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罪》作者:刀知道 文案: 我,恶贯满盈,罪无可赦。 第一章 我从没想过,十年之后,我会再次踏上北京的土地。 因为家庭和单位的变故,我急需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无奈之下,我只能向大学同学段河求助。他将我推荐给一家新闻网站做文字编辑,工作地点在北京。 走出机场时,段河站在出口等我,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顾衍。 两人并肩站着,看起来光彩熠熠。 顾衍是段河的继兄,也是他的伴侣,他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 我很羡慕他们能一直同担风雨,把少年时的爱情延续下去。 这种勇气是我不具备的,我无法什么都不顾的去爱一个人。 尽管十年不见,段河还是一眼认出了我。他放开顾衍牵着他的手,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或许是一直呆在学校的缘故,段河的气质里有股很重的少年气。站在他身边,让我觉得自己更加疲惫沧桑。 但再见到他我还是高兴。 不能简单说高兴,应该说是百感交集。 顾衍对于段河拥抱我的举动似乎有些介意,虽然维持着礼貌的笑容,但看着我的眼神并不太愉快。 倒不是说怀抱敌意,只是表现了出很浓重的占有欲。 我识趣的推开段河,努力笑了笑,问他:“怎么三十多了,还跟以前一样啊。” 段河也笑,红唇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别说三十,六十我也这样,走,吃饭去,给你接风。” 很骄傲得意的口气,不是故意炫耀,被保护得很好的人就是会不自觉的流露出这样有恃无恐的底气。 路上,顾衍开车,我和段河坐在后座,聊一些大学时候的事。 我们说了很多,但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到一个人的名字。我知道,段河是顾虑我的心情。其实没有必要,顾铭章虽然没被提及,但我的青春里不可能没有他,他住在我的往事里。 到了餐厅,顾衍点了几个菜,然后很体贴的将菜单递给我,问我想吃些什么。 我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了。 还是不想太麻烦别人。 段河看了我一眼,抢过菜单,点了两个辣菜。我们同寝两年,他知道我的口味。 等菜都上齐,段河递给我一双筷子。他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铂金男戒,灯光下有些晃人。 我真的很羡慕他,年少时的轰轰烈烈与而今的相濡以沫都是同一个人。 我不大会说话,多数时候有些沉默,我能深切的感受到和他们之间的差异,阶级上的自卑感,是从我大学时期就一直存在的。 好在顾衍很会找话题的,抛出的观点既能深入聊下去,又不使人尴尬。由他主导谈话,气氛还挺轻松。 段河喝了点酒,但他酒量不行,几杯下肚就拉着我说起大一寒假我们一起过元宵节的事。 他说自己那个时候很孤独,很迷茫,幸好有我和顾铭章在。 听到这个名字,顾衍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抱歉。 我笑了笑,摇头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 顾衍冲我点了下头,还是温柔的拍了怕段河的手:“段河,不要说以前的事了。” 段河醒悟过来,神情有点无措和尴尬。我跟他说没事,分手了名字还是可以提的,又不是结了仇。 第二章 在段河的帮助下,我很快入职。 新工作很顺利,网站比较缺人,整个团队非常年轻,氛围也相对轻松。 来北京前,我在老家的一间机关单位做文书。我母亲的观念中,能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是我人生最好的选择。她一辈子生活在那座川南的小县城里,目光注定无法望出县郊那片山。 同许多父母一样,她有着一颗质朴的,固执的为了儿子好的心。 我和她都被这颗心绑架了,相互拉扯,结局也痛,好在最后没有变成怨恨。 我喜欢男人,是一个同性恋。 而母亲一生所求是我结婚生子,这成了她在父亲去世后唯一的支柱与目标。 高考结束不久,父亲便死在了家里。他本在水泥厂做工,一直以来都有很严重的尘肺病,总是不停的、不停的咳,后来恶化成为肺癌,发现时已是晚期。为了治病几乎耗尽了家中所有积蓄。 最后的几个月,他拒绝去医院,几乎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和母亲结婚时置办的一床凤凰牡丹的缎面花被,每日喃喃的念:“陈凌学习好,一定要让陈凌上大学……” 他的声音一天比一天虚弱,但说的话无外乎是让我好好读书,出去看看。 母亲遵从了他的遗愿,跑遍了所有亲戚,求人、下跪,用自尊为我凑够了第一学期的学费和去北京的车票钱。 我选了最慢最便宜的车,从成都坐到西安,再从西安北上。那时我差几个月才满十八,第一次出门,看到火车会觉得害怕。 来到北京已经是开学的第四天,火车晚上九点多到站,我转了几路公交,十一点多才到寝室。 那天,我拎着一个民工用的蓝白条纹编织袋爬上五楼,找到宿管大爷告诉我的寝室号。 敲门的时候我很紧张,手指一直在抖,因为抱歉深夜打扰人休息,也有种难以启齿的寒酸和自卑。 我轻轻敲了两下,门从里面打开,那一刻,我第一次见到了顾铭章。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沉默的接过我手上的行李。 他的手掌很热,轻轻擦过我的小指,体温相撞,好像触电一样,令我心脏微微震颤。 那是我和顾铭章第一次肢体接触。 触觉微妙,心跳暧昧,好像注定了我和他会有一段故事。 寝室的四人只有曹俊伟是外系的,我、顾铭章还有段河都学同一个专业。 顾铭章个子很高,眉眼浓郁英俊,加上他省文科状元的光环,开学就成了大家议论的对象。 学文的女生很多,其中不乏漂亮浪漫,个性热烈勇敢的女孩。她们会在上课时故意坐到顾铭章前排,用新洗的带着香气的发梢撩拨他。 女孩的青春肉体芬芳而美丽,充满了年少的悸动与性幻想。 但这些似乎无法打动顾铭章。 他的英俊冷淡而坚硬,气质疏远,稳重得根本不像个十八九岁,对爱情抱有天真向往的少年。 因为这样,我一直不太敢同他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目光总会被他吸引,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变得灼热、变得粘稠,变得不可控制。 顾铭章或许不是怀春少年,但我是。 我和那些女孩一样,对他动了心。 第三章 因为穷,我几乎一有空闲就去打工,周一到周五肯德基大夜班,周末会去发传单或是做超市促销。 除了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我还必须尽量攒出下学期的学费。 某天夜班时,顾铭章带着一个女孩来买甜筒。 女孩很漂亮,大眼睛、长睫毛,鼻翼小巧,嘴唇像颗红樱桃。她撩动栗色的长卷发,礼貌地对我说:“你好,请给我们两个甜筒。” 我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看向顾铭章。 他也在看我。 眼神轻微的撞了一下。 “一个就行,我不吃甜食。”顾铭章说。 女孩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对我笑笑,说:“那一个甜筒。” 我打了一个甜筒给她,特意多放了些冰淇淋在蛋卷筒身里。 我想,这个女孩大概是顾铭章的女朋友。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戏词话本里郎才女貌的样子。 我有点失落,偷偷去看顾铭章。窃贼一样的目光被他捉住,我又慌忙溃逃,视线转向不相干的地方。 已经快到十点,店里客人很少,其他员工都相继走了,顾铭章他们坐在窗边,似乎并不打算回寝室去。 甜筒吃完要去哪里? 似乎是个不言而喻的答案。 我抿了抿唇,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反正就是觉得胸腔里的某个脏器被绞紧了,有点无法呼吸。 距离太远,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呆呆站在柜台里,好像一个爱情故事的陈设背景。 没过太久,女孩哭着跑出去,没吃完的甜筒掉在白色的塑胶材质的桌子上。 我拿了工具过去打扫,顾铭章看着我,问:“原来你在这里打工。” 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我很紧张,捏着毛巾的手指微微颤抖。 我点头回答说:“是啊,好巧。” 我尽力保持自然,但是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当我擦完桌子,慌张想走的时候,顾铭章说:“现在关寝门了,我在这儿呆一晚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愣愣说好。 顾铭章从窗边换到了一个光线充足的地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日语小说默默读。 我站在柜台愣神,顾铭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点了一个奥尔良鸡腿堡和一杯可乐。 除了这个,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谈。 后半夜,顾铭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北京的深秋太冷,我怕他着凉,从更衣室拿了我的外套给他披上。 第二天早上,我七点交班,顾铭章和我一起走的。 我没想到,他真就在肯德基待了一夜。 因为他家境不错,让我感觉他不像是会这样委屈自己的人。 公交上,我们坐在一起,我靠着窗,他靠近过道。过弯时车身摇晃,我们的大腿偶尔会隔着长裤碰在一起。 “昨天的女生是音乐学院的。”沉默了很久,顾铭章先开口,“她晚上过来找我表白,我拒绝了她。”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个,但还是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长得挺漂亮的,真不喜欢?” 我很小声,试图用玩笑的方式来问出想问的话。 可我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欲盖弥彰。 第四章 顾铭章看着我,挺认真的说了句:“不喜欢。” 其实,他是直男。 我听段河说,顾铭章高中时曾经交往过一个女孩,后来对方决定出国留学,所以才彼此分开。 因为这样,我一直觉得顾铭章是喜欢女生的。 回到学校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依然风云,而我仍是个无人问津的透明人。 周日,我难得没去工作,打算把攒了一段时间的衣服洗了。 锁寝门时,顾铭章从外面回来,穿着一套运动衫,手里拿了双黑色的拳击手套。 “洗衣服去?” 他问我。 我抱着塑料盆点点头,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你有什么要洗的吗?我顺便帮你洗了吧。” 说完,我就害羞得脸颊发烫。 顾铭章愣了一下,嘴唇好像往上翘了翘。 “你等我会儿,我脱衣服,练拳出了一身汗。” “好。”我站在门口等他。 速干面料的外套被脱掉,里面是一件紧身背心,展露出的臂肌十分强壮。 他平时都穿衬衫,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身材其实这样好。 