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忆》作者:字如其人 文案 十六万年前,真神陨灭,十六万年后,世间多了一个寒山客栈; 一个传说中的六界之外,来这里的均为有缘人,所求不过一味药,名曰——寒山忆; 此药,又名后悔药。 你,是否有后悔之事? 如果有,那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要不要?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愿意吗? 寒山客栈的主人给所有人重新再来的机会,却无法给自己; 所以一次次地为人逆天改命,一次次地因此身受神罚,再一次次地陷入沉睡,循环往复,也不过是因一个——悔。 而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PS:本文日更; 本文无榜单,相遇既是有缘,喜欢的话收藏一个吧。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后悔药,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 立意:愿每个人都没有后悔,不留遗憾 第1章 chapter 01 天空,昏沉一片,似乌云密布,但无暴雨来临前的汹涌;似黎明前夕,又无一丝朝阳破云而出的希望;似黄昏棸暗,却无倾覆而来的黑暗之感。只是这样平常可见的阴沉,却又给人沉重的压抑。 视线所及,只有一楼,听不着人声鼎沸,也看不到鸟语花香。 那楼古朴精致,不过两层楼高,但占地极广,宽不过百丈,但一眼窥不到尽头,窗户里透出来的光亮从近到远,从明亮变成朦胧,从小四方的亮光逐渐一灯如豆,在这阴沉的环境里竟显得尤为奇异,而匾额上“寒山客栈”四个大字在这样灰暗的气氛中闪现着诡异的光芒。 楼内与外部阴沉不同,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明珠宝玉,整个客栈亮如白昼,一楼是很广阔的一个大厅,二楼是环形结构的雅间。目测不过几百人,有坐着聊天的,有吃饭喝茶的,有赌博的,也有切磋武艺的…… 有点像人界的热闹,不同的是有的时不时露一下耳朵尾巴,有的长相奇特,长相像人类的还是大多数,不过有的顶着人类的身形却飞来飞去,上蹿下跳的,叫人实在不能相信这是普通人。 各种叫骂声不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客栈含有禁制,隔绝了一切声音,里面的热闹并没有传出。 与寒山客栈遥遥相望的是一座孤峰,峰身耸立,葱茏蕴翠,山顶被云层掩盖,目测不到它的高度,奇怪的是这样一座山峰竟没有任何的鸟叫虫鸣声,安静的不可思议。 峰腰有一个洞口,从表面看,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过普通的山洞,但奇怪的是明明看不到洞口有什么遮挡,但却也看不清里面。 洞面的光线比之外面的阴沉更甚,不过也能借着从洞口偷溜进来的光依稀看清这个洞里。岩壁上蔓延着绿色的藤蔓,像是要占据整个空间,但到洞底却停下了向地面生长的趋势,拐了一个弯又往岩壁爬去,像是在躲避什么。沿着山洞岩壁流下一股清泉,虽然只有轻微的水声,但在这过分的寂静里也显得尤为清晰。 清泉在山洞中央汇成一个深潭,占据了整个山洞的一半大小,而深潭中央有一张泛着白光的寒玉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准确地说那是一个女人,身着鲜艳欲滴的红色锦缎,最惹眼的是那铺散整个床间的青丝,如上好丝绸一般的黑发在寒玉床隐若的寒光下散发着萤亮的光芒,在红衣的映衬下更加显得幽黑光亮。 但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却是那张脸,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出她的美丽的脸庞。那张脸,你会想会那是精美的画作,或者是男人们幻想中的梦中情人,你绝不会想不到那是真人。 此时,这个女子安静地睡着,寒山客栈的热闹与她无关。 …… 松小果左手捧着刚刚买的松子,右手捏着糖人,一脸满足地舔着,没办法,虽然是男孩子,但作为一只松鼠,爱吃零嘴也是天性。惬意地在大厅踱步,心里不免感叹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在各种仙门弟子的追杀中朝不保夕,今日便能站在这样一个神仙宝地。 这是一个六界之外的地方,意思就是不属神界,仙界,魔界,妖界,冥界,人界这六界任何一个地方,一个不受六界规则约束之地,此地规则只按寒山客栈的主人意志行事。 这里的人,应该说这里看起来像人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人,妖仙神魔均有可能,这里可以隐藏一切气息,就算使用术法,除了修为甚高的神也没人能看穿真身。 这里接受一切种族,但隐隐听说,寒山客栈的主人不喜欢狐族,这个传言也不知是否真的可信,只知寒山客栈是有狐族在的,但早在十万年前灭族的九尾狐一族这里也是没有的。 想到这个,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问旁人,也只得到个有缘的答案。 他只是只森林修行几百年的小松鼠,刚出森林懵懵懂懂,不小心遇到了蓬莱的弟子,就被追杀了三个月。 那些小鬼实在难缠,最后一次交手后躲在一个山洞,那时他已经负伤累累,心想要不然直接让他们杀了一了百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屈,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刚出森林就遇上了这样的事,都不知道怪谁。 怪不得森林里的老妖族总说人心险恶,他也算是经历到了,吁气长叹了一番。要是还在森林就好了,或者躲到一个这些修仙弟子找不到的地方,想着想着就因为受伤和疲惫睡了过去,当然,也有可能是昏过去的,他也不是很确定,等醒来时就来到了这儿。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来到了传说中的冥界,经过旁人的指点和解释,他依旧半信半疑,直到他真的在这儿生活了几天,才接受这里不是冥界这个事实。 松小果还沉浸在思绪里,突然,就像沸水里加入了冰块,厅里蓦地安静了下来,他抬眼看去,在混乱的人群中,一名黑衣男子从远处走来,而人流自动为他避开,默契地让开一条道,他就算不认识这人,看到此桩架势也明白这是个大人物,也随着人流避开。 “御斐大人好” “御斐大人今日又巡视啊” “御斐大人您好” …… 随着男子走过,身边响起此起彼伏地招呼声,男子脚步不停,只是面无表情地颔首,而周围的人也一脸瞻仰仙宝的模样盯着他的背影,也有女子目送秋波,不过得到的只是无视。 “御斐大人?”松小果望着走过去的背影喃喃到“他难道就是寒山客栈的主人?” “正是”旁边一个块头魁梧的络腮胡男子与有荣焉地点头,又凑近松小果“怎么样,气度不凡吧?” 松小果赞同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打断“你们新来的吧” 两人点点头,络腮胡子到此地三个月,松小果弱弱举起三根指头说三天。 书生继续道“说他是寒山客栈的主人也没错,但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因寒山客栈一直是御斐大人在管,大家只识得他,真正的主人甚少露面,而且……”他又嘿嘿笑了两声,用折扇遮住嘴型“还是个女人。” “似有耳闻”络腮胡男子问道“你见过?” 书生遗憾摇摇头,折扇一合往手里一砸“我在此地百年,未曾见过。” “百年都未曾见过?”松小果奇到“如此神秘,竟未露过面?” 书生感叹“听说有三千年不曾露过面了。” “难道是出了事?” 松小果大胆的猜测换来头上一个爆栗,书生收回扇子白他一眼“让御斐大人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你知道寒山客栈有句什么话吗?” “什么话?”松小果和络腮胡子异口同声。 书生啧了一声,摇了摇扇子,看到左边松小果好知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再看到右边络腮胡中铜铃般的牛眼睛,他捂了一下眼,只看着左边道“宁愿得罪小人和女人也不要得罪御斐大人,否则你会死的很惨,但宁愿得罪御斐大人也不要得罪花老板,你不会死,但御斐大人会让你生不如死……” “花老板就是寒山客栈真正的主人?” “这个花老板是什么人物?” “花老板嘛……”书生拖长了语调“是个传说。” “哦?” “传闻中花老板美若瑶池之花,冷若冰山之雪,傲如悬苍之松,凛然不可侵犯矣。” “哇……”两人赞叹“定是个美人。” 书生给了个还用说的眼神,然后凑近他们语气神秘“而且还听说花老板卖一味药。” 听此语气,两人也低着头凑到一块儿“什么药?” “寒山忆”书生盯着他们,语气不似刚才的轻佻,一字一句道“又名后悔 药” “后悔药?”松小果不解。 “就是你曾经做错的,后悔的,遗憾的事,都可以找花老板帮你解决。” “如何解决?” “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可知的是所求之人需得付出相应的报酬。” 两人认同地点点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懂。 “但其实后悔药只是个代号,你的任何心愿她都可以帮你达成,只要你付的出相应的代价。” “哦?”两人惊奇。 “来到这儿的都是有缘人,不过因花老板这三千年未露过面,在此期间来此的人都无法完成执念,有的消逝了,有的离开了,而有的呢在这儿待久了便放下执念,只想在这儿安安稳稳度日。” “原来如此,”两人一副受教的模样,转眼又奇到“花老板竟有如此通天之能!可是神?” 虽说神君居于神界,但其余五界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在这个神奇的地方。 “不知,无人清楚她的来历。”书生无奈耸肩,折扇一开,潇洒地走远了。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松小果望着他的背影喊道“我叫松小果” “随风” 松小果看着他在人群中消失的潇洒背影,赞叹道“真是像风一样的男子。” 怔忪一会儿转过头来也不见了络腮胡子的身影“还不知道他名字呢……” 两人都从如同风,萦绕在松小果身边片刻便什么也不带走地消失,留下松小果思绪良多地驻足原地。 但忧伤总是短暂的,没吃完的糖果往嘴里一塞,又是快快乐乐的一只松鼠,继续开开心心地吃着零嘴晃荡。 而快乐也是短暂的,零嘴吃完了,就得考虑生活下去的问题了。在这儿待了几日,他也约莫明白了此处的规则。 大厅往里便是客栈的房间,客人可以择一住入。再里面便是一个个院落,这些主要是寒山客栈的长久居民和一些挑剔的客人。暂住客栈的普通房间并不收取报酬,但若想久住或者住进里面的院落便需要付出一定的报酬了。 例如这些客栈的伙计,就是想久住却又无法付出报酬的人,于是便选择为客栈服务的方式留在此处。 至于这个报酬嘛,没有一定规则,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只要有本事说服寒山客栈的主人即可,不过客栈的事情都是御斐在打理,真正意义上来说,寒山客栈做主的人便是御斐。 第2章 chapter 02 至于如何说服。 你可以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求情,但这可以忽略,因为至今还无人能说服御斐让自己白吃白住的。 你可以用你的诗赋才情另得侧目,不过若无惊天地泣鬼神的才华也入不了御斐的眼,这个也可以基本忽略。 所以,若想久住,还是得老老实实用一样宝物交换,不过御斐的眼光也是相当挑剔,所以若不是什么绝世珍宝或者稀罕东西,也不用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些规矩看似刻薄,但其实隐藏善意的,谁也不知道寒山客栈开启的初衷,但它却给了无数人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甚至给了很多无法容于六界的人一个家。 客栈的人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同样的是每个人都想求得一个安稳现世。在这里,不会有人问你的来历,不会遭人瞧不起,无论你曾经是哪路神仙,是多么凶残的妖魔,或是一方霸主还是沿街乞丐,还是只要到了寒山客栈便一众平等,若有肆意生事者寒山客栈绝不多留。 细算来,客栈的伙计比客人还多,成日都闲的很,最爱的便是八卦。 突然,一声惊堂木划过耳边,松小果吓得一个激灵,抬眼看去,原来是一个说书人说书,讲的是妖界曾经一庄让人津津乐道的趣事。 传说妖界第一美男的狐族王子勾引了自己嫡亲的妹子,这件事在妖界无妖不知无妖不晓。 看此热闹,松小果也凑了上去,望了一圈想找寻个好地儿,地儿没找到,倒是窗边静坐喝茶的一个男子吸引了他注意,虽然长相普通,但身上有种摄人的气场,和御斐大人那种内敛不知深浅的气息不同,他的气息让松小果有点害怕,而且看样子大多都是这么觉得,证据便是他周边寥寥数人。 当然,松小果也不敢,找了个不算拥挤的地儿默默嵌在人群里,听了一阵儿又找旁边人打听了一些,知道了个大概。 话说狐族本就美丽异常,又天生擅长魅惑,而那狐族王子更是其中翘楚,被誉为妖界第一美男,不仅如此,他法力高强,领导出众,还是内定的狐族下任继承人。 说起来,无论是出生地位,还是个人能力,都是顶好的,独独有一点遭人诟病的便是太过风流,无论去哪儿,身旁总是都有美人相伴。不过这在妖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且他做起来更是一段红袖添香的雅事。 可这次的香也添得太浓了些,竟沾惹了自己嫡亲的妹子。虽说妖族也有兄妹成婚的典故,但那已是古时旧事,现今早已废除。 这个妹子本是许了人家的,未婚夫是狼族王子,说来更巧的是,这一幕恰好又被狼族王子撞见,要说是别人也许还能敷衍过去,可人家正主都瞧见了,还能说这是误会不成。 听说狐族王子与狼族王子原本私交甚好,因着这档子事,这朋友也是没法子做了,交恶不说,只要两人都在的场景必定是硝烟味十足。 说来这个狐族王子也是个胆大随意的,每每遇到狼族王子都必提起此事,真真是怕狼族王子想不起来自己被戴的那一顶绿的冒油的帽子。 因着此事,狐族王室震怒,狐族王子也因此将族长之位推的甚远,更是连家族之人也瞧之不起。 后来听说这个这个狐族王子离开了妖界,再无踪迹。也不知是忍受不了流言蜚语,还是又去了别处寻欢。 这个说书人说得是绘声绘色,就连坐在窗边的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子也被这样的趣事勾回了神思,默默听着。 “那个狐族王子真的勾引了自己亲妹妹?”听他讲完的听众好奇地询问道。 “这还有假?狼族王子亲眼所见。”说书人没好气地说道。 “狐族王子真有那么美?”又一个问道。 “当然,虽说我未曾见过狐族王子,但我也见过狐族其它妖,就一个普通狐族也是长得美艳至极,更何况那传说中的狐族第一美男。” 伙计见他们都点头表示相信,这才满意,又感叹了一句“你说如此美人怎的就想不开去勾引自己妹子呢,不仅毁了自身名誉,更是将自身前程毁的一干二净。” “不愧是狐族”听到这句嘲讽的话,众人兢兢战战地不敢吭声,谁也不知道御斐为何在此处,听到了此事还破天荒地发表了意见,松小果想起来寒山客栈主人不喜狐族的传言,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与众人大气不敢喘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地是那个一直在窗边喝茶一言不发的男子。他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静静地看向御斐“御斐大人此话有失偏颇。” 正是临窗而坐的那个男子,看起来气度不凡,不过和气度相差甚远的是那一张普通的脸,放入人群绝对让人瞧不上眼,但即使只是这样平常的面容,做起喝茶这等平常的动作,也自有一股气场。 御斐听到此话看过去,他想起这人是用三株勾黛花换取长久住在惊鸿院的权利,名为弋剑。 勾黛花长于妖界,位于妖气最胜之地,数量稀少,极难获得。对于妖魔来说,是疗伤圣品,不过对于神仙来说,则是毒药,特别是对于修为不高的仙来说,可能会直接丧命。 弋剑本是很少出现在大厅,平时都足不出户,就算出门也是到寒山客栈之外的地方,今日倒难得地出现在这里。 “哦?弋剑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此地狐族想必也不少,御斐大人作为寒山客栈的主人,说此话未免不当。” “弋剑公子这是教我做事?” “不敢,在下只是想请御斐大人喝杯茶”弋剑说着一个茶杯就往御斐那儿飞去。 御斐抬手一挥送回“茶,还是请公子自己喝吧。” “御斐大人这是嫌弃茶叶不好?”弋剑又将茶杯飞过去,在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周围的人都消失在原地躲到了二楼,没有术法的也爬楼梯爬的飞快,生怕殃及池鱼。 松小果也随人群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着底下两人你来我往地暗中交手,奇到“就这样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有点见识的人早就看出了门道“一个有意试探,一个趁机发泄。” 松小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他单纯,但他也不傻,看了一会儿也明白了有意试探的是那个弋剑公子,趁机发泄的是御斐大人,试探他倒是能明白原因,但御斐大人是为何心情不好呢。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楼就已经被破坏地惨不忍睹,一个用尽全力,一个手下不留情,好在二楼没有被殃及,他们都能安全地做好围观群众。 弋剑虽未使劲全力,但七八分的灵力是用了的,即便如此,也足够他心惊,他能够感觉到御斐的游刃有余,想必才用不到六成灵力,寒山客栈的主人果然不容小觑,想必是神族。 探到想要的答案,弋剑随即也住了手,拱手到“御斐大人果然好身手,在下自愧不如。” 御斐还礼“弋剑公子客气……” 话音顿住,似是察觉到什么。弋剑还在奇怪御斐的异常,哪知眨眼间御斐就不见了身影。 如此急切,又是为何? 而此刻,山洞中不似真人的美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眸深邃,宛如浩瀚星辰,教人看一眼便会沉溺于其中,无论男女…… “御斐,好久不见”红衣女子微笑着对山洞前呆滞的男子轻启朱唇,轻灵悦耳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入男子耳里。 男子也微笑着看着眼前姿容绝焕的女子,喉结滚动几下却没说出什么话语,最后终于发出声音,却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你……终于醒了。” 三千年……是多久,多少沧海桑田,多少人间轮回。 终于,她醒了…… 再次见到她,恍如隔世,三千年等待的艰辛又一瞬间消失殆尽。 只要能再见到她,等多少年又何妨呢。 女子望了一眼四周,山脚下平坦辽阔,地上依稀长着绿色的小草,还有零星的几棵树,在阴沉的天气里更显凄凉,凉风习习,枝桠摆动着妖娆的身躯,除此之外未曾见到任何的其他生灵。 伸手一挥,艳色的广袖轻扬微动,一瞬间天空乍变,虽然依旧看不到太阳的踪迹,但却是万里的蓝天白云。 地上的小草也争相抽芽,开出一朵朵的花来。 而后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动物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视线里,竞相恐后的往女子身边奔来。就连天上的飞禽也从远处往这里飞速俯落,犹如直直坠落一般。幸好御斐及时使出术法拦住,减轻了飞鸟下落的速度,才免了它们冲撞的力道。 “无论你何时出现,这些小生灵们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亲近你……花落”御斐笑道,不过说到最后,花落两字在舌尖像是被绕了好几遍才被吐出来,说不出的轻柔婉转。 花落微笑着看着那些小动物在她的身上噌着,微微俯身抱起一只白色的小兔子,递到御斐身前“它们也喜欢你。” 看着递到身前的小动物,御斐眼皮一跳手掌不露痕迹地往后背去,可花落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塞到了他的胸前,迫不得已御斐只好接住了这个温顺可爱的小东西,虽还有些抗拒,但动作却很温柔。 “天色变了,大家快看”看到天空突然由明亮代替了灰暗,寒山客栈内一个小童扔下手中的抹布奔到窗边呼唤着同伴。 “是啊,天空变了……” “……好久见到这么明亮的天空了” 闻此言,众人都无奈起来,自从花老板不见踪迹之后,整个寒山客栈的天气就随御斐大人心情操纵,特别是近几百年,风雨欲来是常态,明媚春晓是优待,见此天气突然乍变,众人心中都有了猜想。 “看来是花老板回来了啊” “终于不用天天见到御斐大人的冰块脸了”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放声大笑了起来,心里都在期待。 那个神秘的寒山客栈主人终于要回来了吗? 第3章 chapter 03 小动物们在与花落亲近一番之后都被她打发,除了……那只被硬塞到御斐怀里的小白兔。 对着怀里上窜下跳没有一点安静气质的小兔,御斐扔也不是抱也不是,只是坐在草地上静静地抱着它,没有丝毫其他的动作。他轻轻侧脸看向那个侧躺在草地上撑头看着自己和小白兔作斗争的女子,女子的嘴角微勾,微笑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的心突然柔软地不可思议。 女子的头发已经被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头上只有一只简单的木簪,虽然样式简单,簪头不过一片花瓣的形状,但簪上布满了暗纹,古朴大气,透着一股神秘典雅的气息。其余散披的发丝铺在草地上蜿蜒至脚踝,就像给小草盖了一层厚重的被子,直压得它们直不起身来。 虽还是笑着,但御斐却觉得女子的神色与刚才有些不同,可正待细看之时,女子又恢复如初。 见御斐依旧盯着自己,花落站起身子“我们回去吧” 可御斐却没有随即起身,只是皱眉思考着花落刚刚的异样。可他视线无意识落在小兔身上的场景落在花落眼里却是不知将小兔如何是好的模样,于是她笑道“你若喜欢便将它带回去吧” 男子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可在女子紧盯地目光中他不得不开口“那就带回去吧。” 途中,御斐看着怀里的那只小兔子唯有苦笑…… 光滑的翡翠整齐铺在地面,圆润剔透的海珠被串成链错落地从房梁处垂下,这是一个精致华贵的屋子,处处都是珍奇摆设,无一处不透着用心。 大门位于正中间,正对的是一个小型花厅,里面是一般女子的闺房摆设,最左侧是类似书房的地方,放着一些书籍和笔墨,而最右侧则是一个浴池,池子周围布满着青色的布幔,无风自动,摇曳着身姿。水是外引的温泉水,长流不息。几个区域都被雕花玉砌和珠幔隔开,却又能互相通往。 整个房间的布局以青绿色为主,生机盎然。 层层帷幔之间的浴池里,花落倚在边缘处闭着眼睛舒展着身体,但此时的她却是换了另一张容颜,虽然依旧绝色,但不及真颜的十分之一。在客栈之时,她一直用的是这张面孔,以至于在寒山客栈除了御斐没人见过她的真容。 女子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御斐” “嗯?”正在花厅看书的男子听到呼唤出声询问道。 “有客而来,需得你去引路。” 寒山客栈最深处的清澜院只有花老板和御斐大人住,外人不得轻易入内,这是客栈每个人都知道的规矩。 当然,除了花老板的客人。 这些客人形形色色,来历不同。至于为何而来,为何能来,这就不大说得清了,只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求一味药,名曰——寒山忆。这药的作用除了当事人也没人能够说的清楚,只知道寒山忆又名……后悔药。 “御斐大人终于卸下一千年没变过的冰块脸了”看到御斐的身影出现在大堂,一个小妖感叹道。虽然御斐还是同样的面无表情,但眉眼间的冰雪在花老板回来的那一刻便如同春日消融,虽则谈不上温和,但也不再凌厉。 “嗤,一千年?你来不久吧,御斐大人这三千年都是那个模样。”一个客栈的‘老人’反驳道,虽是老人,但看起来也是年轻人的模样。 刚刚说此话的小妖确实是才到客栈一千年,是以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听闻此话便请教道“那为何御斐大人突然变了?” “因为花老板呗” 花老板?就是前几天刚刚回来的那个传闻中的神秘女人吗?寒山客栈的最高决裁者?!正想开口询问他们俩的关系,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御斐大人,您等等小雅。”那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的声音,小妖虽然在客栈待得时间和其他人比算不上很长,但也是确定识得每个寒山客栈每个人的,可这个声音闻所未闻。 随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长相甜美,身材娇小的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但实际年龄他也不敢随意揣测,毕竟在这个能隐藏所有气息的地方,是不是人已经无法判定。 听到身后的声音,御斐脚也未停,只是皱起了眉头,当时花落让自己把这只小白兔带回来,虽说感受到小兔子身上的灵力,但并不高,可谁曾想在灵力充沛的清澜院待了几日,便能够化形。 还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这几天无论自己去哪儿,她都跟着,想赶她回去,她偏是不愿,花落似乎也挺喜欢她,竟把她留在了清澜院。好不容易在花落房里躲个清静,谁曾想这么快又追上来了…… “别跟着我”御斐皱着眉说了一句,连头也未回。 这样的话小雅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也不甚在意,继续离御斐五步的距离跟着“我保证不会打扰您的。” 御斐停下脚步,小雅便也急急刹住脚,但因为是突然停住的,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不少,小雅看着御斐低沉的面容,紧抿的唇角,心里一颤,飞快的往后挪了几步“御斐大人请放心,小雅一定不会打扰您的。” 看着小雅慌张的眼眸,御斐无奈,脚步加快不少。 寒山客栈门口,御斐见到了需要引路的客人。 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男孩,清瘦孱弱,脸上青紫交错,脸蛋微肿,嘴角还带着血迹,一看便是刚刚受过欺负,乍到异地,脸上还带着迷茫与惊恐,见到御斐和小雅,满是戒备。 身着褐色粗布衣裳,各色补丁一个覆着一个,上面污渍泥血混合,已辨不清衣服本来的颜色,衣裳并不合身,手臂露出了一大截,因料峭春寒,小手红肿,布满冻疮,到处破一块皮,活像一个发胀的花卷。磨破的地方流着脓,混合鲜血一处,姜黄的浓稠液体中混合着红色的血丝,简直惨不忍睹。 御斐有没有触动暂且看不出来,但小雅已经把视线从小男孩身上移开,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压下生理上的呕吐感。 “你们是谁?”男孩儿问道,声音如破裂的老竹篾,干涩嘶哑“这里又是哪儿?” 这是哪儿?他们又是谁?这是小男孩儿心里止不住的疑问,自己确定小镇里没有这样的地方,那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细细回想着之前的细节。 而此时等待的花落也看着空中幻化出的场景…… “大家快揍他,打死这个野种。” 那是一条破旧不堪的巷道,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 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围成一个圈,对着正中心拳打脚踢。为首的一人穿着一身蓝色锦缎,招呼着众人动着手脚,而他此时口中也在不停地骂着,“给我打他,打死这个小野种,狠狠地打”周围的人都符合着‘野种’‘打死他’这些字眼。 只听见打在人体身上的砰砰声,一下接着一下,可中心但却听不见任何的求饶与哭泣,让人不由得猜想被打的那人是否已经被打得晕了过去。 许是打累了,许是因被打之人毫不反抗而失了兴致,为首的男孩儿停下了动作,招呼着手下的那群小弟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往趴在地上那个瘦小的身子吐上几口唾沫,跟在身后的人也学着他的样子纷纷贡献出自己的口水。 直到孩子们的视线消失在这个巷子,地上那处黑色的蜷成一团的身影也未动一步。从身量看,那是一个孩子,身上的衣服早已不合身,破洞连连,脏乱不堪,活活一个乞丐的模样。 阴沉的天空,渐渐下起了淅沥的小雨,春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似乎也是感到了雨露的凉意,小孩儿忍不住瑟缩了身子,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天空,可是迟迟未有其他动作。他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不过眼里的沧桑与漠然和他的这张脸着实不符。 好久,才见他撑起身子,浑身的疼痛差点没让他站住身形,好在及时扶住旁边破旧的墙垣。那单薄瘦弱的身体,唯恐大风将他吹走。 以前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人小力轻,如何敌得过双拳四手,反而更加激起那些人的兴致,索性后来连挣扎也不再有了。 一路扶着残垣,勉强支撑行走。虽已是春日,附在墙上的手却疮冻斑斑,经历了刚刚的折磨之后,已有不少破皮,露出黄色恶心的浓稠液体来。眼角也被揍得青紫,嘴边还挂着一丝血渍,整个形象狼狈不堪,让人不忍直视。 不知花了多长时间,废了多少力气,男孩儿终于来到他想去的地点——一座仅由几块木板构成的茅草屋。位于这个乡镇的偏僻郊外,树林丛中。 男孩儿拖着虚弱的身子推开门,目之所及不过一炕,炕上有一小几,旁边被一块干草做的帘子挡住,料想应是厨房。而床上坐着一个妇人,头发斑白,面容枯槁,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她专注地绣着手里的东西,像是没听到小男孩进门。 生活拮据的他们自然是没有多余的闲钱绣什么东西,这些都是帮别人绣的,仅此换取一些粮食和少量的钱财,但依旧食不果腹。 “娘……”靠在门口小男孩弱弱地开口唤道。 不曾想这个小男孩也是有家的,有娘亲竟还是这个狼狈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深思。 “别叫我娘”听到这声呼唤,妇人厉声打断,看也没看男孩儿一眼,手上动作也没有停下,只是拉线的力道比之前大了不少,显然是极其烦躁的。 听到自己母亲这么说,男孩儿没有开口,也没有伤心流泪,只是默默低下头,这样的话已经不知听到过多少次了。身上的伤早已痛的麻木,但唯独这一句话却和之前每次听到的感受都相同,都像是心里硬生生缺了一块儿。 男孩儿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曾经这样问出口的时候只是换来她的冷笑“我倒宁愿不是。” 她当真这么恨他这个亲生儿子吗?!那为何要生下他?! 这次男孩儿没有像往常一般沉默,不知是身上的痛刺激着他还是不想再忍,他终于问出口“您当真这么讨厌我吗?” 听到这句不甘心的问话,妇人手中一顿,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将手里的绣品往桌上一扔,看向男孩儿“你说呢?我恨不得从未有过你。” 妇人面色有些狰狞,语气也是咬牙切齿。 竟是这样恨自己吗?男孩儿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捏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死死地瞪大眼睛,努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捏紧双拳,用发红的眼眶死死盯了妇人好久,才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出门去,那一瞬间身上所以的痛都已经不复存在,只余下心脏的伤口,血淋淋的一团模糊…… 第4章 chapter 04 清澜院。 最高位上,花落慵懒地轻倚在宽大舒适的座椅上,依旧是一身艳丽的红色衣裳,发丝用木簪半挽,其余的长发披散在椅垫之上,手中把玩着一股垂散发丝,“叫什么名字?” “天恨”小男孩儿恭敬道,从出生至此,母亲一直都是无比厌恨自己的,从未与自己多说过一句,而从未掩饰的只有至始至终对自己的恨意,而这恨意从名字上便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还不知道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在御斐抬手之间恢复了自己身上伤口,包括手上的脓疮之后,他就知道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他们也不是普通人。虽然心中震骇无以复加,但表现还算镇定。 只是,身上伤痕可以除去,那心上的伤口怎样才能愈合呢? 天色已经落下夜幕,整个寒山客栈都亮起了灯火,从前面传来的丝竹之声不断传入最深处的清澜院。花落虽然不喜喧闹,却也未下禁制隔绝声音。 天恨听着这些似人间的繁华,好奇道“这是哪儿?” “六界之外,寒山客栈。” “六界之外?”天恨喃喃道,他听过的鬼力乱神之事也不少,却从未听过六界之外这个地方。 但花落没有解释的意思“多大了?” “十二” 花落又细细看了他一会儿,天恨虽然自己没读过书,但遭遇让他非常会察言观色,明白自己身量不足看起来并不像实际年龄那么大。 “我为何会来到这儿?” “能来到这儿的都是心有不甘,执念极深之人。”说到这里花落停顿一下“那么,你想得到什么,想改变的又是什么?” “我……”天恨有些犹豫,真的能实现自己心中所想的吗?他沉思许久才终于坚定目光“我想知道我的娘亲为何如此恨我。” 这才是天恨一直最想知道的,从记事以来,母亲一直都是深深厌恶着他,可他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何,最有可能的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可母亲从未提过,自己也从来不敢询问。 “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出生。”天恨咬牙道。 心里不是不怨不恨的,甚至也生过离家出走的心思,可她终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果能改变这一切就好了,如果自己不来到这个世上就好了……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花落上前几步,仅余半丈距离之时才停下脚步,神色清冷“让你回到过去,去改变你想改变的一切。” 天恨越听越不可思议,这算是逆天改命吗?他眼睛越睁越大,嘴唇也自然微张“真的可以吗?” 这样的问题已经不知听到过多少次了,花落也不在意“听说过后悔药吗?” “后悔药?”当然听说过,可那也只是人们不满的随意之语罢了,“难不成还真的有?” 看到天恨惊诧的双眸,花落也岂能不懂他的意思,唇角微勾,绽出一个笑颜“当然,只要你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这一笑如冰雪融化,冬日回暖,清冷的面容也因为这个笑容柔软了不少,但语气却并不柔和。 “代价是什么?”天恨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一脸决绝,想必无论这个代价是多么过分他都不会放弃这个天赐的机会。 “你若改变了现实,也会承受相应的后果,比如,你的存在。可无论你成功与否我都会取走你的记忆和一世的轮回。” “我愿意!”连思考都没有,天恨脱口而出,他太想改变现状了,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如果没有成功,那这些记忆又拿来做什么呢?徒增悔恨罢了。 小小的人儿,却语气笃定,可他不知道人生中有比性命更加可贵的东西,花落静静看着“好,那便如你所愿。” …… 蓝天白云,青草悠悠,花团锦簇,河水潺潺。清风拂过花草的细腰,让它们羞得弯了身子,依稀可见远处山头低头啃草的牛羊,一片春光正好的景象。 花丛里一个人头耸动,时不时停下,惹得花枝乱颤,阳光剪影也纷乱起来。突然,人头耸起,身子也随之站立,竟是一个女孩儿,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桃粉色衣裙。十五六岁的模样,眉清目秀,那双清澈的眼眸,单纯不谙世事。少女看着提篮中刚刚采摘的鲜花,脸上绽开一个满意的笑容,眼睛也开心地眯成了一个月牙形状,煞是灵动可爱。 “爷爷,我回来了。”少女跑入不远处的小木屋。 木屋周围拦着一圈篱笆,院子不大,却被收拾地很整齐,中间放着一张木桌和几个凳子,地上也没有杂草生长,篱笆周围种植了一圈不知名的紫色野花,花朵虽小但极为灿烂,一看就知道主人是用了心的。 因着春日回暖,额头已经有了细汗,被阳光一照耀,折射着剔亮的光芒,使少女的容貌更加生动。 “又去摘花了?”一个老人从屋子里杵着一根竹棍颤颤巍巍地踱步出来。 “爷爷,您慢点”少女赶紧放下手中的花篮跑上去去搀扶老人“待会我拿花去街上卖,再给您买点药回来,爷爷,您就在院子里晒会儿太阳,我很快就回来了。” 老人深深叹息一下“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中用了,犯不着花那个冤枉钱,桃桃,别给爷爷买药了,给自己买身新衣裳,啊?” 桃桃身上的衣服已经是四五年前的,早已不合身,只是缝缝补补地将就过着,把以前的衣服拆了又拆,补了又补。可即便如此,现在桃桃也只有两套衣服,平时都不敢轻易弄脏,只怕不够换洗。 “爷爷,您别这样说,爷爷身子骨好着呢,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桃桃说道,虽说这样笃定的语气,却红了眼眶,她微微侧脸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老人感叹了一声,不过也怕惹桃桃伤心,遂不再多说。 “您好好坐着休息,钱的事情您别担心,上次我帮李婶绣的东西她分了我一些钱,再加上这几天的鲜花,能有不少钱呢,要是还有多余的钱我就给自己买块布做衣裳。”桃桃掩饰着心底的黯然笑着说道。 “好。”老人也笑了起来,不过心底却深深叹了一口气,每次桃桃都是这样说的,可是从未见她为自己添置过衣裳,哎,都怪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姓王,以前也曾有过家庭温馨,有妻有儿,只是在一次饥荒中,妻子生了重病去世,儿子也在一次风寒中没能挺过去,自此老人便孤生一人住到了这里,并未再娶。虽然王老是外来人士,不过这么多年与附近的人也都相熟起来,只是王老。习惯了独居,便没有搬入村落里。 而桃桃只是王老在一颗桃花树下捡来的,因此便将她唤作桃桃,从此爷孙俩便相依为命。王老的年纪大了,都是桃桃在照顾,幸好村里的李婶还教了她刺绣,平时便帮衬着李婶绣些东西赚些钱财。绣品还能卖几个钱,只是这些钱为了给王老买药早已所剩无几。 一到春天,桃桃便打起了卖花的主意,这个生意也是挺划算的,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这相当于白占的便宜,桃桃也十分满意了。至少对于桃桃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只需要花费些时间便能得到钱财的人来说是如此。 桃桃安置好王老便往街上快步走去,她默默在心底算了一下自己需要花费的时间,一个时辰到城里,来回就是两个时辰,如果卖花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内可能卖完,这样就要花费三个时辰,再给爷爷买药和一些必需品又得花上一些时间,不过自己给爷爷留了午饭热在锅里,要是迟了爷爷也不会饿着,只盼望着自己今日的花能够早点卖完。 “卖花咯,各位夫人小姐买花吗?”桃桃穿梭在喧闹的街道上,吆喝着叫卖篮中的鲜花。 时下,女子地位依旧不高,但却并不限制女子出门,只是贵族女子出门都是戴着帷帽或者遮着面纱,不肯轻易露面的,只有穷苦人家的女子才不避讳地以面示人,毕竟对连生存都是问题的女子来说,女孩子家的矜持与娇羞早就被逼得抛出了脑外。 桃桃的花还是很受欢迎的,有不少贵族小姐与夫人停下脚步买上几朵。其实这些花只是山上毫不起眼的野花罢了,不过也正是这样不起眼的野花引得名花真卉见过不少的贵女夫人们驻足,不得不说桃桃这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本事也是挺强。 也许是今日天气正好,所以出门踏青的贵女夫人比之往常多了不少,桃桃的花也很快卖完,甚至还有心善的夫人小姐打赏了她不少。可即便如此,得的也不过几钱,再加上前些时候的绣品钱,也不过一两多银子。 桃桃宝贝似地揣着怀里,脚步轻快地往药铺走去。 砰! 因为走的太急,不小心与一人相撞。可桃桃赶着时间,只道了声抱歉便继续走着。与她相撞的男子也没有多做计较,也是快步匆匆地走了。桃桃心想,看来着急的人也不止自己一个呀,随即又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抛出脑外,转头想着今天还要买的东西。 桃桃不知道的是自她摘花起她的身后便一直跟着两个人,正是花落与天恨。见到这一幕天恨想上前,却被旁边的女子拉住。 “他偷了我,我……”‘我’了几次也没说出个称呼来,天恨也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称呼形容那个本该是她的母亲的女子。 此时的女子明媚单纯,完全和那个阴霾绝情的妇人不同。如果不是面容与母亲相似,如果不是花落确切的说她就是自己的母亲,那他绝不敢相信。那么如此大的转变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天恨思索着,既然她恨自己,那么是因为自己的到来给她带来了不幸,还是因为自己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 第5章 chapter 05 “走吧”花落说道。 “去哪儿?” “你不是要帮桃桃把钱抢回来?”花落慵懒一笑便拉住天恨手臂瞬间消失在原地,幸好他们一直都是隐藏身形的,否则还不把街上的人吓死。 有花落在,拿回荷包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天恨看在手里的荷包,粉红色的棉布,上面绣着同色的桃花,只是边缘处已经泛白,想来也是用了很久的。里面不过才一两多的银子,可是这个小偷居然也不嫌少,着实令人纳闷“我娘亲的打扮一看就很穷啊。” 花落也赞同地点点头“这个小偷当得不大称职,很是没有眼光。” 天恨“……” …… 桃桃已经急的快要哭了,那可是她买药的钱啊,其他东西都可以缓缓,但是这药绝对不能,可是自己把全身找遍也没有找到那本该揣着的荷包。那一霎那心底的绝望与无助快要把自己淹没,她想到了和自己相撞的那人。 是个男子,偏瘦,这是她唯一得到的信息,此外她记不得许多,那个男子穿的什么衣服,有多高她都没有印象了,更遑论面容。 可她依旧不放弃地盘桓在街上,期待能再次认出那个该死的小偷。 可是没有,街边的小贩不是,客栈的伙计不是,街上的行人也不是…… 无助地坐在街边,埋头哭泣。 “你的荷包。” 桃桃闻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小手,上面正是自己的荷包,不敢置信“真的是我的?” “嗯” 那一瞬间的心情宛如朝阳破云而出,她激动地接过“多谢,多谢……” 银钱还在,双手捏着荷包不敢置信地捧住脸,喜极而泣。 “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花落看向天恨跑到自己身前,开口问道。 “嗯”天恨低落地答了一声。 “既然不知道那就呆在她身边吧,等你真正想清楚对她的感情。” “什么?”天恨怀疑自己听错了。 “正好,我不需要进食而你需要。” “您不是神仙吗?”食物不是可以随手变出来吗?这句话快要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被天恨给咽了回去。 “麻烦”花落丢出一句“你自个儿想个办法呆在她身边。” “放心,别人见不到你的真容”花落又补充一句,她给天恨的面容施了法术,别人看起来是另外的一张脸。 天恨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抽搐,但心底却是感激的,她只是想让自己与娘亲多点时间相处吧。 这话真是把花落想得太好了,她真的只是嫌带着他麻烦,至于想让他和桃桃多相处,只是顺便而已。 花落离开之后,天恨便在街上‘偶遇’桃桃,桃桃见到他自然很开心,于是拉着他问了很多问题,他只说自己与家人来这里寻亲,只不过遇上了劫匪,与家人失散,于是热心肠的桃桃便让他跟着她一起回家。 坐在一朵厚实的祥云上,花落看着下方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那个穿着粉红衣服的女子时不时拉那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小孩儿一把,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花落看着这一幕神色也有些恍惚,眼前出现了另外的一幕,只是那个年长的是男子,年弱的是小女孩儿。她躺倒在云上,望着蓝蓝的天空白云,神思已不知飘往了何处。 “仙女姐姐,您还在吗?” 自从花落在城里离开之后,他便再也未见到她的身影,于是忍不住四处寻找,可依旧没有找到,但也有可能是花落隐藏了身形,不过之前就算隐藏了,自己也能看得见,可此时却一丝踪迹也无。 “嗯”花落收回神思答了一声。 天恨听闻脸上才绽出一个微笑。 “你笑什么?”桃桃疑惑地看着天恨,奇怪他刚刚还一脸的担心,怎么突然就笑了。 “无事无事”天恨掩饰般得低下头,但藏不住眼里的高兴。 桃桃也没有刨根深究。只是说到让他放心,肯定能够找到家人的,她一定会帮助他的,这段时间就让他先住自己家里。 天恨听到这些安慰的话语,眼眶一热,泪水顺着留下。即便之前母亲说了那么狠心的话他也未流过泪的,可当‘母亲’说了安慰的话,自己却是忍不住了。 “诶,你怎么了,别哭啊”桃桃手足无措地帮他擦着眼泪“你放心吧,你家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天恨摇摇头,可因为情绪隐忍太久,一哭起来就实在停不下来,甚至愈发觉得委屈。桃桃看他伤心的模样,心里也莫名地心疼起来。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只是看到天恨伤心,心好像被揪起来一样。 小心地将他揽入怀中,桃桃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可这样的安慰更让天恨心里发酸,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与母亲隔得这样近,原来母亲的怀抱是这样的温暖…… 好久他才平静下来,从桃桃的怀里挣脱,看到桃桃关切的眼神,他微微低头避开。见他如此,桃桃忍不住戏谑到“怎么,才知道不好意思啊,姐姐的便宜都被你这个小鬼给占了。” 这句话确实只是玩笑话,毕竟在这个女子贞洁极为重要的时代,名声是万万不可败坏的,虽然桃桃也不甚在意那些贵女的矜持,而且天恨看起来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但若是被人看见也是闲话难免。 见天恨低着头没有说话,桃桃以为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让他不好意思了,所以尴尬地笑笑“我只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天恨脱口而出,随即声音又低了下去“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母亲怀抱的温暖,虽然心里对母亲还有恨,但对着眼前的年轻少女,心里的恨意实在无法发作出来,虽然她是她,但她又不是她。 回到家里已是下午时分,对于天恨的到来爷爷并没有反对,甚至在听闻他的事情之后还给与了深切的关怀与安慰,有史以来,天恨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对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爷爷问答。 桃桃也看了过来,她竟然一直都未问他的名字,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暗骂了自己一声。 天恨实在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可又不能说自己没有名字,“小天,我叫小天,你们叫我小天就好。” 一连重复了好几遍,连桃桃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多看了他几眼。 “小天,你别担心,安心地住在这里,让桃桃陪你一起去找你的家人,等找到了再离开。”爷爷说道。 “谢谢……爷爷”最后他还是用了爷爷这个称呼。 至此,天恨便以与家人失踪的借口住在了桃桃家。经常帮着桃桃做事,手法娴熟,身形伶俐,连桃桃都忍不住赞叹,还说他竟不像是富家少爷呢。听闻此话,天恨耳根一红,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富家少爷,只不过刚好因为身上穿的衣料不错罢了,可这些衣料也还是在寒山客栈换上的。 一连几天,天恨都随着桃桃上街卖花,并且打听那所谓的失散家人,而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桃桃有些气馁,但在天恨面前却是一副自信的模样。天恨虽然看了出来,但并未拆穿。每天跟着桃桃东奔西走地寻找有些劳累,但他很享受这样与她相处的时光,这是自己一直奢望的,尽管是以这样的身份。 “你放心,我一定能够帮你找到家人”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尽管是春日,但桃桃的衣裳已经汗湿,她随意用袖子擦去自己脸上的汗,安慰着天恨。 “我们不要找了”天恨说道,看到这段时间桃桃连刺绣也放下,帮着他寻找‘家人’,但王老却还需要钱买药,他有些后悔自己拙劣的借口了。 “怎么能够不找呢?小天,那可是你的家人,家人啊!如果,如果我知道自己父母的消息,我是决计不会放弃一丝希望的。”桃桃很认真地将双手放在天恨的肩膀上,弯腰与他视线相对,很认真地说道“所以,别轻易放弃,好吗?” 天恨静静地与桃桃对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 桃桃这才展颜一笑。 “姐姐很珍惜家人吗?”回去的路上天恨问道,现在姐姐二字早已不似刚刚开始的难为情。 “嗯,很珍惜呢,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挣钱给爷爷买药。”桃桃坚定地回道。 “那……” “怎么了?”见天恨迟疑,桃桃忍不住询问道。 “那姐姐以后也会对自己孩子很好吗?”天恨停下脚步紧紧盯着她。 “你这小鬼,说什么呢?”桃桃俏脸一红绕过天恨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姐姐,你回答我嘛。”天恨不死心地追上她继续问道。 看天恨一脸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桃桃虽然还是有不好意思,但却很认真地说道“当然会了,我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改变了她?让她变得这么彻底?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望着桃桃的身影,天恨心底锐痛。 “仙女姐姐”天恨心底默默唤了一声。 “嗯?”躲在一朵云上面的花落应了一声,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跟随着他们,看他们卖花,看他们不停地打听那所谓的家人,虽然也很无聊,不过比起呆在寒山客栈她倒是觉得有意思多了。 “我想请您帮一个忙。”见花落没有说话,天恨继续说道“我不想她继续找寻我所谓的‘父母’。” “呵”花落嗤笑一声“这是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他不想一个谎言用另一个谎言的圆下去“求您了。” 花落不知想到了什么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好啊。” “谢谢您。”天恨自然是看不到花落的表情变化。 叩叩叩,将将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开,桃桃家的几块绑在一起的木材做成的院门就被敲响。 第6章 chapter 06 “我是小天的姐姐,花落。” 桃桃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随即奔进木屋“小天,你姐姐寻来了。” 竟是激动地连花落都未请进院子,不过花落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进去坐到了木桌旁边。 天恨听到桃桃的呼唤,转念便明白了那个所谓的姐姐是哪个,于是飞快的穿好衣服奔出门去。 “怎么,多久不见姐姐,都不认识了?”看到天恨呆滞地看着自己,花落挑眉说道。 “小天?”桃桃疑惑唤了一声“她真的是你的姐姐?” 天恨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点头“嗯” “那就太好了,你终于找到家人了!”桃桃高兴地说道。 天恨受桃桃的情绪感染,心里也开心起来。 不过随即桃桃又有新的疑惑“既然姑娘是小天姐姐,那令尊呢?” 天恨本来是打算让桃桃相信他的‘父母’已经去世的,不过现在计划有变,他也不知道花落会怎样说,所以眼巴巴地看着花落等着她回答。 “路上不幸遇到劫匪,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不过小天却与我们失散,后听闻有人寻找,便猜到是小天,可家族中临时有事,父母须得即可赶回家中,落与小天姐弟情深,于是便亲自来寻。” 虽然这个说法很合理,桃桃却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看她的打扮,必是贵族女子无疑,按理说不管怎样,她也不会独自一人寻人,就算姐弟情深也应带上几名仆从。 花落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添上了一句“途中护卫尽数丧命,落自小习武。” 这便解释地通了,虽然很少有女子习武,但也并不是没有。而且,习武之人性子也相应地有些豪迈,所以不曾蒙上面纱也不奇怪了。 听着花落的这些说辞,天恨都快相信什么劫匪确有其事,她真的是自己的亲姐姐了。不过这些想法也不过一瞬,令他惊讶地是花落竟然能够将谎话说的滴水不漏,而且处事圆滑,就像在凡间生活了很久的人一样。 当他私下问出口的时候,花落只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看花落神色有些不对劲,他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 之后,花落以家中暂时不便回去为由,在此住下。不过天恨睡了一间之后木屋却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所以花落便与天恨住在了一起。这是花落提出来的,天恨听闻直想摇头,虽然自己身量不大,但也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了,哪有和其他女子睡在一起的,不过看到花落示意自己闭嘴的眼神,他也只能把不满吞下。 桃桃倒是很愉快地同意了,在她看来,天恨只是小孩儿,且与花落是亲姐弟,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所以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不过花落所说与天恨住一起不过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份而已,她并不需要睡觉,只是需要一个能隐藏她动向的地方。 饭食是很简单的粗面馒头,就着一些野菜,花落虽然不用进食,但有时也会吃些茶点,寒山客栈的厨子厨艺不得不说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花落的嘴其实相当挑剔。但从未吃过如此简单粗糙的东西,一时间竟觉得很是稀奇,别有一番滋味。 本来还担心她吃不惯这些的桃桃见她如此也放心不少,对她的好感也增了很多。 一连住了两天,花落每日随着桃桃采摘野花,不过却从不跟着上街,她并不喜欢喧闹的环境,尤其是街市,会让她想起一些并不想回忆的记忆。所以每天都是天恨与桃桃上街,几天下来,他们的关系已然十分亲密,在桃桃的关怀之下,天恨心中的怨恨也渐渐淡了,但也并未完全消去,只是他时常会忘记桃桃是他的生母。 这日,桃桃家里来了一位意外之客。不过,也算不上意外,他其实经常会来这里,只是花落与天恨从未见过罢了。 那是一个弱冠之龄的年轻男子,五官端正,面容温和,且十分耐看。 第一眼见到花落,何文笙就觉得花落给他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忍不住打量了第二眼,但也未曾失礼。 桃桃见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脸上浮起两晕红霞“何大哥今日怎么来了?” “好几日都不见你,特地来看看。”何文笙笑着道。 “都怪我,这几日太忙了,竟忘了知会你一声”桃桃自责地说道。 何文笙是一个读书人,家中还剩兄嫂二人与他相互扶持,祖上以前也是一方权贵,只是在祖父辈一代时被政敌打压已经没落,而当他父亲去世之后家里算是彻底没落。 何文笙的父亲算得上是一代才子,对于两个儿子他更是是悉心教导,只是也因为一些官场中不可说的原因无法实现胸中抱负,最终郁郁寡欢,但逝世之时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何文谦与何文笙两兄弟身上。 而现在是举荐制度,但对何文笙这种一无权势背景,二无钱财行贿的人来说,连察举都并未有人推荐。所以虽有一腔报复,但终究无法实现。 而桃桃自小便为了生计奔波,恰巧与何文笙结识,一来二去便也熟了,关系上来说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所以何文笙便教桃桃识字,不过桃桃一般几天才有空去一次,而这几天桃桃因为天恨的事便耽搁了,何文笙有些担心,便亲自来看看。 天恨在旁边看着两人开心地说着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何文笙,他会是自己的父亲吗? 何文笙感受到一道强有力的视线,顺着望去,看到天恨的眼神,他有些疑惑“这位是?” 桃桃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小天,那是他姐姐,他们是姐弟,路上遇到劫匪,暂时无地方可去。” 桃桃顾忌着花落女子的身份所以并未告诉他花落的名字,何文笙也是知道的,于是点点头拱手道“在下何文笙。” 花落颔首“花落” 何文笙对于花落如此简洁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有些诧异,看摸样绝对不是一般女子,可贵女不是又相当讲究规矩的吗?不过他还是压住心底的疑惑象征性地一礼“花落姑娘” 花落颔首然后直接迈出门去,天恨见她如此也跟上了脚步。桃桃见此尴尬的笑笑,向何文笙解释道“花落她自小习武,所以性子比较……呃,比较豪迈。” 何文笙点点头,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上次教你的诗可还记得?” “嗯嗯”桃桃小鸡啄米地点头道“记得记得,我每晚都背一遍呢。” 说着便请何文笙在桌旁坐下,为他倒上一杯白开水。 学习,最好的阶段是在小时候,不过桃桃没有那个机会,半路出家是有一定难度的,特别是对于没有一点天赋的她来说,教了好几年才把常用的字认全,不过连在一起她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你那知道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吗?”何文笙盯着桃桃问道。 桃桃笑着点点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一个男子在对女子表达爱意。” “嗯”何文笙依旧紧紧盯着桃桃,想从她眼里看出来些什么,但桃桃却疑惑地问道“我说错了吗?” 真是煞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何文笙心底无奈,摇摇头道“没有,正是此意。” “哦”桃桃高兴地拍起了手掌“我说对了。” 何文笙心底苦笑,为了让她明白他的心意所以他特地选了一首简单易懂的,但没想到桃桃那个神经大条的人这都没看出来。他本以为桃桃这几日是因为懂了他的意思,不好意思见他,所以他便亲自来看看。 “今日我教你另外一首。” “好啊” 在屋里看着他们的爷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桃桃神经也着实粗大了一些,爷爷有些无奈得摇摇头。 “仙女姐姐,您说他会是我的父亲吗?”跟随花落出门的天恨忍不住问道。 坐在草地上的花落随手抱起了一只凑到了她身边的兔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见花落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可是看样子他是喜欢我娘亲的,如果是我的父亲,那母亲绝不会这样恨我。” “既然你都知道那又何必问我”花落逗着怀里的兔子,连眼神也并未分一个给他。 “那到底发生了何事?”天恨跪坐到花落身边眼神灼灼。 “你来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说起了不相关的话,一时间让天恨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花落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你若想改变现实,那这些原因便是你该去找出的。” 天恨沉默一瞬,然后回视着花落,语气坚定“我知道了!”,随即跑了回去。 “这句诗我也知道意思呢。”天恨还在院外就听到了桃桃开心的笑声。 “哦?说来听听。”何文笙期待地看着桃桃。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意思是在天上我们但愿永做比翼鸟,在地上我们但愿永做连理枝条,是用来表示爱情矢志不渝的。对不对?”说完桃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何文笙。 “嗯”何文笙心底无奈,但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看到天恨回来桃桃与何文笙便都暂时停了下来,桃桃问道“小天,你姐姐呢?”。 “在外面玩耍。” 桃桃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迎着天恨走了几步高兴地分享自己的喜悦“我今天又学会了一句诗呢。” 原来自己的娘亲竟是会识字的!自己从不知道,她也从未教过自己,而且会识字的人总会得到一些尊重,那她为何会落到那个地步? 第7章 chapter 07 “小天?”桃桃见他神色不对,轻声唤了一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听何大哥讲诗。” 天恨一个字都不识,怕被看出破绽,想直接拒绝,但是又忍不住想亲近那个可能是自己父亲的男子,一时间踌躇不决。 何文笙看出了他的犹豫,对他温和笑笑“一起来听吧。” 听闻此话,桃桃便直接拉了天恨坐到桌旁。 不过桃桃没有花闲钱去买纸张,所以何文笙写字的时候都是直接拿着树枝在地上划的,天恨直直盯着何文笙的侧脸,想看看自己和他的面容是否有相似之处。 现在的场景却是不适合说情诗的了。无非是把之前讲过的诗句让桃桃背上一遍,说出它们的意思,虽然桃桃文学方面造诣不高,但是耐不住她认真刻苦,都记得八。九不离十。 天恨对于他们说的其实都听不懂,但也不敢开口询问,怕暴露自己之前瞎诌的身世,只好垂眸掩饰自己的情绪,时不时看上何文笙一眼。 对于天恨的视线,何文笙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他老是偷偷瞧自己。把自己所以能想起来的人都回忆了一个遍,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可是料想询问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便装作不知。 桃桃见天恨没有说话,竟有些形影单离的味道,怕冷落他,所以便和他说着话“小天在家里读过什么书?” 小天为难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嘴唇微动也没说出什么话来,最后只吐出一句“我不喜欢读书”便匆匆跑开了。 桃桃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奇怪,喊了几声也不见他回头,只得作罢,转过头尴尬地对何文笙说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别见怪。” “我怎会与一个小孩儿计较”虽是这么说的,但何文笙心底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若有所思地看了天恨离去的方向一眼。 “他们为何在此借宿?”何文笙打听道,相当疑惑的他们为何会在这里,他们呆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桃桃又将他们的‘身世’说了一遍,然后又说因为他们家族中临时有事,他们俩为躲避麻烦,便留在了这里。 何文笙听完之后更加奇怪了“那他们为何不住到县城里去?”,而且那个小孩儿身材纤瘦,不像是年纪小的问题,更像是……营养不良,可那样的家世怎会营养不良!于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定了。 这个桃桃倒是没有问过,所以摇摇头,况且她也不好意思这样问人家,显得自己多不情愿他们住在这里似的,相反,有他们的陪伴自己觉得过得开心多了,虽然花落很少与自己说话,看起来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不过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发现她只是话少罢了。 但不知道为何,天恨倒是很喜欢与自己亲近,甚至比对花落那个亲姐姐更加依赖。 看她如此,何文笙想着他们也不会害桃桃爷孙俩,遂也不再继续多问。 何文笙是在此吃了午饭之后才离开的,离开之前送给了桃桃一张书签,制作很简单,写的正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看完之后有些疑惑,自己不是都能背了吗,怎么还写给我呢?不知不觉中桃桃就把这句话呢喃出声,花落耳力甚好,接了一句“他爱慕你。” 听闻此话桃桃被震地一惊,随即面红耳赤起来“怎么会?何大哥那么好,那么优秀,怎会爱慕我?” 花落嗤笑一声“这么明显。” 桃桃不敢置信地盯着花落的面容,确定她的确不是说笑之后,转头看向爷爷与天恨,两者对上她的视线都是确定般地点点头。她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小嘴好半天没有合上。 “何大哥,他……他爱慕我”桃桃眼神无焦距地盯着一个地方,自言自语地说着,花落直接睇了她一眼便又出门去了,爷爷也出了屋子晒太阳,只剩下天恨陪着已经被惊呆的桃桃。 好久桃桃才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屋里只剩下天恨与她两人了。 “爷爷和花落呢?” “爷爷在院子里晒太阳,姐姐又出去了。” 桃桃点点头,花落经常出门,她早已习惯。 “姐姐,你,你喜欢……那个何公子吗?”虽然有些迟疑,但天恨还是问了出来。 听闻此话,桃桃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自己喜欢何大哥吗?那样一个有学识有才华的男子,对自己又是那么好,想着想着面上简直要烧起来一样。 “姐姐也是喜欢他的吧?”天恨询问似地说了一句。 桃桃听闻飞快地摇摇头,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下。 “真的?”天恨又问了一句。 桃桃抬起头嗔怒他一眼“你这小家伙怎么竟是问些稀罕问题。” 可天恨没那么容易被忽悠过去,又道“其实姐姐喜欢何公子吧。” 但这次桃桃没有反驳,羞得直接跳起身跑出了院子,心下暗道怎么小天一个小孩儿思想这么早熟。 其实天恨也当真算不上早熟,虽然看起来还小,不过实际年纪已是在那里了,在贵族家里,这样大的年纪有的甚至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只是因着从小母亲不待见,镇上的孩子们都因为他没有父亲经常欺负他,所以心智比常人更见坚韧而已。至于情爱方面的问题,他还是没有开窍的,只是事情见得多了,也能略知皮毛。 桃桃跑到溪边用清凉的冷水浇着自己的脸庞,试图以此减弱自己脸上的灼热感。可是越想如此,心底就越是何文笙的身影,他写字时的专注,教自己念诗时的认真,和自己说话时的温柔……自己脸上的燥热不仅没有降下去,反而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一般。 “两情相悦本是人间美事”耳边突然传来花落的声音,桃桃停下拂水的动作,转头看去,花落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睛望着远处,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没人笑话你”花落转头看向桃桃很认真地说道。 听到这话桃桃更加羞怯了,恨不得把头埋下。 见桃桃这个样子,花落也不再多说,自顾离去。 接下来几天,桃桃有意无意地躲着何文笙,一到白天便去了小城里卖花,卖完之后时辰还不过晌午,可是桃桃却不想回去,于是又到镇子的山坡上采摘了一些野花接着卖,中午与天恨买了几个馒头对付了事。 天恨对此没有什么异议,一直跟着桃桃,没有丝毫抱怨,再难以忍受的他都经历过,何况如今是与这么关怀他的桃桃一起。天恨也不再问她是否爱慕何文笙,因为答案早就在桃桃那日的反应中。 “让开,让开”后面突然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过来,一点也未顾及这是闹市。 桃桃赶紧拉着天恨避到了街旁,心想这是谁家的马车,竟然如此不管不顾,若是撞到人该怎么办。正这样想着就突然听到一阵急勒马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怒骂“你个不长眼睛的老东西,竟敢挡施少爷的车架,不想活了?!” 桃桃听着前方的叫骂声,心道不好,施家可是岚州最大的财主,连州丞都会给他们几分面子,而施家的那位少爷是施家独子,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若是有人惊扰了他的车马,怎会被轻易饶恕。 “唉,这人可真是倒霉,竟然撞到了施家的马车……” “……施少爷必不会善罢甘休……” “……可怜见的,望今日施少爷心情好点儿吧” …… 伴随着路人的感叹,桃桃往前方的案发现场走去,那个车夫已经下了马车,桃桃只能看到他双手叉着腰的背影,嘴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而这个倒霉的冲撞了施家大少爷的车马的竟是一个老人。 因为刚刚的撞击太过猛烈,老人伏在地上痛的颤抖,虽然嘴巴死死咬紧,但也有抑制不住的呻。吟从口里溢出。马夫似乎觉得只骂还不够解恨,手中马鞭往旁边一扬,地上的尘埃顿时弥漫,隔着昏暗不清的尘雾,桃桃只见马夫再次扬起了手里结实的马鞭…… “住手”见到马夫将鞭子抽向老人,桃桃终于忍不住突然疾呼出声。 桃桃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在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救不了别人说不准还会搭上自己,可当看到摔倒在大街中央的老人时,脑中的理智上却不知被抛到了何处。 第8章 chapter 08 “哟,竟有一个不怕死的,怎么,这是和我们施少爷做对?” “小女子不敢”桃桃蹲在老人身边扶起老人靠在自己身上垂首道,桃桃心底很没底,扶着老人的手心也已经被汗润湿,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可又实在无法忍心看到这样一个老人被欺辱。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爷爷发生同样的事情,她也是希望有一个路人出手相助的,身上倚靠的这个老人也是别人家的爷爷啊,这样一想,心底便坚定起来。耐心帮老人抚着后背,试图让老人颤抖的身躯平静下来。 老人身上的衣物破旧,但并不脏乱,显然是经常换洗的,而依老人的这个年纪来看,想必他也是有家人的,只是为何一个老人会孤零零在这儿,出了这样的事为何也没人来管? “不敢?”车夫冷笑一声“我看你胆子肥着呢!” “出了何事?”车中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对于有人惊了车马,施琓本就已经不满,想着让车夫随意教训一番便赶路,谁知道又有人搀和进来,就是不知谁这么大胆,敢管他施家大少爷的事儿? “少爷,有人扰乱小人教训这个不怕死的老东西。”对着施琓,车夫又是另一张嘴脸,对着马车的方向脸上堆满了笑,变脸之快令人咂舌,桃桃看着心里更加厌恶。 “哦?”车帘忽然被掀开,一个身着紫色锦缎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张宛如女子般的面容映入眼帘,眼神波光流转,带着一丝媚色,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那该是一个男人的脸。从未见过施家大少爷真正面容的人都不禁睁大了眼睛,谁能想象一个传闻中风流纨绔,嚣张乖戾的纨绔竟长得如此漂亮。是的,就是漂亮,一个男子本不该用漂亮这个字眼,可这个词就是如此贴切。 “姑娘,你别管我了,快走吧”因为刚刚被撞到,老人好不容易才把那阵痛意忍过,虚弱地出声道。桃桃嘴上安慰着老人但眼睛却注意着这个刚刚从马车出来的男子。 这算是桃桃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一时竟也看呆了去,可是看到眼前的公子哥嘴角勾起了一个邪。恶的笑容,神志便瞬间清醒,将老人轻轻平放于地,这才站起身来,先行了一礼。 “小女子并不是故意冲撞公子,只是这位老丈年至花甲,身体多有不便,一时未能躲避开您的车驾,还望公子恕罪”桃桃已经豁出去了,想着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容不得她退缩,但她还是难免紧张,背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甚至鼻尖也冒出了细汗。突然手臂突然一紧,她向下看去,竟是天恨。 桃桃心下有些懊恼,暗骂自己怎么忘了交代天恨不要搀和,要是自己没救得了人,还会连累他。她眼神示意天恨赶紧离开,但天恨就好像没有看懂似得,只是静静揽着她的臂弯,神色决绝。桃桃无法,只好悄悄低头在天恨耳旁让他离开,但天恨摇摇头“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虽然两人的动作很细微,但也没能逃过施琓的眼睛,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裙,虽然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但她的手背已经泛起了青筋,因为低着头,所以只能看到那小巧玲珑的下颚,精巧柔嫩,施琓对她有了些许兴趣“抬起头来” 即便心里厌恶这样轻挑的语气,但桃桃知道自己没法拒绝,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低垂,仿佛是不敢直视施琓一般。 施琓下了马车,走到桃桃面前掬起她的下巴“看着我” 突然被箍住下巴,桃桃不满地唔了一声,想挣开,奈何男子力气极大。 “你放开她”天恨怒道,正想动作,却被桃桃的手臂压住了手,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桃桃只好暂时停了下来,紧盯着施琓,在愤恨的掩饰下心底竟还有丝缕的慌乱,他,竟和自己的面容有几分相似,难道他……想到这里天恨的眼里更多了一份慌乱与恨意。 “你是谁?”一个小男孩儿本是不会引起施琓注意的,不过天恨突然的出声使他不得不侧目。 天恨并未回答,只是恨恨盯着施琓。 天恨的恨意实在太过强烈,让施琓有了几分兴致,勾唇看着他。 “施少爷,请您高抬贵手”桃桃迫不得已只好抬起眸子看着施琓求情,试图让他把目光从天恨身上收回。 不负所望,施琓暂时放过了天恨,回转了目光,他见过很多女人,有妩媚动人的,有清冷平静的,也有促狭狡黠的,但那些女人的眼里都已经被俗世的气息沾满,而她,眼前的这个女子,双眼宛如一潭清泉,单纯与清澈,一眼便能望到最深处,而此时眼里传出来的恐慌也显得那么真实可爱。 桃桃心中极怒极恐,又不敢太过得罪,所以只能被施琓禁锢着,心里不停地思考着对策,可一时又太过紧张害怕,实在无法想得出来,可这时又听见施琓吩咐车夫放了那个老丈,心里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天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花落,可花落根本未曾跟着他们,无奈他只能试着在心里悄悄呼唤着花落的名字“仙女姐姐?”见没人应声,天恨又连唤了几声。 而此时的花落正在桃桃家里应付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何文笙。 “桃桃不在家”花落一见到他便说道。 “我知道”何文笙平静回道,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诧异。 既然不是找桃桃,又是这样的表情……花落兴味盎然的瞧着他“找我?” “是”何文笙紧紧看着花落,不放过她一丝的神情变化,“可否出去聊聊?”说着往屋内看了一眼。 花落轻轻瞥了他一眼便抬脚往院外走去。 何文笙便跟着花落的脚步,直到看到她坐到小溪旁的石头上才停下脚步,开口道“在下打听过最近岚州的往来情况,其中并未有姓花的商旅,更遑论有盗贼抢劫。” “嗯?” “所以你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又如何?” 何文笙听着眼前女子轻飘飘,毫不惊讶的话语,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红衣女子依旧悠哉地扯着手上的紫色花瓣,往溪涧中撒去,绝美的面容平静无波,听闻他拆破她的谎言,不仅没有任何惊慌与怒气,甚至眼神都未给他一个,实在不同寻常。 何文笙眯了一眯眼眸“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桃桃有何目的?” 花落原本是不愿理会他的,可想到天恨的目的和桃桃清澈的笑容,便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回“这些你不需要知道,总之我对桃桃并无恶意。” “小天也不是姑娘的弟弟吧。”何文笙继续说道,上次天恨与桃桃一起听他讲诗时,尽管天恨掩饰地很好,但他眼里的慌乱与迷茫并未被自己忽略,那并不是听不懂的疑惑,而是不知所云的尴尬,所以他猜想天恨并未读过多少书,或许连字也不识得。 至于何文笙为何如此肯定他们不是姐弟,不仅是因为他们长相的不同,更多的还是气质,同一个家族教养,就算有些差别,但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 花落未置可否,而何文笙也并未想求得一个回答,答案早已在他心中,只是想着这样说出来以达到警醒的作用。只是何文笙太低估花落了,这样的话根本无法动摇花落分毫,更何况警醒。 这时花落便听到天恨呼唤她的声音,花落实在不想理会天恨那些对自己来说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听着天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还是应了一声。 见花落终于回答,天恨心里一喜,心里的紧张焦虑顿时不见,他知道花落一定会有办法的,可听闻他复述事情经过之后花落一盆凉水哗啦地给他淋下“我可不负责收拾所有的烂摊子。” 天恨心里那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苗顿时就被浇灭,但看着施琓那幽暗的目光和桃桃慌张的眸子,他再次开口“请您帮帮我们好吗?” “你有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时候,还不如动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办法。” “仙女姐姐……”天恨不死心地又再唤了一声,可是宛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花落不仅没有回应天恨,也没有理会何文笙。 见花落无视何文笙也并未直接拂袖走人,而是说道“既然花落姑娘已经如此说了,在下便相信姑娘与令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桃桃与王老的事情。” 见花落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何文笙也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便告辞离开。 手里依旧扯着七零八落的花瓣,花落静静地盯着潺潺的溪水,看着紫色的花瓣旋动着身子缓缓离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恨知道花落不会再帮自己,于是收起了心底的想法专注于眼前。 就在施琓出神的霎那,桃桃猛地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拉着天恨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两人极有默契,在后退的过程中都用余光观察着周围,见看热闹的人都慑于施家大少爷的威名不敢凑近,离着此处大概有五丈的距离,如果直接跑得话借着这些路人的干扰也是有把握的,只是还有地上的老人…… 第9章 chapter 09 桃桃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救这个老丈,于是站定脚步,对着施琓行了一礼“还望施公子大人有大量,饶恕老丈冲撞之罪,施公子是孝子,定能体谅老人的身子不便之处。” 施琓右眉一挑,这话说的多有水平,要是自己不饶过他岂不成了不尊老的不孝子,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从不吃这一套“既然姑娘知道本少爷不会责怪他,那又为何如此性急求情?” 桃桃一向不是一个口齿伶俐之人,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见到桃桃强装镇定的模样,施琓勾唇一笑,开口向车夫吩咐道,但眼神却紧盯着桃桃“给那个老丈一些伤药费,放他离开。” 车夫一看自家少爷这模样,就明白他家少爷这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于是利索的把老丈从桃桃手里接过来扶到旁边去了。 桃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传闻中骄奢淫逸的施家大少怎么今日改了性子。 老丈对于施琓的赠与并不敢接,被车夫硬塞入他的怀里,然后欲赶他走。对于桃桃的帮助,老丈心底感激不尽,不愿抛下桃桃,可当他回头看到桃桃示意自己离开的眼神,老丈寻思一阵想着留在此处不仅不能帮上忙,甚至还会再次成为拖累,便迈着打颤的双腿离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施琓脚往前踏了一步,紧盯着桃桃,双眼泛出一阵蛊惑人心的神色。 “桃桃”被施琓惊艳的桃桃无意识地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桃桃?”施琓咀嚼着这两个字,莞尔一笑“好名字,很适合你” 虽然依旧讨厌施琓,但听到一个男人对自己的称赞桃桃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颊,微微低下了头。 施琓见到桃桃脸上浮起的两坨红霞,宛如三月桃花,娇嫩惹人,心底更加情动,眸子也深了几分。 一直紧盯施琓的天恨明显感受到了他眼神的变化,情窦未开的他虽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也明显感觉到了危险,他不露痕迹地观察着周围,老丈已经不见踪迹,如果此时跑得话…… 他悄悄地拉了一下桃桃的衣袖,多日的默契只需要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桃桃自然懂了他的意思,心里也悄悄警备起来。 “施老爷?”天恨突然对着他的正前方也就是施琓的背后呼喊了一声。 听到这话的人,无论是施琓还是车夫,甚至是路人,都看了过去。而就在此时,天恨拉着桃桃便跑。 施琓转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来,不过他太过骄傲,从未想过在岚州竟还有人敢骗他,等他明白过来只看到了那一大一小往远处跑去的身影,心情差到极点。 “少爷,要不要奴才去追?”车夫恭敬询问。 “不必急于一时,你去好好查查她的身份来历。”说完施琓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逃跑早已成为护身符的天恨自然很清楚如何才能最有效地脱离危险,他带着桃桃绕过交错杂乱的巷道,不断拐弯,终于身后不见人影,这才停了下来,相视一笑。 “小天,你真厉害。”桃桃撑着双膝喘着粗气笑着对天恨说道。 对于逃跑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天恨的体力早已被锻炼出来。听到桃桃的夸赞,他并未回应,甚至心底觉得隐隐刺痛。她的话只会让他想起那个对他深恶痛绝的母亲,如果不是她的冷淡与仇恨,自己怎么会被旁人诋辱,练就这逃跑的本事。 “小天?” 见到桃桃担忧的眼神,他飞快地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桃桃的心思已经被其他的事情占据,根本未留意到天恨的心情变化。 “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不能卖花,了”路上,桃桃叹了一口气“爷爷的病还需要药呢。” “不过不能卖花我还可以继续绣东西……” “也不知道,李婶最近有没有接到活儿……” 桃桃自言自语地说着,天恨一直未接过一句话,桃桃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一把拉住了天恨“小天,你怎么了?” 被迫停止了脚步,但天恨依旧未转过身子,也未开口,桃桃见他如此,心底不解,绕到他的身前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刚刚还好好的啊?!” 见天恨还是不说话,桃桃心底也急了“难道你家里出了事情?” 迟疑了很久天恨才终于坚定“从小到大,因为没有父亲我都是别人眼里的野种,甚至连母亲也不待见我,无论是我被骂,还是被打,她都只是冷眼旁观,不会为我处理伤口,更不会安慰我,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我习惯了别人用最肮脏下流的话骂我,习惯了被打,所以逃跑已经成为我保命的一个护身符。” 天恨说起这些已经红了眼睛,满眶的泪水欲坠不坠,桃桃看到他此时的模样,不由地慌乱了起来,但更多的是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天恨居然会有这样的遭遇,她原本还一直羡慕他拥有完整的家庭,和睦的家人,可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可之前他明明就是说过有父亲的,难道那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她的母亲改嫁了?可此时却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对于天恨的问题,桃桃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所以只能心疼地将他揽入怀中连连安慰。 “所以我从很小就学会遇到人便躲着走,遇到危险便逃。”天恨挣脱了桃桃的怀抱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你告诉我,为何一个母亲会那么恨自己的孩子,为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看着天恨睁大双眼强忍住泪水的模样,听着他那嘶哑的声音,桃桃心底异样地刺痛,可现在的她,没有经历过多世俗的她,没有可怖遭遇的她,还是如今这样单纯的她怎么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呢,最后才憋出一句“……可能是你的父亲伤害了她吧” “可是,那与我何干?!与我何干……”天恨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桃桃也难过地流下泪来“小天,这不是你的错。” 桃桃的安慰让天恨找到了情感的宣泄点,他瘫软跪倒地,双手死死捂住脸颊,任由泪水汹涌留下“对啊,不是我的错,既然不是我的错,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谁的错?谁又说得清楚呢?没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亲骨肉恨之入骨,除非有不得不恨的理由,可是无论如何,孩子何其无辜…… 接下来的日子桃桃为了躲开施家大少爷,并未去过城里,便是连何文笙那里也没再去,只是从李婶那儿领了些绣活在家里绣着。那日的事情之后,她没有问过天恨的身世,也没有提起过与那日有关的话题,一切如常。 只是王老的身体愈发不好,甚至连走路也困难,平时都需要人伺候,桃桃便更加走不开了,其间何文笙也来过几次,见此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第二次来时亲自做了一个轮椅带了过来,此外每次都会带些补品。 “何大哥,谢谢你”桃桃见此感激道。 “不必如此客气,只要你不再躲着我就好了。”何文笙看着她笑道。 听闻这话桃桃小脸飞快地爬上了两朵红晕,有不好意思,也有尴尬,原来何大哥都看出来了,所以她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尽管声音很小,但何文笙还是听到了,看着她埋着头只露出一小截颈脖的鹌鹑状,他低笑两声。 “何大哥笑什么?”桃桃抬起头睁着灵动的眸子来看着他询问道。 何文笙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这样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太快了些,于是便忍住了,转而与她说了其他不相干的事。 天恨这段时间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改变这一切,当他看到何文笙经常来找桃桃的时候,便打定了主意。 “仙女姐姐,如果何公子和娘亲在一起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 花落坐在溪边,手里把玩着一簇野花,听闻此话眼睛也未从野花上移开,更别说搭理他。但天恨早已习惯,自言自语地说着“所以,我一定要帮助他们在一起。” “你可还记得你若是改变这一切需要付出的代价。”花落终于开口说上了这么一句。 天恨的心情顿时低沉,但也没有改变他的决心“我知道。”说着往桃桃那里看了一眼“可我不后悔,比起多年以后她的模样我更宁愿我从未出生,我不想从一生下来就在她的仇恨中渡过,我不愿意过这样的人生,如果我的消失能让她依旧是现在的模样的话,我愿意。” “也许下一世会受更多的苦,也许魂归地府之后接受酷刑,更甚者再无来世,这样也不怕吗?”花落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听不清楚,但天恨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了,苦笑一声“我连这世都不想要,还祈求什么来世,落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也并无不好。” 花落也认同般的点点头“说的是” “仙女姐姐,你说我会成功吗?” 花落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第10章 chapter 10 这日,王老喝过药之后便睡着了,于是桃桃三人便乘着春日阳光温煦,都到了院子外面的草地上晒太阳。 花落直接往草地上那么一趟,整个人便如一朵绚烂的花朵盛开在草坪,妖艳至极,令人移不开眼,甚至连同为女人的桃桃都忍不住心折,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花落很美,但没想到仔细看来竟有这么美,尽管花落现如今顶着的面容及不上真容的十分之一。 天恨见到这个姿态的花落见得多了,自然并没有多少的惊诧,但是心里的慌乱与紧张还是一如既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自己不敢直视花落,心脏跳的极快。 感受到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花落复又张开双眸,看着那对母子,一个看着自己目不转睛,一个微微侧眸躲避着视线,不由地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桃桃见此尴尬地移开视线。 花落眼神往自己旁边的草地上瞟了一眼,桃桃见此便顺从地躺在花落的旁边,还不忘招呼天恨一起躺下,于是从左到右,三人排成一排成了一道绝妙的风景。 不过桃桃知道花落并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于是中间也隔了三尺的间隙。 “花落,有没有人夸过你很美?” 桃桃此话一出,把天恨的视线也拉了过来,越过桃桃放到了花落身上。 花落沉默了许久“有,很多”她停顿了一下“不过都死了。” 桃桃听着心里一颤,虽然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但也知道她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于是转移话题“花落有心上人吗?” 花落一愣,从未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可能是桃桃太没有攻击性,面对她花落总是容易放下心中的防备,甚至连话也愿意多说上几句“心上人?许是没有吧……” 许是?那这个‘许是’意思是有还是没有呢?桃桃心底好奇,但看花落不欲多说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好像又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便老老实实地闭嘴,躺在草地上享受阳光的沐浴。 晒了一会儿之后桃桃便觉头晕,正好也该是时候回去看看王老,于是便回了家里。初夏的日光虽然还是和煦,但睡了良久天恨头也是有些晕沉,只是他心里那一点点隐秘的心情并不想离开,只想这样陪着花落,只是这样什么也不说陪着便好。 尽管看不到,但花落也能感受到那如实质般的视线,突然开口道“你总是看着我作甚?” 听到这句问话,天恨宛如做坏事被逮到一般地猛地转回头。 “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不过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如今桃桃的结局我也是看不透了,所以今后的事你不必再问我。” 天恨还从未听过花落如此和气地与他说话,乍然听到还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连连摇头,但又想到花落闭着眼睛看不见他,便开口道“没有,并未想问什么。” 原来是如此吗?因为看不到事情的结局,所以花落才不敢随意插手吗?天恨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问出口。 只值日落西山,花落依旧没有起身,不过天恨却已经回到木屋帮助桃桃给爷爷熬药。 桃桃来的时候花落闭着眼睛恬静安详,和她平时冷漠的样子大不相同,桃桃路过一丛蔷薇时,看了一眼花落的睡颜心中一动,摘下了一朵捏在手中,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花落,心中偷笑着。 可是桃桃刚刚在花落身边蹲下身子,想把蔷薇插入花落的发间,没想到花落突然睁开了双眼,那一眼,凌厉冷漠,陌生至极,好像下一瞬便会将自己撕裂一般,桃桃心中猛地一跳,往后倒去,连呼吸都感觉有些艰难。可再待细看,花落与往常并未不同。 “有事?”花落问道。 桃桃慢慢稳定心神但也还是心有余悸,这才摇摇头,“无事,只是想叫你回去吃饭。” “嗯,走吧”说着花落便起身。 桃桃没有立即起身,但心底还在回忆花落的那一眼,难道习武之人都是这样戒备,一点风吹草动便警惕异常? “你刚刚是想做什么?”