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寻 作者:叙述者 文案: 苏言:为了他幸福,我可以不顾一切,如果他的幸福里有我,我万般欣喜,如果没有,我也甘之如饴。 霖(于子契):我本以为,我们的幸福在经历过风雨后,终会见到明媚的彩虹,可谁曾想,命运从来没有放过我们。不过没关系,言儿,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与你相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霖(于子契),苏言 ┃ 配角:梨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相互寻找的故事 立意:相爱即是相守 ================== ☆、一 “从前有个掌管四季的神仙,叫做霖。他奉旨下凡,查探一夜之间百花齐放之事,却迟迟未归。天帝派雨神落前去寻他,却得知,他与一凡间书生相恋,竟是不愿回了……” “漂亮哥哥,漂亮哥哥……”女童扯了扯苏言的宽大的白衣袖子,睁着天真烂漫的双眸,急切的喊着。 苏言微微的低了低头,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女童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无尽温柔的微笑,他轻启柔唇,声音宛如清泉般,清澈透亮,扣人心弦。 “嗯?怎么了。” 女童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扇动着,明亮的双眸中满是疑惑不解,她奶声奶气的问道:“那个神仙是女孩子吗?” 苏言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那女童更疑惑了,激动的说道:“可是我娘说了,书生是男孩子呀!”女童嘟了嘟嘴,“要是是神仙哥哥的话,那他们怎么在一起啊。” “对啊对啊,不能在一起嘛。”围坐在一旁的其他小孩也齐声附和着,数双若大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苏言。 苏言愣了一下,继而无奈的笑了,他抬起头,一双娇而不媚的桃花眼看向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中那矗立已久的一个青年,眸中万千情绪划过,最终却都化作了两汪柔情似水。 他们相隔人海,遥遥相望,苏言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于子契却一字一句听的清明。 “爱,很奇怪,遇上了对的人,就爱上了,谁还有空,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仙呢。等你意识到时,就已泥足深陷,挣脱不得了。” 于子契几乎是落荒而逃,那男子看着他的眼神太过炙热,炙热得似乎可以看透他的灵魂,他承受不了。那人也太会蛊惑人心了,像话本中的妖孽,魅惑众生,他可不能被他诱了去。 苏言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渐渐漫上了一层雾气,他缓缓合上了微微颤抖的眼帘,遮住了眼底无尽的思念和快要漫出眼眶的情意。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白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刹那间,围坐在他身旁的几个孩童全都化作了飞灰,消散在了天地间。唯有那女童,还直直的站在原地。 那女童咯咯的笑了两声,莫名的有几分阴森恐怖,当她开口时,声音却已然是成年女子的嗓音了。 “是他吗?” “是他……” 苏言抬脚,走向于子契离开的方向,微风拂过,轻轻挑起他散落在肩头的乌黑长发,慢慢的,他的一头黑发随着他的步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化作了一头雪发。 他轻笑一声,刹那倾城,眼角的一颗泪痣闪着妖异的红光,动人心魄。 他从人群中走过,人们却对他视若无睹般。 他轻轻地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破碎着飘向远方,余音袅袅。 “我找到他了……” ☆、二 于子契跑了很远,才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的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竟跑到了城门口。他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暗自懊恼。 自己这一跑,进城要买的东西,可还有一大半没买呢。可这太阳都下山了,再回去怕也来不及了。哎,没办法,于子契只得唉声叹气的出了城。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 嗯?于子契走到松山岭,忽然隐隐约约听见了人声,他停住了脚,站在原地仔细聆听。 “救命啊,有没有人……放开我……” 这声音……好熟悉…… “不会有人来的,小美人,你就从了我吧,嘿嘿嘿。”一个粗犷的嗓音传进了于子契的耳朵,他暗叫不好,立马循着声音方向跑去。 跑到那一看,喊救命的竟是城中那妖孽一般的男人。只见他此刻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被一彪形大汉压在树上。呲啦一声,男人胸前的衣衫被壮汉撕破了,露出了一大片雪白无暇的肌肤。 于子契再也来不及想其他,拎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咬了咬牙,就冲了上去,啪的一声就砸在了壮汉头上。壮汉应声而倒,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于子契愣了几秒,急忙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过了一会,他松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他这才抬头望了望那人,那人脱力般的背靠着树坐在地上,一只手扯着胸前破碎的白衣,微微的喘着气,白皙的胸口也微微起伏着。 于子契脸一红,急忙转过了头,别别扭扭的脱下了外衫,扔给了他。 “穿上吧。”于子契干巴巴的说。 “谢谢……”苏言虚弱软糯的声音传入了于子契的耳中,于子契猛地闭了闭眼,这人……这人!简直……简直蛊惑人心! “不……不用谢……我走了,你也快点走吧……”于子契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着,说完后,转身就打算回家了。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急忙转过头,就看见苏言倒在地上。他伸出两只手在地上撑着,试图站起来,却再次摔在了地上。见他还想试第三次,于子契急忙跑了过去,扶住了他。 苏言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却很快收敛了,换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双眼含泪,苍白的嘴唇死死的咬着,浸出了血,染红了唇,一副坚韧不甘的模样,却莫名的有些勾人。 于子契略微转过头不再看他的脸,而是看向了他的脚,他这才发现,苏言竟然赤着脚,一双白玉足纤细修长,完美无瑕。 于子契立马又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别处,就是不肯再看苏言一眼,不知为何,苏言总能轻易勾走他的心魄。 他问道:“你脚怎么了,还能走吗?” 苏言轻轻摇了摇头,“好像扭到了。” 于子契无奈的叹了口气,视线重新回到了苏言的玉足,只见苏言脚踝处已经红肿了一圈,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却换来了那人的一声嘤咛。他身子僵了僵,不知如何是好。却又听到了苏言的一声惊呼。 “那人,那人动了!” 随后于子契怀中便多了一个柔软的身躯,于子契身子是彻底僵了,但视线却下意识的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大汉,果然,那人的手断断续续的抽动着,似是要醒了。 于子契也顾不上其他了,急忙转过身蹲下,紧张的对他说道:“快,快上来,我带你离开。” 苏言又笑了笑,温顺的爬上了于子契坚实的后背,然后将脸贴在了于子契的背上,不动声色的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动人的眼眸中满是怀念之色。 于子契努力忽略掉背上的怪异感,把人往上颠了颠,便快速大步朝外走去。 在于子契走后,地上的壮汉渐渐幻化作了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女童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阴沉,口中恨恨喃喃道:“又让我做这种事,哼。”随即便化作一缕灰烟,消失不见了。 直到走出很远,于子契才慢下脚步,缓缓地走着。只是方才走快时没感觉,慢下来后,一切感知变得清晰。苏言乌黑润滑的发梢被风吹起,撩过于子契的脖子,酥痒难耐。苏言呼出的热气也带着水润一股股的扑在他的脖颈上,于子契感觉自己似乎快窒息了,在苏言的气息包围中窒息了。 为了赶走这种折磨,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苏言动了动,将脑袋枕在了于子契的肩膀上,眸中泛着某种奇异的光彩,他低声喃喃道:“苏言……我叫苏言。” 于子契呆呆的喔了一声,又是长久的沉默。 ☆、三 渐渐的,天彻底陷入了黑暗。于子契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树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树叶,照在他们身上,背后两人的背影被拉的悠长,却紧紧贴在一起。 又过了半晌,他才有些吞吞吐吐的说:“现……现在,天也黑了……你……你只能到我那住一晚了……明天……我再送你回家……” 苏言眸中神色暗了暗,他低声说道:“我没有家……” 于子契愣了愣,好半晌才喔了一声,就再也没说话了。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回到了于子契的家。 于子契的家在村子的边缘处,靠近深林,鲜有人来,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也要走上一炷香时间。 房前有一池塘,池塘中种满了皎洁无暇的荷花,正值夏季,一朵朵婀娜多姿的荷花在池中争相斗艳,好不热闹。