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霄不知长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简介:受疫情影响,路霄留学计划被阻; 受家庭影响,路霄跟随爸妈换城市; 受新同学影响,路霄被按头学习然后开始……谈恋爱。 路妈忧心忡忡,不确定地问:“儿子,你性取向……?” 路霄:“妈,就算是我爸公司里的保密协定,这也是sensitive的范围吧,您这么问我好吗?” 路妈抽了抽嘴角:“长点心吧,是人是狗都在拼,就你一个不学习。” 路霄长叹:“我也不想啊,但他实在长得太好看了还特么住对门,老天爷给我这种缘分,我不能把它浪费了!……妈你快别看家长群了,我就是跟他谈了个恋爱,又不是投了个炸弹,您您您……您淡定!” 冷漠桀骜学霸攻 x 开朗社牛校霸受 鸡飞狗跳高中转学生活。 第1章 新生 北半球八月末某清晨,北京时间6:25. S市某小区内,自然光舒展直射地照进,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反出明亮夺目的光。 徐娇围着一条暗红色的丝绸披肩倚靠在餐桌高椅背上,在她面前和身侧分别坐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和一个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少年面容冷淡,正在喝粥,校服袖子规规矩矩地箍到手腕,左手安静地划着手机屏幕,中年男人低头看着pad,里面是好几大页密密麻麻的报告。屋内安静得落一根针也听得到,徐娇摇动了一下酒杯中的红酒,埋怨道:“吵死了。” 同桌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抬了抬眼帘,紧接着又默契地垂下头做自己的事情。 女人多年来严格管理身材饮食,每日的食谱和其他两位家庭成员不一样,她戳住餐盘中的小番茄,淡淡道:“对门搬人来了,是一家三口,这几日在装修。” 男人说:“那岂不是很好,以后有邻居了。” 女人斯条慢理地看了男人一眼,保养得体的容颜流出锋利的刻薄:“好什么,没看到对门门槛拆了?他家男主人残疾了,回S市是疗养来的。” 女人能在这套房子里久住,就是因为上下对面都没有人打扰,现在那位户主忽然回来,无障碍装修改造烦不胜烦。 男人眼中蒙上一层阴霾,不知道是因为大早上听到“残疾”,还是因为妻子的描述,快速吃完碗里的粥,他按灭平板的显示屏,抬头问整个早餐都一言不发的少年:“儿子,吃完没?吃完走了。” 徐娇立刻放下刀叉,挽了一下肩膀的披肩换出身为人母的和煦笑容,“儿子你好好上学,晚上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十六岁的孩子正是抽条长个儿的时候,少年看着这夫妻俩,轻轻一点头,戴上N95,拎起书包。 · 北京时间7:12。 苏中是百年名校,现如今暑假还没有完全过完,早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随着小喇叭从外跑进来,一个消息忽然砸进了A班:“哎哎哎,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咱们班要来新生了!” 立刻有人喊:“喇叭你别喷麦,离我远一点,保持安全距离!” “什么鬼东西?高二,来我们学校?参加咱们省高考?哪转来的?” “H市,好像是H市中学吧,老师说太快,我没听清。” “哎呦卧槽,H市的来我们这儿,这是多么想不开,老寒,他们都是走国际班的吧。” 坐在后排的“老寒”并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其他人倒是紧跟着吐槽:“不是什么好学生吧,好学生直接占自己学校校推了,来这儿干嘛啊,体验一把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就在一群闲得蛋疼的男生开始询问转学生是男是女、女的好不好看、男的矬不矬的时候,教室后面的女孩子发出了一小波的尖叫,纪律委员“狸猫”兴奋地指着外面喊:“那个是谁?啊啊啊……是谁是谁!是那个转学生吗?” 不知道校领导是怎么想的,高二A班外面正对着学校的篮球场,此时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绿荫似锦,云蒸霞蔚,一声一声清晰的拍球声从室外传过来,一声声尖叫声从室内传出去,班里十几个堪比珍稀动物的女孩子凑头过来,正好看见篮球场上一个男生原地起跳—— 手腕发力,腰腹收紧,“嗵”地一声,稳稳的一个三分球! “我的天,身材真好!” “这不会就是喇叭说的转学生吧?我们班的人?”女生声音激动。“别是体育生吧,体育生就不是我们班的人了。” 男生带着黑色口罩,运球灵巧又随性,颇有几分街头篮球的风格,远远听见有人在讨论他,边跑边朝着三楼的小姑娘摆了摆手! “呜!……太帅了!太帅了!”“狸猫”色心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开窗户,扯着嗓子就是一句:“哎那个帅哥!哪个班的!微信多少!” 一群小姑娘像是捋着窗台排队的狐獴,瞬间全笑开了,狸猫身边的长马尾文静地扯着“狸猫”,小声说:“你悠着点,别翻下去!” 操场上的帅哥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一声气壮山河的狮子吼先喷过来:“你们A班怎么回事!还不上早自习,开茶话会呢!” 一群小姑娘鸡仔似的一抖,这才看见明理楼门前黄主任提着一捆教材站在花坛附近,十几个女生膝盖一弯,集体光速蹲下去! 黄主任在楼下还在喊:“李茂我看着你了,别躲!你纪律委员带头不守纪律是不是,早自习大吵大闹,给自己先扣三分!” 蹲着的“狸猫”一脸如丧考妣,扶着窗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着楼下黄主任哀哀怨怨地说:“好的,黄老师。” A班这群小姑娘人少,但是能闹腾,黄主任在学生中绰号“黄鼠狼”,她们自称“小鸡仔”,每每惹事,又怂又皮。 抱着篮球的少年弯了下眼角,紧接着伸手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 狸猫站在三楼看着他笑,用力抓着身边女孩的胳膊,一忍再忍,再忍三忍,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小声说:“我靠大帅哥啊!这得是我们班的吧,必须是我们班的啊!” 黄主任心很累,仰头教训完A班纪律,扭头就看篮球场上的男生正津津有味地看热闹,黄主任刚刚只是让他在操场等自己,转头的功夫就不知道从哪淘来个篮球打起来了,就算是前几个月在H市圈毁了,看到户外活动控制不住,这小子也不用这么招摇啊。 真够呛,又是个用一张脸就能嚯嚯小姑娘的臭小子。 黄主任压着嗓音,板起脸孔:“路霄,你要高考,就好好学习跟进度,S中跟你以前的学校教学侧重不太一样——” 路霄一脸真诚地点头附和,右手一个没忍住,顺手又拍了一下球。 “砰——” 黄主任:“……!” 路霄立刻道歉:“主任对不起!” 黄主任指着他:“你把球放下!” 转学生叫路霄,十六岁,H市中学来的,今早刚到S市,听说苏中高二在暑假已经开始上课上自习了,算是提前报道。 黄主任早晨接到人,介绍校园情况、领校服、领教材、带着他简单地走了遍楼层:“高二年级一共十三个班,在明理楼,重点班是A班和B班,刚刚你看到的教室是A班,学校西北角那个小白楼是食堂,疫情封校的时候全校师生都在里面吃饭,现在暑假期间不开放,小白楼后面是室内体育馆、新华书店、闻烨楼……” 苏中是省重点高中,全国百强,很多家长挤破头都一定要孩子考进来,校内学生一向卷得可以,几栋常去建筑分明后,“黄鼠狼”带着路霄上楼,在宽敞的二楼缓步台上,他指着挂满相框的荣誉墙说:“这上面基本上就是你的同班同学,你可以提前认一下。” 路霄:…… 路霄头皮一麻,按着太阳穴遮掩不解,心说我等会儿就见真人了,那我对着荣誉墙相什么面啊?不过他看黄主任这人挺严肃的,为了表示自己的乖巧配合,路霄认真地扫了两遍,尤其是年纪第一的那一位—— “良寒,良寒……良寒,不是,他姓呢?last name,这是忘记给他写姓了吗?” 黄主任大皱眉头地看着他:“人家就是姓良!” 路霄耸了下肩膀,“噢,那这个姓氏挺少见的。” 大概这种误解经常出现,黄主任见怪不怪,反而挺起胸膛:“你和他一个班之后就清楚了,这是个品学非常兼优的同学。”单从黄主任骄傲的神色来判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良寒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路霄随口开始和黄主任侃:“那您都这么说,他一定非常优秀,以后一个班级,我以后一定向他看齐,朝他努力。” 黄主任很满意路霄的态度,又和他聊了点别的,侧面关心一下他到S市住在哪里,怎么生活,然后迟疑着谨慎地问道:“你爸爸身体还好吗?” 路霄干脆道:“谢老师关心,他还行!” 黄主任拍拍他的肩膀:“替老师问候你的父亲,有难处联系学校。” 路霄顿时面露惶恐,下意识双手合十:“谢谢谢谢,主任您太客气了。” · 路霄不想谈家庭问题,还好黄主任也是一触而走,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黄主任领着崭新的、穿着苏中校服的路霄进了门,全班四十几双眼镜纷纷投来目光, 男生们百感交集,女生们满脸期待。 北京时间7:45 转学生路霄一进门就被集体注目礼进行疯狂扫射,脚步一顿,黄主任还没来得及说“让新同学自我介绍”,他极其主动地上前一步,见面会一样朝着同学招了招手,高高兴兴地说:“hello大家好!我叫路霄,足各路,雨云霄,以后就常驻本班和大家同甘共苦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说着双手合十、一颔首、一弯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度自来熟。 教室里有人开始咯咯咯地憋笑,交头接耳地说:“同甘共苦是什么鬼啊?这帅哥是来上学还是来上梁山的?” 大概是眼前的转学生过于有范,座位里有人不确定地问交流:“他怎么还站着,他这样是需要咱们给他鼓掌吗?” 倒数第三排的男生“额”了一声,赶紧带头,给足面子地喊,“A班欢迎新同学——!”然后哗啦一声,全班开始配合性鼓掌。 黄主任“哐哐哐”敲了敲讲桌打断施法:“自习呢自习呢,张旭阳你起什么哄!你们吴老师出去监考了你就无法无天!”说着环顾教室,扬声问:“良寒在哪呢?” 此言一出,全班四十双眼睛集体回头。 路霄也跟着群体的目光一起移动,班级的最后一排,一个男生不紧不慢地撑起手臂,举起手,那举起的手指指节清瘦,左手腕上一截白色的护腕,这么热的夏天,这人还穿着长袖的校服,脸孔雪白,表情冷淡,抬头的一瞬间,狭长的眼皮压着深深的一道,漆黑的瞳孔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这儿。”男生的嗓音散淡。 路霄心想:这个荣誉榜打头的第一……看起来不好相处啊。 黄主任推着路霄往前走:“正好,你坐他前面,向他看齐,朝他努力。” 路霄:…… 主任哎,我只是那么说说,你怎么还当真? 路霄被身后这个开始有啤酒肚的男人撵到了良寒面前,A班是双人桌,他旁边的是个长马尾小姑娘,看着挺清秀的,书本却毫不客气地铺了两个桌子,见有同桌了立刻收拾,把路霄的桌子紧张巴巴地挪出一块空地。黄主任高效地把路霄按到了座位:“新生嘛,年级第一在后面,方便鞭策你刻苦努力。” 靠。 这什么地狱座位? 路霄环顾了一下自己这个一亩三分地,左边的长马尾姑娘正在看着他腼腆地笑,前面的同学是刚刚带头鼓掌的那个,正贼眉鼠眼地朝他乐,走道另一侧的男生带着金属边框的眼镜,面无表情地推了推镜框,身后那位第一选手好像可以自动制冷,在他坐下去的瞬间不着痕迹地挪了挪桌子。 路霄身陷在这样的环境里,回头,打算先和直接影响他座位的后桌social了一下: “嘿,兄弟,护腕看着不错。” 那个姓氏特别罕见的男生撂了下眼皮,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校服拉下去,遮住护腕,淡淡道:“关你屁事。” 第2章 考试 气氛微妙。 路霄那双眼睛会说话,圆润的桃花眼迸着慑人的光,此时一错不错地盯着良寒,良寒也不为所动,压着薄薄的眼皮,漠不关心地盯着他。 班里同学的注意力此时都在往这边聚集,坐在路霄前排的男生心里卧槽一声,心说他俩别是要打起来吧? “嘿,兄弟,他手腕受过伤,不喜欢别人盯他的手。”前桌男生大着胆解围。 路霄心说那他妈关我屁事!他眼神勾起,嘴唇微动,看起来是想说点什么,却在和良寒对视了几秒后,忽然转过头来,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对前桌说:“没事儿,是我没和学神聊对天。” 路霄左侧的长马尾有点紧张,她感觉到了身旁这个氛围不太美妙,路霄主动偏头朝着她笑了笑,表情舒展:“我对你有印象,你刚刚站在李茂身边。” 长马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吃惊道:“你居然记住了她名字!”她的目光转到了教室对角的“狸猫”,路霄笑而不语,脸上没有丝毫刚刚剑拔弩张的痕迹,心说开玩笑了,我今天来就是来交朋友的,记住名字算什么。 长马尾紧跟着自我介绍:“林倩,双木林。” 路霄很快记清楚了身边这几个人的名字,左边同桌林倩,清秀长马尾,前桌张旭阳,鼓掌小寸头,右边那位荣誉墙上不遑多让的金边眼镜唐金鑫,身后讨厌鬼良寒,路霄一看这附近的风水,可以啊,直接给他凑了个小五行。 前桌男生靠在他桌子上:“你进教室前我们正说呢,你原来的学校挺好的吧,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来我们省上高中?” 路霄苦笑一声:“嗨,家庭原因,爹妈在哪我得跟着啊。” 张旭阳轻轻一点头,认同这个说法但没继续深问:“看你会打球啊,有空我们一起。” 路霄爽快道:“没问题,我侧卫不错,传球绝对宾至如归。” 张旭阳被他的形容逗笑了,这个转学生有点意思,情不自禁就把椅子靠后了一点,掩嘴低声说:“寒哥刚刚那事你别往心里去,他平时不这样,没有恶意。”路霄出于礼貌笑了下,对张旭阳说:“谢了,我没事儿。” 其实心里想的是去他妈的,小爷我根本不在乎,老子能交的朋友多得是,不差他一个。 北京时间8:00 铃声响起来,四处活动学生各归各位,因为是提前报道阶段,苏中高二没有正式上课,路霄坐着等,没有看到看自习的老师,也没有班干部组织什么,他无事可忙,主动抽了一本化学新教材开始看。一节课他百无聊赖,磨洋工似的看了五六页,下课时候“狸猫”过来跟他打招呼,笑嘻嘻地拽着林倩出去上厕所,张旭阳扭头向良寒要卷纸题,一低头看见路霄在那给化学书配图,很意外地问:“你怎么不准备?” 路霄有点懵:“准备什么?” 张旭阳:“考试啊,我们明天考试,黄主任没和你说吗?” 路霄一顿:“考什么?高一的卷纸?” 张旭阳面色复杂地看着他,“高二的题,就你手里那些,明天该考试了。” 路霄不理解,低头看看教材,又看看张旭阳:“这不是给我预习的书?是给我复习的书?!什么情况,你们不上课的吗?” 张旭阳摊手:“上完了啊,暑假就学完了,这不是赶进度嘛,这进度还慢了呢。” 路霄:…… 旁边的金边眼镜淡定插话了:“我作证,他说的是真的。” 路霄:!!! 北京时间8:40 原本预备美滋滋交朋友的路霄,还没过完两节课便知道了一个重磅消息,在不到23小时之后,他就要考试了,考的还是他根本没有学过的一学期课程。 前桌撑着椅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路霄傻眼,环顾一周,面如死灰地提起笔:“咱们明天考试几点到几点,什么顺序?” 张旭阳忍不住憋笑,观察这位路帅哥遇到麻烦的第一反应,心想这个后桌看着还行,状态挺平静,没有吐槽骂人,也没有自怨自艾,就是有点懵逼,懵逼也在合理范围内懵逼。 两人刚没交代几句话,铃声催命似的又响了,路霄一脸沉痛地看着眼前的语、数、理、英的考试安排,大脑神游,懵逼继续持续了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他终于醒悟过来,左手放进桌膛里,低下头,开始查“如何快速吃透高二上学期”,一边刷教程,一边小声从同桌要历年考试卷纸,这时间安排过于紧凑,五科全他妈没学过,路霄决定冷静点,语文英语就看命吧,临考前冲一下古文,能背多少是多少,英语用自己底子,还有不到二十三个小时,他主攻下数理化,一节课时间快结束的时候,他找到了四套两个学校的卷纸,然后低头开始拆题,哪里分高搞哪里,快速地设置出个二十二小时倒计时,把各科争分夺秒的分配好,哪几个小时学哪一科,然后对着教材开始啃。 路霄从进学校就在四处散发魅力,活像只小孔雀进入了求偶期,上午九点后他终于安静了,埋头学习,下课也不抬头,两个小时的老僧入定后,他已经被折磨得瞳孔涣散:老天爷,怎么这么多知识点…… 他有方法,有卷纸,也知道大概会考什么了,但是新知识实在太多,他左手唰唰地用手机查同题型步骤,右手翻书背基础原理,题型简单还可以,但一到关键路径上大题,好几种知识点混合的,他就开始卡,一做一卡,卡得他怀疑人生。 又下课了,路霄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人意意思思地过来敲桌子:“哎帅哥,微信号多少?” 路霄抬头,是早晨那个狸猫,不禁凄惨道:“小姐姐讲道题吧,一道题换一个微信号。” 狸猫要笑死:“来吧,告诉我哪道题,我微信给你发步骤。” 路霄赶紧拍照,学委看着两个人这么明目张胆的py交易,也过来敲桌子:“哎,注意点,手机不能放桌面上。” 路霄苦笑:“会被抓吗?” 学委:“当然啊。” 路霄立刻伸出双手:“那快把我抓走吧。” 前面的张旭阳已经要笑疯了。 身后这个帅哥怎么回事,画风又惨又好笑。 此时的路霄内心跌宕又苦逼,听着前面鹅叫更上头了,赶紧推了张旭阳一把:“大哥求求你,别笑了。” 路霄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天上学就被考试虐,可能是凄惨的帅哥太惹人怜爱,也可能是他努力自救的姿态感天动地,不一会儿的功夫,A班这群学霸们结伴围拢过来问他哪里需要帮忙,路霄很感动,更加卖力的求百家饭,乞讨式学习。 等到下午的时候,路霄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搭着书桌解题,桌膛里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微信上几乎全是给他传答案和传解题思路的人,张旭阳坐在前面听得咋舌,感觉身后那位好像是古代翻那什么牌子的皇帝,牌子翻得啪啪响,弄懂一道下一道,忙活地不亦乐乎。 张旭阳扭头朝着右后方的唐金鑫打手势,指着路霄用口型比划:“这交际能力,牛逼啊。” 北京时间下午5:00 此时的路霄已经把数理化基础已经全部过了一遍,大致能把握住考试方向脉络了,就是几个混合型大题总被难住,好几个同学一起给他建议:小路啊,这个你得回头找寒哥,让他给你点拨一下,比我们讲半天有用。 路霄倒吸一口凉气。 太阳快下山了,外面夕阳漫漶迷离。路霄试探着回了一下头,只见身后那位正从桌膛里抽出矿泉水仰头补水——这大热天的,所有人都是烦躁的热,只有他烦躁的凉,看见路霄回头,他仰着头用他那双薄薄的眼皮睨他,那意思是:干嘛? 路霄恶向胆边生,心说不管了,谁能讲题谁就是爸爸! 一个大后撤,手肘直接支在制冷机的桌子,一脸讨好:“物理大牛,帮个忙呗,这道题应该怎么做?” 男生仰着下巴敲了敲桌子,修长的手指从屈至伸,转了一圈朝外:“向前。” 路霄立刻端正坐姿,“哎!好嘞!”凳子规规矩矩往前挪,卷纸恭恭敬敬递过去。 良寒垂下眼睛扫了眼,提着空瓶子站起来,抬脚往教室外走。 路霄满眼期待:“寒哥你去哪?不讲题吗?” 良寒一脸冷酷:“你寒哥没空。” 路霄:…… 前面的张天阳随口搭梯子:“寒哥你去找数学老师啊……” 紧接着回头安慰路霄:“别介意啊,老师真的找他,他事情多。” 路霄:…… 这位“事多”的年级第一个子还挺高,在越过路霄的时候忽然一停,纡尊降贵地顿住脚步,大发慈悲地看过来:“友情提示。” 路霄抬起头,没有骨气的又期待起来。 良寒诚恳地说:“学不过来呢,就别逼迫自己,我可以推荐一本书帮你解决问题。” 路霄:“什么?” 良寒:“《从入门到放弃》。” 路霄:“……操。” 良寒颔首微笑,表情刻薄且不失礼貌。 路霄看着他的背景干瞪眼,心想良寒你上辈子是不是贩剑?真他妈给你惯的。 第3章 对门 北京时间下午6:00,距离要命的周考还有13个小时。 走出校门,过完这跌宕起伏、精彩刺激的校园第一日的路霄阵阵恍惚。 苏中还没有正式开学,高二放学还算早,路霄三科理科一起塞的结果就是脑子即将面临全面瘫痪,走起路来感觉要飘,路霄回想了一下今日上学前的小目标:嗯,认识班里的同学顺利交到朋友,放学时他也算是成功达成今日目标,只是路径和他想的有些出入。 S市是个漂亮又有底蕴的南方城市,路霄之前来过这里,非常喜欢,只是今天他惦记着考试没有心思去多看,校门口拦了出租,报了小区名,急吼吼地让司机师傅快点。苏中在老城区,他住的鹿溪源在新城区,老城区虽说不大,但是它堵车,半个小时后出租越过清水大桥停在一处外立面平平无奇的小区。 路霄想让出租进小区,门禁大哥不放行,他探头解释自己是五栋东二单的住户,今天刚搬来,还没有卡,求他通融,门禁大哥说我知道你家,但是不是他不放,是小区内通不了车,住户都走地下车库,路霄无奈,只能结钱下车,背着书包问自己家怎么走。 鹿溪源内部挺深的,前面是普通住宅,后面是联排别墅,前几年开盘的时候路霄父亲在这儿买了套房子,说是有上升空间,但是路家这些年所有投资的走向都挺迷的,他也不知道这房子是真升了还是假升了。 所幸小区里面环境还行,无障碍做得很好,一走一过能看到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进行消杀,他没有卡,趁着有人从五栋出来直接钻了进去,楼道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他转了一圈找到电梯,屏幕显示在负一层,他百无聊赖地按了电梯,手指翻飞地打便签,口中念念有词:“烯烃加成卤代烃,水解反应,消去反应……” 一下午背这么多东西不容易,他得时刻提醒自己温习知识点。 就在路霄手比嘴巴快,噼里啪啦打完三大长串的字符后,这才想起来要给老妈打电话在楼上按电梯,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路霄闷头就进,他猛一抬头,看见一个比他还高、穿着同样苏中校服的男生,背着书包,脸上带着N95的口罩。 “靠。” 路霄不确定地一退出来,左右上下看了眼电梯,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啊。 他警铃大震,心说良寒这个狗逼怎么阴魂不散? “进不进?” 良寒显然也是被一楼的路霄吓了一跳,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拧着他那漂亮的眉毛纠结地看着路霄。 路霄深吸一口气,走进去,良寒朝右挪了小半步,主动问:“多少楼?” 路霄没说话。 他既不打电话也不刷卡,两个人间隔着一个小臂的距离,良寒没再理他,越过他一个身位去刷电梯。 路霄抬头看了一眼。 少年人的左手手腕骨节分明,穿着蓝色的长袖校服上臂稍一伸展就露出流畅漂亮的线条,也抻出校服下面白色的护腕。路霄不自在地又退了一小步,五楼的金属按钮亮了起来,路霄的表情更糟糕了。 这怎么还是一楼层啊,这是什么样的孽缘? 良寒倒是不知路霄心中的挣扎,他目视前方,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映照着两个人的倒映,他平平板板地开口:“烯烃加成卤代烃,RCH=CH2+X2 RCH2-CH2X+HX,” 他平静地侧头看路霄,认真地询问:“你是不是记漏了?” 路霄:“……” 您是不是找抽? 路霄身心烦躁,一句话都不想和良寒说,路霄不说话,良寒也不再说话,一个电梯里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一个五楼电梯上得仿佛是九十五楼,终于,他们听到天籁般的“叮”地一声,电梯开了,路霄一步向前大步迈出去,左右看了一眼,想也不想地右拐去扫电子门——可是他忘了,这是他第一次来这套房子住,电子门并不认识他,只听门上刺耳的“嗡”了一声,冰冷道:“指纹不匹配。” 路霄低声:“……尼玛!” 身后的良寒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没有着急回家,反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路霄,好像在确认着什么,然后,他把书房施施然放在鞋柜上,轻声说:“真巧,没想到新邻居是你。” 路霄压着火没搭理他,开始敲门。 鹿溪源普通住宅一层两户,出电梯左转A室,右转B室,公共区域是一片光滑的鱼肚白地砖,私人空间则是从各自门毯算起,包括鞋柜和连通的花台。 在指纹失效之后,B室很快传来了开门声,路霄浑身绷紧,好像老天爷就是知道他怕什么,门把手轻轻扭转,一道成熟男人的声音率先传出来:“霄霄回来了?” 路霄没有应,肉眼可见地僵住了,甚至胡乱做出了一个撩袖子的小动作,紧接着门咔地开了,良寒投去目光,先看到的是轮椅的脚踏板,紧接着才是轮椅上的男人。 一片沉默。 良寒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将左手背到身后。 路闻烨吃惊地打开了屋门,只见门外除了自家的儿子,还有个高瘦的男生,那男生带着口罩,发色瞳仁乌黑,审慎地站在A室门前,穿着和儿子一样的校服,他看看儿子,又看看那男生,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氛围,沉默少顷,开口道:“不要在门口打架。” 良寒皱眉:??? 眼前的男人面神态自若,面露微笑,随和地朝着良寒发问:“这位同学,你是对门这一户的吧?” 良寒点头,看了眼路闻烨,又看了眼路霄:后者身上孔雀一般的斗志好像瞬间没有了,整个人有点丧地跟在路闻烨身后。 路闻烨:“怪我,太失职了,住在对门都不知道你也在苏中上学,以后我家路霄要麻烦你多多关照。”说着电动轮椅轻响,转轮自如光滑地向前移动,这个成熟的男人朝着良寒伸出手—— 良寒先是一怔,紧接着自然而然地伸出右臂,与这位看起来儒雅威严的成年男性握手,心中消化着眼前这位父亲在把自己当做一个成人来尊重时,路闻烨下一个话题已经到了,他笑着说:“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等你爸爸妈妈都在的时候,我们这边收拾妥当去拜访。” 良寒点头,表情还是冷,眼神却善良:“叔叔您客气了。” 路霄没有留意父亲和良寒在说什么,B室屋门关上时候他还在出神,身上沾着一股不舒服的劲头,左手掩饰性地刷着手机,好像那股不自在怎样都无法挥散。路妈妈安馨不知道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一幕,看到儿子到家赶紧招呼:“书包摘了,咱们今天乔迁之喜,吃顿好的。” 阿姨还没到位,安馨能操作出的“好饭”也就是火锅了,路霄有意地去看,只见屋内已经新装好,客、餐、厨的功能区全部连成了一串,所有不实用的门框装饰全部拆掉,连卫生间的推门都因为害怕过道过窄、轮椅无法通过而更换了。 路霄一点胃口都没有:“妈,明天我要考试,还有好多没巩固呢,我得学习。” 安馨道:“那也不耽误吃饭嘛,快来洗手。” 路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五门课呢!我现在还有两门一点没看,一个小时拆三个小时都不够用!” 安馨一怔,双手局促地擦了擦身前的围裙:“这么严重啊……” 路闻烨看着儿子,宽厚地打圆场:“那你赶紧去学吧,饿了喊我们,你妈给你涮一小碗备着。” 路霄发完脾气的瞬间便后悔了,听了这台阶立刻逃也似的脱鞋上楼,鹿溪源的普通公寓都是低层户型,五楼带个百平小阁楼,阁楼上五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卧室两面通透带阳台,其他书房、卫生间、收纳间都是阁楼斜坡式屋顶、纵向开窗,颇有几分小孩子秘密花园的味道。 楼上还没有归置整齐,出于对路霄的玩具的尊重,Xbox,Switch P55,变形金刚、拳击手套、哑铃手办那些好几个游戏大箱子,夫妻俩都没有乱动,只是给路霄铺好了床。儿子不吃就不吃,夫妻俩自得其乐地开始摆筷涮肉,刚坐稳当谁道路霄提着书包、台灯、闹钟风风火火地跑下来。 安馨挽着蓬松的长发:“怎么了?楼上太乱吗?我去收拾?” 路霄盘腿坐在客厅的茶几前,课本和卷纸全摊开:“妈你好好吃饭,别管我,等我考完试和你一起收拾。”然后塞上降噪耳机,按上倒计时闹钟,雷打不动地刷起了卷纸。 家里没有人吵他,安馨路闻烨吃完饭休息过后,到了路闻烨晚间的基础练习,夫妻俩在主卧内一个扶着墙扶手练习行走,一个在旁边辅助着陪护,三十分钟的定时很快到了,路霄拍好闹钟站起来活动筋骨,无声地踱过去看父母,他们此时背对着卧室门,父亲双腿无力地向前挪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且艰难,每一步的向前都是完全依靠腰腹肌肉将单侧的腿向前摆荡,艰难地支撑住,再重复下一条腿。 路闻烨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在今年三月份之前他还是业内里的大牛,同时管理纽约、苏黎世、中国三个远程团队,因为多年保持着锻炼习惯,和路霄这个半大小子玩篮球从来步履生风,现在却要像学步的孩童一样,三步一停花二十分钟才能走完自己的卧室。 路霄的心脏像是一颗被攥紧的柠檬,目光一触即走,不忍多看,又半小时,闹钟响起,错题范围继续缩小,路闻烨坐着电动轮椅滑出来,满头大汗,眼神却振奋,正好路霄也在间隔休息,他活动着自己的膝盖对儿子说:“今天进步很大,很好。” 路霄微笑着给了他爸一个“你真棒”的手势。 安馨看起来心情也不错,端着盘橙子走过来,坐在地毯上,侧盘着纤细的小腿,问路霄:“今天第一天上学怎么样,班上有没有漂亮的小姑娘?” 路霄挑了挑眉毛,非常坦然:“有啊,小姑娘都漂亮,她们还给我讲题。” 安馨:“那有没有你觉得特别漂亮的?” 路霄耸了下肩膀:“那没注意了。” 走廊里传来一阵骚动,安馨转过头去,听了一会儿,然后对这父子俩说:“对面回来了人。”紧接着抬头问路闻烨:“对面也有个和霄霄这么大的小孩对吧?” 路闻烨不回答,示意让路霄答,路霄一脸被橙子酸到的表情:“对,和我一个学校的。” 安馨目光倏地一亮:“真的吗?” 路霄:“……嗯。” 安馨:“那咱们去见见,以后你们一起上下学,妈妈也放心。” 路霄顿时从“橙子酸”变成“肩膀疼”:“……不了吧。” 安馨温温柔柔地说:“为什么不啊?你是不是有不会的题?明天考试,他是高二的吗?你正好去问问,多接触就熟悉了。” 路霄还想拒绝,安馨却小心翼翼地说:“算是给妈妈一个面子好不好,你爸爸要去复健,妈妈以后都接不了你,邻居好歹能照应一下,你别让妈妈担心。” 路霄内心好挣扎,但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牙疼地说:“……好吧。”手上蘑菇着:“那我把手头的错题整理一下可以吧?” 安馨挺把这件事当事儿的,还主动去酒柜里选酒,路闻烨坐在电子轮椅上,看着满脸写着抗拒的路霄奋笔疾书,笑着说:“爸爸刚练完,有点累,今天就你和妈妈代我去吧。” 路霄下意识点头:“噢噢噢,好。” 他还真的有道题不会,今天下午那道物理题型,刚刚又卡了。 路闻烨看着路霄,用妻子听不到的声音低声问:“霄霄,是不是爸爸让你觉得丢人了?” 路霄正抓着笔搞题,第一反应还没领会这句的意思,当听明白后抓着笔的手指骨节骤然凸起,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爸你说什么呢?” 路闻烨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节奏坚定地说:“爸爸担心出现在你同学面前会让你不自在,现在爸爸残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害怕你会在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的声音那么温和,却像是一根鱼刺扎进了路霄的牙龈中。 路霄震惊地坐直了身体,他从没有想过他爸竟然会这么说,情绪在胸口搅成一团,他有些恼火地反驳:“没有,我没有抬不起头,我只是没适应!再说您怎么了?您生病又不是自己选的,又没有犯什么错,就算别人看不起那也是他们别人的事,您读了这么多书怎么还能有病耻偏见呢?” 路霄说话太快了,父子俩隔着茶几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路霄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情绪稳定的亲爹,迟疑地发问:“爸,你是在套我的话吗?” 路闻烨笑了下:“没,只是问问你的态度,没想到你悄悄看了不少书啊。” 路霄:…… 路霄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会因为各式各样的问题感到羞耻,房间里的大象谁都能看得到,如果避而不谈,反而不是好事情,路霄能这么说路闻烨心里便有数了,他伸出手臂,用力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你乖乖和妈妈去对门,跟那小孩搞好关系,别打架。” -------------------- 路爸:人类幼崽早期驯化指南。 第4章 刁难 北京时间晚7:45 安馨捧着红酒带着儿子敲开A501的门时,开门的是一位美艳的女士。路霄得承认,纵然他看惯了他妈的盛世美颜,还是会眼前的阿姨闪一下,这位女士的身材保持到了夸张的地步,身上一件几乎是零号的黑色长裙,肩膀上一条暗红色丝绸披肩,妆容干净,红唇艳丽,在家还踩着高跟鞋,尤其是对面家里铺的不是地板,是理石地砖,吊灯从高处先声夺人地一照,把眼前的女士映衬出可以直接进摄影棚的地步。 安馨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伸手将红酒和其他礼物递了过去。 路霄的嘴巴磕绊了一下,“额、姐姐……您好,您这是要出门吗?” 徐娇挽了一下耳后的碎发,嘴角掠过一抹笑意:“什么姐姐啊,这孩子真会说话。” 这位自称坚决控制饮食保持身材的女士,谢绝了他们除红酒以外的礼物,将母子俩请进屋子来,路霄换过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良寒家,对门的布局和自己家正好形成了完美轴对称,不过良寒家的装潢看起来有些奢靡,白色沙发,石刻茶几,客厅一整套B&O玫瑰金影音系统,客厅尽头的阳台一套低强度健身区,整个房子充满了母系元素,哪怕三位家庭成员里两位是男士。 徐娇踩着高跟鞋优雅地去推沙发上的男人,娇声道:“老公,客人来了你还坐在这儿干嘛啊,去切个水果。” 那男人应该是良寒的父亲,鬓角修剪得很整齐,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和安馨路霄打过招呼后进了厨房,留徐娇坐下来待客,“搬家就是要扒一层皮,乔迁都不容易啊。”路霄坐在两个女人身边,听着她们寒暄,从孩子说到当妈妈的不容易,再说到彼此家庭情况,然后顺其自然地被徐娇问到:“那孩子爸爸呢?” 如果用花来形容母亲,安馨就是小白花,徐娇就是食人花,那鲜红的指甲和鲜红的嘴唇,一开一合都好像是要吃人。 安馨说:“在家休息呢。” 徐娇说:“这么辛苦啊,路爸爸是做哪一行的?” 安馨不好意思地挽了下头发:“他啊,就是普普通通搞IT的。” 徐娇鲜红的指尖轻轻张合,表情淡了一点:“啊,互联网公司啊,那就是工作太繁重了。” 安馨苦笑:“是,孩子爸爸前几个月出了场意外,脑溢血,现在在家疗养。” “啊?”徐娇像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一样,做出惊讶又关心的样子:“那严不严重啊?” 安馨实实在在地说:“挺严重的,不过上肢已经恢复很多了,现在就是站不起来。” 徐娇叹息着说:“啊……残废了。” 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路霄却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别有意味地盯着眼前这朵食人花。 徐娇笑着看路霄这个小孩子,话却是对安馨说:“我们这些当妈妈的人就是不容易,孩子要上学,还有老公要照顾,小路啊,你学业怎么样啊?” 路霄也笑,稍微用力磨了下后槽牙:“还可以,谢谢阿姨关心。” 安馨不着痕迹地碰了儿子一下,还是和和气气的样子:“我听霄霄说良寒和他是一个学校的,这还是对门,两个孩子以后正好可以一起学习,相互促进。” 徐娇笑了一下,礼貌说:“不用了,我家孩子成绩挺好的。” 安馨:…… 这天聊的,路霄差点没憋住,要不是因为面前这位女士自夸的姿势太认真,路霄都以为她在开玩笑了。 安馨还有点懵逼,路霄主动给他妈解围:“妈你还不知道吧,良寒是我们年级第一,荣誉墙上叩的全是他名字,咱们隔壁家的孩子真的是‘隔壁家孩子’,阿姨,像良寒这种好学生你一定特省心特骄傲吧,是不是他除了学习平时都不睡觉的,一旦睡着了就如同死去了一般,对学习的渴望让他一直无法入睡……嘶。” 安馨用力地怼了路霄一肘,用口型说:你什么毛病? 路霄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徐娇冷冷地笑了一下,哼得美艳风情:“是,我儿子非常优秀,老师什么考试都爱找他,经常回来都半夜了,时常作业都没有时间写,更不要说帮什么不相干的……” “妈。”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沙发上不知怎么杀起来的刀光剑影戛然而止,安馨回头,这才发现一个男生忽然出现在楼梯间上。 阁楼上没有开灯,站在楼梯上的少年身材颀长,气质清冷,因为面孔不完全在光线中,乍一看看不分明,只能瞧见他在家里还穿着长袖长裤,黑色光滑的纺织物面料把他的肩膀打得又宽又直,长得过分的腿把七分裤的收脚处衬得无比好看,露出一对骨感十足的脚踝。因为身材过高,又站在楼梯上,无端地凝出一份压迫感。 “这就是小寒吧?”安馨笑着站起来,仰头看着良寒,目光却最后落在跟着良寒一起下来的缅因猫身上。 物随主人形,良寒家的这只宠物猫都是一副体态威严、表情自大的样子。 徐娇骄矜地蹙着眉,直接问儿子:“你怎么下来了?” 良寒也蹙着眉,看着母亲的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不赞同,紧接着他主动朝着安馨说话:“阿姨好。” 安馨强迫自己把看猫的目光挪到良寒身上:“你好你好,这孩子长得可真好,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的,我家这孩子贪玩,阿姨知道你成绩好,现在霄霄转到你们班上,你有空的话多帮帮他,阿姨担心他跟不上。” 良寒还算礼貌,默默地点点头。 路霄忍过母亲的那一长段的讨好,笑嘻嘻地仰头看着良寒:“大胆猜测一下,刚刚我和阿姨的聊天你都听见了。” 良寒没说话,眼睑低垂着,看他。 路霄看不懂他的情绪,准确地来说,良寒情绪不外露的时候,徐娇和良友天也不能明白儿子在想什么。 良寒自顾自地和路霄对视半晌,开口问:“你是来问题的吗?”紧接着在楼梯上侧过身,做出邀请的姿态:“问题就上楼。” 路霄校服裤子里还揣着誊好的纸条,可是此时的他不吃这口施舍的冷饭,他目光锋利,舔了舔自己的牙龈说:“我不是。” 安馨又怼了儿子一下。 这一次,路霄咬定态度,岿然不动。 良寒沉默片刻,他的脸陷在一半的阴影里,因为眼皮太薄,目光显得淡淡的:“好。”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路霄竟然从这一个字里听出了一点失落,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个站在楼梯上的混蛋客客气气地说:“那时间不早了,谢谢阿姨送来的礼物,我家里人要休息,我们就不送了。” 安馨&路霄:…… · 砰。北京时间8:15。 B502的门从身后用力地叩上,路霄要气炸了。 妈的,他终于知道良寒这个性格随谁了,原来不是基因突变,而是生物遗传,遗传得还特么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再去求他我就是狗!” 路霄站在门口赌咒发誓,提了一瓶瓶装咖啡就开始给自己灌,预备挑灯奋战。 可是他妈此时的注意点显然和路霄不一样,回到家后,这位傻白甜女士拉着儿子小声问:“他家有猫你看见了吗?还挺大的一只,长得跟狗一样。” 路霄:…… 主卧光线温润,路闻烨穿着睡衣坐着轮椅滑出来,看儿子这表情也猜到了出师不利,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问路霄:“用不用爸爸帮你搭个框架?” 路霄摆手:“不用,你睡吧,别替我操心。” 路闻烨脑溢血之后第一个月是全身瘫痪,这几个手指才恢复灵活,路霄不想他为了自己累到。 路闻烨迟疑着拿出手机,“那给你的老师打个电话……?” “爸!”路霄惊恐道:“不要搞这么大的阵仗,我在学校还是要做人的!” 路闻烨握着手机笑:“打个电话怎么就不做人了?” 不过路闻烨还是尊重了路霄的决定,任儿子带着自己一包书和台灯上了楼。 凌晨1:00,路霄抓着头发撑不住地倒在床上,睡前用最后的神志定了六个闹钟。 几个小时后,路霄的闹钟忽然催命似的响起,良寒和路霄家是对门,路霄隔壁就是良寒的卧室,相似的铃声震得隔壁的良寒心脏骤停,捂着头直接被震醒,在床上不辨东西的时候,只听隔壁一声怒吼:“妈——磨咖啡!” 魔音穿耳。 良寒头疼欲裂的去摸手机,定睛一看:3:30 鸡还没醒,良寒一个翻身,手臂直接砸自己额头上:“操——” 苏中的考试时间安排非常变态,一天考五门,早7:00到晚9:00,早晨提前30分钟排座位,书包等杂务都扔教室外面,学生坐在屋里等待开考,距离考试还有15分钟,路霄还站在教室外面背课文,他从早晨起来就开始背了,因为是快速记忆,不容一点分心,所有学生都已经坐好了,只有他一个站在走廊念念有词地记,看得监考老师都不忍心了,一直拖延到考试前5分钟才催他进教室。 “哎那位同学,行了行了,别看了,考不好也不怪你。” 路霄走进教室时,全班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太惨了,一天时间备五科,瞧瞧,都快把帅哥逼疯了。 监考老师站在前面数卷纸,按组分成了几份,让第一桌的同学往后传,林倩在旁边忧心忡忡地敲了下路霄的书桌:“你打算怎么办啊?” 路霄食指放在嘴前:“别和我说话,我要忘了。” 林倩:…… 语文卷纸很快传了过来,路霄率先看古诗词,扫一眼,老天开眼,五道题四道都在射程范围之内,他立刻掏笔写字,害怕自己忘都先写一个字,想着趁着脑子的热乎劲儿赶紧写出来。 “路霄。”身后的人在喊自己。 路霄不理。 “哎!那前面的!” 身后的人开始用笔怼自己的胳膊。 “干什么!” 路霄低吼着扭头,瞪视身后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就要忘了? 良寒看着他,冷淡而无辜地摊开手:“能把我的卷子给我吗?” 路霄目光一动,这才想起来刚刚太激动忘记传卷纸了,他侧身赶紧给他卷纸,“给你给你,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既自以心为形役……” “众女嫉余之蛾眉。” 良寒看着他,忽然淡定地插了口。 路霄一怔,瞪着他:“你神经病啊?” 说着在监考老师的目光下争分夺秒地回身写卷纸,古文默写第四题,“既自以心为形役……”忽然间,他笔尖一顿,极速运转的脑子骤然陷入了沉思: 哎呦我操,下一句什么来着? 第5章 逃杀 语文好答,套路就是那些,洋洋洒洒写完作文,路霄除了古诗词默写祭了两道,其余尚在控制之内,紧接着的数学卷是个大问题,卷面加附加题被老师们出得难于上青天,中午铃声响起后整个高二部那叫一个哀鸿遍野。 教室里最后一排的同学从后至前的收卷子,张旭阳被良寒收完后半个人已经瘫痪了,半躺在路霄的桌沿边,老师收好卷纸一声令下,他立刻呼朋引伴,吃饭吃饭,表示自己受到了数学的精神暴击,需要牛肉卷盖饭才能缓解。 唐金鑫在右边整理草纸和笔袋,路霄站起来从桌膛前面掏完咖啡,掏物理和化学。 张旭阳震惊地看着路霄:“不去吃饭吗?” 路霄拧开咖啡,翻开化学书:“ 不了,爷们要战斗,考了一上午语数,理化我都要忘了。” 张旭阳看怪物一样看他:“不行了,爷们战斗一上午了,爷们得去吃饭。” 路霄抿嘴乐:“真男人从不说自己不行,你去吧,兄弟替你坚守阵地。” 张旭阳像个傻二百五哈哈哈哈地笑了。 唐金鑫推了下眼镜,感觉这俩有病。之前张旭阳没有后桌只能唱单口相声,现在有了路霄这个能贫的,前后桌唱对口相声。 唐金鑫瞥了路霄一眼:“看不出你这么爱学习。” 路霄嘿嘿一笑,并不抬头:“我可不是爱学习,我只是对考试有基本的尊重。” 张旭阳忧心忡忡:“不过小路啊,你这么学行吗?不说你杀鸡取卵,一个学期的东西你压缩几个小时硬学,这能吃透吗?人得尊重客观规律啊。” “我知道啊。” “那你干嘛挤压你吃饭时间?” 路霄拇指轻弹,水性笔“啪”地绕着食指转了两圈,他表情散淡,懒懒地说:“一件事呢,难是难,做得烂是烂,但既然要做,办了总比不办强,你说是吧?这么点时间我还能争取,那为什么不争取呢,办它啊!” 张旭阳嘴角抽搐:“行,你牛逼,你办吧。” 良寒整理完全班的卷纸、辅助监考老师封了卷,抓着后脑勺的头发缓缓走回来,张旭阳等得就是他,“寒哥,鑫哥,走了走了,吃饭。”说着又和路霄确认了一遍:“小路你不去是吧,那我们走了?” 良寒压着太阳穴回座位抽笔,掩着脸打了哈欠,张旭阳看得新奇:“寒哥今天怎么也这么困?” 良寒不明显地“嗯”了一声,撕了张便签:“隔壁来了新邻居,凌晨吵了点。” 路霄:…… 唐金鑫难得被吸引注意力:“是半夜扰民的那种吗?报警给警察。” 张旭阳啧了声:“报警容易啊,就怕以后不得安宁,寒哥,需要支别的招吗?譬如带着我家狗去他门口尿一次。” 路霄:…… 张旭阳不知道良寒是怎么惹了路霄了,路霄回头看良寒,良寒竟然也低着头回看他,宽肩拢出低气压的阴影,俩人一坐一站,一错不错地互相盯着,硬是把他盯出了浑身发毛的感觉。 来了来了,这俩帅哥是终于要打起来了吗? 唐金鑫在门口充当毫无感情的催促机器:“寒哥,走了,看什么呢。” 良寒抬起头:“你们先去占位,我立刻就来。” 张旭阳看了路霄良寒这俩人,无语地撇撇嘴。 行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扭头搭住唐金鑫,打算牛肉卷盖饭为大。 俩不明真相的捧哏走了,路霄看了良寒一会儿,几乎是在瞬间感到了没劲,他不想答理这人,昨晚去完他家,路霄已经把这一个月的膈应体验卡用完了,真不明白这位学神早晨和刚才撩扯这两下是要干嘛。 路霄面无表情,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倒是良寒主动走过来敲了敲他书桌:“聊聊。” 路霄:“没什么好聊的。” 教室里还有人在,很多是凑头对答案的,也有研究题的,一道两道目光看了过来,好像两个帅哥凑在一块挺吸引人的。 良寒压着嗓子:“你不怕我把知道的对外乱说?” 路霄攥着笔倏地收紧,他眯着眼睛看良寒,心说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坏呢?一眼就能看穿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爸的情况,伸手就来拿捏人,路霄一脸冷漠:“那你说吧。” 良寒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 路霄嘲弄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又克制:“你要说我爸是残疾吗?你随便说。” 说着他把笔轻轻一放,活动自己的左右手:昨晚的事情路霄还没有消火,纯粹是要考试懒得分心,他家今年流年不利,已经遭到了伤害,主动和别人解释说服这本身已经是对伤害的重复,徐娇冷嘲热讽就算了,良寒还想玩要挟是吧? 路霄嗓子底发出含混的声响,就连那放下的笔,声音虽然不大,也撑在了主人的郁闷和不满,路霄打定主意,良寒那张嘴再说出什么屁话…… “是我不对。” 良寒眼神挣扎,喉结吞咽了一下。 磨牙的路霄一怔。 良寒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是我不对。” 路霄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眼前的人是在道歉。 良寒的眉骨轮廓很干净,眼神深邃,目光内敛,很显然,他很少说这种话,说完后将眉头蹙起,低声说:“我妈昨晚说的话不是有意的,她对你爸爸的情况不了解。”说着把手里的便签递给他。 教室里不吃饭的学生凑得一堆又一堆,纷纷看着两个帅哥一坐一站地交涉,他们听不到两个人聊天,只感觉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忽转缓和,路霄微微后仰着,接炸弹似的把便签接过去—— 便签上写着详细的解题公式和计算过程。 路霄眉梢一动,这居然是昨天他几次想问没能问成的物理题。 没等他说点什么,良寒抬脚就走了,路霄稍稍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况,良寒的便签好像是在和张旭阳说话的时候写的,之后他拿着这张纸挑衅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路霄被他几句很PUA的话直接惹恼了,差点就要朝着良寒比划起来。 路霄沉默地看着那道物理题,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面了几秒钟,然后反扣住纸条,抽出一张演算纸,唰唰唰地自己重新做一遍。 刚看了整段的林倩这个时候意意思思地靠过来,她刚才远处观摩了一下,但这两位帅哥碰撞在一起的化学反应太复杂,她和狸猫没分析出来过程。路霄把便签给她,大大方方地给她看,“没啥,就是一道题。” 林倩咕哝:“你和班长看起来有点奇怪哦。” 路霄摸不着头脑:“班长?谁?” 林倩指了指他身后的位置。 路霄吓了一跳:“他?班长?我天,咱班是怎么选班干部的?”说着伸手按了下手表计时。 林倩:“他不能是班长吗?他人很好啊,学习独一档,又帅,运动会走方队不都是最好看的女孩子举牌子吗?就我们A班是班长举牌,因为众望所归。” 路霄:…… 他想象了一下良寒被强迫走方队举牌的样子。 林倩紧接着小声说:“不过也有一种说法,有些班干部,不是学生有需求,是他们父母有需求,你知道吧,有些家长的工作需要孩子从小到大一路都是学生干部,积累经验。” 路霄哦了一声,脑海中对了一下徐娇和良寒他爸的形象,嗯,懂了。 林倩反手抻了抻胳膊:“不过没正式开学呢,班长很多事情也不管……” 路霄忍受了林倩时长五分钟的“良寒班长优点”的宣讲,闹钟响了,继续刷他的化学书,中午午休的间隙他去教室外翻自己的书包,打算再捋一遍昨天昨天看的大题,一块裹着包装袋的三明治从书包里掉出来,上面一张便条,龙飞凤舞地写着他爸爸八个大字: 小兔崽子,考试加油! 路霄笑了一下。 下午的物理化学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最后一节英语,作为五顿只吃了一块三明治,四十多小时高速用脑只睡两个半小时的路霄终于扛不住了,英语考试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咖啡也没法拯救他了,他在第一道阅读后直接睡着了,林倩捅了他好几次,路霄都没睡醒,最后还是监考老师注意到了,把人推醒。 铃声响起,一整日的考试大逃杀终于完成,老师收完卷纸走人,A班不用值日的学生出来的时候还在窃窃私语:“他真行啊,我刚刚往他书桌里面看了眼,这是喝了多少咖啡啊,疯了吗?” “喝咖啡也不顶啊,英语还不是直接睡着了,睡了能有二十分钟吧。” “卧槽牛逼啊,英语那么多题他也敢睡。” “最后十五分钟我看着他一通答,那个手快得啊,我都怀疑他都没看题。” 被人热烈讨论的路霄在进行过一场考场“百米冲刺”后,交完卷纸直接萎了,考试的时候大脑高速做工,考完试直接傻了,直接掉进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因为座位临考挪动,暑假过完正好整体向右挪了一排,负责扫除的同学在教室里逗留着,路霄懒唧唧地收拾书包,想着好饿,好困,想吃饭,想睡觉。 门口的同学朝着他喊:“路霄,吴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路霄机械地应了一声,提起书包往身后一背,痛苦不堪地拿着手机叫网约车,然后顺着楼层就走下去了。 扫除的张旭阳傻眼地看着下楼的背影,问刚刚说话的同学:“他是考傻了吗?他听到老师喊他那句话了吗?” 路霄没听到。 他的脑子已经处理不了其他信息了,校门口打车回家,再次被鹿溪源的门禁大爷拦住他都要加狂暴了,从门口走到家每一步都走得麻木不仁,回家进厨房乱吃一通,然后蔫叽叽地爬上阁楼去找床。 倒是吴老师,在办公室等路霄左等右等等不来,电话打到了家长这里,安馨吃惊地看着儿子游魂似的飘回来,路闻烨压了压她的话:“别打扰他了,让他睡觉吧。” 安馨握着自己的手机,表情忧虑,就在刚刚她被拉进了A班家长群,她看着群里的聊天,全是在讨论今天考试的,吴老师说为了给刚过完暑假的孩子收心,今天这套卷纸出得比较深,然后根据此话题,家长们开始从生活到学习全方位的讨论,还有聊天说闲话的,譬如一位家长说,他听说有个孩子前一晚冲得太狠,考试半路睡着了。 安馨一听就是自家孩子能干出来的糟心事儿,再看其他家长对良寒成绩的赞不绝口,忽然生出就要遭遇公开处刑的恐慌。 吴老师打电话说得倒是明白,几位任课老师是在考试结束后才知道路霄进度落了一本书,学校和学校的进度不一样,这次的考试成绩让路闻烨和安馨不要有负担,希望路霄能尽快追赶A班的进度,和各科老师好好配合,明天老师们也会找孩子谈谈,不给他太大压力。 可惜……路霄没有压力。 回家倒头就睡的小路同学凌晨睡饱了,摸了摸手机,啊,北京时间3:20,那我干点什么呢? 他在颇有弹性的大床上一跳而起:嗨,打会儿游戏吧! 第6章 篮球 鹿溪源,北京时间凌晨4:20 “操,傻逼,冲塔啊!别补,别补尼玛……靠!冲塔!” 随着游戏进入了高潮,路霄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抑制、抑制、再抑制,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地飚出一长串国骂,A501阁楼上的住户不出意外地被吵醒了。鹿溪源的隔音做得不错,无奈的是路霄太吵,距离又太近,良寒侧卧在床上甚至生出一种路霄正在带着耳机朝着他耳根喊的效果,他痛苦不堪地抓了抓后脑的发根,非常不能理解隔壁这位到底什么生物钟? 他翻出手机,开始寻找“考完试放纵型熬夜选手”,一条消息直接送过去:睡没 张旭阳回复得很快:正要睡,寒哥啥事儿 L:你有路霄微信没? 太阳:有啊。 L:你问问他干嘛呢? 良寒发完这句就捏着鼻梁倒在了枕头里,张旭阳看着这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傻眼了半天,还以为自己太困眼花了,紧接着刷出三个问号。 太阳:??? 不是,寒哥你几个意思啊?这几点了,我问他这个干嘛?张旭阳心头有无数的疑问,但还是顺手把话问到了。 鹿溪源五栋B502室的阁楼里,路霄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路霄中场瞥了一眼。 太阳:小路你干嘛呢,睡了没? 路霄回复得也很快。 飞机:? 太阳看了表示震惊:你怎么还不睡?! 路霄心说你要是觉得我睡了你给我发什么消息啊?他简单回了几个字:在三排,兄弟有事? 路霄的阁楼有两个收纳间,一间做衣帽间,一间细窄到转身要打架的小屋子,路霄一眼看中说要搞成电竞房,虽然现在还没有全部布置好,但是氛围已经有那么点意思,从H市带来的全黑立式洞洞板,还有他亲手做的巨丑无比幻灯条,黑绿灯光那么一闪,还挺有那个意思。 张旭阳也不知道说什么,寒哥那边他回了,说路霄打游戏呢,寒哥没动静了,估计是睡了,留着他一个人和路霄没话找话:那个,老吴说了卷纸你没学过,考不好正常,你别有压力。 我没压力。 路霄手指如飞:我家长别有压力就行。 太阳很感慨:论心态还是你牛。 紧接着又跟一句:那你休息好了吗?明天打球一起不,和三班对,咱班正好差个人。 路霄目光立刻一亮:那必须去啊。 太阳同时深夜雀跃:成,那等着你了 感谢张旭阳同学的打球邀请,小路同学在打了一局不顺手后想着积蓄点精力,打一盘就下了,良寒同学后半夜得以睡了个安稳觉,北京时间6:20,北半球的太阳洒照鹿溪源的五楼,洗漱停当的路霄精气神充足地在客厅掏小零食,扎好满满一袋,上饭桌吃饭,他爸问:“吴老师昨晚喊你去办公室谈话,这事儿你知道吗?” 路霄咬着三明治呆住:“我不道啊……” 路闻烨:“他说这次考试成绩可以不作数,你压力不要太大。” 路霄喜形于色:“噢噢噢,好嘞!”他三两口吃完烤面包夹煎蛋,一口喝完牛奶:“那我先走了,张旭阳说今天打球呢,走了啊!” 安馨看了看儿子,很不赞同地看了丈夫一眼,心说吴老师昨天电话的重点不是让儿子学业上心点尽快赶上进度吗?你怎么就只说压力不要过大呢?你看儿子这像压力大的样子吗? 路霄打开门,一边给自己系鞋带,一边看对门的鞋柜,良寒常穿的那双鞋已经没有了,看来是已经出发了,身后安馨女士插话:“崽崽啊,要不要妈妈送你啊?出小区这块挺远的。” 安馨女士很想在车上和孩子聊聊学习这件事,你爸妈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孩子你考试太惨的话妈妈很没有面子的,你知道你们A班的学生家长有多拼吗? 结果路霄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站起来原地潇洒一摆手:“别了,您那技术我害怕,再说校区堵车,我打一半车骑一半车,比您快多了。”说着就把房门甩上了。 坐在客厅吃饭的安馨:…… 北京时间6:55,路霄今天再进入A班教室这氛围就和前面两天不一样了,考完试的孩崽子都在散羊,座位坐得稀稀拉拉,竟然缺了十几个人,路霄进屋先给狸猫他们分零食,狸猫看到小礼物还挺意外:“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啊?” 路霄:“你们不是考前给我讲题来着,那不得感谢感谢!”说着他环顾四周:“张旭阳他们人呢?” 狸猫:“打球去了啊,他们说等楼下等你,你来了就去。” 路霄惊讶:“早自习打球啊?” 狸猫还挺习以为常:“是啊,老师今天要批卷,顾不上我们,只要防着黄主任就行。” 行吧,骚还是A班骚。 班里活跃的那些那些男生都不在,就连良寒也撬早自习了,那路霄还说什么,把零食分完自己蹬蹬蹬去篮球场,七点多的朝阳格外炙热有力,A班楼下就是篮球场,占地不算小,提前来的人正在拍着球热身找状态,路霄小跑到场地左右,张旭阳主动招了招手,示意这边,路霄看了看自己班的人,开口问:“良寒没来吗?” 张旭阳不理解:“啊?他来干什么?他不是手腕受伤了,这种用手的运动他都不参与。” 路霄无语,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 路霄闷着声说:“我刚看他没在教室。”明明书包在,说明人是到了的。 张旭阳嗨了一声:“那是去带人搬教材去了,唐金鑫也不在吧,他们都去搬教材去了。” 路霄立刻垮了:“啊?新教材?” 张旭阳哈地乐了:“对,新教材。” 路霄的内心好苦逼,心想老子前天刚领过新教材,今天又要领新教材,忽然生出一种“我果然只是在补进度而已,旧的还没补利索,新的又来了”的感觉,这人生啊,真是刺激。 不过张旭阳关注是别的,他看了路霄一眼:“你俩真搞笑,今天凌晨寒哥特意问我你在干嘛,我操了,大半夜能干什么啊,真成,还得特意问一句,你也逗,来了就问他,良寒这种品学兼优的班长可能带头逃课吗?不能够啊,加个微信吧真的,你俩有话直接说。” 路霄:…… 他恍惚了一下,不解地想:今早良寒问我了? 转念又想,爱问问吧,小路同学并没有话跟良寒同学说。 磨牙打屁的功夫,对面三班也悄悄摸出来了。苏中这个学校的升学率一直很狂野,往年平均战绩10%TOP9,50%985,90%211,AB两班90人,扒拉出去95%名校,3班是仅次于AB班的普通班,赶上谁发挥好,不比AB班差。 两班精力过剩的男生明显都是被昨天考试虐到的人,如今急需放松,早自习就按捺不住了,各班出六个人,张旭阳给路霄指对面,“那个,挺高的黑皮,三班齐语塘,人称’鱼塘霸总’,‘鱼总’,大冲锋挺厉害的,场上封他。” 因为是偷偷溜出来的,两班没有那么多讲究,热身好了就上,约着打四节,争取打到大课间,清晨正是复苏身体机能的时候,大家兴致都很高,场内一声声篮球声听得有点热血沸腾。 A班运动,怎么说呢,肯定是没有它的成绩亮眼的,而三班的团体运动比较好,篮球上这种活动基本别的班在三班面前就是申不了筷子了,而三班又特别喜欢压着A班这群大熊猫打,从高一到高二,A班含垢忍辱,那是输得这叫一个惨烈,偏偏张旭阳不服输,一直和他们较着劲。 三楼的狸猫趴在窗台上面看场下,原本想着张旭阳他们总是输,那女生就不露面了,不然男生多尴尬啊,但是她今天一看这个情况,诶?怎么回事?他们班怎么看着好像要赢?路霄占着小冲锋好牛,三班对他的打法又不熟悉,好几次被他运球、垫步、急停跳投,“啪啪啪”地可劲儿进分! 狸猫回头喊:“哎哎哎……都醒醒!” A班输就无所谓了,那赢了得去捧场加油啊,吃着路霄零食的姑娘们一听说她们班要一雪前耻,一个个做贼似的开始往楼下溜,这是什么千载难逢百年不遇的盛世,她们很激动,刚出明理楼,正好看到场上路霄猛地一个篮板抢球,转身回场,三步上篮,砰地一声就给进球了! “啊啊啊啊啊!”纪律委员小声尖叫:“妈妈看到了什么!小路好帅!” 这个时候A班已经拿下来第一节的胜利了,A班这几个打篮球的这叫一个扬眉吐气,一回头,班里的姑娘也来了,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两手握拳,看着比他们心情还激动。 张旭阳气喘吁吁地提醒:“咱们冷静啊,冷静,别太大动静,老师在别的楼批卷纸呢记得不!” 女生们捂着嘴疯狂点头。 那边的三班看了感觉好晦气,凑头定完策略竟还不忘掏出手机开始往班里摇人:“唐瑶她们呢,让她们下来!”路霄看得直乐,心说这位大哥是在打架吗?还是打一种很新的架? 第二节很快开始,张旭阳回身开始招呼:“——兄弟们,上上上!” 篮球场的西侧大操场的步道,良寒和唐金鑫五个男生刚从求知楼搬完高二下学期的教材,途经篮球场,隔着长长的绿色护栏网朝着那边看了看,学委咋舌:“卧槽,他们还打呢?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三班的女生看大对门的A班走空了,她们也下来,过来给本班男生撑场子。 平时绝对是没有这么大的阵仗的,无奈是A班忽然多了个挂,以前都是A班专门封鱼总的路,现在反过来,是三班要特意分两个人啥也不干,专门防路霄,一出头就拦,一出头就拦,路霄在层层包围里朝着外围喊:“张旭阳!” “宾至如归的传球”说到就到,张旭阳垫步转身,低手上篮,完美! A班女生又开始表演无声尖叫!激动得脸都憋红了! “卧槽?”学委在护栏网后面感慨:“高一咱班要是有路霄的话,篮球是不是就不会被三班压着打了?” 唐金鑫皱着眉头,看着场外那个摇旗呐喊最卖力的女生:“也就那样吧。” 学委推了唐金鑫一把:“金哥你别睁眼说瞎话啊,不说别的,小路那一手传球漂亮啊,是吧班长?” 良寒单手扶着护栏网,沉默地往篮球场那边看。 就说话的这一个功夫,三班对路霄的拦截已经快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路霄抢球、运球、对面三个人一起堵他,路霄一个猛冲又猛地急停,朝着外面继续喊人,那三人本能掉头,路霄二话不说,直接原地投跳,“啪”地一下,又进了! “靠!三分!” “啊啊啊啊啊!三分!小路好帅!” 姑娘喊得已经快要缺氧,并且这尖叫声里A班合理怀疑混进了敌方,这一下,连三班都懵了一下,路霄绕场兜了一圈,非常孔雀地朝着场外压手:“宝贝别喊啊,咱们偷偷的!” 女生们先是一顿。 紧接着更猛烈的:“啊啊啊啊——!” 姑娘难以置信地左右询问:“他刚刚叫我们什么?” 几个声音一起说:“他叫我们宝贝——!” 如何冷水下油锅,路霄是懂的。 操场外步道上的良寒&唐金鑫:…… 唐金鑫嫌弃地啧了一声:“这群丫头是疯了吗?” 良寒蹙着眉头,好像忽然没兴致了:“走了,回教室。” 篮球场热火朝天,没人会注意跑道外这小小插曲,A班和三班打了整个早自习,就在第三节就要一雪前耻的时候,A班女生的手机忽然集体一震,狸猫已经疯了,好在林倩还有理智,低头一看群消息,立刻怼到了狸猫眼前: L@全体成员, 吴老师回来了,速归。 “哎呦卧槽!”狸猫瞬间变了脸色,直接朝着场内喊:“快快快,别打了别打了,老吴回来了!” 篮球场上所有A班人都变了脸色,张旭阳球都不要了,直接往敌方扔:“鱼总球给你了!你们善后吧!” 这一扔化敌为友直接把“鱼塘霸总”扔懵了,只见A班男男女女不论场内场内、不管三七二十一,集体慌慌张张地往教学楼里,呼啦地一声,硬是跑出了一个万马奔腾得效果,一楼二楼的班级一看这个阵仗都傻眼的,门口眼尖的认出了张旭阳,下意识就开骂:“A班这群畜生,就仗着成绩胡作非为,又跑出去玩了!” 二十多号人呼啦啦地上了楼,到三楼的时候集体默契静音,明理楼是有中间天井的环形建筑,狸猫和张旭阳带头探头探脑地往三楼走廊里瞅,贼心不死地想老吴兴许还没到,他们小心摸进去。 不想一枚圆圆的眼镜早有准备,从二楼同侧的缓步台绕出来,抱着手臂仰头看着这群专心打潜伏的兔崽子们,冷静且惊雷似的发问: “张旭阳李茂,你们等谁呢?” 第7章 受罚 以这种形式和老吴见第一面,路霄是想不到的。 A班班主任老吴,名吴夏,教授AB两班数学,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是个中等个头、有些偏瘦、带着深度的近视镜的男人,常年穿着白色衬衫、手肘处夹着数学教案或者数学卷纸。 他个头不算高,站在良寒、张旭阳这样的男生面前缺少身高优势,但作为班主任的气势很足,路霄从同学这几天的只字片语中能感受到他们对班主任的尊重。 上学第三天,A班二十三名学生集体在教室外面站排,天井的太阳烤晒着,开学前的考试给他们上不了夹板,老吴亲自来:“昨天刚周考完,一个个对自己的成绩都挺自信是吧?” 没有人吭声,全都低着头。 “数学已经批完一半了,英语主观题也已经批完了,好几个老师反映你们发挥不如上学期期末,这卷纸答得啊,不说惨不忍睹,也是稀碎稀碎,暑假知识点都吃透了吗?准备好高二下的学习了吗?新教材已经下来,还出去打篮球呢?” 吴夏第一个重点批评的是张旭阳,第二个就是李茂,第三个把无辜的良寒从教室里教出来,严肃问责。 “班里这么多同学不上自习,你怎么不管?” 良寒忽然被拖出来真是有点冤,但是他的表情非常冷静,面对着班主任低头说:“我没看到。” 路霄瞪着眼睛,震惊于眼前男生登峰造极的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那你能看到什么?” 班主任也没有好气,回头扫一眼:“这么多人一口气跑出去,这都能算是班级事故了,你看不到?” 路霄很能理解吴老师,全班四十五个人溜出去二十三个,整个教室跟被祸害过的庄稼地似的,他是班主任他也糟心。但良寒的认错态度是真牛逼,咬定“在学习,没留意”,一副“我眼神就这个程度”的样子,最后老吴的处理结果是良班长你和这二十三个一起挨罚吧,拿着卷纸,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回去。 路霄在后面看热闹看得直乐,小声说:“还可以这样?” 张旭阳也在旁边幸灾乐祸,“没关系,班长不就是用来背锅的嘛。” 乐极生悲,这俩的现世报立刻就来。 老吴那对圆圆的眼镜片转了过来,阳光下夺目地一闪:“张旭阳你在底下说什么话?” 路霄遭遇了扫射,立刻低头站好。吴老师瞥他一眼,知道这就是班里来的新生,昨天本来要谈话的,这学生心大提前回家了,还没正式见面就送他一份闯祸大礼包,他问:“女生是你撺掇下去的?” 路霄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老吴:“对,就是你。” 路霄:“不是。”这里面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儿? 老吴:“我怎么听到说你贿赂女生零食?” 路霄:??? 吴夏老师听到的的确是另一个版本,最开始的源头只是帮忙传个话:“路霄分的零食,随便拿。” “路霄哪呢?” “楼下打球呢。” 今早教室出出进进人流差异比较大,路霄来的时候很多人不在,零食分着分着就成了:“去看路霄打球啊!底下在分零食!” 狸猫下楼后教室里也没有人负责辟谣,不明真相的同学一听:“啊?看帅哥,分零食?还有这种好事?那走啊!”呼啦啦像破皮饺子淌馅似的,全润出去了。 “老师……我冤枉。”路霄震惊地听着,根本没想过这么不相干的事情还能联系到一起,自己俨然成了勾引+贿赂同学早自习逃课的罪魁祸首。 这期间,良寒侧头看了一眼。 张旭阳低头在那里憋笑。 吴老师没有多追究,知道路霄刚来,这么多人一起逃自习肯定不是某个人的原因,但这个新生才来没几天就惹事,以后需要重点关注一下:“行了,都在外面做卷纸吧,三张卷纸,做完回去。”然后挑了一个能管事的,自己又回求知楼批卷纸去了。 同学们很崩溃,苍天啊,昨天不是刚刚考完试吗?今天为什么还要畅游题海?一个个如丧考妣地回教室拿了笔和草纸,面朝白墙站成一溜卷纸铺墙上写。 三班说来真是A班的难兄难弟,前脚吴老师抓A班,后脚三班也没逃得过十五,两班正好在天井的斜对面,浩浩荡荡各成一排,差点绕行三楼一周:两边稍微一沟通,挺好,做的还是同一套练习卷,是高二数学组给他们竞赛提前打预备的卷纸,害怕昨天的数学不够难,今天急需给他们磨脑子。 自习期间两边学生都不说话,全在全神贯注和卷纸死磕,铃声一响,两班默契地全都从卷纸里抽身出来,开始对着喊话。张旭阳:“咱班差点就赢了,太可惜了,早知道打完就好了!” 三班那边隔着天井喊:“你们班今天就是凭着转学生,不然你班能赢?” A班好几个人立刻不乐意了:“转学生怎么了?路霄他不是A班人?” “他算什么A班人,成绩烂的能在你班混两个月?期中考个试他就走人了!” “是啊,英语考试睡二十分钟,这是英语老师听了都要说句牛比的程度。” “你们A班不是不要差生吗?好好珍惜这个篮球小前锋吧。” 隔空中刀的路霄:??? 路霄去撞他同桌:“什么意思?你们成绩跌出去还重新洗牌?” 林倩点头:“是啊,期中期末大考最后五名退到普通班,再挑排名高的补进来,你不知道吗?” 路霄卧槽一声,心说没人跟我说过啊,这群同学还他妈是秋季限定吗? 远处的狸猫立刻说:“没事儿小路,姐姐罩你。” 身边人立刻七嘴八舌起来:“对对对,别听他们的,考试嘛,一次考不好是正常的。” “勤能补拙,小路你没问题的。” “不会什么我们帮你啊,咱们共同努力共同进步。” 路霄没学过考试内容这事儿,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连老吴都是昨晚才听说,A班内部更不可能每个人都清楚,大部分同学看到的只是路霄太努力了,努力得都不像个聪明的亚子了,加上他长得非常行,很像那种把体育游戏技能全点亮,只有学习点不亮的男生,瞧着他这么勤勉,都不太敢打击他的向学之心,纷纷出声鼓励他。 路霄苦笑一声,接受了这些来自重点班温热的关怀:“谢谢谢谢谢谢……” 正在一排人你一句我一句得时候,黄主任提着枸杞保温杯上来来领导巡视了,他显然是耳闻了A班三班得光荣事迹,上来就开始点:“你们心理素质不错啊,被罚还能在这儿聊天,是卷纸不够难吗?还喊着聊?用不用借你们个喇叭啊。” A班这群小鸡仔相当识时务,立刻集体闭嘴缩脚站好。 黄主任的注意很快被走廊里另一波人吸引,他亮了亮嗓子:“梦媛,你班是三楼的吗?组队都来三楼上厕所来了?” 女生笑呵呵地回黄主任话:“黄主任,一楼女厕所坏了。” 然后笑着看了眼A班打头最外侧的男生,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回看,满脸喜色的下楼去了。 路霄这才发现,这个下课三楼挺热闹啊,一节课的功夫好像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A班顶风作案被老师抓了,现在全在天井这写卷纸呢,大魔王良寒也位列其中,良寒受罚,这个少见,有事儿没事儿的全往这边观礼。 路霄做完数学卷纸前三面,借着挪卷子的间隙朝那边看了一眼,良寒站在男生的最外一头,因为个子高的缘故格外的明显。 对面三班非常愤恨,为啥啊,不公平,就因为那边有帅哥吗?女生都跑过去看他们,凭什么? 张旭阳也有些郁闷:“为什么没有妹子这样对我?” 路霄心说没有妹子也挺好吧,他已经听到好几声“啊!这个也好帅!”的惊呼,然后惊呼过后一定会补下一句:“这就是A班新转来的吗?”“对,听说是个学渣,不知道以后花落谁家。” 路霄:…… 姐姐,我听得到啊,你们能小点声吗? 路霄垂头丧气地做卷子,数学都开始不香了,狸猫环顾着左右敌情,指了一个方向撞路霄:“刚那个,那个,十班和七班班花,追咱们班长很久了。” 路霄心说你跟我八卦这个干啥? 又耐不住好奇去看美女身影,紧接着又隔着好几个人头去看良寒—— 男生站在天井的最外侧,左手扶着卷纸,右手握笔贴着墙壁,即使是在罚站,那身形也格外好看。 只是学神摊着脸,看起来情绪不太高。 刚刚没回教室拿笔之前,路霄的站位在良寒现在站位的旁边,右手边是空的,拿笔出来后原本是要回去的,忽然发现旁边多了个人,路霄鬼使神差一转弯,凑到了林倩这里。此时骄阳似火,站在天井这圈人全都热得要原地挥发,男生在玩篮球的时候早把外套脱了,只有良寒还穿着长袖的校服,双眼低垂着,表情冷静漠然,路霄怪自己视力太好,这么远得距离居然还能看到他脖颈上淌下来的汗。 狸猫在那里嘟嘟囔囔:“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吃这一款,对谁都爱搭不理,高鼻梁,薄唇,骨相好,矜持,禁欲,浑身都写着don’t touch me……” 路霄脑子一抽,根据她的形容应和道:“外表冷静的衣冠禽兽?” 狸猫看他的目光瞬间不单纯了,抬头诡笑道:“小路啊,嗑还是你会嗑。” 路霄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立刻扭头,当做无事发生。 这一扭好巧不巧,正和良寒对了个正着,良寒深长的目光落在落在他的眼里,路霄倏地感觉自己被钩子勾了一下。 第8章 成绩 这是一种非常莫名的感觉,路霄还没想明白就已经挑衅着看了回去,良寒微怔,耸耸肩膀,紧接着右手缓缓放在自己的喉咙口,看着路霄做了个类似推领带的姿势。 路霄蹙眉,一脸莫名其妙。 良寒短促地笑了一声,停止扮演,收回目光,冷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路霄困惑地转回头,叼住笔帽,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自己的数学卷子。 老吴发的卷子是高二数学组自己出的,苏中这群老师的出题水平一直很高,今天这套更是别出心裁,里面包含了两套附加题和一套竞赛预备,按照A班班主任的说法是这样练习卷的难度和题量,两个小时做完那应付高考数学绰绰有余,A班这群争强好胜的大佬们酷爱比赛,准确和速度是每天的基本项,今天早晨折腾一圈已经把身体的最好状态激活了,沐浴阳光做得那叫一个嗖嗖快,第三节课刚刚打铃,就已经有做完的了。 有人惊呼:“我靠张旭阳你可以啊,才一个半小时,这手速可以和数学课代表比了。” 张旭阳还挺谦虚:“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有道题没答出来,再说课代表也不是咱班最高水平啊,良寒唐金鑫那才是牲口,不是我等人类能理解的。” 林倩数理很好,紧跟着也答完了,抬起头才看见身边的路霄拿着笔在懒懒地发呆。 林倩:“写完了?” 路霄:“写完了。” 林倩扫了他卷子一眼,挺空的,好几道大题下面只有几行字。 她小声安慰道:“这个不会正常,这卷纸比昨天的有难度多了。” 路霄认同地点点头:“是有点难。” A班整体实力大差不差,一般来说两三人一对就是一套标准答案,大概十五分钟后,二十三个人大部分都答完了,反正不着急进教室,他们在走廊里对起了题,几道偏题难题校正过后,最后只剩下附加题最后一个问,二十三个人共做出了五种答案,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同答案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集体向右看齐,问那边寒哥答案多少。 张旭阳占据地利看了一眼,报了个数:“三分之二。” 众人蒙蔽:“靠,怎么又一个新答案。” 有人问:“旭阳,寒哥是怎么想的。” 张旭阳又看了一眼,紧接着嘬了下牙根:“你别问寒哥怎么想了,寒哥做题从来一步到位,根本看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因为数学这个科目和其他科目不一样,有些人答题就是快得令人发指,一般题型看不出差距,稍微上难度的题,人和人差距就显现出来了,张旭阳旁听过良寒和老师沟通,旁听的结果就是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经常遇到那种自己演算很长的步骤,到良寒和唐金鑫那里就是两个公式的事情,问他们怎么想的,他们会说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理由。 但A班的学生都自负,把谁扔出去谁还不是个学霸呢?没道理你做的总对,我的总不对。 这群不死心的学霸继续凑头,开始对各自的解题思路,因为在受罚,他们这一条人不敢流窜得太过夸张,一般都是几个几个的挪,然后凑头问你答案多少,步骤给我看看。 路霄身在中间,几次被人礼貌地询问:“小路做完了吗?哦,做完了啊,那你让我看看你左边同学的卷纸。” 路霄:…… 然后路霄就被一个两个的请到了一边,他捏着一份自己那份没有什么字的卷子,一会儿被挪一下,一会儿被挪一下。 小路学渣人设深入人心,学霸们研究题顾不上看他是怎么写的,路霄也不觉得受冷落,反而认真地去听他们说话,在经过一小轮争论后,张旭阳他们已经排除了错误步骤——这群学霸的敏锐度是足够的,不会归不会,但是他们知道哪些道路是错的,率先斩断,但这么一番讨论里,路霄也对这群学霸的生猛有了基本概念,他们只讨论最后一道附加题第三问,也就是说这么难的卷子,他们大部分都是handle了,需要反复讨论的就这么一道。 路霄在发呆,身边男生过来和他打招呼,路霄对他有印象,是刚刚场上后卫,班中绰号“喇叭”。“喇叭”也是被筛出来的渣渣,学霸们强强联合,学渣必须报团取暖,他也问那最后一题,看他写了:“小路你用的什么公式。” “洛必达法则。” 喇叭愣住了,他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想不起来。 “什么是洛必达法则?” 良寒薄薄的眼皮忽然抬了一下。 路霄陷入了沉默。 这怎么解释呢?他要怎么说明薯条是薯条? 良寒却忽然开口:“S省高考用洛必达法则写过程不给分。” 路霄:??? 喇叭:??? “喇叭”看到良寒开口,不明觉厉,战战巍巍主动把位置让出来,让路霄过去,然后路霄就这样左挪右挪地挪到了良寒身边。 路霄有点尴尬。 按照十六岁男生正常发育标准,路霄属于高的,但良寒似乎比他还高一点点,宽大的校服下两条腿又长又直,双眼低垂着,眼尾的线条那么隽永好看。 路霄闷声打了个招呼。 良寒皱着的眉头轻轻松开了些。 路霄眉头一扬,给了他一个笑。 今天的情况路霄很能理解,毕竟三楼罚站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咎由自取,只有这位是真·殃及的池鱼,老吴训他的时候,看良寒无端被同学拖累,他那个无可奈何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路霄瞧良寒心情不错,主动说:“那让我看看你的卷子?不用洛必达怎么写的?” 他还没搞懂S省高考的规则,他很想知道正常应该怎么做。 “好啊。”良寒口头上答应得这叫一个轻快,但是这位大哥只是嘴动不行动,不把卷子给他,反而是伸出手反向向他摊开。 路霄傻傻地看着那只手,白色护腕压在清瘦得腕骨上,他心说大哥您这是要干嘛? 良寒一本正经:“我的零食呢?” 路霄:“什么?” 良寒很认真:“零食。” 良寒一张脸不红不白,像是讨债的债主:“我昨天也帮忙了,你给班里分,没有我的份儿?” 路霄:…… 路霄都傻眼了,他听到了什么啊?良寒你行不行,这么大人还惦记那点零食呢啊? 路霄蹙着眉,也挺认真地说:“我分完了。” 良寒脸色立刻一撂。 路霄瞬间就怂,开始掏裤兜补救:“哎哎哎!别别别……!”这事儿闹的,路霄好尴尬,一来良寒真的教他物理了,二来那道题型昨天真的押中了,路霄左右掏了掏,最后伸手出来:“我身上只剩这个了,你要是要就要吧。” 良寒薄薄的眼皮瞥了一下—— 红色方型的包装纸。 路霄手里的,是一颗糖。 · 北京时间晚6:35,晚自习 班主任发火的结果是A班从早到晚得昨夜被安排了个明明白白,晚休结束,吴老师终于再次踩着铃声出现,抱着一摞批完得周考卷子,扶着书桌开始总结这次考试情况,“先说好事情。” 老吴那张棺材板脸真的不像在公布好事情 ,四十多颗脑袋屏息着听他用深沉的嗓音说:“我们班这次周考数学有一名同学满分,也是年纪唯一一个满分,一名同学接近满分,数学组老师一致认为这次考试的难度较高,平时能到130-140分段的同学普遍下掉5-8分,125以上都算高分,但是——” 老吴环顾班级,加重了语气:“同样是重点班,B班125以上16个人,我班13人,其他分段也都是大幅度下滑,咱们班是想整体和B班换换班牌吗?等会儿发了卷子都好好看看,这卷子答得在你们正常水平线上吗?分数居然还有直接掉下100的,学习状态呢?就着饭吃了吗?” 老吴说到掉下100分,班里好几个人抑制不住了,偷偷往路霄那边看。 吴老师拍了下桌子,低咳道:“别瞎看啊——这里表扬一下新同学,两个学校的课程进度不一样,你适应的很好,一晚上能达到目前这个水平,非常值得鼓励。” 路霄艰难地看着老吴,生怕他夸自己夸出口腔溃疡,心说您实在不想夸,也可以不夸。 老吴:“还是那句话,老师教基础原理,有人会默写公式,有人能直接做题,学习得用心,老师光是往你脑子里硬塞是没有用的,行了,发卷。” Qǐng zaǐ A班集体偷偷喘口气,数学课代表主动站起来,老吴说不用,他念着发,A班刚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路霄低头戳林倩:“咱班一直这么发卷子吗?” 林倩小声说:“不是,赶巧了。” 学生的分数和排名有很多种公布方法,一般来说都是各班的班主任自行决定,但是因为A班今早早自习大逃课,让老吴一个不偏不倚得中正派,今晚突变铁血派,决定直接给这群孩子一点压力,让他们掂量清楚自己。 卷子已经按照分数排好了,老吴站在第一排,从低到高往下念,念完一个人,每组第一位的同学按照方位把卷子依次往后传,老吴一边发一边点评,声调虽不激昂,但是内容却十分犀利,加上他说话很快,发卷的姿势活像赌神里发牌的大佬,干脆利落地对全体同学进行了一场公开处刑,第一排的同学为了配合他,往身后传卷哗啦啦的传得就像海浪一样,传得这叫一个波澜壮阔,壮观狂野。 挨过批判激烈的110以下成绩,中流选手们被点名点得也有点麻木平静了,一边传卷子一边小声吐槽:“这卷很难好不好,这都能满分,这得是挂吧?” “寒哥和鑫哥又在挑战卷面极限了,卷面多少分,他们多少分。” “这次我压鑫哥,寒哥那天状态不太对。” “不,我还是压寒哥,寒哥的位置什么什么时候被动摇过……” 老吴在上面面无表情地念卷子,最后越念越薄,缓缓进入决赛圈:“林倩,131……张旭阳133,张旭阳你上学期期末错什么这学期怎么还错什么?把那两道题写十遍。” A班状态虽然不好,但成绩并没有老吴说的那么差,125-135区间还是挺多学生扎堆的,135-140有两名同学,但数学卷140再往上就有壁了,能过这个坎的班里屈指可数,最后几张的时候:“唐金鑫144……唐金鑫,立体几何一条辅助线解决两个问,你看清楚问题了吗?” 张旭阳左手伸手等着前面传卷子,低声嘀咕:“满分果然还得是我寒哥。” 老吴一脸严肃:“良寒148。” 张旭阳:“?!” 老吴:“良寒,你这个卷面勾勾抹抹是什么意思?考试睡糊涂了?叩卷面分2分。” A班:??? 良寒的名字一出,全班都开始躁动了:寒哥鑫哥不是满分?那满分呢?不是说还有满分?班里那还有谁啊? 良寒薄薄的眼皮一抬,平静地看向前桌男生的后脑勺。 老吴这个时候才拎起压在最底下的卷子:“满分路霄,150,年纪最高分。” 路霄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嘴角轻弯着,随手递了下良寒的卷子,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班里四十四个同学却已经疯了,集体扭头,大跌眼镜,猛地爆出一句:“卧——槽?” 第9章 英语 路霄的给A班的冲击一直延续到开学的一整天。 各科老师来上课讲卷子,口径一致地先批斗一遍A班状态,然后又不可避免地牙疼着夸路霄一次。严谨地说,路霄也就是数学比较优秀,其他主科只是正常水准,理综则是老师们挑不出夸点,只能夸他的自学能力——当然,这是路霄自己的说法,第二天的时候路霄的数学卷子已经被好奇的同学传阅了一遍又一遍,很多人抄了他的过程想帮助自己开拓新思路,毕竟路霄的卷子,几乎整面都在天外飞仙,经常给出奇怪的切入点,看着又奇葩又巧妙。 有数学打底,A班看路霄英语卷子的时候,表现的就不是特别惊讶了,因为英语比较简单嘛,周考没有听力,150满分的卷子120,路霄答117,扣分点一分卷面,两分选择,班级并列第一。 学委看着他的卷纸,沉默许久:“我记得英语考试你睡了20分钟。” 路霄点头:“是啊,因为睡了20分钟,所以后面状态很好嘛。” 将路霄团团围住的同学:“……” “我作证,他用二十分钟写完了三道大阅读,一大一小两作文。” “这个手速……这还是个人吗?” “神仙在答题,二十分钟都不够我看懂阅读的,他已经答完卷了。” “小路啊,你刚来两天是Alpha装O是吧?” “大佬装菜鸡,好狠的演技。” “不是,小路还需要装吗?你看看他这个气质,他什么都像,就不像个好学生!” “不,现在不应该叫小路,应该叫路哥了。” “是,A班排辈,唯论学习——路哥好。” “路哥好——” 路霄坐在座位上,应接不暇地看着重点班的一堆活宝演相声,这群学霸们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搞怪,天聊得这叫一个波澜起伏。 路霄幸福的波频在抖抖抖,跟心电图一样,时不时就来个小高峰,他掐着自己大腿警告小路笑得别太放肆,尽量冷静地说:“别这样,你们这样我会飘的。” “别飘。” 狸猫也在观瞻他的卷子,看完拍桌子上直接说:“小路你要不做我男朋友吧。我想跟你谈恋爱。” 狸猫语不惊人死不休,A班集体发出好几声连贯的猴叫,连身后不动如山的良寒都抬起头看她了。 路霄都傻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路霄立刻态度明确地摇头:“不行不行,猫姐你是看上我的人了吗?你只是看上我的分!我拒绝。” 狸猫呸了一声:“去你的!说明姐姐我欣赏你的脑子。” 路霄还是拒绝,脑袋摇成拨浪鼓:“那还是算了吧,我搞对象只希望找个能欣赏我的脸的。” “咦——” 一圈人集体发出一场嘘声,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说:“那路哥你每天换着谈吧!” 明知道是开玩笑,一群人顺着杆儿就开始胡乱八卦,路霄怕了这群人了,想着谁来救救他啊,想什么来什么,外圈刚好有人问:“高老师快来了,你们单词背没背?” 这位“高老师”好像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此话一出,活宝们立刻原地退散,一边散还一边惊恐地说:“下节课是英语吗?靠,忘了忘了。” 路霄很高兴,也表示理解,理科重点班嘛,理综好起来集体逆天,语文和英语那就不一定了,听学委跟他讲,上学期期末他们班有个同学超常发挥,理综280,物理生物化学加在一起叩不到20分,谁都以为那名同学要冲击一下班级前五,结果语文、英语一出来,语文90、英语80,险些把俩主科老师气得原地升天。 路霄伸手戳张旭阳:“英语老师不是不是姓刘吗?为什么要叫高老师?” 张旭阳战术后仰:“因为绰号,他绰号叫做’步步高’。” 路霄皱眉:“那为什么要叫步步高?” “听过那个特别古早的广告语吗?” “?” 张旭阳卖了个关子:“等你上了课就知道了。” 也就两分钟的功夫,铃声响起,一个挺斯文的男老师进了教室,一进门先问哪个是路霄,路霄举手,男老师很是欣慰的点点头,预料之中的又是对路霄英语成绩一通夸,尤其点评了他的作文,并且鼓励班级同学都去看看路霄那个作文:“词汇灵活,句型多变,读起来非常的流畅、亲切、自然。” 这英语老师用中文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最后还加了定语形容:“有一种‘恋爱式’的语感,让人看了想继续看。” 全班瞬间狂笑。 路霄:…… 老师您这是什么形容。 这位英语老师开场没几句就露馅了,外表斯文是假的,内心飞扬才是真的,作为一位男性英语老师,经常能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闷骚一下,路霄听着他讲题,三道之后立刻明白为啥他叫“步步高”:这个老师语速很快,讲卷纸的时候哪个选项是答案就拆哪个单词,速度和广度简直就是在无死角地给他们背词典,无论多么生僻的意思和用法都能让他说出来,并且说话这叫一个快,英汉混合简直就是开了2倍速的rap,节奏带劲,提神醒脑。 好几次都给路霄听乐了:唉我去,英语还可以这样讲? 真是属于点读机级别的,哪里不会点哪里。 “步步高”在课桌上讲题正投入,讲着讲着一抬头,就发现路霄在看自己,A班同学上英语课很少有敢和他对视的,因为一对视他就忍不住喊同学起来:“哎,那个新同学。” 路霄知道老师在喊自己,笑了下说:“老师,我都来班里四天了,我还是新同学啊?” “步步高”也笑了:“那不算了,路霄,还是你,起来答题。” 到底没逃过去的路霄:…… 步步高拿着卷纸:“这次大作文题目是对城市建设与特殊人群主题,disabled topic,残障人士,班里是只会disable一个词是吗?disabled,disability,disablingly,disable要被薅秃了,大家能不能不要这么单调粗暴?看看小路同学怎么用的词——路霄,老幼病残座位席。” “courtesy seat。” 良寒心头一跳,抬起头看着路霄。 正面的路霄表情平静且面带微笑。 “无障碍通道。” “wheelchair accessible。” “‘老幼病残孕’优先列队。” “priority queue。” “第三卫生间” “unisex public toilet。” “步步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对老弱残章特殊的合理用词,鼓掌。” 路霄坐下了,神态非常自然,非常平静,别人看不出他什么问题,只有良寒侧头看着他的后脑勺,不知道想着什么。 “步步高”讲解完作文,临了又绕回路霄的作文,然后念叨了一句:“小路这口音,一听就是在大湾区刚度假回来的。” 路霄苦笑:“老师,疫情限制出入境,我好久没去了。” 步步高点头,表示理解,这个上下课的时间拿捏得非常好,路霄话音一落铃声就响了。 路霄这次学乖了,下课就去厕所,希望这种被围观的狂热期尽早结束,磨蹭了能有五分钟,回来的时候的确没有人围观了,他身心舒畅地坐回去,林倩在旁边对他小声说,“路霄,你有空吗?我背单词吃力,总是混,你能帮我看看吗?” “行啊,”路霄挺豪爽地答应了,他伸出手:“我看看你的卷纸和错题本。” 林倩把卷子和错题本给他。 路霄不是草草地看,而是把从头到尾捋了次林倩的错题,他同桌对他挺不错的,在他“被以为”是渣渣的时候对他很有耐心,路霄对她自然也有耐心,心平气和地看了整个大课间,花了整整二十分钟。路霄看完后跟她沟通,用词挺谨慎:“我试着说,你看对不对。” 林倩:“嗯。” “你语文是不是挺好?” “?” 林倩一顿:“还行,这次131。” “那怪不得了。”路霄大尾巴狼似的下结论:“你是因为语文太好,英语才不好。” 林倩:……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言论。 小路老师低头压声开始了宣讲:“你不能用汉语的思维套英语,这俩是互相独立的语言,汉语一句话有错别字我也认不出来,英语你就别挨个追究那么详细的意思了吧——语言是种感觉,它是流动的,谁的感觉像就是谁。” 路霄拿笔给她画,“譬如这道题哈,选项里四个停止,halt,时走时停,suspend,吊起来停,pause,按下去停,cease,状态慢慢停,这几个你带着感觉扔原句,你看你还做不出来吗?” 林倩一怔。 别人写单词都是写中文意思,这位讲英语是在画图,画的还是抽象图。 但这句信手拈来的点拨让林倩的眼神一亮,路霄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了。 路霄再翻她的错题本:“还有你这个错题集,写得太工整了,没有必要像’步步高’一样什么都记,他是给人查缺补漏的,差不多就行,别太完美。如果你想尝试突破瓶颈,可以试试买个英译英的小字典看,混什么看什么。” 林倩沉默了一下:“你真厉害。” 路霄嘿嘿笑了一声,右手叩着自己的脖颈,把自己的上身贴在桌面上,低头跟她说话——用数学思维写作文,艺术思维看英语,作文思维推理化,路霄他一贯这么任性,乱七八糟地用随心所欲的手法,也这么乱来的教别人。 良寒坐在座位上看着前面的两个人,男生低着头正在和女孩说话,为了配合女孩的高度,脊背特意弯折起来,正好可以让两个人的目光齐平,颈后第二块凸起的脊椎关节因为这个姿势变得更明显了。 “一般来说学习这项活动呢,各科都算,如果进入了慢速区,一定是是出现了认知问题,你……” 路霄忽然感觉到后背发凉,声音不受控制地一停,猛地回头—— 只见良寒靠在椅背上抱臂撇着嘴角,审视和挑剔的目光让他的眼神很是讥诮。 看见路霄回头,他平静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开。 路霄怔怔地扭头看他走,瞬间还挺紧张:这什么情况?是学霸的嘲讽吗?你都向我要糖了,怎么又是这幅鬼样子? 第10章 淋雨 安馨在家长群里终于落下一块大石头,看着成绩她觉得儿子表现得很好,深夜给儿子送温暖,“尝尝,茶里面放了苹果、梨和山楂。” 路霄一边刷作业一边咂舌:“理综考成那样您还觉得很好?” 安馨:“你没学过嘛,已经很好了。” 路霄啧了一声:“那您是没有见过良寒的理综,他三科一共叩不到20分,天啊,人生理想。” 紧接着又恼恨地吭叽了一声:“我爸真是给我挑了个好学校,这也太狠了,天天卷子卷子卷子,作业这么多!” 安馨在旁边看儿子一会儿振奋一会儿疯魔地刷物理,等到路霄到时间停下来休息,开口说:“儿子,妈妈跟你说一件事情。” 路霄小酌了一杯水果茶,往工学椅上一靠:“嗯,你说。” 安馨:“是请阿姨的事情,我和你爸爸商量了,我们不打算请了,妈妈不是在家嘛,可以带着做家务。” 路霄的眼睫垂下去,很自然地附和了一声“嗯”,说:“不请就不请吧,咱家正好还能省一笔花销,你家务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做。” 安馨笑了一下,好像在感谢他的体贴:“就是你吃饭可能会不方便,我和你爸爸如果回来晚的话……” “我买着吃。”路霄截断他妈的话:“现在哪里吃不了东西啊,我饿不着的,倒是你会不会很累啊,疗养院那里不是有房间吗?你们要是晚了也别来回折腾了,太辛苦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安馨从小娇生惯养,婚前到婚后一直被人放在手心里宠着,路闻烨在山景城工作的时候,她都没有学会开车,现在家里没有公司配的司机了,路闻烨又突然瘫痪了,安馨为了方便只能自己学车,来回接送父亲外加搬运那么重的轮椅。 路霄没有说什么,向安馨伸出手:“妈,抱抱。” 把安馨送下楼之后路霄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看了书桌上的闹钟,北京时间22:48,他压了压情绪,把刚刚的多愁善感压回去,继续刷卷子,这个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蹙眉,瞥了一眼原本是不想理的,只看见锁屏上张旭阳激烈地刷着,“路哥你看看,学校论坛有人匿名扒你家,这个帖子是真的假的?” 路霄眉头纠结起来,立刻划开屏幕,戳开太阳给他发过来的链接。 原帖标题简单粗暴:转学生数学逆天,150满分又一个挂逼 起初跟帖内容都还正常,就是正常的惊讶还混了几楼对路霄打篮球和颜值的评价,路霄还看到几张对自己的高糊偷拍,到一百多楼的时候画风忽然陡变,一个头像全灰的id出现,进行了“有理有据”的跟帖: “路霄考150有什么好稀奇,人家亲爹是霍普金斯的博士,中美研究机器学习领域的大佬,数学是学科标配,从小有家学渊源,学校里的闻烨楼知道吗?高一用的那些计算机设备知道吗?都是人家爹捐赠的,建议上网查查‘路闻烨’这三个字,看看这位有什么样的亲爹。” 紧接着这个匿名id把路霄周考成绩全扒出来贴上了,开启全方位冷嘲热讽: “他这个成绩在年级也就是三百多名吧,三百多名进A班,果然是有后台的人能办出来的事,六门成绩能看得过去的也就是他的数学和英语了,数学的原因说了,英语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人家每年飞行十几万公里,国内国外两套房子,谁有他这个条件谁都能117。” 路霄往下又看了看,希望能看出一些关键性信息,但是后来这个匿名id就不说话了,跟帖全部变成了对路霄如何入学的揣测,路霄手指重重地戳了戳她妈的微信,问:我爸在S市有什么熟人吗?孩子在苏中上学的? 安馨回复得很快,看来还没睡:有吧,不知道啊,你爸同事挺多的。 在和安馨说话这功夫,张旭阳的微信像炮仗似的来回攻击:“路哥啊,回复一下我,你看了吗?这是什么情况?真的假的?” 路霄烦躁地啧了一声:假的 太阳:可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路霄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把手机扔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写物理卷子。 · 又是下雨天,九月的第一周下了好久的一场雨,苏中大课间正常安排是跑操,现如今天公不作美,刚开学各科老师还没有变态到要挤占这个时间,教室里自由活动塞了满屋的学生在四处乱窜。 良寒在桌膛里掂了掂手机,前面的人不在,林倩状态不是很好,懒懒的趴在桌子上,外面的雨下得恼人,他忽然探出身子远远地敲了张旭阳肩头一下:“旭阳,路霄去哪了?” 张旭阳吓了一跳:“你找他?不知道啊,好像去便利店买东西了吧。” 外面瓢泼大雨,把天色压得乌黑一片,良寒蹙着眉头:“下节课是物理,他回得来吗,还四处走。” 张旭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物理老师是个非常严厉的男士,人送绰号“奶爸”,长得与小黄人电影里的反派有点神似,尤其是那个宽肩、大头、细腿,站在讲台也不像位教书育人的园丁,倒像是随时掏出武器的迪士尼经典反派,目前六科里,他是唯一一个对路霄第一次周考成绩表达不同态度的,不能说不满意,那是相当的不满意,上课第一天他就不害怕打击路霄的学习积极性,瞧了一眼就去找A班班主任: “老吴,他就是你班那个数学满分的小子是不是?” “对,是他。” “他数学能这么高,没道理我的科不及格,我必须得给他练一练。” 当时路霄刚从外面溜回来手里还有串没吃完的烤肠,吓得舌头都打结了:“老,老师,我物理不灵光。” “奶爸”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帮你灵光灵光。” 路霄时刻都在翘尾巴,数学翘尾巴,英语翘尾巴,语文翘尾巴,每天都精气神十足,生物化学跟进度虽说有点吃力,但这两位女老师还是以鼓励为主,到了物理“奶爸”这里可没有这么温和的待遇了,“奶爸”上课每堂必点路霄,答不出来就站着,再答不出来下课就提到办公室做题。 路霄基础不牢靠,很多问题单个他会,一混合他就排不开,譬如电场他会,磁场他也会,但是电磁场他就是不会,几次踩同一个坑后,奶爸甚至用上了“打骂”教育,不把路霄挤兑个狗血淋头决不罢休。 学委精准总结:“我路哥在别人课上都是孔雀,开屏的那种,只有上奶爸的课是小狗,淋雨的那种。” 张旭阳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那边一唱一和:“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正常来说,理综这类大综合题在推导的时候经常会因为细微的思路错位导致最后的结果偏差,一道大题结果错了,哪怕是拿着标准答案返回去排查,自己也很难排查出过程里的问题,这个时候往往需要一个同桌或者学习搭子帮忙理过程——这不是个小工程,一道大题排查时间平均20分钟,需要的是对方肯花费自己的时间、非常的耐心和细心,这也是为什么理科班同桌情侣屡禁不止的原因。 大概路霄的那张脸太嚯嚯小姑娘了,“奶爸”看到林倩要给路霄排查的时候突然喊停,大手一挥,指着路霄就开始数落:“路霄你那个错题量找什么林倩,林倩顾得过来你吗?你是不是就想找女同学聊天!” 路霄:??? 老师我冤枉啊!!! “奶爸”气势汹汹地钦点:“回头,问良寒!物理第一帮你查题我看你再错!” 路霄毫无招架之力,立刻乖乖转身。 班里的女生们忽然激动得倒吸气。 路霄却没关注那些目光,只要不用和“奶爸”对着,他现在看着良寒这张扑克脸都觉得善良得不得了,什么小打小闹小口角,他和良寒之间什么矛盾都没有了,他单方面选择冰释前嫌,只剩下热切的目光和压得和蚊子一样的气音:“亲人啊,救救命吧……” · 这逼迫着路霄每天物理课之前见缝扎针问题的习惯,昨天卷子上又有道题有个大坑,良寒预感路霄应该会趁着大课间来问,他摁着蓝色水笔,撑着颧骨勾画了几处推导的易错点,想把路霄可能不会的地方讲清楚,至少让他今天别挨训,良寒担心他情绪会崩。 但是直到大课间结束路霄都没有回来,良寒侧头看着窗外,手机几次停留在一个微信界面上,拇指极快地点了几下屏幕,想点出好友申请,紧接着又删掉,目光继续落到窗外。 铃声响起,A班各归各位,奶爸进屋了,他眼睛尖,立刻看到缺席的路霄,问他人呢,班里没人说得清楚他的去处,奶爸便不管了,上课五分钟,外面传来路霄一声报告,良寒顺着声音投去目光,见男生推开门,脚下踩着水洼,头发软软爬伏着,显然是外面淋雨了。 “你干什么去了。”“奶爸”没好气地说。 这个时候路霄说清楚自己干什么也就没事了,可是路霄抿着嘴,含混的说:“在楼外,没听见铃声。” 良寒的眉头蹙起来。 路霄贪玩的形象深入人心,“奶爸”看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立刻想偏:“路霄你怎么回事?下一次周考下周一就来,你还以为一晚上可以突击吗?基础分闭眼能拿,白日做梦还想一蹦70分啊,你再这样,你那点基础分都保不住!——去后面站着!” 路霄哦了一声,乖乖往教室后排走,他怀里揣着什么东西,用两手插兜遮掩着,良寒注意到了,看向路霄,路霄朝着他眨了一下眼,走到自己位置时忽然将自己的校服下摆一翻,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塞给了林倩,然后又唰地将校服归正。 林倩从桌子上抬起来一点,接过塑料袋摸出一个暖贴,剩下的东西囫囵塞进桌膛,回头的时候对着路霄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良寒的心脏忽然坠了一下。 下课的时候奶爸让路霄去他办公室,路霄耸了耸肩膀灰溜溜地跟出教室,良寒看林倩还趴在桌子上,本能起身往教室外面走,去办公室楼上的缓步台上,良寒忽然听见角落里有女生在激动地说话,因为过于兴奋声音没压住—— “路霄,那个挺帅的路霄,刚刚上节课在便利店,你猜他在买什么?” “买什么?” “他在给女生买卫生棉!我的天啊,他站在货架前面不知道怎么买,一直在打转,一直打转,一直转到快上课。” “他给谁买啊?林倩啊?他好像对他同桌不错。” “肯定是啊,我看林倩在桌子上趴一天了,这东西都帮着买了,他俩绝对谈恋爱了!” …… 良寒脚步一顿。 第11章 手机 “班长,你帮我看看这道题这步。” 清晨,路霄一进门就把自己的错题集推给良寒。 良寒低头拿着手机在桌膛看着什么,随手抽出一个软皮本子:“自己看。” 路霄一愣。 之前良寒学霸的辅导都是一对一,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过来看而是让他自己看,路霄惊讶地说:“你昨天可不是这么教的啊,你这么冷漠我会伤心的。” 良寒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抬,字正腔圆且毫无感情地说:“对,我今天变了,这题林倩也会,让林倩帮你。” 良寒话音一落,林倩和唐金鑫同时看过来。 林倩迟疑地伸手,表示愿意帮忙:“哪道题?我看看。” 路霄将本子给她,唐金鑫则是古怪地看了良寒一眼。 以唐金鑫对良寒的了解,良寒帮路霄推物理题这件事本身就很魔幻,因为良寒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好心帮助别人讲题的人,别说是“奶爸”的要求了,哪怕是良寒他亲爸的要求,良寒也未必听从。他如果帮人,只可能因为自愿。 而现在,他不自愿了。 路霄在等林倩看完题,瞧良寒这么投入还以为他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探头一看:靠,这个王八蛋居然在玩游戏! 良寒被他突然的靠近嚇得后仰,瞪着男生,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路霄啧了一声,抽出语文和数学的错题集:“你们学霸考前还真是放松啊。” 是的,又到考试了。 路霄都不知道这个周考怎么会这么快,他感觉自己开学前刚刚经历了一次毒打,还没缓过劲儿呢,第二次毒打迎面便扑来了。这几天他过得有点恍惚,浑浑噩噩的,每天一边学新内容,一边追上一本进度,白天和梦里还时常要接受“奶爸”的追杀,清晨睡醒整理书包,每天都能在桌子上理出七八套卷子,一周不过七天而已,各科放在一起已经五十多套了,各科错题本他也订正了二十几页了。 每次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路霄总有一种又痛又爽的荣誉感,你看,我多努力啊,一天又掌握了这么多的内容,小路你很可以嘛! 不过再骄傲面对考试的时候还是一盆冷水哗啦啦地浇下来。 这次周考比暑假那次正规,座次排名是按照上次的年级成绩安排的,从A班一直顺延至13班,上一次路霄排名335名,A班倒数第一,扯句题外话,班里倒数第二那位196名。路霄根据考务老师给的表格,他要下楼去5班考试。 路霄此时拿着书站起来,发现自己班的同学很多都还懒散地摊在自己座位里,他们大部分都在班里考试,铃声响起前换到指定位置即可,而其他班有幸考进年级前45名的同学,此时正在A班教室外探头徘徊,好像面对的是什么神圣禁地,表情有点敬畏,有点紧张,还没有勇气踏进这场众神集会之中。 虽然很多“神”都在打游戏和聊天打屁。 路霄心绞痛地站起来,行吧,同班不同命。 他拽了笔袋卷了书下楼,继续保持自己那个习惯,考前每一分钟都不浪费,一定要拖到监考老师喊自己进去,把能抓住的所有知识全部都再吸纳一遍,必须在ddl的最后一秒全部打包带进考场。 路霄站在二楼五班的外窗台上看古诗词分析法则,他个子很高,因为经常运动,身形非常好看,一双腿又长又直,肩颈起伏又漂亮,他右手叩着脖颈,旁若无人地默背答题套路,路过的女孩子嘴角含笑,进入考场时和同伴挨挨挤挤地窃窃私语。 等到快五分钟发卷,路霄把书本放下提着笔袋进考场,刚一进去果然引起了小小的议论,苏中高二好像有很多人认识他的脸,他身上更鲜明的标签是“A班下来的”,一时间整个考场的人看他的表情那叫一个耐人寻味,更有人用不低的声音在那说:“A班就这个成绩啊,果然有个好爸爸,哪个班都去得了。” 路霄笑了声,瞥那个男生:“你羡慕啊?” 说着找到座位,转身坐下。 路霄以为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但就是这个时候有人飞快地插了口:“羡慕人家爹也不要你。” 考场立刻有人笑出来。 讲台上的老师一边整理卷子一边用卷子底部敲击桌子:“安静!发卷了。” 传卷子的过程中,路霄回头去寻找刚刚说话的是哪位好汉,转头看见角落里的3班的黑皮齐语塘——那个跟自己打过篮球的“鱼塘霸总”,不知道怎么也沦落到了这个考场,两个人目光相对,相互扔了一个眼神。 转过身,路霄没来由地想到,好像好多人都看过那个帖子啊,那个扒他父亲说他成绩很烂走后门的帖子,他猜测A班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跟他说这个。 尤其是良寒,路霄每天都会问他两道物理题,可他从没有问过他家里的事情,哪怕就住在自己家的隔壁,哪怕他一查就知道苏中那个闻烨楼真的和他爸爸有关系,随便找一张照片就能对上那位就是现在坐在轮椅里的人。 路霄短暂的走了个神,抬头看了眼挂钟,很快将注意力放回卷子。 语文卷过得迅速,数学过得更迅速,路霄答完数学卷还有好长时间,把卷子放好,抽出一张草纸开始推导电磁场。 监考老师小声地巡视考试,走到路霄身边奇怪地看着他。 “同学,你是在写物理吗?”女老师声音很轻,但还是吸引了几道目光。 藽 在 路霄眨了眨眼,点头算做承认,“卷子我答完了。”然后也小声问:“不可以吗?” 身后的女生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老师看着才走到一半时间的挂钟,苦笑一下:“可以,你慢慢写。” 上午考试非常顺利,铃声一响,各楼层的考生哗啦啦地往楼下奔涌,路霄慢条斯理地整理笔袋,“鱼总”过来手臂压上他的肩膀:“可以啊,数学答得那么快,别人都还第二面,你答完了,佩服佩服。” 路霄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瞎答的。” “鱼总”说:“你不用管傻逼怎么说,数学过140就是一档,没爬过这个坎的人还以为是个人闭眼就能过呢。” 考场里对路霄冷嘲热讽的男生看来是认识鱼总的,他说话,那俩立刻不放屁了,路霄敲了下“鱼总”肩膀:“谢啦,兄弟。” “鱼总”:“不过你真的是学渣啊?你怎么能掉到五班呢?” 路霄指着自己的座位,再指他的:“我学渣?我比你靠前啊大哥,渣个屁!” 说话间也算是一笑泯了恩仇。 总之,这俩人也不知道谁是自来熟,可能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时候还挺有共鸣的:“哎一起去吃饭吗?”“我要上楼取个东西。”“哎,我也是,一起一起。”结果就是一个A班一个三班相携着从五班走出来上楼,上楼的时候路霄还对鱼总的笔袋上的人物发表了看法:“你玩吸血鬼啊?”“对啊。”“那也不用印笔袋上啊。”太中二了吧。 两个人有说有聊地往楼上走,全都是下楼的,只有他俩逆行而上,鱼总说:“你懂什么,它能让我学烦了有个精神寄托,还有那个考完晚上你干什么,一起决战艾欧尼亚啊?” “行啊!”路霄脚步轻快,眼见楼梯将近,心情一愉快便猛地向上踏了两个台阶窜了上去。 一切都是天注定,三楼楼梯扶手尽头是天井墙,是上下楼相撞的事故高发区,路霄没留意右侧,猛地和要下楼的人撞了满怀,右手打到对方的左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支手机已经从对方手里抛物线似的飞了出去!穿过栏杆的空隙,打到斜对角的墙面,朝着二楼一路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二楼几乎是立刻有人喊:“我靠,这谁啊这么明目张胆地扔手机!” 三楼:…… 路霄被撞得也倒退了两步,鱼总伸手扶了他一把才站稳,路霄一个激灵,抬头时猝不及防地和良寒四目相对—— 良寒和唐金鑫正准备下楼吃饭,实在没想过天降如此横祸,唐金鑫眼神复杂地看着路霄,心想这人真是个麻烦,良寒则轻轻握着自己的左腕,不解地低头看路霄: “你想干什么?” · 周考时间安排很变态,一天考完六科,中午吃饭时间满打满算四十五分钟。苏中校外,纵深极长的市场里的一家不怎么起眼的修手机店面,男生忽然推门闯入,扑到柜台,把摔得零碎的手机推到老板面前:“老板帮忙看看,还能修吗?” 老板坐着黑色旋转座椅懒洋洋回头,扬了下眉毛:“你这手机碎得挺彻底啊。” 路霄:“是,从三楼一路摔到二楼,现在开不了机了,哥你帮忙修一下吧。” 老板拎起来:“换屏?” 路霄:“对,换屏,多钱?” “800.” 路霄嘶了一声。他一个月零花钱才1000块。 老板端详着手机继续说:“但现在不确定是哪里摔出了问题,如果只是屏幕摔坏了还好,最怕的屏幕摔坏了,主机也摔出问题,我得把手机拆开检查一下,主机坏了还得换主机。” 路霄脸疼:“换主机多钱?” “还是800。” 路霄捂紧钱包,咬牙问:“如果是主机和屏幕都换能便宜吗?” “1500怎么样?” 路霄摇头,身体力行地表达“不怎么样”,忽然间,他灵机一动地问,“假如啊,我说假如,如果主机坏了,修好了,屏幕碎着是不是也能用?” 老板看着他,有点牙疼:“是,就是有点不方便,但也能用。” 路霄心一横:“那你检查吧,反正只换一个,主机坏了修主机,主机没坏就修屏。”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路霄自认考虑得还很现实,想着先把手机弄开机再说,屏幕碎着就先碎着,让良寒先凑合几天。 就在此时身后的玻璃推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挺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小李啊,我来选个数据线。” 路霄一僵,回头正好和黄主任对个正着。 黄主任微讶:“今天不是高二考试吗?你在这儿干什么?” 路霄心想我靠,我这是什么运气! 黄主任目光往桌面上一溜,手机老板转椅一摆,徒留背影,表示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黄主任立刻敏锐地朝着路霄开火:“好啊,上学还带手机……” 路霄立刻扭头就外蹭,求饶道:“老师老师,我今天考试!”紧接着扬声朝着老板喊:“老板我走了啊,我晚自习前再来。”说着跟兔子见了鹰似的,撒腿就跑。 老板抬头看那风一样的身影,笑着说:“小伙儿长得挺精神哈。” 黄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是个好学生呢,数学可好了,好几个学校抢着要。”就是贪玩。 老板惊讶:“哎呦那可看不出来,长得太精神了,满眼桃花,一看就像个会和小丫头早恋的。” 说到早恋,黄主任又是满脑袋官司,闲聊了几句,选好数据线和老板打过招呼走了,老板低头修手机,检查后的确是主机的问题,30分钟左右,新主机重装后手机开机,老板用薄布擦了擦屏幕,知道学生没有几个钱,想确认一下这个碎掉的屏能不能凑合着用,四角随意地点了点,不知道手滑到了哪里点开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一条色调混沌得发绿、糊得不行的视频猛地闯入眼帘。 粗重的喘息声在手机店里响起,视频里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交叠着侧对镜子,身前那个被牢牢地握住了腰肢,身后骶骨被牢牢贴住,胯骨却不断地被顶起来。 老板“呃”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将手机拉成静音,震惊于这十几岁小孩子手机里,视频不是正常的男女,而是两个年轻的男人。 晚上,路霄又是飞奔着来取手机。 老板把手机递给他,路霄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扫码付款。 老板牙疼:“你这个学生胆子挺大得啊,一个人上学拿两个手机。” 路霄满脑子都是晚上要考的生物,嘴上嗯嗯嗯地应,也没说坏的这个不是自己的,给完钱又撒腿就跑,老板这次看着那飞扬的身影,目光都开始不对了。 · 良寒点着碎掉的屏幕艰难地打字。 路霄给他解释:“屏幕碎了,但不影响操作,这个我下个月再给你修行吗?” 良寒挑了下眉。 他的表情非常难以解读,路霄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试探说:“那班长……商量个事儿呗。” 良寒抬起眼尾薄薄的褶。 路霄双手合十:“你能让我晚上蹭车吗?” 良寒凉凉地反问:“你要跟我一起回家?” “啊?不不不……”路霄一想,他这么说也对:“是是是,行吗?我爸妈晚上很晚才回家,没法接我,你看,现在这天放学也挺黑了,外面也不安全……”主要是鹿溪源为了避免噪音,把小区纵深弄得很夸张,他们又不放出租车进门,以至于每次路霄深夜下车还得走好远。 良寒手指一顿,忽然转开话题:“你动过我手机里面的内容了?” 路霄睁大眼睛:“没有啊,哪里有什么问题吗?”说着就要探头看。 良寒没有给这个机会,立刻翻叩住手机,两手撑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没看?” 手机叩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良寒微微眯着眼睛,纯黑色的瞳孔里情绪不明。 路霄举起手,一字一顿:“我没看。” 视频点开是有时间记录的,良寒垂眼一扫,嘴角凝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也没多说,低着头继续刷手机。 路霄这个没眼色的,还以为他不发作就是没事,继续扒着椅背等回答,良寒蹙眉瞥了林倩的背影一眼,对他淡淡说:“不让蹭,你打车吧。” 第12章 私事 路霄一愣,非常不能理解:“喂,班长,我们也算很熟了吧?” 良寒:“不熟。” 路霄紧蹙眉头,压着嗓子小声说:“喂,你装什么啊,我们两家住对门,平时都是一个路线,邻居谁都有麻烦的时候,你就不能帮帮忙吗?”他直接了当地问:“让不让蹭?” 良寒比他还干脆:“不让。” 路霄眯了眯眼。 眼前的男生好像是个冰坨子,怎么说都是说不通,路霄面无表情地瞪着他,良寒也无声地与他对视,就在良寒以为路霄要跟他当场翻脸的时候,他脸孔忽然一塌,两只手拽住他的校服袖子。 “……答应我吧。” “?” 路霄:“求求你。” “???” 路霄真是能屈能伸,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配合着他整个的音调和肢体动作,牛皮糖一样黏住良寒,这种大帅哥忽然撒娇的冲击力过大,良寒像是被谁忽然咬了一口,整个人都愣住了。 路霄继续说:“班长,你再考虑考虑吧?” 良寒在短暂的怔愣后没有“考虑”,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目光沉暗地盯着路霄,沉声问:“你想干嘛。” 他冷酷地看着装模作样故意卖惨的路霄,表情非常的不耐烦,眼睛里像是抽出了一柄带毒的刀,用力地挣开他的手,训斥道:“转回去。” 声音冷得渗人。 路霄一怔。 好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路霄也不耐烦了,“不让算了。” 说着拧着身子转正坐姿,还没能自己胸口那口冷气发出去,一张便签条就从他身后扔了过来,路霄满肚子的火,心想你道歉也是没用,结果展开,上面良寒龙飞凤舞地写着:“麻烦在学校不要和我谈家里的事,我不想和你聊私事。” 腾地一声,路霄胸口一把火瞬间顶起来了,他捞过笔,在下面写:“行!知道了行吧!” 然后不耐烦地把便签扔回去,很快,他听到了浅浅的撕纸得轻哧声,良寒在将两个人刚刚写过的字条一下下撕掉,好像和他路霄多有一点牵扯的证据都不行,必须毁尸灭迹。 路霄气得发抖,一时间甚至没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听着那撕纸条的声音,路霄忽然愤懑地捶了下桌子! “咚”地好大一声。 一时间好多人都看了过来。 林倩吓了好大一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立刻撞了路霄一下,让他冷静,紧接着朝着那些目光摆摆手:“没什么,不小心打到了。”路霄不说话,林倩左右前后看了看,路霄和良寒的表情都不太对,出于对同桌的关怀,她到底见不得他难受,小声说:“法治社会,伤人犯法。” 路霄满肚子的委屈,撕了一张纸开始给林倩传纸条:他为什么总这样啊? 他真的不能理解,班里很多人他都能处好,为什么就身后这个总给他添堵。 林倩挺困惑的,写:哪样啊? 路霄:喜怒无常,忽冷忽热 林倩看了看这两个成语,同样无法理解:忽冷忽热?班长什么时候热过? 路霄气笑了,心说良寒对他好的时候还可以,讲题挺有耐心的,他所有易错点都记得,但是他弄不明白啊,他为什么总是这么个抽风的态度,明明就是邻居嘛,他爸爸那个情况路霄也没有回避,良寒自己那个家反而像见不得人一样,前几天他还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人出街,一家人全体黑色,跟电影明星似的,两个带着墨镜。 呵。 林倩也不知道怎么说,隐秘地用手肘顶了顶他:“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路霄看到手机就ptsd:“不看,我害怕糟心,你同桌我现在弱小可怜又无助,受不得一丁点刺激。” 林倩:“不糟心,这个是好玩的。” 良寒默不作声地坐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挨在一起,你捅捅我,我捅捅你,他没有表情,神色却逐渐黯淡下去。 那边林倩非常的振奋,在桌膛底下刷了几下屏幕,然后递给路霄,是个微信群的界面,群名是“苏中姐妹一群花”,里面七十多个人,A班的女生基本都在,还有些其他班的,全是在热烈地讨论各种帅哥,穿插着各种抓拍高糊照片,路霄手滑点开了良寒的一张,立刻身体一缩按回去:“这是什么?” 林倩歪头看着他,没有急着回答,文静的少女目光中透着狡黠。 路霄小声问:“嗑cp?” 林倩眼睛一亮:“你知道?” 路霄苍蝇搓手似的搓了搓:“大概知道。” 他想了想,形容说:“一种当代少女与女中青年的精神鸦*?和一些fury控喜欢看猫猫狗狗一样?” 路霄没说他妈其实也爱看网络小说,这几年经常为了绝美爱情哭泣,并且很可能他妈看的和班上女同学看的双男主小说还重合,以前在H市的时候他放学回家看到过好几次安馨两眼通红靠在沙发上四十五度流泪,前几次他都吓死了,后来才懂她在干嘛。 林倩谨慎地说:“很多男生听到这个会觉得很冒犯。” 路霄也小声:“还行,不冒犯。”反正嗑的又不是我。 路霄对他们嗑的还挺好奇:“你们嗑良寒和谁啊?” “唐金鑫。” “靠。”路霄险些笑喷出来,“怎么是他?” 林倩把手机给他:“你可以看看。” 路霄忍着笑接过了手机,这一看,他才是打开了新世界。 “姐妹一群花”群每天都在说话,随时随地补充各种素材,刷过去大概有三组cp,讨论最频繁的cp也是A班女生贡献最多的自然是良寒的cp,良寒和唐金鑫这俩人所有的擦肩、点头、微笑、行走坐卧都是她们的关注点,经常从各种角度进行播报,什么时候一起吃饭,什么时候穿颜色一样的衣服,什么时候发生了何种肢体接触,那一对视,那就产生了故事,不对视,那就是欲语还休、假意避嫌。 少女的手机里真他妈有个奇妙的世界,几个洗脑包下来,路霄感觉自己都要信了,右手边和后面的那是学霸吗?那是粉色泡泡涌动机啊。 林倩还在旁边小声解释:“双学霸人设嘛,小说里的男孩人均清华北大,这俩是真能上清华北大,两个人还总是混在一起,好像俩人父母也都是机关的,从小就认识,竹马竹马。” 路霄忍笑忍得发抖,越看群里越上头,里面还有人要扬言写床戏让唐金鑫哭出声的,哈哈哈这都是什么肮脏对话,路霄握着手机满脸兴奋,憋笑憋得太辛苦,憋得肩胛骨抖啊抖抖啊抖……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鑫哥追不到狸猫了,狸猫每天这忙着收集他和良寒的相处细节、吸食精神快乐呢,如果小姑娘和你谈上恋爱,那得失去多少快乐啊,路霄笑得想捶桌,果然女生的感情生活,男生永远别想猜。 周考过后难得的一节自习课,路霄要笑抽了。 茫然不知内情的唐金鑫看着路霄,给良寒指了指,用口型说:“什么情况?” 良寒也不懂这能聊什么笑成这样,目光转到林倩,林倩笑着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目光干净又明亮。 很快,路霄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林倩刚刚给他看的是暑假的聊天记录,进入八月末,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这个群里,并且迅速地顶替掉了唐金鑫的位置,与良寒配对。 林倩继续解释:“这叫竹马打不过天降。” 路霄手一抖:…… 路霄心里的小人尴尬到了全身抽搐,打不过你妹啊。 他想放下,但是莫名的劲头又让他继续刷下去,看了一会儿,他还挺古怪的,自己和良寒只是在学校就有这么多的戏吗?不过他认真钻研了一会儿,发现了他真正纠结的问题。他问林倩:“我为什么不是1?” 这真是个严肃的问题。 林倩理所当然地说:“总攻肯定是班长啊。” 路霄:“他手不好,他怎么1?”小路考虑得还挺周到。 林倩:“他手不好也不耽误他1啊。” 哎呦我去,小路这抑制不住的攀比心:“不行,我要当1。” 林倩竟然意外的强硬:“不可以,你当不了1。” 路霄入戏了:“我就是要当1,你问问狸猫有没有申请渠道,我要当1。” 林倩一副很懂的样子:“当1就像产粮,很累的,不如做0,轻松还爽。” 两个人越聊越兴奋,完全没意识到聊天内容越来越没下线,周考第二天,他俩聊到只恨下课太短、自习太少,一整天说得两眼放光,面红耳赤,因为具体的排名还没出来,批完卷子的老师带卷子来讲题,其余都还在批卷,晚上自习也取消了,惯例给学生们放假。 直到打铃,路霄和林倩还聊得意犹未尽,路霄回头一看,被自己讨论了一天的良寒已经走没了,林倩家里来接,她收到消息也收拾书包走了,张旭阳走前随口问他:“路哥,你怎么回去啊?” “我?”路霄想了想兜里的200,他还有一个月要过:“扫个单车吧。” 张旭阳乐了:“看不出来啊兄弟,你居然这么环保。” 路霄心情很好,也记不得良寒拒绝他的事情了,贫道:“哎对咯!我低碳人士,环保主义者,徒步健将,我走了,你随意。” 路霄心情很好,这次周考最终排名虽然没有出来,但是他应该是向上蹿了的,考试的目的是用来检验阶段性成果,他对刚刚过去的水深火热的七天表示很满意,踏着夕阳走出了老城区,顺路还买了份哑巴生煎,慢悠悠地回家。 很难得,鹿溪源是允许单车进小区的,他一路骑到家门口,扫卡进楼等电梯,目光看见那个“5”,知道良寒一定是率先快他一步回家了,他等了一会儿,原地还在想那个很搞笑的女生群,等了一会儿才发现电梯还停留在五楼,电梯竟然毫无反应。 “电梯坏了?” 路霄没多想,转头走楼梯,一边爬楼又想起良寒,哎他因为什么生气来着?是不是他没给他修手机屏不高兴了啊?可他只说让他等等,没说不给他修啊,路霄才走到三楼,忽然间走廊里传来很尖锐的争执声:“……都说了您二老不要来我家,我要报警了!” 路霄一怔,是徐娇的声音!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妇人声音:“我们不是来看你的,我们是来看小寒的,小寒,来跟奶奶走,不要在这里住了!”“撒手!你撒手!狐狸精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儿子现在多少检举材料不知道吗!没有我爸,他姓良的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窝着呢!你撒手!松开我儿子,想离让他回来亲自跟我说话!看他敢不敢!” 女人歇斯底里,路霄听到傻眼。 他看不到五楼的情况,但是良寒应该是低声说了句什么,徐娇立刻调转了枪口,虚弱而尖利地喝骂了一句:“闭嘴!你就会向着你爹说话!” 良寒被徐娇用力地搡开了,混乱中男生撞到路霄家的鞋柜上,路霄站在四楼上五楼的台阶,这个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良寒目光一瞥便发现了他—— 他那么狼狈,那一瞬间,路霄真的很想逃。 可慌张的理应该是良寒,路霄却先他一步把他的肢体情绪做出来了,先他一步感受到了迷惘和慌张,紧接着路霄把心一横,三步并两步地走上来,大声打断那还在撕扯的婆婆和儿媳,“那个打扰一下!阿姨好,爷爷奶奶好!我刚刚按电梯没按下去!” 第13章 阳台 有外人搅局,这场家庭内部的乱斗刹那间就被按了暂停,路霄这个时候才来得及看良寒的爷爷奶奶,那一对老夫妻穿得还算朴素,但是浑身上一股久贫乍富的气质,徐娇那边仍还是她大小姐很大牌的样子,那老婆婆看到路霄还很意外:“对门来人住了啊?” 路霄笑了一下,瞧您这话说的,门口多了鞋柜和花,不然还能是自己长的? 路霄:“是,刚搬来的。” 徐娇不许这老夫妻俩进门,路霄又客客气气站在走廊里碍事,最后对门的伦理大战只能偃旗息鼓,徐娇拽着良寒踉跄进门,老夫妻则是悻悻地乘着电梯离开,路霄眼见着对面房门砰地关上,他立刻回身扫指纹开锁,进门把鞋一甩,飞奔着去听墙根—— 刚刚对面吵架的信息量有点大啊,路霄大概领会了良寒的爸爸当年是借着老丈人的光事业有成,目前似乎在出轨状态,意图和徐娇离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检举材料……啧,不敢细想,路霄就知道这局面挺乱的。 鹿溪源的隔音其实还不错,路霄把耳朵贴住墙了,也只能听出对面大概在做什么,徐娇应该是在打电话,从语音语调判断应该是在骂人没错,良寒在中途似乎和他妈起了两句争执,徐娇立刻调转炮火,听着好像是在对着墙的方向骂,非常的尖锐,紧接着路霄听到了楼梯踩踏的声音,应该是良寒没说过上楼去了。 路霄扔下书包,也开始噔噔上楼,一边上一边翻手机,点开微信,找到班级群。 他从来没有加过良寒好友,事情都在班级群里说,其实班级群里也不说,因为他俩没有什么好说的,路霄找到那个头像空白、微信名L的微信,不假思索地发出一条好友申请。 路霄握着手机在自己卧室乱转起来。 其实路霄很明白这个时候良寒不想被人看到,这个时候,外人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羞辱,可是路霄现在已经出现了,已经看到了,他能怎么办?他咬定当做没看到,然后什么都不做吗? 那样更伤人吧? 很快,消息回复了。 路霄垂眼一看:L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路霄傻眼,他合理怀疑是良寒手滑拒绝了,继续申请。 一秒的停顿:L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路霄咬牙,继续申请。 L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靠! 良寒竟然难得的不吊着他,路霄申请,他那边就按拒绝,路霄尴尬又懊恼,心想我强忍着被讨人嫌来跟你说话,你到底怎么回事?第五次被拒的时候,路霄干脆忘记了自己要去宽慰良寒这件事了,看他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路霄火了,直接变成了较劲:奶奶的,看小爷今天不把你加上! 两个人好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在竞赛,一个持续申请,一个不断拒绝,终于,到第八次的时候,路霄听到外面一声怒喊,是有人站在隔壁阁楼阳台上喊他:“路霄,出来!” 路霄从来没有听到良寒这么愤怒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立刻从弹性适中的双人床上弹起,拉开拉门,闯到阳台,正好看到良寒正站在他家阳台上面朝自己,手里还握着那个被自己摔坏屏的手机。 良寒:“什么事,说!” 他眼神扎人,浑身戾气,路霄猝不及防中竟然有些忐忑惶恐。 路霄差一点就把理屈且欠揍的“没事”脱口而出,最后关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急智,竟然想起来自己要干嘛,横着一口气朝着良寒下命令:“你把我好友申请通过!” 良寒危险地眯起眼睛:“凭什么?” 路霄大声:“你不通过我现在就在班级群里说话!” 路霄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良寒这么凶的眼神。 感谢天感谢地,他俩两家阳台并不是连在一起的,虽然近但中间到底还隔着五层楼的高度,不然路霄真怕这位忽然翻过横栏来打他。 路霄指着他的手机,用最怂的语气说最硬气的话:“我跟你说你别凶我啊!通过!现在,马上!” 良寒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发觉了自己刚刚的失态,也好像是醒悟过来该低头时就低头,他垂着眼用力地戳那个碎成花的屏幕,把路霄放进自己的好友列表。 路霄手机这边叮咚一声,他也抬手,微信屏幕最上方显示:你和L已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拿捏学神的体验实在太好了,路霄看着这行字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良寒:…… 你的兴奋可以再明显一点。 良寒气到发抖,掉头就走。 路霄赶紧喊他:“哎你别走啊!” 良寒强压着火:“你有事吗?” 路霄凑上自家栏杆:“我是害怕你想找人说话,你没有话想说吗?” 良寒:“我没有。” 路霄表示不理解:“没有吗?我感觉这个时候你肯定会很难过。” 良寒:“我不难过。” 路霄喃喃:“那烦心吗?不好的事情说说就好了。” 良寒:“我也不烦心。” 路霄:“怎么会不烦心呢?” 男生扭头瞪他。 路霄一看良寒又要翻脸,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你不难过,也不烦心!是我难过,是我烦心!是我在意这个,我以为你也在意这个!我来关心你一下,你下一句最好不要接‘我不用你担心’!” 路霄一通乱拳,说得跟绕口令一样。良寒长了长嘴,好像是煮熟的高压锅忽然被按住了解压阀,满肚子的愤懑明明就要炸出来却又发不出,若不是路霄说得快率先堵了他路,他的确会那么反驳他。 路霄有点懊丧有点委屈地看着他,良寒沉默地站在栏杆的另一侧握着手机,过了许久,良寒才终于说话: “路霄,你真的很烦人。” 只是那眼神不是讨厌的眼神。 路霄心里一动,心说这语调可真伤感。 就是这走神的一瞬间,良寒已经掉头进屋了,进屋前还严丝合缝地关上了玻璃拉门,路霄抓不到重点地傻傻站在外面,拿着手机纠结了好久,冥思苦想、左删右删的终于凑成了一句话,发过去。 良寒沉着肩胛骨,双手按头,烦乱不堪地坐在书桌前调整,他的屋子和路霄那个五光十色的卧室不同,所有的家具都是圆角内切的实木,充满了规整严格的方与圆,乍一看像德式,再一看又像中式,不开灯的时候屋内呈现出寂静混沌的蓝色调,连空气都好像浮动着酸涩、清苦的味道。 某种程度上,良寒的安全感就是在这种寂静混沌中沉默地建立起来的,他人无预警的出现和过度的热心会造成他的压力,可是……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那个碎得极其艺术的手机屏幕上,刚刚新加的那位翻出一条新消息。 路霄说:你放心,我不会对外乱说的,你要是想说话,我随时也可以让你烦。 良寒瞥了一眼,清冷苦闷的房间中,男生忽然无奈又释然地笑了一声。 · 路霄在咬一颗糖。 他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周考成绩最终出来,年级大排名,他向上猛地蹿了七十名,从335直奔266,连老吴那么矜持的人都在班上开始真情实感地表扬他,说他上一周表现不错,再接再厉,路霄的灵魂在舞动,走路感觉都要飘起来。 更有甚者是班里的这群学霸,虽然路霄还是班级倒数第一,但是学霸们对路霄进行了立体式全方位毫不吝啬的鼓励,音量高昂,语调夸张:“卧槽小路可以啊,这一口气蹦70名,咱们班有谁能有这个跨度的,你再努力几次,期末就可以赶超寒哥了!” 虽然这位在说梦话,虽然他们跨度大不了是因为前面没有那么多人给他们赶超,但是路霄听着真的有爽到。 “你看看你路哥这个数学和英语,天啊,慕了慕了,我现在好好学数学能换数学满分吗?” “这边介意直接投胎会比较快。” “他物理上升好多啊,别说奶爸的教育方法别说有时候真的是奏效的,我要是能提这么多,我也愿意接受毒打!” “算了吧,真对你喊打喊杀你早就萎了。” “路哥加油啊,干过理综,胜利在望!” …… 路霄好感动,有种因为他在班里菜得太特殊,所以全班一起奶他的错觉。 就在他美得有点飘飘然的时候,一道横截面不小的身影出现在了A班教室门口,随着一声压低的“黄鼠狼来啦!”,A班玩游戏聊天的小鸡仔们集体抬头,十几个桌膛里同时出现了手机砸桌、手忙脚乱之声。 路霄:…… 你们简直不要更明显。 黄主任夹着保温杯走进来,对半个班级的慌张视而不见,站在门口瞅定了路霄,和善地朝他点了点头:“来,路霄,你来。” 刚刚还围着路霄聊天的学霸们集体为他让出一条路,路霄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看着主任那张脸,内心极其地苦逼: 不是吧?多大的事儿要您黄主任要亲自驾到啊? 他还记得手机店里的偶遇,惶恐地猜测,主任您是来找我翻小茬的吗? 第14章 午休 路霄就这样被黄主任提溜走了,良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有人在低声讨论,扭头问他:“黄鼠狼把路霄提走了,班长你知道什么事吗?” 良寒的脚步一顿:“刚刚?”其他人点头:“是啊。” 良寒目光一瞥,看向林倩,复读机似的又一句:“知道什么事吗?”林倩茫然摇头,心说你干嘛问我,我不知道啊。良寒脚步原地一转,班里有几个人很是默契地纷纷站起来:“班长,我们跟你一起。” 黄主任把路霄提到了办公室,果不其然,说的是周考路霄带手机这件事。 路霄的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嘴角一瞥心说不是吧,主任你怎么就因为这件事过不去呢? “你那是什么态度!”黄主任拍了一下桌子:“校外的事我就当看不到了,你那天是只带手机吗?你是不是摔手机来着?考场三楼二楼全看到了,你能耐大了是吧?觉得自己前进七十名考挺好,你上个楼梯还玩起杂耍来了,你说说你想干什么?怎么就能这么招摇呢!” 主任要是揪他在修理店的事,路霄可能会不服,但是他要是这么说路霄就懂了,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能不给个说法,黄主任要抓典型,他是撞枪口上了。 路霄低下眼睛,表情立刻从不解变成乖巧:“主任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带手机,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要怎么罚都行……” 秒哭,人类社会的一项基本生存技能,小路同学行走江湖十六年,早已经是练得炉火纯青。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那双招惹桃花的眼睛瞬间红了,朦朦胧胧地起了一层雾气,配合着极其羞愧极其后悔的表情,好像黄主任再说一句路霄他就能原地表演跳楼自尽。 黄主任:…… 黄主任也没有想过自己批评教育的效果这么好,这么大的男生都死犟,路霄居然还跟他哭上了。办公室立刻有其他老师帮忙说话:“黄主任,这个同学认错态度不错,差不多就行了。” 黄主任:…… 黄主任尊臀靠着办公桌,抱着手臂思索,最后说:“处罚是一定要有的,你周考期间带手机已经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必须挨罚,我也不罚你重的,接下来的一周你大课间和午休去体育馆扫地干活去,一周,干完回来听最后结果。” 路霄乖乖点头,表示后接受。 就在此时,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声“报告!” 黄主任抬头:“进!” 门从外推开了,紧接着良寒的一张脸出现了,身后还跟着张旭阳和狸猫,良寒一本正经地说:“老师,我们班主任让来搬练习册。” 这人的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路霄惊讶地回头看忽然出现的良寒,一手挡着半张脸,两只眼睛还红彤彤的泪眼朦胧,他心说你们来干嘛啊,我都解决了啊。良寒看着他的眼睛一愣,张旭阳和狸猫则是看着路霄一脸强挤出来的眼泪,一瞬间都有点没忍住……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路霄,对不住啊,那天我就不该拉着你聊吸血鬼,我当时要不是非得拉着你上楼说话,你也不能不看路撞上良寒,也不能撞上良寒把他的手机摔碎,也不能手机摔碎去外面唯一的手机修理店撞上黄主任,是我害了你,我可真对不起你,还帮不上你,我可真是个废物……!” 体育馆,路霄一边捡球,一边被鱼总这货荼毒,一个没绷住,手中的球全散开。 路霄见了鬼地扭头骂他:“齐语塘你快闭嘴吧,你看看你那嘴角,你知道你现在笑得有多开心吗?” “哎呀!”鱼总也要被自己的茶言茶语笑到了,他过来拍路霄:“这不是表达一下对你的关心吗?” 路霄朝着他翻白眼:“滚!作为父亲的我已经接收到你的孝心了,快滚!” 鱼总推他一把:“去你的,儿子你是不是忤逆!” 路霄一脸麻木地看着一群人过来看热闹,他成绩提升七十名有没有被外班围观不知道,但是他因为摔手机挨罚这件事,其他班好像都知道了还一堆一堆地趁着吃完食堂过来看热闹,美名其曰来消化消化,路霄好崩溃,真是不想见这群矫揉造作的戏精。 说话间,站在看台那边的女生不知道为什么“啊啊啊”地开始互拍胳膊,看表情激动不行,一个个相互提醒:“门外!门外!”路霄一边收拾篮球一边往体育馆外面看,忽然看见良寒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路霄目光跟着一亮,但转瞬低头看了眼时间,北京时间12:25,按照道理这是A班吃完午饭正回班级的时候,今天午睡前半个小时的任务是数学卷子,这位这个时候来干嘛啊? 他这么疑惑着,也这么开口问了。 良寒站在体育馆门口好像正在找什么人,听到声音眉梢一挑,不紧不慢地转来目光朝他这边走。 路霄:“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这儿?” 良寒两手插着兜:“我不能来?” 路霄很怀疑地看着他。 良寒舔了一下牙齿,笑着说:“我来过来瞅一瞅,你还哭不哭。” 路霄:…… 别的不知道,他好像听到了刚刚走过去的女生忽然的窃笑。 苏中高二的午饭时间即将结束,再撩闲打屁的人此时也都受到了自己班级的召唤回到教室,路霄一看时间,抱着篮球上前用力地捅了他一下:“就这知道你指定在这儿憋什么坏呢,来都来了,快帮我个忙,这些球,咱们速战速决,十五分钟搞完行吗?”这若是别人路霄不会这么说,可老吴三十分钟的卷子,他俩都是十分钟挤挤能搞定的选手,反而是他中午弄不完这些,下午课间还得再来一次。 良寒吊着眉梢看他:“你要拉我当免费劳力?” 路霄吃惊地看着他:“啥?你还想从我这儿要钱?” 说着立刻过来搂他的肩膀:“来吧来吧,帮帮兄弟,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弄不完!帮帮兄弟行吗?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路霄感觉自己的胆子变大了,要是之前他肯定不敢和良寒勾肩搭背,但是他那天在阳台之后忽然想开了:良寒再丢人的事我都见过了,这算什么?这不算什么! 路霄软硬兼施地把人拽过去:“寒哥哎,帮帮忙吧,我需要人陪!” 路霄话说得很好听,其实手上一直在上劲儿,良寒非常受用他暗戳戳的强迫,脚步上是配合了,但是脸上还是一副磨磨蹭蹭我不愿意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要路霄给肯定答案:“你说你需要人陪?” 路霄急死了:“是啊!” 良寒笑了一下,点头:“那行,我看着陪,你干吧。” 路霄:……?! 路霄发现良寒在气人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路霄气毛了,感觉良寒这人属猫的,你越是想和它亲近,它越是要伸出爪子拒绝,好像不拒绝一下,体现不出它作为主子的高贵和尊严。 路霄直接图穷匕见,一个锁喉勒住良寒的脖颈:“你到底干不干!” 良寒被他突然的暴冲撞得退让,少年人身上很硬,路霄为了勒住他几乎半个人挂在他身上。 良寒失笑。 “你还笑!” 路霄瞪眼睛。 对不起,他是真的忍不住。 路霄很生气:“我挨罚是因为谁啊!黄主任看到的是你的手机,是我在给你背锅啊!” 良寒似笑非笑地盯着路霄的脸,黑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眼睛,憋着笑,轻轻、轻轻低头说:“那是谁,把我的手机摔坏的?” 清冷的渣男音,滚出字句时又沙又痒。 路霄下意识扒拉一下自己的耳朵,朦胧中感觉哪里不对又没多想,松开良寒,还继续和他斗嘴:“良寒你注意点啊!我可有你的把柄,别逼我揭你老底!” 良寒的眼睛里有星星,笑着装无辜:“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路霄气得又去推搡他,茶!太茶了!这位演起来比齐语塘还茶!“动手吧!别玩了大哥!” 两个人拉拉扯扯,路霄郑重其事地“要挟”,良寒嘴上脸上“不情不愿”,动作倒是麻利,两个人十分钟整理好体育馆的篮球,一路小跑回明理楼上三楼进教室,苏中的午休时间理论上是有一个半小时的,但是各班的利用率都很高,三十分钟吃饭,三十分钟小考,三十分钟睡觉,他俩进屋的时候北京时间12:45,距离交卷还有15分钟,两人拿了卷子立刻回座,拎起笔立刻开答。 