我的脸好像更红了。 顾铭章将运动短裤连同内裤一起脱掉,赤裸的身体,肌肉匀称分明。 我有些害羞,有些不敢看他。 “这一身帮我洗洗吧。”他说。 “哦,好、好的。”我慌乱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捧着盆子逃跑一样去了水房。 周末大家都出去玩儿了,水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顾铭章穿过的内裤飘在我的盆子里。 我有点不敢去碰它。 小小的一团布料,像是一个禁忌。 顾铭章的衣服上带着轻微的汗味。 很性感。 不满十八岁的我,还有些羞于使用这个词汇。但现在回忆起来,那种潮热的气息,似乎只有性感可以形容。 我把洗好的衣服挂在阳台上,顾铭章去浴室洗了澡,换上一件白T恤,靠在窗子上看我。 他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很清新。 “内裤都洗了,还挺贤惠。”顾铭章走到我身边,往我手里塞了一罐可乐,“这是谢礼。” “没事,反正我自己的也要洗,顺手的事。”我接过可乐,因为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也没推脱。 然后,对话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拿着盆子准备回屋,顾铭章却在这时开口:“今天没去工作吗?” “周末的工作比较不固定,不是每周都能有的。”我回答说。 “累吗?“顾铭章问。 怎么会不累,没日没夜陷在对穷困的恐慌里,不工作就会没饭吃,不工作就会没学上。想要得到一点休憩,却又不得不咬紧牙关的生活很难不觉得累。 但我说不出口,在那个年纪,没有多少人可以将自己的不如意大大方方说出来。 “还好。”我只能这么回答了。 忽然,顾铭章凑近我,近到我能呼入他的吐吸:“你说话声音好小,你怕我吗?” 我确实有点害怕,所以后退了半步。 顾铭章笑了笑:“别怕,我又不吃人。” 我点点头,慌乱的说,好。 其实我不是怕他,只是不敢看他。 顾铭章那样金光熠熠,而我却必须在学业与生活中痛苦挣扎。 可是,当时我才十八岁,少年的青春悸动在我身体里生机勃勃,我根本忍不住不去看他。 第五章 十一假期,段河跟着教授去了一个学术交流会议,曹俊伟回了自己家,宿舍只剩我和顾铭章。 我每天五点半起床,十一点多回寝,碰到大夜班的时候,几乎要熬整个通宵。 因此,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更别说独处了。 假期第三天时,我碰巧没有排班,打算留在宿舍里看看书。学文积淀很重要,很多时候课堂上教授引经据典,教室里的同学都一脸了然,我却连出处都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应试教育的产物,书本上的东西记得很熟,书本以外的知识就拙劣而陌生。 顾铭章不一样,他的课外知识系统而庞杂,不管谈到哪个领域,都能发表自己的见解。 我很羡慕他。 顾铭章没有出门,一直躺在床上,因为我总不在宿舍,所以也不太清楚他的作息,安安静静的,不想去打扰他。 读完半本书,我觉得眼睛干涩,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顾铭章还没有起床。 我觉得奇怪,走到他床边,问他:“顾铭章,你要吃饭吗,我去食堂,可以帮你带一份。”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构造,我个子不高,所以踩在了梯子的第一级上。 顾铭章翻过身,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很红,不正常那种,好像在发烧。 我担心的问:“你生病了吗?” 顾铭章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声音很哑:“有点难受,可能是昨天着凉了……” 我从来没有听他这么虚弱的说过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啊?”我焦急地问他。 顾铭章摇摇头,告诉了我几种药名,托我去医务室帮他买点药。 药买回来,他已经睡着了,我叫醒他,喂他吞了药片。 吃过药,顾铭章继续沉睡,一直睡到晚上。我很担心他,在寝室待了一下午,书也看不进去,时不时跑到他床边,摸他的额头,确认是不是还在发烫。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顾铭章终于退了烧。 我的焦灼似乎也随之降温,趴在栏杆上,用毛巾仔细的帮他擦干额上的汗珠。 顾铭章还没醒,稍微虚弱的样子不像平时那样冷漠锐利。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浓长,闭眼的弧度像片花瓣,鼻子也好挺。 而我的视线只在他的嘴唇上,目光描摹了好多次,最终还是无法忍耐的亲了他。 我心怀侥幸的想,轻轻一下,他不会知道的。 可是,顾铭章却在我贴上嘴唇的一刻睁开了眼。 我又羞又怕,下意识想要逃走,却被顾铭章扣住后脑勺。 顿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顾铭章在亲我…… 我忍不住发抖,差点就要从梯子上跌落,但被顾铭章捞住了。 “抱歉,不能再亲你了,感冒会传染,下次可以等我痊愈之后吗?” 顾铭章笑着说。 我看着他,呆呆的完全不明白他说的话。 顾铭章摸摸我的头,告诉我:“陈凌,我的意思是,等我病好,想再亲你一次,你同意吗?”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要亲我。 可是身体先于意识作出了反应,我讷讷的点了点头。 第六章 顾铭章的感冒第二天就痊愈了,起床时看上去神采奕奕。 我刚从图书馆回来,看到他有点难以言说的羞涩。既怕他提起关于亲吻的事,又担心他忘记。然而,理智告诉我,应该将那句话和那个吻当做是顾铭章病中无意义的行为,不能太放在心上。 “要去上班吗?” 顾铭章问我。 我放下手中的水瓶,点点头说:“我打了热水,你一会儿再吃一次药吧。” 说完,我就从他眼前逃跑了。 今天的工作是超市促销,我在熟食区,负责将分好的卤味推荐给顾客品尝。 不是太累活儿,管理熟食摊位的大姐也很好相处,晚上要是有临期的东西,会慷慨的让我带回去吃。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改善伙食的机会。其实我很喜欢吃肉,小时候闻到肉味就会嘴馋,但我已经十八岁了,不能再像小孩一样馋肉吃。 适逢十一,超市有促销活动,最后收工时并没有剩下什么。 回去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北方的雨有点冷,但并不湿润。我一个人站在雨里等公交来。 回到学校,我去食堂打了份饭,想了想,也帮顾铭章打了一份。 顾铭章在宿舍里看书,看见我回来,微微笑了下。 “吃饭了吗?我帮你打了一份。”我从柜子里拿出饭盒,把水饺从塑料袋子里倒出来,“二食堂的水饺,我记得你爱吃的。” 顾铭章走近我,接过饭盒:“这都记得啊。” 我点头,像要掩饰什么一样说:“段河喜欢三食堂的芋头烧鸡我也知道。” 顾铭章没说话,只是笑容明显了许多。 他很少这样笑,给人的印象要更加封闭冷淡一些。那些女孩大概就是因为这种气质为他着迷。 我把我的晚饭放进一个塑料碗里,坐在桌前默默的吃。 一份素菜,二两米饭,食堂的优惠窗口打的,一共四块八毛,我每天只吃一顿,午饭是八毛一个的馒头。 但尽管这样,存钱的速度还是很慢,我的成绩又不够资格申请奖学金。 顾铭章夹了一个水饺到我碗里:“尝一个,天天吃菜 ,你又不是兔子。” “没事,我喜欢吃菜。”我有些尴尬的说了谎。 我想顾铭章应该不会理解我的穷困与挣扎,一颗摇摇欲坠的自尊心随时都要倾倒。我不得不承认,在经济方面我是敏感的,我有点害怕同情和施舍。 吃完饭,我去水房洗碗。因为淋了雨,我想早点洗澡。 宿舍里的热水是走表的,要把饭卡放到感应机器上才能出水。 我不能洗太久,脱掉衣服匆匆淋湿身体,取下饭卡开始抹香皂。 顾铭章拎着浴框走进来,对我说:“昨天出了一身汗,太难受了,我们一起洗吧。” 我看见他裸露的身体,瞬间就有了反应,不得不背过身,害羞的遮掩着两腿间的勃起。 宿舍自带的浴室本就十分狭窄,忽然挤进了两个人,变得更加逼仄。 顾铭章取下花洒,往感应器上放上自己的饭卡。 实在太窄了,他抬臂,转身,将花洒放回原处,或多或少都碰到了我的身体。 第七章 只隔了一层泡沫,皮肤擦过皮肤的触感,让我感到羞涩又燥热。 我慌张地冲完身体,跟顾铭章说我洗好了,然后匆忙地想要逃离这种情境。 顾铭章抓住我的手臂,在热气里,用他深棕色的瞳仁看着我。 “陈凌,你硬了。” 他声音又低又沉,带着一点戏弄的笑意,在狭小的浴室里烫得要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羞耻得不行。 顾铭章支起双臂,将我牢牢困住,对我说:“你答应过的,等我病好之后让我亲你。” 气氛湿而暧昧,我小声反驳:“我没有答应你。” 顾铭章有些不满的摸摸我的脸,坚持道:“你点头了,不可以反悔。” 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铭章捏住下巴,用一个滚烫的吻堵住。 我有些害怕,想推开他,可是顾铭章力气好大。 慢慢的,这个有点强制意味的吻,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吻,我本能的回应,被他搂得更紧。 顾铭章把饭卡丢到地上,拢起额前的湿发,含笑看我。 这个吻太长了,我们都有些气喘吁吁。我震惊的望着顾铭章的脸,害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凌,我们谈恋爱,好吗?” 顾铭章凑近我,很郑重的说。 “我不知道,为、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一下子慌了,语无伦次的问他。 我不明白,他那么好,为什么会想要跟我谈恋爱呢? “为什么?”顾铭章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因为你很可爱,我喜欢你,所以可以让我追求你吗?” “我、我……” 我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顾铭章小心翼翼的抚摸我的身体,有些犹豫的握住我的下身。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紧张不安的神情,过于符合年龄的慌张与无措,很不像他。 “可以吗?”他问我,声音因为压抑有些哑。 我必须承认,那一刻我心软了,也很心动。顾铭章因为我展露出少年青涩的样子,让我无法不心动。 我红着脸点头,默许他触碰我身体最私密的部分。 渐渐的,生机勃然的荷尔蒙代替了少年懵懂的暧昧。 我们开始接吻,开始彼此抚慰,激烈的将精液射到对方手心。 高潮的余韵中,顾铭章认真地告诉我:“陈凌,我喜欢你,我会保护好你的。” 这不是一句不负责任的情话,从最初那刻起,顾铭章就一直在保护我,直到我抛弃了他…… 因为一条独家,我和两位同事加班到了凌晨,新闻发出去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 离开办公楼时,外面下了雪,同事们自己开车,而我则站在大楼门前等网约车来。 北京的冬天很冷,风一直不停往我脸上刮,细小刀片一样,吹得面颊生疼。 没等太久,接单的师傅过来,我上了车,交通电台里正在播一首英文歌。 