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不算重蹈覆辙 作者：谷雨初晴 文案 秦城的白家小少爷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伴读。 在白洛眼里，自己这个伴读样貌好，头脑好，性格也好，把他的饮食起居都照顾得很周到。 咳，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周到过头了。 有人说他不像是找了个伴读，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童养媳。 白洛当时不以为意：“瞎说什么，我只拿苏尧当弟弟。” 却不知道这个“弟弟”早已对自己暗生情愫……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乱让白洛家破人亡，昔日的伴读苏尧一转眼，居然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王。 久别重逢，一个希望重新开始，一个不愿重蹈覆辙。 结果……嗯，真香。 ——分割线—— 白洛有个小习惯，每当他紧张或者心里有事的时候 ，就会下意识咬住自己的下唇。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当弟弟看待的人，有一天也会俯身凑到他耳边，用低哑的声音对他说： “说了多少遍？不许咬下唇，再咬……我可就吻你了。” 食用指南： 1.长情醋精鬼王攻x正义欢脱美人受 年下 1v1 HE 2.小鬼们是全文的萌点笑点担当，可可爱爱奇奇怪怪。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洛，苏尧 ┃ 配角：蠢萌的小鬼们 ┃ 其它：脑洞产物 一句话简介：鬼王殿下他又真香了! 立意：没有好好告别的人一定会再次相遇的。 ================== 第一章 一处偏僻的山岗上，一群小鬼正欢天喜地抬着一架大红喜轿朝着山林深处走去，只是这喜庆的气氛在外人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小鬼们看着与一般孩童无异，却是个个力大无比，几个小鬼一前一后便轻松地将轿子稳稳抬了起来。 倘若观察再仔细些，便会发现他们的脚在“走动”时根本没有接触到地面，而是隔着几寸虚虚地踩着，两条小腿轻轻一蹬便掠开一大段距离。 大抵是自家大王吩咐过，小鬼们都打扮得红红火火的。 统一的大红色着装，脸颊两侧也涂得红彤彤的，忽视这诡异的气氛，看着倒还真是喜感十足。 轿内，白洛身着一件大红嫁衣，整个人动弹不得，随身的佩剑也没了踪影。 相比之下，他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真是只有鬼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大约一炷香前，初次下山执行任务的白洛途径此地。 明明上一秒还是座有淡淡灵气环绕的仙山，谁知他刚踏入一步，就完全变了模样。 焦黑的土地上见不到任何的活物，遍地是枯木残枝，离得稍远一点的地方都被浓雾笼罩着，哪里还寻得到之前的那几丝仙气？ 白洛看着眼前的景象，沉吟片刻，试探着收回了自己刚刚踏进去的那只脚。 啊，什么也没发生。 他究竟在抱有些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早知道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我就绕道走了。”事出反常必有鬼，白洛嘴上念叨着，脚下动作还是不由得谨慎了起来。 还没走多远，原本昏暗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隐隐绰绰的红光，而且伴随着迎亲的唢呐声，这些光点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朝他这边移动。 “这是……鬼迎亲？” 白洛愣了一瞬，毕竟“鬼迎亲”可是在讲学时连师长都不愿细讲的罕见现象，他一来就刚好赶上，这运气已经不是一个差字可以形容的了。 他还记得师长的原话约是：“好了，现在我们来说说鬼迎亲。” “嗯，其实现在的鬼都很少娶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算了，我们说下一个吧。” 回想结束，白洛轻叹一口气，还是自求多福吧。 虽然此地死气沉沉的，不过好在枯死的树木枝干都还在，倒是可以借来暂避一下。 白洛不再犹豫，迅速侧身躲到了一棵枯树后面，他将手紧紧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以便情况突变时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迎亲的队伍很快便靠近了，白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 几只相貌丑陋的恶鬼各司其职，有的负责抬轿，有的负责吹唢呐，而之前看到的红色光点，则是他们提在手里火舌跳跃的红灯笼。 随着队伍靠近，白洛也听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声音。 居然有女子在呼救。 其实白洛修为尚浅，按理说不该管这等闲事，可是…… 白洛心一横，既然被他撞上了，哪有不管的道理？ 瞬息间，银光一闪而过，白洛已经持剑冲了出去。 说来也怪，看着那迎亲的队伍人数，白洛原本还担心自己吃亏，谁知几招过后，一大群鬼怪竟是纷纷落荒而逃。 一个个看着挺怕人，这一打反而觉得他们应该是怕“人”才对。 白洛正心生疑惑，却发现那轿中的女子早已止住了哭喊，竟是自己挑帘款款走了出来。 这看着哪还有半点像是有事的样子？ 白洛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大师诚不欺我。”身穿嫁衣的女子随手掀掉了盖头，朱唇轻启，却说了句让人一头雾水的话。 “大师？”白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便失去了意识，待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摇摇晃晃地坐在轿中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突然，轿身猛地停住了，唢呐声也戛然而止。 这是到地方了？白洛心想。却忽闻有人的轻笑道：“这便是你们大王的新夫人？” 几乎是在听到那声音的同时，白洛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人的声音他似乎有点熟悉？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下山了，在外面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才对。 小鬼们倒是对那男子很熟悉，连声称是，闹哄哄地热情邀请他去府上喝喜酒。 男子身形慵懒地靠在枯木上，半抱着手，右手拿着一把白玉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自己左侧的肩头，似乎是在思考这个提议。 白洛被限制了活动，看不到轿外的情况，也无法出声求助，只好坐在骄内干等。 半晌，只听见那男子又轻笑了一声，似乎是答应了。 于是小鬼们又开始敲锣打鼓，抬着花轿继续前进，从比之前还热烈的锣鼓声中，白洛感觉到了它们的兴奋。 没过多久，轿身再次停住了，这回是真的到了。 其实白洛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鬼迎亲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人间结姻缘该有的礼数基本都没少，费了不少心思。 现在的鬼很少结婚不说，就算遇到心仪的女子，直接抢来就是了，能这样中规中矩地用花轿把人抬来，属实难得。 一个鬼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实在不合理，对此，白洛能想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是女方要求的，而这个鬼新郎也真的依了。 胡乱猜想着前因后果，白洛渐渐品出了一种别样的滋味，这只鬼该不是在倒贴人家姑娘吧？ 白洛莫名想笑，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便又笑不出来了。 只听见有一个小鬼吊着嗓子道：“新娘出轿！” 白洛：“……”他现在全身受缚，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还要他自己走出来？怎么可能！ 白洛决定装聋，对不起，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见轿中半天没有动静，玄默可有些等不及了：“沈姑娘可是害羞了？你再不出来，我就……我就只能亲自抱你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妖风便涌进了轿中。 白洛：“！！！” 这鬼新郎行动起来霸道又迅速，压根没给白洛任何的反应时间，白洛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拦腰抱出了花轿。 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感觉一点也不好！白洛在心里咆哮。 不，准确的说，他甚至不能算一个活人。这么一想，白洛心情更糟糕了。 然而在小鬼们看来，这却是一幅美好的画面。新娘害羞地依偎在大王怀中，大王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啊！ “玄默，你这样可是会吓到新夫人的。”白洛记得这个声音，是刚才途中遇到的那个男子。 几乎是在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白洛就感觉到玄默抱着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他这是在紧张吗？ “苏尧？你怎么会在这？”玄默之前一直心心念着轿中的人，苏尧也刻意收敛了气息，要不是他出声，玄默几乎发现不了最近鬼城中名声大振的新任鬼王居然也在迎亲的队伍里。 “当然是应邀来看你的婚典啊，正巧无聊，发现你的新夫人好像很有趣。” 苏尧漫不经心地说着，脚尖一点便跃到了府中的宾座，甩袖坐下了，当真是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倒是难得。”玄默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给自己找麻烦，便直接当他是空气，懒得理会。 但白洛却不这么想，直觉告诉他，这人一定是来搞事的！ 虽然没太听清他的名号，但白洛明显感觉到，有一股灵力暗暗送了过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 玄默轻轻将怀中的人儿放下，白洛配合着他的动作站好。 这虽然是山鬼的地盘，但现在他的灵力已经在恢复了，打不过人家，找个时机逃跑保命总不成问题。 “我们先拜堂？”玄默边问边试探着去拉白洛的手，刚刚他太激动，直接就把人抱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新娘会不会生气。 想到自己心里的推测，白洛微微躲开了那只手，简洁明了地用肢体动作告诉他，不，我嫌弃。 “那，便依你的。我们不拜堂了，直接洞房吧。”玄默也不恼，反而把语气放得更柔了，真的跟哄媳妇一样。 不过这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他不想拜堂，也没说要洞房啊！ 不是错觉，白洛肯定自己刚刚听见宾座上传来了几声压低的轻笑。 白洛：“……” 可怜的鬼新郎不知道自己的新娘早就换了人，更不知道白洛心里打得噌噌作响的小算盘。 他还一心沉溺在新婚的喜悦中，只想赶紧看看自己的新娘今天有多美。 玄默抬手勾起大红盖头的下摆，开始缓缓往上掀……他的手一寸一寸地向上移，白洛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寸一寸地往上提。 就在白洛的脸马上要露出来时，他却又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白洛正奇怪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就听见玄默忍无可忍地转头朝身后的苏尧吼道：“你能不能不要盯得那么死？！这是我的新娘，我的！” 苏尧无辜地将手中的折扇一展，掩住了唇边的笑意：“不好意思，你继续。” 这下白洛能肯定了，就是这个人在暗中搞鬼，因为这次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完全恢复了，那人想看的“好戏”是什么，他大概也明白了。 迎娶的新娘变成少年郎，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吧。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趁这个时机逃走是白洛唯一的机会了，他只希望别给这鬼留下什么太大的心理阴影…… 玄默早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哪还注意得到这点灵力的波动？ 于是毫无防备地，红盖头悠悠落地的一瞬间……整个府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构思了好久终于开坑啦！2020冲鸭！！ 喜欢的话就加个收藏叭，你们的评论就是我的动力！ 蹭个玄学，开文当天连更三章，今天之内随机掉落哦(*^▽^*) 第二章 白洛皱了皱眉，尽快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然而等他抬眼望去时，视线对上的却不是已经石化的玄默，而是远处宾座上同样愣住了的新任鬼王。 白洛心跳猛地一滞，记忆如洪水猛兽般涌现出来，眼前之人的外貌身影与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合，之前没听清的名字此时在脑海中也突然清晰了起来…… 苏……尧？苏尧！这人竟是苏尧！ 一时间，白洛甚至忘记了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人身上收回来，直到意识到身旁的玄默有了动作，他才像突然从魔怔里清醒过来般，运转着灵力转身拼命向外跑去。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直到四周又重新归为寂静荒凉，白洛才慢慢停了下来。 一身嫁衣早已被枯枝残叶划破得不成样子，甚至连身上好几处白皙的皮肤也被划开了，正往外汩汩流着血。 白洛勉强护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走到一颗枯树下倚靠着坐下，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这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因为情绪失控，又加上他刚才将灵力乱用一通，现在灵力已经开始反噬了。 鬼王并非虚名，苏尧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了，他早就追了过来，只是没有选择现身罢了。 “要是看见我，你估计又要跑了吧。”苏尧在暗处放肆地打量着白洛，眼底的情绪却是晦明难辨。 怨恨？愤怒？不甘？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觉得自己是该恨的，可是当白洛毅然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心里竟涌现出了一种近乎委屈的感觉，让他自己都感到不知所措。 五年过去了，当初死心塌地要忘记的人，居然仅仅是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像一颗疯狂的种子，甚至不需要雨露浇灌，一入土便开始肆意生长。 等你反应过来时，它的根系早已深入心底了，忍痛去拔，只会生生带起一大片来。 苏尧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将扇柄捏得轻声作响，他看得出来，白洛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苏尧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只是多年前养成的习惯还留在骨子里，他刚抬脚迈了一步出去，就有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了。 苏尧猛地止住脚步，退了回来。 “白洛！白洛！你在哪？”看样子是有人找过来了。 “我还真是……”不长记性。 苏尧压下心底作祟的情绪，勾唇一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凄凉，有的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苏尧反应极快，没等那人靠近，一个瞬息便隐了身形，再无迹可寻…… 云锦有一奇山唤作灵山，山如其名，此山万物有灵，仙雾缭绕，宛若仙境，是极佳的修行之地，楚门仙派便坐落在此。 楚门仙派为民除害，匡扶正义，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誉，想拜入其门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可惜世间多有不尽如人意之事，就在一年前，楚家掌门楚叶璟外出修行时被人算计，从此一病不起，眼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楚门仙派的情况也渐渐艰难起来，大有萧条之势。 楚云萧身为楚掌门的独子，同时也是楚门仙派的大师兄，不得不提前担起了掌门的重任。 世人原叹楚门仙派可能要就此衰落了，不料这位新任掌门虽然年纪轻轻，实力却不容小视，在他的整治下，楚门仙派很快便恢复了昔日的实力，风采甚至更胜从前，着实令人心服口服。 此时，这位低调的新任掌门刚刚处理完门派中的事务。他轻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整理好衣摆，正欲去清水阁外看看弟子们的情况，就听见有好几个弟子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白洛师兄下山去了！” “真的假的？掌门师兄居然放心让白洛师兄下山？” “有师弟亲眼看见的，肯定不假！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人原本围作一团正说得起劲，不知是谁突然清咳了一声，几人好像都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散开。 “掌……掌门师兄好。”几人匆忙行礼，一个个埋着头，心里都慌得不行，完了完了，这次肯定要被罚了。 楚云萧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本来想问点什么，话涌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留下一句：“嗯，好好练功。”说罢便转身回了清水阁，留下这几个弟子一边慌忙跑去练功，一边品味什么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什么情况？掌门师兄转性了？他们偷懒闲聊居然没被罚，没让他们抄家训，跪祠堂，绕山跑……这不合常理！ 其实此时楚云萧的内心也并不平静，之前说派白洛下山执行任务，就是走个形式而已，没想到这个傻师弟居然当真了，而且说走就走，都不提前和自己说一声，当真是胆子养肥了。 这傻师弟身子骨可娇贵着呢，父亲担任掌门时，一直当个宝一样护着宠着，从没让人下山去过，这要是出点什么事，他可怎么跟父亲交代？ 想到至今还卧床不起的父亲，楚云萧的眼神又暗了暗，和萧家结仇的人，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楚七是楚家本族的弟子，平日里浪得没个正行，一直在犯家规的边缘来回试探，不过自从楚云萧担任掌门后，他便被强行“改邪归正”，帮着搭理帮派事务，成为了这位新任掌门的免费苦力。 这不，清水阁内，楚七刚把楚云萧嘱咐好的事吩咐下去，准备偷偷懒，人刚准备浪起来，余光就扫到了黑着脸赶了回来的楚大掌门，一点浪花都没翻腾起，就立马消停了。 “咳！对对，马上去办。”楚七连忙又催促了那弟子几句，这才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来问道，“诶？掌门师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云萧也知道他的性子，没有和他计较。楚七这人虽然看着老是没个正行，办事却出乎意料地可靠。 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楚云萧沉声道：“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你帮忙看着点。” “啊？怎么了你要去哪啊？”这下倒是把楚七听懵了，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出去呢？ “真是净会添乱。”楚云萧心里想着，动作却没有慢下来，他没再多做解释，认命般地抓着佩剑便下山亲自找人去了。 被留在阁中的楚七半天才缓过神来：“不是，掌门师兄，你走了门派里有事怎么办啊？喂！你倒是说清楚……” 看着楚云萧御剑离去的身影，楚七嘴角微微抽搐，很好，今天又是强行加工的一天。 楚云萧为了加快脚程，一路御剑而行，到玄山附近时，他突然察觉到了有灵力的异动。 收回佩剑，楚云萧刚进到山中，眼前的景象也如白洛当时踏入此山一般变换了。 此山竟然设了结界？顾不上探究这山的奇怪之处，楚云萧立刻开始四下找起人来。 他心中的担忧在发现浑身是血，灵力失控的白洛时，彻底落实。 “白洛！不要乱了心智！”楚云萧一把按住他的脉门，向他输去灵力，帮他压制体内暴动的灵力。 “师……师兄？”白洛听到熟悉的声音，却连睁眼看看来人相貌的力气都没有，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后，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楚云萧也发现了情况比他想的严重，眉头紧皱：“我先带你回去。” 说完，他便当机立断地一掌打晕白洛，暂时封住了他的法力，带着人御剑往云锦赶去。 山鬼洞府内，也不知是哪个小鬼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新娘！啊不对！新郎跑了！快！大家快追呀！” 小鬼们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这才一股脑地往外追去，而玄默的脸……明显更黑了。 让人心态爆炸的是，这群小鬼们一边往外追还一边忙里偷闲地议论： “没想到啊，让大王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居然是个男人！” “怪不得前段时间将府中的女鬼都遣散了，原来是喜欢这种……” “你们有没有听见之前大王唤夫人‘沈姑娘’？依我看，人家肯定是被气跑的。” “就是就是，还说人家是姑娘……好歹要喊娘子啊。” 玄默本来就已经快气昏了，自己满心欢喜要娶到手的姑娘莫名其妙被掉包了就算了，现在还听到这些言论，简直是忍无可忍！要议论不能跑远一点吗再说吗？敢不敢再说大声点？！ 玄默怒吼道：“够给我闭嘴！快去把人给我抓回来！” 谁知小鬼们仅安静了一瞬，各种危险言论又纷至沓来： “放心吧大王，我们不会让你独守空房的！” “对对对！我们马上就把夫人劝回来！” 玄默一口气哽在咽喉，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望着小鬼们跑远的身影，他按着心口，努力平复着自己此刻的心情。 缓过来一些后，玄默想起来这儿还有个来看戏的苏尧，正打算问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回头一看，才发现人早就没了。 “都给我等着！”玄默怒道。 另一边，楚云萧正在给白洛疗伤，一支清魂曲足足弹了十二遍才将反噬堪堪压住。 白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发昏，再缓缓睁开眼时，四周已是熟悉的景象了，他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旁边是抚琴而坐的掌门师兄。 屋内的安神香静静地焚着，楚云萧垂眸看着身穿嫁衣，狼狈不堪的白洛，没有说话。 父亲说得果然没错，真是一会不看着就得出事。 最后还是白洛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 “师兄，我疼……” “让你乱跑，自讨苦吃。” “可是真的好疼。” “……活该” “师兄……” “……” 楚云萧本想让他长长教训，可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 看着白洛苍白的脸色，他轻叹一口气，认命般地又将手抚上琴弦，这个师弟啊，太不让人省心了。 指尖微动，悠扬的琴声便在小屋内荡开，调子温和舒缓，安抚人心，是白洛最喜欢的曲子——《临决》。 一曲毕，白洛竟是渐渐红了眼眶，难得地没有打趣楚云萧用名门法器给他弹小曲儿。 楚云萧下意识伸手去探他的脉门，脉象已经平稳了，并无不妥之处。 “真的疼？”楚云萧问道，白洛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臂覆在了眼上。 “你……莫非是想起来了”楚云萧想到如此严重的反噬和白洛奇怪的反应，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等了良久，他才听见白洛略微沙哑的声音。 “嗯……”白洛用手指轻轻抵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师兄，这里真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苏尧：我绝不会重蹈覆辙的！ 抬头看了眼书名后…… 苏尧：我不要面子的？ 第三章 当时的白家是秦城最负盛名的富贾人家。白家主白怿为人处世随和，虽是经商之人，却从不拘泥于钱财，经常帮助有困难的父老乡亲，很受大家敬爱。 白怿的妻子谢婉卿则是聪慧贤淑的大家闺秀，在大家看来，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而白洛是两人的唯一的孩子。 “阿娘，听说今晚街上要办灯会，可热闹了！”白洛刚从学堂回来，便直奔着他阿娘的屋院去了。 谢婉卿正在整理账本，见白洛来了，将手头的东西放到一边，笑着拉他坐到自己身旁：“洛儿这是想去瞧瞧又是李公子说与你听的吧。” 谢婉卿一下便猜中了白洛的心思，白洛笑着点点头，忙去给她斟茶。他很喜欢大街小巷那种热闹的氛围，可是阿娘总不放心他，老把他关在家里。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 “可是洛儿……”果不其然，阿娘一开口，白洛就知道多半是又没戏了。然而还没等谢婉卿说完，话音就被一道男声温声打断了。 “婉卿，你就让洛儿去凑凑热闹吧，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护着他的。”白怿正好来找自家夫人，一过来就听见两人在交谈，忍不住帮儿子说了句话。 “阿爹！”白洛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迎他在阿娘另一侧坐下，又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白怿受用地端起茶呷了一口，接着开口劝道：“你看看，洛儿这么大个人了，还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被你养成不出阁的小姑娘了。” 白洛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想到父亲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还是连忙点头应下了：“就是就是！” “可是……” “好夫人，就别可是了，我保证会派人保护好洛儿的。” 谢婉卿说不过这父子俩，只好同意了：“那洛儿你自己注意些，记得早些回来。” 白洛就知道他爹说话管用，听到阿娘准了，连忙感激地看了白怿一眼，白怿气笑了：“快去吧，记住你娘嘱咐的。” “嗯嗯，放心吧。”白洛开心极了，说着就往自己屋里跑，忙着回去准备，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谢婉卿看着白洛跑远的背影，轻笑着摇摇头：“还以为长多大了呢，分明还是个孩子。” 白怿也忍不住轻笑起来，将人轻拥入自己怀中道：“辛苦了。” 谢婉卿由他抱着，忽地抬眼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如果可以，我倒真想护他一辈子。” “我知道。”白怿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声音沉沉地说。 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街市上也逐渐热闹起来，各式各样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人们结伴而行，携手同游，小贩的吆喝声和人们的欢笑声不绝于耳，当真是热闹极了。 “没想到谢夫人居然准你来逛灯会，真是难得啊，白大公子。”当李灼看到白洛一身锦衣出现在街上时，别提有有多震惊了。 “怎么？我还不能出来了？”白洛忍不住笑了出来，李兄的反应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活跟见了鬼似的。 “是是，既然人都来了，那我便带你四处逛逛吧。”李灼知道白洛就是孩子心性，无奈笑道。 “那有劳李兄了。”白洛也不客气，几步走上前去揽住李灼的肩，两人谈笑着加入了街上涌动的人群。 白洛难得出门一趟，见什么都新奇，东看看西瞧瞧的，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哪还有什么公子形象可言？ 可就算是这样，仍有不少携手出游的姑娘羞红了脸：“诶，你快看那位白衣公子，生得好俊俏。” 李灼听着姑娘们的小声议论，轻叹一口气，可能人真的生来就不同吧，有的人注定是天之骄子，光是自身的存在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目光了，而有的人却…… 李灼的思绪无意间便飘远了，直到人群中突然传来异动，他才猛然从思绪中抽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白洛已经窜远了。 谁知前方突然冒出一个匆忙往前跑的少年，周围的人都连忙避让，但白洛被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看迷了眼，根本没留心看路，一不小心，两人撞了个满怀，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淡淡的墨香就在鼻间扩散开来。 白洛也是一愣，像是被什么温温热热的小兽扑了一下，因为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手中的东西也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少年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可惜现在来不及道歉，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不料他刚从地上爬起准备跑开，就被白洛身边突然现身的护卫死死按住了。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少年突然被人制住，有些手足无措，然而护卫们却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 “少爷你没事吧？”一个护卫小心地将白洛从地上搀起来，连忙问道。 白洛哪有那么娇弱，一边起身一边开口说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们快放……” 然而白洛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厉声压过了：“你这小子，看着老老实实的，居然敢偷我东西！快还给我！” 看着人群中突然从出来的小贩打扮的男人，白洛突然有点头疼，这一出出的，唱戏呢？ 刚好这时李灼也费力地挤进了围观的人群，看了眼现下的状况便忙打起来圆场：“是是，怎么能偷东西呢，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我们走吧。” 说着就示意白洛先把人放了，虽然白洛可能不谙世事，但李灼却见得多了，不管这两人是不是事先串通好的，这种事都还是少管为妙。 白洛微微皱眉看了看李灼，正思索着什么，少年又挣了两下，虽然在极力克制，但声音中还是带上了怒意，脸都有些微微涨红：“我没有！你污蔑我。” “还说没有！我那上好的软玉啊，原本还指望卖个好价钱给我儿子看病呢。”小贩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索性跌坐在地上大嚎起来，“现在玉没了，我那可怜的儿啊，这该如何是好……” 这个架势……李灼嘴角微抽，恐怕是遇到江湖骗子了。“我们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快走吧。”李灼凑到白洛身边小声说道，想拉着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看围观的人都开始指手画脚了，两人再不离开，等事情闹大了再想走就难了。他爹可没有白家主那么好的脾气，要是知道他在外面丢人，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白洛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嚎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的小贩，最终还是轻拂开了李灼拽着自己的手，走到那小贩跟前，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好些碎银弯腰递了过去。 “大叔，我看你也不容易，这些钱你拿去给孩子看病，就当是我买了你那软玉吧，别再为难他了。”白洛温声劝道。 小贩看了一眼白洛，又掂量了一下碎银的分量，正斟酌着幽幽开口，就看见白洛身后几个护卫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小贩不自觉地咽了口水，生生把话又憋了回去，连忙把钱接了过来，眼泪说收就收：“多谢公子，既然有钱给孩子看病了，那看在公子的面上，我就不计较了。”说完竟是一头扎进人群，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见人跑了，看够热闹的人们也渐渐散去，街道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热闹的模样，非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街上的姑娘们的目光似乎更移不开了。 白洛并不在意这些，而是连忙过去主动扶起了少年。少年盯着他，一双灵动的眼眸清楚地揭示了主人此刻内心的情绪，又羞又怒。 白洛仍是微微含笑，毫不避讳地对上他那过于灼热的目光，温声道歉：“对不起，都怪我没注意，刚才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我……”少年抿紧了嘴，暗自攥紧了拳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头不再看他。 “白，洛。”李灼咬咬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过来把人一把拽走了，“你傻吗？那个人一看就是骗子，你还给他那么多钱！” “我知道，但他也是迫于生计嘛，我帮帮他，说不定他下次就不会再行骗了。” “就你好心，我看这小子和那小贩分明一伙的，两人可是给你演了出好戏呢。” “好了，别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那个少年可不是骗子，我信他。” 苏尧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两人也没走多远，虽然热闹的街道有些喧嚣，但两人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听到那句“我信他”，少年心头一颤，猛地抬头去看前方那道身影，耳尖像被烫了一下，酥酥麻麻地气流瞬间窜遍了全身。 原来他没有误会自己，他是相信自己的。 他怔怔看着那个在灯火辉映的街道中笑得一脸温暖的白衣少年，喧闹声似乎传不进他耳中了，只有那人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响，一字一句都扣紧了他的心弦。 “你没注意吗？他的眼睛真好看，像盛着星河一样，这样的人这么想都是个不错的人吧。” “我还真没注意……不对，你这是哪来的歪理？”李灼刚接过话头，就发现自己被带跑了，不过看着白洛一本正经装傻的样子，也懒得和他计较，“是是，白大公子，你说的都有理行了吧？别说我没提醒你，再不抓紧时间你可就没机会玩了。” 白洛轻哼一声，这才心疼起自己浪费的时间，不再多说，匆匆钻进了热闹的人群。李灼噙着笑摇头跟上，两人走走停停，把街边的小摊都挑了个遍，很快，白洛的怀里又被塞得满满当当。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爱情的开始就是在这里啦~ 前期也很好嗑哦，你品你细细品(*/ω＼*) 第四章 “今天多谢李兄了，我很开心！”不知不觉就走到街市尽头，白洛突然停了下来。 他站在灯火阑珊处，回头对李灼笑道，“这个送你，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吧。” 说罢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把东西一股脑塞进了李灼怀里，带着人就往回府的方向去了。 “你这也……”也太耍赖了吧。 李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能看见白洛一个“底气十足”的背影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狐狸面罩轻轻叹了口气，能被保护得那么好，是真的很幸福吧。 可能是和温暖的人呆久了，李灼都产生一些不实际的错觉，差点以为自己也生活在阳光下，可以如他一般，做个温暖的人。 “呵……”真是嘲讽。 想到自己，李灼的心又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这些不属于他的温暖，是不该奢求的。 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突然，李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街角一昏暗处，低声喝道：“谁在哪？给我出来！” 然而待他走近后却发现并没有人，仿佛刚才感受到的视线只是他的错觉。 苏尧直到自己暴露后，立马就转身跑了，他在拥挤的小巷中七转八拐，直到确定对方没有追过来后才慢慢停住了脚步。 苏尧虽然看着年少，其实也只比白洛小了一点，五官已经渐渐长开了，隐约能看出以后会是怎样俊俏的模样。 虽然家境不好，但偷盗这种君子不齿之事，他断然是不会做的。说起来，像今天这样被仇人追着污蔑，还是拜那个人所赐，是他大意了。 想到那个人，苏尧就止不住心底泛起的恨意，但还好，这一次他很快就压制了下去，因为那个人没有得逞，是白洛救了他。 他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纤长的睫毛轻颤着掩住了亮如辰星的眼眸，也不知道是因为跑急了还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 刚才没时间想其他的事还没发现，现在闭眼下来，苏尧才暗觉不妙，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画面。 名叫白洛的少年，手执长灯，于灯火阑珊处驻足回眸，眼眸嘴角都带着温润的笑意，灯笼的橘黄色的乱光将他轻柔地笼住，叫人看得有些如梦似幻，好不真切。 他忽然就想到了之前看到话本里描写的白衣少年。 远眉如墨，眉目含情，一袭白衣胜雪，于世间翩翩独立。 像是南方吹来的风，北方温润的玉，这世间繁华万千，眼见不染色，身过不沾尘，千帆过尽，他仍是一身白衣，干净如始。 我可能完了……这是苏尧最后一个念头。 说起来，苏尧还算是白家某处商铺上的一个小伙计，掌柜的知道他家境不好，看着他为人处世比同龄人都沉稳许多，做事也利落，便让他帮忙打点着商铺，记记账，调调货什么的。 既然要帮忙调货，苏尧平时接触到的人也就多了，没过多久，苏尧就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位白洛公子的消息。 原本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白洛只是哪位同姓宗族的小公子，结果这偌大的秦城，竟真的只有那个名气最盛的白家的独子叫做白洛。 一个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一个是店铺上打杂的伙计，两人云泥之别，恐怕是那日已是耗尽此生缘分，见完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确定这个消息后，苏尧真个人都阴沉了，记账都老是走神，连掌柜都发现了他最近状态不对，主动提出放他一天假，让他去散散心。 好在苏尧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后，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毕竟人生漫长，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真的只要再见一面就好，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他也心甘如饴。 于是自那以后，只要一有时间，苏尧就去白家宅院附近四处走走，想着万一哪天白洛突然想上街来看看了，说不定两人就能遇上了。 可惜很不凑巧，一向安定的秦城最近竟出现了一些恶鬼伤人的流言蜚语。 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毕竟在楚门仙派的照拂下，秦城一直太平无事，什么妖魔鬼怪一般都是不敢来犯的，但无故失踪和出事的百姓越来越多，难免也就人心惶惶了。 这不，白家守卫的人手也增加了不少，连苏尧都因为“行为可疑”被门卫请去细细盘问过，后来还是掌柜出面才把人带了回来。 白洛也发现最近白家多了不少生面孔，虽然经过家主吩咐，没人敢和小少爷嚼舌根子，但他还是多少知道了一些情况。 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大多都有一个仙侠梦，白洛也不例外。身负长剑，斩妖除魔，侠风义骨，多帅气呀！ 但白家以经商起家，他爹娘说什么也不肯送他去仙派求学，他们心中的忧虑，白洛大概也是明白的。 不过……毕竟是孩子心性，白洛觉得只要不出事，他就稍微了解一下，就一下总行吧。 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后，白洛就偷偷行动了起来。 白家和楚家世代交好，如今城中出了这种事，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极力配合着楚家弟子查案。 白怿和谢婉卿一时也无暇顾及白洛，只是叫他这段时间好生待在家中，并增加了护卫的数量。 是夜，天色刚暗下来不久，冷风阵阵，催促行人不由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苏尧今天去送了一批远货，一直忙到现在才堪堪收工，现在他就是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之一。 他平时都住在商铺后堂的那排小瓦房，从送货的地方回去刚好要经过白家的一处较偏僻的后院。 苏尧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住在这偌大的宅院中，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却仿佛天堑，生生割裂了两人的世界，心里就说不出的失落。 “都怪我太没用了。”苏尧朝墙头望了一眼，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收回视线，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视线里活跃起来。 一开始不大看得清，但随着那东西一点一点探出墙头，苏尧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正在翻丨墙的人！ 苏尧突然就联想到最近的怪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都太可疑了！而且这可是白家的宅院，白洛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尧就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冷静了，顾不上考虑自己的安危，他开口就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白洛好不容易才支开身边的护卫找到一处防守相对较弱的的地方，没想到刚艰难地翻上墙头就被外面的路人给发现了，这运气也太差了点。 要是再让他再这样喊下去，自己就别想出去了。 这么想着，白洛当机立断飞身跳下了墙头，直直朝那人扑了过去。 苏尧上一次还乘人不备出其不意，这一次反倒是被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见情况不对，他刚准备往后退几步，就一个踉跄，被人直直地扑倒在了地上。 一股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 “疼疼疼……”两人这一倒，力道还不小，白洛嘀咕着揉着腰坐起身来，也不知道刚才这一下是不是把腰闪了。 白洛微微低头看着被自己压在地上的倒霉路人。 刚刚距离有些远，视线不好，现在两人离得近了，就看得非常清楚了…… 咳，近得有点过头了。 白洛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是那天在街市上撞见的少年，此刻，那双亮如辰星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掩饰不住的惊讶。 苏尧原以为自己今天凶多吉少了，没想到这人动作看着凶猛，实际上根本没打算伤他，更重要的是…… 熟悉的墨香，声音和面容，苏尧呆呆地保持着被压倒后的动作，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个让他朝思暮想，以为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见的人，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 不会是吓傻了吧？“喂，你……”白洛刚刚试探着开口，苏尧就像是猛地被唤回了魂一般，挣扎着就要开口。 白洛虽然没有蒙面，但这一身打扮加上刚才的行为，怎么看都不像什么正人君子。 白洛并不知道对方居然还记得自己，心想：完了，这下肯定是被当成贼人了。 情急之下，白洛只好又连忙俯身回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间。 他轻声道：“嘘，别喊，我不会伤害你的。” 苏尧向来习惯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这个无意间撞进他生命中的人，似乎天生就有种扰乱他心绪的本事。 太近了！！！ 苏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唇上温热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鼻息让他心神难定，还好有夜色做掩护，不然白洛就会发现苏尧的耳尖已经红透了。 “我说真的，我不是坏人。我现在就松手，你千万别出声好吗？就当我求你了！拜托拜托!” 大抵是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白洛又放软了语气补充道。 苏尧听着从耳边低低传来的声音，感觉整个人都快酥化了，再这样下去绝对要出事。 他咽了口水，闭上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就被锁了，改文花了点时间，抱歉QAQ 第五章 墨香渐渐散开，苏尧感到自己身上一轻，睁开眼，白洛已经放开了他。 两人都连忙从地上起来了，只是模样看着难免有些狼狈。 “那个，不好意思，你，你还好吧？。” “没，没事。” …… 最后还是白洛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那你快些回去吧，最近外面可不安全。”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一身黑衣似乎马上就要隐入黑暗中，再无迹可寻。 苏尧有一瞬的晃神，等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拽住了白洛的衣袖。 白洛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力度，脚下的步伐也随之一顿。 他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莫非是摔傻了要我负责？ 苏尧抿了下嘴，还是开口了：“你要去哪？你，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说完便微微低头错开了白洛的视线，但拽住衣角的手却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白洛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后看着眼前这个别扭的少年，终于崩不住脸，忽地笑出声来：“担心我啊？那要不要一起？” 苏尧没想到白洛真的会答应，慌忙抬眼，又对上那张染着笑意的眸子，真是要了命了。 白洛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府里没出来，但这次行动也是提前做了不少功课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他想，总有办法弄到点消息。 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此次行动的目的后，白洛便带着苏尧在夜色中穿街走巷，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一户人家的侧院，两人贴着墙角躲了起来。 苏尧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虽然知道白洛是想调查一下最近的离奇失踪案，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像贼一样偷偷摸摸地蹲守在墙角，因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发现什么动静，这让冷风中的两人看起来莫名有种傻乎乎的感觉…… 白洛出门时为了行动方便，穿得并不多，这会儿被冻得都有些僵了。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微微发颤，苏尧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装作面不改色地往那人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白公子，冒犯了。” 说罢便伸手捉住了那发冷人儿的手，笼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白洛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柔软，饶是现在温度再低，苏尧轻轻握着也有种自己的皮肤在一寸一寸灼烧的感觉。 白洛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不只是手，脸上的温度竟也隐隐上升，这还是有人第一次这样帮他暖手。 而且……白洛借着微弱的光线偷偷瞥了一眼苏尧，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啊，今日再相遇也算是有缘了，不过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为了掩饰心虚，白洛有些慌忙地开口道：“多，多谢，叫我白洛就好。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我的名字吗？我叫苏尧。”问了自己的名字，这样就算正式认识了吧？苏尧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苏尧？真是个好名字，很适合你，听着就有种温暖可靠的感觉。” 白洛像是为了牢牢记住一般，又连着低声念了好几遍“苏尧”，把他认认真真夸了一遍。 真的是输了，输的一败糊涂，这人难道都不知道有的话说了是要负责的吗？ 苏尧闪躲着眼神含糊应下后，便不再说话了，只是恨不能把自己全部的温度都传递给手心里的这个人。 又等了一段时间，四周越来越暗，只有大户人家门口挂的灯笼还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再这么下去，两人也有些撑不住了。 这和白洛想的其实不太一样。 认真研究了最近城中的离奇失踪案后，白洛意外地发现最近出事的都是青壮年，而且每户人家事发的顺序其实有迹可循。 如果没猜错的话，按道理今天晚上就该到他们现在蹲守的这家才是，可是都那么久了，这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白洛心中疑惑，正欲和苏尧说点什么，却不料突生异象。 白洛反应稍快一些，连忙将手从温暖的衣袖中抽出，挥袖掩住两人，苏尧也反应过来是有东西过来了，配合地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几个黑色的人影迅速靠近之前两人所在的地方，脚尖一掠，便从旁边的高墙飞进了宅院中。 虽然那些人速度很快，但白洛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这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案，分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而且现在看来，作案的应该还不是普通人，而是修行之人。 白洛觉得现在脑袋里有点乱糟糟的。 既然是修行之人，他们为何要行此等恶事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失踪的人又去哪了？ 白日里白洛就已经托人悄悄告知了这户人家，如果信得过自己，今晚就不要留在家里过夜，他们找不到人，自然很快就会出来，两人再待下去就很危险了。 这么想着，白洛暂时压下心中的困惑，观察好路线，便准备带着苏尧逃跑了。 “我们快走。”白洛压低声音说道，拽着苏尧的手就要开溜，却意外地发现后者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配合，而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白洛话音刚落，就被苏尧反手拽到了身后，他微微侧头，就看见了不远处与两人对峙的人影。 正是刚才越墙而入的那些人…… 他们出来得比白洛预料中的要快得多，以至于没留给他们逃走的时间。 现在这几个人正死死地盯着两人，似乎只要有人一声令下，就会冲上来取了他们的性命。 苏尧的个子还没白洛高，可能是从小吃了不少苦的原因，他的背影看起来也很消瘦，无论怎么看，白洛都觉得他是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把自己护到了身后。 苏尧这一瞬间其实只剩下一个念头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算用命换，自己也要护好他。 白洛手腕被他抓得有些隐隐发疼，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情绪在汹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不想连累苏尧。 白洛微微低头，凑到了少年耳边，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至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有办法。”白洛低声说道，示意苏尧先松开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值得别人以命相护，但白洛并不想因此连累苏尧。 办法？什么办法？不知为何，苏尧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却还是依言缓缓松了手。 白洛微微一笑，避开了苏尧询问的眼神，将收回的手不动声色地贴向腰侧，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白洛将匕首轻轻抽出了一寸。 那是一把有些特殊的匕首，如果不是在夜里，就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雕刻的复杂的纹路。 匕首出鞘的瞬间，似乎还有银光流动，伴随着灵力外泄出来。 如果真是的是性命攸关的话，用一下应该没什么事，白洛心想。 他看准时机就准备冲过去和黑衣人拼个你死我活。 不料匕首还未完全抽出来，那群黑衣人竟像是收到什么指令一般，瞬间散开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洛：“……”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苏尧也是微微一愣，来不及细想，反应过来后立刻拽着白洛就往回跑，片刻都不敢停留。 “可……可可以了，他们没有追上来。”白洛到底是不经常锻炼，突然被拉着跑了那么远，自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几下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尧闻言，这才堪堪停下了脚步。 因为手依然紧紧拽着白洛，苏尧刚刚转身，就险些将身后之人直接带入怀中。 苏尧耳尖一红，欲盖弥彰地低咳了两声，假装淡定地缓缓松了手。 “最近秦城不太平，你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苏尧看到白洛缓得差不多了，忍不住说道。 然而刚开口他就后悔了，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但白洛显然没抓到他刚才话里的重点：“你也知道最近城里的事？我就觉得有古怪，你说……” 知道白洛还在纠结这些事，苏尧微微皱眉，刚想再说几句，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了人声。 这回倒不是黑衣人了，可对白洛来说，却一样要命……是白家的人。 “少爷！少爷！快过来，人找到了，少爷在这呢！”为首的护卫喊了一声，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朝两人这边过来了，白洛被眼前的阵势弄得头疼，却也不好再躲了。 这么多人出来找自己，那爹娘肯定也已经知道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事了，他还是好好想想回去该怎么和爹娘交代吧。 见白家的人已经走远了，一道人影才从黑暗处慢慢走出来，而他身后拱手而立的，正是刚才突然消失的那群黑衣人。 “下次再遇到白家公子，绝不可鲁莽行事，毕竟孟家主还在与白家商讨要事，把关系闹僵了，可不是你我能负责的。” 为首的那人冷冷地开口，月光下，他脸上的狐狸面具平添了一丝冷峻的美感。 “是。”没有多余的话语，身为孟家子弟，他们要做的只有服从命令而已，简短地答了一声后，一众人又慢慢隐匿在了黑暗中。 夜，还没过去，黑暗处的势力却依然蠢蠢欲动。雾越来越浓了…… 第六章 白洛刚进正厅，就看见了等候多时的爹娘。 阿娘微微揉着太阳穴，阿爹正在温声劝慰，几乎是一瞬间，白洛突然就后悔起自己今日任性的行为来。 他们确实该担心坏了。 “爹娘，对不起。”白洛走到厅中就一下子屈膝跪了下来，将头微微低着，不敢再去看他爹娘的反应。 家仆和护卫们都默默退了出去，只剩下苏尧呆站着，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迟疑片刻后，苏尧索性一咬牙，也在白洛身边跪了下来。 白洛没想到苏尧会留下来，因为他的动作微微一惊，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两人皆是一身狼狈，再怎么说也都还是少年，刚经历了那样的事，眼下两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仅一眼，谢婉卿就心软了：“先起来再说。” 白洛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固执地一动不动。 白怿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劝，只道：“为什么要偷偷跑出去？现在外面那么危险，你知道你娘她有多担心吗？” “对不起……” “洛儿，我要的不是道歉，而是你的解释。”白怿温声道。 他知道白洛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半夜偷跑出去，只是行事还是太过鲁莽了。 眼下再撒谎显然是错上加错，只会更伤父母的心。 白洛用余光偷瞄了一下最终还是被自己连累的苏尧，斟酌着开了口：“我知道，最近秦城老是出事，就偷偷打听了一下……” 白怿手上的动作一顿。 “我大概能猜出一点些他们下手的规律了，所以今晚就想去看看……” 白洛话还没说完，就被茶盏碎裂的声音猛地打断。 谢婉卿微微发愣，刚刚走神走得狠了，缓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失手摔了茶盏。 “阿娘！你没事吧？”白洛没想到他娘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一瞬间也慌了神。 白怿倒还冷静，轻拍了拍谢婉卿的后背，与她对视一眼，便已心下了然。 最近的事与孟家肯定脱不了干系，要是真是这样…… “你娘她没事，只是太操劳了。此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外面的事，不许再掺和了。” 白怿说罢便唤人进来清理碎片，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身旁这个跪着一言未发的少年，便扶着夫人回去了。 虽说是罚，但实际上也只是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而已，吃喝用度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白洛甘心受罚。 只是回想起临走时，迎上对方那隐隐担忧的目光，白洛心里还是不由地一软。 当时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的，谁知到最后，连句“多谢”都没说出来，相顾无言，倒是他先怯了场，一溜烟躲进了书房。 “明明之前还会害羞的，现在一点也不可爱了……”白洛不甘心地想着，连带手下收拾床铺的动作都利落了几分。 是的，这并不是咱们白少爷第一次被罚在书房关禁闭了，从书房配了卧床这种犀利的操作来看，白少爷能算是这儿的常客了。 白洛生得格外清秀俊逸，在旁人看起来，倒真容易信了他是个温润如玉的富家小公子。 大抵也只有这院里的人才知道，这位白少爷，可并没有外表看着那么懂事乖巧。 从小到大，白洛干过的“坏事”虽小，可却绝对算不上少。 什么偷偷用火烧掉练不完的字帖，半夜跑到厨房偷吃被当成小偷，把该喝的药都用来浇花……总之，没少让白怿和谢婉卿操心。 但因为是独子，夫妇俩总要偏宠一些，白洛除了行事孩子气了点，也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 于是去书房关禁闭便成了白家特殊的惩罚方式，卧床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的。 少则一两日，多着十天半月，这次直接罚了一个月，已经算重的了。 “果真是不该插手的吗？”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了，白洛合衣上了床，在心中默默想到。 很多事如果自己不去掺和，是不是能被处理得更好？白洛微微垂眸，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让爹娘担忧。 白洛并不担心白家的待客之道，苏尧在这留宿一晚，第二天肯定就会被好好地送回去了。 反倒是城中的怪事，爹娘和楚家一起查了那么久，肯定知道点什么，不过既然他已经决定不再让爹娘担心，自然也不会再去偷偷打听了。 但不知为何，回想起被摔碎的茶盏，白洛总觉得心中越发不安了…… 一个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白怿和谢婉卿虽然每天依旧很忙，但还是会尽力抽时间来陪白洛说说话。 白洛也收了玩心，再也没有提过城中的事，每天都乖乖呆在书房里看书练字。 其实到了解禁这天，白洛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反倒是因为有人一大早就来了书房，他才察觉到了今日与往日的不同。 听见有人推门，正在案前练字的白洛反条件地抬头，谁知这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宛如星辰的眼眸。 这一走神，毛笔尖上的浓墨就顺着滴落了下来，在白纸上留下一片渲染开的墨迹…… “苏尧？你这么在这儿？”白洛匆匆把笔一搁，就起身迎了过去，“阿娘，这是……” 谢婉卿用袖口轻掩住嘴角的笑意，这孩子还真是激动起来都顾不上自己亲娘了。 不过看到白洛的反应，她也就放心了，看来他们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如果洛儿愿意的话，这位苏尧公子以后就是你的伴读了。” “伴读？”白洛这才想起了几月前，爹娘是和他说过此事的。想给他招个伴读来陪他读书练字，平时也好有个人作伴。 白洛当时说听由父母做主，没多久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现在倒是被重新提起来了。 “洛儿，你可愿意？”谢婉卿问道。 你可愿意？ 白洛下意识就向苏尧看去，而苏尧还没来得及收回刚刚一直在偷偷打量的目光，两人的视线正巧在空中撞上…… 苏尧猛地一别头，耳尖不争气地红了个透。 苏尧其实已经很知足了，他从没想过还能以这种方式遇到这让他心心念念的人。 那一晚的事已经足够他小心翼翼地藏起，用剩下的一生去回味了。 明明第二天就该走的，可是当白家主和谢夫人亲自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给白洛当伴读的时候，苏尧动摇了。 人总是贪心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尧脑中早已只剩一个念头了。 “我愿意。”因为我想离他更近一点。 但现在他却有些退缩了，他还从来没问过白洛，你可愿意？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资格呆在你身边吗？ “我愿意。”白洛注意到苏尧快把衣角揉碎的小动作，眼里浸过清亮的笑意，“我甚是喜欢。” 