池中央有一石桥,走过石桥,便是于子契的一处竹屋,竹屋旁还有一簇挺拔直立的青竹,就如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一般。 于子契背着苏言,轻轻推开了房门,屋内简朴的布置印入了苏言的眼帘,他的眼眶蓦地就红了,一滴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滴在了于子契的肩膀上。 于子契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你……哭了?” 苏言伸手拂了拂眼角,柔软细腻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沙哑:“没事,脚有些疼,没忍住。” 于子契蹙了蹙眉,努力扼住了心弦,低声说:“一会我给你拿药膏擦擦。” “好。” 于子契走到床边,轻轻将苏言放在了床上,然后就往外走去。 “你去哪?”苏言猝然出声,语气中带着惴惴不安。 于子契的心不知为何就软了下来,他放柔了声音,说:“我去给你烧水洗涑,一会就回来。”说罢,就走出了卧房,往厨房走去。 烧水时,于子契的脑袋乱作一团,万千思绪把他扰的烦不胜烦。 苏言的容貌和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而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与这样的人来往过密,未必不会惹上麻烦。而且,于子契的脸红了红,苏言的一举一动莫名的总是能牵动于子契的心绪,这种不受控制的状态实在过于恼人。 于子契合了合眼眸,重重的叹了口气。 并且……他是有婚约之人……怎可再与旁人纠缠不休。 定要离他远远的…… 吱呀一声,于子契推开门,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 苏言却没在床上,而是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夜风习习,发丝飘飞,清冷的月光照在一身白衣的苏言身上,给了于子契一种他即将乘风而去的错觉。 于子契甩了甩脑袋,走进了简陋的白布屏风后,将热水倒进了浴桶,然后又出去提了一桶热水倒入其中。随后,他试了试水温,觉得略微有些烫了,便又去接了半桶冷水。倒了一半后,他又试了试,还是有些烫,但他回想了下背苏言时,那种冰冷的触感,觉得,还是热些好,给他暖暖。 于子契走出屏风,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放在桌上,然后叫了一声仍在窗前出神的苏言。 “苏言,水好了,泡泡吧,暖暖身子。” 苏言循着声音转过了头,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旧日子,他轻声唤道:“霖……” “什么?”于子契没听清,有些疑惑。 苏言一下子清醒过来,苦笑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润柔和。 “没什么。” 他一瘸一拐的往于子契的方向走来,狼狈的姿态竟也挡不住他的风华绝代。于子契咬了咬牙,想着要快些离他远远的。于是,他快步走上前,说了声“得罪了”,随着苏言的一声惊呼,于子契一把将苏言横抱了起来,大步朝屏风内走去。 苏言的头深埋在于子契的胸口,听着于子契怦怦乱跳的心脏,苏言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眸中带了一丝满足。他伸出双手揽住了于子契的脖颈,明显的感觉到于子契身子猛地绷直了,然后加快了脚步,几息之间就到了浴桶旁边,然后于子契不假思索的直接将苏言放进了浴桶,转身欲走,却没能走掉。 他一低头就对上了苏言水汽弥漫的双眸,他想移开眼,可是,苏言的双手仍然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为了逃避对视,他又低了低头,却呆住了,大脑瞬间充血,脸颊刹那间就涨红了。 苏言白衣未退,入水的瞬间,就紧紧的湿漉漉的粘在了苏言白嫩如霜的光滑肌肤上,粉嫩的两处若隐若现,一眼勾魂。 于子契猛地挣开了苏言的双手,涨红着一张脸,双眼在屋内四处乱看,却不敢再看苏言一眼。 “衣服我一会给你放屏风上,我先走了。”快速说完这句话,于子契转身便逃离了这个烟雾缭绕的迷人幻境。 苏言张了张口,却没来得及说话,于子契便已然跑远了。 苏言在水中转了身子,伏在浴桶边缘,痴痴的看着门外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屏风上就多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和一件青色的外衫,急促的脚步声复又响起,苏言急忙叫住了他。 “公子!” 脚步声顿时停住了。 苏言眼帘低垂,睫毛簌簌扇动,他轻柔的说:“谢谢你。” 那脚步又动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却又忽然停住了,于子契低沉却又带着一丝慌张的声音传入苏言的耳中。 “我叫于子契…” 随后,又是吱呀一声,房门关上了。 苏言缓缓转过了身,他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全身浸入水中,直到水淹没了他的头顶,再也分不清眼泪与水。 于子契,于子契…… 于子同契,白首不离。 原来,你还记得…… ☆、四 之后的几天,于子契除了必要的送饭,给他换药,其余时间都避着苏言。 他不能再让自己这样下去了。 苏言坐在池塘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于子契出门的背影发呆,他感觉到了于子契的退避。 “怎么,他不理你了?”突然,一个略微清冷的女子嗓音传入了苏言的耳中,苏言却看都没看这个凭空出现的有着成年女子嗓音的女童一眼,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我好像吓到他了……” 那女童朝天翻了个白眼,吐槽道:“真搞不懂你,直接杀了他,不好吗,这样你们不就能在一起了吗?搞这么麻烦。” 苏言笑着摇了摇头,眸中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柔情。 “梨罗,他是光辉万丈的神啊,我怎么能……把他拉下神坛,和我一起陷入着混浊的淤泥里呢……” 梨罗有些愤懑,声音有些尖锐的喊道:“可这是他最后一世了!苏言!你想清楚,这一世过后,他将重新位列仙班,他将彻底——忘——了——你!” 梨罗瞪大了双眼,看着苏言,一字一句都如利剑直直的挥向苏言。 苏言笑的更灿烂了,眼眶中却有晶莹闪烁着,他看着梨罗,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凄厉:“那又能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办……我们注定天涯永隔!注定不能白首!” “就没有一点挣夺的可能吗!”梨罗双目充血,稚嫩的小脸狰狞扭曲,竟是满满的不甘,不知是为苏言还是为她自己。 “挣?夺?呵……”苏言站起身,面向梨罗,脸上带着凄凉的惨笑,竟有了几分癫狂之色。 他几乎是疯狂的大喊道:“你让我如何挣!你要让我像八百年前一样!看着他为我血战的背影,而无能为力!还是看着他堕入轮回——受尽人间疾苦而无力反抗吗!那是天帝!那是整个天庭!你要我如何夺!用他的魂飞魄散吗!用他的永世不得超生吗!八百年前,我好歹是个人啊,他们都不让,都不肯让我们在一起,何况现在呢……如今……我这不人不鬼的模样,你要我如何有勇气再去夺啊……” 苏言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语气也越来越绝望。 “如今,我只想再最后陪他一世,他不记得我又怎样,能呆在他身边,我就知足了。以后阴阳相隔了,回忆当初时,好歹还有一点慰藉。我不想再看到他浑身浴血的模样了,就让他好好的做神仙吧,忘了我这个蝼蚁,未尝不是件好事……” 梨罗在苏言的话中渐渐平静了,她望着池塘中开的亭亭玉立的荷花,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落寞,许久许久,她叹息了一声,眼中满是悲凉。 “说的也是,谁又能和天命相抗衡呢……” ☆、五 于子契快步走过石桥,然后径直往厨房走去,脸上带着焦急。 今日回来的晚了些,也不知道苏言是不是饿坏了。这几日他早出晚归,就是为了避着苏言。其实,他平时一个人,吃得也不多,所以地也少,没什么农活可干,这几日早就干的差不多了。可是一想到回家要跟苏言朝夕相处,于子契就有些不想回去。 倒不是讨厌他,而是每次只要跟苏言呆在一起,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这怎么使得,先不说他爹娘在世时,就给他定了亲。就算没定亲,那苏言也是个男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自己也是鬼迷了心窍,不可放任才是。 本来今日也掌控好了时间,可以在晚饭前赶回来做晚饭,可谁曾想,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走丢的孩子,等他把孩子送回去再回来时,天就已经黑了,他这才紧赶着回来,却还是晚了。 于子契一下子推开了厨房的门,却愣在了门口。 正拿着铲子炒菜的苏言听到声响,转过头,看见他后,嘴角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轻快的说:“你回来啦,快把桌子上的菜端出去吧,这个马上就好。” 于子契呆愣的喔了一声,等他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菜端到客堂了。他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两盘菜,一盘青椒肉丝,一盘红烧茄子。色泽鲜艳,香味扑鼻。 苏言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看见他端着两盘菜傻站着,不由得有些好笑。于是他走到了于子契身后,凑近了轻声说道: “怎么,不舍得放手了?” 于子契吓了一跳,手猛地抖了抖。 苏言急忙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看到菜没洒才松了口气。然后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口中带了些娇意:“你可别给我洒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于子契的脸又红了,像是要滴血般。 苏言噗呲一声笑出了声,然后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上。