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乖》作者:薛直 文案 小白兔重生后变黑复仇傍大佬的古老套路文。 谢宁死于一个冬天,被丈夫活埋。他的家庭轻易就将他舍弃,他的丈夫虚情假意,只有一个人曾经对他好过,但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他给对方带去了最大的灾难。 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给自己定下几个目标。第一,不能再嫁给前一世的丈夫,第二,要揭露对方的阴谋。他为了复仇不得不借用恩人的力量,却不敢让他涉入太深。然而计划一开始就走上了错误的轨道,自以为心机满满绿茶白莲在努力抱大腿的少年人,从第一次见面就被放在了心上。 非常傻白甜,非常套路风,非常甜宠,可能不长,努力日更。 阅读需知: 1,受是处,两辈子都是。 2,攻不是,攻有前妻,还有一女。 3,年龄差15的年上。 第1章 从天而降的男孩子 谢宁被埋进土里的时候还活着,他清楚地记得生命最后是一个冬天,醒来时却看见了春暖花开。 他回到了他十七岁的那一年。 死而复生像一场巨大的幻梦,谢宁坐在餐桌旁仍旧没有什么实感,他精神恍惚地搅着一碗白粥,听坐在身边的这一家人轻声细语,其乐融融,自己在其中就像是根本不存在。 他的父亲一生结过三次婚,第一次婚姻生下了一儿一女,就是谢宁的兄姐谢容和谢珠,第二次婚姻生下了年纪最小的谢宁。没两年第二任妻子病死,为了照顾年纪还小的谢宁,他续娶的是谢宁的舅舅。 在谢家这样的阶层内,男男婚姻仍然被视为一种特殊手段,出于种种考量,纯粹因为爱情的反而十分罕见。毕竟异性婚姻可以诞生继承人。因此,和一个男人结婚通常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如谢宁的继父兼舅舅这样,照顾前妻所生的儿女,延续两个家族的合作,全都是生意和算计。 另一种则是像谢宁上辈子的婚姻一般,大家族往往子嗣众多,但能够继承的位置却太少,有些斗争激烈的家庭之内有人想要躲避纷争不被牵连,就会选择对其他兄弟姐妹没有威胁的婚姻对象。 只是谢宁那时候太天真,对外面在发生什么一无所知,贺华煦把他瞒得滴水不漏,婚后他才知道一切不过是个卑劣的谎言。 他被骗了,只是再也不能回头。 贺华煦野心勃勃,手段酷烈,甚至不惜与虎谋皮,后来失去了理智,为了报复居然敢违抗他的谢宁,在自己家的后花园把结婚五年相敬如冰的小妻子套进麻袋里眼看着活埋了。 谢宁想到他狰狞的面容,手一抖,默不作声放下了陶瓷调羹。 这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关注的晚餐谈话的话题,也不知何时到了他身上。 他们说的是谢宁重生回来大病一场,贺华煦还没来看过的事。这个时候贺华煦已经和他确定了关系甚至见过了家长,贺家的态度自然高傲一些,暂时没有动静,谢家却很高兴能攀得上贺家,十分热切。 上辈子这时候谢宁才十七岁,贺华煦比他大好几岁,在贺家那种环境下长大,十分擅长不动声色达成所愿,所以不仅谢宁,连谢家都一并以为他是真的恋爱脑,非谢宁不可。 谢宁自然被骗得晕头转向,就连家里的所有人也都把贺华煦当做一条通天梯,恨不得将谢宁双手奉上。 那时候他年少且缺爱,但却很清楚家人对自己和颜悦色,十分看重这场恋情不过是处于利益考量,因此把绅士包容甚至从不提过分要求,口口声声你还未成年,还没有和我结婚,所以我不能占你便宜的贺华煦当做救命稻草般密信,丝毫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家中越是冰冷,他越是贪恋贺华煦的温柔,也就越陷越深。 上辈子谢宁没有得过这么一场病,自然就没遇到过饭桌上这么一场发难。他小时候和接替母亲嫁过来的舅舅十分亲近,他说什么都肯相信,只是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舅舅是为了自己才和父亲结婚,却总是要自己在许多事里忍让退步。 这个家里实在太过复杂,可惜谢宁始终不明白,前十八年执迷于爱,后十年执着于恨,无法解脱。 可他如今已经重活一世,知晓了这张桌子上坐着的所有人的结局,心情出奇平和,对一切暗含尖酸的言语都可以充耳不闻了。 谢珠阴阳怪气地说:“爸,也不好这么说,华煦也很辛苦的,哪有功夫天天陪宁宁?他还小呢,不懂事的。” 谢宁在心里冷笑。 其实做姐姐的谢珠没少在暗中嫉妒谢宁的“好运气”,在谢宁婚后偶然发现了贺华煦和女人鬼混,这才明白原来贺华煦根本不是天然弯。但她既没有告知谢宁贺华煦出轨的事实,还曾经试图勾引贺华煦。 只是谢家的棋子已经拿到手了,贺华煦不愿多生事端,根本没多搭理她。谢珠后来对自己的婚姻并不满意,好一番折腾,那时候虽然谢宁已经被禁足,贺华煦轻易不许他出门,但毕竟也是有所耳闻的。 此时此刻,大概在谢珠的心里,还是对贺华煦有所想法的吧。谢宁低着头不发一语,听着他们名为关心自己实则担忧金龟婿飞走的种种言语,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也该出去走走,想想办法了。 重来一世,他自然想要抓住机会让贺华煦自食恶果,但却再也不想和他结婚,不想陷入前世那种叫天天不应的境地了。究竟该怎么做,他还是要好好想想的。所以这些人话里话外催着他趁早联系贺华煦,抓住男人的心,这些话谢宁一句也听不进去。 然而说得多了,他也没有胃口吃饭了,故意手一抖放下调羹,轻声细语:“我吃好了,先上去了。” 这些人只当他仍然是那个小可怜,听不下去急着回去联系贺华煦,虽然十分不满中途离席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但也只是又抱怨了几句。谢宁装作没听见,径直转身上楼了。 他的房间这几天都没有人进来,虽然谢宁不喜欢这个家,已经开始考虑该如何离开,但在这里还是觉得安全的。他坐到床上,拿张纸写写画画,先算自己手里有多少钱。 虽然有已经长大成人的兄姐对比,父亲并不看重他,母亲又早亡,但其实谢宁手里的财产不算少。多数都是基金,或者有限制的银行账户,在他成年之前可以从中支取一定数目,但如果动作太大,银行就会通知监护人,十分不方便。 谢宁凭着记忆算了算,看着纸上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数字,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不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个自己了,也算知道世情,自然很清楚有了这笔钱,只要能等到成年后离开家,然后摆脱了贺华煦,自己的日子大概还是可以过得十分好的。 但问题在于他摆脱不了贺华煦。 虽然婚后生活昏天暗地,但毕竟谢宁还是足够了解这个人的。贺华煦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种种算计从无落空,他喜欢这种一切发展都如自己所料的感觉,控制欲太过强烈的人是不能容忍有人违背自己的意愿的。 如今贺华煦已经将谢宁当做自己的囊中物,一只被蛛网粘得死死的小虫子,根本不用多费心,如果谢宁现在就着手离开他,一定会将他激怒。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 何况家人也不可靠,撕破脸还是太险了。 谢宁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被贺华煦控制了。他盘着腿坐在床上愣愣地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一阵,撕成碎片扔掉,转头思索自己原来的打算。 这时候贺华煦大概已经和对岸的几股势力接上了头。不像是谢家这样真正的生意人,也不像是那些真正洗白脏活不再沾手的家族,贺家一直半黑不白。贺华煦在其中浸染多年,养成的观念也实在堪忧。 不过现在的他羽翼未丰,即使有许多谋划也施展不开,谢宁想要找人查他的底也不是办不到。 问题不过是找谁去查。 他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不知不觉团成一小团,呼吸越来越轻,不自觉恢复到了死时的姿态,身体僵硬发冷。 其实他心里有一个人选,他知道这人是可以相信的,但这人还不认识他。 和贺华煦结婚之后,一切都变了,谢宁一度崩溃,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爱自己,没有人对自己好,他恨自己的愚蠢,也恨自己没能看清贺华煦的虚情假意。 但正因这桩婚姻,他认识了一个以前绝没有机会认识的人,这个人是唯一真正对他好过的人,萍水相逢,身份悬殊,善意却扑面而来。 谢宁眼眶发酸,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打消了这个毫无理智的念头,伸手摸过手机,思索着或许可以往那人的关系人脉里去找个有联系的私家侦探去探探贺华煦的底。 其实这事也不是不可以解释,只要贺华煦不知情,谢宁的理由就可以是被爱冲昏头脑自我怀疑所以临时起意多了解贺华煦的小傻瓜。 他不想再把唯一对自己真正和善的人扯进来了,毕竟上一次的结果太过惨烈。 手机上接连好几条消息,都是贺华煦发过来的。大概是家里哪个人迫不及待已经告诉过他自己身体好转了,贺华煦问他还记不记得两人约会过好几次的地方,让他明天下午过去,两人见个面。 贺华煦的话自然说得悦耳动听,说自己最近实在太忙,而谢宁又病了好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已经是好多个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和他见一面。 谢宁想了想,同意了。 他真的需要出趟门,也清楚自己是不得不面对贺华煦的。只是到了第二天,早早到了郊外那座山头贺华煦的小楼里,谢宁终于还是临阵脱逃了。 他坐立不安,眼前发黑,呼吸困难,不得不跑出来。阳春四月,郊外的风很和煦,还传来花香。谢宁听到有人在找自己,一时情急爬上身边这棵杏树,坐在枝头发了一阵呆,然后忽然掉了眼泪。 他终于哭了。 闷不做声哭了一阵,谢宁擦掉眼泪,蜷在树上扭头四下观察,才发现这里有个院子,就被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坐稳,你要掉……” 他被吓了一跳,抓住树枝的手一松,立刻失去平衡,从杏树上一翻,往人家的院子里坠落下去。 一双臂膀接住了他:“……下来了。” 很无奈的样子。 谢宁的眼泪忽然汹涌而出,一把搂住这个接住了自己的人:“表叔叔!” 他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终于开文了!请大家多多支持!保甜!为免疑问文末说明一下,攻受无血缘关系。 第2章 诱拐总裁小娇妻 崔义玄发现墙外那棵枝繁叶茂的杏树上坐着一个孩子,一面哽咽掉泪,一面不断往下滑。 那种哭法极尽隐忍,声音十分低微,身体紧紧蜷在一起,死死抓着胸前衣襟的样子实在眼熟,就像是崔义玄的女儿更小的时候撕心裂肺哭起来的样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样哭,不自觉就让看到的人心酸起来。 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虽然这人十分陌生,而且已经踏进了私人领地,崔义玄也没打算惊动他。只是那孩子越哭越是忘情,根本不记得维持平衡,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他才不得已上前,试图叫醒他。 岂知那孩子受了惊吓立刻松手,反倒从墙头上掉下来,掉进了他的院子里。崔义玄下意识去接,就把一个软绵绵的少年抱了满怀。他没和这个年纪的少年接触过,人到了怀里才发现比自己预想的轻了许多。 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奶里奶气不知人间险恶的小男孩落在他用力过猛的双臂间,好像随时都会被捏碎的一块牛奶小方,崔义玄情不自禁放松了力道试图松手,小男孩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好似终于找到了安心之处,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扑过来,大哭出声。 前后对比一番,他坐在树上闷声哭泣的那样子就显得太委屈了,都不敢出声,就好像害怕随时会被人抓回去。 崔义玄思索着,觉得自己显然不算一个亲切温和的好人。 他出身豪富,是财阀家族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少年时就无人敢触犯自己的威严,何况是几近而立的这个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就算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显然不会觉得他望之可亲,想要接近。 被搂着脖子好像找到安全港一般拼命往怀里挤,同时瑟瑟发抖哭声震天,还真是个新鲜的体验。 对自己下了好几遍不是个好人定语的崔先生最终还是下意识的搂住了顾头不顾腚往自己怀里钻好了,然后哭得喘不上来气,哭到打嗝的,从天而降的男孩子,转身往庭院里走去了。 他当然没想过扔下这个少年,更没办法松开手,只好把他带进去,先弄清楚基本情况,然后叫人把他送回家。 这附近都是度假用的郊区小别墅,能出现在他家院子里的人要不然是迷路了然后翻山越岭,就应该也是附近哪家的孩子。 总有地方可去的。 崔义玄把他带回了这仿古建筑的庭院里面,放在了一张黄花梨官帽椅上,转身准备去给哭累了正在抹眼泪,十分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少年倒杯水喝,袖口却被勾住了。 牛奶小方少年的手指头白白嫩嫩,养尊处优,没有茧子和伤口,软软的擦过他的手背,柔弱却坚定地捏着他的袖口,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崔义玄看他擦眼睛擦得一片红,不知为何蹙蹙眉,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柔软的手帕递给他。 他有个才七岁的女儿,随身自然就带着些单身老父亲带孩子必备的零碎,掏出来的人不觉得违和,接过去的居然也理所应当,抽抽搭搭说了声软绵绵的谢谢,擦了眼睛擦鼻头。 袖口还没被放开,崔义玄也没有办法,想了想又坐下了。 不过他也没准备莫名其妙的变成贴心叔叔,看着少年的情绪逐渐平定下来,就准备把这突发事件处理掉:“你认识我?” 显然,他还没忘了从墙头掉下来看自己那一眼少年眼中真实却恍惚的惊喜和解脱,还有那一声脱口而出的表叔叔。崔家姻亲遍地,何况一表三千里,崔义玄还真有不少表侄。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一个相貌软嫩纯情,眼神却疲惫恐惧,肢体语言警惕万分的草食系小动物。 何况,见到他有这么值得高兴吗?难道是和家人闹脾气了离家出走,被人欺负,受了挫折,见到自己才如同逃出生天一般? 崔义玄微微挑眉。 小少年微微一颤,悄悄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毛从下面自以为谨慎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埋下头去再也不肯抬起来了,攥着那块手帕小小声道:“见过的……只是,你不记得我了。” 说着肩头一颤,又要哭的样子。 崔义玄莫名有些心烦意乱。这小哭包哭得他衣襟湿透,甚至连颈窝都洒满了眼泪,掌心发痒,头脑发热。他除了自己家的女儿谁家的孩子都不喜欢,见他哭本应该冷脸相对,甚至根本就不该抱他进来。但偏偏每逢他想发火,这哭包就哽咽起来,幽咽可怜,简直像是吃尽了苦头哭都不敢大声的小可怜,倒让他没法随心所欲欺负小孩,甚至还要哄他。 不得已,不愿再看小哭包隐忍的小声哭泣,也不想让他撕心裂肺大声痛哭,崔义玄放软了声音:“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吧?” 小哭包紧紧抓住他给的手帕,猛烈摇头,满嘴假话:“我没事的,表叔叔,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我只是……我只是……” 他说着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湿漉漉的大眼睛泡在泪水里,闪亮亮,像星星。少年嘴角向下,一副吃不了苦头却强忍着的小模样,看到他的脸却忽然变了一副表情。 柔情似水,有许多感慨,偏偏都藏在眼睛里不让流出来,是真实的松了一口气,似乎欣慰于眼前看到的这个人仍旧安宁快乐。谢宁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手指颤了颤,唇角一弯,天真无邪地笑起来:“你真的还……是真的,那就好了。” 顷刻间雨散云收,小哭包悄悄溜下宽大的官帽椅,像个离家出走到了时限后自动踏上返回路线的Q版小人:“打扰你了,我该回家了。” 说完,抬头又看他一眼,真诚道谢,那谢意莫名是沉甸甸的:“谢谢你,表叔叔。” 崔义玄垂眼看着他一根根松开抓着自己的手指,撤回去缩在身边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似乎要踏上的是艰苦征程。 但他方才那一瞬没有看错,这个年轻的孩子有一刻眼中风情流转,光艳 照人,流露出的是绝不属于这个年龄,却因稚嫩外表而尤其动人的美。另一个瞬间他坚硬如铁,像把一捧牛奶糖变成了盾牌。本该完全不搭界的联想,却在直觉中变成了真相。 崔义玄无声地看着他告别,然而却没立刻迈开步伐,反而瞪起圆溜溜的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嗝”! 哭到打嗝的经历对这个年纪正敏感的小孩子而言,也太丢人了。谢宁的脸一瞬间红透了,颤巍巍露出无措的表情,羞愤欲死。 崔义玄几乎要被他逗笑,但最终也只是眼中盈满了笑意,站起身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转头对门口冒出的那个扎着辫子的小脑袋吩咐:“去倒杯温水。” 崔景行哒哒哒的跑远了,片刻后捧着一只猫咪陶瓷杯进来,径直递给打嗝越来越密集,脸蛋也越来越红的小哥哥,歪着头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 这对父女长得很像,谢宁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在打嗝的间隙喝着温水,默默看着久违的他们。 上一世他是和贺华煦结婚后才有机会认识他们的,以谢家原本的人脉和关系,要见到这二人还是有些难。那时候崔景行已经步入青春期,开始抽条,是细细软软杨柳般的鲜嫩少女。崔义玄也比现在更成熟一些,沉默寡言,冷酷无情,十分不好接近。 他曾听贺华煦说起这对父女,不近人情,自成一国,极难拉拢。 曾几何时谢宁也把这些话当真,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其实是崔义玄一直看不起贺华煦此人,就算不知道他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也对他虚假的温文尔雅评价甚低。 他们也只是几次宴会上萍水相逢,但谢宁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衣香鬓影推杯换盏间,他窒息而难捱,却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是崔义玄。 那眼神深沉而宁静,像暗夜里一池水,谢宁心惊又油然而生一种羞怯的扭捏,不知那是什么意思,也不是猜不到,只是不敢猜。 崔义玄是贺华煦的表叔叔,他也跟着叫,其间至多也就眼神交错罢了,他何德何能,被这样凝视? 这点幽微如烛的心思从没有人点破,只是偶尔有人提起崔义玄早死的亡妻,也有人唏嘘,说起他多年来未曾续娶,就算找个人来照顾女儿也是好的。说闲话的人不相信崔义玄当真守身如玉,猜测他私下也有寻欢作乐。 谢宁低下头抿着嘴唇不言不语,心中不知为何有几分惆怅。 最后贺华煦开始不允许他出门,在家中长辈七十大寿的日子才带他回了祖宅。一片忙乱中谢宁从他身边走散,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隐蔽无人处。 谢宁第一次和崔义玄私下说话,就见识到他的单刀直入。 “你的婚姻不幸。”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既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威胁。谢宁情不自禁退步,后背贴着墙壁咬住嘴唇,一幅倔强的表情。 崔义玄看他的脸似乎就获得了足够的信息量,逼近了一步:“和他离婚。没有人帮你,我会帮你的。” 随后不轻不重捏了捏谢宁的手腕,然后就松开,转身离去了。 谢宁忍不住跟着他走了一步,心里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最终一切都失败了,但谢宁永远记得那个夜晚,月亮照在崔义玄的半张脸上,他深沉不可测,又温柔能触摸。萍水相逢,陌路擦肩,却伸手给他,要救他一命。 第3章 你爹不是那种总裁! 谢宁喝了半杯温水,打嗝的速度终于渐渐慢下来,最后几近消失了。他放下显然不属于崔义玄风格的陶瓷猫咪水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这对父女包围了。 小兔子立刻软毛倒竖,警惕且尽可能不动声色地轮流看看这个包围圈。他清楚自己比起崔义玄,显然太生嫩幼稚,虽然身怀一个很少有人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的秘密,但仍然很容易被对方看穿。 他原本没打算多留,只是看到活着的,从未见过的年轻了好几岁的崔义玄就无法控制自己。这个人带来的安全感跨越时空,让他情不自禁扑上去倾注全部的信任,也让他无比恐惧,害怕所见的一切都是虚假,所以要肢体接触才能相信一切都还没有被贺华煦毁灭。 现在他跑不了了。 崔义玄的眼神显然说明他还没忘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疑点,而崔景行用一双如此相似的眼睛看着他,充满了好奇。 面对这样两双眼睛,谢宁后悔起来,想起自己不该跑出来,更不该和这对父女继续交谈。他匆匆站起身,带着鼻音:“我真的该走了,有人在等我。” 是的,贺华煦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谢宁出来的时候却忘了拿手机,万一他找来…… 谢宁哆嗦了一下,坚决不愿意让崔义玄父女以前进入贺华煦警惕的视线内。 崔义玄点点头,意味深长:“确实,你出来太久,恐怕会有人担心。” 谢宁要真的是十七岁的小孩子大概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怀疑,但他毕竟不是,只好披着一只小白兔的皮对崔义玄羞怯微笑,随后再次道谢,攥着手里的手帕往外走。 崔景行看了看自己的爸爸。 崔义玄站起身,不紧不慢解开外套的扣子,跟在谢宁身后:“我送你。” 随后一伸手把被弄脏了的外套随手放在了房檐下的藤编躺椅上。这座庭院建筑风格仿古的同时带着人文主义的新潮气息,显然是精心设计的。庭院不小,墙外种着杏树,墙内种着琼花,院子里还有金丝海棠。这个时节杏花已经落了,满树鲜嫩的翠叶,琼花却开得正好,阳光和煦,院子里全是温暖微甜的花香。 谢宁却来不及欣赏,被花香裹了一身,晕晕乎乎地扭头看着崔义玄,瞪大一双眼睛,活像被揪住尾巴逃脱不能的兔子:“什、什么?不用了吧……” 他期期艾艾地一缩肩膀,崔义玄就走下了台阶,一只手轻轻带了他一下:“你要去哪儿?这附近可没有打车的地方,你也没有驾照,不能自己开车吧?” 谢宁觉得这场景莫名充满了梦幻气息,像是童话的开端,比如灰姑娘。午夜钟声敲响,身怀秘密的灰姑娘必须立刻离开王子回家,但王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寻根究底,要把他看个清清楚楚。 但谢宁甚至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唯恐隔离的不够彻底,上辈子的惨剧再次重演。 崔景行站在门口,笑嘻嘻看着这一幕,神情天真,无忧无虑。谢宁看她看得眼睛发酸,吸了吸鼻子,试图对着崔义玄那张冷淡却英俊的脸再拒绝一次:“您不是还要照顾女儿的吗?” 对方的表情岿然不动,宛如一座巍峨高山,接过女孩扔过来的车钥匙:“走吧。” 随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宁的血立刻从脚底涌到了头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顷刻间晕头转向,就这样被带了出去。 出门后,谢宁多少恢复了理智,清了清嗓子:“其实……” 他刚开口就被打断了,崔义玄在门外隔绝了女儿的视线,停下了脚步松开了眼前少年人的手腕,转过身来:“你认识我。” 他的眼神就像是寂静夜晚的一阵冷风,谢宁被他一看忽然战栗一下,后退一步。 猝不及防的相遇已经让他暴露了太多,首先那一场痛哭就说明了什么。崔义玄不是那么蠢的人,他发现的或许比谢宁自以为暴露了的还多。 谢宁只好点头,急中生智,被逼出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烂主意。他想起某个时刻前世今生都曾在崔义玄眼中见过的宁静闪烁的波光,主动上前一步,踮起脚搂住成年人如同落着霜雪的山巅般宽广孤寒的肩头,小声,极力软糯黏甜地承认了:“我当然见过你,可是你不认识我了,表叔叔。” 他撒娇的效果出乎意料得好,被他搂住的男人身体明显地绷紧,一动不动。谢宁聚在头顶的血液又迅速回落,他太阳穴边一阵突突狂跳,心脏也飚出了几乎承受不住的高速。谢宁前后两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实践色诱这种手段,一阵不道德且不合时宜的惊喜,随后在崔义玄耳边扭过脸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让自己柔软的嘴唇掠过了那柔韧的耳廓,随后收紧了双臂,把这一切包装成一个只有龌龊老男人才会联想到香艳内容的,激动的拥抱。 小男孩用他前不久哭哑了的嗓子软软黏黏地说出幼稚的话,热气扑上老男人耳畔:“我就知道,你真的是好人!” 崔义玄像被烫到,又像是不耐烦,抬手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扯开了这个拥抱,并不粗鲁,但却坚决。 谢宁双腿发软,站回去后发现自己面红耳赤,像一锅烧开了正在咕嘟咕嘟冒泡泡的糖水。