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将军他对我念念不忘 作者:楚执 备注: 毛躁怂货温柔受x痴情阴鸷偏执将军攻 任平生×邓烨 乌桓太子被奉为漠北神衹,在大魏身份被发现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镇远将军邓烨包庇乌桓奸细,同为通缉重犯。 ▼攻不止一个,邓烨正牌攻 ▼有副cp,殷羽×魏骁 ▼攻受彼此爱慕对方无法自拔,he (不喜点叉,请勿人参攻击) ================== ☆、回到大魏 01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五阴炽盛。” “公子,你这一生,经人世八苦,皆由此人而起。” “此至一生,缘至情起,湮至情灭。爱而不得,如孤鸿过雪,徒留怨鸣。” 梦里的声音温润如一拢清泉,一字一句却如冰冷的利箭,一箭一箭的刺在心上,蔓延出刻骨的痛意。 “公子,公子?” 额上传来一阵温凉,任平生睁开了双眼。金予立在他的床前,收回了放在他额头上的手,青玄面具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仿佛酿有万千情绪,再看时金予已经垂下了眸子,嗓音有些低哑,“做噩梦了?” 任平生嗯了一声,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不知道从前的我跟邓烨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连梦里都让我那么难过。” 金予沉默了一会儿,“公子可是想起来了?” 任平生摇头。他在两年前被清除了记忆,与邓烨有关的事在脑海中皆是一片空白,无论怎么去回忆都是徒劳。记忆没了,留下来的感情并没有一并消失,那些像是融进了他的骨子里,是如何也泯灭不掉的。 他与邓烨如何相识,如何成婚,为何他两年前离开邓烨都忘得一干二净。任平生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只是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这里就好像被人拿利刃剜了一般的疼,眼泪也会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以前他一定爱惨了邓烨。 如此浓烈的感情,他一点儿也不想要,这种爱像是飞蛾扑火,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挫骨扬灰,燃烧的一点儿渣也不剩。 任平生洗漱完后用了早膳,桌上的粥还没喝上两口,外殿的小厮急匆匆地进来,“夫人,将军来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的男人一身玄黑金纹袍,身长八尺有余,一双墨画一般的剑眉紧紧蹙在一起,眸如点星,深沉不见底,鼻梁英挺,鬓若刀削,一双播唇微抿,开门见山道,“我要给云若一个名分。” 任平生掀了一下眼皮,心中嗤笑一声。据他所知,萧云若在邓烨身边待了十几年,名义上是将军府上的门客,背地里关系不清不楚,谁不知道将军府义子萧云若是镇北将军邓烨的宠儿,碰都不能碰一下的死穴。 任平生在心里想关我屁事,面上冲邓烨淡淡一笑,“这事不是该有将军来决定吗。” 他抬头对上邓烨的眼睛,那一双眸子又黑又沉,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下一秒就会把人吸进去。 邓烨淡淡道,“你好歹是将军夫人。” 意思是看在他是将军夫人的面子上来告诉他一声,无论他答不答应,这事其实已经定了。 任平生不轻不重地戳了下碗里的莲子,提议道,“我离府几年,自知府中早已是物是人非,将军既与萧公子情投意合,不如予我休书一封,此来既能给萧公子将军夫人的名分,你我二人,也能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两年前他在漠北被人救下,当时已决定不会再回大魏,虽是清除记忆前所做的决定,但他相信自己这么做必然有原因。此次回大魏也是为了寻找九阴符令,等他找到符令会立刻返回漠北,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踏足大魏。 何况他心里并不想与邓烨牵扯太多,若是邓烨休了他,当真是遂了他的愿。 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邓烨低笑了两声,“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邓烨重复两句,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下巴被一只大手抬起,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覆着厚厚的茧子 ,摩擦在皮肤上带着灼热的温度,任平生挣了一下没能挣开,反问道,“难道将军不这么认为?” 男人的眉宇间一片阴霾,邓烨用拇指重重的按在了任平生的下巴上,在他白净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青紫的印子。 邓烨的眼底一片冰凉,“除非本将军不要你,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任平生隐约又听见邓烨说了句什么,等他回过神来,邓烨已经踩着黑靴走了。 他不知道邓烨低声说了一句,这次你别想再离开。 任平生命人撤了早膳,他对着铜镜照了照,下巴上映着一小片青紫。他皮肤白,容易留印子,邓烨手劲儿大,下手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怜惜,这印子不知道几天能消。 “金予。” 任平生对着空气喊了一句,下一刻面前便多了个人影。 任平生摸了两下下巴,忍不住嚷嚷,“邓烨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劲儿。” 金予从袖中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闻言下颚紧紧绷在一起,面部线条有些僵硬。 药粉落在皮肤上,带着些许凉意,金予伸出手轻轻的用指腹揉着,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任平生,“我是纸做的吗?你用点儿力啊。” 金予,“……” ☆、娶亲 02 晚上的时候邓烨派人送来了结礼的诸项事宜,只是纳为男妾,排场比他这个正夫人还要大的多。 朱红色的纸上映着邓烨凌遒俊逸的字体: 萧氏云若,贤德清俊,兰疏轩举,心怀仁义,与吾相知相许,心自怜惜,愿予其妾氏,侍吾左右。吉时定于己亥年六月初九,赐跳脱两对,黄金千两,琉璃环十对,金盏百樽,玉著千颗,月纱五百匹。 …… 任平生忍不住问金予,“当年他娶我的时候用了多少彩礼?” 他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正妻,应该怎么也比妾氏多吧。 金予怜惜的看他一眼,委婉道,“您是自愿嫁进将军府的。” 意思是邓烨没花一分钱。 任平生脸一黑,当年他是有什么毛病吗,非要倒贴邓烨,邓烨一土皇帝,他连一分钱的彩礼都没捞到。 任平生忿忿不平,“不愿意休我还不愿意给我花钱,他这不是白嫖吗。” 金予额角隐隐一抽,“……” 任平生睨他一眼,“我说的不对?” 金予无奈,“将军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 任平生哼哼两声,有个屁的苦衷,这个男人对他扣扣索索的,从他来将军府到现在,除了吃喝从来没赏赐过他什么东西,对萧云若倒是大方的很,三天两头赏赐些值钱的稀有物件。 金予吹熄了两旁的蜡烛,只在床头旁留了一盏灯。任平生见他要走,想了想近几日的噩梦,连忙拉住了金予的袖子。 金予温声问道,“怎么了。” 任平生有些难以启齿,总不好意思说他一个人睡有些害怕吧?他转了转眼珠子,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微红的嘴巴抿起,小声道,“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金予感觉心里像是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下,他的眼底隐有笑意,“好。” 有金予在旁边守着,任平生放心了。他的双手平放在小腹上,闭上了双眼。 殿内很安静,床侧传来金予身上淡淡的香味儿,任平生整个人陷在黑暗里。逐渐被心底蔓延出的酸楚吞没。 白天的事他并不像表面面对的那么轻松,心里的酸楚与难过告诉他,他其实不想要邓烨纳妾,他一点儿也不想离开邓烨。 金予垂眸看着睡梦中依旧紧蹙着眉的人儿,伸出手抚在他的额头上,将他眉头上的川字抚平。 任平生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等他洗漱完去正殿里用午膳,有些意外的见到邓烨身旁坐着的人。 坊间传言,萧云若艳若桃花,比女子还要媚上三分,连任平生都不得不承认,这传言并不假。萧云若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流转间都勾人的要命,腰细臀翘,让人看一眼就想把他压在身下狠狠地侵l犯。 这不还没娶进门呢,就已经登堂入室了。任平生默默翻了个白眼,坐在了邓烨的对面,与两人隔着整张桌子最远的距离。 萧云若淡淡看了眼任平生,默不作声的低头吃着饭菜。 邓烨脸色黑沉沉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过来。” 任平生,“哦。” 应了一声,屁股依旧挨在椅子上,并没有打算过去。 邓烨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要我说第二遍?” 任平生不情不愿的坐过去,心里把邓烨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三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任平生夹了几次菜就放下了碗筷。 今天一桌的菜跟以前完全不同,像是为了迎合某人的口味特意准备的,这个某人自然不言而喻。 邓烨看他一眼,“饱了?” 任平生撇嘴,“不合胃口。” 邓烨没再理他,意思太过明显,合不合胃口是他的事,不会因为他去换口味。他跟萧云若比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任平生站起身来,心想以后中午也不过来用午膳了,反正饭菜不合他的胃口,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 邓烨没说话,往萧云若碗里夹了块儿糖脊排骨,算是默认了。 任平生回到小院儿,他没去正殿,径直去了一旁的偏殿,推开了朱红色的门,金予正坐在石桌旁吃饭。 金予刚布好碗筷,去掉面具后的一张脸清隽俊美,一双眼眸又黑又沉,任平生看的有点儿失神。 这双眼睛莫名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金予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任平生回过神来,坐到另一张石凳上,莫名有点儿委屈,“来你这儿蹭饭。”说着瞅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金予表面是他的下属,实际上是派来协助他的,和普通的侍从不一样,所有的行动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并不真正需要听从于他。 金予不去府里用午膳,每日在偏殿里自己做,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金予有些想笑,给他添了一副碗筷,“没去将军那儿?” 任平生戳了戳碗里的米,“去了。”夹了两块儿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萧云若也去了,他跟我口味不合,邓烨做的都是他爱吃的。” “一桌子菜全都放了糖,甜不啦几的。” 任平生想起桌上邓烨吃饭时全程面不改色,不由得有些佩服,邓烨明明跟他一样爱吃辣腻甜。 “以后我中午都在你这儿。” 金予唇角轻微上扬,“好。” 夜幕时分,月色中天,碧空满月,银华遍地。 任平生手中握着三枚铜钱,他立在檀木桌旁,咬破食指在桌上画了道鲜红色的爻阵,手中铜钱掷出,由高处落在爻阵上方一尺处,三枚铜钱凝固在半空中。 爻阵隐隐泛出淡淡红光,任平生伸出手将三枚铜钱依次点落,口中念道,“戊、寅、己、庚、辰、辛。天行有常,执徐朝阳,降祉乌桓,尔将召来。” 一阵夜风袭来,院旁的竹林飒飒作响,桌上红光乍现,爻阵扩大十倍有余,阵内传来铮铮铁鸣声。 金予揽着任平生向后退了两步,片刻后,面前多了个人影。 面前的少年执戟而立,一张脸生的如水墨画,剑眉星目,眸若星河面若桃花。高束的马尾在空中扬起,少年一身银白色轻盔,卑膝跪在地上,“拜见殿下。” “尔从何来?” “东夷十里坟。” “尔乃何人?” 少年抬起头来,不卑不亢道,“吾乃宁王魏骁。” 桌上的爻阵逐渐变为黑色,化成数道咒文爬上了魏骁的脖颈,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形成了一圈黑色的咒印。 任平生伸出手点在魏骁的额头上,“以灵魂想抵,赎以身躯,此后为仆,奉吾之命,不生不死,直至咒解。” 魏骁垂下了头,“愿誓死效忠殿下。” ☆、转生 03 任平生累瘫在地上,复活魏骁着实费了他一些力气。 九阴符令中记载着开启转生门的方式,当初在魏骁战死之后便不知所踪,任平生推算出九阴符令重现大魏境内,可就算找到了九阴符令,若不知道打开方式便是无用。 整个天下,唯有魏骁知晓。 “去罢,去找九阴符令的下落。” “是。” 魏骁执戟站起身来,化为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 任平生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双眼前一阵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五感正在不断消退。 使用禁术的副作用,如有一只大手攥紧了他的身体,五感闭塞,失去行动能力,这个时候的他如一只待宰羔羊,手无缚鸡之力。 “金予。” 任平生眼前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他伸手摸索地面,“扶我起来。” 一双大手从他手臂下穿过,将他整个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任平生勉强维持住身形,想伸出脚向前迈一步,下一秒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仰去。 他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额头似乎碰到两片温软的东西,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腰被紧紧箍住,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他的耳垂似乎被一个湿l热的东西舔了一下。 任平生整个人软绵绵的,他使尽全力捶了下金予的胸口,脸羞的通红,“你…别耍流氓。” 他明明应该反感的,之前几次金予也总是趁机占他不少便宜,可是身体的反应告诉他他并不排斥,甚至感觉十分熟悉,记忆中似乎有个人经常这么对他,他对那个人太纵容了些,由着那个人弄他。 那个人…是邓烨?任平生越努力想,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似乎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全部都被上了锁。 金予感觉胸口像是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下,怀里人的腰肢又细又软,他有些舍不得撒手。 不能把人惹急了,金予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好,揽着任平生的肩扶着他往屋里走。 金予帮任平生脱了鞋袜把他扶上床,替他掖好被子,轻声道,“睡吧。” 一夜清梦。 任平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想动却动不了。 他伸伸手指,想把弯曲的手指伸直,费了半天才勉强做到这个简单的动作。 任平生张了张嘴,“金予。” 床侧多了一道黑影。 任平生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还是感觉到金予就在他旁边,他叫了一声就来了,似乎一直在这儿等着他呢。 “……” 任平生想起来昨天的事,他短时间内都失去了行动能力,都要靠金予帮他。 “以后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金予正要将他从床上扶起来,闻言收回了手,温声道,“那您自己起来。” 任平生瘫在床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金予这么气人?任平生想了想,说,“是不能像昨天那样对我。” 金予挑眉,“昨天是您让我将您从地上扶起来的。”后面又提醒一句,“也是您自己往我身上扑的。” 任平生,“……”句句在理,无法反驳。 金予将任平生从床上横抱起来,指腹不轻不重蹭过他的侧脸,任平生仿佛能感觉到厚厚的茧子摩擦带来轻微的疼意。 他的吃喝拉撒这几日全部都由金予负责,当邓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任平生半靠在软榻上,身旁是那名自他回来后一直戴着青玄面具的近侍,两人挨的极近,近侍正端着瓷碗给任平生喂饭,任平生微微张嘴把饭菜含进去,嘴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米粒。 邓烨来时没命人通报,他站了一会儿两人才注意到他。金予将碗筷放到桌上,伸手擦掉任平生唇边的米粒,从座位上起身退到一旁,“见过将军。” 任平生面无表情,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在想邓烨过来干什么。 邓烨面上似笑非笑,扫了一眼金予,薄唇缓缓吐出来几个字。 “给老子滚。” 金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邓烨,身影消失在原地。 任平生动不了,这几日五感基本都恢复了。眼见着邓烨离他越来越近,低头俯视着他,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自己没长手?吃个饭还要人喂?” 任平生想了想,他现在失去行动能力,邓烨迟早看出端倪,思索了会儿,随意编了个理由,“被人下了药,最近几天都动不了。” 邓烨眯了眯眼,捏起他的下巴左右抬了抬,“谁下的?” 任平生面无表情,“还能有谁,当然是萧云若下的了。” 说完任平生才觉得自己脑子抽了,这栽赃的太明显,无凭无据的,邓烨信他才有鬼了。 邓烨似乎脸黑了黑,“真的?” 任平生硬着头皮轻微点了点头。 邓烨,“……” 任平生正想着怎么解释,就见邓烨坐在了一旁,缓缓的伸出了手,戳了戳他腰上的痒痒肉。 任平生,“……” 邓烨又戳了好几下。 任平生想往里躲,身子却一动不动,他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戳了哈哈…痒。” 邓烨满意的收回手,嘴角轻微上扬,见任平生看过来,嘴角立刻抿了回去,换回跟平常一样的阴沉脸。 邓烨阴测测道,“你看什么。” 任平生眨眨眼,他刚才好像看见邓烨笑了。跟平常的死人脸不同,笑起来的时候面部线条柔和起来,配上英俊不凡的五官,好看的像是一幅画。 “……”变脸变的真快。 任平生说,“不看什么。你有事儿?” 邓烨从一旁的桌上拿起碗筷,夹了一块儿兔肉放他嘴里,“药效什么时候能过。” 任平生,“这个你得去问萧云若。” 邓烨似笑非笑,“真要我去问他?” 任平生立马改口,“过几天就能。” 邓烨垂下了眼眸,密而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轻声问,“我娶萧云若,你会怪我吗。” 任平生有些无语,之前是他自己过来跟他说要给萧云若一个名分,现在又跑过来问他会不会怪他,不知道邓烨天天在想些什么。 任平生反问,“我怪你就不娶了?” 邓烨没再言语,将剩余的饭喂进任平生嘴里,喂完拿出手帕擦了擦任平生的唇角,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任平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有些毛骨悚然。 然后他就听见邓烨温声道,“你怪我也会娶的。” 任平生,“……” 什么毛病。 任平生身体恢复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他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儿。瞥了旁边的金予一眼,这一瞥,正好看见金予满脸失望。 任平生,“……” 他一直闷在屋子里,用完早膳后便拉着金予出去透气了。 将军府里处处坐落着小院儿,小院儿门前铺满青石,连廊千转百折,一旁遍地假山涧泉,另一旁栽满奇花异草,涧泉连着外湖,一路穿桥而过,桥底是碧连天的荷叶,淡红的荷花在清叶间若隐若现,时不时有几只锦鲤冒出头,又很快游进了丛莲深处。 任平生算了一卦,九阴符令会在后日出现在将军府,而后日,正是六月初九。到时京中权贵齐聚镇远将军府,有魏骁在,可以感知到九阴符令的下落。 任平生正思衬着,转身过了假山,在桥上看到了一抹眼熟的人影。 任平生打心底并不想碰到萧云若,他转身打算原路返回,萧云若扭头看他一眼,淡淡问,“夫人为何要躲我。” 任平生心想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情敌,碰面多少有些尴尬,向前走了几步,嘴上道,“出来透气罢了,逛够了便回去了。” 萧云若主动跟他搭话,他再走也来不及了,索性留下。 萧云若扫了一眼任平生身后的金予,“我有些话想同夫人说,夫人可否赏个脸?” 任平生没同意,“你在此处说便是。” 萧云若想支走金予,当他傻?这桥底湖水那么深,万一萧云若起了杀心把他推进湖里,他个旱鸭子在水里扑腾没人救不就完了。或者萧云若一个不小心自己跌进湖里,他怕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萧云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夫人不必多虑,我若是想害你,也不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任平生半信半疑,又实在好奇萧云若想跟他说些什么,他转身对金予咬耳朵,“你在远处看着便是,别离太远。” 金予点头,转身走了。 “说吧。” 萧云若行至任平生面前,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凝视着他,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籁传来,语气中带着蛊惑。 “为何要回来?” 任平生看进那双眼睛的眼底,仿佛有一丝暗芒划过。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四周的景象全部消失不见,化为阵阵白光。他全身被白光包围,心神渐渐神驰,全身都舒缓下来。 一股困意泛上心头,内心说不出的疲倦,萧云若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带着无限温柔,“为什么要回来…阏逢?” “乌桓太子…阏逢。” 任平生心神一凛,瞬间清醒过来,白光散尽,周围景象恢复,他笑吟吟道,“乌桓?八百年前消亡的部族,阁下跟我提这个做什么?” 萧云若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凑近他耳边道,“我不管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两年前我能让你消失,两年后也一样。” 任平生正要说什么,便见萧云若眼底微闪,面上恢复一贯的冷淡,伸手推开他,从桥上跳了下去。 任平生,“……” 有些人真是不要脸,上一秒说不会使下三滥的手段,下一秒就毫不犹豫的跳湖。 ☆、男德 萧云若没能跳成,在半空中被路过的邓烨飞过来接住了。 邓烨搂着萧云若回到桥上,在两人之间巡视一圈儿,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萧云若瘫在邓烨怀里,淡淡地看了一眼任平生,暗示意味十足,摆明了是任平生把他推下去的。 邓烨看向任平生,示意他自己说。 任平生面无表情,“哦,我推的。” 邓烨,“……” 萧云若,“……” 假山后面的金予,“……” 邓烨似乎有些想笑,他咳了一声,正色道,“府里严禁争风吃醋,扣你三个月例银,自己去管家那儿领罚。” 任平生有些无语,心想争风吃醋的是你怀里的那位,我可没有。 邓烨抱着萧云若转身走了,任平生注视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感觉到金予从假山后出来,若有所思道,“方才萧云若对我用了魇术。” 萧云若还不确定他的身份,这才用魇术试探。可惜萧云若的魇术并不精湛,只是会些皮毛,勉强能迷惑住人的心神。 魇术发源自乌桓,是乌桓三十六巫蛊术之一,学得此术,轻者可迷惑人的神智,令其在短时间内陷入虚境,施术者所问悉数答之。深则可操控人心,中术者如提线傀儡,完全服从施术者。 金予,“他母亲是乌桓后人,会魇术并不稀奇。” 任平生摇头,“他叫我阏逢。” 如果他当时回应了萧云若,后果不堪设想。 乌桓一族,是漠北最古老的部落之一,传说受上苍垂怜,总有神祗之力。乌桓人口稀少,居于极地之北,是整个漠北世世代代的信仰,在漠北,乌桓便是堪比神明一般的存在。 史载乌桓一族八百年前消亡于世,实际上并未消亡,由于三国关系日渐紧张,战争一触即发,乌桓为历来必争之族,得乌桓秘术可得天下。乌桓族不愿牵扯尘世,逐渐隐居,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今天下三分,漠北居北,大魏中西,东夷位东,三个国家战事不断,若是他在大魏乌桓太子的身份被揭穿,迎接他的会是无法想象的下场。 乌桓救漠北天灾,从来不管天下人祸。即便如此,无形中乌桓的立场是站在漠北的,如若他的身份泄露,他可能会被魏明帝直接凌迟处死,也有可能会用来威胁漠北,更有甚者会被囚禁起来逼供三十六巫术。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好结果。 任平生想不通萧云若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毕竟他也是在两年前才知道的。在那之前他一直生活在大魏边陲的清河镇,后来他跟着邓烨来到了盛京,在盛京待了三年,辗转又到了漠北,他被殷羽所救,他的身份也是殷羽告诉他的。 “可能萧云若并不知情,是有人在通过萧云若试探。” 金予轻声一笑,“若是大魏皇室出的手,便有好戏看了。” 任平生微愣,“为何?” 金予挑眉,“魏骁如今在我们阵营。” 宁王魏骁,少年英雄,十六岁上战场,用时三年平乱东夷,受封东南十九郡,奉命驻守南岭,期间获大小军功无数,二十三岁东夷之乱中战死沙场,追谥号“重光。” 金予,“魏骁是已死之人,无法牵制魏国皇室,但有一个人可以。” 任平生突然就知道这个是是谁了。 “当年闻名天下的战神,魏骁的姘头,沐珏。” 任平生并未去管家那儿领罚,他没去,管家主动过来找他了。 老管家面上带着笑,“拜见夫人。” 任平生,“……” 老管家往后递了个眼神,两个小厮各自端着木制托盘,一个放着宣纸和朱笔,另一个放着一本书。 书皮上赫然“男德”两个大字。 “将军说了,您蓄意陷害云若先生,扣除三个月的奉银外,还罚您抄写男德五十遍。” 任平生震惊了,他只听说过女德,这男德是从哪儿来的?大魏虽然盛行南风,朝中娶男妻的不在少数,却并没有特别的文书来限制男妻的行为。 老管家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满眼崇拜道,“这是我们将军写的。” 语气之间颇为得意。 任平生的脸瞬间黑了。 “我……” 老管家虽然听不懂任平生在说些什么,但是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在一旁劝道,“将军也是为了您好,一般的人家哪个对夫人有这么宽容?让您抄书也是爱您的一种表现…” 末了又交代一句一天之内抄完,明天邓烨亲自检阅。 任平生的脸黑成锅底。 “为男妻者,应恪守道义,尊礼卑,体识度,常念夫君,勿跋扈,怀大丈夫之心胸,携小女子之蕙质,悯然世间,尽己行善…” 邓烨的字潇洒俊逸,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任平生抄了二十遍就抄不下去了,他把笔一扔,揉了揉手腕,嘴里不停念叨。 “邓烨……” 他说的是乌桓语,金予听不懂,但是猜也猜得到在说邓烨坏话。 金予捏着他的手腕,替他轻轻揉了揉,“剩下的明日再抄吧。” 任平生眼珠子转了转,冲他眨了眨眼,“明日你帮我抄。” 金予看了一眼满桌的狗爬字,委婉道,“我和公子字体差别太大,若是我替您抄了,将军一眼就能看出来。” 任平生拽了拽他的袖子,“他肯定不会一张张看的,你帮帮我嘛。” “金予哥哥…好哥哥……你帮我。” 一叠声儿的哥哥叫的金予耳根子泛红,他低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任平生好一会儿才回了个“好”字。嗓音有点儿低哑。 任平生见他答应,欢腾的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儿,心想这法子可真是好用,叫两声哥哥便能答应他。 任平生第二天醒的早,金予已经把剩余的三十遍抄完摞在了檀桌上了。左边的是他昨日抄写的,字迹潦草凌乱不堪入目,右边的是金予仿着他的字迹抄写的,字里行间与他写的有一丁点儿相似,但是耐不住金予字底好,即便有意写的潦草,整体看上去也要比他的好上太多,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来不是一个人写的。 任平生把两份摞在一起,有些头疼。 等会儿邓烨要是看了,一准又是一张死人脸。 任平生想了想,明日便是六月初九,邓烨现在顾不上他,明日的宴礼诸多事宜还在等着他处理。他不如出去,等夜里再回来,先躲一时。 他拿起一旁的朱笔在纸上留了一行字。 将军,男德已抄完,我出门了,明日回来。 ☆、出门 05 门口的小厮伸手拦住了任平生,“夫人,将军交代了,今日您不能出门。” 任平生,“我已经通报过将军了。将军已经允了。” 门口的小厮不为所动,“我们只听将军的吩咐。” 饶是任平生怎么说,小厮都不肯放人。任平生拉着金予绕到后院儿,抬头看了看高矗的围墙,问道,“你能过去吗?” 金予足尖一点,跃至了围墙上。 任平生,“带上我,还能过去吗?” 金予又返回来,挑了挑眉,“怎么带你?” “抱过去?” 任平生抽了抽嘴角,“背我。” 金予膝盖微弯,回头看他,“上来。” 任平生勾着金予的脖子跳到金予的背上,双臂挽在他的肩上,任平生凑近嗅了嗅,闻到金予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的鼻尖擦到金予的脖颈,金予的耳尖微红,把他往上托了托,“别乱动。” 任平生忍不住想逗他,冲那泛红的耳朵吹了口气,低声道,“我的好哥哥,你身上可真香。” 金予险些一个踉跄摔下去,他拍了下任平生的屁股,无奈道,“公子可莫再作妖,不然你我从这十丈高的围墙上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任平生这回老实了,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背上。 金予落在地上,将任平生放了下来。 任平生想了想,打算顺便把魏骁也召过来。 “他在地里埋了那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出来,我带他去逛逛盛京。” 金予,“……” 任平生咬开指尖在空中画了个符阵,朱红色的血凝固在空中,柔和的日光透过枝蔓复节的树叶间落在斑驳的地面上,轻风拂过,黑色缎带在空中飞扬,魏骁卑膝跪在地上,眉眼低垂,“拜见殿下。” 任平生扬了扬手,“今日你与我们一起,逛逛这盛京城。” 魏骁起身,跟在两人的身后。 大魏繁华,盛京更是一片盛景。朱墙绿瓦搭建成长街,檐前挂着青穗碧灯,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在空气中飘散开来。桥下是碧水连天,两岸住着寺院人家,门旁植满大片的牡丹,在六月开的明艳。 迎面走来,空气中充斥着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夹杂着远处人家里的烟火气,街道上人来人往,仿佛在眼前勾勒出一副清明上河图。 “公子要剪个纸人吗?” 小贩见任平生驻足,拿起摊子上的几个红艳艳的纸人模型问道。上面的纸人由朱纸剪成,一个个五官活灵活现,可以轻易的透过纸人看出摹剪之人的长相。 任平生莫名心底一滞。 小贩见久久无人应答,又问了一遍,盯着任平生看了好久,一拍脑袋道,“公子,是你啊。” 任平生,“你认识我?” 小贩笑眯眯道,“公子两年前来过,我自然是记得的。” 两年前的时候,是见任平生和另一名男子来的,两人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十指交握让他剪成画像,看起来十分幸福。 小贩从摊子底下翻了翻,找出来当时留着招人的模型,笑道,“当时您和另一名公子一起来的,我还特意留了一张呢。” 麻布摊布上,赫然是两个红色的小人儿,个子高些的那个英俊刚毅,个子低的那个面容清俊,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一看便知是什么关系。 任平生有些无语,上面的正是他跟邓烨。 魏骁看了看纸人,又看了看任平生,心里了然。 小贩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公子今日路过,这纸人您也顺便拿着吧。” 毕竟当初是他偷偷留的,现在拿出来了万万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任平生脸上一脸嫌弃,手上却是接过了纸人,塞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三人离开后找了一家茶馆,刚踏进茶馆,迎面擦肩而过一名白衣男子,任平生瞬间看直了眼。 男子一身云绣长袍,三千墨发由白玉发扣冠起,眉目生的温柔俊逸,一双眼眸似笑非笑,薄唇微勾,路过任平生身旁时伸手不轻不重的勾了下他的小拇指。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五阴炽盛。” “公子,你这一生,经人世八苦,皆由此人而起。” “此至一生,缘至情起,湮至情灭。爱而不得,如孤鸿过雪,徒留怨鸣。” 耳边回想起前些日子做的梦,任平生直觉梦里面在他身旁说这些话的男子,就是眼前这名。 而且这名男子的长相仿佛是按照他的想法长的,莫名的让他移不开眼。 没等白衣男子松开,任平生已经上前握住了男子的手,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公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颜川一双眼眸盛着笑意,他反手捏住任平生的手腕,一用力将人带进了怀里,凑至他的耳边,声音温柔如水,“阏逢,不记得我了?” 任平生睁大了一双眼,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人也知道他的身份。 金予在一旁冷着脸,伸手将任平生拽离了颜川,似笑非笑道,“在梦里见过?” 任平生点点头,还真是在梦里见过。 金予的面色更冷了些,眼见着颜川又要靠近任平生,上前挡在了任平生前面,对颜川道,“公子有话直说便是。” 颜川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看了不远处站着的魏骁一眼,“我送了一份大礼给太子殿下。” “如果殿下能活着出来的话,大礼我必亲手奉上。” 说着隔着金予不轻不重的快速在任平生腰上捏了一把,身影转瞬之间消失在视线内。 “我名颜川,阏逢,但愿我们还能再见。” 声音随风一同消逝在空气中。 茶馆的门轰然关上,一阵阴风吹来,吹熄了大半的蜡烛,说书台子下面掌声如雷,人们个个神情呆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戴着小儿面具的说书人。 “魏骁,刚刚那人身上可有九阴符令?” 他们明显是被人用术法困在了茶馆里,此术法名为入戏,是以九阴符令辅以施展的大型幻术。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曲中人。 魏骁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眼眸淌下两行血泪,眼神悲伤空洞,仿佛什么都入不了眼。 台子上的说书人脸上的小儿面具两颊泛红,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面具下的皮肤堆成褶子,泛着大块儿的青斑,他看着台下的人,用枯槁的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所谓天造地设,说的便是我们当朝太子魏峥与战神将军沐珏…话说那日神武门上惊鸿一瞥,魏峥殿下从此对沐珏侯爷一见倾心…沐珏侯爷对宁王魏骁念念不忘,只是这死去的人如何比得过活着的人呢…沐珏侯爷最终还是被魏峥殿下的深情感动…为表心意,亲手摔了当初与宁王魏骁定情的月环玉佩…” 门外狂风怒号,木窗被吹的来回摆动,魏骁死死的盯着台上的说书人,握着长戟的手指逐渐泛白。 金予揽着任平生向后退了几步,毫无疑问,这次的幻术,明显是针对魏骁的。 “魏骁,不要去看台上,他说的都是假的,不要中了颜川的幻术。” 魏骁高束的马尾飘散开来,三千墨发垂在身侧,他一步步向前走,银戟与地面摩擦发出阵阵铁鸣,血泪滴在地上蜿蜒一路,在离台子还有五丈距离时,足尖一点跃至了台子上。 说书人仿佛对魏骁视而不见,脸上的小儿面具在烛影下显得愈发诡谲,手中的折扇摇个不停,“我们大魏太子生的温润如玉,才学又是一等一的好…宁王那个武夫哪里比得上…” 血飚在台子上溅了一地,魏骁长戟一挥,说书人的脑袋噗呲噗呲滚了一路,脸上的小儿面具正对着台下的客人。台下的客人依旧不停鼓着掌,眼中空洞无光,脸上被溅了血也毫无感觉。 魏骁长发披散,在台上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眼泪,“沐珏…这便是你说的…阴阳两隔…死生不负…” ☆、幻境 06 “阴阳两隔,死生不负。”任平生看向金予,“这些是真的吗,沐珏…当真变心了?” 金予望着台上的魏骁,沉默不语。 任平生明白了,金予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那如今我们陷在这幻境里,要如何出去?” 金予牵着任平生的手,拉着他往台上走,“跟着魏骁便是。若是魏骁能走出来,幻术自然会消失。” 任平生,“要是他走不出来,我们怎么办?” 魏骁的事情他多少听闻过,当年魏骁在战场上为救沐珏而死,一代少年将军,被敌军士兵万剑穿心葬在东夷十里坟。 死前多么深的爱恋与执念,如今都化为锋利的利刃,一下一下的再次往魏骁的心口上扎。 金予握紧了任平生的手,转过身来垂眸看着他,一双点墨般的眸子漆黑如深潭,“无论在哪儿,我都会一直陪着公子。” 金予仿佛有千言万语未说出口的话,最终仍是止于唇齿。 罢了,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任平生听了金予的话莫名安心不少,心中如同淌过一阵暖流。他的脑海中晃过两个人影,勉强能看出是两个男子的身形,两个男子的脸都像是被用纸糊住了一般的看不清,黑衣服的男子背上背着白衣服的男子,黑衣服的男子说了句什么。 任平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世上多的是我到不了的地方,但是我会握紧你的手,不会让你离开我。无论在何处,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此生此世,长伴身侧。” 任平生顿住了脚步,他转头看着金予俊秀的侧脸,有些不确定道,“金予,你……” 话还没说出口,四周的景象全部消退,面前出现一个泛着白光的小洞,魏骁朝着小洞走去,他和金予身体也不受控制一般的跟着。 “一会儿我们要去的是魏骁的过去,里面都是假的,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金予的话还没说完,任平生眼前一闪,便晕了过去。 