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他爹看上我了》作者:Miraculous 文案: 富二代谢霆原本最看不起夏星行这种吊儿郎当的混混 慢慢接触才发现 这男人竟然该死的甜美 就在谢.预备霸道总裁.霆准备和夏星行来一场轰轰烈烈永不谢幕的深情虐恋时 他爹谢.真总裁.非墨突然出现 谢非墨:儿子,认识认识。这我媳妇,你小爹。 夏星行:对,没错,是我。乖儿子,喊爸爸。 谢霆:爸……等等,编剧,这剧本是不是不太对。 ——————————————————— 刚获得影帝提名的夏星行一朝重生回学生时代 然而那时候的他 是个混混 还是个混混头子 于是,H市从此多了一个都市传闻—— A:你知道吗?要成为H市三中的头儿,得先考第一。 B:对对,还要提名金马影帝。 C:是啊,我听说,还最好得有个霸总做男友。 吃瓜群众:??? 扫雷预警:是爽文+无逻辑小甜饼 装逼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星行,谢非墨 ┃ 配角:苏明桦,吴垠,温知星 ┃ 其它:重生,小甜饼 一句话简介:想成为一名校霸,你得有钱又有颜 第1章 重生 203X年,B市,大雨。 大片的乌云翻涌,压抑着重叠着掩进沉沉的夜色。雨水倾泻而下,把整个城市笼罩在了水汽里,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一辆打着远光灯的红色保时捷911在无人的大路上驰骋,像是一只会发光的巨兽,晃眼而令人惊奇。 氦气大灯把掩盖在黑夜里的泥泞照亮,黑色沾着泥点的轮胎飞快地碾过落了一地的残枝败叶,发出细小的“咔嚓”声。 911的车前还挂着临时牌照,车内也没来及放任何摆设。车身就已经被划出数道的的划痕,车尾的排气口被撞歪了半截,噗嗤噗嗤地露着尾气。 虽然是台新车,但911这战损情况确实让人唏嘘。 可它的车主夏星行现在正拼命踩着油门,已经无暇顾及自己新提的爱车的损坏情况。 毕竟,他现在已经快让人追尾了。 身后三辆黑色轿跑紧紧跟着他,之前已经撞击了他好几次。如果不是他敏锐地提前避开,现在早就车毁人亡。 这时,911上的蓝牙音响里忽然传来处理过的电子音,尖锐得刺耳, “夏星行!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拿不到影帝!”这显然不是夏星行预设的声音,是附近人连上了911上的车载蓝牙。 而在夏星行附近的,只有他身后的黑色轿跑。 夏星行眉头紧促,狭长的眼里隐约有暗光在浮浮沉沉。他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音响那头显然也没想得到他的回应,自顾自地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没错,你就要在去参加金马奖评选的前一天,永远的留在这个地方了!” “谁会知道呢,堂堂金马奖提名的夏大明星,会在这个连监控都没有的路上意外车祸丧生。” “哈哈哈哈,真可怜,你说是不是啊。” 音响里的电子音仍旧喋喋不休,夏星行向来挂着桀骜笑容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里沾染了点烦躁的意味。 他手死死握着方向盘,又是一个急转弯。轮胎在地面上溅起一地泥泞。街角未修剪彻底的行道树枝桠在战损严重的911上又拉出一条伤痕来,保险杠也和路边的砖块剧烈摩擦,硬生生带出一串火花。 好一个极限变道。 黑色轿跑反应不及,吃了911一车屁股尾气。向前冲了好一大段,才慢慢减速换转方向。 像是在嘲笑他们一般,911的尾灯有规律地闪烁了好几下,又一次轰然加速。 车内,夏星行摆弄着方向盘,终于把张扬的笑重新摆回脸上,“一群垃圾,还想阻止我拿影帝。” 然而,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音响里传出,让夏星行的笑容凝固在原地。 “小行!快跑。” “小姨?”夏星行下意识地回应,“你怎么在?” 此刻,在高度紧张时被他忽视有一段时间的电子音再度钻入他的耳中, “很会开车吗,夏大明星?” “你认出来是谁的声音了吧。” “你有本事再向前开开看,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话音刚落,夏星行就感觉自己的手颤了一下。他仿佛已经提前到了十月隆冬,寒气从四面八方袭卷着他的身体,他周身的毛孔在那一瞬间都紧缩起来。 那是从小养他到大的小姨。 那是在他活成一滩烂泥的时候也未曾想过要放弃他的人。 夏星行的四肢失却了力气,他松了油门,任凭911的速度一点点慢下来。 他终于明白过来,这场追逐赛归根结底是一场阳谋。 一场他无法拒绝的阳谋。 身后的黑色轿跑抓住时机,猛加油门撞了上去。911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刺耳的轰鸣声,机身被甩出数十米,狠狠地砸在路的尽头。 鲜血从车窗里不要钱似的流淌出来,和从红色的车门上滴下的雨珠混在一起,让人有一种不过是汽车掉漆的错觉。 在短短的数秒间,夏星行看到自己的人生如电影般在眼前回放。 幸福美满的童年,中规中矩的初中,母亲去世后颓然、自甘堕落的高中,辍学后苦苦谋生,受尽折辱的青年时代…… 如果能够回到那时候,我会不会…… 还没有思考完,夏星行脑内的画面已经走向了尾声。他的意识涣散开来,和大道上的苍茫雨声一起融进了这无边的黑夜里。 城市又回归到弥漫着水汽的黑暗里。 “夏猩猩!起来!” “嘿,小兔崽子!我喊你话呢。” “给老子起来!”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夏星行从黑暗中惊醒。 刚睁眼,他就看到一张放大版的中年男人的脸凑在他跟前。 龅牙突嘴,大鼻子,墨染似的浓眉一高一低,凑近了还能闻到中年男人身上特有的烟臭味。 我靠,什么东西。 夏星行吓得从座位上惊站起来,凳子被他挤到后头,和地板摩擦发出好大的“跐啦”声。 站起来离得远了,夏星行这才认出来那张长相凶恶的脸。 这不是他的人渣班主任周武吗? 周武看夏星行站起来了,气焰更盛。手指指在他鼻子前,吐沫星子横飞,“总算站起来了啊,还有脸上课睡觉?好家伙,还天天非和人家特优生混在一起。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样,人家苏明桦乐意和你混一块吗?” 特优生,苏明桦。 听到这个名字,夏星行尘封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苏明桦,他噩梦般的前半生的开端。 夏星行第一次遇见苏明桦的时候,苏明桦正被外校的混混们揍得七荤八素。 那时,苏明桦穿着三中的校服,一副弱不禁风的孬样,被混混在街角按在地上揍。夏星行还记得苏明桦的脸被糊了一大团血,呜咽着向自己求救,看起来可怜极了。 年少轻狂的夏星行见状,脑袋一热,骨子里的侠胆雄风顿时被激起来。也不管自个儿就一个人,愣不拉几地直接冲上去跟人家十来个人一决雌雄。 结果很显然。 孤胆英雄夏星行鼻青脸肿地走出巷子,身上还拖着个半死不活的苏明桦。他们身后是一地同样鼻青脸肿的混混。 从此,苏明桦就粘上夏星行了。 从早上上课到晚上去网吧,苏明桦无时无刻不在夏星行面前刷存在感,并开始各种明示暗示自己喜欢夏星行。 虽然夏星行对苏明桦没意思,但盖不住人天天来刷存在。渐渐的,夏星行和苏明桦熟络起来。也慢慢了解到苏明桦是三中特优生,脸好了之后长得还挺俊俏,在三中有个叔叔叫周武。 只是彼时的夏星行不知道是,同时期,苏明桦还有个男朋友叫谢霆。 而苏明桦本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在屡次告白遭到夏星行拒绝后,也许是时机到了,也许是装得实在不耐烦了,苏明桦终于开始暴露本性。 他企图给夏星行下药,用各种方式威胁强迫夏星行接受他,并且诬陷夏星行为了追求他曾进行过暴力。 这时,夏星行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入陷阱。 前些时间带伤在他面前晃悠,和他似有若无的故意暧昧,甚至连之前的小混混都是苏明桦自己找来的。 苏明桦为的就是这一刻。 苏明桦身上的伤是真的,平日里的暧昧也都被人看在眼里。夏星行此刻便是百口也难辩,更何况少年气盛的他根本不屑于辩解。 事情很快发酵开来,便得无法收拾。 学校里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罪不可赦的混球,夏星行随便去趟厕所都能听到好几次辱骂他的笑语。他的课桌被人画上了恶心的涂鸦,书本被扔进水里,连以前那些所谓的兄弟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夏星行被逼到了绝境,在校园里,他孤立无援。 他只好转学。 可,根本没用。无论他到那里,那些风言风语都如同附骨之疽般闻风而至,他又绝不肯向苏明桦低头。 转学,被退学,再度转学,再度被退学,夏星行呆的学校越来越差,直至最后无学可上。他只能辍学去社会上讨生活,生生磨掉一身傲骨,弃掉一腔肝胆,人事做尽,只为讨口饭吃。 从本性不坏的小混混变成众人口中人人喊打的恶棍,他经历的不过是短短数月。 夏星行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远远只是一个开端,苏明桦对他的伤害在未来的岁月里从未断绝。 想起之后发生的事情,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强烈的恐惧与不安让他几乎难以把回忆再进行下去。 “夏猩猩,你干什么呢!” “我在给训话呢,你还敢闭眼?还把不把老师放眼里?” “小东西,不得了了啊。” 周武推了下夏星行的桌子,咄咄逼人的质问声恰好截住了夏星行的回忆。 稍微平静了片刻,夏星行的意识总算和现实同步。他睁开眼扫了眼桌面,上面摊着本空白的英语书,蓝底白字标注着“牛津高中英语”。 下面一行绿色的小字写的是“高三上学期”。 还不算太迟,夏星行在心底默念。 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高三的自己做了一场关于未来的梦,还是未来的自己不甘心地回到了高中时代。 但他清晰地知道,此刻的夏星行已经不是以前是那个夏星行了。 “你知道苏明桦很快就能拿到省级英语比赛的二等奖了吗?到时候学校肯定会给他不少奖励。人优等生,你这种低能的猩猩别去打扰人家了,恶不恶心啊。” 周武还在喋喋不休。他似乎很满意自己骂人时的“妙语”,大嘴笑得咧开露出了一嘴黄牙, “嘿,别说,这外号挺有意思,适合你哈。猩猩,瞎猩猩,你妈给你取名的时候还真会选。” “如果我也能拿奖呢。”夏星行沉声打断周武的话,手指有规则地在课桌上敲打,周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场。 身为苏明桦的叔叔,周武也是当初流言最先的传播者之一。苏明桦给夏星行告白时,作为班主任的周武在教室撞见了好几次。夏星行不信周武不清楚真相。 可即便如此,周武还是毫不愧疚地颠倒着黑白,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夏星行身上。后来的退学,也是周武一力促就。 毕竟夏星行一走,很多事就再无对证。 当年的夏星行不屑于辩解,如今的他,就要把这些人模狗样的东西的外皮扒开,让人好好看看里面究竟是怎样的肮脏灵魂。 “你......”没想到一向沉默的夏星行会打断他,骂起人来滔滔不绝的周武一时间竟结巴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是能拿奖呢。我要是拿得到奖,老师是不是也给我奖励。”夏星行低垂的眼眸里满是嘲讽,凑近周武低声说,“还是说......作为周老师的侄子,苏明桦做什么都好,我做什么都不行。” 苏明桦能进学校特优生的名额走的是周武的后门,因此为了避嫌,苏明桦是周武侄子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周武最近要评选年级主任,更是怕极了这些风言风语。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周武惊得吼了一句,但很快摸清事情轻重。语气突兀地柔和下来,配上他那张凶恶的脸,看起来极为滑稽,“小夏啊,老师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的。这样,你要是能拿奖,老师就给你奖励。到时候,老师什么都答应你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但周武的眼里依旧是满满的不屑,他笃定夏星行不过是在放狠话,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好,我记住了,老师到时候别急着反悔就行。还有老师,我不叫猩猩,也不叫小夏。”夏星行抬起头,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众星罗列明深夜,岩点孤灯未成行。” “你给我记好,老子名叫夏星行。”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喜欢(鞠躬 评论区随机掉落小红包 第2章 变天 “下课,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三中一向对上下课时间把控的很严格,周武还指望着升主任,此刻更不敢出错。下课铃一响,他就匆匆道了下课,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他一走,教室霎时活跃起来。 “夏哥,你怼周大牙的样子也太酷了吧。”前排的吴垠回过头,和夏星行搭话,“不过,你真的要参加英语竞赛吗?那个可不简单。” 夏星行看着吴垠素净的脸蛋和中规中矩的服饰,有点恍然隔世的错觉。 当年,他身陷流言时,吴垠一直力顶他,帮他和别人解释。最后却落得个和自己一起被迫转学,早早接触社会的下场。 后来,夏星行再见到吴垠时,他总是画着过分浮夸的舞台妆,衣服没有几件是完整的,强装着笑意在酒吧里唱跳。一曲艳舞不过百元,一地尊严恰值千金。 是他害了他。 即便如此,吴垠每次见面还要规劝夏星行,“夏哥,别自责了。我本来就喜欢男的,来干这个也没什么不好。整天看夏哥你这张帅脸,搞得我眼界都高了。不来这,哪找那么多帅气小哥哥啊。” 那时的夏星行怎会不知吴垠只是在强装无事。酒吧里的酒下肚滚烫,入心冰冷。他能做的也只有在吴垠被灌酒时,多帮他喝两杯罢了。 “嗯。”也许是因为突然陷入了回忆里,夏星行声音有些低沉。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学着自己高中时的语气,不无嚣张地回,“你夏哥什么人。放心,老子从不说没底气的话。我不光要参赛,我还要拿奖,气死周大牙那孙子。” “你......算了,我相信夏哥。夏哥拿到奖记得请我吃饭啊。”话虽这么说,吴垠看向夏星行的眼里却满是忧虑。 确实,就夏星行高中这一百二的卷子能拿个位数的水平,要想拿奖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夏星行说的话却也不算吹牛。 别的科目不敢保证,就英语。 夏星行不禁轻笑出声,苏明桦倒是给他挑了个好科目。 当年,夏星行角逐影帝的那片子正是英文电影,而他正是全片中唯一一位没启用配音的华裔演员。现在的夏星行不敢说自己用英语和人家母语一样熟练,但随便碾压高中生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夏星行听出了吴垠语气里的担忧,心头一热,正待准备和他解释让他不要担心。 几道还处在变声期的男声先闯了进来。 “诶,夏老大,你刚刚牛逼啊。周大牙你都敢怼,真心强。” “是啊是啊,夏哥,我看那周大牙不爽老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他那么怂呢,简直太好笑了哈哈哈。” “那可不是吗,刚才夏哥简直帅翻了。不愧是咱十五班的老大。” 夏星行的座位在最后排,不知何时熙熙攘攘挤满了人,都是过来讨论上课时夏星行怼周武的“英勇行为”的。吴垠见人多起来,也自觉转回头去写作业了。 夏星行被簇拥在座位上,勾着笑意,眯眼打量来往的同学,还真有几分老大的风范。 他这才想起来,在苏明桦把事情闹大之前,高中的自己虽成绩不好又桀骜难驯,但在班上人缘还不错,还收了好几个小弟。 倒也算半个风云人物。 而来往的人里,有在未来会信任他,希望帮助他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也有流言刚起时落井下石的,罪名已定时怒目斥骂的。 此时他们都言笑晏晏地堆在自己面前,一眼望去竟看不出差别。 想到这里,夏星行忽然没了谈天说地的兴致,重生来的兴奋感也淡了许多。伸他手勾起书包,推开人群,“你们星哥能不帅吗?好了,有事先走一步啊。” “老大,你这就走了啊?下面还有课呢。” “屁,什么课。我们夏哥哪在意这个,没听到夏哥说有事吗?夏哥慢走啊,晚上网吧见。” “夏哥......” 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夏星行还没出教室,就听到身后七嘴八舌的呼喊声。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没多说话走出教室。 刚到走廊,夏星行就听见教室里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讥讽。说话人的声音放得很小,像是害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有事?我看是又要找苏明桦去了吧。苏明桦一个优等生整天和他厮混在一起,怕不是被威胁了哦。” “你少说两句。”这是吴垠的声音,“夏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说错了吗?吴垠,你一直维护他干嘛。你还当他是那个夏家少爷呢。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他妈死了,他爸不要他,他现在就是个又穷又没用的混子。” “那他也是夏哥啊。好了好了,别说了。” 在走廊上的夏星行一字不差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他看见吴垠透过窗子满脸为难地对他使眼色,意思快点让他先走。 原来事情从这么早就开始发酵了。 夏星行的手心攥得苍白,他脚步顿了顿,又顿了顿。最后转头回到教室,一掌拍在那乱嚼舌根的男生桌上。 “别背后说话,有种当面说。” “我......”男生回头一看正主在自个儿座位上,顿时软了三分,语气也有些颤抖。 看到男生的正脸,夏星行才发现这还是个熟人。 这不正是那个暴发户家的私生子王梓秉吗? 当年喜欢苏明桦喜欢得不行,苏明桦不少见不得人的腌臜可都是他帮忙收拾的,当年落魄时夏星行也领教过他的手段,那可真是“歹毒”二字都不够形容他的。 只是这会,夏星行还是那个侠肝义胆,风云校园的人物。王梓秉不敢太触他锋芒,只能悄咪咪地嚼嚼舌根。 想到这里,夏星行怒极反笑,“怎么?只敢背后说人话,一见到人舌头就断了?王梓秉,你敢说我威胁苏明桦总得有个理由吧。就他,还配我威胁?” 此话一出,周围人无不惊愕。 要知道,作为风云人物,夏星行往常的流言蜚语多了去了。真真假假谁也分不清,而这位大佬也从来是不屑于辩驳。 况且,苏明桦和夏星行关系一贯好的很,很少见夏星行对他有什么粗话。还有人说,他们连上学都一起走。 眼下,夏星行不仅强势和王梓秉对峙,语气里还隐约带着对苏明桦的不满。 夏星行是校霸,苏明桦也算半个校草,他俩要怼上。 有明眼人不禁感慨。 这三中,怕是要变天了。 些许是听到了心上人苏明桦的名字,王梓秉忽然多了几分勇气。腰直了,腿不软了,声音也不抖了,站起身和夏星行对峙起来。 “那你说苏明桦凭什么天天和你呆在一起。凭成绩,家室,容貌......除了容貌,我那样不如你?他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却整天和你厮混,你敢说不是你做了什么?” “不好意思,我还真敢说。”夏星行狭长眼眸微眯,眉宇里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论容貌,大伙都有眼睛。论家室,我就是不在夏家,我也是夏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论成绩......不如我们现在来比比?” 王梓秉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比就比,这次月考你要是不如我。你就跪下来当面给我道歉,再和苏明桦绝交。” “可以。”夏星行点点头,“那要是你不如我呢?” “那我就直播吃屎!” 吃瓜群众一片哗然,在喝水的差点没一口水喷前桌脸上,在吃零食的更惨,零食塞在嘴里没了滋味,是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夏星行倒是淡定,他老早看出来这王梓秉不正常了。 偏激,敏感,神经。和苏明桦一个德行。稍稍让他们感到紧张,他们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王梓秉的行为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眼瞅着这一闹,上课铃都快响了。 夏星行不多话,把挂在肩上的书包重新向上提了提,给王梓秉丢下一句“月考见”。 就潇洒地离开了教室。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后一堆正眼巴巴望着他,嗷嗷待哺的吃瓜群众。 简直是酷到没朋友。 到底在三中呆了快三年,夏星行对逃课翻墙这种勾当再熟悉不过——从教学楼下来,绕过操场,避着监控左拐进小树林,找到围墙边的那个豁口,再踩着砖头翻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夏星行做得是行云流水,最后从墙上一跃时,更是干脆利落,不带一丝停顿的。 年轻到底是身体好啊。夏星行拍拍手上的灰,站在学校外一边拦出租,一边感慨。 三中坐落在H市的市中心地带,车来车往,出租还是很好拦的。 不过片刻,夏星行就拦到了辆车,偏头和师傅吩咐,“师傅,去C街。” “好嘞。” 出租车的轮胎和地面摩擦,扬起一地灰尘,很快就把三中甩在后头。 夏星行没看到的是,在他走后,一辆停在三中门口的黑色奔驰大G缓缓摇下后窗,露出一张精贵的脸。 谢非墨望着夏星行离开的方向,灭掉了手里的烟,眼神飘忽不定。 半晌,他叩了叩前方的挡板,惜字如金地对司机说了三个字。 “跟上去。” 而此时,谢霆刚到校门口,额上还带着些薄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来不及擦拭额间的汗,谢霆迷茫地看着空荡荡的校门口,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吴助理,我父亲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霆:???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3章 应聘 出租车上,夏星行正闭目养神呢,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吴垠的消息。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夏哥,你别在意王梓秉的话啊。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你月考有没有关系啊。要不要我帮忙? 现在的吴垠脸上一副乖乖学生样,微信名倒是放飞自我,骚气得很。 看到吴垠的微信名,夏星行不禁露出一抹怀念的微笑。他手指在手机上轻点,回复了吴垠。 你夏爷:没事,你夏哥我有分寸。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嘿嘿,那我相信夏哥。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对了,夏哥你有事去哪里了啊?是去网吧嘛?用不用我帮你请个假。 你夏爷:不用请,干正事。完事儿我直接回家。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啊,那到家代我给韩姨问声好。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可爱][可爱]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夏哥,这话我可能不该问,但我实在是有点担心......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你和韩姨能还能过得下去吗? 夏星行回消息的手一顿,编辑了一半的话被他全删了个干净。 吴垠问的话,确实戳在他心窝子里了。 当年,他升高中时母亲癌症去世。他少年心气,不愿和抛弃母亲再婚的父亲生活。就跟着小姨过,整天浑浑噩噩,自甘堕落。 可那时的他哪里想过,作为他小姨的韩姨也不过二十多的年纪。养活自己本就不容易了,哪里再来的物力财力养一个他。 韩姨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一声不吭地接受了夏星行,也从未和夏星行说过一点自己的困难。 但生活并不会因为你的隐忍就对你收起利爪。 他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哪怕过得再简朴,他和小姨还是很快捉襟见肘起来。他那向来像不食烟火的仙子一般的小姨,为了他,不得不开始在每日工作后想办法找兼职。 发传单,做家政,甚至连游乐园里的抱抱熊韩姨都去做过。最后,落下一身毛病,上辈子的他找尽名医也没能看好。 钱。 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 夏星行微微蹙眉,心绪浮动。 “滴滴滴——”微信的提示音打断了夏星行的思绪。 看夏星行许久没有答复,吴垠又发微信过来了。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夏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帮你。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要是有压力,一定要和我说啊。我现在有做兼职,家里给的零花钱每个月都花不完的。 夏星行踌躇了片刻,才故作轻松地婉拒吴垠。 你夏爷:怎么?你小子成富婆了?要包养我啊。那估摸着你可养不起。 印象里,吴垠家里条件也不太好。上辈子他亏欠人家太多,这辈子哪能再难为人家。 吴垠回消息的速度倒是很快,噼里啪啦得跟小火箭似的。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没有没有,我哪能包养得起夏哥。就夏哥这姿色,起码得百八十万起步吧。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再说了,我一男的,当也是当富爷。怎么做得了富婆啊。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不过,夏哥。要是你真的被富爷什么的包养,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了分我一碗啊[抱大腿] 被吴垠这么一插科打诨,夏星行心底的阴霾倒是散了不少。 你夏爷:滚滚滚,就你嘴贫。我就不能自个儿当富爷了啊。 想要帅气小哥哥の垠宝:行,当然行。咱夏哥有什么不行的,别忘了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就行[流口水] 你夏爷:那可看你表现呗。 “小同学到了,你看是这里不?” 听到司机的话,夏星行合上手机看向窗外。 入目一个暗红色的木质招牌立在街头,上书“C街”两个大字,好不招摇。 熄了火的霓虹灯和LED大招牌立在各色光怪陆离的门店前,透露着夜晚时分的疯狂。不少门店都还没开门,唯有几家和这街风景格格不入的正经饭馆里还透着些微光。 是这里了。 H市最大的酒吧一条街,C街。 “对,谢了啊师傅。”夏星行一边掏钱,一边预备着开门下车。 师傅接钱的动作却有点犹豫,他反复在夏星行身上打量了好久,最后落在夏星行的校服上。表情为难,像是一副有口难开的样子。直到看到夏星行真的要下车,才张口喊住他。 “小兄弟。” “嗯?”夏星行回头。 “小兄弟,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H市里形形色色古怪的人就数这儿最多。”师傅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顺溜多了,“我看你还是个学生,可千万别在这逗留久咯。万一学坏了那可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想着,师傅又补了一句,“我不是说别的。你现在要回去,我还送你,不收你钱。” 师傅看着四五十岁光景,慈眉善目。大概是家里也有个和夏星行差不多大的孩子,才出此善劝。 夏星行心道,迟了。 这声劝,迟了一辈子。 他站在车门口,极力向C街的方向望去。 那片土地上的快意江湖、腥风血雨他早就领略过了。当年的傲气青年,他曾把孤寂深深藏在这种喧闹而繁华的娱乐场所里,也曾把尊严和傲骨折辱在了这里。 但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夏星行收回目光,弯起眼眸,背上书包,倒还真有三分清纯学生样,“不用了,师傅,我就来吃个饭。” “诶,好。那吃完早回啊。”师傅见劝不住,也不便多言,顺着台阶结束话题。收下钱,发动起引擎,准备跑下一单。 只是再回头,他还是不免想起刚刚那男孩俊俏的脸庞和看向C街时那一瞬间的落寞。 多好的一孩子呀。师傅身上摆弄了一下前车镜,心中叹惋,还是三中的呢。 心中这么琢磨着,师傅又转回了三中门口。刚看到校门,就看见又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招手打车。 方向盘一打,师傅在校门口停下。 打车的人也是个俊俏少年郎。只是比起前面那少年好看得张扬,这位就收敛许多。 眉眼俊美淡漠,脸上也干干净净,看不着任何这个年纪男孩常有斑点。校服最顶端的扣子也规矩得系着,连前胸的校牌都挂在标准的校徽下三寸处,一点都不带歪的。 师傅多事地看了眼胸牌,小脸白净,这名字倒孔武有力的,叫“谢霆”。 “上车吧。”师傅开了门锁,心道这得是个正经的三好学生。刚才那位白穿了个三中的校服,连校牌都没带,也没人管管。 这位一看就和刚刚那小子不同,肯定是个不会进C街的那种好学生。 谢霆微微颔首,低头进了出租车,“去C街。” 师傅挂挡的手一愣。 今天三中学生是遭了什么邪? 且不论一路上载着谢霆的师傅心里是如何风起云涌。这边,下了车的夏星行已经在C街里七绕八绕,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红吧。 到底之前在社会底层混了好几年光景,夏星行对这C街大大小小十来个酒吧的底细是门清。 他来红吧的原因很简单,就俩。 一是红吧背景硬,青岛不倒店不倒的那种硬。 二是红吧老板有钱,贼有钱。是出手阔绰,给人开奖金分分钟上万不带手软的那种有钱。 这俩优势都恰好都很符合夏星行现在的需求。 他现在正需要一个安稳的,又能赚到足够养活他和小姨两人钱的工作。 但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夏星行刚进红吧就吃了个闭门羹。 那红吧里头空空荡荡,连灯都没开,就一领班孤零零地拎着个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地面上不显眼的灰尘作斗争。 那领班见来人了,扫帚都没放,低头散漫地打了个招呼,“有事吗,小兄弟?今儿老板不在,滋事闹事,报恩寻仇的都改个道,过过再来啊。” “我来应聘的。”夏星行道。 “应聘?”闻言,领班放下扫帚,抬眼正儿八经地打量起夏星行。 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却已可以初略他的风华。那脸型柔和流畅得无可挑剔,鼻尖唇边每一处细节都仿佛是“清秀”二字的代名词,让人看了心都不自觉地软下来。 唯有那双眼与其他五官不同,张扬得很。 眼梢上挑,似笑非笑。眼眸明亮,像刚用春水浇过般勾人,又像是藏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那般张扬夺目,那般扣人心弦,生生把夏星行脸上的精灵气全掠夺走,只留下五个字拍在他脸上。 人间富贵花。 这是天相的面容啊。领班不禁感慨。虽说那发型随便了点,衣服土气了点,但这脸绝对是顶尖的。 这稍微捯饬下,那是完全不输电视上任何一位靠脸蛋出名的明星。随便录个什么节目,保准是一夜爆红的节奏。 只可惜...... “小兄弟啊。”也许是因为人终归是外貌动物,领班语气都放柔了几分,“我们红吧是正经清吧,现在不找少爷。你问问别家吧。” “不是,我......”夏星行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不是未来那个叱咤娱乐圈的准影帝。一个没名气,脸蛋好看的男生来C街的酒吧应聘,也难怪人想歪。 领班见怪不怪地接着低头扫起地来,还好心多了句嘴,“你真心缺钱就去隔壁橙吧,那稍微正规点。钱多花样少,凭你样貌受不了多大罪的。” 夏星行都给气笑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那橙吧是正经,打擦边球的酒肉生意做得是C街有名的红火。 这是真把他当那以色侍人的少爷了。 他正待反驳领班的话。 一个身正腰直大长腿的男人忽然从门口大步走进红吧,直直站定在他面前。 那男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穿着高定西装,带了支伯爵的腕表,看起来是个金贵的主。 男人周身气势迫人,盯着夏星行,说起话来也一板一眼,“别去,缺钱找我,我给你。” 想了想,他板着那张正人君子的脸,又特一本正经地加了一句。 “我特别有钱,有好多个亿。” 好多......亿? 不知怎么的,夏星行忽然想起了在出租车上和吴垠的那番关于包养对话。 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夏星行: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 夏星行:啊,是金钱。 某人:百八十万没有,百八十个亿行吗? 第4章 演奏 被金钱晃了神的夏星行智商终于回归,并且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妙。 这位是从哪来的不按套路出牌的神仙啊?真不是来给他找事的吗? 不着痕迹地从这位语出惊人,眼神一直黏在自个儿身上的男人身边挪开了两步,夏星行转头去看在扫地的领班。 果不其然,领班正立着扫帚,抱臂看着他俩,眼神里多了两分轻视。 “嘿,我说二位,这种交易你们私下说说,就别在店里谈了吧。我说了,红吧可是正经清吧,别打扰我们做生意啊。” 领班理理领子,心道,这种金主和金丝雀儿的关系他见多了。 本想着刚来那小孩年纪小,长相灵气,是个不懂事的新人,没想到是位有主的。 有主的也就算了,也不检点点儿,还出来到酒吧。怎地,想打野食?现在金主追上来了吧。 所以说,做人得本分。领班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站在夏星行身边的西装男人身上,心里又多了点怜悯。 多大顶绿帽啊。也亏得忍得住,还来这儿哄人,金主混到这份上也是有点惨。 男人看领班把目光投向他,真以为领班的话是在说他打扰了酒吧生意,极其认真地解释道,“现在还没到酒吧营业时间,不会打扰你们生意的。而且我刚刚的话也不是交易,交易是双方以货币为媒介的价值交换。” 说着,男人把手指向夏星行,“现在,我不要其他,就想给他钱。” “嗯嗯。”领班的眼神更古怪了,心想这位金主不仅惨,还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说,你就爱砸钱打水漂玩?你不想进一步亲近他?不想抱他,亲他?” 男人倒是很坦然,“我不喜欢打水漂,钱太轻了也不适合用来打水漂。我想和他亲近。” 言罢,男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像是想证明自己的真心似的,又加了半句,“真的很想。” “那不就结了。”领班感觉自己快把一生的耐心都耗在这儿了,“你给他钱,他让你亲近,这不就是交易吗?现在你是他金主,他是你小蜜,懂没?” “懂......” “懂个屁!”看这俩人巴拉巴拉交流半天,没把误会解开,还给越描越黑了。夏星行实在忍不住,一掌拍在圆桌上,“第一,我压根儿不认识他。第二。” 说着,夏星行走到酒吧音乐区的舞台上,伸手随意在电子琴上按了一个低音,“我是来应聘伴奏手的。” “你不是来当......”看着夏星行带着怒气的脸,领班把“少爷”两个字生生吞下去。 突然想起老板确实一直说要换伴奏手的来着。 莫非...... 这位真是来应聘伴奏的? 领班又看了眼那穿着讲究,忒有气场的男人。 男人依旧腰板挺直地站在那而,竟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反倒是看夏星行按了琴,眼睛里霎时燃起光芒,“弹琴!我喜欢看人弹琴。” 这说话方式就跟领班隔壁家的那八岁小孩一模一样。 得,亏对这一身金贵衣服了。领班现在反应过来了,这家伙分明是个傻的。 完了,他心里苦笑。看来这下可误会大发了。 误会了得赶紧圆场子啊。领班好歹也在这C街厮混了有些年头,别的不说,那脸皮是极厚。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就飞速地换了副面孔。脸上端着的是略带点谄媚的笑,八颗牙齿露得是亲切又职业,扫帚也摆好放在一旁,恭敬地垂手而立。哪里还看得出刚才散漫,眼带轻蔑的模样半分。 “嘿,这不都是误会吗?您来应聘伴奏手啊?只是这老板不在,我也不好做主,要不您下次来?”领班轻轻巧巧把事情揭过。 “既然是误会。”夏星行到底在这C街也混过些日子,当然没那么好搪塞,一下抓住领班的命脉,“行啊,那下次我就顺带找老板投诉下这误会。” “别啊,小兄弟。” “怎么,只准你让我白跑一趟,下次来应聘。”夏星行故意把“下次”俩字咬得很重,“不准我下次特地来一趟投诉?” “瞧您这话说得。”领班算是明白夏星行意思了,苦笑道“哪能让您白来一趟是吧。要不这样,你展示一下。我给老板视频,看看他意思?” 等的就是这句话! 夏星行本就想直接演奏个曲给老板听的。这红吧老板挑人向来只看能力,不拘泥其他。他从小也学过那一两门乐器,后来一度靠这手艺吃饭,自认水平还是不错的。 不过眼下老板不在,走正经流程,他又没那些材料。领班的提议也是现在的最优解了。 夏星行点点头,顺水推舟,“可以。” 看夏星行同意,领班忙不迭举起手机点开视频通话。生怕那夜长梦多,赶明儿这学生仔模样的漂亮青年再回过神来投诉他。 如今领班也不好做啊。 就在这领班自怨自艾间,舞台的灯光已经打亮。 夏星行端坐在小凳上,背挺得笔直。灯光撒在他的鼻背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乌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将张扬的眼遮盖住,配上那张秀丽的脸,美好得像是刚从十四世纪的西方油画里走出来的。 领班眼前一亮,这台风有点东西啊。 谢霆快步走进红吧时,看到的正是这幅光景。 少年葱白般的指尖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灯光打起,细腻的尘埃在他身边起伏游走,像是在为坠世的天使渲染光辉。 谢霆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似乎是怕自己一个呼吸,就把眼前精灵般,美得不真实的少年吓跑了。 他注意到少年身上还穿着三中的校服,不禁有些惊疑。 三中还有这样的人物? 正当他准备上前再仔细端详时,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谢霆抬头一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吴助理?” 吴助理扶了下并没有下掉趋势的眼镜,低头,目光与谢霆轻触,“少爷,谢总让您回去。” 此时,电子琴的乐曲由低沉转为缠绵,悠扬的低音间或夹杂着几个陡然升高的高音,似是在引诱又似是警告。 谢霆听曲入了迷,他没有回应。反倒偏身绕过吴助理走向舞台,想知晓有如此才华和美貌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少爷。”吴助理又一次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柔和下来,甚至还含着点循循善诱的意思,“你不会想让我难做的,不是吗?” 要是别的任何人挡在谢霆面前,谢霆肯定快步走开,不予理睬,甚或心感不悦。 毕竟谢霆虽平日里打扮守礼,谈吐文雅,但作为实打实的谢家少爷、谢氏继承人,骨子里没两分傲气是不可能的。 但当吴助理放柔语气,拦在他身前时。谢霆却表情微变,破天荒地停下脚步。 “算我给你个面子。”这么说着,谢霆的眼神依旧没从少年身上挪开,显然是极为不舍。 吴助理面带笑意,微微躬身,“那就请吧。” 话说到这份上,谢霆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那句冷哼不知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还是在嘲讽吴助理这卑躬屈膝的模样。 舞台上的琴声仍在继续。缠绵过后曲目的节奏明显变快,音调也升高了,显出丝丝诡吊来。夏星行的手在黑白琴键间上下翻飞。高音缀连着高音,如同鸣钟接连敲响。低音隐没在高音的空档中,像是未奏完的哀乐。 衣着讲究的男人听得愈发痴迷,脸上的虽没什么大表情,但那双骨络分明的手已经在空中轻轻打起了拍子。 领班和男人的反应恰恰相反。 他手高举着手机,好让电话那头的老板看得更清晰。心里却不住嘀咕,这娃台风挺好,长得也可以。就是这叮叮当当地弹得是什么玩意儿,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曲目已渐进高潮,音符如骤雨般袭来,隐约间仿佛听到有人癫狂的笑,又似乎有女子在呢喃啜泣。 领班越听眉头凝得越紧,他是听不出这音乐里的万千故事。 他只觉得鼓噪得骇人,一点也不似平常来表演的伴奏手,或简浅小意或节奏明朗,都是那种让人一听就明明白白的好听。 听不下去的他正欲抬手喊停,却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声赞叹,那是红吧老板温知星的声音。 “这是行家啊。” 领班赶紧收起抬了一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老板?” “是我。”温知星的声音很轻巧,“你这次还真找了一个有水平的伴奏手。” 领班都惊了。 他在红吧工作了也有些光景,哪里不知道这温知星虽人美钱多,但眼界奇高。尤其是对待艺术方面,那叫吹毛求疵也不为过,都不知道骂走几个伴奏手了。 像这样夸人,还是夸伴奏,那真是领班头一次听到。 咱不懂,咱也不敢问。 领班重新找了个更合适的拍摄位置,举好手机,打着哈哈,“那老板能看上的人,肯定是绝对人物,嘿嘿。” 温知星一听领班万金油式的马屁,就晓得他十有八九没懂自己的意思。恰巧曲子也走入了末章,调子柔和了下来,温知星也难得有情志给领班解释道。 “他弹得这是拉威尔的《水妖》。” “《水妖》?”领班虽说音乐鉴赏不及格,但人处事还是自有一套,急忙接下话茬,“是很厉害的曲目吗?” “公认世界最难演奏的曲目,这估计能排前几吧。”乐曲已经奏完,温知星却还停留在尾音的余韵里,说话的语气都带了些咏叹调,“这本来是钢琴曲。电子琴版的我还是第一次听,没想到也如此迷人。” “不......也可能是演奏者水平高,才将这曲子演绎得不输钢琴版吧。”说着,温知星对演奏者的好奇不免又多了几分,“看这背影,这位演奏者应该还不满三十吧,真是天纵英才啊。” 温知星这还是保守的说法了。 事实上,即便演奏者下台来,是位是四五十岁中年人,他也不会吃惊。 毕竟要演奏这种难度的曲目,没有个二三十年的音乐熏陶是很难的,更不说还要换乐器演奏了。 酒吧向来只招收年轻人,不过这种水平的高手,还是难免让温知星起了伯乐之心,“领班,这人年岁大些也无妨。不超过五十就直接聘用吧,工资标准就按一线的来。” “可是......”领班正欲解释。 “没什么可是。”温知星打断领班的话。他知晓自己这已经是大放底线了,哪有酒吧招收那么大年纪的伴奏手。但他做下的决定,又岂是一个小小领班能左右的,他刚想说些什么,一正自己老板的威信,“我......” 温知星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噎在原地。他愣神地看着舞台方向,忘了如何去组织语言。 原因无他。 舞台上的少年已经转身下台,走向领班。失去灯光的模糊,即便在像素不高的手机里,温知星也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俊朗的脸,怎么看都分明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谢霆:爹地,我今天碰到一个超心动的男孩子。感觉自己好像恋爱了ヽ(愛′?`愛)ノ 谢非墨:笑而不语 第5章 过去 “等等,不是吧。”温知星好不容易回过神。看着夏星行那种有些稚嫩的俊脸,也不顾什么套路礼节了,惊讶出声,“你今年多大了。” 夏星行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今年刚成年。” 其实,夏星行看到视频那头的温知星,也是有几分惊讶。 如果说,把夏星行的外貌用“好看”来一语概之的话,那温知星的皮囊是实实在在可以担得上“美人”二字的。 分布的恰如其分的五官,杏眼翘鼻,薄唇未点而朱,长眉不描已黛,肤若凝脂,色若桃李。这幅面容但凡放在任何一位女子身上,都是倾城的绝色,是只一眼就想叫人藏起的娇人。 只可惜,温知星是男子,不掺半点水分的那种。 这下,夏星行倒明白为什么在以后,红吧生意愈发红火,老板却总是带着口罩,深居简出,颇为神秘了。 璧本无罪,然怀璧者无能护之,便为有罪。 现在的温知星显然还不懂这个道理,大大方方地露着那张好看到雌雄莫辨的脸。眯着眼仔细端详夏星行,似乎想要从夏星行的脸上找出点儿不对劲来。 被这么一位大美人盯着,饶是后来混迹娱乐圈,见过大风大浪的夏星行也忍不住错了几拍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跳乱了半分。 好在,温知星没看多久就收回了目光,眼眸低垂,像是在思索。 看这脸的确是像刚成年的,也不像在说谎。那琴也是自家酒吧里的做不得假。更何况,领班也在那看着呢。 但那曲子,那旋律又分明是老手才能弹出来的。 难道...... 温知星语气严肃了起来,“领班,你看看舞台后面还有没有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舞台后面?”领班很快反应过来,“明白。老板,我这就去。” 领班快步走向后台,皮鞋在地板上踩过发出清脆的踢踏声,仿佛急促的鼓点。 那鼓点传到舞台下穿着讲究的男人耳中,带着他的心跳也急促起来。 男人并不真笨。相反,他也懂古典乐,他很清楚温知星的顾虑。 夏星行弹奏出的曲子确实不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能演奏的。 