然后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说罢,从于子契的手中接过了那两盘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于子契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明白苏言在逗自己后,他不免有些气恼,当然,是气自己的不争气。 苏言从托盘中端出一碗饭递给了于子契,然后就双眼放光的盯着他,于是于子契就在苏言的目光炯炯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嘴里,嚼了嚼。顿时,他的眼睛亮了,抬头惊讶的看了苏言一眼,他的厨艺竟这般好。 “怎么样?”苏言直勾勾的盯着他,眸中带着期待,像是做了好事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孩。 于子契笑了,真诚的回答道:“很好吃,谢谢。” 苏言笑弯了眼,眼角的泪痣随着他微笑的弧度若隐若现,为他绝美的容颜更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于子契看呆了,之后的脑袋也跟被浆糊堵住了似的,就连苏言说想去房顶上喝酒赏月,他都没拒绝。甚至还主动搬来了□□,带着他小心翼翼的上了房顶。 上了房顶,他们坐在瓦片上,抬头望天。一轮圆月高悬在苍穹之上,圆月周围挂着两三颗散发着细微光芒的星星,还有几朵白云漫无目的的在天空中飘荡着,像是找不到归处。 于子契赏着月色,伴着耳边时不时的两三声蝉鸣,喝着小酒,只觉得,人生莫过于此了。突然,他眯起微醺的双眼盯着皎洁的月亮,看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今日……好像是……中秋啊…… 他转过头,想要问问苏言,却对上了苏言的双眸。在他盯着圆月时,苏言就如梦如痴的看着他了。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古雕玉刻般的容颜,俊美无双,月光倾洒在他挺拔修长的身躯上,像是给他穿上了一件白色华裳,端的是一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像极了他与他初见时的模样。 于子契看着苏言的眼眸,却似乎要被他眸中无边的绵绵情意给吸进去了,他有些迷糊,为什么苏言看他的眼神总是这么复杂,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 ☆、六 于子契正迷迷糊糊的纠结着,却发现苏言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苏言的脸贴近他的脸,直到苏言的唇轻轻贴上他的唇。 苏言贴上后,就一动不动了,只是用他那水汽弥漫,勾魂摄魄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于子契的眼睛,似在邀请。 于子契脑袋有些昏沉,迷糊中,只觉得他的嘴边有一个软软的东西,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引诱着他去品尝。 他伸手按住了苏言的头,让两人的唇贴的更紧,随后探进了苏言那柔软湿热的仙境,与苏言的舌头激烈的纠缠着,追逐着,放纵着,辗转厮磨,销魂蚀骨。 怀中人传出一声细腻的□□,于子契像是被五雷轰顶般,霎时清醒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扯开了苏言的衣衫,伸进了他的胸膛。他脸一白,急忙推开了苏言,两人的唇角分开时扯出了一丝银线,在月光下,闪着光。 苏言迷茫的看了他一眼,眸中已然是春色无边。 于子契猛地转过头,不再看他。于子契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是爱慕女子的,怎会,怎会!哎……明明说了要离他远些的…… 于子契越想越气,气自己言而无信,气自己色令智昏,气自己不知廉耻。于是,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苏言愣住了,急忙掰过他的脸,心疼的看着他迅速红肿的脸颊,有些无助的问:“你这是做什么啊……” 于子契拿下了他的手,他觉得他们不能这样了。他狠了狠心,对着苏言悲伤焦急的脸庞,对着苏言慌乱无措的双眸,严肃的说道:“苏言,明天一早,你就走吧。” 苏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泪水瞬间浸满了他的眼眶,顺着眼角蜿蜒而下,他无措的摇了摇头,伸手扯住了于子契的衣袖,哽咽着问:“为什么啊,明明……明明……你也是喜欢我的……不要赶我走……”苏言用一只手的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努力挤出了一个柔软的微笑,可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他继续恳求道:“你要是……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那样了……我保证……你别赶我走……别……别赶我走……我就是想陪陪你……” 于子契看着苏言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百般不忍,可是他明白,剪不断理还乱这个道理。 他咬了咬牙,伸手一点一点的将苏言的手从他的袖子上推了下去,又一字一句清楚明白的说道:“我要成亲了!遇见你那天——我是去买聘礼的!你懂了吗!” 苏言一瞬间像是失了魂似的呆站在原地,不再哭喊,也不再流泪了,只是呆滞的望着于子契。他再次伸手轻轻抓住了于子契的衣袖,撒娇般的摇了摇,又轻轻低声笑了起来,他抬头,与于子契视线交汇,带着自欺欺人的情人般柔情的呢喃:“子契……你莫要诓我,我们明明是两情相……” “不!”于子契猛地打断了他,他盯着苏言呆愣泛红的眼眸,坚决有力的认真说道:“我爱她!敬她!会保护她!今日如此,以后日日也如此。今日之事,是我犯了混,对不住她,日后自会向她请罪。苏言,忘了今日之事,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罢,于子契便下了房顶,独留苏言一人,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继而痴痴的笑了。 ☆、七 过了很久很久,他重新躺了下来,他不再笑了,也没有流泪,眼泪像是流干了,再也挤不出一滴了。 梨罗又凭空出现在了房顶上,她看了看苏言,也躺了下来,她问:“你现在怎么办。” 苏言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天上皎洁的圆月,他轻轻笑了一下,用哭到沙哑的声音淡淡的说道:“陪着他。” “你要如何陪?”梨罗意外的也很淡然,两人的对话平淡的仿佛在讨论下顿吃什么。 苏言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在圆月散发的白色光芒下翻转再翻转,像是在玩闹。月光透过手指间隙,洒落在他的脸上,映的他雪色的脸庞更加苍白,他轻声说:“以他看不见的方式……” 梨罗看着他眼角斑驳交错的泪痕,久久未言。 “哼……”苏言突然闷哼了一声,随即,全身开始剧烈颤抖,他死死的抓住了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白衣下的白皙无暇的皮肤开始寸寸皲裂,骨头也开始寸寸断裂,血迅速染红了白衣,艳丽如火。 梨罗叹了口气,语气悲凉:“又开始了吗……” 苏言死死咬着嘴唇,艰难的举起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抓住了梨罗的袖子,眼中带着祈求。 梨罗看了看他,又是一声叹息。随后,她抬手布了一个隔音结界。 苏言如释重负,终于松开了紧咬的嘴唇,随后,痛苦而凄厉的惨叫瞬间从他口中宣泄而出。 足足两个时辰,苏言时而痛苦的低吟,时而尖利的惨叫,时而如身死般寂静无声。 梨罗却像是对眼前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了,只是坐在原地,仰着头望着天穹,一动不动。 两个时辰过去了,苏言脱力的躺在房顶一动不动了,寸寸皲裂的皮肤早已恢复了冰肌玉骨的模样,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他也如梨罗般望着苍穹,未发一语。 不知过了多久,圆月的世界结束了,她慢慢降了下去,带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随着一声鸡鸣,太阳带着无比耀眼的光辉从东方慢慢升起,五彩缤纷的云霞争先恐后的簇拥着他,太阳缓缓地开启了属于他的帝国。 苏言眯了眯眼,用他那沙哑至极的嗓音淡淡的说道:“帮我开个隐身屏障吧,没力气了。” 梨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开了。 吱呀一声,于子契大概是起床了,房下传来了脚步声,顶上的两人听着,却都没有动弹。 脚步声停在了苏言的房门前,过了好半晌,才传来了推门的吱呀声,于子契走了进去,却很快就走了出来。 苏言看着他在走到房前,四处张望,试探的喊了一声“苏言?”可注定没人会回答他。他又走到了厨房,推开门,也是空落落的,没了昨日的烟火气。 于子契又回到了房前,愣愣的看着石桥尽头,许久未动。苏言也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未动。 接下来的几天,于子契没再出去过,只是一有空了就站在石桥旁发呆。 苏言在房顶上养了几天,可以动了之后,他就在于子契发呆时站在他面前,眷恋的看着他的脸,将他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刻画在脑海中,只求以后长别了,他每次回忆时,能看见他清晰如初的面孔。 又是一模一样的一天,正当两人面对面发呆时,石桥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并快速朝这边跑了过来。 于子契一下子回了神,看向那人。 那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急切的说:“于公子,你快去看看吧,我家小姐病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呢!” 于子契身子猛地一震,一句话没说,就朝那人来的方向急步走去。 那人急忙跟了上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石桥尽头。 “就是那个小姐吧?”梨罗坐在石桥上,两只脚微微的前后摇晃着。 苏言微微嗯了一声,似乎很平静。他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突然笑了,自言自语般喃喃:“也好,前九世,他都是孤苦一生,这一世,有个人陪陪他,也是好的。” 