任平生再醒的时候,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睁开眼,面前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男孩儿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目尚未长开,依稀能看出来日后俊俏的五官。 小男孩儿墨眉微蹙,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看着他,红红的嘴唇微抿,显然是缩小版的邓烨。 任平生试探性的叫了声,“邓烨?” 小邓烨眉头蹙的更紧了,伸出小手一把将他的被子掀开,抿唇道,“你作为本公子的童养媳,醒的晚就算了,怎的能直呼本公子的名字?” 小邓烨脸有些红,正色道,“你身份低,在外面这般不守规矩是要被掌嘴的,以后要叫夫君,知道了吗?” 任平生有点儿懵,童…童养媳? 小邓烨见他久久不回应,以为他吓傻了,小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拍了拍,仰了仰胸口道,“你不必担心,虽说我现在在府中尚不受宠,但你是我的人,本公子一定会护你周全。” 任平生看着小邓烨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小时候的邓烨,实在是太可爱了些。 他闯进魏骁的回忆,原本是没有他这个人的,幻境不得不给他这个外来人安排了个身份,根据魏骁的记忆在幻境里给他安排成了邓烨童养媳。 不知道金予现在是什么身份,魏骁又在哪里,现下只能先按兵不动,等着金予来找他。 任平生回了神,对着小邓烨弯了弯眼,“我知道了,谢公子厚待。” 他这一笑,邓烨的脸又红了,邓烨伸手盖在他的脸上,抿了抿唇,“以后在外面不许这么笑。” 任平生愣住了,没想到邓烨小时候这么纯情,倒是跟金予有点儿像。 他笑着问,“为什么啊?公子是想让我只能笑给你看?” 小邓烨点了点头,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能跟别人笑,太招人了。” 任平生,“好,我都听公子的。”他眉目弯弯的看着邓烨,语气十分温柔。 邓烨耳朵红了红,“那…你赶紧起来,一会儿衣服我帮你洗。”说完一溜烟的逃似的跑了。 任平生有些想笑,他从床榻上下来,打量着这间屋子,这屋子十分简陋,看上去有些年头,家具很少,只有一面镜子和一张桌子,除了床榻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床铺干净整洁,整个房间也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任平生并不知晓邓烨的过去,但是如今来看,邓烨小时候过得并不怎么容易。 从将军府的庶子爬上名扬天下镇远将军的位置,想来一路上吃的苦绝对不会少。 任平生顺着铜镜打量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少年约摸十一二岁的年龄,身量纤细,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弯弯,看上去便让人感觉到温暖纯良。 这正是缩小版的他自己,容貌并未怎么发生变化,和他十一二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任平生出去找了一圈儿没有找到邓烨的影子,他拽住了一个扫地的丫鬟问邓烨去哪儿了,收到了来自丫鬟的白眼。 圆脸丫鬟放下了手中的扫帚,阴阳怪气道,“能去哪儿了?公子肯定又跑去后院儿帮你洗衣服了呗?自己的活自己不干,天天还缠着公子帮你洗衣服,真不知道公子看上你哪儿了…” 邓烨走的时候好像说了去帮他洗衣服,任平生一边往后院儿走一边想,难不成他的地位低到还要在府里做下人做的活儿? 等任平生到了后院儿,看到邓烨正在挽着袖子搓衣服,他便知道了答案。 想来也是,他是男妻,未来也不能生孩子,被许配给庶子当童养媳,地位能比下人高到哪儿去。 邓烨身旁堆的衣服快有他高了,他见到任平生,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你来做什么,衣服我来洗便是,你赶紧回去。” 任平生坐在了他的旁边,拿起一旁的衣服放进了水池里,“你是府里面的公子,怎么能做下人做的活?这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你放着吧,我来洗。” “不必。”小邓烨在水池里按住了他的手,一双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愧疚,“若是你能找个好点儿的人家,也不必受这些苦,怪我,若是我能得到父亲的赏识,有出息一些的话…” 任平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目中无人心狠手辣阴狠果断的邓烨,小时候居然会是这么的自卑。 他摇了摇头,握住了邓烨的双手,直直的看进邓烨的眼底,“公子,你要相信自己,你不比任何人差。日后你会成为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给邓家带来无上荣耀,你的父兄,他们远比不上你半分,日后你在朝廷之上会成为最受人敬仰的存在。” 邓烨耳根子泛红,伸手捂住了任平生的嘴巴,“你在瞎说些什么,我哪可能会这么厉害,让人听见了肯定会笑话的,以后不许乱说。” 嘴上虽然是责怪,眼中的欣喜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天下司马大将军 07 衣服最后还是让邓烨洗了。 任平生看着他搓的泛白的指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心里如同被一根细长的针扎了下。 在现实里他和邓烨的关系很僵,无论他怎么逃避,他心底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他喜欢邓烨,现实里见不得邓烨对萧云若好,在幻境里也会心疼少年时的邓烨。 任平生揉着他的指尖 ,忍不住放在嘴边吹了吹,“疼不疼?” 邓烨红着脸,手指缩了缩,“不疼。” 想了想又道,“有一点疼。” 任平生有些好笑 ,“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邓烨瞅他一眼,抿唇,“说不疼你就不帮我揉手了。” 任平生握着他的手腕放在脸边轻轻蹭了蹭,“以后天天给你揉。” 邓烨的脸爆红,一把推开了任平生,“你…” 任平生,“我怎么啦?” 邓烨一双眼眸漆黑而亮,长长的睫毛扑闪, “你对别人也这么好吗?” 任平生摇头,“只对你这么好。” 邓烨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等到晌午的时候,任平生跟着邓烨一块儿去正殿用午膳。 任平生在桌上见到了邓烨的大哥邓致和邓烨的父亲邓远解。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任平生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少年,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岁,褐瞳凤眼,凌眉敛峰,一双眼眸中满是冷漠,鼻梁高挺,淡色薄唇,一身紫色云饰长袍,三千墨发由紫玉金冠冠起,彰显出一身贵气。 大魏重武,此人正是武臣世家沐家嫡子沐珏。 也是后来闻名九州的天下司马大将军。 邓家上下对于沐珏的造访显然十分受宠若惊,饭菜比平时精美了一倍,邓远解与邓致也一直围着沐珏嘘寒问暖,言辞中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沐珏的神情恹恹的,只是提到了御林苑招纳官爵世家公子入学的事。 邓家自然极力推崇大公子邓致。 邓致与邓烨同父不同母,长得也不大相像,邓烨长相随邓远斜,生的英俊刚毅,邓致的相貌随母更为温婉,生了一双狭长狐狸眼,眉目间自带三分狡黠。 邓远解,“能同沐公子等贤才在御林苑求学自然是犬子的荣幸,犬子愚钝,日后还需沐公子颇为照拂。” 说的自然是邓致,显然没有邓烨什么事。 沐珏单手撑着下巴,自带上位者的威严,往邓烨的方向看去,“你想不想去?” 邓烨正在往任平生的碗里夹菜,闻言一怔,“我?” 邓远解皱了皱眉,对沐珏笑道,“这是臣的庶子,平日里懒散懈怠,去御林苑只会给您添麻烦。” 邓烨垂下了眸子,默不作声的吃着饭。 任平生翻了个白眼,这偏心偏的也太很了,据他所知,邓烨每日练武挥戟两万次,在军营的时候每天睡的不超过两个时辰,在大魏军营里成为标杆的存在,士兵们听闻大将军,皆是带着敬意与佩服。论认真和努力,整个大魏他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 沐珏神色淡淡,难得耐心的重复了一句,“我是在问他想不想去。” 意思是不是问别人的意见。 任平生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邓烨的腿,小声跟邓烨咬耳朵,“赶紧回答沐公子啊。” 邓烨放下了筷子,垂眸看着他,“你想让我去?” 当然啊。去了肯定能见到魏骁,不见魏骁这幻术怎么破。 任平生,“难道你不想去?” 邓烨摇了摇头,“去了就见不到你了。” 而且你刚才一直盯着沐珏看,我才不想让你每天看他:) 任平生,“……” 任平生想了想,道,“那你问问沐公子,你能不能带个伴童,我陪着你便是了。” 两人不知道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沐珏的耳朵里,沐珏轻嗤一声,“你想带着你这小童养媳一块儿去?” 邓烨点了点头。 沐珏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那便带着吧。十日后收拾东西去御林苑。” 邓远解瞪了邓烨一眼,也站了起来,“沐公子这便要走?您再考虑考虑,庶子无才,何德何能能受您的良荐…” 沐珏笑了一声,睨了邓致一眼,对邓远解道,“不必了。邓大人,您心里应该有数,您这大儿子怕是连二公子一半都比不上。” 顿了顿,又道,“不必相送了。” 沐珏的一番话自然整个桌子上的人都能听见,邓致一张脸上有些泛白,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皱眉看向邓烨。 他是嫡出,也是这个庶子可以比的? 邓远解的正妻是大魏名门嫡小姐宋氏,两人青梅竹马,在邓远解弱冠后便成婚生下邓致。宋氏身子骨差,生下邓致后不久便生病去世。 邓远解与宋氏感情极好,心疼邓致幼年丧母,从小便对邓致十分宠爱,后来南下之行无意间与邓烨的母亲一夜l欢l好,邓烨的母亲怀了邓烨,邓远解对邓致更加愧疚,也十分的不待见邓烨母子。 邓烨的母亲难产,生下邓烨后便撒手人寰,邓远解对邓烨的母亲没什么感情,随意将邓母安葬,把小邓烨扔给了府中的奶娘,留在将军府里放养。 邓烨长到十四岁,出落的越发挺拔俊俏,平日里知晓自己不受待见自己藏拙,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邓远解发现后更加厌恶小儿子。 小儿子表面无害,心思显然藏的极深。如若日后任他展现锋芒,小时候邓致没少欺负邓烨,邓远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邓烨向来都是忍气吞声,等到一定时机,邓烨绝对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当然,邓致的欺负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好几次都险些让邓烨丧了命。邓烨吃亏向来面不改色,受再重的伤也一声不吭,第二天当没事人一样,这小子蔫坏,全部都一笔笔记在心底了。 沐珏出门后并没有离开将军府,等到邓烨支走任平生后两人在后院儿见了面。 邓烨脸上的纯良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峻,一双眼眸漆黑深邃,显然不像是一个少年应有的阴沉深不可测。 沐珏转过身来,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仔细看的话,他的眉眼与邓烨有一两分的相似。 “你确定要把他留下来…你应该知道,他不属于这里。” 邓烨睨着他,一双眼眸似笑非笑,“你管好自己吧。现在这个魏骁可不简单。” 沐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邓烨,“你跟他才相处多长时间,怎么就非要把他留下来。” 邓烨没理他,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有些人,你看一眼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情不自禁。他见任平生的第一面就在想,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 他相信无论是哪一个他,无论再过多少年,这个人都会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就像他见他的第一眼,盛京街上惊鸿一瞥,仿若遇见沧海遗珠,引人惊艳驻足,令他自此沦陷。 沐珏俊脸一黑,“老子真是多管闲事。” ☆、九阴符令 08 任平生在将军府里待了数日,金予还没有来找他,他想了想,决定出门去外面打听打听消息。 过几日他便要跟邓烨一块儿去御林苑了,到时金予再找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把这事跟邓烨讲了,邓烨同意了,“可以,需要我跟你一块儿出门吗?” 跟他一起还怎么打听消息,任平生摇了摇头,笑道,“我自己出去转转,天黑前就回来了。” 邓烨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他垂下了眸子,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好,那你一定要在天黑前回来。” 邓烨把他送到了将军府前,对门口的小厮交代了几句,目送他离开后便折返回去了。 任平生走在盛京的街道上,十年前的盛京很不一样,街上的摊贩没有他眼熟的面孔,修缮风格也大不相同,却是一样的繁华热闹。 他径直去了上次那家茶馆在的地方,到了以后有些意外十年前这家茶馆便在开了。 这是进入幻境的地方,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茶馆上的说书人戴着小儿面具,面具下的皮肤意外的年轻光滑没有一丝皱褶。 这次说的故事是九州最神秘的两族,漠北乌桓和瀛洲上官氏。 乌桓为神祗是漠北一族的信仰,拥有三十六巫蛊之术。而瀛洲是神话故事中的仙岛,传闻岛上人们皆是上官姓氏,女帝执政,仙岛上人人会傀儡之术,是古时祭祀命遗落的血脉部族。 “上官…”任平生若有所思。 说书人讲完了故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台下掌声一片。 任平生一抬头,正好看见台上说书人面具下一张嘴角噙着笑,白皙温润如玉的脸。 颜川!!? 任平生连忙追了上去,等他赶到茶馆后台的时候,颜川人已经不见了。 后台有几名小厮正在换衣服,一会儿上台演台本戏,任平生上前问其中一个,“刚刚说书的那个男人去哪儿了?” 小厮看他一眼,低头继续理宽大的袖子,“颜师兄在我们这里一个月才来一次,刚刚换了衣服就从后门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 任平生,“后门在哪儿?” 小厮给他指了个方向,任平生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任平生在后门儿也没看见人影,等他再回到茶馆,颜川正坐在角落里的桌子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素色茶碗,看到他,一双眼眸盛满笑意。 任平生坐到了他的对面,努力忽视颜川那张脸给他带来的悸动,问道,“金予和魏骁现在在哪儿?” 颜川用手支着下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是不是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我?” 任平生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颜川确实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他莫名其妙想要去亲近。 就像他对金予一样。 颜川,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任平生摇摇头。 颜川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缓缓凑近他的耳廓,双手环在了他的腰间,“因为我们天生一对啊…殿下,我便是九阴符令。” “我能转生,你能复活已故之人,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阏逢,你忘了我吗?” “你以前说过要跟我永远在一起的,现在要反悔了?” 任平生有些恍惚,原来颜川…便是九阴符令么。 他幼时长戴一块儿符佩,那时常做梦梦到符佩化成了人,在梦里每天陪他玩乐。他记得符佩是没有脸的,符佩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脸,他心中想象了下,正是面前颜川这样的。 怪不得颜川长得这么符合他的心意,想来是当初窥进了他的心里。后来他把符佩丢了,符佩就再也没有入过他的梦。 没有想到那块儿符佩便是九阴符令,如今符令成人,还是按着他的心意长的。 眼见着颜川的脸离的越来越近,任平生想动,却根本动不了,这是颜川造的幻境,他无法挣脱颜川的控制。 颜川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碾着他的唇反复舔舐,眸中带着灼热的温度,“殿下,跟我在一起吧?只要你同意,我便带你出去,如何?” 任平生想拒绝,他好不容易张开口,颜川顺势用舌头撬开他的唇齿,勾着他的舌头一阵搅弄。 “殿下不出声,便是同意了?” 颜川伸手扶住他的后脑勺,舌头更深的进入,仿佛要伸进他的嗓子眼里。任平生睫毛颤了颤,嘴角诞出细长的银丝,眼角有些泛红。 等到颜川放开他,他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两瓣唇又鲜又艳,显得更加诱人。 颜川盯着他潮湿的眼角,伸手使劲按了按,嘴角依旧噙着笑容,只是眸色深了些,“殿下好好想一想。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满足。” “我现在送殿下回去。” 颜川将任平生横抱起来,起身离开茶馆往将军府走。一路上行人仿佛看不见他们两个似的,没有投来任何目光。 等到了将军府门口,门口的两名小厮神情呆滞,主动给颜川开了门,问也不问就放两人进去了。 看样子颜川是要把他送到他住的小院儿里,他张了张口,想让颜川把他放下来,他莫名有些心虚,害怕碰见邓烨。 颜川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伸手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的耳垂,“殿下是不是不想让邓烨看见我?害怕他误会我们的关系?” 说完也不等任平生回答,在小院儿前把他放了下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下次再见,殿下便是我的人了。” 语气中是十分的笃定。 等到颜川走了,任平生才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摸了摸嘴唇,心想必须快点儿找到金予,不然下次颜川不知道会对他做些什么。 任平生推门进去,邓烨正在书桌旁练字,看到他回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不是说晚上回来?怎么回来这么早?” 任平生眼神有些躲闪,“去茶馆了,听了会儿书,觉得没趣便回来了。” 邓烨的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一个人在茶馆里听书?” 任平生点头,“嗯……” 邓烨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眼底覆着一层寒冰。 “喜欢听书?那下次我带你去一家讲的好的。” 任平生心底更愧疚了,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好,下次我们一起去。” 任平生和邓烨一块儿用了晚膳,邓烨跟平日里一样面上一直带着笑,而且很容易脸红,但是他莫名觉得,邓烨心情并不怎么好。 到了睡觉的时候,他背对着邓烨,等到身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他伸出手握住了被子下邓烨的手,声音很轻,“对不起…” 任平生说完,确定邓烨没醒后,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他两手撑在邓烨的身侧,俯身在邓烨的脸上啄了一下。 偷亲后任平生脸色通红,用被子捂住脸闭上了眼睛。 在他睡着后,身侧的邓烨睁开了双眼。 邓烨坐起身来,借着月光打量着任平生的侧脸,少年睫毛纤长如扇,皮肤白皙像浓郁的牛奶,红润的嘴唇微张看起来娇艳欲滴,脖子纤长而细,仿佛轻易便能折断。 邓烨垂下了眼眸,掩去了漆黑的眸子里浓的化不开的偏执与强烈的占有欲。 ☆、端倪 09 任平生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画中男子墨发垂至身侧,下颌线条勾起十分俊俏的弧度,一张青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面具下的一双眼眸漆黑深邃,一身玄色云纹袍,此时嘴角淡淡向上勾起,如昙花绽放般难掩风姿绰约。 果然…现在看起来,越看越眼熟,越看相似的地方越多…… 任平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将画交给了邓烨,让邓烨帮忙贴在城里张榜上,凡是提供此人消息的,重金酬赏。 邓烨看着画上俊俏的男子,太阳穴抽了抽。 一个就够他提防的了,现在又来一个。 昨日他派人跟在任平生身后,知晓与他见面的是那个经常在茶楼说书的白衣男子,派人去查什么也查不到,只知身份显赫非富即贵。现在这个画上的,如此俊俏风流便是可怖的面具也遮掩不住,强力情敌又多了一个。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画上的男人肯定与任平生关系不一般。何况他家童养媳宝贝那么可口,肯定不少坏男人打他主意:) 任平生见他面上依旧装着镇定,忍着笑意道,“这人是我的哥哥。” 邓烨似笑非笑的瞅他一眼,“情哥哥?” 当初任平生进家门的时候他早就查清了任平生的家世,他是家里的独子,哪来的哥哥? 任平生转眼珠子, “有没有闻到空气中一股子酸味儿,是不是醋缸翻了?” 邓烨秒变委屈脸,“你不交代清楚我怎么找?你明明没有哥哥,干什么来骗我?” 任平生懵了,想来这幻境里给他安排的身份是独子。 他干笑道,“是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我同他没别的什么,等你见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邓烨下意识看向他昨日被咬破的嘴唇,伸手捏住了他白皙的下巴,笑道,“我信你,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昨日出门了一趟,嘴巴便被咬破了?” 面上仍是淡淡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任平生看进邓烨漆黑的眼里,此时的邓烨,面上虽是少年模样,神情却与长大后的邓烨一模一样。 任平生眨眨眼,伸手环住邓烨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哄小孩一样哄他“昨天是意外…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出去都跟你一起好不好?” 邓烨睨他一眼,神色缓和了不少。 任平生凑到他耳边继续哄道,“哥哥不生气了,亲我一下好不好…” 邓烨眸子徒然转深,耳根泛红一片,手臂青筋凸出,显然在隐忍着什么。 任平生并不知情,依旧在不知死活的撩拨,“哥哥你亲我一下。”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用嘴唇碰了碰邓烨的耳垂,如意的看见邓烨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你…”剩余的话被淹没在唇齿里,邓烨将他抵在墙上,一手扶着他的脑袋,一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低头吻住他。 “你真是…能要了我的命。” ☆、御林苑 10 明日便出发去御林苑,任平生和邓烨收拾好东西,再次确认以后,双双躺在了床上。 窗外是一弯弦月,夜色深深,任平生右眼皮子一直乱跳。 希望明天不要出什么意外。 第二日早上,将军府前排列着数辆马车,他们两人过去的时候邓远解已经安排好了两人的座位。 “烨儿和云若坐最后一辆,平生跟着小翠坐在致儿后面。” 邓致淡淡看了邓烨一眼,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任平生一怔,萧云若?? 对啊,他怎么忘了,萧云若是邓远解故人之子,父母双亡后被邓远解收为义子,从小和邓烨一起在将军府长大。 少年萧云若十分清瘦,明眸皓齿,眸似桃花唇若朱丹,一身红色牡丹饰长袍,立在桃树下,比三月桃花还要艳上三分。 任平生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邓烨,想起来在现实里六月初九便是邓烨娶萧云若的日子,想来是从小便互相喜欢吧。 不像他,缺席了邓烨的人生那么多年。 感情这种事,向来是分先来后到的吧?邓烨不是最宠萧云若,那他又算什么? 这几日被少年邓烨迷的七荤八素,差点就分不清楚幻境和现实了。现实里那个对他不冷不热的才是真正的邓烨,现在这个,不过是幻境幻化的罢了。 说不定幻境里面这个喜欢的也是萧云若,这么多日在他面前都是装出来的罢。 任平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现实中邓烨不爱他,幻境中就更不可能了。 邓烨听完邓远解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他有些不放心任平生不在身边,但是如果邓致要使什么手段肯定是冲他来的,他不想把任平生放在身边也受到牵连。 “到了御林苑在安排好的宿房里等我,一个人不要出去乱跑…” 任平生只顾着满脑子乱想,根本没听进去邓烨在说些什么。 “烨哥哥等等我。”听见萧云若一声清脆的烨哥哥,任平生攥了攥手心,转过身来看着邓烨,表情淡漠,“够了。” “不必你操心。”他推开了邓烨拽着他袖子的手,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嘴上说着担心,最后不还是上了萧云若的马车,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是不是很开心? 任平生透过窗子看到邓烨皱着眉在原地看着他,萧云若又叫了他两声后他转身去了后面的马车。 “谢谢烨哥哥。” 萧云若道了一声谢,少年声音清脆去淙淙的泉水,清澈好听。 任平生满脸阴郁,身子这么娇弱连马车都上不去吗?怎么不找别人帮忙非要找邓烨?还一口一个烨哥哥,唤情郎呢? 一旁的小翠看任平生脸色不好,手上的帕子绞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问道,“你没事吧?” 任平生嘴唇咬的有些泛白,他摇摇头,继续转头看向窗外。 如今九阴符令已经找到,只要想办法把颜川带给殷羽,他在大魏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没有理由再留在大魏,现在他似乎已经开始动摇了,他在因为邓烨动摇自己曾经的决心。 两年前自己消除了和邓烨之间的记忆,一定是有原因的,自己不能够重蹈覆辙。 既然决定了重新开始,就要远离过去的感情,不要让自己已经抛弃的感情再次死灰复燃。 马车内燃着袅袅檀香,任平生一手支着头看向窗外,窗外景色不断变幻,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眼皮合在一起睡了过去。 “喂…醒醒…已经到了。”小翠伸手轻轻拍了拍任平生的脸。 任平生睁开了双眼,仍有些迷糊,他看着窗外不远处高矗的朱红色围墙,大门上牌匾上书写着御林苑三个大字。 任平生下了马车,没有看见邓烨的人影,邓致和萧云若也没有见到。 他看向仍在收拾东西的小翠,问道,“二公子去哪儿了?” 他刚刚在马车上睡着了,没有注意其他的两辆马车,等到了才发现到的只有他这辆。 小翠收拾东西的手顿住,眼神有些躲闪,“二公子和云若公子说要去南街那边逛逛,晚点再过来。” “二公子说让您先去安排好的房间里等他。” 任平生冷笑一声,从马车上拿着自己的行李便走了。 他生性敏感多疑,别人退一步,他就会往后退一万步。只要邓烨表现出一点点远离他的意思,他就会曲解成邓烨根本不爱他,从而放弃邓烨整个人。 就像现在一样,御林苑安排的房间他就在邓烨隔壁,他拿着门牌去找管事换了房间,换到了最角落里的一间,和邓烨住的那间相隔将近一里地。 他把房间收拾干净之后出门沿着宿房一间间在门牌号上找魏骁的名字。 既然沐珏在御林苑,那么魏骁也一定在。 任平生绕了大半个院子,在另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魏骁和沐珏的房间。 两人的房间紧挨在一起,任平生敲了敲魏骁的房门,敲了好几声没人应,倒是隔壁的沐珏开了门。 沐珏见到任平生,眉头皱在一起,“魏骁出门了,你没跟我表弟在一起?来找魏骁干什么?” 任平生转身,“你表弟是邓烨?” 沐珏脸一黑,“不是。” 任平生点点头,“怪不得。” “你们母族是瀛洲上官氏,在中原改姓氏为涴,邓烨的母亲便是瀛洲女帝的妹妹上官月涂,而你的母亲是瀛洲郡主上官琉月,我说的对不对?” 沐珏太阳穴抽了抽,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任平生冷笑一声,“我还知道你日后会在东夷之乱中被俘,魏骁为了救你被万箭穿心身死东夷十里坟,而你,在他死后变心,你和太子魏峥修好,为表心意亲手摔了与魏骁定情的月环玉佩。” 沐珏脸一黑,伸出手拽住任平生的领子,额头青筋暴跳,“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辜负魏骁?你什么都不懂就别他妈瞎编排老子。” 任平生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哈…说的多好听…阴阳两隔…死生不负?” “你和邓烨…分明是一样的薄情……在这里装什么忠贞不渝?” “不亏是表兄弟…一样的滥情…” 沐珏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任平生整个提了起来,眯眼笑道,“你这是在邓烨那儿受了气?自己没本事留住自己男人跑老子这儿撒什么野?” 任平生捏住沐珏的手腕,在他手腕上画个个符咒,反手将沐珏的手腕折弯,笑道,“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心里自然有判断。” 沐珏额角青筋鼓动,眼见任平生轻而易举的把他的手腕折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一双褐色眼眸中尽是探究,“巫蛊咒?你是什么人?” 等任平生放下他的手时,手腕已经自动恢复。任平生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是你爷。” 沐珏,“……”艹。 ☆、铜镜 11 任平生在转角处停了下来,那些话是故意说给魏骁听的。 他知道魏骁就在不远处的转角后面,应该是正好回来,听见他和沐珏说话便隐藏起来听他俩在说些什么。 他说那些话也是想要提醒魏骁,这只是幻境,现实里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沐珏和魏峥在一起也是事实,没有人会永远活在过去。 魏骁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少年身姿挺拔绰约,此时刚从训练场回来,一身黑色轻盔,高束的马尾扬在肩上,一手执银戟,另一手攥紧手中的淡青色月环玉佩,长长的眼睫轻垂。 “殿下…我明白。” 魏骁一双蕴藏星河般的眼眸此时黯淡无光,他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这次我会在上战场前让他提前遇见峥儿,若是他与峥儿真的有缘…我自然会放手。” “殿下…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太子魏峥体弱多病,常年卧病东宫,极少出门。大魏重视血统,自古嫡庶分明,太子是皇后所出正统血脉,尽管常年难以上朝执政,但是□□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太子自小博学聪颖,写的一手文章不输当朝状元陈太傅,因此太子的储君地位从未动摇过。 听闻太子魏峥貌比潘安,生的雪白俊逸,眸如点星,唇色极淡,眼尾一颗朱砂痣,垂目时现,抬眸时隐,如雪中凛梅,枝桂上月,令人高山仰止。 任平生伸出三根手指,“三月之内。到时你再不死心,我会抽出你的魂魄强行带你离开。” 最好是魏骁自己能走出来,不然他施禁术强行冲破颜川的幻术,带来的反噬作用还未可知。 魏骁俯身,“谢殿下。” 见着任平生要走,魏骁叫住了他,“殿下。” 任平生顿住了脚步。 魏骁,“他现在处境很危险。” 他说的自然是邓烨。 魏骁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儿,“这是我的幻境…只要我想,就能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空中逐渐浮出一面铜镜来,铜镜中展现出画面,画面中萧云若的红色长袍破破烂烂,脸上带着数道血痕,他的背上背着昏迷不醒的邓烨,邓烨肩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伤口被草草的包扎,依旧不断的往外渗血。 铜镜中的画面不断放大,可以看到邓烨泛白的嘴唇,萧云若摇摇晃晃的步子,甚至能够听到镜中萧云若对邓烨说的话。 “烨哥哥,你别怕,我一定能带你出去的。” “以前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我来保护你。” “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就娶我好不好?” “我从小到大一直喜欢你,以前我恨自己不是女子,不能嫁给你,后来邓叔叔给你找了个男童养媳,我好羡慕他,我也想永远和烨哥哥在一起。” 任平生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嵌进肉里也毫无知觉。 “天意如此吗…”任平生脸色泛白,这缘分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命中注定是萧云若救了邓烨,他于邓烨有救命之恩,两人从此牵扯不清。 果然啊,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里,那人终究是别人的,不是他的。 他和魏骁都是一样的可怜罢了。 任平生垂下了眼,“找人去帮他们一把。” 魏骁,“殿下?” 如果帮了他们,等邓烨醒了只会知道是萧云若救了他,殿下为何不自己亲自去? 任平生淡淡看他一眼,不打算改主意。 “有些人…天生便合该在一起。” 任平生转身离开,攥紧的手心上渗出鲜血,顺着指尖蜿蜒滴落在地上,在青石上留下暗红色的血迹。 一如他的心一般,往外淌血尚不自知。 “魏骁!” 沐珏见到魏骁,神色瞬间亮了起来,像只大狗一样往魏骁身上扑,“你傻站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房间?” 魏骁眉眼含笑,伸手接住了他,“正准备进去。” 沐珏想起来任平生,脸色瞬间黑了,“你是不是刚刚碰到邓烨家那小东西了?” “那小东西估计是在邓烨那儿受了气,来我这儿胡说八道一大通。他说什么你会死我会变心的,黑心的小玩意儿,这是咒咱俩呢?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魏骁怔怔的看着沐珏,靠在他的怀里,忽然粲然一笑,问道,“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沐珏皱了皱眉,几乎脱口而出,“我必然对你…阴阳两隔,死生不负。” 等他说完,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小黑心玩意儿说过的? 沐珏的脸黑成锅底,“呸!瞎说什么?你才不会死。” “你不会死,我也不会变心,这辈子老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魏骁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萧云若和邓烨被困在悬崖底下,当时他们这辆马车在出城门后便往相反的方向驶去,邓烨被下了药几乎行动不了,萧云若怎么叫车夫都不理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打算掀窗跳车时,马车已经整个从悬崖边上驶了出去。 摔下去时邓烨一直护着萧云若,被峭壁上的利石差点削断一侧的肩膀。 等他们滚到悬崖底下时,邓烨已经昏迷不醒了。 萧云若受了些轻伤,他背着邓烨一路沿着河走,一路上嗓子都快叫哑了也没有叫到人。 眼见天要黑了,不远处河对岸有两个正在收渔具的渔夫,隔着岸听萧云若在喊,“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渔夫心善,两人划着桨到了对岸,映着烛光一看,是两个俊俏的小公子,不知怎么搞的身上都是血。 渔夫,“小公子,你背上的可是你哥哥?怎的受这么重的伤?” 萧云若点点头,“他是我哥哥,从高处摔下来昏了过去,能不能麻烦您带我去看大夫,我哥哥的伤势很严重。” 萧云若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递给渔夫,“麻烦你们了。” 渔夫收了银子,划桨的速度快了些,“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离城里近,大夫也不少,我带你去石大夫那儿,他医术高明,就在前面一点儿。” 萧云若用帕子擦了擦邓烨的脸,对着渔夫淡淡一笑,“谢谢您了。” 等到了大夫那里,大夫去了邓烨的衣服,给他上了药,用银针缝了几针,萧云若跟着忙前忙后,处理好邓烨一身的伤,天已经大亮了。 萧云若握着邓烨的手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我有了喜欢的人 12 萧云若睁开眼的时候,邓烨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他赶紧站起身来,“烨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邓烨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嘴角向上扬了扬,“云若,谢谢你。” 萧云若灿烂一笑,“若不是哥哥护着我,现在躺着的便是我了。” 邓烨,“我昏过去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我听见了。” 邓烨脑海里浮现出临走时任平生不大高兴的小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云若有些紧张,看哥哥笑的这么好看,是答应他了吗? 邓烨,“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你的要求,很抱歉我无法同意。” 萧云若的心顺着嗓子眼一点点滑了下去。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没错,就是你现在正在猜的那个人。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童养媳我才喜欢他,而是因为我喜欢他,他才是我的童养媳。” “你能明白吗?” 邓烨的眼中是浓烈的占有欲和偏执,“我第一次见他,就在想这个人我一定要得到,我为了每天和他在一起,想方设法的让他进将军府陪在我的身边。我很爱他,爱到不想让他见任何人,让他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存在。” “我根本不敢想如果他和别人在一起我自己会做出什么。” 