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方才蹭过崔义玄耳廓的嘴唇,真心笑开来:“表叔叔。” 男孩用闪闪发亮看英雄的眼神看着崔义玄,被看的那个却莫名觉得这是看情人的目光。把这乱七八糟且显然接近犯法边缘的思绪清空,崔义玄不得不板着脸维持威严无情的面貌:“以后别这样叫我,我不记得有你这样的一个侄子。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谢宁并不介意他的冷酷,还在为方才那大胆的举止体验心脏砰砰作响的动静。他在感情上还算有点经历,虽然不够美好,但开始的时候甜言蜜语和浪漫惊喜绝对管够。但身体上的体验就真的一张白纸,浅尝辄止的引诱要做出来也万分为难。 如果不是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他已经弄清楚了关于崔义玄的疑云,肯定他就是喜欢自己这种类型,而那悸动酝酿太久,最后都变成了方才支持这个拥抱的勇气。 谢宁心里充满了不合时宜的激动,感觉自己方才真是神级微操,虽然是初次体验却绝对做到了又纯又欲,堪称天真的魔鬼。崔义玄虽然极其擅长冷面对人,不动声色,但他红了的耳廓就是明证。 在心里偷偷战栗又偷笑,谢宁眨着眼睛极力扮作天真无知且轻信的愚蠢小孩,两手握在一起咬着嘴唇:“其实也不用你送的,我和人有约,就在这附近,本来应该等他的,我现在自己过去就好了。” 说是这样说,脚下却分毫未动,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崔义玄不放,显然是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离开,眼巴巴看着。 崔义玄无声叹气,以单身一人抚养女儿磨练出的耐心将夹在指尖的名片递给了他:“背面是私人电话。” 言下之意大概是,拿走不要再烦我了,你这讨人厌的哭包。 谢宁倒是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收获,立刻接过,看了看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的心情越发愉快,甚至想扑回去再抱他一下。只是想也不能了,容光焕发地看着崔义玄,退后一步准备告别。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宁宁?表叔?你们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就没有声音了。 贺华煦终于出现了。 崔义玄认识他,但却来不及理他。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谢宁就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表情瞬间凝固,眼睛里的光彩也消失不见了,一股苦味蔓延开来。 贺华煦对他点了点头,也不在乎有无回应,挂着温柔的笑意上前来,揽住了谢宁的肩膀。 崔义玄凝视着两人之间的肢体语言,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崔景行最喜欢看的猫猫狗狗网络视频里面,被挟持的宠物和他们耀武扬威的主人。 贺华煦已经像一只猫猫狗狗一样亲亲热热地和小白兔嘀嘀咕咕起来,声音又低又宽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有好好等我?眼睛红红的,哭了?” 谢宁低着头,以极其难受的方式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躲避他的询问和亲近,同时把手里那条手帕塞进了口袋,看样子是不打算等一下还给崔义玄了。 虽然崔义玄也不会要。 这场面真是有一种莫名的当面ntr的感觉,虽然在场三人中明显是一对,崔义玄才是那个被剩下来的。 崔景行从门缝里偷偷摸摸往外看,发出只有父亲听到了的弹幕:“信息量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人小鬼大什么都懂的小女孩看着眼前场景,本能地感到自己的父亲肩负重任,应该保护掉进自己家院子就是自己家财产了的那只兔子。 小兔子抬起头,对男朋友笑笑,像块棉花糖,以破釜沉舟的决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来路带去,放弃了廉耻和在崔义玄面前的形象,二次施展撒娇技能:“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我怕你不要我了……我等不了嘛,出来等你,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这幅样子至少成功迷惑了贺华煦。他脱下外套把单纯稚弱极其需要自己保护简直不能独立行走真是让自己放心极了的蠢蠢小男友裹起来,随后对脸色微妙的不好,显然很不耐烦这一幕的崔义玄周到地表达了谢意,随后迅速带着男朋友离开了喜欢清静的崔义玄。 谢宁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又黯然失神,像一朵花苞恹恹垂落,未曾开放就快要凋零。 这一眼印象太深,崔义玄转身打开门,把女儿好奇伸出的脑袋按了回去,引来小姑娘明目张胆的嘲笑:“嘻嘻。” 崔义玄没什么威力的瞪了她一眼。崔景行收敛了不够端庄的鬼脸,认真建议:“把他抢过来,爸爸,你可以的!” 崔义玄已经不想追究她把亲爹当成了哪种财阀掌权人,随手拎起小女孩,任她吱哇乱叫尖声笑闹,一路拎进了屋檐下。 作者有话说: 反正很快就会是那种总裁了,不要客气。谢宁啊谢宁,一招鲜,吃遍天,你这样对吗你?你就等着翻车叭! 第4章 他没有那么珍惜自己的生命 当天是周末,崔义玄带着女儿出来郊游。 崔家教育方式比较传统,遗传下来这种雅致,从名字到喜欢的建筑风格都有一种旧式做派。度假的这院子是崔义玄小时候建起来的,也算有一段历史了,建筑最高不超过两层楼,为的就是接收地气滋养人体。 崔景行还没到认同这种观点的时候,但她是个坐得住的小姑娘,在院子里观察采蜜的蜂蝶和沿着院墙盛开的琼花,自己玩得挺开心,几乎就把遇到谢宁这种天上掉下个小哥哥的事给忘了,趁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窗口之后奋力在松软的泥土里挖蚯蚓玩去了。 到了晚上要回去的时候,一双黑爪爪出现在了崔义玄面前。 他有些头痛,但也没苛责一脸心虚的小女孩,给他洗干净之后带着她吃过一顿菜蔬新鲜的晚饭,然后驱车回家。 亲子时间结束了。 回家后崔景行已经昏昏欲睡,洗漱过后立刻爬上床抱着玩偶睡着了,而崔义玄还没忘了尚未在自己这里洗清疑点的谢宁,于是转身去了书房,一面查看新消息,一面思考要不要做些调查。 他起初没把谢宁想得太复杂,才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深的心机?谢宁的异常最多也不过是莫名其妙就对他十分信任和亲近而已。崔义玄很确定自己只是被他单纯且亮闪闪,绝对真挚又莫名天真,让人根本无法想歪的眼神震撼到了。 他没想到自己在亲戚家的小孩中居然会有这么一面。 诡异,但当惯了老父亲,体验真的还不错。 直到贺华煦出现,崔义玄不仅发现了谢宁对男朋友隐晦却真实,极力克制的抗拒甚至畏惧,也发现了他身上更多的违和之处。贺华煦不是谈个恋爱就把族谱背给对方听的人,而崔义玄也很确定自己和对方之间的交集少到没有能让他带小男友参加的场合。 崔义玄和贺华煦的父亲是表兄弟,两家的关系却没有那么近,利益连结罢了。 谢宁不应该见过他,轻易就能认得出他,也不应该叫他表叔叔。如此自然,简直像是习惯了。 不过,崔义玄很快就走神了,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他看得出谢宁不像是有坏心的样子,他甚至单纯得不像是能和人谈恋爱的样子。 贺华煦的底线,真的是越来越低了。对这个晚辈崔义玄没什么说的,只是他坐在办公桌前无意识地拨弄着一个领带夹,始终在漫无目的地想着那一个告别的拥抱,和年轻人莫名其妙蒙上暧昧色彩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能理解贺华煦的底线这次变低的理由。 觊觎晚辈未成年的男朋友,显然不是再次出现在别人的小男友面前合适的理由。崔义玄难得有些踟蹰,就好像不爱吃甜食的人偶然被人在嘴唇上抹了一勺冰淇淋,浅尝辄止之后,忽然燃起星星点点的兴趣。 偏偏没有任何理由再去尝一口。 小冰淇淋此时此刻正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成了一个手卷,枕头底下压着一张洗干净了的手帕,一只手还塞在枕头下面,睁着眼睛沉默思索。 白天和贺华煦的见面其实寡淡无味,没他想的那么可怕,只是让他心里很不耐烦。他实在忍受不了再多出现在这个人面前,但又不敢打草惊蛇,一时间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还有今天意料之外见到的崔义玄父女。那时候他的脑子大概是被麦芽糖糊住了,又哭得腿软,不仅丢人到打起嗝来,甚至也没能阻止贺华煦的出现。 谢宁翻了个身,换了一只手塞进枕头底下,无意识地摸着手帕一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把这当成了安全毯,让一片布料来安抚自己。 他忍不住回味今天的拥抱。崔义玄抱了他好一段路,还蜻蜓点水地把手放在他的后背上,即使最后那个拥抱里年长的男人一动不动,也不能泯灭今天和崔义玄的接触已经超标的事实。 事到如今谢宁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把崔义玄当成了男神和拯救者看待,即使重来一遍,即使心里大叫过一百遍或者一万遍他难道真的喜欢上了我,事到临头也会因为居心不良地拥抱了男神用嘴唇蹭过了男神的耳朵而羞耻又恍惚,在心里严肃批评自己不是人。 好像在他心里崔义玄始终是无性别的神像,即使他已经发现了这是个真实的男人,且曾经是喜欢自己的。 喜欢到要帮助婚姻不幸的人妻离婚这种地步。 谢宁转身面朝下趴在床上,因沸腾的羞耻心把脸埋在枕头里呜咽起来,像只虾子一样蜷缩得紧紧的,倒是忘了再次见到崔景行的悲伤和后悔,还有愧疚。 崔义玄决定帮他离婚,但谢宁却没有答应,而是试图偷到对贺华煦而言极其重要的证据,让他代为摧毁整个计划,让贺华煦罪有应得。 然而谢宁没有做间谍的天赋,被发现了。在他被活埋之前,贺华煦已经发现了崔义玄的动作,绑架了他的女儿。警察追绑匪上了高速,他们出了车祸。 崔景行……死了。 贺华煦十分挫败,也因此才决定报复谢宁,把他装进了麻袋,只露出一个头,填上第一锹土,然后告诉他,崔义玄也将死去。 看到小姑娘的一瞬间,谢宁真想跪下来对她道歉,可他没有一句话说得出口。难道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害死了你,我真的没用?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再也不能让这两人因为自己遭遇任何不幸了。何况崔景行还那么小,而这个时候还没过三十岁的崔义玄……他光辉灿烂,像漆黑的天幕上唯一的一颗星星,像天鹅绒上闪耀的钻石。 谢宁回到家,慢慢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猝不及防的事,最终瘫软下来,欲哭无泪。 这样一个人不应该喜欢自己的,一丝丝,一点点都不应该喜欢。 然而谢宁还是摸着那块安全毯睡着了,皱着眉头,却没有噩梦。 第二天醒来时家里已经没有人了,谢宁的假期还没用完,他复课是在下周的事。其实谢宁一度想过上学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了。上辈子的时候他成绩优异,名牌大学毕业,但那也没什么用,毕竟刚毕业就结婚了,随后就是短暂而且痛苦的婚姻生活,然后就是死亡。 经历了这些事之后还要再来一遍其中最枯燥的部分,谢宁不情不愿。但他也清楚,这不太现实。谢家人虽然不在乎他的感受,但毕竟在乎脸面,年少退学的儿子听起来就很丢人。 目前他又无法脱离家庭,只好努力装出一副乖乖仔的样子,维持原状。 上辈子的时候,贺华煦从未碰过他,婚后拖延了没多久,他就发现新婚丈夫不仅对自己的主动躲避不及,还和好几个家里的女性雇员勾勾搭搭——恋爱的时候贺华煦说自己是纯正的同性恋来着。 谢宁懵了,却没人可以交流。他没有朋友,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他本以为婚姻和丈夫会建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自己好像被骗了。 他和贺华煦吵过几次,但却很难立刻接受现实,甚至也很难放弃完美的那个表象。他无法对家人求助,也知道他们不会帮忙,有一种微妙的心理让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接受这个假象。贺华煦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对他的心理了如指掌,因此用家人来威胁他。 那时候谢宁孱弱无力,就是一只笼中宠物,天然心软且善良,无法让并没真正对自己做什么的家人被牵连,毕竟他已经知道贺华煦有多疯了。 幸而现在他才十七岁,只是在恋爱,尚未定下婚约,距离贺华煦羽翼丰满大肆报复,破坏力强大还有九年。 做个算数,似乎还剩下许多时间? 高中生涯,大学生活,还有三年苦涩的婚姻。 这个时候的贺华煦也才二十三岁,尚未与港岛外祖家取得联系,更没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这支黑暗的势力后来为贺华煦的统治奠定了基础,现在还安安稳稳蛰伏在陆地的另一边。 谢宁松了一口气,在空空荡荡的餐厅吃完了一顿迟来的早餐,在阿姨柔和慈爱的眼神中匆匆跑上楼,收拾了一个书包,转身出门了。 他去的是一个上辈子就曾经听说过的侦探事务所。说得好听是这样,其实主要靠的是贵妇调查出轨老公完成业绩。谢宁知道这里有所不同,是因为崔义玄似乎和这里有点关联。 和贺华煦的婚姻虽然从各方面都很失败,但确实让谢宁在耳濡目染之间听到了不少或真或假的传闻。比如这个侦探事务所就是曾经崔家还没金盆洗手的时候搞情报的地方。 不管是不是,谢宁都打算去查一查贺华煦,像个没有安全感但有很多压岁钱,对这段感情没有自信的愚蠢小男孩。如果能查得出这时候贺华煦还不算成熟聪明的那些手段,那就最好,虽然不知道除了坚决不能搅进来的崔义玄之外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但这个时候贺华煦的那些敌人包括兄弟,都还好好的,都有一争之力。 如果不能,那存着贺华煦的出轨证据,将来万一不行,他总可以以此为据大闹一场要求分手。毕竟重来一世他不怕丢脸,也不怕被家族仇恨了,拼一拼看贺华煦是否会因为可供选择的人太多而放弃自己,也算一条退路。 谢宁没那么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成功见到了侦探,商讨详情的时候,有个侦探上了工作室的二楼,嘀嘀咕咕的同时拿出一份文件,摇头:“现在的小孩子都怎么回事,像是豪门撕逼狗血剧看多了一样,十七八岁就来调查男朋友……啧,说起来,那男朋友还是你认识的人。” 崔义玄眉头一跳,抬眼看着眼前叼着烟的人,难得露出感兴趣的眼神:“嗯?” 作者有话说: 啊,怎么说,感觉真可爱啊。 第5章 被抓现行的是小傻瓜 谢宁在婚后就没有什么机会和陌生人说话了,他以前没察觉自己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害怕搞砸和人交流这种事,毕竟他死前真正交流过的对象是崔义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体验都不差,除了结果。 眼前相貌普通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身上的气息很混沌,并不容易激发人的警惕心,但却毫无疑问是不动声色套话的好手。谢宁起先还有些拿不准该怎么说清楚自己的来意,在对方的引导下反而越来越轻松。 可以说这里的内在比外表可信多了。 谢宁来之前紧张地准备过一番言辞,他觉得自己装得挺像的,眼前的中年侦探显然没怎么把他的委托放在心上,甚至还有点安慰他的意思,倒茶之后四处摸摸,找了根棒棒糖给他。 虽然看起来太像是诱拐小孩子了。 谢宁礼貌的接过糖果,两手纠结地扣在一起,多少有些心急:“所以,我大概要等多久消息?不管你们查到什么,都告诉我就行了。” 他背着双肩书包,在暮春穿着一身看起来柔软的灰色运动服,带着蓬勃朝气,简直像是刚放学毫无戒心走在大街上那种最好拐卖的小学生。谢宁天生有性别模糊的美貌,虽然年纪尚小还没长成,但已经看得出来他绝对不是荷尔蒙气息浓郁的那种人,显得比年龄该有的还要小一点。 侦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现在的小孩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拿着一大笔钱来查男朋友的底,要是遇到骗子那可就糟了,但最惨的恐怕还是遇到兴趣奇怪的变态大人。 幸好自己不是。 他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伸直双腿露出被白色棉袜包裹着的纤细脚踝,坐在椅子上下意识摆出乖巧姿态的谢宁:“只要登记资料付了定金,我们就可以马上开始行动。查出任何消息都会通知客户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面对这种目光,谢宁一面莫名其妙,一面把玩着书包带子,开始预想好的恐吓情节。他真心实意地无奈着,像一个话特别多的早熟小孩:“我也不知道你们能查得到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小心点吧。要知道我男朋友特别不喜欢我和别人多来往。毕竟,我男朋友是贺家人。” 他说着,狡黠地对侦探眨了眨眼:“他叫贺华煦。你们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像这种侦探社,主要面对的客户和调查对象基本也就是本地名流,基本资料里包含了人脉关系。贺家虽然比不上崔家势大,但对这样一个事务所,威慑力却是足够了,何况他们的手段据说一直不干净。 谢宁不算第一次用贺华煦的名头威胁人,怕现在的贺华煦还没有那么大能量,他只好把话说得更暧昧一点,以免接到任务的侦探低估了自己的危险程度:“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能拿得出消息。我只能提醒你们,注意安全。” 小男孩说着耸了耸肩,收回双脚站起来,看起来仍旧兴高采烈:“我到哪儿付款?” 这是只有毒的兔子。 重要的不是他说了些什么,透露了多少信息,而是他理所当然的神情,和其中根本没费心意味深长的暗示。无论是知道贺家人逐渐转入地下动静非常小的不法行为,还是对男朋友性格措辞微妙的描述,都说明他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又蠢又甜的小孩,某个瞬间是心内藏毒的人造苹果。芬芳脆甜,流出剧毒汁液。这个委托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种理所当然的神情语气,和随后立刻转变成天真无邪的动作表情,都说明了这不仅仅是小男朋友查情人的恋爱经历,更是暗中蛰伏被低估了的小毒蛇伸出了獠牙。 侦探也悚然发现,能不在乎钱财找人挖掘秘密的小男孩,显然也不是普通出身。 不知脑补了多少勾心斗角的剧情,侦探带着谢宁作了一番简单的登记,签了合同,然后收取了定金。 谢宁很快离开了,侦探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心想看得出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外人打交道,或者也是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施展自己的计划,确实有些生涩,但威胁很到位,心态也挺不错,假以时日,很难说会发展成什么样啊。 站在楼梯上的崔义玄也跟着走了出去。 事务所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建筑也旧了,但还算安全,谢宁孤身一人走在街上,很像是放学或者补课结束后的学生。 其实他今天确实应该在上课的。 崔义玄的尾随因腿长显得十分随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忽近忽远。谢宁正专心地剥掉侦探送的那根棒棒糖的包装,仔细看了看是草莓味,这才放心的塞进嘴里,心情也逐渐不再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得怎么样,但也算是竭尽所能。找个侦探查一下贺华煦的底本来就是最容易实施的计划,而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还是因为他太不可信了,又毫无势力傍身,贺华煦那几个兄弟没有一个能够安于被他利用的人,而贺华煦也不好应付。谢宁难得有几分情绪低落,随后被身后不远不近的脚步声惊醒,立刻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移动的速度太快,而他发现的又太迟,低沉悦耳的男声几乎紧贴着他的后背:“谢宁?” 谢宁差点跳起来,浑身一抖,以ptsd患者才有的速度转过身,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努力压住了半声惊叫。 草莓味棒棒糖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崔义玄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时间场面有些意料之外的尴尬。 谢宁缓慢,坚决,抛弃了形象的,吸了吸草莓味的口水,羞愤欲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哭到打嗝,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被吓到魂不附体然后连糖果也含不住,掉下去就掉下去了吧,干嘛还带出来这些口水?难道他永远都没有机会给崔义玄留下点好印象了吗? 谢宁恼羞成怒,要不是还被男人抓在手里,说不定能立刻刨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他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崔义玄,脸颊又羞又怒一片通红,身体却反应不过来,愣愣站着,被男人轻而易举拖到路边。 吸口水那一下也打断了崔义玄准备好的逼供,想了想,他按了一下车钥匙,打开车门,示意谢宁自己进去:“上车,我送你回家。” 谢宁睁大了眼睛,倒映出他不动如山的表情。小男孩胡乱扒拉他的手,显然没料到这种展开,抗拒得如同逃课被抓的小孩:“不、不用了吧……” 然而徒劳无功。 早就把他看穿了的年长男人上前一步,毫不掩饰自己压倒性的不动声色的冷酷,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家。” 随即露出十分刻意的疑惑表情:“难道你还有什么事要办?” 谢宁不敢暴露困扰自己的难题,不得不委屈求全,钻进打开的车门里。滴的一声,他发现自己这边的车门被锁上了。 崔义玄从另一侧上车,关上车门,谢宁立刻窒息,而且僵硬,一点都不敢动。 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上车,更不应该允许崔义玄送自己回家。不管是两人莫名其妙加深的联系会让他那疏远的策略从一开始就失效,还是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在独处中暴露更多,还是他此时此刻不合时宜从男人身上敏锐地闻到的香水味,都说明这独处真是天底下最荒唐,最来的不是时候,最疯狂的大礼包。 他的大脑疯狂转动,试图找出个办法,就算不半路跳车,至少也足够搪塞崔义玄。 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结束,谢宁就想以头抢地。 他本来不过是想卖弄风 骚好迷惑男人,让他暂时忘了追问更多问题,谁想得到后来变成了两幅面孔,一边对崔义玄暧昧示好,一面对男朋友以同一套手段撒娇。 天啊,不知道崔义玄到底会怎么想他…… 谢宁悲痛地抱着书包,没发现崔义玄在他身上看了一眼,确定他系好了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子。 “地址?” 谢宁喃喃报出一个地名,看到他在设置导航。沉默,沉默,沉默是狭小的车内空间。 三番两次来自男神的好意本应该让他兴高采烈,至少要感觉自己被治愈了,但谢宁却坐立难安,思考着自己在对方心里不知道面目有多丑陋,或许都变成心机深重勾引人成性的坏…… 谢宁忽然豁然开朗。 形象坏了又怎么样!他还是可以挽回当前的局面的! 崔义玄不会喜欢水性杨花的人,虽然要牺牲一下自己的形象,但反正他已经丢太多次脸了,干嘛不反向操作呢!只要表现的足够轻浮浅薄,对男人打着不可言说的坏主意,他就不相信崔义玄还会纠缠于自己身上那点不对劲! 毕竟他也没在针对崔家人,甚至真心实意避之不及啊! 谢宁高兴了。打定主意之后,他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见过的那些贺华煦的女人,和各种影视小说里的描述,采取了个颇为传统的勾搭方式。 沉默了好几分钟的小朋友转身把一只软嫩嫩热乎乎的手放在老男人剪裁得当的西装裤上,位置可疑的高:“表叔叔怎么会正好碰到我?你好像对我太好了一点。” 崔义玄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悄无声息绷紧了大腿肌肉,发现男孩眼睛含着羞耻的水雾,小手微微发颤,勇敢,热烈,又天真无畏,一幅无法无天又紧张到发抖的样子。 活生生的洛丽塔。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太喜欢老男人×小男孩的cp了。谢宁上辈子死的时候生理年龄26,但心理年龄相对小,因为没有经历过太复杂的环境,没啥机会成长。(但是有很残忍的环境)他对自己的很多判断都不客观,而且完全错误。轻浮的漂亮男孩难道不是更闪闪惹人犯罪吗?小傻瓜,你还是不懂老男人啊! 第6章 偷亲和偷乐 谢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举有多危险。 