花落转过头问道。 “啊?”突然被拉回神思,桃桃有些错愣,随即回忆了一下花落刚刚说的什么,“哦,我是想把这朵花别在你的发间。”说着扬起了手里的红色蔷薇。 花落瞥了一眼桃桃手里那朵被压瘪的蔷薇,默不作声。 桃桃这时也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往后倒去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它,于是讪讪地收回手,尴尬笑道“不小心压瘪了。”随即作势要扔。 “给我别上吧”花落突然开口阻止了桃桃的动作。 “啊?都压坏了,我重新再摘一朵。” “不用,就它” “可是……” “别上吧” “……好吧” 桃桃的个头才到花落肩膀,只得踮起脚来,看她如此,花落略微弯了腰。 “花落的簪子好漂亮,花纹也很好看呢。”桃桃叹道。 闻此,花落神色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是桃桃从未见过的柔和“嗯,很漂亮。” 桃桃抿嘴偷笑“是心上人送的吗?” “心上人?”花落一怔,良久才摇摇头“他是……” 等了好久也没等到答案,桃桃奇怪地盯着她,但看花落神色不对,识趣地不再多问“别好了。” 花落思绪被拉回,未发一言便直接往木屋而去。桃桃看着花落的身影,心情有些五味陈杂,无论贫穷富贵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忧愁与烦恼啊。 王老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桃桃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于是成天整夜的做绣活,只盼能多赚一些钱,给爷爷看病买药,见着桃桃日渐消瘦精神不济,天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包揽了家里所以的家务活,做饭熬药全都不再话下。 “仙女姐姐,您能帮忙治好爷爷的病吗?”天恨祈求地说道。 “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态,若我都要帮如何忙的过来。” “可是爷爷不同啊,他……他和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天恨的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话,不敢相信那个陪自己回到过去,帮自己堵截小偷,帮自己圆谎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好歹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竟能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痛苦甚至死去,哪一个人能够无动于衷! “您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难道天上的神明都和你一样吗?” “你以为的神明是什么样子的?” “神明不该是救苦救难的吗,只要我们有苦难,有心愿,他们都会帮我实现的啊?”天恨对神明,是敬畏的向往的,甚至觉得神仙都会帮助人类逃离苦海,解救于灾难,可此时看到花落的态度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认定。 “若人间的事情都要神仙插手,哪能忙的过来。” “而且天道轮回本就如此,神明为何要插手?” “我又何曾说过我是心善慈悲之人?” “你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还不如自己挣钱请大夫减轻他的痛苦。” “不要把希望永远寄托在别人身上,我并不欠你什么,相反,现在欠债的人是你。” 花落毫不留情地撕碎天恨所以的幻想。 “我想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是交易,不是交情。” 花落离开了,只留给了天恨一句咒语,只要念这个咒语便能回去,之后天恨再也无法呼唤到她。 桃桃对于花落的突然离开有些诧异,天恨对此只说家里有事,急招她回家,桃桃转头想问一句那你呢,不过想到上次天恨吐露的东西就知道自己不该多问,遂作罢。 回到清澜院,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御斐与小雅都不见踪影,对此花落也不在意,在她看来,她更希望御斐能找到自己的事做。至于小雅,她更不在意,对她,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不讨厌罢了,留她在清澜院只是想多看到御斐抱着小兔时候的温柔神情,不过结果好像不是那么尽人意,但能让御斐平时多些表情变化也是难得。 御斐本该有正常人的生活,有欢乐,有烦恼,有开心与不开心,而在自己身边太久变得越来越沉闷了,也许真的该劝他去凡间多走一走。 想这些事情不过只是一瞬,随即把一切都抛出脑外,将自己泡入温泉,舒舒服服地享受这一刻。 泡了很久花落也未起身,手臂微抬,凭空出现一幕,那是一个衣着华丽,长相美丽的妇人,扶着小腹低头微语,细看来竟是一位孕妇,从画面上无法听到任何声音,不过也能看出妇人对腹中的胎儿呵护备至。看了许久,花落才让画面散去,虽未见她有任何神色变化,但却能感受到她异样的情绪。 第11章 chapter 11 寒山客栈,没有春夏秋冬,没有风霜雨雪,温度永远都令人感到舒适,但也永远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住的久了会发现其实毫无新意。 回音谷是这个六界之外最美的地方,因四周群山环绕,回声不绝而得名。 寒山客栈的人没有哪一个不知道回音谷的,据说回音谷有一棵雪影树,结的雪影果具有长生不老,永驻容颜之效,不过御斐大人严令禁止任何人采摘。众人都猜想御斐大人是为了把雪影果留给花老板食用,而且这个版本的传说最为流传,可信度也最高。 曾有一次有一个不守规矩的偷偷跑去采摘,结果第二日被人发现死于回音谷,当时住在寒山客栈的人知道唏嘘不已,一边恐惧御斐惩治的手段,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步上后尘。 雪影树很大,很高,树干通透雪白,树叶也是雪白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瓣瓣雪花落在了上面,但这样颜色的树结出的果实却是红色的,巴掌大的果子,似血的鲜艳,纯白与鲜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以很强烈的视觉震撼,见之不忘。不说它传言的功效,仅说雪影树的外貌,也是相当诱人。 此时的雪影树上结的雪影果不少,但也没一个人敢来摘取的,毕竟长生不老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雪影树下挂着一个秋千,由树藤做成,鲜花环绕,如今花落正坐在上面,随着秋千晃荡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从上到下,从这边到那边,飞的很高,花落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红色的衣袖被风吹的唰唰作响,发丝犹如一块黑色的披风,放肆地舞动。 周围鲜花遍地,各个颜色,姹紫嫣红,宛如一个花海,而花落就是这片花海的精灵,与这样的景色融为了一体,奇迹般地和。谐。 御斐抱胸靠在雪影树树干上,眼睛追逐着花落的身影,这一瞬间他的眼里,心里,甚至是他的全世界,唯有花落一人而已。 花落喜欢秋千,所以御斐只要发现任何景致不错的地方,都会搭上一个秋千给花落玩耍。 秋千慢慢地自然停下,御斐上前站在了花落的身后,拾起花落垂到地上的发丝,轻轻置于花落身前,接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秋千。 这一幕看起来当真是岁月静好。 “御斐,我们去人间住上一段时间吧。”花落说道。 “好”只要是花落开口,御斐好像永远不会说一个不字。 伸手招来一个雪影果,御斐递到花落面前。 花落随手接过,不过没有着急入口,而是在手中把玩了起来。此时小雅刚刚回到这里,抱着今日的成果——一大捧的鲜花,看到花落手中鲜艳欲滴的雪影果,她也想起了寒山客栈的那个传言,原来御斐大人不让别人采摘雪影果真的是为了给花老板食用,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很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小雅直勾勾的眼神很难让花落不注意到,花落扬起手中的雪影果“想吃?” 小雅呆滞了一下,虽然心底确实很想,但她却拼命摇摇头“不想。” “哦”花落答了一声,然后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嘎吱,果子被咬的脆声作响。 小雅看到花落吃得香甜,想起了这个便是传说中能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圣果,心里也有一丝瘙痒,面对这样的圣品很难不动心,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 待吃完之后,花落才对小雅说道“你不能吃。” 这句话让小雅瞪大了眼睛,心底花老板那神秘高贵的形象一瞬间就崩塌了,变成了那种自私小气偏执的女人。 看着小雅的神色变化,花落觉得十分有趣,嘴角也不由地露出一个笑来。 见花落如此开心,御斐脸上也破天荒地浮现一丝笑容,对小雅解释道“这果子有毒。” “什么,有毒?”小雅不敢置信地问道,不是说是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圣果吗,怎么是有毒的。 御斐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都说这是圣果。”小雅依旧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 花落嗤笑一声“他们还说御斐杀了来摘雪影果的人,你信吗?” 小雅看了一眼御斐,摇摇头“不信。” 在她那颗柔软的小白兔心里,御斐是很好很好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真的很好很好,说不出来的好,别人不知道的好。 花落挑了挑眉看了御斐一眼,御斐知道这是要他解释的意思,便对小雅说道“雪影果并不是什么圣品,而是毒果” “那花老板……她不是吃了吗?”小雅小心地问道。 “那毒对她无用,所以她能食用。” “那之前那个来摘雪影果的是因为吃了雪影果中毒死的?” “嗯” “那御斐大人为什么不解释呢?”小雅纳闷地问道。 御斐不在意地说道“解释过,无人相信。” 不仅如此,客栈的人还以为这是御斐的说辞,只为了私吞圣果,所以不停有人前赴后继来采摘果子,御斐也不是那种爱解释的人,便直接用铁血手段镇压,众人迫于御斐大人的威名,这才终于没人敢来采摘。 “哦~”小雅了然地点点头。但却没人知道当时她的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让寒山客栈所有的人相信御斐大人没有说谎,也没有想私吞‘圣果’,只是因为雪影果有毒,御斐大人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大家。 她一只小妖人微言轻,更何况整日待在花落御斐身边,在别人看来被蛊惑也说的过去,所以她那对御斐很有利的言辞很难被人信服,却没想到她后来真的实现了这个誓言,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废了多少心思与口舌,谁也不知道她受到了多少的冷嘲与热讽。 “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吧。”突然花落开口道。 听到花落这么说,小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四处看去“什么,有人?” 她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有人,于是问向一脸平淡的御斐“人在哪儿啊?” 御斐在花落吃果子的时候便发现了有人靠近,不过既然花落没有什么表示,所以他便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扰了花老板的兴致,在下抱歉。”不远处闪现一个身影,正是弋剑。 被打扰此刻清净,又是之前故意试探过的人,御斐眉头微皱。花落察觉到他的不悦。 传音问道“你识得?” “动过手”御斐语气平静。 花落无奈好笑,拍拍御斐的手“去帮我编一个花环吧。” 御斐知道花落是想支开自己,不过他从来不会拒绝花落的要求,却也不愿意花落与弋剑单独相处,于是转头对着小雅说道“你好好照顾花落,要是有什么事仔细我扒了你的兔子皮。” 小雅被吓得一抖,赶紧点头保证道“是,小雅知道了,小雅一定会好好保护花老板。” 保护?弋剑看了一眼花落,也看了一眼小雅,不禁无语,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花落倒是兴致大好地打量着小雅,笑道“那小雅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弋剑“……” 小雅点头如捣蒜,拍胸脯保证道“花老板放心吧,小雅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的。” 花落轻轻点点头,小雅看到更是热血沸腾,心底保护花落的心思越发坚定。 “公子请坐”花落斜对面凭空出现一只藤椅。 弋剑礼数周到“多谢花老板。”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身子往后一靠,秋千的花藤瞬间生长在后形成了一个靠背,花落惬意地倚着。 “弋剑” “公子来此是为了赏花还是雪影果?”花落问道。 “本来目的是雪影果的,不过现在只是赏花。”弋剑说道。 花落挑眉“你就不怕我们只是骗你?” “在下相信花老板。” 花落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在下有惑,不知花老板可解?” “公子请讲” “在来此处之前,在下从未听过有关六界之外的传闻。” 花落回道“能来此处之人均为有缘人,既是有缘人,那便有他想守护的东西。” “原来如此”弋剑恍然,复又感叹“创建寒山客栈的真神一定是一个仁慈之神。” 花落淡淡笑道“哪个真神不仁慈呢?” 弋剑感慨地点头“可惜十六万年真神陨灭,无缘得见临世盛况。” “真神临世之时,天地混沌初开,界门初定,世间混乱,如今盛世太平,焉知非福。” “花老板所言极是。” …… “他走了?”御斐将花环戴在花落头上,轻轻推着秋千。 “嗯”花落继续倚着秋千。 “观他眉眼,必是心思郁结。”御斐洞察人心的本事早已不弱。 花落点头“但他还并未想好和盘托出。” 可怜的小兔子站在旁边抱着花听着这么久的话,似懂非懂,一脸懵懂。 花落见她如此,趣味盎然“小雅可有疑问?” 小雅老老实实道“不是很懂,花老板是在做什么交易吗?” 这段时日她见着清澜院来往之人不少,均是找花老板求药的,叫什么寒山忆,也听说叫后悔药。 “后悔药是什么?”小雅一脸求知好问,作为刚刚化为人形的小兔子见识实在太小。 “后悔药就是给自己做错的事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花落语气淡漠,“逆天改命的机会?”小兔子震惊“岂不是有违天道。” 虽然她见识少,但也知道天道循环,大道自然的规则,有违天道可是要遭天谴的,所以之前花老板消失难道都是因为有悖天道,被天罚了? 疑问还没得到解答就看到御斐不善的眼神,赶紧把其他还没说的话咽了下去,但看花落依旧淡笑的面容,似乎并未被她的话影响。 “除了创世真神,有违天道之事自然是会受神罚的。” 可是创世真神早在十六万年前就已陨灭,这是个众所周知的事,小雅也不敢再问下去。 于是另起话头“天恨什么时候回来呢?” 也不是在意天恨,只是突然要转话题,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最近印象中比较深刻的就是脏兮兮浑身伤的小男孩儿,甚至深刻到想到那个烂脓的双手都有生理上的不适。 花落下巴示意,小雅顺着看去,眼前凭空出现了画面。 “咦,这个小男孩儿是天恨?”小雅奇到,他记得他不长这个样子啊。 “幻术而已。” “哦哦”小雅了然。 看了一会儿,小雅感慨道“他这是遇到麻烦了啊。” 花落收回画面道“这是他的选择,我们回吧。” 第12章 chapter 12 天恨最近确实遇上了麻烦,应该说他和桃桃遇上了麻烦。因上次桃桃英勇救人的行为得罪了施家大少爷施琓,便被他记挂着,时不时出现在二人面前,也并未见他报复,而且对桃桃尤为不同,不知是真的看上了她还是只为寻欢作乐。 桃桃与何文笙的婚事本来已经定好,却被施琓横插一杠,不仅设计陷害何文笙家中两个酱油铺子有问题吃死人,更对桃桃强取豪夺,逼迫她嫁于他。 施家虽无官职,但富甲一方,属于岚州地头蛇,连州丞都被收买,何家的酱油铺子是何文笙大嫂的陪嫁,本来是该他的大哥何文谦入狱,但他知道此事由他而起,便被他顶了下来,如今关在了大牢。 为了救何文笙,桃桃不得不同意施琓的要求,而婚假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事到如今,他们一无对抗的资本,二无赴死的勇气,只能静静等待那梦靥一刻的到来…… 三日时间,在爷孙三人的忐忑与绝望中终于过去。 一顶花轿从侧门进入了施府,虽只是一场交易的纳妾,但施琓却将碧成院用大红绸缎装饰,看起来颇为喜庆。想与施府攀关系献殷勤的人都趁着施琓纳妾这个机会前来祝贺,一时间施府里热闹非凡。 施家老爷与施家夫人对于儿子突然要纳妾也表示很惊讶,不过更多的是喜悦,好不容易儿子终于收了心,而且只是纳妾并不是娶妻,只要是良家女子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施家老夫妇都一心盼望着这个儿子新纳的女子能够早日为施家开枝散叶,诞下麟儿,让他们两老也放心下来,好好的享受含饴弄孙之喜。 府里很热闹,只是这样的热闹与桃桃的心里格格不入,她的心里已经是一片冰雪,寒冷荒凉。 此时拜堂已经结束,新娘子被送到了新房,新郎则在外院应酬着众宾客。 牧烨见自家表哥前段时间为了一个姑娘还有一些低沉,今日却如此容光焕发地纳妾,于是凑到施琓边上好奇问道“表哥,这不会就是那个你看上的姑娘吧?” 施琓笑着点头道“嗯” “表哥真是厉害”牧烨由衷的赞叹道“才不过多久,就从只知道人家姑娘名字就到把人收入了房中,哪天表哥也向我传授一下经验呗。” 施琓自是不会告诉牧烨关于他与桃桃的交易,这可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 施琓挑眉一笑“这可没法教,不过你若有拿不下的姑娘,我倒可以替你出出主意。” “那我就现在此谢过表哥了。”牧烨还装腔作势地向施琓行了一个礼。 两人是从小开裆裤的交情,随意惯了,施琓见他如此也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这小子,愈发皮了。” 牧烨嘿嘿笑了两声,并不在意施琓的玩笑,讨好地说道“表哥,今天能不能让表弟我见见小嫂子?” 对于被施琓看上了眼还收入了房中的女子,牧烨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 不过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施琓岂能容他坏了自己的洞房花烛,于是瞥他一眼“不能。” “好哥哥,你就给人家看一眼嘛。”牧烨撒娇道。 施琓抖了抖身上掉的鸡皮疙瘩,敲了敲他脑袋“以后多的是机会,今晚可容不得你给我坏事。” 见施琓说的正经,牧烨知道是没法求情了,于是焉哒哒答道“哦” 碧成院,桃桃静坐喜床。等待的时间尤其的漫长,但桃桃却希望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 但再漫长的时间总是有尽头,夜幕,就在桃桃的忐忑不安中降临。 咔,门开了。 桃桃蒙着盖头,听到门开的声音,心底一紧。蒙着盖头看不清来人,只是听着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一步一步就像砸在心尖,桃桃的心神也越来越慌乱。 脚步停在身前,桃桃的视线突然由红色变成了明亮,顺势看去,正是施琓,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更称得他面如桃花,灿烂宛如春晓,手里正捏着一方红色的盖头。 “桃桃,”施琓轻唤了一声,笑道“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了。” 桃桃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他。 施琓并不在意桃桃的冷漠,沿着床边坐下,手缓缓抚上桃桃面容,声音有总别样的温柔“今日的婚礼你可欢喜?” 此话彻底勾出桃桃心底的怒火,如果不是他,今日的婚礼本将是自己与何大哥的,可如今何大哥在牢狱前途未卜,自己又被迫嫁给他,他竟还敢问自己是否喜欢?! “你什么时候还何大哥清白,救他出来?” 听到桃桃这质问的话,施琓心底的旖旎温柔一瞬间消失殆尽,眼底也布满了寒霜,只是脸上笑容依旧,手上动作也未停,依旧抚着桃桃面容,只是力道却大了些,疼得桃桃皱起了眉头“这都嫁给我了还想着自己的老情人呢?” 见桃桃脸色一变,施琓又添了一句“别急,答应你的自然会办到,不过你若是再这样一心念着他可就说不定了。” 施琓眼睛紧紧盯着桃桃的双眸,手却转移到了桃桃的腰上,拉着腰带慢慢解开,动作很慢,似乎在等待着桃桃的反抗,可桃桃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任由施琓动作,但身子却止不住的轻颤。 见她如此,施琓却愈发觉得有趣,慢慢将她压入身下,未经人事的桃桃哪敌得过久经风月的施琓,很快就受不了,下意识挣扎。施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将她挣扎的双手扣到头顶,身子慢慢贴近她…… 夜,很长很长…… 这一晚,天恨整夜未眠。 他想了所有的方法,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能够让桃桃幸福起来。 三日后,不知是谁揭发了何家醋铺的醋被人调换,何文笙无罪释放,至于这个替死鬼是谁,或者说有没有,也只有州丞和施琓知道了。 虽然家人刻意隐瞒,但未过两天何文笙也知道了桃桃嫁于施琓的事情。他不敢置信地去了桃桃家,寻遍踪迹也只见到天恨与王老,找不到桃桃身影。 冷眼看着他的天恨终于忍不住开口“别找了,桃桃为了救你嫁给了施琓。” 这正是他所猜想的,如今终于得到证实,一向温和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的何文笙破天荒地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幸好此时离木屋较远,王老听不到这里的声音,不然又得惹他心伤。 待何文笙平静之后,天恨才走到他身边“你爱她吗?” 何文笙苦笑着点头“当然” 天恨又问道“你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吗?”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的太多便知道对方的意思,而何文笙恰好就是这类聪明人“你的意思是……” “正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天恨点头“你们私奔吧。” “可是……”何文笙有些迟疑。 见到何文笙迟疑,天恨眯了眯眼睛“难道你嫌弃她已经嫁过别人?” “不!我怎会嫌弃她。只是我们无法舍弃的太多。”何文笙的语气有些无奈。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比如王老今后怎么办,还有大哥大嫂和侄儿,一旦施琓再次报复他们可还有机会逃脱。 天恨也知道何文笙的顾虑“我会照顾好爷爷,你的大哥大嫂也不用你来操心,只要施琓不知道桃桃是跟你走了,你的家人也不会有事。” 从小的生活,造就了天恨冷漠的性子,现在除了桃桃的,其他的人他都不在意生死,就算施琓事后知道了报复何家,他的心底也不会激起多大波澜。但此话绝不会说出口。 施琓的性子太难以琢磨,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哪会放过自己家人!可桃桃,她为自己付出的太多了,自己绝不能负了她。何文笙心里天人交战着。 良久,何文笙才舒展了眉头,吐出一口气“我不会负了桃桃,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天恨赞同地点点头。 “我先离开岚州,等风头过去一阵,你再救桃桃出来,听说江南风景很好,我在那儿等着你们。”何文笙说道。 “好” 好像只是随意的话,但一个协议却已经达成。 第13章 chapter 13 接着,何文笙去施府吵闹要见桃桃,按照施琓的性子,此时该是去冷嘲热讽一番才对的起他的性子,不过在桃桃轻声侬语地求情之后,施琓直接吩咐人将他赶走了事。 但何文笙偏偏是个执着的,一连五天都来,施琓实在心烦想直接打他一顿丢出去,但转念一想到这几日桃桃的温情似水,尽管只是做戏,但也不想失去这看似融洽的温柔。 最后桃桃提出要见何文笙,说自己会劝他死心,施琓笑着同意了。 没想到桃桃果真是劝说何文笙不要再来找她,说她自己如今锦衣玉食,施琓又对她很好,既然嫁给了施琓,便决定要和施琓过一生一世云云。 不管桃桃是真心这样想还是只为了劝说何文笙死心,总之施琓听了下人的转述后施琓心情愈发好,对桃桃也更加温柔体贴。 其实施琓真的对桃桃很好,只要是桃桃想要的,他必定竭尽全力取来。桃桃不开心,他事必躬亲地细心劝哄。底下的下人也在施琓的警告下对对桃桃很是恭敬。若不是逼迫的手段太狠厉,桃桃也几乎要动摇了,但理智让她坚守住了。 本来想把王老接进县里住的,但王老却决绝地拒绝了。所以施琓请了大夫常常去诊脉,又从府里取了许多珍贵的药材给了王老。 如今的桃桃在外人看起来真的是麻雀变凤凰,桃桃也感受到了施琓真心对她的好,可是这样的好却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何文笙离开了岚州,走的很是低调,但却难逃施琓的耳目。派人跟踪了施琓知道他的确是真的离开之后,施琓内心有些可惜又有些庆幸,可惜他真的走了没法彻底除去,又庆幸他走了不用费尽心思除去。 可是何文笙走之后桃桃却经常一个人发呆流泪,甚至大病了一场,看着自己女人为了其他男人生病忧思,施琓心底是极怒的,但看着她病态苍白的面容也着实无法发出火来,甚至有些心疼。 但施琓到底年轻气盛,拉不下身段,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找来天恨陪伴她。 这个方法也着实有效,在天恨的陪伴下,虽然前几日桃桃依旧不见好转,甚至越发严重,大夫说是忧郁过深,思虑成疾。可接下来的几日,桃桃好的很快,眉间的忧愁也散开不少,甚至有些容光焕发的味道,施琓看了都心叹果然让天恨多陪她是正确的选择,并嘱咐天恨今后常来施府看望桃桃。 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去,但此时有了一个意外——王老病重去世。 听到这个消息桃桃本就大病过后的身子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施琓在得知此事便吩咐人在城郊买了一块上好的地为王老修建坟墓。 但醒来后的桃桃却毅然拒绝了,只说就葬在木屋旁边,爷爷必然舍不得那里,施琓自是依着她的意见。 从醒过来桃桃便回了木屋与天恨住下,施琓本想陪着,但桃桃却坚决让他离开。 “爷爷并不待见你,人都死了我也不想他老人家心烦。”桃桃说道。 施琓想反驳,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本就是他用卑劣的方法逼得桃桃不得不嫁给他,王老对他的不待见他也是知道的,自己多次来探望也不见他给个好脸色,此时桃桃这样一说,他便离开了,只是留下了两个丫鬟和几个仆人照料。 第二日,施琓早早便赶到了,不过眼底一抹青色,显然昨晚睡的也不太好。 而桃桃与天恨守了一夜的灵,看起来也是疲惫倦怠的,不过两人都强打起精神,操持着王老下葬的事宜。 桃桃不让施琓插手,所以施琓只能静静抄手看着,见桃桃体力不支差点晕了过去,施琓急忙伸出双手,但桃桃已经被天恨扶了起来,施琓只能讪讪地收回手。 王老被葬在了离木屋不远处的一处断崖边,断崖下是一片瀑布,流过木屋的小溪正是流入了这里与其他溪流交汇。 在下葬的过程中,看着棺木被泥土一点点覆盖,桃桃那已经平静的心又难以抑制地悲恸起来,忍不住地崩溃大哭,那个从小将她抚育长大的人,那个最关怀她的人,那个有什么吃的都让自己先吃的人,就那样离开了,从此之后她再没有了爷爷。 施琓见此也是心疼,跪到桃桃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扶着她的后背。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在施琓怀中,桃桃哭骂着,双手使劲儿捶着施琓,施琓只是静静承受着桃桃所有的责怪,口中说道“对,是我的错,都怪我。” 天恨受了桃桃情绪的感染,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甚至越来越汹涌。对于王老,他肯定是有感情的,对于他的去世,他也很伤心很痛苦,那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对他好的人啊,是除了桃桃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了,也是这一生中曾对他好的第二人。 待王老下葬完之后,桃桃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我想和爷爷单独说会儿话。” 施琓看了她已经恢复平静的神情,慢慢放开她的身子起身,然后带着众人走到听不见此处说话声的远处,天恨也随着施琓避开去了,但因此处有瀑布,声音很大,所以施琓也并未走得很远,依旧能看到桃桃身影。 虽是避到了远处,但施琓和天恨的视线依旧随着桃桃,只见桃桃跪在坟前,身子靠在墓碑上,细细地说着话。 这日,罕见的没有阳光,天色很沉,风很大,桃桃倚着坟墓的那一幕独独成了一个世界,透出一股沧寂悲凉的萧索,让人看着心里也不由地泛起了一股悲伤。这一个场景定格在了施琓的眼里,今后的午夜梦回这个场景挥之不去,一遍遍重复。 之间桃桃突然起身,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往断崖边走去,步子看起来很不稳,似乎马上就会倒下,可背影却给人那么坚定的感觉。风吹的桃桃衣裙飞舞,似乎就要乘风而去,那一瞬间施琓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即奔了过去。只是距离太长,施琓只能眼睁睁看着桃桃跳下断崖。 “桃桃!” “姐姐!” “夫人!” 那一瞬所有人都惊呼大喊,迅速往断崖处跑去,以施琓为首。可入眼哪里还有桃桃的身影,只有那几丈高的瀑布,和下方湍急的河流。 “桃桃!桃桃……”施琓扑在地上,往下探去,目眦欲裂,死死瞪着崖底,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我们快去崖底找姐姐。”天恨慌张地说道。 “对,”施琓答道,随即站起身来,紧握双拳“你们,跟着我去崖底寻夫人。” “是”众人答着便急忙跟着过去。 “啊”突然天恨痛呼一声。 施琓转头看了过来,见到天恨倒在地上,皱眉问道“怎么了?” “扭到脚了,”天恨捂着脚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见施琓要过来,天恨急忙大声说道“别管我,快去找姐姐。” 施琓心中也确实很着急,听天恨这么一说,果然没有去查看他扭伤的脚,吩咐一个人照看。 “不用管我,快去找我姐姐,多一个人找总是多一个希望。”天恨红着眼睛嘶哑道。 施琓只想了一瞬便点头同意,带着众人去寻桃桃去了。 看到施琓及手下全部离开,天恨赶紧扑在崖边“姐姐?姐姐?”声音焦急,甚至还有些慌乱。 “我在”离崖边不远传来一声应答,正是桃桃。 听到回答,天恨心底的石头才落地,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设的一个局,桃桃病情的恢复也得益于天恨告诉了她何文笙在等她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王老突然离世,但是这又恰巧提供了一个契机。 桃桃知道这个崖边有一处凹陷,沿着凹陷走一小段便有一个自然的崖洞,是桃桃小时候顽皮一次意外掉下发现的。不过从上面看下去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从凹陷移到崖洞的过程却还是有些危险。 如果桃桃慢一步,施琓快一步,就会被抓个现行。如果桃桃脚下踩滑,真的掉了下去,也会有生命危险,这是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但却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看来,赌赢了…… 第14章 chapter 14 花落与御斐正在花厅调香,便见空中摔出一个人影。 “你回来了?”花落问。 天恨高兴地点头“嗯,我成功了。” 在桃桃与他计划‘跳崖’之后,施琓之后一直没有找到桃桃的‘尸体’,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天恨实在演的太好,悲伤与无助不像作假,施琓也信了八分,剩下的两分,一分是怀疑,一分是不敢置信。 崖下的那天河本来就流的很急,而且崖底的深潭下有漩涡,在沿着河流找了十多天后,尽管还是没有找到桃桃的‘尸体’,但亲眼见到桃桃跳崖的施琓也不得不相信她的确死了。 天恨早已告诉了桃桃何文笙落脚的地点,桃桃在她‘跳崖’之后便立马逃出了岚州,而天恨则继续扮演着找寻生死未卜的姐姐的好弟弟形象。 终于在施琓放弃之后他又在岚州呆了几天才告辞离开。施琓本来也是知道他并不是桃桃的亲弟弟,也未曾阻拦,而且在他临行之前还给了他不少的盘缠。 其实天恨在施琓不眠不休地找桃桃的时候,他看到施琓那种唯有在失去挚爱才有的的颓废与沧桑,绝望与痛苦,说不感动不内疚也是假的。 更何况在天恨心底他就是自己的父亲,而且他对天恨的关心也从未作假,天恨在那一瞬间也曾动摇过决心,甚至觉得这样的施琓不会将自己的母亲害成那个模样,但最终立场还是够坚定,他再也不想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他再也不想历史重演了! 在离开岚州的时候,天恨也多了一个心眼,一开始确实是走的自己那个胡诌的家乡的方向,不过走到半路确信自己安全之后才转道去找桃桃。再次相聚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桃桃与何文笙特地等天恨来才举行婚礼。 那一场婚礼,只有三人,新郎,新娘,还有天恨。桃桃也问过要不要请何文笙的家人,不过何文笙摇了头,他说“如今能娶你已是巨大的福气,只要大哥他们好好的,知道我好好的,知不知道我成婚又怎样呢,更何况如今他们不知道我的行踪才是最安全的。” 天恨听了也不由地赞赏,心里一边感慨有他在桃桃便能幸福了吧一边又心疼着那个沧桑与绝望的‘父亲’。 三个月后,桃桃有了身孕,天恨知道后喜忧参半,喜的是孩子的日期与自己相差很远,他终于改变了历史,忧的也是他改变了历史。 自己要消失了吧…… 他不知道他何时就会消失,不敢多留,便按照花落留给他的咒语回到了现实。 “姐姐,我什么时候会消失呢?在姐姐,不,在娘亲生下了小宝宝的时候吗?”天恨有些忧伤地问道。 “你不会消失。”花落说道。 “什么?我不会消失?为什么?您不是说自己我改变了历史我也会不存在了吗?”天恨惊讶地问道。 “我是这样说过,”花落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你并没有改变历史。” “什么!不会的!不可能!”天恨不敢置信地大吼“我明明改变了历史的,明明娘亲已经远离了施琓,明明娘亲与何文笙在一起了!到底是哪里错了,哪里错了?你骗我的,是不是,你只是想骗我,看看我的反应对不对?”天恨希翼地看着花落。 花落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未说“你自己看吧。” 随着话落,天恨的眼前凭空出现一幕,正是桃桃与何文笙的。 原来在桃桃跳崖之后,施琓确实也相信了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可上天偏偏不遂人愿,在施琓一次偶然‘拜访’何家的时候,恰巧碰到何文笙给何文谦送的信,又恰好听到何文谦的五岁小儿口中念着自己叔叔婶婶会有给自己添小弟弟小妹妹了,心底一动,多询问了几句,便知道了何书云口中的婶婶正是自己那已经亡故的侍妾——桃桃。 心底惊怒犹如滔天大浪,但何文笙并未写自己如今身在何处,施琓也找寻不到,但让他们回来还不容易吗,便拿何家开了刀,一家三口尽数死于施琓的手段之下。 何文笙知晓此事后,悔恨与仇恨交织,一心只想报仇,而桃桃也自责愧疚不已,但无论两人的悔恨自责有多深,事情都已成定局。 一心只为报仇的何文笙知道若是想要报仇,那自己就得变得足够强大,所以他搬到了乾朝都城上京,无所不用其极地找寻入仕的机会,虽然他的确有才,但在上京这个门阀士族林立的地方,想有一番成就很难,但脚踏实地慢慢做起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想报仇的心太急切了,连一刻也不愿等。 适逢一次际遇,得了上京六大门阀世家大族司家旁支庶女司兰小姐的注意,虽然只是旁支庶女,但六大门阀世家的旁支庶女也自不是一般贵族女子可比。 这样的机会宛若天赐,在经过一番家破人亡与年少诺言的思想挣扎之后,他的心终究还是选择了仇恨,甚至心中对那个曾经许诺互守终生的女子也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只是那丝异样的情怀被隐藏地很深很深。 何文笙娶了身份尊贵的司家贵女,桃桃这个一无地位二无背景的原配只能以一个侍妾的身份留在自己丈夫的身边。 若说心中对何文笙一丝怨恨也无,自也是不可能的,不过桃桃心中更恨的还是自己,这一切的祸端都是自己引来了,自己如今的报应也是应得,她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只是越来越沉默寡言,以前那个明媚开朗的女子似乎一夜之间就不见踪迹。 被仇恨充斥的大脑,被新妻的威胁,何文笙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没有一个世家贵族的女子允许自己丈夫的其他女人在自己之前有了孩子,更何况是蛮横的司兰。她逼着何文笙给桃桃下堕胎药,亲自喂她喝下去。 入赘的身份,坎坷的官途,还有那一点说不清的怨恨,恶魔的笼子一旦打开,便不再受禁锢,不理智的思想如潮水般泛滥。 他介意了曾经不计较的桃桃不是处子的事实,他想到这具身体曾经在施琓身下辗转承。欢便再也没有了兴致。 最终,他还是亲自将堕胎药端到了桃桃的面前,那一刻,什么年少誓言,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柔情蜜意,都化作了一把剑生生插在了桃桃的心口,那一瞬间,心如死灰!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可不就是物是人非吗?而最善变的还是莫过于人心。 天恨看着眼前的场景,眼里愤怒的怒火尚有燎原之势,若是何文笙出现在这儿,恐要被他生生咬下他的血肉。 但他仍旧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场景,唯恐错过了一眼。 一时的冲动做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在官途步入正轨之后,那颗年少的心在这样平泰的日子里又回归而来,对着早已失去笑容的女子,愧疚不已,轻哄,蜜言,娇宠,虽然已经挽回不了那颗已经死去的心,但却免不了当家主母的嫉妒与仇视。 沉浸于朝堂的何文笙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张扬的宠爱已经给桃桃埋下了杀身之祸的种子。在他专注于摧毁施家之时,如今的正妻也正盘算着如何除去那个碍眼的女人。 后宅的手段多不胜数,不过对付桃桃这样毫无心机城府的女子实在不需要耍什么高级手段,唯一需要解决的只是如何面对何文笙的质问。 但司兰早有计策,在前脚将桃桃卖入倡优手中,后脚就着人仿了桃桃的手书,信中真情肺腑,字字珠玑,只说自己心中早已看破红尘,唯求得一方自在天地,便求了主母放行。 何文笙不是傻子,自是有了怀疑,但一是没有证据,二是语气心境的确像是桃桃的口吻,也只得作罢,暗地派人去寻,但了无踪迹。 在倡优手中,时刻都有人看守,寻不到自杀的机会,就算有也被救回,之后会被虐的生不如死,桃桃也只能拖着疲惫的心好死不活地浑浑噩噩。 不知是接受了现实还是对世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桃桃终是歇了自尽的心思,被迫接了几次客,感情渐渐变得麻木。 但没想到在勾栏竟然遇到了施琓的表弟——牧烨,那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于那个害的表哥一大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源,牧烨当然不会放过,当场就将桃桃赎了回去。 牧烨本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再加又就深恨桃桃,带回家里不仅百般凌虐,更是任由家中姬妾侮辱,仆人苛责,最重要的是还严密看管,决计不要她死了去。 在牧烨的肆意玩弄下,桃桃不小心有了身子,牧烨本想给她一碗堕胎药,可牧老夫人知道了此事便命人将桃桃带到了身边照顾看管。牧老夫人看管并没有牧烨处严密,在勾栏院的日子,也被迫学了很多她瞧不起的手段,可如今这些她曾经唾弃的手段这一时间也救了她一次,桃桃费劲了心思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对于肚中的孽种,桃桃只想流了它,可还没得急这样做,便在逃离的路上早产了,而这个婴儿,便是如今的天恨。 如果不是刚刚早产的身子太过虚弱,或许桃桃已经将那个婴儿掐死,不过后来为什么没有动手,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有答案了。 年少誓言的破灭,丈夫的背叛恨意,娼妓的生活,囚禁暴虐的日子,终于将一个明媚灿烂的少女变成了如今狰狞可怖的苍槁妇人…… 第15章 chapter 15 “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娘亲不会和何文笙私奔,也不会有这接下来的这些事情,”天恨小脸上满是悔恨痛楚,涕泗横流“如果不是我,她就会和施琓一直生活,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天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与施琓的面容有几分相似了,其实,相似的不是与他,而是他的表弟,那个与施琓眉目有几分相似的牧烨,只怪自己猜错了人,做错了事,然后一错再错…… 这个时候,天恨想到了施琓对桃桃所有的好,只要是桃桃所喜,他便竭尽所能得到,只要是桃桃所恶,家中便再不会出现这些东西,桃桃喜欢桃花,他便将院子种满了桃树,只要桃桃不开心,他便温声轻哄…… 只怪自己当时被蒙蔽了眼,没有看清他的真意,那一瞬间,滔天的悔意扑面而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吗?”天恨问道。 “不是”花落道。 “那为什么即使由我的参与,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为什么?”天恨茫然地说道。 为什么?活了这么久,花落至今也没有明白所谓的因果循环,所以她也没有答案。 “我能再去一次吗?我这次一定要改变这一切!”少年的脸庞前所未有的坚定,见花落没有说话,他哀求地唤了一声“姐姐?” 花落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何事,都没有重新再来的道理,一次本就已经是与天命悖论。” “可是为什么有一次就不能有第二次的机会?”天恨质问道。 花落笑了,不过却带着讽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说的很对,所以你一次犯错就能保证第二次不会犯错吗?” “不会,我保证,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天恨神色极为坚定。 “呵”花落嗤笑一声“即使有了第二次机会,你也不会有之前的记忆,你能保证?!” “我能!”天恨咬紧牙关坚定答道,即使他心里有也有那么一丝的不确定。 听着这样不甘心的话已经有了无数次,而每次那些没有想完成心愿的人都求自己再给一个机会,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说的坚定,可却没有一个成功的,看着天恨那已经初具少年之资的脸庞,散现着和那些人相似的神色。 他会成功吗?还是依旧如其他人一般? 可能是因为太想知道答案,花落轻轻点了头“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你回来我会把你送回现在的时刻,不过你不会有之前的记忆,而我也不会与你一同前往。” 天恨眼里浮现出不敢置信的惊喜“谢谢,谢谢您。” “去吧”随着花落的话落,天恨就被送到了另一个时间点。 三月的鲜花草地丛里窜出来一个人影,天恨躲在远处看着,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娘亲…… “你很久没给人第二次机会了。”御斐走近花落。 “嗯,也许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改变吧。”花落语气少见的感慨。 御斐自然也看到了那所有的情景,说道“机会很小。” “或许” 亲手调好香,放入熏炉,时间不过一刻,天恨就再次出现。 看着天恨兴高采烈的脸庞,花落神色平静侧头地对御斐说道“看来被你说中了。” 再得知结果后,天恨再次浮现出与之前同出一辙的懊悔,但这次花落没有给他再次哀求的机会“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会取走你的记忆,你不会记得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如旧。” “不……”语音未落,他便晕了过去。 *** 三月寒春,骨头里都透着一股冷意,天恨倚着墙角悠悠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好几天,不过肚子里没有饥肠辘辘的感觉,难道是已经饿到一定境界感觉不到了?少年想。 借着墙壁的支撑,天恨费力地站起身来,不过浑身都已经冻得麻木,一动作感觉浑身宛如针扎,麻麻酥酥。 顺势倚靠着墙壁,他都有些记不清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了,只记得自己赌气跑出了家门然后躲在了这里,也不知道怎的就晕倒了,竟然没有冻死饿死?他自嘲一笑,不过就算死了又能如何,谁会在意呢?! 等到腿部的酸麻过去,他才抬脚往那个所谓的‘家’中走去。走了一段路程,身体也恢复了所有的知觉,身上的疼痛也席卷而来,不过这样的疼痛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早已没有什么感觉,只有自己母亲说的那句话还血淋淋地回荡在脑海…… 低眼看了一眼手,冻疮依旧,不过却没有继续流脓了,没想到露宿在狂风寒夜之外,伤口竟然没有更加严重,天恨有些奇怪,不过却也不会去细究这些,想着可能是温度变高了。 天恨如是想,沉默地迈着步子往‘家’慢慢走去。 整个周围都没有其他的人影,天恨小小的身影好像将于天色融为一片,都是那般孤独,寂寥…… “要帮他吗?”隐身在暗处的御斐对着身旁的女子询问道? 花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 虽然花落一个字都未说,但和花落在一起这么久,御斐可以称是花落肚子里的蛔虫。 “牧烨死于意外,并未留下子嗣,如果牧家知道有孙流落在外,必不会袖手旁观。”知道了花落亲自送天恨回人家之后,御斐便已经将这些打探清楚了。 花落良久才开口“那你去给牧家递一个消息吧,我去会一个故人。” “好” 已经两天没有见到过那个让自己痛恨的孩子了,妇人绣着手里的东西一举一动都透着烦躁。难道是死在了外面?妇人这样想到,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随即嘴角勾出一个笑,那可真是太好了,遂了自己的愿。可是不知怎么的,嘴角的弧度又慢慢地降了下来。 吱,门开了。 妇人一惊,他回来了?虽然她一直都对他深恶痛绝,但此刻心底有些道不明的期待与喜悦,故意没有转过头去,再次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一如既往的轻讽“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这个语气不可谓不讽刺,甚至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更是绝情狠毒,不过进来的人却不是妇人所谓的孩子。 “桃桃,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好熟悉!好久没有人叫过自己这个名字了,在被卖入娼妓院的时候这个名字也随之消失了,只余下一个一腔怨恨的女人。 桃桃惊愕得转过头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花,花落” 十多年过去了,眼前的女子依旧还是那般的貌美,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任何的痕迹,让她恍惚以为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只是做梦,而梦醒之后自己还是那个不谙因事的少女。 “是我。”花落看着昔日的故人变成了这样一个枯槁沧桑的模样,虽然见惯了世事,但也不是不感慨的,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少女从花丛中窜出来的一幕,那样明媚阳光的少女已经被岁月刻画了一道道伤痕。 第16章 chapter 16 面对这样的花落,桃桃十分的局促,不想这样狼狈的样子被这个曾经的好友见到,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但花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她苍白枯槁的面容和小心翼翼的语气,花落心里有了些许的异样“小天很想你。” “小天?”那个曾经在她无助的时候给她送上丢失的荷包的孩子,那个在她难过的时候默默陪伴的孩子,那个在爷爷重病时为了挣钱去酒楼当伙计的孩子,他很想自己呢? 原来他还没有忘记我,这一瞬间那颗十几年已经没有感受过温暖的心又重新拥有了它该有的温度。 在桃桃心里,世上对她好的人不多,有爷爷和天恨,花落虽然冷清,但也能感受到她的善意。还有施琓,就算他在外名声多差,但也不能否认对自己他的确是用了心的,还有那个心底永远的痛——何文笙。她不否认曾经他也对自己很好,只是比不上他复仇的心,恨过怨过,不过事到如今,那些恨意随着爱意一起消失殆尽了。 桃桃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他现在怎么样?应该娶妻生子了吧?” 花落并不想告诉她那一切的原委,只是答道“没有。” “哦?”桃桃虽然有些惊讶,就算当初只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如今也有二十多了吧,是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不过就算没有,也不是她能够管得了的。 “你也还没成亲?”桃桃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依旧梳着少女似的发髻。 “嗯”花落并不想告诉她太多,于是简单答道便问道“还记得小天给你说过他母亲对他很冷漠的事情吗?” 已经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桃桃不再像以前一样简单,知道花落是在故意转移话题,而且这个话题也是自己在意的,答道“嗯,记得” 虽然和那个孩子没有相处很久,但他在自己的心中却是占据了很大的位置。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记得那个抱头痛哭着说他娘亲对他漠视,别人都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只因为没有人保护他的孩子。 依旧记得清楚的还有他问自己会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很好,自己当时怎么说的?桃桃陷入了回忆,自己说当然会很好很好的吧,可是结果呢……桃桃自嘲一笑,真是应了那一句,世事无常! 看桃桃的模样,花落也知道了她的想法,于是道“桃桃,忘了过去吧,好好生活。” 此时的桃桃哪还有心思计较花落怎么会知道她的过往。忘了过去,好好生活?!说的简单,可是怎么能够忘得了呢?丈夫的绝情与背叛,娼妓院的侮辱与践踏,牧烨的囚禁与暴虐,让她如何能够忘却啊!怎么能够! 想到这些,心里抑制不住的恨意从心底往上冒,衰弱的身子也颤抖了起来,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花落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摊在了桃桃的面前,手里有一抹红色的东西,那是一朵被压瘪的蔷薇,虽然形状难看,不过却还保持着刚刚绽放的新鲜模样。 “这是?”桃桃问道。 “你曾经送我的蔷薇。”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是这个模样?!”桃桃惊呼道,但心里也有那么一丝地不确定,自从花落离开已经十六年了吧,但是如今她容颜依旧,那这花是不是也有可能会维持当年的鲜艳? 越想越是惊奇,桃桃面上浮现出一种看透真相的震惊与了悟“花落不是凡人?” 这是桃桃唯一想到的解释,她从未想过花落只是在骗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更何况花落那么清冷的性子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谎话。而那些奇闻异谈桃桃也听过不少,虽然不至于全信,但还是保留着敬畏的态度。 花落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不过这样默认在桃桃看来算是一个确切的答案了。也因此更加震惊,毕竟作为一介凡人,桃桃从未接触过真正的非人类,在得知真的存在的时候,那种原来真的存在的感觉一瞬间让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不过在经历那么多之后,桃桃已经学会处事淡定,何况本就是在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上。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那小天?” “他是凡人。” “那你们真的是姐弟?”桃桃再次问道。 “不是”花落答道,不想桃桃一再询问下去,于是转移了话题“看到这朵蔷薇了吗?” 桃桃随着她的话看向了花落的手中“嗯?嗯。” 就在桃桃看过去的时候,那一朵蔷薇凭空飘起,被压瘪的痕迹恢复如初,整个花朵呈现出鲜艳欲滴的娇艳模样,桃桃看的愈发惊奇。只见这一朵桃花慢慢飞入半空,绽放的越来越大,不似一般蔷薇的大小,甚至大了好几倍。 突然,花瓣一瞬间爆开,整个空中都漂浮着蔷薇的花瓣和蔷薇花那丝丝香甜的气味。然后这些花瓣慢慢飞入桃桃的身体,随着花瓣的进入,桃桃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发生着什么变化…… 那常年疲惫过度的双眼更加清晰,那干涩的面容柔嫩起来,粗糙的双手变得白皙细腻,身体内脏的虚弱一下子都消失怠尽…… 桃桃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自从牧府逃出来之后,自己那小巧柔嫩的双手便整日与各种粗糙脏乱的活为伴,再不见往日的细腻,而如今……桃桃将手抚上面容,动作很慢很慢,触手的并不是自己早已习惯的干涩粗糙,而是曾经那柔嫩年轻的脸庞。 这一瞬间,好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颤抖,桃桃瘫软地弯下了身子,抱着双膝大声嚎哭了起来。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就算被买入勾栏,就算被囚。禁虐。待,她也并未这样哭过,上一次这样哭也是在知道了何文笙辜负自己要娶别人之时,只是当时是心如死灰的绝望,而现在是重获新生的喜悦。 花落见此将空间留给了桃桃一人,站到了门外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御斐都返了回来,里面的哭泣声音还是不小。两人的耐性都很好,一直等到桃桃的啜泣声渐渐小去花落才推门而入开口道“桃桃,过去的都忘了吧,重新开始。” 这一次桃桃并没有开口反驳。 “你是无辜,但更无辜的却是你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桃桃伸起了头看着花落,良久才动了动唇“我知道,只是想到曾经的过往就无法不迁怒于他。” “可是,”花落也蹲下了身子,与桃桃对视“他又有什么错呢?” 声音虽然平淡,但是却发出一股凌厉骇人的气势,桃桃一时被怔住了,不敢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是啊,他有什么错呢?!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啊,他父亲的错怎么能够迁怒到他的身上呢? 花落毕竟也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今日的事已是破例,劝诫也不再多说,看到桃桃沉思的模样,花落直接起身出了那个窄小狭隘的空间,与守在门口的御斐一同消失在原地。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天恨终于要到了那个他最恐惧的家了,本来一直都是快步疾行,如今却有些近乡情怯,脚步一步步挪的很慢,突然他眼神晃到一个红色的影子和一个黑色的影子,不过一瞬却又不见踪迹。他怀疑是自己看错,眨了眨眼睛,确实没有任何身影,想必是看花了眼吧。他自嘲一笑,想来是被饿的头晕眼花了。 终于走到家门,他试探地推开门,在推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甜丝丝的花香,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他推开门之后,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娘亲,只有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子站在屋内,对着他温柔一笑,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在他人生中所有的记忆中,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笑过,这般明媚温柔又哀伤。 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询问眼前的女子,就听她说道“我觉得天恨这个名字不好,给你换一个好不好?”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般陌生,却又这般熟悉,天恨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一滴泪从眼眶滑落…… 第17章 chapter 17 “御斐,这几日不要让人来打扰。”花落踏入房间之前说道。 “好”御斐了然地点头。 门内,花落手中结出一个繁琐的印法置于胸前,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紫色珠子被召了出来,静静地漂浮在花落身前,珠子浑身散发着幽幽的紫光,如梦如幻。 然后花落又取出一团白色光雾,推着它慢慢飞向紫色珠子,并将紫色珠子慢慢包围。 此时花落祭出一把剑,剑身约莫五尺长,四寸宽,剑身雕刻者精致的花纹,整个剑身都笼罩着一层白光,真真假假,看不真切。上面还有两个上古文字——凝光。 “凝光。”花落低唤一声。 漂浮在空中的凝光发出一声剑鸣以作回应,然后就插。入了花落的心脏之处,虽然插得不深但也痛的不轻,花落强忍着痛楚没有发出声音,但额头上已经冷汗泠泠。 等着凝光拔出之后花落便使出术法让自己的心头血流向那团紫色的光雾之处,看着白色光雾慢慢缩减,直至被紫色珠子完全吸收,花落才收回法术。 做完这些已经很累,花落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不过在落地之前就被凝光托住,慢慢将她平放于地。 “凝光”花落声音虚弱。 “嗯,我在”剑。身深处有一个声音答道。 作为上古神剑,凝光自然早有剑灵,甚至早已可以化形为人,只是他并不愿化形。毕竟作为人,这样无聊漫长的岁月太寂寞了些,还不如躲在剑里,一睡便是万年。只不过花落每次用剑之时,总是逼得他不得不从沉睡中醒来。 花落体质特殊,寻常兵器对她造不成威胁,就算划出了伤口也会立即痊愈,所以达不到长时间流出血的效果。虽然凝光刺得不深,但毕竟是上古神剑,且又插在心口,尽管凝光已经收了身上的神力,但伤害也是极大。 上古神剑造成的伤不能立刻治愈,所以花落在伤好之前都会是十分虚弱的状态,法力会大打折扣。 “这样做值得吗?”凝光问道。 花落嘴角弯起“值得”,说完便陷入了昏迷,连脸也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剑。身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无奈又似感慨。 御斐听着房里传出来的声音,眉头紧皱,他知道花落又唤出了凝光,知道她又自伤取心头血,千万年来他自然也猜到了一些,虽心疼不已,却无法阻止。虽然花落并不需要有人守着,但每次御斐都会静静地守在门外。 …… 松小果这段时日仔细观察了一番,自从花老板回来之后,来往清澜院的人便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看来后悔药的传言不似有假。 那个他畏惧的男子,他这段时间也在密切关注着,虽未见他去清澜院,但松小果总觉得他必有所求,因他时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眺望,神色若有所思。 他必定不是常人。 这是松小果得出的结论,唯一的进展就是知道了他的名字——弋剑,可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他进了清澜院。 但,进入方式并不光明正大。 小心翼翼地探查,却看到御斐守在一个小院的二楼门前,虽还是一惯的面无表情,但弋剑却看出了萧索的味道。 能让御斐如此上心的除了花落自然不会再有别人,结界力量减弱想必是花落修为受损,那么,花落到底出了何事? 对于秘密,每个人都会好奇,而弋剑也正是这样,他不能容忍任何他看不透的东西,唯独这座客栈,客栈老板花落与御斐,他实在知之甚少,他们的秘密太多了,让人不禁一探究竟。正好今日结界力量减弱,给了他机会。 小心掩住身形,收敛气息,弋剑从另一侧轻轻地移向花落的房间。 也许是御斐太过心不在焉,也许是弋剑气息隐藏地太好,御斐并没有发现有人已经潜入了清澜院。 终于成功靠近一扇窗户,弋剑嘴角轻扬,眼底也含着接近真相的那种期待的光芒。只是他失算的是花落的房间结构并不是一般的布局,从侧面只能看到一个大大的浴池,弥漫着氤氲的热气,还有温泉水流动的声音。 他不甘心地打开一扇窗户,跃了进去,见其摆设有些微惊。大言不惭地说,他认为自己屋内的摆设已经算是奢华,但此处难觅的珍宝奇奢如此之多,甚至群雄争逐的神器被随意扔着,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身家不及千分之一。 不及细看,弋剑小心翼翼地穿过此间,只是还没绕过一片屏风玉砌,便感觉一股寒意铺面而来。多年养成的直觉,身体率先做出反应,不过鬓边一缕发丝就没有那么幸运,眨眼之间便被割断,同时也听到内室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谁?” 还来不及思考那个男人是谁,也不敢再探究竟,就听到御斐破门而入的声音,只得从原路闪了出去。 御斐进门的第一瞬间便是奔向花落,唯恐她出现一点闪失。看到精致的美人安详的躺在床上,御斐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床上的凝光,御斐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但什么也没说,只去查探闯入之人的线索。 没有什么多余的痕迹,除了被凝光割断的一缕发丝,看来对方实力不弱,在凝光的手里还能全身而退。 这样的人在客栈是不多的,最让御斐怀疑地便是那个他也无法完全看透的男子——弋剑,就能拿出勾黛花来看,他应来自妖界,身份,可能不低。 御斐返回床边,静静看着花落,眼底波光流转。 花落身旁的凝光发出了一声轻响,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御斐见此将视线投了过去,脸上不辨喜怒,但抿紧了双唇泄漏了他的心思。紧接着便将凝光从花落的身边拿开,快速地放到了旁边几上。 “嗤”剑身发出一声嗤笑。 御斐就像心底隐秘的心思突然被暴到太阳光下,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与局促,虽然面上不露声色,但耳垂已经泛上了轻微的粉红色。 安静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盛世美人,美人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弯浅浅的弧度,恬静安详。御斐看着美人,眼底的温柔快要将人化了开去,只是昏迷的花落看不到这样的温情,只有一柄碍眼的剑毫不留情地嘲笑。 “你说你以前多么可爱的性子啊,怎么现在反而这么别扭呢?”凝光说道。 “小时候爱笑,也会发脾气。” “跟着花落竟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无趣地紧。” …… 御斐神色不变,似乎是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要是喜欢她就表达心意就是,拖拖拉拉地像什么男人。” “可是,她只把我当孩子。”御斐的声音饱含无奈。 凝光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实在是没人能看得懂一柄剑的白眼。 “啧,一个这样,两个这样,真是……”凝光似乎觉得不该说下去,于是蓦然住口“算了,我也懒得管。” 但御斐却觉得他的话另有深意,于是追问道“您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凝光懒懒说道。 知道问不出什么,御斐沉默了下来。 “你难道不好奇她在做什么?” “好奇” “那你想不想知道?”凝光的语气如同一个诱拐小童的人贩。 “不想” “……”听到御斐决绝的回答,凝光顿时泄了气,不过对于他的回答还是饶有兴趣“为什么?” “如果她想要我知道她会告诉我,如果不想,我也不会问。” 凝光一时也不知能说什么,终于沉默下来。 一个场景,两个人,一柄剑,静谧安详。只是沉浸在这副美好画卷的男人没有听到从剑身发出的一声叹息。 闯入一次已是打草惊蛇,恐怕御斐早已有了防备,看不清楚实力的男人和那不知名的男人,让人不得不去忌惮,弋剑放弃了再次查探的想法。 不过屋子里的男人会是谁? 花落的夫君? 可从未听说过花落已经嫁为人妇。再者,如果花落有了丈夫,御斐怎么可能还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毕竟谁都看的出来那个男子看向花落时眼底毫不掩饰的爱意。 花落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更难看出深浅,更甚的是这个花落看起来实力绝不在他们之下。 当真是令人好奇呢。 不过一日,花落便醒了过来,对守在床边尚未挪动一步的男子微微一笑,寡欢的男子这一瞬间才绽放出笑颜“你醒了。” 虽然早已醒来,但御斐并不同意花落下床,看着御斐难得的坚持,花落便依了他。其间御斐拿出不少圣药补品,虽然对花落的体质没有多大效果,但见御斐不竭余力地做着此事,花落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尽数用掉。 一连在床上呆了半个月,花落才下床,伤口已被御斐耗费了具大的心神与修为愈合,看起来无虞,私下心口淡淡的疼痛也被花落掩饰地很好,御斐没有发觉。 等再次能够见到御斐穿梭在清澜院之外的身影,弋剑才正式前往清澜院拜访花落。 第18章 chapter 18 这一次一路畅通无阻,没有结界的阻碍,没有御斐的戒备,行走在清澜院的路上,弋剑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硬闯和客人的差别。 虽然依旧是在花厅,不过花落并未坐于主位,而是摆上了一张案几,两人对坐品茗,花落知道御斐不喜弋剑,便让他带着小雅出去玩耍。 留两人独处,御斐自是不愿,可拗不过花落的坚持。 “清冽”这是弋剑对此茶的评价,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足以概括它的特点。 “这是香煎云雾”花落道。 相煎云雾,据说长于昆仑之巅,于卯时采下,混合着隔夜的露水与凌晨的轻雾,气韵清雅,闻之清冽,具有茶中君子之称,因位置独特,危险重重,故而极难采得。 “如今相煎云雾在昆仑之巅早已灭绝,没想到居然今日在这儿还能吃到如此珍品。”看了花落屋内的摆设,再吃到早已灭绝的相煎云雾,弋剑觉得无论自己再看到花落拿出什么稀罕东西,他都不会有多惊讶。 “不过是早些年比较喜欢,便去寻来图个新鲜罢了。” “不知花老板的早些年是多久?”弋剑毫不掩饰地试探。 花落手中动作未停“不记得了。” 看着花落熟练优雅地烹茶,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弋剑猜测她一定出身不凡。 感受到视线的追随,花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的茶快凉了。” 感受到花落的不悦,弋剑也有些赧意,转移了话题“没想到花老板的茶艺竟这般好。” 对于弋剑的尴尬花落也没有出言安抚,淡淡道“熟能生巧。” 弋剑并不因花落的态度清冷的态度感到意外,甚至因此对花落更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今日花老板不会再有要事了吧?”弋剑戏谑地问道。 “不会。”花落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所以公子可以尽情地说故事。” “听说花老板卖一味药?名曰——寒山忆?”弋剑眼中诡谲难测,紧紧盯着花落,似乎是在求证。 “是。” “不知此药是所治何病?” 花落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心病” 闻此,弋剑竟也笑了起来“巧了,我正是心病。” “既然公子知道寒山忆,想必也知道这里的规矩?” 弋剑自是知道的,想要得到寒山忆,必须用相应的东西交换,只是用什么交换至今众说纷纭,谁也猜不透寒山客栈的花老板需要什么。 “不知在下需要用什么交换?” “你想得到什么?你又想改变什么?”见弋剑张口欲答,花落道“公子可以仔细斟酌。” 这句话变相的意思就是让弋剑想好再回答,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我……”弋剑沉思了一会儿“我想知道过去一些被隐瞒的真相。” “可以” “那么,我需要用什么交换?” “公子的情丝” 弋剑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情丝?” “是,情丝。”花落补充道“没有了情丝公子以后便只能断情绝义,感受不到人情冷暖。” 见弋剑久久不说话,花落再次说道“公子可以考虑清楚再来与我交易。” “不用了,我同意。”虽然语气平和,却透着坚定与决心。 “公子舍得?” “不过是情丝,”弋剑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自嘲“如今的我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花落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听闻便直接点头“好,待你得到你想要的后我便会取走你的情丝。” “如此便有劳花老板了”弋剑轻轻颔首。 “那么,现在便请公子告知困惑吧。不过这几日身体有恙,还不能完成公子的要求,公子倒可以将前因后果说与我听听。” 原来真的是受了伤,只是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伤的了她。尽管心里如此想但表面却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其实事情应该从六百年前讲起……” 妖界有一个规定,各族每五百年选入族中的优秀人才送入妖界政治枢纽紫宸宫,由妖王亲自派人教导,待所学完成之后便会担任各族族长,而故事就从这里开始讲起。 此时,正是妖历尊绝一千二百八十七年。妖界妖历以每届妖王接任之时重新以零算起,而尊绝,正是此时妖界之主。 各族族长的选拔十分重要,再说的大胆一些,若妖界妖王有一个万一,那下一任的妖界之主便会从这些人中选出一人担任。 不过成为了妖界之主便要摈弃自己的出身,不再有属于哪一族之说。比如如今的尊绝,提起他,没人会说某族尊绝,而是妖王尊绝,不再为了自己本族利益,而是为了造福全妖界子民的利益。 尽管如此,这个机会对于各族来说也是相当大的荣耀。再者,若自家族人真的成为妖界之主,凭此殊荣,该族地位自然不同。 选出各族族长何其重要,又何其严苛,各族最多能选出两人送入紫宸宫学习考核,各族都在族中千挑万选地选择两人送入紫宸宫。 在紫宸宫中,因着两两出自一族,存在着竞争关系,所以同族的两人之间关系也只是表面上的和睦,和他族之人关系倒还不错。 不过,也有例外,其中有两人不仅被同族之人疏离,也被他族之人孤立。原因无他,只怪这两人太过优秀,在他们身边只能沦为陪衬。 能到这里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个个都年轻气盛,不愿左右逢源,更何况,妖族之人都是不肯轻易折腰的性子,都不愿当绿叶作陪衬。 而这被独立的两人,正是狐族王子黎夜和狼族王子见一。 两人在妖界乃是齐名的后起之秀,法力不相上下,不过虽是这样说,但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动手。 狐族以美貌闻名妖界,而狐族王子黎夜更是个中翘楚,被誉为妖界第一美人。只是这样的称呼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若黎夜只是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狐族又怎会荐他入紫宸宫参与下任狐族族长的竞选。 在拳头面前,还是得以实力说话。 而见一素来低调,但在妖界的名声也是如日中天,不过他却是以冷漠闻名,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禁欲的气息,让众女妖对他迷恋不已。 在妖界名气相当,但性格却南辕北辙的两人,便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了,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藻词,两人一见如故。 “狐族,黎夜” “狼族,见一” 一魅惑一冷漠,一风流一禁欲,一正一邪,却有相得益彰。 这便是两人的初始相遇,简单,但却有说不上的自然。 无视众人暗暗的排挤,两人我行我素,自有一番潇洒。说是众人孤立他们,更不如说是这两人不屑搭理这些人。 十年的时间,不过是妖界的弹指一挥间,但尽管时间不长,也足够学很多东西。 这日,妖王尊绝第一次亲自考核众人法术,众人摩拳擦掌以待。 湖光小榭,栏曲楼回,天气咋好。阳光从湖面斜斜地射到亭台小榭,斑斑漏影刻在青石板上,说不出的舒适悠闲。 一袭紫色的身影将手枕于脑后,右腿屈起,躺于香亭水榭深处,斑驳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将绝世魅惑的容颜衬得圣洁起来,竟让人不敢亵渎。如此的良辰美景可偏偏有煞风景的人扰了这一幕。 “你倒悠闲。”来人见到如此晃荡人心的一幕,不仅没被诱惑,反而眼中含有不满,掀袍坐在了亭中另一方向。 见一坐的位置正处于明暗交界之处,一半的脸沐浴在阳光中,平日里散发着生人勿进的英俊面容此时竟添了一份惑人心神的感觉,黎夜睁开眼见到的正是这一幕,从未见过他如此感觉的一面,黎夜嘴角勾起盯着他毫不掩饰地欣赏。 这样赤。裸裸的目光很难不让见一注意到,他皱眉“看什么?” 黎夜笑谑道“以前总听传言说见与我容貌各有千秋,不相上下,我还不信,可今日,”黎夜低笑了两声“我信了。” “你不是厌恶别人拿你容貌说事的吗?” “啧,只是看不惯他们那醋酸的语气。” 闻此,见一多看了他一眼,心底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魅惑容颜。尽管心里认同,但嘴上依旧不客气“不过一副臭皮囊罢了。” 黎夜从鼻子里哼哼道“你刚刚不也多看了我一眼。” 不过见一是什么人,哪会因为黎夜这么说就尴尬,虽然他心底确实有些尴尬,但面上依旧平淡无波“王不过一刻便会亲临,我们过去吧。” 说完抬脚边走,黎夜看他没有等自己的意思,慵懒地起身,慢腾腾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小跑追了上去。 虽然小跑这个动作有失风度,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就连狂奔也别有一番风情。 见一感受到身后空气的波动,丝脚步毫没有慢下来,不过嘴角却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他们忍了十年,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待黎夜追上之后见一开口道。 见一没说他们是谁,但两人都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就不担心”见一说道。 “就他们,能成什么大事。”魅惑的脸庞毫不掩饰地嘲讽。 见一瞥他一眼,棱角分明的脸上淡淡地“小心些总是没错。” 黎夜笑道“你一向都这么谨慎。” “谨慎些总没坏处。” 黎夜斜瞥他谑到“我倒担心你不足以应付。” “你多虑了。” “嘿,你说我们从未动过手,怎么会有人说我们修为相当的呢?” “不清楚。” 黎夜故作感慨“和本王子齐名你是占了大便宜啊。” “你就那么确定你修为更甚?” 黎夜展颜一笑“不确定,所以我们比上一场如何?” “……” 见一就知道他果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这十年来,黎夜逮着机会便要求与见一比试一场,但十年过去了,两人从未动过手。至于妖界两人旗鼓相当的传闻两人也不知该作何反驳,因为就连两人也不知道谁法力更为高强。 第19章 chapter 19 两人来到紫宸宫大厅,果然众人都已聚齐,齐齐往两人看来,又齐齐转过头去,动作十分整齐,就像早已排练好的一般。 如此毫不掩饰的无视,两人丝毫不在意,自顾自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好,不过须臾,妖王尊绝便在最前方的鎏金大椅上现身。 同时出现的还有众人平时的教导老师,博古先生。 妖王尊绝已有四万五千岁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人类四十多岁的模样,只静静坐在上方,便有一种极具威严的气场,眼神微瞥,便不露而威。而博古先生不过三万多岁,却已经是一副老翁的模样。 按理说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能容颜常驻,若修为不够,则可以借住外力,比如仙丹灵药。所以在寒山客栈才会有传言雪影果是御斐留给花落保持容颜的东西。 而妖王尊绝此时的修为早已接近半神,虽离成神也差好大一截,不过常驻容颜是没有问题的,此时的模样也不知是因为他在长成这个容貌才修为大涨的还是故意任由衰老。 不过作为一界之王,太年轻的模样唯恐没有威严,此时的样子更具威信。 底下恭敬站立的众人难免惴惴,就连黎夜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和沉稳谨慎的见一,心底也有些没底。 众人齐齐弯腰相拜,在妖界,并没有下跪这样的条文法律,尽管是对着妖王尊绝。 “起来吧”妖王尊绝扫视一眼众人“今日是本王第一次考核,但本王一不考核法术修为,二不考核经书古籍。” 那考什么?底下的众人都这样想到。 突然,殿中出现的一道结界之门,众人惊疑不定。不过妖王尊绝也不是为了吊他们胃口的人,门出现之后他便开口道“这道门通往妖界圣地,你们只需要三日之内从里面走出来便算成功。” “只需要走出来就可以了?”其中一人耐不住性子问道。 “嗯” 妖界圣地,属于妖界禁区,是妖气最盛之地,据说里面还有很多奇珍异宝,还有最出名的勾黛花,想到此众人都心痒难耐。 不过在座的都不是凡夫俗子,而是各族最为优秀的人才,自然不会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关系好的人都不由对视几眼,互相交换心底的想法,不过见一与黎夜依旧目不斜视站的笔直,丝毫不曾有眼神交。汇。 博古先生见众人都是满脸的怀疑,丝毫没有被冲昏头脑,满意地笑道“你们可知为何圣地要被列为禁区?” 为何? 众人心底都在思考着,既然这样问了出来,那绝不是之前大家想得是为了保护那些奇珍异宝这种答案。难不成真有什么原因不成。 “还请老师解惑。”见一恭敬地执礼。 博古先生摸着长到胸膛的胡须“圣地多奇珍异宝是不假,但被列为禁地却不是因为如此,而是因为圣地有凶兽出没。” 原来竟是凶兽! 黎夜与见一心底激动起来,凶兽啊,多么诱人的敌人啊。黎夜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见一虽然面色不变,但眼睛里的期盼绝对不会让人忽略。 博古先生见众多天之骄子都眼含期盼满意地点点头,但也见有斗志低下的人,哼道“小小凶兽竟让你们斗志全灭,何谈统领一族之大业。” 众人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哪由得被这样奚落,勇气澎湃而来,不就是凶兽吗,这么多人还怕它不成。想到这些那些没信心的又像新发出的嫩芽,散发着勃勃生机。 高位上的妖王尊绝一直默不做声地看着众人的变化,直到现在才开口“你们去吧,记得三日内归来才算成功。” “是”众人齐齐领命之后便一个个踏入结界之门。 其实名义上说的是各族之人,不过很多小族都依附到强大的种族身边,所以所谓的各族优秀人才也不过是那些真正掌领一方的族类。能进入紫宸宫学习的也不过十二个种族,也就是说在紫宸宫学习的不过二十四人。 二十四人一进入结界之门便全被分散开来,谁也感应不到谁的位置。 “后来呢?”见弋剑停了下来很久未曾开口,花落开口问道。 “后来?”弋剑微微一笑“三日之内出来的不到十人。” “死了?” “没有” 就算是考核,就算妖王尊绝作为一界之主,死了人也无法向各族交代,妖王尊绝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哦?” “其实我们进入的根本不是妖界圣地。” 花落也笑了起来“看来这个这个妖王尊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确实是不简单,先告诉众人是去圣地,让众人欢喜一场,然后又指出里面有妖兽,将众人的怀疑和疑惑打消,等一鼓作气做好了与凶兽决斗的时候,才知道并没有什么凶兽,消灭所有的斗志。 “那那道结界之门之后到底是什么?” “是幻境,也可以说是心魔,只有战胜了心魔才能够出来,而很多人都难逃欲望的诱惑。” “看来公子成功了。” “是” 出来的人中毫不意外地有黎夜和见一,最让人没想到的确实黎夜的族弟,黎卿。狐族爱美人人皆知,只因为自己长得不如黎夜,平时哪次不是对着黎夜没有好脸色,甚至经常出言挑衅。 不过黎夜那张嘴,死的能说成活得,歪的能说成正的,他哪里讨得到半分便宜。若不是博古先生早有规定同窗之间不得打架斗殴,恐怕两人才已打了几百回合。 那样一个脾气不好,经常肆意生事的人竟然能够不受欲望诱惑,让一向都不正眼瞧他的黎夜因此也不由地多瞧了他一眼,甚至难得的没有挖苦。 “公子的心魔当真让人好奇呢?”花落说道。 看惯了世事,花落对于好奇的事少的可怜,甚至就她问的此事她也谈不上多好奇,只是对弋剑她有些看不透,想借着此事能够更加深入了解他。毕竟,每个人对未知的事物都很难保存绝对的平静。 比如,她对弋剑,也比如,弋剑对她。 “我对花老板也很好奇呢。”弋剑笑着说道,“不如,我回答了花老板此问,花老板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哦?不知公子想问什么?”花落挑眉问道。 “比如……”弋剑停顿了下来,眼神瞥向门外。 “花落需要休息了,公子请回吧。”御斐一进门就毫不留情地撵人。 弋剑也猜到了原因,所以道了告辞便离开。 “你答应过这几日不动用术法的。”御斐皱眉道。 花落无奈一笑“我知道,只是听听故事而已,不费神的。” “那也不行。”御斐难得地别扭,“我送你回房休息” “好” 静静躺在床上,花落突然开口“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 “他马上就要转世了,这是最后一世了呢。” 在旁边作陪的御斐神色一紧“你上次说要去人间难道是为了那个人。” “嗯”花落答道。 得到确切的答案,御斐心情突然变得很低落。御斐知道花落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往人间,而每次都是为了一个男人,更确切的说,那是同一个男人,不过是他的不同转世。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那个男人因心智不全,身体瘫痪,从小被家人抛弃,花落将他带入了寒山客栈,亲自照料,也不让自己动手,直到他衰老去世。 千万年过去,那个男人随着一世一世的转世,心智慢慢齐全,身体也慢慢变好,只是和平常人仍有差别。虽是有些木讷,但却不会被家人抛弃了,花落也不再带他回来,只是默默地关注。 不过花落上次一睡便是三千年,也不知那个男人现如今是何种模样。花落也没有交代御斐去关注他,而且花落昏迷的时候他的整副心神都在她的身上,哪还有心思去关注其他。 上次花落说要去往人间住上一段日子,他本来还很开心,可知道她也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就开心不起来了。他甚至有些吃醋,为什么花落对那个男人那么好,这么多年依旧不能忘怀。 他知道这是她以前的过往,因为自己在她身边以来从未见过那个男人,只是自己也不敢轻易问出口,他怕得到自己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见御斐面容郁郁,花落问道“御斐,我对你重要吗?” 不知道花落为何突然这样问,御斐神色一凛,坐直了身子“当然。” 花落一笑“他对我也很重要,而你,和他同样重要。”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回答?别人不知道,但在御斐心里就算,闻此他终于有了笑颜“我知道了。” “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直接说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好” 见御斐微笑的面容,花落脸上也绽开了一个微笑。 “我们什么时候去人间?” “快了……” 只是这个快了,也一直拖了好久。 第20章 chapter 20 第二日清晨,弋剑再次来到了清澜院,不过这次花落不在花厅,而御斐告诉他花落在清澜院后院等他。 清澜院后院? 弋剑从未去过,也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过不知道也并无太大关系,现在不就能够见识到了吗?他想,也许会再次给他一个惊喜。 沿着蜿蜒曲折小道没走多久眼前便一片开阔。 弋剑看着眼前的美景,心底想着六界之外最美的地方不应该是回音谷,而是这里才对。弥漫的云雾,潺潺的流水,摇曳的荷花,茵茵的青草,野花遍地,这里的植物生长完全没有时令季节之说。 还有高大的梧桐树,为这些花啊草啊遮风挡雨,底下缀着一个花藤缠绕的秋千,而花落正坐在上面,随着秋千的自然晃动轻轻地摇摆着。一身鲜红的衣裳,在飘渺的云雾和宛如仙境的美景中宛若一个精灵。 弋剑的呼吸漏了一拍,唯恐惊扰了这宛如精灵一般的女子,脚步轻轻地上前,一步步走的极为小心,唯恐踏到青草鲜花。 走到花落身后,不由自主地帮她推起了秋千,连弋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或许是此时此景太过入迷,或许是着了魔。 说是推秋千,但用晃荡来形容更为合适不过。 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花落在食花,芊芊十指手中一朵极为妖艳的花朵,血红的鲜艳欲滴,与花落身上鲜红的衣裙相得益彰。 只看了一眼样弋剑的瞳孔便一缩,因为此花对他来说熟悉地已经不需要再看第二眼,竟是勾黛花! 勾黛花长于妖界圣地,是为妖界最盛之地,以妖气孕育而成,对妖魔是极好的疗伤圣药,但对人,神,仙来说却是毒。药。修为极低的甚至会立刻葬送性命,而修为高的也会中毒颇深,对神来说亦是如此,否则也不会有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了。 之前曾经猜想过花落是神或者上仙,但此时不得不推翻这个猜想,因为没有哪个神或者上仙敢毫不忌讳地食勾黛花。 一朵勾黛花可以炼制十颗丹药,可想而知,一朵勾黛花的功效或者毒性是多么强大,而她竟然敢这样直接食用一朵?! 是不懂还是不知?不过既然自己能凭一朵勾黛花换取长住的特权,那么想必御斐是知道的,那么她,这个更让人看不透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道是魔?还是妖? 虽然心头有很多想法,杂乱纷扰,但也没有轻易开口发问。试探说道“勾黛花毒性极大,花老板还是少食些为好。” “嗯”虽是如此答道,但动作依旧未停,再次扯出一片花瓣塞入口中“你今日又要来为我讲些什么?” “今日便与花老板讲妖界的那个传闻吧。” 花落点点头。 那个传闻正是曾经让御斐与弋剑动手的那个趣谈,而故事中的狐族王子正是黎夜,狼族王子正是见一。而故事中最无辜最可怜的便是黎夜嫡亲的亲妹子黎梓。 那个时候已经是尊绝一千七百八十年,距进入紫宸宫学习已有五百年,距现在也有一百年。 那件事正是发生在一百年前。 此时黎夜早已是狐族选定的下任继承人,见一也即将坐上狼族族长之位。两族未来的族长交好,也意味着两族之间即将是交好的关系,狐族与狼族关系此时空前的密切。 对此,两族乐见其成,有个实力相当的合作伙伴谁不愿意,因此两族决定联姻。而最好的联姻人选不外乎未来的一族之长。 但因为黎夜花名在外,红粉知己不少,狼族地位相当的女子并不愿嫁给他,而他也不愿意成婚。所以最后联姻之人是见一与黎夜一母同胞的亲妹黎梓。 未婚妻美丽可人,性子温婉,见一性子沉稳,行事谨慎,两人谈不上多相爱,但至少互有好感,这本是一桩很好的婚事,况且大舅子还是自己的好兄弟。 可也正是这个好兄弟把这一切全部毁了,两人的兄弟情,美好的姻缘,两族的交好,被这桩事毁了一个彻底。 “黎夜没有解释?”花落问道。 解释?他怎么说来着? 好事正被打断,两人纠缠的双躯立即分开,黎梓见到见一出现,脸色变得煞白,但还是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着便哭诉到是自己被黎夜身上的狐魅香气魅惑。 见一一入门便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披到衣不蔽体的黎梓身上,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才面对黎夜。 狐族的狐魅香是一种催情的气味,不算毒,不会因没有欢爱致死,但也无药可解,所以要不就死死撑过去,要不就与人欢爱解了身体的欲。望。 每个狐族的成年男女身上都有狐魅香气,不过既然是妖,有了修为,所以也能把这个气味隐藏起来,只有想散发的时候才会散发出来。 而修为越高的人,狐魅香的力量就越让人难以抵抗,尽管是狐族自身。 而黎夜更是个中翘楚,妖界无人能够抵得住他的魅香。 随着来的人都是狐族和狼族位处高位之人,想想便知此事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面对狐族现任族长的质问,黎夜丝毫没有被捉奸在床的尴尬,慢悠悠披上一件衣裳,起身站到众人面前,哂笑道“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语气桀骜,一脸的无所谓,听的众人脸上阴晴不定。 “你这个逆子!”狐族族长一掌便要劈到黎夜身上,但却被见一拦下。 “解释。”见一说道,语气并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他不相信,不相信那个与他相处五百多年的好兄弟会做这样的事情,不相信他会下作到连自己的亲妹子也不放过。 “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黎夜嘲讽一笑。 见一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中透着浓浓地不相信,黎夜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里的玩世不恭毫不掩饰地释放。 “你来说。”狐族族长把视线转移到了黎梓身上。 “说……说什么……我,我不知道,不知道……”黎梓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一脸煞白,似乎被吓傻了,连眼泪也吓得不敢流。 见此狐族族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吩咐人将黎夜押入狐族大牢,稍后发落,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让人将黎梓扶起带走。 最后人都走光了,只余见一一人在此,他不敢相信怎么昨天大家都还好好的,今日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此事黎夜做的极为荒唐,但毕竟也是现任族长的亲儿子,所以最终也只是废了他的继承之位和王子身份,被逐出了王宫。 尽管没有了未来族长之位的光环,只剩下那震惊妖界的趣谈,但仅凭那魅惑人心的皮囊,也勾的不少女子驻足。 后来每每与见一偶遇,好像生怕见一记性不好似得,都要提上此事几句,在第三次的时候两人终于交上了手。 “谁赢了?” 弋剑摇摇头“没有胜负。” 那是两人五百年来的第一次交手,曾经黎夜总想要与见一比试一场,谁也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交手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两人都知道对方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但谁也弄不清对方的实力,不知道对方的杀招。最后两人都败在对方的杀招之下,两败俱伤。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是了,花落听小雅说过,后来那个狐族王子不见了踪迹,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那见一呢?他娶黎梓了吗?” “他?”见一似笑非笑道“没有娶黎梓,但坐上了妖界之主的位置。” “那尊绝?” 尊绝?竟是直呼其名?弋剑心底极快地闪过这个想法,脸上却不动声色“王半神之身早已练成,在成神之际遇到了瓶颈,所以便入世体味百态人生去了。” 花落点点头。然后从秋千上下来,面对着弋剑“那你呢,你是黎夜还是见一?” 弋剑没有回答,反问道“花老板觉得我是黎夜还是见一?” 花落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勾唇一笑“或许是黎夜。” “哦?花老板这么肯定?”弋剑挑眉问道。 “见一与黎夜朝夕相处五百年,模仿起来不是难事。” 弋剑并未说话。 “那么你的困惑是什么?你想知道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见一当时为什么没有相信黎夜。” 是的,见一到最后还是相信了此事,尽管有太多的不可思议。 这句话变相地承认了自己是黎夜,也道出事情存在着隐情。花落反应淡淡,说道“五日后你来清澜院,我为你解惑。” “好” 在转入一个拐角之前,弋剑回了一次头,花落已经再次坐在了秋千上,头倚着旁边的花藤,隔得太远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弋剑能感受一种寂寥的情绪在她的身边蔓延。此时的花落看起来并不像她的法力那样强大,反而有些柔弱,让人生起一股想保护的欲。望。 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变得不受控制,弋剑握了握拳,转身离开,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波纹。 “你不是答应我这段时日不用法术的吗?”花落房间,御斐明显并不赞同“五日后你的身体还没好完全。” 不要说五日,就连五十日也不一定能好完全。毕竟上古神剑不是吃素的。 “我不会有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但是……” “我已经决定,你不必多劝了。”花落语气决绝,很难得地反驳了御斐的意见。 