倒才甘心,就是委屈的时候,也是含情凝涕,梨花带雨,美得千娇百媚又楚楚可怜。 可惜,殷衡深邃冰冷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对视她清澈的眼睛,语调淡漠:“抱歉,女鬼小姐,我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男人,你的眼泪在我这里毫无用处。” 慕容蓁见男人完全不为所动,顿了顿,只好收起了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不过是假装委屈罢了。 公主在世间飘荡了一千多年,男人见的多了,都是一些看不得美人楚楚可怜的笨蛋! 不过,这个男人似乎要聪明一点? 慕容蓁飘身到宽大沉黑的书桌边,直接毫无形象地坐在书桌上,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男人:“阿蓁!” “阿蓁?” 第7章 阿蓁,我的名字 公主点点头:“我的名字,阿蓁!” 总是叫她女鬼小姐,女鬼小姐,难听死了! 她面前凭空出现一张纸和一支毛笔,毛笔悬立在半空,在雪白的宣纸上缓缓写出两个字——阿蓁。 字迹清丽,灵婉飘逸。 “我是寄居在佛珠上的契灵,可不是一般的女鬼。” 公主觉得女鬼什么的,一听就坏坏的,她随口给自己诌了一个身份。 早知道她就该像以前一样说自己是仙女,可惜在浴室的时候,发现有人能看见自己太激动了,都忘记说谎了。 公主有些懊恼地想。 “契灵?”殷衡看着她,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平静的反应,反而让公主不禁有些愣了,一双波光盈盈的眼眸里全是茫然,知道了,然后呢? 见男人走向书架的方向,她飘过去,不远不近地跟在男人身后,嗓音娇啭清灵:“你不再问问别的吗?比如我生前是什么人?比如我当鬼多久了?比如我是怎么死的?” “再比如我为什么可以变出这么多宝贝来?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男人没有回头,走到巨大的黑檀木书架前,清冷的目光掠过小叶紫檀木匣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为什么?” 公主缓缓摇头,神色很是严肃,很是郑重:“这些当然不能告诉你。” 殷衡:“……”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要知道,你得到的佛珠是多么神奇的宝贝,相当于得到无尽的财宝,怎么样?高不高兴?” “不过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当然也没有免费的早餐和晚餐!所以,你得每天帮我做事才行。” 在以前,无数人了为了佛珠这样的奇宝争得头破血流,就连坐拥天下的皇帝都不能免俗,他们看不见她,只以为佛珠可以给他们取之不尽的财富…… 有的人贪婪,得到佛珠的好处,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一而再再而三,最后招来杀生之祸。 有的人老实愚笨,不懂怀璧其罪的道理,通常她不会再给这样的人变出宝贝。 还有的人一开始既聪明又有分寸,可是,时间久了,也会渐渐迷失在佛珠给人巨大的诱惑中,忘记初心。 但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会将佛珠奉若珍宝,顶礼膜拜。 那么,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正想着,就看见男人已经打开了木匣,冷淡随意地开口了,口吻平静得近乎不屑:“我对这些没兴趣。” “没兴趣?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钱?就算是皇帝也不会嫌钱多的,而且,我的要求很简单,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你送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就可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在心里面悄悄地想,这只女鬼太吵了,明天就叫道士或者和尚来把她抓走?” 公主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猜测,因为,她以前没少干吓人的事,那些人都会请和尚和道士来抓她。 殷衡没说话,垂眸端详着那串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佛珠。 相比之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佛珠,看起来古朴的手串,难怪会一代代流传下来,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是稀世珍宝。 只是,到底要把这串佛珠送去哪里保存,他暂时还没有想好,尤其是佛珠寄居着一只很可能会惹是生非的女鬼。 端详片刻后,他又将那串所谓的传家宝放回书架。 公主就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不无得意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那些道士和尚是对付不了我的,我比他们更厉害!” 殷衡脚步一顿,站在卧室门口,回头神色淡漠地看她:“说完了吗?女鬼小姐。” 公主摇头:“没有!” “……” “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大家都不说话,你不会觉得很安静很无聊吗?”看着男人清冷的脸上隐隐透出不耐,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恶趣味。 殷衡道:“我可以给你提供食物。” 慕容蓁眸光一亮,她就说嘛,只需要一些好吃的就能换来价值连城的宝贝,这样的诱惑,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拒绝呢? “那你想要什么?金子?银子?珠宝?美玉?瓷器?书画?古籍……” 慕容蓁看着男人,水光潋滟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男人的神情,很是好奇他的答案。 “我的要求很简单,”殷衡漆黑深邃的眼睛直视她,一字一句,缓缓道:“第一,从现在开始离我十米远,第二,不许进我的卧室,第三,不许再说话。” 这就是他想要的?就让她离远点? 公主立即摇头,一脸不满:“你真是个贪得无厌的男人,只答应了我一个要求,却要我答应你三个要求?我不同意!” 殷衡眉眼疏漠,微挑眉:“你可以选一个。” 公主想了想,然后有些好奇地问,“你先告诉我,十米远是多远?” 殷衡看了眼她身上古色古香的装束,言简意赅地回答:“三丈。” 这么远? 公主心中权衡了一番,选了一个最能接受的:“好吧,那我不进你的卧室,总该可以了吧。” “可以。”殷衡伸出修长的手,面无表情地将卧室门关上。 “碰!” 慕容蓁站在外面,懵逼地看着那道忽然关闭的门,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她为什么要做选择?她是鬼啊!她明明可以都不选。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给出了两个她绝对不会选的选项,再给一个她能接受的,把她带沟里了。 …… 几天下来,慕容蓁渐渐摸清楚了殷衡的作息规律。 早上,他会很早起床,用完早膳,然后坐车去鸿胪寺(公主猜测是这样),晚上有时候申时左右就回来,有时候子时左右才回来。 不过他还是信守诺言,每天早上都让人送来丰盛的早餐,各色各样的主食、菜肴和甜点应有尽有,尽管每个菜都袖珍精致,但也足够七八个成人的分量。 想不到睡了两百年,外面的菜色已经丰富到这个地步了。 在西燕还没有覆灭的时代,即使是宫廷御厨烹饪出来的菜肴也算不得多么丰富,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丰富多样的食材和佐料。 后来随着商队不断往返西域和南海,带回来许多外邦蔬菜水果的种子,海商们又用茶叶丝绸到海外换回来了各种香料,菜品才逐渐丰富起来。 她随着佛珠辗转飘零一千五百年,从宫廷御宴到民间小食,尝过的美食不计其数,也不得不说,殷衡家的厨师做菜很好吃。 慕容蓁就这样每天都跟在殷衡身边飘来飘去。 殷衡在浴室,她就在旁边摆弄花洒,一脸惊奇,“殷衡,它为什么会有热水冒出来?” “殷衡,这个黑色瓶子里是什么?怎么打开?” “殷衡,真的不能看你洗澡吗?” 殷衡在书房或者在沙发上看书,她就凑着脑袋过来看:“殷衡,你在看什么书?” “殷衡,这个字是什么?” “殷衡,你的手指拿开一点,你挡住字了。” 殷衡打电话,她就飘到旁边盯着手机瞧:“殷衡,这个小黑块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人在里面说话?这是传说中的顺风耳吗?” 公主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 尽管大多数时候,殷衡都不会回答她,就像把她隔绝在外一样,无视她,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但是慕容蓁依旧自娱自乐。 殷衡不理她,她就会故意捉弄他。 把他的牙刷毛巾藏起来,在他拿东西的时候把那个东西突然移开,等他看书的时候,拿出一支胡笛在他耳边大声地吹…… 只要殷衡看着她脸色冷下来,她就立即笑眯眯地把东西还回来,然后故意逗他说话。 慕容蓁狡黠又无赖,总是能控制好尺度,在把男人彻底惹生气之前,就及时收手。 万一真把男人激怒了,也不管佛珠手串是传家宝,找一个深山老林或者沙漠扔掉,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 九月,天气慢慢转冷。 早上,慕容蓁一如既往地蹭殷衡的早餐。 殷衡坐在餐桌上方,慕容蓁就围着餐桌飘,把自己想吃的东西一起收进空间。 看着落地窗外漂亮的绿化带,慕容蓁凑到殷衡身边,好奇问:“殷衡,你怎么不戴上佛珠呢?” 殷衡眼也不抬,用完了早餐,用雪白干净的餐巾擦拭唇角,“我没有兴趣带一只鬼出门。” 一下就被揭穿了小心思,慕容蓁也不尴尬,只是很郁闷道:“为什么不带上我?我不会给你闯祸,你忙的时候我保证不会去烦你,还可以帮你带东西,你这么有钱,遇到危险,还可以帮你对付坏人!” “你是说帮我对付……坏人?”殷衡终于偏过头看了慕容蓁一眼,曲起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推了推金丝边眼镜。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蓁总觉得他的语气说不出的讥诮和讽刺。 难道是不相信她? 虽然她是不可以触碰到实物,佛珠也不允许她伤害无辜,但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为了能跟着出门,公主殿下点头,极力表现自己的能力:“没错!我可是一只很厉害的女鬼,灵力高强,不信你看。” 慕容蓁说着闭上眼睛,然后蓦然睁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闪过厉光。 一瞬间,四周就像有一阵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整片空间都像是扭曲了一秒,巨大的能量压缩压缩再压缩。 “碰!碰!碰——!”接连不断的炸裂声响起,所有门窗玻璃以及吊灯壁灯全部碎开,噼里啪啦中玻璃碎片溅到到殷衡面前。 无数玻璃碎片瞬间爆炸飞溅,像是漫天的刀子,将四周墙壁插得满满当当。 壁灯溅下来的碎片将餐桌上溅得满地都是,盛着菜肴的碗碟全部变成碎片,整个饭厅就像一个大型爆炸现场。 公主:“……” 咦,怎么睡了一觉,好像更厉害了? 看着一地狼藉,插满墙壁的玻璃片,被弄出几个大窟窿的天花板,有些纳闷的公主殿下,就心虚了一下。 啊这……闯祸了…… 感觉到四周的气压有点降低,特别是身边威严沉肃的男人,淡漠的脸上毫无表情,浑身却好像在散发冷气一样,她默默地飘离他。 “抱歉啊,殷衡……我的力道没有控制好,但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不是吗?呵呵。” 公主小声地替自己辩解着,已经有两百年没动用过佛珠的力量,难免有些生疏了。 一片狼藉中,殷衡端坐在餐椅上,放下手中餐巾,头顶因为被壁灯玻璃碎片砸中,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下来,流出两道蜿蜒的艳丽血痕。 鲜艳而触目惊心的血迹衬着那张冰冷英俊的脸,格外阴森恐怖,又格外的冷艳妖异,莫名的,有一种一副名画被割裂的凄美感。 他抬手,抽出一张新的餐巾擦拭眼角的血迹,摁住不断冒出鲜血的额角,凛冽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她,语气平静到了极点,可慕容蓁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所以,女鬼小姐,你打算到时候连我一起打伤?” “……” 公主又默默地飘上前,一脸关心道:“殷衡,你的头……受伤了。” 第8章 心塞的公主 等陆锦然派人来收拾残局的时候,看见满地的碎片,整个被撕开的玻璃墙,以及宛若废墟的餐厅,俊秀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这是……有人袭击了别墅? 目光从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扫过,这些玻璃质地坚韧,可以防弹防爆,就算碎裂开来,里面还有几层夹胶和纤维丝,不至于变成一块块的碎片。 可是现在,这些玻璃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震碎,全部变成一块块的玻璃碎片和粉末,他扫视一周,似乎只有餐厅的玻璃是这样。 更奇怪的是,他们先生只是叫人清理这里,却没有让他们去追查什么人。 显然,先生知道这一切都是什么人做的。 陆锦然的目光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医生正在处理伤口,男人眉眼深邃沉冷,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淡抿,浑身的压迫感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很久没有见到先生愠怒的样子了,他一向都是冷静的、从容的,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这并不意味着他脾气好,相反,他脾气一向不好,之所以很少生气,是因为很少有脱离他掌控的东西,很少有敢违背他意愿的人,也很少有能让他情绪起伏的事。 并且,生气这种情绪在他看来是无能的表现。 他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谁把先生打成这样? …… 而,罪魁祸首慕容蓁抱着膝盖,默默坐在沙发的一头,垂着小脑袋,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儿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向正在被两名医护人员清理伤口的男人。 殷衡的衣襟上都是血,黑色的西装外套被染成了更暗沉的黑,雪白的衬衣领口也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鲜艳刺眼。 那些像是大夫的男人,正在围在旁边,拿着工具,轻手轻脚,有条不紊地清洗伤口和敷药。 皮肉里的玻璃渣子被清理出来的时候,慕容蓁看着都有些疼了,如果不是男人额头上的薄汗,紧绷着下颌线,偶尔会微微皱一下眉,她还以为他感觉不到疼呢。 她收回视线,难得乖乖地没说话,更没有去吵殷衡。 不一会儿,医护人员就仔细谨慎地包扎好伤口,看向助理陆锦然:“殷先生的伤口并不深,只不过创伤面有些大,这几天注意不能碰热水,防止感染……” 交代完注意事项,医护人员就被陆锦然亲自送出了门,几人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客客气气地出了门,然后被司机开车送走了。 等他们走了,慕容蓁低垂着小脑袋,闷闷开口:“殷衡,我把事情搞砸了,所以,我不可以跟着你出去了,对吗?” 殷衡瞥了身边情绪低落的小女鬼一眼,眼眸漆黑深沉,沉默了几秒,淡淡开口,“你很想出去?”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生气,慕容蓁眼睛一亮,一张脸鲜活明艳起来,她转头看向殷衡,笑着问:“可以吗?” “不可以。”殷衡冷酷地吐出三个字,斩钉截铁地拒绝。 慕容蓁的笑容立即垮下来:“……哦。” 不一会儿,陆锦然又走回来,看着坐在沙发上威严沉肃的男人,温声开口:“先生,早上八点半的飞机,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现在的样子,似乎也不适合出行啊。 殷衡没多说什么,“行程暂时取消,另外,把我办公室的文件送过来。” 等陆锦然开车去取文件的时候,家政人员已经来把餐厅打扫干净,殷衡上楼换下沾染上血污的衣服。 慕容蓁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要进浴室,立即开口提醒:“殷衡,你要洗澡吗?可是你的头还不可以碰热水。” 殷衡正在松领带,听到女鬼的声音忽然驻足,慕容蓁差点撞上去,虽然她是透明的,撞上去也不过是从男人身体穿过去,不过她还是一个急刹,倒退到距离男人一米的地方,疑惑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 男人回头看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冷冽的视线下移,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脚下的地板。 慕容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又不小心跟着飘进他的卧室了。 刚刚不小心把殷衡弄伤了,公主心虚着呢,只好在男人淡漠疏离的目光中飘出去,出去前还回头补充道:“不可以洗头发~” 慕容蓁在门外转了一圈,就闪身回到了佛珠空间。 她在太医院的内库房中翻来翻去,终于找出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佛珠的第三十七任主人是一个医术高明的游医,慕容蓁跟着他三十多年,学了很多东西,除了给人把脉,基本上将老游医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 偶尔她会顺走一点游医炮制好的中药材,然后再给游医几枚金锭,这样,即使游医经常给穷苦百姓义诊,也可以维持生计。 她从药材架上抓了一副药,然后又准备了一些滋补的药材,像是阿胶、灵芝、人参、燕窝……之类,通通都准备给殷衡补身体。 做完这些,慕容蓁拍干净手上的药渣,又用药材柜旁边书案上的毛笔和宣纸,写了一张字条,上面详细地说明了熬药的方法和服药禁|忌。 飘出空间,她把药材和字条放在厨房里,看了看空旷的厨房,似乎殷衡只有偶尔进这里从冰箱拿东西,这间厨房基本只是一个摆设,想了想,觉得不妥,她又收回来,飘去客厅,把东西全部放在客厅显眼的茶几上。 确保待会儿殷衡一眼就能看见后,公主殿下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觉得心里的愧疚少了一丢丢。 余光一扫,她在客厅的沙发缝里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公主凑过去,仔细一看,是个长长的遥控器。 慕容蓁记得,殷衡房间里也有这种小东西,每次他一按上面的按钮,房顶的灯就开启,或者窗幔就自动滑开。 这东西和殷衡的手机一样神奇。 反正又不小心弄伤了人,接下来都要被佛珠关禁闭了,她干脆把这个她好奇已久的东西带进去好了。 慕容蓁将遥控器从沙发缝隙里移出来,然后用灵力戳了戳上面的按钮,挨个给戳了个遍。 可是,这一次,头顶的灯也没有亮起来,窗幔也没有关上,玻璃墙也没有变色,那这个是操纵什么的? 正在她准备先弄进空间再研究的时候,身后蓦然传来男人陌生而浑厚的声音,一字一句,字正腔圆:“近日,澳大利亚政府正在各高校中,采取应对外国干预的措施,包括保护敏|感领域研究,组建特别工作小组……” 慕容蓁被这突如其来又铿锵有力的声音吓一跳,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面墙上一直挂着的黑色大镜子,镜子里出现一个国字脸的西装男人,面带微笑。 公主瞬间闭上眼睛,尖叫:“啊——鬼啊!” 公主殿下还是一千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别的“鬼”,只要有佛珠在,她出现的地方,是不可能有别的鬼魂,但是,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鬼”!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只“鬼”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甚至比佛珠还厉害! 她用巨大的沙发飞过去砸那面大镜子,然后惊魂未定地藏进佛珠里,深怕被其他的鬼吞掉。 刚刚换了一身衣服,殷衡就听见楼下传来慕容蓁惊恐欲绝的尖叫,紧接着又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动作顿了一下,从来没有听见过女鬼如此惊恐的声音。 殷衡蹙眉,等他快步下楼的时候,整个客厅已经一片狼藉了,沙发嵌进墙里,茶几砸得支离破碎,房间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全部都砸到液晶电视上,在那里堆积如山。 他站在客厅中央,视线扫视一周,没有发现那只女鬼的踪迹。 陆锦然驱车回到西山别墅,拿起公文包走下车,刚刚走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地狼藉。 这……又发生什么了? 他愣愣地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殷衡,一时间俊秀的脸上都有些怀疑和惊讶。 殷衡听见开门声回头,镜片下的目光淡漠,神色平静,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文件都拿来了?” 能成为殷衡的“心腹”,陆锦然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他很快就收起了眼底的疑惑,“是,另外还有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也一并带来了。” 殷衡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让人把一楼重新装修一遍。” “……那这几天?” “去公寓。” 陆锦然立即会意。 殷衡在总部大楼附近有一套公寓可以临时休息,只不过,他很少在那里住,这是陆锦然发现的一个规律,先生似乎不喜欢住在繁华热闹的地方。 至于在天鹅湾、城南和第九区的房子,都在郊区,离总部大楼太远,虽然安静但交通不方便。 他又给家政打了一个电话,虽然公寓那边有人定期打扫,但这么久没住人,需要再仔仔细细地清洁一番。 等陆锦然去车库取车的时候,殷衡在客厅里站了好一会儿。 他神色冷漠地扫视满地狼藉,镜片下漆黑的眼眸眯起来,那只女鬼又闯了祸,所以躲了起来? 收回视线,刚准备上楼,余光却瞥见被茶几碎片压着的宣纸。 殷衡缓缓走过去,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抽出那张纸,上面是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字迹高逸清丽,柔美灵婉,虽然全部是繁体字,不过,也不影响阅读,上面的内容是一张医嘱。 他微微挑眉,抬手在一堆被砸坏的东西中,翻出几个黄色牛皮纸包裹的包裹,每一个包裹上细心地贴着名字和用途。 …… 慕容蓁回到佛珠中,心有余悸地趴在寝殿里的大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任由黑色绸缎般的长发披在背后。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那只鬼已经离开了吗? 慕容蓁做了一千多年的鬼,却从来没有见过别的鬼魂,第一次这样猝不及防地看见,受惊不轻…… 毕竟,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别的鬼!现在的她,灵力大损还没恢复,万一打不过,被吃掉了怎么办? 说起来,作为一只怕鬼的鬼,公主殿下觉得还挺失颜面的。 “对了!那些药!”公主忽然想起来,自己砸那面大黑镜子的时候,把那些药全部砸过去了。 公主坐起身,有些懊恼和挫败,这下好了,佛珠已经彻底将她关起来了,她不能再送一份药材出去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弄伤了人,又要被佛珠关几天禁闭? “佛珠啊佛珠,殷衡肯定越来越讨厌我了,他肯定不会带我出去了。” 飞顶圆帐垂下鲛纱镂空花鸟纹的纱幔,公主趴在金丝楠雕花大床上,幽幽地叹口气。 有点心塞。 第9章 他不要佛珠了? 陆锦然驱车前往盛湖湾公馆,修长的手握着方向盘,车开得很平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到旁边的那袋子中药上,在密闭空间中,中药味道变得尤其浓郁,就算不打开看,也能知道里面是中药材。 可……西山别墅里面怎么会有药材? 陆锦然眸光微闪,作为殷衡生活助理,又住在不远的7号院,可以说对殷衡日常行程安排了如指掌,实在是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抓了中药? 难道是……网购? 先生也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在陆锦然的认识里,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先生除了参加一些拍卖会,偶尔网络远程竞拍,还没有网购过什么东西。 更古怪的是,先生竟然要让他送去检测这些中药的碳14残留量和半衰期?难道这些药材存放的时间久远到需要借助考古技术判断年代? 陆锦然联想到这段时间先生的异常,第一,饭量莫名其妙大增,第二,频繁更换手机、电脑、电灯……以及各种家具家电,第三,开始了网购…… 再联想到那天晚上罗铭回去时,在车上说的话:“唔?你问什么病啊?算是殷家男人的遗传吧,严谨,刻板,甚至有些冷酷、固执,没有人情味,过分要求卫生习惯,一切务求井井有条,听说先生的父亲也患有严重的强迫症,最后严重到精神分裂。” 所以,先生的强迫症严重到已经有精神分裂的迹象了? 一旦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他都可以意料到殷氏该有怎样的动荡。 想到这些,陆锦然通过后视镜看了后座上的男人一眼。 他正靠坐在后座上,没有像往常一样闭目养神,目光似乎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眸黑沉沉的,让人探不出任何情绪,诡异的是,以往出门都会戴上眼镜的先生,这一次,竟然没有戴眼镜。 似乎察觉到他的探究,男人声音低沉了几分:“陆锦然。” 低沉,淡漠,清冷的嗓音,没有丝毫波澜的语调,却让人感到一丝不虞和警告。 正出神的陆锦然有些尴尬地收回探究的视线,直视着前方,开始认真地开车,“抱歉,先生。” 殷衡注视着车窗外的道路,没有戴金丝眼镜,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完全露出来,右手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 从戴上这串佛珠的那一秒起,即使不戴阴刻符文的眼镜,双眼再也没有以往的灼痛感,从进入市区到现在,没有看见一只灵体,不管是张牙舞爪的,还是灰蒙蒙的一团,视野是前所未有的干净和清晰。 这串佛珠不仅住着一只女鬼,还能驱灵辟邪? …… 殷衡头上的伤口过了几天,已经完全结痂了,不用缠上一层纱布。 夜晚十一点半,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进入了梦乡,而对于一座纸醉金迷的城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绚丽的霓虹灯在黑夜里闪烁,远处的江水盛满光华,高楼大厦倒映其中,波光粼粼,车辆在纵横交错的公路上排成一条条长龙。 殷衡洗完澡穿着黑色家居服,刚走到客厅,在看到茶几上的佛珠手串时,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这是第九天,慕容蓁仍然没有再出现,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样。 对此,殷衡并没有多少意外,即使是灵体,在世间存在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最终都会烟消云散,或长或短,或早或晚。 不过,从戴上佛珠手串到现在为止,他再也没有看见过其他灵体,佛珠似乎不仅能让其他灵体无法接近,也能让他的眼睛恢复正常,不再看到任何灵体,不再灼热刺痛。 殷衡走到茶几前,刚准备拿起佛珠手串,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动作顿了顿,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佛珠手串戴上手上。 “殷衡!”清灵娇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欢喜。 殷衡回头,偌大的客厅一览无余,沙发、茶几、地毯、吊灯……没有女鬼飘来飘去的身影,空旷而安静,显得格外寂静冷清。 是幻听么? 殷衡蹙了一下眉,大概是女鬼经常在耳边叽叽喳喳,以至于他几乎习惯了她时不时地冒出来,习惯了她围在身边说话,也习惯了她的空灵娇脆的声音…… 显然,这不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样也好,那只女鬼永远消失,他的生活恢复原来的样子。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了。 电话一接通,陆锦然的声音就传过来,“先生,那些药材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虽然看起来很新鲜,但是通过对碳14的残留量和半衰期测定,其中一部分药材生长的年份大概在公元317年左右,上下误差不超过十年,另外,鹿茸的年份大概在公元680年左右,燕窝大概在公元1040年左右……不过,这些药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保存得如此久远,没有碳化或者腐烂,甚至药性和新鲜程度和刚刚炮制好药材一样。” 陆锦然也很奇怪,这些药材究竟用什么保存方式,才能存放这么久? 殷衡没有解释的意思,淡淡道,“我知道了。” 对于药材久远的时间,殷衡一点也不惊讶,让陆锦然去做测定,不过是为了印证他心中的那个猜测而已。 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不管女鬼是什么身份和来历,都不重要。 电话那头的陆锦然略带迟疑地询问:“那这些药材要怎么处理呢?” 沉默片刻后,男人淡漠地吩咐一声,“扔了。” “是,先生。” 刚挂断电话,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看着来电显示,殷衡眼眸微凝,英国那边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半,史密斯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通讯有短暂的延迟,接通片刻后,电话那边响起了流利醇正的英式英语,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责,“先生,对不起,少爷今天受伤了。” 电话另一端,头发斑白的史密斯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禁闭的大门,刚刚说完,就有些忐忑地等待着男人的反应,握住电话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发生什么事了?”静默了片刻后,男人的语气沉了几分。 史密斯立即道:“今天下午马场的时候,少爷从马背上摔下来,右手手臂和头受到了撞击,现在昏迷不醒,正在医院进行抢救。” 他说完,就紧张地等待男人下一步的指示和命令。 殷衡握着手机,漆黑的眼底没有一点温度:“照顾好殷晏,在我抵达医院之前,派人在病房外面守好,不准任何人接近,另外,把医护人员监视起来……” 挂了手机,殷衡又给陆锦然和孟书彦分别打了电话,安排好接下来的事。 电梯从二十九楼徐徐往下,两扇门刚刚开启,陆锦然已经等在了外面,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一看到他就立即跟在后面开口:“先生,东西都准备好了。” 殷衡走出电梯门,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外走去。 门口已经等着几辆通体漆黑的车,陆锦然上前两步拉开中间一辆的车门,等殷衡坐上后座,他又开门坐到副驾驶上。 穿着西装的司机认真地开着车,陆锦然给机场那边打电话,很快,车就风驰电掣地开上了高架桥。 “先生,那边的人已经调查过了,没有什么人为的线索,应该是一场意外……” 夜色笼罩,路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闪烁的霓虹灯偶尔照进来,殷衡面无表情道:“应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起伏的声调,却让人感受到男人毫不掩饰的不虞。 车内有一秒的安静凝滞,陆锦然顿了顿,自知失言了,殷衡最不喜欢听“应该、可能、也许……”之类的词,这代表着不确定、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断以及无能。 “抱歉,先生,我会让人继续调查。” …… 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串佛珠手串还静静地躺在公寓卧室的茶几上。 慕容蓁被佛珠足足关了十天,又是保证以后不会乱伤人,又是说要好好弥补被她弄伤的殷衡,终于哼哧哼哧地从佛珠空间里爬出来。 “殷衡,我给你带了很多补药来啦!”公主高兴地大声喊,接着,“咦?” 她左看右看,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而冰冷的房间,这又是哪里? 房间是冷色调的,家具和装饰几乎全是冷冰冰的,白色的沙发和窗纱,深灰色的窗幔,白色的曲形扶手楼梯……尽管如此,却不让人感到单调,反而看起来高雅、通透、干净。 可是,这不是西山别墅啊! 房间很安静,“啪嗒”“啪嗒”“啪嗒”几声,悬浮在半空中的药包全部掉在地上。 难道是殷衡太生气了,直接把佛珠手串转手送给别人了? 这个念头掠过脑海,慕容蓁瞬间僵在原地,震惊、无措又失落,殷衡不要佛珠了吗?讨厌她讨厌到传家宝都不要了? “殷衡?” 公主不死心,穿过一堵墙,跑到其他房间去找,卧室里面没人。 “殷衡,你在洗澡吗?”公主又跑去浴室,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所有房间里面都没有人。 而且,这个地方很陌生,也不知道究竟又是谁的家? 公主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失落沮丧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收拾好低落的心情,开始打量着周围。 现在应该是晚上,四周很黑,没有人,也没有开灯,但是玻璃墙外面的天际似乎有红光。 慕容蓁慢慢飘过去,飘到落地窗前,看见整座城市繁华而绚丽的夜景时,几乎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住了。 这里,就是她坐在殷衡家的屋顶上,向往已久的繁华之地吗? 果然很美,很壮观,很震撼!好像漫天的星河都坠落到这座城池里,盛满了璀璨光辉! 远处的高楼比她想象中的还高,因为隔得稍远,璀璨橙黄的灯光,看起来朦朦胧胧一片,楼宇之间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灯光如星如海,如梦如幻。 可是,大晚上的,住在这里的人又去哪里了? 她眨巴了一下水盈盈的眼眸,开始地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这个宽敞的新房子,总觉得这里的风格和殷衡家很像,冷硬简洁,东西都摆放得整齐有序。 比如冰箱中的东西,全部按照高矮大小品种排列,衣帽间的衣服都挂得整整齐齐,连间距也保持一致,那些叠在柜子里的衣服样子更是叠得一模一样,熨烫平整。 房间的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程式化的严谨和有序,连角落都纤尘不染。 这一层的所有房间都没人,慕容蓁飘到上一层,就是一座楼顶花园,有露天的观景台和游泳池,玻璃房里有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大圆筒,对着天空,她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上面没住人,慕容蓁只好飘到下一层,这一层的房间,还是全部黑着灯,没有人在家的样子,再往下,就离佛珠太远了,她去不了。 看起来,这三层房子的装修都是统一的,应该是一个人住的。 公主殿下飘到二十九楼的窗外,悬浮在空中,往下一看,楼下蚂蚁一样大小的车辆亮着灯,排成了一条条长龙。 也不知道,房子建得这么高,他们是怎么爬上来的? 黑暗渐渐退去,拂晓来临,日上中空,复又残阳西斜,慕容蓁坐在露台的栏杆上,和她大多数时候的状态一样,一个人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第10章 殷宴 英格兰东南部区域伯克郡的一家医院里,阳光从窗外照进六楼的房间,让整个房间变得温馨又明亮。 只是,病房里的气氛并不那么美好。 “只是手臂骨折了而已,又不是很严重的事,为什么要大惊小怪地给我哥打电话,史密斯?”坐在病床上的少年沉着脸,神色不虞。 十五六岁的少年唇色有些苍白,五官俊美如画,既有少年的挺拔细致,眉宇间又有少年的凌厉桀骜。 史密斯是个非常绅士而温和的人,面对语气不太好的少年,态度依然温和:“抱歉,少爷,我不能替您隐瞒先生,只要我有一点点的疏忽和侥幸心理,您的处境就可能很危险。” 这一次的事,很可能不是什么意外,他们监视了那几个医生私底下的来往情况,果然发现了有人在试图收买他们。 殷晏一愣,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冷:“意思是说,是有人故意害我?” 史密斯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将早餐和餐具在殷晏面前一一摆放整齐,退开两步,平静道:“是的,先生已经查出一点眉目了。” “是谁?” “叩叩叩”正说着话,有节奏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病房外面守着保镖,不许陌生人士靠近,能过来敲门的人,只能是…… “请进。”殷晏一喜,立即转过头,动作幅度一大就有些头晕,从马背上摔下来,导致他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两扇门的被打开,开门的是个身材高挑,容貌温雅的男人,他侧身站在门口,手臂微抬,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紧接着,脚步声响起,高大挺拔的男人走进病房。 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裁剪合身,做工精细考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优雅,只不过英俊的脸上神色淡漠,唇线微抿,整个人看起来威严沉肃。 “你醒了?”男人进入病房,视线就透过冰冷的镜片,准确无误地落到他脸上。 被一双凛冽沉静的眼睛一看,刚刚还桀骜的少年立即像小绵羊一样温顺下来,低声打着招呼:“哥。” 虽然是殷衡的亲弟弟,可是当和殷衡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即使是殷晏也忍不住有些害怕。 殷衡走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嗓音平缓了一点:“手臂感觉怎么样?” 尽管骨折的手臂疼得不行,但殷晏还是道:“已经好多了,医生说只要愈合得好,不会留下后遗症。”说到这里,他又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幸好当时西蒙救了我,除了手臂,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 他说完话就抿了抿唇,抬眼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男人清冷的目光正好也在看着他。 不知为何,房间有片刻的安静。 殷衡定定地看着殷晏的脸,少年神色淡定,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安,“如果他是真的无辜,我不会迁怒你的同学。” 殷晏这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当时在马场的时候,是西蒙骑的马忽然失控,朝他的马撞过来,如果是人为,西蒙的确有很大嫌疑,但他很清楚西蒙的为人,最多不过是受牵连,他不希望哥哥对自己的朋友迁怒。 他很清楚,哥哥对付人的手段绝对称得上残酷,西蒙绝对承受不起。 正在殷晏松口气的时候,就听见低沉淡漠的嗓音从对面响起了,通知他:“今天下午,我会让人给你办理了休学。” 殷晏一愣,他只是手臂骨折,出了院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为什么一定要休学?难道是还有别的事吗? 虽然连一点商量都没有就决定了他的去向,但殷晏却没有提出异议,只是抿了抿唇,问道:“休学多久?” “一学期。”仍然简洁的回答,显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 殷晏垂下眸:“好,我知道了。” 他们公学一学年分三个学期,休学一学期,对他影响不是很大,他也没问为什么一定要休学,因为他知道,殷衡这样安排一定是有道理的,有时候未必会告诉他原因。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说完话,殷晏就开始吃起了史密斯准备的营养餐。 在医院观察了几天,殷晏才办理出院手续。 这几天,尽管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殷衡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到医院来陪他。 殷晏多少有点自责,如果他和哥一样厉害就好了,不会总是被当作棋子,给他哥添麻烦。 殷晏回到里瑟顿庄园,他就读的是六年制的寄宿制公学,很少回到里瑟顿居住,但是现在,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座位于英格兰东南部伯克郡的古堡已经有很多年历史了,曾经是一位公爵的私邸,整座城堡是中世纪的建筑风格,古典而庄严。 高高的穹顶垂挂着层层烛台,圆形的拱窗和穹隆的浮雕古典而静穆,厚重优雅的天鹅绒帷幔,密实柔软的宫廷式地毯,温暖的壁炉……都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这里,是一百多年前,一位殷家的先辈留学英国后置办的产业,它见证了殷家的崛起,尽管后来殷家移民,已经不在这片土地上发展,甚至每年还要花大笔英镑保养,但里瑟顿庄园,一直没有被变卖。 他想,那位先辈,一定是个充满智慧且手段厉害的人物,在那个留学生容易被排挤歧视的时代,积累下巨大的财富和人脉。 殷晏走上二楼的卧室,让人收拾出他的一些珍贵物品,一个由子弹组成的飞机模型,这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和他一起做出来的。 还有一本相册,里面有几张全家福,其他的还有一些同学和朋友们送的礼物。 他正指挥着佣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史密斯走过来了,站在门口,轻轻叩了三下门扉。 殷晏手臂被绷带挂在脖子上,偏头看向他:“怎么了?史密斯,有什么事吗?” 史密斯眉眼温和:“少爷,前几天地下室发现渗水的情况,所以我请了几名工人来修缮。” 殷晏点了点头,“这些你看着处理就好了,花费的话,从每年的修缮费上拨。” 史密斯看出殷晏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笑了笑,又道,“刚刚修缮地下室的人,在地下室的墙壁中,发现了一个暗隔,里面有两个铁皮箱子。” “哦?”殷晏这才有了兴趣,浓黑桀骜的眉毛微挑:“暗隔?铁皮箱子?” “是的,看起来应该放了很久了,腐蚀的痕迹很严重。” “抬上来看看。” 不一会儿,两个佣人将沉重的铁皮箱子搬出地下室,放在了二楼的书房中。 史密斯戴着崭新的塑胶手套,将铁皮箱子上面堆积的灰尘仔细清理干净。 他皱着眉说:“少爷,这个箱子的密码锁已经生锈了,恐怕只能用其他办法开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性。” 殷晏没受伤的那只手上戴着手套,轻轻敲了敲箱子,又硬又厚的箱子里似乎有些空,他点头:“没关系,打开吧。” 这两个箱子大概放了一两百年了,密码锁还是19世纪流行起来的凸轮转片锁,按照时间推算,大概是在殷家买下这座古堡之后,才放进去的。 如果是殷家人留下的,那么不会在里面放什么有危险的东西。 史密斯是个很博学的人,不仅精通名酒鉴赏和水晶银器的保养,还精通各种古董文物的鉴赏和修缮,他让佣人送来了他的工具,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铁皮箱子外观其貌不扬,里面却做了特殊的处理,防水防潮,还能隔绝空气,史密斯一层层地打开,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 铁箱中全是处理好的画轴,每一幅都保存密封得极好,防止颜料被氧化,纸张应该也浸泡过药水,防霉防蛀,延长了保存时间。 他没有立即展开画轴,而是让人先把书房的窗幔全部拉上,只开启了一盏温和而不刺眼的壁灯,防止颜料被强光照耀。 殷晏站在一旁,看着史密斯换了一副崭新的手套,将画轴放在书桌上,随后极缓慢地展开画卷…… 整幅画卷色彩艳丽,自成一派,结合了水墨画的意境美和油画的写实。 奇怪的是,画中的背景竟然是中国古代的建筑物。 古色古香的房间,夕阳从窗外洒进来,满室生辉。 少女懒洋洋地趴在矮案边,宫装红裙繁复华丽,墨发迤逦在玉簟上,仪态优雅而随意,纤细的玉指正戳着小白狗,小狗趴在矮案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少女粲然而笑,眸光流转间是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画中人栩栩如生,明明是一副静态的画,却可以让人想象得到夕阳灿烂的黄昏,少女将小狗捉弄得生无可恋,然后狡黠一笑的顽皮模样,整幅画都鲜活生动起来。 画卷上没有印章,也没有题字,不知道作画的人是谁,她的衣服更像是南北朝时期的宫装,而屋内的陈设家具却是清朝中晚期才出现的。 史密斯有些惊讶,抬头看向神色清冷的少年:“少爷,剩下的还要展开吗?” 这幅古画肯定是殷家的那位先辈留下的,只是没想到,画的会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古装美人,剩下的卷轴看起来应该也差不多。 殷晏只惊讶了一会儿,就让史密斯接着打开剩下的画轴:“打开吧。” 史密斯将薄薄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才慢慢展开了第二张画。 画中天水一色,月光似乎沉在河水里,少女侧坐在画舫舷边,侧颜清冷如花树堆雪,灵蛇髻上仅有一只白玉凤钗点缀,冰蓝色的齐胸襦裙,裙幅熠熠如月华流泻,外罩的白色镂花纱衣和烟纱长披帛,在夜风中翩飞摇曳。 少女遥望着远处岸边的灯火阑珊,剪水秋眸之中隐隐带着寂寥。 画卷依然没有印章和画者的署名,只是在右上角的空白处写下“蓁蓁”两个字,笔力透背,风骨清逸。 接下来的每一幅画都是同样的少女,然而服饰和发饰混乱,有时候是南宋,有时候是盛唐……甚至各个时期的衣裙随意地搭配在一起。 少女情态或是娇憨烂漫,或是高贵优雅,或是清华冷艳,或是俏皮狡黠……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以说画画的人,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心血。 除了画卷外,铁皮箱子里还有一本泛黄的厚厚手札,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看起来像是篆文,字体尤为繁复,曲折,写法奇古。 殷晏对篆文没有研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他皱了一下眉,虽然也不知道这些画的来历,更不知道画中的少女是谁,只是殷家先辈用暗格把这些东西封存起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这些画里尘封着什么秘密。 “先把这些收起来,等晚上哥回来了,再问问怎么处理。” …… 晚上七点,夜色已经降临,两辆漆黑的车穿过夜幕,像两支利箭一样驶向港口。 后座上倚靠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扶着胸口隐隐发痛的地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旁边的中年白人男子皱眉,“今晚殷先生也会出现在晚宴上,记得好好向殷先生道歉。” 少年蔚蓝色的眼睛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摆摆手,透着有些不耐烦:“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四遍了。” 这满不在意的语气,让中年白人男子额头上青筋一跳:“听着!西蒙,你这次惹了大麻烦……” “爸,”少年慢慢回过头来,打断他,“那个殷先生不就是一个华裔商人吗?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他听殷晏说殷家祖籍中国,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殷晏的爷爷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滞留在美国,他知道殷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但他们家也不算差吧? 中年白人男子鹰眸犀利,此刻却透着一丝警告,“西蒙,殷家明面上的生意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连克洛菲亚这样庞大的军火商都不敢和殷家正面对上,所以才用手段对付你那位同学,不然,你以为你那位同学为什么被保护得这么严密?即使不能和殷家人为友,也绝对不能为敌。” 西蒙皱了一下眉。 半个小时后,两辆车终于开到目的地。 第11章 久仰大名,殷先生 到达港口的时候,港口周围已经停了很多豪车,可以看到一艘白色的游轮正静静地停在海面上,此刻,游轮上灯火通明。 登上游轮,递交邀请函后,两人便被侍者恭敬地引入中央大厅。 游轮上偌大的宴会厅是中世纪宫殿风格,装潢华丽浮雕典雅,地毯复古,层层叠叠的天鹅绒帷幔厚重庄严,大厅正中央,高高的穹顶上吊下巨大的水晶灯,灯光璀璨,无一不诉说这里的纸醉金迷,衣香鬓影。 西蒙的父亲脸上带着笑,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握手拥抱:“噢,弗兰克,好久不见!” 西蒙胸口到现在还在隐隐发疼,马蹄踹过来的时候,他先推开了殷晏,幸好他反应迅速,及时避开,否则就不是肋骨骨裂那么简单了。 他没心情陪父亲应酬,自己随便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来。 西蒙靠着沙发,缓解了一点胸腔的不适和疼痛,不动神色地打量在场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夜游轮上的安保人员很多,仔细观察,那些侍者托着托盘的手肘上的肌肉线条微鼓,里里外外的守卫格外的紧绷,给人一种严阵以待的错觉。 西蒙皱了一下眉,游轮会沿着海港行驶,虽然可以看到美丽的城市夜景,却让他们完完全全与岸上隔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时间腕表上的指针指向八点,他瞥向大厅门口,目光立即被侍者恭谨地引进来的两个人吸引住了。 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宴会厅里灯光明亮,门廊光线却稍显暗淡,男人的身形成为了一副笔挺优雅的剪影,从门廊一步步走来,一直走到光芒璀璨的大厅入口。 西蒙的视线不由上移到男人脸上,极其英俊醒目的容貌,五官中最醒目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下目光深邃凛冽,让人望而生畏。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不过二十七八岁。 西蒙猜测,这就是殷晏的哥哥,那位殷先生了吧?毕竟和殷晏长得七分像,如出一辙的俊美。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亚裔男子,面容清秀温雅,斯文细致的样子,两人被侍者引进来。 举办宴会的温彻斯老先生立即朝男人迎上去,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像是对待相识已久的好友一样。 西蒙坐得远,听不到温彻斯说了什么,男人神色冷淡疏离,却还是勾着唇,彬彬有礼地回应。 不一会儿,在场重量级的人物都陆陆续续地迎上前,热烈地和男人攀谈了一会儿,又适可而止地退开。 “西蒙。”正想着,他父亲压低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西蒙挑眉,知道这是轮到自己了,缓缓站起身,刚一动,胸口的肋骨又开始剧疼,他暗自呲了一下牙。 他跟在父亲身后,从经过的侍者托盘里端着一杯红酒过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他父亲充满歉意的声音,“很抱歉,殷先生,这次因为西蒙的失误,导致小少爷受伤,愿上帝保佑,他会很快好起来。” 西蒙微微皱了一下眉,朝男人看过去,正好撞见对上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眸,他审视他,居高临下,目光清冽而锐利。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西蒙头皮有些发麻,一时间僵在原地,这时他父亲又开口了:“西蒙,过来。” 西蒙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从容地走上前,看着眼前威严冷漠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礼貌的微笑:“殷先生,你好,很荣幸认识你。” “你好,殷晏的同学,西蒙·克罗夫次?”殷衡漆黑深沉的眼睛看着他,微微勾唇,看起来绅士而优雅,语气礼貌却疏离。 “是的,一直听殷晏说,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说到这里,西蒙顿了顿,抬起头,“关于马场发生的事,我很抱歉,请问,殷晏现在还好吗?” 少年神态坦荡,蔚蓝色的眼睛清澈干净,殷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片刻:“殷晏说当时是你救了他?” 西蒙顿了顿,“不是的,是我先撞倒了他。” 当时马场状况混乱,他骑的马也跟着失控,撞倒殷晏之后,把他也甩在地上,那匹马朝着殷晏踩过去,他下意识推开了殷晏,但是,说到底,还是他害得殷晏受伤。 “无论如何,感谢你第一时间推开殷晏。” 西蒙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位殷先生没有告诉他具体情况,但是他这样说,那就表示殷晏状况还好?而且,想必这个男人已经调查清楚当天的事,否则,他估计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猜测殷晏伤势不重,西蒙神色稍松,他爸这几天上门拜访都被这位的助理客气婉拒了,他也不知道殷晏伤得怎么样。 看情况殷先生似乎并没有责怪西蒙的意思,西蒙的父亲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来,恭谨道:“殷先生,不管怎么说,小少爷是被西蒙撞伤的,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特意给殷先生和小少爷准备了礼物,我想殷先生和小少爷应该会喜欢,请务必收下我们的一点心意。” 他知道贵重的东西,殷衡可能看不上,所以,他送的是殷衡母亲生前流传出来的画作。 他说完,站在殷衡身后的陆锦然上前一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殷衡看向克罗夫次,没有拒绝:“谢谢,我很喜欢。” 西蒙也端起酒杯,胸口因为拉扯而隐隐作痛,他动作略微僵硬,但还是按照东方人的礼仪,赔罪敬酒:“殷先生,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就要抬起手喝酒,却听到男人淡漠地开口,打断他的动作:“不必了。” 西蒙拿着酒杯,动作一滞。 殷衡垂眸,目光随意地掠向西蒙的胸口处,语气清冷:“病人就不必喝酒了。” …… 宴会结束后时间已经很晚了,天际浓黑,游轮缓缓靠岸,宾客们陆陆续续下船,西蒙和父亲坐上回去的车。 上车前,他们的人却送来了一张支票,说是殷先生的助理交给他们的。 西蒙的父亲一看,正好是他之前买下那幅画的钱,想了想,他没有推拒,只是有些失望地叹口气。 “这位殷先生看起来并不像传说中那样难相处,如果能搭上殷家的大船……”西蒙的父亲还望着车窗外有些感慨,鹰眸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不过很快,他就轻哂了一下,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庞大的巨轮固然好,但是上了船就由不得自己了。 正在此时,身后白色的游轮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响声,仿佛能刺破耳膜,让人心脏一跳。 西蒙下意识回头,却听到他父亲淡淡地对司机吩咐:“别管,继续往前开。” 西蒙皱眉,惊讶地看着自家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反正我们不能管的事。” “可是,殷晏的哥哥现在还在上面!” 西蒙还想说什么,他父亲却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放心吧,西蒙,我向上帝发誓,他肯定不会有事,你应该担心的是别人。” “嘶~”骨裂的西蒙差点被老爹拍吐血。 “噢,抱歉!我的西蒙,你还好吗……” …… 凌晨一点,伯克郡的温度已经降下来,月亮被浓浓的乌云遮蔽,预示着接下来可能会有雨,结束了游轮上的事,车队整整齐齐地行驶在道路上,陆锦然开着车,往里瑟顿庄园驶去。 忽然,安静中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他下意识伸手,才发现,铃声是从后座上传来的。 男人微仰脖子靠在后座,金丝边眼镜下的黑眸闭合着,似乎正在闭目养神,挺拔的身躯微微后倾。 听到铃声,那双漆黑的眸子睁开了。 “先生,人已经抓住了,是约瑟夫。”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醇正流利的英语,语气恭谨而从容。 “把他带过来。” 等殷衡挂掉电话后,坐在前方的陆锦然看了一眼后视镜,温声开口:“先生,已经联系过机场了,随时可以回去。” 车窗外,时不时的掠过几只雾蒙蒙的灵体,张牙舞爪奇形怪状,视野变得模糊混乱,金丝眼镜边框上阴刻的符文,几乎彻底失去作用。 殷衡阖上双眸,抬手捏着捏灼热刺痛的眉心,徐徐道:“明天早上回去。” 道路两旁的路灯和树林在不断倒退,回到里瑟顿庄园,史密斯已经等在门口了,几辆黑色汽车缓缓在大门前停下来,他就上前几步拉开了后座车门。 “先生,少爷晚上一直等您回来,刚刚才被劝回去睡了。”等殷衡下车,史密斯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也没有问今晚游轮上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而是谈起了殷晏。 殷衡脚步不顿,皱了一下眉,语气中隐隐有些不虞:“等我做什么?” 史密斯面容和蔼,笑起来眼尾的皱纹更深了一些:“少爷嘴上不说,应该是很担心你。”小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有点别扭。 他们说话的时候,约瑟夫已经被带到了宅子的地下室。 空旷的地下室中着灯,三十来岁金发男子躺在地上,浑身是伤,双手和双|腿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 他胸口起伏,剧烈地喘息着,像一条脱水缺氧的鱼,身体上无法忍受的剧痛,让他脸痛苦得扭曲起来。 约瑟夫半睁半闭着眼睛,视线模糊,迷离惨白的灯光似乎在眼前晃动,恍惚中,天花板和墙壁似乎在不断旋转,他抿了抿苍白起皮的嘴唇。 他转动着眼睛,就看见站在他身边的两个高大的白人男子,是他曾经的同伴,现在却正在看守他。 约瑟夫无力地闭了闭眼,喘口气,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来,在空旷安静的地下室中格外清晰,尽管他现在大脑有些混沌,却依然能辨别出,是皮鞋的声音,两个步调几乎一致的人大步走来。 随即,他听见两名白人男子异口同声,毕恭毕敬道:“先生。” 他颓然无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双漆黑锃亮的男士皮鞋。 高大挺拔的男人西装笔挺,宛如一尊俊美的雕塑,下颌弧度倨傲,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刺目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优雅的剪影,金丝眼镜下的一双黑眸冰冷而凛冽。 男人干净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约瑟夫却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瞳孔猛然一缩,蔚蓝色的眼底渐渐漫上畏惧,下意识地往后挪,颤抖着嘴唇吐出一个单词:“先生。” 第12章 总有一天 其中一个白人男子上前两步,站在男人身后,恭谨地低声汇报道:“先生,就是约瑟夫透露少爷的行程,让人提前在马场里做了手脚。” 说实话,当知道约瑟夫是叛徒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讶,一直以来,约瑟夫都很忠诚,能力出众,所以,深得先生信赖。 英俊挺拔的男人没有说话,优雅俯身,修长的右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捏住约瑟夫的下颚:“为什么?” 他的声音清冷而平静,语调平平,虽然是疑问句,语气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反而有些阴森,就像深夜里静静流淌泉水。 约瑟夫对上一双凌厉深邃的眼睛,他很清楚,现在任何借口和狡辩都毫无意义,他喉咙发干,后背冷汗直冒,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先生,贝拉在他们手上。” 殷衡垂下眸,唇角勾起一道讥诮的弧度,漆黑眼底一片冰冷:“因为一个女人?” 约瑟声音有些发抖,艰涩道:“不,不是女人,是爱人!” 他忍不住辩驳,对他而言,贝拉是任何女人都不能替代的,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听到那种轻蔑的口吻用在贝拉身上。 “哦?”殷衡盯着他坚定的眼睛,嗓音低沉,透着一丝淡淡的嘲弄和玩味:“爱人?真是让人感动可悲可泣的爱情。” 约瑟夫抿了抿着唇,没有说话。 “那么,约瑟夫。”须臾,殷衡慢慢开口了,轻描淡写得仿佛是在问他中午想吃什么,“想要你的爱人永远陪你吗?” 约瑟夫瞬间瞪大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男人,忍着身体的剧痛,往前挣扎,声音嘶哑:“不!求您,不要。” 男人眼底平静无波,静静地欣赏他眼中流露出的痛苦,那只手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犹如被一块寒冰包围,让约瑟夫后背上寒毛竖起, “我成全你和贝拉,你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好听却阴森的声音。 约瑟夫努力摇头,可惜下颌被钳住动弹不得。 “先生,对不起!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看在我之前一直对您忠心的份上,我愿意赎罪。” 见他眼底溢满了惊惧和绝望,殷衡冷漠收回视线,松开对他下颌的钳制,面无表情道:“带走。” 站在一边,一直屏息不出声的白人男子没说话,上前几步,抓起在地上不断挣扎扭动的约瑟夫,准备把他拖走。 约瑟夫被拖起来,大概是知道自己的下场,他拼命挣扎着转头看向殷衡,哀求道:“先生,求您,别动贝拉,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不管他如何求情,殷衡都矗立在那里,面色沉静地看着他,灯光下,宛如像一尊完美优雅的神像,不,是魔鬼,冷酷的魔鬼! 约瑟夫咬着牙,眼中渐渐露出疯狂猩红之色,像是濒临死亡的困兽。 “殷衡!你这个冷血的魔鬼,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可以随意掌控别人的生死吗?呵呵,你这个混蛋!我诅咒你,殷衡!我诅咒你,总有一天,你也要失去爱的人,体会我现在的痛苦。”他近乎癫狂。 与他的狼狈和疯狂不同,殷衡目光始终沉静,凉薄地看着他,忽然,他薄唇勾起,“让他看看那些东西,他的贝拉究竟无不无辜。” 那些东西?什么东西? 疯狂中的约瑟夫一愣,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像是猜测到了什么,又极力地排斥那个可怕的想法,以至于愣在原地,整个脑袋都空白了。 不可能,贝拉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不可能…… 殷衡提步,走出地下室,跨过狼狈的约瑟夫身边的时候,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我殷衡的弟弟,可不是用来成全你那愚蠢的爱情的。” 陆锦然跟在身后,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约瑟夫,先生最厌恶被人欺骗背叛,更厌恶愚蠢无脑的人,这两样,恰好约瑟夫都占全了。 …… 第二天一大清早,殷晏很早就起了。 下楼走到餐厅,就看见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餐,殷衡正坐在餐桌的尽头,似乎是在等他一起用餐,而史密斯正站在旁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长桌上摆着烛台,年轻男人英俊而挺拔,和身后华丽的浮雕和巨幅油画几乎浑然一体,优雅得就像中世纪的贵族绅士。 殷晏走向餐厅,史密斯就没再说话,眼含笑意,面色如常地向他问早。 殷晏礼貌地回应了史密斯,然后又看向坐在长桌尽头的殷衡。 “哥,早上好。” 殷衡的目光看向他,视线淡淡地在他手臂上扫过,嗯了一声,“早上好,坐。” 殷晏吊着手臂,走到殷衡旁边的位置上,史密斯已经帮他拉开座位,他坐下来试探地问道,“哥,今天早上就回国吗?” 殷衡用刀叉切开圆盘里的食物,没有抬眼,言简意赅地回答:“八点半的飞机。” 殷晏薄唇微张,想开口问昨晚宴会游轮上发生的事,闹得还挺大的,早上新闻说是发生了意外沉船了,但是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既然今天早上要离开,那么就表示在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不管是背叛他的人还是幕后操纵的人都解决了,在这几天的无声无息中,一切都落幕了,只有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哥……还是把他当做小孩子。 殷晏拿起餐具,拒绝了史密斯想帮忙的好意,用没受伤的左手开始笨拙的进餐。 两人没有再说话,不管是殷衡还是殷晏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安静地吃完早餐,没一会儿,史密斯就安排了两个佣人将一个大箱子抬到大厅。 “先生,这批画就是我刚刚所说的,昨天下午从地下室的暗隔中发现的。”他戴着雪白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子。 殷衡走到箱子前,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垂,视线淡淡地扫视木箱子一周,“一百多年前的古画?” “是的,初步估计,已经有一百五十年多年了。” “打开。” 以防强光直射会让颜料逐渐褪色,让两个佣人拉上厚重的窗幔,客厅的光线稍微晦暗下来,史密斯才用戴上手套的手,慢慢展开了其中一幅画卷。 画中的背景是古色古香的书房,十来岁大小的男孩规规矩矩地坐在木椅子上,正借着烛光用毛笔写字,桌案的空白处大摇大摆地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穿着鹅黄色绣银纹的飘纱衣裙,云鬟雾鬓,姝颜绝丽,歪着头看男孩写的字,黛眉弯弯,嘴角还噙着盈盈的笑。 房间里一切都很暗淡,烛光朦胧,只照亮巴掌大的地方,昏暗的画面中,只有衣着鲜亮的少女是唯一一抹亮色, 这幅画最古怪的地方是,一把戒尺漂浮在男孩左手手背上方,似乎要打下去。 殷晏和史密斯都没看懂,那把悬浮在半空中的戒尺寓意着什么,只是觉得这画,说不出的古怪诡异,又莫名的很和谐温馨。 在展开画的瞬间,殷衡冷漠的目光中急速掠过一丝诧异,须臾,他慢慢走上前,幽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画中的少女。 是她。 竟然在英格兰伯克郡的一个小镇古堡里,出现那只女鬼的画像。 片刻后,他才平静地开口问了一句:“除了画,还有什么东西?” 史密斯从另外一个盒子中,拿出一本用塑料袋重新密封好的手札:“除了这批画,还有这本古籍,但是很抱歉,先生,上面复杂的文字我不认识。” 已经泛黄的手札看起来很厚重,殷衡看了陈旧的书籍一眼,没有伸手碰,佣人送上来一双崭新的白手套。 殷晏吊着手臂站在旁边,疑惑地看着殷衡,因为向来从容威严的哥哥,竟然在看见画中人的时候,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虽然很短暂,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哥哥他在惊讶什么? 戴上手套,殷衡开始翻阅古籍,存放时间有些久,古籍纸张泛黄,甚至有些发脆。 古籍第一页,全是密密麻麻的篆文。 殷衡目光在这些奇古曲折的手写篆文上停驻了两秒,他认识的篆文不多,大多都是一些藏品上的文字,虽然不清楚古籍的内容,但可能涉及到那只女鬼,他不打算让人直接送去翻译。 “把这箱东西放进行李。” 殷晏更加惊讶地看了殷衡的背影一眼,哥哥是准备把这些画带回国?难道这些画里真的有什么奥秘? …… 慕容蓁在公寓里足足待了五天,等得无聊死了,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她坐在露台的玻璃栏杆上,任由风从透明的身体里穿过,百无聊赖地荡着裙摆,数起了楼下公路上来来往往像是蚂蚁一样小的车辆。 因为,现在是白天,公主殿下没有灯盏可以数了。 “九千九百七十一,九千九百七十二,九千九百七十三……九千九百九十四。” 数了一会儿,公主就忍不住走神了,开始自言自语,“唉,怎么还没有人回来呢?难道住这里的人也搬走了吗?” 公主殿下抬头,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和广场中心巨大的喷泉发呆。 也不对啊!她这次明明还没来得及捉弄人。 “难道是殷衡那家伙没有把佛珠送人,而是故意放在这个地方?”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听说佛珠是他们殷家的传家宝,殷衡再怎么生气,应该也不至于把佛珠送人吧? 如果把佛珠手串埋进殷家祖坟里,公主能把他家的祖坟刨了爬出来,要是把佛珠放在祠堂,公主可以在他家祠堂一天闹三次鬼,把佛珠放库房里的话,公主能把他家库房搬空。 所以,殷衡一怒之下,就把佛珠放在这个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宅子,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是,如果一直没人来带走佛珠,她岂不是要在这里待几年,甚至几十上百年,直到房屋倒塌或者易主? 这么久……公主神色黯然,很快哼一声,她才不稀罕这些愚蠢的凡人呢!一点也不! 绝对不! “该死的殷衡,我才不稀罕你了!竟然把我丢在这个没人的破房子里,最好不要等我找到你,不然,我一定要用绳子把你绑起来,天天说话吵死你。”清灵娇啭的声音里充满控诉、不满和委屈。 一向都是公主殿下嫌弃别人,这一次她竟然被人一声不吭地给抛弃了。 虽然……是她不小心打破了他的脑袋,可是,都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她保证以后不再闯祸了。 公主幽怨地想,等到她可以离佛珠飘远一点了,一定要去找殷衡,好好地折磨他,捉弄他,烦死他! 让他看不惯她却又干不掉她! 脑海里上演了一千种捉弄殷衡的方式,终于解气了,回过神来,公主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继续数来往的车辆,“呃……我刚刚数了多少来着?” “九千九百九十四。”熟悉而冰冷的嗓音从身后响起,语调淡漠沉稳。 慕容蓁吓得一个跟头从二十九楼的玻璃栏杆上栽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又慢悠悠地飘上来,双手扒在栏杆上,仰着小脑袋。 一张白皙精致的姝丽脸蛋上写满不可思议,她愣愣地看向露台。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露台上,姿态随意而闲适,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两条腿笔直修长。 他威严而冷硬,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垂,正透过金丝眼镜俯视着她,目光沉静凛冽,从仰视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弧线优美倨傲的下颌。 “殷、殷、殷衡?”公主惊喜又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殷衡看着女鬼灼亮得惊人的眼眸,须臾,浓眉微挑,口吻随意轻描淡写:“听说……你要把我绑起来?” “怎么会呢?”公主才不会承认呢,又不是傻瓜,她眨眨真诚的大眼睛,“你肯定听错啦,殷衡!我怎么可能这样对你,我可是一只善良温柔的女鬼呢!” 殷衡眉眼沉静,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你想吵死我?” “……呵呵,怎么可能,殷衡,我性格其实很文静的,”然后,公主一脸关切地转移话题,“对了,殷衡,你才刚刚从外面回来么?脑袋上的伤口都痊愈了吗?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她一脸喜悦,眉眼弯弯地看着男人,仿佛之前说狠话要折磨殷衡的人不是她。 殷衡注视着笑吟吟的女鬼,没有纠结这件事,“房间的东西是拿走的?” 公主抓着栏杆,忽然偏了一下头,视线略过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看向房间里面。 房间通透明亮,少了一些东西,显得更加宽敞,冰箱里的食物全部被搬空了,还有一些她觉得好玩的小东西、床和沙发都被她收进佛珠了。 她之前以为这里已经没人住了,既然不住人,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收起来,尤其是,这里的床和沙发睡起来实在太舒服了。 公主不好意思地冲男人笑了笑:“殷衡,你等等,我马上把东西还给你!”说着,公主就用意识翻了翻佛珠空间,准备把那些东西拿出来。 不过,还没有等她把东西翻出来,殷衡就已经漠然地转身,走回卧室:“不必了。” “不必了?”公主一愣,眨眨眼眸,冲着男人的背影问,“意思是那些东西都送给我了吗?真的?你不说话我就当做默认了。”她也不把东西拿出来了,笑吟吟地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 公主很高兴,这还是殷衡第一次“主动”送她东西呢。 殷衡不置一词,他没有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的习惯。 “对了,殷衡,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为什么才回来?而且,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刚刚差点吓死我了,呃……我是说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了,还有啊,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准备搬到这里住了?可是这里太高了,你每天爬上来不累吗?不如搬到下面去住吧,人又多又热闹,你觉得怎么样……”慕容蓁飘上去跟在殷衡身后,絮絮叨叨地商量。 殷衡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慕容蓁,镜片下的眼眸深邃沉冷,一字一句地警告,“再说话就把你送去沙漠。” “……”慕容蓁立即闭紧嘴巴,委屈地鼓了鼓脸颊,默默点头。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如果一直没人能看见她,也就罢了,可是有人能看见她,还可以和她说话,公主就不想再忍受孤单的生活了。 只要殷衡不把她丢去荒无人烟的地方,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她忽然乖巧,而不是憋着一肚子坏水,找机会捉弄他的样子,倒是让殷衡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微挑眉。 慕容蓁跟在殷衡身后,看着他把放在茶几上的佛珠戴在手腕上,先是愣了一下,又抬手揉了揉眼,竟然没有看错?殷衡竟然真的戴上了佛珠?! 随即,反应过来后,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她飘到殷衡面前,殷衡不让她说话,她不说就是了,笑盈盈地朝他眨了一只眼睛,意思是问:殷衡,你终于想通了?愿意把佛珠带上一起出门啦? 不过,她高兴得似乎太早了,殷衡目光冷漠,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女鬼满是期待的脸上打量一周,须臾,薄唇微勾:“你想要出去么?” 公主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消失,看着英俊的男人,忽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第13章 佛珠有异,不可不敬 半个小时后,签下了众多不平等条约的公主,又是郁闷又是高兴地跟在殷衡旁边。 加长的黑色商务车经过繁华的市中心,此时正好是下班高峰期,不可避免地堵了车,殷衡正坐在车后座上翻看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报表和文件。 车内部的空间其实很大,但是身形很高,两条腿也很长,就显得空间变得狭窄逼仄。 慕容蓁坐在殷衡身边,凑着脑袋过来,看到是一堆洋文就失去了兴趣,她抬眸盯着男人英俊而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睛一眨也不眨。 换做别人,被这样强烈的视线一直干扰着,早就无法专心了,可殷衡神色淡漠而专注,俨然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 过了一会儿,见男人专心致志地处理文件,根本不搭理她,慕容蓁也不再盯着他看了。 “殷衡,我们要去哪里?是要回家吗?”公主趴在车窗边,墨黑透亮的眸子好奇的看着车外繁华的世界。 刚刚问完,她才想起前面还坐着驾车的人,殷衡现在不能和她说话。 不过没有关系,这一点也不影响公主的说话。 “殷衡,这个车是什么车,它为什么可以自己动?”她坐在露台的玻璃栏杆上,其实已经研究了这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好几天,还是没弄明白其中奥妙。 距离太远了,她不能收一辆车进空间拆开来瞧瞧。 公主飘到车外,维持着和佛珠六丈内的距离,在车流中飘来飘去,现在,她已经比刚苏醒的时候飘得多一丈远了。 繁华的市中心高楼入云,世界顶级的奢侈品品牌店商铺林立,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充满了现代的时尚气息。 慕容蓁绾着单刀半翻髻,发髻两侧插着羊脂白玉雕琢的玉兰钗环,月白色纱裙上用银线绣着云纹和玄鸟,看起来高贵冷艳、翩翩若仙,与街道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生得极具古典美,肌肤胜雪,剪水秋眸,蛾眉朱唇,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人驻足失神的美丽。 但是显然,除了殷衡之外,没有人能看见她,否则早在她飘出车的时候,被她直接吓晕了。 慕容蓁越发地肆无忌惮,飘到十字路口正中间,好奇地打量斑马线上来来往往的人。 这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他们穿的都奇奇怪怪的,慕容蓁知道殷衡平时穿的衣服叫衬衣和西装,可是这里的人不仅有穿西装的,还有穿着短袖子的圆领衣服,蓝色的裤子。 女人们脸上更是画着精致的妆容,披散着有些卷的头发,妩媚撩人,头发也不全是黑色的,黄的,浅褐的,栗色的都有,衣服短裤或者短裙露出白花花的手臂和双|腿。 两百年后,女人们已经不再足不出户,用衣服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吗? 慕容蓁只是有些惊讶,却一点也没有觉得女人这样不检点。 她活着的时代,女子还可以主动向喜欢的男子示爱,将鲜花鲜果或者手帕送给男子。 盛唐时,风气更是开明,贵族女子的衣着大胆开放,贵族女子可以露出胸口白皙的肌肤,显露丰满匀称的身材,到女皇帝执政时,贵族女性还酷爱穿袒胸装、胡服、男装,她们和男人一样喜欢打马球。 只是到了后来,兴起了理学,世人对女人的限制拘束越来越多,衣着反而越来越保守,女人要穿得严严实实,不能显露窈窕的曲线。 公主若有所思,看着热闹而繁华的街道,猜测现在至少是个和平又开放的时期。 她飘到斑马线上,看着一个小女孩手中拿着的冰淇淋从面前走过,那点心她没见过,五颜六色,精致可爱,看起来很好吃。 公主舔舔嘴角,不由自主跟着飘走。 …… 红灯亮起,车一停,殷衡视线落在车窗外,眼睁睁地看着慕容蓁被一支冰淇淋勾走了。 过了一会儿,车重新启动,过了十字路口,慕容蓁才不得不飘回来。 她坐在殷衡身边,眼巴巴地看着男人:“殷衡,他吃的是什么?我也好想吃。” 殷衡侧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慕容蓁竟然立即明白了他眼神里面的意思:“我记得你的话,不会在外面乱收东西的!可是,我没有打算收别人的东西啊,我是让你去给我买!” 公主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仿佛天生就习惯使唤人,语气还自然而然,竟然也叫人讨厌不起来。 不过,她显然使唤错了人,殷衡不会亲自去给她买什么冰淇淋,也不会特意吩咐陆锦然停车下去买。 公主叹口气。 上一次打破了殷衡的头,殷衡没有找她算账,公主有点愧疚和心虚,也不敢再去捉弄他了。 没一会儿,通体漆黑的商务车就开上了高架桥,道路不再拥挤,车很快就回到了西山别墅。 慕容蓁闷闷不乐地跟着殷衡飘下车,穿过一道厚厚的玻璃墙,飘回家中,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俊美如画的少年。 只是这个少年长得太漂亮太精致了,让公主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他右手手臂被绷带挂在脖子上,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少年的挺拔隽秀,就像一棵小白杨,气质中带着独属于少年的干净纯澈,眉宇间又有些清贵桀骜。 最关键是,他长得和殷衡有七分相像! 公主立即把冰淇淋什么的忘在脑后了。 她直接朝少年飘过去,好奇地打量他,只是,这个清冷漂亮的少年似乎看不见她,连目光都没有给她一个。 殷晏没有看见女鬼,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看向走进来的殷衡:“哥,你回来了?” 哥? 慕容蓁这时又飘回殷衡身边,好奇地问:“殷衡,他是你弟弟吗?可是为什么你可以看见我,他却看不见我?他是不是像你之前一样假装看不见?” 殷衡无视了身边团团转的小女鬼,走进客厅后,视线在殷晏受伤的手臂上扫过:“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少年开口解释,嗓音清澈而干净:“下午已经休息过了,我让人准备了晚餐,哥哥在外面吃过了吗?” 说到晚餐,公主才意识到,家里好像即将多了一个人的事实。 慕容蓁伸手扯殷衡的衣袖,结果发现透明的手从他手臂上穿过去,只好悻悻地收了回来,“殷衡,你们要一起吃晚饭,那我怎么办?我也想吃晚饭。” 虽然公主是只鬼,吃不吃东西都不会饿死,但像正常人一样吃喝玩乐已经是她仅剩的爱好了,不然这样飘了一千多年,无欲无求,她和路边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今天才和殷衡约法三章,不可以让其他人发现灵异事件,现在有殷衡的弟弟在家,她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把食物收进空间了。 公主瞬间感到不好了! 正在慕容蓁隐隐想毁掉约法三章暴走的时候,就听见殷衡开口了,清冷低沉的声音对慕容蓁不啻于天籁之音,他对殷晏道:“今天让他们晚餐多准备一些。” 殷宴以为这是要特意为他接风,有些高兴:“好,我知道了。” 公主也很满意,多准备一些,怎么样都应该有她的份吧? 到吃晚饭的时候,有殷晏在旁边,慕容蓁不能像以前一样,把喜欢的东西收进佛珠了,只要眼不见心不烦地自己回佛珠里面。 殷晏坐在餐桌的左边,用餐的动作仍然微显笨拙,目光正好看见殷衡左手手腕上,原本佩戴腕表的地方,戴着一串古朴的佛珠。 佛珠? 他哥怎么会戴这种东西? 因为诧异,他难免多看了一眼那串佛珠,接着发现,那串佛珠竟然……非常眼熟。 盯着那串古朴浑圆的佛珠好几秒,他骤然想起来,祖父年轻的时候留下来的照片上面,他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和这串一模一样! “哥,这串佛珠是爷爷去世的时候,让你找回来的那串佛珠吗?”殷晏忍不住问。 在他很小的时候,祖父就给他提起过佛珠的故事。 殷家祖上出过很多大官,在嘉庆年间却由辉煌逐渐走向没落,见识到西洋武器的强大和威慑力之后,便将一个男孩送到国外留洋。 不得不说这个决策很有远见,几十年后,清政府才开始公派第一批留学生。 这个并不被殷家抱有很大希望的男孩,甚至可以说是一枚弃子的庶子,后来在海外崛起一个更辉煌显赫的殷家。 据说,这位留洋的先辈很珍惜佛珠,一生都带着在身边,去世后,还将佛珠手串当做传家宝交给了后代。 佛珠一代代传下来,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殷家处境变得尴尬,在美国留学的祖父不得不滞留那里,佛珠也在那个时候被祖父弄丢了。 将祖传的信物丢失,一直是祖父的遗憾,后来也一直在寻找佛珠,在临终前,还交代哥哥一定要把佛珠找回来。 殷晏话音刚落,殷衡动作稍顿,过了一秒他才平静地问:“不错,这串佛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感觉看起来很眼熟。” 殷晏轻轻摇了摇头,他哥哥并不是信佛的人,就算是把佛珠找回来了,按照他的性格也会束之高阁,为什么要戴在手上? 而且,怎么看,他也看不出来这串平平无奇的佛珠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祖父临终前,说的“佛珠有异,不可不敬”究竟是什么意思? 殷晏没再刨根究底,反倒是殷衡一边用餐刀切割牛排,一边淡淡道:“过了祖父忌日,我会派人把你送到塔门罗斯,那里的教师回专门给你授课。” 轻描淡写的口吻,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 殷晏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正在优雅进餐的男人,送他去塔门罗斯?这么说,他哥终于把他当做大人一样,想要开始锻炼他了吗? 殷晏克制自己的激动,过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好,我知道了。” …… 自从别墅里多了一个人,慕容蓁每次从冰箱里偷渡零食都变得小心翼翼了,怕殷晏发现异常。 而且,殷衡平时很忙碌,很少和她说话,还不准她去捉弄殷晏。 公主殿下觉得日子变得有些无趣。 她每天在空间里写字画画,偶尔做做木匠,用以前收集的珍贵木材,雕刻出几个雕花木架,把这段时间从殷衡家里收集的东西,灯具、瓷器、玻璃制品、书籍、飞机轮船模型……全部都摆上去。 整理完,然后在架子上贴上标签,佛珠第一百位主人——殷衡。 标签的后面还留有大片空白,留待以后补充。 做完这些,她又开始无所事事了。 不过,自从知道偶然得知电视机里的人不是鬼,而是用某种神奇的手段,记录下的一些影像之后,慕容蓁也不做木匠活了。 她开始沉迷看电视。 对于一只老古董女鬼来说,再也没有比看电视剧更新奇的娱乐了,如果有,那就是她还没学会上网、打游戏…… 下午,慕容蓁刚飘出空间,就发现安静宽敞的会议室里坐着很多人,个个穿着正式,神色也很严肃,围坐着一张巨大的白色椭圆长桌。 她看向殷衡,男人西装笔挺,独自坐在长桌上方,高大挺拔的身躯随意地靠着身后的椅背,正看着对面智能墙上的投影,眸色沉冷而专注。 长桌两列穿着西装的男人,有老有少,有胖有瘦,左侧第三位那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边汇报着什么,一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男人的神色。 可惜男人镜片下的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专注地听着汇报,别人很难从他脸上探知到什么。 中年男人额上渗出一点冷汗。 见状,公主狐疑地看了殷衡一眼,据她对殷衡的了解,殷衡现在不大高兴。 而且,她发现,这里所有人面对着殷衡的时候,似乎很紧张,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 殷衡也看到她飘出来了,不过只是余光扫了她一眼,然后又淡漠地收回视线。 中年男人说的是英文,慕容蓁听不懂也没兴趣,飘过一堵墙,正好是殷衡的办公室,她昨天飘出佛珠的时候,就是出现在这里。 公主扫了一眼四周,然后目光停在办公桌上的电脑上。 她很聪明,见过殷衡用了几次电脑,就学着殷衡的样子,输入开机密码,用灵力移动操纵着鼠标,挨个戳开了电脑屏幕上的图标。 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个可以放视频的软件,她又挨个点进了的视频,找感兴趣地看起来。 不一会儿,公主就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放声大笑。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沉迷看电视的慕容蓁,根本没有察觉门外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毕竟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即使公主拥有不同常人的耳力,那脚步声都显得非常轻微。 殷衡眉眼清冷,推开门,一眼就撞见坐在他黑色的办公椅上,笑得乐不可支的古装美人。 公主:“……” “恒亚集团那边……”跟在殷衡身后的陆锦然,话刚说了一半就顿在了喉咙里,因为他听到先生的电脑里面传来的响亮声音:“我是小妖怪,逍遥又自在……” 第14章 恐怖片 门被打开,公主的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想关掉电脑,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陆锦然跟在后方,目光看向男人挺拔优雅的背影,眼神从一开始的错愕、茫然和疑惑,到后来的古怪和微妙。 最平静的人反而是殷衡,他站在门口,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对身后的陆锦然淡淡吩咐:“这些事稍后再说。” 陆锦然很快就收回惊讶复杂的目光:“是,先生。” 他退出去两步,然后带上办公室的两扇大门,颀长的身躯立在门外,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离开。 公主慢悠悠地飘过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眸紧张地看着殷衡,小声问:“殷衡,他没有发现什么吧?” 事实上陆锦然并没有往灵异事件方向想,他只是纯粹地想歪了而已。 因为,真相往往更让人难以相信。 殷衡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关闭正在播放的视频,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殷衡,要不然你还是把佛珠放在家里吧,这样,我就不会给你添乱了,也不会吵你了。”公主飘过去,认真提议。 早知道世界上有电视这种东西,她就不会软磨硬泡着让殷衡带她出门了。 整天跟着冷冰冰的殷衡,又不陪她说话,又不陪她玩,人还无趣得很,不是在工作就在工作的路上,她还不如待在家里看电视呢。 殷衡瞥了慕容蓁一眼,微挑眉,所以说,这只女鬼把他殷衡当什么,任由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跟他出门就出门,想要把她放在家里就放在家里。 见殷衡不说话,公主赶紧追问,“你觉得怎么样?” 她还以为殷衡肯定会高兴,终于甩掉她这个麻烦了呢,就看见殷衡面容冷漠,斩钉截铁地吐出几个字:“不怎么样。” 这下换慕容蓁惊讶了,殷衡不是一直嫌弃她聒噪吗?还总是在他身边捣乱,“为什么?我保证不会趁你不在家的时候作弄殷晏的!” 殷衡目光沉凛,注视着一脸震惊的女鬼,嗓音清冷而平静:“难道你没发现,佛珠在的地方,不会有其他灵体出现吗?”顿了顿,他缓缓补充,“相比那些东西,我可以容忍你的存在。” 公主:“……”她现在要说一句谢谢他的容忍吗? 这语气,这态度,好像让她跟在身边,他都已经不情不愿,容忍到了极限似的。 公主有些不满,心下冷哼,准备时不时给他捣乱,让他忍无可忍,然后不得不把佛珠放回家里去。 似乎看出她心里面的想法,殷衡很快又缓缓开口了。 “并且,”殷衡看着一脸不满的小女鬼,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于没有作用的东西,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女鬼小姐,如果不想永远待在沙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公主:“……”说好的传家宝呢,为什么这个男人动不动就想把她扔到沙漠去! …… 虽然谈判失败了,但公主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很生气,反正不管是殷衡家里,还是办公室,都有电视和电脑。 没几天,公主就从电视上知道了很多东西,似懂非懂地了解了汽车、飞机、电脑、手机、冰箱、空调、火箭……也大概能看懂字幕上的部分简体字。 惊奇之余,公主有些感伤,原来,她和皇兄小时候天真地幻想出的东西,甚至神话传说中才存在的“法器”,千里传音,空中飞行,去月亮上看看广寒宫……未来的人竟然都一一实现了。 可惜,皇兄看不到。 而且她还知道,原来封建王朝已经被推翻了,她熟悉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已经没有皇帝皇子,更没有妃嫔公主,殷衡也不是什么鸿胪寺的官吏,商人的地位不再地低下,名伶也变成人人追捧的明星…… 世界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公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以至于殷衡都微微有些讶异于慕容蓁最近出的沉默,她那个低落的样子,仿佛被主人抛弃了的流浪小猫咪似的。 没错,意识到自己是一只封建王朝的老古董,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公主自闭了。 但公主并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性格,也就难过两三天,她又生龙活虎起来。 这天深夜,所有人都睡下了。 公主正在三楼书房看电影,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殷衡!” 她一下子穿过墙,瞬间就飘到殷衡的卧室,躲在殷衡旁边,漆黑如绸缎的长发披垂,美丽的小脸蛋儿吓得苍白如纸,倒真有几分凄美|女鬼的样子。 “殷衡,醒醒,快醒醒!”公主声音发抖。 殷衡睁开眼睛,如果换个人睡熟的时候,凌晨三点被吵醒,可能会忍不住暴躁如雷,但是,殷衡知道,和一只鬼生气毫无意义。 他拧开床头的台灯,坐起身,见女鬼一脸苍白,声音有些沉冷:“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蓁闭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书房。 见慕容蓁吓成这个样子,殷衡抿了一下唇,起身走向书房,刚刚走进去,就发现寂静的地板上响起了皮球拍打的声音,咚,咚,咚,咚…… 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阴森诡异,缭绕着漆黑寂静的夜色中,像一根柔软的丝线一点点地缠绕上心脏。 “咚、咚、咚、咚……”悠长的声音在一点点扩大,一点点靠近,有人拍着皮球走过来。 这时,小孩子清脆又怪异的笑声传来,阴森得让人后背发冷:“哥哥,和我们一起玩皮球,好不好啊?” “嘻嘻嘻嘻……” “来呀,一起玩皮球吧。” “嘻嘻嘻嘻……” 小孩子的声音空灵缥缈,忽远忽近,然后响起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忽而天真活泼,忽而尖锐幽怨,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小孩。 …… 诡异的氛围中,殷衡在书房门口站定,没有戴金丝眼镜,视线扫视了房间一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亮着屏幕的,踱步到书桌前,抬手关了电脑。 瞬间,阴森恐怖的音乐没有了,一群小孩子尖锐的笑声没有了,诡异的气氛也消失了。 他慢慢转身,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蓁,所以,这是一只怕鬼的女鬼? 慕容蓁这才试探地飘过来,心有余悸地说:“殷衡,刚刚电视里面有鬼出现了。” 殷衡问,“难道你不也是鬼吗?” 慕容蓁激动地反驳:“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害人的,但是他们会害人,当然了……可能还会害鬼。” 公主才不会承认自己害怕打不过,怕被吃掉。 殷衡面容淡漠:“恐怖片而已。” “恐怖片?” 等殷衡给她简单地解释了,电视上面的鬼全是人扮演的,不会像她一样穿过电脑屏幕爬出来,公主这下才放心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郁闷,她这只真鬼竟然被假扮的鬼吓到了!说不定殷衡都在心里笑话她是只胆小鬼。 幸好他不知道她生前是西燕公主,不然,她就把皇家公主的威严丢尽了。 不一会儿,殷衡就走回了卧室,慕容蓁依然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他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最后,殷衡目光瞥向慕容蓁飘浮的脚下。 公主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反应过来,她又忘记不能进殷衡的卧室了:“殷衡,真的不可以进来吗?” 殷衡看着她的眼睛,声线冰凉,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可以。” 公主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无奈地飘出去,没有让殷衡听见:“唉,好吧,真是的,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别扭,卧室不能进,换衣服不能看,洗澡也不能看……” 殷衡半个小时后才入睡,刚睡没一会儿,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声音很轻,但是很近。 他睡眠不深,立即惊醒了。 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手伸进枕头下面,眼底流露出凛冽逼人的杀意,随即就看见床的一边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此时正无声无息地放着恐怖片。 而慕容蓁抱着膝盖,远远地坐在床的另一边,偷看一眼屏幕又移开视线,偷看一眼又移开视线,脸上是害怕、紧张、刺激和跃跃欲试的表情。 睡在床中央的殷衡,正好成为两者中间的一道屏障,一道可以让慕容蓁安心的屏障。 慕容蓁这时偏过头,见殷衡醒了,立即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惊喜笑容:“殷衡,你也睡不着吗?” 因为光线有点暗,她看不太清他此刻的神情,也没有看到他睁开眼那一秒眼底让人惶遽的幽暗。 殷衡还没说话,她就用灵力把电脑转移了一下角度,让屏幕正对着殷衡,然后快速地飘到他旁边:“你也睡不着的话,我们一起看电视吧,我一个人看有点点害怕。” 殷衡这时已经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再次睁眼时,眼底的森冷和杀意已经像是潮水一样退去,只剩下清冷沉静。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看?” 慕容蓁振振有词:“就因为害怕,才要努力克服啊。” 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只千年女鬼,按鬼龄算,应当是比较古老的鬼了,这怕鬼的名声传出去,在鬼界多跌份啊,一点威严都没有。 虽然她还不知道鬼界这种东西存不存在呢,毕竟,她飘了一千多年,也没见过其它的魑魅魍魉。 不管怎么说,看看灵异恐怖片,将来如果她真的遇到其他鬼,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当然,她没有说,这部鬼片还挺刺激好看的…… “殷衡,拜托了,你就陪陪我嘛,不会很久的,好不好?” 在她的软磨硬泡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攻势之下,十分钟后,殷衡坐起身,靠着床头,面无表情地陪她一起看起了恐怖电影。 “殷衡,你没睡着吧?” “殷衡,不可以睡哦。” “殷衡,你还在看吗?” 每隔一会儿,慕容蓁就转头看殷衡有没有睡着,发现殷衡真的睁着眼睛在看,她才放心地继续看。 看了半个多小时,殷衡忽然开口,吐出几个字,打破了卧室的安静:“是人为的。” “啊?”公主莫名,没明白殷衡在说什么。 “不是鬼,所有人的死亡都是人为。”殷衡淡淡重复。 公主这才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男人,卧室只开着一盏壁灯,黯淡的光线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脸,眉毛又浓又密,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那双漆黑清冷的眼睛眯起来,透着锐利和严谨。 “凶手是这个坐轮椅,画画的男人。” 慕容蓁又转头,看着屏幕上清秀瘦弱,笑容羞涩腼腆的年轻男人,有些不太相信:“为什么?” 殷衡盯着屏幕,语调平静,不疾不徐道:“拿着笔坐在窗前画画,投出去影子的人是人体模特,他趁这几分钟的时间作案后,拉上电闸,把人体模特换到另一面,重新摆姿势,再坐回窗边。” “淹死在水里的男人,是因为触电,瞬间麻痹头部倒入水中,窒息而亡。” “死在钢琴室的女人,真实死亡时间不止七分钟,人类的血液在常温下,凝固的时间大约在是十五到三十分钟,但她身边的血迹已经干了,钢琴室的录音带先是回转了二十分钟空白的反面,才开始播放,误导其他人她的死亡时间。” “坠楼自杀的人,先是被打晕,然后被固定在阳台上……” 推论到最后,殷衡语调冷漠地下了结论:“按照时间推算,只有他有作案时间。” 公主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不过她觉得殷衡说得很有道理的,让她不明觉厉,于是,她一边认真听一边认真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 随着殷衡不断地推测和剧透,好好的一部恐怖灵异片,两人一起看成了悬疑推理片。 大结局的时候,揭晓了真相,一切如殷衡所说,都是坐轮椅的男人蓄意而为,这是一场借鬼连环杀人的案件,那些人看到的鬼,一部分是凶手扮演的,一部分是吃了致幻药形成的幻觉。 公主殿下:emmmm……完全感觉不到看恐怖片的乐趣呢:) 再也不和殷衡一起看恐怖片了:) 第15章 殷衡,你该不会想干坏事…… 夏天临近尾声,天气转凉,早上六点,天色还有些暗淡,整座繁华的城市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零星还亮着的路灯,在薄雾中晕染出橘黄色的朦胧光晕。 房间里开着灯,从玻璃窗看出去,外面看起来还是一片晦暗的苍蓝。 慕容蓁穿过一堵墙,慢悠悠地飘到殷衡的衣帽间。 刚进来,就看见殷衡穿着纯黑的笔挺西服,将一块黑色腕表戴在手腕上,慕容蓁愣住了:“殷衡,你今天不戴佛珠吗?” 殷衡垂着眸将腕表扣上,侧脸沉静,语气虽然冷淡,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后天下午我会回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他在做什么?向一只鬼交代行程? 公主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停顿,一脸好奇,“你要去哪里?出远门吗?要坐飞机吗?要坐轮船吗?不可以带上我吗?” “不可以。”男人拒绝得毫无商量的余地。 公主有点小失望,不过也不在意,反正殷衡走了,殷晏还在家里,她不是孤单地待在这里就行。 沉默片刻后,正在整理袖口的殷衡,忽然淡漠开口了,只不过这一次语气稍沉:“另外,这两天如果让殷晏发现你的存在,我就让人把佛珠放回公寓。” “哦。”公主无所谓,反正给她一台电视,她可以玩一天,公主现在可是一只剧迷女鬼。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男人补充:“并且让人搬走里面的电视。” 公主垮下脸。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什么,神色古怪地在殷衡身上打量一番,殷衡为什么不戴上佛珠呢?难道是有什么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还是说去什么场合不想让她知道? 她看得出来,殷衡是个冷漠倨傲的男人,很多时候都不会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行事也无所顾忌,根本无须回避她,或者说连认为回避她的价值没有。 那么有什么事,要让殷衡特意去避开她呢? 想着想着,公主殿下忽然惊讶地张开嘴,一双漂亮的眼眸闪了闪,她明白了! “殷衡,你今天放心出门吧,我会帮你好好看家的,”说着,她眉眼弯弯地凑上前,看着高大挺拔的男人,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殷衡,你今晚该不会是想干什么坏事,所以才特意避开我吧?” 说完,公主暧昧地朝他眨了一只眼,表示放心吧,她理解的! 公主殿下飘了一千五百多年,什么秦楼楚馆,酒肆教坊没去过?佛珠的主人,不仅有高高在上的王孙贵胄,也有身份低微的舞姬妓|女。 她觉得殷衡完全没必要避开她,如果不想被她围观他……咳咳,直接让她回佛珠空间好了。 殷衡在听到慕容蓁说“想干什么坏事”的时候动作一顿,慢慢抬起一双冷锐的眼眸,看向笑容戏谑的慕容蓁,才明白过来,她说的“坏事”是另外一层意思。 男人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眯起一双漆黑幽沉的眼睛,不咸不淡道:“哦?看来你很了解?” 慕容蓁一直观察着殷衡的神色,自然注意到了他刚刚动作顿了一下,立即觉得自己果然是猜对了。 她飘到陈列腕表的玻璃橱柜上,随意地坐下,瞬间,她面前就出现一本深蓝色的线装书,接着那本书慢慢飘到殷衡面前。 深蓝色封皮的古籍封面上没有字,是空白的。 公主殿下看向殷衡,清灵的嗓音中透着一丝豪气:“呐,殷衡,你送我这么多东西,我总得回报点什么吧?可是,你又好像什么都不缺,今天总算是让我找到对你有用的东西了。” 公主殿下才不会管那么多,把喜欢的东西就直接收进空间,然后强行定义为殷衡“送”的。 殷衡的目光从慕容蓁脸上慢慢移到飘在面前的书上,古旧的书籍微微有些泛黄,纸张微卷,显然是被人翻阅过无数次了。 他皱了皱浓黑的剑眉,淡淡地扫了书一眼,没有伸手去碰。 公主见殷衡不动,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他,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犯老毛病了,嫌弃书看起来有点脏。 相处这些天,她还算有些了解殷衡的,他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要不是因为有钱可以任性,他这矫情的毛病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来。 “不要嫌弃啊,殷衡,只不过放太久了有点积尘,这本书可是宋代的名家私底下的画作,画风细腻,艳而不俗,而且花样百……咳咳,总之,看完以后的男人们都说受益无穷,那个……你记得没人的时候看啊。” 慕容蓁说完,也不管殷衡作何反应,直接把书飘到陈列腕表的玻璃橱柜上放好,转眼间,自己就从原地消失了。 她这个时候哪里知道,这个时代,比起避火图更露骨更香|艳的东西多了去了,这种曾经让人羞耻偷偷收集的书,在现代完全就是小儿科,只不过,她自己还没发现罢了。 为了避免殷衡尴尬,她还非常善解人意地地回了佛珠世界。 殷衡矗立在原地,看着被扔在玻璃橱柜上的古书,脑海里浮现慕容蓁一副赶快把他送走的神情,漆黑凛冽的眼睛眯了眯。 总觉得把这只女鬼留在家里,她应该也不会安分。 …… 佛珠里面还是那副老样子,灰蒙蒙的天,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活物都不可以进来,植物无法生长,只有西燕皇宫一起焚烧掉的花园,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不会生长,不会凋谢,千年如一日。 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城,和她一样,没有生命地“活”着。 慕容蓁回到空间里的藏书阁中,整理好笔墨纸砚,准备趁殷衡今天不在家的时候,把他书房里的书都抄录一份下来,留着以后慢慢看。 谁知道将来佛珠流传到什么地方呢? 也许是人迹罕至的荒漠,也许是战争后的废墟,也许是被人遗弃的老房子……到时候见不到人,就用这些书来消遣时间好了。 于别人而言,时间是宝贵的,可对于一只拥有漫长岁月的的鬼魂而言,时间却是最廉价的东西,需要她费尽心思消磨…… 才翻出一只狼毫和几张雪白细腻的宣纸,公主的动作就缓下来,唉,也不知道空间外面的殷衡走了没,有没有好好看她送的东西。 没有殷衡在身边,竟然有一丢丢的无聊呢。 可是慕容蓁心里很明白,不能太依赖任何人,不管是殷衡还是其他人,都不过是她亘古岁月中的一瞬,总归有永远离开的一天,为了送走他们的时候,不会太过难过痛苦,从一开始,这份依赖,就要适可而止。 此时此刻,被慕容蓁念叨的殷衡正坐在开往机场的车上。 加长型的黑色轿车,内部空间显得更大,司机一言不发地认真开车,陆锦然坐在副驾驶上,简短地汇报这两天的行程安排,说完,温和的声音带着问询:“先生,还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等了几秒钟,没有等到发现没有回音,陆锦然抬眸,看向中央后视镜。 坐在后座上的男人正靠着沙发闭目养神,镜片后的双眸微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徐徐睁开了漆黑的眸子。 “那本书翻译好了吗?” 话题转变得太过突然,以致于陆锦然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从里瑟顿庄园带回来的那本古籍。 应该是殷家的那位先辈留下来的东西,奇怪的是,清代中晚期已经不再书写篆文了,上面的字体却全是篆文。 要知道,篆文的书写方式多变,曲折随意,更像是象形文字,平常人很难辨认。 因为尚且不清楚书上是否记载着殷家的秘密,殷衡将那本书上的文字顺序全部打乱,重新排列,然后又复印出五份,分别派人送去给几个专业人士翻译。 “大部分都已经翻译完了,不过,有部分文字很奇怪,听李老先生说,他们翻遍了古籍和档案也没有找出相似的文字,所以,现在又开始从甲骨文拓本中寻找对比。”陆锦然如实地汇报。 殷衡的目光此刻正好看着挡风玻璃窗外,这次罗钰受伤严重,短期内无法刻制新的符文,金丝眼镜边框上阴刻的符文,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彻底失效了。 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飘荡着一道幽魂,和鲜艳明丽的慕容蓁不同,那抹幽魂是一团晦暗的光影,形状扭曲,没有四肢没有五官,分不清男女。 幽魂似乎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只是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当人穿过他的身体时,还呆呆地停下来。 那是一只刚死亡不过三天的灵体,如同大多数灵体一样,现在已经有了渐渐消散迹象。 殷衡视线在幽魂身上停驻不超过两秒,眼睛开始灼热刺痛,淡漠地收回视线,吩咐道:“翻译完了,直接把资料送到办公室。” 陆锦然应了声是,然后又斟酌地开口,“另外,温彻斯先生请求和您视频通话,需要回应吗?” “温彻斯?”殷衡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勾起唇角,有些讥诮,“看来他终于忍不住了。” …… 殷衡离开没多久,慕容蓁就开始在藏书阁中慢慢抄书。 殷衡书房里的书很多,特别是一些洋文书籍,她是一个字也看不明白,倒是简体字大约能看懂一些,再联系上下文……还是不知所云。 不过,即使看不明白,她还是一本一本地收进佛珠,照着抄写下来,然后再一本一本地还回书房里的书架上。 公主写得一手好字,任何一件事只要做了上千年,便就做的极致了,她还会仿照不同人的笔迹,可以照着书写成印刷体。 抄了一本俄文书籍没一会儿,公主手酸地忽然把笔一扔,这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不写了! 闲不住的慕容蓁果断飘去找殷晏了。 之前殷衡总是早出晚归,慕容蓁跟着他身边飘,也总是看不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殷晏,只知道是个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好少年。 虽然殷衡刚刚才警告过她,不许接近殷晏,但是,公主殿下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鬼吗?显然不是! 等她飘去二楼的时候,殷晏竟然也不在。 公主纳闷地在一楼和二楼都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漂亮少年的身影,难道,殷晏被那个胖胖的助理送到医院去复诊了吗? 殷衡身边那个清秀温和的助理叫陆锦然,她是知道的,不过,他还有一个助理叫做邹正,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眼底也透着几分精明,圆滑世故,经常代替殷衡出面,处理殷晏身边的各种事。 难怪殷衡这么放心地把佛珠放在家里,他早就知道殷晏不在?! 公主看着冷冷清清的房子,有些失落地飘进厨房,打算找点吃的打发时间,也不知道殷衡有没有让人给她放熟食? 刚刚打开冰箱门,就看见最下面一层的冷冻室里放着五彩缤纷的东西。 公主一愣,用灵力抽出来,一个个透明玻璃盒子整整齐齐地放着,胖嘟嘟的雪人,小船,彩球提篮,棕色小熊,花球,粉色小猪…… 小巧玲珑,缤纷可爱,竟然全部都是她馋了好久的冰淇淋? 第16章 查岗的殷先生 之前慕容蓁在街上看见有小孩子吃, 就一直念念不忘,可是殷衡都不给她买,没想到, 他竟然让人放在冰箱里,这算是给她的安慰吗? 慕容蓁眉眼一弯,想着殷衡那张英俊冷漠的脸,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 把花花绿绿的冰淇淋全部收进空间里。 看在殷衡送她零食的份上,她可以考虑这两天就安分一点点。 下午五点左右, 殷晏就被助理邹正送回来了。 “虽然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这段时间仍然要小心, 不能再碰到骨折的地方,少爷?你在听吗?”邹正手中拿着新拍的片子,屁颠屁颠地跟着殷晏的身后,殷切嘱咐。 “知道了。”