邓烨想起任平生那次被咬破的嘴唇,他笑了起来,“如果让我知道谁敢觊觎他,或者对他有什么不利的心思。” 邓烨眼底划过一丝阴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萧云若被邓烨的眼神吓到,得是有多么浓的爱意,才会说出来这种话?同时他也有些嫉妒任平生,凭什么,哥哥这么喜欢他? 他真的配被哥哥喜欢吗? 此时的任平生想着身后空着的座位,一直在走神,连被陈太傅点名了都没有留意到。 陈太傅叫了邓烨起来问答,邓烨不在,陈太傅先是把邓烨数落了一顿,“这邓家二公子,第一天入学便迟到,朽木不可雕也。” “既然邓二公子不在,便有他的伴读来回答吧…任平生?倒是个好名字,苏大学士的定风波…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魏骁捻了一小片宣纸砸向任平生的额头,任平生被崩了脑门儿,回过神来,摊开纸一看,上面用小字写着答疑。 陈太傅,“任平生,你来说说,北宋大儒张载所说的四为,是哪四为?” 任平生站起身来,“所谓四为,便是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陈太傅摸摸下巴上的山羊胡,麻豆儿似的小眼里满是赞赏,“不错不错,看来你平时读书涉猎不少。” 任平生垂下了眼,“这是我家公子教的。” “你家公子第一天便迟到。”陈太傅干咳了两声,“你先坐下吧。” 任平生坐下的时候,听见身后木质椅子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沐珏黑着脸瞪他一眼。 任平生,“……” 真幼稚。 他来的时候太傅已经安排好了座位,防止熟人坐在一起,座位都是打乱的。 他坐在邓烨的前面,旁边是尚书府顾家的公子,今日也没有来。 任平生有些心思不宁,魏骁已经跟他说过邓烨现在已经安全了,他还是有些害怕邓烨有个三长两短。 肩膀上的口子那么深,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不知道萧云若能不能照顾好他,这次遇险应该是邓致的手笔,万一邓致再趁邓烨受伤对他下手怎么办? 想了想,任平生有些生气,他想这些做什么?不是已经决定了不能跟邓烨牵扯太多?何况有萧云若在身边照顾他能有什么事?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越想越气,任平生拿着笔在宣纸上提提点点,不一会儿纸上赫然跃出一只圆滚滚铁憨憨的王八,王八的壳子上写着'邓烨'两个大字。 一放课,任平生便收拾墨具出了学堂的门,他一路往邓烨住的房间走,心想他只是顺路罢了,绝对不是因为担心邓烨。 等到了房间门口,他有些意外邓烨已经回来了,隐约能听见里面萧云若的声音 。 “烨哥哥,这是我给你炖的乌鸡汤,你伤还没好,先喝点汤补补。” “你好歹喝两口…” 任平生黑着脸走了,他真是没事找事,自己给自己找膈应。 沐珏十分的生气,他怎么不知道魏骁什么时候跟任平生这么熟了?还在上堂课的时候传小纸条,虽然他心里清楚传的小纸条很可能只是提醒任平生答疑,但是他的心里依旧很不爽。 他看着任平生一放课就急匆匆的走了,桌子上还落下一张纸,隐约还写的有他表弟的名字,他没忍住好奇,一掀开,看见一只写着他表弟名字的又蠢又丑的王八。 沐珏一乐,暗搓搓的把纸叠了又叠揣进袖子里,打算一会儿拿给他表弟看。 旁观全程的魏骁,“……” 魏骁有些无奈,“你揣着它做什么?” 沐珏冷哼,“当然是去告状了。” 沐珏兴冲冲的拉着魏骁往外跑,“其实画的还挺像的。” 魏骁,“……” 两人到了邓烨的房间门口,等邓烨开门后,沐珏看到邓烨身后的萧云若,明白了。 沐珏把小王八给了邓烨,“你家那小黑心玩意儿画的。” 邓烨额角跳了跳,打开了画,“……” 沐珏看见邓烨看完画后笑的一脸甜蜜,忍不住黑了脸,“这他妈有什么好笑的?” 邓烨瞅他一眼,把纸叠好塞进袖子里,“画的很可爱。” 沐珏,“……” 魏骁,“……” 邓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同样黑了脸,“你叫他什么?小黑心玩意儿?” 沐珏看一眼一旁的萧云若,“我可没说错,你家那黑心小玩意儿肯定是在你这儿受气了,然后跑过来跟我胡说八道一通。” 沐珏添油加醋的把任平生如何咒他和魏骁的说了一遍,然后冷哼道,“他还说我们俩一样薄情,说你就算了,怎么连带着我一块儿给骂了。” 邓烨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似笑非笑道,“你对他动手了?” 沐珏的脸黑成锅底,“他直接把我的手掰折了,到底是谁对谁动手。” 沐珏在邓烨手上画了一串儿符,邓烨低头看着手上的符号,眸中若有所思。 沐珏又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要是魏骁身边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儿,我也不会放心。” 他意有所指,萧云若在邓烨的身边围着,任平生自然不会放心。 ☆、无论如何都会把你留下来 13 如果任平生说的都是真的呢。 也许那些事情确实是已经发生的,不过不是在这个世界。 邓烨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无论你是从哪里来的,我都会想尽办法把你留下来。 任平生手心沾水时才感觉到钻心的疼,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打算去找魏骁让魏骁帮他包扎一下。 金予不在,他又不可能去找邓烨,现在只能去找魏骁。 任平生提着一盏青色穗灯出了门,到了魏骁门前敲了几下没有人应,隔壁沐珏的房间里也没有人声。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把灯放在地上,手心朝上借着烛光打量伤口。 他的手生的好,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此时白生生的掌心上多了几个指甲陷进去的血印子,血肉翻出来一些,周围一圈儿青紫,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可怖。 “你又来找我们家魏骁?”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任平生抬起头来,魏骁和沐珏回来了,两人身后还跟着邓烨。 任平生皱了皱眉,伤的那么严重还能下床? 他把手收了回去,拾起了地上的灯,对魏骁道,“魏骁,找你有点事。” 魏骁的视线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任平生不自在的把手放在了背后。 沐珏,“你怎么天天找魏骁都有事?有事你不会去找管事?” 魏骁给任平生开了门,“殿…你进来吧。” 任平生提灯进门,眼见着沐珏也要进来,沐珏身后的邓烨一瞬不眨的盯着他,他垂下了眼,将门闫上了。 门外的沐珏不停拍门,“你小子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不让我俩进去?” 魏骁没管门外的沐珏,“殿下,有什么事你说便是。” 任平生摊开了掌心,脸有些红,“想让你帮我处理一下…我那边没有药,而且我也不会包扎。” “这个不处理的话……沾水很疼。” 魏骁在房间里翻找了一会儿,拿过来一瓶青色瓷瓶的药粉,和一些白色的纱布。 魏骁拽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剑眉拧在了一起,“殿下这伤口有些感染了,我这里没有药酒,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沐珏要。” 任平生连忙拽住他,“不用上药酒了,你帮我撒点药粉就行了。” 魏骁一出去要药酒,邓烨肯定就知道了,要是让邓烨知道这手上的伤口是因为他才攥出来的,实在是太丢脸了。 魏骁默不作声的拔开药粉瓶子,将药粉撒在任平生的手心上,用纱布仔细帮他绑扎好,在掌心给他打了个结。 “这只手不要见水了,要是痒也千万不要挠。” 任平生的手被包的胖了一圈儿,他点了点头,另一只手提起了地上的青灯。 任平生推门出去后,门外已经没了邓烨的影子,他掩去眼里的失望,一路往自己住的房间走。 等任平生走后,邓烨从一旁角落里走了出来,一直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魏骁推门出来去敲沐珏的门,看见邓烨,十分淡漠的瞥了他一眼。 沐珏很快开了门,“宝贝儿你干什么啊?今天夜里跟我睡?” 魏骁面上淡淡,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他耳尖正泛红。 “药酒。” “要药酒干什么,你哪里受伤了?”沐珏对邓烨道,“你小子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去哄你家小玩意儿?” 邓烨上前两步,问魏骁,“他手受伤了,怎么弄的?” 魏骁转头看他,想起昨天殿下看到那些画面听到那些话之后手上的伤口便是这么来的,语气更冷了几分,“还能因为谁?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既然和别人不清不楚的就别去招惹殿下了。” 邓烨眯了眯眼,殿下?魏骁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他存疑放在心里,问道,“我和谁不清不楚了?你说清楚。” 沐珏正好拿药酒出来,闻言接道,“你和那个什么云若一看就不清不楚的。他这次还救了你,以后肯定更牵扯不清了。” “不过我总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那小子心里肯定藏着事。” 魏骁赞许的摸了摸沐珏的头。 沐珏脸一黑,“逗狗呢?” 邓烨顺手拿走了沐珏手上的药酒,“我去帮他涂。” 任平生用一只手艰难的洗了个澡,等他穿完衣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来找他?魏骁给他送药酒来了? 任平生下床开了门,门外的邓烨手里提着药酒,趁他开门的功夫已经进来顺便带上了门。 任平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邓烨提着药酒往屋里走,“我是你未来夫君,即便是没有事,也能过来找你。” 任平生有些无语,有些人怎么这么自觉,当自己家呢? 邓烨坐到了床上,垂眸拧药酒瓶子,“手伸过来。” 任平生生气脸,不理他。 邓烨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要我说第二遍?” 任平生默默把手递了过去。 邓烨把缠好的纱布解开,看见掌心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倒药酒的时候力气重了些,药酒直接浸入伤口里。 任平生忍不住叫了一声。 邓烨捏捏他的手指,“叫什么,自己攥的时候怎么感觉不到疼。” 任平生撇嘴,“好疼。” 邓烨瞅见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儿,感觉头顶一股冲动直往小腹上涌。 邓烨,“……”给他看硬了。 邓烨扣住他的腰,把人带进怀里,任平生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他低头咬在任平生的鼻尖上,嗓音有点儿哑,“生我气了?不想理我?” 任平生想推开他,又怕碰到他伤口,他站起来,又被邓烨一把按了回去,等他再坐到邓烨腿上,任平生脸瞬间黑了。 这他妈是怎么硬的? 邓烨埋在他的脖颈间,叹道,“别这么看我?我怕我忍不住欺负你。” 任平生往邓烨怀里缩了缩,想避开邓烨。 邓烨感觉下腹灼热的更加厉害,他捏住任平生的两腮,用拇指摩挲在他的嘴唇上,“现在跟我说说为什么生气?” “不听话哥哥就真的欺负你了?嗯?” 邓烨的声音又低又沉,听的任平生耳尖泛红,他瞥向邓烨,撅嘴道,“还不是…怪你。” ☆、解释 14 邓烨额角青筋鼓动,“就因为我上了萧云若的马车?” 任平生瞅他一眼,心想当然不止这些,现实里你还要娶他呢,但是他没法说。 任平生理直气壮道,“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邓烨瞅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没忍住又往他脸上亲了口,笑道,“我喜欢谁你难道不清楚?” “你怎么这么容易胡思乱想?” 任平生抿了抿嘴巴,“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以后会不会对我特别冷淡,还要娶别人呢?” “不会,我怎么舍得那么对你?”邓烨语气中满是坚定,“除非是有什么让我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任平生眼睛一亮,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 也许现实里邓烨也是喜欢他的呢?不喜欢他的话就不会有金予,不会每次都会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任平生眸光很快黯淡下来,“萧云若对你有救命之恩,他对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邓烨盯着他,眼眸深似墨潭,“当时我在悬崖底下,你是怎么听见的?” 任平生,“……”一不小心嘴瓢了。 邓烨笑了起来,伸手抚在他的脖颈上,“跟我说说?嗯?” 邓烨见他头缩的跟个鹌鹑一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和魏骁…是从哪里来的?” 任平生瞬间僵硬在原地,他眸中满是不可置信,邓烨…怎么知道的?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邓烨,“我和沐珏是表兄弟,母族是瀛洲上官氏,会傀儡之术。我们两人身边都有记事傀儡,我的记忆中,你是我的童养媳,可记事傀儡上从未出现过你这个人。沐珏的记事傀儡上记载着他和魏骁此时在东夷战场上平乱,可他们两人在现实中却是一起去了御林苑。” “记事傀儡不会骗人…所以被篡改了的…是我们。” 任平生,“如果我说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只是幻境罢了,你会信吗?” 邓烨摸了摸他的脸,“那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任平生,“现实里的我们…我们会在三年后大魏清河镇相遇,我救了你,与你相知相许,我跟随你来到盛京,那时你已经封爵成为镇北将军,你娶了我,我成了将军夫人。” 任平生垂下了眼,“但是你好像并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后来经历了什么,我身陷险境被漠北世子相救,我自愿清除了记忆,后来再回到大魏,也是为了寻找九阴符令。” 邓烨,“你的意思是…我做了什么让你再也不愿意回来?” 任平生点头,“我回到大魏后,仍是将军夫人,但是你每天都对我很冷淡,你还要娶萧云若。” “你给他送了好多彩礼…明明是他自己跳的湖…你还罚我抄书,还不让我出门。” 任平生撇嘴,“你还敢说你不喜欢他?” 邓烨低头吻在他的额头上,眼神专注而温柔,“我相信,无论是哪个我,都对你有着独一无二的喜欢。” “如果我对你冷漠,那么一定言不由衷。如果我要娶别人,那么一定是你的安危比这些更为重要。” “下次请你一定要看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在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有光在跳动。” “还有我的心脏,每次见到你,都会因你沸腾,为了你,它会毫不犹豫的撞向南墙。” 任平生满脸通红,邓烨怎么这么会说情话?他伸手捂住邓烨的嘴巴,“不要说了。” 邓烨亲了下他的手心,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所以你…会在幻境里待多久?” 任平生,“三个月。” “我跟沐珏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在现实里复活了魏骁,颜川利用魏骁的怨念织了这个幻境,颜川便是九阴符令。” 邓烨垂下了眸子,三个月啊…看来他要加快准备了…就算是幻境,他也不会放这个人走。 “颜川就是上次茶馆里面那个说书的?” 任平生点点头。 邓烨似笑非笑,“就是他把你嘴咬破的?” 任平生,“……” 任平生想了想,问他,“你有没有见过太子魏峥?” 邓烨,“以前在皇宫里见过一面。” 任平生,“现实里沐珏和魏峥一见钟情。” 邓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太子长得…挺合沐珏胃口的。” 邓烨,“魏骁叫你殿下?” 反正已经说开了,剩下的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平生,“我是乌桓太子殿下。名为天干之首的阏逢。” “乌桓?”邓烨拧了拧眉,突然有些理解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不敢对他好了。 任何一个人只要知道了任平生的身份,都可以轻易的用来要挟他。 任平生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有什么想问的明天再问,我现在想睡觉。” 邓烨往里边挪了挪。 任平生瞅他一眼,“你不走?” 邓烨挑了挑眉,“平时不也这么睡的。” 任平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拍了拍旁边,“那你也赶紧睡,别吵我。” 邓烨见他这么乖,忍不住笑道,“我去后面洗个澡,宝贝儿等我一会儿。” 任平生拿脚踹他。 邓烨握住他白净的脚丫子,在他脚背上亲了一口,“等我。” 刚刚找到任平生隐藏在房梁上的金予,“……” 邓烨从他的行李里找了两件里衫,抱在怀里去了后院儿,“我先穿你的,明天给你洗。” 任平生懒得理他。 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一睁眼,床侧多了道黑影。 男子立在他的床侧,一身玄衣云饰长袍,脸上带着青玄面具,一双眼眸漆黑明亮,此时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看来公子最近和这个世界里面的将军相处不错。” “公子不要忘了,这个世界都是幻境罢了,现实里的将军才是真正的将军。” 任平生见到金予,一个机灵从床上起来,满脸激动,“金予!!?”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找我?” 金予瞅他一眼,“处理了点麻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在御林苑里。” “魏骁现在也在这里?” 任平生点点头,“只要让沐珏见到魏峥,让魏骁死心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金予注意到任平生的表情,挑了挑眉,“不想出去了?舍不得幻境里的将军?” 任平生眨眨眼,“这个邓烨比外面的好多了。” 金予脸一黑,似笑非笑道,“是吗?” 任平生还没来得及回答,金予已经隐去了身形。 邓烨推门进来,上床扑到任平生身上,“怎么又起来了?正好,来看看哥哥身材好不好。” 房梁上的金予脸黑成锅底。 小屁孩身材有什么好看的? 还哥哥呢毛长齐了吗? 任平生知道金予在房间里,直接伸手扒了邓烨的上衣。 邓烨的伤口不知道上了什么药,才两天已经基本都愈合了,左肩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少年身材直挺劲拔,隐隐向成熟男性的身材长,成块儿的腹肌线条流畅,上面几颗水珠顺着腰眼往下滑去,流进引人遐想的人鱼线下面。 邓烨握住他的手腕,眸中似笑非笑,“勾引我呢?” 任平生伸手勾住他脖子,抬头亲他的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哥哥抱我。” 邓烨搂住他的腰,掀开他的衣服往他身上摸,低头含住他的唇吻他。 任平生这次反应格外激烈,没一会儿便喘出声,眼睛不断往房梁上瞄。 邓烨在他脖子上咬一口,“往哪儿看呢?嗯?” ☆、挑衅 15 金予看着任平生被弄的眼角泛红,嘴里不停地呻l吟 ,他的手指垂在身侧攥紧,额角青筋鼓动,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邓烨突然感觉非常的困,他埋在任平生颈间,摸在任平生腰上的手垂了下来,趴在任平生身上睡了过去。 金予从房梁上跳下来,拽着邓烨的领子粗暴把他提到了一边,他伸出拇指摩挲在任平生的嘴唇上,眼底又黑又沉,“故意气我?嗯?” 任平生有点儿害怕这样的金予,他头偏了偏,避开金予的大手,“你有什么可气的?我还不能跟人亲热了?” 金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可以,只能跟我,别人不行。” 任平生抬起头看他,“那我回去以后邓烨碰我怎么办?” 金予似笑非笑,“邓烨会碰你?” 现实里的邓烨根本不怎么搭理他。 任平生用被子蒙住头,“我睡了。” :) 金予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把他从床上捞起来,大手抚上他的脸,薄薄的茧子硌在脸上,烫的他生疼。 “如果再有下次,让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弄死你。” 金予的眼眸漆黑如潭,垂下眼眸注视着他,眼底仿佛覆着一层寒冰。 任平生撇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金予气笑了,他伸出两根手指插l进任平生的嘴巴里,在他口腔内不停搅l弄,惩罚似的不断往里面插,直到听到任平生“呜呜”两声才收回手。 金予擦了擦他的眼角,垂眸看着他,“以后还招惹别人吗?” 任平生嘴巴又苦又涩,他摇摇头,一双眼睛盛满水,像是一头呜咽的小兽。 金予替他掖好被角,面具下的一张脸弧度俊美而柔和,“睡吧。明日天乾狩猎,魏峥会出现。” “魏峥?”任平生正想问,金予伸手点在他的额头上,一股困意来袭,他偏头睡了过去,眼睛闭上前看到金予面具下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那双眼睛似乎酝酿了许多情绪,都被主人强制隐藏了起来。 任平生第二天醒的时候,金予正立在床侧,邓烨黑着一张脸,见他醒了,冷笑道,“这位就是你那画上的情哥哥?” 金予太阳穴跳了跳。 任平生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不知道这醋缸又在瞎吃什么醋,下意识的哄道,“我的情哥哥不是你吗。” 话一说完,周遭空气骤然冷了几分,任平生眨了眨眼,床侧的金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任平生,“……” 邓烨脸更黑了,什么从小到大一块儿长大比亲兄弟更像亲兄弟,这戴面具的玩意儿肯定对他家宝贝儿有意思:) 魏骁到训练场有一会儿了,他陪沐珏练了一会儿,银戟挑开沐珏的冰鸩,沐珏突然转头,他差点儿把戟捅到沐珏脸上。 魏骁,“……” 他顺着沐珏的视线看过去,殿下和邓烨过来了,殿下身后还跟着一名戴面具的男子。 邓烨黑着一张脸,戴面具的男子即使是隔着张面具也能感觉到他脸色也不怎么好,两人周围气压很低。 看到邓烨吃瘪,沐珏明显有些兴奋,“你看我表弟那没出息的样儿。” 魏骁低下了头,沉思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比三岁小孩儿还要幼稚的男人。 御林苑分为两届,一届是魏骁和沐珏这种即将弱冠的,他们这一届叫天乾,另一届是邓烨任平生他们这种十四五岁的,叫做地坤。 今天是天乾狩猎的日子,为地坤做标榜,此次太子参与射猎,谁得魁首,授太子亲封涧天戟。 听见太子二字,魏骁明显手有些不稳,握着的银戟微偏,银刃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任平生皱了皱眉,正要上前,金予在一旁拽住了他,“这是他自己选的。” 邓烨盯着魏骁,眸中若有所思。 沐珏在一旁黑着脸,“你这什么毛病?听见太子这么激动?” 沐珏伸手按在魏骁的脸上,用手帕擦掉他脸上的血,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小心翼翼的怕弄疼他。 魏骁垂下了眸子。 “太子到。” 随着太监一声细嗓子通报,门外缓缓抬进来一辆八角七爪金龙御辇,轿辇内伸出来一只手,那手五指修长,白皙净润,看上去纤弱却不失力量。 珠帘被那只手掀开,露出里面少年雪白俊逸的脸。少年生的眉目弯弯,睫毛又密又长,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冷淡的弧度,眼尾一颗朱砂小痣,垂目时现,抬目时隐,唇色淡淡向上扬起,如雪中凛梅,桂枝上月,令人高山仰止。 魏峥下了轿辇,冲魏骁弯弯眼,“小叔叔,许久不见。” 魏骁握着银戟的指尖泛白,淡淡的回以一笑,“峥儿,许久不见。” 任平生起先不太明白,等他看到沐珏的表情之后就懂为何魏骁连戟都握不住了。 沐珏盯着魏峥的脸,褐色的眼眸中满是惊艳,直接看傻了。 邓烨难得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沐珏的脸,“哥,口水收收。” 魏峥的长相和任平生是一个类型的,看上去清清冷冷,冷艳淡漠,魏峥长得比任平生还要好,把清冷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像是一块儿纯洁无比的白布,越是干净,越是忍不住想要去玷l污。 几人纷纷向魏峥行了礼,“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魏峥的视线落在几人的身上,“孤久居东宫,鲜少外出,只曾听闻阁下,不曾见过面,小叔叔可否为孤引荐引荐?” 魏骁从左边开始介绍。 “这位是陈太傅之子陈昱” …… “这位是邓将军的二公子邓烨。” “这位是邓二公子的伴童任平生。” 最后走到沐珏的面前,“这位…是小叔叔的挚友,沐家嫡子沐珏。” 魏骁在挚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从唇齿里反复辗转缠绵后才念出口的。 魏峥唇角微弯看向沐珏,“沐公子啊…久闻大名。” 魏峥这一笑,恍若蔫花遇云雨,枯木逢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沐珏俊脸红了起来。 魏骁垂下了眼眸,他突然有些明白殿下所说的,有些人……本来就合该在一起。 两个人无论多久相遇,都像是两块破碎的玉一般,只要触碰相接,便会合成一块儿整玉,两人因为对方而变得完整。 “咳……”魏峥脸色白了起来,整个人往前仰,倒在了沐珏的身上。 太子身量并不高,沐珏身高八尺有余,他伸出手一接,就把魏峥整个拢在了怀里。 沐珏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魏骁,正好看见了魏骁紧抿的唇和眼底闪过的失落。 沐珏正要推开魏峥,魏峥已经握着他的手腕站起了身,小脸依旧有些泛白,“孤身体不好,有劳沐公子担待了。” 任平生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太子这段数真高,魏骁能抢过他才怪了。 金予在一旁看着任平生看傻的脸,笑了起来,“傻子,多学学人家?” 邓烨瞅金予一眼,对任平生道,“你才不用学,我可比沐珏坚定多了。” 金予额角跳了跳,决定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射猎 16 太子也参与射猎,魏峥换了一身金色轻盔,高束的马尾扬在身后,身形有种纤细的美感,细腰不足盈盈一握,两条腿又长又直,身姿挺拔俊秀。 邓烨因为第一天迟到被陈太傅钦点一块儿去参与射猎,跑去换衣服了。 任平生见金予一直往魏峥的方向看,他掐了掐金予的手心,面无表情道,“你往哪儿看呢?” 金予往他大脑门儿上亲了一口,“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天就能出去了。” 任平生左右看了看,生怕人看见,他一转头,沐珏正一脸兴味的看着他,满脸写着我要告状四个大字。 任平生冲沐珏伸了个小拇指。 任平生问金予,“你怎么那么确定?” 金予捏住他的小手,亲了亲他的小拇指,“我使了点儿手段,一会儿魏峥只要一碰到沐珏就会发情,如果沐珏能把持得住我们就出不去了。” 金予笃定沐珏一定把持不住。 任平生不知道金予连这也能做到,默默往后缩了缩。 金予笑了,圈住他缩的鹌鹑一样的脑袋,在他耳边低声道,“以后如果你不听话,我就给你下这种药,让你一见到我就忍不住发情。” “然后让你每天都求着我让我弄你。” 金予声音又低又磁,“到时候你就只能每天求着我,求着哥哥弄你。” 任平生耳尖红红,伸出手捶了金予一拳,“下流,无耻。” 金予低头咬他的嘴唇。 邓烨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额角太阳穴乱跳,想也没想直接拿过一旁沐珏手中的冰鸩刺向金予。 金予反应的极快,揽着任平生往一边儿躲,差点儿被邓烨用戟捅成人肉串儿。 金予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银戟的刃尖,眸中盛着笑意,“臭小子,咱俩单独谈谈?” 邓烨握着银戟的末端,伸手一转,银刃险险擦过金予的颈侧。 邓烨冷笑道,“谈你爷。老子现在就要捅死你。” 金予闪身把任平生放远一些,摸了摸任平生毛茸茸的脑袋,“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他一顿就老实了。” 任平生,“……” 沐珏在一旁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魏骁扯了扯沐珏的袖子,“要进场了。” 沐珏拍拍他的手,“再看一会儿。” 魏骁,“……” 金予从一旁的武器堆里随意拿了一把剑,剑尖指了指邓烨,一双眼眸漆黑明亮,“来。” 邓烨执戟而立,他穿了一身黑色轻盔,身材劲瘦修长,可以隐隐透过黑色紧身训练服看到成块儿的腹肌,肩膀很宽,两条大长腿立在那儿,十分惹人注目。 邓烨的墨发束成马尾,露出来光洁的额头,眼眸漆黑似深潭,眉眼显的更加凌厉,五官立体分明,面部线条勾勒的愈发俊朗。 邓烨笑了,握着银戟的手微动,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刺向金予,黑色缎带在身后飞扬,带着狂野和霸气。 “你他妈的敢碰老子的人?” 任平生听的脑门漆黑,看了眼沐珏,心想不愧是表兄弟,果然都是一样的幼稚。 沐珏在旁边给邓烨加油打气,“说得好!!表弟!!上啊!!” 魏骁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离沐珏远了些。 金予出剑十分利落,用剑身挡住了邓烨的银戟,手腕转动挑开利刃,反手刺向邓烨握戟的手。邓烨往后退了两步,银戟刺在地上,他扶着戟身跃起躲开金予的剑,侧身抬戟扫向金予。 金予弯腰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躲开横扫的银戟,手撑着地面转瞬之间站起身来,剑刃直指邓烨的面门。 金予笑了起来,“小子,你还太年轻。” “咱俩谈谈?” 邓烨面上带着戾气,不情不愿的放下手中的银戟,随手扔给沐珏,跟在金予的身后。 沐珏脸一黑,这小子故意的吧?银戟就差往他脸上捅了。 任平生十分好奇金予会跟邓烨说什么,偷偷摸摸的跟在两人身后,没跟一会儿两人就都没见了人影。 魏骁和沐珏拿着弓箭进了狩猎场,任平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提醒魏骁。 他把魏骁拉到了一边儿,“等会儿进场,不要让魏峥和沐珏接触。” 他只能提醒这么多。 魏骁垂下了眼眸,“我知道了,谢谢殿下。” 任平生有些惭愧,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打碎魏骁的幻境。 金予不知道跟邓烨说了些什么,两人回来以后,邓烨明显神色变了,眸中尽是复杂。 金予上前握住了任平生的手,“走吧。” 邓烨眼中情绪万千,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任平生。” 邓烨叫住了他。 任平生回过了头。 “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 任平生神色微动。 “我相信,无论是哪个我,都对你有着独一无二的喜欢。” “如果我对你冷漠,那么一定言不由衷。如果我要娶别人,那么一定是你的安危比这些更为重要。” “下次请你一定要看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在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有光在跳动。” “还有我的心脏,每次见到你,都会因你沸腾,为了你,它会毫不犹豫的撞向南墙。” 此经一别,便是永不再见了。 任平生显然也很清楚,他张了张口。 “对不起。” “因为你是邓烨,所以我才会喜欢你。”就算是幻境里面的,也一样喜欢。 邓烨笑了起来,“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他跟我肯定是一样的。” 邓烨看了眼金予,他和我一样爱你。 魏骁的箭术放眼整个大魏都是数一数二的,他用戟比不过沐珏,箭术碾压沐珏一大截。 沐珏第三次看中的猎物还没来得及拉弓就已经被魏骁黑色的长箭钉在了地上,他黑着脸收了弓,“我去那边儿转转,你别跟着我了。” 魏骁正好有些渴了,他点点头,“我去找点儿水再去找你。” 魏骁想起临行前任平生的话,第一次主动,上前亲了亲沐珏的脸,“等我去找你。” 沐珏整个人有些恍惚,“好…” 这是魏骁第一次亲他,沐珏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悸动。 沐珏一路往狩猎场深处走,脑子里魏峥那张清冷的脸一直挥之不去。 他眼角的朱砂痣真好看。 “我还知道你日后会在东夷之乱中被俘,魏骁为了救你被万箭穿心身死东夷十里坟,而你,在他死后变心,你和太子魏峥修好,为表心意亲手摔了与魏骁定情的月环玉佩。” 沐珏突然想起任平生上次说过的话,瞬间像被泼了冷水一般从头凉到脚。 ☆、变心 17 沐珏不知不觉进到了一片林子里。 他浑身冰冷,回过神来打算掉头往回走。 林子里面传来几声微弱的呼喊,沐珏凝神听了听,依稀辨别出来是太子的声音。 沐珏犹豫不决,任平生的话像是魔咒一般贯穿在他的脑海里。 他必负魏骁,和魏峥修好。 所谓阴阳两隔,死生不负,如同笑话一般,被惨烈的事实击的粉碎。 太子若是有危险…他若不救,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任平生和金予隐去身形站在沐珏的身边,任平生在一旁忿忿不平,“负心汉,我说他薄情一点儿也没说错,魏骁替他死的真是不值。” 金予捂住了他的嘴巴,“闭嘴。看他自己怎么选。” 沐珏最后选了魏峥。 魏峥伤了脚踝,狩猎场深处多猛兽,他在一处山洞里躲着。 看见沐珏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沐公子?” 沐珏蹲下身来,看见他白皙的脚踝处一圈青紫,伸手碰了碰,“殿下崴着了?” 魏峥被他这一碰,浑身像过电一般,尾椎窜起一股酥l麻,他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声。 任平生耳尖红红,“不就碰了一下,至于吗?” 金予捂住了他的眼睛,“下次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沐珏一抬头顿时愣住了,魏峥眼角潮湿,脸上蔓起不正常潮红,微红的嘴唇微张,看他的时候带着异常的媚意。 魏峥伸手环住了沐珏的脖子,整个人往他身上挂,潮湿的气息往他耳朵上扑。 “沐公子,我好热,好难受…” 沐珏俊脸红了起来,“殿下…你……” 魏峥觉得身体里面好空l虚,好热,沐珏身上好舒服,想要离得更近一点,想要更舒服一点。 魏峥跨坐在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吻他,唇齿与他胶着在一起,引着沐珏的手往他腰身上摸,嘴里不断的溢出来呻l吟。 沐珏手上摸到光滑细腻的皮肤,怀里人的腰肢又细又软,他想要推开魏峥,手上却将魏峥越揽越紧。 魏峥手往他小腹下面摸,坐在他身上动了动。 “沐公子…难道不想要我吗…” 不想要吗? 沐珏的理智崩塌,反客为主含住魏峥的唇,一双大手不断的从下往上抚在魏峥的身上,吻断断续续的落在魏峥的脖颈上。 “我也想要…殿下。” 任平生听见魏峥喘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他拽了拽金予的袖子,“我们出去吧。” 金予往他尾椎的地方摸了摸,眸色又黑又沉,“你比他叫的好听多了。” 任平生拍掉他的咸猪手,“说的好像你听过一样。” 金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带他出了山洞。 山洞外面,魏骁手里提着的水袋掉在地上,脸色惨白。 洞里的声音外面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沐公子…你轻点…轻点…啊……” “嗯…嗯…啊…啊……” “不是说好…等我的吗。”魏骁双目模糊,面前的地上湿了一片。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当日被东夷士兵万箭穿心,也莫过如此。 悲哀莫过于心死。 任平生撇撇嘴,握住了金予的手,“我有一点难过。” 金予一口亲在他的脑门上,“我肯定不会这样。” 任平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面色漆黑,“以后不许亲这儿,亲秃了怎么办。” 金予又亲了一口,“秃了更可爱。” 天空之间骤然变色,艳阳天化为狂风暴雨,风猛烈的席卷而来,云层中的白光越聚越盛,最后整个炸裂开来,周围景色全部消失,四周皆是刺目的白色。 任平生再次昏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到邓烨在亲他脑门,往他脑门亲一口,他的脑门就秃一块儿,邓烨不停的亲,他看着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秃,哭着求饶,“烨哥哥,不要!” 不要亲了!!再亲就成秃驴了!! 任平生被吓醒了,他一睁眼,看见邓烨在他旁边坐着,眸中似笑非笑,问他,“做什么梦呢?一口一个哥哥的喊,不要?不要什么?” 任平生用被子蒙住了头,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还没秃。 他又掀开了被子,这才发现邓烨穿着一身喜服。 任平生,“我怎么在这儿?金予呢?” 邓烨瞅他一眼,“昨天你在茶馆里晕倒,你侍卫把你送回来的,到现在才醒。” 任平生从上到下打量着他,想着今天邓烨要娶萧云若等会就要去跟他拜堂,忍不住踹了邓烨一下,转过身去用被子蒙住头。 邓烨看着被子鼓起的大包,太阳穴抽了抽,掀开被子把他拽了起来,黑着脸道,“下来,一会儿时辰到了。” 任平生撇嘴,委屈道,“我不想去。” 任平生伸手搂住邓烨的腰,“我不想让你娶别人。” 邓烨额角青筋鼓动,怎么一觉醒来变的这么黏人? 邓烨把他扛在肩上往外走,“一会儿别捣乱。” 任平生大喊大叫,“邓烨王八蛋!!你放开我!!” 邓烨不轻不重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别吵。” 没一会儿又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任平生满脸通红,“无耻!流氓!不要脸!别碰我屁股!放我下来!!” 一个时辰后,任平生被强制洗漱换上衣服,跟着邓烨到了正殿。 邓烨一身大红色喜袍,墨发由白玉冠冠起,眼眸漆黑,五官英挺立体,整个人风华绝代,气质非凡。 萧云若也是一身红色喜袍,他生的明艳,红色衬的他肌肤如雪,比平时里还要媚上三分。 两人拜完堂后,客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邓家无长辈,萧云若只需要过来给任平生敬茶。 萧云若端着茶水跪在任平生面前,笑容满面,“以后云若同夫人一起伺候将军,还需要夫人多多照顾了。” 任平生面无表情,“我不会照顾你的。” 他正要接过茶,萧云若端着茶水的手微偏,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淋了他一手。 邓烨立刻站起身,将萧云若扶了起来,大手包住萧云若白净的手,神色满是心疼,“烫着没?疼不疼?” 邓烨眼中的关心刺疼了他,任平生把被溅的通红的手往后放了放。 邓烨转身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眸中尽是冰冷,“你什么意思?” 任平生好怕这样冷漠的邓烨,他往后退了两步,嘴角抿的紧紧的。 萧云若伸手握住了邓烨的手,“烨哥哥,没事的,夫人也是不小心的罢。” 