Where do we go from here This isn't where we intended to be We had it all, you believed in me I believed in you Certainties disappear What do we do for our dream to survive How do we keep all our passions alive As we used to do Deep in my heart I'm concealing Things that I'm longing to say Scared to confess what I'm feeling Frightened you'll slip away You must love me You must love me…… 熟悉的旋律让我难以抑制的哭泣。 这首歌顾铭章在我二十岁生日时对我唱过。 那天,我们躲在廉价的快捷宾馆里,分享一块从便利买来的奶油蛋糕。 顾铭章说:“我不要唱生日歌祝你快乐,我要永远爱你,让你永远快乐。” 第八章 司机师傅没有说话,只是抬眼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我。 他应该不止一次见到加班到深夜无助痛哭的人。这个城市太大,充满了机遇,也蚕食掉梦想。爱恨情仇在生活面前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我擦干眼泪,茫然看着窗外的街景。 因为房租便宜,我在望京租了一间一居室。邻居几乎都是搞艺术的年轻人,他们浪漫、怪诞,充满活力,凌晨两点多重金属摇滚乐依旧开得震天响。 我疲惫的躺在床上,在吵闹的音乐声里闭上了眼睛。 或许因为今天的回忆太多,我梦到了顾铭章,我们在梦里接吻做爱,他粗长的阴茎一次次喂进我的身体。 我被他肏射了,醒来时内裤上溢满了浓精。 这些年来春梦与自慰是我唯一的性生活。 事实上,我有过一段婚姻,对方是老家一所民办中学的语文老师。 教师是我母亲喜欢的职业,她希望我能和前妻结婚。 但我无法去爱一个女人,除了顾铭章,我无法再爱任何人。 然而,要是我继续爱他,我的母亲就会死掉。 大学毕业之后,母亲便一直催我辞职回家考公务员,说她帮我物色了特别好的女孩儿,要我回去相亲。 同样的话她反反复复说了三年。一开始我还能敷衍她,说我有了恋人,考虑在北京安家。 母亲虽然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这事不可能一直瞒着她,所以在她给我下最后通牒那天,我告诉她说:“妈,我不喜欢女人,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很好很幸福。” 那时,我天真固执的认为,我妈希望我幸福。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母亲尖叫着告诉我:“陈凌,你赶紧给我回家,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母亲性格里充满了四川女性的强势泼辣,我从小被她骂惯了,对她的威胁没太放在心上。 我打定主意,不论如何都要和顾铭章在一起,我以为我有勇气为了他对抗这个世界。 可我还是想得太过天真。 母亲又打来几次电话,无非就是逼我同顾铭章分手,回家考公务员、相亲、结婚,完成她眼中的完美人生。这样弄得我很厌烦,干脆就不接她的电话了。 我觉得她闹一闹,时间久了或许就能接受。 可我忘了,母亲是一个刚烈固执的人。某天晚上,我接到小姨的电话,告诉我,我妈喝了农药,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她说会死给我看并不是一句企图制衡我的玩笑。 我连夜回到四川,顾铭章陪着我去的。他说,就是跪下来,也一定要让我母亲接受他。 可当他出现在医院病房时,洗完胃刚恢复意识的母亲便冲到窗边,用激烈难懂的方言厉声嘶吼:“你个龟儿子给老子爬,一个男的勾引我娃儿,不要批脸,滚出去,不然老子就跳楼,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我了解我妈,以她的性格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如果她死了,这件事情就会永远横在我和顾铭章之间,成为一颗肿瘤,不断蔓延恶化,最终杀死我们的爱情。 我不得不妥协,抱住我妈柴瘦的身体,崩溃的向她保证:“妈,我回来、回来,我都听你的,你别这样……” 顾铭章看着我,目光复杂得让我无地自容。 我安抚好母亲,回到北京办离职手续。 顾铭章问我:“陈凌,能不能不要分手,我会来四川,我们瞒着你妈妈,偷偷在一起好吗?我不怕见不得光……“ 我咬紧牙关才能抑制住哭泣,才能平静的告诉他:“顾铭章,我必须结婚,有了婚姻,我必须对另一半忠诚。” 他伸出来想抱我的手停住了,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 离开北京那天,段河来机场送我,我在人群里茫然寻找着顾铭章,我想,如果他出现,我就跟他走。 可是,没有。被我抛弃的顾铭章,也有需要恢复的伤口。 回家之后,我顺利考上了公务员,并在第二年同我前妻结了婚。 婚前,我向她坦诚了过往,告诉他我喜欢男人,无法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前妻是个很现实的人,在她的观念里婚姻当中不一定需要有爱,比起情感,她更看重的是合适。我的公职、学历才是她考虑的重点,各种权衡之后,她同意与我做一对形式上的夫妻。 母亲与前妻性格都强势,婚后她们相处的并不很好。 结婚之后,我贷款买了套地段不错的商品房,房产证上,只写了前妻的名字。 虽然我无法爱她,但终究对她感到愧疚,所以在经济上我都尽全力满足她,工资、存款统统交给她打理。 我的个性并不适合在政府机关中生存,既无背景,也不会逢迎,同事后辈都一路高升,只有我十年如一日,依旧是个科员。 前妻几年前就与同校的体育老师在一起了,她并不特意避讳,我总能在家中看到用过的安全套。 在她眼中,我名校的光环早已褪去,不过是一个没有职业前景、收入微薄的窝囊男人,不足以吸引她再继续维系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我提出离婚,她并不同意,那名体育老师是有家室的人,她得等着对方离婚。 得知这个后我劝她,不要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她只是冷淡的笑笑,反问我,我破坏别人家庭和你身为同性恋跟女人结婚,到底谁更卑鄙? 我说不出话,在道德上,我的确没有资格指责她。 后来,那名体育老师的妻子发现的他们的事,带人去宾馆捉奸,闹得满城风雨。我免不了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我妈无法忍受一个出轨的儿媳,命令我同前妻离婚。 前妻提出现在那套房子写的是她的名字,应该属于她,我并不反对,我觉得我浪费了人家的青春,应该给予补偿。 母亲却不同意,她认为房子是我买的,前妻没有资格拿走它。 那时,母亲已经诊断患有癌症,但她为了我还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她跑去前妻娘家闹,又跑到体育老师父母家,大骂他们奸夫淫妇。 前妻认为这些都是出于我的授意,一封检举信寄到我的工作单位,指责我同性恋骗婚。 性取向在机关单位是件很敏感的事,领导虽然没有明说,却还是借着我工作中一个不太严重的错误,提出希望我停职。 经历这一系列变故,母亲的病迅速恶化。她走得突然,甚至都没来得及听我说一点心里话。 前妻最终得到了房子,这些年我并不多过问家里的经济,工资卡里只剩下六千多块钱,存款全都转到了前妻名下的账户中。 我没有追责,觉得这些年来她也很不容易,没能得到丈夫的爱,至少可以留下一些钱。 后来,我尝试着在当地寻找新的工作,但由于我的性向曝光,很难在原本的行业立足。各种困境之下,我只能求助段河,希望他能帮我问问,北京是否能有合适的机会。 第九章 醒来时天还没亮,我一看表,还不到五点。 这些年,我总是失眠,每天只有一两个小时能够真的睡着。我看过医生,尝试过利用药物强制入睡,但都收效甚微。 如果顾铭章肯来我梦里,我或许会多睡一会儿,我一直都贪恋他,就算做梦也是。 隔壁的摇滚乐依旧放着,震得我有些耳鸣。 我干脆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打算去外面走走。 下过雪的天溶溶泛青,头顶上一轮冷淡的月亮。 四川看不到这么大的月亮,它总是远离人间,避免沾染红尘烟火。而北京的月亮,就挂在巷口那棵山楂树上。 我逛到便利店,买了牛奶三明治,坐在店里慢慢的吃。 出去时,兜里的硬币滚落,掉在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底。我走过去,蹲下身,伸手在车身下摸索。 车里似乎有接吻的声音,我猛然意识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不由得红了脸。 起身想走,车门却被打开,一个年轻男孩从车里出来,瞪着我骂:“一把年纪了,还听人车震啊,变态。” 男孩很漂亮,栗棕色长发,白皮肤,下巴尖尖,眼睛圆而妩媚。 我想跟他解释,我只是在找我掉的一元硬币,不是有心打扰。 然而,我尚未开口,车上又走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月光下,漆黑的阴影笼罩了我。 是顾铭章。 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只有顾铭章会散发这样的气息。 他并不看我,而是温柔的将一件灰色风衣披到男孩身上。 我攥着手里的硬币,像被施了咒,呆呆的立在原地。 顾铭章低头对男孩耳语,似乎将他哄顺了心,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他抬头亲了顾铭章一口,高高兴兴的拐进身后一栋看上去还不错的居民楼中。 我回过神,有些尴尬的想走。可行不由心,看着顾铭章,我根本挪不动脚。 “好久不见……”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遗憾或眼泪,我只是在月光下,说出这句再平淡不过的开场白。 四个字,用尽了我十年的愧疚与仅剩的勇敢。 顾铭章也看着我,冷淡的问:“住这附近?要不要我送你?” 疏远的口气让我反应过来,眼前的顾铭章已经不是我的顾铭章了。这十年,他会有新的感情,会有新的爱人,曾经对我的好,也会再给另一个人。 “不用了,很近的,几分钟就走到了,打扰到你们,真的对不起。”我无措的道歉,厌恶自己情不自禁。 顾铭章打开车门,又说了一次:“上车。” 很强势的语气,让我不敢拒绝,他从没对我这样说过话,我有点怕他。 他抬起眼睛盯着我,目光尖锐深沉。我被他看得后背发麻,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顾铭章让我说了我家地址之后就再也没有同说话,我也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天边隐约泛出白光,月色黯淡下去,我听到车轮碾过薄雪的声音,硬币在我手心越攥越紧。 三十四岁的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懵懂无知的十八岁。第一次离开县城,看到火车会觉得恐惧。 第十章 顾铭章将我送到了家。 我木然的走下车,向他道谢,说麻烦他送我一程。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冷淡的笑了下,问道:“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 我愣住,想起刚才和顾铭章在一块的男孩,觉得这样做不大妥当,小声拒绝说:“不了,不太方便。” 顾铭章漂亮的眉毛拧起来:“不方便?家里有人?” 我摇摇头,疲惫的解释说:“你男朋友知道了不好。” “男朋友?”