老吴在讲台上象征性地批评了一下个别同学的迟到问题,但没深说,因为不到15分钟,良寒路霄的卷子全部答完,良寒主动从后面开始齐卷子,数学课代表将各排的卷子汇总后,拿着笔抱着练习册跟着班主任走出去,走之前按灭了班级里的灯,至此,教室陷入了淡淡的晦暗的沉静,好些同学腾出书桌的空地,蒙上校服,倒头就睡,其中就包括打闹一个中午的路霄。 下午13:00的苏中是安静的,数学课代表跟着老吴往楼上走,走到半路,他忍不住开口:“老师,我听说路霄的父亲给我们学校捐过款,是吗?” 老吴回头看了男生一眼,没有回避:“是,他父亲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校友,路博士在人机学习领域获得重大成就后给母校做过捐赠。” 男生:“那路霄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才进我们学校的吗?” 班主任扭头沉默地看了数学课代表一会儿,然后缓缓说:“不是,如果你想问路霄为什么转到我们班,是因为他成绩足够优异,他小初一直在学奥数,五年级是全国奥赛金牌,初中点招进H市中学,初中竞赛是H市的第13名,高中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坚持下去,但是奥赛成绩还稳定在H市的10-20名,他是因为这个才转到我们班。” 其实天赋的识别并不困难,班里的同学和路霄交流过应该深有体会,他的很多思维方式的确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这体现在他很多思维方法、解法、过程还有领悟程度上。 课代表目光有些失落,轻声“哦”了声,老吴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别总盯着他看,高考数学还不至于动用到人的天赋,你也很不错,再接再厉。” 当天下午,数学老师公布了下周三的数学竞赛消息。 晚自习期间,老吴提着路霄去办公室找了黄主任一趟,表达了A班大课间和午自习需要全班准备数学竞赛的需求。 当时,路霄被扔在办公室外面,老吴和黄主任两位中年男性对着一个保温杯促膝长谈。 “黄主任,你这么惩罚别的学生没学生没问题,但这对路霄那算是惩罚吗?这小男孩一看就是从小一天挨三次骂,丢脸丢得跟每天吃饭似的!把他仍体育馆,那是一展长才,能认识到错误才怪,每天中午不用坐教室,他可太开心了,今天好些女生知道他在扫体育馆,逮着机会就去送情书和零食了,黄主任,这么下去不行啊。” 让小猫去看鱼摊,卖的没有偷的多,黄主任您怎么想的呢? 黄主任一脸严肃地听着,最终同意了暂停体育馆打扫,但路霄可以减免体力劳动,其他的顶替惩罚必须有:“数学竞赛他必须拿份成绩出来,还有,下次月考他必须进180名,A班学生在200外打狼,这件事实在是太难看了。” 路霄站在外面算数,什么东西?从266名进180名,前进至少86名,黄主任是在开玩笑吗? 路霄推开门小声说:“老师,我可以拒绝吗?” 黄主任吊起眉毛:“我加罚你信不信?” 路霄立刻缩头:信信信,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害怕再搓火憋出什么更离谱的要求。 但是86名啊,苏中这群活牲口谁还不是个学霸呢,越往上走越是难于上青天。 深夜,路霄满面愁容地对着自己成绩惨淡的理综,没有几个礼拜了,划水修整是不要想了,这个成绩自己每天就算玩命狂奔也未必保靠,他必须得请个外挂点拨自己,再看时间,好的,北京时间0:15,他爸妈睡了,估计隔壁爸妈也睡了,他蹑手蹑脚地退开卧室的玻璃推门,踩着拖鞋挂在栏杆上往隔壁探身看,微弱的台灯光漏了出来,对面墙上还印着长长的淡蓝色的影子。 路霄压了压嗓子,朝那身影喊:“哎!良寒!” -------------------- 偷情时间 第15章 深夜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对面响起,路霄原本站在阳台横梁上,闻声瞬间规规矩矩地站好,眼见着拉门拉开,男生低头拿着手机走出来,看了他一眼—— 白日的良寒和夜晚的良寒有些不一样,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潮湿,睡衣的领口是宽松的一字型,把他的身形显得有些瘦薄,露出的锁骨因为肤色过分的雪白,在夜晚里显得张牙舞爪。 良寒抬头看着他,嗓音因僵硬显得不耐烦:“什么事?” 路霄满脸堆笑地举着本子:“我有练习题不会,来请教你。” 良寒的眉头轻蹙了一下,表情平淡,不冷不热地丢出来一句:“挺晚了,明天的吧。”说着脚跟一转,就要回屋。 路霄立刻站到栏杆的低横栏上,哭丧道:“求你了,就一道,你帮我看看吧,我这道题卡半天了,我这个练习册上解析什么也没写!” 良寒被他一声嚎喊住,看看他,又看看左右:“在这儿?” 他还没有听说过阳台可以讲题的。 路霄手脚麻利地掏出一个可夹的无线台灯,一根笔,还有一个硬本垫:“我帮你照明!我帮你垫本!我看你答题!一道题就好!” 路霄已经非常主动了,但他看着良寒情绪不明的眼睛,心里十分没底,他害怕被拒绝,如果只在学校讲题,他们时间非常紧凑,一天在课间挤时间也就是一两道,他必须得想办法让良寒接受给邻居阳台讲题这件事,以后才好得寸进尺,所以现在眼前的第一道题最关键! 但良寒显然不这么想:“一道题而已,明天早自习跟你说。” 他神经状态不好,夜里多梦,不想在睡前和路霄进行这么刺激的活动。 路霄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无语了:“别啊,求求你了,我现在卡在这里,你知道我下次考试要提升86名吧?我今天这个题弄不懂,我明天进度又慢了,我要是十二天之后考不到指定位置,黄主任肯定还会罚我的!他现在变聪明,下次肯定不是会让我扫体育馆!” 良寒脚步一顿,回头:“黄主任会罚你?” 他勾起嘴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路霄心头一凛:草,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就是个毫无感情的畜生,他兴许还挺乐见自己挨罚的,路霄立刻调转方向:“是啊,他肯定会罚我,你知道有那种高中生受了刺激想不开去跳楼的吧?” 良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看他还能怎么说:“你是那种高中生?” 路霄抓着栏杆振振有词:“我肯定不是啊!但是我爸妈如果知道我两次挨罚肯定会把我打个半死的,我最怕疼了,难保我一个想不开在门口就吊死了,你某天清晨拉开门就能看到我的尸体,你能忍受这么恐怖的事情吗?对门是个凶宅那得多吓人吗?良寒,你忍心你的同学因为一道物理题惨死家中吗?” 这句话说完,路霄整个人都他妈要恍惚了。 物理真是我一生之敌。 我怎么就为了学习做到了这个地步? 良寒听完他的形容也傻了。 他知道路霄的父母是非常开明的家长,不可能像他说的家暴,但是能这么咒自己的,路霄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路霄忐忑不安地看着良寒,紧张得嘴唇都抿了起来,良寒看着他,评估似的看了他半晌,身体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路霄也感觉到对面的戒备心放了下来,虽然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也立刻双手合十,像小狗一样讨好:“学霸,你讲讲吧,我很聪明,你做一遍就可以了,我看着,我给你垫本子,绝对不让你咯着。” 路霄想让良寒答题的意愿太强烈了,半个身体前倾着,踩着栏杆都要翻出来,铁铸镂花的铁栅紧贴着他笔直的腿,睡衣领口因为角度而微微敞开,良寒瞥了一眼,又错开视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喉咙发紧地问:“哪道题。” 路霄的眼睛噌地亮了,立刻给他指题,打亮台灯,亲手给他照明。 良寒身上闻起来好干净,好像是夏天清晨第一层雾霭,靠近了又像湿漉漉的清新的草地。 两家的阁楼阳台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大约是一臂的距离,良寒自己垫着栏杆,开始给路霄现场解题,路霄则按着台灯,歪着身子看他的解题思路。 良寒的手太漂亮了,雪白的手臂,指节分明,握笔的姿势极度好看,台灯的光照在他的手上,流畅的速度配合他优美展开的思路,只是看着就有种丝滑的爽感。 路霄目不转睛地看,简直要为他思维的简便拍案叫绝,他长长地嗯嗯哦哦了好几声,等他几乎一眨眼间写完了一整面的推导过程,路霄把台灯夹好在栏杆上,情不自禁道:“良寒你好聪明啊,你怎么会这么聪明啊!” 良寒敛着笑,轻轻哼了一声。 路霄伸手将练习册接过,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看了几秒钟,然后将练习册一番,再次递给良寒:“来,咱们下一题!” 良寒:…… 良寒醒悟过来,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占我便宜是不是?” 路霄使劲儿摇头,诚意十足地开始恭维:“学神,学霸,求求你了,你最帅了,良寒你怎么这么帅啊,咱们再做一道题吧!” 良寒家的猫都被乱叫的路霄吵醒了,喵呜一声像看智障一样走出来看了路霄一眼。 良寒表情略微不耐:“你能不能别这么假惺惺?” 路霄干笑一声:“其实我很诚恳的。” 路霄很清楚在学校要挟的那招在家里不管用,但他又摸不准良寒的性格,害怕自己把人弄跑了,只能紧张地看着他,表情很是小心翼翼,良寒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接过练习册,不过他没有听路霄的直接答,而是把练习册翻到了目录看了看,然后选了特定的一节翻过去,沉默着看了能有半分钟,开口问:“你怎么买了这本练习册?” 路霄:“这本怎么了?”路霄给他指,“这本可以补之前的知识点,从难到易,题无巨细,覆盖得比较全面,我看起来比较方便。” 良寒拿着笔帽颇有节奏地点着练习册:“重点题型深度不够,解析太简略,你无法参考,知识点覆盖过多,太多太偏太怪的题,会影响你思路。” 路霄的脑子本身就很发散,喜欢挑刁钻的题,记一些漂亮且没用的东西,但是这种偏题做多了,容易把原本基础不牢固、不中正的思绪弄得更歪。 良寒没头没脑地问:“你明天有空吗?” 黑暗寂静的环境里,他的嗓音低沉又清晰。 “啊?”路霄有点懵地看着他。 良寒:“帮你挑练习册,中午有空?” 路霄心想还有这种好事,立刻兴奋地说:“好啊好啊,我请你吃饭!” 良寒笑了一声,那笑声又低又轻,很矜持、很高兴的样子,然后,趁着这股高兴劲儿,良寒回屋拿了一套练习册,一台闹钟,一支红笔,给路霄当场勾了两道题,递给他,左手一拍闹钟:“十五分钟,做吧。” 路霄:…… 路霄怂得很有志气,学霸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立刻狗腿子地“哎”了一声,接过良寒的练习册席地而坐,他的性格并不怎么讲究,他家的阳台也不算太脏,盘起腿就开始写。 小小的白炽灯夹在栏杆的最上方撑出了一片光明,良寒也没有走,自己展开一张垫子,懒懒地坐在阳台对面,观摩路霄那本练习册,良寒家的猫竖着大尾巴又走了出来,看着良寒安稳地坐着,便懒懒地背靠着主人窝在了他身后。 鹿溪源的深夜非常安静,两个人坐在五楼阁楼的阳台上不说话,只有清晰的纸页翻动的声音和水性笔写在纸面上的摩擦声,路霄皱着眉头,同样的题型,路霄写着写着忽然卡顿,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良寒,被这个角度的良寒闪了一下。 他真好看,五官精致隽永,非常有味道,平直的肩膀难得放松地下沉着,专注安静地低头看着习题集,他家那只体型硕大的缅因乖巧地靠着他,不断地上下摇着尾巴,这画面的构图太美好了,路霄看着有点走神。 只是被看的那个人并不想让路霄大晚上这么盯着自己。 良寒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卷子上,手腕却已经穿过栏杆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栏杆,示意他认真点。 十五分钟,铃声毫无感情地响起,良寒伸手来拽练习册,路霄有点迟疑,手指追着那要跑的练习册,还胆大包天地划拉了两下:“良寒,我很弱,如果我做错了,可不可以不要打我。” 良寒冷笑一声,左手又按了次闹钟,冷酷道:“十秒了,拿来!” 路霄有点崩溃,心说老天爷给你这么张帅脸就是让你当变态的吗? 良寒不为所动,将路霄的题扫了一眼,把错的地方画了大叉,右手连带着把解析递过去,左手闹钟又是一拍:“十五分钟。五分钟看错误,十分钟重答。” 路霄情不自禁:“靠!” 路霄立刻接过去看答案,五分钟铃声响起,良寒不带任何感情地把解析拽走,路霄又手忙脚乱地开始接着错误的地方重新答题,这一次,路霄有任何的卡顿都会被打,路霄被良寒撵得着急忙慌,十分钟后,他手里的练习册又被强行拽走,良寒左手按下计时,低下头帮他看过程。 路霄发现了,这个学霸真的是个机器,路霄也有闹钟,但是路霄那个闹钟是治疗拖延症的,因为他没有督促行动不起来,所以隔5分钟就一个闹钟,但良寒的闹钟是直接发出指令的,他没有纠结,没有拖延,大脑好像可以根据铃声毫无障碍地朝着身体各个部位下达指令,几秒钟内进入心流,保持极致的投入和专注,自我规训、自我管理到了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这次路霄推导的没有问题,良寒给他勾了个对号,推了推架在自己鼻梁上平光眼镜,往练习册后面开始画题,连画四道:“这个题型的变种,四道大题按照这个顺序答,今晚两道,明早两道,一次30分钟,答完立刻对答案。”然后把练习册和解析一起递给他。 路霄非常识趣地把练习册捧过来,像是捧着金科玉律,紧接着又看了看时间,好嘛,北京时间1:05,这两个星期他自己专项学习,不折腾到两点折腾不完,到良寒这里快刀斩乱麻,居然只需要五十分钟。 良寒拉伸了一下肩颈,看起来是要睡觉了,路霄有些扭捏,还想跟他聊天,抓着面前的栏杆,别别扭扭地说:“良寒,物理这方面,你有没有什么速成的窍门啊?” 良寒蹙眉:“速成?” 路霄点头:“对,就是那种像武林秘籍似的,点拨一下立刻就开窍的。” 良寒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他,哼笑了一声:“像你教林倩英语那样?” 路霄惊喜地连连点头。 “没有。”良寒表情冷酷地打断:“你当这是变魔术啊,还是小时候《西游记》看多了,吃了仙丹就无所不能?理综所有题都是从量变引起质变的,想提高就去刷题,见不同的题型,不会就多看多练,看答案看解析,亲自动手反复算,还不会就多做几遍,直到看不到新题型。” 良寒非常讨厌问题问不清楚的人,脑子混得像盆浆糊似的,倒什么都倒不出来,路霄这种更奇葩,他不止抽象,还用上类比形容词了,应该直接叉出去。 他起身,他家的猫也跟着伸着懒腰站起来,温柔潮湿的夜,路霄忽然又“哎”了一声。 良寒表情不耐,但还是站着,等着路霄把废话说完。 路霄的脸孔很不协调地动了动,轻轻问:“你爸爸回家了吗?” 良寒顿了一下,紧接着轻轻“嗯”一声。 路霄其实也听不大出他的情绪,刚刚只是试着说一说,没有想到他竟然回应了他,这一刻,他好像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那……你们怎么处理的啊?” 良寒压着嗓音:“我没问,他们大人的事他们自己解决。” 路霄小小地“哦”了一声,有点为他惆怅,他感觉到良寒身上有些什么情绪泄露了出来,若有若无的清苦的味道,他说:“你别往心里去,我爸妈有时候也吵架,这都很正常。” 九月的S市还是有点热,静谧与幽静中夹着躁动、渴求和不清醒,良寒忽然回头,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路霄。 那眼神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路霄一下子被他瞪得发懵。 良寒却说,口气跟逼供似的:“一个问题,你谈恋爱了没有?” -------------------- 别扯没用的 第16章 书店 这问题来得过于突然,路霄简直就是原地被踩了尾巴,他跳了起来,几乎算是炸毛: “卧槽你在说什么?” 良寒刚刚那股冲劲儿无声地回落了,眯眼平视着路霄,表情耐人寻味。 路霄一下子想偏了,还以为自己又传出了什么不该有的绯闻,立刻严正声明:“班长你可不能道听途说啊!咱们不信谣不传谣,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它能当真吗?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嘛,我这一天理综进度玩命追都追不上来,我跟谁谈恋爱?” 良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目光在路霄的脸上转了一大圈,最后悠悠地说:“对,别谈恋爱,耽误学习。” 路霄费解地看着他,心说看不出来啊,您老人家还挺爱管闲事,但得到准确答案的良寒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懒洋洋地朝着自己摆了摆手就进了屋,路霄抱着他的练习册,水性笔在指尖飞快地转了一圈,不知怎地,居然也挺高兴。 开学半个多月,路霄头一次体验在两点之前上床,内心感到非常满足,就连梦里都感觉到了云朵般的快乐,更有甚者,他梦到了良寒,梦里良寒被他牵着绳子给他做题替他考试,让干什么干什么,非常耐心,非常好说话,路霄顿时生出可以成绩翻身的爽感,梦里美到冒泡,早晨是自己给自己美醒的。 北京时间5:50,闹钟铃响。 路霄一次性起床成功,爬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睡眼惺忪的笑,刷拉一声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去伸懒腰—— 清晨空气清新,阳光明媚,路霄穿着睡衣松了松浑身睡懒的骨头,整个人像是吐了一晚上二氧化碳的植物开始朝着太阳舒展,他将大字维持到了五秒钟以上,朦胧中忽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放松的精神忽然炸开! 阳台上不止他一个人! 路霄若有所感地一扭头,只见良寒此时也在阳台上,隔壁的阳台的另一侧摆的是健身器材,此时身材修长的男生正背对着自己双手卡哑铃低台做俯卧撑。 清晨,阳光,空腹,运动,这是身体复苏机能的最佳时间,之后再洗个五分钟的战斗澡,想想就过于美好,路霄眼睛转不开地看着良寒运动,别看良寒平时看着有点瘦,这个角度就能发现他该有的肉一块不少,并且身体非常不俗,姿势标准,呼吸紧凑又平稳,因为手腕带伤,他很懂地没有用手掌直接压地,而是用握哑铃杆进行肌肉代偿。 那一瞬间,好像覆雪的森林化开了,太阳升到高处的时候,树冠自上而下地坠落明亮晶莹的水珠。 路霄只是看着就怀疑自己感受到那份丝丝缕缕的热气,感觉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出于不知名的原因,他越走越近,好像想看看为什么今天的良寒感觉不太一样,路霄歪着头像个变态似的端详了半晌,然后才意识到良寒今天没有穿长袖!虽然还带着护腕,的确是没穿长袖,赤裸的手臂外露着,因为上臂和肩背发力的缘故,手臂上迸出了性感得过分的青筋…… 靠。 路霄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心想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好看的身体呢,这得能看硬吧。 忽然间,良寒那个天杀的闹钟响了,非常夺人神魂的铃铃声,路霄听得是一阵如麻得躁动,眼见良寒干脆利落地从俯卧的姿势蹬地起身,然后忽然回过头来—— 卧槽。 路霄脑子一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猛地退到了卧室! 踢脚线被他踹出了好大的一声,他几乎是砸进卧室的,良寒则是活动着手腕微微蹙眉,不紧不慢地朝他喊了一句:“路霄,你躲什么?” 声音又低又哑。 路霄额角一抽,刹那间昨晚良寒那句“你谈恋爱了没有?”没头没脑地闯入了他的思绪,让他品出了点别的感觉,只是他还没想明白良寒的弯弯绕,自己先被自己的逻辑带跑了。路霄心想:我他妈有毛病吧? 学霸只是回头看我一眼,我他妈怂什么? 小路同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脱衣服的又不是你,凭什么是你害羞啊! 路霄念起即行,立刻挺起胸膛气势汹汹地走出去,良寒站在玻璃门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左手用毛巾缓缓擦着颈后的汗,路霄看他第一眼,五官又要皱一起:男色误人,良寒这种在古代绝对属于祸水级别,是要浸猪笼的!但小路同学不断督促自己说要大气一点!怕什么小路!他敢露你还不敢看吗? 于是路霄上上下下打量了良寒一圈,然后吹了一个绵延婉转的口哨,声音类似于森林里求偶的鸟类流氓。 良寒:??? 路霄大大方方地说:“Hey bro,手臂不错嘛。” 日青 崽 推 書 · 北京时间9:15 A班,语文课。苏中的语文考试一直有个优良传统,那就是在考后将年级所有43分以上的作文打印成册,在全年级进行传阅,良寒是理科班A班的雷打不动的第一,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绝对理科思维的学生,语文似乎永远是老师的痛,但是他有点不一样,他语文一直都是不错的,作文更是常常被打印传阅,以至于很多年级的小姑娘都很期待能看到他的文章,满心欢心地准备全文背诵。 路霄不理解良寒为什么语文很好,英语却不好。 就像良寒不理解路霄为什么数学很好,物理却不好一样。 但是不同的是,良寒的英语“不好”是和他的其他科比,没有好得那么惊艳而已,但路霄的物理不好却是实打实的不好,要吊A班车尾的那种。 路霄撑着颧骨在看良寒的作文,越看越觉得“人如其文”是个错误。 良寒是个变态,距离他越近越能感受到他冷酷无情的行事作风,还有他不可捉摸的情绪,平时别说多愁善感了,他不讽刺挖苦别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可他写的作文和他本人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年级作文每次能有十五到二十篇上榜,大部分都是高歌猛进、勇猛向前冲的作文风格,一两篇是角度清奇捕获了语文老师们的芳心,但是良寒的作文不一样,他的作文很“假”,“假”得不像是他写的东西,不是说他写的不好,而是他的文章风格很奇怪,人淡如菊的气质,隽永和谐的用词,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悠扬,好像想通过这个渠道让所有人都感受一下他淡泊宁静的精神状态,感受一下他的心态是如何的平和。 路霄看得真是浑身难受。 年级第一写这样的作文,这合适吗? 大课间,数学竞赛的名单出来了。 苏中AB班集体报名,课间学委将名单传阅出来需要签名确认,路霄接过那一小摞的名单,找到位置,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递给良寒,翻页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等会儿——”他表情忽转严肃,目光看着B班的名单锁紧眉头。 人淡如菊·良寒看着他:“怎么?” 路霄目光一紧,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他目光一黯,松开手:“没什么,眼花了。” 名单交给良寒,良寒的目光却别有深意了起来,顺着刚刚路霄的目光,锁定了几个人名,AB班的名单是按照数学成绩排名的,刚刚路霄看的是B班数学拔尖的几个,其中成绩比较突出的那个,名字叫高卢杰。 林倩在旁边瞥了这俩人一眼,不知道是哪里的直觉,开口:“你今天感觉不太一样哦。” 路霄:“哪里不一样?” 林倩前后划拉了一下:“就是感觉你俩好像熟了吧。” 路霄勾了勾唇,笑得有点坏:“有吗?”说着从桌膛里抽出那本蓝色练习册,塞还给良寒:“这个还你,我写完了。” 林倩:?!! 林倩无语了,心说路霄你跟我装大尾巴狼是不是?熟了就熟了,你怎么还嘚瑟上了? 良寒接过练习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在想别的。 路霄飞扬的心情被那冷静的面容一触,立刻想起来:哦,对,他说过在学校不想和自己谈私事! 良寒家那个混乱的情况,路霄也的确理解他不想对外泄露一丝一毫的心情,自己刚搭上他的学霸专车,要是把人惹恼了可就不划算了!想到此,路霄那满脸吊儿郎当的笑立刻收敛了,浑身散发出一股保持距离的生疏,转回头对良寒又来了一遍,掩耳盗铃似的:“昨天收拾书包不小心把你练习册拿错了,不好意思啊,下次不会了。” 回过神的良寒:……?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林倩:??? 你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路霄则不苟言笑地转回身,正襟危坐地把椅子往前又挪了几寸,规规矩矩地保持住距离。 路霄这份疏远一直绷了整个上午,直到中午午休,为了避嫌,他甚至先自己下楼,然后再给良寒发微信约地点,俩人像地下党人碰头似的在校外汇合:书店,高中生日常最常逗留的校外地点。 良寒不懂路霄为什么要废这个周章,但也没多问,上了二楼,直接去选练习册。午休时间宝贵,三十分钟如果先吃饭一定是选不完的,并且只有真正到了书店,才能直观感受到什么叫题山学海,按照道理说,从这样激烈的教辅市场中选出一本最适合自己的,无异于小型的大海捞针。 路霄在一片练习册前挑选:“不要这个,我看过,这个太无聊了。” 良寒垂头翻着教参,斜斜地睨了他一眼。 路霄目光乱转,忽然间眸光停顿伸出手拿一本青色的,对良寒说:“我记得你有这个。” 良寒抬头看他。 路霄放下那本又拿一本,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你这本好像也有,还有那个,那边那个……良寒,你是不是市面上的练习册都买过?你怎么买过这么多?” 良寒没理他,路霄则直接凑过来,拿了一本他买过的专项练习:“这本怎么样?我可以买吗?” 良寒冷静地点评:“这本不好好说人话。” 路霄“噗”地一笑,心说良寒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不好好说人话。 路霄:“我还是很聪明的,你能看的其实我也能看,冲一冲成绩就上去了。” 良寒瞥了他一眼,看他这么的自恋,忍不住道:“你这种症状有多长时间了?还打算救一救吗?” 路霄推他的手臂:“去你的!” 良寒在说了几句话后也舒展开了,不再缄口不言,而是一本一本地吐槽练习册,他的嘴巴非常毒,态度也极度傲慢,因为看得过于明白,所有有些话因为一针见血而充满了反向的搞笑风格,良寒最终在一片物理练习题里给路霄拿了六本,一本主做,一本用来挖深度,一本用来查缺补漏,一本字非常小但是内容非常密集,还有一本是教材参考,“奶爸”讲课快,如果他跟不上的点就翻那本详细版的参考。 良寒身上有股劲儿,他主场的时候必须听他的,他的擅长就是他的领土,他的地盘,不接受任何的反驳。 走到最后,是良寒在前面领导似的定了练习册,路霄在他身后捧着一摞狗腿子似的跟着,心说前面这位当自己是刷题狂人吗?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用的,这么多他都能搞定吗? 路霄捧着一摞书撞了他一下:“喂,问个事儿。” 良寒停住脚步。 路霄站到他身边 ,懒洋洋地偏头:“这些练习册可是你给我买的啊,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我有问题是不是得找你?” 他俩来的时候没有吃饭,这个时候选得差不多了,书店二楼也开始上了人,同样提前来挑选练习册的女生跟在他们身后等待结账,闻声手指一抖,看了下路霄,又看了下良寒,要结款的书被她攥出了好几层的褶。 良寒没有什么表情,慢悠悠地哦了一声:“你让我负责?” 路霄眉眼明亮地捧了捧手里的练习册:“那可不得负责嘛。” 他俩的颜值过高,高到想认不出是谁都不行,身后的女生茫然又惊恐地看着,有种又激动又心碎的感觉。 良寒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嘴唇开阖,淡淡道:“行,那负责吧。” 女生手捂心口:嘤—— 第17章 市场 路霄率先发现了正偷听他们说话的女孩,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大概猜出来她在听什么,合理怀疑她也是林倩他们苏中小姐妹群里的女同学,情不自禁地朝着她善意一笑——路霄是那种非常有冲击力的长相,眉眼一动便是神采飞扬,那小姑娘被他的美颜暴击得有点傻眼,害羞得轻轻一跺脚,良寒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没有什么表情地又转回去。 等到了两人结款的时候,路霄把一厚摞练习册放在收银台上,收款小姐姐一本本扫码结算,路霄吊儿郎当地靠在收银台上,良寒则是低头看手机,等练习册全部扫完,收银员姐姐笑着对两人说:“您好,共计84元。” 路霄沉默,要拿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 良寒抬起头。 路霄有些尴尬地说:“我的钱……好像不太够。” 收银员:…… 良寒惊讶地瞥了路霄一眼,紧接着神态自若地举起自己摔得稀碎的手机,主动说:“我给你扫,下个月还我。” 路霄感动得要哭,卧槽,学霸今天也太好说话了!他笑逐颜开,毫无负担地接受了学霸的恩惠,双手合十,张口就来:“谢谢老板!谢谢哥哥!” 路霄这个货,他打游戏一遇逆风局就开始扮柔弱,打不过就打盘外招,为避免自己技术过菜而被喷,时常花里胡哨,能屈能伸,这一声喊,当真是掐着声音喊得雌雄莫辩,尾音都跟着一起翘了起来。 “叮”地一声扫码声,良寒有些傻眼地看着他。 收款的小姐姐在发抖,身后的女生看起来也有点缺氧,谁能想到这么帅的小哥哥,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一面。 路霄倒是有点不解,看着良寒:“怎么了?不是得感谢你吗?”然后碰了下他的手臂,误以为后面的女生咳嗽是嫌弃他们太磨蹭,催促道:“快点给钱,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良寒深吸了一口气,垂着眼睛按了84元付款,顿了顿,低声说:“下次别这么叫。” 路霄哦了一声,心想学霸口味的确和其他直男不一样,他不喜欢被人叫哥。 良寒垂着眼睛没有解释。 其实小路误会了,昏君只是害怕自己冲动之下把钱包刷爆。 付完账,两个人都有点恍惚地从书店走出去,时间紧凑,中午还有三十分钟的数学卷,他们来不及吃正经饭,只能在寿司店买饭团,当然,因为小路拮据的经济,还是良寒同学掏钱,路霄抱着他一大厚摞的练习册,在寿司店的玻璃柜台前指挥三军:“对,我不要那个黄的条,不要胡萝卜,要黄瓜,要肉松,要鱼籽,哎,多来点……好,就这些,掏钱吧!” 良寒仿佛一个冤大头,叹了口气,继续扫码。 路霄却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起来,嘚嘚瑟瑟地踩着马路牙子等良寒选完,好巧不巧,他抬头看到了也出来买午饭的黄主任,他主动打招呼,主任一看路霄抱着好大一摞教辅,不管别的,乍一看数量还是挺惊人的,又一眼看到身后的良寒,就知道这一定是良寒督促的结果,欣慰道:“不错不错,路霄你多跟良寒学一学,向他看齐,好好学习。” 这位教导主任真是时刻不忘劝人向学。 路霄干笑两声,配合道:“哎,好嘞……好嘞!” 路霄行着注目礼把十分满意的黄主任送走,还有一溜刚刚在市场吃完饭朝着他偷偷笑的女生,他侧着身和良寒有一搭没一搭的吐槽,也就是一分钟,熟人之后又遇熟人,市场里唯一一家手机店老板踩着拖鞋穿着大裤衩出来买饭,看到路霄,目光又随意地扫到了他身后,竟直接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轻声问:“男朋友?” 路霄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从马路牙子上摔下来! 老板大哥显然还记得手机里那个劲爆小视频,笑眯眯地给路霄一拳,不怀好意地说:“挺帅的啊,你小子可以!” 靠。 路霄简直要被这位大哥吓死,下意识地就良寒那边看!还好良寒是个正经人,看起来一直专注着他们的饭团,应该是没有听到。 路霄压着声音警告大哥:“他不是!” 大哥看路霄一脸紧张,立刻小声说:“啊啊啊!我懂,我懂!” 路霄有点崩溃,心说你懂个屁!你这种心知肚明的架势到底从哪里来的,我能不能报警?! 我他妈现在全身心都在巴结他,你惹恼了人赔我一个年级第一吗! 九月半的中午,街上的苏中学生都是秋季校服裤子配夏季校服的上衣,只有良寒规规矩矩穿着秋季长袖的校服,脖颈修长,侧颜看起来细巧华美,错落有致,手机大哥看到路霄这样炸毛的样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好像已经在脑中脑补出了俩男生一整段难分难舍,你追我赶的早恋故事。 别说,俩人站在一起还挺养眼。 还挺神秘刺激。 中年男人也顾不上最开始“得知”路霄性向的百感交集了,还觉得现在小孩挺有意思,用自己的方法印证了一桩八卦后,摆着手心满离。 而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良寒,在他走远后,目光瞥远,喉结不明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路霄也有点不自在了。 他不知道手机店的大哥从哪里推倒出的那么个论断,小姑娘喜欢拿帅哥开玩笑也就算了,这大哥肯定不是苏中小姐妹团里的人啊,那为什么呢?他不说话,良寒也不说话,一人一个提着个饭团走着,路霄进了校门更是立刻保持距离,脸孔也强行板起来,好像刚刚受学霸恩惠的不是他。 良寒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要喝奶茶吗?Assam家的?” 路霄茫然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干脆地拒绝:“不喝,等着怪费劲的。” 他们学校Assam卖的非常好,有几款岩盐芝士每日中午流水四五百,A班如果想订从来得提前半个小时,一订十五杯起,现在想去单点不等个二十分钟根本等不到。 良寒轻轻地“哦”了一声,紧接着便不再说话了。 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有一把沾着蜜糖的刀,忽然划开了他的心脏,明知道不该去想,还是会感到迷惘。 两个人揣着各自解不开的问题,心事重重地进了明理楼,上了三楼,老吴还没到,A班还是一片炸窝的声音,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激烈地讨论什么,良寒路霄一前一后进了教室,一个女生忽然石破天惊地喊了一句:“快看快看!路霄!” 路霄吓得差点缩回去,心说姐姐,你是今天才看到我吗? 老吴说到就到,全班激越的想要掀屋的噪音终于被压了下去,紧接着又是雷打不动的分卷子,传卷,写题,等铃声交卷,林倩几次在答卷的中途扭头看路霄和良寒,目光微妙,这么文静的小姑娘,路霄感觉都要听到她内心撕心裂肺的咆哮了,1:00整,老吴满意地将卷子收走离开,苏中来到珍贵的午睡时间,林倩终于忍不住了,趴在桌上伸手激烈地摇晃他:“你和班长中午去哪了?干什么去了!” 路霄用校服蒙着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能干什么啊?我去和他挑练习册了。” 真的,求你们别问了,你们再问我真的以为和他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这句话让林倩更来劲了,她瞪着眼睛:“你在这儿逗我呢?你俩在教室里装不熟,然后中午不吃饭,相约一起去书店选书?” 路霄:…… 靠,我们只是挑个书而已,你能不能别说得好像我们去挑了套子。 林倩不放过他:“说,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路霄哭丧,把头盖上:“哎呀,男生的友情就是这么快,熟了就熟了。” 林倩小声地去拉扯他:“不对吧,你前几天可不是这样,你这一听就有故事,你要是真有事,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小路,小路,告诉我吧……” 路霄一听就知道她身负任务在刺探军情,掏出手:“给我看你们聊什么了。” 林倩不情不愿地拿手机,神情十分复杂:“给你看哦。” 群里已经炸开了锅,狸猫那些看起来装睡的全都在那刷屏,噼里啪啦地在争论,路霄点进去翻到今天中午引起争论地方,赫然有图有配文: 【小熊猫】:什么情况,这俩人在约会? 照片是路霄拿着一本绿色的教参在朝着良寒说话。 一石惊起千层浪,引起了一连串画风诡异的嚎叫,一片鸡飞狗跳。 【Vimukti】:沃日!石锤了吗! 【士力架】:我的cp成真了?! 【小熊猫】:xx书店附近的姐妹快来,他俩还在挑! …… 【小熊猫】:前方汇报:学霸全程付钱,小路一分不掏! 【小熊猫】:啊啊啊啊路霄在喊良寒哥哥,卧槽卧槽卧槽,我要死了,他俩今天是要合力把我送走吗? 路霄:……我才是要被你们送走了。 紧接着是好几张良寒路霄在寿司店的照片,路霄捧着一摞书踩着马路牙子上上下下,良寒则是半侧着身子看着他。 【阻隔剂】:卧槽,这个腰臀腿,这是真实存在的身材吗? 【柠檬茶】:好帅啊,这两个小哥哥。 【柠檬茶】:这两个小哥哥怎么会这么帅! 【红蜻蜓】:啊啊啊啊啊最新消息,我用我的耳朵听见了真相! 【红蜻蜓】:……那个手机店的李雷知道吗?啊啊啊我听到了什么,他喊良寒是路霄的男朋友,男朋友!我靠他俩是干了什么!什么玩意儿,发展这么快的吗? 这个红蜻蜓说完话后整个群里沉寂了一瞬间,紧接着有人迅猛地刷起了问号,几乎是一分钟内四十几条问号推了出来,最后是狸花猫打破了这场符号的复制粘贴,用一句话精炼总结:这两个男的,好几把配。 【Vimukti】这两个男的,好几把配。 【小熊猫】这两个男的,好几把配。 【红蜻蜓】这两个男的,好几把配。 …… 路霄:…… -------------------- 悔不该看这个群 第18章 连跪 路霄在群里爬了次楼,爬得一张脸那叫一个变化莫测,回头看了眼侧身午睡的良寒,男生枕着一侧的手臂睫毛安详地垂落着,睡颜看起来平和且无辜,搭配刚刚路霄看完的一通扯淡,那感觉实在有点羞耻。路霄他压着嗓子控诉林倩:“你们这群小姑娘怎么这么浮夸?” 林倩捂着心口倒在桌子上,看样子也在尽量的维持理智:“你少来,我也想学习,你说班长会不会给我挑练习册?” 某种角度上,她真是看破了问题的核心。 但是路霄诚恳地说:“你只要足够弱,他可能真会。” 林倩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他。 路霄盖着自己的脑袋:“我们只是纯粹的前后桌关系。” 林倩乐了:“那我明天出一百,我也想换年级第一的午休。” 路霄更乐了。 原本他是有点不自在的,但是看着林倩这样他反而脱敏了,想开了,也不尴尬了,嗨,都是小场面,这玩意儿嗑的不就是个假的嘛,小路同学,你要有娱乐大众的心胸,牺牲一下让女同学开心怎么了? “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路霄嘴角一扬,笑容带着不以为意的散漫:“不过我得提醒一句啊,你们女孩子玩这个是不是不许舞到正主面前?你跟我说就算了,你小心乱开良寒的玩笑他翻脸揍你。” 说着握着林倩的手机,把那张群里抓拍的照片保存,然后转发给了自己。 苏中校外的市场外围是两排年纪不小的银杏树,别说那张照片拍得还是不错的,两个男生站在寿司店前,又高又瘦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秋季的深蓝色校服,一个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脖颈处一条窄窄的红色领口,构图和配色都相当不错。 林倩接过手机发现了这番操作,一怔下凑头过去看,心说:吼!你还装模作样!谁知路霄单手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保存图片,然后干脆利落地截掉了良寒的那一半,留下自己那部分当屏保。 林倩:…… 路霄边看边嘀咕:“帅的,不比良寒差。” 青春期男生观赏着自己的照片,看起来很想朝着它亲两口。 青春期女生呆呆地看着,目光迷惑又不解。 · 路霄是正经要学习的,这表现在练习册到手他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规划,晚上的时候,他阁楼里的学习间已经拉出了一张名单表格贴在了墙上,表格一共四十五列,上面写着四十五人名单,按照上一次的物理成绩排名,第一名是良寒,他顺着名字扫下来,第四十五名是自己,然后他给自己定下小目标,下次周考前要争取跳到二十五名,赶超张垒,下次月考要争取在十八名,和狸猫持平。 目标具象后他努力方向就很明确了,左手列学习规划,右手码练习册题库,路霄抽出题库开始分门别类地刷。 路霄从小到大都非常的贪玩,混迹江湖十六年,一向是考前冲击,平时不努力的人,在H市的时候他是著名的校内该溜子,人狠话更多,一浪好多年,一直没有怎么正经学过习,一来是高中以前的课程的确不是特别难,二来他实在喜欢考前临时抱佛脚,所以他在转到苏中前得知第二天考试,他虽然难以接受,但也能接受,因为他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一玩半学期,一学学别人半学期。 他高一还曾经拿过物理满分,之前学物理没觉得有什么困难,力学一套都挺顺利的,他一看就能想象出来那个空间画面,高二不知道是不是跳了太多的缘故,有些概念他就有点断层,譬如电磁,老师讲的时候他看着也会,甚至还会嫌弃奶爸思路分解得太细,自己一上手就开始毛毛躁躁地乱错。 这次他下定决心补之前欠下的债,从细节和基础开始牢牢地扎,十二点之前扫题总结问题,十二点汇总一次,然后微信敲良寒请他帮忙讲一个小时,自己再回去巩固温习一个小时。 鹿溪源后半夜的十五栋五楼阁楼,A501和B502的两户男生非常像监狱里的狱友碰头,一人预备一个薄膜垫子,一人隔着一道栏杆相论问题。 良寒和路霄至此陷入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相处模式,他们在班级里的话并不会太多,课间路霄就算想问题,良寒也会因为被教务处、管理处、A班各科任老师拽走找不人,要么就是在发卷子,发练习册,找粉笔……总是很忙,但是晚上他们雷打不动地会碰一面,凌晨0:15路霄会准时偷渡到阳台,开始向良寒上交物理问题,良寒坐在垫子上给他逐题解答。 周一,因为前一天学得太狠,路霄课间趴在桌子上正在补觉。 铃声响起,良寒把练习册一卷,在老师进教室的时候面无表情且狠狠地一拍前面人的脑袋! 这节课是语文,张旭阳回头拿书的瞬间亲眼目睹了这整个暴力过程,有些惊讶地“卧槽!”了一句。 路霄捂着后脑勺爬起来。 张旭阳压着嗓子惊恐问:“路哥,寒哥怎么对你动手动脚?” 良寒叫起服务从来简单粗暴,能一步到位的绝对不给路霄磨磨蹭蹭的醒盹时间。 路霄捂着头烦躁道:“靠啊!什么动手动脚,他在打我啊!” 良寒:……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当场点名:“路霄张旭阳干什么呢!上课还飚起脏话了?” 张旭阳&路霄:…… 紧接着,这两位难兄难弟喜提语文课双人罚站一课游,捧着语文卷子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讲,这功夫张旭阳还在目光向前嘴唇不动地絮叨:“哎那个小路,我从来没有见过寒哥跟谁动过手。” 路霄一脸麻木地写写写:“对啊,他在监督我学习。” 张旭阳一时没忍住地扭头:“路霄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能让寒哥亲自监督你?我和你手拉手,你说寒哥也能监督我吗?” 路霄正在算天体运动的手一顿,见鬼似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要和谁手拉手? 一连好几天,路霄每天都在抽物理做,语文课做物理,英语课做物理,数学课做物理,物理课做物理,从睁眼到深夜,六本练习册一起推,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填满,学习态度上可谓是前所未有得用功。 狸猫都听说了,特意跑过来鼓励他:“小路你别紧张,没问题的,你数学这么好,物理不会差的。” 张旭阳:“对,可能是因为你的实力深不可测,只是暂时还没挖掘出来。” 路霄苦笑一声:“张舵主,猫女侠,你们快别捧着我了,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苏中从来不缺少各种各样的测验,几乎每日都能有几科满足同学们想要检测自己的要求,很快,路霄的物理学习迎来了日测第一跪:倒数第一。 见了鬼了,原本还能贴个80的边的分数不升反降,路霄的脸快绿了。 张旭阳一脸复杂地开解他:“哎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第二天,路霄第二跪。 林倩不敢说话,小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奶爸则是直接过来喷他:“路霄你看看你写的什么废物卷子!这种题也能错,重力是否忽略,打点计时器纸袋计算加速度,白痴都不会在这上面栽跟头,你脑子是落家里了?!” 第三天,三连跪。 路霄看着自己的物理大题,就差一点!这几道推导前面都对了,但是每道题都只差了一点! 唐金鑫推了推眼镜,凉飕飕地说:“按照奶爸的话来说,‘是你思维深度不够’。” 良寒坐在后排不说话,目光却露出不解的忧虑。 第四天,路霄继续四连跪。 路霄再次被骂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已经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了,A班少见这种情况的人,老师藏在题面里的陷阱全部掉一遍,易错题的坑点全部踩一遍,这特么也是牛逼了。 有人在偷偷地议论:“最强私教帮忙这也不行吗?” “不懂,寒哥都下场帮忙了,就这成绩?” “寒哥帮忙算什么,奶爸整天骂他,骂完了也不见管用啊。” “不应该啊,都拼成这样了,为什么提不起来?” “他的数学的确天秀,可能就是物理不行吧,他这样在A班呆不长久。” 理科班的歧视是很微妙的,如果一个人很努力成绩还没有跃升,大家会质疑你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这种微妙的态度虽然没有非常具体直观的表现,但是轻易就能察觉出这种微妙的嘲讽奚落。 路霄也无可奈何,他这些天学习可以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每天起早贪黑,不闲聊,不游戏,每天都在做最严格的学习划分与时间调整,一分钟都不会乱用,零食全部换成核桃仁,每日成绩出来立刻复盘,认真总结,然后同类题型重做一遍。 如果说大脑也是分层的,那他就是每天都在剥自己的脑皮,晚上长出新的脑皮,第二天再剥掉,等他晚上再长出更新的,第三天再剥掉,别人闲聊他学习,别人睡觉他学习,张旭阳看着刷练习册的速度都感觉到害怕:“卧槽哥们,你这是第三本了吧。” 路霄淡淡地点头。 良寒在路霄反复低分后看过他的学习计划和进程,没有问题,路霄所有的学习策略、所有的学习内容和努力方向,都是,没有问题。 可是他就是在就是陷在70-80分的泥潭一动不动,别说上90,就是80都很费劲,甚至有一次考出了69分。 奶爸对他的耐心每日也在耗尽的边缘徘徊,就像是对箱子里实验的老鼠疯狂地敲击箱壁,一次次地对他说:“不对,不对,不对,你是大脑平滑吗?怎么能又错了?……路霄,你努力还不如你不努力。” 看路霄反复错题,奶爸反复地骂,骂完拎到办公室或者讲台再来一次。 张旭阳每次看到路霄都一脸复杂,谁遭遇不断叠加的失败后精神都会极度地焦虑,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这个可怜人。 路霄也就只能对自己说,别着急,跪就跪,连跪之后就是连胜,跪着跪着就站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浊气,想着这道电磁场还是得问良寒,一瞥头,看到唐金鑫和良寒正靠着窗台边上弓着腰算题,草纸下垫的书是厚厚的一大册物理竞赛的题库,两个人低着头看起来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你来我往的,能隐约听到“受力”“天体”等词。 路霄忽然陷入了沉默。 就像良寒会和路霄讨论数学题一样,有些问题人必须要找实力相当的人讨论碰撞、促进启发,在古代,老百姓送它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棋逢对手,但是像良寒这种物理大神来给自己这种物理菜鸡点拨,在现代,当代网友会送它一个精准的缺德调侃,叫“扶贫”。 路霄心里有点苦,心说自己之前还不知道差距呢,还以为自己随便努力两下就能去摸老虎的屁股了,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天壤之别,站在窗边的男生受到了他的视线的干扰,在言语的间隙中无来由地笔尖一顿,扭头向他看来。 唐金鑫的视频也瞥了过来,良寒三下五除二在草纸上又写了几笔,递给他,然后站起身,朝着路霄问:“问题?” 路霄怔怔地看了良寒一眼,干笑两声:“不用,我这个成绩就不劳烦你总是给我讲了,我去问问别人。” 第19章 哄你 鹿溪源,北京时间凌晨0:15 良寒在看着分针的指针缓缓落到3,目光瞥向自己破碎的手机屏幕等待微信发出声音。这是路霄每天惯例问题的时间,他将笔放在桌子上,错题的软皮本子合上,开始了安静的等待……但是,今天的手机等了半天没有反应。 深夜的安静让人有些心慌意乱,不一会儿,他听到隔壁拖鞋走动的声音,良寒看了下时间:0:20,对面那位出了卧室去了卫生间,紧接着又回到卧室,良寒陷入沉思:隔壁今天是打算早早睡吗?因为受了打击?良寒皱眉听着对面的脚步声,月考还有一个多星期了,他蹙了蹙眉,起身主动拉开玻璃门,走到阳台。 “路霄。”他站在栏杆后,主动喊。 声音清冷又清晰。 忽然间,那窗帘哗地被拉开了,暖色调的灯光扑出来,路霄冒出头扒着玻璃门朝他做了个急切的口型:你等一会儿! 良寒这个时候才听到他屋中还有别人,路霄一脸急切,但看着整体情绪状态还不错,良寒轻舒了口气,点头,路霄又猛地把拉门拉上,良寒则自己掏出手机,认真站在栏杆后等了起来。 大概七分钟左右,拉门再次拉开,路霄抱着练习册、笔、台灯、垫子走出来。 良寒不解地问:“你刚刚干嘛呢?”忙忙叨叨的。 路霄随口说:“我妈来看我睡没睡。” 良寒眉梢一动:“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路霄放下垫子,迟疑着边想边说:“她好像听说我学校的事了吧,刚刚在拐着弯安慰我。” 良寒:…… 路霄没有察觉对面男生瞬间的尴尬,夹好台灯朝着他笑了一下,问:“你喝水果茶吗?我妈刚送上来的。”没有等良寒回应,路霄趿拉着拖鞋又进了屋,紧接着一阵叮叮咚咚的杯盏撞击的声音,路霄拖着一个小托盘出来了——那上面的东西一看就是女士的用品,壶不大,杯很小,是很精致的玻璃制品,茶汤在壶中显出漂亮的淡红色。 “今天的是枸杞银耳雪梨,你尝尝,我妈特别会做这种东西。”两个人隔着阳台坐好,路霄给良寒斟了一杯,递过去,之后才是他要问的问题,深夜夜学,乍一看他俩还挺有情调,良寒的嘴唇动了动,慢慢悠悠地说:“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问了。” 路霄边喝边咂了下嘴:“为什么不问?” 良寒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他的错题。 路霄盘腿,让自己的脊柱维持在一个舒服的姿势,笑嘻嘻地说:“肯定不能不问啊,学霸的大腿那是能轻易抱上的吗?抱上了又怎么可以放弃。” 良寒没有抬头,勾画习题集,看似随口地问:“那白天呢?” 路霄也随口说:“这不是害怕耽误你时间嘛,你精力也有限,简单的我就去问别人。” 良寒轻轻且愉悦地挑了下眉梢。 良寒的速度很快,扫了一遍问路霄的卡点,路霄握着栏杆向他指一道道的题,问他这种换个思路做可不可以,路霄的想法很灵活,各种各样的公式都想调动,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讨论了一会儿,完成了24小时内问题。良寒又查了一遍他的易错题,路霄计算能力没问题,公式也记得住,他正在快速抹平一个多学期的知识点的差距,不断地对知识点进行应用,按照规律,他会踩一遍苏中这群老师设置的狡诈的坑点,然后才是最后的提分,现在一切都还在爬坡过坎的过程内,这条不可避免的路,需要绝对的耐心。 良寒看了看时间,北京时间1:20,还可以再聊两句:“你最近是睡不着吗?” 路霄意外:“你为什么这么问?” 良寒:“我能听到,你这几天都是两点多睡,五点半起床。” ㄖ青仔 路霄的脸上滑过不可思议的神情,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能听到?” 良寒点头。 他并没有咄咄逼人,但是气势实在太强,路霄嘴角有点抽搐,一瞬间他想的倒不是自己的起卧时间,他在想自己的浴室也是良寒连着的,那他洗澡时候唱歌良寒是不是也能听到?靠,他五音不全……那良寒听自己乱嚎《红玫瑰》该是什么心情啊? 路霄的表情登时一言难尽起来,他嘬着牙龈说:“也不是睡不着,就是每天错题太多了,有点压力。” 小夜灯下的男生面容干净纯粹,良寒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了路霄一会儿,然后缓缓说:“别想太多,明天会好起来的。” 那眼睛在夜色里好清澈,绵长又安静,像沁凉落雨的森林。 路霄忽然间就有点不自在,他一不自在话就非常多:“还好,你其实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儿,我就是一想到我爸学历那么高,我居然会被高中物理困住,我就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说着他自己笑起来了,朝着良寒问:“你真的能听到我睡觉起床啊?” 良寒点点头。 路霄:“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良寒:? 路霄:“我妈对声音就特别敏感,光线,声音,节气变化,月圆月缺,她都能感觉。你是高敏人群吗?” 良寒的视线垂了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阿姨是……?” 路霄爽朗地说:“唱歌的,以前在H市经常上台的。” 良寒想起安馨的样子,的确是漂亮,身材好,气色好,眼神纯净,气质从容,站在路霄身边不像是他妈妈,倒像是他姐姐,若是在街上遇见良寒会以为这那是位毕业不超过五年的女大学生,绝不会想到她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有路霄这么大的儿子。路霄开始兴奋地给良寒看他妈妈舞台上的照片,手伸过栏杆怼到良寒眼前,非常骄傲地说:“漂亮吧?有气质吧?等疫情结束了,她再上台我给你拿内部票。” 良寒专注地看着他。 路霄跟他认真地强调:“我妈妈唱歌很好听的!” 良寒看着他。 路霄继续强调:“我妈妈唱歌真的很好听!” 良寒有点怔,他不知道路霄为什么要反复强调这个,他认真地凝视他,目光像一双轻柔的抚摸脊背的手,路霄被他的淡定弄得心情更微妙了,好像良寒在说“好,我看破不说破行吗?”路霄尴尬地站起来,耸了耸肩膀:“行了行了,我去做题了,明天见。” 他夹着书,捧起来叮叮当当的托盘,良寒把那小杯子送回去,看似不经意地敲了下路霄的小臂,轻声说:“明天见。” · 良寒对路霄说,明天就好了,但其实明天并没有好。 路霄的物理小测继续跪,每天跪出新姿势,因为苏中的讲课节奏实在强势,老师不可能为了任何学生耽误进度,可真正能留给学生提升的反而是自主时间的利用,路霄追赶进度的内容有自己的节奏,大部分时间都和小测内容合不上,结果就是他一次次在物理上爆雷,一次次挨骂。奶爸也挺无奈,因为他手下一向都是S市物理尖子,还头一次碰到路霄这样顽固不提升的学生。 良寒是比较知道路霄学习进度的,练习册是他选的,他知道那个量和密度,也清楚知道路霄每天几点起几点睡,每24小时他们还会在阳台碰一次,可以说,他最了解路霄的卡点和痛点: 路霄换了一整套的学习方法,技能动作全部更新,前期本来就是会有点不顺手和不适应,这是他最吃力的时候,偏偏成绩不会给出他丝毫的结果,外部又在持续不断地否定他,路霄已经在自己的极限里开加速度了,他的学习方法全拉满到科学的方式,只要清醒就在对精神力不断拔高,为了保持头脑和身体硬件上不掉链子,他现在还加了早晨十分钟俯卧撑激活身体,早中晚一瓶咖啡,全方位维持住精神和肉体的巅峰值。 人,在巨大的努力之后,是很难接受没有好结果的,尤其是他要的结果是这样的艰难,他是在和S市理综最拔尖的那一群学生比物理。 路霄五连跪后继续跪,有时候张旭阳看到他都忍不住竖大拇指,这种时候已经不止是做题的事情了,这是在比拼学习斗志、毅力和情绪自理能力,是信心一遍遍地摧残后能否对抗焦虑和恐惧的情绪问题。 换另一个人,情绪早崩了。 周五,路霄惯例领着他的日测卷子回座位,身边有人意意思思地过来说风凉话:“我天,这卷子,真是哪里有坑往哪里跳。”路霄呵呵一声,没说话,身后那人反而靠过来了:“路哥,你是不是太拼太累的缘故啊,你要不歇两天?” 路霄随口调笑:“算了吧,我这都跟不上,再歇更跟不上了。” “哎,能理解,总考这样你心态不稳也正常。” 路霄回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是梁乐,班里某位理综超棒,英语超烂的偏科选手。路霄笑笑不说话,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这位哥却像是看不懂眼色似的搭住他的肩膀,从讲桌一直聊到他座位:“路哥我跟你说,B班那个高卢杰上次考试三十五,他上个学期就卯着劲儿进A班呢,路哥你得加油啊,别被甩出去。” 路霄坐下,良寒抬起头,张旭阳在前面忍不住插话:“哎梁乐,你说什么呢!” 梁乐主动说:“哎张旭阳,咱打个赌吧,就赌路霄这次月考成绩到底能不能升,赌一顿饭。” 林倩纳罕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人。 路霄坐在座位上背靠椅背,笑容懒洋洋的,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哎呦梁少侠,当着我的面下赌啊?” 梁乐也笑:“这不是给你提提劲儿嘛,别放在心上啊。” 这边前桌互相磨牙的时候,良寒忽然在路霄身后抬起头,开口:“梁乐,你说完了吗?” 这声音很冷,一听就充满了他班班长各人特质,桌前的几个人纷纷回头,只见身后的男生嘴边的笑意全部收敛起来了,一双眼黑沉沉的,一眨不眨地盯着站着的梁乐,表情冷淡得瘆人。 然后,他说:“能不能滚。” 靠窗的后几排全部怔住了,良寒那个眼神配合着那个语气,真是有点恐怖,他们只是扫了一眼,立刻全部扭回头去,集体乖乖坐好,都不说话了。 张旭阳林倩这伙人一直都知道班长不喜欢闹腾,但A班最活跃的几个又偏偏爱在他附近凑头,因为知道良寒很包容,只要他们不过分,良寒会自己憋着,从来不会说什么,今天忽然开口,还是这么一句,他身边所有人都接到了这个信号:班长大人不爽了。 周围的人不说话,梁乐一个人站在这里才是真尴尬,他被良寒的目光一刺,攥紧了手指,立刻就走了。 路霄被林倩拽着正襟危坐,其实脑子乱乱的,也没弄懂身后这是什么情况。梁乐刚刚搞人心态的那一套他看得懂,也不当真,但良寒这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滚”,这四个字,冰冷暴戾,真是让人心有余悸,路霄想了好一会儿,迟到地察觉到良寒可能是在帮他出头,他想了想,手腕贱贱地伸过去,叩叩敲了两下身后的桌面。 良寒抬起头。 余光中那位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路霄这才敢转过身去,轻声说:“你刚刚口气好冲啊。” 路霄的声音很低,嘴里说的是埋怨,眼神却非常的小心,他笑着问:“你怎么这么冲啊?” 良寒眼见着前面的男生主动来找自己说话,眼里的凌厉和冰冷缓缓地跟着散了,压着声低低地反问:“怎么?笑话我?” 路霄看着他笑了,有点高兴,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哪能啊?” 他踩着凳子往后靠,一个蹬腿着地地用手肘撑住良寒的桌子,笑着仰头说:“我只是怕你得罪人嘛,这种人你跟他打个哈哈不就好了?” 良寒不动声色地伸出长长的左腿压住他椅子的底梁,左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椅背上,帮他稳住平衡,小声地问:“那你教教我,怎么才不得罪人?” 那双眼睛,那么的温柔深沉。 一侧的唐金鑫若有所思地瞟了两人一眼。 只见身边这两人用一种非常诡异又平稳的姿势悬着椅子说话,路霄拧着脖颈往后伸,良寒则是对着他的发顶,眉眼柔和,几乎算是亲昵地在和路霄聊天。 路霄还在高难度地比划:“就是跟他扯没用的啊,’路霄成绩不好,你有这个空你帮帮他嘛’,‘你这么关心别班同学那你和那个高卢杰换好了’,随便说点什么,惹君子不惹小人,小心梁乐给你搞事。” 良寒看着路霄认真教学的样子,极近的距离里,低低的笑了一声,带着股不清不楚的愉悦,小声说:“好,我听你的。” 第20章 自嘲 路霄和良寒三两句嘀咕完,路霄一身清爽地转回去准备上课,回头无意瞥到林倩一眼,这次只见林倩的神情都恍惚了,不过难得的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路霄的手臂,小声说:“梁乐就是个傻叉,他还说过外语专业毕业生全部都要去讨饭,你不听他说话。” 路霄明白,笑着点点头。 物理课,奶爸每日必点地提路霄上台,良寒没有抬头,他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听物理课,闷头做自己的事,忽然间,教室里发出了小小的骚动,良寒抬头,只听张旭阳在前面低呼:“卧槽,我路哥做对了?卧槽,这道题课代表都错了啊!” 那是一道非常难的电磁场。 良寒扬了扬眉毛。 晴.崽 张旭阳忍不住地对他同桌说:“看看我路哥这业务能力,看看人家这心理素质!” 奶爸训路霄训出习惯了,看到路霄清晰明了地把题目解出来,戏路走得太窄一时间没转出合适的表情,只能严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不错!” 路霄从讲台上走下来,迈着他脚步轻松的大长腿一脸眉飞色舞,远远就朝着教室后面的男生用口型问:我厉害吧? 这位小爷是真的爱嘚瑟,随时随地都能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变成领奖台,唐金鑫抬头看他一眼就感觉自己要瞎了。 偏偏斜后方的良寒不觉得,看着路霄走下来,笑着竖起大拇指:“棒。” 唐金鑫扭过头把笔扔开:“靠……” A班在几轮老师的骂骂咧咧与耳提面命里,很快迎来了第三次周考,一天考完六科,考前还是像打仗一样混乱,根据上次的考场成绩,路霄还是在楼下,中午吃完午饭他回了A班一趟,良寒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玩他的小游戏,路霄过去拿物理错题本,兴之所至忽然一个转身,朝着良寒拜了一拜。 良寒:? 路霄双手合十:“学神在上,请保佑我物理开光。” 良寒抿唇笑了。 路霄也笑,打趣道:“俺们差生就这点好,仪式感强。” 良寒偏着头,知道路霄拼命这么久就是等一会儿的考试验收结果,勾了勾嘴唇:“别紧张。” 路霄:“嗯,我叫不紧张。” 良寒:“圆周运动捋清楚了?” 路霄:“捋清楚了。” 良寒:“平抛临界看了?” 路霄:“看了。” 良寒手中的水性笔轻轻一转,飞快地在草纸画出简易模型:“这种怎么做?已知AB夹弹簧,系统静止后拉力F,弹簧劲度系数k,原长为L,求B木块离开C时的速度与加速度大小。” 路霄一眼出思路:“隔离法。” 然后拿过笔列出三排公式。 路霄原本就有考前狂轰乱炸的习惯,在考前将脑子提前开机,保证自己的记忆效率最大化,然后利用惯性直接进入考试状态。 良寒也配合,拿过笔再画图形:“电磁场混合,由M射入正电粒子,一段时间以后分别经过电场、磁场、电场,最后刚好由N点垂直向上射出,判断运动轨迹。” 路霄:“沿水平方向中心线对称。” 然后路霄和良寒就进入磁场的夹角、弹出N的时间分别进行了一遍梳理。 真情实感地聊了一会儿,路霄怀疑地问:“这道题是不是有点简单?” 良寒岿然不动:“不简单,这道是去年五校联考最后一题,你看它简单是因为你实力提升了。” 幸好他俩在最后一排,大家都忙着准备考试,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但是唐金鑫今天动作有点慢,他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完他俩全程的他一瞬间都有点恍惚了:不是,寒哥你是在哄小孩吗?您这道题到底简化了多少啊?你俩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学神这么说,路霄当然挺满意,笑了一下说:“那我下去了。” 良寒也笑:“考试加油。” 唐金鑫眼看着路霄走了,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一言难尽地转头拍了下良寒:“哥们儿,你跟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这都快赶上学习教练了,带考前急训还负责精神按摩。 他话音未落,张旭阳从楼下也风风火火地跑上来了,一进门就开始乱叫:“寒哥!借我一下你的化学习题,有道题怎么回事来着!”他的声音有点大,立刻将唐金鑫的声音盖住了,良寒低头从桌膛里开始找本子,递给张旭阳之后看向唐金鑫:“你刚才说什么?” 耽误了这么一下子,唐金鑫那点兴趣也过了,他站起身去自己考桌,淡淡道:“没事,考试吧。” 这次周考的时间还是照常的非常紧张,物理有点难度,良寒考完就给路霄去了短信,问他怎么样,那边回说还行吧,紧接着是其他理综科目,等到了晚上九点,英语考完,苏中高二成功渡劫,良寒逗留在教室,手里把玩着手机。 司机小徐叔叔问他什么时候出校门,良寒发消息说让他等一等,可以把车停靠得近一点——他发消息在等路霄回教室,今晚太晚了,他打算带路霄一起回去。 路霄迟迟没有回复他,正等时,一个同学在门外看到他,打了个招呼:“寒哥,你还不回去啊?” 良寒看到他,知道这位也是在楼下考试的,开口说:“我等会儿走。路霄呢?你看到他了吗?” 那同学点头:“看到了啊,他出了考场就和三班那个鱼总出去了,好像是出去开黑了吧。” 良寒一愣。 那同学继续说:“路哥应该考得挺不错的,看他挺开心,踩着铃就跑了。” 良寒怔忡地点点头,看了眼一直没有回复的微信界面,道过谢,拿起手机对司机说他现在就出去了,然后冷静了一下,呼出一口气。 良寒回家的时候他的父母也不在家,家里的缅因猫“老虎”见终于有人回来了,甩着大尾巴发出嗷嗷嗷饥饿的小鸟叫,良寒进厨房给它化了份生骨肉,紧接着一如往常地上了阁楼。 北京时间0:15,微信照旧没有任何回复,良寒拿着水杯从书桌前起身,拉开玻璃拉门去看隔壁。 隔壁漆黑一片。 鹿溪源纵深极远,深夜安静时空静寂凉得有如世外,良寒的表情戏谑,在栏杆外站了好一会儿,直站到自己冷静下来,站到眼里的情绪暗淡下来,然后忽然唇角一弯,笑了一声,笑得充满了失望过后隐忍的自嘲。 清晨,良寒刷着外刊吃早饭,阿姨在厨房里忙碌,他则是从只言片语中终于确认隔壁一家三口昨日都没有回来,路闻烨和安馨三天会有一次不在家,应该是在疗养院过夜,路霄则是夜不归宿,良寒收拾妥当,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去上学,今天周考第二日,批完卷子的老师来讲题,没批完的上自习,良寒前面的座位从7点起就是空空落落,到第一节课结束,张旭阳被老吴提走又回来,良寒有些忍不住了,敲张旭阳的肩膀:“他人呢?” 他指的是路霄。 张旭阳摸着后脑勺:“好像是请病假了。” 良寒抬了下眉毛:“生病?” 良寒心头掠过一层阴影,立刻掏手机给路霄发微信:你在哪? 林倩听到张旭阳这么说,也开始掏桌膛给路霄发消息,两个人飞快地对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说话。 又一节自习过去,良寒和林倩谁也没得到回复,良寒有点心绪不宁,问林倩最后看到路霄是什么时候,林倩说就是昨天啊,教室里你俩在说话,她没有太焦虑,握着手机表示:“他可能在家休息呢吧?没看到?” 良寒蹙了蹙眉,放屁,路霄从昨天开始根本没回家。 他站起身,径直出教室朝三班的方向走,还没等到门口敲门喊人,先看到三班的齐语塘坐在桌子上正趁着大课间高谈阔论:“……路哥这个精力太可怕了!昨天通宵,今天还他妈继续呢,刚还说给我占着位,喊我中午继续…… 良寒的脚步忽然一顿。 “逃课?什么逃课?人家爸妈直接帮忙请病假!……他爸妈可真好啊,一个电话打过去说自己难受,他妈也不多问,直接去帮他请假,这爸妈,好得绝了!……” 齐语塘一脸睡眠不足眼底发黑的模样,三班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良寒,好几个朝着打招呼问寒哥什么事,良寒没说话,脚步一转离开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离开三班门口后,漫无目的地在天井的走廊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铃声响起,才恍然回神地回到教室。 物理卷子批得很快,第三节课奶爸夹着一摞卷子就进了A班,进门抬头就要找路霄谈话,一看人不在,有同学主动说路霄病了,奶爸立刻轻叱一声:“好啊,知道自己没考好,来都不来了!” 良寒抬头一怔。 他一直以为路霄是“考好了跑出去疯玩”,但显然不是,奶爸在讲台上总结考试成绩,路霄物理不足80分,又考崩了,虽然路霄人不在,但一点不耽误奶爸对他错题的抨击,甚至引为范例,分析起他错得有多“典型”。 良寒一脸烦躁,低头看着自己满分的卷子,手里握着一柄尺子。 唐金鑫回头,敏锐地感觉到他在发怒,那是很微妙的情绪,眸光晦暗,藏着惊与怒,好像下一秒他就能握着尺子朝着奶爸甩出去。 唐金鑫回头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哎,寒哥。” 是奶爸喊良寒答题,良寒站起来,看了眼,故意说错的答案,错得步骤还和路霄一模一样,听得奶爸都愣了,说:“我刚刚是白讲了是吧?” 良寒答得毫无诚意地说:“老师对不起,刚刚没听。” 奶爸气得胃疼。 下课前奶爸讲完卷子提起班级订练习册的事情,讲了题集的特点,问谁不要,这本来只是随口地一问,良寒在教室后面直接举起手,把A班人看得吃了一鲸又一鲸,张旭阳都傻了,心说奶爸可是把寒哥当亲儿子看啊,每次提起良寒口气都骄傲到不行,今天怎么公然拆奶爸的台? 良寒没有什么表情地放下手,目光转向教室的门口。 下课的时候,张旭阳小声来问良寒什么情况? 唐金鑫笑着打哈哈:“你寒哥这是有心事啊,对着门口都发半节课呆了。” 良寒听着别人对他的调侃,也不辩驳。 沉默了一瞬,忽然站起来,对唐金鑫说:“我有点事,出学校一趟,吴老师问起来,就说我晚点回来跟他解释。” 唐金鑫本想问一句什么事,但看他忽然走到路霄的桌膛里抄了两下,抬脚就走,唐金鑫到嘴边的话一下子收了回去,和张旭阳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 · 苏中外面有一条长长的市场,两侧银杏,纵深很长,巷子背侧有那么几家网吧,乌烟瘴气并不算难找,此时这不是午休和放学的时间,没有苏中乌泱泱的学生的填充,市场人流不算大,良寒一家一家地寻过去,终于在一家叫“星空网咖”里找到了路霄。 网吧里的气味有些污浊,人不算太多,但仍然吵吵闹闹,路霄披着不知道从哪里翻来的衣服坐在拐角,头上带着耳机,良寒找到人的时候,路霄的英雄正在显示屏上疯狂走位,因为目不转睛,闪动的屏幕在路霄眼前印下一串串发绿的图影,持续不断地跑画面。 良寒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路霄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 他玩游戏正如痴如醉,左手机子上放着奶茶,一瞬间还以为是鱼总他们下课了,没有想到骤然回头看到了良寒,一位非常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生物。 路霄脑子宕机了瞬间,懵懵地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么混乱污浊的地方,不该是他这种咬松嚼柏的人来的。 良寒垂着眼眸,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他,淡然道:“卷子,让你做题。” 路霄:??? 网吧那一瞬间好像都跟着沉寂了,路霄傻傻地接过自己的卷子,看了看良寒,看了看卷子,再看了看良寒,看了看卷子,缓缓露出了“我嘞个去这他妈都能追过来”的震撼表情。 -------------------- 小路:我要摆烂。 良寒:起来答题。 第21章 网吧 “我不想做。” 短暂的失神过后,路霄旗帜鲜明地表达了拒绝:“我昨天就知道我考砸了,我就是不想做才请假的。”路霄半拧着身体干干脆脆说出缘由,倒是良寒,路霄抬着头,一脸的不可理解:“你带着卷子来这儿,就是为了让我在网吧改题?” 良寒垂着眼睛:“不然呢?你要回教室改?” 奶爸说路霄考崩了良寒就意识到路霄出来玩游戏是怎么回事了,之前周考路霄也玩,但还不至于没分寸到不上课的玩。 路霄把后背靠在椅子上,朝着显示屏嗤笑一声,咕哝道:“当然不可能,就是觉得真特么牛逼,带卷子来网吧,怎么想的呢。” 他一宿通宵,此时看起来又丧又暴躁,此时也不管良寒了,随手把卷子放在桌子上,两手挪到键盘,极其流畅地开始操作,浑身散发出一股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气质。 良寒不说话,就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看着他把这一局打完,眼见着他的英雄死了,伸手按住他的鼠标:“把题改了,改完再玩。” 路霄:“我不改,我今天不会碰物理的,你要是想陪我玩你坐下,我给你开机。” 良寒按着他的手:“把题改了,改完我陪你玩。” 路霄猛地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站起来:“听不懂人话嘛!我不想学,我现在被物理整ptsd了,这张多少分!”他哗地抄起自己的卷子扬在良寒身上:“79是吧!我上次是82,你还让我学什么学!” 路霄忽然爆发,原地吼了出来,一瞬间,零零落落的网吧里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有人显然是听了全程,摘了耳机懒洋洋地开口调侃:“良帅哥,有病就去治哈,来网吧写卷子,你怎么想的呢!” 那也是苏中的学生,和路霄一般受了周考的折磨出来通宵,当然认识这位荣誉榜上的良寒。 路霄一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陡然掉转枪口,越过好几台电脑指着刚刚说话那人:“你特么说谁呢!我跟他说关你鸟事!” 那人一听脸色也变了,站起来:“哎嘿兄弟,你又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两边人就要打起来,良寒一把拽住就要冲过去的路霄:“出去,出去说!” 没成想路霄枪口又是一转,指着良寒的鼻子原地犯浑:“莫挨老子!是谁说在学校里不说私事的!我爸妈都不管我,你良寒管个屁!” 这位爷真是发起脾气来敌军友军一起得罪,情绪炸得吓人。 日青 崽 推 书 良寒沉默了一瞬间,心头那股昨天就憋住的火也一下子窜了起来,他压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良寒越是愤怒脸色越是阴沉,他勾着嘴唇,居然有点和颜悦色开口:“现在不是你半夜找我问题,书店又让我负责的时候了?没空回我消息,跟齐语塘发微信说帮他网吧占位?” 良寒声音轻柔,乍一听几乎算得上是好声好气,路霄理屈,没太多想瞬间无言以对,一拳打空般暴躁地坐回座位里去,从旁边桌上捞过奶茶,三下五除二撕掉吸管纸,啪地扎破奶茶盖,动作堪称粗暴。 “……良寒,我努力了。” 良寒脸色也不好,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最终还是强行压住自己的火气,选择不跟他计较。 “我知道你努力了。” 他们这些人就是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一场考试考完,自己考成什么样子他们心里都有数。路霄是因为物理又崩了才忽然自暴自弃,通宵还不够,继续请假玩游戏,因为游戏真的是个好东西啊,不仅可以分散他物理考崩的注意力,还可以不断地让他升级,不断地给出反馈,十五个小时通宵,跃升十二级,这战绩来得多痛快,多有成就感啊! 路霄漫无目的地点着屏幕:“我之前明明有提升了,我以为自己有提升了,结果还是考成这样,良寒,我真他妈要被这个破学校逼神经了,还是齐语塘说得对啊,较什么劲儿呢,好的时候一百多名,不好的时候三百多名,不在A班,三班四班待得也很舒服,我较什么劲呢!” 路霄握起鼠标忽然狠狠一摔,狠狠咒骂一声:“……草!” 良寒冷眼看着他:“你是不是害怕了?” 路霄瞥了下嘴角:“我怕什么?” 良寒:“物理,怂了,所以学也不敢上。” 路霄嗤了一声:“谁怕了,我就是烦,不想做。” 良寒忽然伸出手掌贴住他耳后的胸锁乳突肌。 路霄:!!! 温热的指腹按压着脖颈上敏感的皮肤,蹭过细碎的发丝,这一下的肢体接触太过突然,惊得路霄一跳,立刻回过头来:“你干什么!” “试温。” 良寒一脸平静:“烦躁是肌肉紧张、心跳加速、浑身发热;恐惧是发冷。你颈下是凉的,你在害怕。” 这么被人有理有据的说一通真的很容易让人无言以对。 路霄:“……草。” 他悻悻地把头扭回去,不想理良寒。 只有良寒还在锲而不舍,拎着卷子:“起来,把这张卷子改完再打游戏。” 路霄拒绝:“不写,我不适合学物理,我没有物理天赋。” 良寒呵了一声:“高中物理只是物理学的皮毛,这还需要动天赋?” 路霄:“……” 路霄有点烦躁:“那明天的行吗?你别让我现在写!” 良寒:“不行。” 路霄:“爱行不行,反正我不写。” 良寒:“好啊,你不写我今晚就去你家敲门,告诉安阿姨你今天根本没生病,却骗她向老吴请假。” 路霄一脸见鬼地看着他。 良寒:“不止骗她请假,你昨天还夜不归宿;昨天不止夜不归宿,物理还没考好;物理明明没有考好了,还要出去玩,对,物理……你这么久提升多少来着?” 这若是唐金鑫,看到良寒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堵人,会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可被堵的路霄一瞬间想不到良寒的反常,他只有傻眼:您是不是有毒啊? 路霄喘了口气,告诉自己打人不好,是要进局子的,千万忍住,憋了几口气,把自己猛地往电竞椅里一摔,不理人了。 良寒看着路霄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模样,抿嘴笑了一下,他刚刚挺生气的,想到路霄对他用完就甩,一条消息也懒得和自己敷衍,自己主动找他居然还敢甩脸子,他咬牙气得都要发抖了,但看路霄如今这样,还挺可爱,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哄道:“起来,把卷子改了。” 小路同学不听,抱着手臂把头扭到一边。 良寒呵地笑了一声,抿了下嘴角,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你不想写,可现在成绩出来了,就是因为不理想才要立刻面对呀,你现在不写,拖延到明天就不是今天的感觉了,你会更恐惧,很可能这个关口就翻不过去了。” 路霄怀疑地看着扭头看他。 良寒单手压着他的椅背,目光深沉:“你不信吗?” 良寒很明白失败之后的感受,自责,苦恼,害怕,彷徨,路霄长板在果敢进取少顾忌,短板在情绪激动没耐心,哪怕他每天都嘻嘻哈哈,良寒也知道他是有压力的。所以他才会拿着卷子出来找他,因为知道失败过后一旦不能立刻站起来,越拖延越会产生心理阴影,路霄所有对物理的厌烦看起来是厌烦,那其实并不算“厌烦”,而是“恐惧”,是一个人在反复失败过后默认了自己再也无法打败它产生的“恐惧”,如果不能立刻抽刀再战,他的身体会记住那种恐怖的感觉,自此之后,这一科将永远损耗他的心智,他也再无法打败它。 这世上,最恐惧的从来不是哪一科目,而是“恐惧”本身。 就像是亚瑟王拔出了石中之剑,就像列仙传中许逊点石成金,路霄的头脑一震,喉咙陡地滑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良寒,那一眼看得颇为入神,连同着五官都跟着专注地调动起来,呈现出少年人迫切的神情,许久,他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戏,是吗?” 光线洒在良寒的身上,良寒坦然答:“当然。” 他平时说话天然会给人一种压力,此时这么说更显得斩钉截铁、令人信服。 良寒把卷子拿过来,抽出一根笔,低头问:“知道J曲效应吗?” 路霄蹙眉,听说过,不记得。 良寒弓着背在桌子上画横纵坐标轴,以字母J左点为(0,1)始,向下越两次x轴画出J形。 良寒:“这个模型也叫政经规律法则,政治学和金融学多有应用,x轴表时间,y轴表效应,即一个行为开始后,沿横轴时间向右发展一段时间,得到的结果并非是提升,而是一定程度的衰退,而哪怕过了J的最低点已经开始向上突破,你仍然属于x轴下的负值。” 良寒抬头看了路霄一眼,没有一句话在说路霄的学习,可每一句都踩着路霄的学习说。 紧接着,他伸手将J曲在x轴下面的部分涂黑:“你看球吗?网球、排球、乒乓球都算,世界级教练在调整运动员姿势问题的时候,运动员在早期会因为动作的陌生而成绩开始下滑,直到他彻底掌握比分才会大幅度提升,这就是x轴下区间,在这个区间内,人所有的努力都不会显露出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很多人望而却步的至暗时刻,很多陷在这里面的人都会产生错觉,认为自己做了还不如之前什么都不做,没有定力的人会在还没有看到效果的时候匆忙改变策略。路霄,凡是最后无法突破停滞不前的,都是在这里开始摇摆、选择退缩的人。你是吗?” 物理学,是客观事物运行衍变的规律。 接受了这样的客观,才是接受了发展中的自己。 良寒知道路霄的路走得又累又长又辛苦,知道他付出了很多一直得不到结果,知道他们的教育流程一点都不符合青少年的成长心智,知道他很多很多的压力,可是现在停下来,那就真的不要妄想苦尽甘来了。 路霄看着良寒画的坐标轴,卷子位置有限,良寒写在卷子标头的正中心,紧挨着他那清晰79分。 “我……我今天是不可能回学校的,” 路霄声音低垂,倔强地维护着他最后的尊严:“我妈跟老吴说我病得可重了,没有两三天起不了床的那种。” 良寒右手搭着他的椅背,垂着的眼眸轻轻动了一下,紧接着,他莞尔:“好,那我们换个地方。” -------------------- 良寒:高级情绪按摩师 【文外补充】金融领域J曲效应是专有名词,指一国货币贬值或升值时,该国贸易收支及经常帐户收支状况一般并不能立即改善或恶化,往往要经过一段时间。政治学领域J曲有书籍《J曲线:懂得为什么国家会兴亡》(The J Curve:A New Way to Understand Why Nations Rise and Fall)。J曲经常与滞后效应同时提到,个人学习知识和技能,同样会遇到类似J曲情况。 第22章 奶茶 AsSam奶茶店。 苏中大门正对的一家门店,这家的店面不算大,简单白色的装潢设计,店内只有两张小小的桌子,但是因为奶茶味道很正,品控到位,每日客流量极大,坐落在苏中对面哪怕疫情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下午的时候,阳光直射进店面中来,温度不冷不热,良寒路霄大大方方地穿着校服逃课,落地的窗外正好看着苏中的校门,那一刻的惬意好比是其他人都还在学校里服刑,就他俩提前跑出来放风,那心情简直不是一般的好。 哪怕他俩坐在奶茶店里也是学习。 两人点的是不同口味的奶茶,良寒点完还从店员要了个小闹钟放在桌上,路霄长腿懒懒地伸展着,看到闹钟稍微坐直了点身体,良寒敲着闹钟:“一个小时,可以吧?” 路霄点头:“可以。” 他俩是那种看到闹钟就可以自动上发条的学生,时间作为人生不可再生资源,看着钟面不务正业约等于谋杀自己,摆烂小路原地自我规训了一下,塞好降噪耳机,迅速转了个状态。 因为店太小,桌太小,良寒和路霄坐得极近,虽然没靠在一起,但也差不多了,良寒表情慵懒,在他旁边用手机刷英语阅读,奶茶店老板喊他奶茶好了,他抬起头,起身去拿,拿回来又施施然坐下,等到一个小时,小路同学把能把握的问题重新做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摘下耳机。 “喏。” 良寒拆开吸管,扎进他那杯奶白色的锡兰茶冰牛乳,提给他。 路霄像每个晚上阳台上那样把自己做好的题给良寒,良寒接过笔看他的解题步骤。 路霄无所事事地叼着吸管左顾右盼起来,目光扫到收银台后的女老板,身材很辣,正看着良寒笑,他眉梢一挑,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转回桌上—— 在没有改题之前,路霄对物理这张卷子排斥得不行,但是真做上也就是刚开始十分钟的烦躁,真正写起来,其实很快便进入状态了,学习有时候的确就是这样,说不行就不行,越不会越不会,一步拖步步拖,不行得莫名其妙,不会得一塌糊涂,拖欠得气息奄奄,但是真学上,说行就行了,说会也就会了,一步跟上怎么也能胡乱蹦跶几下。 路霄目光无聊,视线向上,落在良寒的脸庞上,眼前的男生气质过于特别,皮肤雪白雪白,薄唇,高鼻梁,自带一种远离尘嚣的仙气,优越深邃的眉弓下,那眼皮薄薄的双眼专注、一丝不苟、心无旁骛,方寸之间婉转出无数的细节,漂亮得甚至有了轻薄的锋利。 两个字总结:很帅。 帅得应该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他侧颜的魅力吧,路霄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其实除了父母,路霄这也是第一次遇到有这么管着自己的人,想着刚刚他锲而不舍地拉他学习,让路霄感觉到新奇的同时,心里又有几分满足。 想着想着,路霄忽然来了灵感,坏笑道:“喂,良大侠,之前我还问你物理有没有什么心法,你说没有,还对我一通臭,我看你这不是很有嘛。” 说着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良寒在他卷面上画的J曲。 良寒帮他看着问题,撩起眼皮不喜不怒地挑了下眉毛,嗯。 路霄喝着自己的锡兰茶牛乳,得陇望蜀地看了他手边的奶茶一眼,良寒那杯是牛油果沙冰,外面蒙着一层水雾,绿油油的散发着诱人的色泽,已经喝了四分之一了,他忽然问:“你的水好喝吗?” 良寒没有抬头:“还可以。” 路霄歪着头笑,他说:“我的也挺好的喝的,你要不要尝尝我的?” 良寒:? 阳光炙热,男生五官飞扬起来格外有少年气,就在良寒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路霄伸手拿过他的牛油果,不假思索地说:“我想尝尝你的。”然后咬住他用过的吸管直接吸了一口。 良寒:?! 路霄真的只是对他那杯的味道好奇,毕竟绿色的饮品市面上不算太多,他太好奇这个味道了,为了不给良寒拒绝自己的机会,他拿了就跑快速地喝了一大口! 良寒表情诡异地看着他。 路霄抿着嘴唇绷得紧紧的和良寒对视——路霄太像那种爱偷吃东西的小野猫,害怕人类拒绝,一定要快吃,一吃一大口,然后含在嘴里憋着,再找机会咽下去,良寒怔怔地看着他的嘴唇,那唇瓣潮湿鲜红,因为紧紧抿着略显失色紧张,紧接着,路霄看他表情还可以,喉结如释重负地划动了一下—— 良寒只感觉自己的心肺都随着这个吞咽动作颤抖蜷缩起来。 路霄心花怒放,很惊喜地挑了下眉头:“你的这个也挺好喝的!” 良寒看着他的嘴唇,喉咙有点紧,下意识地错开视线。 路霄热情地把自己那杯锡兰茶牛乳推给他:“你要不要尝尝我的,也挺好喝的。” 这人是在开玩笑吗?为什么他的眼神和语气一点不像开玩笑? 良寒稍微回避了一下:“不用.” 把自己的牛油果沙冰拎回来。 路霄困惑地看着良寒,有点不理解,紧接着良心发现地想了想,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校服:“是我身上的味道熏到你了吗?” 路霄在网吧泡了一宿,身上全是烟味儿,要是别的男生他不会留意这个,但是身边这位他是真的吃不准。 良寒头也不抬:“还好。” 路霄犹豫地坐远了一点。 良寒笔尖一顿,听着椅子腿挪动的声音,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紧接着他又神态自然地写了几笔,写完后直接站起身,提着卷子走到路霄身后铺在他面前,然后微弯腰,站在路霄身后给路霄讲题。良寒这么高的个子忽然站在身后,路霄抓着笔没来由的有点紧张,他茫然地在卷子上改了又改,怎么都改不到重点,良寒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忽然俯下身,绕着右手低头把路霄的手握住。 “不对,是这里。” 带着凉意的手心覆盖上路霄的手背。 良寒拖着路霄的手腕去更正。 良寒的喉咙有点紧。 路霄的喉咙更紧。 他整个人好像被桎梏住了,良寒俯身说话时气息拂过他的耳畔,仿佛有种亲密无间的距离,路霄的小半张脸,包括耳廓、耳鬓还有脊柱两侧的肌肉都产生了过电般的感觉,路霄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是良寒讲题讲得过于专注了,专注到让他不敢动,甚至一度揣测如果自己出现什么反应会不会显得大惊小怪啊? 良寒沉默地看着身下的人,看着他从尴尬到害羞的表情,良寒的手很冷,冷得几乎像冰,就像他说过的,体温低代表了恐惧,可哪怕如此,他仍然竭力忍耐着自己,轻声细语地刺激他:“……会了吗?” 路霄已经要傻了。 一股强烈的僵硬与羞耻感中,他机械地服从着良寒的命令,手指僵直地点到要更正的地方。 良寒仍然不肯放过他,轻轻柔柔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响起:“怎么不说话?会了还是没会?还是没听明白吗?”说完那双手又轻轻握住他。 说完这些良寒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变态了。 路霄猛地抬起头:“会……!会了!” 良寒沉默地看着他,路霄的脖子已经他激红了,覆盖在路霄手上的手颤抖了一下,轻轻抬起来。 良寒坐回自己的座位了,路霄如蒙大赦,下意识地就去喝水,整个过程他自以为遮掩得好,殊不知他脸上的表情堪称变幻莫测,路霄紧张,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体内的荷尔蒙发生着激烈的化学反应,让他浑身焦躁、兴奋、不安,为了压制自己莫名澎湃的心情,他眼珠乱转,在满满的羞耻与燥热感中,他一激动,就开始乱说话。 他小声对良寒说:“我看那个老板娘一直在看你。” 良寒也在平复心情,怎么都没有想到路霄来了这么一句,狐疑地看向他。 路霄竟还往前凑了一点,声音低低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七班的那个梦媛不是喜欢你吗?你不喜欢同年级的,那喜欢成熟的吗?” 良寒眯起眼睛看着路霄—— 路霄说起话后立刻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也不紧张了,一句说出来,其他的紧跟着滔滔不绝:“我认识的人还挺多的,你对什么类型的有兴趣,我可以帮你留意着,你喜欢皮肤白的还是麦色的?个子高的还是矮的?瘦的还是丰满的?” 良寒的表情逐渐阴沉了起来。 路霄看到他对自己提出的所有条件都不为所动,困扰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没谈过恋爱吧?我跟你说谈恋爱男生得主动的,你不能总像皇帝挑妃子似的,一群花痴妹妹一字排开,你大爷一样想挑哪个就哪个,这个是需要接触和了解的!”说着他弯下腰,勾起唇,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这里就有一个,你想不想试试,我帮你要微信号啊?” 良寒干脆利落地拒绝:“我不想要。” 路霄只当他害羞:“哎没关系的,我帮你啊!” 说着一转头,声音朝着收银台一样,“老板——” 良寒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老板娘听到声音抬起头:“怎么了?” 良寒抬头沉静地答:“没事,他自己那杯还没喝完。” 路霄:唔唔唔?!! 路霄被人捂着嘴,这一次,良寒没有再用任何引人遐想的动作,他压着眉头,用那种特有的阴沉的目光注视着路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做题,我没兴趣。”说着缓缓放开他,路霄觑着他,见刚刚明明心情不错的良寒忽然阴沉了起来,微眯着眼睛看着苏中大门,脸上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不过这凝滞的状态没有维持太久,12点整,苏中的教学楼里开始出人了,路霄知道这家店客流量大,低下头抓紧要把最后两道题做完,店里人看着窗外人,窗外人也看着店里人,苏中学生中午恶狼般出来觅食,良寒和路霄就坐在街口对面,引人注目得不得了,原本不着急买奶茶的小姑娘,脚步一转,纷纷进来买奶茶,路霄紧皱着眉头加快速度,就在这个当口,奶茶店里忽然进来两个熟人。 是两个男生,刚一进门,就先开口笑了声。 “哎,你不是你们班的那个谁今天请假了啊?” 另一个答:“是啊,可能是物理考崩了见不了人了吧。” 良寒闻声终于动了,偏过头去:是梁乐和B班的一个带眼镜的男生。 梁乐率先看到了良寒,显然还记得之前的过节,就这样四目相对着,谁也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带眼镜的男生拉了梁乐一把,淡淡道:“你搭理他干嘛啊,年纪第一了不起啊。” 路霄闻言抬起头看向那个眼镜男生,忽然说了一句:“高卢杰,好久不见啊。”路霄看着他的脸庞,笑着说了句:“我都不知道你也在苏中呢,还认识我吗?” 路霄口中的“高卢杰”是个个子挺高,但带着深度近视镜的男生,大概是因为长久伏案学习的姿势不对,他肩膀微微内扣,肩背看着很厚,大臂异常紧张。高卢杰点头:“认识,路霄嘛,你走到哪里谁会不认识你呢?听说你现在在A班啊,恭喜啊,别人想考都考不进,你直接空降,还有年级第一帮忙。” 说着目光瞥了良寒一眼。 良寒不为所动,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路霄看着良寒笑了下,懒洋洋地抬头看着高卢杰说:“你爸爸这些年是在S市啊,发展得还顺利吗?H市你走得太突然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怎么就走了呢。” 高卢杰盯着路霄看:“是,肯定没有你爸爸发展得好啊,项目成功了,扭头搞科研,你家种树,别人摘桃。” 路霄的眼角抽搐了一小下。 这个时候谁都听出来这俩人夹枪带棒、言语不善了,AsSam店小,人站得有些拥挤,路霄站起来:“走,咱们出外面说。”这么小的店每日吞吐这么大的客流量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若是还在里面吵架,太不像话了。 良寒自然地帮他收卷子和笔,高卢杰和梁乐则是闷着头走了出去,几个人也没走远,就在AsSam店前的空地上,依旧是人来人往,高卢杰嗤笑地看着路霄:“你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说着故意拽了下身边的梁乐,提着声音说:“哎你知道吗?他爸本科清华博士霍普金斯,他物理80都上不去,你说他爸怎么生出他这么个垃圾?” 你的敌人永远比你的朋友更了解你,知道怎么样可以让你最痛。 路霄手指抽动了一下,良寒敏感地看着他,只见路霄竟然难得的没发怒,沉了口气,说:“对,我考试真不行,没有你好,牙膏,我记得你也玩游戏,你要是实在看不顺眼我,咱俩去网咖,线上打一架,我让你出出气怎么样?” 这一句话出来,对面的男生有点傻眼。 高卢杰:“你鬼扯什么东西?” 路霄乐了,弯着一双笑眼还挺为他考虑:“哎我这不是害怕你憋着嘛,线上打架,你随便揍,我不还手,线下打架,你捅我一刀你还得进局子,这多不划算啊。” 路霄这随意的态度无疑比辱骂更激怒对方,高卢杰眼睛冒火地盯着路霄,越火越笑:“路霄,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好学生?你班同学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打架斗殴,早恋违纪,你以为换了学校就能装好学生了?哦,对,我忘了,你是怎么来S市的?你爹瘸了是吧?陆博士现在是个残疾人了,你终于得学着低调了!” 良寒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刚想伸手去劝路霄,路霄瞳孔一缩,人已经二话不说朝着高卢杰扑上去狠狠一拳!周围全是出来吃午饭的高中生,这一打,打出了一片哗然!高卢杰被路霄整个掀倒在地,路霄骑在他身上就开始打脸,闷声道:“高卢杰,我他妈早就想揍你了!心里没有数是吧!” 第23章 打架 路霄这一动手,这场仗算是彻底打响了! 路霄一点没有收着力气,第一拳把人下巴打脱臼,第二拳把人鼻子打出鼻血:“你爸当年比不过项目,自己技不如人,疯狗别乱咬人!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良寒吓了一跳,路霄势头太吓人了,嗙嗙嗙地打脸,好像要把人往残疾上打!良寒根本来不及多想,一步跨前就从后背把路霄的胳膊架住,往后使劲儿拖,可路霄这小子真的太有劲儿了,上半身肩背腰腹收得死紧,一使劲儿还要往前带拳:“别拉我!叫你嘴贱!叫你嘴贱!高卢杰是不是没有人教你做人!” 良寒使劲儿地收紧,嘴上喊:“行了,别打了!” 这个时候学校前面的人全部都吓住了,路霄太能打了,强行被良寒拉开还使劲儿抬腿踹地上那个男生,就在良寒和路霄拉扯的时候,他们身后忽然听到嗖地一阵风声,俩人根本来不及躲,一棍子火辣辣地就抽到了他们的身上! 良寒从身后抱着路霄,这一棍子路霄没有挨太多,良寒承担了大部分的力量,被打得闷哼一声,路霄一下子更火了,伸手把良寒推开,“唰”地一声拉开校服上衣的拉链,随手一扔,朝着那个棍子就去了! 梁乐也就是敢打那么一下,看着路霄这个样子已经怂了,路霄则是没有想到苏中学生居然还有人比划武器,心想我可去你妈的吧,抓着棍子一抻一拽,右胯带着右腿,抬脚就甩了过去! 这个时候苏中校门口的动静已经很大了,B班看着自己同学被打得这么惨,认不认识的都凑了过来,张旭阳、喇叭正勾肩搭背地出来吃饭,齐语塘则出来要找路霄,眼看着自己眼熟的两边人打起来了,想也不想地加入了进来,近十个大小伙子瞬间打做一团! · 消息很快传到了A班,吃食堂的几个女生午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校外的情况,回到教室后狸猫、林倩、Vimukti看着群里的乱叫,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 “小路?怎么回事?他在学校?他不是请病假了吗?” 视频一个个甩过来,校门口打架打得非常激烈,好几个男生在群殴,狸猫坐不住了,赶紧问现在什么情况,抬脚就往教室外面走,群里立刻说:别来了,人已经被主任都拎走了,全在政教处罚站呢。 一群姑娘的脚步顿住,赶紧问前因后果。 好在,路霄和高卢杰从AsSam开始吵架就有人在偷偷录像,店外是怎么起的口角,怎么打起来的全都有记录,各种角度各种方位,长长短短的视频发进了“姐妹群”里,几个小姑娘弄清楚原委之后凑在一起看,看到路霄率先动手,一拳撂倒高卢杰的时候—— “我靠!好解气!” “虽然知道不该打架,但是小路打架有点帅怎么回事?” “打得好打得妙,要是我我也揍他!” “一起上捶死他!” 路霄和高卢杰的吵架虽然很短,但是里面的细节很多,姑娘们大概也听明白他俩的事情,震惊于小路爸爸是个大学霸,还有这位陆博士好像“残疾”了,路霄从来没有在班里提起过他家的事情,一句都没有,狸猫只是听口风说他爸之前好像给学校捐过挺多钱的。 “这个高卢杰怎么这么了解小路家的事儿啊?” Vimukti轻声问:“那个学校里的帖子?不会就是这位写的吧?” 有人小声应:“可能吧。” 今天这一仗打得过于罕见,一口气几乎凑齐苏中所有风云人物,里面学习好的,运动好的,家里有钱的,活跃的,刚刚转校的,B班的种子选手,天时地利人和,短平快地闹出这么大动静。 有人开始掉头掏书桌,“我这有药和创可贴,咱班那几个是不是受伤了,咱们给送去?” 一群女生觉得有道理,扭头看了眼教室后面的挂钟:“还有五分钟,快快快,咱们去教务处一趟”,说着叽叽喳喳就要集体流窜出去,就在这个时候英语老师“步步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A班教师门前,逮着她们就是一吼:“去哪啊!都回去!上自习!你们吴老师一天天的,真不省心!” · 教务处,A班少的那些人,全都在政教处现眼呢,集体斗殴的学生排排坐似的站了一排。 黄主任气得心口疼,苏中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事故,高二A班、B班、三班带头在校门口打架,良寒、张旭阳、齐语塘、高卢杰、梁乐、喇叭,还有最出风头的转校生路霄,光天化日在街上斗殴,以最惨烈的方式给了教务主任当胸一刀。 所有的男生多少都挂点彩,不是脸上有淤青,就是后背挨了棍子,但这里面最惨的高卢杰,作为先挑衅的人,把对面小狼崽子惹急了,被人一拳掀倒骑在身上一通鼓弄,是谁都得带点心理阴影。 黄主任看着他们这幅样子就上头。 问清楚前因后果,知道是路霄和高卢杰最先开始的矛盾,打起来了,一步步波及了战况,问具体口角争执了什么,路霄自己不肯多说,良寒不方便说,高卢杰和梁乐不可能说,但是问到是谁先动手的,这个倒是没有模糊——是路霄先动手。 黄主任看着路霄,眼前的小伙子混不吝地抿着嘴,一副“你罚吧,我认”的表情,黄主任感觉自己自己遭遇了教务生涯最大瓶颈,上次的罚还没消帐,熊孩子紧接着又惹了更大的麻烦。 “你们可真是能耐啊,一点口角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苏中学生品学兼优,怎么出了你们这一届刺头。” 黄主任喘了口气,点着训:“齐语塘你怎么回事?张旭阳你又是怎么回事?” 张旭阳:“我们是过去拉架的!” 高卢杰捂着下巴嘶了一声:“你们那也算是拉架!” 路霄立刻拧着上半身指他:“跟你说明白,打你的就我一个,不是他们拽着你现在还想站着?” 黄主任猛地竖起眉毛:“路霄你想干嘛!政教处耍浑!” 吴老师也皱眉:“路霄,你闭嘴!” 路霄被黄主任一吼,脾气压下来一点,但还是不服,执拗道:“老师,就我一个人打了高卢杰和梁乐,和良寒没有关系,跟其他人也没有关系。” 路霄看到这个阵仗已经知道自己这次躲不过去了,既然躲不过去,那他也懒得说别的了,把责任揽过来赶紧结束吧! 黄主任横眉怒目,指着路霄吼:“晚了!已经通知你们家长了!请病假,逃课,打架,你学校生活过得挺丰富啊!你说你们吴老师每天得多操心,学习成绩操心不过来,还有这种破事让他分心!路霄,你不是病了吗!你怎么还在学校啊!还有良寒你,别不说话装没事儿,你出学校就是为了半路跟人打架啊!都在这儿好好站着,给我等家长!” · 鹿溪源,十五楼五楼两户人家。 徐娇最开始得到良寒苏中打架的时候,正在做面部美容,听说了消息一通电话打给良寒的父亲让他先去学校一趟,路霄的父母则是昨日在疗养院刚回家,想着昨晚不在家,今天提前回来做饭给路霄准备点好吃的,安馨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吴老师的电话。 五楼南北两户门几乎是在同时打开,两边的家长齐齐碰头,其中一人试探地问了句去哪,另一面说去学校。 两边的爸爸苦笑一声:“那一起走吧,也我家儿子的事儿。” · 高卢杰的家长是最先到的。一位女士手提着女士小包,穿着黑白色包裙制服闯进政教处,最先看到的是她儿子被打得破相的脸,表情当即一惊:“卢杰,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黄主任向家长说明了中午的经过,在高母得知是路霄先动手后,立刻拿着强调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路霄,我们也算是认识的吧,你和卢杰又矛盾小孩子家闹闹很正常,那你不能动手吧?你看看,你打卢杰这么狠?” 路霄不说话,木着一张脸随她说,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这个时候教室外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报告!” 是林倩的声音。 紧接着林倩推门进来,也不在意校规不让带手机,直接拿着自己的手机对黄主任说:“老师,我这里有学生拍的中午打架的全程视频,不是像高卢杰说那样的,这件事是高卢杰主动挑衅的,这有证据。” 黄主任看她一眼,又看了眼路霄:“你来干什么!你还带手机!” A班今天午间考试是英语,可能是林倩长得乖,跟“步步高”说上厕所,老高也没多想,把她这条漏网之鱼放出来了,路霄则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同桌,没想到文文静静的她竟然会跑过来干这种事。 林倩说:“老师,路霄和良寒不会平白无故打人的,肯定是有其他缘故,主任你看看吧。” 黄主任不由分说:“你回去。” 张旭阳和喇叭还以为有转机了,听黄鼠狼这么说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路霄心里叹了口气:傻姑娘,打架这件事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的,只要有人被打得惨,占优势的那一方是怎么都撇不清的。 这个时候半开的政教处大门又被敲响了,今天可真热闹,政教处的门槛都要被各路人马踏破了,不过这次来的却不是谁的家长,而是苏中大门门卫,他迟疑地敲了敲门,打断屋内的争执,指着身旁的年轻女人说:“黄老师,这位是门口AsSam店的老板,她说她那里有全景的监控录像可以提供,知道中午这场冲突是怎么起来的。” 路霄惊讶地看着门口那个身材热辣的姐姐。 良寒也扭过头意外地看了眼。 不过这位老板娘没有跟这两位小帅哥使眼色,这一会儿的功夫她还换了件保守得体的衣服,主动把录像带交给黄主任:“黄老师,这是我店内店外中午的录像。” 张旭阳听到这里简直高兴得喜形于色,暗中朝着齐语塘比了个耶:瞧瞧,瞧瞧什么叫得道多助! 苏中对面市场的录像,加上林倩手机里的个人的视频,几方录像交叉印证,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是高卢杰先挑衅的,挑衅的内容包含了大量的人身攻击,之后才是路霄冲动之下的动手。 张旭阳原本是不知道这场打架的前因的,事发突然,看着寒哥和路哥卷进去了他想也没想就上手帮忙了,这次听完了全程才发现这个高卢杰的确是欠揍啊,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张旭阳偷偷拽了拽路霄,小声问:“哎路哥,你爸是清华的啊,卧槽,那个年代得清华可得是大大大学霸吧!那岂不是比寒哥还牛?” 路霄:…… 满脑门官司的路霄并不想和他说话。 高母看了视频,好像并没有看出她儿子有什么不妥,反而是全方位她儿子挨揍的画面让她受刺激不小,她没有理会办公室里的任何人,只是和黄主任争辩:“老师您什么意思?我儿子被打了,现在还是我儿子的错?”她拽着高卢杰硬往黄主任身边凑:“主任您看,您好好看,一群人打我儿子一个啊,你看看把我儿子打的!”说着在身后不着痕迹地拧了高卢杰一下。 高卢杰也是真聪明,立刻扶着头开始叫唤:“妈,别拽,别拽,我头疼,我头疼……” 然后直接原地表演了一个昏迷。 他妈立刻喊,语调夸张:“哎呀卢杰!卢杰你怎么样了啊!苏中学生把人打昏厥了,打120!打120!” 张旭阳在后面看着这场面都震惊了:“靠啊,这都是什么人啊!” 然后他也怼路霄:“路哥,倒!你也倒!” 可路霄这个棒槌,成天演戏的他这个时候倒不演了,不仅不倒,还站得笔直。 政教处转眼又是一片混乱,黄主任打电话给120,又让校医赶紧过来,办公室内所有男老师都动用上了,一个担架把高卢杰那个子搬上去风风火火地抬走了,高母不去看自己的孩子,反而猛地退回好几步,仇视地看着路霄——她在视频里看到,知道路霄动手动得极狠,这个时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朝着他扑打过来! “就是你要打我家卢杰!就是吵几句话,你要打死他啊!你还有没有家教,你爸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良寒在进了政教处后便没有动,一直在想徐娇来了要怎么办,这个时候看着高母忽然扑过来,下意识就拽了路霄一把,各位老师都不在,这群男生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妈妈动手,只能在前面拦着:“哎哎哎,阿姨!不能打人啊!这是学校!” 高母中气十足地喊:“你们让开!他打了我儿子,还不许我打他两下!” 张旭阳、齐语塘,这都是比家长高出一截的个头,但因为对面是女士,谁也不方便动手,良寒把路霄护在身后,张旭阳也只能层层站在前面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在身后甩出一个长排,就在这种混乱到有些荒诞的局面里,政教处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奶爸插着腰站在门口暴喝一声:“都干什么呢!” 奶爸这个倒三角身材,平时慈眉善目也很像个反派了,此时虎着脸,气势更显惊人,一瞬间,办公室内所有人都看过来,刚刚那几个还和高母玩老鹰抓小鸡的学生像是被凌空抽了一鞭子,立刻僵住,连口令都不用的直接重新一字排开站好,就连一直一脸无所谓的路霄,见到奶爸那张脸也立刻一肃,浑身上下端正了五个度。 奶爸教AB班的物理,某种程度上来说,办公室里站着的基本都是他的学生,这位大佬缓缓走进来,目光一扫,男生集体一起站直。 高母不认识奶爸,开口询问:“您是?” 奶爸:“洪天华,高卢杰的物理老师,带AB两班。” 高母抓着一个人就开始倾诉:“老师您看啊,您评评理,小孩子口角吵架也不是大事,这个路霄把我儿子都打晕了过去,现在担架都抬走了,您说怎么会有这么没有家教的小孩!”说着竟然抢过林倩那个手机,直接给奶爸看路霄开始打人的地方。 这女人断章取义的功力绝了,路霄抬着眼,眼里藏着跃跃欲试的不忿。 奶爸跟着高母看完一个大概,紧接着抬头看了路霄一眼,语气平常地说:“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暴力啊,我的课你不来,你在门口打架?”说着扭身抄起桌子上的空烟灰缸直接朝着路霄砸了过去! QZTW 这一下可太突然了! 路霄都他妈的傻眼了! 沉甸甸得烟灰缸擦着他的脑袋砸过去,在他身后嗙地一声四分五裂!路霄原地摔下去!屋里所有人瞬间傻眼,一个个惊恐地看着奶爸,连路霄都忘了去扶! 奶爸居高临下的看着路霄:“不是爱打架吗!站起来!” 路霄一脸屈辱,明显是有点被吓懵了,其他男生更是惊恐地不知道要怎么劝,奶爸一个回身,继续抄东西:“高妈妈你让开,我帮你教训这个小子!”说着砰地一声抽出实木的抽屉! 高母:“老师老师老师……”高母惊恐道:“洪老师您别这样!” 奶爸看抽屉抽不出来,又去抽教学用的铁尺,高母更加惊恐:“别打了别打了,洪老师这个砸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奶爸和高母不知怎地先开始了撕扯,奶爸看高母是真的在拦了,淡淡说:“不用打了是吧!”然后扭头朝着这群男生狂暴一吼:“你们还不快滚!看着你们就来气!都滚回去上课去!”说着撒开铁尺就来提他们的屁股! 男生们这个时候已经被他们英明神武的物理老师弄懵逼了,也顾不上别的,扶起路霄稀里哗啦地朝着门外跑,瞬间就没有人影了。 高母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这就回去了?” 奶爸热心地拍了下高母的肩膀:“不是您说不打了吗?您啊,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快去卢杰怎么样了吧,走走走,我陪您去!” -------------------- 奶爸威武 第24章 打闹 政教处办公室,奶爸大腚坐在办公桌上,正在戳指甲。 黄主任推门进来,看屋里只有他一人,惊讶问:“那群小兔崽子呢?” 这一个中午,都乱成蛋花汤了。 奶爸抬了抬头:“我让他们回去自习了。” 黄主任:“洪老师,您怎么……” 奶爸啧了声:“老黄,现在这情况有什么不明白的,让他们在这儿站桩干嘛啊,这事儿是不是有目击证人,是不是有奶茶店那姑娘的录像,交叉取证很清楚了,这群崽子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明显是现在一边想拼命甩锅,一个是来上梁山揽责任的,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还用看吗?等家长都到齐让家长处理吧。” 黄主任也是憋了一心口的气,拧开茶叶杯喝了一口:“老洪,AB班可都是你带的物理。” 黄主任想说:你这个心放得挺偏啊。 奶爸也承认:“对,AB班都是我带的,高卢杰和路霄我都熟悉,高卢杰这个孩子啊,成绩是挺好,但你看看他说的话办的事,真让人上头,路霄这个孩子是淘,我平时骂得比你老黄勤,但是你看看人家责任担的,这要不是他先打人不占理,我早把人提走了。” 奶爸也是一脸烦:“行了,你也别上火,好好歇歇,等家长都到了还有一关呢,我去上课去了。” 苏中所有A班老师在S市都是挂号的,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奶爸也算是里面最不走寻常路的老师了,单凭他的面相,看不出这是个教书育人的园丁,倒像个行走江湖的浪子,他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对黄主任说:“等会儿路博士是不是来?他要是来了你微信告诉我一声,我过来看看,机会难得啊。” 黄主任:??? 黄主任一言难尽地摆手:“上你的课吧!” · 路霄和那群男生被奶爸撵出政教处后也没有回教室,反而一群人躲在三楼男厕所里思考人生,刚刚奶爸余威尚在,他们好几个人还心有余悸,不断地嘟囔:“奶爸太狠了,那个高卢杰他妈怎么这样?”大家这个时候也是共患难的交情了,鱼总张旭阳喇叭三个人一直在那叭叭叭,张旭阳扭头看他寒哥背靠着墙,长眸漆黑,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看着心事重重的,一想也对,寒哥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找家长,全都是来听表彰的,这次绝对是第一次因为斗殴找家长。 同样有些低落的还有路霄,他现在整个处在一种特别丧、又颓又叼的状态里,都不像他了。 张旭阳忍不住道:“路哥,不是我说你,你刚刚视频里太猛了,这个身手,以前别真不是个校霸吧?” 路霄懒叽叽地抬起头:“校什么霸啊,你没看校霸有多麻烦吗?高卢杰那身伤,我得赔多钱?” 鱼总接口:“赔呗,谁赔不起似的,大不了均摊,我多出点。” 喇叭震惊:“鱼总大款!” 路霄有点烦躁:“不是,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是我一个人打的,问起来你们咬死说你们是拉架的。” 张旭阳:“那你怎么办?” 路霄短促了一声:“能怎么办?又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换个学校。” 一直不做声的良寒抬了抬头。 张旭阳抢着说:“别啊,你好不容易过来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鱼总也不赞同:“小路你这个思维就不对啊,这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担,如果我们一群人摊开,法不责众对吧,未必能拿多少处分,你一个人才是真的滚蛋了。” 良寒难得附和了一句:“齐语塘说的对。” 路霄则是一脸的牙疼:“不是,你们当那些录像和视频是不存在吗?这就是我和高卢杰的冲突,你们都是白饶进来的,别在这上面做文章了,不然五打一高卢杰他妈更不依不饶,按我说的办吧” 路霄说这是他和高卢杰的冲突,良寒想了一会儿,忽然问:“路霄,校网里面那个帖子是不是高卢杰写的?扒你家隐私的那个。” 路霄有点烦:“我不知道,差不多吧。” 良寒:“去查查吧,我问问网管那边的老师,看能不能拿到ip,如果真是他,家长那边谈的时候也好说点。” 路霄表情怀疑:“这个可以吗?” 良寒:“什么方法都试试。” 如果真的是高卢杰在校网上扒路霄家的隐私、攻讦路霄,前因后果证据确凿地串起来,高卢杰他妈妈也不敢狮子大开口,路霄的处罚或许还能轻一些。良寒掏出手机,他好像认识苏中的各种老师,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长串,说明了情况,询问对方在不在闻烨楼。 巧了,校网网络那一套硬件软件包括那栋楼,都是路霄爸爸捐赠的。 网管老师那边很快回复了消息,说他在呢,让良寒过来吧。 良寒抬头对张旭阳说:“老师在,我们五个一起去太明显了,你们先回吧,我陪着路霄去。” 紧接着五个人面对面建了个群,答应好有什么事情微信上说,然后安慰了路霄两句,依依不舍地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了,路霄这个时候又丧气了,蹲在厕所里好像一条干瘪的灵魂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根本看不出两个小时前他把人打得满地找牙。 良寒在心里一声叹:“起来吧,咱们去查查。” 路霄抱着自己的膝盖:“我不想去。” 他现在后悔了,秒怂了,检讨自己不该这么冲动,事情怎么大起来这么大啊?他爸还在复健,他怎么净给家长找事啊?良寒也知道他心情不好,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很糟心,但是不能不动啊。 良寒眼睑低垂,柔声说:“万一是高卢杰呢?咱们得试试。” 路霄抬起头,委屈巴巴地说:“能不能不去啊,我不想看别人说我坏话,我不想看,就算我知道那是高卢杰说的,一个我认识的人在背后中伤我,你以为我会感到高兴吗?” 路霄说着说着真的感到了难过,难过之后更想摆烂了:“算了吧,你跟老师说对不起,不弄了,我有点累了,真不想弄了,万一没有结果咱们白跑一趟,有结果也是给自己添堵,学校爱怎么处分处分,最差也就那样,大不了我换学校好了。” “嗯。”良寒好脾气地应着。 “……” “那你什么都不做,我去做,你陪我去一趟怎么样?”良寒低头看他,眉眼弯着,很有耐心的模样:“我们不求它有什么结果,我们只是去看看,你看这样好不好?” 他像安抚小孩一样,温温柔柔地哄着路霄。 “额……寒哥,”路霄的表情顿时有点僵,良寒这个样子让他有点不自在。 眼前这个男生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啊?这还是第一天劝他“从入门到放弃”的良寒吗?他是被人夺舍了吗? 路霄其实想说寒哥您费这个心思干什么啊?没有必要吧寒哥?但是路霄也不傻,没有人有义务帮他这么多,拽着他的手已经伸过来了,被人拽着他没有这个脸还不起来,他原地起跳,怕了良寒似的:“好好好,去去去,我去我去,咱们走吧。” 心里吐槽,我的天啊,我这个学怎么上得有点乱套呢? 苏中高二的明理楼距离闻烨楼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他们要路过操场,篮球场,经过高一的文心楼,然后才是闻烨楼,下午的蝉鸣声有点大,路霄走着精神头不是很高,良寒感觉到他的消沉,有心哄哄他,但又不知从哪里开口,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中午高卢杰对路霄说的话,他说他早恋了,心思在舌尖上颠来倒去,最后还是轻声问了出来:“高卢杰说你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路霄丧丧的,懒懒地答:“差不多吧,我和他小学就在一个班了。” 良寒抬了抬眼尾:“你还早恋过?” 路霄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良寒想问这个,有些防备地说:“怎么了?” 良寒的眼里涌动着什么,轻声问:“你第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初中?” 路霄顿时有点窘迫:“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良寒“哦”了一声,轻声感慨,“不能说啊。” 他的口吻有点轻佻,笑着问路霄:“这个还要保密?” 他的语气非常的不可名状,路霄心说这个当然不是秘密,但是你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有牌面?他干脆反问了出去:“不行吗?” 良寒好脾气地应了一声, “行。” 然后凝视着他,缓缓说:“我只是好奇,如果你经验很多,那我以后有了感情问题,可以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路霄吓了一跳:“你有感情问题?” 良寒用眼尾看他。 路霄:“你有喜欢的人了?” 良寒拿他刚刚的话回敬回去:“不行吗?” 路霄的表情顿时有点雀跃:“谁啊,我认识吗?” 良寒:“……” 路霄挺大方的,“那你问吧,你想问什么?” 良寒上上下下地审视他,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脸色复杂地问:“你初恋是你同学?” 路霄挑了挑眉毛:“同学多没劲啊,是学姐!” 他说起“学姐”的时候表情很兴奋,听得良寒拳头倏地捏紧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路霄:“你们校霸生活还挺丰富。” 路霄莫名有点小骄傲:“那当然。” 良寒:“那现在还联系吗?” 路霄皱起眉头来:“当然不联系啊,人家都大学了,享受大学生活呢,哪有空和我联系。” 良寒皱起眉头:“她到底大你多少?” 路霄一脸坦白:“大我挺多啊,我初二时候她高二,是她先给我递的情书,我厉害吧!” 路霄一刀更比一刀狠,良寒一瞬间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的问题折磨自己,他沉默了一会儿,想叫停这场你问我答,发现自己又抑制不住,还想继续下一个问题,只能酸溜溜地说:“你谈的不止她一个吧?” 路霄:“当然不止啊。” 路霄谈起自己的感情史,那股小屁孩的劲儿又回来了:“小爷我长得这么帅,怎么可能就谈一个?” 良寒要爆炸了,他笑着问:“那你谈过几个?” 路霄:“三个!” 良寒磨了下后槽牙:“叔叔阿姨知道你谈了这么多吗?” 良寒等着他说“这种事情怎么能对家长说?”谁知道路霄不按套路出牌,干脆道:“知道啊!” 加裙威新:qingzaizai99 男生的表情非常的坦荡,一脸“你想不到吧!”的表情开始介绍:“我爸妈不反对我早恋啊,我每一任对象他们都知道!” 良寒已经木了,一张脸僵成冰块,感觉自己真的是在找虐。 他最开始那股云淡风轻的促狭已经绷不住了,现在满心堵的都是一种古怪的生气和自嘲的复杂情绪,他有病,含着刀片也要把问题问下去:“那你和你的女朋友,都到哪一步了?” 他顿住脚步,看着路霄:“拥抱?接吻?上床?” “我靠!” 路霄看魔鬼似的看着良寒,偏偏说这些话的男生非常镇定,一点也没有窘迫,路霄激动道:“什么东西!老子才多大!搞的女朋友多大!你变态啊!” 不知不觉中,两人就在校园的半路停下来,良寒默默良久,半晌才缓缓说:“我这不是以为你们校霸都爱乱来么。” 路霄满脸嫌弃地看着他。 良寒抬起头,笑着打趣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清纯。” 路霄瞬间就傻眼了,握着拳头抬手就来打他:“你这个没谈过的说我清纯?!” 良寒闪身一让,脚底抹油似的划走!路霄立刻跑过去追上,作势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良寒你给我站住——!你真的狗!你的高冷呢!吃了吗?” 两个幼稚鬼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银杏路上就这么你追我赶地跑起来,良寒绕着银杏树来回地转圈,就是不让路霄追上,气得路霄在后面直跳脚,有高一的学妹路过看到他俩在打打闹闹,窃窃私语着相互推搡,一个个飞红了脸颊。 就这样两人一路开着加速度到了闻烨楼,网管罗老师在楼上,路霄在楼下打够了好几圈才罢休,两个人调整好了呼吸上楼,因为这个楼每日人流量不是很大,相比明理楼比较清爽阴凉,两个人到了机房找到罗老师,把帖子和对应id交出去,麻烦老师帮忙查询地址。 罗老师解释说:“我这里的确有地址代码,但查更详细的信息需要去公安系统。” 路霄:“了解的。” 良寒:“那我们等会儿去趟派出所?” 路霄:“先查吧。” 罗老师查出一串代码后,路霄低头复制过去,作势要去派出所,规规矩矩地谢过老师,出了机房后却转手发给他的父亲。 良寒:“你怎么发给叔叔?” 路霄笑着反问说:“你知道我爸爸做什么的吗?” 路闻烨主攻机器学习方向,数据安全乃是水平一流的专家,换言之,他如果想去做黑客也是一流水平,有了地址查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件举手的小事,路霄在微信上说清楚了整个打架斗殴的来龙去脉,打完后抬头问:“良寒,梁乐是不是抽了你一棍子啊?还疼吗?” 良寒一直在看路霄和路闻烨沟通,此刻避开他的目光:“还行,不疼了。” 路霄关切地说:“你要是疼的话别忍着不说,我带你去医院开证明,到时候让你爸妈拿着证明过去,我就不信,还能任由高卢杰他妈胡说八道。” 说话的功夫,路霄的手机震了两下,路闻烨问路霄在哪呢,路霄回复说自己在苏中的闻烨楼,只是十几分钟,路霄的斗志回来了,摆脱了刚刚的摆烂心态,非常主动地伸手去摸良寒的后背,想看看他什么情况,良寒好像被他的手烫了一下,躲闪道:“我没事儿。” 路霄不信,一定要看。 良寒坚持说没事,两个人又一路推推搡搡你追我跑地下了楼。 九月下午的阳光像铺开的金子,他俩刚出大楼,迎面看到外面停车场听着各家的车,路霄瞧见安馨,肩膀一松,扁扁嘴,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妈。 徐娇踩着细高跟从另一辆白色超跑走下来,良寒顿时肩背收紧,僵硬而短促地喊了一声:“妈。” 第25章 家庭 两个妈妈各自提着自己的儿子去了停车场截然不同的方向,路霄下意识就去讨好,站在阳面主动问安馨:“妈,我爸呢?” 安馨板着脸,用一张娃娃脸做出非常严肃的表情:“政教处呢,给你擦屁股呢。” 原本的安馨文弱又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像月牙一样弯起来,模样非常的甜美,现在强行做出严母的样子也不像,路霄还是敢意意思思地来抱她的手臂:“妈……” 安馨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清喝:“站好!”她瞪着眼睛:“不是答应过妈妈不打架了嘛,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路霄勉强把自己的骨头捋直,不太高兴地说:“是对面先骂我爸。” 安馨:“对面说什么都不该先动手,你只要先动手了就是不对!” 路霄一脸的不服气:“妈你知道对面是谁吗?是那个高卢杰,他爸跟我爸……算了!我错了行了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架。” 安馨看着儿子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半句话都没听进去,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只说:“妈妈知道你受委屈,但这件事就是这样,你到时候去给那个男生道个歉,把事儿揭过去——” 路霄:“我不道!” 安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路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道!凭什么要我给高卢杰道歉,我去主席台上念检讨也没问题,但道歉休想!高卢杰要赔多少钱,赔给他!我不道歉!” 安馨被儿子这叛逆的态度气得嘴唇哆嗦:“你不听话了是不是?” 路霄顶她:“我就不听这个话了!你知道他是怎么说我爸的?你知道他是怎么幸灾乐祸的!高卢杰就是我打的,我就是打了,那个小畜生活该挨这通打!他要是敢让我道歉,我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他看见我敢不绕路走,我就敢让他月月住医院!” 安馨被路霄这一通的混蛋发言震惊了。 路霄一脸桀骜,少年人的凶狠戾气从瞳孔中迸发出来,安馨被他气得浑身轻颤,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路霄你混蛋!” 安馨体格纤弱,左右盲目地环顾一番,看起来像是被儿子气迷糊了,张口埋怨道:“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你躲开他不就好了!你爸爸昨天还复健到晚上,今天就要来学校给你处理这件事,你说你这话说得应该吗?要不是因为你,你爸爸会折腾这一趟吗!” 可能是说到了路闻烨,路霄一怔,像被这话扎了一下似的,一下子僵住了。 安馨看到了儿子这样也一下子停住了,母子俩剑拔弩张地对视了一会儿,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安馨看着儿子,沉默后眩晕似的踉跄了一下,伸手扶着滚烫的车顶,失措道:“……妈妈现在控制不了情绪,你让妈妈歇会儿。” 这休战来得突如其来。 路霄一瞬间也被他妈吓到了,扶了安馨的手臂一下,立刻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安馨的体格照比路霄小了太多,她只有158cm,纤弱又苗条,路霄却是个已经长到了178cm的大男生,她这个妈妈跟儿子吵架都得抬着头,路霄打开了车里的冷风,开着车门,心有余悸地蹲在车外面观察着他妈,安馨刚刚急火攻心,现在缓和了下来,睁开眼睛发觉孩子正关切地盯着自己,小心地样子好像生怕她气出什么问题,激动的心情登时平复了很多。 路霄谨慎地开口:“妈你还好吗?要我去给你买瓶水吗?” 刚刚那个扎手的锋利的小孩没有了,只剩下又紧张又乖巧的孩子在看着他妈。 安馨小口倒着气不说话,心里想:臭小子。 这不是安馨第一次面对路霄的打架问题了。 路霄初中在H市也打过一次大的,当时是直接把人打进了医院,但那次不像这次路闻烨在家,当时路闻烨在国外,安馨只能亲自去应付H中的家长和老师。安馨是个文弱的小女人,班主任一通电话打过来已经让她很惶恐了,听说对方孩子进了医院,校方要记大过,安馨更是无措,到了学校,对方家长几番诘问下来,她听得连北都找不到了。 安馨只会唱歌,不会吵架,也不清楚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能道歉。 当时同在办公室的路霄看着安馨被欺负,不大的孩子立刻在政教处闹起来,一蹦三尺高地和一群家长和老师吵架,指着对面家长的鼻子骂他们的孩子是败类,就会欺负女生,亲自演示了一次十三岁的小孩混账起来可以多混账。 最后处理的结果当然不好看,路霄过分强硬的态度让他的处境极端的不利,安馨想拽住儿子,儿子跟她耍浑,等她满身虚汗地从学校出来,过桥头的时候她一阵恍惚,踉跄着险些摔了一跤。 安馨很无助,打电话给丈夫,丈夫那边没接上,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孩子是个问题少年,就像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妈妈一样。 摔了一跤后她自顾自地站起来,忽然间看到桥上有个摆摊算卦的老头,那人的布褂很旧,胡子很长,直长到胸口,安馨平日并不信这些,但那天她走了过去,坐到老头对面歇了口气,问到自己的儿子。 老头占了一卦,对她说:“顺其自然吧,这孩子不是你能管的,你也管不了。” 安馨茫茫然地点头,茫茫然地记住,然后真把那句话记在心里,不再和路霄较劲,一切等孩子他爸回来教育。 当家长的人总要经历处理孩子冲突这场大考,安馨主动交上“白卷”,再也不答了。 好在路闻烨比她靠谱一点,等人回国,也没有说教,当爸爸的直接提着路霄去医院看了那个小孩。 路霄打人自己没受什么伤,推己及人总觉得对面没事儿,直到去了医院看那个男生头上裹着好几层纱布,看到那些伤口,他才第一次晓得后怕,知道自己打人能打到什么程度,也是从那天开始跟父母保证再也不打人了,有冲突就讲道理,绝对不动手。 所以安馨今天接到吴老师的电话才会这么生气,孩子明明说好不惹事,结果又是这样。 安馨气得想哭。 跟儿子吵架她都要仰头吵了,她还吵不过,手机在她的衣兜里嗡嗡地震动,她一边抽气一边去掏手机,A班的家长群里也在说这件事,都在讨论今天中午苏中外面打了一架,卷进了好几个AB班的学生,主打的是路霄和良寒。 家长们先是震惊,然后是安慰,一条一条地说,啊,小男孩有点冲突很正常,让路霄妈妈千万别上火,别放在心上。 紧接着是一排的@灯笼花 [小人拥抱][小人拥抱][小人拥抱] @灯笼花 [小人拥抱][小人拥抱][小人拥抱] @灯笼花 [小人拥抱][小人拥抱][小人拥抱] …… 因为群里一直在艾特安馨,所以她的手机才会一直在震。 安馨看着整齐划一的小人拥抱,噗地笑出来。 路霄蹲在旁边看着他妈笑出来,心宽了不少,这个时候身后的石子路传来一连串骨碌碌的轮椅声,路霄一听就知道是谁,起身回头看声音的方向,是路闻烨坐在电动轮椅上缓缓驶过来——路闻烨工作二十五年,其中十三年在搞科研,身上最靠前的头衔是学者,身上自然还有书生气。 看到自己父亲坐着轮椅来学校给自己处理斗殴问题,路霄眼眶一热,脱口喊道:“爸。” · 停车场的另一端,爬藤植物洋洋洒洒地遮蔽着一方阴凉,徐娇妆容精致地挎着自己的小牛皮包,正甩着自己的手腕。 良寒沉默地站在她面前,左脸上,逐渐浮现出几道清晰的指痕。 徐娇抑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是说不和他交朋友吗?怎么又搅合在一起了?” 家长教育孩子最简便的方法便是控制孩子与谁交往,那些好打好闹的孩子,别接触,保持距离,是基本要求,以防自家儿子被环境带坏:“跟你说过别和他一起玩,你看看他,每天就知道打架,玩游戏,早恋,这种人你跟他接触是想被一起带歪吗?” 良寒低着头,垂着眼睛,薄薄的眼皮盖住他所有的情绪:“妈,您小声点,那边能听得到。” 徐娇呵地一笑,目光瞥向另一侧:“听到就听到,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良寒不说话了,知道这个时候越回嘴越糟糕。 徐娇却更加满口的怨气:“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你之前多好的孩子啊,你爸妈来苏中还没有一次是因为这种事情,良寒,你以后不想学好了是不是?” 徐娇的声音并不算小,好在这附近没有什么人,良景天这个时候从明理楼方向走过来,政教处已经给出处理结果了,事情没有扩大,路家家长把主要责任都担下来了,高卢杰的妈妈也没有多纠缠,良寒和几个小孩只是记过,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个时候看到徐娇和良寒脸上的印痕,知道妻子是一怒之下又失控,下意识地走过去说:“别动手,这在学校呢,还嫌丢人还丢得不够吗?还动上手了。” 徐娇身体一绷,脸上擎出一个微笑,回头说:“你这个时候知道丢人了?平时让你回家多管管孩子,你在哪呢?” 良景天一脸烦躁,眼见事情又卷到他身上来了,反唇道:“我不管孩子你就管了?你刚刚在哪呢,做美容呢是吧,徐大小姐你好忙啊。” 夫妻俩心口各自堵着一块大石头,说起话来声调都不对了,还要隐忍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大喊大叫,良寒则是很自然地站在一边,见怪不怪似的,表情麻木到平静,好像愤怒的父母谁都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良景天不想和徐娇这个疯女人纠缠,看到隔壁一家三口在停车场另一侧,有意过去说几句话,徐娇看见他要走更加的愤怒,扯住他的手臂:“去哪里!小寒就是交友不慎才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去跟他们家说什么!”紧接着扭头就开始对良寒数落:“以后路家那小子的事你就躲得远远的,听到没有!” 良景天也不耐烦了,对徐娇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焦虑?孩子打个架而已,差不多就行了,你看看A班群里,谁像你似的把这个当成个大事!” 群里家长们安慰路霄妈妈的同时也在艾特徐娇,也是成排的小人拥抱,可是徐娇感觉不到那里面任何的善意,她拿着手机瞥了一眼,冷笑说:“这你也信?你以为这里面有多少个诚心诚意的?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们家呢!良寒斗殴,他们当笑料就能当一个月!我就是没法把他塞回我肚子里去,不然我弄死他!” 一直漠然的当自己不存在的良寒手指倏地抽动了一下。 良景天长长的出了口气,感觉这女人是没法沟通了。 · 停车场的那一边,路霄有些担心地看着良寒。 安馨和路闻烨的脾气都算家长里比较好的,路家的家庭成员每个人都有情绪,但默认的表达是不憋着,因为憋不住,所有的家庭冲突、破裂、重新修复的过程只需要短短几秒钟或者是一杯水,他们就可以平静下来,之后还能正常的交流,但路霄直觉上徐娇不像是会给良寒拥抱的人。 路闻烨在追问路霄那几个朋友的细节,特意强调说了那几个同学主动帮你忙了,能帮你打架、为你出头的关系都要好好处,记得感谢人家。路霄听了几句就开始走神,反复去看良寒那边的情况,主动对他爸说:“爸,良寒帮我挺多的,这段时间帮我打架还辅导我物理,你能不能去他家那边打个招呼?请他家吃个饭啊?” 徐娇在路霄看来太吓人了,像一段汹涌又暴躁的母亲河,一个蛮横无理的造物主,现在在外面就这样了,要是回到家良寒一个人面对他这对父母可怎么办啊? 路霄不遗余力地说了良寒所有的好,路闻烨转头看了会儿,也感觉到了那家的争执,他们外人过去的确是有点尴尬,但想了想还是说:“那去问问吧,正好都在,咱们请邻居吃个饭。” · 路霄推着路闻烨的轮椅走过去,安馨快走了几步,主动去和邻居问好:“良寒妈妈,别生气了,咱们歇一会儿吧。” 徐娇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来,她站姿端正,衣着干净整洁,刚刚推搡完良寒,一脸云淡风轻地把小牛皮包从左手换到右手,淡定地掠了下耳边的秀发。 徐娇:“我们夫妻俩教育自家孩子,怎么了?” 安馨笑笑说:“今天这事儿全是我家孩子的错,良寒这么优秀孩子,不用这么严格。” 路闻烨向看起来更好说话的男主人提议:“俩家难得碰在一起,也是缘分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路霄在旁边一直在给良寒打眼色,挤眉弄眼地用唇语跟他说“你也太倒霉了,劝劝你爸妈,去吃饭啊”,但良寒的反应很是冷淡,抬起薄薄的眼皮冷冽地看了路霄一眼,路霄被他的目光扎了一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徐娇已经在替家里的其他家庭成员开口拒绝了:“吃饭就算了,我们家和你们家不一样,我们很累的,不像你们夫妻俩天天跑疗养院赚那么多钱还那么清闲,饭就不吃了,回见吧。” 说着拧身就走了,上车的时候还冷冷地催了良景天一声。 路霄傻傻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上了车,干干脆脆地走了,就像他第一次看到他们家出街那次,三人都是一脸冷酷,两个带着墨镜,跟电影明星似的。 路闻烨苦笑着朝着儿子摊摊手,小声说:“没办法了,人家不愿意。” · 周五,傍晚,这本该是一周最闲适美好的时光,夜幕刚刚降临,路灯一盏盏亮起,鹿溪源的小区里漂浮着食物的香气,恬静的花园树叶闪着细碎的光,路家的晚饭吃得还算融洽,路霄心神不定地吃完,上了阁楼,在大床上翻来覆去,一支手机在手里魔怔似的拿起又放下,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要查看一遍。 手机停在微信和L的对话框上,飞机已经发了一连串的问题。 飞机:怎么样? 飞机:你妈说你了吗? 飞机:良寒 飞机:说话啊…… 班级群里全是吹良寒的,我寒哥六科四科是年级第一,年级第二和其他人是一档,我寒哥独一档,寒哥打架好帅啊,小路那么一匹脱缰野马也能给拦住,太狠了,这个臂力他手真的受过伤吗?A班大佬们的彩虹屁已经快吹到天上了,但是@L纹丝不动,路霄直觉良寒或许需要帮助,但是良寒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需要安慰的信号,也不理会自己,任凭一群人在他手机里忙叨出火花了,他也不说一句话。 无来由的,路霄想起自己曾经在书里看到的一句话:“如果一个生物体处于生死存亡的阶段,它的所有精力都会集中在抵抗看不见的敌人,而不再关注养育后代、关怀同类和求爱。” 求……爱? 路霄哆嗦了一下,仰面思考自己在想什么鬼东西? 他从床上猛地弹起来,翻出自己的物理练习册,对着不会的大题一通拍,然后拍照,发过去。 飞机: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来阳台给我讲题? 飞机:别装死,我知道你在。 飞机:你再不说话,我去阳台喊你了啊! 路霄也就是那么一说,徐娇他还是畏惧的,至少今晚他不敢撒野,可是这话对良寒有用,手机界面的顶端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 路霄兴奋地一捏手。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 路霄紧盯着那一小排字,只见对方输入了半天,硬是没发过来一句话,把紧张兮兮的路霄看到了心如止水,路霄自暴自弃地想,您是有多少话想说?要不我还是用人肉嗓子去喊吧,他拖着椅子站起来,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叮地一声,弹出一个回答: L:今天太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 “如果一个生物体处于生死存亡的阶段,它的所有精力都会集中在抵抗看不见的敌人,而不再关注养育后代、关怀同类和求爱。”出自《身体从未忘记》 # 二线下 第26章 课桌 良寒家父母都在就是一场灾难。 因为良寒无端卷入了一场斗殴事件,良景天难得和徐娇碰了个对面,徐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要钱:“家里生活费不够了,拿点。” 良景天暴躁地掐着腰,一脚踢开家里的扫地机器人:“多少钱你才能够花?我养你们娘俩你说一个月几万才能够?” 徐娇涂着鲜红的嘴唇,冷漠地看着他:“不说你自己废物,嫌弃老婆孩子花的多?你有闲钱给你小情人买戒指,没有钱给你正经的家?” 每个家庭关起门来都会因为钱吵架,但是良家因为钱会吵得更复杂。 良景天:“我那点死工资就在你手里,你还想要什么钱?” 徐娇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的收入最近有了什么来路,你当我不清楚?装什么?”说着她抽出一张卡,“她那个戒指我看不上,二十六万,下周打到这里面来。” 夫妻俩刀枪剑戟地吵了一会儿,最后换得良景天砰地一声甩门离开,徐娇腰背挺直地坐在沙发里,鲜红的指甲,色厉内荏地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良寒男主女主人吵架的时候,家里的所有活物死物都要退避三舍,哪怕是骄傲如“老虎”,也会主动躲起来保护自己。 