少年脚步不停,声音清澈而干净,“只不过不小心撞到门框了而已,没那么严重。” “这可不行, 要是再次错位了, 骨头长歪了的话, 要重新把骨头打断再接上的,而且,会影响愈合效果, 这可不是小事。”邹正立即强调。 “行了行了, 你已经念叨一路了。” 邹正还是乐呵呵的,笑一脸和气,一点也不介意殷晏的不耐烦, “少爷记住就行。” 殷晏正要上楼梯,忽然顿住脚步,正在邹正以为少年不耐烦到要对他发飙的时候,就看见少年回过头来,眉眼桀骜,“今天的晚饭让厨师做点别的。” 邹正一愣,不明所以:“别的?” “像是一些水煮鱼,辣子鸡丁,麻辣兔头,香辣虾,八宝鸭……之类的,你让人看着办。”回来这些天顿顿都吃营养师搭配好套餐,清清淡淡,吃了几天,殷晏毫无食欲。 他报了一长串的菜名,邹正原本笑眯眯的脸将将僵硬下来,搓搓手,提醒道:“少爷,你现在不能吃辛辣油腻的,会影响伤口愈合。要不然换点别的吧?” “一顿两顿没关系!” “可是……” “嗯?”少年的尾音挑高,微微眯起眼睛,清凌凌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地看着他,“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 “……”邹正无奈。 他想,是时候给先生汇报一下叛逆期少年的情况了! 正在他暗暗打算一会儿打小报告的时候,就听见少年又开口了,声音清朗,带着警告的味道:“对了,如果你敢给我哥打小报告,后果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邹助理?” 最后三个字,他语调上扬,一字一顿说得慢条斯理,却是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殷晏和殷衡长得七分像,尤其是冷眼看人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都让人很有压力。 邹正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是,少爷。” 少年桀骜的眉毛一挑,看着笑容有些勉强的助理,满意地勾了勾唇,然后转身继续上楼。 慕容蓁原本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围观,一会儿看看挺拔俊美的少年,一会儿看看微胖的助理,小脑袋转来转去,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她最喜欢看别人说话了,很有意思。 尤其是她发现了殷晏的另一面,在殷衡面前温顺懂事听话的少年,竟然背着殷衡露出桀骜叛逆的样子。 不过,公主还是对殷晏刚刚说出来的那些菜更感兴趣,麻辣兔头、辣子鸡丁,香辣虾……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忽然发现,在殷衡身边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仔细想来,殷衡的口味好像都比较清淡? …… 华灯初上,城市在夜色和霓虹灯的渲染下,勾勒出繁华璀璨的美景,酒店外的喷泉忽然喷涌出几十米高的水柱,然后又骤然落下。 这座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西南部的城市,坐落在圣佩德罗湾和圣莫尼卡湾沿岸,被誉为“天使之城”,是美国西部最大的都会,同时也是全美最大的海港。 夜风中,两辆通体漆黑的汽车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停下来,立即门童上前拉开车门,迎上前的酒店经理西装革履,是个微微发福,法令纹深刻的中年白人男子。 “陆助理,很高兴看到你平安回来,看来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见男人走下车,迎上来的酒店经理笑着开口。 陆锦然笑了笑,他的五官清秀温雅,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只不过一双眼眸狭长,眼尾上挑,黑瞳似乎总是蒙上一层薄雾,给人捉摸不定的感觉。 “谢谢,先生已经睡了吗?”陆锦然抬头,看了看酒店顶层的方向,距离飞机从中国起飞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了。 “应该还没有。” 一行人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电梯小姐按下了按钮,不一会儿,电梯便直达酒店顶层的套房。 套房门外站着两个穿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如果不是眼睛转动,几乎让人以为这是矗立的两尊雕像,看见走来的人是陆锦然,没有抬手阻拦。 陆锦然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得到了应许才推开两扇门。 和走廊的灯光辉煌不同,里面的光线有些暗淡,只有几盏橘黄的壁灯亮着,朦胧的光线映照在华丽昏暗的壁画和地毯上,男人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俊美的侧脸隐没在暗沉明灭的世界中,像是棱角分明的的雕像,透出诡谲的冷漠。 液晶电视开着,里面不断传出声音。 陆锦然没出声打扰,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液晶电视里放着一则新闻,是才不久发生在高速公路上的一起重大车祸,金发女郎声音醇正高昂,正在说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男人伸手,按了一下遥控器上的按钮,液晶屏幕上影像暂停,新闻女播音员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后,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中响起,“我记得温彻斯之前请求视频通话?” 陆锦然愣了愣,目光看向威严优雅的男人,极其平静地开口,“是。” “现在回应他。” ………… 另一边,温彻斯还在焦急地等消息,就听见秘书说美国那边的人有消息传来,便立即让秘书接线进来,“怎么样?阿尔……”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电脑屏幕上出现的熟悉又年轻的面孔,温彻斯张着嘴,苍老的脸上,几乎掩饰不住的惊愕和僵硬。 屏幕中,高大英俊的男人靠坐在真皮沙发上,西装笔挺,威严沉冷,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王,漆黑的眼睛透过镜片,注视着他,透着倨傲和怜悯。 怎么会是他? 一股寒意从后背慢慢爬上来,温彻斯握紧手中的笔,不安和惊慌在心底扩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温彻斯先生,看见我,你似乎很惊讶?”对视了一秒,男人目光清冷,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语气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眼眸深邃冷漠,但是温彻斯看出来了,男人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嘲弄,似乎是在嘲讽他此刻的震惊和愚蠢。 “殷先生?”温彻斯一直以来老绅士的面具几乎戴不下去了。 “没错,我没有死于那条高速路上,你看起来似乎非常失望。”殷衡看着头发花白的白人男子,缓缓勾起唇,眼底却沉凛得没有任何笑意。 听到这句话,温彻斯鹰眸闪了闪,高速路?殷衡果然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究竟是谁泄密,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去深究这些,因为他想起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他明明是在和阿尔诺通讯,但是,对面的人却是殷衡,那么真正的阿尔诺在哪里? 心里已经有所猜测,温彻斯嘴角紧绷,沉默了良久,脸色才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恳切地商量道:“殷先生,很抱歉,看在我们合作了这么久的份上,恳请你放过阿尔诺,我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 当初就不应该相信克洛菲亚家族的鬼话,帮他们对付殷家,没想到他们这么无能,没有弄死殷衡,反而搭上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 和殷衡打了几年的交道,他很了解殷衡的为人,对于背叛者深恶痛绝,而且,这个男人最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之前对殷晏下手,但是为了取信于他,又在游轮上和殷衡合作,把克洛菲亚的人送去见上帝。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动声色地等他入套,这一次,殷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儿子! 殷衡目光淡漠,平静地看着到这种时候还企图和他谈条件的男人,薄唇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他长得极其冷厉俊美,这样的笑容越发显得绅士、优雅,斯文,温彻斯有点毛骨悚然。 须臾,他淡淡开口了,语气稍显玩味:“我坐在这里,温彻斯先生,你觉得坐在车上的人会是谁?” 坐在车上的人是谁? 话音一落,空气凝滞了一秒,温彻斯整个人都僵在了办公椅上,他不是没有想过殷衡会折磨他的儿子,毕竟殷衡并不是好惹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送他儿子去死! “你杀死了阿尔诺?!”温彻斯站起身,攥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浑浊的双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戾气,阴鸷地看着男人。 “不,”与温彻斯的愤怒和杀气相反,殷衡神色始终冷漠而从容,他面无表情道,“准确的说,是你和克洛菲亚,联手杀死了他。” 这辆车祸,本来就是给殷衡准备的,但是,最后坐在车上的人变了而已。 温彻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是殷衡给他的报复,告诉他与他作对的下场,尽管现在恨不得杀死屏幕里面的男人,但温彻斯还是努力让人自己冷静下来,不让愤怒左右理智,他的儿子当然不止一个,阿尔诺是最优秀,最得他看重的,也是他最喜欢的,这个仇早晚他会报。 就算他对付不了殷家,不是还有克洛菲亚吗? 看着温彻斯眼底的痛苦和恨意,殷衡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表情,缓缓道:“温彻斯先生,你真的以为克洛菲亚痛下杀手的时候,不知道车上的人是谁吗?” “什么意思?” “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殷衡冷漠讥诮地吐出一句话。 说完,液晶屏幕变成漆黑一片,通讯已经被单方面切断,独留温彻斯颓然地坐回原位,先是一脸惊愕,接着沧桑浑浊的鹰眸明灭不定。 殷衡的意思是,克洛菲亚明明知道车上的人换成了阿尔诺,却还是痛下杀手? 不!不能被殷衡牵着鼻子走!他肯定是故意这样说的。 但是,以克洛菲亚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车里的人被殷衡换了,他们却还是顺水推舟继续计划,这是为什么?是为了加深他对殷衡的恨意,让他这把刀被磨得更锋利!让他死心塌地地帮忙对付殷衡? 想了半天,温彻斯坐在办公椅上,苍老的脸上阴沉下来。 关掉视频通讯,殷衡面无表情地摘下金丝眼镜,吩咐了一句:“让人把总部的文件送到这里,明天下午,直接回国。” 陆锦然想提醒先生该休息了,看到面无表情的男人,话到嘴边又改成:“是,先生。” 说完,陆锦然就退了出去。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殷衡阖上眸,捏了捏灼热刺痛的眉心,过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给殷晏打了个电话。 殷晏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即就有些紧张了:“哥,你那边不是晚上十一点吗?” “检查结果怎么样?”殷衡淡淡问。 殷晏松口气,原来是问他的手臂啊,“没什么问题,医生说,骨头没有错位,恢复得很好。”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是殷晏中午不遵医嘱,吃的全是辛辣油腻的食物,面对一向严厉苛刻的哥哥,此刻很心虚,说了两句,就一起安静下来。 于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殷晏忐忑不已,正在考虑要不要老实交代的时候,就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低沉清冷的嗓音,试探又莫名的语调,“家里……没发生什么事?” 殷晏一阵茫然,坐在客厅沙发上,转头四下看了看,“什么事?” “没事就好。”说完殷衡就挂了电话。 殷晏有些莫名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然后疑惑地环视一圈,家里能发生什么事啊? 第17章 殷衡,你不该奖励我吗…… 第二天下午回国的时候, 长时间不休息加上饮食不规律,殷衡不出意外地又开始胃疼了,甚至有点低烧。 飞机上随行的团队中有医生, 开了药,暂时把症状缓解下来。 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终于在机场缓缓降落,此时的国内, 正好是下午四点,阳光明媚, 天空湛蓝。 慕容蓁像块望夫石一样, 独自坐在屋顶上, 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公路的尽头,等着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出现。 她这两天都不敢围着殷晏飘,这个漂亮精致的少年学谁不好,偏偏学殷衡,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酷萌酷萌的,让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捉弄他。 怕自己实在忍不住, 公主只好远离少年一点, 免得一个不小心就让他发现端倪, 那样殷衡肯定会很生气。 殷衡临走之前说,他今天下午回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说好今天下午回来, 下午都要过去了, 怎么还不回来?”公主一边荡起裙摆,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 刚刚说完没一会儿,就看见几辆漆黑的轿车从远处驶来, 公主眼睛一亮,车刚停好,她就飘身从三楼飞下去,围绕在高大挺拔的男人身边。 “殷衡,你回来啦?”她冲殷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话音刚落,公主就顿住了,男人下了车,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西装笔挺,眉宇间的威严冷漠如旧,英俊凌厉如旧,但是,肤色却是不健康的冷白。 只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虚弱,普通人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殷衡,你生病了?”公主跟着老游医学了不少,望闻问切中的“切”没学会,但是“望”却比老游医还精深,毕竟,她见过的病例比老游医多。 殷衡微微挑眉,目光透过镜片看她,似乎有些惊讶于慕容蓁的敏锐。 公主正面对着殷衡倒退着往后飘,见他看过来,得意地扬起唇,“是不是很惊讶?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你是胃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开两副药……” “哥,你回来了?”一人一鬼刚进入客厅,殷晏听见动静也走下楼来了,打断了慕容蓁的话。 他站在楼梯上,神色古怪,看了看殷衡,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空气,总感觉刚刚哥哥在看那里的人一样?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荒诞的念头抛到脑后。 也许最近这两天总感觉有人在窥伺自己,所以,变得有些敏感多疑了? 殷衡抬眸,目光在少年打着石膏的手上掠过,沉声询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殷晏左手扶着右手手臂,乖巧道:“还好,不动的话没有那么疼。” 殷衡点了点头,“如果没问题,就让邹正给你收拾行李,明天下午的飞机,他和你一起去塔门罗斯。” “好,我知道了。” 明天,就是祖父的忌日了,殷晏对于殷衡的安排,向来没有异议。 看着精致漂亮的少年,慕容蓁撇了撇嘴,在殷衡面前真是听话又乖巧的弟弟呢,在邹正面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叛逆少年,要不是见过殷晏桀骜不训的样子,公主都快被眼前这个温顺得像绵羊的少年骗过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揭穿他,她猜,殷衡恐怕心里也是清楚的。 殷衡交代完殷晏,就走上三楼的卧室,慕容蓁也跟着他飘进来,大概是她都已经死皮赖脸地“爬床”了,殷衡现在对于她跟着进卧室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把她赶走。 不过,想要飘着去浴室就不行了。 殷衡松开黑色的领带,察觉到慕容蓁准备跟着飘进浴室,他回头,目光如剑,淡淡地瞥向她。 看着在无声警告她的男人,慕容蓁不但没有退开,反而扬起唇,笑盈盈地凑到他面前,邀功道:“殷衡,我这两天没有去捉弄殷晏哦!” 殷衡面无表情,淡淡地反问:“所以?” “所以,你不应该奖励奖励我吗?” 公主已经做好了被男人拒绝,然后再软磨硬泡的准备,没想到男人只是浓眉微挑,淡淡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你、你答应了?”公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好像今天才认识他一样。 男人将西装外套放在旁边,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公主飘进宽大明亮的浴室,在洗漱台边坐下,毫不客气地看向男人,“我想要新衣服,你送给我!” 她的声音清灵婉啭,就算是正常说话,也让人感觉娇滴滴的,不过,慕容蓁眉宇间天生带着几分高贵傲慢,让人分不出她是撒娇还是命令。 “衣服?”殷衡的目光逐渐下移,在慕容蓁身上扫过。 慕容蓁今天梳着高|耸的双刀髻,发髻顶端插着两只粉色芙蓉石桃花簪,花蕊上垂下长长的流苏,垂在脑后,眉心画了花钿。 身上的衣服也是粉白的齐胸襦裙,外罩轻盈飘逸的白色烟纱长袍,绣摆和裙摆处镂绣着粉色桃枝,手臂上挽着长长的薄纱披帛。 像一只刚刚化成人形下山的桃花妖,灼灼秾李,清丽脱俗。 殷衡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凝,从他见到慕容蓁开始,就发现慕容蓁从来不穿重样的衣服,这些衣服首饰和她拿出来的那些古董不一样,全部是寻常人看不见的。 见殷衡就那样沉思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慕容蓁伸出纤细素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殷衡,你在看什么?” 让慕容蓁吃惊的是,殷衡这次竟然也没有拒绝,反而淡淡道:“怎么送?” 公主一喜,以防他反悔,立即从空间里拿出一大叠雪白的宣纸,宣纸一出空间就一张张地竖起来,飞到半空中,然后整齐地排成几排。 每一张宣纸上都画着衣服、首饰或裙子,全部都是时尚的现代服饰,只不过,有些地方做了修改,融合了许多古典元素。 这些都是慕容蓁从电视剧人物的衣服上得到的灵感,再加上自己的喜好,给自己量身定制的衣服。 “呐,殷衡,今天晚上子时的时候,先点四柱香请鬼香,然后再把这张符纸连同这些画一起烧了,就可以了。” 说着,殷衡面前就出现了香炉,四柱香,还有一张黄色绘朱砂符文的符纸,东西都准备得齐全,显然是有备而来。 殷衡视线稍移,最终停驻在那张符纸上,明黄色符纸被折叠成三角形,可以看见上面鲜艳的朱砂符文,像是刚刚画出来的。 他正要伸手拿起那张黄符,公主却忽然把他面前的东西,以及漂浮在半空中的画全部收回空间。 “不可以打开看!殷衡,”公主急急地说,“这样就不灵了。” 其实打开符纸并不影响什么,不过里面有她的生辰八字,这个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殷衡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蓁,问:“所以说,符纸也是你自己画的?” “当然了,”公主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小得意,笑盈盈地看着殷衡,“我早就说过,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一般的和尚和道士都没有我厉害。” 佛珠的主人中自然有一些方士,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装神弄鬼的神棍而已,但也有几个真才实学的天师,除了抓鬼灭鬼以外,其他本领她都偷学了不少。 笑着笑着,慕容蓁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因为,她发现男人漆黑的眼睛已经犀利地微眯起来,紧紧地盯着他,目光实在是太过清明锐利了,仿佛透过她的笑看穿了什么。 殷衡:“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自己烧不就好了。” 公主笑容有些凝固:“……” 果然,还是让殷衡发现了盲点:) 可是,公主才不会告诉殷衡为什么不能自己烧呢!不然,岂不是会被他抓住她的另一个致命弱点? 她随口胡扯一个理由,振振有词:“你以为我不想自己烧吗?可是只有人类烧的才有用啊。” 也不知道殷衡信不信,只是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最后还是答应了帮她这个小忙。 …… 殷衡祖父忌日的这天早晨,就连一向喜欢穿着艳丽张扬的慕容蓁,也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安安静静地飘在殷衡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和殷衡说话。 虽然,按照年龄来说,殷衡已经去世的爷爷在她面前都很年轻了,但是,她还是打扮得很素净地应应景。 更何况,这套裙子也是殷衡“送”给她的。 秋雨寥落,从凌晨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天色昏沉,细细的烟雨氤氲成雾,殷衡和殷晏穿着纯黑色的西装,举着两把黑伞,在墓碑前放下一束白菊。 同行的还有陆锦然、邹正以及一些慕容蓁之前没见过的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黑伞,沉默无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这个墓园应该是单独的,周围并没有其他陵墓。 殷晏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笑容慈祥的老人,眼神有些怀念,缓缓开口道:“爷爷,好久没来看您了,我现在又长了一岁,正在哥哥曾经就读的公学读书,成绩还不错,我手臂上的伤也不要担心,很快就好了……”少年声音低沉,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相比较殷晏的絮叨,殷衡显得很安静,修长的手中举着黑伞,静默地看着照片上的老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晏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哥哥已经把佛珠手串找回来了,您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安心了……” 说完,他又开始念叨最近发生的琐事。 慕容蓁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尽管她已经见得多了。 她远远地飘在人群之外,任由雨丝穿过半透明的身体,裙子和头发一点也没有被雨水打湿,就像一个世外看客,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公主抬眸,看向前方冷漠英俊的男人,竟然升起一个念头,也许,时间一晃几十年过去,她就会像今天这样向殷衡道别了。 几十年很长,但对于公主亘古的岁月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 她看着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擎着伞,若有所感地回眸,目光穿过朦胧雨丝看向她。 第18章 拜托你,不要死 下午, 天气还没有放晴,雨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殷晏和邹正登上飞往塔门罗斯的飞机, 别墅变得冷清下来。 明明殷晏是个非常安静的美少年,可是少了一个人,总感觉房子忽然空荡了许多,让人有些不习惯。 慕容蓁跟在殷衡身边, 难得没有话唠,安静地陪殷衡一起吃晚餐。 她坐在旁边上, 一手支颐, 眼睛一眨也不眨, 看着男人,殷衡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漠,慕容蓁看了半天,也没能从他脸上很难看出什么悲伤情绪。 男人垂着眸,用刀叉切割着圆盘里的食物,嗓音清冷低沉:“在看什么?” 慕容蓁有些犹豫,她在殷晏的房间里, 见过他们家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背景很繁复而华丽, 像在一座宫殿里拍的一样。 坐在中间的老人, 半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清明, 精神矍铄, 看上去很是威严,老人两旁坐着的男女看起来还很年轻,同样是目光含笑, 幸福而温情,他们大概就是殷衡的父母了,殷衡和殷晏分别站在沙发两端。 照片上的殷衡还是个英俊冷漠的少年,乌黑深邃的眼睛看着镜头,目光凛冽犀利,和现在没什么差别,反而是殷晏,是个六七岁的男孩,瞪着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睫毛浓黑卷长,精致漂亮得不像话。 看得出来,殷衡完全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点,眉眼像他的父亲一样英俊,但他的薄唇和脸型像母亲,让棱角分明的五官柔和了几分,变得斯文细致,而殷晏则更像他的母亲——那个温婉美丽的夫人。 可是,今天这种日子,却没有见到殷衡的父母,是不在这里?还是……也不在人世了? 慕容蓁摇摇头,什么也没问,弯着秋水明眸笑盈盈道,“你好看,我喜欢看。” 殷衡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开口,警告道:“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慕容蓁:“……” 她狐疑地看着男人,殷衡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怎么知道自己在用什么眼神看他? 不过,她知道,殷衡是个骄傲的男人,任何怜悯和同情在他这里,都是对他的侮辱,所以,公主也不再去想他的家事了。 …… 晚上,时间已经很晚了,慕容蓁照旧窝在书房看电视。 反正作为一只鬼,她在佛珠外面的时候不用睡觉。 公主用灵力点着鼠标,首页推荐上,是最近新出一部古装偶像剧,主人翁不是别人,正是西燕宜蓁公主,讲的是她一生中“亡三国两君”的故事。 公主愣了愣,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听错,竟然有人把她生前的事拍成了电视剧? 电视才开播没多久,现在,正好放《宜蓁公主传》的第一集 ,“东晋质子司马彧初入西燕皇宫”。 讲的是西燕和东晋逐原之战,东晋大败,不仅割了十个城池给西燕,还将不受宠的嫡子司马彧送到西燕,作为质子。 公主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一边心里吐槽,这个像顶着两个茄子的发型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妆容未免也太奇怪了,他们那个时候的妆容,哪里有这么夸张? 而且!她的父皇或许不是一个励精图治开疆拓土的明君,但也不是这样一个荒淫无度的国君! 公主很生气!这些人都在胡说八道! 前两集看完,公主还有点意犹未尽,虽然内容完全是瞎扯,但是剧情紧凑精彩,看得人欲罢不能。 大概到了凌晨三点左右,她忽然有些心绪不宁,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一样,关掉电脑,慕容蓁慢悠悠地飘进殷衡的卧室,然后瞪大眸子,愣在那里。 房间里开着一盏台灯,殷衡高大挺拔的身躯倒在地上,英俊逼人的脸一片苍白,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紧紧蹙着眉,隐忍而痛苦的样子。 “殷衡,你怎么了?!”公主飘过去,蹲在殷衡身边,想把男人扶起来。 可是伸出双手去扶男人肩膀的时候,半透明的手指却突然穿过了男人的身体,扑了一个空。 “殷衡?你的脸好白,你不要吓我啊,你哪里不舒服?” 殷衡听到慕容蓁的声音,皱着眉,额角青筋鼓起来,下颌线紧绷,密密麻麻的细汗染湿了鬓角。 “殷衡?殷衡!” 公主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红起来,殷衡是再逞强不过的男人了,喜怒不形于色就算了,就算是身体不适,只要他想,就绝不会让别人看出端倪,他一向优雅、沉稳、凌厉,仿佛坚不可摧一样,现在却倒在地上。 他一定是痛到自己都无法克制了! “殷衡,你哪里痛?是不是胃又疼了?”前两天不是吃了药已经好了吗? 公主着急地看着男人,想要把他抱起来,但她是只鬼,没有实体碰不到人,什么都做不了。 殷衡睁开眸子,深邃沉静的眼睛看向女鬼,女鬼快要急哭了的样子,他抿了抿唇,沉声吐出两个字,“手机!” “手机?对!手机,陆锦然!”公主抬眸一看,手机正放在旁边不远的茶几上,大概是殷衡想拿手机打电话,还没有走到茶几就倒在了这里。 公主立即把手机飘过来,放在殷衡手边,就看见殷衡忽然咳出一口血。 看着那滩鲜艳刺眼的血迹,慕容蓁僵在原地,整只鬼都不好了。 这么多血,还这么鲜艳,很可能是内脏破裂大出血了,在公主的认知里,就算是医术高明的老游医,也不一定能治好,何况,血止不住的话,他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一想到殷衡可能会死,公主就惶恐起来。 男人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体温降低,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剧痛,但是他却强忍下来,修长的食指划开了屏幕,用指纹解锁,然后点进通讯录。 “殷衡,拜托你,千万不要死!”她蹲在殷衡身边,红着眼眶,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俊脸,声音染上哭腔。 殷衡看了哭唧唧的女鬼一眼,动作稍顿,从通讯录中翻出陆锦然的号码,点了拨号键,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温和的声音带着试探和疑惑:“先生?” 殷衡嗓音还算冷静平稳,但慕容蓁还是看见了,他眉心越皱越深的折痕,“过来一趟!去医院。” “我马上过来。”电话那边的陆锦然立即反应过来,没有多余的废话,拿起西装外套就匆匆下楼,一边给医院打电话,一边风驰电掣地驱车过来。 慕容蓁这个时候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应该和老游医学一学针灸,至少可以帮殷衡快速地止血止疼。 挂了电话,殷衡静静地看着还在蹲在旁边眼泪汪汪的女鬼,幽黑的眸色深了深,须臾:“别哭了,死不了。” “嗯。”慕容蓁刚闷闷地点了一下头,下一秒,就看着殷衡合上眼眸昏迷过去。 “殷衡?殷衡!殷衡……” 没几分钟,急救车和陆锦然开的车,几乎是同时到达。 上了救护车,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罗铭就先做了初步的检查,神色有些凝重:“血压降低,出血量有些大,有可能是胃动脉破裂出血或者曲张静脉出血。” 慕容蓁着急地飘在殷衡身边打转,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罗铭和陆锦然的脸色,知道这大概是很严重了。 她目光黯然,看向昏迷中的男人,那双凛冽深邃的眼睛合着,英俊的脸反而显出别样的温和,只不过眉心微蹙,应该还是很痛苦。 其实……她有办法救殷衡。 那就是用灵力,只是她现在灵力不再像全盛时期的自己,用灵力的话,可能会再次陷入沉睡。 …… 两辆车在前方开道,十多分钟左右,车就开到了医院,早就严阵以待的医护人员立即迎出来,将殷衡推进急救室。 手术室是不能进去的,陆锦然只能等在外面。 罗铭和其他几名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输血、输液、止血和检查,因为殷衡出血量太大,已经无法用胃镜检查,只能全麻进行手术探查。 慕容蓁飘着跟进去,守在殷衡身边,打算如果医生救不了殷衡,她就用灵力救他。 见罗铭拿起锋利的手术刀,慕容蓁差点以为他要趁机杀了殷衡,但是,想到罗铭好像是殷衡信任的人,应该不会杀了殷衡吧? 她没捣乱,只是警惕地看着罗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罗铭的神色认真而严谨,行云流水地操刀,进行着手术,直到外面的天色蒙蒙亮起来,手术室里的灯才熄灭,罗铭擦着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走出手术室。 “怎么样?”看见他出来,陆锦然站起来开口问。 罗铭摘下口罩,吐出一口气,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他难免有些疲惫:“手术还算成功,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那殷衡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问这话的是跟着飘过来的慕容蓁,她飘过来乌黑的眸紧盯着罗铭,但显然罗铭听不见一只鬼说话,根本没回她。 好在,这个时候陆锦然也一脸凝重地看着罗铭,问了同样的问题,“先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再过一个小时,麻醉过了应该就能醒,记得醒来后三个小时内不能再睡觉……”罗铭交代完注意事项,然后拍拍陆锦然的肩膀,“放心吧,治疗得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以后最好让先生作息饮食规律一点。” 陆锦然不说话,默默看罗铭一眼,这是他能管得了的事吗? 罗铭也似乎忽然反应过来,好像陆锦然也管不了这个,叹了一口气,走了。 殷衡被送到了五楼,一套单独的病房,里面有独立的诊疗室、会议室、会客厅以及厨房和餐厅,慕容蓁也跟着飘进去,默默地趴在病床边看着他。 男人脸色还是很苍白,可能是因为麻醉的作用,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然,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殷衡,眉宇间褪去冷厉,温和柔润得没有任何侵略性。 以前的殷衡警惕心很强,即使是睡觉,也会微微蹙着眉,仿佛随时会警醒过来,睁开那双清冷锐利的眼眸。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殷衡还是没有醒来,慕容蓁先飘进空间,到太医院的内库房中,整理出一堆温养脾胃,补血益气的药材,打算等殷衡出院了就让殷衡自己给自己熬药。 这样整理了一会儿,慕容蓁又飘出空间。 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亮,大概是因为昨天下了雨,有些灰蒙蒙的,病房里开着一盏落地灯,陆锦然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一边低声打电话,“对……先封锁消息……美国那边暂时交给万旭何处理。” 挂了电话,陆锦然又抬眼看了看仪器上的数据,确保一切正常。 公主也等在一旁,跟着好奇地看着那些仪器。 听说殷衡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公主这才有心情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等着殷衡苏醒。 公主飘到窗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算时间,正是破晓时分,接着就被一声尖锐凄厉的猫叫引起了的注意。 她比正常人的感官更好,能听见很远的声音。 慕容蓁看向窗下,这栋楼并不高,只有五楼,旁边的几栋纯白色建筑也只有三四层高的样子,只不过房子的模样很别致典雅,配合周围着大片的花园和绿化带,幽静中透着活泼。 周围没有其他高大的建筑,医院应该在郊区,距离西山别墅不远的地方。 慕容蓁寻着猫凄厉尖锐的声音飘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瘦削男人,在楼下拐角处踹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猫。 嘴里还忿忿地骂着:“滚开,小畜生……” “喵!” 小猫哀叫一声,右后腿大概是被踹断了,颤巍巍地想爬起来逃走,可是刚拖着后腿站起来,立即又被男人狠狠踢倒在地,发出一声虚弱的呜咽。 小猫的眼睛是纯正的碧绿色,通体雪白,毛茸茸的样子看起来高贵可爱,它看着慕容蓁的方向,眼睛水汪汪的,似乎在向她求救。 “喵~”小猫低低地叫。 在男人再次抬脚的时候,慕容蓁狠狠地瞪男人一眼,目光冷厉,男人脚下打滑,一下子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噢!” 这时候,有护士刚好拐弯经过,语气有些惊讶:“咦?何先生?你还没走吗?” 姓何的男人原本摔得龇牙咧嘴,听见有人过来,从地上爬起来,不好意思地冲来人笑了笑,“看见这里有只猫,好像是受伤了,没想到走过来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脚。” 护士转头,看向绿化带旁边的小猫咪,眼睛一亮,“真的,好可爱的小猫,应该是从别墅区那边跑过来的,何先生,你放心吧,待会儿我会给这只猫处理一下。” “呵呵,好。” 慕容蓁冷冷地看着男人离开,灵力缠在他脚腕上,男人才刚走两步,就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尴尬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冲漂亮护士又笑了笑。 护士古怪地看了男人一眼,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笑。 他离开后,护士有些为难地看着小白猫,医院是不允许进宠物的,她现在还忙着工作,得过一个小时才换班。 护士放下手中的大箱子,把猫咪轻轻抱起来,检查了一下猫的后腿,的确是骨折了,可这家医院里也没有宠物医生啊。 “小胡?” “唉,来了!”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护士把猫放下来,提起箱子快步走过去,“小猫,你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小猫趴在地上,碧莹莹的眼睛看着慕容蓁的方向,委屈地喵呜了一声。 这下,慕容蓁确认了,这只猫不是普通的猫,它真的可以看见她! 只是,这只猫不仅腿受伤了,很可能内脏也受了重伤。 “小猫咪?你能看见我吗?”她朝它飘过去。 “喵~”小猫虚弱地叫,可怜又可爱。 “你的眼睛也与众不同?”慕容蓁伸手,想要摸摸它,安慰它,结果半透明的手刚一碰到猫,就感觉到天旋地转,空气似乎在无形地波动。 慕容蓁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黎明的阳光驱散黑暗,秋天的落叶静静地凋零,落在绿化带上。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天色已经完全亮起来,看着忽然变大的绿化带,拔高的房屋以及加宽的道路,公主整只鬼都有些茫然。 她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了一样,有些绞痛,还有右腿也传来阵阵剧痛,痛?她是只鬼,怎么会感觉到痛呢? “怎么回事?”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了一声猫叫,“喵呜?” 公主看着眼前粉嘟嘟毛茸茸的小爪子,将它举起来,然后发现,那只粉嘟嘟萌哒哒的小爪子真的是她的爪子! 可是这像梅花一样的小肉垫,这白白的毛,这尖尖的爪子,分明是猫爪子啊!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失去意识前见到的那只小奶猫,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眼前发黑,难道…… 她变成了一只猫? “喵?” 可是,不管是身体的疼痛,还是那声脱口而出的猫叫都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公主殿下心情复杂了,换做以前,问公主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公主一定会说,让她拥有一副身体,但是,她一点也不希望是只猫的身体啊! 而且,还是一只重伤在身的猫,只能被人类生杀予夺,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的小奶猫。 不!她一点也不想变成一只猫! 公主试图从猫身上飘出来,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脱离这只猫的身体! 她用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抱住毛茸茸的脑袋,蜷成一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又使劲撞绿化带的树篱,除了把自己撞得头晕眼花以外,根本没有把自己撞出去。 折腾了半天,公主都没能从小猫身上爬出来,她低着猫脑袋,望着毛茸茸的小爪子出神了许久,才终于接受了自己附身在一只猫身上,而且飘不出来了的事实! 不过,公主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大的,发现自己脱离不了这具猫身,就没有再折腾。 她恹恹地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爬着去找殷衡,也不知道殷衡醒了没有,能不能认出她来?如果殷衡认不出她,她该怎么办? 成为一只流浪猫,靠抓老鼠、翻垃圾桶生存? 或者被人捡走收养? 最可怕的是像刚刚那样,遇到虐猫的变态,被活活打死。 公主小猫腿一顿,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碧绿通透的猫眼左右瞄了瞄,找到住院部入口的方向,拖着一条腿慢慢挪过去。 可是,她伤得实在太严重了,不仅骨折的腿在剧痛,就连五脏六腑都在闷闷地疼,巴掌大的身躯,踉跄地挪到大门入口,公主又疼又累,支撑身体的另外三条腿都隐隐发抖。 刚摇摇晃晃地想要爬进门,就被一只大脚轻轻踢开。 公主有些懵,绕开那只大脚,从旁边钻进去,结果,又被另一只脚给挡住了。 怎么肥事? 她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翡翠般透亮的眸子睁得圆圆的,懵逼地看向挡在面前的两个穿制服的保安。 “这只猫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保安抬着下巴指了指小猫,问道。 “不知道,好像腿断了。”另一个保安答。 “它自己上医院?”这只猫受伤了还知道上医院啊?保安很惊奇。 “可能是碰巧了吧,不过医院是不能进宠物的,千万不要把它放进去了。” 这家医院,说是私人医院吧,又比普通的私人医院更高级,里面住的人都非富即贵,大多都是别墅区那边的人。 医院的私密性和安保设施都做得很好,这些大人物都爱讲究,普通医院都不能让宠物进,更别说这家医院了。 公主听说宠物不能进去,整只猫都不好了。 她趁两名保安说话没注意的时候,飞快地蹿进去,结果刚跑两步,就被拎着脖子拎出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速度。 公主被拎到大门外,蹲在地上,抬着毛茸茸的脑袋和两个保安大眼瞪小眼。 两名保安站得笔直,同时警觉地盯着她。 公主:“……” 过了一会儿,她蹲在门口,猫眼左右瞄了瞄,没有找到别的门,那些窗户又太高了,她现在根本爬不进去。 叹了口气,又累又饿又痛的公主,只好拖着伤腿挪到大门圆柱下,默默地蹲在那里,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出来的人看。 两个保安警惕地看着这只试图往里蹿的猫,觉得这只猫很有意思,一动不动,像尊雕像似的,表情还非常人性化。 过了一会儿,还没有看见陆锦然和罗铭出来,公主沮丧的耷拉下毛茸茸的小脑袋。 “妈妈,这里有只小猫咪。”清脆的童音忽然响起。 慕容蓁抬头,正好看见从门口迎面走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旁边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此刻小男孩的小手指正指着自己。 女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门口蹲着的小小猫咪,巴掌大小,通体雪白,有些像布偶猫,但是额头上没有布偶猫的猫纹,一双圆溜溜的就像绿宝石,高贵又可爱。 女人瞬间被萌杀了。 但是,片刻后,她就恢复了理智,这只猫打理得非常干净漂亮,品种不清楚,但看气质就知道,一定是只名贵的猫。 “妈妈,我们可以养着这只猫咪吗?”男孩扯了扯女人的衣服,奶声奶气道。 正看门口,慢悠悠甩尾巴的慕容蓁动作一顿。 “喵~”她不要被别人收养,她要找殷衡养,殷衡家的伙食比较好。 好在,男孩的妈妈此刻蹲下身,看着儿子:“晨晨乖,这只小猫咪是有主人的,我们不能抱走它,不然它的主人会伤心的。” 男孩听说不能养,有些失落,但还是非常懂事地点头:“好的,妈妈。” “真乖!” 女人把儿子带走的时候,小男孩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小猫咪,朝它挥了挥小手:“小猫咪,拜拜!” 慕容蓁举起毛茸茸的右爪,朝小男孩挥了挥,“喵~拜拜!” 目送走母子二人,慕容蓁又看向大门的方向,委屈地喵呜两声:“喵~”殷衡,我在这里,快来带走我啊! 第19章 公主殿下的猫生 公主在圆柱下蹲了一天, 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除了偶尔有人走出来看到她感到惊奇想要上前逗逗她之外,一直没有看到陆锦然和罗铭的身影。 两名保安已经换了班, 换成另外两个,新来的保安同志依然对她满眼戒备,虎视眈眈。 慕容蓁找不到机会蹿进去。 天色渐晚,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 慕容蓁打了个寒颤,一个白天滴水未进, 她很饿又很渴, 大概是痛到麻木了, 身体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痛了,只是骨折的后腿红肿起来。 两名保安偶尔看她一眼,那只小猫望着门口,一蹲就是一天,也许是守着它的主人出来,碧玉般的猫眼里溢满水雾,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 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不过, 他们还是要坚守岗位, 坚决不能把猫放进医院去。 天黑了。 慕容蓁滴水未进,拖着右后腿,一瘸一拐地离开大门, 一边走一边用圆圆的猫眼四下看, 考虑着要去哪里找点吃的。 她还是没有适应用四条腿走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左腿绊右腿, 踉跄地栽了几个跟头。 走着走着,慕容蓁忽然停下猫步,想起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陆锦然和罗铭都有车,他们出入肯定直接走地下车库啊! 公主猫脸震惊! 公主猫脸懵逼! 她怎么早点没有想到地下车库这种东西?! 难道是附身在猫身上,她的脑子也和猫一样,变笨了? 公主立即加快步伐,跌跌撞撞地跑到公路边,然后费尽了力气才跳到一个花坛上,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往远处看,寻找地下车库的入口。 不过,她太矮了,即使跳到花坛上,视野也没有变得更开阔,她干脆绕着道路,一边走一边找。 这时,突然一声汽车的鸣笛声从身后响起,一辆车从旁边快速碾过,轮子差点压死她。 公主吓得抖了一下。 她愣了愣,看着车前行的方向,猫眼圆睁,接着奋力地往那里奔跑,果然,那辆车是往地下车库开去的。 还好车开得并不快,让她可以看到车尾。 慕容蓁一瘸一拐跟着跑进车库,就这样累得摊在地上,休息了几分钟后,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甩了甩脑袋,走到每辆车前挨个看车牌号,她记得陆锦然常开的那辆车的车牌。 地下车库光线还算明亮,这一次,她尽量小心地注意着四周,以免被车碾到。 可惜,这个地下车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找了半天,依旧没有找到陆锦然的车。 正在公主快要绝望的时候,四下张望间,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喵!”罗铭! “喵!”罗铭,等一下! “喵!”罗铭,别走! 她朝着罗铭奔跑过去,但是,微弱细软的叫声根本没有引起罗铭的注意,她眼睁睁看着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然后车一启动,绝尘而去…… “喵?”公主跑过去,站在罗铭的车刚刚停放的地方,吃了一脸汽车尾气,目送着车远去,好一会儿后才无力地垂下脑袋。 失落着,慕容蓁迈着猫步,继续看车库里的车牌号,如果没有找到陆锦然的车,那就证明,他已经暂时离开了,她只能去外面找点吃的,明天再来这里等他。 可是,她现在是只巴掌大的小奶猫,在这个处于郊区的医院里,该怎么找食物呢?不管是抓老鼠还是翻垃圾桶都很困难呢,最重要的是,公主一点也不想吃老鼠和垃圾! 公主开始思考猫生,考虑现实问题,要不然先卖萌让那个漂亮的护士小姐收留一下? 一边这样想,一边继续四处观看车牌号,在距离罗铭停车的不远处,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那一瞬间,公主几乎喜极而泣,几乎要抱着那辆车蹭蹭。 她跑过去,蹲在陆锦然的车前,大概是因为找到了“家”,慕容蓁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随之涌上来的就是身体的疼痛和疲惫。 不行,她不能睡! 也不知道,现在殷衡怎么样,有没有醒来,有没有脱离危险,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公主打了一个哈欠,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蹲在车前,疲惫到极致,却坚持着睁大眼睛没睡,她要在陆锦然出现的第一瞬间,向他卖萌,力求陆锦然把她带走。 慕容蓁坚定着这个想法,但身体完全不听大脑号令,下一秒,“啪叽”趴在车前,直接睡死过去。 ……准确的说,她是累晕过去的。 暖洋洋的阳光照到她身上,飞尘在光芒中舞动,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慕容蓁在暖和的被窝里翻了个身,腿上就传来钻心刺骨的痛。 她顿时惊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陌生的房间,浅灰色的窗帘,白色的飘纱,书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侧面墙上的格子里放着一些书,对面是一张宽大的床,还有一个白色衣柜。 装修很简约,收拾得也很整齐干净,显得空间开敞而明亮,墙上和书桌上摆放的装饰品,又让房间看起来很温馨。 但这显然不可能是陆锦然的房间,陆锦然住在殷衡旁边的别墅里,他的房间应该也不会这么小! 所以,她还是被别人抱走了?功亏一篑的公主几乎要呕血! 震惊,郁闷,茫然了好一会儿,公主才回过神来,考虑着眼前的问题——她到底被谁抱走了? 慕容蓁从书桌上的编织篮子里爬出来,腿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打上了石膏,用绷带缠住,她拖着腿走到窗前,站在书桌边上往外看。 对面不远处是一栋酒红色的公寓,大概二十六七层,延伸出来的玻璃露台上晒着衣服,两栋楼之间是绿化带,有花有树,有假山有水,还有一个小亭子。 右边的视野更开阔,是一条沿河的宽大公路,但是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信息。 这时,楼下炒菜的香味从窗户飘进来,夹杂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什么关系?啊?你给我说啊?到底是什么关系?!” 公主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一阵沉默无声后,传来女人更绝望的咆哮:“是除数与被除数的关系啊!!!” 公主:“……”emmm所以说,那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她抬起脑袋,看向远处西斜的太阳,猜测现在应该是第二天下午了,不,也许不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也有可能,她得确定现在的时间。 慕容蓁的视线扫了一周房间,拖着腿走到电脑前,抬起粉嘟嘟的小前爪,一爪子按开了电脑。 屏幕亮起,过了十多秒,伴随着开机音乐,屏幕上显示出电脑桌面,看着右下方的时间,慕容蓁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第二天下午,时间过去得不算太久。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她现在饿得饥肠咕噜,公主决定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 小爪子关掉电脑,她迈着小短腿走到桌边,目测了一下桌面和地面的距离,再默默看一眼伤腿,忧伤地爬回篮子里。 捡走她的人很细心,给她在篮子里垫了一层厚软的窝,趴着很舒服。 “哗啦”一声,推拉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公主身躯紧绷,警惕地竖起耳朵,碧绿的猫眼睁得圆溜溜的,和站在门口的男生大眼瞪小眼。 男生大概二十来岁,穿着T恤衫牛仔裤,顶一头毛茸茸的短发,面容清秀阳光,眼睛清澈又干净,看起来软软的没有一点攻击性,是个很招小动物亲近的男生。 公主在打量男生的同时,男生也在打量她。 巴掌大的小猫趴在篮子里,浑身雪白,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翡翠般剔透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瞬间戳中他的萌点! 作为一个绒毛控,莫君尧血槽一空。 “小猫咪,你醒了?” 莫君尧拿着刚买的猫粮,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像个诱哄小红帽的狼外婆,“不要怕啊,小猫猫,快看看,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公主猫脸更加警惕:“……” 慕容蓁先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手里的袋子,花花绿绿的袋子上全是英文,看不来是什么,但是这个男人把他捡回来,还细心地给她做窝,应该是个心地善良又有爱心的人? 公主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 看见小猫咪收起了警惕,莫君尧松口气,殷勤地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碗,拆开猫粮袋子,倒了一些猫粮在碗里。 慕容蓁甩甩尾巴,看着像是小饼干一样的“好吃的”,在男生期待的目光中,试探地尝了一口。 呸呸呸!好腥,公主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 莫君尧有些惊讶:“小猫猫,你不喜欢?” 他|妈妈动物毛发过敏,所以,他们家没养过猫,也不知道除了猫粮猫能吃什么,猜测可能这只猫不喜欢这个牌子的猫粮吧,要不然多买几个种类? 莫君尧皱着眉,考虑今晚先买点什么给小猫充饥,手机铃声就响起了,是他同学打来的。 公主仰着头,看着莫君尧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不一会儿,门外隐隐传来了另一个男生爽朗的声音。 “尧子,接着,从老家那边带过来的,宿舍里那两只禽|兽已经抢得差不多了,就给你留了一只。” “行了,别再叫我尧子了,不然我就叫你苟子。”莫君接过他手中真空包装的烤鸭,放进冰箱里。 “……”刚进门的苟玙。 他走过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看着茶几新买的逗猫棒,猫咪专用的沐浴露,毛巾,背猫的包……有些惊讶,“君尧,你养猫了?” “唔,昨天去医院看我外公的时候,在地下车库捡的,腿骨折了。” “啊?那你外公怎么样?” “带状疱疹,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哦,那就好!咦,那你的猫呢?”四下一看,没有找到猫的影子,苟玙干脆走进卧室。 看见一团雪白的小猫趴在篮子里,乖巧可爱的样子,即使苟玙这样粗枝大叶的男生也忍不住想逗逗,大手在它头上揉来揉去,“就是这只啊?什么品种啊,这么好看!” 慕容蓁转过头,冷漠脸。 “嘿!看不出来,这么大一丁点儿一只猫,竟然这么高冷?”苟玙看着一脸傲娇的猫咪,挑眉,戳了戳慕容蓁的小脑袋。 慕容蓁:“……”奇耻大辱! 好在,他很快就被莫君尧嫌弃地赶走了,“滚,滚,别碰我的猫!” 打发了苟玙,晚饭,莫君尧在冰箱里翻找了一会儿,干脆把那只烤鸭蒸了。 慕容蓁闻着烤鸭冒出来的香气,在篮子里团团打转,“喵喵喵喵~” 莫君尧还以为她是腿疼了,干脆把篮子提出来,好一阵安慰,结果发现小猫一直看着桌上的烤鸭,“你想吃这个?” “喵。”对哒!公主可耻地卖萌。 莫君尧神奇地看懂了小猫期待的表情,去厨房重新拿了一个碟子一双筷子,给小猫夹了好几块片好的鸭肉放在碟子里。 然后有些惊奇地看见一团雪白的小猫蹲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那动作,那神态,竟然说不出的高贵优雅,像个端庄小淑女。 还会把骨头小心翼翼地吐在旁边的纸巾上,不弄脏一点地方。 莫君尧一脸惊奇。 一人一猫吃完饭,已经快七点了,莫君尧洗完碗,把小白猫放回篮子里提回卧室,打开了电脑,开始了游戏直播。 当然,莫君尧不是职业主播。 他还是大四的学生,不过,九月初秋招刚开始就拿到offer,在一家大公司做游戏策划,平时除了做做毕设,其余的时间都很闲,晚上没事就开游戏直播。 莫君尧开播时间通常是晚上七点,作为一个技术主播,他颜值却很高,人气一直很不错。 慕容蓁趴在篮子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莫君尧放在一边的手机。 手机!她一下子又振奋了,对啊,她可以用手机联系殷衡! 第20章 给殷衡打电话 公主紧盯着手机跃跃欲试, 而莫君尧已经戴上了耳机,趁游戏界面还在加载,打开弹幕助手, 把小弹幕的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刚刚一开小弹幕,就弹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字:“今天的大尧又迟到了十分钟!” “天天迟到,我已经习惯了。” “主播,今天不露脸了吗?“ “露脸吧。” “大尧, 求露脸!” “求露脸+1……” 下面全是一片整整齐齐的呼声,莫君尧看了看弹幕, “大家稍等一下, 我现在试试镜头。” 他的声音清润干净, 很好听,又让直播间的观众一阵刷屏。 莫君尧抬手将旁边的摄像头打开,界面上弹出一个视频小窗口,他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然后看向电脑屏幕,“这样呢?大家现在能看见吗?” 从这个角度,直播间的观众刚好可以通过小窗口看见他白皙俊秀脸, 键盘上修长灵活的手指, 以及对面墙上的书架。 虽然没有开美颜和滤镜, 但是,光是这张真实又帅气逼人的脸,就足以让一些观众嗷嗷叫了。 “啊, 大尧真是个耿直boy, 镜头这么高清,都不开美颜吗?!” “皮肤好白好细,我慕了。” “哈哈哈哈, 今天又穿得好随意,你直播都不穿好看点吗?” “大尧,不做游戏主播了,你可以考虑考虑出道啊,反正声音也好听。” “吹爆我大尧的盛世美颜!” …… 看着这些弹幕,莫君尧有些腼腆和不好意思。 他的笑很温和,给人一种阳光青涩的感觉,但是,和陆锦然完全不一样,陆锦然笑得温柔,总让人感觉隔着一层什么,仿佛永远是在雾里看花,似笑非笑。 慕容蓁这时才回过神来,歪着头,疑惑地看莫君尧一眼,不明白他突然对着电脑笑什么。 她顺着莫君尧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屏幕左下方不断跳动的文字,是简体字,但是以公主丰富的看剧经验,她都能看懂。 “卧槽!要不要笑得这么苏!” “主播!你应该多笑笑啊,为什么平时打游戏的时候都不笑呢?” “为我家大尧疯狂打call!” …… “无语,弹幕都快被花痴刷屏了。” “没办法,这个主播女粉很多。”男粉开始看不下去了。 莫君尧打游戏的技术好,还会耐心地讲解各种游戏战术和套路,直播的时候也不说脏话,所以,男粉和女粉都很多,虽然他不擅长调动直播间气氛,但人气却不低。 当然,黑粉也不少,不过大多都被管理员禁言了。 公主看着不断刷屏的弹幕,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在看这里?她迈着毛茸茸的短腿,从篮子里爬出来,四下看了看。 刚走出篮子,就被眼尖的观众发现了。 “卧槽,大尧,那是什么?一只猫?活的?” “啊啊啊啊啊,天啊!好可爱的小猫咪!” “我家大尧什么时候背着我养了猫?说,你还瞒着我们干了什么?” “不会是女朋友寄养的吧?” “这只猫是什么名贵品种吗?看起来好漂亮,是一只布偶吗?” 莫君尧把打着石膏的小猫小心翼翼抱回篮子里,提起篮子,放在镜头前给大家看,“昨天晚上才捡回来的,今天给大家看看,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 慕容蓁蹲在篮子,一脸懵逼地看着镜头,然后明白过来,别人就是通过这个黑漆漆的东西看见的他们的。 弹幕又开始疯狂刷屏了: “卧槽,血槽一空!” “太萌了!太可爱了!不是布偶,但是比布偶小时候看起来还可爱漂亮。” “大尧这是什么鬼运气?!随随便便就捡回来一只颜值这么高的猫?” “大尧,它的腿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莫君尧又把篮子放在书桌上,“对,它的腿骨折了,需要养一段时间。” “骨折?严重吗?不要让它经常乱动了,虽然猫的愈合能力很好,但如果腿严重骨折的话,没复位好会瘸的。” “大尧,以后直播可以把猫放在旁边吧,这样我就可以云吸猫了!“ “云吸猫+1” “云吸猫+2” 看到一连串的请求,莫君尧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反正现在小猫受着伤,不能乱动,得随时随地放在眼睛底下看着才行。 所以,他打游戏的时候就让观众看着吧:) “我就知道大尧会同意的,真是实力宠粉了!” “大尧,小猫猫叫什么啊?” 看到这条弹幕,莫君尧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给猫取名字了,他看了一眼篮子里那团雪白的小猫,小猫也正昂着头看他。 公主傲娇地仰着脑袋,优雅地叫了一声:“喵……”慕容蓁,我叫慕容蓁! 莫君尧收回视线,一脸镇定地告诉大家,“小白,它叫小白。” 公主:“……”哈?什么鬼? 观众:“……哈哈哈哈,大尧的起名水平,果然一如既往地糟!” 慕容蓁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立即抗议地大叫:“喵喵喵喵喵!”不行,你见过公主叫小白的吗?她不要这么难听的名字,抗议!严重抗议! 莫君尧看见猫激动的样子,还以为它很喜欢这个名字,毕竟这只猫一直都非常安静乖巧,少有这么兴奋的时候。 “小白,乖乖待在篮子里别乱动,爸爸要开游戏了。”他摸摸猫头,然后开始了组队。 什么? 慕容蓁瞪大圆溜溜的猫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居然还想做她爸爸?! 进入了游戏,莫君尧就没有和观众闲聊了,开始认真地打着游戏,偶尔会回答弹幕上的一些问题,然后会大致讲一些战术和配合的问题。 慕容蓁有气无力地趴在篮子里,她现在已经不是宜蓁公主,也不是女鬼,是只需要人照顾的小奶猫,生命脆弱,当然也没有人权和鬼权。 沮丧了几分钟,公主抬眸看向一边的手机,两天没有看见殷衡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些没? 还有她的佛珠,也许,靠近佛珠之后,她就可以从这只猫身上飘出来? 想到这个,公主立即有了动力,她又从篮子里爬出来,伸出毛茸茸的猫爪子,按开了屏幕,上面竟然有图案锁,该怎么解锁呢? 下一秒,手机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收起来。 “小白,这个不可以玩。”莫君尧一脸严肃。 “喵~”慕容蓁叫了一声,那细弱柔软的声音,还有歪着头的样子说不出的娇憨可爱,让莫君尧差点屈服了。 “不行,说了不可以玩,撒娇也没用!”莫君尧果断伸手,把小猫拎回篮子里。 “喵喵喵喵!”公主伸出爪子,想去抓那个手机。 也许是看见她执着的样子,莫君尧开始犹豫了,两秒后妥协道,“好吧,这个给你。” 他把手机壳拆下来放在篮子里,然后把手机放在了另一只手边。 “……”公主看着爪子上的手机壳,心好累。 此刻弹幕上已经有人笑起来:“小白生无可恋了,大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个表情萌出血!” “大尧,你就把手机给小白吧,玩坏了,我给你换新的。” “对啊,换新的就是了。”随后,一阵打赏的声音响起。 “卧槽!楼上土豪!” “又是一个家里有矿!” …… 一阵接一阵的打赏声响起,莫君尧垂眸看了一眼小猫,这只猫居然比他还挣钱? 沉吟几秒后,考虑给它买更好的猫粮。 连续直播了四个小时,眼看时间已经到十一点了,莫君尧才和观众道了别,关掉摄像头,下了直播。 他取下耳机,看了看还趴在篮子里的猫,犹豫了几秒后把篮子提到床边,打算明天再给小白买个猫窝。 刚安顿好猫,微信的提示声音就响起,他打开微信,是苟玙的消息,通知他明天开题报告的事。 “记得明天下午三点来学校。” “知道了。” 回复了消息,莫君尧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正好在距离慕容蓁不远的地方,拿起睡衣走进了浴室洗漱。 慕容蓁见他走进旁边的屋子里,关上门,没多久里面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她从篮子里爬出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了手机旁边,手机是扣在床上的,她掀了掀,力气不够没掀动,又躺在床上用两条腿一起费力掀开手机。 还好,手机屏幕还亮着没锁。 她用爪子按开了拨号图标,然后又开始按殷衡的电话号码,可是,她的猫爪对于手机上的按键来说太大,总是按到旁边的数字,只能删了重按。 好不容易才按出正确的号码,这个是殷衡的私人电话,只有几个人知道。 她看着上面的十一位数字思考,怎么发短信? 她从来没见过殷衡发短信,只见过他是怎么打电话的。 犹豫片刻,公主抬起粉嘟嘟的小爪子,最终按出了拨号键,那就先打电话吧,至少殷衡接了就表示他现在已经醒来了。 嘟嘟的拨号声响起,公主忽然有些紧张。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等待了几秒钟,嘟嘟的声音没有了,电话被接通,又过了两秒钟,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从手机里静静传出来,淡淡的两个字,冷漠而疏离:“你好。” 听到男人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公主忽然有点想哭。 夜晚十一点,外面已经比较安静了,除了偶尔传来汽车碾压过路面的声音。 静谧中,男人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就像是在夜色中缓缓淌过的流水,莫名的,驱散了慕容蓁这两天的不安和焦躁。 大概,殷衡是目前唯一能看到她的人,也是唯一能帮她的人,所以,她对他有点依赖? 良久,吸吸鼻子,“喵~” 公主叫出殷衡的名字,然而出口却是一声细弱软糯的猫叫。 “喵喵喵~”殷衡,你醒了吗?我是阿蓁! 又是一串猫叫。 公主扼腕。 电话那边有片刻静默,男人平静的嗓音再度传来,没有起伏的淡漠语气,稍许沉了几分,“说人话。” 公主:“……” 这可真是为难她了,公主做不到啊。 第21章 十个木偶人 “喵喵喵~”殷衡, 我现在在猫身上,说不了话! 正在公主绞尽脑汁想要告诉殷衡,她现在附身在一只猫身上的时候, 一道清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小白?你怎么又钻出来玩手机?” “!” 公主啪的一爪子摁掉电话,立即退出了拨号界面。 她转过毛茸茸的脑袋,看向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朝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 翡翠般剔透的猫眼里满是茫然无辜。 莫君尧先是一愣,站在原地, 保持擦头发的姿势, 惊讶地望着她。 那样灼灼的眼神, 让企图萌混过关的公主殿下紧张了。 他……他没有发现了她偷用手机打电话吧? 很快,她就被一双修长灵巧的大手举起来,举起她的人语气很激动很兴奋:“小白!你知道我在叫你?才刚刚给你取的名字,这么快就记住了?真聪明!” 被举高高的公主:“……” 莫君尧的确没有怀疑什么,只以为她是对手机屏幕上的亮光感到好奇而已,谁会想到一只猫会打电话呢? “不过,不可以玩手机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 快点给我回篮子里睡觉。” 莫君尧把猫咪拎回床头的篮子里, 然后吹干头发,躺回床上又打开了手机,这一次, 公主蹲在篮子里, 昂着小脑袋,紧紧地盯着他的手,想看看他是怎么解锁的。 只见莫君尧用拇指触摸了一下按键, 屏幕就开了……竟然用的是指纹解锁? 公主低头,看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喵喵喵?” 她真的太难了。 莫君尧靠在床头,发了条微博:介绍一下,我家小白。【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图片全都是在慕容蓁睡觉的时候拍出来的,小小的一团猫咪蜷缩在编织篮里,像一个雪白的绒球一样,让人心痒难耐地想揉揉。 莫君尧大小也是个人气主播,微博上也有不少粉丝,刚刚发出去没一会儿,就有半夜玩手机刷微博的人点赞评论了。 “一个月不发一次微博的人,终于又发微博了?” “大尧,篮子是什么?一团猫?” “好漂亮的猫啊!” “啊?大尧准备养猫吗?” 评论大多数都是夸小白好看的,还有几条在讨论养猫经验,莫君尧大致翻了翻养猫的那几条,记录下来,然后就关了手机熄灯睡觉。 黑暗中,慕容蓁看着被他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垂下毛茸茸的小脑袋,失落地趴在篮子边上,大半夜给殷衡打了一通奇怪的电话,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听声音,他好像已经恢复了,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殷衡那样骄傲的男人,是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自己虚弱的一面的。 这样想着,竟然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房间里一人一猫摊在床上呼呼大睡,很快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 “美国那边已经交给万旭何处理,消息也先进行了封锁,”陆锦然一边说话,一边把几本文件放在桌上,“这是下午美国那边传来文件。” 说完,他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正靠在床头,垂眸翻阅着古籍的翻译稿,如果不是唇色稍白,几乎看不出这是个才做完手术两天的人。 只不过,他看翻译稿的时候,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内容,眼眸微眯起来,神色忽然有些不善。 陆锦然眸光微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那本手札的翻译稿,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是看先生的样子,似乎……不大高兴? “先生?” 殷衡道:“让万旭何先注意温彻斯的动向,尤其是他最近和人的接触情况,另外,把罗钰带过来。” “是,我马上去办。” 陆锦然离开后,殷衡才继续翻阅翻译稿。 手札的内容并不复杂,记录了一个叫做殷晟的男人的一生。 殷晟出生于清仁宗嘉庆年间,正好是殷家由盛转衰的时候。 他生来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幼年经常因此担惊受怕,而他的生母徐氏原本是殷府里的一名丫鬟,因为生了他才被提为姨娘。 殷晟兄弟姐妹众多,因为生母地位低微,他小时候总是被大家欺负的那一个,也不得祖父和父亲的看重。 转折点发生在他七岁那年,生母徐氏大病一场,久治不愈,去寺庙祈福的时候带回一串佛珠,说是可以保佑他今后平安顺遂。 不久后,徐氏就去世了。 殷晟不知道徐氏是怎么得来的佛珠的,但佛珠寄托着徐氏的担忧、期盼和祝愿,所以一直把那串佛珠戴在手上。 果然,那串佛珠很神奇,因为里面住着一只女鬼。 殷晟第一次见到女鬼,是在得到佛珠的第三天晚上,徐氏入殡,他独自关在房里捂在被子里闷头大哭,哭着哭着就发现有人坐在床边。 抬手擦擦眼泪,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衣华服的少女坐在床边,好奇地看着他。 她和他以前看见的那些模糊的鬼魂都不一样,长发如瀑,雪肤乌眸,以至于他忘记了哭,愣愣地看着少女。 “你、你是仙女吗?” 少女看着他,先是一愣,接着目露惊喜,声音清灵娇啭:“喂!小萝卜头,你看得见我吗?” 殷晟点头。 少女更高兴了。 她骗他说,她是玉皇大帝派下来的仙女,专门来保护他的,所以,不要再哭了,仙女可不喜欢爱哭的小孩子! 少女还说她叫阿蓁。 阿蓁很厉害,每天都飘在他身边,别人都看不见她,兄长们欺负他的话,阿蓁就用灵力让他摔倒或者掉进池塘里,有时候嫡母想苛待他,她也会帮他对付回去…… 徐氏去世后,整个殷府里只有阿蓁对他好,也只有阿蓁会保护他。 阿蓁会很多东西,她教他读书,写字,画画,弹琴,也教他骑马,舞鞭,射箭,狩猎……他生辰的时候,父亲不记得了,但是阿蓁会雕木偶人哄他开心,冬□□服薄了,阿蓁会给他变出暖和的新衣服,他难过的时候,阿蓁会变出有趣的小玩意儿哄他玩…… 她好像无所不能,还能变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金银珠宝,以至于殷晟一度以为她真的是仙女。 每当阿蓁教他学习的时候,她就会收起往常笑盈盈的样子,变得特别严厉,阿蓁说,人最终只能依靠自己,只有自己变强大,别人就再也不敢欺负他了。 阿蓁还说,世事无常,她不可能永远陪着他。 殷晟当时想,他会永远戴着佛珠,这样阿蓁就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阿蓁喜欢好吃的,也喜欢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所以,他以后要挣很多的银子给她买这些东西。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阿蓁陪伴了他十年。 十七岁的殷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孩子,他不再期待父亲的喜爱,更不会任由嫡母拿捏,他已经在殷家这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学会了生存之道,也明白了如何牵制、反击这些人。 他变了许多,学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但是阿蓁还是阿蓁,容貌十年如一日,不会变化,不会衰老,永远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她总是能在简单平常的生活中找到乐趣,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阿晟,后山上风好大,我们去放风筝,我做了好多风筝!” “阿晟,今年院子里的桂花又开了,好多好多,肯定很香,你去给我做点桂花糕。” “阿晟,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坐船下江南,那里比较暖和,你就不会冷得骨头疼了。” “阿晟,你说朝阳花每天都朝着太阳转,那它第二天早上怎么办?突然掉头吗?我们去哪里弄一株朝阳花亲自看看?” …… 看到这里,殷衡眼眸有些幽深暗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慕容蓁笑盈盈的脸,亲昵地喊着阿晟、阿晟、阿晟…… 他蹙起眉,眉宇间染上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爽。 略过前面那些无聊的内容,直接翻到札记后面。 殷晏最后一次见阿蓁,是在他十七岁生日那晚,和往年一样,阿蓁又送了他生辰礼物,依然是她雕刻的木偶人,雕的是他十七岁的模样,精致细腻而惟妙惟肖。 阿蓁曾说过,每年都要雕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木偶人,这样,等他老了以后,他就可以看见年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他永远都记得,阿蓁送他最后一个木偶人的时候,笑得比哭得还难看的样子。 这一年,他已经得了和他母亲一样的怪病,全身无力,肌肉逐渐开始萎缩,甚至吞咽困难,厉害如阿蓁都治不好这样的怪病。 没多久,他的肌肉已经彻底萎缩,枯瘦如柴,无法行走,只能像他母亲当年一样,躺在床上等待死亡。 他第一次看见阿蓁落泪。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阿晟,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你的病就好了。” 阿蓁没有骗他,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的身体忽然完全好了,只是阿蓁却消失不见了。 她在书桌上给他留了信,在信里告诉他,她已经完成了玉皇大帝的任务,要回天上继续做仙女了,所以,不用挂念她,从今以后好好生活。 殷晟拿着那封信,哭得不能自已,就像失去了一切的小孩子,仿佛回到认识阿蓁的那天晚上他失去了母亲一样。 阿蓁是个骗子。 他早就看出来了,阿蓁根本不是什么仙女,只是一只寄居在佛珠里的女鬼,无法离开佛珠太远,伤害无辜的人会被佛珠反噬,灵力还忽高忽低,她肯定是为了救他,把自己的灵力耗光了。 从那天开始,阿蓁再也没有出现过,再也不会有人笑意盈盈地叫他阿晟了。 两个月后,祖父决定送一个庶子去西洋,学习制造他们先进的武器和机械。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去洋鬼子的地方,说不定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只有殷晟主动请缨,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的人和物了,倒是记得,阿蓁一直很喜欢新奇的东西。 殷晟踏上了去往大不列颠的商船,行李不多,带上他的佛珠手串和十个木偶人,这一去,不问生死,这一去,归期未知。 第22章 保住蛋蛋 刚到大不列颠的那几年, 殷晟过着最下层最低贱最黑暗的生活。 所幸,他偷学了洋人制造武器的方法,还想办法改造创新, 他无数次死里逃生,又无数次亡命天涯,手上也染上无数人的鲜血。 他挣了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足以给阿蓁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 殷晟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 阿蓁还在佛珠里,总有一天她会飘出来, 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 笑盈盈地说:“阿晟, 我偷偷从天上下来看你啦。” 那时候,她脸上的笑一定是眉眼弯弯的样子。 这是他每次重伤濒死的时候,支撑着他一定要活下去的念头。 可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寒来暑往,韶华渐逝,年轻的脸上爬上皱纹, 阿蓁还是没有出现。 他再也没有照过镜子, 阿蓁永远都是少女俏皮艳丽的模样, 而他已经渐渐白发苍苍了。 最终,这一生,殷晟都没有等到阿蓁。 他收养了一个可以看见鬼魂的男孩, 离世前, 把佛珠手串交给了他,阿蓁最怕孤独,要是发现没人看见她, 她会难过的。 …… 第二天早上,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照射在慕容蓁身上,她蜷在篮子里惬意地打个滚,然后睁开了一双碧莹莹湿漉漉的猫眼。 看见陌生的房间,猫瞳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蒙和茫然,接着慕容蓁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变成了一只猫,还被一个叫莫君尧的男生捡走了,这是莫君尧家里。 刚迈着短腿从篮子里爬出来,她就察觉了不对劲,右后腿骨折的地方昨天还钻心刺骨的痛,今天早上醒来,似乎没那么痛了。 为了确认这不是错觉,慕容蓁特意动了动右后腿,骨折的地方还有些轻微的疼痛和麻痹,但是,完全可以忍受。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忽然好了这么多? 难道是她的灵力蕴养好了这只猫的身体? “小白,快来吃早餐,今天的早餐有鱼罐头,你肯定会喜欢。”从卫生间里洗漱完出来,看见自家猫咪蹲在篮子边上,莫君尧走到床前,一把把小猫咪抱起来。 他动作很轻,特意避开了慕容蓁的伤腿,但身体忽然失重悬空,慕容蓁还是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不过,以她现在的力气,挣扎也毫无作用。 “喵~”公主看了一下地面的高度,如临大敌,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死死抱紧男人的手臂。 莫君尧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他衣服的小猫,呆萌呆萌的,忍不住低笑,安慰地摸摸它毛茸茸的头:“别怕,小白,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莫君尧走进客厅,这是一套单身公寓,客厅和餐厅是开放一体式的,除了客厅和卧室外,还有一厨一卫一阳台。 “乖乖待在凳子上,不许跳下来!” 他把小猫咪放在凳子上,又放了一个瓷白的餐盘在小猫咪面前。 慕容蓁蹲在凳子上,低头看着面前空盘子,瞪了瞪圆瞳,说好的鱼罐头呢? 很快,莫君尧就把罐头打开,用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盘子里,自己坐在旁边,用面包和牛奶当做早餐,简单地对付过去。 他一点也没有觉得,一只猫这么听话地不乱动是什么奇怪的事,反而觉得是猫腿有伤的原因,才这么安分。 浅黄色的鱼肉很香,没有鱼刺,慕容蓁吃完一块鱼肉,就仰起毛茸茸的脑袋看着男人:“喵~” 那意思仿佛在说还要。 莫君尧一直在惊奇地看着巴掌大的小猫,它吃东西的时候,就像人一样地慢条斯理,动作非常秀气,竟然透出一种优雅的感觉。 难道真的是他单身太久,看猫都眉清目秀了? “喵?” 又一声细软的猫叫声让莫君尧回过神来,甩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又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餐盘里。 一人一猫,一个夹一个吃,非常温馨。 吃完早饭,莫君尧直接把慕容蓁放在沙发上,去了厨房洗碗,慕容蓁看着他放在沙发上还亮着屏幕的手机,立即迈着小短腿走过去。 她准备把昨晚的通话记录删掉,不然被莫君尧发现一个莫名其妙的通话记录怎么办? 公主低着头,伸着爪子在屏幕上按来按去,刚把那通通话记录按出来,点了删除,一道幽幽的声音就从头顶上响起,幽灵一样。 “小白,你在做什么?” “喵!”公主炸毛,这个男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她吓得一下子从沙发边上滑下去。 莫君尧只是恶趣味地想吓吓这只总想玩他手机的猫而已,没想到它反应会这么大,下意识伸手去捞猫,却没有捞住。 慕容蓁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下意识惨叫了一声“喵!” “小白,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腿?”莫君尧抱起猫,紧张地问,如果是普通的猫也就算了,关键是这是一只刚骨折的小奶猫,万一骨折的地方摔了,就得去医院重新复位。 “喵呜。”公主趴在他手心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声,没有。 莫君尧看它好像并不痛苦的样子,猜测应该没伤到骨折的腿,不过看它恹恹的,还是不放心地抱着猫出了门。 下了五楼,走出小区,慕容蓁趴在他手臂上,一双圆溜溜的猫瞳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处于闹市区的公寓,周围全部高楼大厦,四通八达的街道旁边商铺林立,间或有汽车的鸣笛声不时传来,相比西山别墅,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公主忽然耷拉下耳朵,看来不是在西山别墅附近,想要用四条腿跑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了小白?是不是痛了?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莫君尧看着刚刚还好奇打量四周的小猫咪,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以为它是开始不舒服了。 医院? 慕容蓁竖起耳朵,抬头期待地看着男人,是要回医院吗?是不是殷衡住的医院? 不过很快,公主就失望了,大概走了十来分钟,莫君尧就走进一家宠物医院。 一大清早,宠物医院里还没什么人带着宠物过来,莫君尧拉开玻璃门,接待台里也没人,不过里间倒是开着灯。 “您好,请问有人吗?” 不一会儿,里间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正在擦手,看见莫君尧,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你不是昨天抱着猫来看腿的那个男生吗?” 他视线下移,看向莫君尧怀里雪团似的小猫,目光一亮,满是惊艳:“这只猫眼睛也很漂亮啊,怎么了?它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莫君尧抱着小猫走进来,“是这样的,贺医生,它刚刚又摔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摔到骨折的腿,您能再看看吗?” 男人点头,“那行,你跟我过来吧。” 他把里间的门打开,让莫君尧抱着猫走进去。 慕容蓁趴在莫君尧臂弯里,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医院,房间一侧的置物架上面摆满了宠物医疗用品,另一侧有一些玻璃柜,里面有各种药,正中间是一个平台。 男人解开了缠在她腿上的纱布,检查了一下腿的状况,“放心吧,没有问题,猫一般不容易摔伤的,它们的平衡能力一直很好。” 听到这话,莫君尧这下放心了了。 男人一边用新的绷带缠好猫腿,一边继续道:“对了,现在这只公猫现在才四周左右,等八周大的时候,记得要过来打疫苗……” 后面的话,公主已经听不清了,她只抓住了关键词:公、公、公猫?! “轰隆|”一声惊雷在公主脑海里响起! 说一声晴天霹雳也不为过,公主原地石化了,风一吹就能变出沙那种,她一直没有想过这只猫的性别问题,或者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她变成了一只公猫?! 公主忍不住视线下瞟,然后眼前阵阵发黑,耳朵嗡嗡地响,整只猫都僵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变了,她不可爱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等找到佛珠,她应该就能飘出这只猫的身体了,物种的变过了,性别暂时变一下又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公主都做了一千多年的女鬼,还有什么事是接受不来的? 冷静地呼出一口气,慕容蓁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刚回过神来,那边的医生已经又说了许多了,嘱咐道:“……到时候记得带过来做绝育就好了。” 什、什么?! 绝育?! 是她想的那种绝育吗?公主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了。 公主飘了一千多年,当然见过给动物做绝育的事,甚至曾经还好奇地围观过那场面。 她的思绪彻底凌乱了,浑身的寒毛全部炸起来。 不一会儿,那边的莫君尧已经和医生道了谢,抱着风中凌乱的公主出了门。 公主现在已经不再想自己附身在公猫身上的事了,她开始考虑,她要怎么保住她的蛋蛋…… 尽管,她一点也不想要那玩意儿。 比附身在公猫身上更悲伤的是,附身在公猫身上后还要面临被人阉掉的下场。 公主欲哭无泪,感觉老天和自己开了玩笑,刚刚并没有听见医生说做绝育是什么时候,所以,她必须在莫君尧把她送来阉掉之前,找到殷衡,或者逃跑? 第23章 “小白,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回到家,莫君尧一双大手把猫举在半空中,盯着它碧绿的眼睛问。 巴掌大的小猫, 浑身雪白,竖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猫瞳圆睁,一脸呆萌的样子, 让人心痒难耐地想狠狠掬一把。 不过,现在小白还太小, 不能揉。 公主:“……” 她都要被割蛋蛋了, 能高兴得起来吗? 似乎察觉到她的沮丧, 男人把她放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然后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个东西:“快看!小白,这是什么?” 男人声音带着兴奋地诱哄,慕容蓁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男人拿出一根粉红色的玻璃棒,玻璃棒顶端有一个五颜六色的彩球,竖起几根粉色羽毛。 是一根逗猫棒。 “喵~”公主瘫在地毯上, 毛茸茸的小脑袋垂下来, 搁在两只白乎乎的小爪子上, 完全不想搭理这个愚蠢的人类。 莫君尧看着完全不感兴趣的小猫,疑惑地皱眉,然后把逗猫棒放在小猫咪快速地晃来晃去:“小白, 很好玩的, 快来抓啊。” 公主变成猫之后,看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比如, 现在莫君尧明明晃动得很快,但是在她眼里却向慢镜头一样放慢了许多。 她的视线本能地随着逗猫棒转动。 但是在莫君尧眼里,就是一只雪团般的小猫咪趴在地上,竖着白白的耳朵,毛茸茸的脑袋来回转动,那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真是越看越喜欢啊,难怪这么多人都喜欢撸猫。 察觉到自己竟然本能地用视线捕捉那根逗猫棒,公主顿时更郁闷了。 …… 陪着小猫咪玩了一会儿,莫君尧就回房间,打开电脑,准备把自己的开题报告做最后的完善。 他在打字?! 公主一下子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围在男人脚边打转,用小爪子挠挠他的裤腿,急切地喵喵叫。 莫君尧不明所以:“小白,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饿了?” “喵……快抱我上去呀。”公主昂着毛茸茸的脑袋,冲男人叫了一声。 莫君尧竟然神奇地看懂了她的眼神,“你想上来玩?”说着他就直接把猫抱起来,放在电脑桌上。 这下,猫果然不叫了。 巴掌大的雪白猫团子,乖乖地蹲在他手边,一双碧绿的猫瞳紧盯着键盘,那小模样那神情,竟然人性化地透出几分严阵以待。 莫君尧疑惑地看了它一眼,但也没多想,继续开始写自己的开题报告。 修长灵巧的十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速度快得飞起,不过,这可难不倒公主,要知道猫的视觉非常灵敏,人类眼中快速移动的东西,在猫眼中会放慢九倍。 她转动着小脑袋,一会儿低头看莫君尧敲击的键盘,一会儿抬头看文档上打出来的字。 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渐渐发现了其中规律,此时此刻,艰难学习打字技能的公主根本不知道,还有一种输入方法叫手写。 不过,她神色认真,一会儿看键盘一会儿看电脑,毛茸茸的小脑袋转来转去,看得莫君尧一阵好笑,猫咪果然是一种好奇心旺盛的生物。 弄完开题报告,又修改了几遍,莫君尧才保存文档退出来,然后举起自家小猫咪,无奈地笑道,“小白,你在看什么呢?饿没饿?” 小白饿不饿,莫君尧不知道,反正他是饿了,掏出手机点了一份外卖,接着把家里的零食都翻出来放在茶几上、 他按开电视,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给小猫咪喂一点鱼罐头。 慕容蓁看着自己面前只有一罐孤零零的鱼罐头,而莫君尧面前却有一堆零食,牛肉干、可乐、碧根果、巴旦木、芒果干、夏威夷果、果脯…… 公主顿时不干了,她支起两只白绒绒的耳朵,冲着男人喵喵叫了两声:我呢?我呢? 莫君尧正看着新闻呢,听见猫叫,低下头来,狐疑地看着雪白的小猫咪:“你还想吃这个?” 他指指手中的薯片。 “喵……”公主又叫一声,对啊。 莫君尧看着薯片,有些为难了,猫的消化系统不像人一样,不知道能不能吃这些东西,但是,偶尔吃一次……应该没问题吧? 看着自家小白蹲在地毯上,望着自己,渴望的眼神又软又萌,莫君尧心软了。 于是,这一天,公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个薯片不错,还有夏威夷果和巴旦木,也好好吃啊,殷衡以前竟然从来不给她这些,让她白白错过好多好吃的。 慕容蓁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如果不是要被阉掉,她觉得,其实变成猫也不错。 莫君尧在旁边认命地剥壳,他剥一个,小猫咪吃一个,就跟伺候小祖宗一样。 果然,猫才是真正的主子。 下午,莫君尧就回学校了,他住的公寓距离学校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临走前,还让小猫咪在家好好睡觉,不要乱跑。 但是,公主是那种会听话的猫吗? 莫君尧刚走没多久,公主就迈着小短腿钻进卧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骨折的地方渐渐不痛了,如果不是绑着绷带,活动会更灵活。 衡量了一眼凳子的高度,公主用尽全力弹跳上去,然后又从凳子上蹦到电脑桌上,伸出爪子按开了电脑。 她学着莫君尧的样子,点开一个文档,用两只爪子在键盘上按来按去,尝试地打出“殷衡,我是阿蓁,在猫身上”这几个字,删删改改打了好几遍,才成功地打出来。 看着屏幕上这几个字,公主殿下松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趁莫君尧睡觉的时候,就用他的手机发短信,殷衡一定会看懂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能找到这里吗? 想到这里,公主碧莹莹的猫眼忽然漫上一层水雾,说不定,殷衡根本就不想找她呢。 他一直都嫌弃她聒噪,总是去烦他、捉弄他,还经常闯祸,她现在不见了,殷衡不知道得多开心呢。 公主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擦擦眼睛,然后删掉了这些字,巴掌大的小身体蹲在桌上,看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她又想父皇了,想母妃和皇兄,想几个皇姑姑,想崔嬷嬷,想阿晟……也想殷衡。 可是,父皇、母妃、皇兄、皇姑姑们、崔嬷嬷还有阿晟,都已经不在了,殷衡也不喜欢她。 …… 莫君尧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家喵主子情绪不高的样子,“小白,我才离开几个小时,你就这么舍不得我了?嗯?情绪这么低落?” 莫君尧笑眯眯地举起小奶猫,然后抱到了客厅,“快看,我给你买了其他牌子的猫粮,总有一个口味是你喜欢的。” 慕容蓁看着莫君尧,碧绿的猫眼雾蒙蒙的,有些感动,还是有人喜欢她的,虽然,只是把她当成一只猫。 不过,想到这个男人要把她送去阉掉,公主顿时又收起了感动。 莫君尧把每个牌子每个种类的猫粮都拆开一小份,挨个倒在碗里,但是他家小白竟然一种猫粮都不肯吃,怎么哄都没用。 这下莫君尧为难了,总是和他吃一样的东西,对猫的身体不好吧?但是,小白好像又不肯吃猫粮啊。 要不要饿两顿? 公主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做好把自己饿两顿,然后只给猫粮吃的打算了。 晚上七点,莫君尧照常打开了直播。 刚刚开播,就有人发弹幕了:“我家大尧今天终于准点了,可喜可泣。” “大尧,直播时间不能久一点吗?别的主播每天都要播七八个小时的。” “对啊,主播,播久点吧。” 除了有让他每天播久点的观众,直播间也有一些要求要看小白的观众。 “大尧,我们的小白呢?怎么没有看到小白?我想看小白。” “要不然大尧改行,每天直播一下猫也行啊,哈哈哈哈。” “看小白+!” …… 莫君尧看着这些弹幕,说道,“等一下,我把小白抱过来。” 那边的慕容蓁还趴在床上摆弄手机,想着怎么解锁呢,一下子就被一双大手给抱起来了,“喵……又要干什么?” 莫君尧无视她的抗议,直接把猫放进篮子里,提到书桌上,“好了,小白,乖乖待在篮子里,别乱跑哦。” 公主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了电脑屏幕一眼,发现弹幕上有人说要看她睡觉。 ……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她伸出两只粉嘟嘟的爪子,趴在篮子边上,猫眼疑惑地看着弹幕,那脸上懵逼的表情就和人一样,立即让直播间一些喜欢萌物的女粉发出感叹:“好萌。”“好可爱。”“好漂亮啊。” 不知道为什么,公主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就像忽然沐浴在温暖的水流中。 不过,这种感觉太轻微,她没有放在心上。 莫君尧还在噼里啪啦地打游戏,一会儿连麦告诉队友该怎么配合,完全担任着军师的角色,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 慕容蓁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有些好奇,一会儿看他敲击键盘,一会儿又看游戏界面。 没一会儿,她便看累了,伸出两只白绒绒的爪子,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然后睁开眼就看到弹幕上有人夸她,“猫咪好乖!” “哈哈哈,小白还会看大尧打游戏啊?” “小白打呵欠的样子真是萌死了!” 公主:“……” 她有些茫然,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更舒服了,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似乎浑身有力的样子。 为了确定这不是错觉,公主特意钻出了篮子,走了两步,果然,连受伤的那条腿都完全不痛了,只是绑着绷带走起路很不灵活而已。 这又是为什么? 直觉告诉公主,这件事对她而言,很重要! 她有些疑惑地看看莫君尧,又看看电脑,最后看向那个摄像头。 第24章 正在公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一只大手忽然把她拎起来,放回篮子的小窝里。 “小白,说了不许跑出来!快回来。” 公主一脸无辜地看着男人, 甩了甩尾巴,她是猫,她听不懂人话。 莫君尧打着游戏,也没时间去教育她, 把她拎回篮子后又看向电脑屏幕。 十一点一到,莫君尧就准时下播了, 抱着慕容蓁去卫生间, 给她洗干净爪子, 猫现在还是太小,还不能给它洗澡。 等打理干净猫,莫君尧又换了一个崭新干净的软垫,垫在了篮子里,把一团雪白的小猫咪拎进去。 慕容蓁一直表现得非常乖巧,看着他忙完走进浴室里,就立即从篮子里快速蹿出来, 跑到床上用爪子摆弄手机。 这个屏幕该怎么解开? 她都已经学会打字了, 万事具备, 只差解锁这阵东风了,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很快,洗完澡走出来的莫君尧就给她解决了这个烦恼。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只猫对手机的好奇, 看见它又蹲在床上拨弄手机, 莫君尧用毛巾擦着短发,见惯不怪地走过来。 他捞起手机,随意地靠坐在床头, 手指还有点湿,就直接用图案解锁。 慕容蓁立即迈着猫步过去,碧莹莹的猫眼紧紧地盯着屏幕,一丝不差地把图案牢牢记下来。 莫君尧解锁了手机,就直接点进去了某宝,买了一批零食,还买一些给小白用的东西。 慕容蓁蹲在旁边,伸着小脑袋,看着他不断点东西,坚果,肉干,果脯,还有橡皮球、线球、猫抓板…… 她有些好奇地歪着头,这是在做什么? 莫君尧看了好奇的小猫咪一眼,拍拍它毛茸茸的头,“小白,明天你的玩具就送到了,开不开心?” “……喵?” 所以他这是在买东西?公主很聪明,很会举一反三,立即猜到这和莫君尧点外卖差不多,原来现在买东西还可以这样买啊。 公主就像又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莫君尧下完订单,就玩起了手机,公主回到篮子里,等啊等,等得昏昏欲睡,小鸡啄米地点着小脑袋,终于把熬夜玩手机的年轻人给等睡了。 莫君尧把手机关机,放在了枕头下,然后才熄灯睡觉。 公主强打起精神,又等了半个小时,确定男人睡熟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钻到枕头下,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费力地把手机刨出来。 凌晨一点钟,外面都已经静悄悄的了。 公主叼着手机,走到距离莫君尧稍远的地方,开机解锁,然后用毛茸茸的爪子打字,她的肉垫有点大,打字不是很方便。 “殷衡,我是阿蓁,在猫……” 打着打着,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公主一惊,赶紧把手机关机。 回过头来,就见有什么东西从窗户外面钻进来,隐约看得出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手里的刀寒光凛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公主心下微沉,是小偷? 她伏在黑暗中,警惕地观察着男人的举动。如果是以前,她大可以用灵力好好教训小偷一顿,但是现在,她只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崽,冒然行动,很可能会先被小偷拧断脖子。 公主紧张地看了沉睡中的莫君尧一眼,不确定他是否打赢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何况现在小偷手里还有刀。 犹豫了片刻,公主决定静观其变,如果小偷只是想偷些钱的话,就当做破财消灾吧,总比人受伤要好。 小偷本人也非常紧张,他没看见猫,从窗户里爬进来后,就直接打开了抽屉,快速地在里面翻找出三千现金和一些贵重物品。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手也在发抖,一不小心就把桌上的水杯弄下来。 “啪!”瓷杯在地面砸得四分五裂,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深夜格外尖锐刺耳。 公主:“……” 这个小偷也太笨了吧!就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还做什么小偷?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莫君尧,果然,就见他翻了一个身,嘟囔道:“小白,你在干什么?” 莫君尧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窗边一个黑黢黢的高大身影,立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卧槽!” 小偷立即丢下手里的东西,夺门而逃。 与之同时,莫君尧弹坐起来,随手抄起床头的台灯,朝着男人的膝盖弯砸过去,“砰”的一声,瞬间把男人绊倒在地。 “喵!……他手里有刀!”公主急切地提醒莫君尧。 莫君尧当然听不懂她的话,他已经朝男人跑过去,准备擒住男人。 小偷从地上慌乱地爬起来,却立即被莫君尧擒住了胳膊,他回过头,一张脸暴露在窗外投进来的零星微光下,透着骇人的阴狠暴戾,右手中的尖刀,直接朝莫君尧身上刺过去,刀尖好巧不巧直刺胸口! 这一切在公主眼中都变成了慢镜头。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瞬间从床上蹦过去,伸出尖利的爪子,挠小偷的眼珠子。 一团黑色的小影子冲着眼睛过来,男人本能地后退两步,闭着眼睛猛然将那团小东西挥开。 “喵!” “碰!” 好痛!巴掌大的猫咪被拍在墙上,又从墙上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小白!”莫君尧气得眼睛发红,趁机将刀夺过来,卸掉男人的两条胳膊,在男人的痛呼中,用一根绳子把他绑起来,又狠狠地凑一顿发泄怒火。 开了灯,莫君尧看着墙角下那团小小的身影,有些不敢上前。 小白还那么小小的一只,被一个成年男人用力摔在墙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他颤抖着着手,一边开机给警察局打电话,一边走到小白身边。 “小白?痛不痛?不要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声音发抖。 “喵~”公主睁开看男人一眼,声音细弱,碧绿的眼眸水蒙蒙的,可怜极了。 “小白?你还活着?”莫君尧惊喜地看着小猫。 按理说,以男人刚才的力道和撞在墙上的冲击力,这么小的奶猫应该都被摔死了,但是小白竟然没死,莫君尧顾不得深思其中的怪异,只剩下庆幸。 莫君尧检查了一下小猫身上,没有找到明显的伤口,也看不出来有骨折的地方,松了一口气,不过,就怕内脏破损。 大概十分钟,两名警察匆匆赶来,把小偷带走了,顺便带他去警察局做了笔录。 莫君尧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了,又温柔地抱起小猫,“小白,忍一忍,等天亮宠物医院开门了,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喵……”公主疲惫地叫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 天刚刚亮,西山别墅门口就停下来一辆车,一个模样俊俏的男人被人从车上扶下来,与其说被扶,不如说是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强硬地带下来。 男人五官都长得不算精致,但是组合起来恰到好处,莫名让人看着舒服,尤其是一双标志的丹凤眼,看起来有些冷艳。 他直接被带上了三楼的会客厅。 门一打开,他就看见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的男人,英俊逼人的面孔,目光正望着门口的方向,凛冽得让人胆战心惊。 走进门,男人的目光一直凝锁在他身上,缓缓开口,嗓音清冷醇厚,“罗钰,好久不见。” 那语气绝对算不上友好,罗钰头皮发麻,勉强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呵呵,先生,好久不见。” 说话的时候,把他带进来的两个西装男人松开钳制,轻轻地退了出去,顺便关上门,会客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男人面无表情,微颔首,“坐。” 罗钰诧异了一秒,直觉男人似乎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犹豫地上前坐在沙发上,有些迟疑地问,“那个……先生连夜让人把我从医院带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医院?”男人直视着他,镜片下的眼睛深邃而凛冽,嘴角微勾,“你确定不是国外的度假海滩?” 被无情地揭穿,罗钰还是有点点小尴尬,“本来是在住院的,不过听说圣马丁岛海滩附近发现了一艘沉船,所以偷偷去了一趟,后来又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手机被偷了。” 说到这件事,罗钰觉得自己很冤枉,他之前的确是在住院,伤刚好了一点,听说圣马丁岛海湾发现了一艘海盗船残骸,里面有大量中世纪时期的金器银器,立马赶过去了,手机又在国外被抢走了,并不是故意骗人和不接电话。 不过,他很好奇,眼前这位派人大老远的到国外,大费周章地把他连夜押回国,是出了什么事? 他听罗铭说,一个周前,眼前的男人才动了一场手术?这么快就出院了? 思及此,他认真的打量殷衡一眼,这个一向西装笔挺、干净优雅的男人,此时此刻身上却穿着宽松柔滑的黑色睡袍,估计是方便换药…… 只不过他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病态,殷家的男人,果然个个都是变态,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当然,他们也很有钱,看着钱的面子上,罗钰还是很识时务的,谁叫他为了收集古董,欠了这个男人一大笔钱,想到这里,他态度认真了点。 “如果我没有猜错,先生让人把我带回来,是要问关于佛珠的事吧?”罗钰道。 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到别的了,毕竟,自从先生戴上佛珠后,已经不需要他每个月在眼镜上刻录符文了。 他刚刚问完,男人就开口了,嗓音前所未有的沉冷严肃:“一只灵体耗光灵力会怎么样?” 自从他做完手术,那只女鬼一直没有再出现,该不会又一次耗光灵力了吧? 罗钰被问得一愣,没想到男人会问这个问题,接着他挑了挑眉,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灰飞烟灭。” 话音一落,就看见男人幽黑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忪,很快,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不过,罗钰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自然没有错过。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好端端的,先生不远千里地把他抓回来,就是特意问这个? 罗钰忍不住看了一眼男人手腕上的佛珠,眼底带着一丝八卦的意味,“先生问的灵体,该不会是指佛珠里面的那只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一只女鬼! 啧,大费周章把他从国外押回来,就是为了问这种小事? 他看向殷衡的目光渐渐变得暧昧,然后,就听见殷衡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很随意平静的口吻,“罗钰,你知道你的五官哪里最出彩吗?” “嗯?”罗钰被问得一头雾水,话题换的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只见男人坐在沙发上,英俊迫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凛冽的目光盯着他:“眼睛。” “眼睛?” 他没有听错?他居然听到先生说他眼睛好看?! 下一秒,他就听见男人冷冰冰地补充:“如果再露出那种眼神,就摘下来做标本。” “……”罗钰忽然噎了一下,收起继续八卦的心态,明智地换个男人应该会比较感兴趣的话题,“如果您说的是佛珠里面的灵体的话,那应该还没有消失。” “没有消失”殷衡敏锐地抓住关键词,眉眼俊美而迫人,像是在疑问,又像是在确定什么。 罗钰不敢再卖关子了。 “没错,如果佛珠的缚灵灰飞烟灭的话,佛珠也会裂开,同样,”罗钰的视线扫了佛珠手串一周,语气变得严肃,“毁掉佛珠,缚灵也会随之消失。” 他说完就仔细观察男人的表情,不过,男人眼眸深邃,就像是无底的黑色深渊,很难再让他看出些什么。 啧啧啧,想看到这个冷静的男人流露什么情绪,不那么容易啊。 思忖了片刻,罗钰才补充,“至于灵体不见了,有可能是寄居到别的东西身上去了,比如说一些汇聚灵气的古董、小动物、甚至还可能是人。” 第25章 大清早,莫君尧匆匆地把…… 大清早, 莫君尧匆匆地把小猫咪抱到宠物医院,赶到的时候,宠物医院才刚刚开门。 连续三天, 贺医生一大清早开门看见的人都是他,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长得高挑英气,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借着宠物的名义三天两头地来医院,不过那些都是小姑娘, 这个姓莫的大男人凑什么热闹?难道他也有那方面想法? 贺医生警惕地看莫君尧一眼,果然, 他一直觉得这个姓莫的男人长得gay里gay气的! 莫君尧现在正着急着呢, 才没注意贺医生诡异的眼神, 一开门就冲进去,直接伸出手把人用力拖进里间,“贺医生,快,你快给它看看!” “喂喂喂!放开我,你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啊,喂……”贺医生的声音惊恐到走音。 “不要废话了!快进来, 贺医生。”莫君尧急切。 …… 半个小时后, 差点和莫君尧打了一架才解开了误会, 贺医生用仪器设备给小猫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然后,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古怪了, 古怪中还透着一丝凝重。 莫君尧看他凝重的脸色, 紧张地问:“怎么样?贺医生,小白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内脏受伤了?” “没有问题。”贺医生淡淡地摇头。 莫君尧往平台上的猫一指:“那它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 “它睡着了。” 莫君尧:“……”他家小白真是心大啊! 顿了顿,贺医生补充:“没有问题恰恰是最大的问题, 你看看这里,”他指着新拍的x片上猫后腿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了。” 莫君尧凑上去一看,果然,现在拍的x片,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了。 小猫不仅没有受伤,而且,连腿骨折的地方都痊愈了! 如果不是前几天的拍的骨折片子还在,恐怕两个人都会以为一切都是错觉。 “这只猫的愈合能力太强了。”贺医生一边惊叹,一边看着呼呼大睡的小猫咪,眼神深了深。 此刻,小猫咪还一无所知地兀自睡觉,巴掌大的身体蜷缩起来,尾巴也蜷缩着,就像一个个毛茸茸的白球一样,憨态可掬。 但是,他却没有看到猫的可爱,只看到了猫的医学价值! 才几天的功夫而已,骨折的地方就恢复如初,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放在生物研究所,一定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这只猫是体质特殊?物种变异?基因突变?亦或者是别人喂养了什么促进细胞快速分裂的药物? 他现在都有点想把这只猫买下来,好好研究研究了。 莫君尧隐约看出来他的想法,立即抱起小白后退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男人:“既然小白没问题,那我们就先走了,贺医生再见!” 说完,他揣着猫,头也不回地往外面冲出去! “唉唉唉,莫先生,你先别走……” 贺医生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被莫君尧远远地抛在后面。 莫君尧一口气跑回家,关上门后,看着怀里挺着小肚皮,呼呼大睡的雪白小猫咪,眼神有些复杂。 