御斐知道花落这样说代表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还是硬着脑袋说“如果他知道你为了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会生气的。” 这个他,自然是花落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他不会知道。” 御斐气恼,知道再也无法劝说,扭头就走。 “他生气了。”在御斐负气出门之后,房内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嗯”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 “可是,这是最后一世了,我不想错过一点一滴。” “他知道了会心疼的。” “他不会知道的,也请你也不要告诉他。” “好” “谢谢你,凝光” 是的,这个声音正是凝光,自从他上次被召唤出来之后,他便没有继续沉睡,就像花落说的,这是他的最后一世了啊,不仅是她,就连他,也不想错过一瞬的时光。 第21章 chapter 21 五日的时间,过的很快。 “我会带你回到过去,你可以看到你想知道的所以答案。” “回到过去?”弋剑不敢置信地问。 “是,回到过去,不过因为你只想得到答案,所以你只能看着历史沿着轨迹行走,并不能去改变。” 尽管心中因为能回到过去有些惊疑不定,但依旧头脑清醒“好” 花落伸手拉上弋剑,两人便已经通往了过去。 映入眼前的有很多人,弋剑记得这是在紫宸宫学习之时众人齐聚的第一次挑衅,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只见黎夜正与一人打斗,其余人围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最中心,而见一独自占据一方,抱胸静静看着,丝毫不担心正与人动手的黎夜。 不过黎夜与见一的修为众所周知地深厚,所以众人便提出为了显示公平,只得使用拳脚功夫,而且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居然使用轮流战术,自信黎夜与见一绝对会被众人打败。 这样的自信一直维持到黎夜三招之内分别连续战胜五人之后便消散。 黎夜再次踢脚踹开一人,整了整衣袍,对着众人桀骜一笑“一起上啊。” 众人对视一眼,便齐齐冲了上去,但黎夜一向不是那么‘墨守成规’人,他将众人引到见一身边,便闪身躲了开去。 见一只来得及用嫌弃的眼光瞥他一眼便迎上了众人。不过一刻,二十二个人便被齐齐打的趴下。 不过再受伤也是要风度的人,众人尽管痛的要死,也愣是没有□□出声。 黎夜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们几眼,发出一阵轻悦的笑声便与见一慢悠悠地离开了这个战场。 那时的两人意气风发,并肩作战,哪会想到今后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呢。 弋剑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些恍惚,多少年了,记忆中对于此事的勾勒不过寥寥,再看一次心神亦澎湃起来。 花落没有给他缅怀过去的机会,拉着他消失于此处。 等到眼前的景象看清,弋剑认出这是紫宸宫,那个自己学习生活五百年的地方。而此处正是紫宸宫后山的瀑布,目光所及之处是两个修长的身形,倚靠在一处石壁上喝着酒,正是黎夜与见一。 “你以后想做什么?”黎夜开口问道。 “成为狼族族长,然后将我娘亲的骨灰风风光光地摆到祠堂。”见一道。 黎夜听闻暂时停止了发问。 “见一的娘亲是狼族的低等仆人,只是因为狼族族长一次醉酒做下的荒唐之事。”弋剑在花落旁边解释道。 “现在见一如愿了吧。” 弋剑嗤笑一声“自然,一界之主岂会连这种小事也无法做到。” 是啊,对一界之主来说这不过区区小事,但对当时的见一来说,却很难。若没有实权与实力,并不会有人听取他的意见。 “五百年真快啊。”黎夜感慨一声,“转眼我们便都要回到各自家族了。” “是啊,真快。”见一也有些感慨。 “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现在这样一起痛快地喝酒聊天了。”黎夜说道,不过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手往见一肩膀上一搭“你要是舍不得我,干脆舍了你的族长之位,我正好有个妹子,来给我当入赘妹婿好了。” 说完便趁见一发火之前赶紧远离了他几步之遥。 见一神色无波地瞥他一眼“我也正好有个妹子,倒不如你给我当入赘妹夫好了。” “哈哈哈”黎夜大笑“果然近朱着赤,和我在一起这么久见都学会开玩笑了。” 花落听着黎夜的笑声,似有似无地感慨“这样的黎夜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啊。” 弋剑没有说话。 场景再次转换。 那是两人的分别,这一日便要离开紫宸宫回到自己的家族。黎夜笑着向见一挥手,见一神色淡淡,只略微颔首。 黎夜率先转身离开,见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平静地神色也多了几分寡欢,然后又再次恢复平静的面容离开。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黎夜突然停住了身形,转过了身,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间不复刚才的嬉笑,反而有些担忧与不舍。 花落从黎夜的身上收回目光,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弋剑,似笑非笑,但弋剑依旧神色平淡。他知道花落在看他,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说这个时候的黎夜与见一分别是什么心情?”花落问道。 “不舍”弋剑答道“五百年的朝夕相处一夕之间便要各奔东西,无论面上装作什么模样,心里总是不舍的。” 花落赞同地点点头,然后道“接下来我们便去看看那件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吧。” 弋剑也正肃了神色“好。” 终于要看到了吗?那些被掩盖住的真相与秘密…… 昏暗的房间,仅有一颗夜明珠照亮,微弱的光将自身周围渲染开来,借着这样的光勉强能看见屋中有两个身影。 “父王为何不同意我娶狼族公主?”这是一个极好听的声音,慵懒地勾人心魄,但语气偏偏又饱含质问,细听便会发现这是黎夜的声音。 “你不是也不想娶吗?”另一个身影回答道,正是黎夜的父王,如今的狐族族长。 “我不想娶,和我不能娶,能一样吗?”黎夜嘲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娶狼族公主,而见一必须得娶黎梓。”语气不容拒绝,态度十分强硬。 黎夜也察觉到了丝丝不同寻常,正襟问道“父王到底想做什么?” 狐王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在此其间黎夜也未曾开口。 “你与狼族见一关系如何?”狐王终于问道。 黎夜沉吟一会儿才答道“若他为下任狼族族长,狐族与狼族的关系一定空前密切。” 狐王又沉默了须臾“此事你不要再问了。” 丢下了这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 只余下黎夜静坐于昏暗的室内,手指叩响桌面的声音表现出了他心中的不解与沉思。 暗处的两人看着那个沉思的身影也沉默不语,直至花落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闷“狐王不让黎夜娶狼族公主,偏偏又要让见一娶狐族公主,这是为什么呢?” 喃喃的轻声既像自语,又像故意询问。 但,弋剑没有回答。 黎夜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没有了敲打桌面的声响,这样的夜里竟然诡异的安静。夜风轻拂,传来一个感慨的声音“见,真不知道我们将来是朋友还是对手……” 声音很轻,很快就被风吹散在了空气里。将将转身离开的弋剑脚步顿了一下,微微侧了侧脸,但没有转身,花落看着弋剑的动作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突然的光亮刺入眼睛,弋剑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哪儿?”突然的清醒让他脑袋不算清楚地问了一个不算聪明的问题。 “往事,你没有见过的往事。” 弋剑环顾四周,淡淡皱起了眉头。 “公主,今日是与狼族王子的第一次会面,狐王吩咐您一定要隆重打扮一番。” “我知道了”那张与黎夜八分相似的面容正是黎梓,第一次与未来夫婿会面,但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的情绪,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喜怒,正因为太过平静,反而显得越发不真实。 细细挑选着胭脂水粉,华贵霓裳,黎梓手上微微停顿一霎淡淡问道“哥哥可曾说过见一王子偏爱什么?” “王子只说未曾见过见一王子亲近女子,所以并不知道见一王子喜欢什么样的。”侍女恭敬答道。 黎梓轻轻点头并未说话。 侍女见此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觑了黎梓脸上的神色,开口道“公主倾国倾城,想必见一王子一定会喜欢上公主您。” 黎梓听罢只是淡笑,并未说话。 侍女一时也无法得辨黎梓是否动怒,不敢再次开口,手脚又更是麻利,比以前仔细小心了几倍不止,唯恐公主一个不满怪罪下来。 等到终于上妆换衣完毕,已是大半个时辰,本来就美丽倾城的女子在经过特地的装扮之后更显得惊艳明媚。 娇俏美丽的公主在前簇后拥之下,慢慢往前殿而去,脸上的平淡无波被浅浅的笑意挡住,看起来天真无邪,单纯至极。很难让人相信刚刚那个一脸木讷平静的女子与眼前的女子是同一人。 “听说,狐族都是美人,连一个侍女也不例外,这话果然不假。”花落淡淡感慨。 弋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现在的重点难道不该是黎梓那么美,变脸如此之快吗?而她竟然把重点落在相貌比起黎梓差那么多的侍女身上,也是相当不容易啊。 他看了花落一眼,心底暗暗将两人的容貌比较了一下,凭心而论,确实是黎梓更美,或者这是女子的嫉妒心让她故意忽略了黎梓的相貌,弋剑这样想越想越觉得可能。 不过他又暗自在心底摇摇头,在他心里,他就觉得花落这样就很好,他也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觉得哪里都好。 花落可不知道他身旁的这个人心理活动如此之丰富。若真的知道的话,她也只会淡淡一笑,说一句“那是你眼瞎。” 接下来的画面不外乎是两个未婚人的会面,两族订亲,择日而婚。 而所有事情的导火索却在这里。 第22章 chapter 22 精致的雕刻,贵重的玉器,漂亮的轻纱曼舞,摆设精致而奢华。黎夜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床边的美人。 “不知哥哥找我来有何要事?”美人开口询问,语气竟有丝紧张。 “阿梓,你可喜欢见一王子?”黎夜轻轻开口。 “见一王子是妹妹的未来夫婿,妹妹自然喜欢。” “哦?真的喜欢?” “是” “那阿梓不喜欢哥哥了吗?”语气竟透着委屈。 黎梓皱眉,看了看四周,脸色愠怒“哥哥请慎言,还请哥哥不要坏了妹妹清誉。” “阿梓可真是相当无情呢?以前不是还说过只想嫁给我?怎么现在就变心了呢?”黎夜嘴中不紧不慢地说着。 黎梓脸色微变,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难道你忘了?” “我,我……”黎梓不知怎么反驳,也不知道该不该反驳,一时说不出话来。 “呵呵”黎夜低笑两声,从床上翻身而下,挪着步子慢悠悠走到黎梓身前。 随着黎夜走近一步,她便往后退上一步,直到黎夜跨步上前扣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面容。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黎梓是不是真的与我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黎梓惊恐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黎夜的手仍然在她的脸上游走,就像情人般的抚摸“你该明白我的意思。比如,这张脸是怎么来的?” 黎梓脸色一变,沉默了一瞬才道“这是狐王的决定,您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他。” “他,我自然会问,但现在我要你说。”随着最后一句,黎夜手上的力气加重。 命脉被扣住,一时无法挣脱,‘黎梓’不得不受着他的威胁。 “阿梓呢?被你们弄哪儿去了?”黎夜问。 “这是由狐王亲自办的,我不知道。” “我父王要让你做什么?” ‘黎梓’却不开口了。 黎夜捏住她的下颚,语气威胁“我让你说。” “我不能告诉您。” “不告诉我是吗?”黎夜哼笑一声。 随即,整个室内都被浓郁的狐媚香充斥,只听见一阵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黎夜凑近她的耳边,吐气如兰,“还不说吗?” “我不能说。” “你会说的……”黎夜低声地吐气。 接下来的画面两人没有再看下去,不约而同地出了室内。 “为什么给我看的是这个?”弋剑问道。 “这不正是你想知道的吗?” “你什么意思?”弋剑警惕道。 “我什么意思?”花落笑道“我正是为你解惑啊。” “可我说的是想知道为什么见一没有相信黎夜。” 花落点点头“是,你是这么说过,可你不是比谁都清楚为什么当时见一没有相信黎夜吗?” 弋剑沉默。 “是吗?见一……” 是的,弋剑正是见一,如今的妖界之主。至于为何隐瞒身份故意让花落错误猜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也不知是因为他如今的身份敏感,还是不愿接受现实。 弋剑,哦不,应该说是见一,自嘲一笑“原来你都知道,那为何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煞有其事地猜测我就是黎夜?” “因为……”花落勾唇一笑“好玩儿啊。” “……”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这样在暗处看到众人应声而来,来一场捉奸大戏。见一看着以前的自己痛心地质问和黎夜那张扬的放肆,眼中喜怒难辨。 “我一直以为当时是狐族对手给我传的消息,现在看来……”见一声音沉沉,有些低哑,又有些悔恨。 “黎夜对你真的只是兄弟之情?” 见一蓦然转头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黎夜五百年的兄弟情怎能允许你如此玷污。” “呵,玷污?这样便是玷污吗?再者,你们的兄弟之情若真有这么深厚,岂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见一本来就不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这一番话将他堵了个哑口无言。 花落瞥他一眼“你看看就知道了。” 悬崖顶上,烈风阵阵,崖边上坐着一个身影,衣襟被吹的漫天飞舞。 “见,我们好久没见了” “见,以前都是我们一起喝酒,可是现在只有一人独饮……”说着便将手里的酒坛往口中灌了一大口。 “见,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像从前一样把酒言歌?” “见,我好想念我们以前那样的日子,一起学习,一起修炼,一起试练,一起完成任务……” …… “见,真不知道我们将来会是朋友还是敌人……可我最不想的,就是与你成为敌人……” 虽然黎夜的话没有一句是表达自己的心意,但又每一句都是在诉说自己的心意。 一声声,一诉诉,断人心肠,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再观见一,脸上早已不复平常的平静,细微的神色也昭示了他内心的涟漪。有些事情,有些不解,或者在此时都有了答案。 “我们走吧”竟是见一先开口。 花落侧眸“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他在你心中又算是什么?”花落接着问道。 算什么?见一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 “你想知道他如今境遇吗?” “不需要了……”见一的语气有些感慨“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至于他……” 见一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反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取走我的情丝?” “随时” “那便现在吧。” 花落深深看了他一会儿“好” 妖历见一一百一十二年,紫宸宫亲降旨意,洗清黎夜罪责,恢复其狐族王族身份,众妖哗然。 此事开启妖界一个新的纪点。 依旧如往常一般处理政务,见一并未觉得自己与以前有什么不同,甚至觉得心情也更加舒畅,不再像往常一般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下令也是信手捏来,不需要斟酌许久。 尽管这样的见一处理政务效率更高,但也更加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可底下伺候的人见着他如今的变化却是胆战心惊,以前还敢与他说个怨求个情的现在也不敢多说一句。 但见一显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变化,如今的他没有情丝,感受不到人情冷暖,也体会不到底下人对着他的心境变化,不过就算觉得态度不同,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放在他人身上,毕竟如今的他无情无思,无仇无怨。 高座上的见一将眼前处理好的折子往旁边一推,随即站起身来,一旁伺候的见此迎上“王有何吩咐。” “不用跟着。”见一直往殿外而去。 “诺” 见一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是一处悬崖边上。这是记忆中最后一次看到黎夜的地方,耳边好像还充斥着黎夜那声声的诉说。 “见,我们好久没见了” 是啊,好久没见了,一百多年了吧。 “见,以前都是我们一起喝酒,可是现在只有一人独饮……” 也没有人陪我饮酒了,见一看了看手里,可惜并没有酒。 “见,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像从前一样把酒言歌?” 还有机会吗?黎夜,你现在在哪儿呢? “见,我好想念我们以前那样的日子,一起学习,一起修炼,一起试练,一起完成任务……” 那些时光啊……见一想着,以前总觉得枯燥无味,一心只顾着修炼,可如今细回想来那才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见,真不知道我们将来会是朋友还是敌人……可我最不想的,就是与你成为敌人……” 朋友?敌人?见一想起过往种种,竟有些恍惚。他以前觉得黎夜会是他一辈子难以放下的心病,但如今想来,有感慨,有叹息,但独独没有了后悔与遗憾,就好像这些经历不过是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所听到的故事而已,而在故事结束之时再适合感叹一把,便将这个故事抛之脑后。若再深刻一些,也不过是下次想来的时候再多叹息一声,不枉故事的深刻。 原来,这便是没有了情丝的感觉。 或酸,或甜,或苦,或辣,他总是感觉那是别人的故事,而自己不过是走过这些故事的始末,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及感情去看待,理智地有些可怕。 静静站立悬崖边上,狂风吹的衣袖嗡嗡作响,但见一似乎没有感觉,面色平静地宛如镜面,一瞬间似乎站成了永恒。 良久,见一终于有了动作,转身大步离开。 悬崖狂风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传召狐王”还未走近紫宸宫见一便吩咐到。 “诺” 不过须臾,如今狐族狐王便奔赶而至。 “黎卿拜见王” 是的,如今的狐族首领正是当日与黎夜一同入紫宸宫的另一人,那个经常出言挑衅黎夜却每次又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族弟,谁能想到那个三言两语就被黎夜气的跳脚的少年如今也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 “勿需多礼” “谢王”黎卿站直身子开口询问道“不知王寻黎卿有何要事?” “你可曾知道黎梓如今何在?”见一问道。 黎梓?黎卿心底惊讶,但多年的狐王也不是白当的,面上不动声色地回道“黎梓姐姐在一百多年前已不见踪迹,黎卿实在不知黎梓姐姐身在何处。” “前任狐王未曾说过?” 黎卿细细回忆了一会儿,最后摇头“不曾,而且狐王当时不许任何人提及姐姐。” 看黎卿也不像说谎,见一也不再多问“没事了,你去吧。” 第23章 chapter 23 黎卿心底有些奇怪,怎么事隔一百多年还打听起了黎梓的事情,是旧情不忘吗?可如果旧情不忘怎么这一百年来当不曾问过。还是突然想起觉得愧对于这个未婚妻?但黎卿却觉得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皱起了眉头,回去的速度也加快不少,他想,或许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黎梓,曾经是见一以为要共度一生的人,可没想到世事无常,甚至他从未见过真正的黎梓。 突然打听黎梓的消息,既是看在黎夜的份儿上,也是看在曾经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想必黎夜知道那个所谓的黎梓不是自己的亲妹子之后一定也寻找过吧,只是不知道他找到没有。 见一靠坐在鎏金大椅上,眼睛盯着殿外一处,一会儿才收回神思,自己并不欠什么,该做的也已经做了,还管那么多干嘛呢? 如今的见一是不欠任何人,甚至对于黎夜也算是仁至义尽,毕竟对于一个没有情丝的人来说已经感受不到在感情方面的愧疚之情。可以前的见一却依旧欠着黎夜,但以前的见一已经死了…… *** 回到狐族,黎卿立刻召集了族中长老。 并没有多少的寒暄黎卿便直奔话题“我想知道当初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对于这种宣召众长老早已习惯,可是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为了此事。六大长老目目相觑,都不知道为何黎卿问起了此事。但想到今日黎卿刚刚谒见过妖王,众人心里也有了大致的猜想,毕竟当时的妖王也是局中之人。 沉思片刻,终于有一人开口“此事关乎狐族存亡,本是打算将此事永远尘封,不过今日狐王问起此事,想必妖王已经有了怀疑。” 黎卿心底一震,此事果然是有内情的,就他们神色猜想此事想必还将如今的妖王算计了进去。 “此事得由一百多年前讲起,当时妖王已成半神之神,但堪破成神却遭遇瓶颈。” 一百年前的妖王自然便是尊绝,而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黎卿也是知道的,所以点点头。 “我们暗地得到消息妖王决定入世历劫,堪破红尘,以达神体。这件事本来也不敢确定,直到发现妖王正在安排入世的身后之事……” “妖王入世历劫,归期不定,而妖界却不能没有一界之主,而下任的妖界之主最有力的竞争者便是黎夜与见一……” 听到这里黎卿已经有了猜想,只是这样的想法太过震惊,让他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长老们说的这件事将会是狐族的灭族之祸那就并不是空穴来风。 黎卿暗自心惊,好一会儿才稳下心神。 “狐族不能再这么碌碌无为下去了,需要一个出自狐族的人成为妖界之主才能将狐族推向顶峰。” 虽然妖界之主必须维护所有的妖界子民,一视同仁。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不会有哪个真正能舍弃养育自己的家族的,即便是妖王。 所以当时狐族长老与狐王商量一定要让黎夜成为妖界之主,可见一实力相当,若真正公平抉择,机会只有五成,但他们需要百分百的成功!所以就必须要除去见一这个绊脚石了。 但他实力太强,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于是便有了假的黎梓出现。妖族善于幻化,但变换始终会有被戳破的一天。但狐族有个换皮的方法,会让一个人从外表上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 为了万无一失地杀掉见一,他们甚至到神界拿到了甘泉的圣水。 甘泉圣水无色无味,根本无法轻易分辨出来,对妖,魔来说便是腐蚀的毒药,能将身体烧成灰烬,但对神,仙来说却是疗伤圣品。 甘泉圣水将会被掺在见一与黎梓新婚之夜的合卺酒中,两人将会双双中毒死去。狐族与狼族的联姻就此破坏,再怎样查也不会怀疑到痛失了公主的狐族身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却被这个计划中最受益的人毁了。黎夜,毁了这一切! 把故事听完,黎卿沉默了许久,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那真的黎梓姐姐呢?” “她换皮之后,被软禁了起来,黎夜离开妖界之时把她带走了。” 说到最后,长老的语气有些感慨,但却没有后悔,甚至心底将黎夜骂了个千万遍。 如果不是他妖界此时的妖王便是黎夜。 如果不是他狐族将会空前繁荣昌盛。 如果不是他狐族怎么被别族欺压。 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 可他们却没有想如果不是他,他们哪有人选竟敢竞争下任妖王人选! 人啊,总是只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没想到别人是否想要。 屏退了众人,黎卿独自坐于黑夜之中,心情十分复杂但又带着知道真相的释然。 从小到大,无论外貌还是修为,始终都被黎夜压了一头,按理说他本是该愤怒甚至憎恶黎夜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么敬佩黎夜。可年少的轻狂让他无法将这些宣之于口,只能换一种形式表现自己。 以往的故作挑衅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在黎夜的面前寻求存在感,只是每一次都被黎夜反唇相讥,他从未占过上风。可即便如此,也丝毫未曾减少他对他的敬仰之情。 对于一百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刚开始知道的时候那一瞬间的震惊无可复加,他不相信,不相信以黎夜的性子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不相信自己从小到大敬佩的对象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找不到证据,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说黎夜生活糜烂,甚至连事情始末也说得绘声绘色,他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相信了,但细想来他无法不怀疑。 只是这一百多年来,他未曾找到丝毫证据,如今真相大白,黎卿心中终于释然,黎夜不愧为黎夜,不愧是他从小敬仰的对象,他没有信错人!真好。 黎卿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黎夜这样一个崇拜的对象,尽管他的崇拜有些不走寻常路。但也正因为他崇拜黎夜,才能使自己从修为不上不下者变成一个佼佼者,成功地站到了黎夜身边,和他一同进入了紫宸宫。 记得妖王尊绝第一次考核的时候,本以为真的到了妖界圣地,但没想到一切都是幻境而已。幻境中自己在圣地遇上了凶兽,只是自己一人之力不敌,在危急关头,黎夜出现救了自己,最后在两人的合力之下斩杀了凶兽,成功地从圣地中出来。 因着此事,两人关系开始密切,黎卿不再故作挑衅,黎夜也收起了毒舌戏谑,两人相处地很是融洽,甚至因为黎夜的原因,他与见一关系也好了起来,由之前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在黎夜和见一的指点下,他的修为愈发精进,甚至与黎夜不相上下。 在学习期满之后,须得从两人中选出下任狐王。这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在两人的试练中他险胜,但事后却知道试练过程中其实是被动了手脚,不然胜者该是黎夜。 一边是狐族领袖的诱惑,一边是自小崇拜的偶像的公平,无论怎样的抉择对他来说都是一次心的煎熬。只能说他对黎夜的崇拜之情大过了所有,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还原了真相。 从幻境中出来,他心中感慨万千。幸好!幸好他在幻境中没有被权利冲昏头脑。可惜!可惜这只是一场幻境。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崇拜大过所有,那这样的崇拜不仅仅只是崇拜,而是信仰了。 说到这里,对比见一曾经的未曾信任却显得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怎么说两人也是百年的好兄弟,这样的兄弟情谊该是坚不可摧的。只是,有时候这样的兄弟情谊却又脆弱到极致。 其实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是很矛盾的,一味相信的时候,无论是多大的证据都会坚持自己的信任,但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无论多大的感情便会产生裂痕,怀疑的种子仿佛有了阳光雨露,勃勃生长。 至于为何见一没有相信黎夜,也许是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在无视与欺压中成长起来的见一,并且能够在狼族脱颖而出,他在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少的功夫,同时也造成了他生性多疑的性子,无论那个人多好,他始终都不会完完全全地信任那个人。 而当见一亲眼看到那一幕,尽管不敢置信,尽管怀疑,但眼中的事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切切实实发生的,本来心中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分的怀疑那刻都发酵起来。 其实,这样的见一活得很累,不过他有他所想得到的东西,而如今,他都已经得到。至于是否能从中得到乐趣,这远远不是旁人能够知道的,不过能知道的是或许没有情丝才更适合如今的他。 好久都未曾见到那个神秘男子的身影,松小果猜想他应是离开了此处,至于他所求,想必也是得到了吧。 而自己呢,在寒山客栈待了几个月,当时想要的庇护所如今已得到,可若是一直待在这里安逸生活却又不是想要的了,才不过离开山林,大千世界的繁华还未曾见识,自然心有不甘,可若是遇到曾经的修仙者,他也必不能抵抗。徘徊在清澜院前几次,也终于踏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基本上都放的存稿箱,很少登录后台,评论会选择回复,没有回复请见谅,谢谢大家支持 第24章 chapter 24 黎夜番外 妖王第一次考核啊,黎夜的心中隐隐期待。看着眼前的通往禁地的大门,他与见一对视一眼便率先踏入了门中,其余众人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等到再次可视物之时,已是禁地之中,眼前绿草茵茵,鲜花遍地,气息芬芳,和传说中可怕的禁地完全不符。越好看的东西可能越危险,黎夜深谙这个道理,是以,也不敢掉以轻心。 禁地妖力充沛,很是适合修炼。 难道只是因为凶兽的原因才列为了禁地?黎夜暗自琢磨,那如果将凶兽消灭完全,是否就不会将此地列为禁地了?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如果有这么简单,那此地也不会自妖界历元开始便成为禁地一直至今了。 走了大半日,并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但黎夜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小心。一路走过的风景都是极美,而眼前更甚,地上花藤交错,一朵朵鲜艳欲滴的花儿点缀其上,一眼望去满眼的绯红。花朵很红,鲜翠欲滴的那种红,仿佛马上就可以可以滴出血红色的花汁,红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眼前已无路可走,除了穿过这片花海。 手中折扇紧握,六识开到极致,连最细微的风吹草动也不敢放过。折扇不仅是黎夜平时风流的道具,更是他的武器。只是,至今为止没人知道。突然,左侧传来一丝空气的波动,幸好他早有防备,折扇一击便中。还来不及看袭击之物,脚下的花藤便开始移动起来。黎夜赶紧一个飞跃躲开,不过落地时却突感灵力不济,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回忆了一瞬他这才恍然那些花香可不仅仅是花香而已。 尽管黎夜在落地瞬间已经感到了危险,但因中了花香之毒,灵力受损,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肩胛处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黎夜手中折扇往后一挥,只听得割破血肉的声音,同一瞬间感受到身上皮肉被撕扯下来,黎夜顺着看过去,只见一朵鲜花上还隐隐滴着血液,泛着隐隐的皮肉,而与之相连的花藤上有一个口子,正是被黎夜所割,正涓涓地流着鲜血。 原来这是食人花,连藤蔓之中流着的竟也是血液,怪不得花朵长得如此鲜红,还红地如此诡异。 看这一大片长势,不知食过了多少的血肉才能长成。 黎夜何曾受过这样的伤,还是被这样小小的食人花,一个带着怒意的扇风随着正往回退的食人花而去。砰的一声,花藤支离破碎,血雾散落空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黎夜虽然避了一下,但身上也沾了不少。 不知道是血腥味刺激了它们还是同伴的死让它们愤怒,四面八方的食人花都朝黎夜涌来,大有破竹之势。黎夜虽感不适,但对付这些食人花倒还是绰绰有余,不过数量实在太多,等黎夜收拾完,本来就受损的灵力已尽枯竭,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口。 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得尽快找到禁地出口。 黎夜调息片刻,便动身启程。衣装已经狼狈不堪,沾满了血迹,可他背对食人花残骸前行的背影却是那么潇洒从容。身后,残骸遍地,血迹纷飞,而他,折扇轻扬,衣袖翩跹,绝美的脸上还残留血迹,仿佛仙子误入修罗场,惹上一身尘埃。 接下来的路上暂时没有遇到危险。 得利于禁地灵力充沛,黎夜枯竭的灵力也渐有回升,只是花香之毒依旧无解,灵力也只恢复三成。 天已经泛黑…… 黑夜对妖族来说算不得什么,就算修炼成人性,动物本能依旧不会改。黎夜走了很久,依旧没有看到禁地出口,身上的伤口痛的一阵一阵,但一路上没见到任何的疗伤草药,也不敢耗费灵力医治,这个时候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浪费不起,否则可能就是性命之忧。 “谁?”黎夜感觉右方有人靠近,但却没有感到杀意,转念一想便知道是同窗,只是不知来的人是谁。 听到询问,来人脚步一停“我,见一” “见一!”黎夜惊喜,一瞬间防备尽卸,往右前行几步。同时,见一也出现在视线里。 两人互相打量对方几眼,都惹不住笑了,两人真是同样的狼狈。黎夜满身的血迹,身上伤口不少,而见一虽说血迹不多,但衣服却破得可以。 “你遇到什么了,衣服都被撕破了?难不成是一群女妖精?”黎夜依旧用着他平时的调调调侃道。 见一瞥了他一眼,当作没听到“蜂群”,说完看向他。 十年的默契让他们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的意思,黎夜撑了撑懒腰,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食人花”。说着便想将手搭在见一肩膀上,不过见一提前一步躲开,嫌弃道“你太臭了。” 黎夜眯了眯眼睛,又抬起衣袖闻了闻,然后扔开袖子深吸了一口气,虽说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不好闻,但也没想到会不好闻到这种程度,实在有失王子格调。 “走吧”说着黎夜便率先走了。 看着黎夜走的方向明显不是往禁地出口的方向,见一疑惑问道“去哪儿?” 黎夜嫌弃地甩着衣服在前走着,轻飘飘两个字吐出来“洗澡” “……”想到黎夜的性子,见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紧随其后,走在路上还在想刚刚自己是不是就不该躲? 黎夜清理完实在是神清气爽,摇着他那把风骚的折扇扇个不停。只是竟清理了一个时辰,这不得不让见一颇有微词。不过黎夜实在脸皮太厚,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实在逼急了,说了一句“你不是也洗了澡吗”。 见一确实洗了,实在找不到什么反驳,便缄默。 两人皆中了花香之毒,灵力受损,更何况都动过手,受了伤。便商量着找个安全的地方轮流休息疗伤。最后找到了一个山洞,两人便一人疗伤一人护法交替进行。 将近天明,两人都已疗伤完毕,不过灵力才恢复五成不到。还未来得及出洞口,便听到洞口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近。两人诧异,怎会有婴儿?正准备去看,洞口已被一物堵住,并且往洞内踱步,而婴儿的啼哭声正是从这个庞然大物口中传出。它长得很奇怪,身形像是狐狸,但却有九条尾巴,九个脑袋,爪子长得还像虎爪。 “这是什么鬼东西?”黎夜皱眉嫌弃道“长得像我们狐族,偏偏又多了八个脑袋,还叫的这么难听。” 见一略微思索“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其音如婴儿,名曰蠪蛭(long zhi)。” “它擅长什么?” 见一略微沉吟“……食人” 黎夜幽幽问了一句“那食妖吗?” “……” 没等他们两讨论出结果,蠪蛭便朝着他们扑了过来。两人往不同的方向闪去,见一祭出剑一个回旋转身往蠪蛭刺去,而黎夜将手中折扇一扔,顿时散发出很多道折扇的光影往蠪蛭身上刺去,见一余光见此却没有丝毫惊讶。 黎夜的灵力打在蠪蛭身上,只划下几道微弱的伤口,见一的剑被蠪蛭的一条尾巴缠住,暂时无法脱身。不仅如此,见一一方面还得躲着蠪蛭的其余八条尾巴,险象环生。黎夜见此,欲上前帮忙,可蠪蛭的九个脑袋也不是吃素的,黎夜也逼近不得。只能一边与它纠缠,一边找寻破绽。 趁着黎夜与它缠斗之时,见一将灵力注入剑身,顿时割了蠪蛭一条尾巴。断尾之痛让蠪蛭暴怒,几条尾巴同时往见一身上一击,见一已经无力躲过,只能硬生生地受着,骨头被击碎的声音在蠪蛭的怒吼声中显得分外不起眼,但黎夜却注意到了。 黎夜一个分神,蠪蛭的一个头张开了血盆大口便扑面而来,见一强撑着为黎夜挡了这一着,而自己也因为灵力枯竭,肋骨断裂,内脏受损而支撑不住,手撑着剑,步子往后踉跄,靠在墙上缓缓倒了下去。 “见一!你怎么样了?”愤怒的声音中带着担忧。 见一吐着血,想要答话,但血流的汹涌,一时咳嗽了起来。 黎夜担忧,将蠪蛭的全部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又趁着自己身形灵活从九个头的缝隙中穿过。蹲在见一身旁,察看他的伤口,看见一的模样,便知道伤及到了内脏。真是要命,黎夜绝美的脸上布满煞气,安抚好见一便起身面对暴躁地刨爪子的蠪蛭。一瞬间的战意让黎夜颇有些势不可挡之势,折扇直取了蠪蛭的一只眼睛,只是他的灵力实在不足以支撑。被蠪蛭的一条尾巴扫了一下,幸好伤势不重。趁着蠪蛭痛意难忍,又取了它一只眼睛。 一时之间被伤两只眼睛,蠪蛭简直是要气的跳脚了,有些不管不顾的疯狂,直往黎夜的方向冲去。这样的蠪蛭颇为可怕也颇有气势,黎夜知道自己再也占不了便宜,再纠缠下去只会把命留在这里,更何况见一身受重伤,需得立即医治,否则会立即送命。见一与黎夜所处的位置一直便是在山洞内侧,所以一直受着蠪蛭桎梏,此时若想走,还须得从蠪蛭身边穿过去。 蠪蛭的直冲直撞虽然很有威慑力,但同样地也有很多破绽,黎夜小心背起见一,在蠪蛭的九个脑袋和八条尾巴中穿梭。黎夜本就已经受伤,还要时时顾着见一,简直是险象环生,等终于逃出山洞,黎夜已经是伤痕累累,气息不稳。幸运的是还没伤重到无法动弹的地步。但他丝毫不敢懈怠,一路背着见一行了很远才敢停下来。 此时见一已经昏迷,黎夜小心翼翼地放下他,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虽说逃出来时已经竭力护着他,但也难以周全,现在伤势更重了。 可在禁地一路走来都未见到过丝毫草药,但见一已经撑不住了,黎夜想到禁地之中存在着勾黛花,传说中妖魔疗伤的圣品。黎夜调息一会儿再把灵力全部输给给见一,而自己因灵力枯竭架不起云,身受重伤也飞跃不动,便背着他步行去寻勾黛花。 可是走了大半日都没有勾黛花的踪迹,黎夜已经气的骂起了妖王。可骂归骂,勾黛花还是没有踪迹,见一生命迹象也越来越弱了,而黎夜也已经撑不住了,一个趔趄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黎夜拖着疲惫重伤的身子扶着见一躺在地上,自己跪坐在旁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带着祈求“见一,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见一幽幽转醒,黎夜惊喜“你醒了?!” 见一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咳嗽了起来,黎夜赶紧扶起见一靠在他的身上,替他顺着气。 等见一渐渐平息下来,黎夜便道“我们去找勾黛花,你坚持住。” 见一虚弱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禁地太危险了,我已经撑不住了……” “见一!”黎夜打断道“会找到勾黛花的,一定会的,一定能够救你的。” 见一摇摇头“听我说完”说着又咳嗽了两声,等顺过气来才接着道“勾黛花既然是圣品,那绝非轻易能够拿到。更何况,我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若能尽快走出禁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黎夜沉吟片刻,干脆点头“好,我们出去,你坚持住。” “好” 黎夜继续将见一背上,一步一步地往禁地出口走去。 “黎夜” “嗯?”黎夜侧过脸,但脚下步子却未停。 “我一直想给你说一件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见一的语气很轻,也很慢。 “什么事?”黎夜虽然很疲惫,但依旧打起精神调笑道“不会是要夸我人俊武功好灵力高吧?” 见一低笑了两声,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有什么事咱们攒着力气出去了说。” “黎夜” “嗯” “黎夜?” “嗯?” “既见君子……” “嗯?”黎夜停下脚步。 见一叹了一口气“罢了,出去再说吧” “……好”说着便继续前行。 一个濒临将死,气息奄奄,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锋芒,刀刻般的脸上唯剩苍白虚弱。一个灵力枯竭,浑身是伤,绝美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无力。 幸好接下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一夜的跋涉让黎夜终于看到了禁地之外的建筑,黎夜知道,他们即将要走出这个禁地了。 黎夜欣喜“见一,我们到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背上的人没有丝毫回应。 “见一?”黎夜侧头又唤了一声。 依旧没人应答。 黎夜停下脚步又唤了两声,语气期待又饱含紧张“见一?见一?” 仍没有回应。 黎夜没有继续呼唤,背着见一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竟有些迷茫。好久才重新提起脚步,可一步一步越发沉重…… ***** “黎夜” “嗯” “黎夜?” “嗯?” “既见君子……” 既见君子,既见君子,既见君子…… 再一次被惊醒,黎夜也再无睡意,披衣起身,携了一壶酒,独坐凉亭,自饮自酌。 已经一年了啊,每夜惯是如此,这一句话在黎夜的每个梦中出现,仿佛是逃不开的枷锁。 黎夜苦笑,大口大口地灌酒,酒渍顺着喉咙留下,顺着酒痕一起流下的,还有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黎夜提着酒壶站起来,脚步不稳,环顾四周“见一,有本事你现在出来啊,出来啊,偏生死都死得不安稳,非要说一句话来膈应我。” 黎夜又灌了几口酒“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黎夜大笑,笑的眼泪涕泗,将酒壶往地上一摔,似有些癫狂“我承认,你成功了。你成功了!你满意了吧?!哈哈哈哈……” ***** 等黎夜再次清醒,却发现自己位于紫宸殿…… 原来,所谓的禁地杀妖,见一之死,自己的梦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幸好,这只是一场梦。 可是,这只是一场梦。 可是,可是,可是…… 既见君子,既见君子,既见君子……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可对黎夜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场梦而已…… 第25章 chapter 25 “这样的交易不必需要情丝来换的。”凝光在动剑之前说道。 “我知道,只是时间不多了,见一的情丝比那些记忆好上太多。”花落道。 “只是这样对他……”‘不公平’三个字凝光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公平吗?”花落说出了凝光未曾说出口的话,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可世上哪有公平可言,不过都是你情我愿罢了。” 凝光没有开口,但内心深处却叹了一口气,他隐隐自责,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心情阴郁而沉睡,花落不会遇到那些事情,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毫无依靠。 他不禁有些怀念以前的花落,那样单纯美好的小女孩儿,笑容是那么阳光灿烂,只是时光夺去了她的笑容,如今的笑就连他看起来也是心酸,心疼不已。 花落再次开口道“谁说,没有了情丝就是坏事?如今的见一不是过的更加轻松吗?” 凝光想反驳,他想告诉她,虽然有七情六欲很苦,但有了七情六欲才会感到幸福,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不知道花落还能不能懂得幸福的滋味。 “来吧” 凝光收回脑中的神思,收敛了身上的神力,再一次地往花落胸前刺去。 依旧如往常一般,花落用自己的心头血引导着见一的情丝往那颗紫色的灵珠中缓缓渗入,情丝会比一般的记忆效果更好,相对的,花的心头血与法力也越多。 凝光浮在花落的身边,以防随时能够接住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形。花落的神色越来越疲惫,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马上就能晕倒过去,可她依旧坚持着。 凝光不敢轻易打扰,她知道她为了此事花费了多少修为与心血,他不能打断,不能让她功亏一篑,所以他只能祭出自己身上神力缓缓流入花落身上,维持着她的神思。 终于,好久过后,情丝终于融入紫色灵珠之中,灵珠散发的紫色光晕越发明亮诡魅,想必离成功之日不远。花落看到灵珠的模样,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笑,马上就可以成功了啊,花落欣慰,只是身体过于疲惫,眼帘慢慢耷下。 本来上次还未完全好,这次又更加严重,尽管花落修为高强,也禁不住这样的损耗。御斐见此眉头皱的越发严重,甚至有着隐隐的怒气,只是对着虚弱的花落,剩下的唯余心疼。 御斐最见不得的便是花落身边有别的男人,可此时由不得他使小性子,小雅又不能够完全信任,他只得不情愿地让凝光照顾花落,自己去寻药为花落调养身体。 御斐独自去甘泉取了圣水,又去极渊之地采了灵药,虽然对花落的效果不大,但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极渊之地是很特别的一处地方,灵力充沛,但却无人,原因无他,只因此处过于诡异,未知生物过多,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怪物。 御斐采药过程中遇上两只中等妖兽,不过幸好他灵力高强,未曾受伤。 花落醒来已是三天之后,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千万年不停取用心头血,而且每次取用的都是最精纯的那部分,这样的血本来不多,又极难产得,已经让她身体有些空。虚,甚至心脏经常会隐隐疼痛,只是此事她从未告诉过他人,即便是凝光。 “御斐,我们去人间吧。” “不行,你的身体还没好。”御斐罕见的拒绝。 花落默默算了算日子,才道“那便十日后去吧。” 御斐知道这算是花落的让步,于是只能答应“好。” “带上小雅吧。” 御斐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花落其实对小雅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她希望小雅能够让御斐开心一些,多些喜怒哀乐,总好过整日与自己呆着都丧失了基本的表情。 十日,在御斐的忐忑与花落的期待中缓缓过去。 他的最后一世了啊……花落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小雅第一次来到人间,无论见到什么都新奇不已,时不时惊呼一声,花落与御斐都不是拘束人的性子,何况第一次见到从未踏足的领域惊讶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对于小雅的激动与失态并不责怪。 “这是哪儿?”小雅问向御斐。 御斐也并不清楚,他根本未曾过问过,于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花落。 “乾朝都城上京”花落道。 这便是桃桃噩梦的源泉,一切的起始便是在这儿了。 三人无论从外貌风姿来说都是难得一见,尽管未做多余的动作,红衣的花落优雅高贵,白衣的小雅甜美可爱,黑衣的御斐冷漠俊傥,就这样走在路上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更何况乾朝贵女出门都会蒙上面纱,这样毫不掩饰地出众容颜引得不少路人注目。 花落与御斐都习惯别人的侧目,神情泰然自若,但小雅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也第一次被这么多的人盯着,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瑟缩了一下脖子,凑到御斐身边,双手紧紧抓住御斐袖子。御斐皱眉,但见她慌乱不安的模样,也不忍心将袖子从她手中拽出,只好任凭她这样捏着,不过脚步加快不少。 花落带着两人在城里转着,看着是随便乱逛,但御斐知道她是有目的性的,果然,大约绕了三条街之后花落停在了一处大宅门前,牌匾上两个鎏金大字昭示着此处的身份——宁府。 高屋建瓴,气势恢宏,门口还有守卫,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 “这儿吗?”御斐问道。 “嗯” “我们现在进去吗?” “不,还不是时候。”说着花落便转身向着宁府的反方向而去。 没错,此次花落要寻找的人便在这里,只不过来的日子尚早。 两人都你问我答的说着,可怜小雅这只傻兔子却有些听不明白了。在她那颗单纯的小兔子心里,此次来人间不就是来体验人间生活,玩玩耍耍的吗?怎么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呢? 虽然两人表面上看起来均有些冷漠,但和他们相处久了,小雅知道他们并如表面看起来般难以相处,所以小雅最后还是将她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花老板此次来人间是有事?” 花落看了拉长脖子好奇询问的小雅一眼,点点头“嗯。” 见花落态度温和,没有丝毫不耐,于是壮着胆子又接着问道“所谓何事?” 这显然不是该她一只小妖该管的,但花落依旧好脾气地道“为了一个人。” 这可真是勾起了她那颗兔子心的八卦之火,在她眼里,除了与之交易的,花老板何曾为了任何一个花过半分心思,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让她亲自跑一趟人间。 小雅如此想是因为在她印象里花落始终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淡然冷漠,而且更不知道她曾经也为了天恨去过一趟人间,至于之前的事,她更不知道了。 “什么人啊?” 看着小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御斐本想打断,但也很想知道答案,于是只装作不察花落的迟疑,眼睛瞥向他处,但余光却落在花落身上。他从不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也正是特别想知道所以不敢轻易询问。 良久,花落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历经时间的飘渺“他啊,一个很重要的人。” “故人?” “嗯” “那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小雅笑道。 听到这句话花落面上终于浮现出笑容,停下脚步,侧眸问向小雅“为何如此觉得?” 其余两人也随之停下,小雅见花落被自己逗笑,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花老板这么厉害,那花老板的故人一定也很厉害,这就是所谓的……所谓的……”小雅有些词穷,求助地看向御斐。 御斐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只兔子怎么这么傻啊,于是接口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小雅高兴地拍手“所以花老板你这么厉害,那你的朋友一定也很厉害。” 虽然小雅没见过花落动过手,但以她猜想她的修为绝对不低。在客栈之时她见到弋剑总有一种道不明的畏惧,虽然寒山客栈可以隐藏任何人的气息,但动物的直觉告诉她弋剑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当然,弋剑也的确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是如今妖界之主见一。不过此事小雅是不会知道了,不得不说动物本能的直觉的确很准。 而从上次御斐与弋剑的打斗来看,御斐的修为绝对是在弋剑之上的。而能让御斐如此唯命是从的人显然更是不简单。 小雅一瞬间便将这些脉络都理了个清楚,同时在心里暗暗夸赞了自己一番,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不过御斐与花落到底是什么身份,就恕她这只修为不高的兔子看不明白了。 见花落但笑不语,小雅有些没底,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细想一下,觉得自己确实说的有些不对,于是连忙摆手“不不不,花老板,我不是说你是东西,也不是说你是人,不不不,我……” 听到这句话,花落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雅连辩解都忘了,张了张嘴但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花落,她从未见花落如此笑过,没想到她笑出来竟是这样的美,一笑倾城也不外如是。 其实不止是小雅看的回不过神,御斐也有些呆住了。虽然他在花落身边的时间不短,但见到她真正笑出来的时候却少得可怜,更别说这样笑出声来。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带小雅出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花落见两人呆呆地盯着自己,便立马收起了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容,淡淡说道“走吧” 说着便抬起脚步转身离开,小雅与御斐紧随其后。 小雅看着花落的背影,总觉得透着一丝孤寂,她转头想问一问御斐是否也是这样觉得,可转头看到御斐那看着花落的眼神,便有些问不出口了。御斐眼里的神色她有些看不明白,就像浩海里闪烁的点点星光,又像山间里的潺潺流水。 这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左边的胸口有些酸酸涩涩的,甚至有一点轻微的疼痛,她愣愣地将手抚向胸口,心底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没有受伤啊。 “还不快跟上。”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小雅的神思,那股酸涩的感觉被这一惊终于散去。她纳闷地看向站在她几步开外的御斐,奇怪他怎么就走到那么前面与花落一道了,奇怪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停住了脚步。 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那种感觉,不过她一向都是一只随遇而安的兔子,想不通的就以后再想吧。于是她将这些都抛之脑后,赶紧小跑追上早已和花落并肩而立的御斐。 三人都不是凡人,住在城里多有不便,于是几人便去了城郊一处山上寻了一个没人的竹林,找了个合适的地点建了一处竹屋,所谓的建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用一下灵力而已。 竹屋面前几丈开外恰好有一条小溪流,因是初夏,溪边小草茵茵,野花艳艳,尽管看起来不算多美,但胜在清新自然,此等景色入眼也是颇为舒畅。 屋内也被三人布置地精致舒适,小雅还亲手采了一些漂亮的野花插。在了屋内,多添了一份生机勃勃。 花落与御斐都不需要吃东西,但小雅不行,于是每天都能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红色的身影躺在溪边睡觉,头顶上方还飘着一朵挡光的祥云,一个墨蓝色的身影坐在红色身影的不远处静静凝视着她,一个白色的身影则很活泼,时而在河里抓鱼,时而在竹林里挖笋…… 这日,依旧如往常一般,突然花落噌的坐了起来。 御斐心底一紧,他知道这天……来了 第26章 chapter 26 花落看了御斐一眼,随即两人便站起身来,正在烤鱼的小雅见此也猜到了,于是将手里的鱼一放也站起身来,赶紧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走吧。”花落说道。 这是同意的意思了,小雅心底很高兴,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她一定要见识一下花落那个故人的模样,想必一定也是一个厉害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何在人间。 三人都简单幻化了模样,甚至花落与小雅都幻化成了男子的模样,三人穿着道袍,看起来像是修仙的道士,小雅觉得甚是有趣,一路上都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沉浸在期待与喜悦中的小雅并没有发现其余两人异常的沉默,。 再次来到上次见过的府门前,只见城中天气有些诡异的阴沉,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甚至宁府上方的天空中盘踞着不少的飞禽走兽,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在等待猎物,只等猎物一出现便飞倾而下。而能飞在空中的走兽显然也不是普通的走兽,说明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猎食,甚至牵动了妖界甚至有可能还有魔界。 显然三人也注意到了此等景象,唯独花落平静无波,像是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御斐虽然有些惊讶,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小雅则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问道“这些怪兽不会都是为了花老板您的故人来的吧?” 花落抬头看了空中那些妖魔怪兽一眼,点头道“嗯” 小雅依着花落的吩咐上前告诉了守卫的侍卫道“我们家道长路过此地观此处将有祸患发生,愿救你阖府上下一众性命,还不速速通传。” 守门的侍卫本来还有些戒备,可听到此话便恭敬地询问身份来处,现在谁不知道宁府需要有修为本事的道长,就为解如今的围府之困,但来的道士太多,却没有一个有真本事能解得了围的,是以守卫才会先有问询身份来处一说,免得又是招摇撞骗的浪费时间。 小雅听此心底不由生怒,在她心里花落可是无所不能的,竟还被一个区区凡人质疑能力不足,于是便插起腰气愤地仰头道“我们必能化解此事,你若再多加询问耽误时间出了什么事可负得起这个责任?” 守门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人,浑身的气质特别,的确像是高人的模样,再说就宁府如今的情形,就算没有真本事那也得试一试,万一碰上一个真有的呢。于是不再询问,恭敬执礼赔罪“几位仙人勿怪小的怠慢,大人早有吩咐,还请三位仙人随小的进府。” 这次小雅可是真怒了,原来不用通报便可直接让他们带入府内,偏偏那个守卫还要多问一句,幸而御斐使了眼色制止住了她的火气。 但她哪里晓得就算宁府有过如此吩咐,但若是进去的道人没有真本事,最后被牵连责怪的第一个便是这守门的侍卫。 三人进门便被带到了花园,只见花园中间摆着一个祭台,上面供奉着香台和符咒,还有一个身着黑色道袍,年龄五十多岁的老道拿着一把木剑在祭台前舞动着,口中还念叨着什么。 只见一道白色的光随着他的木剑往天空中飞激而上,此时老道和周围的一众人等脸上都浮现出期望与欣慰的笑容,可不片刻那束光便被空中的怪物打散。众人惊呼,带着失望,老道的脸色也愈发差劲,脸上冷汗直冒,脚步有些踉跄,但他神色不甘咬牙想继续再来一次。 “道长还是仔细些修为,再这样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老道看了一眼声音来处,是三个年轻的小道士,但通身的气息却又不简单。他看向刚刚说话的花落,他知道这是实话。 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已经竭尽全力,真气不支,再下去性命能不能保得住也是一个问题。他自诩修为造诣也是不低,却被人一眼看穿,想必也是有真本事的人。 “不知小道长可有本事让这些妖物全退?”宁府的当家做主之人此时客气地向三人拱手一礼道。 “可以。”花落接着道。 “哦?”宁老太爷惊讶地挑眉,一个年轻道士哪儿来的这股自信,之前来的哪一个不是都不敢保证,最多只能说试一下。这样笃定的语气前所未有,不得不让宁老太爷重视起来。 “还请道长解围。”宁老太爷请求道。 “自然”花落依旧言简意赅。 “多谢道长。”宁老太爷感激道。不过是真感激还是假感激都得装出一副相信的模样,这便是惯会混迹官场的嘴脸。 至于报酬,宁老太爷觉得不必相问,如果真能解了此困,那便是救命之恩,无论多大要求,只要宁府能做到,便没有拒绝的道理。 宁老太爷也不怕他们提过分的要求,只要是还想在尘世间行走,那便与朝堂有关,而四大世家的宁家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得罪的对象。若不想入凡尘,那提的要求宁府更不怕了。 要是宁府做不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反正此围已解。虽然这样有些耍赖皮的意思,但这也是很现实的事情。 至于解不了嘛……那这些问来也无用啊,宁老太爷一向看得很清。 本来挥挥手,动用法术便可解决的,但为了不太过招摇,花落还是作势结了几个手势,口中随意念叨着几句经文,然后才向天空挥出一阵掌风。 那些怪兽突然受到灵力的打击,哀号声一片,不少怪兽被震飞,有的被激怒往宁府飞来。随即花落建了一个结界在宁府之上,那些飞来的怪物撞到结界之上,被弹开出去。 本来还因怪兽往府中飞来而惊恐的宁家众人脸色立即转忧为喜,连连向花落致谢。 花落淡淡地听着一众恭维的话语,等到他们终于熄声才开口问道“将要出生的孩子在哪儿?” 宁老太爷闻此也不惊讶,因为宁府树大招风,府里有个风吹草动也实属正常,不过宁老太爷也是一个精明人,闻此便问道“此事与那将要出生的孩儿相关?” 花落自然从他口中听出了怨念的意思,于是停下脚步,眼帘微抬,一股迫人的气势倾泻而出“这个孩儿乃是天降祥瑞,不过体质特殊,易招妖魔觊觎。” “原来如此……”宁老太爷干笑两声,他不敢承认刚刚面对这个年轻小道士的气势压迫之时心底颤栗,竟然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就连面对当朝陛下也没有这种感觉。 “这个孩子继续留下便会时刻沾惹妖魔,贫道和他既然有缘,今日便带走照看,宁大人意下如何?” “这……”宁老太爷有些迟疑,不管如何,这始终是宁府的长嫡曾孙。 “若不愿,那今日为始,只是不知道宁府还有没有高人解困。”对于拿捏七寸,花落也是做的轻车熟驾。 果然,宁老太爷一听,心底的那点不舍便立刻消失殆尽,甚至恨不得那个孩子立刻出生被带走,好保宁府上下一众平安。 “那就多谢道长了。” 花落连客气地敷衍都懒得,直接绕过宁老太爷往产房而去,御斐与小雅紧跟花落身后。 宁老太爷心有不满,但奈何头顶上还有几只怪兽盘旋不去,只得忍气吞声地领着众人跟在三人身后。 没有任何人的领路,花落也寻到了准确的位置,宁老太爷将众人领到产房同院的茶厅,让人奉上香茗静待宁府小曾孙的出生,尽管隔着几堵墙,但也能听到产妇嘶哑的痛呼还有产婆丫鬟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花落悄悄渡了一丝灵力给产妇,不一会儿产妇终于停止了声音,但却没有听到小孩儿的哭声。尽管知道不会有什么意外,但花落端着茶杯的手还是不可见地一颤。 宁老太爷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差人询问为何产妇与小孩儿都没有声音。这时一个小丫鬟快步进来边行礼边说道“孙少夫人生了一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宁老太爷的心底这才落稳“孩子为何没有啼哭?” 小丫鬟笑道“正要说呢,小公子一出生便笑了呢,丝毫未曾啼哭。” “好啊,好啊”宁老太爷似乎很满意,“赶快抱来我看看。” “是”小丫鬟甜甜一笑便跑出去了,不一会便将刚出生的小孩儿抱了过来,“老太爷请看。” 宁老太爷看着这粉粉嫩嫩的婴儿,那颗苍老的心也软软的,不过想到也正是因为他宁府才会被妖物围困,一时间心底又说不上的滋味。虽然是天将祥瑞,但宁府差点没有命享受此等恩泽,要不是……唉,一时间,心底有些复杂。 也正是此时,婴儿对宁老太爷甜甜一笑,也正是这个笑,将宁老太爷心中的责怪尽数消了去,这便是血脉的神奇之处。 “将孩子给我看看”花落的心情有些忐忑,既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又有些近乡情怯,只是她面上掩饰地很好,就连御斐也没看出丝毫破绽。 宁老太爷亲自将孩子送到了花落的手中,随即想到从此以后这孩子便要被花落带走,心底便浓浓地不舍,但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花落抱着他,就好像抱到了一直所追寻的希望,“真像。” 宁老太爷有些不解,真像?像谁?但他也没有询问。 御斐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那个男人每一世的模样都略为不同,不过每一世又比上一世生得好,想必是随着灵魂的完整,相貌也逐渐向真容靠拢,而这是最后一世,想必和真容一般无二了吧。 不得不说,御斐的这些猜想正是对的。 第27章 chapter 27 “既然他出生在宁府,那么便叫宁渊吧。” 不知是花落的声音太过不容置疑,还是宁老太爷受到了蛊惑,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应承了下来。救命恩人取名也是说的过去的,所以宁老太爷也不再纠结于此。 “我会将他抚养长大,至于他长大后是否回来全凭他自己意愿。” 闻此,宁老太爷心底惊喜,连声说“好好好,那边多谢道长了。” 花落点头便带着宁渊与御斐和小雅离开,从进府到出府,御斐与小雅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是心情郁闷不想说话,一个是插不上话。 至于宁府上的依旧不曾离去的几只妖兽,也被花落打发了去。 三人原本在竹屋的生活是很寡淡闲适的,但因为多了一个孩子一切便变得有所不同。 花落虽说照顾过这个孩子的前世多次,但也从未照顾过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时之间也是手忙脚乱。又去林子深处找了一头带着幼崽的白虎来给宁渊喂奶,幸好宁渊也不挑嘴,吃着白虎的奶一脸陶醉,仿佛是多么珍贵的美味珍馐。 小雅看着这么小的婴儿也是好奇不已,整日围着灵渊身边转,觉得无论是笑还是哭都很有意思,不过说来也是稀奇,宁渊几乎不哭,平常就睁着骨碌碌的眼睛四处看着。 不过御斐却有些异常的沉默,也从不接近宁渊,虽然花落曾经说过他只是她的一个故人,和对自己的感情相同。来之前他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看了花落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他也难免不吃醋。 竹屋变得热闹起来,除了原有的四人,还多了白虎一家五口,虎爹,虎娘,还有三只嗷嗷待哺的小老虎。 四人五虎就这样一起生活着,不过一年宁渊便断奶了,但五只白虎却不舍得离开了,于是也这样同往常一般住着,不过宁渊断奶就意味着要开始吃东西。他还太小,不能像小雅一般只吃这林子里的野味和果子,所以小雅便开始了她的买菜生涯。虽然她修为不高,但有了花落给的宝物也能遮住妖气,不会被人察觉出身份。 宁渊走路还不太稳,但也是能咿呀几句的,不过只能喊一些叠词,比如喊小雅是小小,喊御斐是斐斐,喊花落是落落。御斐能忍受他叫自己斐斐,但是却不能忍受他叫花落‘落落’。 于是平常不亲近宁渊的现在也凑在宁渊身边教他说‘花落’二字,可宁渊不知道是故意地还是真的不会念花落,会喊‘御斐’了,但就是不会喊‘花落’,一直嘴里都喊得是落落。 花落看着也实在好笑,便让御斐随着他去了,虽然御斐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再多加干涉。 “花老板,我们要一直等到宁渊公子长大吗?”小雅问道。 “嗯,怎么了?” “……也没有什么事,”小雅有些欲言又止。 花落本来正望着远处与小白虎滚作一团的宁渊,见她吞吞吐吐,便收回视线侧眸道“有何事你直说便是。” “……额,嗯,我其实想问问花老板什么时候回寒山客栈呢?” “你想回寒山客栈了?” “也不是,我觉得在人间比寒山客栈好玩儿多了,不过……不过我觉得御斐大人没有在寒山客栈的时候开心了。”小雅小心翼翼地说道,偷偷瞅了花落的脸色一眼又埋下了头。 “御斐不开心了吗?”花落喃喃道,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坐在溪边的御斐,他也正看着宁渊与小白虎玩耍的景象,兴许是感应到花落的视线,他转过头来,一双无悲无喜的湛黑深眸就这样望进了花落的眼睛。 两人对视许久,还是花落最先收回了视线,两人都未曾说话,但花落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花老板?”小雅唤道,见花落没有反应,她又轻唤了一声。 “嗯?” “您没事吧?”小雅担忧道。 花落摇摇头“无事。” “哦”小雅看向御斐,她觉得此时的御斐比之她任何时候见到的都要孤独,这个瞬间她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只想去御斐的身边,就算没有什么作用,陪陪他也好。 正往御斐方向迈步,便被花落喊住。 “花老板有何事吩咐?”小雅睁着疑惑的双眸偏头问道。 “以后不要叫我花老板了。” “啊?那唤花老板,哦不,唤您什么?”小雅不解。 “随便吧,你愿意唤何称呼都行,名字也可以。”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小雅哪有胆量直呼其名,想了想人间那些她曾经听过的称呼,“那便唤您姑娘吧。” “嗯” 小雅见她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便继续完成她刚刚未曾完成的动作,只是走到一半之时,又回过头来看向花落,这张她还未曾瞧习惯的绝世容颜,让她难以移开双眼,第一次看到这张脸时,她惊为天人,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甚至到了现在,她也不敢盯着花落那张脸猛瞧,怕身为女子的自己也沉溺其中。 只是这张绝世的容颜因为她刚刚的话有些沉郁,不复之前的轻松,眉头似乎也没有之前那般平稳,再次顺着花落的视线看去,还是那正在开心玩耍的宁渊。 那个故人与花落究竟是什么关系?小雅心中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御斐并未因小雅的靠近而改变半分神色,还是如之前一般的平静,但小雅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好。这段时间在人间也看过几出男女相爱的故事,虽然以前不曾懂得,现在也开窍了一点。知道御斐对花落有意,不过花落好像未曾察觉一般,依旧如往常一般。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现在一样默默陪着御斐。 “你今天买菜了吗?”御斐突然问道。 “啊?”小雅一时还没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便看到御斐侧眸看着自己,心跳突然快得不能自以。 “怎么?”御斐皱起了眉头。 “无事,”小雅突然站起身来,脸色涨的通红“我还没买菜,这就去买。”说着便跑开了。 御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愣神,在她身上他好像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御斐,我要闭关三日,这几日宁渊就麻烦你和小雅照看了。”花落突然道。 御斐收回神思“可是有事?” “近几日我感觉到了涅槃的气息。” “神器涅槃?!”御斐惊讶“竟然真的存在?”涅槃是上古神器,传说中任何魂魄都可以放入其中重铸身躯。 “嗯,它在十六万年前突然消失,没想到如今现世了。”花落说道,语气感慨。 花落静静地望向御斐的眼睛“御斐,你不是一直都在疑惑我在做什么吗?” 没等御斐开口花落便继续说道“等这次回来我便告诉你。” 御斐也定定看了花落许久“好” 三日的闭关,时间很短,但御斐却度日如年。 终于,三日过去,花落的房门重新打开。 “地点在哪儿?”房门一开,御斐便问道,语气不可谓不担忧。 “无人境。” “极渊之地的无人境?” “嗯” “我和你一起去。”御斐道,谁也说不清楚无人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里没有时间的限制,没有空间的限制,只有数不清的迷境,沼泽,毒物,还有不为人知的上古凶兽。 “不用,我一人足以。” “可是……” “御斐,你留下来我才能放心”花落打断他“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宁渊这世的平安,只有他平安我才能安心地去做其他事。所以,御斐,把他交给我最信任的你,我才能放心。” 花落定定看着御斐,等着御斐的回答。 在花落似坚定似恳求的眼神下,御斐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就如此重要吗?”话问出口御斐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其实自己还是吃醋的吧。 “嗯,他很重要,他于我之重相当于我于你之重。”花落神色坚定,再一次说出与曾经意思相同的话。 “那……你小心。”这算是妥协了。 御斐虽然妥协,但也绝对不是赞同,落在花落眼里,便以为御斐是担忧她的安危,所以花落宽慰道“放心吧,我会带上凝光的。” 御斐点点头,沉默片刻,忍不住道“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御斐的神色仿佛是被遗弃的小孩儿,眼里乘着祈求的希翼,好像除了幼童之时他再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让花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会同意御斐与她同去,除了让他照看宁渊的原因之外,还为了御斐的安全着想。 想法一瞬而过,最终凝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御斐……” 御斐从来不忍花落为难,即便是在此时。御斐低垂了眼眸,道“我会好好照顾好宁渊的。” 虽然妥协,但语气暗藏着一丝委屈,花落好多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拍了拍他的头“乖乖在家看着宁渊,我很快就会回来。” 虽然花落高挑,但御斐也高出她整整一个头,本来好好的温柔动作看起来也有些好笑,御斐眼底多了抹笑意。花落自他成人起便再也未曾做过这个动作了,一时之间气氛倒多了几分温馨。 走出竹屋,小雅与宁渊正在吃饭,小雅背对着这边,宁渊恰好正对着这边,不过专注于吃饭的宁渊并没有看到花落。花落也并未上前与两人道别,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宁渊恰巧抬头正看到花落消失离去的背影,塞满东西的嘴里口齿不清地喊了几声“落落,落落”只是除了小雅无人听到,而小雅转过身时早已不见花落的身影。 小雅下意识地便找御斐身在何处,眼神一转便看到御斐正抱胸倚着竹屋门口眺望远方,但却没有焦距。此时此景,让小雅想到那落单的孤雁。 “御斐大人,吃饭吗?”小雅站起身来故意大声地用轻快的语气问向御斐。 “不必”御斐看了两人一眼便再次转回屋内。 失落地坐下,小雅神色怏怏,果然自己从来就不能让御斐大人开心啊。 第28章 chapter 28 无人境。 此处没有阳光,也看不到天际,只有阴沉的一片,放佛天地连成了一片,倒像是混沌之初。一棵棵参天大树鳞次栉比,枝繁叶茂,本来就昏暗的环境看着又更加阴沉,一层层的雾气像是从地底下蔓延而上,从脚底一直绵延至好几丈高的树梢。 周围没有一丝虫鸣,只有脚下踩到枯叶发出的声响,在这样诡异安静的环境中尤为突兀。这不是花落第一次来这儿,犹记第一次来这儿之时,环境依旧如此时一般,当时她用灵力将浓雾散去,可不过片刻这些浓雾又会重新聚集,实在浪费灵力,虽然这样的灵力对花落来说微乎其微,但时时刻刻顾着也麻烦。 好在即便是这样的浓雾也花落也能透过天眼看清周围,是以,花落便不再管它。此地处处都透着诡异,不知会有哪些不知名的物种躲在暗处,还有那暗布各处的深渊沼泽,以防万一,花落还是把自身神识开启到极致。 花落顺着涅槃气息的方向一步一步走的不快不慢,一袭红衣在这灰暗场景中尤为亮眼,就姿态而言,倒称得上是气定神闲,犹如亭中漫步。 虽然不惧妖物,但无人境的诡异在于它交错繁复的时空与幻境,一不小心就可能陷入幻境,甚至迷失,如果不能坚守本心,很可能就在异时空陷入幻境致死。 突然,周围出现了簌簌的声响,花落停住了脚步,微微向左侧眸。突然有东西窜了出来,速度极快,不过还未等它近身,花落的威压便压了过去。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 无人境另一处,有两个黑色身影并行,警惕地望向四周,正是防守的姿态。 “南迁子,此处极其诡异,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其中一个女子对身边的男子谨慎的叮嘱。 “嗯,姐也小心些。”男子答道。 “嗯” 原来这竟是一对姐弟,姐姐英姿飒爽,弟弟沉稳轩昂,虽然气质不同,但眉眼却生的极为相似。 “这传说中的涅槃真有如此神奇?真能仅凭魂魄便筑造出其身躯?”南迁子问道。 “这是上古时代的传说,据说是伴真神一同出世,想必应该是真的。”名唤辛夷的姐姐答道。 “为了母后,我们一定要得到涅槃!”南迁子的语气透着誓言般的激动。 “嗯!” 周围的雾愈发浓郁,两人不敢再分心,遂停止了交谈。 没有任何虫鸣的环境里,多么细微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清晰。两姐弟对视一眼,同时飞身而起,这时无数的藤蔓从四周穿插而来。两人抽出腰间盘着的软鞭砍去,软鞭材质特殊,似铁非铁,有金属的光泽,一节一节衔接,接口处有弹性,可弯曲成鞭,可拉很长,也可直挺为剑,除了颜色不同,其余均一致,辛夷鞭为紫,南迁子鞭为黑。 此处的树木花草与妖魔之物盘踞此处已久,可因此处环境诡异,极难开启灵智修得人身,但其灵力修为还是不能小觑。 不过瞬间两人就退却了妖藤,两人都心中一喜,接下来的两人心情不再那么紧张,虽然依旧警惕,但却没有之前那么小心翼翼。 接下来的路程异常的顺利,只有一些藤妖作祟,并没有任何强大的妖魔,两人都不禁对无人之境产生了怀疑,这与传说中诡异的无人之境实在有些不相符,甚至到后面一路畅通无阻,连藤妖也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安静畅通太过诡异,两人都察觉出了异常,不敢丝毫大意,脑子里的弦绷得死紧,不过这根弦在见到前方的一头状若猿猴的巨兽之后才松懈下来,看得见的危险总比看不见的要来的好些。看到它,两人明白原来之前的顺畅不过是因为还有它等着。 “这是什么凶兽?”南迁子问道。 辛夷沉吟片刻“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此处有涅槃的气息,看来朱厌便是守护者。” 南迁子一喜“意思是我们只要打败它便可以拿到涅槃了?” 辛夷点头,不过神色凝重“不过朱厌并不好对付,小心点。” “嗯” 两人对视一眼便默契地往朱厌的所在范围走入,刚刚进入朱厌的所属领域,本来一直凶恶盯着他们的朱厌便向着他们扑来。 两姐弟是龙凤胎,又从小一起长大,学习术法,默契自是非凡,在朱厌扑过来的一刻,两人分别散向两旁,同时在半空中翻身急转,武器同时挥向朱厌,朱厌身形庞大,躲闪不及,身上中了一鞭,不过这样的冲击还不足以重伤它,朱厌怒吼一声,前爪一挥,同时击向两人。 南迁子从辛夷紫鞭借力一跃,堪堪躲过朱厌的爪风,不过辛夷躲闪不及,被爪风伤到,跌到不远地下。 “姐!”南迁子担忧唤道,想奔到辛夷身边,但朱厌缠的他脱不开身。 辛夷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捂住胸口咳嗽几声“我没事” 南迁子闻言安心了不少,更加专心对付朱厌。 辛夷调息了几息,便又加入战斗。 “南迁子,暗光剑影”辛夷大喝,将鞭化为剑。 南迁子点头答道“好”,也幻化武器。 暗光剑影是姐妹俩配合完成的阵术,几千年的时光足以把此阵甄善趋于完美,此阵威力巨大,能够对付高出他们修为多倍的对手。 尽管此阵威力具大,但朱厌也不容小觑,姐弟俩与它斗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法,才将它杀死。战后,两人都伤痕累累,灵力耗尽,但看着前方古树上的涅槃,两人都欣慰一笑。 从树上拿下涅槃,两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炯炯地盯着手上这个已经变成巴掌大小的神器。 “这便是传说中的涅槃了吗?”南迁子问道。 辛夷仔细看了看“与传说中一般无二” 传说中涅槃是由一条金色的貌似金属材质的圆形长条结络成繁复的花纹,整体成球形,内空外实,但又无头无尾。 “南迁子,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辛夷凝重地说道“按理说涅槃定会引起多方关注与觊觎,可从我们遇到藤妖之后再到我们夺得涅槃,却不曾遇见过其他人。” 闻此,南迁子也皱起了眉思索。 到此时还没遇到过其他人,这个也可以说是因为无人境太大,所以没有与其他人相遇,可是就算没有遇到,也不会到现在没有人发现,兄妹俩尽管修为天赋都不错,可才几千岁的年纪修为也算不上高深,遂也不敢托大能够第一个找到涅槃。 沉思片刻,南迁子道“临行前父王曾说过无人境时空弥漫,幻境众多……” 辛夷赞同地点点头“也许这只是我们的幻境。” 两人都心底一沉,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沉默片刻,南迁子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们试一下吧,涅槃作为神器,不会这么不堪一击。” “好” 南迁子将涅槃放置于地,两人调息片刻再次使出暗光剑影击向涅槃,眼前白光一闪,辛夷只见一条藤蔓直。插而来,来不及反应之前就有一只执着长剑的素手相救。 辛夷这才看清眼前,依旧是藤妖袭击之时,那一场与朱厌的战斗和涅槃不过是一场幻境…… 呵,原来真是幻境,那经历的好几个时辰仿佛只是一场梦境。无人之境诡异之极,果然不假。 若不是及时看穿回到现实,想必就被这些低劣的藤妖杀死了吧。 ‘不过也说不定,’辛夷看着眼前斩杀藤妖的陌生白衣男子这样想到,‘他会救我们的吧。’ 眼前的白衣男子身形翩翩,自有一股风韵,眉目间如苍穹中的明月,又如高峰上的寒冰,清冽无垢,不惹尘埃。 在三人的攻击下,不过须臾,藤妖便逃窜消失,兄妹俩对着眼前高洁月华的白衣男子道谢。 南迁子行了一礼“多谢公子相救,若不是公子,恐怕我们姐弟俩即使不陷入幻境,也会被这些藤妖所杀。” 白衣男子眼波平淡“不过举手之劳。” “在下南迁子,这是家姐辛夷。” 微微点头,薄唇微吐“君无绝” “君无绝?!可是清光凝水碧,月染轻无尘的清月神君?!”南迁子讶然。 九重天上的尊神屈指可数,没想到今日两人便见到鲜活的出现在面前,两人不可谓不激动。而且据说清月神君性子冷淡,从未与人交好,甚至对于天帝也从来不卖半分面子。不曾想,这样清冷的性子竟会救助于他们。 君无绝仿佛不知道自己名号有多么让人惊讶,依旧神色无波,淡淡点头“不过虚名。 辛夷收起了自己狂热的眼神,神色平静地问道“清月神君可是为了涅槃来的?” “自然” 辛夷道“我们姐弟俩也是,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互相照应,找到涅槃之后在决胜负如何?” 南迁子若有所思地看了辛夷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君无绝皱眉“不必” “神君可否听辛夷一言”辛夷道“觊觎涅槃的人不在少数,虽然神君神力高强,但此处幻境诡异,极易迷惑人心,辛夷相信神君定能坚守本心破除幻境,但此处妖魔无数,藤妖更是繁多,若神君一时分。身乏术,便给了敌人有趁之机。” 君无绝依次看了他们兄妹一眼“你们也是对手。” 辛夷笑道“我们自然是对手,但刚刚神君救了我们姐弟一命,我们断然不会趁人之危,即便要打,我们必然也是光明正大地出手。再者,我们姐弟俩虽为魔族,但也绝不敢擅自挑衅神君,引发两族大战。” 仙魔两界虽然表面和谐,但私底下小摩擦不断,神族虽说不插手两族纷争,但一直位居九重天上,也算是庇护着仙界。更何况,神族与魔族本来就相生相克,天生的不对付。 君无绝看着辛夷,辛夷毫不惧怕地与之对视,目光清澈,眉宇疏朗,极尽真诚。 辛夷见君无绝不说话,再道“其实辛夷还有一点私心,我们兄妹修为与神君相比毫无胜算,若是能够与神君朝夕相处几日,便能有机会窥其破绽,我们兄妹俩也能多得一份胜算,不知神君可否成全?” 君无绝有些意外,看着辛夷的眼神里也多了抹深意,唇角似有若无地一勾“好。” 第29章 chapter 29 花落循着涅槃的气息而去,可一路上总会有一些小妖小怪出现,虽然灵力低微不足为惧,但也却是扰人,使人不胜其烦。算了算时辰,从涅槃现世到现在,时间足够各方人马齐聚于此。涅槃是一定要拿到的!为避免麻烦,花落还是想速快速决。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花落暂时停下了脚步,微闭双眸,双手缓缓伸起聚集着四周的灵气,结印于胸前,变换了好几个手势,然后猛地睁开眼睛,刹那之间整个极渊之地都为之颤栗…… “怎么回事?”辛夷诧异道,问道君无绝“好强大的一股力量,莫非又是哪个神君?” “不是,本君从未见过这般令万物颤抖的气息”君无绝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失神般地停下了脚步,怔怔的伫立,望向这股力量的来源“这……莫非是,真神之力?” “什么?真神?”辛夷惊疑。 南迁子也无法保持淡定“不是说五位真神早在十六万年前陨灭了吗?” 君无绝深深吐了一口气“这只是本君的猜测,究竟是不是真神之力还有待查榷,但这股力量绝对不同寻常。” 君无绝既然敢如此猜测,那这股力量就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神力,难不成真是真神之力?那这意味着真神再次临世,各界以真神为尊。这算不上好消息,但也决算不上坏消息。至少这南迁子两姐弟闻此消息都是带着狂热的激动想目睹真神再次掌世的盛况。 看到他们两姐弟的神情,君无绝劝诫一笑“极渊之地一向以诡异闻名,这股力量或者源于此地。” 话虽如此说,但君无绝心底却有五成认定这是真神之力,因为只有真神之力才能让万物与之感应。但真神早已在十六万年前陨灭,这股力量若真是真神,那究竟是真神重新临世还是新的真神诞生?君无绝心底这般思索着,但表面却不动声色,依旧是清冷容颜,如往常一般无二。 南迁子和辛夷的心里却因君无绝之前的猜测久久难以平静,辛夷生性沉稳倒也还能兜得住,但南迁子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性子,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要是不问清楚他会郁闷死。 终究还是忍不住,南迁子问道“清月神君,刚刚那股力量和真神之力很像吗?” 君无绝摇摇头,南迁子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听他继续道“本君也不甚清楚,传说中真神之力取之于万物,用之于万物,生生不息,渊源不止,本君未能有幸亲眼目睹真神临世之风姿,真神之力也未曾亲身感受,不过刚刚的力量使极渊之地万物为之颤抖,想必绝不会是一般的力量,故而本君才会猜测这是真神之力。” “既然如此,那十六万年前真神如何会陨灭?” “据说在十六万年前,世间出现了一个邪神,吸天地阴暗之气为自身神力,随着六界的逐渐成熟,世间戾气愈发严重,而五大真神适逢开辟六界空间,神力虚耗严重,邪神乘此机会发难,五大真神为了天下苍生,竭力镇压邪神,最后,邪神被消灭,而五大真神也因此陨灭。” 辛夷第一次听到关于五大真神的陨灭的事情,一时之间无法相信五大真神竟会因为一个邪神而陨灭。“五大真神就算神力虚耗,但怎会因一邪神陨灭?” “事情真相到底是如何不得而知,不过传说邪神也是真神之一,伴五大真神同时降世,只不过邪神因以戾气为食,刚临世时太过虚弱,所以不为人知。” “如此,”辛夷点点头“那真神真的会重临六界?” 君无绝看向远处,眸光不知落在何处,但眼神中却有强烈的渴望“或许吧。” 辛夷看着此时的君无绝,往日般清冷的神君,不再如雪般的冷冽,就像是阳光照到了雪地上,折射出一道道摄人的光华。一束束射进辛夷的眼里,甚至心里。辛夷仿佛停住了呼吸,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看着自家姐姐的神色,南迁子眉头止不住地一跳,赶紧开口道“我们要不要去查探一下?” 这句话使两人收回了各自的思绪,君无绝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不用,既然出现在此地,必是为了涅槃而来,目标一致,必能相遇。” 辛夷也表示同意。 而被弟弟打断的辛夷则微微地低下了头,不同寻常地竟一言未发,君无绝本来就是清冷的性子,对此并未在意。南迁子则是知道姐姐的异常,也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三人继续赶路,辛夷微微落后几步,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轻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发烫的面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待脸色如常才赶上去。 在无人之境里一连转了好几天,在三人的合作之下一路倒也平安,只是依旧没有涅槃的踪迹,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气息提醒着众人涅槃存在的事实,可循着气息而去又寻求不得,让人不由得猜想涅槃是否自己会跑。 *** 而解开了自身封印的花落一路倒像是霸王巡山,小妖小怪不仅未曾出现,甚至还有一些妖怪为之指路,这让花落有些好笑。 走着走着花落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虽然环境依旧未变,不过直觉告诉她这里有问题。无人之境时空交错,即便是花落也不敢小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花落慢慢前往,步子迈得很缓,越走下去,四周越静,甚至有些诡异的寂静,脚踩上枯叶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愈发明显,甚至还能听到风拂过灌木的轻响。 走了许久,花落也忘了时辰,只知道一定要找到这股气息的来源,原因无他,只因这股气息让花落隐隐觉得熟悉,甚至有些不安。 终于,脚步终止在一棵苍天古树之前,这棵古树大的出奇,树干延伸至天际,一股带着时间的悠久与历史的沧桑的感觉铺面而来,花落甚至猜想这棵古树存在的时间与她年纪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 那股气息就是在这棵古树上了,花落上前,将手置于树身,突然金光乍现,一个古老的阵法在树身上隐隐浮现,然后将花落弹开。花落凝视着这个阵法正中心的那个标记,纤手发颤,一些被刻意尘封的古老记忆一刹那间涌了上来…… “灵,阳说你最近创了一个很厉害的阵法,什么时候教我啊。”那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稚嫩软萌又带着好奇与期望。 “落儿还小,不用学这种阵法。”男子的声音清朗柔和,温润如玉。 “可是落儿想学嘛?” 女孩儿的请求让男子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声音带着无奈“落儿是想学厉害的法术?” “嗯!”女孩儿清脆的应了一声,“天说女孩子要有很厉害的本事,不然要被坏男人欺负。” 听着童言无忌的话语,男子不禁地笑出声来,仿佛是山间潺潺的山泉水声,听入耳中格外地舒服,“你何时听到天说这样的话?” “昨天阳和天带我去人间游玩,看到一个姑娘被欺负的时候天说的。” 男子又笑了两声“放心吧,我们落儿是不会有人敢欺负的。” “真的吗?” 男子捏了捏小女孩儿的鼻子“真的,谁敢欺负我们落儿,我第一个不答应。落儿觉得我能保护你吗?” “当然!”女孩儿的声音毫不迟疑。 “所以我不想落儿学这个阵法。” “……好吧”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与树身隔着一段距离,花落隔空抚着阵法中心灵的特殊标记,身体微微颤抖,“灵,我知道了……” 时隔岁月的长河,花落现在才真正明白灵的用意。 花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 “小落儿?” 竟是树身里传出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又邪魅。 尽管经历了数万年的时光,花落依旧对这个声音熟悉至极“竟是你?” “我们小落儿长大了呢,出落的愈发令人移不开眼了。”男子毫不掩饰地赞美。 花落并不答话。 “没想到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竟是小落儿呢,真是令人愉快。”男人慵懒地道。 “你为何还会活着?” “看起来对于我还活着这个事实,小落儿还真是一点都不开心呢?真是令人伤心。”虽是说着委屈的话,但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落寞。 十六万年的时光已经让花落完全成熟,心底再恨也能淡然处之,花落丝毫不理会他的抱怨“阳,天,和月呢?他们在哪儿?” 男子依旧用熟悉的慵懒腔调说道“小落儿都不问问我这些年过的好吗?一来就问别的男人,真是让人……” 没等他说完便被花落打断“数万年来,你依旧还是这么聒噪。” 男子被噎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落儿,现在的你可真是有趣,比以前更有趣了。” “……”花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就如曾经自己也完全不懂他一样。 笑了好一会儿男子才停住,声音温和“小落儿,你过来” 听着熟悉的语调和熟悉的话,花落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第30章 chapter 30 “小落儿,你过来”眼前是一个邪魅至极的男人,嘴角侧勾,总是笑的很坏,但眼睛里却很温柔。 