良寒坐在阁楼的卧室里,握着一块冰袋敷在脸上,他很想走出去透口气,最后却只是将楼阁所有的门窗锁起来,不漏一丝风,班级群里一直在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弹出的消息数,路霄也在微信里不断地喊自己,没话找话,良寒麻木地看着,他发呆的状态让他不再能感受时间,他一直坐到天色完全漆黑下去,胡乱地回复了一句,很快,手机弹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消息。 GZH:陷入热恋 那是一条短信消息,一个没有备注他却很熟悉的号码,他伸手点开。 那是个几年前就开始一直单方面联系他的号码,刚刚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还有两个字——照片是一双男鞋,眼熟的是他父亲今天穿的那双,放在和自己家完全不同的鞋垫上摆放着,配字是一个叠词:嘻嘻 良寒撑着太阳穴往上翻,这个人给他发过很多消息,上一次是一个月前,他十二岁生日,一家三口人在庆祝,大上次是暑假去迪士尼乐园完,他的家长照全家福,每一次男主人出镜时只会露小小的一角,但是他的手表、背影、皮鞋都足够良寒辨认出那是谁。 明明早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明明早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良寒还是会这种苦涩震撼得浑身颤抖一下。他脑子里出现大片大片马赛克一样的色块,眩晕似的开始剧烈的耳鸣,灰暗不开灯的屋内开始出现大片不规则的碎块,和脑子里的马赛克混杂在了一起。 良寒迅速地扶墙站起,左手压住紧缩的心脏,颈后在三分钟内开始暴出水一样成绺的汗,毫无预兆顺着脖子和下颌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浑身发软,几乎是喘不过气地扶墙进了卧室旁的洗手间。 他家的“老虎”感应到了主人的不对,从隔壁杂物间里挤出来,也想跟着他一起进洗手间,但是良寒没有看它,毫不留情地将卫生间的推拉门阖上,将猫阻隔在外面,卫生间的墙壁是黑色泛蓝的大理石,傍晚时候只有屋顶的三角窗能投下暗淡的月光,衬得洗手间幽深仿佛深海,良寒摸着黑将自己盥洗池第二层抽屉拉开,里面排着一列整齐的刀片、纱布、白药。 阁楼下的母亲对楼上的一切毫无察觉,体型硕大的缅因猫焦灼不安地在卫生间外开始打转,大尾巴转一次敲一次拉门,发出急促又无能为力的喵喵声—— · 第二天,北京时间7:10 A班的早自习还是那样的热闹,对答案的,抄作业的,一整片和谐的喧嚣,良寒表情平静地撑着头颅,左手箍着白色的护腕,安静地写英语题,表情清冷如常。 良寒的同桌是个沉默寡言的“高四生”,叫徐雷,人称雷哥,成绩稳定,体格厚实,因为总是在外面参加各高校的自主招生考试,平时不怎么在班里,存在感不是很强,今天雷哥正好来上学,敏锐地朝着右边一看,察觉到身边人带了一股清苦的药味儿,这位年级第一本来就白,今天带的护腕也是白色,因为体脂率低,手腕绷起时出现一块明显的凹陷,那手白得几乎要和那护腕同色。 路霄一进门就看到了良寒,昨天他不理自己,今天看他一切如常不禁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老吴踩着他的脚后跟进了教室,他急匆匆地坐到座位上,班主任拿着考试成绩开始在做班级的考后小结。 路霄一直在等,想找机会和良寒说说话,微信聊天,良寒不理,扔纸团,有去无回,每节课下课路霄刚刚转过身要social一下,良寒总有各种原因起身要去做别的事,不知道后面这位是不是故意的,路霄今日再看良寒,路霄再也找不到昨天下午在厕所里低头哄自己的人了,好像一下子回档到了认识的第一天,偏偏这位学霸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最后解救路霄的竟然是吴老师。 第三节数学课结束,老吴喊了良寒和路霄一起去办公室,做常规面谈。 明知道是斗殴的后续处理,一定不会有好事情,但路霄看着还挺兴奋,跟着良寒的脚步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B班的高卢杰父母没有过分追究,学校给出的纪律处分是记过,看你们日后表现再决定是否消档,这次事情闹得很大,老师们是看你们事出有因才给了一定的缓和处理,但是有这一次,你们所有高二的评优评选是不要想了,市三好、优秀班级干部,这些荣誉加分这一年是肯定拿不到了,你们能争取的只剩下各种的比赛竞赛——这周末的数学竞赛是你们的机会,明白老师的意思吗?取得名次,好好准备。” 老吴难得的没有责备,而是在规劝鼓励。 路霄明白老吴的意思,乖乖地点头,然后侧头看了眼良寒,寒哥照旧没有什么表情,好像这些他本来就不在意,有没有老吴这次谈话也什么都不影响。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良寒没有任何要等路霄的意思,路霄小跑跟在良寒身后,主动说:“今晚我还能找你问题吗?” 良寒顿了下脚步,反问:“物理?” 路霄:“对。” 良寒中肯地说:“你现在的实力可以自己应付了,有问题白天也可以问。” 路霄感觉到了不可思议,他的直觉还真是一点没错:“不是寒哥,我现在正渐入佳境,你说你不陪我玩儿了?” 路霄还记得自己和黄鼠狼得约定,他一场考试完了,还有下个月考的180名大关,上次他266,这次243,再次崩塌的物理成绩把他的总成绩狠狠薅下来,讲完J曲理论的良寒这就不管他了? 良寒脚步很快,路霄只能在他身后苦哈哈地跟:“寒哥,不是,寒哥,我很快的,晚上不用半个小时,二十分钟也可以!” 良寒一本正经地拒绝:“我确实没时间,老吴刚刚也说了,我得争取数学竞赛。” 你放屁! 路霄不想拆穿他,更不搭理他的话:“那十五分钟呢?” 路霄还在争取,眼前这位爷说不搭理人就不搭理人,他知道昨天的事儿绝对是没过去,讨好道:“我们商量商量吧,你说要负责的,不能不管我啊。”说话间两个人已经竞走似的回到了教室,A班满地的喧嚣,良寒回到座位,路霄也扶着椅背坐回去,一定要刨根揪底:“为什么啊?” 两个人前后座,平日靠得也近,这个时候路霄条件反射地抵住良寒的桌子。 良寒扶着桌子往后退。 路霄:??? 路霄转身,坐正,像以前经常晃凳子似的踩着前横杠往后靠:“寒哥,你答应吧。” 说着把自己和椅子大部分的力量都压在良寒桌上。 良寒蹙眉,用笔敲了一下他的肩胛骨:“不答应。” 说着拖着桌子继续往后挪。 路霄椅子剧烈地一抖,继续往后靠。 良寒:“你是想躺我桌子上吗?” 路霄:“你答应了我立刻起来!” 林倩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俩:你们小学生吗? 前面的这位是真的不嫌累,良寒往后,他也往后,你一寸,我一寸,你一厘米,我一厘米,维持着一种高难度的角度拗着脖子和良寒说话,还好下节课是英语,A班的各位大佬都在预备被“步步高”批斗,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只有林倩百忙之中偏头看着他俩,心说你俩挺会玩啊,这又是干什么呢? 出去上厕所的雷哥比较朴实无华,之前比较少见自己同桌有什么新奇行为,这次回教室的时候还没等走近,就被自己座位和同桌强行拖出来的马里亚大海沟震惊了,良寒的桌子和自己的整个错开,路霄则是以一种老人碰瓷的姿势一人占仨地方。 陈雷看了看后面的良寒,又看看路霄,犹豫片刻:“你们这是,几个意思?” 唐金鑫这位大佬也回头看了。 良寒不慌不忙地看路霄:“你问他。” 小路同学真的是不要脸的,群众的围观根本阻拦不了他,最后是前凳腿倾斜的角度实在是太非人了,良寒伸出手,不推反拉,路霄立刻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坐回去,良寒轻轻地笑了一声,对上路霄猛地回头的明亮的眼,兴致盎然地挑了挑眉。 路霄:…… 路霄立刻扭头,对陈雷说:“雷哥,我们换个座位。” 说着低头开始抽课桌里的英语卷子和课本,打算立刻行动。 林倩震惊地看着路霄,小声问:“你现在都必须要和寒哥坐在一起才能上课了吗?” 路霄本来不想解释的,但是看是林倩,还是小声说:“不是,他心情不好。” 林倩诡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哪里心情不好?” 她看他心情很好。 换成别人,如果有个人这样缠着自己,会嫌烦吧。 但是小路相当自信地嘀咕着站起来:“哎呀他心情不好。” 林倩看着他,不太能明白,不过她也不想弄明白,她这次的英语才是真的叫不好,下节是步步高的课,她连往群里跟小姐妹回报进展都没有空,低头又开始抓紧订正卷纸了。 而要换座的徐雷倒是对路霄的提议无所谓,反正他不常在学校,坐哪里都可以,但是他要争取良寒的意见,他眼色给过去了,可良寒却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垂着眼盯着眼前的卷纸,好像对路霄的提议已经投了默认票。 行吧。 雷哥也挺无语的:你们学霸就是这个风格是吧?必须强迫着来。 徐雷和路霄踩着“步步高”的铃声换了位置,良寒看着路霄来了,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角,英语课代表一声全体起立,班里刚刚还在补觉的人稀里哗啦地起来站直了,路霄趁机撞了良寒的手臂一下,“步步高”在讲台上打过招呼,全班又哗地坐下。 路霄心态奇稳,心想良寒你这次还往哪里跑,没想到坐下的瞬间,良寒趁着集体落座的瞬间板着桌子又是往外一挪,两张原本搭在一起的课桌,转眼又是二十厘米! 小路同学:?! 哎呦卧槽? 第27章 罚站 路霄压着声音问良寒:“你故意的是不是?” 步步高已经开始讲题了,良寒显然心情很好,一副我在认真听课的样子,路霄抬眼偷瞄着步步高,脚踩住自己桌下的横杠,一下一下地往良寒那边挪,两个人的位置也就是那么大,你挪一点,我挪一点,挪不下去的时候,路霄终于如愿以偿地把桌子并到了一起,他偷瞄着老高,手疾眼快地把自己的椅子也拖到了良寒身边,然后按住了良寒可能再跑的书桌,直接趴上他的桌沿! 良寒慢悠悠地敲了敲他的手臂:“你压着我的桌子了。” 路霄一手撑着脸,睁着眼睛压着声:“不压你等会儿就跑了!” 雷哥回头瞥了一眼,啧了声。 林倩习以为常地耸了下肩膀:“习惯就好。” 良寒春夏秋冬都穿着长袖的校服,路霄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天也跟他穿着一样的蓝白色长袖,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看着老高鬼鬼祟祟地弄出了一身汗,良寒嘴角轻轻一提,瞥了路霄一眼,路霄刚想说点什么,但因为距离过近,看着良寒那漂亮的眉眼轮廓瞬间走神走忘了,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只剩下:我靠!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为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他下意识就抓了良寒手腕一下! 良寒轻轻一颤,隔着校服和护腕他好像是被人抓疼了,左手僵着没有动,转过头,淡淡地看向路霄—— 路霄瞬间不走神了,寒哥严厉的目光下他讪讪松开手,这个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刚好震了两下,他掩饰性地去掏手机,良寒偏头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弓起背脊,在桌膛里划开手机,是微信提醒,扫开的头像看起来是齐语塘,具体的字则看不清了,良寒右手不紧不慢地记着英语,一边偏头看着路霄和别人聊天,神色漫不经心。 路霄的手机里,路霄双手打字。 鱼:你班体育课是不是也是下节课? 飞机:是啊,怎么了? 鱼:走啊,打球去啊,咱们两班正好来一场 飞机:好啊。 体育课是A班周三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可以直接午休吃饭,是他们最喜欢的课程安排,路霄心想,昨天帮我打架的这几个人我还没谢过他们,正好打完球可以一起吃个午饭,路霄心里一盘算,正好,这件事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拽着良寒一起去。 想着想着,路霄抬头看了良寒一眼,良寒见路霄看他,他悠哉悠哉地将头扭过去,不急不躁地继续听步步高的单词解析。 路霄打定主意,低头飞快打字,问齐语塘 飞机:中午有空吗?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鱼:行啊 路霄面色一喜,眼见着搞定了一个,立刻说:那我问问良寒哈,看看他去不去。 鱼:? 然后路霄抬起头,把自己小心挪到良寒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里含着一点忐忑:“中午去吃饭吗?”他说话很轻,小心翼翼地问。 良寒看了他一会儿,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慢悠悠地撕下一张便签,写:吃什么? 路霄配合地和他传纸条:你想吃什么? 良寒:简便清淡点的吧。 ㄖ青仔 良寒情绪不好的时候胃容易疼,吃不了太多。 路霄有点犹豫:那不行,挺多人呢,我,鱼总,还有旭阳喇叭他们。 良寒沉默地看着纸条上面一串的名字,给自己做了个深呼吸,想了一会儿写:那你们去吧,我去不了。 路霄无法理解地怼了良寒的手臂一下,良寒不理他,看起来英语阅读比路霄有趣,路霄左右为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没办法了,低头给鱼总发消息:今天算了,咱们改天吧。 鱼的消息回的很快:啊?为什么啊? 飞机:良寒他不去。 路霄快速地又打了一行:哎呀,咱们改天! 人在三班的鱼总那边也在上课,同样也非常不能理解:怎么回事这是?良寒他是你对象吗?他不去就不去了,怎么回事? 就在路霄里里外外忙叨的时候,讲台上步步高终于注意到了他,“路霄你左左右右地干什么呢!”路霄一惊,心虚地立刻把手机塞了进去,再抬头的时候步步高已经钦点了他:“来,这个问题回答一下。” 路霄被点了个正着,脸色尴尬地站起来,桌子底下则拼命地踢良寒,浑身上下除了嘴都在发射求救信号:救命啊!哪一道! 良寒却在那边装深沉,一句话不说,见死不救。 路霄耳朵泛红,内心嚎叫,想捅林倩又发现这个距离自己看不见。 步步高和路霄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一会儿,看这熊学生抓耳挠腮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哼笑一声:“小路同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英语好就不用听我上课了?来吧,良寒,解救解救路霄。” 紧接着身边人动了一下,椅子微响,良寒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良寒说:“老师,我也没听。” 瞬间,全班一片哗然,纷纷回头看这两位大佬。 敏感的人发觉了关键点:“诶?是不是换位置了?他俩怎么并排坐着?”但是还有比这更直观的画面,譬如狸猫百忙之中回头看了眼后排,发自内心地喊了一声:“卧槽!这个距离太秀了,他俩要长在一起吗?” 全班一怔,紧接着哄堂大笑。 路霄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挪得距离良寒太近了,简直是把他挤出正常位置几十厘米,肩膀挨着肩膀,胳膊贴着胳膊,他俩还都穿长袖——怪不得!他说怎么坐得这么热呢! 此时全班的目光全都在往后跑,还有人偷偷摸摸地笑,路霄尴尬地立刻避让开了,一边捂着脸,一边情不自禁地怼身边人:“年级第一怎么能不听课呢?你不听你在那都写什么呢?” 良寒听见了,但良寒装聋,当听不到。 路霄被人看得脸红,垂着眼睛,不断地摸鼻梁。 -------------------- 我好短,我怎么这么短,我不该这么短……我明天再补几千字吧,不然这章太可怜了,这周五入V,求个评论哈哈哈哈哈 第28章 起哄 短短的一个中午,小路同学这位转学生继云山雾罩的攻讦帖后,校园网内又冉冉升起一个恋爱帖,前一天路霄带头打架的视频传得学校到处都是,因为路霄同学整场战役中打架动作过硬、气场过酷,苏中表白墙上原本是多了好几排袒露心迹的妹妹的,但是也不知道苏中这里的风水怎么回事,大部分的妹妹们都是事业脑,喊过几声路霄好帅后,没几个真想跟他谈恋爱的,都是想看他和别人谈恋爱的。 这个帖子甚至在短短一天内火出了苏中,在S市各高中火了一圈,好事的十二中的妹妹们都摸过来了。 苏中男同学们很感慨:“长得帅就是占便宜,人生全是热门帖。” 不过真正刷过那个频频顶起的恋爱贴后,他们再次感慨:“人还是不能长得太帅,女生真不一定想你什么。” 因为这个帖子能火,其中一部分流量是S市联考蝉联第一的那位贡献的。 这位常年登荣誉榜的良寒大佬在外人印象里一贯高冷,他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都说此人平时多说一句话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表情永远好冷峻,从没见他开心过”,“要他微信,跟他搭讪,从来都是不理人”,“跟人多说一句话嫌浪费精力”,“不解风情,应该关进和尚庙”。 但是在这个帖子里,这位学霸校草全然是另一幅面孔,学习乐于助人,陪着人去买练习册,顺便给人付钱,逃课带着卷纸去给人讲题,无所事事地陪人喝奶茶,还会帮人打架,学校里跟人在路上打打闹闹,上课也得和人坐一块罚站,别说外校人迷惑,苏中高二同年级的也迷惑:路霄才转来多久啊?这两个人怎么混得这么熟了吗? 况且路霄一个帅哥已经很招人了,两个帅哥一起合体,这是一种什么画面! 楼主的照片攒得挺多,有图有真相,看得跟楼下面一长串撕心裂肺的咆哮:“我的妈,原来年级大佬这么开朗的吗?” “寒哥这个月笑的次数可以碾压高一一整年了。” “寒哥小学同学作证,他就是在小学也没有这么笑过。” “S市联考第一的大魔王原来还有这么一面……” A班不知名的某位同学作证:“路哥来之前,我们也无法想象,现在能想象了。” “寒哥只要是个小路说话语调都不一样,他平时跟人说话总是不紧不慢,跟小路在一起就会压不住语速。” “你们这个小路看起来也好帅啊!” “那肯定啊!打架可酷了,给你看他怎么揍人的!” 然后这位友好的同学随便甩了一条视频,是小路扔校服扑过去揍人的片段,身后寒哥还在卡着他的肋骨往回拽! 外校生开始激动:“嗷嗷嗷啊!这个帖子为什么这么甜!” “原来不是我之前不够努力,是我性别不太对是吗?” “kswl,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 帖子起来的时候路霄就知道,他还去扫了一眼,从细节和脉络上来看,小路合理怀疑是林倩她们群里的人写的,在路霄和良寒打架又双双罚站之后,大概是有人终于忍不住了,把小群里的细节直接整理到了校网上,路霄也非常坦然,知道这是当代女性一种非常流行的娱乐活动,女孩子只是比较爱起哄而已,这不比骂他酸他的帖子好看多了? 传播快乐嘛,要有娱乐大众的胸怀。 何况九月下旬的A班真的很苦逼,因为有竞赛压着他们,已经快到了发疯边缘,别看这群大佬平日在高中数学里呼风唤雨,真的做上竞赛题还是很痛苦的,满分120的卷子,能拿个80分已经是高水平发挥,而80分的分数本身,对这些日常优越的人来说是已经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打击,一些看准自己拿不到名次的同学只想赶紧熬过去,晚上竞赛课补习也只是多开拓开拓自己的数学思维,对最终的竞赛结果不抱希望。 北京时间19:40 老吴请来的数学竞赛老师正在黑板上讲一道三角函数,说这道题比较典型,有三种解题方法,这三种分别如下巴拉巴拉,法一用降次、积化和差,和差化积,法二单位圆,余弦定理,法三用立方差,三种写完,占了一整面黑板,这叫一个天花乱坠。 林倩数理还是不错的,竞赛她是打算冲一下的,记完了黑板上的公式,低头一瞥路霄。 路霄拽了拽卷子,大方给她看看:他只写了三行字。 林倩:? 路霄小声:“这题有特殊性,搭对称式最快。” 只用三步,清清爽爽。 林倩:……!!! 晚自习下课,路霄的解题思路没有悬念地再次遭到了围观,狸猫看到这么简单后都愣住了:“妙啊,这个思维是怎么来的?” “我靠,数学还是得看我路哥,简直了,数学题到他手里怎么会这么简单!” 路霄有点汗颜,又强调了一遍:“是这道恰好有特殊性,遇到别的还是得跟老师那几个方法走。” 因为路霄会这些,甚至形成了看题式的本能,所以认为稀松平常,但他自己很难感觉到这是个优势。 狸猫又问了一次:“那你这个思维怎么来的?” 路霄如何解释土豆从地里挖出来为什么是土豆,只能摊手:“就是这么来的,不定积分也可以这么用,比较简单。” 狸猫肃然起敬地看着他。 路霄好心地说:“还有比这更简单的。” 同学瞠目:“还有更简单的?” 路霄认真点头:“对啊,用猜的。” 所有人:…… 路霄点着笔画:“你看这题明显就是0°啊,只要敢写,不写论证过程,也有结果分。” 张旭阳跟这题相了一会儿面:“靠,这一点也不‘明显’好吗?” 喇叭:“‘明显’我也不敢写。” 路霄皱眉,提起卷纸看:“这怎么会不明显?就那几个常用度数猜也猜出来,”说着他往后桌靠了一下,敲敲身后的书桌:“良寒你看眼,这不是0°吗?不明显吗?” 良寒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平光眼镜,蹙眉瞧了瞧,淡淡说:“挺明显的。” 林倩扭过头又扭回去:“我……”我他妈不想说话。 良寒伸出笔在上面画了一道:“改数值的话,降次那个方法才会简单点,你这种对称式只能用在这道题上。” 说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聊了聊这种题型的特殊性,起先他们身边的人还能听一听,随着他们越聊越深,A班这群人集体陷入了迷茫:他俩在说什么? 林倩麻木得已经习惯了,因为她经常听他俩讨论数学,中等难度她可以,但稍微上难度,他俩就在聊天里相互跳步骤,一到这个时候,她就发现他俩的脑电波和别人完全不一样,根本跟不上。 高智商与高智商交相辉映,可以出现势均力敌的美感,但是凡人掺和不进去,壁垒太他妈高了。 狸猫在旁边旁观了一次他俩的讨论,果然,看着看着就偏了,她喃喃:“尼玛太配了……”说着拿出了了手机,打开了照相头。 路霄被忽然的闪光灯晃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 狸猫冷静道:“你俩继续,我跟个帖子。” 良寒看了狸猫一眼,眉眼看着有点疲惫,路霄知道狸猫要干什么,忽然坏坏地笑了一下,说了句:“你等会儿。”然后直接站起来,走到后面撑住良寒的肩膀,直接朝着他大腿坐了下去! 良寒吓了一大跳,因为是下课,他的腿撑在桌子外,路霄忽然坐过来,还胆大包天地环叩住了的脖颈。 良寒浑身后仰,声音都绷住了:“你干嘛!” 路霄一脸催促:“快点过来!就一下!” 林倩和狸猫都他妈看傻眼了,是她们想的那样吗?她们感觉小路是搂着寒哥的脖子就要亲,这他妈也太猛了! 良寒无语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路霄你别太荒谬!” 路霄笑得贼起劲儿,左手卡着他的脖颈肌群,非常强制地要把他扳过来! 女生已经看得呼吸紊乱了,寒哥一向工整凌厉,平时在他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谁敢对他做这个啊! 路霄还在那笑:“来嘛!寒哥!来嘛!别害羞!” 良寒对路霄这行为简直就是无语,他呼吸急促,在桌底下忽然打了他一下!外面的角度看不到他究竟干了什么,但是路霄却立刻“啊”地一声弯下腰,一脸吃痛地哭笑不得:“我操你打我哪里!你才是别太荒谬!” 说着嘶了一声直接站起来了,从侧坐直接转成面对面,撸起袖子单腿卡着良寒的腿就压了过去,嘴上还不忘喊:“雷哥借个地方!” 徐雷见状立刻眼疾手快地站起来给他俩腾地方,良寒毫无防备,直接被路霄推搡着按到凳子上,一瞬间,后两排全是尖叫和起哄声!良寒听着那尖叫声呼吸困难,路霄还伸手要在他身上摸,他伸手去抓路霄的手腕,路霄压要按着他的手往下倾,四只手互相压制着打架,骨节分明地扣握着较着劲,外面那群不怕事大的还在那里喊:“小路亲他!亲他!”“激烈点,再激烈点!” 真他妈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路霄原本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越被人说越浪,抓着良寒的手使劲儿地把人往下压,这个动静让班里其他人都扭过头来,不明真相的同学问:“他们在干嘛?” 很懂的女生说:“现场doi。” 同学:“卧槽。” 起哄声好口哨声把教室顶起来,好多人都开始嚷嚷,偏偏路霄还在火上浇油,一边压着良寒的胸膛一边说:“拍啊!快拍快拍!” 良寒他妈简直见了鬼了,心说路霄你在干什么?你跟这群疯丫头一起闹我? Vimukti哪见过这种大场面:“卧槽救命,他们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狸猫拿着手机的手激动地抖:“卧槽啊卧槽!卧槽啊卧槽!!!” 她怕是要疯了!还是他俩疯了!谁懂! 男生打打闹闹很正常,但是他俩打闹莫名的非常劲爆,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又好像是那么回事,给好多人直接看兴奋了,两个人埋在桌子下面,那个角度其实也看不出是真亲还是假亲,反正正主是亲自放糖了,这距离那叫一个近! 良寒心跳如雷,感觉自己要被路霄弄得起火了,偏偏身上这个还在没心没肺地咯咯咯。 良寒:“路霄!再闹小心我揍你!” 路霄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揍啊你揍啊你揍啊!” 气息温热,说完还有恃无恐地吐了吐舌头!良寒滑动了一下喉结,看着他咧开的嘴唇,腰腹忽然绷紧一个起身! 路霄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抽身!刚刚闹得太热闹,没有人去计较他的姿势,其实校服遮盖着,路霄腰腹下身一直避让着良寒,根本没有碰到他,见大魔王起来了,小路立刻耸了,倒吸一口凉气干脆利落地跑了! 全班拍着视频的全都要笑喷了:“路哥撩完就跑,真刺激啊!” 良寒抿着嘴唇无可奈何地坐起来,他校服被扯得有点歪,整个人并不像平时那么从容不迫,显得有点凌乱,他撸了两下头发,坐起来的姿势有些慢吞吞,姑娘们兴奋又紧张地还在起哄,这个时候扭头看他一眼,瞬间都歇菜了:寒哥表情好凶啊。 一瞬间乖乖地从狼女变小白兔,乖乖收起手机,说:“班长,小路太不懂事了,你别生气。” “对,小路太过分了!你别当真!” 好像刚刚拍的人不是她们。 良寒不说话,姑娘们也就如潮水般褪去,唐金鑫回头瞥了良寒一眼,知道那不是他凶,良寒那张脸好像没有表情,其实全是表情,半压着眼眸,明显是已经上头了。 良寒清了下嗓子,把桌膛里一厚摞的本子扔给唐金鑫:“帮我发一下作业,下节课用。” 唐金鑫看着他笑:“你为什么不自己发?” 良寒呵了一声,像是被人气炸了:“发不了了。” 那个没心肺的,撩完就跑,也是够了。 唐金鑫露出懂的都懂的表情,斯条慢理地站起来去捧作业本,哼哼地笑着说:“我还是头一次看你害羞成这样。” 良寒气笑了,踢了下他的椅子:“去你的。” -------------------- 我终于写出来了,一写就多,没有想到写了4k字,明天不更新,后天6k入V,谢谢大家支持,求评论么么么么么! 第29章 数竞 数学竞赛转眼即至。这次竞赛考点在十二中,八点整开考,因为苏中参赛学生过多,大部分学生都是在学校集合,7:15校车准时发车接送。 在普通班还在上早自习的时候,AB班还有普通班的数学尖子生已经陆续上了车,不能去考试的同学很羡慕,不是羡慕他们考试,而是羡慕他们考完试可以放假——苏中两周才有一次周末可休,数竞正好卡在他们上学的周日,也就是校车拉走的这批人下午就可以休息了,白赚一个下午,想想就很兴奋。 良寒上车前吴老师找他说了两句话,老吴不跟他们的考场,等到良寒上车,车内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了,路霄坐在中间位置,旁边坐着林倩——林倩这个小姑娘这段时间很受路霄的影响,也有了考前看错题集一直看进考场的习惯。 “小路这个方法是不错,凭惯性直接开考,节省大脑启动时间。” 这俩人此时各自闷头看着自己竞赛卷的错题,一副非常专注投入的样子,良寒越看路霄这个认真样子越觉得好笑,因为他好像都不知道自己是苏中参加数竟里最特殊的一个,数竞的提前选拔是六月暑假的事情,苏中是先在学校考试里筛出了一批,入选的参加九月末这个联赛,而六月路霄还不在苏中,他在A班虽然默认可以直接考试,但他自己成绩是空档的,良寒一周前跟他沟通这个问题,问他H市考试成绩还在不在,路霄这个大马哈,跟良寒说自己考的试太多,他不知道是哪个,最后还是良寒帮他走的校内名额,才让路霄混上今天这场。 还好小路同学自己心态十分平和,有考试就去考,跟着大家一起走,也不管这考试怎么来的。 因为是班级混合的校车,一直有别的班的同学上来,AB班是全员参加,普通班就是部分人来参加,这个时候鱼总上来了,看来上次考试他名次也很不错,看到了良寒路霄他们打了个招呼,在前面坐下了。紧接着,B班的高卢杰也上来了,路霄看了一眼,把目光漠然移开,心道冤家路窄。 那次打架的事情处分是下来了,但那是学校的处分,这位鼻青脸肿还特意站到了路霄身边。 路霄回头看他:“这么喜欢我啊?站得这么近?” 然后看着高卢杰那张脸,没忍住笑了一声。 高卢杰:“死基佬,你当谁都是弯的啊。” 路霄饶有兴致:“牙膏你怎么总喜欢对小众群体发表歧视言论,不怕被打吗?” 高卢杰:“我不歧视小众群体,我是只是关心关心你,哎你真和你班班长搞在一起啦?” 路霄笑容缓缓敛住:“关你屁事。” 高卢杰还在身边犯贱:“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之前谈可都是漂亮大姐姐啊,怎么直着直着忽然就弯了。” 林倩在路霄里面正看书,听到这里反感抬头看了高卢杰一眼:“同学,我们在看书,能不能不说话?” 作为路霄的同桌,林倩非常明白小路从来没有把那帖子里的内容当回事,他没和谁谈恋爱,他只不过是喜欢闹,逗逗她们女生顺便逗逗寒哥,这里面有别人什么事? 高卢杰做作地扭头看了梁乐一眼:“哎?校车里是规定不许说话吗?” 梁乐:“没有吧,谁爱说就说呗。” 高卢杰:“是啊,该准备的不都是考前准备好了吗?怎么现在用功?小路,我记得你数学挺好啊,你是没有把握还是降智了?” 路霄深吸一口气,把书包上的习题集合上,路霄从小就是个做事有自己一套方法的人,半个A班都知道他考前习惯看书,一直看进考场,高卢杰从小认识他,对他的技战术打法也挺了解的,看来他今天目的挺明确,就是来给他捣乱的,不让他看。 路霄心平气和地问:“高卢杰,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针对我啊?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对吧?” 高卢杰哼地笑了声,耐心说:“你要多反思反思自己啊小弟弟,你这么招摇,你自己不知道吗?” 路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紧接着笑了一下,没有再理高卢杰,而是扯着嗓子朝前面喊:“鱼总!考完试出去吃饭吗?你上次帮我打架我还没有谢过!” 齐语塘在车前回应:“行啊!正好上次咱们没约上,这次正好下午有时间!”说着他侧头以防万一地问良寒:“寒哥,你去吗?” 良寒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去。” 这个时候车里的张旭阳他们也都开始说话:“带我一个啊,小路,我也帮你打架了!” 高卢杰感觉不到,其实自他上车,很多人都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也看到了他去找路霄说话,还在嘀咕小路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高卢杰扮演的是什么丑角大家都清楚,但因为没必要义愤填膺跟他吵,现在一个两个都在说话,狸猫喊着说:“小路什么意思啊?不带我吗?我们外场声援来着,得带我们啊!” “那路哥能不能带我们一个,我们考完试也想去。” “咱们一起去吧,班级好久没聚会了,是吧班长!” 路霄都听乐了:“那这事儿你们问良寒吧!班长,咱们要聚会吗!” 有人看破他的小算盘,“路哥你怎么问寒哥,你是不是就不想拿钱!” 路霄:“不是,这么多人,我是真的请不起啊,把我到时候押饭店吧!” 狸猫:“哈哈哈哈不让你全拿钱!咱们AA,考完试你和寒哥别跑那么快,等会儿我们!” 路霄一直在和很多人说话,这个时候高卢杰脸色也都不好看,但是无可奈何,这个车里还是A班的人正常的人多,他的一句两句根本掺和不进去。校车开始发动了,路霄只当这人不存在,带上降噪耳机,带上眼罩,仰头开始睡觉。 十二中距离苏中不算太远,校车驶进校区内,学生下车,找考场,进教室,A班大部分考生在十二中求是楼三楼一见挺大的阶梯教室,就像路霄对其他考试的感觉一样,金属探测器扫两圈,检查准考证,坐好等着发答题卡、草纸、卷纸。唯一有点不同的是竞赛题的卷纸比高考的卷纸离谱,它的卷面题量非常少,薄薄的一张B5纸,只有一面,但是答题纸却很大,草纸更是发了好几张。 北京时间8:00,开考,大家拿起笔开始写写写,一试的计算量非常变态,哪怕路霄也是手不停笔,写了一个多小时才紧凑地答完。 一个半小时,一试结束,老师齐答题纸,中间二十分钟休息,这群学生又全赶鸭子似的出去了,等着老师重新排考场。 良寒和路霄上完厕所,伏在三楼的栏杆上望风,十二中本校的女同学好像有认识他俩的,一走一过还在推推搡搡地笑,间休的时候A班其他人也拍着栏杆过来望风,像家雀停电线杆似的站了一排。 张旭阳明显是被刚刚的卷子刺激到了:“我要摆烂,我不行了,我看路哥都一脸紧张地写写写,那我还能不挂吗?” “放平心态吧,等会儿加试更难。” 一试卷子满分120,大部分都在高考数学的范畴之内,只是比高考略提升了一部分,A班这群大佬一般来说只要这段时间认真刷过高考题、模拟题、竞赛题,考试手快一点,遇到不会的勇于放弃,好好安排时间,还是能拿高分的,最惨的是二试,也就是他们等会儿考的卷纸,只有四道题,前两道每题40分,后两道每道50分。 “三个小时,究极折磨。” “我不敢想我三个小时努力憋,最后憋出零分的感受。” “没事,上一届加试卷公告栏,咱们学校五页纸有两页全是零分,想开点。” “太难了,数学这个东西,我不敢说自己在强省强校,是我给母校拖后腿了!” 路霄听着他们吐槽题难,自己则和良寒对答案,很多人来考数竟是来搞名额的,之后好为省奖和强基做准备,不会也要蒙,争取多拿一分是一分,万一别人比自己还差呢,路霄就还好,他是随大流来的,想着尽自己最大努力,能拿多少拿多少。 这个时候忽然听到狸猫一声喊,她指着楼下说:“哎!那个是初中生校服吧!那个是初中生吗?” 一瞬间,一排望风的麻雀齐齐低头往下看—— 张旭阳抻着脖子往下看:“哪呢哪呢?让我看看!” 喇叭:“那!我靠,真是初中生,这还有没有天理?” Vimukti:“给我块豆腐让我拍死自己吧?他初中生凑什么热闹啊?” 像是这种高中数学竞赛,高三基本是没有的,高一几个勇士过来体验人生,但是底下初中生算怎么回事啊? “初中生就算是初三,那也得是x7年的吧?” “差不多,比我们小两岁。” 良寒安静地听了一会儿,这个时候他侧头主动问路霄,声音很轻:“你是不是也是那年出生的?” 良寒是A班的班长,有班里所有同学的出生年月份不奇怪。 但这声音明显被耳尖的张旭阳捕捉到了,他大嗓门地喊:“寒哥你说什么?小路也是x7年的?” 唐金鑫瞥了良寒一眼,忍不住调侃:“我说班长,你很关心人家啊?” 良寒闻言挑了挑眉回头,慢吞吞道:“是啊,你有意见?” 狸猫拍着栏杆大笑,也跟着良寒怼:“是啊鑫哥,你有意见?” 唐金鑫摸了下鼻子,不说话了。 狸猫扭头去看小路,挺兴奋地问:“真的假的,小路你多大?” 路霄“额”了一声,迟疑地说:“我可能……比你们小两岁?” 张旭阳瞪大了眼睛:“你跳过级?” 路霄为难地点点头:“跳过两次。” A班这几个大佬全都看着他。 路霄想把事情说得简单点,口气故意随意地说:“我不是小时候总喜欢打架嘛,我爸妈以为我是因为学业不够多才闹腾的,他俩没经验,头痛了医头脚痛了医脚,所以打一次就跳一次,跳跳跳地……跳到了现在。” 张旭阳头一次听到这种说:“靠,居然还可以这样?” 喇叭无不羡慕地说:“那你个头好高啊,发育得真好!” 路霄苦笑:“也是这两年突然长高的,之前也一直不动,我爸……”路霄忽然迟疑了一下。 栏杆上的同学们歪着头看着他。 路霄咽了口唾沫,紧接着才顺畅地说:“我爸没生病之前,他怕我自卑,周末会带我去打篮球,我慢慢才长起来的。” 路霄之前从来不说自己家的情况,大家虽然心里好奇,但是他不说,大家也不好问,这算是路霄第一次说起自己爸爸。 狸猫:“好羡慕,那你岂不是上大学也没成年,大学毕业年纪也很小啊。” 张旭阳点头+1:“路哥果然是聪明,这种得是老天爷赏饭吃。” 路霄摆手:“可别,年纪小不是什么好事,干的傻逼事儿特多。” 狸猫来了兴趣,眼睛瞪得贼亮:“傻逼事儿?什么事儿?譬如呢?” 路霄:…… 良寒嘴角含笑,显然也是很想听路霄说他的过去。 小路同学摸了摸鼻子及,艰难地说:“譬如我初中刚跳级的时候同学不跟我玩,我得花钱让人陪我玩,月付。” A班大佬们:…… 张旭阳先是一哽,紧接着真心实意地说:“怎么还有这种好事?” 喇叭也在旁边说:“我怎么没发现我们路哥这么人傻钱多?” 路霄苦笑一声:“这什么人傻钱多,这是无奈之举好嘛,高卢杰那个傻叉跟我一班过,带人排挤我不让人跟我一起玩,说我年纪小。” “那不对啊,年纪小怎么了?”喇叭不能理解:“这个逻辑难道不是路哥你长得好看,聪明,有钱,学习好,‘老子还愿意拿钱,你必须伺候好老子’吗?路哥你怎么能这么被动?” 张旭阳诚心诚意地发问:“那路哥你还能变回以前吗?我缺零花钱,我愿意占你的好友位!” 路霄要被这俩货气笑了:“滚滚滚!” 良寒表情平静,虽然还是笑着,但眼里明显是冷了下来,他小声问路霄:“你以前找不到朋友玩啊?” 路霄自嘲说:“是啊,很惨的。” 明明知道所有的特别都代表着一种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痛楚,可真的听见路霄这么说出来,良寒的心还是轻轻地抽动了一下,握着栏杆的手指不禁攥紧了几分。 狸猫女侠隔着好几个人朝着路霄喊:“你这不算傻逼事儿!” 路霄也喊:“这还不算傻逼啊?” 狸猫大声:“这算什么傻逼?不就是找不到朋友吗?你拿钱找朋友,你朋友拿你钱,各取所需,没毛病是吧!我初中也没零花钱,有个les喜欢我,能每天给我买辣条,我月月陪她谈恋爱啊!” 卧槽,真尼玛劲爆。 路霄扶额,余光瞥见唐金鑫摸了下裤兜,感觉他鑫哥有点忍不住了,好像想抓着狸猫问你现在还缺钱不,这边也有个想谈恋爱的,可以拿着爱的号码牌。 路霄这么傻白甜显然是出乎了狸猫的预料,她挺好奇地开始打听他和高卢杰是怎么认识的:“是爸妈在一个公司吗?” 路霄:“对啊,我爸和他爸曾经算一个公司,我们两家原先住得还挺近的。” 良寒眼尾跳了一下,不知道对这里面哪条信息起了反感。 路霄没有注意到,还在扯着脖子朝着狸猫喊:“我爸他那个公司国内招的人不多,我从小身边找不到同类小朋友,牙膏是难得跟我一样的,对,你家机关的是吧,和寒哥鑫哥一样,孩子都一批一批的相互认识,多好。” 猫女侠嘬了下牙花子,立刻反驳:“可别,可别羡慕我们,我们这种家庭基本没有什么秘密,谁家孩子好了坏了单位里全知道,压力可大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大声问:“那高卢杰是不是比你大?” 路霄:“对啊!” 狸猫:“他大你多少?” 路霄:“三岁吧!” 狸猫:“哈?他大你三岁?!” “靠——!!!” 狸猫路霄隔空喊话的声音有点大,话音落下去的时候,整排A班放风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感慨! “我靠我明白为什么了哈哈哈哈,高卢杰这是嫉妒你吧?” “我要是有个小我三岁的弟弟一起长大,一打架就跳级,一打架就跳级,一路跳级到和我一班,比我成绩好,比我体育我强,比我长得帅,我得去撞墙!” 路霄:…… “不是我说,路哥您那个英语就是不正常,考试睡觉半小时,然后轻轻松松拿第一,这别人看了你说心情得有多复杂。” 路霄:…… 狸猫:“笑死我了,找到原因了,他肯定想一个小屁孩什么档次也跟我一班,他怎么这么爱玩还比我学习好?他肯定这么想啊!心里不平衡,不然干嘛针对你!” 路霄一愣。 良寒居然难得地在旁边帮腔:“有道理。” 路霄几次跳级后,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太会和年龄大的孩子玩儿,因为一换环境,他就要面对找朋友危机,放眼望去,班级里全是比他大的孩子,他非常容易被欺负,后来他长高了,再换环境都会小心地不去暴露自己的年纪,装作和别人一样,相处就顺畅多了。但是他从来没想过高卢杰前几年排挤他的原因是因为嫉妒。 因为路霄他自己就不太会嫉妒,他总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好嫉妒的,很多在正常年纪出现的不寻常的成就和天赋,要么是父母祖上做多了好事今生得的福报,要么是人家这辈子投胎就是带着这个剧本来干这个的,书到今生读已迟,既然如此,那还较什么劲啊? 同理,他也没想过有人会嫉妒自己。 因为他碰到比自己更优秀的人的时候,譬如良寒,总觉得是自己抽到了SSR卡,想的都是赶快让我凑过去学习一下,羡慕和亲近都来不及,怎么会嫉妒? “小路你别多想,这真不是你的问题,是那个高卢杰的问题,就像是今天,考试而已,大家各凭本事呗,大家都能上最好,但是有些人想的就是最好我上你上不了,这种想法就属于神经病你知道吗?你说一个人要去当厨子,那就去自己琢磨手艺,犯得着把别的厨子吊死吗?” 狸猫说完,林倩也说:“对,小路你别瞎想,不是你不好,是那些排挤你的人不配。” 铃声很快响了,这个时候监考老师们喊着他们要紧教室了,狸猫他们提着笔袋准考证纷纷散去,良寒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捏了捏路霄的后颈,靠近他说话:“别乱想,好好考试。” 路霄:“嗯。”很多糟心事跟朋友待一会儿聊一会儿就好很多了,他现在心情就很不错。 良寒看着他笑:“那你要不要提前做一道题,先进入一下状态。” 路霄也笑:“你要给我出题吗?” 良寒摇头:“1+1=2吗?数学我可给你出不了,你还是进教室答吧。” 数竞加试只有四道题,这四道题却要答将近三个小时,并且明显后半场和上半场不一样,上一场是所有人都在答题,管他会不会反正都在答,这场考试则明显分为两派,一派是无聊发呆派,一派是奋笔疾书派,一边闲得要死,一边忙得要死,闲得要死的考生看着忙得要死的同学急得火烧火燎,监考老师看着一行都写不出来的学生沉默。 路霄和良寒属于正常发挥的选手,不太急,也不太忙,四道题里前面的几何、代数有把握,数论组合正在推算琢磨,笔尖在草纸上沙沙作响,正在不急不躁地推算,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路霄写完了自己的答题纸,也不检查,松了松写得麻痹的手指,然后站起来,提前交卷。 路霄算是这个考场里不多的一直在答题的考生了,老师见其他人都还在写,小声问:“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路霄:“不用,谢谢老师。”然后提着自己的笔袋出了考场。 他出来后一直站在栏杆外,不到三分钟,良寒也把卷纸写完了,提着答题纸交卷,两个人对了下刚刚的答案,有两道题不一样。 路霄自信地说:“组合那道一定是我对,之前就一直是我对。” 良寒问:“那数论那道呢?” 路霄答:“数论也一定是我对!” 良寒笑了,慢吞吞地说:“行,到时候看批卷老师同不同意吧。” 路霄给了他一拳:“你怎么笑话我?” 两个人在十二中的考场楼外等了好一会儿,A班早上约了一起吃饭,良寒低头刷着手机正在看附近的饭店和KTV,打算选几家好评高的让他们等会儿选,铃声响起,求是楼开始陆陆续续地出人,被试二折磨得面如菜色的学生们扑出教室,良寒发了定位告诉班里人在哪里集合,张旭阳飞奔出来,看见路霄朝人直接扑过去,大喊:“路哥路哥!前两道题答案多少,跟我对一下!” 在得到一样的答案后,张旭阳原地起跳:“稳了稳了!我有望进复赛了!” A班的学生越聚越多,好多考完都在凑头对答案,数竟好就好在,很多同学都是来搞名额的,能搞到是锦上添花,搞不到虽然失落但也不是很失落,毕竟下午的休假是实打实的,赶紧去吃饭吧,可饿死他们了。 良寒点了下人,要出去吃饭的差不多到齐了,正要招呼大家一起走的时候,狸猫忽然说:“哎,等等,我刚才跟B班那个牙膏一个考场,他应该在后面呢——” 路霄微微蹙眉:“怎么?” 狸猫:“没,跟他聊聊,他敢当着我们的面搞你,咱班不得找找他晦气?” A班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眼睛都亮了,路霄失笑,知道他们明明要去找茬,却不知道在兴高采烈个什么,但也配合地顺应说:“行,那就跟他聊聊。” 如是一群A班大佬便酷酷地站在十二中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等人,也就是五分钟,考场最后一波人出来了,高卢杰缀在最后面看起来垂头丧气的,狸猫见状立刻蹦了一下,朝他热烈地招手:“哎!B班的那个!” 狸猫长得漂亮,短发瘦小,一举一动都异常潇洒。这一声呼喊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高卢杰也看了过来,瞧着A班这群学霸们站在哪里看着自己,脸色不禁青白。 狸猫笑盈盈地说:“听说就是你从小欺负我班的小路啊?你刚刚考试怎么样啊?肯定能进复试了吧!” A班的人全部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捧场道:“那肯定能进复试啊,高学霸多牛啊,咱们班的数学扛把子都看不上!” “旭阳你说这位数竞得多少分啊?二百分是不是都有点少啊?” 高卢杰仇视地看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这是十二中,这么多人呢。” “不干什么。” 喇叭笑呵呵地说:“就是跟你聊聊天而已,听说你比小路大三岁,有点意外。” 张旭阳煞有介事:“啧,三岁啊,怎么大那么多?” 唐金鑫:“大这么多还比不过,那还真挺意外,是不是啊班长?” 唐金鑫只是随便喊了良寒一声,其实按照道理来说良寒并不爱参与这样的事情,但这次他罕见地收敛了所有地笑容,清清爽爽地应了声:“是。” 一时间,A班的大佬们全都看了过去,路霄也转过头。 只见良寒冷冷淡淡地抱着手臂,嗓音低沉且认认真真地说:“高卢杰,恕我直言,你真是个笨蛋。” 第30章 醉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寒哥损人可真是绝,优雅且不失礼貌!” 烧烤店里,A班一群人还在讨论刚刚的一幕:“你们看见了没,高卢杰那个表情真是绝了,真叫异彩纷呈!” A班考完竞赛立刻跑出来吃烤肉,周末殿内人多,他们一群人乌泱泱进了包厢,快二十个人围着已经上了炭火的三个烤盘,拆了筷子敲着桌子聊天,很快,拉门拉开了,服务员小姐姐端着两盘肉进来,瞬息间所有的讨论截然而至,随着肉片上桌所有人一起起立一起伸筷,开始抢肉! 这群人好歹也是学霸,这个时候却宛如一群刚进村的野人,争先恐后,筷子乱下,一个个探着身在烤盘上乱七八糟地蹭两下,只要变颜色了立刻捡走放自己碗里,十几个年轻大小伙子大姑娘,一个个都像十几天没有吃过饭一样,开始了对两盘肉的抢食! “别抢别抢!你们肉熟了吗你们就吃!” 还有混乱中蘸错碗的:“我靠这个蘸料怎么回事,张旭阳是不是你,醋放多了!” 还有那种看别人抢的多心里不平衡的:“小路!小路你住手!你怎么回事,你夹了那么多又不吃你攒库存啊!” 狸猫喊得很大声,可桌上就数她抢得最快,抢完两块居然还能再捞一块,上菜的服务员小姐姐也算是见过世面,但再拉开门还是被这个激烈的场面震撼了,三分钟前上的肉已经全空了,这群高中生跟蝗虫过境似的,当真是吃了个片甲不留,一个个全都探身站着,扭头盯着她手里的下一盘肉—— 眼见着包厢里的局面太丢人了,张旭阳一边吃一边对小姐姐强行挽尊:“别误会啊,咱们觉得吃饭抢起来比较快乐。” 服务生:…… 怪只怪数学考试太消耗体力,A班大佬们吃肉吃到了毫无形象,垫过了最开始一波,他们终于冷静下来,点的菜也都全部上齐了,因为路霄进包厢进的早,他坐在了地桌的最里面,而良寒因为一直在点菜和上菜,坐在最外面,忙来忙去一直没有吃上,这个时候开始上酒,这群半孩子开始传啤酒,路霄闷着头在桌子底下给良寒发微信:“你吃上没有啊?” “看你那边没有什么肉,我这边给你烤了一份,传你一碟啊!” 路霄一直低着头在那玩手机,很快引起了班里同学的不满:“小路你干嘛呢?喝酒啊,来来来,手机没收!” 张旭阳坐得离他近,一低头看见路霄的聊天界面,桌子的另一端,良寒也低着头,张旭阳幸灾乐祸地啧了一声,汇报道:“小路跟班长聊天呢!” “哎呦!” 班里立刻发出了一声怪叫,女生全都扭过头来了,看着路霄笑:“都在桌子上你们直接说呗,怎么还得发微信啊!” “路哥你是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非得偷偷摸摸地聊啊!” “啊?这有什么东西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路霄被他们一撺掇,也逗笑了,手机在桌面上一拍:“来来来,看看看!你们谁想看!寒哥净给我们上菜来着,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就知道吃吃吃!把带肉的全吃没了!”说着豪情万丈地站起来,把自己身前那一碟子肉朝着良寒递过去:“来,传一下!都别偷吃啊,原封不动给班长传过去!” 一瞬间,包厢里起哄声更激烈了! “小路好贴心啊!” “哎呀,我怎么想不到这一点!” 这群二货开始复读机似的集体地在那:“哎呦喂哎呦喂——!”良寒嘴角噙着笑,在桌尾伸手接过那千里迢迢送过来的烤好的肉,散漫地挑了下眉毛。 路霄抬着头也朝着他笑了一下。 喇叭和张旭阳那边还不放过路霄,说路哥不专心,大家都在喝酒,他在那边开小差,必须提一杯,左说右说,路霄推脱不过,硬生生地被架起来了,给自己倒了个满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是班级聚会,本来不该我说这话,但我就借这个机会吧……谢谢今天大家帮我出了一口恶气,帮我打架,帮我出头,你们非常好,我来苏中之前没想过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能这么顺利地融入大家,真的很喜欢你们……欸,我怎么肉麻了,算了,都在酒里了,我干了,你们随意。” 看到有一群人对自己这么好,路霄总有抑制不住的感动,他害怕自己太激动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着扬起脖颈,一口气闷了一整杯啤酒,喝完酒的路霄脸色有点发红,眼睛湿漉漉的。 狸猫远远地看着他,笑着说:“小路,我们也很喜欢你啊!” “是啊,我路哥脾气好,聪明,主要是人傻钱多,谁不喜欢。” 人这一生总会在排挤孤独中找到那么一群人,他们足够优秀,足够善良,人品好,脾气好,有自己独特的兴趣爱好,可以相互欣赏,相互陪伴,不会因为个别人的与众不同就遭遇不必要的羞辱。 大概是路霄开的头比较掏心窝子,后来这群人喝得都比较坦白,大呼小叫地推杯换盏,最后就连唐金鑫都和路霄喝了好几杯,酒足饭饱,已经微醺的一群人又开始转战临街的KTV,左架右扶的进了包厢,醉得不行地直接瘫倒在联排沙发里,还能站着的都晃晃悠悠地凑到点歌台上点点点! 张旭阳明显是那种没有喝尽兴的,他们买的券赠送三提啤酒,他一进屋就抱起来转盘和色盅呼朋引伴要玩游戏,“路哥过来!咱们玩游戏!我跟你讲讲规则!” 小路此时已经高了,瞪着眼睛,听了半天,没听明白。 张旭阳张大了嘴巴:“不是吧,路哥你是小天才啊,这游戏你听不明白?” 小路伸手推他的脸,大声喊:“你唾沫喷我脸上啦!咱们不能简单点吗!咱们就不能集体白痴点吗!” 最后响应小路同学的要求,游戏简单到了最弱智的地步:猜点数。 但哪怕游戏再弱智也救不了已经飘了的路霄,他脸孔微红地去摇那个筛盅,怎么转都是最小点,怎么转都是最小点,看得林倩最后都不忍心了,张旭阳拍着大腿一直在给路霄灌酒,一边灌还一边嘲讽:“哈哈哈哈哈哈小路你这是什么手气!别人刮刮乐大小都能出钱,你是几十次全是谢谢惠顾!” 路霄扶着自己的头:“你闭嘴!” 一边摇还一边喃喃:“……不应该啊,我怎么总是最小呢,这不科学啊!” 就在路霄还要跟那个筛盅较劲的时候,一只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良寒低低的嗓音传过来:“你歇歇吧,喝得够多了。” 路霄一怔,把眼前的手揭下来,看了眼身前的人,然后忽然一乐,开心道:“正好,欧皇!你来帮我摇一把,我就不信了!”但是良寒的欧气也救不了路霄,路霄拽着良寒去摇筛子,又是一串最小点,最后一杯啤酒是良寒帮他喝的,路霄彻底放弃了,挪到一边去,摊在沙发上小口地喘气。 良寒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听着同学唱歌,他表情很冷淡,拿起刚刚在外面买的烟盒,抽出来一根。半睡的路霄被他呛到,接着侧着过头看他,良寒把烟夹在手里,斜着眼睛看他。 喝多的路霄有点恍惚,嘟囔了几句,忽然对他说:“你手机呢?” 良寒挑了下眉毛:“干嘛?” 路霄忽然生气地说:“我还记得我给你修手机,你给我甩脸子!”说着他手脚并用地坐了起来,扒住良寒:“你还冤枉我看了你的手机,来!把你的手机给我,我倒要看看你手机里有什么!” 良寒手里还点着烟,怕烫着他,轻轻地闪避。 路霄却对他这个闪避的动作不满意,抓住他的手臂,在他大腿的两侧各种摸,口中念念有词:“给我!快点!我不能凭白担这个冤枉,你太不是个人了,我刚来的时候你天天给我甩脸子,像我欠你多少钱一样,车也不让我蹭,还要冤枉我!快点,给我!” 这个时候包厢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醉了,狸猫也不例外,但是一个转身忽然看见这么刺激的一幕,直接吓清醒了,小声地推搡林倩,迷迷瞪瞪地问:“嗯?他俩干嘛呢?” 路霄还在良寒身上乱摸,KTV的包厢里挺黑的,他明明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个动作莫名地引人遐想,良寒一手慌乱地按灭了烟,一点星火在桌上湮灭下去,然后叩住路霄的后脑,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压进自己的怀里。 声音沙哑地说:“好了,别闹了。” 良寒这个人非常容易给人压力,很多人在他身边总是莫名其妙的紧张,害怕被他嫌弃笨,害怕被他嫌弃不努力,害怕被他嫌弃不自律,害怕自己哪里不符合他的要求,在他身边,路霄总是压力好大,但是靠上了又感觉非常的安全。 路霄额头抵着他的骨头,还记得那件事呢:“……我要看你手机!” 良寒笑了一下,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你真的要看啊?” 路霄此时已经迷糊了,嘟囔说:“当然真的要看啊!” 良寒沉默了一下,紧接着缓缓说:“看了之后呢?……我是有条件的。” 他说话说到了非常轻,轻到只有贴着耳朵才能被听见。 路霄迷迷瞪瞪地问:“什么条件啊?” 良寒:“操你。” 路霄水雾迷蒙的眼睛望着他,良寒屏住呼吸,唯一明亮的屏幕映照着他的眼,这样互相对视了几秒钟,眼前这位醉鬼好像根本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眼皮一沉,直接醉倒在了他的肩膀上。良寒没再说话,垂着眼眸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左手手掌放在路霄的肋骨上,像小心怀抱着一个滚烫的火炉,温柔且沉默地偷偷拥抱他。 第31章 背你 KTV直到A班这群学生将时间用完才缓缓散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是清醒的了,良寒作为难得的明白人,一个个把迷糊住的人弄醒,让他们打电话喊家里人来接,要么是凑着搭子把人送上出租车,路霄身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林倩和唐金鑫在醒盹的间歇里看了那位不省人事的好几眼,在电话一连串地响过三次后,林倩有些不确定地问:“班长,小路那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要不帮他接一下?” 身材高瘦的男生平澜无波地“嗯”了一声,走到路霄那边绕过路霄的手臂开始摸他的手机,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沉默一瞬后帮他接起电话:“喂,阿姨。” 林倩懵懵然地抬起头。 良寒表情平静,礼貌地对着电话那头说:“……是,我是良寒,路霄他喝醉了,嗯,好……您放心,我带他回去。” 他的态度自然且有礼貌,林倩看着良寒,感觉他的表情微妙且好嗑。 唐金鑫率先表达了不解,指了指睡着的路霄:“你要带他回去?” 良寒淡定地把手机塞回路霄的裤兜里,头也不抬:“对,他住我家对面,正好顺路。” 这个时候好多醒过来的人也都是醉眼迷蒙的,消化了好半晌良寒的意思,一个个变得目瞪口呆。 唐金鑫瞪着眼睛:“他住你家对面?什么时候的事!” 良寒抬起头,淡淡道:“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了?” 说着把一团烂泥的路霄架起来,一手绕着他的手臂,一手扶着他的腰。 唐金鑫给他比了个心服口服的大拇指:“厉害,这么大的事,寒狗你真是一点口风都不露。” 难得清醒的人把醉酒的人都安顿走了,良寒出于不可言说的私心,没有给家里司机打电话,而是选择了打车,良寒撑着路霄把人搬上出租,小路同学不知道还有没有神志,上了车东倒西歪地靠着车窗玻璃找了个合适的姿势,一声不吭,继续睡,等出了S市的中心市区,到达鹿溪源门外,没有经验的良寒同学不出意外地被鹿溪源的保安拦在了门外。 保安大爷说:“小区里不进出租车。” 良寒:??? 良寒同学每日出行都有司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家还有这么一条规则。 良寒回头瞥了眼路霄,和大爷商量:“我同学喝醉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大爷:“不是我不通融,是小区地面有路障,你们想开也开不进去。” 另一边的小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忽然车里一声吼:“没问题!我能走!我经常走!” 良寒和路霄一站一蹲地停在小区的小桥流水边。 鹿溪源这个小区,一定要自己亲自走一遍才知道里面纵深有多大,十分钟前还豪言壮语的小路同学很快就走不动了,停在小木桥边喘气,一棵一棵地拔草。 良寒很无语,心说这还不如你在门口的时候说你走不动了,他打个电话家里人还能出来接,现在走一半,前后无人,怎么把你搬回家啊?良寒掐着自己的腰,低头看了路霄好久,最后伸脚踢了一下他的鞋,凉凉地问:“哎,还能走吗?” 路霄抱着头,苦恼又暴躁地嘟囔:“不行了,我起不来了。” 良寒叹了口气,背对着站到路霄面前,然后蹲下去。 路霄有些迷离地看着良寒这个姿势,有些不理解地歪头戳他:“你干嘛啊?” 良寒认命地说:“上来吧。” 醉酒小路很快明白过来,也不客气,扒住良寒的肩膀手脚并用地开始往他身上爬,良寒掂了掂他的重量,收紧核心,呼吸的瞬间用爆发力把人背起来,然后一步步往家里走。 路霄虽然醉了,但估计是对这个代步工具感觉到很满意,小声地在他后欢快地嘀嘀咕咕:“寒哥你好稳哦,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劲儿啊,哎你是经常背别人嘛……” 良寒被他吵得头疼,没有什么表情地歪了歪头,想让路霄别对着他的脖颈和耳朵说话,可路霄好像没有什么觉悟,喷着温热的呼吸不断地在他背上拱来拱去,吹得良寒整条脊背都跟着麻痹,良寒脚步一顿,训小孩似的冷下声音:“你再动!我把你扔下去!” 路霄有恃无恐地拍了下他肩膀:“岂有此理!” 良寒:…… 路领导还在发号施令:“快走!你看这都多晚了!” 良寒忍耐地憋住了一口气。 路霄一点都不轻,良寒强忍着脊柱两侧斜方肌上那股生理本能的酥麻,又开始一步步地往前走,忽然间,一直在他背上瞎折腾的路霄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良寒一顿。 路霄醉意迷蒙地问:“还疼吗?” 良寒不解地侧了下头:“什么?” 四目相对。 路霄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很执拗地说:“我问你,还疼不疼?你妈妈打的还疼不疼?” 良寒感觉自己的胃忽然收缩了一下。 路霄好像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是他迟迟找不到发问的时机,微信上良寒不肯说,学校里又不方便说,他想安慰他,但是他不敢问,害怕问了良寒会对他杀人灭口,直等到这次醉了,终于憋得太久憋不住了,才冒冒失失地说出来:“我那天也在挨训啊,不然肯定过去帮你说,你说她为什么要打你啊?为什么打你?你已经这么好了,她还不满意吗?她打你干什么?” 路霄颠三倒四的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良寒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心口是热的、酸楚的。 但背上的人感知不到他的感动,他只是说了他想说的,紧接着又在蛮横无理地折腾人:“你把你的手给我。” 良寒没有任何的拒绝,背着他,把手伸给他。 路霄却打了他一下:“不是这一只!是左手!” 良寒无可奈何,配合着陪着他闹,等到把左手伸到后面,路霄忽然拽住了他的掌心——良寒的手很漂亮,皮肤细腻,骨节修长,手腕骨上压着一截白色的护腕,就在良寒不解路霄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他侧头正看见路霄虔诚地低下头,隔着那段护腕,轻轻亲了他一下—— 良寒屏住呼吸,喉结滚动。 只道那一刻,世上再无人与他如此亲密。 第32章 报名 安馨中午的时候就接到过儿子的信息,知道儿子班今天聚餐,中国好妈妈当即转了五百块钱红包,让他好好玩,当晚得知儿子会被良寒送回家时,安馨在卧室里对路闻烨说话:“你猜今天是谁送儿子回来?” “谁啊?” “良寒,对面门那家的孩子。”安馨说。 路闻烨点点头:“我记得他俩是同班同学。” 安馨沉默了一下。 作为资深网上冲浪选手,儿子学校的内网她也是逛的,有些帖子她有耳闻,主要看个热闹,但有时候会引发些很奇怪的联想,譬如刚刚良寒帮着接电话的时候……安馨猛地甩甩头,甩掉自己的天马行动,坐到路闻烨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妈妈那性格真有点糟糕,不过她儿子挺乖的,又乖又有礼貌,挺讨人喜欢的。” 路闻烨完全没有多想:“那不是好事吗?” “是啊,所以觉得对面那小孩有点可怜嘛!” 安馨顿了顿,突然提升了语调:“要不是俩孩子是朋友,我也不用这么苦恼!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对面的妈妈沟通,我总不能说‘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去看看心理医生行不行?’哎呀那么个家庭环境,他家小孩看着太可怜了,我们是外人又不好做什么说什么,怕孩子被对面打出来,好心办坏事。” 安馨和路霄一样时常同情心泛滥,杞人忧天地关心闲事。 路闻烨侧着头跟老婆开玩笑:“打出来不是更好?你正好开门把对面孩子接进来。” 安馨倏地严肃地坐直身体:“老公你不要乱开玩笑,现在的孩子和我们那个时候早就不一样了!” 路闻烨皱眉看着安馨,显然不太了解她思绪拐到了哪里。 安馨又卸下气来:“好吧,我知道是我想多的,良寒这孩子还是挺可爱的,跟他爸妈都不像,看着他帮霄霄物理还照顾他的份儿上,我想想办法吧,看看怎么和他妈妈好好沟通,尽量交个朋友什么的。” 路闻烨握了握她的肩膀:“嗯,顺其自然,也别太为难自己。” · 路霄当天晚上被良寒醉醺醺的背回来,手忙脚乱地又被人送上了阁楼,安馨一个弱女子是搬不动大小伙子的,最后还是良寒进了路霄家把人架上阁楼送到床上,路闻烨请良寒喝杯水再回家,良寒礼貌地谢绝了,拘谨地没有在路霄的楼上多看多呆,很快便离开了。 第二天上学,路霄难得闹钟没叫醒,是安馨上楼亲自喊起来的,他妈妈提醒他,到班级的时候记得和对面那小孩道个谢,昨晚是人家背着他回来的,喝醉了酒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麻烦别人那么多。 小路同学在妈妈的唠叨声中度过了一整个清晨,被亲妈开着车亲自送到学校,到了教室,他乖巧的第一件事就是道谢,早自习的良寒惯例在写英语,他不急不躁地抬了抬头,看着路霄宿醉迷茫的脸:“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路霄讪讪:“记得不太多了。” 良寒哼了一声,声音凉凉的:“你撒酒疯的事也不记得了?” 路霄一边掏书一边侧着身子跟他说话:“你别胡说啊,我酒品好得很,喝完酒一般都是直接睡觉。” Kuromi-制作 好的,小路同学对于前一晚做的事,全忘了。 良寒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路霄一副“你不是吧?”的目光瞥他,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欺负你了?你干什么……”这么委屈的眼神。 良寒看了路霄一会儿,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把话题画上句号:“算了。”然后低下头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路霄显然显然有些懵,拧着身子看了良寒好几眼。 但鉴于良寒的脾气一向如此神鬼莫测,他参悟了半天也没参悟明白他忽然的反常。 苏中学业很变态的,一场考试完是下一场考试,每天都不得闲,一场全力以赴之后是下一场的全力以赴。好在路霄物理已经渐入佳境,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奶爸也不怎么骂他了,其他几科路霄差不多也都跟上了,日子比以往过得轻松惬意,还有一件是和月考一起来到的好事情,运动会快来了。 大家很兴奋,因为运动会代表可以休息了!老吴在班里提前宣布了校运动会的时间安排,引起了班级同学的一阵兴奋的骚动,紧接着老吴把运动会项目任务的申请表交给了班长和体委,让班级同学积极报名,班级同学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A班这群大佬们优势全都长在了脑子里,头脑灵活到好些闭着眼睛就能感应自己的眉心轮和顶轮,但是问他们运动如何,结果就比较惨烈了,苏中其他班级全年被A班智商压制,到了运动会那群人就集体联合虐他们,A班也是要面子的好吧?可是要面子也扳不回这一城啊!所以他们对运动会自发产生了两个态度。 运动会,很好! 报项目,达咩! 一想到运动会上场,全班自发升起一股悲壮之气。 课间,这个时候班长和体委的工具人属性就显现出来了,良寒和张旭阳每个人拿着一张申报表,一左一右地开始动员同学参加。坦白说,张旭阳的人缘已经很好了,宣讲也干劲十足,无奈同学们并不想买账,平时活蹦乱跳的人在这个时候纷纷表示“我很虚弱、我不太行、我体育超差”,兄弟情谊在运动会面前壮烈得极其惨烈。 张旭阳为了能把项目多少能报个七七八八,一脸真挚地拿着报名单一个个地做出努力:“喇叭你看看这个铅球,你看看这个标枪……我们还是试一下吧,你不努力,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我不上!我不上我还以为当做不是倒数第一,不用公开处刑,不上!” “鑫哥,那你上吧,我知道你最厉害了,这就是你展现你集体精神的时候啊?” “哦,我上了,优胜有什么奖品?” “额……”张旭阳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大喊:“有一张光荣的奖状!” 唐金鑫欠打地看着张旭阳笑:“那抱歉哦,我不是很感兴趣。” 宣讲·张旭阳还没有到路霄这里,路霄懒洋洋地摊在座位上问林倩:“项目报不满会怎样?” 林倩:“也不会怎样吧,为了说得过去,那就班长和体委上咯。” 路霄惊讶地看着林倩,又看了眼教室另一边的男生,小声问:“他不是手不行吗?” 林倩:“他除了用手的不行,其他的都还行啊。”林倩掰着手指跟他说:“标枪,拔河,铅球……还有什么?这些的用手的不行,但跑步的都可以塞啊,寒哥老工具人了。” 路霄:…… 男生报名是张旭阳负责,女生是良寒负责,他俩从教室一左一右动员,而良寒这个人一看就不会宣讲,他当个花瓶是可以,但是当个热情洋溢的游说者,基本就是没戏,一张脸再帅也动摇不了女生不想运动的心啊。 路霄在座位上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班里的小姑娘一个个抱歉地看着良寒,再一个个狠心地拒绝了他,可以说是十分拎得清了,良寒似乎对这个结果也心里有数,神色如常,见怪不怪,不生气也不较真地认真履行他的职责。 这时候男生组的这一边,张旭阳忽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声音:“路哥你要参加?!” 良寒侧过头,这一声,班里很多人也都跟着回了头。 张旭阳不敢确定地问:“跳远?” 路霄大爷似的靠在椅背上:“报。” “铅球?” “报。” “100米短跑?” “报。” “400米跑?” “报。” 张旭阳有点激动,感觉需要紧急吸氧,激动得一只手抖啊抖地在申报表上给他写名,这种不可思议得景象导致班里同学忍不住地朝着路霄哪里看,隔着一个过道,唐金鑫露出了这他妈还可以这么报的震撼表情,他问路霄:“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么多。” 路霄说:“我觉得这些我可以。” 唐金鑫:“正常人不会一口气参加这么多。” 路霄一脸无辜:“可是我觉得我可以,不可以吗?” 体委立刻附和:“可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路哥,你跳高要报吗?” 林倩看着张旭阳:“体委,我劝你最好别刺激他!” 另一边,狸猫看着那边这么热闹,也主动跟良寒说:“班长,也给我来一个。” 良寒挑了下眉梢:“跳远?” 狸猫:“行。” 良寒:“女子100米短跑?” 狸猫:“行。” 路霄很兴奋,在教室的另一边和狸猫遥相呼应。 一片诧异的目光中,唐金鑫忍不住吐槽:“请问你们是在拍卖吗?” 路霄说诚恳地对他说:“鑫哥我劝你也要努力啊,猫女侠已经下场了,旭阳让我看看下一项是什么?4x800,有谁要报4x800?4x800一次!4x800两次!……”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半个班里的人都被攉拢起来了,别人看他们一唱一和感觉有趣,纷纷过来说“哎哎哎,带我一个”,“还有什么项目吗?加我一个”,这个时候一场游说俨然变成了一场狂欢,路霄拍着桌子搞倒计时,扯着嗓子喊:“还有两个名额了啊……还有一个!先来先得!” 张旭阳眼睛都要笑没了,“够了够了,咱们班报满了啊,这样就可以了!谢谢大家配合!!!” 全班的亢奋里,良寒的目光落在路霄的脸上,漫不经心。 路霄无意间回了下头,看着他得意洋洋地笑,紧接着,弯着腰把报名表里没有人报的需要手臂力量的能填的都填了一下,做了个最后的溜边,有人凑在他身边问:“路哥,你这些好冷门啊。” 路霄得意得就要蹿上天了:“冷门什么,这都是需要用手臂的!男的露手臂多性感啊,你不觉得吗?” 班里人又有人开始鬼叫,喊路哥这个是什么奇怪的 xp。 原本报名表至少要磨一天的,没有想到一节大课间全部搞定,张旭阳害怕A班这群人耍无赖再半路反悔,拿着写好的名单立刻往外送,已经冷静下的A班大佬看着体委几乎要蹦起来的身姿,反应过来才开始说:“我怎么感觉自己上当了?”“我刚刚是被谁下降头了吗?我报了什么来着?”“靠,路哥太能忽悠人了,刚刚我为什么会报项目啊!” 路霄摊在自己位置上满面笑容,安慰那个人说:“哎呀!报一下嘛,参加集体活动,多好啊!” 良寒含着笑往自己的座位走,他个子很高,表情看起来还是很冷静,路霄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他,露出“我刚刚厉害吧?是不是还是得看我帮你解决大问题?”的表情。良寒低眉懒懒地笑,眼底染着温度,不置可否,走到座位边上的时候,忽然拉了下自己的校服拉链,这位上学就一直穿着自己秋季校服的男生,不做声的,把自己的长袖校服脱了下去,露出白得晃人的手臂。 第33章 照片 良寒很白,因为手臂常年长袖很少露出阳光下,从手肘到手腕都白得惊人,加上血脉突出,能看到皮肤下面隐隐的蓝色的血管经络,小臂连着左手的护腕从上到下的雪白,有种生冷生冷的美感。 林倩原本没注意,无意回头拿了本书被这一幕震惊,她瞳孔微震,转过身后抓了把路霄的手臂,小声说:“班长脱衣服了。” 路霄也有些意外,回头快速地瞥了一眼,咳了一声,也小声说:“脱就脱了,你激动什么?” 林倩说:“我和他同班这么久从来没见他脱过衣服。” 良寒属于那种冷感到极致的帅哥,脸上自带掉落冰碴子,S市夏天热起来可以和国内几个火炉城市一决高下,但是这位从来没有一次撩衣服、挽裤脚,甚至夏天最热的时候能看到他脖颈上流汗,都看不到他拿着一本书像其他男生那样大扇特扇。 林倩一边说一边开始掏手机,路霄挺不理解地看着她刷开屏幕,然后敏锐地一个抬头,发现班级里的几个女生都有点躁动,跟沙漠里的狐獴看到西洋景儿似的抻着脖子往他身后瞅,好像害怕后面那位脱了衣服再穿上,林倩翻转了摄像头,右手挡着左手,别扭且小心地抬起手机。 路霄震惊,小声问:“你干嘛?” 林倩也小声:“拍照。” 林倩飞速地拍了两下,然后低头看相册,瞅了一会儿,悄悄怼了路霄一下:“小路,我角度不好,你帮我拍一下好不好?” 路霄斜了她一眼,无情道:“不。不好。” 路霄心说你们这些女孩到底在想什么,我承认良寒的手臂是好看,很细,还能看到一缕缕的肌肉,但我的也很好看啊,同桌你低头看看!我每天都露也没见你拍! 小路同学不平衡了,他这该死的胜负心。 林倩想了一下:“你想不想喝AsSam家的奶茶。” 路霄态度坚决:“不想。” 他是一杯奶茶就能收买的人吗? 林倩低头:“给你排七天!我们给你安排一周的奶茶!” 路霄轻轻哼了一声,同学太无聊了就是这样,逮着一个梗能研究半天,路霄心想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大方方地摊开手:“手机给我。” 有人给自己买奶茶,不喝的才是傻子。 然后,他拽过来林倩的手机,看了班主任还没有来的门口,直接回头对良寒说:“寒哥,你坐端正点,对,把手都露出来,放桌子上哈,我给你拍张照。” 林倩:!!! 小姑娘嘴角一阵抽搐,要被路霄的直白震惊了。 偷拍啊大哥。 您知道偷拍是什么意思吗? 路霄却完全接不到同桌的信号,他心想,他和良寒的关系很好啊,拍个照而已,哪来那么多的计较。 可良寒是不是这么想不好说,他抬头先是看了林倩一眼,又看了看路霄手里的手机,漫不经心地将桌面上的题库立起来,若有所思地问:“你们干嘛呢?” 路霄一本正经地发问:“你想不想喝AsSam家的奶茶?” 良寒:? 路霄大手一挥:“快来,咱们摆拍一下,只需一秒钟,我给你排三天奶茶的队!” 林倩:!!! 小路同学,你是什么倒买倒卖的鬼才? 良寒笑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路霄则是一边防备着班主任,一边找各种角度对着良寒转,小声说:“寒哥,再转过来一点……” “不对,转过了,再回去一点!” “又过了,角度还是不对。” “寒哥左手!哎!左手怎么放下去了!” 良寒低着头看着路霄在自己面前忙叨,路霄一个手疾眼快,右手放下手机,左手抻过良寒的桌面—— 两个人的手腕在半空中一拧,路霄稳稳地抓住了就要落在桌面下的良寒的手腕。 良寒安然地被他抓着,右手手肘搭在书桌上,撑着颧骨,被人抓住,却像是掌握着主动,懒懒散散地看着忽然靠近的路霄。 路霄看着他那张拽得二五八万的脸,磨牙低声问:“你成心的是吧?” 这人气起人来简直浑然天成,高贵冷酷得不像人样、不干人事、不说人话,路霄简直就是无语,寻思他这人怎么这么费劲呢,永远一副赶紧开口求我的样子,真特么想飞起一脚给他来一下子。 路霄这个时候干脆懒得说了,抓着他的手腕就要强制拍照,右手一划拉,却发现林倩已经把手机拿走了。 “真受不了你们。”林倩小声说。 紧接着叹了口气,亲自拿起手机:“还是我给你俩拍一张吧,别动——” 小姑娘手脚麻利,翻过摄像头,干脆利落地把两人共同入框,直接点了拍照。 照片里的俩人明显还处在较劲儿没出来的状态,路霄抓着良寒的手腕,身体隔着一个书桌过分前倾着,寒哥懒洋洋地往回绷着劲儿,完全看不出之前是多么介意外人触碰自己。 算了,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罢了,林倩麻木了,白骗她一周的奶茶。 苏中高二年级的月考就在每天中午的一杯奶茶中快速渡过。 九月末月考之后是运动会、国庆二连击,A班大佬们日常竞争强度惊人,强手如云里拼卷王,卷王再卷出王中王,大家都习惯了,因为有考试之后的放假擎着自己,至少显得这次月考没有太痛苦。 良寒面对考试不痛苦,但是考完试面对校内大型活动就比较惨了,因为荣誉多,长得帅,A班班长,复杂的头衔下他业务浓度过高,运动会当天早早就被人拽来学校,不是被拉出去给班级举牌,就是被拉上主席台年级致辞,紧接着还要负责第一天上午的主持,甚至连他爸爸都没有幸免,也被邀请过来作为学生家长代表过来运动会开幕典礼致辞,可以说是工具人属性直接被拉到了极致。 运动会是有校内直播的,很多项目都安排了人直拍,运动会项目的花名册更是早早地在校内论坛公布,大家有手机都在刷手机,在花名册里找帅哥,然后锁定帅哥参加哪个项目。 路霄报的项目有点多,而参报人数多的项目,从早晨七点开始第一项就喊着检录,老吴一边忙着安置班级同学坐好,一边给第一波上战场的同学鼓劲儿,目光那是相当殷切。 路霄站在操场另一边,一边热身一边问张旭阳,不解地问:“咱们体育去年成绩不好吗?” 张旭阳:“倒……倒数第一?” 路霄绝倒:“啥?” 他有点崩溃地往回看:“咱们班怎么回事?” 张旭阳:“不都说了碾压嘛,碾压路哥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路霄扶额:他以为那是同学们谦虚来着。 随着操场西侧的一声指令枪响,主席台上,良寒从后台走出来,身边站着高二这一届的校花, 两个人正在侧着头对稿子。 女主持人是高二三班的同学,突出一个腿长个高声音甜美,据说报考的是播音主持专业,长相上就是标准的大众女神,她穿着白色抹胸礼裙,踩着高跟鞋,笑容像蜜糖一样,良寒则是一身黑色正装,浑身被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拿着主持稿,微微低头配合女主持,原本在宽大校服下看不尽的宽肩、细腰、长腿,这个时候一览无余,脸上一派平静,透着那股与生俱来的高傲冷淡。 分管主席台的导播很懂,良寒一出来立刻给了镜头,还不等游街示众走一圈,好多学姐学妹已经疯了,校内论坛开启了疯狂刷屏模式。 【我靠,学神今天又帅出新高度,今天主打的是禁欲风!】 【从来没有这么羡慕过梁露,穿着小礼服和男神一起主持啊!】 【这是帅哥吗!这是我的下半生啊!】 …… 良寒微微蹙着眉,忍耐完运动会开幕的前三个小时,从主席台下来的时候,有几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人要跟他合影,他拍了几张后果断撤退,后台换了衣服,提着衬衫和外套回自己班级。 班级群一直在震,发的都是班里同学的照片,还有参赛同学的成绩,良寒一边走一边保存照片,自己的照片全划走,路霄的照片全存起来,他也报了项目,但是和今天上午对冲的全都被人替换了,并且良寒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路霄为了分摊项目,没有一个和良寒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哪怕是下午和明天,除了接力全部和他错开了。 良寒抬起头在操场上找人,操场上有很多女同学在流窜,三五成群的站在跑道边兴奋地推搡,他也想一场不落的看某个人的比赛,站在终点线旁边给他喊加油,给他拍照片,但是这种事情一直让良寒很困惑,他怎么每每都办不到,找了一圈他没找到人,打算先回班级再说。 A班的位置朝阳,到了中午简直晒得苦不堪言,邻近午饭,有的在山顶上已经支起太阳伞,铺好牛皮纸要开始午餐了,看到良寒远远地就开始喊:“啊啊啊啊班长你好帅!” “论坛今天都炸开了,今天表白墙我寒哥一直都是最前排!” 林倩坐在最底层,看到良寒递给他一杯水:“这是小路留给你的。” 良寒表情微怔:“他留给我的?”说着环顾左右:“他人呢?” 林倩:“去厕所了吧,然后直接去检录。” 良寒点点头,提着那杯水打算去看看花名册里的项目,刚转了个身,想到什么,又回头。 “林倩。” 林倩抬起头。 良寒道:“你上次拍的照片能传给我吗?”他笑了笑:“我还没有和路霄的合照,想留个纪念。” “啊?”林倩一怔,紧接着点点头:“哦,好啊。” 林倩低下头开始点手机,直接打开相册传导。 良寒没有想到林倩哗啦啦地发了一打照片,不止是上周路霄握着自己手腕的,还有他俩在书店选练习册的,他俩无所事事等吃饭团,一起趴着拉杆说话,有银杏路上打闹,奶茶店喝奶茶的,有教室里路霄压在自己身上跟他闹的,甚至有KTV路霄醉酒那次在他身上乱摸的…… 良寒有些怔愣,手指轻抚着屏幕的边缘,灵魂出窍似的发了会儿呆。 他都不知道,他和路霄之间有这么的…… 良寒的嘴角中缓缓地上翘,狸猫从外面带轻食回来,眼见着班长在那发呆,突然窜过去看了眼他在看什么,憋了一秒,没憋住地忽然哈哈大笑,叫道:“班长你不是吧,津津有味地吃自己的瓜,嗑自己的cp!” 林倩想拦着狸猫胡说八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良寒抬头看她:“你知道?” 狸猫大惊:“班长你是才通网吗?你不知道你俩多有名?隔壁学校都在嗑!” 良寒对媒介产品不成瘾,显然是不太了解当代女同学的爱好。 Vimukti也在朝着他笑:“小路的屏保还是我们拍的照片呢,他一直在用。” 良寒一顿。 随后他的脸色变得明暗莫测了起来,轻声问:“路霄知道?” 没有人知道他这句问得多颤抖。 狸猫掀开三明治,没心没肺用力点头,大声说:“小路知道啊,他一直都知道!” 良寒一怔,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 最近太忙了,手机屏幕摔碎了都没有时间修,给各位读者道歉,我这两天尽快调整回来,每天多更一点。 第34章 跳高 林倩眼神隐晦地看着良寒的表情,狸猫那边却已经开始和班长聊起来了,甚至这一次,不止是女生,男生也加入其中开始开良寒的玩笑。良寒表情松散,低头去掏自己的手机,找到了那个苏中论坛所谓的他和路霄的讨论帖,如今这个帖子已经盖出三千多楼,一眼扫过去,各种奇奇怪怪的说法。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哎!那个是不是路霄!” 良寒回头。 那个人指着操场东侧方向:“他比跳高,那组是到最后一轮了吧!” 良寒眯着眼睛远眺了一下,紧接着收起手机,转身走到班级的箱子里面找了找,提出一瓶葡萄糖。 A班早有眼尖的盯着他,开帅哥玩笑这件事所有人都很喜闻乐见,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喊:“哎寒哥!送水啊!给谁送水啊!”“看看这个方向,给谁送水还用说吗?” 良寒笑了一下,不说话,凌空点了点自己班的同学,头也不回地走了。 跳高不算热门项目,积分点也不如3000米、接力赛那么高,A班体委张旭阳原本是要跟班里运动员每一场项目的,但是因为跳高这场和500米跑撞了,他分身乏术,去忙活喇叭那边的500米跑去了,而最后一轮跳高场地外围拢的人,基本上没有别的班组团来看看笑话碾压A班的,一清水的变成了小姑娘来看帅哥的。 因为最后一轮的比赛最有竞争力的两个人,一个是路霄,一个是齐语塘。 两个大帅逼从头比到尾,把其他人全摔下去,就他俩在那争跳高第一名的三分积分,争得是面红耳赤,张力十足,不少围观的小姑娘看得两眼放光,攥着手激动地要看最后的结果。 升杆之后再升杆。 路霄半俯身在三步外预备,然后忽然蹬地助跑跃起!侧身擦杆险过!齐语塘紧随其后,长杆碰落,路霄险胜! 路霄满脸兴奋地从垫子上爬起来,这个时候他的脸已经完全红了,头发潮湿地贴在脸上,撑着膝盖看着摔在垫子里的齐语塘哈哈大笑,伸手用力地把人拽起来,爽朗道:“哥们摔得够帅的啊!” 良寒目光散漫,看见这样的战果微微弯了下嘴角,这个时候胜负已分,他刚要举步上前,出于对送水这项业务的不纯熟,这么缓的一秒钟内已经有小姑娘冲了过去!路霄被人脆生生地喊了名字,齐语塘和他搭着肩膀回转过来,一个挺好看的齐耳短发的小姑娘喜笑颜开地凑过去对他们说话,然后递过去两杯沙冰。 良寒忽然停住了脚步。 路霄笑得很明朗,接过沙冰,笑着道了谢。 良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全程浑身僵硬面无表情,像是遇到了天敌的鸟。 这个时候跳高场上有人催促运动员去前面老师那里确认成绩然后签字,齐语塘和路霄一人拿了一杯沙冰,看着是刚刚比赛比嗨了,俩人笑着勾肩搭背着还相互碰了一下杯子,一个揽着一个人肩膀,另一个顺手搂着另一个的腰,嘻嘻哈哈地往检录台那边走。 “那个好像是三班的鱼总吧!”旁边有女生在窃窃私语。 “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卧槽,他俩好配啊!” 紧接着是有人在刷手机,嘟囔着:“路霄这人简直绝了,跟谁站在一起都好搭,完了,我要买股嗑别的了!” 站在外圈的良寒,轻轻眯起了眼睛。 他这人很打眼,这个时候跳高比完,别人一回头终于看到了他,有点意外地看着刚刚还在主席台上的人怎么忽然换了衣服给人来送水,有些胆子大的,七嘴八舌地朝着他打招呼,目光都有点稀奇。 路霄那边签完字,叼着沙冰随意地一回头正好看了良寒,眼睛不禁一亮,朝着他激动地抬了下手! 良寒却没有什么反应,隔着好些人头静静地看着他。 路霄立刻推了身边的齐语塘一把,说了句什么,然后自顾自地朝着良寒走了过来,他看见了良寒手里的瓶子,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过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搭理自己的招呼。 路霄一头雾水。 有点懵,但不多。 因为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反应快,撒开脚步就跑过去了,远距离外一个冲刺,直接激动地一把搂住良寒的脖子,把人冲得往后一仰:“寒哥你看到没!第一啊!第一!” 良寒上衣没有穿校服,穿的还是那件白色的衬衫,那布料冰冰凉凉的,路霄赤裸的手臂碰上去便贴住了,凉得非常舒服。路霄挂在良寒身上,良寒压了压要翘起来的嘴角,疏远地说:“你松开。” 路霄以前这样是没问题的,但是今天良寒尤其的不乐意。 别用你对别人的那一套对我。 路霄不解:“你不是给我送水来的吗?” 良寒:“不是。” 路霄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胡说,这一片我班就我一个比赛,你不给我带葡萄糖,你给谁带?” 良寒默默低头看他手里,也不说话,抬脚就走。 路霄立刻堵他。 良寒往左走,路霄也左走,良寒往右走,路霄也右走,他俩的样子真的太傻了,像两个小学生一样,你走我堵,你走我堵,也不知道哪个不讲究的,看他俩热闹还不够,还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凑热闹地喊:“学神、路哥,你们干什么呐!” 路霄一点也不在意,朝着开玩笑的一摆手,抬起脸冲着良寒露出一点笑意—— 良寒一顿。 他天生长得拽,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特别像生气。 可路霄笑得那么好看,嘴角上翘,忍俊不禁,因为浑身是汗,皮肤充盈而饱满。 良寒停下脚步,目光瞥了眼他手里的运动饮料,淡淡问:“你不是有人送水吗?” 他的目光很冷淡,细品话语中又带着攻击性。 路霄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不一样嘛!别人送的哪有我班长送的好!”一边拿过良寒手里的葡萄糖,一边看自己的运动手表,“你不是11点才从主席台下来吗?怎么提前了,我都没想到你能来。” 良寒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下来?” “这话说的。”路霄啧了一声,伸手推了下他的肩膀:“不知道谁的也不能不知道你的啊,”他单手拧不开葡萄糖,便顺势将手里的牛油果沙冰递给他,“喝两口吗?我记得你点过这个。” 良寒低头看着那杯牛油果,一字一句又漫不经心地问:“小姑娘送你的水,给我喝?” 路霄:“喝呗,水不就是为了喝的。” 良寒沉默了一下,轻声说:“这些都是心意,你当女生是钱多得烧手才给你花。” 路霄眼角一抽:“你可拉倒吧,她送了我和老鱼一人一杯,她一起看上我俩了啊?” 良寒低头咬住吸管,面无表情地看着路霄。 他已经不像是最初和路霄喝奶茶时候那么客气,路霄让他喝,他直接开喝,喝的速度还贼快。 路霄也就是一个转头,良寒已经三下五除二把满满一杯的牛油果沙冰喝得见了底,杯子的底部只剩下一厚摞变了颜色的冰碴。 路霄震惊,伸手想拿:“唉我去寒哥,你喝得这么快,给我留一口!” 良寒在路霄焦急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把最后的一口喝完,然后把瓶子倒翻着抖了抖,有些恶劣地挑挑眉:“喝完了——你运动完喝冰的不好,我代劳吧。” 路霄:“……” 路霄有时候面对良寒简直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就算是三伏天,一口气一杯沙冰,大哥你不冻牙吗?路霄对良寒开了一路的嘲讽,在那叭叭叭叭地挤兑他,良寒默不作声,走五步退三步地催着路霄赶紧回班,等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回到A班大本营,这个时候A班已经好几个站好了位置,远远地忽然朝着路霄扩着手掌大喊:“小路最帅!小路最帅!小路最帅!” 显然是已经收到了前方的第一消息。 路霄被这群人吓了一跳,一怔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良寒拍了下他的手臂,带着他让他跨步上台阶。 班里的人紧接着开始起哄,“哎呦,寒哥把人接回来了!” “哎呦,寒哥太贤惠了,看到小路提着水就出去了!” “你们什么关系啊,放开了说,我们接受得了!” 北京时间11点20,正好是运动会的午休时间,A班已经在好几层台阶上铺好了牛皮纸摆好了吃的,张旭阳和喇叭那边的500米也回来了,大家撑着伞开吃,正好是最热闹的时候,那边还有男生开玩笑开不完,笑着打趣:“寒哥,你说话啊,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 大概是平时的良寒太高冷了,班里从来没有开到他头上的玩笑,少见他这次这么的配合,一群大佬抓着一个梗应是没完了。 良寒抿着嘴笑了一下,淡淡道:“我不好说,你们问路霄。” 路霄一脸懵。 “哎呀!”有人开始乱叫:“家教这么严的嘛寒哥!” 良寒:“应该的。” 只有张旭阳还反应不过来:“什么家教?”说着他还去扒拉唐金鑫。 唐金鑫不理他,张旭阳还继续问:“什么家教?寒哥和小路什么时候成一家的了?我怎么不知道?鑫哥你知道吗?” 唐金鑫怼了他一下,让他赶快闭嘴。 倒是路霄听出来了,一脸麻木地打开自己的牛肉饭:“A班是我家,同学,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说我和班长是不是一家?” 狸猫在那边怪叫。 良寒看着路霄笑:“你想换个方式一家也行。” 路霄立刻一跳:“我想个几把!” 良寒看着他,也不生气,反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淡定地接了这句非常黄暴的话:“那你想的还挺大胆。” 路霄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良寒的话,但是身边的同学已经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了,瞬间全狂笑起来了,纷纷说你俩收敛俩啊,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还在呢! 所有人都在笑,良寒也在笑,路霄立刻语塞,他很少被人堵得这么尴尬又害臊,他说怎么刚刚回来就不对劲,良寒带头发什么疯! 只有张旭阳没跟他们同流合污,甚至还有点看不明白,锲而不舍地怼鑫哥想让他答疑解惑,甚至用一种不是很小声的自以为小声去问:“什么东西?你们在说寒哥和小路吗?” 良寒右手撑脸,在路霄看不到的角度瞥了张旭阳一眼。 张旭阳一顿。 良寒这一眼直接把他求知探索的精神扇了回去。 另一边的路霄被笑到脸颊发烫,擎等着大家把这个笑完,偷偷伸腿踹了良寒一脚,低声咬牙问:“好笑吗?” 良寒懒洋洋地撑着颧骨转回来,他的目光很戏谑,但戏谑中又带着星星似的温柔:“刚刚是我逼你说的?” 良寒这样问了。 不仅问了,甚至还帮忙答了:“没有吧?” 路霄更怒,牛肉饭一放,直接伸手打他! 良寒立刻认怂躲闪,不仅处处避其锋芒还配合姿态到位的道歉:“错了错了,小路,我不笑了……”然后抓着路霄的手腕,轻轻地,闷声笑出声来。 第35章 助威 中午午休过后就是最受关注的接力赛跑,这场接力赛A班有点紧张,因为之前没有进过决赛圈,还因为这次的不是400x4,而是400x8,他们班有能跑的,但是不多,张旭阳、唐金鑫、良寒、路霄这都算是实力可以的,但是其他的一掺和,实力想差就很悬殊,很容易跑出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的刺激感。 “我靠!那个体育生又上场了!”张旭阳瞥着别人班的赛道分析敌情。 良寒抬了抬头:“那个是谁?” 张旭阳搭着他的肩膀:“大哥,上午800米你主持去了,我替你上的,你不知道吗?他第一,我第二。” 良寒看了那个体育生一眼,能跑过张旭阳的,那实力的确是强劲。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左右观察着决定自己班的排位,四个女生在旁边有点紧张:“我们跑得不是很快,不一定能保住你们的优势。” 路霄回头,安慰道:“没事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尽力就行。” 他们A班好不容易进决赛圈,六个班一起竞争,哪怕是第六也是有积分的。这个时候隔壁班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张旭阳指了指:“小路,你看那边。”是高卢杰。 路霄眼神一变,刚刚还说友谊第一的人立刻说:“Vimukti,你帮帮我问问他哪一棒,我干死他!” B班高卢杰是第一棒,路霄自然自告奋勇地要了第一棒,确定顺序后林倩在场外激动地朝着路霄挥舞拍立得,喊着小路加油,路霄微微弓着身体看着跑道,比赛的枪声很快想起来,路霄瞥了旁边男生一眼,听着声音立刻蹿了出去! 跑!!! 操场上爆发出了一大片加油的声音!接力赛的起始点在主席台下,枪响的几秒钟内东南西北四面看台上的学生几乎是海浪一样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全部抻着脖子开始疯狂大喊! 路霄爆发力一绝,看台上的人很快发出了一声惊奇地尖叫:“卧槽卧槽!那个是谁!脚踩风火轮吗!” 这个时候A班跑道上一个人一骑绝尘地跑,旁边B班的男生最开始还咬着他不放,很快在三百米处直接甩掉!路霄跑得太狠了,路过A班看台的时候A班几乎全体起立,开始疯了一样为小路加油! 那速度,真是眨眼之间,Vimukti站在接棒处,路霄猛地扑过去,Vimukti抓过接力,扭头就跑! 身后的A班看台发出长长的一串喝彩声! 路霄俯身撑住膝盖,低头喘得要命,他自己也很少用这个速度狂奔,交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快要裂开了!他一边笑一边看高卢杰慢自己一步交棒,良寒躲避着运动员赶紧把耀武扬威的人捞过来! 良寒看路霄那么跑就知道他是冲到了极限,两条手臂的拥抱都准备好了,但是小路这个不开窍的,被他扶了一把就推开了他,目光急急开始追跑道上的人影:“咱班人呢?” A班第二棒的Vimukti在跑,原本小路拿出来了第一的绝对优势,但是Vimukti刚开始还可以,还没到二百米就开始被后面的人一个个赶超了过去,这个时候看台上的A班全疯了,有种刚刚被抛上天堂,就被直接扔进地狱得感觉,看得差点心梗撅过去。 路霄更是着急,心说真要命啊,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他拉出来的优势给拽没了,小路心中留下屈辱的眼泪,但还不敢刺激人家小姑娘,提着裤腿跑近道给人加油助威去了! “mukti!mukti!加油啊加油!” Vimukti,印度语,独木成林的大树,从外号也能听出来这姑娘稳重,跑起来肯定是不行啊! 路霄太入戏了,在内侧操场一边陪跑一边加油,这位刚刚彪完400米的男生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影响,给人加油加得这叫一个卖力,手舞足蹈地在前面拍着手嗷嗷叫好! 狸猫在终点急得直跺脚,Vimukti到最后五十米的时候原本都撑不住了,小路陪她跑了100米,最后几十步看到终点处班长那一张冷脸,又立刻起来了,咬着牙把接力棒交给狸猫! 狸猫早就准备好了,手一接棒立刻小旋风似的飞了出去! 路霄立刻激动了! “狸猫!” “女神!” “潇洒!” “帅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猫女侠太快了!” 唐金鑫那个一锥子扎不出血的性格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矜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绕着内圈跑了起来,路霄追着狸猫喊他生怕被比下去,也追着加油!而路霄一瞬间根本没有意识到旁边的人是谁,还跟他比起来了,一个比一个的嗓门大!看得在操场跑到上维持秩序的“奶爸”笑得打跌,拽着“步步高”老师在那边说:“老吴他班这个路霄也太逗了,别人上场他怎么这么激动!” 狸猫短发飞扬,健步如飞地把第六的名词强行拽回了第三名,结果好景如昙花一现,第四棒又跑不动了!路霄这个心情真是好如做过山车,一上一下要魔怔了,因为A班运动真的不行,他们最后的安排是一个能跑带一个不能跑的,实力最弱的两名放在中间,最后三个男生强势提分,所以第四棒和第五棒,就是重症监护般的小短腿紧倒换地的慢跑。 路霄这个时候根本就是站不住,在操场内圈大声给这两个女生加油,那两个女生也很绝望,她们努力了,可是只能和第五名来个并列行进,然后第四名差个三百米,这种运动员快崩溃的时候最需要啥呢,肯定不是泄气,她们需要的是安慰,是鼓气,需要:“姑娘你就是最猛的!快冲——!” “挺起胸膛咬牙继续跑!我就知道你行!你再挺一挺!” 小路在旁边也不知道拿来的那么多的叫好!听得别的班的开始疯狂爆笑! “哎呦卧槽!这是男版啦啦队吧,这效果,绝了绝了!” 路霄长得太好看,别人又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好多其他班的女生偷偷地往操场中心凑,一个个暗戳戳地跑过来拍他,维持场地秩序的老师很心累,你说你给自己班加油助威也就算了,你们跑下来看帅哥是怎么回事!苏中的论坛又开始了一场热烈的聊天,全他妈的笑疯了: 【各位男同胞们请向路霄同学学一学,这是什么专业的男色啦啦队!】 【加油、鼓励、情绪引导三件套!A班女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今天能有小路当陪跑!】 【笑死我了,这位帅哥为什么这么可爱啊,别人是8x400,他是要自己跑个3200是吧!】 【啊啊啊啊啊!小太阳让人太难抗拒了!求他联系方式,我要占他一个好友位!……】 操场上,其他班级的同学全都在大声给自己班的运动员加油!终于,第五棒的姑娘咬着牙追上了第四,张旭阳接过接力棒,扭头铆劲儿开始跑! 路霄终于一步停下来,目光锁定着张旭阳的身影,看着他一个个地往前冲:“靠,已经和第一差一圈了,求求你们,快点快点!”路霄急得要命,知道剩下两棒一个是唐金鑫,一个是良寒,隔壁班那个体育生是最后一棒,压轴的全是大魔王。 原本路霄是没有想拿第一的,但是这好几圈跑下来,他感觉不拿个第一真是不甘心,他瞥头看着身侧的男生,问:“咱班能拿第一吗?” 良寒垂眸看了他一眼:“你的心还挺高。” 唐金鑫那边狸猫正在跟他说话,帮他拿手机校服等杂物。 路霄挺紧张,害怕良寒这个不紧不慢的性子随便上上就完了,苦口婆心道:“寒哥你得好好跑啊!咱们得奋勇争先!” 良寒看着他笑:“拿了第一能怎样?” 路霄一脸豪迈,一副牺牲我自己,造福千万家的表情:“你去赢!你赢了我给你写800字加油稿送去主席台!全篇夸你,你看怎么样!” 良寒笑了一下,低头脱校服拿手机,路霄立刻双手抬起作势要帮他抱着,良寒却只是把外套给了他,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说:“不用那么麻烦,我跑第一,你照着上面,我要听。” 路霄接圣旨一样把良寒的手机接过去:??? 白色黄边的备忘录上,打着给他的朗读稿: 【你很行,你最行,你特别行,没有人比你更行。】 “靠。” 小路傻眼,震撼我妈。 第36章 第一 路霄确定了,什么东西只要在良寒手里过一遍,普普通通的话也能忽然翻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路霄一脸震撼地抬起头,正看见良寒正一脸戏谑、且耐人寻味地看着他。 路霄:“……” 其实良寒打的这段话没有什么,路霄若是无心说也就说了,偏偏良寒这么郑重其事地写了出来,搞得路霄中午吃饭时候的那股羞耻感又忽然回来了。 小路很无语,握着手机的手有点热,好奇地请教:“寒哥,你的情趣是不是有点多?” 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张旭阳已经飞毛腿地跑完了半圈,唐金鑫在操场的另一侧接棒,嗖地一下跑了下去。 良寒步态安闲,扭头看着场上的进度,转回头来仍不急不躁地催促路霄:“要抓紧啊。行吗?” 路霄嘴角抽搐。 行个屁!老子想弄死你这个崽种! 大家都是论父子,你想跟我论什么?! 路霄看着跑道另一侧的高大男生,冷静地阐述:“旁边那个大哥是体育生,张旭阳都跑不过,你能跑过他吗?” 良寒嘴角轻轻提了提,心态绝佳的“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这个时候已经快到最后一棒了,操场里外的观众还是运动员都已经到了最激动的状态,声浪一声比一声高,良寒慢条斯理地继续问:“你读吗?” 他姿态安闲,目光机警,还能维持一副淡定自若的状态。 路霄真他妈要傻眼了,心说大哥你可真牛逼啊。 唐金鑫此时在跑道上越跑越快,已经在和第三并列追赶第二了,路霄皇帝不急太监急地赶紧抓着良寒就往预备跑道上推:“读读读!您正经一点,鑫哥要过来了!” 良寒一边松解脖颈一边朝着他笑:“我怎么感觉你在糊弄我!” “糊弄个屁!” 路霄从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要不是他立刻就要上场,他真想原地给他一个大逼斗让他清醒清醒,路霄抓着人往预备位上推,求爷爷告奶奶:“寒哥你行!你最行!你特别行!快快快快!预备了,加油啊!” 感谢小路同学笔直的思维,他因为有点着急根本就没有理解良寒那弯上加弯的思路,他只以为良寒是皮痒了,忽然想要拿他开涮,占他口头的便宜,他干脆利落地把你很行的话说了一遍,让让你赶紧准备,几乎是在良寒准备好的十秒左右,唐金鑫说到就到,路霄还没反应过来,良寒已经拿着接力棒一阵冷风似的冲了出去! 因为已经进入了最后一棒,良寒在接棒的瞬间操场就炸开了,震耳欲聋的全是喝彩声!路霄这个时候看到寒哥这么猛,也干脆忘了刚刚的调戏,开始嗷嗷嗷地加入了加油的队伍! 第一第二第三的距离相差的都不远,三个男生前前后后咬得是极为焦灼,细看之下全是能跑的畜生,尤其是苏中很多人认识良寒,但是不知道他这么能跑,这个时候全都激动起来了,观众席上甭管是敌军还是友军全都在给帅哥尖叫,主席台上的女主持也开始配合着激情洋溢地念着加油稿,念完她还挑尾音!配合着底下一声声呐喊,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是在开演唱会! “寒哥!” “加油!!” “学神!” “加油!!” “学霸!” “加油啊——!” 路霄看得眼睛都要瞪起来了,眼瞅着良寒赶超第二,直冲第一那个体育生,眼见着终点就前面,这个时候抑制不住地开始大喊:“班长!快点!大班长!你快点快点——!” 唐金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路霄身边,不急不躁地悠悠说:“小路啊,男人是不能说快的。” 路霄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心说你是有病吧,然后扭头继续大喊:“良寒!我要第一!你就该是第一!拿出你第一的风采出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瞅着良寒超过了那个体育生,又一下被反超,一下被超过,一下又被反超,两个人前前后后开始咬住了,这个时候A班全体都疯了! “我的天啊!”这是他们班集体体育项目距离第一最近的时候,这个时候全体都疯了,有的人开始魔怔一样地喊,有的干脆拍着桌子急得呼吸困难,有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不转睛咬着牙,在最后终点的最后一秒,良寒一步上前,以微小得惊人距离先冲了过去了! “天啊!天啊!!天啊!!!” 主席台上的女主持人控制不住,直接在上面热情洋溢地宣布:“恭喜高二A班,拿下这场接力赛的胜利——!” 惊人的尖叫声在A班的班级里爆开,整个操场都震了一下,这群高智商的大佬就像是拿到了学习成绩第一一样振奋!就近看到一个人就开始激动的又抱又跳,瞬间全他妈激动疯了! “太牛了太牛了!” 在操场中央的学生全都在往终点线凑,刚刚还在顶山上看寒哥跑到哪里的A班人,左右环顾,像下饺子一样看着老师想都溜到终点主席台那边去! 良寒两手撑着膝盖,俯身弯着腰在终点喘气,老吴在主席台看到他第一个冲过来,热烈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主动去给他去裁判哪里签字去了,这个时候班里的其他同学全都围拢过来了,狸猫最热情,嚎叫着往班长身上扑,大声地喊:“寒哥!你好牛逼!” 张旭阳也激动得不知怎么是好,一直在念叨“我靠我靠,接力第一,我寒哥果然是我寒哥!” 林倩带着相机咔咔地给班里的同学照相,这个时候良寒脸上挂着汗水站了起来,在班里一群同学里去找人,隔着一臂的距离看到路霄想挤但是没有挤过来,但还是一脸激动兴奋地看着他。 “我的夸奖呢?”良寒喘着气,汗水从他下颌骨滑下去。 路霄直接举着手朝着他大声的地喊:“寒哥——!你很行!你最行!你特别行!没有人比你更行!” 笑容明媚爽朗。 话音一落,全班开始爆笑! 姑娘们全都疯了:“靠!我的cp在发糖!” “哈哈哈哈哈哈我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快快快录像录像!刚刚有没有拍进去!” 良寒脸上挂着汗,轻缓地笑了一下,因为他比完赛就在找自己,路霄下意识就拨开人群自动地去扶他一把,把他的手机塞还给他,良寒撑着路霄的肩膀,小声地说“我没力气了”。可能是俩帅哥玩得好比较吸引人,就这个当口,好几个对着他俩一通咔咔咔一顿拍,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竟然在外圈起哄了一句:“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路霄一怔。 良寒也是一怔。 纵然路霄脸皮很厚习惯了各种起哄!但是不知道怎么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同,原本是一声随意的开玩笑,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汇成了一群人在喊,尤其是刚刚比完赛大家都还很激动,身边人温热带着汗意的身体倚靠着自己,四面八方的荷尔蒙简直就是喷涌而出,大家一个个跟疯了一样!路霄第一次感觉到了狼狈,感觉到这种玩笑他竟然有点扛不住! 就在路霄难得一见的傻住的瞬间,黄鼠狼嘹亮的声音虽迟但到,一声就压住了一群人的疯魔:“你们干什么呢!公然早恋啊!”然后路霄就看见黄主任拨开人群,直接朝着他俩过来了,说:“你俩放开!” 路霄吓了一跳,懵逼且茫然地推开良寒:“……啊?” 他不想挨罚,撒手撒得飞快。 良寒默不作声地偏头看了路霄一眼。 路霄下意识就开始解释:“主任,我们闹着玩呢!” ㄖ箐 黄鼠狼环顾一圈围拢着他俩的几十号人,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生和男生之间的事!不许早恋,听到没有!” 路霄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黄主任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句。 操场上的学生都傻眼了,他们先是一怔,紧接着开始憋笑得想死,一个个怼着旁边人,小声说:“我靠,老黄很懂啊!” “哈哈哈哈哈我的妈,黄鼠狼可以啊,都知道男男了!” “黄主任这么潮流我是没有想到的,震撼我妈!以后抓早恋那模式更复杂了……” 路霄脸都绿了,男上加男这种事他以前的班级也会起哄,并且每次也都是开玩笑开到掀房顶,但那都是同学间瞎闹,还从来没有被大人这么抓包挑破过!他无话可说,心说班里这群妖孽可真浪啊,他们在旁边胡说八道,殃及自己这条池鱼。 等到黄主任呵斥着他们快点回到班级位置,这群聚集着一大片看热闹的人才缓缓褪去,路霄走在最后面,简直想把自己埋起来,不高兴地怼了一下身边的良寒,埋怨道:“怎么办,我以后找不到对象都赖你。” 良寒嘴角提了一下,但似乎并不如何高兴,眼神略显黯淡地小声地“嗯”了一声,轻轻说:“……怪我。” 第37章 休假 运动会总体以一个非常理想的结果结束了,A班终于一扫去年之耻,集体接力赛拿了第一,总分拿第三,他们吴老师一个激动在中青年教师三千米中拿下第二,A班的同学们很激动,高二这最后一次运动会可算是志得意满,扬眉吐气,班里的大佬们一个个兴奋地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学习好算什么本事,考试每个月都有,可运动会三年他们只能蹭一次,等到高三就没有运动会了,只有题海畅行三日游,连小长假都没有。 虽然苏中高二的小长假也只有可怜的三天,但是苏中能放假学生就很满足了,哪怕老师们毫不手软地留作业,哪怕老吴说月考成绩会在小长假期间公布,还是压制不住他们兴奋的心情。 张旭阳回头呼朋引伴地邀请路霄去玩,路霄一怔,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自己十一有事,就不去了,让他好好玩。路霄并没有说谎,他自己的规划是第一天白天把作业写完,当天晚上去疗养院陪床待两天,等到开学再回来。 安馨本意是想让孩子出去玩的,但是路霄最终还是决定去陪他俩,也让他们别来回折腾,不用顾虑自己在家。 真到十月一日当天,外面锣鼓喧天,烈日骄阳,路霄很早爬起来写作业,写着写着发现屋子里太安静了,又阴冷又安静得他浑身发毛,总是没法专注精神,他想了会儿,拿出手机,拍了拍LH。 飞机:干嘛呢? 对面一直没有回复,路霄心里长草,想着要不要敲敲墙壁提醒良寒看手机,手机震了一下。 LH:写作业 路霄揉了揉脸,心说学霸果然是学霸,是真静心啊。 飞机:我能去你家写作业吗?我自己在家好无聊啊。 打完字,路霄立刻反应过来补一句。 飞机:你爸妈不在家吧? 这次那边回复的很快。 LH:不在 LH:楼下只有阿姨,她做完饭就走 路霄高兴了,手指如飞—— 飞机:那我能在你家吃饭吗?我家没有人做饭! LH:可以,过来吧。 路霄原地蹦了一下,在得到良寒同意的消息立刻开始收拾书包,把该拿的东西划拉了一遍,下阁楼,换鞋,开了自家门风风火火地就去敲对面门,兴奋地喊:“芝麻芝麻!快快开门!” 良寒家的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 良寒盘着手,右手握着手机站在千羽叶墙的玄关处,上下看了路霄一眼,表情清淡,路霄顿时被他看不好意思:人比人得死,良寒在家穿着长裤衬衫,右手解了袖扣,姿态裕如从容,在家也是帅得要命,相比之下自己套着件T恤短裤,脚下趿拉着拖鞋,样子有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阿姨听到声音系着围裙出来,笑着和路霄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路霄探头探脑地进去,笑着朝着阿姨回:“阿姨好。” 良寒回头说:“多给他带一份饭吧,他今天中午在这儿吃。” 阿姨笑着说好,紧接着便进了厨房,路霄换了拖鞋进良寒家,人生有时候就是充满了玄妙,上一次他来他家的时候,他俩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能原地打一架,现在再来,则是他主动过来写作业。良寒家母系元素丰富,羽毛花朵贝母纱,装潢艺术感满满,路霄往客厅走,一眼就看到这次来和上次对比客厅换了地毯,地毯上blingbling的。 路霄沉默了一下,说:“寒哥,我感觉你应该是个隐形的二代。” 良寒一边上楼一边回头。 路霄苦恼道:“但没道理啊,我两家住对门,你说我为啥不是?” 良寒没有理他,敲了敲楼梯扶手:“上来,写作业。” 良寒家的阁楼和路霄的阁楼一样,全层都是他一个人用,一上去就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冷色调的装潢,家具是德系和古典中式的调调,卫生间拉门开着,倾斜的屋脊透下阳光,深黑色的墙体被照亮时好像涌动的幽蓝的深海,卧室里插着花,床很大,书架很大,书桌也非常大,上面整齐归置着书本,光是看着就非常的静心。 路霄就像个闯入别人家的猫,四处地看,有点纳闷男生的屋子怎么能这么干净,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满墙的书架好多中外的哲学书和心理书,一眼看过去眼花缭乱,被褥看着蓬松柔软,有点想往上面躺一躺。 良寒的猫在阳台上晒太阳,看到路霄也就是只给了一个眼神,伸了个懒腰又甩着尾巴走了,良寒搬了把对椅,给路霄腾出位置,拍了个25分钟的闹钟,自顾自地坐下了:“写吧。” 路霄本来一肚子的好奇想问问他屋子里的情况,像是用的什么香薰啊?怎么这么好闻啊?书架那些书你都读过吗?你干嘛要看哲学书和心理书啊?孔子老子王阳明曾国藩,这些难道不应该是老男人会去看的东西吗?但是良寒似乎并没有跟他闲聊的想法,撑着颧骨坐下就在学习,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路霄慢吞吞地打开书包,翻出卷子,先盯着闹钟发了几分钟的呆,忽然听见旁边人翻页的声音才忽然惊醒,赶紧低下头开始写。良寒手边有一张粘在桌子上便签,上面写着是今天早晨8:00列出来的,有大概六七项待办,他完成一项就在后面前一件一件地划掉,然后注明花费的时间。 路霄看他一条一条地划,好奇地搭话:“这是什么?” 他看着良寒刚刚把“含边齐次式”划掉了。 良寒低着头:“卡点。” 路霄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会?”不能吧。 良寒:“不是,是经常卡顿,反应不够快。” 良寒自己的待办全是各科的知识点,他自己掌握的不熟悉的全部要专门找针对性训练,所以他翻练习册极快,不是为了都做,而是找自己薄弱的,越卡住他越是会停下来,保持大脑的快速做工:做完一项,划掉一项,加上记录时间,习惯后他大概就知道遇到同类型的题会花费多少时间,在做题时有个精准的把握。 路霄旁观了一会儿,旁观得他一阵阵汗颜,感觉身边这人真是个精密运转的机器,自我控制力堪称可怕,被他刺激的也赶紧低下头忙活自己的作业。 北京时间11点30,楼下阿姨喊了声“饭好了”,番茄时钟还没有走完,路霄很想下去,但是身边的人一动不动,他没好意思说自己饿,等到十分钟过去,楼下门响起,阿姨应该是离开了,闹钟也紧接着响起,路霄看着站起来喝水的良寒,试探问:“咱们不去吃饭吗?” 良寒低头看他进度,蹙眉问:“你这半天就写这么点?” 路霄:…… 大哥,我已经比自己在家的时候快很多了! 良寒替他做了决定:“再写半个小时再下去。” 路霄可怜地说:“可我饿了。” 良寒不为所动:“饿的时候效率最高,下半个小时你再快点写。” 路霄:“……” 老天爷把你生得这么帅就是让你当变态的吗? 五分钟休息结束,良寒又拍了下闹钟,再次不理路霄的坐下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的时候效率高,还是人每次要到极点的时候再努力推自己一把往往能推出奇效,原本拖延成病的路霄为了吃口饭开始哗哗地写,一张物理卷纸写的这叫一个专注又快速,一口气把两面写完了,闹钟响起了,他甚至还有点恋恋不舍,想再来一道,那边的良寒已经毫不留恋地站了起来,划了划便签,开始整理书桌。 路霄停下笔,瞧了瞧一上午的成果:“可真他妈快啊,在你身边效率不要太高。” 良寒噙着着笑,酷酷地说:“下楼,吃饭。” 路霄很久没有吃家常菜了,在学校解决中饭和晚饭天天都是外卖,回家夜宵和早晨有时候安馨一懒还是给他买外面的,他很欢快地下楼,想看阿姨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结果走到餐桌,他陷入了沉默。 路霄:“这是给我们吃的吗?” 阿姨临走前已经做了分餐,左右摆的餐盘是一样的,他俩一人一盘白灼虾,另一个餐盘里各有六片猕猴桃和西蓝花…… “十,十一,十二……好,一共十二朵。”路霄看了眼这直接可以打光出片的餐桌,他的小碗里已经放好了酱油和芥末,路霄看着这根本看不到什么油腥的午饭直发愣:“就这吗?” “老虎”从楼上快步跑下来,抖擞着毛发去自己的位置吃饭,路霄看了一眼厨房,它正在吃生骨肉和鸡蛋,瞬间更不平衡了,问良寒:“为什么啊?你家猫比人吃的都好。” 良寒洗过手,抽了张纸巾,懒洋洋地一挑眉:“那我也给你化一份生骨肉?” 路霄不情不愿地坐下了,表情烦难。 良寒主动给他拿筷子:“不合胃口?” 路霄不太好意思直说,绕圈问:“这些是不是有点少?” 良寒:“不少,是按配餐量来的,”说着掏出手机翻了翻,放大表格,转过来给路霄看,表格上写着十月一号午餐:白灼虾240g、西蓝花150g,猕猴头50g。 路霄:“……” 路霄简直就是无语啊:“你家总是这么吃饭啊?” 良寒:“嗯。” 路霄:“这么吃饭有什么乐趣?” 良寒看着他,欲言又止:“那你吃一口,看看好不好吃。” 路霄半信半疑,伸出筷子自己夹了只基围虾,阿姨选的虾个头都很大,外面淋着一层薄薄的酱汁儿,翠绿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路霄咬了一口,眉毛轻轻一耸,眼睛立刻亮了。 良寒看着他笑。 路霄用力地点头:“好吃诶!” 良寒家里的食材都很简单,做法也干净简单,因为徐娇对身材管理比较严格,又不想委屈嘴巴,所以请的阿姨厨艺非常好,每天变着花样做,只是在食量上严格控制。路霄一听良寒提他妈就感觉很害怕,点点头,表示能理解。 良寒家一直都是这样,住的干净,吃的干净,有种从内到外生人勿近的清冷感,但得承认,人家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是好吃的,路霄是真的饿了,加上饭前半个小时很用功,导致他吃饭吃得格外地香,把一盘虾和配菜全吃完,风卷残云得盘子都想舔,但还没有吃饱…… 可怜他饭量这么大的大小伙子,抓着筷子继续问良寒:“还有吗?” 良寒:…… 良寒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还好还没丧尽天良地不管他,想了想,站起来,去开自家的冰箱门,上下看了看,回头问:“吃蛋糕吗?” 路霄一脸惊喜地点头。 良寒从冰箱的上层拿出一个非常精致的袋子,小路同学还以为蛋糕是那种古法小蛋糕,一口炫好几个的那种,结果一看这个袋子就傻眼,这也装不了什么啊,白色的包装纸袋印着滚金的漂亮logo,良寒把袋子放在桌子上,“黑胡桃家的,昨天买的。”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方小小的盒子。 路霄就知道,他家是拿不出什么大件的食品了,繁复的纸盒拆开,里面的蛋糕只有小小的三寸,蛋糕外面裹着浅白色的椰丝,良寒把叉子拆给他,路霄挖了一口,刚要嫌弃又被味道征服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白色小蛋糕是奶冻蛋糕,奶油是生椰拿铁的口味,上面的椰丝口感绵密,吃了一口就让他顿了一下,有点感动:“太好吃了……这也太好吃了……” 良寒笑了一下,重新坐到他对面。 路霄埋头吃了几口,因为蛋糕太小,他不敢吃得太急,但每一口的奶油都化在口腔里,滋味缠绵,在心里一遍遍地嘀咕良寒家的东西虽然矫情,但是品味真的是没话说,他感动地问:“黑胡椒在哪啊?以后我也想去。” “黑胡椒……” 良寒失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开心事,停了刹那,戏谑道:“宝贝儿,它叫黑胡桃。” 屋子里顿时静默了两秒,猝不及防的路霄面红耳赤,伸脚踢了良寒一下,嫌弃道:“滚蛋!你才宝贝。” 良寒被他踹了一脚也不生气,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路霄吃东西,此时路霄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咬着叉子去看手机,是微信提醒,是他以前的朋友忽然找他说话:“兄弟,这是什么情况?” 然后直接甩了个链接过来:“我在H市都刷到你们学校的帖子了,这上面什么?你是弯了吗?” 这个微信群里是路霄的发小,大部分都在H市,原来群里名叫【数理化绝望中心】,因为大家平时在不同的学校,上学的时候基本不说话,一到放假开始嘚吧嘚。 群里不常团建,但是忽然的一句“你是弯了吗?”,潜水的兄弟们一口气全都炸了出来,一个个好事地闻风而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儿子弯了?” 帅哥的对象动态,在哪个圈子里都属于重点八卦对象,尤其是这个链接的名字这么的劲爆,点进去的内容大致就是苏中俩校草在一起了,公然在运动会上搞对象,被他们学校教导主任抓了。 照片配得很多,传言嘛,主打的就是一个劲爆。 群里的人看完立刻有消息一条一条地弹出来。 “哎呦我的霄,哪个这么编排你这个钢铁直男!” “老x先别说话,你去看,这个帖子居然看起来有点真。” “是挺真的,你看那个男的啊,卧槽居然有点帅,很天菜啊。” “我康康我康康,我看看小路找了个什么对象!” “看不出来啊我的霄,你居然背着兄弟们偷偷去找男朋友。” “没有想到小路还有这种爱好啊。” “我看你这个对象有点强势啊,受了委屈你得跟哥哥们说啊!” “我靠,你们仔细看没,这里面说这个男的是你们学校年级第一啊,这么帅还这么聪明的吗?” “我说嘛,肯定是那男的有点东西,不然我好好的兄弟怎么一离开我就弯了呢!” “小路过分了啊,弯了怎么能不让兄弟先爽爽呢,我成绩也不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装了我摊牌了,小路我暗恋你很久了!来给兄弟一个机会吧!” 路霄看到那个帖子的时候也有点傻眼,不理解人类怎么能做到传得这么的没谱,但是一退出来看到这群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兄弟忽然在群里上蹿下跳,一群乐子人跑出来看乐子,又觉得太好笑了。 他打字:“行,要排队的赶紧报名啊,朕今晚就来翻牌子。” 大概是他笑得太过明显,良寒悠悠地看他一眼,说:“在跟谁聊聊得这么高兴?” 路霄随口答:“发小。” 良寒:“女的?” 路霄抬头,有点嫌弃道:“你才跟小姑娘聊天这么高兴!看着,发小,一群!”路霄的手机屏幕上,消息一条一条地弹出来,聊得看起来非常激烈,路霄低下头边回边说:“我们那个帖子,我之前的兄弟看到了。” 说着笑着摇摇头,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抬起手机,拍了良寒一下,良寒一怔,朝着路霄挑了挑眉毛。 路霄:“我来吓吓他们。” 良寒还在惊讶,路霄已经把照片发了过去。 饭桌上,刚刚帖子里的男生的照片忽然出现在群里,手边放着一杯温水,明显是两人餐,男生五官立体,脸部线条过分的优越,抬头的瞬间,几乎显出一股凌厉的俊美。 群里顿时沉默了一秒钟,紧接着立刻炸锅了,手臂刚刚还有过之无不及。 “靠!卧槽!小路,你和他住在一起了吗?” “卧槽,怎么回事,你真跟男人搞在一起了?” “我靠,小路你别不是来真的吧?” “这兄弟不同意,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草率。” “小路,你这个对象一看就不好惹!你不能跟他搞!” 路霄得意地笑了一下,看自己关子卖够了,震撼住了群里的人,才低头打字:“搞个屁!他是我邻居!正好一个班级,所以关系才好,懂?我在他家吃饭呢!” 路霄同学表情得意洋洋,发完那一句把手机一叩,不再管了,再抬头,发现良寒正耐人寻味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不真不假的笑,也不知道他那是怎么个表情。 路霄:“怎么了?不高兴啊?” 良寒看了眼他的手机:“你和别人聊天一直这样啊?” 路霄莫名:“哪样?” “搞来搞去,”良寒看着他,轻声细语地说:“这么劲爆。” 路霄惊讶地瞪了下眼,被他最后两个字燎了耳朵,有些急促地解释道:“没有吧,大家不都这么聊吗?” 良寒不紧不慢地从左手撑着颧骨,换到右手撑着颧骨,中心偏移:“我可不会这样聊。” 路霄:…… 然后良寒看着他,又轻又缓地说:“我对话框最近的一个还是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路霄:…… 第38章 午睡 路霄品着良寒的话偷瞄眼前的人,忽然开口:“良寒,为什么,你最近总是在说这种奇怪的话?” 良寒的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干嘛?” 他单手握着水杯,声音听起来那么冷静,还能不紧不慢地把问题笑着抛回去:“你在网上看那些帖子不觉得不好意思,听我这几句话觉得别扭?” 路霄噗地一声,刚刚起来的那点古怪当即被打散,他笑着说:“我说你怎么回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啊……我这不是看你平时不看这种有的没的,以为你不知道嘛。” 良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慢慢重复了一遍:“哦,我不知道。” 路霄毫无防备地挖着蛋糕,良寒的视线牢牢地锁在他的脸上,因为面无表情,他从眉弓到嘴唇的线条都显得冷峻非凡:“我不知道你就可以和别人一起编排我?” 路霄哎了一声:“别冤枉人啊!我可没有编排过你!” 良寒:“那我俩谈恋爱了?” 路霄心口一跳:“当然没有!” 良寒:“那你暗恋我?” 路霄瞪大眼睛:“瞎说什么!” 良寒瞥着他的脸:“那你听到这种事不解释?” 良寒也不想这么快地挑破自己的意图,可是纵然是他,他也会忍不住。 路霄未做他想,直接说:“解释这个干什么?” 良寒勾了勾嘴角,卸掉刚刚的咄咄逼人,又露出那种戏谑的漫不经心的表情:“这么喜欢和我传绯闻啊?” 路霄终于被激到极点,露出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也知道那是假的,那我解释有个屁用,解释了他们就不传了?” 说着路霄察觉到什么,忽然乐了,反手一刀:“我说寒哥,你不会是介意这个吧?” 良寒不说话。 视线牢牢地锁在路霄脸上,表情微肃,眉目冷淡,乍一看好像是生气了。 可路霄根本不害怕他,还觉得这年头找到调侃良寒的机会不多啊,小路同学抓住机会立刻迎难而上:“哎呀寒哥,你这样不行啊,你怎么能别人说两句你就这么在意呢?这多大事情啊,还值得你绕这么大圈子……” 良寒一眼不眨地看着路霄,他也不说话,抿着嘴唇,两道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 他之前还不太明白路霄的心怎么可以大成这样,别人调侃成这样他还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现在明白了,以路霄的视角来说,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没当真,所以不当真。 而当真的人之所以会当真,是因为当了真。 路霄那边一通嘲笑,看着良寒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长篇的挤兑忽然卡了壳,顿了一下,小声问:“怎么了?真生气了啊?” 良寒摇摇头,眉目清明:“没有。” 路霄迟疑地看着他,知道这人一直都很会若无其事,不舒服了也不会轻易说,他“呃”了声,话风又掉了个个:“哦,也对,你不像我,你偶像包袱比较重……没事儿,你就当它不存在,反正也不会有人敢当面跟你说。” 良寒深深地看着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路霄飞扬青春的脸。 路霄被他看得一阵阵没底,其实他也没懂,为啥良寒要抓着这个话题跟自己聊半天,他沉默了一下,用深层思维认真复盘思索了一遍,紧接着,他浑身忽然一僵,骤然解锁出了一个新答案! “你……”路霄不可思议地看着良寒:“寒哥你该不会……” 良寒的喉咙顿时有点紧:“……嗯?” 路霄压着声音说:“你该不会是恐同吧?” 良寒:??? 路霄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原因最有可能,因为良寒他恐同,所以才对这个这么在意,旁敲侧击地问自己,害怕他对他有非分只想,路霄看了看良寒有点傻住的表情,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有道理,情不自禁道:“寒哥,这事儿兄弟真得劝劝你,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不兴歧视小众群体的,并且你放心,我笔直!真的笔直!” 良寒:“……” 他惊讶的表情在路霄眼里就是坐实了,虽然对一些人的态度不是外人应该指手画脚的,但是路霄想了想还是说:“其实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是一个人的自由,不管人家是男的是女的,取向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也不是大事,歧视还是不太好的。” 良寒嘴角抽搐:“你还知道的挺多。” 路霄看着良寒,觉得孩子不怎么上网刷没用的,应该是被这个离谱的起哄吓到了,打算安慰一下自己这个可怜的前桌:“其实这事儿现在挺常见了已经,有人讨论这个纯粹是纯粹是大家闲着没事儿,我妈也知道这个,我爸那一书架的专业书旁边就是她的‘小黄书’,买的可多了,有的封面还挺劲爆的。” 路霄家的奇景之一就是夫妻俩的书架上一半是外人看不懂的专业书,一半是外人仍然看不懂的男男封面的图,有的衣不蔽体,有的是一个男的把另一个男的从背后搂在怀里,怎么说呢,小路可能是习惯了世上各式各样的人,对他妈的兴趣爱好也很理解,知道这是新时代女性的娱乐项目,甚至在听说有家长举报学校附近书店的书的时候会很气愤,觉得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大清早亡了,风气早变了,大家都不至于。 良寒不说话,感觉自己的喉咙又苦又甜地跳得发紧。 他避让开目光,轻声问:“那你会和gay成为朋友吗?” 路霄回答得很干脆:“交朋友的关键点不是这人是不是gay,是看合不合得来,有缘分的当然可以处成朋友啊,我又不恐同。” 小路这个思路真是一偏偏出老远,他单纯往恐同上想了,压根没合计是对面的人对他有想法。 那一瞬间良寒也终于确定了,路霄是真的没有偷看过他手机里的视频,也并不清楚自己的性向。 就在良寒一脸复杂地盘着想法的时候,路霄又拿起手机在刷,在他解释完自己和“绯闻男友”是邻居之后,群里不出所料地发了一串惊讶的表情,还有一些别的消息“小路,有别的妹子跟我打听你,估计是爱上你了,微信给吗?”他挑了回:“别给,我没打算谈恋爱,老子要好好学习。” 看他忽然出现,群里又开始说话:“小路,十一有空吗?回来兄弟一起聚聚啊。” “对啊,H市和S市距离也不远,回来吧,回来泡吧。” 路霄唰唰打字:“泡个屁吧,疫情期间少聚集知不知道,小心黄码。” 紧接着他又打了一串字:“我回不去,我还得照顾你叔叔,白天写完作业晚上就去疗养院。” 群里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开始了一串的刷屏。 “小路,替我向路叔问好。” “替我向路叔问好。” “替我向路叔问好。” …… 路霄垂着眼睛轻轻地笑了笑,眼神有点寂寞,他刚刚刷了朋友圈,知道大家都出去玩,其实他也想出门玩,但是他实在做不到,前段时间新入学学业太忙了,心里总惦记着他爸那边。 良寒视线悄然往下撩了眼,看到路霄手机里成排的向路叔问候的刷屏。 良寒看着他,不经意地开口说:“你等会儿快点写作业啊,晚点我带你出去玩。” 路霄抬了抬眼,又落下:“不去了,我得去我爸那边。” 良寒:“叔叔的疗养院在哪啊?” 路霄:“虎丘新村那边。” 良寒:“那我晚点送你过去吧。” 路霄:“不用,我打车就行。” 良寒:“我送你吧,那边有点偏,没有什么好吃的,正好路过西园寺我带你下去买点东西,顺便给叔叔阿姨带点。” 良寒是S市本地人,地头比路霄熟很多。 路霄不确定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良寒:“不麻烦,西园寺那边有集市,我正好也要去买东西,你是不是要在叔叔阿姨那住几天?” 路霄:“对。” 良寒:“那正好带你逛逛,你多买点带过去。” 路霄有点感动,可怜巴巴地看着良寒:“寒哥……” 良寒抬头看了眼挂钟,一勾眼,冷酷道:“三点出发,还有两个小时,你一个半小时写完作业。” 路霄:…… 良寒也不收拾餐桌,径直站起来了:“起来,去写作业。” 良寒说话跟下指令似的,一下子把路霄的下午到晚上安排得明明白白,路霄被良监工提溜到阁楼,坐下开始狂写作业,因为知道时间紧凑,他的效率很高,但是写了一个小时之后,他还是抗拒不了长时间的生物钟:困了。 小路同学环顾四周,看了眼还在写题的良寒,小声问:“你的床能躺吗?我想在你家眯一会儿。” 良寒没有什么表情:“躺吧。” 小路同学其实也不是个随便的人,尤其是他和良寒认识不算太久,关系还不到刚来人家就往别人床上躺的地步,奈何他太困了,再说回家折腾一下没必要,等会儿还要一起出门,最要紧的是良寒的屋子让他感觉很舒服,氛围和磁场他都喜欢,床上被褥的花色和味道他同样喜欢,路霄屈膝上了床,没有掀开被子,而是在外面拉了一条薄毯盖着,然后把自己蒙头蒙脑地罩上。 说不清楚良寒的被褥和枕头是什么味道的,有点像雪后的松柏,有点像微苦的杏仁,乍一闻那么的疏离清苦,陷进去的时候却感觉刚刚好,非常舒心。 路霄深深地嗅了一下被子里的味道,害怕自己像个变态,翻了个身蜷起身体,就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猜测中陷入了不管不顾的深眠,因为心里还提着一件事,路霄倒没睡多久,睁眼的瞬间昏晓迷蒙,仿佛大梦了一场,他揉了揉眼睛,一看外面的天光,还好,不是特别晚,没有睡过去。 桌旁的良寒已经不见了身影,路霄迟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个翻身,这才发现良寒这个大活人正躺在他身后,侧颜冷峻又安详。 路霄顿了一下,神游天外似的盯着良寒看。 良寒蹙了蹙眉头,好像是被他吵醒了,抬起手臂压住眉弓,低低问:“醒了?” 声音沙哑撩人。 路霄的脑子空白了一会儿,眨巴眨巴眼睛:“嗯。” 良寒好像是头疼,小臂压着额头从侧卧换成了仰躺,小声说:“我再睡一会儿,两点四十五喊我。” 路霄呆呆地看着他,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良寒这样私人的样子,好奇地瞅了瞅他,屋内没有开灯,昏暗的卧室仿佛是一处独立的空间,路霄能感觉到他每一声的呼吸,紧接着路霄醒过盹,开始眼睛乱转,躺在床上看良寒满墙的书,好奇地喃喃细语:“这些书都是你看的啊?” 良寒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路霄:“你喜欢哲学啊?” 良寒又低声嗯了一声。 路霄:“可只有老头才爱看这些啊。” 良寒沉默了一下,哑声说:“因为人有太多痛苦无法排解,人类才创造哲学。” 路霄瞎了一声,“没事儿吧寒哥,你咋忽然文艺了?”路霄撑着手臂越过良寒的身体去看,目光顺着书脊乱移,紧接着看到一本很奇葩的书:“《黄帝内经》?你怎么还有这种书?这是你的吗?” 良寒不理解路霄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压着额头没好气地说:“是。” 路霄:“啊?那你懂吗?买它干嘛?” 良寒终于把压在额头上的手肘放下去了,躺在枕头上看着路霄:“你觉得我不懂?” 路霄嗤笑了一声:“你懂?” 其实路霄也不知道《黄帝内经》讲的什么,但这种中医的东西一看就很高深,良寒这个小屁孩在自己面前装什么深沉? 良寒沉默了一下,撑起手腕坐起来。 路霄吓了一跳,直觉这个人好像要对自己不客气,起身就要跑,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被人一把按在了被褥里,良寒面无表情,手掌贴着路霄的后腰线用力地一捋,两个人坚硬的胯骨毫无预兆地碰撞到了一起,路霄嘶了一声,良寒动作简明毫不浪费,上一秒刚压住他,下一秒便在他臀大肌上精准找到了连接肌肉的环跳穴,用力地按了下去! “我靠——!” 路霄一口气差点背过去,两腿下意识地想弹动,却被良寒早有准备地压住,下半身立刻麻了。 这感觉太酸爽了,路霄左手后甩,激动得想打人:“我操良寒你放开我,再不放我揍你了!” 良寒不为所动,牢牢地夹着他的大腿后侧,见这人居然还有精神反抗,手掌向下,沿着臀部的髂骨下侧用力地往两边一掰!那一瞬间精准的按压,已经不是酥麻了,路霄从来没有听到过身体会发出这样的弹响声,好像从盆底在某个角度上忽然被人撬开了,若不是他在趴着,现在估计能直接跪下去! “还继续吗?” 良寒这个活畜生还是那样的不紧不慢,声音低低的,有些温柔、有些危险地询问:“路霄,你说我到底懂不懂?” 第39章 髂腰肌 路霄差点没喘匀气。 因为经常运动健身,路霄对肌肉走势和如何发力都非常了解,但是良寒显然比他更多了解一层:深层肌肉如何启动,肌肉和肌肉连接点的反应,怎么触碰一块肌肉让另一块生出反应,他摆弄路霄那架势用力且悠闲,感觉特别像个变态杀人狂在斟酌怎么给人分尸。 路霄又羞又窘,那瞬间不可自控的酸爽,让他生出一种要死要活的心情,他不受控制地哼唧了一声,极其没有威慑力地朝着良寒叫嚣:“赶紧放开!靠,良寒你是想杀人吗?” 良寒原本也没想拿他如何,见他挣扎得厉害,手上略微一松,即刻适时的撤开,可路霄哪能是凭白吃这个亏的人,一看他退开,立刻翻身弹了起来,心说你跟我耍流氓是吧,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一个翻转,朝着良寒合身便扑上去了!心说我刚刚我是被你按住了才打不过你,你看我跟你正面刚还能输? 良寒原不想和他闹了,可忽然耍赖的路霄把他吓了一跳,路霄伸手要锁他的手腕,他下意识地一个反手,啪地一声就把路霄的胳膊叩住了,腰和腿趁着刚刚的角度绞紧固定住,左臂直接压在了路霄的颈椎上。 想翻个身是吧? 标准的技术动作加上锁骨位置的精准卡压,良寒最少的力气让人又疼又痒,一下子卸掉了路霄刚刚所有的不服气,更有甚者,直接抽出了右手,掐着他正面的骨缝,按住了路霄的髂腰肌! 这一按,笑得路霄想断气…… 无法形容那种天旋地转的无力,路霄刚被良寒这一摔摔得神魂颠倒,右手这一下的感觉更清晰了,不止是屁股有了感觉,腰也跟着有感觉,路霄浑身发抖着想蜷缩起来,激动到想蹬人,可良寒这人真是实打实地知道要怎么弄人,右手掰着他正面髂骨位置使劲儿地按,路霄这个经常打架的人原来走下三路还可以走这么有水准,搞得他控制不住疯狂大笑,笑到想直接打滚! “我靠良寒!你碰哪里!” 良寒这人身上好像天生带着什么挂,他太知道怎么让人疼,又怎么让人高兴了,路霄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打不过,一边求饶一边在床上哈哈大笑!“寒哥寒哥,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错了!” 良寒压着他,恶劣地说:“来,说点好听的。” 路霄被他按得脸都涨红了,四目相对,路霄笑得发抖:“我说你妹啊!你放开!” 良寒看着他眼泪都笑出来了,脸上血气充足,表情又野又热情,他压着心头滚过的阵阵悸动,眉梢一挑:“你命令我?” 路霄声音都颤了:“我他娘地求求你行不行!……寒哥你最行,你最厉害,你撒手!” 他俩玩得太过了,路霄最后喊得嗓子都哑了,良寒家的猫不明所以,看他俩玩得热闹还跳上来助阵,大尾巴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良寒看着路霄求饶的样子笑了一下,终于舍得从他身上下来,路霄耳朵跟煮了开水一样嗡嗡地,没有听见他轻轻地说:“其实你可以命令我的。” 路霄大喘着气,刚才那几下已经笑懵了,伸手想抓他家的“老虎”,老虎纵身一跃奔下了床,让他抓了个空,路霄撑着自己坐起来,下意识去看良寒的闹钟,三点多了已经,良寒这位看短视频都要自我限时十分钟的人,竟然和自己胡闹了二十多分钟。 路霄看着良寒站起来整理那半边床铺,半信半疑地暼他,心说你也不是这么闲的人啊,你那时间宝贵得占用一点就像要杀了你似的,路霄恍惚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是一时间又没琢磨明白,短促地凝滞住的氛围让他无来由的感觉到了不自在,想到他俩刚刚是不是…… “干嘛?”良寒抬起头,勾了下嘴角问他:“没玩够?” 说着目光意味深长地瞥了路霄一眼:“这么饥渴啊?” “操!”路霄立刻炸了:“谁饥渴!滚滚滚!” 良寒靠着书架朝着他笑,一本正经地问:“不饥渴你紧张什么?” 路霄一怔,心里真他妈跳起来给他一个大逼斗! 良寒看着他,悠悠说:“你放心,大家文明社会,我不会强奸人的。” 他声音又轻又浅,偏偏咬字那么清晰,最后几个字听得人面红耳赤。 靠!路霄最后一点不自在也没有了,他一脸无语地对良寒说:“寒哥,我求求你,您那点节操能捡捡吗?我还没说什么呢,您怎么这么能口嗨!” 男神的形象呢!狗吃了吗! 路霄又气又无语地从床上跳下来,跳下来后还愤愤然地帮他顺了顺另半边的被褥,口中说:“快点走了,赶紧了,不然就不赶趟了!”路霄刚刚腾起还没有成型的疑心,被良寒两句话直接打散了,此时有点尬,但不多,下阁楼的时间足够小路同学把这件小事抛诸脑后。 路霄现在穿着短裤和背心,这一身肯定是不能出门的,他跟良寒说自己得回家换身衣服,还要给他爸爸带东西,良寒点点头,他也在换衣间里换衣服,换完拿着家里的钥匙和手机,不紧不慢地站在路霄门口等着路霄,他家的“老虎”好奇地也跑了出来,绕着良寒的腿在路霄家门口打转,路霄抱着书包装东西来来回回地上下楼,一边跑还一边喊:“进来吗?看看我家?” 良寒没有探头探脑,只是站在门口,平静回:“我进过你家。” 路霄:“你进过?” 良寒简明扼要:“你喝醉那次。” 路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印象,他做什么事情都很急躁,他刚刚在楼上刚换了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裤,楼梯下了一半好像又漏了什么东西回头去拿,再次下楼的时候手中提着一件黑色卫衣,下楼几秒钟的功夫唰地把自己大T恤一脱,打着赤膊在客厅里换衣服。 良寒:…… 良大少爷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看到这么一面,路霄当着自己的面,毫无保留地直接脱了上衣,然后一边收拾一边套衣服。路霄的身材非常的好,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偏白,肩胛骨对称的下角处有漂亮的三角区,延伸到劲瘦紧实的腰,肌肉走势利落得异常漂亮,良寒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个人太坦荡了,坦荡得他都要没有办法了。 