他不笨,自然知道一只猫骨折几天就痊愈了,这是一件多么不科学,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如果被别人知道,说不定小白就要被人抓去“为科学献身”。 他都能想到那种场面——小白被关在冷冰冰的实验室里,被一些科学怪人打骨折,研究它痊愈的过程,甚至抽血,切片…… 想到这些,莫君尧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神就变得严肃起来,握紧拳头,不行,不能再让人发现小白奇怪的地方! 不过,他现在这样想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将罗钰送走后,陆锦然就把这几天医院的监控视频,甚至从西山别墅到医院沿途的监控视频全部要了过来,送到了殷衡手中。 私人医院来往的人员不算很多,但是,从人到动物,甚至到一些年代久远的物品都要筛查,就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了。 很快,一只行为奇怪的猫引起了殷衡的注意。 那只小猫先是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踹伤,男人在踹伤猫后,忽然像是被无形的东西绊住腿,平地摔了两个跟头。 护士抱起小猫放在绿化带的草丛里,提着箱子匆匆离开。 小猫昏迷了半个小时才醒过来,它从地上爬起来,四顾了一会儿,然后拖着一条伤腿,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医院门口。 从医院门口的监控视频可以看见,一雪白的小猫,竖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人模人样地蹲在圆柱下,圆溜溜的猫眼盯着从门口经过的人。 一整天,小猫几乎没怎么动,除了偶尔试图蹿进去以外,一直蹲在医院门口没有离开门口。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小猫就像被主人抛弃了一样,碧绿的眼睛漫上一层水雾。 到了晚上,小猫失落地独自离开,跟着一辆车跑进地下车库,拖着腿在地下车库四下张望,似乎在什么东西。 看到罗铭,那只小猫立即朝着罗铭跑过去,因为拖着腿速度太慢,最终没有追上罗铭的车。 小猫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在地下车库里找起来,最后,它蹲在了陆锦然的车前,安心的睡了过去。 看着睡在陆锦然车前的小猫,殷衡想起那天晚上的那通电话,以及电话里的猫叫,加快了视频的播放速度。 大概晚上九点四十七分,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年轻男生出现在视野里,蹲在地上几分钟,捡走了那只小猫。 将视频暂停,殷衡的目光停驻在男生脸上。 …… 慕容蓁是被人给揉醒的,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上方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 “君尧,我刚刚进来听楼下大爷大妈说你们小区昨晚闹贼了?连警察都上门了,这事儿是真的?” “报警的人就是我。”莫君尧倒了两杯开水出来,看见苟玙在蹂躏他家小白,立即就炸了,“把小白给我放下!” “握草?”苟玙自动忽略后面的那句话,他关注点都放在前面的话上,“你家该不会就是遭贼的那家吧?” 莫君尧没有搭理他,走过去,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一下子把刚被揉醒还在一脸懵逼的小白抢过来:转眼间就露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小白,你醒了,饿了没?” 慕容蓁看着一脸惊喜的莫君尧,下意识喵了一声。 “小白昨天晚上真勇敢,一会儿我就给你弄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鱼罐头?猫饼干?金枪鱼肉干?喵糖……” 苟玙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看着化身猫奴的莫君尧,有些无语,“我说尧子,你够了啊!你这是养猫还是养公主呢?” 莫君尧抱着小猫,转头白了他一眼,“滚,你懂什么?昨晚要不是小白救了我,我现在大概还在医院呢,所以,我得好好犒劳我家小白。” 苟玙一愣,“什么意思?” 莫君尧简单地讲了一下昨晚的经过,只不过隐去了小白被拍在墙上以及骨折恢复的事。 他说完,又举起巴掌大的小猫咪放在眼前,揉揉脑袋:“所以,我们家小白是大功臣,小白,刚刚苟子哥哥吵醒你了,待会儿爸爸会帮你收拾他。” “喵……”苟子哥哥?爸爸?公主殿下一阵恶寒。 “我警告你啊!尧子!你特么占我便宜,它叫你爸爸,凭什么叫我哥哥?”苟玙从沙发上抄起一个抱枕,朝莫君尧扔过去,不过还是注意避开了小猫咪的方向。 莫君尧淡定地躲开那个抱枕,把小猫咪放在了沙发上,认真地对它说:“我说错了,小白,现在是苟子弟弟,他不是你哥哥了,他是你弟弟!” 苟玙:“……”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和莫君尧绝交,就听见他继续说:“还有,小白不是喵公主,它是一只喵王子。” 苟玙这时也顾不得再扔一个抱枕了,惊讶地微微张嘴,指着公主:“啊?原来它是公的?” 但是,他怎么总觉得这只猫看起来娘不拉几的呢? 公主蹲在沙发上,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忽然冲他大叫了一声:“喵!”……不,我不是! 只不过,她的叫声又奶又软,一点都没有皇家公主的威严。 苟玙有些嫌弃地撇嘴:“小白,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爷们啊?啧啧,你这样娘唧唧的公猫,长大以后肯定不会有母猫喜欢的,当然,也不会有公猫喜欢。” 公主:“……” 苟玙刚说完就被一个抱枕砸中了,莫君尧狠狠瞪他一眼:“说什么呢?我家小白肯定猫见猫爱。” 公主:……不,她一点也不想! 苟玙在公寓里待了一个下午,打了几把游戏,逗了逗猫,蹭过晚饭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学校了,临走前还趁莫君尧不注意,戳了戳小猫咪的脑袋:“小白,爷爷现在要回寝室了,拜拜!” “滚!”随着苟玙飞快地跑出门,莫君尧的拖鞋紧跟着扔过去,“啪”的一声,拍在被苟玙关闭的门上。 公主叹口气,男生真是幼稚,动不动就想当对方的爸爸。 …… 第二天早上,莫君尧就接到所应聘公司的电话,说是他提交给公司的个人资料有问题,需要他本人再去确认一些信息。 莫君尧问了对方几个问题,有些疑惑地挂了电话,三方协议不是都已经签好了吗?怎么还有问题? 他用微信和面试的hr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没多想。 看了一眼篮子里熟睡的小白,莫君尧放了一些慕容蓁爱吃的零食在干净的盘子里,又给她倒了一点水,才拿着文件换上正装出门。 第26章 初秋的早上已经有些凉了…… 初秋的早上已经有些凉了, 绿化带的银杏树叶子边缘渐渐变黄,带着一丝萧瑟的意味。 莫君尧所应聘的公司是一家大型的互联网公司,公司的地点位于城市CBD的一栋超甲级写字楼, 寸土寸金,繁华热闹。 下了出租车,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整整二十分钟,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 确定身上没有失礼的地方,才抬步走进大厦。 前台的工作人员很忙, 正在不断接听电话和接待来访人员, 莫君尧的余光扫了一周, 大厅左侧休息区的沙发上还坐着许多西装革履的人。 他走到前台说明了一下情况,原本以为自己要等好一会儿,没想到前台小姐在听说他的名字之后,微笑着礼貌地让他稍等,接着就打了一个电话。 不到三分钟,一个年轻男人就急匆匆地走过来,看见他, 年轻男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文质彬彬:“是莫君尧莫先生吗?你好, 我是何总的助理,方则易。” 年轻男人抬起手,莫君尧立即礼貌的握上去:“你好, 方助理, 我是莫君尧。” 何总是谁,莫君尧当然是知道的,马上就要入职了, 对于公司老总不至于不了解,只是没想到何总身边的助理竟然没有一点架子,客客气气的样子。 这反而让他有些疑惑。 补充一个资料,需要劳驾总经理助理亲自出面吗?他不认为自己一个还没有正式入职的员工有这么大面子。 正想着,他已经被方助理引入了一部专用电梯。 “方助理,请问是何总有事要见我?”犹豫片刻,莫君尧还是忐忑地开口询问道。 方助理笑了笑,却没说别的:“准确地说,是我们的投资商要见你。” “投资商?”莫君尧皱了一下眉,越发觉得古怪,投资商为什么要见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没错。”方助理点头,“至于是什么原因,这个,我也不清楚,你不用紧张,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莫君尧还想问什么,但是上升的电梯已经停下来,门一打开,方助理就抬起手,朝着一个方向“莫先生,这边请。” 莫君尧礼貌地道了谢,然后跟在方助理身边,一起朝着一间会议室走过去。 这层楼的装修以干净的白色为主,几乎都是玻璃墙,光线充足,显得视野开阔空间宽敞。 走过一条长廊,到达会议室,方助理站在门口恭谨地敲了敲门,得到应许后,才推开门走进去。 偌大的纯白色会议室里只坐着两个人,不过,让莫君尧惊讶的是,坐在首位的人竟然不是何总,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容貌气质出众,温文尔雅。 莫君尧怔了怔,不太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 而坐在旁边的何总,在年轻俊秀男人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惨不忍睹,微胖,啤酒肚,普普通通的五官,这样鲜明的对比实在是有些冲击眼球。 见他们走进来,何总转头,笑呵呵道:“陆助理,您看,人已经到了……” 被称作陆助理的男人视线落到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莫君尧的错觉,他看向他的目光也带着一丝疑惑和打量。 莫君尧被男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时,年轻男人已经转头看向何总,嗓音温和悦耳:“何总,我有事想和莫先生单独谈谈,可以吗?” 何总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笑着说:“当然没问题,陆助理,那你们先谈着,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找小方或者我。” 说完,他给方助理和莫君尧使了一个眼神,让他们机灵点,然后才带着方助理走出了会议室。 等两人都离开后,莫君尧立即防备地皱眉,看着对面俊秀的年轻男人,主动开口,“陆助理,您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点了点头,态度很温和:“莫先生你好,请坐。” 莫君尧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那张座椅,然后不由自主地听走过去坐在了那张座椅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不安。 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后,莫君尧打破了沉寂,“陆助理,所以,你特意找我是?” “抱歉莫先生,准确地说,是我们先生要见你,不过,因为身体原因,他现在不方便出行,请你谅解。” 莫君尧又是疑惑又是茫然,看着男人,“那你们先生找我是?” 他刚说完,就看见男人抬起手,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随即,男人身后的白色屏幕上投影出一段监控视频。 场景有些眼熟,莫君尧眯着眼睛,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屏幕,好巧不巧!正是他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里抱走小白的监控视频。 看到小白的瞬间,莫君尧瞳孔猛然一缩,随即惊讶地看着男人,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拿这段监控视频给他看? 下一秒,男人就再次开口了,不疾不徐:“据我所知,这只猫目前是被莫先生收养了?” 莫君尧心底顿时开始紧张,看向男人的眼神也越发警惕起来,他不清楚小白神奇的愈合能力在遇到他之前,有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过? 难道他是冲着小白来的?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简单,何总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要知道何总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只可远观的人物,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小白,他保得住吗? 尽管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但是莫君尧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仿佛只是对男人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而已,“不错,难道你们先生是这只猫之前的主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能拿出一些证明,比如,小白之前的照片,血统证书,或者宠物店出具的出生和血缘证明……这些刚好都没有的话,也可以说说小白身体上有什么特征……” 陆锦然看着明显有些激动的莫君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抗拒和警惕。 “莫先生不用紧张,我们先生只是希望买下这只猫。”陆锦然平静地推出一张支票,“这是一点点诚意。” “……”莫君尧看着那张支票,一愣一愣的,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是被方助理带进来的,还见过何总,他一定会以为对方在和他开玩笑。 他没说话,对方见他一脸怀疑,又立即接着补充一句:“如果莫先生不放心这张支票,贵公司的何总可以作为担保。” 莫君尧没说话,拳头却握紧起来,脑海里更是天马行空地想着,他们果然是冲着小白来的! 还有,这个男人说他们先生身体原因,不能出行?雾草!该不会是生了什么怪病,要用小白的血吧?毕竟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脑补了一会儿,莫君尧脸色变来变去。 看着莫君尧一脸阴晴不定,陆锦然微挑眉,从开始到现在,对方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只是向他买一只宠物猫而已。 虽然,他也不是很明白先生为什么要买下这只猫,据他了解,先生有洁癖,从来不养宠物,难道这只猫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良久,莫君尧终于冷静下来。 看着男人,客气又坚定地拒绝,“对不起,陆助理,虽然小白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但是在我眼里是无价的,所以,不管多少钱都不会卖的。” 莫君尧出生在一个小富家庭,父亲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装修公司,从小到大没缺过钱用,所以对金钱的欲望并不高。 不过,他今天得罪了这个男人,刚刚何总对这个男人又这么客气,这份工作大概是泡汤了,莫君尧没什么好遗憾的,工作还可以再找,但是,小白的命只有一条。 何况小白还救过他,把小白卖给别人这种事,他做不到! 陆锦然顿了顿,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生气,“据我所知,莫先生才养了这只猫几天,应该没有太深的感情,你不妨再考虑两天,到时候再回复也不迟。” 莫君尧看着男人,眉头皱得更紧,这个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急,好像非常笃定他会改变主意,这是为什么? 莫君尧莫名有些烦躁不安。 他站起身:“抱歉,陆助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卖掉小白的,不用等两天后,我现在就可以确定!” …… 谈判不成功,莫君尧走出门的时候,外面正好站着一个男人,看见他,男人上前一步客气地递上一张名片。 “莫先生,如果改变主意的话,可以打上面的电话。” 莫君尧看看会议室的大门,又看看眼前的男人,猜测这人也是什么秘书之类。 他冷冷地扫了名片一眼,下意识想要将名片丢掉,但是想到自己要查一查他们的来历,又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不过,我想我不会需要的。” 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倒是没说话。 出了大厦,莫君尧直接打车回家,刚刚打开门,就看见她家小白蹲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巴掌大的小猫,浑身雪白,蹲在沙发上,竖起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小模样看起来非常机灵可爱,甚至蹲着的姿势也非常端庄优雅。 但是,莫君尧此刻只有满脑子的疑惑,他记得走之前明明是把电视关了的!难道,小白还会打开电视? 他家的小白不会是成精了吧? 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的慕容蓁,根本没有发现莫君尧回来了,直到一双修长的大手把她举到半空中,大手的主人还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小白,你才看过我开几次电视啊?就自己学会开电视了?!” 慕容蓁被抓了现行,浑身的毛瞬间炸起来了:“喵!” 看了碧绿的猫眼一会儿,莫君尧把她抱进怀里:“算了,我问你也问不出来什么。” 相比于“小白成精了”,他还是觉得“小白不小心按开了遥控器”这个猜测更靠谱。 他把小白放回沙发上,一边收拾它的玩具,一边絮絮叨叨:“小白,以后一定要警惕陌生人知道吗?现在的人都很坏,喜欢把猫抓去切片研究,被他们抓走了就死定了……” 慕容蓁跳下沙发,优雅的迈着猫步走到他脚边:“喵?” 他收拾东西干什么? 等收拾完猫玩具,莫君尧又开始收拾猫的生活用具,“明天就周六了,我要回家一趟,不过我妈她动物毛发过敏,不能带你回家,明天把你送到苟子弟弟那里去好不好?” 他不放心把小白一只猫留在家里,不如放到苟玙寝室一天,那个男人总不可能去学校偷走小白吧? 公主:“喵!”……不要去苟子弟弟那里! 作为一只猫,公主没有抗议的余地,周六早上,她和她的行李一起被莫君尧打包,送到s大的男生寝室。 第27章 莫君尧的寝室是四人间,…… 莫君尧的寝室是四人间, 苟玙和其中一个男生保了研,另外一个男生准备考q大的研,一大早就去了图书馆复习。 将小猫咪交到苟玙手上, 莫君尧不放心地又交代了几句,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苟玙打断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四遍了, 不会忘记喂小白的。”苟玙接过莫君尧手里的东西,把他推出去, “碰”的一声把门关上。 莫君尧皱眉看了一眼关上的门, 站了几秒才离开。 一进入寝室, 嗅觉灵敏的公主殿下差点被臭袜子味道熏晕过去。 她缩进篮子里,背对着苟玙,猫脸朝着自己的小窝,努力将自己团成一个小球,不去呼吸外面的空气。 苟玙一脸惊奇地伸出食指戳戳她:“小白,你竟然害羞了?” 另一个男生也好奇地围上来,看着篮子里巴掌大小一团雪白的猫咪, 害羞地蜷着身体和尾巴, 浑身毛茸茸软乎乎的样子, 立即被萌住了。 “卧槽,苟子,让我抱抱!”萌死个人了!谁说糙老爷们就不能有颗萌萌哒的少女心? 苟玙将篮子拿到一边避开男生的手, 果断摇头:“不行!” 男生着急了:“为啥不行啊?” “帮我把那双白球鞋刷了, 我可以考虑给你抱一下小白。”苟玙勾了一条椅子过来,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男生瞪眼:“你!够狠!” 在男生寝室里没待多久,公主就差点窒息而亡了。 她抬起头毛茸茸的小脑袋, 看了一眼四周,趁苟玙不注意,跳到上铺的床上,然后又跳到门上,从门上打开的玻璃窗钻出去。 苟玙正准备打游戏,看着一道白影闪过,窝里的小白就不见了,吓得一身冷汗:“东子,快!鞋别刷了,小白跑出去了。” 他打开门追出去,就看见小白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正在蹦跶着下楼梯。 “小白!快回来!对不起,对不起。”苟玙一边喊一边追过去,差点迎面撞到一个人。 公主才不会听话,她要去找莫君尧。 于是,s大校园里上演了这样一幕,一只白绒球一样的小猫蹿来蹿去,两个穿着拖鞋的男生狼狈地在后面穷追不舍。 从宿舍区追到绿荫长道,从长道追到白桥,又从白桥追到学校东门。 追了半天,人跑累了,猫也跑累了。 “小祖宗,求你了,别跑了。”苟玙追的气喘吁吁,扶着一棵树,差点给这闪电般的小祖宗跪下了。 这么豆丁大的一只猫,尼玛竟然跑得这么快,简直不科学! 而且,莫君尧前几天不是说小白骨折了吗?难道是他听错了?其实只是腿受伤? 公主四下看了一眼,没有找到莫君尧的影子,也闻不到熟悉的气息,有些失落地蹲在那里。 苟玙看着小白蹲下来,立即小心翼翼的接近它:“小白,回去我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他刚说完,就看见小白又准备开始跑了,赶紧说:“哎哎哎,小祖宗,有事儿咱可以再商量,别跑啊!” 这一次,猫果然停下来,蹲在原地甩了甩尾巴,歪着头,瞟他一眼。 苟玙心里大呼卧槽,这是什么情况?叫小白就不听话,叫小祖宗就停下来?尧子家的猫这是成精了? …… 莫君尧坐车回到御景别苑,他家在十一十二楼,是一套复式的公寓。 开门的时候,他妈正在厨房里做大餐,他爸倒是挺高兴的样子,坐在沙发上和公司了一个员工在客厅里讨论什么。 “爸?” 看见他进门换鞋,他爸只是笑着抬头问了一声“回来啦?”然后又低头认真讨论起来 莫君尧和他爸打了招呼,进厨房一边帮忙择菜,一边疑惑地问:“爸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他妈正在炒菜,无奈道:“你爸最近谈下了一个大单子,正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呢,听说还是一整个别墅区的装修,唉,我也不懂这些。” “别墅区?”莫君尧皱眉,他爸的小公司的规模他还是了解的,平时就接一些零碎的活,装修一些普通房子和民宿酒店,哪里有什么能力接别墅区的单子? 没多久,那个员工就声称有事,先一步离开了。 一家人吃着午饭,他爸还高兴地喝了一点酒,然后开始笑呵呵地说起了签合同的事。 莫君尧和他妈对视一眼,无奈地听着。 “大公司真是不一样啊,约一个助理都要约上好几天,你们是没看见,什么王总、徐总排队等了好些天了,人家孟助理愣是没空见。” “我还以为这次肯定是见不到人了,没想到,投标的方案竟然引起了人家的注意。”说到这里,莫爸有些得意,特别是那些大老板侧目样子,别提让人多舒坦了。 “你们说说,人家孟助理,这么大一个领导,竟然一点架子也没有,风度翩翩的样子,没有因为我们是小公司就轻慢了!“ 莫君尧无语,他提醒道:“爸,这么大一个别墅区,想要拿下这个单子的装修公司肯定很多,人家凭什么看得上我们?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猫腻,你有认真看合同吗?” 他爸摆摆手:“人家这么大一个公司,就是把我全部家当都折进去也未必多看一眼,合同我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人家啊就是看上了你爸的点子。” 莫君尧还是不放心,他爸原来是和人合伙干的,后来分道扬镳了,几个合伙人都当了大老板,对比下来,他爸就有些不得志了。 他知道他爸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有时候即使有疑惑,也会心存侥幸忽略那些疑点,想要赌一把。 不过,他爸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听不进去劝的。 想到那个姓陆的助理,莫君尧隐隐有些不安:“合同是什么时候签的?” 他爸打了一个酒嗝:“前天就签了,不过,工期是有点赶,尧尧,你放心,你爸爸我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生意,没那么容易被骗,等挣了钱,再给你买套大点的房子。” 前天?那就是在他见那个陆助理之前?那应该和这件事情无关了。 莫君尧放心下来,不过,他还是拍了一份合同的照片,准备回去问问自己的学长。 一家人吃完饭,他爸喝醉了回房间睡觉,他妈又老生常谈地问起了女朋友的问题,被莫君尧语焉不详地含糊了过去。 到了下午六点多,莫君尧要走的时候,他爸还给他一个惊喜——一辆新车。 “手续什么的都已经办好了,驾驶证你也有,马上就要工作,还是有辆车方便。”他爸拍拍他的肩膀,把钥匙给了他。 莫君尧有些感动,他爸妈真是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当初上大学,担心寝室人多他会睡不好,特意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现在又直接给他买辆车。 只不过,工作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会不会泡汤呢,本以为肯定没戏了,但是公司那边却没有任何通知。 莫君尧一边开着车,一边给苟玙打了一个电话,准备去寝室接小白回家。 电话那边的苟玙有气无力地报了一个地址。 莫君尧皱起眉,赶到距离学校五公里以外的一家肯德基,上了二楼,就看见苟玙和东子一左一右地坐在小白身边,像两个小太监似的伺候小白吃东西。 而小白优雅地蹲在沙发上,身下垫着几张纸巾,面前也垫着几张纸巾,旁边还放着一杯冰淇淋。 苟玙把一块鸡翅夹在小白面前的纸巾,小白低头吃起了鸡翅,慢条斯理地咀嚼,碧绿的猫眼微眯,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像人似的。 它吃完后,还会低头小心翼翼地把骨头吐到旁边的纸巾上,没有弄脏沙发。 然后东子又喂了它一根薯条。 两人一人喂一口,乖巧的小猫咪吃的很秀气,旁边吃饭的人都看得一脸稀奇,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那只猫。 莫君尧:“……” 他额头上青筋暴跳,走过去,压低声音:“你们喂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苟玙看见他,就像是得到解脱了一样,感动得热泪盈眶:“尧子,不是,君尧……快把你家这位小祖宗接走吧!” 虽然小白很可爱,但是它顽皮起来,两个一米八几的糙老爷们也招架不住啊! 莫君尧冷哼一声:“不就吃一点东西吗?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苟玙悲愤:“这是钱的事吗?”说完,他忽然顿了顿,“它今天大概吃八百多,你转我八百就好。” 莫君尧一愣:“它都吃了些什么?” “从学校吃到这里,路上能吃的都吃了,鬼知道它都吃到哪里去了,尧子,你确定你养的是一只猫吗,我觉得它是只饕餮啊!” 莫君尧把小猫咪举到眼前,盯着它的翡翠般剔透漂亮的眼睛,他倒是不怀疑苟玙骗他,毕竟小白本来就是一只神奇的猫。 “喵……”公主殿下睁着圆溜溜的猫眼,无辜地看着他,企图萌混过关。 看它这副样子,刚想开口的莫君尧果断住嘴了,想必,问它也问不出什么。 他直接把猫抱走了,果然把小白交给苟玙就是一个不靠谱的决定,说好要把小白藏好的,他竟然直接把小白带出来了! 第28章 莫君尧把苟玙和东子送回…… 莫君尧把苟玙和东子送回寝室, 一路上苟玙都摸着他的新车赞叹不已。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看向驾驶座,问:“尧子, 你平时都是怎么教小白的啊?小白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猫了,它竟然还知道用爪子点菜。” 开车的莫君尧看了一眼蹲在副驾驶上的小猫咪,心说,它还知道用两只爪子抱紧安全带呢! 把两人送回去, 莫君尧就抱着小白回了家。 他把小白放在沙发上,站在它面前, 就关于它乱跑出去的问题, 严厉地批评教育一通, 并且郑重宣布它今天没有晚饭。 公主殿下看着他,甩了甩尾巴,那满不在意的表情很欠打! 莫君尧:“……” 他让小白好好的在沙发上思过,然后把拍的合同照片发给了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一个学长。 不一会儿,那边就回了消息。 “这份合同是谁做的?” 莫君尧皱眉,打出一行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合同做得滴水不漏了,但是, 这份处处都是陷阱, 比方说验收标准这一条……” 那位学长一条条地给他分析了合同的条款, 莫君尧越看神色越凝重。 意思是说,如果他爸在工期内过不了验收标准,还要面临巨额的赔偿? 而且, 这份合同开出的工程款很丰厚, 与之相应的,赔偿和违约金都是天文数字。 和他分析完条款,那位学长又道:“这份合同找不到一点破绽, 所有条款都是合理合法的,只不过有些地方责任义务划分不是很清晰,玩了许多文字游戏,但对方如果故意要刁难你,局面会很被动。“ 莫君尧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要整他爸。 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想起那个姓陆的助理,还有他背后那个先生。 对方对小白这样势在必得,不惜这么大费周章,让莫君尧更加忌惮和不安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算了算合同的违约金,发现恐怕把家里的公司、房产、车全部卖出去加上存款,才补得上这个窟窿。 但如果要赔偿的话,他们家现在就算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当然,对方开出的工程款也很高,高到足以让许多人忽略风险,去铤而走险,也高到他爸失去往常的谨慎。 如果能够按期完成工程,他爸的确能大赚一笔,甚至比他这十几年赚的钱加起来还多。 也不知道他爸是怎么被忽悠的,竟然忘记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简单的道理。 莫君尧心情沉重,看向蹲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白。 小小的猫咪,端端正正地蹲在那里,因为太小,看起来像一颗毛茸茸的小雪团,竖着两只粉粉的小耳朵。 公主看《宜蓁公主传》正看得津津有味呢,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了她和殷百里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司马彧吃醋黑化了。 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公主看过去,就见莫君尧神色复杂,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通过她在看什么东西,眼神有点复杂。 纠结,茫然,无措,愤怒…… 公主愣了愣,莫君尧他这是怎么了? 莫君尧见小白看过来,下意识朝它扯出一抹安抚的笑,结果,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揉了一把脸,走进卧室拿出西服裤里那张名片,纯黑色的名片很简单,没有身份,只有一串电话和一个名字——殷衡。 莫君尧拿着名片的手微微握紧。 难怪那个助理那么笃定,他会给他打电话,恐怕早就做了两手准备,无论他做什么选择,都不影响最终结果。 犹豫了几分钟,莫君尧拨出了名片上的号码,嘟嘟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 莫君尧抿着唇,“请问是殷先生吗?” 电话那端静默了两秒,接着,一道低沉而平稳的嗓音传来,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莫先生?” 淡漠的一句话,如暗夜流水一般,没有丝毫惊讶和起伏。 九月末的夜晚,天气还不算冷,但是莫君尧背脊微寒,就是这个姓殷的先生,处心积虑地想把小白买走? “那份合同是你让人做的吗?”莫君尧也不想兜圈子试探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男人语气淡漠,不咸不淡地反问:“莫先生觉得,那份合同有什么问题?” 果然是他干的好事! 莫君尧很想大吼,这不是明摆着吗?这么短的工期,这么苛刻的验收标准,到时候想要刁难他们,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现在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至少,从合同上来说,风险和利润是并行的,严格的要求和丰厚的报酬也是对等的。 最关键是,这份合同并没有人逼迫他爸去签。 “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莫君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吐出这句话。 那边也有片刻的静默,接着,男人冷漠而威严的嗓音通过电话传过来,直入耳膜:“莫先生,你还有一天的考虑时间,相信你会做出理智的选择。” 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莫君尧捏着手机,胸口有些起伏,半天没有回神。 电话这边,正准备收拾工具的罗铭挑了挑眉,看着男人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伤口又有点崩裂,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做动作幅度过大的运动,也不要沾上水。” 对于这样不听话病患,他真是操碎了心,换做其他病人这样不爱惜身体,他早就发飙了,但是,面对殷衡,他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 慕容蓁从客厅里钻进来,好奇地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莫君尧,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是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难过。 她迈着猫步走过,走到男人脚边,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的脚踝。 “喵~” 莫君尧一愣,回过神来,看着雪白娇小的猫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那双碧绿漂亮的猫眼里看出了担忧。 他蹲下|身,抬手摸了摸猫咪的小脑袋:“小白,你是在担心我吗?” “喵~是啊”公主又用力蹭蹭他的掌心。 莫君尧看着乖巧怜人的小猫咪,忽然站起身,他得好好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不能卖掉小白! 公主差点栽倒在地,她稳住身子,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疑惑地看着今晚明显不正常的男人。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今晚竟然不直播了,也不让她早睡早起了? 正想着,就看见莫君尧坐在电脑桌前,打开了电脑。 公主凑上前,她今天一定要弄清楚,之前灵力迅速恢复是怎么回事。 莫君尧打开直播平台,准备给直播间的观众报备一下最近的情况,也是想着或许有一天,可以通过社会舆论保护小白。 如果那个先生想拿小白去做什么秘密研究,那么不如把小白的情况曝光出来,至少,强行夺走别人的宠物做研究实验,肯定会激起民愤。 当然,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不到最后,他是不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的。 不过,刚打开直播平台,他就发现自己的直播间已经被迫下线,显示着他直播内容存在违禁的地方,正在整改。 莫君尧&公主:“?” 莫君尧赶紧用手机登录微博,果然,自己被封号了。 他抹了一把脸,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即使心情很沉重,还是给小白洗干净小爪子,把它拎进窝里,“小白,快点睡觉。” 公主见不能增长灵力了,有些失落的趴在自己窝里,此时此刻,她已经早就忘记了要用手机给殷衡发消息这件事。 毕竟,当一只猫也很快乐,她可以被更多人看见,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只要不被人阉掉就好了,所以,到底为什么是只公猫啊?摔! 想着想着,玩了一天的公主忍不住呼呼大睡。 莫君尧睡不着,干脆又给苟玙发消息,让他三叔帮忙调查一个人。 果然,夜猫子苟玙还没睡:“尧子,你让我三叔调查这个人干什么?” 莫君尧:“少废话,你要的那几套装备,我给你打。” “ok!说好的啊,明天给你答复。” 苟玙的回复很快,第二天上午九点,他就把资料发送到了莫君尧手里,“尧子,只查到这些,更多的就查不到了,你看看用得上不?” “嗯,我知道了。” “对了,尧子,你查这个人到底想干嘛?”苟玙小声嘀咕道,“人家在国外,反正你这辈子也不会和人家有什么交集的。” “谁说不会?”莫君尧觉得,他就是倒了血霉! “啊?你说什么?”苟玙没听清。 “……算了,我自己看吧。” 莫君尧没再和苟玙聊天,点开资料看起来,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 这个殷衡是个美籍华裔,两百年前殷家的祖先就移居英国,先是做军火起家,二战时期又给国内运输过大量物资,后来才移民美国,是老牌的军火商之一,旗下还有石油、船运、航空公司,他心里焦灼不安,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了一眼还在窝里呼呼大睡的小猫咪,眼神稍黯。 小白救了他之后,他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把小白当做家人一样,可是,到了紧要关头,和家人相比,他还是放弃了小白。 也许是若有所感,公主醒过来,睁开一双碧绿的猫眼,就看见莫君尧眼眶发红,呆呆地看着她。 “喵?”公主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男人。 莫君尧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小白,我要把你卖掉了。” 公主:“喵?!”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允许你重新组织语言。 第29章 说好的卖萌呢 下午五点, 莫君尧才拿起手机,给对方打一个电话过去。 “殷先生,我已经考虑好了。”电话接通, 莫君尧就先开口,只是语气稍显沉重。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起伏,低沉悦耳,平静而淡漠:“车在楼下。” 莫君尧:“……” 都不问他考虑结果就直接笃定他会把小白卖掉吗?!虽然……事实是这样, 但是男人的笃定的样子,让他非常不爽! 而且, 那个男人还有他家的地址?!莫君尧不禁开始怀疑, 他这两天有没有被人监视? “好, 我马上下来。”愤怒过后,莫君尧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莫先生,”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平平,嗓音清冷,提醒道,“关于那只猫的特殊,我希望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莫君尧一愣, 接着反应过来, 男人是不希望他把小白的特殊之处泄露出去, 否则,他就可能对自己不利?毕竟,通过这两天的事来看, 他有这个能力, 且轻而易举。 “我明白,我不会泄露小白的异常的。” 莫君尧觉得男人可能是不想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不过,他还来不及深想, 那边就已经挂掉了电话。 莫君尧握着手机,看向篮子里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白。 公主蹲在篮子里,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因为离得远,并没有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但是,她听见莫君尧叫对方殷先生? 买走她的人也姓殷? 所以说,她和姓殷的人真是有缘,不管是人生、鬼生还是喵生。 公主压根没有想到殷衡,老实说,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想,殷衡说不定还很高兴呢,终于摆脱了她。 莫君尧蹲下身,抬起右手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小白,记住了吗?看见那个男人要做什么?” 公主竖起一双粉粉的小耳朵,睁大翡翠般漂亮的猫眼,发出一声又奶又软的喵叫声:“喵~” “对!”莫君尧认真点头,“卖萌!争取萌倒他,让他心软!” 公主:“……” 这个美喵计,真是太清新脱俗了。 莫君尧给它整理了身上粉红色的小衣服,然后拿起一把刀,一根针筒,一根绳子,“如果看到有人拿出这些东西,你要做什么?” 公主迈着小短腿跳出篮子,在客厅里飞快的蹿出去,一下子跃上窗户,然后站在窗户上回过头来看他。 “啪!啪!啪!”莫君尧鼓掌,“没错,小白,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拿出这些东西,一定要赶紧逃跑知道吗?” “喵……知道了。”公主叫了一声。 即使莫君尧不说,她也会找个机会逃走的,她才不要被人拿去切片研究。 莫君尧将窗台上的小猫咪抱下来,抱着怀里顺毛,眼神有些黯然:“小白,我知道你是一只很特别很聪明的猫咪,可是,对不起,我保护不了这样特别的你。” 公主蹲在篮子里,安慰地蹭蹭他的手背,让他不要难过。 看着这样乖巧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小白,莫君尧更加愧疚了。 抱在怀里好一会儿,他才把小白放回篮子里,“走吧,小白,记住我给你说的,先卖萌,降低他的警惕心,再找机会逃跑!” 临出门之前,公主回头看了看生活了好几天的客厅,心里忽然有些不舍。 其实莫君尧对她很好,一直很细心地照顾她,她飘荡在人间一千多年的时间里,都没几个人看见她,更不用说陪她玩,陪她说话,陪她吃饭。 可是,在她变成猫之后,这些都在莫君尧这里实现了。 她理解莫君尧的选择,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为了一只猫而破坏一家人平静幸福的生活。 可以,作为被舍弃的那只猫,她……还是会有一丢丢难过的。 她也害怕万一被切片了怎么办? …… 莫君尧提着篮子走出小区,就看见一辆车通体漆黑的车停在对面,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车前,看见他,年轻男人径直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的视线似乎在小白身上掠过一圈,像是在好奇,又像是疑惑,似乎是在看看小白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很快,男人就收敛起打量的目光,彬彬有礼地开口:“莫先生,你好,请上车吧。” 他朝着车的方向抬起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莫君尧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车,然后朝着那辆车走过去。 年轻男人替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等他坐上去后又关上车门,走到前面坐进驾驶位。 汽车缓缓启动,不一会儿就开上了高架桥,似乎是朝着郊区的方向过去。 随着车开出城区,莫君尧的心一点点沉下来。 公主出了门,就恹恹地趴在篮子发呆,它太矮了,看不到车窗外,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汽车通过别墅区外围的识别系统,又开了一段路,最后一栋别墅外停下来。 莫君尧坐着没动,犹豫地看着别墅的大门,就像是看一个张开大口的洪水猛兽。 他僵在座位上,这一瞬间,有点想带着小白逃跑。 “莫先生?”司机已经从外面打开了车,看着坐在后座上不动的男人,为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抱歉。”莫君尧回过神,这才把篮子提下车,跟在司机的身后,紧张地进入了别墅大门。 进门后,莫君尧就看见一个人靠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清那人的容貌后,都有点呆住了。 听声音知道对方应该很年轻,但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至少长这么大,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客厅并不是那种华丽暗沉的中世纪风格,但那个人坐在不远处,就好像中世纪贵族绅士,威严冷漠,干净优雅。 在他们进门的同时,男人深邃沉静的眼眸就扫过来,凛冽的目光径直略过他,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他提着的小白身上。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抬眸看着他,嗓音低沉醇厚,礼貌而疏离,“莫先生,请坐。” 莫君尧硬着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他坐下后,就下意识看一眼篮子里的小白,这么长一段时间,小白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然后就发现…… 这么关键的时刻,小白竟然蹲在篮子里,点着小脑袋打瞌睡!——小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心大? “小白!”莫君尧压低声音叫了一声,“醒醒!” 公主一下子就惊醒了,下意识按照出门前商量好的计划卖萌,她竖起毛茸茸的耳朵,睁开一双迷蒙碧绿的猫眼,软软地叫道:“喵~~~~~~” 小猫的叫声先是又奶又萌,但是看清对面坐着的男人之后,惊恐地瞪大猫眼,瞬间像唱片走音了一样尖锐,一声猫叫,叫得九曲十八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她叫完,客厅就陷入一片死寂。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莫君尧都想扶额,小白,说好的卖萌呢?!你怎么尖叫的这么凄厉!掐着脖子的公鸡都比你叫得好听。 公主蹲在篮子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殷衡,整只猫都呆住了。 莫君尧口中那个可能会把猫拿去切片研究的人就是殷衡?! 相比较慕容蓁的震惊,殷衡反而平静,气定神闲地靠坐在沙发上,目光冰冷沉凝,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篮子里的雪团般的小猫。 小猫咪支起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一双碧绿的眼眸瞪圆,满是难以置信,表情和女鬼震惊的时候如出一辙。 很好,是她了。 目光相对,空旷的客厅安静了好一会儿。 “殷先生,”莫君尧忽然开口,打破了客厅的安静,“虽然,不知道你要用小白做什么,但是,小白很乖,也很听话,所以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善待它。” 他说完,沙发上的男人不知为何有片刻的沉默,他盯着小猫,低沉的嗓音淡漠响起,莫名又试探的口吻,“阿蓁?”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莫君尧和慕容蓁都愣住了,莫君尧是不明所以,而慕容蓁则是惊讶,因为第一次听见殷衡叫她的名字。 竟然……格外的动听。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殷衡猜出她附身在猫身上了? 她赶紧扬着脑袋,激动地冲殷衡叫了几声:“喵喵喵喵~”……没错!是我!是我!我是阿蓁! 莫君尧皱眉看着反应有些过激的小白一眼:“抱歉,殷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小白是只公猫,也许不喜欢太女气的名字。” 他以为“阿蓁”是男人给小白取的新名字。 慕容蓁:“……”莫君尧,你个大嘴巴! 殷衡:“……” 莫君尧话音刚落,客厅又陷入一片沉寂,这一次的安静显得有点诡异。 此刻,公主殿下的内心是崩溃的,耷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殷衡看向垂头丧气的慕容蓁,语气稍带迟疑,像是在确认什么:“公……猫?” 听这语气,公主殿下更加尴尬了,她点点脑袋,然后将脑袋埋进毛茸茸的猫爪子里。 莫君尧自从进了客厅就一直心情沉重,没有发现一人一猫之间的互动,没有心情去深思任何东西,一深思他就只会想到,自己亲手把小白推入火坑。 他把篮子放在茶几上:“那么,殷先生,小白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旁边像是助理的人,就上前几步,将一个文件夹放在茶几上,轻轻往前一推,“莫先生。” 莫君尧一愣,看向男人:“这是什么?” 殷衡:“你想要的东西。” 莫君尧迟疑了片刻,还是打开了厚厚的文件夹,随后手指微微握紧。 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会俗气地开给他一张支票,他都想好了要怎么拒绝。 虽然有点傻,但是把小白交出去,他已经很愧疚了,再用小白卖钱,他会更加无地自容。 可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给出一份条件丰厚的合同,合同条例也写得很清楚,几乎可以说是只要他爸不偷工减料,就能得到巨额的工程款。 有了这份合同,他就不用再担心赔偿金的问题了,这比任何口头保证都让人安心,毕竟,他就是怕到时候这个男人刻意为难他爸,现在,有了这份补充合同,就完全不必担心了。 显然,这个男人真是非常清楚,什么样的诱惑会让别人无法拒绝,这个认知灼烧着他的脑子。 莫君尧深吸一口气:“谢谢,殷先生。” “不客气,”殷衡语调沉静,“我喜欢守诺的人,希望莫先生信守承诺。” “……”莫君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把小白的特殊泄露出去。” 看着一脸坚定的莫君尧,殷衡不置可否,至少从这几天来看,莫君尧的确没有利用慕容蓁谋利的企图,也没有把慕容蓁高价卖给研究所的打算。 离开前,莫君尧又看向篮子里的雪团似的小猫咪,很是不舍道,“小白,记住我给你说的话了吗?” 说完,他使了一个眼色,提醒她遇见危险就赶紧逃走。 “喵~……记住了。”公主碧绿的眼睛雾蒙蒙地看向莫君尧,她也有些舍不得莫君尧。 可是,等她长大,莫君尧就要把她送去阉掉了!公主又狠下心来。 她不想被阉掉啊! 直到司机把莫君尧送出门,慕容蓁还看着莫君尧的背影。 毕竟相处了好几天,莫君尧都对她很好,她还挺喜欢这个阳光青涩的大男孩的。 正看得出神,一双修长的手就把她轻轻拎起来,她身体转了一个方向,被迫看向男人英俊逼人的面庞,对上他深邃冰冷的眼睛。 第30章 很好笑吗 公主就竖起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浑身的毛炸起来:“喵喵喵!”殷衡,你干嘛? 殷衡看着一通乱叫的小奶猫,视线淡漠地在她身上扫一周, “你确定要一直这样和我说话?” 公主:“……” 这话倒是提醒了慕容蓁,她现在还俯身在一只猫身上,不管她说什么,殷衡根本听不懂。 公主转头看向殷衡手腕上的佛珠, 有些为难了,她原本以为只要回到佛珠身边, 就能从猫身上飘出来。 可是显然, 她现在还是飘不出去。 “喵……” 公主在男人修长的手中挣扎了一下, 挣脱他的掌心,轻轻一跃,跳到旁边的玻璃茶几上。 迈着四条小短腿走上前,公主抬起前爪,“啪叽”按开男人的手机。 殷衡的手机密码她是知道的,把手机解了锁,公主就用毛茸茸的小爪子开始慢慢打字。 殷衡靠在沙发上, 看着猫用爪子碰手机的时候, 眉头蹙了一下, 似乎在思考这只爪子的干净程度,不过却没有伸手阻止。 很好,才几天的功夫就学会了打字, 看来他小看了这只女鬼的智商。 慕容蓁动作还有些笨拙, 肉呼呼的小肉垫在屏幕上按来按去,删删改改,好半天才打出一排字给男人看:“殷衡, 我出不来了QAQ。” 为了表示绝望,公主殿下还特意用上了从直播弹幕上学来的颜表情。 殷衡:“……”他收回了刚刚的想法。 “怎么办?”公主又打字。 一人一猫沉默地对视片刻后,殷衡给陆锦然打了一通电话:“把罗钰带过来。” 等他挂了电话,慕容蓁就从茶几上一下子跳到男人的腿上。 不过她还没有跳过去,跃到半空中,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疑惑地看向殷衡。 男人垂眸在猫身上扫了一周,微微蹙眉,吐出一个字:“脏。” 公主:“喵?”哪里脏了?她明明很爱干净的,还经常洗爪子! 不过,看了看殷衡手上戴着的雪白的手套,想起男人极其爱干净地毛病,公主犹豫了一下,又跳回茶几上。 “喵喵……殷衡。”她蹲在茶几上,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大声朝男人叫了一声。 殷衡看她,显然不明白她在叫什么。 慕容蓁垂下毛茸茸的脑袋,用一只小爪子笨拙地在手机上打字:“殷衡,我好饿QAQ。” 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点了,慕容蓁还没有吃东西,最近她的胃口变得很大,现在已经很饿了。 见慕容蓁可怜兮兮的样子,殷衡让人把晚饭送过来。 慕容蓁高兴地蹭蹭男人的手背,没想到,她还没有找到跑回来的办法,殷衡就先找到她了。 殷衡真聪明! 她又开始在手机上慢慢打字:“殷衡,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殷衡看了她一眼,起身直接把她拎到一楼的卫生间,屈尊降贵地给她洗爪子,眉宇间一如既往的淡漠,“就当做你救我的回报。” 回报? 慕容蓁看着从爪子上流淌的水,她太矮小袖珍,完全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所以,殷衡是觉得那天晚上她帮他拿手机救了他? 想不到殷衡还这么知恩图报?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等把慕容蓁的小爪子彻底清洗干净,殷衡才把她放在饭厅的椅子上。 旁边楼的家政人员把晚餐送过来,看见饭厅里的那只猫,神色中都微不可察地透着一丝惊讶。 “先生,需要我们照顾它吗?” 殷衡坐在长桌尽头,看了一眼乖巧蹲在旁边椅子上的慕容蓁:“让她自己吃。” “好的,先生。” 等他们离开,慕容蓁跳上餐桌,没去碰面前的那些菜,而是走到一道菜面前站着不动:“喵~……殷衡,我要吃这个……” 殷衡淡淡扫她一眼,一点都没有帮她端过去的意思:“给你吃的东西都在你面前。” “喵~……就要吃这个。”公主又叫,声音提高了几分。 她固执地看着殷衡。 “喵~……说好的要对救命恩人好一点呢?”公主得寸进尺。 殷衡眯起眼看了她好一会儿,片刻后,才把那盘菜端过来,用餐刀切割成小块,然后放在慕容蓁面前。 公主猫眼满足地眯起,低头吃起晚饭来。 一人一猫解决完晚饭,又等了十来分钟,罗钰才被送过来。 …… 正在餐厅进行烛光晚餐,准备一场浪漫告白的罗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西装男人彬彬有礼地“请”上了车,带到了西山别墅里。 他敢怒不敢言地坐在对面,狐疑地看了看沙发上英俊逼人的男人,过来两秒,又看了看蹲在茶几上的小猫咪。 小猫咪只有巴掌大小,浑身雪白,竖着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圆溜溜的猫眼也看着他,看起来软萌可爱。 问题是,这样的组合出现在眼前,非常奇怪! 殷衡可不是什么喜欢小动物、爱心泛滥的男人,以他的洁癖,应该很讨厌这些掉毛的动物才对,这只猫为什么蹲在他家客厅的茶几上? 罗钰在打量慕容蓁,慕容蓁也在打量他,因为这个男人和罗铭长得太像了,五官相似,特别是那双丹凤眼,简直如出一辙。 殷衡说他叫罗钰,罗铭的双胞胎哥哥,是个天师? 不过,他看起来还不如她厉害! 可惜,公主之前从来没有学过有关鬼魂附身的术法,而且,她跟在那些天师这么久,也没有听说过附身之后出不来的情况,也许这个男人知道些什么? “先生,这只猫就是被女鬼附身的那只?”罗钰猜测。 他只从家里传下来的书上看过这种情况,灵体能够机缘巧合附身,一般都是在人或者特殊的物品上,极少数会附身在动物身上。 而且,能够附身的灵体也极其罕见,因为大多数灵体都会逐渐消散,根本无法凝聚成鬼魂。 说实话,长了这么大,罗钰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鬼。 也许是这只猫看起来太可爱了,即使明知道灵魂是只鬼,也不让人害怕。 殷衡看着罗钰,没有说多余的废话:“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出来?” “她出不来?”这下罗钰也惊讶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想附身就附身,想出来就出来吗? 思虑了一会儿,罗钰才道:“以前的记载里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只能先试试看。” 听说有办法,公主碧莹莹的眼睛一亮,不过,她很快就又有些纠结了。 其实做一只猫也不错,即使在空间外,她也能吃能睡,还可以触碰到东西,可惜,这是只公猫,她一点都不想换个性别。 做鬼的话,她就可以和殷衡说话了,相应的,也只有殷衡能看见她。 正想着,罗钰骨节分明的手就朝她伸过来,不过,刚刚伸了到一半,就被一道冷锐犀利的视线扫过来,然后在半空中猛然僵住了。 罗钰:“……” 罗钰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几秒,讪讪地收回去。 他半蹲在茶几面前,上下打量着安静乖巧的小猫咪。 浑身雪白的猫非常小,蹲起来就显得更小了,像一团毛茸茸的球,只不过,球上有两只薄薄的粉粉的小耳朵。 它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翡翠般剔透的眼眸随着他的打量,人性化地转来转去,灵动又清澈。 小猫蹲在那里,端端正正,看起来优雅又端庄,就像一个高贵小淑女……不对! 罗钰视线一扫,卧槽,这竟然是只公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附身的是只女鬼吧? 这只女鬼她附身在公猫身上,出不来了? 罗钰看着溜圆的猫眼,和呆萌可爱的小猫对视了一分钟,忽然,“这是公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客厅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果然还是被笑话了,公主郁闷地垂下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自闭了。 殷衡面无表情,看着一边狂笑一边锤茶几的罗钰。 罗钰笑着笑着,发现四周很安静,另外一人一猫都没有搭理他,笑声逐渐降低,收敛了笑声。 坐在沙发上的殷衡微眯眸,目光凛冽,平静地开口:“很好笑?” 听到这个不虞的语气,罗钰心里咯噔一下,恢复严肃正经的表情:“不好笑,先生。” 男人声线冰冷没有任何温度,慢条斯理道:“应该没有小学的时候,给同桌送情书,结果发现对方是男生要好笑吧?” “……”罗钰莫名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五六岁的小学生,谁会想到一个男生长得比女生还精致可爱啊? 他揣着一个真挚的男孩心,得知对方是男生的时候心都碎了,还被对方狠狠地揍一顿……最后是殷衡把哭唧唧的他领回家。 公主有些震惊,殷衡说的人该不会罗钰吧? 殷衡视线在罗钰身上扫了一周,接着道:“还是说初一给女生告白失败,喝酒被送进儿科抢救?” 罗钰:“……” 告白失败喝酒消愁不是很正常的吗?十二岁被送进儿科抢救不是很正常吗?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罗钰尴尬得只想原地蒸发!这些黑历史就不能给点面子忘记吗?先生?! 公主继续看罗钰,见他一脸尴尬,点头,果然是他。 显然,殷衡听不到罗钰的心声,他嗓音清冷语气沉静,继续道:“亦或者高中告白……” “我错了先生!”在男人把他的黑历史全部翻出了之前,罗钰立即开口保证,“接下来我会认真对待这件事。” 听到这里,公主看着罗钰的目光都不由同情了,难道从小到大,他的告白就没有成功过吗? 好惨一男的。 这时,罗钰已经收起了之前散漫和看热闹的心态,生怕殷衡再说一句话,毕竟他从小到大黑历史多不胜数。 所以说,你的上司知道你的全部黑历史,真的是一件悲伤的事。 这意味着你在他面前永远翻不了身! 他暗搓搓地诅咒,殷衡以后告白一定失败! 刚刚低头,就看见蹲在茶几上的那只猫咪此刻正歪着脑袋看他,幸灾乐祸,一双猫眼竟然笑盈盈地弯起来,像极了看热闹的样子! 罗钰:“……” 第31章 有事业心的公主 被揭了这么多黑历史, 接下来罗钰的态度果然严肃认真了许多。 不过不管他是画驱鬼符,念驱邪咒,还是摆驱灵阵, 都没成功地让慕容蓁从猫身上飘出来。 罗钰拿着阵盘,看着不动如山的慕容蓁:“……” 就很尴尬。 在殷衡严肃的审视和慕容蓁逐渐怀疑的目光中,罗钰脑后滑下一滴汗。 沉吟了一会儿,罗钰眯起丹凤眼, 神色淡然,有些高深莫测地开口:“应该是时机未到, 所以没办法从猫身上脱离。” 老实说, 像慕容蓁这样的情况, 他也第一次遇见啊,罗家留下的书籍也没有记载。 “时机?”男人冷锐的眼睛看着他,让刚刚撒完谎的罗钰背脊僵硬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扛住压力和男人的审视,硬着头皮道:“没错,等到了时候,她就会自己飘出来了。” 慕容蓁蹲在茶几上, 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冲着罗钰叫了一声:“喵喵喵~……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罗钰看了雪白的小猫一眼, 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到时候就是,当你真正想从这只猫身上出来的时候。” “……”这个不靠谱的神棍,竟然把原因都推在她身上?欺负公主是猫不会说人话? 慕容蓁又叫了两声:“喵喵!……我现在就想!” “不, 你不想。” 慕容蓁:“……” 罗钰看着她, 这一次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的严肃,“或者说,你潜意识里还不想, 你潜意识里想拥有一副身体,所以,你无法从猫的身体里飘出来,你一边想脱离这副身体,却又留恋拥有身体的感觉,因此,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让你出来。” 罗钰说完,公主也愣了一下。 难道真的是这样?她的确一直都想拥有自己的身体,不过,她知道这件事永远无法实现,所以,并不会强求,一旦强求反而会生出执念,一旦有了执念,就会不快乐。 公主才不会让自己变成一只郁郁寡欢的鬼! 只是没想到,原来她心里还是这么希望拥有身体? 罗钰继续道:“等你有强烈的愿望脱离这具猫的身体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出来了,所以,现在还是顺其自然吧。” 作为一个神棍,罗钰的忽悠还是很有水平的。 到了晚上十点,夜色已经深了,罗钰才离开西山别墅。 他走后,公主就眼巴巴地看着殷衡:“喵~……殷衡,那我今晚睡哪里?” 这栋房子虽然大,却只有两间卧室,分别是殷衡和殷晏的,没有客房,因为没准备让任何人留宿。 她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从猫身上出来呢,得给自己争取好点的待遇。 殷衡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打了一个电话,让人过来收拾出一间房间出来。 家政人员行动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一间房间布置好。 殷衡起身走上楼梯,慕容蓁就跳下茶几跟在后面,跟着他一梯一梯地跳上去。 巴掌大的猫,小小一只,比楼梯还矮,爬楼梯不是很轻松。 楼梯擦得很光滑,公主怕打滑,所以一直跳得小心翼翼,跳着跳着就发现面前一双漆黑锃亮的皮鞋,她仰起头看过去,就看见殷衡站在楼梯上方,正垂着眸看她。 公主不明所以,疑惑地歪头看他。 男人蹲下|身,公主立即察觉到,男人俯身的时候动作有些缓慢僵硬,只不过很轻微,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感觉不到。 “喵~……殷衡,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吗?” 算算时间,殷衡做完手术也没多久,伤口应该还没有完全愈合吧?难怪他今天很少做俯身的动作。 不过,他面上一贯的清冷,让人根本看不丝毫端倪,以至于让她都忘记了,他现在还是个刚动完手术的病人。 正在公主不解的时候,修长有力的手已经将她拎起来,大手的主人眉眼清冷俊美,蹙眉瞥了她短小的四肢一眼,然后直接把她拎上楼。 她被放在了主卧旁边的房间里。 公主好奇地看了一周,房间被划分出几个区域,吃饭、睡觉……还有一大堆猫玩具? 大概是殷衡只吩咐了送一些养猫的东西来,那些人就常体贴周到地连玩具都准备好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里。”正在公主打量的时候,殷衡就开口了。 公主迈着猫步走进去,巡视自己的新领地,然后看向了房间那台电脑。 殷衡竟然还让人给她准备了电脑? 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公主满意走回来,朝男人伸出两只爪子,那模样很像是小孩子要抱抱的样子。 殷衡西装笔挺,身躯颀长而挺拔,立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小猫,微挑了下眉。 公主见男人没动,又冲他叫两声:“喵喵……殷衡,我要洗爪子。” …… 第二天早上,慕容蓁从小窝里爬出来,睡眼惺忪地跑到殷衡的卧室门口,叫了几声,用爪子挠了一会儿门,但是里面一直没有动静传来,人好像不在。 她回房间跳上低矮的桌子,本来想按开了电脑,没想到旁边还放着一个平板。 慕容蓁直接按开了平板,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时间,上午八点半了。 这个时间,殷衡肯定已经起床了。 不过,他现在伤口不是还没有好吗?应该不会坐车去公司吧? 她伸出一只爪子,在平板上按来按去,给殷衡发了一条消息:“殷衡,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过了两分钟,消息回复了,很简洁明了:“书房,视频会议。” 公主想了想,没去打扰他工作,“那我要怎么吃饭?” 没一会儿,对面就回复了,只有两个字:“下楼。” 慕容蓁立即跳下桌,朝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然后站在楼梯口愣住了,楼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一直从三楼铺到一楼,不用担心打滑。 她三步并作两步蹦跶下楼,这一次,动作轻盈灵活了不少,走进饭厅,就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正在让另外两个人摆早餐。 看见她,中年妇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显划过一丝错愕。 慕容蓁好奇地仰着脑袋,妇人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了,高鼻深目,眉眼深邃,不过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衣服干净整洁,整个人透着一种干练优雅的感觉。 中年妇人看着地毯上雪团似的小猫,迟疑了片刻,还是打电话请示了一下:“先生,准备的早餐恐怕不适合猫食用,需要换成猫粮吗?” 电话那边吩咐了一声:“不用,就当她是人。” “……好的,我知道了。”中年妇人顿了一下,忽然有点担心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先生,把猫养死了。 慕容蓁蹲在地毯上,听到她恭谨地打完电话,猜测她应该是殷衡派来照顾她的人了。 “喵喵~” “你就阿蓁吧?”中年妇人温柔地将她抱起来,想着先生的洁癖,没放在餐椅上,而是打算抱在一边去喂养。 但是慕容蓁已经挣开她,直接跳上餐椅,然后端庄优雅地蹲在椅子上,抬着毛茸茸的脑袋看她,那表情似乎在说,我要在这里吃。 看着小猫人性化的动作,中年妇人怔愣了一秒,这只猫一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随即想起先生的吩咐,没有把猫抱走。 但接下来慕容蓁的动作彻底刷新了她对猫的认知,这只猫不仅会点喜欢的菜,还会将骨头小心地吐在纸巾上,甚至还会用餐巾擦拭嘴巴…… 吃完早餐,公主在楼下转悠一圈,就去了二楼殷晏的小书房。 她一定要弄清楚,之前自己的灵力到底是怎么增长的。 只要灵力增长到一定程度,她就可以脱离佛珠到千里之外游荡,不用整天被困在佛珠身边了,到时候,就算飘出猫的身体,她也可以去很远的地方。 公主想了想,似乎她几次增长灵力,都是在莫君尧直播的时候,这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她打开电脑,看了看电脑桌面,桌面很简单,只有一些办公软件,然后又下载了和莫君尧一样的直播软件。 对着电脑研究了好半天,公主才终于弄明白这个直播软件要怎么用。 她调整了一下摄像头,才打开直播,然后就蹲一动不动地在摄像头前,期待地等着灵力增加。 不过,蹲了半天,身体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所以,到底要怎么样啊? 不会开添加弹幕的公主自然不知道,此刻,通过直播无意中发现它的人也在一脸莫名其妙。 “这不是游戏直播吗?怎么有人在直播宠物?” 问这话的人,当然不会想到一只猫会打开了直播软件,只以为是猫的主人在晒猫。 这个软件本来就是专门直播各种游戏的,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几个大主播来的,偶尔又几个野生观众,看见是只猫蹲在那里,没兴趣就直接离开直播间了。 公主既没有推荐,也没有榜单,自然不会有几个人看见她。 不过,也有零星几个人看一只高贵漂亮的猫咪蹲在那里,端端正正,人模人样地盯着镜头,倒是觉得挺奇怪的。 “主播是不是用错了软件了?如果要直播宠物的话,推荐去xx直播平台吧。” “这只猫在干什么?静静地发呆?” “直播间背景看起来还不错啊。” “卧槽,没人发现主播家的家具非常低调奢华吗?那个地毯大概五万美金一平……这是家里有矿的节奏啊?” “发现了,落地窗外面还有湖,我怀疑主播其实是来炫富的。” “主播怎么一直不说话?” 公主蹲在桌上好半天,灵力却一直没有增长,她有点失落。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她沮丧地垂下脑袋,趴在桌子,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一双毛茸茸的爪子上,碧绿的眼睛望着电脑屏幕,透着满满的不解。 公主记得那天莫君尧是在打游戏,弹幕上还有许多观众夸她可爱之类。 难道,她也要像莫君尧一样打游戏吗?公主看了看自己粉粉嫩嫩的爪子,最后放弃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还是说她要对着镜头卖萌? 想着直播间可能有很多人在观看,公主实在卖不出萌啊! 公主头秃。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主有些饿了,也不管灵力增不增涨了,跳下书桌,迈着四条小短腿跑进自己房间里。 她把中年妇人准备的零食袋子挂在脖子上,又拖着一袋子零食钻进小书房,灵活而矫健地跳上了书桌。 袋子有点大,几乎和她巴掌大的身体差不多,一只六两重的猫拖着一斤重的零食,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公主蹲在桌上,扒拉开袋子,一边慢慢地吃着零食,一边等灵力恢复。 不过,她还没有等到灵力恢复,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就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拎起来。 “你在做什么?”清冷低沉的嗓音。 第32章 “喵!”身体忽然悬空, 公主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挥舞一下爪子,然后四爪并用地抱住男人干净的西装袖口。 她整只猫都挂在男人的袖子上。 抬起毛茸茸的脑袋, 视线正好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如墨如海,幽若深渊。 殷衡! 殷衡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发现电脑上正开着摄像头, 视频中一只手上挂着一只炸毛的小猫。 他蹙眉,然后抬手关掉直播。 直播间的零星的几个观众还在一脸懵逼呢。 他们看着一只雪团似的小猫, 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前, 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捧肉干果脯, 小嘴巴吃得一鼓一鼓的,小模样十足地可爱有趣。 不知不觉就留了下来,没想到正看得津津有味,那只小猫咪就被一直手给拎起来了,随后,直播间也被关掉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主播的手吗?好好看!!!手控党的福利啊!” “卧槽,刚刚的声音好苏!不行了, 要醉了!” “什么情况?怎么就不直播了?主播, 求露脸啊!” “继续啊!为什么关掉了?!” “就我一个人想继续看猫吗?” “前面的等等, 你不是一个人!” 因为角度原因,从直播间的视频界面只能看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纯黑色的西装, 优雅挺拔的腰身。 不过, 还没看到男人的庐山真面目,屏幕就黑了。 黑了…… 太过分了! 公主抱着男人的手腕,直接被拎回了自己的房间。 男人高大的身躯坐在沙发上, 姿态随意,五指微动松了松领带,看着蹲在茶几上垂着小脑袋的猫,不疾不徐地开口:“说吧,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认为这只女鬼喜欢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下,被人评论和打赏。 难道是因为以前没人看见,现在极度别人的渴望关注? 公主正垂头丧气呢,她还以为殷衡会生气,毕竟她用爪子碰他的电脑,还在他的书房吃零食,不过,殷衡好像根本没追究这些? 公主一下子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弯起碧绿的猫眼,叫声又奶又软:“喵~……殷衡~” 其实,猫的面部神经不发达,是做不出哭和笑的神情的,不过,也许是公主附身后,灵力改造了这只猫的身体,让猫的表情越来人性化了。 她跳下茶几,跑到放房间的矮桌上,咬着平板上系着的绳子,把平板慢慢拖过来,然后用小肉垫打出一行字:“殷衡,我好像找到恢复灵力的办法了。” 殷衡的视线扫过平板上的字,挑了一下眉,有几分讥诮:“直播?” 他的声音沉静而冷淡,但是,慕容蓁听出了语气里满满的质疑。 慕容蓁又用爪子在平板上按来按去,好半天才打出一大堆字,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殷衡这才看她:“你是说莫君尧直播的时候,你的灵力恢复了些?” 公主立即点头。 她以前跟着一些方术大师,按照他们的说法,神明需要香火,其实要并不是香火,而是人的虔诚的信仰。 神灵究竟存不存在,慕容蓁不知道,反正她当了一千多年的鬼也没见过一个,不过,她只是鬼,应该不需要人供奉香火,只需要人“意识她的存在”? 公主曾经看过一个有趣的故事,故事说妇人的儿子在一岁的时候夭折,悲痛欲绝的妇人不相信这个事实,变得终日浑浑噩噩,她坚持认为孩子还活着,悉心把孩子养大,等他成亲娶妻。 忽然有一天,妇人神志清醒了,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喃喃道,“你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啊。” 妇人的儿子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接着就在妇人面前慢慢变成一推骨灰,他的妻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哭诉:“二十年过去了,为什么要点醒他?”然后也化成一只狐狸离开了。 妇人道破了执念,也破了法。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公主说不清,却隐约抓到了一点什么。 也许,她也需要别人对她的某种“意识”? 她又抬起爪子,在平板上打字:“殷衡,帮帮我,好不好QAQ。” 殷衡黑眸稍抬,平静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看向慕容蓁圆溜溜的猫眼:“我从来不做没有获益的事,帮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 公主竖起耳朵,果然是商人本性,只会追求绝对的利益,不做任何无利可图的事。 那她有什么可以和殷衡等价交换的东西呢?公主绞尽脑汁地想,都想不出来啊。 殷衡现在什么都不缺啊! 她只好又开始打字,十分地肉痛并且不舍:“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捉弄你。” 殷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完全不为所动。 她想了想,又噼里啪啦地打字,透出几分豪迈的气势:“你说,只有我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行?”殷衡曲起食指推了推金丝眼镜。 公主犹豫了一下,觉得除了佛珠里面的宝贝,她也没有什么好让殷衡图谋的,认真地点头:“喵~……”对。 “你确定?” “喵!”确定!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考虑要什么,片刻后才开口:“先欠着,到时候再说。” …… 吃过晚饭,公主就自己回了房间。 她用爪子按开平板,想给莫君尧报个平安,毕竟莫君尧一直为卖掉她而自责,如果他知道她其实很安全,应该可以安心吧? 不过,公主最后还是作罢了,莫君尧到底不知道猫的身体里住着人的灵魂,这样做不说会不会吓到他,他也未必会相信。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亲自去找他吧。 她点开平板上自带的某宝,开始浏览起来。 什么零食、水果、点心都来者不拒。 尴尬的是,等看好了东西,准备下单的时候,公主发现自己不仅注册不了账号,而且还没钱买这些东西。 想了想,公主叼起绳子,把平板拖到书房门口,蹲在门口,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书房的门,刚刚一拍,发现门竟然没锁,只是虚掩着。 公主愣了一下,然后就叼着平板从门缝里钻进去了。 刚进去,就听见男人说着醇正流利的洋文,不疾不徐,嗓音低沉悦耳。 公主抬头一看,书房很明亮,灯光投落在俊美如雕像的男人身上,在沉黑色西装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有点遥远,有点疏离。 男人坐在办公椅上,神色冷漠而沉肃,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看着屏幕,压迫感扑面而来。 不过,她进来后,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淡淡下移,落在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小猫身上。 “稍等。”殷衡对着视频对面的人说了一句。 说完话,他漆黑的眼睛又看向猫。 他没说话,但慕容蓁却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让她走到他面前来。 公主叼着绳子,把平板拖到男人的脚边,然后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拎起来放在了书桌上。 男人随手拿起平板,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是注册用户账号的界面,微微挑眉。 在他摘下平板的时候,公主就在书桌上蹦跶了一下,碧绿的猫眼里满是渴望:“喵喵喵喵~……殷衡,我以后会还你很多银子哒,金子也行。” 殷衡没问她想买什么,按照平板上面的提示步骤,给她注册账号,绑定好银行卡。 趁他操作平板的时候,慕容蓁顺便好奇地瞄了电脑屏幕一眼,发现对面是一间会议室的样子,椭圆桌边端端正正度坐着很多人,大多都是金发碧眼的白人男人。 他们很安静,脸色也很正常,但是公主能从他们打量的眼神中看到疑惑、惊讶、好奇和不解。 只是,这些人的眼神也太夸张太明显了! 公主甩了甩尾巴,难道他们是觉得一直猫叼着一块平板太神奇了? 那边的人看着一只小奶猫出现在视野里,难免会有些惊奇,先生可不喜欢小动物,一个性情冷酷,心性凉薄的男人,什么原因会养起宠物? 他们可不会认为这个男人也有仁慈的一面。 如果是别人看来,或许会觉得,其实这个男人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冷厉,但他们只感到格外的诡异惊悚。 等殷衡把平板还给她,公主竖起毛茸茸的小耳朵,感谢地朝他喵了一声,然后又叼起绳子,拖着比自己大了四倍不止的平板,哒哒哒地运回了房间。 等她钻出书房,男人又看向电脑屏幕,恢复了以往的凌厉,目光沉静地看向视频中的众人:“万旭何,继续。” “这就是CHARC—2号的结构图,比第一代更加灵活精细,船体前部可以安装一挺15毫米速射机枪,两侧有4个内置武器舱,每个侧舱内都能安装1枚AGM-124“阿尔法”导弹……” …… 有了账号和钱,公主把想要的东西通通买了下来,然后等着东西送上门。 公主第二次开播是在两天后,地点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妮特已经让人在她的房间里装上了摄像头。 对了,安妮特就是那个干练优雅的中年妇人,名字是有些拗口。 不过安妮特也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把她的生活料理得周全妥当,能很快地记住她的口味和生活规律,几乎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抬起一只爪子打开电脑,公主忽然有些紧张了,她告诉自己一遍,想要恢复灵力,卖点萌又算什么?反正也没人知道这只猫身体里的灵魂是个公主。 为了恢复灵力,公主已经不惜跌破下限了。 第33章 这是什么神仙主播 摄像头刚打开, 就进来了很多人。 数字还在不断攀升,没一会儿,在线观看人数就有了上千人, 而且还在不停地增加。 公主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她虽然让殷衡帮忙,但殷衡会怎么做,公主完全不知道, 只听说他会把直播账号交给一个姓江的秘书打理。 现在公主有些好奇,殷衡到底干了什么? 很快, 公主就从弹幕上知道答案了。 “今天的首页推荐是怎么回事?” “这要直播什么?” “怎么没人?” “主播呢?” “主播人在哪里?” 越来越多的人问为什么没有看见主播, 公主举起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挥了挥, “喵~……我在这里。” 这时终于有人看见了屏幕最下方,蹲在桌上巴掌大的小猫,像一团雪白的小球一样,如果不是刚刚动了一下,支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这么袖珍一只,就像毛绒玩具, 完全引不起大家的注意。 “……” “该不会是直播猫吧?”——有人迟疑地发问。 “所以主播是只猫?” 公主又冲着屏幕叫了一声:“喵~……是我。” 观众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就有人发弹幕了。 “还以为是直播什么, 现在的首页都推荐什么乱七八糟的?” “直播猫,这有什么好看的?” “害老子白期待一场。” “就这?” “点进来就给我看这个?” 看着满屏弹幕的不满和嫌弃,原本不断攀升的数字开始下滑, 公主有点难过, 一双碧绿的猫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我倒是觉得小猫猫很可爱啊,有些人不喜欢看就自己出去好了。” “+1” “真的好可爱啊,好想抱抱QAQ!” “嗯?就我一个人在看猫的房间吗?房间好大好漂亮, 我好喜欢这种风格!” “看了,扎心了,一只猫的房间是我房间三倍大。” “同扎心。” “一只猫都睡上了公主床,房间里放着小秋千,我……好惨,人不如猫系列。” “人不如猫系列+1” “前面的先别急着哭,看到房间里的玩具了吗?咱们再奋斗二十年吧:)” “对不起,仇富了……” 话题彻底歪了…… 公主还在冥思苦想,她要做点什么,结果就开始沉浸在看弹幕中,好奇地围观这些观众在说什么。 然后就看见屏幕上忽然跳出一个戴尖帽子的巫女,巫女眨了一下大眼睛,骑上扫把从夜空中飞走了,留下了长串五颜六色的星星。 这是什么? 公主好奇地凑上前,屏幕正中央就弹出一个长框:恭喜飞天小粉猪抽中1233个彩色星星。 恭喜流年SS抽中372个彩色星星。 恭喜指尖沉烟抽中863个彩色星星。 一大片大片的长框接二连三地弹出来,把公主和直播间的观众都给弹蒙了。 好一阵过后,不断弹出的长框才结束,然后弹幕开始疯狂刷屏。 “卧槽!刚刚手太慢什么都没有抢到!” “hhh我抢到十八块钱!谢谢主播!” “前面手气真好,只抢到十个星星的人这里【手动再见】。” “emmmm……一个星星的人不敢说话。” “土豪啊!主播发了好多星星!抢到一百块!” 直播平台不仅有观众给主播送礼物的功能,主播也可以随机给观众发福利,掉彩色星星、吐海洋泡泡、撒鲜花之类,十个星星就是一块钱。 看到直播间发福利,很快又吸引进来很多人,直播间的人数又开始飙升了。 这时,公主抱着一张毛茸茸的小毯子过来,放在了电脑面前铺好,然后淑女地蹲在毯子上,认真地围观弹幕。 她发现直播间观众说话都很有意思,看他们聊天很有趣。 于是,莫名其妙地,好好的直播,变成了公主殿下和观众的彼此围观。 “哈哈哈哈,这只猫又在干什么?看起来好像一个小孩子啊。“ “看起来好机灵!” “主播,你家还缺铲屎官吗?” “我怎么感觉猫猫在看弹幕呢?它的眼神好丰富啊。” “有想组团偷猫的吗?” 公主支着粉粉的小耳朵,甩了甩尾巴。 她整只猫都轻飘飘的,就像被暖流包裹了一样,幸福地眯起眼睛。 过了一会儿,直播间又弹出一个卡通古装小仙女,提着花篮撒出五彩缤纷的鲜花,花瓣从屏幕上缓缓飘下来,然后又是一阵长框弹出来,恭喜观众抽中鲜花。 每隔几分钟,直播间就会开始撒花、掉星星和吐泡泡,直播间热度很快就刷上了第一。 “卧槽,这个主播家是矿吗?” “主播666” “主播6666” “主播66666” …… “主播66666666666后面请保持队形!“ 不过很快,中奖的人渐渐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只要花式夸奖主播家的小猫咪,就会抽中很多很多的钱。 所以,这到底什么神仙主播? 画风怎么这么清奇呢?别人家都是在打赏主播,轮到他们,就被主播打赏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微妙。 被花式吹捧的公主,幸福地趴在小毯子上,呈一个“大”字型,居然有这么多人夸它,果然呢,像她这样可爱的公主,就算变成猫也有很多人喜欢——这主要是看气质。 公主捂嘴偷笑。 花式吹捧夸奖到最后,直播间的观众都有些麻木了。 主播到底想干什么? 觉得自己家的小猫太可爱了,一定要播出来晒一晒?看的人少了不行?不给夸奖还不行? 有钱人的想法,他们真是不懂了。 不过,不懂也没关系,帮助富豪解决钱多得花不完的痛苦,他们还是可以办到的。 抽奖,抽奖,抽奖,抽抽抽…… 直播了几个小时,公主满意地用爪子按掉了直播,然后跳下矮桌,尝试了一下自己的力气,感觉比之前更大了,而且身体也更轻盈灵活。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完全恢复之前的灵力了吧? 说不定还会比以前更厉害! 公主用了一千五百年才积攒了那么多灵力,如果那个时候她能附身,也有电视电脑这种东西就好了,就不用在佛珠身边困几百年了。 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五点,公主走到米白色地毯的另一边,按开了平板给殷衡发了一条消息:“殷衡,我的灵力恢复了一些!果然有用!” 等了许久,那边都没有回复。 “殷衡,是你在直播间给观众发福利吗?”公主想,看弹幕好像大家都抽到很多钱呢,她也要给殷衡更多的金子才行! 这下子,那边终于回复了几个字,很简洁的回答:“江秘书。” 公主:“……哦。” 也是,殷衡这么忙,应该没有时间管理直播间,这种事一般都交给秘书处理。 “你晚上要回来吃晚饭吗?”公主问,殷衡的身体好了一些,罗铭来检查过,说已经可以没有大问题了,可以长时间出门。 “七点。”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公主猜测这个时间殷衡大概在忙,就没有再回。 时间还早,公主干脆用平板看起电视剧来,仍然是《宜蓁公主传》,虽然每次看都会忍不住吐槽,但是公主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是吃自己的瓜。 剧情已经进展到了质子司马彧回国,其他皇子接二连三地死于意外和战争,东晋皇帝病重,司马彧被册立为太子,由太子监国。 司马彧被册立的第二个月,修了一封国书,派遣使者到西燕,求娶宜蓁公主。 弹幕上的观众正在为宜蓁公主嫁给拓跋崟、司马彧还是殷百里吵得不可开交。 这部电视剧参考了许多历史资料,力求符合史实,不过,连史书都在一千七百多年的时间里,丢失,遗漏,重新修订了。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还原真正的历史,比如这段剧情就明显胡说八道了。 公主根本不喜欢北魏皇子拓跋崟。 慕容蓁天性活泼自由,不喜欢管束,才不想嫁到规矩重重的北魏皇室。 至于拓跋崟求而不得,起兵抢亲更是无稽之谈,他不过是想趁着西燕和东晋打战的时候,趁火打劫而已。 不过,东晋的太子司马彧的确是求娶过她。 当年司马彧还不是太子,只不过是被送到他们西燕的质子而已。 文文弱弱的一小男孩,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长得也粉雕玉琢,从小就懂得装可怜骗她同情心。 慕容蓁小时候多单纯啊,被父皇母妃宠得骄纵,看见小男孩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求助和依赖,就忍不住就给他撑腰了。 那时,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就算是皇子们也不敢招惹她,有她撑腰,再也没人敢明晃晃地欺负司马彧。 看看人家小时候多聪明!从小就知道找谁做靠山,这么小就善于隐忍收敛锋芒的人,难怪后来能做回国太子。 不过,她也是小孩心性,想起了偶尔带司马彧一起玩,想不起就把他扔在一边,高兴的时候对他笑,不高兴的时候就对他发脾气。 这样一算,从小到大,反而她欺负司马彧的时候最多。 当时她哪里知道这人畜无害的小男孩以后能回国当太子?! 早知道她小时候一定不会把人欺负得死死的,导致这家伙心里黑暗扭曲,回国后立即血洗东晋,然后又派人来西燕求娶她。 慕容蓁哪里敢答应?她心虚得不行。 这变态肯定是想把她弄去东晋,好好地折磨她! 但东晋早也不是以前的东晋,不再是那个需要送质子来西燕的东晋,这十年,西燕就像已经日薄西山,而东晋却在蒸蒸日上,敌强我弱,容不得她不答应。 最终,她还是穿上凤冠霞帔,带上三千骑卫和十里红妆,去往东晋和亲。 不曾想,司马彧在西燕忍辱负重十年,暗地对西燕的朝局摸清了七七八八,联姻不过是幌子,趁着接亲的时候起兵是真。 慕容蓁十几年养尊处优、肆意快活的人生,从此走向覆灭。 第34章 背锅的公主 这次和亲之路, 几个国家先后被灭国,而她,变成了史书中的“亡国公主”。 说起来, 公主活了十七年,除了吃喝玩乐,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莫名其妙被人扣上“祸国殃民”的帽子。 世人都说她“乱一僧四卿, 亡三国两君”,可怜见的, 公主连一个男宠都没成功养到, 虽然……想想还是有些遗憾。 但的确没去祸害这些男人啊。 国与国之间的政治斗争, 岂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能够左右的呢?这些野心勃勃的君王和权臣,又岂会被美色所迷惑? 只不过,这些男人失败了,公主变成了“红颜祸水”而已。 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慕容蓁认真地打字回复前面的弹幕:“公主没有勾|引他们!她才没有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一点也不淫|荡!” 立即又有人发弹幕了:“这还不明显?先是睡了殷百里,等他去打战的时候又耐不住寂寞, 和司马彧牵扯不清, 然后又和拓跋崟眉来眼去。” 公主只有一只小爪子能打字, 速度很慢,比不上别人很快就打出一长串,只憋出一句:“她没有!” “眼瞎看不懂剧情?” 公主用小肉垫按来按去:“可是, 真正的历史上没有啊!” “你知道个p啊?” “你说没有就没有?” “你是宜蓁公主还是谁?你知道真正的历史是什么样的?” 公主:“……” 她真的是宜蓁公主, 有人信吗? 算了,随后世之人说去吧,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无论是殷百里、司马彧还是慕容蓁,早在一千七百年前就死了,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 殷衡回来的时候,安妮特正好让人把一车包裹送过来,“先生,这些包裹该怎么处理?” 她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满满一车的快递,接着补充道:“东西已经检查过了,全部是零食,没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先生为什么要网购零食?还是用“阿蓁”这个名字,阿蓁不就是先生养的那只猫吗? “零食?”殷衡微微侧目,瞥了那辆车一眼,“搬下来。” “是。” 刚刚把一箱子东西放在推车上,听见动静的慕容蓁已经狂奔下来。 公主跑到门口,看着她买的东西到了,立即仰着脑袋,朝着安妮特叫了两声:“喵喵~” 安妮特不明所以地看着异常激动的小猫,视线又转向高大的男人,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先生?” 殷衡淡淡地看向那只小猫,翻译了一遍她的意思:“她让你放去她的房间。“ 慕容蓁又叫道:“喵喵~……没错没错。” 安妮特迟疑了一下,想说这里面有些零食不适合猫吃,不过想到这是一只特别的猫,就算吃人吃的东西也一直没问题,便不再多话。 他们搬东西的时候,慕容蓁亦步亦趋地跟在殷衡后面,走到三楼主卧,就看见殷衡将西装外套扔到一边,衬衣下隐约有肌肉起伏的线条,流畅而不夸张。 看着慕容蓁跟进来,殷衡没把她赶出去:“有事?” 慕容蓁蹲在地上,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看他,一人一猫静静地对视着,过了几秒,抬起一只粉粉嫩嫩的小肉垫。 她伸着爪子在半空。 殷衡垂眸看着她一时没动,片刻后,像是看懂她的意思,他俯下挺拔的身躯,单膝蹲在她面前,因为两条腿太长,这个姿势稍显局促,但也很绅士优雅。 他伸出右手,男人的手很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像是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但看起来很有力量,指腹和虎口有些薄茧。 公主把小肉垫放在男人微凉的掌心,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有些感动朝他叫了两声:“喵喵~……殷衡,谢谢你。” 谢谢你,即使明知道我是只鬼,也从不敬畏我,害怕我,远离我。 谢谢你,最后还是找回我,收留我,帮助我。 …… 接下来的几天,公主还是在固定的时间开直播,不过,她对直播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样严阵以待了。 她还是正常地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就像一只正常的猫一样。 毕竟,一只猫如果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举动看起来也完全和人一样,大概也会吓到人吧。 公主可不想被人抓去切片,虽然她死了会重新变成鬼,但她舍不得这个快速恢复灵力的机会。 她只表现得比普通的猫稍微聪明一点,比如吃东西的时候,知道要爱干净,会把果核放在纸巾上,不会弄脏地毯。 比如她蹲在沙发上拨弄一个平板玩,偶尔“不小心”按进小游戏,会好奇地用爪子在上面按来按去。 再比如,她睡觉还会用毛茸茸的爪子给自己盖被子。 即使是这样,也已经让直播间很多人感到惊奇了。 有些品种的猫智商的确有三四岁小孩的智商那么高,虽然看不出来这只猫是什么品种,但土豪养的品种应该是特别聪明的那种吧。 所以抱着好奇心,也有不少喜欢萌宠的人津津有味地看直播。 虽然大部分人最初是冲着抽奖福利来的,听说这么一个奇葩的直播间,明天花上百万抽奖,许多人都闻名而来,但是越看这只小猫咪也会越喜欢。 小小巧巧的猫像雪团一样,毛茸茸的耳朵,一双翡翠般漂亮的猫眼看起来很机灵,还有打呵欠的时候会伸出爪子,粉粉的小肉垫,让人心痒难耐地想捏一下! 当然,还有很多人是在耿耿于怀:这只猫的主人为什么总是不出镜啊?!为什么每次关直播都不打声招呼。 为了看到土豪的庐山真面目,许多人像侦探似的寻找蛛丝马迹,有人从玻璃窗外的景色推测位置,还有无聊的人试图黑进电脑。 不过但凡是和西山别墅沾边或者能挖出殷衡身份的词,都被江秘书屏蔽了。 这样神秘,反而让本来只是一般好奇的人,更加地好奇了。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想方设法地挖,也挖不到任何线索。 …… 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公主的灵力已经恢复了许多,唯一让她不安的是,她每晚都会点开莫君尧的直播间,都会发现,莫君尧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开过直播了。 微博主页上也没有任何消息,反而有不少的粉丝留言,问怎么一直不直播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公主原本以为同一个平台,莫君尧会看到她的直播,知道她没有被变态抓去切片研究会安心的,但显然莫君尧很可能根本没有看见! 犹豫了许久,公主还是用平板给莫君尧发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莫君尧本来就知道她很特别,应该……也能接受……一只猫给他发视频通话吧? 公主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吓到他。 忐忑地等了半天,对方无人接听,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喵?!”莫君尧这是怎么了?!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慕容蓁很担心莫君尧,虽然当时被他卖掉有点失落,但她知道莫君尧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在发现她的特别的时候,没有把她卖出去赚钱,还想办法保护她。 看着一直无人接听的平板,公主有些不安。 她想拜托殷衡,带她去看看莫君尧,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公主隐约觉得,殷衡肯定不会答应。 看了看平板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想了想,她决定明天亲自去找莫君尧好了。 第二天早上,公主很早就起了,她用爪子放了一些零食在一个巴掌大锦囊里,系好绳子,然后把一个小手机挂在了脖子上。 手机是殷衡给她定制的,很小巧精致一个,只有一个按键可以给殷衡打电话,还有定位和录音的功能。 她叼着袋子下楼,把零食袋子放到楼下的沙发底下藏好。 外面的天还没完全亮,公主钻出沙发,抬头看向客厅中挂着的挂钟,指针才指向六点二十七分。 蹲在沙发上等了几分钟,公主打了一个哈欠,就看见西装笔挺的男人扣着袖扣,从楼上走下来。 看见沙发上巴掌大的小白猫,殷衡步伐顿了顿,沉静的目光中透着些许疑惑,慕容蓁平时不睡到自然醒是不会起来的。 “饿了?”他蹙了一下眉,垂眸看着慕容蓁,嗓音一如既往的沉冷。 “喵~……没错。”慕容蓁仰着脑袋叫道。 殷衡淡淡道:“今天自己去餐厅吃饭。” 公主看着他扔下一句话,笔直修长的双腿就从她身边迈过,走向大门,愣了愣:“喵喵喵?……殷衡,你去哪里?你不吃早饭吗?” 殷衡:“后天下午我会回来,这两天安妮特会照顾你。” 公主猜测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也不再多问。 等殷衡走出大门,坐上一辆通体漆黑的车,趁他看不见的时候,公主立即跑到沙发下面,叼出她的零食袋子挂在身上,又从侧面的落地窗钻出去。 她趁着人不注意,飞快地蹿到车底下,把结实坚韧的锦囊挂在地盘上挂好,然后短小的四肢紧紧地抱住了小袋子,准备搭便车。 只要车别跑太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引擎声响起,汽车很快就发动了。 这一次开车的人是陆锦然,刚刚开出别墅区没多久,陆锦然就扫了一眼中央后视镜,接着温声开口:“先生,有车在跟踪我们。” 坐在后座上的男人眉眼冷冽,似乎没有一点意外,嗓音平静:“甩开他们。” 第35章 陆锦然立即加快车速, 汽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很快就滑入了车流之中。 公主正抱着小袋子挂在底盘上,没想到车突然加速, 差点被甩飞出去,吓得四只小爪子立即死死抱紧袋子。 汽车在车流之间穿梭,偶尔提速超车,偶尔拐弯换路线, 又快又精准地穿过了重重车辆。 她正在有些发懵的时候,汽车一个左转弯, 公主因为惯性被甩到右面, 接着车又往右拐, 公主又被甩到左边。 左左右右地甩来甩去,公主抱着袋子被甩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喵?”这是什么情况? 公主艰难地抱住小袋子,生怕被摔死,或者掉下去被车轮压扁。 跟在后面的车上坐着两个西装男人,看见前面的车忽然加速,知道自己这是被发现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驱车跟紧, 副驾驶上板寸头男人打开耳麦, 恭谨道:“老板, 被他们发现了,还要跟吗?” 那边传出年轻男人的声音:“继续跟。” “是。” 收到指令,两人立即加快了车速, 对前面的车穷追不舍。 因为时间还早, 没有到上班的高峰期,车流量不算很大,郊区也几乎没有红绿灯, 两辆车一前一后飞速地穿梭在道路上。 这可苦了挂在底盘下面的公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辆黑色的车忽然从旁边的道路上插进来,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迅速地挡住了后面的车。 跟踪的两人想要变道超过去,然而那四辆车已经并行在了车道上,一字排开,将他们拦了下来。 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车畅通无阻地离开,驾驶座上的男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声音粗犷:“妈的!让他们跑了!” 刚刚说完,就看见那四辆黑漆漆的车把他们包围起来,并且朝他们不断逼近。 “砰!”的一声,其中一辆车狠狠地撞向侧面车门,汽车剧烈一震。 这是给他们的警告! 这个时候,周围的绿化带越来越少,反倒是建筑物越来越多,快要驶入城区,十字路口有了红绿灯,红灯跳动,上面的数字从77变成76。 陆锦然降低车速,在人行道前面停下来。 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跟踪他们的车已经被四辆车前后左右包围起来,远远地甩在后面。 车底下的公主头晕眼花,等车停下来,立即把挂在底座上的锦囊袋子取下来,叼住绳子拖到了旁边的绿化带上。 她再也不要搭陆锦然的车了! 副驾驶上的板寸头眼看不能再追了,又用耳麦汇报道:“老板,他们派人把我们包围了,恐怕追不上。” 那边沉默片刻:“算了,不用再追了。” “等等!那是什么?”驾驶座上的男人眯起眼睛,拿着望远镜看过去,看着从殷衡车下钻出来的一团小白影,“猫?” 板寸头接过望远镜一看,殷衡的车边的确有一只小白猫,叼着一个红色的小袋子,跑向了绿化带,小小的一只,如果不是有望远镜,恐怕都发现不了。 他又对着耳麦道:“老板,从他们车上跑下来一只猫。” “猫?殷衡车上跑下来的?”年轻男人的语气稍带疑惑,接着缓缓道,“有点意思,把它给我捉过来。” “是。” 他们主动降低速度,没有再跟踪前面的车,那四辆车就像完成了使命一样,加快了速度朝着前面的开过去。 板寸头眯了眯眼睛,观察着绿化带里面不起眼的小白影。 公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红绿灯一过,殷衡的车缓缓开走了,她趴在绿化带里休息了一会儿。 过了一分钟,公主从绿化带上爬出来,甩了甩脑袋,看见人行道的灯已经变为绿灯,立即叼起袋子,从人行道上穿过马路。 早上不到七点,这个靠近郊区的人行道上过往的人不是很多,看到一只巴掌大,通体雪白的小猫叼着一个红色袋子从人行道经过,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不过,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谁也不会多注意一只猫。 公主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四下看了看,周围都是高大的建筑物,道路上的车开始增加,偶尔传来汽车鸣笛声。 她跑到一个没人看见的角落里,把袋子里的零食吃完,补充了一下体力,然后叼着袋子放在垃圾桶旁边。 公主迈着优雅的猫步,沿着路边上走啊走,终于看到一个公交车站,她立即加快速度,跑到站台旁边,昂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站牌上面的字。 这个站有九辆公交车路过,公主挨个看每条公交途径的路线,其中702公交车会途径s大西门。 就是这辆车了! 旁边有等公交的人,看见雪白的小奶猫端端正正地蹲在一边,仰着脑袋,盯着站台上的字看,有些惊奇地看着它。 猫长得非常雪白可爱,品种看起来也很名贵——看气质就知道了。 不过,他们看见猫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粉红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这只猫是有主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丢了。 虽然也有人想先收养一下,可惜这是上班路上,想想也就罢了。 “它在干什么?”两个男人把车停在不远处,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只小猫。 这只猫的举止太奇怪了,一般的猫应该不会太特意把垃圾放在垃圾桶旁边吧?现在的猫都这么讲文明了吗? 不一会儿,大多人都坐上了公交,站台已经没剩下几个人,公主蹲在一边,继续等702路公交车。 等着等着,一个黑色袋子忽然套到了她头上,公主眼前一黑,整只猫都被装进袋子里提起来。 “喵?喵喵喵!”公主大叫几声,用爪子挠袋子,指甲太幼嫩,没挠开结实的袋子。 她该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公主挣扎了半天,连同捆起来的袋子一起被扔到了车的后座上。 黑暗中,公主的听觉更加敏锐了,随着引擎发动,她听到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略显粗犷:“你说老板让捉这只小猫干什么?” 另一个声音道:“问这么多干嘛?反正老板肯定有用。“ 公主圆溜溜的猫眼转了转:他说的是“这只”,也就是说专门冲着她来的? 原本还以为是有人见她长得可爱,想把她捉回去当宠物,现在来看,这两个人似乎是受人指使的? 公主立即停止了挣扎,猫眼微眯起来,这些人抓她有什么目的? 被绑架了,公主不仅一点也不怕,反而有些好奇和诡异的兴奋,以至于清澈水灵的猫瞳都亮晶晶的。 正在这个时候,粗犷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你看看后面那只猫怎么突然不叫了?该不会摔死了吧?” “我刚刚又没用力。”虽然这样说,板寸头还是把后座上的袋子拎起来打开。 刚刚打开袋子,就看见一只巴掌大的小猫钻出来,抖了抖小耳朵,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用它那翡翠般剔透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莫名地乖巧可爱。 “喵~”小奶猫软软地叫道。 板寸头看着柔弱无害的小猫,忍不住心软一秒。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小猫的脖子上,那里挂着一个粉红色的圆金属,中间有按钮,如果不是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个装饰物。 “有定位装置!”板寸头皱着眉把挂在猫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 “喵!……我的手机!” 板寸头把她的手机扯下来一扔,扔进了前面一辆货车的后箱里。 公主非常生气! 如果不是想看看他们口中那个老板的庐山真面目,公主就要当场发飙了。 “行了,这只猫挺乖的,不用套袋子了。”板寸头男人看小猫不挣扎,也不挠人,干脆就放它在外面透透气。 汽车平稳地开着,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周围变成大片的绿化带花圃。 公主看见一栋欧洲中世纪建筑,纯白色的建筑典雅,门口有雕像和喷泉,大铁门就向两边打开,车缓缓开进去。 …… 另一边,殷衡一行人还没有坐车到机场,安妮特就打来电话了。 “抱歉先生,阿蓁跑丢了。”安妮特握紧手机,声音有些着急,也有些紧张忐忑。 先生对于那只猫的纵容她是看到了的,他甚至允许一只猫和自己一起吃饭,那种感觉,仿佛并没有把阿蓁当做一只宠物,而当做平等的人一样。 “你说什么?”殷衡的嗓音骤然沉冷了几分。 “今天早上,阿蓁一直没有出现,我找遍了整栋别墅,都没有找到阿蓁的影子,现在已经让人去外面找了。”安妮特快速道。 平时阿蓁八点左右就会自己下楼吃早餐,非常的规律,但今天一直到八点半都没有看见猫的影子,安妮特只好上三楼看看。 房间里没有猫,阿蓁平时有些淘气,会跑到别的屋子玩,可是安妮特把每个房间都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只猫。 她没有权限调查别墅里的监控,只好打电话给殷衡如实地汇报情况。 殷衡静默了须臾,想到早上慕容蓁的反常,蹙了一下眉:“我知道了,你先在附近找。” 挂了电话,殷衡用手机调出监控视频,很快就从客厅里的监控上面看到一只小猫叼着一个袋子,从落地窗钻出去,跑到了车下。 很明显,慕容蓁是有所准备地偷偷跑出去。 他查了一遍慕容蓁手机的定位,发现定位显示是在一家家具公司。 家具公司?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起了。 看着那串号码,殷衡深邃冰冷的黑眸眯起来,他直接接通电话,淡漠地开口:“秦铮?” 声音低沉,语气中透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不悦。 电话那边很快传出年轻男人的声音,“是我,殷衡,猫在我这里,看不出来你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宠物这么乖巧可爱?” 他的声音里充满讽刺和兴味。 听出他语气里的嘲弄,殷衡目光沉静,清冷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猜你现在还没有到机场?正好邀请你过来做客。” 殷衡坐在车后座上,不咸不淡的语调:“你觉得我会为了区区一只猫,特意改变行程?” “哦?是么?我想像这样惊人愈合能力的猫,一定应该会让很多研究所感兴趣,三个小时后如果你不来,我会把它送去该去的地方。”秦铮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实说,对于殷衡到底会不会过来,秦铮也不确定,毕竟只是一只猫,对殷衡这种人而言,死了就死了。 陆锦然离得稍远,没有听到电话那边的内容,只隐约听到先生说改变行程。 “先生?” 殷衡看着秦铮发过来的图片,通体雪白眼眸翠绿的小猫被关在白色笼子里,水汪汪的猫瞳,模样可怜:“回去。” 陆锦然愣了一下,“是。” —————————— 秦铮挂了电话,随意地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小猫。 小猫也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看他,一双碧绿的眼睛带着人性化的打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里面看出一丝审视。 “给它喂点吃的。“秦铮吩咐佣人。 “是,先生。”立即有佣人上前,提着笼子带出客厅,穿过一座花园,带到了后面的一栋房子里。 公主趁机四下打量了一番,前面的那栋房子应该是提供会客、宴会的地方,花园后面这栋房子才是主人居住、生活的地方。 等佣人将小猫提出客厅后,穿着西装的板寸头男人扶着耳机上前:“老板,他们的车从机场出来了。” 秦铮讥诮地笑了笑:“殷衡,你到底还是来了。” 与此同时,慕容蓁被带到了后面那栋房子的客厅,佣人将笼子放在地毯上,转身走进厨房给她拿吃的。 等佣人走后,公主四下打量一番,伸出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把笼子的插销打开。 她从笼子里钻出来,仰着毛茸茸的猫脑袋,一双碧绿的猫眼四下看了看,房子内部装修是偏西式的风格,奢侈华丽得就像是一座宫殿。 那些花瓶和摆件看起来应该是很值钱的东西,可惜了,她现在是猫的状态,没办法把这些漂亮的东西收进佛珠。 公主的眼睛忽然眯起来,打量着房间价值不菲的摆设。 她灵活地跳跃到一个柜子上,伸出爪子,推倒一个花瓶,“碰!”的一声,花瓶摔在光滑的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正在厨房的佣人听见动静立即赶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团小小的白影就冲到眼前,闪电一般,接着她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晕过去。 女佣眼皮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公主轻盈地落到地板上,迈着优雅的猫步,一边走一边仰头四处看。 这么大的别墅,应该不止一名佣人。 果然,正在二楼整理房间的佣人听见楼下的响动,有些疑惑地走了下来,当看到倒在客厅地上的佣人时,差点发出一声大喊,然而刚刚张大嘴,她后脑勺一痛就昏迷过去。 公主落在地上,甩了甩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样大的冲击力,她的小脑袋也有点发晕。 不过还好,她找来找去,整栋别墅里只有四名佣人和一名管家,都在各个房间井井有条地处理手里的事,没太注意她。 公主身形袖珍小巧,速度又快,跑起来让人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先被撞晕了。 将最后一名佣人撞晕过后,公主叼着他们的衣服,用力地把人全部拖到一个房间里,用爪子推上门关好。 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即使是附身在猫身上,她现在的速度和力量都不逊于成年男子。 做完这些,公主也累得趴在地毯上休息了一会儿。 这栋房子有三层高,公主从楼梯上面蹦跶下来,走到一楼,就像是在戏耍一样,走走看看,把一楼能砸碎的东西全部砸碎。 大概是觉得一只小猫咪,再怎么样也翻不起什么浪花,那个男人只叫了佣人看着她,没有叫上其他保镖,而那些佣人对一只小猫没有警惕心,这反而让公主有机可乘。 乒乒乓乓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地响起,地上被弄得一片狼藉,满是玻璃、瓷器碎片,大卸八块的电视机、台灯,甚至有些油画也被扯下来。 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公主从一楼砸到三楼,前面那栋房子里的人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听见,更不用说派人过来查看了。 把整栋楼的东西都差不多砸了个遍,公主满意地点头,竟然妄图绑架本公主,就要有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正准备找个窗户翻出去,公主跑着跑着忽然从走廊里拐个弯,迎面就撞上一个软中带硬的肉墙。 她速度很快,直接把对方撞倒了。 “哎呦。”奶声奶气的稚嫩童音响起。 “喵!”奶萌细软的喵叫声响起。 