顾铭章紧皱的眉头稍稍和缓了些,可笑容仍旧冷淡高傲,“你说刚才那小孩儿?” 我点点头,他们那样亲密,看起来像在热恋的样子。 顾铭章解开安全带,从从容容走下车,不屑的说道:“酒吧里认识的,做过几次,连名字都不知道,什么男朋友。“ 我立在原地,震惊了一会儿,慢慢的意识到,十年后的顾铭章大概已经熟谙了成年的人法则—— 寻欢作乐,各取所需,不再对谁交付真心。 我很愧疚,很自责,觉得自己谋杀了那个会认真爱人的顾铭章。 我想跟他说对不起,可是顾铭章却催我:“你住哪间,我困了,想睡会儿觉。” 天上又开始落雪,室外太冷了,我只好带着顾铭章上了二楼。 邻居家的扰人的乐声已经停止,那个染着黄头发化浓妆的小孩通常这时才睡觉。我拿出钥匙,轻轻旋开门锁,请顾铭章进去,顺手用电水壶烧了壶热水。 一居室里没有沙发,我请顾铭章在床上坐下。 我泡了茶,递给他。 顾铭章从怀里摸出烟盒,问我:“能抽烟吗?” 我点点头,找了个罐头盒子给他当烟灰缸。 顾铭章点燃烟,灰蓝色烟雾散发出呛人的气味,吸入肺里,胸口喉咙有点刺痛。 沉默了很久,我忍不住问:“抽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问得犹豫踌躇,不想显得多管闲事。 顾铭章在浓烟里瞥了我一眼,淡淡答道:“你回四川之后不久吧,我刚创业,没什么时间睡觉,靠抽烟喝咖啡提神。” “嗯。”虽然没什么立场身份,我还是想劝劝他,“抽烟不好。” 我说得小声,顾铭章似乎没有听见,坐在床上,沉默的吞吐。 而我站在对面看他。 变成大人的顾铭章比二十多岁时更有魅力,冷淡的英俊中充满了待解的谜团,气质很迷惑人。 他的手指还像从前一样长,夹着香烟,火星燃到滤嘴,被按灭在罐头的金属盒底。 “做吗?”顾铭章毫无预兆的问我。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我答不出话,看着顾铭章一点一点逼近,伸出手箍住我的手臂。 太用力了,我很疼。 “顾铭章,你别这样。” 我有点害怕,想要挣脱他。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我,手掌箍得更紧:“你把我的床伴吓跑了,替他和我做不过分吧?” 忽然,我感到眼前的顾铭章陌生而恐怖,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他。 他把我摔到床上,高大的身躯紧紧压着我,开始解我的衣服。毛衣被他扯下来,粗暴的扔到地上。 “顾铭章,放开我,求你了,你这样我很害怕。”我求他,对他仍存有幻想,希望他能变回从前温和有礼的样子,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话。 可是没有,顾铭章只是讥讽的笑了笑:“怕?你才不怕。陈凌,你不年轻了,不适合玩这种纯情的把戏。” 第十一章 十年没有过性体验的我,被顾铭章强制着打开了身体。 硕大的阴茎像是凶器,豁开干涩的入口,用力顶进去。 我被撕裂了,闻到血的味道。 “好紧……” 顾铭章搂着我,舒服的叹息。可我只觉得疼,好疼,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求他不要这样,至少用些沐浴露或护手霜润滑。但顾铭章冷冷的告诉我,用不着那些东西。 是的,有段时间我确实习惯了这样倒错的性爱,不用润滑也能轻松进入。 那时,我们大二,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公寓悄悄同居,每天都如同干柴烈火,光是视线相对都能燃起情欲。 顾铭章很好,每次我没力气,他都会很温柔的帮我洗澡,帮我吹干头发,抱着我说,陈凌,晚安。 可现在,他只想让我痛。曾经让我高潮过无数次的阴茎,变得像把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凌迟我的灵魂和肉体。 我很害怕,忍不住哭,想向他示弱,想让他不要这样。 顾铭章没有因为我的眼泪心生怜悯,反而更加用力,更加凶猛。 渐渐地,我的身体被他肏开,疼痛之外我也感到了一些可耻的快感。我哭了很久,眼泪流干了,只会恐惧麻木的看着顾铭章欲望中性感的脸。 我想让他亲亲我,亲一下就不会那么痛了。 可直到最后,顾铭章射到我身体里,我也没能得到他的亲吻。 我想,顾铭章的吻大概只会给爱的人。 他已经不爱我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吻我。 浅蓝色的床单上落下一小滩血,像是新娘的初夜,象征纯洁的落红。 但我既不是新娘,也不再贞洁。 对顾铭章来说,我大概只是一个可以上床的不太麻烦的旧情人。 我不哭了,眼角未干的眼泪湿湿黏黏,顾铭章没有帮我擦掉,只是翻过身,睡了过去。 他好像真的困了,睡得很沉,我趴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才有力气走去浴室清理身体。 顾铭章一直睡到中午,睁眼时眼睛里残存着些许我熟悉的温柔,但很快就被冷淡和疏远代替了。 丢在地上的衣服,被我捡起来叠好,放在枕头边。顾铭章一件件穿好,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离开前,他加了我的微信。 他离开后,我默默换了床单,然后去附近药房买了消炎的药膏。 顾铭章尺寸不小,我们第一次做时,我就因为感染发了烧。不太严重的炎症,顾铭章非要带我去医院,我很不好意思,因为害羞坚持不去。但他跟我说,陈凌,没关系,谈恋爱的人做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没有人会笑你。 老实说,我对这段感情全部的勇气都来自于顾铭章。他总是那么强大那么勇敢,用力撑开所有屏障保护我摇摆脆弱的心。 但我还是辜负了他。 我的所作所为一点不值得被原谅。 那天之后,顾铭章偶尔会来我家。我们没有多余的谈话,几乎都在做爱。我自己买了避孕套和润滑油,会在顾铭章到之前把后面弄软,这样他方便些,我也能少受些苦头。 第十二章 年初时,网站通过了一个采访十二位青年创业者的选题,拟邀名单里就有顾铭章。 柯尧是刚来的实习生,因为长相甜美,领导给她安排了出境记者的岗位。 新媒体下做新闻和传统新闻不同,由于投放平台与观众比较多元,一名夺人眼球的受访者是吸引点击量的关键。 本来这些事情和我无关,我是负责文字部分的,外联、采访、出境都不是我的本职。 柯尧在整理顾铭章资料时发现我们同校同系同届,就问我和顾铭章是不是认识。 我不太能说谎,点头说:“认识。”但随后又解释,“毕业这么多年了,其实也不算熟。” 柯尧一下子像见了救星,拉住我的手臂求我:“陈哥,你帮我个忙,把顾铭章约出来吃顿饭好不好?” 我有点疑惑的看着她。 柯尧解释道:“我们联系了他好多次,大帅哥就是不同意采访,这不有你这个老同学在吗,说不定能卖咱一个人情。” “不是特别好的关系,人家也不一定给我这个面子。”我委婉的拒绝道,不太想在工作中牵扯上顾铭章。 柯尧却打定了主意要拿我当突破口,开始撒娇:“你约一下试试看嘛,求你了陈哥,求求你,我能不能转正就看这次采访了。” 现在,做新闻的门槛降低,竞争激烈,柯尧是个有想法有能力的女孩,我有点心软,希望她能有个好前程。 想了很久,我还是给顾铭章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说我们网站有个记者想请他吃顿饭。 简简单单一句话,我来回编辑了三十多次,字斟句酌,怎么写都觉得词不达意。 发出去的时候我甚至想,希望顾铭章不要答应,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他给的回复却是:“好。” 吃饭的时间定在周六,本来是柯尧自己去,但她一定要拉我作陪,说有老同学在,顾铭章能好说话点。 我没办法,被迫出现在酒桌上。 柯尧好好打扮了一番,一条简约黑色赫本裙,微卷的古典短发,显得端庄又知性。 她皮肤很白,简单的妆面加深了轮廓,看上去颇有混血的味道。 顾铭章坐在她旁边,神情温和的听她讲话。 我站在包间门口有些尴尬,穿着日式浴衣的服务员跪在地上帮我拉开门,恭敬的对里面的人说:“柯小姐,您的朋友到了。” 柯尧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笑:“陈哥,快过来坐。” 我没有来过这种高档的日式餐厅,抿着嘴唇,有些无措。 柯尧却毫不怯场:“你和顾先生是老同学了,正好叙叙旧。” 我和顾铭章似乎没有什么旧事可以谈,只有一段死掉的隐晦恋情,说出来伤人伤己。 顾铭章却像并不在乎这些陈年疮疤,对柯尧说:“我和陈凌当初还是室友。” 柯尧看向我,惊讶道:“陈哥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撩起头发别到耳后,露出漂亮笔直的锁骨。 不管哪个年代的女孩,似乎都知道带着芳香的发丝对男人的杀伤力,因而乐此不疲的使用这一招。 十年前不屑一顾的顾铭章却在今日甘愿钻进这个小小圈套,沉声夸赞说:“柯小姐的项链很漂亮。” 第十三章 我不敢抬眼看他们,一直埋头吃东西。席间柯尧不断引导我和顾铭章说说话,但每次都说不了几句便没了下文。 柯尧有些尴尬,笑着同顾铭章解释:“陈哥这人有点腼腆,不怎么爱说话,顾先生别见怪啊。” 顾铭章笑了笑,淡淡说:“我知道。” 他对柯尧说话,目光却落在我身上。我被他盯得脸颊发烫,几乎立刻就要逃跑。 这不是一个谈工作的局,所以柯尧没提采访的事,穿着木屐的服务员膝行着过来上酒,顾铭章开了车,所以没喝。 柯尧是个酒鬼,一个人喝了三合二割三分的纯米濑祭,绯红色透过薄薄粉底,浮上面颊。 她有点晕,离开时脚步不稳,顾铭章绅士的扶着她的手肘引她出去。 我也喝了一点,但比柯尧清醒些。 “麻烦你把她送回家吧,女孩儿晚上在外面不安全。” 我托顾铭章送柯尧回家,自己则打开打车软件打算约一辆车。 顾铭章看了我一眼,一把抢过了我的手机。 “诶?”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这时酒劲儿上来,我也不是很清醒了,迷惑的望着顾铭章,想问他为什么要拿我的手机。 顾铭章问我柯尧的地址,我摇头,说不知道。 他又问柯尧。 柯尧舌头打结的报了一个地址。 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高尔夫开过来,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深蓝西服的年轻人。 顾铭章告诉他地址,让他一定要把柯尧安全送到家。 年轻人笑问:“顾总,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不亲自送送?” 顾铭章指了指我,皱着眉头说:“我送他。” 我连忙拒绝,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上车。”顾铭章拉开车门,口气有些不耐烦了。 我只好坐到副驾驶上,迷迷糊糊想要扣好安全带,可怎么也对不准锁扣。 顾铭章俯下身,握住我的手帮我扣上,然后坐上驾驶位发动了车。 我望着窗外不说话,不知怎么的哼起了那首英文歌。 唱了两句,我就唱不下去了,那句“You must love me”像根鱼骨,卡在喉头拔不出,直到喉咙溃烂喑哑。 顾铭章把我送到家里,二话不说剥掉了我的衣服。 我皮肤很红,又烫,被他摸着很舒服,所以不知不觉的我就靠在了他怀里。 顾铭章冷笑,问我:“陈凌,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讨女人开心?”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看他,忍不住贴近了他的嘴唇。 可顾铭章却避开了。 他捞起我,粗暴的塞进浴室,骂我:“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还敢喝酒?” 我有点委屈,解释说:“我只喝了两口,你为什么这么凶?” 