路霄急行军似的一通收拾,转过身时已经换好了一身黑,酷得让人挪不开目光,他提着自己的书包背上右肩,正要出门时脚步又猛地地一顿,看着良寒的表情露出一点异样,良寒不解地挑了下眉头,路霄有些尴尬地说:“那个啥,我去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良寒一怔,紧接着又了然地点头:“好。” 路霄也来不及多说,指了指拖鞋:“别客气,进来等吧,拖鞋在那。”说着飞快地扶着楼梯扶手往楼上跑。 良寒知道路霄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也知道他为什么跑厕所,但他倒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表露,只是垂着眼睛继续等。小路同学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一脸纠结又郁闷地坐在马桶上陷入沉思,默默回响良寒刚才按自己那几下的手法。 良寒那几下又快又准,当时具体的感觉路霄形容不出来,只记得恐怖了,因为没人这么按过他,再说那些都属于私密部位,谁会没事儿按他呢?他又没到那部分生病去医院让医生看的年纪。 但不得不承认,良寒按完之后感觉挺爽的,之前路霄根本注意不到的骨骼肌肉好像被他那么简单的两下就松解开了,小路同学撑着脸,陷入了古怪又不可言说的情绪里,按理说按那里他应该尴尬吧?良寒也该尴尬啊?为什么不尴尬呢?难道是因为寒哥的手法好吗?因为他手法很“科学”吗?好像中医不该用“科学”来形容吧,这俩不是一个体系的。 最后小路同学实在想不清楚,只剩下对良寒隐隐的佩服,你看看人家学霸,闲暇时候研究哲学、中医、心理学,他倒好,研究游戏、直播、短视频。 路霄啧了一声:“有脑子就是了不起啊。” 等到路霄一身清爽地从楼上下来,发现良寒还站在他的门口,“老虎”都已经按捺不住地跑进他家来巡视领地了,男神仍旧我行我素地单手靠着门刷手机,表情沉静安宁。 路霄十分稀奇,“你一直在外面站着?” 良寒看他下来了,抬起头:“嗯。” 路霄环顾身后:“怎么?我家有你天敌?” 良寒看着他笑了下,轻快地说:“有啊。” 路霄:? 良寒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勾起嘴角:“这不是怕你吃我豆腐嘛。” 路霄忽然哽了一下。 路霄傻眼地看着良寒,一时间没想出来到底应该说什么,哑然半晌,最后隔空指了他一下,诚心诚意诚恳地表达:“寒哥,你以后要是有喜欢的女生,肯定非常的会撩妹。” 说着忽然一个低头,就要抓绕到他脚边的“老虎”!老虎身手敏捷,嗖地从他身边子弹似的溜走,大尾巴扫帚似的竖立着优雅一摆,留给他一个自由又嚣张的屁股。 路霄看着那只缅因很生气,一边提包换鞋一边气呼呼地说:“你家猫很高贵哦。” 良寒把老虎送回家锁上门,一边好笑一边有些黯然地答:“它不乐意嘛,我能怎么办呢。” -------------------- 友情提示,读者可以百度搜索:环跳穴、髂骨、髂腰肌,确定位置。 第40章 渡我 两个人三点半才从家门口出来,良寒打的滴滴,路霄也没有问具体位置,心说寒哥嘛,他总能把事情全部安排好,等到了地方,发现是一座寺庙,地处闹市,过道的两道桥上全是人,路霄有点意外:“不是说去市场?” 良寒一本正经:“市场在后面,顺便带你上柱香。” 路霄咋舌,心说寒哥你什么毛病,他看着密密麻麻的队伍:“这出来要多久?” 良寒:“不久,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Kuromi-制作 他感觉到路霄的不耐,抬起头问:“不想出来玩吗?这里是最顺路能玩的地方。” 路霄一想也是,他一直想逛S市,就当顺路看景点了。 “人太多了。”路霄实话实说。 良寒倒是看得开:“放假特色,不堵人算什么放假。” 路霄皱眉:“寒哥我问你个问题。” 良寒:“请讲。” 路霄:“你们S市怎么喜欢逛这种地方?” 良寒:“不然你以前怎么过?” 路霄以前要么是旅游,要么是看展排队签售看比赛,他嘟囔:“反正不会来拜佛。” 良寒安静地看他:“我以为路叔信教。” 路霄咋舌:“谢谢,我家不信教,我从小社会主义科学价值观,坚定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不搞封建迷信那套。” 良寒“哦”了一声,缓缓笑了:“那我信,带你过来看看。” 路霄看着他乐:“是嘛,你这种大魔王也要请佛祖超度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侃闲篇,很快排到了寺门口,良寒给两人扫码付了款,跨过大门后在门口凭电子票据领了三炷香,良寒捻着香给他,路霄很奇怪地看着他:“能不要吗?” 良寒嘴角轻抿:“要吧,来都来了。” 路霄扭头看到身边好多的年轻人,有点别扭地接过了三柱香,紧接着挺困惑地看着手里这玩意儿,诚心发问:“这座庙求什么的啊?健康?学业?” 良寒瞥他一眼:“姻缘。” 路霄:??? 良寒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神色莫测,紧接着牵起嘴角,轻声道:“跟你开玩笑的,什么都可以求。” 路霄眼角抽搐,凌空点了点良寒:“……你挺敢啊,佛祖面前也打诳语。” 良寒好脾气地看着他笑:“你说得对,我就该来这里净化净化。” 两个人坚强地从寺院门口挪到了大殿前面,还好这里人虽然多,但是队伍排得还算快,点上香后小路仰头看着佛像,双手合十垂眼许愿,小声地求爸爸的腿赶快好起来,表情郑重虔诚,将祈愿的姿势维持到十秒钟以上,良寒侧着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眼神柔和又孤独。 等出了殿,道两旁一横一纵两条长龙,一个穿着汉服盘着美美的发髻的小姑娘说:“我们一定要排到!”她握着拳头,一脸激动地对旁边的女孩说,旁边的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路霄感觉她们的气势好像要去打仗。 他问良寒:“她们在排什么?” 良寒:“包子和素面。” 路霄:…… 佛祖的品牌力真猛真朴素。 良寒问他:“想买吗?这里的素面和包子还挺好吃的。” 路霄看着令人见而生畏的大长队:“只排一个吧,两个肯定排不过来。” 良寒:“那就素包子,你多买几个带去给叔叔阿姨尝尝。” 路霄惯性抱怨:“这人太多了,我怎么会买个素包子都要和这么多人抢。” 良寒:“没人的地方你会去买素包子?” 路霄:“不会。我不爱吃素包子。” 良寒:“这不就得了,人多嫌挤,人少嫌弃没人气,你说这是谁的问题?” 路霄心说你放屁,佛门乃清修之地,要不是这素包子沾了点佛,我会在这儿排?正想怎么怼回去,忽然感觉到裤脚被蹭了一下,低下头,一怔,下意识地打了声招呼:“hello~” 它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一只小猫,三花的小野猫,两个巴掌大小,有一张无辜且圆溜溜的脸,还有一对圆溜溜的眼,看到路霄终于注意到它,可爱小猫忽然翻倒,露出了白色的肚皮打起滚来,撒娇的姿势足够让路霄大喊一百声“啊我死了!” 遇到这种碰瓷猫就要直接蹲下去撸,路霄毫不客气,小猫也配合地羞怯地用脑袋蹭他的手,它的身体好软,毛茸茸的灰毛摸起来很舒服,小路同学表示很满意,抬头对良寒说:“寒哥你看到没,这才算是猫,你家那位只能叫主子。” 良寒抿着嘴角点头:“对,物随主人型,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路霄:“滚吧你!你该教育它学习接受一个人类的善意。” 良寒:“善意?你是喂过它肉还是帮它梳过毛,说来我听听。” 路霄:…… 我只是想撸一撸它这还要遭受你语言侮辱?你家猫真的很高贵哦。 路霄说不过良寒,扭头不想理他,这个时候良寒摸进衣兜,抽出一件东西递给他,撸猫的路霄一怔,发现眼前递过来的是一支猫条,良寒低头看着他,示意他拿:“喂吧,小猫会感谢你的。” · 两个人在庙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路霄如愿地买到了一兜素包子,紧接着良寒又带他去就近的集市,一家一家地给他指什么东西好吃。良寒实在是个很挑剔的人,但凡他能给个眼神的东西基本已经打败了98%的同类产品,路霄也非常的信任他,一路和他蹭吃蹭喝,他说哪个好买哪个,良寒给路霄提着书包,路霄提着各种吃的,两个人买到华灯初上,再打车去路霄爸爸的疗养院。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路旁的梧桐树微微地摇晃着,四周的街道很安静,能看到很漂亮的奶白色围栏和漂亮的大理石建筑,此处严格来说是一处温泉小镇,傍晚的时候道路旁边很少出现出租车,路上的灯火缓缓地亮了起来,路霄到了地方下车,有些迟疑地看了良寒一眼:“你要进去吗?” 良寒摇摇头:“下次吧,下次我来看叔叔。” 他好像知道路霄不想让他进去,良寒也干脆不提拜访的事情,把他的袋子递给他:“进去吧。” 那一刻的他们好像很亲密,路霄朝他笑了下:“那今天多谢你陪我。” 良寒轻轻点头,然后抬头让司机掉头回去。 路霄一直等着看那辆出租车转弯不见了踪影,这才步履轻快地往疗养院里走,他没给爸妈打电话,打算给安馨一个惊喜。路闻烨住的地方环境非常好,里面虽然很多老人和病人,但是并没有什么病气,进屋的时候路闻烨正在睡觉,安馨躺在小沙发上,正抬头仰望四十五度角默默流眼泪。 路霄吓了一跳,开了壁灯才明白过来,他妈在看小说。 安馨吓了一跳,立刻顶着一双泪眼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路霄:“想来就来了。” 安馨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嘟囔道:“我的太太又在给我喂屎,我恨她。” 路霄见怪不怪,看了眼床上的爸爸,然后小声对安馨说:“这是给你们买的吃的啊。”然后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打开,献宝一样把这些东西是什么,怎么吃,怎么存放,事无巨细、照本宣科地和安馨说了一遍。 安馨哑着嗓子狐疑:“这些是你买的?” 路霄:“当然是我买的啊!” 说着摸了下鼻子又补了一句:“良寒帮我参谋的,他说这些好吃,比较温补,我爸吃也合适。” 说完路霄又忙里偷闲地想:这人果然是偷偷学过中医,这么年轻就在学养生。 安馨抽了下鼻子,了然地点点头:“我就知道。” 紧接着她的思路又飞了,开始和路霄吐槽这本即将上市的小说的破剧情,说自己已经被这本小说折磨一个下午了,“我的太太真是活该被骂,她为什么要给读者这么喂屎?我真的好担心我这俩儿子啊,希望她能大发慈悲手下留情……” 路霄习惯了,知道真实世界里他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但是在虚拟世界,他妈的儿子可以组成两个足球队,再下场打一架。 他递给她妈一个麻团,安馨食不知味地接过去。 路霄不太关心地问:“什么书啊?要上市了?” 安馨说了名字,然后像下午西园寺那俩小姑娘一样握了下拳头:“我这次要all in。” 路霄:“那是在割韭菜,你很可能买好几本全是短特。” 安馨白了自己儿子一眼,有点气愤:“你不懂,我已经计划好了!” 路霄无奈:“这么大岁数了,您做个随机党不好吗?看开点吧。” 安馨心态一直很少女,简而言之就是傻白甜,每次都正儿八经地找人拼,活像个一直在氪金的非洲韭菜,路霄心说还有比出版公司更拙劣的割韭菜手段吗?这他妈不就是明摆着骗你的钱吗?它手段稍微高明一点我都不会看不起它,大家都是搞心智传播的,你看看佛祖暴打资本市场的手腕。 但是他妈觉得自己非常的高明,总觉得自己的购买是做了针对性的选择和合理的分配,完全不理解什么叫不买立省百分百,路霄劝服无果,最后只能拿出手机,和他妈一人占了一边,点开一款弱智游戏——目标客户是小学生和煤老板。 路闻烨睡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自己儿子和老婆一个在病房里看小说流眼泪,一个激动地玩游戏小声骂人,间歇时,两人一口一口地分吃零食,哪个看起来都不像个聪明亚子。 路霄在疗养院待了两天,说是来给他爸陪床的,其实他也没做什么,每天就是在他爸复健的时候逛一逛,要么就是屋里玩游戏,然后一家三口吃吃饭什么的,放假最后一天月考成绩出来,路霄成绩完美低空飞进180名之内,安馨在家长群里看到路霄的成绩,立刻忘记了她虚拟世界儿子们的凄苦爱情,回到病房里就开始喊:“哎呀我的宝贝!你月考表现的真好!快让妈妈抱抱!” 路霄被他妈抱了个满怀,一脸苦笑:“那我能提个要求吗?” 安馨:“你说。” 路霄:“少买你假儿子两本书,多给你真儿子点零花钱吧。” 放假最后一天晚,路霄一家三口回到家中,安馨记得那些零食的口味,回家就对路霄说家里有黑玉米,给隔壁拿几根去。路霄在这几天聊到了对门饮食非常的健康,顿顿要配餐,一点油炸垃圾食品都没有,安馨想了想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想到黑玉米应该还算合格。 路霄啊啊啊地应了,拿了六根最粗最大的黑玉米,上楼乖乖找袋子,他想找个漂亮的袋子装过去,不然良寒他家那股精致礼盒风总让他觉得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但是他家的袋子颜值都不太行,勉强可以的卡其色条纹袋装上玉米就开始裂口,好丑。 路霄越看越烦,最后灵光一现拿出订书器。 实话实说,人就不该这么早地把假期作业写完,不然小路同学也不会在上学前夜跟订书器做了半个小时的斗争,等安馨发现时,路霄已经在包装袋上上上下下按了五十多个订书钉,然后一脸自信地提着一袋黑玉米,去对面敲门。 身形漂亮的男生很快出来开门,路霄热情洋溢地把玉米塞进他怀里。 良寒大概是被眼前的丑东西震惊了,半晌回不来神,听到是给他的黑玉米,才缓缓说:“……谢谢。” 路霄特意说了这个你妈妈也能吃,紧接着往他家探了探头,小声问:“你妈妈在家吗?” 良寒僵了下,谨慎地点点头。 路霄立刻把腰挺直了,整个人维持住一个正确的站姿和良寒说话,依次说了安馨跟他提到过的黑玉米的保存和食用方法,说完指了指身后:“那我回去了?” 良寒沉默了一霎,在路霄转身时忽然喊住了他:“哎。” 路霄茫然:“啊?” 良寒看着他,温吞问:“明天一起上学吗?早晨6:25,一起走吗?” 良寒站在门口,眼神很浅淡,漫不经心的好像他刚刚发出的不算一份邀请,路霄站在走廊里无来由的有种感觉,如果他敢拒绝他,良寒说不准关上门就要去跳楼,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种感觉,但还挺听从自己的直觉乐意地点点头:“行啊!” 第41章 礼物 北京时间6:25,路霄嘴里叼着一块三明治风风火火地闯进电梯里,按了负一层。 他出来晚了,行动就显得有点慌乱,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三明治,电梯再开的时候良寒家的车正停在电梯口等着他,他小跑拉开车门坐进去,照面就是一句:“早上好~” 良寒已经安稳地坐在里侧了,低头刷着手机,很专注的样子,司机看到路霄回过头,也跟他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良寒家的司机姓裴,三十五岁上下,一张朴实的圆脸,因为习惯了给男性领导开车,车中打理得非常干净,用的香薰乍一闻是有点冲鼻的麝香,前调深沉侵略,坐进去适应一会儿,倒显出这个味道恰到好处的好闻。 路霄超开心能蹭到车,主动赞美车前的人:“小裴叔叔,你把车收拾得好干净啊!这是我坐过的最干净的车!” 任何司机都很乐意听到这样的夸奖,小裴司机从后视镜里朝着路霄笑了一下,车子很快开出了地下,驶出小区,外面天光正好,好像一颗纯净的琥珀,路霄瞥了身边人一眼,见他自自己上来一直带着耳机看手机屏幕,路霄意意思思地凑到良寒身边去,瞧了一眼。 哦,英语。 不奇怪,最讨厌的科目第一个看,哪个最难上哪个。 可以,这很寒哥。 但今日的似乎有点不同,路霄看着他手机:“哎,你屏幕修好了?” 良寒带着耳机点头。 路霄羞愧:“说好我帮你修的,我五一特意跟我妈的虚拟儿子们争宠要到很多钱,你怎么自己去修了呢。” 良寒目光没有移开,正襟危坐着低着头:“正好出门,顺路修的。” 小裴司机开车很平稳,路霄之前每天上学上得破马张飞的,不是把共享单车蹬出火星子,就是把出租车司机催得心梗,进市区后车况堵得很糟糕,路霄每天都着急,偏偏小裴叔叔车开得稳当又顺滑,路霄坐一会儿便感觉出这个人的行车风格的细微不同,很稳,有种安逸的熨帖感,应该是专门选出来的,怪不得人都说司机是领导家里贴心人,甚至是最贴心的人。 良寒低头看完了英语,把耳机摘下来,转头问路霄:“吃早饭没?” 路霄:“吃了。” 良寒点头,侧身从另一侧拿出一个袋子:“这个给你。” 路霄一愣。 良寒解释:“黑胡桃家的小蛋糕,看你喜欢我昨天又买了一块,下午你可以当零食吃。” 道理路霄都懂,可是路霄接过去,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装着蛋糕的袋子,这袋子不是黑胡桃家原版的那个白色描金的纸袋了,而是卡其色条纹PU材质袋,袋子的边边角角被人捋得整齐平直,外皮被人细心擦拭过,里面干净利落地放着黑胡桃的包装盒。 路霄迟疑地上下里外看了看,震惊问:“这不会是我昨晚给你的那个袋子吧?” 他真的不想认这是昨天自己选的丑袋子,可这上面和侧面还留着疏密、错乱、不规则的订书钉订孔。 路霄身体比脑子快,伸手就去提良寒的手腕,指腹轻轻刮过他的指尖,紧接着更加不可置信地问:“这不会是你自己用手抠的吧?” 良寒的手特别凉,雪粒一样,刮过指尖明显感觉到指甲是新修剪过,路霄混乱地想,真要命,这人的手怎么也这么白这么长这么好看,指甲剪秃了也好看,真让人受不了。 良寒瞳孔微微放大,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去,淡淡反问:“不用手还能用牙?”他似乎感觉到了不自在,强行把话说得淡定从容:“黑胡桃的袋子太打眼了,上学还是最好别带那个。” 路霄看着他,很震惊,很……窝心。 他昨晚按订书钉就用个半小时,上面至少有五十个钉,上百个钉孔,良寒把它们一个个都抠出来,要抠多久? 黑玉米不值钱,这袋子也不值钱,甚至黑胡桃的蛋糕也不算值钱,这袋子装的时候路霄就是方便良寒把它直接扔冰箱,吃的时候暴力拆卸就可以了,这袋子何德何能,竟得有人如此精心的对待? 良寒有一双黑玉一样的眼睛,纹丝不乱地漂亮着,那里面看不出有多少热络,只是清澈,锐利,平静地看着路霄。 路霄心潮里那复杂微弱的意识如同明暗的烛火闪烁了一下,路霄得说,眼前的人是自己所见过的最特别、最优美的智慧生物,情感意识纤细复杂的程度已经远超脱了他的理解水平,跟他相比自己就是个未开货的类猿人。 脑海中的光点萤火虫似的闪烁了一下,他抓不住那原因,模糊不清地,又瞧着它转瞬即逝,路霄笑出来,承了他这份心意,晃了晃那袋子,真心实意地说:“谢啦。” · 北京时间6:55,两个人在苏中前一起下车,一起进校门,进教室,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假期回来大家都有点懒散,颇有种“假期过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的遗憾,老吴带着月考成绩进门给一群小鸡仔上夹板,重点点名批评几个成绩下滑过多的同学,路霄成绩进了180名,自己阶段性目标圆满达成,老吴没打理他,他有恃无恐,非常满意。 课间的时候良寒要去趟办公室,路霄问了一声去哪,良寒低头答了,路霄紧跟着也起来了,从桌膛里一掏自己的成绩单,笑着说:“那我也去,我去找黄鼠狼。” 林倩跟人说话的间隙抬头看了他俩一眼,没说话。 路霄和良寒今天课上课下没说什么小嗑,但是她就是敏感感觉到他俩放假回来后关系变好了,明明也没聊天,但就是隐隐有种水泼不进的氛围。 语文课上讲月考作文,良寒的作文不出意外的又上榜了,小路仿佛是个最佳的捧场王,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语文老师上面夸一句良寒“措辞丰富”,他就要附和一句“行文优美”,像个自己不行却在处处夸赞学霸的学渣,感觉比被夸奖的人还高兴。 语文被小路同学的踊跃感动了,笑着打趣他:“人家良寒考的这么好,你在这里高兴什么?” 路霄大萝卜脸不红不白:“老师,我负责与有荣焉。” 全班闻声爆笑,良寒低垂着目光不说话,眼神波澜不惊地落在路霄的后脑勺上,显然是非常的高兴。 箐。 中午吃饭,路霄跟着良寒张旭阳他们提前订的酸辣粉,打算在市场外围随便吃一口就回去,路霄心里揣着别的事,吃完跟良寒他们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还有点事儿,让他们先回去,紧接着进了市场的里面。路霄还记得手机的事情,本来说好要给良寒修屏幕的,没想到趁着假期他自己去修了,路霄寻思,那他总得买点小礼物吧,手机壳什么的,投桃报李才符合交往礼节。 苏中市场人来人往,路霄一头扎进那家唯一的手机店。 姓李的老板一抬头就认出了他:“哎呦,你来啦!” 路霄:“对,来挑个手机壳。” 老板笑,很感慨:“原来上次那个手机真的不是你的啊。” 路霄:? 老板一本正经地说:“昨天你男朋友来我这修屏幕了。” 路霄一怔。虽然唐突,但是他也知道老板说的是谁,不过他没在意这个称呼,反而想的是良寒特意来这儿修的?哪里都是手机店,这距离黑胡桃可不近啊。 路霄心中转过一瞬间的怀疑,但是没多想,拿了最上面的手机壳,“多少钱?” 那手机壳上面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猫,看起来高贵又善良。 老板:“三十五。” 路霄低头扫码,说:“他不是我男朋友,大哥你以后别这么开玩笑,”说着稀松平常地抬头,挺好奇地问:“你为啥看我俩是一对儿啊?我上次就想问了,我俩只是朋友啊。” 老板看着他笑:“你确定?” 他也听到过小姑娘聊过这俩,说高二A班有俩男生在一起了,俩都可帅了。 路霄蹙了下眉:“这有什么不确定,我直男,他恐同,搞哪门子对象。” 老板乐了:“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路霄也是有脾气的,看老板这个态度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付完款给他看了付款界面,脸拉得能掉冰碴子,老板却在旁边若有所思看着这小男孩,眼神有点纠结,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在他转身时喊了他一声,“小朋友,我说句话你可能不乐意听,但你最好观察观察你身边那个小男生,他可不像个恐同的,手机里有挺多gay片,还有……你的照片。” 第42章 警告 青天白日,路霄蹲在市场的道旁,手里提着块大白猫手机壳,眼神涣散,仿佛刚被雷劈出了个生无可恋。 为什么……? 路霄微弱的声音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迷茫:为什么…… 手机店老板李雷说良寒可能是个弯的、还可能喜欢自己的时候,路霄第一个反应只有荒谬……太特么荒谬了!他不理解,没法理解! 老板也挺实在,说上次他在手机里无意中看到了片,还以为是路霄的,所以后来才会看到他俩误会了,昨天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小帅哥来他的店修屏,一直在我面前旁敲侧击来着,李雷还挺纳闷这小帅哥要干嘛啊,打这个弯弯绕绕,修屏的时候看见路霄的照片,才恍惚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 蹲在街边的路霄感觉自己的脑干要被烧干了,不是啊…… 寒哥喜欢男的? 他喜欢自己? 存自己照片? 为什么啊? 如果是一个女生莫名其妙地对路霄好,小路会很快分辨出对方的心思,但是兄弟朋友之间对他好,老天爷啊,这太有隐蔽性了!这他妈谁能看出来啊?! 路霄要疯了,寻思是他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寒哥想到别的了吗?他是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了吗?路霄开始从自己的金鱼脑子里挖回忆,好像没有吧?他都挺正常啊,他和好朋友怎么相处就和寒哥怎么相处啊……不对,好像是有些肢体接触的,他和寒哥在教室里闹过,半夜还曾经打扰他去问题,甚至还主动要在他床上睡觉……操! 小路同学焦躁地抓住自己的头,自责地陷入了混乱的自我怀疑:我可真是个畜生! 我不该,我不该做这些……!小路上一秒委屈地想。 不对!下一秒小路同学腾地站起来!妈的!凭什么是我的错! 市场里人来人往,路过路霄都要瞥一眼马路牙子上这位蹲着演变脸大赛的帅哥,他好像有一打的内心戏,那表情让他纠结的,好像随时准备打人一拳,又准备随时打自己一拳。 路霄知道午休要结束了,他此时健步如飞,一边快走一边在心里咆哮!我错了屁!妈的,我又不知道他是男同,他又没说,我不是畜生,良寒才是!路霄想起来接力之前良寒逼着自己念“他最行”,想起来他在班级面前跟自己开的黄色笑话,想起来他把自己压在床上又掐又摸,还有西园寺!他问良寒这里求什么的,他说姻缘!阿弥陀佛去踏马的姻缘!佛祖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路霄要炸了,越走越炸,心说我真是给你惯的!大家男孩都是这么玩的,凭啥就你跟我例外!你一个黑天鹅卷进了白天鹅圈,你平时为了安全想隐藏没有问题,但我都说我不讨厌黑天鹅了,不搞歧视,那你是不是也得坦诚一点?问问我的意见?而不是暗戳戳地计划要搞我! 小路同学瞬间不内疚了,对,都是良寒的错,他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结果这个人骗他还想搞他! 小路同学七窍生烟! 不可原谅! 路霄一口气跑了五楼,踩着时间点进教室,寒着一张脸,一口气没喘,班主任此时还没进来发卷纸,教室里有点骚动,良寒看到他轻轻抬了下眼睫,目光还是那样的安静:“买什么去了?” 路霄横了良寒一眼,冷冷的一句话没说,扭头坐下了。 良寒:? 传数学卷纸的时候路霄不耐烦地转过身,把最后一张拍在良寒桌面上。 良寒不解地看着路霄,也没说话,只蹙着眉头,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路霄心情更加烦躁,抿抿嘴角抓住笔答题,一边答一边想:是不是我误会了什么啊?是不是我多想了啊?手机店老板虽然没有什么立场骗自己这种事情,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良寒是弯的吗?他喜欢自己吗? 不会的,不会的…… 路霄三十分钟答卷,十分钟在想有的没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小卷纸险些没有答完,身后的椅子轻轻挪动了一下,紧接着身后的人站起来,从后开始齐卷,路霄以往对良寒的存在并不敏感,但这次良寒只是敲了敲他的手背,他忽然浑身都起了一层战栗,身体一让,警戒地仰头。 良寒垂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真的不怪路霄多想,现在良寒这人所有的眼神、表情、动作都能给他一种很异样的冲击。 良寒的目光忽然黯了一下:“卷纸。” 路霄最后一问也不写了,赶紧给他,赶紧让他走。 林倩也交卷,顺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俩一眼。 卷纸写完是午休时间,路霄感觉自己是憋不下去了,他打算等良寒从办公室回来小声跟良寒聊聊,教室的门轻轻地开阖了一声,良寒走路很安静,路霄从书桌上起身,抱着校服小声对自己说,迂回点小路,说话婉转点,然后他压着嗓音靠上身后的书桌,在裤兜里掏了掏,把东西给他。 “这是给你买的。” 良寒看到了那个绘着漂亮大白猫的手机壳。 他没有高兴,而是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好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路霄说:“你把你手机给我,我帮你套上。” 良寒沉默地看着路霄的眼睛。 大家都在睡觉,教室里的灯已经暗下来了,良寒身后的窗帘也已经拉上了,但他的眼睛还是很稳得住的样子,玉石一样沉静,路霄和良寒互相看着,大概两秒钟,良寒沉默地把手机掏出来。 路霄接过手机,拿出手机壳,压着嗓音,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我去手机店里,老板跟我说了点事…… 他说你昨天去他那修屏,问了他点东西…… 良寒,你能开屏锁吗?让我看看你的手机相册。” 路霄确信,那一瞬间,他听到良寒屏住了呼吸。 他没有问凭什么,或者是你要看什么,他只是看着路霄,黑玉深沉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瞳孔却像是电影里的画面骤地抽了一帧。 路霄也感觉自己要没有呼吸了,强迫着自己与良寒对视着,等着他的回答,良寒看了看,最后垂下眼睛,扳着手机对着自己的脸低下头,面部识别快速打开了手机。 “看吧。”他声音低哑,低哑到不忍听。 路霄眉心一蹙,把手机平稳地放在桌面上,让两个人都能看到他接下来的操作。 良寒真的是情绪不漏,路霄不知道是不是他从小经受过什么训练,如果换成是他,这个时候估计就不打自招了,但是良寒这个时候只是低垂着眉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好像安静地正在等着自己给他判刑,如果不是李雷说了这件事,说实话路霄很难看出良寒的任何破绽。 路霄看了那手机好久,两个人整个阶段好像谁都没有呼吸,最后路霄心头一松,什么都没有动,把手机推回去,小声说:“算了,午睡吧,我不信他,我信你。” 然后直接转过身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俯身趴回自己的桌面。 良寒抓住自己的手机,颤抖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已经爬伏下去的后脑勺,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睛。 · 小路睡得并不踏实,他心里也好难受。 他从来没有想过良寒问过自己有没有看过他手机原来指的是这个事情,路霄说没看过,良寒不信,现在路霄才知道,原来他的文件是真的被人打开过,这里面的确是有误会,而良寒很在意这件事,几次试探自己,甚至还去手机店旁敲侧击,李雷没有骗他,他真的有gay片,他真的是弯的,刚刚他那副等自己宣判的样子,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路霄烦得心都要烧起来了。 为什么啊?寒哥你为什么喜欢我啊?之前你跟我开的玩笑原来不是玩笑吗?你是要靠着友谊的外壳蒙混过关吗?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交你这个朋友的,你给我来这出,你想干什么啊! 路霄迷蒙中想到了他妈书架里那些诡计多端的1,想到自己险些中了良寒的招,妈的男同,果然诡计多端! 路霄没把事情和良寒说到不可收拾,他总觉得,如果把事情挑得太明,那两个人除了一起社死没有其他好处,所以他给彼此都留了点颜面,心说寒哥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意思,知难而退就得了,过段时间我们把这个篇翻了,还是好朋友。 但是路霄发现自己对良寒的判断又有误了。 下午第一节课英语,路霄坐在座位上这叫一个难受——身后的人一直在盯着他!哀怨的,若有若无的,看得路霄时不时就要一回头,那真叫一个如芒在背,如履薄冰,而他每次回头的时候,良寒的目光都还要在他的脸上轻轻划一下,然后再默不作声地划走,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路霄:!!! ……算了算了,路霄气闷,无可奈何地转回身:看看看吧,帅不死你! 路霄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又不是没有被人喜欢过,小路同学,你的淡定呢?从小到大哭着喊着追求你的人没有十个总有五个吧,只是这次不是小姑娘,换成了男的而已,长得帅就是这样的,到哪里都讨人喜欢,放淡定点!多大点事! 忍过了不上不下的英语课,下一节是体育课,铃声一响,路霄真是一刻在座位上都坐不住了,手臂一左一右地搭上张旭阳和喇叭身上,呼朋引伴就要去体育馆。体育课这段时间教的是篮球,女生这项活动比较薄弱,体育老师一直在教她们,男生这边则是可以拿了球去打,路霄心说篮球可太好了,良寒手腕有伤,不玩这个,太好了。 室内篮球场上,拍球声嗙嗙地连续不断,还没有打上课铃声,路霄和张旭阳几个男生已经玩上了,喇叭略一回头,看到另一撮人,高喊:“班长,你今天下场吗?” 路霄僵硬地回了个身—— 良寒和唐金鑫他们走过来,良寒边走边挽着袖子,露出白色的护腕:“下场。” 路霄的脸撂下来。 良寒的目光扫过路霄的脸,路霄立刻抱着球笑出来,懒洋洋说:“那对着打吧,我还没见识过寒哥的实力呢。” 路霄是小前锋,打球本来就很莽,但今天班级内打球,他却很罕见地使出了和别的班比赛的狠劲儿,横冲直撞,相当的不客气,并且整整三十分钟,他只压着良寒一个人打,各种抢篮板,撞肩,顶肘,带球回场,火花四射的,那股凶猛劲儿若不是场合不太对,看着他似乎很想和良寒打一架。 良寒也是好脾气,半个多节课就让路霄单方面出气,几次被撞开也一声不吭,别人问到就说没事儿。 半场休息的时候,张旭阳这个迟钝的都感觉到了不对,边喝水边小声问:“小路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唐金鑫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俩今天发什么疯。 那俩还站在篮球场上,路霄抱着个球,一脸不耐地看着良寒。 张旭阳有点迟疑:“那要不要帮帮班长啊,感觉小路好像要打他。” 唐金鑫立刻说:“别管,寒哥上赶着……”最后几个字却低沉下去。 张旭阳没听到,狐疑问:“啥?上赶着什么?” 唐金鑫没说话,心里却补齐了后半句:上赶着吃爱情的苦。 第43章 纠结 路霄有点燥,两个人刚刚碰撞出一身的汗,眯着眼睛盯了良寒好一会儿。良寒张合了下左手,喉结滑动,眼睛里是清晰的仓皇。 路霄看了他半晌,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他那个示弱的眼神,把球一扔,跟张旭阳打过招呼就走,良寒跟上去,低声地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他还好意思问? 路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说:“对,你惹我生气了,别跟我!” 路霄燥得要爆炸,强行压着火气要出门买根雪糕解解凉,校便利店出来,正好看到林倩和狸猫惬意地靠在栏杆上,路霄露出终于“见到亲人”的表情了!快步走到她俩身边。他现在急需找人说话,再不说他就要憋死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他猜测女孩子肯定有拒绝男生的经验,兴许能传授自己几招,二来她们嗑cp啊,他要好好和她们探讨探讨这茬。 路霄:“问个事儿。” 狸猫:“说。” 路霄迟疑了一下,斟酌道:“有个人想追求你,你不想答应,怎么办?” 狸猫一脸不解:“拒绝啊!” 就这?路霄嘬牙花子,要是好拒绝还说什么? 路霄:“他……他非常热情,不对,他扮楚楚可怜……也不是……” 路霄不知道怎么形容。 狸猫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等着路霄憋出下文,结果他半天说不出来,她八卦地问:“谁啊?哪个女生?哪个女生把你愁成这样?” 她们虽然嗑寒哥和小路的cp,但是谈恋爱和追求,她们还是正经想的是女孩子。 林倩两手架在栏杆后面也看着路霄。 路霄想来想去,嘴边良寒的名字顶了两次,硬是没说出来,这怎么说啊?一口雪糕憋了又憋,路霄只能自暴自弃:“算了没有谁。” 林倩叼着雪糕,侧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路霄一眼。 体育课结束,男生女生回到教室,大家都很热,呼啦啦地给自己扇着风,热气腾腾地准备下面几节课的卷子和练习册,路霄也掏书桌,一低头看到桌膛里那块黑胡桃的蛋糕,一瞬间更郁闷了。 说来人类可真是奇妙,只不过是蝴蝶落叶般细节的转换,心境却一下翻越了十万八千里。今早看到这个蛋糕的时候路霄还很感动,现在看到,那滋味完全是变了,他把蛋糕从那卡其色袋子里拿出来,然后转身递给站在他身后喝水的良寒,慢慢说:“寒哥,这个蛋糕谢谢啊,但我还是不吃了吧。” 良寒低垂着眼尾看他。 路霄自认已经用非常尊重良寒非常委婉的方式说出来了。 路霄也抬头看着他。 没有良寒喜欢自己的这档事,路霄吃就吃了,朋友之间礼尚往来,你今天送我这个,我明天回赠你别的,投桃报李很正常。但是现在不一样。路霄从小到大不收单恋自己的小女生给自己的礼物,因为路霄会考虑,如果我拿了你的心意,我要怎样同等级的回应你?今天这个事儿,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路霄他没法吃这块蛋糕。 张旭阳这个时候擦着后脖颈的汗进教室,一抬头就看到那漂亮的白盒子,惊叫道:“哇!黑胡桃,这谁的蛋糕!” 路霄指了指良寒:“他的。” 良寒抿了抿嘴唇,看着路霄对张旭阳说:“我给他的。” 张旭阳:? 路霄撇开脸:“我不想吃,我还给你。” 良寒看着他:“为什么不想吃?”你三天前明明说喜欢吃的。 路霄没有任何迟疑:“因为已经不一样了。” 张旭阳看着他俩在这里谦让,完全摸不到头脑,试探问:“你们要是谁都不吃那给我吧?……喇叭过来!吃蛋糕吗!” 路霄立刻把蛋糕送出去,像送出个炸弹:“那给你。” 给朋友吃,正好。让蛋糕干干净净的吧。 张旭阳欢欢喜喜地抱着盒子走了,呼朋引伴地喊人:“寒哥小路的蛋糕,给我们分。” 路霄:…… 唐金鑫走过路过也正拿着水瓶喝水,张旭阳喊他分食,唐金鑫瞥了后排俩人一眼,摆手:“别了,我吃不惯甜的。” 良寒低头看着路霄,他身上好像有什么情绪泄露了出来,那么清苦,清苦到让人难以忽视。 路霄把头扭过去,当看不到。 良寒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按着书桌张合了下左手,那手腕有点抖,紧接着他越过路霄走到张旭阳身边,在喇叭分食的时候说:“蛋糕给我。” 张旭阳还有点愣:“怎么了?” 良寒轻声道:“这个蛋糕买很久了,可能坏了,改天给你们带别的。” 张旭阳咂摸了一下:嗯?没有吧?吃起来挺新鲜的啊,但是良寒已经把蛋糕盒子重新包装起来了,非常平静地走到了教室门口,然后扔进垃圾桶。 路霄追着良寒的身影。 良寒面无表情。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路霄眯了眯眼睛,轻轻咬着牙,腮边绷出一道紧绷的痕:来劲了是吧?这东西必须我吃,别人不能吃?紧接着路霄也低头,从书桌里掏出那个卡其色的PU袋子,它原本是折好的,是路霄打算好好带回家去的,但是这个时候他毫不客气地把那块平平整整的袋子扯出来,然后随手揉成了一团,站起来。 良寒的手腕在发抖,有那么一瞬间林倩甚至看到了他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因为上节课刚刚跟路霄抢过篮球,当时良寒还不觉得痛,现在才知道手腕痛得要没有了知觉,良寒徒劳地伸了一下手,那动作似乎是想抓住小路的衣服,求他别这样,但是路霄冷酷地撞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后像他刚才的样子一样,把那个袋子一起扔进垃圾桶。 良寒的身体没有动,灵魂却好像原地痛苦地蜷缩了一下。 他俩这一去一回的垃圾桶过场全部发生在一分钟内。路霄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真的随手丢了件垃圾,良寒有苦说不出,只能僵在原地,路霄擦着他的手臂又回到座位,回到座位还能如常与同桌前桌谈笑风生,几个跟他们好的朋友都能看出来他们生气了,但是他俩这气生得让他们完全参悟不了。 他俩怎么吵个架还带加密呢? 外人完全没看懂是因为什么,不明白他俩在较什么劲,刚刚那个普普通通的袋子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良寒看了路霄一眼,隔着人头,路霄也瞥了他一眼,那眼睛坚定的像冰,冰层下藏着尖刺,让良寒刺痛,也让他清醒,然后良寒没再说任何话,扭头出了教室。 · 深夜,路霄在擦一个卡其色的袋子。 他今天值日,晚上等良寒走了才去掏垃圾袋把这个袋子掏出来,路霄心里很烦,他按着小喷壶擦PU材质上残留的污渍,一个边角一个边角的折好,手指搓了搓那上百个还留下的小订孔,心里越发的烦。他有病,他白天耍帅,晚上掏垃圾桶的样子像个二百五,让他越想越郁闷,十一点刚过,他学不进去了,下楼想找点零食换换心情。 楼下他爸睡了,他妈在饭厅小松鼠似的吃夜宵看网剧,见漆黑的楼梯上一道人影下来,招招手,让儿子过来吃烤串。 路霄毫无胃口,摇摇头,懒唧唧地说:“我想吃蛋糕。” 安馨“啊?”了声,拿起手机询问:“现在吗?给你订,只是不知道还给不给送。” 路霄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立刻两手拍了拍头让自己清醒:“别别别,我瞎说的,我不想吃。” 安馨古怪地看了儿子一眼。 小路两肘撑住餐桌旁的椅子,忧虑重重地开口:“妈,跟你说个事儿。” 安馨:“说。” 路霄:“有个人喜欢我被我发现了。” 安馨立刻把目光从pad上抬起来:“啊?谁啊?长得好看吗?” 路霄:…… 路霄跳脚:“妈你怎么这么肤浅!” 安馨嗯嗯啊啊了两声,问:“那你打算接受吗?什么样的小姑娘啊?可以过段时间请同学来家里顺便带她一起。” 路霄:…… 路霄之前谈女朋友都是会和爸妈说的,会聊起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性格,父母做什么的,但是现在他忽然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妈虽然看原耽,但虚拟是虚拟,现实是现实,他妈要是知道对门的男孩觊觎他,你说他妈得咋想? 路霄垂头丧气,不行,还是不能说……他怎么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谁都倾诉不了? 路霄拖着疲倦的身体上了楼,坐在书桌前两个小时,他的注意力空转半小时,作业写完也不想对答案,囫囵收拾一下便上了床。 0:10分,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L:来阳台聊聊? 路霄看着他就头疼,手指飞快地打。 飞机:不去,我睡了。 然后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丢开,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良寒如果是个很差劲的人,路霄不至于这样纠结,就是他觉得良寒太好了,他弄不明白良寒为啥喜欢他?路霄很欣赏良寒身上规整感,在他身边路霄经常会被他鼓舞到,喜欢人家身上没有“拖延症”、没有“人性的弱点”,做事干脆利落,行动力效率拔群……并且他好像是高敏人群啊,他是因为是高敏人群才喜欢我的吗?路霄妈妈也是高敏人群,她们对声音、色彩、月亮潮汐的所有波动都很敏感,感情也比一般人来得更纯净丰沛,当初是自己吵到他了吗?整天学校家里地出现,前桌教室隔壁阳台地入侵了他的生活吗? 路霄一脸严肃,又开始盘这感情究竟从何而起?良寒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啊?他在对自己动凡心吗?那他喜欢自己,会因为自己情绪内耗吗? 小路一脸认真地躺在床上想,手掌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心脏,嗯,他喜欢我,他这么优秀……喜欢我,那是不是在他眼里我其实也挺不错的?路霄这么一想,忽然有点开心,心说一定是这样的,然后他掀开被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腹肌,然后又往上撩了撩看自己的胸,蹬下睡裤低头看自己的腿……嗯,不错,感谢膳食均衡,感谢偷偷内卷的自己,这身材绝对可以! 路霄一顿,在发现自己奇怪行为后忽然醒悟,惨叫一声倒回床上:啊!小路同学你在干什么! 他刚才在替谁检阅自己啊!你怎么回事啊!良寒是个变态你不知道吗!你看看他书架上的都是什么书!心理书!中医书!他放在电视剧里就是那种变态高智杀人犯,先玩弄人的智商再玩弄人的感情,把人性弱点全都摸排一遍,然后再琢磨怎么把人拆了吃了,那些书就是他方便作案的罪证! 路霄要死了,抱着被褥在床上来回地打滚,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哼唧声,完全不明白自己大好青年为什么要受种非人折磨,他台灯忘记了关,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一宿梦的都是悬疑恐怖片,好像有良寒就带着口罩拿着刀叉站在他旁边,正琢磨着该如何对他下刀…… 清晨,路霄奄奄一息地被手机闹铃吵醒,发现自己在床上颠倒了一百八十度,枕头被褥全扔地上去了,手机正卷在被褥里锲而不舍地发出夺命音…… 路霄苦涩地吭叽一声,匍匐着手臂爬着去够手机,按停闹铃,手机此时嗡嗡两声,弹出两条消息。 L:6:25 L:车里等你。 我去你大爷! 路霄一下子清醒,吓得直接把手机扔了! 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 明、后天都有更 第44章 敲打 这一切都是报应。 路霄心想自己居然还求过良寒上学载他,现世报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路霄三两口吃完三明治等在地下的电梯口,看到车来拉着后车门坐进去,主动和小裴叔叔打招呼,良寒今天还是坐在里侧,只是没有看英语,而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路霄警铃大震,用眼神警告他你可别说什么怪话! 良寒开口:“吃饭了吗?” 路霄压着喉咙:“吃了。” 良寒:“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路霄立刻抬头:“谁不敢看你?” 良寒拿出身边的豆浆,轻柔说:“小裴叔叔给我们买的,温的,可以直接喝。” 小裴叔叔在前面说:“这家很好喝的,小路可以试试。” 良寒拿了别人当幌子,路霄就不太好意思拒绝了,但不拒绝也只是嘴上,他笑着说:“谢谢叔叔,那先放良寒那吧,我到教室喝。” 良寒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拿的意思,忽然撑了下右手往路霄那边靠。 他动作很慢,像是慢移后忽然缠过来,路霄整个人忽然绷紧,只见良寒一脸正经地提着豆浆的袋子越过他的身体,挂在他前车座的右后方,撤退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安静的目光比往日更加深沉,近得能让路霄感觉到他的呼吸和他身上的温度。 路霄皱眉,被这忽然的靠近打得天灵盖一颤: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又聋又瞎。 良寒撤开。 路霄猛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良寒呼吸一窒。 路霄看着他,第一下揉搓他是下意识反应,一顿后则更用力地搓了起来:对,我就是做给你看的,我就是尴尬,你看到我膈应和不舒服没?你快点死心! 路霄之前是没有把良寒往这方面想,现在思想一旦上了轨道,警报就开始滴滴滴地响! 他终于弄明白良寒之前跟自己一套一套的是啥意思了,终于摸清楚他是什么人了,表面严肃正经,内心阴暗爬行,这位动作简明不浪费·选手,从来不瞎行动,昨天都挑明一次了,今天还敢跟自己来这套,当他傻子吗? 路霄问:“你看我气色怎么样?” 良寒不确定地看着他:“还行……” “我昨晚做噩梦了。” 路霄说:“噩梦的主角是你。” 路霄语气平常,前面的小裴司机还以为他们在说笑话,接:“我们小寒这么吓人啊?” 路霄笑着应,身体热心地前倾了一点:“可不,梦里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做了好多恐怖的事,吓死我了。” 他没有说破那是什么梦,可他偏偏这样说,小裴司机会自然而然地以为梦了“恐怖片”,良寒却一定会有他自己的联想——这就是路霄要的效果,听不懂的人会听不懂,该听懂的人会听懂。 路霄扭着头看着良寒。 一向波澜不惊的人在这样的话下瞳孔忍不住地一紧。 路霄心头情绪难言,面上却很温和,笑着对他说:“还好是梦,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我可真没法理你了。” 良寒的喉结倏地滚动。 路霄摘下眼前的豆浆插上吸管喝起来,嗯,是挺好喝,目光无所谓地瞥向窗外。 良寒看着他,无措地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低垂着目光带上耳机。 学校二十分钟就到,路霄向小裴叔叔道谢,然后下车,良寒跟着他并肩一个身位一起进学校,路霄咬着吸管一边走一边对良寒说:“我明天就不坐你家车了,我还是自己来上学吧,这两天谢谢你们带我。” 良寒声音黯然且嘶哑:“好。” 良寒和路霄好像吵架了,这是靠窗后排几个人敏锐的直觉感受,虽然这俩人明面上也没闹不合,一起来上学,该说话说话,什么也不影响,但是任谁都感觉到了小路的那份疏远。 狸猫有点不理解,踩着物理课之前的五分钟凑过来开玩笑:“我才看到路哥这次物理成绩这么高,这很快就得碾压张旭阳了吧?” 张旭阳无辜受牵累,捂着自己的卷子心痛:“猫女侠你能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狸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感慨一下寒哥的私教嘛……” 班里同学已经很习惯开良寒和路霄的玩笑了,这俩人之前不在乎,其他人也乐意拱火:“那是,寒哥对小路肯定好啊,心偏得没边没檐的。”“寒哥家庭地位一直找的很准。” 以往这种玩笑路霄都是一起跟着打哈哈的那个,不凑热闹都不是他,今天的他却忽然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下,不咸不淡又挺开玩笑的口气:“哎哎哎,别瞎传啊,什么家庭地位,多让人误会。” 狸猫大笑:“小路同学,我大班长多好啊,难道不配给个名分吗?” 路霄也笑:“狸猫女侠,你看我还不够直吗?和男的搞对象这辈子是不能搞了,下辈子吧~” 林倩和唐金鑫算是唯二两个人看出良寒心思的,听到路霄这么说,心头立刻一紧,悄悄看向良寒。 班里喜欢和路霄开玩笑的人多,路霄身边也总是热热闹闹的,良寒低头在他身后写着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隐忍地收敛住所有的情绪,可林倩总觉得他就差没哀求了,想请小路闭嘴,求他别说了。 唐金鑫则是又同情又不理解地看着良寒,心说良寒到底干什么了让路霄这么大反应?他忍不住表白了?不能吧,这俩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以他对他的了解,良寒不至于这么冒失啊…… 路霄终于和一群人侃完大山,一手搭着书桌,一手搭着椅背回头:“寒哥。” 良寒抬起头,目光缓缓移向他。 那眼睛已经不复平日的清冷沉稳了,而是变做晦涩消沉。 路霄说:“我今天去食堂吃饭,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良寒点点头。他已经很明白路霄的意思了,他没有给自己任何的幻想,一刀一刀地提醒他,他连错愕和受伤都不配有。 良寒低头说:“好。” 安静地握紧笔继续写起题来。 路霄无声地看了良寒一眼,眼前的人很好看,垂下的眼睫是乌黑鸦羽般的漂亮,但他希望他能快点挺过来,改邪归正,换个人去喜欢。 · 中午,路霄捧着餐盘一个人在打饭。 苏中的校内食堂环境很好,之前路霄没有来过校内食堂不是因为它不好,而是外面的花花市场更丰富,据说校内的食堂只有在疫情封控的期间才会强制学生在校内用餐,疫情解封后则是采取自愿原则,用校园卡刷会便宜点,自己扫码付款则贵一点。 路霄情绪远没有在教室时候高,他一上午都没怎么和良寒说话,绷着神经课间的时候还要点他,他感觉很累,不堪重负,心想同样是演戏和装相,良寒到底是怎么做到一直撩拨自己又不暴露的?他怎么能装得这么好? 路霄随便指了几道菜,找个没人的僻静处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抖擞起精神对待自己的午饭。 其实他好不开心的。 很郁闷。 对外他可以“冷酷无情”,但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很嘤嘤嘤,这件事处理起来比他想象得尴尬多了,他稍微回想良寒那个受伤的样子,眼前的饭都不香了。 关于追求者一点路霄和自己爸妈聊过,拜父母给的好相貌,路霄从小一直没少被追求,父母给他建议是:如果没法和一个人在一起就不要吊着人家,快刀斩乱麻,拖拖拉拉最伤人,后来小路自己琢磨出拒绝别人的三板斧,应对各种追求的情况,当然这个应用不包括那些不可理喻的纠缠者,对某些疯子神经病,路霄只会笑着嘲讽他们:“你喜欢我啊?”“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不可能哦。”“这么伤心啊?”给他们来点混蛋四件套。 可良寒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但是他又不是那些脸皮薄的小女生,他是会套路自己的人,段位不比自己差,这就让路霄的拒绝道路变得陡峭了起来,既不想太给他难堪,又得严肃拒绝。 路霄苦恼地扒拉餐盘里的麦麸,思绪游离,目光茫然乱走,走这走着,正好看到两个不认识的高一男生勾肩搭背地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用手臂夹着另一个的脖子,哈哈哈地说着话,姿态非常亲密。 路霄:!!! 小路同学猛地坐直,眼睛瞪着锃亮:什么情况,现在苏中男男搞对象都不避讳了吗! 紧接着他又靠地一声骂起自己,呸呸呸,路霄你怎么回事!这就是正常男生在打闹,你想什么什么呢!小路你脏了! 路霄苦涩地又吃了一口饭,感觉自己真的在憋疯的边缘了,掏出手机,他要找能倾诉的对象,最后想来想去,还是以前的朋友最安全,点开【数理化治疗中心】,捋了一下找到一个手机成瘾患者,点进去发消息。 飞机:老苏,你看我像男同吗? 路霄打字不过脑,发完才觉得自己有病,立刻撤回。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刚刚撤回,老苏就一个问号发过来:? 老苏:兄弟,你什么情况? 路霄有气无力。 飞机:最近有人看上我了,男的…… 老苏:哦。 他紧接着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苏:那正常,你算是他们那种人的天菜吧。 飞机:?!! 路霄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我是gay眼里的大美人吗? 老苏继续问:谁啊?他不知道你是直的啊,也太逗乐了。 老苏随口问:不会是你那天拍的那个男生吧? 路霄心跳停止了,情绪猛地翻涌起来。 他立刻就在否认:不是。 老苏:不是就行,那位兄弟看着挺聪明的,不像能干傻逼事儿的人。 路霄困扰地蹙紧眉头。 他知道自己兄弟们都是什么尿性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是知道了不一定就在哪说出去了,他不想任何人调侃良寒,不想任何人通过任何渠道知道他的秘密,良寒受一声嘲笑,路霄都会觉得受不了。 路霄手指翻飞:你上次说是不是有小姑娘打听我? 他右手右移,眼见着就要发出去,却在点击前刹住了自己!小路!你冷静!千万别冲动!现在事情已经很乱了,非必要不添加额外人员!再说你好意思骗人小姑娘吗!你好意思为了挡一个人乱谈恋爱吗?你冷静点!!! 对,路霄点点头,低头把那一行字删掉,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餐盘,轻轻对自己说:小路你得坚定住啊,你怎么可以自己脑子这么乱呢?下午别搞事情了,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排除所有干扰要素,收缩注意力,好好学习…… 对,学习。 还有学习不会变质,真好。路霄深呼吸,就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学习香。 下午的时候,林倩明显感觉到小路安静了不少,也不找人说话,该写卷子写卷子,该午睡午睡,上课就听课记笔记,眼里只有老师,专注得很纯净。原本下午课很容易昏昏欲睡的,但几堂科任课老师们都发现了路霄今天的专注,好几次点他起来答题,到奶爸课上,奶爸在讲台上一行行排大题的推导,路霄心无旁骛地边记边跟。 数理化是这样的,每次都觉得自己学会了,无所不能了,还有新题型忽然跳出来暴打他们脑壳,路霄认真地听着,忽然奶爸在黑板左下角跳了一步,他一下子没跟上,肩膀下意识地往后靠,小声指着黑板下半角:“哎?那个步骤怎么回事?” 他碰到了一只递过来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那人的手腕脉搏。 路霄靠过去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侧头后怔怔地看着良寒的脸。 良寒也只是听到呼唤下意识地靠近,靠近后才停下愕然。 他的脸很沉寂。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 良寒目光闪动,轻轻咳了一声,紧接着后撤了一点,看着黑板,低声对路霄快速简明地解释。 他好像任路霄随手一点就知道对方问自己的是哪一步。 路霄看着他的脸,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他心脏有点不舒服,看着良寒那张严苛得好像是工匠比照着尺子造出来的面孔,忽然意识到他们之前几乎算是出格的亲密,是啊,良寒从来不让人碰自己的手腕,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可以随便地触碰他的?他又是什么时候把校服脱掉的,手腕随时伸过来让他握住? 他们知道对方的家庭情况,知道他们几乎所有难以启齿的私事,他在他的床上睡过觉,他在深夜总是要喊着他在阳台一起做题,哪怕是做朋友,良寒的进度也远超了路霄交过的任何一个人。 路霄目光涣散,怔怔地看着良寒的侧脸。良寒说完,路霄点点头,说:“好,谢谢。” 下课的时候,路霄踩着铃声的尾巴出了教室,良寒沉默地追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等到路霄再回来的时候,他先是走到对角靠墙的地方找了狸猫的同桌Vimukti,两个人转着身朝着良寒的方向说了什么,几句话之后,Vimukti点头,收拾了几下,抱着自己的书包跟着路霄绕过来。 良寒的眉头一蹙。 路霄走过来对他说:“我刚和老吴说了,我换个座。” 林倩敏锐地回头看了良寒一眼,良寒心里咯噔一声。 第45章 冷静 「卧槽,我的cp是be了吗?」 「谁来跟我解释解释,小路为什么换桌啊?小倩小倩,姐妹们需要你的情报!」 「我房子塌了,寒哥想帮忙小路都拒绝了……」 A班的猹猹蹲伏在瓜地中看着路霄和Vimukti换座,瞪着眼睛藏着手机啪啪打字,林倩却暂时顾不上别的,因为她在帮路霄搬东西,良寒站起来也要帮忙,小路一口气抱住原本抱不住的书本,逞强地说了句:“我可以!谢谢寒哥!” 良寒:…… 良寒深吸一口气,只好坐回去。 唐金鑫的表情变化莫测,不着痕迹把手机挡在大腿右侧开始敲字,敲完再不着痕迹地塞回裤兜。 良寒直到上课才缓过神来拿手机,看到唐金鑫发过来的消息。 眼镜:你和路霄怎么了? 良寒表情不耐,抿了抿嘴唇。 L:没什么。 唐金鑫才不听他胡扯,直接问。 眼镜:他知道了? 唐金鑫一边挡着老师一边等手机回复,屏幕上“正在输入了…”半天,唐金鑫就等一眼一眼地等了半天,最后等到了一声震动。 L:嗯。 鑫哥无语了。 他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但是他真想摇摇良寒问清楚:寒哥你没事儿吧?你俩是住对门是吧?这么好的地利条件你都能把事情弄成这样?你要不找你姥爷上二十节私教课调调吧。 但是鑫哥嫌弃归嫌弃,只敢心里吐槽,不敢明说,他偏头,瞧瞧身后这人这脸色,这明显是不爽呢,最好别触霉头。 眼镜:不能再想点办法吗?让人回心转意的? L一句话抛回来:你能把狸猫掰直吗? 眼镜:靠! 唐金鑫猛地把手机塞进桌膛,算他多事,他就不该搭理这人。不过他的目光瞥向了教室的最左侧,有点嫉妒地看着已经安稳坐下的路霄,心说这小子真幸运啊,胆子很大,说搬就搬,还是直接搬到了狸猫身边。 唐金鑫心里也很苦逼,运动会之后狸猫终于和他走近了一点,会主动和他聊天了,但是唐金鑫一旦和她聊进状态,她三句话两句话离不开自己的前女友,吐槽那个人是有多讨厌多烦人,听的唐金鑫胃里一阵一阵反酸水,心说我也想让你这么讨厌,每天挂在嘴巴上说三遍,你说我能吗?我能挑起你的任何情绪吗? 他们这种和所有人都玩得好的人最讨厌了。 总是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期盼,总是无预警地出现给出过度的关心,总觉得自己多少还有点希望。 科任老师一进屋都注意到路霄换座,有的还在打趣:“哎,他俩怎么分开了?吵架了啊?” 路霄窘迫得不行,苦笑着举起手:“老师我最近近视了,看不清。” 一句话把所有问题揽在自己的身上,一张脸不红不白,说得好像还那么回事一样。 有女老师还看着路霄开玩笑,瞅了瞅班里女生们,说:“你们不是年级里最爱嗑的cp吗?这房是塌了呀。” 班里女生闻声开始咯咯咯地笑。 路霄无奈,只能低头任笑。 路霄对换座这件事整体还是适应良好的,身边的是狸猫,前后桌也熟悉,他在了解寒哥喜欢自己后,第一天亢奋躁动,第二天,痛苦纠结……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了,与此同时,他也陡峭地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他曾经谈过恋爱现在已经奔向大学生活的前女友,他跟那位姐姐说: 飞机:姐,有男生喜欢我。 对面的姐姐很是见过一番世面。 甜不辣:哦,他怎么你了? 飞机:??? 飞机:他没怎么我,我就是知道了。 甜不辣:昂 甜不辣:小事儿 飞机:可我总是惦记这事 甜不辣:这有什么好惦记的?你不想跟人在一起,就是外星人想找你谈恋爱跟你也没关系 这位姐估计是不想敷衍他,但是路霄觉得这位姐说的有道理,这就是个小事,别想了,小路你至于这么乱吗? 后来几天他想得更开了,乱就乱,这其实也不算是小事儿,爱情,这是人生多难的一道题啊,自己处理不到满分是正常的,做错也不算什么,别跟自己较劲,该干什么干什么。 路霄心安理得地远离了良寒,晚上不问题,早上不一起上学,上课不坐在一起,大幅度砍掉了与良寒的接触时间,他不再受到寒哥的磁场干扰,清净了不少,除了偶尔会遇到“哎你真的近视了啊?”“你是不是跟班长吵架了?”之类的问题,基本上没有遇到任何不适情况。 非要说不适那可能是路霄问题的时候。 他之前总觉得A班的大家每个人都比我强,那我问谁都一样,谁还能接不住我这个小学渣不成?有时候上课的时候物理化卡住一下半下,他就很喜欢戳一戳身边人,小声点一下:“老师刚刚套的是哪个式子?说的啥?” 每道题都是一件艺术品,越难的题越艺术,需要严丝合缝地对上每个环节,每一步骤都放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有时候一个环节没听懂,后面就跟不上了,容易整段垮掉,课后再问重新捋一次非常浪费时间,所以路霄非常喜欢跟人实时碰一下,老师在台上讲,他小声在台下讲,两三句说清楚,然后重新跟上老师的思路。 良寒每次都能接住他的问题,瞬间领会他的卡点,两句话给他点清楚。 路霄总觉得A班这么牛逼,那肯定谁都可以,毕竟他给人讲数学的时候也是什么情景他都可以,后来他发现,哦,不是的,更多的人反应是专心致志地看黑板,有点急躁地小声说:“小路你先别跟我说话!我也在跟!” 路霄:…… 对不起,打扰了! 这份一心二用带个人的本事,看着不牛逼,其实很牛逼,以至于隔几节课就要感慨一下良寒的脑子真好使,他是不是gay圈的天菜路霄不清楚,但他绝对是智性恋天菜,聪明可真是个迷人的特质。 这么聪明的人居然喜欢自己,啧。 路霄每次和前后桌打闹成一片的时候,笑得忘情,无意中一个回头总能发现寒哥在看自己,那目光很隐蔽,隔着半个教室,隔着横五纵六排的人影喧哗,凝望着他跟别人说话。 眼神凄楚的,好像路霄换座不是从教室的右边换到左边,而是从北半球换到南半球。 这个时候,路霄所有的笑容都会收敛住,沉默地看着他。 良寒这个时候也总会把目光移开,黯然和失望写在脸上,盛满眼眶。 路霄:…… 在良寒渡过路霄的换座不应期之后,路霄的尴尬又起来了,他发现一个致命问题,不是良寒看着他,是他俩在一个班啊!他们进教室,跑操,出去上厕所,总是有各种路线是重合的,更何况良寒还是班长,他要经常齐东西,发东西,在接受小路搬走这件事后,良寒每天开始根据各式各样的原因来教室的左半边转两圈,转得路霄心中呐喊:良寒你这个狗别跟我装!我坐在你前面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往教室左边跑! 你那些杂活儿不能一口气干完吗?你的效率呢?你现在隔几节课抻着来办是吧?! 路霄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了,但现在又因为良寒时不时来自己身边转悠又要随时随地提一口气,那感觉特别像上刑,时不时松一下,紧一下,身体时不时放松又抽紧,要把人弄神经。 可良寒你的确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目光在路霄身上停留久了,不等路霄警告,他会自己主动且知趣地移开,走到他身边做事,也只是低垂着漆黑的眸子,浅淡地说几句“填这里”,“收卷子”,用的都是这种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祈使句,小心、克制、收敛,没有一点逾距,对路霄最近的一次的接触,是他用食指之间划了下他书桌侧面的边角。 你说路霄能怎么办?路霄总不能那么霸道地说“你别总往我这头来吧?”上课还好,小路很专心,下课他就开始祈祷老师赶紧把班长喊走,别让他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同在一个屋檐下。 大概换桌后一个星期,因为物理竞赛的一些事,良寒一连几天上午大课间都不在班级,小路同学过得很惬意,非常高兴寒哥不在屋,结果高高兴兴去厕所,出教室迎面就撞上了人! 路霄:!!! 路霄就像是撞上了天敌的羚羊,目光直直出现在良寒面前,这狭路相逢的感觉真尴尬,小路同学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冻住了。因为被吓得够呛,他一时没能控制住面部表情、嫌恶地瞪了良寒一眼。 良寒那边同样是猝不及防,心头被那一眼看得狠狠一缩,再也没能压住眼里的委屈。 路霄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留良寒一个人站在门口,自己去了厕所,原本一上午过完都要忘了这茬了,直到中午时候忽然发现:“哎?寒哥今天怎么没来我这边溜达了?”卷子也是麻烦副班长发的,这个时候才晓得不对劲,回头看了看人。 只是这一次,他看不见良寒的脸了。 良寒不知什么时候把他那件秋季校服穿了回去,侧着左边身子,左手撑着太阳穴,路霄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路霄感觉有些奇怪,中午是数学卷子小测,他来不及多想,忙着去做题,收完数学卷,紧接着是午睡,路霄又回头看了良寒一眼,发现良寒今天罕见地变化了睡姿,之前路霄没留意过良寒怎么睡午觉,只知道他好像是习惯伸着左手趴在桌子上,左手轻轻搭在自己的椅背上,后来路霄换座,发现他午睡换成了枕右手,脸孔微微露出来,路霄回头时能看到他沉睡的安静的面容,但是今天一整天,良寒课上课下都支着左手,枕着左手,一眼也不往自己这边看。 路霄心说寒哥你至于吗? 路霄感受不到良寒的情绪状态,也不知道他是睡了没睡,想了会儿实在睡不着,低头拿手机点开微信拍了拍林倩:睡了没? 长马尾很快回复:没,要睡了。 飞机:那个啥,帮我留意个事儿呗? 长马尾:寒哥吗? 路霄:!!! 林倩挺平静地打字:不用蒙我,我知道你俩,我看出来了。 路霄:你看出什么了? 林倩:他喜欢你啊。 路霄手指轻缩,半天没打字,他没有想过自己千方百计想隐藏的别人早就知道,林倩那边已经一句一句地发出来了。 长马尾:不是嗑你俩cp。我说正经的那种。我也没跟别人说过。 飞机:…… 长马尾:可为什么啊?寒哥没做什么吧?你跟他赌气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啊。 路霄有些迟疑,完全不知从何说起:那…… 飞机:那……寒哥这些天,说过我什么没有? 长马尾:寒哥什么都没说。 路霄一颗心放下来。 长马尾:不过鑫哥吐槽了,你知道他,阴阳怪气的,说你挺狠啊,走了一次没有回来过一次,开玩笑说的,张旭阳今天也说了,说你咋不回来玩。 路霄:…… 的确是可疑的,明明他和寒哥之前玩得很好的,忽然就断开了,但路霄不知怎么说才好,想了会儿,试探地问出比较关心的问题。 飞机: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长马尾冷酷地扔回来一句话:傻子才看不出来。 飞机:…… 飞机:我之前真没看出来,我若是看出来了,我肯定不跟他那么闹。 飞机:算了,我就是问他情绪怎么样,以前我午睡前总能看到他,今天他一直背对着我,我看不着,你下午有空帮我留意留意。 飞机:那个……别让他知道啊。 一直在佯装睡觉的林倩坐起来,先是回头看了良寒的座位一眼,确认了不是寒哥的常用睡姿,紧接着又向教室另一侧 路霄投去了目光。路霄被她看得一愣,林倩困扰地盯了他半晌,然后低头开始敲手机,过了一会儿,一条消息在路霄的屏幕上弹出: 长马尾:小路,你说你午睡时总能看到寒哥。 长马尾: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是寒哥他睁开眼就想看见你。 第46章 转折 路霄就像个太阳,那位就像株向日葵。 在林倩发现寒哥喜欢小路后,她很迅速地发现了小路人在哪里,寒哥就会朝着哪边看: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哪怕他都已经跑了,还是要隔着好几重的人影找他,这是寒哥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林倩这短短的一句话,把小路说弄郁闷了:他不太能理解这份感情啊。 课间,路霄歪着头去找狸猫去聊天。帅气逼人的大男生半趴在书桌上,右手叩着自己的脖颈,求知若渴地看着身边女同学。狸猫是个小炮仗,性格比较直爽,路霄主动提到那个她之前的女朋友,询问:“你会觉得很奇怪吗?找个女生做女朋友。” 狸猫:“不啊,她比我哪一任都好,她很喜欢我。她比世上任何人都喜欢我。” 路霄:“……譬如呢?” 狸猫:“在她眼里,我哪哪都好,我就是完美无缺的,不管我干出什么蠢事,我都是最好的。” “还有吗?” “还有很多啊,她给我钱花,任打任骂,对我父母也很好,会绕着圈子送他们礼物,每天关心我吃了没,睡了没,多小的事情她都要在心里惦记着,她很聪明你知道吗?很多男生追求她,有条件非常好非常有钱的,但是她又哪个都看不上,一个个劝退,偏偏要跟我谈恋爱。” 路霄:“你当初怎么答应她的?” 狸猫:“辣条嘛!我说过啊,我零花钱不够,我想吃辣条,她就趁虚而入了嘛,说每天都可以给我买辣条,让我跟她在一起。” 路霄:“……那你们在一起得挺荒唐。” 狸猫:“搞对象嘛,谈感情的时候哪有不荒唐的,一个个全在降智,全是傻子。” 路霄再次陷入了沉思,然后扭头隔着重重人头去看良寒。 那目光惊扰了良寒。 坐在教室右侧最后一排的良寒明明在写字,无法解释的原因,在路霄看看向他的一瞬间,他握笔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然后他有点不确定地抬起头朝路霄的方向看回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轻轻触了一下。 这一次路霄没有着急移开,他困惑且不解地探究地看着良寒,扬着嘴唇,似乎在斟酌什么,良寒负气地瞥了一下嘴角,把目光收回来,支起左手挡住那目光,路霄心里“啊嘞?”一声,心说什么情况?可不等感慨落下,寒哥又若无其事地把左手放下了,一切如常地继续写题,任由别人的目光看他。 十月中,天气一日日地变短,变凉,大家都穿上了秋季校服。 路霄闲暇之余也多出了一个小习惯,他没事儿的时候会回个身观察一下良寒在做什么,现如今寒哥已经很正常了,不会没事儿来自己这边逛,不会很刻意地来找自己说话,但是良寒的身上逐渐让路霄发现了一点别的,譬如,路霄无聊转笔的时候,会发现良寒恰巧也在转笔,路霄焦躁抖腿的时候,他正好也在慢悠悠地摇着椅子晃,路霄把教材放在左手边,右手挡着老师,良寒也碰巧拿着同样的教材做着同样的姿势,路霄被提问时,良寒会克制地抬起头看,自己表现得好,他舒展愉悦,撑住下颌,自己答不出来,他皱眉抿嘴,看起来比自己还着急。 可等路霄把目光明确地转回去,良寒又将那目光迅速避开,好像根本没有关注过自己。 那些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藏在那个男生每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里,藏在每一次细微的失落和皱眉里。 小路发现这点后觉得好神奇,原来他是这样喜欢自己的,原来爱情还可以是这样的,原来不用说话,一个人就能表达出那么多的感情,原来一个人可以用他的全身心、无时无刻地来感受自己。 路霄之前活得一直很像泼墨大油彩,他以为身边的人也都是大油彩,直到他定睛一看,原来之前的朋友是一副工笔的素描画,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饱含了那么多的感情,设置了那么多重的密码,等着有人能去发现、破译、解读。 可是他一边觉得惊奇一边觉得不理解,为什么啊? 咱们男高生这么的粗糙,你为什么要在720p的故事里上演1080p的细腻? 寒哥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这条路会有多辛苦?难道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你? · 良寒起初对路霄的目光并没有想理会。 这个人太过分了,不管谁的错全都在一股脑地迁怒他,他原本想晾路霄两天再说,但是还没有几天良寒就开始忍不住了,上课撑着右手听,睡觉枕着右手睡,写题写烦了就抬头看一眼那个人。唐金鑫察觉到良寒的心情在转好,眼睛里都有光了,往左随便扫了扫,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戏谑道:“哎哎哎注意点啊,你俩用眼神都能在班里搭一座桥了。” 良寒想着观察几天再看情况,万一是他会错了意呢,可一连几天路霄都在时不时地投来目光,表情很专注,很探究,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那种被喜欢的人关注的感觉太好了,每次路霄看他,良寒都会忍不住地看回去,小心地试探他的眼神,对视时,路霄也没有露出明显的反感,反而是能平和地朝他点点头再转过去。 这样对良寒就已经足够了。 他有多无数的猜测,想过小路为什么关注我?他是不是在离开后也想开了点?是不是也在欣赏我? 路霄那边则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注视的目光会多干扰良寒的判断。 他的确在看良寒啊,看着看着他还要感慨一下寒哥是挺帅啊,哎呀,他竟然这么好看! 然后没有然后,欣赏美人是每个人的爱好,他欣赏完扭过头去学习。 在几天后,他发现寒哥的情绪逐渐变好,路霄还很激动:他是终于放下我了吗!这可太好了,他要走出来了! 然后某天下午,良寒鼓起勇气来找路霄说话,手里提着小零食。 路霄一看他这个架势就害怕,第一句就是:“啊?……你干嘛?” 我不是拒绝你了吗?你怎么又来? 这个防备的姿态一棍子把良寒打清醒了,他自以为接到了路霄的信号可以过来找他了,结果路霄根本就没有欢迎他的意思,是他自己陷在了幻想的错觉里,可笑地迷失在他的目光中。 那种羞耻的疼痛都没能让良寒坚持走到路霄身边,良寒直接扭头回自己座位,看得路霄是一脸懵,还有些关切地追着他的身影,良寒越走越烦躁,真的很想过去跟摇着路霄的肩膀说清楚:你是想戏弄我吗?你他妈要是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麻烦你最好一个眼神都别给我! 良寒气得无语,路霄看得懵圈。 两边的脑电波怎么都对不上,良寒还直接拒绝了沟通,路霄一头雾水的扭着头,完全不懂前两天明明要好了,怎么忽然就又反复了呢?接下来两节课,良寒连听课都没听,撑着左手拒绝所有的目光接触。 小路同学也很无辜,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在想寒哥为啥阴晴不定。 北京时间19:45,邻近晚自习。 路霄心事重重地刷英语作业,心口堵着一块大石头,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忽然间,他听到寒哥那个方向有女生一声尖叫,喊着“流血了!”紧接着是同学撞出桌椅摩擦的混乱声音,后排好几个人站起来,林倩在人群里焦急地喊他:“小路过来,寒哥流血了!” 路霄一下子站起来。 人影攒动,他一眼看到良寒正在拿着纸巾按压左手手背上的伤口,被簇拥在最里面。 良寒抬头的一瞬间,目光有些慌乱地朝着自己直直地望过来。 这是个意外。 隔壁省联考的卷子打成套地送到了老吴的办公室,用的是那种非常结实的白色捆扎绳,良寒为了方便一口气提回来放在书桌上分,心里想着事情,手上就没留意,第一下美工刀切到他的手上时,是他用左手食指的骨节嗑了一下,那一刀卡在了骨节上,因为手筋一直在用力,所以没流出血,直到左手无名指也被嗑了一下,他才注意到自己把自己切伤了。 手指松开,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漫涌出来,下雨一样,滴滴答答地开始往下流。 良寒熟练地把一厚摞的卷子整个地挪到座位上,紧接着才是掏书桌抽出纸巾压自己的伤口,直到他盖了一小会儿,盖到把自己不多的纸抽用没了,才发现这次割得有点深,喊前桌的林倩问有没有纸,借点。 林倩一回头险些被他吓个半死,桌上这个时候已经淋得全是血迹了,惊叫一声,立刻喊人问有没有创可贴,喊小路过来!很多人都聚拢了过来,开始拿东西,他们不明就里,并没有搞清楚良寒怎么了,只是看着这个出血量感觉到可怖。 良寒嘶了一声,小声说:“别喊,给我纸抽就行。” 路霄那边却很快慌乱地站了起来,往这边看。 那一瞬间良寒看到了他的眼睛,慌乱和关心都是真实的,隔着那么多人,竟然像是只对他一个人解释一样,良寒说:“没事儿,我去医务室拿点白药就行。” 那声音那么低,低得很多良寒身边的人都没听清。 路霄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过来都没有,扭头就朝着教室外面跑,良寒看着他,教室门忽然被摔了个震天的响。 那一刻,良寒瞬间怕得胆寒,做的第一件事是低头用手肘把桌上的美工刀扫到地上去,脚尖轻踢,踢到左边的课桌角里,像个娴熟的作案人员在掩藏作案工具。 班里的同学听到那一声响都觉得小路有点过分了,你不送寒哥去医务室,你跑什么啊? 良寒闭了一下眼,定了定神,然后说:“没事儿,我自己去。” 冷静地抓过林倩给的纸抽,囫囵地擦擦桌面,温热的鲜血在黄色的桌面上划成了花,他冷静地擦了擦,然后让副班长发卷子,拒绝其他人的陪同,自己往教室外面走。 外面天已经黑了,风把树冠刮出凄厉的弧线,走廊的另一侧是每班正在自习的温暖光线,良寒则是沿着走廊的阴影走到浑身冰凉,无数的念头在他胸口里呼啸而过,他捂着自己的手背几次都忍不住停下来弯腰。 快到缓步台的时候,良寒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着楼梯拾阶而上,良寒要下去,一个扭头,看到跑上来的一脸焦灼的路霄,手里抓校医院的袋子,里面满满当当塞着药和纱布。 路霄也是一怔,他跑得很急,在大口地喘气,看到良寒的脸先是一顿,紧接着看到他的手,然后猛地撂下脸来,冷冷斥道:“你走什么!搞凶案现场啊!” 第47章 袒露 两个人站在厕所外的水房里。 楼梯附近正好是厕所,两个人就近没有回教室,靠着水池开始处理伤口。水龙头被哗哗地打开了,路霄抓着良寒的手先是把那一摞已经湿透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去,太吓人了,全都红了,路霄打人也没有见过这个出血量,水槽呈现出非常宽阔的长方形,他把里面的要拿出来放到台子上,先帮良寒用清水冲开残留的纸屑。 良寒的手是真的漂亮,也是真的凉,冷得像雪粒一样,连带着路霄的手都有点发抖,鲜血冲了下那伤口,良寒轻轻嘶了一声,鲜血便成绺地冲了下去,红色和白色相互对比着,看着触目惊心。 路霄:“用什么割的?” 良寒:“美工刀。” 路霄抿了抿嘴唇:“那应该消一下炎,等着。” 鲜血在这个过程里还在往外涌,路霄笨拙且尽量快速地抽出棉签沾了点碘酒给良寒擦了擦,紧接着开始弄一排的小棕瓶。刚刚他在教室里没有听清,隐约感觉良寒说的是白药,破马张飞地一路跑到医务室险些把人家老师的摆台都扫到地上,劈头就说“要白药,要能止血的,有吗?”老师紧接着给他拿了4g装的小瓶,淡定地说这个就是,止血的。路霄说这一瓶哪够啊,给我来五瓶。 路霄感谢自己一口气要了五瓶,因为一两瓶真的不够,良寒这个血流的太急了,他倒一点就被血冲开,洒了好几轮,发现手心底下还在淌血,止血止得路霄要麻了。 他难以置信地扳住良寒的手想看下面,震惊地问:“手心也有一刀?” 良寒屏息着看着路霄围着他的手忙活,好像流血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见路霄问他,他小声说:“没有,只有手背。” 看着路霄咬着牙又开了一瓶白药,斟酌地解释:“这里有一条筋脉,我应该是割开了。” 路霄牙疼地点头:“看出来了,就这个出血量,一看就不是小血管破裂,您可真猛啊。” 良寒抿了抿嘴唇。 路霄看了他一眼:“晕吗?” 良寒安静地看了他一眼:“还好。” 路霄尽力手脚麻利了,但是无奈他不是个精细手巧的人,加上良寒这个受伤的位置有点尴尬,骨节的地方,敷药留不住药,包扎不好包扎,并且良寒只要稍稍握拳,很可能把伤口二次撑开,路霄只能让他平举着手掌,他转来转去地弄。 路霄缠了一会儿发现不方便,啧了一声,不见外地撸开良寒左手的袖子,一口气把他手腕上的护腕掀了起来,路霄动作很快,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可真的掀开良寒手腕的时候,他还是一下子顿住了。 他猝不及防地揭开了一片刀口。 良寒的手臂很好看,从大臂到指尖,没有一处不漂亮,手好看,手腕好看,手臂好看,皮肤雪白,骨节分明,不论是拿笔还是运动都让人移不开目光,可是在护腕的下面,那伤疤那么狰狞。 粗长的蜈蚣一样,不是一条,而是 好几条,横在良寒的手腕内侧,互相叠加着,叠出层层的伤。 路霄猛地抬头看了良寒一眼。 良寒垂着眼睛,没有什么表情。 路霄心里操了一声,心说真想给自己点根烟。 路霄压了压自己陡然而起的情绪,让注意力回到良寒还在流血的新伤,裹好纱布和绷带,因为没有剪刀,要包扎完的时候他弯下腰去咬,良寒终于有反应了,手指出现了至今为止第一次的颤抖,路霄歪着头看他一眼,没说话,把纱布中间咬开小条,给良寒绑最后缠了一下打出一个蝴蝶结。 路霄专注地低着头,在快完成的时候,忽然开口:“你能别看我了吗?” 良寒目光轻颤,紧接着路霄抬起头对上他躲闪的眼睛,目光平静。 路霄靠上身边的水池:“你需要心理疏导吗?我可以帮你问问靠谱的医生。” 路霄直到此时才明白良寒看的那些课外书到底是在干什么,明白他为啥忽然跟自己搞文艺,说“因为人有太多痛苦无法排解,人类才需要哲学”,良寒有他混乱的家庭情况,有他不可为外人所道的小众性向,这他妈居然还有会让他间歇性崩溃的心理状况,大哥咱们语文作文里的宁静淡泊果然是装的啊,你这他妈都要心理异常了,都在攻击你的神经系统和生理系统了,还要装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样子。 良寒没说话,把手缩回去,慢慢地盖住护腕,拉下自己校服袖子。 良寒:“不用。” 路霄抿了抿嘴唇,他不是专业人士,也不知道这个到底应该怎么劝,但是无来由地他想到了良寒曾经做的一道英语阅读题。为什么有印象呢,是因为良寒在那道题上五个问全军覆没,寒哥全军覆没,这在班里几乎是令人跌破眼镜的事情,“步步高”为了他把那道题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那道题是一道心理相关的阅读,讲的是俄亥俄州针对心理求助热线的内部改革。寒哥的专注力是刀,但凡出鞘就是一刀封喉,可是那道阅读,他全程注意力都在发散,完全抓不住重点,甚至到了张冠李戴的程度,步步高还打趣他是不是困了,怎么能翻译成这样。 路霄现在想一想,察觉出那篇阅读里频繁出现了两个词,survive和suicide,寒哥好像是无法分辨这两个词,理智的大脑和敏感的身心遇到特定的词汇就开始打架,有可能在他眼里,“活着”等同于“死亡”,只有“自杀”才算是“活下去”。 路霄用舌头顶了顶侧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耐心地说:“寒哥,你这么聪明的人,你要是想死,谁都拦不住的。” 良寒默默地抬头,声音低沉:“你会在乎吗?” 路霄心里一疼又一哽。 路霄误会了,他刚刚短暂地怀疑过良寒受伤是他自己在教室里故意割的,加上良寒上手腕,这位明显是个惯犯啊,更加加强了他这种误会,良寒现在又来这么一句,几乎是一锤子锤实了。 路霄不说话,气得脸都绿了。 良寒不知道路霄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他脸色变得难看,他左手不能握拳,便伸出右手讨好地去触碰路霄的手臂:“我不想找医生谈,我需要找你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路霄忽然炸了,暴躁地甩开他的手:“良寒,我以为我冷你一段时间你就会好,你今天想干什么啊?你出个好歹你爸妈是不是要找我?我怎么跟他们交代?!良寒我警告你,我最讨厌有人为我轻生,为我伤害自己,你把这话记住了,刻在你心里,你再这么要死要活的,咱们连朋友也别做了,一刀两断吧!!” 路霄气得心脏疼,这都什么事儿啊? 一个人因为喜欢他而伤害自己,他一听就受不了。 良寒被路霄的脾气震住了,沉默了一下,感觉到了这是路霄的底线,立刻开口澄清:“我今天不是故意割伤自己的,这是意外,我用刀的时候走神了。” 路霄不说话,但听完这话气焰明显降下来点,冷漠地抱住手臂。 良寒盯着路霄看,想软化他的表情:“你给我去买药,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路霄皱眉,避开他眼睛一脸不耐:“不关心!恨不得你死了,把血都流干吧!” 良寒沉默着又来抓他的校服,把刚刚的事重复一遍:“我手划伤真不是因为你,你别生气。” 路霄要疯了,现在他感觉寒哥跟他说话从表情到动作都不对,他俩这无望的友情外衣是包不住了是吗? 路霄不耐地说:“寒哥你可真是腻歪啊。” 水房里安静了几秒钟。 紧接着良寒默默地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很喜欢你。” 他说的很慢,最后五个字,每个字都郑重,但是他俩说这个话题的时机简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只是良寒还能怎么办呢?路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话这个时候不说,他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路霄困扰地闭了闭眼睛,从侧面转成背面靠住水池,轻轻说:“我宁愿不知道。” 他侧过头去,抱着手臂看着良寒的眼睛,这是个绝对自我保护、抽离在外的姿势,他说:“寒哥,我真的宁愿不知道……我宁愿那天没有去买什么手机壳送你礼物,也不想知道你心里想的这些事。” 路霄的表情那么的冷静,良寒的喉咙里仿佛吞了块刀片,出口的声音艰涩又难听。 “你说你不歧视……” “对,我不歧视。”路霄截断他的话,抽剑斩情丝,“我不恐同,这话我现在还是这么说,你喜欢男生女生对我来说区别不大,你是我的朋友,我全部祝福尊重,你找不到对象,有机会我可以陪你去gay吧玩,我若是有认识的也可以帮忙介绍,但是我不想你喜欢我,我不想我们发展出恋爱的关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良寒的表情要被路霄击碎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他绝对不想伤害你,可是每一句都这么的分明和绝情。良寒忘了自己的手还受着伤,轻轻握住抬起来压住下颌,痛苦地说:“这不公平……” 路霄不想跟他来回地拉扯,从水池边站直了身体,“寒哥,回去吧,咱俩都冷静点。” 路霄转身就走,良寒上前直接把人抱住。 朋友之间的拥抱和爱慕的拥抱真的太不一样了。 路霄吓了一跳,心脏都跟着麻了:“放手——!” 那箍住他的手臂好有力,连同路霄的手臂一起拢在怀里,拖住他的脚步,勒住他的前腰,因为过分用力,好不容易才止了血的手再次迸出了血迹。 “路霄!这不公平……”身后的男生真的是顾不上别的了,他从来没有发出过这么无望的声音,简直就是把自己的伤口直接撕开给路霄看,“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我把真相挑开的,不是我让你烦恼的,是我被人揭穿了隐私,是我忽然被讨厌,你什么机会都没有给我,连解释都不让我解释,路霄,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第48章 条件 封闭的水房里,两个人拥抱拉扯着,像两只兽角力掐架,谁也不肯妥协。 良寒紧紧桎梏着路霄,呼吸都喷在了路霄的脖颈里,路霄弯着腰用后肘用力地顶着良寒的胸口腹部,两肩不断地用力妄图把身后的人甩下去,直到挣扎到校服前身漫满了血迹,自己的手上潮湿一片,全是良寒的血…… 那一抓,路霄头皮都麻了,立刻提着嗓门投降,“停停停,寒哥我错了,我们停——” 因为他的嗓门很高,这个时候水房的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来,张旭阳和几个人一脸紧张地闯进来,一边进还一边喊:“寒哥,你在里面吗?你怎么样了……” 他话音还没落,迎头就看到良寒和路霄在水房里半拖半扯着,路霄抓着身前良寒的手,雪白的夏季衣服前蹭着一片血——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他一步没迈进去,在门口直接怔住了。 水房里的两个人身形没动。 良寒缓缓松开了手,眯眼的同时抬起了视线:“出去。” 张旭阳身后的唐金鑫见状秒懂,拉住张旭阳的胳膊一拽,立刻把水房门再次给他俩关上了。 结实的木门在两个人眼前“砰”地一声紧紧地合拢住! 路霄沉默地站在原地。 身后的男生松开了他。路霄一脸心惊肉跳后的茫然,他现在顾不上张旭阳和同学会怎么想,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校服,只是在想刚刚他和良寒怎么了?被人下药了吗?一边拉拉扯扯一边流血,一个说“我们没可能”,一个说“你对我不公平”,整得跟绝恋一样,这他妈是什么狗血故事? 被外人这么一搅合,良寒明显也是冷静多了。 力气回收,他后退两步,抬着左手撑住头,看起来有点晕眩。 路霄回身,瞧着他这个样子瞬间就心软了,胸口闷痛,心说我跟他一个伤号叫什么劲呢? 路霄忧虑地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让他别攥拳了,低着头往上看他的脸色,轻声问:“你是不是头晕?” 良寒撑着头,不说话。 路霄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你这不是自找难受吗?” 路霄刚刚被良寒那句喜欢刺激到了,良寒好像戳破了一件路霄一直回避的事情,路霄的火一下子腾起来,心说你非要跟我说明白是吧?那我也明白跟你说我压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他现在后悔,他不该说那么毒的话,这人喜欢他又他妈不是感冒,吃片药就能好,他何必呢? 良寒难受地睁开眼睛,刚刚路霄跟他吵架,他整个人强硬得不行,如今路霄只是顺毛轻轻捋了一下,他竟然红了眼眶,眼睛里蒙起一片凌乱的水光。 路霄被他看得心口一堵,眼睛发红的良寒是路霄没有见过的,连想也没有想过。 “那个……寒哥,你要不要回教室?” 路霄的声音有点迟疑,说完反应过来立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呸!回什么教室,他俩这个校服这幅样子,回教室是想吓死谁? 路霄扶住良寒:“你要不坐一下吧,来来来,你坐这,我跟你蹲着说话。” 说着主动给他身后腾了位置,让他坐在水台旁边的空地上,让他高出自己一个身位,路霄自己则是划拉那些还没有用完的药,抓着良寒的手继续给他上药——失血过多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包扎好再睡一觉,受伤的身体会主动开启修复机能,路霄一想到刚刚自己居然还在跟寒哥大吵大闹大悲大喜,真不是个东西。 “别握拳,你手现在不能握拳,就这么摊着,不然还得把伤口裂开……” 路霄蹲在良寒面前,耐心地捋平他僵直冰冷的手指,又咬开了一瓶白药,往他纱布里撒药,良寒低着头,垂着眼睛看两个人红白交错绞缠在一起的手,动了动嘴唇,把目光撇开。 路霄乐了,追着他的目光露出逗人的模样:“你不会是要晕吧?我刚刚看到那个血我都晕,你看看我这身上,吓死了,我从来没有见人流过这么多血,还流了我一身,你说你刚刚那么用力干嘛啊,受伤呢不知道啊?” 路霄想让良寒开心一点,可是良寒并没有笑一下,连敷衍地提一提嘴角都没有。 “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良寒安静地说,声音冷静冰凉:“路霄,你现在多给我一个眼神,我都像在经历一场痴人说梦。” 路霄的心脏被拉扯得松了紧,紧了松,他垂头,声音默默:“寒哥,我们就没有可能回到朋友关系吗?就像以前那样。” 良寒轻喘了一口气:“路霄,破坏我们关系的人,不是我……” 他声音平淡,可抬起来的眼睛却是红的。 路霄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到难过,怎么会这样呢? 人的关系怎么会如此脆弱呢?只是细微的转变,他们就像是再也回不到以前。 路霄闷声抱住自己的膝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可我后悔了啊寒哥,我那天是被吓到了,我没想和你保持距离,也没想你这么难受……” 良寒冷笑一声,颤抖的声音带着不可回避的咄咄逼人:“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喜欢你你觉得烦,和你保持距离你又觉得失望是吗?路霄,我是活该被你吊吗?” 路霄瞬间不知道怎么说了。 良寒看着他的脸,最后失望地摇摇头,撇开他的手:“算了,就这样吧。” 良寒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口气里却透出一刀两断的决绝。 路霄一下子紧张起来,急急地拽住他的校服:“那你想我怎么样呢?” 箐。 良寒挣开他的手,扶着水台缓缓站起来,他这样是肯定回不了教室的,他打算提前打电话给小裴叔叔让人来接他回家,边掏手机边对路霄说:“今天谢谢你帮我买药,帮我包扎,我会记得的。” 路霄慌乱地站起来,脑子里被他这一句谢,谢得嗡嗡的,魔怔地一样想起刚才良寒抱着自己时炙热的温度,他激动地在他的耳边嘶喊,“你什么机会都没有给我……你对我不公平……”路霄压了压脑壳,妈的,这道爱情的题太难了,难得他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然后朝着良寒忽然喊:“那试试吧!” 良寒脚步一顿。 路霄都不等良寒回身,立刻往回找补:“你冷静点啊,我不是说你要跟你交往,你不是说我不给你机会嘛?我给。我们试试。” 良寒回身,看向他的表情异常困惑。 路霄每次都在刷新他的想象,在他觉得他不懂的时候好像懂了,懂了的时候又开始不懂。 路霄的脑子也很乱,他很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那个……我没跟男生用那种关系出去玩过,我找一天,咱俩出去玩试试,你要是能打动我,我就考虑考虑,行吧?” 路霄看透了,感情就是天底下最不可控的东西,距离他知道良寒喜欢自己也就是短短十一天,他现在每天都要被良寒带动转过一千八百个心思,他是真的累了,就像平地泼了一杯水,他完全无法预料这个水想往哪里流,想着那不如干脆就随便来吧,走到哪算哪。 路霄抛出了机会,同时也给出了条件,认真地对良寒说:“但是我们得提前说好,只有一次,我要是实在受不了,你得尊重我,咱们把这件事翻篇,你也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们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行吗?” 第49章 预备 良寒但凡硬气一点,就该拒绝。 这场毫无公平可言的关系里,路霄是规则的制定者,还是唯一的裁判,他抛出这样的条件,感情的决定权此时就握在他的手里。良寒安静地看着路霄,眼里是破碎的高傲,明明刚刚已经决定要放弃了,这最后一步他又退回去,选择走回来给自己栓缰套犁。 “好。”良寒声音喑哑:“哪一天?” 路霄沉默了一下,看起来好像又犹豫了:“那个,我还没想好,你等我回去想一想。” 这该死的屠刀至此又悬住了,从死刑立刻执行变作了缓期执行。 良寒毫无办法,既然做了选择,那就不是使意气的时候,路霄说什么是什么,他全部接受。唯一值得宽慰的是,他因为路霄这个小小的随口的约定开始怀抱起期待,虽然也忧虑,但是至少不是之前的煎熬的痛苦。 有进展,他该知足了,虽然他不知道这进展会发展到哪里。 而路霄则是干脆懒得纠结了,这爱情的苦真是太苦了,他再也不想进入那种之前和良寒两个人沟通全靠猜,谁谁都被勒到动弹不得的状态里,虽然他现在脑子也会乱,也会不理解,时不时想起那天晚上在水房他是被人下降头了吗?怎么鬼使神差的提了这么一个条件?但他本人不愿意纠结,发生了就发生了吧,顺其自然。 路霄给良寒的日期是十一月二日的下午。 那天是十月末的下午,路霄体育课中途从篮球场跑出来,良寒站在便利店的栏杆后,双手握着瓶矿泉水,左手还缠着绷带。路霄找到他,说:“期中我得好好稳住成绩,十一月一号应该是出成绩的日子,咱们第二天下午出去玩,对,你记得好好考试啊,不然到时候因为成绩不好影响心情,那就不怪我了。” 良寒的视线短暂地在路霄的脸上停留了一秒。把右手的水换到左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 良寒:“十一月二号星期几?” 路霄:“别看了,是周三。” 良寒抬了抬头:“你要逃课出去玩?” 路霄:“当然不是逃课,是请假。” 他挑衅地看着良寒,有些挑逗地问:“好学生,你还要出去玩吗?” 良寒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去。” 良寒紧接着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路霄歪了下头:“没有什么要求,随便你安排。” 良寒:“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吗?” 路霄长长地沉吟了一声,紧接着问:“看日出算吗?” 良寒专注地看着他,目光微微闪动。 路霄:“我有点想看日出,在山上看的那种。” 良寒的视线短暂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让自己克制地低下头记好便签,低声说:“好,我去安排,到时候选个适合看日出的山。” 路霄点点头:“那就这样,我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剩下的都你安排吧。” 良寒抿了抿嘴唇,感觉他的灵魂里有什么东西在颤动,他抬起目光,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好,那我跟你确认一下,我们2号下午请假出去玩,你想看的是11月3日的日出,对吗?” 路霄大点其头:“对,没有歧义!” “路霄,我再跟你确认一次。”良寒的声音微微颤抖,他问:“你是要2号和我过夜,是吗?” 路霄一下子顿住了。 良寒忽然来的这么一句,可谓是石破天惊,路霄原本没有多想,这一下骤然陷入了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 路霄说:“对。” 良寒沉默地看着他。 路霄被那目光竟然看得不自在起来,烦躁似的在身后抻了抻胳膊。 他总觉得自己想的事情和良寒想的事情不太一样。 那边的学霸再次开口了,还是那副口气,一副不刨根究底弄出原因不肯罢休的势头:“路霄,我再跟你确认一遍,我们2号晚上呆在一起,对吗?” 路霄被良寒的问题说毛了,没有好脸色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大步走到他对面,一脸无语地说:“对!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大哥你能别问了吗?现在日出是凌晨4点多,我们要去山上看日出,凌晨1点就要动身,我俩要夜爬你懂吗?我晚上不跟你呆着,我要去哪呆着?” 良寒看着路霄炸毛的样子,听他这样说,倒是没有流露什么失望,像是觉得有趣,嘴角还轻轻提了一下,淡淡地说了一声“哦”,然后挺无辜地说:“我这不是害怕会错你的意嘛,多问几句而已。” 眼前的男生好像知道自己处在劣势,玩得好一手示弱牌。 路霄立马转身:“好的,不出去了,我从根本上解决你会错意的可能。” 路霄还没走一步,胳膊立刻被人用力拽住了,一回头,看到栏杆后良寒那张隐忍又懊恼的脸。 路霄没忍住,立刻扬起了笑容:“哎呀,逗你的啊!”说着抓过良寒左手里那个空瓶子,朝着远处的垃圾桶隔空一投,“嗵”地一声命中目标,像每一届都会夺走大部分女生的暗恋的男孩一样,飞扬地弹跳了一下。 路霄跟良寒说完话就回篮球场了,良寒安静地支在栏杆上望风,唐金鑫远远地看到他,走过来,语气中带了点探究的意味:“你们在一起了?” 良寒自从左手受伤后身上就没有那么低气压了。 良寒摇头。 唐金鑫不解:“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良寒的目光落在虚空的远处,声音却很清楚:“他说要给我个机会,在一起先试试。” 唐金鑫觉得好笑:“在一起就是在一起,试试算什么?” 良寒摇摇头。路霄的要求再离谱再好笑,他都得承受着,毕竟现在是他想和人家在一起,那被喜欢的那个人永远有他的最高决定权,他必须按照人家的规则来。 良寒皮肤雪白,两只手肘撑在栏杆上,眉眼和鬓角纯净乌黑,一眼便能看到他眼中难以散去的冰冷和忧虑。 唐金鑫没旁观过良寒这么外露的痛苦,几次欲言又止:“寒哥,你真是……怎么会看上这么个……” 唐金鑫没有办法理解这件事怎么到现在还不成,因为一个人走神,手筋都为他切开了,淌了那么多的血,在水房又哄又抱也不是没说清楚,这他妈但凡对寒哥有点心思都应该被攻略下来了,怎么就是还不能在一起? 要不是良寒拦着,唐金鑫都想找路霄干架去了,一拳砸他脸上,说句你路霄算个什么东西! 你的朋友在爱情里是这样的,永远站在你的角度,永远为你叫屈,永远是对面那个蠢货配不上你。 但良寒显然没有鑫哥这么激进,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气愤,自从路霄说“我想跟你试试”,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胆,路霄是个心里很没数的人,对很多事情譬如谈恋爱,他有一种良寒非常震惊且不能理解的诡异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良寒前两天跟他聊天的时候问他:“你对你的男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吗?” 路霄:“有趣。” 良寒:“那你如果跟一个人在一起,一般会看中什么?” 路霄:“快乐。” 良寒感觉到了窒息,心说路霄你能不能别这么离谱? 路霄但凡能给出一个标准,良寒都知道要往哪里努力,但是路霄心中自己就没有个谱,你说路霄聪明,但是关键时刻又掉链子,你说路霄笨,但是他无师自通地知道要建城墙、围护城河,关键时刻寸步不让,他比良寒小两岁啊,他们才活了多久,良寒有时真的弄不清楚路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最开始几天他一直害怕路霄心血来潮说完“试试”,转天又对他说“不行”,他等路霄给他日期,还不敢催促,生怕一个没把握住路霄一句“我反悔了”,直接送他一场空欢喜。 可纵然有这样种种的可能,良寒能怎么办呢?良寒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他还急不得,逼不得,快不得,慢不得,他再忧虑,也不能让路霄感觉到他的忧虑,纵然心焦得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但也必须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每一寸的纠结和痛苦全部自己品尝。 好在路霄没有真的要耍他,他磨蹭了一周后告诉了他时间。 11月2日。 路霄也的确没想耍良寒,他只是在忙学习。那天水房之后,他心思太乱,他非常需要有件难度不低的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不然他光是想着寒哥这件事儿脑子就能杂乱鼓胀得什么都做不了,之前虐他千百遍的学业成为了他沉溺进内耗的一枚高效的“刹车片”,有力地阻碍了他的胡思乱想。 并且有狸猫当同桌的日子可太有趣了,这个小姑娘总能捣鼓出好玩的事情,路霄和她玩得是一拍即合,唯独会尴尬的是狸猫嗑cp的时候,之前路霄是不会纠结这个的,但是在知道良寒真的喜欢自己后,他再看姑娘们的狂欢那心情便开始变得微妙复杂了。 路霄很认真地问过狸猫:“我没和寒哥在一起啊,你这不是知道吗?你这还能嗑下去吗?” 狸猫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啊,我啥都吃,好吃就行。” 路霄:…… 路霄和良寒的帖子不会因为他们没在一起而消失,也不会因为他们真的存在矛盾而停止,哪怕路霄主动换座,她们也有一千种理由解释他俩是因为感情太好了,所以才会避嫌。 林倩和Vimukti也说过。 “嗑cp嘛,我们嗑我们的,不用管正主的死活。” “你们的关系,可以全靠我们造谣。” “小路放心,我们能造出来。” 路霄扶额:你们真的别太离谱。 同时他也庆幸当时他没有找狸猫谈心,若是他把这事儿说破那还了得? 十月份的最后几天,路霄和良寒仿佛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们维持着一种不热络也不疏远的距离,一个在教室的左边,一个在右边,刻意地没有多看对方,像是不曾存在一份秘密的合谋,相互间正常地走动说话,路霄甚至还曾经主动走到过良寒身边帮他左手换药。 11月2日上午,路霄去老吴办公室请了假,良寒那个假条是几天前就请好的,他俩说好要把时间错开,这样不显眼,别人也不会轻易联想起来,那天他们谁也没有跟谁说话,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中午的时候,趁着大家都吃饭去了,俩人提了书包一前一后地离开学校,出门直接打车回家。 他俩商量好了要回家换衣服,不然穿着校服出去玩那可太奇怪了。 路霄爸妈今晚不在,明天才会回家,路霄到家后换了衣裳去良寒家里找他,良寒爸妈也不在,听良寒说他爸应该是在别的市,他妈则不清楚,路霄进良寒家时良寒正在阳台区打电话,他换了一件宽松的黑色衬衫,挽着袖口,细长的手指轻敲着家里的椭圆机扶手,因为皮肤白皙体态修长,站在窗前那么的引人注目。 路霄心虚又紧张,总觉得自己要和良寒去做什么坏事一样。 良寒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路霄穿的是一件白色oversize的T恤,裤子是黑色的牛仔裤,T恤上有几处很有设计感的链条和口袋,头发简单地往后背了背,看起来很俊朗逼人。 良寒上下看了他一眼,放下心来,他很害怕路霄只是为了糊弄他才出来,看他把自己折腾得这么帅,知道他至少对这件事还是重视的,不是来跟他随便玩玩的。 良寒在那边说:“嗯……楼外楼203是吧?好。” “不用那么麻烦,只有两个人……” 良寒的声音很安静,表情也平和,电话里的人好像调笑了一声,良寒侧身看了路霄一眼,低低应了一声,然后轻声说:“我对象。” 路霄瞪大了眼睛看向良寒。 等到良寒收了线,路霄看着他,很嫌弃地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是谁?” 良寒沉吟后反问:“那我怎么说呢?” 路霄眯着眼睛看着他。 良寒:“今天是星期三,我逃课跟人出去玩,这人不是对象,我还能怎么说?” -------------------- 欸,知道我微博吧? 第50章 约会 路霄陷入了沉默,算了算了,坦然点吧,他爱说啥说啥,让他口嗨一下又如何,反正他说的又不管用。良寒问他要了校服,塞进了一个容量挺大的冲锋包里,还让路霄把自己的书包放在他家,做好所有的准备后,两个人轻装上阵,下楼打车,路霄根本没有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心想去哪都行,反正S市他也不熟,客随主便吧。 上了车后,良寒坐在前排主动跟他说话:“记得,楼外楼203.” 这听起来像个包厢的名字。 路霄:“我们是先去吃饭吗?” 良寒:“不是,先去景区。” 路霄:“那这是什么?” 良寒偏头回来,朝着他轻轻眨了下眼睛:“暗号。” 路霄:??? 什么嘛,还弄神秘。 良寒应该是从小习惯了给别人拿主意,做各种各样的决定,所以也没多问路霄,甚至没解释,路霄也想得开,什么都不管,不管今日到来的是惊喜还是惊吓,给什么、接什么就是了。 到了地方,果然是景区,S市不愧是旅游城市,这处景点人流量很大,需要提前下车,良寒开车门喊路霄下车,伸手牵住他衣服上的带子,扯着路霄过马路,路霄懒洋洋地被他扯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观察这处景点,这地方他听说过的,挺有名的,大门比想象中的内敛,没有特别追求气势恢宏,远看里面又似别有洞天,能瞧见纵深里相叠的山水。 良寒没有带路霄去售票处买票,路霄眼瞅着走过了四列排队的窗口,有点不理解地问:“我们不用门票吗?直接走这儿对吗?” 良寒不说话,拉着他到入口处随便送到一位园区服务人员面前,拍了拍他的后腰:“说暗号。” 路霄:??? 什么鬼。 路霄不确定地和那位穿着工作服的姐姐开口:“楼外楼203?” 那位工作员从茫然表情立刻换成一副笑颜,笑呵呵地看了路霄一眼,又看了看良寒,朝着他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含蓄地笑道:“两位这边走。” 路霄完全摸不着头脑,那边的人还在排队等进远去,他俩已经被工作人员领着走了旁边的VIP通道,路霄有点摸不着头脑,撞了良寒一下:“什么情况?这个可以这么随便进的吗?”就是有年票也不是这样吧? 良寒表情淡然:“嗯,随便进,家里有股。” 路霄:!!! 小路同学内心震惊,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但是良寒显然也没怎么来过这处家里有股的地方,主动问了服务人员:“楼外楼怎么走?” 景区里很大,小姐姐给他们指了路,良寒礼貌地跟道了谢,回头跟路霄商量:“我们先去吃饭,吃完再玩?” 他们中午折腾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路霄当然没有不答应的,边走边看风景边啧啧称奇,回头对良寒说:“投资风景名胜区,你家还真是好兴致。” 良寒淡淡说:“机缘巧合吧,十几年前的事了。” 路霄啧啧道:“寒哥,你不会是在给我秀肌肉吧?” 良寒意外地看着他:“秀什么肌肉?” 路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真的,咱们可以正常一点,你要是现场给我做几道超难的物理题,我可能更佩服你。” 良寒品了品他的话,紧接着笑了:“你想什么呢?我带你来这儿是因为这里无障碍服务和医院是一个级别的,很方便,我带你来认认路,以后你可以和叔叔阿姨来。” 路霄:…… 良寒回头给路霄指了指入门处的服务点:“那边进门就有轮椅自助租赁,响应系统也好,园区里景点五十几个,所有有楼梯的地方都带缓坡,完全不怕玩起来不方便,你要是确定要来,说刚刚的暗号就可以,到时候会有人帮你们安排吃饭和住宿的地方。” 路霄沉默了。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爸爸现在的情况还能出来玩,没想过良寒还帮他留意这个。 路霄不说话,歪着头多看了良寒一眼,等到了目的地,良寒说了包厢号,立刻有等候的经理热情地朝着他俩打招呼,引他们上楼,包厢打开,里面一张大圆桌,古香古色的桌椅屏风陈设,红棕色双面绣的椅套。 经理说:“菜已经提前准备了,立刻就能上来。” 良寒看到这么大的包厢微微愕了一下。 这屋里的是能容纳十人圆桌,服务生知道今天这屋只有两位客人,屋中一左一右只摆了了两把椅子、两副餐具。 路霄没留意良寒的表情,笑着问经理看出单,经理把点的菜单给他看,路霄一眼扫过去,好的,他和良寒两个人,点了七道菜,平均每道菜过百,有条鱼二百多。路霄笑着问良寒:“怎么点这么多啊?是只有我们俩人吃饭吧?” 良寒:“吃不了可以打包带走,我们回去吃。” 路霄:“这个不是你拿钱对吧?” 良寒点点头,还挺诚实:“是家里的卡,存了一万吧。” “嘿。”路霄露着牙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下,良寒看着路霄的脸色,相距1.7m的距离,他无来由地有点不安,他已经敏锐地预感到自己这个安排怕是要翻车,但是他现在也改不了了,菜很快地流水一样地送上来,松鼠鳜鱼,樱桃肉,响油鳝糊,红菱鸡头米的时令,都是些地道的苏帮菜,路霄知道这些很贵,但是他不以为然,服务生上菜,他就一道一道尝着看看。 良寒明显是紧张了,这些都是他让人选的大厨擅长的菜品,路霄虽然也吃一口夸一句好吃,但那表情也就是那样而已,路霄看着这一桌的表情,还没有在他家吃那盘白灼虾兴奋。 礼物这个东西,不是越好越贵越让人喜欢的,至少对路霄不是,他从小吃过也见过,对这些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良寒的指甲压进皮肉里,知道哪怕是安排错了,也得继续下去,他站起来,对路霄说:“还有两样东西,你等等。” 路霄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走出包厢去,过了大概三分钟,看着良寒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提着一瓶白葡萄酒进来,哪怕良寒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路霄还是看出他紧张了,不紧张的寒哥绝对不会出现酒和蛋糕一手拿一个这种滑稽画面出现,他看着自己,像个强撑着不知道要怎么讨他欢心的男孩,因为松鼠鳜鱼已经放在转桌的中间,他只能提着蛋糕盒子放在桌子的旁边。 良寒很小心地问:“知道明天是你生日,今天提前为你庆祝,可以吗?” 路霄沉默地看着良寒。 11月3日是路霄的生日,也就是明天,路霄这件事没有跟良寒提。 路霄安静地撑着颧骨看他,观察他的表情,在拖够了时间后,他说:“行啊,为什么不行呢?” 良寒低下头,安静地去拆蛋糕盒。 上菜的阿姨看到良寒站在桌前,上菜的同时随口问:“怎么不放在桌子中间呢?” 良寒怔了一下。 阿姨很热心地指了指蛋糕,说:“放中间啊,蛋糕放桌子中间才好看。” 良寒一下子醒悟过来,阿姨帮着他把那道松鼠鳜鱼挪了位置,让他把蛋糕摆在正中间。 路霄提着嘴角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良寒在刚刚的尴尬后变聪明了,抬起头轻声对路霄说了句:“这个蛋糕和酒是我在外面选的,一周前就准备好了。” 服务员阿姨很懂,在旁边帮腔,对路霄介绍说:“这是xxx的私房蛋糕呢,只提供承办酒宴的客人,不提前一周预定根本拿不到,非常好吃的。” 路霄这才像来了点兴致,看了看那柠檬色的蛋糕,笑着说:“蛋糕嘛,他送我的蛋糕没有不好的。” 然后朝着良寒伸出手,让良寒把葡萄酒给他看看,良寒把沉甸甸的瓶子给他,路霄接过瓶子,轻轻转动了一下,这酒不贵,确信了的确是良寒花钱选的,路霄终于露出一个进入包厢后真心实意的笑。 眼见着服务生们把菜上齐了,良寒坐回自己的座位,就在包厢要关门的时候忽然在外面传来了一道男声,那人喊着:“小寒是不是到了?我来看看他对象……”紧接着门被人从外面再次推开,一个二十四岁上下的男人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路霄听到他说的话愣住了,那个男人在看到屋里是两个男生也愣住了。 路霄:…… 良寒主动开口:“许哥。” 路霄主动问良寒:“这位是?” 良寒跟他介绍:“朋友,刚刚打电话的那位哥,是他帮忙选的包厢点的菜。” 那位许哥在一愣后立刻反应过来,笑着走上前和路霄握手,热络道:“我和小寒从小就认识,不是外人,你们这是……”他笑着看了眼良寒,又看了看他俩这个距离,笑得挺特别。 良寒平静地说:“别告诉我爸妈,他们还不知道。” 许哥哈哈一笑:“哎,行,”然后看着桌子上的蛋糕,问路霄道:“小弟,你今天过生日啊?”路霄心说我今天不过生日,但还没开口敷衍过去,许哥已经很自来熟地说,“哎,这正好这一桌,我给你们拍个照片吧,留个纪念,来,小寒,手机给我。” 良寒蹙了下眉,但是没拒绝,慢吞吞地站起来,把手机给这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了路霄身后。 哪怕有椅背的阻隔,路霄的身体还是绷紧了。 那位哥找了会儿角度,又不满意了,说:“你俩能不能亲密点?这好歹是一起过生日的关系啊!” 良寒低头看了路霄一眼,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 路霄脖颈上的汗毛一下子都要炸了起来。 许哥说:“哎!这才像那么一回事嘛!” 路霄:…… 等许哥左拍右拍得拍完,手机还给良寒,路霄都要麻木了,许哥对良寒说:“给你看看,行吗?蛋糕我可都一起拍进去了啊。” 良寒在屏幕上划了划:“可以,拍得很好看。” 许哥哈哈一笑:“不是我拍得好看,是你的小寿星长得好看,行了,你俩玩吧,不打扰你们了。”然后跟路霄笑着打了个招呼,主动拉上门出去了,等屋里终于剩下两个人,良寒脑子里那根弦终于拨回来了,拽着椅子从路霄的正对面,一直拖到了他身边,和他坐在一起。 路霄眯着眼睛看着良寒在自己身边坐下,忽然往良寒背上抽了一下:“刚刚手摸哪呢!” 良寒立刻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后颈,不言不语地看着路霄。 路霄瞪了他一眼,对他这幅扮可怜的样子真的服了,不耐道:“吃饭吃饭。” 其实良寒让人点的东西非常好吃,搭配也很均衡,有了外人这么一折腾,他俩那点尴尬散了很多,路霄一直在夹那道松鼠鳜鱼,挺好吃的,鱼肉回味悠长,良寒在旁边帮忙转桌和夹菜,桌上有一道锅子,里面有各式的菜,良寒问:“你要吃玉米吗?” 路霄不抬头:“不要,我吃肉。” 说着又补了一句:“你喜欢吃玉米啊?” 良寒轻轻“嗯”了一声,说:“挺好吃的啊。” 路霄乐了,没戳破他。 两个人吃饭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垫了点热菜,他俩一人切了一小块蛋糕,紧接着是白葡萄酒,喝酒的杯子早早被服务人员送过来,路霄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先是耳垂,紧接着喉咙,然后是胃,一下子热了起来,脑袋也有点飘飘然。 路霄敲了敲杯壁,说:“这个酒劲儿好大啊,劲儿来得好快。” 良寒眉间一攒,侧头看着他:“你可别吓唬我。” 路霄挑眉。 良寒看着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这酒是正经酒,我可没有加别的东西。” 路霄哈哈大笑。 路霄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笑完问良寒:“这酒叫什么。” 良寒拿过瓶子给他指,让他看,清清楚楚地说:“这酒叫长相思。” 路霄点点头:“嗯,真应景。” 良寒不说话,侧过身闻了他一下。 呼吸轻轻交融着。 路霄看着良寒的嘴唇,良寒也看着他的,然后是路霄先避开了良寒的靠近。 路霄问他:“如果我喝醉了怎么办?” 良寒安静地看着他:“你想怎么办?” 路霄:“你等会儿能背我出去吗?” 良寒略侧了一下身,无辜地问:“外面啊?” 路霄:“嗯。” 良寒:“那这不行。” 路霄看着他。 良寒说:“你喝醉了,我背你出去,别人会以为我要干什么。” 路霄再次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两个人靠在一起一直在说话,聊酒,聊菜,时不时用鼻尖闻一下对方的嘴唇,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路霄喝得也差不多了,脸颊红扑扑的,从内到外散发着颟顸的醉态,良寒那边来了一通电话,路霄看到来电显示是小裴叔叔,良寒当着路霄的面直接接起来,跟着对面说了两句,嗯了两声。 挂断后,路霄问:“怎么了?” 良寒:“小裴叔叔把我们洗漱用具带来了。” 路霄:??? 良寒:“家里那个冲锋包,我俩连充电器都没有带你没发现吗?” 路霄心说你安排住宿肯定都有配套啊,干嘛自己带? 良寒:“那夜爬呢,你确定不带大衣就行吗?” 良寒对他说:“我出去一下,他好像没找到我们订的房间。” 路霄虽然醉了,但是还是有神志的,指了指桌子中间的蛋糕,说:“我俩是不是吃完了,这个蛋糕肯定是吃不完的,你能把它送给店里的工作人员吗,看看谁有这个口福。” 良寒不说话,又在用那种眼神看他。 路霄醉意迷离地仰头瞧着他,他想看良寒还记不记恨自己上次的事情。 两个人相互看了好久。 最后是良寒主动败下阵来,眼神微敛,妥协道:“好,我去送。” 路霄闻言忽然笑了,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手腕内侧的脉搏,提醒道:“那你送的时候跟人说清楚哦,是我这个穿白衣服的男生送的,不是你送的。” 良寒偏着头看了他一眼,这次眼波闪动,是真的笑了:“……好。” 良寒把蛋糕重新包装好,带了出去,包厢中只剩下路霄一个人,路霄陷入了醉酒后的沉默,用力地揉了揉发热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那酒店的经理这个时候来敲门,她大概是害怕唐突他,问需不需要现在打包,路霄点点头,“那麻烦你们了。”经理说不麻烦,再次祝他生日快乐,说刚刚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生把蛋糕送给他们了,谢谢他的心意。 紧接着她小声问:“那是你男朋友吗?” 路霄笑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房门再次开了,服务生走进来送来一碗面,说后厨的师父听说今天有客人过生日,特意做得面条,祝路霄生日快乐。 路霄立刻双手合十,站起来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谢谢。 他没有说,今天其实不是他生日,那位也不是他的男朋友,但是他还是会被这份错位的好意感动到。 面条是那种过生日要吃的清汤面,上面一张荷包蛋,几点葱花,S市的面很有名,大厨做得看起来也很有水准。 路霄心有余力不足,吃了一口,露出为难的样子,说:“这给的太多了,我怕是吃不下。” 经理对他说:“吃不下没关系的,但是那个鸡蛋一定要吃了。” 路霄脸色微红地朝她笑了下。 良寒回来的时候路霄慢悠悠地把面条吃了小半碗,良寒看着已经打包好的几道菜,还有一碗忽然多出来的面条,有点意外:“你没吃饱?”他感觉路霄对这碗面都比吃刚刚那一桌子有胃口。 路霄:“不是,是经理她们送的。” 然后他喃喃说:“她们好好啊……” 良寒点点头:“因为喜欢你啊,很多人都想对你好。” 路霄歪着头看着良寒。 两个人从酒店走出来,迎面是一个高坡,一段是台阶,一段是缓坡,路霄看着那么长的台阶,扭头看着良寒,忽然语出惊人:“你能不能抱我下去?” 良寒睁大眼睛:“这儿?” 路霄点头:“你怕不怕?” 因为不是周末,景区的人并不多,但是也绝不少,清冽西斜的日光下,路霄看着良寒。 良寒背过身作势要在他身前蹲下去。 路霄推了他一把:“我不要这个!” 说着两手比划了一个铲起来打横的动作,表情神气得像个小孩:“我要那个!” 良寒看着他笑:“要公主抱啊?” 路霄服了良寒,为什么他总能说最能让人害臊的形容。 路霄也不要脸了,说:“对,公主抱!老子还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呢,行不行?” 良寒一句话不说直接上前,弯腰一下子把路霄抱起来,路霄吓了一跳,立刻搂住他的脖子保持平衡:“卧槽!”说完一句卧槽之后又忽然笑起来,看起来被抱得相当高兴。 “你能走多远啊?”路霄笑着问良寒。 良寒抱着人下台阶,声音有些低沉:“能抱着你一直回房间。” 路霄大笑着摇头:“你手上还有伤呢,走下去就行了。” 两个人喝了点酒,都有点微醺的意思,沿着小路走下台阶,良寒要去握路霄的手,路霄没拒绝得了,被他五指紧扣得浑身寒毛直竖,忍了好一段才勉强和他牵了一会儿。 景区里有卖水果的商店,路霄松开手,对良寒说想吃苹果,不让他买多,只想吃一个。 良寒进门去买苹果,最后讨了一个给他。 走出好远后,路霄又说现在就想吃,让良寒去借水果刀,良寒几个店铺挨个借过去,终于借到了一把。 两个人绕去水榭楼阁里听了会儿评弹,柳绿花香的诗书之地,他们是胡乱的走,最后在一圈廊檐下停下,眼前一汪池水,两个半亭,他俩坐在远处的石凳上,良寒用纸巾垫着苹果,一下一下地把它剖开,和路霄分食一个,路霄一边吃一边盯着他拿刀,想这个人真安静啊,又瘦又干净,低头给自己切水果的样子,比那些所谓的安排都更容易让他触动。 夜风吹得很从容,庭院中品着茶,听着评弹,有那么一瞬间,路霄直接跌入了这无法抵御的温柔富贵乡。 第51章 尝试 天黑的时候,良寒把路霄半扶半拖地带回了房间,他们的房间也是景区里的房间,路霄原本已经喝得微醺,走过一长段很宽敞的玄关后,看到室内,酒忽然醒了一半,扭头问良寒:“一张床?” 良寒看着他:“你不是说和我过夜吗?” 路霄沉默地看着那张大床,脑子挺清楚地说:“别装,我说的是标间,两张床的那种。” 良寒看着他不说话。 路霄搞得想给他翻白眼。 路霄:“再开一间,你打电话。” 看良寒根本不动,路霄直接说:“你不开的话我去开。” 良寒拽住路霄的胳膊,默默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是你说要体验有男朋友是什么感觉吗?” 那眼睛委屈又含情脉脉,这样的眼神,让路霄每次都很无奈。 良寒又放一大招,他问路霄:“只是到明天早上我都不可以吗?” 路霄无来由的有点心烦,他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了,把自己的外衣脱掉,仰头躺着。 良寒则是默默地提起冲锋包,拿出充电器把两个人的手机充上,紧接着拿出预备好的洗漱用品、拖鞋浴巾、床单被罩……良寒家既然在这个景区里有股,那景区给他安排的房间就不可能不干净,但他还是把一切会贴身的东西全部换一边,一样一样地在屋中整理。 路霄作为一个“精神男人”大字型地在沙发里躺着,眼瞧着良寒把要睡觉的床单被罩换过一遍,一次性拖鞋拿出来放在床边,水壶全部拿走放好矿泉水,又拿着晾衣架把路霄脱下来的T恤挂起来——因为路霄衣服上有装饰性的褶皱,这种衣服打理起来很麻烦,路霄歪着脑袋看着良寒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小夹子把他的衣服夹好,简单地给他T恤做定型。 做好一切整理后良寒按熄了屋内大灯,只留下几盏壁灯,自己提着洗漱用品去洗手间,路霄摊在小沙发上混混沌沌地想了一会儿,听着里面的水流声,没来由的有点心痒,撑着扶手慢吞吞地站起来,走过去。 良寒正在盥洗台前洗漱,电动牙刷发出轻轻的嗡嗡声,他从镜子中看到路霄走过来,吐掉漱口水,回过头——应该是已经洗过脸了,良寒鬓角乌黑,眉眼带着一股温润的、如点玉一般湿漉漉的水汽。 良寒对路霄说:“我换好床单了,你可以进屋躺一会儿。” 路霄站在门口,声音低沉:“不,我看着你洗漱。” 良寒看着他:“不是醉了吗?回去躺一会。” 路霄重复:“不,我要看着你洗漱。” 良寒没再说什么,继续刷牙,等到他洗漱完,他简单收拾了盥洗台,走出来的时候忽然靠近,亲了下路霄的嘴巴。 蜻蜓点水似的。 路霄感觉到了自己嘴唇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但是没有动,靠着门边懒洋洋地看着良寒。 良寒此时也看着他,在观察他的反应。 路霄觉得好笑,切,都是男人,我能不知道你今晚是怎么想的吗? 路霄故意挺冷静的问:“接吻啊?” 他在良寒的目光下摸了摸嘴唇,然后点点头,品评道:“还行。” 良寒眯了下眼睛。 下一秒,路霄的手臂被人拽住,三步带出卫生间,一把按到了床上!路霄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出声,良寒的身子已经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跟着一起压过来的还有良寒温凉的嘴唇。 良寒握着路霄的下颌骨,迫不及待地把人收进怀里,路霄一下子抓住了良寒身上柔软的衬衫布料,那乌龙白桃口味的牙膏立刻渡到了口中!太激烈了,路霄仰起头,他一个男生都觉得这亲吻太激烈了,良寒咬住了他的舌头,扳住他的脸,一下一下地用力加深这个亲吻。 路霄脑袋里杂乱鼓胀,像是被人在胸口里擂了鼓,震得浑身都在发麻,那乌龙白桃口味的舌头在深入,舔过他的上颚,舔过他的喉咙口,那不是在亲吻他的嘴唇,是在入侵他的大脑。 良寒本该是凉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的男生温热了起来,浑身翻涌腾起蒙蒙的雾,路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亲到最后都感觉到有口水遏制不住地从两个人的唇齿间流了出来……这种微妙的触感让路霄有点无语,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概能有几分钟,良寒僵硬地停下来,眼神晦暗地、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路霄也呆呆地看着他。 良寒声音嘶哑地问:“舒服吗?” 那一刻他的心情是忐忑的,他甚至害怕路霄把他踹下去。 但路霄没有,他只是伸出手按住良寒擂鼓般急促的胸膛,喃喃说:“没有胸。” 良寒瞬间狼狈得像个小丑。 过了好一会儿,男生才有些倔强地说:“我有胸。” 路霄没有什么恶意地嗤了一声:“你这也算有?” 良寒眼角一抹飞红,执拗地继续低头。 路霄却避让开,伸手推他的脸:“你等会儿,你让我想想。” 良寒翻身颓然地倒下去。 路霄瘫在床上自己头脑风暴。 良寒在旁边悠悠地问他,声音是那样的不甘心:“你和你那些前女友有这样过吗?” 路霄:“哪样?” 良寒:“像和我这样。” 路霄:“……没有,她们都认识我妈。” 良寒侧过头:“叔叔阿姨知道我和你的事情吗?” 路霄:“不知道。” 良寒用那种自言自语的音量问路霄:“那你和你的前女友做过什么让你印象很深的事情吗?” 路霄迷茫:“印象深刻,印象深刻……” 他嘟囔半天没嘟囔出所以然来,其实路霄这个时候的心思也不在良寒的问题上,他专注地在想刚刚的亲吻好奇怪啊,为什么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的杂音这么多?为什么我这么紧张,为什么我没法投入进去,为什么我一点都没享受…… 最重要的是,我刚刚为什么没有爽到?这合理吗? 不行,我得继续试试。 路霄念起即行,立刻翻坐到良寒身上。 良寒正等着他的回答,骤然间被人压住了。 路霄对他说:“把衣服脱了。” 良寒懵住:“什么?” 路霄:“脱了,让我看看你。” 说着直接身手去揭他衣服的下摆:“上衣就行。” 良寒半撑着身体往后退:“你等等。” 他核心收紧,想让到床头把灯关上。 路霄被他的腰腹带着向前扑,手疾眼快地按住他的胳膊:“不要,我要看!” 可良寒不想他看,害怕有什么东西不可挽回,换了另一只手把一绺灯全部按灭。 “不让看。” 路霄打他的手,又把灯全部打开:“凭什么不让我看!” 灯光下的少年眉目分明,瞪着良寒:“你敢对着我的照片冲!你不敢让我看你?” 良寒被他打得发懵,心说我什么时候对着你的照片冲? 可路霄却莫名地高兴了起来,撑住他的胸口,主动亲了亲他的喉咙,霸道道:“不许动,让我动。”说着开始毛毛躁躁地解良寒衬衫上的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路霄的手指在发抖。 路霄彻底兴奋了。 他是小兽,不接受被捕猎,但是极度热爱狩猎,三两下把良寒扒开,像剥开了一件属于他的礼物。 然后,没有什么迟疑地亲了上去。 良寒的心口发烫。 看着路霄一下一下地亲过他的胸口,看到他头上的发旋,看到他的鼻梁和随着姿势的变化不断地露出来…… 根本不敢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原以为这会是路霄最难过的一个心理关口,从没想过今晚要在他面前脱衣服,可是路霄看到他身体的瞬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不适,那亲吻虽说并不细致,更像是兴奋的乱来,但还是直白地流露出路霄蓬勃的激情。 其实路霄本人也很意外,如果有谁在几个小时前对路霄说你会亲良寒的身体,路霄都会说你扯淡,这跟男生女生的性别无关,他就是不会去亲任何人,遑论性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脱完寒哥的衣服后,会做得那么的自然,他真的只是本能想用嘴唇触碰,掌心下的这具身体又白又干净,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他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去亲吻,一口一口地亲,咬他的胸口,咬他的乳头,一下一下啄吻他的腹肌,手掌顺着他肌肤的纹路一路摸下去…… 讲什么道理? 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路霄知道良寒兴奋起来了,但还是按着他的胯骨亲吻他不断绷紧又起伏的下腹。 良寒被他弄得喘息不止,握着路霄的膝盖搂着他的大腿根,路霄没头没脑地低着头想,好神奇啊,我坐在他身上,他居然不觉得沉,良寒的体温在升高,浑身像一树的梨花怦然绽放,路霄的嘴唇落在哪里,哪里便开始漫开一片片的红,空气在逐渐稀薄,良寒隐隐的呜咽声从喉咙里隐忍地溢出来。 这个时候路霄忽然撑了他胸膛一下,然后说:“寒哥,别忍着,我要听你叫床。” 说完这些,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良寒眼角飞红,俊美得惊心动魄。 路霄一顿,这才涨红了脸,察觉到什么叫不好意思,还没有细想自己在做什么,良寒已经撑起手臂定定地看着身上的路霄,低声问:“谁教你的?嗯?” 路霄头皮一炸,身体快了头脑一步往旁边一探,扯过床上的小被子,胡乱地盖在了良寒的脸上,连同那一声呼唤一起盖住。 良寒在呼唤他,闷声地喊:“……霄霄。” 第52章 过夜 良寒的心都要被路霄捣碎了。 路霄不敢看良寒,亲吻一个个地落下。良寒的口鼻眼耳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感官在这种埋藏中被无限地放大,路霄亲吻他,按住他控制不住想要挣扎的小臂,按住他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咬他的胸口,吻他的小腹,良寒气血上涌,情不自禁地挺动腰胯往上顶。 他的声音真好听,哪怕被被褥蒙着,路霄还是能听到他隐忍的声音,路霄抓着他的手,无端端地觉得难过,感觉一直蒙着他似乎不太好,松开他的掌心,主动掀开被子把自己埋进去和他接吻。 一片窒息的黑暗里,他和良寒在被褥里接了一个深长的湿吻。 他失笑,小声哄道:“干嘛啊,这么敏感啊?” 良寒立刻伸手搂住他,咬住这个和一缕空气同时闯进被褥里来的人,一个用力,猛地右转侧翻翻到路霄身上,路霄被他的牙齿磕碰得一痛,不甘心地顺势而上,压住他,用力地顶开良寒嘴唇,探进他的嘴里——那感觉很痛,但是刺激得妙不可言,两个人不断地打架,一张大床上,不断地翻滚,不断地亲吻,最后是良寒甩开了蒙头的被褥,力气大了一筹,把路霄压住不放。 “为什么用被子蒙我?” 良寒目光含混地问。 可不等路霄回答他又堵住路霄的嘴,和他亲得难舍难分,路霄没空去想他的问题,拉开脖颈不断地吞咽着身上人的唾液,不断地吸吮他,几次腰腹收紧想拿回主动权,又一次次地被良寒按回了床上! 无法形容那种口敝唇焦的饥渴感,良寒低头用力地亲着路霄,亲得脸上的肌肉都跟着变形,路霄扬着脖子、耸着肩膀回应他,两只手臂用力地抓住他的脊背,搂着他的脖子,手指胡乱地抓过他的脖颈、锁骨,肉贴肉地抱紧他。 “霄霄,刚刚为什么蒙我?” 良寒还在追问,掐着路霄的下颌骨一口一口地吮吸他的舌头,路霄被刺激得分泌出唾液,口水顺着他的脖颈开始往下淌,两个人越来越过火,良寒抓着路霄的手强硬地固定在胸前,另一只手尝试着开始掀他的上衣。 路霄的反应骤然激烈了起来。 下巴到脖颈瞬间拉出一条潮红的线,脸上尽染绯红。 良寒执拗地按住他,肌肉绷起,浑身开始冒汗。 路霄立刻开始挣扎,狠狠地甩脱他的吻,大声喊:“我不要了!良寒我不要了!” 可床上的良寒跟他平时完全是两个样,路霄越挣扎,良寒越急切,他用力地压住了他的双腿,固执地不肯罢休,现在是2号的八点,他们凌晨一点就要出发,七点就要回学校,这时间根本就不够用,他还能怎么打动他? 路霄察觉到良寒想更进一步后立刻毫不留情地开始打他,肘击他的肋骨,卡他的脖子,良寒的心跳好快,被掐住后终于停下来,脖颈处的脉搏突突地跳动,目光沉痛地垂着。 “冷静了吗?” 路霄看着他:“我不要了,听懂吗?” 他可以和他尝试接吻抚摸,但那不代表要跟他脱光了做爱。 良寒默默地停下来,他赤裸着上身,嘴唇上还有粼粼的水光。 路霄见他正常了,松开了挟制他的手。 良寒无声地盯了路霄一会儿,没再要和路霄亲热,只是俯下身握住路霄的手臂,在他手臂内侧狠狠地咬了一口。 靠! 路霄立刻浑身都抽紧了:“疼!良寒……!” 良寒两只手都在抓他的左胳膊,路霄抬起右手啪啪地抽他的后背,良寒被他打得闷哼,但是就是不松口,咬着他的牙齿不断地加深力道。 路霄疼得激灵,感觉那块肉就要被良寒咬掉了,终于,良寒松开了嘴,路霄目光匆匆瞥了眼那牙印,扬手拍了一下良寒的脸:“你属狗的啊!” 良寒被他打得偏了偏头,顿了顿。 紧接着他看着路霄,挺平静地说:“你也可以咬我。” 路霄动手打完他后立刻有点后悔,看着良寒没有说话。 “你也可以咬回来,”良寒的声音沙沙的哑:“胳膊,嘴唇,脖子……你想往哪里咬?” 路霄猛地推了他一把:“不咬!睡觉!” 良寒压在他身上不动。 路霄扳住脸:“听不懂吗?起开,我要睡觉!” 良寒终于缓缓地让开了,路霄把磨磨蹭蹭的推到床的一边,自己卷着被褥睡到另一边。 路霄看了眼手机,北京时间8:50,他俩竟然折腾这么久了,他定好1:00的闹钟,想着赶紧休息吧,明天爬完山看完日出还要回学校上课,不够他们折腾的,只有四个小时,赶紧睡觉。 良寒想和路霄睡一张大被,路霄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路霄也是男生,太明白男生怎么想的了,就良寒现在这个躁动的样子,他晚上不过来摸他“路”字他倒过来写,路霄知道他是抑制不住,也不想说什么,让良寒自己睡大被,自己裹小被,不跟他挤在一起。 态度已经这么明确了,再靠近就不礼貌了。 路霄背过身去,把壁灯调到最暗的一档光,用被褥紧紧围住自己。 良寒远远地睡在大床的另一边,看着路霄的背影,轻声问:“你刚刚为什么蒙我的脸?” 路霄的肩膀动了一下。 良寒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路霄,你是能接受我的身体不接受我是吗?” 路霄心口一跳。 良寒有些地方太敏锐了,直到现在路霄终于明白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没法否认,因为他刚刚的确是被良寒的身体蛊惑了,可他刚刚他扯小被就是个下意识动作,没有什么具体清晰的理由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很多下意识动作都不是有意的,可能是像良寒说的还没完全接受、不想看他的眼睛、或者害羞,什么原因都有可能,他也是第一次和别人做这个啊,问问问问问个屁啊!…… 路霄想得头痛,最后在心中变成一句:老子就是盖了怎么了?你跟我叽叽歪歪什么? 路霄开口说,声音疏远又冷静。 他说:“良寒,我醉了。” 良寒不再说话了。 目光朦胧地侧头看着枕边那个躲得远远的人,心说:你对我有几分认真? 良寒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冷却下来,但是空虚感已经灌满了全身,钝刀子一样割着他的每一块肉,穿肠一般的疼。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良寒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小猫小狗,路霄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推开,那种大悲大喜的疼,只是在一瞬间便远朝过了之前的所有。 良寒闭着眼睛,思绪乱糟糟地滚动,整整四个小时,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他只感觉自己的胃一阵阵抽紧的疼,朦胧中,路霄的手机响了,路霄迷迷糊糊地去够手机,按关了闹铃,转过身胡乱地打了他一下:“……该起床了。” 外面还是一片黑暗。 路霄好像完全忘记了睡前的不愉快,像是没有任何矛盾发生过那样自然地拍了拍他,含混地说:“良寒,起来了。” 路霄显然是困得还不想起来。 良寒动了下,一晚上四个小时的赌气折磨,好像在路霄这睡意迷蒙的轻拍下烟消云散,他立刻半阖着眼眸挪过去,翻身把人抱住,亲他的耳朵和脖子。 路霄猝不及防地被人合身抱住,两只手都被锁在胸前,一边推良寒一边嘟囔:“不要……起来了,起来!” 良寒压着他使劲儿亲他的脸。 那拥抱太炙热,好像要把路霄勒死在怀里,路霄眼睛都睁不开还在拒绝,“你停,不赶趟了……”看日出的地方距离他们很远,他们要整理东西再过去,到了地方还要爬山,每天日出从开始到结束也就是五分钟的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路霄自己起床困难,拍良寒本意是让他催自己起床,没有想到这人非但不催,还在乱人心智,路霄被他亲得都迷糊了,胡乱地推他的脸,想把人从身上撕下来:“不赶趟了……” 良寒声音低哑:“赶趟。” 路霄两只手被良寒架起来,路霄闭着眼睛又说:“不赶趟了!” 良寒不为所动地亲他的唇瓣:“赶趟。” 他们的窗帘留着一线,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深黑,刚睡醒时的亲亲抱抱太吸引人了,夜晚时候人的体温是这样的温暖,一下又一下,舒服又有力,路霄被良寒亲得困意上涌,动弹不得,这次良寒学聪明了,隔着小被褥整个地抱着路霄,没有做别的,只是亲他,只亲嘴唇,路霄被他舔得张开了唇瓣,口渴一样地和他交换唾液,良寒的舌头立刻伸进来,搅动出黏腻的水声。 两个人越亲越上头,亲到十分钟第二个闹铃响了,路霄猛地惊醒,倏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挺身。 良寒反射性地按住他。 路霄说:“良寒,我今天生日。” 声音喑哑。 良寒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不知道他是更蠢蠢欲动,还是忽然畏怯了。 路霄不给这位乱想的时间,挺明确地说:“我要看今天的日出,你不要让我看不到。” 第53章 凌晨 北京时间1:15,两个人起床洗漱。 