纵使真存在天纵英才,世上总是欺世盗名的庸人更多。 作为酒吧的老板,温知星需要对他的酒吧负责。寻找真正有才华的演奏手,这无可厚非。 只是......男人把目光投向那个令他炫目,又让他忍不住想靠近的少年身上。 少年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他的腰板挺得很直,呼吸却分明有几分错乱,眼眸低垂着,似是在紧张又似是在忧虑,显得十分无助。 他不开心。男人察觉出来了。 我不喜欢他不开心,男人心想。 夏星行倒是对温知星的作为没那么大意见。 他正盯着桌角下的一小团灰在微风里翻滚,顺带平复下刚才被温知星那张美得不似男人的脸盯得有些发慌的心情。 虽说温知星做法可能不太给面子,但毕竟人正不怕影子歪。夏星行知道,他们去找也找不出什么来的。 当夏星行再抬头时,看到那个看起来身价颇高的男人恰巧刚从他身上挪开目光,快步拦住领班。 夏星行:???又整啥幺蛾子。 “你们不准去。”男人拦在领班身前,声线低沉间带着威胁。 领班正要踏进后台的小门,被男人挡在那狭窄的入口前。 他抬头一看,乐了。 又是那金玉其外的傻子。 领班不耐烦地伸手驱赶,“过去点,别再打扰我......” 但下一秒,领班的手就僵在原地。 只因,此时,温知星在电话那头低声道出了男人名字。 “谢非墨......?” 谢非墨,留洋归来的谢氏总裁。 见过他容貌的人甚少,他的名字在金融届却算是如雷贯耳的存在。就算是领班这样的小人物,也听说过些于这位大人物的传闻。 相传,十年前,他因不知名的原因,在谢氏最辉煌之时脱离谢氏独自闯荡。在之后的岁月里,他以一己之力在D国创立了属于自己的集团,管理了十多家公司。天时地利人和,少一样,都很难再现如此惊人的成就。 然而,就在他D国的企业蒸蒸日上时,他竟毅然回国。接手起已渐渐日薄西山的谢氏,并以空降之姿在半年内就牢牢掌控了谢氏,强势挽回了谢氏的颓势。 近些年,谢氏也在稳步发展,虽不及当年辉煌,在H市也算是有些地位。关于这位神秘的新任谢总的消息就愈发少了起来。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位神秘的谢总。领班激动地恨不得拿个小本本去要签名。 这谢总的经历太传奇了,异国他乡,独自闯荡成名。又急流勇退,衣锦还乡。 像领班这个年纪在H市打拼的,撑不下去时。谁没读过几次谢非墨的成名往事来激励自己,告诉自己有希望。 但很快,他就想起自己刚刚对这位谢总的所作所为,脸色唰得变得惨白。 他看看器宇轩昂的谢非墨,又看了看视频里自家温大老板,最后瞥了眼在身后气定神闲的夏星行。 领班的眼神有点绝望。 都是大佬,都惹不起。 好在谢非墨和温知星正在对峙,二人并无暇顾及这一小小领班的心情。 温知星盯着拦下领班后就不再说话的谢非墨,想看他到底此番何意。后者也坦然地站在那,表情很正经,看不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敌不动我不动。 到底是年轻的温知星先沉不住气,带上笑意,问,“谢总,来这儿做什么?” 谢非墨没有回应。 温知星敛了笑意,又问,“谢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谢非墨还是没有回应。 温知星沉默数十秒,放柔语气,“你的意思是不让我们进舞台的后台吗?” 谢非墨这次倒有了反应。 他看了眼视频那头的温知星,语气淡然。 “你是谁?” “我!”温知星差点没忍住。心里默念了好几次大局为重,这才稳下情绪回答,“我是这家酒吧老板,我叫温知星。” “哦。”谢非墨语气冷淡,“不准去后台。” “那看来谢总是知道后台有些什么了?”温知星嘴角勾起,笑意却未达眼底,“不如和我说说,知道了我们自然也不用去了。” “你们不准去。”谢非墨还是那句话。 “谢总也不肯告诉我们缘由,还不让我们进去。”温知星的眼神锐利起来,“这倒让温某我更好奇了呢。” “你们不准去,不准进后台。” “如果我们非要去呢?” “你们......” “你们进去吧。”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温知星和谢非墨间火气味渐浓的对话。 一个少年大步走上前,正是夏星行。 夏星行看着温知星,目光灼灼,“温老板,眼见为实的道理我也明白。你大可去查,如果还不信,下次您来。我再弹一遍,保证一音不差。” 谢非墨听了夏星行的话,默默移开挡在入口的脚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看小兄弟也不像会说谎的人。”温知星拿起一支烟斗,轻嗅一口,“领班你就随便进去看看吧。也别太认真了。” 酒吧里一时气氛微妙。 领班领命进入了后台。温知星坐卧在身后的软卧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起烟斗来。姿态放松,面带坦然,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夏星行则把目光看向谢非墨,神色莫名。 这位谢总老是把他的事情变得复杂,可言行间又分明是向着自己的。 重生归来的他,自然比旁人更了解谢非墨几分。 天之骄子谢非墨,身世复杂,能力超群。三年后,引领谢氏重回巅峰的途中,骤然隐退。听说是因为身患隐疾,隐退后D国某私人岛屿接受治疗。 他隐退后,养子谢霆接掌谢氏。 谢霆虽不如谢非墨才华横溢,但家教优良,性格沉稳,保持住谢氏发展势头本还是可以的。 只可惜,这位谢霆谢大公子,遇人不淑。有一个交往三年的男友,叫苏明桦。 苏明桦长袖善舞,又出落得清新脱俗。在谢霆成为谢总后,跟随他出席种种重大酒宴,很快成为上流社会的宠儿,勾结上了位财势滔天的外省富商。 谢霆知道后愤怒又难过,誓要和苏明桦分手。 分手后又优柔寡断,念三年感情,忍不住回头找苏明桦。结果惹得富商吃醋,直接封了谢氏大半财路。 谢霆闯了祸,惨的却是谢非墨。已经隐退的谢非墨为了谢氏不得不重出江湖,整修上阵。 然而不知是身体本就不好还是在D国那些年还没调理成功,他刚刚为谢氏重整旗鼓,管理得有些起色,就因过劳倒在谢氏,可谓是功亏一篑了。 说起来,夏星行和这位一生传奇的谢大总裁并无什么大交集。 只有一次夏星行参加节目,这位鲜少露面的谢总不知怎么的,也答应了做嘉宾。在最后,俩人被问到最喜欢的演员时,夏星行随便说了位德高望重的演员。 而谢非墨看着当时刚进娱乐圈的夏星行,很认真地说道, “众星罗列明深夜,岩点孤灯未成行。” “我最喜欢演员是夏星行。” 当时谢非墨年岁不小,疾病和操劳压垮了他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更显虚弱和苍老。一点也不像位能力惊人的总裁,和现在器宇轩昂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但那时,夏星行却分明从他望向自己的眼里,看见了浓烈而炫目的。 万丈星辰。 也正是那一刻起,夏星行下定决心要做一名真正的演员,一名担得上别人喜欢的演员。 怎么越想越多了,夏星行自嘲地笑了笑,这都过去了。 正好,领班从后台出来,打破了酒吧里微妙的气氛。 他手里拿了一支录音笔,面色凝重地放到桌上,“老板我找到了。” 视频那头温知星神色微变,谢非墨走到夏星行身边,护住少年的大半个身子。 酒吧外,乌云遮天,风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夏星行刚进入演艺圈,还不怎么出名时。 有一个小粉丝天天私信支持,语气贼可爱。 画风大概是这样的。 -夏宝,早安ε=(^ο^*)) -今天的夏宝也要加油呀(^▽^~~) -这次的电影太赞啦,疯狂打call!! 谢非墨:没错,是我 第6章 失忆 “那我点播放了。”领班的手放在录音笔的播放键上,表情郑重地宣布。 今天他搞砸太多事了,这件事可不能再搞砸了。 “不!等等。”温知星神色有些奇怪,忽然出言阻止领班。 说那时迟那时快,温知星的话刚刚说出口,领班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开了录音。 录音笔里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仅听前奏确实与夏星行演奏的乐曲有八分像。 酒吧里的气氛凝固住了。 他可是听过了,这曲子和刚刚那差不多。这下谁都不会相信这小骗子的话了。领班心里打着小算盘。就算这小子去投诉,也没人会信了吧。 领班伴着乐曲昂首挺胸,用属于胜利者的眼光看向夏星行。却失望地发现夏星行居然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云淡风轻地捻起了一颗吧台上的糖端详。 不应该啊。领班心里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 录音笔里的钢琴声突然变得轻快起来,还带上了中年男人蹩脚的歌声。 “OH~ My little honey~ My baby~ My love......” “嘿,宝贝,我似乎听到了我为你录的歌。”生硬的中文从领班的手机里传出,是温知星那头的声音,“你不是和我说你丢了吗?原来你还珍藏着它啊。你真是太可爱了。” 众人望向手机,视频那头的温知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身侧闪过一个金发的身影,行为亲昵,显然是刚刚声音的主人。 领班看着温知星面色不善,忽然福至心灵,迅速按掉了录音笔里正在播放着的录音。 但,已经迟了。 领班只来得及看到视频那头的温老板狠狠丢给他一个眼神。 “回来再和你算账。” 下一秒,视频通话的界面就“啪”得一黑,显然是温知星那头关掉了通话。 “不,老板等等!”领班欲哭无泪。 留给他的只有沉默着发着微光的手机屏幕。 夏星行耸了耸肩,他可没错过领班刚才那个胜利者式的眼神。 他要是不着急邀功,多检查一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结果。 这或许就叫自作自受吧。 不过,夏星行今天过来的目的也达到了。温知星听过他的演奏,惊艳得很,拿到工作估计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目标达成的夏星行拎起摆在凳子上有段时间的书包,默默地功成身退。他身旁的谢非墨也默默跟在他身后。 只留下可怜的领班,流着泪思考该用什么理由来保住这月的奖金。 夏星行才刚刚踏出红吧门口,一道惊天的闪电呼啸闪过,一瞬间照亮了整条C街。蓄谋已久的雨水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般,噼里啪啦地就往下砸。 ...... 夏星行头顶书包,望着自己湿了大半的球鞋。想想自家和红吧的距离,又默默地回了头。 酒吧里领班头也不抬地还在扫地,只是那扫地的姿态,怎么看都有点有气无力。 “你们这有伞吗?”夏星行有点尴尬地问领班,“或者......先给我预支点工资,让我打车回家?” 夏星行口袋里就二十块,还是韩姨给他的晚饭钱,已经被他打车过来用掉了。 其实也不能怪夏星行,他重生回来前都快混上影帝了。哪次出行不是保姆车接送,助理跟随。不说大富大贵,但也好久都没担心过钱的问题。 这突然回到捉襟见肘的高中时代,一时不适应也是难免的。 “没有。”领班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已经开始破罐破摔了,“我这什么都没有。我可能连奖金都没了,还能有什么。” 夏星行还想说点什么,至少得借把伞啊。这红吧离他家起码半小时路程呢。 这时,谢非墨开口了,“你和我走吧。” 嗯? 夏星行转头看向一直呆在他后面,企图伪装成大型人形挂件的谢非墨。 谢非墨看到夏星行看他,正了正衣襟。忙不迭推销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刚刚和温知星对峙时那种要把人气死的样子。 “我司机就在街口,一喊就过来。” “我车又大又酷。” “我家也特别大,你可以随便转。” “我家饭也好吃,我让吴嫂给你做甜点吃。” “我妈妈说我又帅又聪明,大家都喜欢我。星行,跟我走,你也会喜欢我的。” 说到最后,夏星行还莫名从谢非墨那张正气凌然的脸上看到了一点羞涩? 这是哪来的三岁小孩? “不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但看着谢非墨那张坦坦荡荡,认真极了的帅脸,夏星行拒绝的话堵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眼瞅着夏星行没答应,谢非墨还有点小委屈,“我不好?” 被谢非墨用特诚恳特好懂,满满写着“想和你一起”的眼神盯着,夏星行心里燃起了浓浓的罪恶感。 “不......”夏星行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我跟你走,跟你走还不行吗。” “好。那我给助理发信息,让他把车叫过来。” 谢非墨掏出手机开始慢吞吞地发消息。 谢非墨:吴助理,让司机把车开进来。 谢非墨:顺便,跟谢霆说今晚不用回家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星行的。”夏星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嗯?”谢非墨抬头,依旧是一张正经得不得了的脸,“你刚刚自己说的。” “是吗......”夏星行将信将疑。 “对啊。”谢非墨低下头,接着发消息。 谢非墨:对了,帮我把车上可爱的小星行的资料也收起来。 夏星行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被人下了蛊,哪哪都不对劲。 他竟然就这么和理论上就见了一次面的男人回了家。 载着谢非墨和夏星行的奔驰大G已经缓缓驶进谢家大宅,典雅的古宅前站着三俩个打着伞的佣人,是来迎接夏星行和谢非墨的。 船到桥头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星行有点怂,“要不,你进去?让司机送我回家?” 谢非墨一脸正气,“车坏了,开不了。” 司机应景地踩下刹车,车引擎里飘起一缕青烟。 “可我还没和家人说,他们会担心的。” 小姨说,男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不要乱和陌生人搭话。 “我帮你说了。”说着,谢非墨递给夏星行一支手机。 夏星行一听,是韩姨。 “小夏,去人家玩听话点。玩归玩,记得写作业啊,听到没?” “听到了。”夏星行扯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兴高采烈点。 在谢非墨的灼灼目光下,夏星行结束了通话,把手机还给谢非墨。谢非墨拿过手机,打开车门下车。又从佣人手上接过一把伞,撑在车门口,看向夏星行。 夏星行黔驴技穷地提起书包,下了车。在和谢非墨走进谢家大门的前一刻,他看向自己的书包,眼前一亮。 “我......我作业还没写完。我有好多不会,辅导资料都在家里。” 在商场上驰骋风云的谢非墨完全不在意夏星行这些雕虫小技。 他淡定地把伞倾向少年,任凭自己昂贵的定制西装被雨水打湿。 “我教你写。” 谢家的大门已经被佣人提前拉开了,夏星行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装设。一咬牙,走了进去。 谢家外面的佣人不少,进门倒看不着几个。偌大的房子,装修高雅大气无可挑剔。就是少了些人气,看着有有些空荡寂寥。 夏星行他们刚进门,一个老管家模样就迎了上来。他上前鞠一躬,接过谢非墨半湿的衣服,眼睛却一直黏在夏星行身上。 收拾好衣服,管家开口。语气很客气又不容拒绝,“这位小朋友先跟我上楼吧。” 谢非墨盯着管家,眼神不善。 管家当然注意到谢非墨的眼神,转头解释道,“老爷,你也不想让一直客人穿着湿衣服吧。我上楼帮他换一套新的。” 夏星行的鞋和裤脚确实都湿了半截,还沾着泥点,着实不舒服。谢非墨脸色稍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于是,夏星行就被管家带到了书房。 刚进书房,管家关上了门,搬来两把座椅。语气依旧很客气,“请坐吧。” 夏星行倚在墙边挑眉,“您这可不像要帮我找衣服的样子。” “比起衣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管家望着夏星行俊朗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我在谢家工作了三十多年。已经老了,要这脸面也没什么用。” 边说着,管家一步步走向夏星行。夏星行状似平静,身上的肌肉却悄悄紧绷了起来。 就在管家快要碰到夏星行时,忽然双膝微屈,作势要跪下。 夏星行赶紧低身扶住管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谢家三十年,可以说是看着谢总长大的。”管家的声音有些颤抖,灯光照在他花白的发丝上,像是落了雪,“我没有孩子,一直把他当儿子看。” 管家抬头看向夏星行,眼眶含泪,“求你帮我,救救他。” 救他? “谢非墨怎么了?”夏星行发问,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管家坐在椅子上,光从头顶打下来,把他苍老的脸模糊在了阴影里。 他平静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平稳的语调开口。 “你听说过,解离性失忆吗?” 作者有话要说:领班:凄凉退场还要被塞狗粮,我太难了o(╥﹏╥)o 第7章 亲亲 解离性失忆? 夏星行听了管家的解释,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解离性失忆,就是是患者对个人身份失忆,但仍能回忆起一般资讯的一种失忆症。 这种失忆发作通常很突然,患者会无法回忆先前的生活、或人格,且主要是失去过去的记忆,特别是创伤性的生活事件。他们常常不知道自己是谁,或感觉到有很多的“我”。 而在谢非墨身上就更为严重些,他丢失的是从十岁起至今的所有记忆。 他不仅记不得自己是谁,他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男性。 “你是指他,谢非墨现在......觉得自己还是个十岁小孩?”夏星行听到这里,不禁蹙起眉头。 怪不得在酒吧里,谢非墨表现那么怪异。夏星行摸了摸自己还没长出来的胡茬,他还以为是霸道总裁的特殊爱好呢。 正在卧室里换家居服的谢非墨,莫名打了个喷嚏。 “咳,没错。”管家捂着嘴呛咳一声,“平时还好些。但最近......他的情况表现你也看到了,这一次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那没有找医生吗?” “当然找了,医生说和儿时的安全感匮乏有关。如果能找人陪伴,可能会有所缓解。”管家叹了口气,“可,谢总他现在谁都不相信。连我这个在谢家工作了三十年的人,也没法近他的身。” 说着,管家面带希望地盯住夏星行,“今天回来的时候,谢总给你打了伞。我听说,之前你们在酒吧里,谢总还一直站在你身边对吗?” 夏星行犹豫了一下,才道,“的确是这样,可……” “那就不会错了。”管家上前一步握住夏星行的手,苍老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光,“救救他吧。你会救他的,对吗?” 不知为何,夏星行的脑海里猛得闪过上一世谢非墨眼神坚定看着他,说着“喜欢”的场景。 那时的夏星行身陷泥淖,前路茫茫,“演员”不过是他在泥淖中抓住的一块一触即碎的浮萍。在万千辰光里,他是最平凡,最不值一提的黯淡。 但谢非墨却看到了他。 他抓住了他,用一句坚定的喜欢冲云破雾,让阳光重新落在这个狭小阴暗的角落里。 他救了他。 “我救他!”在夏星行的思维回落之前,承诺就已经抢先说出了口。夏星行一愣,继而眉眼舒展开,“我会帮他的,那我到底该做什么呢?” “不用做什么,经常来陪陪谢总就行了。”管家笑得慈祥,“你还是个学生吧。我和你家人商量一下,最近住到谢家怎么样?” 老管家一通电话,也不知怎么说的。反正等夏星行从书房出来,换上了一套新的家居服时,韩姨这段时间已经把他全权委托给谢家了。 不过也好。夏星行挽了下过长的袖子。 他刚好也没想好怎么面对韩姨。韩姨和他朝夕相处那么久,他可没信心在韩姨面前藏住自己的变化。 楼下,谢家的晚餐刚好做好,夏星行被管家带下楼吃饭。 顺便也换了套新家居服的谢非墨坐在餐椅上,双腿交叠,面前的餐桌上摆了半盒烟。 看见夏星行来,他瞥了眼夏星行身上衣服有些熟悉的图案,“我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星行总觉得此时的谢非墨眉眼似乎更清冷了些。 管家立在一旁赔笑,“实在没找到其他衣服,又不好给客人穿佣人的衣服,就......” “无妨。”谢非墨语气平静,指着身边的椅子,冲夏星行说,“过来坐。” 夏星行过去坐下,闻到谢非墨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不算刺鼻,但很有存在感,显然它的主人刚抽完不久。 烟味?夏星行凝眉,看向谢非墨。 “你不是......”觉得自己只有十岁吗? “我不是。”谢非墨像是读了夏星行的心一样,干脆利落地截断他的话,“我不知道管家告诉了你什么。但我还没到那种地步。” 又想起了自己在酒吧的表现,谢非墨抿了抿唇,补充了一句,“至少,不一直是。” “所以,你是恢复了?还是只是暂时好转?”夏星行狐疑道。 谢非墨没有回答,反倒冷不丁逼近夏星行,让夏星行被吓了一跳,带着椅子都向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你......”夏星行感觉到谢非墨唇间呼出的气轻轻浅浅地打在自己脸颊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碰上去,心跳莫名加速。 “好了,小孩儿。”谢非墨却只是伸手抚平了夏星行额间翘起的一根头发,又塞了一块西蓝花进他嘴里,“食不语。” 小孩儿?我上辈子加这辈子都可以当你爹了。夏星行一边嚼着西蓝花一边心里诽谤,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还这么神神秘秘。 不过,这西蓝花炒得还真香。 夏星行满足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夹了一筷子。 “吃饱了,舒坦。”吃完饭,夏星行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摊。翘个二郎腿,棉质的拖鞋半挂在脚上欲掉不掉。 路过的谢非墨看到这一幕,眉毛凝成了结,“鞋穿好。” “不穿,有本事你帮我穿。”夏星行那是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主,干脆把鞋踢一边,还作势就要光脚下地。 下一个瞬间,夏星行就被拎着他拖鞋的谢非墨按回在沙发上。 昏暗的灯光下,谢非墨欺身上前,一手按住夏星行那乱晃的脚,另一手掰开夏星行的腿。 俩人的呼吸越靠越近,气氛属实有些暧昧,夏星行都愣住了。毕竟是年轻气盛,他脑子里已经无法抑制地点播起某些黄色废料。 见面第一天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夏星行迷蒙里瞥见谢非墨的那种放大的俊脸,虽然就凭这脸自己好像也不太亏...... 不对,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是来给他治病的,不是来做这些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事情的。 都怪吴垠那小子天天在他耳边喊“小哥哥”“小鲜肉”的,自己都给他整跑偏了。 “你干嘛,快起开。”回过神的夏星行挣扎起来,拒绝的语言听起来有点无力,“我还是学生。受法律保护的。” “别吵。第一,学生在法律上没有特权。倒是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但你成年了。”谢非墨只是把夏星行的腿从二郎腿摆成正坐的姿势,又帮他把拖鞋穿好,“第二,下地不穿鞋对身体不好。” “第三——”说着,谢非墨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个东西让给他。 夏星行下意识地接住一看,是自己的书包。 谢非墨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小孩,快去写作业。” “可是......”你这儿也没有写作业的地方啊。 “去二楼书房,课桌,台灯,黑笔都有。还缺什么我帮你拿。” 这很可以。 夏星行无话可说,甚至怀疑谢非墨有读心术。 于是,夏星行又来到了他刚进谢家,被管家带到的那间书房。 “你就坐这儿写。”谢非墨帮夏星行拉开课桌前的椅子,嘱咐道。 “得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星行把书包往椅子上一靠,自己坐进去,“我马上就写。” 还别说,这椅子挺软。 “我在隔壁办公,有事喊我。” “行,我知道了。” 谢非墨又用不放心的眼神盯了一遍夏星行,“别踢鞋,小孩。这边地板凉。” “知道了,知道了。” “那我关门了,好好写作业,有事就喊人。” “你怎么跟我家长似的。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做你事去吧。” 谢非墨到底还是关门出去了。 谢非墨一出门,夏星行却犯了难。 高中的夏星行哪里是会做作业的人。他今天又是早退,更不知道作业是哪些。 夏星行苦着把书包往外一倒,倒出七八张空卷子,还有两三本折着页码的练习册——这应该是吴垠顺手帮他折的。 他拿起其中一张试卷扫了一眼,立刻被上面密密麻麻的题目惊到了。 这么多? 他又看向桌面上其他的空卷子和练习册,不禁咽了口口水。 这些不会都是今天的作业吧。 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 可书山有路,作业堆却无路可走。夏星行奋斗了快两个小时,也不过完成了不到一半的作业,还全是英语和语文。 幸亏夏星行当年是在J省参加高考。J省高考只算语数外三门成绩,其余小学科都在高二考完了,要不夏星行现在就是学到头秃也没法把作业给搞定。 但就算只剩个数学,也够夏星行头疼的了。 “这都是什么啊,‘已知X的平方+Y的平方=1.......’”夏星行又念了一遍题目,感觉自己快崩溃了,“我的天,这真的是中文吗?为什么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了一个小缝,露出半张标准的帅脸来。 夏星行一回头,给吓了一跳,“谢非墨?你怎么站那。” “星行。”看到夏星行看他,谢非墨的眼里亮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我来给你送甜点。吴嫂做的甜点可好吃了。” 说着,他把手上端着的甜点放上课桌,推给夏星行,“全都给你吃。” 这么友好? 夏星行眼睛眨巴眨巴,心思转了个弯,“你现在几岁?” “小墨十岁了。” “呵呵。”夏星行想起吃饭时谢非墨的那态度,心里有一种大仇将报的激动感,“小孩,喊哥。” 谢非墨顶着那张正经无比,生人莫近的帅脸,从善如流。 “哥。” Nice!夏星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再喊一遍。” “哥。”看到夏星行开心,谢非墨毫无心理障碍地又喊了一声,“哥,你刚刚是不是在纠结那道数学题啊。” 提到了数学,夏星行那点开心顿时烟消云散,讪笑道,“题目是有点难。” 谢非墨走到夏星行身边,手撑在桌子上,扫了遍被夏星行圈注到面目全非的题目。 “星行。”谢非墨眼睛里亮晶晶的,“这题我会写。” “诶?” “你看。我们只要先建立坐标系,画一个以原点为中心,半径为一的单位圆......” 谢非墨讲得深入浅出,还时不时用笔在空白处画图辅助。跟着他的思路,饶是夏星行这样的学渣,也听懂了个七八分。 “......所以,X=3/20。”谢非墨工工整整地在末尾写上了答案。 “太厉害了吧。”夏星行不由自主地惊叹起来,“我第一次弄明白这题原来是这意思。” “星行,题目做出来很开心吗?”谢非墨把笔放下,看向夏星行。 “那肯定开心啊。”夏星行那就差没手舞足蹈了。 谢非墨也很轻地勾了下嘴角,轻到夏星行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奖励?” “奖励?” “我想要一个亲亲。” !? 夏星行震惊地看向谢非墨。 “哥,不可以吗?”谢非墨脸上写满了“纯洁”二字,“我看电视里小孩做出题目,大人都会给亲亲的。” 说着,他的语气带上了点落寞,“还是说,哥不喜欢小墨。” 夏星行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尤其是这小孩还喊着他“哥”,这罪恶感就更明显了。 算了,又不是接吻,怕什么。 这么想,夏星行硬气起来,“我亲。” “那哥闭上眼哦。” 夏星行下意识闭上眼,忽然发现事情有点不对,“等等,不是我来......” 还没等说完,夏星行就感觉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离去。那被突然吻过的地方,像是被温水熨过一般,带上了丝丝骚动的热度,惹得夏星行心头难耐。 他重新睁开眼,却看到谢非墨像无事发生一样淡定地把数学卷子翻了一页,指了一道题问道,“这题你会吗?” 夏星行凑过去一看,又是一道天书。 “不会。” “哥,我会。” 夜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我的理解就是——解离性失忆≈双重人格 就是完全失忆和稍微正常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的感觉 第8章 苏明桦 作业实在太多了,即便有谢非墨的帮忙,夏星行还是写到了凌晨。 当第二天夏星行醒来时,果不其然顶了俩大黑眼圈。 “早。”夏星行打着哈欠给佣人打招呼,迷迷瞪瞪地下楼吃早饭。 丰盛的早饭已经摆在了餐桌上,厨师正站在一旁待命。见夏星行来了,赶忙为他拉开椅子。 “如果对食物有任何不满意,请一定要告诉我。”说着,厨师微微弯下腰,为夏星行倒了一杯牛奶。 “好的。”夏星行用筷子把煎鸡蛋划成两半,黄澄澄的蛋液从中留出,诱人极了,“只有我一个人吃吗?谢非墨呢。” “谢总用过餐去公司了。”厨师顺势在煎蛋上倒上了点椒盐。 “这么早?” “不早了,客人。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哦,七点半......等等,七点半?他怎么记得三中早上晨读好像是七点半开始? 夏星行被厨师的话惊醒,一口气把鸡蛋全塞进嘴里,又火速喝掉了半杯牛奶。 嘴里还嚼着鸡蛋,夏星行拎起书包,飞奔向门外。 途经客厅时,还不忘和口齿不清地管家打招呼,“我去上学了啊。” “别急,门外有车,直接和司机说目的地就行了。” 回应管家的是大门被关闭的“嘭”得一声巨响。 管家叹了口气。 这时,厨师口中已经“去公司”的谢非墨却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站到管家身边,语气冷淡,“他走了?” 管家当然知道谢非墨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刚走。” “行,备车去公司吧。”谢非墨点点头。 “明白。”管家恭敬地应下,又忍不住多嘴,问道,“老爷,你觉得夏星行怎么样?” 这孩子被他留下的,他总得对人负责。要是谢非墨真的觉得不行。管家攥了攥拳头,那他也得把人安全送回去才行。 谢非墨听到管家的问话,眼神奇怪地扫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踱步走向餐厅。 就在管家以为谢非墨不会回答的时候。 “他就是个小孩。”谢非墨的声音遥遥地从餐厅口传来,“另外,帮他准备套新的洗漱用品。让人家一直用一次性牙刷太失礼了。” “明白了,老爷。” 谢家的司机还是靠谱,载着夏星行一路抄近道。最后夏星行踏进教室时,铃声竟然刚好响起。 周武黑着脸,看着踏着铃声进教室的夏星行,却又没理由发火,“进去吧。” 夏星行压根不理会他,把书包摔到桌子上。自己则拉开座位坐上去,二郎腿一翘,颇有校霸风范。 早读开始了。 整齐的读书声在教室里响起,趁周武出教室抽烟的功夫,吴垠赶快转过头和夏星行聊天。 “夏哥,你昨天去哪啦?小胖他们在网吧也没看到你,听说那苏明桦找了你一下午呢。” “关我屁事。”听到苏明桦,夏星行就心情不好,“不说了。交作业,交作业。” “哦,好。” 紧接着吴垠就看到夏星行从书包里倒出七八张填得满满的试卷和几本练习册来,堆在书桌上像座小山。 “不是。”吴垠不由地吞咽了口吐沫,“夏哥,你不会昨天把这些都写了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夏星行挑眉。 “没问题......那怎么可能。”吴垠挑了一张卷子,扫过去,那答案竟然十有八九都是对的,“这可是这一周的作业。夏哥,你写了多久啊?” 一周的作业。 听到这话,夏星行感觉自己昨天写得快抽筋的手又开始隐隐作痛。 “谁?谁写了一周的作业?快借我看看。”隔壁的同学也被吴垠的只言片语吸引过来。 吴垠拿着卷子,指指夏星行,“夏哥的。” “夏哥的啊,那拿来......”那同学看到夏星行那张帅脸时,话突然卡住,“等等。夏,夏老大的?” “是啊。”吴垠特贤妻良母地帮夏星行把卷子一张张收好,“而且不是瞎写,基本上都是对的。” 吴垠那是月考上过年纪前十的人。别人说的,那可能是看错了,但吴垠说不是瞎写,那肯定是对了七七八八。 隔壁桌的同学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打破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夏星行,“夏老大,你被魂穿啦?” 不是魂穿,是重生。 夏星行懒得理他。 昨天到今天,他就睡了三四个小时,困得快睁不开眼里。他把作业全推给吴垠,自己趴在桌子上准备补个觉。 吴垠把怀里的作业整理好,给夏星行解围,“夏哥可能是找了家教吧。毕竟王梓秉不是要和他比月考成绩吗?” “哦哦,这样啊。”隔壁桌的将信将疑地转回了头。 家教?趴在桌子上的夏星行脑海里浮现出某人那张生人莫近的帅脸。算是吧,而且还是挺帅的一家教。 就在夏星行半睡半醒间,已经到了第四节 课。 第四节 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新来的一女老师,姓赵。教学很有活力,也很负责。 她看到夏星行趴在桌子上睡得是醉生梦死,便踏着高跟鞋走到他桌前,用书敲了敲他桌子。 夏星行睡得浅,给赵老师这么一敲,很快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教室顿时传来一片压抑着的笑声,和隐隐约约的类似于“夏哥牛逼”的起哄声。 赵老师看着夏星行,倒也不真的恼火。只是用手点点夏星行的英语书,笑着说道。 “起来,把这页的内容读一下醒醒神吧。” “哦。”夏星行站起身,扫了眼课文,流利地读了起来。 发音标准,语调流畅,连字里行间的停顿都十分符合用语规范。 教室里的声音在夏星行的朗读声中自发地小了下去,不少人用又惊又疑地目光看向那站在座位上读课文的少年。 夏星行的英语什么时候那么好了?这是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 唯有坐在中间的王梓秉涨红了脸,狠狠盯着书上夏星行读的那一页,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太棒了。”夏星行刚读完,赵老师就惊讶地赞叹并带头鼓起掌来。 教室的同学也惊醒过来,掌声从淅淅沥沥变得很快热烈起来。盯着书的王梓秉被同桌推了下,看了眼周围,也不情不愿地跟着鼓起掌来。 “太棒了!”“优秀啊,夏哥。”“老大,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招呢。” 混杂着掌声的,还有不少男生浑水摸鱼的呼喊,课堂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见状,赵老师笑着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自己则走到夏星行身边。 “你读得太好了,我一直觉得你很有天赋。”赵老师的声音里有点激动,“夏同学,你有没有想过要参加J省的X杯英语竞赛,我可以做你的推荐老师。” X杯英语竞赛?苏明桦参加的那个? 夏星行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色,“好,我参加。” 高中生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高三,一节课接着一节课,不过是几张考卷的功夫,一天就结束了。 “夏哥走了啊。”“夏哥,我们先去网吧了。”“老大,你今天也太牛了,咱明天见。” “知道了。” 放学铃打响,夏星行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过往的同学冲他招呼,他头也不抬的随口应着。 等人差不多都走空了,他才背起书包,走向门口。 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影正守在教室门口,模样端正清秀,看着就让人顿生好感。见夏星行走到门口,他赶忙迎上去。 夏星行当然知道那是谁。 “苏明桦。” 苏明桦笑得灿烂,“嗯,小星,是我。” 尽管看到苏明桦这张虚伪的面庞,夏星行就恨不得提着拳头砸过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明桦现在的身份还是他的朋友,他手里也没有苏明桦做其他事情的证据。他如果现在冲动行事,无非是在未来苏明桦诬陷他时,增加自己的罪证罢了。 想到这里,夏星行也扯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十分真挚,“等久了吧。我们走吧。” 在演戏这方面,夏星行还真没怕过谁。 俩人谈笑风生地走着,虽说大多数时候是苏明桦说的多,夏星行随口应和。苏明桦却没有半分不自在的样子,甚至还觉得今天夏星行的态度格外的好。 一直走到校门口,夏星行忽然停下脚步,让跟在他身后的苏明桦一愣,“小星,怎么了?” “我以后不和你一起回家了。” 不一起走了?听的夏星行的话,苏明桦心头一紧。难道他都知道了? 不,不应该啊。 “为什么啊?”苏明桦一边一脸失落地发问,一边紧盯着夏星行的神情,想看出点蛛丝马迹出来。 “因为我最近住到亲戚家,不和你顺路了。”夏星行哪能让他看出不对来,摆出了一副有些为难的表情来。 “那我......”苏明桦还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 突然,一辆黑色的大G转弯横停在他们面前。 “啊,来接我的车来了。”夏星行兴高采烈地打断苏明桦的话,开门上了车,“明天再见吧。” “明天见。” 回应苏明桦的只有大G引擎的轰鸣声,和车后蒸腾起的汽车尾气。 苏明桦站在原地,神色不明。 半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夫人。情况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谢非墨:装逼一时爽 第9章 闭嘴 车上,谢非墨正坐在驾驶座上,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刚从烟盒里夹出了一支烟,还没来得及点火。看到夏星行上车,犹豫了一下,又把手里的烟塞回了烟盒。 “你来了。”他向夏星行轻点头,声音很平稳。 夏星行把书包往后座一丢,自个儿爬副驾驶上,特自觉地系上了安全带,“对啊,你怎么自己过来接我了。” “刚好下班,没事干,就过来了。” 谢非墨握住方向盘,稳稳地踩下离合。 “哦。”听到这不出错的回答。夏星行不禁咂舌,这家伙也太无聊了吧。都来接人了,还找理由。 还是小墨比较好玩。 夏星行想起昨天晚上,失忆的谢非墨盯着那张正经八万的脸在那“哥哥,哥哥”的喊就觉得好玩。连带着看现在这个老妈子似的老古董谢非墨都顺眼了几分。 不过,这张脸还是张得不错。夏星行斜眼瞥着正目不斜视看路的谢非墨,胡思乱想起来。也不知道,未来他是怎么折腾,才把这么个好脸搞成那副样子。 车开了十来分钟,谢非墨还是那副端正的模样,那严肃的脸色就仿佛他不是在开车,而是在参加学术报告。 谢非墨耐得住性子,夏星行可耐不住。自打他回到自己高中这具年轻气盛的身体,也不知道是被同化还是怎的,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活泼,整天精气神跟用不完似的。 山来不就我,我便去就山。 夏星行深得这十字真言的真传,开始没事找事,“谢非墨,我们要去哪啊。” “回家。” “哦,你要和我回家啊。”夏星行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没想到堂堂谢氏集团总裁这么抠搜,出门接人,连酒店都......”不去。 夏星行一句话的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谢非墨突然间猛得踩住了刹车,大G庞大的车身都整个向前冲了一段,连带着副驾上的夏星行都险些撞到车窗。 又来了。 谢非墨痛苦地摁住太阳穴,耗尽最后一丝理智把驾驶座两边的挡板升起。 他的思维被撕扯着,人格仿佛被决裂开,一些奇怪的记忆正往他的大脑深处扎去。 冷,好冷。 冷意像是细小的蛇钻进他的骨髓又穿出,在他的血液里四处游曳。 谢非墨挣扎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陌生的街头,四周尽是刺骨的冰冷雨点和形色匆忙的路人。 身体的温度渐渐低下去,每一次雨点打在身上都会带走他所剩无几的那一丝体温。 他的身下有一小摊红色的水洼,他知道,那是他伤口流出的血。 我要死了吗?谢非墨重新合上眼,不禁想到。 或许死了更好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身上的雨点消失了,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附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我是上天堂了吗? 谢非墨迷茫地睁开眼,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贴在他怀里,踮着脚把一把小伞努力的撑在他头上。 看到谢非墨睁眼,小家伙像松了口气似的,把伞塞到他手上,“哥哥,你怎么在这啊,这边好冷。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一开口,谢非墨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我没有家人。” “诶?”听到谢非墨的回答,小家伙显得很慌张,两只手胶着喃喃自语,“哥哥没有家人。可上次捡小白回家,就已经被骂了......” 小家伙的袖子上因为他的动作沾上了水珠,谢非墨不由地把手里的伞向小家伙那边打去,顺势看到了自己的手。 那双手瘦到骨络分明,手背上勒起着好几根青筋。数道几乎贯穿了掌指关节的伤口溃破着,沾染了污泥和血丝,稍有异动,就会有黏浊的组织液从上面流出。 那是一双肮脏不堪的手。 而面前的小孩穿着细心搭配好的新衣服,小手细腻柔软,整个人干干净净,像是用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堆叠而成的。和满身污泥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夜色将至,路两旁的灯在一瞬间全都点亮,橘黄色的灯光照得这破败的城市竟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温暖。谢非墨举着伞,正想要劝眼前的小家伙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紧走。 “算了,不想了。”小家伙忽然开口,灯光给他的发丝镀上了一圈光晕,像是天使的光环,“天快黑了,我们回家吧。” “天快黑了,你是该回家了。”谢非墨应和着。 “不是我,是我们。”小家伙稚嫩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认真,他向谢非墨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你要和我回家。” “没有家人的话,我来做你的家人就好。” 在路灯的暖光中,谢非墨看见自己的手伸出,犹豫着,最后还是搭在那只小小的手上。 一片落叶被风吹落在地面上,沾染了水滴,沉重得无法再被风吹起。行人走过,就在它即将被匆忙的脚步碾成碎片时,一只白净的手捡起了它。 它被温柔地擦掉了水珠与污泥。 “谢非墨,你怎么了?没事吧。”耳畔挡板的敲击声和夏星行焦急的呼喊把谢非墨拉扯回现实。 自己又做那些梦了吗?谢非墨的头脑还未完全清醒。 他最近总是这样,脑海里会闪过一些非常真实的画面。尽管管家找来的心理医生说,这些不过是梦。这些短暂的梦境真实到甚至让他难以分清那一边是现实。 夏星行的呼喊声还在耳边响起,现实和梦境的拉扯让谢非墨烦闷异常,他沉声警告。 “闭嘴。” 副驾驶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车内安静下来。 该死。 这异样地安静并没让谢非墨的烦躁消减,反而让他的心里生出了另一种烦躁来。他狠狠地踩下油门,黑色的大G轰鸣着引擎,呼啸而出。 直到回到谢家,夏星行都没再和谢非墨说过一句话。 入夜,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香甜的睡梦中。谢家大宅也熄灭了大灯,怀抱住黑暗。 唯有谢非墨的主卧,明明灭灭地还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谢非墨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床头的灯被他点亮又熄灭。最后,像是受不了似的,他干脆起床打开台灯。坐在椅子上看起今天提前走,还没看完的报表来。 这一夜,他再无眠。 第二天是个周六,按理说应该不用上学。 但作为一个高三党,还是重点高中的高三。夏星行还是得去学校上半天课。 相较于补作业的那天,他昨天睡得格外好。今天起来个大早,吃完早饭才悠哉悠哉地往学校赶。 他到班上的时候还挺早,班上只有四五个值日生和来布置早读课内容的赵老师在。 看到夏星行,赵老师眼睛都亮了,“夏同学,你来啦。快过来,我带你去办公室填报名表。” 报名表? 夏星行这才想起来昨天答应了赵老师参加英语竞赛。 其实,他倒是无所谓。毕竟凭他的英语水平,随便参加个竞赛都能拿奖。 但赵老师这么推荐他去,而且估摸着和苏明桦参加的是一个比赛。他也就刚好顺水推舟答应了。 “知道了。”夏星行随口应着,把书包往座位上一丢,往赵老师那走去。 赵老师在黑板上布置完早读课的内容,就把夏星行带去了办公室。 “就是这张表。”赵老师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报名表出来,又递给夏星行一支笔。 姓名,年龄,身份证号......夏星行正按着表格上的内容填写着信息。 “夏星行?你怎么在这?”一道清澈中隐藏着丝不耐的声音打断了夏星行的动作。 夏星行抬头一看,不正是苏明桦那好男友,谢霆。 呵,真是冤家路窄。 “我来这当然是有事情。”夏星行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你这三好学生来这干嘛?不会是来交检讨吧。” 谢霆向来看不惯夏星行这副混混做派,看着他校牌不带,校服领子松松垮垮,吊儿郎当地坐在赵老师的位子上,眉头更是拧得紧凑。 这样的人是怎么进三中的?简直是三中之耻。 “我可不像你。”