小女孩儿欢呼一声便朝男子跑去,还剩一些距离时男子前行几步将小女孩儿一把抱了起来,搂着小女孩儿转圈,小女孩儿抱着男子脖子笑的欢快甜美…… “你在想什么?”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花落的回忆,不过如今的花落早已学会了掩饰“没什么。” “咦,我们小落儿也学会说谎了呢?让我猜猜,”男子的声音带着调侃“不会是想起了我吧。” 花落嗤笑一声“想起你了又如何?” 男子叹了一口气“听这语气小落儿还真是不待见我啊。” “我只想知道,他们在哪儿?” “小落儿,你过来” 花落站着没动。 男子的语调漫不经心“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虽然他性格变幻莫测,但对于他的保证花落还是相信的。 花落往前走了几步,不过依旧离树身三步的距离。 “再近点儿” 花落又上前两步。 “伸出手,将灵力顺着阵法脉络去感应。” 花落没动。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花落依旧没动。 男子见此无奈“小落儿,你想想,我什么时候真正伤害过你。” “可你害了灵,梦,阳,天和月。” 男子语气依旧漫不经心“相信我,小落儿,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花落不再迟疑,将手慢慢放在阵法中央,同时聚集灵力,按照男子所说注入灵力。 “闭上眼睛,感受每个脉络的气息。” 良久,花落惊讶地睁开眼,放下手“他们竟是此阵的阵眼?” “呵,不然你以为就这个阵法能困住我这么久?” 见花落不说话,男子道“小落儿,想救他们吗?” “你又有什么诡计?” “小落儿这么想我可真是让我受伤呢。”男子委屈道。 花落不理他。 男子也不在意“他们只是封印了自身神思沉睡而已,你若想救他们,将他们唤醒便可。” “那你呢?” “我?”男子笑道“我自然也出来了呀。” 花落有些不解“为何他们醒了你便能突破封印?” 作为阵眼,醒着应该比睡着更难对付才对。 男子语气随意“他们封印我之前以真身之神立誓,沉睡之际便是封印我之时,所以即便我有能力突破封印也无法出来。” “你没骗我?” “哦~小落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么怀疑我可真是令人伤心呢。” 花落再次将手放入阵法中央,感受整个阵法的脉络,良久。沉默须臾,然后转身便走。 “小落儿,你就不奇怪涅槃为何突显踪迹吗?” 男子慵懒随意的话让花落停下了脚步“是你?” “小落儿还是像以前一样聪明呢。”男子笑道“你看看,各界人马齐聚于此,为争夺涅槃总是少不了杀戮,多好的的食物啊……” 听着男子陶醉的话,花落转身便走“我会将他们唤醒,不过不是现在。既然当初灵能将你封印一次,那我也可以。” 花落走的不快,但几步之间已经看不到踪迹,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小落儿,你还真是……” 花落破除着空间的迷障,思绪却回到了那个时候…… “落儿,等等我”男子欢快的声音带着纵容,俊美的脸上神采飞扬,阳光四溢。 “阳,你来追我呀。”小女孩儿在前面跑得飞快,一身红色的衣裙被风扬起,与小女孩儿稚嫩脸上的红晕相得益彰。 阳宠溺一笑,压着速度向着小女孩儿跑了几步“我追上来咯” 小女孩儿往后回眸,咯咯一笑,脚步迈得飞快。 视线里出现一个山洞,小女孩儿灵机一动,往后瞧了一眼,阳还落后好大一段距离,嘿嘿一笑,乘着他一个不注意便一个拐弯躲进了山洞。 一进去小女孩儿便后悔了,里面太黑了,而且弥漫着阴森的气息。可是小女儿家的骄傲又不允许自己退缩,虽然黑暗,但完全不影响她视物,只是那股阴森森的气息冻得小女孩儿起了鸡皮疙瘩,她用手搓了搓手臂,仔细打量周围。 等了片刻,料想阳已经绕过这里,小女孩儿才打算出去。转身之际,余光瞥到山洞深处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好奇心一起,小女孩儿那往外迈出去的脚就又转了回来。虽然依旧有些害怕,但步子却迈得毫不迟疑。 山洞不大,不过拐了一个弯便到了尽头。让小女孩儿没想到的是尽头处躺着一颗紫色的蛋,蛋很大,足以装下一个成年人。小女孩儿咦了一声,凑上前去细看,原来那并不是一颗蛋,只是外型像是蛋的模样,外壳上绘着满满的花纹,样式诡秘。 想必刚刚的光便是由它发出来的,小女孩儿围着它转着,好奇不已“既然能发出光,那肯定是活的,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小女孩儿眸光一闪,沿着纹路输入了一些灵力,想探知一下里面到底是什么。不过片刻便有异响传来,小女孩儿赶紧撤回灵力,可已经来不及了,蛋壳沿着纹路一块块裂开,被蛋壳包住的秘密就这样现于眼前。 竟是一个人!一个全身赤。裸着的男人!小女孩儿也根本不懂什么男女之防,蹲下身来细看,美貌地雌雄莫辩,浑身散发着妖艳诡魅的气息,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够颠倒众生。 “哇,长得真好看”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男子,小女孩儿情不自禁地感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就这样蹲在地上一眨不眨地蜷在蛋壳堆里的男子。 在这样的目光中,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眸,一双眸子流光溢彩,让人神魂颠倒……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红唇微吐,嘴角略勾。 小女孩儿呐呐地盯着他“……花落” 对于自己的赤。裸,男子也不惊慌,翻身坐起,同时紫色蛋壳消融成一道光晕化成男子身上的衣物。男子揉了揉小女孩儿头发“哦~小落儿,你还真是可爱啊……” 小花落顶着一头被男子揉乱的头发,单纯清澈的眼眸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音” 已经十天了,还没找到涅槃,南迁子和辛夷心里开始着急,不过与之同行的君无绝却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这样的从容,让两姐弟都有些敬佩,心里的急切也被抚平了许多。 涅槃的气息一直都在,可一直遍寻不到踪迹,这是为何?想到一个可能,辛夷将猜想说出了口“涅槃是否可能和我们并不在同一个空间?” 南迁子神色一凛,对啊,如果涅槃和我们并不在一个空间,那便能说得通为何气息一直都在,却无法找到。 君无绝思索一瞬也同意地点点头,赞许地看了辛夷一眼,辛夷回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南迁子道“只是此处空间如此之多,迷障又层出不穷,我们如何才能找到涅槃而且不迷失在空间里?” 于是三人便开始思索对策。 君无绝拿出一串铃铛,大约有五个铃铛,有一个明显比其他都大,有成年男□□头大小,另外四个只有一半大小“这是谣铃,大的这个是母铃,其余是子铃,摇动子铃母铃便会响,而且相互感应,将母铃留在此处,子铃带在身上,那么即使我们迷失在其他空间,也能循着子铃的指引回到此处。” 说着便将母铃取下用灵力将它挂在一棵树上,同时用结界将它护住。又取下两个分给了南迁子和辛夷“这样即使走失也都能顺着指引回到此处。” 南迁子和辛夷都有些动容,虽说他们是同行之人,但毕竟神魔两立,说起来争夺涅槃还算是对手,而君无绝如此行为,实在大气至极。两人敬意更甚“多谢神君。” 君无绝依旧淡然“不必言谢,既然同行理当互相照应,只是涅槃之争本君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自然。”两人真诚道。 “那我们便出发吧。” “好” 南迁子和辛夷随在君无绝身后,注视着那清风明月般的背影,两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有了谣铃,自然不会顾忌是否会迷失在空间里了,两日内穿越了数十个空间,终于在一个空间感应到了涅槃强烈的气息。应该就是这里了,辛夷和南迁子都十分欣喜,连一向淡然的君无绝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顺着气息,三人往涅槃靠近,一路上走得极慢,因为谁都知道涅槃的出世地绝对伴随着很多危险。 “我和南迁子曾经在一个幻境里见到了涅槃,是由朱厌守护的,虽然只是幻境,但应该也有一些联系。”辛夷道。 “嗯”君无绝点点头“此处诡异,幻境迷幻,我想除了朱厌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危险。” 越靠近越觉得热,而且越靠近,植物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寸草不生。又在寸草不生的地方走了百里的路程,三人才看到了传说中伴真神出世的神器——涅槃。 眼前是一片火海,而涅槃就悬于整个火海中央,和兄妹俩幻境中看到的模样一般无二,都是由一条小指般大小的金色圆柱缠绕成一个中空的球形,足有三人合抱的大小。因是炙烤在火上,金色的外表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果真不愧为涅槃,伴火而生,浴火涅槃”南迁子感叹道“这火应该是传说中的凤凰真火吧。” 君无绝点点头。 三人在距离火海二十丈的地方停著,但如此距离都须得用自身灵力护住才能保住安全。辛夷结了一个灵力球飞向火焰,可刚刚接触到火苗便消失不见。三人见此都神情一凛,这凤凰真火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好对付。 第31章 chapter 31 君无绝将灵力结成雨,往火上浇了下去,好一会儿火势便小了一点,南迁子和辛夷都一喜,但雨结束之后,火势又都窜了上来。 这可真是不好对付啊。 君无绝思考一会儿,刚刚火势明显小了,那看来灵力结成的雨是有效果的,只是中途不能停。“我结灵力灭火,但中途不能间断,需要你们为我护法。” 姐弟两人对于君无绝的信任认真地应道“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必不让神君为外界所扰。” 君无绝点点头,便开始结印做雨。南迁子和辛夷也认真地打量周围,以防危险,毕竟他们曾经还怀疑有朱厌守护。 过了半个时辰,火势明显小了许多,兄妹俩都有些欣喜,不过看到君无绝渐渐苍白的脸色,两人都有些担心,毕竟以灵力结雨要消耗许多灵力,而且不间断的半个时辰足以耗尽一半灵力。兄妹两人将手贴在君无绝背后,为他输送灵力,君无绝脸色明显好了一点。 只是这时突然听到一阵凶兽的吼叫,逐渐逼近,兄妹俩赶紧撤回灵力,做好防御姿态。片刻便见一头巨兽奔过来,果然是朱厌! 兄妹俩在幻境中依旧和朱厌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什么方法对付它更好。于是两人眼神交错了一瞬便开始用暗光剑影,只是这头朱厌的威力比幻境中的大了一倍,虽然伤到了朱厌,但两人也被朱厌伤的不清。 被伤到的朱厌明显是被激怒了,摇了摇头嘶吼一声便往两人逼近。 南迁子盯着朱厌,迎头而上“姐,我们前后夹击。” “好”见着南迁子迎了上去,辛夷转身到了朱厌背后。 两人换了走位,朱厌对付南迁子时,辛夷便偷袭,朱厌转头对付辛夷时,南迁子便偷袭。不过朱厌实力太强,两人的伤势也更重了,动作渐渐有些吃力。而这样的吃力又是一场恶性循环,越吃力,就越容易被朱厌伤到,越伤到就越吃力…… 最终,两人都倒在地上。朱厌也没好到哪儿去,浑身都是伤口,血将整个毛皮浸湿,变成了一只血红皮毛的凶兽。见两人都倒下无力阻止,它便开始进攻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君无绝。 火已经很小,大约还要一刻,此时绝对不能停下,否则凤凰真火只要有星零,便可以继续燎原。君无绝自然知道背后发生的状况,但他依旧没有停下,只要一刻,一刻…… 朱厌虽然感觉到了君无绝的危险,但还是慢慢靠近…… 辛夷心中担忧,但现在她连站起来也吃力,她仔细盯着朱厌,握紧了手中的软鞭,趁朱厌往君无绝扑去的那一瞬,将软鞭一甩缠住朱厌,借着朱厌前奔的拉力把自己甩到君无绝身后,同时将朱厌甩到了另一个方向。 朱厌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着辛夷目眦欲裂,继续对付辛夷。而辛夷因为刚刚的出手全身都在痛,口中也流血不止,而此时离凤凰真火又近。虽然火势已小,但依旧炙热,辛夷有些承受不住。正在朱厌的爪子拍向辛夷的时候,一柄剑飞了过来,朱厌不得不避开,转头看向御剑的人,正是南迁子。朱厌又转头对付南迁子,南迁子也已重伤,此时只能勉强躲避。 见着南迁子吃力,每个瞬间都是在朱厌爪下险象环生,辛夷也挣扎着将软鞭击向朱厌,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血流的不止,可是,她不能停手。朱厌没想到这重伤的两人这么难缠,被气的跳脚。它退出了他们的包围圈,然后从另外一个方向进攻君无绝,此时的角度南迁子已经鞭长莫及。火势还有一点,只剩一点,绝不能放弃,可是朱厌已经过来了…… 辛夷心中一紧,掌风劈在地上,借力弹起靠在君无绝臂膀上挡在了朱厌前面,只见朱厌的爪子迎面而来,辛夷闭上了眼睛,耳中只听到南迁子恐惧的惊呼“姐!” 只是身上没有力道传来,反而整个人被环住,辛夷睁开眼,只见眼前的朱厌胸口被插入了一柄浑身银白的剑,血顺着剑身流下滴在辛夷脚前,而她被人从身后拥住,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清香。 终于解决了,辛夷心底一松晕了过去。 此时朱厌的身子也倾倒而下,君无绝抱着辛夷闪了开去。 君无绝给辛夷输送了灵力,保住了她的性命,又给她疗了伤,然后将她平躺于地,又转头走向南迁子。 “我姐伤势如何?”南迁子担忧道。 “已经没有性命危险。” 知道辛夷没有性命危险,南迁子才放心下来,让君无绝给他疗伤。 疗完两人的伤,君无绝那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南迁子自然知道君无绝为了灭火消耗了多少灵力,于是更加感激“多谢神君” “不必言谢,说起来也正是为本君护法才受的伤。” 南迁子再次抱拳不再说话。 疗伤完毕,君无绝才走向涅槃。用灵力细细将它引下,落下来之时便变成了巴掌大小没入君无绝手中。 南迁子挣扎着起身,行了一礼道“我和姐来寻涅槃是为了救母亲,不知神君能否先将涅槃借于我们,救了母亲之后自然如数奉还。” 君无绝笑道“此次能得涅槃不止是本君一人之功,你们若有需要便先拿去吧。”说着便将涅槃递给了南迁子。 南迁子并没有多么惊讶,十几日的相处他早就知道君无绝是个怎样的男人,于是客套话也不多说,行了一个大礼,双手接过“多谢神君。” 君无绝摇摇手“想必各方人马已快赶来,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 “好” 辛夷已经昏迷,而南迁子又重伤,有些为难地对脸色也苍白的君无绝道“我姐……” “我来吧”说着君无绝就抱起了辛夷离开。 南迁子看着君无绝的背影,心底又叹了一声可惜。神魔相克,命运如此,也无力改变,南迁子只能收起心中的遗憾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虽然涅槃已经拿到手,但如今三人只有君无绝有一战之力,而这战力也打了折扣,不到平时一半灵力。就这样出无人境一路危险重重,而且又要防备各路人马的追踪抢夺,君无绝和南迁子便商量先养伤,于是抱着辛夷找了个灵力充沛的空间,反正有谣铃在手,不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养伤三日,在君无绝的调养下,再加上此地灵力充沛,辛夷终于能够行动无碍,只是内伤依旧严重。南迁子伤势稍微轻一点,此时灵力恢复了三成。而君无绝这几日虽说也在疗伤,不过因给他们兄妹两人疗伤,消耗了不少灵力,此时也只有一半灵力。 “我们已在这里待了三日,想必很快便有人能够找到这里,我们今日便离开吧。”君无绝道。 南迁子和辛夷无异议,毕竟现在最怕的不是无人境,而是遇上对手。 只是还未走出此处空间,便有人追踪而至。 对方一行四人,为首的男子刀刻般的脸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有一个是发须皆白的老翁,剩下两个一个仿佛女子般美貌,另外一个干练沉稳。 “他们是什么人?”辛夷悄悄问道。 君无绝道“妖族,传闻如今妖界之王见一已接近半神之身,想必为首之人便是。” 见一对着君无绝见了一礼“在下是妖界之王见一,阁下可是清月神君?” 君无绝点头,向见一回礼。 其余人也陆续见礼,不管之后怎么样,面子总还是要做的。 君无绝微微颔首“妖王现身于此也是为神器涅槃?” “正是”见一颔首又行了一礼“虽不敢对神君不敬,但也斗胆请神君赐教。” 然而神器在南迁子身上,并不是君无绝。 南迁子虽然知道自己如今灵力微弱,不是见一对手,却也不愿再麻烦君无绝。正要抬步上前,却被君无绝拦住。南迁子皱眉“神君……” 但君无绝没有理会他,上前朝见一做了个手势“请” 高手对决,生死一线,其余众人都不敢惊扰。妖界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对决。毕竟两人实力相差太大,按理说很快便能分出胜负的,只是没想到两人缠斗了很久。 君无绝早已成神灵力自然高出许多,但打斗中除了灵力一招一式也很重要,而见一便是此中高手。再者,君无绝并未使用太多灵力。 南迁子和辛夷因为君无绝灵力消耗太大,此时还未完全恢复,心里有些担忧,不过不敢表现出来。 妖界剩余三人自然也是猜到了,一瞬间眼神都变了。 南迁子和辛夷见此心底一凛,进入了戒备状态。 可还没等他们动手,君无绝和见一便已经分出了胜负,自然是君无绝胜了,不过见一也是虽败犹荣。毕竟君无绝可是神君,而见一如今连半神之身也未修得。 “真是热闹啊”突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语音未落,来人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此处。来人一身花团锦簇的红衣,张狂的红发瞬间吸睛,容貌昳丽,神态张扬,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手中摇着一把华丽的红色羽扇。身旁还有一人,一身黑衣,和红发男子的张狂不同,棱角分明的脸一脸严肃。 第32章 chapter 32 “涅槃果然是好东西啊,连清月神君都出动了。”红发男子调侃道。 君无绝回道“阁下不也闻风而动了吗?” 红发男子被噎了一下,旁边的黑衣男子毫不留情地嘲讽“让你嘴欠,活该!” 红发男子一个暴栗敲在黑衣男子头上“说什么呢,本座这是调节气氛,没看到现在的气氛如此紧张吗?” 黑衣男子对着红发男子翻了一个白眼。 红发男子见此佯怒道“反了你了,竟然给我脸色看,本座回去就把你罢官,把你送到第十八层地狱看牢房。” 黑衣男子默默道“第一百三十五次……” 红发男子还要发火,却被君无绝打断“冥主可是为了涅槃而来?” 红发男子便是冥界之主,名为冥焰,为数不多的神君之一。 冥焰翻了一个白眼道“自然,要不然本座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来看你的吗?” 君无绝上前一步,抬手示意“请” 冥焰摇着的羽扇一停,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向君无绝,走到一半手中羽扇便已经脱手而出飞向了君无绝。好在君无绝早有防备,一个侧身便躲闪开来。 与冥焰同行的黑衣男子丝毫不给自家冥主面子“竟然搞偷袭,丢脸。” 虽然声音不大,但难逃冥焰的耳朵,在与君无绝交手间隙,他还抽空回了一句嘴“本座这叫战略,幽你这个榆木脑袋是不懂的。” 冥幽撇了撇嘴,虽然不屑,但是眼神紧紧关注着两人战况,片刻不离。 见一看着战场中,一个白衣飘逸清雅,一个红衣衣袂翩跹,一把华丽的羽扇在交手中若隐若现,羽扇的光映入眼帘让他有些神态恍惚。记忆中有一把折扇,总被翩翩摇曳在一个鲜艳明亮的身影手里,明明是那么深刻的记忆,如今想来怎么会如此平淡,见一第一次产生了疑问,没有了情丝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战场中,君无绝灵力本来就受损,刚才又与见一交手损耗了部分,如今面对一个和自己灵力鼎盛时期实力不相上下的神君,君无绝应对间非常吃力。而冥焰在交手片刻后便看出来了,于是便使着与君无绝如今剩下的灵力不相上下的实力耗着他。 君无绝自然也知道,只是如今实在有心无力。辛夷看出来冥焰的的意图,心底发怒,只是她如今没有丝毫能力能在冥焰手底下过招,只能眼睁睁看着。南迁子看着姐姐悲愤的神色,和场中君无绝吃力的应付,手中拳头越握越紧…… “涅槃在我手中,哪有清月神君代为出战的道理”南迁子突然出声道。 君无绝闻此,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话,南迁子便抬剑加入了战场,一剑挡住了冥焰的羽扇,被击得一退。君无绝因为他的加入暂时退出了战场,也做不出两人合击的事,于是便在场外紧盯着,时刻准备出手。 不过一招,冥焰便清楚了南迁子的实力,眼底笑意加深,间隙还摇了几下羽扇,眼神扫过在场诸位。 一共七人,君无绝此时战力折损,妖王见一接近半神之身,其余人不足为惧……眸中神色一闪而过,瞥了冥幽一眼。 冥幽站直了身体,神色也变得凛冽起来。见一同行四人也暗自对视了一眼,做好了防御姿态。 不过三招,眼见着羽扇呈破风之势而来,南迁子却已无还手之力,转瞬间便要割破脆弱的颈脖,一柄银白色的剑挡在了前面。 “你的对手是我”君无绝道。 来不及看与冥焰缠斗在一起的白衣身影一眼,辛夷便赶紧上前扶起南迁子“你还好吗?伤到哪里了?” “别担心,姐,我没事”南迁子安慰着辛夷。 这边温情脉脉,那便却剑拔弩张。 眼见着君无绝已经被冥焰绊住,冥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见一出了手,但见一有狼的直觉,对危险极为敏感,又生性多疑,自然早有防备。 两人也斗在了一起…… 其余三人哪管君不君子的,一齐向冥幽发起攻击。冥幽不过与见一实力相当,而白发的博古,见一的近侍青夙实力也不弱,他应对起来也是十分吃力。 南迁子和辛夷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为何冥界与妖界怎么起了冲突。不过略思索便懂了,除了人界之外,五界不和早已不是秘密,只是一直并未正面撕破脸皮。 难道,五界的和平今日便会就此打乱…… 两人心底悚然而惊。 冥焰与君无绝同为神君,但冥焰灵力充沛,而君无绝灵力如今不到五成,结果如何早已不言而喻。眼见着华丽的羽扇折射着璀璨的光芒,突破君无绝的灵力包围圈,正要一击而中…… 砰的一声,羽扇突然被一股带着压倒之势的灵力弹开…… 冥焰错愣,君无绝早已没有抵抗之力,不会是他。 那么,是谁?是谁有如此大的灵力修为?怎么可能,竟然让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君无绝也诧异,难不成无人境又来了一个神君?这样想着,突然想起刚进入无人境时感受到的那股另万物为之颤抖的力量,难道,难道…… 辛夷与南迁子也惊诧,是谁能够在冥焰手底下这么容易地便救了君无绝? 除了还在打斗的五人,其余四人心思各异地环顾四周,终于,在地平线尽头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优雅沉静,衣袂间毫无波动,似乎停驻在一个地方,然而眨眼之间已近前百里,不过一息之间那个红色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如此美丽优雅,高傲孤冷,不是花落是谁。 花落看到周围的情景,不用问也猜到了。没想到与音说话不过一会儿,外面的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花落只想速战速决。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么出尘绝世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没人开口,也没人想去破坏女子身上的宁静,甚至连交手的五人都停了下来,呼吸也放缓了几分,唯恐惊扰了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画中人。 是的,画中人。她的脸庞就像是被精湛地雕刻而成,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不浓不淡,不偏不倚,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完美,完美的不像真人的美。她就仅仅站在那里,便就是一副任何一个男子心中最梦寐的画卷,每一个女子心中最深切的向往。 可偏偏有煞风景的人打破了这美好的画卷。 “美人儿,你看,我们穿的情侣装呢?”冥焰凑上前扯着自己花团锦簇的衣袍一角向着花落走去,笑的谄媚,活脱脱一个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多有缘,你说是不是?” 冥幽见此,简直不忍直视。脸啊,老大你还要不要啊,心底叹口气,脸这种东西他好像从来没有过…… 花落连眼神也没给他一个,从他身旁走过,然后,将冥焰华丽丽地无视了…… 冥幽嘴角毫不留情地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冥焰好似身后长了眼睛,转过头又给了冥幽一个暴栗,“这才是美人,真正的美人,懂不?!” 冥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无视你的美人” 冥焰被噎了一下,还要说话,但余光却被花落吸引住了。 花落走向君无绝三人,在旁边的南迁子以为她与君无绝是旧识,便拉着辛夷往旁边挪了几步。笼罩在花落浑身摄人的光华下,辛夷本不想动,但花落的威压又实在太重,于是情不愿地跟着南迁子挪了几步。 只是,花落的方向却是朝南迁子他们两兄妹而来。 南迁子:嗯?不明所以。 辛夷:咦?心底有一丝小窃喜。 在他们面前三步距离处停住,同时,从南迁子身上飞出一道金色的光落入花落之手——正是涅槃。 南迁子与辛夷心底一惊,原来也是为涅槃而来!不过不为涅槃,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呢。两人知道在花落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无法与之抗衡,只能请求道“阁下可否能将涅槃先借我们姐弟一用,待我们救完母后便完璧奉还。” 看着兄妹俩希翼请求的目光,花落神色毫无波动“涅槃,我不会给你们,作为补偿,我会救你们一命。” “阁下……”南迁子不死心地还想再求情,却被辛夷拉住,摇了摇头。 这样的决绝,就算再怎么请求也是枉然。 君无绝一直默默注视着花落,等她转身之际终于开口“您……是谁?” 花落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君无绝身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我是谁重要吗?” 君无绝张了张口,但是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眼底的光熄灭了。她不是,不是他期翼的那个人。如果是的话,怎么能这么冷漠呢? 除了冥焰那火辣辣毫不掩饰的目光外,另一个炙热的目光也使得花落不得不侧目。视线的主人毫不掩饰地盯着她,太像了,气质姿态,连说话的语气都一般无二,于是他试探道“花老板真是无处不落,兴致不减。” 第33章 chapter 33 花落漫不经心,毫无掩饰“公子也是,每次相见都是如此……狼狈。” 被毫不留情地嘲讽,见一还是选择了闭嘴,果然在她手底下从来都讨不了半分便宜啊,不过他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与她争一个口头上的胜负。 果然是花落啊,没想到寒山客栈里的她用的竟然都不是真颜,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哈,真是有个性,我喜欢。”又是一句毫不合时宜的话,正是冥焰“美人儿,我实在是欢喜你得紧,要不你跟我回去做个冥主夫人怎么样?” 听着冥焰轻挑的话语,花落终于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啊”冥焰大叫一声,转头一只手搂住了冥幽的脖子,头趴在冥幽胸前,手还捶打着冥幽的肩膀,泣道“美人儿终于看我了,实在不枉费我的一腔深情。” 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的姿态本来是很奇怪的,偏偏冥焰做出来就是说不出的自然,花落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眸中沉静,仿佛一汪深潭,难以窥探究竟。 冥幽简直想装作不认识他,但是是自家冥主大人,能怎么办呢。抬头看到花落的脸庞,一个脸红心跳就不敢再看,默默低下头看着冥焰撒疯。 突然,冥焰放开冥幽,拿着袖子一抹脸,神色正经,对着花落说道“美人儿,你要不愿意去冥界的话,那我跟着你走吧,随便去哪儿都行,只要在你身边”说着神色又不正经,眨了眨眼。 花落看着他各种撒泼,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好玩,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个笑。这一笑不仅看呆了冥焰,也看呆了见一,从未见她如此笑过……见得最多的便是她孤冷的神态,唇角勾起漫不经心地嘲讽,高傲地睥睨众生,这么明亮欢快的笑倒是第一次…… 见一的手情不自禁地捂上胸口,好像是缺了什么东西,到底缺了什么呢? 转瞬之间,花落,冥焰与冥幽都消失在原地。见一盯着他们消失的位置,神色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冥焰不会真的跟着那个女子走了吧?”见一身后那个美貌的年轻男子惊呼。那个女子是他见过最美的人,连妖界最为出名的他的堂兄黎夜都及不上她的美貌与风姿。 是的,这个男子正是如今狐族的现任族长——黎卿。 见一被这个声音唤回了思绪,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如今涅槃已被拿走,我们回去吧。” 转瞬之间四人也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还是一开始便在的人,君无绝三人。 君无绝一直神色怔怔,有些怅然。 南迁子与辛夷也有些怏怏,废了好大功夫甚至差点丢了性命才拿到涅槃,如今人家不过转瞬之间便拿到了手,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啊。只是,能怎么样呢?虽然她抢走了涅槃,但从上古伊始,宝物之争便是强者争之,他们输的心服口服。更何况她承诺救他们一命,无论冥焰是为何而离开的,总之也是救了他们一命,完成了承诺。 突然,辛夷想起了刚刚进入无人境之时的那股神秘力量“她是谁?难道是神君所说的那个可能是真神的人?” 君无绝摇摇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我们也离开吧。” 君无绝走在前面,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他不复以往的平静,他浑身都散发着低沉的气压,脚步也比之前来得沉重一些。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她竟然就这么扔下我了,我得美人儿哟……”冥焰拉着冥幽的袖子擦着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夫人,你好狠的心啊!” 夫人?! “……”冥幽无语,翻了几个白眼。欲抽出自己的袖子,抽了几次仍被冥焰牢牢抓在手里,只能放弃,看着袖子被冥焰扯出的褶子,眼角直抽。 “本座决定了”冥幽停下拭泪的动作,将冥幽的袖子紧紧捏在手中,揉成一团,冥幽看得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突然袖子被冥焰一甩,只见他怒道“你都不问本座决定什么了吗?” 冥幽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褶皱,止不住地皱眉,但迫于冥焰淫威,还是顺着他道“大人决定什么了?” 冥焰对着前方深林豪气万丈地道“本座宣布正式开始追妻之路!” 冥幽在后轻轻地抚平袖子上的褶皱,心底叹气:这次也不知道他会发多久的疯,不过……那个女子,不谈实力,只说风姿,便足以另一个男人为她痴狂。 “你怎么看?”眼前突然出现冥焰那张张狂明艳的放大俊颜,冥幽被吓了一跳,看着冥幽狂热激动的眼神,憋了好一会儿才道“……道阻且长” “你且看着”冥焰傲娇地扔出一句话便消失在原地。 …… 花落又回到了原地,站在古树身前三丈,不再往前。 “小落儿怎么又回来了呢?”音声音含笑“是舍不得我吗?” 花落神态自若并未理会他的话“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音好奇道“哦?小落儿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你把你吞噬的戾气给我,我为你在阵法上开一道口,这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音沉默几息,声音也不如之前随意“你要戾气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而你,需要考虑的是这个交易答应与否。” 音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你确定你能动这个阵法?” 花落自信道“我想,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还能动这个阵法。” 音低低笑了两声“灵自毁元神才把我封印,你竟然要祝我出阵,小落儿,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花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等着音的答复。 几息之间,便有一个黑色的足有一人拥抱大小的黑色光球从古树里飞出,音道“那就看小落儿的了。” 花落随手一扬,黑球便被收入,眨眼之间已在古树身前。抬手结出几个繁复的手势,然后轻点古树树身,阵法脉络乍然蹦现,金色法盘气势恢宏,花落静静看着,然后将头慢慢靠在了阵法中心,闭上了眼睛,神态怀念…… 好一会儿花落才直起身,以指为笔在一个地方添了几笔,金色法盘瞬间多了几道脉络,花落再结出几个印记,法盘便隐入树身,最后消失的是一段古朴大气的花纹,与花落木簪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做完这些,花落心口处的伤口已经隐隐作痛,她扶着古树慢慢坐下,倚着树身休息。 音的声音就在耳旁处响起,语气奇怪,不可置信道“小落儿,你的灵力怎么回事?怎会变得如此虚弱?” 花落低低笑了两声,语气嘲讽“你是最没有资格问我的人。” 音难得地有些沉默。 好一会儿,花落才起身,离开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落儿,你究竟在做什么?” 花落脚步停驻片刻,望着前方的虚无,眼神有些疲惫,但是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会在蛋里呢?”小女孩儿问道。 音刮了刮小女孩儿的小鼻子“因为我是蛋生的啊?” “蛋生是什么?”小女孩儿疑惑。 音很有耐心,“就像鸟儿一样,从蛋壳里出生。” “我知道了”小女孩儿了然,笑嘻嘻道“那你就是鸟人咯。” “……”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呀”小花落突然惊呼一声“阳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 说着便往外跑,没想到整个身体突然悬空,原来是被音从身后抱了起来“小心摔倒啊小落儿。” “我才不像那些凡人一到黑的地方就看不见呢,我看得可清楚了。”小花落骄傲道,不过还是没有拒绝音抱她。 音抱着她往外走“哦?小落儿去过人间?” “嗯,去过好多次呢。”说完又懊恼“呀,我说漏嘴了。” “哈哈哈哈……”音被逗得大笑。 “你不准告诉灵”小花落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好像在说你要是告诉他我就不理你,典型的小孩子式的威胁。 音点点头,像说悄悄话一样小声地在小花落耳旁道“小落儿放心,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会告诉灵的。” 因为这句话,小花落因他们之间守护着同一个秘密而距离拉近不少,双手也主动环住了音的脖子,任由他将她抱离山洞。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更新一篇新的小故事,叫《梦中小记》,是一些无厘头,不吓人的恐怖小故事,一篇大概几百字,感兴趣的可以看一下,点作者专栏进去就可以看到啦 第34章 chapter 34 君无绝一行三人刚刚顺着谣铃的指引回到原来的空间,便见一人在谣铃树下正查看谣铃。那人身着黑衣,容颜如刀刻般冰冷,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煞气,身上威压甚重,俨然又是一位神君。 “父君?!”南迁子和辛夷惊喜道。 原来竟是魔尊将离,只是看着他与南迁子、辛夷相同年轻的容颜,这声父君实在有些违和。 将离略微点点头,见他们三人一行,虽然组合奇怪,但气氛和谐。而南迁子和辛夷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性命无碍,便向君无绝道谢“多谢清月神君照应犬子小女。” “不必言谢,此行路上,他们也出了不少力,二位颇有魔君风范。”君无绝难得地话多。 两人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告别。 看着君无绝离开的背影,辛夷好久才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自己父君正沉默看着自己,辛夷心底一惊,默默低下了头。 “我是怎么叮嘱你们的?” 本来还有些庆幸父君没有盘问关于君无绝的事,可这句问话一出辛夷又耷拉下了脑袋。 怎么说的? 父君当时因母后病危,为延其性命,孤身一人去妖界盗取勾黛花。而此时恰逢涅槃现世,但父君分。身乏术,又怕自己和哥哥偷偷跑来,所以一再叮嘱两人不得擅自来此,并且派了大将军由寞呲看守他们。 而如今……他们不仅偷偷将由寞呲绑了,还独自跑到了无人境。 之前想着只要拿到涅槃,那么父君就算生气也会原谅他们的。结果……涅槃没有拿到,还差点丢了性命。 兄妹俩本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唯独十分怕自己的父君大人。所以现在两人笔直地站在魔君身前,低着头默默认着错。 将离看着他们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母后暂时没事了。” 兄妹俩闻言都抬起了脑袋,满脸欣喜,眼里止不住的光彩。 “告诉父君,涅槃在谁手里?”将离的神色突然凛冽起来。 他去了一趟妖界拿到了勾黛花,转回魔界救了魔后空青,再转来无人境。他知道自己来的迟了,恰逢见到谣铃,便知清月神君君无绝也到了此处,正要探查踪迹,就见两个孩子与君无绝一起出来。 幸好两个孩子没事,不然如何与空青交代。 南迁子将之前的事情一一道来,说完之后问道“父君,那个红衣女子可能会是真神吗?” 将离摇摇头“不确定,五大真神在十六万年前便已陨灭,这十六万年从未听闻过真神在世的传闻。而五大真神中唯一一位女真神梦瑶,传说心善仁慈,普渡众生,和你所说的那个人不太像。不过,”将离顿了一下“十六万年的时光足以完完全全改变一个人。” 辛夷有些丧气“那涅槃我们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将离低头看了看手,握紧了拳头,语气铿锵“就算是真神,本君也要与之一争。” 南迁子和辛夷心底的澎湃骄傲因这句话传递到了四肢百骸,果然不愧魔君将离!不愧是他们的父君! 一瞬间,兄妹俩的崇拜上升成为敬意。 …… “王,您认识那个红衣女子?”在出无人境路上,黎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嗯,打过交道”见一点头。 黎卿顿时来了兴趣,几百年的沉稳好像这一刻都消失了踪迹,快步上前与见一齐平,盯着见一,好奇道“她是什么人啊,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身后博古和青夙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毫不在意,但是仔细一看便知道他们俩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搞偷听呢! 黎卿转头看他们俩的样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然后转回头一副仔细倾听的好孩子模样。 见一自然知道他的小动作,甚至看着他这些孩子气的动作,想起了另一个和他容貌有些相似的人,只是那个人更明艳,更张扬,也更肆无忌惮。 愣神不过一会儿,见一便收回了思绪“除已经关闭的真神界外,都知道世间分为六界,神,魔,仙,妖,人,鬼,其实还有个地方不属于六界。” 这时不仅黎卿好奇了,其余两人也忍不住了,博古先生忍不住问道“竟然还有不属于六界的地方?是哪儿?” “那个地方就叫六界之外,只有一间客栈,名为寒山客栈,而刚刚那个红衣女子名花落,为寒山客栈的老板,或者,可以说是六界之外的主人。” 三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那里有两个极端,花落在的时候,就是风和日丽,温暖适宜,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如果她不在,那便是乌云密布,天气阴沉,狂风呼啸……” “这是为何?”连一向沉默的青夙都忍不住好奇。 “因为另一个男人”见一嘲讽道“他的世界只有花落,如果花落不在,那么他的世界便只有黑暗。” “那个男人是谁?” 见一思索片刻才道“一个……只为花落而活的男人”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是神吗?” 见一摇摇头“我至今都还没看透他们的身份,他们神秘,不出现在六界,他们灵力强大,至今未见过谁是对手。” “莫非,莫非……是真神?”博古先生为自己这大胆的猜测也吃了一惊。 见一请教道“五大真神不是在十六万年前已经殒灭了吗?博古先生为何还会如此猜测?” 博古先生摸着自己白色的胡须“众人皆知,六界空间是由五大真神合力开启,而妖界历元在上古五大真神在世时便开始,而六界全书记载了从上古到现在的往事,里面从未有过六界之外这个地方的记载。故此,老夫猜测,这个六界之外可能是之后被辟开的,而能做到开辟空间的,非真神不可。” “博古先生,六界全书都记载了什么,给我们讲一讲关于真神的事情吧。” 博古先生顺了顺胡须,笑道“好,今日我便给你们讲讲真神的故事。” “传说,世界混沌诞生之初,同时降临五位真神,与天地同寿。 在造物时期,五位真神分工合作,通过自身神力创造世界万物,逐渐有了日夜交替,五行变化,山川草木,飞禽走兽,随着生灵的逐渐演化,世间也变得丰富多彩,五位真神开始造着自身的形态创造出了‘人’。 五大真神各司其职,分别以自身所创之物给自己取了名字。创造太阳的是真神昊阳,创造月亮的是真神水月,创造生灵万物的是真神灵渊,创造五行变化的是真神祈天,而为生灵开启灵智的是真神梦瑶,同时梦瑶也是五大真神中唯一一个女神。” “所以那个花落很可能就是唯一的女真神梦瑶?”黎卿惊呼。 “只是……”博古先生有些迟疑“传闻中真神梦瑶最是温柔和煦,仁慈善良……” 额……众人都沉默,这确实有些不像啊,花落的性子明显和仁慈善良搭不上边啊。 “这,性格改变也是有可能的嘛,毕竟十六万年呢?”黎卿道。 博古扶着胡须点点头“确实有可能。” “不要胡乱臆测了,我们先行离开此处才是。”见一没等他们讨论出个究竟便发话。 四人沉默地往前走,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思绪。 …… 找了一个环境很好的空间,花落探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妖物与危险,花落才放下防备,手中结出一个熟悉的繁琐的印法置于胸前,召出那个散发着紫色梦幻般的珠子。 然后拿出从音那里得来的戾气,整个一大团黑色的光球,戾气非常。花落用灵力将它净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看到那团黑色戾气颜色渐渐变淡,越来越淡,最终变成一团白色光晕。 而花落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胸前一片已经被鲜血润湿,花落按住胸口,语气可惜“真是浪费呢” 还没说完便祭出凝光,终于被放出的凝光忍不住质问“你竟然和音做交易,还想放他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在知道音竟然还活着的时候,他真的想一剑把他刺个透心凉,可是花落死死压制着他,作为一个剑灵他根本无法反抗。 花落并不因他的质问而羞愧,反而问道“你现在能把他杀得了吗?” “我……”凝光无奈,他确实没办法杀了他,可惜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也不能将他放了啊?!” 花落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灵力一出便要将凝光往胸口处插去。 凝光悬浮在身前,看着花落还在流血的胸口,并不听花落的诏令“落儿,你这样不行的。” “我可以”花落固执。 凝光摇摇头,不过想到花落看不到,他又继续道“这样下去,你真的会受不住。” 花落不再与他争论,既然他不同意,她也不想多费口舌。她以手为刃,灵力为锋,直接往心口插去,手插入的瞬间,每一个感官都是如此清晰,花落感受到指尖划破皮肉的那种细腻及……恶心。 此时,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心脏,她能清晰感受到心跳从指尖传来的跳动,她能摸到心脏上的道道伤痕,她的手有些颤抖,然而还是毫不迟疑地在心脏表层划出一道口子,只属于心头精血的滚烫一下子灼到了她的手,手掌一拔,鲜血直流…… 第35章 chapter 35 “落儿!”凝光不敢置信地惊呼,化为人身抱住摇摇欲坠的她,声音干涩无奈“你这是何苦呢?” 花落没有说话,隔开了他的手,站直身体,用灵力将自己的心头精血浇注于紫色珠子。那团由戾气净化成的白光围绕着紫色珠子,将紫色的光芒圈在了其中,透不出一丝光彩,而随着花落心头精血的注入,紫色珠子开始吸收那团白色的光球。 光球很大,紫色珠子吸收速度很缓,意味着花落需要注入很多的心头血,过了好久好久,就连花落都觉得有一个十六万年那么长,紫色珠子终于将白色的光团全部吸收了,这时,紫色珠子浑身爆发出一道绚烂的紫色光芒,冲向天际。 随后花落拿出刚刚到手的涅槃,然后用心头精血注着灵力在涅槃上画了几个符号。 涅槃终于被解封,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光彩,然后涅槃终于打开了一扇门,说是门不太合适,可以说是开了一个洞,然后那颗紫色的珠子便飞入其中,随后那个洞慢慢闭合,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然后花落一召,涅槃便没入身体。 “终于结束了”花落道,语气不是欣喜,也不是欣慰,而是一种解脱,深深的解脱。 花落停止了心头血的输送,身后凝光却不敢放开为花落输送灵力的手,然而花落还是倒下了,倒在了凝光的怀里。 凝光担忧的脸庞就这样映入眼帘,花落静静看着他,开口道“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凝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而花落已经晕了过去。 凝光抱着她,神色复杂,久久才喃喃道“不,不是的……” …… “涅槃已经被开启了?!”将离感受到涅槃被解开封印的气息,本来就冰冷的面容更加深沉。 什么,被开启了?南迁子和辛夷都心下一沉,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女子已经在使用涅槃了,那母后怎么办? “我去看看,你们俩先回家。”将离不等两兄妹答应便已经离去。 南迁子和辛夷对视一眼,同时道“我们一起去”说着便急忙跟上。 将离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红衣女子晕倒在地,身边一个男子在仔细照料。 想必那个红衣女子便是他们兄妹俩所说的那个人,至于另外一个,将离眯了眯眼,不过是一个剑灵。 将离面无表情,然而浑身的煞气却止不住的往外冒,涅槃本来是为救妻子的神器,如今不仅被别人夺走,竟然还已经使用,意味着用涅槃救他的妻子已经无望。就算你可能是真神又如何,救不了我的妻子,那么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算是真神,我也一样杀! 凝光作为剑灵,对杀气极为敏感,他感知到了这个男子的危险,可是就算他是已成神的剑灵,但他仍然只是一个兵器,而一件兵器最大的威力只能由别人发挥出来,所以面对同样是神君的将离,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胜算。 凝光赶紧为花落疗伤,时刻戒备将离出手。 煞气铺面而来,凝光不得不停止为花落疗伤,转头迎上将离的攻击。 凝光看到将离手里的那柄浑身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神剑,惊讶道“古刹?!” 十六万年前除了凝光,其余两把都还未形成剑灵,虽说并未照面,不过同出一脉,自有感应。 手中的剑一抖,将离的准头一偏,他顿时明白他手里的古刹和对面这个剑灵可能是旧相识。而古刹是由真神祈天所铸的上古神剑,那么眼前的这个剑灵很可能也是上古神剑中的一柄。上古神剑一共三柄,均由祈天所铸,分别是凝光,古刹,清华。古刹在自己手里,清华在君无绝手里,那么眼前的便是凝光。 不过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将离诏令一出,尽管古刹剑灵已经成神,但主人的诏令他不得不听,于是私下与凝光道了一声抱歉,便也履行了自己作为一柄剑的职责。 有了和自己旗鼓相当的神剑,凝光知道胜算几率极小。 将离出手迅速,每一招都攻势不弱,而凝光又全身都是钢筋铁骨,招式对决根本伤不了他,两人都不敢有丝毫分心。 凝光时而化剑,时而变人,虚虚幻幻,教人看不真切,而将离则经验老道,攻守皆备。古刹虽然不得不服从将离的命令,但却悄悄的减弱了攻势,两人就这样僵持住了,一时分不出高下。 而正在这时,南迁子和辛夷赶到了。 两兄妹一来便看到打斗的两人,和远处躺在地面上的红衣女子。灵力高强的她怎么会晕倒呢?这是两人同样的疑问。 “杀了她”将离突然开口。 南迁子和辛夷一惊:弑神?两人有些迟疑。 见他们迟疑,将离下了一剂猛药“想想你们的母后。” 是呀,都是因为她抢走了涅槃,他们的母后才无法真正得救。可是,可是,可是如果不是她,他们可能都死在了冥焰手下,更别说得到涅槃。他们纠结了,可是父亲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凝光自从他们兄妹俩一到便有些分心,听到将离让他们杀了花落更是担忧,毕竟现在昏迷的花落根本没有自保能力。故而时时刻刻注意他们的动静,一时分心,手下动作就有些滞待。 而,将离等待地就是这一刻!高手对决,只在一瞬,将离使了一个绝技便将凝光制服。 被缚住的凝光只能眼睁睁看着将离走向花落,眼睁睁看着他伸出了手…… “住手!”不约而同的两个声音同时传来。 凝光惊诧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没有看清实物,只觉一道红影飘过,花朵翩跹。 “不准动我夫人!”这个红影原来是冥焰。他一心想找花落,猜想她拿到了涅槃必定会离开此处,于是一路狂奔出无人境,直到出了无人境直到极渊之地才感知到涅槃封印解开的动静,这才立刻奔来。幸好,没有太迟,冥焰抚了抚胸口“幸好夫人还没事,不然本座该怎么办呢?” 这时候不仅凝光是懵的,连将离也是懵的,嗯?夫人? 辛夷这时候给她父君解释了一下,将离才了然。 凝光自然也听到了,看了冥焰一眼,这只花蝴蝶,竟敢肖想落儿,要是他现在能动,看他不削断他的腿。 “本君只要涅槃,并不想伤她性命”虽然冥焰一向不着调,但好歹也是个神君,而且他的实力到底如何,将离也摸不透,所以就耐心解释了一回。 “不行,夫人也要涅槃,要是她醒了发现涅槃不在了,肯定会不高兴的,要是夫人不高兴了,本座也会不高兴的。” 随后而至的冥幽看到自家冥主大人又在撒泼,实在无语,躲得他远远的,心里想的是: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可冥焰是听不到他丰富的内心活动的,冥幽一出现,冥焰就已经看到他了,不仅看到他了,而且还诚挚地热烈地与冥幽互动“幽,你说是吧?” 是……什么?冥幽内心翻了好几个白眼,但在众人面前,冥幽还是给足了自家大人面子,一脸严肃道“是的,冥主大人您说的极对。” 这就麻烦了,将离看看对方两人,再看看自己重伤的一双儿女,知道胜算不大,但如果这样放弃还是有些不甘,正在僵持之下,见一一行四人竟然出现了! 突然来的四人意味着一次新的排列组合,只是不知道他们是站在哪方。按理说刚刚冥焰向见一痛下杀手,他们本该是对手才是,不过见一又与那个红衣女子相识…… “花落这是怎么了?”见一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 凝光看了看局势,回答道“她说太困了,于是准备先睡一觉。” “……”对于他的睁眼说瞎话,众人都无语。傻子都看得出来如今的花落虚弱不堪好吗,就算看不出来,她胸口的血迹总能看见吧。 但见一关注到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是在哪儿听到过呢?而且还是和花落有关的…… 想起来了!当时在寒山客栈,花落应该是受了伤,禁制减弱,自己偷偷潜入,没想到刚刚潜入房间,便被一股灵力袭来,幸好当时自己闪的快,否则割掉的可不只是头发这么简单。原来……当时房里的人就是他。 见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么,除了他和御斐,花落的身边究竟还有什么人? 见一想上前查探花落的伤势,没想到还没接近就被拦住。 竟是冥焰,他理所当然地道“你靠我夫人这么近干嘛呀?” 见一知道打不过他,又见冥焰有保卫之意,便默默退后几步,拿出勾黛花给了冥焰。 “勾黛花?”冥焰眼底一亮“给本座的?” 冥焰正要接过,见一手却一躲“喂她吃” 众人闻此,又都惊住。 冥焰惊讶一闪而过“勾黛花只能妖魔使用,对于其他任何种族都是毒物。” “本王知道,她食用过,对她应该有效。”见一又想起那个清晨,那个遗世独立的孤寂身影,指尖的白与勾黛花的红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画面,明明觉得那么深刻,但为什么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呢?见一又有些走神。 众人神色各异,本来已经怀疑她是真神,可如今又有些不确定了,一直以来的传闻都是说只有妖和魔才能勾黛花食用。那真神能不能食用,食用之后的效用,都是一个未知数,毕竟,谁也没见过真神食用勾黛花。于是都眼巴巴地看着冥焰拿着勾黛花走向花落…… “还真是热闹呢?”突然一个轻灵悦耳的声音响起,使得众人一惊。 第36章 chapter 36 “落儿,你醒了”凝光惊喜,同时身上的禁制已被解开,他立马回到花落身边。 “夫人,你醒了”冥焰拿着勾黛花前行的脚步就这样停住,满脸欣喜。 花落看了看冥焰手里的勾黛花,一个眨眼之间便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她把玩着勾黛花向见一道“多谢” 见一回敬一礼,没有说话。 “魔君?”花落对着将离问道。 “将离”将离颔首。 “你想要涅槃?”花落语气平淡。 “是”将离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花落勾唇笑道“可是这里的人都想要涅槃,那么,我凭什么给你呢?” “所以,我向你宣战。”将离语气毫无波澜。 “父君!”南迁子与辛夷惊呼。 宣战意味着是生死战,不死不休。除非一方认输,或者一方死亡。 花落把玩着勾黛花的手停了下来,认真问道“你想要涅槃救魔后?” “是”将离面容冷硬。 南迁子知道自己父君实力不弱,但花落深不可测,如果是生死战的话,那么,那么总有一个人会死!因为他们俩没有一个会认输,真的是不死不休!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向花落求情“能否请阁下网开一面,借涅槃一用?” 将离皱眉,斥道“退下” “父君?!”南迁子不死心地道。 “父君,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我们想想其他办法,不一定要生死战的。”辛夷赶紧说道。 “根本没有其他可以一劳永逸的法子”将离无懈可击的冷硬面容终于泄漏出了一丝疲惫。 “有”花落突然道。 南迁子和辛夷立刻转起头,期盼地盯着她。 将离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有?” 花落点点头“当然” 将离仍然有些质疑“你都不知道魔后如今得的什么病?” 花落淡淡一笑“你们既然想得到涅槃救治,那魂魄必然是齐全的,只要魂魄齐全,那我便有法子救治。” 将离看着花落胸口处依然往外冒着鲜血,但是她仿佛毫无痛觉一般,依旧谈笑风生,仿佛受的伤不是自己身体,流的血也是不属于自己一样。见她如此,将离也当作没看到。 “不用涅槃也可以?” 花落点点头“不用涅槃也可以。” 又开始交易了,见一静静看着,还是有些好奇,她到底为何有这般通天本领,又为何不停地在做交易,她到底在做什么?她……真的是真神吗? 将离终究还是妥协了“阁下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吧,不过你放心,定不会让你做违背良心之事。” “不知阁下什么时候能够救治我的妻子?” “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三个月后我会去魔界。” “我如何相信你?” “你除了相信我,别我选择” 将离沉吟片刻,深深地看了花落一眼“那么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们走”将离得到承诺之后便带着两兄妹离开。 这样就算是达成约定了?南迁子和辛夷有些不可置信。 “父君,您相信她吗?” 将离点点头“她这样的人物不屑说谎。” “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只知道深不可测”将离想起花落胸口处不停流着血竟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谈条件,便知道这样的人对自己可以狠,对别人只会更狠。 突然,将离想起了什么,召出了古刹,询问道“你既认识凝光,可认识如今凝光的主人?” “不认识,但却觉得气息有些熟悉。”古刹道。 “那她不是梦瑶真神?” “自然不是” 竟不是吗?那她究竟是谁? …… “呀,夫人,你流血了。”冥焰惊呼一声,拿着手便要去捂花落的胸口,手还未触碰到,便被凝光一掌打了回去。 “哇,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这么细皮嫩肉,身娇体弱的我,看我的芊芊玉手哟,都红了!夫人,你要为我做主啊!”本来想往花落身上靠,但看到凝光冰冷地面容,他还是选择了靠在冥幽身上哭诉。 冥幽真的很想捂脸,真的很想狠狠地把他甩开,告诉别人“我不认识他,我绝对不认识他!”真的是太丢人了啊,冥幽想哭。 花落也不理他,转头对见一道“找到他了吗?” 见一摇摇头。 “还会找吗?” 见一愣了一下,还会找吗?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找,摇了摇头。 花落也不再多言,只道“再会” 见一执礼拜别,身后三人也跟着行礼“阁下保重。” 所以为什么要来呢?明明没有任何帮助啊?明明已经走出无人境了,可往前走的脚偏偏在又调转了一个头。见一摇摇头,不要去想了…… 转眼之间就剩下冥焰和冥焰四眼相对,冥幽现在只想捂住耳朵…… “啊啊啊……” 果然!冥幽非常地同情自己。 “夫人竟然没有等我,真是太伤我的心了。”冥焰怒道,不过转眼又眉飞色舞起来“不过,真是太太太有个性了,我更喜欢了,哈哈哈……” “……”冥幽真的担心自家大人疯掉。 终于出了无人境。 凝光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冥焰保护了你,你为何感谢了见一的勾黛花,却没有谢他?” “你以为冥幽的目的真的就是在保护我吗?”花落的语气淡淡地嘲讽。“而且就算没有他,我依旧能够全身而退。” “对了,你那么严重的伤,平时都要修养好几天才能醒,这次这么严重,为何又能醒的如此之快。” 花落没有回答。 “你又使用了禁术对不对?”凝光语气有些凝重与焦急。 “你知不知道使用禁术之后的反噬有多严重,你……” “凝光”花落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时候我应该就那样躺着,等着他们争出一个胜负,然后将我像战利品一样带回去吗?” 凝光沉默了。 凝光,你其实一直都在怪我对不对?不然也不会封闭深思沉睡这么久对不对? 花落将凝光纳入身体,然后封闭了他的神识。 被封住的凝光知道花落生气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许,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人,因为做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做和一个人身份相当的事,说和当下时宜符合的话,而他只是一柄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次他的话总会让花落不开心,那么,下次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想想刚才的场景,花落知道自己如果当时和将离动手,绝对没有一丝胜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当时不过是装腔作势,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连半分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的透支有多厉害只有自己知道,这么多年的伤害已经累积到了一个度,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爆发,花落自嘲一笑,都是自己应该承受的,不是吗? 而凝光虽然知道她灵力受损,但绝对不知道已经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也不能让他知道,绝对不能! 拼着最后的灵力支撑着出了极渊之地,然后晕倒在了一片草地。此时天空如碧,白云朵朵,草地上野花繁多,可爱又顽强。可是自从花落晕倒之后,绿色的草地以花落为圆心,慢慢变黄,青草从青翠变得枯黄,花朵从娇艳然后凋谢,范围越来越大,直到视线所及变成了苍茫一片…… 本来很多动物围绕在她的身边,可是随着青草的枯黄,它们也感觉自己力量逐渐丧失,惊地纷纷蹿离。 有一只小狐狸没有逃,它明明快没有了力气,但还是凑近了她,拿着小脑袋拱了拱她,看她没有反应,又舔了舔她,还是没有反应。见到胸前还有未干的血迹,它哼唧了两声,舔了舔花落的伤口。 没想到舔完之后身体发烫,仿佛要炸裂一般。 难受,非常难受,浑身每块骨头好像都要裂开一样,痛苦,真的好痛苦,痛的巴不得立刻死去,它颤抖着身体在草地上翻滚…… 好久好久,这种痛苦终于停止,瘫软在地,没有一点力气,但浑身仿佛经过了洗礼,视线更开阔了,身体更舒畅了。 “啊!”它惊讶地叫了起来,那声音也不是狐狸的叫声,赫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它竟然不是狐狸的身体了,竟然……竟然变成了一个人! 没想到竟然因祸得福,疲惫的身体一瞬间又充满了活力,她站起身打量自己这具熟悉而又陌生的身体,开心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想着自己一定要回去给那些一心想做人的小伙伴们炫耀。看吧,我如今是一个人了呢。 好在她还没有忘记花落,跑了几步回到花落身边。看她依旧昏迷,脸色苍白,于是去找了平时自己受伤用过的草药准备给她敷伤口。 只是没想到胸口有血,但是衣服却没有口子,如果要上药必须脱衣服,可那件衣服似乎是有灵性一般,任她如何拉扯都解不开,脱不了,她只能放弃。 “我该怎么救你呢?”小狐狸喃喃道。小狐狸没办法了,想着将她带回去家里的长辈或许还有办法救她。 还未动便似乎听到花落的声音,小狐狸怕自己听错,,耳朵凑上去“你说什么?” “……灵” 灵?什么灵啊?小狐狸一头雾水。 又见花落嘴唇微动,她赶紧细听。 寒山? 小狐狸挠挠头,寒山在哪儿啊,没听说过啊。 灵?寒山?这凑起来是什么啊? 小狐狸想着长辈说过的,梦中是可以与人交流的,于是问道“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好像有人这样问她。花落的神志已经不太清楚,去哪儿呢?对啊,我要去哪儿? 灵?!对了,我要去找灵。灵在哪儿?他在哪儿呢? “你要去哪儿?” 那个声音又在问她。 去哪儿?去……哪儿呢?我要回去。 “你的家在哪里?” 家?我没有家,但是我要去找灵。 “灵在哪儿?” 在……上京。 可是上京在哪儿呢?小狐狸从未听说过,她到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山脚下的镇子,看来只能下山去问路了。她伸手欲抱起花落,刚刚碰到花落的肩膀,却没想到花落突然睁开了眼,一双眸子光芒乍现,仿佛为那张绝世容颜开了光,熠熠生辉。 小狐狸沉浸在了花落的美貌中,连花落眼底的迷离与杀气都未看清。 好在狐狸天生不易被迷惑,于是在沉迷于花落的美貌中不一会儿便清醒了过来,趁花落醒来赶紧问道“对了,那个上京怎么走啊,你不是想去吗,我带你去。” 上京?两个字让花落稍微迟钝了一会儿,不过片刻便想起来上京到底是哪儿,这时终于完全清醒,看着周围都变成了枯黄一片,她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再看着跪坐在身边好奇地看着她的小姑娘,花落声音虚弱“为什么你没有逃?” 逃?小狐狸眨了眨眼,想了想,明白了花落问的是什么,语气理所当然“因为你受伤了啊,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花落听着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有些怔仲,语速也比平时慢了两拍“可是你与我素不相识。” 小狐狸笑的眼睛弯弯,本来是属于狐狸特有的妩媚的一双眼,偏偏被她一张生动的笑刻画成了单纯“我娘说,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帮的就要帮,如果在别人危难时候都不能出手相助的话,那么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怎么能奢求别人的帮助呢。 当时,我看到你躺在这儿,胸口还在流血,就想着如果我有一天被猎人打伤了,希望也有一只狐狸或者一只其他动物能够帮助我,所以我就过来了。” 真的能帮助了别人就能奢求别人的帮助吗? 也许别人可以,可是自己不行,没有人能帮自己。这么多年的路都一个人走下来了,剩下的路自己也能继续走下去…… “我拿头噌你你也没有反应,然后,”小狐狸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舔了舔你的血,没想到就变成人了。” 原来是因为自己变成人的吗?看来也是一种缘分。 说着小狐狸语气也变得有些失落“我变成了人,可是我的爹娘和兄弟姐妹还是狐狸,那我们现在还一样吗?” 一群狐狸中突然有一只狐狸得到奇遇变成了人,他们依旧爱着化为人的她,可是却不能接受在一个狐狸洞里有一个人每天晃悠,毕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也是那么触碰到那颗容易嫉妒的心。 花落往她的额头上一点,刚刚化作人形连一个时辰都不到的小狐狸就这样被打回了原型,它呜呜的叫着,声音委屈。 花落抚摸着它的头,轻声道“我只是暂时将你变回了真身,机缘一到,你自然便能恢复人身,不过你化为人形的事情不要告诉别的小动物。” 小狐狸脑子转了几圈,便明白了花落的好意,蹭了蹭花落的手,表示感谢。 “真是一只聪明的小狐狸。”花落夸奖道,拍了拍它的头,同时一朵红色的花也隐入小狐狸眉心“回去吧” 小狐狸有些疑惑,花落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道“送给你的小礼物。” 小狐狸又蹭了蹭花落的手。 花落收回放在小狐狸头上的手,又道“回去吧” 可是小狐狸还是有些担心,唔唔地哼唧。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小狐狸见花落确实没有再晕倒的迹象,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而花落看着周围的枯木,也知道绝不能久留,否则必会泄漏踪迹,而刚刚恢复的灵力也许能够支撑她到达上京,只是一路上必然再不能这样收取万物灵气。 第37章 chapter 37 上京郊外,此时正是初春天气,有着初春特有的细雨绵绵,整片山都只种了青竹,根根挺拔,枝桠繁茂,绿芽新出,细叶青嫩,在春雨的滋润下尽情舒展枝叶,更显得青春活力,一片春意盎然。 整片山唯一的建筑只有一栋竹屋,透过细雨霏霏的窗檐,能看到窗边坐着一位青衣男子,虽然从窗外只能看到一个侧颜,但也足够令人痴迷。 从屋内看,才知道原来男子面前的桌上放满了草药,而他一手执书,一手配药,动作有条不紊,优雅沉静。他眉目柔和,温润如玉,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着春风般的和煦。如果是在春天,那么他便是那缠绵的细雨;如果是在夏天,那么他便是那山涧的清泉;如果是在秋天,那么他便是舒爽的清风,如果是在冬天,那么他便是冬日里的暖阳。 突然,他停下了配药的动作,看了看窗外的细雨,另一只手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然后起身拿了一把七骨结的油纸伞,又背上了药篓,闲庭漫步似地走入雨中,身影渐渐隐入竹林。 胸口好痛,灵力也枯竭,无法愈合的伤口又开始蠢蠢欲动,好在已经到达了上京,花落不敢多用灵力,也不敢吸收万物之灵,一丝可能泄露踪迹的行迹都不敢露。 好不容易到达郊外的竹林,明明竹屋不远,可如今却又觉得是千里之遥。 她只能徒步穿梭在竹林中,靠着一根根的青竹支撑前行,怎么会这么远,竹林怎么这么大,第一次,花落觉得世间突然大了起来,不再是眨眼便能到达的海角天涯。 眼前已经渐渐模糊,一时之间好像出现了幻觉,记忆中那个最亲近的男子撑着一把七骨结的油纸伞慢慢地走向她,她一时怔仲“……灵” 男子已经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她颤抖着手去触碰那仿佛随时都可能从眼前消失的身影,真实的衣袖触感如此真实,她愣愣地不敢置信,竟然是真实的,一时之间防备尽卸,强烈的刺激又充斥着不太清醒的大脑,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只是没有倒地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油纸伞落地的轻响,幽香的娇躯就这样被男子环在了怀里。 “……姑娘”男子有些怔仲地看着这个精灵一般的女子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怀中,不过看到她衣服的血迹,便知道此时耽搁不得,也顾不得男女之防,紧紧将她圈入怀中,让她倚靠在自己胸前。 细雨霏霏,要想将一个人浑身湿透,也需要很久。然而红衣女子及踝的青丝已被浸湿完全,几缕湿发贴在脸颊,绝美的倾世容颜终于透出了一丝脆弱。而奇怪的是,女子的衣裙却没有一丝水迹,干燥清爽,除了胸口处的血迹,宛若新衣。 但男子并未因此而有任何迟疑,一只手结了几个手势,又念出口诀,掉到地上的伞立刻收拢然后离地悬空,男子抱着花落踏上去,使用法术御伞返回竹屋,看着精灵般的女子虚弱的呼吸,胸前的衣服有被鲜血再次晕湿的迹象,他的心口也紧了一瞬。 回到竹屋,宁渊将她放在床榻上,本想直接在伤口处上药,却没想到胸口处虽有血迹,但衣服完好无损。 虽有男女之防,但事急从权,他暗暗道了一声得罪,便抬手解花落的衣服。如果那只小狐狸在这儿的话,一定会惊诧于那她怎么解也解不开的衣服,怎么到宁渊的手里便如同凡世间的衣服,可以随意解开。 本来已经染上耳朵的粉红在看到花落胸口处的道道伤痕时便恢复了本来的颜色,伤口之多让宁渊不得不诧异,整个心脏处外的肌肤没有一片完好,满是伤痕,道道交错,而且一看痕迹便知是陈年旧伤。 本来已经怀疑花落不是常人,现在更加确定了,那伤痕看起来可不只是几十年这么简单,而花落看起来不过凡间二十岁的模样。若是凡人,这样的伤一道便亡。 宁渊看着那些伤痕,有些难以想象一个女子是怎么能够忍受一次次的锥心之痛。血又流了出来,鲜艳的红在苍白的肌肤上是那么刺眼,宁渊仿佛被灼伤了眼睛,不敢再看。 因为花落不是凡人,所以宁渊只能先用法术将她疗伤,帮她止住鲜血。只是他一介凡人之躯,法力就算不错,对花落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幸好的是,血止住了。他又摆了一个阵法,将山中灵气聚集于此,想必如此会对花落有益。 凡人的草药料想对她的帮助不大,但如今的情形,只要有可能都是要试一试的,于是宁渊磨好了草药敷在了花落的伤口上,又小心地包扎好。看到花落沾满血迹的衣服,又去找了一套衣服给她换上。 他将药炉搬到了房间,一边慢慢熬药,一边照看花落。 …… “灵,她怎么样了,醒了吗?”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阳光轻快。 “没有,不过今日便能醒来。”另一个声音温柔和煦,饱含慈悲。 他们是谁?为什么声音明明在旁边却又听不真切。 好香啊……满鼻馨香,尽是鲜花的气息。 这是哪儿? “可是她怎么还不醒啊,不会有什么问题啊?”那个阳光般轻快的声音里有一丝担忧。 另一个男子并不担心“不会,我探查过她的生命迹象,很正常。” “那便好”阳光般的男子道,“天刚刚唤我,我先去看看,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她要是醒了你就通知我。” “好”另一个男子应到。 他们是谁?他们要等谁醒来?难道……是我吗? 可是为什么睁不开眼睛? 我要醒来!一定要醒来! 终于睁开了眼睛! 可是为什么周围都是黑色的?刚刚说话的两个人呢?为什么看不到身影? “你醒了吗?”那个温柔的声音在问。 明明在身边,可是偏偏看不到踪迹。 “你……是谁?” “砰”周围突然炸开,眼前也变得明亮起来,片片花瓣在空中摇曳飞舞,而在这样的美景中,一个青衣男子站在面前,眼里的慈悲仿佛能融化掉整个世界。 原来竟是被花瓣紧紧包围着,怪不得周围都是黑色的。 他慢慢蹲下身,轻声道“我是灵” “那……我是谁?” 灵笑了起来,举目看了一瞬眼前的美景,满目花朵翩跹,摇曳生姿,慢慢落地“花落,从今往后,你便名为花落。” “花……落”小女孩儿呐呐重复道“花落” “是的,花落,你的名字” …… “姑娘,你醒了?” 视线慢慢便地清晰,眼前的身影和刚刚梦中的身影就这样重叠起来,一滴泪就这样毫无声息地滑过脸颊“你……是谁?” 眼前的男子如梦境一般身穿青衣,眉目温和“在下宁渊。” 不是想象中的回答一下子击溃了花落所有的幻想,将舌尖上还未出口的那句“那……我是谁?”给咽了回去。 明明是一样的容貌,可偏偏是不一样的眼神,他们明明那么像,又是那么不像。 “不知姑娘芳名?” “……花落” 在无人境不过二十多天,人间便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转眼间牙牙学语的婴孩便已成翩翩君子,当真是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的感慨,错过了最后一世他的成长啊,真可惜。 看着花落灼灼的目光,宁渊耳垂又悄悄爬上了粉红色,他行了一礼致歉道“姑娘伤势严重,为了给姑娘治伤,不得已……解了姑娘的衣服,还请见谅。不过姑娘放心,在下……” 还未说完便被花落打断“事急从权,落自然明白,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姑娘的衣服在下已经洗净,待晾干了再为姑娘取来。” 花落一笑,仿佛春日的花朵一般娇艳,难得的调侃“想不到那件衣服还有被清洗的一天,也多亏公子让它长了见识。”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责怪宁渊不懂世面一般,可宁渊看着花落带笑的脸庞便知道她绝对只是单纯的调侃“不知那衣服可是何材质?” “嗯?” “可真是相当难洗啊。”宁渊一本正经的神色却也说着调侃的话,两人之间的疏离顿时因为互相的调侃变得亲近了一些。 “那些花可真好看。”小女孩儿稚嫩的语气响起,难得的因为美景便觉满足的语气。 身边灵温柔地看着她,耐心地陪着她看这些熟悉至极的风景。 “好看吧,我们寒山还有很多好看的地方呢。” 是那个阳光般的声音!小花落惊喜地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我认得你的声音,你是谁?” 刚刚不过是千里传音,他并不在此,不过听小花落这么喜欢自己,他立即飞奔来至“我是阳” 果然如名字一般活力啊,小花落唤了一声“……阳” “对,我是阳”阳笑道,一把将小花落抱起来。 小花落笑嘻嘻地搂着他脖子“我叫花落。” “花落?”阳看了一眼灵,灵点点头。 “落儿喜欢身上的衣裙吗?”阳问道。 那真的是一件很漂亮的裙子,虽然只有红色一个色调,不过从不同的角度看都能折射出不同的光华,熠熠生辉。衣裙样式繁琐,看起来很精美,但是材质特殊,宛如身体的一部分,毫无厚重的感觉,轻盈地仿佛没有穿衣服一样。 小花落扯了扯身上红色的衣裙,毫不掩饰地满意“喜欢极了”又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做的?” “是梦瑶用云朵织的,我加了一束太阳的晨光,月加了一缕月亮的清辉。你可以任意想象它的模样,它会随着你的想象而变换。” “真的吗?”小花落迫不及待地跳下阳想怀抱,高兴地不停变换,第一个变得便是一件和灵身上青衣相同的样子,然后是阳那般金色的锦缎,又跟着花朵的颜色变了好多不同款式……最后还是将它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衣服能回到最初的模样,那,人能吗? 第38章 chapter 38 “公子一人住在这里?”花落问道。 宁渊一边掀开药罐的盖子,一边摇摇头“不是,还有两人,不过自前年出门寻人,一直未归。” 看来是去找自己了,于是花落试探道“那……寻的人公子可识得?” “寻的想必是曾经在此住过的前辈,不过未能有幸见识其风姿。”宁渊遗憾道。 “嗯?” “能让御斐念念不忘的女子必是风姿卓越之人,只可惜我从未见过。” 念念不忘?花落心底五味陈杂。 宁渊继续说道“这里有一个房间便是那个前辈的,我和小雅都从未踏足过,但御斐每天都会亲自打扫,以待人归。” 花落一时有些怔仲。 御斐在人间将他抚养长大,等了自己二十多年,肯定等得很辛苦吧。留他照看宁渊到底是不是对的? “姑娘?”宁渊唤了一声,“该喝药了。” 花落看着宁渊递过来的黑乎乎的药汁,那对着刀光剑影都不起波澜的心,此时却颤了一下,但她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公子不必如此费心,这药对落不起作用的。” 宁渊静静地端详她,执着药碗也不说话,看得花落心底发毛,想着是不是要直接接过一饮而尽,宁渊却低低笑了起来,语气笃定“原来,姑娘怕吃药。” 花落还在辩驳“确是对我没有益处。” 宁渊又笑了两声,听的花落有些气恼,真是多久没有这样丰富的内心活动了啊,一时之间花落又有些愣住。原来,无论过了多少沧海桑田,只要是在灵面前,她好像依旧是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儿。 看着花落透过他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的目光,宁渊起身避了开来,放下药碗,出了门。花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唤住,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可不过几息之间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外,看着花落的模样,宁渊又止不住地笑了“我只是去拿蜜饯”说着将手里的纸包在花落面前打开,一颗颗蜜饯圆润晶莹,看起来就很甜。 “喝了药之后再吃几块蜜饯,便不会觉得药那么苦了。”宁渊的声音依旧温柔。 真是无法拒绝这样执拗的宁渊呢,花落无奈,只能将药乖乖喝了。 因为伤势严重,宁渊并不允她起身,只是一勺一勺地喂她,花落看着他的认真而专注的脸一勺一勺地喝着,好像难以忍受的苦味因为宁渊亲手喂的就没有那么苦了,果然喝完了药,宁渊又喂了她两颗蜜饯。 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甜呢。 这时候灵渊才道“我知道这药对你可能没有多大用处,不过只要能有一分益处那也要紧紧抓住。” 其实一丝益处也无,但花落难以拒绝“……好” 接下来的几天花落依旧躺在床上,所有的吃喝均有宁渊亲自喂到嘴边,虽然那些东西花落并不需要,也并不喜欢,最重要的是,还天天吃萝卜和青菜!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小雅那只小兔子囤的! 想吃个野味换换味口都不行,因为他们都不吃肉。小雅因为是兔子不吃,而宁渊是因为小动物喜欢他,从小便舍不得吃,慢慢也就习惯不吃肉了,而御斐嘛,根本不吃饭的呀! 可惜花落从不提自己不吃饭,只为了享受宁渊的温情喂食,所以再怎么难以下咽花落都只能含着眼泪一起咽下去了。 天天苦药与萝卜青菜轮番轰炸,花落实在受不了了,终于忍不住提了一句:卯时的露水对她有效,宁渊这才停止煎药改为为她收集露水。 住了几天,旁敲侧击地知道了一些事情,御斐和小雅确实是一直将他照顾长大,宁渊的医术与法术正是御斐所授,直到及冠之年才将他送回宁府。而御斐将他送回去之后便去寻自己了,距今两年左右,算起来也就极渊之地两天的时间,没想到正巧错过,而小雅那只小兔子也跟着他一起去了。 而宁渊则是时不时都要回到这里住上几天,清理打扫一番,没想到这次正好遇到了重伤的自己。 自从花落苏醒后,她便将凝光召了出来,让这柄剑去陪伴他真正的主人。凝光见着那熟悉的容颜,也是感慨万千,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剑灵在宁渊身边晃荡着。因为凝光的刻意隐藏,所以尽管宁渊修习了法术还是无法看到他,只是第六感让他觉得好像总有什么东西跟在身边,不过毫无恶意他也就随他去了。 这日,花落对凝光歉意道“这是灵的最后一世,我很抱歉没留下你陪他长大,不过以后你可以陪着他。” 凝光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那你呢?” “御斐去无人境找我了,我要去找他。” “无人境虽说诡异,但他灵力高强,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人境时空交错复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我担心他循着我的气息和音相遇。”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花落受伤如此严重,此时看着无事不过是表面现象,凝光非常不放心她的身体“你留下,我去。” “不行,你连实体都没有。”花落一口拒绝。 凝光说话毫不客气“可是如今你的伤势严重,连我都打不过。” “我……” “而且我陪在他身边毫无用处,他需要的是你。” 说完凝光远远看了一眼宁渊,便消失在此,花落连阻止都未来得及。 凝光,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他需要我,一直都只是我需要他而已…… 一连过了好几天,离开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过几日在下便要回宁府了,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花落摇摇头“并无” “姑娘从哪里来?” “……从来处来” “姑娘要到哪里去?” “……到去处去” “既如此,那姑娘可愿去在下家中做客?” “……好” “姑娘?” “嗯?” “既如此熟稔,可否以名字相称?” “……好” “那……我唤你落儿,可好?” 落儿?花落睫毛微颤,气息也有些不稳“……好” 临走之际,竹屋来了一只白色的老虎,花落看了一眼,大概明白这应该是当年自己捉回来的那一家子中的其中一只。 宁渊上前摸了摸白虎的头,底下凶猛的野兽就像家养的小宠一般讨好的蹭了蹭他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便走了。”宁渊问道。 白虎发出了吼吼的声音。 然后宁渊又道“你是来送我的吗?” 白虎又哼唧了几声。 …… 花落默默站在身后看着一人一虎的交谈,心中欣慰。 宁渊转头笑着对她道“来和它打个招呼可好?” 花落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也像宁渊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看到白虎很喜欢花落,蹭着她的手,宁渊温柔笑着“他叫小萝卜,是我从小的玩伴。” 小萝卜?花落无语,天天吃青菜萝卜,连这么威猛的老虎竟然都叫小萝卜,小雅那只小兔子到底是多爱吃萝卜?! 看出了花落的无语,宁渊笑着无奈解释道“小雅爱吃萝卜,所以……” 花落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你从小的玩伴只有他吗?” 宁渊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除了小萝卜,还有他的两个哥哥大萝卜和白萝卜。” “……”这下花落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我从小体质特殊,易招妖魔觊觎,所以这座山设有结界,不仅妖魔无法进入,常人进来也会迷失,所以这里除了御斐和小雅,只有他们一直陪伴我。” “御斐……”花落欲言又止,想问他御斐过得是否开心,可如今也没有身份这样问。 “嗯?” “你……喜欢御斐吗?” “嗯,虽然他不爱说话,但我所学的所有东西都是由他教习,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只是……” “嗯?” “但是他从不要我拜师,也坚持我直呼他的名字。”对此宁渊一直也有些不解,但他也不是那种寻根问究的人,从小便一直这样叫着他们名字,没有去问过为什么。 花落听完有些感慨,她把从灵那里学到的东西教给御斐,御斐又把它教给了宁渊,也算是因果循环。 说到这里,宁渊想起小时候的一些往事。 那时候御斐开始教习法术,而学生只有他和小雅,而小雅总是在御斐上课的时候调皮捣蛋,一上完课便留下自己琢磨,然后将小雅拖走去‘开小灶’了,想着想着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怀念,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呢?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从小便知他们不是凡人,可是作为凡人的自己寿命有限,能等到他们回来的那一天吗? 花落看着宁渊的神色从怀念变得落寞,自然也明白他的情绪变化是为何,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安慰道“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宁渊看着花落不太会安慰人的安慰,笑了起来“嗯,我们回去吧。” “好” 第39章 chapter 39 宁府依旧如二十年前一般恢宏,岁月的痕迹刻画出的并不是沧桑,而是威仪,一股时间沉淀出来的世家大族气息。 上京有四大门阀世家大族,分别为宁家,司家,顾家,齐家,其中宁家为四大家族之首,曾经的宁老太爷已经病逝,如今的宁老太爷官拜太尉,位三公之列。 宁老太爷有五个儿子,嫡子两位,庶子三位,其中宁渊的父亲是长房嫡子,而宁渊是长房嫡孙。宁渊有一个胞弟胞妹,还有一个庶弟,庶妹,其他叔伯膝下也有不少兄弟姐妹,细细算来,恐怕不下二十个。 一到宁府,宁渊便先带花落见过府上的女主人,奶奶宁老夫人及母亲宁夫人,不过如今宁老夫人年事已高,府中早已由宁夫人当家作主。 这样的拜访长辈的事情花落从未经历过,一时也觉得新鲜,不过也只在新鲜。若是让她去给两个妇人作揖行礼,就算这是灵这辈子的亲人长辈,花落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好在宁渊也大概了解她的脾性,一开始便对两位长辈解释了一番,花落并非红尘中人。两位夫人也并未为难,其他女眷更是说不上话。 自此,花落便在宁府暂住了下来。 花落被安排在宁渊住的院落旁边的院子里,虽然有一墙之隔,但对花落来说这都不是事。 宁渊作为凡人,晚上必然是要休息的,所以花落便学着人类的作息一样晚上睡觉,早上起床,而不是以前那样想睡便睡,想醒便醒。 一墙之隔明明那么近,与竹屋的时候也没相差多远,但却不再是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也许是不适应陌生环境,也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乱,花落有些难已入眠。于是隐了身到宁渊房间,看着宁渊安静沉睡的面容,心才平静下来,幻化成了一朵小红花挨在枕边,沉沉睡去。 …… “落儿,我们今日去泡温泉如何?”阳热烈的邀请。 “不要”小花落毫不客气地拒绝。 “为什么?”阳不解“落儿不是最爱泡温泉吗?” 小花落一本正经地道“灵说女孩子不能在男孩子面前脱衣服。” 阳被噎了一下,又不甘心地说“灵每天还帮你洗澡呢!” 小花落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他是灵嘛。” 阳仿佛是受到了伤害,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落儿,你这是差别对待。” 灵好笑地看着一大一小斗嘴,再看到阳谴责的目光,笑了笑,抱起小花落“落儿真聪明,我们泡温泉去,不理阳。” “……”阳心更痛了,眼见他们走远,赶紧道“等等我……” 耳边好像还有笑声缠绕,可转眼间又换了一个场景。 简陋的竹屋,一身青衣的男子在面前行礼致歉“姑娘伤势严重,为了给姑娘治伤,不得已……解了姑娘的衣服,还请见谅。” 耳边传来动静,眼见宁渊将醒,赶紧将小红花的身形隐去,看着宁渊起床更衣,然后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出了门。花落紧跟其后,初春天气,更深露重,此刻不过卯时,天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看不真切。 只见宁渊打量着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朵,专挑长势娇艳花朵,采集上面的露珠,一举一动认真无比,仿佛做的不仅仅是收集花露这般简单的小事。 花落隐身跟在他的身旁,默默地看着他做着这一切。 收集了大半个时辰,那小小的瓷瓶才被装满,然后宁渊吩咐丫环送到花落的院子,自己则收拾出门,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 看他出门,花落才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将刚刚送来的小瓷瓶拿在手中把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今宁渊入朝堂不过两年,便位居九卿之列的典客,主邦交事宜。所以他很忙,整日都不在府中,但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回来陪花落用晚膳。 花落在府中很自由,本也不需要人照料,不过宁渊因白日很少在府中,又怕花落无聊,便找了个小丫头照顾她,名曰伺候,实为陪伴。 宁渊想必是特地挑选的,原因无他,只因小丫头话实在是太多了。 “姑娘,您和大少爷是怎么认识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看到那亮晶晶的八卦小眼神,花落无视。 “姑娘,您好漂亮啊,平时怎么保养的?” “还是说你们修道之人都会驻颜术?” 对于小丫头的崇拜瞻仰,花落不理。 其实来到人间之后,花落便施了幻术,除了灵渊,其他人看到的都是她平时幻化的那张脸,不过即使已经是掩饰过的容貌,也足以一笑倾城。 “姑娘,要不去院中逛逛吧,花园中花品种类繁多,开得正艳呢。” “或者我们去外面走走,这个时节郊外踏春的人很多呢。” 劝慰无果,花落不去。 “从来没见过大少爷带人回来做客呢,姑娘可是第一人。” “第一个?”花落终于给出了回应。 “嗯嗯,对的呢。大少爷自前年归家,便入了朝堂,没见带过哪个朋友回家,就连官场上的同僚也未曾带回家过。” 好不容易得到回应的小丫头,终于有机会打开话匣子“虽然少爷这二十年不在府中长大,但通身的气度和从小世家大族中长大的公子比毫不逊色,甚至更加气度非凡呢。” 小丫头笑到“诶,姑娘,奴婢倒觉得您和公子看起来很像呢。” “嗯?” “就是感觉和气度。” 小丫头见花落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赶紧摆手道“姑娘您别生气,奴婢就是瞎说的,奴婢……” 花落对她一笑“没有生气,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再说,这样的话怎么会让人生气呢?” 听花落这么说,小丫头又恢复了笑容和……叽叽喳喳。 听着听着,花落也觉得这个小丫头没那么吵了,无聊的时光也过的没有那么慢。 宁渊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花落摆桌于庭院,跪坐桌前,煮茶烹茗,一举一动随意但又优雅无比,带着一股岁月的沉淀气息,随意的一个动作便是一副上古的画卷,这样的感觉宁渊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宁渊一时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 这样的美景本来很适合手谈棋局或者摇扇作诗,但偏偏与这十分不合时宜的是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毫不懂茶的小丫头。这小丫头不仅不懂茶,而且一直巴拉巴拉不停,时不时当解渴一般地将香茗一饮而尽,而花落也不在乎她懂不懂品茗,丝毫反应也无,只是顺手地帮她满上,又继续自己的动作,宁渊看得有些好笑。 “呀,大少爷您回来了呀。”小丫头终于意识到了她家少爷的存在,赶紧起身迎接。 宁渊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看着他的花落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花落回他一笑。 “奴婢现在去传膳。”小丫头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职责。 说着便要跑,被宁渊叫住“不必,我们出去用膳吧,也带你逛逛上京。” 后一句当然是对花落说的,花落自然毫无异议。 此时临近夜幕,华灯初上。 万家灯火齐聚,满目的绚烂繁华,人群川流不息,商铺随街林列,小摊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花落不喜这样热闹的场景,也不喜陌生人与她有身体接触,但是街上人却是相当的多,摩肩接踵而来,花落只能一路使用灵力隔开那些与她相撞的人。 眼见着又一人即将撞上,花落已经积聚灵力,正在这时,手却被一片温热包围“你伤未好,莫再使用灵力。” 心底一颤,积聚的灵力瞬间散去,这么真实的触感,这么温热的手掌,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温暖,终于让花落有了一些真实感,一直以来的不真实和患得患失瞬间被他温柔的手掌拂去。 灵……他真的回来了! 宁渊牵住花落小心地避开来往的人群,一路往上京最大的酒楼尚品居而去。 花落耳力甚好,听到好多人在谈论五日后的盛事,便问道“五日后可是什么特殊日子?” 宁渊牵着她又小心避开一个行人“是上巳节。” “上巳节?”花落就这样盯着他的侧颜,任由他牵着她走,和之前的紧绷完全不像。 对于这样的信任,宁渊脸上的笑容不由地晕开“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那你会去吗?” 宁渊点点头“倒是有人相邀,落儿可有兴趣去看看?” “可会不便?” “自然不会” “好” 说完花落才往顺着那道紧紧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瞥了一眼视线的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温和,气质儒雅。花落收回视线,继续与宁渊说着话。 花落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可是紧紧盯着花落的人却没有她那般的平静了。 竟然是她?!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了她依旧容颜未改,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和宁家大公子关系那么亲密。 “大人?” 身边属下唤了一声。 “哦,无事”他收回了思绪,其实记忆中对于花落的脸早已模糊不清,但是刚刚看到的刹那便知道——那是花落。 沉吟一会儿,他又道“你去查查宁典客身边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下属心底诧异,但还是没有多问“……诺” “隐蔽一点” “属下明白” 第40章 chapter 40 又走了两刻钟,宁渊与花落便到了尚品居,要了一个包厢。 坐下之后,宁渊问道“这儿的鱼不错,要不要试试?” “嗯” 然后宁渊又点了几个菜,便让小二退出了包厢,不用随侍。 “灵……” 宁渊手中倒茶的动作停住,看向花落,笑道“怎么了?” 花落有些迟疑“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如何?” 宁渊将两人茶盏满上才放下茶壶,收敛了笑意认真问道“为何如此问?” 花落回视“你有没有想过修仙?” “修仙?” “对,修仙,你能听懂飞禽走兽之语,又有天赋慧根,之前又有御斐教导,那你可否想过……”花落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吐出四个字“永世长存” 宁渊怔了一下然后笑道“在我及冠之日,御斐便告知了我的身世,给了我选择的机会。”他停顿一下接着道“生为人子,二十年未奉养双亲已然不孝,既知身世,岂不尽孝,即为宁府长孙,岂有不担责任之理。” 是啊,他现在是凡人宁渊,不是灵,他有父母兄弟,有责任有牵挂,那让他这一世缺失了二十年的亲情是对还是错? “落儿?”见花落神色不对,宁渊唤了一声。 “嗯?”见宁渊担忧的神色,花落收敛好心绪“那……你可怪当时将你带离宁府之人?” “自然不会”宁渊笑道“落儿有所不知,我自出生起便体质特殊,容易遭妖魔觊觎,当初将我带离宁府是为保全我性命,护宁府周全,我感激都还来不及。” 花落听着宁渊的感激,心底复杂,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带你离开宁府只是我的私心,其实可以不这样做的。 “落儿?” “嗯?” “为何你今日总是心神不宁?可是身体不适?”宁渊担忧道。 花落摇摇头“我……”可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摇了摇头。 宁渊是从不教人为难的,立即转移话题道“菜肴片刻便至,若饿了便先吃些茶点垫着。” 花落点了点头。 两人的气氛有些沉默,正好菜肴送了上来,减除了尴尬。 宁渊小心地挑着刺,然后将挑好刺的鱼放入花落碗中。 “你尝尝” 花落品尝完之后点点头“嗯” 虽和花落认识不久,但宁渊已经足够了解花落,知道这是满意的意思了,便一直为花落挑鱼刺夹菜,而花落埋头吃得欢快。 其实,这些人类的食物对花落的身体毫无益处,甚至是负担,每次吃完之后都要用灵力将它净化,不过花落享受与宁渊一起吃饭的过程,是以,甘之如饴。 …… “灵,灵……”小花落带着哭腔在床榻上一声声唤着。 听到动静的灵急忙赶来,担忧道“落儿乖,落儿不怕,告诉我怎么了。” 听到灵的声音,小花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往灵的怀里钻“我难受。” 灵将小花落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小头,声音温柔地要滴出水来“哪里难受?” 小花落在灵的安慰下渐渐停止了哭泣,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肚子痛” 灵轻轻揉着小花落的小肚子,用灵力舒缓,不过一会儿小花落就不痛了,乖乖地窝在灵的怀里。 “落儿,你吃什么了?” 虽然灵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小花落心底一颤,口齿也不伶俐了“我,我……” 灵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琉璃瓶“喝点花露” 小花落就着灵的手乖乖喝完花露。 “又去人间了?” 对上灵静静看着她的眼神,小花落垂下了眼帘,沮丧地点点头,又被发现了啊,心底泪流满面。 “谁带你去的?” “……没有谁”小花落嘟囔。 “阳还是音?” 知道瞒不过去,小花落低头承认错误“……音” “落儿……”灵语气无奈“不要和音走的太近。” “为什么?”小花落睁着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疑惑道“他对我很好啊。” 灵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道“那落儿以后要去人间,我带你去好不好?” “真的?”小花落眼睛里一瞬间充满了光“你真的带我去。” 灵宠溺一笑,捏捏小花落的小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落儿。” “哇哦”小花落欢呼一声,搂住灵的脖子,吧唧一声,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就留在了灵的脸上。 灵被小花落的开心感染,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柔。 “不对哦”小花落转头一想“你真的有时间带我去人间吗?” 这不怪小花落怀疑,灵真的很忙,虽然已经开辟了六界空间,但生灵太少,所以灵每天都在研究六界生灵,和创造生灵,忙得根本没时间陪小花落。 而小花落是坐不住的性子,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跟着灵造物,到后来就失去兴趣了,天天跟着阳乱跑。后来音出现了,他就更不是个安分的,带着小花落到处惹是生非。 灵自然知道小花落经常溜出寒山,知道她爱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不时约束一下,但对于音,他始终是放心不下的,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真神,在此之前从未和他们有过感应,不得不令人怀疑。 看着小花落不太相信的目光,灵宠溺一笑“那我明天就带落儿去好不好?” 小花落急忙点头“嗯嗯” “那落儿现在休息,明天早上我叫你好不好?” “不要嘛,你陪我睡嘛。” 灵无奈“好,落儿睡着之后我再走。” 小花落撅了撅嘴,还是妥协道“好吧” 灵将小花落放回床榻,一躺上去小花落就滚到他怀里,灵双手护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很快,小花落便睡着了,灵也小心地抽身离开。 灵找到阳的时候,他正在天那里骚扰天。 “咦,你这个大忙人居然有空来找我们?”阳调侃道,又往他身后瞧了一眼“落儿没来?” “她睡着了。”灵一边道,一边坐到两人围坐的桌旁。 阳依旧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活力四射,像个小太阳。而天一身蓝色的衣袍,鬓如刀裁,棱角分明,持正稳重,仅凭外貌便能让人毫无理由地信服,就算天大的事情发生都会相信只要有他在身边那便是最安全的港湾。 “灵,你可是有事?”天也知道灵无事不登三宝殿。 灵也不迂回,直接说出来意“对于音,你们如何看?” 阳很积极道,语气带着强烈的好感“随性,张扬,不拘一格” 对于阳的观点,灵直接无视,看着天,天摇摇头“有些看不透,也推算不出。” “为何突然问起了他?”阳好奇道。 灵皱眉道“对他的身份我一直有些怀疑,也不太放心落儿与他走得太近。” “难道落儿出了什么事?”阳惊呼,随后又冷静下来“不会的,要是落儿出了什么事灵哪还会来找我们,肯定早就找音算账去了啊。” “阳,以后你带落儿下寒山,尽量不要与音一道,也别让音单独带落儿出去。” 灵突然的话刺激地阳虎躯一震“我……” 本来还想否认,但看着灵洞悉一切的眼神,知道自己曾经带小花落偷偷溜出去绝对没有逃出过灵的眼皮底下,一时谎话也说不出来了,喃喃地答应了下来。 见此,天转移了话题“我铸了三把剑,你们各自挑一柄吧。” “那将月一起唤来吧。”灵道。 受到天的传讯,月眨眼便至。看着他从远处走来,一身白衣翩跹,就仿佛看到了月升月落。面容清冷,一头银发倾泻而下,只觉可远观之,多看一眼都唯恐亵渎。 四人围坐桌前,三柄神剑在石桌上依次排开,均是一样的长度,约莫五尺长,一样的宽度,约莫四寸宽,不同的是剑身的颜色和花纹。 一柄是青色的,花纹以藤蔓为主,整个剑身都笼罩着一层白光,真真假假,看不真切,上书凝光。 一柄是银色的,没有任何花纹,整个剑身散发着月辉般的光芒,晶莹剔透,仿佛透明的一般,上书清华。 另外一柄是紫色,上面只有一些暗纹,紫色的光芒又为它增加了一份神秘,上书古刹。 “哇,果然是好剑啊”阳赞到。 灵也点点头,道“天废了很多功夫吧。” “还好”天道“此剑是以五行所著,按我的意思是,凝光给灵,清华给月。” “那古刹给我?”阳惊喜道。 “你不是有太阳轮了吗?”天瞥了他一眼“古刹是给我自己的。” “你说让我们各种挑一柄的,说话不算数。”阳语气委屈,怨念颇深。 灵失笑“你的太阳之力太过霸道,天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承载,而且你已经有太阳轮了,哪还用得上什么剑。” 确实也是这个理,不过抹不开面子,阳哼哼了几声,傲娇地抱胸看着他们三人分剑。 看着他们拿着各自的神剑爱不释手,阳又道“那梦和落儿呢?” 天道“她们有我们”语气自信笃定。 第41章 chapter 41 宁府小花园。 有两人蹲在园圃里,紧挨着假山,借着花草遮挡身形,眼睛紧盯前方的一个小院。细看来,其中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白色衣衫,长相俊俏,朝气蓬勃,正是一个少年美好的时光;另外一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身鹅黄衣裙,甜美可爱,灵动狡黠,年纪轻轻已初具美人的坯子。 “哥哥,大哥旁边院子里的那个花落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女孩子问道。 这一对兄妹正是宁渊一母同胞的弟妹,少年名为宁霁,女孩儿名为宁亱(ye四声)。 宁霁摇摇头“只听说是修道之人,具体什么身份尚未可知。” “那我们偷偷来查探,大哥知道了会不会不开心啊。”宁亱语气有些担忧,毕竟宁渊嘱咐过大家不要打扰花落姑娘。 这两个小崽子在家中被长辈恨不得拿鞭子抽,在外也被小心翼翼地捧着,基本上没人敢得罪,号称上京惹事精兄妹二人组,竟然会担心宁渊不开心,可见宁渊这个宁府大少爷做的有多成功。 “不会的,大哥脾气那么好,我们就是去看看,又不对花落姑娘做什么,顶多骂我们几句。”宁霁语气笃定。 “只是……”宁亱迟疑。 “嗯?” “我们这样蹲着就能查探到?”宁亱自己都不相信。 “呃……”宁霁也不相信。 “要不我们偷偷溜进去?”宁亱提议道,虽然长得甜美可爱,但她有个胆大不羁的心,不然也不会和闯祸精哥哥宁霁齐名了! 心底还是有些发虚,大哥真的不会生气吗?以前两人的烂摊子都是老爹收拾,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哥了,如果真惹大哥生气了,他不给收拾烂摊子了怎么办? 不过两人还是有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一往无前的不怕死气质,管他呢,反正是亲哥,于是说走就走,准备偷偷翻墙溜进去。 啧,翻了两次了,居然没翻上去,传出去怎么做人!让两人一直引以为傲的宁府围墙第一次遭到了二人的嫌弃。虽然两人经常闯祸,但有失身份是事情两人还是不会做的,比如翻墙揭瓦。这就导致了经验不足,于是,此时两人都站在了原地思考对策。 “这样,你踩着我上去,然后你再来拉我”宁霁道。 “行”宁亱毫不客气地拍拍二哥的肩示意他蹲下,然后一点儿也不心疼地踩到他背上。 宁霁被压得一趴,咬牙切齿道“你,该,减,重,了” “说什么呢?”宁亱拍了一下他的头,语气凶残“本姑娘这么苗条。” 看起来瘦弱的妹妹怎么这么重啊,宁霁被泰山压顶压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心底不断翻着白眼。 正在两人奋力地爬墙时,吱,门开了。 这声音仿佛是个定身术,两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脑中却在思考对策,是装作爬错墙呢还是装作看风景……不过下一秒听到的话就让两人幻想破灭。 “十一少爷,十六小姐,姑娘请你们进去坐坐。”正是伺候花落的小丫头。 没错,十一和十六正是两人在族里同辈中的排名。 尴尬的两人整理着衣服,宁霁尴尬笑道“小凡,是你啊” 宁亱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早上娘亲还有事叫我呢,瞧我这记性,哥哥你反正没事就你去吧。”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两兄妹真的是相爱相杀,相爱相杀啊。 感受到宁霁杀人的目光,宁亱打了个哈哈尴尬一笑。 见此,小凡笑道“姑娘烹茶以待二位。” 好吧,见躲不过去,两人也歇了逃跑的心思,正好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瞧瞧那位被大哥‘金屋藏娇’的女子。 花落跪坐园中,一身红衣张扬而热烈,但神态却与之相反,温和沉静,一举一动优雅至极,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可亵渎的大气。 还没走近的两兄妹就这样停下了脚步,呆呆看着她,不敢上前一步,也不忍惊扰。 “近前坐。”虽是与他们说话,但眼神一直盯着在炭火上炙烤的茶饼。 听到这句话,两人仿佛才被赋予了重新行走的能力,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跪坐到了花落对面的软垫上。 花落没有说话,两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这样静静看着花落烹茶。 终于,沉默在为兄妹俩送上香茗结束。 “多谢”两人终于说上了进入园中的第一句话。 见花落并未像预想中那样客气一番,两人都有些尴尬。 “二位今日到访不知所谓何事?”花落终于开口说上了第二句话。 还好,看来还能聊,兄妹俩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呃……”宁霁不知道该怎么说,拼命给自己说谎话不眨眼的妹妹使眼色。 “哥哥叫宁霁,我叫宁亱,是大哥一母同胞的弟妹。”见宁亱接收到了信息,宁霁松了一口气。 花落看向她,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宁亱不好意思笑道“花落姑娘在此做客,大哥又时常不在府中,我们兄妹俩有责任和义务尽地主之谊,所以就想着来陪你解解闷。” 宁霁悄悄对宁亱比了个厉害的手势,宁亱心底得意,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花落点点头“不必费心,落无需陪伴。” “不知花落姑娘家住何方?”宁亱好奇打听。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家在哪儿,提到家花落的语气也变得柔和“寒山。” “寒山?”两人都没听说过,但也不好刨根问底。 “不知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 花落看了他们一眼,虽然花落眼神平静,但看得两人一哆嗦“姑娘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我们只是关心,关系,呵呵”两人赶紧喝茶掩饰。 “除我,还余一人。”这一人,自然指的是御斐。 “另一人是?” “家人。” “哦~”这和没回答有什么区别,但他们也不好刨根问底,于是收敛道“姑娘是修道之人,那总该有师门吧?” “并无。” “不知姑娘修的是什么道?” 花落沉吟一下“仙道”,按凡人的说法该是这样的吧。 “那姑娘如今可是仙人?”两兄妹眼神发光,期待地看着花落。 花落摇摇头。 确实不是仙人,毕竟仙和神不是同一族。 丝毫不知道被忽悠的两人一个接一个地问花落各种问题,知道两人是宁渊的弟弟妹妹,花落也给了足够的耐心。 …… “那姑娘一派可禁止嫁娶?”宁亱睁着那一双狡黠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花落,期待地等待回答,同样期待的还有一双眼睛放光的宁霁。 花落倒茶的手顿住,溅出的茶水烫到手背,顿时红了一小片,花落还未反应,手就被熟悉的温热包围,手里的茶壶也被拿开。 “大……大哥”宁霁与宁亱惊讶地看着这本该在朝堂的宁渊突然出现,重点是他们一点都没发觉,而且大哥肯定听到他们问的问题了!怎么办啊,第一次出手便搞砸了,大哥肯定要生气,母亲那里交代的事情也还没办完,完了完了,现在是两面夹击了。两人心底已经在哀嚎,不过反正都要死,早死不如晚死,晚死不如多知道点再死,所以两人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走。 宁渊点点头,并没有询问他们为何在这儿,只是让小凡拿了烫伤药。而他则催动法术修复花落烫红的肌肤。 这不过是小意思,花落一点都不在意,而且这样的开水根本烫不到她,只是因为皮肤敏感,红了一点而已,不出片刻马上便会退去。不过看宁渊认真为她疗伤的样子,她也静静享受这样的关怀。 还未走的两兄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虽然大哥一直都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形象,投怀送抱的也不少,但从未见过他对那一个女子青睐有加,甚至如此亲密。而花落自从大哥出现之后,浑身清冷的气场立马温柔,看着和刚刚一点都不一样,甚至有些……乖顺? 两人惊悚! 宁渊朝看得津津有味的二人看过去,还未来得及说话,两人便赶紧道“娘亲还有事吩咐我们,我们先过去了。大哥再见,花落姑娘再见。” 边说边溜,话都没说完,就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宁渊无奈摇头,对花落解释到“我这对弟弟妹妹虽然爱闯祸些,但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别介意。” “嗯”花落语气淡淡,他如今终究只是宁渊啊。 虽然花落神色与平时没有不同,但宁渊总觉得花落不高兴了,他也很奇怪为何能对花落的心思变化如此敏感,又如此……准确。只是他依旧不知道为何花落会突如其来的不高兴。 正在思考如何询问,花落便开口了“怎么突然回来?” “回来寻一样东西。” 本来就没有烫伤,更何况有宁渊法术的修复,烫红的地方很快就恢复了本色,但宁渊还是抹上了烫伤药,再用纱布小心缠上。 花落垂眸看着手上纱布,待纱布缠好,眼也未抬“你去吧。” “……好”宁渊也未抬眼。 宁渊吩咐小凡照顾好花落,便离开了。只是出了院门,忍不住回了头,只见花落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像是目送,宁渊一怔,回以一笑,花落也绽开了一个笑颜。 从前都是你目送我的背影,那么,灵,从此之后便由我来看着你离开吧。 第42章 chapter 42 极渊之地御斐已经来过不少次,但作为极渊之地最神秘最诡异的存在——无人境,御斐却是第一次来。 此处没有日夜交替,也没有天气变化,雾气弥漫,时时刻刻都是风雨欲来的阴沉压抑。最多的便是一棵棵的参天大树,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竟然长势繁茂,光线也被遮挡地更加昏暗了。但这样的大树竟没有丝毫鸟兽栖息,也没有听到半分的虫鸣,安静,安静,安静……安静地让人心慌。 雾气浓郁,直立着的视线甚至都看不清脚下,只有脚下的柔软和枯叶发出的声响才能判断自己踩到了实地,当然,这只是对一般人而言,御斐天眼已开,这样的迷雾并不阻挡视物。 只是御斐能感受到林中深处总有什么东西虎视眈眈地偷窥着,但迫于自身的威压,又不敢轻易行动。 为了尽快找到花落,御斐将自身威压四散,又将神识全开到极致,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无人境中的灵物都不是好相与的,除了能让它们颤抖的真神之力,其他神力虽然也让他们有压力,但依旧会迎难而上。 林中传来一声嘶吼,御斐停下了脚步,知道自己极易招惹各种凶兽袭击,他也表现淡定。 一只凶兽从左方飞跃而来,嘴巴张得极大,嘶吼声响彻林中,不过是只中等凶兽,御斐并不担心。御斐转身,同时手中祭出一把黑色的剑,一道灵力劈去,凶兽被逼的一退,趁这时御斐换了步调,围着凶兽影影绰绰地闪现,剑光纷扰,最后御斐的身影终于真实立在凶兽面前,背后凶兽惨叫一声,轰然倒地,而御斐一身黑衣,手执黑剑,端的是一个江湖侠客的风流。 “啪啪啪……”旁边传来击掌声。 御斐自然知道在他杀凶兽的时候便有人而至,不过并没有感觉到危险,所以他便不予理会。此时他才顺着声音瞧去,一行两人,一人红发张扬,身着花团锦簇的红衣,仿佛一只花蝴蝶,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另一人身着黑衣,神色严肃。 正是冥焰与冥幽。 “阁下灵力高强,武技出众,本座十分佩服。”冥焰由衷赞到。 御斐看着他们并未说话。 见御斐静静看着他们不搭话,冥焰总觉得这样的感觉莫名有些熟悉,执礼继续道“本座冥焰,不知阁下是?” 御斐回礼道“御斐” 御斐?冥焰与冥幽暗暗对视一眼,确定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而六界的神君他们都是认识的,那他是哪路神君。两人都有些纳闷无人境怎么老是出现身份不明看不清实力之人。 “不知阁下从何处而来?”冥焰继续探听。 该有的礼仪御斐自然有,但若是涉及私事御斐丝毫不客气“这与你们何干。” 两人被噎了一下,这六界之中还未曾有哪个神君不卖自己面子,冥焰那种怪异的熟悉感更甚了。 “阁下可是为涅槃而来?”对于御斐的不客气,冥焰丝毫不在意,依旧刨根问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真是霸气啊,冥幽决定在旁好好看自己冥主大人的热闹。 但是冥焰丝毫不改笑意“若是呢,涅槃已被人夺走。” “被谁夺走?”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御斐依旧也要问个清楚。 终于看到御斐询问,冥焰好整以暇地摇起了折扇,并不着急回答御斐的问题。 御斐虽然看出冥焰故意拖着他,但丝毫不想和他绕圈子,只想赶紧找到花落“可是一个红衣女子?” 冥焰手中折扇一停,惊讶道“你认识花落姑娘?” 看来真的是她了,御斐心底急切“她在哪儿?” 冥焰这时候终于知道为什么御斐身上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了,那是因为和花落很像啊! 冥焰把折扇一收,伤心愤怒道“我也想找她呢,夫人她狠心地将我抛弃了” “夫人?!”御斐语气咬牙切齿。 冥幽心底叹了一口老气,知道自家冥主大人又在没事找事,故意找事! “她答应带我走的,这不就是答应做我夫人了吗?”冥焰语气理所当然,又转换为义愤“结果半路把我抛弃了……” 眼见御斐脸色越来越黑,煞气越来越重,而自家冥主大人还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冥幽很有眼色的退出了两人的包围圈。 果然,还未等冥焰说完,御斐便出了手,两人立即缠斗在了一起。 其实,御斐平时也是冷静自持之人,但只要触及底线,他便会变得冲动易怒,而他的底线便是花落,也只有花落。 两个神君动手,自然威力巨大,整个无人境刚刚开启灵智的低等生灵都忍不住哭嚎。 幸好此时争夺涅槃的各界人马均已离开,否则这样的动静绝对会引来众人,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番杀戮。而冥焰在此不过是因为想再查查花落是否还在此处,故而慢了一步,这才与御斐相遇。 两人实力相当,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冥焰身形诡异,爱钻空子,而御斐招式凌厉,剑剑不离。 慢慢地,御斐的招式变了,明明动作很慢,但冥焰就是难以躲开,眼睁睁看着剑光在身上划上一道口子…… 此时,胜负已分。 “花落在哪儿?”御斐继续问道。 冥焰整理着凌乱的衣衫,神色早已不是之前那般玩世不恭,“她离开了,按时间来算,应该早已离开极渊之地。” 无法确定真假,但至少有了一个答案,御斐礼貌道谢,然后离开。 冥幽此时看着冥幽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敢开丝毫玩笑,神色恭敬严肃。 “幽,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冥幽知道他并不是在问他,不敢搭话。 “看来六界又要变天了呢。”冥焰嘴角勾起一个笑“走,我们也回去。” 掩住行迹随在二人身后,一直看着他们出了无人境,御斐才确定冥焰并未说谎。 确定花落无事,御斐心底一松,当即决定立马返回,未曾想竟然突然感受到花落的气息,御斐往前走的脚步一顿,随后立即循着气息而去,于是刚刚离开无人境便又返回了。 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何无人境还会有花落的气息?为何拿到涅槃却没有离开?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带着这样的疑问,御斐一路心神不宁。 越往深处,环境越是阴暗,植物种类也越来越少,雾气也越来越浓,御斐知道不能丝毫大意,担忧花落的慌乱也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镇定下来。只是这样的镇定在眼前出现一个红色身影时又支离破碎。 那个绝世的美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是易碎的珍品,双眼紧闭,精致的容颜只余苍白。 “花落”御斐不敢置信地唤道,然后一个眨眼之间就跪在了花落身边。 她的胸口还在流着鲜血,鲜红的血液在红色衣服上晕染开,刺痛了御斐的双眼,他赶紧用灵力为花落疗伤,等到终于不再流血,他才小心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唤道“花落” 没人回答,御斐将脸挨到花落发丝上,紧闭双眼,语气微颤“你千万不要有事。” 花落依旧没有动静。 “凝光?”御斐唤道,但没有回音。他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凝光去了哪儿,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御斐小心地将她抱起,护在怀中,往无人境外而去。 一路也有几只凶兽骚扰,本来以御斐实力无需担忧,但如今怀中还护着已经昏迷的花落。唯恐她伤到一根头发丝,所以根本施展不开拳脚,也不敢正面决战,故而到出极渊之地时,御斐已伤痕累累,伤势颇重,但怀中的美人一滴血都未沾上。 找了一个适宜休息的山洞,御斐依旧强撑着给花落用了在极渊之地采摘的灵药,见花落伤势略微好转,才给自己疗伤。 疗伤完毕之后花落依旧未醒,他躺到了花落身边,撑着头从身侧静静看着她。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躺回地上,手有些迟疑地伸向花落,又缩回手,又小心地伸出去,又缩回手……反反复复好几次才再次伸出手去将花落环在怀中。 “花落,你又是为他而受伤的吗?”御斐抱着花落问道,但知道不会有答案,于是便自言自语。 “人间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你是不是很遗憾没有照顾他长大。” “你放心吧,我已经将他送回宁府了,从此以后有人照顾他。” “他很好,生性善良,温柔慈悲。”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受人欺负,我教了他很多,法术灵力,武艺剑术,还有医术。” “也不用担心他无法融入凡尘,仁义道德,知识礼仪,琴棋书画,我也将你教给我的传授给了他。” “宁府中的人对他也很尊敬,你不用担心。” “花落……”御斐语气带了一丝委屈“这一世的他有他自己的人生,那在他这世剩余的时间里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留一些时间给我。” 多么卑微而又虔诚的请求啊,是御斐一直以来最大的渴望。 “你,可以不可以将对他的爱分一些给我?” “像爱他那样,多爱我一点?” “我所求不多,只要一点点就可以。” “真的,只要一点点。” 说到最后,御斐的语气都有些哽咽,脸埋入花落发丝,身体微颤。 “哎……” 耳边传来叹气声,御斐身子一僵。 第43章 chapter 43 “御斐,”花落语气无奈“我说过的,在我心中,你们都很重要。” 御斐维持着脸埋入花落发丝的动作,但环着花落的手却有些颤抖“不是的,你以为我们同样重要,可是每次只要事关到他,你就会忽略我。” “我……”花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御斐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花落,“那你可不可以多陪陪我,像我小时候那样,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语气近乎乞求“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也爱你的……” “不,我说的不是这样的爱,是公野兽想要为雌野兽筑巢的那种爱,是人类成婚组成家庭的那种爱,是男女之爱,我是这样爱着你。” “御斐……” “我卑微而又浓烈的爱着你,可是你却始终把我当成一个孩子……”御斐惨然一笑,松开环住花落的手,站起身来,一步步后退,花落也起身面对他而立。 “我想,就算是这样我也甘之如饴,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只要我还是你最在乎的人。”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并不是你最爱的人,你最爱的另有其人,你口口声声说我和他同样重要,可是在每次你受伤时你都不会想到我的照顾,每次入世你都不需要我的陪伴,可是你却能将他残缺魂魄的每一世都带入寒山客栈亲自照料,不假人手,只要他在,你就看不到我的失落,看不到我的心痛,你的眼里心里都是他……” “御斐……”见御斐转身将要离去,花落急切地喊住他“关于他是我的责任,待他事了我便好好地陪着你,不再留你一个人好不好?” 御斐身形一滞,没有转身,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可是,”御斐语气自嘲“要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再管他呢?” “现在是他的最后一世,我相信你将他教导地很好,而你也说了,这一世的他有他自己的人生,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见御斐不说话,花落继续道“我不管他了,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就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长长久久的好不好?” 御斐不敢置信地转头问道“你说真的?” 花落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他呢,你真的能完全放下?” 花落无奈道“御斐,我说过你和他对我同样重要,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呢?” 御斐依旧有些迟疑“……真的?” “嗯”花落点头。 “你会陪着我,再也不离开?” “嗯”花落再次点头。 阴霾因为花落的点头而突然散去,阳光好像洒入了整个山洞,多么温暖而明亮的感觉啊,御斐终于绽开笑颜。 …… 第一次便出师不利,被大哥逮个正着,不过收获倒是颇丰,宁霁与宁亱两人将打听到的和看到的巴拉巴拉的讲给母亲听,说的绘声绘色。将花落是如何如何优雅美丽,大哥对她是多么多么温柔描述地仔仔细细,深深切切。 宁夫人是见过花落的,所以关于兄妹俩对花落的赞美自是十分相信,而且关于于大儿子对花落的温柔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不说宁夫人,兄妹两人对花落也是十分感兴趣和好奇的,于是决定明日再去拜访,他们就不相信,今天大哥突然回来,明天还能碰上? 第二日。 两人果然来了,小凡见着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放进去。毕竟大少爷吩咐过不要外人打扰,但是昨天这两个小主子却被花落姑娘请进了门。 “好小凡,你就放我们进去吧,花落姑娘昨天也请我们进去了呢。”宁亱道。 “是啊是啊,昨天大哥不也看到我们了,也没骂我们啊。”宁霁也道。 小凡纠结,大少爷是没骂他们吗,是还没得及骂他们就溜了啊! 见小凡犹豫,宁亱笑嘻嘻地道“小凡啊,来,我们商量一下,你要是不让我们进,那我们只能打晕你啰。” “……”这是在商量吗?这是威胁啊!威胁!小凡心塞塞。 “对啊,”宁霁抚掌道“你看啊,我们要是打晕你,那你就不算不尽职守,我们也能够得偿所愿,岂不是一举两得。” “……”去你的一举两得,小凡泪流满心,丫鬟不好当啊!尤其是和十一少爷和十六小姐碰上的丫鬟,她想哭,她还更同情这两个小祖宗的丫鬟。 眼见着宁亱已手为刃已经举了起来,小凡紧紧的闭上眼,心底无奈,既然躲不过,那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太痛。 “进来吧”突如其来的声音拯救了小凡的脖子,她一个溜烟儿地躲开,麻利地将门推开,恭恭敬敬地请这闯祸精兄妹二人组进院。 兄妹俩猜想刚刚的话恐怕被花落听了进去,都有些讪讪的,不过好在脸皮够厚,依旧能够面不改色地进门。 今日花落并没有烹茶,而是在……浇花。 她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水瓢,走的很随意,浇花也很随意,就是……看哪里的花挺得直就往哪儿浇…… 这临近中午的时辰,怎么着也不是浇花的好时候啊,何况今日阳光正好,花草都被晒得有些软绵绵,花落水一泼,本来就软绵绵的花草一下子就被压折了腰。看着可怜的花草在花落手底下颤抖,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焉哒哒的花草,不禁抖了一下。 花落也没理他们,自顾自地浇着花,将这院子里所有挺立的花草‘折磨’地弯下了腰,才对他们道“有事?” 两人看到花落左手上违和的纱布,心底对自家大哥啧啧了一把。 宁亱笑嘻嘻地道“花落姑娘好,我们兄妹俩是来陪你解闷的。” “我昨日便说过……” “你说你不需要嘛,”宁亱接口道“但是一个人整天待在这院子里有什么意思嘛,除了小凡也没人和你说话,也没有事情可做,多无聊啊。” 竟然担心她无聊?有点意思,花落没有打断,任由她说下去。 “你看啊,我们来陪你,不就多个人陪你说话了吗?” “诶诶诶,不对,是两个”宁霁插嘴道。 “哦哦,对,是两个”宁亱点头“你看啊,有我们俩在,这儿是不是就没那么冷清了” 嗯,确实没有,小凡虽然话多,但也没这两人会耍宝。这两人简直是聒噪,于是花落点头。 见花落赞同,宁亱说的更得劲了“而且啊,我们还可以带你玩遍上京。” “嗯嗯,”宁霁狂点头“不是我们吹,这上京的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就没有我们兄妹俩不知道的。” “嗯嗯”宁亱附和点头“要说吃,尚品居的糖醋鱼,云鹤楼的糖醋荷藕,静怡轩的一品官燕,雅香源的鼎湖上素……味道都是极好。” 宁霁继续道“若说玩,雁积山的山峰雄伟奇骏,钟灵毓秀;秋暝山的泉水碧水微澜,清澈见底;万花山更是百花齐放,繁花似锦……” “对对对,花落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哪里想去的?” 花落摇摇头。若说吃,寒山客栈的厨子没有谁比得上,若说美景,没有哪里能美过寒山。 “花落姑娘以前来过上京吗?” “并无” 宁亱抚掌一笑“那我们带你出去玩儿好了。” 宁霁也附和“对,心动不如行动,我们现在就去吧。” 终于找到比小凡还话多的人了,花落对着这两兄妹有些无奈,最后只摇摇头“我不想出门。” “……”两兄妹都有些傻眼了,一般来说这么殷勤的相邀不是都该答应吗?这就拒绝了!拒绝了! 宁霁尴尬笑道“呃,花落姑娘为何不想出门啊?” “不想” “……”好吧,这下两兄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突然灵光一闪“花落姑娘可知道上巳节?” “略有耳闻。” “那花落姑娘可想去看看?” “已与灵相约。” “灵?”兄妹俩好奇地眨着眼睛。 “宁渊” “哦~”兄妹俩暗自交换个只有对方才能看得懂的心领神会的眼神。 “那花落姑娘更应该提前出门去看看呀。”宁霁道。 “为何?” “呃,这个为何嘛……”宁霁赶紧给宁亱使眼色:你赶快说,我编不下去了。 “自然是提前了解一番上巳节的风俗,想必上巳节当日,大哥必有不少同僚相遇,若花落姑娘不了解一些,若是失礼以免大哥落人话柄。” 他们的眼神交流自然没有逃过花落,不过只要提到宁渊,花落势必要重新考虑一番,“如此,那便去吧。” 耶!还是搬出大哥好用!兄妹两人暗自击掌。 一路随着兄妹二人出府,到了大门处便见他们停下了脚步,而且还做出等待的姿态。 “还有人同行?”花落问道。 “没有呀,就我们三人,我们是在等马车啦。” 马车?花落只见人乘坐过,自己倒没有亲自尝试过,不过在她的评价里,马车就是费力又麻烦,还浪费时间的出行工具,不过对于凡人来说,还过得去,于是她也不置可否。 坐在马车上,虽然软垫极为舒适,但只要马车移动起来,那种颠簸感让花落很不适应,便使了个悬空术,虽然看起来依旧坐在垫子上,但实际上是漂浮于空中,并且随着马车的前行也在不停变换位置。 为了清净一些,一开始花落便闭目养神,对面坐的两人也不敢说话惊扰。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花落随着二人下车,竟然停在了尚品居大门前。 “尚品居的糖醋鱼可是来上京绝对不能错过的一道菜了,花落姑娘便先试试这个吧。” “好”其实……已经吃过了。 要了一个包厢,第一个便点了糖醋鱼。 “花落姑娘喜欢吃什么菜?” “均可” “那我们便点了哦” 说着宁霁嘴里巴拉巴拉地蹦出好多个菜名,快的有些花落都还没听清楚,就见宁霁道“便先上这些吧。” 小二退了出去,又恢复了三人的状态,花落看着他们俩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就知道他们那张闲不住的小嘴又要开始工作了。 眼见着他们正要张嘴,门却突然开了…… 第44章 chapter 44 三人均望了过去,是一位年轻男子,十六七岁的年级,与宁霁差不多大小,锦绣华服,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 宁霁与宁亱见此诧异不过一瞬,浮现欣喜“齐六哥也在此用膳?” 齐淼,家中排行第六,也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主,与这兄妹二人“志趣相投”。 没想到还有外人,齐淼有些不好意思“听闻宁十一弟和宁妹妹也来了,便想着来与你们相聚一番,只是没想到有客在此,我便不打扰了。” “诶”宁霁喊住了他,然后转头对花落道“齐六哥与我们自小相识,也十分合得来,交情匪浅,不知花落姑娘可介意他与我们一道用膳?” 花落并未拒绝。 宁霁舒了一口气“齐六哥,这位是花落姑娘,大哥的贵客。” 虽然纨绔,但他们这种公子哥对于礼仪方面却是十分周到,齐淼执礼“花落姑娘好。” 花落颔首,上位者姿态尽显“请坐” 齐淼看得心中诧异,这两兄妹是多顽劣他可是知道的,竟然在这个花落姑娘面前如此乖觉,于是对花落是打心底里赞叹。 只是在上京从未听过有哪家高门大户姓花,也从没见过这号人物,而且是宁大哥的贵客?齐淼心底一边疑惑花落的身份,一边又在赞叹花落的气韵。 有了齐淼这个伙伴,兄妹俩的重心终于不再是从花落身上探寻各种八卦,花落也轻松不少,只需要时不时附和一下,点个头。 这样的敷衍还是因为宁亱总是不停询问她的结果,要说耐心,花落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是觉得很没意思。虽然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但将时间安排来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花落也觉得有些无聊。 菜陆续上齐了,花落象征性地尝了几口,便端着一杯茶倚在窗边往外看。看起来是在看风景,其实只是在发呆…… 包厢很大,饭桌与窗户相隔三丈之距,见花落倚在窗边看风景,齐淼终于找到机会和两个好友说悄悄话“这个花落姑娘是什么人啊?” 两兄妹悄悄看了一眼花落,见她没有注意他们,也压低声音“是大哥贵客,不知身份,只知是修仙之人。” “修仙?”齐淼惊讶“那她可会法术?” “按理说修仙之人都会法术,只是从未见她用过。” 齐淼点头,然后又发挥了八卦因子,挤挤眼“她和宁大哥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这就是他们一直在查探的啊! 见两人摇头,齐淼就更惊讶了“你们都不知道?” 两人羞赧“……我们也很想知道啊?” 三人相对无语。 三人说的已经很小声,但他们实在不了解修仙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特点,更何况是花落。 花落听着他们的话也不禁陷入了思考…… 她和宁渊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没过多久,用餐完毕。 宁亱提议逛街,其余两人附和同意,花落都不想理会他们,但又见宁亱印堂发红,将有血光之灾,花落推算了一下,大致明白所为何事,但直说明显不合适,只能与他们同行。 一路上,宁亱看着什么好玩儿的,都要掺和一脚,并且乐此不疲,另外两个如此粗心的少年都心惊胆战,生怕花落突然发怒,而宁亱仿佛没有发现一般,不仅自己玩儿,还想拉着花落玩儿。 自然,花落是不会参与的。 于是四人行的模式就变成了,一人玩儿,两人跑腿,另一人静静看。 两个少年已经逛地脚痛,而宁亱仿佛没事人一般蹦蹦跳跳,这瞅瞅,那看看。怪不得说购物时女人的天性,尽管还是这样十三四岁的少女。 宁亱又被一个小摊吸引住了目光,是卖陶俑的,她在那儿东瞅瞅西看看,而身后三人在远处树荫下……乘凉。 毕竟即将入夏,又顶着大太阳走了这么久,自然有些热了。 突然,砰的一声从天上传来,众人惊吓,往天上看去。 只见天空中不停地闪现一道道光,只是那个声音倒是没有再出现了。宁亱兴奋地喊着“哥哥,齐六哥,花落姐姐,你们快来看啊,天上是仙人打架吗?” 眼见一道光越来越亮,宁亱也越看越兴奋,不过渐渐意识到不对了,那仿佛是什么东西往地上砸来。她好奇地看着,越看越觉得这个东西怎么离她越来越近…… “妹妹,躲开!”宁霁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很清楚,那个东西若是落地,那砸到的就是自己那个调皮捣蛋的妹妹。 只是,这样的距离,已经来不及躲避。 宁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逐渐占据她整个瞳孔……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东西在头顶不远处静止了,然后又转了一个方向,往花落飞去。 “花落姐姐……”宁亱喃喃。 “花落姑娘快躲开!”宁霁与齐淼齐道。 但当事人却淡定无比,连眼神也未闪烁。 那东西飞到花落身前的时候便止住了往前的力道,反而往下飘去,花落抬手接住了那东西。 那是一个金属碎片,像是炉鼎的一块。花落将它隐入衣袖,然后道“回去吧。” 三人根本未作反抗,乖乖地回了府。心底却处于极度震惊状态,花落可是连手指头都未动过一根啊,别说手指头,表情都未有变化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法术吗? 三个年轻人第一次对法术有了向往。 花落一到宁府便直接回房,然后消失在房间……而可怜的小凡还一心以为花落姑娘是在房中休息,为了不打扰到她,做事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弄出太大声响。 而同样回到府中的宁霁与宁亱也并不平静。 两人都窝在宁霁的房里,宁亱躺在窗前的软塌上,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而宁霁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色激动。 突然,宁霁停下了脚步,道“我要修习法术!”声音透着势不可挡的坚决。 “怎么学?”宁亱撇撇嘴,喝了一口茶水“人家哪一个修习法术的不是从小开始的,你都一大把年纪了。” “也没谁规定这么我这个年纪就不可以开始啊?”而且提到年纪这回事,就算只是个少年也有脾气,他将宁亱面前的点心一手端开放在她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诶,我的点心!”宁亱怒道。 宁霁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到宁亱对面“你哥哥我哪里老了,本公子不过十六好吗?” “呵,”宁亱不以为意,继续打击“那你知道到哪儿学吗?怎么学吗?” 被亲妹妹一拆台,宁霁的热情顿时减了一半,势不可挡的气势一下子便弱了下去。是呀,他们从来没有了解过,根本不知道去哪儿可以学。 “还有,人家修仙要天赋慧根,”宁亱斜眼“这东西,你有吗?” 被这样一说宁霁简直要垂头丧气了,不过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兴奋起来“大哥不是会一些仙法道术什么的吗?”越说越觉得有可能“而且,大哥在外二十年,既然能习得法术,那必然认识会法术的人,说不准还能帮我引荐。” 宁亱幽幽道“就算大哥会同意,你觉得娘亲能让你去?” 呃……这想都不用想,肯定不可能啊。 看到宁霁情绪更为低迷,宁亱老太爷似地踢了踢他“把点心给我。” 宁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未反应她说了什么,身体下意识地便跟着做了。宁亱端着点心,一口一口吃得欢快。 别说成道修仙了,恐怕就算宁霁要外出超过半月,娘亲都不会同意。 母亲当时因为大哥一出生便被带走,悲痛欲绝了好久,有了大哥的前车之鉴,所以对后来的两个孩子——也就是宁霁与宁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简直是毫无原则地宠溺,如果有办法,那就是摘星星摘月亮了啊。 而当时的宁老太爷也因为此事觉得亏欠了他们的娘亲,关于娘亲对他们的宠溺也不过多干涉,所以两兄妹才养成这样惹是生非的性子。 “那……你觉得如果我们去求花落姑娘,她会教我们吗?”宁霁有些迟疑。 “真是一个好想法”宁亱摸着下巴,赞到。 宁霁终于觉得有了一点希望“你也觉得可行?” “要是我们直接让教嘛,肯定不可行”宁亱奸笑道“不过……” “嘿嘿嘿……”宁霁也奸笑了起来。 不过片刻,两人就再次站到了花落的院子里。 “小凡,花落姑娘真的睡着了?”见花落房门紧闭,宁霁急的抓心挠肺。 “自然,”小凡一本正经地道“姑娘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休息,从未出过房门,里面也一直没有动静,自然是睡着了。” 笑话,没睡着也得说睡着了啊,不然这两个活宝又要去吵姑娘。 两人自然不敢让小凡去确定花落究竟有没有睡着,而且对于花落,他们两人现在都充满了崇拜与敬意。 “那花落姐姐要睡多久啊?”宁亱笑眯眯地问。 “这个可说不清楚,”小凡眨巴眼道“不过在大少爷回来之前肯定会醒的,你们要等吗?” “不用了不用了……”两人赶紧道。 要是大哥回来看到两人又在这里,那可纯属自己想不开啊,毕竟,上次未追究也是大幸。 宁霁拉着宁亱出了门。 “诶,你不着急了啊。”宁亱道。 “你觉得刚刚在街上那个东西是什么?”宁霁眼睛透着精光。 虽然宁亱差点受伤,但是现在完好无损的,两人又都是不长记性的,所以早就将差点丧命这回事抛到了脑后。 “你想去看看?”宁亱也兴奋。 “嗯。” “走!” 第45章 chapter 45 于是说走便走,刚刚回府的两人又返回街上,只是这次两人并未乘坐马车,而是骑的马。 回到事发地,一切与往常一般无二,街上依旧喧哗,天空依旧碧蓝如洗,阳光依旧明媚,那闪耀的光芒早已不见踪迹。 “你可看清了当时光在哪个位置闪耀?”宁亱问。 “大概是那个方向,不过具体在哪儿没太注意。”宁霁指了一个大致方向,当时一心注意宁亱的安危去了,并没有记清。 宁亱回到卖陶俑的小摊前,站到当时站立的位置。 “哟,姑娘,是您啊,幸好当时老天长眼没伤着您。”小摊贩感慨道。 宁亱因心中藏事,没兴致唠嗑,随意点点头“嗯,命大。” 然后便不再理会小贩的搭话,回想当时那东西砸下的位置,顺着看过去,指着那个方向“是在那个方向?” “咦,那是雁积山的方向。”小贩又在刷存在感。 而在上京称王称霸的两个惹祸精自然也很熟悉上京地形,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便上马往雁积山而去。 大约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到达雁积山底。 但见山上静谧祥和,一点也不像出事的样子。 “难道已经走了,又或者他们只在天上并没有落地?”宁亱道。 宁霁也点头,不过既然已经到底山底,那自然也是要探查一番的,否则就这样回去也太可惜了“我们去看看。” 雁积山顶。 雁积山特点便在于奇骏,特别是从山顶往下看,整座山都好像一个雁阵型,从山顶往下看,仿佛是一群俯瞰往下冲的雁群,而雁积山的名字便是由此得来。 雁积山的树大多是松柏,以轩辕柏、凤凰松、迎客松居多,千奇百怪,每一棵都各有各的姿态。 若有人在此,一定会震惊于在山顶的悬崖边上有一棵迎客松,当然,令人震惊的也不是这棵树本身,而是这棵迎客松不大的身躯上竟然坐着一个人,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神色清冷——赫然就是花落! 不过,山顶不止花落一人,在山顶的空旷地带还有两人,打的是如火如荼,不分伯仲。这两个人一个手中折扇诡秘,招招狠辣,一个一柄长剑,剑招稳持,根据气息来看,分别隶属妖族与仙族。 除了法术招式,还值得一看的是,两人的相貌均属上乘。 也不用问这两人为何动手,因这两族也是积怨颇深,也许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便能动上手。不过结合花落之前得到的炉鼎碎片来看,恐怕和那个鼎脱不了干系。 花落都来一个时辰了,也没见他们停过手,一开始花落还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不过打了这么久,他们不累,她都看累了,于是便转头欣赏雁积山的风景。 只是看着看着,半腰山上竟然出现两个眼熟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宁霁与宁亱兄妹俩……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花落转头看了还在战斗的两人,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再想想宁霁与宁亱的小身板,一拳下来恐怕就只能去见冥焰了。 看来没有时间等待他们分出个胜负了。 妖族男子的折扇已经幻化出无数光影,仙族的那位手中仙剑以看不到剑身的速度一一击破。妖族的男子正积蓄下一轮的攻击,却没想到灵力却无法积聚,仙族的男子也感觉灵力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无法护盾也无法使力。 默契般的,两人共同看向那个在迎客松上旁观的女子。她的气息根本无法察觉,但那么近的距离只要不瞎都能看到,何况她并未故意隐藏行迹,暴露地那么明显,这么地明目张胆,两人丝毫不敢小觑。 好在她并没有掺和的意思,就那样在旁边默默坐着,甚至……看风景。 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敌意,所以两人也未管她,只是心里依旧警惕,只是没想到,她毫无征兆地出手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她是什么人?这是两人心底同样的疑问。她想做什么?这是他们想知道的。好在看样子并不像是要他们性命。 明明看到她的身影还坐在迎客松上,但转瞬之间已在眼前。 “我想,或许你们不愿停下听我说话,故而暂时封了你们灵力。” “不知阁下想说什么?”妖族那个男子道。 花落拿出那个碎片“这个可和你们今日的打斗有关。” 仙族的男子见此,情绪变得激动,但又压抑住,点头道“是的!” 妖族男子冷哼一声“你坏了我的炼丹炉,我今日必以你血谏之。” 仙族男子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你残暴不仁,竟然以修仙之人活血炼丹,天地不容!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妖族男子嘲讽一笑“我不过是取他们的血,又不是要他们的命,就残暴不仁、天地不容了?那你们仙族打着规整凡间的旗号,葬送了那么多凡人的性命,又是什么?”他停顿了一下,一字字道“岂不是畜 生都不如” “你!”仙族男子暴怒“我道之人做事自有道理,岂容你一个妖族置喙。那些被你取血的修仙之人,一着不慎便修为尽失,与取其性命何异?” “哼”妖族男子冷笑一声“被洗脑的愚蠢之人。还替天行道?就你?还代表天道?” “你!呜呜……”突然说不出话来,仙族男子心中的愤恨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脸涨的通红,对着花落指的自己嘴巴,而妖族男子自然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不过人家表现淡定多了,只是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听了那么久,花落自然明白了事情始末,但若不制止,他们恐怕要一直这样吵下去,甚至可能会像凡人那样拼起拳脚功夫。 见花落丝毫没有给自己解禁的迹象,仙族男子也接受了现实,慢慢地平静下来。待两人平静,花落才将他们不能说话的禁制解除。 “此事,我会处理,你不用再查。”花落对仙族男子道。 “不知阁下是……”仙族男子不放心,虽然她有神君实力,但又不止是仙界才有神君。 花落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语气漫不经心“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不过我。” “哈哈哈……”见花落对仙族之人如此不客气,妖族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仙族男子听到妖族男子的笑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虽然是事实,但是自尊心难免受伤。 “当然,他也逃不出我手掌心。”花落继续道。 闻此,仙族男子的脸色才慢慢变好,而妖族男子也不在意,一脸的无所谓。 禁制被解,仙族男子只能不甘心地离去。 只剩下两人,妖族男子耸耸肩“阁下准备如何处置我呢?” “修仙之人的鲜血救人并不是良药,若是给凡人服用,短期有效,然血腥难调,一经反噬,后患无穷。” 妖族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神态也不复之前随意“为何与我讲这些?” “大概,是因为有缘吧”花落难得地感慨。 “有缘?”妖族男子不解。 花落并未多做解释“你若想救人,可去极渊之地寻药。也可寻些灵性草木,用卯时的露水煎服。” 妖族男子真诚道谢“多谢阁下指点。” “你走吧。” 对于花落的不追究,他也在刚刚与她的谈话中有了准备,可是,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阁下就这样放过我?” 花落转身看着远处的深渊,语气淡淡“我可不是什么天道。” “那您刚刚……” “不想走?” “……多谢阁下” 察觉两人气息均已离开,花落才去关注那对闯祸精兄妹。 那两人在爬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山顶,累的是精疲力尽,别说什么修仙之人,就连鬼影子也没见着半分。疲惫消退了他们的热情,只想休息片刻然后整顿回家,好好躺在床上修养个几天。至于修仙什么的,不好意思,下次再说吧。 为防意外,花落躺在了一朵云上,飘在他们头顶,看着他们一步步挪下山,然后骑上马赶回家。真累啊,累的差点连马都没骑得上去,最后回家练饭都没吃便扑在床上,惊得宁夫人立刻请了大夫,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 …… 这里,是另外一个桃源。 只有御斐,和他的花落,对,是他的花落。 这样的生活太过美好,美好地御斐从来不敢奢望,也太不真实,御斐总是患得患失,担心花落会突然离开,担心……这只是他的一个梦。 御斐为花落推着秋千,一下一下地晃荡着,时光悠闲。 “我可以叫你落……儿吗?”御斐有些迟疑。 “当然了,御斐” “落……儿”这个萦绕在心头十万年的名字,御斐终于喊出了口。 花落拍拍身边的位置,御斐顺从地坐了上去,与花落肩并肩。 花落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温柔道“御斐,我们都要成亲了,你想唤我什么都可以。” “成亲?”御斐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来看着花落“落……落儿,你是说成亲?” “对啊”花落点头。 “我们?”御斐简直像在做梦。 “对啊”花落点头,疑惑地看着御斐“你怎么了?” 御斐依旧云里雾里,不明白怎么就成亲了。虽然这是自己最大的渴望,但是太不真实了,让御斐一时不敢相信。 第46章 chapter 46 “你昨天才说的,就忘了吗?” “昨天?”御斐并没有印象,语气疑惑“我真的说过?” 花落赌气地起身,背对他,语气幽怨“既然你忘了,那就算了吧。” “不不不,”御斐拉住她的手“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你愿意嫁给我。” “那我和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都没看出来我的心意吗?”语气竟然有些撒娇。 “落儿,”御斐终于能够顺畅喊出这个名字,神色并没有那么欣喜,反而有些苍白“我不知道,我害怕着一切都是假的,我害怕着只是一场梦。” 见花落扭头就要走,御斐慌乱地抓住她的衣袖“落儿,我们成亲,我们现在便成!” 花落情绪变得低沉“可是我见你并不开心……” “不,我很开心,开心地简直要疯了!”御斐急忙道“我只是不敢置信……” “我……也很开心”花落语气带着娇羞。 听到这句话,御斐将手握成了拳又放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绽开一个笑颜,难得的促狭“落儿,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我说,我也很开心”花落加大了声音。 御斐再也忍不住,从身后抱住花落“落儿,落儿,落儿……” 声声句句,肝肠寸断…… “落儿,就算这是梦,我也愿意在这梦里待一辈子”御斐闭着双眼,感受这环中的温暖,但语气却有些颤抖。 “呵~”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嘲弄的笑。 “谁?” 御斐戒备,只是还未找到来人,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迷。 再次睁眼不过片刻,但眼前的花落和周围的美景一瞬间都不见了踪影,御斐苦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也笑了出来。 “一个痴情人。”一个男人的声音,邪魅至极。 御斐收拾好心情,至少从与往常一般冷静的面容上看是如此。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只有一棵参天古树,独自耸立,“你是谁?” “我是小落儿的……”他停顿了一下“朋友” “朋友?”御斐毫不掩饰地怀疑。 “对,朋友,我叫音。” 御斐终于冷静了下来“你在树里?” “哦~很显然”音语气随意“我被困在这里了。” “落……”语音未落,御斐又改口道“花落来过这里?”他察觉到了花落的气息。 “对,她来过,又走了。” 御斐听完之后转身便准备走,却没想到再难以往前移动一步。御斐心底惊骇,自己实力如何他是很清楚的,而这个音,在被困住的情况下,还能让他毫无反手之力,御斐终于相信他确与花落相识。 御斐转身,面对古树质问道。“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 “作为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你不应该回报一下吗?”音语气很随意。 “救命恩人?” “哦~当然,我救了你的命呢,小斐斐。” 虽然对小斐斐这个称号难以接受,不过御斐更在乎地是他所说救了他的命“你如何救了我?” “哦~小斐斐,要不是我将你从幻境中救出来,恐怕你现在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救我?”御斐惨然一笑“你可知,我是多么愿意就那样生活在幻境中,如果可以在那样的美梦中死去,我必定毫不犹豫。” “哦?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音道“要不再将你送回去?” 御斐真的想扭头就走,奈何动不了半步。 若是生活在幻境里,永远都不知道那是一个梦,就算在环境中死去那也甘之如饴,可既然已经知道了是幻境,那又如何继续欺骗自己呢? “你都看到了?”虽然知道答案,但御斐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哦~自然” 御斐想杀人灭口,可是知道只是徒劳无力。 “小斐斐,不要伤心嘛,小落儿又不是不在了,你还有机会的呀。”音‘好心’地开导。 御斐并不答话。 “看样子,你不知道小落儿小时候的事吧。”音继续说道。 确实不知道,但他选择无视音。 “来,我给你讲讲” 真的是很想知道呢,御斐再也忍不住“……好” “呵呵~” “你到底讲不讲?”御斐恼羞成怒。 “呀,从哪里讲起呢?” 御斐觉得音在耍他,但又反抗无能,只能以沉默表示反抗。 “咦,要不这样吧,你直接查探我的记忆岂不是更方便。” “你真的不是在玩儿我?”御斐终于忍不住,他可不信音会让别人查探他的记忆。 “咦,这都被你发现了?”很无所谓的语气,毫无被拆穿的尴尬。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音似乎是在思考,语气哀怨“这日子如此无聊,终归需要调剂品的呀。既然你这样不主动,那只能我主动了啊。” 御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拉进了古树里。 “这样,不就有的玩了吗?”只有这个声音余绕在幽深的古树,除此之外,视线再无一人。 …… 极渊之地,一个白色的身影颤颤巍巍地走着,稍微一点动静就被惊得大跳,口中还喃喃自语道“御斐大人,你在哪儿啊?” 正是与御斐一同在人间照顾宁渊的小雅。 将宁渊送回宁府之后,御斐便让她回寒山客栈,而自己独自去了无人境。但她是一只倔强的兔子,虽然御斐大人不带她,但她立志一定要找到御斐的。虽然她没什么本事,也不会什么厉害法术,但如果能在御斐大人危机之时帮上一点点忙的话,也是好的。 只是没想到极渊之地这么恐怖,这才刚刚踏进来,她便浑身战栗,好像自己已经成为了美味的猎物,猎人已在暗处虎视眈眈,寻找最佳时机。 但只要想到御斐,她那颗弱小的兔子心就算再害怕也充满了勇气。 “啊!”突然被绊倒,小雅惊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脚上就已经被一株藤蔓缠上然后拖往林中深处。 “救命啊,救命……”小雅大声呼救,可是没人听到。 在寒山客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在人间二十年也是平安顺遂,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袭击,一时吓得六神无主,一点点法术都想不起来。她拼命地呼吸,暗示自己:冷静冷静,想想御斐大人教的术法。 这样果然有效,小雅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迅速掐了一个决斩断脚上的藤蔓,被拖在地上移动的身体终于停下了……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撑着地面站起,奈何双腿发软,撑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最后撑着身侧的树干才站直了身体。 周围妖物依旧蠢蠢欲动…… 但小雅没有退缩的念头,她要找到御斐大人,一定要!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地扫视周围,一步步地往前走,步子极慢。 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威压,小雅有些透不过气来,只能站在原地环视四周。 “吼……”听到一声野兽的嘶吼,小雅的腿瞬间就抖了,要不是旁边的树她恐怕早就倒下去了。 眼见野兽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走来,小雅不停地咽口水,心里也在飞快地思考对策: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口中又在无意识地喃喃“御斐大人,你在哪儿啊?” 野兽只有三步之遥,小雅一个侧翻闪到了旁边,只听砰的一声,她刚刚倚靠的大树已被野兽的爪子拍的粉碎,小雅暗自庆幸自己跑得快。 幸好这只野兽只是一只低等凶兽,小雅才能躲开它的攻击。不过小雅这样的小点心也不容易引起高等凶兽的注意。 使了好几个术法,但野兽却没有受到很大伤害,反而是激起了它的兽性,步步紧逼,招式凶残。 小雅根本无从下手,她学习法术从来不认真,一直都想着反正有御斐大人在,他厉害就好了啊,可她现在十分后悔,想着要是能再来一次,她一定好好学! 可是现在,她只能在野兽爪子底下惊惶躲避,大声呼救“御斐大人,救命啊……啊!救命啊……” 再次又被藤蔓绊倒,而且还被好几根藤蔓缚住了手脚,小雅再难以捏决,只能眼睁睁看着野兽张着哇哇大口往她身上飞来。 “御斐大人!救命啊……”小雅忍不住痛哭。 “砰!”重物砰然倒地的声响。 眼前白光一闪,一个黑色人影站在身前,又是几道光影闪过,小雅身上的束缚顿时解除。 小雅呐呐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多谢你救了我,你是谁?” “凝光” 第47章 chapter 47 上巳节,细雨霏霏。 宁渊休沐。 一大早,宁霁与宁亱便兴冲冲地跑来自家大哥院子,只是没想到扑了个空,问了丫鬟,才知道宁渊一大早便陪花落用早膳去了,两人对视一眼,又是啧啧啧。 这是回到宁府之后,宁渊第一次与花落一起用早膳。 “今日盛会在秋暝山,大概一个时辰车程,我们吃完早膳便过去。”宁渊为花落添了一碗粥然后放到她面前。 花落点了点头“你做主安排便好。” “待会儿若是不喜欢,你与我直说便好,我们早些回来。”宁渊知道花落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 “好” 早膳完毕,两人准备出门,只是没想到还未出大门,两个闯祸精便追了上来“大哥,花落姐姐,等等我们。” 看着他们跑近,宁渊才问道“有事?” “大哥可是去秋暝山?”宁霁问道。 宁渊点头“嗯” “那带上我俩吧”宁亱期待地看着他们“我们俩保证听大哥和花落姐姐的话,绝对不惹事。” 宁渊看向花落,见她点头才道“走吧。” 看着宁渊将花落亲手扶上马车,身后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又是一个奸笑,嘿嘿嘿…… 马车宽敞明亮,后方是软塌,两侧是坐垫,中间有一张小几,摆满了茶点。 因为是四人,于是便都两两对坐。当然,宁渊与花落坐着一处,闯祸兄妹二人组坐在另外一侧。 一坐下宁亱便侧坐在软垫了,上半身靠着宁霁侧身,毫无形象地半躺着,还指挥者宁霁伺候她,帮她一块块拿着糕点,端着茶水。 四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宁亱食用糕点和茶盏碰撞的声音贯彻马车,宁霁也被勾得馋虫大动,也挑拣了几块糕点吃着。好脾气的宁渊也未约束这个小妹,花落更不会管了。 虽然嘴里在吃着东西,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观察,眼睛骨碌碌地在宁渊与花落身上不停转动。宁霁虽然没那么明目张胆,但眼神也是十分活泛了,黏在二人身上就没移开过。不过宁渊与花落两人都非常人,将他们无视地很彻底。 宁霁眨了眨眼,收敛了一下黏糊糊的眼神,拨开车帘往外看到,语气担忧“希望待会儿这雨下得不要太大,下大了那可就没得玩了。” 宁亱撇撇嘴,又塞了一块糕点在嘴里,语气不清的嘟囔道“雨中饮酒作诗,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嘛。” 宁霁呵了一声“你去试试浑身湿漉地坐在溪边,冷风还使劲吹,看看是不是还有心情饮酒作乐?” 宁亱耸耸肩“那这雨不停你有办法?” 宁霁确实没有办法,不过还未答话便听花落说道“放心吧,今天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宁渊看了花落一眼,他夜观天象,也推算过,今日本该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就算不下雨,那也不会有太阳。见花落回看他,他回之一笑。 马车内坐垫十分柔软舒适,已经将震动降到了最低。但对于花落来说,依旧颠簸。而且上次在秋暝山上动用灵力,本来还未好完全的伤口似乎又有裂开的迹象,再经受马车的颠簸,伤势愈发加重。 只是,宁渊就坐在旁边,她不愿因为这点小事便动用灵力…… “可是不适?”宁渊突然问道。 这问的是谁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宁霁与宁亱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只是眼底的八卦之火更甚。 “并无”花落微笑道。 而宁亱也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见对面两人转过头静静看着自己,宁亱干笑道“腿麻了”说着装模作样地捶起了腿,见宁霁偷偷给了她一个白眼,她眼里狡黠一闪,将腿放到宁霁腿上,撒娇“好哥哥,帮我捶捶腿嘛,妹妹的腿都麻了。” 宁霁“……” “阿亱,你十四了。”宁渊温和的规劝。 见大哥发话,宁亱不敢再放肆,讪讪地将脚拿下来,同时还瞪了宁霁一眼,宁霁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 宁亱又继续吃起了点心,还端起几上的一碟点心给对面两人递过去“你们要不要来点?很好吃的。” 尽管知道自己小妹是装模作样,宁渊还是很给面子地接了过来,端到花落前面“你要不要尝尝?” 花落摇摇头。 宁渊又将手里的碟子放下“那靠着我肩膀休息一会儿,不过一个时辰便到。”说着肩膀往花落靠过去了一点。 花落凝视着宁渊的侧颜,一动不动。 “怎么了?”宁渊关切道。 花落摇摇头,然后将头慢慢靠了上去,宁渊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花落更为舒适。 而对面的两兄妹见此,心底已经尖叫出了声:呀呀呀!!!但又不能真实地发出声音,于是憋得两人抓狂,只能通过眼神交流以缓解激动。 ‘看到了吧?’ ‘看到了。’ ‘我说来是对的吧?’ ‘嗯嗯,幸好没错过。’ ‘嘿嘿嘿’ ‘嘿嘿嘿……’ 一个时辰就在宁渊的宁和,花落的满足,和兄妹二人狂热的情绪中过去,秋暝山到了,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好一个艳阳天。 “花落姐姐,果然天气很好呢。”两人叹道。 花落只笑不答。 宁渊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花落,确实是一个好天气呢。 此时已是巳时中旬,宾客陆续将至,男则朱服耀路,女则锦绮粲烂。 秋暝山山势不高,不过小溪支流众多,盘桓曲折,仿佛九转玲珑。溪水尤为清冽,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溪流两岸青竹浓密,新笋初冒,钟翠欲滴,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因秋暝山作为历年上巳节盛事之地,朝堂为表支持在溪流两岸修了不少楼亭以避风雨,不过真正作诗饮酒的人是不会选择在楼亭之下。 或呼朋引伴,或知己相依,多着几十人,少者三两人,相聚于此。有的在溪边蘸着柳枝拍水,以修禊事。有的则列坐其次,引以为流觞曲水。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宁渊带着三人穿越人海,来到最深处的一条细流,不过三尺之宽。此处的奢华外处无一可比,精雕小几列次左右,约莫二十多张,左右相齐,数量平均。小几横放,两侧摆设软垫,面临溪水。若坐于上,溪水垂手可掬。几后,小炉微火,上烹佳肴,几上设鎏金熏炉,酒水点心。 已有不少人列坐其次,有男有女,宁渊将至,便有人开始打招呼,然而一个个眼神都偷偷往花落看去,如此气质的美人是哪家贵女?而被偷窥的当事人泰然自若地与宁渊齐肩而站,神色无波,仿佛并未察觉。 “宁大人”在座的已经有不少人,见宁渊到来,都站起来打招呼。 宁渊微微一笑“今日没有宁大人,只有羡鱼在此。” 羡鱼,宁渊的字,取临渊羡鱼之意。 众人笑“今日无尊卑,欢饮一场,不醉不归。” 一个与宁渊年纪相仿的男子迎了上来,身材修长,面容俊秀,嘴角噬着一缕笑,手里拿着一个折扇有一下没几下地敲着,似轻佻但随性,神色热络,显然与宁渊是旧相识“羡鱼兄” 宁渊也笑着回应“子诚兄” 身后宁亱偷偷凑上前,在花落耳边悄声道“齐六哥的大哥。” 齐挚,字子诚,子诚以释挚意。 见齐挚看来,宁亱赶紧站直了,熟稔笑道“齐大哥好”,宁霁也赶紧问好。 齐挚点头“宁十一弟,宁妹妹” 然后看向花落,语气揶揄“不知这位是?” 宁渊看向花落,正巧花落也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宁渊绽出温柔的一个笑,才对齐挚回道“花落姑娘” 齐挚暗自向宁渊使了个眼神,才执礼道“花落姑娘好。” 花落也颔首笑道“齐公子好。” 见花落不同常人的礼仪,齐挚也未在意“今日不分尊卑,座次无别,你们随意。” 这一副主人般的样子,让众人恍然,宁霁道“齐大哥,这是你主持的?” “嗯,”见另有人至,齐挚作为好东道主自然要尽好职责,对他们道“稍后再聊”,说着便迎上去。 四人理解般地点点头,随意找了位置坐下。然后看向来人,是三人一行,身后跟着五个仆从。 为首三人,两男一女,奇怪地是,其中有一个男子坐着轮椅,由那名女子慢慢推着,另一个男子则摇着一把折扇,一副纨绔公子的派头。 两名男子看起来都与宁渊年纪相当,轮椅上的男子气质儒雅,面容苍白,看起来并没有精神力,身后的女子也是个美人,只是在上京这个美人如云的地方并无多大特色。 见花落盯着他们看,宁渊低声对她解释道“轮椅上的男子是顾府三公子,身后是他的夫人,旁边的那个是他夫人的哥哥。” 花落看得自始自终只有一人,没想到几日前还是与仙族大打出手的妖界族人,今日摇身一变便成了顾三公子的大舅子。虽然换了一张脸,但花落识人从来不用通过容貌。 新婚夫妇出门,竟然娘家哥哥随行,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知道他们身份的都在悄悄讨论,不知道的都在向身旁人打听。 第48章 chapter 46 上京四大门阀贵族的顾家公子,在座的均是权贵世勋,没有人不知道,好多都在交头接耳,虽然声音极地,奈何有人耳聪目明。 “听说身后那个便是顾三公子的新妇,也不知道积了多少德,才能从区区一介商贾跃居顾三少夫人。” “要说积德可不一定,”说话的人压低声音“听说顾三公子重疾难治呢,要不然顾家能给他取个商贾之女?” “听说呀,这桩婚事还是顾三公子亲自求来的呢,为了这件事,顾三公子还被家族斥责,若不是病危,顾夫人为遂顾三公子心愿,谁会同意呢?” “那个男子便是顾三少夫人的哥哥,只是没想到今日一同出行……” “就是,顾三少夫人和她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而且举止亲密,胜似亲兄妹呢……” “我就说嘛……” … “落儿?” “嗯?” “喝点花露”宁渊拿出一个瓷瓶。 “早上,不是喝过了吗?” “怕你不适,便多备了一些。”说着拿过一个杯盏,将花露倒进去,递给花落。 花落并未立即接过,右手握住了他握住杯盏的手,神色不明。 “怎么了?”宁渊笑着问道,见花落不答,另一只将她的右手握在掌中,问道“不舒服?” “只是……”花落停顿好一会儿“有些感动。” 心上的伤口又开始泛起了阵阵疼痛,抽出右手,接过花露慢慢喝着,心绪渐渐归于平静。 不远处的谈话声依旧没有停止,并且还越说越起劲,连周围空气变冷都未察觉…… “诸位公子真当是闲的很呢?”突然一个冰冷声音从头顶传来,众人一惊,竟然是他们谈论的当事人——顾三少夫人暮烟的哥哥暮色。 “呵呵~”众人打了个哈哈,被抓包也没有丝毫尴尬,装作忙各自的事情就是不回应他。 他冷笑一声,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离开。而那些无视他的人心中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敢承认刚刚在他的目光下有些畏惧。 路过花落之时,他脚步迟缓了一些,见花落看过来,他点点头表示打招呼,但脚步未停。 “公子留步。” 没想到花落突然出声,他怔了一下,果然停下了脚步。 “公子可愿共饮一杯。” 众人皆愣,心思各异。 “莫敢不从。”暮色笑容一出,熠熠生辉。 旁边伺候的仆从见此,立刻取来一个软垫。 见此,宁渊笑着对邻座的顾三夫妇道“同饮乎?” 顾三公子苍白的面容也浮现一个笑“端瑞之幸。” 顾三公子,名顾湛,字端瑞,取长寿之意。 宁渊起身,跪坐到花落身边,让出位置“请” 仆从立刻将两张小几拼合,顾湛夫妇与宁渊花落两人相对而坐,几后,是暮色,与溪流相对。 “哥哥与这位……姑娘相识?”暮烟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暮色道,然后倒了一杯酒对花落道“我敬姑娘一杯。” 花落举起酒杯“花落。” “在下暮色。” 说完两人便一饮而尽。 “咚!”上首处传来一声敲锣的声音,众人皆静。 “诸位”齐大公子在上首处长身玉立,嘴角依旧嗜着一缕笑,但手中折扇握在手中,不复敲打。见众人安静,静待着他,他才接着道“今日上巳之日,在盛会开始之前,齐某有句闲话当讲。” 底下四十多人皆道“洗耳恭听” 齐挚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神色严肃,语气铿锵“今日盛事,不分尊卑,今日来者,皆为齐某之客,若是有虚言妄者,齐某绝不多留。” “自当谨言慎行”众人又道。 齐大公子的严肃面孔一瞬间又不见踪迹,满是笑意,笑的叫个春花灿烂“人多事杂,齐某若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诸位见谅。” “不敢,不敢”底下又是一片附和。 “闲话少言,接下来齐某给诸位介绍一下今日安排。” “还请齐公子细细道来。” “今日有两个环节,一为祓除,二是曲觞流水。祓除依照旧俗,不过曲觞流水嘛,齐某今日准备换个新玩法,具体如何,诸位稍后便知。” 介绍完毕,已到午时。众人稍作准备,祓除之礼午时三刻准时进行。 每人手中领了一根柳枝,全部迎水而立。连众多仆从都位于最下手准备祭祀。顾湛因行动不便,依旧坐的轮椅。 唱礼官在首位唱礼“破水~” 众人将柳枝拍入水中,摇荡几下。 “祓除~” 众人拿出柳枝。 “一祓上首,头脑清明~” 众人闭眼,将沾湿的柳条往头顶洒水。 但还有两人并未跟着做,正是花落与暮色,他们对视一眼,还是依照凡人的习俗跟着做了起来。不过这小小的漏拍并没有人发现。 “二祓双臂,除晦去污~” “三祓双足,得行万里” 拔除完毕,接下来是感恩上苍。 “一谢大地万物滋养~” 众人右手扶左臂,弯腰而拜。 “二谢上苍阳光雨露~” “三谢神明慈善庇佑~” 最后一拜,花落拜地深沉。 “礼毕!” 众人皆回到各自座位,略作休息。 “诸位,共饮一杯否?”齐挚举杯相问。 众人举杯迎合“吾所愿也。” 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是曲觞流水,从前都是作诗,今日我们换个玩法。” “哦?如何玩?”有人发问。 “曾经都只用一只羽觞,今日我们使用两只。” “哦?可要比赛?”一人兴奋道。 “不,”齐挚笑道“一只为酒,一只为空。” “咦,这是为何?”好多人疑惑。 齐挚吊足了大家胃口才道“羽觞流水,拾得空杯的可以出一个题,而拾得酒水的则要完成相应的题目。” “这题目可有限制?” “并无,只要不违道德仁义,礼仪律法之内,力所能及皆可。” “新鲜!”众人兴奋,摩拳擦掌。 第一次,空杯飘到了李家公子前,酒水飘到张家公子前。两人是老相识,关系不错,而朋友就是拿来坑的,李家公子让张家公子亲手挖几根新笋给大家添菜。张家公子牙齿咬得痒痒,也只能照做,喝完了羽觞中的酒,然后一双不沾阳春水的贵手拿起了锄头刨起了土,挖了二十根累的满头大汗李家公子才放过他。 仆从则立刻将新笋带下去,为诸位的几上添了一道新鲜菜。 第二次,空杯飘到了何家小姐的桌前,酒水飘到赵家公子面前。何家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只让他做了一首咏春词。 赵家公子文采不错,但已经被另一种玩法吸引的众人再听到同历届上巳节一的样玩法,顿觉乏味。 好在,第三次开始了。 空杯飘到了宁渊与花落桌前,而酒杯飘到了周家公子面前。而那个周家公子便是之前谈论暮色最为起劲的一个。 这边还没想出题目,那边周家公子便坐不住了,总感觉心里发毛。 暮色笑道“饮酒煮蟹才不枉这一番春色,不如周公子就为我们再添一份佳肴吧。” 春日的螃蟹大多在幼年期,很难找到合适的能食用的螃蟹,而且这小溪里一眼望底,根本未看到螃蟹的踪迹。 但周公子完全不敢拒绝,顾家他得罪不起,宁家更得罪不起,此时心里愤恨不已,脸上连假笑都挂不住,只能绷着一张脸,脱了外衫与鞋袜,扎起裤脚,挽起衣袖。 三月虽不冷,但也微凉,更何况林间的水,真的是刺骨冰凉。脚还未完全下水,周公子便被那股凉意冷得缩回了脚。 “周公子,别是不敢吧,众人都等着呢?”暮色继续添火。 周公子咬咬牙,一脚踏入水中,冻了一个哆嗦,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开始在刚刚淹没膝盖的水中一块块地将石头搬开。 自始自终宁渊从未看过一眼,正好新笋端上,宁渊帮花落夹了几块放入碗碟中“你尝尝。” 对面顾家夫妇见此,相视一笑。 暮色也收回了目光,几人谈笑风生。 但别人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里,那里,快捉啊” “哎呀,跑了……” “那块石头下面肯定有,你搬起来看看。” “你竟然不相信我,一看那块石头下面就有螃蟹。” “咦,那里有只大的,你赶紧抓那只。” “哎唷,那么小塞牙缝都不够,你倒是找个大的啊!” …… 岸上众人指挥地不厌其烦,周家公子在水里脸黑如碳。 宁霁与宁亱也凑了个热闹,不过喊一句,就被宁渊发现了“宁霁,宁亱,新上的新笋味道不错,好好尝尝。” 这哪是让他们吃东西啊,全名都喊上了,两人缩头不敢再说。 一炷香过去,周家公子才捉到两只。 宁渊解围道“春寒水凉,是我们思虑不周,请周公子上岸休息吧。” 放佛得了赦令,周公子立刻朝岸上跑去,不过因为溪水冰冷,腿已冻僵。突然,脚下滞怠,周公子毫无预兆地一个踉跄摔在水里,岸上仆从立刻下水施救。很快,周家公子被带回了岸,因全身湿透,浑身战栗,被齐挚安排送回了家。 周家公子的事并未有多少人在意,游戏仍在继续…… 第49章 chapter 49 宁霁宁亱与齐淼同坐,三人真的是心痒难耐,一次都没有轮到过他们,他们不甘心啊,要抓狂啊,可是,还是没办法啊。 终于,那只空空的羽觞像是一个跌跌撞撞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哈哈哈哈……我们终于拿到了”宁霁大声笑道。 众人“……” 想到自家大哥对他们的教导,在家可以随意,在外代表的可是宁家的体面,笑着笑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变成了干笑,最后笑声消失……但是心中难掩喜悦,好开心啊好开心,开心地想手舞足蹈呢,哈哈哈…… 而更令人开心的是,酒水飘到了自家哥哥的那桌,哈哈哈,简直是天助我也,三人“嘿嘿嘿……” 三人一边商量,一边忍不住奸笑,宁渊和花落看着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宁大公子一曲琴音洗髓清骨,但不知合奏如何,今日可否请宁大公子和花落姑娘合奏一曲?”这当然是齐六公子说的,宁霁与宁亱可不敢开口。看看这姿态,连宁大公子都叫上了,平时可是一个左一个宁大哥,右一个宁大哥喊得亲亲热热。 果然,宁渊和花落都早有心理准备,而且游戏规则,自然无法拒绝。 “不知花落姑娘选择什么乐器?”齐挚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瑟” “呀,琴瑟和鸣最为绝配呢!”齐大公子赞到。 琴架备好,宁渊接过羽觞一饮而尽,浣手,熏香,一切完毕后才坐到琴后。花落也与宁渊相隔三丈距离。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瑟声先起。 瑟声一响,本来还散漫的众人都坐直了身体。 起了几个调子,琴声相和。两人节奏一致,默契十足,虽走调不同,却是绝美的搭配。 凝神听的众人也慢慢闭上了眼睛,陶醉在一片花海的美景中,鼻尖仿佛能闻到花朵的甜美。 真美啊,眼前花瓣一片片散开,自己好像在花瓣雨中翩跹起舞,红的,紫的,黄的,白的……颜色缤纷,应有尽有。 一曲完毕,但没人出声,都闭着眼睛沉浸在那片美景中,有阳光,有草地,有花朵,还有……美人“啪啪啪……”随着一人拍掌,另外的人都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二人的合奏简直是天籁之音,唯我凭生仅见。” “真的是太美妙了,我仿佛还在那片花海。” “是啊,真的太美了,鼻尖似乎还有花朵的馨香。” “我甚至看到了美人,一个绝世倾城的女子,在花瓣间翩翩起舞,身姿曼妙。” …… 众人都不停地赞叹,神色激动。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连暮色与暮烟两人都被迷住了,而且两人确信,不是似乎闻到了香味,而是确实有香味,如今空气中还有残留。 这是因为花落在弹奏曲子的时候想到了当时的美景,心神一泄便讲灵力释放了出去。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坐回座位,宁渊问道。 “……寒山谣” 宁渊赞到“很美的曲子” “嗯,很美”当然美,那是你谱的曲啊,灵。 那个时候,我们都在,我降落花瓣,梦在花瓣间起舞,你见此美景,信手而谈,一气呵成,因为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曲子,故为寒山谣。 “你作的曲子?”宁渊问道。 “不,不是,是一个……故人” 当然,只是一位故人,毕竟如今的你——宁渊,不是灵。 “不知故人何在?”宁渊对音乐十分痴迷。 “……早已不在” “抱歉……” 花落摇摇头“无碍” 接下来,游戏继续,只是没有羽觞再次选中宁霁宁亱与齐淼这个三人组合,自然,是花落做的手脚。所以剩余的时间几人都在座位上喝着小酒,吃着佳肴,聊着天,任凭那三个捣蛋鬼急的抓心挠肺。 …… 场中游戏进行的如火如荼,独独五人自成一格。 “不知花落姑娘与我哥哥如何相识?”暮烟好奇问道。 殊不知她这无意的一问却让暮色有些尴尬,好在脸皮厚,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同。 其余两人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当事人,宁渊猜想这必是花落曾经认识的旧友,想多知道一些有关花落的往事,而顾湛则是很好奇自己大舅子如何认识了宁渊的朋友。 虽然几日前才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但对花落来说,她认识他可不止这几日,故而只道“缘法自然” 看出她不想多说,暮烟也不再追问。 只是暮色听了这句话,有些怔忪,他们相识?可为何记忆中却没有印象,如此气质出尘的女子就算自己记性有些不好,但也不会忘。可若说不识,花落处处表现地又像是和他认识了很久。 只是花落与宁渊结伴同行,看样子又亲密无间,实在不适合详细询问。 暮色没有将疑惑问出口,但花落却问道“公子为何会来此地?” 暮色和暮烟两人怔了一下,暮烟看向暮色,只见他道“上京繁花似锦,国泰民安,很是适合定居。” “公子可想过回家?” 回家?暮色啪地一声展开了折扇,笑了起来“在下与妹妹孑然一身,毫无牵挂。” 若是不知实情,见此姿态必会赞声洒脱,然花落知道实情,知道这样无谓的笑容底下必然暗藏心酸“公子可否想过故人?” 暮色察觉不对劲,这样一步步紧逼似地询问,仿佛洞悉一切的姿态让暮色有了戒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故人终将诀别。” 花落仿佛没有察觉到暮色的戒备,继续道“往事难追,回头看去或许又是一番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花落打着暗谜,不仅让暮色暮烟两人陷入沉思,还让旁观的两人也是好一番猜测。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两人都未再说话,见此,宁渊为众人斟满香茗“醒酒解渴,几位或可点评一下羡鱼的茶技。” “真是好茶,”顾湛赞到“羡鱼兄不仅仙音难觅,竟不想茶技造诣丝毫不逊于此。” “端瑞兄过誉了”宁渊谦虚道“不过微末之技。” 两人一字一句来往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几人又恢复了谈笑风生。 游戏玩乐之时,时间便过得很快,此时已是申时中旬,一些玩累的小姐夫人已经陆续告辞,随着,宁渊顾湛几人也相继退席,互相告别。 马车都在山脚,只能徒步下山。 走到一半之时,宁渊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三人道“稍等片刻。” 花落点点头。 宁霁与宁亱奇怪道“大哥有何事?” 两人看向大哥,只见他抛下众人往旁边的林子而去,又转头看向花落,花落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并未等在原地,随着宁渊入了林子,于是兄妹俩也随着花落跟了上去。 只见宁渊捧着一只小白兔,像是一边和它说什么,一边给它止血,神色凝重。而那只小白兔浑身都是伤口,血迹斑斑,神色呆滞,仿佛立刻便要殒命当场,嘴巴无声的开合,像是要发出声音,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宁渊用法术将血止住,又喂了一些丹药,仍不见小白兔有好转的迹象,他放下小白兔,然后右手为刃,掌风划过,一道血痕立现。 旁边宁霁与宁亱看得疑惑,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唯独花落依旧神色无波,静静看着宁渊,只是若细细看,便能察觉眼底不同寻常的东西。 鲜血一出,宁渊就将手腕凑到了小白兔的嘴边,食素的小白兔闻到那股血腥味,仿佛魔怔了一般,用着残余的力气吞咽了几口,奇迹出现了,小白兔身上的伤立刻复原,除了血迹依旧,再无半点伤痕,呆滞无神的目光一瞬间也恢复了灵动,三瓣嘴又蠕动了几下,挨着宁渊的手掌蹭了起来,宁渊拍了拍它的头,示意它离开。 然后小白兔果然转身,不过目标却是花落,在花落脚步盘桓一阵,蹭了蹭她的衣裙,见花落没有理它的迹象,只能怏怏地离开。 宁渊见花落一双盛满星辰大海的美眸此时仿佛黑夜一般深不见底,只是那样凝视着他,他一怔,随即打趣道“没想到落儿竟然也这么受小动物欢迎。” 语气温柔地让那调皮捣蛋的两兄妹都沉溺其中,就连这寒春的暖阳也不及他温暖,但显然他的打趣对花落并没有什么用,花落一言不发。 默默上前,拉起他受伤的手,轻抚过他手腕,随着花落动作完毕,那片刻前还在流血的手腕此时一丝痕迹也无,甚至连疼痛也不再感受到。 做完这些之后,花落依旧没说一句话,转身离去,离开之时若有若无地瞥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宁渊见花落如此,依旧笑意温和,跟在了花落身后。 而留在原地的两人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自家大哥的血还有这般神奇的效果,还有花落姑娘那立刻就让伤口恢复的法术,真的是太神奇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底最深的渴望:我要修习法术! 不过此时可不敢打扰,连他们都看得出花落肯定是动怒了,可不敢这时候去触霉头,于是远远坠在身后,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要怎么哄的,让他们大哥头疼去吧。 第50章 chapter 50 “落儿在为我担心?”宁渊问道。 花落不答。 “可是因为我隐瞒了你……” “不是,”花落打断“你的血具有奇效,不该如此随意,它只是一只兔子,不值得你这样救它。” “夫生万物,众生平等,它虽只是一只兔子,可也是一个生命,更何况,它是由小雅驱使来给我报信的。” 刚刚那只兔子说的花落自然也听到了,小雅追寻着御斐去了无人境,不过自从进了无人境之后便再无消息。 对此,宁渊十分担心,只是他如今凡人之躯,根本无法做什么,只能驱使灵兽探听消息。 “其实,最好的窃听者并不是灵兽。” 宁渊奇道“哦?那是什么?” “而是草木,它们的数量和分布律远远高于兽类,甚至更隐蔽,更安全。” 宁渊无奈笑道“我虽有与动物交流的异能,却无法与花草树木心意相通。” 花落伸出手,示意宁渊将手给她,然后她牵着宁渊的手慢慢放在一棵大树上,而她的手覆在宁渊的手背上“闭上眼睛,传输一些灵力到树根处。” 宁渊闭上眼,跟着照做。 “植物的根都在土地下纠缠交错,每个纠缠的瞬间就是一次视力的转移,你随着这些根茎去感受,就能看到他们看到的。” 不过一里地的距离,宁渊便感觉到了灵力不济,只是此时手上突然有温热的灵力自手背传来,慢慢地看得更远……草地,溪流,高山,云海。 “现在换一种方式,不要使用灵力,你虔诚地对着这棵树敞开心扉,让它告诉你它看到了什么。” “如何对一棵树敞开心扉?”宁渊不解。 “你想象你是一棵树,或者一棵草,甚至是一朵花……是这棵树的同类。” 宁渊再次将手放上树干,这次不再动用灵力,只是和树心与心的交流,心底与大树‘交谈’起来,渐渐地他‘看到’眼前有细碎的光纷纷扰扰地闪现,只是依旧看不清实物,他想再看得清楚一点,心底意念刚刚催动,手背却被覆上“足够了,你做的很好了。” 宁渊也不强求,放下了手。 “虽然不需要使用灵力,却需要精神力,你初次接触不宜太过费神。”花落温和劝导。 宁渊笑容温柔“好” 花落对着他也再难绷住脸,嘴角一扬开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看在宁霁与宁亱眼里,就成了含情脉脉地对视。因花落说话并未避着他们,所以他们也听到了花落刚刚所说的方法,于是两人将手覆于树上,心底默念“树啊,树啊,我也是一棵树,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吧……” 良久,眼前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一片虚无的黑暗…… 两人睁开眼睛,气冲冲地对着那棵大树拳打脚踢,嘴上也没闲着。 “本公子和你说话你竟然不理我?!” “本小姐都纡尊降贵成一棵树了,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这什么破树!” “肯定是树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我没有修仙天赋……” “对,就是,都怪这树!” 发泄好久,终于解气。转头看去,却未见宁渊与花落的身影,于是两人顾不得其他,赶忙往山脚下跑。 山中小道上。 暮烟推着顾湛的轮椅慢慢走着,顾湛的右手斜向左上,覆住暮烟拖轮椅的左手,温情又美好。步调很慢,以至于很多之后才离开的人都走到了他们的前面,渐渐地,他们成了最后离开的人。 “烟儿,大哥去哪儿了?”顾湛疑惑地转头看向帮他推着轮椅的妻子,明明刚刚还在的。 “哦,大哥啊,他……他有些事要办,稍后便至。”暮烟语气有些犹豫。 顾湛不知所以,但见暮烟神色犹豫,也没多问“可需帮忙?” 暮色右手拍拍他覆在自己左手上的手“不需要的,一些小事,哥哥能处理好。” 顾湛点点头。 果然,不过一会儿,暮色就从身后追了过来,一如往常的笑意。 顾湛笑着点点头,也未问他去做了什么,三人依旧像来时一样平静地回去。 只是在顾湛身后,暮烟与暮色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却并不平静。 春日的白日并不长,随着马车的移动天气也渐渐昏暗,相较来之前,车速更慢,到城中心时,已至夜幕。一眼望去,全是形态各异的花灯和拥挤的人潮。车夫早就寻了人少的小路。 “吁~” “嘶~” 随着一声拉僵的声音和马匹的嘶吼声,马车一个急刹车,宁霁与宁亱被甩得一个倾身往前。宁霁坐于外侧,差点被甩出去,还好稳住了,这时候旁边宁亱被甩得往他身上一撞,身形再也控制不住,两人一起向马车门口倒去…… 这时候宁霁突然感觉手臂被抓住,往外倒的身形顿时也停了下来,借着这只手宁霁与宁亱才坐稳。 “多谢大哥”两人道。 宁渊收回手“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宁霁与宁亱暗自挤眉弄眼,他们可没错过自家大哥从花落姐姐肩膀上收回的手呢。 “大少爷,十一少爷,十六小姐,花落姑娘,可还安好?”外面驾车的冯伯担忧地询问。 “无事,冯伯不必担忧”宁渊语气温和,并未有任何责怪,甚至隐隐的宽慰“可是出了何事?” “回大少爷,路中央有一人卧倒在地。” 宁渊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果然有一个人影卧于前“是何缘故?” 冯伯隔着几步瞅了瞅“回大少爷,此人黑衣蒙面,又浑身是伤,身份有些可疑。” 宁渊下了马车,果然见一个浑身是伤的黑衣人晕倒在前,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个男子。查看了四周,有血滴在地上砸开,想必是从屋脊上奔逃,奈何体力不支,从上面滚了下来。 “冯伯,药箱。”宁渊一边走进黑衣人一边道。 “大少爷”冯伯有些迟疑“此人身份不明,又作此打扮,想必……” “冯伯,这是一条人命,自然不能无动于衷,既然让我碰上,也是一种缘分。” “哎~”冯伯叹了一口气,只能听从吩咐。 “冯伯,你不用去拿了,我拿下来了”宁霁提着药箱过来“呐,大哥,给。” 身后花落与宁亱也下了车。 宁渊接过药箱靠近黑衣人,只是他刚刚蹲下,黑衣人仿佛有所察觉,立刻睁开了眼睛,手上握紧了匕首,戒备地看着宁渊。 宁渊只好停下动作,温和一笑,“我并无恶意” 也许是宁渊的笑容太过温暖善意,黑衣人神色不再那么戒备,只是手上的匕首依旧紧握。 宁渊检查了他的伤口,一些小伤大多为刀伤,其中几道致命伤口却是剑伤。 几人围在宁渊周围,看着宁渊施针相救,只见他白玉般温润的手指,并无花里胡哨的动作,动作简洁,迅速,却有奇效。黑衣人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脉搏也强健了几分。 宁霁与宁亱本来一直都监视般地看着黑衣男子,生怕他一不小心将手里的匕首就挥向了自家大哥。但后来也被自家大哥的动作吸引,视线也转移到了宁渊身上。 