寥寥数语，却让苏尧忽地像魔怔了一般，那一声“我愿意”似乎在记忆中与自己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苏尧不敢再去看那人，只是在心中默默给他记上了一笔：“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了要负责的。” 谢婉卿留意到两人的神情，噙着笑又嘱咐了几句后，就又去忙了。说是要给两人空间好好交流一下感情，日后好相处。 不知该怎么交流感情的两人：“……” 最终还是白洛先开了口：“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巧合，你说这第三次……” 苏尧下意识屏息，等着白洛接着说下去。 “说明我们真的是很有缘啊。” “嗯……”苏尧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因为他的话走神。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很多时候，你以为的一面之缘却是我倾尽了一生的结果。 苏尧不会告诉白洛，为了能再看他一眼，自己像傻子一样围着白府转了多少天，也不会告诉他，为了成为他的伴读，自己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道路。 其实伴读只是白怿和谢婉卿两人打的一个幌子罢了，他们本意是想找个人来贴身保护白洛，不过担心他太敏感，才说是给他找个伴读。 按理说，苏尧读过的书不多，也没习过武，怎么看都不会是合适的人选，但经过那一晚的事，他们知道苏尧是真的在乎白洛的。 虽然不太清楚缘由，但光凭这一点，夫妇两人心里就已经有了定夺。 书可以再读，武也可以再练，关键是……“如果白洛遇到危险，你可愿以自己的性命护他周全？” 白怿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比白洛还小些的少年，终是缓缓问出了这个残酷的问题。 世上没有谁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何况苏尧也还只是个孩子，白怿也不逼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如果苏尧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强求的。 苏尧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是要出什么让白洛性命堪忧的大事吗 苏尧突然不敢多想了，他轻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只要我还活着，就定会护他周全。” 白洛还不知道，早从那时起，那时常会害羞别扭的少年，就已经这样轻易地将性命许给了自己，而两人的命运也从此纠缠在了一起。 然而并没有走神太久，因为苏尧突然感觉到白洛正试图拉他一起坐下来。苏尧的心神瞬间归位。 白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上一秒还呆呆愣愣的人，下一秒就挣开了他的手，飞快地连退了好几步。 “少爷，我不能坐这。身份有别，我不能越矩。” 白洛微微皱眉，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死板呢？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胆子不是还蛮大的再说……他也没真把苏尧当下人。 白大少爷决定帮他好好纠正一下这种错误的思想。 “如果我偏要你和我一起坐呢” “少爷……” “还不许你叫我少爷。” “……” “也不许不说话。” 苏尧显然没想到堂堂白家公子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转念一想，确实也没见过谁家公子会半夜爬墙的。 其实还……蛮可爱的。 白洛还不知道自己在苏尧心里的形象已经跑偏了，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书页，一边酝酿情绪：“苏尧，我以为你我之间……。” “好。” 突然被打断的白洛：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苏尧自知扳回一局，这下不等白洛劝，自己就先坐下了。 “你还真是……”白洛也装不下去了，忍不住低笑出声来，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一起看吧，先生考到答不上来可是要吃戒尺的。” 窗外晨光微熹，有鸟轻啼，万物逢春，少年手执书卷，偶尔对视一眼，都像是百花遇春风，见你是惊鸿。 第七章 苏尧一开始还比较拘束，后来两人朝夕相处，倒也慢慢不生分了。 只是……白洛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阿洛，该温书了。” “阿洛，别碰那个，让我来。” “阿洛，你今天想吃什么？” “阿洛……” 于是等白洛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时候，苏尧身为伴读，在他身边书没读到多少，倒是洗衣做饭样样精通了。 除了每天做事的时间外，苏尧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细致入微得让白洛都有些过意不去。 卧房内，喝着苏尧沏好的清茶，白洛刚一皱眉，就听见苏尧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没有，很好喝。”我只是有点胃疼。白洛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他也是前不久无意间听到别人议论才知道，苏尧好像有点轻微洁癖。 他的房间一般不让人进，吃饭时总是自己带着一副碗筷，每次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会认认真真洗上很多遍手，衣服也换洗得很勤，根本容不下一点污秽…… 看着苏尧熟练地收拾着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白洛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白洛决定最后再挣扎一次：“阿尧，你听我说，我觉得这种事……” “嗯？”苏尧抬眉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语调轻柔，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白洛的后话，可他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减慢丝毫。 “……”每次都是这样！ 看着苏尧拿着衣服离去的背影，白洛心情复杂。 不知是不是白洛的错觉，近些日子，苏尧似乎越来越忙了。 虽然饭菜依然会按时送来，衣服也会按时收去洗，但白洛还是觉得见到苏尧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天，白洛一个人觉得无聊，便盘算着去厨房找点吃的。其实有苏尧做饭以后，他就很少来开小灶了…… 怎么又想到这个人了？ 白洛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几乎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地往厨房去了。 谁知刚从后窗翻进厨房，便被抓了个现行。 “小馋猫又来偷腥了？” “湘兰？” 湘兰是白洛之前的一名侍女，至于为什么是“之前”，这还和苏尧脱不了干系。 刚开始大家都对苏尧不甚在意，一个伴读而已，还不至于和她们抢饭吃。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真的一手包揽了白洛的衣食住行。 “……”打脸总是来得那么快。 你怕不是个假的伴读！你见过谁家伴读天天洗衣做饭的？ 少爷这是变相找了个童养媳吗？ 总之，等白洛身边的侍女意识到的时候，再不找点别的活做，她们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湘兰身为被殃及的侍女之一，在那之后就选择了来厨房帮忙。 是熟人就好办了。 “湘兰，你就别打趣我了，有什么吃的吗？”白洛说着就自顾自地找地方坐了下来，等着湘兰给他热饭菜。 “真是拿你没办法。”湘兰一边把饭菜摆上桌，一边和白洛搭起话来，“话说今天怎么不见苏尧和你在一块？” 湘兰不提还好，一提白洛心里反而更加烦躁：“他最近可是忙得团团转，估计没时间理会我。” 湘兰一下就听出了白洛语气里的不对，压下心底的笑意道：“转不也是围着少爷你转吗？我还没见过他有什么事比对你上心的。” 这还真是……白洛突然噎住，大概天就是这么被聊死的。 见白洛不说话，湘兰又转了个话头：“不过最近因为他家里的事，老是有人来白府闹事，他应该还是挺烦心的吧。” “闹事？什么闹事？” “苏尧还没和少爷说吗？就是他家的债主，听说苏尧做了白家少爷的伴读，便闹上门来了。” 白洛心里一怔，苏尧倒是从来没和他提过家里的事，等看到苏尧，他一定要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苏尧这几日确实有些抽不出时间，除了应对强度越来越大的习武训练，苏尧还要分神去要处理那个人带来的麻烦事。 苏尧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行踪，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影响到白家。 这日，等苏尧回来时已经有些晚了，然而刚进院子，他就察觉到白家的氛围有些奇怪。 在屋子找了几遍也没见到白洛的身影，苏尧莫名有些心慌。 “你们看到少爷了吗？”碰巧看见有两个侍女在窃窃私语，苏尧大步走过去问道。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少爷……少爷不知道干了什么，被家主和夫人关到祠堂去了。”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家主和夫人发那么大的火。 “祠堂？”苏尧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道了声谢后便匆匆往祠堂去了。 “苏公子，请回吧，家主和夫人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去，请不要为难我们。”祠堂门口，两个侍卫一把拦住了苏尧。 苏尧皱了皱眉头，佯装走开了。不见到白洛，他怎么能心安？ 既然前门不能进，那就试试别的地方。他只是想不通白洛究竟做了什么事后果会那么严重。 当他来到祠堂的侧墙，想从那翻进去的时候，苏尧意外发现想进去的原来不止他一个人。 “湘兰，你怎么在这里？”苏尧压低了声音，警惕地问道。 “少爷被关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吃，我来偷偷给他送点吃的。你也是偷偷来看少爷的？” 苏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接着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湘兰看着眼前明显很焦急的少年，刚想无奈地摇头，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和白洛说过的话，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少爷莫非……去找那些闹事的人了？” 苏尧眼中闪过几分诧异，但很快又被不知名的情绪所掩盖。 他一把夺过湘兰手中的食盒，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便翻身跃进了祠堂。 湘兰见自己的活又被抢了，先是一愣，终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两个人啊，真是…… 听到身后有动静，白洛身形不可察地微颤了一下。 苏尧强忍下拍灰尘的动作，先是抬头望了一眼，谁知只一眼，他就彻底怔住了。 白洛背对着他，在地上跪得很端正，但他衣服上的泥污和血迹却看得让人触目惊心，外衣也被划得破烂，偶尔露出皮肤的地方还有淤青。 苏尧的心脏像被什么人猛地被攥紧了一样，疼得厉害。 自己只会一会儿没看着，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居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是……苏尧万千思绪涌向心头，一开口，却又抑制不住地变成了带着怒意的质问：“为什么不在府上好好待着？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 一时无言，苏尧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白洛的回答。 苏尧也知道刚才没控制好情绪，再开口时，语气不禁放柔了些：“阿洛，你真的去找那些闹事的人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白洛依然没有反应。 其实苏尧是知道的，白洛平时虽然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在某些方面，确实固执得厉害。 苏尧见他这般模样，也彻底没了脾气，柔声哄道：“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阿洛，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苏尧说着将食盒提到了白洛身旁，刚想上前搀他起来，谁知白洛身形一晃，猛地拽了一把苏尧的衣角，就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 淡淡的墨香和让人蹙眉的血腥味一齐在苏尧的鼻尖扩散开来，怀中的人体温滚烫，已经一声不吭地晕过去了…… 屋内，医者正在帮白洛处理伤口，褪去上衣，才知道伤口比看见的还要多。 谢婉卿已不忍细看了：“我就说不能这么罚他，你看看洛儿都成什么样了？” 白怿也心有不忍，可白洛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太出格了。 夫妻二人今日外出办事，还没回府就看见街上动静不小，听说是有人打起来了，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是白洛。 白怿当即命人把白洛带了回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却一声不吭。 派人去查，却也没有人能说明白缘由，打架的人也早就跑了。 他看白洛既不辩解也不肯认错，难得发了脾气，一怒之下便将人关进了祠堂。 “那些人下手也真是没个轻重，这孩子……唉。”白怿轻声叹道，偏偏在这种时候又那么固执，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细心处理过伤口又服过药，烧便渐渐退了，夜也已经深了。 谢婉卿本来要执意守着白洛的，白怿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好不容易才把人劝回房休息了，只留下苏尧一个人在屋内守着。 自从白洛晕倒后，苏尧便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他静静守在床边，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已是波涛汹涌。 敢伤害白洛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突然，白洛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几个音节，但因为太过虚弱，声音还来不及传入苏尧耳中就消散了。 苏尧的思绪瞬间归一，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俯下了身。 白洛微弱的气息轻轻拍在苏尧的耳畔，苏尧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无视掉自己杂乱的心跳声，这次终于听清了。 白洛迷迷糊糊地念着：“阿尧……疼，我难受……” 苏尧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头发，终是忍无可忍，带着他虔诚的誓言俯首在白洛额上慎重地落下一吻。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难受了，以后有我呢。 第八章 白府喧闹的一晚总算是过去了。清晨，阳光从窗外缓缓探入屋内，唤醒了沉睡中的人。 在苏尧睁开眼睛的瞬间，白洛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对不起，阿尧，弄醒你了？”白洛本来只是打算从床上坐起来稍微活动一下，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趴在床沿上睡着的苏尧。 他对着苏尧微微一笑，柔声道：“要不要再睡会？” 苏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此刻还有些恍惚地看着笑着关心自己的白洛，有点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他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盯着白洛看。 这下反倒是白洛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了，开口打趣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说着便想抬手去拍苏尧的头，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手才刚刚抬起便扯到了伤口。 白洛脸色忽地一变，连忙将头转了过去，怕被苏尧看见，但苏尧又怎会猜不到？ “阿洛！可是伤口又疼了？”苏尧急忙问道，说着就要去看他的伤。 白洛却是轻轻避开了他的手：“不疼，本来就没多大点事，害你们担心了。”白洛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笑着的，不过这笑容却刺痛了苏尧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笑呢？明明就很疼，为什么自己忍着不说？苏尧很想大声地质问他，但是他不能。 白洛见苏尧垂下了眼帘，眼中的流光似乎都暗淡了几分，刚想再说点什么，苏尧突然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阿尧！”白洛叫他，苏尧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固执地快步离开了。 白洛想去把人追回来，刚动了几下又疼得坐回了床上，看来烧是退了，伤还得养上一段时间。 “唉，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点都不可爱了。”白洛轻闭上眼，轻叹一口气，他大概知道了苏尧生气的原因，还是找个时间好好哄一下吧。 谢婉卿还是放心不下白洛，一早便又同白怿来看他。白洛见阿娘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心里说不出的愧疚：“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都是阿娘不好，不该由这你爹这样罚你。”谢婉卿心疼得不行，哪还舍得怪他？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既然白洛已经知错了，白怿也不忍心再训他，“这伤恐怕得静养一段时间了。” 白洛乖巧地点点头，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说起来白洛也算是因祸得福，暂时不用去学堂了，一天待在家中，还落了个清闲。 苏尧也“大发善心”，让湘兰调回了内院，分了些活给她做，让她可以和白洛说说话，这下白洛一个人也不会太无聊。 只是苏尧最近真的越来越奇怪了，话变少了不说，还时常见不到他人，导致白洛说要哄人的计划一搁置就搁置到了现在。 “姐姐，你知道苏尧最近都在忙什么吗？”白洛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趁机向湘兰打听，“今天他来送了顿饭后就不见踪影了。” 湘兰听到白洛问话便放下了手中的话，很自然地端走了白洛面前的这一碟糕点，换成了一碗刚熬好的药：“想知道？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白洛看到药的颜色便已经皱起了眉头，一闻到那股药味更是受不了。 “你确定我喝下它还能活着听到苏尧的消息？”白洛从小就怕苦，这是白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没人看着他，他就算是病死都不会愿意喝药的。 “还贫！少爷你偷偷倒掉了多少药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养伤多久才能好！你今天要是不把这药喝了，我就去告诉家主和夫人。” “诶！别别别，有话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你如果执意不喝，我不仅要和家主夫人说，我还要告诉苏尧！”湘兰故意加重语气道。 白洛妥协了，这三个人他现在还真是一个都不敢惹，罢了罢了，豁出去了。 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眼看药都快凉了，白洛终于端起药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哇，这也太苦了吧。”白洛毫无形象地吐吐舌，又去抢湘兰手中的糕点吃，过了好一会才缓过那股味来。 “良药苦口知道吗？早这样不就好了。”湘兰将药碗收起，也没忘记自己答应的事。 “苏尧他最近频繁出入白府，说是在处理家中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有机会你自己问问他吧。”说完边去忙活了。 家中的事？是关于他爹和那个债主的吗？白洛心想，打算等苏尧回来后好好问问，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约莫是快到用晚膳的时间，苏尧的声音终于重新出现在了白洛的实现中，他应该是回来准备晚膳的。 “苏尧！”白洛叫住他，“我有事想问你。” 苏尧停下了脚步，看向白洛：“想问什么？”他的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白洛被他这么一看，反倒有些心虚。不对，我心虚什么，明明是他有事瞒着我，他才是该心虚的那个。 白洛想着又把移开的视线移了回来，对上苏尧的目光：“我就想问问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是……和你爹有关吗？” 没料到白洛会问这个，苏尧的眼底似乎有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其实他最近一直在找那个债主的下落，他可没打算轻易放过伤害过白洛的人。 至于他爹，那个人根本就不配做父亲，在他心中，他早就没有爹了。 “少爷你不用操心这些，我自会处理好的，我还要去做饭，先退下了。”说罢便离开了。 很好，一生气连称呼的变了，白洛盯着苏尧离开的方向，气呼呼地道：“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 哼，不说就不说，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查到。 在家休养了数日，白洛再三强调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后，终于被放了出来，可以继续上学堂了。 倒不是喜欢学习，只是有好一阵儿没见到李灼了，还挺想和他说说话。 不同往日，这天白洛早早地就到了学堂，同窗们见他大病初愈，都纷纷来表示问候，只是唯独不见李灼。 “谢谢大家关心，我已经没事了。我想问问有人知道李灼去哪了吗？” “李灼？哦，你在家休养了那么久应该还不知道吧，他家好像出事了。” “什么？出什么是事了？” “你知道孟家吗？就是那个修仙世家，已经在秦城闹了有一阵了，态度可嚣张了。” “孟家？”听他们这么一说，白洛好像确实有点印象，“不过这和李灼有什么关系呢？” “李家好歹也是秦城有名的大家族，好像是不愿支持孟家做什么事就发生了冲突。” “我可听说了，孟家人手段可狠了，不像我们这种普通人，人家可是修行之人，有法力的，动动手指就能取人性命。” 听有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唉，也不知道这个孟家算哪门子仙门，这么邪乎。” “那可不是，可怜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怕是没好日子过咯。” “你们别乱说话，小心让孟家人知道了，小命难保。街边杨家知道吗，我听说就是因为这个，一家七口人都……” “话说白洛，你们白家……” 白洛的脑中早就一片空白了，突然听见有人提到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等那人接着把话说完，白洛已经推开众人跑了出去。 他一路狂奔，护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跟上。 孟家，冲突，杀人……白洛的脑中乱糟糟的，不断闪过这些可怕的字眼。 白家会怎么样？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停在了李家的府邸前。 不同往日那般，此刻李家大门紧闭，只有两个门卫静静守在门前。 迟疑了片刻，白洛还是走向前去：“我是你家少爷的朋友，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对不起公子，李府近日不接待客人。” “麻烦你通报一声吧，李兄会见我的。” “这……”门卫也有些为难，这位白公子他们是认识的，的确与少爷关系很好，只是如今这情况…… 正当两人犹豫不决时，门内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正是李灼：“让他回去，近日不见客！” “李兄，是我，我是白洛啊，我有话和你说！”白洛听出是李灼的声音，连忙大声喊道，然而门内却没有了动静。 门卫也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气，只得上来劝：“少爷说不见，无论如何都不会见的，白公子还是请回吧。” 可是白洛却不死心，守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走，最后还是差人去白府找来了苏尧才把人带了回去。 一路上苏尧拽着白洛，什么都没说，白洛挣不开，只能由他拉着，他能感觉到，苏尧更生气了。 一直到白府，苏尧才松开了手。 “少爷先是逃了学，然后又到李府去这般胡闹，难道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苏尧盯着白洛开口道。 白洛别开视线，咬了咬嘴唇，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苏尧见他这样，便心知他不愿意说，于是也不再追问了。 “一会家主和夫人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吧，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学堂。”说罢便离开了，只留下白洛一人在屋中。 两人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白洛呆呆地站着，半晌，终于慢慢展开了藏在衣袖中的纸条，这是离开时门卫偷偷塞给他的。 他认得纸上的字迹是出自李灼之手。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大难将至，死即是生。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呀大家! 第九章 白怿和谢婉卿这几日忙着打理各种事务，总是早出晚归。 当两人下了马车，看到白府门前静静立着等两人回来的白洛时，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就在脸上舒展开笑容，掩去了之前的疲累。 “洛儿。”两人轻声唤道，仅仅两字却是包含着无尽的柔情和爱意。 “阿爹阿娘，欢迎回家。”白洛见两人朝自己走来，笑得一脸灿烂。 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白洛在饭桌上与爹娘交谈甚欢，话比平时多了不少。 苏尧终是没有提起他今日逃学的事，只是……苏尧看着饭桌上满是笑意的白洛，一直说着话饭菜都没怎么动，还是觉得有点反常。 饭后，白怿又被叫去处理急事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只要稍微细心一点，不难发现事态确实越来越紧迫了。 焦急的情绪无需人说，就不动声色地感染了每一个人。 白洛正独自在后院乱逛，突然听见亭中有琴声传来，悄然走近，果然是他娘在抚琴。 谢婉卿端坐在亭阁中，悠扬婉转的琴声正不断从她的指尖倾泻出来，这首曲子白洛再熟悉不过了，曲名《临诀》 一曲毕，谢婉卿这才抬头看向白洛，笑道：“怎么？洛儿有心事？可是有心上人了？” “才没有，阿娘那就别打趣我了，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白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微微一红，思绪一下被搅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倒是莫名地安定下来。 谢婉卿见他脸红得可爱，也不忍欺负狠了，笑着拉他在身边坐下：“喜欢这首曲子吗？” 白洛点头，她又接着说：“你小时候阿娘也经常哼这首曲子哄你入睡呢。” 想起白洛小时候，谢婉卿脸上又多了几分温润的笑意，小白洛从小就爱闹腾，睡觉也不老实，怎么哄都不肯好好睡觉。 当时谢婉卿也是试一试，随口哼出了这曲《临诀》，谁知怀里的小白洛就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慢慢被哄着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临诀》这一曲光听名字就很难让人将它与哄孩子的歌谣联系在一起。 诀别，一个充满了悲情的词，在这首曲子里，表现得却不像想象中那般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甚至恰恰相反，《临诀》的调子并没有那么急促高昂，而是像爱人的轻吟，舒缓而又饱含深情，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说着，谢婉卿又重新抚上琴弦。白洛本来都想将心中的事问出口了，最终还是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聆听着《临诀》的每一个音韵。 这一次，一曲未毕，谢婉卿便注意到了半趴在石桌上睡熟的白洛。 “这孩子……”谢婉卿停下了弹奏，笑着去帮他理额前的碎发。 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白洛迷迷糊糊道：“阿娘，不要走……” 谢婉卿手上的动作一顿，眼泪突然从含笑的眼里溢了出来。 “怪你阿爹阿娘不好，怕是护不住你了，这首《临诀》，可能真的是诀别的曲子了。” 次日醒来时，白洛已经在自己屋里了，全然不记得自己昨夜怎会忽地睡着了。 正当他还在竭力回想时，苏尧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少爷，该去上学了。” 顾不上纠结了，白洛闻言赶紧起来洗漱更衣，用过早膳便同苏尧一起出了门。难得阿爹阿娘还在府上，两人都出来送他。 “洛儿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回来。”“知道啦！” 望着白洛和苏尧一同远去的身影，谢婉卿难得出了会儿神，她喃喃道：“这两个孩子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多好。” 白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揽过她的肩，轻叹道：“我们终究是陪不了他一世的，这样也未尝不好。” 一路上白洛都在犹豫着怎么开口和苏尧道歉，犹豫着犹豫着反倒是苏尧先开了口：“阿洛，这几天的事……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啊，不，没有，我才是该说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害你担心了。”白洛连忙摇了摇头。 “阿洛。”苏尧停下脚步，认真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白洛脸上，“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做容易让人担心的事了？打架也好，逃学也好，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家主和夫人怎么办？” 我怎么办？ 被苏尧认真的眼神看得窘迫不已，白洛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心里却还是被苏尧话中真挚的情感打动了。 白洛轻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突然扯着苏尧跑了起来，苏尧也不问原因，任由他拽着向前跑。 白洛的声音从风的间隙落入他耳中：“知道啦，我向你保证，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苏大少爷。” 明知道白洛又在拿自己打趣，苏尧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手上轻轻加了点力道。 回握住白洛拉着自己的手，清润的笑意在眼底溢开，稳稳盛着一人的身影。 白洛没想到的是，李灼口中的大难将至，竟然只是一夜之隔。 灾祸总是来势汹汹，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日，白洛还在学堂上课，秦城中却是天象大变，乌云压城，尽是不详之兆。 也不知是从那处先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时间城中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孟家的人，青壮年一律抓住，抗议者格杀勿论。 孟家的少主孟河枫此时正站在城墙上，对百姓的哭喊怒斥视若无睹，嘴角轻挑。 早知道最后还是要来硬的，他也懒得浪费好几个月同城中的大家族周旋了。 白洛心神早就乱了，顾不上别的，胡乱冲出学堂就往家里跑，苏尧皱紧了眉头，紧紧跟上。 一路上小心避开了几波孟家的人，两人回到白府是已经气喘吁吁了。 今日的白府出奇的静，府外一个人都没有，白洛心血上涌，还是苏尧及时扶了一把才看看稳住。 苏尧极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别急，我们先进去看看。”其实他的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 两人刚走进去，就被许多从暗处冲出来的孟家人团团围住了，孟河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御剑来到了庭院中，此刻正伫立在许多白家护卫的尸首旁，跟个没事的人一样，仿佛只是散步时不小心撞见了。 白洛不是很见得血，一时间只觉得胃中翻涌，喘不过气，心脏像被什么野兽啃咬着，狠狠撕裂开来。 “阿洛！”苏尧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 白洛晕了一会儿才硬是把不适压了下去，眼中迸发出的近乎是杀意：“你们都做了什么！我爹娘在哪？” “哟，这不是白少爷嘛，来得挺巧啊。”孟河枫显然没把两人放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走到正厅中坐下，翘着腿又轻呷了口手下递来的茶。 “我再问一遍！我爹娘呢？”白洛怒吼道，表情冷得吓人，苏尧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哼，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还敢带头杵逆我们孟家，当然是一早就被处理干净了。” 孟河枫一想起自己当初还好言相劝，那两人却自命清高的样子，戾气一下就上来了，猛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摔，茶水与碎片瞬间飞溅开来。 “既然白公子那么在意，不如就让我大发慈悲，送你去和他们团圆吧。” 此话一出，白洛浑身一震，心如刀绞般痛起来，脑中嗡鸣不止：“不，不可能，你骗我！” “哈哈哈哈哈，骗没骗你，你马上就知道了。”孟河枫看着白洛痛不欲生的样子，心情又好了一些，话音未落，孟家子弟已经动了起来。 “你做梦！”苏尧见人攻了上来，连忙护住白洛，与人缠打了起来。“阿洛，你快走！” 苏尧一边艰难地应付着一边冲白洛大喊，虽然从那日白洛受伤后，苏尧就加强了训练强度，但是就算再有天赋，再刻苦，也是一拳难敌四手，跟别说是那么多修行过的孟家人了。 苏尧招式凶猛，虽然大多是玩命的打法，用身躯硬生生抗住别人的进攻，但却也能找准机会让对手也吃点苦头。 孟河枫见此也有些微微惊讶。区区一个商贾家中，竟还有这种底子的人，啧啧啧，看来这夫妻两人还是打了手好算盘嘛。 “舍不得自己儿子吃苦受累，就养了条好狗好生护着。哈哈哈哈哈，只可惜还差得远呢。” 孟河枫话音刚落，就利落地反手甩了个灵力暴击过去，不偏不倚打在苏尧胸口处，苏尧被猛地弹开，撞在了墙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白洛看着伤痕累累的苏尧，战栗不止，几乎是费尽了力气才来到苏尧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苏尧却突然紧紧抱住了白洛，因为血的缘故，声音有些低哑，却是温柔极了：“别怕，阿洛……不会有事的，我还在这呢，我还在呢。” 白洛感受着苏尧身上的体温，还有血的温度，明明是那么地滚烫，烫得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外流，可他整个人却奇迹般地冷静下来了。 他松开苏尧，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看着好戏的人：“我白洛今日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孟河枫轻蔑一笑，他生前都不怕这些，难道死了还会怕？可笑至极。 这么想着，正欲上前去利落地结果了两人，厅堂内的屏风后却忽地闪出一人，堪堪拦住了他的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是一出大戏呢，最关键的转折就在这啦。 我就虐一下，别慌QAQ 第十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河枫停下脚步看向这人，眉眼中充斥着浓浓的不悦。 “少主且慢，比起这样让他们一死了之，不知道少主想不想尝试点更有趣的？” 那人倒没被吓退，而是轻笑着说道，和他脸上的面具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哦？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不出意料地引起了孟河枫的注意，。 面具人微微抬了抬下颚，身后立刻有人拿着一张灵符走了出来，在庭院里三两下摆弄出了一个可用于传送的结界，血气翻涌，像是把空间硬生生撕了道口子出来。 “可以呀，居然那么快就已经有成果了吗？” 孟河枫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个裂缝是通往鬼城的。 鬼城是什么地方？鬼怪聚集之地，极其阴邪，活人若是误入，不仅有去无回，相比死的过程也会相当的“精彩”。 “这下可好了，看来你们即将有幸成为我们孟家的第一批试验品啊，也算是有所贡献了。”孟河枫大笑起来。 他们要想收集鬼城的资料，就必须先想办法进去，如今找到了办法，让这两人先试试正好。 面具男细心地提醒道：“少主，目前这个裂缝，一次还只能通过一人。” 谁料听了这话，孟河枫脸上笑意更浓了：“哦，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倒是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 孟河枫不怀好意地看向白洛：“白少爷，给你个机会，我今天心情不错，允许你们其中一个活下来。如果你自己进去，我就放了你那条忠心护主的狗怎么样？” 孟河枫并不是什么说话算数的人，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估计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不过……白洛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能真的有一线生机。 不知道是不是苏尧的错觉，自从那个面具男后，白洛的反应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 苏尧不怕死，也不在意自己这样被人侮辱，他知道这都是孟河枫的鬼话，肯定是不能信的，可是当他看清白洛的神情时，他突然有些慌了。 白洛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做出了抉择一般，松开苏尧，大步朝着那裂缝去了。 苏尧：！ 顾不上身上还有重伤，苏尧连忙去拽白洛：“阿洛不要！不能去！”白洛却下定了决心，像听不见苏尧焦急的声音一般，固执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苏尧上得重，现在自然是拦不住白洛的，两人拉扯间，已经到了裂缝跟前。孟河枫静静看着这场好戏上演。 “阿洛！阿洛！你冷静点！”苏尧是真的慌了，白洛如果真的要去，自己根本不可能拦得住。 说好要放在心尖尖上好生护着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去送死！ ， 不能！绝不对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苏尧一压牙，不顾身上的伤口又被狠狠地扯裂，猛地朝白洛扑去，想把人紧紧抱住。 戏剧化的一幕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像是早就提前猜到了苏尧的动作，白洛突然闪避了身形，手中不动声色地释放出灵力，借力一把将苏尧推了进去…… “阿……洛？”不仅是苏尧，连孟河枫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他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爆发出吓人的笑声。 “哈哈哈哈，不愧是白家大少爷啊，为了自己活命，还真是手段高超啊。” 苏尧听得幻虚幻实，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就这样真实地发生了，可白洛那双还未收回去的手却在残忍地提醒他，这是真的。 这一刻，许多画面在苏尧脑中飞快的闪过，他想起了许多白洛对他说过的话。 “我信他。” “阿尧真厉害！” “怎么又受伤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不然我也会疼的，我会心疼。” “别怕，以后我护着你。” …… 记忆中的白衣少年总是笑得那样温暖，不经意间说着扰乱他心绪的话。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让他心绪缭乱的是他，让他心如冰窟的还是他？ 白洛与苏尧对视最后一眼，冷冷地笑了：“去死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这几个字苏尧倒是听得真真切切，像一把刀子，将他的心搅得血肉模糊。 苏尧那双好看的眼睛中最后一点光也彻底黯淡了，他闭上眼，任由自己被裂缝一点一点吞噬。 原来是这样，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啊…… 随着苏尧身影的消失，裂缝渐渐合上了，白洛似乎也撑到了极限，一口鲜血喷出，跪倒在地。 刚才的灵力并非是突然平白出现的，白洛从袖中摸出那把特殊的匕首，上面沾了不少血迹，是白洛自己的血。 家里不让白洛去修行不是没有原因的，理由很多，但最主要还是因为白洛这一身与生俱来的灵力。 与生俱来的灵力听起来很厉害，却是差点彻底毁了他。无法控制的灵力随时都有暴走的风险，一不小心就能要了他的命。 白家夫妇商议后，还是决定请人来帮白洛彻底把灵力封住，只在实在危急之际时，才作为下下策激发出来护身保命。当时请来的人，正是楚家掌门楚叶璟。 这样强行封印灵力毕竟不算什么正术，也亏得是两家私交过深，楚叶璟才答应来帮这个忙，并且交给白洛一把特殊材质淬炼出来的匕首，只有用这把匕首划伤自己，灵力才能在短期内冲破封印。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是白怿和谢婉卿始终嘱咐白洛要慎重小心的原因了。 孟河枫才不管这么多，戏看够了，传送阵也成功了，也是时候把人处理干净回去复命了。 “哈哈哈哈，他应该已经恨透你了吧，我想了想，还是让我送你下去陪他吧！”孟河枫说完拔出身侧的长剑朝白洛刺去！ 白洛已经闭上了眼，匕首尖渐渐抵上了起伏的胸膛。 他本以为已经疼到麻木了，没想到脸上微凉，两行清泪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浑身没有一处不疼，可都没有心里疼得这样厉害。 面具男身形微晃，似乎是想去拦，却又没能迈开腿。眼看长剑就要刺到那半跪的身影上，一个暗卫忽地出现了，孟河枫剑锋一偏，收回了剑。 “少主，楚家的人来了，家主那边出了点事，请快随我来。”见是父亲身边的近卫，孟河枫蹙了蹙眉，到底是不敢耽搁。 对那面具男丢下一句“你给我处理干净”后，他便带着人匆忙离开了。 没想到这节骨眼上还能有这种变故，男子按着自己腰间的佩剑，缓缓走到了白洛身旁。 匕首已经在心口划了道不浅的口子，却没有再用力了。 白洛没想让他为难，睁开眼注视着他狐狸面具下的眼睛，轻声道：“杀了我吧，李兄。” 两人自幼相识，就算没有这副面具，单凭身影和微微改变的声音，白洛又怎会认不出？ 李灼突然冷笑一声，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的怒意通通发泄出来，剑锋从白洛耳边擦过，深深地插进了后面的院墙上。 “你知道吗？白洛，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副一心为别人着想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还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李灼一把推倒了白洛，将人按在地上。 白洛一下都没有反抗，他已经麻木了，也没有力气去反抗什么了，由着李灼骂他，打他。 李灼几乎快失去自己的理智，狐狸面具也被扯落下来掉在了一旁。 凭什么走到哪引人注目的总是白洛？凭什么白洛的爹娘对他疼爱有加自己的爹娘却只会拿自己撒气，动不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明明都差不多，为什么他却只能活得像个弃子一样去讨别人欢心？凭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 白洛静静听着李灼发泄，他其实也有注意到有时李灼情绪会不太对劲，但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些，他没能帮上一点忙。 大概是发泄累了，李灼渐渐没了动静。忽觉有什么滴落在了自己脸上，白洛心有所感地睁开眼睛。 李灼……哭了？ “白洛，你知道吗？当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居然一点也不难过，我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李灼咬了咬嘴唇，接着哑声道：“我还帮杀父杀母的仇人做事，你说，我得是个怎样的人啊？我是不是疯了？” “李兄……”白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意识已经快模糊不清了。 李灼自顾自地往下说了下去：“可笑的是你居然还是敢信我，你居然还敢相信我这种人，什么死即是生，那都是我瞎编出来骗你的，你以为你是牺牲了自己换苏尧活了下去吗？最后还说出那种话，我告诉你，那个阵法是真的，进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不，你骗我……不会的，苏尧不会死的！”白洛自己面对死亡时都没有那么慌张过，他是想让苏尧活下去啊，怎么能？怎么能变成亲手害死了他！ 他挣扎着想起身问个清楚，可惜身体早已不听使唤了，鲜血浸红了白衣，白洛的意识更不清了。 “终于不肯信我了吗，不过除了那四个字外，我可再也没有骗过你了……说到最后，我还是没办法动手杀了你啊，你说可不可笑？明明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已经听不清李灼最后说的是什么了，白洛感觉颈间一痛，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昏死了过去。 第十一章 不知过了多久，白洛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背上轻轻放了下来，扶着倚靠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 李灼最后看了一眼白洛，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自顾自地说道：“看你自己的命吧，如果能活下来，就不要再回来了。” 我可能真的是疯了吧，李灼心想。说完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了。 剩下的事情白洛可能记不清了，不过楚云萧却记得很清楚。 他轻叹一口气，收了琴，起身拿来了一个木匣，里面放着一块温润剔透的白玉和一把纹路复杂的匕首。 白家主和谢夫人对楚家有恩，这一点楚云萧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有一年父亲外出修行时不幸遇险，是碰巧被外出进货的夫妇二人遇见并带回来救治，才捡回一条命，这可算是救命之恩了。 楚家与孟家同为修行世家，处事风格却是大相庭径。孟家人净会研究修行一些阴邪之术，简直是大家门派中的异端。 楚叶璟早就看不惯了，得知孟家在秦城的残忍行径后，即使不为报答白家的恩情，他也肯定是要走这么一趟的。 虽然来之前就已经能大体猜到秦城的状况了，可这却远远没有亲眼所见那样让人感受深刻。 原本祥和繁荣的秦城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盛况，几乎沦为一座死城，横尸遍布，血流成河，偶尔传出一两声让人颤栗的哭喊，很快又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悲风在街巷里呼呼刮过，所到之处几乎已经没有活物了，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只剩一些零散的穿着孟家校服的弟子还在四处搜查，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那场景，楚云萧至今无法忘记。 “爹，这孟家手段竟如此凶残，实在是当杀。”楚云萧气愤道，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里容不下一点恶行。 楚叶璟紧皱着眉，火气显然也不小：“迟早让他们孟家付出代价。”楚叶璟只带了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就飞速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直接杀过去找人算账自然是不可取的，楚叶璟微微敛了眼中的杀意，看着白府遍地的血迹，哑声道：“都怪我无能，到最后，连恩人一家都没能护住。” “爹，别那么说，要不是那孟家……”楚云萧自然知道父亲心里不好受，忙开口宽慰。 楚叶璟没再多说，现在和孟家直接对上可没有什么胜率，他不能拿弟子们的生命来冒险。 确认过城中已无活口，楚叶璟带着人简单祭法慰藉了一下死者后，准备回去从长计议了。 如今孟家势力越来越大，一旦冲动行事，只怕是会引火上身，看来还是得想个妥善的计策，慢慢周旋才行啊。 楚叶璟一言不发，正想得出神，谁知走在前面的探路弟子却突然折了回来：“报告掌门，前面，前面发现了一个人，好像还活着！”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很快便来到了那弟子所说的地方，这也是楚云萧第一次见到白洛的地方。 此处距离秦城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白洛所在的地方确实也比较隐蔽，众人来到时候都时候赶得急，几乎没注意路上，现在回去个个心事重重，速度自然也慢下来了，那弟子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的。 楚云萧随着师弟绕过几处高大茂密的树木后，终于看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白洛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身上的伤口虽然简单处理过了，却还是很让人触目惊心，衣服被泥和血染得难以辨认，只有怀中有一块尚且干净的布。 楚叶璟看见这孩子的相貌，瞬间就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他虽然经常和白家夫妇打交道，却只和白洛见过一面，十多年前帮白洛封住了灵力后，也许是怕白洛追问缘由，大人都有意回避，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可楚叶璟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孩子都长得这样大了，他还是一下就将人认了出来，无关其他，这孩子长得实在太像白怿了。 再看到布中包的白玉和匕首，他就已经确定了，这就是白洛。 来不及思考他是怎么一个人逃到这里的，楚叶璟当即就将人带了回去，一如当时发现他身受重伤，义无反顾选择了带回去救治的白怿和谢婉卿，冥冥之中，这也算是应了因果吧。 精心调养了好些日子，白洛的身体才算有所好转，不料无端发了场高烧后，人终于醒了过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叶璟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太好的记忆，忘了也罢，就顺其自然吧。 “白洛，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楚家的亲传弟子了，这是云萧，来，叫师兄。”楚叶璟揉了揉白洛的头，有些霸道地宣布道。 白洛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头上的大手却让他因为记忆缺失而感到的不安莫名消散了。 “师……师兄。”于是白洛就听话地喊了，从此以后，云锦就是他的家了，大家都是他的家人。 本指望白洛能就这样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没想到现在他还是全想起来了…… 白洛早已揉干了眼眶，半倚在床头发呆，原以为自己是从小没了爹娘才被楚掌门捡回来的，现在恢复了记忆，想起了阿爹阿娘，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这段记忆太珍贵了，却也太痛苦了。 楚云萧轻轻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是发现你时你怀里抱着的东西，之前你不知道，便一直收在这里没拿出来过，如今还是交给你吧。” 看到匕首时白洛没有太多的意外，但看到那块白玉后，却是眼眶一热，差点又掉下泪来。 这块昆山白玉是白家世代相传的信物，白怿一直随身佩戴，白洛从没见过雕刻如此精细的白玉，就特别想要，但每次向阿爹讨，阿爹都总说等他再长大些再交给他，后来…… 白洛没敢再想下去，沉默着伸手将两样东西都接了过来。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楚云萧看他难过，心里也不好受。 自从父亲把白洛带回来以后，他就一直把白洛当亲弟弟看待，白洛因为那场浩劫，到现在体质都不算很好，动不动就爱生病，整个楚家上下都是精细地给养着。 谁知道他只是一会儿没看着，就让白洛下山受了伤，现在又想起了以前那些痛苦的回忆。 “就……顺其自然吧。”白洛眼底黯了黯，却还是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不怪你，掌门师兄，不用担心我，我只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楚云萧知道白洛又在逞强了，他总是习惯用笑来伪装自己，不想让别人担心，实际上这样任谁看了，都只会更担心罢了。 但楚云萧还是没有点破：“那你先好好休息，这些事以后再说，我晚些再来看你”说罢，带着琴便朝屋外走。 快跨出屋门时，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顿足补了一句：“咳，白洛，虽然不知道你下山一趟都经历了什么，但那件红嫁衣……还是赶快换下来比较好。” 白洛被他提醒，才想起还有那么一茬，连忙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神经深处的某个地方被深深地刺痛了。 偏偏这时候楚云萧又犹豫着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喜欢穿着的话……” 白洛：！！！ 掌门师兄，你知道你自己在发表什么危险言论吗？！“谁会喜欢！”白洛大喊一生，楚云萧从善如流地闭了嘴，笑着出去了。 白洛只觉得自己的形象和三观在齐齐破碎，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末了，发觉自己心里意外地轻松了不少，白洛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道：“谢谢你，师兄。”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并不是孤身一人，这世上还是有人在意我的悲喜的。 在屋里静养了好几天，白洛终于还是闲不住了，每天的吃食楚云萧都会亲自送来，不用练剑，不用听讲学，大概是掌门师兄还特意嘱咐过不许任何师兄弟来打扰他，白洛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真是给他一个人留足了时间和空间。 白洛心想：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想得清的事，比起闲得发霉，自己折磨自己，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这日一大早，他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子自己，缓缓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嗯？是我打开方式不对吗？”白洛刚推开门就愣住了，之间门外远远地躲了一群楚家弟子，一见他出来，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讨论得热火朝天。 今天大家都那么闲的吗？即使今天不讲学，也不至于全守在我门口吧？这是在干什么呢？还有，你们那一脸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白洛的内心在咆哮。 “咳咳，那个白师兄，不好意思啊，师兄弟们也只是好奇，没想到会是你。”楚七见白洛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劲，赶忙驱散了大伙，走上去和白洛解释。 “好奇什么？这是我的屋子，从里面出来的当然是我啊，你们以为呢？你们这是守了多久了？”敏锐地察觉到白洛心情不太妙，楚七都有些不敢说是从那天掌门师兄匆匆忙忙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守的了。 师兄弟们团结无比，背着掌门师兄轮着班守，简直比守山门还勤快些，原因嘛…… “就前几天，师兄你不是下山做任务了吗？然后那天掌门师兄急匆匆赶回来，有师弟瞧见了！” 楚七说着做贼心虚般地看了一下四周，才又靠近白洛耳边小声说道：“他们看见掌门师兄他，怀里抱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主要的剧情流终于告一段落了，写得太艰难了（捂脸哭泣） 很感谢大家还能认真看到这里，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欢迎评论哦~ 第十二章 白洛嘴角狠狠地一抽。红衣？姑娘？ 以为白洛也是被这件事震撼到了，楚七接着补充道：“没错！是个姑娘！大家一下就传开了，都说掌门师兄是把人藏你屋里了！你是不知道啊，掌门师兄成天推了帮派事务就往这跑，这得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他迷成这样啊！你难道不好奇吗？” 说着说着又绕回了最关键的问题，楚七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白洛：“所以……为什么你会在屋里呢？大嫂人呢？” 呵呵，你才是大嫂，你全家都是大嫂。白洛觉得形象已经彻底维持不下去了，这群师弟总是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啊。 “啊！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你没有！白洛一脸冷漠地开口打断他：“参见掌门师兄。” 楚七常年训练出来的反应这时就派上了用场，马上低着头转过身行礼，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参见掌门师兄！” 然而许久没有听见掌门师兄的回应……生怕是因为刚才那番话被听见了，楚七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楚七最终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是打是罚他都人了，只是这一眼，他便彻底懵了：“人呢？” 哪里有什么掌门师兄，就连白洛也没了踪影，就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被骗了！ 成功甩开了楚七，白洛心情大好，踱着步子就朝清水阁去了，楚云萧这会应该正在那处理事务。真是的，哪有楚七说的那么玄乎，大部分时间咱们掌门师兄还是有在好好打理楚家的。 白洛来到清水阁时，阁中已经没有几个弟子了，大部分弟子接到任务后，都各做各的事去了，白洛一眼就看见了桌案前正在提笔批示的楚云萧。 不得不说，楚云萧认真起来还挺有掌门的派头，楚叔叔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的。 因为楚叔叔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楚云萧不得已过早担起了掌门的重任，师弟们刚开始都不太适应直接叫“掌门”，索性就叫成了“掌门师兄”，楚云萧也默许了。 现在看来，他能将楚家打理得这样好，白洛倒觉得他现在可以真正担得起“掌门”这一称呼了。 本以为师弟们闹的乌龙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白洛看楚云萧看得出神，思绪飘着飘着，不止是飘远了，还飘歪了。 楚云萧五官生得俊朗，皮肤也白，一头黑发规矩地束在脑后，身着白底蓝纹校服认真办事的样子，觉得能让不少姑娘暗许芳心，如果他真的有了心仪之人，那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看够了吗？”楚云萧冷不防地出声，白洛心虚得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阁中的楚家弟子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楚云萧感受到目光，一抬头便发现半躲在屏风后面出神的白洛，格、外、显、眼。 白洛忙从屏风后面出来，走到桌案前一本正经地行礼：“掌门……”听到这个称呼，楚云萧有些微微挑了挑眉：“哦，白洛师弟。” 听到他一字一句地念出自己的名字，白洛突然就回过味来了。本想叫声“掌门”夸他治理有方，能担大任，出口才发现听起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生分，所以楚大掌门这是在“回敬”他咯 白洛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没有一和他相处起来，这个掌门师兄就变得那么不正经了呢？ “停停，打住，我不这么叫了还不行吗师兄，你是掌门师兄！”白洛立刻就服软了，毕竟也算是救过他两命的大恩人，他不能惹，也惹不起。 楚云萧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准确地说，是很吃白洛这一套。 楚云萧从小就希望有个听话乖巧的弟弟，但楚家那群闹腾不已，只会让人头疼不会让人心疼的师弟们，显然不符合他的标准。但自从父亲把白洛带回来以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白洛初到楚家时虚弱得不得了，再加上失忆，对陌生人都很警惕。不过，也许是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楚云萧的原因，白洛对他就显得格外亲近。 那时候的白洛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再加上知道他的身世，楚云萧心里自然是会多偏袒他一些。 上次几个弟子一起装病逃学，白洛也有幸参与，结果白洛被罚面壁思过一天，其他弟子却是被罚将家规抄了整整100遍。 还有上上次筹办家宴，共庆佳节。楚家装饰一向素雅，在过节时未免显得冷清，于是大家便跑去和掌门师兄提议买点红灯笼来装点一下，看着也喜庆些，结果都被一句“不妥”回绝了。 不知情的白洛在帮忙布置时随口说了句：“要是有几个红灯笼就好了，看着肯定会更热闹些。”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弟子们就看到他们的掌门师兄脸不红心不跳地在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 弟子们震惊了：“不是说不妥吗？！”楚云霄毫无心理障碍地回答：“我想了想，其实尚可。” “掌门师兄，你这样区别对待，良心真的不会痛吗？”众弟子在内心咆哮。 还有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总之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渐渐看开了。学不来学不来，我们不一样！ 楚云霄停下手中的事，看了一眼白洛的穿着打扮，目光在白洛腰间的玉佩上稍作停留后，又不动声色的挪开了。 “你要下山？” 楚云萧状似随意地问道，并没有太过意外。 “嗯，我还是想去把任务做完。反正闲着也是胡思乱想，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你的伤……” “放心，已经没有大碍了，我能控制好。”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好吧。”