他把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到家的希望在尚未思考过的时候就本能地寄托在了相信崔义玄是个绝对的道德无瑕的好人,和他不会因为大腿上的手分心,照常好好开车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不可爱。 崔义玄确实看了他一眼。很难说那是什么样的眼神,闪电一般落在他身上,轻盈如同羽毛,触感是凉的,谢宁后知后觉升起被不动声色评判的疼痛,好像灵魂在身体里蜷缩起来,意识到自己正表演出一个不可挽回的不堪形象。 但他也没有退路。 他不知道崔义玄对真正感兴趣的那些对象示好的样子,但是绝对知道他是如何拒绝一个人的。毕竟从前那些宴会上他总有机会看到这种场景,对前来搭讪的男男女女,崔义玄从来都是冷若冰霜的。 反正他现在看起来不像是冷若冰霜,谢宁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失败了。于是他睁大懵懂的双眼,准备再接再厉,却被崔义玄的问题打断了:“你认识贺华煦多久了?” 谢宁一愣。 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法第一时间就正确的回答这个问题。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做算数本来就有难度。再说他也快忘了自己上辈子是怎么踏入这个致命陷阱的了。 在心里根据自己的年龄掰了掰指头,谢宁愣愣答道:“半年了吧,差不多半年。” 崔义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神色:“他知道你还没成年吗?” 谢宁倒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还没成年的。不过转念想想,他这张脸说是成年了恐怕也骗不过人,于是不再纠结,乖乖回答:“知道啊。” 崔义玄又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带着明显的衡量和思考:“你很喜欢他?” 谢宁眼里写着疑惑,看了看自己还放在男人完全没被西装遮蔽线条优美肌肉的大腿上,心想难道自己做的太纯洁,他看不出来这是勾引?可是放再高恐怕就违反交通规则了吧?何况那种事他还真的做不出。 小男孩低下头,好一阵没动,过了一阵,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这回轮到崔义玄沉默了。 他看了那张登记表,又问过和谢宁交谈过的那个侦探,大概搞明白了他是来干什么的。能想到查查男朋友的底,还不算特别笨。又或者是贺华煦那张虚伪的假面终于露出了破绽,连他骗到的未成年小男朋友都发现了不对劲。崔义玄也不知道自己追出来是想做什么,但绝对不是为了和谢宁聊天谈心。 他从不和别人聊天谈心。 但贺华煦是个绝对靠不住的男人,首先,他肯定没有多喜欢这个小孩。而谢宁究竟喜不喜欢贺华煦,其实也不言自明。崔义玄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天谢宁被贺华煦抓住之后的瑟缩。 但一个成年人能够如何控制未成年人,达到种种目的,崔义玄再清楚不过。更何况像谢宁这种娇嫩白皙浑身上下恐怕一个疤痕都没有的小孩,被养的太好太无知,恐怕连什么是真正的喜欢都不知道。 他那么害怕,那么反感,那么恐惧,说不定会被洗脑,把这些都当做喜欢的证明。 “我看到你从事务所出来了,你想知道什么?”崔义玄最终还是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 谢宁的眼睛闪了闪,没有追问他怎么会正好看到自己,低着头收回手,抠着膝盖上柔软的运动服布料,在寂静的车内空间里吞咽着,试图找出个合理的说法。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现在整个局面真的一团糟了,谢宁感觉自己像是和贺华煦貌合神离要出轨了。对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孩来说,剧情真的太复杂了,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些话串起来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崔义玄倒好像没有多意外,一面控制他那边的车窗降下来通风透气,一面沉稳地说:“事务所的人……是我的朋友,我会帮你留意的。” 谢宁哽住了,完全无法继续那个勾引他的计划。 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是把崔义玄搅进来了,但他偏偏无法把对方从这整件事里赶走。他知道,理智的思考,如果崔义玄决定像前世那样帮助自己逃脱贺华煦的话,可能这辈子他们会成功的。 但谢宁无法理性地思考,他的大脑一片混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还有色斑出现。这次崩溃来得无声无息,但他还是被发现了。车子已经驶上一条安静的车道,快到了谢宁家别墅区的大门前。 崔义玄靠边停车,解开谢宁的安全带,越过座位把他抱进自己怀里,就像抱崔景行一样轻松。奇异的是这次并没有柔软温馨的小手臂环上他的腰。谢宁整个瘫软着,根本无法调动自己的肌肉,更遑论指挥他的身体。 “……呼吸,深呼吸,什么都不要想……” 谢宁一阵耳鸣,但他很快听到了近在咫尺,从紧贴着的胸腔到头顶发出的略带焦急的声音。他前胸和崔义玄贴在一起,后背被一只大手揉个不停,溺水般的失重感渐渐开始消散,呼吸变得顺畅起来。 谢宁动了动手指尖,这才发现自己的痉挛成果惊人,浑身上下除了被按摩的地方都是酸痛的。他抓住年长男人身上的一片衣料,深吸了一口气,从喉咙里哽咽一声。 崔义玄好像完全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也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停下在他后背转圈揉按的那只手,也没停下更多的指示。 “抓住我,别怕,你是安全的,没事了……” 很多语言不需要有内容就可以安抚人心,尤其是被你当做唯一光明的那些人说出口的话。 谢宁的大脑还在嗡嗡作响,但他的呼吸却越来越顺利了。眼前层层叠叠的云翳散去,他在崔义玄怀里,像个娇小的娃娃一样横坐在对方大腿上,被当做孩子一般完全包裹着给予安全感,一股幽微而温厚的香气越来越鲜明。 英国橡木。 与旁人想象的凛冽威严的高山般的滋味不同,崔义玄的拥抱是温暖的。谢宁几乎是恢复过来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正在融化,他要是只猫恐怕已经变成一张厚毯子钻进了男人怀里。 即使是个人也难以抗拒这安全感的诱惑,谢宁几乎是轻而易举就被安抚好了。崔义玄又揉了他一会,让他的呼吸慢慢放缓,轻松,舒适,简直昏昏欲睡。 半开的车窗带来傍晚微凉的空气,但这也没能阻止谢宁心里升起一些荒唐的冲动。比如抬起手臂环绕着崔义玄,让这一切变得更像是一个拥抱,或者干脆抬起头亲上去,尝尝那两片嘴唇的味道。 至少也要抓住他,像再也不会失去他那样。 但谢宁统统不敢,也没法下定决心,崔义玄放在他身上绝不逾矩的双手就往下滑,搭在他腰上然后收紧了,把他整个人往上提了提,低头看进错愕的谢宁眼里:“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谢宁没法解释,何况大脑还没再次运转就被迷惑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是上辈子搪塞外人说惯了的谎话:“我们挺好的,什么都没有。” 崔义玄以嘲讽的方式看着他,逼近了他,一瞬间忽然变得无限冷峻:“要是真的是这样,你为什么想调查他?” 谢宁瑟缩了,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又被用恐吓的严厉眼神看了一眼,他这青少年的身体就立刻像是被焚烧了一样起了反应,双腿一阵发软。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显得太凶了,崔义玄又往后退了退。 谢宁咬住嘴唇,想试试萌混过关。 崔义玄耐心地等着,丝毫不见软化。 一点不熟练的色诱失败了,谢宁只好装作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万分不舍地从男人大腿上爬起来,伸手去开驾驶座这边的车门:“天黑了,我要回家了。” 他近似闹脾气的举动被轻而易举镇压,按在车门上的那只手被崔义玄电光火石之间就抓住了,然后捏在了手里。男人居高临下,很认真的从头到尾看了他一眼,这才松开手摸了摸谢宁的脸,语气几乎是很柔软的:“我不会告诉他。我们已经见过一次面了,你都知道我是谁了,肯定是他告诉你的吧?那你就应该很清楚,我和他一点都合不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天哪,他在柔声细语地向谢宁保证,好像谢宁会把他当做有可能伤害自己的坏人一样。 但他明明如此温柔,甚至柔软。 谢宁吞咽了一下,轻而易举被哄出了真话:“我觉得他在骗我,我想试试能不能抓到他的把柄。” 然后他立刻发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崔义玄的眼神说明他在认真对待谢宁说出的任何话。沉默了一阵用来思考之后,崔义玄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又举起他放回了副驾驶座上:“那你找侦探恐怕就不够了,我有什么消息会告诉你的。” 说着,怀疑地看了一眼谢宁:“你根本就没想过让我帮忙?我给了你名片,你也没想过联系我。名片还在吗?” 谢宁张口结舌,被堵了个正着,但他不能承认,于是立刻承诺:“在啊!我晚上回去就加你微信!” 一幅信誓旦旦的样子。 崔义玄解开了车门锁。 谢宁立刻获得了自由,但局面与他上车时相比也已经天翻地覆。看着柔软灯光中被照出干净利落的阴影和高光,轮廓格外锋利无情的男人,谢宁停下了动作,感觉到胸腔中一声叹息。 情况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一旦他出现在崔义玄面前,事情就会这样发展。因为崔义玄不会坐视不管,而谢宁的演技实在太烂。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想出一个好办法,但是…… 但是他现在很幸福了。 小男孩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伸长身体爬到崔义玄那边,亲了亲对方的侧脸,然后立刻抓起书包溜下去关上车门逃之夭夭了。 当天晚上,崔景行睡眼朦胧等到了终于回家的父亲,对方坐在她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了句小姑娘听不懂的话:“我觉得他喜欢我。” “嗯嗯。”困倦的小姑娘翻了个身,随便敷衍显然十分快乐,又试图装出无动于衷的老父亲,然后立刻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谢宁是真的很快乐,崔义玄也是真的很快乐。景行:嗯嗯。快乐睡觉。 第7章 来,吃棒棒糖! 谢宁回去之后匆匆吃了特意给他留的晚餐,然后就趴在被窝里翻出那张名片,在微信上不出所料的搜索到了写在背面的电话号码关联的微信号,然后盯着那个头像一直看。 崔义玄的私人微信头像是一幅女儿画的笔触纯真但配色挺不错的画。 谢宁不想说因为对方几乎是强行要求自己的依赖,所以他超乎寻常的满足和开心。 崔义玄身上的一切都和崔景行有关联,小姑娘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谢宁很清楚自己今晚崩溃的原因就是恍如一切重现,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是他都答应崔义玄,一定会联系他了。 谢宁没法拒绝对方,也并不是真的想拒绝。他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还是申请了好友,随后把手机扔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胡思乱想。 明天就是他的复学日,谢宁已经快忘了这档子事,咸鱼般躺了好一会,在一股浓浓的厌学气息中痛苦地起来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上学要穿的衣服。 他结婚后倒是挺怀念学生生涯的,但现在一想起还要浪费时间乖乖坐在教室里就特别生气。手机响了一声,谢宁涣散的目光立刻汇聚起来,他呆滞地坐在床边,好一阵才下定决心拿起来看了看。 崔义玄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谢宁的申请写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对方很清楚这个新添加的好友是谁,甚至一句话都没说。留下谢宁一个人面对空白的页面和硕大的一行通知愣神,总觉得自己需要说些什么,开启对话。 他试探着发了个表情包,是只软软的小小的抓着自己耳朵的兔子,坐在地上抬起一双眼睛怯怯看着屏幕外。 谢宁重新爬上床,耳根发热,胡乱滚来滚去。他算是彻底放弃自己那丝毫没有见效的保持距离策略了。崔义玄总有种种方法轻而易举的突破他的防卫,谢宁永远不能真正拒绝他。 何况在谢宁心里崔义玄早已经不是陌生人,甚至意味着唯一的救赎,希望,光明,保护人。要让他远远离开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对更多的可能,谢宁想也不想,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机会。但他允许自己去思考和感受的一切都让他难以松手。 崔义玄的作息大概和一切精英阶层,百分之一一样,没多久就回复了他的微信:回家了? 谢宁轻叹一声,趴在枕头上回复:嗯。 一阵沉默。 就在刚才谢宁发那个兔子表情包之前,崔义玄已经走马观花看了一下小男孩的朋友圈。 谢宁当然还没来得及删除掉上辈子这个时候同样充斥在自己朋友圈里的少男情怀总是诗,秀恩爱全纪录,还有伤春悲秋望月流泪对爱情的患得患失。 刚对半梦半醒的女儿信誓旦旦肯定小朋友喜欢自己的老男人深受打击,心情复杂。他当然可以看得出这些文字虽然天真愚蠢,但种种迹象都表明谢宁对贺华煦是真心的。 时隔多年再次有心情感受到自己的魅力能够让身处一段关系中的人神魂颠倒,崔义玄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谢宁并没有想着出轨,毕竟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当然可以很狡猾很恶毒,但在感情上绝不可能骗得过自己这种大人。 所以谢宁并未直接展开热烈追求,只是一举一动都格外可爱而且紧张羞怯,这只说明了他被吸引,而是否要让事情更进一步,权力仍然在崔义玄自己手中。 他真要继续增强对这个天真纯情的小朋友的影响力,让他出轨吗? 做小三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有点太出格了。何况搅散一对比自己年少许多的情侣,听起来虽然符合成年人的居心险恶,但对象的水平说明了采取操作的坏人也没有高端多少。 崔义玄深思熟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只一样纯情温顺的兔子看。 他忽然想起谢宁特别喜欢叫他表叔叔,这称呼在肮脏的成年人听来真是蕴含了太多不洁的引诱意味。 过了片刻,大概是见他没有回复,谢宁悻悻发了句晚安,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复。 崔义玄也从手机上移开目光,处理了一会工作。 半个小时后他再检查了一遍,发现谢宁的朋友圈已经空荡荡什么都不剩了。他思考了一阵谢宁把自己屏蔽的可能性,又怀疑他只是全都删除了。 今天谢宁去事务所是为了调查贺华煦,这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在怀疑什么? 总之,一切要从贺华煦开始。 崔义玄决定自己动手探探贺华煦的底。 对这个表侄他的印象并非不深,正因如此才不愿意多接近。贺华煦一向很渴望别人的认同,所以把自己装得人畜无害,彬彬有礼。至于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崔义玄本来不关心,但也清楚,贺华煦一定比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复杂。 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认准了十七岁的小男孩,猛烈追求,然后确认关系,除了是因为爱情之外,还能是因为什么? 崔义玄想了想,顺手决定查查谢宁的事。 小男孩固然单纯天真且无辜,但他身上也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崔义玄说不上是为什么,但对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无来由的信任已经让他感觉十分奇异,又本能地把他放进了想要保护的范畴。 次日早餐桌上,崔义玄问打扮一新的崔景行:“今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想见见那天你见过的小哥哥吗?” 崔景行想了想,小女孩脑子里充满了鲜艳的色彩和快乐的事,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啊?” 崔义玄给她看了一张谢宁的照片。 崔景行恍然大悟,伸手划拉了一下那张照片,放大看了一下,肯定地点头:“你喜欢他。” 她的父亲回以一个会让下属战战兢兢迅速开始自省的挑眉和质疑的反问:“嗯?” 崔景行拿起一只香蕉开始剥,得意洋洋而且好像原因清晰可见,根本就不应该是个问题:“他长得很好看啊。” 崔义玄一本正经地摇头:“只是因为好看就喜欢一个人是很不负责任的。”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崔景行并没听进去,而且还在拿香蕉蘸蛋黄酱:“但是很快乐啊。” 甚至还反驳的颇具深意。 崔义玄一时无言以对,开始怀疑自己对女儿私下行为放松要求是错误的。蛋黄酱配香蕉,有点太黑暗了。 小姑娘吃完早饭站起来,准备去上课,崔义玄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上车。爬上去之前小女孩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我下个月才过生日,你要主动点啊,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然后迅速爬上后座,睁大眼睛满怀期望看着父亲:“他叫什么来着?” 崔义玄一向拿女儿没有办法:“谢宁。感谢的谢,宁静的宁。”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在车子发动起来的同时大声鼓励亲爹:“加油啊爸爸!谈个恋爱吧爸爸!老得慢!” 在她的加油声中,车开走了,崔景行顺利嘲讽了一把亲爹的年龄,然后安全脱离战场。 崔义玄看着她缩回去坐好,摇了摇头,返身回去。他刚结束一阵紧锣密鼓的工作,可以停下来休息个一天半天。自从单独照顾女儿以来,他的时间基本都围绕着工作和女儿被切割成两个大块,其他任何事都要见缝插针的安排。有这空闲的时候他就陪孩子吃饭,玩游戏,涂涂画画,然后送她上学,放松一下享受一段寂静的独处时光,然后等女儿放学,问问她想做点什么。 崔景行的生日在下个月,光辉灿烂的五月。 她答应了,崔义玄就可以邀请谢宁参加了。虽然他和崔景行只有一面之缘,但崔义玄就是知道他不会拒绝参加一个小女孩的生日聚会这种事,只要能做得到,谢宁就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失望。 不过如何邀请,仍然是个问题。 谢宁还记得崔景行吗? 即使他记得,又会怎么理解这个邀请? 崔义玄一向是个善于面对难题,单刀直入的人,因此很快就对自己承认了,真正的问题其实是他自己究竟怎么看待这次邀请,又打算对谢宁做些什么。 他想对谢宁做的太多了,也太复杂。 想知道吃草莓味的糖是否能给他染上草莓味,想知道男孩会不会接受年龄更大的恋人,想知道谢宁的触感,想握住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拥抱,想知道要怎么安慰保护他,才能在悄悄出现在他背后的时候不让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或者一动不动僵直在原地,而是带着那天真纯洁的笑扑过来…… 算了,崔义玄已经明白了。 谢宁的课程表和其他资料到了手里的第二天,崔义玄给谢宁发了一个私房菜馆的地址,约他吃饭。 崔义玄有一种直觉,就是谢宁不会拒绝他。 果然,男孩放学之后回复了:星期六我有空。 崔义玄想了想,回复:不用约会?也不用问问男朋友答应不答应? 他不知道谢宁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猝不及防想到有一阵很流行的“如果男孩子是绿茶biao”视频。 如果不是知道崔义玄的风格,谢宁都快以为这是活脱脱的“如果男神是绿茶”标准操作了。 他还是不能忍受和崔义玄谈论贺华煦,所以把这句话含糊过去了,甚至都忘了即使不是绿茶操作,这两句话也意味深长,且自动亲近了许多。 星期六谢宁准时赴会,出现在崔义玄定好的桌子边,男人示意他坐下,然后拿出一盒棒棒糖。 谢宁打开盒子一看,表情震惊,如同根本不相信自己被恶作剧了的毛绒绒小动物。 崔义玄:“我好像欠你一根棒棒糖。” 谢宁:???!!!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实在太坏。扳着手指算了十分钟之后,发现年龄差必须改成十五岁……对不起了,表叔,你更老了。 第8章 你喜欢叫表叔叔 草莓棒棒糖真是谢宁一生也不能直视的痛了。但这是崔义玄送的,他也只好委委屈屈收起来,还表示感谢。 说实话,对方为何把他叫出来吃这一顿饭,谢宁也不是没有过猜测。但他猜测的理由都不怎么站得住脚,何况他上辈子也从来没有机会和崔义玄这么靠近。 两人确实有关乎性命的纠葛和信任,但吃顿饭还是太奢侈了。谢宁自认了解对方在大是大非方面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是会不会挑食,喜不喜欢吃海鲜,就完全是他不了解领域。 倒退九年时光,他们居然坐在一起斟酌一份菜单,真是令人神志恍惚。 谢宁出神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对面地看着崔义玄,然后神游。崔义玄很快意识到他心不在焉,但从男孩的表情里得出的信息无非是他有些惆怅,或许还有些伤心,同时眼睛闪闪发亮。 他到底想要什么?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快乐起来吗? 崔义玄猝不及防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几分钟之后谢宁终于不再追忆往昔,姿态优雅颇有教养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他没发现自己和崔义玄的对话比起不太熟的两个人之间的必要交际少了太多,但是却一点都不显得生硬尴尬。 饭菜都很好吃,谢宁的胃口却不大,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饿,每餐只摄取自己感觉必要的营养,然后就立刻停下。对一个食量正常的成年男人来说,他吃的实在是太少了。 崔义玄注意到了,不过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尝尝他们家的甜点。” 然后给谢宁点了一份米布丁。 谢宁张了张嘴,神情懵懂,但还是接受了。他像是不太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一样,端着装米布丁的白瓷盏,小口小口吃掉清甜的布丁,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崔义玄,身体语言逐渐从坐立不安到放松舒缓。 崔义玄这才开始闲聊:“你好像不太高兴?” “?”谢宁一弹,就像要从座位上站起来,随后立刻收敛,意外地看了他一会,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下意识搜索能说的内容之后,谢宁忽然想起上辈子这时候还发生了什么,货真价实的心烦起来:“我姐姐要过生日了,她邀请了我的男朋友。” “嗯。”崔义玄发出若有所思的一个喉音表示他在听。这还是今天见面以来谢宁第一次提起贺华煦。 谢宁其实对上辈子很多事的记忆都混乱了,但印象深刻的那些事件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上辈子对谢珠做出的种种荒唐事都是不可置信的,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同为一家骨肉,自己却像个外人,他们从来都不在乎自己。 他从没有机会向别人倾诉自己的家庭,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只愿意在崔义玄面前自曝其短。 “我觉得在家里我就是唯一的一个外人,我妈死了,哥哥姐姐都不喜欢我,我爸也不得不娶我舅舅,他们都不情不愿,觉得遗嘱妨碍了自己,所以就都讨厌我。”谢宁有气无力的举起一勺米布丁喂进嘴巴里,抱怨这种复杂的家庭的语气多了几分湿哒哒的委屈,但还没忘了吃东西。 崔义玄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昨天查到的谢宁的基本资料。他的母亲早逝,父亲基本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所以谢宁的母亲留下一份很详细的遗嘱,几乎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成年的谢宁。对于一个自认为是一家之主权力无限的男人来说,这就是他不喜欢这个孩子的理由了。 后来由于合作的原因续娶亡妻的弟弟,美其名曰为了照顾小儿子。但看谢宁的说法,他能长成现在这副样子,和这个舅舅也没有关系。 崔义玄对谢宁的家庭其实毫不在意,因为这些人根本无力阻拦他。他只是略有点好奇心:“那你会参加这个生日宴会吗?” 他猜测谢宁还是会去的,如果贺华煦接受了邀请的话。说来也是奇怪,贺华煦应该知道谢宁和家人关系不好吧?