公主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碧绿的眼睛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 小男孩长得格外精致,乌黑卷长的睫毛,一双纯黑的大眼睛非常清澈,皮肤又白又嫩,两颊上带着婴儿肥,一脸懵逼的表情格外可爱呆萌。 他穿着蓝色的卡通小睡衣,脚上的小毛拖鞋掉在旁边。 小男孩和小猫咪对视了一秒,又懵逼了一会儿,抬起小手伸出食指指着她,声音脆嫩:“猫?” 公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么大一个小豆丁,总不可能把他打晕。 小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猫咪浑身雪白,两只耳朵毛茸茸的,圆溜溜的眼睛也很漂亮,他抬着小胖手想去摸可爱的小猫咪。 公主索性绕开他,继续往前奔跑。 看见她跑了,小男孩愣了一下,清澈溜圆的眼睛有些泪汪汪的,哭得异常委屈:“呜呜猫猫,小猫猫、跑了,呜呜呜……” 公主不管他,继续往前跑。 “猫猫,我要猫猫……呜呜呜……”小男孩哭得越来越伤心。 公主听见后面传来小男孩委屈的哭声,忽然犹豫了一下,有点怕自己刚刚把小男孩撞伤了。 毕竟,小孩子是人类的珍宝。 怎么能让珍宝坐在地上哭泣呢? 她停下了步伐,转身朝着小男孩走回去,“喵喵喵。”……喂,小萝卜头,别哭了。 小男孩脸上还挂着两串泪,圆圆的眼睛里也包着两泡泪,看见她走回来,哭声戛然而止。 …… 秦铮靠坐在深色的沙发,姿态慵懒,双腿优雅交叠,他五官轮廓分明,眉毛修长锋利,深陷的眼窝看起来有些像是混血儿。 此刻,秦铮的目光看向了大门。 须臾,门口传来拦人的声音,一阵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男人目不斜视,独自一人走进大厅,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构不成威胁。 随着他走近,秦铮身边的两人不由自主地紧绷起身体,目光紧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身形高大,西装笔挺,紧裹着双手的手套纤尘不染,视线淡淡地俯视着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冷漠凛冽,下颌线条凌厉。 秦铮笑了一下,“殷衡,许久不见,所以今天特意请你来家里做客。” 殷衡面容沉静,不置可否,“请我?” 秦铮的道歉毫无诚意:“抱歉,用了一些小手段,不然可请不到你。” 他说完,又笑道:“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为了一只猫亲自过来?” 现在的他,都禁不住好奇,那只猫到底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殷衡看着他,英俊逼人的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眼眸微眯:“我只是正好,要找你算账而已。” 秦铮挑了一下眉,嘴角的弧度加深,“知道了,你殷衡最讨厌被人威胁嘛,就像你说的,你是来找我算账的,不是为了猫来的。” 两人目光交锋,眼底都冰冷得让气氛有些凝滞。 …… 公主又是后空翻,又是跳舞转圈圈,还做了几个滑稽的鬼脸,好不容易把小萝卜头哄好,然后她发现:她走不了了。 只要她一跑,小豆丁就委屈地哭,他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而是静默地包着两泡眼泪,小声小声的抽噎,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又爱又怜。 公主:“……”这么难搞! 早知道她刚刚就不回头了!摔! 可是,公主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啊,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把殷衡引来是什么目的,她要去找殷衡,阻止殷衡进来! 看着黏在她不肯让她走的小豆丁,公主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点点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走几步,小豆丁亦步亦趋,立即跟着她走几步,公主走下楼,小豆丁聪明地用小手小短腿手脚并用地爬下楼梯。 一人一猫走下一楼,公主在长廊尽头找到一扇侧门,她娇小的身躯跳上门把手,把门打开,然后又轻盈地跳下来,挥了一下爪子,带着小男孩走出去。 小男孩还以为是在玩游戏,一直捣腾着小短腿,跟着小猫咪。 外面是一个小花园,宽阔的草坪上放着白色小秋千,旁边还有一个儿童乐园,看不出来,那个卑鄙的男人还挺宠孩子的。 穿过草坪和树篱,高高的铁栅栏外面是一条公路,极目望去,周围全是绿化带。 公主还记得路线,那个板寸头把她从袋子里放出来,她就悄悄地把路线记下来,准备待会儿自己跑回去。 看了看白嫩嫩的小豆丁,公主狠了狠心,决定待会儿无论他怎么哭,她都不会心软了。 这样想着,公主从栅栏狭窄的缝隙中钻出去。 这下子,小豆丁总该钻不出来了吧? 她回头一看,发现小豆丁只是站在那里,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看了她一眼,一点也没有哭,过了几秒,他哒哒哒地迈着小短腿走到另一边。 铁栅栏下面,竟然有一个没关上的狗洞?! 小豆丁慢吞吞地从狗洞里爬出来,身上带着一身的草屑和泥土,伸着脏兮兮的爪子,高兴跑过来继续抱她:“猫猫!” 公主眼前一黑,生无可恋:“……” 这个拖油瓶到底要怎么甩掉啊!!! 一人一猫刚离开没多久,被她撞晕的一名佣人已经捂着头醒来了,发现身边躺着其他人,女佣顿时发出一声惊叫。 回过神后,女佣赶紧把其他人都弄醒了。 几人还有些茫然,但也知道这样的状况肯定是发生大事了,走到门外一看,房间、走廊、楼梯……全部一片狼藉,仿佛刚刚被人打砸抢掠了一番。 “去看看小少爷!”管家当机立断道。 几人匆匆跑到二楼的儿童房,然而发现房里没人,门口摆着一只小拖鞋,脸色一白,冷汗顿时刷地冒出来,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管家一边抖着手,一边给秦铮打电话。 …… 客厅里很安静,巴洛克式的装修风格,高高的穹顶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壁画华丽而暗沉,壁毯、窗幔和地毯都是深色的,看起来厚重庄严。 佣人送上来两咖啡,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秦铮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男人,“如我刚才所说,殷衡,只要把那几个人放了,猫就会物归原主,并且我还是另外送上一份补偿。” 毕竟,他也没打算把殷衡得罪死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确定,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是,殷衡为了一只猫特意改变行程,他就可以确定,这只猫能威胁到殷衡。 殷衡坐在对面沙发上,冷漠地勾了一下唇,“我想,你还没有弄清楚一件事,在我的地方撒野,这只是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只是小小的教训?! 秦铮眯起眼睛,这叫做小小的教训吗?他语气冷凝:“也就是说,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殷衡淡淡地开口,盯着他的眼睛,黑眸深处慢慢浮起一丝寡淡的笑意,“既然你今天这么热情好客,作为客人,我也回敬你一份礼物。” 礼物?秦铮下意识皱眉,看殷衡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到底依仗的是什么? 有一瞬间,他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殷衡的视线淡淡地在他脸上扫过,片刻后,饶有兴味地开口,“我会替你好好招待在美国的秦瑶,或者说,现在已经改名叫江瑶?” 他幽沉凛冽的目光看着秦铮,“招待”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危险。 秦瑶?! 听到这个名字,秦铮有一瞬间的怔愣和恍惚,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但心脏还是会刺痛,回过神来,他目光变得狠厉:“秦瑶?她怎么在你手上?你要对她做什么?” 他一点都不怀疑殷衡的话,殷衡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礼尚往来而已。”殷衡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的猫要是受了伤,我就把秦瑶泡进福尔马林。” “你敢!”秦铮沉怒。 与他的愤怒相反,殷衡始终平静,清冷低沉的嗓音,不容悖逆的口吻:“秦铮,我殷衡一向奉行以牙还牙的原则,没有人可以动我的东西。” 秦铮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我要亲眼见到秦瑶,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殷衡背靠在单人沙发椅上,神色冰冷:“我要先见到我的猫。” 正在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的时候,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打断了秦铮的话,在偌大的客厅中尤其刺耳。 第36章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秦铮率先接起电话,听完电话那边的话,他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殷衡垂眸, 目光扫过手机屏幕,是陆锦然的短信。 他看了眼看似镇定,眉宇间却泄露一丝焦急的男人,微微挑眉:“看来不需要我出手, 我的猫就让你自乱阵脚了。” 不一会儿,陆锦然就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走进来, 小男孩手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猫, 一大一小, 忽闪忽闪着两双清澈水灵的眼睛。 在看到秦铮的瞬间,小男孩天真稚嫩的童音就响起了:“爸爸!” 慕容蓁看到殷衡,也立即软软地叫了一声:“喵喵!……殷衡!” 公主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心虚。 她好不容易钻出铁栅栏,打算去铁门入口守株待兔等殷衡,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陆锦然发现了,然后她和小豆丁一起被捉起来。 殷衡沉黑冰冷的眸子瞥了慕容蓁一眼, 那目光明明很平静, 但慕容蓁却从中读出了“秋后算账”的意思。 慕容蓁心里咯噔一下。 小豆丁还懵懂无知的样子, 不知道的处境多危险,冲着秦铮伸出一双小胖手要抱抱:“爸爸,抱。” 陆锦然面容温雅, 抱着小豆丁的手微微收紧。 客厅鸦雀无声, 小豆丁看见爸爸竟然没有过来抱他,年幼的他凭小动物的直觉,敏锐地察觉了气氛不对劲, 瘪了瘪小嘴,小声地哭起来。 怕争夺中会伤到孩子,秦铮不敢有异动,也不敢让保镖去抢。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得可怕,看向坐在对面威严英俊的男人,有些投鼠忌器,“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殷衡勾起唇角,冷漠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弄:“这取决于你的诚意了,就像你所说,像我这样凉薄的人,既不喜欢宠物,理所当然,也不会对小孩子仁慈。” 秦铮:“……”还真是记仇。 有小豆丁和秦瑶在手,这场谈判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秦铮不得不向殷衡“割地赔偿”,慕容蓁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猜测,殷衡应该是让他大出血了。 回去的路上,慕容蓁端端正正地蹲在后座上,偶尔偷偷的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男人。 男人从坐上车就一直没说话,仰着脖子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他的侧脸清冷而俊美,轮廓如刀削,眉骨很英挺,鼻梁挺直,完美得无懈可击,从慕容蓁的角度可以看见男人弧度倨傲优美的下颌。 过了一会儿,慕容蓁试探地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想要戳一戳男人干净的西装袖口。 还没伸过去,男人漆黑的眸子就睁开了。 殷衡垂眸,视线缓缓下移,冷淡地扫了一眼她脏兮兮的爪子。 公主动作一顿,又把毛茸茸的小爪子收回来。 陆锦然坐在前面平稳地开着车,车里没人说话,格外地安静,公主有些泄气地趴在后座上。 殷衡不和她说话,公主很无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一个小时,两辆通体漆黑的汽车才一前一后地开回西山别墅。 下车的时候,公主还趴在后座上发呆,沉浸在沮丧中无可自拔,然后就被一直修长有力的大手拎起来。 后颈被拎住,忽然没了着力点,公主下意识挥舞了一下四只爪子,却没有挣脱出去:“喵!” 悬空的姿势让公主非常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后颈被拎着,仿佛自己纤细的脖子随时会被拧断,任她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男人沉黑的眼眸微眯,看着猫身上脏兮兮的泥土、灰尘、草屑,原本洁白如雪的皮毛已经灰扑扑的,甚至打结成一绺绺的,顿时蹙了一下眉。 他直接把猫拎到浴室,按开了浴缸的注水口,白色手套紧裹着修长双手,五指一拧,“哗”的一声,打开花洒。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公主有些懵,就看见殷衡摘下手套,露出修长漂亮的双手――殷衡该不会是觉得她太脏了,要给她洗澡吧? 反应过来后,公主开始挣扎起来。 她不要殷衡给她洗澡! 虽然现在是只猫,可是,她骨子里还是个女人,不对,女鬼! 被一个男人摸遍全身上下洗澡什么的,公主还不能接受! 可惜,她被拎住命运的后颈,没有反抗的余地。 过了一会儿,等水温合适了,像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的公主,瞬间被热水浇成一只落汤猫。 把小白猫身上的污渍冲刷掉后,殷衡蹙起的眉稍稍抚平了一点,似乎看她顺眼一点了,不过这还没完,他把小白猫拎入了浴缸。 “喵喵喵!……殷衡!干净了!”公主一边挥舞爪子,一边喵喵地叫。 “别动。”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幽黑暗沉的眼睛,冷厉迫人的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公主愣了一下。 她知道,殷衡向来都是从容冷静的,今天早上却有些匆忙,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最后却因为她被耽误了。 他肯定很生气。 公主自知理亏,没有像对付那些人一样撞晕殷衡,心虚地叫了一声,“喵~”……殷衡,我可以自己洗。 见那只猫忽然安分下来,一双碧绿的猫眼漫上薄薄的雾气,可怜兮兮的样子,殷衡也无动于衷。 “喵喵喵……殷衡,对不起,我不该独自偷跑出去!”公主认错态度良好。 但公主一向是,“积极认错,绝不悔改”,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顶多后悔机会没找好,刚好是今天,刚好有人绑架她,刚好被小豆丁绊住了,刚好被殷衡抓了现行。 她觉得自己以后行事要小心一点。 男人注视着她的眼睛,把慕容蓁快要看得浑身发毛时,忽然开口问,“你今天偷跑出去做什么?” “……” 猝不及防的一个问题,把公主问住了,她就是不想让殷衡知道她去找莫君尧,才偷偷跑出去的啊,莫名的,她觉得殷衡会不高兴。 “让我猜猜看……”男人抬起她的头,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她的头顶的雪白的皮毛,“找莫君尧?” 殷衡果然目光如炬,洞若观火,什么事都逃不够他幽深锐利的眼睛。 公主摇头:“……喵~”没有。 她打死也不承认。 这时,水已经漫上来,殷衡没有再逼问,抬手洗猫背上的一块黑渍,动作很轻,但正因为很轻,又酥又麻又痒,慕容蓁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 “喵!……哈哈,好痒。”她被戳中了痒痒肉,瞬间挣扎着跑出男人的手心,速度很快,不过男人速度也快,在她逃出去的瞬间将手收紧,把她逮住。 这样,公主立即被一只大手捉住了后肢和……她的蛋蛋?! 公主僵滞了,像是瞬间被雷劈了一样,与此同时,她感受到,殷衡捉她的手也僵滞了。 “喵——!!!” 公主惨叫一声,想起传闻中的蛋疼,吓得连滚带爬从小猫咪身上飘出来,“嗖”的一声,离殷衡远远的。 发现自己的视野忽然变高了,公主怔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了手。 纤长细白的手指宛若削葱,形状优美,是一双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不是毛茸茸的猫爪子!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一身黑色的齐胸襦裙,飘逸的宽袖袖摆和四指宽的领口绣金线着凤纹,外罩一件白色的半透明烟纱袍,手臂上还披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披帛。 飘逸,暗黑又华贵。 这不就是她附身在猫身上穿到那一套襦裙吗? 她飘出来了?! “殷衡,我飘出来了!”公主兴奋地转了一圈,有些激动道。 殷衡看了眼一脸兴奋的女鬼,垂眸又看向手里的猫,蹙了一下眉,松开了手,小猫咪挣脱落在地上,甩了一下身上的水,逃命一样飞快蹿出了浴室。 第37章 “哦。”慕容蓁偷偷…… “还有, 殷衡,我的灵力也恢复啦!” 公主袖摆一挥,灵力轻而易举地悬浮起浴缸里面的水, 比以前更加轻松自如,显然,她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种灵力充沛,仿佛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 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公主飘到男人身边,高兴地伸展双臂:“殷衡, 你看看, 我现在是不是更凝实一点?” 如果说慕容蓁之前看起来是半透明的, 那么现在可以说几乎和正常人一样,眼眸清澈,肌肤雪白凝滑,长发浓密乌黑,仿佛触手可及。 殷衡怔怔地凝视了慕容蓁,无意识地抬起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在触碰到墨瀑般的长发时, 却又径直穿了过去。 公主看着他的手指穿过自己的黑发, 愣了一下, 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便又露出本该如此的神情,说不上黯然。 她往后飘了飘, 将心里的那点难过抛去:“虽然灵力恢复, 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不过,我到底是只鬼, 正常人是看不到碰不到的。” 尽管如此,但她也不喜欢有人触碰她,尤其是从她身体里穿过去,就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和正常人不一样,她是只鬼。 男人注视了她片刻,忽然开口,嗓音低沉醇厚,“一千七百多年的时间,都是这样?” “啊?” 一千七百多年? 公主一震,瞪大眼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英俊的男人,她好像没有和殷衡说过,她死了多久吧? 他怎么知道的? 然而男人目光平静,甚至漆黑无垠的眼底也没有波澜,对上她震惊的视线。 “你、你……”公主有些慌乱地指着男人,又指着自己,“你知道我是谁?” 她好像没有说漏嘴吧?也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佛珠经历过一千七百多年,中间历经形形色色无数人,殷衡怎么一下子猜到的? “这很难猜么?”看着手足无措的慕容蓁,殷衡语调笃定,“西燕宜蓁公主。” 他真的猜到了。 公主小心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一会儿,看不出什么。 慕容蓁抿了抿唇,试探地问,“殷衡,我是宜蓁公主的话,你……会把佛珠送走吗?” 毕竟她这位西燕公主,当年在和亲路上,途径后赵,后赵就被灭国了,到达东晋,东晋被灭国了,后来辗转又回到西燕,西燕却被大梁的军队攻入王宫。 她可是被人戏称“走到哪里,哪里灭国的公主”,死后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将佛珠手串视为不详之物。 直到后来,她将佛珠里面的金子银锭送出去,营造出佛珠可以变出宝物的错觉,才有人将佛珠当做宝贝对待,珍惜存放,妥帖收藏。 她知道,她的名声很不好,世人对她的记载都是嚣张跋扈,圈养男宠,生性放荡…… 嚣张跋扈,呃……她是西燕公主的时候的确很嚣张,鞭打过不少伪君子和奸臣,但她从不欺压百姓伤及无辜。 豢养男宠,呃……虽说她是打算养一两个,满足一下对男人这种生物的好奇心来着,可是男宠才送来就被人刺杀了,她还来不及豢养好吧? 至于生性放荡,可怜的公主殿下,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殷衡看了她一眼,拧开水龙头,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水中冲刷,淡淡道:“从一开始,我就是知道你是谁,要送早就送了。” 正在这个时候,安妮特轻轻敲响了卧室外面的门,恭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先生?” 她站在小猫的卧室门外,抱着浑身被浇湿瑟瑟发抖的小猫,有些不解地看着虚掩的房门。 完全没想到,先生竟然亲自给这只猫洗澡,不过,大概是没什么经验,这只猫又比较怕水,洗澡的时候剧烈地挣扎,逃出来了吧? 等了几秒钟,她才听到里面传来清冷沉稳的声音:“进来。” 安妮特应了一声,然后推开虚掩的卧室门,抱着浑身雪白湿漉漉的小猫咪走进去。 浴室中,殷衡修长有力的十指,放在水龙头下,把手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搓得皮肤通红,慕容蓁都怕他会把手洗掉皮。 公主猜,虽然刚刚戴着手套,但是捏到猫的咳咳……以殷衡的洁癖程度,大概是受不了了。 “先……”安妮特抱着小奶猫走到浴室门口,正要开口询问要不要让她给猫洗澡,看着眼前的景象时,顿时怔愣在那里。 浴室很宽敞,雅致又大气,少女随意地坐在洗手池边,一边漫不经心地晃着裙摆,一边歪头看着男人洗手。 她穿着华贵的黑色金边齐胸襦裙,披帛曳地,乌发挽起飞仙髻,其余的墨发流泻披垂,侧脸清丽如花树堆雪,修长的脖颈白皙优美,露在外面的肌肤欺霜赛雪。 仿佛古诗词中描绘美人的词语都生动起来,“倾国倾城”“宛若神女”这些虚无缥缈的的形容,时至今日,也终于有了具体而清晰的模样。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大概形容的就是这般美人了吧? 安妮特从没见过这样美得艳丽张扬,又美得楚楚动人的女人,出乎意料,这两者在她身上竟然一点也不矛盾,反而让少女看起来宜嗔宜喜,宜娇宜傲。 同样作为女人,安妮特也被惊艳震撼到了,她想,古代那些赫赫有名的绝色美人,妲己、宜蓁之流,也不过如此了。 还好慕容蓁是坐在那里不是飘起来,不然安妮特就不是惊艳,而是惊悚了。 安妮特声音戛然而止,自然引起了殷衡和慕容蓁的注意,一人一鬼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她,然后发现她竟然惊愕地盯着慕容蓁的方向看。 “安妮特?”殷衡看着震惊的安妮特,漆黑的眸底划过一道幽光,缓缓开口。 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浴室中响起,安妮特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看少女看呆了,她垂下眸恭谨道:“抱歉,先生……还有这位小姐,我马上出去。” 安妮特以为自己一直盯着少女看,引起了先生的不悦,她收回打量的视线,体贴地为两人关上浴室的门,然后抱着小猫咪走了出去。 不过刚刚走出去,安妮特就皱了一下眉,先生今天回来的时候有带着女人吗? 她在殷家做了二十多年的管家,从来没见他亲近哪个女人,准确的说,先生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有些洁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尤其是想到别人的肌肤上可能有汗液。 看那位少女的装扮,很像是刚刚从某个片场里出来的一样。 难道是还没出道的女演员? 安妮特只是疑惑了一下,却没有深究少女的身份和来历,毕竟,先生是一个很注意隐私的人,相应的,他不喜欢好奇心太旺盛的佣人。 浴室中,慕容蓁回过神来,愣愣地看向殷衡,迟疑地伸出纤细的食指指着自己:“她……刚刚看到我了?!” 公主脑子懵懵的,和发现殷衡能看见自己的时候一样震惊,以至于她刚刚坐在原地,都僵住了。 不,她要去找安妮特确认一下。 公主正准备飘出去,就被男人淡漠地出声阻止了:“回来。” 慕容蓁动作一顿,回头看着英俊沉敛的男人,他凛冽的目光正定定地看着她,很平静地开口:“安妮特从前看不见灵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正常人也能看见她了? 慕容蓁没有心跳,但她却觉得,自己如果还有心跳的话,一定会“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殷衡一如既往的冷静也感染了慕容蓁,对,毕竟不是谁都是殷衡,看见一只鬼会波澜不惊,她要是飘到安妮特面前问她能不能看见她,安妮特说不定会被吓晕的。 “殷衡,是不是有更多的人能看到我了?”公主一双剪水秋眸变得亮晶晶的。 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但殷衡还是道:“我想,对你而言,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怎么不是……”刚要反驳,可是想起来自己现在的状况,公主瞬间就像被一盆冷水泼下来。 以前没有人能看见她,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处飘,但现在正常人能看见她了,发现她是一只没有躯体的鬼,会引起轰动吗? 还是说,会上新闻?会让人排斥畏惧惊恐吗? 难不成她要藏起来? “殷衡,我不要藏起来!”公主鼓起脸颊,有些生气和纠结,她才不要躲进佛珠里!她闷闷道:“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下意识的,公主觉得殷衡肯定有解决办法。 殷衡垂下漆黑深邃的眼眸,视线落在看向慕容蓁脚下,慕容蓁飘离地面十厘米的样子,“从现在开始,先学会走路。” 公主愣了一下,走路? 用人的方式走,公主已经一千多年没走过路了,在世间飘了一千五百年,又睡了两百年,她早就习惯飘了。 她低头,尝试地迈开步伐,让自己的鞋底刚好落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每一步都非常小心,她试探地把鞋子刚好放在地面上,不多不少,不会穿进地面,也不会飘起来,公主很高兴,“好像会一点?” “墙。”在慕容蓁从墙上穿过去之前,殷衡出声提醒道。 “哦哦。”公主都穿墙而过习惯了。 公主抬头一看,立即拐弯,走向门的方向,她不能再从墙里穿过去了。 她走出浴室,尽量让自己不要飘起来,即使如此,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奇怪,走得像凌波微步。 公主来回走了好几遍,努力让自己走得和正常人一样。 她现在都能被人看见了,也许是灵力强大,身体更加凝实的缘故,如果再凝实一点,再凝实一点,会不会……有那一天么? 第38章 我是慕容蓁 安妮特退出房间, 走到一楼的盥洗室将猫洗干净,接着又用吹风机把小猫咪吹干。 巴掌大的猫,雪白的毛发被吹的柔软蓬松, 竖起一对毛茸茸的小耳朵,猫眼碧绿又剔透,小爪子干净粉|嫩,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可爱软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安妮特总觉得阿蓁有点不一样了,那双眼睛里少了以前人性化的狡黠和机灵。 将猫放在地毯上玩, 她就接到先生的电话, 让她准备一些女人穿的衣服送上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给女人准备衣服的任务, 脑海中快速地回忆了一下少女的身形,“好的,先生,我马上送上来。” …… 慕容蓁正在书房里练习拿书、拿笔、拿花瓶,看似是用手拿,实际上却是用灵力将东西托起来。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鬼,已经形成了本能, 拿东西都是让东西自己飘过来, 这个习惯现在得改掉, 否则当着别人的面,让东西飘起来就不得了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学着呼吸, 让自己的胸口有一点起伏, 面前的气流有一点波动…… 书房很宽敞,有一整面墙的书让她练习,博古架上也放着许多古董瓷器、玉雕和工艺品。 “殷衡!快看!是不是已经很熟练了?”慕容蓁手里拿起一个花瓶, 回头问。 男人靠坐在办公椅上,西装笔挺、冷硬优雅,背后是巨大的玻璃墙,英俊而冰冷五官隐在暗影中,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凝视着她。 此刻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阳光从倾斜的玻璃屋顶洒下来,他身上萦绕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光晕,俊美得灼目,清冷得似乎遥不可及。 公主恍惚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花瓶,放回博古架,“可以了。” 慕容蓁很高兴,“那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别人面前了?” 公主的鬼生没什么追求,她曾经拥有过凡人想拥有的财富、地位、权势和名誉,最终这些东西也都烟消云散。 她拥有一串神奇的佛珠,如果是野心大一点,大可以利用人的贪欲,掌控很多人,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是,她要这些东西又没什么用! 她依然是一只孤单又无聊的鬼而已。 这一千多年里,公主除了学一些东西消遣时间,其余时候都在捉弄人,与其说捉弄人,不如说是想让人陪她玩而已。 她恶作剧地把道士和尚耍得团团转,也恶趣味地把贪官库房里的东西全部搬空,还蹲在山寨里吓唬强盗山贼…… 这种千年如一日,看着一代一代的人出生、长大、苍老和死去,看着沧海桑田,看着朝代兴替,看着岁月掩埋一段段历史的滋味,别人是不会明白的。 她不想永远做一只游离世外的鬼魂,没有人看见,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在意。 她等了这一天,足足等了一千多年。 现在,她的灵力恢复了,可以离开佛珠去千里之外,甚至可以被人看见。 公主眼巴巴地:“殷衡,你说等我习惯像正常人一样,会带我出门的,你看,我这么聪明,很快就和正常人一样了!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殷衡危险地眯起黑眸,淡淡地提醒道:“慕容蓁,你刚刚答应了我什么?不许去人多的地方。” 公主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下来,她闷闷地哦了一声。 她有点不喜欢殷衡了。 书房的门被轻轻扣响了,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不疾不徐,恭谨有度,接着门外传来安妮特恭敬的声音:“先生,衣服送过来了。” 安妮特脸上没什么表情,恭敬安静地站在门外。 这栋别墅里并没有准备让客人留宿的客房,她不确定那位小姐是什么身份,不敢擅自做主把衣服放在先生的卧室。 而且,她想,说不定现在在书房里的两人就需要衣服? 这样一想,安妮特神色变得有些尴尬,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打断什么事。 “进来。”沉稳清冷的声音,简洁有力。 安妮特愣了愣,迟疑地打开了门。 两扇门被推开,公主忽然有些紧张地攥紧手心,她怕安妮特又看不到她了,也怕自己会露馅,让安妮特察觉到异常。 公主抬起眸,灼灼的目光盯着门口。 先进门的人是安妮特,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手上戴着雪白干净的手套,看起来谨慎干练。 她进门后立即朝他们微微躬了躬身,接着就有几个佣人推着衣服、鞋子、帽子进来。 因为不确定少女的鞋码,安妮特让人各个鞋码都准备了几个款式。 她这次没盯着少女看,目不斜视地进门,将视线转向高大挺拔的男人,语气恭谨地询问:“先生,您看这些衣服可以吗?” 公主;“?” 不是给她送衣服吗?为什么要问殷衡可不可以?搞得好像是给殷衡的衣服一样。 公主看向殷衡,男人目光正好移过来,视线在她满是郁闷的小脸上扫过:“自己去选?” 安妮特这才又看向男人身边的少女:“小姐?” 她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转过来,公主放心了,还能看到就好。 公主好奇地看向挂在架子上的衣服裙子,端庄的、艳丽的、素雅的、清纯的、性感的……都有,另一个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鞋。 其实这些只是用来打掩护的而已,公主根本穿不了。 她的衣服全是自己画出来的,但殷衡家里没有女人穿的衣服,如果她待会儿换了一身打扮出去,估计安妮特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公主挑了一件墨兰色的长裙,又选了一双看起来大小合适的鞋子,弯起眼眸对安妮特笑道:“谢谢你,安妮特,这些就可以了。” 少女声音清灵娇啭,无比悦耳,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安妮特没想到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可能是先生提起过。 她温和恭谨地对少女回以一笑:“您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等他们出去后,公主将衣服鞋子收入佛珠,随即,她面前就浮起宣纸、毛笔和颜料。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做完这些,公主忽然顿了一下,还好,现在没其他人! 发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公主赶紧伸手,把悬浮在空中的东西拿在手里,转头看着男人,狡辩道:“哎呀,殷衡,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关系的,人多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殷衡没说话,犀利的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脸上,显然是不相信她不走心的保证,公主有些心虚了。 她眼睛左右瞄了瞄,发现书桌上放着几个盒子,立即转移话题:“咦?殷衡,这是什么?她们忘记拿走了。” 公主走过去,打开一个盒子,里面竟然是成套的首饰,璀璨明亮的粉钻,又大又闪,非常雅致漂亮,安妮特真是体贴又周全啊。 她好奇地打开了最大的一个粉红色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套非常可爱的胸衣和内裤。 “啪!” 公主猛然盖上盖子,转头警惕地看向男人。 殷衡没有看见吧? 很明显,男人已经看到了,因为她看见一向冷漠威严的殷衡竟然愣了一下。 安静地对视了一秒,极尽尴尬的气氛在蔓延,当然,只是公主一个人在尴尬罢了,小脸憋得红通通的,“你不许看!” 而且,她哪里才这么小!一定是安妮特目测错了! “殷衡,我回去再画!”公主忽然把东西全部收进空间,说着,她眨眼就从原地消失,落荒而逃了。 殷衡矗立在原地,目光看着慕容蓁仓皇消失的地方,修长干净的食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电话,醇正的美式英语听起来低沉悦耳,吩咐道:“去办一个身份……” 半个小时后,画好衣服的慕容蓁,磨磨蹭蹭地从空间里飘出来。 殷衡正在等她,见她一脸扭捏,脸上还带着一点小小的不自在,挑了挑眉。 他靠坐在办公椅上,姿态从容而随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公主立即淡定了,不然就好像输了什么似的。 她把画纸和黄符交给了殷衡,等他焚香烧掉,才摇身一变,换上了新的衣服,浓密的乌发也披泻下来。 公主跑到衣帽间,对着镜子照了照,长发披垂在身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墨兰色的刺绣长裙,端庄典雅。 公主对着镜子眨眨眼睛,对于自己的新装扮十分满意。 下午,殷衡出门的时候,慕容蓁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她也要跟着出去! “殷衡,我发誓,不会捣乱的!” 对女鬼的话,殷衡一个字也不信,见她乌黑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殷衡戴上佛珠手串,“看你表现。” “放心吧!我尽量听你的话!”公主弯了弯眉眼。 但是看男人瞥过来,眼神透出毫不掩饰的不善,她立即改口:“我一定听你的话。” 其实公主完全可以不听话,肆无忌惮地出去,像她这样的鬼魂,和尚道士奈何不了,子弹武器也奈何不了,刀剑奈何不了。 这世间没有能伤害她的东西,就算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那又如何? 不过,她自己大概也永无宁日了。 这并不是公主想要的,她只想像个普通人而已,所以,公主觉得还是谨慎一点更好。 陆锦然站在车外面,正准备拉开车门,动作忽然一顿,看向殷衡身边叽叽喳喳的美丽少女。 他没有看错的话,先生身边竟然有女人? 而且两人一起走过来,少女并排在男人身边,仰头笑盈盈地和男人说话,先生偶尔会淡淡地回应两句,看起来靠的很近,甚至,有些……亲密? 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容颜堪称绝色,陆锦然只怔愣了一下就移开了目光,先生不喜欢任何人窥伺他的东西。 不过,这少女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什么人刚送来的……礼物?毕竟,只是仅仅过去半天时间,先生身边就突然多了一个美貌绝伦的陌生少女。 陆锦然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先生,”说完,他又看向少女,不知道这位该怎么称呼。 慕容蓁看出了他的疑惑,热情地开口:“陆……咳,陆助理,我是慕容蓁,你可以叫我阿蓁。” 虽然认识陆锦然很久了,但这却是陆锦然第一次看见她。 “慕容蓁”是她的闺名,西燕皇宫化为灰烬,这些记载也消失了,世人只知道她的封号“宜蓁公主”,说出这个名字也没什么。 陆锦然视线转向威严沉冷的男人,见男人没有对少女开口说话而露出不悦,从善如流道:“蓁蓁小姐。” 他当然不会愚蠢地叫阿蓁。 第39章 慕容蓁还以为殷衡是去公…… 慕容蓁还以为殷衡是去公司, 她暗自打算着,等殷衡忙的时候,在偷偷溜出去, 但是坐上车才发现,他们前面还有一辆车,后面也跟着一辆车。 这显然不是去公司的样子。 汽车徐徐启动,不一会儿就开出西山别墅, 在着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上直行,一点去城区的迹象都没有。 “殷衡, 我们要去哪里?”公主回过味来, 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坐在后座, 两条长腿让本来宽大的空间显得有些逼仄,他翻开文件,“美国。” “什么?” 公主好歹已经看了不少电视了,就算没去过美国,也知道这么一个国家,听说离他们很远很远,在大海的另一边? 这时, 坐在副驾驶上的陆锦然虽然一直直视着前方, 目光中却闪过惊讶, 他听女孩对先生说话的语气,似乎非常熟悉自然,一点畏惧和讨好也没有。 两人相处的方式, 也非常……熟稔?一点也不像是才认识的样子。 公主立即对殷衡摇头, 下意识想从车上爬出去:“我不去了。” 她还准备待会儿趁殷衡在办公室忙的时候,自己溜出去逍遥自在,去那么远的地方岂不是一切都泡汤了? “坐好。”男人翻阅着文件, 眼也没抬,只是声音却低沉冷凝了几分,带着压迫力。 慕容蓁听出了男人语气里的不虞,回过神来,发现她差点又往车外飘了,赶紧又坐回后座。 抬头偷瞄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和陆锦然,他们一直静默无声,没有回头看,坐姿挺直得就像两名军|人。 他们应该没察觉她的异常吧? “慕容蓁,”殷衡放下手里的文件,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非要跟着来的。” 公主:“……” 可是,殷衡没说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啊,她有些怀疑殷衡是故意的,他故意没说。 如果知道他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她肯定不会央着出门的,反而会想方设法让殷衡把佛珠留在家里。 公主能用灵力搬动别的东西,唯独动不了佛珠,佛珠被放置在盒子里,她连同盒子也动不得。 正因为如此,她只能困在佛珠身边,不能带着佛珠四处游走,最多离开佛珠,也不能超过一千里。 …… 车很快开上高架桥,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到达了机场。 本来还有些怏怏不乐的公主,立即新奇起来,她还没有坐过飞机,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一行人没有过安检,刚刚进入大厅,立即有几个工作人员迎上来,将他们带到一个特殊的人口。 那几个人和走在前面的陆锦然说着话,态度很客气,公主正好奇地打量人来人往的机场,没注意听他们说什么。 这个时间,机场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很多,不过,慕容蓁见到好几个金发碧眼的人和黑皮肤的人,这些人在人群中比较显眼,所以,忍不住好奇地多看几眼。 公主走在殷衡身边,几个西装革履人高马大的男人将他们护在中间,将他们与其他行人隔开,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不小心撞到她,发现她的异常。 打量一阵过后,慕容蓁收回视线,看向前方,那几个人还在和陆锦然说话,陆锦然淡淡回应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样子。 但慕容蓁却看得出来,不管是陆锦然还是那几个人,一边在说话,一边在注意着后面的殷衡的情况。 只要殷衡动作稍微停下来,他们就立即跟着停下脚步。 公主忍不住看向身边挺拔英俊的男人,纯黑色的西装修挺冷硬,五官深邃,眉眼冷冽,周身的气质浑然天成的疏离……显得不近人情。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男人垂眸,淡淡看她一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黑沉沉的,是那种一望无际的幽黑,让人很难从他眼里看出什么。 想起他故意不告诉自己这一趟是出远门,公主郁闷地瞪了他一眼。 殷衡的神色始终淡淡的,莫名其妙被她瞪一眼,也不生气,缓缓勾了下唇角。 慕容蓁现在竖着眉毛,瞪着眼眸,似怒似嗔,似娇似蛮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揉她的长发。 殷衡下意识伸手,修长有力的指掌稍抬,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微滞,眼睛也黑沉下来。 他的动作很轻微,几乎没人注意到。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像是保镖一样围着一男一女,将他们护在中间,不让其他人靠近,自然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尤其是那对男女的相貌还极其出色,让不少人驻足回头。 不过,那行人没有在大厅停留等候,直接地走进了贵宾通道,让人只是惊鸿一瞥,背影就消失了,留下一阵窃窃私语。 “啊啊啊啊刚刚是明星吗?” “完了,我忘记拍照了!” “不是吧,长得这么好看,没道理不出名啊……” 登上了飞机,第一次坐飞机的慕容蓁新奇地打量飞机内部。 机舱被分出几个区域,客厅、卧室和办公区,殷衡把她带到卧室隔间,虽然不需要,还是低着头,绅士体贴地替她扣安全带。 除了慕容蓁和殷衡,陆锦然和另外几个人也登上了飞机,只不过有眼色地走到了尾部,坐在后面的座椅上。 其中有一个长得像混血儿的男人挑眉,胳膊撞了撞陆锦然,朝着前面卧室的方向努了一下巴:“陆助,说说呗,怎么回事?” 指示灯亮起,陆锦然扣上安全带,平静道:“不清楚,大概是今天上午被送来西山别墅的?” 陆锦然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情况,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人,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慕容蓁的来历,最后,只猜测是别人送来的“礼物”。 只是,没想到他们先生竟然真的留下了? 混血儿看着卧室的方向,挑眉:“想不到,咱们先生喜欢这样的。” 虽然没细看,不过余光还是能看见少女大致的模样,难怪古诗会写“后宫粉黛无颜色”,这样的美人走到哪里,周围人都黯然失色啊。 陆锦然警告地看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萧森!” 萧森抬起双手,作投降状:“陆助,我一眼都没敢多看。” 慕容蓁能听见很细微的声音,虽然他们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被她听见了。 作为一只千年女鬼,公主也不是什么无知少女,她和殷衡这种出双入对的状况,正常人不想歪才怪。 她忍不住又看坐在身边的殷衡一眼,殷衡见女鬼看过来,这才垂眸看她,眼眸一如既往的沉静,“怎么了?” 见他这么平静,似乎永远都是处变不惊的样子,慕容蓁眼底忽然有些恶趣味,用手掩着嘴巴,低声:“殷衡,我给你说,他们猜我是你养的女人!” 她刚说完,殷衡扣安全带的动作忽然一顿,见状,公主眼底露出一丝得意,看,被吓到了吧? 片刻后,殷衡挑了挑眉,低眸看她,平静地反问一句:“难道不是?” 这下子,没把殷衡吓到,反而把公主吓到了,“……哪里?” 殷衡语调淡漠,徐徐反问:“你现在难道不是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住我的?” 她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反驳道:“可是,可是我有还你很多古董啊,那些古董放在现在肯定很值钱!” 公主也不知道那些古董值多少,但养十个她都绰绰有余吧? 殷衡替她扣上安全带,嗓音低沉清冷:“慕容蓁,我不缺那些东西。” 公主竟无言以对:“……” 可是你什么也不缺啊! 见女鬼一脸哀怨不说话了,殷衡又开口了,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有句话叫做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所以,你要乖一点,安分一点,知道吗?” 公主:“……”早知道就不说话了! …… 飞机进入平流层,大地上的山峦变远变小,公主趴在窗边,开始看云海。 最开始倒是很新鲜,看着看着也无聊了。 好在,殷衡按开了电视机遥控器,让她乖乖待在这里看电视,接着走出了卧室隔间。 公主好奇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却没有跟上去,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后面传来其他人和他说话的声音,说的是醇正的英语,公主完全听不懂。 接下来,公主就知道为什么殷衡要让她看电视了,因为飞机要连续飞十三个小时。 中途,殷衡和其他人说完了正事后,就回到卧室隔间休息了,可公主完全不需要睡眠,无聊到一会儿看电视,一会儿趴在睡觉的殷衡身边,数他浓密幽黑的睫毛。 她以前没有这么仔细看过殷衡的睡颜,因为殷衡不允许她飘进卧室。 殷衡睡觉的时候,那双凛冽冰冷的眼睛闭合着,没有戴上金丝眼镜,看起来格外的俊美斯文,眉毛很浓,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薄的唇颜色稍淡,很是柔润。 一根睫毛,两根睫毛,三根睫毛…… 数完睫毛,公主从佛珠里拿出一支毛笔,想在殷衡光整平滑的脸上画小乌龟,但犹豫来犹豫去,比划了半天,到底不敢对殷衡下手。 不知道过去多久,殷衡醒了。 公主举着毛笔,一脸懵逼地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她赶紧收起毛笔,正襟危坐,假装一本正经地在看电视。 “拿来。”殷衡眉眼沉冷。 “什么?”公主装傻,“殷衡,你是不是做梦了?” 殷衡语气淡淡,伸出右手,平静地重复,“拿来。” 公主看了他半响,才磨磨蹭蹭地掏出毛笔,还掏出一个小镜子,“我没有给你画。” 殷衡把东西没收,抬起腕表,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才起身走进了洗漱间。 公主等了十多分钟,等他再次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浴袍,浑身上下充满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过。 男人打开隔间的衣柜,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西服,和雪白干净的衬衣,随后伸手扯开腰间的浴袍带子。 公主一惊,难道殷衡要当着她的面换衣服? “等等!” 殷衡动作一顿,看向她,不言声。 “我先回避一下。” 说完,也不管男人什么反应,公主就闪身回了佛珠。 其实公主秦楼楚馆里的妖精打架都看过不少了,因为是不认识的人,看见就像看石头没什么区别,但殷衡是认识的人,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以前不是都会先把她赶走吗? 空间里待了好一会儿,公主才飘出来,男人已经穿戴整齐了,一如既往西装笔挺,英俊威严的样子,正慢条斯理地佩戴一块腕表。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戴上腕表的瞬间的殷衡,褪去慵懒闲适,眉宇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凌厉,冷酷得让人心惊。 见慕容蓁又飘出来,殷衡抬眸看向她,低声交代道:“一会儿有人会接你,跟着他们回去等我,嗯?” 慕容蓁看他严肃沉冷的样子,像是要去做正事,下意识地点头:“好。” 见她这么乖巧柔顺,男人深暗的眼底浮上一丝笑意,“安娜会照顾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她。” “安娜是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飞机就缓缓地下降了。 等飞机慢慢停稳,殷衡才又解开安全带,拿上一件大衣,带着她走出去。 公主跟着他一起走出卧室隔间,陆锦然他们也都换了一身正装,站成一列,毕恭毕敬地等着她和殷衡。 公主有些狐疑,总感觉他们有点严阵以待的样子。 走下飞机,慕容蓁看到的很多人正在等他们,大多都是金发碧眼的西装男人。 而且,外面艳阳高照,看起来竟然还是中午……现在不该是晚上吗?公主有点懵。 一行人走出机场,已经有几辆车等在了外面,殷衡将她带向倒数第二辆车,那里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 金发碧眼的女人看见他们也立即迎上来,面向殷衡,恭谨地说了几句什么,公主还是没听懂。 只见殷衡将放在盒子里的佛珠交给女人,用醇正流利的英语吩咐了几声,然后又看向慕容蓁,低声道:“我晚上回来。” 慕容蓁看他们好像是要去做什么事的样子,也没兴趣知道,而且殷衡不在身边,她就可以无拘无束了,立即弯起眼眸,“好。” 第40章 很有钱的公主 等殷衡坐上前面的车离开, 慕容蓁坐着的车才缓缓启动,车队往相反的方向走。 公主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这里的建筑风格很不一样, 大大小小的广告牌上全是英文,渐渐的,建筑物越来越少,车开出了城区。 公主收回视线, 看向副驾驶上的金发女人,殷衡说她叫安娜? 金发女人穿着白色的职业衬衣, 黑色的西装长裤, 看起来严谨得一丝不苟, 尤其是坐姿笔直,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嗯,是个冰山美人。 慕容蓁的目光在女人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秒,白色衬衣包裹的手臂肌肉线条隐约起伏,看起来紧绷结实,修韧匀称,嗯, 是个英气的冰山美人。 视线下移, 公主突然怔住了, 女人腰间好像还别着一个黑色的东西,根据公主看电视剧的经验,这个东西的名字似乎是枪?比火铳更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 公主才回过神来, 试探道:“安娜啊,殷衡要去什么哪里啊?” 问完,公主忽然想起来, 她说的是中文,也许安娜根本听不懂她的话? 安娜回头,露出一张立体精致的脸,虽然神色仍然冷冽,但还是恭谨道:“抱欠,小姐,妹有先生的粉扶,我不冷偷路他的行踪。” 公主:“……”安娜,你在说森么? 公主想了半天,把她的话在心里来回默念了几遍,才明白过来安娜说的是什么意思。 慕容蓁又问:“那殷衡他们会有危险吗?” 安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竟然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接着口吻笃定道:“不辉,妹有人有这个能力。” 公主这才放心了,然后眼神古怪地看着安娜。 金发美人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不妥的地方,面瘫着脸,眼底带着疑惑:“害有问题吗?小姐?” “安娜啊……你的中文……是不是……”有点糟糕啊?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万一打击到安娜信心怎么办? 安娜顿了顿,十分抱歉地主动开口了:“抱欠,小姐,我会奴隶说标准一些。” 公主看了她好一会儿,乌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转,接着弯起了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安娜:“安娜啊,我们商量一下,我教你说中文,你教我说英语好不好?” 安娜没有任何异议,有些受宠若惊,恭谨道:“当然可以。” 公主随意一看,然后指着一个方向,“安娜,那个车是什么车啊?” “救护车。” “救护车?原来你们这里的救护车是这个模样啊,那用你们这里的话,怎么说?” “ambulance。” “俺不能死?” “是的,小姐。” “呃,虽然听起来怪怪,但还是很有道理,那这个车呢?” …… 一路上,两人一个学中文,一个学英文,像是在鸡同鸭讲一样,过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三辆车在一栋大别墅前停下来,下了车,安娜就吩咐随行人员去准备午餐,然后带着慕容蓁到三楼的大卧室。 慕容蓁发现,安娜虽然看起来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其实非常细心体贴,每一件事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 而且,大概是受殷衡的交代,一直和她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避开了所有的肢体接触。 唯一的缺点是:她的中文水平实在堪忧。 “安娜,你们这里没有别的人会说中文了吗?”公主很好奇。 安娜进佛珠盒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帮她放满浴缸的热水:“当然,不果塔闷都是难人,先生肯定不辉让别的难人接近你。” 他们先生的占有欲一向很强。 公主听得云里雾里,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对着安娜豪气冲天道:“安娜,你放心,我一定要教会你说地道的中国话!” “窝的荣幸,小姐。” “不是窝,是我。” “不是窝,是窝?” 公主:“……” 午饭,慕容蓁让安娜把饭菜送进房间里,没想到安娜送来的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菜,公主锁了卧室门,回到佛珠把饭菜全部解决掉,然后就托着腮,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安娜腰间的东西,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她要如何搞一把枪? 早在南宋初期,一个叫陈规的人就发明了火·枪,只不过那东西是用竹筒和火|药制成的而已,她的佛珠里也收集了好几个,甚至还收集了震天雷、神火飞鸦和飞空砂筒。 作为一个有收集癖的公主,喜好收集各个时代的东西,怎么能不收集这个时代的武器呢? 不过,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要不然等殷衡回来直接找他要一把?不行的话再想想办法。 打定主意,公主出了佛珠空间,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两点,她睡不着,打开电视,里面说的话也听不懂,在房间里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研究了一遍,没什么新奇的东西。 公主忽然无聊了。 反正殷衡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回来,那她干脆自己出门逛逛? 等安娜进来收拾餐盘的时候,慕容蓁就打着呵欠说想睡午觉,安娜倒是没有怀疑什么,以为她是刚下飞机要倒时差,体贴地关上门。 不过想起了先生的交代,让他们寸步不离地跟着慕容蓁,安娜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卧室门外。 她哪里知道,慕容蓁根本不走寻常路。 慕容蓁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往外看,外面有一棵大树,绿荫和枝干刚好遮挡在落地窗前,在落地窗上形成一幅画卷。 她往下一看,没想到别墅外面还守着人,腰间都佩戴着枪,而且围栏上面还安装着监控器。 看起来安保措施还挺严密的。 她尝试着用灵力把监控器线路切断,找到一个保镖不注意的拐角,飘身下楼,接着在负二层的车库里找到一辆车,开了出去。 其实,公主压根不会开车,只是利用灵力让车轮转动起来而已。 现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监控,她已经不能像两百年前一样去什么地方都飘了,可如果用走的话,周围全是树木和花海,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车风驰电掣地“开”向了城中心,避免去人多的地方,她尽量往车少的道路上开。 没多久,公主就发现有人在追自己,她从后视镜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骑着一辆闪灯的摩托车,在后面疯狂地追。 公主疑惑地蹙起眉毛,不认识,没管他,继续往前开。 一边开还一边好奇地往两边看,转动着一双灵动的眼眸,打量着这个她从没来过的国家。 不一会儿,就有更多穿着黑衣服的人骑着摩托追过来,一边追还一边响着警报,公主神色有些凝重了,这些人为什么追她?难道她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被发现了吗? 不行!那就更不能让他们追上来了,不然发现她有异常怎么办? 她加快了速度,汽车七拐八拐,把那些人甩掉。 刚刚把那些人甩掉,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忽然蹿上来,和她一直并行着飞驰。 “嘟嘟——”银灰色跑车响了一下喇叭,车船摇下来,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竟然是一个亚裔男子。 男人朝她吹了一声口哨,大声地喊了一句英语,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有些模糊不清。 公主听不懂。 她只好摇下车窗,学着安娜的说话,大声回答:“你嗦什么?窝停不懂辣!” 男人呆呆地看着少女的脸,脑子晕乎乎的,喃喃道:“我说……小姐姐,牛比!” 公主听力很好,愣了愣,中文!他说的竟然是中文! 听到熟悉的语言,公主立即朝他友好一笑,又大声问道:“喂,你知不知道这里哪里最好玩?!” 男人想了一下,大声回一句:“休伯顿街区。” “在哪里?”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找不到地儿,又殷勤说:“你跟着我,我带你去。” 说着他就把车开快了一点,直接开到了慕容蓁前面,两辆车在车道上飞驰而过。 到了地方,公主找个地儿把车停下来,戴上一顶宽沿帽,又戴上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然后看向金碧辉煌的大门口,皱了皱眉,还是好奇地走进去。 里面仿佛是一个光怪陆离的迷宫,成千上万台机器纵横交错摆在大厅和各个角落,不少人围在这些机器面前,或是振奋或是失落,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像极了疯狂的赌徒。 她走到人多的地方一看,竟然真的是在用这种机器赌博。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机器转动的声音和金币叮叮咣咣掉落的声音,以及喧闹的人声。 “唉唉唉,小姐姐,等等我啊。”男人在身后叫道。 公主这才想起还有人,她回过头,娇脆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质疑,“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男人点头:“对啊,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赌城,来这个城市一趟,当然得来赌场看看,你不想玩老虎机的话,一楼还有奢侈品店、餐厅、影院和健身俱乐部,晚上地下俱乐部还有拳王争霸赛……” 公主大概了解这是什么地方了。 她从裙子口袋里掏了掏,实际是从佛珠空间里拿出一块金锭,扔给男人:“诺,谢谢你。” 男人下意识伸手接过她扔来的东西,有些沉有些硬,低头一看,一脸懵逼。 啥玩意儿? 他认真看了几眼,竟然是一块金锭,底部还有印着的繁体字,不过字迹已经被磨得快看不清了,看起来,好像是真的? “唉?小姐姐?你这是……”他再抬头,少女已经不见踪影。 慕容蓁没往人群中挤,怕有人不小心撞到她发现不对劲。 她学着旁边人的样子,用殷衡给她的卡,去买了一些筹码,然后把筹码投进投币口,拉着杆操纵机器,玩了几把之后,公主就没兴趣了。 她对金钱没欲望,无论输赢都不会开心和失落,自然体会不到那种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也不会沉迷其中。 玩够了,慕容蓁就去旁边的大商场,她不会和导购员交流,就用手指一个个地指,半个小时之内搞定了衣服、裙子、首饰、包包、帽子、鞋子…… 不仅给自己买了一大堆东西,还给殷衡、安娜和安妮特都买了很多礼物。 出手阔绰得让人频频侧目。 她买的东西多,漂亮的导购员笑成一朵花,还特意询问要不要送上门,可惜公主不明白她说什么。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最后导购员按照慕容蓁的比划,找出两个非常大的大袋子,把东西全部塞进去,礼貌地递给她。 公主爽快地刷了卡,扛起大袋子走人。 旁边有人看见一个戴大帽子的少女,戴着口罩,看不清全脸,从奢侈品店走出来,扛着两个巨大的蛇皮口袋,那表情,别提多一言难尽了。 仿佛几十个好姑娘被恶霸糟蹋了一样。 走出商场,公主扛着自己的战利品,就去找自己的车,没想到找到停车位,自己的车已经被拖走了。 至于拖走车的人,公主觉得,很可能就是今天穿着黑衣服追她的人。 一阵风刮过,一片秋叶打着旋儿飘下来,公主扛着两个硕大的袋子,萧瑟地站在原地,望着这座陌生繁华的城市发懵。 她,要怎么回去啊? 公主不懂英文,看不懂路线和标志,也不知道怎么坐车,更不知道殷衡住的地方叫什么。 公主还在纠结时,两个身形健硕,胳膊上纹着大片刺青的男人正站在巷口,隐匿在人群中,跟了一路,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看。 “就她一个,没跟着其他人。” “跟紧点,我们的亚洲小姐看起来很有钱。”男子叼着烟,望着前方眯起了眼。 第41章 慕容蓁还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肥羊, 扛着袋子,慢悠悠地走,时不时停下来, 透过玻璃窗看餐厅里面的美食。 她戴着一顶大大的帽子,戴着口罩,注意不让别人碰到自己的身体,走着走着, 就察觉到两个人在跟踪自己。 公主回头一看,两个高大健壮的白人立即假装站在人群里交谈, 余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她的方向。 慕容蓁撇了撇嘴, 哼了一声, 回头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出了繁华喧闹的赌城,她拐弯去了一个僻静的街区。 这里的巷子四通八达,周围没什么监控,唯一的两个监控, 都被公主用灵力切断了线路。 跟着她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眼底带着笑意,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机会。 这座城市是世界上最大的旅游城市之一,一直以来以赌博、购物、旅游、度假产业而著名,全世界最顶级的十家度假酒店, 有九家都坐落在这里, 同时还拥有“世界娱乐之都”的美名,无论是富豪还是留学生,都愿意到这里见识见识。 两人就专门盯着那些外国的游客, 特别是落单的年轻女性,因为这样的游客没有反击能力,不熟悉地形,英语也不够流利,甚至有些不懂得如何求助,最好得手。 公主转悠了许久,最后走到一条巷子的深处,两边都是高墙,墙上还有一些夸张搞怪的涂鸦,整个巷子显得狭小又昏暗。 她对这个地方比较满意,点点头,放下两个蛇皮口袋,回过头来。 她猛然转身,正准备扑上去捂住她嘴的两个男人愣住了。 少女纤细娇小,腰肢轻盈,宽沿帽子和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她一个人立在那里,四周是昏暗巷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 其中一个男人皱了皱眉,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感觉少女不是迷路了,而是专门走进这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等他们。 很快,他就不屑地哂笑一声,打消这个荒诞又可笑的念头。 怎么可能?除非她是脑子坏掉了。 他肆无忌惮逼近少女,锋利的小刀在手中把玩,压低声音用有些蹩脚的英语道:“嘿,小妞,千万别叫,我的刀子不长眼。” 另一个络腮胡男人也弹出□□,眼神在纤瘦的少女身上扫过,然后落在蛇皮口袋上,叼着烟,懒洋洋道:“放聪明点,东西放下来,不然当心你的脸蛋被划花。” 少女站着没动,也没有尖叫,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 这片贫穷的黑街区治安一向混乱,警察也不怎么管,到处都是流浪汉,即使少女尖叫求助,也只会引来更多的地痞流氓而已,但是,两人还是对少女的识相很满意。 两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两个偷渡客,肆无忌惮地朝着少女围上去。 他们早就看到了,少女提着的袋子里东西都价值不菲,随便一件都够他们在这里生活几个月。 这时,络腮胡男人浑浊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放肆地游走,少女的身材匀称修长,腰肢看起来细软,长裙下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纤细漂亮,白嫩嫩得晃眼。 他的目光渐渐淫|邪,啧,反正四周没人,这双腿玩起来滋味肯定不多,还有那细细的腰。 这样想着,他就想上前摸一把。 不对劲! 刚刚走两步,他们就觉得奇怪了,一般女人就算再冷静,遇到这种情况,要么也是下意识尖叫求助,要么也会被吓得把东西都交出来,舍财保命。 但这个少女却一直镇定地站在那里,连后退也没有后退一步,反倒是好奇又期待地看着他们,一双清澈的眼眸眨啊眨,可爱又水灵。 仿佛在说,啊!真的?居然有人打劫我唉? 这样诡异的反应,让两人迟疑了一秒。 两人皱眉,目光变得警惕。 “喂,你们两个还不动手?那我就先动手了哦。”公主见他们迟疑,礼貌地问道。 但两个男人显然听不懂中文。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就看见少女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皮带,在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啪”的破空声响起。 手腕传来一阵剧痛,随即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哐当。” 两人吃痛,捂着手腕,看向少女的眼神里立即充满了暴戾阴狠,这下也不再捡刀了,直接冲上去,“婊|子!” 两人气势汹汹,准备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亚洲女人一点教训! 然而,刚刚一动,脚下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住一样,两人身体前倾,鼻子和门牙磕在坚硬的地上,脸也瞬间被磨破皮。 什么鬼东西? “啪!”又是皮带破空的声音夹带的风声再次传来。 “啊!”两人刚想站起来,膝盖立即被一皮带抽中,一阵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整条腿都像断了一样,使不上力气。 那打人的力道,根本不似正常人拥有的! 这时,少女又出声了,声音清灵婉啭,在这个昏暗僻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跟踪我?是想打劫吗?” “啪!” “还是有人指使你们?” “啪!”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十足地娇蛮可爱,蛮横任性,灵活地挥舞着皮带,宛若游龙,可惜,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啪啪啪啪!”皮带抽打在□□的声音不断响起。 踉跄地躲开又抽过来的皮带,两个男人倒在地上,一边嗷嗷叫着打滚,一边躲闪用英语求饶。 “对不起,美丽的女士,我错了……” 倒在地上,两人看到少女掩盖在大帽子下面的眼睛,清澈水灵的眼眸,淡漠地看着他们,却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情绪。 两人头皮发麻,寒气从脚底板升上来。 又可爱又凶残! 男人吞了吞口水,被诡异古怪的少女吓破胆。 他知道,那不是错觉,少女刚刚真的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他,只不过,很快又收回了杀意而已。 “到底说不说?跟着我想干什么?不说的话,我打到你们说为止!”公主一边用皮带抽人,一边发问。 “对不起,我们不该跟踪你。”男人痛哭着求饶,说着蹩脚的英语。 不求饶不行啊,那皮带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到那里那里就麻痹了,使不上一点力气,而且,少女的速度很快,根本不容他们躲开。 眼前一道道鞭影落下,他们就被打得连站立不起来了。 公主皱眉,完全听不懂,继续抽两个人:“你们嗦什么?窝听不懂辣!” “oh!求你了,别打了!”两人用英语交流不通,又开始用西班牙语。 其实,他们也听不懂中文啊! 公主还是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两个大男人跟踪一个女人,还用淫|邪垂涎的目光看着她,公主“活”了一千多年,怎么可能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呢? 佛珠不允许伤害无辜,但这两个可不是什么无辜的人,这两个人对她有恶意,只要不打死,佛珠是不会生气的。 她知道人体的穴位和要害,知道抽哪里最痛,抽哪里会麻痹无力,也知道怎么抽才不会把人打死,又可以抽得最久。 公主尤其关照眼神浑浊的络腮胡男人:“你说,有没有欺负过女孩子?” 络腮胡被打得惨叫连连:“漂亮的女士,我还要一些珠宝,全部都可以给你!” 两人刻意惨叫得很大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难道就没人听见他们的声音吗?谁来救救他们? 这下两个人也不在意偷渡被遣返的事情了,他们只想要打电话报警,刚刚掏出手机,手机就被打碎了。 铁壳的手机被打变形,零件全部飞溅出来,屏幕碎成渣渣。 “……”两人瞬间吓成狗。 “想找救兵,没门,哼!”公主有点点生气。 “女士,真的!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又是一阵车轱辘的对话。 鸡同鸭讲了半天,公主听不懂两个男人求饶和狡辩,管他说什么,打就行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教训完两人,公主垂眸看了一眼皮带,有灵力护持,虽然没打坏,但上面沾染了血迹,肯定不能再送给殷衡了。 她眨眨眼睛,有点不舍,就这么脏了。 公主又生气又不满,一下打中俩男人的要害:“过分!害的我弄脏了要送给殷衡的皮带!” 幸好两个男人听不懂中文,不然会很想咆哮,到底谁过分?到底该谁委屈? 两个男人捂着腹下三寸的地方,躬起身体在地上打滚,像两只虾一样,几乎昏死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过神来,差点去了半条命,没听到声音了,等他们小心翼翼抬起头的时候,少女和两大袋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 公主扛着东西,走出巷子,一路沿着佛珠的方向继续前行,好奇地观察四周,欣赏两边的风景,一点都不像刚刚才废掉两个男人的凶残样子。 走了一个多个小时,公主才走出城区,找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人,更不可能有人站在远处的高楼发现她的身影,公主终于找到机会,一个闪身就回了佛珠。 即使距离佛珠很远,她也可以瞬间回佛珠。 她把东西放好,飘出了佛珠空间,看了看卧室墙上的挂钟,指针刚刚指向下午五点四十,时间刚刚好,殷衡应该还没有回来吧? 他说了晚上回来的。 正这样想着,她一个转身,猛然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 公主吓一跳,倒退好几步。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矗立在夕阳的辉光中,橘色的光辉勾勒出冷峻的线条轮廓,背对着她,似乎在看落地窗外的日落。 听到身后的动静,男人回头看过来,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他沉静而冷漠,审视着她,金丝眼镜下,黑眸没有一丝温度,良久,忽然淡淡地勾了一下唇。 看着这个阴冷的笑容,公主心里咯噔一声。 她眼神飘到旁边,语无伦次:“殷衡,你什么回来的啊?我下午到佛珠里面睡了一觉,刚刚醒过来唉……” 殷衡没说话,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漆黑锃亮的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声音。 男人漆黑的眼睛一直紧紧注视着她,步步逼近,嗓音低沉冷凝:“慕容蓁,对我阳奉阴违,你好得很。” 公主:“……” 第42章 那绝对绝对是陈述的语气! 直接跳过了怀疑和盘问步骤, 宣判结论,慕容蓁准备满肚子的狡辩都没有用武之地,一双剪水秋眸左看右看, 就是不敢看殷衡漆黑的眼睛。 殷衡肯定是抓到了她的把柄。 谁来告诉她,殷衡不是说好晚上才回来吗?为什么现在就回来了,还把她抓个正着? 目光闪烁了几秒,慕容蓁别开小脸, 小声嘟囔:“谁叫你不带我出门?我一个人待着很无聊,所以, 我就去找你了!” 为了找殷衡, 这个理由多么正大光明! 殷衡的视线落在慕容蓁脸上, 少女的睫毛很长,浓密卷翘,忽闪忽闪的像两把小扇子,乌黑的眼珠子圆溜溜的,此刻正闪烁着左瞄右看,无比可爱。 他面无表情,淡漠道, “慕容蓁,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 你撒谎的时候,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吗?” “哪有?!我明明正在直视你的眼睛!”公主瞪大眼睛盯着殷衡看,努力克制自己的眼神里的心虚, 直接和殷衡对视。 可是, 说完这句话,公主反应过来,重点是反驳这个吗?重点是反驳撒谎啊! 她有些懊恼地看一眼殷衡, 咋说话还带陷进呢?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和信任呢? “为什么撒谎?” 公主低下脑袋,狡辩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出去,我等了这么久,终于能被更多人看见了,灵力终于恢复可以远离佛珠去更远的地方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多激动,多迫不及待,可是你却让我憋在家里,我根本忍不住嘛。” 慕容蓁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性,肆意,骄纵,这是她骨子里的性格。 即使对殷衡听话一点,但公主本性还是很叛逆且顽劣。 她这话说完,殷衡漆黑的眸直视了她一会儿,看得慕容蓁都头皮发麻。 慕容蓁有些扛不住压力,吞了吞口水,“殷衡,我保证下不为例,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而且,今天我出去,也没有让人发现异常,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殷衡眯起黑眸,看着她,“都会听我的?你确定。” 公主连连点头,无比真诚:“真的真的。” 这一次,公主是真心的,因为她已经发现,这个充满监控的世界对她恶意满满,而且,这里的语言她暂时还没有学会,单独出门一点都不好玩。 殷衡挑眉,对视着慕容蓁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断这个小骗子的可信度。 正在这个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安娜敲门的声音,接着传来她流利优美的美式口语:“先生,晚餐准备好了。” 安娜站在门外,完全不知道慕容蓁已经溜出去一趟了,还以为她整个下午都待在卧室里休息。 公主松口气,安娜来的真是时候! 殷衡看了慕容蓁一眼,顿了顿:“送到卧室。” “是。”安娜应声,接着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又响起,声音逐渐远去消失。 公主笑吟吟地看着殷衡,虽然殷衡很生气,但也没有不让她吃晚饭,不然,他就不会特意吩咐安娜把晚饭送到卧室了。 公主还以为,这场风波就这样轻易过去了。 吃了晚饭,殷衡去了书房里处理文件,慕容蓁好奇地凑上去看一眼,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数据,看不懂,她瞬间失去兴趣。 正准备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玩殷衡的手机时,就听见殷衡突然开口了:“安娜说你想学英文?” 公主动作一顿,想到了什么,立即期待地看着殷衡,“对啊!殷衡,你可以帮我请一个夫子……呃,老师吗?” 她听不懂这里的人说话,干什么都干不了,出门很不方便,尤其是她这个特殊的状态,殷衡平时又很忙,根本没空管她,不如她自己找点事做好了。 多学一门语言,总归是没错的。 想起她还是西燕公主的时候,气走了好几个夫子,公主就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那个,殷衡,最好……年纪不要太大了。” 不然,她怕年事已高的老夫子与世长辞。 殷衡抬眸,面容很沉静,口吻却不容悖逆,“从今天开始,我晚上教你学英文。” “啊?”公主有点惊讶,她一点也不想让殷衡教,因为殷衡一看,就是那种很严厉很严肃的老师! 她觉得,让殷衡教她,她可能会与世长辞! 公主警惕地看着殷衡,满脸拒绝,“这不用了,还是让安娜教我吧。” 看着一脸排斥的慕容蓁,殷衡幽黑的眼睛眯起来,声线低沉,缓沉道:“难道你觉得我比不上安娜?” “不是,可是我觉得……” “慕容蓁,晚饭之前,你才给我保证过什么?” 公主:“……” 保证过什么?当然是保证以后听他的话。 这个晚上,公主被殷衡教英文,差点没崩溃,因为殷衡比她想象得还严厉,一个个的专业术语,看得公主头都大了。 她有预感,未来日子肯定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被公主弄丢的车,就被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亲自送回来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大概是被恐怖的英语地狱教学模式震慑住了,慕容蓁都很乖巧,没有再偷偷溜出去。 白天没事的话,安娜会陪着她到庄园附近逛逛,这个庄园种了许多花,据安娜说,这里是一个玫瑰庄园,这些花都会用来制作香水和精油。 这个庄园也是殷衡的父亲,送给殷衡母亲的礼物之一。 “安娜,那殷衡的父母呢?” 安娜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听到慕容蓁这样问,面无表情的精致面孔上闪过一丝迟疑,然后道:“抱欠,小姐,关于先生父母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们意外去世了。” 在公主不厌其烦地纠正下,安娜现在的发音准确了很多。 意外? 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海,艳丽如血,仿佛整片天地都是绚丽的红色,一望无际。 但公主根本闻不到花香,毕竟她在空间外面,是完全的灵魂状态,没有嗅觉,触觉,也没有知觉,不过她猜,这些花应该很香吧? 公主弯腰,从安娜手中接过剪刀,剪下来几支含苞待放的花朵,准备插在自己和殷衡的房间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发现玫瑰花海旁边,竟然还有十多公顷的葡萄园,只是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葡萄了,葡萄叶也开始凋落。 而且,她发现这些葡萄都很大株,应该有三四十年的树龄了,难得的是,竟然还没有枯死。 “安娜,这里种这么多葡萄是用来卖吗?”公主有些好奇,这么多葡萄显然吃不完。 安娜跟在她身后,捧着大捧慕容蓁剪下了花,闻言摇摇头,“不是的,小姐,这些葡萄都是专门用来酿酒的,酿造出来的酒也不会卖出去。” “酿酒?就是葡萄酒!”公主眼睛一亮。 公主还记得,她第一次喝葡萄酒是十五岁及笄那年,父皇特意设下宫宴,看在她已经成人的份上,才终于准许了她喝酒。 那是西域送来的佳酿,据说价值千金。 那一天,整个西燕王宫热热闹闹,彩灯挂高,煌煌如画,宫娥穿梭如织,父皇母妃和皇兄们送了她成年礼,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笑意和祝福。 后来,公主变成鬼,也喝过不少西洋人酿造的葡萄酒,醇香浓郁,公主还偷偷地飘到他们的商船上去,用银子“换走”了许多葡萄酒。 只不过,那些葡萄酒放在佛珠里,早就被她喝光了。 公主立即问安娜,“那这里是不是有很多葡萄酒?” “没错,这些葡萄酿造出来的酒都放酒窖里,小姐想要去看看么?”见慕容蓁很感兴趣的样子,安娜将花交给佣人,然后陪她看了酒窖。 只是,安娜并没有带慕容蓁去看酿酒的酒窖,而是一个专门收藏葡萄酒的酒窖。 地下室温度恒定,一直保持在十摄氏度左右,进去之前,安娜怕慕容蓁会冷,特意让人去拿了一件外套过来,然而,慕容蓁就像完全感觉不到冷一样,直接就进去了。 安娜跟在后面,愣了一下。 这个地下室十分宽敞,设计暗沉典雅,柔和的壁灯打开,可以看见墙壁上一排排棕色的架子格子,里面倾斜地放着各种各样的葡萄酒,还贴着标签。 中间还有吧台和沙发,旁边圆形檀木架上,同样平放着整整齐齐的葡萄酒。 公主眼睛亮了亮的,盯着整个酒窖,舔了舔唇角,恨不得全部搬进空间。 “安娜,我可以喝一点吗?” 安娜有些惊讶,没想到慕容蓁会先问自己,顿了顿,才平静而肯定地回答,“当然,先生交代了,只要您不出去,在家里可以做任何事。” “真的?”公主下意识用灵力把一瓶酒飞过来,但猛然看到安娜,她立即停住手,走过去,伸出纤细白皙的小手贴近酒瓶,用灵力包裹着把它拿起来。 好巧不巧,她拿了一瓶酒精浓度比较高的葡萄酒。 她的手挡住了上面的字,安娜也没有看见具体是什么,但想到这里的葡萄酒浓度最高不过十五度,也就没有太担心。 “那我就要这个了。”拿了一瓶酒,公主就回卧室了,佣人已经帮她把花修剪好,去掉上面的刺和多余的叶片,又给她找来几个漂亮的玻璃花瓶。 公主把一大捧花插进花瓶里,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天已经快黑了,“安娜,殷衡今天怎么还不回来?” “先生交代了,他会晚一些回来,今天的晚饭让您先吃。” 公主郁闷地点了一下头。 到了饭点,安娜便和以往一样,将晚餐送到了她的房间。 这些天下来,安娜也发现了慕容蓁很多奇怪的地方,她似乎感觉不到冷热,她吃饭从来不让人在旁边,走路从来轻得没有声音,从来不许人触碰自己,甚至,包括先生,她也没见过两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吃晚饭的时候,公主回了佛珠空间,把刚得的那瓶红酒拿了出来。 拔开上面的木塞,一股淡淡的雪松和杉木清香飘出来,还夹杂着其他的香气,香味纯美馥郁,优雅宁静,非常有层次感,柔和又强劲,香味萦绕久久不散。 好酒! 公主在世间存在了一千七百多年,可以说见证了各种酒的漫长发展和改进,也偷偷喝过不少酒,当然能够区分优劣。 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在水晶杯中,红中带着淡紫的晶莹液体,妖冶浓郁,看起来尤其诱人。 很久没有喝酒,公主只喝了一小口,醇正浓郁,酸甜度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萦绕在舌尖,层层悠长的醇香绽放开来。 “爽!”公主豪迈地将一杯酒喝完。 …… 殷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安娜把慕容蓁这一天的活动,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殷衡。 他点点头,然后走上楼。 打开卧室的门,房间里竟然没有开灯,殷衡微微蹙眉,窗外零星的路灯灯光照进来,晦暗朦胧间,隐约看见沙发下面靠坐着一个人。 他按开壁灯,柔和的壁灯灯光并不刺眼,暖黄的光晕照耀下,可以看清那人的模样。 慕容蓁安安静静地坐在地毯上,低着小脑袋,长发瀑布一样披在地毯上,手里抱着一个酒瓶,模样格外乖巧。 殷衡走过去,将臂弯中的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单膝蹲在她面前,轻声道:“慕容蓁?” 慕容蓁听见低醇磁性的嗓音,终于迷蒙地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看见一张英俊深邃的脸,眯起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殷衡?你终于回来了?” 少女肤白胜雪,眼波潋滟迷离,眉眼间染上醉酒后的红晕,乌黑鸦羽般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两侧,看起来竟然格外温顺艳丽。 “你今天喝酒了?”殷衡眉心微拧,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想要把她脸颊上的发丝拂开,然而,指尖却在碰到慕容蓁的前一秒停住了。 慕容蓁迷迷糊糊的,没注意他的动作,点点头,把怀中的酒瓶抱起来,双手递给殷衡,“这瓶酒很好喝,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点,嘿嘿。” 殷衡垂眸,视线在已经喝了只剩一个底的红酒瓶上扫过,她竟然喝了整整一瓶? 他把酒瓶抽出来,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看着醉颜微酡、眼尾潋滟的慕容蓁,淡淡道:“你醉了。” 慕容蓁立即摇头,“没、没有,本公主是千杯不醉的鬼,不会喝醉的,”她双眼迷离,一脸严肃地看着男人,颇为威严地命令一声,“你蹲好,别晃!” 说完,她自顾自地站起身,飘到旁边去,嘟囔道:“酒给你了,我要回宫了,后会有期。” 慕容蓁在房间里飘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门的方向,然后一顿。 不解地望着那两扇陌生的房门,皱眉认真地思考了好半天,才一脸疑惑道,“这好像不是我的宫门唉?” 慕容蓁飘过一堵墙,朝着长廊的方向飘,一边飘一边四处找自己熟悉的宫门,然后又往楼下的方向飘过去。 殷衡看着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慕容蓁,捏了捏眉心,立即给安娜打了一个电话,“让所有人立即离开别墅,今晚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电话那边的安娜毫不迟疑道:“是,先生。” 公主摇摇晃晃地飘到楼下,楼下已经没人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回西燕王宫的官道,她醉眼迷离,小脸红扑扑,很是不满,“我的王宫呢?怎么不见了?父皇怎么还不派人来接我回宫?” 殷衡一路跟着慕容蓁,见她不找到路誓不罢休的样子,薄唇紧抿:“慕容蓁,这里就是你家。” 公主晕乎乎地,压根不听,望着一楼宽敞明亮的长廊,眼前的路在天旋地转,她甩了甩脑袋,伸手一指,命令殷衡。 “来人,去把路给本公主扶好!” 那条路,晃来晃去,它不是什么正经的路! “站好。”殷衡声线沉冷,看着摇摇晃晃的慕容蓁,下意识伸手去扶她。 公主一顿,她回头看着面色沉肃的殷衡,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双眼通红,愣愣地看着他,脑子蒙蒙的,抬起手去抓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殷衡,你还有三只手唉……”她喃喃道。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殷衡的时候,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波动,整个人眼前一黑,然后她就彻底掉入黑暗深渊。 第43章 阳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 暖融融地照射在身上,慕容蓁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看着长廊, 忽然愣了一下。 她怎么在这里醒过来?她不是应该在寝殿的大床上醒来吗? 公主想了半天,昨晚她喝酒了,然后……然后呢? 完全没印象! 刚刚这样想,男人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就从后面响起了, 简单直接的三个字,听不出情绪:“你醒了?” 公主一愣, 是殷衡的声音。 光听男人淡淡的语气, 都能想象得到殷衡一脸冷漠, 神色凛冽沉静的样子。 公主回头一看,没人! “殷衡?”她站起身四下寻找,随即发现了不对劲,余光扫到自己竟然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衣,西装长裤。 而且,她刚刚出口的声音……是殷衡醇厚磁性的声音! 公主有些僵硬地一寸寸低头,她脚上是一双锃亮的黑色男士皮鞋。 猛然想到了什么, 公主瞪大眼眸, 惊恐欲绝地看着自己的大手, 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漂亮的不可思议, 脚也很大,黑色皮鞋光洁锃亮,纤尘不染, 两条腿修长笔直。 她飞快地跑进浴室。 看着镜子中男人清冷又熟悉的脸,公主踉跄地后退两步,后背抵到冰冷坚硬的墙上,冰冷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怎么办?她好像变成殷衡了! 不对!刚刚殷衡好像有和她说话? 难道殷衡的灵魂被她挤出去了,他变成鬼了,但是她看不见他? 慕容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殷、殷衡,你还在吗,你没死掉吧?” 不知为何,男人有片刻沉默,接着,淡漠的声音从脑海里响起了:“你觉得呢?” 这个声音是在脑海中响起的,殷衡还在这副身体里,她也在这副身体里。 公主放心了,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办?她不小心飘进了殷衡的身体,但不知道怎么飘出去啊! “殷衡,我为什么在你的身体里?” “你不记得了?”殷衡声线沉冷。 公主摇头。 她只记得自己喝完酒,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她昨晚到底都干了什么?喝醉了,强行附身到了殷衡身上? 慕容蓁强自冷静下来,安慰男人:“殷衡,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把身体还给你的。” 接下来,公主在浴室里抓耳挠腮了半天,又是哐哐撞墙,又是念驱邪咒,又是蹦蹦跳跳,各种办法都试过了,都没有从殷衡身上飘出来。 “殷衡怎么办?我出不来QAQ”公主欲哭无泪。 殷衡:“……” 这时,殷衡放在卧室的手机响起了,声音在宽敞安静的卧室中格外清晰,传入浴室中。 公主站在没动,听着那手机铃声,如临大敌。 殷衡的声音又从脑海里响起:“去接。” 她只好走到卧室中,从床头拿起了不断响铃的手机,手指划过接通键,吐出一口气,学着殷衡的口吻:“什么事?” 那边的人似乎愣了一下,接着恭谨地开口,说得全是英语,流利自然,公主虽然学了半个月英语,但一个字也没听懂。 等对方说完,就停顿下来,似乎是在恭谨地等待她回话。 公主握紧手机,一阵沉默,在心里紧张地问:“怎么办?殷衡,他在说什么?我要说什么?” “你照着我的话说。”殷衡教她简短地回了一句英文,好在,公主虽然不懂,但是可以完整地复述出来,没让对方察觉异常。 幸好,殷衡本来就是说话简洁的人。 挂了电话,慕容蓁看了看这栋房子,没有一个人,安娜也不在,她觉得,不能在待在美国了,不然迟早她不会说英语这件事,迟早会露馅。 而且,突然少了一个人,安娜也会起疑的啊。 显然,殷衡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有条不紊地安排:“给陆锦然打电话,让他安排下午回国的飞机,然后下楼正常吃早餐,顺便给安娜打电话,让他们今天早上不用回来了。” “啊?安娜她们不在楼下吗?” “我让她们离开了。”殷衡淡淡道。 “为什么啊?” 公主眼珠子一转,立即反应过来,难道是昨晚自己喝醉后做了什么事,殷衡才让其他人离开。 “那我要找个什么合理的理由,安娜才不会起疑啊?”公主问。 男人的声音平静而笃定:“不需要理由,我的话是命令。” 公主:“……”行吧,你说了算。 看得出来,这些人对殷衡都很恭敬,只要是他的命令都会不折不扣完成,不该问的从来不会多问,即使心里有疑惑,也不会表现出来。 找理由搪塞反而更让人疑惑,因为殷衡从来都是发号施令的,并不需要给每个人解释用意,只需要下属绝对服从。 按照殷衡的交代,慕容蓁给陆锦然和安娜打完电话,然后才走进浴室洗漱。 她拿起殷衡的牙刷,看着镜子里面高大英俊的男人,不对,现在镜子里的人是自己,表情说不出的别扭诡异。 气质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可以让人真切地感受到。 同样的一张脸,殷衡看起来冷漠威严,尤其是漆黑的眼睛,注视人的时候,凛冽沉静,教人望而生畏。 芯子里换了人,立即变得柔和了许多,眼眸波光潋滟含情脉脉,这样的眼神放在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身上,简直没眼看。 乍然看见殷衡的脸出现这种表情,公主有点受惊吓,接着,看得久了,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殷衡平时除了冷漠,就是冷笑,沉笑,要笑不笑…… 这是病,得治! 她冲着镜子做了好几个鬼脸,然后又搞怪地做出嗔怒、哀怨、哭泣和大笑的表情,像个戏精一样,还用手机拍照下来。 “慕、容、蓁。”男人在脑海里压低声音警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危险和不善。 公主立即收敛了表情,“哎呀,殷衡,反正没有别人看见,我帮你锻炼了一下表情,不然以后真的面瘫了。” 察觉到殷衡浓浓的不悦,公主立即收起手机,不敢再放肆了。 她看着手里的牙刷,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洗手池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把新的电动牙刷。 虽然是同一副身体,但用同一把牙刷还是怪怪的。 洗漱完,公主对着镜子,伸手摸了摸这张英俊立体的脸,皮肤也不错,不过殷衡平时不用保护皮肤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得帮殷衡好好保养一下,让皮肤更加光滑紧致。 公主手里可是收集了不少宫廷秘方,从脚趾甲到头发丝都能精心护理。 当然,她现在不敢说,怕殷衡会跳出来掐死她。 公主走到衣帽间,一面墙的橱窗里全挂着雪白的衬衣,都熨烫得整整齐齐,另一面是黑色的笔挺西装,领带按照色系一条条地卷好放在格子里,中间的玻璃柜里还有许多手表。 看来看去,她也看不出这些衬衣西装之间有什么区别,不都差不多吗? 目光打量了好一会儿,随便挑出一套衣服,公主开始换身上的衣服了。 殷衡平时,每天早晚都会洗澡,每次从外面回来,也会洗澡,但公主直接把这一步省掉了。 上衣脱下来扔在一边,立即露出男人精壮紧实的胸膛,慕容蓁好奇地低头,殷衡不仅脸长得俊美无俦,连的身材也很硬朗完美,胸膛手臂的肌肉紧实光滑。 她伸出食指,戳戳自己的线条分明的腹肌,很硬很坚韧,像石头一样,虽然男人的身体她都看过不少了,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亲手摸到。 殷衡的腹部窄瘦修韧,小麦色的皮肤光滑有弹性,肌肉很结实,又硬又紧绷,看起来很有爆发力。 公主捏了捏,没有一点赘肉。 “慕容蓁!不准乱摸。”殷衡的声音再次从脑海里传出来,像是哑着嗓子说话。 公主收回手:“好了好了,不摸了。” 她穿上雪白干净的男士衬衣,笨拙地开始打领带:“殷衡,这个结要怎么打?” 沉默了两秒,殷衡才出声,开始教她怎么打领带。 换好衣服,公主又对着衣帽间的镜子,练习着殷衡平时的表情,眼神要凌厉一点,深沉一点,让人看不透一点。 嗯,面无表情就好了。 磨蹭了半个小时,时间快到九点了,慕容蓁才面瘫着一张脸,戴上佛珠手串,穿着笔挺干净的黑西装走下楼。 大概是昨晚,殷衡让所有佣人都离开了,宅子安静了不少,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冷清了许多。 “殷衡,那我要怎么吃早餐?”公主可没有学会做饭。 以往都是安娜他们准备好,但今天没人,早餐没人做,殷衡之前才做了手术,得好好养胃,不能不吃早餐。 “去厨房看看。” 厨师不在,但大厨房中,各种各样的食材应有尽有,公主怕火,只在厨房找到一些可以直接吃的东西,鲜奶,水果,面包…… 除了附身在猫身上的那段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空间外面吃东西。 而且,她现在还能闻到香味,能感受到外面的温度,能触碰到实体,有心跳,血液在流动,有呼吸,果然,当人和当鬼还是有区别的。 有一瞬间,她暗搓搓地想,要是时不时能附身在殷衡身上就好了。 有得必有失,她的灵力现在也被禁锢在殷衡的身体里,没办法再使用佛珠,原本打算搞几把枪的收藏的念头只好打消了。 咬了一口香软的面包,再喝一口热牛奶,骤然听见殷衡冷声道:“慕容蓁,趴下。” 慕容蓁想也没想,下意识趴下身,“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个弹痕。 公主回头,看着餐厅墙壁上的那个弹痕,惊呆了。 刚刚,就差一秒,她就被一枪爆头了? 有人想要刺杀她,不,有人要刺杀殷衡?! 这个庄园里里外外的守卫都严密,怎么会有人钻进来?难道是因为昨晚殷衡让所有安保人员都离开了? 公主立即抄起桌上的盘子,往子|弹飞来的方向砸过去。 她的灵力都在殷衡的身体里,使得这具身体力大无穷,盘子的速度堪比子弹,开黑|枪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臂和枪就被砸中,几乎瞬间报废。 可惜,来的人不止一个,看着窗外七八个男人戴着黑色口罩,手里拿着武器,目光冰冷带着杀气,公主赶紧往沙发背后跑。 她现在到底是血肉之躯,还是殷衡的身体,如果被打死了,她不过是又飘出来而已,但殷衡就真的死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殷衡死! 碰!碰!碰! 接二连三的子|弹打在身边的沙发上,地面上和玻璃茶几上,声音尤其尖锐刺耳。 “去书房。”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 与慕容蓁的紧张相反,殷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仿佛刚刚差点被打中的人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公主扛着一个大沙发挡在身后,像一只兔子飞快地朝着楼上狂奔,身后还不断传来子|弹打在沙发上的沉闷声音。 “怎么办?殷衡,他们肯定很快追上来。” 这时,别墅的警报拉响了,和美国其他人的别墅不一样,这个警报器并不连接当地的警察厅,而是连接殷衡自己人的手里。 进了书房,殷衡又出声了:“门边有密码,120825。” 公主这才发现,门边有一串数字,她按照殷衡的交代,快速地按下了密码,又输入了指纹,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已经快速地逼近。 正在那伙人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口和玻璃窗边立即从天花板降下来几道铁墙,将整个书房包裹得严丝合缝,与此同时,书房的灯也自动开启了。 公主一点也没有放心,因为现在他们就是瓮中之鳖,如果外面的人想放火的话……她在里面会被烤熟! 现在,只希望陆锦然和安娜他们赶紧过来。 正想着,她又听见殷衡冷静地缓缓开口,嗓音不带一丝温度,语调平淡:“打开抽屉,里面有东西。” 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沉稳,清冷又低沉,让慕容蓁也渐渐冷静下来。 公主跑过去,拉开书桌下面的抽屉,里面竟然摆着好几把枪,她全部拿出来——尽管她压根不会用。 “按书桌下面的按钮。” 公主在书桌下面摸了摸,找个一个米粒大的按钮,刚刚按下去,书架就自动往两边打开了,里面竟然有一台电梯! 慕容蓁住了半个月,竟然没有发现这栋别墅的布局中间能塞下一台电梯! 她直接抱着枪走进电梯,按下了电梯里面唯一的按键,电梯开始缓缓下降,一直到负二层。 当电梯的两扇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外面刚好放着一辆车,不过,车的四周都是墙,根本没有出口。 殷衡淡淡地问:“会开车吗?” 公主:“……会。” 现在不会也必须得会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慕容蓁直接坐上车,按照殷衡的指挥,刚刚启动,车面前的那面墙就像自动感应似的升了起来,前面是一条宽阔的直道,延伸到外面的公路。 公主找到殷衡说的油门,一脚踩下去,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幸好,这辆车有自动驾驶功能,公主只需要按照殷衡说的,启动后,打开自动驾驶功能就可以了。 “殷衡,原来这辆车还可以自动开走啊。”公主都快忘记自己正在被追杀了,好奇地在方向盘上摸来摸去,想着以后让殷衡给她也买一辆。 毕竟,总是用灵力开车也很累的。 车开出去没多久,就听见殷衡淡漠开口:“车上有遥控器,按下去。” 公主没多想,立即照他说的做,按下一个白色的小遥控器,上面就开始闪烁着数字,60,59,58…… “滴——滴——滴!” 随着不断滴滴滴的声音响起,遥控器上的数字不断倒数。 “20,19,18……” 公主皱了一下眉,“这个又是什么?” “3,2,1。” 当遥控器上的数字变成零时,车已经飞驰出很远了,刹那间,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炸裂声,仿佛要撕破天际,大地都震了震。 公主下意识回头,却听到男人平静声音,冷漠从容,让人不寒而栗,“别回头,前面还有人。” 第44章 前面还有人?…… 慕容蓁头皮都炸了, 所以,殷衡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要刺|杀他?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极目望去,两辆漆黑的车在前面挡住了去路,静静地停在路中央,杀气腾腾, 犹如地狱而来。 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见对面都是金发的白人男子, 一个个块头都很大。 这一片是郊区, 除了公路和两旁的树林, 没有别的建筑,更没有其他车辆和行人。 如果贸然下车,大概还没跑进树林就被瞬间打成筛子。 公主皱了皱眉,眼神凌厉,突然踩着油门朝那两辆车冲过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那两辆车里的人没想到她会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怔愣了一秒后, 立即抬起枪伸出窗外, 打向轮子和挡风玻璃。 “碰!碰!碰!”一阵响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不过, 不管是车轮还是车窗,都是特制的防弹材料,子|弹根本打不穿! “fuck!”没想到她会这样不要命地撞来, 司机赶紧启动车避开她。 可惜, 已经来不及了。 在飞驰的车撞上去之前,公主打开了车门,敏捷迅速地跳了出去。 如果是个正常人, 在这样的车速下跳出去,不死也会摔得半死,不过,因为有灵力积聚在这副身体里,公主动作矫捷,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 “碰!”三辆车猛然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三辆车都变成废铁,支离破碎,尤其是那两辆车,被撞得往后滑了一段,但车的安全性很好,外表破碎,却缓冲卸掉大部分力量,最大程度地保护了里面的人。 坐在车里的几个男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眩晕,全身内脏和骨头都像也震碎了一样。 即使如此,几个男人也没有安全丧失行动能力,他们手中有枪,只要手指还能动弹,就能置她于死地! 这种要命的时候,公主也顾不上暴露异常了。 她趁着那些人眩晕的时候,奋力地拔起路边的一个白色的柱子,也不管那是什么东西,“碰碰碰”直接敲在那两辆车坚固的车顶上,把里面的人敲晕。 公主速度很快,行云流水一般,一通操作下来,不仅那些人没反应过来,连殷衡也没反应过来。 陆锦然开着车,飞快地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站在公路边上,双手抱着一根长长的路灯杆,挥舞得虎虎生风,大杀四方。 陆锦然:“???” 车开近,他才敢确定,那个穿着黑西装并且挥舞着路灯杆的男人,的确是他们一向威严优雅的……先生? 跟在先生身边这么久,陆锦然第一次发现,他并不完全了解先生。 慕容蓁抬眼一看,没想到路上又开来了几辆车,举起手里的大柱子就要扔过去。 这时,殷衡开口阻止她:“是陆锦然。” 公主动作一顿,仔细看远处驶来的车辆,挡风玻璃有点反光,等车开近一点,才看清其中一个开车的人是陆锦然。 好险,差点干掉自己人。 她立即把手里的铁柱子扔掉。 几辆车在前面停下来,车门不约而同地打开,走出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陆锦然收起眼里的惊疑,走到她面前,毕恭毕敬地汇报:“先生,外面的人都处理好了。” 当着陆锦然的面,慕容蓁没敢露出惊讶的神情,听他的意思,外面还有更多的人?殷衡该不是刨人家祖坟了吧? 她面瘫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学着殷衡平时冷静的口吻,缓缓地开口,“知道了。” 心里却在问:“殷衡,这里怎么办?QAQ” 刚刚为了保命,她又不会用枪,只好用东西砸人,也不知道砸没砸死那些人,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了,一会儿会有警察来抓走她吗? 公主还没有坐过牢唉。 “上车。”殷衡吐出两个,语气平静得让慕容蓁感到可怕,“有人会来善后。” 他竟然一点也不担忧? 而这时,陆锦然早已拉开了一辆通体漆黑的车的车门,立在旁边,恭谨地等着她上车。 慕容蓁只好抬步,走了过去。 坐上车,不一会儿,车就缓缓启动了。 陆锦然余光忍不住往身后看了看,才出声询问道:“先生,是要直接去机场吗?” “去酒店。”殷衡低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去酒店。”公主复读机一样地重复。 陆锦然应了一声,接着皱了皱眉,一脸凝重,总觉得今天的先生非常奇怪,不仅是不同于常人的力量,还有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场。 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一个威严冷肃的人,忽然之间变得……温和了许多? 车开了四十来分钟,进入繁华的街道,四周的建筑物变得宏伟而迷幻,似乎汇聚了各国风情的建筑。 十几米高的铜狮,石雕的狮身人首雕像,通体黑玻璃覆盖的锥形建筑,门口还有一个巨型的喷泉,几千束喷泉随着音乐在上百米的高空上舞蹈。 车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来。 进了酒店内部,公主没心情打量这个金碧辉煌的酒店,在众人的簇拥下,乘着专用电梯,去了顶部的套房里。 她现在思绪混乱,满脑子都在怀疑殷衡的身份。 看陆锦然和其他人的态度,似乎都很平静,也很习以为常,不需要殷衡多说,就知道要怎么处理善后。 显然,这种事以前肯定没有少干。 而且,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殷衡一点也没有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打算,仿佛那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而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有绝对的资本,才会有恃无恐。 至少,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吓到了?”慕容蓁一直不说话,殷衡反而突然开口了。 “才没有,我可是一只见多识广的女鬼,怎么可能轻易被吓到?”公主更惊险的事情都经历过,当然不会轻易被吓到。只是现在她才发现,她并不了解殷衡。 她隐约觉得,殷衡可能、应该、大概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公主在世间飘了一千多年,至善至恶的人都见过,其实,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人本来就是复杂的。 殷衡对她不错,她当然站在殷衡这边。 慕容蓁看了看这间套房,客厅很宽大,一面墙上镶嵌着酒柜,上面放着一排排红酒,从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外面还有一个室内泳池。 “殷衡,我们现在留在酒店干什么?” “等消息。” “哦。”公主点点头,也没问等什么消息。 精神完全松懈下来,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有些酸痛,后背也有些发冷,大概是刚刚出了汗,现在汗水黏着着衬衣,贴在背上非常不舒服。 而且,之前在公路上滚了几圈,她黑色西装上也沾染上灰尘了。 犹豫良久,公主皱起眉毛,试探地问:“那个……殷衡,要不要我帮你洗个澡?” 她不知道还会在殷衡身体里待多久,总不可能这期间一直不洗澡吧?尤其是今天又是在地上打滚又是出汗,不用说殷衡的洁癖,她也受不了啊。 公主语气很坦然,一点身为女孩子的自觉和羞涩都没有。 殷衡:“……” 见殷衡不回答,慕容蓁只好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有这一遭。” 殷衡这才开口,嗓音沉冷低醇,带着一丝警告:“不准对我的身体做乱七八糟的事。”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的身体乱来的。” 公主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这间浴室很大,顶部和墙壁上都有灯,明亮的灯光打在墙壁和光滑的地板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不一会儿,浴室就变得雾气缭绕。 脱下西装和衬衣,公主没敢低头看,站在花洒下面慢慢洗脸,“喂,殷衡,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沉默了几秒,殷衡才道:“你想我说什么?” 公主有些好奇地问,“你是什么感觉呢?能看到?能听到?有触感?但是控制不了身体?” 按理说这是殷衡的身体,应该他来控制才对,但好像殷衡完全不能行动,难道是因为她的魂力比较强大,所以,由她来主导? 殷衡淡淡开口,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 “你有感觉?”公主洗脸的动作僵硬了一秒。 “所以,你的手给我规矩一点。” 公主点头,“放心吧,殷衡,我不会乱摸你的身体了。” 洗完脸,公主又开始洗头发,殷衡的短发又黑又硬,摸起来很顺滑,她在旁边的格子上看了看,“殷衡,哪一瓶是洗头发的。” 她完全看不懂这些瓶子上面的英文。 “黑色。” “哦,知道了。” 洗完头要洗澡的时候,公主有点尴尬了,就算公主有一千多年的厚脸皮,这种情形下也会不好意思,她到底是个女孩子。 她站在花洒下面良久没动,纠结了一下,如果殷衡没有知觉还好…… “殷衡,那个……你能睡会儿吗?”她商量着。 男人嗓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淡漠,“你觉得呢?” 这好像是有点强人所难?公主放弃这个不太靠谱的念头,闭上眼睛,伸手胡乱地在身上洗了几下。 大概过了两分钟,殷衡突然说话了,声音低沉得可怕,哑着嗓子道,“慕容蓁,你的手在摸哪里?” 慕容蓁闭着眼睛,手背就像被灼了一样,立即拿开。 这么容易就那个的吗?她不过是洗澡的时候,手背不小心碰到而已! 公主站在浴室,脸色爆红,浑身都僵硬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麻木,这是什么尴尬的局面! 关键是,她在殷衡身体里啊,那岂不是她自己起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反应? 她一只女鬼,为什么要有这种男人的体验? 慕容蓁内心是崩溃的,只觉得,她的人生和鬼生都精彩极了,什么诡异的体验都经历了。 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慕容蓁赶紧打开冷水,冰冷的水打在身上,冷得一个激灵,沸腾的身体也渐渐冷静下来。 所以,她好端端一个女鬼,为什么不是俯身在公猫身上出不来,就是附身在男人身上出不来?摔! 第45章 裹上浴袍走出浴室,…… 快速地洗完澡。 裹上男士浴袍走出浴室, 慕容蓁坐在床边,表情空白,久久回不过神来。 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 再想到自己现在正在这副身体里, 公主整个人都不好了! 过了几分钟,公主发现殷衡也一直没说话。 忖度了一番,公主觉得自己是只千年女鬼了,脸皮厚点没关系。 于是, 她鼓起勇气主动开口,打破了安静:“咳, 殷衡, 你最近是不是阳火虚旺、气血太盛了?我开两副中药, 喝下去就好了。” 她说完,男人语气就有些不善了,沉声道:“不要给我喝乱七八糟的东西。” “……行吧。”这样的低气压下,公主也不敢多说什么。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两个人不说话,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刚才的画面开始不断地浮现在脑海里, 无孔不入…… 不行!她在想什么?! 公主抬起双手, 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颊, 视线四下瞄了瞄,试图找个让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遥控器上。 