白洛没想到楚云萧会这么轻易答应他，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楚云萧补充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嗯？！”白洛怀疑自己幻听了，“掌门师兄你说什么？” 楚云萧轻轻落了笔，一边拂袖起身，一边耐心地为白洛重复：“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白洛连忙按住他，“师兄，你现在可是掌门啊，你走了谁来处理门派的事务？” “我自有安排。”楚云萧淡定的推开了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接着道：“你上次下山，丢了校服丢了仙剑，差点把命也丢了，我要是不看着你，这次恐怕连人也丢了。” 白洛被堵的无话可说，脑海中却突然闪出了一个画面。一个身着玄衣的俊美少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静静地望着自己，眸若寒星，只是下一秒那双眸中便流露出了令人战栗的寒意。 苏尧，一想到这个名字，白洛的心几乎快被撕裂，这几天他努力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个人，可是自从记忆恢复后，他才发觉，刻骨铭心的，绝不泯灭。 再相见，自己会死在他手里吗？白洛心想，总归是自己一手酿成的后果，如果他真的想要自己这条命，便拿去吧。 见白洛沉默不语，楚云萧轻叹一口气，起身绕过他做准备去了。 可怜了楚七，刚刚准备去逍遥一番，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就被楚云萧给抓过来处理事务了。 楚大掌门权势遮天，不接受任何反驳，大手一挥，雷厉风行地为楚七安排好任务后，就和白洛一同下山了。 前来求助的是云锦城中有名的大官家沈家。有楚云萧带路，这次两人没花多久便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得知楚家的人来了，沈家主亲自到门口来迎接两人，只是神情有些奇怪。待两人入座后，沈家主这才缓缓开了口。 “楚掌门有所不知，我家小女前些日子被一只山鬼给盯上了。那山鬼三番五次的来搞破坏，闹得府中是上下不得安宁，这才向仙家求助，不过……”沈家主无奈的摆摆头，面露难色地接着说道，“说来惭愧，前些天小女瞒着我私下定了主意，假意与那山鬼相好，却是骗了另一个人上花轿，自己跑回来了。” “这下那山鬼定然是怒了，不过好在小女半路遇到一位高人，说是能解决此事，便将人请到了府中，至今一切安好，所以……”所以你们来晚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话虽然不大好听，但确实是因为白洛休养耽搁了些时日，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楚云萧也没打算让他为难：“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只是白洛却有些不淡定了：“沈家主，那你可知被沈姑娘骗上花轿的那人如何了吗？” 被骗上花轿的人？白洛这么一说，楚云萧像是想到了什么，心有所感地抬眸看了白洛一眼，白洛连忙心虚地撇开了头。 “这倒是不曾听小女说起，不过既然有高人出现，想必也是平安无事了的。”沈家主只要自己的女儿平安无事，连累了别人虽说不好，但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这世道！白洛正想发作，却忽闻一道欢快的女声：“爹，我回来啦！”说着一女子利落地推门而入，大大咧咧的，不像什么大小姐，倒像是谁家的公子。 不知道家中何时来了客人，沈晴乐刚打量了一眼来人，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一下就变得惊诧不已。白洛心道：果然是你。 第十三章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找到我家来了？”沈晴乐心虚地指着白洛说道，这人莫不是特意来找她算账的？ “晴乐，不得无礼，这是楚家仙门的两位仙长，还不快行礼。”沈家主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喝道。 白洛：“行礼就不必了，我和沈姑娘之间可能有些私人恩怨要处理一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晴乐咬了咬牙，默认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正厅，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沈家主，私人恩怨？这两人能有什么私人恩怨？女儿和这个仙长见过？ “沈姑娘难道没什么想说的？”两人来到庭院中，白洛先开了口。 “咳咳，其实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沈晴乐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还是准备和他好好解释一下。 沈晴乐虽然是个姑娘，性情却直率刚烈，沈家主只希望她开心，也没拿女子的那一套约束她，就权当男孩来养。 沈家的后院里有一棵老树，沈晴乐还没出生时，那棵树就已经在那了。小时候沈晴乐调皮，总是喜欢在那棵树上爬上爬下，不厌其烦地练着自己的“绝世武功”。 后来长大些，被骑马射箭吸引了注意，便不常来折腾它了，只是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偷偷爬上去躲着。 那一天沈晴乐去马场练习骑射，无意间听到了几个别家的小公子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虽然家里都支持自己做想做的事，但街头巷里的，一个大姑娘出来抛头露面，还净学些男子学的东西，是自然少不了被非议的。 不过知道会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当面听见又是另一回事了。沈晴乐当时就冲上去和人理论了一番。 “谁说女子就不能学这些了，你们这是偏见！迂腐！你们还不一定比得过我呢！” “国家有难时，难道女子就不能当将军，就不能保家护国了吗？” …… 那几个小公子也没想到会被沈晴乐听见，被这么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顿时面露难色。 姑且不论这些话到底有没有道理，但在这个社会上，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觉得，那你就是异端。 沈家名大势大，还真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几人也懒得和她争辩，任由沈大小姐发泄了一通，就讪讪地走了。 经过这一闹，沈晴乐也彻底没了练习的心情，这日她早早地就回了家，偷偷爬到了那颗树上。 一直到临近饭点，怕有人找过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才准备下去。 谁知这次没注意待得久了，腿压麻了，沈晴乐还没站稳就猛地往下栽去。 沈晴乐下意识护住了头部，意料中的痛感却没有袭来，她被人稳稳接住了。 沈晴乐缓过一阵眩晕，刚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脸。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你这登徒子！”沈晴乐一下就炸了，大喊着就给了这人一拳，从怀中挣出来后紧接着一个回踢，直接就把人给放倒了。 反应过来后已经躺倒在了地上的玄默：……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玄默本来是在自己山中打盹，谁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附在了这颗老树上。 “这群小鬼，皮又痒了？”只当是哪只小鬼的恶作剧，他也没多想，醒过来以后就打算走，回去好好修理一下那群小鬼，谁知却发现自己像被什么灵力束缚了一样，根本无法脱身！ “这又是什么新花样？”玄默正要发作，却突然发现这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气息，然后…… 然后沈晴乐就出现了。玄默觉得自己可能是还没彻底清醒，那种感觉太奇异了。 看着沈晴乐轻车熟路地翻爬上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坐下，他突然生出了一种自己本就该在这的感觉，好像这里才是他待了很久的地方。 如果这不是梦，那一定是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玄默正努力思索着，思绪却突然被几声微不可查的啜泣给打断了：“他们什么都不懂，我才不要理他们，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 居然还哭了…… 玄默刚想劝她说：“姑娘，不至于。”现在哪个姑娘家，一开口就是要当大将军？却想起来现在自己只是颗树，树当然是不会说话的。 一串画面却突然浮现在脑中。 “我以后要当大将军！”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截树枝，傻里傻气地指着天说道。 这估计是那个小女孩的记忆吧。 玄默看了看小女孩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心想这孩子应该是没救了，不过他很快就被自己打脸了…… 就在他刚在心里想完那句话后，就听到了“自己”的附和：“乐乐你一定可以的！我支持你！到时候我就当你的副将！” 这莫非就叫做口不对心？！也就是这时，玄默才意识到，自己在她的记忆中并不是一个无关的旁人，而是一个参与者。 这难道是我生前的记忆？玄默愣住了，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好像就能说得通了，不过……玄默并不想承认自己小时候居然那么弱智的吗？ 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玄默回过神刚好发现了要从树上摔下来的沈晴乐，他心里莫名一慌，也就是在那一瞬，他突然脱离了束缚，一下冲出来把人给接住了。 然后呢？ 连句和“多谢大侠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相似的话都没听到，就直接被打趴下了！ 玄默神色复杂地看一眼站在远处一脸戒备的沈晴乐，念了个诀消失了。 回到山中的玄默身心都很疲惫，连找小鬼算账都忘了。在他成为山鬼时，就已经没了生时的记忆，他也已经习惯了。 生前种种其实不必太过纠结，若是因此生恨，起了歹念，可能就化为恶鬼，成为只会索命的邪物了。 只是如今突然冒出那么一段，让他难免有些在意。 “如果你突然开始日日夜夜地想着一个人，这说明什么？”玄默找到几只小鬼，虚心地请教道。不懂就问，多问问就能明白了。 听到大王问出这个问题，小鬼们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爱情！这一定是爱情！大王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唔，也不算吧，我和她就见过一面。”玄默没想到还有这种答案，难得有点害羞。 小鬼们明显更来劲了：“嗷嗷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的一见钟情吗？！” “但，小时候可能也见过。” “那就是久别重逢的爱情！这是缘分啊！” …… 最后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通，总结下来就是一句：大王，不要纠结，不要逃避，不要犹豫，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沈晴乐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事，只知道自从那天自己打跑了一只鬼后，就被他给盯上了。 这个山鬼难缠也就算了，情商还特别感人，不仅每天往她门口放小白花，还时不时送她一些根本没有女子敢往脸上抹的粉红色的胭脂，沈晴乐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会出此下策。 前面这些沈晴乐都不想多说，她只告诉了白洛这后面发生的事。 那日玄默又来缠她，她心生一计，便边说自己答应嫁给他，约定好时间地点后，就让按民间婚礼的要求，派人，不，是派小鬼来说好的地方抬花轿。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替嫁这种事情还是很少有人愿意的，何况还是要嫁给个鬼呢！ 不过沈晴乐还是花钱请到了一个民间略通法术的“大仙”，她一把钱掏出来，那人立刻帮她盘算好了。 “找人？这还不简单！老夫刚才算了一卦，在时辰到来之前，会有一命定之人途经此地，你假装呼救把那人引来替你不就成了吗？” 丝毫没有怀疑“大仙”说的话，沈晴乐就这样干脆地答应了，好在计划是真的成功了，初次下山的白洛就恰好撞上了这几人的一台大戏。 大仙操纵着之前收服的几个恶鬼抬着花轿，加上沈晴乐的配合，在时辰到来之前成功将白洛骗上了花轿，接着便是定身，换衣…… 简直是周到得令人发指的一条龙服务。 计谋成功，两人几鬼功成身退，等时辰到了，真正的小鬼前来抬轿时，轿中坐着的就已经是昏迷的白洛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本来还担心那死鬼一怒之下会不会把你怎么样，没想到你居然是楚家的人，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沈晴乐云淡风轻的说着，丝毫没有要悔改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若是换了别人可能会丢了性命，你这是在害人啊。” “不会的，那死鬼虽然烦人，但本性不坏。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他没道理因为这个就随便杀人。” “他心性如何，你又怎会知道？” “反正……反正我就是知道！” 白洛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开始她以为沈晴乐心机太重，思虑不纯，如今看来反，倒是觉得是恰恰相反，本性不坏，只是这心智……堪忧啊。 白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懒得和小姑娘计较，不过他的东西还是得想办法拿回来。 “沈姑娘，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东西？什么东西？你是说你当时随身的物品吗？” 白洛听见她这语气就觉得不太妙，莫非是已经随手扔掉了？ 他刚刚皱了一下没，就听见沈晴乐看了一眼他的身后，接着道：“你的东西啊，在他那儿呢。” “他？”白洛顺着沈晴乐的目光，转身朝后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了，审核可能还要花一点时间。 大家应该能猜到下一章谁要上场了吧，明天继续！ 苏尧:你再不让我出场，我就直接抢人去了（微笑） 第十四章 来人一身深灰色长衣，长身玉立，眉目俊朗却透着几分淡淡的疏离，白洛莫名看得心头一跳。 “仙师来得正好，劳烦您将保管的仙剑还给……”沈晴乐说到这一下卡住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白洛，那是我的佩剑。”白洛无奈地补充道，想必眼前的这个仙师就是前几日沈晴乐遇到的高人了。 “白洛……”仙师轻声重复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白衣少年。 在瞥到白洛腰间的玉佩时，他的眼底似乎有了几分波澜，他敛了敛眸，淡淡开口：“仙剑放在我住处了，随我去取吧。” 沈晴乐声称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将白洛拜托给仙师后就没影了。 沈府身为显赫的大官世家，府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两人一路七转八拐，终于来到了一座素雅的屋宅前。 刚随着仙师进屋，白洛就察觉到了异样，这屋内居然有邪气！仙师取出仙剑递给白洛，见他走神，问道：“怎么了？” 白洛接过仙剑，犹豫地开口道：“你这屋里……好像有邪气？” 仙师倒是不在意，笑着指了指窗棂边的一盆铃兰：“你说的是它吧？它是我养的游灵。” 游灵？这白洛倒是略有耳闻。 如今民间有一些胆大的道士会收服一些游灵来养，为自己所用，不过这么做是风险是很大的。 因为有的游灵过于凶狠，如果控制不好，就可能会引起强烈的反噬。 白洛小心地往铃兰那边挪动了几步，邪气果然重了一些，想必是游灵寄身在上面了。只是……仙师也需要养这种东西吗？ 仙师看出白洛脸上的疑惑，面上虽然仍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带着丝丝寒意：“白洛公子刚才莫非是在怀疑我是邪物吗？” “啊，不是……”我只是好奇一个修习之人为何要在自己屋中留一个邪物罢了。然而白洛还没来得及措词解释，就听见屋外一阵骚乱。 “快来人啊！仙师们人呢？小姐，小姐被那山鬼劫走了！” 白洛听到喊声，当即念了诀，推门而出，低唤了一声自己的佩剑“不染”，便御剑追了出去。 “你倒是心急。”仙师冷笑一声，一甩袖将铃兰收入虚境中，也踏风追了出去。 这一追，便追到了玄默的洞府。 又回到了这个让人留下了深刻心理阴影的地方，白洛站在洞府前，右手执剑，原本已经做好了杀进去的准备，剧情却突然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看到白洛出现，几只守门的小鬼哭喊着便朝他扑了过来，白洛正欲动手，却被他们口中的话深深刺痛了神经。 “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大王他……他背着你偷了个女人回来！” 白洛：“……” 小鬼们，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知道吗？！白洛保持着冷漠脸，丢下一众哭天喊地的小鬼们执剑冲进去了。 啊啊啊啊，就让这个死鬼和这段羞耻的记忆一起消失吧！ 那日“成亲”，白洛可算是“一战成名”，见他气势汹汹地来找大王，没有任何小鬼敢阻拦，反倒是在心中默默为大王上了柱香。 居然还敢偷女人？原配“夫人”已经提着剑在来的路上了！自求多福吧。 当白洛一路顺通无阻地来到大殿时，一眼就看到了正试图和沈晴乐“培养感情”的玄默。 “沈姑娘？小晴乐？你别生气啊，你看我一眼嘛，小沈……沈？” “你叫谁婶婶呢？！想再死一次是吗？别在本小姐面前乱晃，看着烦！”沈晴乐没好气地说道，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点入了这死鬼的眼。 “你终于肯理我了！沈沈，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玄默显然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这次话还没说完，沈晴乐已经抬脚朝他身下踹去，粗暴地打断了他：“我叫你闭嘴！” 真是没眼看了。白洛趁着这个机会闪身上前，准备给地上那个痛并快乐着的死鬼补一刀，说时迟那时快，玄默一个翻身躲开了白洛的进攻。 “怎么又是你！”认出白洛的脸，玄默脸色黑得厉害。猛地从地上跃起，唤出一把长剑便朝白洛刺去。 “小心啊！”随着沈晴乐一声大喊，白洛已经将剑锋一转，迎了过去，刀剑的碰撞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听到沈晴乐还在为眼前这人担心，玄默火气更甚了，出招都带着厉风，招招致命。 白洛也不弱，本就是极好的天资，来到楚家后，潜心修行，已经能较好地控制自己体内的灵力了，如今将灵气引入剑中，剑势凌厉，几个来回下来，隐隐有压制玄默之势。 两人打得正激烈，似乎又有人来了，这下可真的是热闹了。 白洛还在猜想是不是掌门师兄赶来了，没想到却突然被玄默的一声大喊惊得乱了阵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又袭来了。 “苏尧！”他清清楚楚地听见玄默喊道，“别光看啊，快来帮个忙，报酬好说！” 然而来人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动作，玄默也没指望他真的会帮忙，眼见白洛露出破绽，迅速将剑刺了过去！ 白洛躲闪不急，肩头猛地绽开了一朵血花，在白衣上显得尤为刺眼。 玄默还欲用力，剑身却突然被一把折扇轻轻弹开，断为数节，玄默也被余波所震，跌到了一旁。 白洛体内的灵力又开始反噬了，加上受了剑伤，整个人支撑不住地往地上倒去。 不曾想碰到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栽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白洛缓缓醒来，他捂着还有些疼的头从床上坐起，打量了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肩头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体内的灵力也被尽数封住了。 正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仙师，手里还端着一碗盛满的汤药。 也不怪白洛认不出他，他苏尧想易容，自然是不会叫别人看出破绽的，之所以不以真容现身，只是因为他自己也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白洛罢了。 “是你救……唔！”白洛刚想说点什么，苏尧已经几步走到床边，一手按住他，另一手将碗送到他嘴边，粗暴地将药灌了进去。 “先是替嫁，现在又舍身相救，看来白公子对沈姑娘用情挺深啊，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苏尧利落地收了碗，冷笑着说道，眼底尽是寒意。 “咳咳！咳……”白洛连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喉咙一阵苦涩。 虽然不知道仙师到底误会了什么，但白洛还是觉得有必要开口解释一下：“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本来很有把握的，但出了点意外，心绪乱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仙师突然出现，他也不会中了玄默的阴招，他还真的以为是那个人呢。 “是因为阿尧吗？”苏尧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我一直在叫阿尧吗？白洛心里忽地又疼了几下，还好灵力已经被封住，不然可能又要反噬了。 亏得自己还和师兄说自己能控制住，结果现在连听别人提起名字都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还真是打脸。 沉默了半响，白洛才开口说道：“嗯，他是我的……一位故人，已经不在了。” “哦？为何会不在了呢？”苏尧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笑非笑地问道。 白洛攥紧了双手，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些还历历在目的画面：带着狐狸面具的李灼，笑着看好戏的孟河枫，心如死灰的苏尧。 还有自己此生唯一撒过的那句谎“去死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是我……都是我的错。”白洛合上双眼，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苏尧看他这般模样，心里忽然也有些动摇，他突然认真地开口问道：“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样做吗？ 苏尧心想，可能自己也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 当年被送入鬼市之后，他所承受的痛苦绝非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但他还是撑了下来，不仅没有死，还因为修习了鬼道，实力大增，一战成名，成为了人鬼皆惧的鬼王。 他拥有了权势，拥有了财富，可他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身上带着淡淡墨香，一下撞进自己生命里的人。 苏尧不相信白洛真的会做出这种事的，可他也没办法为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因为事实就这么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是白洛亲手将他推入了深渊。 所以他想听听白洛的回答。 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后悔过吗？ 然而白洛却没有再开口。就算真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当时的他有选择吗？ 这是一个死局。白洛在心中苦笑。 见白洛久久没有回答，苏尧眼中又渐渐覆上了寒霜，心中那种不甘和委屈的情感让他无比烦躁。 他决定出去冷静一会儿，于是便甩袖大步离开了，只留下白洛一个人心如刀绞。 等白洛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孩童的声音：“你们这些人真是奇怪，为什么就不能把话说明白呢？” “谁？”听到声音，白洛立刻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但除了他自己，屋里并没有第二个人。 “朝这儿看，我在这呢！那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第十五章 白洛循声看去，只见屋里的一角放着一盆铃兰，此刻正在努力摆动自己的“身姿”？ 几个白花骨朵儿一抖一抖的，之前没注意，现在认真看看，不正是之前在沈府是仙师屋里的那一盆吗？ 白洛灵力被封，丝毫没有察觉到它的妖邪气，没想到仙师还把他带到这来了。 话说我这是在哪？白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他想问话的时候被强行打断了，现在他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呢。 见白洛不说话，铃兰缓缓开口道：“这里是哪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很安全就是了。”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白洛有些惊诧。 “哼，我好歹也修炼了那么久，要不是栽在他手上，我现在指不定在哪逍遥呢。” “那，那刚才……” “我都知道了。真是的，你就说清你的本意不就好了吗？现在可好，误会又加深了。” 铃兰将两片绿叶卷起又展开，像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还没见过主人生过那么大的气。”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再说了，这关仙师什么事，他生哪门子气？” “当然关他的事了！因为他就是……就是，看不惯！”铃兰突然想起苏尧的之前的嘱咐，强行将话锋一转，险些说漏嘴了。 白洛眼底黯了黯，不在和铃兰说话，起身朝门边走去。 “诶，你去哪儿？别乱跑啊！”铃兰想叫住他，但并没有成功。在白洛推门而出的同时，铃兰读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你这么厉害，你自己猜啊。 铃兰：…… 白洛走到屋外才发现此地极为偏僻，应该是仙师在外面临时的住所。 “也不知道师兄和沈姑娘怎么样了。”白洛准备找仙师道个谢，然后就离开了。 原本以为仙师就在附近，不会走太远，谁知绕了一圈却不见人影，更要命的是，这里好像设了一个结界，现在的白洛毫无灵力，根本走不出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回到了屋里。 铃兰见他回来，将花盆晃得咚咚响：“都说让你别乱跑你不听，你是出不去的。” 白洛不理会它，见屋中的书案上放了几本杂书，便随手拿了一本看了起来，既然出不去，那他就在等仙师回来。 只是没等来仙师，却先等来了别的东西。 “有杀气！那群东西居然敢找上门来，真是不识好歹！”铃兰整个都激动得剧烈摇动了起来，它能感应到有东西侵入结界内部了。 “嗯？什么？”白洛终于肯放下书理一下它了。 也是这一刻，铃兰才想起来白洛现在灵力已经被封住了，丝毫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一瞬间它的身形都不是那么稳当了吗，差点连花带盆从高处栽下来。 “偏偏挑主人不在的时候，可恶！要完蛋了！”屋外突然狂风大作，各种剧烈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白洛也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一手将那盆萎缩的铃兰连盆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拔出了不染，虽然没有灵力，但用仙剑挡一挡还是可以的。 铃兰又缓缓舒开了叶子，摇了摇像铃铛一样的花骨朵儿。怎么说呢，主人对它一向冷漠，被人这也紧紧抱住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不知是白洛的体温还是左肩伤口处的血腥味激起了它的邪性，它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起来。 “来了！”随着铃兰一声大喊，屋门猛地被几股黑气冲撞开来，强风猛地灌入屋内。白洛反应极快，没有犹豫，单手执剑就朝风穴刺去。 屋内瞬间就形成了一个狭小的战场，怨灵化作的黑气团在屋内横冲乱撞，接连不断地向白洛发起攻击。 白洛一手护住铃兰，一手执剑努力抵挡，但因为灵力被封，不仅无法念诀御剑，就连鬼怪都位置也难以判断。 手上动作一大，肩头还未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滚烫的鲜血顺着胸膛流下，飞快染湿了衣襟，也让铃兰的白花染上了点点血迹。 白洛特别怕苦怕疼，这一点从小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只是现在，再苦的药也能咽下去了，再疼的伤咬咬牙好像也能忍一忍了。 这应该算成长了吧？ 咬紧牙关继续挥了几剑，白洛还是渐渐力不从心，败下阵来，怨灵们咆哮着冲向他，风如利刃一般。 不过顷刻间，白洛的身上又多了好几条被划开的血口子。 鲜血飞溅，铃兰感觉自己就像是要被这血液点燃一般，终于忍无可忍咆哮一声：“苏尧！你当真如此狠心？” 怨灵们诡异地安静了一瞬，只听似乎有人轻啧了一声，随即就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 衣袂蹁跹，灵力似荧光飞舞流转，让人移不开眼睛。他仅仅是往那一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 白洛半跪在地上，伤处仍血流不止，人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愣愣地看着这人的背影。 “找死。”一声熟悉的轻笑响起，白玉折扇从灵巧的指间翻转而出，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动的手，灵力流转间，怨灵们已经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开始四处逃窜。 怎么可能逃得掉！ 苏尧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动作带来的却是致命的伤害，那扇子在他手中似乎化成了一把利刃，每一下都直击它们的要害。 怨灵们在哀嚎中溃散，归入虚无，邪风也渐渐平息，不过须臾间，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阿尧……”白洛喃喃开口，叫出了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容貌也随着他的动作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那双灵光流转的眼眸中映着白洛狼狈的模样，目光如炬。 眼前之人分明还是少年模样，似故人却又不是故人。 他现在是人鬼皆惧、名震一方的新任鬼王——苏尧。 原来是这样，仙师就是苏尧，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白洛苦笑，眼泪麻木地流了下来。 这算什么？到头来，不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见白洛落泪，苏尧心头一颤，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了，但他还是骗不了自己。 苏尧沉默地看了白洛良久，用折扇对着他虚空一点，缓缓开口：“救了你三次，现在你欠我三条命了。” 其实早在感应到有东西入侵时，他就已经在往这赶了，只是想起沉默不语的白洛，他又堪堪稳住了身形，敛了气息，没有出手。 他当初有多爱，被欺骗后就有多恨。可他现在更恨自己，人家利用他，让他去死，可他呢？ 即使是心如死灰后，在那种恶鬼遍布的鬼地方，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这个可恨之人！ 如果让别人来动手的话，自己应该也能解脱吧……苏尧是这样想的，可最后他还是出手了，铃兰一声大喊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绪。 怎么说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冲了出去，自己挡在了那人的面前。 他无法否认，自己依然是在意白洛的。 会为他担忧会为他焚心，会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思前顾后，也会因为他的一颦一笑而心绪不宁。 爱已经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无法抗拒。 “所以现在，你的命归我了。明白吗？”苏尧接着说道。感情本就复杂，谁又能说得清呢？既然控制不住自己，那就随心而行吧。 白洛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话中的含义，就发现身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被封住的灵力也被解开了，并且没有出现反噬。 有的东西一旦变了，便再也回不去了。他垂眸，心想你要这条命的话，就拿去吧。 沉默片刻后，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回答传入苏尧耳中。 “好。” 他听见白洛回答说，好。 原本也没指望白洛有什么反应，可这一字却像一颗投入静谭的小石子，让苏尧心里泛起了涟漪。 他没由地有些心烦意乱：“收拾一下，去做饭。” 丢下这一句话，人又不见了踪影。 我去做饭？鬼王还要吃饭吗？ 白洛心生疑惑却还是打算照办，不管苏尧吃不吃，他是已经饿了好几顿了。 既然他命都是苏尧的了，饿死的话，总归是不太好的。 白洛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从地上缓缓起身，微麻的腿让他的身形晃了晃，他下意识抱稳了怀中的铃兰。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有过一阵邪气暴动后它就再也没作声了，之前染上的血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看它就像是一盆普通的花。 屋内已经被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白洛用灵力试探了一下，确定铃兰只是进入了休眠状态并无大碍后，顺手给它浇了些甘露，便将它放回了原位。 正想着要去哪做饭，换了身衣服的白洛一推开门便怔住了。 这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偏僻之地的样子，只见目光所及，宫宇遍布，他所在的屋中不过是其中一隅罢了。 有不少打扮成佣人模样的小鬼在庭院和长廊中穿梭，并不理会他，而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 仙师的身份暴露后，苏尧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直接把结界打开了，把房屋移回了鬼市。 世间鬼怪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未行过恶事，却因执念过深不肯转世的小鬼，一类是坏事做尽，杀人成性的恶鬼。 几年前的鬼市，就是个恶鬼肆掠的地方，活人误入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在苏尧来了以后，这一切就渐渐改变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类是怎么顽强地活了下来，并做到这一切的。 那一日，他凭借一己之力肃清了整个鬼市，恶鬼们几乎被赶尽杀绝，剩下的小鬼们无一不俯首称臣。 从那日起，他便成为了新的王，现在这里是鬼王的府邸，是他的地盘。 作者有话要说：情感冲突真的太难把握了，突然对自己甜文的标签产生了怀疑QvQ 第十六章 白洛本来还想问个路，见没有鬼理会他，只好作罢，自己四处找起厨房来。 绕了一会儿白洛便发现这鬼府虽大，但主要的几处布局却是像极了当年的白府，凭借着记忆他来到了一间屋子前，推开了门。 里面并没有小鬼，只有零零散散摆放着的一些普通人家的炊具，白洛没想到自己还真的找对了地方，这应该就是厨房了。 白家少爷白洛当然是不会做饭的，但楚家弟子白洛会。 从白家遭受灭顶之灾的那日起，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那个锦衣玉食的白少爷了，现在的他什么事都能学，什么事都能做。 只是万事开头难，白洛初学的做饭时候，过程总是有一点点不顺利，结果也总是有一点点不尽如人意。 没错，只有一点点，至少白洛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好不容易把火升了起来，白洛又犯了愁：“什么食材都没有，是要我把自己给煮了吗？” 一个小鬼刚推门进来，便听见自家殿下带回来的贵客在一本正经地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给煮了，脚底一个踉跄，手里刚出从人界买回来的食材差点尽数飞了出去。 “那个，白洛公子，请用这些食材。”听到声音，白洛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孩童模样的小鬼，手里提了满满一篮子的食材，正颤颤巍巍地往他这边递？ 这还是来了鬼市后，第一个主动和他说话的小鬼。 “谢谢，辛苦你了。”白洛接过篮子，笑着道了谢，便去忙活了。 小鬼愣了三秒，逃一般的跑走了。 这人……这人果然不一般！怪不得殿下不许大家和他接触，对鬼都能笑得那么灿烂的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又过了几炷香，白洛终于用食盒盛着的饭菜从厨房里出来了，回屋时一路畅通无阻，几乎没遇到什么人，不对，是没遇到什么鬼。 要问为什么的话……谣言大概是这么传开的。 “太可怕了，听说那个白公子对送食材的小鬼笑了。” “太可怕了，听说那个白公子笑着拿过了小鬼送的食材。” “令鬼震惊！太可怕了，听说那个白公子笑着拿小鬼做了食材。” “天呐！太可怕了！简直毫无人性，那个白公子吃鬼！人吃鬼啊！世道变了！” …… 于是白洛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众鬼眼中笑里藏刀毫无人性，吃鬼不眨眼的可怕存在。 以至于在误会澄清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鬼妈妈们都这样教育自家的小鬼：“再不听话，就把你丢进白公子的厨房！”教育效果显著。 回到房间，苏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认真翻看着手里的书，恰巧是白洛之前随手抽来打发时间的那一本。 白洛也没打扰他，走到桌边，一边将自己失败多次后的成品一碟一碟端出来放在桌上，一边偷偷打量起这个看书的少年。 苏尧的年纪比他小，刚到白家时，因为营养不良，个子也没怎么长，如今看来，似乎比他还高了不少。 以前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被随意地束在脑后，有几缕长发轻垂在肩上，平添了几分慵懒和不羁，五官的轮廓也更分明了一些，还有一袭惹得人移不开眼的金色暗纹玄衣。 白洛回忆着，苏尧以前从不穿这种风格的衣服，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衣服的确很适合他，适合现在的他。 白洛手上的动作放得越来越轻慢，几乎是在痴痴地望着苏尧出神。 是他亲手将苏尧推向了深渊，让当初的少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这些始料不及的变化已经不是他能够挽回的了。 当他真正意识到那个以前会整天围着自己叫阿洛的少年已经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的时候，白洛的心还是揪了起来。 “想什么呢那么紧张，在菜里下毒了？”苏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白洛反应过来，他刚才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 白洛每次一紧张或者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有这个毛病，他没有想到苏尧居然还记得。 “我……”白洛的眼神不自觉地闪躲，刚想开口解释，只觉手腕一紧，微凉的触感从苏尧的指尖传来。 少年俊美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了，白洛不得已微微抬头和他对视。 太近了！被那双眼睛吃得死死的，白洛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该死的是，他居然又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他紧张个什么劲啊？！ 苏尧的眼神虽然有些凌厉，眼眸却还是如初见时那般，仿佛盛着着星河。 白洛有些晃神，还没经过思考，话已经说出口了：“眼睛……没变。” 话音刚落，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白洛恨不得唤出不染一剑捅死自己，想想就算了，自己怎么还说出来了？ 正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苏尧却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有些慌乱地别过了头。 有东西正在干扰他的心绪。 苏尧暗暗地扫视了一下屋内，却没有找到可疑的对象，他喃喃道：“差点……” “嗯？什么？”白洛问道。 “没什么，吃饭。”苏尧心不在焉地答道，他怎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苏尧率先坐了下来，扫了一眼桌上卖相极差的饭菜，没有再多说什么，递了双筷子给白洛。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一起吃吗？白洛还在揣摩苏尧的心思，苏尧的话就如一道天雷劈了下来：“来试毒吧。” “才不会中毒！”白洛说着便将筷子伸向了饭菜，不管苏尧吃不吃，反正他忙活这么久是真的饿了。 虽然他做的饭菜卖相一直都很差，但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回想起第一次做出的黑暗料理，差点吃得把命都赔上，眼前这一桌绝对是他能拿出的最高水平了！ 见白洛把所有饭菜都尝了个遍后，苏尧这才缓缓地动了筷子，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两人安静的吃完了饭。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角落里的铃兰轻轻晃了晃花叶。 吃完饭后，苏尧说是有事要处理，又不见了踪影，看来鬼王还是个大忙人啊。 白洛闲得无聊，便打算随便走走，如果有机会能送封信出去，告诉掌门师兄自己没事儿，让他放心的话就更好了。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进了这鬼王府，他连命都给了苏尧，还怕个鬼啊？ 他一边走着，一边又回想起刚才两人一起吃饭的场景，竟是恍如隔世。 那时爹娘还在，白家也在，大家都没把苏尧当外人，一家人也是经常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真的是……太久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吃着吃着，白洛差点都要骗到自己了，让自己以为一切都没变，一觉醒来，他还是那个被爹娘疼爱着的小少爷，在秦城里和苏尧过着快乐充实的日子。 不过好在苏尧总是能够让他及时地清醒过来，放下碗筷，苏尧在走前开口悠悠地说了一句：“和想象中一样难吃。” 白洛：“……” 使唤人就算了，还说这种话，不知道很打击人的做事积极性吗？！ 不过确实比不上苏尧做的就是了。 正琢磨着会不会是苏尧和鬼待久了，味觉有了什么变化，突然有人叫住了他：“是……是白公子吗？” “嗯？”白洛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女孩正紧张地看着他，手指还在不安地揉捏着衣角。 女孩长相乖巧，眉目间透着灵性，是很讨人喜欢的类型。最重要的是，和苏尧一样，她的身上也感觉不到鬼气。 苏尧法力高强，想隐藏气息自然不难，可她又是怎么办到的呢？莫非…… 见白洛盯着自己陷入了沉思，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摆手道：“白公子，我是人，不是鬼，不好吃的！” “人？”白洛心下一惊，这鬼府中居然还有除了他以外的人！ 不过眼下，这个显然不算是这句话中的重点，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什么叫不是鬼不好吃，我难道喜欢吃鬼吗？” 接着他便看到眼前的女孩儿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地反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听说有人吃鬼，大家都怕的不得了，我想公子应该对人不感兴趣，所以才壮着胆子来和你搭话的。” 看样子是误会大了，白洛心想。怪不得他一路走来都没见着几个鬼影，原来是因为现在的他，鬼见了都避之不及。 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番后，白洛浅浅笑道：“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聊聊。” 小孩子到底是心地单纯，加上难得在这鬼府中找到可以说话的人，两人不一会儿便熟络了起来。 这丫头名唤云容，本是一户普通农家的孩子。近几年孟家的势力越来越壮大，一些分派的无名小辈也狐假虎威，仅是凭借着自己姓孟，就在民间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云容的父母就是被孟家的人给害死的，只有她侥幸活了下来，若不是被苏尧捡了回来，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怕是早已成了路边一具无名的尸骨。 孟家！又是孟家！他们究竟还要害得天下多少人家破人亡！ 白洛将指节捏得泛白，眼里竟流露出了几分杀意。 “公子？”见白洛突然阴沉着脸不说话了，云容怯怯的开口喊道。 “啊，我没事。这孟家人当真是可恨至极，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意识到刚才失态可能吓着孩子了，白洛连忙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说话的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云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也和你说过很像的话呢。” “是吗？你说的那个殿下是指苏尧吗？” “当然！不然还有哪个殿下啊？话说回来，自从你来了以后，殿下似乎变得很不一样呢。” “哪不一样？”白洛好奇地追问。 正等着云容回答呢，却发现不远处有两个小鬼神情紧张地半躲着给云容打手势。 云容轻叫一声，从石凳上跳起来就要走：“呀，聊了那么久我都把正事给忘了。白公子，我得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玩儿。” 白洛倒是没忘记正事，看着那渐渐跑远的身影大声喊道：“别忘了帮我澄清一下，我不吃鬼的。” 虽然不知道是从哪儿开始传出的谣言，但这未免传得也太离谱了，也不知道这些小鬼是怎么长的脑袋，一个个竟然全信了。 喊完白洛自己都忍不住了，坐在院中那颗不知从移来的梨树下，放肆地笑了出来。 这也是这段时间来，他难得发自内心这么想笑的一次了。 梨花正开得烂漫，衬得花下的白衣少年更是不染俗尘，温雅不凡，染上笑意的双眸水光潋滟，仅是一眼，也足以扰乱心神。 没人注意到，在庭院的一角，有一抹玄衣稍作停留后，衣袂在空中带起一阵梨花的淡香，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第十七章 大概是有意避着他，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其他时间白洛都见不到苏尧的人影。 不过通过这些天的相处，白洛也渐渐发现了，苏尧这人就是口是心非，说着他做的饭难吃，却又一顿也没落下。 除了每天做饭，苏尧也没要求他做别的，也没可以限制过他的行动，白洛没事就研究研究菜谱，和云容聊聊天，感觉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令人烦恼的话，大概就是每天奉命来送食材的小鬼们仍是个个视死如归。白洛觉得自己已经尽力表现出友善了，但从云容口中得到的消息却是：小鬼们说公子最近胃口可能不太好。 白洛：…… 那日，白洛和云容不知聊到什么地方，两人笑得正欢，没想到苏尧突然来了，见两人坐在一起聊得开心，他也笑：“聊什么呢那么开心，关系不错啊。” 几乎只是一瞬间，白洛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为什么自己会有种心虚的感觉？苏尧的笑容在他看来不知要比直接生气可怕多少倍。 一旁的云容早已涨红了小脸，忙匆忙起身行礼：“殿下……”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苏尧露出这种表情。 苏尧轻声应了一句，算是回应，眼睛却一直盯着白洛，没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白洛最受不了的就是和人对视，尤其是和苏尧，那双眼睛总是让人无法防备，直直闯到心坎里去。 他偏过头，想找个借口走开，却听那人又轻笑着说道：“先去做你的事吧，我有事要和你的‘白洛哥哥’好、好、聊、聊。” 听到苏尧的话，白洛身形一僵，嘴角抽了抽，这人还真是…… 云容年纪小，又和白洛一样的经历了家破人亡，白洛不免心生怜惜，两人熟悉之后，白洛听她一口一个公子叫得别扭，便说若不嫌弃的话，唤他哥哥就好，没想到苏尧连这个都要计较。 本来苏尧也没想回来的。之前白洛偷偷送了封信给他师兄，有小鬼给截下来了，就送到了苏尧那。信中只有短短几字：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勿寻。 看完之后，苏尧没由地有些烦躁，却也没再阻拦，让人给送出去了。谁知道那之后，楚家的人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找他麻烦，虽说也不痛不痒，却也足够烦人。 今天刚去楚家解救了几只被骗去当苦力的小鬼，回来就听见小鬼们都在议论。 “殿下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都没有时间好好陪陪白公子。” “就是！不管怎样，他也是我们鬼王府难得的客人啊。” “我可听说了，最近白公子胃口可差了，肯定是因为太伤心了。” 胃口差？伤心？苏尧听得皱了皱眉，只因为自己没有抽空好好陪他？ 想不出结果，等苏尧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庭院里了，然后……一来就看见了笑得一、脸、灿、烂的白洛正和云容相、谈、甚、欢。 他真是信了那群小鬼的鬼话！想到这，又看到现在别过脸，连多看他几眼都不愿的白洛，苏尧更气了。 他伸出手，想把白洛的脸扳回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然而手伸到一半，突然有小鬼冒冒失失地跑了过来，大喊道：“不好了！殿下，出事了！” “嗯？什么事？”白洛倒是好奇，转头想去看那小鬼，这一转……可真不得了。白洛只觉脸上传来了熟悉的有些冰凉的触感，苏尧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头，晃过神，指腹已经触上了白洛温润细腻的皮肤…… 白洛：“……” 苏尧：“……” 小鬼：！！！ 白洛还是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抚摸到脸，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个小鬼，得，完了，回头指不定能传出多少版本和花样呢，他已经可以不用见人了。 最后还是苏尧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猛地先收回了手，哪还有什么火气，心绪都乱作一团。 他不敢再去看白洛，只得强装镇定地去问那小鬼：“何事？” “回，回殿下，今天派去民间买食材的小鬼被人抓走了。”小鬼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有人在附近拾到了孟家用过的灵咒符，可能是孟家的人……” “孟家？看来之前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啊。”苏尧听到孟家，一下又换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笑着唤出白玉折扇，周围气场一变，竟是有了杀意。 孟家？之前？白洛听得一头雾水，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去陪他们玩玩，你们给我看好他。”还没等白洛说出那句“我也去”，苏尧已经消失不见了。 “白夫……啊不，公子，请随我来。” “……” 白洛觉得自己的嘴角终有一天会抽坏在这群小鬼手里。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居然连身份都编排好了吗？这熟悉的称呼……感觉一点都不好！天下的小鬼难道都是一家的吗？ 一个人待在屋里，别提有多无聊了，白洛的目光幽幽地扫过屋中的铃兰，都过了那么多天了，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苏尧根本不理会它，只有白洛经常会来给它浇浇水，单方面地和它说说话。 “小铃兰，你说阿尧和孟家谁比较厉害啊？” “我觉得阿尧吧，现在的他看着就很厉害！” “阿尧他……算了，这个不问你了，反正你也回答不了，虽然你能读我的心，但苏尧是怎么想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白洛正对着铃兰自言自语，屋门突然被打开了，又是那小鬼！ “不好了，夫人！殿下他出事了！”顾不上纠结称呼了，白洛心里突然不安起来，忙让他带路。 他没注意到的是，身旁的铃兰像是终于苏醒一般，风过铃动，轻轻化作一缕青烟附在了白洛腰间的白玉上。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阿尧，你不能千万不能有事！ 因为这次孟家的目标是小鬼们，所以没有苏尧的命令，谁也不敢随便从鬼市出来乱跑，他们只好来找白洛帮忙了。 穿过鬼界特有的传送阵，白洛来到了一处山林，只见四周都是打斗的痕迹，还有不少孟家弟子的尸体，血染黑了大片的土地。小鬼说，这是能追踪到的最后的地方了。 白洛唤出不染，眉头紧锁，他能感应到四周全是暴动的灵力。突然，白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剑锋一指，破风而去。 追了一阵后，周围的黑雾越来越浓，叫人难辨方向，白洛只得又停了下来。时间拖得久，他心里越慌，白洛索性放声大喊起来：“苏尧！你在哪？能听见吗？苏尧！你怎么样了？” 喊了许久，白洛终于听到了一声回应，不过却不是他期待的那个声音：“你找那个鬼王苏尧？” “谁？！”白洛猛地将不染转向人声传来的地方，小心地探了过去。黑雾被剑的锋芒驱散开了一些，白洛又走近了一点，只见一个男子正背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运气疗伤，看起来伤得不轻。 认出那人穿的是孟家的校服，白洛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你引我过来，不怕我杀了你？” 那人倒是丝毫分毫不惧，淡定地开口：“你要杀便杀，反正迟早都是死，你也跑不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喽，那鬼王中了我特制的毒，正发疯呢。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山头都给削平了，到时候，他也会因为控制不住力量魂飞魄散吧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白洛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了，眼神凌厉：“解药在哪！” “笑话，我孟寒制毒，何时有过解药。”自称孟寒的人笑道，丝毫不惧颈间的利刃。 白洛死死地盯着他，手下的力度又重了三分，剑刃触到的肌肤瞬间多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你杀了我也没用，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那鬼王近日突然对民间的饭菜来了兴趣，还极其信任那做饭之人，我还真没那么容易得手。”孟寒一边说，一边微眯起眼，玩味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执剑的白衣少年。 见他神色微变，心里便猜了个七八分：“那毒对普通人无用，对修鬼道的人来说却是大忌，极易走火入魔。再和我纠缠下去，说不定真的没救了哦。” 这一次，又是我害了他吗？白洛心急如焚，不管这人说的是真是假，眼下先找到苏尧要紧。 孟寒见他收剑离去，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这傻子，当真不杀我？”刚才引白洛过来，暗中吸取了一点灵力，现在他勉强能够活动了。 他慢慢扶着树站了起来，回想起在白洛腰间看到的那块白玉，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有趣。”随后他慢慢走进了身后的黑雾中，不知去向。 白洛越往深处走，黑雾就越浓，没一会，就已经到了遮天蔽日，连脚下的路都难以看清的地步。“苏尧！你在这吗？”白洛小心地摸索着前进，心里越发不安。 突然，身后一阵强风袭来，白洛还没来得及出招，就已经被那人抓住了手腕，猛地往怀里带去，不染应声而落，白洛几乎是生生地栽进了那人怀里。 白洛吃痛，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些怒意：“你是谁？快放开……唔！” 话还没说完，白洛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那人竟是强硬地吻了过来！ 白洛又羞又恼，拼命挣扎起来。谁知那人不仅没放开他，反而更加得寸进尺，趁着白洛分心，低头加深了这个吻。白洛浑身猛地一颤，在心里骂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脏话。 可能是太过于愤怒的缘故，原本被黑雾彻底遮挡了视线的白洛此刻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不过看清后，他反而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在吻他的这个人，居然就是他一直在找的苏尧！ 而且看着苏尧眼底骇人的血色，他现在显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高能预警 第十八章 没一会儿，白洛就已经招架不住了，他浑身都使不上劲，连呼吸都被眼前这人残忍地掠夺了. 一想到这人现在可能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白洛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不能让他再这想疯下去了！白洛心一横，咬向了苏尧的嘴角。 血腥味迅速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苏尧一皱眉，终于猛地推开了他。 白洛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样子好不狼狈。 周围的黑雾散开了些，像是在为苏尧开路，苏尧的眼底只是清明了片刻，就又恢复了那种魔怔的状态。 他用手背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将不染唤到了自己手中，笑得让人不寒而栗：“怎么？阿洛连我都不认识了？” 看着苏尧一步步逼近自己，白洛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当他听到那声许久未闻的“阿洛”时，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他脚下一顿，发现身后的黑雾竟是截断了他的退路。 银白的剑锋散发着冰冷的寒意，苏尧的表情漠然到让人心惊，血红的双眸中还带着一些白洛读不懂的情绪。 苏尧缓缓提起剑，指向白洛的颈间，不染因为抗拒导致剑身微微轻颤，但很快就被苏尧暴力镇压了下来。 他轻轻一使劲，一道细长的血口立刻现了出来。 白洛吃痛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咬紧了嘴唇，却没有反抗。 真是可笑，明明刚才自己还拿剑指着别人，一转眼被剑架上脖子的人就成了自己。 “不逃吗？”苏尧又走近了一些，用不染将白洛死死地抵在了一棵树上，目光灼灼：“你是忘了当初自己为了活命都做过什么，还是……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怎么可能会忘！正是因为记得，他才更不能逃。 自从找回记忆后，那日的一幕幕便在他脑中不断地浮现，他极力不去想，却又在无形中被桎梏困住，无处可逃。 白洛看着眼前这个的人，就连唯一熟悉的双眸现在也变得陌生了，又忆起当年那个温柔细心的少年，心就像沉入苦水一般，苦涩得快要窒息。 白洛闭上眼，不再看他。 这条命本就是欠他的，要就拿去吧。让他解脱，让自己也解脱，也许从一开始就该这样的…… 静了片刻，预料中的痛感却没有到来，苏尧收回了剑，竟是失控地笑出了声：“很好，好极了！” 笑完他的脸上又露出了苦涩的表情，“阿洛，我似乎今天才重新认识你。” “我曾以为你正义善良，可是阿洛，一直以来我好像都错了。”苏尧轻叹出声，猛地伸手扼住了白洛的咽喉。 白洛睁开眼，撞上的是苏尧满是痛色的眸子，心中的疼痛竟是比颈间还来得猛烈。 苏尧将手慢慢收紧，心中恨极竟是笑出声来：“现在看来，你不过虚伪罢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难以言状的落寞和苍凉：“你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攻陷了我的城池，然后就扬长而去。” 说着，苏尧眼中的血色竟是渐渐褪去了：“白洛，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的感情好玩吗？你当真以为你和孟家合伙下的毒能奈何得了现在的我？” 听到这，白洛终于忍不住了，他吃力地抬手抓住了苏尧卡在自己颈间的手，艰难地开口：“不，阿尧，不是的……” 终于听到了白洛开口，苏尧手上力道未减，再开口语气却忽然变得格外温柔：“阿洛，你疼吗？” 不等白洛回答，他又用另一只手反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我疼。” “我以为你是真心待我好，我便也一心一意地待你，可结果呢？我不过是你眼中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罢了，当我失去了价值，你便可以毫不留情地抛弃掉。” 不是的。 “可笑的是，就算是被你亲手推进了鬼市，我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还是你！” 我没想过要害你。 “我都被你逼着走上了这条道路，你还要与仇家合伙下毒害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竟让你碍眼到这种地步。” 不，不是这样的！ 白洛想解释，动了动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窒息感袭来，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昏暗，全身的力量都像被抽走一般，白洛渐渐垂下了手，腰间的玉佩嗡鸣不止。 我……这是要死了吗？ 这一瞬间，白洛脑中飞快闪过了许多画面，和爹娘的，和李灼的，和师兄的…… 但更多的，好像还是和苏尧的。 只是现在，好像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放开他！”白洛隐约听到了楚云萧的声音，是幻觉吗？ “我楚家的人，你敢动试试！”楚云萧不知从哪处黑雾中忽地冲了出来，一边怒道一边已经唤出灵剑朝苏尧刺去。 苏尧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杀出来，躲闪不及，他刚松开白洛，剑就已经从手臂上划了过去，立刻血光一片。 白洛无力地跌坐到地上，将挡在他身前的人影看得幻虚幻实，白衣飘飘，蓝纹勾边，手执灵剑。 “真的是你啊……师兄。”白洛轻轻开口，却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其实说没影响都是骗人的，苏尧只是勉强运功压制住了体内的毒素，现在的他，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绪。 苏尧没有再注意白洛，手上的痛感和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彻底激起了他的杀意，他轻啧一声，也没用自己的折扇，拾起不染便攻了过去。 剑光迸射，剑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虽然苏尧受了点伤，进攻速度却丝毫没受影响，步步紧逼，剑法极为凶狠，一招一式都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呵，楚家掌门也不过如此。”苏尧轻蔑地笑着，作势就要在楚云萧手上也划出一道一模一样的血口出来，楚云萧险险地闪身避过，才发现中计了。 苏尧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这一剑，而是其后紧承的一招！ 他轻笑一声，敏捷地转过身，衣袂在空中带起一股疾风。楚云萧的剑还没来得及抽回，不染已经袭了过来，剑气凛冽，势如破竹。 躲不开了！ 刀光剑影间，一个人影闪身挡在了楚云萧身前。 苏尧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不染却是已经狠狠地捅进了那人的胸口，鲜血瞬间如泼墨般染上了那身白衣，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苏尧和楚云萧皆是一怔。