邓烨捧住萧云若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眼角扫到任平生傻站在原地,一把将萧云若横抱起来,对任平生冷声道,“傻站这干什么,还不快滚。” 任平生愣住了,邓烨刚刚叫他滚?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猜了,金予就是邓烨。 想不到吧:) ☆、回去 18 任平生神色恍惚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他看着自己手上被烫出来的水泡,感觉心里像是被攥紧了一般的疼。 攥住他心脏的那只手,叫做邓烨。 他在房间里东找西找,找出来几瓶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药瓶,任平生用银针小心翼翼的戳着水泡,手上一个用力,针直接戳进了肉里,水泡被戳破溢出来血水,疼的他直吸气。 他一个个的去戳手上的水泡,好几个水泡没戳破,反而被银针多划出来几道伤口。 金予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往手上撒还不知道是有什么用的药粉。 金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拽住他的手,眉头拧在一起。 “怎么笨成这样?” 任平生眼眶红了起来,他鼻子有点儿酸,把手收回来,“不要你管,你走。” 金予看着他的脸,愣住了,“哭了?” 任平生抿着嘴唇,把头偏向一边,“没有。” 金予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任平生更委屈了,他拽着金予往外走,把他推到门外面,一把把门合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金予在门外垂下了眸子,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攥。 任平生找出药酒倒在盆里,直接把手放了进去,药酒渍的他直咧嘴。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泪砸进盆里。 他以后再也不要理邓烨了。 任平生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两只手被他自己包成了猪蹄子。 窗外月挂桂枝,邓烨现在应该在和萧云若洞房吧。任平生闭上了眼睛,不敢往下想。 等他睡着以后,金予从外面打开了门。 金予立在床侧垂目看着他,把他包成猪蹄一样的手解开,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药瓶,小心翼翼的撒在他的手上,换了干净的纱布仔细给他包好,又替他仔细掖好了被子。 金予摸了摸他微颤的睫毛,轻声道,“对不起……” 任平生之前推测颜川会在六月初九出现在将军府,他仔细回想了下,并没有在府里遇见颜川。 他摊开了桌上的信纸,九阴符令化人的事,他需要告诉殷羽。 任平生本来还在操心午膳问题,他很早就没有在正殿用过膳了,以后自然也不会过去,至于金予那儿,他更不打算去。 正好这日侯爷摆宴,邓烨和他也在受邀之列,他的午膳问题解决了。 任平生草草收拾了下自己,拿着帖子去找邓烨。 邓烨和萧云若已经在将军府门口的马车前站着了,任平生抱着帖子自觉的上了后面的轿辇,和几个下人坐在一起。 他一向这样,别人厌弃他一分,他会自愿的往后退十步,免得碍了人家的眼。 萧云若过来叫他,“夫人应该和将军坐在一起,和下人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任平生看向萧云若的手,不知道用了什么药烫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皮肤十分的白皙光洁。 他摇摇头,“我坐这儿就可以了。” 萧云若上下打量他一番,笑了起来,“这可是夫人自己不愿意去。” 任平生垂下了眸子,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手。 有他在,马车上的气氛十分的僵,几个小丫鬟坐在一起都不怎么敢说话,只是偶尔小声议论几句。 任平生靠在窗子旁边往外看,路程很长,他看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这次没人叫他。 他醒的时候,马车里只剩他一个人,门外马夫停在侯府外喂一旁的马。 任平生拿着帖子下了车,高矗的围墙上门匾上赫然平东侯三个遒劲的大字。 他进去的时候宴礼已经开始了,人几乎都到齐了,他的出现十分的突兀,吸引了大部分宾客的视线。 很快,他就听到了周围对他的议论。 “这是谁啊?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侯爷摆宴还来的这么晚,也太不给侯爷面子了。” “一点儿教养都没有…迟到就算了,连正服也不穿。” 任平生微愣,正服?他并不知道。 任平生在人群中寻找邓烨,邓烨坐在主位下面的位置上,他穿了一身紫色褚纹长袍,外笼黑色纱衫,一旁的萧云若,和邓烨穿的是一样的。 宴礼设置的桌子是两个人坐的,邓烨的旁边也只有一把椅子,萧云若坐在邓烨的身旁,没有他的位置。 邓烨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继续低头和萧云若说话了。 任平生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难堪,尴尬,屈辱。 他不应该过来的。饿肚子也要比现在好。 那些略带嘲讽的视线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戳穿,任平生后退了两步,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 在他准备要转身逃离的时候,他的手被人握住了。 任平生转身一看,颜川正握着他的手,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殿下,跟我进去吧。” 仿佛有一股暖流击中了任平生的心脏,他跟着颜川进去,低声道,“谢谢。” 颜川的位置也在主位的下面,正好在邓烨的对面。 平东侯,便是沐珏。 沐珏见了任平生,瞥了眼邓烨,一双褐色的眼眸中满是探究,“国师,这位是?” 众人也十分好奇任平生的身份,纷纷投来目光。 似乎根本没人知道他是将军夫人。 颜川握紧任平生的手,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他偏头吻在任平生的额头上,笑道,“我和你说过的,我的爱人。” “他的名字取自苏大士的定风波,一蓑烟雨任平生中的任平生。” 颜川的语气中带着骄傲与自豪,他大大方方的介绍出来,引来不少官宦人家男妻的艳羡。 国师号空谷,取自诗经小雅: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国师年轻有为,在朝中位高权重,生的又温润如玉,在大魏是十分受欢迎的存在。 众人只去注意颜川和任平生去了,没有人留意到邓烨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眨的看着两人,手中握着的茶碗因为太过用力直接碎成了渣。 沐珏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对颜川道,“眉似柳叶,眼若琉璃,皎若天上月,清明胜霜雪,和国师果然很配。” 沐珏再回头一看,邓烨正似笑非笑的睨着他,眼里带着警告和刺骨的寒意。 沐珏本来就是奉承一番,万万没有想到颜川会认真的回答。 颜川噙着笑,“我配不上他。” “他在我心里是天底下最好的,我因为他而存在。” 在场所有的宾客瞬时消声,万万没有想到平时表面笑容满面实际冷淡的国师会说出来这种话。 任平生有些尴尬,他碰了碰颜川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道,“别说了,坐下来吃饭。” 颜川弯了弯唇角,“好。” 沐珏看的目瞪口呆,心想国师你死了,敢跟我表弟抢人。 ☆、宴会 19 任平生专注的吃东西,早上金予给他送吃的他赌气没有吃,现在肚子都饿扁了。 颜川看他喜欢吃海物,便放下了筷子给他剥虾,他的手白皙修长 ,看起来十分养眼,两指一翻,便剥开一只,不一会儿就堆满了一只小盘子。 任平生眼睛亮了起来,“谢谢。” 他喜欢吃辣,嘴唇吃的又红又艳,颜川的视线落在他的嘴巴上,眸色深了些,“我可以吻殿下吗?” 当然不可以了。任平生还没来得及拒绝,颜川已经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舌头在唇齿之间辗转缠绵,任平生呜呜两声,伸手推开了他。 沐珏在主位上看的一清二楚,仿佛能感觉到邓烨释放出来的冷气。 国师,你完了,刚刚你只是死了,现在你要死无全尸了。 任平生面色漆黑,“颜川,如果你下次再不经过我允许碰我,我就不会再搭理你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 颜川垂下了眼眸,“我忍不住。” “看见殿下就忍不住想亲,想抱,想搂在怀里。” “还想……” 想弄殿下。 任平生听出来他想说什么,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别说了,如果你实在忍不住的话。” 颜川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任平生笑了,“那就再忍忍。” 颜川眉眼弯弯,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我是按照殿下最喜欢的样子长的,为什么殿下不能接受我。” 颜川看了一眼邓烨的方向,“为什么殿下选他?” 任平生低头吃虾,“感情的事要分先来后到。” 心里被一个人填满,哪里还有位置再容得下别人? 萧云若注意到邓烨一直往对面看,往邓烨碗里夹了一块儿鹿肉,“烨哥哥,不要忘记答应过云若的事情。” “如果云若一个不小心把乌桓太子的身世告诉了魏帝,不知道夫人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魏帝一向痛恨漠北戎族,他们不是一向奉乌桓太子为神吗?用乌桓太子来制衡那些戎族,再合适不过了。” 邓烨眸中森寒一片,“我已经娶你了?这些还不够?” 萧云若摇摇头,伸手抚上邓烨的胸口,“我想要的,是烨哥哥的心。” “烨哥哥,我小时候可救过你的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难道不应当?” 邓烨面上冷淡,“我不爱你,我们之间只会是互相折磨。” 萧云若粲然一笑,“没有关系,烨哥哥昨天不是就做的很好,夫人的表情当时很难过呢。” 邓烨想起任平生被烫的通红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遮掩住了眼底的心疼。 “只要没有夫人,我相信烨哥哥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 邓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中冰冷一片,“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不动你,但是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到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来什么。” 萧云若掩去眸中的狠戾,语气软了下来,“我不会动夫人的。烨哥哥不要生气。” 邓烨心烦意乱,放下了碗筷,起身离了宴席。 他在后院儿的湖边站了会儿,意外的看见了魏骁。 邓烨,“你在这儿干什么?” 魏骁瞳孔微缩,“你……” 邓烨笑了起来,“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意外见到你?” 魏骁点了点头。 邓烨在空中画了个符咒,符咒在空中燃尽,他身边出现一名男子,男子一身黑紫云纹袍,面上带着青玄面具,面具下一双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魏骁,“金予?” 金予摘了面具,露出面具下清秀俊逸的脸。 魏骁,“你是跟着将军的?” 金予似笑非笑,邓烨也似笑非笑,仔细看的话,两个人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金予伸手在脸上一揭,脸上的人皮l面具摘了下来,露出来英挺立体的五官,眼眸漆黑,薄唇淡淡,面部线条俊郎刚毅。 这是邓烨的脸! 邓烨,“这是瀛洲的一种傀儡秘术,将灵魂分为两半,锻造出来另一个分l身。” 魏骁,“……” 魏骁头一次露出来震惊的表情,他问道,“殿下知道你就是金予吗…” 邓烨想起昨天他被任平生关在门外,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无奈,“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现在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对他特别冷漠,以前能用分l身去关心他,最近他发现了,就把我的分l身赶出去了。” 魏骁垂下了眼眸,“殿下真的很在意你。上次他在幻境里看见你和萧公子在一起,手就是那个时候伤的。” “希望你不要因为别人而辜负殿下。” 就像沐珏辜负他一样。 邓烨唇角弯了弯,“我不会辜负他的。”有些事要尽早处理了。 他顿了下,对魏骁道,“漠北世子应该过一段时间就会来大魏。” “如果他知道了你复活的消息,”邓烨省略了后话。 魏骁头一次有钻回土里的冲动。 漠北世子?魏骁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少年生的英俊非凡,墨眉飞扬,眼皮单且瞳孔深邃,鼻梁英挺,嘴角总是流里流气的向上扬起,生来带着一股子痞气。 记忆里少年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魏骁哥的喊,他去哪里少年就跟在哪里,比糖糕还要黏人。 少年面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容,实际上蔫坏,魏骁记得殷羽没少耍过他跟沐珏,整沐珏的居多。 他跟沐珏一块儿洗澡,殷羽把沐珏的衣服扔了,把他的衣服换了。 在打胜仗后偷偷的给他和沐珏的马下药,他的马拉肚子拉的没法再骑,沐珏的马一路上不停的放屁。 最后他没办法,跟殷羽同乘一骑,而沐珏骑着马路上放屁声响了一路。 后来他死在东夷,还是殷羽和沐珏一起埋的。 他为沐珏而死,殷羽为了他还跟沐珏打了一架。当时殷羽才十六岁,哪里是沐珏的对手,被沐珏揍了一顿后送回了漠北。 魏骁垂下了眼眸,小黏人精,又要见面了吗。 任平生回去的时候没有坐将军府的马车,颜川说要送他,他同意了。 颜川将他送到了将军府门口。 任平生下了马车,冲他摆了摆手,“我回去了。” 颜川也跟着下来了,他的眼睛亮亮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殿下。” 任平生回过头来。 颜川凑过来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俊脸微红。 “今晚月色很美。愿殿下好眠。” 任平生有些无奈,冲他笑了笑,“你也是。” “以后不许亲我。” 颜川上了马车,冲任平生点点头,“我知道了。殿下以后不要不理我。” 任平生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马车离去后才转身进门。 一进门,邓烨从门后面走了出来,面色很冷,“男德白抄了?” 任平生看也不看他往自己小院儿走。 邓烨上前握住他的手腕,面容漆黑,“你跟他怎么认识的?你居然让他碰你?” 任平生被他握的生疼,他看向邓烨,语气冰冷,“松手。” “我跟他怎么认识的,关你屁事。” 任平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昨天还在让我滚今天又过来装什么深情?” 周遭空气冷了几分,邓烨捏住他的下巴,笑道,“你真是欠收拾。” 邓烨低下头吻他,吻的又粗暴又莽撞,在他唇齿间横冲直撞,把他嘴唇咬出了血。 任平生一把推开了邓烨,笑了起来,“邓烨,你每次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亲我两下就能原谅你了?” “你总是认为你做事有你自己的苦衷,总是说为了我好所以迫不得已。” “你怎么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你为什么总是认为自己的决定就一定是正确的?” “你让萧云若救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过我也一样的担心你?我宁愿和你一起面对危险也不想让你为了保护我委屈自己和别人在一起。” “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宁愿自己豁出性命救你却不希望是别人救你,你不想看到别人碰我我也同样不想看你和别人在一起。” “如果你想不明白,就不要来找我了。” ☆、纸人 20 任平生大步离开,这次邓烨没有上前。 邓烨看着任平生离开的身影,一双漆黑的眼眸划过一丝迷茫。 他错了吗? 在幻境里的他明知会遇险所以才不和任平生待在一起,他不想让任平生受到牵连。 他宁愿牵连的是萧云若。 邓烨垂下了眼眸,眸光黯淡了下去。 晚上的时候,邓烨端着晚膳到了任平生门前。 任平生打开了门,看着上面都是他爱吃的,每一道菜都是偏辣口味,一旁还放着去火的白菊枸杞汤。 邓烨唇角微微上扬,“都是我自己做的。” 表情十分骄傲,像个想要受夸奖的小屁孩。 任平生瞅他一眼,伸手把饭菜端了进来,顺带合上了门。 邓烨,“……” 两人就这么僵着好些时日,邓烨每天都来送饭,每次都被任平生关在门外。 魏骁每天都在任平生身边待着,每天帮邓烨传话。 魏骁,“将军说明天他要去军营里,不能给殿下做饭了。” 魏骁,“将军问殿下想不想吃海物,东夷海刚送了新鲜的过来。” 魏骁,“将军给殿下剥了两大盘虾,他说他用的时间是国师的一半。” 任平生,“……” 魏骁,“将军说最近盛京不大太平,不让殿下出门。” “将军说国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让殿下离他远点儿。” 任平生忍无可忍,“魏骁,你到底站哪边?” 魏骁正在摆弄邓烨送他的傀儡小人儿,闻言连头都没抬,“当然是站殿下这边。” 纸做的小人两个眼珠又大又黑,一张香肠嘴又厚又红,背后是魏骁最近刚学的注灵符咒。 纸傀儡两个大大的黑眼珠子转了转,厚厚的香肠嘴一张一合,“胡说,当然是站将军那边了,将军天天教你傀儡术。” 纸傀儡伸出纸做的胖手拍了拍魏骁的脸,“没有将军哪来的我?你要知恩图报,记得将军的好。” 魏骁“……” 任平生嫌弃的看了一眼,“这是啥?好丑。” 纸傀儡走路走的歪歪扭扭,黑眼珠转向任平生,香肠嘴向上扬了几分,“你什么审美?” 任平生莫名从里面看出来几分邓烨似笑非笑的神情。 任平生,“……” 魏骁伸手捂住纸人,面上有些红,从袖子里掏出来另一个纸人。 “这是我仿着将军的纸人做的。” 魏骁从袖子里拿出来的是邓烨之前做的,任平生看了眼,纸人眉目浅淡,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栩栩如生,嘴唇微撇,一身白色褚纹长袍,墨发垂至身后,赫然是缩小版的他。 纸人任平生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居然逐渐蔓延出一层绯红,张唇道,“烨哥哥好棒。” “烨哥哥好大。” “我好喜欢烨哥哥。” 任平生脑门漆黑,伸手一把将纸人版的自己面朝下按在了桌子上,“闭嘴。” 魏骁小心翼翼的把纸人从桌子上拾起来放回了袖子里,面上有些尴尬,“它以前只在将军面前才说话的。” 任平生又瞅了眼桌上那个大眼珠厚嘴唇的纸傀儡,不忍直视的别过眼去,“你这画画水平跟你用箭的水平差太远了。” 魏骁伸手戳了戳纸人的胖手,脸红了起来,“我觉得挺可爱的。” 任平生,“……” 任平生刚刚被绕了出去,现在才反应过来,对魏骁道,“既然你是站我这边的,那么我等会要出门,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和我一起。” 魏骁摇头,“可是将军说你出去了就会去找野男人,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门。” 任平生有些无语,“你听我的是因为是我把你复活的,你是宁王,比他这个将军大的多,怎么还这么听他的话?” 魏骁眼睛亮了起来,“将军教了我好多傀儡术。” 任平生“……”又绕回去了。 最后任平生还是把魏骁拽出门了。 魏骁看着自己一身的广袖齐襦裙,有些不明所以,“殿下,为何要我扮女装?” 任平生正在给魏骁系胸前的带子,在第五次裙子滑落后忍不住黑了脸,“你难道想被人认出来?如果是那样的话第二天皇城就会传的沸沸扬扬,宁王魏骁诈尸了。” 魏骁拽了拽胸前的带子,“那殿下给我贴张人皮l面具就好了,用不着穿这个。” “上次去街上的时候就没人认出来。” 任平生眼皮子一直跳,“万一认出来了呢?你贴张人皮l面具,一般人认不出来,熟人可不一定。” 比如沐珏和魏峥。 魏骁不满道,“将军贴张人皮l面具殿下就没认出来。” 任平生,“……” 魏骁又拽了拽带子,“殿下,这个你会穿吗。” “我们已经穿了快半个时辰了。” 任平生好不容易固定好裙子,腾出一只手去拿另一根带子,被魏骁这么一扯,用力过猛,裙子直接撕成了两半。 任平生脑门漆黑,“你是不是故意的?” 魏骁握着裙带不知所措,“……” 任平生又重新给魏骁找了条裙子,这次是广袖华服,发上的墨玉冠换成了玉兰簪花,眼尾和嘴上涂了些脂粉,把魏骁从俊郎少年郎变成了乌发红唇尚未出阁的少女。 任平生非常满意,“真好看,就是有点高了。” 魏骁,“……” 好看你自己怎么不穿:) 两人出了门,一路上魏骁收获了不少的视线。 大魏虽然南风盛行,但是大部分男人还是喜欢女子的,女装的魏骁非常符合大魏男子的审美。 这天正好是百花节,桃树在艳阳天里灼灼盛开,女子可以将花篮里面的桃花枝扔给自己心仪的男子。若男子收下了便是回应,若男子不想答应,便将桃花枝扔在地上,夜幕时会有专人清理街道上的桃枝。 以往大多是女子参与这种活动,近几年来,男子参与的也越来越多。 男子不用桃枝,用的是木槿花枝。 魏骁一路上被扔了不少木槿花枝,任平生一路上也收到不少。 任平生将木槿枝都扔在了地上,“我又没穿裙子,他们瞎扔什么?” 魏骁看了他一眼,如实评价道,“殿下的样貌在男子中更受欢迎。” 意思是比较吸引断袖。 ☆、南风馆 21 南风馆,顾名思义,大魏盛京最有名的男窑。 任平生见魏骁停下了脚步,笑了起来,“想进里面快活快活?”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邓烨握紧了拳头,“……” 魏骁摇摇头,“好像有人在闹事。” 任平生,“……”这爱看热闹的性子是被沐珏带出来的吧? 任平生也往南风馆门口看去。 南风馆门口,一名男子跪在地上,白净的脸上蜿蜒几个鲜红的掌印,头发被茶水泼的散了下来,上面隐有几片茶叶,露出来的皮肤上隐有被人施虐的痕迹,大片的青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男子的对面一名妇人正指着对男子破口大骂,“不要脸的东西!!我家男人因为你日日不肯回家!!不知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药?迷的他要偷银庄的钱来赎你,落得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 “贱人!!恬不知耻!!出来卖的还装什么清高!!?说我家男人对你施虐?他对你施虐还会去银庄偷钱赎你!!?” 偌大南风馆,多的是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地上的男子说话。 男子垂着头,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一声不吭的任妇人打骂。 任平生见魏骁神色隐隐不对劲,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子,问道,“认识?” 魏骁点点头,唇色泛白,“他是…当年因贪污受贿被判入狱大理寺卿赵无量的儿子赵晏。” “大理寺卿入狱前,我们曾一起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 “他当时和沐珏关系很好。后来大理寺卿入狱,他被贬为庶民,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魏骁垂下了眼眸,“没有想到…他会来这种地方。” 任平生有些不赞同,“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明显是有人刻意针对。” 任平生想了想,压低了声音。 “说不定是太子的手笔。” “东宫太子,擅长权术,痴情侯爷,对待曾经对沐珏有过非分之想的,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不止是赵晏,近来朝中官宦公子倒霉的可不少,都是曾经和沐珏关系近的。” 任平生啧啧道,“沐珏的相貌确实一等一的好,又是朝中新贵,爱慕他的不在少数,太子是处理不完的。” 他又有些纳闷儿,“怎么邓烨还好好的?邓烨和沐珏关系那么好,太子难道不提防?” 邓烨听的脑门漆黑。 任平生正说着,魏骁大步径直去了对面的南风馆。 妇人的手正要再次落在赵晏的脸上,一只手横空握住了她的手腕。 妇人挣了两下没挣动,抬头一看是一个十分高挑的女子挡在她面前,女子生的乌发红唇,眉目淡淡,令人多看一眼就会感到自渐形秽。 妇人心里腾然窜起一股无名火,瞪向眼前的女子,“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我教训贱人你瞎掺和什么?” 魏骁不言语,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妇人,目光森寒。 到底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将军,气势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只一个眼神,就让人感到胆寒。 妇人渐渐声音小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瞪向地上的赵晏,“贱人!算你好运!!” 妇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魏骁进了南风馆,问向管事,“赎身多少钱?” 管事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你要赎谁。” 魏骁看了一眼门外的赵晏,“门外那个。” 管事顿了下,抬头看了魏骁一眼,小声道,“你确定要赎他?” 见左右没人,对魏骁道,“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上面的人不是咱们小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魏骁不为所动,“赎他要多少?” “一千两银子。”管事小声嘟囔,“真不怕给自己惹麻烦。” 魏骁转身对任平生伸出手,“殿下,借点钱。” 任平生,“……” 任平生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荷包,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魏骁,“别忘了还。” 魏骁捏着银票的一角,他扯了又扯,硬是没能从任平生手里把银票拿过来。 魏骁再三保证自己会还以后任平生才松了手。 任平生,“一定别忘了啊。” 魏骁,“……” 躲在一旁的邓烨见到任平生这扣扣索索的样儿,“……” 魏骁出门把赎身契给了赵晏,“以后找个离盛京远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回来了。” 赵晏抬起了头,面上十分不解,“你……为什么要帮我?” 魏骁看向任平生。 任平生一脸冷漠,“还能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我们钱多。” 赵晏,“……” 邓烨,“……”真可爱。 “殿下!”颜川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放下了帘子,从轿辇上下来,“殿下也是来逛百花节的夜明花展?” 任平生,“花展?” 任平生看向魏骁,魏骁摇摇头,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夜里还有花展。 任平生,“夜明花展?花会发光?” 颜川,“太子主办的,夜明珠磨碎了撒在花瓣上,在夜里花便会发亮。” “殿下要去看看吗?” 任平生点了点头。 颜川,“殿下不如坐我的马车去吧。花展在云光寺那边,离盛京有些距离。” 任平生同意了。 颜川这才看向任平生一旁的魏骁,淡淡道,“你也去?” 你能不能别跟着:) 魏骁,“我跟着殿下。” 南风馆对面的酒馆二楼。 魏峥紧盯着楼下魏骁的身影,淡淡笑了起来,“小叔叔…真的是你吗。” “乌桓太子居然这么大本事…哈哈哈…” 一旁的影卫单膝跪在地上,魏峥眼底异常冰冷,“我绝对不会让你出现在沐珏面前。” “动手吧。做的干净一点。” 马车一路驶向云光寺,邓烨不放心,依旧一路跟着。 他们去的时候正好夜幕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西方天空中留有一抹夕阳的橘光,星星点缀在深蓝色缎带一般的天空上,寺庙前是大片的桃花,每一株桃枝上都被撒上夜明珠辗磨出来的夜光粉,朵朵桃花在夜间散发着光亮,争相在桃林里开放。 任平生惊叹于这片夜色桃林,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靠近的数名黑影。 邓烨突然明白了任平生说过的话。 我宁愿豁出性命救你的是我,而不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别人护在身下。 我很嫉妒那些保护你的人。 “殿下!”几名影卫迅速接近,银色冰刃在夜间明晃晃的刺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刺向几人。 任平生尚未反应过来,眼前一晃,一把长剑直刺他的面门,一旁的颜川瞳孔骤缩,一把推开任平生,抱着他向一侧剁。 任平生被颜川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他伸手碰到颜川的背,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 “颜川!!?” 任平生低头一看,颜川胸前也是大片的血迹。 魏骁及时避开了剑刃和影卫缠斗在一起,邓烨也显出了身形,挡下了任平生面前其他影卫的攻击。 任平生捧住颜川的脸,头一回不知所措,“颜川…你流了好多血……药…药在哪儿?” 任平生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大块儿布条,小心翼翼的往颜川怀里摸,“你身上带药了吧?疼不疼?肯定很疼…你是傻子吗?” 邓烨握剑的手微偏,一旁的影卫看准了时机,在邓烨的胳膊上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颜川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任平生的脸,“殿下…不要怕…我是九阴符令,不会死的。” 任平生在他怀里摸出来一个青色瓷瓶,他手抖的险些握不住药瓶,“这个…这个能不能止血?” 颜川点头。 任平生将他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扯开他的衣襟,看见他心口旁一道极深的伤口,垂下了眼眸,“对不起。” 颜川握住他的手,眼睛熠熠生辉,“殿下不需要道歉,我为殿下,心甘情愿。” 任平生将药粉倒在伤口上,用布条小心翼翼的包扎好,给他穿好了衣服。 任平生这才稍稍安了心。 ☆、变故 22 任平生抬头一看,邓烨不知道怎么回事,频频出错,几瞬之间身上就多了好几道口子。 任平生看的心惊肉跳,气的大叫,“邓烨!你在干什么?这么多年军营里的武功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邓烨有些心不在焉,他随手处理掉一旁的影卫,走到任平生面前,扔掉手中的剑,在任平生面前坐下。 任平生脑门漆黑,“你干什么?去帮魏骁。” 邓烨漆黑的眼眸看着他,偏过了头,“不去,身上伤口疼。” 颜川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殿下,我没事了,你先去帮他处理伤口吧。” 邓烨太阳穴乱跳,心中冷笑一声,心机吊。 任平生有些无语,对颜川歉意的笑笑,拉着邓烨坐到了另一边。 任平生看着邓烨身上的伤,觉得比划在身上还要心疼,忍不住骂他,“你脑子有毛病吗?打架的时候还敢分心。” “也不怕人家一剑劈你脑门儿上。” 邓烨垂下了眼,答非所问,“你很关心他。我不开心。” 任平生,“你和萧云若在一起,我也很不开心。” 邓烨懂了,“我知道了。”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任平生摸了摸他的头。 魏骁那边影卫也解决的差不多了,魏骁执戟解决掉最后一个影卫,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 任平生摇摇头。 邓烨伸手在空中画了几个符,蓝色的火焰在空中燃烧,邓烨的神色凝重起来。 “魏帝派沐珏来抓你,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以…乌桓奸细的名义。” 任平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要是跟我在一起的话,也会被抓去一起审问的。” 邓烨拉起他的手,“不能回去。” 任平生,“那萧云若怎么办?前几天刚进门就要抛下人家?” 邓烨笑了起来,“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喜欢的是全九州都要通缉的乌桓太子。” 邓烨看了眼颜川,“他是国师,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把他留在这里。” 颜川眼眸深深的看着任平生,“殿下要去哪儿?” 任平生,“还不知道。” 颜川伸手握住任平生的手指,在他指尖取了一滴血。 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无论殿下在哪儿我都能找到。” 任平生瞳孔一缩,一转头,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魏骁的心脏。 魏骁还没反应过来,直直的愣在了原地,看着长箭刺穿自己的胸口。 任平生反应极快,立刻念起了锁缚咒,“戊、寅、己、庚、辰、辛。天行有常,执徐朝阳,降祉乌桓,缚束于此。” 魏骁化为一个手掌大的塑像,胸口还插着一根迷你小箭,被任平生捡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任平生拽住邓烨的袖子,“禁术反噬还不知道是什么,趁现在赶紧走。” 任平生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马上握弓的人,是太子魏峥。 邓烨去掉马上套着马车的缰绳,跃至了马上,扶着任平生坐到前面,一路往城门外疾行。 任平生眼前视线越来越暗,他抱着邓烨缩进邓烨怀里。 如果只是暂时失明的话,远比上次强得多。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任平生强烈的缺乏安全感,他紧紧的抱住邓烨,不停的往邓烨身上摸,在他怀里乱动个不停。 马背上不停摇晃,邓烨按住他乱动的手,“别捣乱。” 任平生摸摸他的腰,“我看不见了。” 任平生张开腿夹住他的腰,整个人挂他身上,“我害怕。” 邓烨脸一黑,“腿放下来。” 任平生把脑袋埋进他怀里,腿夹的更紧了。 邓烨拍了下他的屁股,“你要是想我现在就办了你就继续夹着别动。” 任平生把腿放了下来。 天边飘起了雨丝,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邓烨出了城门一路往南,在一个偏远的废弃寺庙停下,脱掉外袍披在任平生身上,抱着他进了寺庙。 任平生搂着邓烨的脖子,“这是哪?” 邓烨摸了摸他的脑袋,“一个破庙,在这里呆一晚,明天早上再走。” 任平生感觉脑子里面有些混沌,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他看清其中一幕,心脏猛然一缩,疼的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不是我…邓烨……你为什么不信我…” “求求你……不要……邓烨…求你了…” “邓烨……我好疼…我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吧……求你了…” 任平生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自己,画面中的他狼狈不堪,被锁链束缚在刑架上,他满身的伤口,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的地方。 大多是用铁钉鞭子抽出来的,皮肉烂开溢出血水,十指被刑架绞的变了形,他看见自己的双目如同枯槁的草木一般没有一丝神采,在看见邓烨进来的时候瞳孔微缩,整个人如同见到鬼魅一般瑟缩起来。 他的牙齿似乎被拔掉了几颗,一张嘴就满嘴的血腥,口齿似乎有些不清。 他的声音如同浸了血的裂锦一般嘶哑。 “如果能重来一次…” “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任平生捂住了头,“邓烨…我头好疼。” 邓烨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拧了拧眉,“你发烧了。” “坐这儿等一会儿,我找找有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 任平生抱着他不肯撒手,“你别走。” “我脑子里好乱…我看见我被绑在邢架上…身上都是刑伤…我求你放了我…” “你以前……是不是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邓烨看着任平生的眼睛,他的眼眸颜色很浅,眼睫又密又长,瞳孔像清澈的琉璃一般,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邓烨把他往怀里紧了紧,像是要将他融进血肉里一般。 “是。” 任平生抿唇,“为什么?” 邓烨垂下了眼眸,“因为那时的我很无力,没有办法保护你。” “眼睁睁的看着你被羞辱陷害,我却不能上前。” “对不起。” “你跟着我…受了不少苦…但是我还是不愿意放开你。” “我能舍弃很多东西,但是你让我永远难以割舍。” ☆、回忆1 23 五年前,大魏边陲清河镇。 任平生像往常一样去双山采药,他是清河镇首富任家的庶子,他母亲对他寡淡,自十五岁以后便将他扔在了任家在双山的祠堂上,不允他回到任家。 他少时不明白江悦为何如此无情,到后来知道自己身世以后才理解,毕竟他不是亲生的,江悦作为他母亲曾经的侍女 ,将他养大已是仁至义尽。 双山是大魏和漠北的交界之地,一半处在大魏,一半处在漠北,顾得此名。 任平生采了不少的鹿茸和白术,他在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浑身的泥泞,他把摔翻的草药拾起来放回筐里,背着筐去了河边。 他捧了几把水把脸上的泥巴洗干净,眼角扫到一旁芦苇地里好像躺着个人,他偏头一看,确实躺着个人。 是个男人,身上都是血,脸色惨白,手里还握着一把银色长剑。 任平生以为是个死人,吓得握着筐带子退后了几步。 然后他就看见男人握剑的手轻微动了动。 任平生上前在男人身旁蹲下,摸了摸男人的鼻子下方,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有气息。 任平生费力的将男人扶起来,背着男人回了祠堂。 祠堂里只有他一个人住,除了他,还有一堆任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男人的血肉和衣服粘在一起,任平生用剪刀一点点的剪开,男人的身材极好,腹肌如同虬根的树枝一般排列在一起,肩膀很宽,显得十分遒劲有力,胸口处两道交叉的极深伤痕,皮肉都翻了出来,血浸透了胸口的衣衫。 任平生只会认些药材,他在邓烨的伤口上撒满止血的药粉,伤口太深,药粉完全不管用。 从山上去镇上几十里路,他现在去请大夫也来不及。 任平生见过大夫给人缝针,但是他自己从来没有试过,眼见着男人身上新换的衣衫再次被血浸透,任平生心里做了决定,拿了烛台和银针过来,打算自己上手给男人缝伤口。 