谢霆抬着头,眼藏不屑,“我是来填报名表的。” “呦吼,什么报名表啊。不会是和我填的同一份吧。”夏星行明知故问道。 这个时候开始报名的竞赛,除了夏星行参加的这个也没有别的了。 更何况,夏星行记得上辈子谢霆也是参加了这个竞赛的。 “你在妄想什么,你写的是检查,我参加的可是省级......”谢霆瞥见夏星行桌上的报名表,话语声一愣,“你怎么也参加了这个竞赛?” “不行吗?”夏星行抖了抖报名表上并不存在的纸屑,表情嚣张,“这竞赛你家开的?” “夏星行,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谢霆的语气不佳,“你费尽心思参加这竞赛,是不是想对苏明桦做什么?” 看着谢霆越说越过分,站在旁边的赵老师看不过去了,把夏星行挡在身后,眉头微皱,“谢霆同学,我是夏同学的推荐老师。你要是要什么意见,可以直接问我。” 夏星行是她的学生,也是她把他拉来参加竞赛的。谢霆当着她的面说夏星行,她肯定得护着。 看到赵老师出面,向来尊师敬长的谢霆也不好再开口,只是从年级主任的桌上抽走一张报名表,头也不回地走开。 夏星行从赵老师身后探出半个头,“竞赛上见~” 这语气,明摆着的欠揍。 赵老师转过头,点点夏星行的脑袋,“你也给我省省。” 那边,谢霆回到教室里,反复琢磨着夏星行的行为,越想越觉得憋屈起来。 最后,他一拍隔壁桌的桌子,“小胖,帮我做点事。” “什么事啊,霆少。”小胖正吃着早饭,看谢霆喊他赶忙把早饭都塞进嘴里,含糊着应着。 “帮我看着个人。”谢霆的手指在小胖的课桌上轻点,“夏星行。” “啊,霆少,你不是跟夏星行他最不对付吗?”小胖努力咽下最后一口煎饼,“看他干嘛。” 两张红彤彤的毛爷爷被甩到小胖桌上,谢霆睥睨而立,“关你屁事,我说的事做不做?” “我做,我做!” 小胖忙不迭把桌上的钱揽到怀里,笑得一脸狗腿。 作者有话要说:谢非墨:一直装逼一直爽 第10章 MV 很快,半天的课便过去了。夏星行在的普通班众人早就四散而去,不知道跑哪潇洒了。 但重点班还得加个辅导课程,重点生们只能透过窗子眼巴巴地看着其他班的人在外头嬉笑打闹,自己被锁在教室里苦唧唧地刷卷子。 夏星行不慌不忙地溜达到校门口,心情很不错。 谢霆和苏明桦都是重点班的,得留下来补课,这也意味着他不用见那两张让他一看就厌烦不已的脸了。 离普通班放学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重点班又还没下课。平常总是拥挤着学生和家长的三中校门,现在倒是格外冷清。 难得半天假,夏星行本来想去商场里买点日用品什么的回去。毕竟换了新住处,谢家的好多东西他用着还不太顺手。 只是,走出校门口,他又鬼使神差地转回头。来到昨天谢非墨接他的地方踌躇,时不时还抬头往街角看,总觉得会有辆黑色大G带着轰鸣声停下。 看了十来分钟,毛都没有。 就只有风旋起了一片干枯的树叶,向上转了几圈,将将落在了夏星行翘起的乌发上。 我到底在想什么。夏星行黑着脸摘下落叶,那人阴晴不定的,昨天还喊我“闭嘴”。我今天居然还在这等他,怕他接不到人? 怕不是脑子坏了。 把手里的树叶一丢,夏星行转身就准备走。 “同学,等等。”身后传来一阵叫喊,让夏星行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那是张只消一眼就让人忘不了的脸。 细眉杏眼,唇红齿白,薄唇含情,烟波带媚,生得是叫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只可惜,是个男儿身。 “温老板。”夏星行当然认出来这是谁,“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可是为了你特别赶回来的。”温知星说着拿出把暗红色的扇子轻轻扇风,额间还真有几分薄汗,“你说你,也不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可让我一番好找。” 夏星行想起红吧里那位垂头丧气跟个战败公鸡似的领班,尴尬一笑。轻巧地带过了话题,“那您今天这么着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可不嘛。”温知星娇嗔一声,配上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倒也不算十分违和,“我过来一是找你谈酒吧伴奏的事,二是......” “咕噜——”忽然,一个怪异的声音从温知星肚子里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温知星脸色一红,“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我请客。我们边吃边说?” “可以啊。”夏星行没什么意见,还给温知星递了个台阶下,“说实在的,我也有点饿了。” “行,那去红吧附近吃吧。”温知星对夏星行眨巴眨巴眼,“我知道那有家不错的日料店。” 夏星行点头同意。 于是,二人随手在三中门口拦了辆车。 一打开车门,夏星行看着里头那张慈祥的脸楞了一下。 这不是之前劝他别去C街的那司机大叔吗? 怎么,这附近是就这一辆出租车吗?夏星行默默坐到后座最里面,内心发出灵魂质问。 温知星不知道夏星行的小九九,随口跟司机吩咐,“去C街啊,师傅。” “嘚嘞。”司机一踩油门,难得看到个标志的美人,闲不住多了两句嘴,“哥俩去C街干啥呀。” “去吃饭。” “俩人去吃饭还行。上次我拉一小孩儿,也是在这,一个人去C街非说吃饭去。”司机调整了下后视镜,无意间瞥到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夏星行,声音不由地小了下来,看向夏星行他们的眼神里也带了点狐疑,“......你说这不闹着玩吗?” 不是啊。叔,他这次真是去吃饭。 夏星行看到司机怀疑的目光,捂起脸有苦难言。 就在夏星行二人走后不久,三中大门后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生得乖巧,小脸盘子,小鼻子,小鹿似的眼跟水洗过一样,任谁看都是个人畜无害的主。 只是,这小动物似的少年现正死死盯着夏星行离开的方向,眼睛瞪得斗圆。那张属于青葱少年的干净脸模上,堆满却的是成人世界的欲望与算计。 若是夏星行还在,只消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变态的神情和虚伪的脸,除了苏明桦还能与谁。 也不知夏星行和温知星的对话他听了多少,但从苏明桦不善的神色来看,他站在后头的时候估计不会短。 指甲沁入掌心,点点血丝从指甲边缘渗出,苏明桦恍若未觉。他正准备也拦一辆出租跟上去。 一辆大G刚好停在他的面前。 大G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欣长的人影,长腿直腰,气势惊人,细看来面貌还与谢霆有七分像。 正是谢非墨。 苏明桦不知谢非墨的身份,但这不妨碍他看出谢非墨风姿潇洒,气宇轩昂,不似凡人。 一个转念间,苏明桦已收起了脸上刺目的欲望。 嘴角轻扬,卧蚕微微隆起,未经雕琢的五官清澈干净,让人不禁叹一声这又得是多少人的青春。 谢非墨在三中门口环顾一圈,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小孩,眉头紧蹙了起来。 正焦虑着,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穿着三中校服,一脸乖顺的男生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谢非墨先是对苏明桦的冒犯感到不悦,继而觉得这张脸瞧着有些眼熟。 这好像是...... 上次和小孩在门口聊天的那男生? 谢非墨面色稍霁看向苏明桦,“你看到夏星行了吗?就昨天和你在一起聊天的那孩子。” 夏星行?他也是来找夏星行的? 心里千回路转。苏明桦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面上不显,“我好像看他往C街的方向去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得到想要的答案的谢非墨眉头拧得更紧了,匆匆道谢就欲离开。 身后却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先生,能带我一路吗?”苏明桦那张俊俏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眼尾红了一圈,秋水剪成的眸子里似有泪滴,“C街不是好地方。我是夏星行的朋友,他一个人去,我好担心。” 那含泪欲泣神情真挚得就像他和夏星行是不幸分离的青梅竹马,牛郎织女。让人不由地心生怜爱,恨不得亲自去上阵,帮他去披荆斩棘。 好一朵我见犹怜的白莲花。 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真以为这是个挚友自甘堕落,纯情少年含泪追随拯救的故事呢。 然而,谢.王母娘娘.非墨异常冷酷,“抱歉,不能。” 大G引擎发动,轮胎扬起的尘埃后,站着的是还没来得及收回表情的苏明桦。 啧。 苏明桦拭去眼底的泪花,心底啐了一声。 看那男人和谢霆那么相像,他还以为他也吃这套呢,没想到居然失手了。 真是浪费表情。 想着,他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红吧。” 经过开场那段贼尴尬的对话,到达目的地前,夏星行俩人和司机是一路无言。 下了车,夏星行仿佛还能感受到师傅投在他身上的那微妙的,有点恨铁不成钢意味的目光。 温知星没感受到车里的气氛不对,下了车,就拉着夏星行往日料店里跑,“快点,这家店很火,去迟了要等座的。” 温知星看起来瘦削,没想到这力气倒是不小。夏星行被拉着直接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到地上去。 也亏着温知星冲得够猛,到店里时,两人刚好赶上最后一桌座位。 “还好,我们运气算好。”温知星抽了张纸,擦了下额间的薄汗,“这家店向来不接受预订,要是赶不上这桌,不知道还要排多久呢。” “不说这些,点菜点菜。”说着,温知星把菜单推给夏星行。 夏星行其实并不太饿,看了眼菜单。随便点了个定食,就又把菜单退回去。 “就吃这么点啊,怪不得长这么秀气。”温知星顶着张柔美的脸,说的话看起来完全没有说服力,“来份刺身拼盘,再来个炸天妇罗。对了对了,这个,芥末章鱼也来一份......” 估计是饿了,温知星一口气点了少说有七八个菜。 日料做得本就慢,温知星点得又多,估摸着得有一会才能上齐菜。趁着功夫,他也就刚好和夏星行说起在校门口没说完的话。 “我第一要和你说的呢,就是那就酒吧伴奏的事。我对你的演奏水平是很满意的,合同已经准备好了,按一线走的。你还是个学生,就周末和每周五晚上来伴奏可以吗?” 夏星行敲敲桌子,“可以。” “第二,是件私事。”温知星端起桌上的青麦茶押了一口,“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拍摄。” “拍摄?”夏星行反问道。 “MV的拍摄。”温知星看向夏星行,目光灼灼,“能大火的那种。” 看温知星那副信心满满地样子,夏星行也被他带起了兴致。 前世他拍了不少电视剧,电影,但说起拍MV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夏星行微微挑眉。 “你说说看。” 作者有话要说:谢非墨:追妻火葬场 第11章 争吵 菜上齐了,夏星行一边吃饭一边听温知星解释,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温知星正在和一位地下乐手相约着出专辑。两人费尽心思找了专业的导演,专业的打光师以及业内颇有名气的摄影师来,想拍一个精美绝伦的MV。 而事情,坏就坏在那知名摄影师身上。 众所周知,知名摄影师总容易有些怪癖。那位摄影师是如果拍不到自己想要的人物,就拒绝摄影。 本来都谈定了,温知星亲自上阵参演MV,摄影师也对这位雌雄莫辨的美人很看好。 结果,那日阴差阳错的,夏星行和温知星通话时,摄影师无意间看到了视频那头的夏星行,惊为天人。非说夏星行是自己的维纳斯,还立誓:非他不拍。 但温知星他们demo都做完了,剧本也写好了,就差这临门一脚,哪能说不拍就不拍呢。 于是,温知星只好风雨兼程,连夜赶回国来找夏星行谈谈,看有没有转机的余地。 这剧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所以,你想不想参加MV的拍摄啊。”温知星吃起东西来和他那张秀美的脸是真的不搭,那叫个风卷残云,“我跟你说,这歌绝对能打火。” 看着温知星吃饭,夏星行觉得自己都在那心惊肉跳。刺身上挤满芥末,温知星是嚼都不嚼。一口吞进嘴,居然也不嫌辣嗓子,还作势要去夹下一块。 看他吃饭是真幻灭。夏星行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怀疑可能那摄影师是看到了温知星吃饭的样子,才照死要换人拍的。 “demo给我听听看。”夏星行喝了口茶,压住心底止不住的吐槽,温知星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崩坏不知道哪里去了。 “可以啊,挺懂行,还知道听demo。”温知星边吃边和夏星行交谈,右手还在往嘴里送吃的,左手从包里掏出个随身听朝夏星行扔过去,“有耳机吧?” 夏星行接过,“有。” 戴上耳机,随身听里的音乐自然地流淌进夏星行的耳朵里。第一首是一首抒情的民谣,曲调流畅温柔,歌手的声音有点沙哑,但唱歌技术很高,起承转合处皆有亮点。 以夏星行混迹娱乐圈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温知星还真没说谎,这歌是有大火的潜质。 所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夏星行对拍MV还是有点兴趣的。 他摘下耳机,“我参加。” “有眼光!我就知道你会参加的。”温知星艰难咽下最后一块刺身,起身招呼着结账,“走,去红吧,我把合同给你。” 夏星行当然不会反对。 就在他们起身后,另一个身形娇小,身着三中校服的少年也跟着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一旁的服务员看他一桌子基本没怎么动的菜,不免开口询问,“客人,您不吃了吗?需要打包吗?” “不用了,谢谢。”苏明桦维持着在外人面前,乖巧礼貌的好少年形象,眼底却有万丈波涛在翻涌,“我有急事。” 这边,夏星行俩人刚来到红吧,意外的发现早有人守在门口等他们了。 “谢非墨?”夏星行皱眉,说出了这些时间和谢非墨说的第一句话“你来这做什么。” 谢非墨听到夏星行说话,心里先是一松——小孩总算和他说话了。 继而看到夏星行旁边的温知星,眉头紧锁,“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吧。” 谢非墨本就生的高大,剑眉星目,看上去极有气魄。眼下他微带怒意,眉头蹙起的模样更是令人生畏。 但夏星行那是什么人。谢非墨未来那副痨病似的模样他都见过,还会怕现在的谢非墨? “我来这工作。”夏星行直直把话顶回去,“不然干嘛?和你一样来没事找事吗?” 夏星行的话可以说是很不客气了,眼下整个H市哪有人敢这么和谢家的大总管,谢总谢非墨这么说话的。就是市长见了谢非墨,那也是说话客客气气,要给三分薄面的。 谢非墨听了这话,竟然也没什么恼意,反倒掏出皮夹,拿出一张卡递给夏星行。 就那么几分钟,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说话语调变得古波不经起来:“密码你生日,里面有一百万。不够的话,再和我要。” 夏星行下意识接过卡,脸色古怪,“谢非墨,你什么意思?” “要钱找我。我有钱。”谢非墨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某个大家公认的事实,“别来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夏星行本来来红吧确实是为了钱,但他答应了拍MV之后,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他答应下的不仅仅是工作,更是一个梦想,一个追求。 若是谢非墨早些来说,或许还真有效。不过,现在...... 夏星行仔细端详着谢非墨的脸色,却看不出哪怕一丝鄙夷或者不屑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坦坦荡荡,正气凛然的样子。 让夏星行一时间弄不明白,他是真不懂还是在故意假装。 “你说哪边不三不四呢?”夏星行还没说话,那边的温知星先忍不住了,“我红吧是正经的清吧。他,夏星行那也是正规的工作,有劳务合同的那种。” “酒吧还有正经的?”谢非墨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鄙夷,不过那是对温知星的。他上前抓过夏星行的手,“你跟我回家。” “不准走!”温知星拽住夏星行的另一只胳膊。 真是大佬打架,凡人遭殃。 夏星行被两人一边扯着一只胳膊,拽得有些生疼,轻轻地“嘶——”了一声。感觉自个儿就跟被俩幼儿园小朋友抢的玩具小熊似的。 谢非墨听到了夏星行痛苦的抽气声,手一顿,松了力气。温知星趁机用力一拽,把夏星行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不是,谢总,你是小夏什么人?就要带人走?”悄悄把人藏在自己身后,温知星插着腰对谢非墨怒目而视。 “我是......”谢非墨犹豫了半晌,才想出一个贴切的名词,“我是他的监护人。” “监护人?”温知星狐疑地看向他。 “没错。”说出那三个字之后,谢非墨的底气都仿佛强硬了半分,“现在由我照顾这小孩,我有责任不让他去不好的地方。” “呵,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也不知谢非墨的话戳中了温知星的哪个点,他怒极反笑,气势咄咄逼人,“夏星行都成年了,是完全行为能力人,你就算是他亲爹也管不了那么多。你在这里说有责任不让他干这干那,完全是一种道德绑架。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弯弯绕,但是。” 说了一大段话,温知星停顿了一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吸了好大一口气,才接着把自己的话说下去。 “......你有想过夏星行自己的意愿吗?” 夏星行的意愿? 谢非墨被问住了。 确实,从带夏星行回家,把夏星行留在谢家到现在自己孤身一人来寻他。都是他一力促就,从来没有问过夏星行的意愿。 他关心夏星行,他想给夏星行最好的,可他却从没想过。 夏星行需要吗? “那,星行。”谢非墨霎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有些紧张,“你想留下来吗?” “我得留下,我在这还有事要做。”夏星行皱眉回答。 不知怎么的,话刚说出口,夏星行居然从谢非墨那张向来气势凌人,气宇轩昂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落寞。 “好,我知道了。”简单的五个字从谢非墨嘴里说出来,恍若有千金重。“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真的转身就走。 这五个字像是抽尽了谢非墨的力气般,他慢吞吞地走到了大G旁,连拽了两次才拽开大G的车门。 “别看了,签合同去。”温知星一把拉过还站在原地,神色莫名的夏星行,把他拉进了红吧。 人散尽后,看完这整场闹剧的苏明桦悄然从红吧侧墙旁走出,走到夏星行之前站着的地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嗅到刚离去的夏星行身上的气味一般。 接着,苏明桦享受般地闭起眼,还伸出舌头意义不明地舔了舔唇角。再睁眼时,他的眼里已经写满了冷戾。 他掏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一条消息。 -“计划提前。” 夏星行和温知星谈了些关于拍MV的具体事宜和在酒吧伴奏的规矩后,就爽快地签订了合同。 MV的拍摄点在D国,而伴奏的合同因为关系到和上位伴奏手的交接,要从下下周才开始生效,所以这段时间夏星行倒还算空闲。 等夏星行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回到谢宅时,已经临近傍晚了。 夕阳洒下的余晖衬得古朴典雅的谢宅金碧辉煌,竟还有点后现代主义的感觉。门口两道修建整齐的绿植正在抽条,仔细看还能看到枝芽顶端被修建过的疤痕。 一片剪了一半的叶子被风吹到夏星行脚下,夏星行把它拾起,想了想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叹了口气,进了谢宅。 谢宅里空空荡荡,管家和谢非墨都不见了踪影。餐厅里的菜倒是摆放得妥当,还冒着热气,显然才刚做不久。 谢非墨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两口饭,就回到客卧的床上躺着。 无聊至极的他刷了会手机,眼前却老浮现出谢非墨转身离他而去时,那个落寞孤零零的身影。 这个身影又逐渐和那记忆里那个身形萎靡但目光灼热的身影重叠起来。 该死的。 夏星行烦躁地把手机关掉,拿起身边的枕头忍不住狠狠朝门口砸了出去。 可想象中,枕头落地,鹅毛四飞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枕头。枕头后露出一张正气凛然的帅脸。 “我今天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谢非墨的声音又低又软,“哥。” 作者有话要说:谢小墨:追妻还得靠我 顺便,码一下人设 夏星行:看起来像狗的猫 谢非墨:投食还要被挠的苦逼铲屎官 温知星:看起来像猫的狗 还没出场的某同志:本想遛狗,反被狗扯着膀子绕地球跑三圈的(被迫)马拉松选手 第12章 游乐园 “哥,你别生气。我错了。”谢非墨把手里的枕头拍拍放回到床上,自己蹲下身子仰视夏星行,“我把点心都给你吃好吗?” 夏星行试探性地发问:“小墨?” “嗯,是我!” 要是有尾巴,谢非墨现在肯定能给它摇上天去。 “我没生气。”生气也不该和他生。夏星行摸摸蹲在床边的谢非墨的头,笑着安抚。“不是你的错。” 谢非墨外表正气凛然、威严具足,头发倒是蓬松又软和。夏星行摸了一下,没忍住又揉了两把。 手感不错。 顶着一头被揉成鸡窝的头发的谢非墨浑然不觉,眼睛里闪着微光,“没生气的话,那哥明天能陪我去游乐园吗?” 夏星行一愣,“游乐园?” “对啊。”谢非墨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张票塞到夏星行怀里,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不能出来太久,哥你又要上课。就只有明天了。” 夏星行低头看那两张票,上面带着蝴蝶结的老鼠笑得灿烂。 是迪X尼乐园的门票。 看到这两张票,夏星行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怀念。 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要和他去迪X尼。那时候,C国还只有一家这样的游乐园,他也曾为了那一天期盼了好久。 只可惜…… 那人是个骗子,还是个说谎不眨眼的骗子。 夏星行把票塞回给谢非墨,“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哥,你不去吗?”谢非墨抱着那两张票,手足无措。“可我……我真的很想你和我一起去……” 夏星行听着谢非墨说话语调有点不对劲,一低头,竟看到他眼睛红了半圈。 谢非墨素来克己守礼,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是苛刻到不像话。那一脸正派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哭闹的人。 而眼下,他却眼尾带红、眼眶含泪。这给人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手足无措的人变成夏星行了。 “你就这么想去吗?”夏星行看了眼谢非墨,不由地改了口吻,“呃,我是说,你为什么这么想去啊?” “明天是我的生日。”谢非墨的语调里还带着些鼻音,“我就这么一个愿望。大家不是都说生日那天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吗?” “不是。那说的是吹生日蜡烛的时候,许的愿一定会成功。” 夏.钢铁直男.星行同学成功地歪了重点。 听了夏星行的话,谢非墨更委屈了。眼尾的红晕加深,眼眸里盛满了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滑落。 真没辙。 夏星行叹了一口气。 “好吧,好吧。别那么看我了。”夏星行不再转移话题,“我明天陪你去还不行吗?” 都上一世的事情了,也该放下了。夏星行在心底劝慰自己。 得到肯定答复的谢非墨破涕为笑,连语气都上扬了半分,“一言为定哦。哥,走,我们下楼吃点心。” 说着,他起身就往楼下跑,“我要吃第一份芒果西米露。” 那样子,仿佛刚刚含泪欲泣的人不是他似的。 靠,这人。说好的点心都给我呢。 夏星行心里暗骂一声,身体却很诚实地追了上去。 “不行,你给我等等。第一份芒果西米露是我的!” 嬉笑间,夏星行内心的烦闷感也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夏星行就被某人给叫醒了。 “哥,起床,走了走了。” “啊?这才几点啊。”夏星行迷茫地睁开眼,被谢非墨那张放大版的帅脸吓了一跳。 得亏他没起床气,要不肯定就一巴掌糊上去了。 “六点半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一劫的谢非墨,正坐在夏星行床头乖巧地充当着人体闹钟。 六点半……? “游乐园不九点才开门吗?”夏星行一听时间,嘟囔了一句,又闭上眼倒头睡过去。 “周末八点就开门了。”谢非墨看夏星行又睡过去,干脆坐他身上,摇晃起他的手臂来,“哥,哥,起来了。” 烦不胜烦的夏星行一把拉开谢非墨做乱的手,把身子全裹紧被子里,眼睛都没睁开,“让我再睡会儿。” 被拉开的谢非墨愣愣地坐在夏星行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夏星行又要坠入梦乡。 忽然,他像茅塞顿开似的,把脸凑过去,“我知道了。童话故事里公主都是要王子的吻才能醒。” “星行哥肯定是因为没有早安吻才又睡过去的!” 光看他说话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还没睡着的夏星行就感觉温热的鼻息靠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谢非墨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香味,不浓烈,但让人很有安全感。 就在谢非墨的唇即将碰上夏星行的前一秒。 夏星行猛得从床上翻起身,“走吧,出发!” 说着,就冲进洗漱间开始收拾自己。 被落在床上的谢非墨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单纯。假装自己没看到夏星行那红透了的耳根。 夏星行一路拖拖拉拉,又刚好赶着周末,游乐园人流颇多的时候。 虽然有VIP免排队通道,但安检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等夏星行两人进园时已经十点过半了。 偌大的迪X尼乐园,熙熙攘攘挤着不少人,几乎每个项目都要排队。扫了一眼这惨烈战况,夏星行拉着谢非墨就往人最少的那个项目冲。 做了一宿攻略的谢非墨看着自己刚拿到手的快速通行证,欲言又止。 算了,他开心就好。 然而,中国人有句古话叫,排队多的不一定好玩,但排队人少的一定不好玩。 这句古话,正是由坐在小车上的夏星行有感而发,现编而成。 画着可爱卡通图案的小车沿着轨道“吱呀吱呀”地走,路两旁时不时弹出些花花草草的小玩意儿,幼稚得直让人想捂脸。 坐在夏星行前头的是一对带着小孩的父母,小孩正奶声奶气地努力辨认每一个路过的卡通人物。 坐在夏星行后头的是一对小情侣,到底年轻气盛,咬着耳朵在说骚话。只是,那音量,坐前排的夏星行全听的一清二楚。 现在,夏星行只想回到半小时前,把兴冲冲来排队的自己拖出园揍一顿。 很快,这个项目就要走进小高潮——一个看起来黑不隆咚的山谷。 前面的小朋友看到山谷,不由地“哇”得喊出来声,糯糯得还挺可爱。 后面那对小情侣就比较烦了。 -“宝贝,你怕吗?” -“我怕~” -“来,亲一个就不怕了,mua。” -“嗯嗯,mua。” 夏.单身狗.星行同学时下非常希望自己立马双耳失聪。 还好,随着小车驶进山谷,这对小情侣很快就骚动不起来了。 因为,山谷里是真的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那对小情侣想说骚话,那得真的脑袋贴到脑袋上,才能保障不说错人。 就在夏星行享受着难得的寂静时,一个柔软又带着温热的东西蜻蜓点水般划过他的脸颊。 接着,一道低沉,压抑着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亲一个就不怕了。” 夏星行:??? 走完那山谷,小车很快就到了终点,众人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一旁的谢非墨低头解着自己的安全带,夏星行盯着他,眼神有点狐疑。 “你刚刚在山谷里……”怕带坏小孩,夏星行到底没把“偷亲”那俩字说出口。 “我看后面的哥哥这么做的,说这么做就不怕了。”抬起头的谢非墨一脸单纯,让夏星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 “可我不怕啊。” 看着夏星行安全带还系在身上,解好了自己安全带的谢非墨又贴心地低头帮夏星行去解。 有意无意间,他的唇划过夏星行敏感的耳廓,热气在夏星行耳间骚动。 “哥,可我怕。” 夏星行:我怀疑你在骗我,可我没有证据。 “不说这个了,哥。”帮夏星行解好安全带,谢非墨迅速起身,脸上表情那叫一个正经,“其实,我有买快速通行证,我们玩热门项目不用排队的。” “什么?”夏星行被火速转移了注意力,“你不早说。” 谢非墨表示很委屈,这不还没来及说,就被你拉过来了吗? 心里委屈,面上谢非墨还是乖巧地拿出所有的通行证递给了夏星行。 夏星行仔细研究了下通行证的内容,愈发感觉自己刚才玩的那半小时纯粹是浪费时间。 选了其中一个项目,夏星行把其他的通行证还给谢非墨。 “下一站,摩托车!” “好。”谢非墨收起通行证,跟在夏星行后面,眼睛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 其实,夏星行还是有点小恐高的。 连玩了好几个刺激的项目后,加之又没吃中饭,夏星行就开始站不直腿了。 于是,在谢非墨十分切时的“我饿了”的暗示下,夏星行决定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补给补给。 说实话,作为一个游乐园,你不能期待它里面的餐厅有多好吃。 但是,夏星行嚼了两口熟过头的牛排,又看着对面谢非墨叉子上糊成坨坨的意大利面,着实觉得这有些过分了。 “你先吃着,我出去转转。”夏星行放下刀叉,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决定饶过自己的胃,不再和这盘东西死犟,“有事打电话。我不走远。” 对面的谢非墨安静地点点头。 出了餐厅门,夏星行瞎逛,就逛到了卖周边的店里。 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游乐园里的店,十个店九个在卖周边。 一进去,夏星行就被满屋子的毛绒玩具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迷了眼。 米奇玩偶?来一个;堆堆乐?来一个;小熊挂件?也来一个;巴斯光年?童年回忆啊,必须来一个…… 等谢非墨赶到时,就看到夏星行拎着个小篮子,正在比对唐老鸭和黛丝的小挂件,纠结自己到底该买哪个。 “都买吧。”谢非墨走到夏星行旁边,拿过他手里的篮子,“哥,我这俩都喜欢。” 在那纠结半天的夏星行如释重负,把两个小挂件都丢到篮子里。 “行,听你的,咱都买。” 有人提篮子,还帮他做决定,夏星行买买买那是完全刹不住车。 从这个店逛到那个店,谢非墨手里的两个篮子都快满了。 就在夏星行又被收银台边上的小徽章吸引到时,谢非墨实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哥,差不多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小墨:其实,我有今天的成就,都得感谢一个人 没错,就是苏明桦同学 莫名其妙成了范本的苏明桦:??? 第13章 辅导 听到谢非墨的话,夏星行下意识地回头。刚好看到谢非墨手里满满当当的篮子,老脸一红。 “我这不是都在帮你挑吗?” “哥说的是。可是哥,时候不早了。”谢非墨没拆穿夏星行的谎话,只是指指自己的手表,“烟火表演快开始了。” 夏星行凑近一看,不知不觉还真都七点多了。 “那就结账吧。” 该买的也都差不多了,夏星行示意谢非墨把篮子放到收银台上,自己则掏出钱包准备结账。 温知星刚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和拍MV的定金,这点钱他还是有的。 但还没等他掏出卡,谢非墨已经抢先一步结了帐。 动作停滞在一半的夏星行只能傻愣愣地看着谢非墨往袋子里装玩偶。 “游乐园里的预充值卡,不用白不用。”看到夏星行正看着自己,谢非墨解释道,“出去了就用不了了。” 算了,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夏星行拎起一袋周边,招呼起谢非墨,“快走吧,烟火表演要开始了。” 也不知道刚刚还赖在店里,挑东挑西的人是谁。 谢非墨收拾好剩下的周边,任劳任怨地跟在夏星行后面。 “哥,你别急。我定了VIP观景位。” 当夏星行和谢非墨赶到VIP观景座时,烟火表演恰好开场。 盛大的烟火从园区里喷射而出,震撼非凡。各色灯光打在城堡上,映照出城堡光怪陆离又美妙神秘的模样,仿佛真的置身于童话世界。 尽管已经在VIP观景区,夏星行还是忍不住向前,把着栏杆想更好地感受这份童话般地震撼。 就在第一支烟火爆炸时,坐他身后的谢非墨忽然说了什么。 “听说,烟火下的告白会被祝福。”谢非墨的目光炙热而浓烈,像是藏了万丈星辰,“夏星行,我喜欢你。” 晚间的风吹得夏星行略长的发丝呼呼作响,他耳边全都是烟火的爆鸣声。听到谢非墨说话,他转头,艰难地回应。 “这里太吵了。你说,听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谢非墨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自嘲般的笑意,“哥……” 烟火的光在谢非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衬得他神色莫名。 劳累了一整天,等谢非墨和夏星行赶回谢宅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夏星行那是累得快睁不开眼,全靠谢非墨扶着才没直接睡到在大门口。 谢宅外头的佣人都下班了,就留一门童还打着哈欠守在门口。 看到谢非墨回来,他赶忙打起精神,喊了句“老爷好”,帮谢非墨打开了谢宅大门。 谢非墨扶着半睡半醒的夏星行,冲门童摆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吴管家今天不在?” 门童压低声音回答:“回老爷,管家去吴助理那儿了,今天不在。” 谢非墨点头表示了解,带着夏星行进了谢宅。又挥挥手,示意门童可以走了。 门童这才如释重负地又关上谢宅大门,打着哈欠,回到佣人住宿的地方,准备睡觉去了。 那边的门童去休息,这边的谢非墨也可算把夏星行带到了客房里。 一摸进客房,夏星行就轻车熟路地往床上一趟,那眼睛是怎么也睁不开了。 谢非墨那是好气又好笑。 自个儿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这倒好,这小子爬床爬得比谁都溜,也没句谢的。 “夏星行,星行?”谢非墨小声试探,“哥?” 回应他的只有夏星行浅浅的呼吸声。 看来是真累坏了。 谢非墨叹了口气,看向夏星行乖巧的睡颜。 比起白天的神采飞扬,闭上了那双张扬的眼的夏星行更像是一个居住森林深处的精灵。 鸦羽似的睫毛在那张俊俏的小脸上投下浅浅阴影,俏丽的鼻子随着呼吸轻轻抽动,那张形状姣好的唇此时微微张着,完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谢非墨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想要平静下内心翻涌的欲望。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低下头,却只在夏星行的额头留下一吻。 这个吻,轻盈而克制,虔诚得几乎不像是一个吻了。 “我会告诉你,我喜欢你的。”再抬头时,谢非墨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以我真正的身份。” 说完,谢非墨便为夏星行关上了灯,又轻轻带上客房的门。 回到自己的主卧后,谢非墨打开电脑。娴熟地登入了一个新的邮箱账户,点开新收到的邮件,回复着。 -“批准,方案照常。” 大抵是昨天累坏了,夏星行这一觉睡得是尤其得舒坦。一觉睡到醒,连闹钟都没用上。 只可惜,已经到周一,不能再休息了。 睡得舒坦归舒坦,学还是得上的。 夏星行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蹭着谢家的车,屁颠屁颠地赶到了学校。 都高三了,学校课程其实已经教得差不多。小学科高二已经考完了,除了数学还有几章新内容,其他科目早就收过尾。 因此,夏星行他们每天上课的内容也就是三点一线的刷题,考试,讲题而已。最多再让特优生上台给大家打打鸡血。 夏星行今天除了由于作业做得格外好,被老师破天荒地表扬了几次外,也没发生什么新鲜事。 期间,倒是有小胖他们过来找他几次。莫名其妙地拍了他点似是而非的马屁,又约他放学去网吧,都被他婉拒了。 说是没什么大事,这一天学上下来,也有够累人的。 放学了,夏星行难得没在教室门口看到蹲点守人的苏明桦,估摸着他可能去哄他男朋友谢霆去了。 毕竟,谢霆上次可被他给气得不清。 一想到自己随手做的举动,还一箭双雕。既气到了谢霆,又让苏明桦没空来烦他,夏星行心情就格外明朗。 就连校门口来接的是谢家司机,而不是谢非墨本人这件事,他也没那么在意了。 回到谢宅,夏星行就迫不及待地赶到餐厅。 吃了一天的食堂,昨天又在游乐园吃了那些个一言难尽的食物,现在他太怀念谢家的厨子了。 也许是夏星行来得太早,餐桌上不见谢非墨的身影,但已经有几位佣人开始帮着上菜了。 夏星行数着桌上的菜色。 糖醋里脊,平桥豆腐羹,西红柿炒蛋,松子玉米…… 都是些开胃的平常菜色,又恰恰好符合夏星行现在的口味。 按理说,应该是要等谢非墨再开席的。但夏星行现在饿急了,也顾不上那么多,盛了碗饭就开吃。 不得不说,谢家这厨子还真是一绝。 那糖醋里脊外酥里嫩,酸甜适度;西红柿炒蛋是色泽浓郁,爽口开胃;豆腐羹也量大料足,一口下去满满的满足感…… 每一样菜色都在挑逗着夏星行的味蕾,哪怕是向来胃口不佳的他,也在吃完一碗后又要了一碗。 帮忙盛饭的佣人把饭递给夏星行,忍不住劝他,“吃慢点,后面还有菜呢。” 夏星行动筷的速度当真放慢了下来,“还有菜?” “是啊,谢总特别吩咐的。说您去游乐园肯定吃不好饭,让多做点下饭的菜来。这边菜,都是谢总亲自点的呢。” 夏星行看着桌上被自己吃了一大半的菜,心里不由地生出半分愧疚来。 好在,夏星行这份愧疚也没能维持多久。 因为,谢非墨今天回来的着实是迟。而且,一回来就带着电脑钻进主卧,压根就没有去餐厅吃饭的意思。 夏星行窝在书房里写作业,心里却不住想着谢非墨到底吃没吃晚饭。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正琢磨着呢,书房的门就传来敲门声。夏星行刚说了声请进,就进来位高大帅气的男子。 这除了谢非墨,还能有谁。 谢非墨端着份芒果西米露,还是那张正经八万的脸。 “要我辅导作业吗?”谢非墨把西米露放到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叫出了那个羞耻地称呼,“……哥。” “要!”夏星行那是不客气,课本一摊,“我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不会。” “我来看看。”手撑着桌子,谢非墨凑近夏星行的课桌,一点点把书上的内容看完,“其实这并不难,关键是你要理解这个公式的含义。” 谢非墨虚虚在一条公式下面划了一道,看向夏星行,“你懂吗?” 夏星行十分坦诚,“不懂。” “那你听我给你讲。”谢非墨叹了口气,拿过书本,开始从头讲起,“这个公式首先要用勾股定理推导,让我们先画一个直角三角形……” 这一讲就是两三个小时。 谢非墨几乎把半本书的内容都给夏星行深入浅出地解释了一遍,才看到夏星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教小孩真是让人头秃。 谢非墨摸摸自己那头茂密的乌发,总觉得今天在教下去,自己就保不住它们了。 “那今天就先到这吧。”谢非墨帮夏星行收起课本,又端起在听他讲课已经被夏星行吃得只剩空盘的西米露,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僵硬地转回头,又把空盘放回了课桌上。 “你……你还生我气吗?哥。”谢非墨开口问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叫出那个称呼就显得自然多了。 “不生啦。”夏星行眉眼舒展,眼里荡漾着笑意,“你对我这么好,我干嘛还生气。” 见他这样,谢非墨心里长舒一口气,重新拿起空盘,准备离开。 只是,当谢非墨刚把手搭到门把,还没按下去时,就听到夏星行再度开口。 “谢总,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很差呀。”一只镀金的钢笔在夏星行指间转动,“你装小孩真的是,一点点都不像。” 谢非墨放在门把的手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按下去还是收回来。 半晌,才听到他闷闷开口。 “那我以后还能过来辅导你作业吗?” 那一瞬,夏星行先是一愣,而后难得露出了一抹真情实意的笑。 比起那位,现在他倒觉得这位更像小孩子了。 “当然可以。”夏星行眉眼弯弯,眼神张扬得不像话,“不如说,大力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谢非墨:不好意思,我追妻能力也不差 谢小墨:...... 传说中的.我醋我自己 第14章 打球 十八岁可能是人生中最美好,也过得最快的一段时间。 距离和谢非墨去游乐园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夏星行又陷入了高三生三点一线的生活里。 除了每天回家跟着谢非墨开小灶以外,夏星行剩下的时间过得和他重生回来前越发的相似了。 正午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夏星行正慵懒地趴在桌子,有一搭没一搭和吴垠聊着天。 春天的风温柔地翻过桌上堆叠的试卷,吴垠被夏星行的笑话逗笑了,未施粉黛的脸上溢出丝丝笑意。 操场上,挥洒汗水的篮球少年和羞涩着藏住水杯的少女定格成了一幅画;教学楼后的围墙缺口,爬墙爬到一半的男生和墙角的教导主任尴尬对视;夏星行坐在窗边,阳光被窗帘割裂成细小的碎片,洒在他好看的脸上,他的眼神也温柔起来,融进了着最美好的春色里。 他真的回来了。夏星行有些晃神,尽管过去好些日子,他还是没分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境里。 路过的少女看到校霸夏星行这柔和的神情,都不免红透了脸,抱着书快步走开。 等真走过窗户,又忍不住回头去偷看那少年好看过了头的脸。 这或许就是青春吧。 只可惜,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夏星行难得的文青之心。 王梓秉正穿着骚包的23号球衣,踏着最新款球鞋,后面跟着一群天天跟着他蹭吃蹭喝的小弟,大步流星地从教室门口走进来。 看他那半身被汗浸湿得透透的样子,不难知道他是刚从球场上回来。 回教室第一眼,王梓秉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夏星行。想起那天英语课上的屈辱,他气不打一出来。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王梓秉快步走到夏星行桌前,一把拍在夏星行桌,“你知不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 此话一出,班上顿时响起细碎的议论声,还有好几个正在欣赏夏星行盛世美颜的女同学冲他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找茬啊。”面对闲言碎语,王梓秉吼了一嗓子,打住了不少人探究的目光。 在夏星行面前王梓秉可能还有三分怂,在普通人前那他都是实打实的小霸王,还真很少怕过谁。 要不,苏明桦也不会选他当备胎。 大佬吵架,殃及池鱼。 被波及到的池鱼纷纷低下头,免得再次遭殃。 王梓秉看没人敢再当着他的面说闲话了,心里很是爽快,甚至敢飘忽所以地用挑衅的目光看夏星行了。 看着这跳梁小丑似的王梓秉,夏星行真心很想拖到学校外给他揍一顿——事实上,以前的他估计也就真这么做了。 但,现在还不行。 大鱼还没出来,现在就打草惊蛇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我知道,后天月考。”想到这,夏星行把两条修长的腿往课桌上一跷,嚣张得不行,“这么迫不及待找虐啊,王同学?” “妈......”看着夏星行那愈发冷戾的目光,王梓秉把到嘴边的脏话又生生吞了回去,“骂......骂人不文明,所以我也不在这和你多废话。你给我等着瞧。” “行行行,我等着。”夏星行伸出小拇指掏掏耳朵,语气跟逗小孩儿似的,“我看你挺喜欢我这地的,这风水宝地就留给你了。您慢慢在这想着怎么对付我吧。” 言罢,夏星行把校服外套一脱,丢在了王梓秉的脸上,就起身往外走。 校服脱下时,刚好不经意扬起了内搭的下摆,露出半截分明的腹肌和线条优美的人鱼线,看得人是面红耳赤。 前排偷偷抬头瞥见这一幕的小女生感觉自己的脸要爆炸了,赶紧摇着小姐妹的手一起分享,也管不上王梓秉那个爆竹筒子了。 -“快看,我靠,校霸那身材。” -“妈耶,小奶狗的脸,小狼狗的身材。姐妹,我先去一步。” -“说实话,光看这脸,这要是漫画。校霸那绝对是主角,王梓秉就是那活不过三集的炮灰啊。” “你们都给我闭嘴。”王梓秉把砸在脸上的校服往桌上一丢,眼神阴郁地扫视教室一圈,大吼道。 教室里霎时间清净下来,几个小女生忙不迭拉着小姐妹的手从教室溜出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人都走了,王梓秉也不好再发火。 “靠。”坐回自己的座位,王梓秉感觉自己憋屈无比,“不就是夏家继承人吗,有什么了不起。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 他越想越气,又着实担心哪天被夏星行打击报复。