不染感受到主人的气息，终于摆脱了苏尧的控制，化为灵力融回了白洛的体内。 只是白洛再也唤不动它了，刚才那一挡，真的是将最后一口气都用尽了。 “白洛！”楚云萧瞳孔猛缩，面上难道露出了惊慌之色。 苏尧愣愣地看着自己握空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洛的血溅到腰间的玉佩上，竟是像要渗进那白玉一般，紧接着，白玉忽地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将三人尽数吞没了。 “那个苏尧真他娘的不知好歹，一个小畜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酒楼里，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将酒碗嘭地往桌上一放，正骂得起劲。 “他爹都恶心他，妈的还在这和老子装。”他这么一说，下面好几个人都连忙跟着附和。 苏尧挑眉，这人他认识。 小时候苏尧家的条件其实没那么差，小苏尧聪明又懂事，不忍心看母亲一个人辛苦，很小的时候便出来帮忙干活赚钱了，不过这也抵不住家里有个好赌的父亲。 母亲不想让小苏尧知道这些，只会在每次父亲赌输了钱跑回家的时候，一边抹眼泪一边劝戒他。 那个男人每次都满口答应，然后第二天接着去赌场厮混，眼看他越赌越大，欠的钱越来越多，母亲也积劳成疾，很快便一病不起。 当他娘病逝的时候，苏尧就已经对这个男人彻底失去了信任，他从那个已经不算家的家里跑了出来。 从那之后，他只当自己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却不放过他，被追债追急了，千方百计地拿他当挡箭牌。 上一次在灯市让人说他偷东西，这一次得知他当上了白家伴读，干脆直接就让债主找上门来闹了。 苏尧冷冷地看着这人，他正是之前来闹事的人之一，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令人作呕。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呢？在他的记忆中，这种话，这些垃圾可没胆子当着自己的面说。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快道歉！” 苏尧微惊，这个声音……是白洛！眼前的画面一转，紧接着，他就看见了少年清瘦的身影。 莫非，这是白洛的记忆？苏尧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感觉自己好像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但他又有些迟疑了…… 苏尧还在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注意力就被一只碗砸到地上的破碎声吸引回了画面上。 少年的心气都高，地痞流氓大多粗俗无礼，那人说话难听，没说几句就把白洛惹急了眼，最后竟是白洛先动了手，几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不许你这么说阿尧！快道歉！”白洛到底是受过良好的教育，说不出那些粗鄙之语，翻来覆去，能说的也就是那么几句。 苏尧听得真切，心里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白洛从小被宠到大，哪里会打什么架，双方实力差距一看便知，拳打脚踢一率躲不过，简直是单方面上赶着被打。 真是个傻子，打不过还逞强，不知道跑吗？出来还不知道带人，怎么被欺负的都不知道。苏尧不是很想再看下去了。 突然，他看到有个小子趁乱偷偷抽出了一把匕首，又往白洛扑了过去，苏尧眼底一寒，伸手就要去拦，却捞了个空。 这一愣神，他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有一次白洛当街打架，受了很重的伤，却死咬着什么都没说，最后硬生生晕在了祠堂里。这难道就是那时候的记忆？ 苏尧皱着眉望着地上那个伤痕累累少年，其实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的。 他还想探究点什么，试图识破白洛的伪装，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画面却又忽地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松了一口气，心结总是得解开的。 日常对甜文标签产生怀疑。 求生欲极高的作者:有话好说，大家先把刀收一收，很快就开始甜了，真的！ 第十九章 是孟家的人！几乎是瞬间，苏尧就已经知道这是哪一段记忆了。苏尧暗自攥紧了手，就是在这里，白洛亲手将他推入了死门。 此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从他心底生了出来，先是一片麻木，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感。很久没有这么这么痛过了，苏尧皱起了眉，下意识的想用手去攥胸前的衣襟，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操纵现在的这个身体。 这是……白洛的身体？苏尧这才反应过来，在这段画面中，自己早已不是一个旁观者了，而是附在了白洛的体内。苏尧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所以他现在感受到的……是白洛当时的感觉吗？ 苏尧正因为这难以言说的痛感而烦躁着，白洛的情绪却又忽地变化了，好似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就在这一刻，化为了一潭死水。 顺着白洛的视线，苏尧也看到了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面具安静地遮住了他半张脸，苏尧认不出他是谁。 “李兄？你怎么会和孟家的人在一起？”苏尧还思考着，一个声音就忽地从脑海中冒出来了，苏尧认不出，白洛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苏尧听着白洛心中所想，轻轻挑眉，还没等他理出什么思绪，满脑子已经被四个字占据了——死即是生！ 死即是生？这突然涌入脑海中的四个字叫嚣得厉害，苏尧愣是听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他一下子怔住了，瞳孔猛地收缩，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死，即是生？ 白洛将这四个字在心底反反复复默念了无数遍，一步步朝着法阵走去，每一遍都将苏尧的心撕得血淋。他以为自己的心早死了，却没想到还是会痛。 两人渐渐地逼近深渊，苏尧突然感觉到左手一疼，白洛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那把匕首，在手间割了一道，血开始不断往外涌出，伴随着的，是充沛得过头的灵力。 就为了让他活下去？白洛有多怕疼，他是知道的。这一刀仿佛也划在了他的心上，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把匕首了。 两次，白洛都是为了护着他。 苏尧怔怔地看着，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注意到过这些？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直到白洛最后说出那句：“去死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现在苏尧却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是白洛那时的心声：“阿尧，请允许我最后任性一次，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又是一阵白光，就像梦境一般，眼前的画面慢慢消散，他伸手轻轻一触便破碎了。 苏尧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脸上早已湿得一塌糊涂。周围没有迷雾，也没有他在意的那个人了，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鬼王府。 见苏尧醒来，床边的一缕青烟轻轻一晃，化为了一个俊俏的男童。苏尧并不吃惊，拭干泪水，哑声道：“是你让我看到这些记忆的？” 男童轻叹一口气，说道：“修成人形花了不少时间，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已经闹成这样了。” 猜的不错，这个男童正是铃兰所化。自从那日不小心染上白洛的血后，铃兰体内的邪气便不太正常了。 没想到修炼了那么久，竟然在这时候有了突破，铃兰立刻就开始了新的修炼，希望能成功化出人形，这也是它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静的原因。 兴许是因为借了白洛的血，修炼过程中，每当感应到白洛的情绪波动，它都会受影响，其中有几次失控，甚至影响到了苏尧的心绪。 但也是因为这样，本来它只能短暂地进行读心，现在，他却误打误撞地看到了白洛以前的记忆。 “听说你出事了，白洛慌忙跑去寻你，我不放心，就跟去了。”铃兰接着道，“没想到你受那毒影响，竟真的像失了心智一样……” 苏尧将手心抵在额上，脑中浮现的是自己步步相逼的情形，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在折磨白洛，这下可好，到头来全部变成了折磨自己。 想到那个失去理智的吻，又想到最后那致命的一剑，苏尧突然觉得，蚀骨焚心，可能也不过如此。 “我都干了什么啊……”苏尧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铃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得叹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铃兰话音刚落，苏尧的脑海中又有画面浮现了出来，是白洛今日去找他之前的记忆。 白洛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白衣，干净得晃眼，他正自顾自地和铃兰说着话，苏尧一言不发叫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到最后的那个问题。 “阿尧他……算了，这个不问你了，反正你也回答不了，虽然你能读我的心，但苏尧是怎么想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正想知道白洛到底想问了什么，苏尧的耳畔就已经重新响起了白洛的声音，准确的说，是响起了白洛当时的心声。 “阿尧他，有没有可能，喜欢过我？啊啊啊！我在想什么？”白洛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一定是因为今天苏尧做了奇奇怪怪的举动，所以让他也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我害了他，他不恨我就不错了。”白洛很快又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无奈地笑了笑，“是我想得太美了吧……” 看到这，苏尧也顾不上自己也还带着伤了，强行催动灵力，念了个诀后便没了踪影。 另一边，楚云萧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楚家结界的外延，白洛正昏迷不醒地躺在一旁，气息微弱。 “白洛！白洛！”楚云萧忙去查看他的伤势。血还在流个不停，整个人已经脆弱得像轻轻一碰就会消逝一样。 “来人，快来帮忙！”楚云萧大喊道，有几名楚家弟子听见了，立刻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问掌门师兄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几乎染成个血人的白洛给吓呆了。 楚云萧一边给白洛源源不断地渡去灵力，一边厉声喝道：“别愣着，快去把医师叫来。” 医师匆匆赶来，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帮他堪堪止住了血，众人小心翼翼地将白洛移到了床上。 情况很糟糕，虽然心里早就有数，但这话从医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楚云萧的心还是凉了个透。白洛的身体本身就有些虚弱了，这一剑几乎是要了他的命。 倾尽他楚家所有的灵丹妙药，也只能是勉强留着他一口气，如果恢复得好，可能过段时间能醒来，如果还是撑不过来的话，就…… “白洛……”楚云萧看着这个让自己操碎了心的小师弟，攥紧了拳，“你一定不能有事。” 刚安置好白洛，楚七便来报了。“掌门师兄，那个鬼王找上门来了。”发现自家掌门师兄低到极点的气压，他说话突然就不太利索了，声音也不自觉降了下来，“他就、就在山口守着呢，非说要见、见白洛师兄。” 把白洛伤成这样，如今还想见他，呵，惺惺作态。 “让他滚。”楚云萧冷声道，三个字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好的，明白了。”楚七哪见过掌门师兄这样生气的样子，吓得转头就想溜，却又被叫住了：“还有，没事别来打扰。” “明白明白！”楚七听完，忙不迭地退出去了。心里暗道：白洛师兄你一定要快快把伤养好，现在的掌门师兄实在是太可怕了！ 楚云萧抱着琴走到一旁坐下，打算弹点曲子为白洛疗伤。他抬手抚上琴弦，琴声缓缓地从指尖流出，他自己也慢慢静下心来。 他虽然不会再对苏尧出手，但是他也绝不会再让白洛因为苏尧再受什么伤了。白洛和苏尧之间的恩怨，现在，就当他们两清了吧。 云锦山门处，苏尧正被困在结界外，心急如焚。以他如今的实力，破他一个楚家的结界倒是也费不了多久，只是现在，他却不敢这么冲动了。无论如何，是他重伤白洛在先，要是现在追来后还和楚家人大动干戈，白洛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楚七一路跑了回来，虽不知这个叫什么鬼王的为何把掌门师兄惹得如此生气，但他却也没法直接把掌门师兄的那几个字说出来，毕竟他一对上苏尧，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大截。 于是楚七一开口，便已经变成了委婉的说辞：“那个，您还是请回吧，我们掌门师兄说了，不见客。” 苏尧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却依然不死心：“我又不是要见他，我只是想知道白洛他现在怎么样了。” 楚七本来不打算多说的，但看着他大有在这等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只好无奈道：“白洛师兄身受重伤，需要静养，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其他的我也无可奉告了，您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回吧。” 苏尧捏着折扇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喃喃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吗？” 看他那架势，楚家弟子原本还害怕他死缠烂打，因为他若是真的想进，恐怕根本就没人拦得住他，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这人却是一展折扇就随风消失了，一时半会守门的几个弟子还没反应过来。 “他这就走了？”一弟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不会是到别的地方去强行破阵要闯进来吧？” 谁知他话音还未落，那鬼王一身玄衣又凭空出现了，折扇一挥，面前瞬间多出了一大堆上好的伤药，有的连这些楚家弟子都未曾见过。 苏尧身上还带着伤，这么一来回折腾，他整个人都虚弱了很多，不过他却毫不在意自己的状况。他动作自然地用指腹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对楚家的弟子们说道：“这些都拿去给白洛，差什么尽管说，我以后每日都会来的。” 第二十章 “回来了？”书房内，李灼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听见有动静，头也没抬就问道。 “嗯？你这么知道是我？”孟寒笑着歪到桌前，把头探过去，挡住了李灼大半的视线。 李灼冷漠地将视线中的障碍物推开，道：“别挡着，交代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身为孟家本宗所出的炼毒师，孟寒在孟家地位一直很高，也就是碰上了李灼，才敢把他当苦力这样使唤来使唤去的。 孟寒被推开了也不恼，笑嘻嘻地倚着桌子：“办得……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灼眉头微皱，这才停下笔看了他一眼。应该是一回来就来找他了，孟寒连衣服都没换，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激烈打斗，看着狼狈极了。 见李灼就这样盯着他看，孟寒反而不在意受的那点小伤了：“怎么？心疼了？” 李灼没有理他，又低头继续写自己的了，真是一点也不配合。孟寒无奈地笑了笑，开口说起正事来。 说起来，最初的孟家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世上修行的人有很多，既有人为了行侠仗义，也有人为了雄霸一方。 孟辞原本也是个有抱负的少年郎，他日夜修行，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有能力可以惩恶扬善,守护自己所爱的人。 不过就从修行上来看，上天似乎是不公的，有人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而有的人则不然。 有人一出生就拥有灵力，而有的人则需要拼命修炼才能追赶。同样的剑术，有的人看一遍就能领悟，有的人日夜潜心修行，却始终不得要领。 不幸的是，孟辞就属于后面这一种，所以在修行这条道路上，他走得格外艰难。 拜入师门后，孟辞更加刻苦，每日起早贪黑地修行，却因为一些同门弟子心术不正，明明应该成为大家榜样的人，反而成为了大家挖苦的对象。 “啧啧啧，你看看他，这么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追不上咱们。” “就是就是，你瞧他那不屑与人为伍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天资愚钝就早些回家种田吧，不嫌丢人吗？” …… 饶是孟辞再懂得克制忍让，但时间一长，他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了。 一次意外，他失手杀死了同门一个辱骂他的弟子，他逃离了师门。 也是这个时候，他似乎明白了，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让那些讨厌的人闭嘴。 渐渐地，他开始抛弃掉那些所谓的正道，寻求起了另一种更快捷的修行方式，并将所有像他一样的人组织在了一起，以变强位目的，就此成立了孟家。 孟家这些年一直在研究一种秘药，据说是能让人洗髓换骨，如获新生，这样的话，即使天资再差的人，也能一下拥有和天之骄子一样的潜力。 为了这种秘药，孟辞几乎是耗尽了半生的心血，也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初心，现在的他所追求的，只有变强罢了。 一开始，孟家只是在各个镇子村落里抓普通的青壮年来做试验，不过很快就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人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 不过一次偶然，他们发现了鬼市中似乎存在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如果能炼化后为自己所有，可能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新任鬼王苏尧，就是个再好不过的例子。 按理说，以孟家如今的实力，就算是如今最大的仙门楚家，也要忌惮三分，可这样的优势在苏尧这却完全不存在了，每次和这个鬼王交上手，孟家总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于是孟家便开始筹划着抓起了小鬼，今日孟寒去执行的，就是这个计划中关键的一步。 “派去的其他人呢？”李灼垂眸问道。 孟寒：“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本以为他中了毒，说不定能一举拿下，没想到他的实力还是远超我们的想象。”孟寒口中的“他”说的自然就是苏尧了。 回想起今天打斗的片段，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说到这孟寒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其实我差点都回不来了，不过好在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李灼：“有趣的人？” 孟寒：“对，依我看，他和那鬼王关系应该不错。他的腰间系了枚白玉，我看着也绝非凡品，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并能为我们所用的话，后面的事可能会方便许多。” 白玉？李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停下了笔。 孟寒凑过去，粗略地扫了几眼纸上的字迹，顿时收了脸上的笑意：“那父子俩最近还不打算消停了？” “嗯。”李灼应了一声，纸上写的正是新的计划。直接闯鬼市风险太大了，于是孟家便又把主意打到了云锦那边。 “云锦附近最近聚集了很多小鬼，可能是另外一只鬼的地盘，不过总比鬼市里那只好对付，家主让我们从这里下手。” “那楚家呢？”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孟寒可知道，这云锦真正意义上是楚家的地盘。 两家表面上没撕破脸，可实际上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更别说之前孟家还派了死士去算计外出修行的楚叶璟。 这要是让楚家人知道了，估计少不了一场恶战。 现在让李灼过去，不是上赶着送死吗？ 李灼倒是不在意这些，语气平静地道：“楚家主病重，楚家应该是不会与我们起正面冲突的，行事低调一点应该没事。” 看李灼是真的不在意，孟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道：“那你筹划好了记得叫上我。”说罢便回自己屋去处理伤口了。 书房里又只剩下了李灼一个人。没有人说话，空气也突然安静了下来，李灼盯着桌上的纸出神：如果白洛还活着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事实上，楚家并没有注意到最近的那些风风雨雨，因为掌门师兄的原因，现在整个楚家上下的心，都系在白洛一个人身上。 本来楚家主重病，就已经足够让楚云萧担心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白洛，大家都有些担心掌门师兄会不会太过操劳而累坏了身体。 抵不过弟子们的软磨硬泡，楚七本着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精神包揽了所以能做的帮派事务。 楚云萧除了处理一些重大事务，基本上就是整天守着楚家主或者白洛了。 对于苏尧拿来的药材，楚云萧是一点也没客气，能用的都用了，不能用的也绝不浪费，全部收进了楚家的库房里。 “这都过了几日了，就连楚家主用了药都有所好转了，白洛师兄怎么还是没醒？”趁着楚云萧离开的空档，守在屋门前的几个弟子忍不住偷偷议论起来。 “听医师说，这人如果要想醒过来，除了身体的恢复，自己想活的欲望也很重要。”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白洛师兄肯定是舍不得我们的，他一定会很快醒过来了。” 正说着，专门给白洛送药的弟子便来了，几人又是一顿嘱咐：“你可千万照顾好白洛师兄，一定要让他快点好起来。” 那弟子乖巧地点着头，端着药进屋里去了。 楚云萧就算再想，也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守着白洛，所以他不在的时候，白洛都是由这个弟子来负责照料。 屋门轻轻一关，仿佛就将门内和门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那弟子外貌未变，却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还能有谁？自然是苏尧。 那日离去后，苏尧发现虽然毒已经被解开了，自己的心绪却还是冗乱，他想见白洛，想到快要发疯! 如果不能亲眼见到他，确定他还活着，苏尧觉得自己有把握逼疯自己。 于是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花了几天将真正送药的那个楚家弟子请去了鬼府喝茶，自己则混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张床铺，白洛正安静地躺在上面，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得厉害。 要不是还能感应他到微弱的呼吸，苏尧几乎都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阿洛……”苏尧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见不着的时候只觉得焦躁不安，心急如焚，可等真正见到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疼到快要窒息了。 他要是能早些明白真相，就算是伤了自己，也绝不会伤他半分。 白洛怕苦，即使在昏迷中，身体好像也会下意识地排斥有苦味的东西。 苏尧端起药碗，试着喂了几勺，结果都被他给吐了出来。 想到门外那几个弟子说的话，苏尧拿着药勺的手一顿，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流了出来。 因为已经了无牵挂了，所以不愿醒来？ 你这次，是真的要抛下我一个人了吗？ “不要……阿洛，我错了，你别生气。”苏尧心里一窒，哽咽着出声，“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把命赔给你，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苏尧将药勺放到了一旁，自己端起药喝了一口。他轻轻握着白洛的手，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然后，克制地低头吻了下去。 可能是输入的灵力真的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药实在是太苦了，可能是滴落在脸上的眼泪难以忽视，也可能是他真的于心不忍…… 白洛眼睫轻轻颤了颤，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现在，梦醒了。 第二十一章 “你……醒了？”感受到身下的人微微有了动静，苏尧慌忙往后退去，眼底又惊又喜。 疼…… 这是白洛找回意识后唯一的感觉。身体就像是被人打碎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没有哪处是不疼的。 他微微侧过头，就看到了那个半跪在床旁的身影，那人身上穿着楚家弟子的衣服，像是犯了什么错误在乖乖认罚一般，跪得笔直。 是师弟吗？不对。 回想起刚才有些模糊的触感，白洛立刻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也许是今日外面的阳光实在是太好了，白洛就这样看过去，在那光影之中，竟然依稀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苏尧。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洛想开口问他，却发现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苏尧原本一直低着头，这会儿却又像突然感应到什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白洛，哑声开口道：“我……我担心你，就来看看。” ……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倒是有点刚开始相处时的感觉了，只是这一次，换成了苏尧先打破沉默。 “阿洛，对不起。” 明明心中有千万思绪，到了嘴边，却只剩那么轻飘飘的一句。 苏尧突然有些痛恨语言的苍白无力。 是啊，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五个字，白洛却突然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他想说：“没事，不用说对不起。”可嘴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 别和我说对不起，别和我说，别和我说啊…… 本来也没觉得有多委屈，听到这句话以后，白洛却再也忍不住了，睫毛轻颤，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了下来。 苏尧见他这样，也顾不上其他，一边用手帕帮他拭去脸上的泪，一边柔声哄着：“别哭别哭，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情绪不能激动。” 白洛很快就哭累了，他刚醒来，身体还处于比较虚弱的状态，这一会儿，已经又忧虑重重地睡过去了。 苏尧仔细地帮他擦净了脸上的泪水，又掖好了被子，沉默着看了半晌，这才默默地退了出去。 “掌门师兄。”苏尧刚出来，就听见门外那几个弟子在行礼。 楚云萧微微点头示意，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而是对上了苏尧的视线，说道：“跟我来一趟。” 两人一起到了楚家的一处偏院，苏尧还未站定，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苏尧一点也没有避让，剑刃从他脸上擦过去，留下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他醒了？”楚云萧开口问道，仿佛现在拿剑抵着别人脖子的根本不是自己。 “嗯。” “你想怎么样？”楚云萧看着这个眼前这人，不冷不淡地开口。 虽然苏尧的手段确实高明，但楚云萧也并非一点都没察觉到，之所以一直没有插手，只是因为白洛说过，就顺其自然吧…… 想怎么样？苏尧还真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来得及正视自己的情感，兜兜转转间，他和白洛之间就已经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了。 “等他好起来再说吧。”苏尧轻轻说道，到时候，白洛想怎么样，他就怎么样吧。 楚云萧冷哼一声，还是收回了剑。虽然他很想让苏尧血偿，但感情之事，他确实不好插手。 他不知道白洛现在是怎么想的。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楚云萧退了一步，冷声道：“明日记得把我楚家的弟子送回来，我自有安排。” 说罢又警告道：“如果白洛说他不想见你，那就请你再也不要出现了。” “好。” 听到苏尧的回答后，楚云萧越发觉得这人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甩袖离开了。 当天，楚家上下的弟子就收到了掌门师兄的口谕，守山门的弟子如果看见鬼王苏尧和他带来的小鬼，不必再拦着了。 没人知道掌门师兄和鬼王是怎么达成的协议，总之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水火不融的两家已经冰释前嫌了，乍一看，还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小鬼们因为能出来“玩”，都表示非常开心，它们终于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会吃鬼的，对楚家弟子们的好感度蹭蹭往上长。 小鬼们力气大，脚程也快，帮楚家弟子们干起活来是既省时又省力，他们很快也发现这群孩童模样的小鬼和那些恶鬼并不一样，时常还会带着它们一起玩。 相比之下，苏尧的日子就过得比较平淡了，他现在每日就守着白洛，一心一意地照顾他。 第二日的时候，楚云萧还不太放心，特意一早过来看了一眼，结果苏尧来得居然比他还早，因为不知道在屋里待了多久了。 楚云萧选择性地无视掉了他，走过去对着白洛道：“白洛，感觉好些了吗？” 白洛正在小口小口吃着早膳，知道掌门师兄这是关心自己，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看到白洛嘴角的笑容，苏尧突然间就有了醋意。趁着换菜的空当，苏尧特意在白洛眼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然后白洛就“无意间”发现了苏尧脸上的伤痕，他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着苏尧欲言又止。 苏尧知道他想问什么，怕白洛担心，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朝楚云萧那儿看。 楚云萧：！！！ 还真是好一副善解人意，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还记得自己鬼王的身份吗？这点小伤一不注意都要愈合了吧？你怕不是刚刚自己又偷偷划出来的！ 楚云萧是真没料到这人一到白洛面前，就能完全变了个样子。看着白洛眼中无言透露出的担忧，以及看向自己时那不解的眼神，他承认自己是真的输了。 我们的掌门师兄突然有些心塞，他交代了一句好好修养便转身走了，看来这里不需要他操心了，他还是去父亲那看看吧。 这几日仔细养着白洛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天气不错的话还能出去走动一会。 “今天想出去走走吗？”苏尧推开窗，让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轻轻开口提议道。 自从苏尧用鬼王的身份正大光明地来照顾他以后，这院里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楚家的弟子了，大概是都被归为了闲杂人等。 白洛最近很爱走神，听到苏尧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犹豫着点了点头，苏尧便走过来扶他。 苏尧的动作放得很轻很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处，两人虽然靠得很近，苏尧却再也没有过任何显得越矩的动作。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白洛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没法和别人商量，就只能和自己较劲。 楚家的弟子们一般都是两人一院，但白洛情况特殊，所以他一直是一个人住，院子虽然不大，却全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来布置的。 院中种了不少花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角落还有一个竹编的摇椅，他没事躺在里面发发呆，偷个懒，现在倒是正好排上了用场。 两人在院子里慢悠悠地绕了几圈，白洛轻轻拍了拍苏尧的手臂，苏尧便会意地扶他到摇椅那坐下了。 自从白洛醒来后，这几日的天气一直都不错，阳光暖洋洋，晒一会儿就容易让人的心也暖起来。 苏尧静静地守在一旁，只要能这样看着白洛，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躺了一会儿，白洛就闭上了双眼，苏尧以为他睡着了，便没有再掩饰自己的目光，谁知椅中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把他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苏尧慌忙别开视线，耳尖偷偷红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人可以商量……白洛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开了口：“阿尧……” 因为嗓子的问题，白洛一直发不出声音，这还是白洛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一开口就叫了他的名字！苏尧连害羞都顾不上了，连忙又转头去看他。 再次对上那双宛若盛着星河的双眸，白洛的眸中染上了些笑意，心里突然有了底：“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听出白洛语气里的认真，苏尧突然有些紧张。我们现在算什么？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愿意一辈子护着他，用命护着。 可现在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敢再去奢望什么了，白洛能够原谅他，不赶他走，他就已经……已经很满足了。 看出苏尧眼底的犹豫和纠结，白洛反倒是突然想通了，也许很多事情在我们问出口的时候，自己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耐心的等了一会，见苏尧还是没有给出回答，白洛突然伸手示意他靠近一点，苏尧不明所以地照做了。 然后……然后就被这个还在养伤的柔弱病人一把拽住了衣襟，接着惯性往怀里扯去！ “你怎么了？”苏尧被白洛这突如其来地动作吓得不轻，脑中的思绪都飞得一干二净，勉强才保持住了这个高难度的动作，没碰到白洛身上的伤口。 白洛看他手忙脚乱的，终于像干坏事得逞了的小孩一般，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尧还没来得及理解这笑声意味着什么，就见白洛突然凑近了他，下一秒，用吻堵住了他的唇。 苏尧的脑中有几秒的空白，反应过来后立刻夺取了主动权，深情地吻了回去。 考虑到白洛的身体状况，再加上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口，这个姿势着实别扭，两人吻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阿洛，你……”苏尧还是不敢确认这个吻的意义，他刚像开口询问，就被白洛打断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白洛双颊有些泛红，还微微喘着气，眼神却是亮的。 错过的时光已经补不回来了，他不想揪着过去，结果把剩下的也错过了，现在他们这样就挺好的。 苏尧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就算这个？” “对，就算这个。” 这下苏尧终于有了一种踩到实处的感觉，他低头在白洛的额上又印下了一吻：“好，你说了算。” 第二十二章 虽然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自家的师弟被人吃得死死的样子，楚云萧心情还是不怎么美妙。 这不，他刚推门进来，就看见了半靠在床榻上被苏尧哄着喝药的白洛。 “听话，再喝一口。” “真的太苦了……” “良药苦口。”苏尧说着凑过去亲了亲那张还试图抵抗的小嘴，柔声哄道，“乖，就喝最后一口。” 楚云萧：“……”没眼看了。 等白洛皱着眉喝完最后一口，苏尧又飞快地塞了颗蜜饯到他嘴里，然后起身去收拾药碗。 白洛满足地含着蜜饯，这才装作虚弱无比地和楚云萧打招呼：“掌门师兄，有事吗？” 楚云萧：“……”我就不该来。 闹归闹，正事还是不能耽搁。楚云萧必须立刻下山一趟，安排好事务后因为放心不下白洛，这才特意来说一声。 “下山？”白洛咽下蜜饯后也打住了开玩笑的心思，认真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楚云萧索性直说了：“云锦最近有些乱，沈家又出事了。” 一说起沈家，白洛就想起了那个低情商山鬼，忍不住道：“原来玄默还没放弃吗？这个毅力也是可以啊。” 苏尧放好药碗，听到这不冷不淡地插了一句：“名字还记得挺清楚的。” 白洛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苏尧这是在吃醋，忽地笑出声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尧周围的寒气更重了…… 只怕这一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楚云萧刚想说点什么，又听苏尧道：“是孟家的人在搞鬼吗？”他虽然人在楚家，但是手下的小鬼们还是打探到了一些风声。 “又是孟家？他们来云锦闹什么？”听到孟家，白洛也收敛了笑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还不确定。”楚云萧道，“他们这次的行动很隐秘，我得亲自去查清楚。” “那我也去！”白洛话音刚落，就遭到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否决：“不行！”苏尧和楚云萧只对视了一眼，就达成了共识。 苏尧：“你现在身子太弱了，还得好好养些日子。” 楚云萧：“此去凶险难料，不可贸然行事。” 白洛：“……”哼，我自有办法。 最后在白洛的软磨硬泡，万般保证下，三人还是一同来到了沈府。 沈府正厅内，沈家主一脸愁苦，明明才一段时间未见，原本精神奕奕的人现在却像失了魂一般，眼底还带着些许乌青。 那日楚云萧赶到山鬼玄默的洞府时，白洛已经没了身影，玄默也身受重伤，只得先把沈小姐带了回来。 然而平静日子没过多久，那山鬼自己出行不便，便派自家小鬼日日上门给他说亲。见他们也没有太大的恶意，沈府上的人便渐渐放松了警惕，都是见怪不怪地打发走便是了。 谁知前几日，沈小姐居然又不见了踪影，沈家主心急如焚，恰巧小鬼们几日没有上门，便壮着胆子去山鬼的洞府讨个说法。 那山鬼以为是沈家人终于想通了，要来谈亲事，便将人迎了进来，一问才知道他居然也毫不知情。 沈家主看他那模样也不像是装的，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严重，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又向楚门仙派求助的。 在他们来之前，山鬼玄默那边已经派小鬼们在云锦找了许多天了，只是至今没有收获，而且派出去的小鬼时常也会无故失踪，这才是让楚云萧最在意的地方。 “事情就是这样，各位仙长可一定想办法要救救小女啊，只要能把她平平安安带回来，我沈某愿意付出一切。”沈家主说得动了情，眼眶都红了一圈。 楚云萧轻叹一口气，安慰道：“沈家主放心吧，我楚家一定会尽全力相助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沈家主，三人聚在一起分析起事情的因果来。 白洛：“如果沈小姐失踪真的是孟家所为，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楚云萧：“如果是为了威胁沈家，那也应该有所行动了，不该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苏尧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会不会是因为小鬼？” 之前白洛还在鬼市的时候，孟家人就已经开始注意小鬼的行踪了，这次来云锦，不少小鬼也跟了过来，虽然动作不大，但也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发现。 白洛：“这么说的话，玄默派出去的小鬼可能也被抓起来了？” 苏尧：“极有可能。” 三人讨论过之后，决定就先从此处下手。虽然不知道孟家到底是想做什么，但应该是为了小鬼而来的。 商量好计策后，隔日，三人就找上了玄默。 玄默这几日也是愁得不行，茶不思饭不想的，他的小晴乐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他正烦闷着呢，突然有小鬼来报，说洞府外有人求见。“沈家人吗？他们又有什么事？” 他虽然喜欢沈家的小姐，但对现在这群动不动就爱来找他事的沈家人却是烦透了。 “今天本王心情不好，不见。”谁知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就被人轻笑着打断了，熟悉的声音，一样的让人不爽，除了苏尧还能有谁？ 有苏尧在，三人早就一路无阻地来到了大殿，通报什么的，只是小鬼们怕大王震怒，走个形式罢了。 苏尧引着白洛入了座，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还真是好大的架子。怎么？终于想明白，决定当鳏夫了？” “你才要当鳏夫！”玄默依旧是那一点就炸的性子，“你们三番五次地来找事，到底想干什么？” 注意到苏尧眼底闪过一道厉色，杀意一下就涌了上来，白洛忙拉住他的手，轻拍着手背安抚：“他瞎说的，别冲动，正事要紧。” 苏尧这才缓缓收了戾气，低头对着白洛浅笑道：“别担心，我暂时饶他一命。” 白洛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只得偷偷朝楚云萧递了个眼神，让他赶紧说说正事。 于是楚云萧便把三人此行的目的说了，他们准备和玄默合作，用小鬼把孟家人引出来，找到他们在云锦的藏身地点，再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听完计划，玄默难得地安静了一会：“为什么非得要我手下的小鬼去，苏尧身为鬼王，他手下的小鬼还少吗？” 然而没等楚云萧回答，就听见苏尧冷淡地道：“我凭什么帮你？” 说着送了他一个宛如看傻子般的眼神。 “算你狠……”就当是为了晴乐，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玄默咬咬牙，最终还是答应了。 于是小鬼们听从大王的命令，开始倾巢出动，每天有意无意地在一些地方瞎逛乱晃，其余人则跟在暗处观察，一旦有情况，随时准备出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孟家人察觉到了什么，一连几天小鬼们都平安无事，就在他们准备换个计策时，孟家人终于出手了。 天色还未亮，突然有小鬼来报，云锦城外的西南方向出事了，派出去的七个小鬼一下就没了踪影，连跟在后面的玄默也不见了，只剩一个不小心掉队的小鬼赶了回来。 因为时辰还早，白洛虽然再三强调自己已经没事了，但苏尧和楚云萧心里都不愿让他去冒险。 得到消息时，白洛还在睡梦中，两人打了个商量，没叫醒他，留了几个小鬼在屋外守着，便自己往城外赶去了。 当两人来到城外时，已经找不到什么痕迹了，多亏苏尧给那小鬼们都施了法，两人才根据灵力的指引一路往西追去。 不多时，一道隐秘的结界出现在两人眼前，若是强行进入，肯定会引起察觉的。正当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结界却突然出现了裂缝。 “是陷阱吗？”楚云萧皱着眉道，如果孟家人真的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现在贸然进入，很可能是在自投罗网。 苏尧显然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时两人都没有动作，直到结界的波动越来越大，最后破碎，里面传来了慌乱的人声。 “快！有东西混进来了！” “快去偏殿，别让他伤了两位大人。” “看好人质，准备转移！” …… 几乎是瞬间就风起云涌，一座大宅凭空出现在空旷处，灵力汇成了点点光亮，四处飞快地移动着。 “我们混进去，可能是玄默动手了。”楚云萧当机立断地道，“先找沈姑娘的位置。” “分头找。”苏尧轻声道，接着一个瞬移消失在了原地，楚云萧也运转灵力，脚底一掠闪身飞了出去。 偏殿内，玄默正在和孟家的人对扛，身上已经带了不少伤，现在被几个孟家弟子死死围着。 包围圈外，李灼被孟寒护在身后，他的腹部有一条挺深的血口，正外外汩汩流着血，衣服的下摆都被染成了深黑色。 没想到这次抓回来的小鬼中居然混了这样一只山鬼王，被带到偏殿后，玄默突然暴起，李灼离得近，没来得及防御便被他伤到了腹部。 孟寒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他想帮李灼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却被李灼不动正色地挡开了。 虽然伤得并不轻，李灼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微不可闻地皱着眉，一手捂着伤处缓慢调动灵力止血，一边淡淡地开口道：“先把他拿下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最近太颓废了QAQ 第二十三章 孟寒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松了手，带着一身戾气朝玄默攻过去了。 眼见这边已经打得一团混乱，玄默应付得越发吃力，只得一边努力躲避着进攻，一边虚张声势地怒喊道：“快把人交出来！” “可笑，说给就给，你把我孟家当成什么了？”孟寒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心底的风雨却在不动声色地酝酿着，“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见孟寒准备亲自出手，其他孟家弟子都自觉地退开了。话音刚落，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 另一边，楚云萧一路注意隐蔽着身形，还真的让他发现了沈晴乐被关押的地方。 大约是没有想到，除了玄默还有其他人跟了过来，孟家弟子大多都集中到了偏殿去，因此负责看守的人并不多，楚云萧很轻易就进到了屋内。 “你又来做什么？我都说了，你们抓我是没用的……”沈晴乐听见有声响，顿时没好气地说道。 “嘘，是我。”楚云萧赶紧示意她别说话。 “仙长，你怎么来了？”看到是楚云萧，沈晴乐激动的不行，刚要喊出来，又连忙压低了声音。 在这屋里被关了这么久，沈晴乐虽然没有被苛待，却难免心生烦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眼下看到有人来救她了，自然是激动得不行。 楚云萧刚想解释，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混乱声，估计是那群要带人质转移的孟家弟子过来了。 沈晴乐虽然也习过武，但毕竟不比修行之人，还是先把她送出去比较好，思及此，楚云萧改口道：“我先带你离开。” 说罢念了个诀，便带着她朝看守薄弱的那边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不好，人质要跑了！快追！”孟家弟子见有人冲出来，立马追了上去。 楚云萧带着一个人跑还是有些吃力，后面的孟家弟子一直穷追不舍，两人有些慌不择路，没想到这一走恰好就经过了偏殿。 激烈的打斗声从里面传来，楚云萧下意识想带着沈晴乐避开，沈晴乐却鬼使神差地在这儿停下了。 “怎么了？我们得快走。”楚云萧出声询问。 沈晴乐没有回答，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她得过去看看，必须得过去看看。 “别乱跑！”没想到沈晴乐会一声不吭地跑开，楚云萧一时没把人拉住，只得匆匆跟了过去。 偏殿外，玄默半跪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流着血，整个人狼狈不堪，相比之下，一旁紫衣飘飘的孟寒就显得轻松得多。 玄默咽下一口血沫，再次摇摇晃晃地撑了起来：“快把人交出来，你若是伤了她分毫，我定不饶你。” “哈哈哈哈，事到如今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孟寒已经厌倦了和他纠缠，只见他左手一翻，轻轻往剑刃上一抹，剑身就再次以雷霆之势袭去。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抹了什么东西，但是直觉告诉玄默要是不小心沾到了，很有可能会致命。 “该死！你还来阴的！”玄默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堪堪躲过这一击，两剑相交迸出激烈的火花，玄默手中的剑居然被腐蚀出了一个缺口。 看到玄默神色大变，孟寒显然很满意，不准备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两人刚拉开一点距离，下一击紧承而来。 玄默：！！！ 本来以为这一剑已经无可避了，沈晴乐却不知道从哪突然跑了出来，张开双手死死地挡在了玄默身前。 眼看剑锋马上就要穿破沈晴乐的喉咙，孟寒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停了下来，眼底的笑意彻底被寒意所覆盖，他冷冷地看向两人身后。 突然出现的鬼王已经悄然放倒了周围的孟家弟子，此刻的他手执着那把象征鬼王身份的白玉折扇，扇面铺开，鲜血在上面仿佛自成一副艳丽的画卷，而此刻，正抵在李灼的颈间。 他仿佛是没有看见孟寒冷得吓人的脸色一般，轻笑着开口和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孟、寒。” 距离两个人上次见面是隔了些日子了，之前就是因为孟寒下毒，他险些丢了心智，最后还伤了白洛，苏尧真是想着就来气。 要不是这次下山，白洛嘱咐他要一切以任务为重，好好配合楚云萧，他今日非杀了这个孟寒不可。 “你想做什么？”孟寒死死盯着抵在李灼颈间的扇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了口。 苏尧开口道：“放人。”他还在想李灼的命在孟家人眼中究竟值不值钱，就见孟寒已经毫不犹豫地把剑撤了回去，并且往后退了好几步。 说不怕是假的，当剑锋刺到自己身前时，沈晴乐直接紧紧闭上了眼睛。现在得救了，她也像是终于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瘫倒在了玄默怀中。 孟寒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他重新看向苏尧，好在苏尧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确定了对方没有留后手之后，便将李灼朝孟寒的方向推了过去。 孟寒闪身向前将人接住，再也没有给其他人任何多余的眼神，毫不留恋地带着人撤走了。 楚云萧检查了一下玄默的伤势，又看了看昏厥的沈晴乐，道：“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嗯。”苏尧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目光仍盯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 下一次，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们了。 沈家府邸内，白洛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单独留下来了，对此表示非常的不开心。 掌门师兄不叫他就算了，就连苏尧也跟着跑了，当时他们可不是这么商量的。既然不能参与行动，那他这次下山还有何意义？生气！ 和白洛一同被留下来的还有几个小鬼，不同于去当诱饵的那些，这几个都是苏尧手下的，有一个白洛看着甚至还有些眼熟。它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照顾好白洛。 一看他不开心了，几个小鬼立刻就忙活了起来，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决定给自家夫人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当乐子。 白洛拗不过它们，反正他闲着也是瞎操心，最终还是妥协了，搬了个小板凳到院子里坐了下来。 这里是当时苏尧扮作的仙师所住的地方，除非有什么特殊吩咐，这附近一般都见不到沈府的人。既然不会吓到什么人，白洛也就由着它们去了。 小鬼们力气大，这对它们来说是个天然的优势。也不知道它们从哪找来的石块，等白洛坐好后，院子边上已经堆了好几块巨石。 小鬼和形态丑陋的恶鬼完全不同，看着就是可可爱爱的一小只，外形很像人类六七岁的小孩子。 只见一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鬼一蹦一跳地跑到几个连在一起的长凳上乖乖躺好了，然后另一只小鬼轻而易举地举起了比它自身不知重多少倍的石块，朝那躺好的那小鬼走去。 白洛修行的内容对力量要求并不高，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这石块的重量，感觉自己用灵力都不一定能抬起来。 也许是小鬼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这一大一小的对比让白洛莫名地有些紧张。 只见石块刚压到躺着的小鬼身上，它倒是没事，不过它身下的几个椅子就不太好了，几乎是在石块压下来的瞬间，就应声而裂了。 白洛：“……”你们这么玩真的没事吗？苏尧不在你们会不会直接把家给拆了？ 小鬼们倒是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看见白洛微微吃惊的表情，它们表示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另一个小鬼紧接着上场了。 “嗯？不用拿个锤子吗？” 白洛配合地问道，他记得民间表演这个，都是会抡一个大铁锤的。 那小鬼赤手空拳地走到了木凳渣旁边，高调地摇了摇小脑袋，表示自己不需要。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被压在石块下的小鬼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调动气氛的话来。 只见那小鬼做了个架势，扎着马步，将小手捏成个小圆朝石块一拳打了过去……“嘭”地一声，石块裂开，碎成了石渣子。 白洛：“……”是我多虑了。 身上石块一碎，躺着的小鬼连忙爬了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蹦蹦跳跳来到了白洛身边：“夫人你要试试吗？很好玩的！” “我吗？”白洛乍一听到这声“夫人”还有些别扭，但回过味来以后心里顿时喜滋滋的，兴致也上来了，“我可以吗？” “当然！”小鬼说着又兴冲冲地去搬了块石块，压在自己身上，自己找了块空地躺下了。 白洛看着它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本来还在担心自己尝试的不会是石块下面压着的那个吧，现在看来难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考虑到徒手碎石可能不太适合白洛，小鬼们还很贴心地替他找了把小铁锤来。 白洛被精心呵护了这么些日子，伤早就养得差不多了，好久没活动过身子，他还有些兴奋。 谁知出师不利，他刚从小鬼们手里接过小铁锤，就猝不及防地被重力往下带得差点摔倒。 白洛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这把小铁锤，个头并不大，他看小鬼们拿着也很轻松的样子，怎么一到他手里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注意到小鬼们期待的眼神，白洛深吸一口气：“冷静，不能在小鬼们面前丢人……” 然而再三尝试都无法将小铁锤举起后，白洛最终选择了屈辱地拖着小铁锤朝石块走去。 回到沈家，楚云萧就忙着安顿沈晴乐和玄默去了，沈家主看到自己女儿被带回来了，激动得痛哭流涕的，考虑到楚云萧那边一时应该走不开，苏尧便先来找白洛了。 结果一进院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原本阴郁的心情突然好了，苏尧看着这情景，一猜就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大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小鬼向殿下问好，白洛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过了头，一想到苏尧看见了自己在做什么，脸就忍不住红了：“阿尧，你回来了，没，没事吧？” “没……你这是在表演碎大石？” 苏尧嘴角还带着笑意，怕惹恼白洛又不敢笑得太张扬，连忙用手掩住了嘴。 白洛只得僵硬地解释：“我，我拗不过它们，陪它们随便玩玩。” “这样啊，随便玩玩可以，身子还是要好好养着的。”苏尧点点头，一副我都理解的模样，说着走过去从背后圈住了白洛的身子。 小鬼们：哇哦！大场面！ “你干嘛？在外面别闹，小鬼们看着呢。”白洛害羞地挣了挣，没挣开，真是要命了。 眼看怀中的人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苏尧这才稍微松了一点手臂：“没闹，到时候去没人看着的地方闹。” 白洛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含义，就感觉到手上一轻，原来是苏尧就着他的手提起了小铁锤。 苏尧并没有怎么用力，就像只是轻轻握住了白洛的手一般，就轻而易举地拿起了铁锤，然后优雅地在石块上轻轻一点，石块就轰然破碎了，比刚才那块还碎得干净。 小鬼们：“啊啊啊，不愧是殿下的心上人，夫人太厉害了！” 白洛：“！！！”不，你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白洛:不，不是我，这能算石头自己碰瓷吗？ 第二十四章 白洛听见小鬼们越夸越夸张，恨不得去挨个戳它们的脑袋。 这明显是你们殿下厉害，这样都看不出来，你们的小脑袋是用来当摆设的吗？ 苏尧倒是熟知这群小鬼的心性，不过看到怀中一时间神色复杂的人儿，他也难得起了点逗人的心思。 见苏尧开口，白洛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澄清一下，谁知感激之情还没开始酝酿，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只听见某人一本正经地道：“说得对，你们夫人可比我厉害多了，我都得听他的。” 以前明明那么害羞乖巧的一个少年，现在三天不打，居然就要上房揭瓦了！ “冷静，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轻轻呼出一口气后，白洛好歹是忍住了。 他从苏尧怀里挣出来，拉着人就往屋里走，苏尧看了他一眼，又偷偷给了小鬼们递了个“看吧，就像这样”的眼神，然后“无力抵抗”的鬼王殿下就被这么拽进了屋里。 小鬼们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下了然：“不愧是殿下看中的人，当真是不同凡响，万里挑一！” 幸好白洛埋着头只顾着把人往屋里拽，没有注意到身后苏尧的小动作，不然今天这事可能还真的没完了。当着小鬼们的面，实在是太丢人了。 两人一起进屋坐下，白洛才开口问起正事来：“情况怎么样？” “人已经救回来了，不过关键的两个孟家人没抓住，让他们逃了。”苏尧轻描淡写地说道，说着倒了杯清茶推到白洛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他一边倒一边默默观察着白洛表情的变化，他虽然没说谎，却也没有直接挑明两人的身份。 他曾在铃兰的影响下看到过白洛的一些记忆，虽然他不是很想承认，但对白洛而言，李灼确实是个有些特别的存在。 “逃了？”白洛轻轻抿了一口茶，“他们居然能从你们的手下逃走，看来孟家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视啊。” 以为苏尧这么说是因为不认识那两个孟家的人，白洛便没有多问，话题一转，白洛道：“话说掌门师兄，玄默和沈姑娘都没事吧？怎么没见着他们？” 苏尧听着其他人的名字从白洛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突然冷哼一声，闷闷地道：“你都不关心一下我的吗？” “你？”白洛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你一来我不就问过了？你自己说了没事的。”而且还有心情逗我，我看你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白洛偷偷在心里补充道。 听他这么一说，苏尧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随口应过一句，不过当时他光顾着憋笑了，可能连自己都没怎么注意。 果然阿洛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想到这，苏尧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走吧，我们去看看。” 两人一路来到了沈家后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院子角落里的那棵古树，它虽然年岁已久，却依然枝繁叶茂，充满了生机，有风吹过，树叶便沙沙作响。 一旁，沈家主和玄默正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争吵着？至于为什么说是奇怪，大概因为两人面色都涨得通红，一看就像在吵架，可偏偏两人的声音又都压得很低，隔得远了什么都听不见。 白洛和苏尧对视一眼，又靠近了一些，这才勉强听清两人在吵些什么。虽然没了声音大小上的优势，但两人就这么一直瞪着眼拼命嘀咕，气势好像也丝毫不弱。 “都是因为你才害我女儿被恶人盯上的，我今天非把你赶出去不可！” “明明是你这个爹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要不是我去救晴乐，你知道她有多危险吗？” “你给我闭嘴！不许你喊她晴乐！” “我不管，在确认她没事之前，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离开的！” “你你你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我！” 这两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吵得热火朝天，连苏尧和白洛来了没注意到，倒是屋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两人立即打住，一齐扭头看了过去。 白洛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一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不是失踪多日的沈晴乐还能有谁？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眼底还带着淡淡的乌青。楚云萧则也跟在她身后缓缓地走了出来，神色淡淡的，看样子并没有受伤。 “晴乐，你没事吧？” 沈家主和玄默异口同声地问道，发现对方和自己说了一样的话后，又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沈晴乐摇摇头，她倒是没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加上晕过去后好像又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现在还有些疲惫罢了。 “沈姑娘并没有大碍，好好静养一些时日便没事了。”楚云萧在一旁道。 听到仙师都这么说了，沈家主这才重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接着又转过头没好气地对玄默说道：“听见了吗，快滚吧。” 玄默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没理由赖在这里了，如果孟家人的目标真的是他和小鬼们，他留在这只会牵连到沈晴乐。 