炙的通红的银针穿入皮肉,男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平生拿着针小心翼翼的缝,等他缝完,握针的手有些抖,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任平生打了桶热水来,仔细把男人的身体擦拭干净,这时仔细看男人的脸,才发现长得格外俊俏。 男人身高八尺有余,一张脸生的轮廓分明,眼睫又黑又长,如同两把浓密的小扇子,鼻梁英挺,嘴唇薄削,面部线条俊朗刚毅。 任平生抱着被子在地上打了地铺,祠堂一直他一个人住,没有多余的屋子。 男人一直昏迷昏迷到第三天。 任平生正在给男人喂粥,吹凉了一勺一勺的喂,他刚把粥碗放下,男人猛然睁开了双眼,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表情阴森恐怖。 任平生难以呼吸,伸手拽男人放在他脖子上的手,“你…做什么…” 邓烨突然反应过来,松开了手,眯了眯眼打量面前的人。 面前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生的白净好看,眉似柳叶,一双琉璃一般的眼眸清澈无比,红唇皓齿,饶是邓烨见过无数美人,都不及眼前的少年有灵气。 皎若天上月,清明胜霜雪。让人觉得多看一眼便是对神明的亵渎。 任平生咳嗽了两声,顺了顺气,“你一身伤晕倒在双山河边,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邓烨眼眸漆黑,低头看一眼自己胸口被缝的乱七八糟的伤口,挑了挑眉,“你帮我缝的?” 少年脸有些红,眼神闪亮,“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太熟练…” 所以缝的很丑。 邓烨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你叫什么名字?” 任平生,“任平生。” “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任平生。” 少年笑了起来,唇角微微翘起,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如三月艳阳,那双琉璃一般的眸子仿佛藏有万千山河。 邓烨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直撞南墙。 破土而出的东西叫做l爱意,从他见到任平生的第一眼开始,就此沦陷,在他心底不断的生根发芽,占满了他的整颗心。 邓烨唇角微勾,“我叫邓烨。瘗夭追潘岳,持危觅邓林的邓,虔受赐兮,有烨有光的烨。” 任平生听傻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识字不多,你能写出来吗?” 邓烨心底痒痒的,笑了起来,“可以。” 任平生去给他找了纸墨来,一旁的宣纸上还有他之前练的字,歪歪扭扭宛如狗爬。 任平生脸有些红,“我的字难以入眼,见笑了。” 邓烨看了一眼旁边又大又蠢的字体,意外的感觉可爱。 邓烨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字体遒劲有力,带着几分凌厉,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 任平生念了出来,“邓烨。” 少年声音清澈好听,两个字像是在唇齿之间缠绵之后蜿蜒而出,邓烨觉得第一次有人念他的名字能念的这么好听。 任平生将纸砚收了起来,“你身上还有伤,不要乱动了,在床上躺着休息吧。” 邓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你一个人在这里?” 任平生把筐里的药材放在桌子上清点,闻言点点头,“我一个人在山上守祠堂,父亲额娘在镇上住。” 少了十颗鹿茸和二十颗三七,任平生背起了筐,对邓烨道,“还缺点儿药材,我先去山上,晚点回来。” 邓烨看着他离开,桌上的都是十分寻常的药材,可见少年生活并不宽裕。 可能还有些艰难。 晚上任平生回来的时候,脸上灰扑扑的,衣服和鞋子上不免沾了泥泞,见邓烨依旧在床上躺着,也不避嫌,洗完澡后从木箱里拿出衣服打算在屋子里换。 邓烨,“你……” 任平生正在脱衣服,他衣襟敞开,锁骨白皙精致,两片茱萸若隐若现,闻言看向邓烨,“怎么了?” 邓烨见少年眼底清澄无一丝杂质,便摇了摇头。 想来少年在山里长大不闻世事,不知如今大魏盛行南风,即便是同为男子,大部分时候也是需要避嫌的。 任平生褪了里衣,露出来的两条腿又长又直,刚洗完澡身上尚有水汽,背上的水珠向下滑落,顺着尾骨滑向不可言说的秘地。 邓烨眸色深不见底,看见他之前铺在地上的地铺,提议道,“你和我一起睡床上吧,床榻不小,咱们两个人也可以睡下。” 任平生点头,收拾了被子放在床上,“你嗓子怎么了,有点儿哑,是不是渴了?” 任平生给他倒了一杯水。 邓烨看着他被腰带箍紧显出来的腰,那么细,他两只手说不定就能握住。 邓烨喝了水,觉得更渴了。 ☆、回忆2 24 任平生铺好床就去做饭去了,他做了一条鱼,炖了排骨汤,炒了一个芦笋和一份苋菜。 苋菜放了好多辣椒,其他三个菜都十分清淡。 任平生将除了苋菜的其余三个菜放到邓烨面前,给他盛好了米饭,“我好不容易抓的鱼,你尝尝。” 邓烨夹了一块儿鱼肉,肉质鲜美,汤汁浓醇,味道很不错,看来少年的厨艺挺好。 他留意到任平生只夹面前的苋菜,于是把鱼和排骨汤往任平生面前推了推。 任平生给推了回去,笑道,“我喜欢吃辣,太清淡的受不了,这些是做给你吃的。” “你不用管我,这一盘苋菜就够我吃了。” 平常他是不怎么舍得吃鱼和排骨的,排骨太贵,鱼不好抓,这次全都炖给了邓烨。 邓烨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生母去世的早,父亲宠嫡子不怎么关心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照顾他。 这人怎么这么傻?把好东西都留给别人,对待自己却随意凑合。 吃完饭任平生收拾了桌子,他刷完锅后提了一桶热水进来,“你自己擦擦身子吧,现在还不能洗澡,等伤口愈合了才能见水。” 任平生把药和绷带一并放在了桌子上。 邓烨躺在床上没动,漆黑的眼眸看着他,嘴角浅浅勾起来,“我现在动不了,一动伤口就会裂开。” 任平生想想也是,于是像前两天一样开始给邓烨擦身子。 只是前两天邓烨是昏迷的,现在邓烨醒着,一直盯着他看,任平生被盯的耳尖泛红,抬起头看着邓烨,“你老是盯着我做什么?” 邓烨看着他红红的耳朵,很想伸手摸一摸。 邓烨并未言语,任平生继续低头擦,他垂着眼睛,眼睫在烛火的映照下剪成黑影,眉目看上去异常温柔。 地上溅了水,任平生脚步往前挪,脚下一滑,直接仰倒在邓烨身上,任平生抬眼,和邓烨四目相对,他的嘴唇差一点就碰上邓烨的脸。 任平生脸热的要命,连忙起身,“地上太滑了,没压到你伤口吧。” 邓烨盯着他,“没事。” 任平生低头一看,伤口已经渗了血。 任平生,“……” 任平生重新给他上好药后也上了床,躺在了邓烨旁边。 邓烨偏头看他,“你一直都在这里?” 任平生点头,“我在这边长大,后来一直在山上,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邓烨,“那你想过离开这里吗?” 任平生点点头,“等再过几年。” “我想去看漠北的草原和沙漠,去看看北宫的繁华。” 邓烨眼底闪了闪,“不想去盛京?” 任平生,“也想去,但是还是更想去漠北。” 一夜好梦。 任平生第二天起来给邓烨煮了粥,一大早的去山上采草药了。 中午赶回来给邓烨做了午膳,下午去河边捉鱼去了。 排骨已经没了,鱼也没了,任平生最近不打算去镇上,只好先去河边抓几条。 他笨手笨脚的总是抓不住,鱼在他身边游来游去,每次都在他伸手的时候飞快游走,偶尔逃走后还冲任平生甩甩尾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着任平生,像是在嘲笑他。 任平生,“……” 死鱼,你完了:) 任平生抓了一下午,抓了两条大鱼。 大鱼蠢一些,好抓的多。 任平生做了一盆鱼籽,一盆鱼头汤,还有的大块儿鱼肉做成了鱼肉鸡蛋馅儿的包子。 中午吃鱼籽和鱼头汤,晚上吃包子。 任平生在包包子的时候,邓烨在旁边看着,少年修长的手指握着白面团,把一个个白面团捏的又白又胖,包子填了馅儿变的又胖了一圈儿,看上去十分讨喜。 邓烨觉得自己着魔了,觉得少年包个包子都包的这么可爱。 就和少年本人一样,看起来软软乎乎,白白净净的,好想咬一口。 就这么过了二十多天,任平生的药材攒的差不多了,打算去镇上卖药材换银子。 邓烨的伤口已经结疤了,打算和他一起去。 邓烨在任平生面前贴了张人皮l面具,面部俊朗的线条被遮住,五官变的没有那么显眼,看上去只是一个眉目俊秀的青年。 任平生看傻了,“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好厉害。” 邓烨笑道,“你要不要贴一张试试。” 任平生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吗?” 邓烨又拿了一张人皮l面具出来,他抚开任平生额头上的几根头发,小心翼翼的把面具贴上去,遮住了少年出色俊秀的五官。 邓烨看了看,不大满意,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招人了些,人皮l面具也遮掩不住眼睛里面的神韵。 数日的相处,任平生跟他熟了些,见贴好了忙摸了摸脸,问他,“怎么样?我变成了什么样?” 邓烨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是很好看。” 任平生对着铜镜照了照,忍不住叹道,“好神奇。” 邓烨笑道,“下次教你做。” 任平生眼睛亮亮的,“好啊。” 任平生和邓烨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走到镇上,一路上邓烨帮忙背着药材,任平生有些不好意思,用袖子帮他擦了擦汗,“你累不累?要不我来背吧?”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眼里带着担忧,衣袖间的清香拂在面上,邓烨差一点就忍不住吻上去。 邓烨低头看着他,“不累。” 任平生笑了起来,“那你累了跟我说,换我来背。” 邓烨盯着他的嘴唇,看着那张小嘴一张一合,没有听清任平生在说些什么,只是眸色越来越深。 邓烨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任平生跟他聊天,“你多大啊,看上去和我年龄差不多。” 邓烨问他,“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任平生,“我属马的。生辰在九月初十。” “你呢?” 邓烨,“我属龙,二月初五的。” 任平生,“你比我大两岁,以后我叫你哥吧。” 邓烨笑道,“叫一声听听。” 任平生挽唇,“邓大哥。” 邓烨,“叫老了,换一个。” 任平生,“邓哥哥?” 邓烨,“再换一个。” 任平生,“烨哥哥。” 邓烨盯着他看。 任平生笑道,“怎么了?觉得这个好听?好听也不能叫,这个也太腻歪了些,若是个女子这么叫你,应当是把你当情哥哥了。” 邓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嗓音嘶哑,“你这么叫…也没关系的。” 任平生觉得邓烨有些奇怪,他面上泛红,抿嘴道,“你说什么呢?你我都是男子,怎么可以…” 邓烨笑道,“男子之间叫声哥哥又怎么了?” 任平生不上他的当,“会很奇怪。” “是吗?” 邓烨凑近他,嘴唇碰上他的耳垂,在他耳边低声道,“平生哥哥。” 任平生觉得身上似乎被电了一下,瞬间脸红的能滴出血。 任平生往后退了退,离他远些,“你…” 邓烨笑了起来,“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脸那么红,真可爱。 任平生抿唇,“你…戏弄我。” 邓烨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哥哥向你道歉。” 任平生拍掉他的手,“不会喊你哥哥的。” 邓烨似笑非笑的瞅他,“以后肯定有机会让你哭着喊。” 任平生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当时还没有看清邓烨这个老流氓的真面目,只是颇为不赞同。 “就算喊了也不会哭。” 邓烨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嗯,很棒。” 任平生昂了昂胸口,颇为自豪。 邓烨,“……” 怎么这么可爱,好想亲一口。 ☆、回忆3 25 任平生的药材一共卖了十两银子。 任平生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眼里盛满了笑意,问邓烨,“你想吃什么?今天赚了不少银子,我们可以多买一些菜。” 邓烨摇了摇头,“我在你那儿住了不少日子,一直吃你的用你的。” 邓烨去典当当掉了手上的玉扳指,换了一百两银子。 邓烨把一百两银子都给了任平生,眼眸漆黑,“我可能还要在你那儿住上一段时间,暂时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吧。” 任平生没要,“我平常都是一个人住,没什么意思,有你在我其实挺开心的。” “这些银子你自己留着吧。” 邓烨攥着钱袋的手紧了紧,低头盯着他看。 “你对别人也这么好吗?” 任平生闻言回头笑了起来,“哪来的别人?” 任平生想了想,道,“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你现在应该也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我第一次给别人做饭,第一次和人睡一张床。都是和你。” 邓烨摸了摸他的后颈,“以后不能对别人这样。” 任平生不懂,“为什么?” 邓烨看着他干净澄澈的眼眸,别过脸去,“反正不能,你以后会明白的。” 任平生撇嘴,“你整日里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两人去了集市,任平生买了一些猪肉,买了两只老母鸡和一些青菜,还有一些蒜苗种子和大葱种子。 除此之外,还买了好多辣椒,红艳艳的装满整个袋子。 邓烨看的太阳穴乱跳,“买这么多辣椒做什么?” 任平生看他一眼,“用来炒菜的,你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吃清淡了,以后就跟着我一块儿吃辣吧。” 任平生咂了咂嘴巴,“辣椒炒菜真的好吃,我觉得我上辈子就是一颗辣椒。” 邓烨,“……” 任平生路过了卖鱼的地方,问向邓烨,“你会抓鱼吗?” 说完不等邓烨回答,自顾自接道,“你肯定会。” “太好了,省了一笔买鱼的钱。” 任平生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会抓鱼。” “但是我只会抓大鱼,小鱼我抓不住。” 任平生回头看他,“我们下午回去了去山上抓鱼吧。” 邓烨笑道,“好。” 买完菜一共花了五十文,任平生带着邓烨去了成衣店里,想要给邓烨买几身衣服。 去了店里,任平生随意找了几身衣服给邓烨,找的都是料子比较好但是衣服样式不怎么好看的,这种可能穿着不好看,但是衣服质量不错,穿着很舒服,价格也很合适。 等邓烨换完衣服出来,任平生发现邓烨的身材真是太好了,再怎么难看的衣裳穿他身上都能衬的起来,不存在丑这一说。 任平生忍不住摸了摸邓烨的腹肌,叹道,“你身材真好。” 邓烨顺势扣住他的腰,低头看着他,“好吗。” 任平生点头,一抬眼,看进邓烨漆黑的眼眸里,那双眼睛仿若幽潭一般深不见底,此时带着灼热的欲望,烫的任平生愣在了原地。 邓烨看着他琉璃一般的眼睛,那双眼眸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此时满眼无辜的看着他,直看的人心痒难耐。 邓烨放开了他,耳根有些泛红。 任平生别过了脸,脸上布满红潮。 两人都有些尴尬,任平生付完衣服钱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路走。 任平生一路上在想刚刚邓烨的眼神,那么炽热,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吃掉一样。 山路没有那么平,他这么一走神,加上本来就笨手笨脚,于是踩到石块儿整个人摔在地上,磕了一脑门的灰。 邓烨过来把他扶起来,拍了怕他脑袋上的灰,“走路不好好看着?” 邓烨看他脑门磕破了一层皮,轻轻用手揉了揉,“疼不疼?” 任平生撇嘴,“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撒娇。 邓烨听见他这么一声儿疼,感觉心都要化了,他张唇在任平生额头上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任平生摸了摸脚踝,“这里也好疼。” 邓烨看向他的脚踝,白皙的皮肤上一圈儿青紫,应该是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崴到了。 邓烨把筐放下来让任平生背上,转过了身去,“上来,我背你回去。” 任平生摇头,要站起来,“你身上还有伤。” “我还能走,可能咱们要晚点儿回去了。” 任平生一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疼的他倒吸一口气,差点儿再次摔倒,还是邓烨接住了他。 邓烨双手穿过他的胳膊底下,抱着他有意无意的用嘴唇擦过他的耳垂,“还逞能吗?嗯?” 任平生耳垂红了起来。 邓烨背着任平生,任平生背上背着筐,这么一路上回了家。 任平生环住邓烨的脖颈,在他背上问,“你明年便弱冠了,可曾娶亲。” 问完颇为懊恼,自己唐突了。 邓烨把他往上颠了颠,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逗他道,“家里有十八房小妾。” 任平生伸手拽了拽他的头发,有些不开心。 “当真?” 邓烨笑道,“逗你玩的。” 任平生捶了他两下,嘴角翘了起来。 两人回家后,邓烨没让任平生下厨,他提着菜去了厨房。 任平生跟在他屁股后面提醒他,“别忘了放辣椒啊。” 邓烨点头。 任平生一瘸一拐的进来,拿出来一小盘辣椒,“放这些就差不多了,不要放多了。” 邓烨看见一盘红艳艳,头顶太阳穴乱跳。 任平生转身出去,邓烨端着盘子把辣椒倒回去了些。 菜上桌的时候,任平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芋头,撇了撇嘴,“太淡了。” 邓烨握着筷子的手微紧。 任平生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你是不是少放辣椒了?” 邓烨吃了口菜,“辣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任平生夹了两块儿肉,不怎么开心。 虽然不开心,但是还是乖乖的吃完了饭。 任平生洗漱完后上了床,他低头看着自己白净的脚丫子,戳了戳脚踝上的青紫。 戳完后抿唇,好疼。 邓烨洗完澡后手里拿了一盒膏药过来。 邓烨坐到他的对面,拽着他的脚看了看,“要把淤血推开。” 任平生踹了踹他的手,笑了起来,“痒。” 邓烨挖了些药膏涂在他的脚踝上,药膏落在皮肤上凉凉的,邓烨伸出手揉他的脚踝,他的手十分修长,骨节分明,手指上覆着厚厚的茧子,触在皮肤上带着灼热的热意。 任平生叫出了声,“轻点儿…好疼。” 邓烨低头看着他,力气更重了些。 任平生脚趾蜷缩在一起,“啊…” 邓烨上前俯身,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再叫一声?” 任平生摇头,往后退了退,缩成了鹌鹑。 邓烨眼底隐有笑意,“过来。” 任平生本能觉得危险,他没动。 邓烨上前一口亲在他的脑门上,忍不住道,“怎么这么蠢?” 任平生伸手捂住脑袋,脸红了。 ☆、回忆4 26 夜里邓烨睡着后,任平生缓缓转了身,他伸手揪了一把邓烨的睫毛,小声道,“为什么要亲我?” 任平生捏了捏他的脸,“你是不是喜欢我?”捏完颇为嫌弃的松了手,“好硬。” 邓烨脑门漆黑,“……” 任平生悄悄的把手伸进他的被子里,捏捏他的腹肌,“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 他把脑袋凑过来,嘴唇碰了碰邓烨的脸。碰完后脸红通通的,缩回了被子里,用被子蒙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邓烨,“……” 好可爱,想日。 第二天任平生的脚已经好多了,走路不怎么疼了,他带着邓烨去河边抓鱼。 任平生脱了鞋袜下了水,对邓烨道,“你先在旁边看看我怎么抓,看明白了再下水。” 然后邓烨就看见他傻乎乎的站在河水里面,盯着水里面的鱼,看见一条鱼就撅一次屁股,直接伸手去抓水下面的鱼。 任平生撅着屁股在水底下摸了一会儿,还真的抓出来一条鱼。 任平生把鱼举了起来,冲邓烨弯了弯唇角。 邓烨,“……”不知道该说是人蠢还是鱼蠢。 眼见着任平生再次弯腰,邓烨无奈道,“抓鱼不是这样抓的。” 邓烨随手折了根竹子,用剑刃在底下削尖,握在手里下了水。 任平生正在盯着水里面的一条鲶鱼,见鲶鱼停留不动,立刻伸手去抓,双手捂在河底,他小心翼翼的伸开手看,手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又仔细看了看,一个趄趔向前仰倒,整个人趴进了水里。 邓烨,“……” 邓烨上前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拍了拍他的背,“我来抓,你看着。” 任平生呛了两口水,在一旁拽住了邓烨的袖子。 邓烨手里握着竹子,看准了水底的一条草鱼,伸手向下扎去,稳稳的插中了鱼身。 邓烨把鱼从竹子上拿下来,放到任平生怀里,“这样插l比你用手抓准的多。” 任平生看着他手里的竹子,“给我试试。” 邓烨把竹子递给他。 任平生瞅准水底的鱼,伸手拿竹子往河底一戳,戳了好几下,什么也没扎中。 任平生把竹子丢给邓烨,生气了。 邓烨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教你。” 邓烨让他拿着竹子,他在背后握住任平生的手,在他耳边道,“看见石头底下那条鱼没。” 他握着任平生的手小心翼翼的上前,在鱼的正上方使力猛然向下戳去,鱼被稳稳的插在竹子上,挣扎的甩了几下尾巴。 邓烨伸手扣住他的腰,“向下戳的时候用力一点儿。” 任平生拍拍他的手,脸上泛红,“松开。” 邓烨把他的身子转过来,低头看着他,“昨天是谁偷亲我?嗯?” 任平生转眼珠子。 “亲完不认账?” 邓烨低头含住他的嘴唇,看见他瞬间满脸通红,眼里尽是迷茫,咬了咬他的嘴角,“张嘴。” 任平生愣愣的,张开了嘴,任由邓烨的舌头钻了进来。 邓烨勾着他的舌头不断吮吸,对着他的嘴唇又舔又咬,把他的嘴唇咬出了血,唇齿间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任平生觉得邓烨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样,他整个人被亲的软趴趴的瘫在邓烨怀里。 “唔…嗯……”任平生脸颊通红,伸手推开了邓烨,小嘴微张不停喘着气,抬头看他,“你……” 邓烨亲了亲他的眼睛,“跟哥好吧,哥会疼你的。” 任平生睫毛颤了颤,“我们都是男人。” 邓烨,“男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邓烨碰了碰他的耳垂,“哥想每天跟你在一起,想每天疼你。” “好不好?” 任平生,“以后你若是娶亲,我又当如何?” 邓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眼神专注而坚定,“你跟我回盛京,我会娶你,除你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任平生耳朵红红,眼睛亮亮的,“当真?” 邓烨低头含住他的嘴唇,“当真。” 晚上的时候,邓烨做了一桌清淡的菜,一丁点的辣椒都没有放。 任平生不满的撇嘴,“为什么一点儿辣椒都没有。” 邓烨给他夹了一块儿鱼肉,“怕你疼。” 任平生拽拽他的头发,“吃辣哪里会疼?” 邓烨低头亲了亲他的脑袋,“夜里就知道了。” 任平生放下了筷子,“你不是说会疼我的吗。” 邓烨,“晚上好好疼你。” 任平生脸上气鼓鼓的,起身离开了饭桌,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邓烨有些哭笑不得,出去将他拽了起来,“要我喂你?” 任平生偏过头去,“不吃。” 邓烨将他横抱起来,一路进了屋里,把他面对面放在腿上,亲亲他的脸,“哥哥喂你。” 任平生瞅他一眼。 邓烨含了一口米饭,低头吻住他的唇,把米饭卷进他的嘴巴里。 任平生推了推他,嫌弃道,“都是口水。” 邓烨,“吃口水对身体好。” 任平生,“……” 夜里邓烨用行动告诉了他是如何疼他的。 ☆、回忆5 27 两人荒唐了一夜,任平生到第二天午时才醒,他身上的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全身酸疼,连伸手指的劲儿都没有。 任平生张了张口,发现嗓子也哑了。 “邓烨…” 邓烨听见房间里面有动静,进厨房里端了一碗白粥过来,倒了一杯水把任平生从床上扶起来,“喝口水润润。” 任平生喝光了茶碗里面的水,“什么时辰了?” 邓烨,“午时一刻。” 任平生实在是没有力气,于是使唤邓烨,“帮我换衣服。” 邓烨十分听话,帮他褪了衣衫,然后任平生就看到了自己身上是什么样子,青紫交融,到处都是吻痕,密密麻麻的几乎布满整个身体。 任平生脸热了起来,揪了揪邓烨的耳朵,“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邓烨任他揪耳朵,伸手捏了捏他胸前的小点,唇角微勾,“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我很喜欢。” 任平生脑门漆黑,“你是属小狗的?” “小狗才会撒尿画圈儿。” 邓烨宠他道,“你说是就是。” 任平生,“……” 邓烨帮他穿好了衣服,下来帮他拿鞋子,他捏了捏任平生的脚,这时候仔细看才发现,他的脚并不纤细,反倒有些胖乎乎的,脚趾白净圆润,看起来十分可爱。 任平生发现邓烨久久没有动静,抬头一看,邓烨正双手握着他的脚,漆黑的眼眸呈现出痴迷之色,一脸的痴汉表情。 任平生脚趾蜷了蜷,抬脚踹在邓烨的脸上,“你当是猪蹄呢?要不咬两口尝尝?” 邓烨把他的脚背放在唇边亲了亲,依旧是一脸痴汉脸,“你全身上下,我都好喜欢。” “喜欢的想要把你藏起来。” 任平生面无表情的又踹了他一脚。 任平生洗漱后喝完了粥,看见邓烨在砚台上写字。 邓烨见他过来了,也不藏着,让他看完了信的内容。 任平生,“这是家书?” 邓烨点头,“我们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动身回盛京。” 任平生,“为何?” 邓烨眼底划过一丝阴鸷,“这次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必然会丢了性命。” “我是将军府庶子,父亲厌恶我,宠幸大哥,我与大哥同父异母,自小不和。我在军营里颇得赏识,大哥视我为眼中钉。此次遇险,便是我大哥的手笔。” 邓烨低头看着任平生,眼眸漆黑,“我身份低微,在府中受人轻视,所以你跟我回去,一定会受苦,在短时间内我可能都不能改变这种局面。” “即便是这样。” 邓烨垂下了眼眸,身侧的手指攥紧,低声道, “我还是不愿意放开你。” 这个人他一定要锁死在身边,绝对不会放手。 任平生伸手抱住他,伸手抚在他的后背上,抿唇道,“没有关系的。” “无论别人怎么对我,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不会离开你。” “若你辜负我,我自会消失,再也不会和你相见。” 任平生抬起朱笔,在宣纸上写下四句诗。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字体难得写的不丑,勉强算的上工整。 任平生放下了手中的笔,“明日你同我一起去镇上见我的父母,顺便向他们辞行罢。” 邓烨盯着纸上未干的墨迹,神色微动,“好。” 邓烨面上一派镇定,第二日早上到镇上的时候,拉着任平生去街上逛了一圈儿,恨不得把整条街的东西都买下来。 任平生有些无语,“哥,你就才一百两银子。” “你现在花完了到时候我们去盛京路上怎么办。” 邓烨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转身对他道,“你有钱吗,先借我一点儿。” “第一次见岳父岳母不能少了见面礼。” 任平生,“……” :) 邓烨晓得他平常一副扣扣索索的样儿,软声道,“你现在借我,回盛京后我还你双倍。” 任平生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钱袋,瞅他一眼道,“三倍。” 邓烨哭笑不得,“好。” 两人到任府的时候,门口的小厮进去禀了任府老爷任远良,任远良不在,出来接人的是大少爷任锦安和江悦。 任锦安见到任平生,眼底都是笑意,“平生回来了?这次不回祠堂了吧,快到屋里面。” 任锦安看向邓烨,“平生,这位是?朋友?” 任平生点点头,“他叫邓烨。” “邓烨,这是我哥哥,任锦安。” 邓烨将手中的檀木盒给了任锦安,笑道,“大哥好。” 邓烨又看向江悦,“伯母好。” 将礼物都递给了一旁的小厮。 江悦乌发杏眼,银簪绾起三千青丝,一身黑朱广袖长裙,整个人宛如出画的江南美人,柔美中带有一丝灵气。 江悦淡淡瞥了邓烨一眼,看向任平生,“何事?不必进家门,便在这里说吧。” 任锦安神色颇为尴尬,“娘……” 任平生垂下长长的眼睫,握住了邓烨的手,和邓烨一起跪了下去。 任平生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孩儿不孝,日后无法按照娘的心意看守祠堂。” “孩儿已找到心爱之人,日后会随同他远去盛京,此后无法伴您左右。” “孩儿有愧于娘生养之恩,还望娘能够成全。” 任锦安震惊在原地,“平生…你们同为男子…这成何体统?” 江悦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垂眸良久,开口道,“你可仔细想清楚了?” “日后可莫要反悔。” 任平生握着邓烨的手紧了紧,“孩儿必不反悔。” 江悦淡淡道,“盛京邓氏并不常见,你可是来自将军府?” 邓烨毕恭毕敬道,“正是。” 江悦垂眸看他,“你是嫡子?” 邓烨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并非嫡子。” 江悦道,“那便是庶子了。” “士族多兄弟阋墙,你一个区区庶子,如何护得住生儿?” 邓烨眼眸漆黑,眸光坚定,“我虽卑贱,他若有事,我必以命相护,我会为了他,不断往上爬。” “希望伯母能够成全。” 小姐,你看见了吗,生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决定,如今也有人肯护着他,他到底,不属于这里。 江悦转过了身去,“日后不必再回来。” ☆、回忆6 28 任平生跟着邓烨去了成衣店,邓烨取了两身喜服出来。 任平生一脸惊讶,“什么时候做的?” 邓烨笑道,“上次来的时候。” 任平生摸了摸喜服,“你要跟我成亲?” 邓烨,“未来变数太多,我想早日和你定下来。” 两人提着喜服回了家,任平生跳到邓烨的背上,捏了捏邓烨的耳朵,“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很好很好,一定不能让我受委屈。” 不负我背井离乡誓死相随。 邓烨背着他,把他往上托了托,“好。” 任平生,“不知道你娘亲会不会喜欢我。” 邓烨垂下了眼,“我娘亲,很早以前便逝了。” 任平生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后我会代你娘亲好好照顾你的。” 邓烨嘴角翘了翘。 “盛京好玩吗?我还没有去过呢。” 邓烨语气淡淡,“皇城之下,权势迭伏,多官宦世家,互相纠葛谋算,处处风起云涌危机四伏。” “士家贵族多兄弟阋墙,大多无甚亲情可言,血脉情谊寡淡。” “盛京囿于条条框框的规矩,不比远藩自由,这里其实要比盛京要快活的多。” 任平生撇嘴,“那我们不去了?” 邓烨摇摇头,笑道,“有一群人,无论在何地,都可以不被世俗规矩所左右。” “皇族?” “也差不多。” “位于权力巅峰的那些人。” 任平生拽了拽他的头发,“权力巅峰不就是皇帝吗。” 邓烨拍掉他的爪子,“不一定。” “现在皇帝和太子政见不和,□□自成一派,大魏重武,武臣世家以沐家为首的七大士族牵制皇帝,由此分成三派。” 任平生,“那你是站哪一派的?” 邓烨勾了勾唇,“你想我站哪一派?” “这我怎么知道,你站谁我就站谁。” 任平生凑近了他,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听我夫君的。” 邓烨耳根子泛红,低声道,“还没拜堂呢,等夜里拜完堂了再叫。” 任平生伸手捏住他的耳朵,“傻子,耳朵都红了。” 两人回到家,洗了澡换上了喜服。 明月高悬,任平生一身大红喜袍,红色衬映的皮肤更白了些,一双琉璃目微弯,眼眸含水一般温柔,朱色薄唇向上翘了翘,目光里盛着邓烨的身影。 邓烨执着红色长杖,引着任平生拜了天地和高堂,两人互相对拜,邓烨拿起了一旁的合龛酒,其中一盏递给了任平生,双臂穿过,低声道,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我邓烨今日与任平生结礼,所念至诚,情比金坚,天地可鉴,日后绝不相负。” 任平生觉得邓烨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低头将酒一饮而尽,尝出淡淡的血腥味儿,看见邓烨似乎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眸中深不见底。 他戳了戳邓烨的脸,“你笑什么?在酒里下毒了还是下春l药了?” 邓烨勾了勾唇,伸手将他横抱起来,抱着他转身往里屋里走。 “我在酒里下了血契术,你喝了我的血,以后无论你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邓烨把他放到了床上,低头一瞬不眨的看着他,“害怕吗?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 任平生不满道,“为什么会是我离开你,万一是你不要我了呢?” 邓烨低头咬住他的嘴唇。 “我不会不要你的。” 我不可能舍得。 邓烨缠着任平生在床上待了数日,他对任平生几乎没有自制力可言,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碰,恨不得在任平生身上做个标记,把任平生从内到外都沾染上他的味道,整个人都属于他。 任平生身上好疼,他有点儿害怕邓烨了,邓烨再要碰他,他一脚踹在了邓烨的脸上,嗓子哑哑的,“从今天开始…分开睡,你睡地上,不许上l床。” 任平生从床上扔了一床被子给他,“你…好好反省两天。” 邓烨眼眸漆黑,手里抱着被子,神色颇有些可怜,“哪有成亲第三日就分开的道理?” 任平生不上他的当,“等你反省好了再上来。” 他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翻身用屁股对着邓烨,想了想觉得不太安全,转了个身跟邓烨面对面。 他在床上,邓烨在地上。 他装睡了一会儿,邓烨一直没什么动静,放下心来,渐渐有了睡意,快睡着的时候有些热,他蹬了蹬被子,一条腿露在了被子外面。 白皙的腿上从腿根一路青紫绵延至小腿,邓烨的眼眸转深,任平生露出来的腿动了动,脚丫踢到一个热乎乎的人。 任平生,“……” 他睁开了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侧的邓烨,“反省好了?” 邓烨双手平放在小腹上,闭上的双目睫毛动了动,没理他。 任平生有些无语,心想这个男人装睡的水平真是差的要死。 他抬腿坐在了邓烨身上,在心里数了数,不到十秒,屁股底下就有个出笼的大鸟儿正戳着他。 任平生脑门漆黑,“……” 邓烨被踹下了床。 邓烨,“……” 任平生在家里待了几天,等到身上不疼了,开始收拾东西,打算第二日动身跟邓烨去盛京。 他挑了几套衣服,和邓烨的放在一起,想了想,蹲下l身来,头钻进了床底,伸手不知道够什么东西。 邓烨见他撅着屁股够半天,额角青筋鼓动,捏着他的脖颈把他从床底下拽出来。 “找什么?我帮你拿。” 任平生已经够出来了,他怀里抱着一个木制盒子,脸上沾了灰灰扑扑的,笑了起来,得意的把盒子捧到邓烨面前。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银两,有了这些钱,咱们路上可以边玩边赶路。” 邓烨打开了盒子,里面是金闪闪的银两和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 任平生美滋滋道,“这些钱都给你拿着,我怕我路上乱花。” 邓烨勾了勾唇,“都给我?这么大方?” 任平生嘴甜道,“我的就是你的。”他顺势亲了口邓烨的脸,邓烨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捏了捏他后颈上的肉,低声道,“你也是我的。” 任平生怂哒哒的往后挪了挪。 邓烨一把把他捞过来,低头看着他,笑了起来,“想跑?” 任平生哭了,“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不能…” ☆、回忆7 29 任平生以前只是觉得邓烨确实好看,到了盛京以后才明白,邓烨的长相放眼整个大魏都是出挑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受欢迎。 邓烨带着任平生回了将军府,邓致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见着邓烨像见了鬼一样,握着茶杯的手指攥紧,险些控制不住把茶盏摔在地上。 萧云若得知了邓烨回府的消息,一路欢腾赶到正殿,隔老远就张开了手臂,扑进了邓烨的怀里,“烨哥哥!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这少年生的明艳,容貌昳丽,一身红色百鸟朝鸣袍,眉目传情,看着邓烨的眼神满是欢喜,眼里半分容不下别人。 任平生撇嘴,心里不怎么高兴,他伸手拽了拽邓烨的袖子。 邓烨伸手扶了萧云若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笑了笑,道,“在军营里遇到了点麻烦,耽误了些时间。” “没受伤吧?”萧云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放下心来,“我听赵承胤说你在战场上立了甲等功,用二十个兵守住了粮草,还亲手斩杀了漠北大将关寅,烨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前几日l你不在的时候皇上还在朝堂上问了你,你现在回来了,过几天皇上应该就会给你封赏。” 茶盏‘嘭’ 的一声落下,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邓致冷了脸,一双狐狸眼看向萧云若,“赵承胤说的话也能信?纨绔公子,整日吃喝玩乐,不知道在哪里听的谣言到处乱传。” 萧云若不服气道,“怎么是乱传了?这些整个盛京都知道,可不是赵承胤乱说的。” “不信你去问问义父,他肯定也知道。” 邓烨没理会两人的争执,他握住了任平生的手,问邓致道,“父亲现在在何处?” 邓致在两人相扣的手上看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笑道,“这是你从外面领回来的小倌?盛京大把的闺秀不要去娶妓伶,你真是会给将军府长脸。” 萧云若早就注意到了任平生,他没放在眼里,这时候看见邓烨主动握住任平生的手,眼底闪了闪,觉得异常的刺眼。 邓烨眸子冷了下来 ,“他不是小倌。我和他已经成亲,他是我的正妻。” 萧云若愣住了,邓烨的话像是一层冰把他整个人冻在了原地,让他全身冰凉。 “烨哥哥…你是在说笑吗。” “他…你跟他成亲了?” 邓烨眼眸漆黑,对萧云若扬了扬相扣的手,“对。我们已经成亲了,过两日,我会向圣上澄明,不会答应圣上的指婚。” “父亲不在,我便不多留了,望大哥帮我代传给父亲,以后我的婚事不必他再操心了。” 邓烨牵着任平生离开,萧云若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脸色泛白,指甲嵌在手心里,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心。 凭什么…… 站在邓烨身边的,应该是他。 邓致见他如此,嗤笑道,“他一个庶子,身份低贱,为人阴险睚眦必报,做事不择手段,至于你如此惦念?” “他这次军功是如何得的你可知道?他为了守粮草,单枪匹马去了关寅营里,一把戟屠了半个营地的士兵,一个活口不留。” “杀那么多人这小子眼睛都没眨一下,敌营发现的时候,他躲在草沟里,在草沟里待了整整三天三夜,一直等到关寅出兵的时候,他趁乱一把烧了关寅营里的粮草,在城门上一箭把关寅捅穿了。” “他有如此心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薄情冷血至此,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记你的恩。” 萧云若笑了起来,讽刺道,“你是怕他日后掌权了报复你吧?