梨罗看着远处,淡淡的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这辈子,也是我贪心了,有这样的结局也是预料之中。” 苏言低头自嘲的笑了笑,眼中悲伤一闪而过。 “我要去看看,你要去吗?”苏言歪头看了看梨罗,脸上带着随意的笑。 梨罗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言转过了头,抬脚向外走去,一身白衣随着他的步伐轻微摆动着,阳光打在苏言脸上,他却感觉不到温暖,只有咄咄逼人的寒意,冰凉刺骨。 ☆、八 于子契急匆匆的来到了林府,一进门就被人领着走向林婉儿的别院,他此刻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疾步走去。 林婉儿是于子契爹娘还在世时,给他订的娃娃亲。按理来说,像林婉儿这样的家世,于子契是高攀不起的。只因他娘亲对林夫人有救命之恩,林老爷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知恩图报,从那之后,两家人来往就比较密切。 林婉儿出世后,两家就定了娃娃亲。后来,于子契的爹娘去世后,林家也未嫌弃于子契家贫,而是多番照拂,于子契心中感激,曾在二老面前发誓,今后定会好好对待林婉儿。 林婉儿从小与于子契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深厚,两情相悦。林老爷看在眼里,乐呵呵的拍了板,两人的婚事就定在了下月初,竟是迫不及待的要将女儿嫁出去,所幸那两人也是欢喜的。 可于子契觉得愧疚,自己分明是爱慕婉儿的,可为何总会在苏言面前失了分寸,一想到这些日子,他每日为苏言伤神,他的愧疚就更添几分。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这几日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已经将那人赶走了,自己本该清醒了,为何自己竟有些悔意?他不由的暗自庆幸,幸好有人叫醒了自己。可转念一想,于子契又开始忧心忡忡,婉儿到底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突然,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于子契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了坐在院里石桌旁抽泣的林夫人,和在院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的林老爷。 他赶忙走上前,行了个晚辈礼。然后便一脸焦急的问道:“伯父伯母,婉儿究竟怎么了?” 林夫人看到于子契,先是一喜,而后,又哭的更厉害了,她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道:“契儿啊……婉儿……婉儿她……她是中邪了呀!” 于子契惊了惊,震惊的望着林夫人,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中邪?伯母……这怎么可能,中邪本就是那些人胡说八道,世上哪有什么鬼怪!” 林老爷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沉重的说:“不得不信啊……” “伯父?” 于子契瞪大了眼,竟然连一向不信鬼神的伯父都信了,这个骗子本事也太大了吧。 林老爷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红血丝,下巴上也满是青色胡渣,一副几日未合眼的模样。 “契儿,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我把能请的名医全请遍了,他们都说……都说婉儿只是睡着了!半点病没有,可……可哪有人一睡睡五天的,这滴米未进的,我们怕她熬不住啊!” 林老爷抹了抹眼角,声音悲痛万分。 于子契猛地一震,眼睛也有些红了,他大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林老爷颓废的摇了摇头,林夫人在一旁哭的更悲伤了。 “后来,村里有个懂的说,婉儿可能是中邪了,我们也没办法啊,只能信啊。后来,我又找来了几个道士,可是……可是,他们都说婉儿身上的东西太烈了,降不住了……我们也没办法了……”林老爷不禁老泪纵横,一脸的愁云惨淡。 于子契眉头紧锁,眼中带了几分担忧,看向林婉儿的房门,他突然有些怕了,印象中那个活泼可爱,爱粘着他糯糯的叫子契哥哥的女子,现在正躺在那扇门后,了无声息…… 于子契闭了闭眼,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陷入了肉里,他却浑然不觉。过了半晌,他才睁开了眼,眼中有些湿润。他看向林老爷,声音有些沙哑:“伯父,我能去看看她吗?” 林老爷抹了把脸,点了点头。 “也好,她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看看她也好,以后……怕是……”林老爷说不下去了,哽咽着停住了。 于子契愣愣的点了点头,缓缓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吱呀一声,于子契推开门,走了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陷入粉色海洋中的少女。一头乌黑顺滑的秀发随意的铺散在床沿,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眸此刻轻轻的闭着,连日的昏睡却没有影响她出水芙蓉般的容貌,依旧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双颊甚至还带着红晕,这个少女似乎真的只是在偷懒的酣睡,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睁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然后开口叫一声…… “子契哥哥……” 于子契愣了一下,他好像真的听见婉儿叫他了。 “子契哥哥,别走……别走……” 于子契猛地跑到了床边,在看见她紧闭的双眼时,方才激动狂热的心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灌而下,瞬间冷了下去。 原来是呓语…… 于子契一下子脱力般坐在了地上,伸手捂住了脸,却是无声的哭泣,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的悲伤与绝望。 苏言慢慢蹲了下来,痴痴的看着于子契,他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用食指尖碰了碰于子契的额头,他轻轻的笑了,像是与情人打俏般娇嗔道:“你爱上别人了……要罚……” 苏言收回了手,双手托着腮,似在苦恼,他自说自话道:“嗯……怎么罚你呢……想到了!” 苏言看了看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于子契,嫣然一笑,美如冠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于子契厚实的手背上。 于子契似有所感般看向了自己的手背,一滴晶莹在他手背上微微泛着光,他抬头看向了虚空,却只有一片虚无。 苏言看着于子契眼中的迷茫,笑的更灿烂了,他往前凑了凑,鼻尖相碰,无比亲昵。他温柔的说:“就罚你……再也见不到我……好不好……” ☆、九 之后的几天,于子契都留在了林府,整日都守在林婉儿的床前,握着她的芊芊玉手,给她讲小时候发生的她不知道的趣事。 苏言也每天坐在林婉儿床前,专注的听于子契讲那些趣事,还时不时的附和着轻笑一声。 这天,于子契照常的讲着,苏言也认真的听着。 于子契隐约觉得婉儿的手较昨日似乎冰了些许,他停下了絮絮叨叨,用他滚烫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婉儿的玉手,却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越发冰凉。 他急忙看了看婉儿的脸颊,红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寂。他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还有! 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大声的叫喊着林老爷和林夫人。 苏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院外,然后缓缓走到了床边。他坐在床沿上,伸手轻轻抚了抚林婉儿冰凉的脸颊,暗淡的眼眸中满是羡慕。 “当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啊……” 梨罗自黑暗中走出,站在苏言背后。良久,她低声问道:“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苏言慵懒的靠在床头,用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描摹着林婉儿的眉眼。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梨罗低下了头,隐藏了脸上悲伤的表情,她很难受,她觉得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可是她哭不出来,鬼是没有眼泪的。 她低声呢喃:“你何必呢?” 苏言的手顿了顿,垂下了眼帘。 “我想让他的最后一世可以幸福,日后,他成了神,就该无情无欲了,他还没有幸福过,一直很辛苦。” 梨罗转过头,有些失控,她厉声道:“可是他短暂的幸福却要用你的命来换!” 苏言看向了她,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像是两湖死水,平静无边。他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有些自嘲的说道:“可是梨罗啊,你忘了吗?我早就没有命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罢了……” “你不是!”