公主伸出手指, 按下遥控器, 液晶电视屏幕立即亮起来,电视上穿着红色西装的金发女郎不知道说着什么,看背景画面好像是在报道新闻。 公主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看不懂也听不懂。 慕容蓁换了一个台, 是一部电视剧,上面的男女主正在激烈地争吵,刚刚吵完,男主角就上前把女主角按在墙上激烈亲吻…… 公主面无表情,默默换了一个频道,是一部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的卡通动漫,虽然听不懂语言,但是可以看动作和表情,能猜个七七八八。 原本只是转移注意力的,没想到看了一会儿,公主就看得津津有味了。 至于殷衡?殷衡的意见不重要。 他现在连身体都归她管。 过了四十多分钟,卧室里的座机就响起了,公主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不敢贸然帮殷衡接。 “去接。”殷衡道。 慕容蓁只好走过去,拿起电话接听,“先生……”对方说了几句英语,语气轻快,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一样。 慕容蓁听不懂,但她模仿能力不错,照葫芦画瓢,按照殷衡的原话,简短地回复了两句,接着就挂掉了电话。 公主猜,这大概就是殷衡要等的消息,可殷衡接到消息后反应一直很冷静,她完全听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按照电话里的那个男人如释重负的语气,应该是一件好消息。 慕容蓁好奇地问:“殷衡,今天的事会怎么处理?会上新闻吗?” 沉默了一秒,男人的回答轻描淡写:“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交通事故,每天都有人意外死亡,不会每一件事都上新闻。” 公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了,这样的事她见过不少了。 所以说,不仅消息会被封锁下来,连当地的衙门,不对,现在应该叫当地政|府和媒体,都被殷衡插手进去了吗? 不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能做到一手遮天?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公主好奇地问。 “回国。” 下午两点,慕容蓁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倒是一直跟着殷衡身边的陆锦然和那些工作人员,没有看到一起来的慕容蓁,都惊讶了一下。 虽然今天的事,事发突然,但他们先生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不可能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更何况,他们后来检查完别墅和那两辆车现场,没有任何女人的踪迹,那么少女去哪里了? 难道是安娜带人离开了?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生突然让所有人都撤出了庄园,就因为如此,才给克洛菲亚的人找到机会。 几人只是疑惑了一下,却没有深究慕容蓁的去向。 …… 飞机降落在滑道上的时候,已经是北京时间的第二天晚上7点了。 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彻底冷下来,冬雪在黑夜里静静地下着,在路灯下纷扬飘零。 下飞机之前,陆锦然戴着雪白干净的手套,递上来一件厚实的黑色长大衣,不愧是殷衡的生活助理,方方面面都准备得仔细妥帖。 像陆锦然这样温文尔雅又耐心体贴的男人,应该也很受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喜欢吧? 正想着,殷衡幽幽沉沉的嗓音就响起了:“这只是他的工作而已。” 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公主愣了一下,不过,身边还有好几个殷衡的人,她只能面瘫着一张脸,不让人发现自己那一秒的异常。 公主紧张地在心里问:“殷衡,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该不会……她想什么殷衡都知道吧? 男人似乎顿了一下,淡漠地反问:“所以,你到现在才发现?” 公主:“……” 慕容蓁僵在原地,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她想什么殷衡都知道?那之前在酒店里,她脑海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殷衡也全部都知道? 公主脑子一懵,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殷衡啊? “先生,先生?”陆锦然见“殷衡”一直盯着大衣发呆,以为是这件大衣有什么问题。 慕容蓁这才回过神来,面(yi)无(lian)表(kong)情(bai)地接过大衣披在身上,大步踏出了机舱。 一路上她都很沉默,放空大脑,试图什么都不要想,准确地说,她在想办法切断殷衡和她脑海的联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开口:“没用的。” 公主:“……” 那你怎么不早说? 对于后座上“男人”的安静,陆锦然没觉得奇怪,先生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人。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他坐在副驾驶上,简短地汇报了明天的行程。 公主又分神听着,事情不多,除了下午三点有一个签约仪式,晚上在汉宫还有一个饭局。 不过,陆锦然刚刚说那个要签约的公司,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公主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 等回到西山别墅,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刚刚走进屋,地毯上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就朝她狂奔而来,抱着她的脚撒娇,公主低头一看,然后一惊,竟然是那只小白猫。 她蹲下|身把巴掌大的小猫抱起来:“小白?” 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小猫咪竖着两只耳朵,翡翠般碧绿剔透的眼睛看着自己,软软地“喵呜~”了一声。 叫声,竟然格外的讨好。 慕容蓁总觉得这只猫能分清楚自己和殷衡,它看着自己的眼神竟然充满了依赖。 之前小白可不是这样的,它很怕殷衡,常常躲着殷衡走,难道,它能感觉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一样? “小白,你是不是能认出我?” “喵。”小猫咪软软地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说什么。 不过,这只猫的确和普通的猫咪很不一样,眼睛很机灵,透着一种灵性的感觉。 公主摸了摸小猫,皮毛摸着油光水滑,看来这半个多月,安妮特把它照顾得很好。 抱着小猫咪走上三楼,放回房间让它自己玩,公主又回殷衡的卧室。 只是刚刚走进卧室,还没有坐在沙发上,殷衡低沉清冷的嗓音就响起了,淡漠又不容置疑的口吻,“去洗澡。” 公主:“……” 殷衡补充,“你刚刚从外面回来,还用我的手摸了猫,去洗干净。” 公主只好先去浴室洗澡,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公主做得得心应手。 她想清楚了,既然没办法避免殷衡看到她的想法,那就干脆坦然一点吧。 还好这一次,她很小心翼翼,没有乱摸殷衡的身体,殷衡也没有起什么特别的反应。 “殷衡,你的脸太干了。”穿着浴袍出来,公主摸着脸嘀咕,刚刚洗脸的时候都有微微的刺疼。 “所以?” 公主四下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什么保养皮肤的东西,“那我给你弄点东西敷脸吧。” 男人语气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善:“慕容蓁,你又想做什么?” 现在,公主一点都不怕他,笑盈盈道:“殷衡,你这张脸这么好看,一点都不会呵护,简直是暴殄天物,我给你保养一下。” 作为曾经的西燕公主,慕容蓁过得可是锦衣玉食,生活精致到头发丝,完全无法接受殷衡这样粗糙地对待自己英俊漂亮的脸蛋。 她走到一楼的厨房,捣鼓了半天,翻出了蜂蜜、黄瓜、绿豆粉和面粉。 材料有些简单,先将就着用吧,等改天再让人去买点中药回来。 准备好材料,公主翻翻找找,拿着一个榨汁机又问:“殷衡,这个榨汁机要怎么用啊?” 殷衡没有理她。 “那我自己来好了,”说到这里,公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殷衡啊殷衡,你就乖乖接受我的好意吧……” 公主把黄瓜捣碎成末,然后和面粉、蜂蜜、绿豆粉一起,用干净的水调成面糊,看差不多了,就敷在了脸上。 “殷衡,你怎么不说话?”脸上覆着东西,公主说话只能木着脸,慢慢地动嘴巴,“你该不会是被我气死了吧?” …… 另一边,陆锦然一边回七号楼,一边给罗铭打电话:“来西山别墅一趟。” 罗铭正准备入睡,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到陆锦然语气凝重,也不禁严肃起来:“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还这么晚了打电话?” “电话里说不清楚,总之你立即过来。”陆锦然蹙了一下眉,挂掉了电话。 “喂……”罗铭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声音,“什么啊?” 陆锦然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能让陆锦然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定是有严重的事。 难道是先生胃病又犯了?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换,提着医药箱,直接开车到西山别墅。 等车开到西山别墅的时候,陆锦然竟然靠着车,站在夜色中等他,路灯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影。 “这么晚了,到底什么事?”下了车,罗铭就裹紧大衣,开口问。 天很冷,呵出的气息在路灯下凝结成雾。 陆锦然脸色不太好,语气凝重:“罗铭,你冷静地听我说,我怀疑,现在的先生,不是真正的先生。” “什么?!”罗铭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为了验证我的猜测,你今天一定要配合我。” “陆锦然,说清楚点,你想做什么?” “待会儿进去之后,你就说是来定期检查身体的,明白吗?”陆锦然没解释太多。 他走向别墅门口,输入了指纹和虹膜。 这栋别墅的安保系数很高,所有的玻璃全部是防弹防爆玻璃,但相应的,弊端也会暴露出来,一旦里面的人有什么事,门被锁的话,外面的人是进不去的。 所以,当初陆锦然和罗铭,这两个深得殷衡信任的人,都能打开别墅的门,以防万一。 没想到,今天就发挥了作用。 公主正在厨房里准备补上一点面糊,听见外面鬼鬼祟祟的动静,愣了一下,不会吧?这才过多久,又有人要刺杀殷衡吗? 还能不能消停了? 公主很生气,大为光火,四下看了看,伸手抄起了一个平底锅。 第46章 哥哥 慕容蓁走出厨房, 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大门背后,举起手里的锅,准备把撬门进来的人先打晕再说。 不过, 她听动静,好像不是在撬门,而是在开门? 公主记得陆锦然能打开门,有时候还会给殷衡送资料和文件, 但是,没有殷衡的允许, 他是绝对不会擅自开门的。 她抬手按开门边的显示屏, 想通过监控看看门外的人是谁——嗯?没人? 罗铭把陆锦然拉到另一边, 压低声音:“你疯了?” 什么鬼?让他进去说定期来检查身体,难道先生会不记得什么日期吗? 大半夜的,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打扰先生休息,他觉得他们会凉。 陆锦然皱着眉,把这两天“殷衡”的异常简单地说了一遍,“你觉得一个正常人能拔出一根路灯杆吗?” 罗铭沉默了一秒:“也不是没可能, 医学史上有过这样的先例, 人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 肾上腺素飙升,甚至能掀起两吨重的车,不过……随后就双臂骨折了, 但人体本来就能创造很多奇迹。” “那为什么当时车里明明有枪, 以先生的枪法,竟然完全不用?” “也许……条件不成熟?”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会让一个人的眼神和气场完全变得像另一个人?” “人的性格本来就有很多面的,面对不同的人和不同的环境,表现也会不同!” “那天晚上,先生忽然下令将所有人都撤出庄园,他明明知道克洛菲亚的人一直伺机行动,却还是不顾危险,做了一个很反常的决定,给了克洛菲亚一个可乘之机,你不觉得很反常吗?” 罗铭迟疑了一下,好像有些道理:“说来说去,你都怀疑现在的先生是假的?那你说说,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冒充先生?整容成先生的样子?” 陆锦然顿了顿,肃然地盯着罗铭的眼睛:“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才需要你帮忙验证。” “不行,我不能陪你找死。”大好的青春年华,活着不香么?陆锦然这是作什么死,人间竟然不值得他留恋了吗? 罗铭提起医药箱就走。 陆锦然把他拉回来,眼神执着,“罗铭,这件事必须尽快弄清楚。” 见他这么认真,罗铭犹豫了一下,认命般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行吧,兄弟,我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罗铭抹了一把脸,走过去,一把推开门……对上一张惨绿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卧槽!”罗铭就吓得踉跄地倒退两步,从门口的台阶上滚下去。 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罗铭终于看清对方的样子。 高大挺拔的男人立在门后,穿着黑色睡袍,整张脸被涂成绿白色,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手里举着一个平底锅,一副要敲闷棍的样子。 公主原本想敲人的动作一顿,收回手里的平底锅。 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人,竟然是陆锦然和罗铭? 两厢对视,空气忽然安静。 四周安静了片刻,旁边的陆锦然才回过神来,看着穿着睡袍的男人,温声开口,试探又莫名的语调:“……先生?” 慕容蓁上下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大半夜的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她差点以为又有人来刺杀殷衡了。 可是,现在的情形稍微有点尴尬。 “进来。”慕容蓁嗓音低沉,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她当然知道这副面貌,陆锦然和罗铭估计会很奇怪,但是,公主很清楚,越是这种情况,越要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先发制人。 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把脸洗干净,公主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视线从陆锦然和罗铭脸上掠过:“说吧,这么晚了你们在做什么?” 罗铭古怪地看着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脸还是那张俊美的脸,矜贵、英俊、冷漠,但如同陆锦然所说,和以前的先生有很微妙的区别。 怎么说呢?以前的先生就像是高山,浑然天成的沉稳威严,教人望而畏惧,但莫名的,眼前的男人就好像在……假装他很深沉? 这时,陆锦然盯着公主的眼睛,目光锐利,温润的嗓音有些沉:“我想,你应该不是真正的先生吧。” 公主:“……”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慕容蓁怔了一下,听陆锦然笃定的口吻,似乎已经完全肯定她不是殷衡了,甚至连试探都直接省掉了。 她的演技有这么不堪一击吗? 而且,陆锦然对殷衡一向十分恭敬,绝对不敢用这种态度对殷衡说话的,除非,他十分确定她不是殷衡! 不过这一瞬间的怔愣被她很快地掩饰过去,公主看向陆锦然,沉冷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学着殷衡的口吻:“陆锦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虽然面上镇定,但她心里慌的一笔,快速地在脑海里发问了,“殷衡,怎么办?陆锦然好像已经怀疑了。” 男人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纠正她:“不是怀疑,是肯定。” 听殷衡的口吻,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陆锦然一直关注着“殷衡”的神情,微眯起狭长的眼,一字一句道:“准确地说,这副身体还是先生的身体,但是掌控这副身体的人已经不再是先生了。” 话音一落,公主浑身一震,他连这都能猜到? “你究竟是谁?”陆锦然说得很缓慢,一向温文尔雅的男人竟然透出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公主:“……” “我一直在想,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不仅语气、眼神、气质变了,连性格都变了。”陆锦然又不疾不徐得开口,抽丝剥茧地分析。 公主有些不安,她会被当做夺舍的妖怪烧死吗? 正在公主思考着怎么应付的时候,她就听到陆锦然道:“答案只有一个,人格分裂。” 公主:“???” 人格分裂?那又是什么东西?公主满脑袋问号。 因为没听过这种词,公主一时间愣住了,都不知道怎么反驳陆锦然。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先生分裂出来的影子人格,虽然你极力地掩饰这件事,甚至刻意模仿主人格,但是一些反常的行为还是出卖了你。” 陆锦然说完,客厅陷入了安静。 罗铭也一脸懵逼地看着陆锦然。 当初陆锦然问先生的病情的时候,他随口说了一句,“唔?你问什么病啊?算是殷家男人的遗传吧,严谨,刻板,甚至有些冷酷、固执,没有人情味,过分要求卫生习惯,一切务求井井有条,听说先生的父亲也患有严重的强迫症,最后严重到精神分裂。” 当时,他不过是随口敷衍一句。 罗铭又忍不住看向一脸懵逼的“殷衡”,如果这个人是先生,先生不可能是这个震惊的表情和反应,该不会他误打误撞,一语成谶了吧? 那么,先生真的人格分裂了吗? 如果是这样,问题就麻烦了! 潜意识里,罗铭觉得,陆锦然的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人格分裂的诱因往往是童年时期的心理阴影和创伤。 先生小时候就常做一些奇怪的事,经常对着空气说话,仿佛真的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时候,殷爷爷和他太爷爷是朋友,为了治好先生的“病”,太爷爷还重新出山。 他现在开始怀疑,或许先生所谓的看到的那些灵体,其实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简直细思恐极! 慕容蓁此时也在脑海里和殷衡说着话:“所以人格分裂的意思是,陆锦然他们以为我是你分裂出来的意识?” 男人淡淡地回答:“不错。” “那怎么办?” “将错就错。” 公主明白殷衡的意思了,让陆锦然他们误会,这样,他们反而会帮着她掩饰,她也不用整天假装殷衡那张面瘫着脸对人了。 正想着,发现陆锦然和罗钰都紧紧盯着她,目光灼灼,似乎在等她回答。 罗铭吞吞口水,率先问:“所以,你真的是先生的另一个人格?” “……”公主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但是,她不说话,两人都当做默认了,沉默片刻,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 面面相觑,良久,罗铭又开口了,尽量保持声音平和:“所以……能告诉我们,你的年龄和性别吗?” 影子人格往往有独立的记忆、年龄、性别和性格,也就是说现在的先生,可能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有可能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姐,还有可能是个猥琐变态的老头。 想到这里,罗铭打了一个哆嗦,脸色扭曲了一下,觉得那画面有点不敢想。 听到这里,公主微微眯眼,他什么意思?还要问年龄和性别?难道说,“人格”这种东西,还分各自的年龄和性别吗? 神奇的病! “你不用怕,我们不会想办法抹杀你。”罗铭温柔的声音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公主看了看两人,眼睛转了转,“我叫小衡,是个女孩子,今年七岁了。” “……”这是陷入了诡异沉默的陆锦然。 “……”这是眼神放空犹如被雷劈的罗铭。 “慕容蓁,别捣乱。”殷衡嗓音低沉。 公主不管殷衡。 她这样说,也不是纯粹玩心太重。 如果说十七岁,依照陆锦然敏锐的观察力,等她从殷衡身上出来的时候,他肯定会察觉“阿蓁”和这段时间“殷衡”的相似,说不定会联想到什么。 另外,公主对现代的很多东西都还在一知半解的阶段,说是小孩子,即使有不懂的地方,在他们看来,也很合理。 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多数人对小孩子并不设防。 这样说,会降低陆锦然和罗铭的戒备心。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 第二天一早,陆锦然还是照常来接她去公司,车上还准备了一大堆小孩子喜欢的零食。 他拉开车门,等慕容蓁坐上车,他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就像邻家大哥哥一样,不,大灰狼一样,商量道:“小衡,等玩够了,就赶紧放你哥哥出来,知道吗?” 慕容蓁上下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点头:“看我高兴吧。” “……”陆锦然保持微笑,好脾气道,“零食都给你买好了,所以,今天好好待在办公室,不要乱跑,知道吗?” 慕容蓁随口道:“看我心情吧。” 陆锦然:“……”要微笑不下去了呢:) 深吸一口气,陆锦然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温声开口道:“还有,下午签约仪式的时候,只要少说话就可以了,我会在旁边帮你,你就假装先生的样子,之前就做得很好,就像之前一样,记住了吗?” “知道了,陆锦然叔叔。”公主拆开一包坚果。 “吱——!”刹车声响起,陆锦然差点把车开到绿化带上去,叫先生哥哥,却叫他叔叔,这熊孩子一定是故意的吧? 但愿先生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 他怀疑这个人格根本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个顽皮恶劣的小恶魔,但是,他没有证据! 昨晚,陆锦然回去又查了许多资料,影子人格往往会做主人格想做而无法做的事。 先生的性格克制、冷静、严苛,或许是从小就接受最严格的教导,所以,现在才会演化出一个完全相反的性格:自由、顽劣、随性。 陆锦然并没有多怀疑,相比较被另一个灵魂占据身体,还是人格分裂这种事靠谱一点。 “小衡,叫我陆锦然就好,知道吗?”他强调一遍。 “好吧,陆锦然。” 不知道为什么,陆锦然忽然松了一口气,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 公主逗完陆锦然也不为难他了,开始在脑海里和殷衡说话:“殷衡,你的助理真好玩。” “哦,殷衡?”殷衡开口了,嗓音沉静而淡漠:“刚刚不是还叫哥哥吗?” 公主:“……那个是逗他玩的,你不觉得陆锦然表情温文尔雅,内心崩溃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不知为何,男人有片刻的沉默,再出声时,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虞,“慕容蓁,从现在开始,离陆锦然远一点,不许和他有肢体接触,也不许和他太亲密。” “为什么?难道这个陆锦然有问题?”公主神色忽然凝重起来,难不成陆锦然是卧底? 殷衡语调沉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冷淡道:“我有洁癖。” “哦……好吧。”公主无语了一下,随口答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了,殷衡,你有什么喜欢吃的零食吗?我现在可以帮你吃点。”公主又撕开一包果脯。 “没有。” “没有?”公主疑惑道,“那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男人静默了须臾,然后开口,声音遥远而冰凉,“也没有。” “殷衡,你都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这样多没意思啊,人要在活着的时候珍惜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说着,公主又笑盈盈道,“不过没关系,趁我这段时间在你身上,一定要带你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第47章 殷衡的办公室在总部…… 殷衡的办公室在总部大楼的四十七层, 慕容蓁以前整天围着殷衡飘,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大概是因为她附身,殷衡原来在美国的行程不得不取消, 但该处理的事还是得处理。 一个上午,公主也没闲着,一直在帮殷衡看美国那边发来的资料。 这些文件都经过了加密,殷衡让她输入一长串密码, 随后又用他电脑里面的程序进行破译,才打开了资料。 不出意外, 上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和图片, 虽然看不懂文字, 不过图片公主还是能看明白的,都是一些飞机和船只的模型,比起普通的飞机船只,看起来更先进更威武,因为上面竟然还有武器。 那绝对是打战才会用的飞机和船舰! 看外观,就有一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感觉。 大概是觉得就算让她看,她也看不懂, 殷衡完全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只是, 其中几个常见的术语, 殷衡之前教过她,是各种参数之类…… “殷衡,我好累!”盯着电脑屏幕时间久了, 公主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你都看了这么久了,我也要看我喜欢的。” 公主本来以为男人会毫不留情地拒绝,没想到, 男人竟忽然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 公主喜欢什么? 这下把她问住了。 公主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什么东西都喜欢一点,但喜欢得都不长久,一时兴起会画画,练字,刻章,核雕,射箭……反正佛珠的主人做什么的,她就学什么,打发时间。 可是,和殷衡学英语,公主觉得那太难了。 她在殷衡这里,只学到了看电视。 “这个嘛,我找找看。” 公主打开视频播放器,在首页上随便找了一个没看过的电视剧点开。 本来以为殷衡会不耐烦,过不了多久就催促她继续工作,没想到他竟然一言不发,安静地陪她看了一个大半个上午。 反倒是公主,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了,按照这个时间,美国那边正好是夜晚,刚回国,这副身体的生物钟还没有调整过来。 她坐在办公桌前,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困了?”殷衡低醇清冷的嗓音响起,莫名的,竟然听起来很轻柔。 公主迷迷糊糊地答:“有一点。” “去休息室睡一觉。” 公主撑起眼皮,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殷衡,我睡一会儿就起来,不会耽搁下午的签约仪式的,对了,到时间记得叫我。”说完,公主就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 这一睡就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也许是附身在别人身上的缘故,会消耗很多的灵力和能量,公主经常感到饥饿和困倦,之前在小白身上的时候,也是这样,附身越久,越容易想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迷蒙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汽车后座上,公主惊了一下。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高楼和路灯在不断倒退,城市闪烁的霓虹灯灯光透过玻璃窗透进来,明明灭灭。 公主愣了愣,却没有立即吭声,下意识动了动手和脚,没有被捆起来,不是被绑架? “先生?”陆锦然坐在驾驶室,听见后座细微的响动,立即恭谨地开口。 随后发现不对劲,抬起眼看向中央后视镜,刚刚还仰着脖子闭目养神的男人此刻已经睁开了双眸,正在一脸茫然。 这个表情是…… 他顿了顿,试探道:“小衡?” 公主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放松了警惕:“陆锦然,我怎么在车上,还有签约仪式呢?是不是已经错过时间了?” 糟糕,她好像把殷衡的正事睡过去了? 陆锦然这下确定了,现在这个不是先生,是小衡:“下午先生已经签完字了。” 签完字了? 什么时候,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公主在脑海里问:“殷衡,怎么回事?我下午梦游了?” “你睡觉的时候,我可以支配身体。”殷衡道。 还可以这样?那岂不是说,她和殷衡,会交替着使用身体? 话说回来,殷衡可真是自律啊,就算身体困倦,也要继续工作,这样下去,她怀疑殷衡的身体不行了。 “放心,我身体很好。”男人熟悉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切齿的味道。 “……”果然,男人都听不得这两个字啊。 过了二十分钟,通体漆黑的车就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大饭店门口停下来。 按照陆锦然昨天汇报的行程,今晚殷衡会参加一个饭局,对方好像是一家互联网公司,殷衡投资了他们研发智能系统,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终于想起来这家公司的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了。 她之前在莫君尧那里听说过一次! 另一边,灯光迷离,煌煌如画,莫君尧坐在古典奢华的包间里,显得年轻青涩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得出来,公司很重视这次的投资项目,包间里除了他之外,全是最有分量的高层,颇有几分严阵以待的架势。 按理说,像他这样还在试用期的新人,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层次的饭局的,但上面却特意点名让他参加。 他只好坐在部门经理旁边,偌大的包间里声音并不嘈杂,透着一种严阵以待的感觉,莫君尧微微皱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时高层们纷纷起身,面带笑容地走向门口的方向,迎接外面的人,莫君尧也跟着站起来。 “殷先生,请。” 两扇雕花大门缓缓打开,在外面迎接的几个高层走在两旁,簇拥着中间西装笔挺的男人进来,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站在人群中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看着那张英俊冰冷的面孔,莫君尧愣在原地,是他?买走小白的男人。 在他怔愣的时候,何总已经带着人迎上去,热切地打招呼:“殷先生,你好,幸会幸会。” 公主在众星拱月中走进来,以前也参加过不少次宫宴,对于这些东西早就驾轻就熟了,虽然现在的晚宴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过本质没有区别。 不用殷衡提醒,她就学着殷衡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笑,礼貌却疏离地开口:“你好。” 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不过,公主没有和他们握手,这些人仿佛也知道殷衡的洁癖,也没有主动请求握手。 很快,看到人群后面的莫君尧的时候,公主的目光顿了一下,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惊喜。 之前莫君尧的手机无法接通,她还以为莫君尧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看见他还好好的,公主终于可以放心了。 可惜,莫君尧看向她的眼神却很不善啊。 公主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她是殷衡的模样。 莫君尧看着男人,想起了小白,拳头微微攥紧。 众人纷纷上前打完了招呼,只有一直关注着殷衡和莫君尧的何总,发现两人之间有些古怪。 他想着之前殷先生的助理特意见莫君尧,所以,今天才把吩咐人把莫君尧加在用餐名单上面,果然,这两人之间是认识的关系。 何总扬起笑,客客气气地抬手,朝着圆桌的上位一比:“殷先生,快请坐。” 等人纷纷落了座,莫君尧才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魂不守舍地发呆。 也不知道小白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捉进实验室切片?有没有逃出去?不过,这些他都没资格过问了,在他把小白卖出去的时候,就没资格再说担心小白的话。 莫君尧心里堵得厉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这个时候,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主位的慕容蓁身上,没人关注莫君尧,除了慕容蓁。 虽然和莫君尧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公主却知道,莫君尧是个阳光温柔的大男孩,很少有这样沉郁的时候,难道是因为对她太愧疚了? 正想着,殷衡淡漠的声音就从脑海里响起了,沉静冷冽:“慕容蓁,不要用我的眼睛盯着他。” 公主小声答:“可是他坐在我正对面啊。” “那也不能看。” 公主:“……”看来殷衡是真的不喜欢莫君尧呢。 这时,旁边的何总脸上带着笑容,斟了一杯酒,递到慕容蓁面前,“殷先生,承蒙殷先生看得起,咱们盛亚才有幸能和殷氏这样大的集团合作,你放心,盛亚的研发部,一定不会让殷先生您失望,我代表盛亚先敬您一杯。 他说完,盛亚公司的其他人也跟着笑着附和,端着酒杯要敬酒。 公主盯着面前的那杯酒,眸光亮晶晶的,话说殷衡的酒量怎么样啊?她还没有见过殷衡喝酒呢。 要不要帮殷衡尝尝? 公主绝不承认是她自己想趁机喝酒。 旁边的陆锦然勾唇,笑意温和儒雅,将那杯酒轻轻地推了推:“抱歉,何总,殷先生最近才动了手术,戒酒。” 公主眼睁睁地看着那杯酒被推远,但是想到殷衡的胃不好,悻悻地放弃。 何总愣了一下,气氛稍微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歉意道:“抱歉殷先生,是我考虑不周,请殷先生多包涵,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早就知道眼前这位脾气不好,冷酷不说,作风还向来强势,何总也不觉得对方不给他面子,毕竟,这位能参加这个饭局,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了。 更何况,盛亚为了这个项目投入了太多,资金已经周转不过来,现在很缺投资。 虽然公主对于这样的应酬没兴趣,但现在附身在殷衡身上,公主还是尽职尽责地假装殷衡的样子,应付眼前这些人。 当然,她的主要注意力,一直在莫君尧身上,发现他一直在闷头吃菜。 坐了一个小时,慕容蓁的脸色忽然变得微妙,给陆锦然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离开了包间。 走廊灯光明亮,装修古色古香,看起来古典又雅致,她在走廊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男士洗手间。 殷衡沉静的声音响起了,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不许去男士洗手间。” 公主:“可是,去女士洗手间会被打出来的啊!” 慕容蓁也不想进男士洗手间,但她现在不是在殷衡的身体里面吗?就算这张脸再俊美清冷,再正经冷厉,进了女士洗手间都会被当作偷窥变态狂挨打吧? “……告诉陆锦然,让他开车送你回去,总之,不准去外面的洗手间。” “为什么不能去?” “太脏。”殷衡言简意赅。 慕容蓁顿时无言以对,这都什么时候了,殷衡还惦记着他的洁癖? “可是,殷衡,我真的好难受!QAQ” “忍一忍。” “我忍不住啊。”她直接无视掉殷衡的话,走进男士洗手间里,准备拉开拉链。 旁边正好站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也正准备拉开拉链,诧异地转过头来看她。 在男士洗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中间必须隔一个空位,但这些东西公主一只古代女鬼怎么可能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公主被男人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殷衡这副身体很高,起码比眼前的男人高十多厘米,见男人一脸怀疑的样子,公主居高临下地扫了男人一眼,嗓音冰冷:“看什么看?不准看!” 这个猥琐的男人盯着她干什么?他该不会有偷窥癖吧? 公主现在身形高大挺拔,一脸不虞的样子,很能震慑人。 西装男人敢怒不敢言,看了她高大挺拔的体格一眼,没敢硬碰硬,后退一步,神色古怪又莫名地出了洗手间,这下,洗手间里彻底没别人了。 “慕容蓁,你还是个女人吗?”殷衡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语气异常地低沉冷凝。 “不是啊!我明明是一只女鬼!” 公主的修炼了一千多年的脸皮,堪比城墙还厚。 沉默了片刻,殷衡忽然道:“明天让罗钰过来。” “罗钰?就是那位告白总是失败而且玄术也很菜的先生?” “……是他。” 公主忽然有些警惕,还有一丝不舍,委屈地问:“叫他来干什么?殷衡,你想把我从你的身体里赶出去吗?” “你觉得呢?”殷衡嗓音冷漠。 完了,这语气,显然是要把她赶出身体! 第48章 飘出来 等公主焉哒哒地出了洗手间, 一眼就看见走廊上迎面走来的男人,莫君尧。 只是莫君尧走路的姿势,稍微有点摇摇晃晃, 一张清秀的脸绯红,双眼迷离有些失去焦距。 看到她,莫君尧明显愣了一下,不过脚步停顿了不到三秒, 就脸色大变,绕过她走进洗手间, 很快里面就响起莫君尧大吐特吐的声音。 公主:“……” 如果她没记错, 全程莫君尧总共就喝了三杯酒吧?竟然就醉成这样了? 在门口犹豫了片刻, 想着殷衡的洁癖,慕容蓁这一次没再走进去。 不一会儿,莫君尧就收拾好自己,扶着门走出来,看到站在外面等他的“殷衡”,脸色微变了一下。 “殷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莫君尧语气不善, 盯着“殷衡”, 眼里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这个姓殷的男人等着他, 想做什么? 见他这么抵触,公主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沉吟了片刻后,公主才诚挚地看着他的眼睛, “莫君尧, 谢谢你照顾我……的小白,你不用担心,小白不会被送去切片的。” 莫君尧皱了皱眉, 诧异地看向一脸诚恳的男人,仿佛眼前的男人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还是之前那个威严冷肃的殷先生么?是他醉得脑子不清楚了吗? 走廊上灯光很亮,静静地投落在男人挺拔的身躯上,那张英俊迫人的脸上褪去了冷漠,神色竟然出乎意料的温和。 虽然不知道殷衡为什么要给他说这些,不过,以殷衡的身份也没必要特意给他解释什么,更没必要骗他,所以说,小白应该还好好的?没有被送去切片? 不得不说,这一刻,他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长久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移开了。 “小白现在怎么样?”莫君尧扶着墙,低声问。 公主很感动,莫君尧还是这么关心她:“我,咳,它很好!以后也会很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 饭局结束后,何总领着一群人将慕容蓁一行人送上车。 回去的路上,公主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斑斓夜景发呆,整座城市的灯光都好像在身后逆流。 莫君尧站在人群中,身影逐渐变小,消失在人海。 这个世界很大,人来人往,有些人见过一面又不再见了,有些人陪着走一段路又告别了,有时候觉得相逢尚有来日的人,或许再也没有重逢了。 …… 回了家,在殷衡要求下,慕容蓁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澡,尤其是手,差点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搓掉,干净程度终于得到殷衡的认可,他才放她回卧室睡觉。 时间才晚上十点半,刚刚经受一番身心折磨的公主忽然没有了睡意,在宽大的黑色大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仍然睡不着。 她拿起殷衡的手机,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打发时间。 “殷衡,你手机上有什么玩的吗?”公主用指纹解开屏幕锁,修长的手指划来划去,刚刚问完,又自问自答,“算了,你不用说了,肯定没有!” 她翻了半天,想起莫君尧打游戏的时候好像挺有意思的,最后下载了一个当前最热门的手机游戏,按照游戏的新手提示,选了职业牧师。 大致看了看游戏规则,公主似懂非懂地就选了一个赏金模式。 戳开游戏,开局才两分钟,公主就被队友打字给骂了:“奶妈跑去打什么野?!” 公主接着玩自己的,完全不知道奶妈是谁。 过了一会儿,队友又发全队消息了:“奶妈,不要跑!给我奶一口啊!” “这个奶妈真是个坑,一开始团战溜得比兔子都快。” “待会儿举报!” 打了七八分钟,公主对自己的战绩很满意,她不仅很少死,还打了不少怪兽,然后她好奇地问殷衡:“殷衡,他们说这个坑货是谁啊?” 静默一秒后,殷衡才开口,淡淡道:“刚死的那个。” “哦,这样啊。”公主满意地点头,反正坑货不是她就好。 “打完这个就去睡觉。”游戏要结束了,殷衡出声提醒慕容蓁。 “不要!殷衡,我都还没有玩明白!” 玩着玩着,公主终于从队友的交流中推测出来,他们说的奶妈是自己。 不出意外,这一把游戏输了,公主被骂得狗血淋头,一脸莫名其妙的公主又是茫然,又是生气。 尤其是ID叫“一群弟弟”的人,骂完不解气,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副要邀请她加好友接着骂的架势。 公主没有搭理他。 她又毫不犹豫地开始了第二局游戏,这一次,有认真地看人物介绍。 可惜,等到第二局游戏结束的时候,公主一顿菜鸟操作,成功引起队友的愤怒,又被队友骂了,这一次骂人的人追着问她要联系方式,要和她约架。 公主:“……”现在的人脾气都太暴躁了。 她有些生气,把“一群弟弟”留下的联系方式发过去。 两局游戏下来,公主也明白了自己的技术的确不太好,很有自知之明的公主觉得,她需要找两个帮手。 这个晚上,陆锦然和罗铭相继被电话叫起来,陪公主殿下打游戏。 公主觉得,自己对现代的游戏不太了解,但陆锦然和罗铭是现代人,而且都是精英人物,头脑聪明,打游戏肯定厉害。 于是,被委以重任的陆锦然和罗铭纷纷捧起手机,下载游戏,严阵以待地看起了游戏介绍。 可惜,公主高估这俩的水平,他们的技术竟然比她还菜。 “陆锦然,有人来了,快救我!” “罗铭,你在哪里?快过来,快救我!” 游戏变成了射手和猎人两只菜鸟,拼命保护牧师这只菜鸟,魔族和武士在一边看戏。 魔族:“射手和猎人是在带妹子?” 武士:“看样子是。” 看着三只菜鸟满地图被追着打,魔族和武士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才玩了两把,慕容蓁就被殷衡叫去睡觉了,一把都没赢的公主默默删掉了游戏。 另一边,陆锦然和罗铭双双松了一口气,有一种被上司家的熊孩子折磨得身心俱疲的感觉,接着陆锦然给罗铭打了一通电话。 “你说的那个心理学专家,什么时候能结束国外的行程?” 罗铭想了想:“后天交流会就结束了,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人格分裂这种病,不好治,药物的作用不大,只能借助心理治疗,效果也因人而异。” 说到这里,罗铭顿了一下:“而且,你不觉得现在的‘先生’挺可爱的吗?” 他倒是觉得先生的这个人格非常萌萌哒,又好说话,又可爱又顽皮,要是让这个影子人格消失,说实话,他有点于心不忍。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陆锦然端起水杯,倒了一杯水,“克洛菲亚还在虎视眈眈,任由这个影子人格玩下去,我担心他们迟早会发现异常,以此作为突破口。” 罗铭倒不觉得,“放心吧,陆锦然,即使对方发现了什么,也动不了先生的。” …… 慕容蓁丢开手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这一觉睡得并不安宁,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到自己大婚当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大红的盖头下,她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就像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 她任由人牵着聆听祝词,拜完天地。 慕容蓁坐在婚房的大床上,自己揭开盖头,侍女们大气也不敢出,吓得跪了一地。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走进来了,那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红色绣金纹的华服曳地,宽袖博带,玉冠束发。 他慢慢走近,取下她的头顶的凤冠,然后坐在床上,递给她一杯合卺酒,“让公主殿下久等,是臣的错。” 慕容蓁握紧藏在袖子里的金簪,冷冷地偏开头,“我不想喝。” 该死的殷百里,毒死她父皇,害死她皇兄,她要报仇!但他了解她,她要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傲慢娇纵,甚至看起来毫无心机。 他也不生气,看她一眼,平静地抬手屏退左右。 等侍女都出去了,他喝尽自己杯中的酒,然后又端起另一杯,仰头喝下去。 慕容蓁握着尖锐的金簪,紧张不已,他武功很高,必须一击毙命。 他喝完酒,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在她错愕的目光中,骤然俯身压下来,攫住她柔软红润的唇瓣,不由分说将嘴里的酒液直接渡进她口中,强硬得不容拒绝。 手臂紧紧箍着她的纤腰,迫她紧贴着他宽阔坚硬的胸口,薄唇覆在她娇嫩的唇瓣上,舔舐,吮咬,肆意侵占…… 慕容蓁气恨:“混蛋,你去死!” 慕容蓁眸中迸发出恨意,抬手狠狠地将金簪刺向他的心脏,在金簪即将刺中要害的时候,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英俊逼人的五官,眉宇间倨傲,眼眸冰冷凛冽。 殷衡! 怎么变成了殷衡?! 公主一愣,手里的簪子哐当落地,整个人瞬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一阵天旋地转,她突然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为整个宽大风格冷硬的卧室镀上一层浅金色,很安静,也很安宁,一切都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 公主惊魂未定,微微喘|息着,脑子一片混乱。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梦到殷衡和她拜堂成亲不说,还梦到殷衡吻她?难道……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殷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想法?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余光骤然瞥见什么,公主往下一看,黑色的蚕丝被下竟然鼓起来一团,刚刚还惊魂未定的公主瞪大双眸,仿佛看到什么怪物一样。 “啊——!”她闭上眼睛,伸手往鼓起的地方打下去,这一打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用力也比较重。 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慕容蓁躬起身体,眼泪狂飙,额头上渗出冷汗,感觉自己快要痛晕过去了,呜呜呜救命! 下一秒,她迅速地飘出了殷衡的身体,赶紧离他远远的。 然而,刚刚飘出去两秒…… “慕、容、蓁。”殷衡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冷沉森寒得近乎咬牙切齿。 公主:“……” 慕容蓁逃跑的动作一滞,听到身后殷衡低沉冷凝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第49章 房间里寂静得诡异,……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尤其是昨晚下过雪,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静谧又苍茫。 房间里寂静得诡异, 又过了两秒,公主才僵着脖子,一寸寸回头看过去。 床上的男人正躬起高大挺拔的身躯,紧皱着浓眉,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尤其是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 似乎克制隐忍着某种痛苦。 完了, 她第一次见殷衡表情这么痛苦。 闯了大祸的公主赶紧飘了过去, 趴在床边,有些着急地看他:“殷衡,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还好吗? 殷衡深邃冰冷的黑眸眯起来,扫了一眼一脸担忧的慕容蓁,眉心拧了一下,没有说话,该死的女鬼, 下手毫不留情, 尤其是她力气还很大…… 他半天没说话。 公主小心翼翼地看着殷衡, 那种剧痛,她亲身体验了一番,那绝对是让正常人暴走的冲动, 于是她支支吾吾地问:“殷衡, 那个……”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三个字,“断了吗?” 她害怕,万一把殷衡打成太监了怎么办? 她这话刚说完, 殷衡脸色黑了一下,抬起眼眸,淡漠地瞥了一眼姝丽瑰艳的少女,“闭嘴!” “哦。”公主乖乖点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还能说得出话,那应该还好吧? 不过,她还是蛮佩服殷衡的忍耐力的,他居然没有失态,没有跳起来,也没有在床上打滚,真是……毅力惊人。 公主瞄他,小声地提议:“要不然,你自己看看医生吧,万一不好了呢?” 她是真的担心,毕竟,公主对于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殷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斜睨着慕容蓁,声线低醇磁性,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不用,我很好。” 这森然冰冷的语气,他确定很好? 这显然很不好! 公主看着一脸隐忍的男人,无比心虚地垂下脑袋,不敢再和男人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殷衡似乎终于平复下来,从床上起来,公主像个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悄悄观察男人神情和动作,看起来倒是没有异样。 但殷衡向来倨傲,这个高贵冷艳的男人,会承认他蛋疼吗?绝对不会啊,说不定是在硬抗着呢。 她的眼睛隔一会儿就往殷衡身|下偷瞄一眼,隔一会儿,就往殷衡身|下偷瞄一眼。 “殷衡,你还痛不痛?” “殷衡,要不然上医院吧?” “殷衡,不要讳疾忌医啊。” “殷衡,早治疗早……”慕容蓁话还没有说完,殷衡就侧过头扫她一眼,眼眸清冷,目光沉静而凛冽。 公主立即闭上嘴巴。 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实在是那个梦太惊悚了,她刚刚梦到殷衡亲她,一醒来又看到殷衡那个反应…… 等等! 公主脸色微变,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殷衡能看到她的想法,那他能不能看到她做的梦呢? 意识到这个,公主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吃早餐的时候,慕容蓁坐在殷衡旁边,时不时地偷看他,见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面容也一如既往的平静,她支支吾吾地问:“殷衡,那个,你昨晚……昨晚有看到我的梦吗?” 殷衡用餐的动作一顿,淡淡道:“什么梦?” 慕容蓁仔细打量着男人的神情,完全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应该是不知道吧? 慕容蓁立即松了一口气,仍有几分心有余悸,摆摆手,“没什么,我梦到被狗咬了一口,吓死我了。” 殷衡抬起眸,漆黑幽深的眼眸看着慕容蓁,“你确定是狗?” “喵~”小白跑到慕容蓁面前,喵呜喵呜地撒娇。 慕容蓁低头,用灵力抱起小白,完全没注意到殷衡话里的危险气息,含含糊糊道,“对啊,反正不是什么好梦就是了。” 要让殷衡知道,她做梦都在觊觎他的□□,还不得直接把她扔到沙漠? 她这会儿心虚得厉害,根本不敢看殷衡的眼睛,尤其是殷衡洞察力惊人,为了避免他刨根究底,公主抱着小白赶紧遁了,“小白,我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早餐啊!” 她带着小白迅速溜走。 作为一只正常的猫,小白倒是挺喜欢吃猫粮的。 吃完早餐,她发现,殷衡竟然没有上楼换衣服离开,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发邮件。 西装笔挺的殷衡一丝不苟,看起来威严而冷硬,凛然不敢侵犯,但穿着家居服的殷衡,看起来却优雅随意许多。 他现在渐渐不再戴金丝眼镜了,整张利落俊美的脸露出来,英俊,干净又凌厉。 “殷衡,你今天不去公司吗?”公主喂完小白,发现殷衡竟然没有走,不禁好奇。 “预约了罗钰。”男人看着电脑屏幕,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公主这才想起来,昨晚饭局结束回来的路上,她还帮殷衡打电话,把罗钰叫过来,不过,现在来看,似乎已经不需要了。 可是,她都已经从殷衡身上飘出来了,殷衡还叫罗钰过来干什么? 指针刚刚指向九点,罗钰就准时到了。 “先……”一进门就看见慕容蓁,罗钰怔愣了一秒,差点以为自己进错门了,再看看熟悉的客厅和陈设,是先生家没错,可是,为什么先生家里会有女人? 还是一个大美人。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黛眉弯弯如月如画,面若桃花瑰姿艳逸,秋眸剪水,清澈盈盈生波,肌肤雪白如脂如玉。 五官生得恰到好处,点到即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 她生得极具古典气质,眉宇间清艳高贵,一双眼眸却清澈含水,像是会说话,眼波潋滟生光,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贵族仕女。 罗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正在他愣神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到一道威严锐利的视线投射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身上。 那目光让人如芒在背,罗钰背脊微微一寒,回过神来。 他收回视线,看向沙发上冷峻沉肃的男人,正正神色,恭谨地打了一声招呼:“先生。” “罗钰,”殷衡面无表情,嗓音沉静如水,莫名地让罗钰感受到警告意味,“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的东西。” 罗钰嘴角一抽,脸色僵硬了一下,“是,先生。”他还没忘这个男人上一次想挖走他眼睛做标本的事呢。 慕容蓁凑到殷衡身边,不满地竖起眉毛:“什么叫你的东西?我才不是东西!” 少女声音压低,娇啭清脆,语气非常生气不满。 罗钰挑了一下眉,这语气听起来娇蛮肆意,这个少女竟然一点都不怕殷衡? 公主刚说完,就突然顿住了,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自己啊? 不过,殷衡和罗钰都没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他们直接无视她的话,把她当做不存在。 罗钰慢慢走上前:“先生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算算时间,罗钰和殷衡也认识二十多年了,所以,即使他有时候不太靠谱,关键时候经常掉链子,但论起殷衡最信任的人,不是陆锦然,而是罗钰。 两家也算世交,因为五十年前,那个动荡的年代,他太爷爷受惠于殷爷爷才保住了性命,为了报答这一份恩情,罗家为殷家做了不少的事,与此同时,殷家也为罗家提供了不少的保护。 不过,罗家能为殷家做的事,大概也只有“玄术”方面了。 该不会,这一次又是为了那只女鬼吧? 殷衡看着一脸茫然的罗钰,道,“所以,到目前为止,你都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异常? 罗钰仔细在客厅中又看了一圈,从沙发到电视,从吊灯到地毯,从窗帘到天花板,都没有什么…… 等等! 他忽然将目光看向慕容蓁,这个女人,刚才走路没有一点声音,胸口也没有起伏,就像没有呼吸…… 罗钰抽了一口凉气,踉跄地后退几步:“你是……鬼?” 第一次见到和人相差无几的灵体,对于罗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虽然,他会一些玄术,罗家祖上也做这一行的,但大多数灵体与其说是鬼魂,不如说是一种脑电波,在人死后会很快消失,这种特别的能量磁场,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 眼前这个少女,肌肤雪白凝实,头发乌黑如墨,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可以说话,表情生动,可就算看起来再真实,本质也是只阿飘! “对啊。”公主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这个自称天师的男人,竟然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不靠谱了? 女鬼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传说中吓人。 罗钰顿了顿,这才走上前,半是惊奇半是认真地打量慕容蓁,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你就是佛珠的缚灵,之前附身在猫身上的那只?”上一次见面,她还在那只猫身体里出不来,所以,严格说,这才是他第一次看见慕容蓁本来的样子。 公主抱着小白,再次点头。 “啧啧,原来你长这个模样。”罗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么年轻就死了,其中恐怕有故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佛珠手串最初是西燕宜蓁公主的遗物,而宜蓁公主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美人,死的时候也才十七岁。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难不成,就是她? 毕竟,她这副容貌,的确称得上祸国殃民……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赫赫有名的西燕宜蓁公主。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比起这些,他更好奇的是她都已经从猫身上飘出来了,看起来也好好的,先生又叫他过来做什么? 这样想,他转头看向殷衡:“所以,先生今天叫我过来是……” 殷衡也在看罗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只灵体拥有自己的身体?” 一旁的慕容蓁愣了一下,愕然地转头看向殷衡,完全没想到殷衡会问这个。 可惜……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果有办法,她飘荡了一千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罗钰也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想到殷衡会这样问,他看着眉眼沉冷的男人,几不可察地迟疑了瞬间,抿了抿唇:“抱歉先生,这个恐怕没有办法。” 殷衡眼眸凛冽而沉静,盯着罗钰那双漂亮狭长的丹凤眼,像是能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心思,“罗钰,你迟疑了,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你不想说。” “……”罗钰哽了一下,他的谎技这么不堪一击吗? 公主立即看向罗钰,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灼热得惊人,“你真的有办法?只要你帮我,我可以送你很多很多古董和黄金。” 罗钰可耻地心动了,这只女鬼在世间飘荡了这么久,肯定知道什么地方埋着古董! 可是…… 罗钰神色严肃,看了看殷衡,又看了看慕容蓁,他知道殷衡也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只知道,灵体可以短暂地寄身在人身上。” “但是,寄身时间过长,对于灵体而言,会无时无刻消耗灵力,最终灵体会很快消失。” 公主眼底急速地划过一丝怔忪,“消失?” 罗钰点头:“没错,最多只能短暂的附身而已,代价却是灰飞烟灭。” 听完罗钰的话,公主目光一黯,难怪她附身在殷衡身上的时候,变得嗜吃嗜睡,是因为她在大量消耗灵力。 虽说本来就不抱希望,但此刻还是情不自禁失落。 …… 罗钰在西山别墅待了两个小时才离开。 离开时,他迟疑了一下。 趁着慕容蓁抱着小白上楼,他斟酌地开口:“先生,你应该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人鬼殊途。” 他真没想到,最厌恶灵体,把灵体视为脏东西的先生,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只灵体三番两次地找他。 罗钰和殷衡也算从小认识,从小,殷衡就和别人不一样,他能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灵体,不能正常地分清虚实,不能正常地视物,甚至眼睛经常充血刺痛,不得不一直戴着刻满符文的眼镜。 罗钰想,换作自己,那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厌恶这种神秘可怕的东西才是人之常情。 可现在…… 殷衡深邃的黑眸看着他,嗓音清冷,听起来冷静理智至极:“罗钰,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第50章 慕容蓁把小…… 失落了几天, 慕容蓁就恢复以前生龙活虎的状态。 吃吃零食,看看电视,打打游戏, 完全是在虚度光阴,反正“光阴”这种东西,她还有很多。 不过,唯一不开心的是, 自从从美国回来之后,殷衡每天晚上和休息的时候, 都会教她英语。 每到这个时候, 公主都觉得天昏地暗, 日月无光。 她完全不懂,为什么殷衡对让她学英文这件事这么执着! 难道是他太忙了,看她每天都在咸鱼,心里不平衡? 公主殿下现在看见密密麻麻的英文,就觉得眼前发黑,生无可恋,甚至想逃课偷偷溜出去。 可是, 她之前答应过殷衡, 会乖乖听他的话…… 公主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通常这种时候, 公主就想起秦铮,不知道这个男人能不能派些人,再绑架她一次?让她顺便逃个课什么的。 在公主水深火热中, 播了这么久, 长达六十四集的《宜蓁公主传》已经全剧终了。 公主攒了许久的剧集,打算一次性看完。 后续剧情倒是和历史差不多,东晋趁接亲途径后赵的时候, 发兵后赵。 阴差阳错,作为和亲公主,她被后赵的国君扣起来做人质,威胁司马彧退兵,接亲的晋国军队拼死才护送她到了东晋。 没想到,刚到东晋,东晋就发生了内乱,原本已经被幽禁的四皇子逃了出来,带着禁卫军逼宫,司马彧的军队大部分都在攻打后赵,加上北魏又打着抢亲的名义,攻打晋国边境,三军夹击,可谓是内忧外患。 负责送亲的聂将军,收到西燕传来的消息,当机立断,带着送亲的队伍把她又护送回西燕。 彼时,公主已经在和亲途中长途跋涉了四个月,完全不知道,她前一脚离开西燕,后一脚,父皇就病危了,朝中之事一应由大冢宰决断。 大冢宰是殷百里的父亲。 回到西燕那天,天气很好,殷百里亲自领兵到城外来接的她,慕容蓁虽然被宠得骄纵,但不是真的无知,司马彧出兵后赵的时候,被幽禁的四皇子逃出来,导致东晋突然内乱,她猜,这一切都是殷百里的手笔。 殷家最后还是赢了,权倾朝野,独揽朝纲,西燕完全落到他们的掌中,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彻彻底底地把父皇的皇位夺走。 殷百里骑在高高的骏马上,朝着她的凤辇行礼,一如既往的从容:“公主殿下。” 慕容蓁没有掀起鲛纱珠帘看他。 父皇不是一个英明睿智的皇帝,否则,也不会一步步被架空,同样,她也不是什么善谋的公主,完全想不出来,要怎么对付这些权臣,野心勃勃的权臣。 过了一个月,东晋那边才传来了消息,司马彧被刺杀身亡,四皇子最后也为他人做了嫁衣,坐上皇位的是司马彧的舅舅,东晋改为大乾。 不久,她缠绵病榻多时的父皇,郁郁而终,死不瞑目,临死前,告诉了她皇兄死亡的真相。 父皇一驾崩,新登基的皇帝是她四岁的皇弟,大冢宰开始摄国。 开春,又是三月,西燕守孝以日代月,慕容蓁再次穿上嫁衣,这一次是嫁给殷百里。 前十七年,公主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父皇母妃的宠爱保护下,没经历过什么尔虞我诈,活成了所有人羡慕的样子,但是,一夕之间,她失去了一切。 新婚当夜,她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用淬毒的簪子刺杀殷百里。 没想到殷百里竟然躲也没躲,鲜血将他的喜服胸口染成深色,他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慕容蓁声音冰冷:“皇兄是你害死的吗?父皇的毒是你派人下的吗?” 殷百里低笑了一下,笑里说不出的自嘲:“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要害死太子的,陛下的毒的确是父亲安插的人下的,我并不知情,殿下会相信吗?” 慕容蓁手抖了一下,错开了心脏,扎到了胸腔,殷百里最后没死成,对外只宣称病重。 不久,梁国的军队就开始攻打西燕了,殷百里作为西燕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柱国大将军,这一次,他自请带领军队驻守边境。 离开前,他将慕容蓁送回西燕皇宫,“殿下在殷家不开心,就回王宫住一段时间吧,臣留下一支亲卫,倘若……倘若臣不能回来,他们会带着殿下离开王宫。” 慕容蓁不想和他说话。 殷百里目光深深,看了她良久,像在等她说话:“公主殿下可有话要交代臣么?” “没有。”慕容蓁直接带着人走向宫门。 宫门处的宫道宽阔且长,两侧守卫着士兵,手持长戟,就像两列笔直的雕像。 “殿下!臣向殿下起誓,有殷百里在一日,誓死守卫西燕一日。” 殷百里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门里,才带着人打马离去。 然而,和强盛的大梁比起来,西燕的国力显得羸弱不堪,殷百里却带着西燕军队以少胜多,连败梁军五次。 第六次开战前,殷百里胸口旧伤复发,伤重不治,病逝在主帅营帐里,年事已高的大冢宰气急攻心,缠绵病榻。 没有了智计无双的殷百里,西燕溃不成军,梁国的军队长驱直入,以破竹之势一路从边境攻入国都。 在梁军破开宫门那天,慕容蓁没有逃走,她遣散宫娥,独自坐在寝殿中,十分平静地喝下毒酒。 倒下来的时候,她看到熊熊烈火,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她流着泪,怔怔地望着滔天火火,脑海里掠过她短暂的十七年人生。 她、皇兄、殷百里和司马彧,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也曾有过鲜衣怒马的时候。 那个时候,作为质子的司马彧还没有回去血洗东晋,还是一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翩翩少年郎。 殷百里也不是什么军权在握的柱国大将军,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皇兄还没有当上太子,喜欢骑射狩猎,也喜欢武文弄墨。 她还是嚣张骄傲的九公主,胆大任性,纵横上都无人敢惹。 那时,皇兄和殷百里是最好的朋友,殷百里和司马彧是可以交付后背的知己,司马彧是她的跟班。 可是最终,皇兄被殷百里害得战死沙场,司马彧和殷百里反目成仇,一个被刺杀身亡,一个病逝主账,而她在宫中饮鸩自尽。 她时常想,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以至于他们走向那样的结局? 后来,她想明白了,司马彧从作为质子那天起,就背负着他责任和仇恨,如履薄冰,注定会回东晋报仇,注定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会带给他安全感。 殷百里出身在军阀贵族世家,累世勋贵,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大冢宰,步步为营架空父皇,为了谋权篡位,谋划多年,注定会成为她的敌人。 皇兄即将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西燕,内忧外患,大势已去,宛如山之将崩,不可阻挡。 而她,生在气数将尽的帝王家,却骄傲肆意,注定会吃苦头…… 一场熊熊烈火,西燕王宫付诸一炬,将一切掩埋于黄土和岁月。 ―― 看着电视剧里张灯结彩,红帏幔帐,正在拜堂的“慕容蓁”和“殷百里”两人,公主有些发怔。 她知道,拜完堂,“慕容蓁”就要刺杀“殷百里”了。 也知道,西燕马上要灭国了。 这个以欢乐爆笑开头的电视剧,注定有个悲伤沉重的结局。 就在这时,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沉黑色的西装袖口,公主终于回过神来,吸吸鼻子,抬眸看向高大挺拔的男人,“殷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也不知道殷衡在旁边看了多久了,公主有点小尴尬。 她有一种被殷衡看见过去的感觉。 尤其,她生前委实算不得足智多谋…… 然而,电视剧完全没有感受到她此刻尴尬的心声,“慕容蓁”和“殷百里”拜堂之后,就动手打了起来,一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 红纱飞舞,“慕容蓁”不小心被绊倒,“殷百里”护着她,两人滑倒在一起,相爱却隔着血海深仇的两人,痛苦地凝望彼此,然后流泪吻在一起…… 明烛兰膏,华镫错些,大红色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红色纱幔朦胧隐约露出拥吻的身影…… 公主:“……”这是什么剧情! 说好的刺杀呢? 怎么打着打着就洞房了? 她?和殷百里那个该死家伙? 公主当场血压升高的感觉! 她气炸了,气呼呼地关掉电脑,再看下去,她要忍不住飘上门和导演谈谈人生了! 不过,比起生气,公主更多的还是尴尬,什么剧情不好?偏偏是这种剧情,主人翁还是她,公主脚趾头都快抠出一副蒙娜丽莎了。 “……殷衡,你要用这台电脑吗?那给你用吧!这个鬼扯的电视剧,一点都不好看!” 殷衡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薄红的眼角,这样温柔的动作,让人有种近乎深情的错觉,“慕容蓁,你哭了。” 公主愣愣的,虽然她是鬼,没有实体也没有触感,但是离得那么近,就好像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一样,“才没有!我只是盯久了电脑眼睛发红而已!” 她嘴硬,才不会承认自己哭过呢! “他叫殷百里?”殷衡俯身欺近,牢牢地锁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探究她眼底的情绪,淡漠低醇的嗓音透着几分沙哑,像是一杯让人沉醉的美酒,透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阿蓁,你喜欢他么?” 沉静的语调,却又透着几分骇人的冷凝和阴沉。 公主殿下瞪大眼睛。 她怎么觉得现在的殷衡有些怪怪的,莫名有种阴森和变态的感觉? 等一下,他刚刚说了什么? 喜欢殷百里?怎么可能?! 公主恨不得杀死他,可是,殷百里用兵如神,他一死,西燕灭国了,无数人颠沛流离,无数人沦为亡国奴,无数人家破人亡…… 那时慕容蓁觉得,是自己间接害西燕灭国,她无处可去,心灰意冷,所以,选择殉国。 “我才不会喜欢他!他害死我皇兄,他父亲毒杀我父皇,他姑姑逼死我母妃!” 不说隔着血海深仇,就是没有,她也不喜欢殷百里,因为,这男人十分阴险,诡计多端,公主从小到大,在他那里吃过不少亏,每次都气得牙痒。 不过,殷衡为什么突然问这些?语气还这么奇怪,像是生气了。 她喜不喜欢殷百里,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生什么…… 等等! 就算公主英年早逝没来得及吃猪肉,这一千七百多年里,还没见过猪跑吗?这分明和那些争风吃醋的男人一模一样。 公主脑海里就像有什么东西炸开。 她错愕地抬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漆黑的瞳孔中此刻竟有专注的感觉。 “殷衡,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第51章 慕容蓁说完,书房里有片…… 慕容蓁一句话脱口而出, 还很大声。 话音一落,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殷衡是个冷静理智到极点的男人,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得到对等的回报,利益至上,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的。 明知道她是只鬼的情况下, 殷衡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除非,他哪天脑子被门缝夹了! 她不应该有这种怀疑, 按照殷衡冷漠倨傲的性格, 肯定会嘲讽她自作多情, 那她的面子还要不要啦? 殷衡也怔了片刻,似乎被问住了。 偌大的房间忽然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良久的沉寂后。 殷衡盯着她的眼睛,目光不闪不避,漆黑的眼底一片暗沉,“若是, 如何?” 若是, 如何?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 在安静的房间中回响,直入耳膜。 他……他居然承认了? 她彻底懵了,怔怔地看向男人, 半响才喃喃道, “殷衡,你脑子真的被门缝夹了?” 慕容蓁好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殷衡脸色沉了一下, 幽沉如深海的眼底涌动暗流,脑子被门缝夹了? 人生第一次,有人一句话就把殷衡堵得够呛。 殷衡从小就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可以看到那些扭曲混沌的灵体,所以,他从小就多疑、警惕、不合群,与众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他冷漠孤傲的性格。 喜欢上一只灵体,眷恋一只灵体的陪伴,是殷衡以前没想过甚至嗤之以鼻的事情,直到慕容蓁忽然出现,热烈鲜活、璀璨明媚的少女闯进他的生活。 他从一开始厌烦,到越来越纵容她的恶作剧和任性,习惯她的吵闹和陪伴,甚至,眷恋她的热情和依赖。 他喜欢慕容蓁的活泼可爱,是事实,因为慕容蓁的存在而分心,看不到她又会牵挂,是事实,想要得到慕容蓁同等的回应,也是事实。 在殷衡的世界里,喜欢的东西就要掠夺。 公主回过神来,总觉得殷衡此时的眼神很危险,充满侵略性,轻咳了一下:“殷衡,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殷衡西装笔挺,双手撑在椅子两侧,将她圈在中央,淡淡道,“你说。” “我觉得你可能是因为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不是,女鬼,相处太久了把陪伴当做感情,就好像,你养一只小猫,时间久了,也会喜欢的,更何况是养一只能说能笑的鬼呢?” “我知道,我这样活泼又善良,高贵又可爱的女鬼,肯定很多人喜欢啦,但那也只是普通的喜欢而已。” 公主想来想去,一定是她经常陪在他身边,所以殷衡才会产生一种类似日久生情的错觉。 她语重心长,“殷衡,或许你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你对我的喜欢可能不是那种喜欢……” 公主还在苦心孤诣,极力劝他悬崖勒马,柔软红润的唇瓣开开合合,殷衡神色稍黯,漆黑深邃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薄唇覆上去。 “唔。” 公主骤然失声,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英俊凌厉的脸庞。 她明明没有实体,可是在殷衡冰冷柔软的嘴唇覆上来的时候,她的唇瓣就好像被轻触了一样,很细微的感觉,就像微弱的电流经过。 那种酥麻的感觉,似有似无,让人手足无措,她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就消失了。 公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因为吃惊,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有些懵,她愣愣地看着殷衡。 殷衡已经退开一些,目光深深,垂眸凝视她的剪水秋眸,嗓音低沉醇厚:“是这样的喜欢,明白么,慕容蓁?” 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就像被他灼灼的眼神烫了一样,双颊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你轻薄我!” “活”了这么多年,殷衡绝对算得上她见过最大胆嚣张的男人。 “这只是向你证明,我分得很清楚,”殷衡面无表情,语调平静纠正她的说法,“另外,不管养多久,我都不会喜欢猫,我只喜欢你。” “……” 慕容蓁逃一样闪身回到佛珠。 她回到王宫的寝殿,就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唇,心脏碰碰跳。 除了上一次做梦之外,这还是公主第一次被人亲吻,对她来说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毕竟,她只看过别人这样做,她还没亲自体会过。 公主踢开鞋子,倒在大床上,打了一个滚,抱着被子忿忿地滚来滚去,殷衡这个无耻的男人,臭流氓! 过了好半天,她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忽然掀开金丝牡丹凤纹锦被,露出红扑扑的小脸和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略带疑惑的样子。 等等,刚刚那是错觉吗?她的嘴唇竟然有点被殷衡触碰的感觉,可她是只鬼啊,又没有实体,怎么会有感觉? 那种有点酥麻和冰凉柔软的触感,很奇怪,形容不出来。 可是,殷衡只是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分辨。 公主捧着小脸蛋,难道是因为殷衡离得太近了,他低头嘴唇覆下来,她下意识觉得会落在她唇瓣上,所以,产生这样奇妙的错觉? 想到殷衡俯身吻她的样子,公主开始发呆。 过了一会儿,公主托着腮,苦恼地长吁短叹,“这可怎么办?以后看着殷衡就别扭,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殷衡到底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之前怎么一直没有察觉到?殷衡这个男人整天面无表情,冷淡得清心寡欲的样子,从脸上根本看不来什么啊。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虽然公主很自恋,一直觉得自己处处都好,但实际上,要是有只男鬼整天对自己恶作剧,还到处给她惹麻烦,她会双标得呼死他! 所以,想破脑袋,公主都不明白殷衡的爱好这么与众不同。 骤然反应过来什么,公主抬头左右看了看偌大的寝殿。 不对啊,为什么她刚刚要落荒而逃? 明明是殷衡非礼她,她为什么反倒自己躲起来了? 换作是以前骄傲肆意的慕容蓁,绝对会用她的小鞭子,把妄图轻薄她的男人,三条腿全部打断。 “要不然去揍他一顿补回来?!” 公主灵光一闪,对啊,打一顿,肯定就老实了,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这好像是个办法! 公主在空间里找来找去,鞭子,打人太疼了,不行!大刀,要命了,不行,木棍,好像还可以…… 慕容蓁在木棍上缠了一圈棉花,用窗纱包裹着,确定又能打人,又不至于打伤人,拎出空间,直接找上殷衡。 这时,外面已经天黑了,阴沉沉,乌云密布,也不知道明天有没有雨雪。 公主走进卧室,卧室里竟然没人,倒是书房还亮着灯。 她穿过一堵墙,拎起棍子,一眼看见殷衡正在打电话,整个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前,背影优雅挺拔。 咦――?这么晚了,殷衡和谁打电话? 公主悄悄地飘过去,凑到男人身后,好奇地竖起耳朵,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声,很年轻,甚至有些耳熟。 她回忆了一下这个声音,才想起来好像是秦铮的,只是,在电话里听稍微有点变音。 “克洛菲亚今天又联系我了。”秦铮道,“你应该猜到他的目的了吧?” 殷衡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语气很冷淡,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难道他以为拉拢你,就能对付我?” 那边的秦铮额头青筋一凸,殷衡这话非常欠打,深吸一口气:“我没兴趣搅和到你们的恩怨当中,不过,与其和克洛菲亚合作,我倒是更倾向和你合作,我可以假意答应下来,给你提供一些克洛菲亚的消息,条件是,我要秦瑶的消息。” 公主皱了皱眉,这个秦铮和殷衡之前不是不对付吗?怎么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敌意的感觉。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还有,秦铮说的克洛菲亚是谁?为什么想拉拢秦铮对付殷衡? 难不成是上一次想杀死殷衡的人? 公主正想着,就听见殷衡淡漠地开口了,似乎对秦铮的提议毫无兴趣:“你得到的消息,未必不是克洛菲亚故意告诉你的假消息。” 那边的秦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沉声开口,语气有些孤注一掷:“你可以提别的条件,我只要秦瑶的消息。” 公主眼中带上八卦的色彩,听起来这个叫做秦瑶的女人和秦铮是很亲密的关系,总感觉这里面有一段故事。 公主就喜欢听故事,她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明天我会让孟书彦过去和你谈。”说完,殷衡挂断电话。 他突然转身,正躲在他身后的慕容蓁,偷听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他抓个正着。 公主一愣,手里还拎着一个棍子,一副要敲闷棍的架势,抬头和殷衡面面相觑。 “……” 书房光线明亮。 冷白的灯光照在男人挺拔的身躯上,在他身上笼罩一层光晕,他垂眸俯视她,似乎对于她站在背后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垂眸,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显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更加幽深。 那张脸在灯光下格外英俊醒目,轮廓如刀削冷厉而优美,眼眸凛冽,鼻梁修挺,从仰视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弧度倨傲的下颌。 淡漠的视线缓缓下移,在公主手中的棍子上扫了一圈,微挑眉:“慕容蓁?” 公主立即把棍子背在身后,在那凛冽的目光下,失去了一鼓作气那种劲儿,顾左右而言他:“呵呵……殷衡,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我在等你。”殷衡淡淡道。 “等我?”公主有种不该送上门的感觉,“等我干什么?” 她警惕地捂着嘴巴,后退几步:“我警告你,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不然……不然我就揍你!” 第52章 别墅周围只有路灯,外面…… 说完, 公主也不等殷衡开口,赶紧逃之夭夭。 她直接回到空间,心烦意乱地把那根棍子踩了一顿, “慕容蓁,你是笨蛋!你跑什么?不是要把他打一顿吗?笨蛋笨蛋笨蛋!” 踩来踩去,公主又泄气地坐下来,托着下巴, 脑海中又两个小人儿在对话,其中一个小人儿说:“打什么打?可是万一打坏了殷衡, 佛珠会不高兴的, 然后惩罚你, 把你关禁闭。” 另一个小人儿在旁边呐喊助威:“她说的对!” 于是,公主放弃把殷衡打一顿这种不靠谱的念头。 她开始躲着殷衡。 第二天,殷衡去公司,慕容蓁没有出空间,连桌上的早餐全是慕容蓁喜欢吃的东西,她都没有动一点。 公主待在佛珠里,饿得有些难受, 在佛珠空间她和正常人一样, 会饿会渴会困会累, 一旦出了空间,她却没有嗅觉味觉和触觉,不会饿, 但也没有食欲。 这可把公主折磨得够呛。 还好她以前放了许多零食进来, 能坚持一段时间。 佛珠世界还是老样子,天空灰蒙蒙的,王宫恢弘雄伟, 同时也死气沉沉,没有任何一点声音,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公主干脆拿出以前抄录的书,坐在长乐宫的秋千上看起来。 这些书是从殷衡的书架上拿下来抄写的,全是简体字,以前看得云里雾里,在现代生活了两三个月,加上看了不少的电视,公主勉强能看懂一些简单的。 原来他们住在一个球上,美国是在地球的另一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下午坐飞机,坐了十三个小时,到那边还是当天下午,也大概知道了经纬度是什么东西。 原来宇宙是这么浩瀚啊,天外或许还有外星人 原来眼睛之所以能看见东西,是因为东西反光,如果这些光不损耗,现在就去一千七百光年外的地方,或许还能看到一千七百年前反射的光,也就是一千七百年前的景象? 从另一种意义上说,回到了过去? 公主越看越觉得神奇,看了一整天的书,竟然没有一点不耐烦。 …… 晚上,照旧是陆锦然开车送殷衡回西山别墅。 只是回来的路上,陆锦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他第四次用余光看后视镜的时候,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忽然睁开了漆黑幽沉的眸子。 “什么事?” 陆锦然这才温声开口,语气稍带询问:“先生,需要预约李院长吗?他刚从国外交流回来,听说在人格分裂症这方面……” “不需要。”殷衡神色淡漠,“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处理。” 陆锦然愣了一下,应了一声是,不再多说什么。 别墅里非常空旷安静。 一回到家,小白就从铺满地毯的楼梯上一梯一梯地跳下来,跑到殷衡身边仰着毛茸茸的脑袋转了一圈,似乎在找慕容蓁,没有找到,就蹲在地上,冲着殷衡叫了一声:“喵。” 仿佛在问,慕容蓁呢? 巴掌大的猫,通体雪白,如果不是一双碧绿剔透的猫眼,几乎和米色的地毯融为一体。 殷衡垂眸,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小猫,在看到地上一根猫毛的时候,蹙起眉。 不过,考虑到慕容蓁喜欢这只小东西,最后还是没叫人把它送到别处养,只吩咐安妮特把它的房间移到一楼。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到半夜十二点,慕容蓁也没有出现。 公主还在空间里待着呢,空间里没有夜晚,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看了许久的书,公主眼睛有些累,就干脆去整理一下长乐宫偏殿。 她把这段时间收集的东西,分类放在博古架上。 有各种各样的首饰、宝石、手表、包包…… 看了看从外面带进了的男士腕表,已经是两点了。 这个时候,殷衡应该睡了吧? 公主悄悄飘出去,一眼就看见黑色的大床上,男人正在睡觉,那双锐利沉冷的眼眸闭合着,呼吸平稳,睡容安静平和。 公主挥手,打开一盏小夜灯。 男人的面容在光影的勾勒下,越发显得立体深邃,眉长而锋,鼻挺而直,唇形优美,侧脸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试探地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戳戳殷衡的脸,麦色的肌肤在柔和的夜灯下显得平整而硬朗,她指尖碰到他光滑的肌肤的时候,化作半透明。 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既感觉不到温度,又感觉不到肌肤柔软弹性的触感,仿佛只是穿过空气一般。 公主失望了一下。 接着,她又伸出纤长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殷衡薄薄的嘴唇。 轻轻一戳,没有之前那种酥麻又柔软冰冷的感觉,她用手指仔细地描摹了他的唇瓣一会儿,还是没有? 公主疑惑地皱起眉毛,难道之前酥麻的感觉,真的是她的心理作用? 还是方法不对? 她盯着殷衡柔软的薄唇,吞了吞口水。 悄悄抬眼一看,殷衡浓黑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呼吸清浅,正在沉睡。 他睡觉的时候,褪去那种冰冷到极致的冷漠凛冽,反而显得柔润无害。 她紧张地看着他,确定他不会醒过来,才慢慢俯身,粉润精致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凑近殷衡唇边。 10厘米、5厘米、3厘米、1厘米…… 正在嘴唇将要触碰殷衡嘴唇的时候,本该沉睡中的男人,睁开了漆黑的眸子。 “!!!” 公主懵在原地。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公主潋滟的水眸瞪圆,对着一双暗沉漆黑的眼睛,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倒影着她震惊的模样。 反应过来之后,公主立即抽身离开大床,飘到距离殷衡最远的墙边,大声道,“殷衡,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殷衡怎么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醒?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公主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明明才拒绝殷衡,结果半夜又来偷亲他,这让殷衡怎么想? 她一脸真诚,问:“如果我说……我就是试试,这样会不会有知觉,你信吗?” 殷衡捏了捏眉心,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过来。 “我不!”公主才不过去呢。 “你不是要试吗?我给你试。” 公主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试,他清醒的时候叫她怎么试,“我试完了,完全没有感觉!不用再试了,晚安!” 她说完,身形一闪,就从原地消失。 为什么干什么事都会被殷衡抓包?这也太惨了! 公主郁闷得蹲在寝殿画圈圈。 接下来几天,公主都躲着殷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殷衡,一向逍遥自在的公主,从来没有这样迷茫过。 说起来,公主“活”了这么久,殷衡居然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男人。 她生前,那些世家公子都觉得她是只母老虎,怕她怕得要死,她死后,总共就三个人见过她,一个是和尚,一个是殷晟,一个是殷衡。 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公主见过许多,但在自己身上,就完全不知道怎么做。 心烦意乱,公主又拾起来她的旧手艺――木雕。 她用小叶紫檀雕刻出殷衡的样子,接着又雕了安妮特、陆锦然、莫君尧、罗铭和安娜的样子。 每一个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以前没有照相机和相片这些东西,她担心时间太久了,会忘掉过去的人和事,就把他们都雕刻下来,熟练之后,这些木雕比起画画还要生动逼真。 公主顺着她放木偶人的架子望过去,上面已经摆了几百个木偶人,父皇、母妃、皇兄、崔嬷嬷、老游医、宋木匠、柳如笙、赵绣娘、崔大学士……最后一个是殷晟。 两百年过去了,殷宴都已经作古了吧? 时间就是这样无情,从幼年到少年,再从少年到老去,转眼就过去了一辈子,有时候又漫长到寂寞。 公主把雕刻好的几个木偶人放在紫檀木架上,这个架子又快摆满了,看来又要做一个新的木架。 等公主做好新的博古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早上又下了一场大雪,进入十二月,天气寒冷刺骨,几场冬雪过后,西山别墅外已经是银装素裹,冰天雪地的世界看起来苍茫又纯洁。 一大清早,工作人员就把道路清理出来。 去公司之前,殷衡在一楼饭厅用完早餐,陆锦然就端着一个深蓝色的礼盒走进来,恭谨道,“先生,这是今早从美国那边送过来的硬盘,按照路德维希·克洛菲亚的话说,是送给您的礼物。” 陆锦然说完就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殷衡的表情,这半个月,先生好像一直都不太高兴,偏偏路德维希在这个时候撞上来。 殷衡面容淡漠,抬眸看向深蓝色的小礼盒,薄唇微勾,“礼物?” “路德维希的原话是这样。” 陆锦然表情古怪了一下,以先生和路德维希的关系,不送炸弹就不错了,哪里会送礼物?但他们检查过了,的的确确是一个普通的硬盘,没有问题。 殷衡盯着那个盒子,视线专注而沉静,路德维希可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看来这份“礼物”不同寻常。 “打开。” 陆锦然颔首称是,然后找来一台备用笔记本将硬盘打开,出乎意料的,里面也只存了一段模糊的视频。 视频像是用针孔摄像头拍的,光线有些暗,画面不是很清晰,黑发少女穿着墨兰色的长裙,戴着口罩和大帽子,正往着狭窄幽暗的巷子里迎面走来。 只一眼,殷衡就认出慕容蓁。 第53章 只一眼,殷衡就认出慕…… 殷衡目光微沉。 在美国那段时间, 他早就抹去了慕容蓁的所有痕迹。 包括慕容蓁一路开车出去,在赌场和各个商店买东西的视频,也全部已经被销毁了。 唯一的漏洞, 就是她自己切断监控,消失的那段时间。 这个视频,显然就是她消失的那一个小时留下的。 少女瘦削的肩上扛着两大袋东西,大帽子和口罩遮挡了大半张脸, 只能看到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眸,四下乱转, 看起来十分狡黠。 进入巷子后, 两个高大健壮的白人男子, 悄悄尾随她进来。 她好似一无所觉,又好像毫不在意。 片刻后,她终于放下蛇皮口袋,转身,两个男人先是一愣,随即神色阴狠,嘴唇开开合合, 握着□□, 肆无忌惮地朝她逼近。 少女站在原地没动, 纤细的背影挺直。 在他们走近的时候,她白皙修长的右手张开,将袋子里的一条黑色皮带吸入掌中, 这诡异的一幕非常清晰, 因为视频特意在这里放慢了十倍…… 接着,少女挥舞皮带,黑色柔软的皮带在她手中异常地灵活, 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了两个男人。 两个大男人被打倒在地,不停地就地打滚求饶。 整个视频从头到尾都没有声音,就像一场默片。 殷衡眼沉如水,整个人犹如峭崖边的一棵孤松,深沉从容中透着危险:“路德维希还说了什么?” 陆锦然站在一侧,因为是侧对着屏幕,并没有看到视频的内容,但看先生的表情就知道,路德维希肯定送来了一份不怀好意的“礼物”。 “他说本来这个针孔摄像头是前几天警|方安装来破案的,没想到会无意中拍到这种有趣的画面,您看完应该会感兴趣。” 殷衡的确很感兴趣。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气的慕容蓁,乌黑的水眸里盛满怒火,连气鼓鼓的模样,都无比可爱。 殷衡并不担心路德维希用视频大做文章,但不意味着,他容许任何人利用慕容蓁来试探他。 这段视频传出去,寻常人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视频的真假,即使证明是真的,慕容蓁也一直没有被拍到脸,更没有留下其他的信息,完全构不成威胁。 路德维希之所以把这段视频送过来,不过是透出一种信息:他注意到慕容蓁了。 更准确地说是在挑衅,他是在监视殷衡的一举一动,包括他身边出现的人。 直接又嚣张的挑衅。 殷衡脸上一片漠然,唇角微勾,眼底却没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路德维希,上一次的事,大概还没有给你永生难忘的教训。” …… 公主躲了殷衡半个多月,连书也看不进去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安静得下来的性子,能在自觉在佛珠里待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她真的好饿哦。 公主忍不住偷偷飘出去看看。 刚刚飘出佛珠,她就发现这个房间很陌生。 不是在西山别墅? 冷暗的色调,深色木地板,橘黄色的壁灯和地灯让房间温暖柔和了几分。透过几扇巨大透亮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错落有致的湖石和绿植,远处还有积雪。 总之,是一间非常宽敞又雅致的房间,一眼望去,可以俯瞰山涧落雪。 只不过,房间里为什么还萦绕着白雾? 公主疑惑地转头,一眼就看见了温泉池里赤裸精壮的男人。 男人靠在池边,双眸微阖,正在闭目养神,两条手臂随意地搁在池沿边上。 麦色的肌肤光整平滑,手臂上隐约起伏的肌肉线条,精|壮的胸|膛和窄瘦的腰腹在水中若隐若现。 不断有白色的雾气氤氲升腾而上,朦胧了男人英俊冷厉的五官。 利落的黑色短发被拢在脑后,有几根垂在额前,露出如刀裁的鬓角和长眉,眉宇间透着极致冰冷的疏离。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猛然睁眼,深邃冰冷的眼睛迸发出寒芒。 对上他的视线,公主吓了一跳,险些没忍住后退两步,殷衡刚刚的眼神有点可怕,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看到是她之后,殷衡目光有刹那的停顿,眼底的锋利幽沉一寸寸褪去,变得柔和起来。 水雾袅袅升起,房间忽然变得格外沉寂,几乎落针可闻。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视线专注而沉静,然后身躯微动,从温泉池里站了起来。 清澈的水流顺着精壮的胸膛,缓缓流向一块块线条分明紧实的腹肌,黑色丛林,还有…… 公主立即捂住眼睛,转身尖叫一声:“啊啊啊啊啊啊——!” 清灵婉啭的声音在浴室中回响着,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殷衡从温泉池里走起来,不疾不徐地穿上浴衣,神色淡漠,扫了她的背影一眼,“我全身上下,你有哪里没见过吗?” 公主背对着殷衡,移开手指,眨了眨乌黑的水眸,对哦! 她附身在殷衡身上的时候,不仅全部见过,洗澡的时候还摸过全身。 但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时候她心无杂念,现在…… 现在不一样,她完全没办法以平常心去看殷衡。 公主问:“殷衡,你干嘛洗澡的时候把佛珠带进来?!你以前不是不允许我进来吗?” “抱歉,我不记得。”清冷的嗓音,没有丝毫波澜的语调。 慕容蓁:“……” “算了,你先洗澡吧,我先回去了。” 慕容蓁刚想要闪身回空间,就被身后男人猝不及防地叫住了:“慕容蓁,不许躲!” 低沉冷凝的语气,透着一丝森然切齿感觉。 公主身形一顿,她正好也要和殷衡好好谈谈,“我在外面等你。” 她直接朝着两扇门飘去,这里明显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而且背对着一个裸|男说话,气氛怪异极了,尤其,这个裸男还是殷衡…… 外面是一间宽敞的卧室,墙壁亮着几盏橙黄色的壁灯,同样是暗沉华丽的色调,比起殷衡以前卧室的冷硬简洁,看起来繁复古典得多。 只是这里的壁毯、家具、挂画和花瓶看起来有些古老了。 公主看不出来是什么时期的东西,毕竟这些东西都充满异国风情,但看得出来,这里的每一个摆件,每一个饰物,都有不短的历史了。 她随手拿起一个造型漂亮的花瓶,是无釉红陶,上面的人物是黑色的,背景是红色的,非常抽象,公主在殷衡书房里的书上看过类似的东西,是古希腊时期的黑绘陶器。 古希腊时期是什么时期,公主完全不知道了。 她兴致缺缺地放下花瓶,从旁边高拱的玻璃窗户看出去。天色很黑,但是亮着路灯和地灯,灯光照在远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这栋房子应该是建在山顶,不算特别高,但可以看到半山腰被幽静的路灯下的弯曲路径,再远就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了。 也不知道从这里飘出去的话,外面有没有监控和保镖? 公主有点迟疑,毕竟殷衡住的地方,安保设施都非常严密。 正想着,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男人沉稳的嗓音,似乎知道她站在窗边想什么:“外面有红外线监控,保镖会24小时巡逻。” 公主回头,高大挺拔的男人已经走进来,挺拔如松,淡漠的目光平平地落在她身上,然后走到沙发旁边,按了一下按钮。 橙黄色的灯光暗淡又暧|昧,男人英俊逼人的侧脸显露无疑。 公主脑海中立即浮现起男人出浴的那一幕,抿着嘴,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看了看陌生的房间,她转移了话题,声音清脆:“殷衡,这里是哪里?你又搬家了?” “美国。” 公主一愣,她才在空间待了半个月,殷衡又来这个鬼地方了,诧异道,“你干嘛又来这里啊,这里不是有人要害你吗?” 她记得上一次来美国有那么多人追杀殷衡,虽然最后被殷衡处理了,但这里明显就是个是非之地,当然是能少来则少来。 还有,那个叫克洛菲亚的,应该就是殷衡的敌人吧?以公主的直觉,上次的事,八成是这个克洛菲亚派人干的,说不定那个人也在美国呢。 殷衡看着她,嗓音很沉稳,平静地纠正她关于搬家的说法,“准确地说,我在这里长大,这里才是殷家的地盘。” 公主有些惊讶,殷衡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 她还没说话,又听到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平铺直叙,语调冰冷平稳得没有一点起伏:“对付我的人在这里,我当然要回来亲手了结。” 公主听出来男人淡漠下毫无掩饰的杀意,似乎完全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他的阴暗和冷酷。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男人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才给出肯定的答复,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你应该了解我的一切。” “……” 公主一头黑线,殷衡习惯了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对谁说话都是“必须”“不许”“应该”,透着一股不容悖逆的强势。 他以为这样也可以谈到恋爱吗? 哼! “我才没兴趣了解你。” 话音落地,卧室的门就被有规律地扣响了,外面传来佣人恭敬的声音,醇正流利的美式腔调:“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公主惊讶地看向殷衡。 殷衡目光沉静如幽潭,注视着慕容蓁,淡淡地吩咐道:“把晚餐送过来。” 很快,门外就传来佣人毫不迟疑的回答:“是,先生。” 随着一阵脚步声逐渐走远,公主看看殷衡,又看了看卧室的两扇门,殷衡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吗?为什么这栋房子里竟然还有佣人? 那她怎么办?直接从殷衡的房间里走出去,岂不是会被撞个正着?毕竟,家里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人,那是多么诡异的事? 第54章 公主灼灼的视线一直盯…… 不多时, 佣人就将晚餐送到卧室的外间,轻手轻脚地摆好,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他们没有进里间, 自然没有发现卧室里忽然多出来的慕容蓁。 公主飘出去一看,竟然大多数都是她平时爱吃的东西,忍不住吞口水。 只不过,这一次慕容蓁没有像以往一样, 把想吃的东西全部收进佛珠。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对面:“殷衡,要不, 我们好好谈谈?” 这半个月, 公主想了很多, 天天躲着殷衡,不是长久之计。 说完,公主就抬眼偷看了一下殷衡的表情。 落地窗外夜色漆黑一片,殷衡动作稍顿,坐姿挺拔,面容俊美而冷厉,点头道, “好, 我们谈谈。” 他这么好说话的样子, 让公主愣了一下,于是,她豪气万千地下了一个决定:“经过我深思熟虑之后, 决定, 帮你解决克洛菲亚!” 公主想,能成为殷衡的敌人,克洛菲亚肯定不易对付, 依照以往对方的行事手段,绝对是一个危险至极的人物。 殷衡什么都不缺,他最想做的事,大概就是这个了。 殷衡没想到她是说这个,微微挑眉,没有立即拒绝,“你准备怎么做?” 公主扬了扬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本公主自有办法!” 顿了顿,她又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有些什么敌人,然后给我准备一个新身份就行了,普通点,平凡点那种。” 殷衡静默了几秒,微微颔首,“比如?” “唔,”公主认真地想了想,“这个身份最好是中国人的身份,毕竟我只会说中国话,另外,还有准备护照、签证、银行卡什么的……未免露馅,这个假身份最好经得住细查。” 她绞尽脑汁地想一个普通人平时要用的各种证件,一一列举。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他,“殷衡,伪造一个身份,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殷衡没说话,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专注,眼眸漆黑幽深,犹如身后的夜色一样沉冷。 慕容蓁被他看得有点头皮发麻,眼神有些游移,“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一般殷衡这个表情,就是抓住她干坏事了。 她最近又干了什么坏事吗?公主反思了一会儿,完全想不起来啊,她都没有离开佛珠空间! “慕容蓁,”良久,殷衡才徐徐开口,慢条斯理道,“你觉得我很好骗?” 慕容蓁一愣,“你不相信我可以帮你解决克洛菲亚?” 公主对自己的能力一向很自信,不容许任何人置疑! “对付克洛菲亚?”他沉沉一笑,眸色沉静如水,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你确定不是借机让我帮你伪造一个新身份?” 公主噎了一下:“……” 整个人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 殷衡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这都能猜到! 她的确想帮殷衡对付克洛菲亚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殷衡帮她准备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公主思来想去,直接离开殷衡,快刀斩乱麻,就是最好的办法。 倘若她不知道殷衡的心意,也就罢了,可是她明明知道了,却还是留在他身边,朝夕相处,又不能回应,这很不好。 公主不想这样对殷衡。 而且,时间会冲淡一切,感情也好,记忆也好,分别时间一长,就会渐渐淡忘,殷衡以后只记得有一只女鬼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公主打算过了,离开殷衡以后,像个正常人一样隐藏在人群中,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但是,因为容颜不老,她大概每隔几年就要换一个地方,换一个身份,因为没有实体,她不能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大概也不会有朋友。 所以,她现在需要一个身份和来历,但在这个地方,她语言不通,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只有殷衡能帮她办成这件事。 作为回报,她会帮他对付克洛菲亚。 殷衡直视着她,嗓音低沉:“克洛菲亚,我会亲手解决,我不容许任何人代劳,另外,”他顿了顿,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慕容蓁,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要妄想离开,佛珠在这里,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有办法让你回来。” 慕容蓁:“……” 她气得直接回佛珠里面,不想和他说话。 不过,慕容蓁就是很叛逆的性子,一刻也闲不下来。 接下来几天,房子周围都有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巡逻,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悄悄溜出去。 她试图偷偷切断过外面的红外线监控,但每次切断,警报器就会忽然响起,立即有人过来查看。 公主是想溜走,但不打算闹得轰轰烈烈,让其他人发现她有特殊能力,弄得轰动世界。 而且,殷衡身边随时有助理,家里又有很多佣人,她平时都不敢乱飘出来,只有每天深夜殷衡一个人在卧室的时候,才敢出现。 某个深夜,慕容蓁又趴在窗边,暗戳戳地想着溜走。 要不然不管了,直接报废掉所有监控,打晕所有佣人和保镖? 这也不行!殷衡的仇人还在虎视眈眈,万一像上次一样钻空子,她岂不是会害了殷衡? 公主皱着眉头,一脸的苦恼。 她回头,看了看床上睡觉的殷衡,这几天的瞬间,殷衡格外忙,每天都有人,陆陆续续登门拜访他。 他没有出门,她也找不到机会出去。 公主挠头,她得想个既不引人注意,又能出门的办法。 顿了顿,公主灵光一闪,突然把目光放在殷衡身上,若有所思地盯着男人看。 如果附身在殷衡身上,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出来,那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公主眼睛大亮,她真是聪明! 可是要怎么样附身呢? 她得好好想想,前两次都是怎么附身的,第一次她对视着小猫咪的眼睛,在它卸下防备的时候,触碰到它的身体才附身的。 第二次附身在殷衡身上,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殷衡对她完全没有任何戒备,对视她的眼睛。 公主看着殷衡俊美冷厉的睡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默念附身!附身!附身! ……完全没作用。 公主摸了摸下巴,沉思,难道必须要他醒着的时候吗? 可是,醒着的殷衡,警惕性很高啊,他又这么聪明敏锐,要是察觉了她的目的,一次不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公主绞尽脑汁想让他放松警惕,可是,有什么能让这个男人卸下心防呢? 她盯着殷衡,一副苦恼的模样。 她视线灼热,本来睡眠浅且警惕性极高的殷衡,睁开了一双冷锐犀利的眼睛,几乎本能地将手伸到枕头下…… 看清慕容蓁时,他动作忽然一顿。 公主也吓了一跳,刚才殷衡那样可怕冰冷的眼神,黑洞洞的眼睛毫无感情,宛如在看一个死人,和他平时的从容、沉静、优雅完全不一样。 只不过,很快,在看清她的时候,眼底的黑暗和嗜血又像潮水一般褪去,变得柔和许多。 殷衡注视着少女的娇媚冶丽的容颜,漆黑深邃的眼眸微眯,语气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了?” 慕容蓁最近一直躲着他,如果不是饿了,是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公主看向殷衡,犹豫了一秒,支支吾吾道:“那个……殷衡,我想上一次可能是因为你在睡觉,才……才没有试出来,所以……” 慕容蓁俯身,朝着男人欺近。 夜灯光线柔和,少女肌肤雪白,丽靥上没有一点瑕疵,眉眼如画,乌鸦鸦的长发像瀑布一样的披泻,尤其是一双剪水秋眸清澈含水,楚楚动人。 看向主动献吻的少女,殷衡目光稍怔,注视着她勾人的眼睛,眼眸却微眯起来。 慕容蓁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流转璀璨溢光,生气的时候乌黑溜圆娇嗔幽怨,凝视人的时候水光潋滟欲语还休,又大又亮,像是会说话。 她想要引诱魅惑一个男人,无比简单。 殷衡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欢喜和沉迷,他知道慕容蓁别有目的,但他想知道她究竟打算做什么。 而且,他不想拒绝慕容蓁的亲近。 慕容蓁俯身,红润精致的嘴唇欺近他唇形优美的薄唇,这一瞬间,她对视他漆黑的眼眸,“对不起!” 她吻上他的薄唇,清晰地看到殷衡目光变得凌厉,黑眸掠过一丝愠怒,他一定是猜到她的意图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空气好像骤然漾起一阵波澜,她整个人都好像被漩涡吸进去了一样,接着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卷入黑色漩涡。 和上次一样,等公主睁开眼睛,都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外面静悄悄地下着小雪,房间里却很暖和,她揉了揉因为睡姿怪异而有些僵硬麻痹的手臂,在房间里扫视一周,看落地钟上时间不早了,赶紧起床洗漱然后去衣帽间。 换上白衬衣和黑色西装,公主冷漠着脸,看着镜子中高大挺拔的男人,西装笔挺沉冷威严。 公主满意地点头。 如果不是像陆锦然这样的熟人,应该不会轻易察觉吧? 她把黑色大衣放在臂弯,走出衣帽间,又拿起殷衡放在床头的手机,按开屏幕看时间,早上七点半。 殷衡的手机很沉,看起来比别人的手机厚一点,纯黑色的手机上面也没有任何出厂标志。 公主用指纹解锁了屏幕,然后又用手机搜索了一些东西,耐心地翻看起来一会儿。 过了十分钟,公主关掉手机,放进裤兜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殷衡竟然一直没有说话? 她知道,强行附身,殷衡一定会很生气! 公主有点点心虚:“喂,殷衡,你怎么不说话?” 脑海里没有熟悉低沉的声音。 她犹豫片刻,保证道,“你放心,等我办完事,就把身体还给你!” “我保证不会让其他人发现异常,保证会保护好你的身体,保证不会耽误你的事!” “殷衡?你听到回答一下啊?” 