邓烨虽然冷血,但是绝非知恩不报之徒,你往日里对他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好几次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还想要他不记仇原谅你?” “简直荒谬。” 邓致表情阴郁,咬牙道,“满口胡言,我对他做了什么?何时要他的性命了?” 萧云若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大公子做的好事自己自然心知肚明。” 任平生,“方才的那个少年…是谁?” “是我义弟。我父亲的义子,自小在府里同我一起长大。” 任平生不满道,“他喜欢你。他刚刚还抱你了。你们从小到大一起长大,肯定抱过不止这一次。” 邓烨看他脸上气鼓鼓的,伸手捏了捏他下巴下面的肉,软乎乎的,忍不住又捏了两下,“确实抱过不止这一次。” 任平生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邓烨勾了勾唇,“我以后离他远点。” 任平生拍掉他的手,“哦。” “生气啦?” :) 邓烨捏捏他的后颈,“他把我当兄长,以前常跟我亲近,我也没怎么当回事。” “现在我有了你,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以后不会再有过界的行为。” 任平生感觉心里酸酸的,闷闷的,一想到那个少年跟邓烨一起长大,就很不舒服。 他也想参与邓烨的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深刻感觉到,他似乎远比想象中更喜欢邓烨。 他这么想,也就说了出来。 “你的过去没有我的存在,我很不开心。” “我不想别人跟你亲近,这里难受。” 任平生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神色颇有些委屈。 邓烨感觉心底好像塌陷了一块儿,他唇角翘了翘,漆黑的眼眸熠熠生辉,“我的过去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是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任平生噘嘴,亲了亲邓烨的下巴。 “就你会说。” 邓烨低头盯着他的脸看,伸手捏了捏他的双下巴,“好像吃胖了。” 任平生,“真的?” 他脑海里浮现出萧云若的身形,清瘦的很,腰细的都握不住。 任平生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肉乎乎的,比之前胖了不少。 得减肥了。他心想。 邓烨笑了起来,“不用减,胖点儿可爱,还好捏。” 任平生面无表情的推开他,“我觉得不可爱。” 邓烨,“……” ☆、回忆8 30 邓远解第二日回府,已经从邓致那里听到了邓烨领回个人的消息,他去了两人住的小院儿,对此事未提只言片语,给邓烨递了一张请帖。 “夜里赵家摆宴,赵家小儿子和云若交情甚笃,你带着云若一起去。” 邓烨接了请帖,邓远解一走,他就把请帖转交给了白昇。 “去送给云若。” 白昇是自小跟着邓烨的,此时看了邓烨身后的任平生一眼,问道,“主子不跟小公子一起?” 邓烨不语,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 白昇垂下了眼,“白昇越矩了。” 邓烨淡淡道,“日后不要再做些多余的事。” “是。” 任平生,“赵家?可是七大士族之一?” “除了赵家,还有沐,沈,祁,谢,云,尹。 ” “门阀贵族以沐家为首,其次是祁家和谢家,沐家是正统贵族血脉,祁家掌管大魏军火,谢家控盐脉,这三家几乎垄断了大魏的金银产业。” “谢家?可是那位与太子魏峥齐名的三甲状元谢含玉?” 邓烨,“没错,谢含玉是太子伴童,七大门阀里面唯一的太子l党派。” 任平生有些激动,“那晚上赵家的盛宴,谢含玉也会去?” 邓烨似笑非笑,“这么想见到他?” 任平生眨眨眼,“三甲状元谁不想见?” “而且夫子以前常常提他,对他写的文章赞不绝口。” “他确实有才学。”邓烨把手放在任平生下巴下面,捏了捏他颈上的肉,“不止如此,谢含玉与京中官宦权臣关系匪浅,表面是太子l党派,暗中扶植祁家少主。” “此人城府极深,绝非池中物。” 任平生心想,你这么说我更想见了。 邓烨,“过几日我便要回军营任值了,今日带你去街上转转。” “好!”任平生眼睛亮了起来,“我要去吃云家的糕点!还有尹家酒楼的醉虾和咸海鱼。” 任平生说完又犹豫了起来,邓烨在家里貌似并不怎么受宠,云家的糕点一份就要五十多两银子,尹家酒楼的菜也不便宜,不知道邓烨有没有钱给他买。 邓烨看他表情变来变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 任平生抿唇道,“我怕你的钱不够。” “你看起来挺穷的。” “……” 邓烨脑门青筋乱跳,少年居然嫌他穷。 “放心,绝对养得起你。” 邓烨拿了一把银票带着任平生出了门。 邓烨看着对面正在吃桃子糕的少年,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少年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能吃。 平常吃饭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来盛京了就开始放飞自我,看见好吃的就走不动路。 少年一双琉璃似的眼眸明亮闪烁,腮帮子鼓鼓的,嘴角还沾了一点儿糕点屑,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任平生吃完了云家的桃子糕,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拽着邓烨的袖子往外走。 “我刚刚看见门口有卖糖炒栗子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慢点。”邓烨捏住任平生的后颈,把他往后拽了拽,伸手擦掉他嘴边的糕点屑。 “咦,刚刚还在这里,怎么没了。” 任平生撇嘴,“我想吃糖炒栗子。” 他伸手掐了掐邓烨的手心,不满道,“刚刚你不让我买,现在人家走了,买不到了。” 邓烨有些无奈道,“一会儿往南街走,还有卖的。” “真的?” “不骗你。” “那我们现在去南街。”说着拽着邓烨的袖子往前走。 邓烨立在原地,把人揽进了怀里,带着他转了个方向,“这边是南。” 桥上到处都是摆摊的小贩,任平生看的眼花缭乱,他路过了一个剪纸人的摊子,多看了两眼,剪纸人的小贩笑道,“公子,剪个纸人吗?” 摊子上红艳艳的摆着各式各样的小人,有单个的,有两人的,五官栩栩如生,看上去十分讨喜。 任平生扭头看向邓烨,“我们剪一个吧。” “好。” 小贩拿出来一张红纸,“两位公子剪全身的还是半身的。” 任平生伸手握住邓烨的手,“半身的。” 小贩手艺熟练,没一会儿就剪出了大致形状,红纸上两名男子十指相扣,左边的那个高一些,五官俊朗锋利,另一个微微侧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半靠在高个男子的身上。 看起来十分的恩爱。 “好了。”小贩将两份成品递给了两人。 任平生手钻进邓烨的衣襟里,掏出来一个荷包,付了银子给小贩,把两张剪纸放了进去。 “放在你这里,你拿银子的时候小心点,不要碰坏了。” 邓烨低头看着被扒拉的鼓起来的衣襟,“……” 少年总是毛毛躁躁的,笨的要死。 邓烨给任平生买了一大包糖炒栗子,掂了掂瘪下去的荷包,他带了五张银票出门,现在就剩下几两碎银。 他转身把炒的热乎的栗子递给任平生,抬眼看到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别乱跑。” 邓烨说完就转身去了对面,街上人来人往,没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沐珏刚踏进茶馆,身后就跟进来了个人。 这人还挺熟,眉目之间和他有那么一两分相似,正是他表弟邓烨。 沐珏挑了挑眉,“干嘛?” 邓烨,“借点钱。” “……” 沐珏脸黑了,“你有毛病?” 邓烨抽了抽嘴角,“带他出来玩,钱没带够。” 实在没想到少年那么能吃。 “快点,他还在外面等我。” 沐珏转头朝一旁的小厮伸出了手。 小厮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沐珏的手上。 沐珏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元宝。 邓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打发叫花子呢?” 沐珏脑门漆黑,整个钱袋扔给了邓烨。 “别拿完了。” 他话还没说完,邓烨已经拿着钱袋走了。 沐珏,“……”操。 买糖炒栗子的还挺多,任平生往旁边挪了挪,去了人少的地方。 不知道邓烨干什么去了,任平生在街上没有看见邓烨的人影。倒是注意到了离他不远处的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白色锦文暗纹袍,黑色金云靴,小腿笔直而修长,三千墨发由白玉冠冠起,一双凌眉,眼睛狭长,瞳孔是深棕色,鼻梁与嘴唇剪成完美的侧影,睫毛漆黑而密,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任平生看了一会儿发现有些不对劲,男子的眼睛似乎看不见。 旁边的一个小贩也注意到了,左右看了看,伸手在这位男子的眼前晃了晃,男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小贩咽了口口水,伸手掏向男子腰间挂着的钱袋。 任平生愣住了,这小贩要偷东西! 祁澈眉尖蹙了一下,正要出声,手腕传来温凉的触感,耳边是少年温润好听的声音。 “公子。” 小贩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窜进人群里溜了。 任平生松开了祁澈的手腕,“刚刚有个小贩要拿公子的东西,情急之下,并非有意冒犯,望公子见谅。” 祁澈面朝着他,淡淡道,“多谢。” “无妨。” 任平生抱着糖炒栗子回了栗子摊旁边。 老远看着邓烨从人群里往这边走,怀里鼓鼓的不知道装着啥。 任平生,“你去干嘛了?这是什么?” 他在邓烨衣襟里一通乱摸,掏出来一袋银子。 邓烨,“去找傻子要钱去了。” 沐·地主家傻儿子·珏,“……” :) ☆、回忆9 31 白昇驾着马车停在了两人不远处,邓烨把钱袋塞进任平生怀里,“给你留着买零嘴吃的。” 任平生打开一看,一袋子金灿灿的大元宝。 他跳起来扑进了邓烨的怀里,眼里都是笑意,“你真好!!” 邓烨接住他,嘴角勾了勾。 两人腻腻歪歪的上了马车。 任平生一坐马车就困,他趴在窗户那里看了会儿,眼皮子上下打架,往后靠在了邓烨身上,打了个哈欠,“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邓烨亲了亲他的嘴角,“好。” 马车一路往西行驶,等到了赵平王府,已经薄暮。 白昇掀开了帘子,“主子,到了。” 白昇往里面看了一眼,他的主子正在低头看着靠在身上的少年,眼神带着痴迷的灼热。 邓烨抬眼,眸中情绪全部消失不见。 “嗯。” 白昇放下了帘子,垂下了眼眸。 他有些替云若公子不平。云若公子一心一意的喜欢主子那么多年,好几次豁出性命去救主子,一直默默无闻不求回报的付出。他觉得,能和主子在一起的,应该是云若公子。 而不是这个不知主子从哪里领来的少年。 任平生醒的时候,嘴角有些湿润,他低头一看,邓烨的肩膀湿l了一片。 邓烨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睡好了?” 任平生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的那么香,就没叫。” 两人一块儿下了轿子。 夜幕时分,圆月高挂空中,赵平王府一片热闹景象,朱红的大门上雕刻着瑞祥麒麟,金色的匾额下挂着青穗碧灯,前来赴宴的都是京中权贵,女子个个钟灵毓秀,男子大多俊秀隽逸,廊沿间是谈论声,夹杂几道笑声,一派繁荣。 邓烨携着任平生进府,一路上受到不少恭维和奉承。 “这位便是邓二公子?听闻二公子此次在边疆一箭射杀了漠北大将关寅,李某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华绝代,俊逸非凡。” “二公子回来了?我在西街处寻了一家好酒馆,二公子可否赏个脸,宴礼结束后与沈某去品上一品。” “二公子,身旁这位可是内人?” “令内天人之姿,与二公子当真般配。” 这话拍到了邓烨的马屁上,邓烨勾了勾唇,握住了任平生的手。 “没错,这是家妻。” “男妻?二公子已经成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邓烨,“前几天,在他家乡那边。” 众人纷纷为没能喝到喜酒感到惋惜,邓烨又跟几人客套了几句,牵着任平生进了正殿。 萧云若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他正在跟赵承胤说邓烨带个人回来的事,注意到邓烨入座了,他凑近赵承胤耳边道,“邓烨旁边的那个少年就是。” 赵承胤看了一会儿,评价道,“长得确实没话说。” “怪不得邓烨喜欢他。” 萧云若不服气道,“比我好看?” 赵承胤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们不是一个类型的。” “不过他绝对不比你差。” 萧云若瞪他一眼,“你站哪边的?” 赵承胤笑了起来,“当然是站你这边。” “不止我,还有白昇,陆副将,我们都是站你这边的。” “我们会帮你的。” “怎么帮?” 赵承胤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萧云若眼睛亮了起来,“好办法!” 赵承胤扬了扬唇,“等你事成了记得请我喝酒。” 任平生低头捏了捏肚子上的肉,又看了看桌上的菜,痛心道,“我好像已经吃不下了。” 邓烨戳了戳他的肚子,“又胖了。” 任平生一脸严肃的拿掉他的爪子。 “这是肉吗?” “这不是。” “这是烨哥哥的银子和爱。” 邓烨的心都被萌化了,他笑了起来,握住任平生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对。” “太子到。” 门口宾客散开,众人纷纷卑膝行礼,邓烨拉着任平生低下头去。 任平生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和他年龄相仿,一身七爪金龙长袍,雪白俊逸的脸上眸如点墨,眼尾一颗朱砂小痣,抬目时隐,垂目时现,朱唇淡淡,仿佛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太子身旁跟着沐珏和谢含玉。 任平生跟邓烨咬耳朵,“太子长得真好看。” “免礼。” 众人起身,太子去了主座,沐珏坐在一旁,谢含玉去了主桌下面的座位。 任平生看向沐珏,对邓烨道,“太子身边的是谁啊?” “我感觉他跟你长得有点儿像。” 邓烨笑了起来,小声道,“告诉你个秘密。” 任平生眨眨眼。 邓烨,“他是我表哥。” “侯爷沐珏。还是太子的相好。” 任平生愣住了,“真的假的?” “不骗你。” 任平生又看向主座,太子的目光一直落在沐珏身上,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两人的举止确实比较亲密,早就越出了君臣之间的界限。 任平生有些无语,太子这算是带头断袖吗? 他又看向主位下面的谢含玉,问道,“对面的是谢含玉?” 邓烨点头。 谢含玉长相俊秀,眉目弯弯,嘴角总是向上扬起,给人一种十分面善的感觉,相貌算不上一等一的好,胜在总体看起来赏心悦目。 任平生的目光落在谢含玉旁边的人身上。 这不是他下午在大街上看到的瞎眼俊公子? 他正在想男子的身份,耳边传来邓烨的声音。 “那是祁家少主祁澈。” “大魏最深不可测的门阀少主。” “也是谢含玉真正的主子。” 任平生听出邓烨的语气不对,疑惑道,“你跟他有过节?” 邓烨勾了勾唇,“没有过节,我跟他政见不和。” “他支持门阀贵族势力,我支持太子。” 任平生没想到他居然是太子l党派,问他为什么。 邓烨,“因为他是我表哥相好啊。” 任平生,“……” 他面无表情的别过头,“你说的傻子就是你表哥吧?” 邓烨脑门青筋乱蹦,“你怎么知道的?” 任平生,“……” 沐珏知道他表弟从边疆带回来个老婆,忍不住多看了任平生几眼,心想这臭小子眼光倒还不错。 魏峥一直留意着沐珏,此时看他一直往下面瞅,他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俊朗明净的少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好看吗。” 沐珏下意识点头,“挺不错的。” 金樽酒杯‘嘭’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溅出来琳琅酒液,魏峥一言不发的看着沐珏,眼底冰冷一片。 沐珏笑了起来,在桌子下牵住他的手,“那是我弟媳。” “你天天别胡思乱想,嗯?” 沐珏嘴上哄着他,眼里一闪而过一丝不耐。 ☆、回忆10 32 宴上古琴铮铮,戏伶声音婉转动听,伴着舞女的玲珑水袖形成悠扬的曲调。 蹁跹影惊鸿,一跃争窈窕。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山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1) 沐珏下了主座,看了邓烨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正殿。 邓烨放下了银筷,对任平生道,“我出去一会儿。” 转身对白昇交代了几句,跟着沐珏身后出去了。 任平生看着两人离开,问白昇道,“他们去干什么啊?” 白昇看他一眼,“主子没交代。” 任平生看出来邓烨这侍卫似乎不怎么待见自己,就没再问。他吃了一会儿菜,台上的曲目已经换了好几个,朝门外看了好几次,心里有点儿着急。 任平生眼角扫到萧云若也出去了,他眼皮子乱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来,绕过了台上的舞女出了正殿,左右看了看,碧灯里烛光随着风吹忽隐忽灭,四周除了守门的小厮没有一个人影。 任平生问向其中一个小厮,“邓二公子去哪了?” 小厮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任平生沿着小厮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一边是赵平王府修建的假山,石碧高矗,青痕连驳,另一边是茂密的树林,杜鹃鸟在夜间啼鸣,嗓音嘶哑一声一声的宛如哭诉。 他没找到邓烨,正打算折回去,感觉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任平生在原地站定,从树林里刮过来一阵凉风,四周声音不断放大,草里窸窸窣窣,远处似乎有人声,周遭都变得阴森诡谲起来。 他脑子里浮现出小时候额娘给他讲的故事,有些吊死的女鬼,死后会留有怨气阴魂不散。吊死的女鬼都穿着红衣,舌头伸出来一大截,瞳孔凸出来,脸上带着窒气的青紫,嘴角咧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头可以转到身子后面去,她们会在夜里专门找偏僻的地方等落单的人当替死鬼。 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些都是骗小孩子的,邓烨说过世界上没有鬼。 任平生脑门冒出一层冷汗,他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转过身来。 不是鬼,是方才守门的小厮。 任平生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厮低着头,帽檐遮住大半张脸,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神诡异,“来要你的性命。” 任平生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厮已经上前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祁澈耳力极好,听到树林外有动静,其中一个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是下午在盛京街上拉他的少年。 “外面的是谁?” 谢含玉笑了起来,“是邓烨的人。” “刚才被赵承胤的人打晕了,估计是为了帮萧云若。” 祁澈捻了捻手中的玉珏,淡淡道,“找人把他放了。” “盯好沐珏和邓烨,别让太子有可乘之机。” 谢含玉心中有些诧异,祁澈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他压下心里的好奇,面上不显,依旧应道,“是。” 任平生被人捆起来关到了一间屋子,他想了想,小厮说要他的性命只是说说而已,看样子只是听人吩咐要暂时把他关起来。 他正在思考为什么关他,要想办法出去,屋子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这小厮看起来有些眼生,进来帮他解了绳子,低声道,“公子随我出去,我是来救你的。” 任平生,“……” “谁派你来的?” 小厮一声不吭的领着他往外走,没有从来时的路,绕了一段远路带他从后门进了正殿。 “我家主子姓祁。”小厮交代了一句就转身走了,几瞬之间就没了人影。 祁?祁澈? 任平生压下心底的疑问,在不远处看到了邓烨的身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恨不得立马扑到邓烨的身上。 他要告状!!不知道谁要害他!把他打晕了还把他关起来!! 好委屈!!要烨哥哥哄哄! 任平生欢腾的来到邓烨面前,等看清邓烨怀里有个人时,瞬间愣在原地。 萧云若脸色潮红,勾着邓烨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一副醉酒不省人事的样子。 邓烨的脸色很冷,正抱着萧云若往外走。 任平生抿了抿唇,心里又酸又闷,不是说好以后不会再理萧云若了吗? 邓烨骗人。 为什么要抱他?他喝醉了关你什么事? 任平生正要跟上去,一旁的白昇拦在了他面前。 “主子还要照顾云若公子,他吩咐了一会儿让我送你回去。” 任平生心里不高兴,看见白昇拦在他面前,语气冲了起来,“让开。” 白昇依旧纹丝不动。 任平生看了他半响,忽的笑了起来,“不让?” “你以后可别后悔。” 他转身回了筵席,坐在位上,面无表情的继续看台上的舞女表演。 白昇抱剑立在他身后。 他注意到祁澈似乎要离席了,起身跟了上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白昇依旧在原地,只是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任平生心里冷笑了一声,不知道邓烨派白昇跟着他有什么用,估计他跑了白昇也不知道。 不对,白昇估计是巴不得他跑了才好,最好别回来了。 任平生跟着祁澈去了门口,眼见着祁澈要上轿子,他上前叫住了人。 “祁公子。” 祁澈顿了一下,侧过头来,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看着他。 “可否劳烦公子载我一程?” 祁澈捻了捻袖中的玉珏,沉默不语。 过了会儿,淡淡道,“上来吧。” 任平生道了谢,上了轿子,想了想,在祁澈上来的时候伸手扶了他一把。 祁澈避开了他的手。 任平生有些尴尬,讪讪的收回手,有些拘谨的坐在了一旁。 轿子里布置的很奢侈,摆设都是梨木雕的,座位旁镶了红鸽血宝石,椅子上铺了好几层金丝棉絮软垫,坐上去又软又舒服,角落里还熏的有淡淡的松香,十分好闻。 祁澈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剪成一片阴影,耳边一直留意着角落里少年的动静。 ☆、回忆11 33 任平生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摸了摸窗棂上刻的麒麟玄文饰图,凶兽瞳仁用碧绿的玉石点缀,表情凶猛暴戾,脚下燃着烈焰延绵,牙尖爪利,仿佛下一秒就会把猎物撕碎吞入腹中。 任平生看的入迷,马车行驶颠簸,一个上坡震的他整个人向前仰去,脑门径直磕在了窗沿上。 “唔……”任平生脑门磕出来两道红印子,他揉了揉头,嘴巴撇了撇,向后挪了挪坐好,不再瞎动。 他坐在角落里,盯着琉璃灯里的烛火看,没一会儿就开始泛困,眼皮子垂了下去,靠着软垫睡着了。 祁澈侧过了头,角落里传来少年均匀的呼吸声,少年身上似乎带着淡淡的香味儿,气息充斥着整个马车。 祁澈垂眸若有所思。 这少年不仅蠢笨,而且对人毫无戒备之心,邓烨居然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出来? 想来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马车驶进盛京大街,华灯挂满屋檐,柔和的烛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少年垂下的眼睫漆黑茂密,鸦羽一般的颤了颤,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嘴角抿着,神色颇有些委屈。 祁澈看不见,但是耳边能够听到少年低声的呓语。 “不是说了要对我好吗?” “邓烨…” 祁澈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深邃幽寒,眼角微垂遮住了里面的情绪,磨挲在玉珏的手指微顿。 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人的承诺。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任平生被祁澈叫醒了,他掀开帘子一看,牌匾上赫然是烫金的将军府三个大字。 眼睛扫到门口的人影,任平生立刻放下帘子坐了回去,神色颇有些尴尬。 “祁公子,我不回这里,能麻烦你再往前走一点吗?随便找个客栈停下就成。” 祁澈垂着眼眸,帘子被一只大手从外面掀开,邓烨漆黑的眼眸看着任平生,冷声道,“下来。” 邓烨对着祁澈面无表情道,“有劳祁公子送他。” 任平生屁股赖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不敢看邓烨的眼睛,小声道,“我今天不回去了。” 祁澈神色淡淡,并没有出声。 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邓烨眯着眼,眼底覆着一层寒霜,笑道,“你再说一遍。” 邓烨手撑着板沿跃了上来,把任平生从马车上一把拽了出来,不顾任平生的挣扎三两下把人抗在了肩上,回头对祁澈道,“多谢。” 任平生被顶的有些反胃,他伸手掐了两下邓烨的屁股,“你放我下来。” “我自己走,放我下来。” “邓烨!!!” 祁澈放下了帘子,淡淡道,“你怎么看他们两人。” 朱莺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邓二公子很在意这个少年。” 方才邓烨看少主的眼神隐藏着凶狠暴戾,嘴上跟少主道谢,估计心里恨不得一剑把少主捅了。 祁澈垂眸,看来是他猜错了。 “走吧。” 邓烨走了好一段路才把人放下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任平生,眼眸漆黑如深潭。 “为什么要上他的马车?” “为什么不听话?嗯?” 他伸手摩挲在任平生的嘴唇上,把他的下唇揉的鲜红,垂眸盯着那一抹鲜红看。 任平生面无表情道,“你都能抱萧云若,我为什么不能坐别人的马车?” “他喝醉了白昇也能送他回去,你有必要抱他?” “你前几天才跟我讲的离他远点。” “你觉得你自己说话作数吗?” 邓烨脑门青筋乱跳,他伸手按了按,无奈道,“他在宴上喝醉了被人趁机占便宜,正好被我撞见了。” “我不可能看着不管。” 任平生面无表情的别过头去。 “所以你就为了他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邓烨,“我留了白昇在那里。” 任平生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反问道,“白昇跟着我有用?他眼睁睁的看着我上的祁澈的马车。” “他巴不得我离你远点,好让你早点和萧云若在一起。” “你周围的人都不喜欢我,如果连你也离开我不管我,我该怎么办?” “我孤注一掷不远万里跟着你来到盛京,在这里无依无靠,除了你,我什么都没了。” 邓烨拧了拧眉,“你不信我?” “我已经说了我只是把萧云若当义弟看,绝无其他心思。” “我有多喜欢你你难道不清楚?” 任平生笑了起来,“不是我不清楚,是你不清楚。” “你说的和做的是两回事?要我怎么信你?” 气氛冷凝下来,两人回了小院,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任平生洗漱完后上了床,两人分侧而卧,他靠着墙躺在里面,邓烨挨着床沿,两人之间的距离远的可以放下两床被子。 他转了个身,咬了咬被角,想伸手去拽邓烨的头发,指尖顿了顿,又收回了手。 心里憋着一股气并不好受,任平生忿忿不平,明明就是邓烨的错,邓烨不仅不哄他,现在居然直接不理他。 任平生撇撇嘴,胖脚丫子从被子里伸出来,一脚踹在了邓烨的屁股上。 险些被踹下床的邓烨,“……” 邓烨翻了个身,伸手圈住任平生的脖子,把人整个带在了怀里,大手箍住了他的腰,低头看着他道,“不生气了?” 任平生闷闷道,“生气。” “今天还有人跟着我把我打晕了。” “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邓烨拧了拧眉,揽着他的肩膀看向他的后颈,白皙的皮肤上横着一道醒目的红痕。 “受伤没?”邓烨仔细看了看少年身上,确定没有受伤后稍稍放下心来。 他的眼底冷了下来,他派着白昇保护少年,没想到白昇就是这么保护的。 “那人把我关起来,还是祁公子的人把我救出来的。” 邓烨漆黑的眼眸看着他,少年说话时眼里都是感激,感激中带着一丝欣赏。 邓烨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冷声道,“以后离他远点。” 任平生,“哦。” 邓烨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睡觉。明日我会换个侍卫跟着你。” 任平生整个人都被邓烨缠住,黏黏糊糊的,他挣了几下没挣动,心里有些无语,小孩子才会这么抱着东西睡觉,幼稚的男人。 他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了眼,伸手拍了拍邓烨的胳膊,“松开,好热。” 邓烨箍他箍的更紧了些,声音有点哑,“别乱动。” 任平生一听这声音,就不敢乱动了,但是实在是太热,他忍不住踢了踢被子。 邓烨揽着他把他压在了身l下,漆黑的眼眸看着他,目光灼热。 “故意撩拨我?” 任平生往一旁挪了挪,“太热了,我……” 剩下的话被淹没在唇齿里。 任平生看着面前的侍卫,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侍卫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面前的男子身高八尺有余,一身锦绣飞云暗纹袍,三千墨发束成马尾,俊秀隽逸的脸上带着青奴面具,露出来的一双漆黑眼眸似笑非笑,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在下金予,往后便由在下跟着公子,金予必然不负主子的期望,时刻护公子周全。” ☆、回忆12 34 “乌桓奸细留不得!皇上三思啊!” “渡边使邓烨,恪职尽守,亲手抓获乌桓奸细,保我大魏三疆太平,传朕口谕,授封御廉使郎。” “臣…遵旨。” “多亏了你…漠北连失五城,城中百姓被屠,兖州城外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十万生灵哀嚎遍野…这可都是拜你所赐…” “你为乌桓太子,被漠北奉为神袛,如今你害得他们兵败惨死,这滋味如何?”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又脏又臭的蛆虫。现在的你,还拿什么跟我争?” “等到烨哥哥回来了…就是你的死期。” 黑色的藤条上排了一层钉子,萧云若扬手抽在任平生的身上,空中发出劲响,任平生没几块好的皮肤上多了一条极深的血痕。深红色斑驳,不断的向下淌血,顺着衣物滴落在地上。 任平生没有血色的嘴唇张了张,嗓子如同被辗过一般的干涩,他茶珠一般的眼眸如同覆了一层灰尘变得黯淡无光,他摇了摇头,手上的镣铐跟着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不会的。” 所有人不信我…但是他不会。 邓烨会救我出去的。 沐珏刚收到谕旨,换上轻盔去了监牢里。 里面的鞭子抽的噼啪作响,他在上了锁的牢门旁看到了邓烨。 里面传来萧云若尖锐刻薄的嘲讽声,凌厉的鞭子裹着劲风落在刑架上的少年身上,那鞭子上安了一排钉子,不用想也知道落在身上有多疼。 里面的少年却一声不吭。 这次的事明摆着是邓致的故意诬陷,但是少年确实出身乌桓,身份做不了假,到底罪责难逃。 总有人要做权势斗争的牺牲品。 沐珏正要开口劝邓烨两句,一抬头却愣在了原地。 他表弟从小冷淡寡情,不记恩只记仇,凡事睚眦必报不留余地,直白来说就是冷血薄情,从来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此刻他却在他表弟眼角看见了晶莹的泪珠。 他冷血薄情的表弟…哭了。 - 任平生睁开了眼,伸手揉了揉眼睛,他仔细看了看眼前肉乎乎的小手,不敢置信的眨眨眼,“这是怎么弄的…” 一开口,发现声音软糯糯的,根本不是他原本的声音。 倒像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他被邓烨搂在怀里,邓烨见他醒了,低头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俊脸微红,“醒了?你从昨天夜里开始就在不断变小…应该是禁术的副作用。” 邓烨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小手。 太…太可爱了。 任平生现在是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又白又胖,小脸肉嘟嘟的,一双琥珀般的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而密,嘴巴鲜红湿润,像个精雕玉琢的瓷娃娃。 原来的衣服已经没法穿了,邓烨临时拿里衫把他裹住,只露出来一张小脸和一双白胖的脚丫。 邓烨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皮,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耳根子泛红一片,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口,“我的宝贝。” 任平生摸了摸脸上的口水,伸手推了推他,有些无语道,“你抱的太紧了。” 快勒的他喘不过气了。 邓烨恋恋不舍的松开了他,没一会儿双手又缠上来,搂着他不肯撒手,眼神中带着痴迷。 任平生,“……” 邓烨搂着他上了马,一只手箍着他把他拢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着缰绳驭马一路不断往西。 中途随意吃了些东西,到傍晚邓烨在一个小村庄停下,牵着马进了一家人家。 邓烨敲了几下门,里面探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的脑袋,上下打量邓烨一番,眼中带着疑惑。 邓烨从怀里拿出来一些碎银,“打扰了,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中年男人收了碎银,让出了门,笑道,“进来吧。” 里面的人正在吃饭,一桌子有男有女,此时见两人进来,纷纷投来了目光。 中年男人招呼道,“小翠,愣着干啥,去搬俩凳子过来。一会儿把北屋收拾一下,给这两位借宿的客人住。” 叫小翠的女孩儿约摸十五六岁,圆脸杏眼,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好勒。” 路过邓烨的时候一直往邓烨怀里瞅。 小翠搬了凳子过来,一桌人都十分热情的让两人坐下,小翠坐到了邓烨的旁边。 邓烨没让任平生自己坐,而是把人放到了自己腿上,喂小孩一样的把饭菜吹吹然后再填进任平生嘴里。 任平生面无表情的吃着菜,伸出小胖手悄咪咪的捏了捏邓小烨。 邓烨筷子一抖,额角青筋鼓动,把他的两只手握住,夹了块儿大蒜放进了他嘴里。 任平生小脸漆黑,正要吐出来,邓烨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漆黑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小翠一直在瞅任平生,忍不住开口问道,“叔叔,这是你儿子吗?” 邓烨朝她看过来,小翠抖了抖肩膀,莫名感觉四周好像突然有点儿冷。 “他是我相好。” 这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下来,一桌子人都傻了。 任平生,“……” 小翠最先反应过来,讪讪的笑了笑,“原来是叔叔的相好啊…” “真年轻。” 邓烨点点头,冲她似笑非笑,“你觉得叔叔和他不配?” 小翠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威胁,她求生欲极强的摇了摇头。 “配。” “小公子生的精雕玉琢,和叔叔您最配。” 邓烨满意了,作为奖励给她夹了一颗大蒜。 小翠,“……” 真记仇:) - 第二天一大早,邓烨带着任平生离开了村庄,两人去了柳江边的江柳镇,打算在江柳镇待一宿第二日过江。 江柳镇三面环水,处处修着朱红长桥,桥边是成株的柳树,绿条成荫,在艳阳下投出大片的阴影。 任平生看着街边老翁手里红艳艳的糖葫芦,莫名有些嘴馋。 他晃了晃邓烨的手,眼睛瞅着糖葫芦移不开眼。 邓烨牵着他往对面走,笑道,“你现在倒真像个小孩子。” 黄色的稻草团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红色水果串,有山楂,有苹果,还有橘子瓣和青枣。果子上面淋一层红色的糖浆,把新鲜的果子包裹其中,散发着清冽的果香和糖浆的甜味儿。 任平生咬了咬手指,还在纠结要哪个,邓烨已经拿出了一颗碎银,对老翁说都要了。 老翁把四串糖串包好递给邓烨,他松开了任平生的手去接糖串,看着上面红色的糖浆,轻微拧了拧眉,“这么多糖会不会把牙吃坏?” 没有听到回复,邓烨转过了头。 手里的糖串儿散了一地。 四周空荡荡的,哪还有任平生的人影。 ☆、门阀少主 35 路嘉看看手中的画像,又看看面前的小孩儿,挠了挠头,“一模一样啊…” “这应该是他儿子吧?” 路逸冷笑一声,“你脑壳里装的是屎吗?” “男人怎么生孩子?你给我生一个看看?” 任平生眨了眨眼睛,他刚刚还在跟邓烨一起买糖串串,这两个侍卫不知道是怎么在邓烨的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的把他弄走的。 不过,这两个侍卫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任平生奶声奶气道,“叔叔,你们抓我干什么呀?你们是坏人吗?” 路嘉又瞅瞅他,把手里的画像拿到他面前,问他,“这是你爹吗?” 任平生看着画上的自己,面无表情道,“是。” “你们找我爹干什么啊?” 路嘉震惊了,“这是你爹,那邓烨呢?” 任平生,“烨爹爹也是我爹爹。” “你娘呢?” “我没有娘只有爹爹。” 路嘉,“……” 路逸无语了,拿剑柄敲在路嘉的头上,说,“管他是谁,先回去跟少主复命。” 说着,抓起任平生用胳膊夹住,提着剑足尖轻点,几个瞬间没了人影。 路嘉挠挠头,也追了上去。 任平生一路上都在想侍卫口中的少主是谁,他莫名其妙被抓走,邓烨找不到他,估计该急死了。 没多久,路逸把他放了下来。 “少主,人带到了。” 任平生抬头,看到面前的人,隐隐觉得似乎在意料之中。 两年没见,面前的人变得更加俊美。 男人一身深紫色云渚炎兽袍,三千墨发由紫玉金冠冠起,深棕色的眼眸狭长深邃,墨眉若削,五官线条凌厉,鼻梁高挺,薄唇淡淡,整张脸在熏炉里的缭绕烟雾里显得有些不真实。 路嘉述实禀报,说这小孩儿似乎是那位的儿子。 祁澈抚着手中的玉珏,深棕色的眼眸看向任平生,淡淡道,“过来。” 任平生头皮发麻,总感觉祁澈那双眼睛似乎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 他上前几步,站到了祁澈的面前。 祁澈伸手碰了碰他的脑袋,用食指在他脑门上点点画画,手指在他脑门上顿了好一会儿,眉尖蹙了蹙,随之收回了手。 路嘉和路逸拖着他把他带了下去。 两人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里,路嘉手里拿着绳子,纠结道,“小屁孩还用捆住吗?有咱俩在外面守着他肯定跑不了。” 路逸冷笑道,“要是真跑了,你去跟主子交代?” 路嘉觉得有道理,拿绳子把任平生捆在了椅子上。 任平生,“叔叔,你把我捆在椅子上,我尿尿拉粑粑怎么办?” 路嘉看这小孩儿实在是长的过分可爱,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想尿尿了叫叔叔。” 任平生莫名觉得有几分凉意,他抬头一看,路逸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任平生懂了。