为什么仍然在谈恋爱的时候就和谢家搭上关系? 然而谢宁垂头丧气地说:“我不去了,我再也不想去了。” 上辈子他在人前被迫装出一副其乐融融温暖和谐大家庭的经历还不够多吗?现在他们想演,他也不想配合了。何况贺华煦答应了要去,谢宁巴不得能躲开他。 崔义玄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变坏了:“干吗不去?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去。” 谢宁震惊了:“真的?!” 这剧情走向好像不太对吧? 崔义玄一本正经,眼神里却带着笑意,看他已经吃完了米布丁,伸出手把他拉起来:“现在流行的逆袭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不仅要参加你不喜欢的人的宴会,还要抢走他们的风头。” 谢宁一脸麻木:“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会看逆袭小说了。” 崔义玄一边结账一边回答:“我不看,我手下的人看。” 谢宁习惯性回嘴:“那看来你手下的年龄段没有我想的那么老。” 听到某个熟悉的字眼,崔义玄动作一顿,扭头审视着神情仍然呆滞的年轻人,不是很愉快的样子:“你觉得我老吗?” 话题走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谢宁惊愕地瞪起眼睛,像自己被冒犯了一样:“你不老!!!” 崔义玄满意地转过头去。 走出去之后,谢宁本以为今天就已经结束了,然而崔义玄看了看表,打开车门:“你姐姐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谢宁其实没把他要去参加生日宴会的话当真,只以为那是个玩笑。反正他现在心情也不低落了,反应就快了许多,莫名其妙地答道:“明天。” 崔义玄示意他上车:“那我们就先去买衣服。” 谢宁愣住了:“啊?” 崔义玄回过头半开玩笑地解释:“逆袭从改头换面开始。” 所以他们去了一个裁缝店定制礼服。谢宁这时候还没完全拥有一个社交的身份,作为谢家第三个孩子他还是个未成年人,没有自己的社交需求,作为贺华煦的男朋友,他也没有正式到可以陪贺华煦出席各种场合。 所以即使量体裁衣对谢宁其实已经不算陌生了,但他的表现在崔义玄看来却镇定非常,除了还是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裁缝的助理用一把尺子把谢宁的数据量完了之后,还有选料子,商量特别设计什么的流程,所以给他们提供了饮料让他们稍等一会,谢宁就又在道谢。 片刻后年轻人茫然地问:“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崔义玄的理由不太好说出口,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无害的:“你还记得我的女儿吗?” 谢宁点点头,忍住了听到崔义玄提起女儿就条件反射的战栗。 崔义玄说:“她妈妈在她三岁的时候过世了。”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谢宁第一反应是茫然,随后因崔义玄脸上某种类似忧愁的情绪顿悟了。谢宁也是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的孩子。 谢宁的手指颤了一下,他的内心涌起一阵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绪狂潮,让他自己都吃惊起来。被崔义玄当做小孩子看待,而且还是因为想起自己的女儿所以格外优容甚至多番帮忙,给他带来的感觉居然是不甘和怨气。谢宁感觉得到自己的眼眶立刻就红了:“我不是小孩子!我也不用你同情!” 说这种话就很小孩子气,谢宁知道,却忍不住。 他弓起身子像只应激反应的小动物,崔义玄也吃了一惊,却很快就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我也没有把你当做小孩子。” 谢宁被他一碰,立刻不受控制地软化下来。他有些懊恼,更羞耻,垂下眼睛不肯看崔义玄的表情,喃喃自语:“你又不是我的表叔叔。”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崔义玄就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且语气十分像是诱拐的暧昧:“但你就是喜欢叫我表叔叔,是不是?” 谢宁惊慌失措,脸立刻就红了,一幅被人揪住了后颈皮的样子。崔义玄居然还在靠近他,比他高大那么多的成年男人在他身上投下阴影,谢宁立刻向后靠,然而崔义玄的接近似乎永无止境,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上,几乎像一床厚厚的毯子,要把他整个人包起来。 “我……”谢宁试图说话,但声音又软又黏又低又颤,只说出一个字就无以为继。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崔义玄的衣襟,整个人都缩进沙发一角,丝毫不觉这姿势多暧昧,落在外人眼里多像是他们在做些亲亲抱抱本店不允许的事。 “嗯哼!” 裁缝大声的,旁若无人的清了清嗓子。 崔义玄摸了摸谢宁还带着点未褪尽的婴儿肥的下巴:“我也喜欢。” 随后把他放开,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沙发的另一边。 谢宁心脏狂跳,晕晕乎乎地听着他和裁缝交谈起来,对要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发表种种意见。 第二天晚上七点,谢宁再次来到裁缝店,换上给自己定制的三件套,上了崔义玄的车,像是带着神仙教母回到本属于自己的城堡踢馆的迪士尼公主。 他昂首挺胸走进去。 作者有话说: 情趣,啧,情趣。 第9章 唇枪舌剑兔兔sad 谢宁上辈子的时候听舅舅说过,谢容和谢珠都是父亲前妻所生,有家里公司的原始股份,和谢宁是不一样的。谢珠性情爽朗大方,小时候就因为生在家境逐渐好转的时候,所以获得了最多的父爱,谢容又是长子,姐弟二人在父母离婚之后仍然地位稳固。 而谢宁的母亲生性固执,和丈夫的关系逐渐僵硬,后来更是因为遗嘱事件让父亲迁怒到谢宁。 虽然长大之后的谢宁经过多年挫折,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越是听话温顺,在那男人眼里自己越是不值得关注。谢宁生性温吞羞怯怕见人,谢珠会来事漂亮乖巧,谢宁成绩一般兴趣偏门,谢容天资好有生意头脑…… 反正无论如何,谢宁也不可能照舅舅说的那样取得父亲的认同。 其实他心里对亲情的执念就来自于舅舅的洗脑,可这人教给他的除了忍让懂事,就是逆来顺受。如果说原先他至少把照顾谢宁这一使命完成了,谢宁成长到足够懂事之前,衣食住行总是不缺不少的,那么后来在家里站稳了脚跟之后,舅舅就开始谋求更多。 只是为了谢宁停留在这个家里,像半个佣人一样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他为了获得认可,有意无意开始打压谢宁讨好谢珠和谢容。其实谢宁本来和这两人的矛盾也是有限的。谢容的目标的家里的公司,谢珠的目标是做名媛和豪门儿媳,至于谢宁无论如何都有母亲留下的遗产,本可以不争。 偏偏不知道是谁助长了贪念,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谢宁手里母亲的遗产上。对早亡的母亲,谢宁的记忆很有限,但总觉得那并不是个执拗任性的人,至少对他,她是温柔且思虑周全的。 舅舅以感情作为要挟,骗他父亲的公司周转不灵,要他转让手中的股份,算来也是谢宁成年可以自由支配遗产之后的事。谢宁原本不愿意给,却被软硬兼施甚至言语威胁,又被虚假的“家庭”,“家人”所迷惑。 “毕竟你还有贺华煦,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他那么喜欢你。可是要是你不愿意帮帮爸爸,爸爸就走投无路了呀。” 真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谢宁心里全家对自己最好的人说的。 最后他当然还是给了,只是没过几天无意之中就听到这一切不过是个套罢了,他愚蠢的信了,把最后一张底牌交出去了。 那时候贺华煦已经逐渐收网,和谢宁的婚姻也是其中一环。谢宁对他哭诉一遍,贺华煦就求了婚。谢宁答应之后,彻底无路可走,并不知道那时候在自己面前同仇敌忾怀念亡母的贺华煦在背地里已经许诺给父亲种种好处,让他加入自己的阵营。 谢家多少也算一股助力,何况还能联络上贺华煦人际关系中的短板,都已经付出了结婚的代价,贺华煦怎么会放弃姻亲? 谢宁只是惘然不知。 如今他挽着崔义玄的手走进热闹的生日宴会,心里想的却都是这些无关的事,看待波澜般在身边分开,露出惊讶神色的宾客和家人,表面一派平静,却暗暗抓紧了崔义玄的手臂。 崔义玄在这种场合是驾轻就熟,随手拿起一杯果汁递给他,顺便在他耳边低语:“和贺华煦站在一起的就是你的姐姐?” 谢宁跟着看过去,见一对璧人相依而立,男的风流温柔,女的明艳爽朗,正保持一个略微俯身,一个投喂蛋糕的姿态,忍不住微微挑眉,随后露出一丝冰冷笑意:“是。” 他看这种场面其实并不心碎,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表叔叔觉得她漂亮吗?是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其实心里也不是完全的不在意,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时上头对崔义玄又讲这种近似挑逗的话,还叫了那个已经暧昧的称呼。他只是早就对谢珠的肤浅愚蠢和野心有所了解,而贺华煦……在谢宁心里他都已经不是人了,这二人做出什么来不是寻常? 谢珠没见过崔义玄,看他挽着一个陌生年长男人的手进来,第一反应是吃惊,随后眼神在谢宁和贺华煦之间来回,就觉得自己了解了,多半是谢宁又在作,找了个人来刺激贺华煦。 她一向以谢家的掌上明珠自诩,从不能容忍朋友闺蜜比自己过得好,何况是一向小可怜一般的谢宁居然有了贺华煦这种男朋友,更是不甘。她是成熟女人,谈过恋爱也经历过情事,早在谢宁以为她发现贺华煦真实性向之前其实就有直觉,贺华煦对她也是投入了一分微妙的注意的。 既然如此,为何仍然选择了谢宁?难道不是多看两眼就应该选择谢珠吗? 其实谢珠对贺华煦未必有真正的感情,但无论如何,贺华煦仍然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且有眼无珠选了谢珠看不上的人,她就总是忍不住要搞点破坏,比如以若有若无的暧昧和贺华煦玩偷心游戏。 贺华煦还没忘了保持人设,但谢珠偶尔也有堵住他让他无法逃脱的时候。比如在谢宁缺席大半个晚上的生日宴会上迅雷不及掩耳喂贺华煦吃自己手里那块生日蛋糕。 然后就被谢宁看了个正着。 这种行为也可以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大庭广众,谢宁如果生气发火,搅了姐姐的生日宴会,那反而是他的错了。谢珠向来喜欢这样排挤欺负谢宁。 她双眼带着得意,专心看着谢宁的反应。 谢宁被她盯着,手里举着被塞进来的果汁,下意识喝了一口,耳边是崔义玄旁若无人的低语:“她长得不像你,看来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对这拐弯抹角但胜负已分的答案,谢宁不知怎么还是有些不满意,或许是因为崔义玄没有直接夸他。不过很少有人提起他母亲,所以谢宁又忍不住微笑 :“她确实很漂亮,有空我给你看照片。” 虽然给别人看亡母的照片不像是他们目前这种关系应该做的社交活动,但谢宁有一种直觉,崔义玄不会拒绝,更不会觉得古怪。 两人作为中途入场的宾客已经招致沿途众人的目光,而渐渐的也有人认出了崔义玄——谢珠不看金融杂志,但宴会上不少人都同时认识崔义玄的脸和谢宁的脸。 在人群围拢之前,谢宁就被熟知套路的崔义玄不动声色又颇具效率的带了出去,正好直接到了他父亲面前,挑衅没有得到回应的谢珠和莫名其妙的贺华煦一前一后也走了过来。 谢宁松开挽着崔义玄的手臂,却被对方看了一眼,停下了移动的脚步,仍然站在崔义玄身边。 “崔总,好久不见,”他的父亲满面笑容上前握手:“您这位大忙人居然来参加小女的宴会,真是蓬荜生辉啊。” 说来其实谢宁的父亲还要比崔义玄年长,但在崔义玄面前他是摆不出前辈的架子的,谢家公司的市值不值得。崔家豪富,地位自然更高。崔义玄和他握手,回以微笑:“我只是送谢宁来参加宴会罢了。” 言下之意谢珠生日管他屁事,他为什么会来参加? 十分不给面子的回答让谢宁憋笑。这不像是和善周全的社会人会做的事,至少也该顺着说一句祝令爱生日快乐。可今天崔义玄是来给谢宁撑腰的,何况他也不像是那么和善的人。 谢宁已经受够了所谓的温文尔雅,崔义玄无礼到听见这句话的人都接不上话的程度,他反而觉得年长的男人可爱了起来,吸引力倍增。 谢珠虽然不知道崔义玄的身份,但看父亲的态度就知道惹不起,于是忍下了怒气,站在贺华煦和父亲中间捏着酒杯不发一语。 倒是贺华煦,演技过人,且和谢宁崔义玄都有点关系,所以成功接上了话:“表叔怎么会送宁宁?我们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谢宁说的,一幅谢宁任性失踪令人担忧,甚至连姐姐的生日都不出席的样子。 谢宁面无表情:“本来是不想来的,反正也不缺我一个。表叔叔要送我回家,那来就来吧。” 一时间对面三人都露出一幅“是我聋了吗???”的脸色,谢宁忽然觉得有些快意。 上辈子他倒是听话了,隐忍了,顺从地独自吞下所有痛苦,连默默流泪都是装可怜,都是“我们又不是没给你饭吃,难道有人对不起你,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的晦气样。 忍到极致也没有什么结果,何必再给他们自己很好拿捏的幻觉? 谢珠叹了一口气,加入战局:“你真是不懂事,就算生我们的气,也不应该随便找个人还拉着人家一路进来,不知道多少人都看到了,你没忘了你男朋友也在这里吧?” 看,谢珠的段位宅斗还是挺够用的。 谢宁觉得她这幅仗义执言的样子很好笑,所以就真的笑了:“这是贺华煦的表叔,做长辈的看在贺华煦的份上送我回家,姐姐干嘛说得这么难听?说我随便勾引男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谢珠一时无言以对。 谢宁看她就觉得烦,又看了一眼已经给自己在心里记账的父亲,觉得就算还未成年,也应该考虑搬出去住了,否则耳根也清净不了,于是冷笑了一声,像任何一个和家人不欢而散的青少年一样,转头就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听到崔义玄在冷冷淡淡逼问贺华煦:“怎么,我送你男朋友回来,你很不高兴?” 听起来明明很不高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才对吧,谢宁心里嘀咕着,决定出去之后给崔义玄发个微信叫他也出来,一起逃走算了。 作者有话说: 崔义玄:你男朋友?我男朋友!(仗势欺人抢人老婆火力全开) 第10章 有人偷兔子了!! 然而在这种场合想要逃走的愿望总是不容易达成的。谢宁出去的倒是很容易,但崔义玄却没立刻在他的微信之后脱身。谢宁独自一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外围空桌子边,好一阵才想起来感叹自己今天的衣服算是白做了。 那一瞬间的惊艳四座对他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但想起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之后崔义玄幽深而不掩欣赏的眼神,谢宁又觉得这或许也算是取悦了他,不算白费功夫。 可惜,男人送你衣服就是要亲自脱下来这种事是注定不能实现的了,谢宁捧着脸坐在花坛上发呆,不愿承认自己内心实在是有那么点遗憾。 他这里正思考衣服的事,根本没发现崔义玄已经生气了。 谢家人对谢宁不好,这一点从谢宁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看得出,崔义玄不是没有社会经历,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都生气的毛头小子了,所以也只能说在意料之中。 他只是看贺华煦第一眼就生气,那是一种本能的雄性的竞争意识,何况贺华煦是名正言顺的谢宁的男朋友,而谢宁甚至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的位置在贺华煦身边。 崔义玄很清楚自己对谢宁的种种想法,只是尚未来得及展开追求而已。谢宁就像只兔子,极易受到惊吓,就算从背后对他说句话他都会跳起来,更何况是鼓动他移情别恋。 少年人的爱情炽热却单薄,崔义玄有足够的信心,知道肮脏的大人要引诱小男孩堕落太容易了,所以从不担心谢宁会不够喜欢自己。 但贺华煦还是那么碍眼。 更何况,他原本至少指望贺华煦是见色起意,能够看到谢宁身上的好处,是真正对他好的,毕竟谢宁值得。然而……崔义玄何等敏锐,初见面几句话的交锋,就立刻明白贺华煦至多不过一个爱搞pua毫无真心的渣男。 他一点都不必忌讳贺华煦所代表的一切,更对谢家卖子求荣还不能好好供着谢宁的态度心生反感,几乎立刻就决定改变慢慢来的策略。 谢宁要是不立刻认识到离开家庭和贺华煦的重要性,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伤害。 虽然日前他会去找人调查贺华煦就证明了谢宁也不傻,至少已经心生疑窦,察觉了贺华煦言行不一之处。但这还是不够的,纵使有点小心机,也根本不够从这几个恶形恶状的人手里脱身,何况谢宁母亲早亡,外家又已经和谢家形成了不可破的同盟关系,他一人的生死幸福,不足以撼动这种联结。 谢宁只有当机立断的破局离开,才能保全自身。 若是谢宁愿意就好了。 他对眼前这几个人不满,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不过这些人其实倒也挺会联想,恐怕在心里已经把他当做见色起意迷上小男孩的老男人。其他人如何就不说了,谢家父女二人,心里已经算起了账,准备找个最合适的办法把谢宁精打细算的卖了。 生在这种家里,要是不多长两个心眼,那就是不能活了。 谢宁倒好,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单纯天真,自己一无所觉,叫人替他担心,恨不得把他拦腰抱起来跨过地上的污水。 崔义玄和谢家人基本没说什么话,和贺华煦倒是多说了两句,不过贺华煦一时间是不明白崔义玄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是秉承一贯的冷淡,还是特意为了谢宁为难自己。 贺华煦以己度人,是不会转念把谢宁放在心上的,只是觉得崔义玄道貌岸然,口口声声怀念亡妻不愿再娶,实际上还不是见色思迁,一个谢宁就够了。 然而过不多久,崔义玄的出现就造成了短暂的轰动,不少人都向着这里涌来。谢珠的生日宴上能来的长辈差不多都是和谢家一个层次,甚或更低,有机会见到崔义玄是意外之喜,自然要混个脸熟。 崔义玄被人群裹住,一时之间也无法脱身。他虽然在外有不好相处冷淡威严的名声,但在人海战术前也不太好使,只得暂且应付过去。 谢宁等他等得百无聊赖,喝光了那杯果汁,又拿了一块小蛋糕吃。这个年龄正是容易饿的时候,虽然已经吃过一顿饭了也不顶什么。谢宁重生以来胃口时好时坏,所以养成了想吃就努力吃,免得饿了却不想吃的习惯。 他独自一人倒也开心,偏偏刚吃掉蛋糕上的草莓,就有人前来代替谢珠挑衅了。 是几个男男女女,谢珠的朋友或者备胎。 谢珠习惯做圈子里的佼佼者,所以备胎还好,朋友就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这群人趾高气扬,看谢宁一向是当灰姑娘,何曾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带着崔义玄这等大人物闪耀登场,话里话外除了酸就是明示暗示他手段好,会勾引男人。 谢宁懒得应付他们,想想看,心情倒也不是很差:“你们说我勾引到他,也算是我的荣幸了,多谢。” 崔义玄不是色诱能拿下的人,何况谢宁相信他根本不会缺美色,真要看脸哪里轮得到自己。这些人不过是觉得谢珠的生日被他抢了风头。明知道谢珠邀请了贺华煦,偏偏带个能压得住他的男人来砸场子,就是不给谢珠面子。 家庭纠纷这种事,一向是谁说谁有理,何况谢珠从来都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得到最好的,容不下谢宁,能和她做朋友或者喜欢她的,自然和她同仇敌忾。 谢宁上辈子也不是没有因为和贺华煦的恋情遭到这些人的冷嘲热讽,甚至要他主动让位,把得到的所有好东西都让给谢珠。 上辈子他也没听啊,何况现在,何况是崔义玄。 其实他倒巴不得贺华煦转而看上谢珠,让他们俩互相祸害。谢珠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搅家精,贺华煦娶了她那也是活该。 这群人乌烟瘴气,他都不能继续从人头之间辨认崔义玄的背影了,谢宁撇撇嘴,觉得无聊,挖了一块蛋糕继续吃,一脸懵懂无知不痒不痛对着兴师问罪的这几个人。 其实他们的论调多年来也就那么一套,只是如今谢宁真正的一点也不在乎了而已。尝尝蛋糕还不错,谢宁继续磨练言辞锋锐程度:“你们也说了,这是我姐姐的生日,吼这么大声是想砸场子吗?我姐姐多年来对你们也算仁至义尽吧,你们干嘛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难看?” 好一招倒打一耙啊,砸场子的明明是你吧?! 谢宁分明从眼前几个人的脸上看到了几行震惊的大字。这些人以前大约从未见过他反抗吧,谢宁努力想了想,也不记得自己上辈子什么时候真正反抗过。 舅舅给他洗脑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谢宁从来都是忍着,忍着,在自己家里活得像个战战兢兢的客人,从来没有回家的安全感,只以为忍到了头,真的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 他其实很久没有想过终有一日父亲和兄姐们会对他亲如一家,能够融入这个家庭,所想的不过是只要忍着等他们从这里夺走了足够多的东西,就会留他一个人待着,再也不来理他,那就行了。 所以上辈子他从未怀疑过贺华煦,因为贺华煦是他逃离家人的最好的办法,他只是不知道命运赠送的这件礼物其价值高昂,自己根本负担不起,交易也并不公平。 又或者贺华煦之事不过是他太倒霉所以被看中成为猎物,而崔义玄才是真正命运赠送的礼物,告诉他其实世界上不是没有温柔的人和幸运的事,只是他做了错误的选择,已经来不及去拥抱温柔和幸运。 谢宁一时间感慨不尽,丝毫没觉得自己这动不动就追忆往昔的心态像老人。 此时此刻崔义玄终于脱身,出来找谢宁。他忘了看手机,但也轻易被围在这里的几个人吸引了注意力,立刻发现了谢宁百无聊赖的表情,和这几个人奇妙的……眼神。 崔义玄不动声色走近:“怎么了?” 以大欺小这种事,对付贺华煦也还算值得,看他隐忍憋屈的样子就很开心了。但依法炮制在这几个小辈身上就是纯粹的降维打击,崔义玄干脆当做眼里没有他们。 他满心期待谢宁告状,然后再吓吓这几个一看就怨念很深的陌生人,没料到谢宁看到他后双眼发亮,立刻站起身扑过来:“表叔叔!” 双手亲昵地勾着崔义玄的脖颈,随后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回头以挑衅的目光得意洋洋看了那几个人一轮,随后兴高采烈甜甜腻腻地建议:“我们快走吧,这里人好多,太闷了,要喘不上气啦。” 谢宁一幅没人抱自己要站不住了的样子,一个劲撒娇。 崔义玄明白他是故意做给眼前几个人看的,倒也不介意被当做表演道具,反而十分配合的搂住男孩的细腰,温柔低语:“那我们这就走吧,宝贝。” 说着,就带着谢宁离开了。 谢宁回头又看了他们一眼,十足的脚踩两只船开心快乐自由自在的坏女人样。 出了宴会厅大门,谢宁忽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脚不沾地转移到了暗处。他沉浸在演坏女人的快乐之中,一时反应不过来,才抬起头准备出声,就被一只手捏住下巴堵住了嘴。 “……呜!” 谢宁睁大了双眼。 如此猝不及防的吻,却不似他下意识以为的那样温柔,如滚烫的火流淌在唇齿间,把他整个人点燃,敏感的少年人弓起腰,浑身上下都滚着雷电般的战栗,被压在墙上亲吻,耳边尽是自己激烈的心跳。 柔软的抚摸从侧脸耳畔到脖颈,领口不知何时被撕开,谢宁战栗着感觉到那只手在自己颈侧动脉处抚摸,模模糊糊忽然想到,这也算是他送的衣服被他解开了。 他对这种事终究是青涩的,被放开后气喘吁吁,头晕眼花,软倒在男人怀里,只听见崔义玄低声而坚决地要求:“别再回家了。” 谢宁双眼含雾,嘴唇湿红,心有余悸般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终于!亲了!多亲几遍好不好! 第11章 臭男人哼! 谢宁于唇舌纠缠这种事上几乎没有什么经验,纯情得厉害,被亲得气也喘不上来,整个人就落进了崔义玄怀里。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事实上的妖艳贱 货,整个人晕乎乎的被挤在崔义玄和身后的墙中间,嘴唇半张一派迷蒙拼命喘息。 崔义玄亲他这一下已经自觉十分克制,但从谢宁嘴唇上尝到清甜草莓味,不由一阵心荡神驰,恨不得把茫然无知的谢宁一口吞掉,见他晕头晕脑,伸手揉揉他软绵绵的下唇,又把方才的要求说了一遍,无限耐心:“听到没有?别再回家了,你不安全。” 要是放在谢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丢了,那怎么行? 谢宁强行扒出理智理解他的话,身体却下意识伸出舌头舔嘴唇,不慎舔了一下崔义玄的指尖,犹自未觉,软绵绵道:“我还没满十八岁呢,哪有自由离家的可能?” 小兔子浑身软绵绵,带着一股草莓味,双眼还是被亲出来的水汪汪,崔义玄简直恨不得咬他一口,见他还是无知无觉的样子,握着谢宁腰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几下,一阵火气直涌到浑身上下,热得冒汗:“还差几个月?” 没有成年确实是很麻烦的事,虽然说谢宁和贺华煦谈恋爱的时候这年龄就丝毫不是问题了——崔义玄不由更加恼火。现在他要是真的把谢宁在这个时候藏起来,恐怕并非什么好事,至少要是闹出玩弄未成年男孩,甚至更差的丑闻,崔义玄很肯定自己不好收场。 何况,有些事超出大众认同的道德规范,而谢宁眼下的对外形象实在不好,他都能想出无数个似是而非的头条,比如众所周知贺华煦玩过的小男孩如今又出现在崔义玄身边被金屋藏娇…… 太难听了,崔义玄不愿这种名声落到谢宁身上。 