良久,殷衡没有回答。 公主有些不确定男人是不是太过生气了,以至于完全不想和她说话,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她第一次走出卧室,沿着高大宽阔的走廊走过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栋房子里住着佣人了――这栋房子实在太大。 很古典的风格。 走廊很长,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琉璃窗,有三层楼高,五颜六色的琉璃在阳光下透着梦幻的光辉。 走廊中间有一个幽静雅致小厅,从侧面开着几扇高拱的窗户,光线很亮,可以看到外面的花园。 她沿着走廊,走向最大的那道拱状大门,眼前是一间两层楼高的大厅,高拱的穹顶上垂下几盏巨大的水晶灯。 大厅的沙发、地毯、壁画和布局看起来,竟然莫名有些眼熟! 公主皱眉,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在那里见过呢? 公主苦想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掠过在殷晏房间里看到的那张全家福,她不由自主地朝着正中央的沙发走过去。 是了,就是这里。 曾经殷衡、殷晏的父母和祖父,就是在这里拍的那张全家福,难怪这么眼熟!而且,这栋房子要有生活气息得多。 正想着,恭谨的男性嗓音从身旁不远处响起,“先生,请问现在用早餐吗?” 公主惊了一下,朝说话的男人看过去。 他说的是英语,公主跟着殷衡学了一些,但还是没听懂,只好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是个白人男子,鬓角斑白,眼窝微凹。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温和的光泽,穿着严谨的黑色西装,戴着白色手套,身姿笔直,看起来很绅士。 “你会说中文吗?”公主问。 男子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下一刻,换成不太熟练的中文:“会的,先生。” 公主一听,虽然语调有些奇怪,但至少比安娜咬字清楚,她板着脸,用殷衡那样淡漠平静的口吻,“给我准备一张驾驶卡,还有一些现金,驾驶卡是给十七岁的女孩准备的,至于照片……” 顿了顿,公主掏出手机。 待了这么久,公主已经知道了,现在每个人都要身份证之类的东西。 刚刚她还特意用手机上网搜了一下,美国没有统一的身份证,驾驶证和社区安全号可以当做身份证用,不过,办理驾驶证好像需要照片? 公主记得第一次被安妮特看见之后,殷衡为了测试能不能用摄像头拍到她,给她拍过照片。 正在公主准备翻手机照片的时候,中年白人男子又开口了,语气稍带疑惑:“十七岁,女孩子?先生是指上一次让我准备的证件?” 说着,他已经吩咐佣人去取文件过来了。 公主有些诧异,但她强忍住了,面瘫着殷衡那张波澜不惊的俊脸,没让自己流露出吃惊的神情。 很快,中年男子把佣人递上期的文件袋打开,取出里面的各种证件,公主看不懂上面的字,但照片上面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少女的确是她! 殷衡已经让人准备这些东西了,什么时候? “先生,按照您的吩咐,这些证件已经在半个月前办好了。”男子说话的时候,心下有些奇怪,本来半个月前办好这些证件准备送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先生忽然交代不用送了。 现在为什么突然又要了? 公主也有些诧异,半个月前,当时殷衡还没有来美国吧?他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 “不用了,”公主把这些证件收回文件袋里,又开口,“再准备一些现金。” 中年男人对殷衡的话,堪称绝对服从,连疑惑都没疑惑一下,立即又去给她准备现金。 本来打算搪塞含糊过去的公主:…… 她视线在大厅里掠过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餐厅的方向,那里有几名佣人正在井井有条地摆早餐,不过这些佣人都是金发碧眼的白人。 想着殷衡的胃本来就不太好,公主还是走过去,吃了一点早餐。 餐厅很大,是长方形的,一侧全是拱形的大窗户,窗户之间有一盏盏壁灯,圆拱的屋顶上垂落着一排吊灯,吊灯正下方是长桌,周围摆放着二十多个座椅。 该不会,全家福上的人,只剩下殷衡和殷宴了吧? 公主有些心不在焉。 用早餐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拿着个黑色的公文包,优雅恭谨地等在一边了。 公主心念一转,这个男人保管殷衡家的现金,那应该很受殷衡信任吧?还是不要过多的接触,以免像陆锦然一样,发现她的异常,殷衡的这些下属都敏感多疑得很,短时间可能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时间长了,一定会发现异常的。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一次陆锦然跟来美国了吗? 那个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实际上观察力惊人,且又谨慎仔细,一点也不好骗。 她看了看窗外,公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但好像没停着一辆车。 吃过早餐,公主用雪白的餐巾擦拭嘴角,然后才起身走出餐厅。 中年男人上前,双手戴着雪白的手套,一手拿着大衣,一手拿着黑色公文包将她送到地下车库。 车库里供着暖,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冰天雪地,四处都开着灯,干净又明亮。 眼看就要成功地远走高飞,公主心脏砰砰跳,高兴地抿了抿唇。 等到了外面,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她就飘出殷衡的身体,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至于佛珠的限制……到时候再说吧,殷衡想逼她回来,任他再怎么严防死守,她也能附身在他身上再溜出去。 这般想着,公主脚步轻快了几分,几乎要蹦起来,心里哼着歌:“我是一只自由的小鸟……不对,我是一只自由的女鬼,我要逍遥又自在,才不要喜欢任何臭男人。” 突然! 公主定在原地,看着地下车库里的一行人和为首的陆锦然,懵逼了。 他怎么在这里?! 陆锦然穿着稍厚的西装,里面套着黑色马甲,西装外面穿着修长的黑色大衣,尽管如此,看起来依然高挑颀长,绅士优雅。 他挺拔的身躯立在车边,神色亦是清清冷冷,看到“殷衡”,顿了顿,视线一寸寸下移,定定地看向“殷衡”的双脚,刚刚那欢快的步伐…… 一种不妙的预感瞬间充斥了他心间。 陆锦然忽然扶额。 但周围还有人,他不能露出异常。 他稳住情绪,拉开一辆黑色商务车的后座车门,神色如常,恭谨而坚定道:“先生。” 公主:“……” 为什么感觉要溜不出去了呢? 她定在原地没动,和陆锦然大眼瞪小眼,良久,也许是察觉气氛有些古怪,中年男人以及陆锦然身后的黑衣保镖们都齐刷刷将目光看了过来,像是探照灯一样。 公主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中年男人递上来的黑色大衣和装满美金的公文包,朝着那辆车走过去。 陆锦然没让司机开车,而是使了一个眼色,让司机去一边,自己亲自开车,车上只有两个人,一列整齐的车队速度一致地开出了地下车库。 过了好一会儿,陆锦然才温声开口,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犹豫,陈述的语气:“小衡,是你吧。” 公主:“……”她的伪装这么失败吗? 陆锦然都可以直接省略掉中间的疑惑、怀疑和试探步骤,一眼就分辨出来? 陆锦然见她不答,深呼吸一口气,先生有双重人格,还猝不及防地换来换去,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帮忙掩饰啊! 陆锦然将满脑子的思绪压下去,然后提醒道:“这一次同行的人很多,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你的异样,一旦遇到不认识的人,就保持沉默和冷漠,知道吗?” 虽然同行的都是自己人,但先生有双重人格这种事,以免让有心人利用,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陆锦然一向都是淡然从容的,现在却语气凝重,公主不由有些吃惊,为什么感觉这伙人是要去干大事的样子。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赶紧在心里问:“殷衡,这是要去哪里,你们要干什么?” 第55章 慕容蓁彻底懵了。…… 然而公主等了许久, 脑海里始终空空的,殷衡都没有回答。 慕容蓁彻底懵了。 殷衡是很冷静很有分寸的人,不会因为生气而耽误正事, 但是直到现在,殷衡都没和她说过话,难道……他根本无法说话? “喂,殷衡?殷衡……你快说话啊。”又呼唤了几声,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公主心里咯噔一下。 作为一只鬼,慕容蓁总共就两次附身经验, 也不知道这样强行附身会不会影响殷衡? 罗钰不是说, 附身会消耗灵力, 太久了会灰飞烟灭吗? 但是,说的是她吧?难不成她是个例外?会让被附身的人灰飞烟灭? 可陆锦然在前面开车,还时不时地从中央后视镜观察她,她找不到机会飘出殷衡的身体。 公主脸色有些发白,“殷衡,你不要吓我,我马上找机会出来。” 窗外的景色一直在不断的倒退, 穿过覆盖皑皑白雪的树林, 车辆沿着笔直宽阔的道路, 径直开向东南方向。 极目望去,四处荒无人烟,只有广袤的原野, 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着, 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大片葡萄园。 “陆锦然,我们要去哪里?”公主忍不住问。 陆锦然抿了一下唇,明明还是熟悉低沉的嗓音, 却透着一种娇滴滴的感觉,很快,他将这种怪异的想法压下去,道:“下午参加一场会议,然后晚上去加百列大厦参加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 公主皱了一下眉,在殷衡身边飘了这么久,她不是没有见过殷衡拍买东西,因为西山别墅一楼就有放映厅,可以转播国外的拍卖会现场。 如果殷衡遇到感兴趣的东西,只需要打电话过去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亲自走一趟。 公主隐约觉得,他们的目的恐怕没这么简单。 “这两个都一定要去参加吗?” “当然。”陆锦然开车直视着前方,完全不知道慕容蓁的焦急,“不过你放心,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到时候我会在旁边协助你。” 公主还没来得及开口继续追问,前面就传了一些古怪的声响。 公主稍稍偏头,透过玻璃窗看出去,这条道路虽然宽阔,但车辆并不多,行驶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到其他车辆。 一辆火红色的跑车挡在了前面,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儿慢下来一会儿加速一会儿换道,像是故意挡着路不让他们过去一样。 公主从这辆华丽炫目的跑车上看到了……骚气和嘚瑟。 她心生狐疑,他想干嘛? 倒是陆锦然像是没发现前面的异常一样,平静地开着车。 忽然,变故发生了,车队的第一辆加快速度,灵活地绕过去,迅速开到那辆跑车前面,接着第二辆第三辆车紧跟上去,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不一会儿,几辆纯黑色的汽车将红色跑车包围在中间。 那辆车见势不妙,不得不减速下来,没想到速度刚一慢,立即又被包围的车辆前后左右逼近夹击,瞬间被撞变形。 反倒是几辆纯黑色的车看起来很好,没有因为剧烈的撞击受损或者翻车。 将已经报废的红色跑车挤在路边,让出中间的道路,其余车辆整齐地回到队伍,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约而同地保持之前的速度行驶。 公主看了看陆锦然的后脑勺,陆锦然依旧平稳地开着车,从始至终,都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颠簸。 大概是被她盯久了,陆锦然感觉到了什么,抽空用余光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然后微皱眉,思考犹豫了片刻,从副驾驶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小盒东西递给她。 每次小衡都会在车上吃各种零食,他早有准备。 公主看向那盒巧克力球:“……” 然后,她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收下了,“陆锦然,殷……咳,我哥的行程表给我看看吧。” 这么懂事又自觉的“小衡”倒是让陆锦然诧异了一下,挑眉,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将行程表从文件夹里抽出来递了过去。 公主接过行程表,眨了眨眼睛,上面许多地点和人物都是英文,她看不懂啊! 陆锦然把行程表递给慕容蓁后,又很体贴地把最近的行程复述了一遍,务必让“小衡”牢记于心,不出差错。 等公主听完一长串的安排后,第一想法就是坏菜了。 会见当地政府的重要官员,她完全不会说英文啊! 公主又幽幽地看向陆锦然。 说着说着,陆锦然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语气顿了顿,才试探地问道:“小衡,你……会说英语吗?” 公主:“……不会。” 之前殷衡有逼她学,但她不喜欢学这个,一点也没有学进去。 不是双重人格吗?难道另一个人的技能也不会? 陆锦然头疼了。 公主也头疼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是这个会议,而是,殷衡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陆锦然,我们到地方了,先去酒店吧。” 陆锦然也在考虑,行程要不要更改,更改到什么时候合适?可是,他也完全不知道小衡什么时候换成先生。 “好,我通知那边。”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另一座临海城市,又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一行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走出VIP通道,这边的人安排了好几辆商务车在机场接应,场面看起来很是隆重。 穿着西服,头发花白的白人男子领着一群人迎上来,似乎知道殷衡有洁癖,没有一上来主动握手,而是热情地说着圆润流利的英语。 公主听不懂,等他说着完,才疏离而礼貌地略微颔首。 她这么冷淡,那人也没觉得被怠慢了的样子,好似还很受宠若惊一样。 倒是陆锦然上前两步,和那名为首的白人男子握了握手,口语流利地交谈起来,双方都看起来很正式。 寒暄过后,慕容蓁被簇拥着上了中间的一辆商务车,陆锦然照例随行在身边。 上了车,公主立即和陆锦然对视一眼,“陆锦然,我没有露馅儿吧?” 陆锦然轻点了一下头。 公主松口气,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差错,按照他们商量好的行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这时,公主才终于有心思去观察车窗外掠过的异国风景和外籍面孔,明明他们坐飞机离开的城市还在下雪,这座城市却要温暖一些,至少没有雪。 绿化带上被挂上了彩灯,许多绿色的树上也挂满了五彩缤纷的装饰物,店铺的玻璃墙上也贴着字,街边还有三三两两聚集起来的年轻人,热闹又喜庆,像是要迎接什么重大的庆典。 “殷衡,这是什么节日吗?看起来很有意思。”下意识地,公主在心里兴高采烈地问殷衡。 可是没有等到回答,公主又焉了。 心里惦记着殷衡的情况,也没看两眼,公主就恹恹地收回了目光。 因为前面有警车开道,在市中心也没有遇到交通拥堵的情况,车队很快就到了大酒店。 白人男人下车后又和陆锦然奉承几句,确认了会议能准时召开,才放心地带着一群人离开。 进了顶层的套房,身边没有了其他人,陆锦然看着她,又温声开口:“先休息一会儿,既然午宴已经取消了,我们就在酒店吃?” 公主点点头,回头道:“知道了,知道了,陆锦然,你帮我准备一套新的衣服吧。” 陆锦然也没有多想,这是殷衡的习惯,从外面进入房间,都会换一身衣服,小衡这个人格大概也保持了这个习惯吧? 出门前,想到这个人格是个小孩儿,陆锦然特意交代了一句:“记得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公主胡乱地点点头。 门刚一合上,确定没有人,公主就迫不及待地飘出了殷衡的身体。 “喂,殷衡,殷衡?” 眼睁睁看着殷衡高大挺拔的身躯要倒在地毯上,慕容蓁立即用灵力把殷衡扶起来,放在了宽厚柔软的纯黑色沙发上。 “殷衡,快醒醒,你怎么样?”公主的手不能触摸到实体,只好趴在殷衡身边低声唤醒他。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眸闭合着,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冷厉俊美的轮廓因为这毫无戒备的睡容,显得柔和了几分,脸色却极其苍白,眉心紧蹙。 “殷衡……殷衡,殷衡!” 慕容蓁突然紧张了,难不成真的她吸走了殷衡的阳气?或者把殷衡搞得魂飞魄散了? 到底,她是一只鬼,附身在人的身上时间久了,对人的身体也会有伤害? “殷衡,对不起,我再也不随便附身在你身上了,你不要有事,我马上给你叫医生。”公主快速用灵力拿出殷衡的手机,给陆锦然打电话。 她记得殷衡有胃病,出行经常都会带着医生,所以随行人员中,肯定还有医生。 找到陆锦然的号码,还没有按下拨号键,一直修长有力的手就伸过来,抽走了手机。 公主一愣,抬眸对上男人深邃清明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注视她,平静而清冷。 “你、你醒了?”慕容蓁讷讷道。 殷衡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房间,最后凝视着她水汪汪的眼眸,“慕容蓁,你把我带到哪里了?” “咦?你不记得了?我们现在在这个酒店。”公主回过神来,没记住酒店那串长长的英文名字,只好把门卡拿出来指给他看,一边指还一边悄悄观察殷衡的表情,想看看他有没有生气。 殷衡从沙发上坐起来,微微合了合眸子,揉了一下眉心,仔细回忆了一遍,从昨晚到现在,这段时间完全没有记忆。 “那个……殷衡,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殷衡瞥了眼慕容蓁小心翼翼的神情,没说话,须臾,伸出手虚握住她修长柔软的小手,慕容蓁的手和殷衡的比起来小了许多,完全可以包裹在他掌心。 明明没有任何触觉,但因为他温柔的握住,慕容蓁因为心虚,垂眸避开沉静如水的目光,任由他虚握着。 “记得,美人计。”男人淡漠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是,那语气绝对算不得高兴。 公主:“……” 第56章 公主默默地飘开…… 客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本来就高大宽敞的房间此时变得愈发安静。 他就不能忘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公主抬眼偷瞟了一眼殷衡,发现他正在看着她, 英俊深邃的眉眼被灯光渲染出清冷的光泽,在华丽的水晶灯光线照耀下,显得他肤色冷白,跟她以前看的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 俊美、冷血又尊贵。 被男人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公主目光躲闪了一下, 思索要不要回佛珠里面避避风头。 算了, 老是躲, 也躲不过啊!佛珠在他手上,她每次出来还不是会撞见他? “咳咳,殷衡,先不说这个了,你下午还有一个会议,晚上还要参加什么拍卖会,你还记得吗?”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殷衡是不是打算秋后算账, 竟然没有开口责备她强行附在他身上, 而是看了她一会儿后, 淡淡道:“去换一身衣服。” “啊?”公主没想到他忽然突然这么来一句。 “我为什么要换衣服?” 她立即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白色的衬衣,外面套着一件毛茸茸的米色宽松毛衣, 头顶戴着毛茸茸的帽子, 手上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普通的牛仔裤,简单的平底鞋。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她之前为了溜出去, 特意把自己打扮得泯然众人的样子。 为了符合天气,虽然感觉不到温度,她还是穿得很厚,很毛茸茸。 “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公主问,她扯了扯毛衣衣袖。 不应该啊,打扮得很寻常也很正常,完全没有一件是古代的东西。 “没有,”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黑眸深邃,视线在她毛茸茸的衣服上掠过,语调沉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在客观而认真的评价,“很可爱。” 公主:“……”竟然是来自殷衡的赞美呢? 还没来得小小地脸红一下,就听见他又补充:“出席会议,换上正式的衣服更好。” “我为什么要出席会议?”公主忽然警惕地提高声音,心里有点不妙的感觉。 殷衡淡淡地将目光移回慕容蓁满是防备的小脸上,视线冰冷又锐利,态度坚决:“你不是知道我的行程么,从现在开始,我要确保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意思很明白,他去哪里都会带着慕容蓁,还会随时随地让人盯着她,以防她趁机溜走。 “我不去!” 她说完,就发现殷衡在用眼神迫害她。 公主这就很郁闷了,虽说她蛮喜欢到处飘到处找乐子的,毕竟任谁在空间住一千多年都得腻了,但公主同样不喜欢这种被人禁锢的感觉。 到底是她理亏在先,尤其是刚用美人计“上”完殷衡身体,公主还是对殷衡有那么一些愧疚感的,不好再惹他生气。 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跟着殷衡出去看看,总比闷在死气沉沉的空间里好吧? 但是! 殷衡叫她跟在身边就跟在身边,公主殿下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咳,但是呢,既然你有这么强烈的请求,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有人来暗杀你,本公主可以救你一命,就当作抵消了,以后美……美人计的事,不许再提!” 公主扬扬下巴。 看着慕容蓁傲慢娇羞的模样,殷衡没有再说“没有人有那个本事”之类的话,让她下不来台。 很快,接到电话的工作人员,就送来了许多套衣服包括配饰,放进衣帽间。 公主挑来挑去,她不是很喜欢这种简约优雅的风格,她喜欢明亮艳丽的,花团锦簇鲜艳灿烂的。 不过,考虑到正式场合,她还是选择庄重一点。 虽然不知道殷衡会怎么解释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人,但既然殷衡要她跟在身边,一定有妥善的处理办法,她就不用操心了。 等到慕容蓁飘回空间,殷衡才又用手机,给陆锦然打过去电话。 陆锦然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似乎有些担忧:“小衡?怎么了吗?” 殷衡静默了一瞬,然后才开口:“路德维希到地方了么?” 他说的是英文,发音醇正而流利,电话那端的陆锦然陡然听见冷淡熟悉的嗓音,愣了一瞬,然后试探道:“先生?” “是我。”简洁而沉稳的回答。 陆锦然立即下意识挺直背脊,恭谨地开口:“出了一点意外,因为天气的原因,他们的航线临时改变了,直到十五分钟前才到机场,现在机场有很多人,是要在机场……” 殷衡微蹙了一下眉,打断他的话:“不用了,先注意拍卖会那边。” 陆锦然应了一声是,随即又松了半口气,比起“小衡”,当然还是先生更值得信赖一点,另外提着的半口气,是因为他不确定什么时候先生又变成“小衡”。 “另外,交给你个任务。” 陆锦然的声音立即充满严阵以待的味道,“请您吩咐。” …… 公主这时候还在佛珠里试衣服呢,一边选一边翻看她收进空间的时尚杂志。 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套墨绿色的收腰大衣,大衣是柔软厚实的毛呢,质地精细,领口、袖口和裙摆有精致繁复的刺绣图案,看起来很是端庄典雅。 戴上成套的首饰,再在头顶别上一顶俏皮的毛呢小帽子,提上珍珠小提包,公主又拿起杂志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飘出空间。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公主飘出空间前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不会被其他人撞见,也不会撞见什么尴尬的场面才飘出来。 这一次她出现的地方是配套的衣帽间,而殷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沐浴过了,还换了一身笔挺的西服,正在把佛珠重新戴在左手手腕上。 男人眼眸低垂着,神色清冷,专注地把佛珠手串戴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侧脸完美得无懈可击,双手极其修长漂亮。 巧合的是佛珠手串的结绳也是墨绿色,和她的衣服颜色倒是很相配。 公主看着佛珠,目光闪烁了一下,如果她能自由地控制佛珠就好了。 可惜,她的灵力无法控制佛珠。 电光火石间,公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一次附身在殷衡身上,殷衡竟然完全没有记忆,是不是意味着,她并没有像罗钰说的那样会魂飞魄散,反而变得更厉害了呢? 这个认知让慕容蓁忍不住砰砰砰地心跳起来,握紧了拳头。 她悄悄用灵力缠上殷衡手腕上的佛珠,想试试现在的自己能不能移动它。 可惜,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样,佛珠毫无反应,而且,因为她试图控制它的举动,佛珠立即发出警告,慕容蓁浑身剧痛。 慕容蓁脸色一白,不敢再搞小动作了。 如果说她是不死不灭的女鬼,不管是人类的武器,还是那些道士和尚都伤害不了她,那么佛珠就是唯一可以掌控和毁灭她的东西。 殷衡正好抬头,目光停留在慕容蓁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眉毛立即皱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记得,罗钰说过,慕容蓁附身是会消耗灵力的,时间久了还会魂飞魄散。 “没有,”公主回过神来赶紧摇摇头,含糊地搪塞过去,“佛珠里面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回去一趟被饿到了。” 殷衡看了她一会儿,英挺的眉毛依然紧皱着,直到慕容蓁的脸色很快恢复红润,确定她没有事,眉头才渐渐松开。 “餐厅里面准备了吃的。” 等慕容蓁飘到餐厅的时候,果然就看见长长的白色餐桌上已经摆上了许多食物,看起来热气腾腾,都是刚烹饪出来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她喜欢菜肴。 应该是在她还在空间的时候,殷衡吩咐人做的。 看到这么多美味,公主低落的情绪才好起来。 下午两点半,慕容蓁跟着殷衡坐上一辆黑色商务车,也不知道殷衡是怎么说的,陆锦然在看见她的时候,连惊讶地表情都没有,只是目光稍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一路上没有遇到堵车的情况,不多时,几辆车在一栋大楼前的停车坪上停下来。 这栋处于繁华地段的乳白色大楼并不高,只有五层的样子,占地面积却很广,两侧都是漂亮的绿化带,正前方还有一座喷泉,楼前已经有人在迎接他们了,几辆车刚停好,那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即迎上来。 等车门从外面打开,殷衡才从车上走下来。 慕容蓁瞟过去两眼,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白人,身材高大壮硕,肚皮有些发福,看起来很是养尊处优,年轻英俊,修长挺拔的殷衡在中间简直是鹤立鸡群。 很快,她的视线被殷衡捕捉了,他正回头静静地看着她,“过来。”那语气也说不上命令,反而出乎意料的温和。 公主这才下车朝着殷衡走过去,那群人没有明着打量她,只不过,因为殷衡刻意停下来等她的举动,让他们留意了她一下。 被一群人暗中关注揣测,换做以前,对公主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她现在是一只鬼,一个不好就会露馅。 她提着手包,走得格外小心。 倒是殷衡的人很快走上来,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将她保护在中间。 慕容蓁跟着殷衡,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领着走进大楼。 大楼内部很安静,工作人员并不多,但在各个出入口,都有穿着挺括制服的人守在门两侧。 公主听不懂那些人七嘴八舌地和殷衡说什么,只是感觉他们的态度很热情,郑重又尊敬,似乎是对殷衡有所求? 而殷衡表情一直淡淡的,很专注的样子,偶尔会回应两句,每次开口,那些人便会停下声来认真聆听。 公主百无聊赖地走在人群中间,慢悠悠地数着自己的步子,努力做一只不会走着走着忽然飘起来的女鬼。 也不知道这群人知道她是只女鬼会不会被吓疯?公主的余光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掠过,眉眼弯了弯,恶趣味地想着。 坐电梯上了三楼,走到高拱肃穆的大厅,殷衡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垂眸看向她,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如果觉得无聊,先去休息室等我?” 他说的是中文。 周围的人跟着停下来,其中不乏有能听懂中文的人,看慕容蓁的眼神变得诧异起来,像是很不可思议似的。 公主:“……”有这么奇怪吗? 第57章 休息室就在会议室旁…… 休息室就在会议室旁边, 和会议室的庄重严肃不同,整个房间看起来温馨而惬意。 深青绿色的墙壁,两扇高大透亮的落地窗前分别放着小矮几, 深青色的窗幔被系在窗户两侧,阳光从白色窗纱透进来,两扇落地窗之间还放着一个古典的大座钟,墙上挂着几幅油画, 厚实的地毯也是暗沉华丽的复古绿,图案繁复又独特。 下午的阳光正好, 整个房间并不显得暗沉, 反而格外的明亮温暖。 慕容蓁坐在复古的欧式沙发上, 很快就有金发碧眼的工作人员过来,非常礼貌地询问一句。 公主当然听不懂。 倒是殷衡吩咐过来照顾她的几个随行人员跟在一边,其中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人上前两步,态度恭谨地问她想喝点什么。 “苹果汁就好,谢谢。” 等工作人员把苹果汁送上来,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公主也没有端起来喝, 在空间外面, 她完全没办法吃东西, 也就做做样子而已。 正在这时,她对面的墙壁逐渐变色了,从暗绿色变成一块全透明的大玻璃墙, 可以清晰地看见会议室的样子。 公主愣了一下, 倒是没有很惊异,因为殷衡书房的玻璃墙也是这样,可以切换、变色、投屏和天气预报, 她愣的是殷衡正坐在会议室长桌尽头,距离她很远,但只要稍微抬眼,就可以看到她。 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对面的声音像是完全传不过来,但那是相对人而言,作为一只鬼,公主还是能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那些人应该也没有刻意避开他们的视线的意思,仍然七嘴八舌地说得很热烈,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殷衡的情况。 殷衡一直认真听着,也没说什么话,眼眸沉沉的,整个人显得冷漠沉静,他平时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还挺让人发怵的,尤其是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疏离感,很是震慑人。 公主远远地看着殷衡,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容貌极为赏心悦目,五官冰冷而凌厉,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冷隽又威严。 她有些出神。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抬眼,视线掠过她所在的方向,像是在确定她没有趁机溜走。 慕容蓁的视线被殷衡抓个正着,四目相对,她怔了一下,然后又故作镇定地移开了,看向其中一人的电脑屏幕,假装自己一直在认真看那上面的东西。 殷衡定定地看着慕容蓁脸上的薄红,须臾,暗沉的眼底浮过一丝笑意,随即收回了视线。 公主还在努力盯着电脑。 显然,这么远的距离,正常人是看不清的,可公主却能清晰地看到电脑屏幕上面每一个字——呃,一个都不认识呢…… 但她的目光还是在屏幕上定住了,因为旁边的图片很眼熟。 她记得第一次附身在殷衡身上的时候,她还帮殷衡看过国外传回来的秘密资料,资料图片上的新式飞机和船舰就是这个样子。 那些飞机和船舰的外观和普通的飞机船舰相去甚远,奇特的外形,肃杀的气势扑面而来,并不像是用来载客的,而更像是一种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因而,公主当时的印象很深刻。 等公主再抬眼看殷衡的时候,他早已经收回的目光,正在听那些人说话,神色淡淡的,旁人很难从他淡漠的脸上窥探出什么。 慕容蓁轻轻地抿了抿唇。 很明显,殷衡在和这群人做交易,他是一个优秀的商人,追逐利益。 只是不知道,他是要买还是要卖这些东西?看这些人的态度,至少他掌握了绝对的主导权,那应该是卖方吧? 在公主以往的认知里,历朝历代,朝廷都会把铁把控在自己手里,不允许私自大规模制造武器,难道现在时代变了吗?商人都可以制造这些东西了? 管他的,这些和她都没什么关系了,她现在不是一国公主,只是一只鬼,任时代如何变迁也只能旁观。 大座钟上的指针慢慢地走着。 公主等得有些无聊,旁边铁艺书架上摆放的外文书籍,她看不懂,只好百无聊赖地把殷衡的手机弄过来。 无形的灵力释放出去,穿过厚厚的玻璃墙,触到殷衡的手机后立即送进了空间,她再借着随身携带的小手包的遮掩,从“包”里拿出来。 没有人发现这诡异的一幕。 弄来了手机,解开屏幕锁后,公主暗搓搓翻了翻最近新出的电影。 随行人员很是训练有素,按照殷衡的吩咐守在一边,照顾和保护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一直用眼睛盯着她,没有让她感到不自在。 于是,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电视剧里面人物对话的声音和欢快的背景音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主正津津有味地看电影男女主这样那样,眼前忽然被一团高大的阴影笼罩住。 她抬头看过去,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站在眼前,头顶的白色灯光薄如雾,乌黑细碎的头发遮挡额角,眉目清冷,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 也不知道怎么的,公主竟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殷衡,你要用手机吗?” “喜欢看这个?”殷衡缓缓开口,视线移向她,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平静。 可是这话问的……怎么感觉她好像是只很色气的女鬼似的? 虽然刚成为鬼不久的时候,她的确好奇地飘到房梁上看过别人这样那样……但现在的公主对这些早就没有好奇心了! 她咳了一下,“才没有,随便找的一个电影,殷衡,你们已经谈妥了吗?” 看了看房间,发现随行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玻璃墙也恢复原来的模样。 殷衡淡淡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了一下,“时间还早,我带你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公主有些惊讶,几乎瞬间坐直了身体,他不怕她找机会趁没人看见溜走? 殷衡看着她一脸惊疑的样子,微微挑眉:“不想去?” “去!” 出门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守在门外等着他们了,脸上的表情倒是很高兴很热情,看来他们谈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众人簇拥着把他们送上车。 公主还以为殷衡是看她闷得无聊,准备带着她到楼下附近的花园转转,直到坐上车,才反应过来,殷衡是真的要带她出去! 冬天夜晚来得早,才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外面已经渐渐暗淡下来了,车没开多久,天幕彻底漆黑一片,路灯亮成纵横交错的长龙,璀璨闪烁的霓虹灯,诉说着整个城市的奢靡和繁华。 “殷衡,我们要去哪里?你晚上不是还要参加拍卖会吗?”慕容蓁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瑰丽夜景,眉眼弯了弯,说着转头看着殷衡,“这个城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看电视剧上面很多地方都很热闹的,游乐园?赌城?俱乐部?剧院?音乐会……” 殷衡正仰着脖子闭目养神,抬手按了按眉心:“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好吧。” 公主原本还很期待殷衡会带她到什么有趣的地方呢,没想到只是一栋尖塔式的摩天大楼。 车辆在大楼前面停稳,就有许多穿着西装的人迎了上来。 为首的负责人上前,和陆锦然握了握手,一边低着头,一边汇报着什么,而陆锦然则态度温和,偶尔点头回应两句。 看得出来,那两人虽然说着话,但其实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殷衡这边的情况。 公主忍不住看了西装笔挺的男人几眼,发现这里的人对殷衡的态度都恭恭敬敬的,似乎很怕他一样。 她跟着殷衡一起走进大厅,里面到处都是壁画和雕塑,很特别的是,墙上很多图画都是用机械齿轮形式绘制的行星和恒星。 一楼到四楼都是商铺,装潢华丽,灯光熠熠,干净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很多商品,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 只不过,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显得有些冷清。 也不知道陆锦然对负责人交代了什么,很快负责人就点头带着人离开了,只留下几名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 “殷衡,你说的走走,就是在这里走走吗?”公主走着走着就趴玻璃前,好奇地往里观望。 玻璃橱窗里立着一个穿着红棉衣戴红帽子,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的布偶老人,这一路上经常看到这样打扮的人在街边发东西。 正想问殷衡这是什么东西,就见英俊的男人脚步稍顿,挺拔修长的身躯立在橱窗前,垂眸看向一只角鹿玩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那笑容很不一样,不是以往的冷笑、沉笑和要笑不笑。 公主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只小角鹿眉眼弯弯的样子,软萌软萌的,竟然说不出的精致可爱。 还有点眼熟? 他们在橱窗外逗留的这一会儿,一直远远落在后面的陆锦然已经上前了,也没有多问,不多时,就把包好的白胡子老人和角鹿都带出来了。 接下来,殷衡像是很有兴致似的,虽然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但一路上却停下来买了不少东西,也不管用不用得着。 公主有些古怪地看了殷衡两眼,这家伙……该不会是第一次自己买东西吧? 而且,大部分东西好像都是女人用的,像是鞋子、衣服、包包、首饰,还有房间里面的摆件和一些生活用品。 “殷衡,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公主凑近殷衡身边。 她又穿不了这些东西,殷衡买这些干什么? 殷衡让工作人员把几件女款大衣包起来,垂眼看向少女乌黑的剪水秋眸,嗓音低沉醇厚,“这两天你先用着这些,后天会有人送新的过来。” 公主指了指自己:“我?” 殷衡微微蹙起眉,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愚蠢,静默了两秒,反问,“难道我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可是,我根本用不着……”说到这里,公主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她平时穿的衣服、鞋子,戴的首饰,都是她自己画出来让殷衡烧给她的。 但现在有陆锦然这些人一直守着,再凭空变出来的确容易让人怀疑。 不过,殷衡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让人送到家里就好了,干嘛亲自来买这些,还一幅饶有兴趣的样子? 第58章 天色越来越暗,幽蓝…… 天色越来越暗, 幽蓝而清澈的天幕像薄雾一样笼罩着整个城市。 逛了几个小时,公主跟着殷衡买了不少东西,除了一些用来打掩护的衣服, 她还顺便把感兴趣的东西或者佛珠空间里没有的东西,都买了一份下来。 当然,她没有银行卡,更没有信用卡, 都是殷衡在刷卡结账,等看到账单上的数字的时候, 公主眼睛都发直了, 默默地在心里算着到底要给殷衡多少金锭或古董才行。 按照这个挥霍速度, 她发现她空间里的金子会很快花光啊! 不过,想到现在买的这些东西再过千八百年又是古董,公主又淡定了,她还是可以放心挥霍的。 倒是殷衡,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比对着公主的身高体型买东西,等发现公主在同一个店里能转来转去看好几圈之后,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了——看来, 即使沉稳如殷衡, 也受不了女人逛街的方式。 眼看时间已经越来越晚了, 公主忍不住提醒男人,“殷衡,你不是要去参加拍卖会吗?已经快迟到了!” 在公主的印象中, 殷衡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 “守时”向来是他对员工和自己的最低要求,无论是陆锦然还是安妮特,在这方面从来不会出丝毫失误。 现在反倒是殷衡听完她的话, 仍然一脸平静,淡淡道:“不急,时间还不到。” 公主正要再说点什么,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的陆锦然接了一个电话,等关掉蓝牙耳机,他上前几步,站在殷衡身边,用英语低声说了几句话。 很显然,陆锦然这话并不打算让公主听见。 越是不想让公主听见,公主越是好奇,竖起耳朵听了两句……根本听不懂,公主目光都哀怨了。 当初殷衡逼她学英语,她该认真点的。 她开始暗中观察殷衡的表情,可惜殷衡安静地听完陆锦然的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眸沉沉的,让人什么也探不出来。 等陆锦然说完话退开几步后,殷衡抬眼看向一脸求知欲的慕容蓁,淡声问了一句:“想去顶楼的观景台么?” “观景台?看风景的地方?” 殷衡微微颔首,补充道:“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公主狐疑地看着殷衡,好好的拍卖会不去,去什么观景台?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啊。”既然都来了,当然要好好看一看,下一次再见到这个城市,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他们走的是直达顶楼的专用电梯,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电梯就在顶楼停了下来。 这个位于大厦顶楼的观景台很大,圆形的玻璃外墙将整个空间封闭起来,从三百多米的高空俯瞰地面,高楼密布如林,灯光浩瀚如海。 有种整个城市都匍匐在脚下的感觉。 人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似乎都能感受到一阵风过后,大楼轻轻的摇晃。 殷衡把她带去一个安静的小厅,工作人员还特意送来两杯咖啡放在桌上。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公主站在落地窗边,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这个陌生而繁华的城市。 突然,远处广场上浅黄色的光团引起了公主的注意,像是无数盏灯笼在半空中漂浮上升,但灯笼肯定不会这么大! 渐渐的,那些“灯笼”变幻了模样,一盏盏地勾勒出线条和轮廓,成为了一个巨人的模样,巨人在空中缓缓移动,一步一步地凌空前行,巍峨又震撼。 眼看着“巨人”朝这个方向走来,公主愣了一下:“殷衡,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殷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停驻在半空中行走的“巨人”,平静地回复:“无人机。” “无人机?……就是西山别墅上空经常盘旋巡逻的那种东西?” 亏她刚刚还以为是灯笼成精了,要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呢! 殷衡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没给她解释两者间的区别,只淡淡地勾了一下唇:“也可以这么说。” 确定那东西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后,公主就安心了,虽然她是只存在了一千七百多年的女鬼,什么厉害的道士和尚都见过了,但妖魔鬼怪还没有遇到一个,真遇到同类,她不确定打不打得过。 广场上的无人机方阵还在继续表演,不一会儿就变化了阵型,组合成为一串英文,英文图案持续了大概七八分钟分钟,又渐渐勾勒成了一只拉着雪橇的驯鹿。 一组一组,像是在比赛似的。 公主看得目不转睛,等阵型又变化的时候还忍不住叫殷衡一起看,“殷衡,快看……” 剩下的话未出口,公主声音顿了一下,看着矗立在身侧冷漠威严的男人,显然,殷衡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另一个方向。 英俊冰冷的容颜在窗外光晕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疏离,乌黑凛冽的眼眸就像笼罩上一层雾霭,深沉一片,让人看不出端倪。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适,挺拔修长的身姿就像夜色下笔直优雅的乔木。 不知道为什么,他整个人看起来明明很平静,却又好似平静海面下的一望无际深渊,暗流汹涌,充满危险和阴森。 公主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跟着看向殷衡看的方向,发现距离大楼一两公里的地方有一栋建筑物,楼层并不高,圆顶式的风格却别致,典雅又简洁。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建筑物侧面的一排拱形玻璃窗。 公主好奇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殷衡在看什么,为什么一直在看那栋楼。 正在这个时候,殷衡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了,在安静到极致的空间中,竟然有种尖锐和惊悚的感觉。 殷衡将手机放在耳边。 “先生,休伯特已经进房间了。” 公主凝神听了两句,隐约听出是陆锦然的声音,只不过还是说的英文。 陆锦然说完,殷衡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一条条地发出指令,清冷平静的口吻,醇正流利的美式发音,就像黑夜里静静流淌的流水。 只不过,他的视线还是停驻在建筑物的拱形玻璃窗上,冰冷凛冽得没有一丝温度。 公主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目光疑惑地在男人和建筑物上来回游移。 后悔没有认真多学一门语言。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了,他们站得很高,视野没有被遮挡,可以清晰地看到建筑物被瞬间毁坏的全过程——“碰——!”的一声巨响几乎要撕裂天际,拱形玻璃窗被震碎,刺目的火光冲之出来。 公主都看呆了。 看见火光的瞬间,下意识想躲进空间里,可是发现离得很远,她又冷静下来。 很快,地面上蚂蚁大小的人群聚集起来,距离那栋建筑物远远地观望,离得这么远,她似乎都能听见尖叫和呼声。 几分钟后,火势开始减弱,建筑物第二层的外墙已经熏黑一片——看来,并不是整栋楼都被毁了,被炸的只有第二层的某个房间。 下意识地,公主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发现他已经挂了电话,身形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挺拔料峭,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神色平静,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慌乱,就那样淡淡地俯瞰着那栋大楼,眼底淡漠得让人毛骨悚然。 “好看么?爆炸的瞬间。”低沉清冽的嗓音骤然响起,打破了的安静。 殷衡转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端详着她的,似乎想要看出她眼底的情绪。 公主顿了一下,才开口:“殷衡,那栋楼……是什么地方?” “加百列大厦。”他一如既往沉稳简洁的回答。 加百列大厦?!那不就是今晚举行拍卖会的地方?难道殷衡他们参加拍卖会是假,来这里办事是真,“……这是你安排人做的?” 殷衡看着她没说话,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了对付克洛菲亚?” 公主猜测,也许是殷衡知道克洛菲亚会参加这场拍卖会,所以才会安排这一出,也或许是殷衡假装来这个城市参加拍卖会,把克洛菲亚引出来,再趁机反杀他。 殷衡似乎完全不介意慕容蓁知道他的狠厉,眼眸暗沉,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一个小小的回敬而已。” “回敬?” 殷衡视线下移,俯瞰建筑物熏黑的外墙,缓缓开口:“休伯特——克洛菲亚的得力部下,先从他开始,一一回敬克洛菲亚。” 也不知道这个叫做休伯特的是不是得罪过殷衡,他在说这句话的是,语气格外的低沉嗜血。 公主觉得,依照殷衡的性格,他虽然倨傲冷漠,但也不会故意高调行事,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激烈方式“回敬”敌人? 沉默了半响后,公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会被官差呃……我是说警察抓起来吧?”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的侦查手段还这么高明……难保他们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殷衡深邃的黑眸微怔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表情有些怪怪的,似笑非笑:“不会。” 他的口吻很笃定,笃定中透出一种可怕的冷静。 公主不再多说什么,这样的事情,她这一千七百多年已经见过不少了,他如此肯定的回答,要么就是拥有绝对的资本,要么就是拥有绝对的权势,足以令所有人畏惧忌惮。 第59章 回到酒店的……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随行的工作人员提袋子的提袋子,拎东西的拎东西,把买的东西归置到了各个房间。 也许是多了女人用的东西, 暗沉华丽的套房里竟然多了一丝温馨的意味。 等随行人员陆陆续续退出去后,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殷衡走到沙发前,将臂弯中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扶手上,正准备松开领带, 动作稍顿,转身看向身后左顾右盼的公主。 公主正在四下张望, 她记得下午的时候, 自己把放证件的公文包放在了沙发上啊, 怎么不见了? 那个时候殷衡昏迷着,她吓得不轻,兵荒马乱的,完全忘记自己把东西扔哪儿了。 难道她顺手就扔进佛珠里了?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在殷衡发现那些东西之前,赶紧藏起来! 发现男人的视线投过来,公主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 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真诚, “殷衡, 你是要去洗澡吗?快点去吧,我保证不会偷看。”说完,见殷衡站着没动, 公主保证道, “放心好了,我知道这里到处都是人和监控,不会乱飘的。” 殷衡看着假装淡定的公主, 没有揭穿她,“在这里等我。”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赶紧去洗澡吧。” 等殷衡去浴室后,公主在客厅的沙发底下、衣帽间、餐厅,会客厅和办公室都找了一下,没有找到装证件的黑色公文包。 可是看殷衡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发现那些东西? 公主一个闪身回到佛珠空间里面,王宫还是一片沉寂,灰蒙蒙的,她在偌大的寝殿里面找了一圈,东西没找到,饥饿感倒是先来了。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以前待在佛珠空间里,明明很正常,现在只要一回到佛珠,很快就会饿起来,佛珠就像抽取她的灵力一样。 虽然她是只鬼,不会被饿死,但是,被饿也是很难受的。 吃完之前存放的糕点,公主还饿得不行,只得又飘出去了。 她把客厅茶几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纸袋子翻了遍,找出殷衡晚上帮她新买的手机,捣鼓了一阵,发现殷衡弄了半天,竟然只存了他一个人的电话号? 公主:“……” 她又找出殷衡的手机打电话给陆锦然:“陆锦然,我好饿,快帮我弄点吃的上来。” 电话那头的陆锦然诧异地移开手机,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慕容蓁的口吻,像极了小衡,看着来电提示沉默了一下,接着又放回耳边,语气客气而疏离:“是,蓁蓁小姐,请问您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吗?” “没有,我什么都能吃!你按酒店的菜单做一份上来吧!”公主也不知道这个酒店有什么吃的,但照着菜单点应该没错。 “……好的,我明白了,稍等。” 打完电话,公主把陆锦然的号码存了一个起来。 陆锦然的速度很快,十多分钟的时间就上来按铃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推着餐车的工作人员。 正等得无聊的公主立即把手中的杂志一扔,跑过去把门打开。 工作人员都戴着白色手套,进房间后也不乱看,轻手把餐车里的碗碟餐具摆在餐厅的长桌上,过程中甚至没发出一点碰撞的声音。 这套房间里有两个餐厅,一大一小,为了能摆下东西,他们摆餐在了大餐厅里。 餐桌可以容纳二十多人进餐,上面还摆放着华丽的烛台,尽管陆锦然让厨师把每一份食物都做得很袖珍,但东西还是多得大长桌几乎都摆不下。 “这些就是这个酒店的菜?”公主好奇地问。 难怪这么快就做好了呢,看起来大多都是冷食,她闻不到味道,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陆锦然的目光正不着痕迹地看向卧室的方向,随即收回来,礼貌地开口:“是的,如果不够的话……” “够了够了。”公主表示很满意,差点随手从空间掏出一颗夜明珠递给陆锦然,不过,及时恢复的理智阻止了她。 她缩回手,看向陆锦然,“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等陆锦然他们离开后,公主把东西弄进佛珠空间,这样,即使她想在空间里待一段时间,也不会挨饿了, 做完这些,她看了一眼座钟上的时间,这么久了,殷衡也应该洗完澡了吧? 公主飘回客厅,就看见殷衡走出来了,刚刚沐浴完,几缕湿漉漉黑漆漆的短发垂在光洁的额前,柔和了英俊而冷肃的五官,显得深邃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格外醒目。 撞见她又一次穿墙飘出来,男人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到底没有开口纠正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来。 随手捡起上面的杂志,翻看几页后,殷衡才开口,“有喜欢的东西么?” 杂志是一本时尚杂志,上面有各个品牌最新季的单品,公主看不懂文字,也就看看图片打发时间。 “你是说杂志上面的东西?”公主回忆了一下,不感兴趣地摇摇头,“看起来都不怎么样呢,这些衣服首饰都没有我画的好看!” 她画的衣服和首饰,都可漂亮了。 也不知道殷衡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翘了一下,没再说话,身躯微倾把杂志扔在茶几上。 倒是公主忽然想起最近都在花殷衡的钱,使唤殷衡的人,终于有点良心发现了,飘了过去,“殷衡,我刚刚叫陆锦然送了点宵夜过来,你要吃点么?” 说着,好几个瓷白的餐碟装着菜肴就飘出空间,在殷衡面前的茶几上停下来。 殷衡正在打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垂着黑眸,面无表情道,“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说完,他的视线忽然瞥过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最后停驻在一碟乳白色带蓝点的奶酪上,问:“你想吃蓝纹奶酪?” “蓝纹奶酪?”公主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原来这个像蛋糕的东西叫蓝纹奶酪啊? 见公主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殷衡也没具体给她讲这东西是怎么发酵的,只是淡淡道,“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这东西。” 公主狐疑地看他,她还没有尝试呢!怎么就不喜欢了?要知道有很多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东西,都很美味的。 不过,她倒是了解殷衡的口味,凡是味道比较重,或者气味比较奇怪的食物他都不喜欢,比如臭豆腐之类,只以为这东西风味特殊,公主也没把殷衡的话放心上。 她点头:“好吧,你不想吃的话,那就先收起来好了。” 等她把东西都收进空间,发现殷衡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查阅笔记本上的文件了。 公主飘到他身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殷衡,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吗?” 屏幕上的光线照在殷衡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情绪的双眸上映照出一片冷光,整个人看上去无波无澜,冷漠沉肃到了极点。 殷衡没有抬眼看她,“今晚把事情处理完,明天抽空带你去个地方。” 又……又去个地方……公主背脊一阵发寒,殷衡还是不要带她出去了吧?总感觉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遭殃的样子。 也许是感应到了她的心声,殷衡动作微顿,抬眸看着如临大敌的公主,嘴角勾起来,“只是去个好玩的地方而已。” 公主这才松口气,她还挺不喜欢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的。 余光在客厅的各个角落扫了一圈,确定那个公文包不在这里,公主也就没兴趣陪殷衡忙工作了。 “那你自己忙吧,我要吃宵夜去了。” 说着,公主就飘回空间。 她饥肠咕噜地坐在寝宫的玉簟上,看着翘头长案上没尝试过的新奇食物,也不知道先吃哪个才好,最后目光还是放在殷衡说的蓝纹奶酪上,乌黑的眼眸转了转。 本来吧,殷衡不说,公主也许还注意不到,但殷衡一说,公主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 殷衡越不让她吃,她反而越想尝试。 她试探性地挖了一勺子,还没放进嘴里,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臭袜子味扑面而来。 公主愣了一下,勺子僵在半空,犹豫到底要不要尝试这散发着诡异气味的东西。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同样,好奇心也害死了公主,她捏着鼻子试探性地放进嘴里,浓烈的辛辣味夹杂着臭袜子味直冲天灵盖,又辣又呛,眼泪瞬间飚出来。 “噗咳咳咳!” “好臭!”公主被熏得几欲晕厥。 她眼泪汪汪地四处找水。 漱了好几遍口,公主才抹着眼泪,红着水汪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尝试其他东西——没办法,她现在待在空间里实在是饿。 幸好,其他东西虽然不怎么好吃,味道也说不出的奇怪,有股怪异的香料味道,特别是牛排还血糊糊的,但至少不至于让人直接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难怪之前殷衡都给她点中餐呢,原来他早就知道,这里的东西根本不好吃! 饿得不行的公主一边含泪努力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想,该不会这个国家的东西都不怎么好吃吧? 不行!她不要待在这里,她要回中国! 语言不通她都可以容忍,可是连吃的东西都不美味,这破地方公主忽然一点都没兴趣了! 填饱肚子后,公主开始继续找证件。 毕竟,她还想混迹在人群中,不和人有任何肢体接触她倒是可以做到,但出行总不能每次都想办法偷渡吧? 公主几乎把整个宫殿都掘地三尺,还是没有找出装证件的公文包。 难道是被整理房间的人扔掉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立即被公主否定掉了。 不可能,没有经过殷衡的允许,怎么可能有人敢进入房间把里面的东西扔掉? 唯一的可能是,殷衡把那些证件藏起了! 公主那个气啊! 第二天早上殷衡吃早餐的时候,公主就坐在旁边盯着他,气鼓鼓的小脸上就差明晃晃地写着“我在生气”几个大字。 殷衡坐在餐桌的尽头,像是没有看到慕容蓁的表情一样,用完早餐,用干净的餐巾擦拭嘴角,忽然问,“昨晚的宵夜合胃口吗?”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回忆起那种令人窒息直击灵魂终生难忘的味道,公主脸色刷白,眼睛里浮起一丝惊恐——那味道太恐怖太可怕了。 可偏偏殷衡提醒过她,是她自己非要尝试。 公主有点恼羞成怒,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殷衡,你说!你把我的东西藏在哪里去了?” 殷衡抬眸,深邃的眼睛看向她,出口的嗓音清冷而低沉:“你的东西?” “对,就是我的证件!” “一只鬼不需要任何证件,”殷衡神色仍然淡漠,语气平静又不容置疑,“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应该是我让人准备的证件,我有随意处置的权利。” “你……”公主语塞。 她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那些证件本来就是她附身在殷衡身上,打算偷偷拿走的。 这件事算起来,是她不对在先。 但是,慕容蓁是谁啊?她是一只鬼啊!她为什么要和殷衡讲道理? 公主飘到殷衡旁边的桌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不要给我讲道理,你知道我是一只鬼,鬼才不跟人类讲道理!快把我的证件还给我!” 第60章 慕容蓁话音落地,正凶狠…… 慕容蓁话音落地, 凶狠地瞪着男人,一副你敢不听话本公主就揍扁你的模样,门外就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恭谨有度。 她愣了一下,有人来了!这么巧?原本气势汹汹的公主一下子就像被针戳破的皮球一样。 “笃笃笃。”门外的人还在都坚持不懈地敲,虽然温和有节奏,但比刚刚稍稍加重了力道。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慕容蓁不得不从餐桌上飘下来, 趁人没有进门,假装坐在殷衡旁边用早餐。 等坐好以后, 公主就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郁闷了, 所以, 她干嘛这么懂事? 殷衡看了外强中干的慕容蓁一眼,淡淡道:“进来。” 陆锦然进门后目不斜视,没有看坐在旁边慕容蓁一眼,而是歉意地对殷衡恭谨地汇报:“先生,刚刚收到消息,今天的行程恐怕不得不取消了。” 殷衡锐利的视线投向陆锦然,黑眸深邃, 声音低沉:“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昨晚, 约翰尼议员被发现溺死在家里的泳池中。” 公主坐在旁边用刀叉戳了戳三明治, 竖起耳朵,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陆锦然的语气这么严肃凝重?不过,能让殷衡取消行程的人物, 应该很重要吧? 昨天下午殷衡才和当地的政府达成了某种交易, 难道与这件事情有关,还是说与昨晚的暗杀活动有关? 相比较陆锦然的严肃凝重,殷衡的反应称得上冷漠而平淡, “我知道了,八点半,准备视频会议。” “是。” 等陆锦然离开后,殷衡又看着垂着头的慕容蓁,她正百无聊赖地将三明治戳得稀巴烂,忽然开口:“今晚是平安夜。” “啊?”公主茫然抬头。 见慕容蓁一脸不解的样子,殷衡也没有解释太多,淡淡道:“虽然行程取消了,不过,今晚可以带你在附近逛逛,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 公主不知道殷衡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她,怔了一瞬。 殷衡漆黑的眸一直注视着她,嗓音沉沉的:“慕容蓁,即使不能让你自由自在,但我保证,会尽量抽空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 公主愣愣地看着殷衡,心脏就像轻轻撞了一下。 她看着神色专注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没有回应这个话题,抿了一下唇,含糊地回答,“放心好了,我对这个地方不熟悉,听不懂这里的话,不会到处乱飘让人发现异常的,而且,” 公主说到这里,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我说过,这段时间会保护你,就说到做到,我可是一只有原则的女鬼!” 她不是开玩笑的。 之前殷衡照顾了她不少,可他对于佛珠空间的宝贝毫无兴趣,她也不知道回报他什么,不过,现在来看,能让殷衡当做对手看待的克洛菲亚也不会是小角色,肯定会和殷衡一样的黑暗危险。 子弹无眼,殷衡再厉害也是□□凡胎,有她在身边保护肯定没有问题。 殷衡微微蹙眉,他不认为有需要慕容蓁保护的那一天,不过,慕容蓁这样说,他忽然有点犹豫,要不要让克洛菲亚家族苟延残喘久一点? 八点半,殷衡在书房忙碌的时候,公主也闲下来摆弄殷衡给她新买的手机,不仅存了陆锦然和安妮特的电话,还下载了很多单机游戏。 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没研究多久,手机就被锁住了。 公主对这些高科技产品不是很熟练,只停留在一些简单的操作上面,捣鼓了一个小时,还是没办法解开,她只好去求助殷衡。 书房的门没有关,只虚虚的掩着,公主刚准备飘过去,考虑到殷衡有可能还在和人视频,她立即换成走路。 推开门,一眼就看见眉眼深邃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和笔记本电脑里的人说话。 流利的发音,淡漠的口吻,听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的味道。 公主愣了一下。 气氛看起来有些冰冷凝滞,虽然殷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眼底的冰冷和凛冽却极其威严慑人。 殷衡在和谁说话?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敏锐的直觉告诉公主,视频那边的人是敌非友! 公主走过去,好奇地瞄一眼,想看看对方是长什么模样的。 没想到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白人男子,黑色西装,金色短发,白皙英俊的脸,一副绅士优雅的模样。 对方蔚蓝色的眼眸也看过来,似乎发现了她,如海洋般深邃漂亮的蓝眸露出一丝惊讶。 “殷衡,这是你的女伴?非常美丽。”男人说着流利的美式英语,“似乎还有点眼熟。” 他的目光在慕容蓁脸上流连,肆意打量,意有所指,“美丽的女士,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公主茫然,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指着自己,“你在和我说话?” 男人愣了一下,才发现她听不懂英语,还没有再开口,慕容蓁就皱眉,“你不会说中文吗?说话的时候不要肆意打量女孩子的脸,也不要阴阳怪气的,知不知道?” 没想到她这么漂亮却又暴躁,男人:…… “路德维希。”殷衡坐在办公椅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男人这才收回视线,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慕容蓁的态度,看向殷衡,有些似笑非笑,“殷衡,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殷衡:“你还有三分钟。” “……”路德维希无奈了一下,认真道:“殷衡,我想你可以考虑我的提议,我不会插手图森特的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哦?”殷衡语气平静,深邃的黑眸看着对方,唇角的弧度冷漠,“看来你最近日子不好过,想利用我来对付你哥哥,让我们两败俱伤?” “路德维希,是什么给你的错觉,我会任你利用?”殷衡徐徐开口,口吻多了几分令人惶遽的阴沉。 年轻男子嘴边的笑意凝固了一瞬,虽然被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企图,但还是从容道,“殷衡,不用这么急着拒绝,或许三天后你可以再给我答案。” 他似乎非常笃定殷衡会改变主意。 等切断了通讯,公主凑上来,好奇地问:“殷衡,他是谁?他刚刚是在说什么?” 刚刚他们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不过看起来不怎么友好就是了。 殷衡坐在办公椅上,目光投向的公主,“你对他很好奇?” 公主:“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殷衡:“克洛菲亚的儿子。” “啊?”殷衡不是和克洛菲亚有仇吗?怎么看起来仇人的儿子相见,也没有她想象中你死我活的恨意,“他和你说什么?” “一些废话而已。” 公主想起刚刚在视频里的年轻男人,和殷衡差不多年纪,模样十足的俊美,透着一股邪气,她不觉得对方会无聊地说废话,肯定是两个人谈崩了。 他们有什么好谈判的?公主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殷衡。算了,反正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殷衡,我的手机锁住了,快帮我解开。”公主掏出手机,她可没忘记自己是进来干什么的。 殷衡接过薄薄的手机,垂眸一看,是定位系统被破坏启动的自我保护模式。 等殷衡把手机恢复原样后,公主就躺在旁边的沙发上用手机打游戏,是玩的单机小游戏,所以,再菜也没有人骂她。 …… 晚上,宅了一天的公主,看着外面繁华热闹的夜景,终于忍不住了。 “殷衡,我们现在出去玩吧,你整天忙工作,都没有夜生活,不会憋得慌吗?”作为一个生活在灯红酒绿现代都市的人,他比她还与时代格格不入啊。 殷衡平静地看她一眼:“你都在网上学了什么?” “先不说这个,你说会抽空陪我的。”公主看着他。 关键是,她听不懂这里的话,很需要一个随身翻译啊。 殷衡带着慕容蓁出了酒店,照例有随行人员贴身保护,防止其他人撞到慕容蓁,毕竟,她现在还像是一团凝实的雾体,不能触碰人类。 繁华喧嚣的街道上,两侧的树上装饰着彩带和灯,各种肤色,各种语言,各种人种的外国人都穿着穿梭在寒冷的冬夜里,脸上挂着热烈欢快的笑。 在这个特殊又隆重的节日里,基督教徒们在教堂举行子夜弥撒。 远远的,就听到有圣诗班在报佳音,众人一起吟唱圣诞颂歌,大街小巷满城尽是歌声: “天使初报, 圣诞佳音, 先向田间贫苦牧人; 牧人正当看守羊群, 严冬方冷,长夜已深。 欢欣、欢欣、欢欣、欢欣…… 天国君王今日降生。 牧人抬头, 见一异星, 远在东方灿烂晶明; 发出奇光照耀尘寰, 不分昼夜,光彩永恒。 欢欣、欢欣、欢欣、欢欣…… 天国君王今日降生。” …… 慕容蓁津津有味,看着信徒们挨家挨户地在门口或窗下吟唱颂歌,渐渐的,汇集的人数越来越多,歌声也越来越洪亮。 难道这就是平安夜?当地人的节日? 公主觉得很新鲜的,又看向身边高大挺拔的男人:“殷衡,他们会唱多久?” 她眼中满是晶亮,殷衡看了远处汇集的唱诗班一眼,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喧嚣没那么烦人了,“到天亮。” “这么久……”公主微讶。 这一片区域,除了一些国际化的大酒店,还有喷泉广场和商业区,繁华璀璨,灯火通明,治安相对比较好。 公主喜欢凑热闹,她曾在洛阳待过两百年,那时的洛阳整晚都是霞光艳影,阑珊灯火。 城河的两岸架起阁楼,姑娘们倚楼卖笑,轻弹慢唱,鲛绡宝帐,香风缭绕,上京赶考的学子络绎不绝,往来贩夫走卒多不胜数。 置身于这样的喧嚣中,她就像也染上了人间烟火气,日子也不觉得枯燥无聊,反而每天都可以看热闹。 公主出门前就做好了功课,现代人的夜生活更加丰富,她到现在还没有去过酒吧夜店呢。 正在她准备拉殷衡去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街道尽头,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仓皇上车,后面有几个高大的男人在追,然后上了后面一辆黑色的车继续追。 那孩子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白白嫩嫩,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像只小包子,他正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公主瞪大一双水眸,那个小包子很眼熟,她曾经还好他玩耍过,是秦铮的儿子! 而后面追的男人中,其中为首的男人,不就是曾经绑架过她猫身的板寸头吗? 这是什么情况? 第61章 “殷衡,快叫人,开车跟…… “殷衡, 快,开车跟上他们!” 直觉小包子遇到危险,公主顾不得这么多了, 反正殷衡和秦铮之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死仇,只是有些利益纷争。 但,小包子还是很可爱的。 殷衡目光清冷,微眯起眼睛, 若有所思地看着几辆车离开的方向,平静道:“秦铮自己会处理好, 并且, ”他视线移到她身上, 嗓音低沉,“ 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你担心。” 男人淡漠的语气,有种冷酷到极点的感觉,显然,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自然而然, 从来也不会大发善心。 公主想着小包子被抱上车时苍白的小脸, 有些着急。 不过, 殷衡的确没有义务去救人,她不会勉强他。 公主直接扔下殷衡,“算了, 你不去, 那我自己去了。” 她水汪汪的眸子一眯,扫了一眼四周的摄像头,眼底闪过厉色, 道路两旁的,商业街的,远处高楼上的,也就……也就几百个吧? 这么多吗? 要是把这些监控全部毁掉,不会闹得很轰动吧? 等等! 公主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扩散出去,原本是要搜索小包子的去向的,结果发现…… 她的视线忽然凝注在远处的高楼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里有一道视线在看向这里,不过,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时间紧迫,公主没在深想这个问题。 放弃毁掉所有监控的打算,公主看了一眼跟在他们后面的黑色商务车,眸光闪了闪,考虑要不让司机下来?她自己用灵力开过去,速度肯定很快。 见慕容蓁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帮忙,殷衡皱眉,问道:“你很想救他?” 公主着急地点了一下头:“当然了。”说完,她抬步就往车走过去。 对于以前的公主而言,救个小孩儿是轻而易举的事,只用动动灵力就可以了,可是现在能被人看见之后,反而变得麻烦。 她正要朝着一直那辆车过去,就听道殷衡低沉清冷的嗓音,“站住,在这里等着。” 殷衡让慕容蓁等在原地,然后拨了一个电话,对电话那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让他们立即跟上那辆车,把孩子救出来。 挂了电话,殷衡对慕容蓁道:“有人过去处理了,很快就会把他平安救出来。” “真的?”公主狐疑地看他。 “相信我。”他声音很平静,带着让人信服的笃定,“我可不是秦铮那种货色。” 公主:“……” 怎么感觉殷衡更讨厌秦铮了?不过,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好,秦铮的确已经被殷衡划在“那种货色”范围里了。 原本准备去夜店酒吧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公主跟着殷衡回到酒店顶层的套房,支着下巴,耐心地等待消息。 反正她在空间外面也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 一直到十一点半,不时有电话打进来,汇报任务最新的进展。 绑架孩子的人的来历并不简单,并且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安排了不少接应的人,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殷衡,要不然你去睡觉吧?”公主看看殷衡,他今天忙了一天了,“反正我睡不着,我在这里等好了。” 正说着,电话就忽然打进来了,“先生,孩子已经救出来了,被喂点药,现在正在送医院。” 公主在旁边,赶紧问,“他没有受伤吧?” “蓁蓁小姐放心,孩子没有受伤,另外,秦先生也赶来了,孩子已经交给了他。” 挂了电话,又一通电话打进来,是秦铮的。 电话接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殷衡。” 殷衡靠坐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五官冷硬而英俊,声线低沉,淡漠道:“秦铮,你该不会绑架了什么人,又被报复了吧?” “……”电话那端的秦铮哽了一下,他不就之前绑架他一只猫吗?竟然这么记仇?“不管怎么说,今天你帮了我……谢谢。” 秦铮真心实意地开口,如果不是殷衡,秦洵未必能这么快就被救回来。 殷衡语气凌厉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是在帮你,别自作多情。” “……”这是电话那边表情刚缓和下来的秦铮。 “……”这是支棱着耳朵的公主。 秦铮向殷衡道谢,没想到还被殷衡一句话给堵住了,半响,他问,“那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很了解殷衡,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竟然会这么好心地出手帮忙? 难道他今天忽然变得仁慈了? 如果说,是为了把孩子留下来,挟恩图报,殷衡绝不是这种人。 殷衡神色淡漠:“我的女人想救而已。” “……”秦铮一愣,殷衡这禁欲的样子,居然还有女人? “……”公主怒瞪着殷衡,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女人了? 无论如何,殷衡派人悄无声息地拦截和排查各个通道是事实,秦铮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不想再听见殷衡开口说话了,所以立即切断电话。 夜色渐深。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教堂的还在举行子夜大弥撒,大街小巷的人一同吟唱圣诞颂歌。 慕容蓁等殷衡睡着之后,独自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一栋栋建筑物。 这个酒店并不算是最高的,不过风景却很好,尤其是夜晚,可以看到令人迷醉的城市夜景。 公主眯起眼睛,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上,那栋楼离得很远,不过,她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就能感觉到其中一道视线,经常往这个方向游移、观察、注视。 她可以确定,那并不是巧合或者错觉了。 到底是什么人在监视这个方向?是因为殷衡,还是因为她? 公主从空间里掏出她的装备,一只巨大的毛绒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有一米八高,白眉毛白胡子,红色尖帽,浑身毛茸茸的,笑容可掬,是之前公主和殷衡逛街的时候买的,后来让随行人员抱回了酒店,她就收起来了。 公主直接飘进“圣诞老人”的身体里,不算附身,只不过是隐藏在毛绒玩具里,然后,毫不犹豫地从露天泳池的玻璃栏杆跳下去。 呜呜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她从顶楼快速落下去,掉在了下面的绿化带里,监控器在公主落下去之前,就被灵力毁坏了。 红色的“圣诞老人”滚啊滚啊滚,然后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 公主刚站起来,就撞到一棵修剪成城堡模样的灌木,一头栽倒,跌跌撞撞了一路,她才终于适应这个充满海绵和棉花的毛绒玩具身体。 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偶尔遇到行人,大家也以为这个圣诞老人里面是个兼职的学生,刚在街边发完传单和小礼物。 毕竟,这几天,扮演圣诞老人的兼职学生实在太多了,没人会注意。 完美! 藏身在巨型毛绒玩具里公主得意地抿着小嘴,她可真是一只聪明的小女鬼。 公主笨拙地跑啊跑,尽可能地避开监控,一路朝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而去。 四下无人,找了保安看不到的个角落,切断周围的监控,公主飞上五十七楼,身影快得在黑夜中几乎掠过一道捕捉不到的残影。 用灵力在玻璃墙上锯开一个入口,慕容蓁悄悄跳进去,如果有人亲眼见到这一幕,大概以为圣诞老人真的出现了,正在人间派送礼物。 她走进客厅,看见里面开着一盏落地灯,一个身形高大的黑人男子正站在落地窗前,半眯着眼睛,用一只望远镜观察着酒店的方向。 此刻,黑人男人没有察觉危险来临,反而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距离太远了,从这里到酒店顶楼的直线距离,超过了两千七百米,目前世界上最高的狙击记录也不超过两千五百米,他没有信心能一击即中。 再加上那栋酒店的顶层全是防爆玻璃,防护严密,让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狙击角度。 而其他酒店,更不行了,放弃了狙击计划,现在,他和同伴的任务是:全天监控那个人的动向。 公主看着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时不时用望远镜看一眼的黑人男子,撇了撇粉嘟嘟的小嘴,难道他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有人,不,有毛绒玩具站着吗? 真是没用一点警惕心。 她伸出毛茸茸的玩具胳膊,戳戳黑人男子的后背:“喂?” 陌生而空灵的女声忽然从身后响起,黑人男子悚然一惊,意识到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后背寒毛竖起,接着,他判断出后背上的触感不是枪! 瞬间就反应过来的男人立即回身一个格斗动作,反击身后的女人。 不过,他手臂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地方,麻痹了一瞬,然后刚掏出的□□就掉在了地上。 “碰!”的一声。 公主把枪踹开,然后用胳膊(实际是灵力)戳中男人身上的几处麻筋,为什么不是手?因为这个毛绒玩具的手没有细分啊,只有两条长胳膊。 “你是谁?”男人一声厉喝,说的是英文。 公主听不懂。 她趁男人手脚麻痹的瞬间,卸掉了男人的手脚关节,这个可是从老中医那里学来的手段。 佛珠曾流落到一群无恶不作的山贼手里,她可没少把那些山贼当做实验品,只是,以前都是用灵力,现在借用这个毛绒玩具的身体,动作都笨拙迟钝了不少。 男人关节被卸下来,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嘴里大喊大叫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咒骂她? “你是谁?想干什么?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钱。”男人试图安抚这个入室行凶的女人。 公主听不懂英文,在男人脸上踩了一脚:“不许骂我!” “你是中国人?不要冲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男人不会中文,只能听出女人说的似乎是中文,心下急转,思索女人可能的来历。 公主又狠狠地踩一脚:“还骂?” 男人这时候就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学点中文! 苦于无法交流,浑身剧痛,动弹不得,沙发的阴影遮挡住他的眼睛,也遮住眼底几乎要溢出来的凶狠和阴戾。 他快速地商量道:“这位女士,我的银行卡在这里,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 公主四下一看,目光在房间里寻找了一圈,用两条粗粗笨笨的毛绒胳膊,捧起沙发上的毛巾,塞进男人嘴里。 “呜呜呜……”男人瞪着眼睛。 卧室里的同伴听到外面的动静,早就警醒了,眼底闪过杀意,摸出枕头下面的枪和手机,先发出一条信息,然后蹑手蹑脚地将门打开一丝缝隙观察。 客厅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稍暗,只看到他的同伴四肢扭曲地躺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块毛巾,脸色涨得通红,而他旁边站着一个……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正气呼呼地踩了他同伴好几脚。 眼前这一幕太过让人震惊,他开枪的动作迟疑了刹那,等消音枪激射出子弹的时候,那“圣诞老人”偏开脑袋,躲过子弹。 “碰!”的一声,雪白的墙壁被打出一个窟窿。 随后,“圣诞老人”猛然看了过来。 一张毛茸茸的脸,蓄满白色长胡子,笑容可掬。 第62章 男人如坠冰窖,冷气从脚…… 男人如坠冰窖, 冷气从脚底板袭上背脊,不过,他心里素质良好, 眼底划过狠厉,忍下那股惊惧和寒意,立即朝着“圣诞老人”开了一枪。 这一次,扳机还没有扣下去, 一个漆黑的东西忽然朝着他面门砸来,挡住他的视线, 与此同时, 后脑勺一痛, 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躺在地上的黑人男人瞪大眼睛,看着同伴不仅没能救他,反而被一个抱枕砸晕了,他看向“圣诞老人”的目光接近惊恐。 这是正常人的力道吗? 套在圣诞老人里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她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 有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神秘的“圣诞老人”,就像一只诡异的幽灵。 公主蹲在地上, 抬起玩具胳膊戳戳男人的脸, 声音清脆, “会说中文你就眨眨眼睛。” 显然男人听不懂她的话,一脸防备又惊惧地盯着她,尤其是她抬起胳膊的时候,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 仿佛看见死神来了一样。 公主皱起小眉毛,她还准备审问审问这些人为什么要监视他们呢? 不过,不管对方为什么监视他们, 都不行! 公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抬着胳膊,摸摸下巴,现在才后半夜,殷衡肯定在睡觉,她还是等天亮以后殷衡醒了,让殷衡来处理好了。 见问不出来什么,公主用灵力一巴掌把男人劈晕,然后在几间房间里找线索。 这是个酒店! 公主推测,因为所有房间的生活用品很少,简洁到几乎没有生活气息。 沙发上放着很多啤酒和饮料瓶,落地窗前掉落着□□和望远镜,都没有摔坏,公主瞧了瞧,不客气地收缴了。 另外,落地窗前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一只手机,公主飘出毛绒玩具的身体,水汪汪的眼眸发光般盯着手机,然后用灵力把手机吸过来。 她摆弄了手机一会儿,用黑人男人的手指解开锁,然后发现,手机上都是英文啊! 公主感到了来自这个国家的深深恶意! 在手机上没有找到线索,公主放弃研究了,她在房间里找到几根结实的领带,把两个陷入昏迷的男人双手双脚都绑起来。 难得出门一趟,公主还不想这么快回去,反正殷衡在睡觉,空间里面又冷冷清清。 她飘进毛绒玩具的身体里,正准备出门,去外面浪到天亮再回家,就听见房门“咚咚咚”地被敲响了。 公主愣了一下,她扭头看看客厅立地钟的时间,是凌晨四点没错啊?! 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门? 公主心生警惕,把客厅的两人拖到卧室床上,然后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门边的监控显示。 门外穿着制服戴着铭牌的金发女郎,正推着一餐车的啤酒和夜宵,恭谨而礼貌地等待着。 公主犹豫了一下,难道之前那两个男人熬夜的时候叫了夜宵? 要是不开门的话,外面的人会不会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强行破门而入啊? 公主还是不想把无辜群众卷进来的。 就在这时,等了许久的金发女郎,又抬手恭敬地敲门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公主改变了主意,眼睛眯了眯,然后打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金发女郎正冲里面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瞪大一双眼睛,“噢买噶!”开门的是……圣诞老人? 公主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她的表情大概和苟玙经常说的“卧槽”是一个意思吧。 金发女郎震惊了几秒,不过,大概是见过不少恶趣味扮演的房客,所以,快速地调整好表情,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圣诞快乐!先生,你刚刚要的宵夜。” 公主让开,让她把东西推进来,目光却在金发女郎身上打量,她进门没有四处观察,身上也没有带着武器。 难道,不是同伴? 金发女郎将餐车推到餐厅,不时奇怪地看她,带着略微疑惑的笑容,“你的装扮非常特别,是准备的圣诞节目吗?” 公主点头,反正她说什么都点头好了。 金发女郎见她不说话,又礼貌地送上一大串祝福语,可惜公主都听不懂。 女郎躬身将餐具摆上餐桌,她将盖住西餐的银色大罩子揭开,拿起里面的枪对着她的脑袋。 “别动!” 金发女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小心你的脑袋!” 公主顿了一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她,任由女人举着枪,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金发女郎警惕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圣诞老人”,缓慢走近后,钳住她的胳膊。 嗯?女人愣了一下,这触感……这身衣服是不是太厚了,她竟然一下捏不到里面的手臂。 “别说话,跟我走!”女郎冷冷地用枪对着公主脑袋,仿佛只要她反抗,就立刻让她脑浆迸裂。 公主听不懂女人的话,不过不妨碍她猜到女人要干什么,她肯定是抓她去见上司。 想到这里,公主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乱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根本不用再费心找什么线索了,这些人就自己把她带过去见幕后凶手了。 公主藏身在毛绒玩具里面,抿着小嘴,两颊梨涡浅浅,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金发女郎挟持着慕容蓁走出去,外面已经有接应的人了,一众人下了专用电梯,直接把慕容蓁粗鲁推进车里。 公主不太高兴,虽然她没有痛觉,但她还是不满地噘嘴,“轻一点,我自己会走!”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会中文的男人沉声道:“自觉一点,否则,我会提早送你见上帝。” 公主愣了一下,没想到其中真有人会中文:“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对方不答,反而审问道:“说说你是怎么进去的?谁派你来的?同伴在哪里?”男人用枪抵着她,“老实点!不想受折磨的话。” 公主不说话了。 一路上,金发女郎的眉头都没有松开过,这身衣服的拉链在哪里?怎么感觉纯粹就是一只毛绒玩具? 不,不可能! 毛绒玩具自己会动吗?也许是里面塞的棉花太厚,想到这里,女郎稍微放松警惕,有枪指着脑袋,量她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车的人陷入沉默。 公主趴在车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异国风情的城市夜景。 她根本没把这些人的威胁放心上,反正她可以随时回空间,到时候留下一个毛绒玩具给他们好了。 估计,这些人从此开始怀疑人生。 公主恶趣味地想着。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车辆才渐渐驶入一片私人庄园。 虽然是冬季,山林依旧葱葱郁郁,白色豪宅在山腰若隐若现,盘旋的道路上两排挺拔的路灯,像是守卫的士兵,非常有气势。 驶入大铁门的时候,车辆过了三层检查。 也许是扫描到她身上没有任何金属产品和电子仪器,也或许是觉得她已经是瓮中之鳖,那些人直接带着她进去了。 慕容蓁被粗鲁推进二楼的房间,房间很宽敞,一排窗幔合得严严实实,连窗外零星的灯光都投不进来,整个世界一片粘稠的黑暗。 “啪嗒”一声,壁灯被打开,出乎意料,房间里没人。 公主皱了皱眉,目之所及是华丽复古的沙发,暗色调带着繁复图案的浮雕和地毯,古朴的壁毯和壁炉…… 那些人用绳子捆住她的两条胳膊,把她推进昏暗寂静的房间,正好有人过来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们迟疑了一下,把她关起来,就直接走了。 公主观察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直接把“头”拧下来。 反正待会儿肯定会有人想见她,如果强行动手,发现真的是个毛绒玩具就不美了。 她把拧下来的圣诞老人的头丢进空间。 接着,又把这毛绒玩具里面的海绵和棉花掏出去一半,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穿着厚厚装扮衣服的正常人类。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进来,公主皱了一下眉,看来对方根本不急着见她? 公主坐在沙发上,开始打量这个房间里的东西。 总之,整个房间透着阴森华丽的味道,连装修都有种沉郁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门进来,为首的是个陌生的亚裔女人,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带着女佣们擦拭花瓶雕塑,更换里面的鲜花,整理房间。 “等等,你们……”公主一顿,努力想个国内外都能听懂的称呼,“老大呢?” 亚裔女人没想到她还有心情说话,诧异地看过来,然后怔愣了一秒。 这是一个异常漂亮的东方少女,泼墨般的长发,衬得脸蛋小小的一捧,眉眼绮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亚裔女人很快恢复冷漠,却还是用中文回了一句,“先生还在睡觉。” 公主竖起精致秀气的小眉毛,居然还在睡觉?这是看不起她吗? 亚裔女人带人退出去之后,公主立即走到窗边,看了一下房子周围的守卫情况……目测人很多。 她得想办法,既不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又能把他们的老大绑架走,还不能重伤一个人。 天边已经变成鱼肚白,浅红色的朝霞挂在山林之间,竟然有种静谧的感觉。 正在这个时候,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公主猛然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挺拔颀长的年轻男人,利落的短发,英俊而细致的脸,湛蓝的眼眸像是平静而温和的湖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慕容蓁愣了一下,不知道男人站在门口看了多久。 她在他身上打量一周,男人单手插兜,西装裤下的双腿笔直修长,姿态闲适,而且,那张脸非常眼熟! 路德维希! 第63章 虽然公主早…… 虽然公主早就猜测, 那些人很可能是路德维希派来的。 不过,她做事从来不会想当然,万一还有其他人意图不轨呢。 看到路德维希, 公主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男人也看着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惊讶:“昨晚被抓来的女人是你?” 公主眨了眨眼睛,他说的竟然是中文?而且发音非常清晰标准。 “你认识我?”公主声音清灵娇啭,透着一丝丝好奇。 男人抽出裤兜里的手, 径直走向对面的沙发,西装挺括, 锃亮的皮鞋踩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 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在慕容蓁对面坐了下来。 他靠着沙发,手臂搭在靠背上,极度闲适,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慢条斯理地开口,“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之前见过你一面, ”他看着她, 微笑, “你在殷衡旁边。” 好吧,原来是这样,刚刚听那熟捻的语气, 公主还以为他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不过, 公主总觉得,路德维希的打量她的眼神怪怪的。 公主也就古怪地看他一眼。 她慢悠悠地走过去,盯着他的脸看, 他似乎也任由她打量,发现他和通话视频上还是有差别的,气氛和也她想象的剑拔弩张不太一样。 “你不准备审问我?”公主蹙眉问。 按照她的想法,她打晕了他的下属,他总得审问她是怎么办到的之类吧?或者从她这里拷问殷衡的事。 怎么看起来这个男人没有准备严刑拷打的意思? 他不按常理出牌,她也不好意思对他动手不是? 男人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游移片刻,微微一笑,立体得宛如雕像的五官瞬间俊朗鲜活了起来。 “你不害怕?”柔和磁性的嗓音。 公主当然不害怕,她就是来打入敌人内部的。 但她不能说。 她看了一眼路德维希身后的两个人,应该是他的手下,看起来目不斜视的样子,纹丝不动地守在门口。 她默了默,点头:“害怕,你可以让他们出去吗?” 路德维希一愣,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她说害怕的时候表情可不是这样的,他的目光变得兴味。 公主见他不说话,皱皱眉,又再接再厉:“难道你怕我一个弱女子会对你不利吗?况且,我的手都被绑住了,不可能逃跑的。” 金发女郎把她的手臂连着上半身缠了几圈,现在,她上半身都是僵直状态,就像一只五花大绑的蚕宝宝。 路德维希知道她在用激将法,静静注视她一会儿,笑了,干净的眉眼肆意地舒展开了,抬起一只手,那两个下属立即会意,朝着他的背影微微躬身,然后退出去,顺便还关上两扇门。 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路德维希·克洛菲亚,我的名字,礼尚往来,我是否有幸知道你的芳名?美丽的东方小姐。” 他坐在宽大华丽的沙发上,一双湛蓝的眼睛注视着她,像是幽深蔚蓝的大海。 公主瞅他一眼,这个歪果仁不仅中文发音很标准,居然还会用成语? 看在他这么有眼光,说话也好听的份上,公主给他加了一分印象分。 “你可以叫我慕容蓁。” 路德维希点头,非常礼貌而绅士的笑容,“慕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公主没有刻意纠正他,看来他其实对中国的复姓并不太了解,不过,姓慕容的人本来就也不是很多。 “反正你都已经把我抓住了,有什么事,你说吧。”公主她不喜欢和平聊天的状态,她比较喜欢速战速决。 看着急不可耐似乎一点也没有打算拖延时间寻求救援的慕容蓁,路德维希顿了一下,随后薄薄从唇弯出更深的弧度,“有意思,慕小姐,见到你之前,我的确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人的,又是通过什么办法进去的?” 电梯里面完全没有监控记录,现场只有防弹玻璃被锋利的东西锯出一个大洞,光滑倾斜的大楼外面,没有任何可以攀岩的东西。 “不过,”他话锋忽然一转,“现在,我对你比较感兴趣。” 公主很认同地点头,嘟囔一句:“我知道,你们男人对漂亮女人都很感兴趣。” 路德维希惊讶地挑眉,接着,他眼角眉梢忽然绽出明亮的笑意:“准确地说,从我认识殷衡到现在,你是唯一一个和他这么亲密的女人,所以,我很好奇,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言外之意,他所谓的感兴趣是因为他的敌人殷衡,目前为止,对她并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兴趣。 不过,自作多情了的公主脸皮很厚,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眨眨眼,很好奇地看着他:“从你认识殷衡到现在?你认识殷衡多久了?” “十五年。” 公主有点震惊,低声喃喃道:“……那他挺惨的。” 像殷衡这么傲慢又洁癖的男人,果然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换到以前,他都是老光棍了。 等一等,十五年?殷衡和路德维希竟然认识了这么久? 那时候殷衡才十二三岁吧,路德维希应该也差不多大的样子,所以,他们之间,怎么变成这种敌对关系的?公主真是越发好奇起来。 “挺惨的?”路德维希一直看着她,没想到她是这个出人意料的反应,沉默地看了她好几秒,忽然爆发出大笑,干净细致的五官瞬间明亮绚丽起来。 公主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 “你说得不错!”笑完了,路德维希看向她,声音中带着愉悦的味道,“慕小姐,你很风趣,不如你跟着我吧,殷衡能给你的东西,不管是财富、地位还是权力,我也能给你,怎么样?” 公主挑挑眉,将信将疑,视线在路德维希身上来回游移:“你说真的?” “当然,”路德维希背靠单人沙发,姿态看起来极为优雅尊贵,“说不定,我会让你更喜欢。” 他声音懒懒的,带着一丝暧昧的诱惑和轻佻。 公主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点不屑,“你是不是经常输给殷衡?所以总想一方面赢回来?” 她喜欢他个头啊! 路德维希嘴角的笑意淡下来,然后,又弯起更深的弧度,连眼眸都有点眯的样子,“虽然意外地把你绑来了,不过,你不好奇吗?殷衡知道你在我这里的话,他到底会不会来救你?” 他的口吻透着淡淡的玩味,似乎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样子。 公主知道他想干嘛了,他想绑架她,威胁殷衡前来。 她看向窗外的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往常她赖床飘出空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是时候回去了,不然,殷衡肯定会让人到处找她。 “慕小姐?”路德维希见她反而盯着窗外,出声提醒。 她又回过头来看向路德维希,幽幽地盯了他好一会儿,嗓音清灵娇脆,“你刚刚说殷衡能给我的,你也能给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当然,”路德维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凑近她,优雅修长的身影笼罩她,低沉的嗓音如深夜流水一般柔和,极为蛊惑人心,“慕小姐,我可以比殷衡给你的更多。” 近距离看,慕容蓁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乌发雪肤、娥眉曼睩,一双漆黑清澈的眼睛,纯净无垢,只不过,此时此刻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和嘲讽,像是一个骄傲的公主。 怜悯和嘲讽? 她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一愣,接着神色稍冷,伸手准备挑起她的尖俏的下巴。 公主也不躲,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路德维希很好奇,她为什么可以如此有恃无恐? 然而,当修长白皙的指尖刚要触碰她的时候,眼里忽然出现了黑色的漩涡,接着,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路德维希一惊:“你……” 周围的空气在波动,像是扭曲的、看不见的波纹,他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无神,“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毛绒圣诞老人失去支撑,软软地倒在地上。 …… 等慕容蓁再次醒来,窗外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她愣了愣,估计是路德维希意志力太强,她的魂体附身需要的时间有点长。 公主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肩膀和脖子,再次拥有人类的身体,滋味很美妙,她能闻到房间里的花香,也能感觉到肢体的酸痛。 摸了摸光洁平滑的俊脸,公主眼里闪过满意之色。 她觉得,有时候,与其费尽心思对付敌人,不如直接成为敌方首领。 这样一来,事情解决得不费吹灰之力,还不损一兵一卒,避免一场血流成河的纷争,简直不能更合算。 唉,公主支着下巴叹息,她这么聪明,有种“无敌的人生是多么寂寞”的感慨。 房间里没有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路德维希的吩咐,外面的佣人和保镖不敢进来。 看了一眼地上已经破损的毛绒玩具,公主拖到沙发背后,然后从西装里衬的衣兜找出手机,指纹解锁……居然解不了? 那她怎么给殷衡打电话? 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显示的时间:10:42,公主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殷衡没有找她吧,毕竟,她有时候也会在空间待很久,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偶尔一天不出现,应该没关系? 正想着,一阵手机的铃声就突兀地响起来了,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英文备注看不懂,大概率也是一个歪果仁,公主直接掐掉电话。 但是那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打进来,公主摁了几次,然后不耐烦地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她推开门,单手插兜,眉眼淡然,对守在外面的西装男人吩咐:“去买一只新手机,能用中文的。” 西装男人还以为先生是给那位“东方女孩”买的,没有一点迟疑,恭谨地应下,按照他的吩咐照办。 接着,公主用沙发毯严严实实地裹住毛绒玩具,把毛绒玩具打横抱起来,叫了个佣人带她去主卧。 佣人以为“先生”怀里抱着的是东方女孩,一脸古怪,但什么也不敢多问。 进主卧的时候,公主忽然回头,淡淡吩咐,“找一根铁链子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这间房间。” 此刻,附身在路德维希身体里的公主,仿佛是个囚禁美少女的变态霸总,高冷地指挥着。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从今天开始,让所有人都说中文。” 不会中文的员工,不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好员工! 亚裔女佣愣了一下,然后低头,“是。” 心下却有几分惊讶,难道,先生是为了他怀里的“东方女孩”,所以,才要求所有人都学中文吗? 还有铁链子…… 看样子,先生似乎是要豢养那个漂亮的东方女孩? 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第64章 路德维希的主卧很大…… 路德维希的主卧很大, 风格同样很典雅复古,公主直接把毛绒玩具放在了那张大床上。 她刚走下楼,立即有会说中文的佣人走上前, 神色恭谨地汇报:“先生,布鲁尔不肯吃我们送过去的早餐,你要过去看看吗?” 公主有点懵,布鲁尔又是谁?他不吃早餐关她, 不,关路德维希什么事? 难不成, 他是路德维希的儿子? 公主忽然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美好了, 她还不知道路德维希有没有妻子之类, 万一,要和她过夫妻生活怎么办? 她不行的。 她没有那个功能的! “走,过去看看。”她让女佣带路。 这栋乳白色的别墅很大,有尖塔和门廊,窗户是拱形的,上面的浮雕很繁复漂亮,楼下花园占地很广, 即使在冬日里, 也绽放着不知名的花卉。 佣人带着她走向别墅后面, 那里是大片大片的草地,被高高的铁栅栏围着,后山上是苍青葱郁的树木。 她还在想为什么会往这里走, 草地上一只野兽就朝她狂奔而来, 身材健壮,身姿矫捷灵敏,眼底带着大型捕食者的凶光, 身躯一弓一张,速度快得像闪电。 是一头豹子! 公主惊呆了,为什么有豹子? 她转身就逃命,两条修长的腿迈动,几乎跑出残影,左躲右闪,速度竟然不比那只豹子慢。 豹子狂追不舍。 “啊啊啊啊――走开!走开!走开!” 公主很无措啊,虽然她附身在人身上的时候,力能扛鼎,但是豹子不是死物,它身姿敏捷还有牙齿利爪,公主没有用肉身对付野兽的经验,完全不知道怎么和它打架。 电光火石间,公主脑海里闪过诸多猜测:难道路德维希的手下发现了他被孤魂野鬼附身,使计让她被咬死? 路德维希的手下叛变,买通佣人引诱他到这里来,放豹子咬死他? 路德维希的别墅后山上本来就有豹子,冬天缺少食物跑下山来捕食了? 虽然脑子里一片混乱,但公主逃蹿的脚步一刻没停。 “先……”佣人站在一边,错愕地张大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着路德维希在前面亡命狂奔,而布鲁尔还以为主人是在和它玩玩闹嬉戏,兴冲冲地追在后面。 一人一豹绕着广袤的草地,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夹杂着“路德维希”的大喊,“啊啊啊啊――别过来,再过来我打飞你!”以及豹子兴奋的嘶吼。 佣人:…… 连续跑了一个多小时,公主回头张望的时候,一下子绊倒在地,正在她觉得“天要亡路德维希,不关她的事”的时候,豹子兴奋地扑到她身上,重重的身躯压这她,没咬她的脖子,而讨好地舔舔她的手背。 公主殿下:“?” 她都做好了马上又变成鬼的准备,那只豹子却狗腿地趴在身边,变得像一只大猫一样温顺? 佣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今天先生陪布鲁尔玩是不是太卖力了? 她赶紧递上来一只肥嫩的灰兔子,那兔子被拎着两只耳朵,似乎预料到接下来的命运,惊恐地扑腾着腿。 看着一直扑腾的肥兔子,再看看像趴在她旁边眼睛冒绿光,身躯匍匐蓄势待发,却始终没有扑上去的豹子,公主忽然就明白了“布鲁尔”是指的谁。 她试探地把兔子接过来,扔给那只豹子,兔子惊慌失措地狂奔几步,立即就被豹子咬住撕成碎块。 所以,路德维希养了一只豹子在自己家里? 他是个变态吧? 这个时候,公主坐在草地上,喘着气,终于有心情打量那只姿态优雅又凶猛的野兽,它身上缀着线状的斑纹,黑里有白,黄中带灰,全身的毛皮光滑,看起来很柔软,尾巴上有一圈圈的黑环。 是豹子没错! 但是,不知道路德维希怎么驯养的,竟然这么通人性,就算再饿,也不会接受主人之外的人投喂的食物,在主人面前,像一只狗腿的大猫。 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听不懂中文指令! 这不是只好豹子,公主惆怅地想着。 豹子趴在地上,姿态优雅地啃啮着血肉模糊的兔子,场面实在很血腥。 公主又喂了两只兔子给它,站起来,抖着两条像面条一样发软的腿,慢慢挪回去。 虽然灵力可以增强人的体能,愈合伤口,这副身体也很精壮健美,但是,到底是人类的身体,高强度地运动过后,各个零件都要散架了。 她挪进一楼的客厅,背靠着柔软厚实的沙发靠背,犹如一条死鱼,闭着眼睛,等灵力慢慢修复身体。 “先生,你要的手机。”深棕色头发的白人助理早就等着了,看到她回来,将新手机放在茶几上,往前轻轻一推。 “你们都出去。”公主摆摆手,示意让他们都退出去。 等没人看见后,她就躺在沙发上打了滚儿,抓起手机,给殷衡打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她是有几分紧张的。 …… 酒店。 昨晚公主一路上都尽量避开监控,也破坏了不少监控器,但是,灯下黑,她忘记破坏套房露台里的监控了。 所以,一大早,殷衡就让团队攻陷整个城市的监控系统,追查一只圣诞老人的行踪。 不,不仅是“圣诞老人”。 只要慕容蓁想,她可以随时藏身在其他东西里面,也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出现,只要不被人触摸,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慕容蓁虽然爱玩乐,但她很有分寸,就算要半夜偷偷出去玩,也会看着时间回来。 但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 世界上有慕容蓁这样一个神奇的存在,未必没有第二个更神奇的存在,万一那只女鬼撞到被欺负怎么办? 看着坐在沙发上面容异常冷凝的先生,陆锦然斟酌开口,“昨晚莫纳多酒店的附近的很多监控器被莫名其妙得毁坏了,我已经让人秘密去调查昨晚里面发生的事,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殷衡:“罗钰呢?” 发现慕容蓁溜走后,殷衡就让罗钰过来,只是当时罗钰已经坐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联系不到人。 “他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抵达伦敦,机场那边已经有人在等他了,一旦他下飞机,会立即把他运送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茶几上殷衡的手机响起来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 电话那边的慕容蓁还忐忑地等待接通,这一天发生的意外太多了,她原本设想的是天亮前赶回去,结果,竟然莫名其妙地变成现在的情况。 