最后掏出手机,拨打了位于通信录最前列的那个电话。 “喂,爸。”电话拨通,王梓秉神色一收,立马换了一副儒慕腔调,“你能给我再请几个保镖吗?” 教室里传来一阵小声的嗤笑。 “笑什么笑!”王梓秉捂住电话传声筒,又是一嗓子。 且不论王梓秉那头怎么纠结,又在策划着什么样的计划。 晃荡出教室的夏星行正在楼道里晃荡,百无聊赖地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四下张望。正好瞧见两队人马立于篮球场上,针锋相对,火花四起。 可算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了。夏星行来了兴致,匆匆跑下教学楼。 到球场一看,还都是熟人。 一边全是夏星行班上的男生,领头的是他们班的体育委。 另一边则是几个重点班组成的野队。领头人眉眼清冷,模样俊美,看着温文尔雅,正是前两天被夏星行摆了一道的谢霆。 夏星行班上那体育委还没满十八,身材已生得十分高大。快一米九的个头,古铜色皮肤,身形壮硕,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门神。 谢霆虽也个头近一米八,站在体育委面前显然就不够看了。加之他脸蛋白净,五官间还带几分秀气,看起来竟还有几分娇小可人之感。 可,在场的各位没一个人敢真的用这样词眼来描述他。 因为,刚刚就是这么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乖乖仔,直接把他们队三四个人打了下场。 谢霆把手里的球转了两圈,传给体育委,表情是谢家祖传的古波不惊,“你们还不认输?” “不认,还有半场没打呢。” 体育委接过篮球,咬牙坚持。这事关普通班的荣誉,他又怎能轻言放弃。 “我倒无所谓。”谢霆不可置否地看了他一眼,“但你还有队员吗?” 什么? 体育委向身后一看,原本站在他身侧的同学不少已经默默退到了场外。看到体育委转头,都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 “体育委,不是我们怂。”最终,一个大块头男生挠挠头,站出来发言,“是对面实力实在太强啊。” 站在场外的众人纷纷应和。 风吹动提示牌,上面赫然用红蓝两色数字标注着比分,20:16。 说实话,这比分差距并不太大。俩队尽全力拼一拼,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如果不是普通班的主力被打下了三人。 而重点班那边光一人就拿下18分的谢霆,正端端正正站在球场上看着他们的话。 明明比谢霆要高大许多,可当谢霆一开口,体育委就不知为何由心生出了一种自己需要仰视他的错觉。 “先说好。”谢霆声调冷淡,自持着一份傲气,“我可不打3V3。” 体育委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被磨灭了。 他环顾了圈四周,在场内的加上自己满打满算才四个人。 他又不可能强迫场外的同学再来进场比赛。 “我......”体育委手中的球缓缓落地,在球场上无助地弹跳了几下,滚向谢霆,“我们认......” “认输干嘛,不还有半场吗?”一个清亮的少年音忽然插进他们的对话,众人下意识地朝音源方向望去。 谢霆看到来人眉心不禁突突跳了两下。 而场外的普通班学生眼睛却“唰”得亮了起来。 “夏哥?” “不打3V3的话。”夏星行逆着光从树后走出,正午的阳光衬得他那张出众的脸愈发张扬,“带我一个,打5V5怎么样。” 说完,夏星行活动了下腕关节,看向谢霆的眼神里写满了挑衅。 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号称“球场一霸”的自己手生了没有。 知道夏星行名声的谢霆很想拒绝这次提议,但他的傲气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沉寂了半刻钟,谢霆捡起滚落在他脚边的篮球,扔给一旁的裁判,“要打就赶紧开场。” 随着一声哨响,篮球被高高抛弃,阵势摆好的两方人马都猛得向中场冲刺。 比赛,开始了。 于此同时,三中校门外,一辆骚包的基佬紫色兰博基尼熄灭了引擎,温知星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走了出来。 他手里还摇着那把那标志性的扇子,摇曳生姿地走到后座,拉开车门。 车内是一个带着墨镜的金发男人,嘴里说的中文还有几分蹩脚,显然是刚学会不久,“温,我的维纳斯就在这里吗?” “当然,乔先生。”温知星十分优雅地微微颔首,“我这就帮您通知他。” 说着,温知星拿出手机,选中了夏星行的号码拨过去。 夏星行那开了震动的手机在书包里嗡嗡作响,被一只纤细的手拿起,“喂——” 而此刻在球场上,正和谢霆胶着着的夏星行对此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多码的字 好饿 好想吃烤鱿鱼qwq 第15章 女装 “您好,我是夏星行的同学。”温知星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叫我小苏就好,夏星行暂时不在,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呢?” “夏星行他不在?”温知星皱了皱眉,“我有急事要找他。” “哦,这样呀。”电话那头宽慰道,声音清澈温柔,一听就让人顿生好感,“别担心,我是他朋友。您先把事情告诉我,我等会帮您找他。” 温知星犹豫了一下,觉得对面听声音不像坏人,自己拨通的又确实是夏星行的电话,便应下了。 “那也行。” 但温知星不知道的是,在那头接到他电话的人。正是让夏星行恨之入骨的,苏明桦。 此刻,苏明桦正悠然坐在夏星行的座位上,和温知星通着话。信手拈了一只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前排的吴垠眼睁睁看着苏明桦就拿自己不当外人似的,跑到夏星行座位上坐,还乱接人电话,不禁起身劝阻。 “苏明桦,这是夏哥的位置,你乱接他电话不好吧。” 说实话,吴垠也搞不懂现在夏星行和苏明桦究竟是什么关系。 说他们闹翻了吧,又常能见到苏明桦在班门口等夏星行。说他们关系好吧,夏星行又分明对苏明桦一副不感冒的样子。 因此,他倒也不好做别的举动,只能蹙着眉站在苏明桦面前劝阻,希望苏明桦能收手。 苏明桦正忙着听温知星说话,哪有空理会吴垠。 他一边把耳朵凑到手机前,一边丢了个眼神给站在他旁边红了半张脸,时不时偷瞄他的王梓秉。 王梓秉心领神会,一把把吴垠按住,“正主都不在,你在这瞎叫唤什么。怎么?多喊两声就多给你两块肉不成。” “不是。”吴垠眉头紧蹙,“夏哥他......” “诶呦,夏哥,夏哥,叫得可真欢。”没等吴垠说完,王梓秉就阴阳怪气地截住他的话。 他狠狠推了一把吴垠,连带着桌子椅子都撞到了隔壁桌上,威胁道:“吴垠,我平常见你成绩不错才客气对你。但你非要做夏星行那废物的狗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吴垠的胯骨被桌子角撞得生疼,他还想起身,却被王梓秉压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夏哥不是废物。”吴垠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屈辱地反驳,“我们是朋友。我了解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夏哥会打球,讲义气,长得也好。虽然有时会看起来凶巴巴不好惹,但每次谁没带书或者文具,他都会借第一个给人家。”讲起夏星行,吴垠的眼睛里就闪烁着光,“最关键的是,他......” 吴垠每说一个字王梓秉的脸就黑上半分,最后脸臭得跟黑炭似的。 看着王梓秉脸色不对,周围和吴垠交好的同学十分机敏地给门口的朋友招呼,“快去喊夏哥!我觉得王梓秉这状态,像要动手。” 事实证明,这位同学猜得没错。 “够了,谁想听你那些舔狗发言啊。”实在是听不下去,王梓秉干脆松开一只手,作势就要往吴垠脸上揍,“你要说,不如和我的拳头说吧。” 眼看着,斗大的拳头就要揍到吴垠脆弱的鼻梁上,真.三好学生.身娇体弱的吴垠根本办法没反抗。 大局已定,吴垠闭上眼。已经能想象到自己鼻血流满地,满脸开花的惨样。 就在吴垠这生死存亡之际,一只白皙的手伸出阻止了王梓秉。 吴垠顺势抬头向上看去,看到这手的主人竟是刚接完电话的苏明桦。一时间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梓秉,别这样。”苏明桦用手反包住王梓秉的拳头,姿势暧昧,眼神却纯洁得不得了,“你别伤害别人。你知道的,我最害怕暴力了。” 温香软玉在手,王梓秉被迷得七荤八素,拳头松下来,痴愣愣地看着苏明桦,“好,都听你的。” “你是小星的朋友吧。真好啊,我也很想当小星的朋友。只可惜,我太不够优秀了。”安抚完王梓秉,苏明桦把手机扣在吴垠桌子上,眼眸低垂,眼底隐隐有落寞之情,“但哪怕他这样对我,哪怕他的朋友都不喜欢我......我也......”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身陷迷恋的王梓秉哪能看得下苏明桦这种光景。当下就放下吴垠,转而强势地要搂过苏明桦安慰他。 苏明桦却一个转身轻巧躲过王梓秉的怀抱,背对着王梓秉状似无意地露出一段带着伤痕的脖颈,“不,别安慰我了,这都是我的错。” “或许,我今天就不该来吧。”苏明桦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算了,我走了。梓秉,你要好好和同学相处。” “不,别走!你才来没多久呢……”王梓秉正欲挽留。 然而,苏明桦心意已决,又哪里是王梓秉能留得住。下一个转眼间,留给他的就只剩下苏明桦寂寥的身影。 王梓秉看着自己的怀抱落空,暗自神伤,“明桦,你为何总要自己扛下所有。” 被落在一边,免费看了一场琼瑶大戏的吴垠在内心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吴垠:演完了?没什么事我就先撤了。 就在吴垠默默降低自己存在感,准备撤离这个是非之地之时。一只手忽然又快又狠地拍在他桌上,连带着坐在座位上的吴垠都抖了一下。 已经神伤结束的王梓秉,狰狞一笑,“想走?我们的事情还没结束呢。不和我好好‘相处’一下吗,吴垠同学?” 看着逐步迫近的王梓秉,吴垠望天,欲哭无泪。 吴垠:要不,哥,你们还是接着演吧。 话说,此时被吴垠朋友喊去搬救兵的同学也终于找到了夏星行。 他慌张地跑到篮球场,想进去喊人,却悲催地发现球场外全是观众——自个儿这小身板根本挤不进去。 眼下,夏星行一众和谢霆一众地对决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比分咬到了36:35,而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不到两分钟。 夏星行带球连过了三人,最后被谢霆阻拦在三分线外,无法再前进。他看了眼队友,发现他们也正被谢霆都队员防守,无暇顾及他。 该死。 夏星行脸上的汗珠已经落到了脖颈里,但他没空理会,死死盯住对面的谢霆,想找出突破的机会。 可谢霆也是球场老手,哪会轻易就让他突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眼看着赛程就要结束,再进不了球,夏星行他们就必输无疑。 等不了了。 夏星行向左前方作一跨步,准备向左切入。谢霆也反应灵敏地向左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截下夏星行手里的球。 场外,有普通班的同学闭眼叹息, “完了完了,夏哥这次太急了。” “还没完,这是个假动作!” “什么?” 听到同伴提醒,那同学又大力睁开眼看向球场。 果然,只见夏星行用左脚前掌内侧作有力的蹬地,改变移动方向。球往地上一拍,换成了右手控球。在数秒间,生生换了进攻的方向。 场外人的惊叹声还不及发出口。 谢霆也已左脚虚步换实步,身子向右侧倾斜,右侧的蓄势待发的臂膀猛然发力,作势又要从反方向阻截下夏星行。 他这是看出了夏星行的假动作,在将计就计! 重点班那边的明眼人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卧槽,厉害啊。” -“谢哥牛皮!” -“稳了稳了,谢哥带我们飞。” 听到欢呼声的谢霆微微一笑,右手用力,正欲向下盖,意外地看到了夏星行脸上明晃晃的笑意。他内心一颤,向下盖的手落了个空。 夏星行脚还保持在向右切入之势,身子却急停住,右腿微屈,身体上升,竟是一个三分跳投。 竟又是一个假动作! 谢霆这才反应过来,可早已来不及拦截。 篮球在空中飞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最终落在篮筐边,沿着篮筐绕了个圈,欲落不落。 场内场外人的心全都被这球揪起,一时间,球场内外只剩下了紧张的呼吸声。 过来给吴垠搬救兵的同学可算找到机会了,扒拉开前排的人,扯着嗓子喊起来: “夏哥,你快回来!吴垠他要被王梓秉给揍了——” 什么? 听到这话,夏星行脸色一黑。也不管队友的喊声和裁判的警告,直接背过身子就往场外跑。 他身后,那摇摇欲坠的篮球总算跌落进球框。 和球同时响起的,是裁判吹响的长鸣的哨声。 计分牌重新翻落,36:38。 普通班那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重点班的队员则小心翼翼地看向脸色极差的队长谢霆:“谢哥,这——” “愿赌服输!” 谢霆撂下四个字,脸色发青地向场外走去。 “诶,体育委,你到底和谢霆赌了什么啊。” 场外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大家纠结已久的问题。 “哦,这个啊。就是无条件答应MVP三个要求。”体育委憨然一笑,“或者,女装一个月。” 女装……一个月…… 众人看向体育委的眼神闪了闪。 是个狠人。 作者有话要说:绿茶太难写了,打篮球也好难写TAT 作为一个五体不勤的肥宅,这章憋了我有七八个小时才出来 哭哭,我太难了 第16章 信任 “来,小吴同学。叫一声夏星行垃圾,我就放过你。” 王梓秉嬉笑着一拳捶在吴垠腹部,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写意,眼睛里却满是可怖的狠戾。 “我不叫,等夏哥回来你们就完了。”吴垠被这一拳打得口唇苍白,额间直冒冷汗,仍倔强地不肯松口。 听到吴垠的话,王梓秉也有几分后怕,但很快燃起了更甚的怒气。 他给了一个眼神给旁边的小弟,示意去把班门关上,自己则拎着吴垠的领子,把他摔到教室后面。 他王梓秉是怕夏星行没错,但这不代表随便什么人都能威胁他。 更何况…… 王梓秉看了眼因为疼痛蜷缩在角落,一脸怂样的吴垠,气不打一出来,又是一脚。 他不信就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夏星行要和他对上。 毕竟,他爹也是在H市有几分名气的人。 想着,王梓秉抬起脚,就准备再在吴垠身上揣上一脚。 “老大,那个……”一旁的小弟忽然扯了扯王梓秉的衣角。 王梓秉不耐地看向他,“又怎么了?” “夏,夏星行……” 小弟话还没说完,被锁上的班门忽然被大力踹开,扬起一大片尘埃,呛得守门的人是直咳嗽。 那尘埃里,一人的身影影影绰绰,还保持着踹门大姿势。细腰长腿,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浸在光里,满目张扬。 夏星行他来了。 “夏哥。”王梓秉赶快远离吴垠,自知理亏地讪笑,“这都是误会。” 夏星行理都没理他。 看到狼狈地窝在教室角落的吴垠,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在夏星行的心里翻涌起来。 这是上一世信了他一世的人,也是一直陪伴、安慰他的人,是他立誓要保护好的人。 王梓秉,你怎么敢? 盛怒之下,夏星行发现自己竟格外冷静。他走过陪笑着的王梓秉、走过瑟瑟发抖的小弟,来到吴垠身边蹲下身。 “你还好吗?”夏星行拂过吴垠的伤口,明明已经将力道放得很小,可他还是感受到吴垠身子轻轻抖了一下。 在底层摸爬滚打有些日子的夏星行顿时反应过来,吴垠这伤得不清。 得先去医院。 “让开。” 夏星行抱起吴垠,脸色很平静,声音也很轻,让人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但,他越是这样,王梓秉就越发害怕起来。 人都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眼下,夏星行脸上看不出喜怒,连话都简略淡漠,可不就是要咬人的时候了吗? 见夏星行走过来,王梓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恰好被身边的小弟绊倒,翻倒在桌椅上。 “我们只是在开玩笑……我爸是王总,他有钱。”王梓秉的腿被桌子角硌得生疼,可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可以赔钱,真的,要多少我都能赔。” 夏星行充耳不闻,抱着吴垠直直碾过王梓秉落在过道边的脚。 全新的球鞋被踩出一个黑色脚印,王梓秉感觉到夏星行很有技巧地将重量全压在了他的脚尖部。十指连心,他痛得连表情都扭曲了。 可看着夏星行冰冷的眼神,他却不敢说出一点谩骂的话来。 “做人不好吗?”夏星行的声音很轻,但似一把利刃一字字割在王梓秉的心头,“为什么非要做苏明桦的狗呢?” 完了,他都知道了。 王梓秉满脑袋都是这个念头,面如死灰。 直到夏星行抱着吴垠走出教室,他才颤巍巍地掏出电话,声音有些颤抖。 “喂,爸,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正午的阳光灼人的很,夏星行抱着吴垠一步步走向医务室,感觉自己的心都被阳光灼烧得生疼。 “夏哥,我没事。”他怀里的吴垠努力憋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抚他,“你别太担心了。” 夏星行轻碰了下吴垠的伤口,立马听到他“嘶——”得抽气一声。 夏星行挑眉,“你管这叫没事?” “我真没事。夏哥,你不要找王梓秉麻烦了。你看我这还好胳膊好腿的呢。”已经快到医务室了,为了证明,吴垠翻身下来,自己往前走,“你别再打架了,以暴制暴是没结果的。” “你伤得这么重,我怎么可能忍得下去。”夏星行皱着眉,替吴垠拉开医务室的门,把他按在椅子上,“涂药!” “我伤得真不重。” “那你觉得什么叫重。” 一边和吴垠搭着话,夏星行一边伸手去够台子上的碘酒。 拿到了碘酒,夏星行又翻出抽屉里的棉签,用蘸了碘酒的棉签小心地擦拭吴垠的伤口。动作娴熟得让人心疼。 被夏星行按在椅子上处理伤口的吴垠,见夏星行梗顽不化,也有了几分怒气。干脆就着夏星行靠近他涂药的姿势,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 衣服下,夏星行介乎于少年与成人间的身体露了出来。 夏星行那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 身材欣长,肩宽腿长,精窄的腰上码着整整齐齐地六块腹肌。张扬着属于青春的荷尔蒙,只消一眼就让人血脉喷张。 只是他裸露的上半身上,数道纵横交错的伤疤却破坏了这份美感。 “这是上次和隔壁班阿三打架留的。”吴垠突然轻碰上夏星行的伤口,念念有词,“这条是为了救小四,被混混打得……” 夏星行身上一共十来条大的伤口都被吴垠说了个遍。有些伤口,其实连夏星行自己都已经记不得是怎么来的。 吴垠数完伤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星行:“夏哥,我觉得,这些伤才叫重。” “答应我。”不知是被伤口痛的,还是触到了伤心事,吴垠话里不自知地带上了鼻音,“别再用暴力了好吗?” 夏星行突然想起上辈子,吴垠也劝过他很多次这种话。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夏哥,别和他们打了。” -“我年轻着呢,现在不打回去。难道等了老了、走不动了再后悔吗?” -“你这样会出事的。” -“怕什么,横竖死人不过头点地。吴垠,你咋这么墨迹。说出去都丢我夏帅的面子。” -“夏哥……” 只可惜谁都没办法活在青春里,没有谁能一直年轻。 吴垠说得没错,暴力确实害了他。尽管当年是苏明桦陷害他在先,但如果没有他平日里的暴力行为,流言又怎么会传得如此广。 就算没有苏明桦。夏星行扪心自问,活在年少轻狂里,只有一腔孤勇的他真的能轻易过得好吗? “我……”一开口,夏星行就发现自己的声音艰涩得骇人,“我答应你。” 他想通了。暴力确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愤怒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人们只相信他们眼睛看到的。如果不能浅显易懂地把真相剥开,摊在众人眼前。他们宁可相信,那包裹在真相之外、针脚细腻的谎言。 是他太莽撞了。 就像这次,如果不是当初对峙王梓秉,吴垠现在也不必替他受这份罪。 “真的吗!” 吴垠又惊又喜,虽然夏星行最近格外关照他,但他是真没想到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夏星行能真的听进去自己的话。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收拾好情绪的夏星行轻笑,“不过,吴垠。你把我衣服扯了,我等会怎么出去啊。” “诶?” 吴垠这才意识到刚刚情急之下自己做了什么,脸霎然红透。赶忙把自己校服外套脱下,胡乱地套在夏星行身上。 “不是,吴垠。” “嗯?” 猛得罩上一件衣服的夏星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能别把衣服套我头上吗?我快被你闷死了……” 于是,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等两人都收拾好,外面的太阳早已向西沉了。 午后的阳光洒进医务室透明的玻璃瓶上,折射出温柔又好看的光来。 夏星行帮吴垠消毒完最后一处伤口,又把比较明显的伤包扎好。 这才松了口气,坐到医疗床上,看着现在还略显青涩的吴垠,不禁问出了他想问了一世的那句话。 “吴垠,你为什么那么信任我?” “嗯?”吴垠偏过头看着夏星行那张好看到张扬的脸,“因为……” 因为,你在校门口帮被小混混围住的我解过围。 因为,你虽然凶巴巴的样子、还是校霸,但从来只和坏人打架。 因为,你和我说过,你会一直罩着我,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喊你就行。 因为,你总是装作自己不爱吃的样子,把我最喜欢的水果丢到我面前。 因为,你是这样温柔又不为人所知。 吴垠的喉头哽咽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夏哥你……” “叮叮叮呤——”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忽然从吴垠身上响起,吴垠一摸,从口袋掏出的却是夏星行的手机。 这时,吴垠才想起,刚刚苏明桦走时把夏星行的手机放在了自己桌上,自己又怕弄丢,随手放进了口袋。 “夏哥,你的电话。”吴垠舒了口气,把手机递给夏星行。 夏星行瞥了眼电话上的名字,接过来接起。 “喂——” “等等,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吴垠:? 没出场的谢非墨:盯—— 吴垠:。我怎么感觉背后有点凉 第17章 谢霆 这个时候会给夏星行打电话的,除了一直在焦急联系他的温知星,也不会有别人了。 “MV那边会把你朋友苏明桦也签进去。”温知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给夏星行解释了一遍,“今天我打你电话被他接了,就准备会了个面。结果乔一见他就非要也让他参演。” “我还是不明白。乔是谁?我们当初不是说好,只有我参演吗?” 夏星行已经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意,努力用理智来理解这件事,但语气里还是带上了三分迁怒。 “乔就是那个摄影师。”感觉到夏星行的抗拒,温知星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摄影师那性格。我们都做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功亏一篑吧。” “这是你们的问题,我……” 夏星行的话说到一半,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拉他的衣角,他一低头看到吴垠那张有些不安的脸。 “夏哥。”吴垠拉开袖子,露出手上的表给夏星行示意,神色有些紧张,“两点半了,已经开始上课了。” 夏星行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这时候的吴垠还是个好学生,压根儿没逃过课的那种。 现在,上课铃都打过了。吴垠却还被他摁在医务室里,估计心里早就焦虑得不得了,恨不得自己飞到教室里了。 如果是常人,那夏星行肯定让他先走,自己留在这和温知星接着谈。 可,他本就对吴垠有愧,班上又有个虎视眈眈的王梓秉盯着。他怎么也不能放吴垠自己回去。 电话那头,温知星还在努力给夏星行解释,就听到夏星行那清亮的少年音。 “晚上酒吧聊,我先上课了。” “好……” 留给他的只有一段长长的忙音。 向来都是挂别人电话的温知星:我怎么不知道,你上课还那么积极呢…… “走吧。” 挂断了电话,夏星行雷厉风行地拉着吴垠就往教室赶。 到了教室,恰好是一个年轻老师在代课。他看吴垠身上给夏星行用绷带裹得是严丝不漏,倒也没怎么为难他们,点点头就让他们入座。 王梓秉在教室里坐立难安,还没等着放学就提前找了个理由溜了。 但夏星行还是放心不过,到底陪着吴垠上完了所有课,才准备放学去红吧、和温知星好好商讨。 只是放学的铃声刚打响,夏星行还没来得及收拾书包出门,就在教室门口看到了那个令他厌恶不已的身影。 苏明桦依旧笑得很灿烂,卧蚕微微隆起,少年气十足地和他打招呼,“小夏!” 夏星行拎起书包,在路过苏明桦时,脚步微顿、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小心,面具戴久了摘不下来。别人帮你摘,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今天夏星行警告了王梓秉,也算是彻底和苏明桦撕破脸了,再伪装也没什么意义。 “小夏,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呢。”苏明桦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清新少年样,眯着眼和夏星行装傻,“对了,下周在D国拍MV,我等你一起哦。” 夏星行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大步流星地跨出教室门。 而苏明桦一反常态,没追上去。反倒倚着门框,神色莫名。 直到天边的翻涌起火烧云,班里的同学都走尽,他才缓步走进教室。 时候确实不早了,班里只剩下还在奋笔疾书的吴垠。 苏明桦一个跃身,坐上吴垠身前的桌子,转头看他,“做笔记呢?” 合上手上的笔记本,吴垠轻声回应,“嗯。” “挺好、挺好。你这做得是《孙子兵法》的笔记吧。”苏明桦笑意漫上眼角,“苦肉计用得是真的妙啊。” “……不用你管。”吴垠的语气是夏星行从未听过的严肃,他收拾好课本,转头看向苏明桦,“你也别做的太过火。” “瞧你这说的。”苏明桦从嗓子底压抑出几声笑,眼底却寒如冰霜,“你不做,总有得有人做不是吗?” 忽然,苏明桦近身一把撩开吴垠过长、遮住眉眼的刘海,露出他那张清秀又人畜无害的脸来。 夕阳下,两张贴近着的、如小兽般的脸看上去竟有三分神似。 “我没说错吧。”苏明桦一字一顿地说,明明还是软糯的腔调,却不知为何听起来让人有些生寒,“我的、亲爱的、吴垠表弟。” “砰——” 那是有什么东西,被无意间碰撞,碎在地上的声音。 总算是赶到了红吧,夏星行刚皱着眉头准备和温知星商讨今天的事,却被温知星一个大力推进后台化妆间。 “有事结束聊,先上台表演。” 温知星撂给夏星行一句话,就匆匆离去。 听温知星这火急火燎的语气,夏星行哪能不知道到,他这是记恨自己上午挂他电话呢。 等候多时的tony老师,终于等来了今天的小客人,赶紧招呼起来,“来,小帅哥,这儿。” “来了。”夏星行叹了口气,半推半就地坐到化妆台前。 不同于夏星行的无奈,tony老师非常快乐,他好久都没接到过底子这么好的小男生了。 啧啧,瞧这光泽水润的肌肤;这灵动捉人的双瞳,这小巧精致的鼻子…… 化妆刷在夏星行脸上轻轻扫过,tony老师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化妆,更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这份还稍显青涩的美丽即将在他的手中完全绽放开。 这一认知给tony带来了极大的成就感,也让他手下的工作更吹毛求疵起来。 “好了没有啊。” 直到前台的人不耐烦地来催促,tony才忍痛放下手里的化妆品,又端起夏星行的脸欣赏了半刻,回应道。 “好了,睁眼吧。” 夏星行缓缓睁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凝眉。 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已经大相径庭了。 原本介乎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青涩褪去,本就张扬的眉眼修饰后更显深邃,眼尾上勾,似媚非媚。鼻梁高挺,薄唇透着自然的淡粉色。 这么一看,倒更像是几年后在娱乐圈里驰骋风云,被评为“全球十大最美面容”的那个他。 也更像…… 他那位在高中过世的前任影后母亲。 夏星行垂眸,眼底的光明明暗暗。 别说夏星行自己了,就连赶过来催人上台的温知星看到了都愣神几分。 温知星本身就是大美人,身边接触得又都是些俊男美女,但他从没见过像夏星行这样的人。 如果说,之前的夏星行像一块微露锋芒的璞玉。那现在的他,就是那千磨万击,反复雕琢后大放异彩的璀璨明珠。 他的光彩,他的神韵都在此时如烟花般盛放,让人屏住呼吸,无法挪开目光。 “夏星行你……”到底还是酒吧老板,温知星愣了片刻后便回神,“你赶紧上台吧。” “嗯。” 夏星行沉声应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敛去眼中的情绪。随手拿了块半脸面具盖在脸上,这才上了台。 “遮脸干嘛。”看夏星行走了,温知星在后台小声嘀咕,“这脸多涨粉啊。” 舞台的布景和灯光已经准备好,温知星显然是很重视夏星行的表演,布置得是高雅中不失灵气。 就连台下的观众都不似常日里穿着随意,清一色深色衣服,安静地坐在卡座里,无人喧闹。 这下,红吧倒不似个酒吧,更像个音乐厅了。 谢霆进到红吧里,看到这幅光景,有些凌乱,甚至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 自打那天,他在红吧里看到夏星行的表演之后,就天天玩不掉,隔三差五就想来酒吧制造场偶遇。 红吧虽是个正经的清吧,但平日该有的气氛还是有的。也没见过哪次像现在这样,正经的跟开音乐会似的。 谢霆皱着眉头,刚想问问旁边的人情况。 舞台的灯光忽然打亮,音乐声响起。一个欣长的身影端坐于琴前,葱白般的手指在黑白色的琴键间交错。 是他! 尽管台上的少年还带着面具,但从他的台风和气质里,谢霆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正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而此时,红吧的一处包间里,一个保镖打扮的人正毕恭毕敬地给沙发上的人报备。 “谢总,小少爷来了。要请他出去吗?” 包间里昏暗的灯光打下,沙发上的人微微抬眼,露出那张和谢霆有七分像的脸,气势迫人。 这赫然是本该还在公司处理业务的谢非墨。 “不必。”谢非墨双眼紧盯着台上的夏星行,摇了摇杯中的酒,昂头一饮而尽。“让他们注意别漏出马脚就行。” 估摸着是怕夏星行来兴师问罪,演出结束前,温知星就不知道溜哪去了。就留一个苦兮兮,满脸写着“我还想要奖金”的领班在那应付夏星行。 这领班做不了主,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夏星行实在是懒得为难他。 更何况,他也明白温知星的为难。 走一步算一算吧。 这么想着,夏星行也没多和领班纠缠,离开了红吧。 回到谢宅,夏星行躺在床上,正思考着今后到底要怎么做,手机上忽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他划开手机一看,竟然是谢霆。 第18章 月考 谢霆? 他找我来干嘛?来找茬?来唠嗑?总不可能是来表白的吧? 尽管夏星行很疑惑,不过还是顺手同意了好友申请。 总得来说,他和谢霆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虽说他俩常看不对眼,但出于两人的傲气,倒很少真的无缘无故地斗起来。 甚至,当后来谢霆被苏明桦坑得一败涂地的时候,夏星行还有点作为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的同情感。 因此,谢霆都主动来加他了,他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不多时,谢霆就发来消息。 谢霆的头像是片风景,名字就是他本人的真名,倒和他在外人面前那副尊师敬长的正经模样挺相配。 谢霆:说吧,有什么要求。 你夏爷:啥子意思? 谢霆:篮球比赛。输的那方要无条件答应MVP三个要求。 夏星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篮球比赛还有这赌约。怪不得体育委那么拼命。 又便宜占,不占白不占。 你夏爷:先叫声“爸爸”来听听。 对面似乎在犹豫,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中……”浮现又消失。 过了很久,才有一条两秒的语音发过来。 夏星行点开,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爸爸。” 哟吼。 夏星行眉毛微挑,玩真的? 一瞬间,诸如“倒立洗头”“环操场裸奔”的阴损想法一一从夏星行脑子里掠过。他把内容删了又删,在对话框里留下两个字。 “女装” 电话那头的谢霆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 但最后,在夏星行脑海里盘旋的还是温知星今天和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他手轻在床边敲了敲,内心有了忖量。 一味的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 如果一汪清池不好捉鱼,倒不如把水搅浑,或许还能有些意外之喜。 于是,他把“女装”又删掉,重新打了几个字上去。 你夏爷:第二个要求,跟我去拍个MV。 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谢霆爽快地答应,拍MV总比穿女装好。 夏星行盯着手机上谢霆发了的“好”字却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单纯的发呆。 他着实算不上一个足够聪明的人。在他横冲直撞的人生里,这可能是他为数不多的深思熟虑。 至于这份思虑是好是坏,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像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重生还是做了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一般。 如果他终究和苏明桦及其他他所不屑的人一样,不得不利用、伤害无关的人才能达到目的。 那他还是他吗,他所做的还有意义吗? 又如果他依旧秉持自己的一腔孤勇,却莽撞地搞砸了一切,那他回头来过又是为何? 想不通。 夏星行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丢。 不想了,关灯,睡觉。 是夜,万籁俱寂。 刚回到家的谢非墨悄悄摸进了夏星行的房间,见夏星行已沉沉睡去,眼底满出一丝宠溺。 就在他帮夏星行拉上掉落到床边的被子后,准备离去时,床头的手机倏然闪过一道光。 谢非墨拿起一看。 谢霆:忘了说,今天你篮球打得不错。有空再约。 握着手机的手步步攥紧,谢非墨乌色的眸子暗沉下来,似有风雨将至。 到底还是年轻,吴垠不过几日就恢复得七七八八,还跟着大部队一起跑操去了。 上午跑操,这是学校的新规矩。 最近教育局在倡导着素质教育,立在市中心,离教育局不过五百米的三中首当其冲,在广播体操后面加了一个跑操的环节。 夏星行他们班跑操队伍按座位倒着排,吴垠刚好就在夏星行后面。 为了不让同学落队,跑操的速度不算快,就算是吴垠这种小弱鸡也有功夫边跑边偷个懒,和前面的夏星行唠嗑。 “夏哥,夏哥,今天就要月考了。”吴垠往前跑了两步,戳戳夏星行,“你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吧。”夏星行随口应着,脸上倒是自信满满。 说是差不多,其实在这几天谢非墨同志的努力恶补下。夏星行感觉自己已经快打通任督二脉,连最苦手的数学都能答个七七八八。 前几天,他还做了之前的月考卷,加上他英语成绩的加持,估摸着成绩能到班级前一半。 就王梓秉那种常年在班级后半截徘徊,踩了狗屎运才能到平均分的人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垠看着夏星行胸有成竹的样子,还再想说点什么。 “夏哥,王梓秉他……” 忽然,体育老师从后头跑到了他旁边,吹了声哨子。 “同学,跑操聊什么呢!出列,再多跑一圈!” 铁面无私的体育老师无情地把吴垠拎出了队伍。 身娇体弱的吴垠瘪瘪嘴,怂兮兮地跟在体育老师后面又跑了一圈。 累不说,还得忍受前方肌肉满满的体育老师的那独特鼓励声。 “同学,跑快点,来。” “你这么慢,是追不上女生的。” “小心未来你媳妇都跑得比你快。” 在一众笑声中,吴.只想找帅气小哥哥.垠同学表示。 我太难了…… 跑操结束,为了节约时间。高三的同学没有回教室,而是各自去考场参加月考。 考场教室是按成绩排的,夏星行的考场在教学楼最后面。等他晃悠晃悠到考场的时候,考试铃声刚好打响。 监考老师一边督促着夏星行入座,一边拿着小刀开始开封试卷。 毕竟只是个月考,监考流程并没有多严格。等夏星行拿到试卷的时候,最前排的同学都做了好几题了。 夏星行倒也不急,接过试卷涂好准考号,又不急不呕地扫了眼整张卷子的内容。 第一场考的是夏星行最不拿手的数学,卷子前半面还算简单,后半面就有点让夏星行摸不着头脑。 扫完卷子,夏星行眉头不禁稍皱。 这比上次月考要难很多啊。 大致对试卷有个了解,夏星行这才拿出黑笔,准备答题。 此时,距离考试开始已经十来分钟了。 前面的题目比较简单,夏星行一题题地写过去,还回头折返着演算了一遍,也没花多少时间。 到了后半面,第一题夏星行就不会写。 数学这东西,第一眼没思路后面也很难想出来。刚刚扫题的时候就没思路,现在正式解题夏星行就更不会了。 好在,身为一个资深学渣,夏星行心理素质极佳。 花了一两分钟确定自己真的不会写之后。夏星行干脆利落地直接跳过,看下一题。 下一题也不会。 夏星行眉心跳了跳,又往下看。 下一题倒是听谢非墨讲过,只是这题目认识夏星行,夏星行不认识它。 掰扯了半天,夏星行只写出来第一问。第二问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公式,再往后就死活想不起来当初谢非墨怎么教的了。 那答案仿佛就在笔端,就是下不了笔。 夏星行还甚至能想起谢非墨教他写这题时,本子下方的页码处被自己画了一个小小的小人,特幼稚地拿了把刀照着那页码砍。 谢非墨看见了,轻轻地用胶带把小人粘走,那严肃中透着点疏离的眼睛微眯起,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 然后,摸了摸夏星行的脑袋,又在草稿纸上演算了起来。 清秀中带着克制意味的字迹落在纸上,像一幅画。 “X+3=” 靠,后面是什么来着。 夏星行用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但就差连当时几时几分都想起来了,那答案还是模模糊糊的。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请考生合理安排考试时间,尽快答题。” 监考管的声音跟催命符似的钻进夏星行脑子里,他脸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几乎要把草稿纸上的笔迹洇开。 现在,夏星行特别想找回考试前的自己,问问他,为什么那么自信。 时间不多了,死磕着这题也没用。 身边已经有好几个放弃治疗的同学,直接把半张空白卷往上一交,出教室溜达去了。 夏星行接着往下解题。 下面就剩两题了,他还都算有点思路。 先写“解”,然后根据题意列出关键的数据和公式,一步步往下算。 夏星行一路畅通无阻地写到了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心里还有点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最后一问还意外地比上面的题目简单些,就是计算量大,夏星行列出了公式 ,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 于此同时,监考老师的提示又一次响起。 “还有最后五分钟——” 算不完了。 夏星行看着还有大半的计算,听着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心里有些绝望。 “还有最后三分钟——” 答案应该是根号五和二分之根号三中的一个。 “还有最后一分钟,请考生准备交卷。” 算了,就它吧。 夏星行随便涂了个根号五上去,把笔往桌上一丢。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耐不住,把卷子往桌上一摊,就一哄而散。 作为倒数考场的考官,监考老师对这种情况见早就怪不怪。从讲台上下来,尽心尽职地收过一张张空了大半的卷子和瞎画瞎写的草稿纸。 直到收到夏星行那里时,才微微停顿,拎起卷子反复看了几眼。 写了这么多,难道是上次考试发挥失误? 然而,当他的眼睛瞥到试卷上的名字是,不由地愣住了。 夏星行? 经常考倒数的那个混混?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掉收藏了呜呜 我是不是写崩了呀 打击好大…心碎了…QAQ 一条咸鱼忽然失去梦想.jpg 第19章 莫科乐 比起数学,其他两门考试对夏星行来说简直就是新手试练,他没花多少功夫就全答完了。 三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月考那天,考完试可以直接走,不用再回原教室。 恰逢周三,吴嫂今天说会做夏星行心心念念的雪媚娘和班戟。 为了避免谢非墨那家伙又说自己十岁,去抢他的甜点,夏星行干脆决定提前交卷,回家先下手为强。 于是,就在一干人猜测他是交了白卷还是瞎写的时候,夏星行把填得满满当当的试卷往讲桌上一丢,自顾自地出校门去了。 夏星行这算盘打得倒不错。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刚走到校门口,夏星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正翘首以盼,手里摇着一把标志性的纸扇。见他来,是又惊又喜地蹦哒到校门口,眉眼弯成弦月。 “夏星行!这里这里!”温知星冲夏星行遥遥地招手。 “......” 他可以装作不认识吗? 但温知星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把拦过夏星行,颇为自来熟地开口,“走,小夏,哥请你吃饭去。” 夏星行挣扎了一下,肩头的手跟灌了钢筋似的,压根甩不开。看着温知星那张秀丽的脸和他脸上爽朗的笑容,夏星行有点胃疼。 这位看上去高冷有深度的大美人,怎么混熟了是这个样子? 好想重新回到大家还都不熟的时候…… “想吃什么大餐?”温知星对夏星行心里的小九九不知情,半个身子压在夏星行身上,接着笑嘻嘻地搭话。 吐槽归吐槽,夏星行明白温知星这个时候来找他,除了找他吃饭,应该还有想和他讨论MV的拍摄的意思。 刚好,他也正想和温知星说这事。 正事要紧。 只可怜了他的雪媚娘和班戟了。 “火锅吧。”夏星行应道,仿佛已经看到了白嫩嫩的雪媚娘正和他挥手告别,“我记得三中旁边的K巷里有家火锅店口碑挺好。” “可以,那走呗。” 温知星放开夏星行,摇起扇子,作势就要往前走。 夏星行在后头摇摇头,“你知道该往哪走吗?” “不......不知道。” “诶,跟我来吧。” 事实证明,夏星行的选择还算靠谱。火锅吃得算是主客尽欢,特别是当温知星得知夏星行还会接着拍MV的时候,更是开心地连着灌了两大杯啤酒。 结果,没想到,温知星这个开酒吧的居然是两杯倒。 于是,在路灯昏暗的小道上,喝了点酒但还算清明的夏星行不得不扛着迷迷瞪瞪的温知星缓慢地往前走,还得时不时看着他,不让他歪倒在地上。 “你家在哪啊。”夏星行是被温知星搞得彻底没脾气,几乎是连哄带骗地和温知星对话。 “我家在......我家怎么能告诉别人呢。”温知星瞪圆杏眼,手指戳戳夏星行,像是在嗔怒。 “不是,我只是想送你回家。”夏星行揉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被耗尽了,“要不,我直接把你丢在红吧?” “别,别丢下我。”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温知星的神经,他的脸色忽得苍白起来,手紧紧抓住夏星行的袖口,用力到泛起青筋,“我......我告诉你......我什么都说,你别丢下我。” “别怕,我没恶意。”夏星行皱着眉头,但还是放柔了调子和温知星商量,“我就是想把你安全送到回家而已。” “嗯......我家在......”些许是因为喝了酒,温知星的话语声弱弱的,很是模糊。 夏星行把耳朵凑过去,想听清楚些。 “我家住在......”温知星也顺势凑近夏星行,陡然提高音量,“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靠。 被吓了一跳的夏星行火速捂起耳朵远离温知星。 还留在原地的温知星继续手舞足蹈,一展他的歌喉。 “......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唱着,温知星做了一个收尾的手势,“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夏星行:......打喝醉的人犯法吗? 一路打打闹闹,不知不觉,两人快走到了三中。 三中附近是一片城中村,各项基础的设施设备还不算很完善。本就昏暗的路灯到这里更是干脆全灭了,只剩下依稀的月光照着窄窄的小路。 温知星靠在夏星行身上,胡七胡八地说着醉话,“这里好黑啊。” “路灯灭了。”夏星行应道。 “这路好窄。” “好久没修了。” “这里会不会有鬼啊。” “不会。这世上没鬼。” “我听别人说,走这种夜路,鬼会喊你的名字。你要是回头应了,你就会和它换命。” “我和你说过了,这没......” “夏星行!” 忽然,属于第三个人的声音带着丝丝怒意,骤然打断了夏星行的话,余声久久回荡在这逼仄的巷子里。 “啊啊啊,它来了!”