而谢宁似乎对此种未来丝毫不能预见,搂着他不放不说,还下意识的蹭来蹭去,想了好一阵,好似连自己的生日还有几个月到这么简单的事都轻易想不明白——想到是谁把他变成这脑子变成浆糊的样子的,崔义玄也抱怨不起来。 “还有三个月,不远啦。问这个干嘛?”他眨着一双纯情的眼。 崔义玄被他看得到处都不好了,再也不能在暗处和他待下去,于是一手挟持着谢宁往外走去,一路把他挟持到了自己车上,一面开窗一面打火:“今晚先住酒店吧,这么晚了,你回去之后如果吵起来,恐怕就没法睡觉了。” 其实他只是避重就轻,下意识不愿让谢宁再露出浑身是刺却冷冰冰的那副模样。小男孩分明很会撒娇,也有自己的城府,趾高气扬仗着有人撑腰的时候颐指气使的模样虽然可爱,而且他必定以为自己有一肚子坏水,但崔义玄总是愿意让他轻松一些的。 再说,一时半刻,他真的极其不愿和谢宁分开。 谢宁主动扣上安全带,模样十足乖巧,眼睛闪了闪,状似无辜让一阵羞赧的红晕染上脸颊,有意无意往他胯下扫:“那你送我去酒店吗?” 他抠着安全带,一幅措手不及又怕又期盼的样子:“可……可是我明天还要上课。” 崔义玄的动作一顿,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转而给自己松开安全带,忍无可忍地凑过去,又咬住了他的嘴唇,把他可爱色 气而不自知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这一回谢宁熟练了些许,先是一惊下意识分开一条缝隙,随后仰起头主动配合,手指软软贴在崔义玄脸上,又软又甜。 自从妻子亡故之后,崔义玄没有起过再婚的心思,但也不算灭绝人欲,但从没有这么一个人让他像一团烈火,一时之间种种念头难以熄灭,恨不得立刻把谢宁抱上膝一顿揉搓,让他哭叫求饶,再也不敢随便做出任何点火的举止。 偏偏谢宁在被亲之后极乖,除了发出细碎的哼叫之外,一动不动,简直无辜至极,倒让崔义玄激狂之后立刻小心翼翼,怕自己太为所欲为伤害了他。 再被松开之后谢宁就瘫软了下去,躺在座椅里一动不动。 崔义玄不知怎么,品味出一丝志得意满,转而收敛了表情,终于开车。略成熟一点的男人总以为在面对更年轻的对象的时候自己该是游刃有余的那个,殊不知一时情热就足够让自己变成贪恋温柔乡的毛头小子,哪还有从容可言。所谓游刃有余,不过是自以为是,譬如谢宁不掩饰自己的反应,又无措又热情又渴望地看着崔义玄,崔义玄就立刻明了,自己绝不可能止步于一两个亲吻,就退到从前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谢宁自己心中又如何想呢? 年轻的男孩子注定有在感情中挑挑拣拣起起伏伏的资本,他才十七岁,一生怎么会只爱一个人?谁又知道在他心里崔义玄是一时迷恋的年长同性,还是有更重要的意义? 崔义玄一面思索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谢宁志在必得的,一面好奇谢宁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第二个吻之后谢宁彻底安静下来,简直不寻常。他把脸藏在角落里,被热血烫得心里一阵一阵狂风巨浪,疯狂猜测着今晚在酒店会发生什么。人前那种行径也就算了,对崔义玄多少有点利用的嫌疑,可他还可以把持得住自己,告诉自己虽然人生如戏,可是戏也不是人生。 但越是私底下的越是让他心悸。 他早就该知道,所谓养虎为患,撩虎也必遭反噬,他反复表现出轻浮引诱的一面,崔义玄哪可能真的毫无反应? 亲嘴这种事他也和贺华煦勉为其难的做过,但贺华煦本来并不喜欢男人,为了做戏忍辱负重罢了,也不算多难熬。 崔义玄就像要把他吞噬一般吓人,却唤醒了谢宁心中被封存二十六年的某种东西,让他一时间**到无法自制——他毕竟还是太单纯无知了,这种事哪有可能自制? 方才下意识往下看到的那一大坨更是让谢宁精神紧张,进入应激反应一般一动不敢动,唯恐引火焚身把自己烧个光溜溜。一直到被崔义玄领下车走进酒店,谢宁都一脸乖巧温顺,直到进了电梯,才发现某事不对。 他们根本没有登记,只是有人送上房卡。 谢宁想了想,开口:“……你在这里定了套房?” 是有这样的情况,谢宁也是了解的,常年定下的套房几乎就是崔义玄这种人的另一种私人空间,一想到要被带进崔义玄的地盘,谢宁就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这样的发展,又有多想要。可如果崔义玄想,谢宁是甘之如饴的。 他对崔义玄别无所求,其实只要这个人这辈子好好活着,和女儿平安快乐,谢宁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谢宁当然也清楚自己对崔义玄的崇敬和敬慕已经超出了应有的范畴,却不知这感情与自己个人何关。 这确然是一种爱,但自己得到这个人与否,根本一点都不重要,谢宁的满足永远不需要崔义玄付出。但若崔义玄的满足是拥有谢宁,那谢宁又是另一种层面的激动和快乐。 他满脑子都是种种努力思考的乱麻,被带进去之后接过崔义玄拧开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四下打量。 大概是一段时间没来了,很干净,也有点个人特色,但总体看起来没有谢宁想的那么私密。他略微平复了一下,勇敢地看向崔义玄:“现在你把我放在这里了,满意吗?” 他的勇气都来自于崔义玄,所以在崔义玄面前最勇敢,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崔义玄看着他,神情平静,眼神却是黑色的火焰,让谢宁情不自禁开始猜想,他究竟有多想要自己,是不是现在就愿意拦腰把他抱起扔到床上去。 然而没有,即使看起来很像是下一刻就要对谢宁做些很过分的事,崔义玄仍旧克制住了,只是悄无生息地走近了谢宁,幽幽看着他湿润红软的嘴唇,靠得不必要的近:“为什么不敢叫我表叔叔了?” 谢宁被他点出回避火上浇油的事实,忍不住慌乱了一瞬,又咬了咬嘴唇,看清崔义玄眼中的渴念,下定了决心靠上去,搂住男人的腰,再次踮脚:“好嘛,我听表叔叔的话就是了。” 这种称呼实在有一种ntr贺华煦的快乐,但谢宁此时此刻并不是很愿意想起他,所以立刻忘掉了这个念头,只是像个孩子一样纯洁撒娇:“表叔叔和我一起睡吗?” 崔义玄握住了他的腰。 经过这一夜被挤被压被揉被亲,谢宁的定制礼服已经皱巴巴的了,看起来就是个乱糟糟不知经历了什么,无形之中透着诱人揉搓弄得更乱的气息。崔义玄再次切身体会到谢宁热乎乎软绵绵引人入胜的本质,还是没忍住抱了他好一阵,推着谢宁倒退进了卧室,到了床边。 谢宁的领口被解开之后两人都忘了再扣上,此时此刻就更是松垮,领带也被抽出来随手扔到了整整齐齐的床上。雪白娇嫩的颈间被咬了一口,谢宁浑身一颤,被推着坐到了床上。 崔义玄站在他面前,忍耐地深吸一口气:“好了,你长大了,该自己睡了。我明天会派人送你去上学。” 谢宁被猝不及防的扔下,腿软脚软,站起身追了两步,他已经关门离去了。 说好的意乱情迷呢????? 谢宁气鼓鼓又沮丧,转回身到了卧室,躺倒在了崔义玄的床上。 臭男人哼! 作者有话说: 淦好可爱啊! 第12章 你们大人好迟钝哦 谢宁很想一整夜都辗转反侧。 无论是他躺在崔义玄睡惯了的床上,还是被崔义玄从热情高涨的时刻丢下的事实,都让他没法立刻入眠。虽然这张床已经被打扫整理,换过床单枕套,毫无崔义玄的味道,谢宁还是忍不住有过多的幻想,甚至想起崔义玄身上稳定的温暖香水味。 英国橡木。这牌子足够有名,以至于谢宁躺了一会,鬼迷心窍掏出手机来下单给自己买了一瓶。 他还是又气又迷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崔义玄怎么就能把他扔下离开?难道之前的热烈都是他的错觉,难道崔义玄并不是以他想的那种方式喜欢他,难道那两个……好几个吻都不代表什么? 谢宁不能相信身体语言居然也是假的。 他要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已经被气哭了,现在也好不了多少,扔开手机埋在被子里脱掉裤子笨拙且凶狠地哔——!自己的同时,谢宁不由对把自己扔到这一境地的始作俑者生出怨言。 他才不在乎自己还有几个月满十八岁,因为想想看,他都已经二十六了!二十六岁的人和喜欢的男人睡觉,有什么不对! 谢宁汗涔涔地躺着,双眼迷蒙看着天花板,咬住嘴唇回味亲吻的滋味,隐隐约约尝到几分幼稚的报复欲。他就要这样一团脏乱的睡在崔义玄的被窝里,他不管!如果崔义玄发现了,心里不爽,那也是他活该! 翻了个身,谢宁不由自主滚到了干净的那一半床单上,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精神奕奕的醒来了,洗了个澡,就有人来送新衣服。崔义玄倒是准备的很周到,比起昨天那低调奢华却只穿了一下的礼服,今天的T恤牛仔裤甚至还配了一双运动鞋,让谢宁立刻产生了自己在当芭比娃娃被按照心意打扮的错觉。 他在微信上给崔义玄发了个早安,附送bulingbuling的旋转红玫瑰上面有大大“早上好!”三个字的中老年表情包。 崔义玄果然已经起来了,回了他早安两个字,然后另发一条:六点半的时候车在门口,你认识的。 谢宁心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学校大概要多长时间,发现时间还充裕,昨天的怨气这时候很合时宜地升腾起来,让他情不自禁铤而走险:那我洗澡去了,你的浴巾在哪儿? 发送出去之后谢宁盯着对话框立刻咬住了嘴唇内侧的**。对他这点经验来说,说这种明晃晃调情的话还是太难为情了,若不是为了挑衅崔义玄,他两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做。 想到一会在车上见面会是什么样子,谢宁倒也不后悔了。这故作矜持很难得手的男人最好是会惩罚他。 深信自己已经黑化变坏了的谢宁哼了一声,正要放下手机去洗澡,崔义玄的回复过来了:你是想要我用过的,还是没用过的? 谢宁脸热心跳,被撩得手都不稳了,心里的弹幕是一阵苍天不公的哀叫。他深知在言语挑逗上自己注定是比不过了,于是干脆放弃,转身在崔义玄发了第二条,告诉他浴巾的位置,而且特别点明哪条是用过的之后,脱了衣服围着浴巾坐在床上,对自己光裸的小腿拍了个照,配文:冷,我不聊了。 随后进了浴室逃之夭夭。 对上了年纪的男人,这种图片也足够浮想联翩了。崔义玄思索片刻,放下正准备系上的睡衣的带子,把那张照片保存,想了想谢宁下个周末会是什么时候,再考虑到自己此次安排的目光已经足够长远,了解这双腿的触感的时候也不远了,于是心满意足放过谢宁,回到床上专心做起晨梦了。 谢宁从浴室出来之后别别扭扭擦干身体换上衣服一身轻地卡着时间点下楼,顺便翻手机,就看到一条新消息。 崔义玄:多谢款待。 啊啊啊啊啊!段位高的男人真过分!谢宁一点也不想因为联想到那照片怎么就算是款待了而一头撞在电梯门上! 谢宁也不知道自己看到崔义玄会做出什么事来,总之今天也不适合纠缠。虽然他重生回来之后这短时间已经把一个无心学习特别随便的新人设顶在了头上,但和崔义玄纠缠一番最后无法去上课,怎么都太过破廉耻而且毁形象,谢宁做不出来。 然而,他准时到了酒店门前,看到了确实认识的那辆车,准备去开副驾驶那边的门的时候,后座的车门忽然打开,双马尾绑得整整齐齐的崔景行收回开门的手,掏出了一团线绳:“你会翻花绳吗?” 一幅说不会就不让他上车的样子。 谢宁石化了,呆呆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崔景行挪了挪身子,坐到另一侧,示意他上来。谢宁只好上去,开始觉得十分不妙。果然,驾驶座上的人也不是崔义玄。 一股虽有理由但却好像不够理直气壮的怒火幽幽燃起。谢宁僵硬地坐在崔景行身边,开始觉得头疼眩晕起来。他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刚开始,时常因为不可置信而经历阶段性的生理反应。尤其在崔景行相关,他的身体反应格外激烈,让他此时此刻甚至不敢和小姑娘对视,一动不动地坐着,目视前方,受苦受难。 崔景行撑起那一团花绳,充满希望地看着他:“快点!到学校之前我们还能玩很久的。” 谢宁迟缓地回头,迎上她清澈透亮的目光,感觉到自己无法拒绝她,于是伸手去勾她撑开的绳子。 两人进入正轨,兴致勃勃玩起来了。 谢宁虽然生疏了,但好歹算是有经验的,可以靠本能猜测如何破局。崔景行才上二年级,歪着头一本正经上下研究,模样专注又可爱。谢宁一边陪她玩,一边心不在焉地看她,越看越是有一种深沉的愧疚,和从愧疚之中感觉到的保护欲。 他不会再容忍贺华煦伤害到她了,谁都不能伤害到她。 上辈子见到崔景行也就是那么一两次,但谢宁对崔义玄的一切都下意识关注,自然默默记下了少女的模样,见到她还小的样子有一种时光倒流的荒谬感,但又觉得着实可爱。虽然看得出未来显露更多的美貌和神似父亲的顾盼之光,说到底现在的崔景行也不过是一个刚开始长大的小孩子而已,软乎乎,小小一只。 谢宁边和她翻花绳边小心翼翼套话,发现崔景行原来和自己在一个学校,只是分属不同学部。本地就几个私立学校,这家从幼儿园到高中一条龙,硬件设施和教育水平都还不错,能成校友的概率本来就高。 崔景行玩花绳玩的开心,对玩伴也十分满意,顺着他的话头说起同学的事来。九年后已经初露英锐锋芒的少女现在还是个会抱怨同班男生找自己谈恋爱的愚蠢举动,和烦恼朋友为什么忽然不理自己了的小朋友而已。谢宁被激发出无限母爱,慈祥地看着她嘀嘀咕咕,温柔应声,两人相处得倒是比他想的要好。 至于那追求崔景行居然还敢恶作剧她的小男生,谢宁就十分不欣赏了,十分投入地给女孩出主意:“告诉他要是再这样做你就十倍奉还。” 崔景行眨了眨眼睛:“那不是要把他所有的书都扔掉了吗?” 谢宁没觉得哪里不对,把崔义玄的孩子教成校霸以免被不懂事的小男孩欺负,这理论看起来挺站得住脚:“是他先欺负你的!难道你其实喜欢他?” 说完还补充一句:“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 崔景行倒没有因为担心他对父亲告状而保持缄默,只是认真地皱着眉头:“可是扔书很累啊,我才不要。” 这倒也有道理,小公主怎么能干扛大包的体力活呢?谢宁点点头。 崔景行道:“我就告诉他我不会喜欢他的,我不喜欢特别自以为是的人,我爸爸那样的就不行。” 这一点谢宁不能同意:“你爸爸和他一点都不一样好吧!” 崔景行敏锐地抬起头扫他一眼,仿佛在做某种评估,随后摇头叹气:“你不懂,现在不流行找爸爸一样的男朋友了,我喜欢可爱的!” 好吧,你们父女俩真不愧是亲生父女。 谢宁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是继续追进女孩烦恼:“那你跟他说了吗?他说什么了?” 崔景行说起这个,露出头痛的表情:“我说了呀,说了好几遍,还当着他朋友的面,全班的面说了。然后他就哭了。” 摇头,叹息:“男孩子真的好脆弱。” 谢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一方面觉得这男孩说好几遍才能听懂真是智商感人,崔景行拒绝得好,一方面觉得那场景绝对比校霸横行班里要帅。go girl! 他赞赏地表扬了崔景行几句,主要是夸她行动力强,语言表达能力也好。崔景行坦然受之,随后想起来为老父亲考虑一下,于是问:“我爸和你说了吗?” 谢宁懵懂:“啊?说什么?” 崔景行似乎很为两个比自己年长的男**心的样子,好像说的是什么宇宙公理一般明显且应被牢记的事:“下个月我生日,我爸爸说了要请你来的,他不会还没告诉你吧?” 爸,你真的,让我失望。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谢宁也实在不记得崔义玄到底说过没有了。不过他是很愿意的,于是当即允诺:“我会去的,顺便告诉你爸爸。” 小姑娘大声叹气:“唉,好吧。不过下次别让我带话了哦。” 你们大人好烦啦,为什么会比小孩更蠢? 作者有话说: 写到互相挑逗那段,忽然觉得,扪心自问,我他吗写的就是簧文。给自己男人拇指!崔景行: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第13章 我的心中只有你没有他 和崔景行相处,没有谢宁想得那么沉重。他虽无法抛开阴影,却因目睹眼前这个崔景行还好好的感到汹涌的安慰,随后就没法对小姑娘说一个不字了。 她这幅模样实在可爱,天真,无忧无虑,还带着娇养出来的矜持,谢宁怎么看怎么好,根本分辨不出她的要求是否过分,心态简直像个保姆。下车的时候崔景行已经和他混熟了,毫不见外的在地上站稳了就扑过来给他一个抱抱,说了再见转身跑向小学校区。 谢宁站在原地目送,一时间被感动得不知东南西北。 于是崔义玄下午来接谢宁,就发现他吞吞吐吐不肯上车,一张小白兔的脸上写满了疑虑:“……景行不在吗?” 崔义玄瞪着他,生出一种荒谬的警觉,好像女儿一瞬间长到了可以和自己争夺意中人的地步。然而谢宁一无所觉,只是等待一个答案。僵持了一会,谢宁仍然没上车,崔义玄解释:“我有事跟你说,她在不方便。” 所以他不是来接女儿的。 谢宁这才磨磨蹭蹭上了车,坐好之后就低头含胸,一幅乖巧拘谨的样子。崔义玄起先只是觉得不适应,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为了昨晚的事窘迫害羞。崔义玄对昨晚的事没什么可后悔的,甚至意犹未尽很想继续,谢宁越是害羞越是在意,他就越是想伸手捏捏他。 好一阵心猿意马的沉默。 谢宁已经心生疑惑,不知道他要被带到哪里去,但却不愿先开口,在狭窄的车内空间逐渐酝酿出的崔义玄身上稳定且熟悉的香水味里慢慢坐立不安起来。他猜不到崔义玄要对自己说什么,只察觉对方很郑重。正因这份郑重,谢宁茫然无措。 他和崔义玄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总是很安心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来自于深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最基本的安全感。即使是这种时刻,也只是窘迫罢了,并不害怕。 片刻后,崔义玄主动开口:“景行说,她已经邀请你来参加她的生日宴l了。” 谢宁沉浸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里,被忽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一颤,随后慌里慌张地反应过来:“是!我已经答应了……” 说着还看了崔义玄一眼,似乎会在他这里收到不同意见似的,格外小心翼翼。 崔义玄把更多的话咽下去了。他从没有像这样厌恶过其他人,贺华煦也好,谢家人也好,都没有给谢宁什么好东西。 他说:“景行看起来很喜欢你,这是好事。” 有多好?能顺利当上后妈的好吗?谢宁在心里嘀咕完了,又觉得自己不害臊,现在就想到这么长远的事,实在是有太多遥远不可期的幻想了。于是他端端正正答道:“她挺好的,我觉得她很容易喜欢别人啊。” 崔义玄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摇头:“你是把她想得太好相处了。” 谢宁有些不服,心想有亲爹这么说女儿的吗?转念又想,不好相处也不算什么差评,崔义玄的本意是他在贬低自己,通过了崔景行的试验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谢宁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普通平常,能被肯定本来也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但是,谢宁仍然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她很聪明,我们相处的不错,就行了。” 说话间隐隐有一种不符合生理年龄的柔和包容。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再次上线,崔义玄却没怎么追究,试图专心开车的同时打开最重要的话题:“不问问我要带你到哪里去?” 谢宁没察觉他的认真庄重,笑:“反正是不会把我卖掉,我相信你。” 天真纯善总是最容易动人,崔义玄手一顿,心想要真的是拐卖,现在的谢宁应该已经被锁在豪宅地下室不能出门了,这性子真的太好骗,得改改。然而他毕竟是更年长的男人,就是有一种脑内胡思乱想,但仍旧稳步推进计划的本领:“我要是送你回家呢?” 谢宁隐约察觉他在试探什么,心里忽然一软,整片整片塌陷,用一种自己察觉不到有多动情的湿软目光看着崔义玄,心想,就说你是好人,还不肯承认。否则何至于三番两次试图救他出来,如此锲而不舍? 见色起意不值得如此温柔细致的。 小男孩仍然一副软乎乎单纯无知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意外的开诚布公,且心明眼亮:“我其实想过,不再回家住了,但是……你也知道,未成年人做各种事情都不方便,而且他们也未必会放手。” 崔义玄给了他一个“讲下去”的眼神。 谢宁叹气,心想,家庭伦理剧实在是太老套了,他说出来都觉得俗不可耐,一点也不能让崔义玄更喜欢自己。但这破碎不堪的一面,终究也无法避免给他看。 “我妈妈虽然早逝,但是给我留下了大部分的财产,我想……在很多人心里,这些东西不应该属于我的,是谢家的,我要是不想放手,在他们看来就是白眼狼,贪婪。我……觉得很烦。现在距离我成年已经没有多久了,他们应该也要行动了。”谢宁盯着自己的手,浑然不察崔义玄多么柔软。 不过男人的声音仍旧是坚定沉稳的:“这部分其实很好办,你母亲的遗产既然指定由你继承,如果你不同意进行转移,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尤其是在你成年之后。你的证件和相关……” 其实崔义玄是建议谢宁去偷的,只是还不清楚他是不是愿意和家人撕破脸,却被谢宁迅速打断了:“我随身带着了。” 崔义玄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谢宁回以苦笑:“我信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就方便很多了:“那你就可以暂时搬出来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在你成年之前,是没法自由支配的吧?” 谢宁点头,补充:“我本来是想在家里待到成年然后离开,现在看来这想法也不现实。” 崔义玄沉吟片刻,并没直接提议自己给他找个住处:“在外面住,多花点钱保证安全就好了。” 谢宁的心忽然怦怦直跳,似乎接下来要剖白的这一句至关重要:“我怕没法躲过贺华煦。” 他知道自己至今在崔义玄面前已经暴露了很多,但从未如此直白的告诉他自己和贺华煦之间的关系很危险,很不正常,他并没有喜欢贺华煦。 这已经类似告白,我不喜欢他,我怕他毁了我,我接近你,我色诱你,只是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他不敢直说,所以这已经是距离坦言相告最近的一次。 崔义玄一顿,忽然觉得他其实比别人想的要聪明许多,也考虑周全,只是可以选择的路不多。 “住的地方,我可以帮你。至少你不用再考虑会不会遇到贺华煦。只要你真的下定了决心,这些安排总是很容易的。”崔义玄说。 他已经想到几处谢宁可以入住的房产,也能理解谢宁害怕被贺华煦纠缠报复的心理,却不知道谢宁心中的恐惧。 崔义玄果然伸出羽翼遮蔽他,而谢宁怕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不能被保证,而是自己会给崔义玄带来噩梦般的未来。他怕到发抖,却被崔义玄误解成对贺华煦的畏惧。 车停在了路边,崔义玄俯身过来,双手搭在谢宁肩膀上,给他扑过去接受这个拥抱的反应时间和拒绝机会:“没什么可怕的,贺华煦还不至于能够一手遮天,我更是从不怕他,你不会有事的。” 谢宁没怎么迟疑就抱了上来,软绵绵的陷在他怀里,声音颤颤巍巍:“真的吗?” 带着一股要哭不哭的委屈鼻音,一听就知道眼睛已经红了。 崔义玄摸摸他的后背:“我为什么骗你?当然是真的。” 随后又叹气:“谢家人到底教给你什么啊?贺华煦出身是比你高一点,也不至于你就要违背心愿逆来顺受。贺家的力量和他个人的能力,有什么关系?” 谢宁忽然醍醐灌顶般顿悟了。 贺华煦现在还不等于贺家,所以,崔义玄也确实不必把他放在眼里。九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贺华煦现在不过是贺家的儿子,甚至不算最有竞争力的那一个,崔义玄对上他,总不会很吃亏。 那么,贺华煦到底是什么时候,获得了对岸岛上家族的支持,蚕食鲸吞,最终成功夺权的呢? 谢宁的记忆一片模糊,他暂时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被崔义玄紧紧抱着,生出无限的安心,随后立刻松懈下来,整个人往下滑去,低声道:“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好?我……我根本就无以为报。” 崔义玄不置评论。 插曲之后,谢宁最终被带回了崔义玄的家。他经过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到了地方已经无力吃惊,更丝毫意识不到这是一场谋划周全且实施得十分顺利的诱拐,就被带到崔义玄的书房,在书桌对面坐下了。 崔义玄拿出几分文件,同时对他解释:“景行今天有乐高课,会晚点回来,正好,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谢宁打起精神看着他。 崔义玄和他对视,神色间有些不忍。谢宁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果然,崔义玄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想调查贺华煦有没有瞒着你什么?” 谢宁点点头,伸手接过文件夹。 作者有话说: 下章决定努力让崔景行回来发现爹的房门上锁了。 第14章 有人吃兔子了! 如果只是查一个男人有没有二心,其实并不难。甚至都不用跟踪,只要找找关系查开房记录,大概就能看出端倪。 何况这时候的谢宁天真单纯,被骗得团团转,而他们要结婚的事尚未引起贺家真正的注意,也不必真诚做戏,所以贺华煦的双面人生活相当随心所欲。那沓文件里面就有不少顺藤摸瓜拍到的照片。 要揭穿隐瞒如此简单轻松,崔义玄将文件夹递给谢宁的时候却忍不住迟疑,望着少年逐渐沉重下来的神色,难得后悔起来。他最恨拖泥带水尴尬的场景,此时此刻却想,如果斩断谢宁对贺华煦的最后一丝留恋要对他这么残忍,那未免太冷酷了。 但是这种事,崔义玄很清楚并没有柔和的方式。 所有斩断前尘,都要足够一无所有。 谢宁打开了文件夹,静默无声地翻看。贺华煦在他面前是一幅面孔,在这些女人面前是另一种。他当然不会为此伤心了,只是觉得很好笑。不知道贺华煦会不会觉得值得,如此处心积虑压抑本性和自我,最终也只是为了权势地位。贺家子弟之间竞争激烈,但有如此的野心和觉悟的人,却只有贺华煦一个。难道他生来就疯狂? 他看了看夹在各种记录里面的亲热照片,拎起一角轻飘飘拿走,不知为何有点看着早已知道的事实产生的“又来一遍”的无奈:“都是这样的东西?” 距离他下订单其实还没有多久,能够查到这些很显然不是收钱办事的效率,崔义玄肯定也下了功夫的吧?但说实话,谢宁还是有点失望。他还以为能够顺便得出贺华煦的某些罪证呢。 