良寒的动作很快,洗漱完后把浴室让给路霄,自己则是去换被单床铺,良寒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听到了路霄的干呕声,听起来很痛苦,他放下床单走过去问他怎么了,要不要紧?路霄立刻摆手,说没事儿,起太早了而已,左手则是捂着自己的胃。 良寒看着他:“胃疼?” 路霄不去看他:“有点。” 良寒:“饿的?” 路霄:“不是。没事。” 良寒若有所思地退出去继续收拾两个人的东西,他俩只请了半天的假,看完日出要立刻回学校去上学,其他的东西可以不带,但是校服要提前穿着,五分钟路霄整理好自己,把两个人的洗漱用品收起来,提着透明的袋子递给良寒,良寒看了一眼,拿出里面潮湿的毛巾装进独立的袋子,让路霄去抽纸巾擦拭他手里那个袋子外皮上的水痕。 路霄被指使的让干嘛干嘛,一边做一边问:“车什么时候来?” 良寒的手指顿了下,刷开手机给他看司机的动态路线:“快到了。” 顺着目光,他能看到玄关后面的房门。 无来由的,良寒的胃也紧缩了一下。 路霄也回头看了一眼房门,他们心里好像同时生出了一种默契,出了这间房,他们昨晚的一切都不作数了。良寒低头不说话,把他们用过的床单被罩一样样叠好,整齐地塞进冲锋包里,路霄取下墙上挂着的T恤胡乱套上,然后再穿好校服,靠着卫生间的门看良寒收拾。 路霄抱着手臂抿了抿嘴唇,指着冲锋包:“那个是什么?” 良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冲锋包的侧面露出来一个漂亮小铁盒子。 良寒把那盒子拿出来:“星巴克的一款口香糖。” 路霄:“这个盒子我还没见过。” 良寒默默说:“这个味道挺强烈的。” 路霄:“那吃个试试吧,我尝尝什么味道。” 良寒点点头,弹开盒子倒了两粒,自己吃了一粒,一粒走过去送到路霄嘴边。 那是白色方形的口香糖,路霄低头去吃。 良寒往他嘴里送的手有点抖,路霄没留意,一口咬到他的指尖。 良寒轻轻嘶了声,没有抽回手指,低头说:“你咬我?” 路霄舔了舔嘴唇,看着良寒没有说话,齿尖嚼动着口香糖。 那味道再刺激,也没有他此刻的心情刺激。 良寒又看了路霄一眼,像是想在他眼中印证什么,可最终没有找到他要看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走回小沙发前继续收拾行囊——这个冲锋包他们是不带走的,晚一点小裴叔叔会把东西带回家去,良寒只需要收拾好就行,他木然地嚼着口香糖,环顾屋中看还有没有什么漏下,在确认无误后拉着侧面的拉锁要将背包合上…… 拉头在快要合拢的时候停下来。 良寒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路霄也看着他。 下一秒,良寒放下锁头,忽然扭头朝着路霄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推到床上! 良寒没有要很多,他在刚刚刷牙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就这样吧,我能得到这样的一晚已经很好了,就这样吧,我该知足了,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他不想到此为止,他不想这样,他想再进一步,只进一步…… 我的心上人啊,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把握,求求你…… 天还那么黑,路霄想要起身,良寒不由分说地再次把路霄按倒,捉住他两只手腕的同时低头跟他激烈的接吻。路霄眼眶滚烫,情绪迅速地高涨,仰起头配合他的入侵。可能在某个电光火石的瞬间,路霄也是期待过这个吻的,可能在某个思绪辗转的时候,他也想对良寒说的:我昨晚不该打你耳光,我很抱歉。 良寒嘴里那块被嚼过的口香糖很快渡到了路霄嘴里,良寒的舌头顶住了路霄的喉咙口,那酥麻的刺激感直冲路霄天灵盖,路霄忍不住兴奋得浑身发抖,像中了最烈的春药,天雷地火,丧心病狂。 路霄心想,如果换个人敢用他嚼过的口香糖敢给我吃,他就完了,就废了,我一定揍死他,可是无法解释的原因,这么恶心的事,良寒让他吃,他就吃了,哪怕被掐着两只手腕,那一瞬间,他们亲得冒火。 野火燎原的亲吻里,良寒的手机响了。 良寒好像想回避他们要离开的这件事,理也不理,动作更激烈了。 路霄艰难地从密不透风的亲吻中脱身,拍他的后脊:“手机!” 良寒捏住他的下颌再亲回去。 路霄又在拍他的后背,奋力说:“车到了!良寒!你清醒点!” 良寒不为所动,扳着他的脸,声音比厉鬼还冷:“让他等!” 还有五个小时,他们看完日出就要赶回学校了,良寒的脑子已经不知道怎么聪明地运转了,想的都是让我再做点什么,让我留住他。错乱的颠倒里,手机响了又响,他们都知道时间紧迫,但根本停不下来,良寒使劲儿地按着路霄,自己的下面和路霄的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们没有脱衣服,但是那有些暴力的律动,已经越过了某些红线,路霄发出一声清晰的动情的喘,他感觉到了兴奋,也感觉到了惊恐。 进退不得中,路霄不知道哪里来的急智,帮良寒按开了电话,歪打正着地弄开了免提,外人的声音立刻闯入他俩已经快要疯魔的空间里,良寒上着头,压着路霄的胳膊,不许他反抗,路霄也不反抗,歪着头大声地回应司机,说他们“立刻出来!” 良寒停下来了,一动不动地伏在路霄身上,苦大仇深地看着他。 路霄撂了电话,要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手臂轻轻一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疼痛,轻轻嘶了一声:“起来吧,不赶趟了。” 良寒抿着嘴,有些负气地拿过自己的手机,给他给自己的备忘录,上面整整齐齐地列着时间,认认真真地跟他争辩:“我有安排时间,你不会错过去的。我就是S市的人,我能不知道路上需要多少时间吗?” 路霄捂着手臂长见识了,心说寒哥我知道你很会把控时间,每一项的延宕时间也能算进去,但是不知道你会这么幼稚地跟我辩解。 路霄笑了一下,觉得他还挺可爱的,调侃说:“算了吧,你发疯的时候谁搂得住你,快点,起来,沉死了。” 良寒目光瞥向他的手臂,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低声询问:“是我咬的地方?” 路霄:“废话!” 良寒作势要脱路霄的衣服看。 路霄立刻阻拦他:“行了,咱们快走吧。” 良寒坚持:“给我看看。” 路霄强硬地拒绝了,甚至骂了脏话,然而良寒比他更加强硬,拿外面有司机等着为由逼迫,说他看不到就不起来,让路霄看着办吧,拒绝无果后,路霄拉开拉链脱衣服,把左手臂退出来给他看:“看看看看!看吧看吧!” 左臂内侧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周边都紫了。 那一口良寒咬得很凶,当时轻微地渗血了,也不怪路霄抬手就是一巴掌。 良寒没说话。 路霄哼了一声:“寒哥,你这么喜欢在我身上留记号啊。” 良寒伸手去摸那地方,声音低哑:“疼吗?” 路霄瞪了他一眼,立刻把手臂穿回衣袖里去:“我疼没疼昨天是没说吗?” 说着强硬地把还想花式耍赖的男生推起来,紧张地抓了抓头发,火急火燎地披上羽绒服催良寒出门。这个房间真是有毒,这才几个小时啊,他俩在这间房里好几次擦枪走火,这也太冲动了,虽然路霄有点准备,但也没想过能激烈成这样。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空气也湿冷阴郁,两个人绕出景区走VIP通道,在门口看到了那辆等候已久的出租车,司机大哥可能是习惯了很多夜爬灵岩山的都是情侣,忽然看到两个男生,表情还有点懵,良寒和路霄在车后排的两侧各自上车,各坐一边,也不说话。 司机问:“能拼车吗?刚刚有个单,我可以算你们便宜点。” 路霄没意见。 良寒直接冷淡开口:“不能。” 路霄扭头看着他。 良寒把头看向窗外。 路霄只能跟司机师傅说:“师傅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拼,钱也不用少,您开吧。”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良寒一眼,呵呵笑了声,也没说话。 夜晚的路况很通畅,基本上没有什么车,一盏一盏的灯悬在半空中,在夜色中发出温润的光,路霄知道他们需要差不多四十分钟的车程,现在是2点,如果顺利的话三点能到,他没有去过灵岩山,不知道好爬不好爬,这么黑又能不能找到路。 路霄在那里算时间,忽然扭头看良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看日出吗?” 良寒没有回应他,出租车的环境不够干净,他兴致不高。 路霄自顾自地说:“我就是日出的时候出生的。” 良寒回头看他。 司机大哥主动搭腔了:“日出时候出生的啊,那这可是好时辰啊。” 路霄好奇地凑上前,问:“叔叔,这个是有什么说法吗?” 司机:“那当然,上午出生的孩子命理肯定和晚上和下午的不一样,你这种正好踩日出时间下生的是太阳命嘛,能量重,注定是要照耀别人的。” 路霄被人这么夸当然高兴,立刻喜形于色。 良寒默默地转过头,神色不再像刚才那么冷漠,静静地看着身边男生眉飞色舞地和司机侃大山。 聊了好一会儿,路霄这才安静下来,良寒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了,问:“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路霄看着他:“你终于肯理我啦?” 良寒声音很安静:“如果困可以枕我膝盖上。” 路霄没有客气,立刻歪下脑袋躺在他的腿上,路霄发育得很好,个子很高,腿肯定是伸不开的,但还是躺下去,闭上眼睛,良寒也往后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手指放在他的发顶,轻轻蜷着他的头发,他们的车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两个人在晦暗中恍惚了一会儿,大概25分钟左右,路霄迷迷糊糊地醒了,朦朦胧胧地去抓良寒一角,轻声喊:“良寒。” 良寒没有出声,有些困倦地握了握他的手。 路霄低声说:“我想让你亲我。” 良寒心头一跳,似乎是清醒了,可脑子还迷糊着,尝试低了一下头,又退了回去,如实说:“这个角度亲不到。” 闭着眼睛的路霄似乎皱了一下眉头,撑着手臂自己起来,扭过头,轻轻在他嘴唇嘬了一下,然后又躺回去。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司机大哥在后视镜里看得瞳孔地震。 良寒被亲了过了好久才抬起手指蹭了蹭嘴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目光一凝,用指尖掐了掐自己的皮肉,紧接着去推路霄:“不要睡在我身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路霄一下子被推醒了,他爬起来:“什么?” 车内有些暗,良寒的眼睛在夜色中便显得晦暗难明,他问,语气无比冷淡:“你答应了我吗?” 路霄有些没反应过来。 良寒又重复了一遍:“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吗?” 路霄眯起眼睛来,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良寒一字一句地说:“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不答应我,还跟我做这种事,这不好吧?” 前面的司机大哥都不敢喘息了,第一眼他看他俩像情侣,第二眼听说路霄生日,还以为只是好朋友庆祝生日爬山,没想到第一眼没有错啊,还在他的车里一口气给他塞这么大的瓜。 良寒看着路霄,他承认刚刚他有些紧张了,发挥得不算好,但一句话也埋三个包袱,就等着不太清楚的路霄说一句:对,这不好,我还想亲你,那在一起吧。 良寒屏息着盯着路霄看,路霄却没有按照他预想地来,脑子非常清楚地反问:“不是你喜欢做这个吗?” 良寒感觉到寒冷。 路霄无声地看着良寒,他也不高兴了,怎么回事?现在只是刚出来半个小时,你就跟我翻脸不认人了?刚刚不是你主动亲我的吗?原本良寒不把这件事当回事地说,他还不觉得怎样,他现在一拒绝,路霄偏偏来劲了,他伸手去压良寒的肩膀,整个人探过身去,司机还在前面,被后座这忽然的大胆吓了一跳,良寒卡着路霄的肩膀拒绝,路霄直接欺身捧住他的脸,强硬地咬了他嘴唇一下。 良寒变了脸色。 路霄立刻撤开,毫不惧怕地看着他。 良寒半晌没有动,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路霄看,外面的灯火直白地切入,规律地掠过他冷淡的瞳孔,路霄原本还没有感觉到害怕,被他盯得时间长了也无来由的发毛,只见着灯火再次打来的瞬间,良寒勾了一下嘴唇,目光冰冷地吐出三个字: “好玩吗?” 司机大哥有点崩溃,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又一眼。 -------------------- 原本是要一口气写出来的,但我…复阳了,我没都写出来。哎,大家晚安。 第54章 生日 北京时间凌晨2:45 “砰”地一声,车门被人关上,路霄和良寒停在灵岩山西门的停车山外,外面很冷,良寒付过司机车费,路霄开车门的瞬间看见了漫天纯澈的星星,这里不是城市,天要比城市的天空更黑更清冽,他情不自禁地说:“好美啊。” 良寒站在车的另一边,看着他。 路霄总会因为简单的事情高兴,今天是工作日,有人夜爬,但不多,稀稀落落的都是从西门处出发,良寒表情冷淡,扣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显然是情绪不高。 路霄发现了,寒哥穿的是长款的黑色羽绒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给他的却是短的,心想这人真是爱惜自己爱惜到不行,不过他也不在意,找到入口开始往山上走。夜风有点大,有些地方还是野台阶,从山脚到山顶只有两侧的栏杆能扶着,路霄一口气怕了一半,这才晓得累了要歇一歇,回头看身后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人说:“寒哥,我能拉着你吗?” 这段台阶的确是有点累啊。 良寒不为所动:“不能。” 路霄惊讶问:“为什么?” 良寒淡然答:“我的男朋友才可以随便拉我,你是谁?” 他又来了。 一定逼路霄说出那句话。 路霄见招拆招:“你怎么规矩这么多?男生之间拉一下怎么了?” 良寒:“不行。我矫情。” 路霄顿时无语,看了他好半晌,最后心思一转,牙尖嘴利道:“所以你说的喜欢我都是假的。” 良寒抬起头,瞪着他看了半晌。 路霄站在高他几阶的地方,低头等着他跟自己反驳,可是良寒忽然什么都不说了,闷声低下头绕过他继续往上爬。 路霄:??? 路霄恃宠生娇地生了一肚子气,闷头跟上。灵岩山山势不算高,但因为是凌晨深夜,并没有像泰山那种非常完备的夜爬照明,遇到陡坡时俯身向下看还是很吓人的,风呜呜地吹,快要登顶的时候,路霄抓着栏杆往下看:“这里好高啊。” 良寒看了路霄一眼,又看山下——眼底下是深渊,树木丛丛,漆黑浓稠,有着吸引人的力量,良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是很高,方便抱着人一起跳下去。” 路霄忽然抬头,挺认真地问:“你想抱着谁跳下去?” 良寒安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和谁来爬山就是谁。” 路霄竟然没有生气,笑了一声,轻轻回应说:“啊,你这么喜欢我啊。” 良寒眯着眼睛看路霄。 因为在水房被路霄骂过,根据路霄当时的反应,良寒揣测过他之前怕是之前被狂热的爱慕者激烈地追求过,不限于曾经被人用生命要挟过,所以当时路霄的反应才会那么的激烈和迅速,罕见地划明了权责问题。 良寒踩过他的红线,知道路霄反感什么,可能是刚刚的气氛不太愉快,之前又一直在拌嘴,平时良寒不敢说的话,此时也敢说了,只是没有想到路霄没有表达任何的不满,居然还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良寒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什么意思? 良寒愣神的几秒钟,路霄绕过他,自己先爬上了顶峰。 这个时候观景台上已经有人在等日出了,路霄抓着栏杆凑到了最外沿,夜风一过,揽尽山中夜色轮廓,路霄刚刚爬山爬出一身汗,此时被这么一吹,好像吹起了满身的意气风发、壮志豪情,良寒闲散地走到栏杆边,路霄侧头看过去,那姿态过于好看,修长的身形像画面一样勾勒出优美的线条,仿佛月色清辉下的一抹澄明丽影。 路霄身上的汗很快被山风吹干净,刚刚爬山时还算方便的短款的羽绒服此时不太顶用了,路霄跳了两下脚,再看寒哥就有点生气,心说这人真是要命,给他短的,自己穿长的,给他薄的,自己穿厚的,路霄不想跟这人说话,低头看手机3:45,距离日出还有好一段时间,便把飞行模式解开,等网络重新连接。 很快,手机微信开始叮叮咚咚地冒消息,里面好多都是祝他生日快乐的,还有好几个很有心踩着零点给他发的。 路霄定睛去看那几个零点的,有的是兄弟,有的是不太熟悉的女生,那些嘱咐的话语看起来随意,但是又透露着一股不经意的精心,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山上的信号不算太好,但路霄把几个能回的都回了,其余几个他打算白天再说,他很冷,冻腿又冻手,在观景台上走走跳跳地找信号。 良寒看着他蹦蹦跳跳地闲不下来,围着栏杆把观景台绕了一圈又一圈,搅合得人家等日出的小情侣频频为他让位置,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路霄。” 路霄:“啊?” 良寒:“你过来。” 路霄:“我不过去。” 良寒沉默了一瞬,冷酷说:“那你就冻着吧。” 路霄一听立刻来劲了:“你还好意思说?有你这样的吗?给我准备的衣服这么薄,自己准备的那么厚?” 良寒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打开羽绒服,把路霄整个拢在怀里。 路霄:…… 良寒低声说:“羽绒服是怎么用的,你不知道吗?” 路霄服了。 不止服了,他的脸也红了。 可能是刚刚几个小时和良寒厮缠了太多次,路霄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很喜欢良寒的,喜欢和他腻歪在一起,那天晚上的风声很好听,哪怕是呜呜的怪声也怪得很特别,良寒夹着他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里,路霄很自然地顺势搂住了良寒的腰,那具身体好像已经冷得太久了,抱上去的时候,身体终于开始是温热的。 天很黑。黑暗遮蔽了太多的东西。很多情侣在一起,也就显不出他俩的特别。路霄可能是想挑逗良寒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此刻的安静,继续和他抱在一起,重心放在左脚,然后又移到了右脚,然后左、右、左、右地来回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良寒也随着他的节奏晃起来,抱着人颤颤巍巍、歪歪扭扭地摇摆,像水中晃颤的月亮,等他们大幅度且有频率地晃起来后,他们同时一愣,然后忽然大笑起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好幼稚啊,抱着对方笑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大概半个多月小时,天空慢慢地变了颜色,他们来得早,占了个好位置。在天空要亮起来的时候,观景台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天空开始变得透亮,天地被轻柔地廓清,层峦的山峰下能看见树影中的寺庙,方方正正地落在山石间,有很多人在拍照,有的人挤了过来,好像瞬间消融了他们的社交距离。 路霄松开良寒的怀抱,松开的那一瞬间,良寒环住路霄的腰似乎想把人再搂住,但是手指一颤,最后还是松开。路霄没有察觉,面朝地平线外那微微发亮的地方,低下头颅,双手相扣。 良寒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路霄表情认真,初生的晨曦下看起来帅极了,许愿时脸上带着稚气,已经能看出长大后英俊的轮廓。 等到再睁开眼,路霄侧头看向良寒,开心地说:“十六年前的今天,我出生了。” 良寒低声且诚恳地说:“谢谢叔叔阿姨把你带到这个人间。” 路霄笑了一下,眼里有明亮的光。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谁都没有说话,身边都是拍照录像的人,他俩谁也不动,良寒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才问:“你想好了吗?” 路霄点点头:“嗯。” 他们出来的这场约会,像是给枯燥学习生活打开的另一扇门,现在门要关上了,像灰姑娘的舞会要结束了,钟声响起,他们也该回归正常了。 路霄低着头,自顾自地说:“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你应该找别人,你值得更好的。” 良寒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路霄抬起头,让自己尽量说得诚恳:“寒哥,你也看到了吧,我也就是这样而已,身上毛病非常多,你是非常好的人,应该找更好的,我不答应你,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真的,你非常好,你以后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会音乐的人会给你写歌,会写故事的人会为你写小说,我不答应你是我的问题,你不要妄自菲薄。” 这些话是早在路霄跟良寒出来前就准备好的,他不忍心看良寒那么折磨自己,哪怕此时路霄也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寒哥是个很敏感的人,我该对他好一点,我温柔点说。 良寒却已经脸都白了,他折腾那么多,不是为了听路霄说他不好的,他专注地看着路霄,想破解分析出他每一句话,想看出他的口是心非。 可路霄的表情很坚定。 良寒无所适从地盯着他,不敢相信他是认真的。 他难得地慌乱,大脑快速地转过这半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路霄拍拍他的手臂喊他下山,良寒下意识反叩住他,下意识问:“那我们以后呢?” 路霄:“什么?” 良寒眼神很专注,因为脑子有点乱,便显得他的口气有点急促:“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 路霄沉默了一下,笑着对他说:“算了吧,寒哥……我们朋友也算了吧。” -------------------- 明天下一卷 # 三线上 第55章 冷淡 xx22年,11月3日,星期四。 S市日出时间为北京时间4:23. 一个半小时后,北京时间6:05,苏中附近最大的早点店,路霄和良寒坐在窗边的沙发座椅里对着写作业,他们手边的皮蛋瘦肉粥和牛肉馅饼还没有吃完,两个人的水性笔走得飞快正在沙沙地滑过纸面,搭配他们写题是早点店里打开的关于尼日利亚的早间新闻。小裴叔叔很准时,将两个人放在良寒家的书包带来了,还带了一个小药瓶,良寒接过后倒了几粒,喊服务生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这个时间早餐店人不算太多,但还有嗡嗡嚷嚷的背景音,阳光下,路霄用水性笔的屁股抵着下颌,默默地看着良寒吃药。 良寒仰头喝水时用眼尾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小裴叔叔送完东西要走了,路霄把自己穿的那身短羽绒服叠了好几折,还在上面轻轻抚了抚,然后递给小裴叔叔,小裴叔叔朝着路霄笑了笑,目露担心地收起良寒的药,问:“小寒,你不需要请假吗?” 良寒淡淡说:“不用,我没大事。” 路霄知趣地看着他俩说话,好像也知道此时最好的行为就是闭嘴,别说话惹良寒生气。良寒态度很坚决,小裴叔叔只能让他多注意身体,然后带着东西走了,路霄乖巧地和人挥手道别,紧接着良寒低下头又去赶昨夜了,路霄尴尬地转了转笔,轻声问:“那个……那个是什么药啊?” 良寒头也不抬:“处方药。” 路霄:…… 路霄心说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我当然知道肯定不是寻常药啊,咱们这家店对面就是药店,你要是感冒发烧自己就可以去买,肯定不用小裴叔叔特意过来送。路霄又问:“什么处方药啊?” 良寒低着头,不搭理他了。 路霄扁扁嘴,眼见着他不肯说,时间又紧迫,也不跟他纠缠了,低头赶紧补作业。等到6:50的时候,良寒订的闹钟响了,良寒立刻停笔,然后开始收拾书包,路霄看着他动作也立刻开始收拾,一眼一眼地看着他冷淡的脸,有点不是滋味地说:“寒哥,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出去了?” 良寒短促地“哼”了一声,声音无比冷漠,低声道:“这么冷的天,这么早,我是疯了才陪你折腾。”说着提着书包就走,也没有说要等路霄。 路霄知道良寒被拒绝了心情不好,也没有在意他的坏脾气,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已经这样了,路霄想得开,很快转换了心情踩着阳光跟着他去上学。 人年轻精力体力就是很好,路霄的脸上身上没有任何熬夜折腾过的痕迹,踩着朝阳进教室的时候,他情绪还挺振奋,班级里还是老样子,一群来早的相互喊着写作业,没吃早餐的在教室里偷吃,还有那种嗷嗷对答案的,这种熟悉的情景让路霄熟悉又陌生,那一瞬间,他有种非常新奇的感觉,好像他和同学们用的不是同一套时间,虽然客观时间的流逝都是一样的,但是他请了半天假期,偷偷打开了一扇另一个空间的门,等他回来的时候,班级里的人还是班级里的人,但是他却已经不是昨天的自己了。 那种感觉好像是他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跨越了千山万水,悄悄地成长成一个大人了,之前对他来说很神秘的接吻、上床、拥抱,他感觉自己一夜间全部都懂了,这种偷偷成长的感觉很刺激,他很满意自己的表现,非常的刺激。 林倩是知道小路的生日的,第一节下课后就过来给他送礼物。 路霄相当地惊喜,拆开里面是一个他惦记好久的游戏鼠标,非常合他的心意。 现任同桌狸猫这才知道今天是路霄生日,立刻说生日快乐,说中午要和小路去吃饭,班里其他人侧耳一听今天是路霄的生日,也纷纷过来祝福他。 路霄笑着接受了大家的祝福,还没说几句话,班主任老吴的课铃声响起来了,一群人立刻回桌,几个仍纸条过来跟路霄说中午也要和他一起吃饭。 老吴仍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登上讲台,少见地没有先讲课,而是说起了最近天气转冷,各地开始有疫情情况,以后每周休息回来要在班级群里上报健康码、出行码还有核酸检测等证明,也跟家长说好不要带着他们四处走,从今日开始中午校门将不开放,统一在校内食堂统一就餐。 狸猫啊了一声,小声对路霄说,“我才想请你吃顿饭,怎么这就要在食堂吃了?学校能不能靠点谱,不能提前通知给人点准备吗?” 路霄心里想:姐姐啊这种疫情通知一般都很急,肯定是附近哪里出问题了呗。 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儿,那就在食堂,人多还热闹。” 老吴多嘱咐了良寒这个班长几句,说了中午班级要核酸检测的时候,良寒在后座简单记了几笔,应下来,唐金鑫回头看了良寒一眼,发现他脸色特别不好,想起来昨天下午他不在,小声回头问了声:“寒哥,你昨天去哪儿了?” 良寒没有说话。 唐金鑫嘀咕了一声,像是给他报备情况:“昨天下午路霄也不在。” 但是他也没有想得到良寒什么反应,回过头开始听老吴讲课。 中午的时候,三个年级的学生都挤在在苏中的校内食堂吃饭,因为要做核酸检测,学校延长了午餐时间,高二、高一取消午间自习,路霄因祸得福得到了一个长达50分钟的午休。 他人缘好,知道今天是他生日,班里同学打完饭都过来和他一起吃饭,狸猫坐到他身边的瞬间就开始问:“哎,寒哥呢?寒哥在哪,他知道今天小路生日吗?” 路霄环顾食堂。 张旭阳也抬头开始找:“是啊,班长呢,他可不能不过来啊,不过来我押也得把人押过来。” 那语气好像是良寒一定要过来,必须过来,其他人也没有表达任何的不赞同。 路霄想了一下,低头翻出手机,找到L,然后打了一行字—— 飞机:你在哪儿啊,同学都在等你,我们在二楼靠窗这边。 L并没有回复他,路霄只能扭头四处找,很快,他看到了人群中的良寒,他排着人最少的那一队,身边有同年级的几位班长还有别的班的同学,他们正在和他说话,全部都有说有笑的,只有良寒淡淡地笑着,看起来情绪不高涨也不低落,只是平和。 路霄啧了一声,告诉自己别在意,长得帅嘛,个子高又学习好,受欢迎不奇怪。 A班的同学看到了他,估计是说了什么,良寒才抬头看向二楼的窗边,隔着重重的人影,良寒和路霄的目光毫无预兆地碰了一下,路霄扭开头,很快,良寒和唐金鑫打完饭走过来,唐金鑫嘴角挂着不可捉摸的笑,先看了路霄一眼,然后说:“可以啊,这么热闹。” 路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听出了鑫总话里细微的讽刺。 良寒原本是想找个边缘位置坐的,张旭阳看到他后想也不想地立刻站起来把位置让贤:“班长来来来,您坐这儿,坐小路对面。”然后也不等良寒同不同意,一屁股坐在了良寒最初选中的位置。 良寒有点无语。 他在原地顿了肉眼可见的一秒钟,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坐在路霄对面。 路霄没有看他,一副专注听同学说话的样子。 张旭阳在那和同学们叭叭叭,毫不避讳地说:“刚刚那个拭子是真够恶心的,我对面那位姐一直在捅我喉咙,捅了一下又一下,弄得我想吐。” Vimukti几个女生立刻说:“张旭阳你行不行,这吃饭呢!” 张旭阳大声:“不是啊,你们觉得舒服吗?你们也不舒服吗?” 路霄今天的午餐是狸猫请客,他打了很多好吃的,正在和那一块硕大的猪脊骨作斗争,一边戳一边说:“一个拭子就恶心,那要是有人把舌头伸进你嘴里旭阳你可怎么办?” 良寒手一顿。 路霄的表情非常寻常,语气也寻常。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说话的话有多么劲爆,多么耸人听闻。 张旭阳这个狠人竟然还能接得住:“那女生肯定不能这么奔放啊,再说我怕什么,舌头和拭子能一样吗?” 路霄点点头,紧接着挺认同地说:“那倒是。” 不知道他是在赞同“女生不能那么奔放”,还是在赞同“舌头和拭子能一样吗?” 良寒蹙眉。 张旭阳还在那里继续发散,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拐的,拐到了每天刷牙的问题,说电动刷头也有不舒服的时候,也会干呕,良寒在某个点上终于听不下去了,把筷子轻轻一放,音声不大地喊道:“旭阳,老吴给你的提单你是不是还没印?” 昂旭阳登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惊恐地说他差点忘了,喊喇叭等会儿陪他去打印房。 路霄倒是没察觉什么不对,抬头看了看寒哥的餐盘,西蓝花,口蘑,鸡胸肉,紫衣甘蓝……他选的菜还是那么清单,看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唯独有味道的鸡胸肉,他还在撕上面的脂肪层。 路霄很主动地把自己完整的猪脊骨给他:“你尝尝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猪脊骨是香辣的,和冬瓜一起炒,很呛口,很入味。 良寒抬头看着他,蹙眉,毫不留恋地把他的肉夹回去:“不用,你吃吧。” 路霄也蹙眉:“为什么?你尝尝吧,真的好吃。” 说着又把那块猪脊骨夹回去。 良寒咬住下唇,克制自己的情绪别太激动:“我不愿意吃,你吃吧。” 林倩隔着两个身位一边咬小排一边看着他俩。 路霄有种自己安利菜肴失败的失落感,又点了点自己盘子里煎炸的肉饼:“那你吃不吃这个?” 良寒不说话。 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心里又开始撕扯。 路霄自顾自说:“好像有点大哦,我帮你切一下。”然后自顾自地用勺子切完,把肉质最好的那一小块放进良寒的盘子,指着它对良寒挺真诚地说:“这个也不错,你可以尝尝。” 良寒感觉路霄在发疯。 他不明白路霄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做出这么多事情,他妈的好像是一条鱼,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路霄在等着良寒吃。 歪着头不理解地看着他,他也不理解良寒为什么吃个东西怎么就这么费劲,心说你在干什么啊?我又没有在害你,你为什么这么抗拒? 路霄看着良寒,像是在许愿:“你尝尝吧,真的好吃。” 良寒顾忌着外人,已经尽量温和地解释了,但他的表情不可抑制地越来越冷。 良寒不拒绝,路霄还不会强迫他,但是他一拒绝,路霄那股作人闹人的脾气立刻腾起来,点着筷子自己也不吃了,就等着良寒把那块肉吃下去。 狸猫一边扒饭一边看着他俩,从最开始的分享饭菜能发展到现在这个气氛她也觉得挺神奇的,但是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是一块肉而已啊,你们这么较劲,肉它也承载不了啊! 狸猫立刻开口解围:“哎哎哎,今天小寿星公过生日,寒哥你就受点委屈吧。” “是啊,寒哥平时最宠小路了,一块饼嘛,你看小路会给寒哥,就不会给我。” “就是,那个肉饼很难抢到的,寒哥你不吃我就要抢了。” 路霄听到有人帮他说话当然高兴,笑容有些得意地看着良寒。 良寒不说话,拾起筷子夹起肉饼似乎很想给那位说要抢的仁兄。 路霄脸色立刻一变。 良寒想了想,还是把那块肉放下,但是自己也没吃。 路霄不说话,刚刚激动得要战斗的神经松懈下来。 身边的同学还在聊,连张旭阳那个大直男都在跟着一起聊他和寒哥,可能对于张旭阳喇叭这种男生来说,看他俩两个帅哥嘛,与其把他俩和美女牵扯起来惹广大男同胞嫉妒,还不如他俩自产自销。 有人问:“小路生日寒哥有没有准备礼物?” 良寒不说话。 另有人答:“减分哦,林倩都送了小路鼠标,寒哥要检讨一下你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路霄听到有人在起哄,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他既没有跟着凑热闹,也没有反驳,只是轻声叹了一句:“大家快别说了,我都快被你们搞成包办婚姻了。” 良寒嘲讽地勾了下嘴角,吃着西蓝花,斯条慢理地说:“互联网爱情,昨天有,今天没有,晚上有,白天没有,都正常。” 路霄抬起头,无声地怼着筷子,看着他。 其他人没听懂他俩在呛什么,就是感觉他俩挺奇怪的,有敏感的人联想起昨天下午他俩一起请假了,随口问:“小路寒哥,你们昨天是都请假了吧?去哪了?不会是偷偷跑出去约会了吧。” 路霄看着良寒,面不改色地说:“我去疗养院了,我爸那边有事。” 良寒像是承受不了眼前人的决绝,躲开路霄的视线,轻声说:“我是家里的事。” 路霄不知道哪根筋又没搭对,又开始给良寒夹菜,还是自己咬过一块的脊骨肉。 良寒负气地抿着嘴唇。 他觉得路霄在发疯,比他还疯。 唐金鑫古怪地看了他俩一眼,主动开口解围:“小路,寒哥不想吃就别给他夹了呗。” 路霄目光锋利,立刻转头,那眼神分明在说“关你屁事,他跟我熟还是跟你熟?” 狸猫碰了碰林倩,给了她一个眼神,那好像是在说:集美,知道小路是什么情况吗?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谁会一直给另一个人夹菜呢? 女孩子强行在饭桌上调动气氛:“哈哈哈哈恃宠生娇就是小路这样的吧。” 唐金鑫在旁边默默地笑:“那也是寒哥愿意宠才行,那如果寒哥遇到更宠的人呢?” 路霄立即接口:“那我肯定会郁闷啊……”他戳着米粒低声嘀咕:“不过就怕有些人的喜欢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说着抬头看良寒,挺执着地问他:“那块脊骨肉你吃吗?” 这块肉他们是绕不过去了。 良寒沉默了一下,说:“盐酸氟西汀忌辛辣刺激。” 他忽然吐出这么一句话。 很多人都没听懂这句话,路霄也没听懂他前面几个字说的是什么,但是他转念间听明白了,他看着良寒沉默了几秒,时间长得几乎难以置信。 良寒避开了路霄的眼睛。 路霄小声说:“哦,那你不吃就不吃吧。” 良寒却像是承受不住了,站起身来,对一桌的同学说:“你们继续吧,我还有事。” · 路霄站在食堂二楼的窗边吹风。楼下是还在排队做核酸检测的大长龙,他怔怔地吹着冷风出神。 狸猫和林倩她们送完餐盘过来找他,狸猫看出他兴致不高,说:“你别理班长,他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好,不是冲着你。” 路霄心里说:不,他就是冲着我。 但是脸上笑了笑,说:“没事儿,我没放在心上。” 狸猫她们一定是感觉到哪里不对了,但是她们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看起来是寒哥在小路生日的时候因为一块肉把小路拒绝了,没错,是这样的,但是她们又觉得她们漏掉了关键信息。 主要是路霄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常,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就那么霸道较劲儿?那只是一块肉而已啊,他在干什么啊? 路霄告诉过自己,只是跟寒哥试一次约会而已,不给他留遗憾,自己也看看是什么感觉,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可能他今天早晨说朋友也别做了有点欠考虑,但是他那是他下意识反应啊,他觉得他俩的确是做不回朋友了,但是一个小时不到他就开始啪啪打脸,他和良寒的生活圈交织得太紧密了,学校里他们有共同的朋友圈,生活里他们俩家住对门,说一刀两断不现实啊,今天路霄的书包都是良寒家的司机叔叔送来的呢! 他总不好在同学、司机、家人面前跟他彻底闹掰吧?那成什么了? 并且路霄觉得自己挺关心寒哥的,看他吃的太清淡了,想给他加块肉嘛,他怎么不盯着别人的餐盘给别人肉呢?寒哥早说他有忌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路霄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真以为自己想纠缠他啊? 路霄对自己说,对,约会结束了,我只是单纯地关心他,但是他大脑的另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不,你不单纯,你还想着,想想寒哥把衣服脱掉的时候的样子,想想他的嘴唇,想想他好白,他怎么那么白,还有亲他的时候扬起的脖子和粉色的胸膛…… 路霄忽然笑了,笑得还挺开心。 站在原地抿着嘴开始回味。 狸猫走到一半发现小路掉队了,回头一看,发现人正在用拳头抵着嘴唇在那里笑,笑得很诡异。 狸猫都懵了:“哎,小路干嘛呢?” 路霄被人喊了两遍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立刻跟上。 林倩看着他问:“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啊?有吗?”路霄摸了一下脸,抬起手开始呼哧呼哧地扇风,说话间感觉自己透不过气了:“啊,没什么,太热了。” 他抿着嘴,感觉自己盆骨处揣了一盘热水一样的秘密,他怀揣着这个秘密四处地走,既想让它洒出来,又有点不舍得让它洒出来。 回到教室的时候,良寒已经在屋内,他站在座位旁看着什么名单,路霄瞥了一眼,心情莫名地有点不错,此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路霄点开一看,哦,是已经成为大学生的那位学姐,她发来生日祝福。 甜不辣:小弟,生日快乐。 路霄心情莫名地愉悦,好像现在什么事情都可以取悦到他。 飞机:谢谢。 这位学姐一般来说是不说废话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给他发完生日祝福,又发了一句,难得的八卦。 甜不辣:上次你问我的那个事情,就那个追你的男生,怎么样了? 路霄挑了下眉毛。 飞机:什么怎么样了? 甜不辣:就是你说你纠结的那个! 路霄发了一个小孩打哈欠的表情包。 甜不辣:来,弟弟快跟姐姐说说,还有继续吗? 路霄笑了,表情很得意的样子。 飞机:我昨天和他在一起了。 可能是因为这位学姐距离自己的生活很远,路霄一时间竟然把这句话打出来。 对面发出了一连串的猫猫震惊、鼠鼠呆滞、土拨鼠尖叫表情包。 甜不辣:在一起了?!!!!!!! 路霄立刻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立刻更正。 飞机:没有。 飞机:说错了。 飞机:他只是陪我出去玩,然后一起看了个日出。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路霄还挺期待地等着她的回复,这可是自己珍贵经历的唯一观众啊,快,给点feedback。 甜不辣很慎重地发了消息来:只有你们两个? 路霄打字:是啊。 甜不辣:你们干什么了? 路霄咬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打字:接吻了。 对面再次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发:除了接吻呢?你们看的是日出是吧。 路霄咬了下嘴唇:我昨天和他一张床睡的。 甜不辣:亲亲抱抱了? 路霄:嗯。 甜不辣摔桌:靠! 紧接着对面刷了一连串的土拨鼠尖叫表情,啊啊啊啊地充斥满了聊天屏幕。 飞机无语:姐姐,你冷静。 甜不辣继续摔桌:我怎么冷静!你们才认识多久啊! 路霄一愣。 他的客观时间好像被谁扭曲了,是啊,他才认识寒哥多久啊?怔愣间,路霄没有回复,呆呆地思索着这个无比清晰又简单的问题,忽然间,手机又震了一下,路霄有点茫然地低头看。 甜不辣很正经地发了一行字: 小路,别怪姐姐没有告诉你,第一次是很痛的哦。 路霄猛地把屏幕按灭,烫手一样把手机扔进桌膛里,扔出“哐当”一声:靠,女流氓啊! 第56章 送饭 晚自习下课的放学时间,教学楼里喧腾嘈杂都是乌泱泱下楼回家的人,A班学生提起书包争先恐后地往门外走,良寒单肩背着书包往外走,右侧前排的唐金鑫忽然拦了一下:“寒哥等等,我找你有事儿。” 良寒低头和唐金鑫对了个眼神,没说话,默默地转了个身,靠回自己的书桌刷起手机来。 等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唐金鑫这才侧坐着开口:“寒哥,跟你打听件事。” 良寒颔首:“你说。” 唐金鑫下意识地看了眼教室外,压低了声音:“你实话说,你昨天下午是不是和路霄出去了?” 良寒面不改色:“没有,是家里有事。” 唐金鑫没说话,把手中的手机一翻,给他看自己的聊天屏幕,只见微信备注一个“许哥”的人在今天晚上7点左右,给唐金鑫发消息问: 许哥:小鑫,小寒最近是不是谈朋友了? 许哥:昨天来景区玩了,一个挺帅的小伙儿,你认识吗? 被当场拆穿的良寒:…… 良寒抿了下嘴唇,看着唐金鑫不说话。 唐金鑫无奈地耸耸肩膀:“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但说完这话唐金鑫又不甘心,立刻脸疼地继续劝:“不是,寒哥你也太敢了,这事儿要是良叔徐姨知道怎么办啊?许哥倒是不能说,那你不怕被别人看到啊?” 良寒垂下眼睛,声音清冷:“我爸妈忙着别的事,顾不上我。” 紧接着,他抬起头,乌黑的瞳仁清清白白地看着唐金鑫,说:“并且最重要的是我并没有和他在一起,你担心的根本不会发生。”说着提着书包背到肩膀上,跟唐金鑫打了个招呼:“走了”,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唐金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半是郁闷半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唐金鑫和良寒是发小,两个人都很了解对方的家庭,在良寒还没有上初中之前、还住在他姥爷那个大房子里的时候,其他小朋友都不敢来找良寒玩,只有唐金鑫敢,因为良寒家规矩太多,家教太严,并且是绝对的恐怖教育,有一次唐金鑫还在良寒家里做客,良寒因为下楼的时候没有穿拖鞋,被他姥姥破口大骂,唐金鑫那个时候非常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骂的,并且还那么大的声音,家里的阿姨全都被吼得不敢说话。 良寒当时站在玄关处,听完默默地低头,一边穿鞋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是楼上的拖鞋刷了没有干,不是故意不穿。 唐金鑫把这件事记得很久,还跟自己亲爹提过,他爹听完后默默良久,好像也不知该怎么评价良家的教育,最后很无奈地说:“良寒这孩子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后来,唐金鑫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就开始逐渐开挂了,他家里人对他非常严格,他对自己更严格,自制力超级强,良叔搬离了老丈人家后,夫妻俩看到孩子很优秀,觉得没什么好操心的,从恐怖的高压教育变成了彻底的甩手掌柜,夫妻俩各玩各的,谁也不把他们这个儿子放在心上了,唐金鑫一路看过来,看到寒哥变成这样,每次都是一阵阵地感慨…… · 北京时间晚9:20 鹿溪源的深夜,良寒正坐在书桌前写英语卷纸,笔尖沙沙地划在纸张上,连贯地分解出一道道长句的成分,忽然间,他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他蹙眉抬头,屏幕上方现实消息提醒。 飞机:在吗? 良寒比较一顿,第13题写下一个C,写完之后又发现填错了,划掉,重新写B。 手机又震了。 飞机:你来阳台一下,我有东西要递给你。 良寒烦躁地直接把手机翻叩下去,连给自己定的番茄时钟都不看了,鹿溪源的晚上很安静,安静的环境容易滋生浮躁的情绪,良寒握着笔用力,像被人撩拨了心绪,他一定要用意志力才能对抗那些忽然升起的情绪,笔尖跟着也划出很重的划线声。 手机没有再震,良寒的情绪也在逐渐地平复,就在他以为路霄消停了不再找他的时候,良寒听到了楼下的敲门声。 徐娇在楼下嘀咕了一声“谁这么晚敲门”,趿拉着拖鞋从客厅往玄关走,良寒听着母亲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清晰的开门声,一道热情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那人喊着:“阿姨晚上好~” 良寒皱眉。 是路霄。 他在楼下对母亲说:“阿姨,今天是我生日,这个是我妈妈做的炖脊骨,我来送些给良寒吃。” 徐娇没有说话,但是家里男主人的声音响起来了,良寒的爸爸说:“喔,闻着好香啊。” 楼下的路霄非常乖巧,主动接话:“这个是给良寒喝的,叔叔你觉得香你也尝尝。” 路霄好像非常精通讨好卖乖这件事,两三句话就绕过难搞的徐娇主动和良景天说话,良寒站起身,出了卧室扶楼梯扶手下楼,在旋转楼梯快到尽头的时候又压住自己的脚步,平静无波地看着玄关处的路霄。 路霄带着生日蛋糕帽,看得出来正在和家人庆祝。 路霄的眼睛在看到良寒后忽然亮起来,捧着汤煲迫不及待地说:“你下来啦!”他极其顺滑地与良寒打招呼,把手里的汤煲递给良寒的父亲,边指边笑眯眯地说:“我妈妈炖的猪脊骨,放的是藕片和玉米,你不是喜欢玉米吗?我让我妈放的还是水果玉米!” 良寒没有动,冷淡地说:“那谢谢了。” 良寒的冷漠让路霄期待的落了空,路霄怔了一下,但还是好脾气地说:“这个不是中午那个,没有放刺激性作料,你能吃的,很健康。” 良寒远远地站着不说话。 路霄太聪明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良寒说话,要找他的父母,他主动地向徐娇问:“阿姨,我能找寒哥单独说几句话吗?” 徐娇不说话,良寒也不说话,男生站在楼梯上沉默。他越沉默,路霄越紧张。 路霄只好转头,眼巴巴地向接过汤煲的良寒爸爸求助。 路霄从小被父母带着国内国外两头跑,可能是时常跳出自己国家的文化,反而更能理解本国的文化,在中国,我们说认识一个人,其实认识的不是一个人,认识的其实是他整个的家庭,了解他所有的近亲好友,知道他大致的生长轨迹和生存环境,所以路霄的同学如果走不到相互去对方家里做客、对方父母知晓彼此的程度,那都不算是朋友,只能算干巴巴的“同学”。 良景天扭头喊了良寒一声:“小寒。” 良寒不引人注意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在这声呼喊中纡尊降贵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开始穿鞋,看着路霄满脸都写着“你最好有事”,随着良寒将房门在身后轻轻掩住,整个五楼走廊里只剩下良寒和路霄,良寒最后一点伪装也卸掉,他看着路霄,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第57章 秘密 良寒不引人注意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在这声呼喊中纡尊降贵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开始穿鞋,看着路霄满脸都写着“你最好有事”,随着良寒将房门在身后轻轻掩住,整个五楼走廊里只剩下良寒和路霄,良寒最后一点伪装也卸掉,他看着路霄,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路霄笑嘻嘻地看着良寒,好像根本不害怕良寒的冷漠,他念叨:“小寒……?节气哦?” 他在复述良景天喊良寒的小名。 良寒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别发作:“你有事吗?” “有啊!”路霄笑着说:“ 不是来给你送吃的嘛,我过生日,我让我妈妈炖的肉,炖了快三个小时哦,你可以尝尝,那个骨头已经炖到快脱骨了哦,可好吃了!你看看喜不喜欢那个玉米,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明天还让我妈妈这么配,或者你还想加点别的?莲藕你吃吗?” 良寒皱着眉头看他,这人什么意思呢?中午他不吃那块猪脊骨,晚上高低给他补上吗? 良寒压着自己的情绪说:“不用,你明天也不用给我送。” 路霄:“没关系的!做饭嘛,正好给你带点吃夜宵。” 他眼里有漂亮的期待。 良寒麻木地看着他。 路霄再热情的东拉西扯也没有缓解他的焦虑,只让他的情绪越来越差:“路霄,你来找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吗?” 路霄挠挠脑袋,过了能有几秒钟,终于晓得了尴尬,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啦,就是跟你说一声中午不是故意和你生气的,猪脊骨你不能吃香辣的,那就换个方法吃呗,你不怎么吃肉和碳水是真的不行的,吃肉和碳水心情才会好啊,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吃夜宵。” 良寒冷笑一声。 路霄抿着嘴唇看着他。 路霄这幅样子让良寒感觉到非常难堪,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好像一切都是他无心,良寒在意的,他全部都没有放在心上。良寒黑沉沉地看着路霄,一字一顿地问:“你来找我就是跟我说猪脊骨的?你是不知道我想谈什么吗?” 路霄皱着眉头看着他,许久,他说:“你是在责怪我吗?” 路霄很诚恳地说:“我可以道歉。” 良寒不说话。 良寒的手快抖了。 如果说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好,良寒认了,深陷其中是他自己活该,但你路霄现在又在干什么? 良寒都不敢让自己多想,只有24小时,24小时之前他们还在一张床上激吻,他今天要告诫自己多少次那只是某种氛围下的作祟,他俩只是短暂地看起来像一对,但其实他俩根本不是,梦醒了就是醒了,一切都卡在那个日出之前,就到那里停止了,但路霄白天延展到班里,晚上又延展到家里,他难道不觉得微妙和奇怪吗? 路霄观察了一下良寒的表情,发现他脸色真的是差,在心里默默组织了语言,还真的开始了道歉,他闷声说:“是我不好,我山上说的话不是有意的……当时你问我问得太突然了,我没想好,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 良寒扭过头,目光像一把出鞘的刀一样专注地看着他。 路霄垂着眼睛,抿着嘴唇,缓缓说:“我也发现这件事挺难的,我们是同学又是邻居,你之前又帮过我很多,我不该说我们不做朋友……” 良寒锁紧眉头。 路霄:“你就当我说话不负责任吧,这句话话我收回,你不要生气了。” 良寒冷冷地将目光挪开了,他感觉到了一种难受,难受得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路霄自知自己惹怒了他,道歉的态度非常到位,直接把身段放下,整个过程也很好地说服了自己,道歉道好像没有任何的困难,可是路霄说完了这么一长串,良寒瞥着头,始终不说话。 路霄挠挠头,不确定地问:“是我说得有点乱?” 良寒转回目光,黑沉沉的眼睛仿佛是玻璃制成,很久,他说:“不乱,我听懂了。” 路霄释然地点点头,“听懂就行。” 良寒却没有丝毫的高兴,再次追问:“你只有这些要说吗?” 路霄挺认真地回复:“对,就这些。” 良寒回身就走。 路霄不理解,立刻拽住他:“哎!怎么了嘛,是我说漏什么了?” 良寒轻轻吸了口气,皱着眉头把自己的手臂抽回去。 路霄撇嘴:行,这道歉道得还不如不道。 但他还是挺热情地继续追问:“那明天的夜宵你要吗?给你放莲藕?” 良寒差点嗤笑出来,路霄是觉得他们昨天做的事情应该划归进“心照不宣”里是吗?他们曾很“隐私”地在一起玩过,然后提都不打算提了,直接翻过去。良寒很想生气,可他环顾满身,发现自己连生气的立场都没有:“随你吧。” 他克制地扔下一句,然后进屋把门关上。 路霄被良寒扔在走廊里。路霄有点不理解地看着关上的门,他有点没弄懂良寒的情绪,但是想着他最后说的是“随你吧”,那应该就不是拒绝的意思,然后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家中。 安馨和路闻烨还守在餐桌上等着儿子吃蛋糕,安馨看到儿子进门有点意外地问他:“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路霄一边换鞋一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内侧:“没有,他只是心情不好。” 今天其实是个好日子的,小路十六岁生日,路闻烨今天在复健的时候第一次成功的单手扶助完成了三个蹲起动作,下午的时候夫妻俩回来就在准备给儿子的晚饭,问他想吃什么,路霄说炖个猪脊骨吧,还说一定要清淡的,要放玉米,微信上远程指导了安馨半天。 安馨边吃边随口问:“那你为什么要给他吃的啊?” 路闻烨给路霄盛饭。 路霄吁了口气,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他生病了啊,我想送点夜宵给他吃。” 安馨一怔,关心问:“生病了?什么病啊?严重吗?” 路霄在父母的目光下拿着筷子点了点碗里的米饭,顿了一下,然后挺认真地说:“我不能说哦,这是他的秘密。” 路闻烨还是头一次听到孩子这么说话,夫妻俩对了一眼,都感觉有点意外,但谁也没有追问,安馨还笑着把话题划过去,温温柔柔说:“好吧,那不说就不说了,我们切蛋糕。” 第58章 期望 十一月4号,疫情好像是突然变严重的。 前一天苏中宣布了白日封校,第二天教学楼门口就多出了一个测温门,不戴着N97不被允许进校园,早自习的时候,几个班干部被老吴喊去开了个短暂的小会,随后一项项通知表格就发下来了。 最开始的学生个人信息校对,紧接着是十天内健康监测记录表、家庭住址精确到楼牌号,所属街道、所属社区,老吴占用了第一节的十分钟说了情况,原来班里同学已经有一位因为小区内有一例阳性,现在被封在小区内里,现在疫情情况严峻,如果学生所在小区有任何情况让家长立刻跟他沟通情况。 紧接着第二份登记表下发,老师让学生填写家长情况,十日内是否有出入S市情况,是否与其同住还有其他同住人成分,同时需要同住人明天中午前在家长群里上交他们的核酸检测报告、出行记录。 老吴说的时候良寒垂着眼眸正在教室前排往后数表格,路霄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没边没沿地想:路闻烨和安馨一直都只是疗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跑的,没有出S市,但是良寒父母好像业务很繁忙哦,好像还是那种不能因为疫情被限制在家中的繁忙,路霄不知道父母经常走动的话后期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只是隐隐为良寒担心。 同学们在发现班级里有一名同学不在的时候短暂地骚乱了一小下,小声地在没有老吴的班级群里聊了聊现在S市哪个区出事了?那位同学住在哪个小区啊? 老师家长们可能焦头烂额,但是学生其实惶恐的感受并不是很大,他们更多的人是觉得“哦,疫情又来了,好折腾啊”,有些心大的孩子甚至还在群里说:“我的小区什么时候阳啊,我也想居家。” 路霄看了眼,轻轻耸了耸肩膀。 学生的适应力很强,白天封校,大家第二天就习惯了食堂用餐,拉帮结伙地去占位置,发展出一套打饭的战略战术。普通同学对疫情的应对只需要照顾好自己,路霄关注着良寒,便发现落在他头上的琐碎事有点多,每节课下课他都好像有事情要做,发表格、齐表格、跟同学沟通问题,因为路霄现在和良寒正好分属在教室的两边,路霄一看到良寒做事,就过去自报奋勇地帮忙,什么核酸检测表、签字确认,他都帮着他收,收完陪着良寒去送,良寒在办公室和老师说话,路霄就站在办公室外面等,班级有人上学忘记带口罩,微信上跟班长沟通帮忙,小路听说了立刻递自己预备的多出的口罩给人打掩护,中午吃饭良寒被老师喊出去,他也陪着等。 路霄像某种小动物,或者是幼稚园的小孩子在交朋友,对寒哥就是各种陪、各种等、各种送,良寒好几次说过不用,他自己也能做,但是路霄就是很主动地要帮他分担,以至于良寒每次都要很复杂地看他一眼,每天怀疑好几遍自己的判断和直觉,思索路霄是什么意思? 开始强制戴口罩的第一天,路霄开始规律地在11:30敲良寒家的门,脸上带着N95,手里抱着隔温的小锅,锅盖上还压着小零食。 譬如第一天:“这是给你的酸奶。” 路霄递给他一个漂亮的小方盒子:“这是我放学时候去xx选的,但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试试,如果好吃的话告诉我。” 因为口罩遮住了眼前男生一半的面孔,那双眼睛便显得格外明亮和动人。 第二天、第三天良寒都不再去开门,徐娇在家他都一定要等到徐娇去开,因为他知道他妈只要去开门看到路霄一定是一脸嫌弃的样子,路霄可能看着看着就退却了,没有想到一连两天路霄都忍了,不管徐娇多么冷言冷语,他都能热热情情地和他妈妈打招呼,每当路霄被徐娇挤兑得有点说不出话的时候,站在楼上听他们说话的良寒总会有点无奈地叹一口气,快步下楼,没有好脸色地把路霄怀里的汤煲拿进来。 良寒真的搞不明白路霄,也受不了他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不管别人对他的态度怎样,那双眼睛里总能铺满亮晶晶的期待,完全不会因为对面的拒绝和冷漠就感觉到气馁和难过,不仅送礼物送起来一套一套的,还能蹬鼻子上脸地发问,譬如:“我能进你家撸会儿猫吗?我给老虎带了猫条。” “我能问你一道题吗,今天有道题我没听懂。” “我作业还剩好多,明天能蹭你家的车吗?” 他的笑就像小孩子一样,捧着五颜六色的礼物然后提出要求。 良寒每次都没有好脸色,拒绝完关上门,抱着汤煲回楼上发呆,想这是为什么呢?想到最无语的时候他甚至撕过花瓣、扔过硬币。 不过最先忍耐不了的不是良寒,而是做汤的安馨,第四天的时候路霄惯例刷完养生小视频发给安馨让她今晚照着这个做的时候,安馨说今晚她不回家——她不是那种擅长洗手做汤羹的女性,家里做饭只可能是有重要日子或者是她单纯心血来潮,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多了安馨不愿意。 “灯笼花”在微信上对“飞机”苦口婆心: 儿子,妈妈没有空给你一直做饭啊,你要是实在想做,自己去做行吗?” 主要是家里这崽子每天要求的都是汤品,没有三个小时,根本也熬不出来,安馨要是给自己小孩做也就罢了,天天给别人家小孩做汤是怎么回事啊? 路霄咬着手指,他也能感觉到做饭这件事的难度,最后慢吞吞地说:行。 然后他立刻跟他妈妈甩了个景区的地址,说这个景区无障碍做的非常好,里面吃住玩都很有特色,良寒家里有股,要是爸爸想去散散心,可以去试试。 安馨没有接这个话,路霄发完也觉得自己很奇怪,现在疫情这么严重,这种提议显然不合时宜。 母子俩停顿了一会儿,灯笼花好奇地追问:最近学业不重吗? 飞机实话实说:最近忙疯了。 因为各科老师都感觉到这个疫情怕是要耽误课程进度,每个人都在疯狂往前赶。 灯笼花:那你还要做汤? 路霄不回答,发了一个小僵尸的“哎呀~我摔倒了~”的表情。 笨手笨脚的男高生开始入侵家中厨房。 晚自习下课8:30,路霄路上订好菜,9:00提着菜包回家,摘口罩、洗手消毒、然后开始拆菜包,对着手机在锅里放各种的材料,因为还有作业,他定好半个小时一次的闹钟看锅怎么样。 可能是写卷子太入迷,第一天烹饪的路霄就遭遇厨房滑铁卢,10:00的时候他一个走神按停了闹钟但是忘了厨房还有锅这件事,警报器在深夜11点不出意外的开始鸣笛,吓得路霄扔下笔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关火开窗。 不出意外的,第二天鹿溪源的物业就给就给B502业主安馨打电话了,投诉的就是B501的业主徐娇,隔壁妈妈也希望对门那个男孩别瞎折腾了,压一压自己烹饪的热情吧。 路霄被他妈妈黄牌警告过后严肃认错、死性不改,第二天晚上继续买食材煲汤,只不过这次他写作业的地方从楼上挪到了客厅,他闻着厨房的味道,跟爸妈保证一定不把厨房烧着。 北京时间晚23:30,良寒的家门准时敲响。 这次是良寒在门口等着路霄,路霄开开心心地把自己第一次做成功的莲子排骨汤递过去,介绍了一下汤的成分,良寒没有看眼前的男孩,接过汤锅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了一声谢,把门关上。 当天晚上,B501的阁楼上,良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B502的阁楼上,路霄完成了每日任务,一整晚都睡得非常香甜。 成年人疫情紧张恐慌的情绪里,孩子好像普遍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短暂的骚乱后学生找乐子的心依旧不减,譬如A班嗑cp的姑娘们不管正主死活,只盯着小路每天打直球地追着寒哥乱跑,每天都嗑生嗑死,经常在痛苦的学习途中翻出手机在里面找点糖吃,然后“啊啊啊啊啊啊磕死我了!纯爱果然yyds!”补足元气后,继续一脸冷酷地学习。 因为狸猫喜欢这个东西,唐金鑫有时候也会无聊刷帖子,他平时也不信,但是他刷着刷着开始疑惑了,想了半天,回头试探性地问良寒:“寒哥你……路霄在追你吗?” 良寒头也不抬:“没有。” 唐金鑫很犹豫:“我怎么看他……” 唐金鑫心说你感不感觉路霄在拿你当男朋友在拉扯? 但是他看了看寒哥这个情绪状态,害怕他听到会生气,迂回地说:“我最近看到你俩那个cp帖又开始盖楼了,挺有意思。”然后鑫总很懂的戛然而止,把头转过去了。 良寒蹙了蹙眉,单手写着卷子低着头刷了刷唐金鑫说的cp帖,里面很多都是些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之事,良寒原本对这个就没有太大兴趣,但是刷着刷着他拇指一顿。 “小路过生日那天一直在逼年级第一吃东西。” “好作哦,这是什么天生小作精。” “他俩是真的谈了吧?还是小路追寒哥寒哥不同意啊?” “楼上什么意思?” “就是凭我的理解,一般只有女朋友才会这么强迫自己男朋友吃东西吧?谁家只是朋友会强迫你吃东西?” “这世上会逼迫你吃饭的:你爸、你妈、你对象。” 良寒陷入了沉默。 下午第二节课大课间,疫情封校变动最明显的一项是很多卷子开始报复性地提前下发,因为苏中封校,不许外校人员入内,很多材料为了减少搬运环节,都是在校传达室一次性搬完,良寒接到老吴的通知的时候,老吴特意提醒他多喊几个男生,卷子太多,让他们推个小车,再带几个空书包去。 良寒在喊人的时候特意没有喊路霄,只是说了“带书包、搬东西”,路霄闻声带上口罩非常主动地跟了过去。 收发室内,A班七个男生看着满地的卷子才知道老吴说的带几个空书包保守了,年级组可能是想一口气把六科一个月的卷子全部都发下来,良寒借了小推车往车上搬,摞了好几层直到不能再摞了,张旭阳、唐金鑫他们开始开书包,装不下的往书包里装,人多手杂,谁也不讲究是谁的包了,等A班的卷子全部领完,男生们左提右扶的往教学楼运。 良寒的书包最开始是在喇叭手里的,因为容量大,里面的东西塞得多,喇叭歇了好几次,带着口罩还不透气,路霄主动和喇叭换了书包,喇叭捂着口罩闷声感慨:“还得是我路哥,劲儿大。” 张旭阳回头:“哈哈哈哈主要是班长那个书包太能装了,一般人背不动。” 良寒看着路霄换书包,他们班在顶楼,等会儿路霄还得背上去,问了一句:“你行吗?” 路霄立刻扭头,声音扬起来:“我怎么不行?你记好是我给你背的,不是他给你背的就行。” 良寒:? 唐金鑫不愧是中国好兄弟,立刻笑嘻嘻地接茬了:“哦,路哥你是看着是班长的书包才背的啊?” 良寒撩起眼睫,不动声色地等着路霄的回答。 路霄哼哼了两声,懒洋洋地说:“鑫总,我这是热心参与班级生活,分摊集体任务。”然后还回了个头看向良寒,好像希望良寒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一脸主动热情求表扬的样子。 良寒淡淡地挪开视线,什么都没有说。 他并不想表扬他。 路霄就像个小孩,他俩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他还是会做一些似是而非的行为,良寒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把自己一颗心弄得每天像过油锅一样,翻来覆去地煎。 搬完卷子良寒不着痕迹地把路霄喊到了教学楼西侧没人的缓步台,他认真地斟酌了一下,看着路霄,开门见山、几乎是没有什么尊严地问:“路霄,你知道我对你还有好感吧?” 他很想说如果你对我没那个意思,我希望你和我撇清关系,我的事情我都能处理,不用你来帮忙。 路霄怔了一下,表情紧接着变得有点纠结。 良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反应,对他脸上任何一点情绪的变动他都不想错过。 紧接着路霄不确定的、缓缓反问说:“你对我……还有好感呢啊?” 良寒:…… 良寒恼羞成怒,掉头就走。 路霄懵了一下,他才说一句话!反问而已!这怎么了?! 上课时,良寒大概有十几分钟都没法专心听课,坐在座位上盯着小球滚动,一直盯到直线都开始变形。在十几分钟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英语课上拿着物理卷子发呆,他心头忽然被一阵剧痛惊醒,这个时候终于才从愤怒变作了沮丧和无力,他沮丧于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人家只是心血来潮的一次撩拨,他的心情就要跟着大起大落。 晚上,北京时间23:20. 良寒站在自家的玄关处刷手机,阳台、客厅和餐厅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千羽百叶墙在深夜中幻化出曼妙的光影,一朵一朵地落在他的身上,今天家里没有人,只有他和一只睡着的猫,很快,十分钟后,门敲响了,是熟悉的节奏,先敲三下,咚咚咚,然后停顿几秒钟,再敲三下,良寒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是谁。 两轮三连击后,良寒睁开眼睛,抬脚去开门,冷着脸把门把手旋开,看着路霄:“又来了。” 门外是一张笑脸,笑嘻嘻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良寒没接这话。 路霄把怀里的汤煲给他,然后开始了每日汤煲成分的宣讲,良寒低头听着,等路霄三纸无驴地说完,淡淡地确认了一遍:“给我的?” 路霄:“当然啊。” 良寒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天天给我送东西?” 路霄怔了一下:“什么?” 良寒看着路霄,透过他的眼睛,好像能看到他的内心剧烈地挣扎了一下:“算了,我进屋了。” 路霄却主动拽住他的手肘:“那个!寒哥……我要跟你借点东西。” 良寒站住,等着他说完。 路霄抓了抓头发:“你书架上是不是有哲学的书,你有什么入门的能推荐给我的吗?我能看懂的那种,我想看看。” 所有的学科中,路霄此前最无感的就是哲学,可能他的人生就是没有什么痛苦吧,这两天他有时候想起良寒的话,还挺好奇哲学书是讲什么的,想了解一下。 路霄歪着头等着良寒请他进屋选书。 良寒抬起头忽然说:“我要抱你。” 路霄吓得心都不跳了:“什么?” 他脖子上顿时涌上血色,立刻说:“这不行,我爸妈还在家呢!” 良寒刚刚的一句几乎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路霄不假思索的拒绝更好比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可是路霄下意识的反应,忽然涨红无措的脸又在含住这痛楚的时候生出不该有的狂喜,良寒屏住呼吸地看着他,生怕声音大了要把人吓跑,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意思是……叔叔阿姨不在家,就可以了吗?” 第59章 吃痛 良寒刚刚的一句几乎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路霄不假思索的拒绝更好比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可是路霄下意识的反应、忽然涨红无措的脸又让他在含住这痛楚的时候生出不该有的狂喜,良寒屏着呼吸看着,生怕声音大了要把人吓跑,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意思是……叔叔阿姨不在家,就可以了吗?” 路霄被良寒那专注的目光吓到,往后大退一步同时摆手:“不不不,不可以。” 良寒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路霄态度坚决,几乎把良寒所有可以发挥的空间一棍子打死,良寒的牙齿轻轻抖了一下,压住嗓音,却压不住自己的阴沉冰冷,他说:“路霄,如果我们是恋爱关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但是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说借就借我的东西?” 路霄皱眉,他没明白一本书而已怎么会扯到这上,他感受到了他的怒火,但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思索着,轻轻指了指良寒怀里的汤煲:“凭我给你做吃的都不可以吗?” 良寒又有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两个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地看了一会儿,良寒站在原地运了半天的气,除了挫败,一无所获,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算了,你回去吧。”然后干脆也不管路霄了,自己进屋把门关上。 夜晚的深夜,B501只有良寒一个人,他把汤煲放在鞋柜上,然后自己扶着玄关缓缓地蹲了下去。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只是一句话而已,他只想听路霄说一句“我也动心了,我想和你在一起”,然后良寒就能顺着他的话引下来立刻答应他,但是不管良寒用了多少方法在旁敲侧击、正说反说,路霄兜兜转转,就是不肯说。 玄关处的千羽百叶的图案在深夜幻化出曼妙的光影,足足能有十分钟,良寒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家里没有人,他很害怕自己身上那股疼劲儿越来越利害,他埋着头缓缓地忍,单手撑着地,那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前胸后背,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北京时间凌晨2:00 唐金鑫在自己家里正睡得恍惚,这个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低声骂了一句,眯开睡眼朦胧的眼。 L:能打电话吗? 唐金鑫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烦躁地确认了一遍发消息的人,把手机往枕头里一塞,一秒后又把手机掏出来,长长地低吼一声,从床上翻起来。 眼镜:你等着,我看看我家里人睡没 很快,电话拨通了,唐金鑫站在自家外面的阳台上给良寒打电话,另一边被很快接起来。 唐金鑫问:“怎么了?” 电话里的良寒声音低沉:“跟你聊聊路霄。” 唐金鑫:“行,你说。” 唐金鑫知道自己这个发小,他轻易不会干这种深夜打电话的事情,大晚上既然来找他,那肯定是走到了自己也过不了的那关了。他愿意听。 电话里的良寒说:“他几个小时前又来给我送东西了。” 唐金鑫:“嗷嗷,你说路霄啊,他送什么?” 良寒:“送汤,已经送了五天了。” 唐金鑫嗤笑了一声:“看来奶爸的作业还不够多啊,他真猛。” 良寒叹了口气,紧接着将他和路霄的情况大致和唐金鑫说了一遍,从送手机壳说起,路霄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到水房路霄答应出去约会,到约会做了什么,唐金鑫原本挺困的,这就是寒哥大晚上找他来倾诉,不然别人他也不可能理会,但是听到良寒说他俩约会,在一间房里过夜,一张床上睡了,亲过,也脱过衣服了,唐金鑫直接听精神了,什么东西? 唐金鑫:“靠!” 唐金鑫不是一般的意外:“卧槽寒哥,那你……那你们……”唐金鑫一时间没组织出语言来,只记得埋怨一句:“那你还说你俩没可能?” 鑫总的世界应该在是寒哥的描述中轰隆隆崩塌了一片,心说他俩也太劲爆了,唐金鑫猜到了他俩可能是发生了点什么,但是不知道事情已经进展成这样了,就这样他俩还在班级里装没事儿人呢?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更佩服谁。 “那你现在是怎么了?” 唐金鑫略一思索,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没拿刀吧?” 电话对面沉默了好一阵,紧接着说:“……我没,我在车库。” 良寒的确是在地下车库,给唐金鑫打电话的时候他正戴着口罩站在地下车库的边角,在那边抠消防栓灭火器的边缘,十一月份的晚上已经很冷了,但是他在家根本呆不住,吃什么药都没法入睡,他需要一个寒冷的地方,不然在家光是想着隔着一堵墙就是路霄这件事,他就冷静不下来。 后半夜的鹿溪源车库很少有私家车来往了,良寒说一句话的时候声控灯会亮起,沉默时则会重新暗下来,他一个人站在寂寞的边角里,空荡荡地站在明和暗的交织里。 唐金鑫努力领会了一下这俩人目前的情况:“那我没太明白,你们现在什么都干了,为什么不在一起?” 良寒的声音有说不出的苦闷:“他不答应。” 唐金鑫追问:“他为什么不答应。” 良寒摇头:“我不知道。” 唐金鑫:“是你没和他说清楚吗?还是他领会你的意思?” 鑫总眼里的路霄是有点不开窍的,他怀疑是不是寒哥太高冷,没有说清楚是要跟他搞对象的意思。 良寒:“我说清楚了。” 唐金鑫:“那还因为什么啊?他应该对你也有意思吧,他天天追着你跑啊。” 良寒:“我不知道。” 唐金鑫:“那要不你再问问他?” 良寒有点烦躁了:“我问了,我问不清楚!” 唐金鑫也很头疼:“那寒哥你看看在从别的地方努力一下呢,兴许只差了一点呢?” 良寒的声音骤然提起来:“我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明示暗示,他拒绝我不是一次,是好几次!我每次都明白说,他一遍又一遍拒绝我!” 唐金鑫让他争取,良寒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争取了。 唐金鑫听他这么说也恼火了,低声骂了一句:“靠!特么的!” 说实话,唐金鑫认识良寒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到良寒说过这样卑微的话,这话只是听着唐金鑫就觉得受不了。 唐金鑫大概十一二岁左右知道的寒哥的性向,那个时候小男孩总是偷偷摸摸地看毛片,那个时候他知道了良寒对女孩不感兴趣,但唐金鑫也仅限于此了,因为就算寒哥喜欢男孩,他也没有一次像今晚这样从良寒的嘴里明明确确地听到一个男生的名字。 并且这个男生居然还把他拒绝了?拒绝得还不止一次? 简直岂有此理?! 最主要的是,唐金鑫不喜欢路霄,他觉得路霄挺普通的,长得是还可以,父亲好像挺利害,数学很好,剩下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点,他不太懂寒哥喜欢他的点。 唐金鑫斟酌着说:“那个……寒哥,你要不就算了吧,他要是就是直男的话,可能就是接受不了这个呢?” “可他根本就不直!” 话筒的另一边骤然厉声道,这句话简直还不如不劝,劝完好比火上浇油,唐金鑫就没有听过寒哥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简直就是朝着他喷:“路霄从小就在国外国内两头跑!他能没有这个意识吗?他能不知道同性婚姻在某些国家是合法的吗?林倩狸猫起哄他比谁都配合,他跟我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接受的问题,他懂的、知道的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多!” 唐金鑫沉默了。 所以这个拒绝的原因呢?原因是什么? 口罩让良寒无法呼吸,他一口气说完那些话,一手扶着手机,一手扶着消防栓直接跪了下去。 唐金鑫听着那边艰难的喘息声,每一声都那么清晰,那么揪心,听得唐金鑫心里着急,却无能为力。唐金鑫能大概等了五分钟,等到那边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平静,他轻声说:“寒哥,就算他可能真的不直,但这份感情这么痛苦,你真的还想要吗?” 今天良寒找他说的这些,打电话也好,最底层的基础是他还对这段悸动还抱有期待,还想抓那点虚无缥缈的可能,如果不是心有不甘,如果不是因为意难平,他不会来说这样的话。 旁观者清,唐金鑫直接说:“寒哥,真的,别较劲,对他死心吧,你死心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 唐金鑫习惯早早上学,到教室时一直都是班级前几名的那位,北京时间7:43,他前脚刚走进教室,发现往常那个总是不偏不倚提前五分钟进教室的大班长已经坐在座位上。 “嗨,挺早啊今天!” 唐金鑫随意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外面天光还没有亮,深蓝的天宇背景下良寒抬起头,抬手扔给他一瓶咖啡,目光淡然清湛,好像五个小时前的电话从未存在过,唐金鑫右手稳稳接住,一句话也不多说,提着咖啡坐回自己的座位。 十几分钟后,教室迅速地热闹了起来,有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背课文、赶作业,要么是什么表格提单没有带,又在呜嗷乱叫的想办法,路霄是7:56走进来的,背着个书包,脚步轻快。 唐金鑫往常不喜欢卖呆,这一次却刻意多看了那个男生一眼,观察了一下这个男生有什么特别之处,研究了一下他的身材和脸,心说可真牛逼啊,就是这个人能让自己从小情绪稳定的发小深夜发神经,寒哥这模样一看就是一宿没睡,可是这被喜欢的那个知道有人为他深夜心碎吗?他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有人为他声嘶力竭、一颗心都要掏出来了吗?知道那个人为他倾注过那么浓烈的感情,白天每分钟都在揣测、惶恐、怀疑中渡过,深夜里活剥一遍自己的心、崩溃、崩塌,太阳升起来后又再鲜血淋漓的重新振作、自我重建吗? 唐金鑫嗤笑一声。 良寒安静地写题,他能感受到路霄进教室了,但是没有给路霄任何的眼神,人要知道疼,吃了痛才会长教训,然后避开让自己痛苦的东西。 这一天和其他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早自习、上课、下课,良寒也惯常地去办公室取表格,课堂间歇去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第二节下课良寒提了三张表格回来,但是却没有急着发,路霄看着良寒走回来还在微信问了一句:大班长,咱们又要填什么啊。 良寒没有回复他。 一连三节课,良寒看起来非常专注,一次手机都没有看。 路霄还觉得有点奇怪,第三节下课的时候良寒提着表格去了班级前面第三排的女生那里低声沟通,男生个子很高,单手撑在书桌上,微微弓着脊背,良寒沟通的女生叫彭丹,是A班里不怎么说话存在感有些低的同学,性格比较羞怯讷讷,几次班级聚会她都没有来,路霄也不是非常熟悉,因为良寒跟她说话时低头的角度比较大,声音也比较轻,身边的座位又刚好没有人,让路霄有点好奇。 路霄站起来,提着水装模作样的溜达过去听。 两个人正讨论着,此时敏感地抬头同时看向路霄。 路霄站在原地,喝了口水:“怎么了?是什么表格?” 良寒把表格交给彭丹,没说话,彭丹默默地把表格塞进桌膛,看着路霄,也不说话。 他俩这么默契,路霄更好奇了,目光在他俩身上转了一下,笑着问:“是疫情又要填什么了吗?” 良寒没应路霄的话,低头对彭丹说:“你填好最晚后天交给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微信上跟我说。” 路霄:? 良寒和彭丹说完转身回自己的座位,路霄提着手中的矿泉水,亦步亦趋地跟回去,还想着刚刚良寒和彭丹碰暗号似的动作,他伸手戳了戳良寒的后背,开玩笑似的问:“什么啊?不能说的吗?” 唐金鑫正低头赶物理卷子,一看到路霄走过来,立刻推着眼镜抬起头,笑着问:“路霄,你对班长的事情怎么这么好奇啊?” 心里想骂的是“你当寒哥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啊?没有意思就滚远点行吗?” 路霄当然能感觉到唐金鑫的敌意,敛住笑容,低头看着唐金鑫,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啊,我就是对他的事情好奇啊。” 然后扭头看着良寒笑,又看了一眼前排的彭兰:“大班长,班级里的事情,班级同学是有不能知道的吗?” 唐金鑫呵了一声:“班里事情那么多,可能就是有不方便你知道的。” 无辜被殃及池鱼的彭兰好像有点想回头,但是肩膀轻轻抖动了一下,没有回头。 良寒蹙眉往前看了一眼,眼见着他俩再说就要引到彭兰身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失策了,唐金鑫和路霄这俩人互相不相让,很容易因为自己呛起来,良寒立刻起身轻拍了唐金鑫的椅背一把:“少说两句。” 然后走到路霄身前,没办法的小声说了一句:“过来。”自己则脚步不停,径直走出了教室。 路霄见状立刻忙不迭地跟出去,跟出去前还不忘朝着唐金鑫做了个“气死你”的鬼脸。 唐金鑫:?! 有毛病啊?!路霄你是不是傻逼?! 良寒和路霄又去了四楼西侧那个缓步台,良寒一脸复杂地看着路霄,环抱住手臂,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班级里有些东西是不能乱传的吧?” 路霄点头:“我知道啊,刚刚那个不是疫情的事儿吗?” 良寒:“不是。” 路霄睁大眼睛:“那你和彭兰什么事儿啊?” 良寒轻轻吐了一口气,想了想说:“你知道每个人的家庭条件是不一样的吧?” 路霄用力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呢?” 良寒看着路霄无辜的眼睛,想了想只能直说:“那个表格是高中助学金申请表。” 路霄点点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认真地思索了半天助学金申请表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直到慢慢转了好几个弯:“ 哦!……哦!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良寒:…… 无论在哪里,社交都是有层级的,那些好看的、外向的、富裕的很容易占据社交高层,那些内向的、相对贫困的则容易被挤在边缘,高中助学金这件事不是公开申请的,一般来说都是班主任和班干部了解到每个孩子家庭里的家庭情况,私下交给他们填报表。 未成年人是很容易感觉到羞耻的,小孩子会因为自己自己长得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自己的鞋子不贵、爸爸接自己的交通工具不体面就自惭形秽,哪怕这种落差可能在一些长得不错、身材不错、家庭条件不错的眼里根本是不被注意的,良寒因为自己的班干部身份,其实知道班里很多人的事情,像是这次疫情,填报家庭具体住址的时候,谁家住在哪个地段的小区、谁家小区居住密集是高危区,一目了然,填报共同居住人成分的时候,谁是外省走读借助、谁父母双方齐全、谁家庭情况特殊,一目了然。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知道的一面,良寒看到这种信息都会本能地帮着同学遮掩一下,哪怕遇到回避不开的填报助学金这种事,也尽量不凝望、不讨论,快速办妥就是了,争取不要波及。 良寒也很郁闷,他之前还没有遇到过在班级里填报敏感信息被人追问的情况,他自我建设了一宿和路霄拉开距离,没有想到直接遇到这么个不得不解释沟通的问题,他长久地看着路霄,挺认真地问:“你能不能别对什么事情都这么好奇?这是不礼貌的,知道吗?” 路霄也知道刚才让彭兰尴尬了,但是他也不是有意的。 他垂着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啊,知道了知道了,你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给我使个眼色我就知道了,我就不过去了嘛。” 良寒:??? 良寒半天没憋出话,最后只能赏他一句:“幼稚。” 路霄瞥了瞥嘴做了个鬼脸,掏出手机忽然朝着良寒咔地拍了一张,然后翻过去笑嘻嘻地对他说:“你瞧瞧你这个丧气样!怎么了嘛,我欠你钱了啊!” 良寒下意识一抬手,“啪”地打了一下路霄的手机! 路霄右手没有握稳,手机直接被良寒用力打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谢天谢地,这次手机摔的不像良寒那次从楼上摔到楼下滚了那么多的台阶,但是路霄下意识去捡的瞬间,没有动,也没有看良寒,他脚步停顿在缓步台的踢脚线旁,水泥灰点的地砖冰凉坚硬,路霄捡起手机的时候屏幕还定格在刚刚偷拍的良寒的照片上—— 良寒的声音顿时紧绷了,“抱歉。” 路霄低着头看着良寒的照片。 良寒底气不足地说下去:“……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手机摔坏了吗?” 路霄摇摇头,抬起头看着良寒,却没有再说话了。他已经感受到了良寒打他手机那一刹那的反感和恶意,他不需要对面的人解释什么。都是赘言。 良寒局促地站在原地看着路霄,那一刻,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路霄握着手机站起来,默默地看过他一眼后,自顾自上楼梯,回教室,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第60章 两个 路霄和良寒是一前一后回到教室的,进教室后各走一边,回自己的座位,林倩和唐金鑫都敏锐地抬头看了他俩一眼,只见几分钟前还嬉皮笑脸的小路沉着脸,而寒哥也是锁着眉头,面色不郁,两个人来不及问什么,铃声响起,步步高进教室,开始上课。 良寒有些听不进去,几次回想他刚刚干了什么?侧头去看路霄,路霄一次都没有投来眼神,原本精神抖擞的男生,一下子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良寒在桌膛里握着手机,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解释什么呢?不是决定要拉开距离了吗?自己已经道歉了,足够了,不要把事情再搞复杂了。 良寒几次定了定神,才把英语课平稳渡过去,紧接着,上午后两节,中午食堂加午自习,下午四节课,路霄都没有再找良寒,再也没有往良寒这边贱嗖嗖地凑热闹,也没有再自报奋勇地帮忙良寒发卷子、齐表格。 良寒心乱如麻,深秋里燥得要命,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看看路霄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可两个人聊天界面什么都没有弹出来。 倒是班级里没有老吴的群里在晚自习后开始活跃,喇叭在群里喊着学校外市场里xx超市在抢购,因为正好周末,疫情原因超市零食大降价,别的班级已经组好队晚上下晚自习去抢购了,问咱们班谁去! 现在苏中所有人都强制在校用餐,虽然食堂也不难吃,但是市场越去不了他们越想去,群里一边听课一边报号,相约晚上8:30后超市一游,大人疫情囤菜,他们要去囤零食! 这种热闹路霄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会被拉过去的,良寒看了会儿班级群,在已经刷成排的“+1”中,手指点了点屏幕,发了一条。 L:我也去。 良寒刚想把自己手机送回桌膛里,唐金鑫忽然私聊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眼镜:寒哥,看看这个。 良寒点开和唐金鑫的聊天界面,发现他发过来的是一张校园网的帖子。 眼镜:是咱班人吧? 眼镜:谁这么傻逼啊? 眼镜:那天你在食堂说盐酸氟西汀了吧,咱班里的有心人挺多啊。 唐金鑫很少会这么激动地发一连串的消息,良寒的指尖颤了一下,点开发的那条链接,标题直接明了:【高二年级第一重度抑郁症,在食堂承认服用盐酸氟西汀】 良寒在苏中一直都是话题人物,这个帖子目前虽然还不算热,但也持续有人在讨论,良寒拇指划了两下后面,匿名的楼主时间地址事件写得清楚,11月4号封校第一天,路霄给他一块香辣的猪脊骨,他说“盐酸氟西汀忌辛辣刺激”,跟帖里还有他和路霄在早餐店吃饭时吃药的拍照。 良寒大概知道自己在学校里挺招人讨厌的,看了会儿跟帖,里面五花八门地写着“精神不正常的人还能当班长呢啊?” “哦,好可怜啊。学习好怎么样,不会就是因为学习学抑郁的吧?” “哈哈哈年级第一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要是要用抑郁症来换那我还是打狼吧。” “我知道内情哦,他不光吃药他还自残,前几周还在教室里拿刀割自己……” 良寒怔愣了几秒,然后才把链接关掉。 想起班级群里那句“我也去”,翻回去想撤回,发现已经超过了两分钟,他闭了闭眼睛,把手机轻轻放进桌膛。 北京时间晚8:40 放学铃一打响,A班那几个约好血洗超市的小畜生戴上口罩、提上书包就开始往外跑,大家对于抢购这种事情兴致很高,哪怕已经很晚了S市已经出现好几例了还是难挡他们的热情,到了超市二楼,良寒走在最后推着手推车,和他一起推车的还有林倩几个文静的女孩,其他人都是一蜂窝跑进各层货架里抢东西。 白天大家都出不了校门,这次可算逮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买东西机会,路霄不知道被张旭阳他们拽去了哪一区的货架,良寒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任班里的同学时不时的冲出来往他推的车里放东西。 良寒对膨化食品、辛辣的小零食大多都不感兴趣,随手捡了些酸奶,走到称重的小面包区,他随口问了一句:“有人要吃小面包吗?” A班同学散乱四处,好多人都在抱薯条和卤味鹌鹑蛋,没有几个人听到他说话,零星两三个听到了也没有附和,走去了别的地方挑东西,良寒站在小面包前面呆了一会儿,转动手推车打算继续往前走。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过来一个人,他忽然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吃?” 良寒回身—— 路霄抱着好几袋薯条看着他,带着口罩,目光剔透。 良寒顿了一下,卷入刹那间的慌乱:“不是,我只是问问别人要不要吃。” 路霄点头,把自己的薯条在购物车里找好地方,方便等会儿结算,轻声询问:“那你要吃吗?” 良寒轻声说:“我吃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要两个,这个是称重的……” 路霄抬起头:“两个就两个呗。” 良寒摇头:“算了,太少了。” 路霄立刻站起身:“少怎么了?不给称啊?”然后直接扭头往柜台另一边的立式包装袋走,一边扯一边问:“快点,吃哪个,指给我看!” 良寒:“你吃吗?两个真的太少了。” 路霄整个一个大无语:“我不吃啊,但你不是要吃吗?” 良寒不说话。 路霄翻了个白眼。 他发现良寒这个毛病了,上次生日给他安排吃饭也是的,明明两个人,他偏偏要点一桌子的菜,好像稍微少一点就羞于见人,班里订东西也是,良寒过手的全部以四十五为单位,好像但凡少一点他就不知道要怎么买,路霄顺着他刚刚的视线大概锁定了一款小面包,点了点:“是这个吗?你不说就是这个了,买个面包而已啊,你迁就什么?你不好意思称我去称,磨磨唧唧的。” 良寒被路霄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好指了指自己想吃的那一款,路霄抖开袋子还真的只塞了两个,扎好了一个节立刻扭过头去称重,良寒转动手推车默默跟上,最开始一步没走好还踉跄了一下,他垂下眼睛,那一刻特别想哭。 -------------------- 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61章 泡泡机 夜晚的空气凉丝丝的,A班这群扫荡完的孩子从超市出来已经九点多了,拉帮结伙地提着零食走出长长的市场,明天周末放假,他们不是很着急,每个人背着书包、戴着口罩打打闹闹地往校门口走,他们通知了父母在校门口去接。因为疫情的原因,苏中外那条车水马龙的街道基本已经空了,除了路灯还孤独的照耀着,连个行人都很少,这群孩子在校门口等家人等得无聊,有人提议要不我们拍个照吧! 他们白天总在学校,还没有这么晚还逗留在校门口的时候呢,今晚天气又这么爽朗,街上没人,多好! 狸猫立刻反驳:“好个屁,还爽朗,这个天你不觉得冷吗?”但是对拍照的提议倒是挺赞同的,自报奋勇地拿出手机:“在哪拍?咱们找不到人帮忙拍啊!” 出来买零食的有十几个人,猫女侠站到花坛上去自拍带人,但角度问题总是不能把所有人放进去,想来想去,狸猫把手机卡到校门口那处白色路障上,弯腰调整镜头,要把整个苏中大门囊括进去。 狸猫弯着腰大喊:“十五秒倒计时哦!五张连拍!你们给我留个空位!” 路霄和良寒站在人群的右边,路霄小声地捅良寒:“快点快点,摆个pose!” 站在校门口的十几个人都在开始摆姿势了,良寒被路霄推得一倒,没有看他,却闷声说:“我的pose就是搂着你。” 他这样说,却没有动。 路霄快速地看了良寒一眼,大家都戴着口罩,遮着一大半的脸,良寒声音不大,让他有一瞬间的疑心良寒刚刚到底有没有说话,但是他能看见他的眼睛,薄薄的眼皮压着好几道褶皱,方寸之间婉转出的细节,矜持又克制。 路霄把目光撇开。 十五秒不过瞬息之间,狸猫按完手机立刻往回跑,两边人开始推推搡搡地为她腾位置,路霄在两边人开始挤的时候轻轻张了张嘴:“那搂吧,赶紧搂……”我冻死了。 他声音很轻,混在叽叽喳喳的抱怨和呼喊中,他以为良寒不会听到,但一只手臂忽然隔着他后背书包的肩带揽住了他的肩膀! 路霄一个踉跄,差点没被身边人勒死。 良寒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路霄僵硬地看着前面,那一刻,他对他身体的感应似乎已经到了显微镜级别,身边人就是漏一拍呼吸他都能感觉到。 手机咔咔咔几声拍照声定格,十几个少男少女群魔乱舞地换了几个姿势,还没品出什么味道,很快,拍照结束。 狸猫脚步蹬蹬蹬地去拿手机,良寒松开路霄。 路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目光瞥向别处,没有看良寒。 喇叭和狸猫在那哇哇乱叫地看拍照拍得怎么样,好些人说自己闭眼睛,动作没摆好,口罩忘了带上有点显脸大,齐齐建议要不要再来一次吧,路霄低垂着眼睛站在外圈,没有发表看法,但还没等他们预备再拍一轮,好几个同学家的车到了,狸猫只能说晚点她拉个小群把原图发在群里,到时候再选吧! 青春的机会全部都是转瞬即逝的,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上了车,剩下路霄和良寒和几个人还逗留着,路霄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轻声问良寒:“小裴叔叔来接你吗?我蹭你的车。” 良寒缓缓的、轻声的回:“小裴叔叔下班了,我没跟他说。要打车回去吗?还是再走走?” 路霄唔了一声:“那走走吧。” 说着和剩下的几个还在等家长的同学摆摆手,提着零食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路霄不说话,低头玩着手机,狸猫的动作很快,上车就拉了刚刚十几个人的小群,开始发照片,路霄看了看刚刚的照片,存了两张,然后抬头问:“你是不喜欢拍照吗?” 良寒目视前方:“没有。” 路霄哦了一声,长长的停顿后,问:“那你干什么我拍你你要打我手机?” 良寒沉默了一下:“我不是有意的。” 路霄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啧了声:“行吧,我知道你情绪不好,我不跟你计较。” 良寒默默地“嗯”了一声。 路霄歪着头瞧他:“那你是不是得补偿我一下什么?” 良寒声音转为紧张:“补偿什么?” 路霄看着他忍俊不禁,贱嗖嗖地说:“让我给你重新拍个照!” 良寒:…… 良寒环顾四周:“现在?” 他俩现在走在路肩道上,身边除了路灯就是树,并没有什么好拍的东西。 路霄拉下脸,不高兴地问:“怎么?不许啊。” 良寒有点为难:“没有,许的……那你拍吧。” 路霄立刻调转自拍摄像头,自己的脸先入镜,昏黄的路灯下,少年热情地朝着旁边招手,“来来来,过来!” 良寒轻轻沉下一口气,走过去入镜,路霄笑得很灿烂,眼睛里有熠熠生辉的光,良寒看着镜头里的他一阵失神,怎么都调整不好表情,他感觉到难堪,小声说:“算了,我不好看。” 路霄惊讶地回头,露出“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强硬地左手挽住他的胳膊,“过来啊,走什么,过来点!……你要是笑不出来就不笑,别勉强。”然后硬是拽着这个冷脸的冰疙瘩咔咔咔拍了好几张。 良寒应该是不太习惯这样跟人拍照,四肢连带面部全在僵硬,他之前拍的全是避无可避的集体照、证件照,还从来不曾这样和人一起拍过自拍,总害怕自己不好看影响路霄。 “你看,你多好看。”路霄给他看照片。 良寒看不到自己,只能看到屏幕上路霄笑得击中了他的心。 路霄顺势挽住良寒的手臂,零食袋子丢给良寒去提,自己则专注地低头开始修图,边走边修。 良寒好奇地看着路霄在手机上忙活,他表情专注严肃,竟然是在给俩人的合照加星星特效——拍照是个很不好界定的事情,邀请合拍,仿佛是发出了某种情感沟通的邀请,虽然这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良寒看着那照片,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别样的亲密来。 路霄低头修图,良寒低头看他修图,俩人一起低头,闷头撞到墙了才知道停下来。 路霄被迎面而来的障碍物吓了一跳,脱口就是:“我的天寒哥你看路啊!我拽着你干什么呢!你怎么不看路啊!” 良寒:…… 良寒默默把胳膊抽回来。 路霄也没阻拦,抬起手机,随手朝着他又拍了一下,良寒那点情绪还来不及消化完,又变作惊讶。 路霄点点头,自顾自道:“果然,你越自然越好看。” 然后直接调转手机屏幕给他看,献宝似的指着相片对他说:“你看到没有,这个侧脸,这个鼻梁骨,绝了,这个角度和你头顶上这道光线也特别好……啧!果然,人长得帅,怎么拍都好看。” 良寒默默地看着路霄,沉默一瞬后,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路霄收回手机继续修图,随口说:“是啊,我一直觉得你好看。” 他们从苏中沿着大路一直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邻近的商圈,商场这个时间正在打烊,很多商场外的摊贩也正在收摊,路霄修好他审美独特的特效图,自信满满地给良寒原图发了一遍,一抬头,发现最近的小摊上有超大的泡泡机,立刻蹬蹬蹬地跑过去:“哎,这个好玩诶?” 摊主立刻道:“这个原价90,现在要收了,算你70元。” 路霄咋舌,心说姐姐你可真敢要啊。 良寒那边已经开始掏手机了,问路霄:“你要买吗?” 路霄看着摊主:“不行,太贵了。” 良寒:“还行,这个挺好看的。” 路霄横了良寒一眼:好好好,好尼玛!心里一边吐槽一边看向摊主:“便宜点吧姐姐,你看看这都没有人了,30块钱我们就拿着了。” 良寒吃惊地看了路霄一眼,拿过那个泡泡机,心说70讲30,有这么讲价的吗? 摊主的脸也要绿了,说:“我这个上价都超过30了,30卖不了,50吧。” 路霄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为难地摇摇头:“姐姐,便宜点吧,你看我们是学生,也不是很有钱,50都够我们吃好几天的午饭了。” 说着给良寒打了个眼色,让他把东西给人放下,可金尊玉贵的良公子大概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砍价场面,手里不仅没放下那个泡泡机,手指还搭上了小推车,那感觉好像是路霄不买就不走了。 路霄:? 都怪良公子要掏钱的姿势太娴熟,路霄磨破了嘴皮子,费劲心力砍到45元,拿到那个泡泡机的时候都要骂人了,气冲冲地走出好远,一边生气一边给泡泡机灌水,良寒还不太明白他生气的点,费解地跟在他身后。 路霄:“寒哥,我求求你,你跟商家是一伙儿的吗?你是害怕她少赚钱吗?” 良寒一脸懵:“我感觉70也不是很贵。” 路霄翻出个白眼:“它贵死了!这东西她上也就20元,30元她都有的赚,我们是学生,她宰我们干嘛啊?” 良寒显然被路霄的话震惊了:“这东西只有20元吗?” 他显然是没有买过这些无用的玩具,目光中还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路霄被气笑了:“对啊,泡泡机嘛,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良寒摇头。 路霄不说话了,原地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似的往前大步走了三步,又退回来一步,跟良寒说:“寒哥,你有钱被骗那是你的事,但是你和我在一起,你被骗的话会显得我脑子也有问题,下回买东西,尤其是小件,你别说话,我让你放你就放,让你走就走,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行吗?” 良寒看着长篇大论的路霄莞尔,乖觉地说:“好的领导。” 路霄一怔,紧接着被气得笑起来:“什么鬼东西,我才不当你领导!” 良寒垂着眼睑笑:“你可以当我领导。” 路霄笑着没说话,开始按泡泡机按钮,这个玩具需要制动一会儿,最开始出的泡泡很小,只有沫,大概半分钟后泡泡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像是炸开的星星一样。彩色的泡泡很快像瀑布一样从机器口不可思议地喷散出来,随着风四散而开,路霄边走边摇,情不自禁地越走越快,到最后干脆跑起来,在长长的商圈彩虹道上拉出长长的泡泡,良寒跟在身后看着,听着那有点泡泡机自带的有点粗糙的音乐,看着那些泡泡如痴如梦地散开,夜空下灿若星辰。 路霄跑到肩道的尽头又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朝着良寒吹了满脸的泡泡,良寒闭上眼睛挥了挥,路霄开始哈哈大笑:“好玩吧!给你,你要不要玩?” 良寒矜持地摇摇头。 路霄那股兴奋劲儿却还没过,撞着他肩膀开始自作主张:“来,我拿零食,你拿着这个!” 泡泡机换到了良寒手里。 路霄提着零食袋子开始手舞足蹈地嘚吧嘚,他指着商场那些娱乐设施,天马行空地说:“那种小超市前面的小车你知道吗?就是那个‘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的小车?” 良寒点头:“我知道。” 路霄:“我初中的时候都还玩那个呢,每天放学路过家前超市玩一遍,一直到那个车塞不下我我才不玩!你要是在H市认识我就好了,这怎么能不知道泡泡机呢?迪士尼我三天两头跑,只要我家小区不封,那就是我的第二小区,环球我也很爱去,去年国内不是开了嘛,我爸隔一个月带我去一次,然后带着我妈和我去购物,我买的东西可多了,可好玩了,票好像还没用完呢,等解封的!我俩出去玩!” 这个城市正在逐渐静默,但还是有个人在深夜的街头兴奋地玩着泡泡机,就像那些五颜六色的被噗噗吹出来的泡泡一样,不管外界如何冷寂清肃。 良寒听着路霄在他身边不停地说话,忍不住笑着回应说:“好啊。” 第62章 甘愿 十一月13日,周末,天空清朗,S市大降温。鹿溪源整个小区已经开始戒严了,站在楼上能看到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正在消杀,外面还伴随着青草被切割后的味道,整个小区在远处除草机的嗡鸣声中显得有股别样的安静。 唐金鑫前一天晚上没有参与班级的零食抢购,中午吃完饭想起良寒的事情,害怕寒哥今天不上学在家里胡思乱想,瘫在床上给他打了个电话,问问他在干什么,电话几乎是响过一声后被迅速接起,手机的另一边寒哥明显是压着声音,低声说:“喂。” 唐金鑫:“喂,你怎么样?还好吗?” 良寒沉默了一下,压着声音说:“我还好。” 唐金鑫听到了对面轻缓的起身和脚步声,好像是不太方便说话一样,唐金鑫感觉到了古怪,这疫情封控小区戒严寒哥能去哪,不禁问:“你在哪呢?” 良寒:“我在家。” 这个时候良寒已经从楼上走到了楼下向北的厨房,这个距离是距离阁楼卧房最远的地方,唐金鑫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忽然问:“路霄在你家?” 听筒那边的人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唐金鑫的声音立刻绷紧,咄咄逼人的追问:“是不是?寒哥,路霄在你家?” 对面叹了口气,无奈说:“是。他来我家写作业,刚吃完午饭,现在睡了。” 良寒家唐金鑫是去过的,阁楼坐北朝南,他为了不打扰人下楼向北会去自家的厨房,他甚至能想象出良寒刚刚的行动路线。唐金鑫心头一紧,火气立刻腾起来,怒不可遏道:“草了,他怎么这么烦!在学校里缠着你还不够,还得去你家缠着你!” 良寒的电话忽然传来一阵杂音,好像是唐金鑫一跃而起开始收拾东西穿衣服的声音。 那一瞬间,良寒感觉到了狼狈:“他只是来我家写个作业,吃完饭睡一觉,我和他没做什么。” 唐金鑫声音激越:“他还想做什么?让他滚!寒哥你要是做不来撵他,我现在就去你家!他还能不能有点脸,拒绝了你,就滚远一点,和你拉拉扯扯的,他还想怎么样啊!” 良寒:“他没有。” 唐金鑫:“那他答应你了?” 良寒沉默。 男人啊,真是记吃不记打。唐金鑫义愤填膺:“吊着你又不答应,这不就是在耍你嘛!” 良寒闭了闭眼睛,伸手拉上厨房的玻璃门,他想抽烟,但是想到晚上徐娇要回来一定会发现烟味又压抑住了,烦躁地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金鑫,我现在不能逼他,我要是再跟他挑这件事,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住,他一定会跑的。” 他只是想和他呆在一起而已,做什么都可以,最开始幻想和他谈恋爱不就是想在这个人身边吗?每天能和他说话,每天能看到他,亲近自然地相处,那他还在奢求什么呢?这些路霄都是可以直接给他的,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之前是他太敏感了,不该和路霄斤斤计较那么多的。 良寒耐心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唐金鑫听,电话里的唐金鑫听完良寒的论调,整个人成了大写的无语:“寒哥,你能冷静点吗?你知道你说这种话说的有多没尊严吗?” 良寒咬了一下嘴唇,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只能说:“我心里有数。” 唐金鑫:“你这叫什么有数!你忘了你前天半夜的事了?你原本都停药了,从他生日开始又……”唐金鑫挑了个话头,却在要说下去时戛然而止,他已经气到要说不出话来了,现在他只要稍微想一想路霄还躺在寒哥的床上睡觉,俩人原本是打算一起午睡的,这件事就能给他的怒气值直接拔到最峰。 唐金鑫:“寒哥,他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他在玩你,你感觉不到吗?” 良寒:“他没有玩我。” 唐金鑫:“他拒绝你好几次了!” 良寒:“他没有拒绝我。” 唐金鑫:“寒哥你现在都要开始自欺欺人了吗!” 良寒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无奈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阵,两个人都不说话,还是良寒率先解释说:“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真的,你别管我了,我过一天是一天吧,我现在也想不了那么远了……” 唐金鑫:“那你现在就是连名分也不求了,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就行?” 良寒闭上眼睛:“……对。” 唐金鑫已经感觉到窒息了。 爱情太可怕了,这才过了不到30个小时,良寒已经从“我难受了,我想离开他”变成“哪怕我都这么难受了,我也不离开他”。 唐金鑫认识良寒十几年,头一次知道他的寒哥可以这样的没有底线、没有原则、任路霄踩着他的边界线让他一退再退!人为什么会这样呢?一颗心已经被伤害到千疮百孔了,自己捡起碎片缝缝补补还是要把那颗心送出去,你别无所求也就罢了,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刚刚还在努力维护路霄的样子,到底多可悲? 唐金鑫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哪怕此时他气得要炸膛了,但是也知道发火对这个局面无济于事,他想了好一会儿,非常掏心窝子地说:“寒哥,我也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我要是有你的父母,我估计我根本活不到今天,你不仅没把自己变成一具尸体,还能把自己逼到现在这个样子,我感觉……你挺辛苦了,那这个感情,能不能就不要再去吃这个苦了?你不是找不到喜欢你的人,找个喜欢你多过你喜欢的,不好吗?” 谁懂你漫长的来路,曾经多寂寞。 路霄那个小屁孩还他妈的比他们小两岁,你跟他说你的心事,他能懂什么? 咱们连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都他妈的猜不明白! 唐金鑫吸了一大口气,一字一顿:“寒哥,这事儿要是他玩你,你玩他,相互都不当真,我一句话都没有,你们想怎么玩都可以,但你不是啊,你想变成叔叔阿姨那样吗?” 唐金鑫听到了对面倒吸的一口凉气。 有用的话,一句就够了,他知道已经说中了良寒最在乎的东西。 许久,电话那边 的人低声地问:“那你想我怎么办呢?” 唐金鑫:“让他滚。” 唐金鑫干脆利落:“现在把他弄醒,问他答不答应,不答应就让他滚。” 良寒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我做不到。” 唐金鑫:…… 唐金鑫忽然有种前功尽弃的绝望:“寒哥,你能不能别心软了?他这么纠缠你难道不觉得烦吗?要是有人黑天白天地找我,我都烦死了!答应又不答应,天天还来找我,他敲门我都能把他打出去!你要是做不了,我现在打车立刻帮你解决,你一句话,我立刻就去!” “我不嫌他烦……” “寒哥!” “我不嫌他烦!”良寒忽然提高了音量,电话的这一头,他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声音无比的悲伤也无比的坚决:“是我想让他来找我的你明白吗?是我想让他来找我的,我想让他来找我……金鑫,你到底懂不懂……” · 鹿溪源的房子空空荡荡的,大概谈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良寒平复好心情上楼。 打开卧房的门,路霄还在睡,裹在他的被褥里睡得无知无觉,左手半摊开着将手掌露在外面,良寒轻轻地关上门,深蓝色的窗帘映衬着暗色的屋内装潢,良寒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低头看着睡得脸色微微发红的人,路霄的呼吸很绵长,一呼一吸间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良寒俯着身,手掌轻轻地抬起,指尖又在距离他皮肤几毫米轻轻停下来。 良寒在发呆,将那个姿势维持到了好几分钟以上,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这样静谧昏暗的环境里,他能听到路霄的呼吸,感受到他的体温,不用真实的触碰就能让他想起前几天夜里跟这个人肢体缠绕的感觉,再坚硬的决心,碰到这柔软的温度,都要被杀得溃不成军。 唐金鑫刚刚一直在责怪自己,良寒能理解,但是他能和唐金鑫形容路霄给他的痛苦,却无法形容路霄给他的快乐,这个人跟他约定要解封后去环球和迪士尼,说想管着他的钱,说让他看着他的眼色行事,昨天在桥上两个人一边玩泡泡机一边等车,天寒地冻两个男高中生在玩小孩子的东西,那么愚蠢,那么快乐。 这是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他的。 哪怕路霄是块带着剧毒的糖,他也吃得下去。 第63章 发病 十一月中旬数竞初赛成绩出来了,A班进复赛的四十五个学生一共有三十九个,良寒市内最高分,压路霄这个数学小天才还多十三分,苏中是理化强校,面对今年这样的成绩很是惊喜,周一清晨老吴难得的一展笑颜,不折不扣地夸奖了一番自家的孩子。 A班全班都很振奋,但振奋的同时又隐隐地担忧,加分的他们是稳了,可是寒假有冬令营集训,现在他们疫情,能出去吗?会受影响吗?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一直持续到中午食堂,大家一堆一堆的凑在一起闲聊说这件事,喇叭刷着他们班喜气洋洋的成绩,然后拉踩其他学校:“十二中这次等着看笑话吧,还说什么理化好,我们有我们寒哥在,他们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良寒坐在餐盘前点着手机,没有掺和进他们的闲聊。 周一的良寒比较惨,因为学校现在每周末休息学生回校都要上交出行的行程码和核酸检测,班里总有那么几个人忘,他还在沟通这件事,路霄上午看到了说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形式主义,学生回都回来了,怎么,现在核酸检测没做,人家又没发烧嗓子疼,难不成还把学生送回去? 但牢骚和抱怨是没用,事情该做还是要做。 良寒边吃饭边点手机,等人回复的时候随便划了划屏幕,无意中又点开了校园网那个议论他抑郁症的帖子。 路霄坐在他对面,这个时候正在和张旭阳聊苏中和十二中的恩怨情仇,八卦听得正兴起,忽然间,良寒在他语言的间隙里抬了下头,路霄扭头看了他一眼,敏锐地问:“怎么了?” 良寒收紧下颌,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沉默又游离,握起手机,站起来说:“我还有点事儿,先回班级。” 大家不疑有他,都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和自家班长打过一声招呼,然后又各自继续热火朝天的话题,良寒端着餐盘去餐盘回收区,排队时想了想,没有忍住又看了会儿帖子上怎么讨论自己的,等送好餐盘筷子,他抬脚要下楼,经过几个窗口,他猝然间发现自己不认识自己在哪了。 食堂很大,身边都是成群结队的穿着苏中校服的学生,可他印象里三楼不是这样的布置的,所有的打饭窗口都变得陌生,他回头找不到A班刚刚吃饭的座位,往前走找不到楼梯在哪,那一瞬间,良寒被苦涩震撼得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耳鸣似的环顾四周,找不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辨认不出半点自己的方向。 良寒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心脏正在迅速地缩紧,冷汗开始从颈后冒出,他狼狈地在食堂里乱走,仿佛在最熟悉的地方陷入了迷途,大概花了足足五分钟,他才勉强辨认出自己不是在三楼,而是在二楼,刚刚是他迷糊了,多下了一层来送餐盘,现在只要再下一层就能走出食堂。 良寒胃部抽紧,饿得他想吐,他抓着耳后的头发才找到下楼的路,好巧不巧,他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了楼梯下熟悉的身影。 路霄正在和张旭阳他们说话,手舞足蹈的,看起来很兴奋,良寒一口气松懈下来,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扶着楼梯脱口喊了一声:“路霄!” 今天降温了,路霄校服外面穿着一件棒球衫,他听到了声音惊讶地回头,看到良寒还站在二楼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可思议,他回头喊:“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我们后面?” 良寒站在楼梯上,不确定那一刻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如果他发出了声音,他应该是又喊了一遍路霄的名字。 路霄的脸色立刻变了,转身大踏步地跑上来,毫不迟疑地抱住他—— 良寒没有任何的表情,照旧是他如故的清冷,但是路霄就是看出他哪里不对了,尤其是在抱住他的瞬间更加确认了这件事,良寒目光散乱,浑身都在僵直,从胸腹到核心全部收得紧紧的——那种瑟缩完全是下意识的,是恐惧下身体自发地紧紧缩成的一团,好像温顺的动物忽然应激。 路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柔软下来,只能用力地抱紧他,低声说:“没事的,别害怕,别害怕……” 路霄也没有见过良寒发病,他并不知道这管不管用,但是他俩忽然莫名其妙地在食堂楼梯上抱在了一起,好些女生看到他们后不走了倒是真的。 女孩子们你扯扯我,我扯扯你,下楼的时候看着他俩笑,还有那种开始暗戳戳找角度拍他俩的人。 路霄知道她们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这个时候还是有点绷不住,勉强朝着她们笑了一下:“行了行了哈,散了散了。” A班同学这个时候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什么,三三两两的掉过头来上楼梯问寒哥怎么了,良寒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很多了,清了清喉咙,闷声推开路霄,回了一句:“没事儿。” 路霄见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也立刻替他说话:“对,没事儿,你们先回去吧,我陪寒哥一会儿。” 唐金鑫刚好不在食堂,张旭阳他们将信将疑地信了路霄说的话,没再多说,若有所思地走了,路霄和良寒也不说话,两个人就站在楼梯边上呆了一会儿,等到看不到班级里的人了,路霄才说:“走吗?” 良寒点头:“走。” 路霄歪着头看他:“你刚刚是要去做什么?” 良寒给他看自己的手机,上面的年级班长群里发了通知,老师让高二各班班长来明理楼提卷子。 路霄点点头:“行,我陪你去。” 良寒刚出那个恍惚状态,路霄把他喊了回来,现在还有些僵直,路霄也不指望他这么几分钟就能恢复正常,陪着他走出食堂,他在前面走,良寒在后面跟,走过了体育馆前的银杏路,从明理楼的侧面小门上三楼政教处,敲门进办公室,没有让良寒说一句话做一件事,全程路霄和老师沟通,要领高二A班的卷子,然后点卷子数,登记拿了多少,确定没有遗漏的,夹着卷子往教室走。 路霄按部就班,行为极有秩序,大概十分钟左右,良寒受到他的影响,好像是终于恢复正常了,朝着他伸出手,温声道:“我来拿吧。” 路霄也没和他客气,把手里厚厚一摞卷子交给他,然后戏谑地看着他,笑问:“你刚刚不会是找不到路了吧?” 他在跟良寒开玩笑,但那戏谑中又藏着极大的宽容和温柔。 良寒轻声嗯了一声。 路霄说:“正常,我们学校食堂比较大嘛。” 然后他又问:“我看你走的时候在刷手机,是看到什么了吗?” 良寒沉吟了一下,在考虑要不要和路霄聊这件事,这个时候他们正好要上楼,楼上有几个别的班级的男生正在嘻嘻哈哈地下楼,里面的男生别有意味地看了良寒和路霄一眼,紧接着一个男生无意一样忽然用肩膀撞了良寒一下,这个时候楼梯上的人也不少,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路霄却骤然转过头,扯过那要下楼的男生的后脖领子,直接抓着人家的校服把人薅了过来,提着他的衣服破口大骂:“没长眼是吗!你他妈看不到撞到了人吗!给良寒道歉!” 这一声骂真是又凶又狠,石破天惊! 良寒这个被撞的人都惊了一下,眼见着刚刚还跟自己笑呵呵说话的人骤然间凶神恶煞,他没反应过来,和他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那个被提住的男生,他应该是没想到路霄这么刚,一下子怂了,身体后倾地看了路霄一眼,又看了良寒一眼,有点惹不起地说了一声“对不起”,挣脱了路霄和那群人掉头就走。 良寒站在楼梯上看了一会儿,那一刻,他心乱如麻。 难以形容刚刚被斩钉截铁地维护着是什么感觉,他小时候遇到的破口大骂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原来还会有人这样激烈地为他讨一个道歉。良寒沉默着低头看着路霄,路霄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朝他声音立刻低八度,柔声哄着他说:“寒哥,别在这儿说话,我们换个地儿。” A班教室里,唐金鑫正在低头赶下午步步高的英语作业,周末他被寒哥的恋爱脑言论气懵了,今天已经一整天没搭理良寒了,以至于中午吃饭连食堂都不去,心想那俩人爱咋咋地吧,跟自己没关系了,他再管一下他就是狗! 班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教室,唐金鑫忙里抽闲地看了几眼,发现少了两个人,眉心不禁一皱,推着眼镜问:“旭阳,班长呢?” 张旭阳随口答:“和小路在一起呢。” 林倩坐在座位上喝水,若有所思地轻轻说:“刚刚寒哥脸色好白,看着状态好差。” 唐金鑫看了林倩一眼,林倩也看了他一眼。 俩人心照不宣地不说话,唐金鑫沉着一张“好他妈烦”的脸,右手烦躁地开始掏出手机找L发消息,然后低头走到寒哥的桌位里摸出一个小药瓶藏进手心里,起身立刻去找人。 第64章 争执 三楼水房里,路霄和良寒相对站着,因为没人,两人隔着宽敞的过道。路霄斟酌着词句,看起来挺想和良寒聊聊的,但是又不确定怎么开口寒哥才能接受,只能先选了个温和的角度开口:“你是因为别人在讨论你吗?” 外面正在阴天,眼见着乌云密布好像风雨欲来,狂风滚滚地拍在窗玻璃上,零星地刮过几点雨滴。 良寒也在斟酌,缓缓问:“你看了?” 路霄老实回答:“看了,没细看。” 他俩好像不用明确的指代就可以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良寒不说话。 路霄其实之前没有想过良寒会在意这个,就算校园网上被人议论,可那又如何呢?他一直觉得寒哥受人瞩目这么久了,应该对这些有抵抗力从,再说那些赛博讨论对他实际生活有什么影响呢,良寒拿的照样是S市内数竞最高分,照样是联考第一名,旁人的讨论对他的现实生活没有任何的杀伤力,现实生活中那更不会有谁赶来寒哥面前当面造次。 路霄沉吟了一下,问:“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良寒低着头靠在水台上,声音十分低沉,“……还行。” 路霄:“其实这件事也可以没那么重要的……你知道针孔摄像头吗?那种被放在酒店卧房里的东西,我家里人很喜欢出去玩嘛,去不同的国家总要住不同的酒店,我有时候换了新地方就会想查一下房里有没有针孔摄像头,但是我妈妈每次都说不要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妈说如果真的查出来了,心情糟糕的会是我们家,我们还要分神去处理,谁知道处理了一个还有没有下一个,我们不知道,就当它没有,那些会在暗处窥视别人的人会是什么好人吗?所以就秉持一个观念,这种事情如果自己不知道,就当它没有。” 良寒沉默地看着路霄。 路霄在说什么他听懂了,可就是因为听懂了,他感觉自己正站在高耸的悬崖上,路霄只要一个错步,就能摔进他最抗拒的话题里。 路霄紧张地等着良寒重新开口,但是良寒什么都不说,看得路霄捏了捏自己的后颈,又说:“不过你在意的事情 就是大事,你想怎么处理,我都可以帮你做,你希望和他们吵起来吗?我可以帮你去吵,如果你觉得实在还不出气,我去查到底是谁搞事,把人揪出来替你打一架,我都可以帮你搞定,你只要说你想怎么做就行。” 良寒深吸一口气,对路霄的提议受宠若惊:“不用,我没想把事情闹大。” 路霄:“哦……” 路霄也沉默了,他发现自己真的不会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能寒哥舒坦一点。 路霄继续说:“那你需要请假吗?” 良寒:“?” 路霄:“你要是不想上学,可以休息一天再说。没关系,我跟你去请假,我们歇一天。” 良寒:“我不需要。” 路霄:“那……” 良寒打断他:“霄霄,能不能别问了?” 外面的雨声好像是湍急的白噪音,在寂静的水房里听起来无比的响亮。 路霄的话让良寒感觉到很不安,尤其是看到他这样绞尽脑汁地开解自己,良寒更恐慌,他的双眼紧紧闭上,眼前的世界忽然一片灰白,他真的知道了,他真的明确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和那天他说出的专业词汇,确切地印证了这件事,知道了那个轮廓。 这感觉太可怕了,良寒感到身边有什么开始不断地朝着自己压来,他避无可避,好像正在暴露一桩可怕的罪行。 良寒的态度让路霄一怔,他不懂良寒细腻的心思,只能顺着说:“……好,我不问了。”但是他还是关切地又补了一句:“但是你如果什么时候想对我说什么,你可以直接找我的,我愿意听。” 水房外面,唐金鑫贴心地立起来一个“未修已坏”的牌子,靠着墙在外面听得心情复杂,手中握着一个小药瓶,指尖不断地收紧。 等到良寒路霄回到教室的时候,良寒基本已经看不出中午在食堂失控的样子了,不了解他的人无法理解他在刚刚的半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事,唐金鑫却看他一眼就明白,把药瓶递还给他,然后低头给良寒发消息。 眼镜:刚想给你送来着,在水房外面听到你俩说话了。 良寒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回复,只是朝着唐金鑫点点头。 唐金鑫看着良寒直皱眉,继续打字。 眼镜:你为什么不跟他挑明了说?刚刚的机会很好啊。 唐金鑫作为知道良寒最初开始发病的知情人,他是知道良寒的情况的,寒哥的精神指标那都不能去测,测起来每一项都高得吓人,70达到服药程度,他每一项都能破140,如果今天没有这个契机也就罢了,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和路霄明说? 良寒看了一会儿唐金鑫发来的消息,许久,按了几下屏幕。 与此同时,唐金鑫收到了回复。 L:因为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唐金鑫:!!! 唐金鑫忽然间摸不到头脑,靠,男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之前你追人追得要死要活,现在明明有这么大的机会,你不想在一起了? 正当唐金鑫弄不清楚寒哥这次又发什么癫的时候,三条消息紧接着发了过来。 L:他不该和我在一起。 L:他以后有机会还是找别人吧。 L:我请不了他快乐。 然后按了黑屏,放下手机,良寒站起身去发数学卷子小测。 · 十四日的整个下午都在下雨,轰隆隆的雷雨交加,天地像是罩着一层昏暗的布,天公在这层布上作画,画得是电闪雷鸣。 下课的间隙,唐金鑫陪着良寒去厕所抽烟,良寒一个人怔怔地看着暴雨瓢泼的窗外,然后轻轻的,轻轻的叹息,唐金鑫不说话,只是忽然察觉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苦涩的事情,张旭阳进来放水刚巧看到他俩,随口说:“啊寒哥你在这儿?小路还在班里找你呢。” 良寒闻声回头:“找我?” 张旭阳:“对啊,他问你怎么回家好像。” 良寒“嗯”了一声,低头将烟按灭,调动好自己的表情出去。 唐金鑫不说话慢悠悠地跟着他,眼见着良寒走过走廊,回到班级,然后从内到外换了一种情绪去和路霄说话:“找我?” 路霄抬头,说晚上要蹭他家的车回家,说今晚他爸妈都不在家,良寒说好,路霄问能不能和他一起吃夜宵,良寒说好,然后问路霄想吃什么,路霄说了一家店的馅饼和粥,良寒说他等会儿和小裴叔叔说。 唐金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远远地看着他俩互动,眼神逐渐复杂。 十一月14日北京时间21:57分,大半天的暴雨还没有停,良寒家的车一路开进鹿溪源地下停车库,路霄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皮蛋瘦肉粥,弯腰和小裴叔叔说再见,良寒在另一侧车门下车,手里提着馅饼和雨伞。小裴叔叔把车开走了,两个人背着书包往电梯里走,今天他俩家爸妈都不再,路霄和良寒说要在他家写作业,然后再吃夜宵,两个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 路霄忽然一个抬头,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鑫总?” 此时鹿溪源十五栋地下的电梯旁,唐金鑫正背着书包站在那里,手中一把雨伞,脚下还积着一小汪水。 路霄一愣,环顾四周确信自己并没有回错家,发问:“你怎么在这儿?” 良寒轻轻蹙眉,扫视附近的车,果然,唐金鑫家的车就在附近,他是故意在这里堵他俩的门。 唐金鑫玩味地看了路霄一眼,目光在这俩人身上上上下下过了一遍,笑呵呵问:“路霄,你是在跟寒哥同居呢啊?又写作业又夜宵,偷偷摸班长摸得爽不爽啊?” 良寒目光低沉,警告道:“唐金鑫。” 唐金鑫抱歉地一抬手:“寒哥,你别介意,我是真的看不过去了,他凭什么这么耍你啊?你就打算一直不跟他说清楚吗?” 路霄刚刚就听得一头雾水,看着良寒的面子才没有发作,唐金鑫现在他要是这么说,那必须说清楚了:“鑫总你明白说,我耍他什么了?” 三个男生本来就都是高个子,这个时候在负一层电梯口对上了,气氛剑拔弩张,路过的车辆都忍不住好奇地从车内朝着他们投来目光,还好鹿溪源住户不算多,偶尔一个的观众都是一触即走。 所以唐金鑫开口就是石破天惊:“你知道他自残吧?” 或许这是当着良寒的面唐金鑫能对路霄说出来最可怕的话。 路霄竟然直接接了:“知道,怎么了?” 唐金鑫:“你知道他心理障碍吧?” 路霄:“知道,怎么了?” 唐金鑫:“你知道他最近在吃药吧?” 良寒怒喝一声:“够了!” 唐金鑫立刻抬手,示意自己不说了。 那边路霄倒是来了脾气:“来来来继续说,鑫总你要问我什么,我怎么耍他了?” 良寒从内而外地吐出一口气,一阵窒息。 唐金鑫还挺配合路霄,挑衅道:“你中午不是很好奇寒哥到底是怎么怎么回事吗?我回答你啊。” 路霄眯了眯眼睛:“你偷听我俩说话。” 唐金鑫不闪不避:“对,我今天是要给寒哥送药的,听到你们在里面说话了。” 路霄侧头看了良寒一眼,他倒是不知道他吃药需要吃得这么频繁。 良寒:“你俩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走。” 唐金鑫是什么心理良寒彻底弄不懂了,他在干嘛啊?给自己搏同情分吗?他都已经说了,不想和路霄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说,为什么还要挑破?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然后反向验证一下他注定什么都得不到、是活该是吗? 唐金鑫这次倒是强硬:“没说够,还没到重点呢。”转头向路霄:“你既然知道他有病,你离他远点不行吗?” 路霄张嘴就骂:“你特么放屁,有病怎么了?你没事吧?” 唐金鑫:“你才没事吧!你不觉得他不正常吗,他不正常就别天天缠着他玩!” 路霄:“我就是喜欢不正常的你有意见?寒哥就是特别,有个与众不同的病怎么了?” 唐金鑫摊手,这是路霄想说的话,也是唐金鑫要路霄摆出给良寒的态度,他俩虽然互相看着不顺眼,但是都在寻找一个契机把这件事彻底挑破。 良寒也听明白了,低着头不说话。 唐金鑫压下点声音,对路霄说:“那你知不知道寒哥很烦你?” 路霄相当自信:“你眼睛瞎了?他才不烦我。” 唐金鑫都要被这小两岁的小孩逗笑了,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又敛住表情,冷冷问:“那寒哥跟你说过他为什么又开始吃药吗?” 路霄张了张嘴,一下子顿住。 良寒轻声叹气:“行了,别说了。” 路霄:“不行,让他继续说!” 良寒闭了闭眼睛,不跟路霄呛,想让唐金鑫理智点:“你今天来这儿说这些想干嘛啊?我下午没和你说明白吗?” 路霄一听居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立刻说:“下午还有什么事儿,我也要听,让他说!” 然后拽住良寒的阻止,瞪着唐金鑫:“来,你说!” 唐金鑫面色冰冷,轻轻哼了一声:“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关心啊,你是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啊?要不是你那天抽风忽然逼着他吃东西,他会被人翻出来抑郁症自残这件事吗?他好几次大半夜两点打电话跟我求助,好几次都要崩溃了,都是因为你,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啊,你心里就不能有点数吗?” 路霄一怔,他这么爱争斗的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反口,而是看向良寒。 可是良寒没有看他,也没有否认唐金鑫的话。 鑫总还在那持续输出,一句更比一句诛心:“路霄,我真的是没有见过你这么贱的人,你和良寒做的那些事,有本事别做啊,做完又不在一起,被寒哥追的感觉特别好是吧?是不是爽翻了?寒哥都要被你来来回回地折腾死了,你这么个垃圾玩意儿还在这里装无辜,你特么是不知道你才是让他最难受的人啊?” 好像被凌空刺了一刀,路霄的肩颈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回抽的动作,失措茫然地看了良寒一眼。 紧接着,看向唐金鑫。 唐金鑫咄咄逼人地看着他,目光逼压且冷酷:“所以你可以滚了吗?” 他轻声说:“滚吧。” 路霄下嘴唇轻轻颤了一下,像是不再好意思再朝着左边投去目光,一言不发地绕过唐金鑫,按电梯,一句话没说的扭头上楼。 地下停车场又恢复了安静,有感应灯在外面的雷雨天气的轰鸣声中忽明忽暗。 良寒闭了闭眼睛,感觉脑袋嗡嗡地响,他开口问:“你跟他说这个干嘛啊?” 良寒也是够了,一个朋友,一个喜欢的人,两个脾气都贼大,谁的嘴他都按不住,他疲惫地说:“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以后就只是朋友,你来这儿搅合这一下干嘛啊?” 唐金鑫这个时候也平静了,他淡淡说:“为了帮你。” 良寒:“我不用你帮,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唐金鑫抬起头,眼镜在白炽光下闪了一下:“寒哥,我不是说让你们做朋友的帮你,还有,你能不能别总是骗自己?你承认就想和他在一起,这件事很难吗?你现在都能喜欢到收手了,你敢说你一点没有感觉了,全部都放下了?” 唐金鑫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听这些陷入爱情的人说什么了,而是去听他们没说什么,良寒说他要放弃的时候,唐金鑫就觉得他在放屁。 唐金鑫:“还有,寒哥,别的原因我就不管了,但是你要是因为心理问题觉得和路霄不合适,我第一个不答应,路霄他不是不能接受,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他接受这事儿,是你自己太在意。” 朋友的立场和恋人的立场根本就是不一样的,良寒喜欢路霄,希望自己在他眼里完美无缺,任何缺陷都想尽办法地遮掩,最痛的地方宁可自己舔舐也不肯给路霄看一眼,哪怕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一些了,但是仍然自欺欺人地拒绝他进一步的知情,好像任何这个话题的讨论都会让他无比焦虑。 但是朋友的立场看这件事完全是不一样的,在唐金鑫看来,任何一个将来可能和良寒走到一起的人,第一件事就是要能包容和承担他的精神问题,这是必答题,根本跳不过去。 就算今天路霄不接受,那又怎么样呢?这件事其实说来只有寒哥自己一个人在意而已,他的伤痛就像是路霄刚转学时不想提他爸爸的残疾一样,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不能怎么样。有什么后果吗?没有后果。良寒的顾虑根本不是顾虑,真正在意他的人是根本不会嫌弃他的,只会心疼他,满脑子想着怎么陪他爬坡过坎。 唐金鑫:“人我已经帮你骂完了,去哄吧。” 唐金鑫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完成了大使命:太累了,他从小被教育着迂回着说话,刚刚那么一大篇,他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良寒看向他:“我以为你不喜欢路霄。” 唐金鑫回头拉了拉书包:“对,我很讨厌他,但凡不是因为你喜欢他,我都不会这么干……行了,上去吧,我走了。”然后走到自家的车旁边,开门坐了进去。 唐金鑫已经把良寒所有担心的,所有他说不出口的东西,替他说出来,并且double的输出给了路霄。 像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多少是有点信命的,唐金鑫虽然不喜欢路霄,但是他信老天的安排,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路霄搬家要搬到寒哥对面,转学会转到同班,寒哥那是谁啊,千年铁树不开花,可是路霄自打出现,他几乎是没有什么道理地陷了进去,大概是老天爷看寒哥过得太孤寂了吧,所以才严丝合缝地安排了这么个人、跨了这么远来陪伴他,还生怕寒哥不要,方方面面全部都考虑到了。 唐金鑫今天下午听到寒哥说要放弃时简直就是无语,什么玩意儿“他以后有机会还是找别人吧”,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兄弟高低得助攻一下。 寒哥你别怀疑啊,这颗太阳就是来照耀你的。 · 良寒站在电梯里,有点焦虑地握着手机,电梯从负一层缓缓攀升,他无声地盯着那数字。 太紧张了,良寒有点难住了,握着手机给唐金鑫打字。 L: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尤其是知道唐金鑫是故意为之后,他的节奏更乱了,他也不知道要去找路霄干什么,有什么要达成的目的,本能地只是被某种行为驱使。 唐金鑫立刻就回复了,估计是管别人爱情这种事儿干起来挺上头的。 眼镜:不是吧寒哥,这个你怎么问我啊? L:我真不知道说什么,你刚刚把能说的都说了啊。 眼镜:行,不知道啊,那我现在在微信上再骂他两句,你就知道怎么说了。 握着手机的良寒顿时无语。 L:别,你别。 L:我这就去说。 良寒从小到大大部分事情他都能自己处理,头一次追人能追成这样,像是遇到了一道自己怎么绕都解不开的难题,朋友看到了立刻过来帮忙出谋划策还从旁助推的感觉,他没有体验过,今天稍微经历一下,便感到感动窝心。 但是窝心归窝心,到了五楼,进了走廊,良寒又犯难了,现在不是和路霄说什么的问题啊,是小路不给他开门怎么办?那说什么都说不上啊。 他焦虑地咬了下手指,想自己是直接敲门还是微信问一下,徘徊了几秒钟,他点了温和的微信。 L:能开门吗?我在你家门外。 现在最糟糕的事就是路霄被唐金鑫说生气了,再也不想理自己了,唐金鑫刚刚说的话真的太狠了,什么“你才是让他最难受的人”,路霄很有可能顺势“我不见你还不行吗”,他又不指望着见自己,是自己在指望见他…… 良寒的脑子转得太快了,别人什么都想不到的时候,他脑子有的没的能转出好几圈。 但是这次路霄回复得也很快。 飞机:嗯,来了 路霄没有跟良寒发任何的脾气,立刻下楼开门,从回复到开门前后不超过五秒钟。 路霄的速度极大地缓解了良寒的焦虑和空担心,门开后,良寒一愣,刚刚所有的要不要和路霄说话的犹疑至此烟消云散,他关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路霄看起来有点憔悴,感觉像是忽然装了满腔心事似的,他换了衣服,点点头:“进来吧。” 路霄给良寒拿了拖鞋,伸手接过良寒手里的馅饼和粥,把东西放到餐桌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馅饼应该是凉了,他打算用微波炉叮一下,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地找盘子。 良寒放下书包站在餐桌旁看他,他们俩家的格局是对称的,敞开的厨房区域里,路霄背对着他穿着白T校服长裤垫脚在厨房里拿东西,他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心里便消散一分涩意。 路霄不说话,也在那里咬手,盯着微波炉把馅饼弄热。 等到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他深深吸了口气,逃不过去地把馅饼拿出来,然后才回到餐桌去面对良寒,他抿了抿嘴,把他家有点乱的餐桌清了清:“你坐。” 牛肉馅饼和皮蛋瘦肉粥是路霄最近发现的一家挺好吃的,但是坐在座位上,路霄却吃了个食不甘味,两个人对坐着吃夜宵,谁也没开口说话,外面狂风大作,屋内只能听到压得小得不再小的咀嚼和吞咽声。 