顾铭章不说话,我看到他脸上愤怒的表情。 接着,花洒里的热水兜头浇下,烫得我一直躲。 “你喜欢柯尧?”顾铭章扯着我的胳膊,很凶的问我。 我有点被他吓到,缩在浴室的角落里不肯出声。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她?”顾铭章蹲下来,扳正我的身体,厉声质问。 眼眶好湿,不知道是冷掉的热水还是眼泪。我模模糊糊的看着顾铭章,开口像是快要哭了的语调。 “我没有喜欢她。” 第十四章 顾铭章抱我起来,但我怕他,还是躲在角落里不肯动。 他强势的将我拉了过去,搂着我帮我洗澡。有一瞬间,我以为我们回到了以前,但仔细想想,十年过去,我都这么老了。 这个世界不可能为了谁一成不变,时间无法停下,人总要在痛苦中变得成熟。 我忍住了哭,自己把内裤扒下来,穿着内裤洗澡太不舒服了。 顾铭章怕我逃走,一直用手臂环住我,力气太大,我挣不开他。 “放开好不好,顾铭章,我不跑了……” 我颓然的靠在墙上,手掌搁在瓷砖和额头之间,酒精让我有些头痛。 顾铭章松开箍住我的手臂,慢慢说:“这样才乖。” 我麻木的任他摆布,终于在奔溃之前洗完了澡。 躺到床上的时候,顾铭章忽然问我:“你喜欢谁?” 呼之欲出的答案卡在喉咙里,我讲不出那三个字。 我喜欢顾铭章,永远喜欢。但我太自私,所以失去了他。我没有资格再说任何爱他的话,不然我就真的太坏了。 “你别问了。”我小声求他,转身抱住他的腰,“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我想知道。”顾铭章很坚持。 可我仍对爱人的名字羞于启齿,干脆抬头亲亲他的下巴,问他今天想做吗? 顾铭章眼神变得很暗,他在欲望上来时总是这样,我摸索着握住他的阴茎,用手指轻轻揉它。 “你好硬了,我们做吧,我让你肏,好吗?” 我有点难受,也不想做,但我好像只能用这个来讨好顾铭章了。 “你醉了。”顾铭章拿开我乱摸的手,有些不耐烦的说,“快睡觉。” “我没醉。”我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弯腰想去亲他。可顾铭章不许我亲,又一次躲开了我。 我没办法,只能去亲他的脖子,一遍一遍吮吸喉结。顾铭章的阴茎抵在我的臀缝里,在我故意挑逗下变得更硬更大。 我从床头柜里拿出润滑剂,挤出一些抹到屁股上,手指捅开肛口,急躁的扩张。 顾铭章进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忘了拿安全套,想要伸手去取,却被顾铭章握着腰拽了回来。 他一直不肯说话,只是用力的在我身体里抽插。 我们在一起七年,他太懂得如何让我舒服,我在他的肏干下被迫着勃起,硬了的阴茎在双腿间不停的摇晃。 顾铭章摸到我的前面,轻笑了声:“这么硬,是我肏的吗?” 我抿着唇不肯说话。 “是不是?“顾铭章偏要追问,更加用力的干我。 我只好点点头,小声回答说:“是。” “陈凌,这些年你想过被我肏吗?” 我沉默着再次点头,离开他后做过的那些无耻春梦在此刻忽然统统呈现在脑海中。 可那些香艳幻想被顾铭章一句话就击碎了,他问我说:“你跟女人做爱的时候也想我吗?是不是只有想我才能硬?” 他说得很轻贱,让我难堪得不停颤抖。 “没有……”我低声否认,不停的收缩肠壁讨好他,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样,只是用力肏我,不要说这样的话。 第十五章 在我心里,我和顾铭章从来没有结束过,尽管我是一个背叛者。 因为我们之间始终没有一个正式的再见,所以我才能在重逢之后这样心安理得的同他继续上床。 这是一种卑劣的自我欺骗,我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坏人,选择结束的人是我,可困在过去无法结束的人也是我。 “顾铭章,我们换个姿势好不好,我想看着你的脸。”我茫然的请求,身后凶恶的顾铭章给我的陌生感太重,我必须要面对他才能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 顾铭章沉默的将我翻过来,折起双腿继续侵占。 我有点疼,但还是觉得爽,忍不住想要抱住他。 可是顾铭章很警惕,在床上他一直避免着一些不必要的接触。 然而今天,我的心口实在太疼,不抱住他可能会哭,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哭。 “我不亲你,就抱一下,好吗?” 我的声音在撞击中有些发颤,但我还是求顾铭章,求他可以允许我抱着他。 顾铭章停下来,生气的质问我:“陈凌,你又搞什么花样?” “我没有搞花样。”我趁他不注意,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窝在他怀里小声说,“我就是想抱着你。” 我太难受了,我只能这样了。 顾铭章难得没有推开我,反而环住我的腰将我抱到他身上。 他是要我自己动。 我太清楚顾铭章每一个动作的潜台词,于是撑着他的肩膀,无力的起起落落。 顾铭章似乎不满我的缓慢,自己肏了起来。这个姿势肏得又快又深,我忍不住呻吟大叫。 隔壁邻居用力敲了敲墙,提醒我小声一些。 从前,我和顾铭章住在小公寓时也发生过这种事,有时候我们做到兴起,隔壁准备考研的数学系学长就会忍无可忍的扣响墙壁。 这时,顾铭章会停下来,笑着吻我,将我克制不住的情喘堵住。 可现在,他再也不会吻我了。 我很难过,咬牙忍着声音,到底还是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到顾铭章的肩窝上。 “你哭什么?”他问我。 我摇头,小声跟他说:“我好像叫得太大声了。” 顾铭章笑了一下,然后根本不管邻居的警告,干得更加凶猛用力。 我在他的肏弄之下根本忍不住声音,只能无助的用手捂住,可手又被他拿开。 “怕什么,叫出来。” 我还是脸嫩,用力咬住嘴唇控制声音。 顾铭章猝不及防的俯身亲我。 这是我意料之外的吻,吓得我不由自主的张大了眼睛。 顾铭章有些急切的用唇舌叩开我的牙齿,咬住刚刚我咬过的嘴唇,舌头钻进去攫住我的,水蛭一样吮。 我从没被这样凶猛的吻过,嘴巴被迫张着,涎液像失禁一样顺着嘴角流下,只能从鼻腔发出“唔唔”的颤音。 “不许咬嘴唇。”顾铭章终于放开我,很严厉的说。 我看着他,乖乖点了点头。 后来,他仍然肏得很凶,可每当我忍不住要叫出来,他就会像以前一样亲我,用吻揉碎我的呻吟。 可能因为有了亲吻的元素,我变得很激动很投入。没过多久,就哭着射在了顾铭章坚实的肚子上,而他也射到了我里面。 做完之后,我很累,裹着被子轻轻闭上了眼睛。顾铭章似乎并没有满足,他抬起我的左腿,从后面将又硬了的阴茎再次挤进装满他精液的洞孔里。 第十六章 我没有立场让他退出来,只能小声哭。顾铭章的手摸到我前面,一边肏我一边帮我手淫。 很快,我的阴茎就在他手上再度硬了起来。 “不舒服?”顾铭章用力挺腰,把自己往更深的地方送去。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舒服。” “舒服你哭什么?” 我无法回答,说不出我不想被你这样轻贱对待的话。 这是我应该承受的惩罚。 顾铭章亲了亲我的后颈,重遇之后,他很少在床上这样亲密的对我。 “你以前就很爱哭,我想多弄一会儿,你就掉眼泪。” 他提起从前的事,我有点恍惚,我以为对顾铭章来说,这些旧事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能小声对他说:“我哭了你也可以多弄一会儿,要是、要是你想的话……” 顾铭章没回答我,叼着我脖子上的皮肉用力啃。我有点痛,却又被他摸得很舒服。忍不住配合着他的动作轻微的晃了晃屁股。 顾铭章一把在我的臀肉上:“别这么骚,你还想来第三次吗?” 我听他骂我骚,顿时羞愧得不敢再动,也不敢再说话了,咬住枕头角,连呻吟都一并忍下。 顾铭章发泄了一次,这次做得非常持久,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多花样,把我折腾得几乎快要昏厥。 后来的事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我的哭声和顾铭章的喘息。 第二天起床时,顾铭章已经走了,他的作息一向规律,规律到几乎是在自虐,每天几点要做什么事,他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身上的痕迹被清理过,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没想过顾铭章还会这样体贴的对待我。 这时门铃响了,门口的外卖员给了我一份温热的海鲜粥。 刚打开粥盖,就收到顾铭章发来的微信,只有几个字:“好好吃饭。” 我鼻子发酸,靠在墙上流了一会儿眼泪,却又收到一条信息:“吃饭的时候不许哭。” 我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坐在桌子上喝了粥。然后才出门,坐地铁上班。 柯尧见到我就说,和顾铭章的采访定下了,我是大功臣,要请我吃饭。 我说不用,顾铭章答应也不是因为我。 柯尧笑了下,嘴唇之间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怎么不是因为你,陈哥,就吃饭那一个多小时,他眼睛恨不得沾在你身上。” 我不觉得顾铭章会看我,有点吃惊,也有点脸热,连忙否认道:“怎么会,你看错了。” 柯尧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评价道:“其实陈哥你长得挺好看的,皮肤白,还瘦,说话做事又温柔……” 我不明白柯尧想说什么,很疑惑的看着她。 柯尧却神秘兮兮的但笑不语。 毕竟我跟柯尧差了十岁,有些不明白年轻姑娘的想法。 她换了个话题,问我:“昨天送我回家那个男的也是顾铭章公司的?” 我依稀记得那个年轻人管顾铭章叫“顾总”,听上去应该是他的下属,于是点了点头。 柯尧也没再追问,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晚上下班依旧很晚,网站发展得快,人手总是不够,文字编辑校对由我和一个从出版社退下来的大哥两人全包,每天要看的稿子比我大学时写论文看的文献还多。 走出大楼我看到顾铭章站在对面马路上抽烟。 我不确定他是在等我,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可顾铭章却灭了烟,穿过人行横道朝我走来。 第十七章 郑威看见顾铭章,问我:“男朋友?” 他是我同一个部门的前辈,本想帮我介绍女朋友,但我告诉他我喜欢男人。 知道我的取向,他也没多说什么。大城市里打拼的人,包容性总归要强些,不会轻易过问别人的私生活。 听他这么问,我连忙摇头否认,说:“是我大学同学。” 郑威一笑:“在追你?” “没有,大概只是碰巧吧。”我解释道。 顾铭章走过来,不动声色的隔在我和郑威之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顾铭章,陈凌的朋友。” 郑威冲我笑了一下,对顾铭章说:“郑威,小陈同事。”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不解的看着顾铭章,小声问他。 他公司离这里起码一个小时的车程。 “住这附近。”顾铭章转头看我,“来接你下班。” “诶?”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郑威说:“人都来接了,小陈你赶紧走吧,我也得回家带女儿。” 说完,他就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比亚迪。 “他结婚了?”顾铭章一边往前走,一边问我说。 我跟在他身后,答道:“结了,但嫂子生妹妹时难产去世了,现在独身。” 顾铭章没多说什么。 上车之后他问我:“饿吗?想不想吃东西。” 我摇摇头:“冰箱里有菜还有鱼,你要是想吃别的,一会儿再去便利店买吧。” “今天去我那儿。”