身上只草草处理了一下的伤口突然又有些犯疼了，玄默抬眉深深看了沈晴乐一眼，两人的视线居然刚好对上了。 这一瞬间，好像有无数巨浪拍案而起，却又在声势最滔天时悄然化去，还没来不及捕捉那一刹那内心的悸动，所有的感觉就已经悄然逝去了。 沈晴乐看着眼前这个一心追求自己的山鬼，明明伤得那么严重，却好像完全不知道顾着点自己一样，伤口胡乱地扯些布条就缠上后，就一直在这傻傻地守着她。 这无意中对视的一眼，却让沈晴乐感到无比地熟悉，那双眼睛里的深情不会骗人，一直都不会。沈晴乐这一眼望过去，仿佛一下就穿过了许多年的时光，对上那个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小小少年。 也许在她看见玄默为了救自己可以以命相拼时，她就已经心软了。看着玄默有些仓促地转身准备离开，沈晴乐最终还是开了口：“先留下来把伤养好了再走吧。” 玄默已经迈出去的脚猛地一顿，晴乐这是在挽留他？玄默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再次对上了沈晴乐那微微含笑的眼眸。 玄默：“！！！”是真的！他没有幻听！晴乐留他了！晴乐对他笑了！ 沈家主显然没想到自家女儿会突然改变想法，再次确认道：“晴乐，你当真要留他？” “嗯。”沈晴乐轻轻应道，她知道她爹不会反对她的决定。她娘走得早，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做的决定，她爹都会支持她。 果然，听到她的回答后，沈家主边没再多说什么了。不过玄默这边却还有顾虑，他担心自己会拖累到她。 看出玄默的犹豫，楚云萧突然开口道：“先留下吧，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我们正好还有一些事情要商量。” 玄默知道他们要商量什么，顿时心下了然，如果和他们待在一起的话，出事的几率却是也会小很多。他没再犹豫，一口应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晴乐以前都是各种嫌弃地赶他走，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留自己，自己当然得留下，就算是死也得留下！ 虽然救回了沈姑娘，但是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楚云萧和沈家主商量过后，决定再在沈家多待上几天。 是夜，等白洛已经在屋内睡沉后，楚云萧和苏尧才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在院子里碰了面。 楚云萧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你都问到了些什么？” 苏尧微皱着眉，有些严肃地看了楚云萧一眼，说起了白天自己和李灼之间发生的事。 当时场面比较混乱，苏尧没能找到沈晴乐，很快就被玄默那边激烈的打斗给吸引了过去。 他隐匿了身形，偷偷潜了过去，然后……他第一眼看到居然是被孟寒半护在身后的李灼！ 如果不是因为看过白洛的那段记忆，李灼这个人在苏尧的印象里估计早就没影了，可偏偏现在，他脑海中的人影与此人逐渐重叠，这个人，他绝不可能认错！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有个声音一直在苏尧的脑海中叫嚣着，如果不是因为他，他和白洛根本就不会无故错过那么多年，但渐渐地，苏尧还是冷静了下来，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孟寒一去攻击玄默了，苏尧的机会就来了，他很轻易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晃到了李灼身旁。 李灼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反应迟钝了许多，等反应过来，一把折扇如如利剑一般，已经直指心口了。 李灼紧紧皱着眉，是他大意了。这次行动明明已经刻意避开了鬼市，找了山鬼的小鬼下手，没想到鬼王还是掺和进来了。 最主要的是，世人皆知新任鬼王以一把诡谲的白玉折扇为武器，血洗了鬼市，却罕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当时直接和他交手的孟寒，也只不过是知道了他的样貌而已。 所以当李灼突然看见苏尧这张熟悉的脸时，又发现来人手执白玉折扇时，不如说是直接惊得忘记了反应。 一直与孟家作对的新任鬼王居然是当年孟家血洗秦城时被推入“死门”，早就该死了的苏尧？！ 如果这是真的，这就可以证实了他们对鬼市神秘力量的猜测即有可能是对的，苏尧也正是靠着这种方法修炼鬼道后实力大增，成功当上了鬼王。 不知道李灼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苏尧过来时就不动声色地设了一个小结界，用来降低两人的存在感，以防被其他孟家弟子察觉。 “你们抓小鬼究竟想干什么？”苏尧逼问道。 “这个我可不能说，也许你们可以试着自己猜猜看？”李灼平静地道，越是危及生命的时候，他反而越发冷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洛:“你们两个一天就背着我搞事情！” 苏尧:“阿洛，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楚云萧:“对，都是他出的主意。” 苏尧:“……”你给我等着。 第二十五章 “呵。”苏尧冷笑一声，“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说着就一记灵力打在李灼腹部的伤处。 李灼咬牙发出了一声闷哼，腹部的伤口更是血流不止，那一瞬间，他觉得苏尧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因为疼痛和大量失血，李灼的眼前黑了几瞬才堪堪缓过来，那把折扇依然以展开的形态抵在他的颈间，让他动弹不得。 李灼哑声道：“你要是真的杀了我，会很麻烦的。”苏尧闻言轻轻挑了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李灼看了一眼不远处跟着沈晴乐赶来的楚云萧，道：“楚叶璟的毒是孟家人的手笔，我知道怎么解。” 听到这个答案，苏尧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似在意料之中，又似在意料之外。听见他笑，李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有点猜不透了。 看眼下的形式，苏尧现在和楚家的人应该是一伙的，听到自己说这个，却依然不为所动。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如何解毒了？还是说……孟家的事情早就已经败露了？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猜测，对李灼来说都很不利，他紧皱着眉，再次试探着开了口：“白洛……” 谁料这回他才刚开了个头，四周灵力的压力就突然增强了几倍，震得他被迫停下了话头，一丝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刚刚嘴角还微微勾起的苏尧现在已是一脸寒霜：“你没资格提他。” 在铃兰的作用下，他曾误打误撞看到过几段白洛的记忆，当然也知道了当时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正是李灼。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勾结孟家，害整个白家被灭门是不争的事实。 想到这，苏尧眼底的寒意愈甚。孟家仅用了一天一夜就血洗了秦城，颠倒了黑白，翻覆了天地。他的阿洛，还没来得及好好长大，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阿洛……”苏尧在心里默默念着白洛的名字，这是他的半生欢喜，也是他的刻在血肉里的执念。想到白洛还在等着自己，苏尧还是将那股近乎暴戾的杀气压了回去。 李灼没想到苏尧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心里不觉有些讽刺。即使当初是被白洛亲手推进的“死门”，事到如今还是对他如此在意吗？真是可笑。 苏尧却没功夫再理会李灼在想什么了，眼见那边战况愈演愈烈，苏尧没再犹豫，轻笑着说道：“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三日后我在城门外等你。和我耍小聪明之前，你最好先想想后果。” 明明是带笑的声音，李灼却听出了阵阵寒意，苏尧说罢就直接将人带到了玄默身后，这也就有了后来众人看到的那一幕。 楚云萧冷冷地开口，面色却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平静：“所以我父亲他，当真是被孟家人所害？” 苏尧用手里的折扇轻轻点着肩头：“应当不假，他没必要说谎。” 见楚云萧沉默不语，苏尧又开口道：“不管他会不会交出解药，至少现在我们有了讨伐孟家的理由。” 听到这，楚云萧猛地抬头看向他，苏尧却像是浑然不知一般，笑得如沐春风：“我能饶他一命，自然也可以再取他的性命。”招惹过我苏尧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楚云萧眼底黯了黯，留下一句“容我再想想”后便离开了。他知道自己起了杀心，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就把整个楚家都搭进去。 父亲的嘱咐和交代还犹在耳侧，他既担起了楚家掌门的重任，就不能再像年少时那般意气用事。 一腔孤勇有的时候并非是勇敢无畏的证明，它能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了一个家，他没有理由让楚家的弟子们去白白送死。 夜似乎已经深了…… 沈晴乐自从被孟家人绑走后，就没睡过什么好觉，如今回到家中，按理说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但是这一夜，她却睡得并不安稳。 也许是反反复复想到白日自己和玄默对视的那一眼，她做了一个幻虚幻实梦，梦里的她还是个孩童模样。 她独自走在一片密林中，这里雾气缭绕，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她隐约记得自己是要回家的，于是便试着想从这里走出去，不料绕了一圈又一圈，体力已经渐渐不支了，她却还是毫无头绪。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了，她开始渐渐害怕起来，也想起了零零散散地回想起一些片段。 她并不是自己跑到这片山林里来的。小的时候她生过一场大病，从那以后，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她都记不太清了，唯一记得的大概就是：自己以后要当个威风的女将军。 可能因为这个远大志向的缘故，和别人家那些娇弱的大小姐不同，沈晴乐从小就能打能闹，不少邻里的孩子都怕她。 这次上山探险就是那几个平时被她欺负的小男孩咽不下这口气，故意激她来的。 孩子们之间开的玩笑大多没个轻重，他们原本只是想吓吓沈晴乐，没想到她居然会真的被困在了山中。 孩子们出来后发现沈晴乐不见了，也不敢再回去找，就这么丢下她跑回自己家躲着了。 沈晴乐脑中的这些记忆模模糊糊的，那些小孩的脸她也看不真实，她也不知道这是在做梦还是她原来就有的记忆。 走了好几个时辰，就算是个大人也该累了，更别提她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小孩子。她找了个石块坐了下来，心里气得不行，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过，那她估计早就把命丢在这了。 沈晴乐正在心中无比烦躁地胡思乱想着，却突然有只手伸到了她面前。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抬头去看这手的主人，这来的到底是人是鬼，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然而刚刚一抬头，她就愣住了，她对上了一双让她熟悉无比的眼眸，和今天白天里看到的那双一模一样。 “玄默？”沈晴乐愣愣地唤出了声。其实眼前这人除了眼睛，其他的地方看着和现在的玄默一点都不像，他的身形比自己也高不了不少，顶多算个小少年郎。 出乎意料的是，小少年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开口对她说：“我送你下山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晴乐有点搞不清状况了，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失落，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少年郎就是玄默，但是他为什么不肯开口承认呢？ 小少年郎领着她朝山下走去，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慢慢走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可能是今天已经走了太久了，也可能是因为沈晴乐一直在分心想别的事情，她没有注意到脚下从土里微微翘起的树根，猝不及防就被绊摔在了地上。 “嘶，疼……” 沈晴乐的脚踝被猛地一崴，水汽立刻在眼里打起了转，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走在前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一回头就看见了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和那半截闯祸的树根。 前者只顾着委屈，倒是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后者则在小少年郎的有些凶狠的目光中，默默钻回了土地里。 “唉……”小少年郎轻叹一口气，几步走了过去，“来吧，我背你下山。” “你背我？”沈晴乐还没来得及说就你这身板能行吗，就已经被人从地上拉起，伏到了背上。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沈晴乐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她现在外表还是个小女孩，可她的壳子里装的已经是个可以婚嫁的大姑娘了。 沈晴乐一下就红了脸，胡乱挣扎着就要下来。她堂堂未来的女将军，被一个小少年郎这样背着算怎么一回事？！ 小少年郎看着有点身形单薄，力气却不少，不由分说地把人背起了起来，还顺便往上颠了两下：“乐乐，你别闹。” 沈晴乐的动作赫然一顿，又羞又恼，却不敢再乱动了，恨不得自己变成块石头。 小少年郎脚下的步伐很稳，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到了山下，沈晴乐正打算给他指路，想着人家这样帮自己，回府以后一定要让爹爹好好谢谢他，不料这人却将她放了下来。 沈晴乐晃了几下，才借着他的力勉强站稳，心里却打着鼓，疑惑得不行，这是背不动了吗，她也没这么重吧。 仿佛是看穿了她脸上的疑惑，小少年郎开口解释道：“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你放心，你家里派来找你的人很快就过来了。” 说完转身就要往山上走去，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一个小少年郎天黑不回家反而往山上跑，怎么想都不太正常。 沈晴乐心里隐约已经有了些猜测，却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是有些担忧。也许是因为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仅没伤害自己还帮了自己。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刚才叫她“乐乐”，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她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呢？沈晴乐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冲着他大喊了一句：“玄默！！！” 小少年郎的脚步猛地顿住了，然后转过了身，似乎远远地冲她笑了笑，沈晴乐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扯了回来。 猛地睁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沈晴乐有些头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刚刚……是做了个梦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这对副cp哈哈哈哈 第二十六章 见到人都还算平安地回来了，白洛倒是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等楚云萧过来找白洛的时候，才发现白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和苏尧腻在一起。 其实虽说是腻在一起，两人并没有什么越矩的举动，只是很寻常不过地坐在一起谈笑罢了。一个兴奋地讲个不停，一个双目含笑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投喂一些糕点茶水。但两人仅仅是一说一笑，也足以让其他人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多余了。 “第三者”楚云萧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走了过来，强行破坏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原本就阴沉的面色现在更黑了，若不是碍于苏尧在场，楚云萧真想过去赏白洛一个爆栗，知道“矜持”两个字是什么写的吗？矜持知不知道？！ 想归想，楚云萧可不想在苏尧面前太过失态，最终只是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后才开口道：“门派中有些要事需要我处理，我今日可能得赶回去看看。” 苏尧闻言挑了下眉，却没有说话。白洛却不明所以，愣道：“要事？是出什么事了吗？那我也去帮忙！” 楚云萧：“无妨，就是些烦文琐事，要我出面走个过场，你就不必和我一起来回折腾了，就先暂时待在沈府上吧。” 白洛见他去意已决，便没再多说，楚云萧又警告性地看了苏尧一眼，道：“照顾好他。”这才转身御剑离去。 大概是因为梦境里的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这日白天里，但凡是长着眼睛的人都发现了，沈大小姐的目光似乎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落在玄默身上。 沈晴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是苦了玄默。昨日沈晴乐开口留他，他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今天又发现了她一直在看自己，心里是既兴奋又煎熬，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了。 难道大小姐这次是真的动情了？大家都在心里默默猜测着，却没任何人敢乱说。他们都知道玄默这次为了救自家小姐，伤得不轻，救命之恩按照民间的说法，都能以身相许了，可是偏偏这他身份特殊，还真是不好说啊，不好说。 “阿尧，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宜出游，不如我们一起去街上走走吧。”刚用过午膳后，白洛便将苏尧偷偷拉到了一边，提议道。 白洛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出去走走，原因无他，只是沈晴乐和玄默之间现在的氛围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苏尧任由着白洛把他拽到角落，听见他这拙劣的理由，又见他止不住地往沈晴乐和李灼那边偷瞄，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了。 原本三日后要和李灼交易，这几日是理应小心谨慎，最好不要轻易外出的，但是他的阿洛难得有求于他，还是那么合情合理的请求，他又哪有拒绝的道理呢？ “好，都依你。”苏尧笑着应下，点了几只小鬼，带着人说走就走了。他倒是要看看，如今他鬼王苏尧以命护着的人，这世上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敢动。 云锦本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再加上有楚门仙派的庇护，城中处处呈现着一派繁荣的景象。白洛本就喜欢热闹，许久不曾下山，如今见到繁华热闹的街市，心里欢喜得不行。 “小心看路。”眼看一个乱跑的小孩要撞上白洛，苏尧抓着他的手腕就顺势往自己怀里一带，让两人堪堪擦过。 白洛光顾着瞧摊贩上的新鲜玩意儿了，根本没注意周围的人，被苏尧突然拉到怀里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懵，等反应过来后，这才慌忙伸手想将人推开。 结果不料不仅没把人推开，那只半揽着他腰的手反而还得寸进尺地紧了紧，两人瞬间贴得更紧了。白洛微微抬起头瞪他，恼道：“大街上不许动手动脚的。” 苏尧不动声色地挡住旁人的视线，好整以暇地挑眉看着他有些涨红的脸：“那是不是不在大街上就可以了？嗯？”。 白洛：！！！ 闻言，白洛脸上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红了一层。假的假的假的！肯定是假的！他家阿尧不是这个样子的！ 眼见白洛有恼羞成怒的趋势，苏尧从善如流地退开了半步，带着笑意柔声哄道：“小心点，听话。” 白洛刚想再发作几句，看到苏尧那双染着笑意的眸子，话到嘴边却又化作无言，恍惚间就失了神。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的街市里，喧嚣声像是被水幕隔开了，渐渐淡去，一时间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们静立着对视，眼中只有彼此。 时间仿佛又倒回到了两人初遇的那一天，他们闯入了彼此的生命，自此留下印记，再也磨灭不去。 见白洛呆呆地站着不说话，苏尧以为他是没听清，轻叹一口气，牵起了他的手：“真是拿你没办法。” …… 等白洛回过神，两人已经牵着手走了很长一段路了，白洛一惊，下意识就想挣开。毕竟两人是男子，在大街上这么十指相扣地牵着手，肯定会引来异样的目光。 原本还以为又会挣不开，谁料他才刚动了一下，手就被很自然地被松开了！白洛下意识看向苏尧。 苏尧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黯了黯，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受伤轻声道：“不想牵就不勉强。” 明明想放手的是自己，现在真的放开了，白洛却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其实白洛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阿爹阿娘以前就告诉过他，人生在世，是为了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不是为了活给别人看的，万事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 旁人怎样看他，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那样看苏尧，不行。 但是如果因为这样让苏尧伤心的话，那也不行！白洛心理斗争了一番，最后还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于是，刚走了没几步，苏尧就感觉自己衣袖被人轻扯了一下，然后一只温软的手抵到了自己的掌心，十指沿缝扣了进来。 稍宽大的衣袖刚好笼住了两人交握的手。 外面是世俗的眼光，里面是两人紧贴的心。 苏尧早就将人重新抓牢了，却还故作疑惑地偏头看他，似乎在问：怎么又回心转意了？白洛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半天才支吾道：“不勉强，我喜欢的。” 虽然声音不大，苏尧将每个字都收入了心底，随着白洛最后一个尾音慢慢淡去，他的心尖儿就像是被酥酥麻麻扫了一下一样，嘴角止不住上扬。 他的阿洛，怎么能那么可爱。 两人就这样一起把街市转了个遍，一直到白洛走累了，这才在附近的一家酒楼里歇了脚，准备在外面吃过晚饭后再回沈府。 两人要了个雅间后，原本躲藏在暗处的小鬼们也纷纷现身了。本来带它们出门是为了确保安全，结果现在全变成了帮忙拿东西的苦力，一个个手里抱满了大盒小盒的，乍一看颇有种在虐待儿童的感觉。 不过小鬼们本身力气就大，这对它们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以谁拿的东西多为荣，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来拿才好。 “我拿了十样东西！” “我拿了十五样！！” “你拿的那些东西都小，不能作数。” “小又怎么样，夫人可喜欢我拿的这个铃铛流苏了。” …… 几只小鬼吵得白洛在一旁简直没脸听下去。 其实白洛并没有那么败家，很多东西他根本没有买的打算，也就是觉着新奇，这才多看了两眼。结果就是因为这两眼，某位心情极好的鬼王殿下眼睛也不眨，一挥手就全部买下了。 似乎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钱多，不怕你败家，随便花。 虽然白洛并没有仔细询问过他的家底，但如今看来，应该是不可谓不富绰。饶是身为当年富甲一方的白家少爷的他，自问出手时也没有这般财大气粗过。 白洛想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打算自掏腰包请苏尧吃顿饭。这些年在楚家，他也存下了不少积蓄，不说有多少，请顿饭还是够的，于是他豪气地让店家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有钱底气都显得格外的足。 美美地吃了一顿后，白洛正准备结账，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我钱袋呢？我钱袋怎么没了？” “怎么回事？”苏尧见他慌乱地在身上翻找着，眉头皱了起来。 “我钱袋好像弄丢了，我明明别在腰间的，怎么会不见了呢？”白洛无奈道，一路上不需要他掏钱，他也没注意，现在他也不敢确定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又丢在哪了。 腰间？苏尧眼神一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唤来一个小鬼，对着它吩咐了几句后，小鬼表示得令，一下从窗户那跳了出去，身影瞬间就消失了。 苏尧：“别急，一会就能找到了。” 这顿饭最终还是苏尧付了账，等两人回到沈府时，那个消失的小鬼也重新出现了，手上拿的正是白洛丢失的钱袋。 “你居然真的找到了！你怎么做到的？”白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苏尧见他又笑了，表情也柔和了不少，道：“大概是我运气好吧。” 为了避开那个险些撞到白洛的小男孩，苏尧当时直接把白洛圈到了自己怀里，他半搂着白洛的腰，并没有碰到他的钱袋。也就是说，那个时候，钱袋就已经被人顺走了，而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和白洛擦过的小孩。 苏尧记忆力很好，简单交待了几句后，便派小鬼去找人了。事实上也很顺利把钱袋找了回来，并且分文未少，只是不知为何，苏尧却觉得不太踏实。 一个小孩能做什么呢？如果他有灵力，是想来暗杀的话，那他根本不可能近得了身，早在他靠近白洛的时候，苏尧就会直接将人震飞出去了，可是如果是仅仅为了偷钱，为什么又偏偏盯上了白洛呢？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苏尧不太想得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对于危险，他还是保持着一种特殊的直觉，思虑过后，还是觉得之后的两天要更加谨慎些。 …… 云锦城某一偏僻的小巷内，小男孩鼻青脸肿地站在阴暗处，一脸不耐烦地道：“你还在吗？快出来！” 一个身影应声出现了，正是那日身受重伤的李灼，逃回孟家后，他虽然谨慎处理了伤口，现在身体却还是很虚弱。 “你可看清了上面是什么字？”李灼不和小孩计较，冷冷地问道。 小男孩觉得这人就是个疯子，偏要让他去偷别人的钱袋，结果只是为了看一眼上面绣的字，完了还得还回去，害他被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顿。 不过为了金钱，他能伸能屈。只听他一板一眼地答道： “看清了看清了。上面就绣着俩字。” “白、洛。” 作者有话要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居然过了那么久没更文了！！ 我错了，收藏的小可爱不要走QAQ 第二十七章 李灼瞳孔微缩，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想到还有机会从别人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小时候时白洛用的每一个钱袋，他娘都会仔细帮他绣上名字。后来白洛也养成了这种习惯，有了其他新的东西，也都会添上自己的名字，以示归属，也方便认领。 身为白洛少时的玩伴，李灼自然是知道的这一点的，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想出这种方法来试探。 虽然那日他从苏尧的反应中就隐约猜到了些许，但真正证实了白洛的身份后，他心绪反而更乱了。 白洛还活着，而且不知为何还和苏尧、楚云萧都扯上了关系，这样一来，事情就很麻烦了…… 孟家这些年行事随性凶残，各方势力能得罪的差不多都得罪了个透，不过因为忌惮孟家的势力，除了个别帮派时不时来找些小麻烦以外，其余的大多是敢怒不敢言，倒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但现在，楚家和鬼王，原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方势力，如果因为白洛而联合在一起对付孟家的话，那对孟家就非常不利了。 而且当年是他亲手处理的白洛，如果现在被孟家人发现他居然还活着，并且成了一个巨大的隐患的话…… 想到这，李灼的眉头越皱越深，面色阴沉得吓人:“白洛，你到底想做什么？” 将说好的钱付给那小孩后，李灼再次消失在黑暗中。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两日后的解药交易，他得尽快做打算了。 孟家这些年在各个地方都布下了不少据点，考虑到李灼的伤势，孟寒也没敢带着人走太远，两人就在离云锦城不远的另一个城中安置了下来，这里还驻守着几位孟家本宗的护法，想来没那么容易出岔子。 当李灼思绪万千地回来的时候，孟寒正沉默地守在他屋子里。他担心李灼的伤势，便亲自出去给他找伤药了，结果他人才走了不到半日，回来就发现李灼不见了踪影。 一想到李灼身上还带着伤，孟寒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去哪了？” 跑这么一趟消耗了李灼不少精力，他还带着伤，眼下竟是有些脱力。 没太注意孟寒语气中的戾气，他不动声色地找了把椅子坐下，这才平静地说道：“收集了一点情报，有个人……可以利用一下。”他知道自己出去过的事情瞒不过孟寒，不过他原本也没打算瞒着。 本以为孟寒接下来会追问他具体内容，李灼都已经想好该怎么开口了，不料这人却不按套路出牌，直接闷声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李灼被猝不及防地一拽，险些摔进孟寒怀里。 “你发什么疯？”李灼失声骂道。 过于粗鲁的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处，李灼眉头骤然皱紧，刚开口要骂，却在看清孟寒的表情后一下哑了声。 在他的印象里，孟寒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孟寒这个人，大多时候都是带笑的，他的笑往往肆意张扬，极具攻击性，所以当孟家突然让这么一个人来和他一起做事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抗拒。 避无可避，他只能选择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可偏偏孟寒又天生反骨，他越是躲，这人就靠得越是近，不管他再怎么冷眼相向，这人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的，依旧我行我素，打乱着他的生活。 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倒是非常地不错。 这一愣神回想，李灼心里反而有些慌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是凭借感觉，就能清楚地分辨孟寒的情绪变化了？ 现在的孟寒，显然是生气了：“你身上有伤你自己不知道吗？现在知道疼了？” 李灼还在发愣，听了这话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卸了手上的力道，任由他半揽着将自己扶到了床边。 孟寒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开始给他上药。 约定的三天很快就到了，饶是被蒙在鼓里的白洛，也渐渐察觉到了氛围逐渐变得紧张。 不仅沈府里的小鬼越来越多了不说，就连玄默这个恋爱脑最近也有所收敛，似乎在忙着处理什么要事，时常不在府内。 白洛盯着自己身旁这个漫不经心玩着扇子的人看，这么想来，这几日里，苏尧看起来反倒是最闲的那个。除了每天陪着他聊天散心，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白洛的目光，苏尧将手腕一翻，手中的折扇顺势合上，一声轻响后，扇子便凭空消失了。 他微微侧过头，对上白洛的目光，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啊……”白洛看着他的眼睛，居然下意识地生出了几分心虚，他愣一下，才试探着开口问道：“最近……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刚问完，白洛就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苏尧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又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洛见他为难，立刻就觉得是自己唐突了，苏尧瞒着他，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倒是他这样，反而像是在责问一般。 白洛越想越觉得这话不该问，一紧张，他又开始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就在他胡思乱想着该怎么生硬地转移一下话题时，他听见苏尧在叫他。 “松嘴。” “嗯” 白洛还没想明白这前后有什么联系，就感觉下颚就被人轻轻捏住了，随即唇上便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白洛：“！！！” 白洛没想到苏尧会突然吻过来，下意识想往后躲，后脑勺却被一只手轻轻截断了退路，苏尧却没有更过分发动作了，只是轻轻地舔舐了一下白洛刚被解放出来的下唇，便退开了。 其实苏尧从看见人被自己盯得紧张起来，连身躯都有些僵硬时，就已经后悔了。 “不用胡思乱想，我会处理好的。”苏尧轻声安抚道。 白洛现在头脑发蒙，思绪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只得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让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这日白洛醒来的时候，温热的早膳已经被贴心地摆上了桌，只是屋中却不见苏尧的身影。习惯了有苏尧在，突然只剩自己一个人，白洛还不太适应。 怀揣着心事默默梳洗完毕后，他坐到了桌旁，望着满桌的可口菜肴，拿起筷子踌躇了片刻又放下了。 小鬼们静静的蹲在屋角。看着白洛的这番动作似乎有些不解：“夫人咋不吃呢？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应该呀，我这可是严格按照殿下的吩咐来做的。” 小鬼们乱七八糟地猜想了一番，终于有个有点眼见力的小鬼发现了白洛时不时会朝门的方向瞥一眼。 他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夫人，难道是在等殿下吃饭？”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众小鬼纷纷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原来是殿下不在，夫人一个人寂寞了。 这么一说，有只小鬼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殿下走前交代了他传口信来着，他当时睡得么迷迷糊糊的，再醒来居然忘记了和夫人说了。 白洛等了半天依旧不见人来，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苏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不行，我得去看看。 白洛刚准备起身，那只小鬼就一脸懊恼地跑了过来：“对，对不起，夫人。我忘记殿下交代我传话了，殿下说他有些重要的事急着要处理，今天可能暂时没办法陪你了。” 又是重要的事情？白洛听到这个解释，心里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殿下说事情处理好以后，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夫人不用担心。” 眼下苏尧人也不在身旁，掌门师兄回楚家后也没个音讯，白洛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好像有点无事可做，要不再去街上逛逛吧。 这群小鬼们虽然被殿下交代了要保护好白洛，却也不敢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只好像上次一样，偷偷躲在暗处保护他。 于是街上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白洛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的暗处黑压压地跟了一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头土匪的压寨夫人带着小弟们进城了呢。 明明之前和苏尧上街，哪哪都透着热闹和新鲜劲儿，现在白洛一个人走走停停，逛来逛去，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随意地走着，一直到走到了街角，在一处小摊前，他停住了脚步。这家店是专门卖面具的，白洛原本以为只有像灯会那种热闹的节日，才会有人卖这些玩意儿，没想到平时居然也有人卖，还赶巧让他给碰到了。 小摊贩的木架子上挂了许多神态各异的面具，有胖脸娃娃的，有长角马面的，有雕龙刻凤的，还有…狐狸的。 当白洛的目光触及那个狐狸面具时，他微微诧异地停顿了一下。 “客官，你是想买面具吗？”小摊贩突然从木架子后面探出头，向白洛询问道。 他的脸上戴着的正是一个狐狸面具，不止和货架上这个一样，和许多年前白洛在灯会上买的那个也一模一样。 白洛的心几乎微不可察的颤动了颤动：“你……” 未曾想他话音还未落，眼前这人就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运转灵力带着他往偏僻处去了。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许多小鬼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让人跑没影了。 一个区区卖面具的小贩居然也敢当街抢人了？小鬼们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它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众小鬼一哄而散，开始四处找起人来。要是白洛真的出了什么事，它们可怎么和殿下交代？不行不行，夫人一定不能有事！ 白洛并不是毫无反抗之力，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带走自己，他心里现在很乱。 察觉到白洛并未挣扎，李灼手上也卸了力，乍一看，两人倒好像真的只是出来携手同游的好友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继续更文啦，这个假期会写完这一本，大家放心，我不会坑的。 第二十八章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最终还是白洛忍受不了这个奇怪的氛围，先开了口：“李兄……好久不见。” 闻言李灼停下了脚步，单手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语气淡淡地说道：“明明每次都知道是我，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 白洛自嘲一笑，是啊，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他默默打量着李灼，似乎想从他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侧脸上找出一些破绽。 李灼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看向他，淡然一笑：“怎么，又不认识了？” 明明是笑了，白洛却感觉自己和他的距离一下子远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看不透了。他不得不死心承认，李灼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早已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白洛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思绪抛到脑后，只是问他：“你是来杀我的？” “是，也不是。”李灼语气轻松地答道，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将手上的狐狸面具罩到白洛脸上，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李灼略显低沉的声音在白洛耳边响起：“但如果你执意要插手孟家的事，那我就会在孟家人发现你还活着之前，先了结了你。” 几乎就是在李灼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利箭破空的声音从白洛耳边擦过，白洛被抓得有些生疼的手腕被猛地松开了，脸上的面具也瞬间支离破碎，掉到了地上。 一根木棍稳稳地插进了李灼身后的墙上，看那力道，要是李灼刚刚反应再慢一些，现在可能已经丧命了。 “离、他、远、点。”苏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找过来的，但他现在的心情，显然很不好。 他上前将白洛拥入自己怀中，手中折扇轻展，释放出的灵力却几乎是压迫性的，身上的杀意掩都掩盖不住。 “阿尧！你怎么来了？”苏尧突然出现，白洛又惊又喜，“你不是去处理重要的事情了吗？” 大概是因为见到苏尧后，白洛的内心终于踏实了下来，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中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的依赖和埋怨。 苏尧听着怀里白洛有些闷闷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安抚地摸了一下白洛的头，道：“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而且有人爽了我的约，我一个人也办不成事。”说到这，苏尧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李灼，接着刻意压重语气道：“你说对吗？李灼。” “就算是我毁约，鬼王大人也不用发那么大脾气吧？”李灼倒也没被吓住，毫不畏惧地和苏尧对上视线，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猜到了苏尧肯定会找过来，只是没想到他速度会那么快罢了。 “你要是还想活命，就快把解药交出来！”苏尧懒得和他废话，早在李灼刚刚对白洛动手动脚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冲上去直接把人大卸八块了。 却不料李灼早有防备，一声令下，角落中忽地冒出了好几个孟家的大护法，个个实力都不容小视，一行人将李灼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孟寒也从李灼身后走了出来，虚扶着伤还没好完李灼，冷声笑道：“要想把他的命留在这，可能多少还是有点难度吧。不知道你要的解药，是楚叶璟的？还是白洛的呢？” “唔！”白洛闷哼一声，要不是苏尧有扶着，他可能已经脱力倒在地上了。 之前以为是手腕被李灼抓得太紧，所以才会疼，从眼下的情况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苏尧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捞起白洛的袖口查看情况。只见白洛手腕那一圈赫然有一道红痕，还隐约可见一些细小的针孔。 现在毒素正随着血液的流动慢慢从手腕开始向心脏蔓延，白洛手臂上的血管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乌紫了。 肯定是刚刚李灼拉白洛的时候懂的手脚，意识到这一点，苏尧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把解药交出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虽然他们在人数上是占优势的，但从来没有人见识过鬼王真正的实力，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要是真的有把握直接抓住苏尧，他们也不会多此一举给白洛下毒了。 场面陷入了僵持，白洛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地说着难受，苏尧哪里听得这些，折扇突然从手指间反翻转而出，灵力暴涨的瞬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离两人最近的那个孟家护法竟是已经血流不止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见了血的白玉折扇飞回苏尧手里时，扇骨还在一点一点地往地面上滴血，空气中全是血腥味。 只凭一击，就直接杀了孟家一个本宗的大护法，看来苏尧之前确实是隐藏了不少实力啊，孟寒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不见慌乱。 看来白洛对他而言意义果然不一般啊，他还是有所顾忌的。想到这，孟寒轻笑一声，走近苏尧，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就算我们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你，但是你可想好了，如果我们如果死了，那白洛也得一起陪葬。” 苏尧不语，手上的折扇却在嗡嗡低鸣着，似乎安耐不住地想要嗜血，李灼怕孟寒被伤到，想上前阻止他，却被一旁的护法拦住了。 “你这是何意？”李灼皱着眉轻声道。 护法也不退让，只是答：“大人吩咐过，您不能有事，属下的义务在于保护您安全，还请您不要插手。” 护法口中的“大人”指的自然就是孟寒了，李灼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给护法们下的指令。眼下被限制了行动，他只好作罢，默默盯着那边的情况。 孟寒余光看了一眼李灼，继续道，“上次是你运气好，才破解了我的毒药。你觉得……白洛也有这个运气吗？” 孟寒研制的解药确实不可小视，想起上次他大意中毒后发生的事，苏尧皱紧了眉头，要不是后来有铃兰化形相助，帮他破了心魔，估计他到现在都还难以恢复。 看出苏尧的动摇，孟寒接着道：“我劝你行动之前还是再好好想想，虽说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人会用毒，但是你若是想从其他地方另寻解药，姑且不论寻不寻得到，但你也要看他撑不撑得住啊。” “你敢拿白洛的命去赌吗？” 轰地一声，四周的墙应声而倒，李灼还担心是苏尧暴起伤人了，结果等尘埃散去，苏尧还是在原地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点没变，只是手中的折扇消失了。 他确实是不敢轻举妄动了，别说是用白洛的命去赌，只要是和白洛相关的事，他都不允许出现半分差池。 看到苏尧卸下了防备，孟寒缓缓勾起了唇角：“全部带走！”一声令下，众人立刻上前把两人捆了起来。 “先给白洛解药。”苏尧冷声道，看着孟寒的眼神像渗了血，似乎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能立刻把他千刀万剐。 “这个自然不用你操心。”孟寒说着，从包里掏出一颗药丸给白洛服下，体内的毒素暂时得到了压制，白洛的脸色看起来缓和了一些。 “等你乖乖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帮他解毒。”孟寒也是个精明的人，好不容易到手的鬼王可不能轻易让他给溜了。 “头好疼……我们这是在哪？”白洛悠悠转醒，才发现自己一直枕在苏尧的腿上。 “阿洛想喝水吗？还有哪里难受？”见人终于醒过来了，苏尧轻柔地将人扶起了来，揽在了怀里。 两人被关进了孟家特制的牢房里，外面地形复杂，还有许多人把守，很难逃出去。而且白洛的毒还没完全解完，就算是是能出去，苏尧也不敢轻易行动。 看到眼前的景象，又回想起昏迷前的事，白洛哪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懊悔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对不起……” 要不是他动了恻隐之心，也不会被李灼那么轻易地下毒暗算，最后害得苏尧也面临这种境地。 截住白洛那快落下的拳头，苏尧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阿洛，你不用和我道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用。”如果这都要道歉的话，那苏尧可能已经欠白洛无数句对不起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怎么拿到解药并且成功出去。”苏尧分析道，“我听孟家弟子说，孟辞现在还在别的地方炼药，估计还要两天才能赶得回来，这两天就是我们最后的期限。” 他们现在被关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孟家家主回来亲自审问，两人等到孟辞回来了再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白洛问。 “我们……”苏尧话还没说完，牢房突然传来了动静，牢门突然被打开了。 来的是一个孟家的弟子，说是接了大人的命令，要把两人分开关押。 “白公子，请吧。”那人嘴上恭敬，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客气，就在那人手即将碰到白洛的一瞬间，苏尧轻笑一声，那人的手竟是直接凭空折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敢！你知不知道我是……”鬼哭狼嚎的嘶喊声传了出来。 “吵。”苏尧皱了皱眉，点了他的哑穴，虽然是受制于人，但谁若是敢对白洛动手动脚，他也不会客气。 一个小小的弟子，也敢来他面前放肆？呵，找死。 “既然只说了要分开关押，谁走都可以吧？带路。”苏尧冷声道。 其他弟子也没想到苏尧脾气那么大，哪里还敢说别的？其他两个弟子立刻上前将那已经疼得快昏厥过去的传令弟子架了下去，剩下又出来一人给苏尧带路。 “阿尧！”白洛抓住了苏尧的衣袖，“你……”一想到两人要分开，白洛就非常的不安，之前孟家一直针对鬼界，也不知道会不会借机对苏尧做些什么。 “别担心，保护好自己，我很快回来。”苏尧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还是走了出去，很快牢房里又归于平静，只剩下白洛一个人了。 是夜，白洛一个人根本无法入睡，也不知道苏尧被关到了哪里，他完全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阿尧，你可千万不能出事。”白洛一想起之前的两人经历的“死门”，就疼得难以呼吸，那样的事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再发生了。 第二十九章 白洛迷迷糊糊的想着，不知道是不是毒素又发作了，他感觉心脏有些隐隐作痛，身体里也好像有团火在烧一样。 这个时候牢门又被轻轻打开了，白洛警觉地靠墙坐起，虽然身上有些使不上劲，但他仍装作没事的样子，冷声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白公子，我是来给你送解药的。”出声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孟家弟子，借着月光，白洛一大概看清了他的脸，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 “解药？”白洛艰难地辨别着他说的话，为什么突然给他送解药？这个真的是解药吗？ “是的，大人说按时间来算，今天晚上您体内毒素应该会发作，所以特意让我送解药过来。”送药弟子认真解释道。 看到白洛因为发烧而有些不太清明的眼神和泛红的双颊，他不自觉地撇开了视线。 白洛小心地接过了药，却没有立刻服下去，看出他的犹豫，送药弟子劝道：“您就放心吃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鬼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孟家的，我们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白洛身上难受得紧，这个送药弟子说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他终于不再犹豫，一口把药吞了下去。 体内的毒素确实得到了压制，白洛感觉身体轻盈了一些，可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沉，渐渐的，他连眼前这个弟子的身影都看不清了。 “好好睡一觉吧。”如同咒语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洛终于撑不住了，昏睡了过去。 送药弟子见他终于睡过去了，还细心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平躺在席垫上，这才退了出去。 等白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的烧好像也退了，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紧绷了那么久的神经终于有所放松，他倒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牢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还是那个送药弟子，不过这次来送的不是药，而是饭：“白公子，您醒了，要用膳吗？” 如果不是自己还在牢房里关着，白洛都要以为这个人是专门来伺候自己的了。 “你拿走吧，我不想吃。”白洛将自己的视线从饭菜上移开，拒绝道。 其实被关到这个时候，说不饿都是假的，但眼下他受制于人，即使是再饿，他也并不想吃。 没想到听了这话，那送药弟子还是没有离开，反而一脸苦恼地道：“可是您要是不吃饭的话，我也没法再去给另外那位公子送饭了。” 他口中的“另外那位公子”，在白洛听来，指的不就是苏尧吗？想到这，白洛有些动摇了，虽然他没有胃口，但是也不能饿着苏尧啊，而且这个饭菜平心而论，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思索片刻，白洛还是犹豫地拿起了筷子，夹起菜吃了一口，味道居然意外的还不错？ 看见白洛终于肯吃东西了，送药弟子微微一笑，放心了许多，见他看着自己吃饭还是没走，白洛开始催他：“我已经在吃了，你快去给苏尧送饭吧。” “好。”送药弟子应着，终于转身离开了，在白洛没有看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让人感觉有些熟悉的笑容。 明天孟辞就要回来了，白洛一个人在牢房里想破了脑袋，却还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带着他和苏尧安全逃出去。 另一边，李灼也在为了孟辞回来的事而烦心，孟辞一回来，孟河枫也会跟着回来，要是让他发现白洛的身份，这可就难办了。 “当初做事的时候不管不顾，现在又知道着急了？”孟寒给自己斟了杯茶，眼睛却一直偷偷注意着李灼的表情。 那日将人关入牢房后，孟寒便和李灼大吵了一架，他不明白为什么李灼做事就是不喜欢和自己商量，这次要不是他提前探到了消息，瞒着李灼又多做了一层准备，李灼很有可能没办法活着离开那里。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孟寒就控制不住地说了许多重话，他太害怕了，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永远地失去他了，孟寒就怕得不行。 但说完了以后，孟寒又陷入后悔和自责，只是一想到李灼对白洛的袒护，孟寒感觉自己嫉妒得都快要疯掉了。 “要是他们知道你当初没有杀掉白洛，会怎么样？”孟寒问道，其实他心里也大概能想到，违背孟家的命令会有什么下场。 李灼看了他一眼，孟寒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他转头望向窗外，轻声道：“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还请替我瞒着，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话还没有说完，孟寒已经闪身到他面前，将人直接按倒在了地上，打断了他的话：“在你心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孟寒的视线太炙热了，仿佛是想将他直接看透一般，李灼避开了他的视线，继续道：“你毕竟是孟家人，我们不一样。” “好一个不一样。”孟寒说着，竟是自嘲地笑出了声，“李灼，你看着我，你敢说我的心意你从未察觉到过半分吗？” “你敢说吗？你敢说吗？！”孟寒重复着，希望从李灼的口中得到答案。 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过？那当然是不可能，孟寒对他人如何，对他又如何，这其中的不同，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但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孟寒的这份爱。 太荒唐，也太脆弱了。 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在为孟家人做事，但他的心早就丢了，也许是在亲手了结了父母性命的那刻，也许是在和白洛缠打的那个雨夜，他早就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我对你无意，你又何必把时间和心思浪费在我身上。”李灼平静地看向他，不为所动地道，“闹够了吗？闹够了就放我起来。” 可也只有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他甚至有些愤恨地想着，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无情又自私！这就是真实的我！ 所以……别再对着这样的我说什么爱不爱的了，太虚伪了。 孟寒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沉默地盯着李灼，似乎是在努力辨别他刚刚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李灼眼中……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了。 这么多年了，他不信李灼从来没有对自己心动过，哪怕只有一次。 点在房间里的熏香，此时已经渐渐发挥了作用，李灼虽然狠心地说着刺激孟寒神经的话，却也无力从他身下挣开。 “你最会骗人了，连眼睛都会骗我。”孟寒将李灼的发带扯了下来，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又发什么疯？”李灼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眼底露出了愠色，但很快就被发带给遮住了。 “对，是我疯了，每次发疯的都是我，你只顾着招惹，却从来没有顾及过我。”孟寒比平时低沉许多的声音贴着耳朵传了进来，几乎是瞬间，李灼的耳尖就红了。 孟寒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沉声说道：“我不要听你违心的话。” 这一回，还没有等到李灼回答，孟寒就已经放肆地吻了上去，近乎疯狂地掠夺者对方的呼吸，他要将那些他不想听的话，全部都堵回去。 也不知道是谁先咬破了对方的嘴唇，两个人接了一个漫长并且近乎血腥的吻，李灼想，疯掉的可能不止是孟寒，他也疯了，还疯得很彻底。 被剥夺了视线后，李灼对四周的感知变得十分敏感，男人低沉的喘息声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说不出的蛊惑和性感。 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艘海上无帆无桨的小船，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依靠，只能随着大海的波浪不断地起伏。 “我要听你说爱我。”当孟寒克制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李灼几乎已经无法再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了。 在孟寒的攻势下，他所有的隐忍，所有的防线，都在被一点一点的瓦解击碎。 进入孟家以后，他一直都冷漠地活着，只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别的就冷眼看着，他将真正的自己封存起来，维持着自己冷血的人设。 一个人走了那么漫长又孤独的岁月，他的心难道真的没有软过吗？当孟寒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的时候，他难道也没有私心想过，也许他们两个人真的会有未来吗？ 他只是太擅长伪装自己的情感了，久而久之，连他都看不透他自己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一次，他都会用理智去压制自己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在和自己的斗争中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不过现在，那个自顾自闯进他生命里的人看透了他，没有被他口不对心的话所击退，他找到了最真实的他，并且紧紧拉住了。 “我爱你。” 被撞得几乎支离破碎的声音从李灼口中传了出来，蒙在眼上的发带也已经被他的泪水彻底浸湿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不断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像是在说给孟寒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孟寒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扯开发带，一边释放，一边低头去吻李灼睫毛轻颤的眼睛。 “我也爱你。”孟寒抱着他，等他一起缓过余韵。 孟寒认真的说着，每一个字都落到了李灼心里：“我不会去听你口中编造的自己，我只爱我看到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副cp终于有进展啦，开起了我的老年代步车（害羞） 第三十章 “恭迎家主、少主！”孟家众弟子齐声喝道。 为了研制秘术，孟辞每月都会出一趟远门，说是去找珍贵的材料，但恐怕也只有孟河枫一直贴身跟随他的知道，这些日子，孟辞都是去疗养的。 最开始的孟辞的确是非常谨慎的，试验都是用抓来的青壮年，但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将他的耐心消耗殆尽，他已经为了这件事耗费了半生的心血，他觉得自己可能等不了了。 在看到不知道第多少个人，因为试药洗髓后无法承受突然暴涨的灵力而爆体身亡后，他急躁了起来。 “会不会根本就不是药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他开始觉得这些青壮年根本就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秘术已成，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变强的资格，所以才会无法承受，最后暴毙。 后来他渐渐没了耐心，他对变强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任何时刻，终于，在秘术有一定成果后，他选择了以身试药。 那是孟河枫记忆里非常难忘的一天。 “唔唔！放开我！我不吃！！啊啊啊啊啊啊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刚刚还完整的人已经四分五裂，被血浸了个透。 而在他的身后，还有很长的一个队伍，孟家抓来的青壮年就这样被迫排着长队，像上刑场一样地一个接着一个去试药。 这里是孟家最为隐秘的试炼场，一开始是试炼比武所用之地，但现在已经被改为专门研制秘术的重地了。 从方圆几里就开始有孟家护法严格把守，能进来看到试药过程的人，除了被抓来试药的那些青壮年，就只有孟辞的心腹了，就连李灼都只是听说，从未来过这里。 说是试炼场，其实也和人间炼狱差不多了，无数的人在这里吃了药以后爆体而亡，血液和肢体混在一起，飞溅的到处都是。 碎尸还会被立刻清扫掉，拿去喂养孟家养的那些邪性的游灵、恶鬼，血液就无人顾及了。 这里的土地因为常年被鲜血浸染，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空气里也弥漫着浓稠的血腥味。 每当下雨的时候，雨水冲刷这里的土地，就会汇聚成一条血河，源源不断地向城外流去，滋养山间的恶灵。 “又是这样的结果！