良寒感到尴尬,但他脑子太乱,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抑制得住自己,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就不说。 但是路霄没有他这个定力,把一口馅饼嚼了二十几遍,闷闷地开口了。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良寒的勺子顿了一下,他缓缓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路霄有些烦恼地搅着粥:“你应该直接跟我说,你不说,我根本猜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对我说。” 良寒沉默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我还好。” 路霄撇了一下嘴,有些委屈地说:“你不用跟我说你还好。” 良寒看了路霄一眼,他可能是真的很内疚,整个人状态都不太高。 两个人谁也吃不下什么,草草吃了两口,路霄就带着良寒上楼了,楼上没有打主灯,只有路霄的卧室开着台灯,几间屋子一看就是疏于整理,储物间里被路霄东一件、西一件地扔着衣服,垃圾桶里全是零食袋子,路霄睡的床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公仔玩偶,非常有他个人风格。 路霄:“有点乱,你忍忍。” 然后说着他去清书桌,正经要腾出个地方和良寒一起写作业。 良寒靠在门边看着他忙叨,可能是两个人的氛围太好,可能是今天下了这么大的暴雨,他轻声问:“路霄,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路霄停顿了一下,低头想了几秒钟,然后说:“寒哥,能不能不说这个,我好累。” 良寒以为他是在委婉地逐客了:“那我回去吧,你先休息。” 路霄摇摇头:“没事儿,呆着吧,反正也是一个人。”路霄收拾了一会儿书桌,然后又搬过来一张椅子,搬到一半的时候感觉自己今天这个作业是没法写了,外面的风雨激烈地拍打着玻璃门,整个鹿溪源十五楼五楼加阁楼都一片昏暗,只有他的屋子里亮着灯,灯太亮了,亮得刺眼,路霄把灯光扭暗,自暴自弃地仰面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算了,你说吧,你想说什么。” 良寒看着他:“我能躺在你身边吗?” 路霄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自己的左手边。 良寒脱了校服躺在路霄的床上,跟他保持着一小臂的距离,他轻声地开口:“其实你不用感觉内疚,我的病其实和你没有关系,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的,我都习惯和它相处了。” 路霄侧头:“很多年?你几岁查出来的?” 良寒沉默了一下:“十一岁。” 路霄感觉喉咙有点堵,轻轻嗯了一声。 良寒低声说起这种病他平时是怎么调解和疏导的,声音柔和平静,想让他放心,路霄一声一声地应着,良寒说话很慢,路霄应得更慢,直到后来不再应声了,良寒以为他睡了,抬起头看见他还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路霄犹豫了,扭头看着撑起手肘的良寒,咬了咬嘴唇,觉得难以启齿,但是还是说了。 他问:“你是不是挺想要我的?” 良寒刚刚的心理障碍宣讲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几乎在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严重怀疑路霄刚刚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但不重要,因为路霄提出的问题,比他说的让他兴奋多了。 良寒紧紧盯着路霄,只记得再开口,他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我行吗?” 路霄眼睛一闭一睁,说:“来吧。” 可能是路霄昏头了,但良寒也绝对不清醒,面对这突然从天而降砸下来的许可,他好像是怕路霄反悔,毕竟路霄反悔的事情太多了,在确认路霄同意后,他立刻伸出手搂住了路霄的腰,棉质的T恤触感温热,路霄被他搂得哼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良寒紧盯着路霄的表情,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我会脱你的衣服。” 路霄的睫毛在颤抖:“……嗯。” 良寒抱着人往床中心拽,让两个人的身位都摆正在床中间,路霄在被搬运的过程中睁开眼,目光触碰到良寒的脸,又轻轻地移开,良寒低着头看他,在和他做最后的确认:“霄霄,你明不明白我要和你做什么?” 路霄为不可查地点点头,低声说:“我明白的。” 第65章 吃痛 (补车) 电闪雷鸣。 这一晚天公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雨水,隆重的大雨激烈地鞭打着大地,抽得花草树木迎风凌乱地摆动。 良寒的记忆出现过偏移,总觉得自己在景区那晚脱过路霄的衣服,但其实他没有,是他在那晚后一遍遍地回味将记忆扭曲了,等到他真正把路霄的衣服全部掀开,手掌真正地抚摸过他温热的身体,才知道任何扭曲的记忆都不及此时真实地触碰他。 良寒几乎是喜地就起了反应,但是他回避着让路霄感知到,好像很害怕让路霄看出他是这样的激动。路驾仰躺在床上紧张,他能感觉到塞哥正在亲他的脖颈,他的胸,这个感觉挺刺激的,但是他知道这都不是今晚的重点,挺不放心地问:“你知道怎么做吧?” 良寒看起来比他还紧张,声音发紧:“嗯。” 路霄茫然地说:“知道就行。” 然后又不放心地问:“你能找到对吧?” 良寒探过身去亲他的嘴唇,他已经很紧张了,他希望路霄别再问问问地继续制造他精神内耗了。路霄跟个木头人一样回亲了良寒两下,亲完又开始问:“我们是不是得用点别的东西辅助啊?” 真的没办法,路霄他一紧张就话多,根本停不下来。 良寒沉默了一下,都怀疑是路霄在后悔了,漆黑的眼晴看着与路霄对视,缓缓问:“你指什么?” 路霄看着撑在自己身上的良寒,眨巴了一下眼睛,莫名有点恐慌:“那个…润滑的东西。” 良寒顿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但是他没有动,沉默后问的是:“你不后悔是吗?” 他在他身上连起来都不敢起来,生怕自己离开了床一下,路霄就要立刻反悔。 路霄没有犹豫:“嗯。” 良寒看着他,在得到他的回答后才松懈下来,沉声说:“我也不后悔。” 然后从他身上撑起来,下床去找东西,路霄一口气松懈下来,立刻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然后关台灯,三下五除二整理好,乖乖地躺回床上,整个过程紧张得没法呼吸,等到良寒回来整个卧室已经黑了,因为没有拉窗帘,昏暗的天光里还是能看到路霄躺在床上的,良塞紧张得发抖,抱过来俩工资啊和抱枕,给 路霄垫腰和背,然后放下自己从卫生间拿的纸抽和一些零零碎碎。 路霄看不清楚,挺不放心地问:“你拿的什么?” 良寒顿了一下:“护手霜,你卫生间里的那个,行吗?” 路霄点点头,有润滑了,他心里放松了不少,没有刚刚那么志忑了。 良寒不说话,正在脱他的裤子,路霄也乖乖地配合他,被他脱完,自己主动坐起来,给良寒脱衣服,摘下他的护腕,良塞的呼吸断断续续地扑在自己的耳边,感觉他都要没法正常呼吸了,伸手抱着自己的身体,是那种肉贴肉的抱法,路霄感觉到他正在咬自己的肩膀,然后一点点地向下,咬他的锁骨,咬他的胸,那么用力。 然后良塞把他缓缓地按倒,把路霄两条腿分开,路霄已经被他全部脱光了,他闭着眼睛感觉到良寒的手正在摸他的下体,他的屁股,他的耻骨,胯骨,坐骨.这些从来没有人摸过的地方,然后良寒开始往床上摸,护手霜开盖的声音在夜晚是那么清晰,紧接着是冰凉的膏状体糊在了路霄下面开始涂。 路霄紧张得浑身紧缩。 良寒低头研究了一会儿,问:“我能开灯吗?” 路霄挡住脸:“不能。” 良寒单手按着路霄的手:“可我想开灯,我看不清。” 路霄持续摇头:“不行,我不想开。” 良寒跪在路霄的两腿间,左手放在路霄的腿上,其实他现在根本注意不到路霄在说什么,他想的只是我能不能亲他的腿几下?但是他找不到契机,害怕忽然亲他的腿,让路霄觉得他很奇怪。 良寒叹了口气,小声说:“那我打手机手电行吗?我真的看不到。” 路霄的脑子现在也乱糟糟的,用手臂盖着眼睛,不想被良寒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那行吧,你快点。” 但路霄说完这话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四周都没有光,良塞捡起手机开手电筒,照着他俩的底下,只有他俩底下打着光,这他妈跟聚光灯一样,更尴尬!路霄被自己蠢得不想说话,闭着眼睛想寒哥你快点啊,咱们能把这个尴尬的环节跳过去吗? 良寒感觉到路霄都要焦躁了,也不太敢磨蹭,感觉差不多了,给自己涂了一点,就尝试着往路霄身体里送。 路霄咽了一口唾沫,想着自己运动时的呼吸调整,想让这个环节进行得顺利一点,但是没有用,第一次顶进去的时候,太疼了,路霄整个都僵住了,良寒只能又出去,第二次就是根本进不去了,路霄那款护手霜还是很温和细腻的,有水状的质感,但是再怎么涂都不行了,一次不行,两次不行,三次不行,路霄的心已经凉半截了,他一遍遍地想:为什么啊?为什么进不去?是我身体的问题吗?它是有问题吗?我怎么和他做不了这个啊? 良寒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抚摸他的臀部让他放松一点,搞得路霄都不清楚怎么才叫做放松,他感觉到无比的焦虑和惶恐,这份焦虑传到良寒身上更绝望,他害怕自己做不好路霄烦了就把他踢下去了,反反复复的失败对两个人都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良寒那边手都抖了,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路霄咬着牙,心说再来最后一次,再不成就别来了,他俩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个。 就在他等着最后一下就放弃的时候,良寒说:“进去了。” 路霄一颗心终于落地,含糊地吐出一口气:嗯,进去了。 手机被放下了,但手电没有关,翻叩在床上能看到微弱的光。 良寒的耳根全红了,他小心翼翼的、郑重其事的,握着路霄的大腿缓缓地往前送。 路霄在小声地抽气,有什么情绪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盆骨里,他在抖,从小到大没有这么疼过。 那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好像是一条活的蟒蛇在往自己身体里钻,想让他一点点地吞下去,跟上刑一样,路霄能感觉到自己里面是湿的,但是那点湿根本不够看,良寒每往前推一点都好疼啊,路驾好几次都要说咱们要不先出去吧,但是又想刚刚进来得挺痛苦的,还是别把寒哥撵出去了吧,真的挺痛苦的。 良寒脖颈上在流汗,他能感觉到路霄在抽气,他无法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疼,但是知道他一定很疼,他也不敢太快,只能一点点磨他,让他适应自己的尺寸,在这样一次次推进的时候,他恍惚地想起他俩好像漏掉了什么环节,但是他又想不到,他已经被自己正在做的事魔住了,他觉得真实又不真实,在今天之前,那怕是半个小时之前,他都没有敢奢望过会和路霄真的做这些,他有时候甚至会回避开这个想象,因为他不这么喜欢这个人还好,一旦他想起来“我这么喜欢你,我如果跟你做了这个,那我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那种全身心再也戒不掉的感觉,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让良寒感觉到害怕。 可能在这个人身心里扎根,是他至今做的最难的事。 等到全部都进去的时候,良寒喘了口气,碱:“霄驾。” 路霄浑身冷汗,轻轻应了一声:“嗯。 良寒当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低头说了一句:“我很爱你。” 他就那么直白地说出来,像人摸到烫的东西会把手缩回,看到珍惜的东西会伸手棒住,路霄头皮轻轻一麻,主动拾起手搂住良寒的炙热的肩膀,轻轻说:“嗯,我知道的。” 自己的坐骨和寒哥的髋骨紧紧地贴在一起,这种私密部位紧紧贴合嵌入的感觉太色情了,路霄没有什么太舒服的感觉,满足都是心理上的,身体上只感觉又酸胀又疼,唯二的认知就是“他在我里面”、“他在做”,虽然良塞每用力一下就会稍微停一停,确认自己的反应,他很在乎路霄的感受,一遍遍地问他:“会疼吗?”“有感觉吗?” 可能是没有开灯的缘故,那感觉好恍惚,路霄抱着身上的男生,能感觉到他挺激动的,他开心这件事可以让路霄感觉到开心,别的他也没有求什么,后来路霄发现他们连接的地方越来越湿,寒哥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很会用最小的角度翻搅出最大的感觉,路霄开始小声地痛苦地哼卿。 良寒亲他的耳朵,小声说:“霄霄,你里面夹我一下。 路霄浑身都要烧起来,不明白良寒怎么就能说出这种话,他拒绝:“夹不住,我太疼了。” 是真的疼,一边疼一边流水这件事让他更尴尬,路霄控制不住地收着自己的髋骨,想把自己缩起来,良寒不断地抚摸他的肌肉,路霄也根本打不开,良塞最后按住了他的滕盖,换了个方法,他说:“把大腿外旋。” 路霄轻轻尝试了一下,良寒立刻趁机顶了进来,那一瞬间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路霄激烈地弹动了一下,重重地拍上良寒的肩膀:“停一停!停!我要上厕所!” 良塞立刻俯身抱住他,一下一下往里顶,越进越深:“不是,不是你放轻松。” 路霄浑身都在哆嗦,和良寒赤身裸体地楼抱在一起,盆骨和髋骨所有的肌肉都在剧烈地内收,有那么几次,路霄感觉到自己身体传来的震颤,他没有体验过,甚至不知道那就是高潮,只知道浑身上下被折磨得发红发烫,开始控制不住地喘,但是良寒明白,调整了一个姿势,拾起他的屁股,把他的大腿整个地按下去,路霄一下被悠了起来,下意识地抱住自己腿,良塞被他夹得不断地喘气,按着他的腿根快速地往里撞! 那一瞬间,路霄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尤其那响亮的啪啪声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身上,腰上,要把他整个人都撞翻过去的时候,路霄找不到任何身体的支点,恐惧直接没过了他的脖子。 他一直知道良塞对他有生理欲望,虽然寒哥每次都压制得很好,但你知道一个人对你有汹涌的感情还爱压抑的时候,其实反而是害怕的,因为你无法确定他什么时候对你释放这种欲望,又要怎么释放这份欲望,他没有想过塞哥会这么暴力,他几乎要弄死他。 路霄感觉身体在收紧,收得浑身都在抽搐,因为太过激烈,他疼得都要没有了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在一次剧烈的顶撞后骤然出现了一个停顿期,大概有三秒钟,这么不平衡的姿势路霄竟然一动不动,只能感觉到良寒在进出,然后从他腿心到小腹、从胸膛到脖子,海浪一样把他高高抛起又活活摔下,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全身发麻全身震颤,然后他听见了自己在叫,受不了地哭出声,浑身都在这种痛苦中挣扎,整个脖颈忍不住激烈地打开… “啊……啊,啊!” 路霄开始激烈地挣扎,放下双腿打着良寒的肩膀让他停下来,良寒抓着他的腰把人拖回来,低着头混乱地亲吻他:“再忍一忍,忍一忍” 路霄的身体在激烈的打颤,到最后根本收不住小腹,下肢的肌肉全部被顶散开,他摇着头,越喊越激烈,一遍遍地说疼,太疼了!良塞也是要失控了,掐着他的腰让他别动,他听到路霄喊瘗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以让他不疼,最后的那几十下,两个人都在剧烈地喘,像是两个醉酒的人相互勒着彼此的脖子,良塞又狠又用力,死死地掐着路霄的大腿在他体内射精,路霄疼得在床单上打滚,咬着枕头掉眼泪,在高潮里又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路霄不知道他俩最后是怎么结束的,那种无法掌握自己身体的感觉太陌生,太刺激,他等他缓过来的时候他在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嘴唇微微张开,正在发出无意识的气音.… 良寒在抽纸抽,他用了好多纸擦他们的下面,路霄稍微挪动一下就知道自己屁股下面的被褥都是湿的,湿的一塌糊涂,他们出了那么的汗,都要把彼此浸透了。 良寒抱着他的腿让他挪一下,路霄浑身疼得郁闷,塞哥说话,他就听,整个人向右侧倒下去,想挪开那块湿透的地方,路霄说不出话来,脑子混混沌沌的,想的也不是身体的感受,想的而是上床这件事本身,在今天之前,他都想象不出来,他和一个人做这种事了,还做成了。 外面疾风骤雨,他歪着肩膀,两条腿在轻轻地打颤,良寒摸了摸他的腿,摸到他腿窝里都是汗,还在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小腿往下落,又抽出纸巾帮他擦,路霄累得一下都动不了,其实他颈窝和头发里也全是汗,他应该去洗个澡的,但是实在动不了。 可能是床单实在是太湿了,寒哥光擦已经不行了,他弄了一会儿后轻声问:“有能换的床单吗?我们换一下再睡。” 路霄声音沙哑,抬了下手指:“衣柜,右边,你找找。” 他俩没有开灯,像是怕惊破一个梦,良寒还是去摸手机,打着手机去找,下床的一瞬间他的腿也颤了一下,感觉刚刚这一回路霄也要把自己榨干了,路霄怔怔地看着良寒下床,握着手电筒赤身裸体地站在衣柜前,从他的后背看到他的臀,从他的臀看到他的腿,等到他回身的时候,他轻声说:“我们能不能不要对别人说这件事?” 良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路霄躺在床上动不了,想了想,认真说:“我们上床这件事,你不要对别人讲行吗?” 其实路霄想说,你不要对唐金鑫讲行吗? 路霄知道寒哥和唐金鑫关系好,但是唐金鑫挤兑自己的时候他是真难受,他甚至会觉得唐金鑫说的那一部分话,就是良寒想对自己说的,因为寒哥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鑫总开口埋怨自己。 良寒站在床边半天没有动弹。 路霄局促又紧张地等着他开口说话,沉默中胡乱地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俩的事。” 良寒在黑暗中长久地没有说话,忽然间,他笑了一下,那一声短促的笑让路霄心里咯噔一声,他眼见着良寒把床单放下,扔在自己身上,然后自嘲似的说了一句:“明白了,是我见不得人。”说着立刻弯腰开始捡校服捡衣服。 路霄有点慌了,脱口问:“你去哪?” 良寒的声音毫无感情:“回家。” 他和路霄无缘无故地做了这件事,做完路霄还特意提醒他不要告诉别人,良寒一瞬间什么都思考不了了之,想的就是回家,赶紧走,他再也不要看见路霄了!可路霄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看到良寒要走他也生气了,什么东西啊!睡完就跑啊! 路霄直接朝着良寒吼:“那你滚吧!赶紧滚!烦死了!” 吼完又牵动了身后的伤口,他立刻无能为力地倒下去,躺在床上倒吸气。 良寒被他骂得浑身都在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胡乱地抱起自己的衣服就出了路霄的卧室,这从头到尾开门关门的动作干净利落,看得路霄一愣一愣的,想爬起来去追人,可坐起来的瞬间又摔了回去! 路霄气得心里发苦,从大腿到腰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骂人又一时没找出话来,只能徒劳地伸出手臂重重地朝着被褥砸了一拳,大声地朝着楼下喊:“滚吧!爱他妈走就走!谁留你了!”说着暴力地把那张扔过来的床单抖开,把自己蒙头蒙脑地裹住,合身扑到床铺上,憋住自己所有的哭声…… · S市的雨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彻底停下的。 良寒离开路霄家的时候是凌晨1:00左右,路霄没有下楼,一晚上心情激荡,蒙着床单一直在生闷气,因为身上实在太累,中途半梦半醒的睡着了,凌晨3:00他茫然地惊醒,下意识地摸人摸了一个空,左右开始找手机,看有没有人给他发消息,看到空空如也的手机屏幕,路霄把手机一摔,再次气着睡着了,4:00时候他被转凉的天气冻醒,撑着胳膊想方设法地把自己挪进了那个一塌糊涂的被褥里,浑浑噩噩地又睡了。 北京时间6:40 良寒早早背着书包进教室,好像一点都不想和对门那个邻居碰上,路霄脸孔雪白,同样来得很早,进教室后一眼不抬,坐下就开始补作业。同样是早到选手的唐金鑫稀奇地看了他俩一眼,瞧着前面后面一个比一个恶劣的脸色,知趣地什么都没问。 路霄在床上自我折磨了一夜,那个时候还不太清醒,太阳生气后他忽然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上个床嘛,算什么大事。 11月15日是周二,上午好几节都是大课,都是新内容,路霄一整个上午都很专心,认真跟着老师听课做题,专注的模样好像是又回到了开学那一个多月的学习亢奋期,狸猫也是心大的,没察觉自己这个同桌有什么不同,大课间的时候,因为今天降温,很多人开始在校服里叠塞衣服,准备下楼跑操。 路霄校服里薄薄的一件卫衣就要直接下楼,自昨夜暴雨之后,今天天气虽不算清朗,天空颜色却很好,蔚蓝色的天宇云朵连绵,天空蔚蓝入洗,看起来异常的清透。他打算出去透口气,良寒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主动走过来——那模样看起来是不想和路霄说话,但是捏着鼻子还是开口了。 “你能跑操吗?”良寒问。 路霄像是被刺了一下,抬头直接反问:“我为什么不能?” 然后多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多说一样,用力地撞开他的肩膀就下楼了。 下午的时候,狸猫这个心大的同桌终于发现路霄状态不对了,小路好像很困,很乏,中午开始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 铃声响起,狸猫把人推醒:“你怎么了?昨天熬夜了?” 路霄迷蒙地坐起来,摇头。 狸猫看了看他的脸色,趁着老师写板书的时候对他小声说:“小路你是不是阳了啊?你要是感觉发烧或者嗓子痛,你得说啊,你可以告诉班长让他帮你请假的。” 路霄嗓子是哑了,但是不是因为别的,短短几个小时他嘴边起了一个痘,一摸生疼。 路霄:“不是新冠,我昨天哪也没去。” 然后从书桌里抽出一瓶咖啡,吨吨吨地灌下去,开始听课。 周二就是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晚上路霄回家抱着脏衣篓的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洗衣机叮咚一声开始做工,他在浴室脱了衣服开始洗澡,洗着洗着他感觉好累,站着就能察觉到自己的腿在发抖,他胡乱地擦了两下,想着赶快洗完上床睡觉,正冲洗着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大腿汩汩地流了出来,他一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内侧,看到了一片血红。 路霄像是被火燎到了,立刻将手上的血迹冲掉,然后摘下淋浴头冲洗自己的腿根。 路霄弯着腰撑着自己的膝盖缓了好一会儿,压住眼泪去找盥洗台小格子上的手机,身上水珠都来不及擦 ,他坐在马桶上开始点手机。 这天路霄上床很早,他总以为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一定是他前天晚上着凉了,但是半夜惊醒腿还是颤着,梦里一直电闪雷鸣,他浑身冷汗,有人掐着他的腰,他无法挣脱,清晨睡醒来非但没有缓解,脑子反而昏昏沉沉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下楼时在倒数第五台阶时脚下一滑,直接隔了五层台阶摔在了地上。 安馨听到声音跑出来看儿子,路霄这才找出一点精神头,朝着妈妈摆手,努力用自己正常口气说:“我没事,我没看台阶。” 第三天,路霄在教室里一直在喝咖啡刷题,他不想想太多,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什么都行,累死都行,但是千万别让他胡思乱想。 他腰疼,大腿疼,髋骨疼,浑身都疼,肩膀抬不起来,扒开衣服还有良寒咬出来的痕迹,他再也不跑不跳了,有时候走在校园里,他都在思索自己走路的姿势奇不奇怪,因为他知道每一步他走得都不舒服,有时候走一回儿就要原地缓一下。 林倩注意到他状态很差了,几次都在微信上问他,但是路霄都没有直说。 他和良寒这件事发生得太私密又太突然了,他不知道应该和谁说,但肯定不是和A班的人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但是本能地感觉班里都是和良寒关系好的人,他来到S市才有几个月呢,寒哥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他孤立无援,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的。 第四天,路霄已经收不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绪了。 他感觉自己做了件错事,他不该和寒哥上床的,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开始成倍地放大攻击他,他记得自己两侧腰在抖,抖得抓着他的腰人要用力地握紧往后拽才可以,他下腹核心全部收不住,身体痛苦地反弓,肋骨外翻,下面的肌肉每一次震颤都在夹着他,当时会觉得沉浸,现在只觉得狼狈,所有的亲密美好在几天之内全部熬成了痛苦折磨,他感觉自己要见不得人了,只想躲在角落里呆着。 路霄被那陌生的情感打败了。 他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翻过微信上一个个的联系人,本能告诉他应该去找人发泄和倾诉,他一个人承受不来这件事,但是他一个个扫过去,全都不合适说,就在这个时候他点开了甜不辣的聊天记录,猝不及防的是十几天前的最后一句—— 甜不辣:小路,别怪姐姐没有告诉你,第一次是很痛的哦。 路霄心里咯噔一声。 就像是一切早有预告,老天早就借了别人的口给了他提醒,是当时的自己竟然没有留意。路霄看了看时间,十天,从他过生日到他们上床那晚,竟然间隔只有十天。 路霄捂着嘴想找甜不辣说话,但是想来想去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可能老天都感觉到他的为难了,无法解释的原因,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甜不辣那边猝不及防地蹦出来一条消息。 甜不辣:嘿,弟弟,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路霄的心头一紧,怀疑自己窥屏被远在H市的甜不辣发现了,颤抖地回复:什么? 甜不辣给他发了几个颜色的相片,然后问:我要染头发,你看是银灰色好还是粉色好? 女大学生每日闲得冒泡,专注于几个月鼓捣一遍自己的头发。 路霄抑制着手指的颤抖:银灰色。 甜不辣发了一个小猫OK的表情:好的,我去了! 路霄焦虑地咬着手指,猜得到她应该是不会继续找自己说话了,可能是因为他和对方的距离足够远,可能是他俩认识了很多年,那一刻,坦白的欲望压倒了他,打字,然后发送。 飞机:姐姐,你还在吗? 飞机:我和他做了。 路霄紧盯着对面的回复,起初是一个很长的停顿期,紧接着“对方正在输入…”出现,时断时续地出现、消失、再出现了三次,紧接着甜不辣才发消息。 手机轻震。 甜不辣:预料中事。 路霄的心要碎了。 手机紧接着又震动了一下。 甜不辣问:疼吗? 路霄感觉自己已经不能看这两个字了,眼眶滚热,颤抖着手指回复。 飞机:还行。 甜不辣:那应该是很疼的。 甜不辣:疼也别怕。 路霄站在走廊缓步台上,握着手机捂住脸半响都没能说话。 甜不辣好像并没有和路霄的脑回路对上,她一个个的问题抛过来,充满了女青年对男同做爱的好奇。 甜不辣:戴套没? 飞机:……没。 甜不辣:哇,内|射哦。 甜不辣:那他大吗? 飞机:……还行。 甜不辣:啧~ 甜不辣:那爽吗? 飞机:……还行吧。 甜不辣:嘿,他应该对你很好吧? 路霄看着那句话,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我不知道。 · 水房,唐金鑫拉着良寒在里面抽烟。 在周一晚上助攻之后,唐金鑫一直没腾开空问他俩进展,他看到良寒和路霄又不说话了,以为是俩人谈崩了,路霄主动和良寒彻底划清界限,寒哥没主动找唐金鑫说,唐金鑫自然是猜结果不好,也就没问,但是这好几天过去,鑫总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因为路霄这两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该啊。 唐金鑫:“你俩这两天怎么了?” 良寒不说话,低头刷着自己的手机。 唐金鑫故作轻松地说:“谈崩了?不能吧,我以为路霄那天会心软的,他挺在意你的。” 良寒烦躁地戳手机,今天他异常烦躁,手机屏幕也不给面子,屏幕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点哪都在卡顿。 唐金鑫轻轻踢了良寒一下:“说话啊。” 良寒声音带着不耐烦:“说什么。” 唐金鑫瞧着他笑:“跟兄弟说说,那天晚上怎么了,你俩又闹翻了?” 良寒低头蹙着眉头:“我和他睡了。” 唐金鑫一下子没转过来:“……啊?” 良寒低着头继续按他的手机屏幕,不说话。 唐金鑫消化了半天他的意思,足足过了两秒钟才“靠!”了一声,瞠目结舌地小声问:“寒哥,是我想的那个睡了的意思吗?” 良寒没否认,就是默认的意思。 唐金鑫的三观又在崩塌:这他妈还能不能有比这更炸裂的消息?以为他俩是谈崩了,结果俩人是上床了,他那天助攻没想让他俩上床啊,只是说把话说清楚,他们怎么跳了这么多的步骤啊?他俩能不能有一个哪怕靠一点谱啊? 唐金鑫头都大了:“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啊?你俩又不说话了。” 一提这个话题良寒立刻急了,吸气时脸孔煞白,硬邦邦地答:“他不承认。不让我说。我是他奸夫吗,他不让我说!” 唐金鑫被他骤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立刻抬手安抚他:“那个你先别生气!小点声,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唐金鑫现在作为一个局外的参谋也有点乱,这俩人进展太快了,关系错乱得让人喘不过气,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个控制不住冲动,不在一起的时候又理智全无,带他俩可真累。 唐金鑫好言好语地说:“这里面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他应该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良寒双手握住头,他不知道,不要问他,他现在只感觉那天晚上自己跟做了贼似的,之前明明是路霄同意的,然后路霄又不许他说出去了,他回家一宿一宿地睡不着,焦虑得直打转,不明白路霄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他自暴自弃地说:“随便他吧,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不想确定身份那就当炮友,没事儿,当什么都行,我死都不放过他。” 唐金鑫又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说:“不至于不至于,寒哥你冷静点。” 唐金鑫严重怀疑良寒现在在失控阶段,脑子不清楚,不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良寒竟然还在他离谱的逻辑里认真地朝着唐金鑫发问:“你说他是不是在国外呆过很久,所以才这么开放啊?他为什么要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 他真的钻进牛角尖里了,他这两天一直在想死胡同问题:路霄和我做了,他不许我说,他不认这个关系,他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开放,他是不是就是拿我试试而已,我真蠢,我就只是一个配合他的玩具,他玩完我会找别人的,他是不是也会和别人做这个? 良寒的手机被暴力地点来点去彻底黑屏了,良寒的喉结迅速地滚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真的要受不了了,他很想摸路霄,受不了地想,那天晚上霄霄一直在哭,他一直哭,他昏头了,他不该走的……愤怒和怜惜来回地撕扯着他,撕扯得他浑身不听使唤,最后他狠狠地拍击了一下卫生间隔间的门板,扭头就走! · 二楼的缓步台,路霄正六神无主地和甜不辣复述自己和良寒的故事,直到此时他才承认那是一种怎样的疼,他再也扮演不了那股可笑的勇敢了,他真的从身到心疼得受不了了,甜不辣好像半天都没能消化,缓了好久才说:弟弟,我以为你在谈恋爱的…… 飞机:没有,我们没有……! 甜不辣怒其不争:那你跟他睡什么觉啊,你是疯了吗? 路霄被训斥得浑身一抖。 路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他感觉自己做了件罪大恶极的错事,而他又无法对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羞愧恐惧惶恐把他逼得不知如何是好。 甜不辣立刻问:你父母知道吗? 飞机:不知道。 飞机:我不敢跟他们说。 飞机:他们会杀了我的。 甜不辣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立刻安抚他:没事儿啊,叔叔阿姨不会这样的。 然后紧接着问:你现在在午休对吧? 飞机:对啊,我在上学。 甜不辣干脆利落:请假。 甜不辣:你现在去找你班主任请假,下午就回H市。 飞机:……啊? 路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事儿还需要请假吗?他怎么请啊? 甜不辣: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苏中接你,那个男生叫良寒是吧,睡了就跑是吧?行,我去你学校门口不把他扒到全校皆知我就不姓胡。 路霄被吓到了:……姐姐。 甜不辣怒不可遏:我以为你俩在一起了! 甜不辣:你说他追求你,我以为你答应了! 路霄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但甜不辣好像不需要他解释。 甜不辣:反正看你,你不来,我就去,我周四下午正好只有一节课,我请假方便。 路霄这个时候思绪乱成一团,需要的就是一个强势的人强迫他,甜不辣强势成这样,他纠结了一会儿也只能说:那我晚上去。 甜不辣那边已经给她发截图了:我刚跟叔叔阿姨说了,说你压力太大了,想回H市呆两天,你别等晚上,现在就去跟你班主任请假,订车票,到时间就走,我俩明天去游乐场玩,你年卡还没到期吧? 飞机:嗯。 甜不辣:那就早点出来,我去高铁站接你,还是在你家楼下等你,对,记得做核酸检测再回来,不然麻烦…… 路霄现在已经慌得找不出主心骨了,甜不辣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有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姐姐远程指挥自己,强迫他动起来,不必他费力去思索,至少在心理上可以让路霄好受很多,他听着安排去请假、去学校窗口排核酸、买车票,他一刻都不想在学校里呆了,到最后甚至是用跑的,希望能尽早离开这座城市。 他回教室的时候良寒正站在教室外面等他,唐金鑫也站在他旁边。 路霄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防备又疏远地看了他俩一眼。 唐金鑫开口说:“小路,寒哥的手机坏了,你借一下寒哥手机。” 路霄搞不清楚良寒找他是来干什么的,没有动。 良寒把自己的手机举起来给他看:“黑屏了,可能还要修。” 之前手机就是让路霄摔坏的,路霄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给他,要交出去的瞬间又缩回来,“你等等”,路霄想起来自己和甜不辣的聊天记录,害怕良寒发现自己刚刚在和别人讨论他,收回手先把微信对话删除推出去,良寒站的位置比路霄高,一低头,立刻看到那个聊天记录一闪而过。 名字他没看清,但是那个蓝紫色头发的头像他看清了。 良寒的脸立刻撂下来,他知道路霄有个爱染头的前女友,上了大学之后把自己的脑袋当调色盘,至今还和他保持着联系。 路霄不跟他对视,不和他说话,不和他有任何接触,他去找前女友。 那一刻,要不是唐金鑫还在,良寒真想掉头就走。 路霄全然不知,他退出微信,把手机递给良寒,良寒伸手接过,心里乱糟糟的,其实查东西都是托词,他只是想找个说话的契机而已,他心乱如麻地点开Safari,装模作样地想查点什么,路霄之前的搜索页面跳出来,他一愣,瞬息间几乎要没法呼吸。 搜索栏的页面还保留着搜索记录,是路霄查完忘记删除了,良寒手按左侧,去看完整的搜索记录,紧接着,一连串的提问就出现了: 男生和男生做完应该处理后面? 做完肿了要用什么药? 第三天做完发现还在流血正常吗? …… 那一瞬间,所有的嫉妒都被扫在一边,良寒脑子嗡地一声,一颗心都要碎了。 第66章 交错 良寒抬起头看向路霄,这个消息太让他震惊了,他直愣愣地看着他,路霄被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懵然,还没搞清楚的时候就已经被良寒握住了手腕,带着他就要往走廊的东侧走:“我们去卫生间。” 唐金鑫也愣住了,不明白寒哥为什么行为忽然过激。 路霄一头雾水地被人抓住,下意识就是拒绝,胡乱地开始往后退:“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他和甜不辣聊天原本已经平静很多了,现在良寒忽然的拉扯又把他整个人思绪搅乱了,他六神无主地往四周看,这是学校,他们走廊有监控,老师也随时会来,良寒停住脚步立刻把手机翻给他看,路霄一怔,怼到他眼前的屏幕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这几天到底查过了什么。 良寒无能为力地低下头,小得不能再小声地问:“你为什么流血也不告诉我啊?” 路霄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一条一条地开始删除。 他的手在抖,他感觉他遭遇了他今生为止最尴尬的事,像是被窥探到了最狼狈的角落,喉咙不断地发出干涸的声音,拒绝也泣不成声:“不关你的事,这跟你没关系……” 良寒只能拽住他的手肘小声地求:“霄霄,你别躲,你让我看看行吗?” 他的手太烫了,烫得那种疼痛好像可以渗入血肉。 路霄摇头,疯狂拒绝:“放开,你放开我!” 良寒:“我……我不是故意的……” 路霄:“我不想听!” 路霄已经受够了,他不想良寒靠自己太近,不想他摸自己,不想和良寒这么拉拉扯扯!路霄感觉到一种尖锐的疼痛袭击了自己的胸口,他从来没有那么疼过,疼得他都要神志不清了,他和他撕扯到走廊的死角,路霄低声咆哮:“你能不能放过我?寒哥,你放过我好吗?!” 他终于知道痛了,他终于明白了吃痛是什么感觉,是他的错,是他不该招惹良寒,是他自讨苦吃! 他抬着目光认真地祈求良寒:“你不喜欢我你放过我好吗?我都让你睡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呢?” 他们站在缓步台的阴影处,四周的光都被遮盖住。 良寒浑身一颤,声音也跟着身体在抖:“你说这样的话,是要杀了我吗?” 路霄用力地从他的禁锢里挣脱,他低着头,眨着眼睛,好像马上就要哭了,他魔怔了一下碎碎念地说:“我不敢,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你别来找我了,我和你在一起一点都不开心,你放过我吧……” 他俩的撕扯还是吸引了一些目光的,至少A班的几个同学此时已经跑出来了,他们误以为寒哥和小路在打架,急匆匆地出来,但是看到他俩的状态又迟疑地停在台阶上,林倩也跟着走出来了,眼瞧着小路粗暴地抹了一把脸,然后大步上楼梯,然后一言不发地进教室。 林倩前后看了良寒和唐金鑫,前者没有看她,后者则只是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林倩立刻扭头跟着路霄进教室。 路霄眼睛是红的,好像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狸猫还在和后桌料聊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倩看到路霄收拾书包,立刻追过来小声问:“小路,你是要回家休息吗?” 路霄红着眼睛看他她。 少女眼里的关心是真真切切,路霄能抵御冷漠,但是他对别人的关心毫无办法。 路霄小声哽咽说:“不是,我要回H市。” 说着他的手机来了消息提醒,林倩低头一看,是蓝紫色头像的女生。 林倩变得很紧张,她小声说:“小路,你其实是可以和我们说的。” 路霄鼻尖酸涩地看着林倩,慢慢说:“小倩,不是我不愿意和你说,主要是……”路霄苦涩地说:“你不懂啊。” 路霄感觉自己的操作系统都要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他浑身都疼,身体疼,心里疼,连A班里的空气都让他透不过气,他现在脑子根本没办法厘清事情,只想快点逃离这个班级,这个学校,这座城市。 铃声响起来,路霄抓紧时间在上课前收拾书包走掉,良寒就站在门口看着他提着书包走了。 林倩冷冷淡淡地走回来看了良寒一眼。 唐金鑫有点意外:“他这就走了?他请假了?” 唐金鑫有点傻眼,扭头飞快地看了良寒一眼:“他不是吧……” 林倩坐在座位上,也回头看了良寒一眼:“班长,小路没有对不起你吧?” 良寒的目光转向她,清清冷冷地问:“那他很在意我吗?” 林倩声音平常:“你还想一个人怎么在意你呢?不在意和你一起过生日?不在意那么关心你?” 林倩不想跟良寒多说,全程态度清冷温和,说完这段话,转过身去了。 良寒两手握住自己的头,半天都没能动弹。 良寒只以为路霄是回家了,他不想在学校里说,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晚上去他家里说,当晚北京时间21:50,良寒放了学立刻往家赶,进了家门第一件事是抓“老虎”,然后抱住“老虎”就去敲路霄家的门。 他很清楚,路霄喜欢他的猫,安馨也喜欢他的猫,只要带着猫,总不至于进不去屋,在略显烦躁地叩响B502的房门后,开门的不是他想象中的路霄,而是安馨。 女人松散地挽着头发,看到是他,有些意外:“良寒?怎么了?” 然后紧接着看到他怀里硕大的缅因“哎呀”了一声,惊喜地摸了摸它的头。 “老虎”也非常配合,摇了摇大尾巴,奶声奶气地发出一声夹子音:“嗯~啊!嗯~啊!” 良寒等老虎营完业,看到安馨表情变得开心这才说出口:“阿姨,我来找路霄说话。” 安馨“啊”了一声,一边摸猫一边有点意外地说:“霄霄今晚不在家啊,你不知道吗?” 良寒一愣,心立刻凉了半截:“他不在家?” 安馨:“是啊,他朋友中午就给我和他爸爸发消息了,说霄霄要回H市呆两天。” 良寒下意识就想到那个蓝紫色头像,想起安馨和路闻烨是认识路霄的前女友的,那一瞬间,嫉妒抓住了他,他有点僵硬地问:“是女生吗?” 安馨点头:“是啊,是他学姐,在H市上大学。” 良寒笑都要笑不出来了,他心乱如麻地开口:“那路霄又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走的吗?” 安馨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孩,不懂他忽然的紧张,含糊说:“应该是霄霄自己的事吧,你很担心的话,你是不是有他微信,你可以自己问他啊。” 良寒的目光失落了下去。 安馨仍然笑着看着他:“小寒,你要进来吃夜宵吗?霄霄今晚不在,我买多了。” 良寒摇头,强撑出一个笑容:“不用了,谢谢阿姨。” 他想过很多可能,想过路霄身上难受,不想见他,但是他没有想过,路霄竟然直接走了。 安馨观察了良寒一会儿,这孩子虽然在克制,但是开门前后的情绪落差实在是太明显,她沉吟了一会儿,温柔地开口:“那个……等一等。” 良寒转回身。 安馨谨慎地看着他:“阿姨大概知道你家里一些情况,你如果有些事情不方便和别人去聊,可以找我来说,你和霄霄年纪都差不多,对阿姨来说都一样的。” 良寒怔怔的,没想到安馨说的是这么一段话,感动的同时又生出惶恐,他看着这个女人,心想如果她知道自己和她儿子的事情,今天就不会这样说了吧……良寒勉强地笑了下,礼貌地点点头:“好,谢谢阿姨。” 然后放下猫打开自己家的门,带着猫进屋去了。 安馨满腹心事地也关上门,路闻烨正坐在轮椅上,一台笔电正放在他的膝头,他正在办公。 安馨站在玄关处原地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老公,你知道我们儿子吧,他前两天洗床单了。” 第67章 开解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路霄带着口罩走出地铁站,低头看手机,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灯笼花:崽崽,到哪里了呀?注意安全哦,到家了跟妈妈说一声。 路霄低头打字,回复:已经快到家了。 天气在逐渐地变冷,路霄穿着苏中的校服就跑出来,下午坐高铁的时候还有点尴尬,到了晚上有学生放学了他感受才好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在学校很难受,出了校门那股气立刻通畅了一半,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甜不辣一直在微信上问他到哪了,她已经到他家楼下了。 路霄已经很久没有回H市的家了,那个家给路霄留下太多的阴影,路霄若不是这次S市太受伤,是不会轻易回到这里的。他一直记得四月1号清晨,爸爸连夜开完远程会议后忽然摔倒在地上,呕吐,全身震颤,安馨听到摔倒声冲进了书房,一边喊他一边六神无主地打电话联系急救,可因为封控,急救来得实在是太慢太慢了,路霄背着路闻烨下楼在楼下焦急地等,上车的时候却没被允许上车,安馨也知道现在医院是毒区,不让他过去,让他安心在家。 整整两个月,四月、五月,路霄只能听着安馨发过来的消息,在无边无际的惶恐中一边上网课一边等解封,ICU不能久留,路霄也看不到爸爸的情况,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多余一个喘气的活物都没有,路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面对这种不折不扣的飞来横祸,他那几个月昏昏沉沉地熬日子,看起来每天按部就班,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感觉再封一天他就要崩溃了。 封城维持了两个月多月,三月22号开始,六月1日结束,六月2日的时候路霄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打包进了爸爸的病房,之后一次也没在家里住过,转院前和妈妈回过一次家收拾行李,八月末清晨直接到S市。 路霄沿着自己熟悉的银杏路往家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一声呼唤叫醒了他:“路霄!这儿这儿!” 等在门口的是甜不辣。 甜不辣本名叫胡微,大路霄三岁,路霄很小的时候被教育夸女孩子不许夸具体,说人漂亮就是漂亮,说人性感就是性感,不许说人家胸大腰细,这样听着会很像个小流氓,但是他每次看到胡微都忍不住感慨一声这位姐真的胸大腰细,一个御姐具备的她都有,打眼的浅色头发,青春靓丽得不得了。 他们好久没见了,路霄看到熟悉的人眼眶忍不住地一热,嗓子发涩,听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甜不辣立刻走过来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别哭啊,走走走,回家。” · 门开合了一下,千羽洁白的缎面玄关处,唐金鑫换了鞋。 良寒走出来。 唐金鑫意外:“叔叔阿姨又不在?” 良寒:“不知道他们最近在忙什么。” 唐金鑫今夜忽然接到电话,良寒问他能不能来他家喝点酒,唐金鑫就知道是又出事了,跟爸妈说了一句,特意打车过来,他一进门就问:“怎么了?” 良寒默默指了指对门的方向:“他回H市了,去找他前女友了。” 唐金鑫张大嘴巴:“……啊?” 说着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墙的另一面,此时唐金鑫才有了路霄家真的住在寒哥家对面的实感,这俩人白天在学校见,晚上在家见,睡觉在阁楼上就隔一堵墙,很可能晚上还会在阳台上说话,寒哥开学的时候提到过一嘴对门来了人有点扰民,现在一看就是在点路霄。寒哥对声音是非常敏感的,路霄真是全方位地入侵了他的生活。 良寒没有留意唐金鑫的感慨,现在他心跳得发慌,外面看着平静其实身上已经暴露出了一种落不到实处的手足无措,他问:“你说他会不会是去找他前女友复合?” 唐金鑫立刻说:“寒哥你醒醒,事情不是这么想的,你冷静点。” 良寒摇头,抓着这个话题不放:“那你说他去找他前女友是什么情况?” 良寒其实也能感觉到自己不讲道理了,但是他现在完全不受控制,满脑子都是那个蓝紫色头发。 唐金鑫有点无从着手,主要是他也没有见过那个女生啊,没法跟他分析,但是他猜寒哥应该是多想了,他直觉上那个“前女友”应该没有那么很重要。唐金鑫跟良寒说自己的想法:“他前女友我不清楚,但是路霄我认识,路霄这个性格但凡和前任有点感情,他都不可能分手的,既然分手了,那就没有再复合的可能。” 再说了,路霄要是能和前女友牵扯不清的,哪有寒哥你的事情啊?你早就出局了。 但是良寒看起来还是十分的焦虑,之前良寒没有考虑过路霄不是S市人这个问题,他总觉得路霄触手可及,可一个小时前忽然意识到他离开了S市,去找前女友,他前女友还可以直接联系到路闻烨和安馨,几件事砸下来让良寒明白过来S市并不是路霄从小长大熟悉的地方——这里只是人家无意开启的副本,对面的是人家爸爸买来用作升值的房子,路霄对这个城市、学校和他是可以不留恋的,他其实……和自己是可以没有任何关系的。 深重的自我厌恶忽然牢牢地攫住了他。 良寒开始后悔,后悔十四号晚上没有和路霄一起过夜,当时他只要稍微忍耐一下,一起过夜了,绝对没有现在这些事情!小路他并不知道怎么处理情事的后续啊,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流血,甚至找不到人商量和询问,只能自己去查百度……想到这些,那些被良寒压抑的情绪忽然翻涌起来,他捂住自己的头,难受地弯下腰。 唐金鑫赶紧扶了他一把,他知道寒哥现在精神状态很危险,弄不好就要崩,赶紧把人撑到他家厨房的酒吧台上,给他倒水。 唐金鑫:“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寒哥,你别胡思乱想。” 良寒摇头:“我感觉糟透了,他女朋友都认识他爸妈,他爸妈……并不知道我,我也没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 唐金鑫:…… 如果没有和路霄发生过肉体关系,良寒或许还能好好想一想,但是现在上完床,良寒彻底卡住了,上下左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良寒不明白那天晚上对路霄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不是认真的,他只能想到中午他碰路霄,路霄却激烈地从他身边弹开,仿佛他要伤害他——良寒觉得他俩要完了,但是曾经发生过的肉体关系又让他不甘心,他太不甘心了,他渴望又害怕,内疚又生气,想行动又不知道往哪里行动,亲密的肉体关系只是稍微出了一道题,他就彻底地被击倒了,完全不知道这该如何解题。 良寒看着唐金鑫,眼睛里充满了担心:“你说他会不会和他前女友……” 路霄刚和自己做完,然后去找了别人,良寒现在脑子里已经联想不出第二种情况了。 唐金鑫读懂他眼里的意思,被他吓得立刻拔高了声音:“寒哥,你能用点正常人的思维思考吗?他和你做了,他把第一次给你了,说明他心里有你!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如果说唐金鑫之前还不确定路霄是怎么想的话,那现在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路霄对寒哥是有感情的,虽然他也想不出清楚他为什么不答应,但是做爱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说寒哥你上大分啊!现在寒哥你怎么回事?想什么呢? 唐金鑫的话太动听了。 他和你做了,他把第一次给你了,他心里有你。 良寒茫然了一下,半天才从这话里绕出来,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唐金鑫声音坚决:“真的!” 然后递给良寒一杯低度数的饮料,让他快冷静冷静。 良寒固执地说:“可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唐金鑫想翻白眼:“是啊!他肯定没有你喜欢你他一样喜欢你,但这才是对的啊,不然能是你追他吗?那不就成了他追你了吗?” 唐金鑫现在都在斟酌着把良寒之前说过的所有话都画上问号了,是不是寒哥在传达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啊,良寒现在的思维就像是喝高的人在酒驾,这已经不能说是不客观了,只能说是偏得太离谱。 听人劝,吃饱饭,良寒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处理不了这件事,他越忙越慌,越乱动作越出事,必须找个人帮他梳理情况,想好了看准了再行动,他忧虑地问:“那依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 与此同时,H市里也有一个人在深夜发疯。 “就这样吧,我要转学转回来,我不想在苏中念了,我受够了,我真受够了……!” 路霄盘腿坐在家里的地毯上正拿着啤酒激动宣泄,茶几上还摆着鸭货,甜不辣吃着鸡爪听他说话,一边听一边琢磨:太要命了,女大学需要当场甄别男高激动的酒后言论,排除掉他任何的夸张、矫饰、害羞遮掩的成分,在乱七八糟的叙述里攫取关键信息。 甜不辣说:“小路你别闹,学籍转来转去挺麻烦的。” 路霄摇头:“我太难受了。” 甜不辣:“你哪里难受?” 路霄:“我哪里都难受。” 甜不辣:“那你能说说你难受的点吗?说一个就行,我跟你分析分析。” 路霄伤心欲绝地抓着头:“他对我不好,他说喜欢我,他对我一点都不好……” 甜不辣:“哪种不好呢?他骂你了?” 路霄:“比骂我还严重,他对我特别暴力……他一点都不珍惜我。” 这个点好像对路霄来说挺严重的,他酒也不喝了,把空啤酒往桌子上一撂,埋着头轻声呜咽起来。 甜不辣琢磨了一下,靠近问:“你是说床上吗?你是在说他活烂吗?那活烂是他技术问题啊,这不是珍不珍惜的问题……” 路霄:“不是,是他做完跑了!” 甜不辣:“啊?” 路霄:“我们做完他就生气了,拿了衣服就跑了!” 甜不辣:“那他说什么了没有?” 路霄:“他说他见不得人!可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我跟他说别告诉别人,他立刻生气了!我很让人讨厌吗?他睡完就跑了!” 胡微费力地去捋路霄的思路,她撑在茶几上问:“那你过不去的点就是这里对吧?你在生气他在事后没有对你嘘寒问暖是吧?” 路霄摇头,总觉得“嘘寒问暖”这个词过了,他没有要求这个,但是又觉得这个词好像对,可他没有要求得这样肉麻吧?路霄茫然摇头,喃喃说:“我不知道,他不珍惜我。” 胡微没管他的话,缓缓说:“上床呢,你有温存的需求,这很正常的,是个人就有,你可以对他提要求不让他走的啊。” 路霄拍着桌子:“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没在一起,我们没在一起!” 胡微:“好好好,你们没在一起,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却要和他上床呢?” 这个问题好像问住了路霄。 路霄只能慢慢地回想:“他那天发病了,他在食堂里走着走着找不到路了,我陪他说话,他朋友来给他送盐酸氟西汀……” 胡微停顿了一下,试探问:“他有心理问题啊?” 路霄垂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很严重的,”说着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腕,眼泪立刻从眼底涌出来:“他这里,全是伤口。” 胡微柔声问:“然后呢?” 路霄:“晚上他朋友来堵门,把我骂了一通,跟我说他这回发病是因为我!他原本已经停药了,是因为我才重新吃药的,我真的不知道,寒哥没有跟我说过这个……我还以为我陪着他他心里会好受点。” 胡微小声说:“所以你和他做了?” 路霄轻轻地点头:“……嗯。” 胡微的眉头都纠结起来,她小声地说:“可你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啊?你有想过这个后果吗?” 路霄痛苦地摇起头:“我不知道。” 胡微:“那你们做了之后呢?” 路霄茫然:“之后?有什么之后啊?我和他没有之后啊。” 胡微有点跟路霄说不明白了,这个男孩还记得刚刚还在抱怨那个男生不珍惜他吗? 胡微努力地跟他梳理:“那你不想想自己要什么吗?” 路霄摇头:“我没有想要什么。” 胡微再把话说透:“你就不想要什么结果?不想让他负责?” 路霄摇摇头:“我没有想要什么结果,也没想让他负责。” 胡微:…… 胡微:“那你就没有想过,他其实是想负责的?” 一说这个好像就触动了路霄的伤心处,他情绪又激动起来:“我没觉得,他对我一点都不好!他什么都不管我,拍拍屁股就走了!” 胡微要累了,这他妈车轱辘话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胡微不耐烦了:“那你倒是跟他说啊!不许他走,肿了流血了让他处理!” 路霄更激动:“我怎么跟他说啊!我跟他说了就像是要他负责一样!” 胡微瞪大了眼睛:“那就让他负责啊!不然你还能硬挺着啊!” 路霄朝着她吼:“不硬挺着怎么办!我跟他说完又不是不疼了!他又不是药!再说我要是跟他说了他还不管我我把自己放哪里啊!” 其实关于性,关于爱,不管路霄受过多少开明的教育,当真正遭遇的时候还是会萌生羞耻之心,有些事情他就是做不来,有些事情他就是会害怕说出来惹人嘲笑。 胡微并不会因为小路跟她吼就生气,反而她会因为他把自己某些话说出来而感觉到宽心,她压住自己狂飙的音量,轻轻地感慨了一句:“那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个人受着啊?” 路霄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的眼泪竟然扑簌簌地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滚落而下。 他小声说:“我起初以为这件事不是很大的……” 胡微心头一软,无话可说了,展开手臂抱了抱他,路霄立刻闭上眼睛,也用力地拥抱了一下她,声音无比的委屈:“我真的没想让他负责……我想他既然喜欢我,那这也没什么……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珍惜……” 胡微叹了一口气,终于把他的逻辑串起来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轻说:“傻弟弟,这不是个小事啊,这怎么是个小事呢……” 路霄就是个小屁孩,小屁孩都想学大人装成熟,把第一次装作不在意,可是他怎么知道呢,这根本就不是小事,哪怕在大人眼里,这也不是小事。 胡微用力抱了抱路霄,她能感觉到他好难过,能感觉到他在哭,她拍着他的肩胛骨:“小路,你可以要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口的,你不要担心他给不给,你可以要的。” 这么多天,终于有一个人安抚路霄安抚到了对的地方,路霄低下头,忽然间,泪如泉涌。 第68章 点破 或许是被自己的情感吞没,或许只是一种离家数月后归来的彻底的疲惫,或许过去六十多个小时积攒下来的担惊受怕痛苦折磨忽然冲垮了路霄,小路这一哭,简直是泄洪一般的猛烈,他在激烈的情绪中说:“他进不去的时候,我很难受。” 他清清楚楚地说“我很难受”,说:“我当时想完了,他以后都不会和我做这个了。” 胡微拍了拍他:“可能他当时也这么想的,他也很害怕进不去。” 路霄摇头,没说出话来。 胡微再一次跟他重复:“你想要让他对你好一点,你就直说,想让他怎么照顾你,你就明白告诉他,你的需求很正常的,人之常情嘛,这个要求很正常的。” 路霄继续摇头:“太疼了,这个太疼了。” 胡微:“第一次都疼的,不疼的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第一次,你别多想。” 路霄捂着头:“会不会是我俩的身体不合拍啊,我的身体不认他,是我身体的问题吗?” 胡微现在怀疑路霄脑子不清楚,哭傻了吗?他怎么总是在说车轱辘话? 胡微撑住下颌,耐人寻味地看着他:“不是,你总说你疼,你不会是没生理反应吧?” 路霄从失控的情绪里逐渐缓过来,听明白胡微在问什么,惊讶地看向她:“这怎么可能?” 胡微笑:“你湿了?” 路霄:“那废话啊。” 胡微挑了下眉毛,她笑起来,眉目像一只温暖的红狐狸,口无遮拦地问:“哎你们男生做也能湿啊,我以为只有女生。” 路霄:…… 路霄默默地把身子转过去,胡微嘿嘿嘿地笑,用力扒拉他:“哎呀问问嘛,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白开解你半天,你一点瓜都不给我吃吗?” 路霄:“你去看小说行吗?别问我行吗?” 胡微:“哎呀,看小说哪有直接听你说有嚼劲儿。” 路霄有点无语,侧着身背对着她:“这个肯定会有感觉嘛,他也一直在流啊,前列腺液,他比我激动多了,这东西怎么可能没感觉。” 胡微撑着下颌:“那你呢?我不关心他,我在问你。” 路霄抓狂地啊啊啊地两声,瞪了胡微一眼:“就你想的那样,他后面几次差点滑出去,姐姐,可以了吗?行了吧?” 胡微咯咯咯地笑了,把话题绕回来:“行,可以了,那这不是挺合拍嘛,你干嘛总说你们不合拍啊?” 路霄感觉这位姐就是在给人精神上上刑,他自暴自弃地说:“我疼,我疼死了。” 他们谈恋爱的人就是爱一件事反反复复地说。 胡微也只能反反复复地跟他说:“都说了,很正常的,第一次嘛,你好好跟他沟通。” 路霄没有好气:“沟通什么?” 胡微:“沟通什么都可以啊,说你的感受,你想让他做什么,轻了重了,什么姿势,想让他怎么安抚你,你都可以说啊,你不告诉他改进方向,他会没头苍蝇似的乱想的。” 路霄不确定地看着她:“上床都是这样的吗?” 胡微:“情侣都是这样的。” 路霄:“可我跟他不是情侣。” 胡微:…… 美貌女大生再次被男高的逻辑哽住。胡微点头:“行,那咱们说完doi说你俩为啥不是情侣的事,他在追你对吧?他喜欢你对吧?” 路霄目露迟疑,又要开口。 胡微当即打住他:“你别跟我再说他不珍惜你不爱惜你的话了!上个问题已经说完了,咱们说那之前,他是在追求你对吧?” 路霄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没有吧,我没有感觉到他怎么追我啊,是我一直在哄着他,他每天说话都很费劲的。” 胡微已经受不了这些恋爱脑说话了,开始翻自己手机:“路霄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提起他是怎么说的吗?你说有个男生喜欢你,你很纠结,你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是忘了吗?”胡微迅速锁定了聊天位置,给他看呈堂证供:“小路你醒醒,如果不是你发现了他对你有意思,他也追求过你,你可能和他上床吗?认识你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挑他上床啊?” 路霄头疼地又在回避:“我就是想和他试试,我没想他负责。” 胡微一字一句地把他掰回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普通朋友有普通朋友的相处方式,男朋友有男朋友的相处方式,你现在是在拿男朋友的那一套在回应他!” 胡微强忍怒火,心说什么玩意儿就说别人说话费劲,我看你说话最费劲! 路霄困扰地皱起眉:“那……那他是说过喜欢我,也追过我,但是……他有病你知道吗?他情绪不好。” 胡微沉默了一下,盘腿往后坐了点:“你是怀疑他不是真的喜欢你?是心理上的错觉?” 路霄:“也不是心理上的错觉吧……” 胡微:“那你很抗拒恋爱对象有心理问题?” 路霄:“我没有。我被封家里的那段时间我也ptsd,这不是谁的错。” 胡微:“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路霄再次沉默。 胡微眉头紧锁:“你不会是因为叔叔的原因不跟他在一起吧?” 路霄:“啊?为什么?这事儿为什么和我爸有关系?” 胡微抬抬手:行,是她想多了! 胡微:“那你是接受不了和男生谈恋爱吗?” 路霄:“为什么接受不了?同性恋不是挺常见吗?” 胡微:…… 胡微火了:“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又不和他在一起啊!” 路霄呆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 胡微很意外他在这句话面前呆住了,她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吧?” 路霄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他说:“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胡微:“我说,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啊?” 路霄睁大眼睛,很严肃地看着胡微:“这是喜欢吗?像男女朋友那种喜欢?” 胡微激动地说:“这当然是喜欢啊!” 路霄露出茫然的眼神:“可是我谈过恋爱的,我和你就谈过!” 胡微立刻说:“小路你快闭嘴吧!我俩那算什么谈恋爱,我天天放学看你在超市门口玩‘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啊?你真的……我当年干的蠢事太多了,这就是其中一桩,你快闭嘴吧!” 路霄看起来像被震撼住了,看着茶几上的夜宵,伸手对胡微说:“给我倒点你的可乐。” 胡微把玻璃杯递给他,满满地倒了一杯,路霄坐起来喝可乐,他的口很干,可乐很冰,他喝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个孩子,一口饮尽后他把玻璃杯又还给胡微,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惊喜地问:“所以我现在是可以跟他直接在一起的是吧?” 胡微叹了口气,真的没想到卡住他的点在这里,她心累道:“是啊是啊,你只要松口,这件事就成了。” 路霄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眼神明亮地开始盘这件事,精神都跟着振奋了起来,他之前是真的有种在黑暗中一直跌跌撞撞行走的感觉,他自己也走不出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此时忽然被人撕开一条路,他尤其惊喜。 路霄扭头:“我看起来很喜欢他吗?” 胡微苦笑:“大哥,你简直不要太喜欢他,你是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吗?你的行为和跟他谈恋爱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心疼他,一提他伤口开始朝着我掉眼泪,他喜欢你把我从通讯录里扒拉出来开始说,生日和他一起过,睡了也不用他负责,小路,你还能再心甘情愿一点吗?” 胡微得亏认识路霄好些年,比较了解他的性格,不然他这个问题一般人都不会卡得这么刁钻。 路霄有点不好意思,当认知到了喜欢,他第一反应是害羞。 他为自己小声辩解:“我不是……害怕他进不去嘛。” 胡微“呵”了一声:“所以要先跟他试试行不行?” 路霄硬着头皮“嗯”了声。 胡微:“那您这思维可走得真全面。” 路霄并不在意胡微的吐槽,他现在全身心地在琢磨自己喜欢良寒这件事,这种琢磨好比当时被手机店老板一脚踹开了寒哥的柜门,他开始琢磨寒哥对自己的感情一样,他之前好像一直在向外胡乱地跑程序,从来没有向内看一看自己已经做了修正的源代码。 是啊,他们是可以直接在一起的,当初他是为什么拒绝他来着呢?他离开苏中的时候和寒哥有点不愉快,他得想个法子把人哄回来…… 胡微吃着鸭掌跟他说话:“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是吧?” 路霄看着她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要和他谈恋爱了!” 他只是把这句话说出来,自己就笑了,刚刚愁云惨淡的样子荡然无存,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胡微:“那你也知道回去怎么和那个男生说,也知道怎么做对吧?” 路霄:“我知道的,我先跟他确认关系,说我喜欢他,你说我需不需要来个正式的表白,买个正式点的礼物?” 小路的行动力真惊人,脑子刚刚转过来,已经一二三四地都要赶着去做了。 胡微打断他:“行行行,这个先不着急啊,一码归一码,咱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路霄:“什么?” 胡微擦了擦手:“你把手机给我。” 路霄进屋后忙着宣泄根本没有看手机,这个时候去玄关处查看,这才看到微信里已经十几条消息了,全是良寒发过来的,路霄说:“你等等,我先给他回个消息。” 胡微眼疾手快,立刻把手机抢走,问:“密码。” 路霄急了:“姐,你先把手机给我!” 胡微抽手往后退:“我不给,你刚刚说他朋友骂你是吧?那小子是不是真当你不在H市身边没有人啊?密码给我,我跟他说话。” 路霄是知道胡微的性格的,这位姐人生主打的就是一个发疯,立刻说:“姐,你别闹,你先让我跟他说个话。” 胡微摇头往后退:“我没闹,小路你看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你回头就能把事情说开了,那你挨的骂白挨了?他朋友挤兑你他都不知道心疼的?我也是你朋友,我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然这件事我过不去。” 路霄:…… 胡微也不跟路霄墨迹,猜到路霄的密码应该就是他生日加日出时间,三两下就把手机打开了,然后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路霄没想到这人这么久了还能记得自己的密码,见她躲进去了真的急了,在洗手间外不断地拍门:“姐,你别闹,真的,你别闹,你给我谈崩了怎么办!” 胡微才不管他在门外担心的这些,打开微信,看到L发来的一长串的消息,认真捋了一下这个男高生说了什么。 嗯,还行。 胡微略看了看,全是道歉的话,挺诚恳的,把自己这几天到底是怎么想的、当时一些行为的原因全都做了剖析解释,路霄应该是还藏了一些事情没好意思全和胡微说,因为这个L明显还发了些后面应该用什么药、如果严重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要去医院的话,最后一句是:霄霄,回来好不好,你哪班车到S市,我去车站接你。 胡微看着这个对话琢磨了一霎,然后打字。 飞机:小路在哭。 几乎是在瞬间微信上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 L:? L:你是谁? 生冷的防备感透过屏幕也能扑面而来。 胡微快速地打字: 飞机:我是他朋友。 飞机:睡完就跑,连安慰的话都不会说吗? 飞机:渣男,拉黑吧。 然后干脆利落地把L放进了小黑屋。 S市的良寒傻眼的看着手机,发出的那句“你把手机给路霄”慢了一步,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红色感叹号和“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唐金鑫在旁边眼见着这个“从来没接触过的”“直觉上没那么重要”的女生忽然入局,忽然转向,两个人对着一支手机,一起傻眼。 第69章 来电 这是什么情况? 唐金鑫看着抛过来的干脆利落的四句话,干脆利落的拉黑,陷入了迷茫。 良寒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拿过手机,点开通讯录。 H市,胡微从卫生间施施然地走出来,对门外的路霄说:“弄完了。” 路霄满脸震惊:“你干什么了!” 胡微拿着手机给他看:“我刚刚发了四句话,‘小路哭了’,‘我是他朋友’,‘会不会安慰人’,‘拉黑吧,渣男’,现在他在小黑屋里关着呢。” 路霄简直震惊,想抢手机:“你干什么这么说啊!他会着急的!” 果然,路霄话音未落,手机铃声立刻响起,来电显示:良寒。 胡微立刻把手机背到身后:“哎哎哎,干什么!你一个男生要对我一个女生动手啊!” 路霄语无伦次:“他会着急的!” 胡微:“要的就是他着急!他跑了不管你,还让他朋友来骂你,他不该着一下急吗?” 路霄不知道怎么跟这位姐解释:“他没有让他朋友来骂我!” 胡微油盐不进,背着手条分缕析地跟他说:“我不想听你们小情侣解释,小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之前的操作把自己弄得有多被动?你要是信我的话,今晚别理他,让他着急!明天等你跟我玩完迪士尼再回去,等着他来找你你再答应他,欲扬先抑,这走法没毛病吧?” 既然后面的大礼包已经准备好了,就是让这个男生急一晚又如何呢? 太阳不是那么简单说抱走就可以抱走的。 路霄一脸焦灼,眼神又烦又乱,他也知道胡微说的是对的,她已经把每一步都帮他想好了,但是他是真的拖不住。 路霄:“那你让我看看他刚刚跟我说了什么可以吧?我听你的,不接他电话。” 胡微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儿眼前的男生,看他真的听劝了,走回客厅,把茶几上的夜宵挪开,手机放在桌面上让他看。路霄低头刷着良寒刚刚给他发的消息,拉黑一个人只是暂时接受不到对方的消息,但是前面的消息并不影响,路霄刷得很慢,一条一条看良寒跟自己说什么,还没有看完他解释那晚心路历程的小作文,另一通电话又插进来了。 手机震动,固执的铃声持续稳定地响着。 路霄抬起头,看起来已经有些动摇了:“姐,要不我还是接一下吧?” 胡微怒其不争:“路霄!” 路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纠结过后又缩手,盘着腿耷拉着脑袋看着电话打过来,不接。 路霄和胡微两个人就这么围着茶几看着不断震响的手机发呆,一通电话不接,到了时间挂断,紧接着又是另一通,继续看…… 三通电话之后,手机停顿了,好久没有第四通。 路霄表情从犹疑到惊讶,抬头看胡微:“不是吧?他就打三个?” 胡微也不确定地看着手机。 路霄眼见着从着急到生气,郁闷道:“他怎么就打三个啊?不放他出小黑屋了!” 胡微又惊讶地看了路霄一眼,瞧着他气得如此情真意切,摇头笑了一下,自己拿了个鸭锁骨开啃。 正在路霄食不甘味、胡微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良寒发的是短信。 良寒:别拉黑我好不好?我会找不到你的。 紧接着又是一通电话打进来。 路霄看着立刻心软了,他问胡微:“要不我还是接他的电话吧?” 胡微“呵”了一声,给他看时间:“小路,你是连十分钟都没法坚持吗?” 路霄崩溃地啊啊啊啊了好几声,开始喝啤酒。 良寒又在拨电话。 S市内鹿溪源的A501房中,唐金鑫眼看着寒哥一言不发地坐在高脚坐里反复地拨电话,如果今天晚上只有良寒一个人,他遭遇了路霄的拉黑,他一定手足无措,现在身边还坐着一个人让他安定了不少,尤其是刚刚唐金鑫已经开解了他一通:“没关系,窗户纸真的只剩下最后一层,你现在要是不努力,那才是功亏一篑,那才是真的完了。” 良寒现在自己已经很难分析他和路霄的感情进展了,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来引导他,甭管有道理没道理,说一个就可以,告诉他现在是什么状况,然后坚定他的想法,良寒忍着因为“小路哭了”混乱的思绪,忍着路霄前女友很可能拿着他手机的烦躁,忍着刚刚对面那个女生对自己斥责,忍着微信的忽然的拉黑,忍着通讯不被应答的挫败,一遍遍地打电话。 在今晚以前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是不可能出现在良寒身上的,但是他心中总有一丝侥幸,万一霄霄就是想看我的态度呢?就是在数我到底能打多少个电话呢? 那不体面就不体面了,只要他不接,我就继续打。 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四十多分钟。 H市的高档小区里胡微鸭锁骨也不吃了,定定地看着这个响个不停的手机。 胡微感慨说:“他还挺锲而不舍的哦……” 胡微少见耐性这么好的男生,很多都是打两个就“去你妈的老子不伺候了”。 路霄不说话,焦虑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大概凌晨一点左右,手机终于不响了,路霄习惯了手机响铃声,这忽然的安静他反而有点慌了,心说“你怎么不继续打了啊?我在等你打啊!你再打一个我就接!”可良寒好像是真的不打了。 路霄问胡微:“我要不给他反打一个吧?” 胡微说:“你别,一点了,睡觉吧,他应该是睡了,有话明天再说。” 路霄:…… 他现在心里长草,这怎么明天再说啊! 路霄去抢手机,胡微先他一步拿起他的手机,费解地问:“小路啊,你不会是几个小时都坚持不了吧?刚刚你答应我什么来着?”这位姐权威感太盛了,路霄自认自己也是个强势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他身边的人往往都比他还要强势。 胡微说:“一点了,你洗洗脸睡觉!有话明天说,我不动你手机,但是防止你乱说话,手机先放我这儿。” 然后也没有给路霄拒绝的机会,胡微像回自己家一样找了她之前常睡的客房进去了。 路霄满腹心事地去洗漱上床,看看时间其实也能理解,因为刚到S市那阵,他和寒哥讲题就是晚上12点10分左右,1点结束,这是他们默认彼此的合适的睡觉时间,寒哥应该就是打到1点了,所以不打了。 深夜1:30,路霄惶恐焦虑地盖上被褥。 情绪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晚上,短短几个小时他从崩溃大哭、到恍然惊喜、再到焦虑紧张,每种激烈情绪都没落下,路霄心里揣着忧虑睡着了,短短三个小时,他惊醒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惊醒是梦里梦到寒哥不给他打电话,路霄着急忙慌地把人从小黑屋里拉出来,发现他跟良寒也说不了话了,良寒把他拉黑了,他反向给良寒打电话,寒哥倒是没有不接,但是良寒说:“小路,喜欢你太累了,就这样吧。”然后也不肯听路霄说,直接把他的电话挂了。 路霄右脚抽空,直接吓醒。 吓醒的瞬间路霄也顾不上这是几点,趿拉起拖鞋去敲甜不辣的房门,女大生被他吵醒,揉着眼睛开门,路霄摊着手说要自己的手机。 甜不辣被游魂一样的路霄吓够呛。 深夜的路霄口气很坚决,不是在跟她打商量:“姐姐,把手机给我吧,我要给他打电话。” 胡微说的道理他都懂,他应该姿态高一点的拿到主动权,才好谈后面在一起的事情,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他真的等不了。 胡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钟,天啊,凌晨四点20,小情侣真是几个小时都忍不住,她打着哈欠去给他拿手机,然后浑浑噩噩地把门关上。 路霄拿到手机的瞬间心立刻定了,扫开屏幕,发现良寒1点多的时候给他发过消息,因为微信被拉黑了,他发的是短信。 良寒:霄霄我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路霄眼眶一热。 立刻打开微信把良寒从小黑屋里拖出来,给他打语音电话,打上了才意识到现在还没有到五点,寒哥应该是刚休息不久,立刻又把微信通话按断了,然后抱着自己的手机回卧室,躺在枕头上再次翻起良寒给他发的消息,看他拆开揉碎的给自己的解释,看他给自己打的超过六十次的来电记录。 每翻一遍他都能确认一次,这个人喜欢我,他为了我可以没有理智。 路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点,握着手机朦朦胧胧地睡了,六点多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路霄被自己的微信铃声吵醒,神志还没有苏醒,身体已经闭着眼睛去找手机,路霄旸着眼看到是L,立刻接通,良寒温凉的嗓音很快传过来,那么沉静低柔:“……霄霄。”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令人安定。 第一句就是:“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路霄听到他的声音就想哭:“寒哥……” 良寒:“嗯,我在呢。” 路霄闭着眼睛,脸颊贴着枕头:“我噩梦了,我被噩梦吓醒了。” 良寒的声音有点哑,他轻声问:“做什么梦了?” 路霄很轻的哼唧一声,并不直说,沉默许久,他低缓地朝着手机的那一侧说:“良寒,我想你了。” 第70章 游乐园 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彼此都静静的,听着手机起细微的电流音。 最后是良寒率先打破了沉默,柔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车站接你。” 路霄在被褥里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不用,我晚上就回去了……你不用接我,好好上课去吧,帮我把昨天和今天发的卷子带回来。” 良寒沉默了一霎:“我去接你吧,你哪班车,我找老吴请假就行。” 路霄摇头:“真不用,我有话要回去对你说,你在家等着我就行。”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提路霄走前他们在走廊的不愉快。 良寒耐心地问:“那你今天怎么安排呢?在H市的家里休息吗?” 路霄唔了一声:“不是,我和朋友去游乐园玩……我给你带礼物。” 良寒的心先是一凉紧接着又是一热,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追问路霄什么,只能轻轻吐出一口气,轻柔说:“好,我等你的礼物。” 两个人磨磨蹭蹭又尬聊了两句,路霄之前和良寒说话其实并没有害羞的感觉,因为他之前并没有寻思过自己喜欢良寒这件事,这次躺在被窝里跟他打电话,身体摩擦着被褥,明明也没有说什么脸红心跳的东西,他还是一阵阵地透不过气,他瞥了一眼挂钟,知道早上匆忙,良寒上学会来不及的,潦草地说了句“晚上见”,便催着他挂断了电话。 H市,路霄握着手机在床上摊开一个大字形状,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S市,良寒穿着校服拿着手机站在阁楼的阳台前面,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 唐金鑫从楼下上来问他怎么还不下楼,看到他这个姿态,唐金鑫立刻问:“他来电话了?” 良寒垂着眼眸颔首:“嗯,他说晚上回来要找我说话。” 虽然良寒也不知道路霄要和他说什么,但是他不再回避的态度还有那一句“我想你”了,已经让良寒心情转好了不少,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敢瞎期望害怕现实狠狠地落空,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这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唐金鑫看着他不住失神的样子催促了一声,让人赶紧下楼,转身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你手机好了是吧?” 良寒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他凝滞般地点点头:“对,昨天下午快两点的时候它忽然从黑屏变好了。” 因为当时路霄刚刚离开学校,良寒心烦意乱也没有多管他。 唐金鑫咂舌:“也就是说,它在路霄要走之前坏了,路霄走了他就好了?” 良寒点头:“对,它当时是真的黑屏了。” 唐金鑫点头:“我知道,我看到了。” 可就是因为看到了唐金鑫才想感慨:这命运安排得可真是精妙,路霄的私事按理说是不会主动对任何人说的,寒哥跟他在赌气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知道,可老天爷就是要良寒的手机在那个时间段坏掉,要他为了跟路霄搭话借他的手机,要他恰好看到手机里的搜索记录让他心疼,要他们纠缠得更进一步再把良寒的手机回复正常。 这一切都是这样的按部就班,严丝合缝,写小说都写不出这个剧情。 唐金鑫无奈地只能长叹一口气:“可能这就是老天要你过的情劫吧,不然我已经不知道能用什么解释这种巧合了。” · 北京时间9:00,在S市苏中A班已经上了三节课的时候,路霄和胡微才刚刚洗漱整理好。 十一月的中旬有点冷,街上都是带着口罩的人,胡微说要回学校换一件漂亮裙子再去迪士尼,路霄毫无怨言地跟她坐地铁去她学校,在她的宿舍楼下等人。 11月18日H市天气黯淡,路霄站在宿舍楼下的花坛边心情却不错,并且还是逐节舒展明媚起来,他环顾左右,忽然看哪里都好,眼底透出光彩来,胡微换好自己的公主裙出来,看到路霄竟然蹲在花坛边喂猫,几个小时前还萎靡不振的男生竟然忽然振奋成这个样子了。 胡微喊路霄,路霄立刻把手中的火腿肠给猫猫们分完,然后站起来,胡微自然而然地挽住路霄的胳膊,路霄也很懂地帮她拿包,胡微满意了,夸赞道:“有帅弟弟就是好,走到哪里都有排面。” 北京时间10:40左右,两个人到达游乐场入口,工作人员核验他们的核酸记录情况,并提醒他们说今日有异常天气,场内xxxx项目要视天气情况开放,询问他们是否确定进园,胡微说进。 路霄和她都不是会在意天气因素的人。 进了园区之后,路霄一反常态的没有被那些花花绿绿的项目吸引,反而是一在跟胡微聊天,任劳任怨给胡微拍照,胡微也不客气,心安理得地享受路霄摄影师的跟拍,排队的时路霄跟胡微聊起良寒,聊得兴起摘下口罩,胡微就耐心地听他俩这段时间发生的具体的事情。 路霄说起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良寒喜欢自己的,然后他换了座,拉开了距离,是有天寒哥把手割伤了,他在水房里抱着他求他,他没狠下心才约定和他一起看日出过生日,他那个时候没有想过谈恋爱,所以拒绝了他,但是他当天发现寒哥的抑郁症好像挺严重的,他以为自己平时照顾他一点寒哥心情或许会好一点,所以一直还是跟他相处着,良寒偶尔的坏脾气他都当他情绪不好,直到有天寒哥发病了,他朋友冲出来告诉他寒哥最近服药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路霄一下子没缓过劲儿,也可能是昏头了,当天氛围太好,他俩又都躺在床上,他们就做了。 事情在路霄的复述里非常的简单,他一切行为随心而动,想到什么做什么,对他最难的地方其实都发生在做了之后,良寒半路走了这件事让他太难受了,但是他又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他想要求良寒做什么又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要求他做什么,路霄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寒哥说喜欢他都是假的,并且那个时候不止是身上疼,他身心头脑无一不疼,最要命的是他每天上学、回家都绕不开良寒,那个时候他已经很努力地避免和他碰在一起了,可他走上阳台能看到他在晾衣服,上厕所的时候能听见他洗澡,上学的时候校门口是他家的车,路霄写的练习册是良寒选的,重点题型是他划的,甚至好多知识点都是他教的…… 路霄感觉这个日子没法过了。 他说他疼,真的是疼,良寒看到他手机搜索记录的时候,路霄感觉自己好可怜,头一次感觉到什么是难堪到伤心欲绝,良寒跟他说话,他会感觉到害怕,寒哥说想看后面的伤口,他越是拉扯,路霄越是想躲,路霄记得刚知道寒哥喜欢自己的时候是很想躲着良寒的,因为很多人起哄他俩很般配,路霄被说多了有时候也会在某个时刻怀疑自己的直觉,会不会在他的潜意识中,他的确也是渴望良寒的,他不想和良寒独处,害怕自己的表现会变得奇怪,但是他看到过寒哥流血、看到过他服药,路霄发现自己还是愿意陪着他的。 胡微安安静静地听着路霄说,跟他一遍遍地做过去这段时间的复盘。 她认识路霄很久,其实是可以明白他的行为模式的,爱的第一个表现就是回避,所有能快速发展的感情都混杂了痛苦和不甘,快乐是不会让情侣更进一步的,他们只会安心地享受当下的快乐,但是痛苦可以,因为他们总觉得眼下自己很难受,不想维持目前的状态,想往前再试探一步看看局面会不会变好。 从路霄看到良寒流血的烦躁,到知道良寒服药真相的愧疚,路霄每一步都是这么走的,这些打破平衡的行为都太快了,他无知无觉地就迈出去了,直到最后一关把他卡住——他原以为做一次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寒哥会痛快,自己会不再内疚,没想到终于弄出个更大的问题出来,他自己扛不住了,再也没法回避关键问题。 痛苦是爱情的必经之路,路霄却并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叫爱情,一直跌跌撞撞地在迷途黑暗中辗转摸索,各种乱说话、乱动作,走进深水区里的时候,两个都没经验的人互相勒着脖子挟持着对方,没人给他们纠偏,他俩就在那一口一口地呛水。 胡微心说你老公挺惨的啊,按照你的说法他应该是个挺细腻的人,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也就算了,但拽着这么敏感的人陪你玩猜谜,你没把他折腾死也是你厉害。 其实这件事走出来往回看破局非常的简单,那个时候但凡有个人告诉良寒“你第一次把小路弄疼了,你好好安慰他”,良寒他一定就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了,他那天但凡事后和他一起过夜对路霄温存一点,他俩很可能阴差阳错地直接渡过这道关卡,但是良寒当时估计也很慌,路霄才说一句话,他抱起衣服就走,跟个逃兵一样,胡微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这也是人家的第一次,他再聪明也没处总结经验,没法跟别人学,小路一口不择言,他很容易不知道怎么办了。 胡微:“对,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有照片吗?” 路霄很大方地给胡微看他俩的合照。 胡微瞪大眼睛:“路霄你为什么要加星星特效?” 路霄:“怎么?不可以吗?挺好看的啊。” 胡微嫌弃他:“你小孩儿啊?” 路霄不理会她:“我愿意。” 胡微:“他长得挺好看的。” 路霄尾巴翘起来:“那当然!” 胡微:…… 然后小路同学就良寒同学优点,朝着胡微小姐做了五分钟的宣讲,从他有多聪明,到他眼睛多好看,到他说话多有条理,到他家里被褥多干净房间里有淡淡的香味…… 胡微好奇:“他爸爸是做什么的啊?” “体制内的。” “他妈妈呢?” “那我不太清楚,看起来挺忙的。” 胡微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路霄却无端地联想起来点别的。他之前没有考虑过良寒的家里情况,现在提起来心里难免会犯嘀咕,因为第一次听到他家吵架听到过他爸爸的事情好像挺棘手的,小三、检举材料、还有良寒家那一眼看过就超过价值的家装,完全超过了一个公务员的生活标准。 寒哥没和他具体聊过他家里的情况,之前路霄可以不问,如果谈恋爱的话,他是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的。 天气不好,很多游乐项目都不开,胡微刚坐完仅剩的旋转木马,瓢泼大雨便倾盆而来,雨水砸得地表冒烟,路霄胡微谁出门也不想着拿伞,着急忙慌地往附近的商店里乱窜,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淋成了落汤鸡,互相对着对方的狼狈样大肆嘲笑。 为了消磨时间,两个人进商铺开始选礼物,胡微拧着头发里的水,提着沉重湿漉漉的裙子往前走,路霄正好要给寒哥带礼物,撸着潮湿的袖子在柜台前看,店员热情地招待他俩,主动对路霄说:“这款xxx可以选一个送给女朋友。” 路霄一抬头,一扭头,看了胡微一眼,没说话。 胡微也当没听到,自顾自站在另一边的柜台上,喊人:“诶路霄你过来看看,你看看这个适不适合你男朋友?” 店员:??? 路霄装作无事发生地走过去,端详了一下:“这个他不能喜欢的。” 游乐场里很多东西都是给在逃公主们选的,太女性化风格了,凭寒哥那小心眼的样子,一定会生气,拐弯抹角地问他到底是要送给谁的。 外面滂沱大雨,他俩沿着店铺看过去,选半天不知道送什么好,路霄看到金店,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进去了,游乐场的金店里面为了和主题公园联名,里面的金饰造型大部分也都是给公主们挑选的,维尼,小美人鱼,城堡,王冠,男生带大多都不太合适,路霄不抱什么希望地走走看看,胡微很有兴趣地一个展台展台的端详,正要喊他的时候看见路霄竟然在一款项链前面停下了,胡微过去看,好嘛,路霄看中了一个最丑的几何不规则图案的项链。 长柱型吊坠,树根形状,上面雕琢着纹理。 胡微:“你喜欢这个啊?有点丑啊!” 路霄不开心地看她一眼:“你才丑!” 胡微立刻抬手:行吧,她闭嘴。 路霄摘下口罩,请店员把那个项链拿出来让他试戴,戴好后他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镜子端详了一会儿。 胡微问:“你不会是要给你男朋友送这个吧?” 路霄看了看后,轻轻地嗯了声,对店员说:“我要这个,帮我摘下来吧。” 胡微咂舌:“小路,你确定要买这么贵的吗?” 路霄低头掏手机:“确定。” 胡微观察了一下这个项链,感觉平平无奇啊,不知道到底哪块设计打动了路霄,让他这么直接且坚决,然后她就眼看着路霄开始跟安馨阿姨要钱,提前预支了五个月的生活费。 胡微简直晕倒:“那你这几个月要喝西北风啊?” 路霄很坚定:“再说吧,我要送他这个。” 胡微拗不过小路,他喜欢就送吧,只是确定关系的礼物就把价格拉到这么高,那以后他俩可怎么办呢?哎呀,真愁人。 外面在下雨,两人买完金饰站在店门口朝着雨发呆,胡微在替路霄肉疼,但是路霄好像并不在乎,路霄对着眼前的暴雨发呆,然后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姐你昨天中午为什么会忽然找我说话啊?” 胡微:“没有为什么啊,就是忽然想到你了,问问你呗。” 路霄还记得胡微在4号那天说的最后那句“第一次是很疼”的。 他好奇,问:“你之前就猜到我和他会上床吗?” 胡微一怔,紧接着点点头:“差不多,能猜到。” 路霄不解:“为什么啊,我4号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可能要做什么。” 胡微笑了:“你还小。” 其实在胡微接收道路霄跟她说“亲过、过夜、有肢体接触”的几个讯息后,胡微凭直觉已经能判断他俩的进展了,小孩子可能搞不清楚自己在玩什么,但是比他们大几岁的胡微听一耳朵就知道他们下一步可能的情况。 胡微慨叹:“我想到你俩会手忙脚乱了,没想到这么乱,挺好的,昨天我找你,你还知道开口向我求助,你要是一直闷在那,你说这件事你是不是一直出不来了?” 路霄垂下眼睛,乖乖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路霄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坚定了许多,好像有水在他心上不断地淘洗干净,他明白过来后那种成长的痕迹非常快,好像自己一下子成熟了一大步,好像什么都懂了。 胡微拍了拍他后背:“没事儿,兴许就是老天让我在那个时候点醒你呢,想让我给你俩推一把助攻。” 路霄认真地看着她:“你好像从昨天就觉得我俩断不了?” 胡微点头:“是啊,为什么要断,你的每句话都不像是要跟他断。” 路霄:“可我昨天说想转学不是无理取闹,我是真的很难受,我是认真的。” 就在昨天离开S市的时候,路霄是真的以为他和良寒彻底结束了,老死不相往来了。 胡微看着他乐:“是啊,我知道啊,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胡微话锋一转:“我也知道你现在想和他在一起是认真的,谈恋爱嘛,每天转的情绪都是真的,我知道昨天你是在真哭,我没说你不真。” 路霄沉默,轻轻清了下自己的嗓子。 胡微目光脉脉地看着大雨倾盆:“感情你经历过一次就知道了,亲自感受过,见识过,就知道这都很正常,甜也好,苦也好,都只是这里面的一环罢了,走过来的时候再往回看,才能看明白它的形状,它的脉络。” 胡微懂这些,所以她猜老天爷一定非常宠爱路霄,舍不得他委屈,舍不得他一直在“良寒不珍惜我”这个死胡同里钻牛角尖,让他体验过该他体验的,时间一到立刻安排人捞他出来。 而胡微好像就是这场姻缘推助的工具人。胡微自己倒是不介意,真的无意中被拨弄也好,阴差阳错也好,她愿意帮这个忙,正好可以让她旁观男高生谈恋爱,只是她比较感慨罢了,小路一直在H市,因为家庭变故忽然搬到S市,本应该举目无援的,没有想到对门的男生又是邻居又是同班,俩人开着快进,在无数小概率事件的反复叠加中、短短不到三个月里什么都做了一遍——老天爷真的在撮合这段姻缘,严丝合缝地四处使力。 胡微:“我去补个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路霄点点头,说好,咳嗽了一声。 然后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放下自己的礼盒、胡微的小包,静静地看着游乐场下雨,可能是店里的书,也可能是上一桌的客人留下的,桌子上有一本绿色封皮的小书,是一本关于犹太人复国主义思潮的小说,路霄无聊中随手一翻,翻到了这么一句: “无论天或地都不曾给他任何的启示,直到某个人与他相碰,带来一种不同寻常的影响,并迫使他们接受它。” 路霄看着这句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拿出书里面夹着的便签纸,拿过桌上的笔,一字一顿地写下:“爱是经验、克制、艰难的探索。” -------------------- 去年年末,在还没有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没确定小路和寒哥的名字的时候,就先有了这句话。 “爱是经验、克制、艰难的探索。”写了四个月,终于把这句话抛了出来。大家晚安。 第71章 回家 xx22年,11月18日,H市,多云转大雨。 玩游乐场碰恶劣天气,不仅仅是花车游街这些会取消,其他的娱乐项目也都会停,胡微和路霄逛来逛去这个雨没完没了,下午两点的时候就说咱们还是回吧。 路霄想把人送回学校去,胡微嘲笑他说算了吧,姐姐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游乐场外有很多拉车的出租车司机,有可以从游乐场带路霄回S市的,也省得来回折腾高铁倒车,路霄看了看这个恶劣的天气,送胡微到最近的地铁站,然后在游乐场外直接找出租和人拼车回S市。拼车的时间很长,因为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今天来游乐园,一般刚刚下起雨来后就走了一大批了,偏偏路霄和胡微眼见着下大雨还逗留了很久,路霄坐在出租车上,抱着自己的礼物和自己的书包带着口罩昏昏欲睡,大约两点半的时候,良寒给他发了微信——这正好是下午第二节课的间歇。 良寒关切地问:你那是不是下雨了?有没有带伞。 飞机:没有。 L:[小人皱眉][小人皱眉][小人皱眉] 飞机:但是也没淋到,我这就要回去了,最慢三个小时到家吧。 L:你怎么回来? 飞机:拼车。 L:把车牌号给我发一下。 路霄一愣,紧接着明白他的意思,朝着副驾驶位子上的出租车信息给良寒拍了一份。 L:要是车里只有你一个你开着车门,注意点自己的东西。 飞机:不止我一个的,我们现在还差一个人就走了。 L:好,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飞机:嗯,会的,我在家里等你。 L:好。 良寒是个敏感的人,总是对路霄有各式各样的担心,但其实回程并不算波折,真正发车后路霄睡了长长的一觉,到家的时候才知道S市也在下雨,他让司机开到了鹿溪源小区外面,自己小道溜进地下车库走,上电梯,到家,家里爸妈都不在,应该是在疗养院,路霄跟安馨报了个平安,然后给良寒发了个消息。 L:淋雨没有? 飞机:淋了! 路霄发了一个小僵尸“哎呀我摔倒了~”的表情。 晚自习看着手机的良寒轻轻笑了一声,打字。 L:洗个澡,再等三个小时我也到家。 路霄想煲个汤,毕竟下雨天喝热烫听起来很搭,正翻冰箱的时候想起寒哥的回复,瞅着那几个字琢磨了一阵,又转身找了把伞出门,目标明确地去楼下的罗森来了一兜子计生用品:安全套、润滑油、湿纸巾、药膏,把东西全部买齐了才上楼回家进厨房,路霄一边在厨房里切山药一边开心,今晚他要炖个山药玉米排骨,和良寒吃完夜宵再说正事。 眼见着9点半越来越近,路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在饭桌旁站着端详了自己准备给良寒的礼物,殷红色外包袋,白色方形盒,打开是木质软包的项链盒,设计的是吊坠的样子,路霄打开又叩上,叩上又打开,欣赏不够似的抚摸那个吊坠,嘴角挂着欣喜的笑。 手机响起来,路霄划开电话的接通键,是安馨,路霄声音还含着未散的开怀,但在听了两句后嘴角立刻拉平了,眉头越蹙越紧,神情严肃地回:“好,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 撂下电话回身进厨房把小锅关上火,给寒哥的礼物收起来,买的一兜子计生用品提着上楼塞卫生间,等三分钟后他换好了外衣下楼,忽然想起什么,给良寒发了条信息。 飞机:抱歉哦,今晚怕是跟你说不了事情了,你等我上学和你说。 然后也不等良寒的回复,路霄带好钥匙雨伞就出了门。 路闻烨复健时跌倒了。 因为跌倒的同时出现了昏迷情况,医生害怕是颅内再次出血,直接送进了ICU,院长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相关医室,让他们从诊室病房赶过来商量治疗方案。 安馨孤立无援,一个人无法应对这么多事,只能给儿子打电话,等到路霄打车一路感到医院的时候,迎面迎来满楼的嘈杂,他找了个面色和善的护士问路,路霄爬着电梯直上十三楼,在手术室外看到安馨。 安馨泪流满面地对他说:“正在观察情况,医生已经进去了。” 路霄抱了抱妈妈,声音嘶哑:“嗯,没事儿的……我爸会过来的,我们这么多都过来了。” 整整三个小时,路霄陪着安馨坐在手术室外等着手术结果,主刀医师出来的时候摘下口罩对他们安抚地笑了一下,说还好送来的及时,病人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具体恢复还要看各人的情况。 因为院长认识安馨和路闻烨,对他们很是照顾,几个小时候路闻烨情况稳定后,就允许安馨路霄穿着隔离服进病房探视了,路霄自父亲四月份病倒以来一直被隔绝在外,这次第一次看到自己身材高大的父亲躺在ICU里,身体被固定在床上,头上缠满纱布,头顶上挂着输液的吊瓶,药水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他仰卧着,呼吸困难,气力微弱。 那一刻,路霄心里痛楚,想流眼泪。 路闻烨还没有苏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认出了病床边上的安馨。 路霄站在病床的另一侧,听见爸爸喊了妈妈一声:“傻姑娘。” 安馨红着眼眶落下一滴眼泪,路闻烨却没有撑到她给出回应,侧头又昏睡了过去。 路霄心很累,感觉家里很多事情忽然压过来,回疗养院拿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来来回回地根本顾不上手机,偶尔看到L在跟他说话,问他周末不在家,路霄也只能干巴巴地回复他说:爸爸生病了,自己回不去。 周一的时候,路霄还想继续在病房里呆着,安馨看着儿子这两天实在累得够呛,在医院这个病气连绵的地方都呆萎靡了,劝他回去上学,路霄说自己不放心,他可以跟老吴请假的,和安馨拉锯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没拗得过妈妈,早晨回家拿了书包去上学。 在医院呆了好几天唯一的好处就是核酸检测方便,路霄到了学校给良寒发了核酸检测证明还有动态行程卡,良寒等了路霄一个周五晚上加周末,一直在等他来找自己说话,可显然现在的路霄并不想和他谈什么了。 良寒低声问:“叔叔情况怎么样?” 路霄看起来相当疲惫,哑声说:“已经脱离危险了。” 路霄一整天都在补作业,因为上周请假一天半,又跟着良寒发疯好几天,路霄的状态很差,课业落下的不是一点半点,周一上午下午他都在承受各科老师数落。 因为疫情情况的加重,班级里已经有七个人阳了,路霄总觉得自己体质好,他自己又小心,一定没有事,但是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发热,四肢特别的累,看物理题头疼,伴有嗓子的疼痛,路霄桌膛里有电子体温计,他给自己测了一下: 37°3,低烧。 路霄立刻带好口罩,拿好体温计,轻声起身去找老吴。大家都在上自习,路霄动作比较轻缓,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但是教室右后方的良寒敏锐地抬了抬头。 路霄再次面对老吴的时候真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又要请假,但是他现在这个情况也的确不再适合在班级里呆着了,老吴试了试他的额温,严肃地点点头,让他填写表格,自己给他批居家隔离的假条,路霄弯腰站在办公桌旁在那里填写自己的这几日的行动轨迹、是否有离返S市情况及说明,共同居住人健康情况…… 路霄转着自己发热的脑子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填写回H市去迪士尼玩会不会被老吴骂,想了一会儿,还是照实写了。 老吴看着单子,颇不认同地啧了一声,路霄讪笑了一下,老吴没说什么,拿起手机就要联系家长来接孩子,问路霄他妈妈的手机号码。 路霄眼睛倏地一睁:以为他自己离校就可以了!这怎么还要告诉家长! 老吴:“学校要确保学生有人接走才行,不然你出了任何意外怎么办?” 路霄的面色一苦。 几分钟后,良寒的手机震动了,是路霄给他发来消息。 飞机:寒哥,我好像阳了。 飞机:我不想让我妈担心,老吴不放人,你送我回家行不行? 飞机:[小人跪拜][小人跪拜][小人跪拜] 第72章 表白 路霄带着口罩半靠在出租车的后排座上小寐,他身上不舒服,出了学校就没有说话,良寒想和他坐在一起,路霄把人推到了副驾驶,让他离自己远点。出租车从苏中一路跨桥开到鹿溪源,良寒和门卫沟通,让出租车直接开进了小区地下送到了十五栋楼的电梯口,然后才让路霄下车。 路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一进电梯就靠着电梯壁,良寒帮他提着书包,问:“你这样真的不跟阿姨说一声吗?” 路霄摇摇头:“不了,我爸一个不够她操心的,别告诉她了,白让她担心。” 良寒皱眉:“叔叔那里很严重吗?需不需要我过去?” 路霄摇头,声音有点柔软,带着点抱怨:“不用你呀,已经脱离危险了。” 良寒:“那你呢?你这能瞒多久呢?” 路霄很疲惫:“不管了,能瞒一天算一天吧。” 电梯到达五楼,路霄指纹刷开房门,不管不顾地脱了鞋,踢踢踏踏地拖着自己的身体往楼上走,良寒紧随着他也往楼上走,路霄带着口罩回头说:“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他现在脑子一半清醒,一半模糊,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用自己的大脑,一会儿又感觉脑子已经飞了。 良寒沉默地站在矮他两级的台阶上,抿了抿嘴唇,请求道:“你让我留下来吧。” 路霄叹了口气:“可是我阳了啊,你跟我在一起再传染了,你快回家吧。” 良寒不肯走,脚下像是粘了胶水:“我不放心,你让我在你家呆一晚好不好?” 路霄叹了口气,转身上楼,也顾不上招呼良寒,脱了校服穿着T恤短裤上了床,把自己埋在被褥里睡觉,良寒没有打扰他,帮着他理了理杂乱无章的卧室,扫了各地,清了次垃圾桶,回家找了常备药冲剂煮开热水冲了一杯,哄着路霄喝下去,然后又用饭煲的婴儿粥模式熬了小半锅的粥,担心路霄半夜睡醒会饿。 路霄一直在睡觉,良寒晚上八点的时候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低烧,又冲了一杯药把人弄醒让他喝,路霄迷迷糊糊地被人拖起来任良寒摆布,喝完转了身扭头又睡了,良寒看着他这个虚弱的样子,心里涨得难受,脱了衣服掀开被褥要和他睡在一起,路霄却无来由地醒了,扭头旸着眼睛看着他:“你干什么?” 良寒被他看得莫名有些胆怯,动作僵在半空中,拘谨地解释:“霄霄,我想抱着你睡觉。” 路霄摇头:“出去,你不怕被传染吗?” 良寒:“我不怕。” 路霄:“我怕,你出去。” 良寒委屈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路霄头晕眼花地起身,喃喃道:“……你不走我走。” 良寒只能把人按住,自己起来,“你睡吧,我出去。”可说这话时心里却百般的不愿意,止不住的难过:我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要赶我出去睡啊? 当天晚上良寒在路霄家楼下的沙发上睡的,后半夜良寒好几次不放心过来试路霄额头的温度,还好最热的时候也没烧得太高,只是一整夜路霄都在难受,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哼声,清晨的时候路霄醒了一小会儿,发现寒哥还在自己身边,他看了看挂钟,该上学了,但是他似乎没有要准备的意思。 路霄把人往外推,无力地说:“我阳了,别跟我在一起。” 良寒:“我今天请假,我陪你在家呆着。” 路霄扭头不看他:“……不要,你去吧,快去上学去。” 良寒担心地看着他:“那我把‘老虎’留给你好不好?” 路霄是很喜欢“老虎”的,良寒希望他如果不在,至少有猫可以陪路霄。 路霄却还是摇头:“别带它来了,我照顾不了它,你走吧。” 然后用被褥把头一蒙,不管不顾地又去睡了。良寒满心憋闷,清晨出小区的时候先去测核酸,想着若是阳了他上学上几节课就可以名正言顺回来,可四个小时后,最终的检测结果居然没阳,良寒看着自己的核酸检测码,一阵阵的无语。 路霄一个人在家睡觉,连续十几个小时都是昏昏沉沉的,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的觉,之前他都是三四个小时睡眠就能撑一天的主,这还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没天没地,中午的时候路霄被微信铃声吵醒,路霄摸索着抓手机,他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寒哥,迷蒙地接通:“喂?” “吃饭了吗?” 良寒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过来。 路霄有气无力:“我不饿,吃不下……” 电话那边的大魔王说:“我给你订的粥,十分钟就到了,你记得去接一下。” 路霄又叹了口气,给了回了一声短促的“好”,然后把通话挂断了。 路霄浑身没力,感觉自己的神志有些错乱,脸疼,嗓子疼,手上没劲儿,等他把自己撑起来,发现自己前后两边的被褥都被抱枕抵住了,前面的是钢铁侠,后面是史迪仔,好像是早晨离开的那个人害怕他乱翻被褥一样。路霄看着身边的公仔大脑陷入了几秒钟的宕机,紧接着才想起来要去取饭,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扶墙下楼…… A班今天有六名新同学请假,其他班级也都是好多同学中招,苏中食堂今天都比往日坐得稀疏了,空气中时不时的安静透露出一股人心惶惶的味道,良寒食不甘味地坐在食堂吃饭,看着和路霄的微信界面,边吃边给他发消息。 L:你吃点东西再睡。 L:取了饭没? 很快,飞机开始“正在输入…”,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飞机:这个粥没有味道。 L:不能吧… 良寒怀疑是路霄现在的味觉有些不灵敏。 飞机:不好吃,不吃了。 然后路霄不再跟良寒说话了,估计又上楼睡觉去了。 良寒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好,老师们的状态也非常一般,下午的时候每节课下课良寒都要去厕所打电话发微信,路霄拖延一个小时不回复他就要想东想西。 良寒也知道自己这样太烦人,但是他又不能不问,路霄现在一个人在家,没有父母看着,知情者只有他一个,如果他再不管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张旭阳看到班长阴沉的脸咂舌:“寒哥今天看着有点着急啊。” 唐金鑫轻轻耸了下肩膀:“人家老婆病了,可不是要着急。” 张旭阳:??? 这种兵荒马乱的感觉持续到下午第三节课,原本的英语课奶爸并没有来,反而是老吴进教室宣布消息:今天中午刚刚得到通知,高二年级组下午四点放学,明天开始进行线上授课。 呼啦一声,班级里产生了一阵骚动。 像是这三年的保留曲目一样,他们知道每学期一定会有这么一遭,这颗大石头在今天终于落下去。 路霄病得还算凑巧,因为他刚刚请假的第二天就变成了居家授课,全体高中学生被学校集体打包送回家,11月22日北京时间下午4:30,良寒在路霄家外面敲门。 路霄听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那锲而不舍的是敲门声,紧接着电话配合着响了,路霄叹气,接听,那边良寒的声音低柔地传过来:“霄霄,密码多少,给我开门。” 路霄没有看班级群,只是看外面还没有黑,心说这才几点啊,寒哥你怎么这么折腾啊?路霄裹着被褥浑身打哆嗦,根本不想动,昏昏沉沉地对电话那头说:“寒哥,你回家吧,我给你传上怎么办啊?” 良寒低头看着门上电子按键:“密码多少?” 路霄:“我真没事儿,你回去吧。” 良寒:“霄霄,我给你十个数,你不说,我立刻给安阿姨打电话说你阳了,十……” 路霄:“我生日加出生时间!” 路霄啪地挂断电话,他真是怕了良寒了! 很快,楼下传来嗡地一声“已开锁”的声音,紧接着踢沓着拖鞋的脚步声,良寒走上楼来,发现路霄正坐在床上怨念地看着他,他好像是像被高烧蒸熟了一般,眼神略显呆怔,坐在床上不住地喘气。 路霄身上不舒服,脸色也就不太好看:“你不上课提前回来干嘛啊?口罩呢?” 说完可能是太冷了,他竟然清晰地打了个抖。 那一瞬间,良寒深刻地认知到了一件事:路霄虚弱时并不需要我。 两个人的气氛难以形容,不大的卧室里有股很闷的沉静感,良寒直接避开了路霄所有的质问,走过来温声问:“你是不是很冷?”然后直接侧身去看他床铺底下:“有电热毯吗?” 路霄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办法地瘫倒在床上,苦闷摇头:“没有,搬家太匆忙了,怎么可能带那个……” 良寒说了句“等着”,紧接着转身出了卧室下楼,几分钟后,他提着他的电热毯进门,揭开路霄另一侧的床单,在他身下铺好,然后通上电源。良寒摸了摸路霄的被窝,阴冷潮湿,他顺势摸上路霄的T恤,才发现他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良寒的眼神颤动了一下,轻声问:“要换衣裳吗?你这件湿得冰凉。” 路霄侧头看良寒:“你不怕被我传染吗?” 良寒低垂着眼睛,声音很轻:“大不了一起死。” 然后就像什么可怕的话都没说过一样,转身从他衣柜里翻出一件能穿的衣服,走过来,单膝跪上床,低头对路霄小声说:“我脱你衣服了喔。” 路霄躺在床上看着良寒,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想些有的没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刚刚良寒给他铺电热毯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旦他上了床,那种感觉忽然就回来了,他一下子想起来上次良寒是怎么脱的他的衣服,怎么抚摸他的身体,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寒哥的身体紧紧地压在他的盆骨上…… 路霄慌乱地挪开自己的心神:“嗯!” 良寒脱着路霄的衣服。 路霄的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闷闷地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良寒:“是学校提前放学了,明天开始线上上课。” 路霄干巴巴地答:“噢。” 良寒低头看着路霄的脸,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忽然低下头亲了他嘴唇一下,路霄被人捏着下巴怔怔地看着他,良寒和他对视,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紧接着又亲了一下,路霄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激烈地亲吻回去! 两个人的呼吸立刻就乱了。 良寒伸手开始脱路霄的裤子,路霄手指发麻地抱住良寒的后背,两个人的生理反应又快又强烈,路霄抱着良寒的肩膀上下起伏,他头晕眼花,呼吸不畅,鼻子红着,眼睛也红着,就在上一分钟他还觉得自己病得要死了,这一分钟他在跟良寒激烈地做这个。 爱情能让人变成这幅模样吗?痴缠的,热烈的,几乎发了狂一般。 两个人并没有做非常激烈的性行为,可到兴奋处,路霄连后背也轻微的哆嗦起来,浑身都在战栗,难以自抑仰起头,动情地叫。 “舒服吗霄霄?”良寒一下一下地撞他,牙齿磨着他的脖子,温柔得令人发疯。 当然舒服啊。 路霄说不出话来,感觉到自己的下面又开始抖了,脑子里一片一片的空白,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 他们前不久才在这张床上有过亲密行为,现在又是这个姿势,又是这张床,他们的身体还保留着当时的记忆,情动得不得了,等好不容易这波高峰过去了,路霄喘着气摊在床上,颊边汗湿的发丝被拨到耳后。不知道是不是出过一身汗的缘故,他现在脑子反而相比清明了一点。 良寒缠绵地和他又接了几个吻,他俩身体反应太大了,刚刚蹭起来流得一塌糊涂,良寒给他换了一条底裤,擦了擦床单上的痕迹,起身去洗手间整理。 无法解释的原因,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性行为,良寒在爽快完后再次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无法自控,而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地想和路霄做这件事,想说很多涩涩的、很过分的话,想把所有能助兴的荤话、狠话、情话攒起来,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良寒头疼地按住太阳穴,下意识地去找药,目光一转,发现身侧的阁架上敞开着一个包装袋,里面有安全套,有润滑油,有私处护理的湿纸巾,还有药膏,准备得不可谓不齐全,良寒翻了下袋子,拿出里面的小票,时间显示是周五那天的晚上,好像是它们的主人早就准备好了要和他做什么。 良寒的呼吸忽然间难以为继,这就是他说的要给自己的礼物吗?良寒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平复了好一阵才走出卫生间,回到卧室时路霄竟然是坐着的,围着小被褥看起来精神了许多,睁着漂亮的眉眼看着自己,眼神很是真诚。刚刚原本打算咽下去的问题,在此刻,良寒竟然又忍不住地说出了口,他委屈地陈述:“我看到卫生间里的东西了。” “啊?什么?” 良寒:“Lawson的袋子。” 路霄怔了一下,然后噢噢噢了几声,“对,是我买的。” 良寒不说话,走到床边坐下,拧着身子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剔透,倒映着路霄的样子,良寒是觉得无法开口的,但他还是忍住了内心的不适,涩声确认:“霄霄,你是想和我一直上床,但是不在一起是吗?” “啊?”路霄愣了一下。 良寒的目光颤动。 其实他是想不明白的,路霄怎么会这么不喜欢他。 鬼使神差般,一直没法对上良寒思维的路霄忽然在这个时候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立刻意识到这次的回复很关键,能不能说清楚就是现在了。因为太想说出口,他反而压抑住了自己,认真地看着良寒的眼睛,慢慢说:“我没有这样想过。” 良寒看着他微微蹙眉。 路霄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我18号回来的时候原本是想跟你正式告白的。” 这次轮到良寒愣住了。 路霄认真地说:“是我爸爸忽然生病了,我得在医院陪着他,周末我计划周一晚上对你说,但是我周一下午又阳了,我今天状态又特别不好,我想如果表白的话好像显得不够正式,当然,你要是不嫌弃我现在病恹恹的,我现在立刻就可以对你表白。” 良寒:? 良寒的心几乎是在抖:“……你认真的吗?” 路霄点头:“我是认真的。正式的表白,正式的礼物,我全都准备好了,你不要觉得我不认真,我之前只是没有想清楚,你要听吗?我现在就可以说。” 良寒心头一阵阵茫然,因为路霄说得太笃定太爽快,反而给了他一种茫然不真切的虚幻感,他嘴唇嗫嚅了一下,有点抓不住重点地问:“你给我准备的什么礼物?” 路霄掀开被褥去翻礼物。 很快,他提着一个漂亮的盒子坐回床上,良寒看着那盒子上面的logo,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霄霄买的这是黄金吗? “它太贵重了。”良寒情不自禁地说。 路霄点点头:“对,就是要买贵的送给你。” 紧接着路霄一层一层地打开包装盒,把项链献宝一样送到了他面前,问:“是不是还挺漂亮的?” 那是个长柱型的金饰外形,里面横切着极细的金线。 路霄很兴奋地问他:“是不是还挺有设计感的?我第一次看到它,就觉得它应该是你的东西!” 他眼中的光芒太盛了,激动地看着良寒主动询问:“要戴吗?我给你戴?” 良寒轻轻点了点头。 路霄小心地把项链拿出来,然后半跪起身,靠过去给良寒带项链,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路霄忽然有种自己给自己的新娘带项链的神圣感,虽然这个形容很奇怪,但总觉得哪里没毛病。 路霄把手机前摄像头调出来给良寒看他的脖颈,很期待地问:“它是不是很好看?” 良寒手指摸过那柱形的吊坠,专注地点点头:“挺简洁大方的。” 他沉吟了两秒钟,抬起目光与路霄相对,忍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他轻轻问:“这个图案是有什么含义吗?” 路霄怔了一下,好像完全没有想到寒哥没看出来。 良寒心中掠过惶恐,快速在心中过了一遍自己和路霄相处时所有的关键物品。 路霄却只是拉住他紧张的手,把他左手的护腕掀开,轻轻说:“它像你的手腕啊。” 它像你手腕的伤口啊。 没有什么不可示人的,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因为是你的,连伤口于我都有意义。 路霄伸出手指小心地去触碰那吊坠,笑着问:“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良寒的眼眶发烫,哑声说:“是好看。” 路霄咯咯地笑出来,很得意地说:“那既然收了我的礼,那就是我的人了——寒哥,我很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 恭喜小情侣正式表白!!!! 还有,周三晚上可能更不上了,下午要去谈个项目,哈哈哈祝我好运,祝我成功~ 第73章 官宣 (补车) 良寒永远会记得那个傍晚,那明明是个暮色四合的昏黄的夜,可路霄说完那句话,好像有一束光从天花板上打了下来,照到了路霄的眉眼,他记得的便永远是那张笑颜。 良寒喉咙一阵阵发紧,他看着路霄的眼睛,把那凝视维持到了五秒钟以上,然后郑重地说了:“好。” 说完之后,路霄也笑了。 他好像撑着自己的精神头就为了把自己该说的说了,听到良寒的答复,好像立刻变得很疲惫一样,拽了拽被褥,对良寒说:“你陪我躺一会儿,我好累啊。” 良寒没有等着他动,单膝跪上床,一手搂着路霄的背一手穿过他的腿,把人直接打横抱起来挪了个位置,路霄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抱,虽然只是从床脚挪到了床头,但是也足够让他感觉惊奇,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去,良寒在他对面也躺下,看他暂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小声地跟他说话:“霄霄,跟你谈恋爱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路霄被他问得一愣:“注意什么?” 他想了想:“我暂时也想不到啊,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好了。” 良寒点点头。 路霄看着他:“那你呢?我跟你谈恋爱我需要注意什么?你需要我帮你保存一份药吗?还是我需要去做点情绪障碍的功课应急用?” 良寒摇头:“没有那么复杂,我要是需要你我会跟你说。”再者良寒此时从心底里觉得自己短时期都不会有任何的情绪的问题了,他已经得偿所愿,他怎么还会像前段时间那样崩溃呢? 两个人忽然确认了关系此时无来由的都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聊什么合适,路霄纠结了好一会儿,开口问:“现在S市疫情这么严重,你爸妈呢?不回来吗?” 良寒:“在省外呢,估计回来也是被隔离。”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对父母不在身边这件事态度非常的坦然随意。 路霄忧心忡忡:“我阳了,你又这么跟我接触,估计你也快了。” 良寒:“没关系,到时候我们互相照顾呗。” 路霄笑了笑,还觉得他俩这一对病友挺好笑的,“那你直接在我这儿住吧,对哦,老虎呢,你管没管你家的猫?” 良寒这个时候才想起猫的事儿:“啊,我忘记了……”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又想起别的事,“糟了,老吴让我做的事我还没做,我手机在楼下,我去看看。” 良寒刚刚回来一心挂着路霄的情况,老吴放学时候跟他说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跟路霄厮磨了一个多小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路霄赶紧说:“那你快去干,给你半个小时,干完再回来,还有!把老虎带过来吧,猫碗猫砂盆也带过来!” 良寒应了两声,掀开被褥下床出卧室,路霄在床上缓和了几秒钟,然后忽然间脸色一阵发红,把自己埋在被褥里啊啊啊啊地闷叫了两声,然后撑起自己的身体赶紧跑到卫生间去刷牙! 要死了!今天他没有洗脸也没有刷牙,刚刚什么情况啊!自己怎么蓬头垢面就表白了!疯了啊! 路霄在心里要捶死自己,一边嗡嗡嗡刷牙一边给胡微发消息。 飞机:姐姐!他答应我了!我们成了!!!! 然后发了一个唐老鸭泪流满面的狰狞表情。 胡微几乎是秒回。 甜不辣:好事情啊!!!! 返了一个杰瑞捂嘴“我尽量哭的很小声”的表情。 飞机:还有一件事! 飞机:我们现在又网课了,他爸妈不在,我爸妈不在! 飞机:我俩好像是要同居了!!!! 甜不辣这次没说话,先是发了一个叮当猫抱手表情包,然后紧接着发了一株草,“你的朋友发出小草的声音”——草! 路霄笑喷。 秀过一波恩爱后路霄开始专注刷牙,刷一半可能是因为实在太高兴,小路同学差点把牙膏咽下去,听到楼下开门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路霄赶紧擦了把脸,把洗漱用品都归置好,装作无事发生的蹑手蹑脚地回屋爬上床。 良寒把老虎带来了,一起带来的还有老虎的猫抓板、猫碗、猫砂盆,良寒在楼下忙活,那只猫像巡视领地一样在楼上溜达了一圈,路霄和这位主子四目相对,主子高傲甩了甩尾巴,又漫步去别的屋子巡视地盘去了。 很快,班级群里良寒发了一项一项的表格,有明天要线上上课的链接,房间号,密码,提醒今晚几点之前班级同学修改自己的名字备注,还有交线上作业的一些问题…… 路霄是个非常爱配合男友工作的人,发消息就办,一边看要求一边下app,登录注册,然后把备注名改好,提前进入房间等着明天上课,一边做事一边在心里嘀咕,心说寒哥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啊? 他是不是不了解我才喜欢我啊,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的,他这么聪明认真做事闪闪发光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啊?就在小路有一搭没一搭的庸人自扰的时候,安馨的视频通话进来了。 还好小路同学刚刚洗漱过,接了妈妈的电话,精神状态都很好,安馨也没有看出来他病了阳了,只是多问了一句这才几点啊怎么这么早就上床了?路霄随口搪塞了一句,安馨看到了他们要居家上课的班级家长群的消息,过来问问儿子的情况,路霄则是问了问爸爸的情况,安馨的意思是说现在S市风险挺大的,让他不要来了,安心在家上课。 母子俩聊家常的时候良寒处理完了自己的事情,推门正要进来,路霄眼皮微微一抬,给他打了个手势,良寒一顿,听出他在跟妈妈打电话,又退了出去,在卧室外面等了两分钟,直等到安馨和路霄说完话,路霄开始喊他,他才进屋。 路霄:“我妈没发现,她说这个星期都不回来了,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良寒点点头。 路霄感觉到他刚刚的好心情开始回落了。 路霄看着他:“过来。” 良寒走过去。 路霄忽然起身捧住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啄吻,很清纯的吻法,啵了一下他的嘴唇,好大的一声。 良寒睁大了眼睛看着路霄,路霄揉了揉他的脸:“今晚没有作业对吧?我们干点什么?看个电影吗?” 良寒抿了抿要提起来的嘴角,矜持地说:“好。” 路霄翻床头的pad,点里面app选片子,良寒陪着他上床一起靠着床头,一边看这他点屏幕一边说:“霄霄,你是怎么想通的?为什么忽然答应我了?” 路霄窝在他怀里给自己找个舒服的位置:“跟人聊天咯,被人点醒了就想通了。” 良寒不说话,陷入了沉默。 跟谁聊天?被谁点醒了?周五前路霄只去见了那么一个人,答案显而易见。 良寒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问:“我们要换个情侣头像吗?” 路霄抬起头,不疑有他:“好啊!那我找找!” 良寒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路霄的表情,心悄悄放下一半。 男女的情侣头像一抓一大把,但是男生和男生的情侣头像就不是那么好找了,路霄想了一下,想到之前看过一个很火的北欧校园题材连续剧,那里面有一对男男情侣,跟良寒商量要不他俩今晚就看那个好了,然后找个喜欢的地方截图当头像。 良寒挺惊讶地看着路霄:“你知道的片子还很多。” 路霄得意地一扬唇:“那当然,只要是片子好我都会看,我记得油彩那段挺带感的,要不就截那段的屏幕吧。” 路霄说干就干,翻出自己的资源库开始捋着集数找,良寒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片段,带着一点裸露桥段,他不确定路霄要截成什么样,心中隐隐的惶恐又隐隐的期待。 但是事实证明寒哥完全就是想多了,小路同学思想很纯洁,就只是单纯的脸颊上抹上油彩的截图,给他截了个1,自己截了个0,他只关心了一下清晰度。寒哥陷入了沉默。 良寒:“这个是不是有点太不明显了?” 路霄:“啊?” 路霄迟疑了一下,挺认真地发问:“那个我不了解哦,不是不愿意,男生和男生谈恋爱这个情头大家都很高调吗?我以为这个就挺好了……” 乍一眼很正常,但是懂的自然懂,不懂的就不懂了。 良寒盯着看那截图盯了半天,小路就困惑地等着他的回复等了半天,终于,良寒松开了一个小口子,他问:“你的前女友们能看出来这是情侣头像吗?” 路霄:……??? 路霄立刻明白良寒在干什么了。 路霄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良寒抿着嘴唇不说话。 路霄看了他一眼,他已经明白寒哥是在圈地盘,但是因为他俩的性向原因,很多事情又不方便明白着说,好像连宣誓主权都不能光明正大。路霄想了想提议:“你要是不放心,那要不发个朋友圈官宣吧?” 良寒扭头看着路霄。 路霄很坦然:“分组的,我们的朋友都可以知道对吧?那就屏蔽老师和家长,不明白说,但是暗示自己谈恋爱了,已经名草有主,这种的行吧?哎呦,寒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害怕别人勾搭你,你发了我也……唔!” 良寒忽然抓着人压在床上接了个深长的亲吻。 路霄被迫仰起头,起初他还在挣扎,但没有几下就顺从地让良寒进来了,缠绵悱恻地回应他,眼见着两个人又要刹不住闸,路霄用力地拍了拍良寒的后背,良寒这才艰难地停下,意犹未尽地退开,眼神晦暗难明。 路霄擦了擦嘴角牵出来的丝线,然后又凑过去嘬了他一口:“先说正事哈——”他拿着pad和良寒商量:“我们今天呢就先换头像好了,明天或者后天再发朋友圈,我俩想一下配图和文案,别太草率了。” 良寒这些都听他的:“好。” 路霄沉思:“那既然是官宣的话,我俩得仔细筛一下人,班里同学这种可以看到官宣,但是彼此亲密的朋友我俩得去分别通知一下谈恋爱,这个没问题吧?我去和林倩狸猫说,你身边的你去说……我以前的朋友,嗯,只有胡微知道我俩的情况,我跟我以前兄弟忽然出柜估计他们接受不了,我只说我现在谈恋爱了,可以吧,男朋友?” 良寒无声地看着路霄在那里点人头,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么谈的,但是路霄硬生生谈出了要举办婚礼安排宾客的感觉,娴熟得可怕。 良寒不经意地问:“胡微是谁?是你回H市找的那个学姐?” 路霄不疑有他:“对,就是她,甜不辣的那个,她叫胡微,我刚刚跟她说了我们在一起了,她可能过段时间会来看我吧。” 良寒不经意地一蹙眉,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 路霄道:“如果她来S市找我的话,我们要去请她吃饭的,你知道吗?” 良寒一怔:“我?” 路霄拍了他一下,佯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谈恋爱的规矩?她是帮忙撮合我们的人,朋友来找我,你当然要请她吃饭!” 良寒点头,垂着眼睛应下来:“好,到时候我选个好一点的餐厅。”紧接着他又说,“那既然我请这个学姐吃饭,那你是不是也要请唐金鑫单独吃个便饭?” 路霄牙疼,嘶了一声后说:“请请请,我出钱,找周末请鑫总吃饭——但是寒哥,我最近没钱了,我可以请,但是你得提前借我点钱,我可能还得让你管我一段时间。” 良寒这个倒是没问题:“可以。但是你请唐金鑫的饭钱必须将来还我,这个你要出。” 路霄赶紧点头:“那肯定的。” 情侣是没法避免请客吃饭、花钱、官宣、彼此朋友相处这种稍敏感话题的,这还不是最敏感的问题,良寒已经能感觉到两个人在划清自己界限的过程中,氛围变得稍稍僵住了,路霄无声地抱着pad靠过来,好像想用身体接触消弭掉刚刚的界限,良寒伸开手臂去搂他,路霄也就安心地躺在他怀里。 屏幕里两个男生缠绵悱恻地接吻,紧接着镜头一转的清晨,剧情里的1正在和0的朋友在厨房里聊天,气氛和谐,是相谈甚欢的样子,良寒沉默地看着剧情,一边看一边小声说:“我其实很想早点认识你的,我这段时间在想,如果我能穿越回去,我一定要在你遇到那些女朋友之前认识你。” 路霄“唔”了一声,扬起脖颈挺轻松地说:“可我觉得我现在认识你挺好的,因为如果你早几年喜欢我的话,那时候的我欣赏不来你怎么办?这不就完了。” 良寒抿了抿嘴唇,瞳孔中倒映着路霄的眼睛。 良寒感觉自己真的有病,他没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嫉妒,虽然霄霄说的也有道理,他已经在宽慰自己了,可他为什么不肯顺着自己说?为什么不能说,好,我愿意和她们都没有关系,我是你的。 pad上的剧情还在滚动,良寒却伸出手直接按了home键退出,路霄一怔,抬头不解地看着良寒,良寒却已经握住他的下颌,吻住他的嘴唇,唇齿厮磨的空隙里低声祈求:“霄霄,我们做吧。” 路雪一下一下地和良寒接吻,一边轻轻地皱眉:“医生好像说过阳了不能剧烈运动.” 他真诚地向良寒发问:“我不会死吧?” 良寒一怔,失笑:“你说什么呢? 路雪口气好认真:“塞哥,我不想跟你同归于尽啊。” 良塞要笑死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从他身上侧下来,瘫在床上压着额头哭笑不得。 路霄其实也很想,尤其是今晚没有作业啊,自己又睡了一天,这个时侯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好像做也可以,不然只是看电影的话也的确是太浪费了。 路霄拽了拽良寒,打若商量:“哎,别笑了那个可以,但是时间不能太长啊,别太激烈。” 良寒放下压在脸上的手臂躺着看若路霄,安静了凝视了他半响,然后起身亲了亲他的脸:“我有分寸,我们不做激烈的。” 两个人很快拾掇了一番床铺,准备齐一套工具,这次路霄没有让良寒再把灯关得乌漆嘛黑,而是留了台灯,把光线调暗,确保他们俩都能看到对方,良塞脱了上衣跪在床上,路霄躺着主动分开腿,良寒一边解裤子一边亲路霄,带若他的手不断往下:“要摸摸我吗?” 路霄坦然地握住他,一边帮他撸一边仰头亲吻他的嘴唇、下巴、脖颈和喉结,良塞被他摸得意乱情迷,雪白的肌肤迅速连成一片红霞,那红霞再俯下身落在路雪身上四处点火。 良塞真的很聪明,有了上次糟糕的经验,他好像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路霄的关窍一虽然路霄从来没有跟他直说过自己生气的原因,但这一次良塞从扩张到抚摸都一直在照顾路霄的情绪,观察他身体的反应,一直在小声地问他:“这样行吗?”,“会疼吗?” 路雪还是有点难为情的,他俩现在没有盖被,全裸,肌肤贴合,台灯把他俩所有的表情和反应都照得分分明明,他不好意思到说不出一句话,他相信寒哥也是害羞的,但是他一直在逼着自己说话,所以那嗓音才那么的低沉温柔,小声地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问,好像生怕少说一句让路霄感觉到不舒服。 虽然进入的时候路霄还是疼的,但是良塞却已经比上一次小心太多了,良塞俯身抱若路霄接吻,一手抚摸若他的屁股安抚,一手穿过他的后脖颈,像合身授着他,身下一点点地磨着往里送。 “霄霄,会舒服吗?” 路雪的声音忍不住地被他带小,抱着他的脖颈说:“嗯,动吧。” 良塞缓缓抽送起来,就像他说的,并没有特别激烈,他很克制,轻重缓解的节奏拿捏得非常好,路霄舒服地扬起脖子轻声地叫,全身像是被泡在了温泉水里,良寒则是一下一下地亲吻他的耳朵和脖颈,手指不重又很有力地按压过他每一寸皮肤。因为节奏缓慢,这一次的性爱时间拉得非常的漫长,做到一半,良塞亲着路霄的耳朵问:“老婆,我们换个姿势行吗?” 路雪的耳朵被他烫了一下。 路霄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晴,反应了好一会儿,点点头:“换吧。” 可是换姿势对于他俩并不是个特别简单的事情,最开始良塞是想侧入,路雪浑身都觉得那个姿势不太对,侧着没太成功,两个人又试着另一侧,还是不成功,良寒握若路霄的腰:“那背入行吗?” 路雪撑起手臂跪起来:“我试试。” 终于,这个姿势尝试了一下终于可以了,角度一变化,路霄感觉好刺激,顶进来的时候快感比躺着要强,因为身下悬空无来由的还有一种空荡荡的不平衡感,好像良塞每一次发力都容易把他推出去,每一次握着他的腰又能把他整个扽回来。 路雪脸孔一阵阵的发烫,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坐骨和另一个的髋骨贴得这么紧,这么没有自我,解锁姿势带给他的陌生的新奇,让他意识到“哦,我和这个人在一起原来这么一件小事儿都这样的让我感觉到快乐”,到后来路霄发现自己的手臂在抖,他阳了没有多少力气,但还是配合若良塞,舍不得趴下去,腰腹盆底的肌肉在迅速地收缩,良塞很快意识到,弯腰俯身抱住他的背。 良塞:“能顶到吗?有感觉吗?” 路霄受不了地直摇头。 …太有感觉了! 路雪手肘回撒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良塞从善如流地起来了,但是是拽若路霄一起起来的,下身一下一下地送臀,上身一手授着他的肩颈,一手帮他撸他的下体,路霄听见自己在叫,受不了地叫,一只手握着良寒的左手,另一手疯狂拍打他的大腿让他停下来!“我要!我要上厕所!” 良塞不为所动,用力地亲吻他的脖颈,喘的声音大了起来:“我们等会儿换床单!” 路霄不知道他俩是怎么结束的,明明好像全程没有怎么用力,但是最后那几下两个人都要爽瘫了,路雪腹肌绷紧,爆发的那一脱间,两个人下体都在抖,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难以抑制的震额。 太爽了.… 真的爽得他俩都要受不了了。 齐齐倒在床上的时候,路霄都心说这不怪我,估计这世上没有哪个男生能抵抗这种刺激了,良寒半压在他身上,下意识地就握住他的下颌和他接吻,路雪气喘吁吁张开嘴回应。高潮之后的接吻与其他时候的接吻都不同,那种余韵悠长的感觉再没有其他接吻可比。 等路霄缓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良塞在他身边轻声地在跟他确认:“雪雪,舒服吗?” 路霄旸着眼,用气音回答:“舒服死了。” -------------------- 妈耶对不起对不起我才到家!这两天过节我可能喝得有点多,我还以为我早晨发了,原来我写完就上床了忘管发了!刚刚一看评论才知道我没发,我有罪,对不起对不起,我明天没有约了我明天睡醒可以继续写,我洗心革面,明天大家找好地方去看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四线上 第74章 缠绵(补车) 良大学霸终于把自己不及格的一门课重修补好了分。 