想想也是,哪有那么容易? 崔义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异常柔软,似乎自己的动静稍微大一点,谢宁就会像一个已经布满了裂痕的玻璃杯一样碎掉:“差不多,你要是不想看,就别看了。” 谢宁动作缓慢合上了文件夹,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有点自嘲地吐槽:“我还以为他会更用心的骗我呢,对他来说我就是不值得多用心。” 在贺华煦心里他就是不值得。太蠢,太好骗,所以是绝佳的下手对象,更是最适合利用的人,甚至都不会多费什么精力,性价比极高。 在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而且年少时的愚蠢迷恋耶因对方甚至不愿继续欺骗下去而烟消云散太久之后,谢宁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他看曾经的自己犹如看待一个陌生人,不再能够体验当时的沉沦了。 崔义玄却被这自嘲和失神引出了更多心疼,主动绕过书桌走过来,握住谢宁的手:“你当然值得别人对你好,只是他不值得你的喜欢而已。” 谢宁被他握住的手下意识颤了一下,随后抬起头仰视,眼里并没有泪水,甚至眼眶也没有红。崔义玄松了一口气:还好,不像是要哭了。 虽然这也很奇怪,但不知为何,崔义玄又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安慰。他用期待谢宁开口说话的眼神看着谢宁,终于等到男孩在热烈的注视之下本能的瑟缩和更多的解释:“我本来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更不会为他伤心,不要担心我。” 他垂着眼睛,密密的眼睫投下温柔的阴影,好像自带柔光的年轻圣母像,甚至还反手捏了捏崔义玄的手掌安慰他。 难道最应该被安慰的不是谢宁自己吗? 崔义玄一时难以定义涌上喉头的冲动该如何命名,他想用合适的语言告诉谢宁自己复杂的心情,最终却不得不承认,他不知道应该先说哪一句。是如此庆幸你不再喜欢他了,还是我会保护你摆脱他,从此之后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还是太好了,那么我现在可以喜欢你了吗? 所以万语千言都归于静默,崔义玄把谢宁拉进自己的怀抱,用肢体语言来代替一切。 谢宁似乎有些吃惊,但随后就很习惯似的放松了身体陷入他的怀抱。因尚未结束的抽条而显得过分纤细的少年得踮着脚才能靠在他肩上,但却表现的毫不勉强,更不在乎这点困难。崔义玄搂住他的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最终迫使他开口:“我猜现在追求你不算是第三者插足?” 他几乎听得到少年惊讶地睁大眼睛时浓密睫毛划过空气的声音:“可是,可是……” 崔义玄忽然害怕他不肯接受,于是在谢宁试图稍微撤离好对视的时候不愿松开手,把他死死按在自己怀里,似乎这样就不用面对少年不熟练的拒绝。他很快打断了谢宁没能组织成功的语言:“没错,我确实已经喜欢上你,我很愿意称之为爱,但我不愿意逼迫你什么,更不想让你觉得这是趁人之危……” 他怀里的少年挣扎得越来越激烈,简直是张牙舞爪,拼命扭动,像条触肢柔软纤细,让他害怕再坚持这个拥抱就会伤到他的脆弱章鱼。崔义玄不得不松开手,谢宁立刻后退一步和他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无辜下垂的兔子眼已经有了不祥的征兆——开始发红。少年带着怨怪的表情:“那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酒店里?!你——要是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明明已经……” 他实在说不出来更多。 有机会能够和自己喜欢了两辈子,在那样痛苦的境地里当做光明的人发生点什么,谢宁绝不会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崔义玄那样把他扔下,几乎让他怀疑之前的热情和亲吻都是假的。难道崔义玄没有动心吗?谢宁不需要更多的机会证明自己毫无魅力,不值得被爱了。 他不哭的时候崔义玄都时常有被打败了,被萌到了的时刻,何况是这幅要被自己惹哭了的样子。面对似乎已经算是心意相通的年轻情人,崔义玄的耐心异常充沛:“你说了你今天还要上课。” 谢宁立刻反驳:“我也可以逃课!上课又不重要!” 崔义玄摇头:“但你的意思很重要。” 谢宁几乎要跺脚强调挫败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崔义玄叹息,伸手搂他:“我愿意等待。” 谢宁:“我不愿……” 他打出的直球实在太多了,习惯了含蓄内敛作风的崔义玄抵抗力太低,已经不能继续控制自己,于是立刻听从建议,不再等待。谢宁被从腋下举起来,升高到了崔义玄的高度,晕头转向,双脚离地,迎来了一个温柔的亲亲。 随后崔义玄把他放下来,双手略微下移,贴在他腰上,温柔地凝视着他:“我说明白了吗?我喜欢你,我想要你。” 谢宁知道自己已经从头红到脚,而且快要昏过去。但他还没忘了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我明白,我知道,我也……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机会当面告诉崔义玄这句话,所以他一定要郑重其事真诚地说,大声地说,无论多么害羞,无论这感觉多么赤 裸,只有这句话他必须说出来。 崔义玄应该知道的,这迟来的爱语。 谢宁没意识到自己掉了眼泪,崔义玄却看得清清楚楚。红着眼睛红着鼻子红着脸的小兔子如此勇敢,即使浑身颤抖,不能承受更多剖白的样子,但还是先说出了爱这个字。 崔义玄的心情柔软,俯身在谢宁鼻尖上亲了一下:“我必须告诉你,我忍不住了。” 谢宁还没习惯种种暗示,几秒钟后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向后靠,像怕惊醒一头猛兽一样小声说:“我以为你不肯的。” 崔义玄持续逼近,一直到了门边。谢宁退无可退,被按在门上,崔义玄在嗅闻他的脖颈和发梢,谢宁就往上抻成一条,辛苦地踮着脚。崔义玄的手从自己买给谢宁的那件T恤下摆钻进去,摸上了光滑柔软,还在发烫的肌肤:“为什么?昨天我能离开,是因为我还不确定你的心意而已。我不想勉强你,你值得好好对待。现在……” 谢宁被他摸得直抖,下意识推拒的两只手被恋恋不舍离开腰间的双手抓住,按在门边,崔义玄从他脖颈边离开,在极近的距离里和他对视:“你觉得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放你走吗?” 谢宁双膝一软,呼吸急促:“我以为你是不想睡未成年。我还……我还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崔义玄对他笑笑:“明天再说。” 随后专心地拉起T恤下摆,揉捏谢宁柔软的肚皮。谢宁战栗着极力保持理智:“这很重要!我,我……” 他不想继续欺骗崔义玄,更何况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欺骗的,虽然现在说这种话太扫兴了,可是谢宁不说出来就难以继续下去,见崔义玄不肯停手,不得不大喊:“我结过婚了!” 这句话之后万籁俱寂。 谢宁慢慢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忽然发现两人已经到了走廊里,他正被按在墙上。崔义玄的手也停住了,随后在他探寻的目光里慢慢,慢慢的把他举了起来,从左到右看了一遍,随后甚至转了个身,看了看他的背后。 已经只剩下一点理智维持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语气的男人坚定地回答:“看起来不可能。” 随后把谢宁塞进了自己的卧室。 上完乐高课的崔景行十五分钟之后回家,第一反应就是和父亲打个招呼,然而四处寻找都不见。她在主卧门口敲了敲:“爸?爸!爸爸!” 里面寂静非常。 谢宁浑身发抖,双手捂着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看着男人:怎么办!你下去!你女儿在门外! 崔义玄拉开他的手,帮他捂住嘴:嘘…… 崔景行远去了,谢宁被拖进床的深处,深知再也没人能够叫停。软绵绵热乎乎的小白兔,被狠狠咬了一大口。 作者有话说: 第二天早上,崔义玄:我昨天做了个梦,你说你结过婚。谢宁:……………… 第15章 一些忏悔和一些温柔 谢宁终于成功找到理由可以逃课一整天。他缩在崔义玄的怀里浑浑噩噩地被搂着抱着,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又像是融化的一滩水。上一次被人以如此纯粹的保护欲和温柔抱持似乎得追溯到很久以前。 一瞬间,即使是半梦半醒的谢宁也有能力顿悟了,他从没有失去辨别旁人是否爱他的能力,他只是很久没被爱过。 他像只猫一样低声咕噜噜地低语,口齿含混不清:“我还有事要告诉你的……” 崔义玄记得此前他惊慌失措脱口而出已经结过婚了的那句话,但就算是他在酣畅淋漓的睡前活动之后也会犯困,于是把这件事推到脑海活动区域的边缘,只是把怀里的谢宁又往自己这边搂了搂:“明天再说吧。” 他现在并不关心。 谢宁柔顺地陷入了沉睡。 半夜里谢宁从无梦的安宁睡眠里醒来,浑身暖洋洋的,慵懒得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逐渐感觉到身体和灵魂里都充斥着过量且新鲜的满足。他仰起头在崔义玄的下巴上亲了一下,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窝在崔义玄怀里。 醒来后能够在床上看到另一个人,而且如此安心,是谢宁从未经历过的事,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会毫无征兆的清醒过来,多半是不够肯定这些已经发生了,所以要睁开眼确认一下。 他打了个哈欠,在一阵暖融融的香气里再次睡去。 青少年的身体经过一番运动之后,第二天才泛上异样的酸疼,谢宁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伸懒腰,哼哼唧唧,随后因酸痛的手臂和大腿而皱眉,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崔义玄坐在床头,已经衣着整齐,正看着他逐渐醒来的这一过程,在他睁开眼之后俯**给了个额头上的早安吻:“时间还早,才七点。” 谢宁立刻往被子里一缩,盖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陡然清醒的眼睛,闷声反抗:“我不去上学了!” 随后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崔义玄也无法继续勉强下去的理由:“我疼嘛!到处都疼的,都怪你,大坏蛋。” 这种指责没法不暧昧,更无法不类似撒娇和引诱。崔义玄伸手拉下被子,免得闷着他,顺手捏捏他的耳垂:“没人要逼你上学,我只是想说,你还记不记得昨天你说了什么?” 谢宁浑身一抖,立刻从温暖的被窝掉进了冰寒刺骨的境地。他默默看着坐在床边的崔义玄,从他毫不回避却仍然温柔坚定的神态里读出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力量。 崔义玄不会回避问题,更不会害怕接近真相,他有处理难题的自信,更有不自欺欺人的骄傲和尊严。无论什么时候,谢宁都能辨认出这种令自己目眩神迷,下意识追逐的光芒。 他早该知道,一旦开口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只是多少也有点害怕,把一切都告诉崔义玄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又或者崔义玄会……不那么喜欢他了。 他们才初初互通心意,就要这样考验对彼此的感情吗? 谢宁躲开了更多的触碰,虽然他在这种抚摸下已经安心了许多,但如果给他再多一点温柔,他恐怕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把一切说出口了。 他抱着被子坐起身,靠在床头,眼神迷茫,四下逡巡:“我记得。” 崔义玄不催他,但也不躲不避,继续等待着。 时间确实还早,而崔景行已经去上学了,谢宁不必害怕这些话会不合时宜的被女孩儿听见。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于是旧话重提:“我……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了。” 他舔了舔嘴唇,想抬头看崔义玄一眼,想了想又放弃了,磕磕绊绊继续描述:“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九年前,在现在,那是九年后。我和贺华煦结婚了。” 崔义玄默不作声,但谢宁感觉得到,他是很在意的。 谢宁其实也不能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于是从最熟悉的贺华煦的阴谋开始讲起:“他的为人远比你知道的更可怕,他的野心也超乎你想象,和我结婚就是他计划的一环。我被他骗了……” 他喃喃地说。 崔义玄很敏锐,已经察觉了这时间错乱的叙述里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在你经历的那些事里,他还是伤害了你?” 谢宁点点头。 其实也还好啦,比起许多虐心虐身的桥段而言,谢宁所经历的不过是本以为的救赎和逃脱机会变成了真正的牢笼和最终的打击,但谢宁仍然十分感谢他未曾经历更多痛苦。 虽然已经足够痛苦和孤独。 崔义玄的声音更柔和了:“那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谢宁摇头,打起精神解释:“你是他的表叔,所以我们结婚之后我才认识你的。” 他对那无法梳理清楚的时间问题思考太多了,所以没听出崔义玄已经开始自责,甚至猜出一部分真相。因为如果那时候崔义玄认识了谢宁的话,绝不会袖手旁观。 崔义玄想象不出一个谢宁无法吸引自己目光的世界,甚至更有可能是一见钟情。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坐视谢宁嫁给别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谢宁并没有崔义玄保护他。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崔义玄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他不能不问。 谢宁这时候抬起头看了他一样,模样哀伤又可怜,但却带着不愿伤害他的瑟缩和犹疑:“我……死了。” 崔义玄在心里算了一下,脸色忽变:“你现在多大了?” 谢宁忍不住伸手握住他不自觉握拳的手,声音柔软带着安抚的意味:“都过去了,你别生气。” 崔义玄慢慢松开手掌,深吸一口气:“二十六?” 谢宁迟缓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已经认识我了吗?怎么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崔义玄不相信自己会坐视谢宁的死亡。 谢宁知道已经到了最难开口的时候,但他不得不坦白。如果要说,就必须和盘托出,而这些话实在没有更柔和的版本,所以他不得不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景行……她被贺华煦绑架,在高速公路上出了、出了车祸……” 崔义玄没料到会听到女儿的名字,浑身都僵住了。 谢宁几乎是畏惧地看了他一眼,艰难地继续往下说:“是我,我结婚后被控制起来,对他的计划有所了解,后来认识了你,你是个好人……你对我那么好,想帮我离婚,但我不肯,我拜托你把我拿到的证据带出去,却被他发现了……是我,是我害了你们……” 他噙着大颗的眼泪,却强忍着不掉下来,不愿以泪水开脱自己的罪孽,凄楚至极:“我听到他说要把你处理掉,但我没有听到更多……就被埋……埋了。” 崔义玄的脸色变得极为可怕,声音却像轻盈到不能吹动一根羽毛的风:“被……的时候你,还清醒着?” 谢宁知道他在问什么,点了点头,很想被抱,却不敢说。他自己都怪自己为什么做不到更多,为什么会拖累最不想拖累的人,倘若崔义玄恨他,再也不愿意喜欢他了,他也完全能理解。 他能够自生自灭,这也是应付出的代价。 只是最好能够让他把所知的一切说完,让他能够弥补自己曾经犯的错。 然而很快,崔义玄就把他抱进了怀里,紧紧搂在胸前,在他额上亲了亲,低声道:“没事了,你现在在我身边,你哪里也不会去的。” 谢宁这才发现自己在战栗,身体再次僵硬不堪,一根手指抹去了他流到下巴上的眼泪,整个人已经哭得湿漉漉的谢宁抬起眼睛,看到一双透露着同样痛苦的眼睛,他哽咽着努力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来拖累你了,我都不该见景行,她……她……她还那么小……” 他终于泣不成声,自重生以来第二次又愧疚又痛苦地痛哭起来。 崔义玄抱着他犹如抱着一个小孩子,轻轻摇晃着他,一语不发把他按在自己胸前。谢宁的眼泪汹涌,心情也大起大落,哭了一阵就哭累了,眼睛红肿不堪,他发现自己紧紧抱着崔义玄,于是试图收手。 男人叹了一口气:“你记得吗?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你还想到哪里去?” 谢宁带着哭腔答:“我不知道,我只是受不了会再一次害了你们的想法,我不知道我应该到哪里去,只要他能……他能死掉,他能罪有应得,你们没事,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崔义玄抓住他试图逃跑的手,用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温柔且坚定地说:“你就应该在这里,我总是要你的,我不会轻易被人害死,我也不会让他再来伤害你。别怕。” 他哄孩子的熟练度远比看起来高,谢宁抽抽搭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进了他怀里:“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不想再来一遍了,你们都不应该受苦的,呜……” 他哭得幽咽低靡,很快就哭湿了另一边肩头。 然而,提早了九年,许多事都不会再来一遍了。 作者有话说: 唉,有点心酸。 第16章 宠爱小兔兔 谢宁哭了一阵,逐渐没了力气,停住了。 本来事后清晨适合的活动也不是忏悔加哭泣。他不做声的埋在崔义玄的怀抱里,一声不吭,只是把自己扎得更深了。崔义玄摸摸他的后背,似乎耐心没有尽头:“累了?要不要再睡一会?” 还有许多事要在谢宁恢复之后一一确认,才能提早做出应对,避免重蹈覆辙。崔义玄自己的情绪此时此刻也不是很稳定,但他不能就这样抛下显然恐惧又愧疚的谢宁,要先安抚好他。 多年以来独自抚养女儿的经验还是给了他许多本来以为没有机会第二次施展的能力。 谢宁摇了摇头,然而呼吸逐渐平缓宁静,无可避免的在大哭过后感觉到一阵困意,在崔义玄有意识的缓慢摇晃和坚定的安抚之下,慢慢被哄睡了。 他再次躺在床上,崔义玄抹掉小男孩眼角的泪痕,给他盖好被子转身出了卧室,开始在心中整理信息。 贺华煦有极大的野心,从找上谢宁的时候就有,九年后他的能力变得出乎意料的强大,能够做出活埋这种事而不担心,且在此之前还有崔景行在高速公路上出的车祸,恐怕也不是第一次草菅人命。 毫无疑问,他有贺家势力之外的支持,且这股助力相当黑暗。 而谢宁曾经收集到过证据,只是除了自己之外没有途径交出去。那么,在谢宁的记忆结束之后,这证据究竟被送出去了吗? 崔义玄很清楚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并不认为谢宁眼中的绝望之境自己就真的没办法做出任何努力。他虽然很清楚那是现在的自己未曾参与的一种发展,但崔义玄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未能挽救,让谢宁绝望而死,还带着拖累了他的愧疚…… 他不该如此无能。 贺华煦会变成那副样子而他们都没有料到,或许在谢宁是看错了人,在崔义玄就是忽略了许多不关注的细节。贺华煦显然谋划已久,而且节奏清楚明快,他本来就是这种人,而且伪装的很好。 被忽视本来就很安全。 所以,当务之急,除了调查清楚贺华煦现在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之外,还有谢宁的安全问题。 很显然,谢宁自己也绝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问题不过是如何分手。过往的经历显然让谢宁对贺华煦有诸多忌惮和畏惧,所以无法在重生的第一时刻就告诉对方分手。 而且……谁也不知道贺华煦会怎么反应。 崔义玄思忖片刻,决定先联络靠得住的人手,来查清楚贺华煦目前的动作。 很久以前,崔家和贺家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自从以各种方式金盆洗手,稳固了如今的地位之后,联系就没有那么密切了。虽然姻亲故旧仍然不少,但成为独立的经济体并且占领了自己的领域之后,大家就多了几分矜持的疏远,以示尊重。 所以贺家的继承人竞争激烈,崔家一直没有办法直接插手,只能从外施加影响力。 至于贺家究竟和过去在港岛的关系还有多少联系,崔义玄不可能是知道的最多的那个人。 而谢宁所知的一切都不属于现在这个时间段,他自己说了是婚后才识清贺华煦的真面目。所以,现在的他未必做了足够将他送进监狱的事,即使搜集到证据,法律也没法处置他。 幸好,能够惩罚贺华煦的也不止法律而已。 谢宁第二次醒来之后卧室就空无一人,他因为回笼觉之前那阵哭泣而双眼红肿,但幸好足够的睡眠和之前被安慰的温暖都没有离开他,所以他独自洗漱过后,换了放在床边的衣服,就主动下楼了。 时间大概在中午,他也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崔义玄坐在餐桌旁等他,谢宁看到这场景,忽然彻底安定下来,脚步更快地走向男人。 崔义玄吩咐阿姨把准备好的饭菜拿过来。谢宁醒来的时间差不多正好,他只等了十几分钟。 然而拿起筷子之前,谢宁还是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崔义玄现在很清楚他在找谁,为什么,于是态度平淡无奇地提前告诉了他:“景行中午不回来吃饭。” 谢宁露出一种说不好是失落还是隐忧的表情。 虽然在他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但还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更让他痛苦。崔义玄不动声色,假装没有发现那一瞬间谢宁的复杂情绪,给他盛了一碗汤:“尝尝看,青菜肉丸汤。” 味道清淡鲜美,是谢宁会喜欢的那种口味。 男孩接过,尝了一口,立刻舒展了眉头。他的心情平静,虽然还有烦心事没法解决,但最关心的人都安全,而且身体本能需要进食,很快就被精心准备的午餐收买。 默不作声却令人满足的一餐过后,谢宁看着阿姨收走餐具,有一股冲上去帮忙的冲动,却被崔义玄勾了勾垂落的手指,示意他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侧门,到了主楼外绿荫掩映的花坛边,崔义玄解释:“你的记忆,不能被更多人知道。这样太不安全。” 谢宁倒是没有认真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他只是本来也没有多少人可以信任,所以从没有对其他人说过。崔义玄考虑的显然是重生这种事说出去岂止怪力乱神,如果没人相信那或许会被孤立,如果有人相信,结局只可能更糟。 而且,如果贺华煦知道了,那又会引发难以预料的问题。 不过即使谢宁立刻就答应了,对话还是走进了越来越艰难的地步。崔义玄带着他穿过花坛中间的小径,带着他进了花园:“我需要你把记得的一切都告诉我。” 谢宁睁大了眼睛。 一片花瓣落在他肩上,崔义玄立刻伸手拂去,对谢宁解释自己的动机:“你对贺华煦毕竟有所了解,但现在的他和你记忆中的相比,影响力要更小,我们越早下手,就越容易在他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战胜他。所以,我需要你提供的信息。” 这话说得公事公办,但谢宁面对的眼睛是有温度的,甚至有浓厚的歉意。让谢宁再次回忆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谢宁的呼吸又浅又急:“我不怕,我只是……我怕的是会像上次那样连累你们。” 崔义玄无声地把他搂进怀里:“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他的保证不该有这种力量,然而谢宁却无理由的立刻放松了紧绷的肌肉。两人以在色彩丰富美轮美奂的花园里谈恋爱的姿态开始梳理谢宁所知道的一切信息,以期全方位虐渣。 好像哪里不太对? 谢宁说得口干舌燥,崔义玄拿出手机让厨房准备茶点,同时进入中场休息的提问时间:“第二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我还说了什么?” 面对如此敏锐的成年人,一直以来都生活得一团糟的谢宁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举手投足都会被看出破绽,经历紧锣密鼓的智力切磋之后,谢宁放弃了,决定每句话都直接而真实:“你说我很不幸福,如果我要离婚的话你可以帮我。” 崔义玄并没有像谢宁预料的那样质疑另一个自己或者质疑这话的真假,而是若有所思的挑眉,片刻后问他:“那个我也喜欢你,对不对?” 谢宁莫名其妙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心虚,呐呐道:“我也不知道。” 崔义玄摇摇头,肯定地下结论:“我不觉得任何情况下的我会不喜欢你,他就是喜欢你。” 谢宁也不得不承认了:“我是有点感觉到了,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件事。” 这倒也不意外。 崔义玄又问:“他是什么样子?老吗?” 谢宁愣住了。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一向不太好,而且年轻点的这个崔义玄就在眼前,他说不出太多,然而对方又不依不饶,他也只好努力描述,比手画脚:“就……就是你啊,感觉更冷漠一点吧,你知道别人都说你是经典款高冷酷炫霸道总裁吗?