宁渊又用了一些外敷的药粉轻轻地洒在伤口上,药粉的刺激痛的黑衣人皱起了眉头,却一声未吭。 倒是个硬骨头,冯伯想。 经过宁渊的救治,黑衣人性命无忧,只是伤势严重,并不能行动自如。 虽然他身份不明,这一身伤也不知道是如何而来,但宁渊却无法放任不管,“冯伯,将他扶上马车吧。” “大少爷……”冯伯劝到一半又住了嘴,只好按着宁渊的吩咐行事,扶着黑衣人上马车。 “多谢……”被冯伯扶着,黑衣人声音干涩沙哑地道谢。 宁渊笑着颔首。 黑衣人眼神扫过其余三人,便被冯伯扶上了车。 宁霁与宁亱两人见此,眉来眼去了一阵,然后宁亱开头道“大哥,花落姐姐,今日上巳节,花灯繁多,姿态唯美,花落姐姐刚来上京,一定还没见过吧,要不你们逛一会儿再回去?毕竟马车现在也坐不下这么多人。” 其实马车很宽敞,不过黑衣男子如今只能躺着,所以其余四人也无法全部坐下。 “是啊是啊,花落姐姐可以挑一盏自己喜欢的花灯,去河边许愿。”宁霁助攻。 “至于那个男子,就交给我们吧。”宁亱拍胸脯保证。 宁渊却不放心将自己弟妹留在黑衣人身边,虽然他信奉善良,却也知道人心难测。 对于如何安置黑衣男子,宁渊思索了一阵,“冯伯,将他暂时安置在你们院子吧。” 冯伯并不是一个车夫,而是宁夫人身边的管家,自宁渊归家之后便被宁夫人派到宁渊身边照顾,冯伯的妻子是宁渊母亲身边陪嫁的贴身丫鬟,忠诚度不用说,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也知道,该说的自然也知道该如何说,而且他们的院子人少,简单,只有一子,这段时日又去外地照顾生意去了,所以整个院子也只有夫妇二人,将黑衣男子放在那儿最不引人注意。 “是”既然无法劝住宁渊,冯伯就展现出一个仆从最优秀的能力,决不让主子操心。 “那我们和冯伯一起将他送回去吧。”宁霁道。 宁亱也点头。 对于花灯什么的,他们看了那么多年早就看够了,如今让他们最感兴趣的就属那个黑衣男子了,太刺激了啊,两人摩拳擦掌。 宁渊对这双弟妹无奈,只能点点头。既然他能救黑衣男子,自然也有办法让黑衣男子伤害不了他们。 宁霁与宁亱欢呼一声,便跑上了马车。 第51章 chapter 51 宁渊无奈笑笑,见花落看着他,他歉意道“现在就委屈落儿与我走路了。” 花落笑着摇摇头“我确实并未见过上京的花灯,灵带我去看看吧。” “好” 今夜的人较五日之前的那晚人更多,宁渊一开始便牵着花落的手,为她隔开路人的碰撞。尽管一直在人潮中,花落也未曾被撞到星零半点。 街上灯火通明,花灯灯火璀璨,花落被宁渊牵着,竟有些恍惚…… “灵,我要这个。” “灵,我要那个。” “这些我也要……” 被灵抱在怀里的小花落看到这个想要,看到那个也想要。 这个时候还没有货币的概念,都是讲究的以物换物,灵有些无奈,只好放下小花落,拿出一些零碎玉珠一个个给她换她想要的东西。 “咦,那是什么?”小花落指着一个看起来长长的,圆鼓鼓的东西。 “这个在人间叫做灯笼。” “灯笼?是用来做什么的?”小花落疑惑。 “这在人间是照明用的。” “我知道了。”小花落嘻嘻一笑,求表扬的语气“就像油灯一样。” 灵果然很给面子“嗯,落儿真聪明。” 小花落小脑袋一扬,得意得笑着,然后又撒娇道“灵,我想要那个灯笼嘛。” 灵无奈地摸摸小花落的小脑袋,认命地换了一个灯笼回来。 于是小花落一只手提着一个和她身型一半大小的灯笼,一只手被灵牵在手中,蹦蹦跳跳地走着。而灵除了牵着小花落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全部拎着小花落之前看上的东西。灵并未将这些东西收入神识空间,而是像一个凡人一般体验着这一切。对着小花落这个小孩子,表现出大人特有的宠溺与无奈。 “落儿?” “嗯?”收回恍惚,花落看着身前递过来的一个花灯。 “给你” 花落凝视着眼前色彩鲜艳,精致美丽的六角宫灯,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另一个长长的,圆滚滚的,做工粗糙的纸灯笼,慢慢地,两个影像重合在了一起…… “若是不喜欢……” 花落一把抓住宁渊往回收的花灯“我喜欢的……” 提着花灯,花落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但也只是仿佛,她知道她永远都回不去了,她能给别人后悔的机会,却独独给不了自己,能扭转别人的命运,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落儿可是有心事?” 花落抬起头看着他,依旧是那张自己熟悉至极的面容,依旧是那般温柔宽容,慈悲善良,如果他恢复真身,恢复记忆,能接受如今的自己吗?花落根本不敢想象。 “落儿不会是又感动了吧?”宁渊笑着调侃。 花落顺着台阶点点头,然后转移话题道“我饿了。” 看着花落眼巴巴看着自己,本来绝美的女子这时候却只让他觉得可爱,宁渊无奈摇摇头,“这儿离雅香源很近,我们去那儿用膳。” 灯光映照着他们的身影,男子牵着女子,小心地为她开路,女子提着漂亮的花灯,紧紧跟在男子身侧。 仿佛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时空,夜晚变成了白昼,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儿,无奈地提着人间凡物,小女孩儿提着一个粗糙的纸灯笼,一蹦一跳地,灯笼也忽高忽低,男子紧紧牵着她,温柔而又宠溺。 只是,夜晚依旧是夜晚,变不成白昼,女子也再难回到多年之前,粗糙滥制的纸灯笼早已枯烂腐化,如今,只有这一街的盛世美景,灯火璀璨,却,物是人非。 男子和女子的身影慢慢地走远,渐渐地越变越小,最终他们的身影淹没在人群……再难寻觅。 夜凉如水。 白日未下的雨在这深夜便开始稀稀疏疏地下着,万籁俱寂,只余雨声。宁府的人均已睡下,只余走廊上微弱的烛光,在雨滴的寒气和冷风的吹拂下,一躲一闪,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这时候,一扇门无声的开了,静谧而又诡异,门内走出一个红衣女子,莲步轻摇,姿态悠闲,正是花落。 她慢慢走到园中,随着她的走动,周围的细雨都仿佛有意识般地避开她,就连风,也未能吹起她的一片衣角。她走到院子中央,俯身用手指轻点了一朵曾经她浇过水的花,花枝摇动了几下,发出一道朦朦胧胧的光,那朵花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花落身前多了一个拜倒的美人。 “多谢阁下点化之恩。”美人感激道,神色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兴奋,只是在花落面前尽量克制着。 “不必言谢,我们只是交易,起来吧。”花落语气淡淡。 花妖也不扭捏,顺势起身,只是神态依旧恭敬“不知阁下有何事吩咐?” “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 “不知是何地?” “极渊之地中的无人境。” 花妖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也并未退缩“不知阁下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找一个人。” “不知是何人。” 花落递给她一束发丝“名为御斐,只是他的发丝,它会给你指引,上面我设了结界,你将它带在身上,便能保你在无人境平安无虞。” 花妖双手接过。 花落点点头,转眼间花妖便消失于此。 花落微仰头看着细雨霏霏,看着黑暗阴沉的天,喃喃道“御斐,你出了何事?” 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一丝气息呢?凝光找到你了吗? 当时出无人境之时,花落伤重难敌,为避免踪迹暴露于是隐藏了自身所有的气息,以至御斐也未能察觉,一头便扎进了无人境。 “咳咳……”花落心口的疼痛再也难以抑制,咳了出来,她抬手扶上胸口,只觉胸上一片湿热,她自嘲一笑。 在秋暝山上动用灵力就有裂开的迹象,后来又逆转了天气,在御斐的发丝上设结界,如今点化花妖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伤口再次复发。 “咳咳咳……” 雨不再避开花落,慢慢沾染了她的发丝,衣裙依旧干燥如初,只是在冷风的吹拂下,翩跹摇曳。 这寒夜中,只有细雨与她为伴。 …… 宁霁与宁亱在多次‘请教’花落有关修仙与法术的事情之后,花落终于舍得点拨几句。从此‘江湖’再也没有闯祸兄妹二人组的传说,虽然这两个人啥也没学会,但至少理论知识也是一套一套的。 除了跟着花落学习,其余的时间便是偷偷去找那个黑衣刺客套话。不过就他们的道行,和黑衣刺客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所谓的套话就是把自己老底揭干净了,也不过才知道黑衣刺客的名字。 黑衣刺客,名燕阑舟。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两兄妹着实惊诧了一番,那可是刺客榜上排名第一的刺客啊,竟没想自家大哥随便一救便捡个高手回来。 于是,除了修炼术法,他们也跟着燕阑舟学习了剑术,虽然并不是学有所成,但花架子是有了,唬人足够。 人间的时光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已是秋日,酷暑在一车车冰块的消耗中平淡过去。花落也未再动用灵力,几个月的修养加上每日宁渊收集的花露,伤口已再次愈合。 “灵,木槿花开了” 第一次听花落主动的说些什么,宁渊脑子转的很快“木槿叶洗头最好,落儿可有兴趣试试。” “我头发太长,一人难以打理,可否请灵帮忙。” “好” 秋日天高气爽,凉风习习。 宁渊替花落梳着及踝的长发,动作温柔“落儿的头发很美。” 花落笑笑却没有说话。 手持发丝慢慢浸入木槿叶泡的温水之中,花落偏着脑袋闭着眼睛,宁渊轻轻揉拭着水中光滑乌亮的秀发,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岁月静好。 等洗净秀发,拭水,熏干,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到掌灯时分。 “灵,为我挽发吧。”花落再次提了一个请求。 只是宁渊有些为难“……我不会挽女子的发式。” 可是花落依旧不肯放弃,将簪子递给他。 宁渊接过簪子,细细端详,看起来就像简单的木质,但这种木质材料却从未见过,样式简单,簪尾只有一片花瓣,整个簪身都刻有古朴神秘的花纹。 “一直见落儿簪着这根簪子,从未换过其他,可是有何重要意义?” 花落从铜镜中看着身后的宁渊,笑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为我做的。” “和那首寒山谣可是同出一人?” 花落一怔,点点头“是” 宁渊并未再问,花落也未再开口。 温润如玉的手指穿梭在乌黑的发丝之间,一向灵活的手指此时却有些笨拙,花落从铜镜里看到那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从容淡定的面容此刻却紧皱双眉地与发丝做着斗争,嘴角不由得咧开笑了起来。 …… “灵,你给我挽头发嘛,像梦那样好看的。”小花落撒娇道。 “落儿,”灵无奈叹气,对于小花落每天莫名其妙的要求有些无可奈何“你还小,不用挽发。” 小花落委屈了“可是我就是想要嘛,梦都可以挽,我为什么不可以挽?” 灵无奈地摸着小花落头上的两个小笼包“……可是你的头发还这么短。” “那我头发长长了,灵是不是就可以给我挽头发了”小花落期待着。 “嗯,等落儿头发长了,我就给你挽发。” “我要留很长很长,比梦还要长的”小花落想了一下梦的长发,到腿弯了呢,比那个还要长的话“我要留到及踝的长发!” 灵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好,等落儿长发及踝,我就为你挽发。” 花落摸着头上挽好的发式,灵,我留到了及踝的长发,你也终于用给我做的簪子为我挽了发式,你终于实现了诺言,虽然中间隔了十六万年…… 第52章 chapter 52 上京的街市永远都是那么热闹繁华,卖小玩意儿的层出不穷,很多都是从外邦流传过来的,如今外邦物件已经席卷上京,有权的官家夫人小姐用着显摆身份,有钱的商贾则为了顺应潮流。 上京本就是个权贵云集之地,多得是数不清的官少爷,官小姐。而且多得是容貌出众之人,上京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而此时见着街上的一行三人,却很有默契地避开。 三人行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黑衣男子纳闷地看着周围渐渐散开的人群和故意绕开的行人,思考道,难道是因为自己气场太强,连老百姓都感受到了杀气? 而另外两个更为年轻,只有十几岁的模样,一个少年,一个姑娘。他们走的镇定自如,泰然自若,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似的。 黑衣男子忍不住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行人很可疑?” 看到黑衣男子戒备的神情,少年心中一惊,毕竟比起自己的六感,他更相信黑衣男子,身体不由地往黑衣男子身上靠了靠,紧张的问道“如何可疑?” 剩下的一个姑娘也跟着少年凑到了黑衣男子身边,揪着黑衣男子衣袖,就差躲在身后了,然后暗中窥视“可是有杀手或者刺客?” 黑衣男子摇头“并未察觉到杀气,只是觉得这些行人的行为有些奇怪。” “哦?如何奇怪?”姑娘问道。 “你们没有发现每个遇上我们的都特地绕开了吗?”黑衣男子还在思考自己是否露出了破绽。 “切,就这个?不是很正常吗,我每次上街都是这样的啊。”小姑娘一脸正常。 “是啊,我每次上街也是这样的啊。”少年也附和。 这个时候男子才恍然大悟,原来上街闯祸精兄妹二人组竟然还有这等‘辟邪’的功能。 这两个少年姑娘当然就是宁霁与宁亱二人了,黑衣男子就是几个月前宁渊所救的黑衣刺客,燕阑舟。 作为刺客榜上第一位的刺客,实力深不可测,当然也没人见过他的真正模样,而自从上次被救之后,他便不再覆面,在宁府扮演者冯伯的远方侄子,如今又顶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谁能想到通缉榜上赏金排名第一的刺客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呢。 而且听说,刺客燕阑舟,除了一身好功夫外,还擅易容,不过这个传闻可不可信有待商榷,能确定的就是每次任务他都是黑布覆面,至今还没活人见过他蒙面下的真容,以至于通缉榜上赏金一涨再涨也无人知道他的踪迹。 身为刺客的第一要务就是善于隐藏,尽管如今并不是在完成任务,燕阑舟也并不喜旁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也不想成为焦点,余光瞥到行人行色匆匆地远离自己周围,眼睛还不老实地往自己所在的位置瞟,虽说目光大部分都是落在其余两人身上的,他也很是不适应,默默远离了那两人。 “本少爷料想,这些人一定是因为本少爷的俊美而羞愧,所以才不敢与本少这么近,以免自惭形秽。”少年还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的陶醉。 小姑娘翻了一个白眼“明明是折服于本姑娘的美貌好吗?” 少年不服“哼,谁不夸赞本少爷玉树临风,潇洒身姿?” “切,你去和大哥比比。” “……”宁霁终于闭嘴。 虽然说宁家的公子小姐一个比一个好看,但要数最好看的还是他们一母同胞的亲大哥——宁渊。也不知道为何明明一母同胞,却相差如此甚远,他们都在纳闷,是不是自己娘亲将好相貌全部给了大哥,所以他们兄妹俩才长得远不如大哥。 其实他们也想过宁渊是不是真的大哥,但这差不多两年的相处,他们已经认定了这个大哥。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处理事情,总能春风化雨,细润无声地解决,不仅解决地完美,姿态还做的漂亮,挑不出一点毛病。 两人早已被这个大哥折服,所以那么不服管教,天天惹是生非的他们才那么听大哥的话。 其实说起来,两人对于闯祸精二人组的称号并不是很接受的,毕竟他们觉得他们也并不是多么顽劣的人,对于这个来由他们也很纳闷。 要是宁府的下人知道他们这样想,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要知道宁霁从五岁就开始骗人了,家里的仆从下人早就被骗的团团转。而宁亱这个妹妹因为有这个哥哥的熏陶,所以‘成事’地更早,三岁时就知道哄人了。 于是家里的下人仆从都知道千万不要惹这两个小祖宗,否则被在饭菜偷偷加料,吃了黑暗料理是小,丢了饭碗是大,毕竟宁府的薪酬还是很高的。 而宁夫人因为宁渊一出生便被抱走,所以对后来这两个孩子极为溺爱,将对宁渊的愧疚一起转化成了对他们的宠溺,遇到这种事也不过叱责几句,舍不得惩罚。 而告状的人就惨了,不仅讨不回公道,还会被变本加厉的整蛊,于是宁府的下人都只能打碎牙往里咽。好在这两个孩子做的都是玩闹般的事,并不出格。可这种事情往往也让人无奈,因不够严重,所以家族只会认为是小打小闹,不会重视,何况是对下人。 但自从在宁霁十二岁,宁亱九岁时在家里装了半个月的鬼,弄得人心惶惶之后,宁府才终于重视起来,宁府的当家人,他们的曾爷爷狠狠地叱责了他们一顿,并且关了三天的祠堂。 只是如今,树已长成,外界的修枝不过只是一时,枝丫仍会长出来。 在宁霁十三岁,宁亱十岁的时候,两人在上京装上了乞丐,走鸡斗狗了一个月才被发现。当时两人早上出门便找地方化妆,然后在街上装作乞丐装一天,傍晚回去之前再去换回自己衣服。两人出门玩耍早已成为惯例,家里的人也不太管他们,所以竟没人发现,至于他们的贴身小厮丫鬟早已被他们收拾地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作为乞丐,刚开始还是受了一些委屈,随着‘同行’要饭的时候,还被一些纨绔少爷欺负过,但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当时被欺负,忍了。但转头就带着一帮伙伴暗自给欺负过他们的下了好多绊子,甚至还有偷偷拿麻袋罩人,狠狠打一顿的。 有权有势的公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这两位宁府的嫡系少爷千金就被揪出来了,当时可是引起好一顿唏嘘。只是宁府作为四大世家之首,无人敢明目张胆地谈论,但私底下却流传甚广,而做了他们一个月伙伴的乞丐们则是惊叹不已,不敢相信。 在经过一次狠狠的处罚之后,两人终于老实了两年,也有可能是这两年做的事并没有人发现,在两年之后,两人又再次复出江湖。 当时宁府大少爷第一次回归,爱子心切的宁夫人自然要介绍宁府众人给他,当然也包括宁渊弟弟妹妹,但找遍整个宁府也不见这两人的影子,甚至彻夜未归,一时都出动了衙役,最后终于在娇兰坊找到了他们。 娇兰坊是一个花楼,里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不过虽是如此说,但只要出得起价钱,姑娘又看上你,自然是共度春宵。 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为了美人一掷千金,拥着美人喝了一整夜的酒。宁霁逛花楼,虽然年级小但还说得过去,但带着妹妹去逛花楼,而且妹妹还抱着美人喝酒,就过分了,虽然当事人并没有什么感觉。 对于此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宁夫人也差点气的晕了过去,正好宁渊回来,便把这个摊子交给他收拾。 宁渊也是个好兄长,给醉醺醺的两人喂了醒酒汤,然后包下整个娇兰坊,整个看台周围全部清空,只余两个小板凳,留给宁霁与宁亱,台上奏着小曲,表演着舞蹈,一个接一个,周围都是宁渊特地找的护卫,一个个身强力壮,手脚功夫利落,除了如厕,他们无法离开。 除此之外,身边还有美人喂他们喝酒,他们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一杯杯饮下,但无论喝多少,他们仍感觉头脑清醒,只是头痛欲裂,酒醉之后的呕吐也有,但却没有酒醉之后的那种困意,而此时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这是为何了。 他们困得只想睡觉,但台上的丝竹管弦之声一刻不停,声音大的根本睡不着,有时迷迷糊糊睡着,突然一声锣鼓的震天响又把两人从浅睡中惊醒。 周围的护卫换了好几场,而他们仍在原地,每一天都有美人来喂酒,他们已经累地瘫在了地上,台上的节目一个换一个的,每天不停地重复,第一天还新奇,第二天还将就,第三天就觉无趣……而第十天终于忍不住了,对宁渊服了软。宁渊则一举成名,一时之间宁渊的大名在整个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十天没有好好吃过饭没有好好睡过觉没有洗过澡的人终于吃上了热饭,泡上了热汤,然后躺到床上睡了三天三夜。而经过这十天的摧残,两人身体不仅没有变的虚弱,还更加强健,他们猜想是宁渊给他们喂的药的作用,由此,对宁渊更为佩服。 从此之后两人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宁渊的看管下也再没做如此出格的事,只是人虽远去,江湖仍在,两人的名声早已在上京流传甚广。 第53章 chapter 53 “十一爷,十六爷……”好像有人在小声地唤人,燕阑舟立刻便寻到了声音的来源,是在左前侧的小巷子里,一个十五六岁的乞丐正偷偷地趴在墙壁拐角处,目光聚集在街上如今最拉风的两个人身上。 但当事人毫无察觉,一心享受着众星捧月,唯我独尊的感觉。 眼见要路过这条巷子,乞丐急的抓耳挠腮,脚都往前迈了一步,眼见着要冲出来,但还是克制住了,手上慌张地挠着靠着的墙壁,嘴里还在小声地不停唤着“十一爷,十六爷……” 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在行人察觉之前,宁霁与宁亱终于发现了他。 “是狗子”宁亱对宁霁悄声说道。 原来是三年前宁霁与宁亱在上京城内装乞丐时结识的小伙伴,宁霁给他使了个眼色,乞丐终于如释重负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往巷子深处而去。 宁霁点头“他轻易从不找我们帮忙,如此急切必是出了事。” 宁亱点头,凝重地思考会发生何事,难道是有人欺负他们?但无论多么急切,他们都不能表现出来,经过三年前的那件事情之后,宁府对他们两人下了勒令,杜绝和任何乞丐来往,如果被人看到,那可就不只是惩罚他们了。 虽然燕阑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刺客杀,但这两位的‘英雄’事迹,他还是略有耳闻。他一向不喜麻烦,更不愿和两人一起出门时惹上麻烦,所以在他察觉到乞丐的存在时,选择了无视,但也并未阻止。 “燕大哥啊……”宁亱讨好地对燕阑舟笑道“你和我们是一伙的吧。” 说着还眨巴着眼,显得十分的单纯可爱。但燕阑舟显然不吃这一套,他不仅没回答,还远离了两人几步,以行动表示我和你们不熟。 宁亱“……” 宁霁凑上去“燕大哥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燕阑舟瞥他一眼“见死不救?有机会一定得试试。” 宁霁“……” 宁亱又继续上场“那燕大哥不要告诉大哥哦。” 燕阑舟依旧高冷,不过态度稍微缓和“我没那么无聊。” “嘻嘻嘻”宁亱灿烂一笑,伸出小指“那我们拉钩。” 看着这明亮的笑容,燕阑舟差点忍不住不拒绝,可那幼稚的动作却让他望而却步。 眼见燕阑舟又要闪开,宁亱赶紧抓住他的手,女孩子特有的温柔细腻的触感让燕阑舟一时忘了躲避,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尾指已经和宁亱的尾指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乌龟王八蛋。”宁亱一本正经地‘签订盟誓’。 那正经的小模样可爱地让燕阑舟不忍心抽回手。 “好了,约定达成,燕大哥你可要遵守约定哦~”宁亱调皮地眨眨眼。 燕阑舟依旧面无表情,但难得地应了一声“嗯” 见燕阑舟答应,兄妹两人又开始‘眉来眼去’。 “瞧,本姑娘厉害不。” “啧啧啧,妹妹的美人计真是用的出神入化。” “哼,可不是,本姑娘的魅力那可不是吹的。” “没想到燕大哥软硬不吃,美人计却对他有用。” “那是本姑娘出马好吗?你随便去找个姑娘试试?” “是是是,都是因为妹妹美丽可爱。” 宁亱傲娇一笑,哼! 两人长长‘交流’不过是在几个眨眼间便完成,然后两人终于想起正事,招呼着燕阑舟一起往贫民窟奔去。 穿过刚刚乞丐待的小巷,转了几个弯便见乞丐在那儿等着。见他们过来,乞丐紧张急切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迎了上来“十一爷,十六爷,你们终于来了。” “可是出了何事?”宁霁担忧问道。 “虎子被打成重伤,急需诊治”狗子声音惶急“可是我们没有银子,请不了大夫,拖了两天了,眼看就要……”他哽咽了一下才接着道“不得已只好来找你们。” 宁霁与宁亱脸上压抑着怒气,相似的面容显得都是同样的深邃“怎么不早点来找我们,拖了两天才来。”说着怒气上升“怎么会被打伤的?被谁打伤的?” 狗子吞吞吐吐“被……被顾家七少打的。” 宁霁手中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顾!七!” 拳头被宁亱握住,被妹妹安抚片刻,宁霁的怒气也降了下来。 “现在虎子的伤要紧,我先去请大夫,你和狗子先过去。”宁亱道。 “嗯。”宁霁点点头,然后两人兵分两路,至于燕阑舟,下意识的就跟着宁亱的走了。 宁霁还没得反应,两人就都消失不见。宁霁只好放下口中的询问,赶紧与狗子一起往贫民窟快步奔去。 “你们怎么会惹上顾七的?”宁霁一边走一边询问道。顾七也是他们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不仅性子无常,行事诡异,而且心狠手辣。 对上宁霁询问的目光,狗子惭愧地地下了头“……我们偷顾七少爷的银子,虎子下手时被当场抓住了。” “你们真是……”宁霁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偷谁不好非偷顾七的。” 对上狗子惊诧的目光,宁霁掩饰般地咳了两声“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该偷东西。” “我们知道,可是……”狗子无奈,沮丧地低下头“我们需要钱。” 宁霁停下了脚步,皱紧了眉头“到底出了何事?” 狗子只好随他停下脚步“若若生病了,发热不退,木婶子照顾她也染上了……” 宁霁简直要被气疯了“多久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早些告诉我们?” “我们也想找你们的,只是你们最近都不上街,我们也不敢去宁府附近。” “……”宁霁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狗子赶紧解释“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我知道,”宁霁的声音低沉下来“是我们没有去关注你们。” “不不不,你们平时偷偷地已经帮了不少了,虽然从不留名,但我们都知道是十一爷您和十六爷。” “不说这些了,现在赶紧把他们医好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赶紧过去。”宁霁摆摆手招呼狗子。 “嗯嗯,他们见到你们一定会很高兴的。特别是若若,念了你们好久了,说不定一高兴,病都好起来了。” “是吗?”提起若若,宁霁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现在八岁了吧?” “嗯嗯,下个月就满八岁了。” 若若是个弃婴,刚刚出生便被丢弃在河边,当时夜深露重,虎子正好路过,被生活摧残的乞丐本来不会对这样的弃婴表现出同情,只是这个孩子当时冲他笑了一下,他那往前迈的脚就不由地停下了,犹豫挣扎了很久才把她给带回家,而所谓的家,也不过是贫民窟,乞丐养大的孩子自然也是做了乞丐。 当年宁霁十三岁,宁亱十岁的装乞丐的时候,若若不过五岁,软软糯糯的,以至于宁霁与宁亱都很喜欢她,在被家族逮回去之后他们向母亲提过想接若若回府,当时宁夫人也是准了的,只是他们探虎子的口风时,虎子不舍得,所以也就作罢。 两人脚程很快,不过两炷香便到了。所谓的贫民窟就是废旧的寺庙,四面漏风,顶上漏雨,已经有不少房梁柱掉下,但没人敢去修缮,唯恐一碰就散架,最后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这里一到冬天,每个人最大的期盼便是不下雨,否则这勉强能遮风挡雨的避难所也会失去它的作用。 右侧比较完好,所以这里的‘居民’都‘住’在右侧,一个挨一个,放佛一条条晒干的鱼。 而此时,右侧躺了两个人,最外侧是一个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十七。八岁的少年此时已失去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里面则躺的是一个身量不长的孩子,小孩儿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还在不停地说着胡话,看起来已经是烧的不清,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小心翼翼地照顾这两个人,但是细看起来,这个妇女也是病重的模样,脸上也有红晕。 “木婶子……”宁霁唤了一声。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呆呆地转过来“阿霁,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她踉跄地起身往宁霁这儿跑来,宁霁赶紧上去扶住她。 “阿霁,你救救他们,你一定要救救虎子和若若啊,”说着,这个坚强的女乞丐此刻也忍不住掉眼泪“阿霁,你一定能救他们的,对不对?” “木婶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他们的,阿亱已经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到。”宁霁温和地规劝。 在宁霁的安慰下,木婶子终于平静下来,然后开始给他们讲若若是如何发热,他们是如何搞钱,搞不到才走上偷窃这条路,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遇上顾家七少,栽了进去。 “木婶子,你放心吧”宁霁眼神黝黑,再没有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我会向顾七讨回公道的。” “别,阿霁”木婶子赶紧阻止“你千万不要为了我们和顾七少爷起冲突,宁府要是知道,铁定又要狠狠责罚你。” 宁霁收起脸上的神色,挂上笑脸道“木婶子,你放心吧,我有数的。” 木婶子还待要说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大夫我带来了,哥哥,你到了吗?”正是宁亱的声音 “我在这儿。” 宁亱走在前面,累的满头大汗,身后燕阑舟扛了一个满头银白的老人,脸不红气不喘,进门之后才把抗的人放下,正是他们所请的大夫,只是因为大夫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宁亱嫌弃太慢,便让燕阑舟扛着过来。 当时,一开始,燕阑舟肯定是拒绝的,不过我们宁亱是谁,最终还是把燕阑舟成功搞定。 第54章 chapter 54 “大夫,你赶紧看看他们”木婶子拉着大夫便往躺着的两人那里去。 大夫本来就还没顺过气,又被这样拉扯,忙道“且慢且慢,容老夫缓缓。” 木婶子虽然急不可耐,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放开了大夫。大夫缓了片刻,便开始一一诊治,为虎子敷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又给若若把了脉,为两人开了药方。 “燕大哥~”宁亱嘴角一翘,甜美一笑。 燕阑舟浑身一抖,知道肯定没好事。 “燕大哥脚程如此之快,不如将大夫送回去,再顺道将药带回来。” 燕阑舟“……”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燕大哥舍得这么一个老人家走那么久才回去吗?” 舍得,燕阑舟想,一个老头关他什么事,再说这个老头也不是做善事,都是给了钱的,只是交易而已。 “那要不,燕大哥觉得累的话,就不送大夫了,把药包带回来就行了。” 燕阑舟“……”就知道她也没有那么好心。 见宁亱调侃着燕阑舟,宁霁觉得好笑,但又知道不能将燕阑舟惹得太过,于是道“燕大哥与妹妹休息一会儿吧,我和虎子送大夫回去,然后抓药”说着还侧身对着大夫笑道“大夫认识我们吗?” “恕老夫眼拙,不知是哪家公子?” 宁霁笑得更灿烂“大夫既然说不认识我,那无论谁问都不要说认识。” 大夫捋着胡须一本正经道“老夫确实不识。” “很好”宁霁扬唇一笑。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这是哪个旮沓拾来的?”宁亱的奶娘看着宁霁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娃娃和宁亱一起回来,惊诧地问道。 “这是若若,”宁亱不愿多言,说着将手上提着的药包递给与奶娘一起迎出来的贴身丫鬟明月手上“这是药包,你赶紧替她煎药。” “是,小姐”明月接过药包便退了下去。 “来人,烧水”宁亱又大声吩咐道。 “小姐是想烧水给这个小娃娃沐浴?”奶娘问道。 “对啊,”宁亱指指躺在宁霁怀里睡觉的若若“看这小呆毛,都腻成一团了。” 宁亱虽然嘴上嫌弃,但神色却很温柔,奶娘看得明白,温和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发热之人是不能沐浴的,否则会加重病情。” 宁霁纳罕道“还有这层讲究?” 奶娘点点头。 “那好吧”宁亱妥协道“那先把她放我屋里吧。” “小姐,”奶娘阻止“小姐未曾照顾过人,恐怕晚上难以适应,不如放我屋里,晚上我也好照顾。” 宁霁替宁亱做了主“那便听奶娘安排吧。” 说着将若若递给奶娘,奶娘小心翼翼地接过,抱着回屋安置了。 见奶娘走远,宁霁才开口道“走吧,去见母亲。” 两人到达宁夫人院子的时候,宁夫人此时正躺在躺椅上小憩,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在绣花。 躺椅上的妇人,美丽优雅,端庄贵气,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的模样,下午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来,打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恬淡美好。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自己的娘亲,旁边绣花的妇人看着他们的模样,也不出声提醒宁夫人,抿唇笑笑,慈爱地看着他们。 他们无声地唤了一声“兰姨”,然后比着嘘声的动作。绣花的夫人自然就是兰姨了,她正是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冯伯的妻子,燕阑舟如今借宿的院子主人。 兰姨好笑地看着他们,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笑意盈盈地点点头。 两人一个钻入宁夫人的怀里,蹭着脑袋,一个蹲在躺椅旁边,用手指顺着宁夫人因小憩而未绾的发丝。 正在浅睡的宁夫人察觉怀里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这熟悉的感觉除了宁亱也不会有别人了,她眼也未掀,揉揉自己女儿的脑袋,口中问道“听说你们带回来一个孩子?” 蹲在身旁的宁霁也把头靠在了自家娘亲的肩膀上“就是我们之前给你说过的若若。” 宁夫人睁开眼,斜瞥一双儿女“你们又去与那些人相聚了?” “没有没有”宁亱赶紧道“是若若与虎子出了事,没办法了才来找我。” 然后宁霁便将前因后果细细地给自己娘亲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宁夫人没有发话,继续闭目养神。 “娘亲~”宁亱撒娇地唤了一声,小脑袋蹭着宁夫人“若若那么小,那么可怜。” 宁霁接着道“而且虎子还重伤未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宁亱道“他以前从来舍不得让别人带若若,如今却主动提出让我们带回来照顾,可想而知他是真的有心无力,走投无路了。” 宁霁道“今日就算不是他们,我们遇上了必然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宁亱道“娘亲从小便教导我们要善良,虽说我和哥哥从小到大闯了不少祸,但也一直保持着善良的本心,从未改变过……” 宁霁道“娘亲,若若很乖的,你见到她肯定会喜欢她的。” 宁夫人终于开口“等她病好了,便带过来见见吧。” “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mua~”宁亱笑嘻嘻地在宁夫人脸上亲了一个口。 宁夫人啐道“没规矩”虽是叱责,却饱含宠溺。 三人的温馨顿时充斥着整个院子,旁边坐着的兰姨看着他们温柔地笑着。 …… 一日,宁渊下朝回府。 刚刚进门不久,便见一个影子直冲冲往他的方向撞来,见只是一个孩子,宁渊并未躲闪,并且在小女孩即将撞上他之时,拉住了小女孩儿,一拉一拽中消去了冲撞的力道。 “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孩儿慌忙道歉,早已在眼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地流下“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宁渊蹲下身与她齐平,拿出帕子帮她擦拭着眼泪,声音温柔“我知道,若若肯定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我叫若若?”小女孩睁着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宁渊点点头“若若怎么跑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若若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只是想去找虎子哥,但是阿霁哥哥和阿亱姐姐说虎子哥这段时间去别的地方了,不能照顾我。” 说着又哽咽起来“你说他是不是嫌我吃得多,不要我了?其实我吃的不多的,一天一个馒头就够的,他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我保证不添麻烦的,呜呜呜。”说到最后,若若都忍不住呜咽。 一个九岁的小孩儿就这么懂事,很让人心疼。 宁渊只好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劝导“若若这么可爱,虎子哥不会不要你的,说不定他是在给若若准备惊喜,等若若回去只好便能看到礼物了。” “真的吗?呜呜~”若若的抽泣声慢慢变低,但一时也难以停下,上气不接下气的,还打了一个嗝。然后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宁渊,一时之间,因为打嗝带来的尴尬使她的抽泣也憋了回去。 但宁渊并未表现出丝毫嫌弃,然而一直耐心细致地帮她擦拭着眼泪,等她终于平静才对她道“那若若现在回阿亱姐姐那里好吗?阿亱姐姐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若若揪着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阿亱姐姐会不会生气啊?” 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肿的,小心翼翼的话语更显得她楚楚可怜。 “怎么会呢?阿亱姐姐那么喜欢你,不会生你的气的。” “可是我之前说要回去找虎子哥,阿亱姐姐就生气了。”若若语气沮丧。 “阿亱姐姐是开玩笑的,她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宁渊温柔一笑“我送若若回去好不好?” “好” 宁渊牵着若若慢慢往阿亱的院子行去,若若话很少,但为了缓和若若的心情,他一边走一边给若若讲故事,若若低落的心情也慢慢变得明快,不过一炷香的距离,宁渊便将若若送到了阿亱院子门口。 “人呢?一个小孩子你们都能看丢,本小姐拿你们做什么的?!” 还未进院,便听到院内传来宁亱的怒气。 “找!先把周围找一圈,再扩大范围……” “阿亱”宁渊唤道。 “大哥?”本来还怒气高涨的宁亱瞬时间就没那么气,而且宁渊手上还牵着她如今正在不停寻找的若若。 “阿亱姐姐”若若低声叫了一句便不好意思地埋头不再说话。 “呀,是若若!”宁亱惊喜道“大哥你怎么会和若若在一起?我找了她好久,你在哪儿看到她的?” 宁渊解释道“我刚刚进府的时候碰上的,大概是在花园里玩的时候迷了路。” 本来还埋着头的若若猛地抬头看向宁渊,但宁渊一脸的泰然自若。 “幸好幸好”宁亱拍拍胸“幸好若若没出什么事。” “来,若若,饿了吗?”宁亱对若若招手笑道。 若若点点头,真的是有一点饿呢,她看向宁渊,见宁渊对她鼓励地笑笑于是大胆地去牵住宁亱的手。 于是宁亱便牵着若若往饭厅走去,还背对着宁渊挥挥手“花落姐姐应该还在等大哥,我就不留大哥用饭了。” 宁渊好笑的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被宁亱牵着的若若转头看向那个离去的背影,那个大哥哥,人真好啊。 第55章 chapter 55 而宁渊送完若若之后,便往花落的院子赶。今日耽搁了一会儿,也不知花落是否已经饿了,他顾虑到此,脚步也加快不少。 到达花落院子的时候,花落正在院子里修枝,红衣美人穿梭于绿叶娇花之中,却远远比这些花草更为璀璨,都说花映人娇,看着这一幕的人想必都会感慨人映花娇吧,宁渊这样想到。 “咔”花落随手剪下一株旁枝。 “呀!姑娘诶,这可是长得最鲜嫩的一株了,怎么把它给剪了?”旁边看着她动作的小凡大呼小叫道。 花落扬扬眉,并不答话,转手又是一个‘咔’,把另一株景观树的一枝给剪了下来,好好的景观树被她折腾地放佛是掉毛的凤凰。 小凡看得心痛,捶胸顿足,那枝叶长得那么好,花落姑娘为什么要剪呢。她很想阻止花落‘戕害’这些美景,但她知道,她根本阻止不了,甚至,花落如果想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她都可能是那个拿铲子的人。 宁渊在门口看得好笑,一个随意悠闲,一个焦灼难说,一个美丽优雅,有个活力张扬,看来,让小凡在花落身边是个不错的决定。 “落儿这是在做什么?”宁渊终于出口。 花落像是才看到他,没说话,转手把剪刀递给小凡便转身离去。 ‘咦?花落姑娘这是和大少爷闹脾气了?’小凡的眼睛里瞬间充满八卦之火。 宁渊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大少爷竟然笑了?花落姑娘对他发脾气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笑的这么宠溺?’ 宁渊也未唤住花落,只是跟随着她的行迹追了过去。 身后小凡看着,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到底是在哪儿看到过呢,她皱眉深思苦想。 啊!知道了!街上不是经常都有这样的场景吗?女子生气转头就走,男子只好亦步亦趋地追着上去。 呀,瞧她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好想跟上去看看后续怎么办,她慌啊,急啊,可是不敢啊。要是让花落姑娘知道自己想看她的八卦,那之后会被花落姑娘不动声色地整治的,她可不想步这院子里的花的后尘,那在大中午被水浇地焉哒哒的感觉就连她作为一个‘人’看着都瑟瑟发抖。 宁渊随后跟来,看到花落孤零零的站在后院,背影萧索孤寂,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心底波澜泛起……是心疼。 “落儿……” 花落转过身,又恢复了平时模样,嘴角微勾“嗯” 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落儿可有心事?”宁渊问的有些迟疑。 “并无,灵莫要多想。” 可宁渊知道她刚刚是真的有些不愉,至于为何他并不清楚,但总之不是因为他的迟到,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见花落没有要说的意思,灵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落儿看看是否喜欢?” 花落接过,轻轻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朵花,花瓣多且狭长窄小,中央还有三根花蕊,花朵张扬而妩媚。 不过这并不是一朵花,只是一朵雕刻成花朵形状的血玉簪。 “这是我亲自雕刻的,此花名惜缘,传闻中只有有缘人才能见到,我查阅古籍也只查到星零半点记录,根据描述我又做了一些修改。”宁渊解释道,见花落看着血玉簪不说话,宁渊不确定的问道“落儿可还喜欢?” “喜欢。”花落展颜,随即道“惜缘花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落儿见过?” “嗯”何止见过,惜缘花就是她创造出来的。当时和灵一起去仙界之时,看见一对仙侣正准备分道扬镳,当时为了让他们重归于好,便即兴造出了惜缘,并且告诉他们,惜缘花只为有缘人而开,能同时见到惜缘花的人都是命中的伴侣。事情已过去多年,也不知道那对仙侣是否还在,如果还在的话,是否还在一起。如今长大的花落想起这一往事,已经不知道当初的做法是对是错了。 “我查阅惜缘的古籍之时,脑海中便浮现出这朵花的样子,便按照了脑海中的样子雕刻”宁渊摇摇头,笑道“竟没想真是这般模样吗?” “灵想看吗?”花落问道。 宁渊一怔,还没回答,便见眼前的草地上一根根的藤蔓破土而出,在地上蜿蜒爬行,占据整个草地之后,藤蔓上又开始长出直挺挺的花枝,火红明艳的花朵在顶端绽放。 看着眼前的盛世美景,宁渊一时沉默,明明如此美丽,可除了一开始的震撼,之后便是深深的低落,一直都以为他们是同一个池子的鱼,可突然间发现,只有他自己是鱼,而她终将扶摇而上,成为展翅翱翔的鹏。 “灵……不开心?” 宁渊失笑,竟然调换了角色,平常都是他这样问花落的。他摇摇头“只是太过震撼,多谢落儿的盛世美景” 花落一笑,看着手里的血玉簪,心底好笑,自己都不是小孩儿了,和一个小丫头吃什么醋呢。 …… “姑娘有没有觉得今天府上尤为热闹?”小凡对花落道。 花落点点头,是比其他时候热闹一些,看小凡那个双眼放光地看着自己的眼神,花落还是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宁府今日可是设宴?” “对啊对啊”终于见花落有了兴致,小凡就像倒豆子一般“宁夫人举办的呢,说是重阳赏菊,邀了上京年轻的公子小姐们。” “哦”花落点点头。 小凡见她不感兴趣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虽名为赏菊,可谁不知道这是宁夫人为大少爷举办的相亲宴啊。” “相亲?”花落一时有些怔忪,在他前几世的凡人时光里,他也是走完了做为凡人的一生,只是在那几世里,花落陷入了沉睡,并没有亲自陪他这样走过,之前的转世他都是灵魂残缺,每一世都将他带入了寒山客栈亲自照料。 如今,要亲自陪他经历一次娶妻生子吗?亲眼看着他为人夫,成人父,看着他拥有他的骨肉至亲…… 花落心底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好。如果每一世完成之后,那世的记忆都像是墨汁滴在了海里,那如今自己与他的相处是不是也只是海里的一滴墨汁,等他这世结束,这段记忆也不过只是海里的一滴水。 那对于经历过这么多转世的他而言,他还是以前的灵吗?每一世都是一个重新的开始,那回归神体,是不是也可以是个重新的开始呢? 可……这不是一直都想要的吗?为什么现在又有些不愿了? “姑娘?”见花落神色不对,小凡担忧地唤道。 花落收敛心神“何事?” “我们去看看那些小姐们吧,看看到底有怎样的风姿。”小凡热情相邀。 “不去。” “姑娘!”小凡跺跺脚。 “你若感兴趣,自己去便是。” “姑娘如今不为自己打算,以后悔之晚矣。”小凡恨铁不成钢。 见花落依旧不为所动,她也只能咬着牙叹一口气然后自己跑出去了。 打算?打算什么?花落一脸的莫名其妙。 整个院子已经没人了,但花落的耳力自然非同凡人,她能听到前院传来的丝竹之声,也能听到人声鼎沸的喧哗。甚至听到了有人躲在花园的一个小角落里说她的坏话。她指尖轻点,凭空便出现了那个小角落的画面。 “听说你们大少爷有个红颜知己?”女子乙问道。 “对,就住大少爷隔壁呢?”女子甲回道。 “哦?这么近……”女子乙特意拉了一个尾音。 “哼,”女子甲哼了一声“哪有好人家的女子一直住在男子家中的,无名无分的,她也不知羞耻。” 女子乙似惊讶地道“不是说她是修道之人?” “哪有修道之人这样长期住在一个男子家中的,这都快一年了,料想也是心思不正。”女子甲语气不善。 “可听说宁大少爷十分宠她?” “不过是年轻貌美罢了,大少爷一时被迷住也是有可能的。” 女子甲接着道“宠着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无名无分,说得好听点,是客人,说得难听点,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姬妾。等大少爷娶了少夫人,哪儿还有她的好日子。” “呵呵,”女子乙笑道“可快别这么说,万一被有心人听见。” 女子甲啐了一口“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不过一个狐媚子。” 女子乙又笑了起来,语气神秘道“说到今天的赏菊会啊,宁夫人是不是准备给宁大少爷挑选少夫人了?” 女子甲道“正是有这个想法,否则按夫人的性子,是不愿举办这样的聚会的。” 女子乙突然道“诶,我给你说啊,我们家老爷之前就派人调查过那个花落姑娘。” “哦?”女子甲好奇道“为何会调查那个女人?” “我猜想啊,是我家老爷想与宁大少爷结亲,但宁大少爷身边又有一个红颜知己,所以才提前打探一番” 女子甲叹道“若何小姐能嫁给我们大少爷,那真的是绝配,一双璧人呢。” 女子乙笑笑“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这只是我的推测。” “对了,你们老爷查到那个女人的底细了吗?” “听说这个花落姑娘孤身一人,查不到来处,也查不到是从哪儿入得上京,只知道她出现之时便是与宁大少爷一起从城郊那片诡异的竹林一起出来,这是我们小姐偷偷在老爷书房听到的。” “嘶~”女子甲倒吸一口凉气“她不会是妖怪吧?” “这个应该不能吧,”女子乙道“宁大少爷不是修道之人吗?是人是妖他还能分不清楚?” “也对”女子甲赞同道。 然后两人便开始憧憬何小姐嫁给宁大少爷之后的美好生活,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他们已经谈到了九。 第56章 chapter 56 凭这些话,便能推测出一个是宁府的丫鬟,不过听语气,对花落是相当不满啊,而另一个则是所谓的从未出场过的何小姐的丫鬟。 至于那个调查花落的人嘛,又是姓何,花落已经有了答案,在上巳节之前便遇到过了。除了宁渊,外人看到的她的脸都是以前常幻化的那张,她也不喜老是变化,所以一直幻化的都是同一张脸,这张脸经过三十多年毫无变化势必会被认出,怀疑身份也是必然的,不过花落并不担心。 听到两个人这样谈论自己,花落并没有太大感觉,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这样猜测自己连带了宁渊,她就非常不爽了。 而那背地里说花落坏话的两人眼睁睁看着他们不久前谈论的当事人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立刻噤声,同时想起了她的来历,虽是觉得她不像是妖,但也难免有这个猜测,不禁吓得一抖。 “两位怎么不说了?”花落问向女子甲“宁府家规,下人随意谈论主子该作何处罚?随意污蔑主子又该作何处罚?” 女子甲被吓得脸色惨白,还想不认账“姑娘说笑了……”她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容愈发做作“奴婢哪儿敢说主子的坏话。” 女子乙也道“是啊,望姑娘明鉴,我们只是在讨论新的花样子,并未说任何不合时宜的话。” “哦?是吗?”花落语气轻淡“那我非要说你们做了呢?” 女子甲接收到女子乙的眼神,继续死不认账“若姑娘非要冤枉我们,奴婢即使只是下人,也不受此侮辱。”语气决然,说着就要去撞不远处的假山。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惊恐地看着花落,心里直呼完了完了,她果然是妖!她只觉自己溺到了水中,因身子动不了,只能往下沉去,她紧闭呼吸,时间越来越长,她已经憋不住了,吸了一口气,啊,竟然有空气,原来所谓的溺水只是幻觉,她并没有溺在水里。 可是喉咙里却是火辣辣的疼,疼的无法呼吸,她感觉马上便要窒息……突然,那股窒息的感觉立刻消息,空气又回到了她的肺里,她身体已经能动了,但她现在根本无法站立,瘫坐于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女子乙看到女子甲的异样之时,惊呼便硬生生地卡到喉咙,她发现说不了话了,然后又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甲在她面前仿佛濒死一般地挣扎,她终于感到了害怕。 两个惊恐的目光看着花落,心里顿时后悔当时的大意,为何要今天说呢,应该在府外找个地方说啊。 啧,真的死性不改。 “好端端的,干嘛要去死呢”花落轻飘飘的一句话,但两人却吓得发抖,特别是女子甲,那种濒死的感觉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背后说人,那你们以后便都说心里话吧。” 两人猜测着花落的意思,只说心里话?什么意思? 耳边传来两个声音,正是同样的询问“只说心里话?什么意思?” 她们惊恐地看着自己,她们明明没有说话啊,花落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这句话好像没有说出来。 “这句话好像没有说出来啊。”又是两人的声音。 她们俩惊恐地捂住嘴,怎么回事?难道她们所想的都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去? “难道我们所想的都会不由自主地说出来?” …… 她们探寻了一会儿终于发现规律,只要她们所想,那么无论她们想不想说出来,都会不由自主的说出来,但是只要事关花落对她们做的事,她们就说不出半个字,非要想说就会立刻感觉到窒息的感觉,而这个说包括任何形式的告知,她们试过写字,根本写不出来,写出来的东西就像鬼画符一般,也试过比动作,简直像是群魔乱舞。 她们只能彻底死心,准备返回花园,没想到路上遇到宁渊,两人行礼问好。 “大少爷” “宁大人” 宁渊不过与她们擦身而过,却没想到女子乙道“宁大少爷,我真希望我家小姐能与您结亲。” 虽说是这样无理的话,但宁渊也并未叱责,停下脚步温和笑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自有母亲安排。” “大少爷,我也想嫁给你”女子甲道。 “哼,就你那姿色,还想嫁给宁大人,宁大人是我们家小姐的,我家小姐要是嫁给了宁少爷,我作为小姐陪嫁自然也可以伺候宁大人了。” “何小姐算什么东西,母亲不过是司家庶出,父亲毫无根基背景,竟然还妄想攀高枝。” …… “大少爷,我喜欢您,所以才不喜欢花落姑娘,我要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嫁不了大少爷您。” “宁大人,我想我们小姐嫁给您是因为只有小姐嫁给您我才能做您的女人啊。” 她们说的越来越混乱不堪,有时互相接话,有时又自言自语。 刚开始宁渊有些怔,然后微笑逐渐消失,到最后一向温和的他脸都黑了“住嘴,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哭着跪地“这些都是我们的真心话。” 一边说着一边泪流满面,“其实我们想骗您说这不是我们的真心话的。” 两人要被自己气的吐血“我们不想这样说的,可是我们控制不住啊。” “到底怎么回事?”宁渊一脸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他已经动怒。他猜测她们是中了咒术,但毫无痕迹可寻,也无法解开。 “我们……”刚刚说了两个字,两人便开始窒息,越来越强烈,只好停住,大口喘气。 宁渊确定了她们的确是中了咒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 “你们随我去找花落姑娘,说不定她有法子解。” 哪知,两人听到花落的大名,立刻吓得浑身发抖,伏在地方哭泣,那副模样,仿佛是要去赴刑场。 宁渊察觉到了“是花落姑娘?” 宁渊大概猜到了缘由,只是还未寻花落,两人便已恢复正常,宁渊只训诫了一番便放她们离去。 *** 宁府花园。 因是重阳赏菊,自然摆满了菊花,品种齐全,颜色各异。男眷和女眷在相邻的两个花园,女眷处自然由宁夫人张罗,男眷处是宁渊在安排。 因是在花园宴会,规矩束缚也不多,有的真的是在花园里赏菊,作诗写赋,有的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更衣休憩的机会走出了花园,心里盼望能够‘偶遇’到宁渊。 花园中早已摆设了桌椅板凳,凉亭里的主座上自然是宁夫人,端庄典雅,成熟贵气。她的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穿一袭粉红衣裙,螓首蛾眉,若出水芙蓉,很是古典淑贤。宁夫人正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有的人也不甘落后地凑上前与宁夫人说话,有的虽然没有凑上去但耳朵也竖了起来,宁夫人作为主人,自然是贴心地照顾好每一个姑娘,来搭话的她都温和地对待。 宁夫人另一边的宁亱早就坐不住了,看着这些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小姐围着自己母亲,她自然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主意,心里更加不耐。 甚至还有想从她这里下手的,亲亲热热地过来就要挽她的手,表现出促膝长谈的样子,她不动声色地躲开,姿态完美,让人看不出破绽。 虽然在外都被称作十六爷,但如今宁府设宴,作为主人的她自然还是要顾虑到她所代表的形象,虽然她也没什么形象,可是纵使谁都知道,谁又敢在她面前提一句,在宁府提一句呢? 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她一个都不想应付,于是在为自己母亲撑了小半个时辰的场子之后便悄悄地溜了,宁夫人对于这个极尽宠爱的女儿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溜出来之后立马溜到了隔壁园子找宁霁,虽然里面都是公子,但宁亱可不在乎这些,里面的公子们自然也了解这个女公子的‘事迹’,见她来此一点都不惊讶。 男眷这边更为风雅,笼蒸醉蟹,红泥小火炉,煮着菊花酒。 找到宁霁之后,两人就准备偷偷溜走了,但想起那个颇受母亲喜爱的顾五小姐,宁亱眼珠子一转,特地对宁渊道了别“大哥,我们去找花落姐姐玩了。” 宁渊点头“你们若是过去,顺便带些我刚刚煮的菊花酒。” 这样毫不掩饰的贴心,让宁亱和宁霁都暗戳戳地对视了一眼,眼里止不住地放精光“好的,大哥” 两人刚刚迈步,又被宁渊叫住“再带一些蒸好的醉蟹过去” “大哥,我们要不再带个炉子过去吧。”宁霁戏谑道。 众人哄笑,宁渊也不以为意“前几日已经送了过去。”醉蟹和菊花自然也有,只是按她的性子,焚火煮蟹她应是不会做的。 宁霁与宁亱“……”大哥,你还能在贴心儿点吗? 于是两人便带着宁渊刚刚煮好的菊花茶溜进了花落的院子,院子除了花落再无旁人,没有了小凡的聒噪,两人第一次感到了冷清。想到前院的热闹,再看看这里的寂静,两人第一次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第57章 chapter 57 在房间并没有找到花落,找了一圈才看到花落背对着他们站立在后院的草地上。 他们第一次在花落身上感受到了孤寂,仿佛整个世界独她一人而已。或许,花落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他们今日才发现罢了,这种感觉让他们突然有些难受。 宁亱故意大声欢快地喊道“花落姐姐” 花落自然早就察觉他们来了,只是听到呼唤才转过身,也未问他们为何来了。 对于花落不出声,他们早已习惯,宁霁摇摇手中的酒壶“大哥让我们给你带了他刚刚煮的菊花酒。” “还有醉蟹哦。”宁亱也晃荡着自己手里的蒸笼。 花落看着他们两个灿烂明快的笑容,脸上也挂起了笑。 “小凡呢?”没有小凡在耳边叽叽喳喳,他们还不习惯呢。 “她喜热闹,这会儿出去玩儿了。” “大哥说这儿也有小火炉?”宁霁道。 花落点头“嗯,还有蟹。” 宁亱一拍大腿“那我们几个单独过重阳,自己焚火煮蟹,煮菊花酒好了。” “好主意,”宁霁道“花落姐姐,东西在哪儿,我们去搬出来。” 花落探查了一番“厨房左边角落里。” “咦,花落姐姐记得这么清楚啊?”宁亱调侃道。 花落笑而不语。 很快,两人就把东西凑齐,小火炉,小几,软垫一一摆好,也不让花落插手,花落静静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第一次觉得竟是如此的有烟火气息。 “燕大哥或许也是一个人在院子里呢,花落姐姐介意我们邀请他一块吗?”宁亱道。 “不介意。” “那我去邀请燕大哥一块儿”宁亱说着就飞快的起身跑出去了。 宁霁则开始生火,清理蟹,这些事情他做的也是轻车熟驾。 蒸蟹要用柴火烧才好吃,但火炉太小,只能添小块的细柴,这就意味着要时不时地添柴,可是慢慢地宁霁发现柴火竟然燃地十分慢,很久添一次都可以,他有些惊奇,对此,花落解释道“炉子小,柴火便燃地慢。” “哦~”宁霁十分受教地接受了花落随口一说的解释。 他们刚刚把东西架好,宁亱便带着燕阑舟来了,小几略窄,较长,于是两两同坐,宁亱与花落一旁,对面的分别是燕阑舟和宁霁。于是,四人便在这个小院子里单独开了一个小灶。 除了与宁渊一起用膳会吃一些食物,其余时候花落都很少会吃东西,而这次在宁霁与宁亱的盛情之下,花落还是尝了几口蟹,之后便一口口地喝着宁渊煮的菊花酒,听着三人说话。 很快,便近黄昏,客人都陆续离去,只余宁渊好友齐挚一人。 齐挚道“上次上巳节时间仓促,未能与花落姑娘话与,不知这次可有幸给我介绍一下?” 宁渊一怔,随即笑道“子诚兄请稍候片刻,我问问落儿的意思。” “如此,便恭等羡鱼兄的邀请了”齐挚调侃道。 四人的筵席最后只余两人清醒,花落和燕阑舟斜对坐着,都没说话,两人各自喝着闷酒。 而剩余的两人早已醉的不省人事,宁亱八爪鱼似地缠在在花落身上,对于这样的身体碰触,花落并不喜,十分想抽身离开,但看着她醉酒后憨态毕露的可爱模样,又不忍心。 宁霁也没好到哪儿去,拉着燕阑舟说着醉话。 “燕大哥,你好厉害。” “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还有我妹妹,你可不能欺负她,虽然她看着凶,其实就是个小女孩儿。” 燕阑舟“……”那关他何事。 这个时候宁亱也哼哼了两声“就他,能欺负得了我,迟早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燕阑舟“……” 就连花落都忍不住笑了,看了一眼燕阑舟,他一脸的尴尬,耳朵已经爬上了红晕。 宁霁笑道“对,妹妹这么有魅力,谁不喜欢?” 花落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对兄妹是怎么做到喝醉酒闭着眼睛说醉话也能聊起来的。 “花落姐姐更有魅力呢。”宁亱嘟囔道“看把大哥迷成什么样了……” 花落“……” 此时角色对调,换燕阑舟笑了。 “现在大哥眼里只有花落姐姐,再没有我们两个小可爱了,呜呜呜~”说着宁亱还假哭了起来。 “……”花落真不知道为什么她喝醉了酒戏还这么多。 宁霁也接口道“如今大哥可是上京姑娘们最想嫁的男子,花落姐姐,今日就该去前院宴上,让那些小姐们知难而退。?” “就是嘛,哪个比得上花落姐姐嘛。” …… 花落听得头大,燕阑舟则举杯细酌,一脸看好戏的神色。 花落心思一动,醉酒胡言的两人便戛然而止,彻底睡了过去。 花落将宁亱往旁边一扒,力道之大看得燕阑舟眉头一跳,急忙旋身抱住,温香软玉立刻没入他怀,他身子一僵,花落见此挑眉一笑,道“落有些不胜酒力,休憩片刻,还麻烦阿亱的裙下之臣送他们两个了。” 燕阑舟“……” 恰好此时宁渊到了,见宁亱醉倒在燕阑舟怀里,他眉头微皱,燕阑舟十分的尴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好在宁渊主动将宁亱揽过来,燕阑舟才感觉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听宁渊道“还要麻烦燕大侠送一下舍弟。” 燕阑舟点点头,扛着宁霁就走了。 宁渊看着坐着软垫上的花落,依旧是清冷无波的面容,不过因饮酒过度,此时眼里波光涟涟,仿佛落日下映照的澜澜海波,宁渊压下心头情绪,道“子诚兄想与落儿一见,不知落儿可否愿意。” 花落点点头。 “那我现将阿亱送回去,再来接你。” 花落继续点点头。 “等我”宁渊微笑说完,便抱着宁亱转身离开。 看着宁渊抱着宁亱离开的背影,花落怔怔地看了许久。 很快,宁渊便将宁亱送回了院子,然后回到花落院子,带她与齐挚一叙。过程自然是愉快的,几人也并未谈些什么,只是简单喝个酒,吃顿饭,不过半个时辰便结束,临走之前只见齐挚悄悄对宁渊耳语了几句,宁渊但笑不语。 一晃眼又过去几个月,已至深冬。重阳的菊花宴仿佛只是一场简单的宴会,再也未曾听说宁夫人为宁渊选妻之事,时光便这样平淡又安稳地过去。 直到一日,有两人悄然拜访,竟是暮色与妹妹暮烟。 花落看着他们,奇怪道“找我可是有事?” 竟不想暮烟噗通一声跪下“还请花落姑娘救我夫君一命。” 花落神色不明,只道“救人之事自然该去找人间大夫,为何找我?” 暮色也行了一礼“实不相瞒,其实我与妹妹均为妖界狐族,不久前为寻灵药回了一趟妖界,遇上故人,得知六界之外有个寒山客栈,寒山客栈的主人具有通天之能,花落姑娘名字与之一样,按故人描述也分毫不差,故而我们大胆猜想便是阁下。” “想必是谣传,我并未有通天之能。” 这是承认的意思了,两人一喜“还请花落姑娘救命。” 但花落却拒绝“生死有命,他还有下次轮回,何必执着于此世。” “阁下,”暮烟泣道“虽然相公有无数的轮回,可只有这一世他才是我的相公,就算他容貌性情依旧一致,可他没有与我的记忆,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我不要这样每世的等待,唯要这一次而已。” 虽然话语让人动容,但花落还是拒绝了。 “阁下,”暮烟又道“听说阁下对于交易从来不会拒绝,只要能救相公,您要什么我必如数奉上,要我做什么必当赴汤蹈火。” 花落转身背对“我确实无法帮你们,你们走吧。” “阁下,求求您了,我们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相公他真的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啊……” 听着身后磕头的砰砰声和呜咽的话语,花落依旧没有松口。 “妹妹,起来”暮色扶起暮烟“既然她不愿帮忙,我们再想办法,我们走,告辞。” 身后已经没有了人,但花落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坐回桌前,思绪纷杂。 *** 议政殿内,雕梁画栋,以黑色和红色为主,正当壮年的天子一身黑色朝服坐于上首,手里拿着一份折子细看,眉间微皱,底下的大臣们一个个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啪!” 折子被九五之尊扔到了朝堂之上,天子眼神一瞥,对上的立刻俯首低耳,噤若寒蝉。 “对于匈奴不满年贡赋税,在边境屡次骚扰我乾国子民,以此要挟减少年贡赋税一事,诸位爱卿如何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出列道“回陛下,老臣以为匈奴减少年贡赋税是假,妄图脱离我朝辖制为真啊。” “回陛下,”一位武将出列,声音与他身躯一般粗狂“如此蛮野之国,小将带兵将他们打回去便是。” 一位文臣出列道“不宜动用武力,边境如今本就人心惶惶,一动兵,百姓必然会受此影响。” “难不成就让匈奴如此猖狂?”武将气势汹汹。 文臣不急不慢地道“匈奴兵强马壮,一旦开战,若出意外,鞭长莫及啊。” “能出何事?我乾朝儿郎还怕小小匈奴不成?” …… 争吵激烈,首座上的天子等差不多了才咳了一声,下面争吵的大臣立刻安静如鸡。 “不知宁典客如何看?” 天子发问,宁渊自然不能沉默,出列道“回陛下,匈奴自签下岁贡伊始,便该以乾朝为首,如今在边境骚扰,反抗之心昭然若揭。故而,微臣认为,匈奴必须惩治,但却不易出兵,边境子民本就胆战心惊,此时若是战火燎原,那里的百姓必然受苦。” 高高在上的天子沉吟片刻,道“如此,此事便交由宁典客,事不宜迟,明日便动身吧。” “是”宁渊毫无惊讶。 第58章 chapter 58 退朝之后,宁渊独自一人走在宫墙之下,边走边考虑他离开之后对花落的安置事宜。 “宁大人”身后传来呼唤,宁渊转头看去“不知何大人可是有事?” 何大人夸赞道“宁大人年纪轻轻便得此重担,真是后生可畏啊。” 宁渊谦虚笑道“不敢当。” 何大人也笑笑“不知对于匈奴一事,宁大人可有对策?” “一时还未想到最佳的解决办法,何大人可有何建议?”宁渊谦虚道。 何大人摆摆手“并无,并无。” “那何大人是有事?” 何大人收敛了笑意,严肃问道“不知宁大人府中的花落姑娘从何而来?” 宁渊不定声色地问“何大人为何如此问?” “宁大人不必紧张,只是曾与花落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与一故人容貌十分相似,故而有些好奇。” 对于何大人如此直书来意,宁渊倒不好隐瞒“我与花落姑娘在年初相识,至于她的来历,抱歉,何大人,我并不清楚。” 何大人点点头“那可否请宁大人转告花落姑娘一声,明日午时,故人邀约云鹤楼。” “自当转告。” “多谢” “不必客气” 宁渊告别何大人,继续往宫门外走,宁府的马车早已等候,他上了马车,又是思绪万千,不过此刻思虑的已不是如何安置花落的事情,而是何大人与花落的事情,竟不想他们相识? 冬日的白昼很短,此刻不过酉时中旬,但天已经灰蒙蒙的,街上也不如往日热闹,只余零星的喧闹声。 慢慢走着走着,宁渊感觉到了不对劲,太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叫停了马车。 “大少爷,可是有事?”马夫问道。 对于丝毫没有感觉的马夫,宁渊只道“无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驾车注意一些。” 马夫心中一凛“是,大少爷。” 雾越来越重了,宁渊暗自积聚了灵力,不知何时,马夫已经晕了过去,无人驾驿的马车也慢慢停了下来。 宁渊也下了马车,发现早已被困在结界之内,看灵力修为,绝不是凡人。 果然,前面出现了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以他的修为看不出来历,说明这两人修为在他之上,而且绝对不是凡人。 宁渊戒备道“你们是谁?为何阻我?” 其中一人道,语气随意“我们并不会取你性命,只是想从你身上取点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血。” 宁渊一惊,他们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个秘密。 说着一人就闪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宁渊来不及询问便出手还击。虽说宁渊是由御斐亲自教导,但也不过凡人之身,哪里抵不过修为高超的非凡人。不过十几招,宁渊便被一柄折扇抵住了咽喉。 看着这柄似曾相识的折扇,宁渊对于眼前人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哥哥,取心头血。”留在原地站立的另一人道。 果然,宁渊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显然动手的人有些迟疑,片刻后他才对宁渊郑重道“放心,我们只取一点血,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宁渊却笑了“你们要救的人若知你们是以伤害别人为前提的话,还会接受吗?” 远处的那个黑影一步步走近,声音坚定“他不会知道的,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直到小凡叽叽喳喳地说话声响彻整个房间,花落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此时已是酉时中旬。 “灵可回来了?”花落心绪有些不宁。 “还没有呢,想必宫中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小凡道“姑娘饿了?” 花落摇摇头,正准备查探一下宁渊的位置,又被小凡的惊呼打断“哇,下雪了!” 花落从窗外看去,果然雪花如柳絮,飘洒而下,整个天空仿佛都变成了白色。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小凡感叹道。 上京少雪,故而深冬才降这第一场雪。 是啊,好久没看过雪了呢,花落与小凡并立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大雪,心情感慨。想当初,天掌四季五行,自己也曾有过一段时间兴趣,跟着他布过雨,下过霜,降过雪……如今想来已事隔万年之久。 突然,靠近心脏的那根肋骨一阵疼痛袭来,花落身子踉跄了一下。 “姑娘,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小凡看着花落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紧张道“姑娘躺下休息一会儿,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说着小凡便往门外跑去,若她在离开房间之时回眸,必会惊诧于红衣美人的身影为何突然已不见了踪迹。 第一次受此重伤,尽管医术高超,此刻也无法自救。好在那个人也说话算数,果然未伤他性命,还将受伤的他安置在了马车之中,心口处的伤口也被那人简单治疗,不再流血。 此刻,宁渊担心的竟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想到第一次见到花落的情形。她当时胸口处的伤口绝对不比自己轻,甚至旧伤疤痕交错,如今自己与她境遇相似,难道也是有人为取她的血吗? 当时宁渊还在感慨如此绝世的女子是如何忍过那剜心般的疼痛,如今他更是亲身体会,想起花落胸口处的数道伤痕,心中更加怜惜。 “落儿?!”心底所想的美人就这样出现在身前,饶是淡定如宁渊也被吓了一跳“你怎会来?” 花落此时面无表情,瞳孔幽深,黑不见底,她略微探查了一下宁渊的伤口,手掌轻抚过宁渊胸口的伤处,随着花落的轻抚,宁渊感觉胸前的伤口被包裹在一团温柔的雾气中,不同于那人表面的疗伤,宁渊能感觉伤口在奇迹般地愈合,疼痛也在慢慢退去。 宁渊也不惊讶,待花落为他疗伤完毕之后,他才道“落儿怎知我受伤?” 花落虽然依旧怒意未消,但对宁渊依旧温柔“见你久久未归,便查探了一下你的踪迹,没想到感觉到了妖气,故而来看看。” “没想到那两人竟是妖族。”宁渊讶然“我竟未察觉。” “他们是妖界狐族王室之后,法力高深,你如今凡人之躯自然难以察觉。” 凡人之躯?宁渊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然后玩笑般地问道“不知落儿又是什么身份呢?” 只是,一向对宁渊有问必答的花落此时却并未回答他,只道“如灵所知,我并非凡人,具体身份为何,灵以后会知。” 虽然怀疑花落并非凡人,但如今得到确切的答案,宁渊心底还是有了一丝黯意“落儿曾问我,是否愿意修仙,永世长存。” 花落期待地看着他“灵如今可改变了主意?” 宁渊回避了与她的对视,摇摇头“我依旧初心未改。” 见花落沉默,宁渊又道“凡人一生虽不过短短数十载,却能尝尽世间百态,七情六欲,足以。” 见花落不语,宁渊又道“落儿可愿陪我共度这短暂的数十载?” 花落迟疑片刻才坚定道“我……自然会陪你走完这一世。” 宁渊展颜一笑,眼里仿佛盛满了星辰大海“好,那落儿便许我今世之约。” *** 华丽精致的大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男子,虽然面容枯槁,却不掩温和清隽的气质。 一女子快步跑来,扶起床上的男子靠在自己身上,见男子气息微弱,眼泪也忍不住簌簌落下“相公,你撑住,我和哥哥一定能够救你的。” 房间还有另一人,容貌绝美,风流天成,无一处不精致,正是暮色,或者可以说,是黎夜,女子自然是见一曾经的未婚妻,那个被换了皮的妹妹黎梓。 黎夜此刻站立床边,手中灵力还在运转着红色的液体。 “哥哥,你快救相公,他快撑不住了”黎梓焦急地催促。 “稍等片刻,我需要确定这血是否有效。”片刻后,黎夜停止了动作,道“这血确有灵效,只是如今妹夫太过虚弱,恐虚不受补,还是少量冲服为好。” “好,都听哥哥的。”女子忙道“哥哥快些。” 血冲的水入喉,顾湛的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褪去了苍白,只是依旧虚弱,但对两人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相公,”黎梓喜极而泣“相公,你有救了,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黎夜看着顾湛的变化,心底也是高兴的,但是一想到宁渊身后的花落,便总觉得心里不安。 “哥哥,谢谢你”黎梓真诚地向哥哥道谢。 黎夜揉揉她的脑袋“傻丫头,我们之间还如此客气。” “嗯”黎梓点点头,不再客套。 “这是剩余的血,像我刚刚那般给他冲服,等妹夫好一些,慢慢便可以加大剂量。” “好”黎梓接了过来,见黎夜出门,她问道“哥哥要去做什么?” 黎夜有些迟疑“我……去看看宁渊的伤势。” “不必了。”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同时,门砰的一声自发而开。 门内两人一惊“花落姑娘?” 他们早知道花落若查到是他们动手,必然会来找他们算账,但是他们狐族天生善隐,还有多重结界的加持,没想到,她竟还能来得这么快,找到这样准,她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 第59章 chapter 59 黎梓将顾湛小心地放回床上,然后疾步跪倒到花落身前,揽下所有的责任“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阁下若要怪罪,便请怪罪我一人。” 花落面无表情,湛黑的眼眸在清冷的面容上显得仿佛海底的深渊,无法探知究竟,威压太甚,两人无法与之对视。 黎梓早就被花落身上的气息压得浑身颤抖,但依旧恭敬垂首。 黎夜虽然还能维持身体正常的动作,但也是呼吸困难,他艰难说道“人是我伤的,血也是我取的,请阁下只怪罪于我一人。” “阁下不要伤害我哥哥,哥哥本来不同意的,但我救夫心切,哥哥耐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才勉强答应的。” 黎梓见花落不语,接着道“我们只是取了宁公子一些血,并未想伤及他的性命,阁下若不相……相信”见花落不理会他们,反而往床边走去,一步步走得极慢,宛如闲庭漫步,步履轻柔,黎梓看着那红色的身影,仿佛见到地狱使者要去勾魂一般,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不关相公的事,他完全不知情的。” 说着想要拦住花落,只是还没近身就被弹开,撞上一侧屏风,砰的一声,屏风应声而倒,黎梓也摔在了地上,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艰难地道“哥……哥,拦住……拦住她” 只是黎夜也是受到了相同的待遇,他们的力量在花落面前仿佛蜉蝣撼树,根本无法反抗。花落威压甚重,他们被压得无法起身。 整个房间安静如厮,只能听到黎梓哭泣哀求的声音。 花落踱步到床前,看着顾湛依旧略显苍白的面容,略微查探了一下他的生命迹象,才转身对着两人。 “宁渊的血你们既然取了,便物尽其用,我也不再追究” 两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皆一愣,随即千恩万谢。 花落打断道“我说的是他的血不再收回,可没说你们伤他一事。” “阁下只要不收回宁公子的血,我们任凭阁下处置。” 花落踱步,走到黎夜面前,蹲下身对上他的目光“人间有句话,叫一报还一报,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黎夜苦笑,此刻他已经可以活动自如“自然知道,不劳阁下动手。” 随着话落,黎夜已经祭出折扇,毫不犹豫的插入胸口,他疼的一窒,艰难开口“如此,阁下可还满意?” “哥哥!”黎梓惊呼一声。 “不必心疼,”花落起身转头看向黎梓“现在,该你了。” 两人都知道,这已经是花落格外开恩,于是黎梓也依葫芦画瓢地拿了一把剑刺入胸口。 见此,花落才大概算满意,“仇如今算是报了,至于补偿,便一人取你们五百年灵力吧。” 两人莫敢不从,却只能千恩万谢“多谢阁下饶命之恩。”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花落声音凌厉,威压再次铺面而来。 “必不再有下次”黎夜保证道。 “黎夜,”花落临走之前最后说了一句“我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鲜血救人并不是良药,若是给凡人服用,短期有效,然血腥难调,一经反噬,后患无穷。” 黎夜一惊,至于惊讶地是花落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还是那句话,想必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花落回宁府之时已是深夜,不曾想房中还有一人在黑暗中独坐桌旁。 “灵?你为何会在这里?”花落有一瞬间的惊诧。 “落儿回来了”说着宁渊点亮了桌上的烛火“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灵可是有事?” 宁渊起身牵起站立的花落坐到桌旁,却不想触手冰凉“手怎么这么凉?”说着他另一只手从桌上的茶壶中倒出一杯冷茶,然后用法力加热,直到热气腾腾才递给花落“暖暖身子。” 花落接过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 宁渊握着花落的那只手也在给花落传输灵力,为她暖和身子,好一会儿花落的手终于不再冰凉,宁渊才温声问道“落儿可是去找暮公子兄妹两人了?” 花落点头。 “他们虽然伤了我,但也是救人心切,何况并未想伤我性命,落儿不要多加怪罪。” 还是这么善良呢,花落也不反驳,只道“我并未伤他们性命。” 宁渊知她自有分寸,也不再追问“我明日便要出行,这一走也不知何日归来,不知归来之时我去何处寻落儿?” 今晚花落得知宁渊要赴匈奴边境之时,便也道自己有事需离开,让宁渊不必担忧自己。 “行踪不定,不过灵放心,我自会来找你。” “好,最迟半年我必然回府。”宁渊定下了归期,同时,也定下了期限。 “好” 话别了几句,宁渊又告知了何大人的邀约,又问起他们相识的缘由,花落只说是几面之缘,谈不上故人,见花落没有谈及的意思,宁渊也未再追问。 因明日要早起,两人话别几句宁渊便告辞离开。 花落独坐桌前,细酌着宁渊刚刚加热,此刻只剩温凉的茶水,直到整杯喝完,花落才放下杯盏。 抬手将垂落于地的长发顺到胸前,然后将头上唯一的血玉簪取下,以指为梳慢慢梳理着乌黑油亮的青丝,想起了曾经和灵的一些话。 “那我头发长长了,灵是不是就可以给我挽头发了?” “嗯,等落儿头发长了,我就给你挽发。” “我要留很长很长,比梦还要长的。我要留到及踝的长发!” “好,等落儿长发及踝,我就为你挽发。” 梳理发丝的手终于停下,手指轻扫,长发齐腰瞬间断裂。 灵,你还会再等我长发及踝为我挽发吗? …… 第二日,一大早,宁渊便要动身前往与匈奴接壤的边境,相送之人虽不多,但亲近的几人全已到齐。 见宁渊到了动身时辰,花落却未出现,宁霁与宁亱急得要跳脚了。 “花落姐姐怎么还没来,不会忘了时辰吧?”宁霁悄悄地和宁亱咬耳朵。 “怎么可能!花落姐姐记性那么好。”宁亱道,“不过花落姐姐不会是故意不来吧。” “故意不来?为何?”宁霁奇怪道。 “自古多情伤别离呗。” “哦~”原来如此。 宁渊等到宫人的催促才动身,而直到离去也未见到那个想见之人。 花落确实并未相送,因为她正在铸造神兵,此刻正在关键时刻,任凭小凡在外拍门拍的砰砰作响,她也丝毫不为所动。 终于,兵器成了!神兵通体乌黑,散发着幽幽的光亮,长相奇特,不像剑也不像棍,一头尖似针,一头是一个古朴大气的花纹,与花落木簪上的暗纹如出一辙,不过却用形状表现了出来。体型小巧,一手可握,没想到所谓的神兵竟是一根簪子的模样。 门外敲门的砰砰声还在继续,花落将神器收入神识,门才被小凡撞开,一进门她便在埋怨“姑娘在屋里做些什么?奴婢怎么都打不开。” “可是有事?”花落坐到桌边。 “姑娘诶,今天大少爷便要远赴边境了。”小凡走近花落,埋怨道“奴婢本来还想问您是否去送送,这个时辰想必人都已经走远了。” “昨日已道过别,今日不去亦无不可。” “啊!”小凡看清花落的头发不同往常,突然惊呼一声“姑娘的青丝为何短了一截。” 明明是及踝的长发,如今却只齐腰。 花落不愿多做解释“我剪的。” “姑娘为何要剪?”小凡实在不明白,那么美丽的长发花落居然舍得剪掉,那可是她见过的最美的青丝啊。 花落不答,只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见花落神色疲倦,不愿作答,小凡心底暗自猜想花落神色疲倦是因宁渊将远行,一夜辗转难眠所致,而今早不去送别亦是怕勾起愁思难解。 而剪掉的青丝则是送给大少爷做了留念,不然哪个女子会舍得将那么漂亮的青丝剪去。女子家又羞赧,不愿说实话。 越想越觉如此,对此,她态度也缓和了,也不再追问“大少爷不知何时才归,姑娘不去送别,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 “无妨,自会相见。” 小凡见劝不动,只能离去,走之前,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花落道“大少爷今早也派人送了花露过来,姑娘可要用一些。” 昨日受此重伤,今日又需远行,竟还收集花露,花落怔了一下,然后道“拿进来吧。” 饮过花露,花落便去向宁夫人辞行,只道身有要事,不得不离去,宁夫人自然应允。 宁亱与宁霁自然百般不舍,但也阻止不了花落的离去。 两人如今的玩伴一个个都已离去,若若早就被虎子接回去了,当然如今也不是做乞丐,虎子和狗子如今也是有正经差事的人,虽然宁府严令禁止不准宁霁与宁亱与他们来往,但也无法阻止宁渊突如其来的善心。当然,日理万机的宁渊为何会处理这类小事,这就要问宁霁与宁亱了。 燕阑舟也在重阳之后便告辞离去,说是有要事要办。他们猜,大抵又是去接任务了,毕竟作为刺客榜排名第一的刺客,这样闲了几个月实在有坠第一名的名头。 而如今,花落也走了,他们又恢复到了原来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以前没有别人的时候倒不觉得,如今两人行却总觉得有些清冷。 不变的是两人闯祸惹事的本事,变的就是如今宁霁的日程已被宁渊安排地满满当当,再也没有时间精力去玩儿,宁亱也因即将及笄而被宁夫人管得严严实实,再不让她偷溜出府,他们的寻仙问道也因宁渊的离府和花落的离去而被迫告一段落。 第60章 chapter 60 云鹤楼,雅间。 儒雅的中年男子立于屋中,举目欣赏着壁上挂画,正如神便听到身后的声音。 “你寻我?” 何大人转头看着这个容貌一丝未变的女子,曾经的过往一幕幕得滑过,有些感慨“花落姑娘。” 见花落并未有和他寒暄的意思,他也直奔主题“不知花落姑娘可知桃桃的下落?” 过去了二十多年,家仇得报,事业有成,但心底却愈发怀念那个单纯的女子,他看着她从单纯的笑颜到沉默寡言,可是当时的心被仇恨蒙蔽,竟然伤害了这个可怜无辜的女子,人愈渐老,悔恨也愈发深。官场沉浮二十多年,自然不是曾经涉世未深的自己,他大抵知道桃桃当时的离去可能只是司兰的借口,真正原因他不敢细想,也始终抱着一丝幻想。 虽则这么多年过去,他已身处高位,但比起司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也只是蜉蝣而已,就算知道司兰可能是害桃桃的凶手,他也不能动,更何况,二十多年的夫妻情谊,终究不是假的。 “想知道?”花落勾唇笑了“那我给你看啊。” 看着桃桃先被卖入娼妓馆,再被牧烨肆意欺辱,后来辗转逃生,生下一个孩子,最后画面是一个面容枯槁的妇人。 何文笙终于承受不住,跌坐于凳,心中始终抱着的一丝幻想终于被击碎,悔恨内疚难以复加,这时候什么家仇,什么权势,都未及那个人重要。可是,时光已离去,如何追的回来? “我给你一个机会如何?”花落清冷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机会?什么机会” “给你回到过去重新改变的机会,但你不会有现在的记忆,你愿意吗?” “我愿意!”何文笙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花落勾唇一笑“好,那便如你所愿。” 何文笙还未来得及问其他,便晕了过去。 而花落也坐在桌边喝着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何文笙便睁开了双眼,他看着自己如今的模样,惨然一笑。 见此,花落挑眉“你看,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不,可能是多次机会,你的选择终究如此,承认吧,何文笙,在你心里权势永远比你心中的情谊重要。既然桃桃经历的苦楚你不能还,那便用余生的悔恨来祭奠吧。” 留下的何文笙,心中曾经的悔恨,知道桃桃磨难的内疚,还有机会在前却未能改变的遗憾,他噗得喷出一口血,笑声凄凉。 见此,花落替他疗了伤,勾唇笑道“何大人还是好好活着得好,相信定能长命百岁,不然留谁怀念故人呢。” 何文笙的悔恨不假,可那又如此呢,事情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也错了,就算给他一次机会,依旧未改初衷。 他不会知道花落给他的机会只是给他营造的幻境而已,虽幻境是假的,但留下的悔恨却是真的。 …… 天寒地冻,地湿路滑,宁渊一行的速度并不快,而昼短夜长,不过酉时,一行人便找了客栈歇息。 宁渊心善体贴,让众人早早用过晚饭便回房休息,而他则亲自去马厩中检查了一遍车马行李才回房,早已燃起暖炉的客房立刻因他的进入被带入一股寒气。只是,这一股寒气在遇到房间中的红衣美人便悄然散去。 “落儿?你怎会来?”宁渊震惊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昨日还是他在她的房间等她,今日便换成她在他的房间等他。 “不是说有要事要办?”宁渊脱下身上的披风挂上屏风,用灵力将手变暖才上前牵住花落,依旧入手冰凉“落儿最近手怎么如此冰凉。” 他只好再次用灵力将花落暖身。 花落享受着他的体贴照顾,开口道“我有一重要之物要交予你。”说着取出那根今早才做成的黑色簪子。 宁渊抬手接过“这是簪子?”簪子的模样,却暗含灵力。 “没有危险之时,可以当做簪子使用,若遇危险,它可以随你心意变换成任意神兵利器。” “落儿铸的?” “嗯” “它可有名字?” “暂无,灵取一个吧。” 宁渊思忖片刻“引?落儿觉得如何?” “引?”花落不解。 “对,引。缘来揣揣,散去引引。”还有一句未说,皆为相思矣。 “……好” 宁渊脸色笑意灿烂,星辉落入眼里“这好像是落儿第一次送我礼物呢。” 是吗?花落不置可否,她可记得小时候经常送东西给灵的,比如捏的泥人,刻的雕塑,还有种的花……虽然泥人缺胳膊断腿,雕塑看不出形状,花也是花瓣零落的样子,但她还记得当时灵一脸无奈却又宠溺的笑。 花落低头一笑,长丝顺势滑入胸前,宁渊见此,神色一怔“落儿的青丝?” 花落眼神一闪,无所谓道“觉得太长,打理颇费功夫,便将它剪去了。” 宁渊握紧了手中的簪子,收敛了笑意静静看着花落。 “为何这样看我?”花落伸手从宁渊手中拿过簪子,“我帮灵簪上可好。”说着将宁渊按到桌边坐下,自己则位于他身后替他取下原来束发的簪子,换上新簪。 随着花落轻柔的动作,宁渊面无表情的面容才慢慢浮上笑意,甚至打趣道“这算不算礼尚往来?” 曾经宁渊送花落血玉簪是亲手为她簪上的,自此之后,花落便换了头上的木簪,改为血玉簪。 如今花落送宁渊引,也亲手为他簪上,算起来还真的是礼尚往来。 但花落却摇摇头“不算” 宁渊低笑了两声。 又想起一事,手从身后牵起花落落座身旁“落儿今日可去赴约?” “嗯,”花落道“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宁渊点点头,不再多加询问。 两人又话别几句,花落便道有事先行离去。 宁渊在花落的离去不久便已沉沉睡去,这两日太累了,先是身受重伤,虽然被花落治愈,但也伤到了元气,晚间也并未休息足够,第二日便奔波劳累,更何况,两日之间又为了花落动用了不少灵力。 只是未曾想,已有事离开的红衣美人在宁渊熟睡之后又出现在了房间,她静静看着宁渊的睡颜,然后给宁渊施了一个小小术法,让他睡眠更加深沉。 她坐到床边,看着宁渊的睡颜,为他整理了一下被子,便静静看着他,坐了好一会儿才躺上。床,与宁渊并肩而躺,然后转头看向宁渊侧颜,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轻轻地,一步步地挪到了宁渊的怀里。 久违的怀抱啊,还是同样的温暖,温暖地花落眼睛都有一些酸涩。 花落难得的好眠,不过天刚蒙蒙亮,花落便隐入了引中,而此时宁渊也幽幽转醒,他也是难得的好眠,甚至鼻间总萦绕着花落的气息。 大概是幻觉,他想。 *** 无人境。 参天古树里,这里是属于音的一个空间,作为真神之一,他自然也拥有造物的能力,十六万年的时光足以让音将贫瘠的空间打造成一个繁华盛世,不过,这个盛世里独他一人而已。 哦,不,此时是两人,除了他,还有被拐进来的御斐。 “小斐斐,不要这么无趣嘛,”音坐在一个夸张的华丽的座椅上,面前的桌案上竟是美酒佳肴,他执杯酌饮,眯眼享受的神情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气韵天成的妖艳诡魅“不享受一番如何对得起自己?” 但这足以让众生神魂颠倒的容颜御斐却视而不见“这里有草木,为何却无动物,人类。” “哦~小斐斐,你跟在小落儿身边多久了?”音继续用他那特有的慵懒腔调问道。 “十万三千五百二十一年”御斐道。 音似笑非笑“记得这么清楚?” 御斐继续面无表情地道“七个月零八天” “……”音耸耸肩,杯中的美酒倾斜入喉,叹了一声“痴情人啊” 随后将空酒杯往桌案上一扔,被粗暴对待的空酒杯不仅稳稳地立在桌案上,还立刻蓄满了美酒。 音往后一躺,宝座立刻变成了华贵的大床,他半靠在床头,眼眸轻闭。 御斐看着对面闭上眼睛躺到床上的诡魅男子,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音连眼睛也未睁开“你可知真神是哪几位?” 御斐点点头“昊阳,水月,祈天,灵渊,梦瑶。” “那你可知他们名称的来源?” “传说五位真神已自身创世之物命名。昊阳创造太阳,水月创造月亮,灵渊创造生灵万物,祈天创造五行变化,梦瑶则为生灵开启灵智。” “错,正好相反”音批判道“并不是因他们创世之物命名,而是从天地诞开之初,他们临世之时便已有名,他们的名定义了各自的属性,所以只能创造出相应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六界传说里,真神无所不能,他们分别创物在众人看来也不过是因为分工合作而已,竟不想,还有属性限制。 “可是,传说中真神可以创造万物。”御斐依旧不敢置信。 “创造?”音淡淡一笑,话语里却有种说不明的轻讽。 说着他指尖轻点,周围出现了一只梅花鹿鹿,在草地上悠闲的吃草,突然,又出现一个猎豹,它正躲在暗处蛰伏,而远处,又躲了一个野人。 御斐看了音一眼,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第61章 chapter 61 只见梅花鹿耳朵一抖,像是感应到了危险,撒腿便跑,猎豹瞬时出击,而身后的野人则想分一杯羹,也冲了出去。猎豹以速度闻名,不过片刻,猎豹便追上了梅花鹿,一口断喉,而旁边的野人则拿着一根未经打磨的木棍,放佛丛林中随意拾起便做了武器,他扬着手里的木棍便朝着猎豹冲去。 猎豹看到又来一个对手,可能是梅花鹿已经够它食用,也有可能是刚刚追捕梅花鹿时耗费了大量力气,也不想再战,于是朝野人龇牙咧嘴低吼了几声。野人的脚步不可见的一顿,但依旧没有退缩,拿着木棍一步步地往猎豹走去,猎豹见此,也只得暂时放下进食,转而向野人进攻。 猎豹无论在力量还是速度上远远优于野人,很快野人也像梅花鹿一般被咬断了喉咙。 御斐依旧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音不答,让他继续看,可是看来看去都是梅花鹿被猎豹捕食,野人冲出,然后被猎豹断喉的画面。 “是否感觉是在重复回忆同一个画面?” 御斐点点头。 音笑道“这可不是呢?只是他们不同的画面,我一次次让他们死而复生,甚至拥有之前的的记忆,但他们却依旧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你还觉得神能创造万物吗?” “可是他们依旧真实存在,是有生命的,鲜活的。”御斐神色复杂“这也不算创造?” 音嗤笑一声“你可知创造是何意思?” 没等御斐回答他便道“所谓创造,便是从无到有,可以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可是你看他们,”音指指眼前依旧还在重复的画面“你觉得就他们这样能传承下去,能开创时代文明吗?” 御斐摇摇头,时代文明需要的不是身体的强大力量,而是个有思想的脑子,所以这才是为什么凡人明明不是最有力量的种族,却能统领整个人界,创造历史文明的原因。 音耸肩一笑“所以,换个准确的词,他们并不是被我创造出来的,而是幻化。” “幻化?”御斐咀嚼着这个词 “对,创造不符合真神自身属性的东西,只能称之为幻化,因为所创的东西根本无法进化。” “进化?”御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这只是个称谓,比如除灵之外的真神幻化草木,它依旧真实存在,却不可能有任何变化,无法长大开花结果,幻化的动物也无法进行繁衍生育,而人若没有梦瑶开启灵智,只会像那个野人一般,仿佛提线木偶,无法思考,一切动作都只是本能。” “所以,你只能造出没有生命的东西,比如这美酒,这佳肴,幻化出这长不大的树,却无法真正造出一棵正常的树。” “小斐斐很聪明嘛,”音将他当做小孩子一般夸奖“正是这个意思。” “……”说的这么明白了,御斐要是再不明白就是个傻子。 “那你呢,你的属性是什么?”御斐问道。 “这个嘛……”音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你猜啰。” 御斐思忖了片刻“你既名音?难道你是赋予这世间所有声音的创世神?” 音不置可否,挑眉笑笑,神色玩味。 见音如此,御斐也不强求,迟疑片刻又问道“那……花落呢?也是真神之一?” 虽然音已经讲过不少花落小时候的往事,比如闯祸哄人,调皮捣蛋这一类的往事,却也一直没有提过花落的身份。 “啧啧啧,”音反问道“你真的在小落儿身边待了十万年?” 御斐有些尴尬,声音低落“她从不与我谈论过往……”而且也从未见她创造万物。 “那这样,”音的语气又与之前诱骗御斐之时如出一辙道“你告诉我小落儿到底在做什么,她身体为何变得如此虚弱,我便告诉你她的身份,如何?” 上过一次当,御斐自然不会上第二次当了,坚决拒绝“你若不说,便算了,迟早花落会告诉我的。” “你确定不想知道?” “不想!”语气依旧坚决,但其实心里很想知道呢。 “不想知道便算了,”音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你在这儿,花落迟早都会来的。” 御斐相信现在花落应该在宁渊的身边。 听此,御斐心底说担忧,但又隐含期待,花落真的会为他再来无人境吗?想必是会的吧,毕竟花落说过自己对她也很重要。 那么,这么重要的自己在这里会待多久才能够等到你呢,花落? 你现在是否在宁渊身边陪伴他了?他成长的和你想象的是否有偏差?我并未辜负你的托付呢,花落。 突然想到宁渊,他心思一动,宁渊,灵渊?“不知灵渊与花落什么关系?” 音挑眉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慵懒“为何问道他?” 御斐不知他到底和花落什么关系,也不敢随意开口,只道“无意间听花落提起过他。” 音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他们啊,关系匪浅呢……” “哦?”御斐虽然语气随意,但心底却暗自紧张,他不知道会听到什么答案,也不知自己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音瞥他一眼,妖异的面容十分的有趣“你真想知道?” 御斐难得地点点头。 音一笑,笑容妖冶“他们啊,可是骨肉之亲呢。” 御斐一怔,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但音慵懒随意的话却又说的那么清晰“骨肉之亲?落儿是灵的……” 不,这不可能,这太荒谬了!这十万年中,虽然从未听花落说过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但绝对不是那样的关系。 音见他如此,也不说话,好玩儿的看着他,仿佛找到什么有趣的玩具。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质问般的呵斥。 “音,御斐是不是来过这里?!” 竟是凝光的声音,御斐一怔,来的为何是他? “御斐大人来过这里?”又传来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声音,竟是小雅“御斐大人,御斐大人……您在这里吗?” 古树外面,正是凝光与小雅,凝光对着古树使出灵力探查御斐的踪迹,小雅则围着周围到处看,试图想找到御斐的身影。 自从凝光救了小雅之后,两人便同行寻找御斐,在凝光的神力之下,两人出入各个空间自然毫无阻碍,找了好久都未找到御斐的踪迹。却又突然发现花落的气息出现在无人境,他猜想以花落的伤势绝不可能这么快恢复,何况已经有了自己前来。于是他便想到了音,不过因为带着小雅,所以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久了点。 围着古树走了一圈,都未见到御斐的身影,小雅掩饰不住的焦急,对着还在施法的人问道“怎么样?可是有御斐大人的踪迹?” 良久,凝光才撤回灵力“并未” 但凝光却总有一种预感,御斐就在这里“音,你出来!” 音呵呵一笑,依旧是那随意慵懒的姿态“凝光?” “御斐是不是在这儿?”凝光质问道。 音此刻已经坐回了华美精致的宝座,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御斐,笑道“是啊,他在我这儿呢。” 随着话落,凝光也终于查探到了御斐的气息,确实在此。 而音对面的御斐此刻已经被他禁制了所有灵力,不仅无法动,甚至连说话也不能。对于如此对待,御斐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平静而又淡定地看着外面两人的画面。 “古树封印里?”凝光不敢置信地问道。 音呵呵一笑“是啊。” 凝光神态愈发严肃慎重,如果音此时都可以将御斐带入封印里,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封印即将被他打破,那他在不久的将来是不是就会破封印而出。 落儿,你究竟做了什么?凝光现在心里满是疑问与恼意。 似是怕他们不相信一般,古树面前凭空出现了御斐的画面,他坐在一个同样华丽精致的座椅上。于此同时,音解开了御斐的禁制,终于可以开口说话的人也知道外面两人对他的担忧,于是道“我没事,你们不必忧心。” “御斐大人……”小雅喃喃唤了一声,在极渊之地的艰难,和差点丧命的境遇,让她在终于看到御斐的时候,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哭泣了出来“御斐大人,小雅终于见到您了……” “别哭了,”御斐对小雅的哭泣有些无奈,难得的温和“我无事。” 而凝光也看着御斐,神色间有些复杂,这个同样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缺少太多关心了。 御斐对上他复杂的眼神也点点头,开口道“花落……她还好吗?” 凝光也不知道她那个样子算不算好,不过还是点点头“一切安好。” “那便好……”自从那个幻境之后,御斐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花落了,他知道自己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爱意,花落对于这样的他会怎么样对待呢?会不会厌弃自己? 凝光有些奇怪,为何御斐如今提起花落竟是一副如此尴尬冷淡的模样。他正想问御斐发生何事,却见他神色一变,身体越来越僵硬,甚至隐隐颤抖,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不过转眼之间脸上便布满了冷汗,只是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并未发出声来。 “御斐!你怎么了?”凝光怒斥道“音,你做了什么?” 第62章 chapter 62 小雅本来已经渐消的哭声一瞬间又大了起来“御斐大人!御斐大人你怎么了?”然后又对那个她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音道“求求您,不要伤害御斐大人,不要伤害他……” 音斜倚在座椅上,闻此轻皱了皱眉“吵死了” 随着话落,小雅的哭泣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一个大哭脸和无声的哀求。 而御斐的身型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 凝光见此,大怒“音,你到底要如何?” 对此怒言,音毫不在意,淡淡笑道“不知小落儿知道御斐在此会不会来呢?” 凝光一震,他竟然想用御斐威胁花落,真是卑鄙啊! 他语气铿锵,眼神并未落在御斐身上“落儿虽有些任性,但也知道孰轻孰重。” “是吗?”音不置可否,对着御斐道“看,凝光说你并不重要呢?” 但浑身五脏六腑仿佛要炸裂的人根本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喘着粗气,瞪了音一眼。 音见他那如狼一般的戒备神情,觉得更加有意思了。 凝光又气又怒,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救出御斐,但他也不愿意花落来此,他怕万一花落真的受他威胁,助他打破封印,那这对六界来说必又是一场浩劫。 见到凝光的神情,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如今被封印在此,虽神力无损,但也只限制于封印内,虽然上次花落在封印上动了手脚,他才能够将御斐拉入封印之内,却无法用自己神力庇佑在范围外的人,若凝光不愿传递消息给花落,身旁的那只小兔子一个人只怕也走不出这无人境。 此事倒颇为麻烦。 只是这时,突然又出现一人,那是一个女子,长相美艳。 音勾唇一笑,神色越发诡魅。 “你们是谁?”来者问道,又对着凝光道“您可是御斐?” 本来还戒备的凝光瞬间一愣,小雅呆呆看着她,想问什么,却又说不出话,只能着急的手舞足蹈一番,但奈何那名女子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姑娘是?”凝光开口问道。 见凝光答话,女子便以为他就是御斐,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花落姑娘派我来找您,终于找到您了。” 原来这个女子正是花落点化的花妖,她已在无人境盘旋多日,却终究一无所获,身上的发丝也未给出任何指引,好在发丝上的结界很是强大,果然无妖魔能够靠近她,她便能专注一心地探查踪迹。 花落已经询问过好几次是否查探到御斐下落,但她都毫无进展,已经快要泄气了,可是正在这时候,终于感应到了一丝气息,她顺着指引便到了这儿。 “呵~” 突然听到一声嘲讽的笑声,花妖一愣“谁?” “他可不是御斐呢。”那个邪魅慵懒的声音接着道。 “可是香囊指引便在此处。”花妖神色疑惑。 小雅急吼吼地给她比划着,指着古树前的画面,嘴巴张合“御斐大人被拉入古树里了,他是凝光。”却未曾想竟然发出了声音。 花妖之前一心专注于凝光,这才顺着小雅的指向看到画面“原来是他,怪不得。” 小雅见终于能说话,急忙道“花落姑娘派你来,可告知了你解救之法?” 小雅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心里感叹花落果然未卜先知,连御斐被困都知道,还提前派了人来。 可是料想中的回答并没有得到,花妖摇摇头“花落姑娘只让我寻找御斐的踪迹,并未交代其他。” 小雅情绪大起大落,又哀伤起来,眼泪无声地掉落,她虽然不懂世事,但也知道凝光的意思,他并不愿意花落姑娘来救御斐大人。 “啧啧啧”音又道“凝光果然是剑一般的无情呢!” 小雅也哀求般地看着凝光“求求您,救救御斐大人。” 凝光眼神一闪,并未答话。 历时二十多天,终于到达与匈奴接壤的边境渭城,因是轻车快骑,行速较快,众人都十分劳累,于是宁渊便吩咐众人好好休息一天,隔日再商量具体事宜。 渭城州丞周子熙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平时不苟言笑,很是刻板,但渭城的百姓没有不夸他的,足见他是个好官。他见朝廷终于来人,暗自舒了一口气,虽然急的火急火燎,但也知道宁渊奔波劳累,不敢前去打扰。 不过宁渊考虑周全,知边境人心惶惶,于是在到达的当日便与周大人会了一面,当日所谈不得外人而知,只知道本来还脚步沉重滞怠的周大人在与宁大人见一面后,步伐也轻盈了不少。 宁渊便在渭城住了下来,不过并未住州丞府,而是住了一座宁家名下的宅院,毕竟宁家作为高门大族,权勋世家,产业涉足整个乾朝,在渭城有座宅院也不为奇。 入住之后,除去与周大人正式的一次会面之后,再也未踏出院门半步,并未再与周大人商议政事,也未与匈奴有任何会晤。 宁渊的大名早已在来之前便已为众人所知,渭城子民们本来还一心盼着他及早解决边境之危,未曾想自宁渊来之后,并未见他有任何动静,于是好多心中对他充满希望的人顿时失望不少,认为他不过是靠家族庇佑,才能年纪轻轻位居九卿。但还是依旧有人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相信他一定能解决边境之困。 此时匈奴依旧骚扰不断,甚至听说马贼数量日益增大,民心愈加惶惶。 来此十日有余,宁渊并未作出任何实际的实事,消息自然传回了朝廷,对此,与宁家不对付的家族子弟立刻找到机会上书弹劾,好在庙堂之上的王对此不过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而当事人仿佛并未察觉渭城百姓的不满和朝堂的暗潮,此时的宁渊正与花落在房中手谈棋局。对,没听错,就是花落。在宁渊到达渭城五日之后,花落便‘赶至’此,只道要事已办完,故来寻他,宁渊对此自是欢喜。 两人从早上已经下了两个时辰,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而此时已经到了午时饭点。 今日的阳光甚好,在这冬日里也觉得灿烂,边塞常见的阴沉今日都消失不见了踪迹,于是宁渊道“落儿可想去渭城看看?” “你的身份……可会不便?”花落也知道如今渭城之人如何评价与他。 宁渊笑地温柔,宽慰道“虽然他们知道宁典客,但却不认识我,落儿不必顾虑。” 谁都知道来的大人是宁典客宁渊宁大人,但宁渊入城马车出行,作为底层的老百姓,虽然嘴里谈论不少,但却很少有人见过他,不过是上下车之时惊鸿一瞥而已。 花落看着外面阳光正好,点了点头。 两人便如在上京一般,安步当车。 渭城与上京明显不同,上京是都城的繁华绚烂,而渭城则是边塞的清简粗狂,上京子民出行宝马香车,广袖华服,徐徐风姿,而渭城百姓鱼龙混杂,服饰精简颇具异域风情,举止随性洒脱。 渭城对女子的限制并不多,所以街上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女子相聚逛街的场景。 如果说上京是容纳各地文化的中心,那么渭城便是彻底融入了外邦的文化,虽然依旧执行乾朝律法,不过很多生活方式却折射着外邦的影子。 乾朝与匈奴签订了和平条约,匈奴以乾朝为尊,自降为附属国,两国通商自是必然,故而渭城能见到不少外邦人的身影,虽然在这紧张时期,商人也并未停止交易。 渭城,是一个充满着活力与朝气的城市,街上行人不是很多,但也并不冷清,花落与宁渊并排而走。两人都是广袖华服,并且风姿卓然,十足的引人注目。 宁渊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道“落儿想吃什么?” “灵可有何建议?”花落更不在意别人目光了。 “听说这里的全羊宴是渭城一绝,落儿可愿去试试?” “嗯”花落点点头,但眼神却一直盯着一个小摊。 宁渊自然注意到了,他顺着花落眼神看过去,见是一个卖泥人的小摊,上面摆了很多的动物,捏的惟妙惟肖。 然后他牵着花落往卖泥人的小摊前,然后问花落“落儿想要什么样式的?” “捏我们两个吧。”花落脱口而出。 “好,”宁渊低笑两声,说不出的宠溺“老板,给我们俩捏一对泥人吧。” 老板咧嘴爽朗一笑“好咧,您二位请稍后。” 摊主手艺很好,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捏好了,递了过来“二位看看像不像?” 宁渊给了老板银子顺势接下了泥人,然后递给了花落。 “是落儿想要的样子吗?”宁渊问道。 花落看着手中的两个小泥人,男子青色广袖,温润如玉,女子红色衣裙,亭亭玉立,眉眼间确实与他们有些相似。可是并不是想要的样子呢,明明印象中温润如玉的男子身边是一个小女孩儿。不过看着手中的一对小泥人,花落却觉得这样亭亭玉立的女子站在男子旁边才更相称。 见花落嘴角泛起笑意,宁渊便知她喜欢,眼中笑意温柔。 “花……落”突然一个女子迟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花落听到有人叫自己,这才收回放在小泥人身上的目光。 第63章 chapter 63 “桃桃”花落看着眼前一身锦缎玉饰的妇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面色红润,气色十足,早已与曾经三十多岁时的样子大相径庭,看来这一次的人生她过的很好。 她身旁还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挽着她的手,眼神灵动纯净,十分漂亮可爱,与曾经的桃桃十分相像。身后还跟了两个丫鬟,如今的架势看起来非富即贵。 桃桃对着花落笑,笑容灿烂,仿佛还是曾经十六七岁的少女,花落看着她的笑容也很欣慰。 “这是我的女儿,念念”桃桃笑着将身侧的女儿介绍给花落。 “姐姐好,公子好”念念落落大方地行礼问好。 桃桃对于自己女儿对花落的称呼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纠正,毕竟花落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样子,好在花落也没在意,笑着点点头“念念和你很像。” 桃桃点点头,看着身旁的女儿眼神欣慰“这一切还要谢谢你。”随即看向宁渊“不知这位是?”她可没错过这名男子刚刚看着花落温柔的眼神,还有花落,何曾有过这么温柔似水的时候。 宁渊自桃桃与花落开始说话起便并未说话,见桃桃问道他,他才道“在下宁渊,见过夫人。” “宁典客?”桃桃问道。 “正是在下。”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桃桃一笑“宁大人果如相公所说。” 说完又补了一句“妾身的相公正是渭城州丞周子熙。” “原来是州丞夫人”宁渊笑着寒暄“不知周大人可还安好?” “甚好”桃桃笑着点头。 花落乍然遇到桃桃,这个在她记忆里为数不多还算得上深刻的人,难得的热情“我们要去吃全羊宴,桃桃是否一道去?” 花落难得的相邀,桃桃自然不会拒绝“既然在渭城,自然是我做东。” 花落不置可否。 宁渊又笑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花落的朋友,虽然也不知道朋友这个称呼是否准确。 饭后,宁渊便体贴地离去,说是去买些东西,一个时辰后回来。桃桃看得出来他是特意留给她们空间说话,心底暗赞了一声体贴。于是在宁渊离开后,桃桃也让自己女儿先行回去,并且嘱咐两个丫鬟照顾念念。 没有了其他人,两人说话也更方便了。 “花落,你和宁大人……”桃桃憋了好久了,终于宁渊不在,她忍不住询问。 桃桃那八卦的眼神,自是不会让花落会错意,但她与宁渊的关系确实也不知该怎么说“……朋友吧” “朋友?”桃桃揶揄笑道。 花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见此,桃桃心底了然,也不再多问。 “你如今的夫君对你可好?”花落问道。 虽然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但桃桃应该有五十多岁的人生经历了,可提起丈夫,桃桃依旧一脸娇羞“他对我很好,也并未纳妾。” 看她的脸色也知道她如今过得很是滋润了,于是花落也不再追问“天恨呢?他如今可好?”那个孩子如今也有三十多岁了吧,只是不知长成了什么模样。 “花落知道我这个儿子?”在花落将她的身体恢复成十六岁的模样的时候,她就为这个儿子改了名字“他叫牧裕,如今是牧家家主。” 提起这个儿子,她神色复杂,虽然不再恨他,但也确实很难去爱他,有关这个孩子的事情她并未多做解释,但其实花落都知道。 “你如今的夫君可知道他?” 桃桃摇摇头“我从未提过,自从你赋予我新生之后,以前的一切过往我都不愿再提。” 花落挑挑眉“那你可还记得小天?” “小天?”桃桃脸上浮现出了温暖的笑容,和提到天恨时的表情完全不同“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如今他在何处。”那是在她曾经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如今想来还是有些怀念。 “花落,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的,是吗?” 花落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桃桃眼神一亮“他在哪儿?” “他如今是一家之主,过得很好。” “是吗?”桃桃开心笑道“真好。” 是啊,真好,花落端起一盏茶杯轻酌几口。 之后桃桃并未多加询问小天的踪迹,有过那些不堪的经历和如今光鲜的人生,很多事情她都已经看淡,只要知道曾经的故人如今过得很好,知不知道在哪儿又有什么所谓呢。 花落也并未提起小天与天恨的关系,对桃桃来说,一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的儿子,一个是相依为命过的好弟弟。 如果她知道她曾经那样冷淡过的,恨过的,任人欺负过的儿子就是那个给了她温暖的弟弟,这样的真相太残忍了。虽然花落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愿这样伤害一个好不容易才得到幸福的女子。 …… 除去那日出门,接下来几日,宁渊又一直赋闲在家中,而花落却因那次与桃桃的相遇,行程活动多了不少,都是桃桃相邀。虽然花落不愿出门,但桃桃的热情与宁渊的相劝也让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多一些交际范围。 而宁渊也并未闲着,先是有人登门拜访,未曾想却是匈奴人,来着是匈奴大王子的下属,道大王子想私下邀宁渊一聚。 来之前,宁渊便看了匈奴王庭的资料。匈奴王庭子嗣繁多,但如今单于的亲生儿子不过三人,其中大王子最受单于器重,不过因他如今权利扩大,隐隐有威胁王座之患,单于已经暗自收回多处兵权,甚至提拔了二王子与三王子。而且在单于有意的提携下,如今二王子与三王子权利有超大王子之势。 于是,大王子相邀,宁渊也并未拒绝,两人定下了时间地点。 而在与大王子会面不久,匈奴王庭的单于也邀了宁渊共商岁贡要事,宁渊本就为此事而来,自然不会拒绝。 在与单于的宴会上,宁渊表示了乾朝想与匈奴和平共处的意愿,并且顺便提了一句单于该定下下一任继承人的王储人选,闻此,高座上的单于面色晦暗不明。 大王子是草原上的勇者,武力非凡,但性情火爆,说话做事都不留情面。二王子生性敦和,耳根子软,但也善良;三王子骄纵任性,性格乖戾。若说单于之位,三人机会旗鼓相当。 宁渊又提到了今日边境泛滥的马贼,请单于派人助渭城一起歼灭,然后大王子主动请缨剿灭马贼,单于听闻思忖良久,然后准了,派了三千兵马。 一夜的酒醉狂欢,直到子时中旬,宁渊以酒量不佳为由,便退了筵席,回房休息。只是未曾想正准备就寝,房中便出现了令他惊讶的故人。 “小雅?”宁渊难得地惊诧“你回来了?” 来着正是小雅。 见着宁渊,她急切问道“公子,花落姑娘呢?她可与公子在一处?” 宁渊一怔“你……认识花落?” 小雅纳闷“花落姑娘便是将您带出宁府之人啊,难道她没有来找您?” 宁渊沉默良久“确实来找我了,不过她如今身在渭城州丞府中。” 虽然花落一直陪在宁渊身边,不过自从与桃桃相遇之后,桃桃便经常邀花落一同游玩,正巧宁渊也接受着匈奴单于的邀请,来了匈奴王庭,桃桃知道后便邀花落入住州丞府,宁渊也劝她与桃桃玩耍几日,于是花落与宁渊这几日恰好没在一处。 小雅见宁渊不似往常的笑意,担忧地唤了一声“……公子?” “无事,”宁渊摇摇头,笑道“找花落可是有事?御斐呢?可一同回来了?” 提到御斐,小雅被压抑的悲伤也再难忍住,泪眼婆娑道“御斐大人被音困在封印里了。” “封印里?在何处?”宁渊也有些担忧。 “无人境” 对无人境也有些耳闻,他知道御斐便是去此处寻找的故人,而这故人,便是花落了吧。 “音又是何人?” 提到音,小雅想到他对御斐做的事,更伤心了“不知道,但法力高强,连御斐大人都不是对手。” 连御斐都不是对手,那必不是简单人物“可有解救之法?” 小雅摇摇头“音说要花落姑娘前去,他才会放了御斐大人。” 小雅想起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花妖带着花落的吩咐出现,凝光未必会同意救御斐大人,自己一个人也走不出无人境。只是就算凝光同意了,但有过迟疑的他也被音拉入了古树之中,以免他半途反悔。 而自己靠着花妖身上的结界庇佑,才顺利出了无人境。为了能尽快找到花落,她们俩兵分两路,一个靠着花落给的发丝寻找,一个直接来找了宁渊。虽然小雅没有立刻找到人,但至少有了花落的消息,知道了花落的地点,也说完了前因后果,她便急忙赶往渭城州丞府。 “我与你一同前去。”宁渊喊住了慌忙的小雅。 只是,两人还未出门,红衣身影便翩然而至。 小雅见着花落,眼泪顿时就掉下来了“姑娘,御斐大人他……” “我知道了。”花落难得地抚了抚小雅毛茸茸的头,安抚道。 看来花妖已经告诉了她前因后果,小雅也不再多说,只问道“那姑娘什么时候去救御斐大人?” 花落看向那个从她到来自始至终只看着她未曾说话的青衣男子,回道“我与灵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便走。” 虽然不知道为何花落称宁渊为灵,但小雅也很乖巧地出了门。 “灵……”花落一步步地走向宁渊“其实,你早就有猜测了对不对?” 第64章 chapter 64 宁渊点了点头。 虽然御斐和小雅从未提过花落的名字,但他从小到大生活的青竹林都设有结界,妖魔鬼怪都无法进入,而花落却又那么突兀的出现在那里,并且第一次见面便唤他为‘灵’,这个花落一直唤的称呼,宁渊便知道她早就认识自己,而且猜测或许就是御斐出门寻找的那个女子。 只是她未说,他便也不问。如今既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也不再遮掩,问道“灵……是我的前世吗?” 宁渊终于问出了这句话,以前虽从未问过,却也知道这个名字另有其人。 花落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嗯?” “算是吧。”如果说不是的话,又要牵扯出一大段恩怨,花落只愿他这世过的幸福快乐。 “落儿可还记得许了我这世的陪伴?” 花落看着宁渊眼神复杂“……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介意我一直都将你当做了故人,甚至连称呼都是以故人之名。” 宁渊却笑了“那落儿真的是将我当做故人对待的吗?” 花落眼神一闪,并未作答。 宁渊又问道“若我介意,落儿可会以宁渊之名唤我?” 花落看了他好久,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只道“灵,抱抱我。”语气难得地请求与渴望。 虽然不是想要的称呼,宁渊还是上前一步将花落揽入怀中“为何还是称呼我为灵?” “因为,”花落手搭在了宁渊腰上,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宁渊身上的温暖“我怕再也没有机会。” 宁渊没说话,只是将花落揽得更紧。 “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你只是宁渊。”花落起身,离开了宁渊的怀抱“我要走了。”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对于御斐,这个教导了他二十年的人,宁渊十分关切。 花落摇摇头“你照顾好自己便好。” 见花落转身离去,宁渊又道“落儿何时归来?” 花落并未回头“归期未定,你……不用等我。” “落儿,”宁渊又唤住了花落离开的脚步“记得你许了我今世的陪伴。” 花落的身影已不见踪迹,而宁渊却听到从风中传来她的回答“我记得。” 见花落终于出来,小雅赶紧跟了上去,虽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但花落如今的情绪连她也感觉到了低落,小雅也不敢说话。 “你先回寒山客栈,我去救御斐。”花落道。 “姑娘,小雅可不可以跟着一起去?”见花落看向她,她心底一窒,却还是勇敢地开口“小雅……小雅担心御斐大人。” 见花落面无表情,小雅咽了几口口水,艰难地道“小雅不是……不是不相信姑娘,只是……只是小雅在寒山客栈会十分担心御斐大人,坐立不安。” “求求姑娘带我一起去吧,小雅虽然灵力低微,但好歹也在无人境走过一遭……” 想到这只小兔子为了御斐一个人也敢闯无人境,花落最终还是点了头,带上了这只小兔子。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小雅明亮的眼眸笑成了月牙弯。 于是两人便往无人境赶去。 花落很多尘封的记忆在这一路上都变得鲜活起来…… 寒山之上,几位真神都在各司其职,只有音与小花落最为悠闲。 在接收到音的传讯之后,还在修练法术的小花落便立刻放下灵安排的功课,偷偷溜了出来,反正灵很忙,管不到她。 “音,今天我们玩儿什么啊?”小花落问道。 “小落儿想玩儿什么?”音将小花落抱在怀里,宠溺地刮了刮小花落的鼻子。 “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小落儿说的都好。” “嘻嘻嘻”小花落跳下音的怀抱,开心地跑开“不准偷看哦。” 音一向邪魅的声音此时也难得地欢快“保证不偷看,那小落儿躲好哦,我马上就要来了。” 小花落见他果然不看自己,看着眼前的野花丛,计上心头,回答道“可以了。” 音这才转身,小花落果然不见了踪迹,他闲适地往小花落离开的方向走,也未查探到小花落的踪迹,他眉头轻挑,果然不愧为万物之灵,能融于万物,就连他也查探不到。 路过一丛荆棘时,他突然呀了一声,原来手被荆棘的刺划破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但血却一直往外冒,他装模作样地口中抱怨手痛,血流不止。 这时,花丛里的一朵小红花立刻恢复人形,往音跑来,音余光瞥到小花落的踪迹,嘴角勾起一个笑,可待到小花落的身影跑近之时,音又恢复成一脸皱眉的样子。 “音,你怎么会受伤的?疼吗?”小花落担忧问道。 音疼痛地皱着眉,口中却说道“有小落儿的关心,就不疼了。” 小花落拉下音流血的手,然后放入自己口中帮他吮血,感觉到手指不再流血,她才吐出来“还疼吗?” 见小花落关忧紧张的神态,音笑容终于到底眼底,摸摸小花落的头“不疼了。” 小花落嘻嘻一笑“我受伤的时候,灵就是这样给我止血的。” 小花落很少受伤,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刚刚见到凝光的时候,她见凝光闪着白光,觉得十分好玩儿,便伸手去摸,可哪曾想这神兵利器可不是那么好玩的,霎时间就割破了她的手指,第一次感觉到疼痛的滋味,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灵闻着声音赶来,只见小花落抱着流血的小指头手足无措地哭着。 见着灵的第一句话就是“好难受啊灵,我是不是要死了?” 听得灵好笑不已,然后灵为了安抚她,也没有用灵力,反而用起了人间的那一套疗伤方法,疗完伤之后,灵才告诉小花落凝光是剑,是一种兵器,而小花落感觉到痛是因为受伤,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有些疼痛。 经历过血的教训之后,花落终于明白受伤的含义,同时也将凝光记恨上了,时不时就要欺负它,不过彼时的凝光还没有形成剑灵,而在花落的欺榨下,凝光也因祸得福,成了三把神剑中最早形成剑灵的一把剑。 言归正传,小花落见音不再流血才问他为何会受伤。 岂料音闻此一问,立刻做委屈状控诉寒山上的荆棘太过凶残,竟然将他划伤了。可别说荆棘,就连凝光也不一定能将他划出伤口。但小花落单纯天真,哪里懂他的故作姿态,听此一怒,将寒山上的荆棘全部变成了鲜花。 但不一会儿,花落就觉得头晕,浑身无力,往地上倒去,还好音接住了她,才没让她亲自感受大地的怀抱。 音看着昏迷过去的小花落,探查了她身体,见并无危险只是昏迷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思考花落为何昏迷,今天她并未去过人间,一直到自己传讯给她她才偷溜出来,在灵的身边灵不会允许她吃莫名其妙的食物,唯一与往常相反的便是……音看向自己刚刚才流过血的手指,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笑。 …… 无人境。 花落的速度很快,至少比音料想的速度要快上很多。 “小落儿,你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嘛。”音慵懒随意的话语在古树中响起。 “御斐呢?”花落直接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音痛心道“一来就问别的男人,真是令人伤心呢。” 花落不理他的故作姿态“放了御斐。” “呵呵~”音又笑道“小落儿这是命令?” “你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 “哦?那助我打开封印呢?”音似笑非笑道。 花落嗤笑一声“你既要我来,我自然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既然来了,为何不敢呢?” 古树内的凝光闻此,怒斥道“落儿,你……” 只是未说完便被音封住了嘴,凝光只能满脸怒气地瞪着音。 “看看小斐斐,多淡定,再瞧瞧你,别那么暴躁嘛,凝光啊,要平心静气。”音‘好心’地劝凝光。 御斐确实未发一言,从花落说第一句开始,他的脑海中全是幻境中的花落。 自己要离开时她的急切“关于他是我的责任,待他事了我便好好地陪着你,不再留你一个人好不好?” 她的轻哄“就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长长久久的好不好?” 自己不相信时她的无奈“御斐,我说过你和他对我同样重要,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呢?” 她的温柔“御斐,我们都要成亲了,你想唤我什么都可以。” 她的撒娇“那我和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都没看出来我的心意吗?” 和与自己成亲时她的开心“我说,我也很开心” 只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只是幻境而已,御斐自嘲一笑。幻境中的花落是假的,幻境里发生的事也是假的,可是他是真的,他的情是真的,他的爱是真的,他的快乐是真的。真真假假,到底何为真,何为假?也正因为他知道幻境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如今的他才这么痛苦。 他要如何以往常那般面对花落,他的爱已经满的溢了出来,根本无法掩饰…… 然而古树外的花落却说“让我听听御斐的声音。” 可是御斐不敢说话,他怕简单的一个音节便暴露了他难以掩饰的深情。 第65章 chapter 65 “小斐斐,听到了吗?”音往他身上一瞥,看到他那复杂的眼神,勾唇一笑,随即古树前出现古树里面的情形。 三人各坐一方,音斜躺在华丽的座椅,左前方是御斐,他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很消沉的模样。右前方是凝光,显然他很想说话,但又被限制了说话,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涨地通红。 “小落儿,你看到了吗?我可没虐待他们呢。”音语气无辜道。 然而花落身旁的小雅却是知道音如何折磨御斐的,只是,这个明显音占优势的境地,她不敢说,她怕惹怒音,然后他又折磨御斐。 “放了他们,我助你打破封印。” 音语气散漫“哦?小落儿不怕他们怪罪?” 花落自嘲一笑“若要怪罪,那桩桩例例算起来也还轮不到这一件。” 音神色诡谲“我放了他们,你进来。” “好”花落一口答应。 “不要!”御斐终于开口“花落,不要……” 然而花落已经进来了,她走到御斐身前,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让你等了我那么久,永远都是你在等我,以后都我等你好不好。” 御斐坐在宝座之上抬起头怔怔看着她“花落……” 花落将他揽入怀中,宽慰道“你先回寒山客栈等我好不好?” “不要!”御斐难得的小性子“你不要救我,你回去,你去找宁渊,你见过他了吧,他是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花落点头,将他放开,拍拍他的头“是,你将他教的很好,御斐。” 然而花落身后的音闻此眼底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光,宁渊?他眼睛眯了眯,果真没有陨灭吗?随后他又笑了,那不是更有趣吗? “小雅也跟着一起来了,”花落道“你将她平平安安地带回寒山客栈好不好?”此时花落觉得带着小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御斐无法拒绝,他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却是个善良之人,他无法放任这样一个为了他数次进入如此绝境之地的人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事情一办完就回寒山客栈找你。” 见御斐迟疑,她知道自己已经失约太多次,让御斐都已经不敢相信她,于是再次道“我保证。” 御斐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甚至会成为挟制花落的软肋,只好点点头。 对面一直勾唇看着他们的音闻此便将御斐送出了古树,同时送出的还有凝光。 被送出去的凝光恢复了说话的功能,立刻又在外苦口婆心地劝导,见花落不回应,于是开始叱责花落。 只是无论他如何劝,如何骂,花落都不为所动,最终,他终于闭嘴。 古树外的三人默默站着,良久,还是御斐开口“走吧,我们回寒山客栈。” “不等花落姑娘吗?”小雅问道。 御斐摇摇头“回客栈等。”只是希望这次的等待时间不要太长。 小雅见御斐语气低沉,也不敢再说,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 而身后的凝光则没有丝毫要走的想法,盘腿坐在古树前,大有一股将这里坐穿的架势。 小雅有些迟疑道“凝光他……” “随他吧,我们走。”说着御斐便真的走了,小雅也急忙跟上去,只是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凝光盘腿而坐的背影那样决绝又坚定。 古树内,便只剩下音与花落两人。 终于没有了外人打扰,音才开口问道“灵没有陨灭?” 花落嘲讽一笑“你都没有陨灭,灵自然也没有。” 音也不在意她的嘲讽,翻身走下宝座,一步步走到花落面前“你身体如此虚弱便是为了救灵导致的?” “你问这些有意义吗?当初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花落嗤道。 音挑眉一笑“虽然是我做的,但是让他们放下防备的是你啊,小落儿。”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利剑当胸穿过,花落觉得胸口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是啊,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他们根本不会失去战斗力。自从那次与音在一起昏迷之后,每次与音在一起都会昏迷,而音却骗她说是因为她玩的太累,睡着了,只怪自己当初太过单纯,怕灵知道之后便不让自己跟音玩儿,就从未提过,也怪自己不听灵的话。最后,还害了他们。 想到当时她为了给几人惊喜,将与音一起酿的百花酒给五位喝,因为说是自己酿的,他们毫无防备,哪知他们喝下去之后便浑身无力,神力大打折扣。 直到他们问这酒是从哪儿来的,她才知道自己犯了错。后来她回想起来才知道每次与音在一起的昏迷都是音在用自己的血做试验,直到终于成功,他便开始对五大真神动手,而自己则是他最好的工具。 在五大真神短暂地丧失神力之时,音发起了攻击,而小花落早就他在动手之前被他带走,让一只上古九尾狐看管她。 她不会忘记那只狐狸垂涎的眼神,特别是在音不知所踪之后,他越来越放肆,刚开始是动手动脚,而喝了很多音的血的小花落根本无法反抗,只能暗中积蓄灵力,后来九尾狐竟然想脱她衣服,她拼尽全力使了音教的禁术,终于积攒了些许灵力,最终杀死了他逃了出来。 而此时她已经找不到灵他们,寒山已经一片荒芜,她只在灵送给自己的木簪上找到了灵的一魂,在月的宫殿里找到梦的一魄,而阳,天和月均找不到任何气息的残留。 于是她留在寒山翻看了几人留下的手札,用三千年的时间昼夜不停学习了这些东西,然后便将真神界关闭,游历六界,至今从未踏进一步。 她用自己的身体滋养灵的一魂,直到积聚一魂三魄,才将他放入轮回,用轮回的方法让他重聚三魂七魄,她成功了,宁渊的三魂七魄很完整,所以这将是他最后一世,这世结束他便能恢复真身,重临六界。 而梦因为是赋予生灵思想的神袛,于是花落便创造了六界之外这个与世隔绝之地,于是便有了寒山客栈,有了寒山忆。花落给别人逆天转命的机会,所抽取的东西不过是记忆、感情或者情丝,来滋养梦的魂魄,如今,梦的魂魄已经齐全,等到涅槃为梦重铸真身,那便是梦重临六界之时。 而涅槃,已经被花落封在了宁渊的神识中,这个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待灵回归神体,自然明白一切。 而如今,剩下的,还剩阳,天和月了。 “他们在何处?”花落问道。 音见她这么迫不及待,反倒不着急了“小落儿这是想尽快助我离开呢,还是想尽快见到他们?” 花落挑眉一笑“你猜。” “哈哈哈”音大笑“小落儿果然更有趣了。” “不如这样,小落儿先回答我为何你灵力变得如此……微弱。”音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合适的词。 “哦~这个啊”花落似笑非笑“拜你所赐啊,音。” 第一次见长大后的花落如此鲜活的神情,音竟然畅快地笑了。 “音,其实你不该是燕燕于飞,上下其音的音,而是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的阴吧。” 音眼神一闪,并未答话。 花落继续道“若你真是与五大真神同出一脉,他们为何从未感受到你的气息,甚至和你之间毫无感应。” “你说你刚刚临世之时太过虚弱,所以不得外人所知,可五大真神临世时何曾有过这种情况。” “所以,你是阴,集天地阴暗之气而生的邪神,你吸食一切暴戾之气,逐渐变得强大,而随着六界的完善,暴戾之气越来越重,而你,则终于出世。” “啪啪啪”音抚掌而笑“小落儿真是聪明呢。的确,我名为阴,阴暗的阴,世间所有的戾气都为我所食。” “这样的我,你还敢放吗,小落儿?”音戏谑道,不,应该说是阴,阴戏谑道。 花落勾唇一笑“我说过,灵能封印你一次,我自然也能封印你第二次。哦~不,我要让你神魂俱灭。” 完美精致的面容透着张扬与自信的笃定。 “是吗?可你只有灵三分之一的神力,”阴似笑非笑“但我拭目以待。” 花落转身便走“告诉我他们的方向。” 在这封印内的地域,没人会比阴更加熟悉,既然有现成的指引,花落也不愿多加消耗灵力。 阴说了三人分别的方向,然后花落按他所说便离开。 “果然,第一个是阳啊。”见花落朝着阳的方向前去,音在身后感慨道。 古树看着不大,但内里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界,大的毫无边际,花落找寻好久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容。尽管是沉睡着,但面容依旧那么阳光,不愧为光明之子,睡颜都是那么灼灼动人。 明明近在咫尺,花落的脚步却迟疑起来。可是再慢的脚步都有走到底的时候,何况还是这么近的距离。记忆中阳永远是笑着的,笑容是明亮欢快的,怀抱不同于灵的温柔似水,阳的怀里总是火热温暖。 花落坐到阳身边,然后握住他的手,然后输入灵力,慢慢唤醒他的每一处身体。 好一会儿,花落终于感觉到了她握着的阳的手动了一下,花落惊喜地唤道“阳……” 第66章 chapter 66 “落儿……”阳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长大之后的花落,他坐起身,揉着花落的脑袋“落儿都长大了啊。” 花落点点头,然后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阳顿时一个暴栗敲在花落头上“说什么呢?我们从来没怪过落儿的。” 花落的眼泪顿时忍不住流了出来。 阳叹了一口气,帮她擦着眼泪,然后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哄着“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呢?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呢。” 花落吸吸鼻子,停止了哭泣“阳……” “嗯?怎么了?” “是不是我做任何的事情你都不会怪我呢?” “嗯,当然不会了,落儿之前只是被骗了,对……不对?”阳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花落“落……儿?” “你说永远不会怪我的对不对?”花落的眼睛湛黑,深不见底,她慢慢直起身子,然后抽出插入阳心脏的手。 “落儿……”阳依旧不敢置信,他太过震惊,以至于都没想过反击。然后花落趁此机会便让他昏睡了过去。 临走之前,花落看着阳胸口处的伤口,滴下了一滴泪,正好落在伤口之上“阳,对不起……” 花落为阳止住血,然后决绝地抽身离开,未再回头看过一眼,身后的阳昏睡在原地,胸口处的血迹红的刺眼。 随后,她又依次唤醒了月和天,取了他们的血,不过,未等两人完全苏醒,花落便已经离开。 而此时,以真神之誓的封印的结界破了,整个无人境都因为阴的自由而颤抖,所有极渊之地的生灵都被这股威压吓得发抖,不敢乱动一步。 此时,阳,天和月正式苏醒。 从此,真神执掌六界不再成为传说。五大真神有三位重新临世,真神界,再次开启。 …… “落儿,为什么?”再次苏醒后的阳依旧不敢置信,可又不得不相信。胸口处的伤口痛的那么真实,封印阴的结界正在逐渐破碎…… 阴早就在三人苏醒之时便逃出了结界,真神之誓已破,结界的禁制再也无法挡住他,而花落也早早便离开了古树,甚至连阴也未追寻到她的踪迹。 三位真神重临六界,转瞬之间六界皆为动荡,九重天上的上神一时之间滋味复杂。 只是三位真神还未离开无人境,便见无人境上方的天空雷电积聚,紫电倾泻。 轰隆隆,轰隆隆…… “神罚!”天与月一向冷静自持的面容此刻也微微有些惊讶。 阳从未见过紫色的雷电“神罚?” “我们有司六界之责,可降下天罚,但神罚却是对我们的约束。”天神色也有些难得的凝重。 “难道是落儿?”阳紧张道“可她做了什么?” 天冷冽地瞥了一眼胸口那已经痊愈的伤口“且不说着十六万年她做过什么,单就弑神之罪她便担不起。” “弑神之罪?”阳更加惊诧“可落儿也属真神……” 月那不染尘埃的面容此刻也带了丝凡人的凝重“可她并非伴天地而生……” 阳此刻也难得地沉默,看着神罚之象,担忧十足‘落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天和月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空的紫电思虑重重。 没想到这一次神罚来得如此之快啊,花落自嘲一笑,上一次的神罚便让自己沉睡了三千年,这一次加上弑神之罪,恐怕神罚只重不轻。 眼见紫电将降,根本来不及走出无人境,花落只好停下脚步,以指为剑,灵力为锋,指尖笔走龙蛇,结印复杂繁琐。阵法还没结成,雷电已经吼得嘶哑,紫电也愈发地猖獗,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雷电直引而下。 随着紫电击下,花落也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阵法,终于成了! 堪堪放下手指,紫电便呈破势之势直劈而下,而在打在花落身上的最后一刻,结界以花落为中心,向周围弹出一个护盾,紫电也被拦截在外。花落则盘腿坐于阵法中央,以自身为阵眼,守住这个阵法。 三位真神在第一道雷劈下的时候,便准确地找到了花落的位置,见花落已架起结界抵御雷电攻击,三人也只能远远在旁干看着。他们不敢出手,哪怕一点儿,否则神罚便会按照所加入之人的修为来调整紫电威力,更何况,他们主宰六界,必须已自身为表率,不能徇私枉法。 而另一处还有两道黑衣人的身影,也顺着雷电赶到了此处,正是御斐与凝光。 虽然答应了花落回寒山客栈等她,但御斐却丝毫放心不下,尽管自己返回可能会拖累花落,但也不愿花落独自面对危险,于是将小雅送出极渊之地便返回无人境。 可不过刚刚踏入无人境范围,便见上空乌云浓聚,紫电猖獗。 不料这次神罚来得如此之快,可御斐现在没有心情去探究,上次花落便已沉睡了三千年,这一次还不知道会如何,御斐心底担忧,速度也加快不少。 途中又遇到凝光,这把被花落‘抛弃’的兵器。于是两人结伴赶来,便见花落已经架起结界,以抗神罚。两人不敢出声,也不敢打扰,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多重一分。 所以在见到三位真神重临世间之时,凝光也只能紧紧地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暗自偷看。虽然他在十六万年前已经聚灵,但却没有修得人身,也从未亲眼见过几位真神的模样。 三位真神不愧是上天之子,三人仅仅站在那里都是风姿熠熠,灼灼其华,尽管未露半分神力,却自有一番威压,让人见之便恨不得匍匐跪拜,好在凝光与御斐已是神君之身,能在他们的威压中得以喘息。 御斐自然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可对他来说,除了花落,旁人分不去他的半分目光,更何况如今花落正处于危境之地。 三位真神自然察觉到了这两人,只是认出了凝光,所以并未阻拦他们俩,否则以他们俩的修为绝对无法突破月施的禁制,进入这中心地带。 每一道雷电间隔时间不定,少则眨眼之间,多则一刻钟,劈下这四十道已经过去了小半天,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已齐聚。不过因为月的禁制,所有的人都被阻拦在了无人境之外,不仅无法进入,也无法使用灵力窥探。 其中包括九重天上的上神,仙界的上君,魔界的魔君,妖界的妖王,冥界的冥主,均已齐聚。久居高位,让他们恍惚地自认为无所不能,而真神的重新临世则让他们看清自己与真神之间的差距,重新定位好自己的位置。 真神见过万世繁华绚烂,也遇过苍凉悲怆哀情,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如今看着紫电下艰难支撑的花落也难免忧心。 “几道了?”阳担忧问道。 “四十”天回答,一向冷静无波的面容此时也带了一些担忧。 “还有九道……”阳看着花落结界濒临破碎,有些担忧她难以撑住。 却见月清冷的声音缓缓道“可能不止四十九道。” “什么?”阳不敢置信“可弑神之罪只有四十九道天雷。” “若是不止弑神之罪呢?” “若是不止弑神之罪……”阳看向天,紧张中又带一丝惶恐“你对五行最为熟悉,真的不止四十九道?” 天沉吟片刻,然后点点头“按我推测,该是八十一道。” “八十一道?八十一道!八十一道……”阳紧紧盯着花落那快坚持不住的苍白面容“落儿,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他的喃语没有人能够回答。 为了撑起这个结界,花落灵力已经快要枯竭,可头顶紫电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 “四十九道了……”阳紧张地看着。 下一道紫电迟迟没有降下,久地让众人都以为结束了,只是空中的雷电却没有消散的迹象,又让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怦!又是一阵惊雷。势道远比刚才的四十九道更重,与之比起来,刚刚的四十九道紫电更像是在试水。 花落连续重伤多次,灵力早已不济,又挡住了四十九道天雷,此刻已经力竭。这一道紫电呈破竹之势劈下,结界应声而碎…… “噗”花落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也盘坐不住,只好以手撑住身形。 “花落!”御斐神色紧张,脚步忍不住往前迈,幸好被凝光拦住“你若去了,神罚可又多算你一份了。” 近不得,又退不开,御斐心底焦灼难耐,每次都是这样,好像他从来都无法帮助花落,每次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心底怒气翻涌,久久不能停息,也让他的眼眸显得更加幽深,让人看一眼便觉坠入无底深渊。 其实凝光的焦灼一点也不比他少,他知道花落上次在无人境伤重已经到达何种地步,这次,真的是凶险难料,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可看到御斐的模样,他就丝毫不敢表露出来。这个只要遇到花落的事情便没有脑子不要命的男人,凝光可不敢多说一句,生怕他当场就把自己作死。 无法再凝结阵法,花落只好用剩余的灵力护住心脉,任凭紫电往她身上打去。神罚何其可怖,不过三道,花落便撑不住身体,往地上倒去,头上的血玉簪也顺着她倾倒的身形滑落,发丝也散了下来,披在肩头,绝美无暇的面容白的近乎透明,唇角的血迹又红的刺眼,放佛一朵盛开的勾黛花,美的惊心动魄,却又饱含剧毒。 花落看着掉落在她身旁的血玉簪,脸上却浮现一个明媚的笑意,而此时紫电再次击下,此刻的花落心底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血玉簪不能碎,可此时血玉簪根本不在她的身上,无法用灵力庇佑,她毫无思考地将护住心脉的灵力转移到了血玉簪上。 怦! 花落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心口的血迹又裂了开来,连呼吸都是那样痛苦,仿佛一种折磨,花落的手颤抖地伸出,抓住身侧的血玉簪,然后手已经没有力气动弹,只能这样紧紧抓住,仿佛这样便是一种救赎。 宁渊,我可能许不了你这世之约了,花落心底默默道 第67章 chapter 67 一道,两道,三道……紫电又接连地打了好多道。 这一幕,不仅灼伤了御斐与凝光的眼睛,在场的三位真神也是心底发紧,曾经他们一手捧在手中的娇花,如今在他们面前却受着神罚之痛,可恨他们根本不能出手相助。 阳十分担忧“若是八十一道,落儿根本坚持不住。” 天和月也皱眉“可是,我们真神不能阻止神罚。” “多少道了?”阳一向阳光的面容此时也有些阴沉。 “五十七”天道。 “再等十道”阳声音极低,却说不出的坚定“十道之后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救落儿。” 两人叹了一口气“好” 天和月虽然不知道花落着十六万年来到底做了什么引起神罚,也因花落放出阴一事怀疑他们是否同流合污,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曾经的掌上明珠在他们面前因为神罚陨灭。 …… “六十三” “六十四” “六十五” 阳默默地说着,还有两道,他握紧了拳,心脏处的伤口早已愈合,但那一瞬间的疼痛却是真的,他想不通为何花落要伤害自己,明明没有杀他的打算,那她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引起神罚? 花落已经匍匐于地,气息微弱,身上血迹斑斑,模样十分凄惨与狼狈,再这样下去,她绝对撑不住了…… 还有两道雷,可是阳等不了了,正准备出手却听见凝光的惊呼“御斐!” 阳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奔向花落,他的脚步便暂时停了下来。而此时,上空积聚的紫电也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密,声势也越来越大,雷电的击打声一声声地震耳欲聋。 “怦!”又是一声平地惊雷,这一道紫电是合计了花落与御斐两人鼎盛时期的灵力总和,威力极大,御斐根本无法用灵力抵抗,为了不伤到花落,他只能将花落护在身下,以血肉之躯挡住紫电。 紫电一击而下,硬生生地劈在御斐背脊,御斐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口中吐出一口血,嘴角残留的血液滴在花落脸上,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御……斐” “嗯”御斐也是气息不稳“我在” 花落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御斐的脸颊“不是……让你……咳咳……回……回客栈……” 御斐一只手按住花落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决绝道“我放心不下,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永远都不离开你。” 花落笑了,只是因为太过虚弱,连笑容都扯不出来,反而牵动了伤口,口中又流出了血。 “花落!花落……”御斐立刻放开她的手转而为她擦拭流出的血迹,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你别说话,别说话……” ‘怦!’又是一道紫电,痛的御斐闷哼了一声。 花落抬起手,推他,虚弱地近乎无声“你……走” 但御斐却看懂了,他摇摇头,看着花落,再也不掩饰爱意“不,我不走,我要陪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花落看着他,说不出什么话来,经历了六十五道天雷的她都没有哭,这时候却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御斐……” “花落……”御斐还想说什么却被直击而下的紫电打断。 ‘怦!’ 御斐身体又颤抖了一下,但他依旧将花落护在身下,护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他见花落流泪,手颤抖地将花落拭泪,但声音却是带着笑意与满足“我……好……好开心,这……这是你……第一……第一次为我流……流泪” ‘怦’ …… “多少道了?”这次是月问的,他是几位真神中情绪最少,也最难外露的一人,但此刻这冷月般的面容也忍不住的皱眉。 “……八十”依旧是天的回答。 “还有最后一道”阳看着雷电之下的两人,此刻的他已经面无表情,但一向明媚的眼眸此刻却有幽深的光芒。 “最后一道,雷霆之怒……”天语气低沉。 轰隆隆,轰隆隆……雷声彻整个极渊之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紫电的凶猛也让人闻之色变。 最后一击了啊,花落眯眼看着上空的雷电,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你今天若是没有将我灰飞烟灭,我便要继续逆了你这天,改了你这命! 花落垂眸看着已经昏迷在自己身上的御斐,他已经在雷电之下耗尽了灵力,被打回了原形,但依旧用原形将花落护在身下,他的原形形状像赤豹,但后脑勺却长了一只角,还有五条尾巴。 竟是狰,传说中的上古凶兽。 上古凶兽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不由真神创造,天生地养,却无法开启灵智,更何论化为人形甚至成神,而御斐便是这样一个奇迹,由不得人不惊讶。 御斐是小花落刚刚入凡尘之时在无人境捡的,当时他还只是很小一只,连皮毛都稀稀疏疏,还未长齐,看起来就很虚弱,说出去都没人信这是一只凶兽。 当时小花落见他实在可怜,身上还有伤口,就喂了他一些灵药,但自己离开之时,他却咬住了小花落裙摆,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和她太像了,怜悯之心一起便将它带在了身边。 自从留他在身边之后,小花落去哪儿都带着他,他也慢慢长大,终于长成了一只成功的凶兽模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身边长大的原因,丝毫没有半点凶兽的戾气,甚至还开启了灵智,而此时花落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凶兽开启灵智极难,但开启灵智之后修炼却又异常的快,花落教他修炼之法,很快他便修成人形,甚至历劫成神,一直都跟在花落身边。 在御斐的记忆里他跟着花落不过十万年,但其实已经有十三万年了。 花落探查了御斐的生命迹象,虽然气息微弱,但是性命无碍,只是一身修为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了,花落摸了摸他的脑袋。快八万年没见过他的原形了,虽然他血迹斑斑,但皮毛依旧光滑亮丽,摸着竟有些顺手,只是还未来得及熟悉这种感觉,紫电最后一击便已蓄势待发。 花落此刻已经吸收了极渊之地的一些万物之灵,行动无碍,她将御斐变成怀中可纳的大小,一个旋身将他护在身下,眼中尽是决绝。 怦!!! 只是料想中的紫电并未击在身上,背上反而是一片熟悉的温暖的触感,花落不敢置信,可是却又不敢转头去看,她仿佛失去了身体的反应能力,只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雷霆之怒终于降下,空中的乌云与紫电也渐渐散去,仿佛梦一般了无痕,只留记忆的存在。 背上的人往旁边滑去,跌落于地,砰的落地声惊地花落眼睫一跳。 “落……儿”那人唤道。 熟悉的声音让花落瞬间模糊了双眼,她缓缓地转过头,见那温润的男子此刻已经是气息奄奄的模样,花落放下怀中的御斐,跪倒在男子身侧,语气从未有的惊慌“宁渊,你怎会来?你为什么要来?”泪水簌簌直掉“你如今不过凡人之躯,为什么要替我挡……” “落……儿”宁渊艰难地开口,若是凡人经受这雷霆之怒,必将立刻灰飞烟灭,可宁渊并不是凡人,不过雷霆之怒下,宁渊也不可能存在了…… “我在,我在……”花落抓住他的手,同时吸收万物之灵为他输送灵力。 “不必”宁渊摇摇头,示意花落不必为他输送灵力,虽然濒临死亡,但宁渊依旧是风姿不改“落儿……可……还……还……记得……你……许了……” 花落急忙点头“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得我许了你今世之约。” 宁渊脸上浮现一个满足的笑,虽然呕出了不少血,但依旧不损清雅“我……我还……还未……对……落儿……说……说过……” “说过什么?”花落将耳朵凑上宁渊唇边。 只是宁渊再也没有力气说出话来,嘴巴无声张合几次,然后微笑地闭上了眼睛,手也从花落手里滑下…… “不!”花落嘶吼一声,整个无人境的生灵都因花落的呐喊而悲伤,无声地哭泣。 “宁渊,宁渊……”花落伏在宁渊身上哭喊着,可是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人唤她一声‘落儿’。 可脑中全是宁渊的身影,他的声音仿佛也在耳边萦绕。 刚刚相遇他说“在下宁渊。” 他的致歉“姑娘伤势严重,为了给姑娘治伤,不得已……解了姑娘的衣服,还请见谅。不过姑娘放心,在下……” 他的揶揄“原来,姑娘怕吃药。” 他的温柔“喝了药之后再吃几块蜜饯,便不会觉得药那么苦了。” 邀自己回家做客时他说“那……我唤你落儿,可好?” 让他挽发时他的为难“……我不会挽女子的发式。” 自己生气时他的轻哄“落儿生气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我哄落儿了?” 他送亲手做的发簪“这是我亲自雕刻的,此花名惜缘,传闻中只有有缘人才能见到,我查阅古籍也只查到星零半点记录,根据描述我又做了一些修改。” 他问“落儿可愿陪我共度这短暂的数十载?” 他说“好,那落儿便许我今世之约。” 可是,宁渊,赴不了今世之约的不是我,而是你了…… 花落心痛如绞。 第68章 chapter 68 话说宁渊在花落来无人境之后便加快了解决匈奴之患的计划,本来半年之内的计划硬生生三个月内便完成。在大王子的刻意示好和他的顺水推舟下,大王子与他走的越来越近,单于心中逐渐开始不满。 此后宁渊又继续提乾朝与匈奴的友好邦交,希望单于定下下任王储,乾朝将会与匈奴联姻,以巩固两国的友好关系。 下嫁公主对乾朝来说是一种低姿态的示好,单于本该高兴,可宁渊却道大王子与公主实乃良配,单于不得不心生警惕。 而后,渭城与匈奴接壤之地均遭马贼连日不断的骚扰,就连乾朝匈奴两方合作也未将此灭绝,甚至带了三千强兵悍马的大王子还损失了半数人马,单于对此极为震怒。 又重新安排二王子接手,可二王子生性懦弱,竟然噗通跪下,磕头请罪道大哥都已失手,自己绝对不堪如此大任,单于当场气的将折子砸在了二王子头上,但心中对他却放心起来。 两位哥哥都不堪重任,此事便落到了三王子头上,三王子也如大王子一般,率了三千兵马,不同于大王子的铩羽而归,三王子不过三日便一举端了马贼老巢,一时之间,三王子尽得民心,在王储的呼声中渐占一席之地。 此时他们早就将岁贡一事抛之脑后,为了单于之争,举国上下都忙得昼夜不停,再也顾不得骚扰渭城。 再加上宁渊的煽风点火,大王子与三王子一派都斗得不可开交,单于也忙得焦头烂额,但这样的程度还不足以永绝后患。 之后,没想到三王子阴狠诡谲,竟然想逼宫自立,而大王子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与三王子正式交手…… 最后,整个匈奴王庭一片混乱,单于逝世,大王子与三王子也在交战中身死,温柔但懦弱的二王子便成为单于的唯一人选。宁渊扶植他登上单于之位,重新签订了和平条约。在宁渊的推动下,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匈奴便已改朝换代,也彻底解决边境之患。 一切事情在最快的时间交接完毕,便立刻向天子递上辞呈,往家中寄出家书,然后赶往无人境。 只是未曾想一进入极渊之地便见无人境上方紫电积聚,仿佛天劫。极渊之地中等待的神君们见到极渊之地居然前来一个凡人,诧异不已,又见他居然能毫无阻碍地通过真神所设的禁制,惊诧便变成了惊悚。可还未来得及询问,宁渊便已急匆匆地进入了无人境,赶往神罚之地。 整个极渊之地的凶兽魔物对紫电极为惧怕,甚至到恐惧的地步,只敢躲在窝里,瑟瑟发抖。这极大方便了宁渊,一路行来都极为顺畅,他顺着紫电方向前来,便见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在遭受雷劫,他心口一窒,仿佛雷电是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呼吸也不能。 眼见最后一击带着劈山破海的阵势劈去,宁渊半分犹豫也无,直奔向花落。 “那是……灵?!”阳不敢置信,在他苏醒之后,除了天和月,他从未感受到灵与梦的气息。 可这个凡人分明是灵,否则他又如何能穿过月设的禁制。 天和月也紧紧地盯着他,这个与灵一模一样的凡人。 三人凝重地看着宁渊以凡人之躯替花落挡住了最后的雷霆之怒,也默默看着花落奔溃地大喊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皆沉默。 宁渊的身体正在逐渐消散,花落无论如何聚灵都无法阻止它的消散。而此刻那消散的光都在空中慢慢积聚,渐渐形成一个身形。 花落心底一颤,暗自给阴传讯“阴,带我走。” 阴倚在一棵树上,闻讯挑眉一笑,看向那个有些无措的红衣女子,语气随意慵懒“求我啊~” “你不是最想见到我与他们反目成仇吗,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呵呵~”阴笑了起来“小落儿会谈条件了呢。” “那么,你觉得可还满意?” “呵呵~是不错呢。” 天,月和阳都紧紧注视着空中渐渐积聚成型的身影,根本未顾及其他,只有凝光担忧地走向自己,花落忙道“此刻是最好的机会。” 显然阴也是这样想的。 空中身影已经完全显露,与宁渊样貌一般无二,可却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如果说宁渊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那么灵便是广纳万物的山川河流,他只消看你一眼,你便感觉慈悲为怀。 三人朝灵一笑,他们五位真神本就心意相通,并不需要多余语言。 “落儿呢?”阳终于想起来花落。 可是花落与御斐都不见了踪迹,消失的还有阴,而凝光虽然察觉到了,但还未开口便被阴制住了身形。 几人探查了一番,却未查探到一丝踪迹。 阳道“落儿受那么重的伤,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 “或许是被阴带走了”天说出猜测。 可是阴本就生于暗室,和他们之间不仅没有相互感应,而且也根本无法查探到踪迹。 灵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凝光,替他解开了禁制“阴将落儿带走了?” 凝光对上灵的眼睛点点头,并未多说。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主人啊,可是如今,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却近乡情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灵……”阳看着灵一直沉默,小心地唤了一声“你别担心,阴应该不会对落儿怎么样。” 天也点点头“想必不会有事。” 可是灵却摇摇头“我知道你们怀疑落儿与阴同流合污,可是落儿不会的。”他是灵,可他也是宁渊,他知道花落来无人境是为救御斐,就算放出阴那也是因为受了威胁。 天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回寒山吧”一直为开口的月道。 灵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不找落儿了?”阳惊讶于灵此刻的平静。 灵摇摇头“虽然阴行事诡谲,却从未伤害过落儿。”担忧是肯定的,如今花落身受重伤,也不知情形如何,还有一句他未说的便是,若花落不想跟他离开,他们怎会无法察觉。 阳继续问道“你不怕落儿又被骗?” 灵笑了笑,只是笑容略有些苦涩“落儿长大了,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十六万年她都一个人过来了……” 十六万年对他们真神来说说长不长,不过沧海一粟,说短不短,也有几千万个日日夜夜,想到花落一个人经历这些时光,灵心口便有些泛疼。 眨眼之间他们便再次回到寒山之上,这十六万年的真神界大门因他们的回归再次开启。 见到寒山如今的情形,几人皆怔。他们记得当时那一战,寒山被毁地断壁残垣,可未料如今的寒山不仅雕梁画栋精致唯美,还干净整洁,繁花满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仿佛他们不过是外出几日归来,而不是十六万年。 几人举杯对饮,以庆重归。 “是落儿做的!”阳笑道“还有她的残留的神力。” 见此,天和月都难得的温和“想必之后落儿回来过。” 凝光却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在知道灵神魂俱灭的时候,他便封印了自身神识陷入了沉睡,根本没有想过去寻找花落,甚至心底对她责怪不已。可是最后花落还是找到了它,将它一直带在身边,带了三万年,花落才第一次用它,也逼得它从沉睡中醒来。 可那时候的花落不过是个孩子,甚至在几位真神的保护下单纯地不谙因事,更是在灵的教导下温和善良,绝不仗着自己神力高强就乱自使用神力,欺负弱者。而小花落长得精致完美,尽管只是个孩子,却也十分惹人垂涎,在六界里行走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苦,所以后来都已假面示人,性子也变得乖戾冷清。 醒来之后的凝光见此有一些自责,但依旧残余埋怨,可看到她为了弥补她自己犯下的错误所做的事情,他的恨,他的怨早已消散,如今想来尽是自责。当时有多决绝,现在就有多后悔。 灵看出了凝光的自责,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对上灵宽慰的笑,凝光更加无地自容。 “落儿的神罚你可知缘由?”月见此打破了尴尬。 凝光点点头,便将花落这十多万年来为复活灵与梦做的事一一道来,几人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无法想象还是一个孩子的花落是如何找到准确的方法来凑齐灵与梦的魂魄,也无法想象她一次次地照顾心智未齐全的灵是如何的痛心,更无法想象为了滋养梦的魂魄是如何一次次地与人交易,甚至逆天改命,又是如何狠得下取自己心头血的。 灵握盏的手都有些颤抖,索性放下了杯盏,他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有这么完整,也不如亲耳听到这样震撼。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落儿灵力衰竭地如此之快,为什么她会受神罚,但为什么她宁愿与阴一同离开,也不愿回寒山呢?难道仍是在自责? 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十六万年前的事我从未怪过落儿。” 阳也立刻表明态度“我从未怪过落儿的,就连她刚刚在我们心口上捅了一刀我都不怪。” “你说什么?她在你们心口处捅了一刀?”灵奇怪道。 阳暗自骂自己多嘴“我觉得……我觉得落儿肯定是有苦衷的,她伤我们肯定有原因……” 不然哪儿会冒着弑神之罪做这样的事,毕竟四十九道天雷不是吃素的,想到这个,便想到花落经历雷劫时候的模样,虽然已经过去,但阳依旧心有余悸。说起来还是有些担忧落儿如今的伤势呢。不过阴虽然行事难测,但应该也不会对落儿下手才对,毕竟那也是他一手带过的孩子。 灵没有说话,又开始自酌自饮。 月默默饮尽杯中烈酒“你说,落儿将梦的魂魄放入了涅槃之中?”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月语气中掩饰地很好的紧张。 “嗯”凝光点点头“现在应该还在落儿……” “不,在我这儿”灵打断道“在我还是凡人之时,落儿将涅槃封入了我神识之中。” 说着他将涅槃祭出,递给月“交给你保管吧。” 月小心地接过巴掌大的金色球形,手微微地有些颤抖,接过之后,他紧握在手中,查探了一下梦的魂魄,脸上难得地挂上了一丝笑意,着一笑,让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也仿佛雪后初晴的阳光,温暖动人“想必,不过千年梦便能重新临世。” 一千年对于他们来说不过眨眼之间,可能冥想一场时间便过去了。闻此,天和阳情绪也逐渐欢快起来。 而灵虽然笑着,但心里却一直郁郁。他与她的感应无人能比,虽然知道花落不会有事,只是依旧放心不下 第69章 chapter 69 无人境神罚已过,六界只知真神重新临世,却不知重现世间的是何位真神,更不知无人境的神罚所罚何人。可真神堪堪现世便遭受神罚也太过离奇了些,但事实偏偏如此,由不得人不信。 神罚之时被月的禁制挡在无人境之外的诸君,此刻再也无法挡住他们脚步,纷纷进入无人境根据残留的痕迹进行推测。 ‘竟是她!’这是君无绝,冥焰,见一,将离同样的震惊。 就算之前在无人境相遇,对方那强大的灵力与威压让人无法抗衡,也不敢完全确定她会是真神,可如今神罚之下残留的都是她的血迹与气息,让人不得不确定,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可能。 花落的血迹在地上略有残留,吸吮她血的草木还未还得及增长修为灵力,便殒身在紫电之下,灰飞烟灭。故此,地上除了花落的血迹和一些身体匍匐的痕迹,再也没有其他。 见一心中疑惑更甚,若是真神,那在寒山客栈时还有谁能够伤的了她,可她当时明明身受重伤,清澜院的结界也因此为自己所破,可若不是真神,又哪能与人交易,逆天改命。 如今的神罚想必便是逆天改命导致的吧,也不知道曾经自己的那件事造成了多大分量。不过转念一想,这都是交易,无论占多大分量又如何呢,他付出了他的报酬,而花落也得到了回报,而这些代价她肯定也清楚,既然做了那就应该承受……突然有这样冷静旁观的想法,见一略微有些诧异,可很快便恢复如初。 君无绝依旧端着清冷无度的风姿,他早就有七成的把握确定花落便是真神,如今证实了他的猜想,可却不是他想象中的真神模样,说不上失望,但也绝对谈不上不惊喜。 冥焰依旧端着那副痞痞的调调,抽着风“我家夫人遭受神罚,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她身边的。” 冥幽不想答话,任由冥幽自言自语。 “这个时候夫人肯定身姿娇弱,弱不禁风,若是我在夫人身边,该多好啊……”冥焰继续感叹,想象着温香软玉在怀,心都酥了。 冥幽“……” 见冥焰一副陶醉的模样,冥幽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花落姑娘神罚身受重伤……” “呀,对!”冥焰眼神一亮“若是我陪在夫人身边,亲自照料,她一感动说不准便以身相许了!” 冥幽“……”真的不想说话,真的想装作不认识他。 见一闻言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冥焰回了一个白眼“切~” 冥幽“……”这么幼稚的吗,他是怎么坐上冥主之位的,他想不通啊。 而将离充耳未闻,他一方面惊喜花落竟是真神,那她之前所答应的救自己妻子空青绝不是空口白谈,作为真神的她有这个实力相救。只是如今花落身受神罚,他一方面又担忧花落是否还来得及赴他们的三月之约,毕竟,空青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太好,撑三个月已是极致。 几人各怀心思,又在周围转了一圈便各自回家,也没动歪心思。就算六界不合甚至纠纷不断,如今在真神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也要维持好表面的安宁。 君无绝一路回到了九重天,与他同去的神君见他去时期待,回来时却情绪低落,有些纳闷。而君无绝只道有些劳累,便相互告别回了各自府邸。 君无绝所住之处名为碧尘阁,正是清光凝水碧,月染轻无尘的碧尘。刚刚入府,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碧尘阁只他一人居住十分的安静,可此时却安静地有些诡异,没有一丁点灵物的声音。可是任他如何查探都查探不出到底是如何的不对劲。他所感觉的不对劲只是一种本能反应,而这种感觉在某些时候十分地准。 他祭出了清华,手执神剑一步步地踏入自己的府邸,凭着本能来到自己的寝殿,只是还未等他发作,门便开了…… 君无绝握紧手中神剑,清冷的面容上此刻忍不住惊诧,果然有人,而能躲过自己神力探查的,除了真神不会再有别人。 “哎呀,被发现了呢~”门内乍现一个男子的声音,语气随意慵懒,一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自觉,反而气定神闲地仿佛是自己家的后院。 寝殿内很大,曲径通幽,君无绝虽闻其声,但未见其人。 “阁下是谁?为何出现在本君的府上?”君无绝语气平静,没有一丝寝殿被霸占的怒意。 “嘘~小点声”男子又道“小落儿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吵。” 小落儿?难道是花落姑娘?那这个男子是谁,难道是刚刚临世的真神?可他在这个男子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真神的慈悲大度,他曾经一度幻想真神掌事的盛况,想亲眼瞻仰真神的风姿,可此刻在这个男子的话语中也变得不那么期待了。 门既然开了,显然是邀请的意思,君无绝朝殿内走去,环视一周,若不是殿上的名字,他都怀疑自己走错了。除了殿名,殿内哪儿还有曾经的模样,他所住一向空旷精简,而此刻却精致非凡,宝贵华丽,摆设均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最里面是一张华丽的大床,周围青色轻纱遮掩,但能看见里面躺着一个红衣身影,另一边也躺着一个黑衣男子,不过那人的待遇显然没有花落的好,只是躺在一张简单的塌上,那张塌赫然便是君无绝自己的休憩之地。 而说话的那人一身紫衣,斜倚在主座之上,妖冶的面容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气质,不过君无绝定力极好,并未被轻易迷惑。 “不知阁下是?”已猜到是真神之一,不过具体是哪位他实在与传说的的五位对不上号,故而行礼相问。 阴勾唇一笑,妖冶的面容显得越发诡秘“音,不是燕燕于飞,上下其音的音,而是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的阴。” 君无绝一怔,竟不是五位真神之一,难道他便是传说中的那位邪神。 见君无绝诧异不过一瞬,继而又恢复了原样,清冷无波的面容一脸平静,阴也对这样的表现极为满意。 “九重天上的灵气对小落儿的伤势十分有利,而此处灵力最为旺盛,所以暂用你寝殿一用。”阴做事一向随心所欲,这样的解释极为难得。 而君无绝就算不满,但也无法与真神抗衡,何况君无绝一向冷清,对此并未多少感觉,此处既然阴要用,他换一个寝殿便是,不过是一处休憩之地,对他来说在哪儿都并无不同。 “我现在可是被几位真神追杀呢,小绝绝可要保护好我啊,若是被另外几位真神找到……”阴停顿了一下继续一副求保护的装模作样“你也知道,阴暗之火若暴露外室,必将燎原!” 这样隐晦的威胁,君无绝自然听得出来,对自己如何他倒无所畏惧,只是九重天上还有几位神君,更何况,九重天之下是仙界,若是这个邪神一个愤怒之下毁去整个仙界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答应道“只要真神不伤害神界与仙界的一草一木,我自然不会泄露你们的踪迹。” “哦~当然,善良如我怎么会伤害生灵呢?” 君无绝“……” 自此,阴带着花落与御斐便在九重天上住了下来。 御斐伤势极为严重,不过在阴的治疗下,十天便醒了过来。他作为凶兽,更适合阴暗的灵气,九重天上的灵力虽然对他的伤势也有效果,但始终不及无人境中的那种阴郁之气。 而花落整整睡了一个月,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花落……”御斐坐在床边,将花落的手握在手里,喃喃低语“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上次神罚花落便沉睡了三千年,可这次呢?难不成又是一个三千年?或者上万年?等待的时光是那么漫长,又是那么煎熬,可御斐已经习惯了,他的一生,都在不停地等待花落,他不奢求时间,只要能够等到,他便足矣。 “啧~”见御斐整日拖着个重伤的身体,不好好休息,天天守在花落床边,阴白眼翻了好多次了“别那副死人的模样,有我的疗伤,不出三日小落儿便能醒了。” “真的?”御斐惊喜回眸看向阴,他第一次觉得阴那欠揍的表情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呵~”阴又翻了一个白眼。 得到肯定的答案,御斐终于放下心来。 果然,第三日,花落便醒了,不过伤势严重,还不能下床。 于是每天花落睡醒时,御斐便陪着她说话,花落睡着时,御斐也守在床边凝视着花落的睡颜,所以每次花落醒来看到的第一眼都是御斐。 花落还笑道“御斐如今神力见涨,都能看出我的睡觉时辰了。” 对此,御斐只是任由花落猜测,并不多作解释。 这日,御斐如往常一般去为花落采集花露。房中,只余花落与阴两人。 阴突然开口“你真不知道他的心思?” 第70章 chapter 70 不曾想花落白他一眼“你何时竟变得如此多舌?” 阴耸肩一笑“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总得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花落的声音沉了下来“那你去找其他乐子,莫要拿御斐说事。” “看来小落儿不想谈这个话题呢?”阴又恢复成平常那随意慵懒的腔调。 花落闭目养神,不想理他,可不想音竟躺到了她的身旁,一只手撑着头看着她,另外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物件打量“小落儿的血玉簪可不像是神物呢?” 花落抬手一摸,果然头上空无一物,她眼睫一跳“你何时拿去的?” “刚刚”音勾唇一笑“小落儿很紧张这根血玉簪?” 花落斜眼看着他,似笑非笑“阴觉得呢?” “啧啧~小落儿为了这根血玉簪,连命都舍得,不知这只凡间之物是何来历?” 花落终于转过脸正眼看着他,但并不答话。 “小落儿对御斐的情谊装作一无所知,但心底却藏着另外一个男人……” 花落眼眸渐渐变得深邃,依旧不发一言。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灵。”阴也不同于平时的散漫,一句句咄咄紧逼。 花落眼睫有微小的颤动,这样的变化没有逃脱阴的眼睛,他看着花落的神色变化,与花落对视良久,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小落儿啊小落儿,你可真是让我惊讶,哈哈哈……” “你笑什么?”花落的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戾气。 “我笑小落儿竟然有这样的心思,”阴继续笑着,越笑越觉得有意思,神色玩味“若是灵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你猜他会怎样?” “哦~不”阴盯着花落那愈加湛黑的眸子,一字一句说的极慢“你说,灵现在知道曾经对你有过那样的心思,又会如何?” 阴可不会忘记那为花落挡住雷霆之怒的凡人宁渊,看花落时那深情的眼眸。真是不知道如今归位的灵回想起这些该是如何的表情,想来必然精彩绝伦! 花落瞳孔猛的一缩。 “呵呵呵”阴又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啊,灵竟爱上了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孩子……” 对,创造。当时造物时期,灵已经创造出了‘人’这个物种,人的繁衍速度极快,不过两千年人间便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对比之下寒山更显得冷清。 而寒山中只有梦一位女子,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几人便商量着既然能创造出与真神模样相似的凡人,那为何不能造出一个真神呢?于是灵便突发奇想,将三分之一的真神之力集于心脏外的一根肋骨,并将其取下化为花落之骨,又将万物之灵化为实物为其铸造身躯。 都说人无完人,可花落却拥有世间最美的面容,最细腻的肌肤,最曼妙的身材,她的眉眼都是灵一笔一划描绘出来,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是经由灵细细捏造。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就像一件雕塑品,可能会有残缺,可以会有次品,但一旦成功便是举世绝伦,而花落便是最成功的一件作品。 “不……”花落心神有瞬间的恍惚“那不是灵,他是宁渊,凡人宁渊。” “呵呵,有区别吗?” “有!”花落坚定道“那个人只是宁渊,不是灵……他与我相识之时没有灵的记忆,是一张崭新的白纸,和灵毫无关系。” 宁渊曾经问她,她真的是否真的只是将他当做故人对待,当时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可如今,她知道了。 或许一开始只是将他看做灵,可后来点点滴滴地相处,这个名为宁渊的男子已经逐渐取代深藏心中的那个身影。曾经渴望灵早日归位,可现在又怀念那个叫宁渊的凡人男子,她想她有些理解黎梓了。 她从阴的手里抽回血玉簪在手中把玩着“如今的灵虽然有宁渊的记忆,但这对他来说不过海中的一滴水,根本无法独立存在,就像他千世的转世一般,在不同的转世里,他可能也爱过其他女子,如今他恢复真身,那些女子对他来说就真的重要吗? 上君在突破上神的瓶颈阶段,大多会选择入世体会百味人生,可当归位之时,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所有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回想起来仿佛局外人一般地看一出折子戏。 阴,你说,这样的灵还会在意曾经宁渊那小小的一世吗?我和其他的女子又有何区别呢?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台上演的一出折子戏,当时的爱恨不过只因身在局中,可一旦谢幕下场,谁又还在意曾经演的是什么呢?” 说到最后,花落语气也低落下来。 脸上突然出现一只手,轻柔地抚过她的面颊。 阴难得地温柔,一瞬间又让花落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可这样的感觉不过一瞬,她可不会忘记他曾经利用她做的事,也不会忘灵和梦是因谁而差点神魂俱灭的,更无法忘记这十六万年她所经受的每一次剜心之痛。 她转脸躲开阴的手“我不用人安慰,更何况是你的。” “呵呵~小落儿还在怪我?” 花落转身背对阴已行动表示回答。 “世人只知五大真神,不知我,更不知小落儿,平时顶礼膜拜都是他们五位,可凭什么名誉皆有他们占尽!” “凭什么?呵~”花落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撑着头的阴“就凭他们耗尽神力创造万物,凭他们为保和平安定开辟六界空间,凭他们为造出最适宜不同灵物生存的环境,亲赴各地呕心沥血,而你呢?你做了什么?” 阴一只手拾起花落的一缕发丝,绕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是啊,我什么也没做,可我想帮忙的时候,他们都是如何拒绝的?他们本就怀疑我的身份,不仅不让我插手,更不让你与我过多接触。表面对我客客气气,可私底下却对我防备甚严。” 花落说不出话来,这些都是事实,可若是阴真没问题,他们又如何会这样对他。 “你是不是在想,若不是我有问题,他们也不会这样对我是不是?”音继续随意慵懒地说着。 “难道不是?”花落反问一句。 “呵呵,当然不是”音笑道“虽然我食阴暗之气而生,却也将自己当做真神之一,可他们并不给我这个机会。” 阴耸耸肩“他们不给,自然我便要自己取了……” “若真的心存善良,怎么因此便心怀怨恨,甚至利用最信任你的我来妄图陨灭五位真神。”花落着重加强了最后一句的语气。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可你是否想过,伤害他们便是伤害我。” “当时我打算等我解决了他们,我就陪着你,总有一天,你会忘掉他们的……” “阴,”花落打断了他“十六万年来我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他们。” 阴手上缠绕花落发丝的动作一滞,却并未开口说话。 “这十六万年的每一天,我都在忏悔和愧疚中度过,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遇到你就好了,如果我不因为好奇给你渡灵力便好了,或者是,我听灵的话,不偷偷和你溜出去玩儿就好了。” 花落停顿一下继续道“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我帮助别人逆天改命,除了因为交易,也不过是为着一点私心,既然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能改变别人的命运也好。” “每一个都口口声声说如果重来一次,绝不会做相同的选择”花落苦笑起来“可是,无论年近花甲的老人,身强力壮的中年人,朝气蓬勃的少年,还是少不经事的孩子,他们都走上了相同的老路。” “无论人,仙,妖,魔,神,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也在想,若是我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想必也与如今一般无二。” 阴一直静静地看着花落,安静地听着她说话,也不言语。 “阴,你后悔过吗?”花落突然问道。 “从未。” 花落又笑了,笑容说不出的讽刺“你看,你说从未想过要伤害我,可我说了如此之多,你却从未有过后悔,你如今还敢说自己是良善之辈吗?” 阴此时面无表情,妖冶的面容不带笑容看人竟有些让人恐惧,只听他道“你本不该存在于世,我也不为世所容,其实说起来我们才是最配的一对啊。” 花落瞳孔轻微一缩,她不知道他又开始打什么主意。 难得见到花落如此表情,阴又挂上了平常懒散的笑容“小落儿说我并非良善之辈,小落儿难道从未杀过人?” 花落将头又转了回去,继续背对他,良久才道“阴可知道我杀的第一个是谁?” 第一个?阴瞬间移到了花落另一边,与花落面对面问道“哦?是谁?” 花落见阴如此,也未再转身,只盯着阴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个笑“说起来,还是阴的故人呢?” “我的故人?”阴眸色渐深,很快便反应过来“那只九尾狐?” “阴竟然还记得?” “他做了什么?” “自从你失踪半年之后,那只狐狸便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哦,对,那种眼神叫垂涎。” 阴的神色随着花落的话语慢慢收起了平时慵懒的笑意。 第71章 chapter 71 “你一直没回来,他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慢慢地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可是我喝了你太多的血,神力又被你所封,只能任由他恶心的手在我脸上,身上……” 花落抬起手放上了阴的心脏之处“阴当时怎么敢将毫无反抗之力的我留给别人?” 花落自嘲般地笑了两声接着道“我当时神力被封,什么也不会,只会哭,只会摔东西,只能用你威胁他,他十分怕你,听我这么说便收敛了一阵……” 阴覆上花落放在他心脏之处的手,慢慢将花落揽入怀中。 “我当时好怕,一边怕一边恨你,我恨你将我留在那里让他看着,可是当时,我还在想,若是你早日回来,惩罚那只狐狸,哄哄我,我就算遭灵一顿责罚,我也会原谅你的……” 阴紧紧搂着花落。 “可你一直没回来,不仅没回来,竟还想将他们陨灭……可恨我竟然还以为这只是你的恶作剧!”花落此时戾气横生。 阴看着花落有些癫狂的面容,急忙握住她的肩渡入灵力安抚“小落儿,你别激动,你若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到时候,别说藏身之所,就连你体内魔气的事情灵都能察觉。”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定身符,花落立刻抑制住了暴走的情绪,一下一下喘着粗气,阴见她如此又将她揽紧几分,轻抚她的背,花落挣扎了几下不仅没挣开,还牵动了伤口,闷得咳嗽起来,阴急忙放松了力道,给她疗伤。 不过一会儿,花落便不再咳嗽,她也没再继续挣扎,任由阴揽着她,疲惫地闭着眼睛,继续道“阴知道后来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怎么逃出来的?”阴顺着她的话问道。 花落睁开眼睛认真地凝视着阴“后来,那只九尾狐告诉我,说你与五大真神都已陨灭,然后他对我便开始明目张胆地调戏,甚至想解我衣服,可我的衣服岂是他能解开的,我当时恢复的神力根本无法与他抗衡,便骗他让他带我回寒山之上,若是证明你们的确陨灭,我便自己解下衣服……” 阴抱着花落的臂膀渐渐收紧,眼中翻滚着山呼海啸。 花落竟笑了起来“我实在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他尽管怀疑我有阴谋,但贪欲战胜了理智,便带我去了寒山。可他不知道我住的寝殿里有灵神力的结界保护,我刚刚进入便将恢复的那丁点灵力使用你教给我的禁术杀了他。” 阴轻轻拍着花落的背以作安慰。 “我当时没想杀他的,我只是想给他教训,让他的脏手再也不敢摸我,”花落语气罕见的无助“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我杀死了,甚至魂魄也被我打破……” “后来我变得极其暴躁易怒,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甚至连九尾一族也被我悉数灭尽……” “可是我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入魔呢?是因为你的血吧,阴?”花落语气肯定。 阴点点头。 花落又笑了“你说,你和我才是最适合的一对,可你若与身体里有你的血的我在一起,那又与灵有什么区别呢?” “他是世人膜拜的创世真神,要以自身为表率”阴也笑了起来“可我是邪神啊,小落儿……” 见花落看着他不说话,阴又笑着问道“小落儿,我将狐族灭了给你解恨好不好?” 花落摇摇头“我造的杀戮已够多了。” “呵呵,小落儿入了魔还是这般善良呢。”□□“那便听小落儿的吧。” 阴揽着花落休憩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小落儿这十六万年来做了什么,竟遭受神罚?” “如你所想,自是为了救灵与梦。” 阴耸耸肩“看来小落儿如今成功了。” 花落冷笑一声“自然。” 此时仿佛又回到十六万年前,几人都在,并未离去,却物是人非。 此刻殿外突然响起了御斐的脚步声,花落推了推阴的胸膛“下去。” 阴委屈道“小落儿可真是狠心呢,刚刚还抱着人家不撒手,现在御斐来了便不要人家了。” 花落“……” 见花落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阴无奈耸耸肩,又回到了他的主座之上,斜倚着举杯轻酌,见花落看过来,他还遥遥举杯相敬,然后勾着一缕邪笑一饮而尽。 花落整了整衣服,收起血玉簪,又换回了曾经古朴的木簪。 …… 魔界。 魔界的天空与永远都是灰扑扑的,没有冰霜雪雨,也没有日升月落,永远都是阴暗的天气,与不变的温度,不冷不热。 明瑟殿是魔君将离与魔后空青所居之处。 辛夷与南迁子刚刚从殿中出来,脸上都挂着同样的低落与焦灼。难以想象的是在殿中之时,两人在自己父王与母后面前都是一副欢快乐观的模样,他们知道自己的父王处理魔界政事便已经焦头烂额,如今为了自己母后的病更是殚精竭虑,他们不能再表现出忧虑,给自己父王增加压力。 “距约定只余下五日了,可花落……姑娘却依旧没来。”南迁子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 “还未到约定之期,想必花落姑娘必会遵守约定的。”辛夷虽然也着急,可此刻她也只能按耐住心慌。 “可她刚刚受了神罚,就怕有心无力……”这是南迁子最为担忧的。 显然这是个问题,辛夷也皱起了眉头。当时为无人境神罚之事,将离亲赴一趟,回来之后姐弟二人好奇询问,将离也未瞒着,是以,两人便知道了花落便是遭受神罚之人,为真神之一。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忽见一道紫光从魔界入口而来,直奔明瑟殿,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那道紫色的光晕已经入了明瑟殿。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同一个可能,都惊喜地返回殿内。 明瑟殿内。 床榻上的魔后一袭青衣,面容苍白,笑容宴宴,眸似秋水,见之可亲,看着倒不像是一界之后,更像人间富贵家的娇小姐。 而床榻边坐的是一个熟悉的红衣女子,身上依旧没有其他配饰,只除了头上的古簪,她一手搭在空青手上,正用灵力查探空青的身体状况。 而将离则站在床榻不远处,既不是很近打扰花落,又不是离空青很远,恰到好处的距离给了空青满满的安全感。 不一会儿,花落放开了手,对空青说道“可否让我摸一下你的肌骨?” 空青有些奇怪,看向将离,见他也是一脸意外,便道“妾身能否问一句缘由?” “这与救治你的法子有关。” 空青见将离对她颔首,这才点头,在将离的帮助下慢慢起身褪去衣物。 良久,花落起身。 “不知我妻可能救治?”将离问道。 花落点头,然后随手下了一个禁制“不知你的承诺可还作数?” “自然,不知花落姑娘需要我做些什么?” 花落神色无波“我要你万年修为。” “好。”将离丝毫犹豫也未曾有,只是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花落点头,解开禁制便出门去了。 空青疑惑道“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因设有禁制,所以尽管里他们很近但空青也未曾听到。 “一些救治你的方法,”将离温柔宽慰“不必担忧。” 虽掩饰无痕,但心底也疑惑,一个真神要魔气做什么呢? 而御斐与阴则在外室,安静地等待。一人坐在下首的桌旁面无表情,一人占据了正中心的宝座,仿佛无骨一般,能躺着就绝不坐着,又斜倚在了上面。 南迁子与辛夷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惊了一跳“你们是谁?”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气息,看来绝非泛泛之辈。 