每一次每一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孟辞猛地打翻手边的茶盏，怒道。 “家主息怒，相比上次，其实已经小有进展了，相信很快就能研制成功。”孟辞身边的一个参与研制的心腹站出来说道。 不料这一次，孟辞却不再听这些虚言：“把药给我！我到要看看你们有多少能耐。” “家主使不得，现在这药的效果还不稳定，可能还有存在一些未知的负面效果……”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孟辞严声打断了：“闭嘴！我做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说三道四了？我说了，把药给我。” 此言一出，哪里还有人敢站出来劝？大家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见依然没人给他递药，孟辞索性从看台上起身，自己去拿。那拿着药的弟子一看家主朝自己这来了，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双手颤颤巍巍地将药递过了头顶。 旁边那个弟子胆子倒是要大一些，伸手拦在了家主前面，痛声道：“还请家主三思！！！” 可怜他一片忠心，然而他却听不到家主的回答了。 孟辞手猛地一挥，强劲的灵力随风直接打入这个弟子体内，他猛地被掀飞到了试炼场的边缘，等落地时，已然是断气了。 跪着的那名弟子抖得更厉害了，手颤得连药都快拿不稳了，还好孟辞只是看了他一眼，把药拿走后就转身离开了。 没有再犹豫，孟辞仰头把药服了下去，孟河枫被偷溜出去的孟家护法通知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孟河枫虽然了解父亲的性格，但以身试药一事，确实太过于冲动了。 孟辞将药服下后，所有人都注意着他的状况，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的神经。 一开始好像还没有什么反应，孟辞只是平静地站着，仿佛刚才吞下去的不是药，只是一口普通的茶水，但没过多久，孟辞突然低吼一声，神色一下子扭曲起来。 “小心！”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突然，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以孟辞为圆心，向四面八方扩去！ 护法们还有点自保能力，被抓来的青壮年和一些普通的孟家弟子就惨了，一个个都无法抵御这股冲击，竟是全部经脉破裂而亡。 “爹！你没事吧？！” 缓过这一波冲击后，孟河枫连忙向孟辞身边跑去。 “少主小心！先别靠近！”一个护法想拉住孟河枫，可惜已经晚了。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看了过来，因为对方的表情过于痛苦，孟河枫有一瞬间都没能认出来这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被孟辞猛地击倒在地，掐住了脖子。 “咳咳！爹！是我啊！！”孟河枫识图换回孟辞的理智，但此刻的孟辞显然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了。 “哈哈哈哈哈我变强了，这股强大的力量，是属于我的！！！” 他掐着孟河枫的手越收越紧，孟河枫渐渐感觉到无法呼吸，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他挣扎去拉那只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却根本不能拉动分毫。 “先救少主！”一个护法果断做出了决定，其余人也很配合，合力朝孟辞逼了过去。 有人攻击，孟辞果然松了手，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落下，就有一个护法被孟辞击倒在地，瞬间没了呼吸。孟河枫还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这灵力猛地一震，他竟是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一切都结束了吗……”晕过去之前，孟河枫迷迷糊糊地想道，他看着父亲失去理智、浴血厮杀的样子，渐渐合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试炼场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死尸遍野，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有存活的人。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缓慢地在人堆里寻找着父亲的踪迹，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身负重伤的孟辞。 “爹？”孟河枫犹豫地唤了一声。 “河枫……咳咳咳！”孟辞刚艰难地叫出他的名字，喉里就泛上一股腥甜，咳血不止。 “爹！爹！你没事吧？别吓我。”孟河枫被孟辞这突如其来的咳血吓得不轻，“我、我马上叫人过来。” …… 后来孟辞被送去疗伤，虽然表面上看着已无大碍，实际上却落下了非常严重的后遗症，但为了对外保持实力，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小门派安分，他只好借外出寻找药材的借口，每个月都外出疗养一段时间。 本来打算先从小鬼们下手，却听说这次直接抓住了新任的鬼王，孟辞怎能不激动？ 如果鬼界真的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他要是能将鬼王也炼化为药引，那到时候他的实力必然大增，如今这些不得不躲躲藏藏的后遗症肯定也会随之消失了。 一想到这，他就兴奋的不能自已，连带着赶回来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上一次他以身试药，孟家损失惨惨重，之后只得又重新组建了一队人马来接着研制，这一次审问鬼王，他一定要好好准备一番，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弄明白了之前白家灭门事件的经过，孟寒当然还是帮李灼一起瞒下了白洛还活着的事实。至于审问鬼王，他也不想拉着李灼再去掺和了，索性直接称病告假，俩人过起了闭门不出小日子。 “身体抱恙”的李灼难得有了些清闲日子，刚立下大功，又有孟寒守着，一般没人会来打扰，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不长眼的人。 “听说李公子身体不舒服，我特意来看看他。”护送孟辞回来之后，孟河枫闲着无事可做，听说两人将鬼王抓回来以后，就一直称病不出，他倒是好奇，便找上了门。 “谢谢少主关心，李灼已无大碍。”李灼面不改色地道。 一旁的孟寒赶人的眼色简直不要太明显，要不是李灼再三说服他不可得罪孟家少主，他一开始连门都没打算让孟河枫进。 “两位这次抓到这鬼王，可是立功不小啊，这鬼王诡计多端，实力可怕，想必你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吧？”孟河枫笑道。 就知道这人是来打探情况的，孟寒一句“无可奉告”在嘴边转了三转，最后还是屈服于李灼警告的眼神，变成了“少主所言极是”。 “这么说来，李公子也是在那时候被鬼王所伤？” 孟寒刚想开口，衣服却被李灼身后的手偷偷拽了拽，他扯了扯嘴角，答道“是”，但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比这个回答还多三个字。 关你屁事。 就这样有的没的聊了一堆，原美好的二人时光被这样打扰，孟寒的怨气越积越重，好在就在他快爆发的时候，孟河枫终于舍得走了。 原以为这下终于清净了，没想到这人刚走没一会，就有孟寒的手下来报了：“报告大人！孟少主往牢房去了。” 李灼和孟寒：！！！ 白洛现在就关在牢房里，要是让孟河枫撞见了，那就没法解释了。 李灼难得有些着急地道：“不行，我们得去拦住他。” 孟寒：“你呆在这里，我去。” 李灼却不同意，坚持道：“我和你一起。” 虽然李灼是装病告的假，但是孟寒是真的希望他能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不想让他事事操心，但无奈实在拗不过他，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去了。 第三十一章 听说孟辞已经回来了，马上就要抓苏尧去单独审问，白洛在牢房里简直是心急如焚。 之前身上受过重伤，又中了毒，他连运转灵力都做不到，更别说攻击了。 但现在不同了，昨天吃了解药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好转了不少，避开守门弟子的视线，白洛偷偷在角落里捏了个诀。 “成功了！”看到指尖燃起的蓝色火焰，白洛小声惊呼道。 既然他已经能够成功使用灵力，那唤出他的佩剑应该也没问题了。 指尖的蓝色火焰逐渐熄灭，白洛暗自攥紧了手，这一次，就换他来保护苏尧吧。 “救命，好疼啊，好疼！”白洛突然蜷缩着身子在地上翻滚着喊叫起来。 这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外面守门弟子的注意，他打开了牢门，逐渐向白洛靠近：“喂！你怎么回事？” 也许是因为白洛看着就很柔弱的原因，再加上他一直没有都表现出太大的威胁力，守门的孟家子弟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 他们都只记得小心鬼王苏尧，却忘记了白洛楚家弟子的身份。 白洛见他慢慢靠近自己，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又很快消失。他仿佛没有听见这个守门弟子的问题一样，只是一个劲儿地叫着疼。 这弟子见白洛情况好像确实很严重的样子，心道：“这人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担当不起。”思索片刻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决定先控制住白洛，探一下他的脉象。 然而就在那只双手即将抓住白洛的一瞬间，白洛的眼神瞬间清明。 “不染！”他轻喝一声，一把长剑便从他的手里凝聚而出，那看门的孟家弟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白洛用剑柄猛地击了一下后颈，随即晕了过去。 将这人打晕后，白洛也没有犹豫，立刻向牢门外跑去，在外面的弟子察觉到动静，刚想进来查看情况，就和白洛撞了个正着。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另一个孟家弟子急声喊道，“快去抓人，我去报告大人。” 之前大人就特意嘱咐过，一定要隐瞒好这个人的行踪，不能家主知道他的存在，要是让他跑出去闹大了动静，那可就糟了。 “带我去找苏尧。”随着白洛口型微动，一只血色的蝴蝶从他指间飞了出来，往前方探去。 白洛急步跟上，努力与后面追来的孟家弟子拉开距离，他可不想把时间花在和他们纠缠上。 另一边，李灼和孟寒两人才刚赶到大牢门口，就遇见了急急忙忙来报的弟子。 “大人您来了！大事不好了！白公子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怎么回事？”孟寒一听到这，脸色便冷了下来。 “都怪属下失职，一时大意……”那名孟家弟子闻言立马就跪下了。 “还是先把人抓回来吧。”李灼在一旁冷静的分析道，“现在孟河枫还在里面，要是让他们遇见就不好了。” “先放你一马。”孟寒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眼下还是先把人抓回来比较重要。 这一头，白洛正跟着那只灵力幻化而成的蝴蝶一路狂奔，寻找苏尧的位置。 突然，原本在前面带路的蝴蝶落入了一个人手中，只见那人指尖用力一捻，便将蝴蝶直接碾碎了。 白洛愣了一瞬，待他看清了这人的容貌后，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这张脸就算是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 那日白家被血洗的记忆再次席卷而来，白洛仿佛又看见了被血染红了的秦城，看见了自己倒在血泊之中的爹娘……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人一手造成的！ “孟河枫。”白洛咬牙切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感受到对面这人浓烈的杀意，孟河枫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到白洛腰间那枚白色的玉佩，又看了看这人有些熟悉的样貌，他才终于回过味来。 “白洛？你居然还活着？”孟河枫冷笑一声，有些惊讶地开口。 白洛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孟河枫，逐渐攥紧了手中的剑。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控过，他的在脑海中仿佛有无数个小人正在叫嚣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为死去的爹娘报仇！为那些惨死在孟河枫手下的人报仇！ “哼，收起你那眼神。”孟河枫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说着又挑衅般地朝他靠近了两步，“就凭你，不会也妄想杀了我吧？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 锵！银光一闪，剑身碰撞的声音清脆入耳。孟河枫话音未落，白洛身形一跃，已经持剑攻了上去。 孟河枫反应倒也快，眉心一皱，忽地往后避闪了半步，迅速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和白洛交起手来。 虽然孟河枫实力未减，但是白洛也早已不同于往日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任人宰割了少年了！ 爹娘与自己相处的点滴仿佛还历历在目，想到这，白洛手下的招式越发凶狠起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两人打得十分胶着，孟河枫没有想到白洛会那么难缠，渐渐变得吃力了起来。 他一剑刺向白洛的腰腹，却不料白洛根本没有往后躲闪的打算，只是咬牙闷哼了一声，硬生生接下这一剑，然后立刻挥剑朝他的脖颈攻去。 虽然孟河枫已经极力躲避了，但脖子那还是见了血，要是他反应再慢些，可能真的就死在白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面了。 “操！”孟河枫在自己脖子那抹了一手血后，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妈真不要命了？！” 白洛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马上又攻了上去，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除了致命伤，只要能有机会攻破孟河枫的防守，别的招式白洛都直接用身体硬扛下来，一点也不躲，完全变成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两人打斗动静不小，很快就引来了其他的孟家弟子，但一看两人打得如此激烈，少主又不下令，一时间没人敢贸然冲上去。 “快快快！少主在那边和人打起来了！” “走！我们快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送药弟子原本还在探索从牢里出去的路，听到动静后，也慌忙随着其他孟家弟子赶了过来。 看到白洛不要命地和孟河枫缠斗在一起，送药弟子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只是……白洛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没法只站在原地看着了。 他突然从一堆孟家弟子中窜了出去，飞身向前替白洛挡下了猛烈的一击，兵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再细看，那送药弟子将白洛半护在身后，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把白玉折扇。 “你……咳咳。”白洛眼底是说不出的震惊，情绪一激动，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忍不住低咳起来。 苏尧也没让他再猜，几缕白烟飘散，他慢慢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不是“正被关在牢房中等候审问”的鬼王本尊又还能是谁？ “好，好啊哈哈哈哈！”孟河枫突然疯狂大笑道，“还真是让我没想到啊，过了那么久，居然还能再对上你俩。” “新任鬼王居然就是你小子，是我之前小看你了。”孟河枫语气嚣张，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刚才被苏尧挡开的那一剑，力量之大，让他现在手臂都还隐隐作痛。 虽然感觉到苏尧如今的实力可能已经远在自己之上了，但这可是他的地盘：“来都来了，今天你俩谁都别想走，都给我上！” 谁知苏尧听了这话，眼底不见丝毫的慌乱，反而轻笑一声，神色轻蔑地嘲讽道：“呵，现在才知道叫帮手，有点晚了吧。” 孟河枫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这一声令下后，并没有人上前，回头一看才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的孟家弟子已经被不声不响地放倒了一大片。 早在孟家弟子准备把苏尧和白洛分开关押时，他们带走的就已经是“假鬼王”了，真正的苏尧已经伪装成了一个送药弟子，成功混进了孟家的药膳坊。 除了顺利拿到白洛的解药之外，他也从里面顺走了一些别的东西，那群弟子就是被他用孟家的迷药给放倒的。 不过除了不省人事的那些弟子，另外一部分还清醒着的却是在另一个人的命令下停下了脚步。 “怎么，孟寒，你这是要带头造反？”看着突然出现的孟寒和李灼，孟河枫语气不善地道。 “我哪儿敢啊？只是怕不小心伤到了鬼王，孟家主会很苦恼的。”孟寒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他了，听他的语气就不像是不敢的样子。 “你！”孟河枫被他这么一呛，脸色更难看了。 孟寒说完以后却压根不再理会他了，只是抱着手和李灼站在一旁，大有等苏尧动手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这个鬼王苏尧确实有些手段，眼下白洛的毒已解，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再用来威胁他的了。 比起想办法将两人捉回去，然后摆平孟河枫，孟寒倒觉得不如直接借苏尧之手除掉得知白洛还活着的孟河枫更省事。 毕竟他只想要护好李灼，孟家怎样，这个少主又怎样，这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至于那些孟家弟子，他交代过之后，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汇报，即便有人从中作梗，他孟家主要罚，也不可能罚到李灼头上去。 这就够了。 李灼看着孟寒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欲言又止，现在反倒是他变得优柔寡断了。 他又想起了两人在路上的对话。 “他再怎么说也是孟家少主，你身为孟家人，为我冒这个险，不值得。” “你值得。” “我……” “我说了，你值得。” 知道李灼也是担心自己，孟寒放缓了语气，细声哄道：“不要再把我当孟家人了好吗？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为你，什么都值得。” 热气很快顺着耳根爬了上来，李灼终于放弃了和他争论。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封面大概明天就能看到啦，希望大家喜欢ovo（手动比心） 第三十二章 “阿洛，这里交给我吧。”苏尧大概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虽然他并不喜欢被人当刀使，但孟河枫这个人，确实该死。 孟河枫当年带人血洗秦城，不仅是白洛的仇人，更是他的仇人，让他多闹腾了那么久，也是时候收拾他了。 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慌了，但孟河枫却不愿表露出来，他故作镇定地嗤笑一声：“我算是看透了，你们一早就串通好了吧。想杀我？尽管来试试！” “哦？那我可就……真的来了。”苏尧冷声笑道，手中的白玉折扇唰地一展，原本微微凝滞的空气突然为之一震，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开，竟是让地面都颤了颤。 若不是手上还有把剑勉强支撑着身体，孟河枫险些在这强者的威压下直接跪倒在地了。 李灼和孟寒心底也是一惊，看来这鬼王真不是浪得虚名啊，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保留了多少实力。 如果说白洛就是苏尧的底线的话，那现在，孟河枫无疑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到了这条底线。 不可饶恕！ 苏尧嘴角虽然还带着笑，但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心口一凉，他心里怕是早已经想好了不下百种让孟河枫后悔自己出生在这个世上的方法了。 就在看戏的孟家弟子都屏住了呼吸，担心这接下来的一幕过于血腥时，他们就惊讶地发现鬼王才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半步，突然就迈不开腿了。 孟家弟子：？ 刚才那滔天的杀意和可怕的气场也在一瞬间全散了。 孟家弟子；什么情况？？？ 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从苏尧身后伸了出来，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口，虽然是完全没有用力的动作，但苏尧却像是被原地束缚住了一般，没法再往前走哪怕半步。 “阿洛……”苏尧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要糖吃的孩子。 但白洛的态度却很坚决：“阿尧，让我来。” 苏尧转头看向他，白洛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道不浅的伤口，正往外汩汩流着血，苏尧能感受从白洛体内源源不断涌来的灵力。 白洛的皮肤本来就生得白皙，一点擦碰都显得格外显眼，更别说是个还在流血的口子了。 苏尧蹙紧了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默默念了个诀，隐隐有白烟萦绕在白洛的伤处，帮他慢慢止住了血。 做完这些，他就自觉地往后退开了半步。既然白洛想，那他就让他来。 感受了一下从体内不断涌出的灵力，白洛闭眼轻呼了一口气，慢慢将它们汇聚到了剑身上，脚下也重新有了力气。 他不再和孟河枫废话，直接提剑再次攻了上去！孟河枫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早就已经很不爽了，咬咬牙便再次和白洛交起手来。 不过他这一次应付起来，显然比之前吃力得多，白洛的灵力明显比刚刚提高了一个档次，再加上苏尧在一旁暗暗施压，孟河枫真是有苦没处说。 更让他气愤的是，其他人都抱着手站在一边，仿佛就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一样，他孟河枫何时被这般羞辱过？ “去死！去死！你们都给我去死！！！”孟河枫不停地谩骂着，随着身上负伤越来越多，他已经到了近乎疯癫的状态。 白洛一开始也没打算打理他，直到孟河枫越骂越难听；“不过就是个贱人的儿子！你就该下去陪你爹娘！还有你们，都不过是群走狗罢了！” “闭嘴！”白洛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剑光一闪，剑身在空中带出了一道残影，随后以破竹之势朝孟河枫心口刺去。 白衣蹁跹，鲜血如泼染的墨画般点缀其间，少年的剑法十分凌厉漂亮，一招一式都透着股狠劲儿，剑锋所过之处，势不可挡。 苏尧站在白洛身后不远处，默默地看着…… 这是他的少年。 脆弱却又坚韧，看着不堪一击，但往往又能爆发出非同小可的力量。有的时候柔得像湖面的静水，有的时候又比飞舞的火花还要张扬。 但是，无论是哪种，苏尧都不想再看到他的少年这样满含恨意、杀气腾腾地去取一个人的性命了。 他应该被好生保护着，娇生惯养着，永远保留着那份天真和纯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是伤，手上也沾染了献血…… 利剑刺透肉丨体，传来嗤啦的一声，白洛手里的剑没入了孟河枫的胸口，顿时鲜血如注，孟河枫胸前的衣料被血染红了一大片，手中的剑也一下掉到了地上。 白洛缓缓抽出佩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在原地站定，浓稠的血液随着剑锋一点点滴落到地面上，积成了一个小血坑。 “哈哈哈哈哈哈！”孟河枫身形恍惚了几下才勉强撑住，他大笑着，终于从五脏六腑里挤出了一句话，“现在，你满意了？” 明明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他却依旧不知道反省，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盯着白洛的眼神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这是白洛第一次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在此之前，别说杀人了，他甚至都没有杀过生，可是当他刺出这最后一剑时，他居然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心软。 他平静地看着垂死挣扎的孟河枫，仿佛是在看一场笑剧一般，他感觉自己的心是凉的。 孟河枫终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身体里的热量散失得很快，再过不久，他就会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收回佩剑之后，白洛缓缓朝前走了两步，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孟河枫，他拿出了那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 他一下跨坐到孟河枫身上，双手握着匕首，举过头顶后又重重地落下，继续朝孟河枫的胸口捅去。 李灼：“……” 孟寒：“啧，还真是看不出来啊，他居然也能做这种事。” 一刀一刀又一刀，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只是神色冷冷地继续重复着这个动作。 直到他突然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了，阿洛，停下。”苏尧从背后将他抱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握住了他攥着刀的手。 “结束了，已经没事了。”苏尧抱着他，柔声哄道，“他已经死了。” 语气听起来无比温柔，但恐怕也只有看到此刻苏尧眼神的人，才知道如临冰窖是什么感觉。 “他……死了？”白洛后知后觉地颤栗起来，他脸色很苍白，连嘴唇都在微微打颤。过于浓烈的血腥味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的，哪里都很难受。 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都在发抖，苏尧毫不在意白洛的一身血污，一边慢慢抽走了他手中的匕首，一边又将人又抱得更紧了一些。 “别看了，听话。”苏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名让白洛感到安心，“闭上眼睛，我带你离开这里。” 白洛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苏尧微微俯下身，一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白洛下意识搂紧了他。 看到这一幕，孟寒难得又有了几分兴趣，刚想开口，就被身旁一直沉默的李灼皱着眉掐灭了这个想法，真的是被“掐”灭的。 苏尧冷冷地盯着地上那具孟河枫的尸体，突然，尸体周围凭空出现了一团鬼火，火舌乱蹿，很快就无声地将人蚕食殆尽。 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慢慢消失了，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缕淡淡的墨香，白洛的情绪逐渐被安抚了下来。 孟寒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刚刚被掐疼的手，上前一步道：“今日之事，算我们各取所需，你们现在可以直接从这条路出去，我保证不会有任何孟家弟子拦你们。”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有缘下次再见。” “不会再有下次了。”苏尧寒声道，目光沉沉地看了两人一眼，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白洛离开了。 从孟家一路出来，可以说是畅通无阻，路上两人基本没有遇到孟家弟子，说好的严格把守，现在看来，这孟寒在孟家的势力确实不小啊。 “阿尧，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白洛把头埋在苏尧胸口，微不可闻地道，缓过那个劲儿后，他逐渐开始觉得这个姿势别扭了。 “别乱动。”苏尧喉结滚动了一下，脚下原本稳健的步伐在白洛的干扰下莫名有些飘忽。 白洛还以为是他累了，抱不动自己了，挣扎得更厉害了：“你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好好好，知道了。”苏尧被他蹭得心痒痒，最后还是妥协般把人放下来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高地，这里视野很好，往下望去，可以看到他们刚刚出来的地方。 “这里是……秦城？”白洛有些犹豫地问道，也不怪他认不出来，实在是因为这里的变化太大了。 当初被秦城被孟家血洗之后，就彻底被孟家人所占领了，熟悉的街坊屋宇全部被摧毁殆尽，现在坐落着的都是后来按照孟家的规划重新修建的。 苏尧神色也有些诧异，不过倒不是因为秦城的变化，而是因为他曾经排查过很多孟家的校场，但却没有想到孟辞居然躲在了一个他最熟悉的地方。 白洛循着记忆，艰难地辨别着白府曾经所在的位置，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家了，一点熟悉的痕迹也看不见，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凉风轻轻吹拂着两人，白洛感觉自己更清醒了一些，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阿尧……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苏尧知道他是没迈过心里的这道坎，他握住了白洛有些冰凉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孟河枫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杀他，他也会杀更多的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你做得很好，不仅为世间除恶，也为你爹娘报仇了，他们在天之灵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听到苏尧的话，白洛眼睫一颤，两行清泪忽地就流了下来了，明明之前在那种情况下都没哭，现在却在苏尧的一席话下溃不成军了。 苏尧低头给了白洛一个短暂却极尽温柔的吻，安抚的意味远大于情丨欲，他细细地帮白洛把眼泪都擦拭干净，这才柔声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尧：阿洛别怕，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三十三章 “孟寒，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这么走了？”李灼皱着眉沉吟道。 鬼王这一走，对孟家来说无疑是放虎归山。 现在孟少主已死，孟家本家的位置很快也会暴露，届时如果鬼界和其他门派势力勾结一起来犯，孟家必然无力招架，很有可能就此灭门了。 “人都已经走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孟寒将自己的脑袋埋到了李灼的颈肩，语气懒散地道，“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李灼按住那颗不安分的脑袋，逐渐松开了皱紧的眉头，无奈地道：“我担心的从来都不是孟家。” 自从把人带回来之后，他称病告假，卸去了所有职务，鬼王的后续之事就由孟寒全权接管了，如今鬼王人突然没了，还杀死了少主，孟寒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担心的是你，傻子。 “我知道。”孟寒想能感应到李灼心中所想似的，突然笑道，“你先回去歇着吧，你现在还‘病’着呢。” “那你……” 李灼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孟寒打断了： “一会家主就该派人来传我了，我还得去应付一下他。” 说着他往后退开两步，对旁边的弟子下令道：“来人，送李大人回去休息。” “是！”两个弟子得令，立刻恭敬地上前，为李灼引路，“大人，请随我们回去休息吧。” 李灼没动，又看了孟寒一眼，孟寒也不催他，就站在原地含笑望着他。李灼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随那两个弟子离开了。 待到李灼的身影从视线中彻底消失，孟寒的脸色才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咻地一声，利剑出鞘，径直刺穿了不远处一个正试图往外溜的弟子的喉颈，鲜血飞溅染红了大半面墙。 “还有人……想去报信吗？”孟寒冷笑着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地让人不寒而栗，这才是孟家弟子所熟悉的孟寒。 虽然这里的弟子大多都听从于他，但也不排除个别心怀鬼胎的，他可不能让这些人坏了事。 这些孟家弟子本身在孟家地位也不高，自然懂得什么叫趋利避害，如今有了先例，哪里还敢得罪他，纷纷拜服。 孟寒对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又厉声嘱咐了几句：“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给我忘掉！如果有谁敢乱说，就是这个下场，知道了吗？” “是！”在场的弟子们齐声答道，孟寒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心里都有了数。 随意拔出了一把离自己位置比较近的孟家弟子的佩剑，孟寒几乎没有犹豫，就向自己的右臂刺了过去。 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袖，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又往别的地方补了好几刀，直到看起来像经历了一场恶战，从死里逃生，他才缓缓停下了手。 他扬起一个有些冷傲的笑，漫不经心地道：“记住了，这是和鬼王打斗留下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孟家主殿里，孟辞勃然大怒道。 他刚刚派心腹去牢中将那鬼王押来审问，结果那心腹没过多久就又独自一人回来了，人没带到，反而带回来了一堆他不爱听的消息。 知道家主必然会震怒，那心腹面色也十分难看，他磕磕绊绊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道：“家主，那鬼王他……他已经跑了。” “跑了？！”孟辞怒喝一声，殿下立刻就黑压压跪倒了一片，那心腹也不敢再抬头了，脸上汗流不止。 不知道殿中安静了多久，他才像攒够了勇气一样，继续开口道：“少主也……不幸遇害了。” 其实他也是到了牢中，发现了激烈的打斗痕迹，问了好几个孟家弟子才了解到了情况。 孟少主不仅遇害了，而且连尸骨都没留下来。这句话他在心里想了想，却不敢说口，他怕说出来，自己就要地下陪少主了。 这下殿中彻底没人敢吱声了，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孟辞身前的桌案被生生劈成了两半，他怒目如火道：“去！把孟寒给我叫过来！” “是！”被点到的那个孟家弟子立刻脚底抹油地跑了。 传令弟子刚跑出去没多久，孟寒就来了，看到殿中死寂的气氛，就知道孟辞应该已经发过脾气了。 他默默收回探寻的目光，镇定地走到了大殿中央，缓缓行礼道：“孟寒参见家主。” 他身上负了许多伤，右手手臂上还有一个大血口子没来得及处理，衣袖都被血给浸透了，大殿中一时间竟只剩下了血液滴落到冰冷地面的滴答声。 孟辞横眉扫了他一眼，仿佛没有看到他的伤一般，只是冷声道：“孟寒，鬼王之事可是由你负责的。” 说着，孟辞慢慢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在孟寒身前缓缓站定，他一只手按在了孟寒的伤口上，微微俯下身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被实打实地按到了伤处，孟寒半跪着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开口，语气却是毫无波动：“那鬼王实力高深莫测，属下已经尽力加强了看守，结果还是失算了。” “至于少主一事，属下并不知情，许是少主刚好撞见了准备出逃的鬼王，想帮忙拦截，这才不幸遇害……请家主节哀。” “请家主节哀！”殿中的其他孟家子弟齐声附和道。 孟寒的回答不卑不亢，对自己受伤的事情也只字未提，话音落下后，殿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由孟辞开口打破了沉寂：“来人，传令下去。少主身殒，大办丧宴三天，另外，全城通缉鬼王，逆我孟家者，格杀勿论！” “是！”殿中弟子齐声应道。 说完孟辞又看了一眼跪在殿中浑身是伤的孟寒，冷冷道：“孟寒此次因为疏忽铸下大错，依家法领罚，以儆效尤，禁足一个月。” 孟寒对此没有异议，也低声附和道：“是。” 听到回答，孟辞冷哼了一声，经过孟寒身旁时，似乎还有意停顿了一瞬，最后径直离去。 弟子们逐渐都散了，那心腹见孟寒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便上前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无碍，不劳您费心。”孟寒睁眼说瞎话地答道，在自己带来的一个手下弟子的搀扶下才勉强起身。 那心腹知道是自己不受待见，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离开了。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啊？”那弟子十分担忧地问道，又是领罚又是关禁闭的，他家大人怎么禁得起这种折腾？ 孟寒却不甚在意：“走吧，先扶我回去。” 话说另一头，白洛和苏尧两人终于回到了沈府，两人到达府上的时候，府里正被小鬼们闹得不可开交。 “呜啊啊！殿下和夫人不在的第三天，想他们，想他们，想他们。” “呜呜呜殿下和夫人没事吧？他们会不会回不来了。”一个小鬼刚刚犹豫着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就立刻被其他小鬼给吼回去了。 “闭嘴，不许说这种话！”然而众小鬼吼完以后，仿佛也被戳到了伤处，难过地跟着鬼哭狼嚎了起来，“呜呜呜……” 小鬼们哀嚎个不停，但又因为体质原因，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要是让旁人看见了，估计会哭笑不得。 但已经被连续骚扰了好几天的沈府人却笑不出来，他们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恨不得让小鬼们停一停、歇一歇，自己来替它们哭。 所以当苏尧和白洛出现的时候，众人仿佛看到了救星。 “殿下回来了！夫人也回来了！”不知道是哪只小鬼先喊了一声，小鬼们的哭声默契地一下全停下了。 “殿下殿下！”“夫人夫人！”小鬼们兴奋地叫着喊着，一哄而上，奋力往两人身上拱。 这些小鬼个头不大，分量却也还不小，白洛被它们的热情吓到，差点没站稳。 苏尧面无表情地将一只正奋力往白洛怀里钻的小鬼拎了下去，又按住了一只正试图从自己肩上跳到白洛那儿去的小鬼，冷声道：“都给我下来站好。” 鬼王说话就是有效，苏尧话音刚落，小鬼们已经麻溜地下来站好了队，一时间让白洛哭笑不得。 几日未见，说实话，他还蛮想念这些可可爱爱的小鬼们的。 见小鬼们都老实了，苏尧才开始了训话：“别闹你们夫人，他现在需要休养，明白吗？” “明白了！”小鬼们闻言，便不敢再闹了，纷纷表现出了担忧，一个个像焉掉了一样。 “没事，也不用太担心了。”白洛看着它们情绪变化如此之快，有些好笑地开口安慰道。 之前苏尧没说，但这不代表他就忘记了，将小鬼们打发去做事后，两人又回到了独处的模式。 苏尧把白洛带进房间里，将门窗一一锁好，然后柔声道；“阿洛，把上衣脱了，我帮你上药。” 白洛之前那身染满血污的衣服早在路上就已经换掉了，伤口虽然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但苏尧还是不太放心，决定再给伤口上些药。 “咳……”虽然看上药是正经事，但苏尧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撇开了视线。 “脱……脱衣服？”听到这话，白洛脸腾地一红，虽然知道苏尧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害羞。 伤口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反正他们现在都是……那种关系了，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在心里说服自己后，白洛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开始慢慢吞吞地脱了起来。 随着上身的衣物被一件件褪去，白洛身上的伤口也慢慢显露了出来，他的皮肤本就偏白皙，一道道猩红的伤痕在他身上显得十分狰狞。 苏尧目光沉沉地盯着白洛背上的伤，眼底的情绪晦明难辨。 保护好阿洛，不让他轻易受伤，这件事他似乎总是做不好。 露在外面的地方有些凉嗖嗖的，白洛见苏尧迟迟没有动作，刚想催一下他，背上突然就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白洛身躯微微一颤，努力克制着才没有惊呼出声。 苏尧居然在吻他的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苏尧：突然觉得就这么让孟河枫死了还是有点便宜他了。 第三十四章 伤口处的痛感很快就被另一种感觉所盖过了，白洛轻吸一口气，颤声唤了他的名字：“阿尧？” 回应他的是一个个接连落下的轻柔的吻，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肩头一直绵延到了腰侧。 “阿尧，痒……”白洛的声音软得不行，虽然很痒却还是忍住了没有躲开，苏尧终于停了下来。 “阿洛，以后不要再随便动用那种力量了，好吗？”苏尧的声音有些低哑，尾调甚至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苏尧，却也没想到会让他担心到这个地步。白洛故作轻松地开口安慰他：“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天天用，我自己有分寸。” 苏尧却不吃他这一套，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将人圈进了怀里，固执道：“答应我好不好？”大有白洛不松口答应就一直不放手的意思。 窗外似乎还隐约能听到小鬼们嬉笑打闹的声音，白洛垂眸盯着房间一角兀自燃烧的安神香，陷入了沉默。 他的身体状况其实他自己也清楚，可是这是他能短时间内提升灵力最快的方法，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报仇，只有孟家存在一天，他就难以保证自己不会再次借助这个力量…… “阿洛。”苏尧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你其实可以再依赖我一点。” “嗯？”白洛有些没明白苏尧话里的意思。 “你受伤了，我也会难过。”　苏尧看着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长叹一声道，“阿洛，在你的计划里，你有想过我吗？” 这个问题，其实他已经想问很久了。从最初收到的那张“死即是生”的字条，一直到这次被孟家人抓走，这样的事发生了太多太多次了。 白洛虽然有时也会慌乱，会询问他该怎么办，但真正做出了什么决定后，面对危险时还是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咬牙冲在前面。 听完这句话，白洛一下子愣住了。 他有想过苏尧吗？自然是想过的，他不仅想，而且还想了很多。他想过苏尧的安危，也想过苏尧的生死，只是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和生死在苏尧那里也是同等重要的。 所以在身处险境的时候，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他总是更倾向于依赖自己，即使是以命相搏，也不想连累别人，更何况苏尧是他的爱人，他自然是最不愿拖累他的。 “我……”其实不用白洛说，苏尧心里也有答案了。 “没想过也没关系，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试着依赖我。”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用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还有我呢。” 苏尧缱绻低沉的声音落在白洛耳边，每一句都撩拨着他的心弦，白洛耳垂通红，不自觉地又咬了咬下唇，顿了顿才小声开口道：“你之前……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听到这句话，苏尧故作苦恼地道：“我之前也没想到我们白公子会那么英明神武，让我毫无用武之地啊。” 虽然已经在努竭力克制了，但说完这句话后，苏尧还是漏了几声笑出来。又咳嗽了两声用作掩饰后，他这才一本正经地接着开口问道：“那现在可以答应我了吗？英明神武的白公子？” 白洛哪能听不出苏尧话语中调笑的意味，脸再次腾地红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答应就是了。”白洛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他晕乎乎地想，自己现在这样大概和被美色所耽误的昏君差不多吧。 苏尧也不敢把人逗得太狠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便不再闹他了：“好了，忍着些，我帮你上药。” “白洛！ 你没事吧？”楚云萧原本还在外面处理事情，听说了两人回来的消息，连忙赶了回来。 门刚刚被敲响，白洛就像被惊动的鸟兽一样，猛地拿起衣服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苏尧微微挑眉，眼底含笑地将他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起身去开了门。 白洛：“掌门师兄！” 终于见到了人，楚云萧心里踏实了不少，只是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苏尧，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白洛，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刚从云锦回来就听说白洛出事了，要不是收到了苏尧的暗中传信，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带人杀到孟家去了。 苏尧用来传信的载体十分简陋，如果不是上面还残留着几分白洛的气息，楚云萧很有可能都不会注意到。他在信中说自己会想办法把白洛平安带回来，让他不要担心，也不要轻举妄动。 楚云萧短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他了。不过在等待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这几天联合沈家和玄默的势力，众人一起端了附近不少孟家较小的据点，救出了很多被孟家强行带走的人。 沉吟片刻，楚云萧蹙着眉头犹豫地问道：“你俩这是在……” “在看伤！”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言论，白洛急忙打断了他，“苏尧他刚刚在帮我上药。” 不料楚云萧一听到白洛说受伤了，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伤着哪了？严不严重？让我看看。” “不、不用了，掌门师兄。”想起苏尧刚刚从肩头开始一路落下的吻，白洛忙不迭地拒绝了楚云萧的好意，“伤得不严重，而且已经上过药了。” 其实主要是担心楚云萧看见自己伤口附近……有什么可疑的红痕。 听白洛这么说，楚云萧也不勉强，只是道：“你先把衣服穿好，小心别染了风寒。苏尧，你随我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苏尧颔首，跟出去了，还贴心地替白洛带上了门。白洛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又要瞒着他搞事情了。 两人一路来到了别院的楼台亭阁中，见楚云萧终于站定，苏尧也缓缓停下了脚步，半倚在一根滚圆的红漆柱子上，掏出了自己的折扇在手中把玩。 他垂眸漫不经心地问道：“楚掌门想说什么？” 楚云萧不解地道：“白洛的身份暴露了吗？你俩怎么会突然被孟家人一起抓走了？” 这个问题，倒也没有让苏尧很意外：“孟家人的目标，你难道不清楚吗？有些事情不是一直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他接着道：“之前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支持你的提议，但现在各门派宛如一盘散沙，若是想合力对抗孟家，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磨合。”楚云萧也知道孟家贼心不死，他们最近的动作的确也猖獗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他已经联系了一些门派了，还有部分门派正在劝说中。 之前苏尧提出要一起对抗孟家，他还有所顾虑，后来回去后他自己也想了很多。孟家一日不除，就永远是个隐患，总会有爆发出来的一天，要想明哲自保、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苏尧听了楚云萧的话，不置可否，只要愿意支持，其他事都好说，更何况……苏尧勾了勾嘴角：“孟河枫已死，很快局势就会被彻底扭转了。” “孟家少主死了？”楚云萧有些震惊，这个消息目前在外面都还没传开，那应该就是白洛和苏尧在孟家的时候下的手了……他心念一动，忽然明白了苏尧的意思。 苏尧也没再多说，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楚云萧：“我在孟家的药膳坊里翻到的，也许对楚家主的病情有帮助。” 接过小瓷瓶，想起父亲的身体状况，楚云萧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唇道：“先谢过了。” 等苏尧回来的时候，白洛已经梳理完毕了，正盯着窗外发呆，看到苏尧回来了，也没问他和掌门师兄又说了些什么，反倒是追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话说你……那个孟家的送药弟子是怎么回事？”之前处境危急，白洛没来得及多想，现在他闲下来了，就记起来问了。 苏尧不是被带走单独关押起来了吗？怎么会又突然以孟家送药弟子的身份和形象出现了？先是楚家弟子，现在又是孟家弟子，好像每一次，苏尧都有办法瞒天过海，伪装成另一个人。 “放心不下你，便用计脱身了。”苏尧答得滴水不漏。 说了等于没说。 白洛气呼呼用手指去戳他的脸：“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不过下次做这种事情之前，你能不能事先和我说一声，知不知我有多担心你？” 手感还挺好的。 苏尧抓住他微凉的指尖，放到唇边吻了吻：“有多担心？” “别闹……”白洛没想到自己又被反调戏了，羞赧地道，“我和你说正事呢。” “嗯？我在说的也是正事啊。”苏尧佯装疑惑地道。 白洛懒得搭理他，哼，不愿意说就算了。 苏尧还抓着白洛的手，倒也不怕人跑掉，他知道白洛心软，一边轻轻捻着他的指尖，一边黏黏糊糊亲昵了好一会，就又把人给哄好了。 白洛依偎在苏尧怀中，感受着心爱之人熟悉的温度和心跳，眼下的温存是那样让人迷恋，可白洛知道，时间不能也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们还有必须要去走完的路，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 想起不复从前的秦城，白洛闷闷地问了出声：“我们还会回去吗？”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依旧慵懒，却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白洛：美色误人……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禁哄。 第三十五章 那两个弟子一路将李灼护送回了房间。 李灼坐在案前，本打算整理一下手上的情报，随意翻看了几页后，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进去。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李灼还是后悔了，孟寒胡来，自己怎么也跟着他胡来了，当时还是应该拦住他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本来就是他当初行事留下的隐患，没道理让孟寒去替他担这个风险。 “果然，我骨子里刻着的，就是软弱啊。”李灼自嘲一笑，索性将文书全推到了一边，如坐针毡地等起了消息。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传令弟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传遍了孟家的每个角落。 “孟少主身殒，半月后大办丧宴三天！” “全城捉拿鬼王，逆我孟家者，格杀勿论！” …… 孟辞的口谕其实和李灼猜想的相差不大，孟河枫这一死，孟家势必会闹出点动静。 只是……这传令弟子的话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孟寒的名字。 意识到这一点，李灼彻底坐不住了。 他一下站起身来，将门猛地一推开，就准备往外走。他要亲自去打听一下孟寒的消息。 不料人还没走出院门，就和一个匆匆赶来的弟子撞到了一起。李灼认得他，这人是孟寒身边的一个亲信。 “见过李大人。”那亲信说着，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是赶上了，没让人跑出去。 “是孟寒让你过来传信的吗？” “回大人，是的。孟大人特意让我过来和您说一声他没事，让您别担心。”亲信对答如流。 “没事？”李灼面无表情地道，“没事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和我说？” “这……”亲信一时间怔住。 救命，这个问题大人没教他怎么答啊！ 李灼见他答不出，顿时拂袖抬脚就要继续往门外走。 那亲信哪敢让他去找孟寒，只得又慌忙拦住他，坦言道：“大人他被家主罚了一个月的禁闭，暂时没法见您。” “一个月的禁闭？”李灼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竟还是要接着往外走。 那亲信实在是招架不住，额头上都有汗冒了出来，一边再次将人拦住一边艰难道：“大人他还按家法，领了二十鞭……” 李灼沉默不语，依旧盯着他。 亲信只好硬着头皮，吞吞吐吐接着道：“手、手臂也受了伤。” “还有吗？”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将自家大人卖了个干净，看着李灼越来越黑的脸色，他心里也犯怵了。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现在谁都不能见他吗？”李灼思考片刻后，沉声问道。 手臂受伤再加上鞭伤，孟寒伤得这么重，没人管肯定是不行的，难道真的让他自生自灭？ 毕竟是孟家最优秀的炼毒师，李灼不信孟辞会是那种轻易舍掉棋子的人。 那亲信果然答道：“虽然是在关禁闭，但大夫还是能进去的。” 听完，李灼便往孟家的药膳坊去了。 这下亲信是真的拦不住了，孟寒让他说的和不让他说的都被他给说完了。 他一边祈祷大人知道后别处罚他，一边在心中默默为自家大人也点了根蜡：希望人没事。 李灼在孟家这么多年，虽然大多时候都忍气吞声，一直伪装着自己，但手段和人脉，他也还是有一些的。 孟家下面的人本就松散，只要钱到位了，又肯冒风险，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李灼想要伪装成孟家的大夫去见一个被关禁闭的人，倒也不是件什么难事。 贿赂了药膳坊的一些人，李灼来到了孟寒所在的庭院时，已经是孟家大夫的身份了。 虽然一般关禁闭孟辞都会派身边的人来看守，但可能是因为刚下令要全城戒备捉拿鬼王，又要忙着准备丧宴，孟辞身边的人手并不是很够。 所以李灼来的时候，屋外大部分都是认识他的孟寒手下的人，只有两个是孟辞身边的人。 说来也巧，这两人一起许是常年跟着在外孟辞奔波，对孟家内部的人并不熟识。 他俩应该和李灼都未曾见过面，即使见过，可能也只是远远地望到过几眼。 即使知道孟家有个叫李灼的人一直负责着处理鬼界力量的大小事宜，也不会知道李灼到底长什么模样。 再加上以白纱覆面是孟家大夫的传统，李灼来时也在脸上掩了层白纱，他倒也不怕自己被认出来。 至于孟寒身边的人，他们早就知道了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就盼着李灼能来看看呢，即使认出来了，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李灼提着一个小医箱，正准备直接从正门进去，却突然被那看守的两人给拦下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给孟大人复查伤口。”李灼微微低着头，谦卑地答道。 两人中相对较高的那个人严谨地问道：“你和之前来的那位，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吧。” “那是我师父，她身体不便，复查这种小事便交由我来了。”李灼说着，还拿出了孟家大夫特有的令牌。 来之前李灼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前面来给孟寒诊断过的大夫，这一番对答下来，倒也听不出毛病。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没问题，正准备放行，屋内却突然传来了孟寒的声音。 派去给李灼传口信的人一直没有回来，孟寒现在烦躁得很，他一点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隐隐约约听见门外的动静，猜到可能是又有大夫来了，他张口就道：“我好得很，不用再看了，让他滚！” 这句话中气十足，言语间处处透露着不悦和嫌弃。外面的弟子们听到这句话，都默默为大人捏了把汗。 大人，你真的知道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吗？ 门口的两个守卫听了这话也有点难办，一时间不知到底该不该把人放进去。 李灼倒是很沉得住气，他微微提高了音量，确保里面的孟寒也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吗？孟大人，您要不要在考虑一下。” 房间内突然安静如鸡。 下一秒，原本重伤的人竟是自己挣扎着下床，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大夫您请。” 整个人的言语和动作都非常的谦逊，浑然天成，仿佛刚才扯着嗓子叫人滚的不是他一样。 见孟寒都亲自下床来迎了，守在门口的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人放进去了。 李灼进门，关门，落锁，一气呵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杀人灭口了。 看了一眼还硬撑着站在原地的孟寒，李灼先将人押回床上躺下，然后才慢慢道：“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李灼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儿？” 孟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李灼既然能已经找到这儿来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什么都没瞒住。 “灼，你别生气，你先听我解释，我……”生怕下一秒李灼就丢下他转身离开了，孟寒语气慌乱地想解释，一时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看孟寒又挣扎着坐起来了，李灼服输般轻叹了一口气：“疼吗？” 简单的一个问句，一下子就把孟寒剩下的话全都堵回去了。 本来想嘻笑着回一句不疼，但看着李灼担忧的神色，两个字在孟寒嘴边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变成了：“还好。” 他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孟寒的伤势，如今看到了却又懊悔不已：“我就该阻止你的，我宁愿受罚的人是我。” “你愿意可是我不愿意啊。”孟寒捏了一下他放在床榻边的手，轻声道。 “我舍不得你挨罚。”孟寒说着就把人往怀里搂，却被李灼一下给躲开了。 “你身上都是伤，小心点。”他微微蹙着眉道。 孟寒怎么甘心人在眼前，看到却抱不到，哼哼唧唧地道：“你给我抱一下，比什么药都管用。” 想不到孟寒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李灼嘴上嫌弃，却还是乖乖让他抱了，怕动到他的伤口，还一直小心翼翼地没乱动。 孟寒餍足地抱着人，一直到感觉自己手上的伤口快崩开了，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人。 “孟家要大办丧宴，捉拿鬼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说到正事，李灼表情严肃了许多。 孟寒点头，开口道：“大办丧宴只是个由头罢了。” 孟家这次宴请的各方势力，包括了大大小小许多门派，孟辞无非就是想借机让他们上供一些珍法异宝，为之后大战做准备。 “依我看，孟辞这次是真的沉不住气了。” 楚云萧身为楚家掌门，自然也收到了孟家的请柬，他意识到苏尧口中的机会，可能就是这个。 收到请柬后，只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都能明白孟家这是要干什么了。 去，就得把东西全部亲手奉上，不去，就是正大光明地挑衅孟家，相当于直接宣战。 许多大门派收到请柬后，都憋了一股气，这孟家真的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而小门派们却又都头疼不已，东西拿不出来，又不得不去，这不就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吗？ 一时间，原本就不稳定的形势更加混乱了，同门派中意见不合，不同门派间明争暗斗，大家都在相互试探。 离丧宴还有半个月，水却被搅得越来越浑。 好在楚云萧思路清晰，加上之前已经拉拢了一些帮派，表明了和孟家斗争的意愿，眼下孟家一事，反而推动了之前一些犹豫的门派加入了他们的行动。 这对白洛他们而言反倒是件好事，只是没想到在丧宴举办之前，又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孟寒：大丈夫能屈能伸。 第三十六章 杀子之仇哪能轻易放过，更何况还是在他孟家的地盘里出的事，这不仅是在挑衅他孟辞，更是在和整个孟家宣战。 孟辞派人一路密切追查到了云锦附近，这里是楚家的势力范围。 “回禀家主，那鬼王去往的似乎就是云锦的边界地带。” “云锦？”孟辞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一些盘算，“先别和楚家人发生正面冲突，全力追捕鬼王。” 孟家原本对小鬼的抓捕力度就高，现在他们希望能从小鬼们口中打听到鬼王的消息，下手便越发频繁了。 这一来，反倒是苦了在玄山附近的玄默和他手下的那群小鬼们了。 玄山那边出了事，玄默在沈家也待不下去了，匆忙就赶了回去。 现在一天三番五次被孟家骚扰且不说，玄默这都忙得好几日没见过沈晴乐，心里既苦闷又火大。 就这样反复了近三五天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了:“走！老子今天就把窝儿给他们端了！” 这倒也不是他心血来潮，他之前就和沈晴乐提过，但是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时间。 最近这段时间，楚云萧和苏尧也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玄默琢磨着，白洛看着也不像是能帮上忙的样子。 就算白洛愿意帮忙，被苏尧知道了，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白公子，你今天见过玄默吗？”白洛正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晒太阳，沈晴乐突然找了过来。 “怎么了？我没见过他。” “他今天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息，我有点担心。”沈晴乐担忧地说道。 两人没法见面，玄默就天天给她写书信，虽然字写得一塌糊涂，但沈晴乐看着还是很欢喜。 但是今天，她都等了一天了，什么也没有。 看白洛一脸不解，沈晴乐接着说起了那天玄默告诉她自己准备去讨伐孟家分据点的事。 “之前几次楚仙长和他一起，我还不太担心，但他要是一个人单独行动的话，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听到沈晴乐这么说，白洛也微微蹙起了眉头，如果玄默真的去了，那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白洛下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去找找吧。” 沈晴乐听完却有些犹豫，她虽然也动过去找的心思，但是和白洛一起的话…… 白洛：“别担心，我好歹也是楚家弟子，可以帮上忙的。” 沈晴乐在心里暗叹一声，她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那好吧。”沈晴乐最终还是应下了。 