顾铭章说,“我不用冰箱。” “怎么……” 我和顾铭章维持床上关系快有半年,每次都是他来我租的小公寓里,我从来没有去过他家。我理解顾铭章并不想让我进入他的生活,他来我那里的频率也不算高。 从前,顾铭章是个欲望强烈的人,同居那几年我们几乎天天做爱。我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还那么贪念,但是我猜,他不会只有我一个性对象。 “不想去?”顾铭章听出我的迟疑,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我一眼。 “没有,我想去。”我顺着他说,怕他又要生气。 十年过去,顾铭章的脾气大了很多,也不再会包容我的一些毛病了。 所以,我必须要更加宽容才能在他身边有一个位置。 我们之间一开始就存在太多不平等,现在更是。我知道自己不是顾铭章唯一的选择,但他是我的,我无法不服从我的内心,我只能选他…… 顾铭章的公寓在二环一个高级小区里,安保很严,听说不少明星政客都在这里置业。我跟着他,低着头走路,差点被脚下装饰用的小石山绊倒。 顾铭章拉着我的手肘,皱眉说:“你是小孩子吗?怎么不知道看路啊?” “对不起,我没注意。”我连忙道歉,站好了,试图收回手臂。 顾铭章却牵住了我,拉着我一起进了楼。 以前我们在学校也偷偷牵手,有次在图书馆复习得太晚,经过没有人的杉树林时,我们还在大雪、月亮和树影下接了吻。 刚进房间,我就被顾铭章按在了门上。 衬衫被他扯出来,手掌顺着下摆的缝隙钻进去,侵犯着往上抚摸,指腹捏住了我的乳头。 第十八章 我忍不住叫出了声,有些情动,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吃东西了?”我记得顾铭章说要吃宵夜的话。 顾铭章压着我,声音低沉的说:“先吃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暧昧,就被他吻住了。衬衫扣子一颗颗被解开,胸腹袒露,左边乳头好像被他弄破了皮,有点轻微的刺痛。 我拉着他的手,换到另一边,:“有点痛,弄这边吧……” 顾铭章盯着我,忽然含住了那粒被他玩肿的乳头。 酥麻的感觉令我不住颤抖,抬手捂住嘴,害怕自己呻吟出声。 “叫也没事,这里隔音好,不会有邻居敲墙。” 顾铭章笑着拿开我的手,让我环住他的脖子,掰开双腿,一下子就把我抱了起来,扔到客厅的沙发上。 裤子很快被他扒掉,硬了的阴茎没处能藏。 我不敢看衣冠整齐的顾铭章,难为情的转过脸,埋在沙发上放着的亚麻抱枕里。 “怎么了?以前都知道帮我脱的。” 顾铭章一边说,一边将我的手指放到他的扣子上。 “以前”两个字对我来说无异凌迟,每每提起,都会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卑劣与自私。 “顾铭章,我们不要说以前的事了,好吗?”我近乎哀求的说。 顾铭章盯着我,冷淡的笑了一下:“为什么不能提,以前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我摇摇头,无力的说:“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顾铭章,可我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 对他的歉意和命运的无可奈何在我心里已经纠缠生长了十年,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原谅我的过错,赦免我得罪行。 我应当用痛苦来赎罪。 唯独我爱顾铭章这一点,我没有说谎,也不会认罪。 顾铭章看着我,坚冰一样的目光似乎软化了些:“知道错了?” 他问我。 “错了。”我迷茫的点头,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就算重置光阴,我依旧会被迫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根本没有权利选择,命运要将我推到什么地方,我就只能去什么地方。 但他要我认错,那就是我错了。 顾铭章叹了口气,再次压住了我。 他趴在我的耳边,舌头轻舔我的耳朵。 我的阴茎被他攥在手里,很用力的捏住:“陈凌,你再敢碰女人,我就割了它。” 他的语气很凶,让人很难怀疑这威胁的真实性。 我有点害怕,一个劲儿往里面缩。 “顾铭章,你吓到我了,我害怕……” 顾铭章捞住我的腰,将我困在他的身体与沙发靠背之间,告诉我说:“你听话就不会害怕了。” 我的眼皮在抖,小声求他:“我听话……你别这样了,好吗?” 顾铭章似乎笑了下,捉住我的手,继续之前的步骤:“帮我脱……” 他的声音很沉,很磁性,令人有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我忍着恐惧帮他脱下衬衫,又解开皮带脱掉裤子。 到内裤时我有点害羞,面颊毫无理由的发热发烫,耳垂也红,捏着内裤裤腰的手指忍不住的颤。 “吃过这么多回还怕羞?”顾铭章这次是真的笑了,嘴唇勾起,牙齿森白,好像欧洲传闻里忧郁英俊的吸血鬼。 我说不出话,硬着头皮将裹着他下体的布料往下拉。 第十九章 顾铭章笑着亲我,像是奖励。 我们躺在沙发上,顾铭章抬起我的一条腿想要进去。我有点害怕,哀求他说:“先洗澡好不好?” 顾铭章俯身在我肩窝闻了闻:“你又不臭,洗什么澡?” “那去拿个安全套……”我说。 “跟你做不用那个。”顾铭章玩着我的胸口,有些轻佻的说,“再说,一个怎么够。” 我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只能让他为所欲为。 润滑剂就放在茶几上,我应该不是顾铭章家唯一的访客。 虽然没有什么立场,但想到他会和其他人在一起,我还是觉得很难过。 恢复这样的性爱方式次数多了,我也开始渐渐习惯。顾铭章了解我的身体,这些年他学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手段,总能让我爽得不知所以。 我坐在他的身上,淫荡的分开双腿,搂着他的肩膀自己起落。顾铭章硕大坚硬的阴茎插在我的肛门中,每次进出龟头都会狠狠摩擦我最敏感的地方。 我被他肏得很湿,前后都流着水。眼睛也润润的,模糊的看着顾铭章。 顾铭章做爱时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又凶狠,性具进得很深。 我听到睾丸在我屁股上拍打的声音,一下一下,顶得我尖叫出声。 可能是我有点敏感,又没什么意志力,在顾铭章将要洞穿身体的撞击下,我总是忍不住声音。 好像天生淫乱一样。 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三十四岁,在这一点上,我没有任何长进。他轻易就能用性器与欲望操纵我。 但我的呻吟似乎总能取悦他。 顾铭章今天的笑容比平常多了不少,也开始估计我的感受,挑逗我敏感的地方。 他叼着我的乳头,一边从下往上冲击,一边用力吮咬。我既爽又痛,不自觉的将胸脯更完整的送到他口中。 顾铭章揉着我贫瘠的乳肉,用力将整个乳晕捏得突起。 “陈凌,你要喂我奶吗?”他笑着问。 我被快感弄得神志不清,颤抖着点头附和:“给你喝,顾铭章,只给你……” 顾铭章目光暗了暗,捉住我的双乳,很色情的揉弄舔吸。 很快,我就呼吸不稳了,求饶的话讲不出,只能呜咽着呻。被他舔过的乳头又红又肿,吸得充了血,脆弱敏感的挺着。 他拿指尖拨弄两下,我立刻受不了了要往回缩。顾铭章扣住我的背,沉声警告:“不许躲。” 虽然也是命令的口气,但我感觉到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凶了,受到某种诱惑一样趴到他的怀里,跟他保证:“顾铭章,我不躲,你不要生气了。” 顾铭章看着我,忽然握住了我两侧手腕放到胸口,命令我:“你自己玩。” 我愣愣的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的要求。 顾铭章难得没有生气,指导我说:“捏着乳头,轻轻拧它。” 我感到非常羞怯和不可思议,但顾铭章看人的眼神又像某种很厉害的蛊,能够迷惑人心。 我红着脸按他说的做,乳头已经肿起来了,轻轻一碰都刺痛发麻。我将它们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女性催乳一样捏着突起的小尖。 第二十章 顾铭章停下动作,看着我放荡的淫行。 我觉得很害羞,小声叫他别看了。 顾铭章扶住我的腰,将阴茎往外退,冷冷说:“别夹那么紧,我要拿出来。“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不想他出去。 顾铭章退到一半,又猛地肏了回去,笑着问我:“要吗?” 我的阴茎被他撞得不停跳,腺液滴滴答答流到他的小腹上。 “要。”我点着头,小声说。 顾铭章就着下身相连的姿势抱我站起来,压到墙上凶猛耸动。玩到红肿的乳头因为撞击不断蹭到墙壁,弄得我整个胸口又麻又痒。 我们好像两头交媾的野兽,急于在这间房子的各个角落划定地盘。 真正回到卧室时,我和顾铭章都已经射过一次了。 顾铭章从前就不算特别温和的人,他在床上掌控欲很强,一直都是我配合他。 我们第一次做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他花钱从国外网站上买了部制作精良的GV,和我一起蒙在被子里看。 片子有点SM的元素,不血腥,大致就是一个人支配另一个。 我们都看得有点激动,阴茎在裤子里硬起来,顾铭章摸摸我,问我反不反感被项圈拴住。 当时我有些害羞,但还是说,要是他的话,我应该不会讨厌。 顾铭章就压着我亲,光是前戏弄了半个小时。我被他弄得欲火炙热,学着片子里的男孩,主动跪下来帮他口交。 顾铭章的性器那时就尺寸惊人,现在似乎变得更大了些,插在穴眼里,几乎快要将我顶穿。 我忍不住哀哀低鸣,抓着阴茎快速手淫。 “陈凌,陈凌……” 顾铭章不停叫我的名字,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高兴。 我回头向他索吻,身体扭曲着纠缠在一起。 结束时,我已经不记得顾铭章射了多少次。我的肛门中全是他的精液,吞不下,一股一股流出来。下体湿得一塌糊涂,各种性液沾满小腹。 这场性爱消耗了我太多精力,我累得无法动弹,被顾铭章抱进浴室清理,迷迷糊糊间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个项圈,用一把精致的铜锁锁住,根本摘不下来。 项圈的金环上拴着一条长长的银链,扣在床架上,末端也被锁上。 顾铭章不在房间里,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既恐惧又孤独的缩在床头。 当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份早餐,海鲜粥配脆萝卜,还有一碟培根煎蛋. “为什么要拴住我?”我很茫然的问他。 顾铭章将食物放在窗边的小台子上,转身对我说:“今天周六,到了工作日我会帮你解开的,不用担心。” “可是……” 我不知道该怎样定义他的行为,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强势的打断了。 “链条长度足够你出入厕所,只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如果想下楼,可以告诉我,但必须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顾铭章,没有必要这样,我不会跑的。”我慌张的解释,竭尽全力证明我的驯服与忠诚。 然而,顾铭章只是说:“我知道你不会,但不把你栓起来我不放心。陈凌,我有能力拴你一辈子的,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让我生气的事了。好了,过来吃点早餐,今天我们会在卧室里度过。” 