温知星被吓得一个激灵,扯着夏星行衣服鬼叫,“你别回他啊,夏星行——” 夏星行望着自己被抓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眉心跳了跳。忍着怒意把温知星的爪子从自己衣服上拎下来,转身望向声音来源。 “我是夏星行,你有何贵干。”夏星行的声音冷静而笃定,“王梓秉。” 月光照得前路一片惨白,巷口影影绰绰出现些身影——正是王梓秉。 和他身后的十七八个混混。 夏星行心头一颤。 “怎么?我要做什么,夏哥您还不清楚吗?”王梓秉脸上挂着轻笑,眼底却全然没有笑意。 通过前几天苏明桦的劝导,他想清楚了。 与其胆怯夏星行的报复,不如先下手为强。说到底,夏星行也已经不在夏家。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又怕什么? “那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夏星行也带着笑意和王梓秉周旋,“带这些个兄弟,想和我们野餐吗?” 转身,却轻声和温知星嘱咐道,“快报警。” “你回答他了?”温知星眨巴眨巴对杏眼,还带着醉意。 他指指王梓秉,又指指夏星行,“那我现在是该喊他夏星行,还是喊你?” ...... 下次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再喝酒,夏星行暗暗发誓。 好在,冷风一吹,温知星抖抖霍霍总算找回了半分神志,摸索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正和夏星行对峙着的王梓秉那边,一个混混恰好瞥到了温知星的动作。 毕竟是在街上混的,这混混还有几分机敏。下意识的就冲上前,抢过温知星的手机。 “老大,这家伙想报……嗯?不是110?”混混拿过手机,看了眼界面,愣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这家伙想叫人!” “叫就叫呗,在H市我王梓秉还没怕过谁。他再叫,还能叫来谢家人不成?”王梓秉嘲讽道,端详了下温知星的脸蛋,“不过,这位长得还真不丑。” 说着,王梓秉把手搭在夏星行肩头,状似熟稔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夏哥,新马子啊?不如先给我们试试水如何?”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混混立即配合地传来一阵哄笑声。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鼓掌示威起来。 王梓秉显然很满足自己造成的这种氛围,眉毛抬起,手抬作收势,放到夏星行脖颈边,更为嚣张地威胁道:“夏哥不同意的话,我们可就只能硬来......” 说话间,一道拳风擦过王梓秉的发迹,把他未说完的话生生噎回喉间。 王梓秉愣在了原地。 “你听说过,正当防卫吗?”夏星行一边收回拳头,一边轻轻吹了吹指尖不存在的灰尘,“保护他人,也算正当防卫的一种哦。” 被摆了一道的王梓秉脸涨得通红,也顾不得再放狠话,摆好姿势,作势就要往夏星行脸上打。 夏星行拳变掌,直接一把握住王梓秉的手臂。另一只手搭上,身形向后微弯,竟是借势将王梓秉整个人来了个过肩摔。 见状,王梓秉身后的混混都不免向后退了一步。 被重重摔倒在地的王梓秉还有些茫然,半晌才恼羞成怒的冲混混大喊。 “看什么看,上啊!” 他这一句话,像是打破了什么僵局似的。身后的十七八人猛然冲向夏星行。 夏星行眼神一凝,掀翻左边的人,又一个扫堂腿踢倒右边刚冲上来的,还不忘伸手把温知星拉到自己身后护起来。 虽说比起那些打得毫无章法的混混,夏星行明显要更具技巧性,但仍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又要护住一个半醉的温知星。夏星行很快就落了下风。 争斗间,温知星的手机被甩飞了出去,界面还停留在正在通话的页面,白色字标注着的“饲养员”三个字下方是不断流逝的通话时间。 两分三十七秒。 夏星行已经渐渐撑不住了。 两分四十秒。 左方袭来的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了夏星行的脸侧。 两分四十五秒。 夏星行第一次被打倒在地,咬咬牙又扶墙站了起来。 两分五十五秒。 一道刺目的光打进了巷子里,深红色的摩托不要命似的撞进了夏星行和混混间,还欲上前的混混们纷纷停手后退。 夏星行总算得到一丝喘息之机,半倚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嘴里泛起阵阵血腥味。 已骑过去的摩托车忽然一个急转弯,回头横亘在夏星行和混混们间。车上的人捏着离合,一脚从摩托车上下来,摘掉了头上的头盔。 在刺眼的灯光里,夏星行眯着眼叫出了来者的名字。 “莫科乐?” 第20章 打架 说实话,夏星行和莫乐科并不算太熟。 莫乐科原本也是三中的学生,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作为三中最为传奇的校霸之一,每个三中学子都或多或少地听过他的传闻。 据说,他曾一人单枪匹马闯进当年H市最大的赌场捞人;据说,他最巅峰时,迷弟迷妹遍布H市各大高校;据说,他有一位秘而不宣的对象,曾一怒为红颜和数位大佬对峙...... 流言这东西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但莫科乐作为三中的传奇是毋庸置疑的事。 只是,这位大佬都毕业好几年,据说去服兵役了,怎么会又回三中? 他现在过来,又是敌是友? 夏星行皱着眉,正待发问。 一旁的混混也有人认出了莫科乐,抢先一步试探起来:“莫哥,是您吗?您怎么来了?” 莫科乐刚把脚刹踢上,语气不冷不热,“来捞人。” “莫哥,谁能叫得动您来捞人呀。”混混半真半假地套着话。 莫科乐瞥了眼发话的人,长腿一迈,从摩托车上下来,指指躲在墙角的两人,“来给这位主子救场。” 混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零碎的月光洒在墙角,照亮了靠在一起的两人。 一人身上带伤,眼神却很是倔强,没有半点弱气。另一人被护着好些,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写满了娇俏。即便在这种不堪的场景下,也掩不住那张比女人还秀丽半分的脸的魅力。 都是美人。 想起关于莫科乐那些半真半假的流言,混混流露出了然的目光。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刚刚接了什么活,心里有点发憷。 同作为校霸,还在读书的夏星行他还敢斗一斗。这位毕业已久,活在传闻中的莫科乐他却是不敢招惹半点。 “莫哥,您慢慢来啊......”心里打起鼓的混混一边赔笑着搪塞,一边朝伙伴打手势往后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莫科乐正从后备箱里拿着药水,压根没理会他们。 一瓶酒精,半块纱布,两瓶云南白药,一小袋棉签。 莫科乐数了数自己手里的东西,自觉应该差不多够简单地给伤口做个处理了。这才朝夏星行那边走过去。 夏星行看着朝这边走来的莫科乐,还挣扎着想说问什么。手里却被塞了瓶云南白药,然后肩头一空。 转头一看,莫科乐正把温知星揽在怀里,半蹲着给他小心地处理伤口。 意识到夏星行看过来,莫科乐头都没转,“云南白药会用吧,自己喷喷。你伤得挺重的,等会带你去医院。” 夏星行望着长相凶狠,上药的动作倒是意外温柔细致的莫科乐,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晃了晃手里的云南白药,捋开裤脚,往自己受伤的小腿上喷了点。 “嘶——” 药物的刺激让夏星行倒吸了一口冷气,也让他在疼痛里找到了半分清明。 他看了眼四周,王梓秉找来的混混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就剩下王梓秉一人还留在那里瑟瑟发抖。 “莫科乐。”夏星行转了个身,面向莫科乐,“他们走了,你不追吗?” 莫科乐手里的工作一停,转身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夏星行。 他生来身材高大,长相凶恶,额上半截伤口看着更是让人不寒而栗。眼下,被他这么直白盯着,胆大如夏星行也生出半分怯意来。 莫非,这位是敌非友? 夏星行在心底默默思量。 “你们这些小孩,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啊。”好在,看了一小会,莫科乐就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头为温知星上药,“那边十七八个人,我肉身凡胎的,拿命去追他们吗?” 夏星行这才反应过来。 都怪这位大佬太过出名,真真假假的传闻都让他忘了眼下的状况。 “也是哦。”莫科乐的回答莫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夏星行的戒备松懈下来,倚在墙边笑着回应。 “所以说,小小年纪,别听别人瞎说。” 莫科乐给温知星上好药,又把他抬上自己的摩托车,拍拍他身子。刚准备给摩托车点火,意外发现自己的摩托车旁边还站着个人。 站在摩托车旁边的王梓秉默默打了个招呼:“嗨。” “呦吼,这还有个大胆的。”莫科乐绕过摩托,极具压迫性地走到王梓秉面前,“我十七八个可能招呼不过来,你一个我还是能和你玩玩的。” 说着,他拽起王梓秉的领子,直接把人腾空拎起,本就凶恶的长相更添半分暴戾,“说吧。留在这想玩什么。” “不是,莫哥我......”王梓秉都快吓哭了,他连夏星行都忌惮,更别提莫科乐了,“我没忍住......” “没忍住什么?”莫科乐眉头微皱。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看着王梓秉裤子上的小块水渍和鼻尖隐约传来的臊气,莫科乐脸黑成了碳。 “啧。”莫科乐如抓住烫手山芋般把王梓秉往地上一丢,“晦气。” 王梓秉哪敢说话。趁着莫科乐的力气迅速摸进角落,趁着夜幕藏起自己的身影。 身为三中人,他可是听说过莫科乐的手段的。 解决完无关紧要的王梓秉,莫科乐甩了甩手,回头准备招呼夏星行一并走,却看到温知星正四仰八叉地摊在摩托车上。 “乐乐。”温知星笑得有点傻气,“你来啦。” 莫科乐总算明白了事情的不对劲,看向夏星行,“你给他喝酒了?” 正扶着墙艰难起身的夏星行:“就......就喝了一点。” 也许是听到了夏星行的声音,温知星语气里多了点兴奋劲:“小夏!你也在?来来,坐这里。” “诶。那我先带他回家。等会帮你喊人去医院。”莫科乐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温知星叹了口气,有点无奈。 夏星行默默点点头。 莫科乐把座位上的温知星扶正,正欲坐上给摩托车点火。却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手一痛,钥匙没插到锁里。 “不行!小夏要和我们一起”始作俑者温知星没有半点悔过,反倒瞪着莫科乐,眼里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寒意慢慢爬上莫科乐的眼底,脸上充斥着戾气,看得夏星行是心惊胆战。 温知星直直地盯着莫科乐,眼角红了半圈。 “行,行。带他,带他好吧。” 最终,莫科乐败下阵来,双手一摊表示妥协。 “让小夏和我坐一起,你不准上来。” “......好。” 夏星行懵逼地被莫科乐附上了车。 “不对,我们喝酒了,不能开车。”看着夏星行上了车,温知星依旧不安分,摇头晃脑地净出馊主意,“那你来推车,我和小夏坐车上。” “靠。”莫科乐终于忍不住暴了粗,明晃晃的怒意漫上眉间。 就在夏星行以为莫科乐要发火时,他却只是扶了把快晃掉下车的温知星,自己忍着怒意走到摩托车旁。 “小心点,我的小祖宗。”莫科乐当真扶着车龙头一边推车,一边嘟囔,“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等夏星行他们走远了,藏着角落里的王梓秉才敢走出来。看着自己半湿的裤子,哭丧着个脸考虑该怎么处理。 这时,一辆大G打着刺眼的远光灯驶进这条本人迹罕至的巷子里,将将停在王梓秉面前。 王梓秉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是......” “我们是谢家的。”为首的男人表情严肃,“来找夏星行。” 谢......谢家? 王梓秉想起自己和夏星行对峙的时候放得狠话,恨不得回去给自己两巴掌。 这什么乌鸦嘴。 在医院做了点治疗,又和莫科乐送着温知星回家。折腾折腾着,等夏星行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走过前门,夏星行轻轻打开大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刚走进大厅半步,大厅的灯忽然被人打开。大厅一片光明,夏星行的身影顿时无处可躲。 偷包回家的夏星行尴尬转身,看到开灯的人是老管家时松了口气。 “我刚......”夏星行刚准备解释,却被管家的话打断了。 “谢总在主卧等你。”管家毕恭毕敬迎上前,手里搭了件干净的家居服,“他等您很久了。” 果然。 还是躲不过这一茬啊。 夏星行叹了口气,把脏兮兮的校服外套递给管家。自己套着新的衣服,往楼上走。 主卧里,谢非墨正襟危坐地在电脑前打着文件。 自打书房给夏星行用来做作业了之后,他回家办公的地点就改在了自己的主卧。 这时,主卧的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 谢非墨头都不回,指指身边的椅子,“坐。” 夏星行有点僵硬地挪到谢非墨旁边的椅子上,心思千回路转。 在别人家借住,还打了架大半夜回来,似乎是有点过分。 正当夏星行想着谢非墨会怎么责备他,自己又该怎么解释时,他的手心忽然一凉。 夏星行低头一看,是一个精巧的小餐盒里装着一组雪媚娘和班戟。 餐盒旁边放着降温用的冰袋,显然是精心准备过。 看着夏星行接过餐盒,谢非墨的表情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手下的文件却微妙地打错了好几行字。 “给你留的。” 作者有话要说:tip:云南白药不能直接用于开放性伤口哦。 开放性伤口首先要做的是清创,然后要保证创面无菌、干燥,洁净,可以适当使用抗生素预防感染。 像夏星行这种瞎喷一通的行为是不对的,大家千万不要学。 第21章 作弊 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被责备,还吃到心心念念的甜点,夏星行心里着实有点美。 把雪媚娘捧在手里,雪白的皮呈半透明状,夏星行一口咬下去,甜而不腻的奶油就充斥在口腔里,夹杂着爽口的黄桃果肉,简直是满满的满足感。 “好吃!”夏星行愉悦地眯起了眼。 佯装打文件,实则眼神不住往夏星行那边瞥的谢非墨看到夏星行满足的表情,不由地舒了口气。 他把文件保存下来,笔记本一合。拉开抽屉,里面赫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用于治疗伤口的药膏。 夏星行遍吃着甜点,一遍顺势往谢非墨的抽屉里一看。 好家伙,夫地西酸,人造皮肤敷料,修复因子凝胶...... 这是把药店里搬来了? 眼看着夏星行悠哉悠哉地把甜点全部解决干净了,谢非墨娴熟地接过空荡荡的餐盒。又把抽屉里的药一支支递给夏星行。 “这个药帮助修复伤口,外涂一日三到四次;这个是防止伤口感染的,伤口有红肿热痛现象的时候记得用;还有这个......” 不一会儿,夏星行的怀里就满满当当,几乎都拿不下了。 “等等,等等。”夏星行哭笑不得,“我去过医院了啊。” “你拿着。”谢非墨还是那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但话语声却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你不拿着,我......我会担心的。” 夏星行也发觉谢非墨的声音有点不同。于是,透过怀里堆起来的药往谢非墨那边看去。 谢非墨不知何时偏过头,碎发落在耳畔,耳垂处微不可见地泛起了红色。 什么啊? 这......是害羞了? 也许是感觉到夏星行在看自己,谢非墨很快摆回正襟危坐的姿势,语调重新变回波澜不惊:“好了,拿完药就回去吧。不早了,小孩子不能老熬夜。” 这家伙...... 不知道为何看到这样别扭着表达自己的担忧的谢非墨,夏星行今天因为王梓秉而变得糟糕的心情忽然舒展开了。 夏星行弯起眉眼,“好,我走了。你也早点睡。” “你快走吧。我会照顾自己的。”谢非墨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夏星行当真拉开门准备离开,又忍不住嘱咐,“洗澡时候记得伤口别沾到水。” “知道啦。”隔着门,夏星行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谢非墨,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啊。” 可,可爱? 正准备重新打开笔记本的谢非墨动作一滞,眼神瞥向书桌上整理仪容的镜子。 镜子里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不笑时总是微微向下,显出三分严肃来。 这张脸虽然生得不错,担得起“俊朗”二字,但怎么看也和可爱搭不上边。 谢非墨把镜子转过去,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滋味。 半晌,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出去。 -“吴助理,上次整理的关于王氏的举报文案发出去吧。” -“对,记得时刻和司法部门联系。” -“还有,我......可爱吗?” 大半夜接到总裁电话,被迫起床加工的吴助理:??? ———————————————— 毕竟是高三,三中的老师改试卷还是很有速度的。 第二天的午休还没过,教导主任就已经张罗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把全校的月考成绩和排名往公示榜上贴了。公示榜边熙熙攘攘地拥堵着一圈人,都在攒头攒脚地张望自己的成绩。 吴垠隔壁桌的小学渣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挤到了最前排。正从上往下,一点点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谢霆,苏明桦,黎钧,汤玉龙......夏星行,闻厦......” “等等,夏老大?” 学渣同学又仔细看了一遍榜单,几乎快把脸贴在公示榜上了。 这才确定,在排名榜的第51名后面确实跟着的是“夏星行”这三个大字。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我靠,夏老大这也太牛皮了。”学渣都惊了。 夏星行那是谁? 他拿倒二就没人敢拿倒一的主。 现在,他居然进了年纪前一百? 学渣表示他更愿意相信明天就彗星撞地球。 不知道是学渣同学的嗓门太大还是夏星行的名气太大。他吼完这一嗓子,他旁边在找自己排名的人都忍不住放下自己的排名,朝他那边看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夏老大考怎么样。” -“听说,夏哥和王梓秉要比这次考试的成绩?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他俩比啥,比谁倒一谁倒二吗?” -“你别说,倒一肯定是夏……诶呦,卧槽!” 终于有人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两人都进前一百了!?” -“夏哥这是差一名就进前五十?我没眼花吧? “让让,让让。”拿到第一手消息的学渣也顾不上再往下找自己的名次,扒开朝他这边挤过来的人群,就往教室跑。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分享这个惊天大瓜了。 教室里,夏星行没见到,流言里的另一位正主王梓秉倒是坐在门口。 “夏——” 学渣刚想告诉夏星行这好消息,就看到王梓秉斜斜地瘫在椅子上,脸垂着看不出表情。 学渣那激动的心情一噎,一句“夏哥”堵在嘴边,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王梓秉明显是听到了学渣的喊话,眼皮一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学渣。些许是因为听到了死对头的姓,他的表情有点狰狞。 就在学渣以为王梓秉要站起来和他争斗时。 王梓秉又默默低下了头,摆正身子佯装在看书,就连学渣从他身边走过都没有半点反应。 这位是......转性子了?还是给人教训得没脾气了? 学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好在,他本来就是个没头脑的个性。疑惑归疑惑,也没挂念着多久。 当走到座位上,看到吴垠的时候,兴奋的八卦之心更是让他把王梓秉的反常抛之脑后。 “吴垠,吴垠。”学渣戳戳正在奋笔疾书的吴垠,“你知道这次夏哥考了多少名吗?” “五十一名。”吴垠头都没抬。 学渣刚准备说出口的话给吴垠一句话憋了回去,差点没把他给憋闷死。 “你……你怎么知道的啊!” “刚刚周武来说的。”吴垠伸了个懒腰,指指办公室方向,“还把夏哥叫到办公室了。” “?”学渣表示自己还在情况外,“什么情况啊?” “大概是觉得夏哥作弊了?”吴垠轻描淡写地回答。 “怎么可能?先不说夏哥从来不作弊的。”作为夏星行的同学,学渣下意识地打抱不平起来,“就是他想作弊,他那个考场也没有成绩考得比他好的啊。” “是啊。”吴垠抬起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大家都知道的事,怎么有些人就是不明白呢。” 在吴垠抬头的间隙里,学渣终于看清了吴垠在本子上写着的东西。 是一封信。 抬头写着:“举报三中周姓老师以权谋私,欺压学生的行为”,收件人是H市教育局局长。 落款则是吴垠。 一封实名举报信。 “吴垠你……”学渣反复斟酌着语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位高三生实名举报自己的老师,这种行为着实算不上明智。 收纳资料,接受调查,提供证据,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精力。而对于高三生来说,最稀缺的就是这两点。 甚至可能会被老师颠倒黑白,被为了求名誉的学校当成“牺牲品”。 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如果是别人,学渣还能跟他掰扯掰扯利弊,尽点同学情劝导一下。可面对远比他聪明,比他勤奋的吴垠,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有些人的成绩靠聪明,有些人的成绩靠勤奋,而吴垠的成绩是靠两者兼备。 作为吴垠的隔壁桌,学渣是再清楚不过吴垠的努力的。 明明懂了,仍要吃透书本的每一个细节,连书上的图都要研究三四遍;桌角上刻着的“理想大学X大”,被他一次次加深,几乎就要穿透桌背;大家昏昏欲睡的课上,他的笔记永远是最全最细致的…… 别的不说,就凭吴垠平时在教室,不是刷题就是背书的冲劲。 说他不知道高三的重要性,学渣不信,说他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学渣也不信。 可即便如此,吴垠还是选择了为夏星行正面对抗,迎难而上。 “你……”学渣的心里五味杂陈,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你要是失败了,怎么办啊?” 吴垠一愣。 他已经做好了听长篇大论的劝诫,也想好了怎么搪塞,却没想到等这么半天,等来的是这么一句。 “你不劝我吗?”吴垠捏着笔头,转了圈笔,神情分辨不出喜怒。 “劝你干什么呀。”学渣爽朗一笑,“你肯定都想好该怎么做了吧,我相信你。” “更何况,要是你被诬陷了,我肯定也要帮你找回场子的。”说着,学渣朝吴垠眨眨眼,“要是周大牙给你穿小鞋,告诉我。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残忍。” “你呀。”吴垠终于忍不出露出来夏星行被叫走后的第一个笑容,“那一言为定?” “当然,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天使中秋快乐呀~ 都吃月饼了嘛? 另外说一下更新时间:双日更,正常在下午更新。不(很)定(经)期(常)加更。打滚撒泼求大家多多包养我 第22章 爸爸 教师办公室里,周武正咧着一口黄牙,吐沫横飞的训斥着夏星行。 “夏星行啊夏星行,我教书这么多年就没碰到像你这样的学生。”周武把试卷卷成纸卷,往桌子上一拍,发出“嘭”得一声巨响“你说你学习不好也就算了。还作弊!” “作弊你知道有多严重吗?高考作弊那都是要坐牢的!”说着,周武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成绩差也就差吧。顶多就是学习态度和能力不行,可你现在这种行为,那是人品问题了啊。” “幸亏是我发现的,要不你肯定要被退学。” “你这可是原则性的错误。我跟你说,你不要不以为然,......” 夏星行斜靠在桌子边,冷眼看着周武的表演。不着痕迹地向后撤了两步,免得周武四飞的吐沫星子沾到自己身上。 要不是昨天刚受过伤,现在着实没力气应付周武,夏星行肯定早就一早怼上去了。 周武自己一人开演讲开得挺开心,但看着夏星行没半点反应,心里也有点着急了。 “……我说夏星行。”周武口风一转,“你这种事情可不小,得喊父母来解决啊。那种三姑六婆的亲戚可没这个权利。” 得,总算是进入正题。 夏星行虽说从夏家搬出来,但一来夏家没有公开断绝过和夏星行的关系,二来也没听闻夏家有别的子嗣。此时此刻,夏星行作为夏家继承人的身份可金贵着呢。 夏家那是B市里响当当的家族,但凡沾到点边,捡点人漏下的油水,都够在H市混得风生水起了。 自打周武带班夏星行这个班,他就有打着通过夏星行接触夏家的打算。 只可惜,无论他怎么讨好夏星行,软话硬话都说尽了,夏星行也没松过口。就算开家长会,来得也不过是个和夏家没多大关系的小姨。 时间越长,周武的心就越难耐。眼看着都高三,夏星行快毕业了,他就要失去这个和夏家接触的唯一渠道了。 周武决定另辟蹊径,干脆找夏星行的茬。 夏家继承人犯了错,这夏家人总该来处理了吧。 不得不说,周武这想法还是挺巧妙的。在夏星行上辈子的记忆里实施得也不错,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夏星行的确“犯下”了一个又一个严重的错误。 唯一可惜的是,他高估了夏家对夏星行的关注度。 上辈子,一直到夏星行转校,夏家都未派人交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周武恼羞成怒,更是加紧地落井下石,把夏星行推向深渊。 想到当年的事情,夏星行近些天好不容易轻松下的心情又悄然掩上了一侧阴霾。 周武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要夏星行联系夏家的意思。 “老师。”夏星行被周武烦得实在是头疼,眼皮虚虚一抬,懒洋洋地打断周武的话,“你就说想让我爸爸过来,好和你谈谈你去B市交流学习的事,对吧?” “你这个情况呢,我们......”周武还在那里编着话术,猝不及防地被夏星行掀开那层遮羞布,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对,啊,不是......” 那一瞬间,周武的表情变幻莫测,简直堪比川剧的变脸戏份。 周武到底是经验老到,脸皮厚得很。失态也只失态了那么一刻钟,周武很快就换了一副“为你好”的嘴脸,乍一看还挺有点人模狗样的意思。 “小夏,你这说得什么话。”周武放轻语调,眼角溢出慈祥的笑纹,“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吗?是你这个事情啊,情节很严重,必须要家长来才行。我这也是按学校的规矩来的。” 父母是家长,小姨就不是? 夏星行随便拉了个椅子,往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都懒得拆穿周武这站在道德高地上,漏洞百出的话。 就夏星行现在在教师办公室这种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样子。摆平时,周武肯定要好好上纲上线,杀鸡儆猴地教训一通。 可今天,夏星行自己主动提出了夏家的事。眼看着多年的目标又有了曙光,周武当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不是情况还不明朗,加之他还有几□□为教师的自傲。别说不去纠正坐姿了,周武现在指不定都拿出珍藏的茶叶,给夏星行泡茶喝了。 “小夏同学,我知道你呢,一直都挺尊师敬长的。”用余光盯着夏星行的表情,周武决定软硬兼施,“你也不想让老师为难是不是?这件事,也就你是我得意门生,我帮你顶下了这事,要不然还更严重呢。” 尊师敬长,得意门生?这是在说谁呢? 夏星行都快被周武的虚伪给恶心吐了。 “行吧,我等会打电话给我爸。”夏星行把前方的椅子往前一蹬,椅子从地面滑过,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噪音,“不过老师,你得先说说你帮我顶了什么事,我才能好和我爸解释啊。” “这不就就月考作弊的事情吗?”周武有点摸不透夏星行的心思,但这不妨碍他想让夏星行联系夏家的急迫心情,“也不用等会了,老师这有手机。有些事情还是要当机立断,你说是不是啊,小夏同学。” 夏星行接过周武的手机,顺势把口袋里的录音笔按了暂停,皮笑肉不笑地在周武的注视下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喂,爸——” 正在谢氏集团顶楼和下属开会的谢非墨手机忽然一阵震动。他接听后,沉默了两秒钟,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外。 没想到工作狂谢总居然会在会议中途离席,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他一走,原本严肃寂静的会议室就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啊。那个工作狂也会翘班接电话?” “该不会是对象吧,霸道总裁的小娇妻,我的天哪。” “不会吧,谢总不是黄金单身汉好久了吗?” “诶呀,你有没有看过小说啊。就是这种平常正经得不行的,有了对象才干柴烈火,甜得不行呢。” 谢非墨这反常的举动弄得大伙心痒痒,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可也一直讨论不出什么结果。 直到有个头脑灵光,灵机一动。 “要不,找个人去看看?” 会议室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接着,大家齐刷刷地看向离门口最近,正在端着水杯喝水的乔秘书。 一心喝水的乔秘书:???我只是在喝个水。 最终,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乔秘书僵硬地起身,端起水杯佯装要去倒水,往门口走去。每一个步伐都无不沉重。 在这一刻,乔秘书感觉自己像是承担了全村的希望。 近了,乔秘书离门口越来越近了。 会议室里传来小小的欢呼声。 到了,到了!乔秘书终于到门口了。 所有人都为她捏了把汗。 再然后,乔秘书就听到,自家总裁清冷严肃的声音。 -“爸在这,怎么了?” -“好,爸这就来。” 哦,谢总当爸了。想不到那么严肃的谢总对孩子还挺温柔。 不对,等等。 “爸”!? 说好的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呢? 乔秘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碎裂了。 她麻木地坐回座位,面对小伙伴们求知若渴的目光,吞了口口水,声音有点虚。 “谢总他.......” “他,可能有孩子了?” 且不论谢氏集团顶层会议室里各位被寄予厚望的新兴人才们脸上是如何的精彩纷呈,夏星行已经结束了通话,坐在教师椅上睥睨着周武。 “打完啦?”面对夏星行不怎么尊重人的表情,周武也不恼,反倒笑得一脸谄媚,“你父亲怎么说?” 夏星行随手把手机往周武那一丢,“他半个小时之内到,我可以回教室了吧?” “半个小时?诶呀,很急啊,我这还得赶快收拾。”周武往前一扑,堪堪接住手机,朝夏星行陪笑道,“那小夏你先走吧,等会有事我再联系你行吗?” 啧,这周武真该去学个川剧变脸,肯定比做老师来得靠谱。 夏星行在心底默默吐槽,面上却是不显。 “随你。” 丢一句话,他站起身把椅子退回原处,摔门而去。 门后,隐隐传来周武的通话声。 -“喂,老吴啊。能借你那个家长送的龙井用下吗?” -“对对,有贵客要来。” -“嘿,多大事儿。下次我多忽悠几个家长送我,我再还你就是了。” 没走多远的夏星行把周武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呵。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夏星行嘲讽一笑。 回到教室,吴垠似乎正和他隔壁的同学聊着什么。夏星行也无意听他们墙角,耐心地等他们聊完才走到吴垠面前。 吴垠回过头看向夏星行,夏星行盯着他,无言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吴垠那一抛。 吴垠下意识地接住。 躺在他手心里的赫然是一支精致的录音笔。 “管好你自己。”夏星行转头往自己座位走,“我还没到要别人牺牲自己来帮助我的地步。” 什么呀。 在夏星行转头的瞬间,吴垠表情微变,手慢慢攥紧。小巧的录音笔硌得他手心生疼。 夏星行,你这样,我还怎么能继续藏下去。 第23章 机会 课间,三好学生谢霆难得地没有再做课外习题,而是盯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发呆出神。 他的手机停留的页面还是他和上次和夏星行的微信聊天记录。 最后一排,谢霆那绿色的风景画的头像旁跟着一行字:“忘了说,今天你篮球打得不错。有空再约。” 再往下就是输入文字的对话框。 对方没回他。 他不死心地又向下拉了两次对话页面,把聊天重新刷新了好几遍,还是没看到自己希望的白色气泡冒出。 我发的话有那么难回吗? 回一个“好”有要多少流量吗? 谢霆恨恨地戳戳手机屏幕,几乎要把屏幕上“夏星行”那三个字戳出个洞来。 忽然,他灵机一动,点进夏星行的名片,把备注上的“夏星行”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然后打上了“讨厌的”几个字。 想了想,删掉,又改成了“打球还行但还是很讨厌的混混”。 完美! 谢霆望着手机屏幕露出一抹不着痕迹的笑容,他的手指对准绿色的“完成”按钮,正准备按下去...... “谢哥——”小胖猛然风风火火地从门口闯进来,一巴掌拍在谢霆桌上,脸上的汗珠子都要甩到谢霆身上了,“大新闻!夏星行的大新闻啊!” 谢霆吓了一跳,做贼似的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抽屉里塞。然而桌子又因为小胖刚刚的动作偏移了几分,谢霆的手一滑。 “啪嗒——” 小胖和谢霆面面相觑地看着落在地上的手机。 “谢哥。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在这玩手机。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好学生都不会带手机来学校呢。”一会儿,小胖挠挠头打破了僵局,“我来看看,摔碎了没啊。” 说着,小胖伸手去捡地上的手机,又在余光瞥到手机屏幕上亮着的内容时,动作一愣。 “还好屏没碎。但这微信头像,不是夏......” 趁小胖愣神间,谢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他一步捞过手机,按掉屏幕。 “夏什么夏,你看错了。”谢霆状似理直气壮,却正把手里的手机悄悄往背后送,“你先说说什么大新闻。” “啊,夏哥那头像不是说找画师定制的吗......”小胖将信将疑,但还是在谢霆越来越冷厉的眼神下噤了声,放过了这个话题,“夏星行他被周武找去办公室啦,听说是因为考试涉嫌作弊。” 谢霆冷哼一声,“这还算新闻?他被他们班主任叫办公室还少吗?” “不是啊,谢哥。重点是今天周武把夏星行家长也喊来了。” “哦?”对周武那点见不得人的事门清的谢霆来了点兴趣,“周武真把夏家当家的叫过来了?” “也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小胖神神秘秘地对谢霆使眼色,“谢哥,我也是打听好多方面才打听出来的,可不容易了。你凑过来,我偷偷跟你说。” 谢霆把耳朵凑近小胖。 “周武他啊......” 小胖故意吊人胃口地拖长音。 “他找来了,谢氏的现任总裁,谢非墨!” “什么——”谢霆惊得起身,藏在他背后的手机也顺势从课椅背后的空隙间掉落。 这次,手机正面着地。 伴随着手机屏幕的碎裂声,是谢霆快崩溃的一句。 “我爸?” 一瞬间,谢霆百感交集。但他兜兜转转,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周武和谢非墨?那场面不是极其尴尬? 事实证明,谢霆猜得不错。 办公室内,周武细心炮制好的上好龙井被搁置在一边。谢非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表情极其冷峻。 “谢总,请坐请坐。一路过来辛苦了,来喝点茶。”周武笑呵呵地微弓起身,又一次端着茶水往谢非墨那边递,额间冷汗直冒。 夏星行个死小兔崽子。周武边递茶边在心底暗骂,也不告诉他来的人是谁。他刚刚还以为又是夏星行母系那边的哪个便宜亲戚,差点就怠慢了。 “不必,我不喝茶。”谢非墨伸手挡了挡快递到他脸上的茶,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老师,请先说说夏星行在学校究竟怎么了吧。” “哦哦,也是。谢总还年轻,你们不时兴喝这个啊。”周武尴尬地把手收回来,笑容有点僵硬,“夏同学呢,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是我们这边啊。怀疑他可能是,那个,有考试时候借鉴别的同学的行为。” 听着,谢非墨神色更冷了两分,“你说,夏星行他考试作弊” “这个,这个,也不能这么说。”周武抹了把汗,“我们这边也还没确定,还有回转的余地。毕竟这个事情说起来,可大可小,还得看怎么处理......” “卷子给我。” 谢非墨干脆利落地打断周武组织了半天,还有点支吾的话。 “啊?” “我说。”面对外人谢非墨向来没什么耐心,他凝着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卷子给我,我自己会判断。” 周武还再把话题往私下处理的方向上引,但看着谢非墨越来越差的神色,心里忽得有了三分怯意。老老实实地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卷子,“在这里。” 谢非墨接过卷子,抖开,神情凝重地一条条扫过卷子上的试题。 周武见谢非墨开始看试卷,也多了几分底气,“您看这个试卷,平常这个夏同学呢。大家也知道,基础很薄弱,成绩也不是很理想。” “像他这样,有些急功近利的想法,也很正常。”说着,周武总算找回了正题,悄悄舒了口气,“但他这个手段,是对别的认真学习的同学的一种伤害。所谓的考试,只是一种过程,最终目标还是检查同学们能力。” 谢非墨垂眸盯着试卷,对周武的话置若罔闻。 周武已经说嗨了,口若悬河间仿佛看到了自己搭上谢家后的大好前途,“虽然这个问题很严重,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们还是很愿意给夏同学一个机会。” 谢非墨换了张卷子看。 “......只要谢总您愿意,我可以帮您和校上层联系,看看我们这边该如何挽回......” “不必。”谢非墨又一次打断周武的话。 “啊?” 三番两次被打断话,周武感觉自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反问机。 “我看过试卷了。”谢非墨把手里的试卷重新理好,极其认真地解释,“夏星行,他没有作弊。” “可,夏星行他本人都承认了呀。”周武皱着眉,没想到谢非墨还有这一出。“谢总,我知道您作为夏星行他的亲戚,很关照他。但您这也太......” “夏星行他亲口说他抄袭别人了吗?” “这倒没有。”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就要飞了,周武难免有点激动,“但您看,这个成绩起伏这么大。一般人正常是做不到的吧。” “不好意思,我相信夏星行能做到。”谢非墨一脸坦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听到谢非墨的回答,周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你相信有什么用,关键是我的前途,前途啊。 “谢总,我觉得您对孩子信任是很好的。”周武长吸了口气,重新调整心态,拼命地想把话题拉回去,“可,这件事情不是光光信任就能解决。您毕竟是家长,孩子的事还是需要我们这种专业人士的协商啊。只要您给我个机会,我肯定能处理妥当。” 周武努力在他那张油腻的中年男人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我来解决,也不会劳烦您费心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被夏星行临时拉过来救场的谢非墨也终于懂了点周武的意思。 他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敲打,半晌才开口。 “你想要什么机会。” 谢非墨的语气很平淡,眼底却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冷意。 一心想着自己臆想中的远大前途的周武完全没发现谢非墨的异样,只觉得自己离目标又进了一步,忙不迭地谄媚地躬身上前。 “当然是夏同学的事情啊。”周武讪笑着,“但是呢,不知您听没听说说最近市里在评选优秀教师。我呢,不是自夸,资历学历都可以。就是差了个推举人。” “我最近一直在忙这事,就差了着临门一脚,着实有点可惜了哦。只要这事能了结了,我肯定也就有功夫好好,妥善地帮夏同学的事。”周武双手交叠着不住摩挲,连眼角的笑纹都挤着深了几分,“所以,谢总,您看......?” “我知道了。”谢非墨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您的意思是......?” “我会帮你,好好了结的。” 谢非墨有意无意地将“了结”这两个字拉长了音。 不知是不是周武的错觉,虽然事情谈成了,但从谢非墨的语气里他却莫名感到了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 谢非墨走后,周武走到墙边拉起了窗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还没入秋,怎么就冷起来了。 第24章 依赖 谢非墨前脚刚没多久,后脚谢霆就赶到周武的办公室门口 不知情的谢霆正佯装路过,做贼心虚式地理了理自己校服的领子。腰杆挺得笔直,眼睛的余光却不住周武的办公室里瞟。 嗯......茶杯,桌子,试卷。 哦哦,周武在靠窗台那,那他旁边就应该是...... 嗯?谢非墨呢?他怎么不在? 谢霆疑惑地在周武办公室门口游荡了好几圈,就差把脑袋伸进那门里,直接看个清楚了。 结果,谢非墨没看到,倒碰到另一个人。 “你在这儿干嘛呢?”夏星行拍了拍搁着转悠老半天的谢霆,“看你转悠半天了,在用鞋底擦地啊?” “我在找我ba,巴......”正专心找人的谢霆一个机灵差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好他保有点理智,及时打住,“巴山楚水凄凉地.......我来找我们班语文老师背书。” “背书?”夏星行将信将疑。 “对对,背书。”谢霆一阵点头。 “那你背书不带书?” 谢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确实两手空空,这游手好闲的样子的确不像来背书的。 这也太假了吧。谢霆在心里默默捂脸。 但自己扯得谎,含泪也得圆下去。 谢霆秉持着谢家一贯的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表面一脸正经严肃脸,但又偷偷别过脸不让夏星行看到他微红的耳尖,“书在老师那。” 其实,重活一次的夏星行对谢霆心里的想法门清。 谢霆好歹也算个校园的风云人物,谢非墨来学校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耳闻。他现在来周武办公室,除了来找谢非墨,也不会有别的事。 说起来,上辈子谢霆被苏明桦坑得也挺惨,认真算起来他们俩还算“烂兄烂弟”吧。 虽然他们这对“兄弟”可能互相对不太上眼。 眼瞅着再说下去,谢霆的耳朵就要烧起来了。夏星行难得善心大发决定见好就收,不接着逗他了。 “哦,这样啊……那你快去背书吧。” “啊,哦哦,好。”谢霆没想到夏星行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愣了一下才应下。 “行,那不打扰你了。”夏星行咧开嘴,露出带着点少年气的笑容,边转身准备离开边说,“对了,那天球打得很开心,有空再一起吧。” 听到夏星行的话,谢霆眼睛忽得亮起来。 原来打球的事他没忘! 那一刻,谢霆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得加快跳动起来。 夏星行今天一个下午的好心情全都让周武给毁了,实属有点郁闷,放学后随手拉上吴垠和别的同学出去搓了一顿散散心。 等他回到谢宅时,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了。 夏星行一个下午的好心情全都让周武的操作给毁了,实属有点郁闷,放学后随手拉上吴垠和别的同学出去搓了一顿散散心。 等他回到谢宅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 谢宅的门庭一如既往的萧条,被路灯照耀着的坦荡大道上人影稀疏。 一走近谢宅,夏星行总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劲。 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乍一看一切似乎又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一路走到大门口,夏星行拉开房门,明亮的灯光激得他霎时清明。 夏星行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谢宅,灵光一现。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谢宅都是九点统一熄总灯,熄完后要想再开得手动去开。而九点时,佣人们都下班了,应该没人去开灯才对。 但他一路走过来,都靠近十点了,整个谢宅还都整齐地亮着,这简直太反常了。 简直就像…… 就像有人在故意等他似的。 心里泛起嘀咕的夏星行脱了鞋,也不敢去关大开着的客厅灯。