他偏开脑袋避开路嘉的手,笑道,“谢谢叔叔。” 路嘉收回了手,看了看小孩儿毛绒绒的脑袋,有些可惜不能多摸一会儿。 两人出门给房间上了锁,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 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小孩儿的声音,“叔叔,我要尿尿。” 路嘉正要进去,路逸拦住了他,提着剑开了门。 路逸用胳膊粗暴的夹着任平生的脑袋带着他到了一处空地上,拿剑捅了捅他的屁股,冷笑道,“尿。” 任平生有些无语道,“不解开绳子怎么尿?” 路逸拔剑在他手腕处划了一道,腕上的绳子散落在地上。 任平生解了裤子,路逸在旁边低头瞅他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任平生,“……” 呵呵。 他提上了裤子,路逸在旁边催他,他转过了身,把手上的符拍在了路逸的腿上。 路逸愣了一瞬,想动身体却动不了。 这是低等的咒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任平生笑了起来,一双琉璃似的眼睛弯了弯,咧唇道,“叔叔,委屈你在这里待一会儿了。” 路逸睨着他,笑道,“你觉得你能逃的出去?” 任平生转身往原路走,“你猜。” 他一路上避开了来往的侍卫,在府里绕了大半圈儿才找到一处没人看守的偏门。 他小心翼翼的踏出了门,脑袋往外探了探,见周围没有人,稍稍安了心。 他又往外走了几步,没走几步,被人从后颈处的衣领提了起来,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祁澈低头看着他,挑唇笑道,“这是要去哪儿呢?” 任平生捂住了脸。 祁澈一路把他拎了回去,他回到了正殿上,路逸看他两眼,笑的不怀好意。 祁澈什么也没说,让他坐在旁边,往路嘉那边看了两眼,路嘉行了个礼,退了出去,没一会儿从外面拖了个人进来。 拖进来的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汉子跪在地上,不断的朝祁澈磕头。 “少主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 路嘉拔出l来剑,用剑柄给汉子翻了个身,银色的剑刃刺进汉子的脚踝处,用力一挑,挑出来两条带着血的脚筋。 汉子疼的撕心裂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鲜红的血顺着脚跟淌了一地,连带着青白色的筋脉,看上去既血腥又残忍。 路嘉挑断汉子的另一只脚踝,任平生别过了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祁澈唇角勾了起来,拽着他把他抱进怀里,深棕色的眼眸看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还敢跑吗?” 任平生头皮发麻,小胖手紧紧握住,抿唇道,“我错了。” 他在这一刻深刻的感觉到了身后这个男人的危险性,男人虽然长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骨子里可一点也不像外表那么温润无害。 祁澈捏了捏他的耳朵,看着他怂的缩成一团的样子,挑眉笑了起来,“你怕我?” 任平生嘴角僵了僵,连忙摇头,“不怕不怕。” 紧接着拍了个马屁,“少主英俊潇洒,我仰慕还来不及。” 祁澈低头看着他,“是吗。” 任平生点头。 祁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心烦意乱 36 任平生夜里睡到了祁澈的房间里。 祁澈命路逸回去收拾房间,路逸领着他去了祁澈房里,抱着两床床褥扔在地上,等任平生转身时已经没了路逸的人影,只留下地上凌乱的被褥。 任平生自己动手铺了被子,两床被子随意的摊开,鼓起来的边边角角扒拉两下,看着差不多了就脱了鞋子钻进了被子里。 反正他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邓烨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的。他累了一天了,现在粘了枕头就想睡觉。 隐在暗处的路逸,“……” 猪吗这么快就睡着了? 祁澈进来时,看到一地凌乱的被褥,金丝牡丹棉被鼓起小小的一团,里面的小人儿睡的香甜,嘴角还挂着不明液体。 他摸了摸手里的玉珏,一把掀开了被子,拽着衣领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在半空中摇了摇,看到任平生睁开了眼,淡道,“洗漱了吗?” 任平生被晃醒了,一脸懵的看着祁澈,伸手擦了擦口水,“不知道去哪里洗漱。” 可能是面前的小孩儿表情太可爱,祁澈嘴角勾了勾,提着他的衣领又摇了摇,“让路逸带你去。” 一旁多了个人影,路逸臭着脸看着任平生。 任平生冲路逸龇了龇牙。 路逸领着任平生到了一旁的水房,用杯子舀了一杯水,递了一节柳枝给他,动作十分粗鲁,柳枝差点怼到任平生的脸上。 任平生接过了杯子,咬了口柳枝,噙了口水漱了漱,偏头把水吐出来,吐了路逸一身。 路逸看着腿上黑色锦袍上的深色水痕,脸色黑成锅底。 任平生面无表情道,“我不是故意的。” 才怪,老子就是故意的。 路逸冲他笑了笑,“没事,我等会儿回去换一件。” 任平生洗了把脸,路逸带着他去了后面的澡房,里面隔着屏风,屏风后面是一个半大的木桶,桶沿不高,刚好适合五六岁的小孩子洗澡用。 木桶里兑了热水,不断的散发着热气,一旁的屏风上还挂着特地给他准备的小衣服,小衣服都是用金丝引线缝的,里面是白色的锦衫,看上去精致又好看。 路逸把他推了进去,瞅他一眼道,“半个时辰内洗完。” 说完转身出去了,顺便给他合上了门。 任平生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并不烫,他褪了衣衫进了木桶里,心想难得路逸没有趁机整他。 他哼着歌在木桶里泡了半个多小时,用小胖手搓了搓肚皮,打了皂角揉了揉头发,用皂角吹成一个个泡泡,等到他洗完了,至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任平生站起身来,正要拿净布擦身子,伸手摸了个空,他偏头一看,屏风上空落落的,别说布了,连件衣服都没有。 “路逸??” “叔叔我错了。” “你把衣服还我。” 他喊了几嗓子,并没有人理他。 他踩着草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脑袋左右探了探,咬了咬牙,捂着下l身飞快的跑回了房间里。 反正祁澈也看不见,就算能看见,他现在是五六岁的小屁孩,也没啥丢人的。 祁澈听见动静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任平生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明知道祁澈看不见,却莫名觉得他的眼底里似乎带着笑意。 祁澈淡淡道,“洗好了?” 任平生告状道,“少主,路逸把我的衣服拿走了。” 他随手扯了件衣服搭在身上,忿忿不平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祁澈,“你看见了?” “没有。”任平生理直气壮道,“但是我知道肯定是他干的。” 祁澈从床上扔了个枕头下去,“睡觉。” 任平生撇撇嘴,把枕头摆好,躺在了地上铺的褥子上,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祁澈捻了捻手指,房间里的蜡烛熄灭了,夜色漆黑,门外泛着银亮的月光,在窗上投下了外面银杏树的影子。 任平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道邓烨现在在干什么,肯定在急着找他。 也不知道祁澈为什么要抓他,对他这么客气,并不动粗,只是把他关在这里,搞不懂在打什么算盘。 任平生猜祁澈肯定也没有睡着,虽然呼吸听着很均匀,但是他知道,像祁澈这么严谨甚微的人,不可能在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敢睡。 任平生翻了个身面对着祁澈,“少主,我睡不着。” 黑暗中祁澈似乎睁开了眼,过了好一会儿,道,“睡不着出去陪路逸守夜。” 任平生不敢吭声了。 他看着窗外摇曳的银杏树叶,问道,“少主,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随后小声道,“你是好人,你会送我回去的对吧。” 祁澈沉默了好一会儿,唇角勾了勾,“我是好人?” 任平生点点头,“其实你知道的吧,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会把我交给大魏皇帝吗?” 祁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这要看你男人的诚意了。” 果然。是抓他来威胁邓烨的。 任平生抿唇道,“那他现在知道我在你这里吗?” 祁澈不说话了。 黑夜里分外安静,他又问了几句,祁澈都没再理他了。 “少主,我门两年前见过呢。” “你肯定忘了。” “那时候在盛京大街上,有个小贩要偷你的钱袋,我拉着你把小贩赶走了。” “夜里的时候我还是搭你的马车回家的呢。” “你还记得不。” “少主?少主?你睡着啦?” “真睡着啦?” “你怎么比我睡的还快?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比如趁机捅你一刀啥的。” “嘿嘿嘿。” 祁澈额角青筋乱蹦,他眉尖蹙了蹙,从床上坐了起来,掂起少年的后颈,提着任平生把他扔给了门外的路逸。 “换值,让路嘉守夜,你去陪这东西睡觉。” 路逸,“……” 祁澈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有些佩服邓烨,不知道邓烨是怎么跟少年相处那么久还能喜欢的要死要活的。 难道不嫌烦吗? 莫名被丢给路逸的任平生,“……” 任平生扑腾了会儿,伸出了小胖手,“少主我错了。你让我回去吧,我保证不吵你了。” “我不能跟他睡!他会掐死我的!!” “少主,你明天就要看不到我了。” “嘤嘤嘤。” 路逸狞笑一声,夹着任平生对祁澈道,“是。” 任平生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的看着祁澈,“少主!!” 祁澈摩挲着手中的玉珏,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算了。” 他把任平生从路逸胳膊底下拽出来,拔萝卜一样的手法,提着少年进了屋里,警告道,“不许再吵了。” 任平生乖巧的点了点头。 祁澈顺手把人扔在了床上,等他反应过来,再去看少年,见少年没得一点儿要下去的意思,索性不管了,转过了身背对着少年。 任平生当然不想下去,这床榻又软又舒服,可比睡硬地板舒服多了。 任平生盖好被子,顺手帮祁澈也盖上了,他把手放在小肚皮上,躺在床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像往常一样往边缘滚,下意识想要滚进邓烨的怀里。 他做梦梦到了一块白色的玉石,玉石特别大,散发着凉气,他好热,一直抱着玉石不撒手,玉石贴着皮肤,凉凉的特别舒服。 抱着抱着,玉石长腿了似乎要跑,任平生死死的把它搂在怀里,严肃道,“不准跑!你是我的!!” 这么热的天,这么好的一块儿会散发凉气的石头上哪去找!! 祁澈低头看着抱着他不撒手的少年,少年不断的往他身上拱,大夏天的贴在一起,热的要命。 祁澈闭上了眼,刚才就不应该心软。 他没有后悔过什么事,但是在刚刚,他后悔了,十分后悔没把少年扔出去。 ☆、赫连公主 37 任平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八爪鱼一样趴在祁澈身上,祁澈低头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睛秋桐一般的深邃好看,伸手捏了捏他粉藕一般的胖胳膊,淡道,“昨天夜里睡得好吗?” 任平生屁股向后挪了挪,胳膊腿都收了回来,心想昨天他梦里的玉石应该就是祁澈了,他讪讪道,“少主,我不是故意的。”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祁澈的里衫上还沾的有他的口水,任平生不好意思道,“我下次不会了。” 祁澈褪了雪白的衣衫,露出了精瘦的上身,他的皮肤偏白,胸口下蜿蜒排列着成块的腹肌,脊背宽阔,蝴蝶骨精致,背上布满了凌厉的伤痕,深色的疤痕像是一道道狰狞的蜈蚣,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可怖。 任平生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摸,问道,“少主也会受伤吗?” 疤痕看起来很深,当时一定伤的很重。 祁澈侧过头看他,带着淡淡的疑惑。 任平生抿唇道,“邓烨告诉我,你是大魏门阀之主,权御七大士族。” “底下死士无数,有很多人愿意为了你出生入死。” 祁澈换上了干净的里衫,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雪凤玉簪袍,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秋桐棕眸,凌眉敛锋,整个人宛如画中睥睨天下的谪仙,风华绝代,折辱三生。 “现在的我并非是以前的我。” 祁澈出身高,身为祁家正统嫡子,从小就要背负着族里的命运,除此之外,身边有无数的人在盯着他,只要他稍微懈怠,便会有人踩着他登上这个位置,沦为权势更迭的失败者,往往会死无葬身之地。 祁澈,“我很欣赏邓烨,但是他和我之间做比较的话,一定是他输。” 任平生听不得有人说邓烨不好,反驳道,“你怎么知道的,谁赢谁输不一定呢。” 祁澈深棕色的眼眸弯了弯,挑唇道,“他输在了一个情字上。” 任平生消了声,他无法反驳,他确实成了邓烨的软肋,不然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世人常言有情两相负,无爱一身轻。 不碰情爱自然也不会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人世八苦,皆因一个情字。 只是有些人遇见了,纵使尝遍八苦,也甘之如饴。 祁澈领着他去吃了早膳,一桌子的素菜,十分清淡,任平生夹了几筷子,有些诧异菜的味道意外的好。 厨子烧的一大盆面皮瓠子汤,任平生喝了好几碗,味道可口不油腻,面皮炒的焦黄,掺着瓠子特有的清香,入口香醇,瓠子在舌尖蔓延开来,令人回味无穷。 任平生一点儿也没客气,祁澈瞅了他一眼,看见少年两腿垂在凳子两旁晃呀晃,嘴巴吃的油亮,还伸手摸了摸小肚皮,神情有些严肃,似乎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又吃多了。 祁澈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嘴角向上翘了翘。 门外的路逸抱拳进来,卑膝行礼道,“少主,赫连公主求见。” 祁澈垂着眼,银质的雕花筷子放在了桌上,淡道,“让她进来吧。” 任平生瞅了瞅祁澈,祁澈身为臣子,反而要公主求见,真不简单啊。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道十分好听的撒娇女声,“想见澈哥哥一面,还真是难啊。” 进来的女子一身鹅黄色广袖华服,梳着云髻,左侧插着鎏金玉雕步摇,右饰凤仙绸云簪,簪子下垂着碧绿流苏,一走一动间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子生的杏眼娥眉,鼻梁顺着朱唇婉转成秀丽的弧度,脖颈白净修长,神情间自带着贵族的优雅从容。 管家为公主添了一副碗筷,魏清柔坐到了祁澈的旁边,嗔道,“澈哥哥为何不愿意见我?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让澈哥哥不高兴了吗?” “如果赫连哪里做错了,澈哥哥一定要告诉我,赫连会改的。” 五公主魏清柔爱慕祁澈的传闻,任平生很早以前就听过,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公主居然如此卑微。 祁澈捻了捻手中的玉珏,淡道,“公主何错之有,是臣怠慢公主了。” “前几日臣有要事在身,还望公主见谅。” 魏清柔笑了笑,“无妨。” 她的目光转向任平生,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澈哥哥,这孩子是?” 任平生眨了眨眼睛。 祁澈指尖微顿,“故人之子,受人所托,代为照顾。” 魏清柔松开了帕子,笑了起来,“这孩子当真生了副好模样,精雕玉琢的,日后肯定俊俏的很。” 任平生弯了弯唇,眼睛亮亮的,对魏清柔道,“多谢赫连公主夸赞。” 祁澈看了他一眼。 任平生低头继续吃饭,听着魏清柔不停对祁澈嘘寒问暖,祁澈一直是不咸不淡的应着。 等到问完了,赫连才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澈哥哥,我下月十六岁生辰,我的及笄宴礼,你会来吗?” 五公主在宫中得宠,十分受魏明帝喜爱,她的及笄礼祁澈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现在这么问,不过是想听到祁澈亲口说出来。 祁澈点了点头,“会去的。” 魏清柔笑了起来,眼底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任平生吃饱喝足找个借口溜出去了,路嘉和路逸还守在门口,他围着两人转了几圈儿,路嘉眼里带着笑意,而路逸则是略微嘲讽的看着他。 他莫名其妙的看懂了路逸的嘲讽。 昨天晚上光屁股遛鸟遛的爽吗? 任平生,“……” 任平生回了房间里,找了一张纸出来,蘸着墨水在纸上画了只王八,又跑去厨房里弄了些年糕糊在纸上,趁路逸不注意悄咪咪的贴在了路逸的屁股上。 侍卫纪律体制严格,没有主子的命令是不能随意乱动的,路嘉憋笑憋的辛苦,整个人笑的发抖。 路逸并不知情,转头看了路嘉一眼,有些无语。 任平生在府里转了转,似乎听到了公主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魏清柔正笑着对他招手。 魏清柔生的温婉,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融了一层暖光,让人觉得温暖舒适。 任平生心想其实她跟祁澈也挺配的。 她蹲下身来,握住了任平生的小胖手,问道,“可以告诉公主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任平生有些拘谨道,“我叫任平生。” 魏清柔垂眸,轻声道,“能不能告诉公主姐姐,你娘亲和少主是什么关系吗?” 任平生突然感觉公主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摇了摇头道,“我爹和少主是朋友,我娘?我娘亲是少主朋友的妻子啊。” 魏清柔笑了起来,伸手拧在他的胳膊上,细长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掐的通红,温柔道,“不和公主姐姐说实话吗?” 任平生胳膊被拧的痛死了,他撇了撇嘴,哭了起来,“公主姐姐你不要拧我,好疼。” 魏清柔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变本加厉的拧他腿上的肉,“小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 “我没有撒谎。” 魏清柔又问了好几遍,任平生都是一样的回答,她松开了手,笑了起来,“姐姐知道了。” “这是我们两个秘密哦,你要是告诉少主的话。” “公主姐姐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任平生边哭边点头,心想他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公主和祁澈配,一点儿也不配,心这么黑连小孩子都下得去手怪不得祁澈不喜欢!! ☆、喝酒 38 路逸正要来找小孩儿算账,隔老远看见了任平生和魏清柔,魏清柔言笑晏晏的,小孩儿委屈的一直掉眼泪。 路逸神色变了变,几个瞬息到了两人面前,卑膝道,“公主。” 以前这样的事没少发生,少主和哪个女子有往来,公主第二天就会找上门,那些女子后来都再也没出现过。 这次连小孩儿也不放过吗。 魏清柔侧头看过来,笑道,“路侍卫有什么事?” 面上带着笑,路逸却看得出来,笑意分明未及眼底。 路逸扫了一眼小孩儿,回道,“少主让我带小少爷回去。” 魏清柔握着任平生的手,把他推给了路逸,“劳烦路侍卫了。” 路逸把任平生牵在身后,对魏清柔道,“我一会儿让路嘉送您回去。” 魏清柔站起了身,摸了摸发上的簪花,“不必了。” 两人目送魏清柔出了门,路逸拿剑鞘戳了戳任平生的脑袋,“以后离她远点。” 任平生点点头,感激的看了路逸一眼。 回到正殿,祁澈已经出了门。 作为回报路逸今天帮他逃脱公主的魔爪,任平生跟他交了底,问他道,“你是不是喜欢路嘉?” “我早就看出来了。” 路逸脸红了起来,瞅他一眼道,“小屁孩懂个屁,快滚。” 任平生眨了眨眼,“我不是小孩子。我其实已经二十三岁了。” 路逸一脸我看你脑子里有屎的表情看着他。 任平生严肃道,“你信我,我真的能帮你。” 任平生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路逸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任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能行!!” 晚上的时候祁澈回来了吃饭,任平生在旁边热情的给他又是盛饭又是端汤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都在写着欲言又止。 祁澈指尖顿了顿,放下了筷子看向他。 “做什么?” 任平生不好意思道,“少主…可不可以借路嘉路逸给我用一会儿?” “就一会儿。” 祁澈看着少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淡道,“你找他们做什么?他俩一会儿还要值夜班。” 任平生撇嘴,他拽住了祁澈的袖子晃了晃,撒娇道,“就一会儿,好嘛少主。” 反正他现在是小孩子,撒撒娇也没什么问题。倒是答应了要帮路逸,说到就得做到才行。 任平生见祁澈没有松口的意思,略微失望道,“那就借路逸一会儿,不借路嘉了,好不好。” 祁澈一手撑着头,看见少年的表情变来变去,觉得很有意思,不由得勾了勾唇,伸手揉了把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去吧。” 任平生本来以为祁澈不会答应,猛然得到许可,一时高兴,欢腾的扑进了祁澈的怀里,兴高采烈道,“谢谢少主!” “少主你真好!!” 祁澈低头看着他,眼睛弯了弯,笑道,“小骗子。” 这么近距离的看人,任平生看到祁澈垂下来的睫毛又长又密,深棕色的眼眸深邃如秋日里的潭水,五官像是用朱笔画出来,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他鬼使神差的在祁澈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笑道,“少主,你真好看。” 祁澈眼睛微微睁大,半晌后,脸突然红了起来。 任平生并没有多想,他现在就是五六岁的小孩儿,他认为亲人一口也没啥别的意思,这是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 他亲完就跑了,欢天喜地的拿了特赦去找了路逸,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祁澈烧的通红的耳朵,脸上绯红一片。 祁澈可不这么想,他见过任平生的画像,知道他是用了禁术后身体才会变成这样,心里一直是把任平生当做一个成年的男子。 祁澈摸了摸脸,面上头一回露出略微恼怒的神情,喃喃道,“不是有相好了么……作甚要撩拨我。” 任平生去厨房提了好几坛子酒,搬到了路逸的小院儿里,然后去找了路逸。 “少主已经同意了,你跟我走吧。” 路嘉看向两人,目光里带着疑惑。 任平生扭头冲路嘉笑道,“我跟路逸叔叔去喝酒。” 说完拽着路逸的裤腰带就往前走。 路逸脸一黑,裤子差点儿被拽掉了,这小孩儿是故意的吧? 路逸伸手拍掉了任平生的爪子,咬牙道,“松手,我自己走。” 任平生松开手,不知道路逸莫名其妙的又生什么气,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路逸,“……”操。 两人回到小院儿,任平生拿出来酒盅子,又拿出来两个骰子,对路逸道,“比大小点儿,谁输了谁喝。” 路逸在他对面坐下,手里的剑放在了桌子上,上下打量任平生道,“你确定有用?” 任平生倒酒,瞅他一眼道,“肯定有用。” “他要是拒绝了,你明天就说喝醉了啥也不知道。” 路逸啧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挺有想法。” 任平生倒了一排的酒,倒完把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他的小胖手握住倒扣的酒盅,在桌子上晃了晃,打开一看,一个三一个四。 他把酒盅倒扣回去,推到了路逸面前。 路逸笑了起来,“你输定了。” 路逸扣着酒盅一顿猛摇,他自信满满的打开。 两个一。 任平生看着路逸脸上闪过不可置信迷茫懵逼不知所措,表情错综复杂,仿佛在说我的天呐我的手气怎么可能这么差。 任平生快笑死了,手放在桌子上锤了好几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路逸的脸黑成锅底。 任平生不废话,把酒推到了他的面前,扬声道,“喝!!” 路逸瞪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来!” 两人又摇了好几次,任平生每次摇的点数都不高,没有四往上的,大部分都是一个三一个四,两个三,一个二一个四。 但是他的点数每次都要比路逸高那么一点点。 一轮下来,路逸已经喝了好几杯了,任平生面前的酒杯还是满的。 任平生握着酒盅开始摇,摇了两下打开一看,两个五点。 他的眼角带着狡黠,嘴角翘了翘,“你完了。” 路逸瞅他一眼,接过了酒盅,想了想,没有像之前一样一阵猛摇,只是握着酒盅轻轻晃了两下。 酒盅拿起来,桌子上一个五点一个六点。 任平生,“……” 路逸笑了起来,把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任平生坐着不动,耍赖道,“我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路逸噢了一声,“你上午还跟我说你已经二十三岁了。”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任平生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带着淡淡的梨花香味儿,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端着杯子一口气喝完了。 他擦了擦嘴吧道,“你说的有道理。” “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路逸,“……” 桌上的酒盅在两人之间不断换着位置,任平生运气没有之前那么好了,两人轮流着输,喝到最后石桌上的酒坛都已经空了。 任平生感觉有点儿晕,他脸上红扑扑的,打了个嗝,伸手推了路逸两下,“你…快去……找路嘉啊…嗝……” 路逸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去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向任平生道,“你跟我一起。” 任平生点点头,两人慢吞吞的去了正殿。 路嘉老远就闻到浓重的酒味儿,他朝两人的方向看去。 路逸朝路嘉招了招手,深呼了一口气,突然大声喊道,“路嘉,你过来,老子有话跟你说!” 声音气势如虹,响彻整个正殿。 任平生,“……” 一众侍卫,“……” 殿里的祁澈,“……” ☆、心动 39 任平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路逸大声道,“路嘉!老子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 “想当你男人的那种喜欢!!” “你跟我好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众侍卫一向纪律严谨,当值期间不敢随意有任何动作。但是路逸这一系列行为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虽然没动,但是目光全部都在路嘉路逸两人之间巡视,满脸的戏谑。 路嘉脸色涨红,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支吾道,“你…闭嘴。” 丢死人了!! 路逸喝高了,跌跌撞撞的上前几步,他倒在了路嘉的身上,口齿不清道,“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啊。”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 路嘉把他扶起来,扶着他往小院走,有些无奈道,“不同意就怎么了?” 路逸路过了一旁的任平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拽着任平生的后颈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冷笑道,“不同意我就宰了你儿子。” 任平生一脸懵逼的看着路逸。 老弟??你怎么回事??你清醒一点好吗?? 路嘉,“……” 路逸继续给自己加戏,嗤笑道,“当初你和翠花的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个孽畜绝对不能留!” 路嘉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喃喃道,“翠花不是后院儿里母猪的名字吗…” 任平生面无表情的看着路嘉,“他喝醉了,现在不清醒。你赶紧想办法把他弄回去。” 路逸伸手一巴掌拍在了任平生的屁股上,表情似哭非哭,“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干涉我和路嘉的感情!” “死小孩儿!!孽畜!!” 任平生脑门漆黑,正要开口,路逸猛然松了手,他被丢在了地上,面朝下啃了一嘴的泥巴。 他呸呸吐了几口,伸手擦了擦嘴。 路逸突然哭了起来,抱着路嘉的大腿不肯撒手,边哭边道,“爹啊,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娘!你不要走!!” “你们走了女儿怎么办啊!!” 任平生震惊了,看见路嘉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路逸明天早上醒了想起来,可能会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 没脸活了。 他们这么吵,祁澈从正殿里出来,看到趴在地上大哭不肯起来的路逸,眉尖轻微蹙了蹙。 任平生上前拽住了祁澈的手,冲路嘉眨了眨眼,示意他们赶紧走。 路嘉没动,心想真的以为能瞒过少主吗,少主虽然眼睛看不见,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得很。 果然,祁澈微启薄唇道,“扶路逸下去吧,等明天早上让他自行去领罚。” 路嘉松了口气,如获大赦般的一手扶住路逸的肩膀,拖着他回去了。 祁澈闻着少年一身的酒气,拧了拧眉,他牵着少年把他推进了水房,淡道,“洗干净再出来。” 任平生把自己收拾干净回了房间里,他的头发滴着水,毛茸茸的脑袋上挂着水珠,浸湿了身后雪白的里衫。 祁澈看他一眼,“把头发擦干。” 任平生坐在床榻上,晃了晃小短腿,没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祁澈瞅见少年的小衣服都已经湿了一大片,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绒布盖在了少年的头上。 “不擦干会生病。” 他伸手在少年的头顶上揉了揉,少年似乎在想事情,这时候看过来,一双琉璃一般清透的眼珠里带着一丝疑惑,眼睛眨了眨,乖巧又无害。 祁澈猝不及防的心跳一窒,感觉心底好像塌陷了一块儿。 好可爱……好想藏起来。 “少主,怎么了?” 祁澈低头亲了他的脸一口。 等到亲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祁澈脸热起来,稍微有些不自在。 祁澈垂下了眼眸,“想以后要是能有个像你这么可爱的儿子就好了。” 任平生笑了起来,“少主这么好看,生的孩子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啊。” 祁澈留意着任平生的表情,任平生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亲吻不自在。他捻了捻袖中的玉珏,莫名有些烦躁。 任平生想起来上午的事,把袖子卷了起来,跟祁澈告状道,“少主!!忘了跟你说了,公主今天欺负我!” 少年白白净净的胖胳膊上印着几块儿明显的青色掐痕,有几块儿还带着红斑,显然被掐的失了血。 突然想起来祁澈看不见,任平生又把袖子放了下来。祁澈总是给他一种其实能看见的感觉,让他总是下意识也这么认为。 任平生理直气壮道,“我本来还以为她是个好姑娘!!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坏!小孩子也下得去手!” 他苦口婆心道,“少主,这样的女人娶不得啊!” “她真的一点儿也配不上你!” 祁澈看着少年喋喋不休的模样,眼底带了些笑意,问他道,“你觉得我应该配什么样的?” 任平生想了想,吹捧道,“少主值得最好的。” 祁澈敲了下他的脑门,“小骗子。” 任平生笑了笑。 祁澈伸手捏住了他的小胖胳膊,轻轻揉了揉,“疼吗?” 任平生点头,“我当时都疼哭了。” 祁澈松开了他,去了茶几后的柜子上,从暗格里拿出来一盒膏药出来。 “把衣服脱掉。” 任平生乖乖的把衣服脱掉。 祁澈坐到了他旁边,瞅到他圆滚滚的肚皮,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笑了起来,“怪不得平日里那么能吃。” 任平生撇嘴,嘟囔道,“我这是虚胖,等到变回去了就好了。” 祁澈挖了膏药涂在他的手臂上,淡绿色的膏药落在皮肤上凉丝丝的,祁澈的神情认真而专注,任平生低头数他的睫毛,忍不住叹了口气。 祁澈手指微顿,“怎么了。” 任平生抬起脑袋看梁顶,自言自语道,“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想起来我哥。” “你还有哥哥?” 任平生点了点头,“不是亲的。”他脑海里浮现出任锦安的脸,笑道,“但是他对我特别好。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我,从来不跟我争。” 他离家五年多了,不知道任锦安现在怎么样了。 祁澈,“想回家?” 任平生想了想摇了摇头,唇角弯了弯,“虽然见不到我哥有些遗憾,但是我并不后悔。” “因为我遇见了个人,他值得我这么做。” “他对我也不比我哥对我差。” 比我哥还宠我,他在心里想。 祁澈知道他说的是谁,语气淡了下来,“他对萧云若也挺好的。” 他这是有心挑拨两人的关系,看到少年口中提到那人时欢天喜地的模样,觉得莫名有些不爽。 任平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以前他可能也这么觉得,但是邓烨都能舍弃一切带他私奔了,萧云若也算不了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任平生缩到了墙边,他怕离祁澈离得得近了他半夜又忍不住往人家身上蹭。 祁澈看了眼他,没有说什么,盖上被褥侧着身子躺在床榻上。 蜡烛熄灭,淡淡的月光透进来。 窗外蝉鸣忽高忽低,吹进来一阵夏日的晚风,带着燥热的气息。 祁澈闭着眼,身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怀里扑进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少年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整个人不断的往他身上贴,眉尖蹙了一下,嘴里嘟囔道,“我的玉石…别跑。” 祁澈嘴角翘了翘,把人往怀里按了按,又轻轻掖了掖被子。 “你啊……” ☆、离开 40 任平生每天夜里跟祁澈离得再远,第二天早上醒来都是在祁澈怀里。后来他也就放任自己了,祁澈身上凉冰冰的,摸着特别舒服。 直到大半个月后,半夜里他突然全身发热,四肢疼的发麻,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拖拽着,硬生生的把他的四肢拉长。 他疼醒了,入目的是祁澈深邃的棕眸,祁澈盯着他看,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少主,我……” 任平生一愣,声音变回来了。 不再是幼稚的娃娃音,而是朗朗如弦清澈好听的少年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四肢修长,清瘦均匀,已经恢复了原样。 祁澈此时依然维持着把他抱在怀里的姿势,他的目光细细的描绘在任平生的脸上,低声喃道,“原来你长这样…” 两年前盛京大街上的少年拽着他避过小贩,在夜里上了他的马车。 祁澈的眼睛是一年前才治好的,他在此之前没有见过少年的模样,只是看过画像。 画像里画不出少年的十分之一灵气。 怪不得邓烨会那么喜欢少年,少年的模样实在是太招人了些,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的像是凛冬初雪,又像是桂枝上的琉璃弦月,微微弯起的时候,让人忍不住陷落进去。 任平生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有些不好意思道,“少主,我去地上睡吧。” 之前他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两人搂搂抱抱没什么事,现在他恢复了,自然不能再这样。 祁澈抱着他不肯撒手,目光带着几分灼热。 “少主?” 任平生又轻声喊了他两句。 “嗯。”祁澈敛了目光,垂下了眼眸,放开了怀里的少年。 从小父亲就教导过他,像他这种人,对待感情必须要理智克制,再喜欢的人和物,都不能轻易的表现出来。 任平生身上还是光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少主,你能不能先给我找件衣服。” 祁澈下去给他拿了件里衫。 任平生穿上了衣服,从柜门里抱出来两床被子摊在了地上。 祁澈看着少年铺的乱七八糟的被子,很想帮他伸手抚平,他的指尖顿了顿,最后还是忍住了。 地上的人睡的香甜,床榻上的人思绪万千,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用早膳的时候,他依旧坐在往常的位置上,他注意到路嘉和路逸不停的往他身上瞥,目光里带着疑惑。 等到两人下值的时候,任平生端了梨花糕去小院儿里找两人,路嘉给他开了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路逸坐在石桌旁,瞅他一眼道,“您哪位啊?” 任平生把糕点放在了石桌上,伸手拍在了路逸的脑袋上,笑道,“路逸叔叔,一日不见,便不认得我了?” 路逸,“???” 路嘉,“小生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任平生有些无语道,“说了多少次了,别叫这么……这么蠢的名字。” “我本来就长这样,之前身体出了些状况,才会变成五六岁的样子。” 路逸拿起剑柄拍在了他的屁股上,冷笑道,“怎么跟你路嘉叔叔说话呢,他愿意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你再怎么长,我俩都是你叔。” 任平生面无表情道,“我今年二十三了,你俩还比我小两岁,你觉得让我叫你们叔叔合适吗。” 路逸龇了龇牙,“前几天不是叫的挺欢快。怎么现在就不能叫了?” “现在我变回来了,当然不能再叫了。” “我俩才不管呢,一日为叔,终生为叔。” 任平生,“……” 早膳后祁澈照常离了府,任平生回了房间里,去了案前拿起了朱笔。 他现在恢复了,可以用术法了,这祁府自然困不住他。 任平生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 - 任平生在空中画了个符,人偶魏骁出现在符阵里,胸口还插着一支迷你小箭。 他伸手握着魏骁,小心翼翼的把箭拿掉,又在魏骁的胸口画了几个符,伤口的血肉凝合,恢复了原状。 任平生给魏骁解了魂封,人偶逐渐变大,五官渐渐清晰起来,魏骁的身形出现在地上,他手里依旧执着银戟,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道,“多谢殿下。” 