结束后,他主动去看了路霄的后面,给他涂药,怕他流血,路霄被他照顾得有点不自在,歪着身子挪了挪屁股,小声问:“床单是不是脏了?” 良寒俯身亲了下他的小腿内侧:“没事,我来处理。” 良寒声音不大,从头到尾温柔的低语,哪怕路霄觉得自己是个男生,不用这么细致的对待,可是真当良寒这样照顾他的时候,他还是相当窝心的。 因为阳了尽量能不洗澡就不洗,良寒整理完床铺和路霄后抱着人就睡了,还不到晚上八点,路霄昏昏沉沉,身上虽然还有点烧得难受,心里却很舒服,被良寒抱着潜入了梦乡。 最开始的三个小时,大概是很累的缘故,路霄睡得还是挺沉的,11点左右路霄忽然开始发烧,不舒服地一直在哼唧,良寒在身后一直半搂着他,两个人侧躺着,路霄的手放在良寒的掌心里,路霄一动,良寒就醒过来,看到路霄闭着眼睛难受得一直在出冷汗,他立刻起来给他量体温,然后又下楼做热水给他冲药。 路霄烧得迷迷湖糊的,没有睁眼,但知道身边良寒在折晒,良寒把他拽起来,给他喂什么他就吃什么,中间塞进他嘴里的有两颗胶囊,是寒哥接吻顶进来的,然后是一整杯晾过的微甜微苦的冲剂,路霄被人逼着喝完,整个人又没骨头似的倒下通了。 因为身下有电热毯,身后有良寒,路霄这次睡得没有白天那么难熬,他能感觉到身后人一直在授着他,安抚他,那种密不透风的肉体的占有欲让人有异样的充实感,路霄迷迷湖糊地翻了个身,看到良寒带着自己送的项链,一时心动,枕着他的手臂凑上去轻轻舔了舔良寒的脖子。 路霄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路霄被人摸醒了。 可能是身边这位睡得时间太长了,睡醒后实在无聊,也可能是一觉睡醒发现几个小时发生的居然不是梦,他开始深夜发疯琢磨身边人,路霄困得不行,只能任他亲任他摸,源隙胧胧间,路霄感觉到寒哥又挤进来了。 路霄身体还没恢复,身体能给出反应,但是头脑没法给,想着寒哥愿意做就自己忙活吧,他自己则是半梦半醒地继续睡,好几次在持续不断地输出后快感积累到了一个点,路霄被强烈的快感弄醒了,释放一次后歪头又继续睡,那可是凌晨三点啊,路霄想一次就行了吧,后来他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自己的男朋友,他都不知道寒哥是怎么起的兴致,一次完事儿后他楼着自己通了,半梦半醒间又来,到最后路霄根本不知道自己跟良寒弄了多少次。 路霄那一夜感觉身边人是根本不睡啊,不是在亲他全身就是在摸他全身,做得他又疼又爽,甚至做到了神志昏聩的时候路霄受不了地在床上乱扭,从竖躺直接扎出了横躺,他一边流眼泪一边说腰疼,良寒抓了一个枕头过来让他垫,过了一会儿路霄还是说要疼,良寒手掌按住他挣扎的身体,哄骗一样地温柔地下口令,“是你姿势不太对,提下腹”,“收肋骨”,“收侧腰”,他每说一句手掌就落在哪里,路霄半梦半醒间配合着他调动肌肉,良寒两手握着他的膝盖,最后让他发出“哈”的呼吸声,路霄张开嘴,在出声的一瞬间良寒旋动了他的腿根同时往里顶,路霄这次腰瞬间不疼了,他是直接被良寒弄得崩渍地叫老天爷,为什么两个人可以把身体碰撞出这么刺激的感受? 路霄感觉这辈子没有发出过这种声音,是完全没法自控的声音,下体所有的肌肉群跟着一起剧烈的颜抖,做到最后路霄是真崩溃,寒哥是真的喜欢他啊。他怎么能一宿不通的和自己做爱?一整夜路霄死去又活来,快五点的时候,寒哥终于消停了,才算是真的放过路霄安心睡觉。 早晨的时候路霄醒了一次,寒哥在给他量体温,路霄脚囔:“多少度?” 良寒:“37.6,昨天晚上你38.6。” 路霄点头,声音哑得听不清:“嗯降下来点。” 良寒抚摸他的头发,轻声问:“你还哪里不舒服吗?” 路霄:“嗓子疼,嗯,小腹疼.” 良寒紧张地把手伸进被褥里去找他的小腹,轻轻按他:“哪种瘗?” 路霄疲倦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昨天顶得瘗,你说哪种疼?我去,真牛啊寒哥,你别碰我,我要睡觉。” 良寒:… 路霄没有想过寒哥会对自己这么疯狂,滚烫得都要带着他自焚了,路霄有气无力地说:“你等我病好的,看我不榨干你。” 良寒笑了一下,看到他感肩膀了,帮他扯过被子盖一下,低头去亲他的额头:“我在你家上网课行吗?我想在你家呆着。” 路霄指了指旁边的屋子:“那屋有桌子,你爱用就用,我没意见。 早晨的时候路霄醒了一次,寒哥在给他量体温,路霄嘟囔:“多少度?” 良寒:“37.6,昨天晚上你38.6。” 路霄点头,声音哑得听不清:“嗯……降下来点。” 良寒抚摸他的头发,轻声问:“你还哪里不舒服吗?” 路霄:“嗓子疼,嗯,小腹疼……” 良寒紧张地把手伸进被褥里去找他的小腹,轻轻按他:“哪种疼?” 路霄疲倦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昨天顶得疼,你说哪种疼?我去,真牛啊寒哥,你别碰我,我要睡觉。” 良寒:…… 路霄没有想过寒哥会对自己这么疯狂,滚烫得都要带着他自焚了,路霄有气无力地说:“你等我病好的,看我不榨干你。” 良寒笑了一下,看到他露肩膀了,帮他扯过被子盖一下,低头去亲他的额头:“我在你家上网课行吗?我想在你家呆着。” 路霄指了指旁边的屋子:“那屋有桌子,你爱用就用,我没意见。” 路霄家的网速一直很好,全屋无死角,这若是在H市他家的网速升级和服务器都是路闻烨公司负责会更好,路霄要睡觉,良寒是不可能在他房间里打扰他的,收拾了隔壁的桌子预备上网课。 苏中网课要求是很严格的,学生的脸和上身要入镜,老师课前检查仪容仪表,虽然说在家上课肯定是没有在校状态好,师生配合度也低,课程进度难免会耽误,但是苏中老师已经全方位的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了。譬如说班主任老吴,他是跟全天的科任课,透过摄像头监督每个学生的状态,一旦发现有人不听课立刻家长群里汇报,还有更屌的是苏中的校领导们,因为是线上上课,每班的班级号和密码都是固定的,几个主副校长还会时不时抽查进入班级进行赛博监督。 这种抽查还是无声无息的,因为进入线上群是没有提醒的,校领导的id进入也是在最后一排,被监督也不知道被监督,这就很可怕。 科任老师们压力山大,因为他们已经预感到自己要阳,等到倒了嗓子还要带课的时候那就是噩梦了,这个教学进度如何往前赶还让学生好好配合已成为他们最大难题。 但是A班这帮学生和所有学生一样不怎么当回事,老师有政策学生有对策,上衣是校服,下衣是睡裤,校领导进来了并不会让他们紧张,只会让他们一边正襟危坐一边心生好奇,哎,这位校长id是什么?头像是什么?头像怎么还是萌版的佐助啊?!奶爸家里很豪横啊!狸猫你家背景墙真好看,张旭阳你家那个是猫吗?我看到老吴上课的时候它忽然闪现了! 良寒一如往常的老吴安排小任务他往班级群里发,镜头打开的时候,唐金鑫一看他身后的背景墙就知道不对,用微信问他:寒哥你没在自己家吧? 良寒面不改色:嗯,路霄家。 唐金鑫咂舌:你昨晚不会也在他家吧? L平静地回:嗯,在他家。 寒哥今天的状态好像是特殊的好。 唐金鑫一看他的气色,行,这还有什么不懂的?被人秀了一脸的鑫总打字:行,你悠着点。 北京时间将近八点,很快要开始一天的第一节课,老吴在班级群里强调纪律,又检查了一遍班级中每个人的摄像头,发现有个女生的偏了,在群里打字提醒。大概是那个女生没有看到,或者是其他原因,老吴说了两边那个女生都没有把摄像头调整回来,良寒看到了,拿着手机点进没有老师的群里,拍了拍那个女生的头像,然后图快发了一条语音:“xx,老吴在群里喊你,你调整一下镜头。” 班级群里有一瞬间的沉寂。 几秒钟之后,女生意识到了提醒调整好了手机。 老吴不在的群里以狸猫为首的女孩们却忽然炸了! 狸猫:卧槽!刚刚那个是班长的声音吗! Vimukti:班长今天怎么了!他声音怎么忽然这么温柔啊啊啊啊啊啊!!!! 班级群里的线上是九宫格,老吴占据九宫格的左上角最大的一块,是群里的“主持人”,其他学生的镜头都是小方格,按照首字母次序排列,学生群里刚刚有人发出这么一声感慨,好几个手欠分子已经点开了班长的小格屏幕看了一下放大版的镜头:今天的良寒其实和往常的穿着并没有不一样,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还是那样的不苟言笑,但是一眼看过去就有种特别“熟”的感觉,眼角眉梢莫名的很温柔,很蛊,好像随时都会弯起眼角笑一下,藏都藏不住的样子。 只是一夜而已,昨天良寒还心不在焉莫名的紧张烦躁,今天的良寒就像是被谁安抚住了一般,气质沉定舒展,因为这些年时不时学生就要上网课,A班很多人都是知道班长家里的装潢的,偏冷色调,德系和新中式混合风格,可今天后背景明显不是之前的那个了。 狸猫:这是……换房间了? 学生群里有好事之徒在小声讨论。 Vimukti:应该是,换房间了,好多书啊。 老吴上课认真,专注地盯着教学内容,良寒则是在用手机录屏,想着霄霄晚点可以跟着教学走,不至于漏太多的课,可是一群听不进课的人都在暗戳戳的点良寒的镜头,寻找华点。 狸猫:你们看看班长身后的书,发现了什么? Boom:我靠!寒哥居然看这种书吗? 良寒的手机分辨率不错,几分钟后有人把能看出来的书目列出来了: A Statistical approach to Machine Translation,Computational Linguistic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 Modern Approach 牛顿·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 欧几里得·几何原本 Computer and Information Security Handbook 发书目同学在感慨:好多英文大部头啊!寒哥竟然看这么多外文书吗! 张旭阳:果然学霸就是学霸,看的东西我连翻都不会翻。 狸猫无语了:屁!看什么左边!你看我对数据安全像是感兴趣的样子吗!你们看看右边啊! 很多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 班级里的男生研究了一下,右边都是中文书,没听过名字,张旭阳还在发问:能看出来那是什么科目的书吗? 女孩子们沉默良久,最终是林倩在群里弱弱发声了:我看出来了,是一排男男小说…… !!!!! 女孩子们一个两个的在群里开始冒头。 “还有一册好几本的,我买的都没有他买的全……” “怎么xxx也有啊,这是藏得多深啊!” “我靠,这是什么宝藏书架,我实名申请去班长家观摩一下!!!” 第75章 网课 良寒正在录屏,根本不知道班级有一群不务正业的同学已经对他展开了充分且奇奇怪怪的猜测,下课时间到,良寒如常的暂时关闭镜头,去看隔壁路霄睡醒了没有。 路霄的房门没有完全的关上,良寒进去才发现自己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被子上有良寒的味道,它也就安心地卧在床上,睡在路霄的脚边。猫猫是有灵性的,卧在主人床的不同位置代表它不同的自我定位,睡在脚边意味着“守卫”,良寒走进来,“老虎”立刻机警地抬起头,然后轻盈地跳下床,厚厚的肉垫着地,跳起来悄无声息,良寒弯腰摸了摸它的头,老虎发出一声“嗯~啊!”的夹子音,良寒然后又走到床头摸了摸路霄的头。 路霄迷迷糊糊地转过来:“下课了?” 良寒:“下课了。” 路霄:“老吴讲新课了?” 良寒:“嗯,帮你录屏了。”然后上了床压在路霄身上,搂住他的腰喃喃:“霄霄……霄霄……” 上午过得忙而不乱,良寒上课就开摄像头,表情冷淡,一切如常,下课就去隔壁和老婆贴贴,亲路霄两口缓缓精神,路霄一连睡了近四十个小时,中午的时候可算是有了精神,良寒买了粥喊他吃饭,问他是在床上吃还是在楼下,路霄说我还是下楼吧,不然拿东西怪麻烦的。 路霄握着手机看几个群的通知,颤颤巍巍地扶着楼梯往下走,有老师在的群还一切正常,但是进了各式全是学生的群他脸色立刻绿了:这是什么? 今天的寒哥讨论度有点高啊! 路霄皱着眉头看着截屏,好多小姑娘在群里犯花痴,说班长今天好帅啊!气质非常不可说!路霄一脸嫌弃地刷着群聊消息,一边抬头看着在自家厨房里忙活的良寒,眉头不高兴地拧起来:“我看到有人说你今天很帅哦。” 口气很酸。 良寒正在拆他们经常吃的那家外包装袋,表情还有点意外:“是吗?” 他今天点外卖没敢点馅饼,害怕路霄吃起来嗓子疼,清粥小菜选的很花心思。 路霄坐在餐桌旁翘着二郎腿审判群消息,越看越烦躁,心说A班这群人怎么讨厌,上课不好好看老师看什么良寒?看完他还要把他的屋子里有什么看一遍,那是我对象,你们烦不烦! 审判完群消息小路同学抬起头开始审判自己的男朋友:今天的良寒是不太一样,他好像变“熟”了,这种微妙的感觉只可意会,非要说表象应该属于温柔得快要滴水了——跟自己厮磨一晚上得偿所愿就是不一样哈。 呵,男人。 路霄挑剔地说:“我下午也要上课,我可以了。” 男朋友这么好学良寒当然没有意见,良寒分好餐坐到他对面:“你要是觉得身体可以那就上,如果还想躺着,也可以不开摄像头。” 班级里这些阳了的同学有“死亡豁免权”,最严重情况可以请假不听课,稍微好转的可以不开摄像头听课,但是只要开摄像头,老师就要管束学生的仪容仪表。 路霄固执地说:“不,我要开摄像头听。” 良寒把黄瓜钱里的杏仁挑出来给路霄吃:“要坐很久的,你会不会累?” 啊啊啊啊啊! 路霄郁闷地在心里嚎叫,寒哥现在说话的确是自动温柔八个度啊,听起来是让人生气。 路霄板着脸说:“我没事儿,我要上课!” 良寒也不知道路霄的脾气哪里来的,他点头:“那上吧。” 路霄抿了一口粥,看着寒哥这么顺从自己,高兴又不高兴,思绪一转,又说:“对了,我们昨天说发朋友圈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良寒:“记得,你想好怎么发了?” 路霄朝着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良寒把手机给他,路霄点开他的微信朋友圈,也不琢磨文案了,直接摸着他的脖子拍了一张,让自己的手和项链同时入镜,配图,当下想到什么写什么文案: 谢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爱心][爱心][爱心] 然后给良寒看:“行吗?” 良寒眼梢直跳,耐人寻味地看了路霄一眼:“会不会太草率了。” 路霄:“还行,着急嘛,先发,然后再说。” 必须让那群人明白良寒这个人有情况了,定了,让他们明白明白寒哥是今天是为什么忽然变温柔。 良寒对发项链没有意见,他本来就很喜欢它:“那行,就这样吧。” 路霄也干脆,直接就发了,发完把手机一叩,终于肯安心吃饭了。 良寒这个时候开始提问:“那你呢?你不发吗?” 路霄:“我不着急,我刚换头像,又发这个,我妈肯定得问我。” 良寒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你要什么时候?” 路霄:“等一段时间吧,五天。” 良寒:“那你不害怕到时候阿姨问你了?阿姨能看出你的头像吧?” 路霄:“装傻呗,我妈要是问我我就说头像是好看就用了,那还能怎么办?” 路霄没有想藏着掖着,但是对爸妈他得想得更周全一点,很快,路霄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力,搅了搅粥说:“我这个没味道,忘放盐了好像。” 良寒用勺子在他的碗里舀了一匙,然后说:“有味道。可能是你的毒株问题吧,你昨天就说粥没味道。” 路霄一顿,自言自语:“我说过什么你倒是记得清楚哦。” 良寒“唔”了一声:“那你想吃什么?网课9点就结束了,我给你买去。” 路霄现在处于味觉丧失阶段,嘴巴不好使,鼻子也不怎么好使,吃饭就显得有些无聊。 路霄琢磨了会儿:“我想吃海鲜,芹菜清炒虾仁,紫菜蛋花牡蛎汤……能不点外卖吗?我们自己做,饭店的太油了,腻嗓子。” 良寒:“那我晚上去超市买。” 路霄敲碗:“啊?多麻烦啊,他们不能送吗?” 良寒点开同城的肉蛋水产,指了指配送费:“原来免配送费现在已经飙到十几元了,我晚上正好出去做个核酸,顺带活动活动。” 路霄也说:“啊,那我也要去,一起吧,我也去溜达溜达。” 中午时间很宝贵,吃完饭路霄上楼和良寒整理了一下卧室,至少让自己开摄像头的时候屋子能说得过去,路霄睡衣外面穿好校服上衣,洗了把脸让自己提了提神。良寒和路霄上课的房间不一样,他俩也没有想上课一起上,谈恋爱已经很分心了,给学习留点活路吧! 果然,小路一上线班级群就发现了,因为还没上课,老吴不在,“主持人”的位置落在学生头上,一群人就开始聊开了,尤其是之前阳了没能上学的人们,一群病友加入讨论,在一起分享中招心得。 “还是小路会阳,头一天回家,第二天就集体回家,第三天网课,就他前后什么都没耽误。” “不耽误什么,我现在正好是最严重的时候,看到床我就能栽下去。” “哎路哥,你现在吃饭还能吃出味儿吗?” “基本没有什么味道了,又馋又吃不出来。” “我现在是小刀剌嗓子状态。” “那xx比你惨一点,他现在一句话都不说,刚刚打字说他嗓子里有个火箭炮,张开嘴他就能喷射了。” 一群病恹恹的学生一边嗓子疼一边在那聊天,你一句,我一句,大部分都是破锣声音。 良寒在另一个房间里刷微信群,他是上午没空,这个时候才看到班里的讨论。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在他的朋友圈里点赞了,一排排的说:寒哥,有情况啊? 寒哥,有情况。 我说寒哥今天怎么这么春风动人,原来是这么回事! 寒哥快说这是谁!我看是谁把您这棵高岭之花摘下去了! 我寒哥两年没有发过朋友圈,这姑娘牛啊,能让他直接这么官宣! 果然,男人有了分享欲只可能是因为谈恋爱了啊啊啊啊好甜!这是女朋友送的项链吗!好漂亮! …… 良寒琢磨了一会儿,好像搞明白中午路霄是什么意思了,但是那朦朦胧胧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抓住,便已稍纵即逝,老师进入群聊,开始上课。 下午第一节是奶爸的课,隔壁的路霄打点起精神很认真,无奈他好好上着课,有别的过来捣乱。 良寒的房门关得很严,“老虎”进不去,但是路霄的卧室留了一条缝,这只猫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爪子把门缝扒开,然后挤进去,正当路霄正在专注地跟着新课程,看着小球到底到底是怎么移动轨迹的时候,“老虎”在他身后开始转起来了,时不时跑过来叼点东西往他床上放。 张旭阳在屏幕里对路霄挤眉弄眼。 奶爸大声:“张旭阳你干什么呢?!” 张旭阳吓了一跳,口不择言道:“……老师!我眼睛有点不对劲。” 奶爸呵斥:“我看是你脑子不对劲,给我好好听课!” 好几个小屏幕又开始搁那各自捂嘴,肩膀抖抖抖,这要是在教室的话估计又是一片稀碎的笑声。 路霄听课听得太专注了,老虎在他身后表演了半天,他都没注意到,直到老虎开始往他脚边凑,他被腿上毛茸茸的触感吓了一大跳,这才看到它。老虎可能是发现他身上有主人的味道,各种蹭他,绕着他发出小鸟叫,路霄无语,心说老虎你长得这么帝王,知道自己一张嘴就变得很娘炮吗?上着课路霄也不好动作太大,小腿挪了挪这位主子让他自己玩儿去,结果这位主子变本加厉地搭上了他的书桌,探头探脑地也要看镜头! 班级群立刻发出骚动,一个个惊喜地看猫猫! 路霄无语,眼看着就要因为自己引发教学事故,立刻站起来把猫猫抻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把猫扔出去,然后关上门! 然后趁着奶爸开始骂他之前立刻坐回座位,态度端正地开始听课,还好,奶爸没有注意到他,或许是注意到了,念在他生病没有说他。路霄镜头的里状态良寒一直都看着,但他也只是看着,想瞧瞧路霄会怎么办,看他把自己的猫扔出去也没说话,但是路霄先忍不住了,趁着两道题的间隔朝着良寒抱怨: 路霄:你管管你家老虎!他干嘛蹭我,它是不是没粮了? 良寒的手机震了一下,这条抱怨在手机屏幕的第一行跳出,只是加了备注的效果是。 我宝:你管管你家老虎!他干嘛蹭我,它是不是没粮了? 良寒把消息划走,没有急着回复。 等到下课,他下楼洗了点樱桃,然后嗑嗑敲了敲路霄的房门,路霄正在一边整理物理题一边跟同学在聊天室里贫,听到声音立刻跟班里打了个声招呼,关了声音和摄像头,喊了一声进,紧接着良寒才进来,把洗好的水果给他。 两个人举动自然,一坐一站地在桌子旁边开吃,路霄自在地叉着腿,转着笔算刚刚的物理题,一边问自己这样做对不对,良寒看着路霄看了半天,没有跟他讨论题,忽然说:“霄霄,你这个短裤……” 路霄“唔”了声:“怎么了?” 良寒严肃地说:“容易走光。” 路霄一顿,大受震撼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抬头看了看良寒,又看了看自己的裤子,他上衣穿着校服,下面懒得换穿的是居家的短裤,他不确定也不理解地说:“我这个是裤子啊!” 良寒被路霄怼得也是一顿,低头看着他的腿,这双腿,凌晨还在他手臂里架开过,他知道它们是怎么在自己的臂弯和肩头上发抖的,良寒的眼皮轻轻撩了撩,很认真地用手比了一下:“这个裤腿有点宽。” 路霄:??? 路霄左右又看了看,不确定地说:“没有吧。” 然后茫然又震撼地再次拿起笔。真的不怪小路傻眼,直男做太久了,他没理解寒哥的意思,等到路霄再次要捡起思路的时候,良寒不温不火地补了一句:“霄霄,我都这么说了,你不换吗?” 那声音又低又哑,还带着点含混的委屈,听得人头皮一麻。 路霄傻了一下,紧接着福至心灵地明白了:“啊啊啊啊!知道了,换换换,我现在就换!”怪他没有跟男生谈恋爱的经验,不知道自己的老婆会在意这个,路霄立刻站起来,态度明确:“来,寒哥你帮我选个长裤子,我这条再也不穿了!” 第76章 情愫 良寒的看似官宣的朋友圈引起了A班暗戳戳的讨论,这消息走得非常快,从亲近人的心照不宣,到班级里同学的纳罕,紧接着是年纪群里都有人在偷偷的议论良寒怎么了,在良寒那张朋友圈的手指项链图中,大部分都以为那只男生的手是良寒的自己的手,但是A班的林倩显然率先发现了不对。 林倩下课的间歇来问路霄:“小路,我记得你住的好像和寒哥很近的吧?” 路霄回:对,是挺近的。 林倩直接发来寒哥那条朋友圈的截图,说:我看这只手很像你的,你拇指指甲是这个形状的。 不愧是一起坐过同桌的人,连路霄的手都认得出来,路霄乐了,回复她:对,是我。 林倩:!!! 路霄淡定地对她说:你别往外说啊,告诉的话只告诉狸猫一个就行了,我们不想这么高调。 青春期的少女大受震撼:你们在一起了?!!!! 路霄发给她一个“敬礼”表情,紧接着是一个“猫猫摇头晃脑害羞”表情。 林倩则立刻回她两只家雀在一根树枝上,左边的把右边的一脚踹下去的表情包。 路霄回一只柴犬任rua的表情。 路霄正经地说:“小倩,你们真得收敛点。” 配图一个小人九十度鞠躬:“求你了!”。 林倩:哎呀我明白啊,我就跟狸猫一个人说,让她帮你们把话题往回搂一搂! 然后又发了个叮当猫眉头一皱、嘴角向下表情包,混杂了不满和愤怒和“我很靠谱”的坚毅。 也就是三分钟的间隔,A班里群里说良寒各种骚话的话题开始偏转,狸猫原本还在调侃寒哥居家学习居然在谈恋爱,不知怎么的话题下意识地就被人带跑了,又几分钟,狸猫啧啧地找路霄私聊了,开头就是一句:“小路,可以嘛,背着你的新同桌偷偷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儿!” 路霄苦笑,抛给她一个“小猫伸爪撒娇”表情包。 狸猫:“那你俩在一起,我和小倩算不算红娘?等我们回学校记得请吃饭!” 路霄干脆地回:“收到!等回校的一定请你俩去食堂吃顿好的!” 狸猫哈哈哈大笑,调侃道:“你就抠吧!” 班级群里唐金鑫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跟着同学调侃,看样子是寒哥已经对他说了。 路霄琢磨了一会儿班级群里的聊天,在没有告诉林倩、狸猫之前,路霄其实还没有和寒哥在一起谈恋爱的实感,直到现在跟别人明确说了,别人明确帮着他们打掩护后,路霄才深切地意识到:哦,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我们是认真的。 那种被人见证同时也被人保护的感觉,莫名的让他心潮涌动,上课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去点良寒的屏幕,忍不住一阵阵的失神。 网课路霄也算是断断续续上了快三年了,还是头一次这样不点老师点同学,寒哥上课的表情非常认真,因为专注而微微皱着眉,那目光投入得好像全身心都放在了那里,只是偶尔一个晃神,看见他的手指动了一下,路霄就这样和良寒对上,两个人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那一瞬间目光的闪动,路霄完全可以确定他也在看着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网线无声地注视着,因为怔愣了太久,林倩都忍不住过来敲他。 长马尾:哎哎哎!收敛一点,你俩眼神都要拉丝了! 路霄被手机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把寒哥的镜头调小,认真去听课。 晚上的时候路霄和良寒下楼一起吃饭,路霄心事重重,良寒说什么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良寒自感无趣便也不说了,到了时间他催路霄上楼,良寒走在前面,路霄跟在后面,上楼梯的时候路霄忽然从身后抱住良寒,良寒一愣:“怎么了?” 路霄紧紧勒着良寒的腰,闷声说:“我不想上晚自习,你请假吧,我们一起请假。” 路霄呼吸并不稳当,隔着良寒的衣服一下一下亲他的后腰,生生亲出了一种沉迷痴狂的感觉,良寒立刻转过身去,提着路霄腋下把人往上提,卡着他的手臂和他接吻,路霄身上立刻燃起了热度,展开手臂用力搂住良寒的脖子,良寒的手臂很有力,能让他联想到今天凌晨寒哥勒着他的后腰往后扽的感觉,路霄挂在良寒身上,身体和他能贴多紧贴多紧,良寒被他弄得呼吸错乱,揉搓着他艰难地哄:“乖,只有两个小时,挺过来就好了。” 路霄摇头:“可我不想上,我们上床好不好?” 路霄感觉到自己疯了,可是他真的不想上晚自习,他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只感觉自己要爆炸了,良寒只能拽着他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意志力劝:“听话,我们晚上的,把今天的作业写了,不然明天的课也没法听。”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往阁楼上走,一路上走得意志消磨,良寒千辛万苦地踩着时间把路霄推进了卧室,让他开视频上自习,路霄满身丧气地坐在座位上,一上线,左上角面对的就是老吴的那张脸,内心想死的想法都有了。 老吴坐在自己家里监督班级每位同学上自习,挨个镜头检查加抽查,这是他们在学校上自习都没有享受过的超高待遇。路霄满心烦躁地开始写作业,所有科目老师都留了作业,年轻的老师一般习惯给他们留电子作业,线上就可以写完提交,干净利落,有些老师譬如老吴则是喜欢留练习册,指定练习册范围,写完之后拍照上交。 路霄一科一科飞快地写,写得心里长草,快下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他连写都不写了,只盯着老吴看,心说快宣布下课啊,什么时候下课啊,还说不说啊,等到班主任大发慈悲地提醒了学生下课,自己主动退出了会议室,路霄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扭头就往卧室外走。 同时,良寒上课的隔壁房间的房门也瞬间打开,两扇门中间相隔的是一人宽的白墙,两个人风驰电掣地从屋里走出来,一碰面,良寒立刻推着路霄抵在了墙上,用力地压住他的身体,路霄轻喘一声抱住良寒,两个人嘴唇只是刚刚碰上两个人的呼吸就已经不稳当了,跟着了火一样,良寒抬着路霄的腿,用力地把他往墙上碾,两个人瞬间就起了生理反应,但是这次谁也来不及害羞或者是感觉到奇怪,只是相互贴着越亲越发有感觉。 路霄被良寒抬起来,一边激烈地接吻一边唾弃自己:老天爷,我怎么这么禁不住诱惑,我怎么这么控制不住自己,我怎么这么没有自制力,我是疯了吗? 可良寒把舌头伸进来时,路霄没有任何迟疑地接纳了,少年人偷尝禁果的快乐令人神魂颠倒,路霄心想:去他妈的,我就是疯了! 良寒的亲吻从嘴唇一直亲到路霄的下颌和脖颈,路霄忍不了地扬着脖颈叫,良寒立刻捂住他的嘴:“霄霄,别出声,我麦克没关。” 路霄仰着头被咬着喉结,眼睛都逼红了,下身一下一下地蹭良寒,激情喷薄而出,这个时候他真的明白了为什么胡微说他之前谈恋爱是在过家家,他但凡是真喜欢,怎么控制得住自己反应不和对象搞凰呢?路霄不能出声,整个人羞耻得不行,同样爽得不行,两节晚自习间隔十分钟,他俩整整又亲又摸又蹭地十分钟,等到两边的房间同时传来老吴喊“上自习”的声音,他俩都还意犹未尽,心道从来不知道老吴可以这么煞风景。 良寒小口喘着气平复自己,用了好大意志力才把自己的老婆从身上撕下来。 路霄自暴自弃地用头抢了墙一下,然后进屋继续写作业。 有刚刚解了点渴,第二节的路霄可算不那么躁动了,因为效率过高,两个小时把七科全部写完,然后按照各科要求上传作业,等到老吴一声令下的下课,路霄一秒钟都等不了地退出了会议,冲到良寒的屋子里就想把人往墙上按。 良寒阻止住路霄的不理智,“说好出去买东西的。” 路霄:“寒哥,就一次,我们弄完再去。” 良寒给他看时间:“十点半超市关门,你看看这个时间,忍一会儿,行吗?” 路霄叉着腰喘了一会儿气,他有点生气,但也知道这种事情生气没有劲,既然良寒这么说了,那换衣服出去吧,路霄刚要出屋,忽然又想起什么:“你等等,我找点不一样的穿。”良寒看着他一头扎进了阁楼上衣帽间,跪在地上翻最底层的柜子,过了一会儿,路霄从自己的衣橱里翻出两套毛绒衣服,一整套绿色小恐龙睡衣,还有一整套的黑白色大熊猫睡衣。 良寒吃惊地看着他:“这是睡衣吧?” 路霄提起衣服给他比了比:“对,冬天穿的,现在穿也行。” 良寒诧异:“我们要穿这个去超市?” 路霄强硬地把熊猫的睡衣给他:“穿吧,又见不到熟人,这大晚上的谁看我们!” 现在大家都阳了,除了买东西都不会乱走的,穿睡衣出去怎么了? 良寒看着路霄的表情,手下毛茸茸的触感的确也让他有点心动,“那行吧。”然后像是害怕节外生枝一样,去了另一间屋子里换衣服,路霄有点郁闷,心说寒哥你至于吗?但是很快那点情绪在寒哥穿好熊猫衣服后便烟消云散,良寒头一次穿这样的毛绒睡衣,男生腿长手长,其实并不太能穿出这件睡衣的憨态可掬,雪白的脚踝手腕都露在外面,可是那是良寒啊,良寒穿毛绒睡衣本身就已经有了太大的反差萌。 路霄很喜欢,带着小恐龙帽子瞪着眼睛绕着寒哥看两圈,“挺好挺好,走吧!” 他俩穿成这样,老虎也很好奇,窝在楼梯上的猫猫张开血盆大口,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抖擞着毛发朝着他俩走过来,绕着他俩开始走,时不时还直立起伸出前爪搭在路霄的身上——良寒家的猫体格非常大,站起来能到路霄的腰,扑过来的时候像条大狗,路霄卡着老虎的前爪和它握了握手,歪头问良寒:“你家猫能溜吗?” 良寒皱眉:“不知道,能吧。” 路霄和老虎棕黄色烁烁有神的大眼对视:“它这么威武,一定能溜!” 良寒沉默了一下:“我家倒是有牵引绳,但是你知道它多少斤吗?” 路霄:“多少斤?” 良寒:“十八斤。” 良寒实话实说:“你可以把它带出去,但是它要是不能溜,你得负责把它抱回来。” 十八斤负重走到超市再回来,想想就不是个小工程。 路霄咬咬牙说:“行!” 然后他拍了下老虎的头:“老虎争点气,出外面别怂!” 良寒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猫猫一般来说是不能像狗狗一样溜的,但是“老虎”的样子莫名的给了路霄信心,北京时间9:20,两个穿着恐龙睡衣和熊猫睡衣的男生带好口罩,牵着一只缅因猫从家里出发了。老虎果然很给面子,他被路霄牵着并没有害怕室外环境,小跑出了电梯,紧接着跑出单元楼,体格威武,目光机警,走起来非常的拉风。 路霄很高兴,直接开始认“儿子”,良寒轻笑:“无痛当爹是吗?直接白捡一个好大儿?” 路霄振振有词:“你的猫就是我的猫,这有什么问题?” 良寒笑:“他今年四岁了,你是喂过还是逗过,上医院你陪过吗?你就喊他儿子?” 路霄底气十足:“不管!你都是我的,它还能不是我的?” 良寒淡然拒绝:“别想了,我可以是你的,但儿子不是你的。” 就在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对“老虎”的产权归属打嘴仗的时候,路霄说不过良寒,忽然拉着猫猫开始小跑,“老虎”也配合他,嗖地一下跟着路霄蹿出去,良寒被路霄说不过就跑的行为逗笑了,拿起手机拍这一人一猫的狼狈窜逃。 等到走到池塘假山的转角追上了路霄,良寒给他看手机,问他那几张照片拍的怎么样。 手机上,是一个穿着小恐龙睡衣的男生正在遛一只棕黄色的缅因猫。 路霄眼神一亮:“很好啊!” 良寒追问:“这张可以发朋友圈吗?你做官宣?” 路霄大大方方把自己的手机给良寒,让良寒自由发挥。 良寒把照片传过去,配文案: 晚上,一起出来溜猫。[心][心][心] 然后给路霄看。 良寒是个很含蓄的人,发这条说是“一起”,另一个人却没有出镜,但是又很明确身后有一个人为他拍照,就算被安馨看到,安馨也能从猫看出来自家儿子和和隔壁家孩子出去玩了,但偏偏又不会多想。 路霄点点头:“没什么问题,发吧。” 良寒专注地拿着路霄的手机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按下了发布。手机上的光照在他带着口罩的脸上,显得他的眼神真挚又动人。路霄偏着头看了良寒一会儿,忽然指着天空说:“寒哥你看天上!” 良寒下意识地抬头,路霄摘下他的口罩,吧唧一声亲在他的脸上! 良寒一怔。 路霄得意洋洋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搂着良寒的脖子又是响亮地嘬了一口!嘬完后立刻拽着猫猫开跑,好像生怕被寒哥抓到! 良寒失笑,步速仍然不紧不慢:“你好老土,用的都是老梗。” 路霄不服气地停下来,扭头道:“土算什么,好用就行!” 说着又要跑,良寒却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他身后的恐龙尾巴! 路霄“啊”地一声叫,身后失守,被人抻着倒退回来抱住! 鹿溪源这个时间地上没什么人,良寒微耸肩膀重新摘下路霄的口罩,捧住他的脸和他佯做挣扎的小动作和眼前男生接了个深长的亲吻。“老虎”在他俩脚边打转,熊猫睡衣的帽子和小恐龙睡衣的帽子为他俩的脸做了一定程度的隐蔽,路灯下,路霄和寒哥推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这个湿润的亲吻俘获,主动搂住了眼前的人。 麦库姆斯先生 昨天写到一半发现有些细节需要调整,所以没发出来。现在已经调整好了,明天正常,后天也正常。 第77章 撩拨 鹿溪源最近的超市不算太大,晚上带着口罩来购物的人却不少,这个时候路霄和良寒走在人群里穿的睡衣也就显得格外打眼,但好在大家大部分都在生病,奇装异服抱着猫也不太能引起关注,很多都只是朝着他俩投去一个善意的眼神。 “老虎”肯定是不能进超市的,好在超市里有宠物寄存处,路霄抱着十八斤的缅因走走停停,人少就放下,人多就抱着,久病未愈的男高生险些扛不住它的重量,偏偏老虎还觉得挺惬意,窝在他这个“新爹”怀里四处张望。 等到了寄存处,路霄发现里面栓的都会狗狗,想到猫猫还是最好不要和陌生狗狗混放,他找到寄存箱包的地方和工作人员商量能不能暂时把猫猫放在这里。小路同学一张招人喜欢的桃花眼,人见人爱的属性再次帮忙,工作人员同意帮他们看一会儿猫猫,路霄和良寒这才得以抽身去推手推车买东西。 良寒来逛超市之前早就列好了买什么,水果区、肉蛋区、海鲜区,他不急不躁、按部就班地一样样地去拿,走的动线都是最优路线,十五分钟搞定所有,小路同学跟在他身后看得有点懵:寒哥都这么逛超市吗? 路霄翻着车里东西问:“这几样,你买回去干什么的啊?” 良寒一件一件地跟他解释:“四颗柠檬,回去加盐加糖做电解质水,4*4L足够我们两个人病完,香蕉,补充钾和补充碳水,大小番茄,缓解咽喉疼痛,羊肉和雪梨,要分别熬汤的,我们要是都倒下了,可以在床上吃这个流食,剩下是你要吃的海鲜……” 路霄睁大眼睛听得一愣一愣的,看了看这些东西又看了看寒哥,心道自己真是捡了个宝贝,这个男人真的好能干啊,他真是什么功课都能做。 但是…… 路霄听良寒说的做法,感觉这些都不太好吃。 路霄指了指飘香的熟食区,哑着嗓子问:“报告领导!我可以再买点炸串吗?我嘴巴里没有味。” 良寒扭头看他:“你嗓子不会疼吗?” 路霄轻轻地哼唧了一声,道理他都懂,现在最好杜绝一切辛辣煎炸的零食,但是他真的馋,越不能吃越馋。 路霄见良寒作势就要去结账了,心道那哪行,我们今天来逛超市干嘛来了,立刻拽着他往回走要继续逛,良寒手中的购物车被他拖到偏坠,良寒无语,把车给他:“你推,谁买谁推。” 路霄啧了一声,没计较他的小心眼,继续推着购物车开心地四处走,良寒则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乱逛,走到玩具区,路霄开始挑挑拣拣,相中了一个毛绒的小王八,提起来给良寒看:“你看看它,可不可爱!” 良寒点头:“还行。” 他淡淡地追问:“你要买吗?你床上的公仔挺多了。” 路霄:“不是,你看看它,好大的龟|头。” 良寒:…… 良寒有一瞬间的恍惚,怀疑路霄有别的意思,但他没有证据。 下一秒,他有证据了,因为路霄说:“它是不是比你还大些?” 良寒:??? 然后路霄左右扫了眼前后几排货架,忽然凑到良寒身边来,隔着熊猫睡衣径直抓住了良寒下面!良寒没有想过路霄会这么大胆,几乎是在一瞬间被他摸出了反应,路霄笑嘻嘻地贴过来,吐气说:“寒哥,你硬了。” 路霄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良寒立刻抓住他还在乱摸的手,另一只手想把人用力地揉进怀里,路霄立刻哈哈哈哈地笑起来,挣脱了良寒想碰自己的手,推着购物车就开始跑! 良寒无语,掐着腰长叹一口气捏额头,微微抬着声音问:“霄霄,你是管杀不管埋是吗?” 路霄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回头说:“你也知道着急啊,我刚刚着急的时候是谁非要来超市?” 良寒无奈,只能跟着他继续走,路霄今晚好像是存心的,看起来是在买东西,其实一句一句的在跟良寒搞凰,嘴里各种跑火车,没有一句正经的。 良寒说要给他沐浴乳。 路霄就笑呵呵地问:“方便你摸是吗?” 然后悠哉悠哉地过来蹭他一下:“好啊,买,把我腌入味儿了,到时候方便你吃。” 良寒最后简直就是怕了他了,走到人少的文具区,他上前一步直接抱住路霄,有点遏制不住地把人勒进怀里,他已经被小路撩得要炸了,胸口心跳声砰砰的。 路霄还在笑:“喂……走啊!” 良寒喘了一声,又气又笑地顶了他一下:“你现在让我还怎么走?” 路霄咯咯咯地笑起来,他喜欢看寒哥这样,这位平日里是多冷傲的一个人,看他为自己失控成这样,路霄也非常的有感觉,路霄反手拍了拍良寒的屁股,打趣:“寒哥,我抱起来是不是很舒服啊?” 良寒没有说话,他现在正在缓,下颌放在路霄的肩膀上,双手环着路霄的腰,拼命地平复自己的呼吸,路霄却侧了侧身子,在他就要下去的时候小声说:“寒哥你上我吧,你想不想上我,嗯?想不想上我……” 妈的,路霄太刺激了。 良寒在今天之前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会这样的大胆热烈,开出来的盲盒惊喜太多,让他有点承受不住,公共场合他俩什么都干不了,就是因为干不了,路霄光过嘴瘾撩拨他,两个人正脸红心跳、压制着蠢蠢欲动的时候,路霄的电话响了,良寒啧了一声,被打扰的瞬间让他生出不满,他抱了抱路霄的腰:“谁这么晚打电话?” 路霄正色地推了他肩头一把,给他看来电:“我妈。” 良寒立刻规矩了,刚刚一直降不下的火登时消退了大半,路霄手忙脚乱的开始拍自己的脸,“我还行吧?能看出什么吗?”毕竟搞凰这件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路霄刚刚也要被寒哥蹭起来了,良寒拍了拍他的脸,害羞、苦恼又无可奈何地说:“你没事儿,接吧。”然后说完立刻绕到货架的另一头去缓了。 路霄深吸一口气,电话接通,安馨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中,看后背景她还在医院,开口就是:“崽崽你阳了啊,刚刚看到群里请假名单才知道你阳了,怎么不告诉妈妈啊!” 路霄一怔,紧接着挠挠头:“啊,我已经好多了其实,再说告诉你干嘛啊,你回来再把你传上,谁照顾我爸啊。” 路霄的声音还是哑,安馨一听就皱眉:“妈妈还是回去吧……” 路霄立刻说:“别别别!” 他和良寒祸害过的阁楼还有大量的证据没有销毁,他妈现在回来看到的那都是什么啊! 路霄扯着自己的嗓子艰难地说:“妈,真不用,我和良寒能相互照顾,你看,我们正逛超市呢,你看看车里面,我们要准备的东西都买好了,我们能相互照顾的,你不用担心!” 安馨这个时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路霄的衣着:“你怎么把你那个小恐龙的睡衣穿出来了啊,良寒没有阳吗?他人在哪呢?” 路霄立刻开始喊人:“良寒,过来,给我妈作证,让她看看你阳没阳!” 良寒听到呼唤很快规规矩矩地绕过来了,站在镜头前面喊阿姨,路霄张口就开始夸,说:“妈妈你放心吧,良寒可细心了,他买了好多阳了吃的东西做软着陆,”说着把手机给良寒,不住地挤眉弄眼 ,嘴上说:“快快快,你跟我妈说说你都准备了什么,让她放心。” 路霄是抓紧一切机会让良寒在自己家人面前表现,良寒一件件地说完,路霄接过手机还要再渲染升华一下:“是不是很全面,您来都不一定想这么多的,你要是还有什么指示,我们继续准备。” 安馨看了儿子穿的睡衣,又看看良寒的,没说什么,只说谢谢良寒照顾他家的霄霄。 路霄眼看着自己妈妈是暂时被稳住了,这个时候良寒开始主动推车,路霄则是并行着跟安馨说话,路闻烨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因为医院里阳的太多,暂时还是在ICU里观察着,安馨也是害怕老公担心,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在路闻烨身边,现在看儿子状态还好,便换了衣服一家三口举着电话聊天。 良寒默默地走在旁边听着,听安馨提醒儿子去取樱桃,说是某某亲戚送了一箱已经到驿站了,然后聊起来睡衣刚刚给他洗完,结果又换了,换完又要洗,路家聊天非常的日常,非常的琐碎,全程听完非常没有重点,但是听起来又那么熨帖,路霄三两句说大家都阳也没事儿,安馨说:“宝贝你肯定又是在蒙我。” 路霄哈哈大笑,说:“安馨女士我蒙得了您吗?” 两边一句一句地说话,良寒走到收银台,开始把东西往台上放开始结账,安馨应该是从镜头中看到了良寒走到另一边了,一边削苹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哎,宝贝,问你个事儿。” 路霄跟她贫:“哎,您说。” 安馨随意道:“你是不是最近谈恋爱了呀?” 第78章 善意 往往越重要的问题越不是郑重其事谈出来的,路霄看安馨这么随意地问出这个问题,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笑着说:“妈妈你怎么这么问?” 安馨耸了耸肩膀,削苹果的间隙连头也没抬,淡淡说:“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最近人很精神。”路霄哈哈地笑,说自己阳得都快起不来床了,还精神呢。 母子俩又随意地聊了几句,路闻烨和路霄相互嘱咐了别累着好好休息,然后便撂了电话,再转身,良寒那边已经付完款了,推着购物车看着自己,路霄抿了抿嘴唇,问:“你听到我妈妈说的话了吗?” 良寒没多说,点点头。 路霄有些焦虑咬了一下手指,靠着他跟他一起往外走,可能是因为茫然和无聊,他开始刷自己的朋友圈,刚刚的溜猫朋友圈已经被很多人点赞了,还有狸猫和林倩发来的问候,说小情侣真的是够了,要不要这么高调秀恩爱?路霄并不在意班级里同学的评论,但是他在一摞评论里看到了胡微的评论。 甜不辣耐人寻味地评了三个字:啧啧啧。 路霄立刻退出朋友圈开始找甜不辣,她的联系方式他妈妈是有的,很可能他妈妈的朋友圈里看到的就只有甜不辣的“啧啧啧”,路霄手指飞快地打字,口气如临大敌:姐姐!我和良寒的事我还没有跟我妈说,你别那么评论! 聊天对话框上方立刻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很快消息出现。 甜不辣:噢噢噢!懂!我现在立刻就删! 也就是一秒钟,路霄再刷自己的朋友圈,胡微那条评论已经没有了,良寒走在路霄旁边提着他们的购物袋,路霄啥啥都不管地在那边玩手机,良寒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蓝紫色头像换了,变成了橙黄色。 甜不辣很快地给路霄反馈:删了。 某北欧脸涂油彩帅哥:妥!谢谢姐姐! 甜不辣:少来! 甜不辣:瞧瞧你的头像!你害怕你爸妈知道你也收敛点啊! 某北欧脸涂油彩帅哥:[小猫乞讨][小猫乞讨][小猫乞讨] 某北欧脸涂油彩帅哥:我以后一定注意! 胡微骄矜地回复了一个小猫推墨镜。 路霄立刻发了一个杰瑞挽小鸭子欢快跳舞。 正当路霄以为今晚对话就告一段落的时候,胡微又发消息了,挺正经的口气:弟弟,跟你说个事儿。 路霄跟上良寒的脚步,手上继续打字:你说。 胡微:我跟我之前那个前任复合了。 路霄茫然:啊?哪个? 胡微:哎呀你好像不认识,但是他认识你。 路霄继续茫然:……啊? 胡微:就是那天去迪士尼嘛,你还记得你给我拍照吗?我发了朋友圈,说还是跟弟弟出去玩开心,然后他就看到了。 路霄可不知道姐姐还有这么一段事儿,八卦之魂熊熊燃起,立刻原地站住:展开说说! 胡微嗨了一声:有什么可展开的,就是朋友圈嘛,他跑过来跟我酸,问我是不是和你复合了,我说没有嘛,然后阳了他特意过来找我,我就答应了呗。 路霄一脸兴奋,心说这位大哥是谁啊,胡微把这人藏得够深的啊,开始兴奋地问胡微要照片,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路霄在跟胡微说话,良寒就走在他身边,路霄闷头走了很远,左右一看发现良寒不见了,回头才看到寒哥冷着一张脸站在寄存处,一手推着手推车,一手牵着猫,看着他,不说话。 路霄心道不好,立刻关了手机往他身边走:“哎呀,刚刚没看路,走走走,我们回家。” 良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老虎的绳子给他,路霄立刻把“老虎”抱起来,硕大的猫猫舒服地发出一声“嗯~啊!”的夹子音,路霄一边笑一边口嗨,佯怒着训斥了一句:“闭嘴!别娘炮!” 良寒脚步忽然一顿。 他没有说话,动作也没有变形,但是那一瞬间路霄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周身的氛围直接下降,寒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情绪直接大翻转。 路霄怔了一下,紧接着在心里给刚刚口嗨的自己打了个打耳光,啊!他刚刚在说什么鬼东西啊!路霄放下老虎,有点讨好地去挽良寒,良寒轻轻地避让开,他们还没有出超市,他说:“不方便,这么多人。” 路霄讪讪地缩回手。 等他们出了超市出口,路霄立刻去拉良寒,良寒冷着脸不说话,路霄知道他生气了,笑呵呵地歪头说:“领导我能打个申请嘛,我晚上想吃夜宵,我们等会儿就做海鲜吧。” 良寒低垂着眼睛,压住自己的脾气:“行。” 路霄轻轻啧了声,抱着他的手臂轻快地说:“哎寒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发现你不笑的时候好帅啊!” 良寒一怔,紧接着又笑又气地看着他:“你有病啊?” 路霄立刻大惊小怪道:“哎!笑了笑了!笑起来更好看了!” 良寒忍俊不禁,对路霄毫无办法。 路霄立刻顺杆爬:“寒哥我错了,我下次跟你出来一定绕着你转,绝对不玩手机!”说着他像是要表决心似的要把手机拿给良寒,往衣兜里一摸,傻眼了,良寒看着他露出不解:“怎么了?”路霄茫然地开始前前后后地翻自己身上,翻了一圈无果后,震惊地对良寒说:“完了,我手机找不到了。” 路霄看到良寒生气一着急就忘了手机了,大晚上俩人只能返回去找,路霄一边着急一边唾弃自己谈恋爱谈得把脑子都扔了,焦急地一路走回寄存处,问刚刚帮他们看猫的小姐姐有没有看到他的手机。 人家超市要关门了,今晚找不到怕是就找不到了,小姐姐一看到他很着急,立刻说:“是手机找不到了吗?那我帮你看一下监控。” 路霄感激得想抱她一下,毕竟没有想到工作人员不等他开口就主动帮忙看监控。良寒提着袋子拽着猫在刚刚出来的地方四处帮路霄找手机。女店员走到寄存处的后屋的监控室,另一位男店员顶替女店员的位置,帮忙给顾客拿东西,中途遇到了一点棘手的事情,男店员一直在回头喊女店员让她回来,路霄站在外面看着女店员小姐姐专注地帮他往回倒监控,没有理会那个要焦头烂额的男店员。 过了一会儿,良寒走过来,看着路霄还在站在寄存处外面站在,低声问:“还在找啊?” 路霄说:“对啊。” 良寒咳了一声:“没事儿,现在苹果都十四了。” 路霄回头瞥他一眼:“没有钱,钱都放你脖子上了。” 说着摸了他脖颈的项链一下。 良寒笑了笑,伸出手臂去搂路霄的腰,路霄看着寒哥这么舒展,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寄存处的男店员又在催促女店员了,路霄忍不住朝里面喊:“小姐姐,我方便进去吗?我可以跟你一起看监控。” 屋里立刻回应:“进来吧,没有关系的。” 良寒搂着路霄的腰的手僵了一下,询问:“她在帮你查监控?” 路霄轻拍寒哥的手臂让他松手,然后作势往里面走,等到路霄进去帮忙一起看的时候,外面的良寒才朝着屋里喊:“不用找了,谢谢那位姐姐,我们找到了。” 路霄的目光从显示屏上抬起来,掐着腰回头看他,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紧接着有点抱歉地朝那位女店员道:“太感谢了,谢谢你帮我们的忙。” 女店员摆手:“找到就好找到就好”,说着急匆匆走出监控室去帮男店员的忙。 路霄瞪着良寒从后面的屋子走出来,轻轻给了他一肘,小声说:“你幼不幼稚啊,你找到了早说啊!” 良寒牵着猫,抿了抿嘴没说话。 路霄不解气又捏了良寒的后腰一下:“你看看人家多忙,都怪你!手机在哪呢啊?” 良寒提了一下手里的袋子,说“你刚刚扔袋子里了”,紧接着小声地说:“我不知道她去给你看监控了嘛。” 路霄不说话,拽着良寒去不远处的货台上看东西,小声说:“快,找瓶水!” 良寒说:“那就可贵的挑呗。” 路霄买了一瓶水,然后良寒买了一包巧克力糖,结账的时候都是良寒付钱,路霄拿着东西送到寄存处的女店员面前,女店员一愣,路霄说:“一点心意,刚刚谢谢你帮我找东西。” 女店员受宠若惊,笑着说不要:“这是我分内的,客人东西找不到我肯定要帮忙看看的。” 良寒开口帮腔:“收下吧,刚刚麻烦你了。” 人家工作这么忙,在可查可不查的时候帮忙了这就是心意。女店员最终笑着收下了一瓶水和一包巧克力糖,然后看了看他俩的衣着,和他俩牵出来的大猫,轻声试探道:“你们俩是……?” 路霄和良寒对视了一眼,莫名紧张,没说话。 女店员笑着低声说:“你们俩很般配。” 路霄怔了一下,紧接着也笑着、开怀地说:“谢谢。” 第79章 矛盾 深夜,路霄和良寒抱坐在床上。 良寒握着小路的髋骨小幅度地挺跨,两个人的下身紧密地贴在一起,汗水一滴滴地聚集贴合,路霄敏感得要爆炸,为了照顾他的身体状况,两个人没有用容易激烈的做爱姿势,他紧紧地搂着良寒的脖子小幅度地起伏,又长又直的两条腿一片酥麻地在床单上蹬踹。 良寒抬起头一下一下地啄吻他,深夜暗淡的阴影打在他沉静深邃的眉弓上,他半闭着眼睛虔诚地亲吻着自己,让路霄垂下眼的瞬间一阵阵心动难捱:“寒哥……” 路霄的呼唤显然让良寒也很悸动,良寒叩紧他的臂膀,向上一个有意的深顶,动作看起来不大,但是内里的劲儿却用的极巧,路霄顿时仰头,后背猛地又逼出一层薄汗,两条腿无法抑制地夹住他的腰:“嗯……嗯!” …… 路霄被良寒从身上搬动下来的时候,嗓子已经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良寒半侧着身体揉按他的会阴,帮他缓解刚刚过分紧张震颤的肌肉,一边抽湿纸巾,让他把刚刚射进去的东西排出来。 路霄被他折腾得浑身乏力,疲累又很满意,良寒要做什么都随他去,他的温顺显然取悦了男生,良寒一边揉他一边亲他的肩膀,喁喁与他私语:“过几天去我家住吧,嗯?” 路霄声音低哑:“啊……?为什么啊?” 嗓子听起来已经不像是人的嗓子了。 良寒看着路霄的眼睛,那眼里似乎有两座融化的湖泊,流水卷过,缱绻又深情:“因为我想看你在我的浴室里洗澡,我想看你在我的地方洗澡。” 路霄脸红心跳,立刻抬手拍打了他一下,沙哑道:“你有病啊……” 良寒失笑,搂着他亲他的脸,路霄莫名脸红,一边佯做推他一边抱怨:“寒哥你现在学坏了,你真的很过分知道吗?……” 两个人在床上厮磨太久,路霄嗓子疼得厉害,良寒二话不说地下楼给他洗小番茄,又准备一小碗白糖,托着托盘送到床上,路霄趴在床上吃了点冰凉的小番茄嗓子感觉好些了,仰躺在床上歪着看良寒,夸了一声“寒哥你真好”,良寒矜持地笑了一下,不说话,紧接着路霄伸手去够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手机想看看有什么消息,路霄重新拿回手机才想起来自己跟胡微说话说半道自己没影了,果不其然,微信里的甜不辣唾弃地发了好多说他重色轻友的表情包,最后一行是吐槽自己的男朋友,他刚刚看到她又在跟自己说话,又在吃陈年老醋了。 路霄看着直乐,看着这凌晨一点的时间知道胡微大概睡了,但是这个乐子太难得了,拍了拍右手边让良寒听八卦。 路霄没有背着良寒,直接给他看和胡微的部分聊天记录,良寒眉头越蹙越紧,看完坐起来,严肃地说:“霄霄你别笑。” 路霄一怔:“啊?” 良寒条分缕析地说:“我们先不说我醋不醋的问题,但你以后真的最好少和这个学姐聊心事,你不了解她对象是吧,你没法确定这是什么人,要是遇到不讲理的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路霄:? 路霄琢磨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良寒:“我说你不了解他对象,你容易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路霄:“不对,上一句。” 良寒:“你最好少和这位学姐聊心事。” 路霄:“不对,再上一句。” 良寒:…… 路霄哈哈大笑:“寒哥,你这么吃醋啊?” 良寒不说话,深深运了口气,板着脸:“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重点?” 路霄立刻举手表态:“我听到了,我也明白你什么意思,可是你没道理吃她的醋啊,她就是把我当闺蜜,我把她当兄弟,我们各论各的,就是这样的关系,再说我跟你卡住的时候是她帮我梳理的,这也是帮忙撮合了我们吧,你对她多什么心呢?” 良寒舔了一下嘴唇,往后靠在床头上,不说话了。 路霄用脚趾点点了他的腿:“哎,说话啊。” 良寒微微蹙眉,口气很不好:“说什么?” 路霄:“说说你的看法啊,我说了这么多。” 良寒:“我的看法已经说了,你不当回事。霄霄,你这样我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路霄也蹙眉,他不知道自己哪样了,顺着良寒的话往下说:“你没有安全感那肯定是我的责任,那你觉得怎么样安全,你说,我去做。” 良寒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说你能不能把你的前女友们全删掉,那就像是良寒说的,这个女生又好像不可以,说好请人吃饭还没有请,但是他是真在意啊,这个女生认识路霄比自己认识得久,和安馨路闻烨的关系比他亲密,路霄遇到难事儿不告诉自己,反而会告诉胡微,虽然说上次是事出有因,但是胡微这个女生是可以直接拿着霄霄的手机把他删掉的人,他还能怎么想? 这个女生既然有能耐撮合,也一定有能耐搅合,以良寒的性格他根本就放心不了。 良寒让自己不要生气,耐着性子一点点地询问:“你说她上次帮你梳理心思,当时她是怎么帮你梳理的?” 路霄“啊?”了一声,一瞬间心中警铃大作,男朋友询问他怎么在前女友面前形容他,这是什么恐怖的送命题,路霄一瞬间坐姿都端正了不少,开始认认真真地回想当时在H市是怎么跟胡微聊天的。 其实路霄有些聊天内容已经想不起来了,能记得的就是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发疯,胡微试探了他俩床上的细节,这个不能说,谈到了良寒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可以说,谈到了他对良寒心疼的起因,这是心理问题,他在胡微面前能说,但是不能在良寒面前告诉他自己和胡微说了…… 路霄艰难地边说边想,想试探自己如何不踩雷的情况说清楚当时的情况。可是良寒那是何等敏锐的人啊,没一会儿,他就慢吞吞地打断了他,情绪不明又斯斯文文地说:“你不用一边编一边跟我说话。” 路霄:…… 路霄:“我没有。” 路霄:“我真的没有和她聊别的,真的是她很偶然地问了一句‘你这么喜欢他那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一下子把我问愣了,然后我才想明白这件事。” 良寒不说话,露出探究且审视的目光。 路霄也很没办法,这件事单听起来是挺奇怪的,可的确是这么回事啊,他还能怎么说呢? 良寒:“你在她面前说的都是我的好话。” 路霄:“是啊,不然呢?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良寒:“我当然有,你为什么不提?” 路霄:“我不提你不好的地方也是错了?” 良寒:“人只会对不好的东西进行美化,你为什么不敢直接提,一定要为我美化?” 路霄:??? 路霄发现这件事没法谈了,他在胡微面前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这不是你在我面前盘问我才美化吗?怎么美化你也不满意了?路霄瞬间感觉到有理说不清了,烦躁于良寒的多疑和敏感。 但是路霄又强行压住了,告诉自己别生气,就像胡微和很多人都提过的,自己一定是和寒哥有很深的缘分,所以才有这样的纠葛,他相信他和寒哥发生的一切矛盾都是他必须要过的人生课题,这个经历非常独特,所以也注定会有一些自己之前闻所未闻的极致的体验,他要坚信这个人是很真挚地和自己在一起的,对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是让他来学习的,可以满足他情感上的渴求并且可以互相慰藉的,很可能自己未来的情感和生活都是和他编织在一起的,要冷静,要珍惜,要好好维护,不要生气,不管多不高兴都忍住,都要尽量和这个人好好沟通。 这一次,路霄毫无保留地重头到尾地跟良寒说了一遍当时他和胡微的聊天内容,没有一点点的矫饰。 良寒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气得要发疯,听路霄说完后他笑了一声,悠悠问:“胡微是什么星座的?” 路霄没有多想:“白羊座。” 良寒淡淡道:“哦,白羊,暖羊羊。” 路霄瞬间炸了,这次什么心理建设都没有用了,良寒短短几个字令他暴怒,他直接指着门一字一顿地说:“出去,回你家去!” 良寒的脸色唰地白了。 路霄决绝地撇过头,又重复了一次“出去!”良寒见状立刻起身穿衣服,呼吸有不易察觉的急促,路霄心生怨愤,这个时候一句软话都不想说,冷冷地看着他,只差直接和良寒吵起来,良寒被他目光一刺,也忍不住地回嘴:“是我不配,你早说我在你面前什么都说不得,我一定什么都不说。” 路霄被他这一句气到翻白眼,良寒则是关上门直接走了。 又来了又来了!路霄坐在床上气到发抖,平时说他好的不见他高兴,说让他走倒是比谁积极!爱走就走吧! 路霄听到楼下的电子门的声音后气得开始在床上跳脚,小番茄也不吃了,床铺也不收拾了,焦灼地在卧室里直转圈,路霄不知道自己转了多久,直到看着挂钟都两点多了,他哼了一声,气到无语,心说你还跟我闹脾气,明天你就好了,我还不知道你?然后自信地上床睡觉,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 路霄也是太累了,没有太费劲就陷入了梦乡,一整夜睡得也算很沉,大概凌晨的时候,他不出意外地梦到寒哥过来找他道歉了,梦里的路霄很高兴,良寒已道歉,路霄立刻在梦里跟他大干特干了一场,两个人做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五点半,路霄惊醒,睡醒的一瞬间去摸身边人,摸了一个空才意识到刚刚是一场梦,他还没等身体反应过来,立刻去摸手机,直接去调良寒的微信—— 这是他睡前就想好的话,想着如果到明天睡醒良寒还不跟自己和好,那他就主动去道歉,男人嘛,大度点,没什么。 路霄飞快地在打字: 老公,还生气呢啊?真不回来和我一起睡啊? 路霄毫不犹豫地打完按发送键,只是没想到发送的一瞬间手机震了一下,不是有人给他发消息,是自己发出的消息未能发送成功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微信提醒道: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路霄顿时火冒三丈:靠——! 第80章 气愤 北京时间六点整都不到,路霄在自家的厨房已经转了好几圈了,他拿着手机开始挨个攉拢H市的兄弟,吵醒一个是一个,扯着嘶哑的嗓子跟对面抱怨:“老子的对象把老子拉黑了!一点屁事儿他都能吵起来,他还能不能行!” 对面被吵醒的人也很费解,还以为对象是“女朋友”,不耐地对他劝道:“那你就服个软呗,说点好听的!” 路霄在厨房原地爆炸:“不可能!凭什么我服软?我他妈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对谁服过软!” 路霄给好几个人发了消息,大清早的大家不是忙着起床,就是还没睡醒,没有几个人接受他的荼毒,接受的还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和他站在同一战线。路霄不断地跟自己说冷静!理智!要稳住,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生气,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不就是拉黑吗?多大点事儿啊! 老子不在乎! 路霄开始磨咖啡。路家常喝的是手磨咖啡,为了方便,家里的云朵壶一般只承接第一层沾湿滤纸的热水,真正冲咖啡的时候都是把滤杯直接转移到真正喝水的杯子上,直接冲泡两遍再把滤杯放回云朵壶上。 路霄很冷静地打着手磨,想着自己还要好好上课呢,不能被破事儿卡顿住,坐好开水,他倒好咖啡粉,然后手法专业地控制水流强弱冲煮,冲完一轮,他端详着滤杯上均匀的咖啡挂壁,很是满意:果然,他没有受影响,今天发挥得比平时好! 等到他正要拿起长嘴杯再冲一轮的时候,他目光一顿,忽然发现自己的滤杯放错地方了。 滤出来的咖啡全进云朵壶里了,他刚刚根本就是无效做工,一滴都没法喝! 那一瞬间,路霄恼火到跳脚,比发现寒哥拉黑自己还生气: 不喝了!他妈的! 他蹬蹬蹬地上楼,打开衣橱,把昨天换下去的短裤翻出来,脱下睡裤,把短裤穿上。没有道理只有他一个人在生气,他换完后坐在床上,岔开两条腿,大大方方地拍了张自己两条腿的照片,然后点开微信去发朋友圈。 配图文案:没人管就是好。 干完这些,路霄终于痛快了一点,摊在床上大喘气,手机此时轻轻震动了一下,路霄立刻去看,以为是良寒找自己说话,可不是,是胡微睡醒了看到他清晨发疯,过来问怎么了。 路霄:我要打电话说。 胡微立刻回:你别打电话。 胡微:我家那口子还在呢,我怎么跟你打电话,你打字吧。 路霄立刻把昨天晚上和良寒吵架的内容和胡微说了一遍。 胡微听完都愣住了,问:暖羊羊?这是什么意思?说暖羊羊这怎么了? 路霄更生气了:这是说什么的事情吗?重要的是他的态度,他阴阳怪气我! 胡微听完都乐了:是,是我我也阴阳怪气你,你在他面前说那么多我的好话干什么啊?我又不用在他面前维持形象,他跟你闹就是想听你说你怎么喜欢他的,结果你跟他说我,这不是让他越听越生气吗? 胡微总是能从路霄想不到的角度点路霄一下。 路霄沉默了,气势不由得弱下来:是这样吗? 胡微:…… 胡微:哎呀,道歉去吧,你俩闹什么啊 路霄:不道歉!凭啥我道歉,我天天哄着他,他林黛玉嘛,一点不开心就要哄!我还生病呢,他一点不知道照顾我,说让他走他走得比谁都积极! 胡微无奈,发了个小熊摸头表情包。 路霄仍旧火冒三丈:分了吧,这个恋爱爱谈不谈!没见过他这么麻烦的人! 胡微: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你哄一哄就好的事情。 路霄掷地有声:没事,我不犯贱,谁爱哄谁哄! 北京时间刚过六点30,良寒经过一夜好像想通了,把路霄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路霄的手机一震,一位备注名为“我家那位”发来一条消息: 宝宝。 路霄立刻从与胡微的聊天记录里切出去,手指飞快地打: 老公我错了! 某北欧脸涂油彩的帅哥头像,很有骨气地开始发小人划跪表情包,一发刷了满屏。 路霄真情实感道:我昨天晚上不该把你撵出去!老公我错了![大哭][大哭][大哭] 胡微的聊天框里,路霄还在大展雄风。 回完男朋友回胡微,也不说刚刚已经被人放出小黑屋了,仍旧滔滔不绝地吐槽“我家那位”:我跟你说,他真的太讨厌了,他盘问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三堂会审,第一句还给自己打免责声明,不让我追究他醋不醋的问题,还恐吓我,你说他这么小心眼啊! 不知实时动态的胡微单从他俩吵架中咂摸出点味道,饶有兴味地提问:你不觉得吗?你俩好甜吗? 路霄无语:甜个屁,烦死我了! 然后发了一个斗战胜佛“烦死了”的表情。 路霄停不下俩地吐槽:你说别人家情侣都是怎么相处的,他们都甜甜的,我怎么摊着个他! 胡微:哈哈哈哈哈哈!能给你看的未必是真的,但是你俩这个挺真的,怎么连这种破事儿都能吵起来! 路霄:你快别说了,我都要被气死了! 紧接着,路霄在胡微的对话框内消失了几分钟。 胡微:? 几分钟后路霄再次出现,再次:爱谁谁吧,不谈了! 跟不上新瓜的胡微:他都说他吃醋了,你就不能让让他? 路霄:不让!凭什么我让他!他年纪不比我大?他来让我! 说着紧接着话锋猛地一转。 路霄:不过我这边虽然在跟你口嗨,那边我其实在卑微道歉。 胡微:??? 路霄给她转了段自己和良寒的聊天记录。 良寒一句宝宝,路霄立刻划跪叫老公,路霄在朋友面前就是“去他妈的老子没错老子不道歉!”在良寒面前就是“老公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们有话好商量!”胡微在遥远的80公里外大开眼界,整个一副看祖宗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微忽然爆笑:路霄你行不行,妈的我要被你笑死了!我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刺激我! 路霄口气严肃:你别笑了,我完犊子了,我发朋友圈被他看着了,现在兴师问罪呢! 路霄悔不当初:我就知道我在找死! 胡微来了兴趣,听他这么说特意点开路霄的朋友圈去看,最近的一张是路霄拍自己腿的照片,文案有点狂,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没人管就是好。 胡微没看出里面的关窍,回来问他:你这个朋友圈怎么了? 路霄:…… 路霄:你看不出来? 胡微:看不出来啊。 路霄顿了顿:他,非常介意我穿的少。 胡微:…… 女大生的沉默震耳欲聋:行吧,一定是我平时太黄了,我竟然没看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路霄:寒哥会搞死我的。 路霄:真的,他每天像在发情期一样 路霄现在缓和了点有点感激胡微刚刚不让他打电话,不然凭着刚才的火气,他肯定大嗓门不一定让对面听到什么,那不知道还能惹出什么乱子。 胡微再次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看你俩谈恋爱好刺激。 路霄:刺激个屁!你要是有个脾气这么大的男朋友,你摆弄都不知道怎么摆弄他。 路霄又有几分钟和胡微断联,应该是跟良寒交涉去了。 过了一会儿,人回来了,路霄毫无间隔地续上之前的话题:算了,我哄人的能力也就到这里了。 路霄:拉jb倒,老子不伺候了 胡微在那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呀,他真的挺在意你的,你说哪个男生能把你管成这样。 胡微:小情侣是这样的,脾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大起大落都正常。 路霄:不谈了估计 路霄:算了爱谈不谈,反正我爸妈还不知道呢,随便他! 路霄坐在床上把手机一扔,盘腿生闷气,气了能有五分钟,一抬头看时间,他要上网课了,路霄想到他气到头晕还要上课简直没有天理,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越想越气,垂下脖颈,眼眶里掉眼泪。 还没等他哭进状态,楼下电子门响了,路霄家里人都是直接按指纹进,只有良寒知道了他家密码是按数字进,路霄一听就从床上蹦起来了,蹬蹬蹬地下楼:岂有此理!这个人他还有脸来! 病中的路霄步履飞快,好像为了争这口意气也不能掉链子,终于在良寒按下井字键开门的瞬间按住门把手,在里面扽住:“你还来干什么!” 良寒也在外面拽门:“你为什么发那条朋友圈?” 路霄:“你为什么拉黑我!” 他俩就像是两个小学生在吵架,里外扯着一扇门谁也不让谁,良寒低吼:“我生气!想把你也关小黑屋里过过瘾,不行吗?” 路霄一怔,这解释竟然让他无法反驳。 良寒趁机占领了上峰,把门拉开,路霄红着眼眶站在门口,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不是吵不赢,是他控制不住,实在太气了,眼前这人是什么混蛋王八蛋啊! 良寒的心神一下子慌了,想也不想下意识就把他抱住,慌乱地说:“宝宝,怎么了,怎么哭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想等你睡醒再把你放出来的,谁知道你醒的这么早……” 这么一哄路霄更委屈了,他抓着良寒的T恤哐哐给了他好几拳,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五点半就醒了!” 良寒搂着他的腰揉搓他的后背,紧紧地拢着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路霄摇头,又强硬又软弱:“没有,是做梦了。” “噩梦?” “不是,是好的梦。” “我的梦里全是你。” 第81章 约法 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还没说几句话良寒手机的闹钟响了:他们该上网课了。早饭是来不及吃了,路霄抹了抹眼泪去翻家里囤积的零食,良寒进厨房把昨晚买回来的海鲜化冻,看到狼狈的厨房灶台,随手清了云朵壶,磨了两勺咖啡豆、做好热水滤咖啡粉、兑好牛奶给路霄送上楼。 卧室门口的路霄接过拿铁的时候顿了一下,良寒神色如常地从他手里接过零食,也没多说什么,非常自觉地去了他卧室隔壁上课。路霄眼睛肿,不想这么丢人地听课,所以跟老吴请假不开摄像头,老吴准假了,但是到课堂上老吴还是毫不客气地批评了路霄的作业,路霄一边听一边茫然:作业?什么作业?昨天讲什么来着? 路霄嗓子疼,脑子晕,上课的时候镜头在老师和寒哥的屏幕间来回切换,边学边赶作业,萎靡一个上午后,中午倒是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去和良寒做午饭,良寒站在水池边给虾开背拽虾线,路霄凑过去暗戳戳地去搂寒哥的腰。 良寒低声问:“干嘛?” 路霄笑:“寒哥你的腰好细哦。” 说着啧啧道:“美人的腰,杀我的刀,我完了,我没了……” 良寒忍俊不禁,没有说话。 路霄一直喊着嗓子疼,良寒做的也非常清淡,芹菜清炒虾仁,牡蛎蛋花紫菜汤,路霄给两个人盛饭摆碗筷,等要吃的时候又拿出一张纸,对良寒说:“寒哥,我们弄个约法三章怎么样,我们彼此约定一下吵架时绝不可以做的事情。” 虽然他们已经和好了,但是路霄有直觉,如果不说清楚,他们以后还会这么吵架,人和人相处是有惯性模式和轨迹的——刚上完床就吵架:这想想就很不踏实。路霄想,那既然他们已经起冲突了,那这个冲突一定要值得,不能回避,能解决的尽量解决一下。 良寒对这个没意见:“好。” 路霄拿起笔:“那你先说,我打草稿,你有什么要求。” 良寒没有任何的犹豫:“以后不管多生气,不许赶我走,我们就是吵架也必须忍着一起过夜。” 路霄没有意见,他就等寒哥自己提这点呢:“行。” 路霄写完良寒这条说自己的:“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脾气,我以后绝对不说撵你走的话,我要是生气了就直接躺下不理你,你要是也生气了,你也直接躺下不理我好了,但你不能主动走。” 良寒看了路霄一眼:“好,我不主动走。” 路霄把自己说的这条写上。 良寒继续补充:“还有,我不想看你在第三人在场的时候脱衣服,露肤多的也不许,更不许发朋友圈给别人看。” 路霄挑挑眉,手不停笔:“好啊,那你也不许拉黑我,之前胡微拉黑过你一次,昨天的算我补给你,现在我俩平了,所以以后我们不许拉黑对方,只要拉黑,默认分手,我宁可不和你在一起了,我也不接受你拉黑我。”路霄说着抬起头确认了一次:“我说清楚了吗?” 良寒看着他的眼睛:“好,知道了。” 路霄紧接着把“穿衣要求”“拉黑高压线”写在list里,路霄抬头追问:“还有吗?” 良寒沉默了一霎。 路霄跃跃欲试:“那我还有,寒哥,你以后有什么情绪可以直接对我说,别藏着掖着让我猜,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生气的地方在哪里,我是真的不明白。” 良寒垂下眼睛,默默地吞咽米饭。 路霄用笔的后屁股去戳他的手背:“哎,你怎么了嘛,听到我说话没有?” 良寒低声说:“听到了。” 路霄看着良寒,用有点撒娇的语气说:“还有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说‘你不配’,‘你见不得人’,你这么说是在戳我心窝子,我听着真的很难受。” 良寒闷声:“嗯。” 良寒好像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了,戳着碗里的饭,低声说:“你是我初恋,我不会谈恋爱,有时候不知道什么话情侣间该说不该说,不知道怎么跟你讲话更有默契。”良寒好像忽然难过起来,撇开头不去看路霄,轻轻咬住他自己的手指骨节,那呜咽声就含在喉咙里。 “霄霄,我也知道自己很矫情,可我每次真心地想一想你,我都能哭出来,哪怕是我现在好好地跟你说着话,我也能哭出来,每次只要稍微想深刻一点就会很难受……我知道,我和你永远不会有皆大欢喜的一天,我不知道我能跟你走多久,能不能坚持完这个冬天,坚持到你十七岁生日,我好几次梦见你带着一个女孩来到我面前,笑着跟我说这个女生更适合你,家庭、性格、性别,她都比我和你更般配,我有时候没法不在意一些事情,我真的没法不在意。” 路霄没有说话,认真地看着良寒,认真地听他说话,他将注视他眼睛的目光维持到十几秒钟,来表达他的认真,然后轻声问:“你想到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快乐和幸福的感觉吗?” 良寒一怔,紧接着泪眼婆娑地笑了一下,诚实地说:“会的。” 路霄:“那你说说我的优点,让你感觉到幸福的时候。” 良寒沉吟一霎,太多了,在路霄缠着自己的时候,在路霄亲吻自己伤口的时候,路霄的存在给他再活一次的快乐,轻轻松松地消解了自己对父母、对这个世界的恨和怨怼。 路霄笑着跟他开玩笑,轻快道:“你不会是说不出来吧?那既然你说不出来,我说你的。” 路霄摊开双手开始跟他一条一条地掰扯:“你优点好多的,第一条,你聪明,你能考第一,教我做题的方法都很简便,脑子很好使,人很大方,舍得给别人花钱,很自律,不浪费时间,遇到事情很有谱,愿意照顾别人,对班里很多人都非常细心,默默地记着他们的家庭情况,我刚到班级的时候你也很护着我,梁乐挤兑我你帮我出头,陪我打架跟我一起挨罚,我物理考崩了没人管我你会特意跑来开解我,不管我多爱摆烂你都能拽着我往前走……” 路霄开这个头的时候只是想哄哄寒哥,但是没有想到一旦开了个头,后面越说越顺,越说越感慨:“你人真的挺好的,就是平时有点傲娇吧,口是心非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十月份的时候吗?你开始跟我开玩笑开得挺没边没沿的,有时候还会毛手毛脚的,你说的话我现在懂了,但是当时的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熟悉S市,你带着我出去玩,会帮我想着我父母,给我买各种好吃的,还有你喜欢我,你居然这么喜欢我……” 路霄本人也挺不可思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了寒哥,他从知道良寒是弯的、喜欢自己这两件事后整个人就是懵的,路霄困扰地说:“我之前没有对任何一个男生或者女生产生过生理冲动,没产生过任何想拉一拉他,碰一碰他的冲动,我小时候总觉得接吻上床什么的很脏,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和另一个人做这种事呢?你是第一个,让我想主动试一试这件事是什么感觉的人,你可能不记得了,我生日那天,你喝了酒贴着我说话,我问你这酒叫什么,你说叫长相思,说完凑过来闻我,我当时没有躲,问你如果我喝醉了怎么办,你能不能背我出去,你说不行,但之后一直和我靠在一起,在用鼻尖闻我的嘴……” 良寒轻轻打断他:“我记得。” 路霄点点头,他刚刚讲得也有些动情。那个画面他至今记得,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起都莫名地心口滚热,他轻声道:“我很喜欢和你亲亲抱抱,之前是我不承认,我现在可以说给你听,我很喜欢你摸我,喜欢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激烈点,频繁点,内*什么都没问题,我其实会很激动……所以我没法想象自己和别人在一起能干什么,我和别人?这事儿还能怎么做呢?寒哥,你换位思考一下我,所以有时候我真的理解不上去你介意的地方。” 第82章 蜜里 人和人总会因为一些事情生气,然后再相互努力地去和好。 说话间,良寒提醒午休时间结束的闹钟又响了,路霄看着一桌没吃几口的饭菜,心想行吧,没吃几口饭,全在唠嗑,他还把人惹哭了一次,现在又要去上课了,路霄赶紧扒了两口饭,预备上楼去上课,看着手边上的纸,想着他们写的约法三章现在只是开了个头,以后肯定还是要继续添加的,凭着他俩的折腾劲儿,肯定两三天就一个敏感问题,这张纸放在哪呢? 路霄灵光一现,忽然想起楼上有件东西正好可以装它,趁着良寒正在给饭菜包保鲜袋的时候,蹬蹬蹬地跑上楼,拿了件纸袋下来,良寒在看到那个卡其色袋子的时候,愣了一下。 路霄倒是没有在意,打开袋子把刚刚用的纸笔放进去。 良寒的目光盯在袋子上,视线扫过上面针孔一样密密麻麻的痕迹——那的确是当初他把订书钉一个个撬起来后给路霄装蛋糕的袋子。 良寒的眉头轻折着:“我以为你把它扔掉了。” 他总以为那个时候的路霄非常讨厌自己。 路霄语气轻快地说:“啊,我把它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来了。” 然后打开给他展示:“你看,我擦干净了,里面还放了两张试香纸,一直好好存着呢。”然后抬头跟良寒确认:“它用来放我们的约法三章是不是还挺合适的?——那以后就这么放了。” 是很合适。 很多东西起初都是不值钱的,是第一个人勇敢地站出来开始为它花费心血和精力,另一个人也愿意为这份用心替换原有的价值体系,兑换成新的价值体系,然后两个人像对待幼苗一样对这件他们共同珍惜的东西不断地进行价值标定和确认,缝补伤痕,精心培育,等着它真正开花结果的一天。 良寒伸手捋了下坑洼不平的袋口,垂着眼睛,轻声问:“我不许你做这个不许你做那个,你会不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很离谱?” 路霄愣了一下,答:“不离谱啊,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良寒看向他:“只要和你谈恋爱就有这么多的权力?” 路霄轻快地说:“不是啊,这不是喜欢你嘛,那你在意的事儿,再小也是大事。”说着极为自然地凑过去吧唧亲了良寒一口:“行了行了,谈心结束,上课上课。” ·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良寒和路霄蜜里调油。 那段时间整个社会都在停摆,街上没有人,商场不开门,工厂上下游没有人,办公室各部门没有人,订外卖商家和骑手一起休息,路霄作为尊贵的江浙沪包邮区想买点东西,快递系统居然一周都不安排配送……可哪怕如此,苏中居然还在坚挺着上网课,学生差不多一半都阳过了,学生有“死亡豁免权”,老师们没有,老师只能和老师调休,艰难地用自己沙哑的嗓子上课。 路霄阳了八天的时候,良寒竟然还没有阳,看得头晕眼花的路霄一阵阵地嫉妒:这的确是个天选之子啊。 这个时候哪怕是A班,学生们心思也跟着活泛,不想写作业的学生开始想方设法地逃课,明天不想写哪一科,第二天就在那一科的时候去做核酸检测,老师能想方设法安排考试,大家就能想方设法地作弊,甚至是集体开团作弊,良寒作为班长这种事情他知道的很多——因为核酸检测的人并不是跟老吴请假,而是跟他报备,作弊方法的确认也是提前向他打听考试规则,哪几个摄像头位,然后再下有对策。 路霄观察了良寒对这些事情的反应,不参与,不检举,不打听,嘴上没边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他会态度端正地制止,旁敲侧击的他都当做不知道。 不上纲上线说作弊、逃课问题,路霄某种程度上是很能理解同学的,因为懒惰真的是人之天性,但凡给他们一个土壤,不摸鱼是不正常的。 前几年因为疫情缘故路家爸爸限制出国,很多原本必须线下解决的问题不得已只能远程处理,路霄起初想当然地以为在家办公好啊,睡眠时间充足,避开出行早高峰,状态最好的时候工作,刨除办公室人事琐事,不应该工作成果更好吗?后来他听到爸爸聊起来才知道不是的,人的自觉性是不能被高估的,人在家没有压力很容易被分心被干扰,工作进度不会快,只会慢,且距离会给沟通带来巨大的困扰,以往产品快上线的时候,一个团队不管进度落后成什么样,线下大家直接找个War Room就可以开干,哪怕某个人的手里工作已经完成了,那也必须坐在那里待命,一个团队一起协作,是效率最高的时候,但是一旦改成线上,是真的有人心大,还能趁着午休逛街一逛三小时,下午工作对接根本找不到人。 路霄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曾经也义愤填膺过,但是现在他多少能理解点了,因为他也不想上课,要不是他有个好学、向上、又自律的男朋友,他早就让安馨亲自去跟老吴请假了…… 每天早晨六点四十五,良寒听到闹钟就能立刻起床,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反人类,路霄自从和寒哥一起睡后就没有准时起过床,铃声响了,旁边人开始推他了,路霄伸出手臂,比出一个萎靡不振的1,有气无力地说:“再让我躺一分钟……” 寒哥是个较真的人,这个时候他会认真地喊Siri给路霄定一分钟闹钟。 一分钟到,闹钟继续催命。 路霄把自己的头埋进枕头里:“三分钟!” 又三分钟闹钟。 三分钟到,路霄崩溃了:“……五分钟!” 这七八分钟路霄还没起床,良寒已经洗漱完了,带着水气的男生在楼下倒好牛奶端上来,自己先喝一口,然后把路霄从被子里挖出来,嘴对嘴地喂,路霄睡得迷迷糊糊的逼不得已地往下咽, 良寒抓住他想挣动的手,张开指头密不可分地往他指缝里塞,很慢,很慢,然后颤抖地攥紧,路霄艰难地滑动喉结,咽不下的奶就顺着自己的下颌湿漉漉地淌下去。 目眩神迷。 良寒在自律方面是个变态。 他自从居家学习后从早到晚定的全是闹钟,时不时就响一下。 路霄则是他的反面,以前的路霄就是半个学期不学习,一学学半个学期,擅长的就是个临时抱佛脚。路霄猜测苏中科任老师们在之前可能听说过他小初在H市的排名成绩,加上他爸爸的缘故,对他有些不负责任的期待,看到真实的他之后全都忍不住批评他自由散漫,好像老天给他天赋,他偏要把天赋当草纸,语文老师甚至旁敲侧击地让他去多看看《伤仲永》。 以至于路霄被老师批评完听老师夸良寒,内心总是很复杂,心中一半激动地想附和:“对对对,我男朋友就是这样的!他就是这么优秀!”另一半在心里疯狂吐槽:“哼,这小子毛病多着呢,老师你可是不知道。” 出于这种复杂的嫉妒心情,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路霄终于找到了还老师和良寒一招的机会。 那天早晨良寒非常有兴致,闹钟还没响就在被窝里摸路霄。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他俩浑身赤裸地蜷在电热毯里,良寒掐着路霄的腿根把人翻过去弄,路霄大早上就听到寒哥在那边喘,没什么缘由地开始朝着自己发情——那是他俩第一次在清晨做这个,半梦半醒的身体最不设防,性爱也极刺激……然后在路霄的顺水推舟、有意为之下,良寒网课毫不意外地迟到了。 这件事别提让路霄有多高兴,虽然他也迟到了,但是他不在乎啊!他要看的是寒哥和自己一起挨罚!然后堵住老师总是说良寒自律的嘴! 良寒自律个屁?你看看他碰到我到底能不能自律? 课间老师退出房间,一群学生又凑在聊天室里口嗨,路霄跟醉氧了似的,甜得一直在笑,班里有人调侃他和良寒迟到都一起迟到,是不是背着人去干坏事儿去了,然后不明真相的同学们开始了他们的固定娱乐项目:开玩笑说他俩是一对,说小路是寒哥老婆。 良寒本人并不参与这种聊天,但罕见地下课没有关闭摄像头,路霄翘着二郎腿顺着把话茬接过来,笑着说:“不对啊,怎么我是他老婆?他应该是老婆才对啊!” 一直专心赶作业的良寒在路霄出声后轻轻抬了抬眼,姣美的眼皮抬出薄薄的褶皱,看向镜头。 路霄则是在聊天室大大方方地隔着网线打了个声招呼:“嘿!老婆!” 狸猫&林倩&唐金鑫:…… 了解真相的亲友们恨不得自挖双目:你们俩收敛点吧,我要瞎了! 第83章 霄霄 进入十二月的第二天,良寒晚自习间休忽然过来敲门,路霄正在班级群里翘着腿口嗨,听到敲门声立刻跟自己的对口相声搭子打了个招呼,把麦克和摄像头关闭,紧接着说了声:“进。” 良寒推门进来,手里还握着体温计,对他说:“霄霄,我好像阳了。” 路霄惊讶站起来:“我天,您终于阳了?” 良寒:…… 路霄哈哈笑着站起来去碰他的额头,笑嘻嘻地问:“那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良寒实话实说:“身上有点沉,头疼,其他还可以。” 路霄:“没事儿,明天再看看情况吧。” 有路霄这个病号在前面打样,良寒其实也不觉得阳了这件事有多可怕,第二节晚自习还是照常上,作业照常写,晚上照常和路霄上床睡觉,只是到了后半夜,路霄感觉到身边人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地去摸良寒,额头的确是烧起来了,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路霄意识还没苏醒,身体却先脑子一步把自己弄起来了,迷迷瞪瞪地下楼去坐开水,冲药,用筷子搅凉、等药能入口,然后再上楼,把良寒扯起来让他喝,再迷迷糊糊地挤着他上床,抱着人睡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的闹钟一响路霄就醒了,良寒罕见地没有动,明显是已经起不来了,蜷缩在床上正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声。 路霄把枕边的手机闹钟按停,摸寒哥的额头,没摸出什么,又拿体温计给他量体温,良寒意识不太分明,被路霄摆弄着,伸手去抓路霄睡衣的下摆。 “还是烧。”路霄咕哝一声,也没留意良寒的手,腾地站起来去继续做水冲药。 良寒生病没有力气,伸手抓了个空,没说出话来,难受地又闭上眼。这次楼下的路霄学聪明了,先留半杯凉白开,然后再坐热水,冲好冲剂后再用凉的兑,等他再次逼着良寒喝完药,良寒转身背对着他躺下,路霄低头问:“寒哥,你身上有哪里疼吗?” 良寒没说话,把自己蜷得更紧些。 路霄只好先不管他,下楼去准备他们今天要吃的饭,淘了八宝米,用的是婴儿粥模式,给猫换水添粮铲屎,私聊老吴给良寒请假,生怕老吴不信他的话,还上楼拍了一张良寒躺在床上昏睡的照片。 快八点了,路霄把要打理的全部打理好了,抱着自己的pad和手机反而选择困难起来。 他以往都是在自己卧室上课的,寒哥在他隔壁的书房,他现在是在卧室的话害怕打扰良寒睡觉,不在卧室他又不放心,路霄站在门口小狗一样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决定在卧室吧,这样良寒就在他旁边,有任何情况自己都能看到。 路霄坐在椅子上带好耳机,把镜头往右偏了偏,打开摄像头让阳台入镜,避开他们的床。 上课时一切如常,路霄认认真真记笔记,也不乱走神了,下课也不说骚话了,老师提问他也是压着声音回答问题,整个人看起来安分乖巧得不得了。 唯一困扰的是“老虎”一直在挠门,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它隔一会儿挠一阵,好像一定要进来,十点的时候路霄没办法只能把猫放进来,好在猫猫进来也没有捣乱,轻盈地跳上床,盘在良寒手边,埋下头也做睡觉的姿势,好像想让自己的主人伸手就能摸到它。 良寒在猫过来的时候醒了一下,抓了把毛茸茸的猫,看了眼路霄,确定人还在又闭上眼继续睡了。 路霄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寒哥,你会冷吗?我开阳台窗户透点气?” 今天外面阳光很好,路霄想着空气流通一下或许良寒会舒服一点。 良寒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路霄起身去开阳台的推门,坐回座位不到五分钟,良寒对他说:“霄霄,太吵了,关窗户。” 路霄摘下自己的单边耳机:“哪里吵?” 良寒皱着眉头闭着眼:“鸟叫,外面有鸟叫。” 路霄:…… 路霄心说:……有吗? 路霄只能上着课趁着老师不注意又去关推门,低头记了记笔记,然后路霄又不确定地小声问良寒:“我这么上课你会不会觉得吵?奶爸等会儿要提问的,我得开麦。” 良寒在床上翻了个身:“没事儿,你说话吧,不吵。” 路霄:…… 路霄哭笑不得地看着寒哥的背影,感觉最初认识的那个矫情又挑剔的寒哥又回来了。 英语课整整四十分钟良寒就折腾了四十分钟,他自己可能是没有意识,但是路霄看到的就是寒哥一直在翻身,轻声地发出不舒服的呻吟,“老虎”想钻他俩的被窝,路霄一边听课一边单手按住:让猫上床已经是他最大容忍,现在还想毛茸茸地进被窝? 路霄一颗心早就不在课上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立刻关了摄像头把猫扔出去,俯身过来摸良寒的头发,他的发根已经完全湿透了,路霄轻声在他耳边问:“寒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良寒低低地“嗯”了一声,紧皱着眉头:“头,手腕,胃。” 路霄掀开他的被褥摸进去,被褥下面是插着电热毯的,但寒哥还是被冷汗浸透了,路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那里的温度最低,纵横交错的伤疤下的肌骨几乎是发冰的。 路霄还听什么课,下节课化学,他跟化学课代表请假,说自己要去做核酸,化学课代表心领神会,表示“了解了解”,路霄欲言又止,想着算了,随便怎么想吧。 关了pad,路霄下楼找了一张暖贴贴在干毛巾上,又拿了一套干净睡衣上楼帮寒哥换衣服,该说不说,脱良寒的衣服真是乱路霄心神,原本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看到良寒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想别的,尤其是看着他雪白的胸膛和线条紧实的手臂,清晰的锁骨和锁骨窝里的项链坠,黄色废料一下子涌进路霄的脑子里。 路霄拍了拍自己热气腾腾的脸,逼迫着自己动作麻利点,良寒在中途醒过一次,他也知道身边的人是谁,温顺地把头抵靠在路霄的肩头上,像一只受伤的兽,路霄搂着人把他的睡衣睡裤换完,用热毛巾裹住良寒的左手臂,最后则是让良寒背对着自己、搂着人和他一起躺下去,手掌则环住良寒的腰帮他揉胃。 良寒浑身都很冷,路霄揉了一会儿,担心自己的手不够热,又抽出来,朝着手掌心哈了一口气,两手搓热再伸进去帮他暖,捂了好一会儿,良寒握住路霄不停做工的手,轻声说:“我好了,别揉了。” “唔?好了?” 路霄有点不信,他现在摸良寒的肚皮还是凉的,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冷。 良寒好像是不好意思:“嗯,好了,你歇歇。” 路霄敏锐地察觉了良寒这个情绪。 寒哥虽然弯,但是在某些方面很直男,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刚刚说自己这疼那疼的有点矫情,路霄真的这么耐心地照顾他,他反而不自在了。 路霄半撑着手肘低声问:“你需不需要跟你爸爸妈妈报备一下啊?” 良寒闭着眼,淡淡说:“不用。” 路霄环着良寒的腰腹又不安地躺了回去,良寒转过身把他整个搂紧怀里,抚着他的后脑的头发含混地说:“霄霄,陪我再睡会儿。” 路霄请假一节课是要照顾良寒的,没有想到真的和他一起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路霄又醒了,良寒左手臂上的热毛巾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路霄被良寒整个搂在怀里,他抬头看着寒哥的脸,这个人沉睡的时候好像都不是很开心,嘴唇轻轻抿着,眉心有一处忧郁的结。 路霄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怎么看过寒哥睡觉,因为寒哥比他睡得晚,起得早,往往看见他的时候这个人就是清醒着的,路霄和他住了这么久,这竟然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睡了一个完整的觉,如果不是生病,寒哥根本不会陷入这么长时间的深眠。 路霄小心地把手抽出来,去抚摸良寒的眉心,那指尖是如此的想要靠近,却又在将要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张俊秀的脸好白,肤色是冰雪般的质感,眉眼唇稍精致流畅,方寸之间似有无数的细节。 良寒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迷蒙中看了路霄一眼,低低问:“你怎么哭了?” 路霄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脸,把潮湿的证据擦掉,说:“我没哭。” 良寒拍了拍他的后腰,闭着眼睛,笑着说:“霄霄,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没事的,别哭。” 说着把路霄搂得更紧了一点。 那一刻,路霄忽然明白了妈妈在爸爸的病床前流泪的感觉,她害怕眼前的那个人受一点点的伤害,想要全身心地呵护他,哪怕自己受这份苦楚也不想他来受。 路霄压住自己喉头的哽咽,轻声说:“寒哥,你再喊我一次。” 良寒哑着嗓音:“霄霄。” 滚烫的,缓慢的,柔情的喊法。 “再喊一次。” “霄霄。” 轻柔的,真切的,饱含深情的喊法。 路霄笑着抬头说:“寒哥,你喊的和别人不一样。” 良寒抿起嘴角:“……是吗?” “是。”路霄给出斩钉截铁的肯定。 有很多人喊过路霄“霄霄”,一些亲近的朋友和家人都是这样喊的,但是路霄能听出来,每个人喊他都有他们各自不同的效果。唯独良寒喊他,他每次都要心惊肉跳一下,因为那里含着那么多的感情,光是听到就会内心抽紧。 路霄:“寒哥,我很喜欢你,超级喜欢你。” 良寒拍了拍路霄,闭着眼睛,和他温柔地打趣:“嗯,你就有一张嘴,哄死人不偿命。” 路霄:“我没有……你诬赖我。” 良寒缓缓的、轻声说:“我不信,你谁都哄,你对别人也这样好。” 路霄难得地没有和良寒争辩,而是凑上去含住良寒的嘴唇吮吸了一下,小声说:“那我以后只哄你好不好?”然后又把嘴唇缓缓地贴了上去。那是非常温和的吻,没有什么情欲,只是唇齿相依,良寒张开嘴让他进来,手臂搂着人往上提,缓缓地加深这个缠绵无匹的亲吻。 麦库姆斯先生 求个评论好了。明天更新的时候两边都走走,知道我微博吧? 第84章 心动(补车) 下午的时候良寒的状态好多了,吃过饭的他身上有了点力气,至少不继续发烧了,路霄在卧室里上课,良寒在镜头看不到的另一边撸猫看课外书顺便欣赏老婆学习,最后一节数学课结束,路霄把耳机摘下来,关掉摄像头。 良寒从他的动作幅度上判断出来:“又挨说了?” 路霄不高兴地甩开拖鞋,把两只脚搭在床上:“老吴就知道点我,天天点我!” 良寒没说什么,他现在怀疑老吴从路霄今天早上发的请假照片里察觉到什么了,下午的时候老吴给他发消息询问了他的父母,这很反常。良寒淡然地说:“等会儿晚自习考试对吧?理综。” 路霄贱兮兮地用脚了下良寒:“寒哥,你正好请假,要不你帮我答题吧?” 良寒惊讶:“你想我怎么帮?” 路霄:“考试开摄像头不开麦啊,我小口型读题,你在床上帮我做,然后给我读步骤。” 良寒:…… 良寒拒绝:“我还病着,我头疼。” 路霄立刻瞪大眼睛:“啊!干什么!良寒你这是干什么!” 良寒眼神清澈地看着他:“你要我帮着同学作弊吗?” 路霄:“怎么就是同学了,我不是你男朋友吗?别说你没干过这种事儿,你别装。” 良寒缓缓平躺在床上,似乎在想怎么答复他。 路霄已经跪上床爬过来,“寒哥,男朋友,别人你不管,我你还能不管吗?求求了,求求了,真的就这一次,你知道我妈的,考得太惨我妈会杀了我的……” 良寒无语,顾左右而言他:“叔叔阿姨都是名校毕业吧?怎么到你这就这样了?” 路霄底气十足地坐在他身上,用力地打了他一下:“那还不允许我家基因突变啊!祖坟也不能老冒青烟啊!” 良寒愣了一下,差点没憋住,困扰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霄霄你别逗我笑,我现在一笑就头疼,真头疼……” 路霄像个大玩偶一样隔着被把良寒抱住:“男朋友,帮帮忙吧!我这也是有特殊情况啊,我前段时间阳了,没法好好学习嘛,我过了这段一定奋发向上!” 良寒不信任地看着他:“之后能好好学习?” 路霄举起手:“我发誓!” 良寒勉强地说:“那行……吧。” 路霄立刻喜形于色:“好嘞!” 然后蹬蹬蹬地下楼说要把晚饭端上来在床上跟良寒吃,自己一定好好伺候他!良寒无语,感觉自己被哄上了贼船。路霄晚上定的外卖,点的酸菜草鱼、溜肉段、豇豆炒肉和一道黄瓜钱拌杏仁,良寒看着这精心准备过的“贿赂”内心后悔,路霄兴致倒是很高,不断地给他夹菜,口中念念有词:“快快快,多吃点,别浪费这个配送费。” 良寒:…… 良寒叹了口气:“无事献殷勤。” 路霄毫不介意寒哥的怒其不争,口气轻快地另起话题:“不是我说,我虽然学习不行,但是我运动好啊,我初中二级运动员呢!” 良寒扬了扬眉:“真的?” 路霄边吃边说,动作飞快:“当然真的啊!我小时候跟人玩篮球什么的,学校那群体育生一直都以为我不学习,有次H中要和别的学校比赛,他们来我班喊我出去说缺人,我班同学说路霄要考试的,出不去!那群体育生就很不屑,说考试能考多少分,赶紧出来吧!我班同学就说‘路霄年级前十呢!你说什么?你还能不让他考试?’” 路霄说起自己以前的光辉往事眉飞色舞。 良寒想了想那个热闹的场面,笑着说:“你以前还挺受欢迎的。” 路霄纠正:“我一直很受欢迎好不好!咱们有魅力着呢!” 然后用脚趾踩了踩他的腿,孔雀开屏道:“现在发现你男朋友多才多艺了吧?” 良寒笑:“你初中成绩那么好啊?” 路霄:“初中的课程很简单咯。” 路霄很想吹一吹自己的成绩,又想到自己面前就坐着一个大魔王,最终选择了作罢,给良寒殷勤地夹了一筷子菜:“快,多吃点,咱们吃完正好撤下去,你就在这上面答题!” 良寒:…… 良寒沉吟了一会儿,边吃边问:“那你以后想上哪所大学呢?” 路霄唔了一声:“目前想的是BY吧。” 良寒扬眉:“学计算机?” 路霄:“不是哈哈哈哈哈哈我想开飞机!” 良寒:…… 良寒学霸表示不解:“那你可以直接考飞行员吧?” 路霄无语:“那你看看我不学文化课我爸妈能怎么想。” 路霄的爸妈对孩子非常的骄纵,一般都是路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文化课不求他多好,总得七七八八像个样子。 路霄边吃边问:“那你呢?你要去哪个学校?” 良寒:“就那么几个,去哪都行,跟你一个城市吧。” 路霄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那专业呢,你有特别感兴趣的专业吗?” 良寒斯文地抿了抿嘴唇:“学什么这个我说了不算,这件事得家里人定。” 路霄不太理解,但没追问也没发表看法。 未来规划和父母家庭在他这儿属于敏感话题,不适合一口气聊得太深,慢慢渗透慢慢引渡吧,他轻松地拆着自己现在不成熟的规划:“所以你能看出来的吧,我对自己的成绩要求不是很高,自主招生能去就去,去不了的就在苏中稳定在七八十名,BY的话,是不是我这个排名差不多了?” 良寒认真地掂量了一下:“是,差不多。” 路霄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坦然道:“反正我俩之间,你负责力争上游,我差不多就行了!” 良寒笑了下。 路霄紧接着语出惊人道:“我说认真的,以后我家的学术大旗就交给你来扛了,我爸肯定不敢说他亲儿子学历高,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良寒夹菜的手没有抖,但瞳孔却轻轻动了一下,抬起头的瞬间,有些意外地和路霄对视。 路霄则是笑着咬着筷子头看着他。 两个人谁都没多说话,这个时候路霄的手机恰好响了,是安馨,路霄给良寒看了眼来电,“估计是老吴让传递考试精神来了。”然后又指了指门外,起身去外面接电话去了,良寒低头吃着豇豆炒肉,看了看自己的毫无波动的手机,心潮忍不住因为路霄刚刚的话起伏了起来。 晚自习考试如期开始,路霄早有准备,给了镜头外的寒哥一个眼神,良寒叹了口气,支着手肘把草纸放在床上的小桌上,等待路霄的指示,没有想到的是考前五分钟老吴忽然点名路霄,让他把摄像头摆正。 路霄:??! 听课的pad是外放,良寒听到声音立刻从床的另一侧站起来,拿着草纸和笔三步出卧室,左手捞着自己的手机迅速地示意了路霄一眼。 路霄惊叹:寒哥这是什么反应和心理素质?这才是大魔王啊! 路霄乖乖地根据老吴的要求把镜头摆正,把房间的另一侧露出来,与此同时,良寒的语音通话打进来,路霄手疾眼快地按了接通。 之后的考试有惊无险,路霄看到不会的题就捂着嘴做沉思状,把题目说给另一个屋子的良寒听,良寒一边写步骤,一边给他说步骤,声音平缓稳定,好像不是在帮路霄作弊,而是晚上最寻常不过的讲题。路霄没有想到他和寒哥一起干坏事都这么有默契,长达两节课的理综卷纸,路霄答得是下笔有神,全程开挂,开作弊器就是好啊!就连答卷也可以这么爽! 晚上九点时间到,路霄根据老师要求把答题纸拍照上传,确定老吴那边没有问题后,路霄满脸兴奋地关闭了摄像头,急不可耐地去隔壁抱良寒! “寒哥你太厉害了!寒哥你怎么这么帅啊!” 路霄满嘴发射的都是彩虹屁,花式夸自己的男朋友。 良寒则是一脸“我脏了”的表情,夹着路霄不断要凑过来的脸警告:“下不为例啊,没有下一回了。” 良寒还病着,坐三个小时他很累的,没额外精力去管情绪亢奋的路霄,自己回卧室去躺着了。路霄则像个小尾巴一样追着寒哥摇头摆尾,口中不断地念念有词:“我寒哥真是太聪明了!”“寒哥哪哪都这么顺眼,”“我的男人为什么这么优秀啊!”看到良寒上床侧身躺着,他则星星眼地跪在床边扒着床沿看良寒,满脸狗腿样。 良寒哭笑不得地看着路霄,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路霄则继续吹:“寒哥,你怎么这么聪明呀!” 表情异常的真诚。 不是在和良寒开玩笑,路霄是真的很想夸良寒,就在刚刚路霄回想起寒哥最初是怎么征服他的。看良寒做题是一种优美的享受,尤其是刚刚良寒一边做一边分解步骤的时候,那种指挥若定的自信,按部就班的平稳,一气呵成的潇洒,让路霄实时感受到了一个人的思路是如何在卷面上优雅地展开,跟着他的思路走,产生与众不同的指引感。 那已经不是技术了,那是艺术。 是可遇不可求的美,像爸爸这个写代码的技术男第一次听到妈妈唱歌一样。 良寒眼神复杂地看了会儿路霄,紧接着抬起手臂压在眉骨上,哑声说:“霄霄别闹,我头疼。” 路霄跪上床,缓缓地往良寒身上爬:“寒哥……” “……嗯。” 良寒没有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削薄的嘴唇倦怠地抿着。 路霄知道自己有点变态,但是他那一瞬间兴奋了起来,十分有病地想:病弱的寒哥怎么会这么性感啊?看看他这个虚弱无力的样子,看着他这个厌烦冷淡的眼神,路霄一瞬间保护欲爆棚,占有欲也爆棚,左右环顾了一下,非常想和寒哥玩捆绑、玩蒙眼、搞强制,想把手伸进他的嘴巴里,摸他的嘴唇,牙齿,喉咙…… 路霄很快就硬了,隔着被褥跨坐在良寒身上。 良寒叹了口气:“你别蹭,我今天不太行。” 路霄在他耳边喘粗气,无辜地问:“为什么不行?我想做,我特别想弄你。” 路霄现在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他生病那天寒哥那么的忍不住,塞哥当时估计也试过压枪,但是实在压不住,平时强硬的人忽然变脆弱,这谁扛得住?高低得办一下。 路霄从良塞身上翻下来,换了个角度进被窝,蒙着被褥把自己的睡裤和内裤都脱了,下身光溜溜的身上只留一件睡衣,从床脚开始摸良塞,良寒很无语,路霄现在的行为就像是冬天钻被窝的猫,他不仅要钻,还要摸,气氛氤氲了起来,路霄从他的腿开始蹭,一直蹭到他的下体,他的腰,良寒的睡衣被路霄推了上去,路霄抚摸着良塞的身体,就像是抚摸一匹上好的绸缎。 这个时候良塞再不行也被路霄撩拨起来了,他为难地看着从自己胸口钻出来的脑袋,目光盯着路霄盯了好久,最后只能说:“上来,我给你用嘴。” 路霄抬起头,眼神一亮。 良塞失笑,搂着他的腿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过来吧。” 路霄心领神会,立刻从被窝里爬出来,膝行跪走到良塞的脸上,良塞微微扬起脖子,顺从地拾起头。 路霄有点兴奋,因为这是他从来没有试过的姿势,良塞的唇舌温热地洇在他的胯下,路霄撩着睡衣把衣摆提起来,胯骨配合地压在良寒的口鼻眉骨上,良寒双手握着他的腿,一下一下地帮他舔下面,路霄仰起头,被湿润的唇舌刺激到发抖。几个深呼吸后衣服的下摆太碍事,他直接咬进了嘴里,右手撑住自己的软包面的床头,左手则捏住自己抑制不住发抖的大腿内侧! 良塞好像是知道路霄有多舒服,他每次都可以从他颤抖的频率清晰地判断出来,右手摸了摸床头柜,拿到润滑油,不用看也熟练地给左手上倒上,然后精准地扳住路霄的大腿找到他的入口。路霄开始剧烈地抖。 抖得有点跪不住。 良寒的手指触感清晰地一根根地压进去,一边压一边揉按:“霄霄,是不是这儿?嗯?是不是?” 路霄弓着腰不说话,想抬起来又被良寒按下去,张开嘴咬住了他的下体,路霄倒吸气,撑着床头的手臂立刻暴出青筋,良寒的眼角微微发红,一边给他口交一边仰头注视他的眼睛,这个姿势看他的头发是非常凌乱的,但偏偏因此浑身写满了动人的情欲,路霄低着头看他感觉到了晕眩,前后被良寒玩到开始摆腰,忍不住地发出呻吟:“额嗯!” 路霄很快七荤八素地叫停了良塞,也不等自己释放出来,气喘吁吁地从他脸上退下去,趴在良塞身上意乱情迷地和良寒楼在一起,用下身用力地在两个人的身体里夹蹭。 良寒柔顺地叩着路霄的后脑和他接吻,轻声问:“我给你咬出来不好吗?” 路霄摇头,不断地哼唧即:“塞哥,我真的想要,真的想要..”他发出撩人的喘息声,两只手用力地、毫无章法地抓着良寒的身体,心痒得像长了虫子,不断地蹭良寒,不断地呻吟。 路霄磨在良塞身上乱叫,没一会儿两个人就蹭出一身的热汗,腾腾地冒气,良塞被他磨得要没了脾气,一边帮他撸一边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霄霄这么想要啊?” 声音撩拨又宠溺,是挑逗路霄也是轻声羞辱他让他害羞。 可路霄一点也不害羞,他在身后反手握住良塞,一边撸一边问:“那老公能满足我吗?” 第85章 谈心(补车) 靠。 良寒气血立刻上涌,呼吸都跟着乱了,路霄还在他身上点火,一边点一边说:“老公再硬点吧,我想要。” 良寒不出意外地头昏了,这个时候路霄要啥给啥,还要什么理智?他抱住路霄的腿把人托起来,被褥被拽到了一边,抬起身去亲路霄的嘴,哑声应:“好,干死你。” 良寒曲起膝盖把人撑起,这个时候两个人开始脱身上多余的衣服,两个人都有点按捺不住的意思,良寒飞快地问:“什么姿势?”路霄毫不迟疑地应:“我在上面。” 良寒提起枕头在身后靠好,路霄则是跪坐在良寒的身上主动去倒润滑油给自己抹,然后扶着良寒的性器小心地往里进,他俩之前试过一次骑乘,但是当时顶得有点深,路霄没坚持多久,良寒觉得动作不灵便也就翻身把人压下去了,这次路霄显然是打算好好发挥的,两条腿打成M型,就在良寒眼皮子底下完全暴露地往下坐,良寒有些怔愣地看着路霄,路霄紧皱着眉头,那神态很执拗,很认真,有骑乘的羞愤难当又有解锁新姿势的兴奋。 良寒明白路霄想主导,所以也没有多做干预,整个过程他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吃进去,动作缓慢,几乎让人屏息,路霄在完成最关键的一步后显然松了一口 气,单手在后面撑着良寒的膝盖,这个姿势进去的比较深,他尝试着不断往下坐,一边轻轻摆动着腰肢找感觉,良寒靠在枕头上,知道他准备妥当了,一手扶住路霄的肋骨,一手开始帮路霄撸,灵巧的指尖在他湿润的马眼上轻拢慢挑,碾了又碾。 路霄闭着眼,一边摆腰一边自然而然地发出呻吟声,良寒心口滚烫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用目光热烈地描摹他。路霄的腰腿很有力,下体肌肉收缩,连带着腰臀肌肉一起动,良寒情不自禁地按着他的节奏来,在他摆腰的时候不多不少地地往上顶,看着他这样摇,摇得两个人的身心都要一起醉了。 路霄新渐找到了感觉,越摆夹得越紧,他惊喜地睁开眼睛,目光径直地落在良寒的眼里,他兴奋地问:“这样对吧?” 良寒纵容地笑了一下,在他惯性继续往前地时候忽然握住他的腰往上斜上方顶了一下,路霄猝不及防地被颠了起来,毫无防备地又被自身重量带着重重地坐了回去! 路霄立刻扬起脖子:“嗯!好深!” 良寒咬着一口气舍命陪君子,沉声:“你别停。” 路霄心领神会,还保持着刚刚前后摆动的趋势,良寒则在摆动的间隙里抬腰发力,用腰腹的核心把路霄顶到颠起来,只是几下,路霄已经迅速地爽到崩遗,双手因为良寒的双腿需要发力、无所适从地不知何处安放,良寒立刻伸出手与他半空中十指交叩,一下一下用力地往上顶他.… 路霄舒服得直叫,到后面的节奏全部都交给了良寒,性器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小腹,溢出的精水就流到两个人相贴的地方,可这个动作太消耗体力了,大概十几下后,寒哥频率逐渐走低,路霄贪恋刚刚爽到白光一片的感觉,用滕盖夹他的腰:“继续,你怎么不动了?” 良寒在他身下喘气,是真的累得满头大汗,他哭笑不得地说:“我在生病啊霄霄,你知道你有多沉吗?” 路霄不想知道。 他俯下身去咬寒哥汗湿的喉结,打着商量:“再来十分钟吧,我们做完这一下就不做了。” 良寒长出了一口气,搂住路霄的腰,让他这么跪着把屁股稍微抬起来点,路霄乖乖听话地把姿势调整好,良寒搂着身上的老婆深深地运了口气,贴着路霄的耳朵说了句:“忍着点。”然后忽然蓄力开始往上啪啪啪地顶他。 路霄猝不及防,被顶得一耸,他没有想过这个姿势可以这么激烈,被良寒迅速地牢牢地按住了腰,那一舜间,路霄才清晰地感觉到什么叫做爱做到了啪啪作响,一股电流从下腹部直蹿天灵盖,他头一次清渐地感觉到他底下在流水,两个人的交合处打出连片的白沫,那种强劲的进发力直杵身体最深处,爽得路霄头皮发麻,爽他只想大哭. 可能是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激烈了,路霄的身体开始下意识挣扎,良寒寒有那么几个瞬间差点按不住他! “别夹…别这么夹……” 良寒掐着路霄的腰让他听话,路霄的盆底肌肉和小腹没几下已经开始剧烈地发抖了,路霄撑着床要起来,良寒按着他的后心让他趴下去,他俩谁都不是有意做什么动作,可就是激烈地拮抗了起来,那种底下绞紧的感觉海浪一般一股一股地涌出来,他们也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太激烈了,路霄受不了良寒这样,良寒也受不了路霄这样,只能搂着人用力地扇他大腿巴掌:“霄霄你别这样,你再抖我就射了……” 路霄被良寒顶到支着手臂打哆嗦,额头抵着良寒的肩膀发出混乱的声音,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高潮,咬着牙混乱地说:“别射,别射…我还没到,继续!” 良寒简直崩溃,他大腿根已经全麻了,停下路霄不让,继续他又坚持不住,他抓着路霄的手在发抖,求饶说:“老婆我真的想射,我有点不行了… 路霄砸了他一拳,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呻吟:“别射你再忍忍!” 说着开始主动向后摆臀,随着良寒上顶的动作不断地往后坐,让他用力! 良寒简直就是崩渍,路霄里面热得能把他整个吸出来,他身体不在最佳状态根本受不了路霄这种索求,可其余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路霄在他节奏开始变缓的时候自己撑了起来,撑着他的胸膛开始在他身上疯狂起伏:“老公你顶到我了,用力……用力! 路霄在良寒身上一边哭一边叫,呻吟声前所未有的动情。 良寒头皮发麻,快感一被一被地堵住了他的喉咙,他什么都想不到了,霄霄要什么给什么,良寒用力地往上顶,在路霄大腿和屁股上扇巴掌,对他说荤话脏话,两个人一个不知分寸地往下坐,一个不知分寸地往里捅,路霄爽成了一滩泥,无所适从地激烈地在良寒身上乱抓,爽得没有了神志,最后有那么几分钟,他俩完全是凭借着动物性的本能在交合,两个人翻来覆去地做爱,榫咬的地方泥泞不堪,白沫就顺着他俩的大腿往下淌,良寒迷乱地和路霄纠缠在一起,神志不清地一边和路霄接吻,一边一下一下地用力上他…… 路霄全身是汗,鬓角的头发全部贴在脸上,大腿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滑。 良寒气喘吁吁地和他纠缠在一起,浑身泛着一层光滑的水膜,灵肉合一的美妙让他们浑身激震,结束之后的几秒钟,两个人只够将将把身体分开,只够良寒搂着路霄的脖子亲了他的额头几下,然后两个人齐齐晕了过去。 路霄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这半个小时的短暂昏迷他朦胧中他轻轻咳嗽一声身体内部就跟着疼,手指一下都没法动,等身体再次疲惫地苏醒,路霄才发现他和寒哥连被褥都没有盖,身下的床单已经没法看了,这湿一块,那湿一块,路霄筋疲力竭地摸了摸自己大腿屁股上已经干涸的痕迹,感觉经历了一次古代帝王和爱妃厮混到要精尽人亡的荒唐感。 路霄伸手摸了摸了良寒的手臂,良寒似有所感地眼皮轻轻动了动,路霄立刻想起来寒哥还在阳,慌乱地爬起来摸他的额头:还好还好,没有发烧……他俩真是要禁一下欲啊!这要是把寒哥真玩出什么毛病,他怎么跟他父母说啊。 路霄胡乱地给良寒盖上被褥,小声在他耳边问:“寒哥,你身上有哪不舒服吗?” 良寒没有睁眼,哑声说:“……饿了。” 路霄立刻坐起来:“那我去给你热饭热菜,中午的饭行吗?还是你有什么其他想吃的?” 良寒不想多说:“什么都行。” 路霄匆匆下床,脚掌落地的时候险些跪下去。他身上是真的软,他和良寒玩得过于放纵,刚刚那个过程现在回想起来都害怕,感觉再激烈一点就能死在对方身上了,也不怪良寒会饿,路霄也饿,饿得都虚了。路霄扶着墙下楼热饭,热到一半他又有点馋,给自己定了只椒盐味的炸鸡。高昂的配送费看得他肉痛,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腰一边付款。 大概半个小时,路霄在厨房听到了楼上淋浴热水器发动的声音,路霄朝着楼梯走了一段路,扯着自己嘶哑的嗓子喊:“寒哥,阳了不能洗澡!” 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沉静的回应:“知道,就是冲一下。” 等良寒从楼上下来他主动穿上了了那套熊猫的毛绒睡衣,像是怕冷似的还带着小熊猫的帽子,路霄抱着手臂看着他直乐,良寒瞥他一眼,淡定地走进厨房,在流理台上给自己拿碗筷,路霄把热好的菜推给他,良寒看了看,把那份金汤草鱼推回去:“这个给你补点。” 路霄摇头:“不喝,我要吃肉段。” 良寒好奇地偏了下头,淡然地说:“你不用补的吗?你刚刚连汤带水的。” 路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那口饭差点喷出来,他扭头看着良寒,良寒则是一脸无辜,好像刚刚开黄腔的不是他。 良寒说自己饿了,其实也不见他狼吞虎咽,端着饭碗挑剔地在黄瓜钱拌杏仁里挑挑拣拣地找杏仁,垂着眼尾还有点潮红,神情看起来极为骄纵,还带着餍足倦怠的情欲痕迹。 路霄笑:“寒哥,我发现你语文真好,好会形容哦。” 良寒那双曼妙的眼睛微微一挑,缓缓道:“嗯,你刚刚强迫我的帐我还没跟你算。” 路霄:? 良寒一本正经地说:“下次一个一个房间,不和你一起睡了。” 路霄立刻反驳:“不好使,我们有约法三章,你不跟我睡你跟谁睡。” 良寒斯条慢理地边吃边问:“你知道我们是天天做吗?” 路霄饶有兴致地跟他侃:“那又怎么了?” 良寒:“你意志不坚定。” 路霄:“哦,你意志坚定。” 良寒:“你强迫我。” 路霄笑:“就强迫你了。” 良寒:“没有人性。” 路霄:“你拉倒,我生病的时候你没拽着我做一宿?” 良寒:“我的心灵遭受了伤害。” 路霄简直服了他这个劲儿,你打你的,他打他的,路霄只能被他调度回去:“那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 良寒淡定地避开他的手:“别碰我。” 路霄:“你开个价吧。” 良寒:“以后不跟你啪了。” 路霄睁大眼睛:“我*你再说?” 良寒不紧不慢:“你骂人,你不讲素质。” 良寒傲娇起来简直就是离谱,路霄被他勾得心痒痒,又气又笑:他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多喜欢他了,说话都变得大胆了,恃宠而骄地浑身上下拿着股说不出的腔调——偏偏路霄就是吃这套,目光灼灼地想凑过去想和他亲近。 良寒伸手推他靠近的脸:“别亲我,不让亲。” 路霄搂他的腰:“能不茶吗?再茶强吻你。” 良寒绷着嘴角笑:“你又要强迫我,我有阴影了。” 说着又把快忍不住的笑容强行收敛住,好像不想路霄看出来他是这么的快乐。 路霄哈哈大笑,一句一句地和良寒逗闷子:“寒哥你坦白从宽,我不是你初恋吗?你怎么这么会啊?是不是偷偷背着我找人了?” 良寒用眼尾扫他:“对,我找小狗了。” 路霄又是哈哈大笑:“那我错了,你让我哄哄。” 良寒:“不想听,你不要招我。” 路霄:“不,我就要招你。” 说着路霄也不管良寒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反抗,放浪形骸地伸出手臂挂在他的脖子,赖皮地包围他,跟他接吻,良寒最开始还不让他亲,跟路霄闹了一会儿还是托住了他的腰,提着人一下一下嘬他热情的嘴唇。 他是不知道他俩如何发展成这样的,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们曲折的道路后面,爱情的果实可以如此的甘美,这一路不假思索的大胆,孤注一掷的爱,毫不理智的勇敢和自由意志的沉沦,换今天爱情对他们淋漓尽致的滋润。 那一刻,良寒忽然就懂了这世上所有的情歌,领悟了所有双宿双飞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知道了无怨无悔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和路霄只是接吻,不含任何情欲的,就可以如此的温柔和陶醉。 嗯,如果没有猫来捣乱他俩可能会更浪漫点。 “老虎”在厨房外面逡巡一会儿后看到流理台上的肉忽然跳了上来,路霄手忙脚乱地去和猫抢吃的,良寒啧了一声,被大煞了一番风景,把老虎撵出去后,路霄的手机又响了,良寒无语,没兴致了,他埋怨道:“谁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路霄乖乖说:“外卖小哥。” 良寒:??? 等到路霄提着一整只炸鸡进屋,良寒穿着熊猫睡衣环抱手臂地审视他:“你不嗓子疼吗?点这个?” 路霄可怜巴巴地说:“寒哥你懂什么叫馋吗?馋就是我今晚不吃这个炸鸡我就过不去……” 良寒:“配送费多钱?” 路霄:“13。” 良寒大喘一口气:“这个鸡25吧?” 路霄:“没有那么贵,有优惠券也就19.” 良寒:“然后配送费13元?” 路霄:“所以你看出我要吃它的决心了吧?” 良寒:…… 可路霄并没有吃多少,他现在状态挺好,也不发烧了,但是嗓子一直疼,平时一整只鸡吃起来不费劲,今天吃了三分之一就吃不动了,一边吃还一边给猫猫撕肉:“好疼,嗓子越吃越疼。” 良寒撑着颧骨看他,帮他收起来:“别吃了,吃了这么多了。” 路霄满眼含泪:“那是我逝去的食物,你不能这么对我……” 良寒不理会他,给他洗了点小柿子:“嗓子疼吃这个,别吃炸鸡了,明天嗓子还要不要了。”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在厨房餐桌打转,收好食物后又上楼收拾床铺。床上才是他俩折腾出来的重灾区,两个人换床单换被褥弄了好半天才妥当,一看时间,快一点了,两个人赶紧上床准备睡觉,但路霄睡不着,在良寒身边各种翻来覆去,良寒伸手揉他肚子:“你是不是吃积食了?” 路霄:“我没有,我嗓子疼,刚刚根本没吃饱!” 良寒:…… 良寒开始和他聊天,问晚上的时候安馨给他打电话都说什么了,路霄复述了一遍,良寒追问:“阿姨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他对某些事总有些隐隐的直觉。 路霄一脸懵:“没有吧……” 不过路霄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没事儿,我感觉我爸妈知道也未必会怎么样。” 良寒:“怎么说?” 路霄:“我十一岁的时候就早恋啊,当时还是被老师抓的呢,老师把我和那个女生带到办公室然后给我爸打电话,我当时心说完了,我爸一定会说我的,没想到老师拨通了跟我爸说‘路先生您好,您家孩子有早恋问题’,我爸在那边……”路霄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够了才继续说:“我爸说:‘路霄早恋啊?那这是好事儿啊,说明我儿子受欢迎。’”路霄笑得前仰后合,好像现在回想才知道当年他爸的话有多么离谱。 良寒躺在他身边,表情复杂地看着路霄,也不知道是被安慰到了,还是酸了。 路霄看良寒不笑,只能正色了一点,对他说:“反正你别害怕,我爸妈很开明的……再说了,我也不能让他们讨厌你啊,我帮你好好搭桥,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说,只要能搞定我妈,我爸那边都好说。” 良寒看着他,轻声说:“你爸妈感情真好。” 路霄:“那肯定啊,我爸可喜欢我妈了,我妈妈也漂亮呀,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家长会,因为班里最好看的就是我妈妈,她那个小高跟鞋在走廊里一走,我就知道是她来了。” 路霄越说越兴奋,开始跟良寒捋他爸带着他妈和他全球旅行的那几次,路闻烨是个挺浪漫的男人,每次工作攻坚期结束都会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玩,看电影、旅行、购物,有时间就陪老婆孩子。 良寒不说话,恋恋不舍地看着路霄,在听完路霄讲完后,又轻声说:“你爸妈感情真好。” 路霄扭头看他。 良寒淡淡地笑了,说:“我爸妈感情一点都不好。” 路霄有点无言:“其实……我爸妈也吵架的,每家多少都会有点矛盾的。” 良寒笑着摇摇头:“我爸爸外面有人,很多年了,那边的小孩都十几岁了。” 路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良寒苦笑了一声,好像打开的秘密太大了,他开了一个口,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讲下去。 路霄立刻转过身来给他一个用力的拥抱,温热的手臂紧紧地勒住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那你妈妈知道吗?” 良寒压着声音:“知道啊,还是她找私家侦探查出来的,不然我哪知道这么多?” 路霄不太明白:“那你妈妈不离婚吗?” 良寒摇头:“没这么简单的。”过了好一阵,良寒轻声说:“可能他俩就不该结婚。” 路霄揉搓他的手臂:“别这么说,他们不结婚,哪里来的你呢。” 良寒看着路霄,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说:“我九岁的时候,刚刚搬到这边的时候,非常不喜欢回家,有次回家晚了,大概是十点吧,回家的时候整个屋子漆黑一片,没有开一盏灯,只能看见沙发上面有一点香烟的火星。” 良寒的形容把小路说懵了:“什么……意思?” 良寒:“我爸在沙发上抽着烟等我。” 良寒对父亲从小到大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个漆黑的晚上,他父亲坐在沙发上,不开灯,抽着烟,等着他。 良寒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把这件事说给路霄听,说完后自己也卡住了,没有了下文。 可路霄还在关切地追问:“那然后呢?” 良寒看着路霄的脸,笑了一下:“挨打啊,还能有什么然后。” 第86章 轶事 路霄眼睁睁地看着良寒,没有说话,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心碎。 良寒躺在枕头上,侧头看着他,下巴到锁骨在他身上拉出一条轮廓柔和的线条,他的话语是那么的轻飘,笑容散漫的像一抹哂笑,路霄看得难受,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合适,便只能无措地把自己的脑袋投在良寒的怀里,闷声一字一顿地说:“没关系,你爸爸不爱你,我爱你。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 良寒怔了一下。 他没有料到路霄会这么说,手立刻缠住了他的腰,另一只硌在了路霄的肋骨和床铺之间,哪怕不舒服,也用力地环住了他,路霄立刻也给出回应,下巴压在他的肩膀,紧贴住良寒的身体,一下一下地捋着他的后背,像捋一只骄傲的大猫:“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你爸爸现在已经打不过你了,都过去了……” 那天晚上,良寒第一次明白地和路霄聊起他的家庭,聊起这桩狗血大剧的来龙去脉。良寒的父母在外人看来很像是穷小子多年努力抱得白富美的童话故事,男方在多年打拼后步步高升,外人交口称赞当年的徐小姐好眼力,能在人海之中选出这么一支潜力股。但是在良寒的描述里,这是个骗婚的故事,是良景天年轻时凭着一副好皮囊和花言巧语骗到了母亲,之后凭借着徐家的裙带关系一路高升,直到羽翼丰满,他对徐娇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喜欢一个女人不会不爱她的孩子,徐娇找私家侦探去查丈夫是否出轨,结果查出的结果是良景天外面不止有女人,还有私生子。 “那个小孩只比我小五岁。”良寒茫然地提起当年知道真相的自己,“我爸早就认识那个女人,我和我妈当时拿到的是照片,照片里我爸带着那两个人去游乐园玩……霄霄,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爸从来没有抱过我,他带着那个小孩去游乐园玩……” 路霄立刻收紧怀抱,小声说:“游乐场算什么,你不用他带你去,我带你去,你不要这么想。” 路霄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是他也很受震撼,他不知道良寒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尖叫,还是应该骂人,紧接着良寒又说了他家的其他事,路霄一件件地听,听他说他爸妈之间冷酷的谈判,听那个小三和那个孩子的各种操作,听他爸爸对徐家的要挟…… 因为这世上有那么多的痛苦无法排解,所以人类才需要哲学。 路霄无来由地想起良寒说起的这句话,他一定极度地痛苦过,所以才说得出这样的话,他一定是无数次的尝试过,所以才能在路霄面前漠然地提到生和死,良寒说起自己睡不着觉需要吃药和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调解的时候,路霄屏着呼吸听他说,那叙述真是让人肝肠寸断,每一个字都在说“我早就不想活了、就让我去死吧”,每一个字都在说他来时的路、曾经多辛酸。 路霄陪着良寒聊了好几个小时,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枕在枕头上看他,良寒时而沉默,时而流泪,等差不多聊完了,良寒的情绪不再那么激烈的时候,路霄托着他的下颌,一下一下亲他的下巴,搂着他的脖子有些疲累地问:“那你没有跟你关系亲近的亲人吗?你和他很好的那种,舅舅?外公?” 良寒沉默了一下:“外公,我外公对我很好,我小时候一直和他住一起。” 路霄:“那他现在在哪?” 良寒:“他退下来一直住在莫干山。” 路霄:“嘉兴?那也不是很远。” 良寒:“跨省了。” 路霄:“那风景不错吧。” 良寒:“嗯,那边星星很漂亮,外公院子里还种了花生。” 路霄好奇地追问:“花生?花生是长树上的吗?” 良寒沉默了一下,注意力彻底被路霄的无知带走了:“你没挖过花生吗?……它是在地里的。” 路霄:“没有啊!啊,你有机会带我去外公家吧,我也想去挖花生。” 良寒面露难色:“我外公外婆很八卦的。” 路霄:“啊?八卦什么?” 良寒无奈:“他们一定会盘问你是谁的。” 路霄一头雾水:“我是谁?你就说我是你朋友呗。” 良寒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觉得那可能吗?” 路霄也不知道和良寒怎么有这么多话,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时而一起哭,时而一起笑,路霄平时也是个能说话的人,但这也是他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能和另一个光说话聊到这么晚,直到两个人说到彼此困得不行,实在是身体不让他们继续聊了,才歪着头睡了。 十二月十号,居家两周之后,疫情开始变得严重了。 菜没了,药没了,鸡蛋贵死,快递不送,现在别说13元的配送费了,想要去医院买点东西闪送费103元都常常没人送,因为城市躺平了,社会面上感染越来越多,教育局酌情开学的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延期,路霄和良寒在群里看同学老师亲朋好友的情况,感觉大家的症状都好严重啊,医院挤兑得没有病床,小孩高烧不退,他俩算是走运的,病了也没太严重,物资虽然不足,但也不算短缺,相比其他人,他们心有戚戚。 良寒的爸妈其实在7号、9号就回S市了,但是到S就被隔离了,目前是住在与鹿溪源隔了一条主街的宾馆里,从二十三楼的高度往鹿溪源的方向看,听说是能看到他们家的红色屋顶,但是就是回不来。 路霄心说回不来也好,良寒家那两位家长气场太强大,一家三口的能量场都过于满,不知进退地放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个小家哪能装下这么三尊大佛。 相比之下,路霄更担心爸爸。路闻烨现在还在医院,是因为医院建议他这个情况留院观察,但是路霄也知道现在医院就是个毒巢,他爸妈能呆多久也不好说,弄得他晚上和良寒上床都非常的不自在,总担心爸妈忽然回来,一点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 最要命的是,十号的时候路霄才意识到从从21号上网课到现在竟然只有两周多一点,这十几天他和寒哥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没黑没白,荒淫无度,买了那么多套套用没了,润滑油也要见底了,他俩但凡上起床来就变得不知死活,十条刹车片也拦不住。 “我们得禁欲。”路霄倒着气撑着身体,忧心忡忡地对身上的人说:“寒哥,你说你要是猝死在我身上我怎么跟你爸妈解释啊。” 良寒表情淡然地低头给自己戴最后一个套:“霄霄,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躺下。” 好在有良寒,路霄虽然荒淫了点,学习还算没耽误得太离谱,良寒现在已经摸清楚了路霄起床套路,每天不等他赖床,先帮他说:“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拽着人硬起来刷题做卷子。 路霄态度也端正,上次理综考得太好了,三个老师在课上不约而同地夸他,要是下次考崩了,估计他们能提着刀找上门来,但是他的端正是需要外力辅助的,譬如很重要的提神饮料:咖啡。 路霄在邮递开始不稳定时检查了自家咖啡豆的存货和良寒家的咖啡豆存货,很好,两家还有700+g,足够他们过一个月,但是没有想到先见底的不是咖啡,而是咖啡滤纸。 良寒知道咖啡滤纸没有了时候也很傻眼,他们喝的都是手冲,没有滤纸怎么喝啊? 良寒不能理解:“你知道它快没了,你没买吗?” 路霄把自己几个app一起调给他看,三个电商平台,全部十天前下单,全部不发货。 路霄:“尊贵的江浙沪地区也不包邮了。” 当然了,路霄没有脸说这是大事儿,毕竟现在很多家庭连食物都没有,现代人没法吃饿肚子的苦,他这种只是咖啡没有滤纸的只能算作闲愁。 良寒咬了下自己的手指骨节:“线下呢?我记得星巴克好像有卖滤纸。” 路霄赶紧阻拦:“别买别买,那个我买过,快200元买100张,我平时40元就能买100张,我花五倍的价钱我是钱多烧手吗?” 良寒沉默。 路霄也沉默。 俩人看着咖啡豆、滤杯、云朵壶一起沉默。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凭他俩的智商,有一天居然会被小小的滤纸难住。 路霄打开思路:“滤纸是圆锥形的,你说我们弄个圆锥形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 良寒展开联想:“锡纸?” 路霄打个响指:“有道理!” 然后立刻翻厨用的锡纸,比出大小剪好,弄成圆锥的样子。 良寒看着这个简易滤纸指挥:“这个太大了,小点……嗯,需要底下开个小口……你放滤杯里试试,看合不合适。” 良寒光说不做,路霄一步步弄好,在底下剪开一个小口。 良寒把磨好咖啡粉倒进锡纸滤纸里,路霄提着长嘴壶来冲咖啡……三,二,一,热水下去了,只听哗啦一声,锡纸里的磨好的咖啡也找到了可乘之隙,泥石流一样哗哗地跟着淌下去了。 First blood! 良寒和路霄看着云朵壶里混成一团的液体一起震惊:“我……靠?” 过了能有几秒钟的不应期,良寒茫然问:“怎么办?锡纸不行。” 路霄看着小半壶的混合液体有点心疼,豆子都是新的,他们能搞就再搞一次吧,别浪费了,琢磨道:“你说有没有可以过滤的东西,类似蒸面食底下的布帘之类的,我们用那个把它滤一次?” 从原理上讲,这种咖啡应该也是能喝的。 良寒蹙眉:“你家有吗?我家蒸面食不用那个,都是直接涂油。” 路霄沉默:“哦,我家也不用。” 良寒:…… 路霄低头弯腰开始翻厨房,口中念念有词:“过滤,过滤……” 只不过他翻遍了厨房的锅碗瓢盆也没有找到可以用于过滤的东西。 良寒试探地说:“口罩?” 路霄一声“卧槽!”惊喜地扭头看着良寒:“你是鬼才啊!对啊,那个就是隔离空气的,一次性口罩里面有夹层一定可以用!” 现在挨家挨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口罩,路霄一个箭步冲出厨房去玄关拿口罩,然后把一次性的棉布口罩撕开,让良寒擎着口罩放在滤杯上,倒了一次云朵壶里的混合物,打算再滤一次。 良寒扶着口罩里面的内衬,谨慎且不信任地看着路霄:“你慢点倒水,小心烫到我的手。” 路霄很自信:“你放心吧,这我还能烫着你?” 口罩滤咖啡,这个画面平时想都不敢想,但现在俩人一本正经地在操作。 路霄心说奇葩就奇葩了吧,只要能让他喝上一口咖啡就行了,怎么喝上的就不管了,他把泥石流混合物往口罩上倒,想着慢慢来,别溢出去,但是直到混合物都淌到流理台了,一滴也没滤过去。 咖啡之路再次失败,Double kill! 良寒痛苦地问:“为什么啊?” 路霄绝望地拎起那层内衬:“怪口罩质量太好了吧。” 第87章 同居 最后两个人在妈妈们的化妆台找到了无纺布,叠了好两层做滤纸,又因为无纺布过于柔软,无法贴合滤杯,两个人最后在厨房里琢磨了一圈,用漏勺充当滤杯。 最离谱的手冲咖啡画面至此诞生了。 良寒手持漏勺把漏勺坐在云朵杯上,上面铺好无纺布,路霄在漏勺里滤咖啡:这上面的水流还不能太大,因为漏勺钢圈过宽,一旦水流急了,咖啡就会顺着漏勺的边孔淌满流理台。 两个人像是某种特技演员,为了喝口咖啡折腾了半个小时,产出的成品肯定没有平时滤得干净,但到底是能喝的,两个人分好各自的咖啡,良寒默默地将用过的无纺布在水流下洗干净,打算明天再用。 路霄看着良寒仔细晾在碗筷架上“滤纸替品”陷入沉默,一时间都要被两个人的简朴感动了。 有了咖啡,两个人白日听课效率好了不少。 但滤纸绝不是他俩捉襟见肘的唯一物资,之后良寒和路霄不可避免地发现一些他俩平时没太注意的生活用品开始短缺,路霄是个贪吃的小孩,良寒也是从小锦衣玉食,俩人吃穿住用都有点穷讲究的意思,如今外卖买不到,快递不配送,搞得俩人只能开动脑筋想别的办法解决。 譬如路霄在自己家找到了一直没喝的米酒,两个人烧热了酒,放进红糖,在里面滚一层绵密的蛋花做夜宵。一些在冰箱冷冻层存了很久的肉、米箱里想不起来吃的八宝米、干菜、粉丝被两个人淘出来,路霄想尽办法把它们做的好吃点。 那段时间良寒尤其的快乐,因为如果不是路霄要折腾,他不吃就不吃,饿着也没什么,但路霄偏偏多大的事儿都要搞点花样出来,这让他觉得很新奇,好像做饭、打扫卫生、睡觉和醒来这些小事,都忽然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他俩的钱不太多,两个人就把钱放在一起花,在不太稳定的物价和紧俏的物资里有商有量地买东西——这种谨慎地商讨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的经历,让他俩莫名有点兴奋,有米有有米的花法,没米有没米的过法,物资短缺的时候他俩反而生出精打细算、齐心协力的默契。 路霄学习状态也比三个月前成熟多了,可能是抗压能力提高了,可能是被虐多了稳定了,也可能是有良寒在旁边打样,他心里有底就不再急躁了。 很多时候心态比实力更重要,之前路霄还会因为学习压力大发火,现在完全不会了。良寒为了带他,每天会在他旁边漫不经心地引导,不是教他具体的某道题怎么做,而是帮他升级整个学习系统——良寒这种信手拈来、游刃有余的学习方式,他的确不是老师可以教出来的,那是一整套严格的学习系统的养成。路霄其实也不觉得良寒有刻意帮助他什么,但是良寒那些偶尔吐出来的方法足够缓解他85%的精神内耗。 其实很多时候学习这条路并不难走,只是他自己在哀嚎罢了。 良寒有些点拨可以将路霄无用的痛苦大幅度地降低,保证行动力,加上路霄脑子又不笨,配合好外援和强斗志,稍微耐心一点很容易提上去。 良寒观察着路霄如何生活,路霄观察着良寒如何学习,见识对聪明人来说无异于点石成金,他们可以迅速地在彼此身上汲取养料,不断地调整和精进自己,吐故纳新,在积蓄出纳、人际关系、学习学业的方方面面扬长避短。 有时候路霄和爸妈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还会刻意拉良寒入镜和他爸妈一起聊天,实话实说,良寒不太知道怎么跟路闻烨和安馨打交道,大多数都是听路霄在那叭叭叭,但他很喜欢参与这项活动,因为他自己的家庭没有这个活动,他的父母这么多年有意无意地一直在忽视自己,良寒其实很早就已经对别人真切的关注不抱希望了,但是路霄和路霄的妈妈会真实地照顾他的情绪,良寒不高兴了路霄会哄着自己,他流泪的时候路霄会抱着自己,他所有的求助信号都可以被看到,得到无限的回应,有些人在他的身边,他大脑和身体的警报是真的会平息。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一个人和自己相遇了,他治愈了自己,与自己推心置腹,让他重新变得愉快且信任他人,良寒过去所有想要的、想去依赖的爱,他全部都可以给他,甚至还捧出他见所未见的更好的。 一个人真的可以从内部开始洗刷另一个人,真的可以给人伐毛洗髓、脱胎换骨的改变,像原本自成体系的八卦鱼,两块旋转的阴阳融合在了一起,可以汇聚得能量更大更和谐。 唯独不和谐的是他俩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路霄跟良寒每天强调好几次他要提进度,晚自习结束之后,良寒之前都是回卧室的,但是路霄严厉拒绝了,变成他提着书本去良寒呆的那个屋子。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不能和“卧室”和“床”产生任何的关联,不然说两句话就能把对方拽到床上去了,这个路径依赖得太严重,俩人的源代码谁也改不了。他俩如果想一起学习,必须先把衣服穿好,拿好卷子和闹钟,随时看着闹钟鞭策自己。但是路霄有点低估了自己和良寒,不在卧室,他俩还可以在其他地方,因为在规定时间里算出了一道物理竞赛题,路霄太兴奋了,吧唧亲了良寒一口,然后良寒就抱着他进了卫生间,让他坐在盥洗台上和自己来了一次。 然后两个人打开了新大陆:哎?在卫生间好像有点刺激哦! 路霄长腿点地,良寒倾身在他身上,手掌一寸寸爱抚过他的脊背,路霄被他推得后仰,看着旁边的淋浴,模糊地想这里清理还很方便,不用换床单,节省润滑油,做完可以直接洗,简直就是偷情(不是)的最佳场所。 良寒亲路霄的耳朵,跟他打商量:“能站着做吗?我们试试?” 路霄眼睛一亮,非常配合:“好啊好啊!” 路霄被抱起来换了姿势,光脚踩在地上,手扶着盥洗池的边缘,良寒搂着他的胯,把他拉向自己。 良寒是个精细人,他不是路霄主导做爱的那种大开大阖的风格,他虽然也觉得那种很刺激,但是来一次过分消耗体力,好几天都缓不过来,他更喜欢那种微小的调整,巧妙的刺激,当时爽到了事后又不至于太伤身。 在两个人下面紧紧地咬住的时候,良寒拍了一下路霄的大腿后侧,小声地指挥他:“骶骨向下,耻骨向上,坐,再坐……” 路霄闭着眼睛,听从着良寒的口令,良寒却似乎觉得他的角度不太够,左手扶着他的腰,右手顺着他的大腿伸下去摸他的髋骨和耻骨,将他整个人桎梏在怀里,用食指和中指清晰地按压:“这里,往后抬……” 路霄闭着眼睛,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寒哥的手没有离开过他的敏感地带,手插在他两腿之间,左手拉着他的腰。 路霄难耐地仰起头,有些之前无法感知的肌肉、身体无法触及的地方,开始被良寒一块一块地调度起来,在他觉得已经到极限再也动不了的时候,良寒抵着他尾椎两手用力地一扳,忽然听到盆骨一声清晰的弹响,路霄猝不及防地叫了一身,浑身绷紧! 良寒顺势又往前顶了一寸,摸着路霄微微顶出形状的肚子,轻声地问:“能感觉到我吗?” 浴室果然是非常刺激,两个人弄完后,路霄被人打着公主抱送回到卧室的床上,路霄很累,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和寒哥do了,他歪着头问:“寒哥,你遇见我之前需求也这么多吗?” 良寒正在收拾他俩的窝,闻声抬头:“什么?” 路霄:“就是手冲,你手机有挺多片的吧。” 路霄觉得挺神奇的,因为寒哥这人不是假高冷,是真高冷,哪怕跟他在一起他还是自带一股远离尘嚣的气质,他不太像是会和五色五味七情六欲纠缠得这么紧密的人。 良寒想了一下:“不太频繁,一个月一次吧。” 路霄惊讶:“哈?” 紧接着严肃质问:“那你干嘛天天拽着我做啊?” 良寒顿了一下,很认真地反问说:“这难道不该问问你吗?” 路霄无语,问我什么,难不成还是我勾引你的? 路霄知道寒哥在给他挖坑,他拒绝跳下去,另起个话题:“感觉你挺会的,是不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视频然后往我身上使啊?” “视频都很假。”良寒沉默了会儿:“小说也很假。” 路霄:??? 良寒坐上床:“我看了阿姨存的那些书,随便翻了几本。” 路霄一怔:“额……你看了啊?” 良寒点头:“嗯,看了。阿姨选书还挺好,品味很不错。” 路霄万万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评价,顿时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我一定把你的夸奖传达给我妈!”一边笑一边聊:“我初中附近书店好多这种书,然后书店总是被家长举报,很讨厌,我妈跟我吐槽过好几次说我的初中不行,家长没素质,笑死我了。” 良寒颔首:“嗯,这个好像是被界定为不良文化。” 路霄满不在乎道:“半个世纪前武侠小说也是不良文化,哈哈哈哈哈管它呢!” 然后路霄又带回来良寒刚刚做爱表现,路霄真心实意地说:“寒哥你将来要不去当医生吧,学临床,救死扶伤,感觉你对人的身体也太了解了。” 良寒躺在他身边,考虑了一会儿说:“医生是出轨率离婚率很高的职业,你确定要我干这个?” 路霄:??? 