垫着脚,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悄悄摸摸地登上二楼。 就当他一路有惊无险地走到客卧门口,手刚搭上卧室的门把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回来这么晚,不打个招呼吗?”谢非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严肃,眼神里倒没什么不满,更多的一种混杂着无奈和担忧的复杂情愫,“今天你把我喊过去。你自己怎么先开溜了?司机也没接到你。” “我......” 夏星行自知有些理亏,讪讪回头。 不怪一向纵容他的谢非墨在这等他,这事他确实做得有点不地道。 先是一句解释不给,就把人喊过去应付周武。后是不跟着接应的司机走,自己跑去和同学吃饭散心。最后,还回来这么晚。 前后这些事加起来,别说是谢非墨了。就是夏星行自己家的来个住客,搞出这么一堆事,他也会心生厌烦。 主要是谢非墨对他太好了,让他都快忘了彼此之间也不过只靠着一场荒唐的交易维系。或许,对于谢非墨来说,他也不过就是在这个屋子里突如其来又挥之即去的短暂的住客罢了。 而当他碰到周武这个大麻烦,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谢非墨,还鬼使神差地真的把谢非墨喊过来了。 看来,真的是他太得意忘形了。 夏星行垂下眸,纤长如蝶翼般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眼底溢出的一丝罕见的失落。 “走吧。”谢非墨一看夏星行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多想,叹了口气,语气放松了几分,“也不能一直站在这,我们去书房说吧。” “嗯,好。” 大概是要和他理一下彼此的关系了吧。 夏星行应下,亦步亦趋地跟在谢非墨后面,心情有点忐忑。 书房的门和灯都是开着的,桌上摆着谢非墨的电脑,屏幕上已经开始随机播放锁屏壁纸了。 显然,谢非墨在书房等了夏星行不短的时间。 想到这里,夏星行心里又多了几分歉意。 谢非墨从旁边拉来一张椅子,贴心地端到夏星行身后,“坐。” 夏星行有点小紧张地坐下,腰背难得绷得笔直。一张小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乖巧又惹人怜爱。 谢非墨看得心头一软,差点就没忍住,想直接让夏星行回去先睡觉,不再追究了。 但是现在不行,他这次必须得让夏星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谢非墨强行转过头不看夏星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强硬起来,“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我知道。” 夏星行垂眸答道,有气无力地宛若一只被击败的小兽。 “我不该麻烦你去应付我们班主任。” “我不该不遵守谢家的规矩,晚上回来这么迟。” “我不该一句话都不说,就自己和同学去吃饭,不管接应的司机。” “我没有当好一个房客的自觉,总是打扰你……” 眼看着夏星行越说越低落,一点也看不着常日里的活泼劲。谢非墨只觉得自己脑壳听得生疼,心脏都快揪起来了。 “等等。”谢非墨皱着眉打断夏星行的自我批判,“你真的觉得你做错的是这些吗?” “啊?”正陷在自怨自艾里的夏星行抬头看向谢非墨,“难道不是这些吗?” “不是!”谢非墨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顺便把手边的水杯递给夏星行,让他润润嗓子,“你听我说。”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麻烦,也没有觉得你打扰到我。” “身为你的现任监护人,去和你的班主任交谈是我应该做的。” “对于你,谢家也从来没有什么繁琐的规矩。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我能理解。你本不是谢家人,自然不必理会谢家那些古板的规矩。” “不过,有一点你倒说得很对,你不该不管来接你的司机。”谢非墨忽然凑近夏星行,温热的鼻息吐在他的脖颈间,“你知道,你的司机从你们周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后,在学校门口等了你多久吗?” “你今天……”夏星行迷迷瞪瞪,半晌才明白谢非墨话里的意思,“今天来接的司机是你?你不是回公司了吗?” “好了,过去就过去了。但下次别让我这么担心好吗?”谢非墨轻轻把什么东西塞到夏星行的手心,声音近乎于叹息,“其实,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的。” 夏星行低头一看,谢非墨递给他的是一块移动硬盘,上面用标记着“周武 受贿记录及个人资料”。 这块硬盘里记录了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夏星行这些天在一直寻找的东西。 夏星行用双手合住硬盘,沉甸甸的分量像是砸在他的心头。他的心里有什么坚若磐石的东西忽然被砸碎了。 依赖…….吗? 夏星行一生中听过很多人对他的教诲,有好的也有别有深意的。 朋友和他说,要讲义气,要做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于是他在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也未曾背叛过对自己好的人。 母亲告诉他,要坚毅,哪怕深处泥潭,就算跪着、爬着也不能丢失向前的勇气。于是他在被苏明桦陷害、举目无亲时也未曾想过就此了结这一切。 小姨告诫他,不能绝不能忘却母亲的面容。于是他把母亲的照片藏在怀里,哪怕将死之时,也未曾丢弃过。 ...... 他们教会了夏星行很多。 他们教会了他责任感,教会了他不忘本,教会了他靠自己熬过每一个黑夜。 他们在时刻督促着夏星行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他们之中从未和夏星行说过:你可以依赖我一点。 夏星行闭上眼,睫毛不住地轻颤。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用空出来的手搭在谢非墨的手背。手心里炙热的温度毫无遮拦地传了过去,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承诺。 “好。” 第25章 因果 第二天,夏星行来到教室时,教室里罕见的热闹。 几个之前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夏哥、夏哥”喊的小跟班正围着王梓秉讥讽,脸上的表情嚣张异常。 “王同学,月考成绩可出来了啊?” “是啊,记不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别说出来的话跟放屁似的,转眼就忘了啊。” “嘿,王同学这贵人多忘事儿,我们也能谅解不是?忘了多大事呀,我们提醒着点就是了。他之前说什么来着,考不过夏哥他就——” 站在王梓秉桌子前方的同学恶劣地拖长音,故意不把话说完。 他身后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嘻嘻哈哈地接上。 “——吃屎!” 王梓秉坐在座位上脸色青白交加,像蒙了层灰沙,嘴唇快被他咬出了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这……这成绩还不一定呢。” 他这么苍白无力的一解释,那些同学笑得就更欢畅了。 “怎么白纸黑字还想抵赖吗?这成绩可都放出来两天了。” “哟,敢说不敢当啊。” “王哥,快。我刚刚去厕所看过了,那可还热乎着呢,你趁早还能吃个热的。” 他们那喜笑颜开的样子简直和过节了似的。 也像极了当年他们对夏星行落井下石时嘲弄的模样。 看着他们的样子,夏星行心里不由涌起一阵烦闷,慢吞吞地拎着自己的书包走了过去。 一看到正主来了,跟班们也都停下对王梓秉的嘲弄。纷纷让道,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把夏星行簇拥到王梓秉桌前。 王梓秉红着眼眶仰头看向缓步走来的夏星行,紧攥着的手心泛着苍白,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嚣张。 “夏星行!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呵斥里全是色厉内荏的窘态,“我......我说了,我们结果还不一定呢。” 夏星行可没他那痛打落水狗的嗜好,顺势拉来张凳子坐到王梓秉身前,望着他神情冷淡。 “我会做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夏星行随手把书包一丢,“不如你好好说,什么不一定?” 夏星行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引来周遭的同学齐刷刷得看向这里。 “周武,周武他不是说你作弊了吗?”众人的目光让王梓秉愈发难耐,他仰望着夏星行低吼起来,“为什么月考成绩还没撤销?为什么你分还是比我高?” 原来如此。 夏星行心下多了几分了然。 怪不得周武找他谈话,原来是有主使的。 “周武说我作弊?你为什么这么说?”夏星行心里有底面上却不显,慢条斯理地给王梓秉挖起坑,“周老师可是很信任我的,你可不要诬陷我这么个好学生啊。” “不可能,不可能周武明明说......” “周武他说什么我不清楚。”夏星行捻起王梓秉桌上的笔,拿过一张纸信手涂抹,“我只知道你输给我之后,得愿赌服输。” “而且。”夏星行笔下,王氏集团的标志逐渐成型。可惜最后一笔用力过猛,笔尖穿透了纸背,好好的图案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就你做得事情,我在你输了之后我报复一下也不过分吧。” 王梓秉听到夏星行的话,浑身冰冷。 社会上的那些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他在H市不过是个暴发户家的纨绔,尚可以有那么些手段让人生不如死。夏星行可是正儿八经的夏家继承人,倘若让夏家认真了...... 不,他不能给夏星行报复他的借口。 “不会的,我不会输的。周武肯定会让我赢的。”恐惧像是一条细小的蛇沿着王梓秉的延髓极迅速地游走开,在夏星行的威胁下,他几乎是忘乎所以地辩解道,“我可给了周武三......”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骤然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地扫了眼教室周围的摄像头和站着的同学。 然而,已经迟了。 同学们也不傻。尽管他话没说完,但也不难猜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的鄙夷又深了几分。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微妙,就像是在看马戏团中跳嚣着逗人取乐的小丑。 这样的眼神,王梓秉再熟悉不过。 他曾数不清多少次用这样的眼神取笑过别人。 他也曾举办过无数次这样的欢笑局,看着周围的人用看这样的眼神看向那个可怜的被嘲弄取乐小垃圾。 以往他都是站在桌前,仰视别人的那个;是扶着小弟笑得前俯后仰的那个;是众人众星捧月,簇拥着把持大局的那个。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跌落下云端,变成垃圾堆的一员,变成大家的笑柄。 他也没想过,被众人抛弃的滋味,是那么难耐。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梓秉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粘住了,每一次发声都撕扯着喉头,舌根泛起丝丝血腥味,“我只是......我......” 他像是突然忘了怎么说话,迟疑了好久,也没想起该如何解释。 众人看着鄙夷神色更重,有几个活跃的忍不住先于夏星行发话,逞起一时之快。 “你只是仗着自己有钱,就随便贿赂人是吧。呸,恶心。” “我看你平时挺会说话,怎么现在结巴了?哦哦,不怕。王大公子家里有钱,到时候贿赂下医生给他把病例P一下。又是个主持人的料了。” “人家都说视金钱为粪土,我看王少这是要花钱吃大粪啊。” 说着,他们嘻嘻哈哈笑做一团,教室里一时间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夏星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两旁的人在夏星行的注视下,渐渐泄了气,笑容从脸上凝固住。 “夏哥,你可得好好教训他。”有较为机灵的,趁机收敛笑容,满脸严肃地煽风点火,“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众人终于如释重负,应和起来。 “可不是吗?” “对对,为民除害。” “没错,这愿赌服输嘛。” 班级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闭嘴。”夏星行从凳子上站起。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全班还在起哄的人陡然噤声。 众人看着他把凳子踢回原位,拎起书包,居高临下地望向王梓秉,“现在,你认输吗?” 王梓秉低着头,嘴唇不住颤抖,拼命拉住心底最后一丝的救命稻草,“成绩,成绩还没最终出来呢。” “呵。”夏星行怒极反笑,把书包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声响,看得人心惊肉跳,“你还以为会又别人来帮你吗?” “大家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谁有这功夫呢。”夏星行低下身,唇间的气息划过王梓秉的耳畔,引起他全身的细胞都战栗,“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做了总该知道后果吧。” 说罢,夏星行把包甩回自己身上,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座位走去。 他身后的王梓秉如同大病一场瘫坐在座位上。半晌,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刚收到的短信,一阵后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短信来自他爸爸——“儿,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王梓秉朝背后一摸,只摸到一手的潮湿。 整整两件秋衣都被他的冷汗浸湿了。 完了。王梓秉扭头看着夏星行离开的背影,听到自己内心传来绝望的声音。 他这次真的完了。 于此同时,正春风得意,在办公室试戴着新买的领带,准备去竞选优秀教师的周武接到了一通自称来自教育局的莫名来电。 他接起,听了两句,原本惬意的神情紧张起来。 -“你说什么?有人举报我?” -“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那些证据都是假的!” -“那谢家,谢总不是说......” “嘟嘟嘟——” 还没等他问清情况,电话那头已经毫不留情面地挂断了,只留下一串机械的忙音。 周武的脸上青红交加,他紧捏手机,从牙缝跟里挤出一个名字。 “......夏星行。” 过了好一会,少许平静下心情的周武重新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喂,周校长。对对,是我,小周。” -“我想通报一名学生。” -“他的行为极其恶劣,影响非常严重,需要立刻严肃处理。” 第26章 告一段落 王梓秉到底最后没兑现他那个恶心的赌约。只是在夏星行的监督下,给吴垠几乎是声泪俱下地道了歉。那态度诚恳地,就差说自己可以给吴垠当牛做马了。 道完歉后,夏星行的态度稍缓。 王梓秉难得聪明一回,也不敢再提赌约的事。抓紧机会火速转学,免得自己再做什么不当的事情,把这位爷惹怒了。 听一些流言蜚语说,王梓秉临走之前还去找了苏明桦,但最后二者似乎是不欢而散。 不过,夏星行却清楚。这些流言,说准了九成,唯有一成不对——不是王梓秉找得苏明桦,而是苏明桦找到王梓秉。 是苏明桦主动要放弃王梓秉,和他一拍两散的。 这样的结果倒也不难猜。 王梓秉喜欢的不过是苏明桦演出来的那个乖乖公子。他还在学校里,帮得上苏明桦,苏明桦自然不介意陪他演戏。 可现在,王梓秉退学就意味着自愿离开风暴中心。接着吊着他,不仅得不到好处,还容易败坏自己名声。 苏明桦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但,请佛容易,送佛难。 这王梓秉是纨绔中的纨绔,三教九流都给他沾点边,哪哪都不好。只有那点所谓的“痴情”,还能让人看得上眼。 更何况,就算不算这个。 王梓秉为苏明桦做了那么些腌臢事,一个富二代跑前跑后,平日里是又送吃的送喝的。你让他立刻放过苏明桦,那显然不现实。 这临近转学,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照王梓秉的性子,没破釜沉舟,直接强迫苏明桦跟了他,那都算是好的。 事发突然,苏明桦只能快刀斩乱麻。在王梓秉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之前,自己先把关系断干净。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和王梓秉争吵过后,王梓秉暂时还真没再找过他。 只是,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无论是夏星行,还是王梓秉,甚至就连选择这条路的苏明桦本人都心里都明白。 王梓秉断没那么轻易就放过苏明桦的道理。没有一条狗,无缘无故会松了嘴边的肉。 届时,一场狗咬狗的大戏,也不知道又会成多少人的茶余饭后。 想着,夏星行脸上略过一丝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可能是王梓秉的下场,警醒了某些人,让他们段时间内不敢再造次;也可能是他们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秘密,这不过是风雨前的宁静。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最近这段日子,夏星行的生活的确是风平浪静得不像话。 白天听听课,回家找谢非墨开开小灶,按时去酒吧弹弹琴。 日子过得倒也潇洒自在。 既然对方不主动招惹夏星行,夏星行更不会自个儿跑过去,给自己找难受。 重活一世,他对自己的认识不要太清楚。 让他多收集点信息,跟人家搞搞阳谋,甚或着硬杠,那他都是不怯场的。 但要让他和苏明桦一类的人玩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他怕是赔得连底裤都不剩。 上辈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重回一世,现在竟是夏星行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时候。 重生的寥寥数十天里,先是找工作,后是被谢非墨领回家帮他“治病”,然后又是被王梓秉挑衅,加紧学习。可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刻都没停歇着。 现在好不容易一切告一段落,尽管知道暗地里还有不少事在等着他,夏星行还是不免放松了几分。 耳畔是同学们整齐的读书声,熟悉又陌生。 丝丝微风拂过窗台,落在夏星行的面颊上,带来点点痒意。面前立着的书本挡住了大半的光线和窥探的目光,给夏星行带来了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安全感。 他的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吴垠一回头,无意间瞥到趴在桌子睡着的夏星行,正准备喊醒他。却又看到夏星行那张向来张扬耀眼到不可一世的脸上,在睡熟后难得流露出几分柔软来。乌羽般得睫毛轻轻颤动,显然睡得不算安稳,看得人的心尖都颤了颤。 看见夏星行眼下似有若无青黑,吴垠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把夏星行喊醒,只是也把自己的书立在桌上,挺直腰杆,好帮夏星行掩去一些别人的目光。 趴在桌子上的夏星行难得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关于他儿时的梦。 那时,母亲还没走,他也没被迫从夏家出来寄居小姨家檐下。 那时的他,还是万众瞩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夏家小少爷。 这天,从小就皮实得很的小夏星行又一次甩掉了保安,唯恐天下不乱地跑出去玩。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小夏星行刚溜到一半,嘀嗒的雨滴就和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地就砸下来了。 …… 望着自己湿透了肩头和开始滴水的发梢,小夏星行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出行想法,转身跑到便利店里买了把伞出来。 买完伞的小夏星行出了便利店,正准备乖乖回家。却意外看见一只黑色的小猫蹲在他面前。 小猫的毛都湿透了,但眼睛亮得出奇。在一片水雾弥朦里,墨绿色的眼膜宛如一枚璀璨的星辰。 看到夏星行注视它,黑猫甩甩尾巴,冲他呜呜叫了两声,然后转身就朝一旁的小巷里跑。 夏星行愣了一下,他正是好奇心爆棚的年纪。看到小猫跑了,没怎么犹豫就跟着追了上去。 追着追着,追到了小巷里。 小巷荫蔽狭窄,大约是许久未有光线照射进来,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霉味。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股霉味间,夏星行隐约还嗅到一丝血腥味。 小猫受伤了吗? 这是幼年夏星行简单的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跟着血腥味的来源,朝巷子深处走去。 在巷子深处,夏星行没寻见小猫的身影。倒看到一个半大的少年歪倒在墙角,衣着褴褛,形单影只。他的身下聚集了一大滩淡红色的液体,那正是血腥味的来源。 夏星行惊了一跳。 他到底是个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第一反应转头就想跑。 可没跑两步,他又不免想起那只不知所踪的小猫,便缓下脚步,探头探脑地回头看。 那少年依旧倚靠在墙角,一动不动。破碎的衣衫里漏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被雨水浸湿过,泡发得泛白,已经连血水都流淌不出来了。豆大的雨点肆意击打在他的身体上,把尚未愈合的伤口弄得一团糟,看着就让人心头发颤。 夏星行莫名感觉鼻头一酸。 夏星行想起自己往常一个小伤口,就要疼上好久,全家人围上来哄上好半天。而现在,躺在那的小哥哥满身伤口,被雨水淋了个透顶,却连个安慰他的人都没有。 这该有多冷,该有多难过啊…… 想着,夏星行向半大的少年走去。 尽管他还有些后怕,尽管他撑着伞的手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的,在寒风里微微抖豁着,但夏星行最终还是坚定地走到了少年面前。踮着脚尖,努力想把伞撑在少年头顶,为他遮风挡雨。 夏星行的本意是好的,只是小巷本就路滑,路上又满是水迹。他上一秒还在小心翼翼地踮脚,下一秒就一个不小心直接跌坐在了少年身上。 身上骤然多了一团温暖的重物,饶是半昏迷状态的少年也被压得悠悠转醒。艰难地抬起眼皮,露出幽深的眸子,望向暖意的来源。 哪怕少年的脸被污泥和血水模糊得极为狼狈,哪怕在密密的细雨里,一切都好似被蒙上一层细纱。夏星行却在那一瞬分明看到,在一片昏朦中,少年的眸子亮得惊人,宛若无月的夜里一枚璀璨的星辰。 那眼眸,像极了那只不见踪影的小猫。 原来,小哥哥和猫猫是一个人呀。夏星行眨眨眼,下了个结论。 傻乎乎得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结论,还对此坚信不疑的小夏星行再看向小哥哥时,眼神柔和了许多。 他把伞塞在少年手里,问道:“哥哥,你……” “……夏星行,夏星行,夏星行!” 问着问着,小夏星行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尖锐的女声。他正疑惑着自己的声音怎么变了,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微妙。 不对!刚刚他分明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意识到这点的夏星行猛得从梦里惊醒,抬眼就看到教英语的赵老师正点着他的课桌,脸色不佳的站在他面前。 赵老师是鱼目混珠的三中教师群里难得的清流。她刚从师范毕业不久,从不端架子,对任何学生都一视同仁,还经常和学生打成一片,在同学间好评居多。 自知理亏,夏星行也难得怂了一把,站起身,摸摸脑袋:“赵老师……” “你还知道我是赵老师啊,我以为你把我当孟公了呢。”赵老师插起腰,嗔怪道,“怎么,你一见到我就困。我是安眠药吗? “不好意思……”夏星行低下头,若不看他那双张扬的眼睛,倒还真有几分好学生的意思,“最近看书看太晚了。”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小声的嘘声,伴随着诸如“夏哥还学习?”“校霸看书,怕不是变天了”一类的讨论。 他们似乎全然都忘了。正是夏星行这个学渣校霸,在这次月考里挤进了年纪前一百。 赵老师倒不疑有他。这些天夏星行的变化,学生们先入为主可能没发现,作为老师她可是全看在眼里。 从倒数到正数,这些进步都是夏星行一点点努力的成果。 “行吧,姑且相信你。”夏星行的话多少带了点玩笑的语气,赵老师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找你,可不是来和你开玩笑的。还有一周不到X杯英语竞赛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X杯……? 夏星行这才后知后觉地从脑海里摸出这件事情来。 最近的事情太多,他几乎都快忘了这茬了。 但凭借上辈子在国外混迹了好几年的老本,夏星行不认为会有什么能难倒他。 他仰起头,露出一抹众人最熟悉的,属于少年人的张扬的笑,“那肯定是,准备好捧个一等家的奖杯回来啊。” “你呀……”赵老师说好自己不开玩笑,结果还是被夏星行感染到,忍不住轻笑一声,点点他脑袋,“大话别说那么早,这种话留在颁奖典礼上说。听到没有?” 夏星行笑嘻嘻地举起手,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得令!” 伴随着夏星行的一声“得令”,教室里的嬉笑声弥漫开来。赵老师带着笑意挥挥手,示意夏星行坐下。 走廊上,悠扬的下课钟声敲响,带着大家的笑声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快被夏星行遗忘的、独属于青春的声音。 第27章 培训班 赵老师的办公室内,夏星行正奋笔疾书。 “......They are recommend in a new book which charts the exploits of the Dutch extreme-cold Wim Hof,who once spent nearly two hours in......”夏星行默念出卷子上的内容,然后小声嘀咕,“这文章有毒吧,直接告诉我书名不就完事了。干嘛搞这么绕。” 嘀咕归嘀咕,夏星行还是迅速读了阅读的前半部分。翻到后面的题目,瞟了眼选项,毫无障碍地在题目前画上了个“C”。 坐在办公椅上的赵老师看着蹙起眉,从阅读里抠字眼的夏星行,心里有几分莫名的舒畅。 真难得看这小子吃瘪。 她悠哉悠哉地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怎么样?写多少了?” 夏星行头也没抬,“快了快了。” 赵老师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距离夏星行开始做题,刚过去四十分钟。 也是,这可是英语竞赛的真题。哪有那么快能做完。赵老师放手里的茶杯,暗想。 这卷子,就是特优班的第一名也要写上一个小时。夏星行身为普通班的学生,基础可能差了点。想做完,起码还得写半个小时吧。 半个小时,刚好把昨天看一半的电视剧追完。 也不知道女主角跳崖之后怎么样了。 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耳机,插进电脑。调出昨晚看了一半的电视剧,赵老师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终于有机会能上班摸鱼了! 怀抱着能知道电视大结局的兴奋。赵老师无比虔诚地戴上耳机,登录上视频会员,按下了播放键。 电视剧的背景音乐缓缓响起。 对对,就是这里。 赵老师紧盯着电脑屏幕,逐渐沉浸在剧情里。 进度条刚走过五分钟。 “老师,我写完了。” 沉迷于电视剧剧情的赵老师毫无反应。 “赵老师?” 终于奋战结束的夏星行一转头,发现赵老师居然看起了电视剧。气不打一出来。 学生在这写卷子,身为老师的人居然在摸鱼? 一张试卷“啪”得拍在赵老师的办公桌上。 “赵老师......赵!老!师!我写完了!!” 夏星行把卷子拍在办公桌上,伸手摘掉赵老师刚戴上的耳机,凑到她耳边故意大声喊。 “啊?”被夏星行“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的赵老师被吓了一大跳,“写......写完了?” “是啊。”夏星行点点桌子上的试卷,“喊了你好几遍呢,老师。” “你这小子,不能对老师客气点吗?”赵老师按了按太阳穴,又瞟了眼电脑右下角,这会倒真有几分发自内心的吃惊,“这才不到五十分钟,你就写完了?” “不是说了吗。我可是要捧着奖杯回来的啊。” 风吹开办公室的窗帘,一丝微光洒在夏星行的脸侧。他的眼眸上挑,嘴角嚣张地扬起。与他俊朗的脸庞相配,溢出蓬勃的少年气,耀眼得几乎要压过脸侧的那丝微光。 这么自信啊。 被夏星行感染到,赵老师也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 “年轻就是好啊,这么自信。不像我哦,都老了。但要有好的成绩还是要努力才行哦。”赵老师从笔筒里抽出红笔,“来,过去点。我帮你批试卷。” “老师也才大学毕业吧。哪里老了。” 夏星行有点心虚地打着哈哈。 说起来,要算上他前世的年纪,他现在估摸着都能做赵老师的爸了。 “就你小子嘴甜。”好在赵老师也没多在意,拿起夏星行的试卷扫了眼,“哟,正确率还行啊。” 夏星行笑嘻嘻地搬了个凳子坐到旁边,厚颜无耻地继续装嫩,“知道啦,知道啦,我特优秀嘛。老师,你快帮我改卷子。” 赵老师抬头看了眼夏星行那张无忧无虑的俊秀脸庞,欲言又止。最终只叹了口气,不再唠嗑,低头批阅起了试卷。 红笔落住于卷面上,勾画出流畅的弧线。在批阅对错的同时,赵老师还细心地在错题旁写下了正确答案和注解。 到底是重点高中的老师,赵老师还是有两把刷子。不过十分钟,一张写好注解,批阅完全的试卷就摆在了夏星行面前。 “102分,总分一百二的卷子。挺不错的,按历年的竞赛分数,二等奖应该没问题。”赵老师一脸欣慰。 但夏星行明显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 “才102分啊。”听到赵老师的话,夏星行挠了挠头,“我以为至少能上110呢。老师,一等奖的话,一般要多少分啊。” “上一届一等奖最低的线是106。但也不用太逼迫自己,好的心态也是成绩的关键哦。”看见夏星行皱起眉头,赵老师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我们学校也好几年没有人拿一等奖了,二等奖已经算很好了。” 是啊,是好几年没人拿到一等奖。 可是今年,苏明桦就会在万众瞩目中,作为一匹黑马冲出,拿到这次英语竞赛一等奖。并且在学校的表彰会上,和周武相配合,让校长正式宣布对夏星行退学的惩罚。 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里拿到更高的分数的话...... “老师,还有其他的参考资料吗?”夏星行笑得有些勉强,“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考高一点。” “想要考高一点吗?光参考资料的话,可能不够吧。其实这个竞赛有个官方的培训班,但是......” “我参加!请告诉我怎么报名吧,老师!” “我这里倒是有培训班的报名表。但是你确定吗?这个培训班是全军事式管理,吃住都在培训班机构里,而且会非常辛苦。”赵老师从档案夹里拿出一张报名表,目光里隐隐有些忧虑。 “我确定。”夏星行一把接过报名表,眼神里是满满的坚定。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了。现在的他,早就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 只要能不再重蹈覆辙,这些都不算什么。 夏星行低下头开始伏案填写着申请表。 姓名,班级,辅导老师…… 前面都没什么问题,看到最后一行时,夏星行犯了难。 “老师,这个监护人签名,” “嗯?我看看。”赵老师凑上前,“对的啊,因为大多数高中生还没成年,这个必须得签。” “那,这个,或许您能帮我签?” 夏星行甩甩笔,不自觉得用上了敬称,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行不行,我哪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啊。”被夏星行的话吓了一跳,赵老师连忙摆手拒绝,“把表带回去问你家长,我不急收。” 问家长。 这问哪个家长啊?夏家都多久没联系他了,韩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根本联系不上。 总不能…… 看到夏星行一脸愁云惨淡,赵老师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的家庭情况。 这也是个倒霉孩子。 “诶……”赵老师叹了口气,“实在不行,现在谁照顾你,你就找谁签吧。大不了,我帮你向组委会解释。” “行吧。” 赵老师照顾他良多,夏星行也不想让老师为难。 收起申请表,夏星行扬扬手,走向门口,“赵老师,谢了啊。那我先走了。” “天天没大没小的,还知道我是老师。”赵老师小声嘀咕着,但还是没忍住,又嘱咐了一句,“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啊。横竖是我选你参加的比赛,有事我顶着呢。” “知道了。” “别再熬夜了,年纪轻轻的白天都睡不醒。” “是是是。” “也别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交朋友,你年纪小,小心给带坏了。” “记住啦。”眼看着赵老师的碎碎念就要停不下来,夏星行回头粲然一笑,“老师,别念我了,你电视剧没按暂停。” “啊!什么?”赵老师急忙转头,发现他所言不假,“怎么都放到这了啊?我刚刚究竟看到哪里了呀……” 在赵老师有气无力的哀嚎里,夏星行转身抚衣去,深藏功与名。 走在路上,难得被人碎碎念的夏星行意外地觉得心情格外舒畅。今天的学校走道也格外顺眼,就连玻璃窗上斑驳的光斑都悦目了几分。 说起来,刚刚还好及时止住了,不然不知道要被赵老师说多久。 但是…… 要是妈妈还在的话,她估计也会和老师一样,一刻不停地叮嘱我吧。 这么想着,夏星行的眼角忍不住向下压了压,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来。 带着这份愉悦,夏星行满面春光地上完了课,满面春光地搭上了车,满面春光地回到谢家,满面春光地拿着报名表,站在谢非墨面前...... 好吧,现在他春光不起来了。 面对着坐在书房里办公的谢非墨,夏星行把手里的报名表向后收了收。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打扰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打扰到你了吗?” 斟酌了许久,夏星行先出声,打破了这屋子里令人有些尴尬的寂静。 “没有。”谢非墨就像在等着夏星行这句话似的,伸手准备合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正襟危坐,“刚好处理完。” 他这话说得简直义正言辞,仿佛那些电脑对面还在进行视频会议的下属们只是夏星行的幻觉一般。 但就在他合上电脑的一瞬间,视频那头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哀嚎,“——不能关啊,谢总。我还没报告.......” “啪嗒。” 谢非墨用力快速合上电脑,装作无事发生。 夏星行嘴角抽了抽,假装没听到的声音,继续乖乖地站在谢非墨对面。 对不住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好了。”忘记关掉电脑声音的尴尬并不能打破谢非墨那张喜怒不露于颜表的冰山脸,尽管内心波涛汹涌,他依旧维持着那张正经脸,“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 被谢非墨这么一问,夏星行迟疑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 第28章 关系 说到底,毕竟是夏星行有求于人。 忽视掉心底莫名的别扭,他还是开了口:“我们学校现在有一个辅导班......” “嗯。”谢非墨微微颔首,等着夏星行的下文。 “......可能要交费。” 谢非墨无声地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卡放在桌上,向前夏星行的方向递去。 “还可能要一点额外的辅导资料。” 谢非墨指指书房的橱柜。那里本用于收藏专业书籍的地方,不知何时堆了一堆高中用的教辅和笔记本。 “而且,以后会在那边吃饭。” 这次,谢非墨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才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厨房的内线电话。 “然后,还有一个申请表,需要监护人的签字......” 正在打电话的谢非墨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夏星行。 夏星行心领神会,把背后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申请表理了理,放在桌上。 谢非墨挂断电话,伸手接过申请表:“就是这张表?” 夏星行重新把手背在身后,看着那张被自己□□得不成样子的纸,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好在,谢非墨并没有在意纸张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拂过褶皱,轻轻抚平。从眼镜盒里抽出眼镜带上,仔细又缓慢地一条一条阅读申请表里的条例。 夏星行鲜少见过谢非墨戴眼镜的样子。那张过分俊朗的脸本就有点生人勿近的意味,加上眼镜后更是显得禁欲冷淡,颇有威严。 也让夏星行觉得分外陌生。 谢非墨圆润的指腹划过纸张,又不经意地在签名处点了点。夏星行总觉得那只手指不像落在纸上,倒像在自己的心尖头划过,让他的心跳渐渐加速。 “全军事式管理?”半晌,谢非墨抬起头,眼底浮起一点暗光,“整整一个月?” 夏星行紧张地吞咽下口水,回答:“嗯。”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住在谢宅吗?”谢非墨从桌后走出,缓缓向夏星行靠近。长睫掩住眉眼,看不清他的喜怒。 这是夏星行第一次见这样的谢非墨。 尽管谢非墨周身压迫感极强,五官立体又标准。看人总带着一种没由来的疏离感,只需一眼,便让人知晓他并非凡物。 面对夏星行,他从来都将自己的这一面隐藏得很好。乃至于夏星行都快忘了,前世的这个时候人们是如何描述这位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战神。 他的行动迅猛,手段高超,又不屑于与那些汲汲营营的庸碌之辈合作。更多时候他更热衷于单独行动。 他像是一匹孤狼,总是能敏锐地嗅到每一丝属于猎物的血腥味。在其他猎手尚未发现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埋伏,露出他的獠牙,预备着狠狠从这只肥美的猎物上扯下一块肉来。 他不是家室最显赫的,也不是背景最深厚。他所能倚仗的,也不过是一个走着下坡路的谢氏。 但,即便如此,他看上的猎物,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现在,夏星行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那只被盯上的猎物。 “我......”隔了好久,夏星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为你治病的。” “治病?”谢非墨逼近的脚步一顿。 “管家和我说......” “不用说了。”谢非墨抢先一步打断夏星行的话,“我知道了。”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镜框边,谢非墨低头将眼镜取下。叹了口气,周身的气势软了下来。仿佛又变回了夏星行所熟知的那个谢非墨。 不知是不是夏星行的错觉。谢非墨低头的那一瞬间,他那张向来古波不惊的脸上似乎闪过一抹失落。 “抱歉。”谢非墨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低沉,“我还以为你留在这里,是愿意和我......”和我成为家人。 后半句话,谢非墨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谢非墨从来就非善类。从外人看来,他可能更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者。 可面对夏星行,他却永远有耗不尽的耐心,用不完的温柔。 他甚至愿意为了多一点亲近,也学着那些他曾不耻的小手段,细细围织起并没有杀伤力的陷阱。 这简直就像是,一匹英勇神武的巨龙收起了他的獠牙与利爪,笨拙地展开自己最柔软地尾翼,用最为温柔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护住那脆弱的宝物。 他习惯了掠夺与争斗,懂得阴谋和诡计,却没有教与他该如何去守护。于是,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把自己所能给的都推给对方,对方想要的都去实现。 可他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 他不敢问夏星行想不想要,也不敢问夏星行喜不喜欢。 他努力维持着现在难得的相处,战战兢兢,如同怀揣着宝藏的盗贼。时刻担心有朝一日,就会有失主上门,名正言顺地夺走他短暂的欢愉。警官会带着镣铐,把他的罪行公布于天下。 而他没想到的是,没有失主,也没有警官。现在他的宝物自己就准备离开。 来不及思考,没机会申辩。 我要把他留下来。这是谢非墨唯一的念头。 “别人有的你都会有,别人没有的我也会都给你。我会给你最好的。”谢非墨说道,“不管你因为什么目的留下来。既然留在了谢宅,就别想着离开。” “谢非墨,你......”夏星行皱着眉,感觉到谢非墨有点不对劲,正欲争辩。 谢非墨却并没有交谈的意思,继续走到夏星行的身边,轻轻把他送到门外。 “咯吱——”门的边缘与门框吻相合。 谢家书房的门第一次为夏星行关闭了。 夏星行站在书房门外敲了好几声,里面的人置若罔闻。他知道谢非墨这是不会再和他交谈的意思,只能皱着眉离开。 晚饭依旧按时端上了饭桌。照往常一样,颇为丰盛,全是符合夏星行口味的菜色。 但与平常不同的是,这次坐在偌大的餐桌上的人,只有夏星行一个。 夏星行草草吃了两口,看着对面空荡荡的餐椅,忽然没了胃口。 他把餐具放回桌子上,推开凳子起身。 后方待命的管家急忙上前递上餐巾,问道:“您不吃了吗?” “没什么胃口。”夏星行接过餐巾,擦了擦,“上去睡觉了,没事别打扰我。” “这才七点,您......”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夏星行就已经转身上了楼。 夏星行走后,最后一个音源都消失了,整个谢宅显得空荡荡。管家叹了口气,拒绝了佣人的帮忙,亲力亲为地收拾起餐厅。 “给谢总送份晚饭上去吧。”管家把餐盘送进洗碗机,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和后厨吩咐道。 后厨应了一声。 管家看着端着饭上楼的佣人,眼睛里的光浮浮沉沉。 “对不起。”管家低声呢喃,“这一切都是为了谢家......” 和谢非墨不欢而散之后,夏星行的心情像被蒙上一层阴霾。第二天一大早,臭着张脸就去了学校。 前桌的吴垠看出来夏星行似乎有心事,偷摸着扔了张纸条过去。 吴垠:夏哥,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夏星行提笔往纸条上回复。 夏星行:没事,我还好。 想了想,夏星行还是把“我还好”几个字划去,在后面写了新的内容。 夏星行:吴垠,你说如果有一个人对你挺好的,然后你们最近有点不愉快。你不觉得这完全是他的错,可你也不认为自己有错,该怎么办? 吴垠:那人是谁啊。 夏星行:没谁。如果,我说的是如果。 吴垠看到夏星行的回答,蹙起了眉。但还是很快回复了他,团吧团吧又把纸条扔回去。 吴垠:好吧,其实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首先,你要看你是否想要挽回这段感情。然后,你得明确你俩的关系,才能采取正确的行动啊。 夏星行接住纸条,只写了个“想”,怎么也没法再写下去了。 他的笔尖在纸条上绕了两圈,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描述他和谢非墨的关系。 对啊,他们究竟算什么关系呢。 突然的同居,恰到好处的体贴,意料之外的契合。 夏星行不是感受不到谢非墨对他的特殊,只是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而谢非墨也从未问过他罢了。 监护人? 夏星行不觉得那个不比自己上辈子大几岁、有时候还特别幼稚的男人能做自己的监护人。 合作方? 倒也没有那么生疏。 忘年交? 似乎还要更暧昧些。 夏星行把心里的备选答案一一划去。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去谢家时的场景。 偌大的谢家人丁并不兴旺,佣人静默着做着自己的任务,屋内的陈设古朴而具有年代感。