魏骁打量了四周,问道,“殿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任平生,“祁澈府里。” 魏骁愣住了,“祁家?殿下怎么会和他牵扯上,将军呢?” 任平生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先去找殷羽吧,他现在在邓烨府上。” 魏骁顿了下,“那你呢。” 任平生想起路逸今天说过的话。 今天是祁澈的生辰。 他犹豫了下道,“我夜里回去,你让邓烨不要担心我。” 魏骁应了声,“好。” 祁澈晚上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布了一桌子菜,少年守在桌子旁,见他回来了,笑道,“少主,生辰快乐。” 少年的眉目融在暖光里,温暖纯良的不像话。 祁澈顿了顿,眼眸里染上笑意。 要是日日都能如此便好了。 祁澈换了常服坐在少年的旁边,看着少年一脸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眼桌子上的菜,不确定道,“这些,是你做的?” 任平生点点头,“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祁澈唇角翘了翘,夹了块儿清炖鱼头,醇厚的汤汁炖成奶白色,鱼头味美而鲜,嚼了两下便融化在唇齿里。 任平生,“如何?” 祁澈看着他,神色极其温柔,“很好。” “以后也能给我做饭吗?” 任平生顿了下,往祁澈碗里夹了几筷子菜,避开了话题,“少主,尝尝这个。” 祁澈的眸子闪了闪,没有再提。 等到祁澈吃完了饭,任平生提了一壶酒过来,给祁澈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 “今天是少主二十五岁生辰。我祝少主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前程似锦。” 任平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祁澈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你可听闻过唐朝的离婚协议?” 任平生摇了摇头。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三年衣粮,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祝福自古多别言,你祝我前程似锦。” “是不是也如这离婚协议一般,要与我一别两宽?” 任平生僵立在原地。 祁澈笑了起来,“被我说中了?” 任平生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收回之前的话。不是邓烨输了,是我输了。” 邓烨和他一样身上背负的东西很多,但是邓烨愿意为了这个人舍弃一切,而他不愿意。 古来成大事者必不会囿于感情,有得必有失。 “你走吧。” 祁澈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任平生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 祁澈回了房里,手中捻着玉珏,眼眸微垂。 他看了眼地上凌乱的被褥,昨日少年还睡在这里。 今天少年就已经离开了。 夏夜里的风吹进来,他莫名感到几分凉意。 案上的宣纸被吹在地上,他扫了一眼,眼眸闪了闪。 纸上晕染着墨迹,是少年留下来的。 上面写着一行字。 少主,珍重,有缘再见。 ☆、囚禁 41 面前的男子英俊非凡,墨眉飞扬,单眼皮,瞳孔深邃,鼻梁英挺,嘴角向上勾起,带着几分痞气。 “魏骁哥,好久不见呐。” 魏骁抬了抬眼,心想这小子现在长进了不少,没以前那么粘人了。 “我想死你了!!” 脑海里的想法存留了一秒钟,他怀里多了个人。 魏骁,“……” 殷羽扑到他怀里,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委屈道,“你都醒了那么久了,为何不告诉我。” 魏骁推开了他,“殿下不是告诉你了吗。” 殷羽,“殿下是殿下,和你亲口说的意义当然不一样。” 魏骁回过了头,“将军呢?” 殷羽指了指里面,“在里面呢。这几天都快急疯了,你最好别去沾他,他现在暴躁的很。” 魏骁顿了顿,还是进去了。 整个殿里蔓延着阴沉的气息,邓烨眼底一圈儿淡淡的青色,他伏在案上,面前是一大片写废了的符纸,他和任平生身上连着血契,任平生在哪里他都能察觉到,但是带走任平生的人似乎早有防备,在周围放了子母蛊,切断了两人的联系。 盛京城里能带走人还让他查不到的,只有宫里的那位和西城祁家。 会是祁家吗? 听到有人进来了,邓烨拧了拧眉,明显有些不耐,等到他看到来人时,漆黑的眼眸闪了闪。 “宁王!!?你回来了!?” “任平生现在在何处?可还安全?” 魏骁点了点头,“殿下说他没事,让你别担心,他夜里回来。” 邓烨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你知道他在哪儿?” 魏骁点点头。 “殿下在祁家少主那里。” - 任平生和路嘉路逸道了别,出了祁府。 马上就要见到邓烨了,好开心。 两边朱红色的灯笼高悬,黄色的蕙子随着风在空中飘扬,漾成一圈儿金黄色的流苏。 “殿下。” 似乎听到有人叫他,任平生停了脚步,回头一看,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颜川手中执着一盏琉璃灯,正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任平生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颜川凑近的脸,以及那双眼睛里深沉不见底的滔天占有欲。 “殿下,我爱你。” 任平生再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涨涨的,他躺在床上,想伸手揉揉眼睛,手臂动了动,身上的铁链发出铮铮铁鸣声。 他愣了一下,低头一看,他全身赤l裸,手腕和脚踝上都铐着锁链。 颜川从门外掀开帘子进来,笑道,“殿下醒了?”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任平生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颜川这是想要囚禁他。 颜川端起茶碗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把茶碗端到了他的唇边,轻声道,“殿下,先喝点水。” 任平生"啪"的一下伸手把茶碗扔在了地上。 墨绿色陶瓷雕花茶碗碎了一地,里面的茶水溅在地上,有些溅在了颜川的脸上。 任平生冷了脸,“把这玩意儿给我解开,我要回去。” 颜川一瞬不眨的看着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痕,“我不会放殿下走的。” “殿下是我的。” 颜川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残片,眼睫垂了下来,在脸上投下来两道阴影。 “殿下以前答应过我的,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殿下忘了,我没忘。” 颜川言语中颇有怨气,带着几分委屈。 任平生感到头皮发麻,那是以前他在梦里说的话,何况那时他尚且年幼,说的话哪能作数。 他回道,“童言无忌。” 颜川站起身来,用一种十分专注偏执的目光看着他,温声道,“但是我当真了。” 他伸手碰了碰任平生的脸,“殿下是我存在这世间的唯一意义,我怎么可能会放的下殿下。” “我想和殿下一直在一起。” 任平生想起颜川曾奋不顾身的为他挡了一剑,语气软了下来,“颜川,你为何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颜川的指尖顿了顿,垂眸道,“我知道殿下不愿意。” 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没关系的。” 任平生听见颜川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他瞳孔微缩。 “我会囚禁到殿下愿意为止。” 颜川又给他倒了一碗水,茶碗端在他的唇边,任平生转过了头,不愿意接。 颜川温声道,“殿下,你嗓子有点儿哑,喝点水吧。” “这是我特地泡的露水茶,你尝一口。” 任平生依然不理他。 “殿下。” 颜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按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他,把茶水喂进他嘴巴里。 任平生微微睁大了眼,茶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浸湿了面前的床榻。 颜川垂下了眼,“殿下不喝,我只能喂殿下了。” 任平生气的说不出话来,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把茶碗扔到了颜川身上。 颜川接住了茶碗,放到了桌子上,“殿下好好休息,我去给殿下做饭。” 眼看着颜川起身要走,任平生咬了咬牙,叫住了他,“站住。” 颜川回过头来,眼睛亮了起来。 任平生转移了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 “给我找两件衣服过来。” 颜川去一旁的房间里拿出来两件银白色的里衫,他把衣服披在任平生的身上,道,“这是我的衣服。” 任平生的指尖顿了顿。 “殿下身上能够沾染上我的味道,真好。” 任平生,“……” - 月挂枝头,祁府。 路嘉匆匆忙忙的进来,卑膝道,“主子。” 祁澈抬了抬眼,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淡道,“何事?” 路嘉眼底闪了闪,“门外…邓将军求见。” 祁澈挑唇,“稀客啊。” 他换了衣服去了正殿,邓烨坐在椅子上,脸色不怎么好看,见他出来,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眨的看着他。 祁澈端起一杯茶,“镇北将军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邓烨冷笑了起来,“少主真是好手段,藏我的人藏了大半个月,现在还问我为什么来?” “他人呢?今天不把人交出来,邓某绝不善罢甘休。” 祁澈捻在玉珏的手顿了顿,淡道,“戌时他就已经走了,现在不在我这里。” 邓烨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一来,少主便说他已经走了?怎的半个月前不告诉我他在你这里?” 祁澈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将军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邓烨眯了眯眼,袖中长剑闪了出来,银色的剑刃在烛光的印照下亮的晃眼,一把长剑贴上了他的脖颈。 “少主当真不与我说实话?” 周围侍卫与暗卫在邓烨出手的瞬间包围了他,几十把长剑纷纷指向邓烨。 祁澈深棕色的眼眸看向邓烨,笑了起来,“你动一个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邓烨:真当老子不敢动? ☆、帝薨 42 颜川做了一大桌的菜,他笑了起来,“我知道殿下喜欢吃辣,这些都是我特地学的。” 任平生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个个看起来都十分的精致,想来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颜川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穿过他的膝盖,把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任平生有些无语,他自己又不是不能走,非要用这种方式。 颜川把他放在椅子上,给他盛好了饭。 任平生夹了两筷子就放下了碗筷,他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颜川坐在他对面,垂下了眼眸,“殿下,再吃点吧。” “我时日无多,活不了多久了。” “就当是在我最后的日子里陪陪我,好吗?” 任平生握住筷子的手指微顿,抬头看向他,“你是九阴符令,本就是转生之物,何来时日无多一说?” 颜川笑了笑,回道,“天地万物自有运行规律,人遵循生老病死,何人何物可得永生?我是逆天而为,天道自然不会放过我。” “殿下与我不同,殿下与神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能得一方神明庇佑,纵使逆天改命,只要不是大的过错,都不会有事。” “我已经推算出来了,我最多不过再活一个月,一月后,九雷聚顶,从此人间再无九阴符令。” “所以殿下,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陪在我身边好吗?” 任平生沉默不语,颜川会消失在人间,他感到遗憾。但是他并不想牺牲自己去实现颜川的心愿。 颜川既然能囚禁他,指不定会对他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他不想用自己去做赌注,他赌不起。 任平生,“没有办法避过天雷吗?” 颜川摇头,“命数如此,如何躲得过?” 任平生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我可以陪着你。”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颜川眼眸亮了起来,“殿下说吧,除了不让你离开以外的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不准碰我。这个可以做到吧?” 颜川的眼底黯淡一瞬,苦笑道,“在殿下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好,我答应你。” 任平生松了口气,心想好歹是答应了。 - 邓烨笑了起来,“真当我不敢动?” 他伸手一挑,祁澈的脖颈上多了一条淡色的红痕,渗出来几滴鲜红的血珠。 祁澈向后险险躲过,他摸了摸颈上的血,夺过了一旁侍卫手里的剑,冷笑一声道,“你们都退下。” “自己废物守不住人,怪得了谁?” 邓烨脑门青筋乱跳,咬牙道,“明明是你插的手,你还好意思说?” 祁澈反手用剑抵住邓烨的喉咙,邓烨提剑挑开,他侧身躲过邓烨的剑,剑身翻转在邓烨脸上划了一道。 邓烨后退两步,眯了眯眼,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笑了起来。 一众侍卫服从主子的命令不再插手,纷纷躲在角落里看着两人交手,个个脸上表情都有些震惊。 路嘉,“好…好厉害。” 几刻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两人使剑刺向对方的角度都十分刁钻,不仅难以躲过,而且十分考验握剑人的腕力与反应速度。 “真…神仙打架。” “少主果然厉害!!” “将军也名不虚传啊!!我有个在军营里的兄弟,他说将军每天挥戟两万次,整个大魏军营里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他更刻苦的,军中擂台每年有比武,将军拿了四年的榜首。” “天呐…速度好快…我们跟他们比起来,好像差的太远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大魏顶尖的暗卫,从小训练,个个都是祁澈手里锋利的刀。 但是此刻他们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些人不仅出身高,还比他们更加刻苦努力。 邓烨出剑的速度更快了些,他的眼里闪着戏谑,看着祁澈逐渐落了下风,笑道,“跟我比武?我看少主还得再去练个三年五载。” 祁澈冷了脸,闪身躲过邓烨的剑,邓烨挽了个剑花刺向他的胸口,他弯腰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握着剑抵着邓烨的剑,反手挑掉邓烨的剑柄,转了个身刺向邓烨的喉咙。 邓烨丢了剑,仰头避过了祁澈的剑刃,他伸手拽住了祁澈的胳膊向后折去,用膝盖猛的砸向祁澈的小腿,把他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祁澈落地时邓烨迅速将他手里的剑踢走,邓烨踩在祁澈的手上,一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唇角勾了勾。 殿里十分安静,掉针可闻。 邓烨放开了祁澈,祁澈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脸色差的要命。 门外的侍卫进了殿里,脸色古怪,没有注意到殿内的气氛,禀道,“少主,大事不好了。” 祁澈阴沉着脸,“何事?” 侍卫看到一旁的邓烨,一时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祁澈,“说。” “阮公公传您速速进宫……圣上…圣上驾崩了!” 邓烨蹙了蹙眉,上前拽住了侍卫的衣领,“这消息是哪来的?” 侍卫,“方才宫里阮公公亲自传来的。” 邓烨眼底闪了闪,大步出了殿门,坐上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盛京宫中,朱红色的宫墙上还没来得及挂上白绫,宫中肃穆一片,文武百官得了消息纷纷往宫里赶,明栖宫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哭声歇斯底里,众人心底各有情绪,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是面上都是一副悲悯神情。 明栖宫中,太子一身白色常服跪在魏明帝床边,神情淡淡,看不出悲喜。 邓烨本是通缉重犯,他这几日一直躲在自己府上,有沐珏帮他做掩护,他不必操心魏明帝会派人搜查他府上。 就算派人去了,宫中十二禁军由他和沐珏带领,也不会真的有人敢抓他。 魏明帝下令追捕他和任平生,是私底下下的命令,如今魏明帝驾崩,这通缉令自然也做不得数。 邓烨亲自来宫里,就是想确定一下魏明帝的死活,宫中多变数,他要亲眼看了才能相信。 宫中的大臣来的差不多了,一旁的阮公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从魏明帝的枕头下面拿出来一个深紫色的匣子,推开夹层,拿出来一卷明黄色的纸轴。 阮公公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抽噎道,“皇上亥时走的,咱家给皇上端来洗脚水,皇上在床边睡了过去,他临睡前告诉咱家圣旨在枕头底下,咱家当时还不晓得…….不晓得陛下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皇上走的安详,诸位不必太难过,咱家手里的是陛下的圣旨,上面写的便是皇上的旨意。诸位若是有疑问,便去地底下问陛下吧。” 底下哭声渐止,众人都在等着阮公公念圣旨,他们许多人的命,都系在这一卷圣旨上。 “帝王治天下,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勉王四皇子魏峥,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朕继亡薨,葬于广陵,与先皇后聂氏。朕念幼女,赫连氏清柔,此女绨蕙,念于随朕。常妃虞氏,贤良淑德,随朕……” 魏清柔面色发白,她攥了攥手心的帕子,下唇咬的失血。 父皇…您居然要我为您陪葬。 邓烨往魏清柔那边看了一眼,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赫连公主长得像生母聂氏,魏明帝与聂氏恩爱非常,聂氏活着时十分得盛宠,后来聂氏难产而死,魏明帝心里怜惜聂氏,对这个小女儿异常疼爱。 疼爱到什么程度呢,魏明帝对赫连公主纵容到几乎是无法无天的地步,据宫中传闻,魏明帝有时不翻妃嫔牌子,连着几夜宿在公主殿里。 这也算是一则皇室秘闻,魏明帝对赫连公主的情感,怕是早已超出寻常的父女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遗诏部分选自《康熙遗诏》 ☆、命不久矣 43 邓烨看着满堂的文武百官,似乎…少了一个人。 这么重要的时候,国师居然没来。 他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邓烨握了握拳头,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任平生吃完饭,颜川去了他的衣衫,抱着他把他放进了木桶里。 木桶里水温刚刚好,颜川还在里面放了一大堆的不知名的花瓣。 “殿下洗好了叫我,我就在门外守着。” 任平生点了点头。 任平生看了眼门外,颜川背对着他,他伸手悄咪咪的在空中画了个符,想给邓烨传个消息让邓烨来救他,他的符在空中画了一半,冒出来一团蓝色的火焰把符吞噬了。 他又试了几次,每次都是画到一半被吞噬。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镣铐,上面隐隐有淡蓝色的光。 “锁咒镣?” 任平生认出来了,这种镣铐是专门给会术法的人戴的,戴上以后术法便会受到限制。 他的手垂了下来,他摸了摸木桶里的花瓣,似乎是他的错觉,刚刚他好像看见花瓣似乎动了一下。 他伸手拿了一片花瓣,仔细看了看,和一般的月季桔梗没太大差别,只是花瓣上多了几道细纹,味道也要更好闻一些。 他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来不及思索,在热水里泡的有些困意,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靠着桶沿睡了过去。 “殿下?殿下?” 颜川唤了他两声,黑沉的眼眸看着他,伸手把任平生从桶里捞出来,他拿净布给任平生擦干净了身子,抱着他回了房间里。 任平生睡着了,如果他在此时睁开眼,就会看到他刚刚在桶里泡着的所有花瓣,都从淡粉色变成了血红色,远远看去像是积了一桶鲜红的血。 银色的月光洒下来,映照在任平生的脸上,颜川伸手细细的临摹他的五官,眼里带着深沉的占有欲,他喃喃道,“就算我死了…殿下也是我的人…” 任平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问道,“什么时辰了?” 颜川正在案前写东西,闻言抬眸道,“巳时三刻了。” “殿下先去洗漱吧。” 颜川肯让他自己走了? 任平生正在心底疑惑,他下了床,站起身来,还没走两步,身上猛然传来失重的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他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镣铐碰撞在一起发出铮铮的声音,颜川眼里带着笑,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关切道,“殿下,怎么了?路都走不好了?” 任平生眨了眨眼,面前颜川的脸放大,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试图自己站起来,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 他这是…怎么了。 颜川扶着他坐到床上,抱着他去洗漱,带他洗漱完后把他放到了案几旁的软榻上。 颜川从书架上翻出来几本话本,他的嘴角噙着笑容,心情似乎很好。 “我给殿下讲故事吧。” “世有东灵君,称天界第一人,下凡亲自诛邪王。邪王,自出世起方圆百里鬼魅作祟,群妖霍乱屠城,一城数十万人,一夜之间俱灭,而邪王婴幼仍存。” “东灵君与邪王有情,两人乃天定十世缘分,此世缘尽,邪王飞升拜入东灵君门下,邪王此世为人间大能,众仙防患未然,下令诛灭邪王。” “东灵君执念旧情,包庇邪王,邪王下界时走火入魔梦前世景象,梦中被东灵君一剑刺入心口,遂怀恨在心,失手重伤东灵君…” 耳边是颜川温润的声音,任平生听着听着,目光里看着颜川的唇一张一合,耳朵里嗡嗡作响,他逐渐听不清颜川在说什么。 任平生感觉胸口有些闷,他呕了两声,唇齿之间似乎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他伸手捂在嘴巴上,手里湿润粘稠,他低头一看,是一摊鲜红色的血。 昨夜里脑海里闪过的东西突然清晰起来。 志异手扎里面曾经记载过,有一种剧毒,名唤花蝶虫,这种虫子长得和花瓣类似,身上带着毒素,放在水里,毒素排尽后身体会由淡粉色变成诡异的血红色。 昨夜里…颜川在他的木桶里放的,不是什么花瓣,而是花蝶虫。 任平生又咳了两声,他脸色发白,抬头看向颜川,颜川正低头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变态的餍足。 任平生伸手指向他,指尖有些发抖,“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掌心的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鲜红一路蜿蜒,在深色的地毯上印出一抹深红。 颜川伸手碾在他的唇上,把他唇角的一丝血抹掉,淡道,“我过不了多久便会死了。” “而殿下在我死后…会和将军在一起吧?也不一定是将军,听说殿下和祁家少主走的也很近。” “我一点也不希望殿下幸福快乐,但是我知道,我对于殿下来说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我死了,殿下也不会伤心,更不会难过。” “我很不甘心。” 颜川露出来笑容,眼底带着疯狂浓烈的情感,“所以,殿下和我一起去死吧。” 和我一起去死吧。 任平生猛然咳嗽了几声,唇齿角溢出来鲜血,他的瞳孔紧缩,眼前是颜川温润如玉的脸,那张脸上噙着温和的笑容,此时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 他第一次和死亡离得如此近。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并不想死。 他死了以后邓烨怎么办…大概会难过死吧。 他还没有和邓烨去漠北北宫,还没有把魏骁和殷羽撮合成功,他还没有尝过尹记新出的杏子糕…… 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难道他就要这么的死了? 颜川伸手抚在他的脸上,“殿下也不想死吧…如果殿下求我的话,我会考虑考虑让殿下多活几天。” 任平生闭上了眼,不搭理他。 颜川眼里黑沉沉的,他伸手捏住了任平生的下颌,强迫他睁开眼。 “殿下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恨我?” 任平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突然觉得颜川又可怜又可悲,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恨你,我会去恨路边的一块儿石头吗,他根本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 他故意激怒颜川,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颜川果然变了脸色,他笑道,“我是路边的一块儿石头?难道你心里就只有邓烨吗?我哪里比不上他?” 任平生点点头,“你哪里都比不上他。” “至少他不会给我下毒。” 颜川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他站起身来,垂眸道,“我就当刚才殿下都是说的气话……殿下好好休息。” 看着颜川出了殿门,任平生躺回了榻上,他的脸色泛白,撑着茶几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向案几。 他拿起了一旁的朱笔,眼前的宣纸一片模糊,他摇了摇头,撑着身子浸了墨。 如果他死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自私。 任平生伸手摸在眼睛上,发现眼角湿润一片。 他好怕他死了以后邓烨会忘掉他,害怕邓烨会喜欢上别人。 他根本不敢想,只要一想邓烨以后的人生会再也没有他的存在,他的心里就一阵钝痛。 朱笔提提点点,宣纸上落下来一行诗句。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作者有话要说:诗句出自元稹的《遣悲怀·其三》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再见 44 任平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邓烨的脸。 他瞬间清醒过来,身上好像充满了力气,搂住了邓烨的脖子扑到了他的身上。 “邓烨!!” “我好想你!!” 邓烨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我也想你。” 任平生反应过来后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将军府。 “你带我回来的吗?” 邓烨点头,眼眸中情绪复杂,“已经没事了。” 任平生犹豫了会儿,问道,“颜川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邓烨,“我把他关起来了,让沐珏派人看着。” “他不会有机会出来的。” 任平生用脑袋蹭了蹭邓烨,“他活不长了,一个月后就会死。” 邓烨面无表情道,“那真是太好了。” 任平生笑了起来,他伸手掐了把男人的脸,“你呀…” 他瞅见邓烨眼底下一圈青色,眉目间都是疲惫,小声道,“你最近是不是都睡不好。” 他不知道邓烨刚刚守在他旁边看了他一夜。 邓烨抓住他的手,神情有些魔怔,“以后你哪都不准去,我去哪你就去哪,不能跟我分开。” 任平生点点头,顺着他道,“要不你做个链子把我拴在你身上吧。” 邓烨沉默了一会儿,漆黑的眼眸闪了闪,“可以吗?” 任平生,“……” 门外的殷羽敲了两下门,端着一碗药进来了,把药放在桌子上,冲任平生笑道,“嘿,殿下,你醒啦。” 任平生也笑,“嘿,世子殿下。” 殷羽告状道,“邓烨太不是人了,他守着你,不放心别人,就让我去煎药,这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硬生生熬了三个时辰。” “我好歹也是漠北世子,他一点儿也不客气,把我当下人使唤。” 邓烨瞅他一眼道,“我说让魏骁去,你非要抢着帮他,明明是自己要去的,你还有理了。” 殷羽挑了挑眉,“打一架?” 邓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学的东西都是谁教的?” 殷羽不服道,“你们大魏不是有一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邓烨懒得搭理他,打发他道,“滚去睡觉,还有劲儿打架留着明天早上跟魏骁打。” 殷羽摸了摸鼻子,他才舍不得动他魏骁哥呢。 邓烨端起药碗,任平生往碗里瞅,黑乎乎的,闻着又臭又怪。 邓烨看他一脸嫌弃的表情,哄他道,“乖,你殷羽哥好不容易熬的,赶紧趁热喝了。” 任平生嘴巴凑过去,轻轻抿了一小口,差点儿吐出来,味道怪的很,喝的舌尖又苦又麻的。 他眨了眨眼,耍赖道,“我不想喝。” 邓烨看着他,眼眸漆黑,语气强硬起来,“不想喝也得喝。听话?” 任平生撇嘴,端起药碗,闭上眼睛一口喝完全部咽了下去。 邓烨五官线条柔和下来,用锦帕给他擦了擦嘴。 任平生喝了药感觉有些困,他揉了揉眼睛,“邓烨,我怎么又困了。” 邓烨帮他掖了掖被角,“药里面有几分催眠的作用,你困了就睡吧。” 任平生嘟囔了一句,“好哦。”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手腕上多了一条金色的链子。链子连着手铐一端在他的手腕上,另一端在邓烨的手腕上。 邓烨抱着他,双手紧紧的把他箍在怀里,力气大的恨不得把他一块儿融进身体里。 他推了邓烨两下,邓烨的眉尖蹙了蹙,猛然睁开了双眼,看清怀里人后,神色渐渐弛缓下来,才又合上了双眼。 任平生没再动了,他摸了摸邓烨的额头,心想他把男人吓坏了,邓烨现在肯定特别没安全感,害怕他再一声不响的消失。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链子,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感觉邓烨跟小孩子一样,幼稚又霸道。 殷羽进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呆滞,看了看两人手上的链子,佩服邓烨佩服的五体投地,“天呐,哥你真会玩。” 他看任平生没有一点儿反感,神色如常,忍不住问道,“殿下你受得了他这样?” 这占有欲也太强了,一般人哪能受得了。 任平生眨眨眼,“我就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殷羽,“……” 他转过了头,去看魏骁,低头看了看魏骁纤细的手腕,又看了看自己的,突然觉得要是真拴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殷羽笑了起来,“魏骁哥,咱俩也弄个呗。” 魏骁不解的看着他,“我们为什么要弄?” 殷羽冲他抛了个媚眼,“我也想跟你待在一起。” 魏骁,“噢。” “粘人精。” 殷羽,“……” 任平生跟着邓烨去洗漱,洗漱完一起去吃饭,等到他吃完饭,他感觉眼皮子沉的要命,嗓子眼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咳嗽了两下,咳出两团淤血,他实在太困了,手心的淤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睡了过去。 闭眼前他看见了邓烨脸上的担忧和焦虑。 邓烨拿出帕子,把任平生手里的淤血擦干净,他抱着任平生把他放在了床上,伸手解了镣铐。 正殿里的老御医眯着眼睛,看见邓烨出来后把手里的方子递了过去。 “这毒不难解,只是要想根除,缺这碧根草不可。” 邓烨,“那这碧根草,要去何处寻?” 陈御医摇了摇头,“这药材在前几朝并不少见,它长在南边的沼泽滩地里,后来经过几个朝代,南边旱灾频发,这种草大部分都死完了。” 邓烨攥紧了手中的药方,“你可知道京中何人有这碧根草?” 陈御医犹豫了下,道,“西城祁家公子那儿应该有,他从小便有寒疾,靠这碧根草续命。” “我觉得他多半不会给将军,祁公子身子底子不好,本就活不过三十岁,他若没了碧根草吊着,怕是没几年便会…” 邓烨眼底闪了闪,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邓烨出了府,刚坐上马车要去往祁府,门外的小厮来通报祁家侍卫上门求见。 路嘉抱着手里的盒子,盒子上面还有一封信,路嘉交给了邓烨,“我家主子说了,此信要让任公子亲启。” 邓烨打开了盒子,低头一看,正是他要去求的碧根草。 - 谢含玉皱着眉,看着主位上的祁澈,冷声道,“你为了个外人,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 “就算你救了他,他能抛下邓烨跟你在一起吗?你这是在意气用事,不考虑后果。” 祁澈捻着袖子里的玉珏,淡道,“我本就活不过三十岁,多活两年少活两年又有什么差别。” 何况,能为那人做一些事,他心里很开心。 谢含玉面色冷了下来,“不可理喻。我们这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你若死了……” 祁澈打断了他,“我死后的一切都归你,这座宅子,给他。” 谢含玉,“你以为我为的是这些?” “我还不是担心你?” 祁澈笑了起来,“我知道。” “这辈子我福薄,本就活不久,还不如让他多欠我一点儿,下辈子来还。” - 邓烨用碧根草给任平生熬了药,效果显著,任平生第二日便退了高烧,淤血都吐了出来,浑身畅快。 邓烨最后还是把那封信给他了,只是脸色非常不好看。 “这次算是祁澈救了你的命,这是他给你送来的信,说让你一个人看。” 邓烨黑着脸,“你俩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任平生没理他,他现在才知道祁澈为什么身上那么凉,原来是因为寒疾。 任平生看完了信,他垂下了眼眸,心里有些复杂。 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不然何德何能,有这么多人愿意豁出性命去救他。 任平生把信烧了,邓烨只扫到了最后一行字。 “小骗子,不必难过,你欠我的,来世再还。” 邓烨看笑了,“什么来世?他休想,你这辈子是我的,下辈子也是我的,哪一辈子都是。” ☆、大结局 45 邓烨看着桌上的折子,表情有一丝的古怪。 任平生凑过去看,“怎么了?” 邓烨头一次有些无语道,“太子…皇上要封沐珏当皇后。” 任平生正在喝茶,闻言噗的一声笑了起来,茶水吐了邓烨一脸。 邓烨,“……” 任平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沐珏同意了吗?” 邓烨擦了擦脸,“不同意。朝中祁澈站皇上那边,其他大臣都是以死进谏,反对这门亲事。” 三个月前,邓烨让沐珏想办法从魏峥那里搞到好多碧根草,他装进盒子里全部都送给了祁澈。 从那以后,祁澈似乎就开始对他有敌意,每次在朝堂上都跟他对着干。 任平生笑道,“沐珏为什么不同意?” 邓烨没说话,他表哥在朝堂上当时听见圣旨的时候脸都气绿了,怎么可能会同意? 任平生把他从案上拽起来,“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出去玩。” 院子里的雪绒在空中飘飘然然落下来,压在梅枝上,给地上铺了一层白。 邓烨看了看窗外的雪,在任平生身上又添了一件衣服。 任平生看着自己被裹成球一样的身体,有些无语道,“你把我放雪地里,我都能自己滚起来。” 邓烨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外面冷,怕你生病。” “嘘嘘的时候怎么办?那么多层裤子,等我脱下来都已经尿裤子上了。” 邓烨,“想嘘嘘告诉我,我帮你脱。” 任平生,“……” 临近春节,京中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青碧蕙灯换成了朱红色的大红灯笼,灯笼在房檐下滴溜溜的转,看上去分外讨喜。 任平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都好久没有见过萧云若了,他问了邓烨。 邓烨牵着他的手,闻言笑了起来,“我把他送走了。” “送哪儿了。” “前一阵子赵承胤来过,把他带走了。” 任平生,“好哦。” 小贩熙熙攘攘,任平生看见不远处有放河灯的,拉着邓烨过去了。 “现在都这么冷了,河还没有结冰吗?” 邓烨,“这是城里的河,不会结冰。” 任平生不明白,“为什么城里的河就不会结冰?” 邓烨黑了脸,“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 任平生,“……” 任平生挑了两个河灯,一个兔子,一个狗。 这个狗灯做的有点儿丑,他特地挑给邓烨的。 邓烨看着他,一脸的无奈。 两人付了钱,拿了河灯去了河边。 小贩给两人一人拿了一支笔和一个红色的许愿条,可以在许愿条上写上愿望,然后放进河灯里,灯漂的越远,愿望实现的可能越大。 任平生偷偷瞅了邓烨一眼,想看他写的啥。 邓烨往旁边挪了挪,不让他看。 两人各自写完后放进了河灯里,河灯漂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往远处漂,几百盏河灯会聚在一起,里面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暗河上像是无数点缀的星辰。 远处万家灯火,光芒万丈,邓烨牵住了任平生的手。 他在纸上写的是—— “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只消闲处遇平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诗选自《临江仙·钟鼎山林都是梦》 宋·辛弃疾 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只消闲处遇平生。 酒杯秋吸露,诗句夜裁冰。记取小窗风雨夜,对床灯火多情。 问谁千里伴君行。晚山眉样翠,秋水镜般明。 全文完结,感谢收藏。 (‵▽′)/ 预收文《东风飘兮神灵雨》 文章里颜川给任平生讲的话本就是。 沈东灵x常风雨 东灵君沈东灵与邪王常风雨十世缘分,两人世世相遇相知相恋,第十世,常风雨转生邪王,被东灵君亲手诛灭,两人从此缘尽。 今世邪王转生飞升成神,前世的情人如今早已心有所属。 灵异鬼怪/年下/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