但是我觉得还好啦,就……有点很有型的白发……” 片刻后,谢宁像小狗甩掉耳朵上的水珠一样用力摇摇头,坚定的抓住了重点:“你不老!你一点都不老!” 崔义玄倒也没有很情绪化,只是静静地摆出事实:“我比你大十五岁。”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下午茶的餐车正好被推过来了,谢宁毫无所觉,大声地说:“那又怎么样!我就喜欢你!” 如此赤诚的告白让拿来下午茶的阿姨愣了一下。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有些年头的,亲眼看着崔义玄独自带大女儿,生活里几乎没有浪漫元素,对于能够再有一位主人的期待让她很愉快地停顿了一下,在崔义玄心知肚明的无奈眼神中才再次迈开脚步,先把英式茶壶和茶杯摆在了石桌上:“我泡了洛神玫瑰茶和大吉岭红茶。” 谢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勇敢告白被外人听见了,羞得脚趾头都要红了,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一杯颜色红艳透亮还带着水果甜香的茶放在了他面前,阿姨温暖微笑,随后以“我就不打扰你们继续谈情说爱了”的表情离开了。 谢宁羞愤不已。 作者有话说: 本文的宗旨其实是宠爱小兔兔。下章和爹争宠的小女孩登场。 第17章 白桃派和小兔子最配 谢宁早知道自己这么早坦白是没有好事的,尤其是崔义玄几乎把他知道的一切东西都问出来了,最后话题无可避免的转向了幼稚,还带着一种新鲜的酸味:“那你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问这种问题真的不太符合谢宁了解的崔义玄人设,但偏偏想一想他又完全能够理解这种ooc,于是难免觉得实在是太可爱了,根本没法在一本正经的对视里拒不作答。 憋了好一阵,谢宁抿干了手里曾经盛满了洛神玫瑰茶的骨瓷杯子,不得不发出可爱兔兔垂死挣扎的声音:“你们又没有一起出现过,我怎么知道?那都是你们啊!” 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比起心眼太多的崔义玄,谢宁的辩论技能根本不能看,被轻而易举以一个挑眉打败:“没看出来你这么贪婪,还想要两个男朋友,嗯?” 说着,崔义玄就靠近了,在他脸上接近嘴角的地方偷了个吻,尾音低柔暧昧,绕梁三日。 谢宁像被抓住尾巴猛力揉捏因此毫无抵抗能力只好拼命蹬腿的兔子一样,以掩饰极度慌张的冷静假象试图悄悄挣脱:“我才没有想过这种事!” 到底什么人才会吃另一个自己的醋,而且永不放弃问出答案呢?谢宁觉得和崔义玄说话一旦涉及需要认真的内容,对方就变得比剥光他衣服的时候更可怕,简直像是要把他的心思全都看穿。 “他亲过你吗?”崔义玄压低声音,以近乎色 诱般的语气继续逼问。 虽然看似在吃醋,刚经历过一夜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谢宁却指尖酥酥的颤抖着,忍不住浮想联翩。他应对这种成熟老男人还是太嫩了,羞得满面通红,却乖得不可思议,实话实说:“没、没有。” 男人逼近了,抓住他的手腕,说话时柔软的气流从脸颊上拂过,绒绒的少年人的汗毛随之摇动,谢宁缩成一团被压在下面,就听到他说:“那多遗憾,我就代替他亲亲你吧。” 谢宁没料到会听到这种话,茫茫然睁开眼,一潭被搅动出层层涟漪的春水般讶异地望着他,语气带着几分柔软甜美的嗔怪:“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没有代替这种事,你永远都是你,我……” 他咬了咬饱满红润的嘴唇,羞赧的垂眼之后又勇敢地抬起来,直白邀请:“我总是愿意和你……做任何事的。” 崔义玄一窒,简直被他可爱到要化身兽人把他一口吞下去,终于忍不住把他拦腰抱起,挪到自己大腿上,热乎乎软绵绵丰满又偏小的少年人翘 屁 股顶在他的大腿上,整个人都被他圈进怀里,被一个吻压出呜呜闷叫。 仓惶之间按在石桌上纤细娇小的手被另一只手按住,柔嫩的指间挤进坚决占领的陌生手指,颤抖,蜷缩,最终十指相扣。 没人对谢宁说过,单身多年许久没有恋爱过的老男人是不能撩拨的,直球更是会让自己片甲不存,他被亲得喘不上来气,勉强拽住男人衣领猛扯,这才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立刻跳下去坐在了桌子对面,还掩饰般拿起一块饼干,举手示意男人不许追过来:“这是在外面!” 他虽然天真,但也感觉得到,要是继续顺从下去,恐怕不是简单的亲亲就能结束的了——何况那也不能算简单的亲亲。 脖颈有些刺痒,被咬过的皮肤总是不太舒服,谢宁后悔地发现自己看也没看穿上的衣服不太能够遮住脖颈和耳根,忍不住扯了扯衣领,啃一口饼干掩饰害羞。 他其实很欢喜,但还是很害羞。 崔义玄倒不介意,在明亮的天光和漂亮的花园里用欣赏“自己的”男朋友的眼神上下扫视他,即使没追过来但也足够有侵略性。谢宁被他看得出了一层细汗,红着脸垂下眼就是不肯对视。 随后男人也拿了一块蔓越莓白巧克力饼干吃,顺便拿走谢宁的茶杯尝了一口,若有所指评论道:“好甜。” 可怜谢宁没有见过成熟的调情和挑逗手段,手一抖,当场呆滞。 崔义玄逗他逗够了,身心舒畅,终于饶过他,正常地往下说:“我就知道你喜欢清淡的菜色,但是喜欢足够甜的点心。下面一层是水果塔,我觉得你也会喜欢的。” 主动解围真是太贴心了,谢宁松了一口气,依言去看餐车的第二层,根本忘了是谁把他置于那种羞窘不堪的境地的。 切好的白桃塔上装饰着剥好的西柚,漂亮的红色果肉排布整齐,盘子旁边就是甜点叉。谢宁看到甜点就忘了方才的事,专心地用叉子切下一角品尝。白桃慕斯和果肉搭配酥脆塔皮本身已经足够美味,西柚果肉略带苦味的酸涩更是添加不少丰富口感和风味,只是一口就带来近乎神奇的好心情。 谢宁又抿一口洛神玫瑰茶。 洛神花和玫瑰花本身已经足够漂亮,泡出来的茶水更是通透明亮,带着苹果和蜂蜜味,甜润完美,毫无攻击性,完全符合谢宁的口味,配蔓越莓白巧克力饼干或许有点腻,但是对白桃塔却是正好。 谢宁还没反应过来,但崔义玄已经看懂,大吉岭红茶配饼干,很显然阿姨准备的时候是想他们互相分享,组合成完美搭配。 阿姨,你们推cp的手法真是润物细无声,而崔义玄也并没有浪费,刚才吃饼干说话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杯子递给谢宁过,只是当时专心回忆的谢宁并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种像是标记了对方的愉悦,虽然确实幼稚,但也确实令人满足。 崔义玄看着谢宁满足地吃白桃塔,忍不住凑过去:“好吃吗?给我尝一口?” 他不是那种谈了恋爱就黏黏糊糊卿卿我我没有边界感的人,但分享食物却显得温馨可爱,忍不住。谢宁起先努力挣扎,试图不和他用同一根叉子分食同一块白桃塔,然而失败,不得不切下大小适中的一口送到他嘴边。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另一个人如何吃掉手上的食物就是让他忍不住心脏乱跳。谢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终究是没有想错的,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被吸引,像是行星吸引小星球。 不知不觉间竟然有种温馨的宠溺。 两人吃完了白桃派,下午茶也就基本结束了。崔义玄看着谢宁满足地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微微合眼,心情更是晴朗:“有没有要收拾的行李?有的话回去拿一下,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安排住处了。” 谢宁睁开眼,并没有因为他没把自己留在这里而露出失望的神色:“有啦,但是我不是很想回去拿。” 他实在没有心情去见所谓的家人,又觉得失踪几天之后再回去难保不会看到贺华煦,真是碍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切割开。 然而崔义玄果然善于掌握人心,下一句话就给他加油打气:“等你我关系公布之后,你就可以搬过来住了。” 谢宁瞪大了眼睛:“?你难道要……不好吧?” 他的表情复杂,显然明白了崔义玄在说什么。他搬出家门,然后和贺华煦分手,然后搬到崔义玄这里,不管给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中间有些不干不净的事。他倒是不介意自己成为把贺华煦当做跳板勾搭上崔义玄的掘金男孩,但崔义玄多年来为亡妻守身如玉的名声就为此破坏了,成为见色起意抢夺小辈男朋友的男人,实在有些太惊悚了。 崔义玄自己倒是不介意:“如果你不是这种级别的狐狸精,确实很难让别人退避三舍。” 谢宁悄悄在背后抠着凉飕飕的大理石贴面廊柱:“可是……你不像是会喜欢小狐狸精的人耶。” 对啊,崔义玄喜欢的是小兔子精。 崔义玄伸手示意他过来,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会知道你不是简单的狐狸精的。” 只要崔义玄表现出足够的重视,或者足够的色令智昏。 谢宁立刻就屈服了,向他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崔义玄显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直切主题安慰道:“你了解的只是他的一个方面,但却不清楚他的生意思维,如果入不敷出,他不会继续投资的,何况你也说了,他看不见你的价值。现阶段他没有能力和我正面冲突,所以会忍下去的。” “那以后……”谢宁还是在担忧。 崔义玄摸了摸他的下巴,把他脸上的忧心忡忡用一个吻亲掉了:“现在抢占先机的是我们,别怕。你已经比从前做得好得多,现在我需要的是保证你的安全,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被灌了迷魂汤晕晕乎乎的谢宁点头。 随后他就再也没有拒绝的机会了。放学回家的崔景行听到家里有客人,一路往花园而来,撞进刚和心爱兔子分开的崔义玄怀里。下意识搂住女儿的崔义玄抬头一看,果然发现谢宁脸上害羞的红晕虽然还在,但眼神立刻落在了小女孩身上,庆幸,安慰,和难以掩饰的柔情取代了给他的害羞和缠绵情意。 作者有话说: 可恶,你爹还没吃够! 第18章 旧世界和新世界 崔景行是个被养的很好,很快乐的小姑娘。回家后照例扑进父亲怀里,被摸了摸头顶,随后就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谢宁。 谢宁略有点和她近距离接触的手足无措,很快拿起一块饼干:“吃饼干吗?很好吃的。” 崔景行欢呼一声:“蔓越莓饼干!我最喜欢的饼干!” 高高兴兴道谢,接过饼干啃起来,同时在客人和父亲两边看来看去:“今天好像不是我的生日吧?” 言下之意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崔义玄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谢宁的脸色,拿出一个不像解释的解释:“我们有工作要商量。” 是的呢,查清楚贺华煦目前的势力范围,思考一下怎么能让他自作自受万劫不复,也算商业计划吧。 谢宁没否认,对着等待答案的崔景行点了点头,又递给她第二块饼干。不知为什么,这种配合反倒让崔义玄有些微妙的不爽,见崔景行已经因为饼干下意识凑近了谢宁,噎了一下被喂了一口茶水之后,忍不住阻止这两人的亲近:“少吃点,晚饭要吃不下了。” 尚无体型要求的小女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专门对明显更好攻破的谢宁露出哀求的水汪汪大眼睛:“我就再吃两块!” 信誓旦旦换来的是谢宁连盘子一起给了她:“还有白桃塔要不要,西柚有点酸呢。” 崔景行快乐。 谢宁看着她在石桌边坐下,享用甜点的专注表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指尖力道轻盈,崔景行只有一点感觉,往他温柔的手心凑了凑。谢宁的表情带着太多哀伤,让人无法以任何理由阻止他此时此刻凝视小女孩的眼神。 崔义玄在心里叹息,明白从各个方面来说,谢宁和崔景行多来往都是有好处的。既可以缓解谢宁的忧伤,又能够让女儿尽快接受他作为父亲的男朋友成为家庭一员。 只是,看到崔景行之后就把自己忘到脑后,实在不是个好习惯。 有些事当着女儿的面不好讲,崔义玄也就暂时不提了,低声对谢宁道:“吃过晚饭我送你回家,收拾好东西就带你走。” 谢宁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清楚逃避是无用功,而且想到可以提早三个多月搬出来也算值得,点了点头。 崔景行听到他们说话,好奇:“去哪儿?你们一起吗?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崔义玄残忍地镇压了她:“你没有作业要做吗?” 小女孩并不畏惧他威严的表情:“可是你们要出去玩啊!为什么不带我!” 崔义玄太习惯说服她了,对话都没有出现什么空隙:“我们不是去玩的,一起玩的时候肯定会带你,行不行?你就在家好好写作业,周末一起出去玩?” 这回答其实在崔景行的预料之中,噘了噘嘴,就算是同意了。她这鲜活生动的表情和谢宁记忆里有很大出入,幼稚许多,但仍然很可爱。和他们父女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是觉得安心,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占尽先机,而且每个人都活着,一切伤害都还没有发生,这就已经很好了。 谢宁对自己或许没有信心,但是他从不怀疑崔义玄能够达成任何事。想着,他忍不住往崔义玄那里靠过去。 崔义玄终于满意了。 晚上他送谢宁回家,让谢宁先进去收拾行李,自己在外面等待。时间点对于家里有个小学生的崔义玄可谓标准的晚上,但是在谢家这算是华灯初上,夜间活动还没真正开始,走廊里十分安静,谢宁上楼的时候没碰上任何人。 其实他被崔义玄带走的那晚就掐断了不少电话,最后更是不胜其烦关机了,现在还没开机。说实话,谢宁都已经差不多忘了自己还有手机这回事。他打开两个旅行用的行李箱,往里面有条不紊地装自己的枕头,抱枕,安全毯,留在家里的书本,作业,卷子,文具。上辈子这时候他喜欢的衣服款式现在看都有些太年轻化,谢宁还是拿了几件能勾勒出臀型的紧身牛仔裤,还有宽松T恤,还有一打没拆开的彩色油画袜子,最后从床头拿出母亲留给自己的几封信,看了看已经柔软卷边开始岌岌可危的纸张,叹了一口气,统统打包。 充电器,充电宝,耳机,笔电全都装在另一个箱子里之后,谢宁站在房门口环顾整个房间,忽然觉得如果这就是他经历了一次半的青春,那实在是很荒芜。 贺华煦也给他送过许多礼物,有的蛮有创意,有的一掷千金,有的华而不实。但现在谢宁把它们都抛弃了,下楼的脚步越来越轻松。 他带着两只没装满的箱子往外走的路上,遇到了第一个障碍。 谢珠穿着一身礼服裙,戴着闪亮的钻石耳环站在他面前,显然是出去玩的路上发现忘带什么东西了,又返回来取,见他一幅思虑周全要离家出走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你这是要去哪儿?几天不回家了,一回来就……” 她是本能地质问谢宁,但说到一半又觉得就让他这么走了挺好的,至少家里少了个碍眼的人。 谢宁对她这种态度其实很欣赏,至少看一个人不顺眼还能想得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而不是折腾来折腾去,试图来个打脸虐渣,徒劳付出心力。毕竟真正的聪明人都知道很多人不值得自己这么做。 所以他也打算和她说什么,摇摇头:“不关你事。” 低头拉着箱子就走。 谢珠觉得这个从前在家只知道唯唯诺诺低着头不吭声的小杂种弟弟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让他通过,愣愣地看着谢宁纤细而洒脱的背影,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听父亲提过的第二任老婆的遗产问题,又犹豫起来。 她是聪明人,虽然继承家产的是谢容,但也清楚没有谢宁他妈和娘家,自己家也不能十几年内就发展到如今地步,所以并没有小看谢宁可能继承的遗产。在她心里,弱肉强食,谢宁根本是怀璧其罪,自己护不住,又能怪谁? 谢珠冲着楼上大叫起来:“爸!爸!谢宁要离家出走了,你还不管管他!” 叫完立刻赶了两步,一把抓住谢宁的手腕:“你先站住。” 以前她这种严厉的态度,谢宁确实是会害怕的,而且往往趋于顺从。但现在谢宁被她拉住只觉得烦躁,甩开她的手,对她想的是什么心知肚明,于是眼神就格外讽刺:“忽然舍不得我了?我记得你不是天天盼着我走吗?” 谢珠一时也没什么话好说,但也不会放弃:“爸不说话,谁也不能走。” 谢宁觉得谢珠他们全家都不愧是无理取闹臭不要脸的血脉,对她清清楚楚翻了个白眼:“那是你爸,不是我爸。” 谢珠被他这异乎寻常的冷酷态度惊住了,哑口无言,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嘴硬又有什么用!说给贺华煦听,看他会不会帮你!真以为找了个男人就有靠山了?只要你一天还是爸的儿子,你就一天要听这个家的话。” 谢宁对她这种思路也不陌生了,闻言只是觉得好笑,外加十分耳熟。上辈子贺华煦其实从没有给他做过主,谢宁太懂事了,不愿意让他为难,而且总觉得反正说好了大学毕业就结婚的,他在这个家里过的日子有限了,忍受也不是那么难熬了。所以谢珠每次叫他去告状,都不是真的觉得他会告状。 现在谢宁也不会告状,但是他的大腿就在外面,难道他会害怕吗? 两人几句话之间,谢珠呼叫的后援也到了,见谢宁真的拖着行李,认真要离家出走的样子,立刻横眉怒目:“这是闹什么?还不嫌丢人!” 好像家里的人都是谢宁丢的?谢宁和血缘上的父亲能说的话更少,心想,约定的十五分钟应该是过去了,还是免不了让崔义玄再出场一次。 “我要出去住。”反正也不怕他,谢宁直接说出自己的意思。 他知道回家来就免不了要面对这番争执,晚不如早吧。鉴于谢宁一直都不是有反抗精神的人,突然叛逆起来全家倒是觉得难以招架,下意识采取怀柔政策。谢宁的父亲仍然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半是恐吓,半是劝解:“你才多大?出去住又是什么意思?你就不怕……你出去住这件事,小贺知道吗?” 毕竟是家里最老谋深算的人,如果谢宁出去住的事是贺华煦要更进一步的意思,他还是不愿意得罪的。虽然想到谢宁手里的遗产就不太安心,但还是从长计议更好。 谢宁觉得这个家看似正常,其实相当扭曲,他现在的视角和外人差不多,简直像是在海洋世界隔着玻璃看各种随便长长的奇形怪状的深海鱼,完全不能融入这种氛围。 “他不知道。怎么,我做什么事还要他批准?我们两个的事,什么时候是全家的事了?”谢宁代替上辈子**纵二十六年的自己说。 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在这些见惯了他温柔和顺隐忍模样的人看来,简直和失心疯了差不多,一时都愣住了。谢宁再次转身,就发现崔义玄正站在门口。 ……看来他们愣住主要还是因为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人。 崔义玄显然是听见了谢宁大部分的冷言冷语,眼神里甚至有些骄傲和欣慰。 谢宁忍不住笑了,带着他的旧世界奔向他的新世界。 作者有话说: 终于!搬出家的下一步是放弃学业!(说说罢了) 第19章 绿了绿了帽子绿了 谢宁往外走,崔义玄就迎了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一个箱子,两人离开的背景就是谢家父女二人目瞪口呆的场景。谢宁边走边想,今天这样子足够他们反应过来他和崔义玄有不正当的关系了吧? 不知道多久才会传进贺华煦耳朵里去。 谢宁凭自己一个人,是挣不脱上辈子贺华煦带来的阴影的,更不敢主动对他提分手切割开来,毕竟他很清楚贺华煦能做什么。但现在有了崔义玄作为主谋,想象一下贺华煦听到消息之后的脸色,谢宁就觉得身心舒畅,甚至还想亲眼目睹。 上辈子贺华煦给他带来了那么多遗留至今的痛苦,真的有了机会而且不怕报复了,谢宁难道会不想报复回去吗? 他走出了屋檐,就靠近了崔义玄,拉住了他的手。崔义玄没说什么,仍然不紧不慢往前走,只是捏着他的手紧了紧,谢宁立刻就像被稳稳牵住的氢气球一样开心,感觉像是脚不沾地一样走到了车道上。 崔义玄看了他一眼,趁着天黑的掩护凑过来低声笑问:“很开心?” 谢宁也知道自己这样子过于幼稚,但忍不住,正大光明地点头:“对啊,我就开心。” 虽然这样坏坏的,但谢宁已经认清扮演好吃懒做搅风搅雨的狐狸精才是最快乐的事,一点都没有悔改之意。他双眼闪亮亮地望着还带着笑意靠的这么近的崔义玄,心想,要不是他这辈子这么坏,说不定两人还没有机会谈恋爱呢,就坏点又怎么了? 想是想,谢宁没料到崔义玄趁着他分心,立刻凑过来偷亲了一下,原地一蹦,立刻捂着嘴跳出去,双眼表达出严肃的不赞同:“唔!” 要是被看到了那怎么办?!计划可还没有到当中亲热这一步! 崔义玄被他看得一阵止不住的闷笑,心想就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天真的人,还觉得自己心机深沉,真的是…… 见谢宁不高兴了,崔义玄立刻转身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示意谢宁上车。 两人上了车,崔义玄还在笑,虽然动静很轻微,但车里的地方就这么大,谢宁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谢宁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我以前都没有发现你是这种人!” 崔义玄不笑了,但也不急着开车,一面慢悠悠打方向盘掉头,一面分神来看他:“我是哪种人?” 谢宁本想抱怨他两句,后来又被他看得心猿意马,也抱怨不出。何况他也不是多么保守的人,在外面被亲其实是喜滋滋的,只是一时没法很放心,怕被打乱计划而已。自己的男朋友,当然是想亲就亲了,还要打报告等批准吗? 谢宁对这部分一点意见都没有。 何况崔义玄的目光太过清浅柔和,谢宁分明看得出他对自己这样亲昵不加掩饰,根本就是真心喜欢,怎么会伤他的心?所以想了想,还是认真答题了:“以前,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和你说话,还是看着你万众瞩目被人簇拥的时候多,那时候你都不爱搭理人的,我怎么会知道你私下是这幅样子呢?” 他说的虽然是寥寥数语,从旁观察的结论,但崔义玄略想想,如果自己九年后仍然没有再婚,那个时候才有机会遇到谢宁,恐怕确实不会是什么平易近人的形象。 说到底,他和平易近人这四个字有什么关系吗?根本没有。 但谢宁的目光毛绒绒的,充满了信赖和欢喜,盯着他看个不停,看得崔义玄都要觉得自己半边脸热了起来,手心也毛绒绒发痒,恨不得停车揉他一顿。 谢宁丝毫不知自己的可爱要招来如此危险,仍然专心地看着他:“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真是未解之谜。” 小男孩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微微红了耳根,但满脸都写着“我好幸运”和“晕晕乎乎”,显然不需要什么答案。他还太年轻,又太沧桑,不会去怀疑一个人爱意的真假,因为他看得出。 崔义玄觉得他可爱到自己恨不得一口吃掉,于是故意找出新的话题,引走谢宁的注意力:“就不问问我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两人下午的时候虽然商量出了一套战略,谢宁对现阶段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一清二楚,但确实不清楚崔义玄打算把他安排到哪里去。见男人说起这个,谢宁起了好奇心,随后又慢慢缩了回去,故作天真咬住指尖:“我为什么要问?不管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都会去的呀,表叔叔。” 他多少已经感觉得到,男人就是受不了这种刺激,于是越发喜欢露出纯洁无辜的表情刺激他,像邪恶的少女一样,嗓音又甜又软又无辜,眼睛也一眨一眨。 下车的时候他是被拉下去的,磕磕绊绊进了门,立刻被扛进去。谢宁还是第一次从男人肩头看世界,虽然在开灯的一瞬间看见了公寓的布局和装修,但根本没机会细看,就被抓进卧室了。 他大叫:“行李还没拿进来!” 被男人镇压在墙上,整个人气喘吁吁下意识乖巧起来:“我明天还要上学呢。” 崔义玄瞪着他,严厉而又头疼,捏了一把他的屁 股:“好像你是真的想上学一样,小骗子。” 谢宁直往上窜,求饶:“好嘛,你不让去我就不去了嘛!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不方便的呀!” 说着手指在男人掌心挠来挠去,仍然不怎么老实。 昨晚两人一时情急,准备工作中除了套子自带的润滑之外,还用了点温和不刺激的护手霜,今晚恐怕连护手霜都没,谢宁娇里娇气,一幅想吃栗子怕刺扎的样子,明摆着让崔义玄自己想办法。 崔义玄把他抓过来在脸上咬了一口,转身去搬行李,顺便在楼下买了必备用品,上来就抓住捣乱的小孩打屁股。 谢宁才和他有这种关系,更是两辈子第一次吃荤,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个来回躲避刺激,最后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包起来求饶,模样可可爱爱,又被在另一边脸上咬了个对称的齿痕。 第二天早上醒来,谢宁再次成功错过上学,裹着床单起来,在卫生间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发现昨晚吓得自己吱哇乱叫,今早就毫无痕迹了,可见崔义玄也心软,下不去口嘛。 于是满意地洗漱了,逐渐清醒,转出去四面观察。 崔义玄名下的房产不少,但适合他入住的就没有几个。毕竟这阶段他们要达成的目的是谢宁被别有用心的老男人提供的帮助骗了,一心以为崔义玄是个好人,毫不设防的被崔义玄圈进了自己的金屋里。 所以这里只是一处酒店公寓,昂贵,但面积不大,挺适合拿来养小情人的。安保做的也很不错,至少谢宁人身安全有了保障,他们彼此都能放心一点。 房间的装修走简约风,但也足够舒适,谢宁穿着厚厚的油画袜子赤脚走了几个来回,掏出手机下单超软地毯,随后点了个外卖,瘫在沙发上思索,自己的生活是不是过得确实太金丝雀了。 上辈子他就没有工作过,但大学其实有好好学习,正因如此这辈子反而不想再来第二遍,要是尝试的话,挺想试试以前没机会涉猎的行业。朝九晚五的工作是注定不适合他了,谢宁已经没有什么纪律性,也不适合做要求严谨规律的工作。 谢宁受够了上学,也还没想好自己能做什么,于是思索片刻,又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贺华煦这时候的消息远没有将来灵通,第二天才打了谢宁的电话,兴师问罪:“你跟崔义玄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你现在在哪儿?” 