梨罗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言起身,走到梨罗身旁,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 梨罗只感觉很难过,非常难过,胸口憋了一股子气,却无处发泄,最终,她跺了跺脚,转身朝外走去,狠狠的大声说:“我去杀了他!” “梨罗……”身后传来了苏言无奈的柔和话语,梨罗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了看屋外的烈日炎炎,缓缓低声开口:“我去帮你守着屋外……”说罢,大步走向屋外,顺便带上了门。 随着房门的关闭,屋内一下子变得暗沉,苏言回到了床边,看着面容娇好的林婉儿,嗤笑了一声。 “你倒是睡得安稳。” 苏言伸出手,瞬息之间,他手中便多了把金色银边的匕首。他手一转,匕首狠狠的插入了他的胸膛,红色的血液瞬间浸透了苏言的衣衫。苏言笑了笑,幸好今日特意穿了件红的,不然该多吓人啊。 苏言咬紧了牙关,握着匕首的手又使劲往里一送,他一下子瘫坐在地,鲜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嘴唇。苏言唇齿间不经意漏出一声痛苦的低吟,他双手剧烈的颤抖着,从匕首上滑落了下来。 忽然,院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像是有许多人朝这边走来。 苏言怔了怔,绝不能让他看到!苏言双手复又握上了匕首,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匕首的双手发了狠,使劲的捣了捣,然后再猛的一撬!叮当一声脆响,一个泛着耀眼红光的水滴模样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随着血灵息的离开,苏言立刻如一个破碎的娃娃般倒在了地上,他全身开始皲裂,骨头也慢慢开始碎裂,大量的血从他身体里流了出来,染红了整个地板。他瞪大了眼眸,望着不远处的血灵息,艰难的动了动破碎的手指,用身体里最后的法力将血灵息送入了林婉儿的体内。 血灵息一入体,林婉儿迅速陷入了假死状态。 苏言满足的笑了。 就在这时,房门却哐啷一声,被人踹开了。 苏言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梨罗没拦得住他们。 ☆、十 苏言慌乱的抬起头,却对上了于子契呆愣震惊的眼神。 苏言猛地捂住了满目疮痍的脸,自欺欺人的想着:自己如今这般恐怖丑陋的模样,他定是没认出的,不能让他认出来……不能! 苏言慢慢的缩成了一团,艰难的往后退着,想要离开这里,却在下一秒被人用鞭子拴住,提起来狠狠的砸在了屋子中央,砸在了……于子契的面前…… 苏言口中发出一声痛呼,全身像是要碎成千万块,他剧烈的颤抖着,双手死死抓着地板,十指指尖全部断裂,鲜血淋漓。原本缓慢皲裂的皮肤与骨骼刹那间加速皲裂,一块块皮肤从苏言的脸上,手上,腿上,全身,一块块的掉落,皮肤后的血肉也慢慢的一块块往下掉。 苏言承受剜心剔骨的折磨的同时,也彻底绝望了,他看到了……这么可怖的自己,苏言想:杀了他吧,随便谁,他不想再痛苦了。梨罗,你在哪啊,帮帮我吧,我没力气了…… 苏言意识有些模糊了,他朦胧中看到于子契犹豫着挡在了他的身前,说出了他的名字。他认出来了……认出来了……他……还愿护着他……护着他这个狰狞的怪物……苏言……你该知足了…… 苏言闭了闭破朽不堪的眼帘,两行泪从他脸庞滑落了下来,很快被脸上的斑驳血迹染成了鲜艳的红色,滴落在满是血污的地板上,融入其中了。 于子契转头看了看苏言腐烂不堪的躯体和面容,有些惊骇,却还是站在他身前,对着站在他对面的一面容冷漠的白衣女子犹豫的说道:“大仙是否是弄错了,我与此人相识,他名叫苏言,本性不坏,应当不会加害婉儿。至于……至于……他这幅模样,会不会……会不会是患了何种怪病导致的?” 那女子嗤笑一声,似在嘲笑于子契的愚昧,她冷冷开口:“于子契,你莫要自欺欺人!”她转过身,看着屋内被吓傻了的众人,大声质问:“你们可曾听说过有何病症能让人全身皮肉脱落,恍若死尸?就算有,一般人也要在发作之时便断了气,可这人!从我们进门到现在,仍然好好的活在这里!这分明就是地狱的鬼怪披着人皮来到世间作乱!现在,这身人皮容纳不了他了,他就找了下一个目标,就是林小姐!” 女人笑了,她看了看惊恐的众人,和哑口无言的于子契,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压抑着痛楚而无力反驳的苏言,笑中带了一丝狠戾,只见她抬手,一道白光飞向苏言。 苏言猛地一颤,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刹那间,一头黑发迅速化作白发,散落在地上,与斑驳淋漓的污血混合,隐隐透着妖异,令人心中一寒。 众人再度一声惊呼,纷纷退后。 于子契眼瞳猛地一缩,也是吓了一跳。 落看在眼里,讽刺一笑,紧接着恶毒的提醒道:“怎么,你们不打算去看看你们的林小姐吗?看了你们就会彻底相信了。” 众人顿时如梦初醒,从恐惧害怕中走了出来。林老爷和林夫人立马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床边,于子契往前走了一步,却没有勇气踏出第二步,他害怕……女人的话让他有了一种恐惧,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婉儿!” 下一刻,林夫人凄厉的喊叫响彻了整个房间,于子契猛地闭了眼,身子剧烈的晃了晃,砰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他双目瞬间通红,眼泪汹涌而下,他张了张口,无意识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女子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诸位可信了?林小姐已然死于非命,这怪物害死林小姐后,本欲夺皮,却被我们及时打断,如今,你们还打算放过他吗?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吗!” “杀了他!杀了他!”林夫人此刻头发披散,衣衫凌乱,双目赤红。痛失女儿的悲痛全化作了对这个怪物的恨意,她像是疯了一般的向着苏言扑了过去。 于子契本能的伸手拦住了林夫人。 林夫人跌坐在于子契面前,睁着一双梨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激动质问道:“于子契!你这是作甚?我女儿!你未过门的妻子!被这个……这个怪物害死了!你却要拦我?” “伯母……”于子契呆呆的叫着,声音中有隐藏不住的悲痛和彷徨,眼底是无尽的迷茫与挣扎。 林夫人死死的盯着他,眼珠似要瞪了出来,她哈哈大笑起来,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林夫人不再笑了,而是哽咽着温柔着轻声说道:“契儿,我们去杀了他,好不好,杀了他,为婉儿报仇……” 于子契脑子很乱,很乱,他看了看躺在地上不停抽搐,身躯已然漏出森森白骨的苏言,又看了看林婉儿耷拉在床沿上的苍白的手臂,他抱住了头,破碎的呜咽从口中溢出,他迷茫的,无助的,恳求着林夫人:“伯母……你让我想想,求你了……让我想想……我认识他的……我明明认识他的……” 林夫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仿佛失了魂般,回到了床边,抱住了林婉儿。 女子嘲讽的看了他们一眼,提起脚越过了于子契,这次,于子契没有阻拦。 ☆、十一 女子走到了狼狈不堪的苏言面前蹲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苏言费力的睁了睁双眼,看向了面前的人,看向了那个一直想至他于死地的女子。看到女子的面容后,苏言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而后却又笑了……竟然是她……竟然是她……哈…… 雨神——落,那个爱霖爱到疯狂的女人,一个可怜虫。 苏言闷声笑了起来,没笑几声,却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猛地偏头呕出了一滩混杂着骨头内脏的鲜血。 落白皙的脸上带着狰狞,她咯咯咯的笑出了声,带着怨毒,带着讥讽狠狠说道:“苏言,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笑,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吧,怪物!人不人鬼不鬼!你可真可怜啊,哈哈……” 她掐上苏言的下巴,将他腐肉纵生,白骨累累的脸使劲掰向于子契的方向,她狰狞的大笑,快意的在苏言耳边轻声细语,她说:“你信不信,他会亲手杀了你……” 苏言也笑了,笑得那么肆意,仿佛恢复了当初魅惑众生的美貌,恢复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他微微开口,却没发出声音,他说:落,你是个可怜虫,霖永远不会是你的。 落瞪大了双眼,嫉妒使她的恨意如同熊熊烈火,越燃越烈,她伸出手狠狠一巴掌扇在苏言坑坑洼洼的脸上,手上立即沾上的黏腻触感让她瞬间收回了手。她厌恶的甩了甩手,仿佛沾上了无比厌恶,肮脏至极的东西一般。 苏言头偏向一边,脸上传来的灼痛感让他差点叫出了声,但是他不能,不能在这女人面前示弱。 他看见那女人一步步走向于子契,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意,和即将胜利的喜悦。 落走到于子契身旁,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心中满是快意,她轻启朱唇,张口便是无尽的恶意:“于公子难道还未下定决心吗?如此美貌娇妻惨死在公子面前,公子竟不打算为妻子报仇雪恨吗?” 于子契双手猛地攥紧,肩膀抖动越发剧烈。他能感觉到伯父伯母死盯着自己后背的目光,可是……可是…… 落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公子可是顾及与那怪物那几日的情谊?若我说,那本就是假的呢?公子还会犹豫吗?” “你说什么!”于子契猛地抬起头,双眼怒瞪,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苏言闻言,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女人竟狠毒至此,她想要彻底毁掉他,她知道最有用的办法就是于子契…… 不……不要相信她……子契…… 苏言用破碎不堪的手指紧紧抓着地,一点一点缓慢的向他们靠近,他要去阻止她,必须阻止她! 苏言身躯在地上拖行,为数不多的腐肉慢慢掉落,森森白骨也慢慢粉碎成灰,全身凌迟般的痛楚燃烧着苏言不甚清明的神智,他像是扑火的飞蛾,执着的飞向他的世界。 一条蛇鞭缠上他的腰际,他再次被狠狠甩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墙上,跌落到了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从始至终,于子契未看他一眼,只是赤红着眼死死的盯着落。 