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一直趴在墙头，密切关注着白洛一举一动的几只小鬼听见白洛要外出，已经火速行动了起来。 “快快快！快去通知大王！” “夫人要出门了，夫人要和别的女人跑了！” “好像跑出去还是为了找一个别的男人！” 这回小鬼们的办事速度倒是明显提高了，白洛刚刚踏出沈家大门，就看到了倚站在府外一棵大树旁的某只鬼王。 见白洛和沈晴乐并排走出来，苏尧眉峰微调，走上前道：“阿洛这是要去哪儿？” “阿尧！你怎么在这儿？”白洛也有些惊讶地道，“你不是要回鬼城处理事情吗？” 苏尧不动声色地道：“已经没事了，想来陪陪你。” 白洛莞尔而笑，把方才沈晴乐的担忧又复述了一遍，于是最后变成了三人一同去找玄默。 苏尧默默地走在两人中间，原本好好的气氛，沈晴乐却突然觉得越来越冷，不自觉地离两人远了一些。 白洛却是毫无察觉，苏尧愿意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三人先是找到了玄默的鬼府中，人果然不在，只有一些小鬼留守在这里。 “你们大王人呢？他去哪了？”白洛开口问道。 “大王带着人去孟家了。”一只小鬼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们剩下的人都是负责守家的。” 果然去了。 听完小鬼的回答，白洛和苏尧还没有什么反应，沈晴乐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急切地道：“我们赶紧去看看。” 白洛点头，又问道：“你知道大概是在哪个位置吗？” 小鬼道：“知道！我来给你们带路。” 三人跟着那只小鬼，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城镇，孟家人在这落脚，倒也不算奇怪。 “好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让小鬼先回去之后，白洛在脑海中想着玄默，默念了几句，再次召唤出了用来寻人的蝴蝶。 这是楚家的寻人之术，在较近的范围内可以依靠两者曾经接触时留下的记忆追踪那人的位置。 这并不算是什么高级的法术，苏尧却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洛唤出的那只血色蝴蝶，几乎移不开眼。 他也见过别人用过寻人之术，大多是唤出一团亮光作指引，怎么到白洛这里，就变成一只这么可爱的蝴蝶了呢？ 许是苏尧的意图太过明显，那只蝴蝶刚往前飞了几下，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一般，原地扑腾着转起了圈，隐约还想往苏尧指尖飞去。 白洛也很快也察觉到了异象，知道是苏尧在搞鬼，回头轻瞪了他一眼：“别捣乱，找人要紧。” 被瞪了之后，苏尧便乖乖收敛了灵力，凑到白洛耳边悄声道：“那等回去阿洛重新给我弄一只，让我仔细瞧瞧。” 白洛想象到自己化出的蝴蝶围着苏尧上下飞舞的样子，面色一红，突然觉得自己又被调戏了。 “招蜂引蝶。”白洛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眼看心急的沈晴乐都要跟着蝴蝶走远了，白洛连忙拉了一把苏尧：“走，我们快跟上。” 小蝴蝶一路往城镇中间飞去，到了一个有许多人把守的府邸后，突然化作一缕白烟在空中消散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里人多眼杂，陷阱重重，寻人术起不了作用，眼下只能闯进去找了。 白洛有些担忧地道：“玄默不是带人过来讨伐孟家了吗？怎么孟家……”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不仅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这些孟家弟子看起来也是一个个十分镇定，完全没有面对敌人时慌乱紧张的样子。 沈晴乐心里虽然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亲眼见到后，却还是不愿意接受，她的衣角几乎快被她揉碎了。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关键时候还是苏尧站了出来，话音刚落，他已经轻巧地越过了墙头，进到了别院里。 没一会儿，苏尧就又翻回来了。 这回沈晴乐先问出了声：“找到玄默了吗？他怎么样？” 苏尧：“找到了，但是他情况不太好。” 白洛：“不行，我们得想办法赶快把他救出来。” 苏尧默许了这个提议，其实换做之前的他，根本不会插手这种事情，但既然白洛想……他都会去做。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位置，那我们分头行动。”白洛接着道，“我和沈姑娘去闹出点动静，把人引开，你趁机把玄默救出来。” “好。”沈晴乐没有异议。 两人刚准备行动，白洛却突然被苏尧一把拦住了：“你和我一起。” 让沈晴乐一个人去吸引孟家人的注意，弄不好说不定会把她自己都搭进去，白洛不放心。 “你和我一起。”苏尧固执地又重复一遍。白洛如果不同意，那谁都别想行动。 沈晴乐看到苏尧这架势，顿时来气了，本就心急，眼下她也有些口不择言了：“苏尧你什么意思？” 苏尧倒没和她计较，只是垂着眼道：“白洛和我一起，你自己想办法把人引开。” “苏尧！”白洛终于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叫了他一声，不明白苏尧怎么突然在这闹上了脾气。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最终还是沈晴乐沉不住气，率先松了口：“我知道了，我去。只求你们把玄默平安救出来。” 说完不等白洛劝阻，人就已经跑了出去，很快那边就传来了孟家人的叫喊声：“给我捉住她！” “我给她加了层印记，不会有事的。走吗？”苏尧开口问道。 白洛没有回他的话，但事已至此，人还是要救的。 两人一起翻进墙内，在苏尧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玄默被关押的地方。 从窗棂外偷偷往里看去，玄默状态看起来确实很不好，衣服被血浸成了深浅不一的样子，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 苏尧手中折扇忽然显现，不动声色地就将门口看守了几个人一同放倒了。 “我背着他走，你开路。”白洛果断地下了决定，苏尧战斗力强，如果让他背着玄默，肯定会影响到他的身手。 苏尧其实不觉得有多大影响，但还是同意了，他能察觉到，因为分头行动的事情，白洛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这件事可以依他。 白洛有些吃力地将玄默扛到了自己的背上，跟在了苏尧身后。 之前只是来探探路，苏尧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但要想把一个人从这里面带走，必然是要闹出不小动静的。 刚刚苏尧虽然处理得很利落，但很快还是有人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并且带人赶了过来。 苏尧粗略地扫了一眼对方的人数，大概也知道玄默为什么会栽在这里了，孟家估计是嗅到了什么线索，暗中增调了不少人过来。 好在外面的沈晴乐已经拼命引开了一些人，不然能不能将玄默带出去还真不好说。 见人朝他们这边逼近，白洛微微往后退了两步，苏尧挡在他的前面，转头道：“往面跑，那边有个小道，这里交给我。” 眼下的形势不等人，白洛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背着玄默往苏尧说的地方跑了。 见人要跑，孟家弟子刚想追，就被一把白玉折扇拦断了去路，霎时间，鲜血四溅，苏尧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取走了好几个人的性命。 看见那把白玉折扇，孟家人哪能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是鬼王！都给我上！别让他跑了！” 看见众人群起而上，苏尧缓缓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正烦着呢，就有人不知死活地撞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尧: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第三十七章 苏尧以一己之力拖住了近半数的孟家人。 白玉折扇在他手中嗡嗡低鸣，血色几乎是快渗进白玉中去了。苏尧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样大开杀戒是在什么时候。 孟家虽然人多势众，但对上苏尧，却依然讨不到半点好处，别说逼他就范了，连近他的身都很困难。 孟家弟子们见局势不妙，立刻派人给家主传信，请求增援。 白洛还在奋力地背着玄默往苏尧指的小道上跑。 这条小路上的人果然不多，即使偶尔有几个，白洛背着人也能勉强应付。 随着距离逐渐拉远，身后打斗的动静也在慢慢变小，但白洛心里的不安却在慢慢放大。 他把苏尧一个人丢在后面了。 之前要分头行动的时候，苏尧非要自己和他一起，白洛当时还很气愤，现在却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苏尧他确实很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受伤了，他受伤了也会疼。 自己知道担心沈晴乐，怎么不知道考虑苏尧的感受呢？如果真的让苏尧一个人来，他出事了该怎么办？ 白洛心里乱糟糟的。越是亲近的人，他反而越容易忽视他们的感受，这太不对了。 一声嘶哑的哀鸣突然从天空上方传来，白洛心下一惊，他认得，这是孟家用来传信的灵鸟。 此时这只灵鸟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往秦城方向飞去，转眼便消失在了白洛的视线中。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白洛尽量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玄默带出去。 三人约定汇合的地方在城镇外一座经久失修的古庙里。 本来抓玄默就是为了打听鬼王的踪迹，眼下鬼王亲自来了，玄默的去留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孟家人的阻挠力度比预料之中的小很多，白洛一路背着人从孟家出来竟也还算轻松， 最先到的人居然是白洛。 他动作尽量轻缓地将背上的玄默放了下来，让他平躺在有几个蒲团垫着的地上。 然后…… “接下来该怎么办？”说到医术，白洛还真是一概不通。 他艰难地从自己的储物囊中分辨出了一些止血疗伤的药，全部喂给了玄默。 玄默也不知道到底是伤到哪儿了，外面看不见伤口，吃了药后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洛有些后怕地用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还能感觉到对方微弱的气息，这才又松了口气。 就在白洛一筹莫展的时候，沈晴乐是第二个到了。 虽然不知道苏尧给她加的是什么印记，但应该还是发挥了作用，她看起来并无大碍。 见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玄默，沈晴乐几乎是扑到了他身边，焦急地握住了他的手。 “玄默！玄默！你别吓我！你怎么样了？” 白洛见她情绪激动，语气尽量平缓地安抚她：“他好像晕过去了，我已经喂他吃过药了。” 沈晴乐却已经听不进去白洛说的话了，平时一直闹她的人现在安静地躺在这里，仿佛是下一秒就要离她而去了。 “不行！”沈晴乐摸着玄默弱微的脉象，斩钉截铁地道，“我要赶紧带他去找大夫。” 白洛一时间也被沈晴乐的态度给吓到了，他有些犹豫：“可是苏尧还没回来。” “我带玄默先走，你在这儿等他。” 沈晴乐一边将人往自己背上背，一边用陈述的语气和白洛说道。 这不是一个提议，而是一个决定。 沈晴乐到底是女子，玄默的骨骼比她宽大许多，分量也不小，玄默趴在她的背上，压得白洛几乎看不见沈晴乐的身子。 虽然很费劲，但沈晴乐还是一声不吭地背着人离开了，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毅力，她脚下的速度丝毫不比白洛来时慢。 白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跟上去帮忙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他也很担心苏尧。 最后他还是选择留下了，等苏尧来了，两人再一起追过去，应该也不会太迟。 苏尧来得比白洛想象中的迟了许多。 一直到白洛已经完全坐不住了，准备冲回孟家找人的时候，苏尧的身影才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阿尧！你没事吧？”见苏尧满身是血，白洛吓得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扶住了他。 看到白洛朝自己跑来，苏尧眼睛一亮，眼底的戾气也渐渐消散了。 他低声自语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苏尧的声音放得太轻了，白洛没听清。 “我说不碍事，这些不是我的血。”苏尧一脸平静地答道。 说着却还是揽住了白洛的肩，任由他扶着自己。 白洛没觉得苏尧的话和他的行为有什么冲突，自觉地担下了部分重量，扶着几乎半倚着他的人走过去坐下了。 另一边，沈晴乐正背着玄默往云锦赶去。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白洛喂的药起了作用，背上原本昏厥的人，竟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察觉背上的人似乎轻轻动了一下，沈晴乐有些迟疑地放慢了脚步。 “乐乐……”玄默含糊着喊道。 听到玄默在叫自己，沈晴乐又惊又喜：“你醒了吗？哪里不舒服？别怕，我马上就带你去看大夫。” 然而玄默好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重复着这“乐乐”这两个字，仿佛是睡梦中的呓语。 很快，玄默开始剧烈地挣扎的起来。 沈晴乐的体力本来就透支了不少，玄默这么一挣扎，沈晴乐背着他几乎是寸步难行，只好暂时将人放了下来。 沈晴乐轻轻扶着玄默，让他倚着树坐下，给他喂了一些清水。 “玄默，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沈晴乐看着玄默的样子，眼眶隐隐发热，“你怎么这么蠢，老是做让我伤心的事。” “乐乐，你别哭啊。”玄默艰难地维持着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当看到沈晴乐的脸上有晶莹的泪花时，他一下子慌了。 他纠缠过了她那么久，戏弄了她那么多次，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把人给弄哭了。 玄默想抬手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不要哭啊……乐乐，不要哭。” “我带你走！”沈晴乐用衣袖随意在脸上糊了一把，说着又要去背玄默。 玄默却摇头拒绝了，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自己很清楚：“乐乐，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有什么等你好了再和我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沈晴乐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都说人在死前都会回想起很多这辈子经历的事，玄默苦笑了一下，他也想起来了一些，但不是这辈子的，可能应该算上辈子吧。 那是他成为山鬼之前的事了。 这件事，他一定要说。 玄默看着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的泪人儿，轻声开口道：“乐乐，我喜欢你，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久。” 听到玄默的话，沈晴乐想起了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好像有什么事情很重要，她应该记得的，怎么会就忘了呢？ 突然，沈晴乐的身上发出了淡淡的蓝光，这是……苏尧之前给她加的印记。 苏尧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朝远处看了一眼，白洛注意到苏尧的动作，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苏尧轻轻摇头。 他观察着白洛的神情，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道：“对不起。” 白洛有些惊诧地对上他的视线。 苏尧接着道：“之前没有考虑你的情绪，对不起。” 白洛听他这样和自己道歉，心里也有些堵得慌：“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阿洛。”苏尧柔声唤着白洛的名字，“我只是不希望你去冒险，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了。” 苏尧的一句“可是我怕了”，突然就让白洛败下阵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也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腥风暴雨，明明你也是会受伤的啊。阿尧，对不起！” 好像只要一方先开了口，接下来想说的话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苏尧看着白洛懊恼的模样，心里突然痒痒的。 他突然低头凑了过去，和白洛交换了一个轻柔漫长的吻。 两人分开时，白洛还有些面红耳赤，他居然被苏尧吻得有些动情 但正事他还没忘呢！ 见苏尧没问，白洛主动开了口：“沈姑娘担心玄默的状况，就带着他先回去找大夫了，我们……” 我们快点跟上去，看看能不能帮忙吧。 白洛是想这么说的，但没等他说完，苏尧就轻轻出声打断了他：“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 苏尧并没有明说，但白洛却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他指的是什么。 一股无名的悲伤情绪从心底冒了出来，说实话，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经历过离别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明明已经把人救出来了，明明自己还喂了好多药给他。 苏尧将人揽进怀里，其实他去探路的时候，对玄默的情况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他叹息一声接着道：“剩下的时间就让他俩独处吧。” 苏尧给沈晴乐加的那层印记，动用的其实是铃兰的力量。 又是一行清泪划过沈晴乐的脸庞。 突然间，她好像全部都回想起来了。 第三十八章 幼时，沈晴乐曾有过一个交心的玩伴。 那孩子体弱多病，个子也生得矮小，若是家境好一点，也该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可偏偏家境又不太好。 明明是个男孩子，长相却十分秀气，看着文文弱弱的，大一点的孩子心思恶劣，就喜欢欺负他。 那孩子也不知道躲，被欺负得狠了，就只会一个劲儿的哭，大家都说他是“爱哭鬼”，不愿意和他一起玩。 巧的是，那时他家刚好和沈家相邻，那孩子住的地方正好和沈晴乐的院子挨着，中间就隔了一堵墙。 那时候那棵古树还不在沈晴乐的院子里，只是幼时的她一抬头，便能望到这棵长势郁郁葱葱的大树。 这树离墙离得近，枝干既多又粗壮，很利于攀爬，即使是小孩，踩着也能三五下爬上去。 那孩子很喜欢这棵树，他自己体弱爬不上去，就特意让家里人帮他搭了个梯丨子。 这样在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自己爬到树上坐着发发呆，或者偷偷躲起来哭一哭了。 两人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树上。 第一次发现这里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别的人，原本还在小声啜泣的玄默，一下子就被吓得直打哭嗝。 “你、你是谁？为什么，嗝，会在这里？”玄默带着哭腔问道。 “诶！你别哭呀！”看着两眼通红还努力把眼泪往回憋的小孩，小晴乐十分无奈，她自己都没哭成这样子过！ 她今天也是想偷偷出门玩，才想出了翻丨墙这么个破点子，本以为借助这棵大树就能顺利出去了，结果…… 千算万算，她也没有算到自己在树上还能遇到个人。 “你不会告诉其他人吧。”玄默已经止住了哭声，有些害怕地小声问道。 他指的是自己偷偷躲在树上哭的事。 别的小孩本来就喜欢说他是个爱哭鬼，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又要被人笑话了。 “当然不会！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沈晴乐绷着小脸说道，她才不是那种到处乱说别人秘密的人。 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人，玄默突然就觉得，她的话……很可信！ “我叫沈晴乐。”小晴乐用小手点了点自己，接着问道：“你呢？” “玄默。”玄默小声开口道，“默是沉默的默。” 两人很快玩到了一起。沈晴乐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其他孩子也渐渐发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晴乐身后就多了一个跟屁虫。 两人去哪玩都黏在一起，沈晴乐还把人护得很紧。 不让说，不让骂，更别说动手欺负他了，总之一直十分尽责地罩着这个便宜小弟。 其实沈晴乐从没想过要玄默回报她什么，女将军都是英勇仗义的，她也一样，她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 再说了，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只是她也没想到，那日几个小孩把她骗上山，原本只会躲在她身后哭的玄默，居然会自己一个人来找她。 大概是因为铃兰的力量，她不仅回想起了自己的记忆，她还看到了玄默的记忆。 昨天两人约好了，今天要一起上街买糖葫芦，玄默却一直没等到她人。 他正想去沈家找人，却在路上遇到了平日里最喜欢捉弄人的那几个小孩。 “这沈晴乐不会还没回来吧？” “她平日不是可厉害了吗，说不定早回来了。” “就是就是，管她干什么。” 玄默一下就冲了上去：“你们对乐乐做了什么？你们把她带到哪去了？！” 他知道的，沈晴乐肯定没有回来，她要是回来了，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有个小孩躲闪不急，被玄默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吃痛地叫了一声。 等看清是玄默，顿时又羞又气，直接将人一下踹到了地上：“真晦气，你算什么东西。” 玄默这回却难得地没有哭，反而像条疯狗一样，又扑了上来。 反复几次后，那几个小孩也烦了，索性和他说了：“我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就和她打赌比上山探险，她不会被吓得哇哇哭吧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玄默都快被气炸了：“哪座山？” 有个小孩给他指了个方向：“喏，就那座。” 玄默二话不说就往哪去了。 几个孩子看他那架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事了，却也不敢和家里的人说，就这样没管了。 玄默独自上了山，其实他自己也很害怕，不过不是怕山里的猛虎野兽，而是怕沈晴乐真的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沈晴乐说不定正在哪里偷偷哭，他脚下的步伐便越发快了，他努力克服着心中的恐惧，一边走一遍大声喊着沈晴乐的名字。 天色渐渐黑了，视线也越来越差，山里变得越来越危险了。 玄默听不到回应，心里越发着急了，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夺眶而出。 “乐乐！你到底在哪？”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踩空。 他微微张着嘴，表情有一瞬的慌乱，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大叫，就猛地从高处跌了下去！ 眼前的画面一黑，一切归于沉寂…… 当玄默找到沈晴乐的时候，他就已经只是一个凭借毅力幻化而成的小鬼了。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是因为我才……”沈晴乐微微瞪大了双眼，悲伤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回忆的结尾，那户人家再也没找到自己孩子。 一开始他们还抱有希望，四处打听，后来慢慢的，也不再派人找了，没过多久便从城里搬走了。 而沈晴乐回到家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忘记了所有的这一切，只是对邻家院里那棵大树喜欢得紧。 沈父见她喜欢，便命人去买了地，扩建了庭院，将那棵树圈进了沈晴乐的院子里。 至此，一切又回到了新的起点。 “玄默，对不起，对不起……”沈晴乐不停地道着歉，她从来没有哭得这样凶过，“我居然把你忘了，我居然全部忘记了。” 沈晴乐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抽着疼。 “乐乐。”玄默终于缓过来一些，轻轻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他不希望沈晴乐为此感到愧疚，那是他自己愿意的，事情最后变成谁也没有想到，这不能怪她。 “你要离开我了吗？”沈晴乐突然怔怔地问道。 都说有些事情到来的时候，人是会有预感的。 玄默尽力将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笑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那你……” “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不等沈晴乐说完，玄默柔声打断了她。 “乐乐，我爱你。”他说完，努力撑起身子在沈晴乐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艰难地完成了这个动作，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他正在一点点变透明，他的身体从指尖开始，瓦解成了无数发光的细小碎片。 随着这点点荧光慢慢地在风中消散，玄默最后的一句话也被风带到了沈晴乐的耳边。 “下辈子，要记得早点嫁给我。” …… 等白洛和苏尧找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沉默着坐在树边的沈晴乐。 叫她名字她也不应，和她说话她也不回，整个人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看见沈晴乐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白洛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苏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听完白洛的话，他突然低声念了一串咒语。 一阵奇风平地而起，却来得温柔，只是轻轻带下了树上的一片叶子。 叶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后悠悠地飘落到了沈晴乐的头顶，像是有人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 “玄默？”沈晴乐突然有了反应，她出声唤道。 她将头顶的树叶捧到了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拿着。 白洛看着她这一串难以解释的行为，求助般看了苏尧一眼。 苏尧却道；“走吧，送她回家。” 一听是要回家，这回沈晴乐自己就站起来了。 她手里还捧着那片树叶。 “走，我们回家。” 两人把人送回沈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小姐，您怎么了？您没事吧！”看见沈晴乐双眼通红的样子，府上的侍女们被吓了一跳。 沈父也匆匆从正厅赶来了，没见到女儿，他这一天心里都不踏实。 “晴乐啊！你可算回来了，这是怎么了？快过来让爹好好瞧瞧。” 沈家一时间乱作一团，众人拥着沈晴乐往正厅里走去。 而沈晴乐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在手中的那片树叶上，面对大家的关心，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白洛还想跟过去，却被苏尧一把拉住了：“我去和他们解释，你先回房休息吧。” 苏尧办事确实可靠，白洛刚想答应，却又想到了苏尧刚刚还受了伤。 仿佛是猜到了白洛接下来要说的话，苏尧先开了口：“我的伤不碍事，你先去休息，我一会把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白洛稀里糊涂点了头，苏尧满意地笑了笑，便抬脚跟上去了。 一直等到白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苏尧说把事情处理完就回来……回来指的是回哪里？” 该不会说的是我这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除夕快乐呀！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第三十九章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白洛就有些心神不定了。 “阿尧应该是有事情要和我商量吧。”白洛自言自语道。 嗯，一定是这样。 他走到桌边坐下，喝了点茶水解渴，然后便一手托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等了起来。 可是等了大半天，却不见人来。 “好慢啊……”白洛小声嘟囔。 难道是我弄错了？阿尧他已经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吗？ 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点什么打发时间，他用手指往茶杯里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起苏尧的名字来。 最后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白洛的脑袋都开始一点一点的了，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房门突然被敲响，白洛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他一脸镇定地起身开门，袖子却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掀掉在了地上。 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门外的苏尧心下一惊，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与此同时，白洛的院墙上，突然悠悠冒出了几个小脑袋，不是小鬼们又还能是谁。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殿下冲进去了！” “真的假的？让我也看看！” “诶诶诶，别挤我呀，人都进去了，你来晚了。” …… 本来今天夫人和殿下出门没带他们，他们都蛮难过的，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把两人盼了回来。 结果不知道是哪个小鬼突然传来情报，说今晚殿下要来夫人这睡，这还得了！ 小鬼们一下就来劲了，一个二个争着抢着来院墙上占位置。 白洛回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在这守着了。 有的小鬼就来得晚了一点，结果没占到位置，恨不得把自己眼睛贴在别人头上跟着看。 不过这些白洛并不知情，而知道这群小鬼德行的苏尧则是并不在意。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白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洛！你怎么了？没事吧？”苏尧冲进房里，语气急切地问道。 白洛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恍惚，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 “真的没事吗？”苏尧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捉住白洛的手，给他诊了一下脉。 见苏尧这般，白洛反而更加别扭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太激动了吧。 白洛的脉象平稳，并无异象，只是有些许劳累。 都说人慌则乱，他倒是忽略了白洛困乏的可能，这下确定了他是真的没事，苏尧的表情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苏尧：“你坐着别动，我把地收拾一下。” 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是一挥手的事。 将地上瓷杯的碎片收拾好，水渍清干净后，苏尧也顺势在白洛身旁坐了下来。 他刚注意到桌上似乎还有滩水渍，很像是某人的字迹，但还没来的细看，那地方就被白洛不动神色地遮了个严实。 没一会儿，就被他糊作了一团了，彻底没法辨认了。 “咳咳，你和沈家主都说了些什么啊？怎么那么慢。”白洛主动开口，试图转移苏尧的注意力。 他这点小心思苏尧还能不知道？ 苏尧也不再追问了，顺着他的话答道：“就说了些关于沈姑娘的事。” “沈姑娘她……”想到玄默的死给沈晴乐带来的影，白洛心里也不太好受。 两人一直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在白洛看来，倒也算是一种独特的相处方式。 只是现在，玄默突然彻底离开了，原本相爱的两人，猝不及防就再也无法相见了，这总是令人痛惜的。 生离死别，从来都不是话本里轻飘飘的四个字，除了亲身经历之人，其中的心酸苦痛又有谁人能知？ 除了惋惜哀叹，白洛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她失去的，可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啊。 苏尧低声道：“让她自己缓缓吧，只要缘分未尽，总会再见的。” 白洛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苏尧还注意着白洛的精神状况，见他困意又泛了上来，便道，“今晚就早些歇息吧。” “嗯。”白洛点头应了声，却发现苏尧说完这句话，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回去休息吗？”白洛有些犹豫地问道。 “白天消耗了不少灵力，又受了伤。”苏尧说着，微微垂下了眼眸，烛火映照下的他，看着突然就多了几分脆弱。 “有点担心自己晚上一个人，万一出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听罢，白洛一下就被他说服了。对啊！苏尧还受伤了，他自己一个人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于是白洛主动开口提议道：“那要不今晚，我们挤挤？” 白洛嘴比脑子快，等他话都说完，他才开始想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冒犯了。 然而还不等白洛进行更多的心理活动，他就听到了苏尧斩钉截铁的回答。 “好。” 生怕他反悔似的。 白洛：“……”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上当受骗了？ 两人简单洗漱一番后，便到了最后的一步，该上床睡觉了。 白洛已经不敢去看苏尧的眼睛了，只能对着屋里唯一的一张床干瞪眼。 他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连个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他说挤一挤，就真的是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 白洛咽了咽口水，他现在是真的有点燥得慌了。 他现在开口说让苏尧回自己的房间睡还来得及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白洛索性咬牙上了。 白洛问道：“你是想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外面吧。”苏尧淡淡地道，“怕你睡掉出来。” “我才不会。”白洛一边反驳，还是一边乖乖上了床。 他已经褪掉了最外面的衣服，只穿着一层里衣，自己先躺了进去。 到床里面后还一直往边上靠，努力贴着墙，尽心尽力地给苏尧腾位置。 看到他的动作，苏尧不禁低笑出声：“阿洛，倒也不必那么挤。” 他轻轻吹熄了灯，也跟着躺了上去，拍了拍旁边空出的地方，循循善诱地道：“你看，还有那么宽，睡过来些。” 白洛的脸其实已经在苏尧躺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烧得通红了。 黑暗中，他听见了自己磕磕绊绊的声音：“不，不用了吧，我，我怕压到你的伤口。” 真要命，他已经想咬舌自尽了。 “不会，没有受什么皮肉伤，我只是心口疼。”苏尧缓缓道。 “心口疼？！”白洛听完就慌了，心脏这么重要的地方，可开不得玩笑。 此时他连害羞都顾不上了，连忙就朝苏尧挪近了些。 “是突然疼起来的吗？要不要吃点药？疼得厉害吗？” 然而苏尧却没了回应。 黑暗里，白洛也看不清他是什么情况，刚想起身点灯，就被心口疼的某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苏尧压着笑意的声音几乎是贴着白洛的耳朵传了过来：“不用吃药。你让我抱一抱，我就不疼了。” 听到这话，白洛立刻就意识到这人又在逗弄自己了，眼看人越贴越近，他伸手就想把人推开。 谁知他的手刚刚抵上苏尧的胸口，就听见面前这人轻轻嘶了一声。 虽然很轻，但白洛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手上的力道腾地一松。 “别乱动。”苏尧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一丝暗哑。 白洛直觉不妙，真就一动也不敢动了，只能由着苏尧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你真的没事吗？”白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嗯。”苏尧闭着眼极轻地应了一声，听起来当真是累极了。 孟家丧宴在即，他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 今天好不容易抽出一天时间，结果白天同孟家人打斗，晚上和沈家主议事，每时每刻还得挂心白洛…… 饶是苏尧，这一天下来也确实有些吃不消。 不过现在，怀里人温热的体温和萦绕在鼻尖淡淡的墨香，这一切都在轻柔地安抚着他的心绪。 他的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良久，白洛听着苏尧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便试探着想动一动，从苏尧怀里退出来。 即使是和同门师兄弟，他也没有和谁一起挤过一张床的经历，他现在还是有些别扭。 没想到他刚试探着动了一下，苏尧就又开口了：“睡不着吗？” 白洛也不知道苏尧是一直没睡，还是被自己这么一点动静给弄醒了。 被当场抓到的白洛只能老实地回答道：“有点。”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了，他心里很不踏实。 孟家现在大肆地对小鬼们进行通缉抓捕，无非就是想获取情报，说到底，全都是冲着苏尧一个人来的。 他害怕自己连保护心爱之人的能力都没有。 就像那日他去学堂，不过半日的功夫，再回到白府，便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他很害怕哪一天苏尧也会这样，突然就离他而去了。 一次短暂的分别，可能真的会变成永别，从此阴阳相隔，再也没法相见，一想到这，白洛便没有睡意了。 “阿尧，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白洛的声音很低，听得苏尧心头一颤。 “我不会离开的。”苏尧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承诺却很郑重。 他知道白洛在担心什么，这又何尝不是他所担心的。 “阿洛，有些事不用想得太多。”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低声哄道，“我答应过你的，绝不会食言。” 听完苏尧的话，白洛心里终于安稳了一些。他抬手回抱住苏尧：“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苏尧的千层套路。 第四十章 “唔……别闹。”感受到脸上的痒意，白洛不自觉地往某人怀里蹭了蹭，想要躲开。 苏尧眉眼微弯，手指捏着几根自然垂下的碎发，正用发尾轻轻扫着他的脸。 一阵轻笑伴随着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慢慢唤醒了床榻上的白洛。 他昨晚睡得晚，现在脑袋里还混混沌沌的。 “是谁在笑啊？有什么好笑的？”他含糊着道。 大清早不知道笑啥就算了，还离他那么那么近，这不是故意吵他嘛！ 白洛挣扎着睁开了双眸，等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人是谁后，整个人一下就清醒了。 “阿洛觉得……还会有谁呢？嗯？”苏尧故意朝白洛靠近了一些，温热的呼吸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你你你……” 白洛慌乱地将人推远了些许，把自己不安分的手和脚都从苏尧身上收了回来。 昨晚的记忆开始慢慢回笼。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睡前还觉得别扭的人，睡着以后反而变成了黏人的那一个。 看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姿势，白洛大概也能想象到自己睡着以后都做了些什么了。 简直是太丢人了！ 白洛已经不敢再去看苏尧的眼睛了。 苏尧应该醒得比他早很多，但是怕自己动了以后把他吵醒，这才一动不动地让他抱着一直睡到了现在。 估计也是实在不能让他再继续睡下去了，这才把他叫了起来。 “早啊。”苏尧倒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里带着清透的笑意。 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白洛又僵了几分。 “早。”白洛快速地回了一声，接着就往墙角贴去，用被子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团子。 顺便把自己的头也蒙了进去。 知道白洛是害羞了，苏尧也不再戏弄他了，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被压麻的手臂，便先下了床。 苏尧道：“快起来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吃早膳。”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白洛的声音从被褥里传出来，听着闷闷的。 苏尧听罢轻笑一声，无奈地道：“好，那我去膳厅等你，你快些来，别把自己闷坏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苏尧便先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真的没有动静了，白洛才磨磨蹭蹭地从被褥里冒了个头出来。 “真是要了命了……” 白洛到了膳厅才惊讶地发现，这段时间忙得几乎见不到人的楚云萧居然也来了。 “掌门师兄！你怎么也在这儿？”白洛一边快步走过去坐下，一边诧异地道。 他这段时间见到掌门师兄的次数真的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楚云萧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人没有什么事，才淡淡地开口道：“我是来接你回楚家的。” “回楚家？怎么突然说这个？”楚云萧这个回答显然有些出乎白洛的意料。 之前下山本是为了帮沈家解决山鬼玄默一事，不过后来他们发现孟家在暗中搞鬼，此事牵连诸多，便暂时先在沈家住下了。 难道是因为如今玄默已死，所以这件事便不用再管了吗？ 知道白洛是想岔了，苏尧用手中的白玉折扇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开口道：“孟家丧宴在即，现在楚家比这里安全。” 楚云萧也道：“本来看你喜欢待在山下，也就任你留在这儿了，不过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张请贴，一边递给白洛一边接着道：“最近许多门派都收到了孟家丧宴的请帖，要求大家带着名贵法器或者稀有药材赴宴。” “呵，变相进贡罢了。”苏尧在一旁嗤笑道，“估计连孟河枫都想不到自己死了还有这作用吧。” 白洛将那封请帖接过来，刚打开看了个大概，眉头便皱了起来：“他们这是要公然挑起斗争了？” 楚云萧点了点头，这回是孟家主动打破了原本僵持的局面，眼下是真的要变天了。 “最近一段时间只会越来越乱，你还是回楚家去比较安全。”苏尧放缓了语气接着道，“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收拾收拾我们就回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洛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不想让他们替自己担心。 而且说起来，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楚师尊了，也不知道师尊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白洛又有些难过起来，要回去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小鬼们并不知道在膳厅里发生的事，只是等他们再看到白洛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白洛居然在屋里收拾东西，俨然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小鬼们：“！！！” “怎么回事？夫人这是要离家出走吗？” “不会是殿下做了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吧？” “胡说！殿下才不是那种人！殿下和夫人不是才同过寝吗？难道是昨晚殿下……” “夫人不满意！所以这才赌气要离家出走！”不知道是哪个小鬼突然大声下定了结论，小鬼们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口中的殿下已经出现在了它们身后，刚刚这话，显然是一字不漏地被苏尧听了进去。 小鬼们怔了几秒，还是觉得逃命要紧，刚转身准备跑，就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 刚刚叫得最凶的那只小鬼，更是欲哭无泪，它居然被苏尧单独拎起来了，两只腾空的小脚在空中胡乱蹬着。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苏尧“一脸和善”地问道。 这小鬼冷汗都冒出来了，却还是装作乖巧地道；“没没没没说啥，殿下，您怎么会在这呀？” “对呀，您都不去看看夫人的吗？”另一只小鬼忍不住出声附和。 小鬼的那一声“夫人”成功取悦了苏尧，他轻笑一声，将小鬼放了回去。 他道：“我是来送你们夫人回云锦，都别瞎猜，更不许瞎说，知道了吗？” 小鬼们出奇一致地点了点头，苏尧这才放过它们，往白洛屋里去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苏尧问道 。 “差不多了，本来也没什么东西。”白洛道，“走吧。” 两人和楚云萧汇合后，便准备从沈家离开了，沈家主还亲自到门口来送他们。 只是沈晴乐似乎至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白洛今天一直都没见着她。 白洛收回视线，微敛着眼眸，轻声道：“我们走吧。” 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再看到楚家弟子们的身影，白洛 居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虽然外面乱得不行，但这里依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楚家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他是知道的。 “白洛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师兄师兄，下山好玩吗？我们都以为你舍不得回来了。” “就是就是，你难道都不想我们的吗？” “想，当然想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白洛一一笑着回应。 一旁的苏尧微微挑了挑眉，一群小鬼突然就窜出来了，三五成群地把那些楚家弟子往边上挤。 “诶！你们干嘛？” “别挤我了，我都和白洛师兄说不上话了！”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苏尧不动神色地将白洛拉近了些，护在了身旁：“不是说要去见你师尊吗？” 白洛点头。 楚云萧道：“随我来吧。” 三人一起来到楚叶璟的卧房外，苏尧自动回避道：“我在门外等。” 白洛深深望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跟着楚云萧进去了。 自从当年出事之后，楚叶璟便卸去了楚家掌门一职，细细算来，他已经在这床榻上躺了有一年之久了。 记忆中那个健朗风趣的师尊和如今的床榻上这个几乎不似同一人。 毒素侵入体内后，楚叶璟的身体就一直在慢慢衰竭，要不是靠他之前的修行和各种药材压制着，估计早就没命了。 “师尊，我来看您了。”白洛开口，声音居然不自觉地有些哽咽。 “父亲。”楚云萧也行礼道。 楚叶璟微微抬了抬手，楚云萧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床边将他缓缓扶着坐了起来。 “阿洛和云萧都来了啊，咳咳……”楚叶璟话还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楚云萧眉头一皱，连忙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楚叶璟如今身体状况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楚云萧虽然没说，但白洛自己也能看出来了。 “师尊……” “我没事。”楚叶璟缓过来一些，摆摆手道，“阿洛这回下山，可有收获？” “有，多亏有掌门师兄担待，此次下山我历练了许多。”白洛乖乖地答道。 “你倒是会说话，还不忘给你师兄邀个功。”楚叶璟被他逗笑了，两人能一起来看他，他心情很不错。 见父亲笑了，楚云萧也舒缓了眉头，脸上终于带上了一点的笑意。 三人说了好一些话，后来看楚叶璟乏了，便结束了话头，两人默默退了出去。 楚云萧刚刚将门合上，转头就对上了白洛的视线，他知道白洛这是有话想说。 他将食指轻靠在自己唇间，示意白洛先别说话，然后带着他和苏尧去了清水阁。 “师兄，你实话和我说，师尊他现在的身体到底到什么地步了？”白洛有些苦涩地道。 “父亲他……已经快不行了。”楚云萧沉吟了片刻，还是如实说了，“再没有解药，可能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当楚云萧亲口说出来时，白洛心里还是不经一颤：“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找到解药吗？” 楚云萧陷入了沉默。 上次苏尧从孟家药膳坊里偷出来的药并没有什么作用，要想救父亲，估计还是得对症下药。 “我这儿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一试。”一旁的苏尧突然开口了。 听到这话，白洛和楚云萧都转头看向他。 苏尧顿了顿，接着道：“我可以联系上孟寒。”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说：小鬼们:殿下不行，夫人不满意。 白洛: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否定三连） 第四十一章 “你怎么肯定孟家人愿意乖乖交出解药？”楚云萧紧锁眉头问道。 两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白洛却是突然听明白了：“师尊中毒是孟家人的手笔？！” 他居然一直到现在才知道！ 苏尧和楚云萧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这件事他俩确实都还没和白洛说过。 眼下也没有再瞒白洛的必要了，苏尧索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李灼亲口承认的，应当不假。当时放他一命，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个解药。” 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乱了套，到最后，他也没能拿到这个解药。 眼下楚叶璟的身体状况他们都心知肚明，等到丧宴那个时候再做打算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必须尽快拿到解药。 这样一来，问题又绕回来了。 “孟寒真的会把解药给我们吗？就算他愿意给，我们怎么断定那解药是真是假？” 白洛虽然愿意一试，但仍有许多顾虑。这也是楚云萧所担心的。 他们的顾虑，苏尧自然也考虑到了。 “昨晚孟寒给我传了信。”他用折扇轻点着肩头，停顿了片刻，缓缓接着道，“他说他愿意帮我们对抗孟家。” 此话一出，无疑是平地惊雷！ 白洛惊道：“他们这是要叛出孟家？”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楚云萧也掩饰不住面上的惊诧，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想要拿到这个解药，或许就没那么难了。 “估计是他们自己也察觉到什么了吧。”苏尧漫不经心地道，“毕竟孟家对待他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人道。” 这话说得在理，想起之前在孟家大牢发生的事，白洛觉得孟寒的话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 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眼下，他们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召来。”苏尧轻唤了一声，一只灵鸟突然就从远处飞了过来，轻巧地落在了苏尧屈起的指节上。 白洛认得，这是孟家用来传信的灵鸟，只是仔细看看，似乎又和他那天看见的那些灵鸟有所不同。 这只不仅体型要小上许多，羽毛也更加靓丽一些，倒像是私下里单独喂养的。 而楚云萧的关注点则在于它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穿过楚家的结界。 似乎是看出了楚云萧的疑惑，苏尧解释道：“之前为了方便出入，就私下研究了一下，楚掌门不会介意吧？” 楚云萧：“……”懒得和他费口舌。 苏尧将灵力凝聚成字，注入到灵鸟体内，灵鸟收到后便隐匿了行踪，往收信人的方向去了。 这灵鸟体型轻便，来去也快，等在清水阁中的几人很快收到了答复。 灵鸟从口中轻吐出一粒药丸，并在附带的纸上写明了药材成分，只是其中一味药材被朱笔单独圈了出来。 “百灵草？”白洛将那味药材的名字轻轻念出了声。 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他在古书上看见过，这是一味非常稀有的药材。 相传它可以压制百毒，即使是致命的毒，只要在毒素侵入经脉之前服用它，都能保护全身的经脉不受损。 苏尧颔首道：“孟寒说自己现在行动受限，这一味药他没办法提供，得靠我们自己去找了。” 之前楚家也有医者提过百灵草，但因为太过于稀有，而且不配合其他药材一起服用，只能压制毒素，并不能解毒，便作罢了。 可是眼下，只差这一味药材便能解了楚叶璟身上的毒…… “找！”楚云萧下了决定，“就算是动用楚家全部的力量，也一定要找到！” 听了这话，苏尧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动用楚家的力量，我和阿洛去找。” “你们……”楚云萧话头一止。 “丧宴在即，各门派之间全靠你一人在联系。”苏尧说着走近了楚云萧，用手中的折扇在他的肩头轻拍了两下。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洛抿了抿唇，也跟着道：“掌门师兄，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会把百灵草带回来的！” 他虽然能理解掌门师兄迫切想要救治师尊的心情，但现在楚家确实离不开他。 “好。”沉默了片刻，楚云萧还是点头答应了，他总不能让父亲醒来后，看到的是一堆烂摊子。 看着一脸忧色的白洛，楚云萧轻叹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他脑袋，转头对苏尧道：“你们路上小心。” 苏尧颔首道：“那是自然。” 两人很快便动身出发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望幽谷。 望幽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偏僻之地，传世的稀有药材多生于此，但同时，这里也生活着许多恶灵猛兽，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他们打算先来这碰碰运气。 有苏尧在，白洛倒是没那么害怕危险，只是有件事，让他有些耿耿于怀。 “阿尧，孟寒他是怎么联系上你的？”白洛说完才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了，像在质问苏尧一样。 他又连忙补充道：“我只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尧看了他一眼，开口解释道：“是孟寒先把信送到我这的，明明已经掌握了我的位置，却没有向孟家人透露，这算是他合作的诚意。” “是这样啊……”白洛轻声道，却仍觉得心里闷闷的。 为什么苏尧有事都不愿意告诉他呢？非得等他开口问了，苏尧才愿意答。 “是觉得我会添麻烦吗？”白洛在心里小声道。 因为人迹罕至，去望幽谷的路并不好走，白洛一走神，就被脚下的一截树根绊了一下。 苏尧一直注意着他那边的情况，及时扶了他一把：“小心脚下。” 白洛下意识抓紧他的手，抿唇点了点头，脑子里却还在想刚才的事。 “阿洛？”察觉到白洛的心不在焉，苏尧轻声唤道。 白洛有些茫然地抬头，循声望向他，双眸像是蒙了一层水雾，还没有回神。 苏尧轻叹一口气，凑近他耳边，沉声道：“说过几遍了？再咬下唇，我可就吻你了？” 脑中的思绪戛然而止，耳畔温热的气息几乎瞬间让白洛意识到了两人现在的距离是多么的危险。 “我知道了！你好好走路！”白洛的脸红到了耳根。 “好好好。”苏尧轻笑出声，乖乖退开了半步，却依然停留在一个能随时护住白洛的范围内，“我好好走，那你也好好走。”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望幽谷入口附近，他们的步伐变得小心翼翼。 往望幽谷深处继续走，没走多久，两人就遇到了好几只想用他们饱腹的恶灵兽。 不过好在这些恶灵兽的修行都不算高，苏尧仅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将它们击退，都不需要白洛动手。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这和之前那些恶灵兽明显不同。 “小心。”苏尧快速说了一句，紧接着唤出了折扇，紧紧捏住了扇柄。 白洛的佩剑也出鞘了，时刻提防着身边的动静。 伴随着一声低吼，一只恶灵兽以一种巡视领地的姿态，从山谷深处走了出来。 它的毛发灰暗，双瞳却出奇地亮，光是被那犀利的目光盯着，就让人心生寒意。 “是暗影纹狼。”白洛心道。 此刻，这只暗影纹狼正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两人，仿佛他们只要再往前一步，它就会扑上来将两人撕个粉碎。 白洛皱紧了眉头，前面应该就是这只暗影纹狼的地盘了。 这种高阶恶灵兽的领地意识一向很强，白洛他们想要继续前进，接下来势必有一场恶战了。 可是……为什么暗影纹狼这种攻击性极强的恶灵兽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望幽谷中一直危机四伏，可这种级别的恶灵兽世间已经很罕见了，突然出现，总让人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只暗影纹狼，说不定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想到这，白洛开始认真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苏尧心神领会，不动声色地将分心观察四周的白洛又往身后护了护。 远处山崖上的一株草药引起了白洛的注意。 虽然四周有一些杂草的遮挡，但当风吹过的时候，里面那株长相明显不同的草药便显露了真容。 心跳声逐渐清晰，白洛不自觉地攥紧了剑柄，努力地辨认着…… 是百灵草！真的是百灵草！！！ 确定之后，白洛几乎快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他们真的找到了！ “阿尧！”白洛快速叫了他一声，“百灵草，在那上面。” 这只暗影纹狼显然也注意到了白洛刚才一直盯着看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白洛还没等到苏尧的回应，那暗影纹狼已经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直地朝两人扑了过来！ 苏尧一直防备着它突然进攻，他将手中的折扇猛地展开，原地化出了一层屏障，将暗影纹狼的利爪阻挡了下来。 “你去摘，我来对付它。”苏尧说着又换了一个招式，挡下了暗影纹狼的第二次进攻。 “好，那你小心！”白洛快速道。 说完便提着剑，脚尖一跃，离开了苏尧，往山崖处飞去。 一些罕见的药材因为天地滋养，除了有药性，慢慢也有了灵性，就像这株百灵草一样。 对于恶灵兽来说，这无疑是上好的补品，待它彻底成熟后，只需吃掉它，便可以让自己的灵力大涨。 眼下这类药草十分稀少，这只暗影纹狼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株，守了几十年，又怎么可能愿意轻易让给别人？ 眼看白洛要去摘自己的补品，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调转了方向，放弃了继续攻击苏尧，转而朝白洛攻去。 白洛虽然也有提防，但毕竟实力不如苏尧，要是被它盯上，估计会很难应付。 就在白洛还在飞速思考自己该怎么办时，苏尧已经高高跃起，从暗影纹狼身后攻了过来。 衣袂翩跹，灵力在他的衣袖间四处流窜，最后全部汇于腿部，借着下落的力量朝暗影纹狼的背部狠狠踩去。 竟是硬生生将已经快到白洛跟前的暗影纹狼一脚踩回了地面上。 暗影纹狼发出一声怒吼，猛地弹开了他，还想去攻击白洛，却再次被一把白玉折扇截断了前路。 苏尧笑得一脸张扬，他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了：“想碰他？先打过我再说。” 第四十二章 这回暗影纹狼算是彻底被苏尧给激怒了，它露出嘴里可怖的獠牙，一双兽眼死死锁住了苏尧。 它改变主意了，它要先杀了这个碍事的人！ 找准时机，它强壮有力的后腿猛地一蹬地，整个身体便像脱弦的利箭般冲了过去。 鬼王能降万鬼，平鬼市，建鬼城，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如今世上的任何一方势力，听到鬼王苏尧的名讳，都要忌惮三分。 这只暗影纹狼虽然实力不弱，但到底是只恶灵兽，缺乏人类的智慧。 遇到苏尧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它很难讨到好处。 他们的打斗十分激烈，一招一式不仅快如闪电，破坏力也很强，原本草木茂密的地方，没一会就被荡了个平。 望幽谷好久没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了，感受到这股可怕的力量，其他恶灵兽全都自觉退避了，根本不敢来凑热闹。 开什么玩笑，它们现在过来不就是赶着找死吗？ 目前的局面苏尧还是占绝对优势的，但随着打斗时间的延长，他的体力消耗会越来越大，速度也会渐渐慢下来。 暗影纹狼虽然缺乏头脑，但体力却强得厉害，如果拖得太久，局面恐怕就要反转了。 白洛飞快看了一眼苏尧那边的情况，确定他还能应付，便专心去摘百灵草了。 百灵草已经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里了。 他先把杂草往四周刨了刨，然后才将手慢慢伸向了百灵草的根部，准备将它连根拔起。 也就是在这时，异象突生！ “唔！”白洛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眼前腾地一黑。 被白洛的这一声惊呼分散了注意力，苏尧脚下躲闪的动作慢了一瞬。 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分心。 暗影纹狼立刻抓住了苏尧这一瞬露出的破绽，利爪狠狠地挠在了他的腹部。 衣料和皮肉被撕裂开的声音异常清晰，血液飞溅出来，将苏尧的玄衣颜色浸得更深了。 他轻啧一声，往后连着退了两步才缓缓站稳。 再看向山崖处，白洛和百灵草都不见了踪影，苏尧眉头一皱，猜想估计是这百灵草有了灵性，将人带入什么结界中去了。 看来要得到百灵草，还得破了这结界。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把眼前这只难缠的杂碎给解决了。 虽然伤口处的血已经被体内的灵力缓缓止住了，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腹部撕裂般的痛感依然刺激着苏尧的神经。 可能是因为白洛不在，他现在看起来比刚才要可怕得多，说是换了个人都不为过。 如果说刚才暗影纹狼还在为自己打伤了苏尧而得意，那现在它对上苏尧的眼神，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逃！ 苏尧屈起指节，慢慢拭去唇角溢出的鲜血，同时手中的折扇飞旋而出，干脆利落地截断了暗影纹狼的退路。 “怎么？”苏尧勾唇一笑，“现在知道害怕了？” 