第二十一章 我不肯动,顾铭章也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好像在等我决定权衡。 被束缚监禁,我理所当然觉得害怕,但这么做的人偏偏是顾铭章。 我没有一点办法。 我无法讨厌他,无法怨恨他,甚至无法觉得他伤害了我。 我还是想接近他。 于是,我下了床,过长的银链垂在我的胸前,揭示着我被强迫的事实。 我们在飘窗边吃完早餐,顾铭章将餐具拿下楼,而我则孤独的坐在窗边。 外面天空阴沉,北京的天总是这样。我想起上学时候的事,模模糊糊,没有具体情境。但不论我想与不想,顾铭章总在我最好的回忆里。 再回来时,他给我带了一本书,段玉裁的《古文尚书撰异》。 大约是个性使然,念书时我的训诂小学学得相对更好一些,毕业论文也写的是相关内容。难为这么多年,顾铭章还记得。 我坐在飘窗上静静看书,顾铭章则打开电脑,坐在榻榻米式的小平台上处理工作的事。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天。 顾铭章合上电脑,躺到我腿上,递给我一个小药瓶,要我帮他上眼药水。 我放下书,轻轻撑开他的眼皮,将小瓶子里的药液挤入眼眶。 湿润的眼球上倒映着我的脸,顾铭章的睫毛沾湿了,将我困在其中。 忽然,他搂住我的脖子,将我扯到怀里,让我趴在他身上吻我。 我刚刚才读了圣贤书,现在就要和他做龌龊事…… “顾铭章。”我喊他的名字,“床上去吧……” 顾铭章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只是接吻,也有必要特意上床?还是凌凌想做别的事?” 我已经十年没有听过他这样叫我了,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办。眼泪包在眼眶里,却又落不下来。 做其他事也没什么,锁住我也没什么,只要顾铭章肯一直喊我“凌凌”,我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想……”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了,我喘着气抱紧他。 顾铭章将我丢到床上,扒掉睡衣,隔着昨天留下的痕迹亲吻我的身体。青紫吻痕被不断加深,吮起的皮肉有种湿腻的刺痛。 双腿被打开,顾铭章没费什么力气就肏了进来,里面还很湿,昨晚被充分使用过的洞穴很柔软。 我配合着顾铭章的动作,甚至自己动着,去吃他大而硬热的阴茎。 顾铭章咬我的耳朵,骂我:“凌凌怎么这么骚?” 我的心脏因为这个爱称一缩一缩悸痛:“喜欢你,顾铭章,我喜欢你。” 被拷问出的一句剖白,我说得艰难又惊心。 我怕顾铭章不要我的喜欢。 可他只是用力的抱住我,很用力。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入我的肩窝。 这一刻,我才明白,顾铭章不会不要我的喜欢,是我一直懦弱不肯给他。 “喜欢……”我在他怀里说了很多遍,单调幼稚的表白像个初开情窦的少年人。 可我已经三十四岁,顾铭章三十五,有的话再不说,或许就要等到两鬓斑白。 顾铭章揪着我的脖子吻我,我们好像末日里最后一次做爱,一直从中午弄到傍晚,房间里到处都洒落着性液与浓精。 我越射越稀薄,但每次结束都会帮顾铭章口硬,好让他再继续干我。 第二十二章 整个周末我们都很疯狂,终于有了些久别重逢的味道。 顾铭章用尽各种方式逼我说喜欢他,我笑他好幼稚,怎么还像从前一样? 可他却严肃起来,告诉我说,自从我离开之后,他的灵魂就有一部分停止长大,而那部分永远都属于十八岁的陈凌。 我忍不住哭,原来这些年,无法迈步的人不止是我。 周一,顾铭章帮我开了锁,送我去上班。 晚上再来接我时,就告诉我说,我租的房子他已经帮我退掉了。 我吓了一跳,问他,那我住哪儿啊? 顾铭章理所当然的反问:“你还能住哪儿?” 我无可奈何的跟他回了家,我都东西已经都被归置整齐,似乎也只能接受要与顾铭章同居的事实。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我入职已经过了一年。 段河约我吃饭,他还不知道我和顾铭章又在一起的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他,于是问能不能叫顾铭章也去。 段河说,好啊。 好像并不感到惊讶。 顾铭章说,段河虽然不经事,但旁边跟着顾衍,咱们的事情瞒不过衍哥。 我有点脸红,自己以为是秘密的事,不知不觉已经昭然若揭。 顾铭章却很高兴,说他巴不得越多人知道越好。 他还是会在周末给我带上锁链,这是我安抚他的一种特殊方式。正如他说的,他灵魂的一部分因为我而停止成长,所以我有责任去保护脆弱的、患得患失的顾铭章。 吃饭的地方是顾铭章订的,顾衍在德国跟那边的药企谈合作,只有段河一个人赴约。 他说,我来北京的第一天顾衍就告诉他,我跟顾铭章一定能和好。 段河不信,说顾铭章这几年花得要命,身边莺燕不断,炮友无数。 顾铭章求饶:“段大爷,您能不说了吗,我跟陈凌挺不容易的。” 段河瞪他,骂道:“你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了陈凌,要搁我的脾气,顾衍敢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我非得跟他断得彻彻底底。” 我与顾铭章对视一眼,都露出无可奈何的笑。 段河情路平顺,顾衍几乎为他担下了全部,他永远不会明白顾铭章的荒唐。 当然,我们也不希望他明白。 席间,段河接了个电话,顾衍打来的,叮嘱他不要喝酒。段河一向听他哥哥的话,一顿饭都在跟我们喝可乐,顾铭章要开车,也不碰,只有我自己喝了一点。 段河其实很高兴我们和好,他身上充满了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与天真。 饭后,顾铭章先送段河回家,然后才开车回公寓。 我坐在副驾驶上,脑子晕晕乎乎。 “我这些年确实接触过很多人。”顾铭章忽然开口,向我解释,“我努力试图忘记你,以为千万人中总有人会代替你。我见过许多人,有人像你,有人不像。可我无法喜欢他们,因为他们都不是陈凌……” 我沉默的消化着顾铭章的话。 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十年前,我们分了手,我自私的选择了婚姻。顾铭章完全有资格同任何人交往,他没有对我不起。 “顾铭章,我没有和女人上过床,结婚之前,我就告诉过前妻我的性取向。” 我终于,还是向他吐露了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第二十三章 顾铭章愣住,忽然一个急刹车,车头撞到路边的水泥侧石上。 我心疼车,连忙开门想下去看。顾铭章却顾不上这些,解开安全带扣,一把将我抱住。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说出来是想减轻他的不安,而不是要他内疚,顾铭章没有做错什么。 “其实我跟女孩儿也没反应,你别想太多了。”我拍着他的肩安慰他。 这些年顾铭章好像变得多愁善感了很多,或许是人到中年,对许多事情有所体悟,无法再像年轻时那样坚定坚硬了。 他抱了我很久才松开,但我很庆幸他没有跟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许多事情命运使然,老天偏要捉弄,人类无可奈何。 回家之后,顾铭章说要做爱,但我明天要上班,只能带着套子弄了一次。 躺在他怀里,我忽然想,要是生命可以剪辑,我会把中间这十年都剪掉,让我和顾铭章永远在一起…… 公司开完年终总结会议,几个同事约我去吃烧烤。柯尧和郑威知道我和顾铭章的关系,让我把他也带来。 顾铭章在京郊一个度假村有投资,于是我们订在了那儿。 郑威女儿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所以把小妹妹也带来了。柯尧跟几个其他部门的女生对郑悦喜欢得不行,围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非吵着要当人家干妈。 顾铭章看着他们,忽然问我,想不想要个小孩。 我没想过这种事,只是凭着本能摇头。母亲将自己一生都压迫在我身上,那种窒息感,我不想再传递给下一代人了。 可是,顾铭章的家庭似乎幸福又开明,或许,他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问他:“你呢,喜欢小孩吗?” 顾铭章笑,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你要能生我就喜欢。” 郑威放了个玉米到烤架上,转头看着我们:“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快把肉串拿过来,待会儿还有一群姑奶奶等着吃饭呢。” 我们网站确实有点阴盛阳衰,男性屈指可数,劳动力也就我和郑威。 我从桌子上拿来穿好的肉串,刷上油放上烤架,炭火把五花肉的脂肪烤得滋滋响。 肉块间隔着串了青椒,顾铭章不太喜欢吃,我问他要不要吃鸡翅,我帮他烤一个。 顾铭章对这种活动向来不感兴趣,点点头,说了句随便。 女生们带着郑悦去摘山楂回来,我有点渴,让顾铭章帮我倒杯水。 顾铭章从保温箱里拿了瓶麦茶,倒了一杯递给我。天气有点冷,大家围成一圈在烤架边取暖,顺便抢夺我和郑哥的劳动果实。 有个新来的女实习生想吃鸡翅,筷子刚伸过来,却被顾铭章抢了先,一时间表情有些尴尬,脸都红透了。 我用烤肉夹夹了块牛排给她,试图缓解气氛:“尝尝这个吧。” 烧烤本就是为了好玩,谁也没打算吃这个吃饱,最终还是吃了特色铁锅炖。 晚上睡觉,我说顾铭章:“你都三十多了,怎么还跟人家刚毕业的小姑娘抢东西,要吃的话我再给你烤一个就是了。” 顾铭章一下子从床上下来,挤到我被窝里,咬着我的耳朵说:“不能给她,那是你给我烤的。” 第二十四章 我猛然意识到顾铭章好像在跟我撒娇。 他不大像会这样做的人,念书时他就出了名的沉默早熟。 “怎么了?”我问他。 “没怎么,怕你跑了。”顾铭章圈住我的脚轻声说。 我握住他的手指,没说话。 过年的时候,单位放假。我已经做好决定以后要和顾铭章一起在北京生活,趁着假期想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顾铭章要先回山西同父母过年,然后会来四川跟我会合。 回到老家,除了立在转盘中央那块指示板更旧了以外,小县城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进入母亲生前住的旧小区时,在门口碰到几个邻居。我同他们打招呼,但没人理,只有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孩对我点点头,但马上就被他妈妈拉进了房间。 “别理他,你想变成同性恋吗?” 我摇着头叹气,小城市太过闭塞,人们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不知道也不关心外面的世界。所以直到现在,他们依旧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或许还会传染。 我拿出钥匙开门,屋子里的家具都蒙上一层白布,客厅正中父亲母亲的遗像并排着挂在一起。 他们当年结婚十分简朴,母亲是农村人,父亲虽穷,但有城镇户口。结婚时,两人拿不出嫁妆彩礼,三转一响父亲只买得起缝纫机。 没有婚礼,没有合照,生活久了,两个人又羞于仪式。平淡的日子,最终变成了墙上两张黑白像。 我搭了凳子,将双亲遗照取下来,放到桌子上。 我在老屋暂时住下,第二天联系了房产中介,将房子登记出售。 老旧的居民区,不值什么钱,我也没往高处报,只求能快点出手。 整理家具时,我发现了一本父亲写的日记。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一本羞于寄出的情书。泛黄的纸页上写满母亲的名字和炙热的爱语,可母亲不识字,或许直到去世都不知道,父亲每晚坐在台灯下都写了什么。 