落轻蔑的看了苏言一眼,不自量力。她收回视线,看着于子契未有一丝动容的神色,满意的继续说道:“于公子那几日是否很是苦恼,因为于公子的身体,语言,表情,甚至是情感都不受控制,我说的对于不对?” 于子契呆愣了一下,然后艰难的点了点头,一股寒意顺着背脊慢慢涌上了心头。 落抬起纤纤玉手,掩唇一笑,眼中奸诈一闪而过,她说:“那是因为他使的邪术啊,他费尽心机的与你偶遇,在遇见他之前,你明明心系于林小姐,却在遇见他之后,不受控制的向他靠近,你难道不曾怀疑过?” 一击致命,落的这句话彻底剥开了于子契的内心,翻出了他深埋心底的不堪与疑惑。 于子契整个人都呆住了,是啊,之前他只当自己心智不坚定,遇见了苏言后,被他倾城的美貌和出尘脱俗的气质所倾倒,他曾无数次厌弃自己,告诫自己,可只要一见到他,心绪便不由自主寄于他身,无论他怎么躲,都无法摆脱困境,原来……竟是…… 于子契眼中的神色渐渐变得幽深,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终于拨云见日,渐渐清晰明朗。为何在集市上会被他一眼勾魂,落荒而逃。回家的路上为何又这么碰巧,救了他。原来如此啊。 被欺骗的气愤,和对曾经困扰他数日的深恶痛绝占据了于子契的心神,他怒不可遏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苏言,眼中带着似要将苏言挫骨扬灰的切齿痛恨。 苏言被他痛恨的眼神吓的瑟缩了一下,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是他说不出话,他很难过,很想哭,可是,他已经没有眼泪了,他拼命的摇着头,在心里绝望的嘶喊:……我没有……我没有……于子契……我没有使邪术……我没有……别恨我……别不信我…… 于子契看着苏言眼中的伤心欲绝,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泛出密密麻麻的刺痛。他顿时怒火中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苏言还在妄图控制他。 他使劲摇了摇头,不想再被他干扰,口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问出了一句话:“集市上,你是否是故意与我相遇?森林中,你又是否是故意引我前去?” 苏言哑口无言的表情和心如槁木的眼神成为了压倒于子契的最后一根稻草,心中仅剩的一丝怜悯霎时消散如烟。 他眼神变得更加狠厉,像一头凶狠饥饿的野兽,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狠狠说道:“苏言!你当真蛇蝎心肠!我不知你为何接近我,有仇有怨你冲我来就是!” 于子契猛地闭上眼,歇斯底里的冲苏言怒吼道:“婉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我……我真是后悔!为何一开始没看清你的真面目!早早将你杀了,为民除害!” 苏言呆呆的看着他,他突然感觉全身的刻骨疼痛都不算什么了,他觉得他早已不知道去哪了的心脏可能回来了,如果没有,那他胸口为什么那么痛?这种痛甚至比他每月都要承受的粉身碎骨之痛还要痛上千倍,万倍……他似乎已经死了……因为他的世界……塌了…… ☆、十二 落花枝招展的笑着,脸上是大仇得报般的肆意张狂,她美貌的脸扭曲至极,像是世间最丑陋,最恶毒的魔鬼,她在苏言耳边恶毒的低语:“苏言,其实你才是最可怜的人不是吗?你以为他还是那个愿意为你去死的霖吗?这世间有霖一个傻瓜就够了,你凭什么还想于子契也是个傻瓜啊?嗯?你是个什么东西!” 落鄙夷不屑的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傲慢。 “只有我,苏言,只有我才是他天造地设的另一半。而你,就只配在那肮脏污秽的淤泥里蜷缩着!” 面前是落恶毒得意的嘴脸,耳边于子契锥心的谩骂仍在继续,苏言将头深埋进残缺的手臂中,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听,不看,可是,事与愿违。 “于公子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怪物呢?” “我会亲手杀了他,祭奠婉儿在天之灵!”于子契赤红着双眼,厉声喝到。 落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摊开手,手中出现了一把通体莹白散着流光的宝剑,她说:“用这把剑吧,普通的刀剑伤不了他。” “锃”,宝剑出鞘的声音传入苏言的耳中,他噗呲一声笑了,他不再躲避,而是抬头直视着于子契,看着他眼中无边的恨意,他笑的更欢了。 苏言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就如于子契最初遇见他那般,他贪婪的看着于子契,努力的把他的容颜刻进脑海,就如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那般,眷恋的看着他,爱慕的看着他,怀恋的看着他。 然后他猛地把毫无防备的落撞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用尽最后积攒的力气……活生生的挖掉了自己的双眼,刺穿了自己的耳朵……迎上了于子契手中的长剑……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冰冷的长剑从苏言的胸口穿过,他好像跌入了一个怀抱,可是他却不太确定,因为,那个怀抱不是温暖的。 他空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看着房顶,脸上却带上了一丝满足。这样就好了,没有了于子契的仇恨,没有了那些锥心的话语,铺天盖地包裹着他的恶意终于散去,苏言的世界彻底静了下来。他笑了,他仿佛看到了他与霖在百花丛中的相遇,听到了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是花仙子吗?” 多么美好啊,那时的霖是爱他的,现在的于子契是恨他的…… 不过没关系,现在,所有人都是最初爱他的模样了。 苏言的意识慢慢消逝,朦胧间,他想:其实……能死在他怀里……也是上天对他的怜悯了吧…… 上天啊,我求求你,让他顺利成神,忘却凡尘吧,别让他记起来,诸事种种……他……会受不住的…… 苏言缓缓伸出了手,抱住了于子契的肩膀,下一秒却又立马松开了,他看向头顶,他猜于子契也是在看他的,或是怜悯,或是快意。 他空洞的眼眶内满是鲜血凝结而成的血块,再不复当初倾城的模样,胆小的家丁们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于子契却不知怎么的,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取而代之的是心中莫名的一阵恐慌,和不断啃噬他心脏的悲凉。他迷茫的收紧了臂弯,低下头却看到了苏言说的最后一句无声的话。 苏言动了动唇,只能发出咯咯咯的恐怖声音,他一字一句艰难的说着一句话:“我只是想陪陪你…既然你不要……那我就走啦……” 于子契身子猛地一震,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漫上心头,他疯狂的想要将苏言抱得更紧一些,再紧一些,苏言却在对他展颜一笑后瞬间化为了灰烬,消散了。 于子契瘫倒在地,莫名的悲切绝望像是要撑爆他的胸膛,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迷茫的像个走丢了的小孩,迷茫的寻找着不知所谓的什么,他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他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他感觉脑袋像是要炸开了,那么痛……那么痛…… “啊……啊……啊……”他疯狂的嘶吼着,绝望的嗥叫着,他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用头拼命的撞着地,他很难受,他很难受! 周围人都吓坏了,只有落,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也癫狂的笑了起来,她大吼着:“你们活该……哈哈哈……你们活该……哈哈哈”然后疯狂的笑着,走远了,微风吹起,吹落了谁的泪。 突然,有人惊奇的大叫道:“你们快看啊!小姐的手动了!” 所有人全都围了过去,之后,全体一声惊呼:“大小姐醒了!” 于子契突然停住了癫狂,呆呆的跪在苏言消散的地方,像是失了魂。半晌后,他嗤笑一声,猛地栽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十三 三天后,于子契醒了过来。可是他从醒来后便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碧绿吊坠发呆。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像个活死人。就连坐在他床头崩溃哭泣的林婉儿都不再能牵动他的一丝情绪,得到他的一个眼神。 林府找了无数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的林老爷只得到处寻找之前的那位白衣大仙,可奇怪的是,那位大仙就像是从尘世间消失了一般,没有人知道她从哪来,更不知道她去了哪。 一时之间,林府上下又再次笼罩在了阴郁的黑色气氛中。 直到这天深夜,一个女童悄无声息的推开了于子契的房门。 梨罗走到于子契的床边,看了一眼床上睁着眼睛的某人,然后转身就走。 天知道她有多想杀了这人,让他替苏言陪葬! 那天,她在门外等候,看到那个恶毒女人的一瞬间,她立马就想往屋里跑,可是还未等她动作,落便将她收入了伏魔袋中,那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修为如此低下。 然后……然后!她看见了苏言身死的全过程,她疯狂的叫喊,用尽全身法力却仍逃脱不得,只能活生生的看着苏言那样的痛苦的死去! 她是想杀了于子契的,可是,她怎么能啊,那个人是苏言死时都不愿伤害分毫的人,她又怎么敢毁掉苏言唯一的留恋,她怎么忍心啊…… 她今日来,只是为了确认这个人是否无碍,既然看到了,那她便一刻也不想多呆。 “你是来杀我的吗?” 身后传来了于子契虚弱无力的声音,梨罗猛地住了脚,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过了很久,她嗤笑一声,转身往回走。 她突然不想瞒了,凭什么下地狱的都是苏言,而他却总是安然无恙,既然他们相爱了,就注定要纠缠不清,注定了泥泞共度,不是吗? 她走到床旁的木桌前,轻轻一跃,便坐了上去,两条白皙的小脚一前一后微微晃着。