呃,也不算太莫名其妙,时机难得,她竟然阴差阳错到了路德维希这里,当然要抓紧这个深入敌营的机会。 她这么辛辛苦苦,可都是为了帮殷衡,殷衡他……应该能理解吧? 公主躺在沙发上,电话一接通,她立即高兴道:“殷衡~” 那语气,一丝讨好的味道。 不过,她忘记自己现在是路德维希的声音,低柔磁性的男声透过电话,千回百转地喊出这个名字。 电话那边的男人沉默了几秒,殷衡立即被恶心到了,冷漠地开口:“路德维希,你在玩什么把戏?” 公主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不妥了,她看了看左右,确定客厅周围没人,压低声音小声道:“殷衡,我不是路德维希,我是阿蓁,我现在在路德维希身上!” 为了让殷衡相信,她赶紧补充几句:“我不是可以附身在人身上吗?昨晚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路德维希的,你说,你要怎么报仇?我帮你,报完仇我们就赶紧回中国吧,这里的语言太难学了,东西还不好吃!我受不来了……” 说到这个,公主就郁闷,殷衡待在这里,她就必须待在这里,她要想办法赶紧把殷衡弄回国。 公主巴拉巴拉半天,为了让殷衡相信,她还把他平时喜欢吃什么,喝的水是什么牌子,穿着的衣服在哪里定制……事无巨细地说出来,说完她发现,她居然还挺了解殷衡的! 可是,她说了半天,电话那边一个回应都没有。 公主狐疑地把手机拿下来看,通话了五分二十七秒,没挂断啊! “喂喂?喂,殷衡,你在听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良久,殷衡终于开口了,嗓音低沉醇厚,极低极冷:“所以,你现在在别的男人身上?” “对,”公主下意识回,反应过来又立即强调,“不对,你会不会抓重点?重点是我现在在路德维希身上!” 是路德维希唉! 合着殷衡听了半天,他都没有抓住关键词吗? 换成别的朝代,她就是最厉害的间谍探子,直接卧底成为敌方首领啊。 她超级聪明! 公主有点跃跃欲试:“殷衡,你说,你要怎么对付他们?我帮你!” 她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大干一场了! “不需要,”殷衡完全不考虑慕容蓁的提议,沉声道,“你马上就从他身上出来。” 公主不太高兴了,“那我不是白费力气了,而且,路德维希之前不是想杀死你吗?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平时不是很果断……” “慕容蓁,”殷衡打断她的话,顿了顿,语气稍缓,“你不能附身太久,你忘记了么?” 慕容蓁一愣,她还真有点忘了。 不过她道:“放心吧殷衡,我不会附身太久的,我又不笨,看情况不好,我就马上飘出来啊!” 实在飘不出来的话,她就……打路德维希的xx! 按照她仅有的两次附身经验,这一招很管用! “慕容蓁,你现在立即从路德维希身上出来,”殷衡打断她的话,顿了顿,沉声补充,“不准在他身上洗澡,不许看他的身体,不许摸他。” 想到慕容蓁现在在另一个男人身体里,殷衡面沉如水,有种想把她揪出来然后击毙路德维希的冲动。 公主:“……” “我才不会干这种事!” 公主气鼓鼓的,殷衡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什么色鬼! 第65章 “好吧。”公主无奈地叹…… “好吧。”公主无奈地叹口气, “我今天晚上找机会回去。” 这时,门被轻轻扣响,公主怕门外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捂着嘴巴小声道:“殷衡,有人来了,我先不给你说了。” 说完,她也不管殷衡什么反应, 挂掉了电话。 公主直接把敲门的人叫进来。 “先生,刚刚老先生打电话来了, ”进来的仍然是那个深棕色头发的白人男子, “他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公主一愣, 才想起之前路德维希的电话被她掐掉了,手机又被她关机了。 等等,老先生? 难道是路德维希的父亲克洛菲亚? “他还说了什么?”公主好奇地问。 “他说,今晚的家宴上,如果还看不到你,就……”深棕发的白人男子一顿,迟疑地看了她一下, 似乎不太敢说的样子。 “他就什么?”公主狐疑地看他, 怎么看助理的反应, 似乎非常怕她发火。 深棕色头发的白人男子神色凝重,顿了顿,他道:“就将比莉夫人送回精神病院。” 说完, 他低下头不敢看先生的表情。 公主皱眉, 比莉夫人?这又是谁? 虽然不知道比莉夫人又是谁,但是能威胁到路德维希的人,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而且, 听这意思,感觉路德维希和克洛菲亚这对父子,关系有些微妙啊?还需要威胁? 公主迟疑了一小下。 那位尽职尽责的深棕发男人看他不说话,又道:“老先生现在很可能已经对休伯特的事起疑了,毕竟,你当时准备亲自去参加拍卖会,临时却更改了行程派休伯特过去,他已经在怀疑,你可能是故意的。” 休伯特?公主眸光微闪,不就是那天晚上殷衡解决掉的人吗? 路德维希为什么要临时更改行程? 难道,他已经发现那里有殷衡的埋伏?所以,才突然改变行程了,那他为什么不提醒休伯特,反而让休伯特去? 他想把休伯特推出去当替死鬼? 可是,公主记得殷衡说过,休伯特是克洛菲亚的左膀右臂? 看来,路德维希和休伯特之间也有嫌隙啊,但顾忌着他是克洛菲亚的得力干将,路德维希一直没有机会动手,所以,那天他就顺水推舟,让殷衡替他解决休伯特。 不对! 公主想起殷衡那晚说的话,他似乎一早就里面的人是休伯特,而他的目标本来就是休伯特。 这说明,要么是路德维希和殷衡之间要么联手了,要么就是他们太过了解彼此,所以,都在算计对方! 她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时候,旁边说话的棕发男人便停下来,没再说话打扰她。 公主想了想,问:“家宴上还有哪些人会到场?” “还有你的哥哥图森特……”棕发男人立即念了一长串的名单。 公主皱起眉,歪果仁的名字也太复杂了吧?全部记住很难啊,不过,路德维希还有一个叫图森特的哥哥? “先生,以防不测,今晚我们要不要多带点人手?”棕发白人男子神色有些凝重。 公主不动声色地扫他一眼,以防不测?所以,这个家宴有可能变成鸿门宴吗? 这一家子该不会很不睦吧? 不知道为什么,公主心里升起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她怎么觉得,这是把敌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呢? 不过,很快公主又泄气了。 佛珠可不会容许她这样做的,她顶多能附身在这些人的身上搅局而已。 “对,多带点人。”公主拍板决定。 上一次她附身在殷衡身上,差点被乱枪打死,她还没有找幕后凶手克洛菲亚报仇呢。 …… 公主的午饭是在卧室里解决的,特意让人送了两份中餐进来。 佣人们非常贴心周到,不仅送了中餐,还送了许多女人穿的衣服、裙子和鞋子进来,各个尺码各个风格都有。 不过,她们大概觉得,被路德维希金屋藏娇的东方女孩没什么机会出去,所以,送来的衣服裙子都是轻薄的款式,在温暖如春的别墅内穿正好合适。 公主都放进了旁边的衣帽间里。 衣帽间旁边是一间大书房,公主路过的走进去看了看,想找到有用的东西。 这间书房很有设计感,一面墙放着各种英文书籍,一面墙放着许多模型,是潜水艇、运输机、枪|支和歼|击|机的模型,看起来很逼真,非常精密,只是按照比例缩小了。 公主在殷衡的电脑里看过这些东西的图片,甚至包括细节图。 她从一排排的展品旁边走过去,看到一个个金色小人,还有像是奖杯一样的东西,其中一个格子里放着一些图册。 其中几本图册落了灰,这反而让公主有些好奇。 要知道,这个别墅可以有很多佣人、园丁和管家,每个角落都干净整洁得一层不染。 这里落了灰,说明路德维希并不让佣人进来打扫,但他平时也没有去翻看。 她翻开其中一本,都是照片,照片上面是个金发碧眼、五官精致的小男孩,五官轮廓隐约有些路德维希的样子,只不过,眼神带着一点怯弱,他穿着又旧又脏的衣服,身后是一片狭窄拥挤的棚户区。 这是小时候的路德维希? 小男孩的照片总共没有几张,后面是稍微长大一点的样子,背景也变成了华丽的别墅。 忽然,公主的视线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住了。 这张照片上面七八个少年站在一起,或笑,或倚,或和旁边的人私语,或单手插兜,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燕尾服,配银扣子,身后是暗红色的古老建筑,尖塔高耸。 但是!但是中间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最为瞩目,眉眼英俊冰冷,金丝眼镜下眼眸幽深深邃,目光凛冽而沉静,身形挺拔,单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适。 竟然是殷衡!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殷衡还有着少年的清隽、细致和俊美,现在看起来,却更加的威严冷峻。 而最边上笑着说话的那个,好像就是少年时代的路德维希? 他们竟然出现在一张照片上?虽然中间隔着三个金发碧眼的少年,但几个人看起来关系都还不错。 照片角落还有还有两个烫金的英文单词。 公主掏出手机,用上面的软件翻译搜索了一下,是一个寄宿制的贵族男校,非常著名,出过二十多位首相,还有很多政界经济界精英。 所以,殷衡和路德维希曾经还是同学?难怪路德维希说他认识殷衡十多年了。 想了想,公主又输入“殷衡”两字,却没有找到关于他的资料。 不对,殷衡是美籍华裔,他对外用的肯定是英文名字,但……公主发现,她根本不知道殷衡还有英文名字。 要不,晚上回去问问他? 深棕色头发的男人所说的家宴,并不在这个城市,而是在另一个沿海城市。 不过,距离并不是很远,慕容蓁下了直升机,带着人走向那座灯火通明的豪宅——周围只有一座房子最大。 结果,还没有进门,在草坪中央的大道上,就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的金发男子,正欣赏远处夜色中的海浪。 他正抽着雪茄,吹着夜风,似乎正在站这里等她,不,等路德维希。 见到“路德维希”走过来,他微微转过身,看了看“他”身后的人,略挑眉:“亲爱的弟弟,怎么带这么多人来?怕被欺负?” 公主没听懂那一口饶舌的语言,但看对方轻蔑嘲讽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友好的话。 “请和我说中文!”她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图森特愣了愣,见状,他身边像是秘书或者助理的性感女人贴着他,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然后,图森特冷眼看着“路德维希”,见鬼?这是什么要求? 公主也不在意他怀疑探究的眼神,反正,等她离开后,让路德维希自己去背锅吧。(沉睡中的路德维希:……) “中文这么好听,你该好好学,我不和不懂中文的人说话。”公主傲慢地蔑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笨蛋,然后径直走过他身边,继续往前走。 身边身材火辣的美人又贴近翻译了几句,这下,图森特神色阴沉下来,幽幽地盯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背影,路德维希又在耍什么把戏? 他这个弟弟,平时最是阴险狡诈,但是,今天看起来总感觉有一丝古怪。 原本要说的话,被“路德维希”这一岔,图森特都没有来得及开口。 公主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很现代化的建筑,占地面积极广,外面的草坪和松树上灯火煌煌,这就是克洛菲亚的家?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佣人拦了一下,她只能带一个人进去,而且身上还不能带武器。 公主直接把棕发男人带进去,让他今晚做翻译,理由……没有理由,这是命令。 棕发男虽然不解,先生听母语为什么还要翻译?甚至觉得今天的先生很异常,但是,他也不敢质疑路德维希的决定。 “路德维希,你来了?” “圣诞快乐,路德维希。” “噢,亲爱的路德维希,你又变得更英俊了!” 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路德维希的英文发音嘛,很容易听出来! 不过,为了参加晚宴,她用手机学了好几句英语,比如 “Merry Christmas!”见人就丢一句过去,反正据说今天是圣诞节。 很快,公主就走进大厅,见到了克洛菲亚,一个头发苍白,脸上爬上皱纹,眼袋松弛但是笑容和蔼的白人老人。 公主一愣,她还以为会像电视剧上面的那样,众人端着高脚杯来回穿梭,穿着华丽的礼服,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但没有。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个大家庭隆重又热闹的聚餐。 周围都像是小辈子侄,围在白发老人身边谈笑,看起来场面和乐温馨,没有她以为的严肃和奢靡,和普通的大家庭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注意到“路德维希”进来,老人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转过头来看“他”,那双苍老深陷的眼睛,浑浊中带着锐利。 饶是公主见多识广,也不由觉得双眼睛威严又有种渗人的阴鸷。 有一瞬间,公主觉得,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和在座的人相比,路德维希就像被捡来的一样。 “路德维希,感谢上帝,你还记得我这个父亲。” 棕发男人站在她身边,压低声音翻译,公主殿下不由皱眉,默默地想:不,感谢如来,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第66章 因为“路德维希”…… 因为“路德维希”的到来, 原本充满温声笑语的大厅安静了一瞬。 公主一点也不在意,她西装笔挺,迈着两条修长的腿, 走过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靠着沙发,姿势特别嚣张傲慢。 她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大概有二十来个, 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但她对白人有点脸盲, 除非长得特别好看, 否者,她根本记不住脸。 只是,在场好几个人脸上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公主看着对面威严的老人,眉目淡然,问道,“说吧,今晚叫我过来, 有什么事?” 克洛菲亚立即皱起眉, 深蓝色的眼眸中露出一丝讶色, 他曾经在殷家工作很多年,自然非常精通中文,但是, 路德维希为什么要用中文和他说话? 任他怎么想, 也想不到路德维希被一只来自中国的女鬼附身了。 其他人也诧异地看了一眼“路德维希”,不过,他们听不懂中文, 不知道“路德维希”在说什么。 公主坐在沙发上,一直观察着克洛菲亚的表情,她的语气不算恭敬,甚至有点冷淡,但克洛菲亚好像并不生气,仿佛已经习惯了“路德维希”这副倨傲的态度。 难道,路德维希平时就是这么和克洛菲亚说话的? 失策了,她是来砸场子的,不是来维持人设的。 克洛菲亚盯了“路德维希”一会儿,这个儿子从小就自尊心极强,刚刚接回来的时候,和兄弟姐妹们经常打架,对他这个父亲也极其排斥。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他长大了,还是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克洛菲亚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态度稍缓。 “休伯特死了,东南亚市场那边,我会继续让约翰去帮你,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他说完,就眯起浑浊苍老的眼睛,想看“路德维希”会是什么反应。 公主有些诧异,狐疑地看了老人一眼,他的中文竟然这么流利,连一丁点口音都没有。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克洛菲亚果然在怀疑了路德维希,想派人盯着他? 说什么助手?公主表示,这种说法鬼都不信。 “知道了。”公主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叫约翰的又是什么人,但只要知道,肯定是克洛菲亚的人就行了,就让路德维希和克洛菲亚慢慢内斗吧。 克洛菲亚见“路德维希”没有一点勉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眼底闪过满意之色,比起桀骜叛逆的路德维希,他当然更希望他顺从听话。 “好好干!路德维希,约翰会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大概是觉得有些亏欠或者是想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克洛菲亚难得的流露出几分温情,和路德维希说了好几句勉励的话。 接下来,克洛菲亚又叫来了图森特,面对图森特,他说的是英语,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大发脾气对着图森特训斥。 图森特低着头,有些难堪,但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公主坐在旁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见图森特被训斥得脸色涨红的样子,就忍不住靠着沙发背看好戏。 图森特余光发现她在幸灾乐祸,脸色有些难堪。 公主端起旁边的橘子果汁,慢慢地喝着,反正,她不认为克洛菲亚会当着其他儿女的面,把她毒死,那多让人寒心啊。 不过,路德维希和这些人的关系,似乎都不好,其他人三五几个围着吃东西谈笑,竟然没人主动过来和她说话,看她的眼神,既有点忌惮畏惧又有点轻蔑,非常矛盾。 公主原本以为这个家宴会是衣香鬓影,但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家人从世界各地赶回来,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晚宴,并没有宴会那么正式,反而透着几分和乐融融。 除了她,不,除了路德维希。 她坐在这里,就像被这个大家庭里的所有人排斥了一样。 公主干脆拿出手机,准备打发打发时间,结果发现,上面竟然有几十通未接来电,全部是殷衡的号码! 糟了! 她之前把手机静音了。 公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说话没人注意到她,然后起身走到一间安静无人的房间,准备给殷衡打过去。 电话刚刚拨出去一秒,还没有接通,她察觉到背后有开门的声音。 公主立即锁掉屏幕,回头一看,是路德维希的哥哥图森特。 他打开了门,靠在门框边看着她,眼睛不怀好意地眯起,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亲爱的弟弟,你在这里干什么?” 公主非常不高兴,这个人真是一点都没有礼貌,“你过来干什么?” 两人一个说英文,一个说中文,竟然都从对方的脸上,猜出对方的意思。 图森特对于公主的质问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无赖地耸耸肩,摊手:“别生气,我向上帝保证,关心关心你而已。” 这下,公主猜不出他说的什么意思了,但是,他现在的表情很欠揍! 她看着他,忽然笑吟吟起来,眼眸有些弯的样子,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图森特看着笑眯眯的“路德维希”,愣了一下,面对有点反常的路德维希,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但还是有恃无恐的样子,“怎么?难道你在这里做了什么事?怕被我看到?” 公主已经笑眯眯地关上门,顺便反锁。 “咔嚓。”清脆的锁门响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极为清晰。 图森特后背一凉,下意识离她远一步,但仍然不相信路德维希敢在今天这种时间,今天这种地方,对他怎么样。 他皱起眉:“路德维希,你敢在这里对我动手?你不怕……啊!” “碰!”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已经不耐烦的公主一圈打中眼睛。 “你的表情欠揍!” 图森特被打得倒退几步,一只手捂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真敢动手:“该死!你竟然敢打我?!” 他眼神立即阴狠起来,握着拳头朝着“路德维希”冲过去,一拳砸到“他”脸上。 公主偏开头,避开一拳,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一个过肩摔把人高马大的男人砸到地板砖上。 “碰!”的一声,图森特被摔到地上,浑身剧痛,痛吟,“噢。” 他正想爬起来,一只漆黑锃亮的皮鞋就踩住了他的胸口,硬硬的鞋尖抵住他的喉咙,压得他快喘息不过来。 图森特伸手抱住“路德维希”的脚,想要反手摔倒“他”,可惜那条腿如有千斤重,根本动弹不得。 而“路德维希”,正居高临下,用一种俯视蝼蚁的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你疯了?!路德维希!” “哼,老实点,不准动,不然我踩断你的肋骨!”公主恐吓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图森特看出了她眼里的杀意,心头一震,“来人!快来人!救命!” 图森特试图求救,可惜这栋房子该死的隔音,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他现在有些惊恐了,路德维希这个疯子,该不会在这里弄死他吧? “路德维希,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我是你哥哥,你要是敢在这里杀了我……”图森特语气终于软下来,想要稳住路德维希。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快速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叩叩叩!” 公主愣了一下,这么快就有人来了? 这一刹那,图森特就像是垂死的人看见一束生命的曙光一样,眼睛一亮,然后随手抓起地上的东西,朝“路德维希”砸过去。 “去死!路德维希!” 因为他被压着,力气不够大,那大花瓶直接朝着她腹下砸来。 公主闪避不及,她完全没想到图森特这么没有节操! 男人的那个地方被砸中是什么滋味,公主觉得作为一只女鬼,她完全不想再体验一次。 她瞬间从路德维希身上飘出来,然后,用灵力拍晕毫无节操的图森特。 而图森特没看到她飘出来,只看到路德维希背后出现一道红影,一个红衣墨发雪肤,美到让人忘记呼吸的女人,脑袋一痛,就晕过去。 “噗通。”一声,公主飘出来后,沉睡中的路德维希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手机也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变得更大更急切了。 公主看了一眼,迅速收起那只手机,从窗户翻身出去。 这时,门也被佣人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一眼就看见路德维希和图森特双双躺在地上,窗户大开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立即尖叫一声。 “路德维希先生?图森特先生?” “快!叫医生!” 公主翻出窗外,顺便切断了所过之处的监控器,闭上眼睛,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灵力,炸掉这栋庞大建筑物的所有门窗、玻璃制品、瓷器和灯具…… 一瞬间,原本还灯火辉煌的豪宅,立即变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里面传来尖叫声和呼喊声。 “噢!天哪!发生了什么?” “保镖呢?” “杰尼佛!杰尼佛!有人在袭击这里!” 公主看了看身后一片狼藉,恶作剧得逞,得意地抿了抿小嘴,两颊露出浅浅的梨涡。 她避开保镖们,飞快地往外面飘。 也不知道这个豪宅占地面积多大,总之,附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绿植和花园,还到处都是监控器。 等四周都没有人了,她飘身坐在一棵大树枝干上,悠悠地晃着脚丫子,兴高采烈地给殷衡打电话。 冬日凛冽的夜风,夹杂着海水的腥咸吹过耳边,电话传来两声嘟嘟声,接着,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了,语气有些森寒切齿:“慕容蓁,你……” 公主先发制人,“殷衡,你先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听到清脆娇啭的声音,知道她已经离开路德维希的身体,殷衡原本沉冷的神色稍缓。 “殷衡,我马上就回酒店了,对了,你旁边有人吗?” 男人沉默了须臾,忽然问:“你离开了克洛菲亚家里?” “咦?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克洛菲亚家里?”公主有些惊讶,不过,这不是重点,她笑盈盈地邀功,“我今晚不仅找到克洛菲亚的老巢,还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上次就是他派人开枪打我!” 公主捏紧拳头,虽然她所谓的教训,不过是搞搞破坏罢了,毕竟,佛珠在束缚她,她可不能杀人。 “我现在就来接你。”殷衡平静而淡漠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接我?”公主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在哪里的?”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接着,公主听到属于陆锦然的声音传来,“先生,过了跨海大桥,大概半小时后可以到机场。” 公主忙道:“殷衡,你不用过来,你现在把旁边的人支开就好了!” 殷衡:“我现在在车上。” 公主有些失望,“在车上啊?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虽然,她可以瞬间回到佛珠里面,但是,殷衡身边的人估计都知道她昨晚不见了,总要找个理由,又光明正大地回去吧? 让他们来接也好。 夜色幽冷,几辆黑色低调的车整齐地行驶在一座跨海大桥上,首车和尾车将周围的车辆隔开一段距离。 车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陆锦然正专心地开着车,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而殷衡坐在后座上,一边用耳麦和慕容蓁说话,一边用笔记本电脑确定慕容蓁的位置。 正在这个时候,距离他们后方两百米的地方,一辆汽车上的司机忽然捂着心口。 他倒在方向盘上,车辆转弯撞上了旁边的车辆,“碰!”的一声,两辆车撞在一起,变成废铁停在路边。 后面车道的运油车刹车不及,直接减速刹车碾过去,第二辆运油车因为雨夜挡风玻璃模糊,反应过来踩刹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几辆车连续撞在一起,剧烈的碰撞和摩擦中,运油车的油罐被挤压变形,高温和不断被压缩再压缩的空间,形成恐怖的能量,“碰!”的一巨响,爆炸开来。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火焰拔高几十米,形成蘑菇云,离得近的车辆瞬间被火光吞噬,巨大的冲击波席卷四周,大桥震动起伏,随之垮塌了几节。 第67章 仿佛能撕裂天际的爆炸声…… 仿佛能撕裂天际的爆炸声通过听筒直达耳膜。 公主正坐在树枝上, 晃着脚丫子,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不对劲,愣了愣, 裙摆也不晃了,“殷衡?你怎么了?你快说话!” 电话那边只传来嘟嘟嘟的盲音,在黑夜中有些静得可怕。 她心里忽然很慌,慌得手指都在发抖。 公主不再犹豫, 直接闪身回佛珠,然后也不管旁边会不会有人看见她, 又立即从佛珠空间里飘出来。 眼前是一片茫茫的大海, 架在海上的大桥断裂了几节, 而大雨滂沱中,海面上竟然还燃烧着熊熊烈火! 公主瞳孔紧缩,身躯僵硬,看到这片火海,就像灵魂都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火……好大的火! 公主满脑子都是西燕皇宫被烧为灰烬,逃不出去的宫女太监妃嫔都被烧死, 她的身躯被火焰吞噬的画面。 对火焰刻入灵魂的恐惧, 让她浑身都在颤抖。 她的眼睛蓦地变得血红, 下意识后退两步,远离熊熊燃烧的火焰,抱住头, 想要飘进空间里把自己藏起来。 可是不行!殷衡肯定出事了, 她要救殷衡! “对,没错,我还要救殷衡, 救殷衡,救殷衡……”公主开始喃喃自语。 公主一边发着抖,一边强忍住躲进佛珠的本能。 她四下看了看。 海水被染成暗色,上面漂浮着一些车辆残骸,甚至人的残肢和破碎的衣服,佛珠手串也飘在水面上。 公主整只鬼都懵了。 不,那肯定不是殷衡!殷衡才没那么容易死! “殷衡……殷衡!” 公主飘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找,只找到一些还没有完全沉进海水里的车辆,里面的人正在疯狂敲击车窗玻璃,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夜里漆黑混沌一片,正哗啦啦地下着大雨,但雨水却扑不灭那些能在海水上持续燃烧的火焰。 车窗玻璃被雨水淋得很模糊,车里的人并没有看到海面上飘着一个女人,却还是试图呼救,想要活下去。 海上也有一些已经砸开车窗爬出来的人,惊慌失措,正在漆黑冰冷的海水里挣扎,想要游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公主飘来飘去,没时间耗在不认识的人身上,可是,那些人眼底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又让她感到难过。 其中一辆车上还有女人抱着嚎哭的婴儿,努力用双手把婴儿托到有空气的地方。 慕容蓁恨恨地咬了一下牙。 她快速地释放出大量灵力,把海面上的车全部从海水里升起来,慢慢地,附近的海水都在托着车和人上升,送到没有断裂的那断大桥上。 幸存者们正在砸着玻璃,忽然发现车内不再进水了,接着又感觉车在上升,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们放回桥上。 不管是车里还是海水里的人,遇到这样奇怪的景象,都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就是死里逃生的惊喜,大喜大悲之下,忍不住崩溃痛哭流涕。 做完这些,公主脸色白了一下,不仅是灵力消耗得有些多,而且,她发现,救起来的人里面都没有殷衡! 公主又扩大了搜救范围,她飘进水里,在水下找人,海水很深,如果车已经沉下去了,水压会让车窗车门都无法打开,最后把人活活淹死…… 公主想到这里,眼睛一红,“殷衡?你到底在哪里?” 海水黑不见五指的深处,沉下去了许多桥梁的断壁残垣还是十多辆车,受损很严重,有的已经像是被火融化成铁水又凝固成怪异的形状。 另外有一些车已经残破不堪,成为一团团烂铁,里面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唯一算得上完好的几辆车,竟然是殷衡的那几辆通体漆黑的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海底深处。 公主盯着那辆熟悉的车,有点不敢飘过去,怕看到几具冰冷惨白的尸体。 颤抖着双腿,公主飘到那辆车旁边,接着发现,车门是打开的,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 这一瞬间,公主几乎要喜极而泣,她飘回海面上,在海面上搜救起来。 “殷衡?陆锦然?殷衡?你们在哪里?” 她放眼望去,远处的海面上有几点微弱的亮光,因为距离大桥有些远了,火光照不到,好几个身影在海面浮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公主飘了过去,是陆锦然和一些眼熟的随行人员! 雨下得很大很急,天也很黑,他们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神色着急地寻找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公主反应很快,立即从空间里移出几艘小木船,然后又撑起一把伞,划着木浆到他们旁边。 “陆锦然!” 陆锦然正准备再次潜水,就听见一道清灵娇脆的嗓音传来,几乎以为是幻听了。 他猛然回头,就看见雨幕中,慕容蓁坐在一叶小船上,撑着一把姜黄色绘梨花的油纸伞,努力地往这里划。 木船?油纸伞?这是从哪里搞来的东西? 还有,蓁蓁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坐直升机也没这么快吧? “陆锦然,你们在找什么?殷衡呢?!”公主让他们赶紧上船。 看着诡异地出现在这里,打着油纸伞,头发衣服一点都没被淋湿的慕容蓁,陆锦然没时间去深思,“蓁蓁小姐,先生失踪了,我们正在找。” 公主握紧拳头,一脸着急,“你说什么?他怎么会失踪?” 陆锦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海水,“第二次爆炸的时候,先生游回去找佛珠,被飞溅的碎片击中了。” 他们的车虽然有防爆防弹和防水的功能,可以水陆两用,但因为是车顶先落水,又受到重创,潜水系统失灵,他们只能先从车里先出来。 后来,先生发现佛珠不见了,又游了回去,被飞溅铁皮划伤了,当时这周围的海水,立即被染成一片血红。 “他是在这里失踪的吗?”慕容蓁问。 “没错。” “我知道了。”公主立即把伞丢给陆锦然,二话不说,利索地跳进海里。 “等等……”陆锦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慕容蓁的身影消失在海浪里。 几人对视一眼,立即再次潜水,试图把两人都找回来。 公主没有耐心挨着在水里找,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她立海水中央,闭上眼睛,释放大量的灵力出去,把附近大片海水笼罩起来,灵力一层层一圈圈地扩散开来,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越来越透明。 终于,她发现了殷衡的身影。 他正在离几十米远的地方,陷入了昏迷,手里攥着一串佛珠手串,背部还插入了一尺长的铁片,不断有鲜血从伤口涌出来,一大群鱼围在他身边。 公主惊呆了,她之前从空间飘出来的时候,明明佛珠还飘在海面上,殷衡怎么找到的?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公主飘过去,用灵力托起他逐渐下沉的身躯,“殷衡!你醒醒!” 她把殷衡拖起来,然后发现,他脸色苍白,因为失血太多,内脏破损,整个人都休克了。 “殷衡!殷衡!坚持一下,我马上救你!”公主眼睛红通通的,把殷衡拖上一只木船。 她源源不断地用灵力修复殷衡的内脏,因为他伤得实在太重,肋骨断裂,内脏震碎,大量失血,各个内脏器官都开始衰竭,等不到送去医院了。 怕被陆锦然他们发现诡异的地方,公主用灵力,迅速把小船拖到离得最近的岸上,幸好,他们出事的地方,离岸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这期间,公主一边慢慢地把殷衡背后插入肩胛骨的铁皮抽出来,一边用灵力迅速地修复他的伤口,避免伤口一直冒血。 渐渐的,殷衡的脸色没有那么惨白了,不过,这还不够,他之前失血过多,身体里的血液太少了,不足以维持生命。 “怎么办?怎么办?” 公主垂下眸,看着殷衡英俊苍白的脸,伸出透明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虽然什么都拍不到。 “殷衡,快醒醒。”她哭着道,“不要死!” 沉浸在难过中的慕容蓁没有发现,殷衡的苍劲修长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 “你还没有报仇!你不是和克洛菲亚家族有仇吗?你醒醒啊!你不是要亲自报仇吗?” “你不能死,你死了殷晏怎么办?克洛菲亚不是要对付你吗?没有你保护,殷晏就完了!” “你还没有很多事没有做,你还没有娶妻生子,你还没有变老,你还没有过完一生……” “还有……殷衡,我还没有告诉你,其实我高兴,就算我是只鬼,你也喜欢我。” “殷衡……”公主将手放在殷衡的手背上,哭道,“拜托了,不要死!” 她加快用灵力修复殷衡的身体,灵力渐渐开始枯竭,佛珠手串产生一道道裂纹。 公主看了眼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怔了一下。 “殷衡,等我沉睡以后,你要记得多给烧点漂亮的衣服,还有漂亮的首饰。” “你要把佛珠放在人多的地方,我喜欢人多的地方。” 公主擦擦眼泪,抽抽噎噎道:“我还以为会看到你变老,没想到,没想到呜呜呜……我现在又要沉睡了,其实……嗝,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待在佛珠里面,那里只有我,只有我!等我醒了,认识的人都已经去世了。” “殷衡,呜呜呜,你不要忘记我,不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记得叫慕容蓁的女鬼了。”公主的身体越来越透明。 殷衡蹙着浓眉,指节动得更厉害,似乎想要努力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算、算了,呜呜呜……嗝,你还是忘记我吧,等我再醒来,你都老死了,那我也要快点忘记你……嗯?” 公主眼眶红通通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看着殷衡睁开眸子。 她扑过去,盯着他漆黑的眼睛,“殷衡,你醒了?!” 殷衡慢慢抬起手,修长的指尖穿过她头发和脸颊,他顿了顿:“不许睡。” “我也不想睡,”公主自己擦掉眼泪,“可是我的灵力耗尽了,我控制不了。” 她感觉自己好累好累啊,最后一点点的灵力都快撑不出了,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得几乎看不清。 “慕容蓁……不准睡!我让罗钰马上过来,罗钰一定会想到办法,你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殷衡伸出手虚虚地拉住她半透明的手指,低声地安抚她,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近乎诱哄的温柔。 “来不及的,殷衡……”她话还没有说完,殷衡另一只手上紧紧攥着的佛珠碎开了。 “咔嚓――” 殷衡和慕容蓁错愕地看过去。 裂开成一瓣瓣像莲花的佛珠,像是朽木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化成粉末。 公主呆住了,这时哭都哭不出来了,佛珠碎了吗?刀枪不入,水火不浸的佛珠,竟然忽然碎了?她和佛珠同生共死,只要佛珠还在,她就不死不灭,只要佛珠破碎,她就会魂飞魄散。 为什么佛珠会碎掉?难道是她消耗了太多的灵力,超过了佛珠承受的极限?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殷衡,又害怕,又无助:“殷衡,我、我好像要魂飞魄散了。” 正说着,粉末扬沙一般漫天飞起,变成星星点点蓝色的流萤朝着大海飞去,她半透明的身体也渐渐变成蓝色的流萤。 “慕容蓁!”殷衡伸手想要抱住她,慕容蓁也伸手想抱紧他,她不想灰飞烟灭,可惜她本就透明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一点一点透明,破碎,随风而去…… “喂,你能看见我吗?”好奇的慕容蓁。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笑盈盈的慕容蓁。 “殷衡,你在看什么书?殷衡,这个字念什么?殷衡,你挡着字了。”碎碎念的慕容蓁。 “殷衡,你怎么都不理我?”委屈巴巴的慕容蓁。 “殷衡,你不觉得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大家都不说话,会很无聊吗?”恶趣味的慕容蓁。 “那当然,我可是最厉害的女鬼!”一脸骄傲的慕容蓁。 “拜托你,不要死!”流泪的慕容蓁。 所有的模样的慕容蓁,化作点点流萤,飘散,飞舞,零落……最终,飘散在风里。 第68章 天空和海上漂浮着蓝色…… 天空和海上漂浮着蓝色的莹光, 像是无数的萤火虫又像是星光,落在海洋里。 满海星光璀璨,波光粼粼。 殷衡走进海水里, 一点点捡起海水中的莹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面上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先是隐隐约约,然后响声离得越来越近。 一架直升机在高空盘旋, 掠过海岸的时候,又渐渐盘旋回来, 然后不断接近海岸, 螺旋桨的声音逐渐扩大。 等直升机找到了合适的悬停点, 才终于迫近地面,单轮着地,悬停在海岸边的碎石坡上。 机舱里,陆锦然和其他人看着窗外愣了一秒,幽光照亮了海面,波光粼粼,远远的, 就可以看到海岸边有一道黑黢黢的人影。 看样子, 似乎是先生? 原本神色还很凝重的几人对视了一下, 面面相觑。 当时在海面的时候,他们听到了慕容蓁的声音,接着就看到她拖起一个人, 往这个方向驶过来, 光线不好,他们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办到的,总之那艘像是木船一样的船只, 速度很快,眨眼就消失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本来应该受重伤甚至有生命危险的先生,竟然好好的站在海水里? 海水里逐渐暗淡消失的蓝色莹光又是什么东西? 不过,今天晚上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不管是忽然升腾起来的海水,还是海洋里这些幽蓝的莹光,都令人匪夷所思。 舱门打开后,陆锦然和其他人接连从直升机上下来,朝着海岸走过去。 离得近了,视野也变得清晰。 男人浑身是血,笔挺矜贵的西装外套和衬衣被划破,雪白的衬衣染上大片的暗红色。 他拖着腿,匆忙地走在海水里,走路的姿势有些不稳,弯腰把莹光一点点捡起来,拼在一起,不过,那些光芒太虚幻,用手根本握不住。 几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一向威严从容、干净优雅的先生何曾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陆锦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着那道背影,试探地温声开口:“先生,万旭何带着医生来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先生应该被铁皮碎片伤得很重吧?那样的速度,那样的冲击波……很可能直接让人瞬间毙命。 陆锦然说完,两个医生就提着急救箱,严阵以待地上前,不过,先生现在异常冷漠,就像身边的一切都事不关己,一直在捡水里的莹光,状态看起来明显不正常,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万旭何穿着黑皮衣,走到陆锦然身边,看着海水中的高大男人,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先生这是怎么了?” 陆锦然皱眉看着前方,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他怀疑是蓁蓁小姐出事了。 陆锦然心情很复杂,他不由想起一些往事,那个时候他刚到美国留学,暗中追查他哥哥陆锦年死亡的真相。 他只是摸到一点边,就被人警告殴打,慌不择路地跑出混乱肮脏的街区,堵住了几辆经过的黑色豪车。 在他差点被打死的时候,车上下来几个男人。 后座上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下车,也至始至终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他英俊而矜贵,干净优雅,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漆黑深邃,目光凛冽而淡漠。 只是视线平静地在堵住道路的一群人身上扫过,就阖上眸子闭目养神,“把他们弄开。” 阴差阳错,他侥幸活了下来。 后来,他追查到克洛菲亚家族身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他只能投向可以对付克洛菲亚的人。 从那时到现在,陆锦然跟在殷衡身边,经历了不少事,也见识殷衡最狠戾残酷,冰冷无情的一面。 在陆锦然眼中,先生一直是沉稳威严的,无论何时,都会保持克制、冷静和理智。 但是现在…… 海水里的莹光逐渐暗淡,璀璨绚烂的海面恢复了幽黑,茫茫然一望无际,和墨蓝色的天空一样沉寂。 殷衡在飘荡是海水中抓住最后一点莹光,紧紧握在掌心。 可是,淡蓝色的莹光还是穿过修长苍白的手指,飘散到海里。 “殷衡!你这个冷血的魔鬼!你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可以随意掌控别人的生命吗?呵呵,混蛋!总有一天,你也要体会我的痛苦!” …… 晨光照亮天际,驱散冬日黑夜带来的冰冷,第二日,整个城市依旧沉浸在圣诞夜的余热中。 被慕容蓁弄晕的路德维希,也从医院里醒来。 路德维希看着天花板,皱了皱眉,湖水一样的湛蓝色眼眸中露出一丝困惑,随即又变成一片锐利冰冷。 “先生,你醒了?”深棕色头发的白人男子上前几步。 路德维希撑着手臂,坐起身,立即感觉到身上不对劲,不仅双腿酸痛虚软而且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他看向助理:“我怎么在医院?” 深棕色头发的白人男子愣了一下,迟疑道:“昨晚你和图森特先生打了一架,受了点伤,昏迷了一天一夜。” “什么?”路德维希湛蓝色的眼眸中急速地闪过一丝诧异,他记得他明明在和那个叫做慕容蓁的女人说话,然后对上她乌黑的眼睛,就立即失去了意识,“我和图森特……打架?” “是的,他就在隔……” “路德维希!”还没等路德维希再说什么,一声带着暴怒的厉喝,打断了助理的话,图森特脸色阴沉,一把推开拦在门口的保镖,大步走进来,一拳朝着路德维希的脸打过去。 在拳头即将打到脸上的时候,路德维希从容偏头,躲开了拳头,然后一把捏住图森特的手臂,眯起眼眸淡淡看他,在看到他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时,目光一愣,随即讥诮道:“图森特,几天不见,你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图森特的手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捏住,动弹不得,脸色难看起来。 尤其是他一只眼睛乌青发紫,显然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盯着人的时候,眼神越发阴鸷。 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现在的路德维希已经不是小时候任他打骂羞辱的小屁孩儿了,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不再畏缩,也不在恐惧,甚至,还敢主动挑衅。 是他小看了这个弟弟,还以为他只会假装绅士在背后里耍阴招呢,没想到他竟然敢对他动手。 见他冷静下来,路德维希丢开他的手,接过助理递来的白色帕子,擦拭修长的手指:“清醒了?” “哼,”图森特阴鸷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笑着道:“你醒得正好,我正要通知你一个好消息。” “哦?”路德维希兴致缺缺。 “听说比莉夫人摔了一跤,脑子清醒了不少,今天闹着要见你。” 路德维希动作一顿,接着,又淡淡道:“如果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说完你可以出去了。” 看着路德维希漠不关心的样子,图森特挑了挑眉,对于他冷淡的态度一点也不介意,继续道:“说不定是和你母亲的最后一面呢,我亲爱的弟弟,你真的不去见一见么?” 保镖已经进来,试图将他拉出去,他直接推开。 他走后,房间里陷入了沉寂。 路德维希盯着他的背影,深棕发助理安静地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许久,路德维希扔掉帕子,面无表情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昨晚和图森特打架?” 看图森特那暴怒的样子,似乎是真的? “您真的不记得了?” 助理怀疑昨晚路德维希磕到头,所以短暂地失忆,会忘记受伤前后的事,,不得不把这些天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路德维希俊秀细致的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后面却越听越惊讶。 他不仅把那个女人囚禁在卧室,还让家里所有人都说中文?之后又参加了家宴,把图森特打了一顿?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干过这些事? “所以,昨晚出动了这么多人,都没有抓到袭击者?也没有拍到监控视频?” “是的,而且昨晚所有灯具和监控都爆炸了。” 路德维希皱眉,这么诡异?什么东西能办到? “对方没有盗窃东西,也没有杀死谁?只是制造了混乱?” 助理点头,也是一脸的疑惑和凝重,完全不知道昨晚潜入的袭击者到底是什么目的。 “那个女人呢?”路德维希忽然问。 “应该是当天晚上逃走了,我们派人翻遍了整栋房子,都没有找到人。” 因为慕容蓁附身在路德维希身上的时候,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主卧,后来路德维希昏迷了,女佣怕被关在里面的少女会饿死,才开门进去送饭,然后,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路德维希蹙着眉,眯起湛蓝色的眼眸,他真的干过那些事,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他磕到脑袋失忆了,还是,那个女人会催眠控制人?亚洲真的有人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路德维希并不认为助理有胆量对他撒谎,尤其是这种容易被揭穿的谎言。 他道:“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他记得那个女人叫慕容蓁是吧?迄今为止,她还是第一个从他手里逃出去,把他弄得这么狼狈的人。 助理立即开口:“先生,发现她失踪后,我们已经叫人去查了,不过,附近的监控都一一排查,都没有发现她是踪迹,我们怀疑,有人把她偷运出去。” 路德维希眯起湛蓝的眼眸,“她回殷衡那里了?” 助理顿了顿,“抱歉先生,我们现在查不到殷衡的行踪。” …… “据统计,此次爆炸事故,截至1月2日,死亡人数11人,失踪人数17人,目前警方还在进行打捞搜救工作……”新闻播音主持字正腔圆地播报最新的进展。 船员用瞭望镜看了看,“前面一段就是之前事故发生的地方,有船只在附近寻找打捞尸体,要绕行吗?” “绕吧,从另一个港湾靠岸。” 夕阳缓缓融入海平面,货船方向稍稍偏移,朝着另一个徐徐前行。 几个船员就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都已经七天了,恐怕只能在海里打捞尸体了。” “海岸线那边还在进行搜救,或许有人被海浪冲到海岸边上去,事故发生的地方距离海岸不远。” “我听贝斯说,那天晚上还发生了怪事,现场所有的监控,包括车上的监控全部失灵了。” “真的?监控视频为什么全部失灵了?” “不知道,不过那些幸存者说,圣诞夜那天雨很大,看不清楚,他们掉进海里,又被海浪卷到桥上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很惊奇,还能这样? 船员纷纷感慨:“这真是奇迹。” 天际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火烧云黯淡下来,夜色渐渐降临。 万籁俱寂。 海水的黑暗深处,佛珠的齑粉变成蓝色流莹后,渐渐飘向海洋,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茧。 巨茧安静地睡在海水中央,鱼群不时地在旁边嬉戏,时而好奇地靠近,时而惊慌游走离开。 淡蓝色的巨茧中间,趴着一个少女,长发如墨,肌肤雪白,细腰长腿。 光芒渐渐变弱,像是在缝补修复少女的身体,直到微光一点点消失。 第69章 慕容蓁是饮鸩而……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巨茧越来越薄,微光也越来越黯淡。 除了深海鱼群,一直没有人发现海水中淡蓝色的光茧。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少女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茫然地睁开一双黑眸。 她抬起手揉揉眼睛,困惑地撑着手爬起来,沉睡后的脑子浑浑噩噩, 有些空白和发懵,不知今夕何夕。 等到意识回笼, 慕容蓁忽然愣住了。 低头看向自己晃动的衣摆, 纯白素净的缟衣没有一点纹饰, 大袖翩翩,裙长曳地。 公主又摸了摸头顶的发髻,抽出两支白玉簪,乌发如瀑倾泻下来,将两支白玉簪放在眼前一看。 两支簪子都是羊脂白玉雕琢而成,雕纹很眼熟。 ……哦,她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她喝毒酒殉国的时候穿的缟衣和戴的发簪? 时间过去太久了, 公主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摸了摸光滑细嫩的脸, 又摸了摸身体和手脚,都好好的。 所以,她没有灰飞烟灭? 人死为鬼, 鬼死为聻, 她该不会变成聻了吧? 亏她还以为这一次会死得彻彻底底,哭得那么伤心。 没彻底死翘翘就好! 后知后觉的公主终于反应过来,巨大的惊喜铺天盖地笼罩着她, 爬起身,本来已经薄得几近透明的光茧彻底消失,就像气泡破碎一般,冰冷的海水瞬间涌进来,淹没口鼻。 公主被呛了一下,内脏开始隐隐发痛,耳膜也在发痛,她甚至可以尝到海水腥咸苦涩的味道,感觉到那冰冷刺骨的温度。 她怎么会在海里?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居然可以感觉到冷,闻到海腥味,尝到海水的腥咸,感到海水在流动? 难不成她佛珠里其实还有一片大海? 她这次跑到海里面睡觉去了? 她憋着气,展开双手,开始极力地往上游…… …… “路易斯,看,快要日出了!” 白色海洋号游轮划过平静浩瀚的海面,朝着日出的方向缓缓前行。 几人站在甲板前端,迎风遥望日出的方向。 一轮巨大的红日从海平面破出,层层云海被染成鲜亮的橙红色和桔金色,海水如同沸腾的火焰,天与海都变成红色,连绵云海,万顷波涛,壮丽到震撼。 巨大的艳红色太阳先是变成扁圆,升上空中后,才恢复圆形。 直到红日悬挂上绵延的云层,云海沸腾,整个日出已经持续了十多分钟。 “真美啊,虽然海上每天都有日出,但每天的日出都不一样!” “没错,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可惜行程就要结束了,以后没机会看到这么美的日出了。” “保罗,别这样,等下一次休假,我们可以再航行。” “到时候再说吧,难得会有一次长假。” “你们早餐准备去哪间餐厅?我觉得昨天的法国餐厅还不错。” “抱歉,安东尼,我还是想试试汉姆说的亚洲餐厅。” “好吧,或许我们可以分头行动,到时候再去大剧院集合?” 几人一边画画,一边讨论接下来的安排,只是行程即将结束,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几人准备看完汇演就各自回房间休息。 “汉姆,快看!那是什么东西?”其中一人惊呼。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左前方瑟瑟红海之上,有什么东西在海底下搅动,隐隐约约露出一个黑影。 “是鲸鱼吗?” “不太像,看起来好像是其他大型的鱼。” 几人拿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朝着前方望过去。 随着游轮往前航行,距离越来越近,透过望远镜看得更清楚了。 一条鲨鱼渐渐浮出水面,露出尖尖的背鳍。 “是鲨鱼!” “安东尼,你看得出来是什么品种吗?” “……看不出来。” 这条鲨鱼看起来并不是很大,几人都不知道它属于什么品种。 “它在干什么?” 鲨鱼好像在围着附近打转,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又浮出来。 几人好奇地看着它在海中团团转,离得近了,已经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得很清楚。 就在鲨鱼再一次沉入水下又浮起来的时候,旁边忽然浮现一道小小的白影。 一只修长净白的手从海水中伸出来,指节纤长匀称,指尖微翘,就像夜色里幽然绽开的莲花一样,柔软,白皙,纤尘不染。 那只手伸出水面,一把抱住鲨鱼的背鳍。 接着,墨发披垂的女人破开水面,从水中冒出头来,就像是传说中诱人的海妖塞壬一样,美得惊人。 苍白如雪的肌肤,黑发瀑布般落在脸颊两侧,衬得那张脸小小的一捧,眉眼如画,妖冶又脆弱。 红日,漫天的霞云,金波粼粼的海面都变成了油画般斑斓绚丽的背景。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少女翻身,吃力地爬到鲨鱼的后背上,抱住鲨鱼的背鳍,趴在上面气喘吁吁。 而鲨鱼也异常配合,驮着白衣少女,缓缓向他们游过来,那画面竟然出奇地壮阔美丽。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这震撼的画面中回过神来。 “是人!保罗,快去通知人放救生艇!” “汉姆,准备一些保暖的衣服。” “安东尼,你去叫医生。” …… 公主吐出一口咸涩的海水,奄奄一息地趴在鲨鱼背上。 她筋疲力尽,连手指头动弹一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听到船桨发出的巨大响声,才一路朝着这个方向游来。 为了游过来,公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又累又冷又饿,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要失去意识了。 响声越来越近,公主抬手擦擦因为被海水进入而不舒服的眼睛,就看到斜前方有一艘庞然大物。 紧接着一艘船艇,从巨轮侧面开出来,朝着她的方向开过来,激起一阵白色浪花。 须臾,船艇在距离她不远处停下来,似乎不敢接近鲨鱼,然后扔下来两个橙色的东西。 公主眨眨眼,上面的人也能看见她? 船艇上的人朝她挥挥手,大声地呼喊着什么。 “大鱼,辛苦你了,你快走吧。”她拍了拍大鱼的背脊,有些不舍地和它告别,然后抓住浮在水面上的救生衣和救生圈,直接紧紧抱在怀里。 绳子的另一头的人就慢慢把她拉过去。 从救生艇中转移上游轮,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性工作人员就上前,惊奇地看着她,然后带着她坐电梯上八楼,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给了她一个热水袋。 最先发现她的几个人好奇地围了过来,叽叽咕咕地和她说话。 “你好,女士,我是保罗·汉密尔顿,你可以叫我保罗,请问你还好吗?” 他说完,另一个人凑上来介绍了自己,然后问,“你怎么会掉在公海里,是从船上掉下去的吗?” “刚刚那条鲨鱼为什么没有攻击你?” 公主完全听不懂,她曲膝坐在床上,双手拥紧被子包裹自己,抬起水汪汪的眼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嗓音疲惫沙哑,“现在是什么年?” 所有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也听不懂慕容蓁说话,或许他们需要一个翻译? 少女黑发黑眸,五官精致,看起来更像是亚洲女性? 他们在好奇慕容蓁来历的时候,慕容蓁也在好奇地打量他们。 她上次为了救殷晟,耗光灵力,足足睡了两百年,这一次,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现在又变成什么朝代了? 殷衡他……还在人世吗? 公主有些低落。 不一会儿,汉姆就找来一个精通亚洲许多国家语言的工作人员,尝试着和她沟通。 “女士,这是路易斯先生的私人医生乔治,你溺水了,有哪里不舒服吗?乔治可以为你做个身体检查?” 工作人员的中文很流利,给她介绍站在旁边的白人男子,头发花白,气度儒雅。 公主拥着被子,“我很好,不要检查。” 她不想检查,因为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也不确定医生会不会察觉出她的异常。 乔治医生见她除了脸色苍白,其他状况都还不错,完全不像是溺水的样子,就下意识看向路易斯。 路易斯对他点点头。 工作人员又问了她的名字、年龄和国籍,从哪艘船上落水的,落水时间,出发地和目的地,家属的联系方式。 公主语焉不详地含糊过去。 直到听说他们可以帮她联系家属,公主才眼睛一亮,期待地看他,“你可以帮我联系一个人吗?他叫殷衡。” 公主熟练地报上殷衡的电话。 工作人员摇头:“抱歉,女士,现在我们还在公海上,手机暂时没有信号,不过,等我们靠近海港,可以帮你联系他。” 公主有些失望,她还想试着给殷衡打电话呢。 等工作人员登记好慕容蓁提供的身份信息,看她眉宇间透着疲惫,几人就非常绅士地退出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路易斯,你不是有卫星电话吗?为什么不帮她?”一走出房间,保罗就压低声音问。 路易斯心不在焉地走在前面。 殷衡?该不会是他知道的那个殷衡吧?或许是同名同姓或者一个发音? “路易斯,路易斯?你怎么了?”保罗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 路易斯这才回过神来,“保罗,我在想那位女士可能需要早餐。” 保罗一听,深以为然点点头,“她是中国人,肯定喜欢中餐,16层好像有间中国餐厅,我让人送早餐下来?” “我会让助理去送,你还没有吃早餐,先去吃早餐。” “好吧,反正你的助理也会中文。” 耽搁了这么久,所有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餐,等人都各自散去,路易斯就叫来自己的助理。 “从现在开始,看紧她,不要让她和外界联系,另外,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 公主待在房间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她好奇地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自从变成鬼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在佛珠世界以外的地方,真切地感受到做人的感觉。 如果早知道灰飞烟灭以后会变成这样,公主早就自杀了!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公主上前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白人男子,手上端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 香味扑面而来。 公主吞口水,指指自己,“这是给我的?” 助理面带微笑,礼貌地点头致意,然后把早餐放在房间的桌子上。 公主用筷子戳了一个包子,狐疑地看他,“不要钱?” “是的,路易斯先生说,您在游轮上的所有费用,都由他承担。”助理显然也会中文,连口音都很少。 公主眨眼,这么好? 看出了她的怀疑,助理又补充道,“路易斯先生很乐于助人,而且,他非常喜欢中国,这个国家有着悠久的文化和美丽的古迹,所以,他也很喜欢中国人。” 公主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好吧,等我上岸以后,一定会回送他一份大礼,感谢他的款待!” 助理只是笑了笑,没有拒绝。 公主又趁机问,“那你可以给我送一份这个月的日历吗?” “日历?当然可以,游轮上的纸质日历有很多。”助理一点也不奇怪,很多人都喜欢日历附带的明信片。 吃完早餐,暖融融的粥熨帖了胃部,公主像只餍足的猫儿一样舒服地眯着眼眸,然后摸着肚皮打瞌睡。 助理先生就将一份精美的日历送进来,慕容蓁接过来,一看顶部的年份和月份,立即精神了。 她指着日历,问那个助理,“今天是几号?” “1月10号。” 公主再三确定日历上的年份和月份――殷衡教过她看英文日期,她又是惊又是喜。 所以,时间才过去半个月? 第70章 公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 游轮在海上又航行了五天, 开始渐渐靠近海港。 由于路易斯封锁了消息,慕容蓁被人从公海里救上来这件事,并没有传播开来。 这艘海洋号属于皇家加勒比公司, 路易斯手上持有不少股份,所以,他想要隐瞒这件事很简单。 当天的目击者也不多,虽然不少人知道救生艇救了人, 但救了谁,长什么样子, 是男是女, 是什么情况?大多都不知道, 也不关心。 “下午有一场滑冰表演,请问,美丽的蓁蓁小姐,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起观看?”保罗自以为迷人地眨眨眼睛。 大概是慕容这个发音对于外国人来说,实在太拗口了,他们都喜欢叫她蓁蓁。 虽然……听起来像正正。 公主趴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背上, 任由冰冷的海风从耳际呼啸而过。 她从早上到现在, 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眼巴巴地看着前方。 等助理翻译完,她就缓缓摇头,“不想去。” “那……温泉按摩池?” 公主仍然兴致缺缺, “不好玩。” “滑水管道?从十六层上滑下来, 肯定非常刺激!” “不觉得。” 保罗:“……” 汉姆整理一下衣服,一把拉开保罗,一只手搭在高高的栏杆上, “那我们一起去逛商业大街怎么样?里面有很多商品、小食、酒吧,还有机器人调酒师。” 公主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前方,“可是,昨天已经逛过了。” “攀岩墙?我们可以一起去比赛攀岩。” “你们爬不赢我。” “……” 安东尼终于抓住机会,扯开汉姆,非常好奇,“蓁蓁小姐,可以说说你是怎么驯服鲨鱼的吗?那天你坐在鲨鱼上,非常酷!” 他竖起大拇指。 公主就皱起小眉毛,沉思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它好像是把我当同伴了,也许……我比较好看?” 安东尼:“……” 路易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起咖啡呡了一口,目光扫了他们一眼。 “不用看了,晚上八点游轮才会靠岸。” 这话是对慕容蓁说的。 果然,助理翻译完,慕容蓁立即回头,“还要这么久?” 路易斯点头。 慕容蓁很失望,就不趴在栏杆上盯着看了,坐下默默喝果汁。 路易斯忽然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什么打算?”慕容蓁一脸茫然。 “上岸之后,你还要做一些登记,拿到警方的证明,然后联系中国领事馆,补办护照,再去移民局补办入境签证,不然的话,这边只能和中国领事馆交涉,将你遣送回国。” 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她之前随口找了一个理由,说自己是来美国旅游的,结果被人绑架扔海里的,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她也想回中国,但她同样也没有中国的身份证明啊,被遣送回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边肯定不会接收。 公主想了一会儿,“我的所有证件都在殷衡那里,等上岸后,我就给他打电话,他肯定会来接我的。” 路易斯眸光微闪,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你的丈夫?” 公主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下:“不是。” “你看起来似乎非常信任他,就像信任家人一般,但你们又不是一个姓……抱歉,是我猜错了。”路易斯道。 话虽如此,但路易斯已经在心里快速地衡量慕容蓁的价值了,她似乎非常笃定殷衡会亲自来接她? 公主这就好奇地看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一个姓?万一他叫慕容殷衡呢?” 路易斯:“……” 旁边的保罗就凑上来,“那么蓁蓁小姐,你有丈夫或者男朋友吗?” 公主端起果汁,沉默了一会儿,“有,有两个。” 保罗:“!!!” 公主神色很平静,嗓音幽远:“一个在我们成婚之前就死了,另一个在我们成婚之后就死了。” 保罗很抱歉:“……对不起。” 公主很大方,“没关系。” 即便很好奇,慕容蓁怎么小小年纪就经历曲折,但保罗也没有再多问,怕让她回忆起伤心事。 虽然……她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的样子。 路易斯淡笑,看着慕容蓁,“你说的这位朋友有英文名字吗?或许靠近海港后,我可以帮你联系。” 公主想了想,她也不知道殷衡的英文名字啊。 “不用了,路易斯先生,我可以自己打电话给他。” 路易斯点头,也不坚持,“好吧,如果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很乐意效劳。” 公主并不打算过多地谈殷衡的事,“路易斯先生,一会儿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当然可以。” 吃完午饭,一行人就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慕容蓁也回自己房间。 等助理离开,慕容蓁就趴在猫眼上,悄悄看外面的走廊。 她对面是路易斯的房间,果然,有两个黑衣保镖守在路易斯的门前。 一开始她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殷衡就经常这样,但现在来看,那两个保镖也可以明目张胆地盯着她这道门。 而且,那个叫路易斯的白人男子,这几天还明里暗里地打探殷衡的情况,他也认识殷衡? 只不过,他到底是敌是友呢? 如果是友的话,他就不会这样不动声色地暗中打探了,而是直接问她,所以,公主觉得,他可能是敌人。 该不会这么巧吧?她就撞到殷衡的敌人手上了吧? 公主眼珠子转了转,算了,现在还在海上,等下了游轮再说。 …… 与此同时,住在对门的路易斯也在和人打电话。 “路德维希先生,我想知道,殷衡身边是否有一个中国女孩?” 路德维希靠坐在沙发上,双腿慵懒交叠,指间燃着雪茄,漫不经心地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殷衡可是一直把他的中国女孩儿保护得很好,知道她的人并不多,路易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路德维希先生,我想,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肯定知道他的情况。” 有一句话叫做,“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路德维希和殷衡角逐多年,没人比他更关注殷衡的动向。 克洛菲亚家族和殷家之间的恩恩怨怨,知道的人不少,尤其是当年克洛菲亚从殷家独立出来,引起了很大的震荡。 他们家和克洛菲亚家族一直有生意往来,属于同一个绳上的蚂蚱,知道得当然更多一些。 路易斯发送了一张图片过去:“这张图片上的女孩儿,刚好也认识一个叫殷衡的人,只是,我不确定是否是同名同姓。” 谨慎起见,他还是确定一番。 路德维希随意地扫了一眼传过来的图片,然后目光就定住了。 照片上的少女正在用叉子吃蛋糕,头发乌黑,脸颊白嫩,唇角还有奶油。 这张照片大概是偷拍的,她没有看镜头,而是睁大眼眸观看水上表演,整张脸都被拍得很清晰。 电话那边,路易斯的嗓音还在继续,“她来自中国,据我所知,前段时间殷衡也去了中国。” 路德维希已经坐直了身体,上躯稍稍前倾,五指微动,将点燃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戳熄。 “慕容蓁?”他呢喃。 路易斯一愣:“你也认识她?不错,她叫慕容蓁。” 路德维希当然认识她了,他失忆那一天的行为都透着古怪,路德维希一直怀疑和这个女人有关系,这段时间,他还派人去抓她回来。 只是,这女人逃走后,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让他们毫无头绪。 “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五天前,在公海里面,我们把她从海里捞了起来,她声称自己是被绑架了,然后被扔进海里的。” 路德维希挑眉,眯了眯湖水般湛蓝的眼眸,若有所思道,“五天,殷衡竟然都没有找到她?” 而且,以殷衡的能力,竟然让自己的女人被绑架? 他最近这段时间,也查不到殷衡的去向,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路德维希道:“路易斯,她的确是殷衡的女人。” 路易斯握紧电话,虽然早就怀疑,但确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讶,殷衡可是从来不沾女色的,当然,他也不沾男色。 所以,很多人都怀疑他是心里有病。 越是这样,说明这个叫慕容蓁的女人,对殷衡越是特别。 路易斯心道一声可惜,倘若她不是殷衡的女人,他一定会将她留下来,毕竟这位东方女人的美貌无与伦比。 不过,比起美人,在他心中,还是利益最重要。 “路德维希先生,如果你对这个女人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将她送到你那里。” 路德维希眉头微挑,淡淡道,“条件?” 路易斯知道路德维希不喜欢虚伪客套,不过,他的要求本来也不过分,“据我所知,你在皇家加勒比有不少的股份,我希望今年的大会上,你可以支持我。” 路德维希优雅地勾唇:“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路易斯。” …… 公主还不知道自己被路德维希惦记上了。 毕竟,她早就忘记了被自己附身,又坑了一把的路德维希,都不知道把他忘到那个旮旯了。 靠近海港的时候,公主也没有借手机给殷衡打电话――路易斯他们肯定会监听她的通话。 她不确定路易斯是不是想抓住她,威胁殷衡独自前来,万一殷衡过来,被他们袭击怎么办? 海洋号一靠岸,公主就和路易斯一行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出长长的通道。 一路上,路易斯都非常绅士地护着她,避免她被人群挤到,实际上寸步不移地看着她。 助理先生手臂微抬,一边翻译路易斯的话,一边指着特殊通道,“蓁蓁小姐,我们先去这边登记?” 慕容蓁笑盈盈道:“好啊。” 第71章 白天没事的话,安娜会……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不停, 五光十色的喷泉欢舞,到处都是西班牙音乐,到处都是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人, 这个靠近海港的城市散发出异样的风情和魅力。 离开海港,和保罗几人告完别,时间已经很晚了,路易斯提议先在酒店休息一晚。 坐车去酒店的路上, 公主好奇地看着车窗外倒退的夜景:“路易斯先生,我想下车买点东西, 可以吗?” 路易斯不太想放她下车, “你需要什么?我叫比尔帮你买回来。” 比尔就是他的助理。 公主摇头, 颇为惋惜地看他一眼,“我想亲自去逛街,逛街的乐趣,你们男人是体会不到的。” 路易斯微微皱眉,根据他从历任女友那里得来的经验,女人似乎对逛街这种事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他的确不能理解。 但是, 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得很绅士体贴, 如果现在太过强硬地拒绝, 恐怕会令她怀疑。 若非不要,他还是不想对女孩采用极端的手段。 “好吧,我让他们把车停到商场旁边, 不过安全起见, 我让保镖跟着你。” 公主立即眉开眼笑:“谢谢你路易斯先生。” 公主才不打算跟着他走,谁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 黑色汽车找到停车的地方,公主下了车, 路易斯也带着两个保镖走下来。 冬夜的寒风吹过来,慕容蓁赶紧将身上的大衣裹了裹。 在美国,城市的治安资源是根据纳税情况分布的,富人区会投入大量金钱用于治安管理,而贫困区则几乎是无主之地。 慕容蓁逛的这片区域算得上是富人区,晚上治安很好,街上不仅没有流浪汉,商店也没有打烊,透过璀璨透明的玻璃橱窗,可以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 慕容蓁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的情况,一边毫不手软地买东西。 衣服、帽子、裙子、包包、首饰、鞋子、香水、化妆品…… 路易斯寸步不移地跟着她,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一点也不在意她花了多少钱。 公主心道,果然有问题,越是付出多,越是图谋大。 …… 事实证明,公主的战斗力非常强大,路易斯跟着走了一会儿,就自觉地找沙发坐着等了。 两个保镖手上也大包小包,还有很多礼品盒,手上堆不下东西了,见慕容蓁去了试衣间,就将东西放在车上去。 公主试了几件衣服,有大衣,有裙子,走出试衣间,一看保镖不在,眼睛一亮,头也不回地往人堆里跑。 坐在沙发上的路易斯脸色微变,起身去追,却立即被店员拉住了,“先生,你还没有结账!” “比尔,你来结账。”说罢,路易斯推开店员,朝着慕容蓁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他此刻万分懊悔,这些天慕容蓁表现得太过单纯无害了,一副懵懂好骗的样子,他才没有弄晕她,早知道就该下药让她彻底听话。 慕容蓁提着裙摆飞奔,就像迪士尼在逃公主。 后面追上来的男人,一个个看起来都高大健壮,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 这样一对比,她就显得美丽、精致又无害。 人们都倾向于这个亚洲女孩是可怜的弱者,招惹上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没有一个人拦截她,反而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但后面的那伙人看起来也不好惹,腰间还携带着枪,所以,虽然不敢拦截他们,但也没有给他们让路。 公主一口气跑出老远,也不知道是跑到了哪里。 街道不复繁华,路上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了,偶尔有车掠过,非常僻静,她回头一看,那些人已经越来越逼近了。 “别跑,再跑我开·枪了!”先追上她的保镖,用黑洞洞的枪对准她的小腿,大声威胁。 该死的!这个亚洲女孩看起来娇娇软软,没想到这么能跑! 公主根本不怕他开·枪。 她脱下鞋子,就朝保镖的头砸过去。 保镖气得够呛,在人群中他不敢开枪,是怕事情闹大,但现在可没了顾忌。 他扣下扳机,直接朝着她的小腿开了一枪,枪声响起,他才发现竟然是空弹,枪里的子弹不知何时不见了。 饶是心理素质再好,他也忍不住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手·枪。 再次抬眼,公主手上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精致的小手·弩,咻的一声,一枚袖珍小巧的弩·箭,激射出来,洞穿他的小腿。 那速度和爆发力,竟然不比子·弹弱多少,至少,人是无法躲开的,更何况刚刚保镖还懵了一下。 他小腿剧痛,高大壮硕的身躯倒在地上,抱着腿痛吟一声,失去了奔跑的能力。 公主没有停,又咻咻咻地几声,用弩·箭朝着后面的五个人射过去,那些人手里的枪同样没有子·弹。 她的准·头很好,以前拉不开弓箭的时候,最先用的就是弩·箭来打猎,经过这么多年的练·□□的箭·术可以说炉火纯青了。 后面追来的路易斯几人大惊失色,虽然有了警惕,左躲右闪避开她的攻击,公主还是用弩·箭全部射中了他们的大腿小腿。 确定他们倒在地上,公主就走上前,从绿化带上折下一根树枝,将他们的手·枪拨到一边,捡了起来。 尽管里面没有子弹,但好歹是武器,这也是她的战利品不是? 助理比尔痛苦地抱着流血的腿,脸色发白,额头冒出汗,他是几人中唯一可以直接和慕容蓁交流的,“蓁蓁小姐,我想我们可能有一些误会!” 公主用树枝戳戳他,不满地嘟嘴,“什么误会?难道你们刚才没有打算对我开·枪?” “那是意外,”比尔赶紧解释道,“实际上我们的枪全部是空枪,根本无法对你造成伤害,我们不过是想让你停下来。” 公主翻了一个白眼,那是因为下船的时候,她把子·弹全部偷走藏在空间了好不好? 但她不能说,这几个人果然不怀好意,到这个时候了还想骗她,公主有些生气地质问,“那你们为什么追我?” 比尔看她一眼,那你又为什么突然跑啊? “蓁蓁小姐,你身份不明,我们将你带入境内,就要承担责任,你突然逃跑,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别有目的。” 公主摸摸下巴,“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以为我会信?哦,对了!先把你的手机交出来!” 差点忘记这个重要的东西,待会儿他们请外援怎么办? 比尔迟疑了一下,在公主充满威胁的目光中,将手机拿出来。 “丢过来!”公主又道。 比尔攥紧手机,没动,两厢对峙,气氛渐渐凝固起来。 公主远远地站着,男人的臂力可比女人厉害多了,她之所以能对付他们,是因为出其不意,另外还有□□,可以远程攻击。 现在这几个男人虽然腿受伤了,没办法跑,但他们手臂抓住她,就能挟持住她。 公主抬起手·弩,手·弩里的弩·箭只有两支了。 “丢过来!不然我就杀死路易斯!”公主威胁他,仰着下巴,模样十分嚣张。 比尔眼眸一凛,“不行!你知道路易斯是什么人吗?你要是杀了他,他的家族不会放过你!” 公主才不管这个,当初她爹还是一国皇帝呢,她还不是…… 她没好气道,“那你就把手机丢过来啊!” 比尔不敢赌,头上又在冒汗,万一这个女人不是在吓他,而是真的敢杀人怎么办?到时候杀一个是杀,杀掉所有人灭口也是杀。 公主举着手·弩,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易斯,一副跃跃欲试要·射·杀他的样子,路易斯脸色也有些难看。 “把手机给她!”他从比尔和慕容蓁之间的动作,猜出她想要手机。 比尔只好把手机扔过去,让人懊悔的是,手机质量太好,一点也没摔坏! 公主眼睛一亮,正要弯腰捡起手机,一声枪·响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 “砰!” 瞬间,黑色的手机被打得四分五裂和,甚至从地上弹开,碎片飞溅,从她手臂上擦过,割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公主愣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长身玉立,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 他有着湖水半湛蓝的眼眸,五官立体,嘴角噙着淡笑,看起来温柔而从容,“慕小姐,别来无恙。” 他的中文很流利,磁性的嗓音在黑夜中如潺潺流水。 是路德维希。 他怎么在这里? 公主下意识后退,她之前附身在路德维希身上,好像借他的身体,把他父亲家搞得一团乱。 他是来找她报仇的? 公主忽然心塞,万分懊恼,做鬼的时候果然不能太嚣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看到路德维希,比尔和路易斯就像看到了救星,提醒道,“路德维希,她手上有弩,你小心。” 他们之前就是太过轻敌了,觉得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才会全军覆灭。 “哦?”路德维希神色淡漠,看着眉眼绮丽的少女,唇角微勾,“那就看看是我子弹快,还是慕小姐你的弩·箭更快。” 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弩,咬唇,“我不给你比,你想抓我就抓吧。” 她暗暗观察着,赶来的五个人手里都有枪,他们又离得远,子弹偷不过来,她好不容易有了身体,才不打算硬碰硬呢。 公主准备先苟一下。 路德维希挑眉,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平静地评价了一句,“很识时务。” 不过,她这么轻易放弃了抵抗,反倒让他犹豫起来,这个女人太过诡异了,她还有邪术可以催眠控制人。 她该不会又想玩什么把戏吧? 公主也警惕地看着几个人,心里琢磨下次想要逃走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路德维希已经在她手里吃过一次亏。 双方各怀心思,站在寒风中,彼此对视着,谁都站着没有动。 忽然,公主瞪大眼睛,无比震惊地看向路德维希的身后。 路德维希没有回头,怀疑她又在玩什么把戏,神色淡淡,依然用枪口指着她,“慕小姐,我劝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我的子弹会打穿你的小腿,带她上车!” 后一句是对身边的人说的。 然而,话音刚落,他手臂发麻,后肩肩胛骨一阵剧痛,一股鲜血从黑洞里飙出来。 他反应很快,被子弹击中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卧地滚了几圈,避开了接下来的子弹。 他身边的人反应也很快,就地一滚,寻找遮蔽物,然后朝着身后的方向开枪回击,虽然枪是消音的,但在这无人的寂静深夜里,依旧发出不小的响声。 公主吞了吞口水,这个地方真的不太安全,动不动就开枪。 她趁机躲远点,怕自己被误伤了。 路德维希捂着肩膀,瞥了一眼慕容蓁,可惜离得太远,没能抓住她做人质。 只要他们试图接近慕容蓁一步,就立即有无数子弹打过来。 对方人太多了,路德维希可不想死在这里。 他换了左手,用枪口指着路灯杆后面的慕容蓁,枪里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路德维希高声开口,嗓音冷酷,带着杀意,“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杀了她!” 慕容蓁蹲在路灯杆后面,没想到他会忽然指着自己,身体一僵。 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瞬间停止交火,所有声音的消失了,耳边只留下夜风刮过的声音。 “走!”良久的对峙过后,路德维希道。 他的下属们也不管还躺在地上拖着腿逃跑的路易斯等人,直接护着他,朝着拐角处逃走。 立即有一波人去追。 形势突变,一波一波的,公主都懵了。 她蹲在路灯杆后面,看着从夜幕中走来的几个人,其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格外熟悉,他已经放下了冰冷黑色的手·枪,朝她走来。 笔挺优雅的西装,暗沉深黑的颜色,几乎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双雪白的手套很显眼,那颜色在夜晚异常醒目。 离得近了,路灯的光芒笼罩下,一张深邃的脸庞也清晰起来,俊朗得宛如雕像。 朝她走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眸沉黑如墨,一直牢牢地凝视着她,在她身上一寸寸打量,一寸寸探寻,在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伤口的时候,漆黑的眼底瞬间跳动着一簇火光,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公主眼眶一红,之前被一群人追着都没有哭,被枪指着也没有哭,可是看到殷衡,莫名就想哭。 心里有种热胀的感觉,公主几乎抑制不住劫后余生的惊喜,想扑过去抱住殷衡大哭一场,“殷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嗓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殷衡俯身,将她娇小柔软的身躯抱进怀里,长臂收紧,紧得几乎将她陷入身体。 她的脸埋在他坚硬宽阔的胸膛上,脸颊贴着矜贵的西装,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感受到温热的体温。 修长有力的手臂箍在腰间,想钢铁一样,差点把她细软的腰勒断了,公主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挣扎了一下,“殷衡。” 殷衡力气松了松,但还是没有放开她。 过了一会儿,他环着她的细腰,低下头,黑沉沉的眼眸注视着她,视线犹如实质一般,掠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然后他抬手捧着她的小脸,轻轻吻掉她睫毛上的眼泪,嗓音低沉,“慕容蓁,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比一生中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公主红着眼睛,神色扭捏了一下,说话就说话,干嘛忽然吻她的眼睛? 她还是坚持仰着头,乌黑泛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殷衡低着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修长有力的手上戴着手套,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勾唇,“罗钰说你还活着。” 说话就说话,干嘛还要亲她的手? 公主抽了抽手指,没抽动,余光瞥向他身后,一群人远远地站在那里等待殷衡,目不斜视。 她的脸一红,有些羞恼地提醒道,“殷衡,还有人在等你。” 被这么多人围观,她还是有点羞涩的好不好?从脚趾头到头发都快烧起来了。 殷衡眼眸微垂,静静地端详她红扑扑的小脸,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勾着唇角,似乎很愉悦样子,“不用管他们,现在你的眼里只许有我。” 低沉的语调,透着一股不容悖逆的强势。 陆锦然和罗钰抬头看天,今晚的月色真美。 一群保镖低头看地,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有路易斯几人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她和殷衡,就像看见鬼了一样。 公主:“……” 不过,殷衡并没有打算在原地待待久,因为慕容蓁的手指有些冷了,她试穿的裙子并不厚,逃出来的时候热出一身汗,现在平静下来,被冬夜的寒风一吹,就有些冰冷刺骨。 见她脚上鞋子少了一只,殷衡脱下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公主吓一跳,拍了拍他的肩膀,“殷衡,我的脚没有受伤,我还可以走!” “别动,”殷衡手臂收紧,垂眸看她,清冷的视线在她穿着袜子的脚上扫过:“地上有点冷。” 公主被抱起来之后,才猛然感觉到,蹲久了腿发麻,干脆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他胸口。 等看到几辆停着的黑色轿车,陆锦然就上前几步,拉开中间一辆的后座车门。 “乔希!”将慕容蓁放在后座沙发上,殷衡抱着她的腰,用西装外套将她裹好,只露出一条手臂,寒声道,“她手臂受伤了,给她检查。” 叫做乔希的白人医生跟上来,坐在旁边,神色严肃,带着一双手套,剪开她手臂上的衣服……接着表情古怪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才欲言又止地看向威严冷硬的男人:“先生,只是小伤,血已经止住了。” 这点小伤,平常在他们这一群人眼中,连轻伤都不算。 不过,考虑到受伤的是个女孩子,娇气一点也是正常的,他就打开急救药箱,用棉签轻轻地帮着清洗消毒。 “嘶……”公主倒吸一口冷气。 殷衡看着慕容蓁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伤口很长,流了不少血,在雪白无暇的肌肤上格外刺眼,微蹙眉,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疼吗?” 公主点头,当然疼了,尤其是冬天,伤口格外痛。 “忍一忍,马上就上完药了。” 等上完药缠上纱布,伤口果然没那么痛了。 陆锦然坐在前面开车,罗钰就坐在副驾驶座上,通过中央后视镜暗戳戳地观察后座的情况,其实他就是好奇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公主抬眸,正好对上他偷看的目光。 见她看了过来,罗钰就朝她眨了一只眼睛。 公主:“……” 算了,不理他,而且车上还有其他人,关于她的事,不方便问。 她抬头看着殷衡,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逆流,他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冷厉完美,“殷衡,你之前的伤好了吗?” 她之前用灵力修复他的伤口,都是修复一些致命伤,比如内脏,但皮肉上的伤口却没有修复,他后背上应该还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 殷衡俯视着近在咫尺的小脸,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薄唇微微上扬,淡淡道,“已经好了。” “这么快?”她记得殷衡后背上的伤口很严重啊。 “乔希医术不错。” 陆锦然开车看了一眼后视镜,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公主放心地点头,“那就好。”她说完,又问,“对了,你和路易斯有什么仇?他听说你的名字之后,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你。” “路易斯?”殷衡嘴角仍然噙着笑,但冰冷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嗓音在寂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冷,“路德维希的走狗?” 公主:“……”不用问了,这关系肯定很糟糕。 她这次真是倒霉,这么大一片海,游轮上这么多人,偏偏遇到殷衡的敌人。 等一下,该不会,殷衡到处树敌吧? 还没等她再问,正在这个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了,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尤其突兀,陆锦然低头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戴上耳机。 车内安静下来,公主凝神,只听到耳机里传出细微的声音,但离得远,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陆锦然嗓音温润,用英语快速地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 挂了电话,陆锦然就对后座上的人汇报道:“先生,万旭何他们没有抓住路德维希,他被人救走了。” 公主忍不住抬眸看殷衡的脸,发现殷衡冷峻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语气也很平静淡漠,“叫他不用再追了。” “是。” 公主表情有些古怪,怀疑地瞄他几眼,压低声音问,“殷衡,难道你根本就没想杀了路德维希?” 殷衡挑眉,“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刚刚没有打路德维希的头。”慕容蓁语气很笃定,刚刚那一枪,他只是打中路德维希的肩膀。 就像路德维希开枪打的是手机,而不是打她一样。 路德维希不杀她,或许是因为想抓她做人质,也或许是别有目的,但殷衡又是为什么? “不错。”殷衡淡淡开口,肯定她的猜测。 慕容蓁有些好奇,“为什么?” 他不是和路德维希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吗?两个都想方设法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样子。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殷衡并没有和她解释太多。 汽车穿梭在浓黑的夜幕里,直到酒店,已经到半夜了。 一进门,没有了其他人,公主就忍不住问,“殷衡,罗钰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个天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连她在哪里都可以找到? 那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真的又从鬼变成了聻? 而且,聻还有五感? 然而,还没有等到回答,“砰”的一声,房门已经被关上了,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捏起她尖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随后阴影笼罩,男人冰冷柔软的薄唇已经压了下来。 男人口气清冽,隐隐带着某种清甜,如兰似桂,清冽而淡雅的气息包裹萦绕,让人如坠云端。 他的吻很强势,不容悖逆,不容拒绝,舔舐描摹,像是在狠狠地宣泄,又像是在寻求安抚,缱绻,温柔又霸道。 公主瞪大眼睛,下意识推拒,那只拉着她的大手就松开,随后牢牢地箍着她的腰肢,修长结实的手臂,将整个人都锁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疾风骤雨般的吻已经平和下来,吻得很温柔,也很仔细,细细地舔舐她的唇瓣后,像是在仔细品尝什么美食。 公主呼吸不过来,急促地喘息着,身体就像被一阵奇异的电流通过,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摩挲她的脸颊,然后扣住她的后脑勺,紧紧地将她压向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公主被吻得晕头转向,眼神迷蒙潋滟,缺氧到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殷衡终于松开她。 与他暧昧的动作相反,殷衡的神色镇定,甚至可以说从容沉静。 他垂着眸,深邃的眼眸盯着她,视线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游移,看得出来,慕容蓁一脸懵逼,就像一只被主人狠狠蹂·躏过,还一脸茫然的小猫咪。 “阿蓁,”他闷笑一声,将娇小柔软的少女扣在怀里,手指穿过柔顺乌黑的长发,摩挲她后颈处的肌肤,像是呢喃,“我的阿蓁。” 公主头发凌乱,靠在他结实的胸口,可以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缓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原来话本上说的都是真的?亲吻真的可以让人心跳加速,头脑眩晕,浑身发软。 可是,她心里乱糟糟的,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她和殷衡的关系,殷衡这样简直在干扰她的思绪。 “殷衡,你这个得寸进尺的臭流氓!不许动不动就亲我!”回过神来,公主就一脚踩在殷衡锃亮的皮鞋上。 可惜,她现在力气比较小,踩人简直不痛不痒。 殷衡紧紧抱住她的细腰,皱了皱眉头,不容许她推开,嗓音低沉,“你不想知道罗钰是怎么发现的?” 果然,公主的注意力还是很好转移,她愣了一下,“怎么发现的?” 殷衡低着眸,注视着她明亮乌黑的眼睛,缓缓道,“罗钰说,你没有死,佛珠救了你,把你的身体保存到现在。” 按照罗钰的说法,慕容蓁在临死之际,被佛珠救了,并且将她的身体保存下来。 罗钰用慕容蓁以前用过的东西,追踪到她的去向。 公主简直震惊了。 她没死? 有一瞬间,她想起了伽摩牟尼。 当初,那个和尚把佛珠手串留下来,就到其他国家传教去了,直到西燕覆灭,王宫被烧毁。 他在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中,拾起佛珠。 他是第一个可以看见她的人。 但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也没有将她视为异类,“公主,三年不见,你看起来沉稳了许多。” 当时,公主只是呆呆地问,“和尚,你能看见我?” “自然。” “你是来超度我的?” “公主说笑了,你是佛珠的主人,并非一般亡灵,何须超度?” 这个和尚的话太隐晦了,她根本没听出什么深意。 “那你是来干什么?” “公主有心魔。” 他带着佛珠云游参学,诵读佛经,阐论佛理。 或许是终日面对青灯古佛,耳听目染,她渐渐化解了心里的恨意和戾气。 也或许是游历四方的时候,见惯了民间疾苦,民生多艰,她放弃了向梁国复仇。 和尚圆寂之后,她就随着佛珠四处流离,游荡了一千多年。 所以,她这一千七百多年多算什么?离魂状态? 第72章 消化了好几天,公主才相…… 消化了好几天, 公主才相信,她没有死这件事实。 处理完这边的事,殷衡带着她回到华盛顿州。 下了飞机,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又坐了大半个小时的车,才回到那座古老的半山别墅。 他们进门的时候,殷宴正坐在沙发上, 一边喝可乐,一边看电视打发时间。 听到动静, 他猛然看向门口, 见殷衡半夜带着一个女人回家, 差点被呛死。 殷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走进门的两人,目光最终落在慕容蓁脸上。 她长得简直和画中人一模一样! “哥?”殷宴下意识看向殷衡。 殷衡蹙眉,“你还没睡?” 殷宴,“我听邹正说,你今晚会回来。”说完,他又好奇地看向慕容蓁, 近距离看, 越看越像那个画中人。 他都有些迷茫了, 世界上竟然有人长得和一百多年前的画中人一样?难道是画中人的后代? 慕容蓁也没有想到殷宴在这里,而且,殷宴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半是探究半是怀疑, 就好像见过她一样。 难道,他之前看得见她? “你就是殷宴吧?我是你哥哥的……” “未婚妻。”殷衡忽然开口。 殷宴和慕容蓁齐刷刷地看向他,两人惊诧到惊恐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慕容蓁真想踩他一脚,按照这个时代的话说,他连男朋友都还没有竞争上岗! 殷宴眸光微闪,看向慕容蓁,因为她说的是中文,所以他也用中文,“你好,我好像在一张画……” “殷宴。”殷衡打断他的话,语调淡漠,“你先去书房等我。” 殷宴顿了顿,收回落在慕容蓁身上的目光,“好。” 公主眨了一下眼,殷宴刚刚要说什么,最讨厌说话留一半的人了,逼死好奇心旺盛的人。 殷衡似乎没看到慕容蓁恼怒的小眼神,摸了摸她头顶乌黑浓密的头发,淡淡地吩咐,“安妮特,带她去睡觉,我有话和殷宴说。” 安妮特这时走上前,脸上带着笑容,“好久不见,蓁蓁小姐,这边请。” 慕容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吧,那我先去睡觉了。” 她的房间在殷衡的卧室隔壁,好像被重新布置过,多了很多女性化的东西。 “安妮特,你怎么也在美国?” 安妮特笑意温和,“我的中文比较流利,先生让我来照顾你。” “哦。” “蓁蓁小姐,你看这些东西还合适吗?不喜欢的话可以换。” “不用了,都很好,”慕容蓁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声音问,“安妮特,你知不知道殷宴想说什么?” 安妮特:“……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慕容蓁就不再问了,和她商量,“那你悄悄带我去书房偷听怎么样?” 安妮特就有点一言难尽,“……书房是隔音的。” 慕容蓁摸下巴,“什么嘛,殷衡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公主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殷衡隐瞒她的事,会格外好奇和在意。 安妮特看着一脸沉思的慕容蓁,有些想笑,“蓁蓁小姐,你要先沐浴吗?我去帮你放热水?” 公主点头。 等安妮特离开,公主脱了衣服,好好地泡了一个澡,温热的水柔软地包裹在肌肤上,血管舒张,浑身肌肉都放松下来,温暖又舒服。 公主趴在浴缸边,任由墨发披泻在水中,皱着小眉毛,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点什么才好。 她现在身无分文,还是个黑户啊! 要不然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卖个几件? 可是,她又没有银行卡这些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等公主醒来换好衣服下楼,殷衡和殷宴都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公主下意识看了一下座钟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是有点晚。 她看看殷衡,又看看殷宴,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昨天谈过什么。 因为他们看起来,都无比平静和正常。 “殷衡,你最近有空吗?”快速地吃完早餐,慕容蓁问。 殷衡慢条斯理地咀嚼完食物,用餐巾擦拭嘴角,然后才看着她,“这几天我都会陪着你。” 殷宴动作一顿,幽怨地看了一眼慕容蓁,他哥怎么从来没有特意陪过他? 慕容蓁:“陪我?” 等到了一个露天射击场,公主才知道,殷衡要陪她干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枪,这东西的古老版本□□她收集过,并不陌生,但实际上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 “会用吗?”殷衡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冷冽又淡漠,犹似料峭寒冬的漠漠飞雪,沉冷飘渺。 公主带着耳塞,回忆着之前看别人开枪的样子,朝着人形靶子的正中央开了一枪。 有点歪,但好歹打中了肩膀,毕竟她有一点射击经验。 但这点准确度在殷衡看来完全不够,虽然他会保护她,但没有任何一种保护,比拥有自保能力更重要。 打完,公主就觉得有点手麻,不过后坐力不是很大,她可以接受。 殷衡从身后半抱着她,握着她握枪的手。 “从今天开始,你要熟悉它,就像熟悉你的手,熟悉从任何一个角度命中目标。” 他身形很高,几乎高出她一个头,冷冽的气息将她包裹,这让公主有点不爽,这个身高太欺负人了,而且,他该不会是趁机占她便宜吧? 公主狐疑地抬头,视线触及他冷厉的下颌,殷衡神色沉肃,凛冽的目光直视着前方,无比认真和冷酷,仿佛前方就是目标。 “眼睛到嘴唇之间T形区域,子弹可以直达脑干运动神经中枢,让人瞬间死亡,大脑和脊椎连接的地方叫延髓,切断这里,大脑应激反射的命令无法传送到肢体末端,瞬间悄无声息死亡,心脏中弹,有8到12秒的存活时间……” 他是真的在教她,可是,这些冷漠到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话,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他还教她让人失去行动力是地方,手筋、脚筋、膝盖、肩胛骨…… “重力、风速、湿度、后坐力、枪管的温度……都会影响子弹的飞行路径,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练习。” 他是个严格、自律、追求极致的人,不容许丝毫差错,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慕容蓁。 慕容蓁怀疑,他就是强迫症和完美主义者。 直到她的手都发麻颤抖了,殷衡才让她休息。 她抱着自己的水壶喝水的时候,殷衡去旁边接电话去了。 殷宴打完自己的子弹,慢悠悠地走过来,单手插在裤兜里,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道,“虽然很冒昧,但请容许我问一问,你……成年了吗?” 他说得很客气,但实际上却是眉眼桀骜,神色冷然。 慕容蓁对少年幼稚无礼的挑衅很是不屑,用一种很欠打的语气:“你猜。” 殷宴:“……” “你应该还在上高中吧?” 慕容蓁,“高中是谁?我没上过。” “……”原本很嚣张的殷宴有种忽然被哽到无语的感觉。 殷宴盯了她一会儿,良久,突然轻哼一声,“真没有看出来,你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又矮又弱又娇气。” 这个公主完全不能忍,叉着腰,怒气冲冲,“你居然说我矮?” 她明明有一米六五好吗?只是这个地方的人大多比较高而已! 殷宴见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心情都舒畅了,很满意自己戳到她的痛处,嘴角上扬,“你知道你站在我哥身边,像什么吗?像一只被拔了毛的矮鸭子。” 他挺拔而俊美,毒舌又傲慢。 公主气炸了,这个小屁孩! “殷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只上吊的银环蛇!又蠢又毒!” 他今天正好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横纹羽绒服,但他长得高挑,一点也不显得臃肿。 殷宴俊美冷隽的脸微沉,也被气得不轻,“你竟然说我蠢!” 从小到大他都是天才好吗? “当然,”慕容蓁得意地看着他,“你居然敢背着殷衡骂我,你就不怕我告状,让殷衡讨厌你?!” 殷宴顿时无语,又不是小学生了,还玩告状那一套,小气吧啦的! “我哥才不会听你的!”他冷冷地嗤笑一声,“你要是敢在我哥面前挑拨离间,他绝对先讨厌你!” “殷衡要是知道你总是对他阳奉阴违,他绝对绝对会罚你!” “哼!” “哼!” 两人相看两厌,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另一边。 正在这个时候,殷宴抬眼,见殷衡远远地走过来,立即收敛了桀骜不驯的表情,语气切换自如,“哥。” 殷衡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在谈什么?” 殷宴还没有开口,公主就立即跑过去,一只手反手指着身后的殷宴,一脸悲愤,“殷衡,他居然说我矮!” 殷宴双手懒洋洋地插在裤兜,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告状精! 殷衡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慕容蓁,雪□□致的脸,透着淡淡的粉,柔美而朦胧,此刻正仰头质问他,“你说,我矮吗?” 殷衡俯视她,有一片刻的沉默。 公主这时终于也发现了,殷衡长得很高,有一米八八,身躯颀长挺拔,每次看她都要垂眸俯视,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身边的女性,不管是安娜还是安妮特,还是其他佣人,身材都很高挑。 他诡异的沉默,也不知道是怕说实话会伤害到她,还是在犹豫要不要违背原则,说假话哄一哄她。 公主更气了,转身就跑,“殷衡,我讨厌你!” 殷宴站在旁边,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这个发展,忍不住闷笑,偏偏还要死死憋着,憋得脸上肌肉都抽搐了。 公主表示,她的自尊心被伤害了。 当初她乔装打扮,和皇兄他们偷溜出宫玩,被巡城的兵马司误当做逃犯,叫嚷到,“前面的那个小矮子,对,就是你,最矮的那个,转过来!” 她当时忍不住看看皇兄,看看司马彧,又看看殷百里,发现说的就是她。 想想就太扎心了! 殷衡居然还不帮她! 她一跑,殷衡立即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漆黑沉冷的眼眸扫了殷宴一眼,殷宴顿时一僵。 殷衡环着她的细腰,神色沉静,视线在她身上掠过,须臾,薄唇上扬,“你不矮,这个身高刚好。” “……”公主一点也没有觉得高兴,因为她听出来了,殷衡是指抱在怀里刚好。 第73章 从那之后,慕容蓁每天下…… 从那之后, 慕容蓁每天下午都会抽出三个小时来练习射击。 殷衡的要求很严格,她也进步得很快,毕竟, 她以前学过箭术。 要是没有一个毒舌少年就更好了。 殷宴总是趁着殷衡不在的时候,对她处处挑刺,一脸嫌弃。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算是瞎子被我哥手把手的教,都学会了!” “啧, 真笨, 你都不知道估算一下靶子的移速吗?” “天哪, 如果对面是敌人,那么恭喜你,你现在已经去见上帝了!” …… 公主每次都想打掉他的舌头!所以,她就在殷衡面前给他上眼药。 “殷衡,你不觉得殷宴的作业太少了吗?我问了他的法语老师,他上次的成绩不合格。” 她听说了,殷宴在物理和数学方面是天才, 甚至在实验室参加一些课题了, 但他好像并没有语言天赋, 并且对多学一门语言深恶痛绝。 但是,他年迈的导师授课通常用法语。 “还有,他的格斗技术简直一塌糊涂, 连我都打不过!” 殷宴从五岁开始, 就学习射击和格斗,七岁就被扔进军事训练营里培养反绑架意识,侦察躲避狙击枪的能力, 十二岁开始,每个假期都去雇佣兵那里进行锻炼。 但他是个早产儿,身体不太好,所以对格斗一项的要求一直不严格,他的格斗术也很一般。 “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加重一下训练。” 公主一副我是为殷宴好的表情。 最好他每天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殷宴带着乔希上楼,走到站在书房外,刚准备敲门,发现书房门虚掩着,听到这里脸就黑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 书房内。 殷衡坐在办公椅上,目光沉静,威严从容,将慕容蓁拉到面前,“他又惹你了?” 公主点头,“你都不知道,他嘴巴有多讨厌,天天挖苦我!我给你说,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忍不住打他了!” 要不是看在殷衡的面子上,她一定要抽着鞭子和他打一架! 殷衡神色淡漠,点头,“那好,我让人把他送回塔门罗斯。” 慕容蓁一惊,愣愣地看着殷衡,也没必要这样吧? 她知道,殷衡这次受伤,殷宴知道了,专门从塔门罗斯赶回来。 殷宴站在门外,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笼罩在淡淡的阴郁里。 乔希提着药箱,担忧地看他一眼。 过了好半响,慕容蓁才干巴巴道,“那个,殷衡,没必要吧?他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你就管管他那张嘴不行吗?干嘛把他赶走?” 殷衡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这样做,是解决问题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慕容蓁觉得不对:“但并不是最好的方式。” 殷衡挑眉,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眼底缓缓浮起一丝笑意,“你觉得该怎么做?” 慕容蓁想了想,好半天,“要不然你多请几个老师,像是德语、俄语、西班牙语……” 慕容蓁板着手指头数她知道的语种。 殷宴还有精神头找她茬,一定是作业太少了。 门外的殷宴嘴角一抽,脸都青了,这女人…… “叩叩叩!”他听不下去了,直接抬手敲门。 直到听到殷衡叫他进来,他才推门走进去。 慕容蓁双手环胸,看见殷宴进来,得意地看他一眼,来呀,互相伤害啊! 殷宴冷着俊脸,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已经把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乔希提着药箱跟在殷宴身后,对殷衡恭谨地打了一声招呼,“先生。”想了想,又朝慕容蓁点头致意:“蓁蓁小姐。” 慕容蓁疑惑地看他,“乔希医生,你今天怎么来了?有谁生病了吗?” 乔希和殷宴一愣,诧异地看着她,她竟然不知道? “我是来换药的,先生之前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乔希解释道。 慕容蓁立即看向殷衡,“殷衡,你的伤口还没有好?” 她之前用灵力修复完他的内脏和骨骼,已经快耗光了,后背上那道狭长的伤口只修复了里面一点,皮肉外翻,被冰冷的海水泡得发白了,看起来确定很吓人。 但,都快一个多月了,应该也愈合结痂了吧? 而且,殷衡平时完全看起来也很正常啊。 殷衡平静地看向她,嗓音低沉,“你先出去等我。” “不行,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慕容蓁要看看怎么回事,她空间里面还有很多药材。 “听话,”殷衡的语气温柔,却是不容悖逆的口吻,“先出去。” 慕容蓁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和殷宴一起出去了。 一出门,她就拉着殷宴走到一边,问他,“殷宴,殷衡的伤怎么还没有好?” 殷宴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审视着她,表情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你们……” 慕容蓁皱眉,“我们?我们怎么了?” 殷宴止住话头,又恢复高冷,“没什么,就是你但凡关心我哥一点,也不至于都不知道吧?乔希每天下午都会来换药啊!” 慕容蓁就有点心虚:“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殷宴:“因为在海水里泡太久,又没有马上治疗,所以感染有点严重,去了腐肉,愈合比较慢。” 慕容蓁立即紧张了,“那现在怎么样?” 她知道,这种情况严重了也是会死人的。 殷宴见她紧张,轻哼了一声,心情勉强好了一点,“当然已经快好了,不然还能每天教你用枪?” 慕容蓁这才松口气,然后就皱起眉毛,更疑惑了,“那他为什么不许我看?” 殷宴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个猜测,“伤口太狰狞,并不符合他的美学?” 慕容蓁:“……” …… 晚上,安妮特帮她送新的睡衣进来的时候,慕容蓁正坐在梳妆台前通头发。 “安妮特,谢谢你,帮我放在一边吧。” 安妮特温和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安妮特,你有话要和我说吗?”慕容蓁透过镜子,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神里的复杂,以及欲言又止。 “蓁蓁小姐,谢谢你。”她忽然道。 慕容蓁一愣,转过头来,“安妮特,我做什么了吗?” “不,什么都不用做,你的到来,让这冷清很久的地方,多了很多声音。” 要不是安妮特一脸和蔼的神情,她都快以为她在说她吵。 安妮特像是陷入自己的情绪里,“也让先生和小少爷之间多了很多话。” “他们平时很少说话?”慕容蓁想了想,点头,“也是,殷宴那么毒舌,殷衡那么清冷,他们说话都能气死人。” 安妮特笑,“不是的,其实殷宴少爷本性不是如此,他不会轻易这样对人。” 慕容蓁眨眼,她还以为他一直就是这样傲慢,毒舌,臭屁,无礼呢。 “那他干嘛一直针对我?” 公主觉得,殷宴虽然对没有太大的恶意,但他就是看不惯她,处处挑毛病,嫌弃,找她麻烦。 安妮特缓缓道:“因为他感到不安。” 慕容蓁狐疑地看着她。 “蓁蓁小姐,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永远守口如瓶。”安妮特深吸一口气,神色很郑重。 慕容蓁就有点心慌了,有时候,知道秘密是一件很重的负担。 但看着面带恳求的安妮特,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好吧,我保证。” “殷宴少爷六岁那年,甩开了保镖,偷偷跑出去玩,因此被人绑架了。” “绑架他的人是休伯特。” 休伯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慕容蓁猛然想起来,拍卖会那场爆炸,目标就是休伯特! 毕竟这件事,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安妮特嗓音幽远,“休伯特是克洛菲亚的左膀右臂,他用殷宴少爷作为筹码,威胁席琳夫人,也就是先生的母亲,独自前去他们指定的地方。” 慕容蓁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接下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甚至不忍心听下去。 她想起从殷宴那里看到的全家福,上面坐着的美妇人眼波温柔,像林中幼鹿一样干净纯澈。 如果不是一直被宠爱保护,她不会是那样幸福的样子。 “席琳夫人受到了伤害,殷宴少爷全程目睹,但她很坚强,她设法将殷宴少爷藏到安全的地方。” “一切都太突然了,先生的父亲失去了理智,去找人的时候,发生了爆炸,他们都死在里面,只有殷宴少爷活下来。” 慕容蓁心口有些发堵,光是听说这些,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殷宴当时才六岁,亲眼目睹他父母的死亡? 难怪殷衡一定要用爆炸这种残暴的方式,杀死休伯特! “也许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殷宴少爷被救出来之后,一直噩梦惊厥,高烧不退,醒来后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他以前很活泼可爱,调皮捣蛋,从那之后,他就变得安静了许多,很温顺听话,也很依赖先生。” “但先生很忙,殷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克洛菲亚趁机向殷家鲸吞蚕食,小少爷时不时高烧生病,先生的祖父也因为脑溢血住院,整个殷家都要他一个人扛起来。” 慕容蓁张了张嘴,发现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等到先生稳定了局面之后,殷宴少爷的性格已经扭转不过来了,他有些孤僻,为了避免他想起这些糟糕的往事,先生将他送去英国读书。” “他是由先生一手带大的,所以,先生对他而言是亦兄亦父的存在,崇拜又敬仰。” “你的出现,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安妮特看着她,目光认真,“他不是讨厌你,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殷宴少爷性格有点别扭,桀骜又敏感,但他的内心并不坏。” “所以,蓁蓁小姐,请给他一点点时间。” 慕容蓁神色有点别扭起来,她才不会和小屁孩斤斤计较呢。 “放心吧,我又没有让殷衡把他送去塔门罗斯,大不了我以后让着他一点好了。” 安妮特目光含笑,“其实也不用,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让着少爷,你是第一个和他争来争去的,他反而感到亲近。” 慕容蓁:“……” 第74章 第二天一早,陆锦然就来…… 第二天一早, 陆锦然就来见殷衡了。 他这段时间都很忙,所以见的他的时候,公主还挺吃惊的。 他还带来一个消息, 路德维希的哥哥,图森特在发表竞选州长的演讲的时候,被冷枪打中胸口,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公主正将小脸埋在碗里喝粥, 听到这里都愣住了。 她放下瓷白的碗,看向坐在旁边的殷衡, 目光问询, “你什么时候让人做的?” 他这几天不是一直和她待在一起吗? 怎么偷偷地干了一件大事? 殷衡盯着她的脸, 过了一会儿,取出帕子,将她嘴角的饭粒轻轻擦拭干净,神色淡漠,“不是我,是路德维希。” 公主皱了皱眉,一把抓过来自己擦, 虽然图森特和路德维希这对兄弟看起来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但上面有克洛菲亚压着, 怎么突然走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了? 她暗戳戳地猜测,“克洛菲亚快老死了,路德维希忍不住了?” 陆锦然站在旁边解释道, “是这样的, 蓁蓁小姐,前段时间,路德维希的母亲, 比莉夫人清醒了不少,要求和克洛菲亚见面,然后试图用刀捅死克洛菲亚,被图森特一脚踹成重伤,没有抢救过来。” 公主觉得,陆锦然的每个字都是中文,怎么组成起来,就像天书一样? 她得捋一捋,比莉夫人是路德维希的母亲,也是克洛菲亚的妻子?她要杀死克洛菲亚? “她为什么要杀死克洛菲亚?” 殷宴咬着松软的面包,鄙夷地看她一眼,咀嚼完才道,“难道你不知道,路德维希是个私生子?” 慕容蓁眨眼,“那也应该是图森特的母亲,捅死那个糟老头子啊!” 殷宴,“图森特也是私生子。” 慕容蓁:“……” 殷宴继续道,“因为比莉夫人是被迫生下的路德维希的,所以,她极度痛恨克洛菲亚和路德维希。” 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 比莉夫人的父亲是一名议员,三十年前,他试图调查克洛菲亚的一些罪行,但显然,他撼动不了一个庞大的军火商,很快就死于一场“意外”。 年轻美貌的比莉夫人变成了克洛菲亚的禁脔,在此期间,怀上了路德维希。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她逃了出去,在贫民区生下孩子。 她有些精神失常,发疯的时候会虐待、辱骂、折磨路德维希,清醒的时候又很疼爱他,母子二人靠社会救助生活。 直到路德维希十岁的时候,克洛菲亚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私生子。 当时他没有一个满意的接班人,图森特自大、鲁莽、愚蠢,其他儿女更是颓靡不堪,就把他们母子接回去。 比莉夫人因为患有精神病,大多数时间,都会待在私人疗养院,路德维希每年只会去看她两次。 路德维希对比莉夫人的感情非常复杂,虽然比莉夫人经常虐待他,但也只有这个女人爱他。 他不怎么去见比莉夫人,也很少和她说话,但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所以,比莉夫人的死,就像一根崩断的弦,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本来还有所顾忌的路德维希,彻底和图森特翻脸了。 听完这些,公主就看向殷衡,问道,“所以,上一次你没有杀死路德维希,你放他逃走,是因为你知道比莉夫人已经死了,你想让他和图森特斗起来?” 她对上殷衡深邃沉静的眼睛,他也注视着她,薄唇微勾,“不错,这样很有趣不是么?” 克洛菲亚当初找回路德维希,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但他又担心路德维希不好掌控,一面扶持图森特,一面将比莉夫人握在手里。 他自负,高傲,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将所有人都视为他的工具。 现在,他培养起来的路德维希,摧毁他的一切。 殷衡很有耐心,他要让克洛菲亚尝到被背叛的滋味,让他失去最在意的东西,地位和尊严,才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他轻描淡写,口吻随意而平淡,冷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慕容蓁盯着了他良久,才干巴巴道,“那殷衡,你现在要趁他们内斗起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不,”殷衡修长漂亮的手指穿过她乌黑顺滑的长发,摩挲她的后脑勺,眼底极缓慢地浮起一丝凉薄的笑意,“等到路德维希求助的时候。” 慕容蓁惊疑,“他会向你求助?” 殷衡淡淡开口,却是不容置疑的语调,“他会。” …… 慕容蓁在帕纳谷庄园里待了近半个月。 这个靠近大陆西岸的地方,全年气候温和潮湿,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一月份的平均气温零下2℃,又因为沿海潮湿的水汽,经常在下雪。 下雪的时候,慕容蓁便很少出门。 虽然帕纳谷庄园很大,有电影院,图书馆,画廊,酒窖和收藏室,但待久了也会感到无聊。 直到有一天,陆锦然带来了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 她有着黑色的长直发,白皙健康的肌肤,气质清华,容貌冷艳。 “殷先生。”她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礼貌而从容地打招呼。 说完,余光注意到穿着滑雪服和雪靴的从走廊走过来的慕容蓁。 慕容蓁提着登山包和雪板,刚走到客厅入口,就看见一个陌生女人,怔愣了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殷衡转过头来看见她,纤细,利落,修身的打扮,头发也被绑起来,有着不同于以往的英姿飒爽。 四目相对,慕容蓁目光露出问询,要不要让她先回避一下?反倒是殷衡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像是没有看见她眼中的疑惑一样。 他颀长挺拔的身躯稍动,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朝走廊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登山包,视线在她黑红拼接的滑雪服扫过,“你想学滑雪?” 慕容蓁点头,“安妮特说可以教我。” 殷衡微微蹙眉,滑雪容易摔跤,他不放心让安妮特教她,“安妮特滑雪水平很高,但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老师。” 慕容蓁仰着脑袋:“啊?她不是有职业资格证书吗?” 殷衡揉揉她的头,“先等我十五分钟。” 低沉柔和的嗓音落地,他便伸手,把慕容蓁缓缓拉到沙发上坐下来。 高挑冷艳的黑发女人,修长的眉毛挑了挑,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转动。 无疑,慕容蓁很美,足以让人自惭形秽。 只是,不知道她和殷衡是什么关系? “江小姐,我可以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 低沉而不带情绪的语调,不紧不慢地传出,打破了客厅的安静,也让江瑶回过神来。 她收回目光,坦然地正色道,“我知道殷家的规矩,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不过,我这里有一份视频,是关于……席琳夫人的。” 席琳夫人,就是殷衡的母亲。 她顿了顿,徐徐开口,轻道,“殷先生,您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这份视频为什么不能交给任何人,只能交给您吧?” 她说完,客厅顿时显然一片寂静。 只有座钟还在运转的轻微响声,嘀嗒,嘀嗒,嘀嗒,走得缓慢极了,在这个的氛围下,都变得格外沉闷而诡异。 黑色真皮沙发上,殷衡西装笔挺,优雅挺拔,目光沉静地平视着她,并不言声。 他威严而冷硬,沉肃而漠然。 但那种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明明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而她,就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江瑶面上镇定自若,但在男人深邃冰冷的审视中,后背已经渗出冷汗,她攥紧指尖,强迫自己冷静地对视。 她也怕被杀人灭口,但她只有这一份筹码。 她相信殷衡一定想要这份视频。 良久,脸色冷凝的英俊男人,面无表情地扫过她的面容,嗓音低沉从容,“江小姐,你似乎不知道,我殷衡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 江瑶指尖发白,面上浮起一丝淡笑,“我当然无意于威胁殷先生,只是想和殷先生做一笔交易而已。” 她知道,殷衡不大喜欢的东西,大多都会被处理掉。 而那些威胁他的人,估计都去见了上帝。 慕容蓁坐在旁边,看着殷衡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侧脸,忽然发现,以前殷衡对她的冷淡都不算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殷衡真正冷漠的样子。 难怪所有人面对他,都心惊胆战的样子。 “交易?”殷衡低低重复,唇角勾起一道讥诮的弧度,淡漠道,“江小姐,从进入这里开始,你连命都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你觉得你有资格谈交易?” 江瑶深吸一口气,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那么我无话可说。” 她没说自己有备份之类的话,当然,她也真的没有拷贝。 因为,她要是真的拷贝一份下来,不管是留后路也好,还是继续作为筹码也好,殷衡都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必须向他展示最大的诚意,才能和他谈条件。 殷衡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微微抬起手,陆锦然上面几步,将一个小盒子交给他,盒子里面是一张摄影机的存储卡。 他垂眸,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沉静如水,“说说看,你的条件。” 江瑶狠狠地松口气,她赌对了。 这个时候,她才警觉后背有些发冷,那是汗水开始蒸发,带走了身体的热量。 江瑶整理了一下语言,“殷先生,我想寻求殷家的保护,任何人都不能调查到我的来历和去向,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这对您来说,应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她的要求的确不高,但“任何人”这个范围就太大了,只有殷衡在这个地方可以做到只手遮天,不留后患。 殷衡看了一下腕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分钟,声线冰冷,“江小姐,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如果我发现还有备份,你应该知道后果。” 江瑶点点头,“当然。” 她当然是确定了没有备份才敢拿来做筹码,不然,将来一旦出现备份,她都说不清了。 江瑶还没有蠢到自己坑自己。 陆锦然亲自将江瑶送出帕纳谷庄园。 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客厅大门,慕容蓁状似不经意道,“殷衡,那个江小姐也是中国人?” 他们刚刚说的是中文。 “不错。”殷衡道。 慕容蓁眼神飘乎,看向客厅墙壁上的手工挂毯,“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 难道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有多早? “只是在五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殷衡抬手,修长如玉的五指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专注地看着她乌黑晶亮的眸子,嗓音低沉轻柔,“你想问什么?” “她姓江?那她叫什么名字?” 殷衡眼眸深邃幽暗,静静地端详着她的小脸,“江瑶。” 慕容蓁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你就见过她一面,你就记住人家的名字,还记得她的长相?” 这印象到底是多深刻不忘啊? 她第一次见殷衡,明明都说了她叫阿蓁,但他就是没有记住,一直叫她女鬼小姐! 公主有点忿忿,心里还有点涩涩的,就好像被人抢走了玩具一样! “慕容蓁,你好像在生气?”殷衡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低眸深深地注视她的神情。 慕容蓁一愣,眸光微闪,躲开他的目光,“哪有?我就是好奇一下而已,不可以么。” 她明显有些口是心非,殷衡眸色微暗,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的雪白滑腻的小脸,举动温柔,“为什么要生气,嗯?” 缓沉的嗓音在慕容蓁耳际响起,低醇,磁性,尾音略微上扬,透出某种探究的意味。 粗砺的指腹滑过脸颊,轻抚上她柔嫩薄红的唇瓣,像是在抚摸娇艳脆弱的花瓣。 慕容蓁看着殷衡的眼睛,他凝视她,幽深沉静的眸子,此时却燃起一簇黑焰。 俊美冷厉的面容近在咫尺,慕容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有点心慌,“干、干嘛这样看着我?” 殷衡低头,覆上她小巧红润的唇瓣,他的唇柔软薄凉,淡雅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与此同时,修长的手臂紧紧环着她柔软的细腰。 公主发现,殷衡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手臂像铁做的一样,强硬、刚劲、让人动弹不得。 他的吻强势而缱绻,向她宣泄所有的热情和欲念,教人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良久,殷衡才握着她的腰,轻轻松开她,低眸,目光沉静,嗓音低醇淡漠,“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阿蓁,你不需要吃醋,”他低下高傲的头颅,轻吻她水光潋滟、媚态横生的眸子,如蜻蜓点水一般地温柔,“我只属于你。” 第75章 慕容蓁回过神来一把推开…… 慕容蓁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殷衡, 整张脸通红,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烧起来! 胸腔中一阵莫名的情绪在剧烈地激荡,就像被熨烫了一下, 有点无法言喻的震动,还有点点羞涩和无措。 殷衡不是一个会说情话的男人,通常,他只会客观地陈述一件事实, 所以,他现在的每一句话, 都更让人怦然心动。 他说, 他只属于她。 她垂着小脑袋, 脸上一直发烫发热,心脏不受控制跳得飞快。 “作为等价的回报,”未几,慕容蓁精致尖俏的下巴被抬起来,对上他垂下的目光,暗沉、专注而认真,语气平稳淡漠却又不容抗拒, “你只能属于我。” 要是以往, 有人对公主说这种话, 她一定要用鞭子教他做人,可是,现在, 她居然觉得有点点……娇羞和甜蜜? 等一下, 她疯了吗?她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感觉? 公主大脑一懵,有些迷迷蒙蒙地想,难道她也喜欢殷衡? 他这个男人, 有时候真像颗毒罂粟,危险却又带着一点点的吸引力! 公主脑海中有两个Q版小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小人儿高冷地双手环胸,傲慢地道,“有什么好纠结的?反正殷衡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还足够了解你,你就当终于养到男宠了呗!” 另一个小人儿软萌地呐喊助威,“她说的对!” 公主赶紧甩甩头,试图将两个小人儿甩飞出去,“对什么对?殷衡这么强势独断,我们以后肯定会吵架!” 高冷的小人儿弹了弹手指甲,“那你就踹了他!” 软萌的小人儿继续呐喊助威:“她说的对!” 公主想了想,“有道理!” 慕容蓁在那里出神半天,脸色变来变去,殷衡就蹙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将她娇小柔软的身躯禁锢在怀中,危险地眯起眼眸,“在想什么?” “在想踹……”公主说到一半,就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把刚刚的话题拉回来,“在想江瑶,她为什么让你保护她?” 看江瑶刚才的样子,简直就是在孤注一掷寻求庇护,难道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而且,她遇到了麻烦之后,竟然选择向只有一面之缘的殷衡求助? 她狐疑地看着殷衡,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殷衡唇角上扬,修长干净的手指穿过她如瀑的黑发,慢慢梳理她后背的发丝,语气却冷肃而漠然,“因为秦铮。” “啊?秦铮?” 公主眨眼,她对这个男人印象挺深刻的。 当初她附身在小白身上的时候,就是秦铮叫人把她抓走,用来威胁殷衡。 她还记得这个可恶的男人,有一个可爱软萌的儿子。 “江瑶的原名叫秦瑶,是秦铮的妹妹。”殷衡淡淡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她和秦铮生下了秦洵。” 公主:“……” 虽然,这一千七百多年里,她什么稀奇、阴暗、罪恶的事都见过,但此刻她还是很震惊。 难以想象,那个高挑的冷艳美人,和恣意慵懒的秦铮? 她良久才呆呆地开口,“亲、亲兄妹?” 殷衡挑眉,捏了捏她满是震惊的小脸,“不是。” 公主一阵无言,这男人说话太惜字如金了,就不能满足一下她的八卦欲,多说一点吗? 但显然,殷衡对于别人的私事不欲多言,视线下移,看了一眼她拿着的雪板,“今天不是要学滑雪么?” 公主才想起来正事,“对哦,安妮特还在等我,她刚刚叫人清理检查雪道去了!” “我教你。”殷衡道。 他说的教,是真的认真教,连全套装备都让人准备好了送过来。 安妮特和殷宴一直等在门厅,两人也换上了滑雪服,提着长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公主神色立即不自然起来,他们……该不会撞见她和殷衡在沙发上接吻,才回避的吧? 反观殷衡,神色倒是一贯地坦然而平静,揉了揉她头顶的黑发,像是在安抚她。 帕纳谷庄园的滑雪道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都是机压雪道,蓬松而平整。 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殷宴和安妮特自觉地去了主雪道,那条雪道坡度比较陡,曲折而下,还有凸起的障碍物。 殷衡带着她到另一边的儿童道,这个雪道坡度比较平缓,宽度很大,适合初学者。 殷衡先给她戴上帽子和滑雪镜,然后检查了一遍滑雪服袖口的松紧度,手套、护具,滑雪板上的固定器…… 她就盯着殷衡的脸,他一向都是西装笔挺、威严优雅的模样,第一次见他穿这样运动类的衣服,看起来竟然好像年轻了几岁。 就连深邃冷硬的眉眼,英俊冰冷的五官,似乎都柔和了下来。 此刻,他正专注地将她的拉链拉到底,一缕黑发垂在他额头上,瞧着有些随意和闲适。 男人的面容俊美极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如一朵高贵的君子兰。 浓眉挺鼻,深眸长睫。 把慕容蓁严严实实地全副武装好,他才戴上滑雪镜,从侧面轻轻扶住她的腰。 慕容蓁很紧张,这东西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她踩着雪板站在原地,感觉随时都会滑走,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别怕,”殷衡把滑雪杖放进她手中,大掌抚着她僵硬无比的后背,近乎安抚地轻哄道,“我会在旁边保护你。” 慕容蓁抓紧滑雪杖,眼巴巴道,“殷衡,你确定雪很厚,下面没有岩石?” “我保证。” 殷衡把她带到平地上,先教她借助雪杖走路,如何正确地摔跤,最大限度地保护身体,以及如何正确的起身,刹车、转弯…… 不过,滑雪是一件高技巧的运动,重心控制,身体的平衡能力,协调能力,对于各种姿势的掌握程度,都是需要反复训练的。 对于滑雪高手来说,面对初学者笨拙、莽撞、甚至有些滑稽的练习,是一件很枯燥无聊的事。 殷衡很有耐心,陪着她一直在平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直到她熟练了,才在一个很缓的坡上,教她控制着雪板缓慢下滑。 慕容蓁踩在雪板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朝着前面飞出去。 啊啊啊啊啊――要怎么刹车? 脑子:上体放松,手握着雪杖头在身前髋部的高度,将身体的重心放在前脚的内侧,板尾呈“V字形打开,然后将髋部的重量均匀的分布在两块雪板上,踝关节和双膝内旋,让雪板的内侧立起,刻划着雪面,形成楔子嵌入雪面。 身体:……你说什么?信号无法接收! “殷衡!殷衡!”身体逐渐失去平衡,公主忍不住喊殷衡的名字。 在摔倒的前一秒,她就被殷衡拉进怀里,他的掌控力和平衡力都很好,反应迅速而敏捷,即使做这种危险的动作,竟然也没有一起被绊倒。 反而像惊鸿掠过雪面,流畅、优美、灵活,几秒钟后,抱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缓缓地停下来,让她身体的重心完全靠在他身上。 公主喘息了几秒,趴在他宽阔坚硬的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握着她的细腰,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际响起,“还好么?” 殷衡抚着她僵硬的背脊,让她渐渐地放松下来,他低眸看她,虽然摔跤无可避免,想要学会滑雪,就要先学会摔跤,但他还是舍不得。 慕容蓁点点头,呼吸平缓下来,“好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慕容蓁都在缓坡上练习平行下滑和犁式刹车。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殷宴坐缆车回来,踩着单板滑到这边的雪道,见慕容蓁还在像蹒跚学步的小孩儿一样,立即有几分无语。 当着殷衡的面,他不敢奚落嘲讽慕容蓁,就默默地站在一边。 然后他就有点酸得牙疼了。 等到慕容蓁累了,殷衡才带着她打道回府。 显然,慕容蓁玩得很高兴,她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无所事事,都开始闷闷不乐了。 出来滑雪,出了一场大汗,心情都飞扬了起来。 然后,公主就乐极生悲了。 第76章 晚上,她躺在一楼诊疗室…… 晚上, 她躺在一楼诊疗室的大床上,哼哼唧唧,小腹坠痛难耐。 殷衡打电话给她叫了医生。 家里的药箱有很多常备药, 安妮特倒了热水,让她吃一片止痛药,又给她送来一个热水袋,让她先捂着肚子。 不过, 止痛药还没有开始见效。 慕容蓁蜷缩着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小脸惨白, 冷汗直冒。 殷衡蹙眉, 垂眸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扫过,温热宽大的手掌伸进被子里,贴着她的肚子,脸色沉冷,关切道,“这样好点了吗?” 慕容蓁黛眉颦起,怎么办?她觉得完全没有区别啊! 虽然小日子搞得这么轰轰烈烈, 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但现在她疼得已经顾不上羞耻感了。 该不会滑雪的时候撞到哪里了吧?可是, 她今天并没有发生碰撞啊。 殷衡眉毛越皱越深。 慕容蓁身躯弓成一只小虾米,苦着一张脸,泪眼汪汪, 要是以后经常这样痛, 她差点又想重新做鬼了。 殷衡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又打了一个电话,语气冷漠至极:“瑞文, 我最多再给你五分钟时间。” 挂了电话,他静静注视了慕容蓁一会儿,接着,直接把慕容蓁捞起来抱在怀里,一只手用热水袋捂着她的小腹,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将她柔软的身躯圈在怀里。 她手指冰冷,盖在被子里这么久了,身上还凉的。 明明房间内的温度并不低。 他用被子裹好两人,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慕容蓁额头上还冒着细汗,打湿了鬓角的额发,有些愧疚和心疼意味,“抱歉,阿蓁,我不该让你去滑雪。” 慕容蓁懵了一下,这和滑雪有什么关系?她穿着滑雪服一点也不觉得冷啊! 不过,殷衡身上真的很热,就像一个炽热的火炉,热度源源不断从他身上传过来,舒缓了小腹的酸胀疼痛,她蹙起的黛眉也逐渐舒展开来。 慕容蓁身躯微微放松了一些,大概是生病的人会变得更脆弱和感性,她像小猫一样乖巧柔顺,“殷衡,你就像我母妃一样对我好。” 她由衷地觉得,殷衡现在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之一了。 殷衡:“……” 母妃? 殷衡沉默了几秒钟,抬起她的下巴,然后重重地吻了下来。 慕容蓁错愕地睁大乌黑溜圆的水眸,殷衡这个禽兽! 他的吻来势汹汹,直接而近乎残忍地掠夺她的气息和甘甜,将她柔嫩的唇舌含入口中,肆意吸吮、侵占和掠夺,像是某种狠狠地惩罚。 高大沉重的身躯避开她的小腹,伏在她上方,灯光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让她深深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公主被吻得呼吸不过来。 她被亲的神魂颠倒,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让人感觉不到了疼痛,眼睛看不到其他东西,耳朵听不见其他声音,就连鼻子也只闻得到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气息。 这个疾风骤雨般的深吻持续了很久,才逐渐温柔缓和了下来,他细腻地轻吻她的眼眸、鼻尖和脸颊,最后又寻到她的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安妮特神色镇定,略带尴尬道,“先生,瑞文医生来了。” 轰的一下,慕容蓁本来有些白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一把推开殷衡,要不是力气不够,她会直接把他踹下床! 殷衡放开了她的唇舌,抓住她推攘的小手轻吻一下,淡漠而平静地瞥向房门,沉声道,“进来。 他退开少许,将她从宽阔的怀里放开,从容地坐起身。 慕容蓁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地汲取空气,脸上滚烫,忍不住将被子拉上来,只露出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 等她回过神来,一眼望去,殷衡已经将被她扯乱的衬衣整理好,高大笔挺的身躯立在床前。 黑色西装长裤,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俊美的面容冷厉沉静,看起来衣冠楚楚,一丝不苟。 威严又禁欲,斯文又优雅。 但此时此刻,慕容蓁脑海里只有“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八个大字。 他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医生已经获得允许走进诊疗室。 是一个陌生的医生,他恭谨地用流利的腔调和殷衡打招呼,然后又问了安妮特好几个问题,才点了点头。 慕容蓁好奇地看着他,是个面生的医生,应该是更擅长这方面吧? 一楼诊疗室里面各种检查的设备很齐全,瑞文医生神色很和蔼,一边温和地和她说话,让她放松情绪,一边用仪器给她做检查。 安妮特在旁边做翻译。 为此,慕容蓁还被抽走了一管血,拿去做了检测。 她听瑞文医生说,是由于一种前什么素分泌过多,导致的剧烈疼痛,可以吃药来缓解。 直到这一刻,慕容蓁才有一种真切的感受。 她真的变成活生生的人了。 她也会生病了。 耗费了小半个晚上,直到止疼药真正地发挥作用,慕容蓁总算不再折腾了,她蜷缩着身体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人把自己横抱起来,换了一个地方,她将醒未醒,闻到自己的被子熟悉的馨香,又安心地睡过去。 因为身体不适,她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再去滑雪。 …… 临近新年,慕容蓁让安妮特准备了许多东西,用来装扮这座房子内外。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个年,以前她都能只飘在旁边,看别人一家子过,这一次,她可以和殷衡他们一起过。 慕容蓁除了下午练习射击,其余时间没别的事做,就自己剪窗花,剪福纸和做灯笼。 她的手很灵巧,会画画,所以剪出来的窗花都格外漂亮,寓意美好,意境优美,堪称艺术品。 殷宴发现她在做这些东西,还以为她是在玩纸,拿起一张剪纸,发现居然剪的很漂亮,诧异地挑眉,“你还会做这些?” 慕容蓁白了他一眼,“当然会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耐心。”她平时不是一天都闲不下来吗?不是出去玩,就是在家拆东西,最近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才惨遭毒手。 “学这些东西可以打发时间啊。” 殷宴不由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打发时间干嘛?” 慕容蓁顿住,咳了一下,“无聊呗。” 殷宴皱着眉,似乎很难理解她平时怎么可以这么闲,“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上学? 慕容蓁立即惊恐欲绝地看他,殷宴该不会是在报复她,才总想把她送去读书吧? 她以前偷偷看过殷宴的书,那些物理和数学简直恐怖,让她学那些东西,她会天天逃学的。 “我已经毕业了!”没错,在她的那个时代,公主早就从国子学离开了,四书五经、骑射和礼乐都学过。 到了这个时代,居然还要让她再读?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让人愉快地玩耍了? 殷宴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她,慕容蓁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吧,难道是她长得显小? 他发现慕容蓁很多地方都挺奇怪的。 他偷偷的让人去调查过慕容蓁的身份,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哥全部抹去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红色剪纸,“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东西贴在窗户上吧?” 慕容蓁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过年不是都要贴这个的吗?还有春联。” 殷宴张了张嘴,想问,一栋意大利式的建筑,贴上年画和剪纸,不会很奇怪吗? 但想到殷衡,他还是选择保持沉默吧! “你开心就好!” 慕容蓁剪完一张完整的窗花,放下剪刀,忽然好奇地问,“殷宴,那个图森特被抢救过来了吗?” 她还没有听说这件事的后续呢。 克洛菲亚一家子的事,真的是太复杂和曲折了,她每天就像追连续剧一样,端着小板凳等待更新。 殷宴嗓音沉沉,“很遗憾,他捡回一条命来。” “啊,他不是被打中胸口了吗?这都没死?” 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子弹没有打中心脏,不过,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也做不了什么。” 说到这里,殷宴就幸灾乐祸地笑,“而且,有人揭露他,非法雇用政府官员和不当使用政府专有信息,克洛菲亚家族向政府支付7亿美金。” 慕容蓁眨眼:“路德维希干的?” “没错,不过他也没有讨到好,克洛菲亚将他在公司的所有职务都撤掉了。” 路德维希一直负责和中东的非公开交易渠道,背靠克洛菲亚家族,又有政治背书,整个军工复合体,构成完整的利益集团。 但是,现在的路德维希,什么都干的出来,克洛菲亚不敢再把中东的市场交给他。 “那这样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他们父子三人这样内斗起来,迟早会玩完啊。 公主简直惊呆了。 不对!换个角度想一想。 如果路德维希真的能杀死图森特,快刀斩乱麻,等一切成为定局,克洛菲亚好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到时候,他还必须帮他收拾残局,不然,他们再父子相残,殷衡肯定渔翁得利。 克洛菲亚就算再愤怒,也会以家族的利益为上。 不得不说,路德维希真的是果断狠绝。 可惜那一枪,没有打死图森特。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问殷宴,“这中间有殷衡的手笔吗?” 殷宴挑眉,似乎诧异于她的敏锐,他还一直以为她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呢。 殷宴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慕容蓁盯了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好吧,那克洛菲亚接下来会怎么做?” 慕容蓁之前附身在路德维希身上过。 她知道,克洛菲亚对路德维希和图森特是有区别的。 图森特是他喜欢的儿子,但路德维希明显能力更胜一筹。 他必须有所取舍,不然这两兄弟隔着杀母之仇,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内斗,竞争会让双方成长,但内斗对于任何一个家族甚至国家,都是一件从内部毁灭的事。 无论怎么选,克洛菲亚都会很痛苦,不止从感情意义上,还有利益角度。 殷宴摇了摇头,“这很难说,克洛菲亚对路德维希的态度一直很微妙。” “他会选择路德维希做继承人吗?” “不会,”殷宴耸肩,“路德维希现在已经不在乎克洛菲亚家族的死活了。” “……”好吧,难怪路德维希这么刚,因为无欲则刚啊。 “不过,他现在也不敢轻易动路德维希,”说到这里,殷宴神色有些讥诮,“路德维希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人脉,把克洛菲亚家族很多重要的东西都握在手里,现在,就算他想动路德维希,路德维希也不会坐以待毙。” 公主沉默,现在克洛菲亚应该很后悔把这颗炸弹接回家吧。 第77章 到了二月上旬,天空总是…… 到了二月上旬, 天空总是阴云密布,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下大雪。 慕容蓁这边岁月静好, 然而,帕纳谷庄园外,一场剧烈的震荡却正在发酵酝酿。 最近几天,帕纳谷庄园中心大道上, 经常停着陌生的黑色汽车,一批又一批, 不时有人上门拜访。 一开始慕容蓁还以为他们是来拜年的, 然后她发现, 他们外国人好像没有这个习俗,他们是来谈正事的。 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甚至不同的国籍。 慕容蓁趁殷衡没空管她,就换上厚厚的靴子,戴上帽子、围巾和皮手套,跑到雪地上堆雪人。 雪地很松软, 踩在上面,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路走过去, 就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没有刺眼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天气也不算很冷,正是最适合堆雪人的时候。 安妮特很无奈:“蓁蓁小姐, 你不能玩雪。” 慕容蓁不在意地挥挥手:“放心吧安妮特, 我穿得很厚的,一点都不冷。” 她说着话,呼出来气立即变成白雾。 白嫩通透的肌肤, 被冷空气一激,透出薄薄的粉红,朦胧而柔美。 红色的帽子边沿上,有一层又厚又蓬松的白色绒毛,衬着整张脸越发精致美丽了,让人忍不住心里发软。 这样可爱的女孩儿,谁能拒绝她呢? 安妮特都忍不住想要揉她的头。 她忧心忡忡道:“先生知道了会生气。” 慕容蓁慢慢地把雪滚起来,滚成一个雪球,“你不告诉他,他就不知道了。” “……”你当其他人都看不见吗? 不过,其他人肯定不敢告慕容蓁的状就是了。 慕容蓁又问,“安妮特,你要玩吗?一起堆吧!” 安妮特正想说不用,但是想了想,既然阻止不了,不如帮慕容蓁一起快点堆完,这样就能早点回去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也蹲下来,帮她堆雪人。 慕容蓁一看,迅速地护着自己的雪堆,“安妮特,你可以在旁边重新堆一个,为什么要堆我的?” “……”安妮特怀疑,蓁蓁小姐纯粹是想拉她下水! 慕容蓁把滚起来的大雪球拍实,有模有样地做出雪人的身子,然后又滚了一个小雪球,做雪人的脑袋。 堆了半天,才堆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大雪人,公主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给它按上黑色的琉璃珠当眼睛,胡萝卜做鼻子,还找了两根树枝,插在两侧当做手臂。 她正蹲在地上,就感觉身边出现一道小小的黑影,一个小小的,软乎乎的东西放在她手臂上。 慕容蓁转头,就看见一个带着鸭鸭帽,眼睛黑溜溜,脸蛋白嫩嫩,可爱到犯规的小男孩。 想rua! 他戴着手套的小手抓着她的衣服,正一脸好奇又向往地看着雪人。 “秦洵?!”公主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不是秦铮的宝贝儿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洵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有点惊讶和茫然地看她,奶声奶气道,“姐姐。” 他经常遇到一些认识他,而他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所以很礼貌地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你爸爸呢?”慕容蓁问。 刚问完,她就看见身形瘦削挺拔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带着黑色皮质手套,正迈着两条修长的腿往这边走过来。 看见她,他的长眉挑了挑,有几分惊讶的样子,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爸爸!”小包子叫。 秦铮蹲了下来,“你怎么不听话?” 秦洵低下头,似乎知道自己错了,但还是小声道,“爸爸,我也想玩雪。” 慕容蓁觉得这孩子简直太懂事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好奇心旺盛,都是想玩就玩,哪里会先请示家长? 秦铮将他的围巾系紧一些,又把口罩拉上去,温柔地解释道,“不可以,会长冻疮,你不可以长冻疮知道吗?” 秦洵很听话,就点点头。 他从小就被告诫,不可以乱跑乱跳,不可以受伤,也不可以生病。 所以,已经习以为常了。 慕容蓁站在旁边,打量了一眼秦铮,这个男人,之前用她威胁殷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居然在儿子面前这么温柔? 这一打量,她才发现秦铮好像消瘦了很多,五官和轮廓都变得更加立体了,有几分刻薄的美感,像刀削出来的一样。 秦铮把儿子抱起来,让他趴在肩上,对慕容蓁和安妮特点了点头,“抱歉,打扰你们了。” 之前慕容蓁附身在猫身上,他当然不认得她了。 只是想不到,殷衡家里会有一个美貌绝伦的少女,黑发雪肤,明眸皓齿,听她说话,应该也是来自中国。 慕容蓁有点惊讶,秦铮现在似乎也变了很多,不再那么傲慢恣睢了。 跟着秦铮过来的金发女郎上前两步,她语气礼貌而疏离,是醇厚流利的美式发音,“秦先生,抱歉,这里是属于殷先生私人的地方,不能久留,请你先去会客厅吧。” 秦铮神色淡淡,“好。” 他们一走,慕容蓁也不堆雪人了。 “安妮特,他该不会是来找殷衡算账的吧?”她问。 慕容蓁记得,他们还没有来美国的时候,秦铮就给殷衡打电话,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江瑶的消息。 但是前不久,江瑶也找上门来,用储存卡作为交换,让殷衡帮她避开秦铮的追查。 殷衡最后选择帮江瑶。 所以,秦铮现在是来算账的? “……不是,”安妮特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之前秦铮已经找到了江小姐,但她自己又躲了起来,这一次,应该是为了那个孩子而来。” “秦洵?” “是的,那个孩子有基因病,先生投资了一些医药公司和生物研究所,其中奥古斯丁教授对这方面的研究算是世界顶尖的,他大概是想买下一部分股份。” 慕容蓁呆了呆,秦洵看起来和正常孩子差不多啊,她一直都没有看出来他有病。 “能治好吗?” 安妮特沉默了一会儿,“目前还不能,但可以注射药剂,代替他身体不能合成的东西,不过,会有一些副作用。” 秦铮和秦洵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公主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几辆漆黑的汽车从中央大道远去。 她有点发呆。 公主不由想起了殷晟,第一次见殷晟的时候,他也只比现在的秦洵大一两岁。 后来殷晟长大了,得了和他母亲一样的怪病。 当时她没有听过基因这种词,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是她也治不好。 醒来之后,她学会了用手机,就用手机查过了,殷晟当年很可能是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像他这种有遗传史的,一般是染色体有问题,最常见的致病基因是21号染色体上的酮超氧化物歧化酶基因。 今天猛然听说秦洵有基因病,就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殷晟。 “慕容蓁,你在这里看什么?”殷宴清冷的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慕容蓁回头,就看见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远处,双手插在裤兜里,眉眼清冽,闲闲地看着她。 她淡淡道:“有事?” 殷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半响,才忽然问,“你和我哥吵架了?” 慕容蓁立即瞪他,没好气道,“怎么可能,殷衡才不会和我吵架!” 殷宴皱眉,“那你干嘛怎么一副失落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条被抛弃的流浪狗。” 什么?殷宴竟然说她像流浪狗? “……”公主告诉自己,忍住,不生气,不能揍! 但公主忍不住! 殷宴不说话会死吗?好好的少年为什么偏偏要长一张嘴呢?她真想把鞋子塞进他嘴里。 “我现在心情不好,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我。”公主沉着脸,从包包里抽出一条长鞭,“不然我就揍你一顿!” 殷宴一愣,看着那条黑色的鞭子,他们家还放着这些东西? 那条鞭子的手柄上,还镶嵌着红宝石,看起来华丽又肃杀。 慕容蓁是真的敢动手打他,但他可不敢打慕容蓁,不管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他都没有好果子吃。 殷宴很无奈,慕容蓁像是拿准了他的心思,所以,动不动就威胁要揍他。 他正看着她手里的鞭子,看久了目光就顿住了,手柄上由宝石镶嵌的飞鹰图腾,被她的手遮挡了部分,只露出鹰眼。 这个图案十分眼熟。 而且,慕容蓁此刻的模样,简直和那幅画中的女人一模一样,只不过,在画中,那个女人是穿着红色窄袖骑装,手握长鞭,坐在高头大马上。 “这条鞭子你从哪里来的?”他问。 慕容蓁皱眉:“问这个干嘛?不要企图转移话题!我告诉你殷宴,我忍你很久了,你都是些什么破比喻……” 她开始喋喋不休。 殷宴看着慕容蓁,薄唇动了动,想问她知不知道一个叫殷晟的人,但想到他哥的交代,又住嘴了。 他现在越来越好奇,慕容蓁的身份和来历。 该不会是他们祖先和画中人的后代吧? 那她岂不是也算他们殷家的后人? 殷宴神色恍惚,转身往前走。 他哥为什么不许他提及殷家祖先和画的事?为什么要抹去慕容蓁的来历? 为什么? 他哥该不会像秦铮那样吧! 有很多他不愿意深想的事,在看到熟悉的鞭子后,纷纷冒了出来。 他现在脑子有点乱。 慕容蓁见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挺拔如白杨的背影,都透出几分恍惚和沉重的意味,直接懵了。 她握着鞭子,眨了眨乌黑的眼睛,怎么回事? 殷宴被她吓住了? 公主走上前,有些狐疑地看着殷宴,“你也不用吓成这样吧,看在殷衡的面子上,我保证不会打死你的。” 殷宴:“……你别说话,我想静静。” 第78章 慕容蓁就茫然地站在长廊…… 慕容蓁就茫然地站在长廊上, 看着殷宴的背影消失,很是纳闷。 她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殷宴看到她的鞭子后,反应就很奇怪。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鞭子, 研究了一会儿,没什么特别的啊! 难道殷宴在哪里见过?不可能吧,这条鞭子是她皇兄送给她的,她一直都带在身边, 没有流落到民间去过。 慕容蓁皱着眉,想了想, 把鞭子收了起来。 她直接去找殷衡, 或许殷衡会知道点什么? 可是, 刚走到一楼会客厅门口,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对话的声音,一个低沉悦耳,一个温和而沧桑。 会客厅的两扇大门没有全部关上,半开着一扇门。 估计也不是在谈什么重要且绝密的内容,公主就在趴在门边听,但他们离得太远, 说的语言她都听不懂。 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黑衣男人, 看起来严肃又沉默, 见慕容蓁站在旁边偷听,对视一眼,竟然也没有拦她。 公主听不懂, 正打算转身离开, 但她趴着的那道门没有固定,就这样滑走了。 “……”慕容蓁一头黑线。 门被打开,里面低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看过来。 慕容蓁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看清了说话的两人,左侧边上一个穿着白袍的陌生男人,头上戴着白色的头巾,看起来年过六旬,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肤色深,眼睛深陷,鹰钩鼻很高。 殷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正对着门的方向,白衬衣黑色的领带,西装裤包裹下的两条腿极为修长,英俊无俦的脸神色淡漠,眼眸稍抬,西装笔挺,威严而沉稳。 慕容蓁迟疑了一下,露出一个礼貌又歉意的微笑,仿佛是不小心开错了门,正打算退出去把门给重新关上,让他们继续说。 “过来,”低沉而平静的嗓音,淡淡地传来,“慕容蓁。” 他没有生气,语气不像是训斥,穿着白袍的男人就算听不懂中文,但不意味着他看不出态度,他不由多看了几眼慕容蓁,目光有几分诧异。 慕容蓁本来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但殷衡叫她过去,她只好走了进去。 等走进去,她才发现茶几上有一个箱子。 慕容蓁随意一瞥,箱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被格子一格一格分开。 似乎是一些没有经过加工打磨的宝石?以公主的眼界,一眼就看出,这些宝石成色都极好,加工好的话,一定瑰丽剔透无比。 她坐在殷衡旁边,有些好奇地看着殷衡,这个男人是来卖宝石的? 殷衡坐在沙发上,自始至终,面容都冷漠而沉静,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她,等她坐下来后,就抓住她的小手,检查了一下她手指的温度,不算很冷,神色稍霁。 慕容蓁一愣,殷衡不是一直在会客厅谈正事吗?他怎么知道她跑去外面玩雪了? 她正想着,殷衡已经继续和鹰钩鼻男人说话了,语调从容平缓,不疾不徐,只不过,他刚说了一句,鹰钩鼻男人就转过头来,正视了她一眼,郑重地和她打招呼。 “……”公主根本听不懂啊! “他说你很美丽。”殷衡道。 慕容蓁的眼睛立即亮晶晶,她还以为他们外国人审美很不一样呢,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有眼光! “谢谢!”公主友好地冲男人笑了笑。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她都在听两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说话,他们也不是说的英语,好歹被殷衡逼着学了这么久,就算她不会说,但还是听得出来两种语言之间明显的差别。 交谈结束,鹰钩鼻男人才起身离开,离开前还笑着,特意给她也打了一声招呼。 等他离开之后,公主早就把殷宴和鞭子的事忘在脑后了。 “殷衡,他是你的生意伙伴?”公主问。 殷衡垂着眸,视线在她脸上睃巡半响,把她耳边的乱发拨到耳后,淡淡道,“有一些生意往来。” 公主皱了皱眉,“看起来有点不好相与。” 那个白袍男人态度很温和,甚至姿态放得很低,但眼底却有种野心勃勃的狼性。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隐藏在他温和沧桑的表象下的,是豺狼一样的阴鸷和狡诈。 殷衡挑眉,似乎诧异于她的敏锐,嘴角微微上扬,声线淡漠极了:“殷家的合作伙伴,没有一个好相与。” “……”公主忽然就有点无话可说,不过也是,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合作者,总比一个猪队友好。 殷衡握着她的手,垂着黑眸,开始挑挑拣拣箱子里面的宝石,一边慢慢挑选一边在慕容蓁白皙的手腕上对比。 带着浓郁辉光的剔透金色,如沙滩浅海般的淡蓝色,透着凉意的幽冷绿色……一颗颗都光华流转,在灯光下,璀璨无比,最后,他选了艳丽欲滴的红色。 那颜色衬着白嫩如雪的肌肤,格外娇艳,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她的手腕,殷衡深邃的目光一暗。 他把大小差不多红宝石挑出来,对比色度和透明度,然后放到旁边的一个盒子里,次一等的全部没要。 慕容蓁诧异地看着他,“殷衡,这是给我的?” 公主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不仅是夜明珠,还有各种亮晶晶的石头,她的空间里已经收集了很多宝石。 不过,那个时候开采能力有限,所以,也只有几个种类而已。 殷衡皱眉,低眸看着她,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多余,“很显然,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慕容蓁觉得殷衡和自己的脑回路从来不在一条路上。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嘛。 殷衡挑好一套红色的宝石,饶有兴致地又选了一些其他颜色的,不过这一次没有挑太多,只挑了最好的那一两颗。 慕容蓁就狐疑地问他,“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送这些东西?” 殷衡眼眸深邃幽黑,视线在她身上睃巡,半响,宽大的手掌托起她的下巴,语气十分地轻柔平静,“你不喜欢?” 公主当然是很喜欢啦!她最喜欢亮晶晶! 不过,殷衡是怎么发现的?她平时并没有表现出来吧? 也许是她眼里的疑惑太明显了,殷衡俯身轻轻吻了吻她晶亮的眸子,薄唇上扬,“你喜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知道。” 慕容蓁自己都没察觉,她拿出来过各种各样的东西,只有拿出来夜明珠和各种宝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最肉痛。 薄凉的唇落在薄薄的眼皮上,慕容蓁长睫轻轻颤动,被亲得脸颊微红,她发现殷衡好像特别喜欢亲她的眼睛,那是不带任何欲念的吻,只有满满的珍爱和怜惜。 她就别扭起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她好像喜欢殷衡这样对她的。 以前,公主总是看着人世间的痴男怨女,他们大多数是夫妻,初时相爱,热烈赤诚,而后相厌,犹如猫鼠相憎,最终爱恨都归于平淡,似一潭死水,不争不吵。 她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趣味。 看得多了,她下意识抵触起来,她才不要喜欢任何人。 可是,恋爱的感觉又引诱人沉沦,有点点甜蜜,有点点无措,还有点心里热胀。 它让骄傲任性的公主变得娇羞柔软,像只一团柔软无害的小猫咪,也让人冷漠疏离的殷衡忘记洁癖,与人相濡以沫,温柔缱绻。 它让人恐惧,又让人勇敢。 似乎察觉到慕容蓁此时的松动,殷衡面容沉静,幽黑的眼眸却深黯起来,捧着她绯红柔嫩的小脸。 冰凉的唇从她眼眸上移开,轻吻她的脸颊,自上而下,以一种近乎膜拜的角度,逡游在她的眉心、鼻尖、唇角…… 然后顺势吻住她的娇嫩的红唇,攫取她的甘甜和娇软…… 一声敲门声,不疾不徐、恭谨有度地从门口响起,将空气中的粉红泡泡全部戳破! 门口,一个颀长挺拔的青年,面容温雅,只是敲门的时候,神色间却极为尴尬。 慕容蓁方才如梦初醒,下意识推搡殷衡,可惜她力气太小,殷衡的胸口像铜墙铁壁一样,修长有力的手臂箍着她盈盈细软的腰肢,将她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殷衡神色依然沉静、淡漠而威严,只是眉梢带着一丝未褪的情·欲,低眸看着怀里的少女,如玉般的脸颊一片通红,浓黑的长睫轻颤,一双翦水秋瞳蓄满水光,媚态撩人…… 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少女红扑扑的丽靥埋进胸口,不让人窥探到一丝春光。 慕容蓁恼羞成怒,将烫得要烧起来的脸蛋,埋在殷衡的胸膛里,天啊!她现在恨不得把殷衡打一顿,为什么就是记不住关门! 殷衡你个笨蛋! 殷衡安抚地摩挲她的背脊,眉眼微抬,漆黑冰冷的眼眸看向门口敲门的青年,目光凛冽,有些让人胆战心惊。 “陆锦然,”他淡淡开口,“你最好确定是重要的事找我。” 仍然是清冷醇厚的嗓音,但那平缓的语调中,却透着骇人的阴沉。 陆锦然神色颇为尴尬,硬着头皮,温和而恭谨地开口:“抱歉先生,万旭何有急事,请求和您通话。” 万旭何,只有祝你好运了:) 第79章 如果不是要紧的事,陆锦…… 如果不是要紧的事, 陆锦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两人。 他说完,就朝两人略微点头表示歉意,然后退了出去, 顺便轻轻地把门带上。 殷衡扶着慕容蓁软软的细腰,等她喘过气来,低头,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才放开怀里羞窘得快冒烟的少女, 去了楼上的书房。 公主双眸含水, 目光迷离, 脸颊一片绯红,她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血管里加快流动。 她抬起两只冰凉的小手,捂着滚烫的脸蛋,坐在沙发上发呆。 然后,她就倒在宽大的沙发上,懊恼地打了一个滚, 黑发披泻下来垂在耳侧, 握紧小拳头锤了锤沙发, “慕容蓁,你是个笨蛋!” 看了这么场妖精打架,居然一点有用的经验都没有学到! 按照她的理论经验这么丰富, 为什么上场就抓瞎?还被殷衡亲得云里雾里的, 不应该是她掌握主动权,把殷衡搞得神魂颠倒、唯命是听吗? 公主觉得自己,约摸大概好像似乎可能应该是喜欢殷衡的?可是…… 可是, 每次都是殷衡占上风,让她很是郁闷。 不能这样下去了。 下次!如果还有下次,她一定要殷衡好看! 公主暗暗给自己下定决心,雄心壮志地想着,以后要把殷衡亲晕。 刚刚立下flag,公主就看到殷衡又走回来了。 他好像换了一身衣服,虽然还是领带和白衬衣,但外面还穿着一件马甲,腰线优雅而挺拔。 两条腿修长而笔直,双手上戴着雪白干净的手套,纯黑与纯白,给人冰冷到极致的感觉。 男人的五官英俊冷硬,黑色短发利落地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挺拔而不夸张的眉骨,锋利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 他拿着一件黑色大衣,看样子是准备要出门,捉住她的脸,俯身吻了吻,“我明晚回来。” 他虽然给她说了回来的时间,但并没有交代去哪里,也没有说什么事。 慕容蓁愣愣地看着高大挺拔的男人:“你要出门?” 殷衡嗯了一声,眼眸深黯,有些不舍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流连须臾,“在家乖乖等我。” 低沉醇厚的嗓音,温和的口吻,尾音稍稍上扬,如一杯蛊惑人心的美酒,醉人无比。 公主顿时把刚刚立下的flag抛到九霄云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 殷衡垂眸,端详了她一会儿,抚摸着她柔嫩细滑的脸颊,声线稍沉了几分,“不许去玩雪。” 大概是在冰冷的海水里泡太久,寒气入体,慕容蓁有些体寒,手脚随时都是冷冰冰的。 她当然也知道,不过,也没有严重到这个小心翼翼的地步吧?做好保暖措施,完全可以的。 但公主还是点点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和殷衡反着干。 看着几辆黑色的汽车从中央大道驶去,直到完全消失,慕容蓁竟然从心里生出几分不舍。 下午练射击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通常情况下,殷衡都会把她带在身边,可以时时刻刻地看紧她,但这一次却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危险。 她心里总有点不安。 殷宴见她这样,颇有几分无语,不过好歹这女人终于知道担心他哥了,不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难得没有开口刺她。 慕容蓁就有些无聊。 整个庄园里,能和她说中文的总共三个人,殷衡出门了,殷宴太毒舌,安妮特又有很多事要做。 而庄园里面能玩的地方,她大多数都去过了,没有了新鲜感。 但公主也没有想过偷溜出去玩。 克洛菲亚家族最近动荡起来,随时可能狗急跳墙,路德维希还知道她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暗中找机会。 重活一次,公主还是挺惜命的,她一点也不想作死。 “蓁蓁小姐,你看起来情绪非常低落。”晚上,安妮特一如既往地给她送了一杯热牛奶。 公主正百无聊赖地和自己下棋,听到安妮特说话,就抬头眨眨眼,“安妮特,我有这么明显吗?” 公主不擅长表情管理,大概是因为她生前死后都不需要表情管理,以至于她随心所欲惯了。 安妮特点点头,问,“是因为担心先生吗?” 公主不好意思地挠脸,“有一点点。” 安妮特笑了笑,认真道,“据我所知,先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也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阻挡他,你可以对他抱着绝对的信任。” 公主沉默了一下,狐疑地看她,“是吗?可是,总有意外事故吧?” 就好像上一次的大桥垮塌,他们掉进海里,真是飞来横祸,任殷衡算无遗策都想不到吧。 安妮特一顿,“……”这话她一时没法接。 不过,公主想了想,殷衡应该也不会这么倒霉,心里又安心了许多。 “不说这个了,安妮特,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安妮特想了想,其实这里打发时间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图书室、收藏馆和放映厅,但貌似慕容蓁都不太喜欢。 “如果蓁蓁小姐你喜欢的,这里有一列私人品酒列车,从山脚沿着海边途径枞树林,一直到达峡谷,再从另一侧的牧场绕回来,”顿了顿,安妮特又道,“或者可以坐热气球参观整个帕纳谷庄园,但我不建议第二个选择,因为现在天气有点冷。” 公主眼睛猛然一亮,第一次听说品酒列车这个词,而且,她好像还真的没有坐过列车唉!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玩吧!就坐那个列车!”她立即兴冲冲地道,都不知道把殷衡忘到那个角落去了。 安妮特,安妮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少女渴望的眼神。 第二天,公主就高兴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个小包包。 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佛珠到哪里去了,就像当初她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被佛珠藏到哪里去了一样。 但是很奇怪,佛珠里面的空间她还是可以用,只是,她再也进不去了。 所以,她随时随地都会带上一个小包包,要用什么东西,就从小包包里拿出来。 殷宴见她拿着厚厚的外套往外走,愣了一下,喊住她,“等等,慕容蓁,你要去哪里?” 慕容蓁回头,有些奇怪地看他:“殷宴,你不是要上课吗?” 殷宴虽然还在假期,但他下午这段时间,会有一门远程授课,视频里的白头发老人,会叽里咕噜地和他讨论很多东西。 “暂时休息,先别转移话题,你该不会是想出去玩吧?”殷宴双手插在裤兜里,眯起眼眸,怀疑地看着她。 “我只是和安妮特一起去坐列车而已,你问那么多干嘛?” 殷宴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不是就好。 虽然他们殷家也不怕克洛菲亚家族,但万一那家伙临死前想同归于尽呢?慕容蓁又是他哥的软肋…… 慕容蓁见他不说话,就猜测,“你也想去,但不好意思开口,想让我邀请你?” 殷宴面无表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吧?” “昨天殷衡买给我了。”慕容蓁撒谎不眨眼。 殷宴:“……” 最终,殷宴也没兴趣去,他实在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 但对于从来没有坐过列车的公主来说,所有的体验都很新鲜。 列车内部的装饰很复古,像个小酒吧,据安妮特所说,这个地方是1919年建造的,后来被殷衡的祖父买下来,有很多记忆,所以,保留了很多东西。 列车从山脚下徐徐出发,沿途经过海边,可以远远地看到一片沙滩,穿过一大片树林,全是四季常青的枞树、松柏和云杉,积雪在林间。 慕容蓁脱下外套,趴在车窗上,发现和其他车也没什么区别。 “蓁蓁小姐,要喝点什么吗?果汁或者牛奶?” 安妮特走到吧台那里,给她拿杯子,这个列车有三个长车厢,一个像是宴会厅,一个像是观光厅,还有一个像是酒吧。 慕容蓁就无比幽怨地看了一眼安妮特,“安妮特,这不是品酒列车吗?为什么只给我果汁和牛奶?” 安妮特笑容不变,从容地回答:“蓁蓁小姐,先生说你酒量不好,不能喝太多酒。” 慕容蓁就有点不满,她明明很能喝,只是这个时代的酒度数比较高而已,而且,殷衡比她父皇都管得宽。 “他只是说不能喝太多,但没说不能喝。”慕容蓁认真道。 在她执着的目光中,安妮特给她倒了一杯最温和的葡萄酒。 公主总算心满意足了。 有吃有喝还有风景可以观光,简直惬意无比。 穿过树林,一直往北行驶,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峡谷,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大瀑布。 但此刻,瀑布被冻住了,犹如冰瀑玉龙,一个个巨大的冰柱悬挂在悬崖上,洁白晶莹,震撼无比。 公主看得目不转睛,虽然她以前也见过冰瀑,但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壮丽而瑰美。 “安妮……”她正想转头和安妮特说话,就发现安妮特不见了。 公主狐疑,转头四下看了看,没有安妮特的身影,就直接走过去,仰头望着一排排的酒柜。 其中一个柜子上面还有五颜六色的酒,冰蓝色、樱粉色、橙红色、火红色…… 公主打开瓶盖试着喝了一口,味道像果汁,带着酒味但酸酸甜甜,还混杂着其他说不出的味道,很好喝。 每一个颜色,都是不同的味道,醇厚悠长,带着淡淡的果香。 她在这边咕咚咕咚地喝酒的时候,安妮特在另一个车厢,快速回复殷衡的消息。 “……蓁蓁小姐很担心你,中午还少吃了一碗饭。”(然而并没有,她还是干了三大碗) “只喝了一点葡萄酒。” “好的先生,我们会照顾好她。” 等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慕容蓁坐在沙发上,用叉子吃水果,面前还放着一瓶空的磨砂玻璃瓶。 安妮特愣了愣,看清了上面印着的黑色字母,只觉得呼吸一窒,眼前都在发黑。 而慕容蓁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安妮特,你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吃?” 第80章 安妮特深呼吸了一下,走…… 安妮特深呼吸了一下, 走过去仔细观察慕容蓁的脸色,少女白皙的脸上透着薄薄的红,粉扑扑的, 格外朦胧而柔美。 “蓁蓁小姐,你还好吗?”她问。 慕容蓁一脸疑惑,不明白安妮特为什么这样问,“我很好啊。” 安妮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把她面前剩下的一瓶还没有喝的冰蓝色液体收起来,语气温柔却又坚定, “这瓶酒不能再喝了, 会醉的。” 慕容蓁眨眼, 她觉得这个酒喝起来一点也不烈啊,不过既然安妮特说不能喝,就不喝吧,免得令她为难。 “好吧,安妮特,那我不喝这个了。” 安妮特还是不放心,又让她喝了很多水。 列车往东面行驶, 是一片大大的旷野, 中间有一个可以更换轨道的道岔, 另一条轨道拐向左侧边。 慕容蓁望着车窗外,一脸好奇,“安妮特, 这条路又是往哪里去的?” “是离开帕纳谷的轨道, 因为建造得比较早,自从中心大道修建之后,那条轨道已经很少用。”安妮特望着另一条轨道的方向出神。 老先生在世的时候, 那条轨道还在使用,现在,它就像一个时代的陈旧烙印,永远地留守在那里。 慕容蓁见她目光悠远,像是在追忆什么,也没有出声打扰她。 这条路线,几乎能把帕纳谷四周的风景全部游览完,穿过旷野,是一面巨大的湖,湖面结着一层薄冰。 不过,过了半个小时,酒精随着血液遍布全身侵蚀小脑,慕容蓁有点喝酒上头的感觉了。 她的视野开始迷糊和摇曳,大脑也有点眩晕,终于感受到了这种酒醇香温和的表象下,强烈柔劲的后劲。 难怪安妮特坚决不让她喝。 慕容蓁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越甩越晕,索性不动了。 她开始盯着面前的桌子发呆。 “蓁蓁小姐,你醉了吗?” 安妮特也发现慕容蓁脸颊熏红,醉颜微酡,眉梢眼角霞云似染,眼眸含着一层水光。 她扶了扶额,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不过,喝醉的蓁蓁小姐,看起来更可爱啊! 她不吵也不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小脑袋,眼睛迷茫又水润,像是盯着桌面发呆,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安妮特都不禁想要揉揉她的头,再捏捏她粉扑扑的脸蛋。 慕容蓁反应很迟钝,良久,才点点头回答她,嗓音含糊而娇啭,“还好吧。” 安妮特看了一下外面,估计也快回到山脚下了,便让她靠在沙发上休息,又给她倒了一杯清水。 等她倒完水回来,慕容蓁靠着沙发,脸蛋绯红,已经开始意识迷糊了。 安妮特刚想伸手扶起慕容蓁的肩膀,慕容蓁就警惕地抬了抬眼,嘟起嘴,“不要碰我。” 安妮特很有耐心地哄她,“蓁蓁小姐,喝点水会好一点。” “不行,”慕容蓁缓缓摇头,虽然大脑有点模糊,但态度很固执,“不能碰我,会暴露的。” 暴露? 安妮特有些莫名,暴露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把慕容蓁的话放在心上,以为她是在说胡话,既然她不想喝水,就把玻璃水杯放下来。 好在,慕容蓁也不撒酒疯,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歪着小脑袋发呆。 像极了一只发呆的企鹅。 到了终点,列车又回到山脚下,安妮特又开始柔声哄她,“蓁蓁小姐,我们到家了,你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等回去之后,让她今晚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慕容蓁眼神茫然又迷离,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不行哦,我会飘起来,不小心飘走了怎么办?” 安妮特:“……” 所以,蓁蓁小姐喝醉之后,会幻想自己是一只气球吗? 她耐心地劝说,“不会的,我会扶好你,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慕容蓁还是摇头,嘟着小嘴,迷迷糊糊道:“不行,你不能碰我。” 慕容蓁坚决不让任何人靠近,只要谁靠近她一点,她就会很生气,然后坐在那里抱着一个抱枕,一动不动。 安妮特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又不敢对她用激烈的手段。 她只好给殷衡打电话,但现在殷衡应该是上了飞机,电话根本打不进去。 僵持了半天,慕容蓁一直没有回去,连殷宴都知道了,就皱起了眉头。 他登上列车,看见慕容蓁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墨发披垂,双颊微熏,眉眼妖丽如画。 殷宴脚步顿了一下,虽然他平时万般嫌弃慕容蓁,但也不得不承认,慕容蓁长了一副举世无双的容貌。 就算他将来的小侄子侄女不像他哥一样聪明,像慕容蓁一样的绝色,也勉勉强强还行……吧? 殷宴单手插在裤兜里,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坐着的少女,桀骜浓密的眉毛皱起来,嗓音清冷,“喂,慕容蓁,赶紧起来!” 慕容蓁听到有人在叫她,迷蒙地抬起眼眸,很是不满,“你又是谁啊?竟敢命令本宫?” “……”殷宴抚额,看来慕容蓁真的醉得不轻。 他转头问安妮特,“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安妮特语气有些沉:“一瓶莫斯菲尔。” 殷宴目光诧异地看着安妮特,“怎么给她喝这种酒?”还整整一瓶? 虽然不是最烈的酒,但这个鸡尾酒后劲强烈,一开始喝还没什么,然后就让人不知不觉地断片了。 安妮特也有些无奈,她离开了几分钟,蓁蓁小姐就自己拿走了,虽然……那颜色的确是一架子酒中最绚丽的。 看安妮特有苦说不出的表情,殷宴就知道,肯定是慕容蓁自己动的手。 她不懂英文,看什么都好奇,胆子还特别大,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试,简直就是灾难。 殷宴又转头看向慕容蓁,见她自己靠着沙发,已经醉得稀里糊涂了。 他眸光微闪一下,她现在醉得不轻,意识模糊,应该卸下心里的防备了吧? “慕容蓁,你醉了?”他试探地问。 慕容蓁摇头,她现在越来越晕,脑袋也越来越痛,喃喃道:“没有,我没有醉。” “没醉?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殷宴又道,顾忌到安妮特还在,他没有试探得太明显。 慕容蓁点头,理所当然道:“我是九公主宜蓁啊。” 殷宴嘴角轻微抽搐,这个回答……他险些又想对她翻个白眼。 “你都几岁了,还在做公主梦?”他没好气道。 公主听了,就开始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数,“一、一千七、七百……七百多少?” 公主眼睛瞪得溜圆,水汪汪的,茫然地盯着十根手指头,她数不清楚啊! 殷宴见她还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就很无语以及无奈,她到底是真醉了,还是故意装醉逗他玩呀? 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装醉,难道是她段数太高,他看不出来? “你的父母呢?你怎么不回中国和他们一起过年?” 殷宴又问,慕容蓁从来不给任何人打电话,通讯录上只有殷衡、安妮特、陆锦然和安娜。 她都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吗? 殷宴在套话的时候,安妮特已经去了旁边,连续打了好几通,终于打通了殷衡电话。 等她汇报完情况,走过来,就看到慕容蓁坐在沙发上哭,“呜呜呜……” 而殷宴手足无措地坐在对面,“你、你别哭啊,慕容蓁,你不是脾气很大的吗,你……” 殷宴头疼,额头上青筋也在隐隐跳动,平时慕容蓁也经常和他吵架,脾气又高傲又任性又娇蛮,她这性子,不是被人宠到大,都养不出来。 她就不是那种轻易哭的性格,谁要是敢弄哭她,她绝对先揍哭那个人。 殷宴根本没想到,她一下子就哭起来了。 他宁肯慕容蓁用鞭子抽她,也不想低声下气地去哄她。 而且,鸡同鸭讲了半天,他还没有问道关于殷晟和画的事。 殷宴就非常地挫败和憋闷,他还不得不先哄好慕容蓁――在他哥回来之前。 慕容蓁抱着抱枕,泪眼朦胧,“你才脾气大!” 殷宴终于认清了现实,和一只醉鬼根本没法讲道理:“好吧,那你别哭了,算我求你了,行吗?”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 安妮特看得又好笑又无奈,等了没多久,殷衡就赶回来了,下了黑色汽车,直接朝这边走来。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安妮特和殷宴转头,就看见高大英俊的男人,挺拔、俊美而迫人。 他大概刚刚忙完,冷硬的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疲惫,将黑色的西装外套扔在一边,径直走向沙发旁边。 慕容蓁已经哭累了,靠着沙发打瞌睡,微微阖着眼眸,但谁要是接近她,她就立即惊醒过来。 自从上一次喝醉酒差点飘出去,她就牢牢地记住了,不能让别人碰自己,也不能到处飘,即使醉得再厉害,也没有忘记。 可惜,她总是记错时间。 感觉到上方投下一个高大阴影,她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灯光有些晃眼,逆着光,辨认了那张英俊淡漠的脸庞好一会儿,“殷衡?” 殷衡笔挺的身躯立沙发前,像高大的松柏,沉静专注的视线落在她绯红的脸上,审度了一会儿,俯身两条长臂抱她娇小柔软的身子。 “先生。”安妮特恭谨地打了一声招呼,歉疚道,“抱歉,这一次,是我的工作失误。” 殷衡没有看她,他低眸注视着慕容蓁,低沉平静的嗓音响起,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清冷悦耳,“阿蓁,是我。” 听到熟悉而低醇的声音,闻到清冽的气息,原本准备避开的慕容蓁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摇头,嘟囔道,“不要抱,会被发现的。” 喝醉的慕容蓁还总记得自己是一只鬼,她只做了十七年的人,却做了一千七百年的鬼,早就将自己做鬼的本能,深植在脑海中。 殷衡微微蹙眉,见她挣扎抗拒,他抬眸,淡漠的视线扫过殷宴和安妮特,“都出去。” 安妮特没有一刻迟疑,点点头:“是,先生。” 殷宴就一脸疑惑地和安妮特退出去了,他皱了皱眉,慕容蓁到底什么意思?发现什么? 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殷衡吻了吻慕容蓁的眼眸,还没等她挣扎,就直接托着她的臀,将她抱起她,大步朝外面走去。 慕容蓁懵了一下,“咦,殷衡?你可以抱我?” 她的腿环在他腰间,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只不过,眼前还是一片晕眩,天与地都在倾斜,树与影都在摇晃。 她甩了甩脑袋,感觉到衬衣下温热紧实的胸膛,源源不断的热度传过来,几乎灼烫的温度,确定殷衡真的可以碰到自己。 慕容蓁脑袋又痛又混乱,迷迷糊糊中,才终于想起来她现在好像不是鬼了。 殷衡双手托着她的身躯,神色淡漠而沉静,低眸俯视她通红的脸,目光暗沉,“清醒了?” 慕容蓁一点也没有清醒,她趴在殷衡肩膀上,泪眼汪汪的。 “殷衡,我好难受。”慕容蓁不仅头晕目眩,她还感觉自己胃部在翻滚,“我想吐……” 第81章 刚刚说完,慕容蓁就立即…… 刚刚说完, 慕容蓁就立即侧开头,弯腰吐了出来。 冬日的寒风夹杂着凛冽的寒意,穿过层层枞树林, 路灯下,暖黄色的灯光静谧而朦胧,积雪反射出惨淡的光晕。 夜色静寂得可怕。 安妮特和殷宴远远地看着,顿时都失了声, 僵在原地,以一种接近惊悚的目光望着殷衡。 殷衡立在夜色中, 挺拔的身躯犹如一尊黑色的雕塑, 威严而冷硬, 怀里抱着娇软的慕容蓁。 而慕容蓁还浑然不知自己干了什么事,吐出来之后舒服了许多,抱着殷衡的脖子,像小猫咪一样趴在殷衡的肩头。 殷宴都不禁有些佩服慕容蓁了,她大概是第一个做这种事不会死的人。 殷衡托着慕容蓁的臀,微微蹙起浓眉,最后还是没有把怀中的炸弹扔出去, 他取出洁白干净的帕子, 垂着黑眸, 在她唇角轻扫,慢慢地来回擦拭。 幽深的目光注视着她,视线格外专注又沉静。 慕容蓁两条腿环着殷衡窄瘦有力的腰, 整个娇小的身躯都挂在他身上, 被他单手托着,总感觉要滑下去,手臂一直抱得很紧。 “殷衡, 这里好冷哦。”慕容蓁嘟囔着撒娇,她只穿着毛茸茸的毛衣,刚刚从温暖的列车里出来,冷风刮在脸上,让她灼烫的脸颊稍微降了温。 她半阖着水汪汪的眸子,舒服地往殷衡温热结实的身上蹭了蹭,汲取一点温度。 沉稳有力的心跳在耳边响起,矜贵的衬衣带着清冽的气息,淡淡的,却让人无比安心。 安妮特站在旁边,早就拿好了慕容蓁的外套,不等殷衡开口,就上前几步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殷衡用外套将怀里柔软的少女裹好,抱着她,迈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大步朝着黑色汽车走去,陆锦然已经恭谨地打开车后门。 迷迷糊糊中,慕容蓁感觉到自己被殷衡抱回家,房间里很温暖,光线也更加明亮。 她睁开了眸子,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又阖上眸,蜷缩着柔软的身子打瞌睡,乖得不行。 然后,她就感觉到嘴角碰到一个凉幽幽的东西,殷衡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温和平静,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慕容蓁,张嘴。” 慕容蓁很乖,大概是觉得现在很有安全感,她很听话地张嘴,“啊。” 然后,她就感觉到散发着香味的东西伸进来,是熟悉的牙膏味,殷衡低着眸,在给她刷牙,很仔细,动作也很温柔,足足十分钟后,才道,“吐出来。” 慕容蓁一直闭着眼睛,就把满嘴的泡泡吐出来,趴在男人宽阔坚实的怀里,等漱完口,晕晕沉沉得几乎要睡了过去。 哗啦啦的水声隐隐在耳边响起,浴缸里放满了热水,她浑身软绵绵的,眼皮子疲惫地耷拉着,像一个睡美人,被放进浴缸里。 温热的水流将她包裹,浸泡着白皙如玉的肌肤,墨发披泻,在水里形成妖异的形状,像一团墨汁晕染开来。 感觉到热水在肌肤上温柔摇曳晃动,她忍不住睁开眼,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犹带着迷茫的雾气。 浴室里光线很明亮,但柔和而温暖,并不刺眼,袅袅升起的水雾氤氲着男人略显冷硬的眉眼,五官英挺,俊美而迫人。 慕容蓁神色呆呆的,看见男人高大而挺拔的身躯站在浴缸前,半挽着白衬衣袖子,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白色衬衣下,隐约可见肌肉线条起伏。 一向一丝不苟的领带被扯乱了,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片麦色的胸膛,以及性感的喉结。 他目光沉静,低眸端详着她的小脸,视线从她绯红的脸颊游移到迷离的眸子,“不睡了?” 他嗓音清冷,语调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而慕容蓁也意识模糊,脑子就像一团浆糊,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嘟囔着问,“殷衡,你要给我洗澡吗?” 她坐在浴缸里,仰着黑漆漆的脑袋看他。 殷衡将她的头发拢到浴缸外面,慢慢用花洒打湿,然后开始给她洗头发,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上好的珍品,淡漠道,“闭上眼睛,水会进眼里。” “哦,”慕容蓁又闭上眼睛,任由男人给他洗头发。 过了五分钟,她那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终于迟钝地运转过来――嗯?殷衡在给她洗澡? 她一下子清醒了几分,如果说刚刚是十分醉的话,那么现在,醉意都吓走了三分,她伸手搭在浴缸边上,摇摇晃晃地想要爬出去,咕哝道,“殷衡,我不要你洗,我要自己洗!” 可是刚刚一动,她就被一只长臂捞回来,按住她光滑圆润的肩膀,沉沉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竟然有些低哑,“坐好,别动。” 公主睁着水汪汪的眸子,委委屈屈地看着男人,“殷衡,你不准占我便宜!我可以占你便宜,但你不能占我便宜。” 她用最委屈的语气,说着最双标的话。 她附身在殷衡身体里的时候,可以给殷衡洗澡,摸他的胸肌,捏他的腹肌玩,但殷衡不能这样对她! 殷衡静默了一瞬,捏着她娇俏精致的下巴,嗓音又沉哑了几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警告意味,就像一根岌岌可危的丝弦,紧绷到极致,随时会断裂。 清醒状态下的慕容蓁,大概会意识到危险的气息,然而半醉半醒的慕容蓁,只会一片茫然,“什么眼神?” 她眨了眨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此刻,殷衡的衬衣也被溅起的水花打湿,冷厉的眉眼沾染几分水汽,温和了几分,几缕黑发垂在额前,深邃的黑眸暗沉无垠,如无边的寂静夜色,深不可测,他的五官俊美得高贵的君子兰,但气质却冷硬而威严。 他垂着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专注而认真,眼眸幽暗充满了侵略性。 慕容蓁盯着了他一会儿,这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喃喃道,“殷衡,你是不是又想亲……” 话未说完,她的后脑勺就传来一股力道,身躯前倾,猛然印上殷衡冰凉的薄唇,随后,浓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周围的空气蚕食干净。 他低头吻着她,手掌扣住她的脑袋,比任何一次都要强势和热烈,唇·齿·纠·缠,肆无忌惮地侵占、舔·舐和吮咬,似乎要榨干她的甜蜜和呼吸。 一只修长的手臂环在她纤细白皙的腰间,将她丰·满柔软的身躯收拢在怀里,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传过来。 慕容蓁头发是湿的,长长是睫毛是湿的,浑身上下都淌着清澈的水,殷衡紧紧地抱着她,纤尘不染的白衬衣被水浸湿后,变成半透明。 在快要亲晕过去的时候,慕容蓁恍恍惚惚地想起来,不行,她不能每次都让殷衡占上风! 她睫毛微颤,张开娇艳欲滴的唇瓣,开始回应这个吻,小舌头试探地碰了碰他。 殷衡动作微顿,这是慕容蓁第一次给予他回应,他漆黑的眼眸变得幽黯暗沉,燃起一团黑色烈焰,然后以燎原之势布满眼底。 慕容蓁不服输地咬他,但她的吻技一点也不像殷衡那样无师自通,磕磕绊绊,笨拙、生涩却无比撩人。 她一边地啃咬,一边迷迷糊糊地想,她要把殷衡吻得神魂颠倒,掌控他的理智和冷静,让她俯首为臣。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根本没办法呼吸,因为极度缺氧,大脑意识更加模糊,只是感觉眼前柔和的灯光在晃荡,世界在倾斜。 一阵失重感传来,她被从浴缸里抱起来,挂在挺拔高大的男人身上,双手抱着男人宽阔的肩膀,然后一路吻到卧室。 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通,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在加快,炙热的气息在中间流淌萦绕。 窗外的夜色逐渐浓稠,路灯发出微光,纷纷扬扬的小雪,轻盈地落在树枝上,屋顶和雪地。 慕容蓁吻得有些累了。 男人的吻又温柔下来,无比缱绻,就像君王在巡视他的领地,严谨而仔细,轻吻她的眉心、眼眸、鼻尖…… 本来就晕头转向的慕容蓁,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缺氧的脑袋逐渐被一片黑暗所占据,然后……她就砸巴砸巴嘴,不负责任地蜷缩了一下身体,翻身,开始呼呼大睡。 殷衡:“……” 他看着怀中陷入沉睡的小东西,眼眸如暗夜般深沉,盯着她绯红的脸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 然后俯身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指腹摩挲她柔滑的脸颊,嗓音低沉沙哑:“小混蛋。” 第82章 冬日的晨光照进卧室,金…… 冬日的晨光照进卧室, 金色尘埃在光柱中飞舞跳跃,颜色稍显深暗的卧室,变得明亮起来, 一室静谧。 阳光投射在薄薄的眼皮上,慕容蓁感受到轻微的刺痛,她嘟了嘟嘴, 闭着眼睛,将头埋进被子里, 继续蒙头睡觉,却感觉到身后一具温热结实的身躯。 尤其是她的腰间, 还横亘着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 慕容蓁一下子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太阳穴原本还带着宿醉后的疼痛,慕容蓁这时已经顾不得了, 错愕地微微张开唇瓣,瞪着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睛, 拉起被子,往下扫了一眼――衣服穿得好好的。 意识这才开始逐渐回笼,脑海中闪过一些混乱的片段,零零碎碎地记得, 她昨晚好像差点和殷衡擦|枪|走|火了? 正怔怔地发呆, 横亘在她腰间的手臂就忽然收紧了, 如铜铁铸造一样硬梆梆的, 男人将她捞在宽阔的怀里,慵懒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醒了?” 慕容蓁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装睡,她没醒!她什么都不记得!她睡着了! 然而装睡显然毫无作用,过了几秒,男人将她的娇软的身躯又往怀里收紧几分, 细密炽烈的吻落在她后颈上,啃|咬她脖子上细嫩馨香的肌肤,微浊的气息游移在颈部动脉。 慕容蓁死死闭紧嘴唇,不然自己溢出一丝呻·吟来,可是耳后的肌肤实在太敏感了,几乎让她浑身战栗,她差点没有绷住。 慕容蓁开始有点呼吸不稳。 他轻轻咬住她娇嫩薄红的耳垂,嗓音带着几丝沙哑:“装睡?” 慕容蓁顿时恼羞成怒,一张脸浮起可疑红云,转头怒瞪着殷衡,“殷衡,你把我吵醒了!” 可惜她现在脸颊绯红,眼眸水光盈盈,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毫无气势可言。 殷衡眸色一暗。 他抬起手,干净修长的五指捉住她的脸,视线对上含羞的眸子,深邃的黑眸深暗无垠,低头吻了吻她红润的嘴唇,沉声道:“我向你道歉,是我想吻你。” 他嗓音低哑,格外撩人。 慕容蓁又顿时害羞,把她之前雄心壮志立的flag忘到九霄云外了,她全是滚烫,觉得自己快要冒烟了。 她拉起小被子,将整个人都埋进去,声音模糊地传来,“你走开,我还要睡觉。” 她现在的样子柔软娇羞得动人,殷衡眼眸深黯,抬起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下去,以一种客观陈述事实的语调,“你昨晚很热|情。” 啊啊啊啊……慕容蓁要疯了,殷衡能不能闭嘴啊? 她想到昨晚那些混乱的画面就很气,她明明是要反客为主,结果反被殷衡越来越高超娴熟的吻技,弄得思绪混乱。 然而,殷衡低头埋首在她的肩颈轻吻,薄凉而触感让纤细的脖子上细|嫩的肌肤,微微战栗,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她耳侧,兀自道:“喜欢吗?” 慕容蓁眼神有些迷乱,视野被高大的身躯遮挡,此时的殷衡,如同一头野豹,优雅慵懒,却又充满侵|略|性,她忍不住推开他。 两条细胳膊很快就被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修长薄凉的五指扣住她的双手,他灼热的手掌几乎要灼烧她细白的手腕。 慕容蓁咬着唇,忍住了快要溢出口的喘|息,大脑已经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思维混乱,目光迷|离,“什么?” 男人抬头,眼眸深邃暗沉,低眸俯视着她满布红云的小脸,语气竟然有些沉迷和撩人,“我吻你。” 慕容蓁无比羞窘,殷衡每次说话,都让她无法回答。 他垂眸,端详着她绯红迷乱的小脸,眸色愈沉了几分,语调低沉而平缓,“我很喜欢。” 慕容蓁被殷衡直白的表达爱意,弄得有些羞涩和无措。 殷衡轻咬住她白皙修长的脖子,薄唇微张,咬住她的下巴,仔细描摹舔|舐,力道轻柔,哑声道,“阿蓁,我等了很久。” 慕容蓁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男色迷惑了,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 迷离间,她微蹙着眉半睁着眸,就看见男人眸色深沉,倨傲优美的下颌,冷厉深邃的五官。 男人俯身望着她,居高临下,幽黑的眼,脸庞在灯光下犹如浮雕,英俊而朦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慕容蓁失去意识的那几秒,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她眉心。 …… 客厅里光线很亮,窗外的雪色映了进来,在尖肋拱状的巨大落地窗前,形成一副优美的画卷。 “先生。”陆锦然坐在沙发上,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远远地走来,起身温声打了一声招呼。 殷衡威严沉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漠,微颔首,“陆锦然,你今天的西服很不错。”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的安妮特,淡淡地吩咐道,“准备一份早餐。” 安妮特立即应下了。 陆锦然站在地毯上,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西装外套,和平时根本没有任何区别,难得得到先生郑重其事的褒奖,居然是因为……衣服。 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陆锦然还是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谢谢先生,”说完,他顿了顿,才开始谈正事,“今天早上,我收到路德维希的消息。” 殷衡走到沙发上坐下来,眉眼冷淡而沉静,听到这句话,抬眸看着他,嗓音低沉而清冷,“路德维希?他说什么?” 陆锦然神色稍沉了几许,“如您所料,克洛菲亚已经开始寻求和詹姆斯合作了。” 克洛菲亚家族控股了很多基金公司、银行和投资公司,以这些公司的名义,幕后掌控了一家军工企业的股权,生产军用运输机和侦察机,前一任国防部长就曾经在里面担任过董事长,获得这个企业在背后的大量支持,被任命后,又回报了大量的国防订单。 他控股的投资公司和金融机构,还交叉控股了很多企业和寡头,涉及了各行各业,像密密麻麻的根一样扎在土壤里,又像网络一样互为牵扯。 而美国政府和军|火|商的关系一向微妙,形成了一个军工复合体,处于利益链的一环,一点动荡引发海啸,如果无法融入和掌握这个庞然大物,将会被所有人啃食瓜分。 路德维希想要取代克洛菲亚,光是杀死克洛菲亚是不行的,还得控制和稳定背后无数的利益关系,不然,他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触动了集团利益的亡者。 正因为如此,殷衡花了九年的时间,积蓄力量,才向克洛菲亚动手。 路德维希太急了,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被反噬的后果,不得不向殷衡求助,他很清楚,想杀死克洛菲亚的人很多,但有那个能力的很少,能全身而退的人更少。 当然,向殷衡求助,路德维希也不得不付出大量的代价。 路德维希都知道找帮手,克洛菲亚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不寻找合作者? 这对早有嫌隙的父子,因为比莉夫人的突然死亡和图森特中枪,终究走上了自相残杀的地步。 “詹姆斯怎么说?”殷衡靠坐在沙发上,嗓音淡漠而平静。 陆锦然脸色凝重了几分,温声开口:“他委婉地拒绝了克洛菲亚,暗示他再加重砝码,他才会同意。” 其实,殷衡早就和詹姆斯联系过了,只要克洛菲亚找他合作,就佯装同意他,不过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陆锦然也不知道。 殷衡:“你先盯着詹姆斯那边,一旦他同意了和克洛菲亚合作,立即告诉我。” 陆锦然点了点头,“是,先生。”说完,他的嘴唇又动了动,望着男人英挺威严的面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殷衡挑眉:“有话直说。” 陆锦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开口,“先生,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请求亲手了结图森特,可以吗?” 现在,图森特对于先生而言,应该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吧? 陆锦然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阴戾,八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哥当年屈辱地死去,这些都要还给图森特。 殷衡没说话,目光沉静如水,注视着陆锦然,片刻后,才沉声开口,“陆锦然,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和理智。” 陆锦然一怔。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男人冰冷的嗓音在诺大的空间里响起,低沉、平缓、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可以心怀仇恨,但绝对不能让它左右理智。” 尤其是,越接近成功的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的时候。 陆锦然回过神来,开始想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最近这段时间他行事的确变得迫切了。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做,他的确不能出丝毫的差错。 陆锦然低声道:“抱歉,先生。” 接下来半个小时,他又汇报了其他事,等他准备退出客厅的时候,男人平静无波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如你所愿。” …… 慕容蓁再次醒来,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脸颊在柔软的枕头上压着,把红润嘴唇压得嘟起来,意识还有些迷蒙,就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一种陌生而难以启齿的疼痛传来,瞬间唤醒了所有的神经和感官。 她睁开一双乌黑的眼睛,动了动身子,白皙如羊脂玉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然后从耳根子蔓延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遍布全身。 记忆纷纷袭来,脑海中略过男人深沉幽暗的眼睛,俯视着她,专注而深情,薄凉而柔软的唇吞噬她的呼吸,近乎残忍地侵占和掠夺。 一切都是男色惑人啊! 公主立即拉起被子,盖住通红的小脸,羞愤地想打一个滚,但她浑身酸疼,根本打不动。 不过,抬手的时候,她的视线就扫到了纤细的手腕上的一串红色手链,被精心打磨过的红宝石,折射出璀璨而炫目的光,印在白皙细嫩的手腕间,格外好看。 这是哪里来的? 她眨巴一下眸,正疑惑的时候,门口就传来一阵动静,须臾,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第83章 她拉开被子,抬起眸,就…… 她拉开被子, 抬起眸,就对上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 高大挺拔的男人立在门口,黑色西装长裤包裹下, 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像一尊冷峻的雕像矗立在那里,西装笔挺,干净优雅。 他站在那里, 和她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视线缓缓往下, 扫过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颈, 上面全是他疼爱过的痕迹, 红紫斑驳的痕迹印在白皙的肌肤上,诱|人、饱|满而靡|艳。 殷衡眼神暗沉了几分,注视着她娇软雪白的身体,漆黑深邃的眼眸下,是深沉无垠的占有欲。 公主立即拉紧被子,裹好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殷衡举步走来, 沉稳清晰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俯身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撑在她两侧, 将她圈在胸口狭小的空间里。 公主身子蜷缩起来,将自己蜷成一团,她不由心里一慌, 兀自怵惕着, 他这是什么眼神? 殷衡眉眼冷厉、俊美而迫人,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大大的眼眸, 哑声道:“现在还疼吗?” 他嗓音低醇磁性,堪称平缓和温柔,却透着一种极力克制的隐忍,莫名又让人觉得惊悚。 慕容蓁又是惊讶,又是忿忿地瞪着他,他该不会是还想要吧?这个狗男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她捂紧被子,一向娇啭的嗓音还很沙哑:“我现在浑身都在痛!” 殷衡低眸,视线缓缓掠过她白皙如玉的脸颊,然后是修长优美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光滑圆润的雪肩,上面全是星星点点红色的吻|痕,荒靡而诱|人。 视线往下,全部被薄被遮住了,他伸出修长干净的五指,准备掀开被子。 慕容蓁就戒备地抓紧被子,躲开他漂亮的手指,“干嘛?” 殷衡的手一顿,薄凉的五指微微用力,掰开她的小手,将她两只小手举过头顶,力道轻柔却让人动弹不得。 他俯身在她侧颈轻咬一下,公主轻哼,薄凉的唇,细腻地亲吻起她滑腻细嫩的肌肤,几乎要将血管下流动的温香吮走,轻啄浅吻上移,然后轻轻咬住她小巧玲珑的耳垂。 他在热烈地舔吻,嗓音低沉沙哑,近乎诱哄般温柔,“乖,拿开。” 拿开他个头啊! 公主更生气了,还很委屈,“殷衡,你个混蛋!我都这样了,你就只想着做。” 殷衡埋在她颈肩的头一顿,少顷,他抬起黯沉的眸,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然后沉沉笑道:“我只是看看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公主一愣,然后脸顿时红了,她气愤地看着殷衡,“看看也不行!” 殷衡没说话,面色沉稳而平静,单手将她两只手腕扣在头顶,掀开她的被子,视线徐徐扫过她的白皙丰满,纤细的腰肢…… 她身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全是斑驳的吻|痕和指|痕,慕容蓁的皮肤细嫩了,稍微用力就会留下痕迹。 殷衡眸色深暗。 他低头,缓缓在嫣红的吻|痕上印下一吻,轻得不可思议,像羽毛轻轻刷过,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和心疼:“抱歉,阿蓁,我今天失控了。” “……” 其实,慕容蓁还是很好哄的,殷衡这样一说,她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毕竟,殷衡是个非常高傲的人,让他真的低下头颅道歉,是很不容易的事。 她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起来,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想了想,只要他认识到错误,公主表示可以勉强原谅他一半。 但是万万没想到,殷衡的下一句几乎将她气死,他认真盯着她的眸,沉声补充,“所以,我们以后要多做。” 慕容蓁又羞又气,怒吼:“殷衡,你给我滚!” 难得的,殷衡真的放开了钳制她的手,高大沉重的身躯从她身上离开,拿起大床旁边的一管小东西。 慕容蓁一愣,片刻后,才回忆起来这小东西好像他进门就拿在手里的,然后就放在了床褥上。 “这是什么?”她一时间都忘记了生气,好奇地问。 殷衡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双干净的手套,低头,回应了她一个强势而深切的热吻。 他含着她红润柔嫩的唇瓣,细腻地慢慢舔舐和描摹,撬开她的贝齿,纠|缠和挑|逗,极尽温柔地侵占每一丝甜蜜,半响,才放开她。 他垂着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深邃的眼眸极为专注,淡淡道:“消肿的药。” …… 吃午饭的时候,殷宴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两人,暗暗腹诽,大中午才从房间里出来,真的好吗? 真是不需要考虑一下,他这位青春期的少年的感受吗? 好在,他很快就要开学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天天待在家里吃狗粮。 殷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慕容蓁察觉到殷宴隐晦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回瞪他,她心虚地低着脑袋,一直埋头干饭。 之后几天,慕容蓁就发现,殷衡是个很有地盘意识的人,自从他吻了她之后,就把吻她这件事当做既得战利品,不允许她再收回去,和她做更深入和愉悦的交流,也是如此。 她就像那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要被狐狸精榨干了,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猝死。 慕容蓁觉得自己和殷衡一比,在这方面有点太逊了=_=。 说好的让他神魂颠倒、俯首为臣呢?为什么总是自己先晕过去? 公主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她不如殷衡会撩。 唉,公主就十分苦恼,当初但凡养到一个男宠,她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在这样甜蜜而苦恼的日子里,殷衡变得忙碌起来,坐标三天两头的变化,外面风起云涌,但慕容蓁浑然不觉。 殷衡不在家,慕容蓁趁安妮特不注意,就将冰箱里的冰淇淋拿出来,大冬天的,在温暖的室内吃冰淇淋,惬意又满足。 可惜每次殷衡只让她吃很少一点。 她正拿着勺子,往客厅里走,就看到安妮特站在客厅里。 她手里拿着手机,保持接听电话的姿势,泪流满面。 公主吓懵了。 她丢下东西,快步跑过去,“安妮特,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妮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少女担忧的眼睛,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擦擦眼泪,“抱歉,蓁蓁小姐,我刚接了一个电话。” 慕容蓁紧张地看着她,“殷衡出事了?” 安妮特:“……不是。” 为什么蓁蓁小姐总觉得先生会出事啊?先生长这么大,总共也才遇到过一次胃动脉出血,一次意外事故吧? 慕容蓁松了一口气,眨眨眼,“那你怎么哭了?”她立即哄她,“你别哭啊,安妮特,要不然,我让殷衡给你加工资?” 殷衡不加,她就暗中补贴吧。 公主算了算,她空间里东西还挺多的。 安妮特:“……”不是,蓁蓁小姐啊,你不是该问是什么电话吗? 怎么突然拐到加工资上去了? 不过,慕容蓁的第一反应是哄她,安妮特心里一暖,原本满腔复杂的思绪和怅惘,都被三言两语打得七零八落的。 “蓁蓁小姐,克洛菲亚今天坐的直升机发生故障,在半空中燃烧起来了。”安妮特幽幽道。 和詹姆斯见面详谈之后,克洛菲亚坐上私人直升机,刚航行不久,整架飞机就燃烧起来,然后在空中爆炸解体。 因此,这场“意外”,现场并没有找到完整的尸体,只找点一点零星的焦肉块。 慕容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她无比震惊地看着安妮特,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死了吗?这么突然?” 安妮特摇摇头,目光幽远,“不,蓁蓁小姐,一点也不突然,我们为了这一天,足足筹谋等待了九年。” 九年啊,人生总共有几个九年呢? 当年殷政先生和席琳夫人的死,让老先生受了巨大的刺激,突然脑溢血住院,殷宴少爷生病,整个殷家都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动荡。 那个时候,先生也才刚刚二十岁,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几乎没有一天睡觉超过四个小时,他的胃也在那个时候开始出现问题。 后来老先生抢救过来,也不过多活了一年,当时,也有无数人质疑先生是否能够接下殷家的重担。 今天先生受到的敬畏和尊重,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所有人的尊严和骄傲,都是因为他本来强大,而不是别人的仁慈和礼貌。 这些往事,先生是不会告诉蓁蓁小姐的。 先生从懂事开始,学得第一件事,就是克制情绪。 但安妮特今天终于等到克洛菲亚死去的消息,就忍不住宣泄心中的情绪,所有因为克洛菲亚而死去的人,时至今日,总算有了告慰。 慕容蓁还有点恍惚,问,“那路德维希呢?” 毕竟附身在路德维希身上过,所以,慕容蓁对这个男人影响还是满深刻的。 安妮特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不知道,也许……会成为下一个克洛菲亚吧。” 被慕容蓁问起的路德维希,正拿着一个黑匣子,里面记录了许多语音。 他坐在沙发上,殷衡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在华丽而暗沉的房间中,竟然有种王见王的感觉。 这两个你曾经绑架我女人,我曾经打穿你肩膀的人,竟然在此刻,无比平静而淡然地相处。 就仿佛回到很多年前,还是少年时候的模样。 路德维希双腿交叠,靠坐着沙发背,略微挑眉,湛蓝色的眸子看向殷衡,“殷衡,你看起来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大仇得报的感觉,如何?” 殷衡目光平静地回视他,神色淡漠,语气没有丝毫温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么?” 正如殷衡所说,并不会有所谓高兴和不高兴的感觉,就仿佛一件计划中的事,按照计划一丝不苟地完成,像程序那样严谨,也像程序那样麻木。 结果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路德维希嘴角上扬,像是有些感慨,“你还是老样子啊。” 永远那么自信,永远那么骄傲。 殷衡注视着他,片刻后,嘴角浮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有些讥诮,“路德维希,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叙旧的。” 路德维希略微点头,淡淡道:“我知道,克洛菲亚从殷家拿走的东西,我会双手奉还。” 当年,克洛菲亚背叛了殷家,不仅将一部分产业据为己有,还偷走了许多核心技术,这些东西让克洛菲亚迅速地站稳脚跟。 克洛菲亚曾经是殷衡祖父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一刀子,才插得特别深,以至于殷衡的祖父死前都怀着对殷政夫妇的愧疚,含恨而终。 殷衡曾经想过,在祖父墓前亲自处决克洛菲亚,但最终又放弃了,以免会脏了那块地,克洛菲亚还不配。 殷衡看着神色沉寂的路德维希,挑了挑眉,“路德维希,你后悔杀死克洛菲亚了?” 换作如何时候,换作任何地方,换作任何人,路德维希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流露出迷茫的情绪。 他不后悔杀死那个男人,但拿到黑匣子后,听到那个男人临死前的对话中,亲口说,“我老了,也许路德维希那家伙会做得比我好吧。” 路德维希一时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他在年幼的时候,在母亲虐打他的时候,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父亲的存在。 他在被接回家的时候,在被图森特羞辱和戏弄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父亲的保护。 他在有资格接触那些产业的时候,也竭尽全力去做好,也曾经幻想得到一点认可。 然而,克洛菲亚总是防备他,猜忌他,怀疑他。 他和克洛菲亚走到今天,有些出乎意料,又好像理所当然。 就像殷衡说的那样,理所当然,既没有了高兴,也没有释然,只是好像什么东西,变得空荡荡的。 比莉夫人死了,图森特死了,克洛菲亚也死了,他以为会是解脱了,但又好像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路德维希唇角忽然浮起一丝廖廖的笑意,透着冰冷的意味。 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他得到了克洛菲亚家族大部分的东西,不是么?他会是参与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殷衡,我们认识了十五,不,十六年了,你觉得我路德维希会是会后悔的人吗?”路德维希嘴角噙着笑,又恢复了平静淡然的样子。 说完,他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有点后悔,今天没有安装点东西,把你这条命留下来。” 殷衡这个人吧,当初把图森特救了下来,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最后,他还不得不舍弃部分利益,向他求助。 明明,殷衡才是最想置克洛菲亚于死地的人,但他还必须用利益交换,简直是…… 想到这里,他有一瞬间杀死殷衡的冲动。 这时,陆锦然从门外进来,面容温和,不动声色地向殷衡微微颔首。 殷衡瞥了路德维希一眼,站起身,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你应该庆幸没有这样做。” 在殷衡步出大厅之前,路德维希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忽然出声,“殷衡,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殷衡脚步微顿,站在门口,但没有回头。 路德维希似笑非笑,看着他冷漠禁欲的身影,“你后颈上有一个牙印。” 那颗牙印应该是咬上去不超过一天,很浅,淡淡的红色,都快消失了。 殷衡目光微斜,蹙起眉,看向旁边的陆锦然。 陆锦然垂下目光,背脊僵硬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不是他不想提醒先生,而是,他真的不方便开口啊,而且,说不定是先生和蓁蓁小姐的情趣呢,戳破了多么尴尬。 殷衡眉宇间升起一丝无奈,昨晚慕容蓁生气起来,就开始到处咬他。 …… 下了飞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卧室里开着一盏夜灯,慕容蓁正抱着被子睡觉。 眉眼绮丽如画,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乖巧温柔,看起来安静又美好。 他右手修长如玉,将她的墨发轻轻地拨到一边,垂眸,视线慢慢地勾勒她的黛眉、睫毛、鼻子、红唇…… 慕容蓁似乎感受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微微蹙眉,半睁开眼看他,嘟囔道:“殷衡,你回来了?” 殷衡俯身,细密的吻落在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却不带一丝□□,低声道:“醒了?” 慕容蓁立即察觉出来,殷衡语气有些不对,换作以往,他一定会沉迷而炽烈地吻她。 “殷衡,你今天不开心吗?”克洛菲亚死了,殷衡不是应该高兴吗? 慕容蓁都迷糊了。 殷衡将她捞起来,抱住她的腰,俯视着她惺忪的眸,低笑一声,“不,我很开心。” 每次回家,都能看到慕容蓁,乖巧而安宁的样子,都让他无比愉悦。 “那你怎么了?” “阿蓁,”殷衡细密的亲吻落在她娇柔嫩脸颊上,浅啄游移,“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事?”慕容蓁气喘吁吁,一脸茫然。 殷衡薄凉的唇微张,含住她的红唇,然后描摹她的唇形,低哑着嗓音,“和我结婚。”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