整个谢家就像一个古老又冰冷的机器,立在这处鲜为人知的郊外。 这里算不上一个温馨的住处。 那当时自己又是为什么会留下呢? 记忆翻涌,夏星行终于想起来了。 当管家向他请求留下时,他想到的是上辈子灼灼望着他的谢非墨。 彼时可以算功成名就的谢非墨坐在访谈室,面对主持人愈发逼人的提问,从容又毫不犹豫地告诉全世界——“我喜欢”。 那是他陷入泥沼时最亮的光,是他重新爬起的最初的动力。 所以夏星行选择了留下。 他害怕这份来自遥远时空的光芒熄灭,害怕谢非墨功败垂成,他也想做一回拯救者,想要再一次在耀眼的灯光下,听到谢非墨坦然地再一次说出那三个字。 ......原来是这样。 夏星行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提笔往纸条上接着写。 夏星行:想,我们的关系是 “夏星行,站起来!你在干什么呢?” 周武的声音忽然在教室里炸裂开。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夏星行,大步从后门走进教室。 第29章 争端 “上课期间干什么呢?”周武快步走到夏星行面前怒斥。 上课传纸条这件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是破坏课堂秩序,上课不注意听讲;往小了说,哪个学生上学的时候没溜过号呢?尤其是高三压力大,老师对这些小动作往往也得过且过,不想再给学生太大的心里负担。 但上次周武被夏星行摆了一道,不仅在升职评优方面没捞到好处,还莫名被认为得罪了谢家,被人不轻不重地告了几次状。 他是老教师了,学校到还不至于为这些事辞退他。 不过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身边汲汲营营、长袖善舞的人不在少数,一听他得罪了谢家,立刻能离多远就多远。更有落井下石者,没事总找他麻烦,希望通过他,向谢家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时间,在学校十几年建立起的人脉竟散得七七八八。别说平常办公室里帮忙端茶送水的人没了,就连复印试卷这种小事,都得他亲自动手,还有可能被文印室的老师为难。 总之,周武这段时间是处处过得都不顺心。 而他全然没想过是因为自己以前在学校里为非作歹太过了,才导致现在的境地。 相反,他把这一切的错全归咎于夏星行。 这几天,他一直在找夏星行的过错,好借题发挥,发泄下心里的怒火。 只是夏星行最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也不胡闹,成绩更是蹭蹭得往上涨。他蹲守了好几天,愣是没抓到机会。 好在今天,误打误撞地路过教室外,竟然看到夏星行在上课传纸条。他可不得抓住这次机会,拿出来作为典型,好好地来一次杀鸡儆猴。 想到这,周武近段时间来又老了几分的糙脸露出一抹笑意。几颗参差不齐的老黄牙随着咧开的唇瓣暴露在空气里,牙缝间隐约看见他中午吃的菜叶。 夏星行看到周武突然阴恻恻地笑了,知道这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意思。趁周武在那畅想的功夫,迅速把压在书底的纸条扔到地上,长腿往前一扫。 他的动作引起了周武的注意,周武瞪着眼呵斥:“别做小动作,把纸条交出来。” 夏星行此刻已经把纸条踢到了吴垠那边。 眨巴眨巴那对生得极好的眼眸,夏星行一脸无辜地瘫了瘫手,道:“什么纸条啊?老师你搞错了吧。” “呵,你当我不知道?”周武伸手要去抽夏星行桌上的书,心底生出几分快意,“还说谎,你简直冥顽不化!” 夏星行佯装惶恐,做出阻止的样子。 看到夏星行的动作,周武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眉宇间有了几分压抑不住的雀跃,动作更快了。 “唰——” 桌上的书被周武快速地拿起,扔到一旁,露出下面盖住的东西。 一本记得工工整整的笔记在众人面前展露头角。 “噗嗤。”不知是谁窃笑出了声,班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声讨论。 不用去听,周武就知道这些讨论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好话。 他的脸又臭了几分,不信邪地拎起笔记看了好几遍。突然灵感一现,越过夏星行往吴垠的座位走去。 “你!站起来!”周武趾高气昂地给吴垠下达指令。 吴垠毕竟是好学生,不想和周武正面吵起来,只能慢吞吞地站起。 “从座位出来!”周武又下达了一个指令。 吴垠依言照做。 吴垠走出来后,周武迅速走到吴垠的座位里,仔仔细细地开始搜索。 桌上没有,抽屉里没有,地上也没有。 周武的心里越发的慌乱了起来,他转头望向夏星行。发现那小子正抱着臂,神情散漫地瞥着他,完全没有紧张的意思。 周武心下一沉。 不,他肯定是在假装,只要我拿到纸条,就上报学校,看以后谁还敢忤逆我。周武安慰着自己。 这么好的机会周武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过。在搜寻了好几遍吴垠的课桌无果后,他干脆离开课桌,决定直接对本人下手。 夏星行就站在他的身后。周武一转身,就看到他恨得牙痒痒得小子,半敛着眼眸睥睨着他。比周武高出十来公分的身子把他完全笼罩住,校服下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彰显着主人不凡的体魄,也让他对面人本能的警声大作。 这小子气场怎么这么强了?周武被骇得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看到夏星行的模样,终于想起面前的人绝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乖乖仔。不管不顾地在教室里直接动手,这种事情也不是在夏星行身上没发生过。 周武掂量了下自己的轻重。先不说他年纪大了、身体早就不如从前,就是他年轻时,也不见得能抗下夏星行几拳。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这道理周武还是懂的。 对付夏星行,周武很少硬碰硬,多是找好理由、口头上训几句。着实不敢把他惹急了。 等会有你好受的。周武外强中干地瞪了眼夏星行,心中忿恚,身体却很诚实地移了几步,绕过夏星行。 夏星行旁边是刚刚被周武喊出来的吴垠。吴垠低垂着眼眸,手紧抓自己的衣袖,有些不自在。 他毕竟是好学生,被这样抓包还是头一次。 但他这副神情在周武眼里,分明就是一只易于揉捏的软柿子。 纸条八成不在夏星行身上了。周武想,如果从这家伙身上搜出纸条也一样,反正夏星行那狗爬的字,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于是,他往吴垠面前一站,“校服脱了,放课桌上。” 吴垠瑟缩了一下,还是依言脱下校服外套,放在了桌上。 夏天还没完全到来,春风带着几分萧瑟,呼呼吹进教室。吴垠里面就穿了件短袖,下摆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风一吹,就起了一层密密的疹子。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眼角生理性地红了一片。 周武没空管吴垠的反应,迫不及待地拿过校服,开始翻校服的各个角落。 和夏星行不同,吴垠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平常总爱教人作业,辅导功课什么的,口碑还不错。看到他被这样对待,班上的同学也顾不得周武在班上,直接义愤填膺起来。 “周大牙,这过分了吧。” “是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这样吗?” “关键也没确定吧。反正我觉得吴垠不像是会上课溜号的人,周武这就是在找茬。” “对对,我也觉得。周武就在找茬,就是没事找事!” “是啊,刚刚还拿夏星行的课本,结果人家书底下就一笔记。” 周武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在翻了一圈吴垠的校服,依旧一无所获后,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失算了。但事情都到这个地步,让他就此收手,又不太甘心。 他把吴垠的校服重新扔回桌上,皱着眉头继续对吴垠发号施令:“把你裤子的口袋......” 夏星行捏紧了拳头,手臂上肌肉的线条隆起,往周武的方向逼近半步,正准备出手。 “周老师,到此为止吧。”讲台上旁观了许久的王老师抢在夏星行前开了口,“吴垠和夏星行都是好学生,这估计是个误会。” 王老师走下台,把吴垠和夏星行挡在自己身后。直面着周武,神情有些不悦。 他本来是不想管这事的,毕竟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周武又是老资历,还和校长有那么些八竿子的亲戚关系。他要是介入了,指不定又要被穿小鞋。 但周武实在是太过分。 本来抓同学上课做小动作这种事,根本就不算件大事。喊起来,训几句,最多再谈谈话就顶天了。 周武却在这拿鸡毛当令箭,大张旗鼓地搞了半天。不仅耽误了其他同学上课,还不依不饶地抓着夏星行和吴垠不放,是个人就看得出他别有居心。 王老师作为周武的同事,话倒也不好说太重。给了周武一个台阶下,如果周武够聪明,那顺着台阶应付两句也就过去了。 可周武在学校耀武扬威惯了,又被报复夏星行这件事蒙了眼,就是不走寻常路,对自己的同事也不客气:“王老师,你让开!我这是在教育学生。” 王老师都给气坏了,周武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也不管周武会不会给他穿小鞋了,挡在周武前面,只有两个字:“不让!” “这是我的课堂,该走的是周老师吧。”话既然开了头,王老师也没什么好怕的了,“高三学业本来就紧张,您在这里随意浪费大家的学习时间,这就叫教育?” 周武没想到王老师态度这么坚决,脸色黑了几分。 心里念叨着果然是树倒猢狲散,现在这种小老师都敢给他甩脸色。但周武的脚步没有挪开半分,是丝毫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周武就这么和王老师僵持住了。 “叮铃铃——”高中特有的下课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一僵局。 周武果断抓住这个机会,说:“王老师,现在可不是你的课堂了。你可以让开了吧。” 王老师面色一沉,咬紧了牙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30章 进展 王老师看看明显不想把这件事轻拿轻放的周武,又看看瑟缩在课桌后的吴垠,正处在左右为难之际时。 一个熟悉的女声插了进来。 “夏星行在吗?等会来我办公室一下。”教英语的赵老师路过教室,忽然隔着前门喊了一句。 大概是还有什么急事,赵老师喊完也没管里头的反应,就踩着她的小高跟“踏踏踏”地走远了。 自然也是没注意到教室里此刻的暗流涌动。 听到赵老师的声音,王老师本是想喊住赵老师帮忙劝下周武的。但没想到她走的那么快,他都没来得及拦。 眼看着又要回到他和周武对峙的情况,王老师眉头皱了皱,脑筋一转。忽然,越过周武,直接走到了夏星行旁边,把他轻轻往前一推。 正忍耐着自己怒火,努力思考解决方法的夏星行冷不丁被推得踉跄两步,转头略带疑惑地看向王老师。 被夏星行这么一看,王老师多少有点尴尬。他没想到自己也就轻轻这么一推,还真能把身高腿长,一看就身体素质极好的夏星行给推动。 不过,夏星行的反应倒是挺乖的,脸上虽带了几分疑惑但也不像是不满的样子。和周武嘴里那个一触即爆的刺头简直是判若两人。 也是,就周武这个小肚鸡肠的,指不定是因为夏家没给他好处,而在诋毁人家小孩呢。 说起来,这夏星行也是个可怜见的。最近的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也没见夏家出面,一看就没对这小孩没多上心。 王老师叹了口气,心里弯弯绕得绕了几回,或多或少对夏星行的印象有了点改观。 王老师年纪不小,是个典型的老教师。向来最重视像吴垠那种刻苦上进的学生,对夏星行这种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纨绔本是看不上眼的。尤其往日里周武时不时聊天时说道起夏星行,让他对这种“刺头”更是深恶痛绝。 但奈何人心都是肉长的。 周武今天这咄咄逼人的架势,落了王老师的面子。夏星行又是受害者的身份,表现确实看着也挺无辜。王老师也难免对他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这么想着,王老师对夏星行的语气都温柔了几分:“小夏同学,赵老师喊你呢,你快去吧。” 站在旁边静观事态发展的吴垠也反应过来,跟着搭腔:“对对,夏哥。赵老师肯定有什么急事找你,不要耽误了。” 夏星行一看,自己刚刚被王老师已经推开了事情的中心地带。又看到周武那张臭脸欲言又止,心念一动,明白了吴垠和王老师的意思。 “那我是得赶快去。”夏星行装出一副慌张的样子,向前门走去。又在周武准备拦住他时,忽然回头,抢先一步开口,“哦,对了。赵老师上节课说让吴垠和我一起去,周老师你不介意吧?” 他半敛下眼眸,下巴微收。学着印象里谢非墨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看上去也有着几分严肃正经。 周武乍看夏星行这严肃的样子,竟也被猛得唬住了,伸出去拦人的手是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莫非赵老师是真有喊他们事?周武在心里打着算盘。 他往常就长袖善舞,对学校里那些隐晦的小道消息都门清。 和王老师这个半点门路没有,白交那么几年书的小老师不一样。他可是听说赵老师是局里某位特地邀请来的,有着好几年海外背景,来高中教学只是积累经验,迟早都要高升的。 说起来,周武打听到的虽是小道消息,但也多少包含些事实。在夏星行记忆里,赵老师确实在他们毕业后就离开学校,似乎出国创业了,也算是过得风生水起。 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周武对赵老师还是有些忌惮。 他可以不给王老师面子。反正在他眼里,王老师不过是个尸餐素位的小老师,没几年就要回去领养老金了。但这前途一片光明,还可能有背景的赵老师,他却是不好得罪。 而且,王老师还在这看着。他非要强行拦下夏星行他们的话,要是王老师再借这件事给赵老师碎嘴几句,他在办公室潜心维护的好前辈形象岂不是全毁了? 周武的心思转了几圈,面上仍不显,努力从脸上挤出一抹油腻的笑容,恍如无事地收回手:“既然是赵老师找你们,那赶快去吧。” 只是看他因为咬得太过用力都开始颤抖的牙花来看,显然是很不甘心。 让他更气的是,夏星行听了他的话,嘴角立刻扬起一抹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容,连一句应酬话都不说,直接从他旁边拉着吴垠就跑了出去。 这摆明了在告诉他,刚刚的话不过是搪塞他的瞎话。 落了面子还没抓到夏星行把柄的周武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只能冲着教室里剩下的学生发无名火:“行了,他们出去了,你们还堆着干嘛?不看书?不复习?还想不想考好大学?” 说这话时,恰好吴垠的同桌正拿着水杯起身向后门走。 周武立即抓到了典型,忙不迭冲他喊:“你,对,就是你!跑什么跑呢?啊?听不到我说的话吗?” 走到后门口的少年这才回过头,摇摇手里的水杯:“老师,现在可是下课时间,我倒杯水不行吗?” 看到少年一回头,周武心道一声,遭了。 这可不是刘家那被家里宠着的小少爷吗? 前不久刘家家长还给他送茶叶,让他多关照下的。周武作为一个老师,家底却不薄,可少不了像刘家这样的家长“支持”。 周武感觉自己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偏偏刘芜茗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倚在后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上不饶人。 “下课时间也不让倒水。周老师,你是在针对我吗?”刘芜茗把水杯从左手换到右手,“我妈可是特别嘱咐我,一天八杯水,一点都不能少。老师,你说我该听谁的啊?” “刘妈妈说的对!听家长的哈。”周武搓着手,陪笑,“喝水是好事,现在就该多喝水。老师没注意到下课了,是老师不对啊。刘同学快出去灌水吧,一会人多要排队了。要不老师帮你倒也行,老师刚烧的水。” 说着,作势要接过刘芜茗手里的水杯。 刘芜茗避让开周武的手,嗤笑一声:“那倒不必,我长腿自己会倒。” 周武的手落空了,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很是尴尬。 班里的同学却不考虑周武的感受,他们本就受够了周武的阴阳怪气。眼下,刘芜茗开了个头,他们也纷纷跟风飞也似的跑出教室里。 这个说:“老师,我也灌个水。”那个说,“我去上个厕所啊。”还有的学着夏星行,瞎掰说,“老师找我急事,我得赶快出去。” 是完全不给周武面子。 不一会,教室里就剩下零星还没走完的学生和王老师了。 看到周武吃瘪,王老师心里别提说舒爽了。他本是不爱和人争端的性格,现在也忍不住嘲讽周武两句。 “周老师这好大面子啊。”王老师边说边往门口走,“你看看,这学生躲你跟躲老虎似的。”你这狐假虎威的功夫是真的不错。 后半句话王老师没说出口,多少还是给周武留了点面子。 周武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能尴尬地解释:“毕竟下课时间,学生不都有事情吗?” 一个同学有事,一整个班的同学都有自己的私事? 这解释苍白无力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好在,王老师也不是喜欢步步逼人的人。他耸了耸肩,意思很明显,但没再接着拆周武的台,只是说:“好吧,那真是太巧了。我先回去去备课了,周老师自便啊。” 连王老师都走了,教室里更没剩下几个人。 看着只剩下几个人稀疏站着的教室,周武气都没处发。干脆狠狠地踢了脚讲台,却又被掉下来的水杯砸中小腿,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嘻嘻。”“哈,这也太搞笑了吧。”“快看,周武被水杯砸到了。” 教室里剩下的人忍不住发出小声的笑声。 周武腿上的刺痛让他没法多说话,只能狠狠回瞪了教室里的学生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外的,教师办公室里,赵老师刚放下手里冲泡好的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少年正处在最好的年纪,身材挺拔修长得宛若一棵生机勃勃的白杨树。连阳光都格外眷恋那张秀气的脸庞,温柔地为他附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薄纱,映出平日里难见的艳丽姿色。 赵老师看呆了,在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也看呆了。 他手里的茶杯因为失去主人的握力,在重力作用下坠落,“咔嚓——”一声巨响,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夏星行本站在办公室门口等赵老师喊他。忽然听到办公室里不寻常地动静,也顾不上喊报告,急忙冲了进去。 “老师,怎么.......”夏星行冲到一半,脚步顿住了。他瞪大眼睛,惊诧地望着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你怎么在这?” 第31章 真相 “我......” 在见夏星行之前,谢非墨预先想过很多话,考虑到很多种情况,甚至做了planB、planC。可当他见到夏星行那一刻时,还是语塞了。 他很少见到夏星行在学校里的模样,与在谢宅里不同,也和在酒吧里弹唱的样子不同。 在校园里的夏星行穿着略显宽大的校服,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放松自在,上扬的眼角勾勒的是放肆到越矩的张扬。松垮没好好系上的领口,泄出一小块细腻紧致的皮肤,隐隐可以看见底下流畅的肌肉走向,有意无意地散发着荷尔蒙。 这一刻,谢非墨才意识到眼前的人还是少年,是正处于朝气蓬勃的、最好的年华的少年。 而他已经...... 谢非墨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只是在指节的末端已经积累上了一层不薄的茧子,干燥的掌心被深长的掌纹贯穿,早已不复年轻时的细腻。 夏星行看谢非墨就不回话,拧眉刚想问情况。又想起来自己还和这家伙冷战中,干脆把话吞回肚子里。抱起臂,盯着谢非墨也不说话,大有要和谢非墨比耐心的架势。 最后打破这种尴尬沉默的还是赵老师。 一边是脾气再倔不过、还在青春期的小孩,一边是气度非凡、摸不清底细的商界大佬,赵老师是没本事让他们其中一个人先低头。 但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 好在地上还有个碎得七七八八的茶杯,赵老师从办公室边上拿过扫把,故意把碎片扫在夏星行旁边。 “小夏,帮我递下簸箕。”赵老师装作无意拍拍夏星行的肩,示意他过去。 “哦,好。”夏星行一愣。给赵老师这么一打断,心里那股劲也消磨了不少,迈开大长腿走到教室边上去拿工具。 行了,这边应付过去了,那边呢?赵老师回头去看那位颔首,看不出表情的谢家大佬,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早知道这事这么难搞,她就应该装作自己外出,不把这事拦在自己身上的。 一想到,先前听说谢非墨是来找夏星行,非常热情地把人迎进办公室商讨的自己。赵老师就恨不得有时光穿梭机,把那时候的自己拉进厕所好好教育一顿。 谢非墨到底是成年人,比夏星行上道多了。 在赵老师挠破头想话题前,他先开口:“赵老师,不好意思把你茶杯打坏了。” 即便是道歉,谢非墨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遇上谢非墨那张冷峻的脸,明明被道歉的是自己,赵老师反倒先感觉不自在起来,“没事,没事,一个杯子而已。” “我可能和夏同学之间缺少了些沟通,让老师见笑了。下次有机会再给老师正式致歉。”谢非墨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或许,赵老师觉得我是不是该和夏同学多单独相处,沟通一下?” 这话暗示的,简直就差直接跟赵老师说“出去,我有事,要单独相处。” 赵老师虽年轻但也工作了几年,心领神会地接下谢非墨的话,应道:“对对,我觉得呀,夏同学很缺少和您的相处沟通。这样吧,我刚好等会要开会。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在这里和夏同学多聊一下,了解一下孩子自己的想法。” 谢非墨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赵老师也早就不想插手这麻烦事,随手拎起自己的教案走出办公室。看那匆匆的步伐,仿佛有身后有猛禽追逐似的。 空荡荡的办公室很快就只剩下了夏星行和谢非墨二人。 没了赵老师在,夏星行很快就恢复本性。上手一撑,极其潇洒地跳坐在办公桌上,快速拉近自己和谢非墨的距离。 看到夏星行的动作,谢非墨皱起眉头,似乎想提点他。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脸颊后侧一路红上了耳根。 瞥见谢非墨的表情,夏星行心里有了底。 他支棱起一条腿,状似无意地开口:“说吧,有什么事?” “我,那个,不对......”没想到先开口的反倒是一直和他赌气的夏星行,谢非墨脑海里的计划一下就乱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哥,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拒之门外的。这个那份申请表。” 说着,谢非墨推过去一张皱巴巴的申请表。 夏星行跃下课桌,拿过申请表。 那份申请表被两人□□过,又用得不是什么上好的纸质,早就变得折痕满布了。夏星行用力捋了几次才摊平,努力辨认起上方的内容。 是他的那张申请表没错,也确实签上了谢非墨的大名。 只是那签名处反复划了好几道,娟秀的字迹写得格外用力,几乎就要透破纸背,悄然透露出署名者心里的纠结。 夏星行把那张纸反复看了好几遍,看到谢非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偷换了表格,才笑嘻嘻地平地掷下一颗惊雷。 “别装了,你不是小墨。”夏星行说,“你喜欢我吧,谢非墨。” 你喜欢我。 这甚至不是一句疑问句。 夏星行就这么坦然狡黠地看向谢非墨,仿佛是一只狩猎老手架好了□□,瞄准着不足自己半米的猎物。 但只有这位猎人自己才知道,他既不是老手,枪里装得也不子弹。 他的□□里装着的是,他那颗惴惴不安、跳动不已的心脏。 “我。”谢非墨开了口,很快又顿住了。他凝视着夏星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是的。” 也不知他这个“是”,是指自己的身份还是自己的喜欢。 夏星行心里那块大石落了地,他偏生还要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那说说吧,你的故事。” 屋外的风吹起窗帘,带动着窗外的树枝簌簌作响,落下青黄交织的树叶。 谢非墨开口:“星行,你听说过催眠吗?” 夏星行自然是听说过催眠的,但谢非墨口中的催眠却远比他所认知的更为怪异、离奇。 这些话要不是由谢非墨亲口说出,他一定会以为是哪个三流小说里博人眼球的情节。 据谢非墨说,谢家原本并非行商之家。而是世代行医,精攻于情志内伤,并传承有一门极为深奥的催眠技术。 他也并非谢家之子。 “谢非墨”这个名字并不属于他,是属于原本的谢家少爷。他则只是一个因为长得像谢家少爷,而被谢家强行带走的孤儿,叫吴末。 从此之后,他就享受起富足的物质生活。至少在外面,他得保持着和谢家少爷所差无几的外表。 谢家不缺钱,养着这么个半大的小子,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但他们缺狗。 缺一条忠心耿耿、守家护院的狗。 吴末就是那条狗。 谢家给了他一切,也毁了他的一切。 他们用尽法子控制他、训练他。指派他去做那些最为阴暗的勾当,稍有不到位就是皮开肉绽的教训。 有一次,不过是在做事时被人蹭破了脸,他就被谢家人关进了狗窝。 人都常道,谢家人心善,不仅照顾周围的穷苦人。就连流浪狗也要给它搭个窝,免得它受苦受冻。 可又有谁曾想,这个大慈悲的狗窝里曾住着个活人呢。 他在那狗窝里呆了三个月。每每乞食时,他们总叫他学犬吠、狗翻跟头,逗得大伙都乐了,才能得到今日的吃食。 倘若是有人没被他逗乐,那又是免不了一顿毒打。 而这只是谢家控制人手段中小小的一环而已。 反正,只要那张脸不破了相,谢家上上下下都可以随便招呼他。 他真的就像谢家的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承受着每一个人对他的鄙夷与不屑。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三年。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度过暗无天日的一辈子时,转机出现了。 当时谢家掌权人谢峰的妻子温婉刚刚被迎娶进门。 温婉是温家最小的女儿,出生于书香门第。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从小就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善良、温柔、平易近人,这些美好的词堆叠在她的身上丝毫没有过分的。 吴末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一个机会,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多年的隐忍和磨砺让吴末的心思深沉。在他的刻意谋划下,温婉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并对他产生了兴趣。 为了以防万一,他步步讨好她。记录她的口味喜好,为她瞻前顾后,顺着她的意思做每一件事。 终于有一天,她在一次聊天中无意地问他“你就没有出去过吗?”。 吴末知道机会成熟了。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示弱,露出自己累累的伤疤,刻意挑时间在她路过的时候被打骂,展示自己坚强外表下那颗脆弱的心。 自恃是书香门第的温婉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她佯装散步,悄悄打开了后院通向外面的铁门。 吴末逃走了。 逃离了这个从十岁起就一直囚禁他的地方。 第32章 吴末 “那这和催眠有什么关系?”夏星行问道,“谢家不是已经不从医了吗? “还有,你......到底是谁?” 上课铃已然打响,走廊上吵闹起来。急促的奔跑声和叫喊透过隔音效果极差的墙壁传进办公室内,让人无端的心慌。 夏星行的心脏也跟着脚步声“噗通噗通”得极速跳起来,他望向谢非墨心里闪过许多揣测,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想到那日吴垠递给他的纸条,白纸黑字是他用水笔一字一句的落下。 谢非墨对他从未有过恶意,甚至曾在他最黑暗的时间里燃起了一抹零星的火苗。 而正是那点火苗在日后形成燎原之势,把那些腌臜、阴冷全部燃烧殆尽。 他该信他的,正如他曾经那样。 夏星行这么想着,两手却不自主地攥紧,力量大到连指尖都微微发白。 被夏星行打断了话,谢非墨倒也未见恼火。反倒无奈又包容地揉揉夏星行那毛绒绒的小脑袋:“别急,我还是我,只是......” 谢非墨顿了顿,斟酌了下语言,将那未完的故事娓娓道来。 在温婉的帮助下,吴末逃走了。 为了避免再被谢家抓回去,吴末隐姓埋名、四处流浪。 给店家打零工,在街头卖艺又或者偷摸着去找别人没吃完的餐食。为了活下去,他无极不用。 在最需要关照和营养的年纪里,他背靠着自己,野蛮生长。 但再怎么聪慧,吴末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敢雇佣他的店家寥寥可数,偷摸着来的吃食又根本填不饱肚子。他只能打起了别的主意,并很快成了人人喊打的混小子。 在某一次又因为做了错事,被人撵着逃窜的雨夜里。他终是没看清前方的路,跌扑到泥里。砂砾混杂着锋利的小石子将他的脸上、手上划得血肉模糊。饥饿和疼痛交织着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追捕他的人抓住了机会。赶上前,将跟摊死肉似的他拎起来,教训了一顿,又扔到了街角。 街上的雨越下越大,翻起的皮肉被雨水一泡,变成一种恶心黏糊的白色组织,欲坠不坠地挂着。伤口里的血早就流尽力,却因为缺乏营养,迟迟难以愈合,只剩一块黑乎乎的洞道留在吴末身上。 吴末知道他该处理下自己的伤口,可他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他只能借着背后的墙,任凭寒气侵蚀着这具身体,暴露的伤口在雨水中腐熟、化脓。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或许那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但也许是上天还怀有慈悲之心,也可能是他那头格外幸运。 他没死成,他被人给救了。 一个恰好路过的夏家小少爷看见了他,为他撑起伞,并把他带回了家。 从此,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在那个夏家的时光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他满载着阴暗与屈辱的世界里斜斜射进的一抹阳光。 依靠着这份光,他多活了好多年。 但好景不长,先有坊间传闻说谢家唯一的少爷,谢非墨在北非遇难,后又有一场离奇大火降在富人区,谢家在此劫难中损失颇大,几乎要到了支离破碎的地步。 一时间,商战场上风起云涌,情形变幻莫测,人人自危。 为了安全,夏家决定举家搬回老宅,不能再把自家的小少爷留在市区。 搬走前,夏家少爷想邀请吴末一起走。 吴末拒绝了。 因为温婉来找他了。 尽管夏家给了吴末一丝光明,让他有那么一段时间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岁月静好地活在阳光下。温婉的到来,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剪刀,毫不留情撕破了他可怜可悲的幻想。 原来谢非墨真的遇难了,但好在谢家还有一个自幼培养的“备用品”寄留在夏家。 这个“备用品”就是吴末。 一切的一切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谢家的烙印早就打在了这具身体的深处。他无力抗拒,也无法否认。 为了不波及夏家,也为了报温婉那不知真假的一放之恩,吴末还是决定作为“谢非墨”回到谢宅主持大局。 在温婉的助力和吴末本身的能力下,本群龙无首的谢家逐渐恢复元气,重获往日荣光。 有一天,温婉忽然抱回了一个孩子,唤做谢霆。并让吴末把他作为下一代谢家继承人培养。 吴末答应了。 他从来没看懂过温婉,但他也不会拒绝她。 滴水之情,当涌泉相报,这是他在夏家时学到的。 谢霆,是他给温婉的最后一滴泉。 后来的日子平和了一段时间,吴末尽心尽力地主持谢家,栽培着谢霆。他似乎天生就是商界的宠儿,短短数年间,就把谢家经营得风生水起。 独到的眼光和果决的判断也让他用化名积累起的个人资产累计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时光转瞬即逝,就在吴末完成了温婉的委托,准备功成身退时。 谢家大宅爆炸了。 爆炸引起的大火瞬间吞噬了一切,吴末捂着口鼻艰难地在火场里逃窜,仿佛又回到了他冰冷无依的流浪时光。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当年没有答应夏家少爷的邀约。 烟雾缭绕在整个谢宅,火势蔓延得极其迅猛。吴末努力抑制住过快的心跳,思维飞速运转,构建起谢宅的布局。 现在,离他最近的出口在右侧,往左走是温婉和谢霆的房间,后方也有一个出口。按照情况来看,火应该会从左边的房间过来,也就是说朝右是最安全的选项。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吴末抬起腿,却是往左边走去。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想。他现在有钱有势,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毛头小子了。 要是能活着出去,他要去夏家。 吴末的速度很快,但火势蔓延得更快。等到他到温婉和谢霆的房间时,火舌已经烧到了门边,撩黑了大半门栏。 他毫不犹疑地踹开门。 门内温婉正死死抱着刚足岁的谢霆,捂着嘴不住呛咳,看到吴末进来,她眼前一亮。 “带他走。”烟熏得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她把怀里的谢霆递给吴末,“拜托你了。你不必救我,但请救救她。” 吴末接过谢霆,皱起眉:“你跟在我身后,我带你们出去。” 温婉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怀抱着谢霆,吴末在火海里冲锋。走过长廊,躲过崩塌的房梁,终于摸索到了通向外界的那道隐蔽的房门。 吴末一直高挂起的心脏松了几分,他紧绷起全身肌肉,正准备撞开那道门。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他后脑勺传来,他直接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前额狠狠撞击在了铁门上。 钻心的痛和眩晕接踵而至,他在天旋地转中看到了还不及收回手的温婉。 “谢谢你。”温婉说,“还有,对不起。” 消防员和出去采购的管家一道姗姗来迟,大火很快被扑灭,所有伤亡人员都送进了医院。 最终,温婉在火中丧命。吴末和谢霆因为离门口比较近,反倒捡回一命。 得知这个消息的吴末心底多少有些不解,或许温婉在策划着些什么,又或许谢家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他也并不想探寻了。 捡回一条命的他只想离开这趟浑水,去见见他的阳光。 于是,他冲来送消息的管家摆摆手,表示他知道了,示意管家离开。 一向忠心耿耿、尽心尽责的管家却意外没有听他的话,反倒上前一步逼近。 管家开口,他的话语仿佛有魔力般牵引着人的心神:“请你轻闭上眼,跟着我的语言一起行动......” 倘若还有谢家人在场,必然会认出管家所做竟和谢家的催眠技法同出一门。 暮色沉沉,房间的窗帘被拉起,密丝合缝透不进一丝光, 管家后撤一步,远离吴末:“......现在,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我是......”吴末睫毛轻颤,“我是谢非墨。” 听到这里,夏星行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神情凝重:“也就是说,你后来一直把自己当成谢非墨?” 谢非墨点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不是他的?”夏星行问道,“谢......我是说吴末。” “没事,叫我谢非墨也可以,反正我早就习惯了。”谢非墨的神情舒展开来,“说实话,我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什么?” 谢非墨低头微微一笑。 褪去了冷漠外壳的他温和又包容,本就俊朗的外表完整地凸显出来,让对面的夏星行都有那么两三秒的眩晕。 “我从未走过,我的少爷。”他说,“只是我的身体里确实也居住的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上课铃已然打响许久,办公室外,本该空无一人的走廊是却站着一位少年。 少年面容白净秀气,校服上衣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低垂着头站着,如同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当他开口时,只让觉得有一股无名的寒风,从尾椎骨直击癫顶,周身发凉:“夏哥,不是说好只有我一个的吗?” 第33章 是谁 站在走廊上的人是吴垠。 他正扭曲着那张白净的脸蛋,有些病态的把身子全部依靠在在墙上,自虐式地一遍又一遍默读着手里的纸条。 -你得明确你们的关系 -我......可能喜欢他吧。 他是我最不能放弃的人。 最不能放弃的人? 喜欢他? 明明一直陪着你的人是我,明明等待了那么久的时间,明明你该喜欢的是我。 明明都是我,还是我,只有我。 凭什么“他”才是你不能放弃的人,是你喜欢的人? 吴垠攥着手,把手心里的纸条揉成细碎的小团块,雪花般纷纷洒落在他的脚底,心里的情绪如潮水般澎湃起伏。 直到,开会回来的赵老师和他撞了个正着。 赵老师:“吴垠?你怎么站在这,不是上课了吗?” “哦哦,是的。”吴垠迅速收敛了神情,摆出招牌的笑容,“刚刚来给老师送份作业,我这就回去。” 作业?赵老师眉头轻皱,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 但吴垠是出了名的好学生,赵老师的疑虑只闪过片刻。 没多想,她招了招手,示意吴垠赶快离开。 吴垠走了,就剩下赵老师一人在办公室门前踌躇。 这办公室,她是进还是不进呢? 不进吧,这好歹是她的办公室。 进吧,谢家那位大佬可在里面呢。 就在赵老师天人交战,把手按在门把上,一脸决绝地准备按下之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赵老师?”夏星行皱着眉看着表情夸张、一脸退后好几步的赵老师。 “咳。”赵老师正了正衣襟,企图找回自己作为老师的威严,“怎么了,夏同学?” 夏星行:......表情收得太快,有点像变脸表演了啊,老师。 想了想,为了维护赵老师那微薄的自尊心,夏星行到底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啊,老师。”夏星行说,“我下午想请个假。” 赵老师一愣:“你下午还有正课吧?” 夏星行看着她不说话,微微勾起嘴角。 赵老师忽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安。 夏星行侧了侧身,他身后出现了个高大人影。那人身高腿长,只往那一站就魄力非凡。 那是谢家当家主、谢非墨。 “赵老师。”谢非墨蹙起眉,“他......” “准了准了。”赵老师钻进办公室翻出一叠盖好章的请假条,一股脑塞在夏星行怀里,“你们可快走吧。” 她就一小老师,哪惹得了这般人物。 害,还是赶紧给人送走吧。 得到许可的夏星行笑得贼皮,拉着谢非墨走了大半截,还不忘回头摇摇手里的请假条炫耀。 这小子,尽知道狐假虎威! 赵老师气得咬牙,恨不得脱了自己的高跟鞋砸过去。 但等他们走远了,赵老师又慢慢放松下神情。 “现在才有点高中生的样子嘛。”赵老师的声音很浅,没让任何人听见,“真是的,白让我担心那么久了。” 夏星行又难得坐回了谢非墨的车,但谢非墨没带他回谢家,倒把他带到了另一处高档公寓里。 高档公寓是样板房的装修,简洁大方,没什么人烟味。 是谢非墨的风格。 夏星行往沙发上一摊,懒洋洋地开口:“说吧,什么两个灵魂?还有为什么喊我少爷?” 好脾气地收拾好门口凌乱的鞋子,谢非墨拿了一双新拖鞋摆到夏星行脚底,才斟酌着开口:“星行,你还记得以前那个叫‘小末’的孩子吗?” “小末?”夏星行沉思一会,恍然大悟,“哦哦,那个小末。” 说起来,儿时作为夏家少爷的他是要天得天、要地得地。又看多了童话故事,总把自己当成仙女教母一类的角色。见不得旁人过得不好,时常把路上的流浪汉拉回家。 他爸妈虽说觉得这不太好,但又不好破坏他的善良举动。 只能跟在他屁股后台收拾烂摊子——把年纪大的找地方安置下,年纪小的找到他们父母,帮他们送回家。 当然,偶尔也会有几个爹不疼娘不爱,身世飘零的孩子。那时的“小末”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的夏家当主查了他的过往,对这孩子起了点恻隐之心。加上那时的夏星行罕有同龄玩伴,拉着小末不让他走。 一来二去,夏家干脆就顺水推舟,留下这个孩子,权当夏星行的“伴读”了。 但那都是许久前的事情了,夏星行又多了段前世的记忆。这些幸福的小插曲早就埋没在了纷乱的思绪里。 如果不是谢非墨提起来“小末”这个名字,他还真想不起来。 “小末?”夏星行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真的是你?” 他没想到当年那个精瘦少年如今会成长成这样的模样。 他大概也受了很多苦才能变成现在的样子吧。夏星行喉头一酸,又很快被他压抑住。 谢非墨倒是没觉得自己多辛苦,见夏星行认出他来,心里倒是落了块大石头。 “是我。”谢非墨轻轻走到夏星行身侧,俯下身,那是一个属于庇护者的姿势,“对了,关于谢非墨。我还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夏星行胡乱地抹了把脸:“你说吧。” “其实,谢非墨没有死。或者说,他的意志还存在。” “什么!” “不要怕。”谢非墨安抚性地拍拍夏星行的肩,“你以为催眠是什么呢?” “激发潜意识,诱导人构建催眠者需要的行为模式?” “对,也不对。” 话开了个头,剩下的语言就很自然地流淌出来。 谢非墨紧紧盯着夏星行,终于说出了这个,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秘密。 谢非墨说:“最高层次的催眠,是可以削弱一个人的意志,并加注另一个人意志。这不是仅仅让一个把自己当成别人那么简单,这是真正的重生。”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谢非墨叹了口气,“现在在我的脑海里,有两个意志体。我们拥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各自完整的记忆和迥异的个人及生活习惯。无论从任何一方面评估,我们都是两个不一样的个体。” “可以这么说。”谢非墨做了总结,“原本的‘谢非墨’已经在我的身体里重生了,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包括决策行为,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 “而‘吴末’早已社会性死亡,没有一处有过他的印记。”谢非墨说,“所以,很难说清,究竟死的人是谁。” 夏星行明白过来,说:“所以,这才是谢家催眠真正的价值?这根本是一场阳谋,就算你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无法摆脱现在的身份。” “是的。”谢非墨说,“这就是催眠的意义所在。只要我的身体里确实存在着‘谢非墨’,并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出现,那么我本身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对他们而言,我只是一具接纳谢家亡灵的躯壳。就算我意识到了,且计划复仇将谢家毁了那又怎样呢?”谢非墨接着说,“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谢家的当主忽然发疯,或者能力不足、屡次决策失败罢了。商业本就是他们洗白路上的一道幌子。” “我明白了。”夏星行接下他的话,“他们要的只是在外界看来,谢家的血脉仍在留存。外界的这些成功或失败,其实他们并不在乎。” “是这样的。”谢非墨赞许地看着夏星行,“只要我能用‘谢非墨’这个身份扶持到谢霆足以接任谢家,其他的他们都无所谓。” “那你就没想过反抗吗?”夏星行皱起眉。 “想过啊。”谢非墨的手指划过夏星行的眉心,企图把那点褶皱抚平,“因此,他们留下了你。” 谢非墨说:“我那段时间试图直接自尽来让‘谢非墨’再死一次。但是,你来了。” “我想护你周全,也想实现你的梦想。”谢非墨抿了抿嘴,“而且,我也想出了更好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 夏星行:“更好的方法?” “好了,好了。”谢非墨拍拍手,结束话题,“后面就不是你该烦神的啦。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的小少爷?” “你还会做饭?” “那当然,特地和大厨学的。毕竟,我们家少爷最贪食了,不是吗?” “我那是青春期!要发育!” “是是是,发育、发育。” 看着谢非墨围起围裙、带着笑意走向厨房的身影,夏星行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但很快,他的心就沉了下来。 确如谢非墨所说,他和那个“他”根本就是两个人。无论从行为举止、爱好个性,就连习惯的小动作和小细节都大相径庭。 虽然夏星行早就感觉到有一丝不对,但当这个问题□□裸摆在他面前时。他仍觉得自己像被扯进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每一片思维都被分裂搅碎;又如置身于万丈海底,连呼吸都带着压力。 