他俩晚间太喜欢说话了,聊着聊着总会蹦出很多奇奇怪怪的话题,像一对说不完话的小学生,路霄紧接着对医生是不是爱出轨这件事和良寒展开了讨论,俩人没边没沿地说到了两点,说到其中一个人睡着了才罢休。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毫不意外地起晚了,良寒只来得及用他们那个奇葩滤纸滤出一杯咖啡,两个人就手忙脚乱地开始各自进屋上课,第一节是奶爸的物理,路霄低头翻自己桌边的书包,翻了两圈,无果,骤然想起昨天他在阁楼书房做完忙着和寒哥doi去了,do完又在聊天,他没收卷子,现在还在寒哥那屋呢! 奶爸在镜头里讲课,视线一扫就看到路霄满脸的呆滞,提声问:“来,路霄,选择第五题。” 路霄:…… 路霄这上哪能说出来去? 奶爸一脸严肃:“你是不是没写作业?” 路霄小声开麦:“老师,我写了。” 奶爸虎着脸:“那卷子呢?” 路霄咬了咬牙,在两秒钟后忽然站起来:“在隔壁,我现在去拿。”然后也没多说直接出卧室,与此同时,良寒镜头里房间的门忽然打开,路霄风风火火走进来,劈头就是:“寒哥,把我卷子给我!” 良寒抬手将桌子上的卷子递给他,路霄行云流水拿了就走,然后仅仅是一秒钟的间隔,路霄重新大步回到自己的卧室,对着镜头朝向奶爸展示:“老师,作业在这儿,我做完了。” 苏中网课的镜头是按照首字母排序,A班里良寒和路霄都是L,所以两个人的镜头是挨在一起的,刚刚路霄的操作,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路霄忽然打通了两个镜头在里面放肆地穿插盘带。 整个A班同时震撼了,纷纷在自己的镜头里捂嘴瞪眼:……我靠!刚刚什么情况,他俩是同居呢吗?! 第88章 绯闻 昨天的物理卷子并不简单,路霄是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奶爸说路霄没写作业,路霄当然不服气,他在站起来的时候考虑过去寒哥房间拿卷子会怎样,想出来的结果似乎也并不会怎么样,顶多是让班级里的女同学震惊一下呗。 路霄开着麦,声音沉稳地回答了第五道选择题。 奶爸扫了眼路霄屏幕里的卷子,又看了眼充满底气的路霄,点点头,让他好好听课。 而此时好些女生已经双手捂嘴,表情被震得稀碎了。她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不容易等到物理课下课,等着奶爸退出聊天室,首字母靠前的女生顺位拿到班级群里主持权,立刻打开全班的麦,好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同时朝着路霄开炮:“小路!你和寒哥住在一起了!” 镜头里的良寒表情平和。 路霄听到询问,淡定地开麦回答:“是啊!” A班:!!! 路霄按着麦克风主动说:“我和寒哥是邻居啊,住对门的那种,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当然会互相观照啊,怎么了?” 班里除了和路霄玩得好那几个,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路霄和良寒是邻居,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他俩住的很近。 有人不敢置信地提问:“那你们上网课之后一直住在一起啊?” 路霄点头:“是啊!” 聊天室里继续胆怯地追问:“额……有多久了?” 路霄大大方方地说:“挺久了吧,半个多月了,我从请假寒哥一直住在我家。” 女孩子们齐齐捂住心口:嘤——! 路霄失笑,感觉同学们像一群正在打鸣报晓的小鸡仔,等她们缓过来还得再一会儿。 Vimukti率先提问:“小路,寒哥是住在你家是吗?那房间里那些书是你的吗?” 路霄:“什么书?” Vimukti点点寒哥的屏幕,路霄“哦”了一声,解释说:“那些不是我的啊,左边的是我爸爸的书,右边的是我妈妈的书。” 女生闻言开始拍大腿:果然!!! 小路的爸爸具备所有男生羡慕的光环,路霄话音一落,张旭阳喇叭凑过来立刻说:“我去,原来欧几里得定理是陆博士常备书目是吗?我去!码下来,码下来!” 女生则是看着寒哥背后的书架,羡慕道:“阿姨好会选书,她好有品味,好想去小路家认识认识阿姨啊。” 路霄坦坦荡荡地说:“行啊!等放假的,欢迎你们来我家玩!” 女生再次捂嘴,激动非常:“那你们住在一起,你们爸妈也是知道的咯?” 路霄点头:“那当然啊。” 路霄说得光明磊落,良寒在隔壁听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了屋子,过了一分钟,路霄的房门被敲开了,这次路霄直接说“进”,良寒端着一小碗洗好的小柿子走进来。 女生看着他们的眼神都绿了。 这个时候班里已经知道良寒路霄住在一起,如果还刻意划清界限反而会奇怪,所以他俩也就大大方方地接触,良寒坐在路霄的床上去拿他没喝完的咖啡,一饮而尽,路霄则是非常自然地去抓小柿子吃。因为上网课,两个男生上身都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但毕竟是在家里,他俩下身穿的都是睡裤,多少有点居家的漫不经心的慵懒,尤其是路霄浑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无拘无束的味道,仰躺着陷在工学椅里,歪头问良寒他俩中午吃什么,米泡好了没有。 他俩的话题太过于居家,听得班里的女生不敢说话,最后选出一个代表,惶恐地跟路霄聊天:“小路,和寒哥住在一起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啊?” 路霄乐了,混不吝地说:“那肯定啊,学霸白天晚上亲自当私教。”然后伸手戳了戳良寒的腰,调戏道:“是不是啊寒哥?” 良寒没说话,把他不老实的手指撇开,拿着空的咖啡杯走了。 路霄嘿嘿一笑,小声对镜头说:“跟我生气了,别理他。” 女生捂着嘴,表示这个糖塞得太多了。 “所以你的朋友圈去溜猫,是和寒哥一起溜的?” 路霄知无不言:“那不然呢,‘老虎’是寒哥的猫啊。” “那寒哥前两天发的朋友圈呢?他好像谈恋爱,小路你知道那个项链是谁送的吗?” 路霄笑嘻嘻地反问:“谁跟你们说他谈恋爱了?项链的事儿我可不清楚,你们问他去吧!” 路霄好脾气,别人喜欢跟他聊天,但是班里是没有几个人敢去和良寒打听私事的,有几个嗑cp魔怔的小姐妹怀疑过寒哥带的那个项链是路霄送的,但是她们没有证据,路霄今天又不承认,这就不知要怎么去求证了。 路霄心里也拎得清楚,开玩笑可以,他也愿意配合女生嗑他的cp做娱乐,但是他是不会正主下场盖章给石锤的,大家乐一乐就行了,他没想牺牲寒哥和他自己。 路霄在卧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聊天,一边笑一边等着下节课老师进聊天室,林倩看着他这个漫不经心的样子很紧张,害怕他口无遮拦说错什么话,私下给他发微信:小路,你这么说没问题吗? 路霄:放心吧,我有数。 长马尾:我是害怕你挖的坑太多到时候填不上。 路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中午的时候路霄询问了良寒是不是生气了。 良寒沉默了一下:“也没什么,知道了就知道了吧。” 他俩之前不想公开住在一起,主要是害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已经这样,那就面对吧,反正已经这样了。路霄跟良寒对了一下口径,面对班级里同学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面对家长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 良寒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晚上的时候路霄给安馨主动打电话问候爸妈,电话一通,路霄往镜头后面看:“妈,我爸呢?” 安馨淡然道:“哭着呢。” 路霄立刻瞪大眼睛:“怎么了?是医院出什么事了?” 安馨无语道:“因为西班牙输了。” 路霄:…… 路霄险些忘了,现在正在世界杯,他发小在群里也在看球,只有他最近找到了新娱乐项目没有怎么关注。 路霄问:“我爸赌球了?” 一般也只有输钱可以他们家里人这么真情实感了。 安馨:“应该吧,我看他拿笔了。” 路霄绝倒,女人果然是女人,能从老公在世界杯期间拿笔的一件事揣测出他可能赌球了。 路霄惯例跟安馨说了说这几日的情况,特意说了他和良寒的滤纸没有了,琢磨了一圈最后用了她的化妆品和漏勺滤咖啡,安馨想了想,说:“你们是没有滤纸了啊?那你们试试用野炊咖啡的办法啊。” 路霄眼睛一亮:“那是什么方法?” 安馨远程指挥:“就是把咖啡磨粗一点,煮水倒云朵壶里,然后把咖啡倒进去,闷几分钟,等咖啡沉淀再倒出来……” 路霄立刻坐起来:“等等等,我记不住,你跟良寒说,他正好在厨房呢,”说着从床上一跃而起,从楼上蹬蹬蹬跑到楼下,朝着厨房里的良寒喊:“寒哥,我妈找你说话,她有不用滤纸喝咖啡的方法!” 安馨只感觉镜头一阵的晃,再平稳下来的时候,隔壁家那小孩清俊的容颜入镜,从镜头里看,他似乎在收拾厨房,准备第二天吃的。安馨跟良寒又重新说了一遍野炊咖啡的做法,良寒一边记一边操作,很快,良寒冲出一壶香喷喷的咖啡出来,路霄和良寒打算把咖啡放冰箱,明天加奶直接喝。 安馨看着他俩在厨房的互动,感觉到隐隐有哪里的不妥,但又有点说不出,看着良寒任劳任怨地被自家的儿子使唤,安馨开口道:“霄霄你怎么什么事都推给小寒做啊,你就知道欺负别人。” 路霄哈哈一笑:“没事儿,良寒勤快,让他做。” 安馨板着脸:“崽崽你这个态度很不端正,”说着看向另一边的男生:“小寒,你不要总惯着他。” 路霄侧过镜头,递给良寒一个眼神。 良寒任劳任怨地接话茬:“没事儿的阿姨,这点事儿我顺手就做了。” 路霄在妈妈看不到的角度,右肘夹左手,轻轻给良寒比了个大拇指。 路霄专心致志地将自己偷懒耍滑的人设维持到底,身后不断给良寒在厨房里干活的镜头,让良寒和自己做出鲜明的对比,等到和安馨聊完十分钟的天,路霄坐在餐桌旁边等良寒,自己低头刷起了学校论坛。 不出所料,学校那个嗑他俩cp的帖子又被顶了起来。 虽然路霄猜到了他俩目前住在一起这件事如果被人发出去,一定会引起讨论,但是还是没有想过讨论得这么热烈,点进那个帖子,那真是像个闪光镜头似的不断地闪个不停地刷新,跟雨打窗台似的下得噼里啪啦。 且那个标题是那么震撼人心,干净利落地写着: 苏中两大校草同居了!!!! 路霄捂着心口喘气,心道好险好险,还好班主任老吴是知道他俩住在一起的,他们爸妈也知道良寒和他住在一起,不然就凭这群苏中的妖孽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石破天惊的社会新闻。 这个帖子起源还是落在良寒,因为百年不发动态的良寒学霸忽然发了条意义不明的朋友圈,一条项链,一只手,苏中所有嗑cp的女孩子们一夜心碎,纷纷揣测是某位神秘的“白富美”拿下了他们的高冷男神,并且针对这位小姐姐展开了一系列的联想,肤白貌美、出手阔绰,定关系就送黄金,一举将高岭之花拿下。 但是良寒之后的朋友圈就没有下文了,这个说法漂浮在虚空上不了了之,今天忽然得知良寒和路霄住在一起,大家开始合理联想:这个“白富美”不会就是小路同学吧? 路霄爸爸是国内外知名学者,捐助过母校千万级的大楼,在业内有实力又有光环,妈妈是小有名气的歌唱家,查他家的资料能查出一打荣誉,说路霄是“白富美”虽不中,亦不远矣,良寒家里条件虽然也不差,但是显然也的确是在高攀。 嘤……更好嗑了! 提前当上门女婿吗?居然是入赘进门的。 两个大帅逼在一起同居。 嗑昏头了好吗? 底下有人匿名回复说这个糖太假了,今天白天路霄在班级群里明确说了项链不是他送的,良寒绝对不是和路霄在一起,他对象应该是另有其人。 没想到引起了一众人的反攻,A班课间的截屏一张一张被抛出来,楼下的姐妹开始义正言辞地驳斥:什么另有其人!我有截屏,他俩的手机壳,护腕,一些小东西,都是情侣款好吗? 还有!更锤的是他俩的头像!看看他俩的头像啊! 紧接着是两个人被打了部分码的微信好友界面,上面的头像明明白白的是一个北欧电视剧里的男男情侣,那位姐妹激动地在帖子里叫嚣:你说他们没在一起,你信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来不觉得这么锤,现在越看越锤。 楼下一排排的全疯了。 “我靠他俩都这么大胆了吗?我也想进A班,哪位好心人提供一下A班的房间号和密码,我跪求去赛博偷窥一下!” “同求+1” “我太大胆了,头一次想进A班是为了嗑cp” “别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俩现在课间经常同框,A班的姐妹在吃独食,全特么都嗑疯了!” “你说他俩没在一起你信吗?反正我不信,学霸是自己没有家吗?为什么要住路霄家?” “是啊!学霸自己是没有家吗?为什么要住路霄家?” “赞同!学霸自己是没有家吗?为什么要住路霄家?” “……” “学霸自己是没有家吗?为什么要住路霄家?” “破坏个队形……所以两个人是已经do过了是吗?我一直以为他俩是在搞纯爱来着。” “我赌一元钱压他们肯定do过了!” “我赌两元!” “我赌三元!” “五元!” “去看他俩同框!他俩气场都熟透了好吗?肢体接触极其自然!一看就是做过了!” “爸妈都不在家,两个人血气方刚,你说能发生什么?” “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今生能磕到这么真的cp!” “我的cp一定是do过了!” “对,大do特do!” “姐妹请劳记,我们没有看到我们的cp做爱,不是我们的cp没有做!是学校的校园网考虑全年龄向才没播出来,不代表他们没做!【狗头确信】” “对!就是这个道理!” 路霄内心颤抖,看到最后满眼都是“我的cp do了”,看得都要不认识字了,一键关上了屏幕,心说你们可真炸裂啊。 第89章 事发 第二天,路霄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不出意外,学校这个他和良寒同居的帖子再次顶起来了,并且这次的热度和速度显然不止是在苏中论坛里了。 “嘤,好嗑!男高就是yyds!” “还有料吗?我想看这俩的纯爱日常,好心人再给孩子点粮吧!” “我可以是假的,但是我的cp必须是真的!他俩没互动一定是在避嫌!” “这是什么好登西?好好吃啊……” 路霄飞快地刷着一夜间叠起来的楼层,美貌份属稀缺资源,美貌加上男男,人们爱开这个玩笑也很正常,但是这个讨论是不是发展得有点失控啊?是因为大家阳了在家里关着很无聊吗?那也不用盯着这种cp帖解压啊? 路霄和良寒一边刷牙一边刷论坛,在镜子的里都看到了彼此的忧虑。 上午上化学的时候,路霄总感觉他们的女老师看着他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的,下课了还有点恋恋不舍,被课代表提醒才退出了房间,班里女孩子心花怒放地看着路霄,询问寒哥下课怎么不过来啊,目露绿光的期待他俩能有点啥互动,最好来点美男娇嗔。 路霄忍住心中凌乱,看着课间多出来的几个陌生账号,努力板住一张处变不惊的脸。 有些打趣能含糊过去,有些则不行了,张旭阳作为一个打不了一点弯的直男也看到论坛的风言风语,拽着唐金鑫和喇叭来跟路霄开小群聊,张旭阳率先就是一句:“小路,什么情况啊。” 路霄长叹一口气:“闹着玩的。” 张旭阳好心地开解:“你要是真有什么情况,可以跟兄弟们说的,真的!……是吧鑫总?” 唐金鑫满脸无可奈何,像是要为良寒路霄操碎了心,帮忙遮掩道:“哎旭阳行了啊,什么同居,他俩就是邻居之间相互观照而已。” 张旭阳感觉哪里不太对。 路霄立刻说:“对,就是鑫总说的那样,住对门嘛,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喇叭被糊弄了过去,也跟着说:“班长和路哥我是知道的,确实只是感情好,旭阳你真的想多了。” 张旭阳抓了抓头道:“唉我就是关心嘛,再说多问几句怎么了……好羡慕你们这么简单的友谊啊。” 路霄:…… 路霄刚糊弄完一个紧接着又来一个,是三班的齐语塘,鱼总过来私聊问他是怎么回事,路霄说什么事都没有,别人瞎说的,齐语塘放下心来,说:“你俩要是真在一起了,论坛那些人估计是要疯……但是不管这个是真是假吧,你俩往回搂搂吧,热度是有点高啊,你们父母看到了,你们怎么解释啊?” 这是中肯之言,路霄其实昨天跟同学口嗨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今天,求助性地看了良寒一眼,似乎想征询他的意见。 良寒垂着眼睛倒没有责怪他,拍拍他的肩膀,沉着道:“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俩都有正事要做,也没有心思总惦记着这些风言风语,中午的时候良寒还没来得及吃饭电话响了,是他爸,让他给送东西,良寒的表情不太好,举着电话“嗯”了几声,然后跟路霄说别等他了,他送个东西,去去就回。 路霄蹲在地上抱着“老虎”,揉着它的猞猁毛耳朵,仰头问穿鞋的良寒:“怎么这么急啊?送什么啊?” 良寒:“一些证件。” 良寒没有多说,因为他的脸上又混杂了那种不知如何详谈的神色。 路霄便也没有多问,只说快去快回。 没有良寒陪着吃饭,路霄食之无味,给“老虎”开了盒罐头,陪着它玩逗猫棒。大概半个小时,良寒还没有回来,老虎玩着玩着开始有点躁动,路霄心里有点着急,算时间人应该回来了才对,便打开门给良寒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一开门,对门的门是开的,良寒刚刚穿的鞋放在对面的屋子,路霄心中腾起古怪的感觉,撒开“老虎”,老虎嗖地回了自己的家,蹬蹬蹬地往楼上跑。 路霄循着老虎的脚步上了良寒家的阁楼,还没等上去,先听到了一阵流水声,他扶着楼梯一阶阶走上去,逐渐看清台阶正对的卫生间,男生正弓着背脊撑在盥洗台上,漆黑如深海暗夜的卫生间装潢,只有一缕光从斜坡的屋顶落下来,路霄的脚步惊动了良寒,良寒忽然回头深深地看了路霄一眼—— 那一瞬间,良寒五官冷艳,双眸漆黑,冰冷的脸孔看起来有如冰质般漂亮又惊艳,他维持这份冰冷的表情、毫无异色地倒出几粒药,然后就着刚刚的水喝下去,无端地让路霄看出了点心惊肉跳的味道。 良寒喝完水,直起腰站在原地,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对视了一会儿。 “老虎”惶恐不安地在路霄的脚边打转,用大尾巴扫他的腿,路霄看着良寒不说话,扶着楼梯走过去,进了卫生间,把猫隔绝在卫生间外,走到良寒身边帮着他拧上药瓶、打开抽屉、收纳好,然后靠上盥洗台上,没头没脑地开口:“吃这个会影响你的性欲吗?” 良寒侧头想了一下,实话实说:“会。” 路霄不说话。 良寒问:“会怕我吗?” 路霄摇摇头。 良寒又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舌尖不自觉地抵了抵唇角,伸出手,摸上路霄的嘴唇。 那双手,五指又细又白。 从手臂到手指肤色都是那样细腻的、没有血色的白,发力的时候能看到下面绷起的青色的经络。 路霄心中一阵紧缩,情绪在胸口搅成了一团,说不出的酸涩,张开嘴,同时也伸出手握住良寒的脖子。 良寒任他摸着自己的脖颈,右手食指送进了路霄的嘴里。 路霄立刻伸出舌头舔他的手,良寒一怔,紧接着像是看痴了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路霄吃自己的手。 路霄眼底涌起一阵一阵的酸,他特别想问,你的父亲可以给你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吗?可是又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看到这个人颓废无力的样子,只是一眼,就能让他明白什么叫百结柔肠。 良寒被路霄舔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才缓回来,把手指从路霄的嘴里抽出来,路霄回身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漱了漱口,神态自然地问:“吃饭吗?吃饭吧。” 良寒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午饭就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路霄下午抱了pad去他的屋子一起上网课,上课认真听课,下课就关摄像头,让良寒和自己擦家具、整理室内摆设,十分钟结束又回到座位上课。 他知道自己没法完全消解他的不舒适,但至少可以分散一下良寒的精力,让他不要沉溺在里面。 晚上6:30,晚休开始,良寒情绪状态好多了,两个人挨挨挤挤地进厨房去做饭。 他俩要做蛋炒饭,路霄切胡萝卜,香肠,良寒在锅里下水抄青豆,路霄活儿没干完,忽然从身后用手指戳良寒的后腰,良寒被他戳了几下,又被严丝合缝地熊抱过来亲他的耳朵和脖颈,良寒呼吸被他亲得急乱,右手关了灶台的火,转身抱住路霄的腿把人抬到了流理台上。 路霄胸中悸动,动作比平时要投入,良寒被他带动得也昏了头,难解难分地和他抱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谁也没有留意自家的电子门指纹锁被划开了,路闻烨在医院恢复得不错,没有坐轮椅,是拄着拐回来的,安馨在他身后推着行李箱,手里还提着烧鸡——夫妻俩忽然回来是想给家里两个孩子一个惊喜,可还没等说话,先瞥到厨房里两个绞缠的人影。 那两个人一站一坐,良寒背对着他们站在流理台前面,自家儿子则坐在流理台上面,手臂和膝盖牢牢地夹着良寒的颈和腰,那姿势,明显是在接吻。 第90章 摊牌 安馨和路闻烨吓了一跳,原本要喊孩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偏偏厨房那俩崽子无知无觉,抱在一团亲得难解难分,家里进来人都没有听到声音。安馨下意识地扶了丈夫一把,害怕他摔倒,玄关还没走进去三步,夫妻俩又相互扶着退了出去,把房门重新叩上。 电子门发出一声不明显的落锁声音。 B502的阳台上,安馨和路闻烨震撼得说不出话。 安馨率先不可置信地、小声地问:“你看见了吗?” 她掐着自己的手臂,极其怀疑刚刚是自己开门开猛了。 路闻烨撑着手杖,紧紧皱着眉头:“看见了。” 安馨松开掐手臂的指尖,也紧皱着眉头,小声问:“怎么办?我给霄霄打个电话吗?” 路闻烨缓缓吐出一口气:“打吧。” 一墙之隔的B502,路霄还不知道自己爸妈三观刚刚受到了震撼,仍旧在抱着良寒的脖子跟他陶醉地接吻。小情侣天天厮混在一起天天亲,现在两人的接吻技术可谓是一日千里,配合得那叫一个旗鼓相当棋逢对手,这个时候路霄的手机忽然响了,两人吓了一跳,路霄低头一看是妈妈的语音通话,还有点没缓过劲儿,张嘴还在胡说八道:“……我去,下次我该静音,外放是什么羞耻play。” 良寒嘴角轻提,示意他接。 路霄搂着良寒的腰,清了清喉咙,让自己声线保持在正常状态,划开手机:“喂,妈妈。” 安馨那边说话的声音有点空旷有点小,她说:“崽崽吗,今天爸爸妈妈会回家哦,你和良寒准备一下。”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他们夫妻俩回家,路霄和良寒准备什么? 但是路霄乍一听这消息顾不上别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良寒,比了个手势,然后啊啊嗯嗯地开始应答:“嗷,好的,我们知道了,需要我们多做点饭菜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安馨在电话里含糊其辞:“不用做饭,我们快了,就是给你打个电话。” 路霄心口砰砰地跳,说了句“好的好的”,立刻撂了电话,紧接着从流理台上跳下来,推了良寒一把:“快点,我爸妈等会儿就回来,赶紧收拾一下楼上。” 良寒刚刚听路霄说话的时候就明白了,闻言立刻从厨房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没头苍蝇似要上楼,路霄急得去整理他俩的没洗的床单,良寒却在走到玄关时猛地顿住脚步,路霄不解地拽了他一把,良寒反手抓住路霄的手,如临大敌地指了指门口多出来的行李箱,轻声喊了一声:“霄霄。” 路霄也震住了。 他看见了他妈妈的行李箱,就放在他家的玄关处,在他俩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送了进来。 一种毛骨悚然的紧张感骤然笼罩了两个男生。 路霄深深地看了良寒,良寒同样转头看着他,瞳孔轻轻地抽了一帧。路霄屏住呼吸,无声地比了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推着电子门、从孔洞里往外看,紧接着路霄清晰的一口倒吸气,踮着脚迅捷回身,一个箭步抓着良寒迅速上楼,小声说:“他俩在外面呢!快点快点,上楼!” 那一瞬间,两个男生的肾上腺素极速飙升,冲上阁楼开始该收拾的收拾,该扔的扔,该藏的藏,两个人动作急躁,速度堪比疾驰的陀螺,三分钟将卧室、浴室收拾妥当,路霄飞驰进卧室的瞬间差点绊倒,低头的刹那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太着急,把拖鞋穿错了,此时左右不对称地踩着,狼狈得不得了。 路霄抬头,看着正蹲在电脑桌前藏润滑油的良寒,说:“寒哥,我们现在出柜吗?” 良寒的动作一顿。 出柜……这是他们从没有正式安排进日程的话题。 路霄和良寒从不觉得自己可以瞒天过海,但是会同时认为如今时机还不成熟,可以先瞒着,等着大学或者工作后再对父母说,但这个前提是父母不知道。 路霄实话实说:“我爸妈肯定是知道了。” 良寒点点头:“嗯。” 良寒面如平湖,看起来算不上方寸大乱,但心中惊雷的状态与路霄是差不多的,此时所有阴霾都笼罩在心头,他比路霄更加不解:“他们为什么不戳破我们?” 路霄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路闻烨和安馨的应对方法让路霄也很意外,可能是在给他们俩留着面子,可能是父母也不想面对这件事,可能觉得是小男孩之间一时兴起的尝试,大惊小怪反而会把事情搞乱……这里面可以解读的空间太多了,但是毫无疑问,父母目前选择的处理方法是保守处理,当做没看见,装糊涂,不计较他们。 那摆在良寒和路霄面前的也有两条路,一条路是顺着路闻烨安馨的思路走,他们可以得过且过,蒙混过关,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更难更陡的路:他们坦白,把事情说清楚,直接和他们出柜。 路霄咬着自己的指甲,焦虑地看着良寒,小声问:“你想怎么办?” · 北京时间6:30分,在安馨的电话后大约十几分钟后,安馨的手机再次响起,接通,电话里的路霄声音传过来,说家里都收拾好了,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安馨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说已经到楼下了,这就上来,紧接着挂断电话,拍了拍坐在楼梯上的、眉头不展的丈夫,轻声说:“回家吧,别皱眉了。” 路闻烨憋闷着一口气,右手用力地拄住手杖,搀扶着妻子站起来,紧接着安馨扫开密码锁,随着一声清晰的电子音后,两个人再次进入屋子。安馨没有当回事地扫过玄关处的行李箱,听起来非常自然地朝着楼上喊:“儿子,吃饭了吗?你爸爸给你俩买了烧鸡。” 这个时候楼上的路霄和良寒走下来,两个人没有笑,没有正常迎接父母的亲近热络,表情透着严肃紧张。 “爸、妈。”路霄开口喊。 安馨看着这两个孩子的表情,隐隐感觉到不妙。她儿子也的确不辜负她的猜测,从楼梯上走下来,非常直接地指了指玄关的行李箱,问:“你们是不是刚刚回来过一次了?” 安馨的脸孔开始变得血色全无,路闻烨拄着手杖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孩,不说话,但神情已变得相当不好。 刚刚路闻烨和安馨选择退出来,是因为想照顾两个男孩子的自尊心,不想让他们太难堪,也是害怕自己忽然发作情绪会忍不住地失控,对双方造成伤害。作为父母,他们自认已经克制着用最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了,包容让他们隐而不表,那孩子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路霄不是不会察言观色,他已经能看出爸爸眼中难掩的怒气了,可是他还是侧身拉住良寒的手,坚实用力地握牢,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刚刚没看错,我们在一起了,这次的对象是个男生……你们会因为这件事不要我吗?” · 路霄的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 十二分钟前,他把问题抛给良寒,问他想怎么办。 良寒反问回来:“你想说吗?” 路霄长喘一口气,对他说:“我想说。” “这件事不是没有沟通的余地……如果我们不承认,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只是在胡闹?” 良寒惊讶地看着路霄,没想到路霄这个时候担心的居然是这个,路霄的心在颤抖,但是他正在努力地让自己别紧张,尽量沉着地应对,捋清楚里面的利害:“寒哥你说说破了最坏的结果能怎么样?我爸妈不要我了?” 良寒忧虑地摇头:“我觉得他们不会。” 路霄咬牙:“那我不害怕,打一顿骂一顿,我都能接受,最坏也不过如此。” 良寒皱眉:“霄霄,你非常想说吗?” 良寒精密的大脑在让他规避那条困难的路,喊他俩趋利避害:“我们其实可以不说的,等时机成熟再谈,何况这也不是一次坦白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们现在去说,叔叔阿姨很可能会和我们产生非常激烈的冲突,阻力会很大的。” 路霄沉默了好一会儿,认为寒哥说的非常有道理,可他清楚地能听到他的心有它自己的想法,它就是在催他和父母摊牌:“寒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父母躲开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和你在一起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害怕直接说破,我们难堪,所以躲开,可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我们为什么要难堪?如果我们自己都要觉得害羞、惭愧、见不得人,就这么跟着含糊过去,那我们将来遇到同学,同事,上级,老师,我们是都这么含糊过去吗?寒哥,他们是世上最爱我的人,我们可以在他俩面前试试的……” “如果我们连他们都不敢说,那我们还敢在谁的面前说?” “如果我们的关系连自己都不敢承认,谁又会替我们承认?” 第91章 隔离 十二分钟内,路霄几句话说服了良寒,良寒被他说服了,紧接着就是他们商量要怎么跟父母出柜。路霄快速地说了几个可以切入的角度,说什么,做什么,演习了三遍,良寒一边听一边帮他调整——人和人的关系是需要精心维护的,亲子关系也是如此,路霄把自己出柜的意思表达明白,只是说着说着语气就慷慨激昂起来,良寒提了两次让他说话别太冲,不要弄得要跟路闻烨和安馨宣战似的,他们基础目标是出柜,理想目标是得到父母的理解和支持,但是这件事恐怕一次无法解决,必须做好长线准备的心理,降低今日的预期,有个可能挨打挨骂的准备。 所有的时机都稍纵即逝,过去就是过去了,七点要开始晚自习,路霄和良寒掐着时间,只给自己十二分钟,到时间整点不管准备没准备好,直接给安馨打电话,咬牙硬上。 路闻烨和安馨怎么能想得到,两个小孩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了这么一手等着他俩,他俩刚进门,路霄和良寒便一前一后下了楼,路霄当面握住良寒的手,对路闻烨说我们在一起了,爸爸妈妈你们会因为这件事不要他吗? 这层窗户纸,路霄可谓是撕得又快又直接。 路闻烨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沉默地看着他俩,表情冷峻,毫无笑容。 安馨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这两个孩子。良寒抓着路霄的手,接受着路闻烨目光的审视,能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因湿滑就要抓不牢。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路闻烨开口,没有接路霄的话,那声音低沉得好陌生。 路霄真是不怕他爸,直接说:“开始上网课就在一起了。” 路闻烨看向良寒:“谁先起的头?” 良寒要说话,路霄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的手,把话截过:“是我起的头。” 路闻烨转回目光:“那你们这些天一直在家里谈恋爱?” 路霄:“对。” 安馨忽然低低喊了一声:“霄霄!” 路霄一个磕绊都不打,迎着路闻烨的目光说:“爸,你别怪良寒,你要怪怪我!” 这个时候阁楼上所有准备都成白准备了,路霄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快,别说良寒拽不住他,连安馨都搂不住路霄,路闻烨骤然提起手中的拐杖,直接朝着路霄打了过去,喝道:“我看这事儿也是怪你!” 良寒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护着路霄,只是拐杖的风声还没扫到路霄,路闻烨先是因为没有站稳,整个人忽然间朝着身后跌了过去! “天啊!”安馨在惊叫,那一声听起来好尖锐,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儿子,手忙脚乱地去扶老公,路霄和良寒双双傻眼,上一秒以为自己要挨打了,下一秒路闻烨轰地跌倒,沉重地撞上身后的玄关,后脑勺重重地敲在了鞋柜上!路霄几乎是下意识地拨开了良寒,双膝着地地扑跪到他爸面前,乱七八糟地开始喊爸! 屋中四个人,三个人六神无主,路闻烨一声不吭,只是捂着头吃痛地闷哼,路霄单膝跪在地上,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让安馨和良寒架着他往自己后背上背,他们现在立刻去医院!路闻烨在一片慌乱中制止了儿子要去医院的提议,说没怎么样,先进屋躺躺,良寒也在慌乱中附和,说先别大挪动,送卧室躺一下,有问题再喊医生来。 安馨便和良寒架着路闻烨送到路霄的背上,良寒在仓惶中看到了安馨看他的眼神,那眼睛是那么冰冷,皱眉疏远地看着他,好像这些都是他的错,是他搅乱了他们的家,是他让霄霄那么说——良寒在那个瞬间差点认不出她。 一连串的手忙脚乱后,路闻烨终于在主卧被安顿好了,安馨在床前反复地跟自己的老公确认,路闻烨说了好几次自己真没有摔怎么样,安馨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些。 安馨和路霄满脸紧张地凑在床头,整个屋子里只有良寒这一个外人,路闻烨安抚好妻子,抬起目光朝良寒说:“回去吧,良寒,回你自己家去。” 预想的指责和教训什么都没有发生,良寒仓皇无措地看着路闻烨,那一刻,他如坠冰窟。 安馨皱着眉回头看隔壁这个清瘦高挑的男生,此时她的理智稍微回笼了些,主动站起来说:“良寒,霄霄阳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了,回去吧,我送你。” 路家家长都是体面人,不会随便打孩子,也不会随便和谁撕破脸皮。 可偏偏这样会让良寒感到非常的难堪,路霄从床上跳下来要跟着一起出去,安馨扭头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柔柔的又充满威慑的按住,轻轻说:“你爸爸生气了还没看出来吗?” 安馨在路家的家庭地位非常特殊,她几乎是所有关系的转圜点,以往路霄和路闻烨起冲突,都是妈妈来调解父子俩的关系,一句“你爸爸生气了哦”,可以让无法无天的路霄立时知道收敛。 安馨按住自己的儿子,扭头向良寒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路霄不得动弹地站在主卧里目送良寒出去,良寒浑浑噩噩地跟着安馨走出卧室,短短的十几步,他魂不守舍,已经被刚刚出现的情况打乱了思绪,很想再做点什么,却完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良寒天性敏感,对周遭事、未来事都有相当准确的的直觉和预判,他在十几分钟前隐隐预料了会发生这样的事,害怕事情成真,真的眼见它成真时才知道自己心里非常的不好受。 安馨皱眉凝视着这个男生,他的个子比她高出一截,不用多久,他就将从少年的躯壳里脱胎出成年的样子,见他神情恍惚,安馨忍不住还是提醒了一句:“小寒。” 良寒立刻转头看她。 安馨轻声说:“这件事太大了,你们不能这么着急。” 良寒求助般地看向她,请求她再给点点拨和提示。 安馨却点到为止,安抚过这么一句后,淡淡道:“回家去吧,暂时不要来找霄霄了。”然后抱着良寒的猫,连猫带人的一起送出了门。 B502的大门在良寒面前叩上了。 良寒心情极度地复杂,站在路家门前原地呆站了一会儿。良寒是明白人,从刚刚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像霄霄一厢情愿地认为的那么简单,也绝不可能一次完成,可真的得到这样的结果,还是会觉得难过。 他一颗心乱糟糟的,手掌心还有刚刚扶起路闻烨时的忙乱,他抱着自家的猫想事情,老虎不安地抬着下颌看着他,不断地摆动尾巴嗯啊嗯啊地叫,好像害怕主人会忽然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忽然的流泪或者是崩溃在苦笑声中,良寒想了一会儿,转身放下猫去开门。 十九斤的缅因真的是太沉了,他已然不堪重负。 B502的屋内。 路闻烨在主卧的大床上躺着,闭着眼睛不说话,路霄战战兢兢地在他床边。 安馨回来看了看时间,对儿子说:“霄霄,你七点要上课吧?去上课吧。” 路霄惶恐不安地看了妈妈一眼。 路闻烨睁开眼睛,低声说:“把他的手机pad电脑全部没收,先别拿着了。” 路霄吓了一跳,没收电子产品对现代人来说好比让他们蹲古代监狱,这是要断他和良寒的联系啊,路霄立刻说:“爸,我还要上网课。” 路闻烨探身去翻另一边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台全新的pad拆给他:“用这台。” 路霄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想再说话,安馨截断了他的话头:“听你爸爸的吧。” 路闻烨冷着一张脸:“正常学习和生活用的电子产品就是要做分割的,你上网课的pad里多少游戏?教育部安排居家学习,边区多少没有你这个条件的孩子每天爬半个山头找信号,你用着这么好的教育资源,每天在忙什么?” 路霄立刻不说话了,乖乖在父母面前上缴手机,然后打开新机器,下好网课用的app,登录,查收验证码,全部弄好后,拿着新pad上楼。 新pad里什么软件都没有,连微信都没有,路霄只能乖乖上网课。晚自习老吴在主持人的方框里盯着他们学习,有同学发现寒哥的后背景换了,但是更多的是在老吴的高压下没太注意,路霄在写作业的间隙和良寒隔着屏幕对视,表情忧心忡忡。晚自习十分钟的间休,路霄关了摄像头跑去阳台,良寒也从卧室里出来,开口便是:“叔叔阿姨说你没有?” 路霄摇头,声音紧绷:“没有。” 路霄伸出手,两个人的手在阳台的半空中交握。 其实如果是挨打挨骂了,他俩还不至于这样,可偏偏他俩出柜了,路闻烨气到摔倒了,两个人对路闻烨产生了强烈的愧疚,加上对他俩对未来的担忧混合着,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件事,还应该从哪里看到转机。 路霄和良寒隔着阳台在冬天的五楼吹冷风,遥遥相对着愁眉苦脸。 良寒笑着鼓励路霄,那笑容是那么清苦温柔,他说,我们至少是把事情说清楚了,也算是完成了基本目标,遇到些挫折,这不是早就想到的吗? 路霄叹了口气,抱怨道:“可真的有挫折,还是会感觉好打击啊……” 良寒轻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短暂的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路霄伸着胳膊和良寒牵手,快到时间了也不想撒手,良寒笑了一下,轻声道:“回去吧,外面怪冷的。”路霄这才磨磨蹭蹭地松了手,回屋自习去了。 又是难熬的一个小时,九点晚自习结束,路霄算准了他妈会上来找他,果然,9点05安馨上来看了儿子一圈,问他饿不饿,她煲了粥,路霄没有什么胃口,只问他爸吃了没有,安馨摇头,路霄立刻站起来:“那我给我爸送粥去。” 小路同学在自家爸爸面前踊跃地表现了一圈,申请拿回自己的手机,路闻烨同志没有给小路好脸色,小路讨要无果只能丧气地上楼,上楼后踱步到阳台上喊良寒。 良寒家的卧室关了大灯,只留着壁灯,那灯光忽明忽暗,路霄隔着阳台喊了一会儿没见回应,心头有点担心,进屋在新pad里下了微信,避开手机验证码,直接喊网课上的同学给他发验证,紧接着微信顺利登录,他找到“我宝”,问他干嘛呢,那边也还是没有声音,路霄有点着急了,又跑去阳台喊寒哥。 路霄压着声音,害怕声音太大会吵来父母,又害怕声音太小寒哥听不到,在阳台上喊了好几分钟,见还是没有人回应,他想也不想地直接回屋子里在柜子里翻夏天的床单,拧成一股绳,一端在自己的腰上系好,一端在自家阳台栏杆上绑好,为了牢靠,他一连串打了三个死节,然后拖了拖鞋,赤脚踩着底层的脚蹬,翻身去爬五楼高的外墙。 北京时间12月16日晚22:33,S市无风无雨,只是冷冽。 路霄的所有行为发生在十分钟之内,他好像根本没有多想,直接开干,鹿溪源矮层公寓的阁楼外墙只有不超过十厘米的装饰性外缘,能承受路霄的重量,但是宽度甚至还不足他的脚掌,路霄两个手掌扒着粗糙的外墙,浑身上下紧紧地贴住,小步小步地踩着冰冷的外缘往左边挪。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见他,会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幕,冷风从路霄的脚下灌上来,底下是一大片昏暗垂直的大直角,整面外墙几乎没有任何任何的抓手,只要他一个分神就能直接坠下去,而他腰上的夏季床单到底能不能抗住他的体重要划个大大的问号,路霄就这么几乎没有防护地从五楼一个阳台上翻到了另一个阳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握住良寒家的栏杆,沉下一口气,半引体向上,翻过阳台。 良寒在屋子里刚洗完澡出来,听到阳台上的落地声还觉得奇怪,擦着头发去拉拉门,正看见穿着睡衣的路霄在解腰上的床单,他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路霄,路霄扬头看见他,立刻扔开床单,光着脚朝他冲过来! “啊啊啊啊啊!寒哥快给我抱一下,冻死我了!” 良寒被路霄扑得后仰,脚下猛地退了两步,眼神都直了,牢牢地把人回抱住才确认这真的是路霄,他茫然:“你怎么过来的?” 路霄吵着说:“翻过来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口中还吐出一道寒冷的白雾。 良寒搂着人去看两个阳台那中间宽阔的间隔,看那条窄得根本不是让人用来踩的“路”,看路霄扔在地上拧成麻花的床单,良寒不可置信地看着路霄,喃喃地指着楼下:“可这是五楼啊……一不小心就摔下去了。” 路霄把脚踩在良寒毛绒拖鞋的脚背上:“对啊,我知道啊!” 良寒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胸口一阵悸动,声音在冷风中微微发抖:“你有什么急事吗你要翻阳台?” 路霄用力地点头:“有啊,我来见你啊,我今晚见不到你,我能急死的。” 冬天的深夜还有浸骨的寒意。 良寒呆呆地看了路霄一会儿,紧接着伸出手臂用力地抱了抱他,无言以对,只好说出一句:“……好,好,我知道了。” 那一刻,良寒的喉咙里产生出强烈的阻塞感,几乎哽塞得他喘不过气,那口气牵动着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可以确信一遍:这就是我要的人,此生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代他,这份爱发生在这个人在十二月的深夜、跨过五楼高的阳台穿着睡衣光着脚来找他,发生在这个人用行动证明着他爱得可以多勇敢、多热烈。 良寒贴着路霄的脸,低头问:“冻脚吗?” 路霄用力点头! 良寒轻声说:“跳上来,我抱你进去。” -------------------- 不要学小路,他比较虎,不能比。 第92章 静观 与此同时,路家爸妈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此时已经跳窗跑了。 向孩子示弱是为人父母的大杀器。路闻烨和安馨一向谨慎使用这份权益,并且争取让儿子看不出来。路闻烨晚间靠在床头上看书,见安馨覆好面膜上床,立刻把大部头放在一边,问自己的老婆:“我们儿子在他俩这个关系里……” 路闻烨欲言又止。 安馨瞥了自家老公一眼,淡淡说:“下面的。” 路闻烨:…… 安馨压了压自己的眼角。 十几岁的孩子趁大人不在家能干出什么,他俩心里都有个大概的猜测,虽然路闻烨并没有他表露出来的那么激动,但是被孩子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到了也是真的。 安馨:“霄霄这次看着挺认真的哦,之前他都好像在玩家家酒。” 因为路闻烨和安馨都赞同了解异性可以健全小孩的人格,所以两个人从小没有阻止过路霄谈恋爱,担心儿子对女孩子造成伤害,他们也都是得体又妥当地去认识那些女孩子,他俩没有做过霄霄喜欢同性的设想,现在的局面无疑给他们一种非常奇异的视角:是不是要反过来担心了? 安馨看着路闻烨,有些怀疑地问:“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受到了我的影响,看我在看bl小说,他所以去和男生谈恋爱找刺激啊?” 路闻烨:“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安馨惆怅地扶着脸躺下去。 他们夫妻俩对孩子的教育涵盖方方面面,从小就和路霄聊过政治经济社会的各种话题,同性恋话题当然也在讨论的范畴里。路闻烨常年做各企业的PI,手下团队的资料性取向这行是要特别填写进sensitive的档案的,他手下也不乏LGBT群体;安馨这位艺术家则更开明宽容,她有很多后辈是彩虹宝宝,她在国外参加过好几次彩虹游行,看小说只看bl——见多识广真的是人生的财富,但哪怕是这样的夫妻俩,发现自己的儿子转了性向,还是照样被吓了一跳。 原本路闻烨和安馨看到儿子和良寒接吻,这件事他们没想刺激孩子,他们也在两难,没想好处理办法,但是他俩的儿子性格真是拽不住,摆明车马直接出柜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啊……真麻烦。 安馨头疼地揉太阳穴,路闻烨拍拍她的头:“别想了,先冷他们几天吧,让他俩冷静冷静,可能他俩扛不住这个压力自己主动分了呢?静观其变吧。” · 路博士不知道自家的儿子根本静不下来,在他和老婆夜话聊天的时候,路霄已经成功偷渡到了良寒的被窝里。 路霄心中也很愧疚,心说爸妈还没同意呢,怎么几个小时不到他又和寒哥睡在一起了?路霄没有在良寒的卧室里过过夜,但在这里午睡过,他一直很喜欢良寒床单被褥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但今晚他躺也躺得不安心,在被子翻来覆去地滚动:“我爸从来没用过这么高的调门跟我说过话,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路霄的脸孔近距离看是真好看,五官打着锋芒毕露的底,尤其是眼睛和鼻梁,衬得他格外有少年气。良寒伸出手按了按他的眉心:“别皱眉。” 路霄伸手去够良寒的手机:“你定个闹钟吧,早点叫我起来,我明天早上再偷偷溜回去。” 良寒惊讶地看着他:“溜回去?怎么溜回去?” 路霄一脸无辜:“怎么来的怎么溜回去。” 良寒:??? 你不要命了? 良寒板起脸,表情非常冷峻,正色说:“你明天走正门回去,以后不许翻阳台。” 路霄看了会儿自己男朋友的脸色,小声:“那我爸妈会发现吧,他们看到怎么办啊?” 良寒:“看到就看到,我送你回去。” 路霄小声地“噢”了一声,没发表出别的看法来,但总算是不折腾了,这个时候两个人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良寒的微信连续响了三声,路霄啧了一声,酸溜溜地问:“谁啊?” 良寒神色自然地拿过手机:“唐金鑫,刚刚在和他说话。” 路霄凑过去跟他一起看,屏幕扫开,聊天记录先是良寒的一句:先不说了,霄霄来找我了。 眼镜发了一连串惊讶:你不是出柜被赶出来了吗? L:他翻阳台过来的。 眼镜:…… 眼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在五楼吧? 眼镜:他翻阳台是我想的那个翻阳台吗? L言简意赅:嗯。 鑫总刚刚大概是被震住了,缓了半个小时才给出三连回复: 眼镜:行,我放心了。 眼镜:你恋爱脑,他比你还恋爱脑。 眼镜:尊重。祝福。祝一切都好。 路霄:…… 路霄好奇,往上翻良寒和唐金鑫说什么了,心说鑫总消息够灵通的啊,傍晚出柜,他现在就知道了,紧接着他看到良寒在求助,问出柜之后霄霄父母那边有点棘手,应该怎么应对讨好。 鑫总也很直接,完全一个乐子人,回复说:寒哥,兄弟我没有女朋友的,你加油吧,到时候我向你学习学习经验。 路霄看得直笑,轻轻推了良寒一把:“哎呀你不要紧张,我爸妈人很好的,不要管他们,过段时间可能他们自己就想开了。咱们静观其变吧!” 路家父子俩默契都在等对方改变,都在“静观其变”。这一天太折腾,路霄和良寒很早便睡着了,深夜三点的时候,路霄忽然感觉到身边人起夜了,捞过手机打开手电,快步走出了卧室,紧接着洗手间出现了压着声音的呕吐声,路霄迷蒙中也起身,打开灯去看寒哥,发现他正覆在盥洗台上,弓着腰,水池里吐的都是清水。 路霄困倦又担心地看着他。 良寒回头,哑着声音:“吵醒你了?回去睡吧,我一会儿就好。” 良寒也不是故意要吵醒路霄的,但有时候难受就像是针扎一样迅速在身上蔓延开,整个胃里都在腹腔内翻搅,他实在是躺不住了。路霄知道抑郁会让胃不好,他走过去翻柜子帮他找药,迷迷糊糊地问:“你的药没有了?” 良寒点头:“嗯,吃完了。” 路霄拿过他的手机:“咱们去医院挂个急诊吧。” 良寒忍了忍疼:“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睡一觉就好了。”良寒不想自己这个时候扛不住,和霄霄在一起是要承担责任的,这是他自昨天深刻意识到的问题,他一点不想让自己在这个时候病倒,说着搂着路霄的肩膀强行把人带回卧室,路霄困得眼皮打架,也没太反抗,只是嘴上说“那你不舒服要喊我啊”,良寒和他再次回到床上,路霄想给他插电热毯,发现电热毯在自己家,路霄也很无奈,只好牢牢抱住良寒,把两个人被子窝严实点。 几个小时后的7:00,路霄比良寒率先起床,把还在昏睡的良寒推醒,“寒哥,起床了!我们去医院!” 良寒看起来非常没有精神,懒怠的把自己埋进被褥里:“去医院干嘛,我不去。” 路霄:“给你开药啊,我陪你去。” 良寒闭着眼睛:“我不去。” 路霄:“你不去也不行,我都给你挂上号了,你上午第一个,不去也得去。” 良寒烦躁地皱着眉:“我没事,我不想去。” 路霄用力地掀被子:“你起不起来?” 良寒睁开眼睛看路霄,坐起来的瞬间,他以一种始终保持清醒般的声音问:“我不想去。你爸妈知道了会怎么看我?” 路霄一怔,紧接着想笑:“寒哥,你也太小看我爸妈了吧?抑郁症怎么了?” 良寒沉默地看了路霄一会儿:“病历卡需要身份证,你怎么给我挂号的?” “呦呵,你还不信?” 路霄这次真笑了,理直气壮拿起他的手机给他看挂号界面:“你的身份证才几位数,我还能记不住?” 良寒惊讶地看着路霄,没有想过路霄凌晨三点的时候就帮他挂上了。路霄啧了一声开始拽他被褥,赶鸭子似的:“赶快起来吧寒哥,专家号呢!不容易挂啊,我都缴费了,别浪费钱啊,赶紧起来!” 第93章 爆发 北京时间8:25,九点医生开始坐诊,路霄和良寒提前到达医院沉默地排队。 现在是疫情高发期,门诊的通道又是和急救中心连起来的,整个就医环境都受到了影响,医院大厅的横幅上大字滚动着“疫情防控,敬请理解配合,医患携手,共克时艰”,喇叭里也要时不时强调一遍,请进入医院的患者及家属请全程带好口罩,检测体温,排队就医,陪诊亲友限制一人,排队保持间距…… 急救中心已经忙乱了套,家长抱着高烧不退的小孩,并发症齐上的老人,从进门开始便惊心动魄,路霄和良寒带着口罩一路避让着找到心理门诊,穿过忙乱的走廊来到一处不是很显眼的科室,这里一点不杂乱,没有人推搡,甚至有些古怪的沉静,唯一有人高声说话的是邻近做核磁共振的机房,路霄头一次来到公立医院的心理门诊,情不自禁地好奇地四处观察,尤其是观察和在他们身后排队的人。 等在心理科室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是来开药的,少部分是来找主任做心理咨询的,这些人坐在座位上,戴着口罩,一眼看去谁也没有什么一看可见的痛苦,就像是路霄平时在街道上能遇到的人一样,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很年轻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有衣着朴素手指骨节粗大的体力劳动者、务农者,他们看起来都很熟悉心理门诊的流程,如果遇到是做心理咨询的自己又有些着急,便好言好语地商量问他能不能插个队,他们取药的很快就能出来…… 良寒神色恹恹,眼神放空着不知在想什么,路霄倒是饶有兴致,一边观察心理科室外的宣传,看上面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大篇幅宣讲,一边去观察这些和寒哥一样需要服药的人,他像个闯进了一个之前他不了解的新世界的小孩,还试探地跟人搭话,良寒的眸子里划过不自在,没想到路霄这都要聊天,第一个第二个他没管,直到路霄要跟一个穿着时尚的暴露小妹妹聊天的时候,良寒径直走过去把人拎回来:“疫情期间,保持距离。” 路霄眨了眨眼,看着他笑,那眼睛笑得是那样的干净。 他小声说:“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 良寒垂眼看他:“你之前怎么想的?” 路霄唔了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上半年H市封城之后他被圈在家里,加上路闻烨忽然的脑溢血,他产生了很严重的ptsd,安馨发现后联系了心理医生给他做疏导,因为是在路霄自己家里,又是一对一,所以路霄不知道遭遇心理创伤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今天来看了,他莫名觉得安心了,因为大家看起来就是普通人,是大街上非常容易偶遇的你我他。 路霄说:“我回家之后得在那个约法三章里加一条,有病就吃药,不行就治病,你可别再来今天早上不起床那个样了。” 良寒歪头看了路霄一眼,口齿伶俐地说:“好啊,那我也加一条,以后不许翻墙,不许拿自己的小命玩,我可不知道你为了见我能干出什么来。” 路霄瞠目,万万没想到他能这么掀自己的底,龇了龇牙,看起来非常想给他来一下子,又想到他前几个小时还吐得昏天黑地,懒得跟他计较,悻悻道:“真是远香近臭啊,是不是跟你熟了,你就这样……” 良寒笑了一下,那眼底隐隐的忧虑被路霄这短暂的快乐冲散了一瞬。 路霄从昨天半夜就记挂着良寒身体不好,他一整颗心扑在他身上,做事就有点顾前不顾尾,他和良寒起床来医院,忙中出乱竟然忘记了跟老吴请假! 安馨和路闻烨半个多月不曾回家,好不容易回家睡一宿,便睡了个大大的懒觉,快九点的时候安馨才醒,看到老吴给她发的消息。 老吴:路霄妈妈,路霄同学今天没有上课,是有什么情况吗? 安馨一怔,心说儿子在楼上啊,是不是睡过了?她从床上起来,自然地推了丈夫一把,说:“我喊孩子去哈,霄霄还没起呢”,路闻烨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想着昨天孩子可能也被吓到了,失眠了,今早便起晚了。安馨提了件外搭披上,挽了挽头发,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路闻烨闭着眼睛正酝酿回笼觉,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他忽然听到妻子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安馨快要破音的呼喊:“闻烨!闻烨!快上来!” 路闻烨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把自己搬动起来,撑起床边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屋外走,再扶着楼梯吭哧吭哧往上爬,这么艰难的楼梯,他竟然爬得奇快,等到了阁楼,他发现安馨已经吓得腿软了,瘫坐在路霄卧室的地上,面朝着阳台,路闻烨环顾楼上好几个屋子,没有霄霄的人影,卧室的床上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你……你去!”安馨已经要语无伦次了,也不要丈夫的搀扶,只让他往阳台上走:“你去看看阳台外面!” 安馨在发现阁楼上没人的时候已经浑身是汗了,在卧室里走了几步,看到阳台上缠着的床单的边角,那一瞬间,她脚下一软,再也走不动了。 她看过太多小孩子跟妈妈吵架后跳楼的新闻,有跳学校阳台的,有跳高架桥的,小孩子一瞬间没想开从高处一跃而下的镜头太让人痛心了,那一瞬间,安馨走到一半甚至都不敢靠近那个阳台,只是几步路,浑身白毛汗:路霄昨天跟他们出柜,路闻烨和安馨没有给什么回应,她那一刻想的是不是霄霄想不开了? 安馨伏在地上的手都在抖。 路闻烨拄着拐杖大步走了过去,推开拉门,走出去看,有那么一瞬间,路闻烨僵直的肩背稍稍放松了一下,然后他立刻走回来,笨拙地来扶妻子:“没在下面,是去隔壁了,我去喊他。” 其实想想也不可能,如果真的出现了跳楼意外,那楼下肯定已经好多人都聚过来了,他们夫妻俩早就被惊动了,这臭小子一点不让人省心,居然还敢半夜翻窗。 路闻烨把妻子安顿在小沙发上,然后拄着拐踉踉跄跄地下楼,穿着拖鞋,开门,出门,去敲对面的门,路闻烨风度全无,大声地敲着对面的门板,安馨惊魂未定,在楼上坐不住,脚上有力气了立刻扶着墙挪出来,轻声问:“没有人吗?” 路闻烨去拿手机,缓了好一会儿,找到吴老师,询问良寒同学今天上课没有。 老吴说没有。 夫妻俩的一口气又吊起来,路闻烨沉声说:“老师,您方便把良寒同学的联系方式给我吗,霄霄失联了,可能和他在一起。” 路霄和良寒还在门诊外说说笑笑,良寒拿药的速度很快,路霄全程陪同,觉得这个经历还挺有趣,忽然间,良寒的电话响了,路霄下意识摸自己的兜,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被没收了,良寒拿着自己的手机沉默,屏幕上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路霄却一瞥认出那是妈妈的手机号,路霄这才忽然想起来他跑出来还没跟爸妈打招呼呢! 他拿过良寒的手机,直接按了接通键,不等对面说话,立刻喊了一声:“妈妈!” 对面一顿,好像原本正在酝酿和良寒的第一句话,询问他知不知道他的儿子在哪,但是路霄这一声妈妈,让安馨立刻辨认出孩子的声音,她破了防,哑声埋怨道:“霄霄你去哪里啊!你急死妈妈了你知不知道!” · 出租车被路霄催得开得一路疾驰。 路霄和良寒在后座坐得心神不宁,两个人拿了药就一路往家赶,刚刚的电话里安馨说了那一句话就一直在哭,紧接着路闻烨接过的电话,让他俩立刻回来。良寒看着车窗外,他不知道这次回去会面对什么,昨天已经很大胆了,今天又添了一个过错,路霄担心妈妈,也担心良寒,看他一直不说话,握了握他的手:“你胃里还难受吗?这是吃的,你可以垫一口吃点药。” 良寒看着他,叹息一般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我现在不难受了。” 两个人一路飞驰着回家,出租车一路开到底下车路,两个人飞奔进电梯,然后上楼,楼上房门大敞着,安馨坐在沙发上还在哭,路闻烨愁眉不展地坐在安馨身边,看到两个孩子赶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厉害,目光从良寒的脸上转到自己儿子的脸上,沉声说:“你要吓死你妈妈了知道吗?” 安馨的喉咙在路闻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咽了一下,那声音并不尖锐,只能算是轻轻的啜泣,紧接着又有眼泪从安馨的眼眶里流出来:“霄霄过来,给妈妈看看,你是怎么翻过去的啊……” 路霄傻傻地站在原地。 安馨没有骂他,但是还不如骂呢,安馨只是个柔弱的女人,让她为自己流一滴眼泪不如给路霄一把刀让他直接切腹自尽。 路霄凑到安馨面前蹲下去,扶着她的膝头,扯小茶几上的纸巾给她擦眼泪,小声说:“妈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的膝盖没有着地,但却是个彻彻底底的下跪的姿势。 安馨捂着嘴哽咽,握着拳砸了一下路霄的后背:“你们干什么去了啊!爸爸妈妈不同意,你们就这样吗!” 路霄任打任骂,但还是抬头解释:“我们没有乱出去玩,寒哥的药没了,我们是去医院取药。” 安馨流着眼泪:“什么药一定要去医院去取!” 路霄忽然无措:“处方药。” 良寒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跟着路霄一起在安馨面前蹲下来,安馨和路闻烨的目光都转向他,良寒迎着那目光在旁边轻轻地说:“阿姨,这件事不怪他。我有抑郁症,刚刚是霄霄陪我去开盐酸氟西汀。” 第94章 介绍 良寒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屋子里沉默了一下,路霄歪着头看着良寒,看着他轻声地说起这件事,像是平静地剖开自己的心和肝。路霄下意识就说:“妈,是我早上太着急了,寒哥药没了,我拽着他去医院,不是他的错,他平时很稳定,只是偶尔会难受,也都能控制。” 路霄生怕寒哥在父母那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更要阻止他们在一起,赶紧使劲儿往回找补。 安馨轻轻打断他,“霄霄,你让妈妈缓缓行吗?先不要说那么多。” 路霄欲言又止,一肚子的话只能跟着咽下去。 路闻烨伸手搂住安馨的肩膀,用指尖轻轻搓了搓,说话的时候目光转向良寒,问:“你抑郁症很严重吗?” “有一点。”良寒下意识地说。 紧接着他的呼吸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停顿,他又轻声地改口:“之前诊断是重度抑郁。” 路霄心中一痛。 路闻烨继续问:“你平时都是怎么治疗的?” 良寒:“主要是吃药,上半年停药了,这个月又捡起来。” 路闻烨:“有什么外显的症状吗?” 良寒:“惊悸,胃痛,胸闷,盗汗。” 说着他沉默了一下,无声地抬起自己的手,卷起左手腕的衣袖。 路霄此时终于忍不住了,把头扭到一边去,下颌簌簌地发抖。 良寒和路闻烨的整个对话进行的非常快且迅速,他俩的声音都不大,口气也并不特别,乍一听就像是寻常的闲聊,可是良寒卷起衣袖,卷起护腕的时候,路闻烨沉默了,安馨的眼泪也止住了,低头看着良寒没有说话。 路霄咬着牙,他从来没有想过摊牌要摊成这样,良寒的每个字每个动作都足够将他俩凌迟,他知道他是多骄傲的人,知道他主动说起这件事会有多难。 良寒是想抑制住的,可是嘴唇还是在微微发抖,他低着头,好像不想让已经很落魄的自己显得更落魄,他几乎是有点哆嗦地说:“我知道我的情绪状态有时候不太稳定,情绪很容易起落,和霄霄在一起你们会很担心。” 路霄捂着嘴,想让他别说了,还好良寒也只是说到了这里。 路闻烨沉默了一秒钟,淡淡地回应他:“那你对自己的定位还很准确。” 路霄的心要碎了。 良寒和路霄都长久地没有说话,路闻烨在一片沉默中另起了一个话茬,说:“快十点,你们已经逃了两节课了,平复平度,等会儿好好上课吧。”路闻烨看了良寒一眼,没多说什么,扶着安馨站起来,跟路霄说:“霄霄,你送良寒出去,送完赶紧回来。” · 路霄和良寒在沙发前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都已经麻了,路闻烨和安馨现在是什么态度,家长没有说,但是良寒在说完那些的时候显然是有点恍惚的,路霄拽他出去,他就走,眼神放空了好一会儿。 路霄明白的,刚刚他的那段话足够击穿他所有的骄傲,剥下他所有的伪装,他心里肯定是非常难受的,把人送到走廊,路霄用力地拥抱了良寒一下:“你很好,你非常好,你非常好。” 良寒不说话,闭着眼睛用力地回抱他。 路闻烨在屋里喊路霄,催促他赶紧回来,路霄拍拍良寒的后背,给他了一个阳台联系的手势,然后同时催促他回家去上网课。 路霄和良寒一整天都受着清晨这件事的冲击,上课时不时走神,再提醒自己把注意力拧回来,下课间休两个人就在阳台上待一会儿,眼神时而坚决,时而彷徨,父母没有严丝合缝地拒绝他们,但也没有说同意,他俩下课来阳台上牵牵手,他们没有神经质地过来监督他们,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良寒眼中带着惶恐忧虑,轻声问路霄:“叔叔说‘你自己定位还挺准确’,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一句话,良寒已经翻来覆去想了好几次,尤其当时是良寒自杀式地说“我情绪不稳定,和霄霄在一起会很让人担心”,路闻烨接话是“那你对自己定位还挺准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不认可他的意思?不同意他俩的意思吗? 良寒心细如发,说过的话可以进行打印机式的复述,但就是因为思虑太重了,什么话他都能翻来覆去地解读。 路霄琢磨了一下:“我爸之前没在家里跟我和我妈说过这句,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常用语境是什么。” 良寒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路霄尝试着向他解读:“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也没有别的意思呢?你说你自己不好,情绪不稳定,但是寒哥,我爸估计看我才是不稳定,我爸面对你说这个话应该是不知道怎么接,所以只能找个刁钻的角度夸你一下。” 良寒怔了一下:“是这样吗?” 路霄怎么会这样的解读?路霄的潜台词在说他的父亲对良寒这个小辈并没有不重视、不尊重,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出言嘲讽和强调他的缺陷,暗示他和霄霄不可能。 路霄沉默了一下,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但是从他爸的日常行为逻辑来看他的猜想不无可能。 他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是这样的。” 路霄看着良寒的眼睛,一次次地确认:“寒哥,你很好,真的,你非常好,你在同龄人里比别人优秀太多太多了,我爸妈不是不会看人,他们是能掂量出你的分量的,不可能不重视你说的话。” 路霄能猜出来良寒是多想得到自己父母的认可,可老天用他无形的手,让出柜当晚的路霄一时脑热翻了阳台,让寒哥后半夜忽然发病吐成那样,让父母误以为自己跳楼情绪起伏,推着好几个人避无可避地面对了他们眼前的问题,路霄不知道命运是要把他们往哪个方向推,但是他相信他的感情是被祝福的,他鼓励寒哥,一定是可以给他支撑的。 · 晚上的时候路霄和爸妈申请要自己的手机,路闻烨把手机还给了他,路霄上楼之后开始跟良寒发消息,终于缓过了白天的事情,开始复盘和讨论。 路霄说:“寒哥,你别多想,你还是得主动啊。” 因为现在路闻烨和安馨没有给出任何行或者不行的结论,他们必须继续努力。哪怕再受打击,也还是要行动。 良寒沉默良久:“说实话,我不太知道怎么跟你父母相处。”紧接着他补充了一句:“我笨嘴拙舌的,好不会说话。” 路霄:“寒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要是还不会说话,那我就是个哑巴。” 路霄能感觉到良寒的彷徨不安,甩给良寒的题太难了,他还没有成年,就要提前考虑如何讨好伴侣父母这种事,路霄想了想说:“其实也不用你八面玲珑什么都会,我爸妈什么人都见过,你正常来就行。” 路霄说的没错,路闻烨和安馨什么人都见过,很多人求过他俩办事,他们见过很多长袖善舞之人,但孩子这个课题对他俩来说很新,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求他们松口。 一连好几天,路霄家里缺了什么小零小碎路霄都会告诉良寒,让良寒从家里送,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让良寒来自己家刷存在感,帮忙后也不多留,立刻回家。因为与安馨通过话,良寒隔几天会找话头给安馨发短信,询问阿姨身体怎么样,叔叔身体怎么样,保持礼貌得体有分寸的沟通。 两个人每天打小球,日拱一卒,每晚花五分钟聊聊应该怎么和路闻烨和安馨沟通,做什么行动,对面有什么反应,还有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调整,明明那么急躁,他们还要提醒自己不要急躁,不要想毕其功于一役,学着前进,也学着后退。主要是哪怕做了这么多努力,俩孩子其实没有什么很有把握的方向,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无用功,这个走向对不对,这些话说的对不对,只能谨慎地察言观色,小心地试探。 这是第一次路霄认识到自己在父母面前是有多弱势,他们没有阅历,没有谈判的筹码,唯一拿得出手的是真诚、态度、努力和决心。 良寒也说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做过这种事,路霄明白的,寒哥的家庭条件和异常努力的他自己,让他十七年的人生无需向任何人讨好也能完整地维持着高自尊,他是何等骄傲的人,是那么的要强,是自己的原因才让他面对自己的父母时、一次次深深地弯腰。 · 晚上,路霄又在跟寒哥说话,他们这些日子微信除了谈恋爱就是在谈论父母,路霄听着良寒根据安馨的一句短信回复展开的一系列分析,路霄蹙眉又开始陪寒哥做阅读理解,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霄霄,出来帮妈妈的忙好不好?” 路霄跟良寒说了一句等会儿我妈喊我,然后立刻出去,只见安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家里的车的车座套卸下来,做出要清洗的样子:“崽崽,来帮妈妈刷皮革。” 真好,安馨自从嫁给他爸之后洗手作汤羹的次数都少,忽然要刷家里的汽车坐垫,她的目的简直不要再明显。 路霄非常知趣,立刻接过安馨手中的东西,乖觉且兴奋地说:“我来我来,还有吗?我下楼去取。” 晚自习后,母子俩在阁楼上的卫生间里刷车坐垫,安馨认认真真地站着搜索怎么清洗,别的话茬也不提,路霄蹲在地上的大盆旁等的心焦,安馨让他做什么做什么,眼见着就要洗完一半了,路霄终于忍不住了,主动说:“妈,寒哥跟我说你给她回复消息了。” 安馨顿了一下,紧接着轻轻说:“是。” 路霄沉吟:“你和爸爸是什么想法啊……” 安馨站在盥洗池前扭过头来,柔声说:“我和爸爸的想法对你们很重要吗?” 路霄:“重要啊!我们不是一直在等你们的想法吗?” 安馨“唔”了一声,低头继续用小刷子清理坐垫上的灰尘,沉吟良久,才轻声说:“我有关注你们学校的论坛哦。” 路霄压抑着自己的喉咙,沉默地等着妈妈的下文。 安馨:“你和良寒的帖子很火哦,寒霄cp,是这个名字吧?” 路霄没说话,继续等安馨说。 安馨轻柔地提问:“你和小寒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是受了那个帖子的影响吗?” 路霄说:“我和寒哥确认关系在十一月末,那个帖子十月初就火了。” 安馨歪了歪头:“那个帖子还挺好嗑的,要不是里面有你有点奇怪,我也能去看一下。你们是故意的吗?” “啊?”路霄愣了一下:“您说帖子吗?为什么要故意,我又不是男明星,卖腐又不给我打钱。” 安馨:“哦。” 路霄:“妈你不会觉得我是受了那个影响所以跟良寒在一起的吧?” 安馨:“没有影响吗?” 路霄:“当然没有啊!” 路霄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微不足道吧!至少我知道那个纯粹是女生在乱嗑而已,她们谁的玩笑都开,我来之前良寒是和唐金鑫组cp,这就是她们的一项娱乐活动而已,她们营养均衡,什么都吃,我俩没什么稀奇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安慰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游戏,都是寻常。 安馨:“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像帖子上写的那样?” 路霄:“没有吧,她们应该并不知道我和寒哥私下里的事吧。” 路霄从不觉得他和良寒的感情实质性的进展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应该萌芽于九月份夜晚每一次的阳台讲题,触动于良寒拿着他的卷子来网吧找自己,路霄跟人打架,本来没有良寒的事,他来帮忙了,路霄想摆烂了,良寒劝他再行动一下,是十月份节假日良寒带着他出去玩买礼物,知道他年纪小,很多地方开始照顾他,对他任何的东西都异常珍惜。 安馨:“他追的你?” 路霄得意:“当然啊,他追的我。” 安馨:“我记得你之前喜欢的是女生。” 路霄:“我现在更喜欢他。” 路霄说完这句话就笑了,非常开心的笑容,傻乎乎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他。” 路霄这才发现妈妈对他的感情过程是好奇的,他只是告诉了父母他和良寒在一起了,却从来没有说过他俩是怎么在一起的,他们略过了关键的过程步骤,直接给出了最终答案,父母对于他们感情的关键信息是缺失的。 安馨在刷车垫,路霄坐在小板凳上开始了他的宣讲,从十一月份开始,他从最开始不理解,到良寒追求,他答应约会,朋友的不理解到帮忙,他们一整段混乱的暧昧期,确认关系,赠送礼物,之后发生的亲密关系……路霄头一次做这个复盘,事后回看,发现他俩的感情竟然非常的健康,像世上很多情侣一样,努力地给过对方关怀和承诺,也偶尔吵架和闹脾气,吵完再和好。 路霄最开始说的时候还有点磕绊,后来越说越顺,良寒身上的优点一个一个地往外抛,说他这个人做事多有规划,刻苦努力,意志力有多强,尤其是在上网课期间,很多人都在假性学习,他是不管外部环境如何,谁也不能干扰他的节奏和要做的事,别人累了是我要摆烂一下,他是我累了我还能咬定一口气再做一件事,路霄很确信他那一套学习方法,绝不是老师可以教出来的,那种信手拈来、游刃有余的套路,将无数内容分支梳理到圆转如意、熟练整合、自由调度的能力,不是技术,是天赋,是一整套系统的养成…… 路霄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那眼神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变了,嘴角自然而然地展开骄傲得意的笑。 安馨在镜子里看着儿子,听得很认真,表情微微讶异。 路霄从她反馈的眼神意识到,是啊,他早该主动把良寒介绍给父母的,他怎么忘了,他光顾着让父母同意支持他们,怎么忘记和他们谈一谈良寒这个人呢,他不只有抑郁症,他原本是那么的优秀啊。 他想起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同事朋友来家里做客的时候,都会说:“霄霄,这位是xxxxx,是爸爸/妈妈的朋友。”然后朝着那些叔叔阿姨介绍路霄,说:“这是我的儿子,路霄,足各路,雨云霄。” 他们会说起给路霄起这个名字的含义,霄,希望他广博又自由,会说起家里墙上挂的路霄的涂鸦作品,给别人看路霄上台表演的视频,得到的少儿比赛里种种荣誉……后来路霄慢慢长大才能明白,那些来自己家里的都是各行各业非常有影响力的叔叔阿姨,但是他们在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是把孩子和他们摆在一个位置介绍的,他们用无数无数的细节告诉路霄:父母有你,我们多骄傲。 安馨听了好长一段,有些感慨,又有些辛酸,她想,这是自己的小孩,她精心养育了十几年,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男生竟然迅速地占领了他的心,他提到他的眼神不作假,那真让一个母亲嫉妒又无奈。 安馨温柔地问儿子:“小寒抑郁症,你跟他在一起,能应付这个情况吗?” 路霄:“还好吧,我感觉自己还是能理解他的。” 路霄顿了一下,谈到了上半年的封城:“6月1号解封,我6月2号就跑医院去了,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法在家呆一天,我经常想,我只是那么短短三个月就受不了了,整个人浑浑噩噩,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他呆了十七年……我其实可以理解他的。” 这也是当时良寒说想早几年遇见路霄时,路霄说如今的相识刚刚好的原因,因为哪怕他俩只是早认识半年,路霄都无法欣赏良寒的好,无法读懂他的价值,所以路霄也不觉得抑郁症是个什么事儿,多担待一点呗,反正寒哥担待他的事情那么多,能怎样? 路霄谈兴极高,还想继续拽着妈妈聊天,安馨左右歪了歪肩颈,说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说吧,然后把儿子和车垫子一起撒手走了,路霄“哎哎”喊了好几声,也不知道母亲大人是什么意思,擦了擦泡得起皱褶的手回卧室,然后问良寒:“你说我是不是说话太坦白了啊,我刚刚和我妈妈谈了好一会儿的心……” 第二天中午预备吃饭的时候,安馨在厨房对路霄说家里没有冰糖,路霄立刻给良寒发消息,让他过来送冰糖,电子门锁被人按着密码打开时,路闻烨拄着拐从卧室里出来,看到良寒,又看了看路霄,路霄莫名地紧张,摸了摸鼻子,画蛇添足地替良寒解释了一句,路闻烨没多问,只说:“你们晚自习前的间休是多久。” 路霄有点怔:“一个小时。” 路闻烨点头:“够用了,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路霄和良寒面面相觑:什么安排? 路闻烨道:“如果没有的话,那时间给我吧,我和你安馨阿姨带你俩去吃饭。” 所有的转折,都是于无声之处响惊雷的。 路霄和良寒睁大了眼睛,默默对视一眼,紧接着两个人连连点头,良寒得体地说:“好,那我下午上完课在走廊里等。” 路闻烨点头:“行。” 紧接着良寒放下手中的冰糖,跟厨房里的安馨打过招呼后就走了,路霄心脏狂跳着陪着父母吃完饭,再上楼的时候抓住手机点开良寒的微信开始在界面里狂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爸说要请我们出去吃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要同意了!他一定是要同意了! 路霄连发好几个土拨鼠对着山谷大叫的表情包,良寒那边看起来也相当的激动,也给路霄发土拨鼠大叫表情包,一会儿的功夫俩人的聊天界面就是左右两边的土拨鼠对着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 路霄激动得无以言表: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他们会同意! 两个人线上互相发疯十分钟,笑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打开网课镜头时又是一条好汉,喜怒不形于色,一脸严肃地上课看老师。路霄和良寒在下午讨论了好几次,相互琢磨着,这是要成功的意思是吧? 路闻烨和安馨是成年人,比较稳定,他们肯定是不会出现暧昧期的路霄那样乱给良寒信号的行为,路闻烨既然能说出请他俩吃饭这件事,那就说明应该是有点转机了。 良寒怕路霄太激动,下午几次告诉他一定要把持得住,不能着急,不能贪心,不能喜形于色,他们出去吃饭好好听听对方怎么说。到晚上的时候,父母看起来果然非常正常,好像和平常一样只是吃个饭而已,路霄和良寒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出门,下楼,上车。 安馨坐驾驶位,路闻烨坐副驾驶,两个小孩坐在车后座,等车开出地下,路闻烨坐在前排问良寒喜欢吃什么,有什么推荐的小食吗,可以半路买一部分再去饭店,路闻烨声音低沉得体,良寒受宠若惊,说了一家小门店的烧鸡不错,叔叔阿姨可以尝尝,正好也顺路。 路霄惊心动魄地听着,心说还好寒哥对S市的美食地图比较了解,不然这种小问题说不到一起去多掉分啊,等烧鸡的过程中,车里有些闷,一行四人便下车了,路闻烨拄着手杖环顾这处稍显狭窄的街区,低头和安馨说了几句话,路霄正在此时拽着良寒走到父母面前,开口道:“爸、妈,趁这个机会,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吧。” 安馨和路闻烨抬起头。 路霄笑着向良寒介绍道:“良寒,这是我爸,路闻烨先生,霍普金斯人机交互博士,首届中国xx奖获得者,xx学习材料典型代表。”说着将手臂转向安馨:“这位是我妈妈,安馨女士,国家x级歌唱家,H市歌唱家协会十一届副主席,x大研究生导师。” 良寒目光微怔,安馨则一直微笑着看着他,等路霄介绍完父母后,稍稍转了转身体,握住良寒的手腕,朝着路闻烨和安馨以一种同样骄傲的语气对他们说:“爸,妈,这是良寒——我的男朋友。” 第95章 家庭 路霄的笑容从吃饭开始就没有放下来过,他忙着给爸爸妈妈和自己男朋友夹菜夹肉,路闻烨和安馨也非常自如平和地和两个小孩聊天,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一家人在吃饭。虽然路闻烨的态度很明确了,但是路霄想了一下,害怕自己会错意,又问了一遍:“爸,你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是吧?” 良寒没有说话,但是在桌下拽了路霄一把。 又急,他们本来说好的今天不要求父母张口给出一个绝对的承认。 路闻烨看着良寒路霄桌下不动声色的小动作,不置可否地反问:“如果不接受你们要怎么办?” 路霄扁扁嘴,实话实说:“不能怎么办,你们不接受,那就等你们接受呗。” 路闻烨“嗯”了一声,轻声说:“那踏下心吧,该干什么干什么,谈恋爱不要耽误学习。” 一直在闷头吃饭的良寒顿了一下,他睁大眼睛,那一瞬,他心在颤抖,手在颤抖,逐渐忘记了呼吸。 只有路霄在他身边恃宠而骄,还在追问:“那良寒能来我家学习吗?” 大事儿都同意了,这些都是小节。 路闻烨:“可以。” 路霄兴奋地看着爸爸妈妈。 路闻烨沉吟:“但是有几个条件。” 路霄忙不迭地点头:“多少个条件我都可以同意!” 他身边的良寒:??? 路闻烨:“第一,不能影响自己主业学习。” 路霄:“没问题。” 路闻烨:“第二,你们还未成年,还在长身体,不许同房过夜。” 路霄一怔,看了自己亲爸一眼,又看了良寒一眼,两个小孩的目光轻轻一触,又都掩饰性地划开。 路闻烨声音沉稳:“行吗?” 路霄语气艰难含混着不自在:“……行。” 良寒:“行。” 安馨笑了笑,自然地转到别的话题上去,说自己最近要买一双鞋子,让两个孩子帮忙看看哪一双好看,紧接着又是饭桌上的闲聊,考虑到孩子晚上有自习,四个人没有吃太久,良寒和路闻烨在打包饭菜,路霄去卫生间上厕所,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安馨正在盥洗台前洗手,一边给自己的手打泡沫一边问:“你上个月20号从我一口气要六千元,是不是给小寒买礼物了?” 路霄“呃”了一声,在父母前面被谈到钱是所有孩子的羞耻play,他一时不知怎么说。 安馨轻声问:“是在迪士尼的金店消费的,是他脖子上的项链吗?” 路霄惊诧妈妈知道得这么清楚,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紧接着又问:“妈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买什么了啊?” 安馨无奈地看着他:“因为你的卡是我副卡,我时不时就能收到消息说你又在哪里消费了。” 路霄:…… 安馨:“你以前花钱也多,我几次想说你又想算了吧,还在接受范围,就不跟你说了。” 路霄简直就是无地自容,没有想到自己的所有消费都在妈妈的监控里,正以为安馨要批评他的时候,安馨忽然话锋一转:“那你现在零花钱还够吗?谈恋爱是不是要花钱?” 路霄眼神一亮,伸手挽住安馨的手臂:“妈妈……” 安馨:“别撒娇,你半年的生活费不要想了,你已经预支完了,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三百元,你省着点花,别总花小寒的钱。” 路霄面色一苦:“三百,您真大方。” 安馨拿着手机挑眉:“你是不要了?” 路霄:“要要要!母亲大人赏的必须要的,不要多不给您面子啊!” 安馨无奈地笑了笑,按击屏幕给路霄发红包。 其实父母在孩子面前没有孩子想的那么多的主动权。路闻烨和安馨这些天想了很多,儿子和良寒在暗戳戳地讨好他们,他们也看在眼里。那天早上找不到路霄,路闻烨和安馨这对做父母的其实是很后怕的,还好孩子没事儿,也没想轻生,那如果有一天真逼急了呢? 自己生的孩子什么性格他们很清楚,咬定一件事,头破血流也不回头,他们阅历比这俩小孩多了那么多,难道真的不能多包容他们一下,选个折中圆融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吗?你有孩子的时候,你是父母,没有孩子了,你算什么父母? 如果没有那天清晨翻窗的误会,路闻烨和安馨怎么也能抻个几个月再松口,小崽子无法无天应该敲打敲打,但是霄霄翻窗、良寒袒露病情、两人笨拙吃力地讨好,打乱了路闻烨安馨的节奏,安馨很心疼对面那个小孩,路闻烨更是明白永远不要让一个少年折损他的尊严朝自己卑躬屈膝,多方权衡下,他俩决定提前松口。 晚上的时候良寒在路霄家的阁楼上学习,安馨敲门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叽叽喳喳热烈地讨论什么,看到她进来,俩孩子一顿——看得出来他们挺高兴的,不知道背地里在怎么讨论父母,震惊、慌乱和高兴同时涌现,一脸的“好消息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良寒的表情还是紧张,主动喊:“阿姨。” 安馨压了压手:“坐,我只是来拿几本书。” 说着走到自己买的耽美小说前开始认真地选,堂而皇之地拿了好几本,路霄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安馨笑着说:“看我干嘛?你爸爸要看,让我给他选几本。” 路霄良寒同时大跌眼镜,路霄不可置信:“我……我爸?” 安馨笑着抬了抬手里的书:“是啊,你爸爸要看,走了。”然后就像是她进来时那样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离开了,独留着两个小孩在书桌前面面相觑。 孩子在学习,父母当然也在学习。路闻烨这段时间恢复得很好,重新接手工作的同时还在给自己补课,他对同性恋了解并不多,虽然不歧视,但是并没有非常清晰的主体概念,这些天他从文献开始看,然后纪录片、报道,刚刚转头问妻子:“是不是有bl小说,有我能看的吗?学习一下怎么跟孩子相处。” 安馨坐在床上正在审歌谱,非常惊讶:“要看亲子关系的啊?可书里大部分都是反例啊,按照正常发展他俩得安排几年后的破镜重圆。” 路闻烨:??? 安馨看出老公不懂:“行,我帮你找找,应该也有能看的。” 安馨站起来,还生怕丈夫反悔,踊跃道:“别动啊,我上去给你找找,你别动……!” 带着眼镜的路闻烨:…… -------------------- 我发烧感冒嗓子疼一直流鼻涕……太惨了,我今天得早点睡觉,大家晚安。 第96章 融入 事实证明,优秀的小说是不分男受众和女受众的,安馨女士在选书的时候夹带私货,选了几本根本不涉及亲子关系的剧情小说给路博士看,路博士表示打开了新大陆,哪怕他看书里两个男孩子谈恋爱很是觉得很奇怪,但是并不耽误他对里面精妙的剧情大加赞赏。 良寒的父母没有回家,良寒也就自然而然地在路霄家里呆着,白天一起上网课,晚上间休的时候陪路闻烨看球,中午和安馨一起做饭聊天。路霄得意就要忘形,好几次没控制住当着父母的面和良寒勾肩搭背、牵手、搂着良寒的脖子趴在他的后背上,路闻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瞳孔地震了一霎,还好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也没多说什么。 以至于那段时间的路霄嘴巴非常甜,没事儿就把对爹妈的夸赞挂在嘴边,私下也对良寒说之前知道自己亲爹很帅,但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帅,这么利害,怪不得那么多人崇拜他。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只有感到自己是被理解和允许的,才会逐渐地向父母敞开自己,让真实的自我和父母产生互动,良寒作为一个新加入的成员,亲眼见证了路家一家人是怎么相处的,看到了他们在面对裂痕危机时,是如何修复处理的,霄霄总说自己妈妈“傻白甜”,但真正落在事儿上她自信优雅大方得体,知道良寒有心理问题,非但没有对他疏远,反而会对他更好一些。 十二月第三个星期周末,路闻烨从楼上阁楼拿专业书,转身碰见良寒,笑了一下,说自己的腿有些使不上劲儿,请他帮忙扶一下。良寒接过他的书立刻去搀扶,路闻烨手掌压住他的肩膀,一阶一阶往下走,低声说起自己的病情,现在自己这双腿还是时好时坏,半年以来疏于对家里的照顾,让老婆孩子为自己担心了。 良寒一怔。 路闻烨被良寒搀着下完楼梯,便在楼梯拐角站定了,笑着问他这样的状态行不行,令尊令慈什么时候回来,有时间两家人吃个饭。 良寒沉默了一下,几乎是受宠若惊,抬头对路闻烨说:“叔叔,我的家庭有点复杂。” 路闻烨很贴心地没有让他做任何剖心露腹的阐述,径直问:“是接受度不太高吗?” 良寒点点头。 良寒侧头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和路闻烨和盘托出,这也是良寒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报家门,说起自己父亲的职务,外公舅舅那边的职务,将自己父母婚变的种种情况向路闻烨说明……良寒曾经以为和路霄的父母聊起这件事会很艰难,因为他已经挂了太久的面具,可是真正说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表达得很顺畅,好像那天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在路闻烨面前打开过一次自己的缺口,自那天起,他便开始逐渐接受了那个不完美的自己,接受了那个家庭破碎、病情不稳定的良寒,他反而有了底气平和了下来。 加上路闻烨的反应实在平和,好像小孩子觉得很大的问题,大人都不觉得那是什么问题,更让良寒放心不少。 说完,路闻烨主动把他的手腕捞起来看了看,那是良寒已经结痂留疤的伤口,平时指甲刮过去还有细密的刺痒。男人叹了口气,在少年手腕的伤口上轻轻地拍了拍。 “都过去了。”路闻烨说。 紧接着又说:“你不用太担心你父母,等他们回来,安馨阿姨会去你家里拜访一下,看看情况,我们不着急。” 像是脊背上的山忽然被人挪开,那种很疲惫又很放心的感觉,让良寒红着眼睛朝着路闻烨点点头。 路闻烨也朝着他点点头。 中途他俩聊天的时候,路霄曾经在楼上探过一次头,看到楼梯底下爸爸在跟寒哥说话,表情看起来挺投入的便又缩回去了,听他们聊完了才笑嘻嘻地走下来,对良寒说:“寒哥你赚到了哦,我爸哪怕百万级的投资也只给人家二十分钟会面,他陪你聊了一个小时,你看看你多值钱。” 路闻烨闻言提起手杖敲了敲路霄的屁股:“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路霄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没生气,嘻嘻哈哈地跑回阁楼上去了。 路闻烨敲打路霄是觉得路霄的话说得冒犯,路闻烨何许人也,他当然能看出来良寒这个小孩未来可以发展出的高度,成功于他是一种必然,区别只在早晚——有些孩子特别到就像是在流沙中忽然捡到的一块金子,但是你说他指望良寒未来成就后能带来回报吗?并没有,那是太遥远的后话,他当下想的是不要拔老天费心生下来的好苗子,不要毁了他——他比金钱珍贵。 但路霄刚刚说的话,其实良寒并不觉得冒犯,因为现在的他还创造不出百万级的价值,他更多的惊诧的是路闻烨这个毫无血缘的大佬可以对自己这样的关怀备至,自己不是不被爱的,有人看得到他的珍贵之处,承认他的存在,愿意细心地尊重、呵护他。 路家父母给不满十八岁的良寒上的最重要的一课,接纳比抵抗更有力量。 自那天之后,良寒越来越能放下那种权衡的小心翼翼的能量,开始可以和家长更好的交流沟通,从患得患失逐渐走进平和富足。 世界杯决赛那天晚上,路家全体守在电视前看直播,最后看到梅西夺冠的时候,路霄直接振奋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皇天不负苦心人!上网去看,同样好多人在庆祝梅西夺冠,良寒随便地刷手机,刷到很多球迷去梅西奶奶家外报喜庆祝,良寒着黑乎乎的场景,莫名感觉到很开心,原来看到一个人成全他的愿望的感受是这样的,人生是一场漫长的先抑后扬,孤身走过长长的暗巷,最后才能拿到荣光。 十二月末,路闻烨提议周末去周边小镇泡温泉,安馨开车早晨上高架的时候发现前面大桥被堵住了,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前方车辆疏通,安馨不解:“是出车祸了吗?” 路霄在刷手机:“不知道。” 良寒摇下车窗往外看,观察了一会儿,“可能是抓人。” 安馨无奈了,如果是抓人的话那是一辆车一辆车排查的:“那换条路走吧。”说着掉头绕远走了另一条大桥,良寒一整天都和路家呆在一起,温泉小镇之行简单但很舒服,回程的时候四个人在车里聊天,气氛热烈,良寒忽然接到一通电话,他表情先是一愣,紧接着侧身去接,车内的其他三人适时地停止了聊天,路闻烨从后视镜里看着,明显看到良寒的表情从怔愣转为茫然惊恐,待到良寒收了线,路闻烨主动问:“小寒,怎么了?” 良寒睁大了眼睛,轻轻地说:“我家现在有人上门在搜查……我爸,可能是出事了。” 第97章 分离 鹿溪源B501,穿着黑衣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查封家中的贵重物品。 他们带着手套进行取证,良寒家的保险箱被搬了出来,记录,装箱,贴封条,搬运。徐娇不在家,良景天不知所终,良寒一个人默默地站在玄关处看着,路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站到良寒身边,安馨把人拽了回来,让他开门看着就行,不要耽误叔叔阿姨工作。 路霄眼疾手快地出去前抱住了“老虎”,连人带猫的被安馨抓回B502,家中忽然来了这么多人翻箱倒柜无疑是吓到了猫,路霄就那么抱着十九斤的缅因盯着对门,老虎时而呜咽时而露出猫头,看着自己小主人和工作人员交涉。 没有什么呼天抢地的夸张桥段,大人不在,良寒从头至尾都非常的平静,给徐娇打电话,打不通,他面沉如水、没有丝毫的表情,工作人员在走廊里向他问他家庭情况,良寒绝对的配合,但是大部分回答都是:不清楚,不知道,不清楚,不知道…… 当良寒询问起自己父亲的情况时,执行人为了照顾小孩感受,没有说得很具体,只说你爸爸可能暂时回不来了。 良寒眉心轻轻地蹙了一下,喉咙轻轻滑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路霄抱着猫站在自家门口,情绪在胸口搅成了一团。 工作人员乌泱泱一堆人走了,良寒家被人打上了封条,执行人有意带他去外安置,良寒礼貌地谢绝了他的好意。站在门口的路霄主动抱着猫开口,说:“叔叔,他可以住在我家的,你们要找他也找得到。” 执行人看了看对门这个小男孩,跟良寒嘱咐几句后带人离开,电梯门缓缓地关上向下运行,最后含混的透出的一句话是执行人对同事的感慨,那声音很轻,但又异常清晰,他同情地说:“这小孩真可怜,爸爸不靠谱,亲妈联系不上。” 良寒没有什么表情,如常地进了路霄家,坐在沙发上开始一通一通地打电话,徐娇有几个号码,他打完一个打另一个,都是关机状态,路霄在旁边看着,这个时候他都意识到了是良寒妈妈提前得到了消息去避风头去了。 良寒紧接着用短信一条条联系别人,一条一条地看消息,最后兜兜转转地又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路霄立刻坐直了身体,紧盯着良寒的表情,良寒平静地对电话那头说:“外公,我联系不到我妈了。” 路闻烨和安馨在厨房没有过来,客厅这边只有良寒路霄,路霄看着良寒,他无法从良寒的表情里判读出什么,只能看到他轻轻地嗯了几声,说了自己在S市,很快便收了线。路霄紧张地开口:“怎么样?你外公怎么说?” 良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路霄轻轻说:“我家这个房子要查封一段时间……我要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能回来。” 路霄愣愣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嗯?然后呢?你去哪住呢?” 良寒安静柔和地看着他,反握住他的手:“暂时是我外公那,一会儿许哥来接我。” 路霄茫然地点了点头,良寒外公现在住莫干山,良寒对他说过的——那是寒哥敬重的人,路霄不敢轻佻。 路霄低声问:“许哥他们什么时候到?” 良寒:“从莫干山到这儿,三个多小时吧。”说着他站起来,像是忙乱中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现在要收拾一下我的书包还有洗漱用品。” 路霄应激般站起来,目光游离:“好,我去帮你收拾!对,还是要正常上课的,去莫干山也是要上网课的……”紧接着还朝着厨房方向的爸妈大喊,“爸、妈,寒哥等会儿要走,你们多做点夜宵,让他带点路上吃!” 安馨听完点头,温柔地朝着他们喊:“好啊,你们先上楼休息一会儿吧,我和爸爸在包饺子,大概要一个小时,好了喊你们吃。” 路霄和良寒这才好像能从巨大的不确定中找到了可以自己能把握的事情,面对这个纷乱且猝不及防的局面,两个孩子都有些措手,现在被告知了要做什么,才像是定了心,上楼认认真真地收拾起东西,书本、笔记、pad、充电器、洗漱用品、几件换洗的衣服……良寒一直拿着手机,行动罕见地有点慢,路霄便在阁楼上几个屋子里来回地转,帮他准备东西,终于在第五次再回到他们的书房的时候,良寒双手撑着桌子低头不动了,路霄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前去,用力地从身后抱住他:“良寒……” 良寒被路霄撞得稍稍前倾了一点,用力地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梳一梳,深吸一口气,松开路霄的怀抱,把他拿过来的洗漱用品按部就班地放进书包里,轻声地说:“霄霄,我刚刚问出原因来了。” 路霄安静地等着良寒说。 良寒:“我爸今天是去机场的途中被人拦住的,他要出境。” 路霄骤然想到良寒在他阳的时候给他父亲送过证件,条件反射地说:“那你会受牵连吗?” 良寒摇摇头:“重点不在这儿。” 路霄傻傻地追问:“那重点在哪?” 良寒看了路霄一眼,然后忽然温柔地笑了,说:“重点在我爸被扣下的时候,他车上不止有他,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因为解禁开放,良景天抓住这个全社会逐渐恢复又没有完全恢复的时机想快速出境,没有想到被拦了个正着。 良寒双手撑住书桌的边角,肩胛骨因为过分单薄支撑着衣服好像尖利得要破骨而出,他低着头笑,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好笑的事,那笑,笑出了他所有的失望和暴戾,苟延残喘得,笑得那么悲凉和绝望。 “你说我还有家吗?” 良寒问:“你说我爸、我妈、我,我们三个人还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路霄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衣兜里还揣着寒哥的药,生怕他出什么问题,大约半个小时,安馨提前送上来一盘饺子,让良寒多少吃点,并且给了儿子一个眼神,让他陪小寒休息一会儿。可良寒现在心焦如焚,别说是吃饭了,他连水都喝不下去,入口的白水也像中药那样苦。 良寒什么都不知道,他家城门失火,他是殃及的池鱼,他爸到底惹出了多大的事情,捅到了哪里,会有什么样的处理结果,还能不能救,不知道,别人来问询他,他要说什么,说到什么地步,不知道,他就像件垃圾一样被父母丢下了,徐娇自己跑了甚至都还没有给他打过一声招呼,而他们又要他像个大人那样被迫面对这些事情,伪装成一个大人那样去面对这些兵荒马乱。 良寒精神压力应该不小,可路霄也不敢表露太过,只能小心地看顾着,瞧着时间还足够,许哥他们应该是晚上十点钟能到,他俩抓紧时间还能睡个四十分钟,路霄便带着良寒回自己的卧室了,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迷迷糊糊地抱着睡过去,头抵着头,梦里的良寒非常的不安稳,他在出冷汗,还有不明显的惊颤,路霄下意识地抱紧他,让他不要怕,再醒来的时候是安馨在推他俩,说接小寒的人来了,让他俩都醒醒。 路闻烨一家人亲自送良寒下的负一层,那位许哥就是当时路霄在景区里看到的那位许总,他这次不像上次那般气质浮夸、混不吝,这次他带了四五个人来,开了两辆车,那些人一看就是便衣,气场上就可以让普通人退避三舍。 路霄从被推醒到下电梯都还懵懵的,眼见着许哥接过了良寒的书包,他才开口问:“许哥,我能再跟良寒说两句话吗?” 许哥当然认出了路霄是谁,这是良寒十一月初大张旗鼓给人家过生日的小男生,看了良寒一眼,便点点头:“说吧,快去快回。” 路霄拽着良寒走到了停车场的拐角。 这里安装着消防用品墙,是大人们视线的死角,一走过来,路霄立刻用力地抱住良寒的肩膀——他其实也不知道要和良寒说什么,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分开,可他的眼皮在颤,感觉再抖一下,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良寒也不说话,被用力地拥住,只是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抚着路霄的后背,叹息般地喊:“霄霄,霄霄……” 路霄在他的呼唤里开始流眼泪,他自从和良寒认识开始,除了那次去H市,他俩还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们像长在一块似的形影不离,从来没有没有分开过,现在路霄只是稍微想一想离别,那感觉就像是要了他的命。 他多想说,寒哥,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可以住在我家的,可是他没有立场啊,他不是他的直系亲属,并且也不是家里的家长。路霄今日才像是真正意义接触到了这个真实的、残酷的、成人世界,他意识到自己承担不起寒哥的责任,没有能力,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 可这样的感触只是因为路霄还小,以为这就是他们需要分离的原因,很多年后他努力地成长,努力地壮大自己,直到足够在社会上自立门户,可哪怕是他二十七八岁,他和良寒每次分开也还是要抱头痛哭,他才明白这和长不长大也没有什么关系。 良寒搬去莫干山那一个月路霄每天都要跟良寒视频,明明白天上课的时候已经看一天了,路霄晚上还要跟良寒打视频,路霄心疼又舍不得,每天变的花样地讨良寒的欢心,问他吃饭怎么样,睡觉怎么样,怕他闷闷不乐。 良寒那段时间瘦得很快,他好像很累,有时候会在几节课上忽然请假,然后又不堪重负般地回来上课,每次路霄问他,他又不说,路霄不敢逼,只能等他消化好再找自己倾诉。 路霄明白良寒在遭受什么的,那应该是良寒最难的时候,良景天和徐娇都不在,他要把脊梁挺直去面对这件事,虽然很多时候用不上他,但是他父亲的职务、外公的职务难免他要和很多人打交道。 路霄曾经也是忍着羞耻和彷徨面对路闻烨的脑溢血的,面对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没有人可以指一条明路,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那些曾经在身边百般讨好的叔叔阿姨,可以在一夜间不认识他们家,他要忍受对未来的惶恐和忧心,忍受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品尝人走茶凉,再被各种充满考量和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自己父亲的公司尚且如此,良寒这样的家庭遇到这样的事意味着什么,路霄完全可以想象。 可良寒从来不说他的难过,哪怕是对路霄,他也不说他的坎坷和迷茫,他是自己一个人熬过那一层层的精神上的淬炼的,经历过那一次次的颠覆和毁灭的,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的,真正艰难困苦的关,人只能是孤军哀兵。 路霄问过良寒几次:“寒哥你缺钱吗?你要是钱不够用你跟我说,我们之间不用计较这个。” 他怎么可能不缺钱啊,他家的财产都被冻结了,他能用的也都是别人给他的。 可良寒每次都说:“不用,我现在不能用卡,得用现金,你不要给我赚钱。” 他们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路霄头一次这么希望学校能组织学生回学校考试,可是这个该死的学校居然期末考试也要在家里!期末考试安排在线上,家长和老师一起监考,路霄知道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寒假一旦开始他没法一整天都看见良寒了,他感觉到不安,当天晚上便勾着良寒打phone sex,良寒想了想,拒绝了他。 然后忽然对他说:“霄霄,我可能会转学。” 路霄怔住了:“……转学?” 良寒抿了抿嘴唇:“我外公的意思,他说我在S市他鞭长莫及,照顾不了我。” 良寒是在莫干山,虽然距离不远,但到底是跨省了。 路霄茫然地胡乱地抓理由:“可还有一年半就高考了啊,他不考虑你能不能适应吗?” 良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路霄继续说:“你外公附近也没有合适的学校吧?你到时候还不是要住你舅舅家?” 良寒淡淡说:“是啊。” 路霄几乎是脱口而出:“既然都是住在别人家,那你还不如住在我家不转学呢!” 路霄说完这句话怔住了,良寒也怔住了,但是他在一顿后,没有搭路霄的话茬,把目光转向别处。 路霄也知道自己冒失了,只能压着声音往回找补:“那你呢?你什么想法?你想转学吗?” 良寒沉默良久,实话实说道:“苏中熟人太多了,说实话,我不知道。” 眼看他登高处,眼看他落凡尘。 路霄每次想跟良寒多说一点,他总是这样回避着他。 路霄长久地看着镜头里的人,轻轻地,颤抖地问:“良寒,我是不是就要失去你了?” -------------------- 大概三到四章完结~嘿嘿 第98章 求助 路霄说完那句话,良寒长久地没有说话。他偏着头凝视路霄,那目光太温柔了,温柔得几乎有了决绝,随着他眼底的泪光一闪而过,他喑哑地开口。 良寒说:“霄霄,是我配不上你。” 路霄嘴唇一颤,咬住自己的食指骨节撇开头,不想让对面看到自己的脸。霄霄……哪怕这个时候,听见他呼唤自己,路霄还是会感觉到内心抽紧,他遮掩着自己的难过,可那留在镜头里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无法自抑的颤抖。 这半个多月以来,路霄一直不敢跟良寒说什么,他在等良寒家里的事情平息,扭扭捏捏地关心,小心翼翼地靠近,以为他们避开良寒家最乱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恢复原样,没想到良寒在漫长的闷闷不乐后,还是给他这样一个心惊胆战的结果。 路霄咬着牙,转回头,声音倔强地哽在喉咙里:“我没觉得你哪里配不上我。” 良寒将眼睫垂落:“其实是哪里都配不上的。我一直不说,是害怕你难过,但是你这么跟我在一起,能得到什么好呢?” “你是说你爸爸贪污受贿渎职进监狱的事吗?”路霄直接掀开他们隐晦不谈的问题,隔着镜头,含泪看了良寒一眼。 良寒动作一滞。 路霄:“良寒,你家的事,你爸爸的事,我根本就不在意,我跟你在一起,没有打过半点你家的主意,和你爸妈是谁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出事了就不要我?” 良寒心乱如麻,捂住嘴,仓皇地躲开路霄的眼睛。 两个人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是良寒忍不住地说,声音低回:“霄霄,你想我怎么和你解释这件事呢,有些东西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不觉得拥有,只有失去了,才明白自己曾经有过什么……我跟你谈恋爱,不是说两个人高兴就可以了,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和我黏黏腻腻不想明天就行了,霄霄,我想给你非常好的生活,我之前也想过我们将来会怎么样,可是我……我现在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了,我能给你什么呢?如果你将来和我在一起,还不如你自己在家里安定快乐,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吃这个苦啊?” 成人世界的规则过早地在良寒的面前呈现,虽然只是揭开小小的幕布,却已经让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察觉了自己的渺小和可怜。他已经没有直系亲属可以依靠了,他的父母都抛弃了他,人生接连的打击已经将他的价值感降到了最低,命运却还在他身上层层加码,看到底什么程度才能将他彻底压垮。 路霄不能理解:“寒哥,你想的是不是太远了?” 良寒摇头,表情是那样的冷冽俊美:“一点都不远,霄霄,这件事一点都不远。” 路霄以他如今的经历根本不认可他刚刚的论调:“好,就算不远,那你很有能力,很聪明,你不会像你说的那个样子的,寒哥,你那么好啊,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呢?” 良寒长久地看着路霄,忽然间,他勾唇笑了一下,他本来就是不苟言笑的性子,那笑又不是欣然的笑,更像是对人生的讽刺,看得路霄一口气又提到了心口。 良寒轻轻说:“算了吧,我一点也不好。” 路霄着急地反驳:“你怎么会不好呢,你成绩好,你聪明,你敏锐,你在市内省内好几次联考是第一啊……” 良寒轻轻问:“有什么用呢?” 良寒曾经以为自己有好成绩,可以让父母骄傲,有什么用呢?一个人的优秀到底能换来什么呢?谁规定成绩一定要拔尖的呢?路闻烨安馨从来没有要求过霄霄成绩拔尖,但是一点都不妨碍他们爱他,良寒跟自己所有的较劲,如今看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徒劳,他什么都不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什么都换不来。 很多人在他们年轻时的确是要遭遇一次这种的打击的,你细心,你厚道,你有才华,很多年轻人都会反问回去,细心,细心有什么用呢?厚道,厚道有什么用呢?有才华,才华有什么用呢?他们将自己身上最珍贵的品质加以毫不留情地贬低,可能要经过十年甚至二十年的磋磨才能明白,那些年轻时看不起的东西,很可能是他们一辈子安身立命之本。 一个人会专注于另一个人的这些特质,是真的没有在意过他的风光或陨落,因为他爱的是你脱掉衣服后仍旧拥有的东西,他爱的是你的灵魂。 可十七岁的良寒不能理解这件事,他固执地只有一个观念:“我没有那么好,我配不上你,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不能毁在我手里。” 是他不配,不配路霄孤注一掷的爱,不配他不假思索的大胆,他应该知道,自从阳了开始他在路霄家的那段时间,只是老天爷可怜他送给他的一场梦,那么美好本来就不该是他拥有的,现在梦醒了,他应该离开了。 “我不同意。”路霄说。 他额头青筋暴起,在长久的平静后一股无法忍受的怒气直窜他脑门,他震怒道:“良寒,你当初是怎么追我的你是都忘了吗?我跟女生多说两句话,你都要看着我,你晚上抱着我不撒手的时候你都忘了是吗?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害怕我们坚持不完这个冬天,害怕坚持不到我十七岁的生日,现在你跟我打退堂鼓?你要是不喜欢了你直说,你现在是不是对我已经下头了,追到手了,没感觉了,没新鲜感了,不着迷了,想把我一脚踢开了?我只接受这一种理由,你别跟我扯别的!” 良寒的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路霄红着眼睛看着他,眼神愤怒且湿漉,良寒盯着他看,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难受:“我错了。” 良寒轻声地说,他似乎被过去几周渐渐积累起来的情绪吞没了,哪怕路霄这么说都扳不过来他:“我当时不该那么做。” 你说他之前和路霄在一起有计划吗?是有计划的,哪怕这计划只有个未来上哪个大学在哪个城市的大框架,但是家庭的变故把他从激情和着迷里直接扔进了下一个课题,责任冲刷掉了他所有的冲动,让他一遍遍地重新思索他们的关系。 路霄这几周内没有感觉吗?他也是有感觉的,他能感觉到关系在卡顿,陷入了可怕的停滞、倒退期,可哪怕如此,良寒张了几次口,都没法把不喜欢他了说出来。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这个人是照在自己身上的那束光啊。 良寒隔空凝望着路霄,那眼神是那么的温柔,说的话是那么的决绝,“霄霄,是我不好,我不该招惹你,我当时不该那么做,你值得更好的人,你应该找个心理健康,家庭幸福,能陪你一直体体面面走下去的人,是我错了,我不该追求你,不该招惹你,不该随便地和你发生关系……” “你能不能别说了!” 路霄骤然大吼了一声,他的坚硬终于在良寒的这些话下冲垮,眼泪被刺激到流出来,他双手抓着头发,垂着头,在压抑中直接哭出声:“良寒,我没有后悔!我没有后悔过……!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说你错了,别说你后悔了……” 路霄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过来的,他一直在哭,哭得心都要呕出来,良寒其实连“分手”两个字都没直说,路霄就已经受不了了,良寒隔着镜头心慌意乱地一直在哄,如果他在路霄身边,这个时候他应该是跪在床边哄,但是遥远的距离让所有的安慰和劝慰都变得隔靴搔痒,路霄又气又累完全不想跟他说话,哭了半个小时就把视频按了。 路闻烨和安馨在楼下其实已经听到儿子的吼声了,紧接着是情绪非常激烈的争吵,安馨想上楼去看情况,想了想,又没有动,想着孩子如果需要父母帮忙他自然能主动来找他们,自己就不上去了,路闻烨心有戚戚,给妻子拉了拉被子,长叹一口气:“睡吧,明天早上再说。” 月落日升,一夜几个小时很快过去。 安馨心里存了事儿,凌晨五点便醒了,拿了手机看了看时间5:15,路闻烨还在睡,她已经没有了睡意,在床上瞪着眼睛看了十几分钟的天花板,最终还是决定早点起床做个早饭,然后上楼去喊儿子吃饭看看情况。她小心翼翼掀开被褥,披上睡衣,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却在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屋外有人。 本该在楼上睡懒觉的路霄搬了个小板凳揣着手埋头坐在主卧外,穿着他的小恐龙毛绒睡衣,看起来似乎等了很久,已经就着这个姿势歪着睡着了。 安馨一颗心酸软成一片,小声蹲过摸他冰凉的脸:“崽崽,你怎么在这儿睡啊?” 路霄一触即醒,刚醒的刹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茫然懵懂地看着安馨,安馨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就想起路霄两岁的时候自己需要在国外进修的那年,路霄刚刚会说话,路闻烨带着霄霄来学校里看她,短暂的相聚后路闻烨得带着孩子回国,临别时丈夫对儿子说:“跟妈妈说再见。”那时的路霄还不会说很多词,听到这一句忽然抓住了安馨的衣襟,流着眼泪反反复复地开始说:“妈妈妈妈拜拜拜拜拜拜妈妈妈妈拜拜妈妈妈妈妈妈……” 他不是要说拜拜,他是因为不会说“不要走”,所以只能重复他会的词。 安馨哪里会不明白呢,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舍不得啊。 她拍了拍儿子,柔声说:“去屋里睡吧,妈妈去给你做早饭。” 路霄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终于清醒了点,想起自己等着是来干什么的了,像他小时候很多次那样,仰头抓住了安馨的衣角,红着干涩迷蒙的眼睛说:“妈妈,帮帮我们吧。” 第99章 劝说 xx23年1月23日,良寒在外公的院子外侍弄花草。 莫干山的冬天景色清幽,加上此处僻静,寻常客人难得移步于此,更显山灵气秀。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凉,良寒罩着围裙,垂着眼睛在院子里修剪梅花、松子、佛手柑。 从去年的十二月23日到今年一月,好比是良寒的至暗时刻,跨年这整个一月没有发生任何快乐的事情,距离一周前期末考完成和霄霄通过一次话后,良寒第二天问了路霄一次“还好吗?”路霄没有回复他,他也便不再继续问了。 良寒舀了一舀子的水浇完花,再直起身后面朝远处的山峦,陷入了长久的漫无目的的发呆,不知呆站了多久,忽然听见上山的路一阵引擎声,他转头去看,只见蜿蜒的山道上开上来一辆车,这辆车的车型车牌良寒都很熟悉,他一愣,立刻从院子里的花垄里走出来,很快,车在院外停下,驾驶位上安馨开门下车,车后座的路霄穿着牛仔裤下来,抬头看了良寒一眼,然后绕到另一侧去扶他爸爸下车。 这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良寒没有接到任何的访客提醒,他们是怎么通过的外面的警卫?良寒还在怔愣,但惊喜很快又将他兜头盖住,他快步走上前去,笑容自然地挂在嘴角:“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安馨从后备箱拿出礼品盒来,笑着对他说:“来看看你啊,顺便探望你外公。” 国内的人脉安馨的确是照比路闻烨更通达一些,确认退居二线的老爷子可以见他们后,安馨和路闻烨便准备了礼物登门拜访。路霄扶着自己的父亲,窃喜地看了良寒一眼,小声说:“我把我爸妈拉来给我俩撑场子了——走啊,带路吧。” 砖砌的小炕上,大人正盘腿坐在炕上聊天,桌上摆着简单的农家小菜。 良寒和路霄则坐在外面,中间隔着一面茶席。 路霄那天和良寒视频之后没再理他,因为实在是被这个男生气得半死,知道跟他讲道理也没用,那干脆就不说话晾着他。 屋内,大人的说话声不高不低地传出来:“……良寒爸爸出了这么件事我们也很意外,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两个孩子关系也好,如果小寒这么转学那也太可惜了…… “小寒如果愿意的话,住在我家里吧…… “不麻烦,他也快成年了,不需要我们额外照顾什么,正好还可以和霄霄做个伴。” 良寒正在给路霄泡茶,听到路闻烨这句话,手中的壶蓦地一顿,茶汤灌注而下,茶气在香味与苦味中辗转悠长。 路霄没有理会良寒的震惊,听到这里特意探了个头,朝着屋内笑盈盈地说道:“是啊爷爷!不对,我该喊您外公,我家阁楼把书房都腾出来了,床我都看好了,良寒如果来我家一点也不麻烦!” 良寒握着壶怔怔地抬头看了路霄一眼,路霄回头时赶紧怼了他一下,那意思你快说话,说你愿意! 可良寒没有说话。 屋内的安馨探着身子朝着良寒柔声问:“小寒,叔叔阿姨这边愿意把你接到家里,你的看法呢?” 良寒的表情有些愣。 看到路闻烨和安馨他已经足够意外,他真的没有想到路闻烨和安馨今日来的目的竟然是认领他,这种忽然有人挺身而出争要当他监护人的滋味,让他感觉不太真实。 见良寒不说话,安馨在里屋笑着对良寒外公说:“小寒就是脸皮薄,家里出这么大事情也没有让我们帮忙,不然我们早早就该过来了。” 这话当然不准确,他们夫妻俩能来是因为路霄求来的。 一周前的路霄虽然生气,但是他也知道不能责怪良寒,良寒现在遭遇的事情太大了,像当时路霄遭遇路闻烨忽然脑溢血一样,事情已经完全超过了他这个年纪的承受范围,所以哪怕被良寒气得半死,路霄也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告诉自己这事儿与其抱怨他“王八蛋!冷暴力还PUA我”,还不如想点办法。最基本的问题不解决,良寒会反复地钻死胡同,路霄琢磨一宿的方法就是自己处理不了这件事,求爸妈出手吧,高纬度打低纬度彻底解决。 至少,让良寒保留着他之前的学校和之前住的地方,告诉他,他的人生并没有全部的坍塌。 但路霄准备的这份礼物似乎并没有让良寒欣喜若狂,他有些怔忡,但绝没有立刻答应冲动。 路霄转头看了一眼良寒俊美的脸,他曾以为自己父母只要开了口,就是解决了问题,没有想到良寒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高兴那么迫不及待,直到屋里传来他外公的声音:“小寒,你的看法呢?” 良寒这才站起身,不急不缓地撩开帘子走进去。 路霄也跟着走进去。 良寒的外公是位乍一看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盘着腿笑呵呵地看着他。 良寒进屋后先是朝着路闻烨和安馨鞠了一躬,“谢谢叔叔阿姨,”他是真的感谢他们,但也诚恳地问:“我能考虑考虑吗?” 路闻烨微笑:“当然可以。” · 莫干山是很好的休养之地,良寒外公的居所又很大,有好几个独立小院可以供客人居住,在良寒的外公请,路闻烨安馨便顺势住下等待良寒的决定。大人们都不着急,唯独路霄很着急,他是来送惊喜的,没想到良寒根本没有接,下午的时候陪大人说了会儿话便拽着泡茶的良寒出去了,良寒顾左右言他,说想去爬山,问他去吗?路霄正要和他好好聊聊,当然是要跟着去,良寒为他拿了外套,没有走大路,而是带着他穿行了小院后身的小径。 莫干山除了开发过的景区,还有很多野放的山头,良寒带着路霄走的是春天采笋人走的山径,一路上自然隐没在荒烟竹林蔓草之中,左穿右绕,良寒带着路霄登上一处百平宽敞的高地,山中的风窸窸窣窣地发出呼啸声,良寒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外衣是版型挺括的白毛呢,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来时,他静静闲闲地宛如山中的仙子,孤高、冷僻、不可攀折。 路霄有些动容,他知道他们这种从高处摔下来的,从来都是啪地摔得稀烂,还有人上来踩两脚,但是良寒虽然遭遇了变故,脊背仍旧挺直,并没有那种整个人滑进谷底的有气无力、要死不活、唉声叹气,若不是知道他家庭的情况,谁会知道他正身处谷底。 路霄:“寒哥,你不准备答应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吗?” 天气非常的疏冷,山峦的半腰氤氲着雾气。 此地安静隔绝,第三个人想听他俩说话都办不到,良寒转头,目光轻柔地落在路霄的脸上,问:“是你求的叔叔阿姨?” 路闻烨说良寒在上大学之前可以寄养在他家,大学的费用他也可以提供。良寒很明白,路闻烨安馨这样的人,很多事情他们动动手指就能为别人解决问题,但名不正言不顺,哪怕只是小拇指他们也不会轻易地去动。 路霄点头:“嗯,我求的我妈,我妈说服的我爸。” 良寒:“家里多供一个快上大学的男生不是小事情。” 路霄:“我知道。” 良寒转头,表情有些困惑:“霄霄,你知不知道跟我这么绑在一起,你要承担什么?” 还是太过唐突了,路霄困扰地看着良寒。 良寒单手插兜摸出手机,一边划开屏幕一边问:“你要不要看我这些日子签的欠条、按的手印?”他轻声对路霄说:“我手机里存了电子版,你要看看吗?” 如果不是路霄今天这样找过来,这些话良寒不会对他说得这样直白,半个月足够改变一个人太多,他跟霄霄提过,但是他怀疑霄霄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我家现在财产冻结,我爸那边用钱,要请律师,要打听消息,要疏通关系,我现在年纪尴尬,我记事了,到谁家里都是养不熟的,一年半之后又要上大学,更多的花费……你知道接我回去代表什么吗?” 路闻烨就算不缺钱,他想做慈善,可以去资助大学生,也不至于把他这么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男孩领回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也不存在这个义务。 良寒甚至他手里签的欠条也不是外人的,都是他的亲人的,甚至于计划好的去舅舅家生活,每个月要用的生活费、学杂费,这个钱良寒现在拿不出来可以不拿,但是工作之后都是要补回来的。 说实话,以良寒的家境在他爸出事前从来不觉得大学四年有多么了不得,曾几何时,他妈妈保险柜里随便一条项链就能抵一个大学生四年的花销,但是现在他差不多什么都没了,那些从前送他礼物从不打眼的亲戚开始和他锱铢必较,人好的时候啊自然是千般的好,不好的时候自有万般的反噬,良寒只是一个月便已经看领教了人间冷酷的面孔。 良寒:“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是班干部吧?我爸妈两边的亲戚,一直都把我当成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走哪条路,每个都替我操心过,只等着将来能借我的光……你知道我爸的事对于我、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良寒轻轻地说,想把这件事跟路霄说清楚:“我没用了。家里人都想我走的那条路,直接被斩断了。” 为什么还要来呢? 他这个在泥潭里打滚的人,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为什么他还要来呢? 路霄不说话,安静地与良寒对视,直到对视到良寒承受不了他的目光,惶然地避开,红了眼眶。 路霄伸出手:“来,给我看看你的欠条。” 良寒:…… 路霄主动凑过去抱了他一下,去掏他的手机,面容解屏锁后去看他的相册。路霄知道良寒得到的正向感情一直都很贫瘠,一点点的好都会让他变成惊弓之鸟,听了这半天他听明白了,良寒就是想把他往外推,但是良寒太小瞧他了吧,你欠钱?我倒是要看看你欠多少钱。 路霄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看到了短短半个月寒哥多出来的几十万外债,虽然震惊,但还没被吓到,他挺认真地发问:“这个不着急还是吧?你寄养在我家的话,是不是我爸妈也没有直接义务替你还?” 良寒看着路霄不说话。 路霄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还行,我还能接受,到时候陪你一起赚呗,还有什么?” 良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路霄坦然地和良寒对视。 山风簌簌,良寒没能料到路霄是这个反应,对视良久,他败下阵来,低声说:“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 山里的夜很得很快,良寒带着路霄打车到山下的小镇,江浙一带的农村普遍比较富庶,出租车停在一排私建的小别墅前,路霄坐在车里向外眺望,看并不紧凑的路灯稀稀疏疏地点缀起的光亮,路霄看着最近一处别墅里漆黑一片的院落,小声问:“我们在等谁啊?” 良寒不回答:“等等就知道了。” 只是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良寒一直侧身看着车镜的后方,直到一辆豪车平缓地停在了路口,夜晚清寂,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笑着推开车门,踩着纤细的高跟鞋、身穿长绿色风衣走下车,关上车门后走到驾驶位的车窗笑着说:“兴哥,那我回去了?……你开车慢点啊!” 声音娇俏,妩媚非常。 路霄认出了这个声音,吃惊地看向良寒。 良寒一脸平静,在副驾上拉开车门下车,朝着那个女人走过去。 路霄忙不迭地跟出去,然后又惶恐地站住,灯光晦暗,但是那个女人,的确是不容错认的徐娇——良寒的妈妈,而诡异的是,刚刚还和男人巧笑倩兮的女人在看到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却愕住了,像是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似的,不自在地喊了一声:“……小寒。” 大结局 良寒沉默地看着她。路霄略略站得后退一步,看着这母子俩,良寒不说话,是徐娇最先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良寒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来看看你。” 徐娇下意识地梳拢下鬓角的长发:“这里不太安全,你还是回去吧,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说着举步竟然要草草离开。 良寒在她将要越过自己的时候忽然开口:“妈妈!” 徐娇站住。 良寒有些悲伤地说:“今天路霄的爸妈来看外公了,路叔叔说想把我接到他家去住,念完高中,然后供我念大学。” 徐娇顿住,看了看三步外的路霄,她看到这个小孩了,但刚刚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听良寒这样说,她竟然如释重负地卸下了肩膀,笑着说:“那很好啊,你和路霄正好可以相互照应,离我们原来的家也不远,你也适应。”说着徐娇笑着看向路霄说:“小路,以后我们不在良寒身边,还请你多多照顾良寒……” 路霄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这可笑的寒暄。 良寒打断徐娇,毫无预兆地忽然说:“妈,我是同性恋。” 路霄轻轻一颤,转头看向良寒。 徐娇的瞳孔也骤然地缩了一下,像是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良寒沉默地转头抓住身后几步外的路霄,抓着他一起走到徐娇面前,徐娇下意识地后退,轻轻地摇头显示她有多抗拒眼前的情况,但是良寒没有给她任何一点回避的空间,坦坦白白地说:“路霄,他是我男朋友,因为我们在一起了,路叔叔和路阿姨也知道,所以今天才会来求外公。” 大家能不能不要再相互欺骗了?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让你当甩手掌柜,这件事的代价你懂吗? 徐娇快速地眨动着眼球,好像在消化这件事。 路霄也被寒哥忽然的出柜吓到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 良寒身形挺拔,可声音已经带出哽咽之意,右手发抖地去握徐娇的手腕,哀求说:“妈你生气吗?妈你打我吧,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路霄傻眼地看着良寒,心都要被他这一句撞碎了。 可徐娇是那么的仓皇,她完全没有一个母亲该有的震惊的愤怒,良寒去握她的手腕,她第一反应竟然是逃,那动作的趋势只需要一下,良寒立刻就懂了,松开了自己的手,路霄眼见着良寒眼神一黯,紧接着连背脊都不堪重负地弯了起来。 徐娇说:“小寒,你好好的,妈妈就要结婚了……你,你兴叔叔家也有小孩,妈妈不方便带着你的。” 说着竟然都不等良寒的回应,像是看到了天敌一样绕过了他俩仓皇而逃,路霄震惊地看着徐娇,看着她依然年轻漂亮纤瘦的身影,无法理解地追着她的身影……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啊? 他一时间都顾不上自己,只道良寒捧着他的心,可是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却不要他了。 良寒轻轻地喘,紧紧抓着路霄的手腕,撑着膝盖深吸了好几口气,他好像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路霄不由自主地看着他,担心地去抚摸他的脊背,关切地安抚:“还好吗?……还好吗?” 良寒摇摇头,有些心灰意冷地松开他的手,小声说:“抱歉,吓到你了。” 路霄摇头,不,他没有吓到他,路霄小声地问他:“你这么不想去我家吗?” 两个人就站在小路的正中间,良寒弯着腰抬头看他,轻声反问:“你还想让我去你家吗?” 路霄认真地点头。 路霄身上有种非常干脆果决的行动力,他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敢爱敢恨,激烈极致,可良寒知道养个他这么大的男孩五年的分量,这是大恩情,是很大很大的事情,就是因为知道,良寒才从来没有奢求过谁,因为求到谁都是在难为别人。良寒今天很震动,不是因为路霄来了,而是路霄拽着他父母一起来了,这个小孩啊到底想清楚没有呢?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小了,不懂世事的艰难复杂,做起事来才这么果决,这么有担当。 良寒伸手摸了摸路霄的脸,眉头紧锁:“可你有没有想过呢,你才十六岁,你将来很可能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没有我,你还可以有别人。” 良寒的手好冰冷,路霄轻轻缩了缩鼻子,困惑地说:“可我现在没有想别人,将来的事我也不知道。” 良寒换了个说法:“那你想没想过我可能会喜欢别人呢?很多年后我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男生了,对不起你了。” 路霄斩钉截铁地说:“那我也认了。” 路霄看着良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后悔对任何人好,哪怕将来证明我看走眼了,我也认了。” 他们不是在轻飘飘地说喜欢,他们在做一个比喜欢重太多的承诺,路霄义无反顾地要和良寒关系绑定,不强求他未来任何的回报补偿,用一双执迷不悟、绝不后退的眼睛。 良寒看着他,心口酸软成一片,心想我爱的人,在看我泥泞里打滚满身狼狈的时候,朝我伸出了手。 良寒声音沙哑,要清清喉咙才能说话,他轻声问:“不是说在改阁楼的书房吗?有照片吗?我看看改成什么样子了?” 路霄眼中旋即露出惊喜,立刻掏出手机给他看,踊跃地给他介绍要怎么布局,要怎么选什么样的床,那间书房只有一个斜坡的窗户,一半的位置都需要良寒低头,弄成卧室其实有点施展不开,但路霄兴致勃勃,要在有限条件下帮他弄出阁楼房的效果,良寒安静地听着路霄滔滔不绝,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路霄的脸上,他表情快乐而舒展。 良寒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轻轻在心里对他说:霄霄,我不会让你看走眼的。 山居的夜晚极其安静,小院里路家父母在和良寒的外公煮酒小酌,良寒和路霄偷偷跑回来,没有去主院,而是偷偷去了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去亲热。路霄和良寒已经有一个多没在一起做了,两个人从徐娇的别墅回来的路上就在躁动,良寒的手避着司机的视野在路霄下面偷偷地摸,路霄下了车就往良寒身上搂,两个人跌跌撞撞地避着人往没人的地方去,良寒选的屋子很隐蔽,狭小的廊道,深邃的屋身,东折西拐的木板竖立着让空间有些局促,但也莫名地让他俩感觉到安全。 两个人在没进屋之前就在亲,因为确定了不会有人过来,良寒放肆地在路霄身上点火,路霄背靠着墙板仰着头和良寒接吻,两条腿夹着良寒的左手用力地蹭,两个人动情得不得了,情绪浓烈得好像可以将两颊化开。 路霄完全不记得他俩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他们过夜的屋子里并不是很大,但是用具齐全,床是陈设淡雅的榻榻米,身下的被褥的质感还是夏日麻纱的席巾,摸起来是粗麻和格纹布的感觉,进屋之后他俩只记得要给彼此脱衣服了,急得甚至上衣都没有脱完,两个人太久没做了,一个比一个想得发疯,但又因为太急路霄做到一半就疼得受不了,腿绞在一起,还没开始换姿势就在大哭。 路霄哭得发疯,良寒躁动得也有点受不住,某种程度上他更想路霄,只是他不说而已,中途因为路霄太难受了两个人只能先停一会儿,良寒抱着人反复地和路霄接吻,抚着他汗湿的头发轻声安抚,天本来就冷,他们做到浑身热气腾腾,一边等一边再脱衣服,掀被褥,等再次重新开始的时候路霄的声音已经变调了,两个人连接的地方又湿又滑,动情的呻吟声又急又密…… 感谢老天爷于性爱上对他俩的慷慨赠与,他俩每次的性爱体验都很完美,两个人都能酣畅淋漓如痴如醉,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结束了,俩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良寒给路霄盖上被去浴室放水,路霄睡得迷迷糊糊,等到良寒再回来,打横抱着他去洗澡。良寒外公这边的小院很有野趣,连浴室也是,东西不说有多贵重,但是所有的用具都透着一股民间的平和却强厚的美学力量,木头浴盆很大,纹理经过时间的抛光呈现出迷人的温厚的润泽,水龙头打开直接出的是温泉水,良寒抱着路霄给他洗澡,亲吻一个一个落在他的后背上…… 路霄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他睡在榻榻米上,身上除了夏日的被褥还有良寒的外衣,昨天路霄太急色,根本没有仔细看这个屋子,开了一角的窗户才发现外面就是山景,正对着外面的树,树冠至少是一甲子的蓊郁,空气自然而然地飘散来的是竹木林间濡湿的清冽的味道。 下雪了。 雪亮的光透过窗棂,葱茏的百山在雪下绿得更加清爽昂然。良寒不知道什么已经醒了,坐在窗边撑着小桌,目光落在外面,路霄睡醒的第一眼就是这幅场景,这个男生那么的冷冽俊美,穿着白色的衬衫坐在床边,比外面的雪更胜疏寒,听到他醒了的声音,忽然侧了侧头,那一眼,清冷的,碾冰碎雪的,冷寂矜贵。 路霄埋怨道:“你怎么醒的那么早啊,过来再陪我睡一会儿。” 良寒愣了一下,那身上那点冷寂立刻褪掉了,好像一只心高气傲的大猫受到了召唤便乖乖地过来了,掀开被褥把自己塞进来。 你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的人,但只要找到了一个人治愈了你,你便原谅了所有的东西。 路霄抱着他闭着眼睛说话,说爹妈不让他俩成年前做这个,你说老两口会不会找过来啊,还有问住在这儿白天有什么好玩的消遣吗?良寒安静地听,然后安静地回答他,路霄能感觉到寒哥跟自己过完夜踌躇的面容舒展了不少,好像终于不再紧绷了。良寒跟路霄实话实说,说自己前一个月每天都睡不着,他很害怕,要累到极限才能睡一会儿,几个小时后又会被噩梦吓醒,每天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路霄听了一会儿,说你家的事情很大,我其实也不能帮你立刻解决问题的。时间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是任何事都不可能立刻实现啊。 良寒点头,说我知道,但我感觉安心了不少。 良寒曾以为自己可以抗下很多事情,真正遇到的时候他才知道他不行,自己一个人难以抗住那么大的事,良寒也知道路霄给不了实际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只是陪着他,只是睡在他身边,就可以给他非常强劲的精神支持。 路家在莫干山住了四天,这四天路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无所事事,良寒白天带着路霄爬山,在小院的时候便教教他烧炭,焙茶,插花,做大锅饭,晚上的时候,两个人有时山堂夜坐煮酒喝,有时和大人们一起看雪景,那些日子,路霄第一次感觉到身心安静,空灵澄澈。 因为数竞的好成绩,他们住了四天后学校通知他们要去冬令营参加培训考试,良寒至此和路霄回到S市,又奔波着去参加冬令营,整个寒假匆匆忙忙,冬令营结业之后路家夫妻完美错过了良寒的生日,良寒回到路霄家,紧接着又是良景天案的上诉进展,法院驳回申诉,良寒再亲自去爷爷奶奶家传递这个消息,路霄陪着他又是好整天的折腾,眼见着一群不认识七大姑八大姨的哭号求情。 良寒是冬季最后一个节气出生的:大寒,天气寒冷到极致的节气,但过了大寒就是春天。良寒从奶奶家回来,路闻烨让他将手机关机,紧接着带着一家四口去环球玩了三天,算是给良寒补过十八岁生日。 良寒的人生还未完全展开,命运已经给他安排了这样一桩又一桩的考验,没有人知道老天到底想让这个男生未来成就什么,但这份命运的成人礼虽然狼狈,坎坷和历练也的确是一个少年走向成熟的极有必要的一环,路闻烨和安馨作为他暂时的监护人,也只能静观其变,等看未来的缘分造化。 · xx23年3月1日,北京时间6:25。 S市鹿溪源十五栋B502的阁楼上鸡飞狗跳,自然光舒展直射着照进阁楼的拉门窗,路霄通宵达旦地伏在书桌前还没有补完他的寒假作业:“完了完了完了……寒哥!你写到哪了!快快快,还剩多少!” 良寒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给他看还剩下一小叠的卷子。 俩人好不容易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一起过个夜,还是一起过夜赶作业,这种经历真是让良大学霸敬谢不敏。良寒的寒假作业早写完了,小路这个“临时抱佛脚选手”临到开学的前五天才说自己还没怎么写,良寒很震惊,问:那你寒假干什么了?怎么可能写不完?小路也很震惊:啊?你写完了吗?我们一直都那么多事儿,你怎么能写完?然后两个人怀揣着对彼此的不理解,开始了补作业的伟大工程。 路霄盯着闹钟指挥:“再写十分钟物理,写完一道算一道吧,奶爸要是看到我物理没搞完,他得扒我一层皮。” 路闻烨的身体正在恢复,之前的工作任务开始逐步接手,安馨请来了之前在H市的阿姨,照顾家里的人的三餐还有打扫卫生,尤其是家里多出一只缅因之后,卫生成本直线上升,安馨在实现撸猫自由后也要被漫天的长毛猫毛的小问题困扰。 开学第一天,路霄和良寒光是补作业就拖延到了6:35,再晚就要耽误升旗仪式了,上个学期连带整个寒假他们也算是体验了太多遍的“赛博升旗”,这次是在学校实体升旗了,老吴在班级群里强调了好几次不许迟到,路霄十分钟倒计时一响,两个人立刻放笔拿卷收拾书包,套上校服以百米冲刺地往阁楼下面跑,阿姨早早准备好了他们三明治,良寒提了两块三明治穿上鞋就去按电梯,安馨在负一层的地下车库等着他俩,路霄开车门蹿进车里就开始继续写卷子,不了解情况的会觉得他这种“好学精神”感天动地,了解情况只想吐槽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上火啊。 良寒一边喂路霄吃三明治,一边看着他赶作业,路霄糊弄两口就不吃了,良寒只能把吃剩的三明治先包起来,目光情不自禁地转向车窗外:一切好像变了,一切又好像没有变,在漫长的居家网课后苏中恢复正常上课,还是这条路、还是坐车上学,身边的人和和车却已经全部变了,整个城市也是,街上的人在一整个冬天过后脱下了厚重的外衣,因为普遍阳过戴口罩的人明显变少,三月的第一日匆促如常地奔向自己的生活。 路霄能在车上补的作业杯水车薪,车一停到校门口附近,他立刻抓着书包拉着良寒往校门口跑,安馨按下车窗朝着他俩摆手,喊道:“儿子们好好上学哈!晚上回来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良寒笑了笑,回头向她摆了摆手,紧接着又被路霄拽着迎着朝阳的晨光往学校里赶,像一切未曾改变、伤痛从未发生那样。 邻鸡忽闻声,曙色侵我床。 疾去得安卧,寒宵不知长。 《寒霄不知长》·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