她歪着头,讽刺一笑,说:“我哪敢啊,您可是堂堂四季之神呢,人家可只是一个怨气满怀的小鬼而已,可不敢鸡蛋碰石头……” 于子契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口中喃喃出声:“四季之神吗……” 梨罗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除呆愣外的情绪,可是没有,统统没有,她不禁在心头冷笑一声。 苏言,你可真傻。 于子契疲惫的闭上了眼,轻声说道:“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吧…” 梨罗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无限放大,她似天真烂漫的问道:“你想听啊?” 说罢也不待于子契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那我便讲与你听……” 梨罗卸下了周边敌对的气势,白皙小巧的侧脸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有几分柔和,她轻轻扇动纤细浓密的睫毛,眸中渐渐被感慨和悲伤笼罩,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不能自拔。 “天帝派雨神落下凡寻找久久不归的四季之神霖,落与霖是相交千年之久的至交好友,霖十分信任于她,所以在当她说她会回禀天帝,没有找到四季之神时,霖信了。并带着他的爱人——一个凡人书生苏言一同对她表示了感谢。 可是,就在落走后,就在他们放下了心头的重重顾虑,开始憧憬之时,天兵天将到了,领兵的正是雨神落。她下令天兵天将就地解决苏言,活捉霖。于是,一场生死之战就此展开。 那一战,天地都为之色变。整片天空像是笼罩在一个混沌暗沉的笼子里,电闪雷鸣,疾风骤雨,大地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山林高峰在漫天的刀光剑影中化为泯灭,遍地都是断壁残垣,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最终,霖寡不敌众,浑身浴血的倒在了苏言的面前,落欲杀苏言,却被霖以元神自爆为威胁。无奈之下,落只得请出天帝主持大局……” 梨罗说到这里,轻呵一声,眼中嘲讽更甚。 ☆、十四 “天帝许诺霖,只要他就此收手,并接受他肆意妄为的惩罚——入轮回十世,受尽人间疾苦,那他便可饶苏言一命。 霖别无选择,妥协了。在轮回之前,他将苏言送到了他的诞生之地——汐海之涯,把苏言托付给了他唯一的亲人,他的胞姐汐海之主霂。他还将自己的本源移入了苏言体内,赐予他永久的生命。他本以为,地上十世不过天上匆匆千日,转瞬即逝,之后等着他们的,便是相濡以沫,地老天荒,可终究没抵过世事无常啊。 霂,他唯一的亲人,在他轮回后的第一天,就将苏言交给了天帝…… 他们骗了他,当他在凡间命运坎坷,穷途潦倒的时候,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露出了他们丑恶狠毒的嘴脸。他们将苏言丢进了化仙炉,看着他在里面垂死挣扎,看着他被至纯至阳的烈火烧的面目全非,看着他痛苦嘶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他们终于失去了兴趣,将浑身筋骨皆碎,一滩肉泥状,了无声息的苏言丢进了十八层地狱的入口处,被万鬼啃噬。 后来,被异象吸引而来的鬼王看到了他,将血肉模糊的他带了回去,本意是想要探究一番,可没想到的是,他动了……在经历了那样惨不忍睹的暴行后,在一股莫名的力量的保护下,在他强大的执念下,他的灵魂强行留在了那个支离破碎的躯壳里,不肯舍弃,即使他的胸腔处已经是空洞洞的窟窿了。 鬼王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震撼到了,他想救他。鬼王将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血灵息放入了他的体内。 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他都躺在地狱禁地的血池中,他的躯体一遍遍的破碎,再一遍遍的重合,恍若凌迟。 我就是那时遇见了他,我生前是东凰境地的一棵百年梧桐,得益于东凰境地的磅礴灵气,早早修了人形,只是…… 后来,我死后,灵力散了个干净,但灵魂也算是难求的补药,鬼王想要将我丢进血池,被难得清醒一次的苏言拦住了,于是鬼王就派我在他身侧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在那几百年里,我日日看着他承受这千刀万剐般的无边折磨,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我常常问他,你为什么非要做人呢,舍弃这身躯壳,做一只鬼,也免受这地狱般的折磨,不是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等他可以离开地府了,他要去找一个人。鬼是不能轻易去到凡间的,他不能做鬼,那样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那几百年间,他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但他清醒的时候,总爱拉着我讲他与霖的相遇,相知,再到相守,还有分离……他像是怕自己忘了般,一遍遍的讲,翻来覆去的讲,几百年下来,我也就记住了。 有一次,我又问他,你为何不等他历完劫,再去寻他?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他告诉我,天帝早在霖下界时,就和众神合力对他下了一个禁制,等他十世后归来,他依旧是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四季之神,只是他将不再知道世上有一个人那样辛苦的爱着他,等着他…… 他将彻底忘记一个名叫苏言的柔弱书生。 后来,他可以离开地府了,可是血灵息终究没有彻底修复化仙炉对他的伤害,最终,他成为了一个活死人一样的存在。 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却有泪,多可笑,他那破碎的身躯像是被强行粘起来的陶瓷,每月都会再度破碎,然后再愈合,粉身碎骨也不过如此了吧。 临走时,苏言将他体内所剩不多的你的本源送给了鬼王,因为他只有这个可以报答了,而你,十世过后,你将涅磐重生,修为也会更上一层楼,那点本源对于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后来,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躯壳找到了你,靠着血灵息的力量在你身旁苟延残喘,可是如今呢,血灵息在你深爱的妻子体内,而他,却早早的消散在了苍茫云海间。” 梨罗透过前方在冷风中摇曳的窗纱,看向窗外漆黑萧瑟的夜幕,嗫嚅着:“你说,他傻不傻……” 于子契笑了,笑的温柔缱绻,笑的双眼含泪,他说:“傻,太傻了……” 原来,一直以来,指引他靠近苏言的,从来都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他自己的心…… 呵,太傻了……都太傻了…… 于子契面前好像出现了无数个笑着的苏言,娇媚的,温柔的,灿烂的,安静的,以及……感伤的…… 不多时,却又都逐个崩溃消散了,只留下一声叹息和一句凄凉婉转的话语在空中飘荡。 “我只是……想陪陪你……” 苏言…… ☆、十五 梨罗跳下了桌,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是时候离开了,临走前,她忍不住转头看了于子契一眼,然后,她便愣在了原地。 于子契闭着眼,从他的眉心处冒出一股白光,越来越亮,范围也越来越大,直至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白光将他托在半空,环着他。慢慢的,他的一头黑发从头顶往下缓缓褪成了一头白发,自然的垂落下来。于子契躺在耀眼的白光中,俊朗非凡的容颜显得有几分神圣。白光在环绕一周后,慢慢收敛,化作一件莹白锦袍,覆在了于子契身上。 忽然,于子契睫毛簌簌扇动,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睁眼的一瞬,他的眼中迸出一股凌厉的威严,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威压,不怒自威。 梨罗惊诧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她不可置信的轻声问:“霖?” 霖看向她,浑身的气势回归平静,眸中不带一丝起伏,他微微点了点头,抬脚往外走去。 梨罗看着擦肩而过的霖,像是突然回了神,她焦急的大声问道:“你去哪?” 霖的脚步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看门外的无边月色,良久,才牛头不对马嘴般淡淡回了一句:“人世八百年后,来百花谷寻我。”然后抬脚步入黑夜,消失不见了。 梨罗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他是何意。 夜风袭来,她忍不住颤了颤,微微叹息一声,也消失在了原地。 地府禁地,血池前,一黑衣男子面墙而立,静静的看着滚滚沸腾的血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梨罗走了进来,恭敬的站在男子身后,唤了一声:“主子。” 一阵长久的寂静后,男子轻声问,声音有些虚无缥缈。 “他……走了?” 梨罗轻轻点了点头,回了一声:“是。” 男子身形微微晃了晃,目光变得朦胧悠长。 “傻……” 几天后,梨罗又被传唤至阎王殿,她跪在下首,看了一眼依然背对着她的阎王,有些不解的低下头,恭敬道:“主子,有何事吩咐?” 良久,梨罗都没有听到回答,疑惑的抬起头,“主子?” 阎王鬼煞仍旧身着一身黑衣,面带一狰狞恶鬼面具,遮住了整张面孔,唯余一双没有眼白,满是黑瞳的眼眸露在外面,仿佛只要一眼,就能让人彻底堕入黑暗。 他直直的盯着殿堂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是一幅血红的画,唯一不是红色的,大概就只有在漫天血红下相拥的两人和那一个大大雪白的寻字了。 他看着看着,漆黑一片的眸中竟隐隐有了些许悲伤。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梨罗以为时间都静止了,阎王鬼煞才不带任何情绪般低声说道:“四季之神……反了……” 梨罗猛地一震,震惊的睁大了眼,失声喊道:“怎么可能!” 阎王鬼煞轻轻的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平生第一次有些迷茫,又像是艳羡地喃喃道:“对啊……他怎么敢……” 他抬手轻轻抚上漫天血色冰霜中,温柔的抱着白衣神君的青衣书生,细细描摹着他的容颜,墨黑的眸子渐渐被眷恋占满,言语中也带了一种不知明的情愫。 “天宫传来消息,四季之神与太子殿下合谋,反了……先前他们封锁了消息,现在大局已然定了。天帝被囚,诸神皆败。” 梨罗呆了半晌,而后埋着头,颤着肩,低声笑了起来。 苏言那个傻子,总算不是傻的彻底…… 云霄大殿中,霖迎风而立,刺骨寒风掀起他似雪的衣摆,他漠然的看向前方云彩漫布的无边苍穹,眼中似有冰霜,俊美无双的脸庞没有一丝暖意,没有一丝表情。 在他身后有一个巨大的炉鼎,通体暗沉漆黑,鼎身笼罩在密密麻麻的古老花纹下,散发着窒息般的压迫感,让人不由得两股战战,头发发麻。 炉中不断传出此起彼伏的凄厉的惨叫,一声比一声惨烈,偶有一声咒骂,却又很快被惨痛的嘶吼声覆盖。站在一旁的仙侍颤得像个筛子,冷汗顺着鬓角一滴滴掉落在衣衫上,打湿了衣领。 霖听着身后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可是他笑不出来。他抬脚朝外走去,眨眼间,便身处千里之外了。 霖站在云端,看着底下百花齐放,绚丽多彩的百花谷,神色渐渐变得柔和。 那是他和苏言相遇的地方。 “神君请等等……” 瞬息间,霖浑身再度披上一层冰霜,转身看着朝他缓缓走来的俊美男子。 “太子殿下。” 偃月对着霖莞尔一笑,朗声问道:“不知神君接下来去往何处,神君此次助我,在下感激不尽,他日想去拜访神君,以表在下感激之情。” 霖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必。” 说罢,转身离开。 偃月面露焦急,张口唤道:“神君……” 霖复又停住,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缓缓上升的凉月,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偃月,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再回来了……” 他顿了顿,眼眶有些湿润了,嗓音也带了些许沙哑。 “我只求你……若是…今后有神与非我族类之人相恋了,只盼你莫要阻拦,随他们去吧……” 偃月呆呆的看着霖消失在云端深处,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颤抖着伸了回来。 雾气漫上他的眼眸,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唇瓣微微颤抖着,扼制不住的悲伤漫上心头。他轻轻闭上眼帘,泪水终究还是从眼角滑落。 他轻声唤道:“霖哥哥……” ☆、十六 人世800年,也就是地府800年。自古以来,地府与人界相生相息,难舍难分。 800年对梨罗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说长,可梨罗却觉得,在这千万年来都是茫茫黑夜的地府中,也不过是匆匆而过。可若是说短,却也不然。800年,足以改变许多事了。人世间,几度改朝换代。多少断壁残垣,被岁月打磨着,重焕生机。地府中,又有多少孤魂野鬼喝了一碗孟婆汤,忘却前生,再度踏入纷乱红尘。 梨罗身穿一身黑衣,身材修长,凹凸有致,一头乌黑明亮的黑发披散在腰间,小巧的脸庞戴着一个狰狞可怖的恶鬼面具,漏出的一双黑瞳耀耀生辉。 梨罗站在血池前,看着血池旁冰棺中那仿佛熟睡的黑衣男子,他摘下面具的模样,少了几分凌厉和狰狞,多了几分温和俊美。合上的双眸遮住了骇人的黑瞳,又倒多了几分柔弱,像是贵族人家的翩翩公子。 梨罗移开目光,看向沸腾的血池,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800年了,苏言…… 在我又见过的无数个人或鬼中,还是没能找到比你还傻的…… 梨罗走至门口,看着禁制慢慢将洞口封存,隔却前尘。 百花谷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绚丽多彩的千千万万朵花,织成了一个小小的锦绣河川。无数的蜜蜂,蝴蝶停留在花枝上,采撷着那一口芳香。他们急促的簌簌扇动着薄如蝉翼的美丽翅膀,像是在讨论关于梨罗这个外来者。 梨罗走进百花谷,离开了身后的冰天雪地。她走进花丛,身旁娇艳欲滴的花朵剧烈的颤抖着,一抹黑色攀上了她的绿枝。 梨罗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抬手布了一个结界,隔绝了她身上的阴郁的黑暗气息。百花谷顷刻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梨罗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深深蹙起,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百花谷深处的一潭湖水前。 她淡淡的看着湖旁一身红衣,满头白发的男子,没有出声。 “你来了……” 霖慢慢转过了身。 然后,梨罗一直处变不惊的表情出现了裂痕,她震惊的睁大了眼,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霖原本完美无瑕的容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满目疮痍,千穿百孔的脸。那张脸正在快速的皲裂着,早已腐烂的肉块耷拉在脸上,将掉不掉,血水一滴滴的掉落,滴落在他衣衫上,与其混为一体了。 霖抬起头,两个黑漆漆的大洞笨拙的寻找着她的方向。 梨罗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颤抖着嘴唇,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怪不得他的气息如此微弱,原来……如此…… 这800年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他想要以这种方式偿还吗? 他复制了他对苏言的伤害,他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中,却仍然用灵力维持着百花谷内的日日如春…… 疯子……真是个疯子…… 梨罗看着他左顾右盼的看着,终于从沙哑的嗓子从挤出了一句话:“我在这……” 霖愣了愣,转头看向她的方向。 梨罗跟他对视着,眼眸有些涩。她看着霖伸出一只只有半个手掌的腐烂不堪的手,他的手上托着一个血红色的水滴形状的东西,是血灵息。 霖开口,好像感觉不到满身的折磨,语气依旧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这本是你们地府的至宝,我去凡间取回了,现交还于你们。” 然后,他好像微微笑了笑,语气温柔了些许:“我在血灵息中注入了我的本源,多谢几百年来你们对他的照顾,无以为报,小小心意。” 梨罗看着他浅浅的笑,只觉压抑悲痛,她喃喃道:“何必呢……他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霖又笑了,笑得洒脱,他说:“可他也希望我幸福,不是吗?所以,我是听了他的话,要去找我的幸福了……他那么笨,我不放心,我要去陪他。我要用最初的模样去见他。所以,我洗清了对他的伤害,解决了一切,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干干净净的去见他。” 霖笑得很开心,笑得很憧憬。脸上的腐肉随着他的笑容一块块掉落在地上,露出深深白骨,他却不在乎,再度开口,带了些许请求:“你是言儿唯一的朋友,也是我们的见证者,所以,我叫你过来,你愿意再见证一次吗?见证我们的幸福,见证……我们的相聚……” 梨罗蓦的闭了眼,万千情感压的她快站不住了,她猛地握紧了颤抖个不停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从沙哑哽塞的喉管中说出一个字。 “好。” 听到回答的霖点了点头,郑重的说了声:“谢谢。” 随后,梨罗看见他伸出手,放到他残缺不全的耳朵旁,梨罗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想要上前阻止,却在下一刻放弃了。 她明白,他想要的,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他让苏言受到的伤害,他也要全部感受一遍,甚至更深的感受一遍,原来,他也是个傻的…… 一滴水滴从梨罗眼角滴落,梨罗迷茫的伸出手,摘掉了面具,摸了摸白的透明的脸颊,然后抬头望了望天空,密密麻麻的雨滴滴落在她脸上,又滴落到地上,像极了眼泪。 百花谷中娇艳绽放的花朵在霖消散的那一刻尽数化作飞灰,飘飘洒洒的飞向半空。 天空乌云漫布,雨势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哭。 天地间在那一瞬爆发出无数的悲鸣,似是世间万物都在为四季之神悲痛。 本来争先奔走,躲避雨势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站在倾盆大雨中,听着天地间的悲鸣,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悲伤,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停在了原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像是祈祷。 偃月踉踉跄跄的跑出了殿门,感受着天地间属于他的气息,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天界天牢中,一个浑身血污,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耷拉着脑袋,被钉在消灵石上,没有丝毫动静。突然,她身子猛地一震,空洞的双眼瞪着黑暗的前方,然后痴痴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来越癫狂。笑着笑着,她却哭了。 ——完 世间多有痴情人,且行且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一本书了(虽然是个短篇),这本书其实是我某一天上班的突发奇想,因为另外两本卡了很久,所以我索性就把所有精力放在了这本书上。怎么说呢。这个故事虽然挺惨,但我还觉得还挺圆满的,爱情就该有来有回,而不是一个人单纯的付出,那不叫爱情,而是傻。其实于子契确实挺糊涂,但他不渣,他那时只是一个容易被他人左右的凡人。而霖,他是我所向往的爱情里最好的模样。苏言,其实真的很心疼,我在写的时候,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写,因为他太可怜了,也太傻了,我感觉我都不忍心把他写的这么惨,可是最终我还是写了,因为爱情不就是这样,总有一个人,会承担一切,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