我对母亲多少是有怨的,她逼我同顾铭章分开,逼我放弃喜欢的工作,逼我维系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 这十年,我过得很痛苦。 但一想到她当年为了给我凑学费,走遍亲戚朋友,一家一家磕头的场景,我又无法恨她。 说到底,人和人之间羁绊越深,相互亏欠的也就越多。 晚上,顾铭章给我发了视频。我们说了会儿话,我忍不住告诉他:“顾铭章,我想你了。” 以前我总是耻于说这些,但历经了这么多分分合合,我觉得应该要第一时间讲出心意。 顾铭章说:“凌凌,我也想你。” 他一叫我“凌凌”我就想哭,多年来的委屈与不如意全都涌上心头。 我说累了,想睡觉,匆匆忙忙挂断电话,躺到了床上。 刚睡着,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陈凌,开门。快、快救救我。” 是前妻的声音。 我疑惑着打开门,看见她头发蓬乱满脸淤青的站在门口,眼睛死灰一样麻木。全然没有从前泼辣精明的样子。 我倒了杯热茶给她,立刻给顾铭章打了电话说明情况。顾铭章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晚上出去找间酒店,不可以和前妻同住。 第二十五章 我没有问前妻发生了什么,只告诉她可以暂时在这里住下,然后收拾几件衣服,拿上钱包准备出门。 前妻深吸了口气,问我能不能留下来陪她,她太害怕了。 后来,从她的叙述中我知道。同我离婚之后,她很快和那名体育老师结了婚。因为两人都是婚内出轨,事情影响很大,学校没法继续呆,只好离职出来,打算做点生意。 但两人都没有经商的头脑,很快有了亏空,她的丈夫开始酗酒,彻夜不归,最后还在外边有了女人, 前妻性格刚烈,两人几乎天天吵架。吵到后来动了手,不得志的男人抱怨是前妻害了他。 “为什么不离婚,或者报警?”我问她。 前妻痛苦的捂着肚子,蹲在地嚎啕大哭:“我怀孕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我说不出劝她的话,母性是我永远也不能明白的事物,我只能尽量安抚她。 后来,她终于不哭了,我劝她早些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再一次问我:“陈凌,求你,留下来陪陪我好吗?我是真的害怕了。” 我知道她怕,以她的性格能说出这样软弱的话,一定是经受过我无法想象的煎熬。况且,今天还是大年初二,她就经历了这么狼狈的逃跑…… 但顾铭章也会怕,现在的我只能优先考虑他。 “你把门锁好,他不会找来的。我跟你住的话,我男朋友会生气的。”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前妻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擦了脸上的泪,将我送到门口。 “陈凌,你变了。”她疲惫的笑了一下,“比以前有主意了。” 我点点头,提醒她把门关好。 因为是过年期间,酒店倒是很好预约,我找了间离家不远的快捷酒店住下,准备继续睡觉。 还没躺下,就收到顾铭章的信息,问我去没去酒店,要我把地址发给他。 我抿着嘴笑,以为他在查岗。 给他发了个定位,然后语音说了句晚安,就拉上了被子。 可躺了不到十分钟,电话响了,听筒里传来顾铭章的声音:“开门。” 我迷迷糊糊打开门,发现顾铭章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 揉揉眼睛,以为我在做梦,直到顾铭章拉住我的手我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我有点疑惑,因为按照之前约好的,顾铭章会在家里待到初五。 顾铭章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躺在床上,朝我招手:“不知道是谁说想我了。” 我渐渐清醒了些,大概知道顾铭章为什么突然会来。 但他不点破,我也就不说什么。 “这么晚过来,你不困吗?快睡觉吧。” 顾铭章把我扯过来:“你们四川连个暖气都没有,没有老婆暖被窝怎么睡得着觉。” 我小声反驳道:“没暖气你不也来了?” “是啊,有你暖被,我冻不着。”我们开着玩笑,身边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而我,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带着顾铭章一块去看前妻,刚到楼下就看着一群人围在二楼走廊上,似乎观望着什么。 我意识到可能出了事儿,看了眼顾铭章,快步上楼。 一个强壮的男人站在楼道,正疯狂的拿拳头砸着我家的房门。 “臭婆娘,给老子出来。大过年的你给我跑到前夫家偷人,看老子不弄死你。” 第二十六章 我有点怕,毕竟这个男人体格健壮,看上去满脸凶相。 顾铭章同我一起站在人群里,质问道:“你干什么?” 声调没有特意拔高,但就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场的人都侧目看他。我拉了拉他,怕他卷入这些事情让自己受伤。男人不是善良之辈,真的动起手来,我担心顾铭章吃亏。 顾铭章低声说了句“放心”,然后从围观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谁啊,我捉奸关你屁事?”男人转过身,眉毛一横,瞪着顾铭章道。 “我是户主。”顾铭章说。 男人在人群中看见了我,讥笑着说:“户主?我看你是那个二椅子的姘头吧。” 顾铭章不卑不亢的纠正他的说法:“如果你说的是我和陈凌的伴侣关系,那么是的。” 男人的气焰正在渐渐被顾铭章压制,但他还是胡搅蛮缠:“我看你得看好你男人,大年初二还在跟我老婆搞,我老婆都怀孕了,他口味也是奇特。” 顾铭章沉着脸,不紧不慢道:“陈凌昨晚和我在一起,不存在跟你老婆乱搞。既然知道女方怀孕还动手打人,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疯子就是人渣。” 男人恼羞成怒想要动手,抡起拳头,挥向顾铭章。 我吓坏了,本能的冲出去想保护他,却被顾铭章一把拉到身后。 拳头被另一只手接下,顾铭章一记勾拳,打到男人下巴上。 顾铭章护住我,轻蔑的看着男人说:“再动手就卸了你的胳膊。” 男人“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血,嘴里骂骂咧咧的离开。 围观邻居们小声议论纷纷,但看见顾铭章的眼神便都散了。 我拿钥匙打开门,前妻就蹲在门口,抱着身体发抖。 “他走了,暂时应该没什么事。”我出声安抚道。 前妻点点头,哭着从地上起来,我想扶她一把,但看到顾铭章眼神不对,还是打消了念头。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一会儿就走,先回我爸家待两天。” 昨天晚上光线不好,我没看清前妻脸上的伤,现在看着只觉得那一大片紫色的瘀痕触目惊心。我有些难以想象,竟然真的会有男人会用这样的暴力对待怀孕的妻子。 “你不报警?”顾铭章冷冷地问。 前妻抬眼看看他,目光从疑惑变到了然。 她摇摇头:“我孩子四个月了,还有不到半年就要出世,有孩子的话他说不定就会好的。” “不会好。”顾铭章仍然很冷淡,“你能指望连暴力都控制不了的人有什么自律性?这种人的道德底线只会一次比一次低。以后大概率还会将暴力延续到你孩子身上,这样也可以吗?” 我也劝前妻最好是离开他,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外人实在不好多说。 我和顾铭章将她送回娘家,她母亲看见我,激动得道谢又道歉,要留我在家吃午饭。 “阿姨,不用客气了,她跟我离婚没错,我确实喜欢男人,这个是我男朋友。” 我第一次这样大方的向长辈介绍顾铭章。 阿姨有些尴尬,愣了一下,还是喃喃说:“陈凌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祝你们幸福……” “谢谢阿姨,我们会幸福的。”顾铭章抢在我之前,说了这句话。 第二十七章 县城实在不大,我带顾铭章逛了一下午就逛得差不多了。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顾铭章显得很有兴趣,甚至还在我念过的高中门口拍了张照片。 我们计划出十天时间去成都和重庆玩儿了一圈。再回来时,却听说前妻流产的消息。那个男人去了她家,找两位老人要钱未果,恼羞成怒的要对长辈动手。前妻上前劝阻,却被他掀到地上,对着肚子猛踹。 孩子没能保住,男人也因为故意伤害而被警方暂时收押。 我跟顾铭章去医院看过前妻一次,从前意气风发的精明女人,现在看上去像个没有灵魂的死人。 病房外,她父母拉着我的手一直哭,表示要把当初离婚时给她那套房子还我。 我拒绝了。 我没有办法真正补偿一个女人的青春,房子是我唯一能给她的东西。希望她能熬过苦难,重新寻求幸福。 回到家,我整理出一些必须要带走的物品。中介带人来看过房,对方表示满意,有要签约的意向。 办理过户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买主。他穿着随意,样子苍白阴郁,不好猜测年纪,证件上的名字写着谢玉。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从房管所出来才想起,对方是几年前在日本获过奖的流浪摄影师。 我看过他的一些作品,沉重向下又怪诞朴实,原以为会是一个更加沧桑的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顾铭章不满我多看谢玉,路上一直在摆脸色。我道歉哄他,说房子卖了以后就只能跟他在北京住了。 他的脸色这才好转,跟我保证说:“凌凌,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十年之后,顾铭章的承诺更有分量。而我,似乎也在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中变得坚定勇敢。 回到北京后,我俩工作都不算轻松,只在周末有时间腻歪做爱。 顾铭章有时会把我锁起来,有时不会,这是他寻求安全感的一种方式,我由着他,渐渐习惯了会在周五晚上短暂的带上项圈。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顾铭章在我三十五岁生日那天向我求了婚。 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仪式,他单膝跪在落地窗前,忽然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戒指。 我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愣愣的看着无名指被一圈银色金属套住。顾铭章站起来,抱着我接吻,要我把另一枚戒指给他戴上。 我们吻了很久,却都没有要做爱的意思。顾铭章搂着我窝在懒人沙发上,唱起了我十八岁生日时给我唱的那首歌。 You must love me 我靠在顾铭章怀里,看着窗外的星河,忽然开始信仰命运。 世界时时刻刻都在改变,而我和顾铭章的爱情却好像永远停在了十八岁,成了彼此灵魂中不再长大的部分。 第二天,我买了一个带锁的日记本,开始每天给顾铭章写一封不会被寄出的情书。 顾铭章问我在写什么? 我告诉他,这个要等我们很老了才可以看。 他说,那我不看了,我们不会变老。 求婚那年年底,我们举行了婚礼,拿了一张在国内毫无效力的结婚证书。 顾铭章当成宝贝一样装进一个檀木盒子,连同我已经写完的一本日记。 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十年,足够一起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