他看着谢非墨的背影仍然觉得分外的可爱与帅气,那是他喜欢的人。 但夏星行终归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 我爱的究竟是谁? 第34章 早操 经过那么一遭互吐衷肠,夏星行和谢非墨的关系是近了些。可夏星行却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内心,走在路上都在想这事,走得是摇摇晃晃。 做早操呢。他也是魂不守舍,一不小心就打到了前面的同学。 在夏星行前面的是吴垠,被冷不丁打到,回头悄声问:“夏哥,怎么了?” 平静的表情里恰到好处的带着一点关切,完全不见他在走廊时的狰狞。 “没事没事。”夏星行敷衍了两句。却仍在出神,一个伸展运动又差点踹到隔壁同学。 吴垠实在看不过去,趁早操跳到要交换位置的部分,一把把夏星行扯到队尾,脸上难得有几分严肃。 吴垠问道:“夏星行,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夏星行被这一拉,终于回神,“明天不是英语竞赛的那个集训要开始了吗?我有点担心。” 吴垠皱了皱眉,他一眼就看出夏星行在说谎。 他紧盯着夏星行的眼睛,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化为一句意有所指的叹谓。 “你小心点。” 小心点?小心点什么? 夏星行刚想问吴垠,却猝不及防被旁边的同学一推:“夏星行,校长喊你。” 校长? 夏星行抬头,发现早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校长正站在演讲台上,拿着被学生诟病是“菜市场神器”的大喇叭喊着他名字。 这样的场景,夏星行上辈子经历过不少次。在学校里的名声彻底败坏的前夕,校长也是这么喊着他的名字,一次次在众人面前训话。 叹了口气,夏星行从早操结束归队的人群中挤出,逆着人流往台上走。身侧的人匆匆避让开他,如同遇到什么洪水猛兽。 吴垠在夏星行后面望着他,不知怎么地想起了提刀斩恶龙的勇者。 勇者斩完恶龙凯旋而归,周遭人群却如临大敌闭门不出。 当一个人拥有了屠龙的力量,或许在外人眼里,他也与恶龙无异吧。 “夏哥。”吴垠痴痴地喊了一句。 在他的想象中,夏星行也许会回头,会走向他。这样他就能抓住夏星行的手,告诉他别走。 然而,夏星行并没有回头。 吴垠的心凉了半截。 走上讲台,夏星行抬头看拿着大喇叭的校长,挺无所谓地开口:“有什么事?” “夏星行。”一看到夏星行那嚣张无畏的样子,校长就觉得自己自己高血压又要上升,“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 说实话,夏星行还真没想到自己犯什么事。在他看来,自己最近几天安分得都可以接受颁奖了。 “你!”校长被夏星行一噎,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你知道自己被举报欺压同学、月考使用不正当手段竞争、生活作风不良......” “举报?” 夏星行一脸问号。 欺压同学还能找点依据,这考试作弊和作风就挺迷的了吧。 看到夏星行的反应,校长在心里冷笑一声。 果然,和周武说的一样,这家伙就是要抵死不承认。 但,没关系。 他这有证据。 身为一校之长,他绝对不能放任这种害群之马毒害其他同学。 想着,校长拿出一张控诉信往演讲台上一甩:“你自己看吧。要是不嫌骚,你拿我着喇叭给大家读也行。” 夏星行皱着眉拿过控诉信。 那控诉信可谓是声泪俱下,见者泪流。连子虚乌有的事都描述得绘声绘色,更别提那些还有几分真实性的捕风捉影的流言了。 呵,多么似曾相识的感觉。 夏星行接着往下读,果然在末页看到了熟悉的署名。 苏明桦、周武。 兜兜转转事情还是到了这里。 夏星行压下心里莫名的感触,把控诉信重新放回到台上。 他望向校长,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校长,能把写这封信的人喊上来吗?我想和他们对峙。” 上一世,他曾折煞于此,展开了他不断坠落的后半生。 这一世,他就要从这里,开启他人生新的篇章! 校长皱皱眉,虽不想答应夏星行的要求,但也深知他的说法并不过分,否决掉反而显得他狭义偏心。 于是,校长沉思了片刻,还是把两人喊上来了:“周老师,请你和苏明桦同学一起上台来。” 苏明桦跟着周武走上了演讲台,和夏星行对立而站。 夏星行眼皮一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们说吧。” 演技派到底是演技派。 面对夏星行的嘲讽,苏明桦满眶的泪水瞬间盈满眼底,秀丽的脸上写满了委屈难过,连说话的尾音都打着颤儿。 “夏同学你太过分了。”苏明桦眼角红了一圈,“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周武也赶忙来帮腔:“是的!欺压同学,考试作弊都是实打实的。你看看你,现在还威胁受害者。大家也都看到了吧,还用我细说?” “用!当然用!”夏星行怒极反笑,“别的先不说,不如周老师先告诉我,您是在哪抓到我作弊的,我又用什么方法作弊的。我自己怎么一点也不清楚呢?” 这...... 周武被夏星行怼得一时间卡壳。 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切入点:“你上次月考年纪倒数,这次直接进前一百。不是作弊是什么?” “就不能是我奋发向上,或者之前故意隐藏实力?” “可......” “而且,周老师。您既然知道我年级倒数,那不知道您有没有意识到这次考试的考场是按成绩排的。” 听到这话,周武心底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但仍强撑嘴硬。 “那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啊。”夏星行笑笑,“也不过就是我们学校最后三个考场和前三个考场都安装了摄像头,24小时的那种。” 他忽然偏过头,冲站在后面的校长笑笑:“如果我没记错,还是校长提议要偷偷加上去,记录学生的真实考场秩序的吧?” 被提点到的校长一愣,下意识地应和:“啊,对。” “什么?”周武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校长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当然不知道。 因为他装那六个摄像头本来就不是为了考试,只是因为那几个班级里有家长愿意付大代价获取自己孩子每天的学校的情况。而他顺手赚了个外快。 这件事说出去毕竟不体面。 虽说不知道夏星行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既然都帮他找了理由,校长也不会傻到拆自己的台。 就是没想到周武这个傻子竟然半途进来又要插一脚。 “好了好了。”校长皱了皱眉,想赶快把这件事掠过,“考场确实有摄像头,如果周老师需要可以去调监控。不需要的话,这事就过了吧。” 周武真没想到教室里还有摄像头。 如果真的调监控,夏星行真作了弊还好。 他要是没有,自己还把视频翻出来,岂不是很有可能暴露了自己常在教室暗示学生喊家长给他好处的事情。 而且,据他所知,爱做这事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 到时候,可不仅仅是他丢面子那么简单,那是得惹了和他抱团的老师们的众怒啊。 心思几番回转,周武忙不迭摆手:“不必不必。” 为一个夏星行,他还没必要堵上他的仕途。 这在外人看来,却是心虚的表现了。演讲台下的全校师生都看得真真切切,周武一说完话,底下立刻嘘声一片。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武尴尬地赔笑。往后退了两步,匆匆跑下台:“我还有事啊,先走了。” “噫——” 又是一片嘘声。 校长也没想到周武气势汹汹地上来,现在居然就这么没头没尾地走了,和夏星行三人呆在台上显得颇为尴尬。 “那个,咳。”校长清清嗓子,打算把这场乌龙一笔带过,“看来是有什么误会啊。要不这事咱们再议,你们先下去吧。”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一周武的行为确实让他很难堪;二是也害怕大家关注了摄像头的事,把他的底给扒出来;最后也是想和稀泥,别把事情弄得太僵。 可谓是一石三鸟。 他想的倒是挺好,可台上的两个人显然和他不是一道的。 夏星行刚想上前说点什么,反倒被苏明桦抢先一步直接拿走了校长放在台上的喇叭。 “我,我......”面对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苏明桦的声音有些发颤。 在这么多人面前撒一个弥天大谎,要说他完全不紧张也不可能。 可是他知道凭周武那胆小怕事,一心只想贪便宜的个性,估计是不会愿意再在控诉信上签一次名,联系一次校长了。 这次的这么大声势,既有周武添油加醋的原因,也有校长想抓典范杀鸡儆猴的成分在里面。 也就是说,机会只有这一次,失不再来。 想到电话那头的女声许诺他的种种好处和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苏明桦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他的眼泪说下就下,哽咽抽气声顺着喇叭流淌出来。 悲悲戚戚,好不感人。 第35章 伤口 “对不起。”苏明桦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我失态了。” 那颓然瑟缩的神态,惹人怜爱的表情,就连在他对立面的夏星行都忍不住感慨—— 好一朵盛世大白莲。 台下的人大多对周武的看法不怎么样,但对苏明桦这样成绩好、长相清秀的少年却有几分天然的偏向。 校长其实已经不想淌这摊浑水,只是苏明桦既然已经拿起喇叭,把事情又开了头,他也不好中途退场。 因此,他只能走上前,拍拍苏明桦的肩,安慰道:“没事,有什么隐情说出来,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苏明桦昂起头,一脸濡慕地看了眼校长,又怯生生地面对台下:“可以吗?大家都会帮我吗?” 有几个素来与苏明桦交好的同学立即给他声援。 “说吧,我们站你!”“一定是夏星行他做了什么。”“对对,那家伙就是个混混。” 凌冽的秋风一下改变了方向,把台上的红旗吹得呼呼作响,如同一张巨大的、张开的嘴。 夏星行站在后头冷眼地看着这一切。 他甚至都能知道苏明桦下一句会说出什么。 -太好了,有你们我就放心了。 “太好了。有你们我就放心了。” -是你们给了我说出真相的勇气。 “是你们给了我说出真相的勇气。”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苏明桦的声音哽咽着,“我本不想说的。但为了不让更多的同学受到伤害,我觉得我得站出来。” “我今天就要说说我的亲身经历。” 哈,正文终于开始了。夏星行轻笑一声。 苏明桦的声音柔软脆弱。 “我第一次见到夏同学的时候,也曾经以为他是一个好同学......” 下面的故事夏星行听过不同人说过许多次。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好学生正被校外人威胁时,忽然被自己学校里总招惹是非、混得“风生水起”的刺头救了。 好学生以为自己遇到好人,感激不尽,却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一开始刺头只是挟恩在好学生那里换点好处,好学生也为了报恩甘之如饴。 也许是好学生的顺从让他得寸进尺,也许是刺头的本性暴露。他很快就不仅仅向好学生提出那点简单的要求,从要作业到要钱要物,到后面甚至连好学生的社交情感都要全盘掌控。 稍有不顺心,他就对好学生施加暴力;好学生的行为让他稍有不满,就是一顿狂风骤雨式的责骂。 好学生想过逃离,但刺头一边威胁他说离开了自己,找他麻烦的人只多不少,一边又不断用当时的搭救之恩站在道德高地斥责。 好学生的许多次尝试都在这样的套路下付诸东流,在这破碎的漩涡中被拉扯得越陷越深。 直到,连他们班的老师也看出了不对劲,主动来询问他。 这才有了这次的事情。 “其实,我这次坦白这件事情也很忐忑。”苏明桦终于收了尾,“这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的尝试。但我始终相信,公正,存在于大家每个人的心里。” 到底不愧是语文作文时常拿高分的人,苏明桦这个故事真假参半,起承转合却又都有迹可循,感情又充沛万分。加上时不时增添些学校当时发生的大事作为凭据。 一套下来,连知道真相的夏星行都快被骗到了。 台下的同学更不用说,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望着夏星行,有些敏感的女生甚至躲在人身后轻轻抽泣。 苏明桦对这样的现况显然很满意,把手上的话筒放下,悄然从台上退下。 下面只要让事情自己发酵就可以了。 苏明桦想得很好。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走下演讲台,就有人又走了上去,拿起他刚放下的喇叭。 夏星行:“你们都相信他?” 台下人人声嘈杂。不少人目光闪烁,视线不住地往夏星行身后的苏明桦身上瞥。 夏星行心里有底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勾起了唇角,捏着喇叭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同学这么多年,你们是有谁信我的吗?”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张张熟悉的脸。 前不久朝他借作业的张继;几日前和他一起吃饭的小胖;信誓旦旦说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李纯;刚不久还在球场上齐挥洒汗水的狗子...... 这些向来张扬的少年在接触到他目光的一瞬都不自然地偏过了头,更有人悄无声息地往后头让了让。 一个学校近1500号人,鸦雀无声。 夏星行自然想到这样的结局,但当这一切真切地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说不清的难过。 看吧,你早不该奢望了。 不是吗? 风停了,旗杆上的红色旗帜无力地垂在杆子上,如同一滴猩红的泪液。 载满证据的U盘被夏星行捏到手里,他轻轻放下喇叭,低垂着头掩去自己的表情。 他又在幻想什么呢。证据一放,学着苏明桦讲些“情真意切”的话不就可以了吗? 夏星行想。 毕竟比他本身,那份站立于弱者角度,揭露“真相”的优越感更让人着迷,更“真实”,更“坚定”,不是吗? “我相信!” 就在此时,后台走出一个人,打破了满场的寂静。 阳光被细碎的树枝割裂开,斑驳地倾泻在他的身前身后。他就这么踏着光而来,走到夏星行的面前。 恍如上天派来拯救世人的神祇。 他看着夏星行,一字一顿地说:“我相信你,星行。” 在那一刻,夏星行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台下倒有几个眼力好的认出了来人是谁,惊呼一声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但绝大多数人毕竟还是学生,只是迷茫地望着来人,小声地和同伴问来问去。 这人到底是谁?他来又要什么目的? 校长显然是眼力好的。看到来人的模样,他先是一震,然后忙不迭赶上去赔笑。 校长说:“谢先生,您怎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面上笑吟吟,暗地里却快咬碎了一口牙。 怎么没人说,夏星行背后竟然是这位? 谢非墨一来,那立在中间观察事态发展的校长顿时变了态度,直接拿起喇叭划清立场。 “我觉得苏明桦同学呢,这个故事讲得是很好啊。”校长打着哈哈,“不过呢,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核实。我们当然不会让无辜的孩子在本校收到伤害。” “但是!”校长转而一笑,意有所指道,“诬陷同学,信口开河,这种事情在我们这里也是绝不容姑息的!” 看到校长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苏明桦惊出一身冷汗。 谢非墨懒得看他们狗咬狗,径直走到夏星行面前,伸出手。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眼神却很罕见地温柔了下来:“别呆在这里了。和我走吧,星行。” “你是......” “我是谢非墨。” 谢非墨望着眼前的少年,秋风掀起了他的衣角和发丝,原本稚嫩的脸逐渐张开、带上了青春的痕迹,但仍如初见时那般动人心弦。 他本只是受身体里的另一位“他”影响,对少年产生了些兴趣。却在日常相处时,逐渐感受到了少年张扬外表下的温暖善良的内核。 他的耀眼,他的惊艳都如同一道光,就这么突兀地破开他混乱又阴暗的小小世界,把那些本该深埋地底的陈年烂谷子晒得芬芳。 这些年的纷纷扰扰就在这大好的光阴里,如同雨后街角的水渍般,蒸腾、气化、重生。终于变成轻飘飘的云,从他身上远去。 那日,夏星行和另一个他说,“你喜欢我吧,谢非墨。”时,他也在心底问自己。 谢非墨,你喜欢他吗? 心脏仿佛开了加速器一般急促地鼓动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脉动,也听见那砰砰心跳声间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喜欢。 是的,无论是他还是另一个他,对夏星行的这个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喜欢。 听到谢非墨的话,夏星行明白眼前这人应该不是“吴末”了。 他虽有些弄不清懂这个“谢非墨”对他的态度,但毕竟相处了不断的时间,对于如何和谢非墨相处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想了想,他把谢非墨送到自己面前的手推了回去:“不了,这边的问题还没解决。” 我可以帮你转学的。一中,七中或者我们可以去国外。”谢非墨有点不解,“这种破学校并不应该拘束你。” 身后,谢非墨口中破学校的校长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咬紧牙关,敢怒不敢言。 谢非墨却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夏星行。 或许吧。夏星行也知道,人生并不止这么一块天地,他也确实有别的路径可以走。 只是有些伤,不把脓液排尽、腐肉剜出,附上金伤疮药的话,就永远无法痊愈。 “我知道。”夏星行笑着说,“但这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做的。” 等伤痊愈,或许他也会有心情踏入新的路途吧。 第36章 吴垠 夏星行已经做好了被谢非墨拒绝的准备。 毕竟这个谢非墨并不是那个曾和他一起成长的童年玩伴。 这个谢非墨是谢家总裁,是背负着抚养谢霆长大的义务,动动脚金融圈就抖三抖的谢家的当家主。 尽管对夏星行很照顾,但他仍有着许多上位者的通病——专治,□□,不容人反驳。 正如之前他不同意夏星行去参加英语竞赛一般,他厌恶着所有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 夏星行想过很多种可能。当自己坚持这次的选择后,也许他和谢非墨的交际就到此为止了。 就如两条相交的斜线,一旦过了那处交点,留下的便只有渐行渐远的彼此。 但他没想到的是,谢非墨看向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如万年冰山崩裂,如初春冰雪消融,他的那个笑温柔又包容,似乎还夹杂了许多夏星行看不透的东西。 “好。”夏星行听见谢非墨这么说,“我会帮你的。” 随着谢非墨的这句话,后台陆续走出些穿着工作服的人,拎着电脑和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他们把电脑置于演讲台上,又娴熟地拆解下数据线,把电脑和放在演讲台正中间的显示屏相连。 事态发展超出了想象,夏星行有点迷茫地看向谢非墨。 “利用广播台是个很不错的方法。”谢非墨温柔地回望他,“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是吗?有时,更强硬的手段才能带来更直接的效果。” 说话间,谢非墨背后的显示屏已经开始亮起微光。屏幕上晃动的人影,分明是苏明桦和已经下台的周武。 周武未经修饰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好处?” 苏明桦晃晃手里的控诉信,似笑非笑:“一个名字,三千。” 周武摇摇头。 “五千?” 周武还是摇摇头。 “一万。”苏明桦皱着眉头,“一万块,两个字。周老师,这么好的生意哪里找?我可是看自己人才介绍给你的。” 周武显然有些意动,他看看苏明桦手里的控诉信,沉思了片刻。 他说:“夏家可是不好惹的,我得知道你背后是谁。” “呵。”听到这话的苏明桦反倒笑了,“老师,你真觉得夏家会为夏星行出面?”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明桦一脸势在必得地把控诉信往周武方向一推,“没夏家首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不可能。”周武想都不想就否认了苏明桦的话,“夏星行那是夏家唯一的继承人,夏家不可能不管他的。” “唯一的继承人?” 苏明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那你的消息可太延后了,老师。”苏明桦说,“你还记得你们班吴垠在家校通讯簿上留的是什么名字吗?” 家校通讯簿是用于沟通家长和学校的渠道之一,周武想了半天才想起吴垠在上头留的名字:“韩......韩雅倩?” “提醒你一句吧,夏家那位走失多年后来回来的小女儿。”苏明桦眨眨眼,“叫夏雅倩。” 这话已经说得很到位,其中的信息不用深思就明晃晃地摆在周武面前了。 对于夏家那位走失多年的小女儿周武也略有耳闻,确实也听到过夏家因心怀亏欠在大女儿去世后一度想把公司交给她的传闻。 夏星行虽说是长子,但在学校的表现他也都看在眼里,确实不算个太优秀的继承人。 如果苏明桦说的是真话的话...... 周武想到夏家对夏星行可以算得上冷淡的表现,眼神闪了闪。 “我需要知道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周武说,“你那份投诉信有几分真东西在里头。” “七分真三分假吧。” “那能真把夏星行打下继承人位置的料呢?” 苏明桦很坦然:“没有。” “那这买卖风险未必太大了吧。”周武皱着眉头,“高校老师的职业前途可不止这一万。” 听到他的话,苏明桦反倒放下心来。 讨价还价,这才是买卖的第一步。周武已经上钩了。 “你可没有选择的权利哦,老师。”苏明桦把手撑在讲桌上,翻身坐了上去,用一种居高临下地面对周武,“我听说周老师你已经得罪了谢家,现在在H市可不好混呢。” “这......” “周老师以为,本地能和谢家抗衡的有几位?” 周武不再言语。 苏明桦所言不虚,他早就没了退路。 沉思许久,周武最终还是掏出上衣口袋的笔,俯身在投诉信上洋洋洒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而至于投诉信上的内容真实与否,全然不是他会考虑的问题。 “这就对了。”在他的对面,苏明桦微微一笑,“良心怎么比得过实打实捏在手里的利益呢?” 后头又放了些别的片段,诸如周武诱导家长行贿的证据,苏明桦买通的混混时的录音一类的。反正是把那块遮羞布彻彻底底地给周武和苏明桦俩人扯了。 但夏星行已经完全没法将这些看进去了。 韩雅倩......韩姨? 他一直信任着的,在那些岁月中一直陪伴着他的小姨? 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有什么支撑着他的东西一点点攀上了裂纹,在重压下步步崩塌。 不知有谁惊呼了一句“苏明桦晕倒了!” 台上台下忽得乱作一团,关心的、愤怒的、浑水摸鱼的,在人群中混杂,根本分不清彼此的身份, 夏星行在脚步匆匆的人群中极力寻找吴垠的身影。 他看到吴垠就站在入群后,震愣着站着。又在接触到他目光的一瞬,闪躲了视线、心虚般隐匿在了人群里。 夏星行的心脏骤缩了起来。 紧接着,他被谢非墨带来的人护着下了台,听到有人在支持他,也有人在怒骂苏明桦的无耻,还有人在做着好人,提议先把病人送去就医。 然而这一切都和夏星行无关了。 这世间的一切都仿佛走马灯般,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不真切。 他在此刻忽然弄不清楚自己重生的意义了。 如果一切将变得更糟、如果真相比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更可怕、如果他所做的事不过是另一个阴谋的开端...... 那他的人生真的有价值吗? 夏星行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他好似拒绝了谢非墨关心的邀约,又扔掉了校长主动递上的假条,浑浑噩噩地在班上度过了这么个下午。 同学都以为他是被早上周武和苏明桦的行为给气坏了,不敢触他的霉头。 偶有几个胆子大的,上前安慰性的拍拍他。见他没反应,也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走开了。 等夏星行大梦初醒般地清醒过来,已经放学有些时候了。 日色渐沉,傍晚的红霞透过窗户将用了好几年的桌椅都盖上了层薄薄的浅红,像是覆着未被人揭开过的红色薄纱。 他看见吴垠站在窗口,整个人被笼罩在红光中,影影绰绰的有些不真实感。 夏星行皱了皱眉:“吴垠,你还没走吗?” 他暂时还没理清自己的头绪,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位昔日的友人,因而只能这么不冷不热地问道。 吴垠回过头,笑着却又像是在哭:“等你呢,夏哥。” “没什么好等的,回家吧。” “可......” 夏星行伸手从后排把吴垠的书包拿出来丢给他。 “走吧,大人的事和你没关系。”夏星行说,“这些年......也多些你的照顾了。” 说罢,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只留给吴垠一个背影。 斜洒进教室的阳光将夏星行的影子拉得好长,几乎延伸到吴垠的脚底。吴垠痴愣愣地望着那道影子,突然有一种自己就要陷进这道影子里,再也见不到一丝光明的错觉。 于是,他几乎是奔跑着拉住那道透进自己黯淡生命中的光。 “别走。”吴垠说,“夏哥,你别走好吗?” 夏星行没有回头:“放手吧,吴垠。” “不要。”吴垠的声音闷闷的,“夏哥你知道吗?你最开始救的那个人不是苏明桦。” 夏星行的脚步顿住了。 吴垠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带了些哭腔。 “那个人是我。” “苏明桦他顶替了我去找你,这一切都怪我。” “你现在大概很后悔当初救了我吧。”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的。” “我想和你说,你当初不应该救我。” “我想和你说,别信苏明桦。” “我想你说,小心点。” “我想和你说......” “......我喜欢你。” 夏星行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块。 吴垠哭了。 那个看起来虽然柔柔弱弱,但其实在学校里被欺负从未哭过、被别人歧视也没哭过,就连上辈子落到那种境地时也总是笑嘻嘻的吴垠。 哭了。 夏星行几度想回头,又止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面是陪伴多年的好友,一面是他最想遗忘的过往。 就在这时,一只手插在两人之间,硬生生把他俩分开了。 谢非墨脸臭得快滴墨:“你们在做什么?” 第37章 渐入尾声 风吹过树梢索索作响,秋日傍晚的蝉鸣在寂静声中格外刺耳,沉了大半的太阳仿佛在与山头博弈般,迟迟不肯隐去身形。 教室内的三人对立而站,气氛有些微妙。 夏星行看看谢非墨。谢非墨面色如墨,俊朗的脸上像覆着层冰霜,一动不动地直勾勾盯着吴垠。 他又转眼看看吴垠。吴垠眼圈红了大半,可怜兮兮地站在那儿,却不服输地昂着头,眼神一错不错地回望着谢非墨。 ......这TM都什么事儿。 无论是气势还是地位,谢非墨到底都比吴垠高了不少,因而最后还是他先发制人,开了口。 “想说当时又没说的话,现在也不必说了吧。”谢非墨说,“食物有保质期,话语也有时效性的。” 这却是明晃晃地在讽刺吴垠的话已“过期不候”了。 吴垠咬咬嘴唇,不甘示弱地反驳:“那你又是用什么身份说的这句话?” 之前,谢非墨可能还会纠结于这个问题。不过,现在的话...... “喜欢夏星行的人。”谢非墨回答的异常坦然。 在一旁默默缩小存在感的夏星行冷不丁接到一记直球:? 听到谢非墨话的吴垠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夏星行。 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曾是他□□的脸上有着惊愕、迷茫、诧异,甚至还带些跃雀的意味。 但唯独没有抗拒与厌恶。 吴垠的心如同铅坠大海,沉甸甸地不断向下陨落。 他头一次痛恨自己对他人情绪的敏锐认知。 看到吴垠垂下脑袋,不再言语,谢非墨心里嗤笑一声。 啧,没有一合之力。 挪开放于吴垠身上的眼神,谢非墨重新看向夏星行,拉住他的手腕。 “我会让一切都结束的。”谢非墨说,“我们走吧。” 他和身体里的另一位不一样。 作为谢家当家,常年的高位者思维让他不能理解那种默默不语的守护、也不明白卑微软糯的退缩。 他只明白想要的东西就要极力争取,只明白人生没有撤退可言。 他隐藏在冷峻外表下的情感炙热而坦诚,一旦爆发就如熔浆从冰山底部喷涌而出,融化了亘古不变的坚冰又肆意且无法阻止地蔓延到每个角落。 他是天生的赌徒,在这场可能是人生里最大的赌局里,他压上了自己作为赌注。 只因为赌局的另一端,是他。 尽管嘴上和表情都信誓旦旦,面对夏星行回望的眼神时,谢非墨还是莫名有些慌张。 这一刻他竟然像个初次恋爱的毛头小子,一种奇妙又有些无措的心情在他的心底蔓延开,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地高速跳动。 而夏星行就是他的心脏起搏器。 “我明白了。”夏星行开口。 谢非墨盯着他,垂下头的吴垠也抬头,不想错过他的答案。 这是无神论者也想向神明祈祷的时刻。 在两人的注视下,夏星行轻挣脱开谢非墨的手,朝吴垠那边走去。 吴垠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像是燃着一团小小的火焰。 夏星行低下身,轻柔又认真地抱了抱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曾经的挚友。 “我未曾怪过你。”夏星行说,“我也不后悔救过你。” 他的怀抱温暖炽热,如同初见时在阴仄小道里,那个带着保护性质的拥抱一般。 吴垠几乎要溺死在这个拥抱里,但他也清晰地知道,这不过是夏星行最后的道别。 夏星行他,已经做好了选择。 果然,给了吴垠一个拥抱后,夏星行轻轻松开他,朝谢非墨走去。 谢非墨默默地站在那里,为夏星行伸出手。 他把手搭了上去。 夏星行:“以后就拜托你了。” 谢非墨反握住他的手,有力而坚定。 “好。” 他们朝门外走去,背后是吴垠有些嘶哑的声音。 “小心韩姨——” “夏家没那么简单——” 教室外,夏星行看向谢非墨,说:“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担心吗?” “最大的宝藏已经赢到手。”谢非墨晃了晃两人紧扣着的双手,“又怎会害怕他人的窥探。” “没看出来,你还怪文艺的。” 夏星行轻笑开,拉着谢非墨一路在校园里疾走。曾经带给他无数阴影与回忆,承载着的青春的教室就这么被他们遥遥甩在了身后。 在学校门口,夏星行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偌大的校园在晚霞的映衬下寂静美丽,无数个教室藏在教学楼间分不清彼此。而他的教室被高楼掩盖,只剩下半截小小的窗户。 窗户口,似乎站着人影,但也已经模糊到只剩下一团小小的黑点。 夏星行的脚步一顿。 被他拉着的谢非墨也随之停下脚步,侧目望他:“怎么了?” “没什么。”夏星行笑笑,“我们回家吧。” 车子启动,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声响,夏星行透过车窗看见熟悉的景色一步步后退,直到彻底在视野中消失殆尽。 真的告一段落了。夏星行想。 接下来的日子里,夏星行变得很忙。 处理转校的事宜,向教育局和上层组织举报周武的行为,进行英语竞赛最后阶段的培训和考核...... 谢非墨几次想帮忙,都被夏星行拒绝了。 “也算给以前的自己一个交代吧。”夏星行这么说。 苏明桦和混混勾结,出入不良场所,通过各种手段骗人钱财的事情也被爆了出来。 虽说涉及金额不小,因为尚未成年,加上家长积极争取受害者谅解,倒也没立案。 只是重点高中他肯定是呆不下去了,隐姓埋名去了乡下的学校却也总有风言风语传出。更何况在大城市住惯了的他,根本受不了乡下的简陋和破旧,没过多久就又从那个学校里退学了。 至于后来他去了哪。有人说是进场打工了,也有说好像在酒吧夜店看过他在做侍从,还有些流言蜚语说,之前被骗过的人实在气不过,找人教训了他一通,现在人还在医院呆着呢。 但这些,也不是夏星行该考虑的问题了。 他在参加了英语竞赛的集训后成功拿到了竞赛的一等奖,获得了去B市参加全国比赛的名额,并提前修改了注册学校。 指导老师的名字倒是没有改。 竞赛的事情将将告一段落,那头温知星又猛cue他去进行MV的拍摄。 要不是温知星电话催命似的打过来,夏星行还真差点忘了这茬。 苏明桦显然是不能再参加拍摄了。好在摄影师灵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找到他的新“缪斯”,也没耽搁多大的事。 MV拍摄和全国竞赛的地点恰好都在B市。和温知星商议了一下,夏星行决定刚好搭个顺风车,趁着拍摄的机会将竞赛一并完成。 拍摄倒是挺简单的,他有上辈子的经验,天生镜头感又强过常人。 摄像师一边拍一边彩虹屁不断,倒让那位才被邀请来的新“缪斯”醋味不已,直在那儿抱怨,最后干脆闹脾气搞罢工了。 这么一搞,就是向来自恃才华横溢的摄影师也挺不好意思。主动提出可以减免费用,并且会先把夏星行的部分拍摄完,回头他再单独拍“缪斯”的部分。 能省钱,温知星肯定是举双手同意。 夏星行本身就挺无所谓,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这么一来,本来预期五天多的拍摄,三天左右就完成了。 剩余的时间,夏星行刚好稍微复习了下竞赛的题型套路,又看了些美剧英剧练下听力语感,一晃也就过去了。 竞赛的那天下了大雨。 明明早上还烈阳高照,一道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就像是被人从盆里泼下来似的稀里哗啦地淋了一地。 不少考生都被出门时的天气骗到了,站在竞赛大厅的门口,唉声抱怨。 大厅里自然可以借伞,只是竞赛的人数不少,远不够分的。 一般就能挤得挤一挤,实在不行,再通知带队老师多拿几把送来。 夏星行这几天都快被忙晕了头,也没记得提前看天气预报。自然也成了围在门口等伞大队中的一员。 雨还在没头没尾地下着。雨点在地面上碎成朵朵透明的花,溅到水洼时,又带起阵阵涟漪。 躲雨的夏星行低着头,正数脚底那摊水洼到底泛起了几圈涟漪呢。一只手拿着伞举到了他头顶。 他回头一看,却是位意想不到的来宾。 “谢霆?” 和早就“脱离组织”、穿着便服的夏星行不同。谢霆规规矩矩地套着校服,连内搭衬衫的扣子都系到了最上面一节。胸前别着标号和名牌,背脊挺得笔直,乍一看还挺严肃正经。 如果不是他握着伞柄的指尖正跟猫抓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伞柄上挠的话。 “夏星......夏同学。”想了想,谢霆挑了个最不出错的称呼,“看你没带伞?一起走吧?” 语气倒是平和冷静、波澜不惊。 要不是这位小少爷的脸没一直红到耳根,夏星行还可能真相信他不过是“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第38章 再见 看到夏星行久不回话,谢霆也有些尴尬。 说实话,他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上前就给夏星行递伞。 也许是夏星行低着头在前厅看雨的模样太让人心疼、也许是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人不错、也许是看透苏明桦真面目后的同病相怜? 无论是哪个理由,他确实是动作先脑子一步地就这么做了,做得还无比顺畅。 明明他和夏星行也不算熟,谢霆想。都怪自己太突兀了,哪有人一上来就愿意和陌生人撑伞的。 不过自己好歹和他一个学校的,也一起打过篮球,也不必这么生分吧。 而且,雨这么大,万一淋生病了那可怎么办? 就在谢霆纠结间,忽然感觉到有股力把伞往自己这边推了推。 他下意识地抬头,却看到长相和他五分相似的男人不知何时到了竞赛大厅。单手揽过夏星行,另一只把伞往他身上推。 来人惯来清冷的脸眼下快冻得能掉渣,衣着得体整齐,显然是来之前有好好修整。只是价值上万的手工牛皮鞋上却突兀沾了些泥点,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碍眼。 那男人开口。 谢非墨:“他有人接。” 话语间带股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喙的味道。 谢霆都震惊了。 虽然上次在学校谢非墨突然站出来为夏星行说话的时候已经给他做了铺垫,但现在谢非墨切切实实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感觉到有点不真实。 他们两人......? 谢霆又扭头去看夏星行,却罕见地在那个素来张扬肆意的校霸脸上看到几分柔软。 他看到夏星行主动钻进谢非墨的伞下,甚至还抬头问他:“怎么这么迟?” 那神态、语气简直就像被惯坏的孩子。 让他更匪夷所思的是,谢家当家、一向高高在上的谢总谢非墨面对这个问话不但没生气,反倒好脾气地俯下身揉揉那人的脑袋。 “抱歉。”谢非墨的声音极近温柔,“有事情耽搁了。” “准备怎么补偿我?” “假期带你去日本的海洋主题迪士尼怎么样?听说那里的迪士尼小店换了一批新徽章。” “那我考虑考虑吧。” 谈笑间,两人靠着共撑一把伞走远了。 独留下瞠目结舌的谢霆看看熙熙攘攘挤着躲雨的众人,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伞,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 此时,刚从最里头考场出来的小胖看到门口的谢霆,跟条哈巴狗似的忙不迭迎上去:“谢哥谢哥,你带伞啦?快快,捎我一个。” 谢哥极其冷酷无情地一甩伞:“滚,不带。” 竞赛考场不允许生人进入,但走过前院的大门是允许人等待的。 谢非墨亲自护着夏星行走出前院,就被一堆保镖、助理围上来。该提包的提包、该撑伞的撑伞,拥护着二人上了车。 看着夸张的架势,夏星行也不禁咋舌:“有必要吗?” “多一倍也有必要。”坐在他身侧的谢非墨一本正经的回答,“你看,人少了不就总有些人想趁虚而入吗?” 谢非墨说这话意有所指。 夏星行听出来了。 他不禁失笑:“你儿子的醋你也吃啊?” “认的儿子。” “是是是,认的儿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谢非墨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呢?” “面对你才小气。”谢非墨直勾勾地看着夏星行,回答得极为认真,“小到除了就再看不下其他人了。” 夏星行被谢非墨盯得脸微红,心道这个老男人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忽然,又看到座位前的夹层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露出一角,他伸手一拽。 谢非墨还不及阻止。 几本包着花花绿绿书壳的书散落一地,最上头一本的书名尤为显眼。 《土味情话一百句 ——让你爱的那位也爱上你》 ...... 夏星行偏头看看佯装无事发生的谢非墨。 谢总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等把事情都做完,从B市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夏星行办完转学手续的半个多月后了。 夏星行在家里躺了大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学校的东西还没收拾走。 让别人收拾打包好送来也不是不行。但夏星行才和谢非墨说过,学校这边的事要自己一手处理,也不好打自己的脸。 刚好闲来无事,他就决定干脆把这件事解决了,顺便也逛逛好久没回的前母校。 等夏星行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了。刚好班里在上体育课。只有零散的几位生了病的同学还呆在教室里。 看到夏星行来,他们纷纷打招呼。 “夏哥!”“夏哥,你回来啦。”“好久不见啦,想死你了。”“听说你得江啦?不愧是夏哥啊。” 亲切又热情的表情,倒让他有点又重生了一次、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笑笑回应,按照记忆找到自己的座位,却被自己座位上堆着的东西给吓了一跳。 小到文具、糖果、画本,大到玩偶、礼物盒、鲜花,杂七杂八地放了一堆。纸条和留言本更不用说,抽屉塞不下都快溢到椅子上去了。 夏星行愣了愣,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些......?” 同学解释道:“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大家给你留的。” 夏星行微微挑眉,拿起几件看了眼。有匿名的也有留名的,留名字的人似乎多些。除了之前的熟人,也有不少他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想了想,他把那些东西分类收进包里,却在最底下看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是熟悉的字迹,写着:“谢谢你。我还是很喜欢你。” “望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夏星行再往下读,没有署名。 心里大概有底了。夏星行把那张纸小心地折起来,夹在了本子里,然后拎起了包。 见他要走,教室里的同学挺不舍地出言挽留。 “这就走啦?” “在等待吧,夏哥。大家都很想见你呢。” “是啊是啊,听说你拿奖了。我们都可羡慕了,就想看你一面呢。” 夏星行默不作声地摆摆手。背起包,在他们灼灼的目光里到底还是离开了教室。 校门外,得到夏星行出行消息的谢非墨早就开着车守在门外。 看到夏星行出来,他熟练地接过包,问道:“都收拾好了?” 夏星行回答道:“嗯,全都结束了” 这句话明明是在回答谢非墨的问题,却又莫名带了些释然的意味。 谢非墨自然也听出来了,他手头的动作一顿,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把夏星行的包放到了副驾驶,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夏星行也拉开车门,却没进车内。 “对了,谢非墨。”他忽然开口,“别在针对夏家了吧。” 谢非墨转动车钥匙的动作停住了,“你都知道了?” “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老故事而已。别这么做了吧。” “可他们......” 夏星行知道谢非墨要说什么,提前截住他的话茬:“没关系,他们要就给他们吧。我不在乎。” 谢非墨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夏星行忽而翻身上车,一对琉璃色的眼睛像是缀着点点星辰。 “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拿到。”夏星行笑了,张扬且肆意,“他们给的,又有什么意思。” 薄暮的阳光透进窗内,为生色张扬的少年镀上了一层金光。谢非墨又仿佛回到初见少年时,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光彩,再装不下任何人。 夏家是谢家都不容小觑的庞然大物。 可不知为何,在夏星行说这句话时,谢非墨却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将会成长。 “好。”谢非墨沉沉地点头,“我相信你。” 夏星行又笑开了:“你是该相信我。我上辈子可是大明星呢。” “嗯,那我一定是你最忠实的那位粉丝。” “哈哈哈,你还挺懂自己的哈。” 黑色的SUV已经启动,白色的尾气把学校、喧哗都遥遥地抛在身后。而车前是铺满灿阳的黄金大道。 再见了,学校。夏星行想。 也再见了,过去的自己。 -十年后- 主流媒体和自媒体今天都爆炸了,大街小巷的报纸杂志都齐刷刷报道着同一条新闻——“新晋影帝公开出柜,对象竟是身价上亿的总裁”。 说起这位新晋影帝,那可以说是近几年的“国民级”演员。 长得帅演技好,唱歌舞蹈样样精通,资源也都是最高端的。从出道开始就从未有过任何□□。百度上一搜索,那都是齐刷刷的好评。 不少人都明里暗里觉得这位是有金主,并努力找着证据。 可没想到,八卦记者还没找到点蛛丝马迹来捕风捉影,正主直接就把瓜切了分给路人了。 公开出柜;新晋影帝;亿万富豪;预期近日结婚。 每一个关键词都戳在路人的爆点上,直接让微博瘫痪了近一个小时。大小媒体的报道更是跟雪花似的在大街小巷乱飞。 而制造出这一切骚乱的国民演员夏星行眼下正躺在沙发上,边看着电视边美滋滋地喝着谢非墨刚煲好的汤。 他把腿翘在茶几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拖鞋只挂在脚的前半部分,任凭它在空中甩来甩去。 明明电视遥控器就在手旁,但依旧视而不见,嚣张无度地发号施令:“老谢,来帮我调个台。” 还在厨房忙活的男人,听到叫唤、急忙停下手上的工作,好脾气地应和:“来了。” 谢非墨从厨房走来,高挑清瘦的身上系着一件淡粉色的女式围裙,竟然也丝毫不显违和。 他拿起遥控器调好台,又尽心尽责地走到沙发前,把夏星行那不着调的拖鞋重新套好。 然后他看了看夏星行窝在沙发里骄傲肆意的小模样,嘟囔了句:“瘦了。” “这还瘦啊。”夏星行又喝了口汤,嘴里含糊不清,“我都快被你养成猪了。” 被调到的财经卫视恰好放映着谢家总裁提前退位,亿万家产全部赠与养子的消息。 新闻主持人特别专业地从金融贸易、家庭伦理、情感纠纷多方面剖析,企图找出谢非墨退位的原因。说得有理有据,甚至还有几分阴谋论的感觉。 “无论什么原因。”主持人下了结语,“谢家原总裁一定很后悔做这个决定。” 原因本人则饶有兴致地坐直身子,看了半天,最后抬起头望向谢非墨。 “你后悔吗?”夏星行问道。 谢非墨想了想,说:“后悔。” “哈?” 夏星行惊得从沙发上爬起来,瞪大眼睛看谢非墨。 谢非墨却顺势低头在他的额间。 “我啊,可后悔没有早一点和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