显然阴没有想理他们的意思,自顾自地喝着酒。 御斐见此便道“在下御斐,随花落一道来为魔后治病。” 果然来了,两人的心情顿时拨云见日,行礼问好时语气也轻快不少。 “不知阁下是……”两人又向阴执礼相询。 “阴”阴沉醉于美酒,满意地眯了眯眼。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都不清楚阴的身份,便用神君之称。 只是突然一道锋芒往兄妹两人刺过来,他们用尽全力堪堪躲过,与死亡近距离地接触让他们冷汗一瞬间便吓了出来“不知我们姐弟俩做错何事?” 主座上慵懒的男子却勾着一缕笑“哦~试一试你们的身手。” 南迁子与辛夷“……” 他们敢确定如果刚刚他们没有躲过,此处恐怕早已陈列两具尸体,而最可怕的是他们并未感受到杀意……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人,他们只想离他远远的。 正在这时,花落出来了。 南迁子与辛夷见到她,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紧张地上前询问自己母后的身体状况。 “我们母后身体如何,还能撑多久?” “真神可有办法?” “真神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真神可需要什么魔丹灵药,我们一定备齐。” 花落摇摇头。 两人见此,心底一颤“难道……母后没救了?” “真神,您可是真神,一定能救母后的……” “求您救母后一命!” “只要能救母后,真神让我们姐弟做什么都可以……” ……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威严的冷斥。 姐弟俩转身面对自己的父君道“真神说母后没救了……”还未说完便带上了哭腔。 将离疑惑地看向花落,明明花落刚刚说过有法子救治的。 花落也无意解释,只道“确实有法子。” 刚刚摇头不会是想让他们换个称呼,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们姐弟俩就一句接一句,让她根本插不上话。 “不知这个法子可有为难之处?”将离问道。 “此法确实事关魔界。” 闻此,将离陷入了沉思。 “真神,请问到底是何法?”南迁子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唤我名字即可,”花落道“魔界有棵神树,名为十方?” 将离“救治我妻需要用到神树十方?” 花落点点头。 传闻中,魔界所有魔力的源泉都来自这棵神树十方,由此,这棵神树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第72章 chapter 72 “不知花落姑娘打算如何救治?”将离又道。 “魔后的身体早已病入膏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而魂魄也因为身体的拖累变得极为虚弱,此时唯一的办法便是为魔后换一副身躯。” 换身体?!两姐弟震惊不已,辛夷惊呼“夺舍?” “不,是创造一副全新的身躯,与魔后如今一般无二。” 听花落如此说来,兄妹俩才安下心来,他们的母后生性善良,让她去夺舍那简直比他们杀朱厌还难。 将离这才明白为何花落要摸空青的肌骨脉络。他的一双女儿不懂换一个身躯背后代表的东西,不代表他也不明白,虽然知道她为真神,他清楚地知道造人是只有真神灵渊才能做到的。此刻心里也忍不住思考她为何也能做到?她与真神灵渊到底是何关系? “好,十方神木一事交于我。”将离一口应道“不知花落姑娘需要多久的时间?” “十日” “明日我便将十方神木交于花落姑娘手上。” 于是,三人便在魔界住了下来。 “要创造一副完全契合魔后魂魄的身躯可并非易事呢,小落儿有信心?”阴问道。 “灵能创造出一个神,为何我就不能创造出一个魔呢?” “小落儿可需要我帮忙?” 花落笑道“若阴愿意出手相助,我必然省力不少。” “呵呵呵~小落儿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神树十方作为魔界魔力来源,但却并不是很大,不过凡间百年寿命的大小,整个树身呈黑紫色,枝丫繁茂,在黑夜的光影下,倒像是一朵蘑菇。每个枝丫上都垂下一条条长长的茎,夜风吹过,根茎凌乱,仿佛蘑菇开出了花。 “这便是神树十方?”御斐看着花落手里的一截半臂粗的紫黑色木头问道。 “嗯”花落点头,手中精巧的小刀在另一只手中的十方神木中细细雕琢,只是刚刚开始,神木还未成形。 第一次见花落造物,御斐十分的好奇“这是要做魔后的身体?” “嗯,”花落一边刻一边对御斐耐心讲解“十方神木本身不能成血肉之躯,只是一件载体。” “那载体所用之物可有什么讲究?”御斐十分感兴趣。 “自然是有的,”花落轻弹了一下雕出的碎屑“要造不同的物种,那便需要与之同宗的灵物,比如魔后,她为魔,最好的选择便是魔气的源泉十方神木。” “那……若是想造出一个神呢?”御斐问的有些迟疑。 花落手一偏,小刀瞬间划破一道伤口。 “花落!”御斐惊呼一声,紧张地看着花落突然被小刀划破的手,只是还未来得及帮她疗伤,刚刚划出的伤口便立即愈合。 “无事,寻常神兵伤不了我。”花落对着御斐安抚笑笑,手上又继续了动作,雕刻了好几笔才回答刚刚御斐的问题“神……自然也是能够创造出来的。” “说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远到近,带着随意与慵懒。 花落与御斐见此都默契地停止了交谈。 见两人不理他,阴也不在意,坐到花落旁边,一手搭上了花落的肩,将花落半环在了怀里,御斐看得眼皮一跳,突地一下站了起来。 花落抬手隔开了阴的手,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可阴仿佛没看到,手依旧搭着,笑容也更加深。 御斐却已经动怒,沉喝了一声“阴!” 阴嫌弃地掏掏耳朵,毫无自觉“小斐斐,你声音太大了,吓着我了。” 御斐剑已出鞘,直指阴,阴依旧笑意绵绵“哦~小斐斐,拿剑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没待他说完,御斐的剑便顺着他的眉心刺了过来,只是两人神力差距何其之大,御斐剑锋不过向前半寸便被弹开,手上一痛,剑已脱手,转眼之前剑便调转了方向,剑锋堪堪顿在眉心,稍有差池,御斐性命堪忧。 但御斐此刻担忧的却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花落的手,芊芊玉指紧握剑身,鲜红的血顺着剑身蜿蜒,一滴滴地落下,在这一瞬间的寂静中,每一个滴落声都像一把锤子砸在御斐的心口“花落……” “无事”花落语气平淡,斜瞥向阴,阴笑容如之前一般,毫无变化,仿佛那个对御斐痛下杀手的人不是他一般,见花落看过来,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慢放开手中的剑。 花落转手将剑递到御斐身前,御斐一手接住剑,一手执起花落受伤的手,虽然他的剑也是神剑,按理说也很难伤到花落,但此次花落的伤口并未愈合。 御斐小心翼翼地替她疗伤,但无论他使多少的灵力,伤口根本无法复合,遑论治愈。见御斐心疼自责的模样,花落出言安慰“小伤,无碍。” “可是伤口无法愈合……” 花落似是想起了什么“听闻魔君有一灵药,可修白骨复生肌。” “我这就去取。”御斐拔腿欲走,但又看向阴,犹豫不决。 阴依旧噬着一缕笑“御斐这是舍不得我?” 看着情形,再留片刻两人又是要打起来的架势。 “御斐”花落笑笑“我虽血多,但约莫也经不起这般流。” “等我。”御斐这才疾步出了门。 这句等我,一语双关。 等御斐走远,花落才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向阴“你这般做戏为又是为何?” “小落儿竟说我是做戏?真是令人伤心啊。”阴语气委屈“我明明是情不自禁啊,小落儿……” “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但你若再对御斐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哦?小落儿要如何不客气?”阴笑着“你鼎盛时期都无法胜过我,更何况如今你神力衰竭。” 花落也不怒,冷笑道“那阴要试试吗?” “我可真是好奇呢,”阴逼近花落“不知小落儿要如何对付我呢?” 阴一步步走近花落,花落也不闪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近之时,阴一只手轻轻抚上花落脸庞,像是在触碰一件珍稀的艺术品,眼神毫不掩饰地赞叹。口中却道“小落儿要如何不客气呢?” 花落没有回答。 “呵呵~小落儿果真是没有客气呢。” 阴垂眸看着自己的胸口,明晃晃的插着一把小巧的小刀,正是花落雕刻神树十方的那把,刀柄处正是花落葱白的左手,而她垂着的右手血流一直未停,一下一下地滴在地上。 “我一向不说废话。”花落语气冷泠。 砰!胸上的小刀突然被弹开,阴的胸前更是毫无受伤的痕迹,但花落却因这股力道被震的一退,身姿旋转以维平衡。 “小落儿真是不自量力呢。”阴依旧是一副笑容宴宴的模样。 “我虽不及你灵力高强,但我总会打败你的。” “哦~是吗?”阴笑道“那我便拭目以待。” 花落也勾唇笑道“想必这一天不会太久。” 阴挑眉笑笑,然后看向花落依旧流血的右手,仿佛才看到一般“小落儿的手还在流血呢。” 花落顺势看了一眼,不在意地道“小伤,不劳阴费心。” 说着将手收入宽袖之中,转身便走,却被阴拦住“小落儿是因我而伤,我自然是要负责的。” “想当初我被荆棘刺伤,还是小落儿帮我疗伤的呢?” 想起曾经帮他吮血,花落就更加痛恨那时年少无知的自己,眼神也冷了几分。 “想来,小落儿的方法果真有效。” 花落似笑非笑“是吗?” “当然,”阴笑道“若不信,我此时便为小落儿疗伤,看看效果。” “不必。”花落准备绕开他然后离开,未曾想竟无法移动身形。 “小落儿这般着急离开?” 花落眉头隐隐一跳,动怒道“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放开我。” “呵呵~小落儿这般言语可真是伤人心啊”阴语气委屈“我只是想帮小落儿疗伤呀。” “并不需要!”花落毫不留情地拒绝。 “小落儿这是生气了?”阴又呵呵地笑了起来,神态比六月的天还变得快。 花落怒及反笑“我只是不想你碰我,一点也不想!” “若我碰了呢?”阴好奇问道,执起花落流血的右手看着,神色惊异“难不成小落儿不要这只手了?” 那种若你不要我可以立刻帮你砍下来的表情终于让花落忌惮了几分,花落相信他绝对做的出来,于是闭嘴不言。 阴看着花落的血眼神晦暗不明,仿佛包含了很多东西,又仿佛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轻轻地执起花落的手往唇边送去,吻在了花落手心,花落眼睫一颤,呼吸也骤停了片刻。 随着他的轻吻,花落能明显感受到疼痛的减轻,那因为阴神力所伤而无法愈合的伤口也随着他嘴唇的轻移慢慢愈合。 阴闭着眼,脸埋在花落手心,吻落地极缓且轻柔,旁观者见此必会赞叹情人之间的温存厮磨。 但那也不过是旁观者的角度,而事实并非如此。 一个看似温柔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在试探些什么,一个面容清冷,神色不耐,遮掩的面容下却暗含某种其他的情绪。 良久,阴终于抬起了脸,对花落勾唇一笑,眼神熠熠生辉“果真是有效的,不是吗?” 花落此刻身体才活动自如,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去“或许。” 两人,各有所思。 第73章 chapter 73 魔后空青,因身体衰竭,被花落用十方神木换了一副身躯,此时身躯已成,不过为了魂魄与身躯能够完美融合,花落将两者封入了十方神木之中,借助神木之力促使空青的魂魄能够尽快适应新的身体。 不过在封印期间,她无法感知外界一切事物,只有当魂魄与身躯彻底融合,封印才会解除,空青才能出来。 只是这个过程,谁也不知会有多久,而十方神木所在的百里之内已被魔君将离列为魔界禁地。 而此刻神树底下却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俏丽的脸庞饱含英气,一袭贴身的黑色衣裙更显干练,手中摩挲着一个小小铃铛,细看原来是谣铃的子铃,她落在铃铛上的眼神奇异的温柔。 “母后,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子。” “是谁?” 辛夷自问自答,像是在代替母亲提问“就是在无人境里救了我和哥哥的人。”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辛夷继续自问自答,“清光凝水碧,月染轻无尘,传闻中的形容再好不过。” “他与传闻中一般白衣翩翩,清冷无垢,身姿潇洒,还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宽容大度。” 辛夷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更为温柔“我昨晚……梦到了他。” “他哪里好?” 辛夷依旧自问自答“他哪里都好,总之我想不到他哪里不好,可是……神魔注定两立。” “尽管……我与他注定有缘无分” 她慢慢将身子倚靠在身后的十方神树上,望着前方的虚无,温柔的笑意逐渐褪去,慢慢变得落寞。 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手的主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她身旁坐下,随即将她拥入怀中,辛夷没看来人,但熟悉的触感让她卸下所有的防备,轻轻阖上眼,靠在了来人身上。 南迁子静静地陪伴,无声的安慰,心中也有深深的遗憾,暗自叹了一口气,辛夷终究还是没有逃过…… “我会在这儿陪着你,”南迁子看向神树十方,神色温柔“还有母后。” 默坐良久,两人起身离开不过片刻,十方神木前便出现另外一个渊渟岳峙的身影,刀刻般的面容遥望着两兄妹的背影隐有忧愁,他缓缓抚着十方神木树身,眼神温柔。 正在此时,将离突然感到周围的空间出现一阵极其强烈的神力波动,将离心中一凛,戒备异常,未曾想竟然只是一道神谕。 一个个金色的字依次浮现,最后合成一句简单至极的话:望岁之日,寒山将启,邀众神一聚。 没有落款,但提到寒山,皆知是真神之府邸,真神之界。 去,当然是要去的。真神下帖,自然容不得拒绝。更何论十六万年真神再次临世,能一睹真神之姿实在是荣幸之至。 将离在接诏之时,魔界赋闲的三人也同时感受到了真神的气息。 花落在所住的殿内大厅有条不紊地调香配料,御斐在旁帮忙,两人配合默契,而阴则歪在靠椅上品着美酒。而花落的从容则被同样出现的神谕打破,尽管这道神谕是给的御斐。 看来,他们几人的行踪已经暴露,或者说早已暴露。 “十六万年没有踏足寒山了呢,不知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阴轻酌着美酒语气微微带着感慨“小落儿多久没回寒山了?” 提到寒山,花落便不想理他,而阴也不在意,继续说着“让我猜猜”他神情陶醉地又喝了一口“十六万年?” 花落依旧未理他。 阴无所谓笑笑,又问向御斐“小斐斐未去过寒山?” “未曾”御斐也反应冷淡。 “哦~如今倒是一个机会” “我并未说过要去。” “哦?违抗神谕?”阴语气含笑。 御斐不答,但沉静的面容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哈哈哈……有趣啊有趣”阴呵呵一笑,甚是开怀。 花落扔下手中的香料,招呼着御斐一同离去,阴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地甚是玩味,待两人出了殿门,阴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路上两人并肩而走,御斐还是忍不住开口“花落……你可会回去?” 花落摇摇头。 “为何?你这些年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他们,你可以解释的,他们不会怪你……”御斐劝到。 “我回不去了。”花落自嘲一笑“就算回去,也是……” “什么?”御斐看她有未尽之言。 花落摇摇头,并未说下去。 虽然她知道御斐收到的神谕便是给自己的一个信号,他们都在等她回去,这样婉转的方式表明他们不会强迫她,是想要她心甘情愿。 可是,寒山只是之前的家,不再是现在的了,她不能回去,就算回去也是时机成熟之时。 “御斐,你想去看看吗?寒山,真神的府邸,上古之境。” “不,”御斐摇摇头“我只想去有你的地方。” 花落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他,神色温柔,对孩子般的无奈神色“御斐,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御斐只是盯着花落,并不答话,神色固执而坚定。 花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帮御斐整了整衣领“真神临世之姿十六万年难得一见,不见甚是可惜,何况,这是神谕。” 然而花落的语重心长对御斐并无成效,他不为所动“这世间你若不想去的地方便是我的禁地,我绝不会踏上一步,你若想去,无论刀山火海,我必然奉陪!” “罢了,随你。”不管怎么样都有她兜着,花落转身继续走路,微微垂眸掩饰湿润的眼眶。 闻此,御斐也并未见喜色,依旧有些愁容“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寒山客栈可还回得去?” “自然回得去,你想回家了?” 家?多么温馨的称呼啊。 御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嗯,想回家了。” 花落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等一些事做完我们便回家。” “还有事?”御斐实在不知道花落还有何事需要处理。 “还有些债。”花落不愿多说。 御斐也不再追问“会很久吗?” “这个……很难说清” “我会永远陪着你。” “……好” “等这次回了寒山客栈,我们便再也不入世可好?” “好……” *** 望岁之日,众神齐聚寒山。 寒山除了寥寥几座宫殿之外并未其他建筑,整座山均被奇花异草所覆盖,苍翠一片,六界难寻的仙花草木随处可见,微风吹过,花草荡漾,仿佛一片花海。 这并不是曾经寒山的模样,寒山曾经宫殿绵延,样式同现存的几座宫殿一般,古朴大气,精致玲珑。但自从有了小花落之后,她跟着灵造物,没事就种奇花异草,渐渐地整个山头都被她种满,连多余的宫殿也被她拆了去,几大真神均宠着她,也不管束,由她喜好来办。 一直到现在,也维持着之前的模样。 众神不过二三十人,齐聚在一个巨大的宫殿之中,各自为席。 四大真神高坐于前,天与灵居于中,阳居于天左侧,月居于灵右侧,整个虽并未有高下之分,但几位真神均奉真神祈天为兄长,由他主事。 四位真神不愧为天之子,灼灼其华,熠熠生辉,整个大堂都因他们的存在而光彩照人,诸位上神本来就已是人中龙凤,万种挑一,但在四位真神的神姿下也不免暗淡无光。 在一众觐见完真神,又互相寒暄之后,高台之上的天开口道“想必众神对于十六万年前真神陨灭之事均有疑惑。” 接下来天便说了阴的存在,简单说了他的所作所为,众神又是一阵唏嘘。 “不知无人境的神罚可就是这个阴?”如今的天界之主虔攸问道,他未与花落打过交道,也并不知道花落的存在。 天与灵交汇了一下眼神,才道“这便是要说的另外一件事,除了吾与其他四位真神以外,还有另外一位真神。” “哦?” 不明所以的上神都开始交汇神色,而明白内情的几人均都端坐如斯。人不多,不过是清月神君君无绝,魔君将离,冥主冥焰与妖王见一知晓内情,虽说见一还未成神,不过作为一界之主自然也在应邀之列。 “她名为花落,司草木生灵之职,吾等能够归位,也是她十六万年来的努力。”想起花落做的一切,四位真神都有些心疼。 “不知花落真神可在寒山,我等理应拜见。” 阳想说什么,却被天一个眼神止住,他道“待她回归寒山,自然让众神一见。” “为何不见梦瑶真神的神姿?” “不待千年,梦瑶真神便能重新临世。”是月的回答。 “如此,实在是六界喜事。” 又有神君问道“不知阴神如何处置?” “十六万年前事情也过,吾等也不再与他追究,若他有犯神罚之事,吾等决不轻饶。” “真神英明。” 接下来不过就是一番法术的讨教与探讨,再未谈及正事。 宴毕,众神归位。 而随众神离开的将离却在半路被召,是灵的召见。 “魔君不必多心,不过是想询问一下落儿在魔界的事宜。 第74章 chapter 74 魔界。 光合殿。 此殿为魔君处理政事之处,不过此时魔君并不在此,书案后处理政事之人却是魔界公主辛夷与魔界王子南迁子。 两人都在政务折子上做着批注,专注认真。 “南迁子,这三件事你处理一下?”辛夷递给南迁子三本折子。 南迁子接过,翻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是西南两处事宜,为何交予我?” 魔君掌权,不过对于两个子女,也是从小悉心培养,虽还年轻但均能独当一面,而魔界西侧和南侧的事宜一直是辛夷在打理,南迁子则是司东侧和北侧之事。 “你将来是要做魔君之人,魔界之事都需经过你手,提前了解确有必要。” “父君正值壮年,继任魔君为时尚早。”南迁子并不在意。 没想到辛夷瞪了他一眼“我要是嫁人了呢?” 南迁子一惊“嫁谁?!你要嫁给谁?” 见他惊慌的模样,辛夷噗嗤一笑“我又没说现在就要嫁人,这么慌张做什么。” 南迁子也瞪了她一眼,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焦不离孟的,突然以为姐姐要嫁人,哪能不惊慌,甚至一瞬间想的都是如何打跑那个骗走自家姐姐的男人。 按南迁子对自己姐姐的了解,突然提起此事,绝不是空穴来风,想到无人境之事,两人又本是无话不谈,南迁子便直接问道“姐可是心仪清月神君。” 手里翻动的折子被扔到案几上,辛夷往背后一倚“你觉得清月神君如何?” 看来真的是他,南迁子道“品行高洁,风姿卓越,是个顶好的男子,却并不是姐你的良配。” 辛夷点点头,“我自然知道,不过是一丝心动,你不必担忧,过段时间便会淡去。” 南迁子并不担忧她会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只是感慨身份有别,实在可惜。又转念想到,就算与清月神君无缘,辛夷总要嫁人,到时候她也要离开自己,离开魔宫,想想就不舍“姐,要不你招婿吧。” 闻此,辛夷哈哈一笑“好主意。” 南迁子又有担忧了,自家姐姐如此优秀能干,感觉谁也配不上怎么办。 “姐,若你是男子变好了。”南迁子感叹。 “为何?” “你才干非凡,族中长老都对你赞不绝口,若是男子,将来魔君之位必然是你的,你的成就绝不在父君之下。” “我虽是女子,可一样能斩奸佞,除小人,而你,”辛夷神色严肃“南迁子,你的才智并不在我之下,只是长老与父君是将你当做继承人培养,自然严苛异常,反而少了夸赞,你要相信你自己,若你继任魔君,也必不会比父君差的,而我,会是你最忠诚的臣子,最可靠的助手和最锋利的刀。” “姐……” 辛夷安慰式地拍拍南迁子肩膀“好了,别感动了,把正事处理好才是对我最好的感激。” “嗯”南迁子把三本折子带上便要离开,却又被辛夷叫住“我见着阴这段时间都在魔界各处走动,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得加强戒备。” “明白。”南迁子质问道。 虽说阴他堂堂一个真神,要是发难魔界必然拦不住,但防得住防不住是一回事,而防不防是另一回事。 几位真神瞧这意思是暂且不管这位邪神,但花落这位真神也为何不管?瞧望岁之日几大真神对她均有维护之意,而且花落又为何和阴走得如此之近,其中缘由他们实在不知,但防备确是必要。 南迁子离开了,辛夷倚靠着座椅,一手靠在扶手上撑着头,一手把玩着谣铃,看着谣铃沉默着。可能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突然手心紧握,谣铃一收,坐姿端正,又开始翻开折子,拿起笔勾画着,一举一动专注认真,气势十足。 处理事宜完毕,她离开光合殿,本来是回寝殿的,却在半路转了方向到了花落之处。 殿内花落正在教御斐雕刻,花落手里一边动作着一边给他讲解,雏形初现,是一只豹子的模样,而御斐手里也拿着一块玉石,不过却没看出雕的是什么。两人场景温馨,辛夷暗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走又显得太刻意,而两人也看到了她。 御斐对花落道“我出去练会儿剑。” 花落点头,也收起了玉雕,请辛夷落座。虽不知辛夷为何晚间前来,但两人性子相投,平时倒是聊得投机,于是花落也煮茶招待夜晚来此的佳人。 “花落姑娘,神魔为啥注定两立?” “天生万物,均有相生相克之理,而神魔不过是刚好处在相克的两端。” “可有解法?” “你所谓的解何意?” “神魔为何不能在一起?” 花落明白了,笑着瞥她一眼,见她态度落落大方毫不扭捏,花落更加欣赏“神魔所谓相克,只是神魔气息不合,两者容易互伤,可若是收敛神术与魔气,那自然无碍,但……” “哦?”见花落迟疑,辛夷更加好奇。 “神魔虽能结合,但不能产子。” “不能产子?” 花落知此言有所误解,解释道“珠胎虽艰但可结,只是不能由其出世,神魔之子自带煞气,心性嗜血,必为祸于世。” 辛夷点点头“如此。” 又闲话片刻,辛夷才告辞。 随即花落的对面便出现另一个身影“神魔之子,想想都令人期待呢。” 花落警告道“别打她的主意。” 阴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要让她为我产子不成。且不说我本性属阴,再者她一个小小魔女也还不够格,若是小落儿的话我倒是很期待呢。” 花落眼神渐冷,站起身拂袖便走。 却听身后传来一句话“那个谣铃倒是很眼熟呢。” 花落驻足,转身却不见了阴的身影。 庭院里,御斐正在练剑,招式凌厉,带风起舞,有种泄愤的意味,突然剑被挡开,一个红色身影加入,御斐见此一喜,收敛了戾气,集中精神专注起来。 两人打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罢手。 花落收起灵力所化之剑,赞道“剑法精进,看来这三千年你并不曾荒废。” 听到夸赞,御斐也高兴,但见花落脸上有些苍白,又担忧起来“伤口还痛?归期是不是伤到你了?” 归期是御斐的剑名,由花落找寻的上古玄铁亲自为他打造。这个名字的由来还是因为当时花落神罚陷入沉睡,御斐等待良久便为此剑命名为归期。 花落一笑“纯招式而已,如何伤得到我。不过你的剑法倒是比我好太多,我可比不过你。” 花落的剑法小时候并未好好学过,几位真神又疼她,也不愿她受苦,倒是后来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待在寒山的那些日子倒是看着手札练得认真,离开寒山之后因一路遇到事情太多再加上那段时日时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造了不少杀孽,剑法也越发精进。不过后来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后,倒是很少动剑。 花落说自己剑法比不上御斐这倒不是假话,虽说御斐剑法由她所授,但御斐对剑道十分有天赋,再加上数万年的勤加练习,花落敢说就六界而言恐怕无人能仅凭身手上胜过他,就连几位真神恐怕也只有阳能胜过他。 御斐也未见喜色,要扶花落进屋休息,花落好笑道“哪里就这样娇弱了?不过是使了些气力。” 御斐抿唇不语,只是扶她进屋,见御斐小心翼翼,要给她找灵药的模样,花落无奈“真的无事,要不然我解衣服给你看看。” 御斐闻此,耳朵顿时红透了,见花落确实不见异样,便让她好好休息,自己疾步离去。 待御斐走远,花落才抚着胸口缓缓躺下,其实三千年前本来就已承受不住,利用禁术才保住一命,沉睡三千年能醒,而之后交易太过频繁,再加上禁术的反噬,胸口的伤虽表面看起来无虞,但心脏早已千疮百孔,怕是没法好。若不是强撑着,花落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倒下。 …… 西境玄冰之境。 此处为上古冰川遗境,冰川绵延,除了白茫茫一片,并不见其他颜色。更何况此处灵力稀薄,玄冰之寒也非人力可挡,故而人迹罕至。 但此时,有个白色的身影在山霭之间穿梭,除了一头黑发,全身上下都与冰川融为了一体。 而此人,正是君无绝。 而来此处是因这几日清华感觉此处有东西在召唤它,搅得他心神不宁,这是从所未有之事,一人一剑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清华虽说是真神水月之剑,但在上次望岁之日水月真神和祈天真神已表明,上古神剑清华,古刹在他们沉睡时还未形成剑灵,既是与君无绝,将离有缘,今后便是属于他们的剑。 顺着指引,君无绝来到了半山腰处,作为上神,神力深厚,虽无创世之能,但推山覆海的本事还是有的,更何况区区御寒,但此刻他都感到了寒冷,君无绝不得不提高警惕。 “在里面。”剑身处的清华道,并指着冰川给出了指引。 君无绝用神力探查,终于看到最深处一块手掌大小的冰玉静静躺着,晶莹剔透,荧光融融。 “是玄冰魄”君无绝一喜,玄冰算是至冷至清之物,与清华性属,而玄冰魄则算是玄冰之魂,有它的加持,清华必能更上一层楼。 第75章 chapter 75 君无绝结印在冰川之上,召出清华顺着印记与玄冰魄结合,待清华没入冰川,君无绝才收起神力,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不过动用三分神力,玄冰之寒就已入侵四肢百骸,手脚都有一丝僵硬。 神力运转周身,调息片刻才缓了过来,而随着玄冰魄与清华的融合,整个玄冰之境都开始颤抖,君无绝四周环视,却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远处飞来,定睛一看,是一张张俏丽英气的脸庞,竟是辛夷。 而在顷刻间,轰隆隆的巨响,冰川崩了! 来不及疑惑辛夷为何在此,只得救人要紧,君无绝飞旋而去,将她抱起。辛夷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向她飞来,随着而来的是一块块的冰棱,还未看清是什么便被抱入怀中,抬头才看清那个清冷的面容,但此刻并不是寒暄的好时候,辛夷紧紧搂住他,避免动作以防他分神。 整个西境玄冰全部倾泻而下,辛夷被寒气刺地一抖,君无绝感觉到了,在辛夷身上架了一道结界,脚下动作不止。 一块块的冰棱砸下,虽然神力高深,但此处灵力稀薄,供不应求,又加上护着辛夷,寒气入体,君无绝动作有些滞怠,一不小心便被一块尖锐的冰棱插入后背。 “神君!” 辛夷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背后红色的血迹染红白裳。 “无事。”君无绝安慰道,虽称无事,但脸色却愈见苍白。 见此,一向坚强的辛夷此时竟然红了双眼。 飞过绵延的冰山,途中又被几块冰棱击中,君无绝背后的衣衫也已被染红,而怀中的辛夷毫发无伤。 撑着离开西境玄冰,君无绝还未来得及放下辛夷便晕倒在地,怀中的辛夷就这样砸在他的身上,没有了结界的保护,辛夷被君无绝的体温冻得一个哆嗦。 “神君?”辛夷呼唤到“清月神君?” 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辛夷拿出灵药喂他,再帮他处理好背后的伤口,见君无绝神色有所好转,辛夷才放松地吐了一口气。 见君无绝依旧未醒,辛夷便带着他来到人界,为了安全起见,她不敢选择可能藏匿妖魔的森林,反而选择了有人烟的城市郊区。 幸好她走之前花落给了她不少灵药,并且也给她吃了魔丹,看来花落早有所料。 不过一日,君无绝便醒了,虽然身上寒气未消,但行动无碍。 他醒之后辛夷第一件事便是道歉,说因她之故害他受伤,而君无绝则说此事说来是因他之过,若不是取玄冰魄,辛夷也不会遇到此事。 只是为何竟无法感应到清华,君无绝有些担忧,冰川崩裂,应是清华与玄冰魄融合成功,而玄冰之寒对清华毫无影响,为何至今未有踪迹? 辛夷见他皱起了眉头“可是身体不适?” 君无绝收回神思摇摇头,转而问道辛夷为何出现在西境。 辛夷有些迟疑,犹豫几息还是如实相告“其实……我去西境是为寻神君?” “为何?”虽有些诧异,但君无绝神色如常。 “您也知真神阴在魔界。” 君无绝点头,此事是公开的秘密,算是寒山之上的几位真神的默许。 “我听真神阴言,他会对您不利,刚好用谣铃感应到您出了神界,便追踪而来。” “公主可知真神阴为何会对本君不利?”一向聪颖的君无绝都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辛夷摇摇头“他行事诡谲,做事全凭喜好,众生生死均在他一念之间。也许当时只是随口一言,只是说到曾在神界待过一阵,似乎是对您有些不满,神君可知缘由?” 君无绝摇摇头,虽说并未诚心侍奉,但也未曾得罪,最后只能归结于他行事无常。 “神君对我们姐弟有救命之恩,故而将此消息告知神君,有些防备。” “如此,多谢公主。”君无绝真诚感谢,转而又问道“花落真神可有管束?” 辛夷语气庆幸“幸而有花落真神在,所以魔界至今还未曾出事。”想起阴的杀伐无情,辛夷都有些心有余悸。 “他们停驻魔界又是为何?” “起因是为了我母后之病。”但之后为何一直留下辛夷就不清楚缘由了,真神临界他们只能侍奉。 “魔后身体可痊愈?” 见君无绝关心,辛夷感觉到一丝温暖,谁说清月神君清冷无情地呢。 “花落真神为母后重塑了身躯,待过些时日,母后便能重临魔界。” 君无绝了然地点头“这确是一劳永逸之法。” 只是不知道是百年还是千年,想到此辛夷心情有些低落。 “公主不必忧心,时光如昼,千年也不过弹指一瞬间。”君无绝安慰道。 辛夷自然明白,但思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淡却的,微微回之一笑,只是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重。 一连养了半月,君无绝身上的伤好了六分,清华也以被君无绝召回,果然与玄冰魄融合之后威力更甚从前。 君无绝再次感谢了辛夷的照顾,便提出告辞,辛夷虽有不舍但也大方道别,只是离开之时却发现整个屋子周围被下了禁制,而他们竟然一无所觉! 转了一圈最远也只到院门口。 “是真神阴?!”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君无绝明白此时的处境,倒是心境平和“他只是针对我一个人,和公主无关,未免伤及无辜,公主还是不要露面。” 辛夷摇摇头“我在此说不准他还能有所顾忌。”毕竟他们如今身处魔界,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父君总有三分薄面。 辛夷尝试给花落传递消息,却见以魔气化为的传信魔鸟也被禁制弹回。 “公主不用费心思了,既然他有备而来,必不会让我们有传出消息的可能。”君无绝未说的还有一句,就算能传出消息,消息可能还未传到便已然来不及。 但辛夷不放弃“谣铃能否传出去?” 她一边问着一边尝试与南迁子联系,却毫无回音。 而院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一个紫色的身影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吗,辛夷不甘心,踏前一步,却被君无绝提前挡住“不知真神到此可有指教?” “呵呵,有趣”阴笑到,身子往后一靠便坐在瞬间幻化的扶椅上,一手撑着头斜歪着“公主不是在这儿?清月神君不知我的来意?” 两人不语。 “不如让公主还回答我的来意可好?”虽然语气堪称温和,但辛夷听起来却是夺命催符咒,而且她感觉她的身体一下子瞬移到了阴的身边。 “嗯?你也不知?”阴瞅着她,似笑非笑。 辛夷浑身僵硬,“辛夷并不知,还请真神示下。” “哦?”阴奇道“那你为何在此处与清月神君在一起?” “我……”辛夷迟疑道。 见辛夷贝为难,君无绝开口想解释,却发现浑身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的情绪,但并不是因他自己,而是现在这个即使在真神面前依旧维护他的女子。无论是无人境的英姿,还是独自奔赴玄冰西境的勇敢,或是现下的谨小慎微,都让他敬佩。 与她相识是他之幸。 辛夷未看君无绝,也并不知晓他此时看她的神色,她似乎是难为情地低下头“我只是仰慕清月神君,知他下界,故来相见,以解相思。” 辛夷不敢抬头看君无绝的脸色,虽说此话只为解一时之困,但何尝不是心底最深处的愿望,似真似假地说出,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她此刻若抬头看看,必能发现她想要的东西,只是,她未抬头。 阴玩味地看着两人的神色,有意思。 君无绝发现自己能动了,赶紧开口道“还请真神不要为难公主,真神若有示下,小神莫敢不从。” “哦?让你灰飞烟灭也可?” 辛夷看着他,神色紧张,对他摇头,君无绝对她安抚一笑。 “若真神有此意,小神也绝无反抗之力,只是不知寒山之山道几位真神若知晓此事,您是否还有此安稳?”君无绝依旧不卑不亢,不为实力不敌而羞愧,也不为扯出大旗而张扬。 “哦?你在威胁我?”阴语气不善。 “小神不敢。” 阴看着他,神色飘忽不定,又看了看辛夷,突然笑了。 “听说清月神君最是乐善好施,乐于助人。” “想必传言有误,小神只是做好份内之事。” “既然如此,想必清月神君必不会见死不救,”阴停顿片刻“更何况是心仪自己之人。” 绝无绝神色一凛,终于紧张起来“还请真神只责我一人,辛夷为魔界公主,事干整个魔族,还请真神三思。” 阴似乎是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只是君无绝的心还未完全放下,便又听阴笑道“所以不是有你吗?” 一直未语道辛夷终于开口“真神是什么意思?” 阴指尖一动,一颗药丸飞向辛夷“吃了它。” “不要!”君无绝大喝“辛夷不要!” 紧张地连称呼都变了,只是他无法靠近,更无法阻止。 “吃了它或者君无绝……” 还未等他说完,辛夷便拿起药丸吞了下去。 阴勾唇一笑,身体并扶椅均消失于原地,只留下一句话“此药无药可解。” 什么?!那辛夷会怎样?君无绝不敢想象,他走近辛夷,简单查探脉络。 “我并未感觉异常”辛夷道。 “嗯,想必不是丧命的毒药。”只是这药到底何效? “我猜也是如此”辛夷笑道,虽说自己吃了不知是什么的药,但是比起君无绝的性命来说也不值一提,因此她只觉得高兴。 “神君性命无虞,辛夷没有白来这一趟,能帮到神君辛夷觉得很开心。” 见君无绝不语,辛夷想到之前自己说的话,如今和他这样面对面站着脸都红了,赶紧道“刚刚所说为一时情急,还请神君不要介意。” “未曾。” “那便好。” “若有不适,立刻告知于我。” “好” “进屋休息吧” “嗯” “你脸色发红,可是不适?” “没有没有。”辛夷急忙否认,她摸着脸提前跑进了屋。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辛夷感觉脸上的温度依旧没有降下,害羞也不至于如此,于是道“神君,我感觉有些发热,不知是不是药丸原因。” 君无绝看着她酡红的脸颊,眼波仿佛含了一汪春水就这样媚眼如丝看着他,他想他知道那药是什么了。 第76章 chapter 76 夜间,辛夷只觉口干舌燥,浑身燥热,甚至有一种难以启齿的难受,她双腿摩擦着,企图降下这种感觉,嘴间的呻。吟也因咬着被子窸窸窣窣地露出一两声,夜越深,感觉越强烈,若不是辛夷意志强大,恐怕早已敲了隔壁的房门。 天,慢慢亮了,燥热也随天明慢慢退去,精疲力尽的辛夷立刻陷入沉眠。 隔壁的白衣神君也是一夜无眠,察觉到辛夷睡着,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房间。站在床边看着辛夷疲惫的面容,他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与心疼,这一晚不止是辛夷在忍,他也是,听着辛夷难受的呜咽,他只想将她抱入怀中,可是,他不能。 身上的灵药都已试过,但就辛夷昨晚的模样来看,果然是无药可解啊。 君无绝取出一块冰玉,放置在辛夷的怀中,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 冰玉还是有些作用的,第二晚辛夷感觉不再那么难受,但第三晚就连冰玉也不行,感觉比第一晚更难以忍受,幸而意志够强,辛夷扛了过去。 辛夷想阴真的是玩弄人心的好手,虽然只让她夜间难受,但白日间想到夜晚的难受更加难受,以至于现在夜晚即将来临,就已经开始害怕。 第四晚,果然可怕啊,辛夷撑不下去了。 “神君,神君……”她哭着呜咽道,强悍如辛夷也露出了如此软弱的一面“我好难受。” “我在”本该在隔壁房间的君无绝此时坐在她的床边。 而此刻的辛夷理智全无,哪还有心思问他为何在此,只想亲近他,但双肩却被君无绝双手箍住,她不满地扭动着身体,把脸凑到君无绝颈边,吻着他的脖子,慢慢往上。 君无绝躲不过,只好把她压到床上,双手按着她的肩颈,问到“我是谁?” 辛夷双眼迷离,不满地。□□着。 “我是谁?”君无绝又问了一遍。 辛夷依旧在挣扎“神君……我难受,好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来知道他是谁,君无绝依旧压制着她,严肃问道“辛夷,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嗯”辛夷胡乱答应着。 君无绝又问了一道“你可愿嫁给我,做我君无绝的妻?” 语气十分郑重。 辛夷也好像被拉回了些理智,对着君无绝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妻。”说着又凑过去吻他。 “好,天地为证,今日我君无绝与辛夷结为夫妻,永不相离。” 辛夷一边吻着他的脸,一边嘴巴嘟囔“嗯,永不相离。” 君无绝笑了,冰冷的面容彷佛雪山融化,有了温暖,他终于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辛夷终于觉得自己睡了个好觉,只是不同于前几日的无力,今日感到浑身酸痛,仿佛散架一般,还未来得及理清便察觉到被子底下的自己□□,理智这时才回来,会想起昨晚的荒唐,辛夷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在床上打滚。 她竟然和君无绝许了婚约,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她是万万没想到的,本来以为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段美好的记忆,留在回忆里便好,却未曾想这样交织在一起。 “你醒了?”君无绝突然推门进来。 辛夷立刻滚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不好意思道“昨晚……” “你可还记得?” 辛夷点点头,但依旧有些迟疑“若只是为了救我……” “不是,”还未说完便被君无绝打断“并不只是为了救你,我……我对你确实有情。” 听到清冷无双的神君说这样表白的话,辛夷脸红红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爱意再也藏不住。 “只是,昨晚情况特殊,我如此行事有趁人之危之嫌,你可会介意。” 辛夷摇摇头,一向豪迈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怎会,你都许婚了……” 对啊,他们可是夫妻了呢,想到此,辛夷又不好意思了。 “离开此处,我便亲自向魔君提亲,给你一个婚礼。”虽说以天地为证了,但人伦上还是得走个形式。 “……好”只是不知他们是否还有机会离开。 …… “花落姑娘,您可知我姐姐这几日去了何处?”南迁子特地找花落询问,辛夷只说有事出门一趟,让他帮忙瞒着父君,可是都五日了,却还未归来,传讯也无回音,他有些担忧。 花落探查了一番,只道“辛夷无事,如今身在人界。” “如此,”南迁子稍微安心“多谢花落姑娘。” 花落看着他离开,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辛夷被你藏起来了?” “哎呀,被小落儿发现了呢,”是阴的声音“小落儿可要一起看番好戏?” 魔界一日,人界一年,距辛夷离开魔界五日,人界已过了五年。 “这就是你让我看的好戏?”花落看着院子里一起种花浇水如胶似漆的两人道。 阴脸色晦暗不明,脸上也不见了常挂的笑容“我的药何曾这般无用了。” “哦?” 阴收回落在院落的目光,看着花落,又挂上了懒洋洋的笑“小落儿,是你吧?” 花落嗤笑一声“什么就是我了?” “虽然神魔之子难得,但我给辛夷吃的药能保证她一定能有。”阴似笑非笑“除了你谁还能破坏我的计划呢。” 花落也笑了“是啊,计划落空的感觉如何?” “呵呵,不愧是小落儿啊”阴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加灿烂“既然小落儿破坏了我的计划,那只能请小落儿帮我做一件事了。” 花落不语。 “当然,小落儿不愿意的话,御斐倒是个很好的人选呢。” “先放了他们。” “呵呵,听小落儿的,反正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这儿是附近村落泉水的源头”阴微抬下巴示意前面的水潭道,“我要你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去。” 花落没有立即接过“里面是什么?” “魔界的污气。” “你是想灭了人间?” “呵呵,小落儿可真会说笑,人间灭了对我我什么好处,不过是造一些瘟疫,咒怨横生罢了。” “你随手一倒便可,为何要我做?” “你不做,如何与寒山之上的真神决裂呢?” 花落冷笑“如今不算吗?” “小落儿,你扪心自问,如今可算?那几位可日日等你回去呢。” 花落不语。 “你并未做错什么,为何不敢回去?”阴笑到“让我猜猜,” “除了身上的魔气之外,你是不知如何面对灵?”虽是疑问的话,却含笃定“哎呀,是把他当成灵呢还是宁渊呢?” 花落拂袖而去“你话太多了。” “小落儿不愿?”阴笑道“那我只能找御斐了,想必那几位真神对御斐可不会心慈手软吧。” 花落停住脚步,转身,隔空接过瓶子,走近水潭,却迟迟未倒入。 “怎么,心疼那些凡人了?” “不过区区凡人而已。”花落说着面不改色地将瓶子的污气倾泻而出。 不过一月,人间便瘟疫蔓延。 花落走在乾朝都城上京,明明距她离开才过了几个月,但人间已过百年。人间百年的时光变化翻天覆地,虽街还是那个街,宁府还是那个宁府,百年世家,府宅虽被多次翻修,但外表仍可见原貌,只是曾经的人已不再。 “花落姐姐?”一声迟疑的呼唤,花落顺着声音看过去,竟是宁亱。 虽人间百年过去,但她依旧是年轻的双十面容,旁边还有一个男子,竟是松小果,两人穿着一样的修仙弟子服饰。 花落对她笑笑“阿亱。” “真的是你,花落姐姐”宁亱疾行几步,近前道“我觉得感觉有点像,竟未曾想真的是您,这是您的真容?” 实在是太美了啊,宁亱止不住感叹,要是顶着这张脸要惹多少事儿啊。 “嗯”花落点头,她已经好久没有幻化容颜。 “花老板?”与宁亱同行的男子也上前见礼,不过有些迟疑。 花落颔首,问道“如今一切可好。” 证实了确实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松小果再次拜礼“一切安好,多谢花老板。” “大师兄认识花落姐姐。”宁亱好奇道“花老板?哪里的老板?” “嗯。”松小果明显不愿多说。 “不过曾经一面之缘,不足为提。”花落解围道。 宁亱见此也不再多问,又见周围路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和悄悄驻足偷看花落的男子,宁亱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们换个地方吧。” 找了个酒楼雅间。 一坐下,宁亱就迫不及待地问“花落姐姐,我大哥呢?他……还在人世吗?” 花落点头“他如今很好。” “若在人世,那他为何不回来看看,”宁亱语气有些怨怼“母亲因他的失踪一病不起。” “他虽在人世,但如今在世的不是宁渊,宁渊死在了当初失踪之时。”花落语气平静,听起来没有丝毫感情。 宁亱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大哥当初为何而死?” “他……”花落语气终于有一丝波澜“是因我而亡。” “当时到底出了何事?”宁亱不解。 “此事是我之过,”花落摇摇头不愿多说。 “大哥如今是谁?”宁亱如今也不是常人,自然明白很多东西。 “你若修得神位,你们必能再见。” 宁亱一惊,大哥竟是神君吗? “你如今是拜入了修仙门下?” “嗯”宁亱点头,细细从头到来。 第77章 chapter 77 简单来说就是当时大哥失踪,母亲因此郁郁不愉缠绵病榻,宁霁一改之前的纨绔作风,也再不提修仙之事,开始承担家族的责任,宁亱为了母亲,决心去将大哥找回来,于是留下书信偷偷离家了。 路上遇到燕阑舟,他劝她回家未果,于是一路随行保护。但没想到路上遇着恶妖,燕阑舟为了救她死了,而她后来又遇上妖族,幸好被出门历练的宋恪——也就是松小果救了。宋恪如今是昆仑三长老的大弟子,他送宁亱回了宁府,却不曾想母亲又因她的离家无讯病情加重,被一次风寒夺去性命。 接二连三的打击,宁亱心灰意冷,没脸待在家中,又因有灵修天赋,于是随宋恪回了昆仑山,被宋恪的师傅收为了弟子,排行老五,如今是三长老门下的五师姐。 此次下山是因人间的瘟疫,掌门觉得此次瘟疫有些不同寻常,故师傅派他们两人先来探查情况。 几人话别几句便告别。 临走之时花落给了宋恪一个小瓶“也许你会需要。” “是什么?” “可能会对你们此行有所帮助。” “多谢花老板。” 花落又递给宋恪一物,宋恪接了过来,恭敬道谢。 看着她的背影,宁亱问道“花落姐姐,在哪儿可寻你?” 花落未回头“不必寻,有缘再见。” 不过片刻,花落的身影便再也看不到。 “大师兄,花落姐姐给你的东西是什么?”宁亱又开始好奇了。 宋恪心中藏有秘密,不敢多说,只道“没什么。” 他看着花落的背影,想起他与花落的那场交易。 为了能光明正大行走人界,他请求洗去身上妖气,代价便是曾经快乐的记忆。如今,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他不仅能在人界安全行走,甚至拜入昆仑山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是,他觉得他不快乐了,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妖,而曾经的快乐也再记不起来…… “大师兄?”宁亱担忧地唤了一声。 宋恪摇摇头“无事。” 多想无益,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的,宁亱的,如今他们都有了新的人生。 站在一处山丘,烈风阵阵,但未吹起花落的一片衣角和发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萧条的人间,目之所及满是秽气。 “姑娘在看什么?”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花落未动,眼神不悲不喜,平平淡淡“在看这人世。” “那姑娘看见了什么?” “生,死” “呵呵,妙极。”老者咳嗽两声,才接着道“人生的确不过生死二字而已。” 花落侧眸,见是一个和尚,倚在树干上。花白的胡须,苍老的面容,脸色病态苍白,却掩不住眼中的平和与慈悲。 但瘟疫缠身,是一个将死之人。 除了这些,花落还看到他灵魂即将得道的光晕,是一个入尘世历劫的半神,看来妖界不久便要出一个神君了。 烈风吹的和尚的僧袍呼呼作响“姑娘不是凡人,可愿为这人间尽绵薄之力?” 花落转回眸沉默良久才道“人间自有人间事,凡人自有凡人命,本不该干涉。” 和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吐气艰难“遵行本心,行可行之事,做想做之人,愿姑娘能得偿所愿。” 和尚见花落没有反应,只叹了声阿弥陀佛,便闭上了眼再无声息。 花落依旧在原地,风依旧呼啸,她的衣袍和头发丝依旧未动。 因人间瘟疫,冥界这段时日也是孤魂野鬼与日俱增,整个冥界都能听到各种鬼哭狼嚎,哀嚎遍野。 “冥主,人间瘟疫再不控制,冥界都要装不下了。”生死薄判官语气担忧。 而主殿上的冥主则半躺在豪华座椅上,悠哉哉地喝着酒“人界的事自有人界管,你慌什么,装不下就让他们去投胎,按功德簿算,该入轮回入轮回,该堕入畜生道便入畜生道,恶事做尽便打入十八层地狱,生剥活剐。” “虽说如此,可尽是寿终未寝之辈,若按功德簿,还需留他们在冥界等到寿终之时。” 冥焰丝毫不在意“留就留吧,反正冥界哪一日不是鬼哭狼嚎的。” “冥主诶,您老人家倒是不在意,可鬼差和鬼市坊人受不了了,成日哭诉……”生死薄判官十分担心冥界的安定。 “老人家?”冥焰语气不善,“幽,他竟然说我老,我老吗?” “不老,您不过七万岁……而已”幽语气平淡。 “我怎么觉得你在嘲讽我?” “冥主多想了,我在说事实。”幽依旧是不冷不淡的样子。 几千岁的生死薄判官冷汗泠泠,心底想到,七万岁还不老吗,自己的十多倍呢。 冥焰哼了一声“幽,把他给我丢出去。” 幽明知此事不过借口,但也二话不说拧着生死薄判官便出去了。 冥焰继续慢悠悠地喝着酒,突然眼角瞥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定睛一看,惊讶地跳起。 来人道“我来和你做一笔交易。” “哦?”冥焰来了兴致。 冥幽把生死薄判官拧出去后便发现主殿设置了禁制,连他也无法进入,他猜想定是有客而来,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客人,于是便守在大殿入口,以防别人靠近。 待他能够进入之时主殿也只余冥焰一人。 他依旧坐于主殿宝座之上,手中多了个巴掌大的红色的木质盒子,冥焰把玩着盒子,嘴角微勾,神色玩味。 “冥主,刚刚有客来此?”幽问道,他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和之前不同的事,是什么呢? “嗯,一个有趣之人。”冥焰说着便消失在宝座之上。 冥幽看了着宝座,他到底忽略了什么? 慢慢蹚步走出大殿,突然豁然开朗,他知道了。 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没有了…… 回到魔界,便听说魔君将离允了君无绝与辛夷的婚事,婚期定在三月之后。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喜事,只是,花落心底终有些不安,阴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花落,你脸色不好,可有受伤?”御斐担心问道。 “无事。” “可是我闻到血腥味。”御斐想要用灵力探查花落,却被花落躲开,“是别人的血,我只是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他本来还想问花落这一上午去哪儿了,见花落脸色确实神色疲惫,他也放弃了询问,退了出去“那你好好休息。” 实在是疲惫,花落一躺上床便沉沉睡去,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见御斐在床边坐着,温情脉脉地看着她,花落有些不敢看这样的眼神,躲开了视线坐起身。 御斐坐到她的床上递给她一杯水,花落接过喝了一口便放下,是甘泉的圣水,在神界才有。 “你去神界了?” “嗯,我担心你的身体。”御斐说着担忧又气愤“今日你到底去了何处?怎么又受伤了?灵力也大不如前。” 看着御斐怒气的模样,花落无奈一笑“无事,过段时日便会恢复。” “真的吗?”御斐显然不相信“我看了你的伤口……” 花落心底一惊,惊的不是他看了,而是被他看了她竟也没有察觉,神并不需要睡觉,若真的睡着那就是身体已经无法承受。 见花落不语,御斐怒中带羞,极力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闻到了血腥味,是为了帮你治伤……” “我知道的。”花落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其实以前的伤也没好对吗?”御斐悲伤低沉“你都是骗我的,好的只是皮外伤,其实心脏的伤愈合只是表象,根本无法恢复完全。” “不必担忧,我是真神啊,这些伤虽无法愈合,但不影响性命。” “可是你会痛,会被这些疼痛折磨,就算你是真神也无法避免。” “无碍,这么多年不也没事嘛。” 御斐听了更加心疼,原来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可恨自己竟然什么也不知道,越想越心疼,越想越自责,眼眶都红了。 花落也被他的模样吓到了,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赶紧抱住他,轻拍他的背,哄着他。 御斐也不好意思了,挣扎着起身,耳朵红红,不好意思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花落笑到“嗯,我们御斐是大人了。” 御斐脸色黑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想听一个故事吗?” 终于要告诉自己了吗,御斐郑重点头。 “那我便从十六万年前讲起吧……” 一个时辰之后,御斐才五味杂陈地出了房门,又在门外站了良久才离开,见他离开花落才继续躺回床上。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小落儿讲这个故事呢?”声音从桌边传来,人影也出现于前。 “你来多久了?”花落语气淡淡。 “也不久,刚好听到这个故事而已。”阴笑呵呵道“啧啧,你是没看到,小斐斐在门外难过地都快掉眼泪了。” 花落知道御斐不是容易流泪之人,明白他是真的心疼自己,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瞒他这么多年的原因。 “有事?” “哎呀,小落儿这么说可是令人伤心呢,难道不能是想小落儿了吗?” 花落不想看他装模作样,闭眸不想理他。 “人间不过一年,瘟疫便得到了控制,实在让人有些不愉。”阴继续道“听说是昆仑的修仙人士控制的……” 见花落没有什么反应,阴笑到“还得麻烦小落儿再去一趟人间,料想这次那些修仙人士不能轻易治愈了。” 阴意味深长地看着花落,随手幻出一个玉瓶,“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花落看着眼前悬空的玉瓶,看着里面秽气翻滚不歇,心中一怒噗地吐了一口血,她自嘲一笑,现在连甘泉的圣水也无法忍受了吗。被压抑的魔气游走全身,花落立刻结印调息,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然后翻身下床,收走玉瓶,衣袖轻扬,待她离开之时房间恢复如初,没有一丝血迹。 第78章 chapter 78 辛夷高高兴兴地准备待嫁之物,便见花落前来,她笑着迎上去。 “听说你和清月神君要成婚了,祝贺你们,这是新婚贺礼。”随着话落,辛夷手中便收到一个礼盒。 “多谢花落姑娘,不过婚期在三个月之后……”辛夷语带询问“花落姑娘要离开?” 花落点头“在魔界叨扰多时,也是时候走了。” 辛夷想开口挽留,但终是没有开口“如此,我给花落姑娘践行。” “不必,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 辛夷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花落消失了踪迹,打开礼盒,竟是一对同心佩,上面刻有一些藤蔓式的花纹,看着古朴大气,必不是凡物,但是她一时也看不懂是什么,便拿着去找君无绝。 “像是一个阵法,”君无绝也不知做何用,但这个和上古时期留下的阵法确实有些相似,想了想还是道“收着吧。” 辛夷听了就给两人戴上了,她可从未想过花落会害他们,退一步说,就算她真要害他们,也犯不着如此多此一举。 御斐跟着花落来到人间,入眼皆是苍凉,虽说他并不悲天悯人,但此情此景也难免让人心绪低沉。 “御斐,你可知人间瘟疫为何而来?”花落看着前方,问着旁边的人。 御斐猜测道“天道所为?” “那何所谓天道?” 何所谓天道?御斐摇摇头。 花落淡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天道。这些瘟疫是我做的。” 惊诧不过一瞬,御斐瞬间恢复了淡定,两人在一起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他不信花落毫无缘由“为什么?” 花落转身看向御斐“阴让我做的。” “他为何逼你做此事?他还让你做其他了吗?”御斐语气担忧,扶住花落双肩“你有没有事?他有没有伤害你?你的伤难道是他伤的?” 花落摇摇头“伤与他无关,他只是想让我无法再回寒山。” “那……你还想回去吗?”御斐问道。 花落没有正面回答“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寒山吗?”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御斐语气一如以往的坚定。 花落笑笑,拂开他的双手,然后化出装满秽气的玉瓶,指尖微弹,它便在空中砸开,广袖轻扬,风把秽气四下吹散。 “你可以不受他逼迫,回寒山寻求帮助的。”御斐低声道,他有些恨自己力量不够强,不能够保护花落。 “此事开头虽不是我所愿,但结局焉知便是他获利呢?”花落安慰道“你已经很好,这么多年多亏是你的陪伴我才能撑过来。” 突然,花落正色起来,御斐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也戒备起来。不过呼吸之间,他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而来,眼前也突然出现四个身影,就算不认识,但仅凭此威压他都能猜到是寒山之上的真神。何况他还认识其中一个,不过如今的宁渊是真神之一,再也不是曾经的世家公子。 周围萧条的景象也因四人的到来被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四大真神突现人间,此地千年恐怕都会灵力鼎盛。 “是你做的?”为首的天面容严肃,隐带怒气。 “是”花落直视着他,身姿挺直,毫不掩饰。 御斐想帮花落解释,却发现他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只能用眼神示意,但四人却没有一个看他。 天以神力幻出一个手掌,却停驻很久,又收了回去。 “啪~” 天惊讶地看着灵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神力,他自己舍不得打,却没想到平时最宠花落的灵动手了。 花落脸被打的一偏,也不说话,但周身的气场也降下了,如果是刚刚和天对峙的是一只骄傲的天鹅,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只被水淋湿的小野鸭。 阳第一次见灵如此生气,平时温和的灵如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月生怕他再动手,赶紧拉住他“落儿做此事必有缘由。” 灵看着花落垂着头,开口道“是何缘由也不该以凡人性命为代价,这一巴掌是替那些凡人而打,你可服气?” 见花落不语,灵继续道“你不回寒山我们不强求,但你不该与阴在一处,他若胁迫于你,那你便该找我们,而不是违背本意,听从他意。” 御斐见灵直指真相,知道自己没有开口的必要,于是也不再着急,安安心心地当着背景。 只是他的安心被花落的话又打乱了。 “违背本意?”花落耷下的肩又重新直起来,笑到“我作为真神,降下天罚又有何错。” 御斐不知道花落想做什么,但知道此话绝对不是她的心底所想。可四大真神并不了解和他们分离十六万年的花落,御斐有些担忧。 阳也忍不住道“落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花落语气平淡“凡人寿命短暂,在神看来不过蜉蝣,瘟疫之下只不过是淘汰弱者,使这人间更替得快一些罢了。” 灵看着她,眸中沉沉,不说话也未动手。 天掌五行,对气十分敏感,看着花落问道“你身上为何会有魔气?” 魔气?不仅几位真神惊讶,就连御斐也是惊讶不已,他从不知道花落身上带有魔气,若有魔气,便是入魔征兆,可笑他还给她喝甘泉圣水,怪不得她当时只喝了一口。可是她为何从来不告诉他? “魔气?”阳一惊,捏住花落手腕,用灵力探查,花落被他炙热的神力烫的心口一痛,但也挣脱不开。 灵拂开阳,自己探查,同脉的气息让花落好受许多,灵一边探查一边心惊,他竟不知她的身体竟损亏至此,随着神力的走过,花落受损的身体逐渐被神力充盈,探到最深处终于发现被封印的魔气,封印受到攻击开始躁动,灵用神力将它压制下去,而强大的神力也让花落亏损的身躯一时经受不住昏了过去。 灵赶紧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确实是魔气。” 三人均有些沉默,还是月问道“你刚刚为她疗伤许久,她身体如何?。” “非常不好,”灵担忧地看着怀中的花落“先带她回寒山。” “那他呢?”阳看向御斐,他可没忘记这个男人可以为了花落不惜以身挡神罚。 御斐不愿去寒山,但会去一切花落在的地方。 “这人间瘟疫?”阳询问道。 天叹一口气“便当作天罚吧……” 身体好久没有如此舒适,花落幽幽睁开双眼,嘴角也不由地浮出一个微笑,可入之所及却让她有些怔忪,熟悉的布局,空气中甜沁沁的花香,熟悉地让她一度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轻微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花落转头看去,就连门口出现的人也是小时候才在身边陪伴的人,那人温柔隽永,携着款款笑意而来,十六万年的时光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刻画痕迹,看着他,花落甚至从同样的面容中找不到那一世世家公子的身影,除了头上那根她送给宁渊的发簪。 待他走到床边,花落翻身背对,听到他走到床边也没有转过来。 感觉到他坐上床塌,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脸侧迟疑片刻又收了回去“还痛吗?” 花落不语。 “打你固然是我不对,可此事你确实做错了。” 又是一如以前那般说教,花落把头一蒙,表示自己不想听。 “罢了,”灵无奈“起来先把药喝了。” 端药而来,自然是花落一醒他便察觉。 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花落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三日”灵勺起药喂她。 看着黑褐褐的药汁,还有一股刺鼻的药味,花落眉头一皱”我不想喝。“灵失笑“这么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见花落仍不张嘴,灵道“这可是阳和月专门为你寻来的药,你不喝他们知道可要伤心了。” 灵的话让花落感觉十六万年的时间像是一个梦一般,他们都和从前一样,灵总是管着自己,阳带着自己闯祸,天总是为他们善后,而月虽不爱言语,但对她的爱不比别人少,总是默默付出从不表露。 “喝完药吃了蜜饯就不苦了。”灵又在哄她。 花落凑过来把勺子的药喝了,然后苦的皱眉,接过药碗一大口灌了下去。 灵接过药碗放在旁边,喂了蜜饯给花落。 吃了好几个才压住嘴里的苦味“御斐呢?” “他在这儿守着你不言不动,阳看不过去,把他拉出去切磋去了。” 花落无奈一笑“他就是这样,孩子气。” 灵一笑不置可否,他认识的御斐可不是这样,教起人来严厉苛刻,铁面无情,整日冷着一张脸,眼睛瞥人一眼周围温度都要降几分。 “你身上的伤……我们都知道了。”灵缓缓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灵的眼中充满了心疼,花落躲开了他的眼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落儿,这不是你的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如果不是她和阴一起玩儿让他知道了对付他们的方法,如果不是她亲生酿的酒,如果不是…… 花落看着灵,他的眼睛里是温柔,心疼,还有很多复杂的东西,但没有责怪,他还道“我们都没有怪过你,我们只是心疼你,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我们最疼爱的小落儿。” 灵绽开一个笑容,“落儿,欢迎回家。” 回家…… 第79章 chapter 79 花落的泪一瞬间掉落,扑到灵的怀里,这么多年的压抑一下子有了一个发泄口,眼泪仿佛决堤的大水,止不住得流。 灵抱着她轻声细语安慰,温柔的安抚让花落逐渐平复了情绪。 “落儿醒了?”门口传来阳的声音,随着而来的是零碎的脚步声,阳,天,月,凝光和御斐。 御斐看到花落从灵的怀中起身,红红的眼睛一看就是哭过,心头有些难受,看到花落笑意盈盈地给众人打招呼,他很少见她如此放松的笑容,替她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看到花落无奈一笑对自己招招手,他走到她身边,花落替他整理与阳切磋时弄凌乱的衣裳“这是御斐,你们应该也认识了,我信赖他就像信赖另一个自己,我希望你们对他能像对待我一般。” 至少是花落非常信任的人,御斐心底好受一些。 “可要结为伴侣?”阳不过脑的一问顿时遭了几个白眼。 御斐虽突闻此言有些心跳加速,但知道这不可能,花落爱他,却不是爱情,这样一想,狂热的心跳也逐渐平静下来。 可能除了阳有些心思单纯,其余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凝光自是不用说,他虽为御斐遗憾,但也知道此事强求不得。而在极渊之地,天和月也看得清清楚楚,当时神罚之际,除了御斐不顾性命地为花落挡雷劫,还有一个凡人为她失去了生命,虽然这个凡人也不是真的凡人,但当时花落的悲痛可不像普通朋友。 两人看向灵,但没看出什么,只见他道“算起来,御斐还是我一世之师。” “不敢,”御斐行礼“从未行过师礼,不敢称师。” 阳自觉说错了话,也极力缓解尴尬“御斐剑术高超,是我平生所见第二人。” “那第一人是谁?”花落不服气问道。 “自然是我啊。”阳大笑道。 几人笑了,互相寒暄了几句,气氛又恢复了融洽。 然后天提及道“落儿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阴的血。”花落答道。 “阴的血?”虽说他们知道十六万年前是阴背后下手,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让他们着了道。 花落把因果细细道来,众人都听得神色凝重。 “所以你当时在极渊之地取我们的血是为了对付阴?”月问道。 花落点头“不过被他发现了,没有成功,血也浪费了,还被他胁迫将魔界秽气遍布人间。” 这个缘由合情合理,解释为什么花落要为阴做事,甚至身上的伤也有了解释,但她又说不是阴所伤,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她是在骗自己还是骗他们,如果是自己,那就是怕自己找阴动手吃亏,如果是骗他们……御斐心底思绪万千,一边抽丝剥茧。 “我独自修炼出了岔子,再加上阴的血,所以有些入魔征兆,不过好在我还能控制。”花落的声音拉回了御斐的思绪。 “这么多年都没有将魔气清除?”天皱眉。 “我……”花落犹豫,语气委屈“我要尽快为灵和梦重聚魂魄,没有多余的灵力。” 像是怕被误会为邀功,于是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几位真神见此都想到这十六万年她的辛苦,伤痕累累的身体和衰弱的神力,再也问不出质疑的话。 “你的魔气我们已为你清除,之后我会每日为你疗伤,不过你心口的伤就算愈合,也难以恢复到曾经。”灵道。 阳信誓旦旦道“落儿放心,我和月会为你找最好的药材的。” 花落点头,笑意盈盈,红红的眼睛配上灿烂的笑容可爱极了,一点都不像是寒山客栈那个清冷疏离的老板。御斐心底一酸,从未见她如此放松过,可见到这么多人关心她,他心底又温暖起来,他发誓,他要守护这样的笑容。 之后,花落于御斐均在寒山住了起来,日子过的很简单,每日灵替花落疗伤,这时御斐就会找阳探讨剑术身法,两人空闲时花落便带御斐逛寒山各处,教他塑形造物,不过御斐不是真神,造物也只是有形,更多的是学习雕刻技法。 转眼时光飞逝,不过五日便满三个月。 “这是望岁木,”花落递给御斐,气鼓鼓道“年龄比我还大,给我这么一小截还不情不愿的。” 确实不大,不过巴掌大小,不过敢给花落气受实在不凡。 在寒山这段时日,他可听了阳讲了她小时候的好多趣事,精灵古怪,霸道狡猾,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承认他是故意向阳套话,可知道的越多,也越心疼。若没来寒山,他绝不知道花落还有这样的一面。自他在她身边起,就从未见过她眉头舒展,轻松惬意的时候,她总是在不停交易,不停自伤,不停地遭受神罚,在休眠与沉睡中交替。 虽说她如今在生气,可这么多年别说生气,就连情绪也不多,御斐实在珍惜这个模样的花落,于是一本正经地附和“那我们悄悄去多偷点。” 气闷散去,花落轻笑道“那他肯定会去告状的。” 本就是玩笑,见花落笑了,御斐也不再提,把着望岁木,思索着雕刻个什么。 “刻个我吧。” “嗯?”御斐捏紧望岁木,以为自己听错。 花落继续笑道“人形是最难刻的,你若能刻好,便算出师了。” 御斐按耐下心中的情绪,点点头。他不敢开口,怕隐藏的情绪宣泄而出,她的相貌容颜早已在心里刻画过千万遍,虽说人物难刻,但对他来说,刻她并不难,不过是将心中刻画千万遍的痕迹在手中刻画一遍。 不过三日,御斐便刻好,惟妙惟肖,眉毛眼睫根根分明,仿佛就是缩小版的花落,花落见了也夸赞不已,随机指甲轻划左手无名指,滴了一滴血上去,又凌空画了几笔,然后还给御斐。 “这是做什么?” 花落却不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明日,是魔族与神族大婚,你要去吗?”御斐问道。 花落摇摇头“神魔两族不和已久,此次联姻算是一个契机,就连灵他们也收到了邀贴。” “真神不是不管六界事。”御斐奇怪道。 “嗯,只是邀真神坐镇,以防万一。” 御斐想想也明白了,两族不和良久,虽说君无绝与辛夷是两情相悦,但外人不知,见魔族轻易同意婚事,确实会多想一些。 “他们会去吗?” 花落点头“嗯,真神临世还未现于人前,这是一个好机会。” “你去吗?” 花落摇头,一本正经道“我还要养伤呢。” 御斐失笑,知道她养伤是借口,只是不喜热闹。 神魔两族大婚之日,宴请仙妖冥三界,霞光万丈,云梯绵延,花瓣漫天,瑞兽遨游,从第一重天到第九重天均能看到此等盛况。 婚礼从早到晚,因神魔两族的龃龉,所以两位新人将在第一重天相迎,魔界到第一重天架着魔兽拼凑的桥,神界到第一重天则是瑞兽为基。两方队伍在入第一重天之时便停下,辛夷身着黑色嫁衣,踏着魔兽桥,君无绝一身红服,跨过瑞兽桥,然后在中间汇合,于正午十分拜祭天地,如此算是礼成。 几位真神来的不算早,两位新人开始互相奔赴时才到,而最好的位置却早已留给了他们,有六把座椅,桌前均是美味佳肴,不过来的只有四位,剩下两把则是为阴与花落而备,只是两人均未出现。 辛夷与君无绝的距离不算远,百丈距离而已,不过在行走之时,会有风雨雷电阻碍,神魔结合本就有违天道,若想结合必须经历重重劫难,若两人均成功渡过,才可天道认可,得以成亲,因此此道又被称为大证之道。 将离与南迁子看着辛夷一步步往前,虽路遇险阻,但迎难不惧,虽磕磕绊绊,但也能成功渡过,无性命之忧。但两人还是目不转睛,以防变故突生,好及时应对。 相反另一边,这些困难对君无绝来说则简单许多,并不需要多费神力。 两人距离逐渐接近…… 花落与御斐同往常一般在寒山闲逛,突然花落脚步踉跄,御斐反应迅速扶住她,可花落孱弱地靠在御斐怀里,想说什么却吐出一口血。 “花落……”御斐十分紧张“你怎么了?哪里不适?” 用灵力安抚,却发现花落体内神力翻腾涌动,以他的修为无法压住。 花落借他的力盘坐于地,结了一个印,艰难开口“……寒山客栈” “寒山客栈?出事了?” “嗯……”花落艰难出声,又吐了一口血“你快……回去看看……” 御斐收回灵力,知道自己该走却又放心不下,犹豫几息,最终握紧拳头“我很快回来!”说着为她布了几层结界才离开。 感应到御斐已经离开寒山,花落收了势,缓缓站起,抬手擦了嘴角血迹,不再是寒山上无忧快乐的落儿,又成了从前那个清冷疏离的寒山客栈老板。 御斐的结界只是保护,从内往外攻破不是难事,更何况御斐的阵法是她所教,花落随手便解了,下一瞬便出现在一处亭台楼阁之中,是寒山的最高处,四面通透,中间有桌。抬手轻扬,酒壶酒杯皆现于桌,她坐于桌前,一杯杯地喝着酒,酒壶很小,但内里虚空不知多大,一直未曾倒尽。她连喝了几杯,微露醉态,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杯,眼神迷离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一身紫袍,嘴角微勾,尽显风流。 第80章 chapter 80 “你来了。”花落淡淡道。 来人拿起酒壶闻了闻“是我们曾经酿过的百花酒。” 花落嘲讽一笑“是啊,当初灵他们就是喝了我亲手酿的百花酒,被你暗算的。” 阴眉一挑“我以为你经过此事不会碰酒。” “为什么不碰。”花落笑道“酒只是工具,但害人的是你啊,阴。” 阴呵呵一笑,也自顾自地倒了杯“味道与从前一般。” 见花落不理他,阴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喝着,一连喝了好几杯。唇角微勾,脸上似乎是怀念的神情。只是,花落并未看到。 “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花落把玩着酒杯,似饮非饮“我说过的,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神魂俱灭。” “哦?”阴奇道“就是今天?” 花落放下酒杯,站起身看着他,醉态消失地了无踪迹“十六万年前,就在这个亭阁,我亲手酿的百花酒被你下了毒,又因你暗算,灵与梦神魂消散,天,月与阳沉睡万年,如今也该是时候让你偿还了。” 阴呵呵一笑,也想站起,却不曾想身上力量尽失,假面的笑容终于被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道“你做了什么?” 花落勾唇一笑“我哪里有做什么,你该问自己喝了什么。” “是百花酒?”阴笑道“这是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吗?” “在哪里跌倒便要在哪里爬起来,这还是你教给我的道理啊阴。”花落嘲讽道“你太自负了,你自负对我了解,你觉得我不回寒山是因为自责,不敢触碰以往之事,所以没想到我会以同样的方式报复你。” 似乎又想到什么,花落笑了起来“这都是做给你看的啊,阴。” “小落儿,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虽行动收到阻碍,但阴又觉得有趣极了“所以这酒里面也有他们的血?” “是,虽然少了梦的,但我想对付你应该够了。”花落笃定道,但其实她没说的是她并没有取过灵的血,只用了自己的。 “呵呵呵……确实够了”阴笑道“四大真神之血对付我一个,何其有幸。” 花落冷笑不语,阴懒散地坐下“小落儿,你和辛夷感情不错?” 又故作惋惜“哎,真是太可惜了。” “你做了什么?” 大证之道上,君无绝早已等在了中间,辛夷也只有几步之遥,君无绝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新娘一步步迈近。辛夷小心地扛过几道天雷,终于与君无绝站在了一处。 阳光普照,云霞烂漫,魔兽与瑞兽围着他们转圈,整个第一重天奏起乐音,花瓣散落,同时响起礼官的声音,待天地拜过,魔兽神兽呼啦而散,乐音未停,但中央那个身穿红色新服的新郎却突然倒下,而对面黑色喜服的新娘垂着头一动不动,手上紫鞭还在滴着鲜血。 无论仙妖神魔均哗然。 神魔大婚上,魔族公主竟然在婚礼上公然刺杀神君,神族不得不猜测这是魔族的阴谋。 本是为了两族和平而坐镇的四大真神,此时也不得不为两族查明真相。 御斐回到寒山客栈时,热闹一如以往,没有攻击,没有破坏,就连结界也完好无损,本该是令人安心的祥和,却让御斐心底发冷…… “御斐大人,你回来了!”惊喜的声音,是小雅。 “寒山客栈可有出事?” “啊?”小雅疑惑“和往常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见御斐脸色不好,眼神盯得她发毛,小心翼翼地又说了一句“确实未见异……呃,御斐大人!” 语音未落御斐便消失在原地。 “生死有命,今日不死,焉知明日不亡。辛夷自有她的命运,与我何关。”花落淡淡道。 “哈哈哈……”阴笑道“虽说我喜你幼时的天真烂漫,但如今绝狠冷情更是对我胃口。” “就算神魔开战,那也不是我该操心之事。”语气平淡,尽显凉薄。 “哈哈哈哈……小落儿若是做魔,那必然比做神来的有趣。”说着又遗憾道“可惜了君无绝。” “辛夷的武器上有弑神之毒,君无绝必死无疑。”阴仿佛看到他的计划一步步按照计划进行,堂堂魔界公主众目睽睽下刺杀神界神君,神族必定不会罢休,将离肯定舍不得交出辛夷,不交,神族必不会罢休,若交,辛夷必死无疑,左右都是圈套。就算当下有真神控制,但祸患已经埋下,神魔战争只是迟早问题。 “是吗?”花落问道“你怎么知道君无绝一定会死呢。” “哦?” 第三重天。 因突如其来的变故,第一重天现场混乱,各界高层均在第三重天。 “真神,请彻查清月神君死因,并主持公道。”神界神君一众请命。他们恨不得杀了那个魔界公主,但在真神面前却还是维持该有的体面。虽然当众刺杀实在太过愚蠢,罪证直接坐实,但万一这正是魔界的阴谋,这个魔界公主只是弃子……那他们也不得不开始打算起来。 四位真神高座云端,俯瞰众生,真神祈天的声音如佛声压顶般从四面八方响起“此事,吾会查清,给众神交代。” “魔界公主?” “是”辛夷跪于殿中,神色悲怆,姿态木然,眼睛直钩钩盯着躺在她面前的君无绝的……尸体,胸腔被紫鞭贯穿,衣袍的血迹晃得辛夷眼疼。 “你为何要杀君无绝?” 提到君无绝,辛夷的心好像又活了过来,悲愤难忍“小魔当时心神被摄,待我神思清明,便见,便见……”忍住悲痛,深深吸了几口气“便见无绝被刺鞭下。” 心神被摄?可如今如何查证?神界之人因有了偏见,对她的话多持怀疑态度。 “那你武器上的弑神之毒如何解释。”一个神族忍不住诘问。 “我不知。”辛夷一口否认“弑神之毒不是我所下。” 神族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解释“不是你?你的武器有毒你不知道?” “我姐姐定不会说谎,”南迁子忿道,从将离身后跪到辛夷身旁,行觐见大礼“辛夷与清月神君两情相悦,定不会做出此事,还请真神查清真相。” 大殿周围云层上,各界之王各有所思。 魔君将离安坐于椅,不言不动,面容平和,仿佛被诘难的不是他的女儿,仙界玉帝保持着威严,和仙界整个规整的气质一般无二,妖君见一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冥主冥焰漫不经心地坐着,看着云端上的四大真神,一手轻摇羽扇,一手在袖中不知摩挲着什么。 “公主的武器可曾离开过身边?”一个神族问道。 辛夷摇摇头,可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也仅是猜测,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之下并不适合宣之于口,而且,她相信除了她,也必然有人能想到。 她抬起头仰望云端上的真神“辛夷请真神探查记忆,以寻真相。” 探查记忆,将会暴露自己所有的秘密,当然任何阴谋诡计也难以遁形。 “不必,”真神昊阳开口“是否被摄魂,我用太阳轮一探便知。” 南迁子一喜,“多谢真神。” 很快,真神昊阳收回太阳轮“虽说隐蔽,但确实有被摄魂的痕迹。” “是谁?” 昊阳看向祈天,见他点头,才道“邪神阴” “竟是他!” 众人都面面相觑,若是他的话那就不止是神魔之间的纷争了。 见此,真神祈天开口道“既是阴做的此事,吾等必会给众神交代。” “多谢真神……只是无论如何,清月神君终是殒于魔界公主之手……”神族还是不愿就此罢休。 南迁子闻此怒言“本就不是我姐姐的错,还想让我姐姐偿命不成?!” 神族并不理他,只把问题推出去“还请真神决裁。” “若清月神君未殒呢?”真神灵渊突然开口。 “什么?” 众人惊疑,就连辛夷也突然心跳加快,她生怕自己听错了,只是她所幻想的幻觉“可是无绝生命特征不在,就连魂魄也消失殆尽。” 弑神之毒弑的可不止是神躯,更是神魂。 只见君无绝腰上的玉佩飞向真神灵渊之手,辛夷听他道“清月神君神魂虽散,但有残魂收拢在此玉佩中,既然他伤于你手,便罚你为他修补神魂,直到他神魂归位,才是你解脱之期。” 失而复得,辛夷惊喜又感动,这个玉佩,她的身上也有一块,是花落送的同心佩,无绝说上面花纹是阵法,他也未看懂,原来……如此。 “多谢真神……”虔诚地接过送还给她的玉佩,感激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既然君无绝未殒,神族也不好借题发挥,一场神魔纷争也就此止住,虽说神魔之战终会爆发,但此时谁又在乎呢。 “灵?可有何不妥?”天传音问道。 “那玉佩是落儿做的。” “落儿?”阳性子急躁一些“她怎会知晓阴要干什么?” 阴虽为邪神,但终究隶属真神,真神所为,无法未卜先知。 阴的阴谋,再加上花落的痕迹,两人必定是有事发生,而且今日阴从未曾出现过。 突然,灵心口处,那块缺少的肋骨的地方一阵刺痛,他知道,落儿肯定出事了…… 同时,四大真神均感应到了寒山不同寻常的变化…… 第81章 chapter 81 “只要君无绝不殒,你的计划便无法成功。”花落道。 阴显然也不急于一时,就算这个计划没有成功,他还有很多机会。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花落冷冷一笑,手中结了几个印“你没有机会了。” 一瞬间,整个寒山金光乍起,光从地悬浮于顶,形成一个复杂繁琐的神印,整个寒山成了一个活的阵法。 阴的脸色终于变了“你如今的神力根本做不到这个阵法。” “是啊,我如今神力是达不到这个水平。”花落笑的轻松“所以,这是我十六万年前做的阵法啊。” “那时候的你做不到这个程度。”阴语气平静,仿佛和她探讨心得。 花落点头,“以前做的东西总有缺陷,所以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修补。” 阴笑了,笑声及其愉悦“十六万年,小落儿你成长的何止是身体,心志谋略样样不落,甚至瞒过我的眼睛。” 花落嗤笑,十六万年的时光难道是白过的吗。 “阵法虽难,却可破解,只需找到阵眼……”阴笑了“阵眼竟是你自己。” “是,你若能杀了我,便能破阵。若杀不了,这个神印便会一寸寸压下,直到将你碾碎得粉身碎骨。” 阴好笑道“你这是拿自己威胁我吗?” 花落不屑“我还不至于如十六万前一般天真。” 花落飞身而起,整个亭阁被她化如飞尘,两人均暴露在阳光之中,仿佛扯开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情谊,余下的都是战争…… “此阵,我命名为荡恶。”花落一掌挥下“今日,便是你灰飞烟灭之期。” 阴哈哈哈哈一笑,抬手挡下。 花落神力受损,阴神力受阻,如今两人算是势均力敌。 交手的不仅是身手,还有神力的高低,阵法的运用,两人打的如火如荼,光影阵阵…… 整个寒山已被结界封住,而且此结界乃花落以自身为阵眼,严密得没有任何可解之法,御斐赶回寒山之时已无法进入,而且他探查出此阵与花落性命相连,所以不敢强行闯入。 可是站在结界之外,他手脚冰凉,心底发冷,他不敢想象花落在里面做什么,任何传讯都被这个无形的结界挡住,他只能大声呼唤,期翼花落能够听到“花落,花落……你出来,你出来啊!你不要我了吗?” “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寒山客栈的,你要抛下我了吗?” …… 可是无论他怎么哭喊,终究没有回应。 余光见一团金色光芒接近,即将要撞到结界上,他知道绝不能让它撞上,他不能在里面保护花落,那也要在外面护好他。想法只是一瞬,等他反应过来,那团金色的光已经被他挡住,是真神烈阳的太阳轮。 真神神器全力的一击,即使是神力高深的御斐也承受不住,被击得五脏六腑翻滚“不要……” 随之而到的阳立刻扶起他,月替他疗伤“神魂受伤,但性命无碍。” “不要……”御斐虚弱道。 “什么?”阳没有听清。 “此结界是落儿以自身做阵眼,强行攻破只会伤及落儿性命。”已经探查过结界的灵开口解释。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等着?”阳烦躁得问“落儿一个人对付阴,肯定会吃亏的。” “这个阵法除了开启之人无人能够关闭……”天难得的凝重。 “就没有其他方法了?”阳不死心。 “有一个方法或可一试,” 几人看向说此话的灵。 灵继续道“再布一个阵,把我与落儿的神力融合,我来做阵眼。” 灵与花落神力同源,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此法听起来倒是容易,但做起来却是非常难。 且不说将神力融合入阵法有多难,可能还没开始便遭到花落的抵抗。 “这是唯一的法子,开始吧,没有时间了。” 最后还是天拍案决定“那便如此。” 他们没有想错,花落一感到灵的气息融入便开始抵抗,一边对付阴,一边抵抗来自灵的神力,花落有些吃力,一不小心又被剑光划破一道口子,花落暂时退出了光圈。 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不过因衣袍是神器,所以被划伤的口子已经自动愈合,只有不断晕染的血迹提醒着受伤的事实。 “小落儿,你不行了吗?”阴笑道“放心,我肯定是不会杀你的。” 花落冷笑,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化出一个盒子,解除封印,顿时,哀嚎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寒山。 就连结界之外的几位也听到了,可是他们没有心思去想,只能专注于布阵。 “这是什么?”阴奇道。 “被疫病夺取性命的那些凡人的不甘与怨恨。” “哦?” “你要用它们来对付我?”阴笑道“这可是我最好的食物啊。” 花落勾唇一笑“不,它们是我的食物。” 说着花落将盒子一抛,整个人围绕在不甘的哀嚎声中,待哀嚎声消失时,花落神力顿时提升。 “你没入魔?”阴诧异“你竟然双重体质?” “这还是多亏了你的血啊,”花落笑道“让我发现神魔之气其实并不是不能互存于一体。” 一开始确实压制不下魔气,所以经常情绪失控,后来慢慢压制,发现能为己所用,经过一次次的验证和失败,最后终于找到方法使神魔之气集聚一体。 花落结了个印压下,阴躲得艰难“所以,你假装入魔是骗我的。” “是啊,没有魔,从何入?” 见阴吐了一口血,花落动作更加迅速。 “怪不得你对那些凡人下瘟疫毫不犹豫,原来竟是为你做了嫁衣。”阴语气惋惜,划破手掌在空中以血布下一个防御阵术。 “我只是将计就计。”见无法攻破,花落收回神力结成神鞭,弯弯曲曲地绕向阴。 阴又随手布了好几个阵法将自己保护地密不透风“可是你神力衰微,如此多的怨恨之气你怎么压制得下?” “之前的确压制不下,可是我在寒山呆了三个月啊。”花落也好脾气地解释,似乎在叙家常,不过手中却毫不留情地变鞭为剑刺向阴。 阴一边躲开一边叹道“这局,我输的心服口服。” 如此步步紧凑的谋划,连他也被骗过,这十六万年果然不是白过的。 花落心中凄凉一笑,是啊,她算无遗漏,甚至连回寒山的踏脚石都运用那么自如,瘟疫是她做的,肯定要被追究,被带回是迟早的事,残留的魔气更是为她之前不愿回寒山提供了绝佳的理由,回到寒山灵定然要为她疗伤修复神力。 神印越来越近了,阴见此突然笑了“落儿,你为何一定要我死?” “十六万年前,你伤五大真神,若不是他们将你封印,恐怕整个六界都被你搅得天翻地覆,十六万年后,你游戏人间,只为一己之私便使人间横尸遍野,甚至想挑起神魔大战,若留你存世,六界岂有安宁。” “是啊,我搅乱六界,可是我从未伤害过你啊小落儿……” “你是没伤害我,可你伤害的那些人呢”花落反问“你伤害别人没伤害我便对吗?我因你所为杀你不可吗?” 阴呵呵一笑,“既如此,我们便一同亡吧,也好一路相伴。” 说着也结了几个大印,是同归于尽之法。 花落冷笑“不,你没有黄泉路,我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神魂重聚。” 说着,花落加速压下神印,也抵挡着灵神力的入侵,她知道灵快成功了,可是她不能让他成功,荡恶之下,不留邪祟,她吸食的那些怨气现在也成了她催命的符咒,若灵与她神力相融必然会被此印影响。 花落也结下一个印,以神魂为基,以全力抵挡阴的攻击。 碰~ 两人神力的击抗仿佛星辰相撞,一声巨响,整个寒山为之动荡。 两人反向摔落,均是神魂俱裂,而神印也压下来了,在神印之下,阴被阵法压的寸寸骨碎,花落看到他筋挛着身躯竟然还在对她笑,嘴巴张合在对她说“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她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化成碎片,然后被风吹散。 不知怎么的,一滴泪从眼角划过,花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哭,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花落不知道了,她的身体也在散了,她用尽最后的力量以真神之名发了一道诏文。 第一次,或者也是最后一次。 “邪神阴临世,吾所放;人间瘟疫横生,己之私;阴之过,吾之责,现已诛杀;人间枉死之人,魂魄由吾鲜血滋养,待寿期限满,则重入轮回。现,罪诏于己,公诸于世。——真神花落” 这是一道罪己诏。 第82章 chapter 82 阵法在最后一刻终成,却未来得及救花落。 寒山已经没有结界阻挡了,但没人想踏进去,他们听着贯彻云霄的罪己诏,然而这六界再也感应不到发布之人的气息。 御斐不敢相信,他的花落就这么没了…… 他挣扎起身,一步步踉跄迈入,早上还一片繁荣景象,如今只余断壁残垣,他只恨,当时为何不多思考一下,为何要离开,他若不走便可陪着花落,就算共同灰飞烟灭也比留他一人在世间来得好。 自责内疚难耐,心口痛的不能呼吸,受伤的五脏六腑仿佛是要涌出来,他噗地吐出一大口血,然后身体随之倒下。 “我也不信落儿就这么没了……我要去找找,说不定有残留的魂魄。”阳说着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都是我的错”是灵在自责“我若能再快一点,或许落儿就不会……” 天虽然也悲痛,但也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灵摇摇头,不说话,摸着刚刚回到他身体的,属于他却与他分离十七万年的肋骨。 入世轮回的凡人寿命对他来说只是一瞬,可在他的凡人生命中,大多数都有花落的身影,而最鲜活的便是宁渊那世的记忆,那也是他凡人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动情…… 十六万年前,花落对他来说只是需要照顾长大的孩子,可是十六万年后,在一次次的轮回中,他们的感情早已变质,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 灵一步步地走入废墟……他要亲眼看看如今的景象,看看花落是如何在这里一点点地失去生命,既然十六万年前花落能找到他的残魂,那么他一定也可以! 月沉默无言,直到看不见灵的身影,他也才离开“我也其他地方看看是否能找到落儿的魂魄残留。” 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伤痛,上前几步带上御斐离开了。 御斐醒来依旧还是在寒山,废墟也尽都恢复如初,可是看着这一草一木,均有过花落的身影,此情此景,睹物思人。 可是他去过的地方,哪里没有花落的痕迹呢。 突然想到什么,他拿出一个木偶,是他刻的花落,雕工异常的好,连花落都称赞不已,他缓缓摩挲,注入灵力。 灵力仿佛是一把钥匙,御斐看到木偶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他心底一惊,头脑空白一片,又注入了些灵力,木偶逐渐变大,御斐将它抛出……灵光中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 “……花落?”御斐简直不敢相信。 眼前的美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是我啊,御斐。” 御斐疾行上前抱住她,埋首在她的发丝旁,热流顺着发丝流下。 就算是幻觉,他也愿意沉沦…… “怎么样?”天问道。 “我把寒山翻遍了也没找到落儿的残魂。”阳气馁道。 月也摇摇头“除了衣袍并无其他。” 荡恶之下,不留邪祟,花落的衣袍因是神器故而得以留存。衣袍如新,并无破损,只是上面晕染的血迹表明了衣袍主人曾经受过的伤害,仅凭衣袍推测,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他们看了都觉心痛,更遑论是灵。 “灵呢?”天皱眉“还把自己关在殿中?” 月叹了一口气“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都静了一个月了,还静。”天语气不悦“他这样下去要到什么时候。” 说着便去往灵的殿中,阳和月叹了一口气,无奈跟上。 门被轰然打开,只见灵静静立在窗前,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天大步踏过去“你还要把自己关多久?” 灵转身看着他们,手中握着一只血玉簪,没有想象中的悲怆,反而如往常一般正常,温风和煦,语调也一如既往“我在等落儿回来。” 不仅天皱眉,连阳都皱起了眉头“我们没有找到落儿的残魂。” 灵还是依旧温和道“她会回来的,” “落儿神魂俱灭……”月说得也有些艰难。 灵摇头“她给我留了血玉簪,她告诉我她会回来的。” 说着举起那根簪子给他们看。 天觉得灵病了,虽然真神不会生病,但他是心病,天现在只想治好他的心病,他接过簪子往窗外一扔,“落儿魂飞魄散不会回来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哎呀,摔碎了。”窗外一个娇憨的女声。 “落儿?”声音熟悉地让灵一怔,看向窗外。 无论声音,还是姿态,与落儿一模一样,可灵看了一眼便知道她不是。 “只是人偶。”天叹了一口气。 “花落……”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御斐,我在这儿。”‘花落’高兴得给御斐招手。 御斐来了,‘花落’就拉着他,不高兴地指着他们道“他们太坏了,把好好的玉簪都摔碎了。” 见此月叹了一句“倒是与小时候的性子一般。” 看着这样的‘花落’,他们都有些理解为何御斐愿意自欺欺人,实在是太像了。若十六万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花落就该长成这般模样吧,单纯活泼,天真可爱。 御斐向窗内四人行礼告罪,然后拉着‘花落’便走。 冒犯真神是大罪,可就算知道是假的,他们也不舍得为难于她。 “不要,”‘花落’挣脱,去捡地上的碎簪,只是手一碰到便有一束红光没入了她的身体,她顿住了一下,然后眨巴眨巴眼又继续将碎簪捡起来,递回给窗内的人。 却见灵突然现身窗外,拉住她的手,‘花落’慌乱却挣脱不开,转头向御斐求助“御斐……” 御斐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也未动作。 “放开我,你放开我……”‘花落’拳打脚踢,灵终于放开了她。 “抱歉。”灵终于放开她,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花落’将手中碎簪往灵手中一拍,哒哒哒地小跑躲去御斐怀里,埋首在他的胸前,不高兴地控诉。御斐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双手抱住她,越收越紧,从不敢置信到喜极而泣…… 阳,天和月也现身窗外,互相对视一眼,看着‘花落’高兴地笑了起来,终于感应到了落儿一魂的气息。 灵收回看向‘花落’的目光,又看着手中碎裂的血玉簪,无奈一笑“原来,一魂二分。” 落儿一心求死,却不曾想他终究还是不忍心。 善焉恶焉,是耶非耶?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构思于2016年,曾经有更新一些,但一直未写完,于今年大修并且完成结局,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文笔与故事尚有不成熟的地方,但希望你们能喜欢,感谢这一次的陪伴。 江湖常在,有缘再见。 ——2021.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