白洛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被吸进这个结界后，眼前一直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他什么都看不见。 “阿尧？”他试着喊苏尧的名字，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突然，随着一阵清晰的撕裂声，白洛眼前的黑暗也仿佛被撕裂了，亮光一点点透了进来，周围的景象慢慢清晰了起来…… 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白洛一下就愣住了，观察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道：“这里是……鬼市？” 也不怪他认不出，这和他记忆中的那个鬼市确实相差太多了。 脚下的土地几乎全都被鲜血浸泡过，散发着一股恶臭，让人无处下脚。 长长的街道上各种恶鬼混杂，怨灵在这里肆意生长，哭喊声、叫喊声不断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至于他记忆中那群可爱的小鬼，此时全都是被恶鬼们欺凌的对象，只能小心翼翼地求得生存。 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鬼市。 “我怎么会在这里？百灵草呢？”白洛心中十分疑惑。 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幻境，周围的恶鬼都注意不到他。 虽然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但这种鬼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他只想赶紧出去。 白洛试着沿着街道往前走，却发现这条长街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 正当他准备尝试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出去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凭空出现在了这混乱的大街上。 那人几乎是从半空中砸下来，落到地面上时还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鬼市的恶鬼们仿佛都在这一瞬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那个人。 各种呼喊声都诡异地停止了，整个鬼市一下子静得可怕。 就在白洛怀疑那个人是不是直接摔死了的时候，那个浑身是伤的少年突然动了。 披散的墨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勉强支撑着身体在长街中缓缓站定。 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正吸引着恶鬼们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死亡的阴影像张密不透风的网一般，不动声色地笼住了他。 白洛看得心里一惊，那少年却突然勾了勾唇角，似乎是笑了。 他这一笑，白洛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就被冻住了。 他好像认出来了，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苏尧。 正是当初那个被他亲手推进“死门”的苏尧。 一股寒意从心底一直窜遍四肢，白洛突然有些分不清了，这究竟所谓的幻境……还是苏尧本身的记忆？ 也就在苏尧勾唇的这一瞬间，恶鬼们仿佛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原本缓慢的动作突然加速，争先恐后地朝苏尧扑了过去，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进了鬼市的活人就好比掉进了狼窝的羔羊，更别说那时的苏尧还浑身是伤，毫无还手之力。 血色很快便大朵大朵地在白洛眼前飞溅开…… “阿尧？阿尧！！！” 白洛如梦初醒一般，朝他跑了过去，想要把人护在自己怀里，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扑了个空。 少年把嘴唇咬得渗血，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嘴里全是血腥味。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快结束了，就快结束了…… 虽然这几声隐忍的闷哼很快就被恶鬼们盖了过去，但白洛还是听见了。 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在此刻彻底绷断了。 “走开！都给我走开啊！” “不许碰他！都给我走开！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 白洛手持长剑，开始疯狂地攻击少年四周的恶鬼。 然而他与这个世界仿佛是割裂开的，无论他怎么攻击，恶鬼们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走，走开！不许……碰他。” 白洛的声音都已经嘶哑了，却依然无济于事，反倒是他自己耗尽了灵力，险些被反噬。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洛的脸上已经有了两条泪痕。 他好恨。 为什么他连保护自己爱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他真的恨死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了。 长剑从手中脱落，白洛整个人也像终于被抽走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无力地跪倒在地。 “阿尧……”他痛苦地用双手抱住了头，不忍再看下去了。 要是他能早点知道就好了。 知道并没有什么“死即是生”，知道自己对苏尧的感情，知道…… 他多希望当初被推进鬼市里的人是自己。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阿洛？阿洛？你怎么了？” 是苏尧的声音，苏尧在叫他的名字。 白洛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虚落在前方。 那群恶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仍是少年模样的苏尧独自站在那，疑惑地看着他。 “阿尧，对不起。”白洛哑声道。 少年苏尧却不是很在意，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怪你。” 或许他之前是恨过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眼前这个名叫白洛的人，这不能算是重蹈覆辙吧。 想着，他眉眼微弯，双眸里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嘴角也带上了温润的笑意。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成无数个小金点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白洛现在所熟悉的苏尧。 他穿过少年时期自己的幻影，逆着光从远处慢慢朝白洛走来。 虽然身上负了点伤，但苏尧脚下的步伐依然很稳，他眼底带着清淡笑意，慢慢走到了白洛跟前。 幻境随着苏尧的走近慢慢瓦解，一株百灵草也出现在了白洛的怀中。 苏尧向他伸出手，笑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白洛刚刚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就被苏尧紧紧地握住了。 十指相扣，手心的温度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一点点传了过来，像是初春的暖阳，缓缓融掉了檐上的飞雪。 白洛的心里奇迹般地踏实下来。 “嗯，我们一起回去。” 他再也不会轻易放开苏尧的手了。 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找到了百灵草，并且顺利回来了，楚云萧欣喜不已，立刻派人开始研制解药。 有了解药，楚叶璟体内的毒素总算是解了，身体情况也好转了不少，接下来就只需静养了。 了却一桩心事，楚云萧平日里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甚至处理门派事务的时候，偶尔还会露出一些笑来。 父亲没事了，接下来他需要担心的，就只剩孟家几日后的丧宴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尧:一如既往地深爱不算是重蹈覆辙。 第四十三章 “过来喝药。”李灼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唤道。 早上真正的大夫来给孟寒看伤，下午就由李灼扮作大夫的徒弟来送药。 这些日子他来得勤，门口的守卫都已经记住他了，进出方便了不少。 他将药碗往桌上一放，便顺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等着孟寒自己过来喝药。 然而等了一会儿，床榻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灼微微蹙眉道，语气严肃了起来：“不喝药？你还想不想好了？” 原本装死的人立刻就翻身下床，认命般地走了过来；“来了来了，这就喝。” 知道李灼只是装装样子，不会真的生气，他边走还边不满地嘀咕；“别人受伤喝药都有人喂，我那么可怜，居然还有要自己过来喝。” 孟寒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还是很自觉地把药端了起来，乖乖喝完了。 瞥了一眼喝空的药碗，李灼满意地点点头，又接着低头整理手头的公文。 之前请病假，孟寒把他的公务都推掉了，如今他又开始接手，要做的事多了不少，他怕赶不及，只好带一些来孟寒的房间处理。 “有人送药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又不是小孩了，喝个药还得靠哄。”李灼头也不抬地道。 孟寒听出他言外之意是在说自己幼稚，闻言微微挑眉。 “再说了，你怎么受伤的你自己……”说到气处，李灼抬头瞪他，奚落的话却突然被尽数堵了回去。 孟寒有些强势地将他半圈在桌椅间，俯身吻住了他。 这个吻来得突然，李灼一时间忘了反抗，他甚至尝到了这人留存在唇齿间的清苦药味。 “你！”李灼刚想推开他，孟寒就已经先自觉地半举着双手往后退开了半步。 “你别动手啊，我现在可是伤患。”孟寒一本正经地威胁道，“没有应有的待遇，我自己争取一下甜头不过分吧？” 被他这么一打断，李灼彻底没了脾气，打不得说不得，他还真是摊上了一个祖宗。 李灼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拿他没办法，懒得和他再计较，又低头去看公文了。 见李灼没生气，孟寒唇角上扬，得寸进尺地拉过来一个凳子，紧挨着李灼坐下了。 李灼手头所处理的事务，孟寒也能帮忙看看，但李灼顾及着他还有伤在身，一般没看多久，就会赶他去歇着了。 其实休养了足足半月，孟寒的伤确实好了不少。 除了每次跟李灼没脸没皮地讨完甜头后怕挨揍，故意装出一副伤病在身，可怜柔弱的样子，其他时候看着都像是没什么大碍了。 但李灼依然不敢大意，伤及筋骨，外伤好了，内伤却没那么容易治愈。 没一会儿，孟寒就再次收到了李灼的逐客令，被贬回床上独自躺着发呆去了。 李灼坐在那边专心致志地处理公文，他就侧卧在床榻上，专心致志地盯着李灼。 念及这位“大夫”和自己的关系特殊，这半个月，孟寒骨头都快躺酥了，却依然不敢违背“医嘱”。 让喝药就喝药，让休息就休息，李灼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可以说是十分配合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乖孩子才会有糖吃。 回味起刚才那个吻，孟寒意犹未尽地轻舔了一下自己的薄唇。 忙了好一会，李灼才终于把手头的事全部处理妥当了，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大步朝孟寒床边走来。 看到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李灼就头疼：“休息是要闭眼静养，你难道不知道吗？” 孟寒闻言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李灼：“……” 他不和有伤病的傻子计较。 “罢了，手伸出来，我给你诊个脉。”李灼坐在床沿无奈地道。 话音刚落，孟寒已经将手乖乖地伸到了他面前，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李灼几乎生出了伸手去捂住那双眼睛的冲动，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看着伸出来的手，李灼慢慢将自己的指腹贴了上去，视线落在虚处，细细感受着孟寒的脉象。 这些日子他天天出入药膳坊，又以大夫徒弟的身份自居，这么一来而去的，还真的学会了一些医术。 用孟寒的话说，他就像是突然打通了医学的任督二脉，终于发现了自己在医学方面惊人的天赋。 技不嫌多，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他自然也不介意自己多学一些。 现在他每次来，除了给孟寒送药，帮他诊脉也已经成了习惯。 “我们一起离开孟家吧。”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孟寒突然出声道。 “嗯？”李灼的心思全在他的脉象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刚刚是说了什么。 “我说……”孟寒突然撑起身子，将脸凑近了他，笑道，“我带你私奔，你愿意跟我走吗？” 眼前的笑容有些过于晃眼了，李灼怔了一瞬，愣愣地问道：“你想带我去哪？” 他倒是一点也没纠结自己话里那个私奔的用词。 “都依你，哪儿都行。”孟寒的心口突然就被熨得温热，“最好能去个你喜欢的地方，然后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李灼也难得地笑了：“你想法倒是单纯。” “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孟寒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 “喜欢，但是……” “没有但是。”孟寒及时打断了他，“只要你想，我就能做到。” 说罢孟寒起身，将轩窗推开一条缝，一只体态轻盈的灵鸟突然就飞了进来，停在了他的肩头。 孟寒在他面前从不避讳，李灼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只灵鸟了，他认得，这是孟寒私下里养的那只，一般只传私人信件。 用灵力细细读取了灵鸟体内传来的信息，孟寒温声道：“我们和苏尧合作吧。” 那头传信的居然是苏尧？李灼微讶：“你要和他们联手？” “我知道楚叶璟中的毒的解药配方。”孟寒淡淡道，“这算是我们合作的诚意。” 说着，他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交由灵鸟又传了回去。 “等到了丧宴，我就带你走。” 听他说细细说完整个计划，李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原本以为孟寒说要带他离开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他早已做了如此周全的打算。 他确实是想摆脱孟家的。 也许他当初借助孟家的力量摆脱掉他的父母，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只是从一个泥潭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泥潭里而已。 但是现在，孟寒向他伸出了手，问自己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永远脱离这个地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提前计划好了一切，而他需要做的，居然只是一个愿不愿意的决定而已。 眼眶莫名有些酸涩，李灼抬手轻轻拥住了他：“好，我和你一起。” 几日后，丧宴至。 孟辞这回倒也不避讳，直接大大方方地将丧宴的地点设在了秦城，在表面上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除了试炼场被以孟家重地的缘由严格封锁了起来，其他地方倒是都没有设限制。 各个门派各怀心思，全都汇聚于此，等待共赴这场并不简单的孟家丧宴。 按照制定好的计划，楚家自然也是要来的。 孟河枫已死，孟寒和李灼又选择了合作，白洛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白家独子的身份被人识破，便直接以楚家弟子的身份和楚云萧一同赴宴了。 原本苏尧是不同意这个安排的，白洛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他就没法安心。 更何况孟家丧宴危机四伏，让白洛深入敌营，自己在外面等着接应，他根本不敢去想行动失败的后果。 可孟家谨慎得很，一个门派最多带两名弟子，如果楚云萧带的人太多，计划很容易就会暴露。 而且留在外面接应的人如果实力不够强，不能应对突发情况，那所有人很有可能都会有去无回。 最重要的一点，在外面的人一定要是能够绝对信任的。 里应外合最怕的……就是里应外不合。 如果等在外面接应的人不足以信任，那么这种深入敌营的行为无疑是在自投罗网，和送死没有区别。 其实楚云萧也有一些私心。 只要白洛还在里面，苏尧就不可能会临阵倒戈或者退缩逃跑。 他做事向来谨慎，虽然苏尧值得信任，但这并不妨碍他再加一层保障。 对于楚云萧的安排，白洛倒是没有异议，就算掌门师兄不让他去，他也会想方设法跟着去的。 这不仅仅是楚云萧一个人的战斗，他会与楚家共进退。 最后还是白洛说服了苏尧，众人这才正常依照计划展开了行动。 楚云萧带着白洛和另外一名楚家的弟子共赴丧宴，而苏尧和楚七等人则守在城外，负责接应。 孟家丧宴一共要办三天，他们准备在第二日夜里行动。 今天是第一天，他们只需顺利进入秦城，打探一下内部的情况便好。 三人来到秦城的时候，正赶上一批道友进城，看样子来的人还真不少。 丧宴办得很正式，孟家派头不小，光是一个城门口，都派了不少孟家的精英弟子把守。 三人刚走到城门口，就被孟家的两个守门弟子给一把拦了下来。 “请出示一下请帖。”虽然用了请字，但两人的语气却并不见得有多恭敬。 楚云萧微微颔首示意，白洛便向前一步，主动递出了请帖。 其中一人伸手接过请帖，皱眉看了半天，才装模作样地叹道：“啊！原来是楚大掌门，真是有失远迎。” 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就阴阳怪气的，白洛在心底暗骂一声，根本不想搭理他。 楚云萧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扫了说话的这人一眼，便准备带人进去了。 不料几人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又被拦下来了。 第四十四章 “你们这是何意？”这回连楚云萧都忍不住蹙眉了。 要请帖也给了，为什么还要拦他们？ 这是在故意刁难，还是说……孟家已经知道他们的行动了？ 心底的危机感骤然加深。 按理说，即使他们的计划暴露，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啊，毕竟他们都还没有开始真正的行动。 除非…… 心里想到一种可能，楚云萧的面色僵硬了一瞬。 除非有内鬼在给孟家人通风报信。 白洛和那名随行弟子自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一时间三人都有些心绪不宁。 那名孟家弟子却突然笑了：“楚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看这……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说着还朝着楚云萧伸出手勾了勾，俨然一副无赖讨要钱财的样子。 被孟家的不要脸程度所震惊，白洛心道：“这和打劫有什么区别。” 虽然孟家的请帖上就写明了赴宴应该带的贺礼，为了能成功进到孟家内部，楚云萧确实也派人准备了。 只是这来客大门都还没进，就被主人家拦在门外讨要贺礼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知道不是计划暴露了，三人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把我们带的贺礼拿出来。”楚云萧沉声道。 虽然即使计划提前暴露，他们也有别的应对方法，但能按照原计划行事无疑是最好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能借此确认他们之中到底没有内鬼，如果有孟家人的眼线潜伏进来了，那麻烦才真是大了。 对于楚家来说，孟家要求的贺礼其实并不算什么，但白洛一想到是要拱手送给孟家人，就还是觉得是白白糟蹋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白洛还是按照楚云萧的吩咐，把贺礼拿了出来。 大不了之后再想办法拿回来就是了，他们现在还不能和孟家人发生冲突，不能意气用事。 努力说服了自己之后，白洛终于把事先准备好的贺礼递了过去。 两人结果后立刻打开看了一眼，眼底顿时流露出了惊讶之意：“楚大掌门出手就是阔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默契地给他们让出了道：“里面请。” 跟着自家掌门师兄顺利进了城门后，白洛和那名弟子都松了口气，眉眼间的厌恶也不再掩饰。 随行的另一个楚家弟子终于忍不住轻啧出声：“这孟家狗的吃相真难看。” 楚时说这话时的声音并不大，但离得近的白洛还是被他吓了一跳，意识到孟家人听不见后，才又快速冷静了下来。 “时兄啊时兄，你也太敢说了。”白洛小声道。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楚时冷笑一声，接着道，“怎么？他们自己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白洛有些头疼地回道。 直言不讳，脾气急躁，不过这也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时兄没错了。 其实楚时在楚家弟子中辈分并不高，按年龄来算，也得排在许多师兄弟后面了，但大家却都习惯叫他“时兄”。 “时兄”和“实凶”同音，其实是实凶实凶，确实很凶的意思。 一开始这么叫，只是因为楚时的性子，经常都是能动手就不开口，有时候甚至急躁得有些可爱，所以大家便偷偷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但后来师兄弟们渐渐发现，楚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既正直又善良，就是性格有些别扭，而且在修行上十分刻苦，本身的实力很强。 至少目前为止，他是所有楚家弟子中，除了楚云萧之外，实力最强的一个。 所以到了后面，“时兄”已经成了大家对楚时能力的一种认可，也算得上是师兄弟们对他的爱称了。 楚云萧这次决定带他一起来，其实也是他再三考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楚时，慎言。”楚云萧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现在和孟家人起冲突，有百害而无一利。 楚时虽然气愤，但心里也还有分寸的，眼下楚云萧都发话了，他只好息声，沉默地跟着朝秦城里走去。 从孟家牢里逃出来的时候，白洛和苏尧只顾着早些赶回去了，只是粗略看了一眼秦城如今的布置，具体的却是一概不知。 现在有了时间，三人进了城后便正大光明地在街道中慢慢逛了起来。 城中各处的布置的确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白洛记忆中的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 几支由孟家精英弟子组成的巡逻小队，不定时地在城中来回进行巡视，一旦发现什么特殊情况，就会立刻采取行动。 而且他们注意到，秦城中的居民大多都是孟家的弟子亲眷，街道上最大的几家客栈和酒楼也全都被孟家人接手了。 白洛凑近两人，悄声道：“看来这次孟辞的确下了不少功夫啊，这城中竟守得如此严密。“ 楚云萧微微点头表示肯定，看来这次行动他们要更加小心了。 距秦城不远处的一座矮山上，苏尧正密切关注着城门口发生的一切。 他的任务是负责接应，既然已经答应了白洛，他自然就会办到。 在灵力的加持下，在城外等待接应的人和小鬼视力都在短时间内被提升到了极致，他们可以远远地看清城门口发生的事。 见几人三番两次地被拦下来，苏尧无声抿唇，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他想也大概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看见白洛他们顺利进入城内，苏尧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进到城内后，再想观察白洛那边的状况就很难了，想到这，苏尧的眉头又逐渐皱了起来。 察觉到自家殿下压抑得快滴出墨的情绪，小鬼们心底也不免担忧了起来。 “殿下，夫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苏尧身边一只趴着观察了许久的小鬼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小鬼的声音将苏尧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知道它们都很关心白洛，想起白洛和小鬼们相处时的样子，他的眼底漏出点点笑意。 “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安抚般地用手轻轻拍了拍说话小鬼的脑袋，这句话既是说给小鬼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绝不允许白洛出任何事，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他就一定会做到。 见殿下的回答如此肯定，那小鬼顿时放下心来，又乖乖接着观察城门去了。 一旁的楚七听到这段对话，投来了羡慕的眼光，鬼王说的话就是有分量，只要有他一句承诺，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他模仿着刚才小鬼的语气，试探地问道：“殿，殿下，我也一定不会有事，对吧？” 因为过于紧张，楚七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你头脑灵活，能随机应变，在楚家的威望也比较高，即使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有你在，还能主持一下大局，不至于让人心溃散。” 楚云萧同他说过的话似乎还在萦绕在耳畔，如果不是这一次，他可能永远也想不到，掌门师兄对自己居然有那么高的评价。 这种被委托重任的感觉，一方面肯定和鼓舞了他，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给他带来了压力。 按理说，楚七身为楚家的亲传弟子，实力应该不弱，但实际上他练武的时间并不多，比起打打杀杀，他更擅长处理公文。 他之前一直都只负责处理门派事务，眼下却突然身负重命，要带着许多楚家弟子跟着苏尧以及众小鬼一同潜伏在此，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 如果能得到苏尧肯定的回答，他心里会安定许多。 谁料楚七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 听了这话，苏尧只是偏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楚七：“？？？” 仅是短短的一瞥，他却仿佛读懂了苏尧眼神中的冷嘲热讽，甚至还带着几分悲悯的意味。 这根本就是区别对待！！！ 楚七怒了，他捂着自己顿时凉了半截的心，去角落里独自疗伤了。 “为了迎接各位远道而来的道友，我们家主亲自摆了桌宴为各位洗尘，还请大家移步正殿。” 几个孟家弟子说着，便引着来客们朝着正殿去了。 白洛他们逛得差不多了，眼下也随着众人一同来到了大殿中。 刚进入殿内，白洛微微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袭黑衣，端坐在最高位的孟辞。 因为每个门派赴宴的人数都受到了限制，所以虽然来的门派很多，但总人数却并不算多，正殿中大多都是孟家本家的弟子。 估计在城门口大家都有差不多的遭遇，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看起来都算不上好，也不知道这样的收礼方式是不是孟辞本人授意的，反正他看起来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就好像看不见台下的那一张张臭脸似的。 孟辞冷笑一声，他不需要别人给他脸色看，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他只知道实力大于一切，只要拳头够硬，就没人敢说三道四。 他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心情十分愉悦。 就像现在这样，实力不够，你就算再不服气，在我的地盘上你也只能憋着，不敢摆到明面上来说。 白洛他们入了席，找了个较偏的位置坐了下来，像是没察觉到这宴桌上的暗流涌动一般，只是在暗中观察着。 白洛的视线从一个个孟家弟子身上略过，很快便在其中发现了李灼的身影。 “今天不是还没开始行动吗？他怎么也来了？”白洛心里还在疑惑，却突然想起李灼现在的身份仍是孟家的人，他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只是……白洛又认真观察了一下李灼身边的几个人，孟寒居然没有和他一起？ 白洛刚有点思绪，却很快就被全部打乱了。 他突然注意到有一个同孟家弟子打扮差不多的男子忽地靠近了李灼，然后……居然伸手悄悄捏了一把李灼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楚七:对不起，是我不配了。 白洛:嗯？ 第四十五章 确定这不是自己看到的幻象，白洛眼底突然就多了几分异样的光芒。 那人像是察觉到了白洛的视线一般，和李灼贴得更近了，借着宽松的衣袖彻底掩住了他手下的动作。 大庭广众之下，李灼似乎也有所顾忌，并没有公然发作，只是暗暗给了那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知为何，白洛总觉得自己好像还从李灼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无奈和纵容。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感谢诸位道友给我孟某面子，愿意不远万里来参加吾儿的丧宴。”见人差不多来齐了，孟辞缓缓站起身道。 听到孟辞发话，白洛只好暂时先将探究的视线收回，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孟辞身上。 “吾子前不久不幸被鬼王所害，相信在座的各位对这件事都有所耳闻了。”孟辞刚开了个话头，就直接将孟河枫的死赖到了苏尧头上。 “今日诸位旅途劳顿，我们暂且不议此事，大家先放松享受一下，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多担待。” 孟辞衣冠楚楚，一席话说得是极尽地主之谊，但聪明人又怎会听不出孟辞话里的隐含之意？ 只是大家都在相互试探，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等白洛反应过来的时候，殿中已经再也找不到李灼和那个神秘的孟家弟子的身影了。 楚云萧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待，宴席一散，他便叫上白洛和楚时，一起返回孟家事先安排好的住处了。 他们都住在客栈的二楼，三个房间挨在一起，有什么事倒也方便照应。 在楚云萧房里，三人一起再次确认了一遍明天的计划后，见天色不早了，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躺了许久后，白洛这才不得不承认，苏尧不在身边，他好像有点失眠了。 今天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只希望明天也不要出什么岔子。 “爹，娘，我马上就能为你们报仇了。” 白洛半握着那块从包袱里拿出来的白家玉佩，想着想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暗中展开了行动。 如今的秦城中处处都有孟辞的眼线，怕引起孟家人注意，楚云萧只派了楚时一个人去接应同盟弟子。 早在来秦城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 虽然来赴宴门派中，有许多都选择了和楚家结为盟友，合力对抗孟家，但孟家本身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再加上孟家此次行事谨慎，对前来赴宴的门派都进行了人数限制，要是真动起手来，他们肯定处于劣势。 不过苏尧选择了和孟寒他们合作，这就给事情带来了转机。 他们可以借用孟寒和李灼这些年在孟家积累的势力，偷偷让一些同盟弟子潜入秦城。 孟寒和李灼的反叛，应该是孟辞计划里唯一的变数了。 白洛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而这个变数，足以摧毁他孟辞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自从昨日晚宴后，孟辞便没了动静，楚云萧和白洛也不想引人耳目，便在竹楼里挑了个偏僻的地儿，闲坐着消磨时间。 一直到傍晚，楚时才匆匆赶了回来。 “时兄！”白洛看见楚时，连忙起身迎他，刚要再开口，却被楚时用眼神无声地制止了。 他飞快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确定人还没跟过来后，便攥着白洛的手腕，将人拽回了楚云萧旁边。 白洛抿了抿下唇，楚时的手有些微微发颤，离得近了，他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中途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已经摆平了，现在人全部安置好了，只等动手。”楚时飞快地道。 虽然没有细说，但楚云萧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了，他拍了拍楚时的肩，认真夸道：“干得不错。” 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夸赞，楚时有些慌乱地错开了视线，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楚掌门，我们孟家主请大家到正殿一叙。” “知道了。”楚云萧沉声应道。 见楚云萧将门外的孟家弟子打发走了，白洛才道：“这孟辞倒是会挑时间。” “每次都安排在晚上，一看就不安好心。”楚时愤然道。 楚云萧倒是不在意孟辞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战，但这难道不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吗？ 既然同盟的弟子们都已经顺利潜入了秦城，现在打起来，是谁吃亏还真不一定。 即使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有苏尧他们在外面接应呢。想到这点，白洛倒也不怎么担心了。 “能撑住吗？”楚云萧盯着楚时受了伤的手，语气郑重地问。 “一点小伤，无碍。”楚时点点头，他现在已经缓过来一些了，这点伤并不会影响他用剑。 楚云萧：“好，那走，我们去会会他。” 这回三人来到正殿时，人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只是唯独那主位上的人，还不见踪影。 修行者大多都五感过人，白洛他们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见了一些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这孟掌门怎么还不来？这架子还真不小。” “他昨日提到了那鬼界魔头，今日又召集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要和我们说。” “哼，能有什么要事，是嫌礼收得不够多，还想让我们回去再给他补一份？” “诶！都别说了别说了，人马上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似的嚷了一句，周围的议论声迅速地消散了，众人都默默将目光移到了殿门附近。 孟辞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他身着一件带有金色暗纹的黑色华服，从正殿大门一脚踏入，径直走向了大殿中间的主位。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即使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也并未显出半点窘迫。 在主位上坐定后，孟辞终于开口了：“今日将大家召集在此，除了祭奠吾儿在天之灵，也是想同各位商量一下征讨鬼王一事。” 对自己姗姗来迟的原因倒是只字未提。 听到孟辞说要讨伐鬼王，台下不少人都蹙紧了眉头，他们来赴宴的时候，可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自从新任鬼王出现后，不少门派都先后遭遇袭击。”孟辞接着道，“这件事，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所耳闻吧。” “耳闻……”楚时刚说了两个字，话头就被一旁的白洛给截走了。 “耳闻个屁。”白洛暗骂道。 那些被苏尧攻击的门派，哪个不是他们自己挑事在先？将主意打到鬼界身上，却又没那本事从苏尧手下讨到好处，这才恶人先告状。 还有更过分的，有的事明明是他们孟家的手笔，孟辞却几句话就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把坏事全算到了苏尧头上。 “这孟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真是不小。”白洛心里压着火，恨不得上去把孟辞的嘴给堵上。 这还是楚时第一次听见白洛骂人，他怔怔地看着白洛，连自己原本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平日里，楚时都只顾着埋头练功，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他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不过前不久白洛身受重伤，鬼王亲自来送药探望的事，传得那叫一个人尽皆知，连楚时都知道了不少。 一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师兄弟们传得太过了，但现在亲耳听到了白洛对苏尧的维护之后，他又动摇了。 难道两人真的如传言那般…… 还没等楚时细想，孟辞突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如今家子被那鬼王所害，诸位道友若是有意，不如同我孟家一起灭了那鬼王，还世间一份安宁，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像油锅一样炸开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真的有不少人相信了孟辞的说辞，选择了站出来附和他。 “他们都是群傻子吗？”楚时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杯盏，就这么几句话就被哄走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云萧此时终于发话了：“毕竟孟河枫的死做不了假，他们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赌。” 他用带着几分同情的眼神轻扫过那些人，接着道：“他们只是在害怕，怕下一个被鬼王找上的人会是自己罢了。” 看到陆续有人站出来，愿意跟孟家一起讨伐鬼王，孟辞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不过除了附和的人，终于也有不少忍无可忍的有识之辈站出来说话了。 “这就是你们孟家请人帮忙的态度？” “我们可不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你说的这些话，可拿得出证据？” “讨伐鬼王相当于向整个鬼界宣战，你有想过打破这个平衡后将会带来多少死伤吗？” 好像只要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反对了，接下来想说的话就自然变得容易了。 大家的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了，甚至有知道孟家辛秘的人，直接把孟辞抓青壮年来试药的事情都捅了出来。 “我可是听说，孟家主近些年一直在研制一种能让人洗髓换骨的药，听起来非常神奇啊，也不知道现在研制得怎么样了，需要不少活人来试药吧？” “我不了解鬼王攻打那些门派的事，但孟家灭了多少城镇，我了解得很清楚。孟家主，你对这些事情难道没个解释？” 听到有人说起制药的事，孟辞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快要完结啦，最近可能会倒回去捉虫，主要是改错字和分段落，不影响阅读，小可爱们不用在意嗷！ 第四十六章 “既然对我孟家有诸多不满，又何必来赴宴？”孟辞厉声道，“来人，把他们请出去。” 一声令下，守在殿中的孟家弟子便立刻围了过来，说是“请”，但其实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赶人。 “孟辞！你不要欺人太甚！” 如何能忍受这种屈辱，带头的一个道长怒骂一声，当即摆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你私制秘药在先，自己理亏倒是会恶狗先咬人！” “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所谓的秘药失去了性命吗？你知道……” “那又如何？”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孟辞沉声打断了。 他寒霜般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座的各位，又有谁敢说自己不想变强？” 众人安静了一瞬，孟辞嗤笑了一声，接着道：“我追求强大有错吗？只有足够强大，才可以保护心爱之人，守护心爱之物，弱者……本来就只配被人踩在脚下。” “多虚伪可悲啊，那些说着不想变强的人，要么本身就已经强到了一定的境界，要么……哼，懦弱无能罢了。” “你们觉得我是错的，只是因为你们懦弱，不敢像我一样去研制秘药，寻找变强的办法，说到底，你们就是在嫉妒。” 突然，一支暗箭划破空气，直直朝孟辞射去！ 孟辞险险避开，脸色瞬间变得尤为难看：“大胆！是谁敢在我孟家的地盘上闹事？给我拿下！” 变乱突生，孟家弟子群起而上，势必要找到那放箭之人。 但这一箭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你还觉得自己没错？你最大的错就是错得一败涂地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白洛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不染出鞘，铮地一声，便朝着孟辞的位置去了。 楚云萧看得心惊，也迅速和孟家人交上了手，原本打算等到晚上再动手的，但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眼下反倒成了最好的时机。 看见楚云萧和他带来的两个人都动手了，原本压着火气的众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暴起。 “孟辞，你该死！” “全都给我上，我们和他们拼了！” “孟家早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 众人就在大殿中与孟家人缠斗了起来，场面一时无比混乱。 “家主小心！”孟辞身旁的心腹及时挡在孟辞身前，截住了来势汹汹的白洛。 “白洛师兄，我来帮你！”见白洛被人缠住，楚时当即摆平了自己身旁的两三个孟家小辈，直直往白洛那儿去了。 两人一起攻击，那心腹显然也有些招架不住，没想到这楚时人看着小，实力居然那么强。 孟辞既没有出手，也没有先离开，只是躲在后面暗暗观察着大殿中的形势。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人数在不断增加后，他终于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怎么回事？从哪里混进来了这么多人？ 伪装后的孟寒看着孟辞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忍不住笑道：“看来老狐狸也有失策的时候啊。” 李灼总觉得今天宴会上要出事，执意要来盯着，孟寒只好跟着来了，现在看来，李灼猜得果然不错。 早在双方起争执的时候，李灼就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那群潜伏进来的弟子，让他们随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双方人马刚交起手，那些弟子便飞快地赶过来增援了。 李灼飞快瞥了孟寒一眼，又拉着人往暗处躲了躲，压着声音道：“老实点。” 虽然现在大殿中已经打成一片了，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李灼还是十分小心谨慎。 楚时的招式又快又恨，那心腹很快便被他完全纠缠住了，白洛终于得以脱身，抓准时机朝孟辞攻去。 兵刃相接的一瞬间，因为距离被无限拉近，孟辞突然认出了白洛这张有些熟悉的脸，眼底闪过几分错愕。 “白怿！你是白怿的儿子？你没死？” 显然没有想到孟辞和自己的父亲还有过交集，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白洛手下的剑锋不由一顿。 他蹙起眉道：“你认识我爹？” 孟辞见白洛露出了破绽，凌厉的剑气一荡，竟是一下将人弹开了。 “还真是啊，你怎么会没死？”他嗤笑一声，言语中全是恶意，“看来还是不够孝顺啊，居然没去给白怿那个死东西陪葬。” “闭嘴！你不配提我父亲的名字！”白洛怒喊一声，提剑再次攻了过去。 “用鲜血铺出来的道路，本身就是罪恶且肮脏的！” “靠这种方式变强，你即使拥有了守护的能力，也已经永远失去了守护的资格！” 听见白洛的话，孟辞不怒反笑：“就你也配教训我？” 说着，他终于转守为攻，剑锋一挑，直直朝白洛的命门攻去！ 白洛瞳孔紧缩，反应极快地以剑相挡，但两人的实力到底还是有一些差距的，白洛被这一剑震开了好几步远。 手臂和剑身一起微微发着颤，白洛嘴角带上了一点血迹，差点握不住剑。 孟辞现在如果再紧接着出一招，绝对会重创他，想到这，白洛眸色微沉。 楚云萧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只是他被几个孟家的弟子死死缠着，眼下实在是分丨身乏力。 “小心！”楚时离得近些，竟是硬生生挨了那心腹一击后，闪身挡在了白洛面前，将人护在了身后。 看着楚时一副准备以死相拼的模样，孟辞诧异地挑了一下眉，却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选择继续攻击白洛，而是利落地转身，毫不犹豫地趁乱从大殿后的小门跑了。 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多做纠缠！ 缓过了那阵后劲，白洛见人要跑了，抬脚就想追。 可是看着负伤的楚时，白洛原本要迈出去的步伐又堪堪止住了。 “时兄，你怎么样？”想到楚时刚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白洛心里是又暖又后怕。 楚时并没有回答白洛的问题，而是一把推开了他：“不用管我，快追。” 只是他这一推，没把白洛推开多远，反倒是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处，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时兄！”白洛下意识要去扶他，却被掌门师兄抢了先。 “这里交给我，你快追。”楚云萧终于脱身赶了过来，他一把扶住身形踉跄的楚时，转头对一旁的白洛飞快地道。 感受到有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体内，楚时的面色好了不少。 白洛目光灼灼地看了两人一眼，终于下定决心，循着孟辞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就他一个人去？ 李灼看着白洛独自一人追出去的身影，眉头不自觉皱紧了。 白洛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孟辞的对手。 李灼犹豫片刻，刚想追上去看看，就被孟寒一把拽进了怀里。 “你做什么？”李灼想推开他，刚挣扎了两下，却被孟寒抱得更紧了。 “你想去哪儿？你要做什么？”孟寒不答反问道。 “我……”对上孟寒认真的眼神，李灼想好的解释突然全部堵在了喉中。 “别忘了我们原本的目的，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孟寒收敛了笑意，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认真道，“现在我们该走了。” 他们只需要想办法接应那些门派的弟子进入秦城就好，并不需要亲自动手解决孟辞。 眼下正是他们趁乱远走高飞的大好时机，从此以后，他们将不再过问世事，远离孟家的是非。 不必回头了。 孟寒叹气道：“你就放心吧，外面还有那鬼王守着，孟辞他跑不掉的。” 他家阿灼就是太能操心了。 听完孟寒的话，李灼终于冷静了下来。 对，还有苏尧，有他在，白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李灼不再去看白洛离开的方向，示意孟寒松开自己后，他轻声道，“我们走吧。” 压抑沉淀了那么久，最后说出来竟只有这样轻飘飘的一句。 李灼苦笑着摇了摇头，和孟寒按照原本规划好的路线畅通无阻地出了城。 他们脚程很快，秦城很快就被落在了身后。 就在秦城即将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李灼突然顿住了脚步，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 那里是秦城，是他曾经生活了数年的地方。 他曾将最天真善良的自己埋葬在这里，也曾将最虚伪冷漠的自己隐藏在这里。 而现在，他要离开这里了。 “结束了……”李灼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次真的不必再回头了。” 白洛一路追到偏殿附近，却突然寻不到孟辞的踪迹了。 “该死。”白洛低骂一声，想必这殿中一定是有什么机关地道，叫他给跑了。 事不宜迟，他立刻在偏殿摸索起来，只不过密道的开关没找到，倒是触发了许多机关陷阱。 偏殿中设置的陷阱以暗器居多，白洛不停躲闪，体力渐渐不支，反应速度也开始减慢。 “到底在哪？”白洛气喘吁吁，一想到自己在这里浪费的时间越多，孟辞就逃得越远，他不免心急。 终于，在一次躲闪中，他不小心撞倒了一盏烛台，脚下突然多出了一个地道入口。 “居然在这……”这应该就是孟辞所走的密道，白洛赶紧追了出去。 不久前，苏尧就已经接到秦城里打起来了的消息，此刻自然也是不敢放松警惕的。 之前孟寒在信中提到过，秦城中有孟辞设置的密道，只是他并不清楚密道的具体丨位置。 计划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苏尧派了不少小鬼在这附近搜查，果然发现了几个从秦城里通出来的隐蔽洞口。 “殿下！南边的后山！我们找到啦！肯定就是那一个！”来报信的小鬼兴奋得语无伦次的。 “嗯？你们发现了什么？”苏尧轻轻拍了拍它的头，示意它冷静一些。 “那个出口有两个孟家弟子在把守，他们放风的时候，有小鬼刚好看见了！” 听完小鬼的话后，苏尧不禁嘴角上扬，能直接确定下来是哪个密道出口，倒是意外之喜。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每个可疑的洞口都派人手去守着的打算，现在看来……不用那么麻烦了。 于是乎，当孟辞终于从密道中出来的时候，就惊诧地发现，迎接自己的人从本家弟子变成了一把染血的白玉折扇。 白玉折扇一出，孟辞还能不知道来人的身份？ “鬼王苏尧，你倒是心思缜密。”孟辞狼狈地避开苏尧刚刚那一击，冷冷开口道。 “过奖过奖。”苏尧笑着收回折扇，从远处走近了些，“还是多亏了你派来守洞的这两个弟子。” 说到这儿，孟辞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就算你找到了我又如何？你来了也是死！”孟辞说着，突然发难，提剑朝他攻去。 苏尧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毫不避让地和孟辞交起手来。 第四十七章 虽然两人看起来势均力衡，但只有和苏尧交手的孟辞才知道，苏尧的身体状况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至少没办法发挥出像他传闻中那般恐怖的实力。 “你身上还有伤吧？”孟辞嗤笑一声，像是在幸灾乐祸。 苏尧只是专心对付他，并没有回答，孟辞怒道，“哼，自不量力，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就别走了！” 听完这话，苏尧却笑了：“是谁送上门还不一定呢。” 他之前在望幽谷受的伤确实还没彻底养好，当时他是有些失控了，一直强撑着，损耗了不少灵力。 不过那又如何？苏尧紧盯着孟辞的每一个动作，现在的他，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两人打得激烈，小鬼们帮不上忙，只能躲在后面远远地观望。 有个眼尖的小鬼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从洞口出来的身影：“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夫人？” “在哪在哪？” “夫人也来了吗？” 小鬼们突然躁动了起来，纷纷将视线转向了洞口，一时间都没空去关注正在交手的两人了。 “居然追上来了？呵，一个二个，都赶着送死。”孟辞注意到匆匆赶来的白洛，冷笑道。 “阿尧！”白洛看得心急，忍不住唤了苏尧一声，也加入了打斗。 苏尧其实并不想让白洛掺和进来，但他没有理由拒绝，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苏尧不语，暗自抿紧了唇，手上的招式愈发凌厉和凶狠。 两人之前虽然没有切磋磨合过，但配合起来却意外地得心应手。 孟辞刚挡下苏尧的一击，白洛的招式又紧承其后，局势逐渐被扭转，孟辞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感觉孟辞似乎想逃，苏尧利落地闪身到他身后，截断了他的退路，正面的白洛一个刺剑，不染便见了血。 白洛沉声道：“孟辞，事到如今，你还不愿面对事实吗？” 苏尧也淡声道：“事情早就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孟辞捂住被刺伤的腹部，抬头死死地盯着白洛和慢悠悠站回他身旁的苏尧。 倒是他小瞧了这两个人的实力，不过他孟辞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人陪葬！ 等苏尧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孟辞不知道什么时候服下了还是半成品的秘药，用内力催动后，他的灵力在短时间内突然暴涨，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 疯子，真的是疯子。 “快退……”苏尧话音未落，孟辞已经直直朝苏尧袭来了。 旧伤带来的反应迟钝在这一刻尤为明显。 电光火石间，白洛闪身挡在了他的前面，苏尧似乎还看见了他手中攥着那把刻有暗纹的匕首。 “白洛！！！” 一瞬间，苏尧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鲜血淋漓，血腥味直涌到了喉间。 两股强大的灵力发生了剧烈碰撞，轰地一声，天旋地转。 苏尧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还没等视线恢复清明，就开始在附近摸索着寻找白洛。 “阿洛！阿洛！”他的声音仿佛也浸了血。 几声之后，被震得耳鸣的白洛终于缓过来了些，听见了苏尧在叫他。 “我在这，咳咳，我没事儿。”白洛轻咳着道。 看清不远处地面上坐着的那个人影，苏尧快步奔了过去。 苏尧半跪在白洛身旁，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眼底全是悔意。 “阿洛……”苏尧想说点什么，却被白洛柔声打断了。 “他是不是死了？”白洛低垂着眼眸问。 “嗯。”苏尧轻声应道。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躺着孟辞的尸体，匕首直直没入了他的胸口，血液无声地绽开，将衣襟染得血红。 人已经断绝气息了。 事实上即使没有白洛这一击，他很快也会因为承受不住体内的灵力爆体而亡。 那个傲气凌人的孟家之主，到最后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我们做到了。”白洛喃喃说着，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害怕和恐惧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包围了他，他赌赢了，他们做到了！ 责备的话被白洛的眼泪彻底给堵回去了，苏尧心软得一塌糊涂，低下头去吻他的眼睛。 再长的夜也要过去了。 孟辞的死讯一出，孟家很快便开始分崩瓦解，楚云萧带领其余各派迅速清剿了孟家的其余羽党。 孟辞的恶行全部被揭露，一条一条公之于众，看得人心惊。 一时间，楚门仙派在民间的声望渐大，一跃成为了仙门各派之首。 楚叶璟的身体日益好转，在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漏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白洛谈及孟辞似乎认识自己的父亲时，楚叶璟轻叹口气道：“你爹与他本是旧相识。” “当时两人私交甚好，只是孟辞一心修行，渴望变强，白怿曾和我提到过，自从孟辞拜入师门后，感觉他整个人就变了。” “有一日孟辞下山来找你爹，说服他跟着自己一起去寻找变强的办法，你爹志不在此，没有同意，却不料孟辞直接翻脸了，并以此记恨上了你爹。” “后来你爹才知道，孟辞在山上受羞辱后失手杀了人，他哪里是下山来的，他根本就是叛逃出来的。” “剩下的事你也能猜到了。”说罢，楚叶璟陷入了沉思，似乎是想起了更多的事。 白洛也是思绪万千，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过节。 不过比起探寻陈年旧事，白洛更忧心的其实是眼下。 自从那日将他送回云锦养伤后，苏尧便没了音信。 白洛最后为了挡下孟辞那一击，还是食言动用了体内的力量，他原本以为苏尧肯定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了。 可是苏尧并没有凶他，临走前，还很温柔地和他说：“乖，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白洛苦恼地皱起了眉，所以苏尧到底有没有生气？他一个人回鬼市到底是干嘛去了？ 不过白洛没能烦恼太久，很快他便明白了，苏尧口中的这个“接”，是指接他回去成亲。 当打扮得红红火火的小鬼们一路抬着聘礼和花轿来接楚家的时候，楚家的守门弟子下巴都快惊掉了。 还当是鬼界什么新的寻仇方式，吓得连滚带爬地去和掌门师兄通报。 楚云萧正在和楚叶璟谈论着门派中的事务，听到通报，楚云萧眼皮一跳：“居然来得这么快……” “掌门！掌门师兄！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弟子哀嚎个不停。 楚云萧和楚叶璟对视一眼，竟是浅浅地笑了：“还能怎么办？请进来吧。” “请，请进来？”那弟子这下可算是彻底懵了，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都不敢多问，转身一溜烟跑了。 白洛看到大殿中的一箱箱金银财宝的时候，脑子里都还是一片混沌的。 直到他抬眸，看见了一身喜服打扮的苏尧。 白洛没见过别人穿喜服，但他总觉得自己是知道的，这套喜服无论在谁身上，都穿不出苏尧的这种感觉。 发现白洛在大量自己，苏尧站得更直了些，眼里含笑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看吧看吧，我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白洛的脸上突然热了起来，突然觉得那身红衣有些灼眼，他慌忙低下头，错开了视线。 白洛在心里暗骂道：“勾人鬼。” “阿洛，来。”楚叶璟将人唤到自己身旁，接着转头对苏尧道，“不知鬼王今日上门所谓何事？” “我来下聘礼，想迎娶楚家的白洛公子。”苏尧一本正经地拱手道。 “阿洛，你意下如何？”楚叶璟问道。 “这……这就问到我了？”白洛脸上掩饰不住地惊讶。 虽然他是没嫁过人，但这进展也太快了吧，像是……像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一样。 究竟是什么时候，居然把他师尊和掌门师兄都搞定了，白洛瞪了苏尧一眼。 苏尧眼底笑意更甚了：“白洛公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楚时听见动静赶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么一句。 平日里杀伐果断的这么一个人，脸一下就涨红了：“你你你，你们……” 不等楚时挤出一句完整的话，白洛就认真笑着答了：“我愿意。” “我我我去练功了。”楚时说完，转头就要走，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红着脸回来了。 他凑到白洛耳边飞快地说了句“他欺负你我帮你揍他”之后，才再次逃一样地转身离去了。 婚事进展得很顺利，白洛自己愿意，楚叶璟作为家中长辈，自然也不会阻拦。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嘱咐他想家了就多回来看看。 队伍的最前面，云容和铃兰一左一右地撒着花瓣，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白洛一袭红嫁衣，端坐在软轿中，由苏尧和众小鬼们一路护送着，往鬼市里去。 一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苏尧的时候，白洛才终于生出些真实感和紧张感。 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屋内摆了一小壶酒，是上好的桃花酿，口感并不苦涩，还带着醉人的甜意。 将一群试图听墙角的小鬼们全部撵走后，苏尧在白洛身旁坐了下来。 “想尝尝吗？”苏尧斟了一小杯酒，递给他。 白洛平时其实不怎么喝酒，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他和苏尧成亲的日子。 闻着酒香，他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几杯下肚后，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晕乎乎的。 “阿尧……”白洛轻声唤他，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白洛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甜腻。 苏尧喉间一紧。 “叫我做什么？” “我还要喝酒。” 白洛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眼里波光潋滟，像是能把苏尧的魂儿都勾走一样。 苏尧根本没法拒绝，只好又给他倒上。 白洛一开始还只是讨酒喝，后来喝够了，人就开始不老实了。 “阿尧，阿尧。”白洛一个劲儿地叫着他的名字，往他身上扒，然后傻呵呵地乐，“我们成亲了，你是我的了。” 苏尧任由他抱着，虽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懂自己说话，但还是认真地答：“嗯，是你的。” 令苏尧没有想到的是，听完他的回答，白洛却像是突然生气了一样，将他推开了。 眼里的水雾凝成大滴大滴的泪珠儿，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骗子，你根本就不爱我！” 和小醉鬼讲不清道理，苏尧只能哄：“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当然爱你了，正是因为爱你，我才会娶你。” 白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总觉得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干脆直接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不碰我？” “碰你？”苏尧没想到白洛会这么说，哑然一笑，心道：“要不是怕吓着你，我早把你拐到床上去了。” 苏尧的声音不自觉暗哑下来：“阿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似乎是对苏尧的回答感到不满，白洛直接扯开衣襟，拽着苏尧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胸膛。 “我当然知道，我没醉，我清醒着呢，我……” 手掌下的皮肤细腻而炙热，苏尧甚至能感觉到胸膛之下，白洛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自认是个忍耐能力比较强的人，可是面对心爱之人的撩拨，再忍下去，他就不是人了。 “这可是你说的。”苏尧低下头，一口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白洛眼底似乎清明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别的什么欲望给彻底覆盖了。 “阿洛，我爱你。”苏尧灼热的呼吸洒在白洛的颈间，倾吐着爱意。 酒劲儿早已过去，白洛却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他偏过头，和苏尧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我也爱你，最爱你，只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啦！谢谢小可爱们的陪伴和鼓励！ 虽然文笔很稚嫩，但还是坚持写完了这个故事，如果要是有小可爱喜欢的话，那就太好了qwq 总之非常感谢大家能够看到这里【鞠躬】 下一本《重生大佬觊觎我很久了[穿书]》，预计四月中旬开，希望自己能有所进步嘿嘿，大家喜欢的话就加个收藏叭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