谢宁当然听不懂他说了什么,狠狠咬了一口眼前饭菜里的姜,被辣得鼻尖通红,眼里含泪,语气也自然委屈又恼火:“就是那次他送我回家我们才正式认识的啊!你都不知道我爸和舅舅多过分!我和他们吵架了,不想在家里住下去了,所以就想搬出来嘛!是他说他可以帮我的,他是好人对不对?” 那头一阵隐忍的沉默,谢宁默默猜测贺华煦是在做深呼吸还是在揉眉心,终于等到他开口,仍然很温和:“听话,不要闹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天真呢,随随便便就接受别的男人的帮助?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好人?” 谢宁小小声:“他不是别的男人啊,他不是你的表叔吗?他说他帮我就是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把我当做自家小辈的。” 谢宁说着努力回忆姜味,成功再次委屈起来,提高了音调:“你都根本不关心我!你明明知道那根本不是我的家!我受够委屈了!我再也不会回去的!我讨厌你!” 随后气呼呼挂断了电话。 贺华煦还没见过他发脾气,一向都把他当做随便两句就能控制得住的洋娃娃,现在应该吃惊了吧? 这番说辞确实毫无破绽,而且也符合人设,谢宁觉得导演是真的厉害,于是等到崔义玄来的时候把录音放给了他听,兴致勃勃:“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两个戏精,玩的很开心。贺华煦:眼看着自己慢慢变绿,毫无办法。 第20章 对不起,我被他哔了! 谢宁被忽然插了一杠的崔义玄劫走这件事,确实让贺华煦很烦心。他选择谢宁无非是因为他好拿捏,却在此前从没有想过对于自己而言好拿捏过了头,从来没有带来什么烦扰,十分好骗的谢宁,对于别人也是这样的。 崔义玄注意到谢宁出乎他的意料,他也说不好是不是针对自己的。反正他们两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而贺华煦又不得不忌惮于他,一时间投鼠忌器,又没那个耐心好好劝居然敢挂自己电话的谢宁。 说实话,谢宁本人在贺华煦这里,最多是只领养来作秀的小动物,当初选中他就是因为乖巧听话,这样也不用多费心力。谢宁记忆里那个不肯放自己离开,不惜杀人灭口的贺华煦现在还不存在。他们谈上恋爱也就半年多,贺华煦还没觉得习惯。虽然属于最严密执行自己的计划,和谢宁虚情假意的时候,但对他还没有任何养熟了之后虽然仍旧讨厌,却也不愿意放弃成果的阶段。 崔义玄疑似看上谢宁把他带走了,此事完全出乎贺华煦的意料,但得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对谢宁居然敢反抗那个家庭的意外。其次就是本能的,对暂时还无力挑战的崔义玄的忌惮。最后,是懒得去挽救,但想到此事传开之后对自己的影响,不得不联系谢宁的疲惫和心累。 他以为谢宁是不离不弃的小狗,只要自己招招手就会乖乖听话,哪晓得谢宁居然会爆发。挂了电话之后除了生谢宁的气,也十分厌烦谢家父女神奇的操作。谢宁背后毕竟还有他在,欺凌也不知道讲究方式方法?再怎么说,就算是一条狗,谢宁也已经是他的狗了,这样是打他的脸吗? 想到谢珠特意打电话来拐弯抹角把这件事捅出来挑事的语气,贺华煦就觉得此人愚不可及。 现在倒好,他哪有功夫去哄谢宁离开? 恼怒过后,贺华煦又觉得谢宁这次爆发有点意思了。他当初选中谢宁,很难说有没有做实验的原因。两人都是在家里不受宠爱,唯一底牌是母亲遗物的小儿子。但谢宁被舅舅教化,表现实在太烂泥扶不上墙。 虽说贺华煦的目的就是找一个家世可以,但无法借力的年轻男孩,性格软弱是最好的,但也没想到谢宁能如此出众,甚至还附赠没什么用却很显眼的漂亮容貌。 如今想来,长得漂亮就是容易招蜂引蝶,还不算最安全的选项。 这半年贺华煦和谢宁的恋爱矜持,安全,保守,但也足够他看透谢宁。虽然并不关心对方,但有时候看着他,贺华煦也难念会想,如果是自己,借着男朋友这件事就已经逆风翻盘不知道多少次了,谢宁真是……太蠢了。 蠢到他的倒霉似乎都是自作自受,而他也没有那个扮演从天而降的王子的兴趣,有时候觉得实在太无聊太千篇一律,甚至会想,这么软弱,也怪不得被家人吃后被自己吃,弱肉强食,谢宁就是最弱的一个。 贺家教育没有怜悯心一说,原先贺华煦对谢宁像是高高在上带着施舍的些微怜悯的养猪人,只等时机合适就把他宰了吃,现在忽然遇到他发脾气的事,又觉得泥人也有三分血性,谢宁也许未必那么软弱,不敢反抗。 一时间居然有点好奇谢宁后面会怎么做。 大概是虽有名分却无事实,贺华煦又还能在外低调的拈花惹草,从没有自己处于一段关系中的自觉,甚至时常提醒自己既然不喜欢男人,谢宁也就不算占了自己心目中真正的位置,贺华煦冷静一会,丝毫没发现帽子逐渐变绿的男人不该像自己这么震惊。 短时间内他是不想继续联系谢宁了,只潦草地发了个微信,用贬低打压“我生气了”的pua招数让谢宁自己反省:你要搬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居然还敢玩失踪让我找不到你?你自己想想吧。 然后等了几天,差点把这事彻底忘了,转头找出来一看,谢宁还没回。贺华煦一时无语,也拿不准谢宁到底在想什么,又发了一条试探,问谢宁究竟在哪里。 然后发现谢宁把他拉黑了。 贺华煦:???? 敢咬自己了?惯得??? 他给谢宁打了个电话,被挂断了。 这就有点奇怪了,谢宁从来不挂他的电话,甚至还因为本能地感觉到他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是粘着他极力示好,唯恐被抛弃。第一次受到如此对待,贺华煦都来不及生气,只是吃惊。 片刻后,崔义玄的号码给他打回来了,另一头人来人往,大概是在外面,崔义玄的声音很冷:“人在我这儿你还不放心吗?” 贺华煦无语,却也不能对他用对谢宁的态度,无力:“表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义玄很沉得住气:“什么什么意思?” 贺华煦卷起袖口,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自己在里面杀伐决断的倒影,听见自己冷静的说:“您对我就不用说什么帮我照顾宁宁的话了吧?您从来不是这种人。抢小辈的男朋友,这也太难听了,值得吗?” 崔义玄沉默了一阵:“各凭本事罢了,有本事你就抢回去。” 说完,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贺华煦瞪着手机界面,怀疑自己方才幻听了。崔义玄从前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好像不是,但是从前也没人和崔义玄抢过女人,所以,谁知道他是不是抢女人的时候就是这么无耻? 贺华煦也无心继续工作了,平时的放松时间都拿来躺在沙发上沉思。从成本角度来说,他也没对谢宁用什么心,但找到这么一个人还是挺不容易的。他从小都很少有什么自己的东西,所以等到长大什么都是自己一拳一脚拼来的时候,宁愿毁掉扔掉放在角落生灰也是不愿意拱手让人的。 只是崔义玄的话说得太明白,贺华煦的思路也只能想到所谓的抢是两人之间的争斗,而不是争夺谢宁的心——思路虽然跑偏,但认清了现实,他知道目前他根本无力和崔义玄争斗。 贺华煦也说不上是哪一部分阻止自己去找谢宁,面对面谈话。 谢宁现在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学校里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他不显眼。崔义玄没有给他当爹逼他上学的意思,反而对帮他挖掘出新的兴趣很有兴趣,还列了个表格,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体验的,给他找机会去体验。 虽然大学还是要上的,但这已经难不住谢宁了,他思考的是专业和工作的事。 贺华煦来找他的时候正好是他打鱼的那天,在学校门口,贺华煦通过同学通知他的。 谢宁自从认识景行之后,渐渐就在中午和她一起吃饭了,两人俨然成了一对忘年交。这天中午他是没办法和崔景行吃饭了,挂了同学八卦兮兮的电话就告别了崔景行,答应给她买新出的《冰雪奇缘》蓝光碟,还陪她在家里看十遍八遍,这才出来。 贺华煦在学校附近餐馆的包厢等他。 谢宁进去之前深呼吸,心想,和贺华煦面对面说话不稀奇,但是不怎么怕他也不喜欢他,这倒是第一次,稀奇。 贺华煦的神情态度仍然毫无破绽,温文尔雅,人模人样。谢宁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都以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对方,发现了许多新鲜的事。 谢宁自从和崔义玄在一起之后,就被潜移默化养成了一点霸总的目光,心想崔义玄的判断是没有错的,现在的贺华煦没有掌握那么大的权力,也就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虽然还是一个利益至上,脑洞奇大,拐弯抹角也要达成所愿的人,但确实温和许多。 而贺华煦却是觉得,谢宁比他预料之中的,要更光芒四射。看来摆脱家庭无微不至的控制,是一件好事,对谁都一样。 谢宁没穿校服,是一件黑色牛仔裤配白色T恤,他在长大,青涩逐渐褪去,露出里面光彩照人的明珠美玉一般的本质,如果以看年轻后辈的眼光来看,他也足够吸引人了。 贺华煦心想自己当初选中他,未必不是因为人类都喜欢欣赏美的事物。 面对面坐下之后,谢宁绞着手,低着头,很快脸红了,不等贺华煦开口,就主动道歉:“对不起。” 贺华煦:? 谢宁的脸红是真心实意的,甚至眼里羞出来的莹莹泪光也是真实的:“真的对不起。” 他匆匆抬眼,羞耻惊恐地看了一眼贺华煦,随后又埋头:“我……昨天,表叔叔他,他忽然说……说他喜欢我,然后……他就……对不起!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这样是不对的,他说但是他知道我喜欢上他了……我现在好混乱,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好坏,对不起……” 贺华煦听得清楚,但颇觉不可思议,就像自己走进了某个谢宁是主角的强取豪夺豪门狗血言情剧,而他就是那个开场两集之内被绿的,炮灰前任。 谢宁说不下去了,脸涨得通红,一箩筐对不起之后落荒而逃,留下一个贺华煦,终于觉得不分手自己也受不了。 谢宁喜欢男人,而且已经被崔义玄得手了,他的本性贺华煦还是了解的,天真单纯,又被有意识的潜移默化有些事是结婚之后才可以做的,虽然现在也未必就是被睡了,但崔义玄真的睡他恐怕也不会等太久,所以…… 直男贺华煦接受不来。 现在的谢宁是左右为难,等被睡了就会从一而终,贺华煦的利用计划彻底失败。 而谢宁一面往学校跑,一面想,虽然自己的演技不过关,但是为了演这场不一定能上的戏,就玩一套那种羞耻play,也太过了,根本就是自己想玩吧!臭男人! 作者有话说: 贺华煦:人渣式懵逼。谢宁:谈恋爱前你就是男神,光明,唯一的救赎。谈恋爱后:臭男人哼! 第21章 起不出名的呱 学校外面那一面过后,谢宁就暂时放心地生活了。他不知道贺华煦现在在想什么,但崔义玄的猜测是作为不怎么开放和平和的直男,贺华煦多半本能式的回避谢宁和别的男人的这回事,这就大大增加了他继续和谢宁纠缠下去的难度。 至于贺华煦什么时候会放弃……主要决定于他什么时候觉得丢人到受不了了,谢宁倒是不用再做什么努力了。 自从第一天送谢宁到现在住着的公寓的时候留宿了的坏开头,把谢宁安置在外面的另一层考虑也已经成了现实。 当时谢宁要住在外面,一来是可以让他在名义上仍然无辜,没有主动出轨(受到年长男人娴熟的诱惑不算),二来就是更容易让崔景行先接受谢宁,然后再告诉她他们在认真谈恋爱。 毕竟以后是要结婚的,女儿的意见也很重要,要是在循序渐进摊牌之前就被崔景行发现什么情不自禁的端倪,那这就很难解释了。 崔义玄和亡妻是门当户对彼此相称的情侣,感情说深不深,但也不浅,是很温馨的一对夫妻。而对崔景行,妈妈就是妈妈,谢宁也很明白这理由,于是更加心虚,面对崔景行格外予取予求。 继上辈子害死小姑娘之后,这辈子谢宁还要背着她和她爸爸偷情,怎么看怎么不是人。 然而,崔义玄上门的时候,谢宁时常发现两人说着说着就亲了起来,亲着亲着就…… 血气方刚和老房子着火,都不好惹啊。谢宁叹气,第二天陪崔景行逛街,给她买了三套衣服。 眼看着下个月要来了,谢宁又开始紧张起来,躺在沙发上浏览兴之所至搜索到的画室课程介绍,同时心不在焉地抖腿,整个沙发跟着抖抖抖,被他当做大腿支架的崔义玄被有节奏的震颤弄得心猿意马,一把抓住他光裸的脚:“怎么了?” 谢宁怕痒,嗖一声收回脚盘腿坐起来,把赤脚压在屁 股下面,忧心忡忡地叹气:“我该穿什么去景行的生日会?我到时候是和你一起呢,还是和她一起?” 崔景行虽然年纪还小,但她的生日同样也是她爸爸的受难日,要和前来加深联系的成年人们觥筹交错的,所以一向是小孩子一个会场,大人一个会场。崔义玄压根没想过男朋友会被女儿抢走这种事,立刻后悔起来,自己怎么就忘了前车之鉴? 他皱眉,端正严肃:“你想跟谁一起?” 这话问的,透着一股钓鱼执法的味道。 谢宁抓抓头发,发慌的样子很可爱,躺下又起来折腾得头发蓬乱,更可爱了。但说出口的话不仅不可爱,甚至还令人感受到喜新厌旧,心中冰冷:“我已经答应景行……见见她的朋友了。” 其实这事崔景行说得更长。近来被他疯狂宠爱,小女孩十分快乐,早就告诉许多朋友自己认识了个兔子一样的哥哥,等不及炫耀给他们看了。生日会正好是最好的时机,崔景行就提了要求,让他好好打扮,到时候给自己长脸。 崔义玄沉下脸:“那我呢?” 真是凶巴巴中带着明显至极的委屈,看得谢宁立刻手足无措,后知后觉地发现男朋友心情不好,于是立刻扑过去,软绵绵热乎乎坐在他怀里,捧着脸没头没脑一顿甜甜的亲亲:“那你喜欢我就陪你嘛,我只是有点担心啦,这么快就和你公开是不是不太好……”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崔义玄熟门熟路在桃子似的脸上咬了一口,把他按在怀里:“不这么快,怎么能让他们全都知道贺华煦戴了绿帽子?” 谢宁被咬得心旌摇荡,一缩脖子,小小声:“还要公开处刑啊?他要是恼羞成怒怎么办?” 崔义玄埋在他颈窝深吸一口气,慢条斯理揉兔兔屁屁,语气中透着一种霸道总裁岿然不动暗暗使坏的气息:“那也是他活该。人都是利益至上的,这话传出去之后,他们会理解你的,小洛丽塔。” 谢宁被他用这个称呼在床上叫了太多遍,早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还是害羞,一jio蹬在他胸口,灵巧地翻滚出去,脸颊红红,还带着被嘬出的桃粉印子,双手抱胸,一幅坚贞不屈的样子:“大坏蛋!大灰狼!” 他撒娇的时候嗲声嗲气,被抓住脚踝之后挣脱不得,半心半意又被拖过来,手指尖被啃了一口,大灰狼循循善诱,蛊惑他:“想想看,到时候他们都觉得你被我哄骗了,抢走了,你就是当代最美祸水,肯定超级不好惹,给你披上一张狐狸皮,还不好吗?” 谢宁明显扮演坏女人养成了习惯,立刻心动,眼睛闪亮亮,忘了收回自己的手:“真的?” 随后又有点失意:“可是……我这么坏,要是有一天你觉得我太坏了,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虽然有几分撒娇要人哄的娇气,但其中的担忧也不似作假。谢宁觉得这辈子的自己已经很没有下限了,勾引崔义玄,利用他,然后又抛弃家庭跑出来,现在还好吃懒做厌学,更是每每有意识诱惑年长的男人,真的是太坏了,太坏了,坏到自己偶尔都心虚的地步。 他真心感伤起来,崔义玄却差点笑出声,怕他面皮薄恼羞成怒,只好忍着,在他头顶和红润润的嘴巴上用力亲了好几下:“别胡说,我就喜欢坏坏的你,越坏越好。” 谢宁窝在他怀里,也不跑了,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崔义玄,你都堕落了。想着男人为自己底线降低到这种程度,真是不容易,于是仰起头认认真真亲了他一下作为奖励,根本不知在男人眼里自己这点坏水相当有限,简直就是小儿科,只有可爱,哪有邪恶。 崔义玄还巴不得他会更坏更自私,免得被人欺负呢。 两人挤在沙发一角亲亲蹭蹭好一阵,终于分开,谢宁又唉声叹气抖腿起来。他穿牛仔裤和宽松T恤的样子实在是太青少年,就算明知里面的灵魂已经二十六岁,崔义玄也没法对他太严格,心情充满了宠爱和被可爱翻了的自豪,于是只是伸手按住谢宁的大腿:“又怎么了?” 谢宁忧心忡忡扭头看着他:“我要是穿礼服去见景行的朋友,是不是太正式了?我觉得他们小孩不会喜欢的,很难打成一片。” 崔义玄深吸一口气,十分郁闷,一时无语。 他这么硕大的一个情人活色生香坐在面前,谢宁满脑子就想着他的女儿,这也就算了,居然还在为好几天之后的女儿的生日忧心忡忡以至于频频走神抖腿,置小甜派形象于不顾? 显得他十分没有吸引力。 然而谢宁正带着十分希冀和湿漉漉的狗狗眼看着他,崔义玄不忍让他失望,却也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为目前看来崔景行是挺喜欢他的,一切都进展顺利。 于是他说:“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景行不是这么肤浅的孩子。” 这种话也就能哄谢宁,他几乎是立刻就开心起来:“对啊!” 崔义玄解锁手机屏幕,同时说:“你穿的越随心所欲,越平常普通,就越是显得你在这个家里待遇与众不同,反正你年纪还小,身份还特殊,长得好看,对景行和她的朋友好看就够了,对我这边……地位特殊就够了。” 其实这样会很像天真无知就被人收作金丝雀的小情人,但是这也是谢宁现阶段的对外形象,越是不染尘埃理所当然越好,再说从他屁 股上把紧绷绷的牛仔布料剥下来的体验一直都让崔义玄目眩神迷,所以他也算是有私心的。 家里主卧的床很大,早晚是谢宁的归宿,所以有机会就提前试用是很符合逻辑的。 崔义玄问心无愧,理直气壮。 不过,次日谢宁还是把搭好的几套衣服分别拍照给崔景行看,问她觉得自己应该穿哪件。 正装被最早排除了,崔景行看够了正装的亲爹,又还没到欣赏衣冠禽兽(或者斯文败类,眼镜精英)的年纪,完全没兴趣。后面的T恤配牛仔裤和衬衫配牛仔裤,她倒是挺欣赏的。 后来因为有一件青年线衬衫上面画了个绿色的一大坨,被她选中了:“浩克!这是浩克!” 可怜的谢宁从没看过超级英雄电影,茫然无知,但还是选择了那件上面印着牛油果绿巨人的宽松款衬衫,顺便选了件有绿色装饰的牛仔裤。 崔景行表示喜欢,可以,然后给他看了当天的小公主look,语含抱怨:“他们给女孩子的就只有公主!我为什么不可以当国王!那种有一个国家还可以娶漂亮王后的国王!” 谢宁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没分析出来,只是惯性赞叹,真不愧是崔义玄的女儿,侵略性一脉相承。 丝毫没意识到,想娶漂亮王后的崔景行,心里其实没给王后设置性别限制,而且一向觉得谢宁挺漂亮的。 总之,生日宴会是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崔义玄:……好像哪里确实不对? 第22章 狐狸精石锤了 崔景行是这一整天的主角,生日宴摆在中午,晚饭是要回本宅和爷爷奶奶一起吃的。所以她一早起来就打扮好了,高高兴兴,准备迎接一整天的快乐。 谢宁是崔义玄的司机接来的,他来的时候客人都还没到。小姑娘从门里跑出来伸出双手要抱抱:“宁宁!” 谢宁立刻配合地屈膝抱她,被小姑娘撞得一个趔趄,使出吃奶的劲把她连根抱起来——两分钟后不得不放下了。他今天穿的是那身绿巨人组合,崔景行心满意足摸了摸他胸口的绿巨人,在他说了声生日快乐随后把包装好的礼物和一小束白色的小玫瑰,小苍兰,丁香花,拉着他进去了。 崔义玄不像女儿可以跑着去迎接,不得不慢了一步,就只能在门口看着谢宁和崔景行像一大一小两只小动物,手拉手走进来,两人看上去都忘了事先说过什么,崔景行已经兴致勃勃:“今天我们在玻璃花房吃饭,你还没看过我的玻璃花房呢!里面可大了,还有好多花!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谢宁微笑,专注地听着。 崔义玄叹气。 看样子谢宁已经忘了他和崔景行之间应该是继父与原配所生的女儿,完全在平辈论交了。而崔景行对父亲和谢宁之间成年人的关系完全一无所知,只隐约记得父亲好像挺喜欢谢宁的,却没看见有什么行动。于是拉着谢宁进去之后,就一本正经的把他的手交给了崔义玄:“爸,你看!” 一幅邀功的模样。 崔义玄一时无语,这才发现女儿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督促。父女二人用眼神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着,谢宁却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收回手试图扯开话题:“不是说要给我看看玻璃花房吗?” 在女儿鼓励的眼神中,崔义玄无奈:“我带你们过去吧。” 所谓玻璃花房,其实是个温室,用来培育各种花朵,给崔景行一个四季如春的童话世界。里面各种花卉排布合理,根据节气更换品种,布置得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公主和小鸟唱歌的那种花园。地上铺着地毯,还有个公主城堡式的玩具屋,旁边放着可以骑上去玩的独角兽,还有轻纱围绕用来午睡的床。 据说崔景行在里面最喜欢用一根魔杖指着植物念咒语,幻想它们里面都是拇指大小的小精灵,发号施令,让它们当自己的臣民。 她也确实在学着照顾植物们,是个恪尽职守的公主了。 现在是夏季,花房里的气温比外面低,谢宁一进去就闻到清新花香。崔景行给了父亲一个要加油的眼神,爬进粉蓝两色带尖顶的城堡里去找魔杖了,把外面的广阔空间留给了父亲发挥。 崔义玄心情复杂:“她好像误解什么了。” 谢宁没发现,仍然懵懂:“嗯?” 崔义玄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没什么,我带你四处看看。” 看女儿为自己操心其实还挺好玩的,崔义玄的良心一点都没有因为不及时解开误会任由女儿误解而作痛。 毕竟崔景行还在这里,谢宁不敢和他太亲近。倒也不光是怕女孩会生气,会误会,而是害羞。 崔义玄还没见过他这个拉拉手就脸红成一片的样子,一时觉得十分有趣,抓住不敢叫喊的谢宁就是一顿rua。谢宁惊慌失措两腿乱蹬,捂着嘴呜呜闷叫,动静大起来身后一棵蕨类植物羽毛般排列整齐的叶子就贴着墙刷刷抖动。 谢宁被吓得僵直,一双眼睛水汪汪,要被吓哭的样子。 崔义玄被他可爱得差点心肌梗塞,这才松了手。谢宁委委屈屈放下捂住嘴巴的两只手,就被在嘴上啾了一下。他瞪了一眼臭不要脸的老男人,却不知道自己憋出来的泪眼迷蒙看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招人欺负。 见他确实紧张,崔义玄也不多加压力,低声道:“脸皮这么薄,要是景行叫你妈妈,你还不得……” 话还没说完,谢宁跑了。 崔义玄伸出的手迟了一步,没抓住,只好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看着小兔子夺路而逃,走到女儿藏身的玩具屋敲了敲门:“找到没有?” 崔景行避开本来就是给他机会追求小兔子的,单纯的小女孩怎么知道大人世界的险恶,闻言爬出来,伸头四下打量,见没有谢宁的身影,立刻吃惊,不能忍了:“爸!你太菜了吧!” 崔义玄没什么威力地瞪了她一眼:“谢宁知道你这么对爸爸说话吗?” 崔景行爬出来,握着顶端有颗发亮的小星星的魔杖盘腿坐在地毯上,老成地摇头,叹气:“你还说我,你这么慢吞吞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嘛。” 小女孩对男女之情并没有什么理解能力,除了童话故事和过家家之外,大概就是看电视看书得来的知识。她对父亲追求谢宁这事之所以如此热忱,第一是为父亲考虑,见他对谢宁不同寻常,又觉得眼前有如此浪漫的事发生,很有兴致。 再说,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这么好看的人当然要是自家的。 可惜,她的亲爹明知女儿如此为自己考虑,就因为发现这志在必得的小模样实在可爱,根本没打算告诉她,人已经抢过来了。 崔义玄见她一幅很懂的样子,忍不住挑眉:“你早恋了?” 崔景行炸毛,立刻直起身大声反驳,就像猛地从圆球竖立起来的小虎崽:“没有!” 双眼圆睁,一幅你在侮辱人的样子:“我才看不上他们!我要娶就要娶乖乖的,漂亮的!” 说着凶巴巴抱起双臂,仰头瞪着亲爹。 崔义玄想到女儿恋爱,就难免有一种老父亲睥睨四方的心情:世界上没人配得上我的女儿! 见她立刻否认,倒是转怒为喜,而且这个择偶观,和自己也挺一脉相承,于是也没纠正她娶不娶的话,高高兴兴问道:“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崔景行认真地点头,放下双臂,锤了一下手心:“我决定了!我就娶宁宁哥哥好了!” 说着爬起来就要去找谢宁,立刻被怀疑自己幻听了的亲爹抓住后颈皮:“你说什么?” 崔景行不怕他,也丝毫没有斟酌一番收回方才发言的觉悟,反而轻蔑地看了亲爹一眼:“谁叫你这么没用?我就勉为其难好了!” 然后挣脱出去,走了。 崔义玄:…… 原来女儿像自己还有这一重麻烦。 等他出去找到被崔景行抱腿求婚的谢宁,两人对视一眼,多少都对崔景行的行动力和坚持有了新的认知。谢宁见他终于来了,松了一口气:“不行哦,我对你不是那种想结婚的喜欢。你应该和想嫁给你的人结婚。” 崔景行仰着头沉思,被从谢宁大腿边拎走。见她玩扑大腿这个游戏上了瘾,还想扑过来,崔义玄立刻阻止:“你的朋友应该要到了吧?你去领他们过来。” 成功把女儿打发走。 谢宁被崔景行求婚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只当她是小女孩想一出是一出,崔义玄出现之后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却很快从男人不悦的表情里看出端倪:“你知道?” 崔义玄叹气:“她不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觉得我太慢了,又把你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 谢宁一时无语。怎么,难道他就注定是要嫁到崔家?还父亲不行女儿上? 见他表情怪异,崔义玄反过来安慰他:“也没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孩又不懂这些,她也就是一时兴起,没两天就忘了。不过,我看也不能再瞒了,这几天就告诉她好了。” 谢宁点点头,刚想说还是你考虑周到,随后又反应过来了:“你故意瞒着她的?” 怎么会有这么恶趣味的爹?正经人,男神,总裁,形象都被谁吃了? 崔义玄看着他,颇具深意:“看她着急的样子很有趣啊。” 谢宁嘀咕:“坏爸爸。” 崔义玄听见了,忽然凑近:“想叫爸爸了?今晚……” 话没说完,嘴被谢宁捂住,少年两颊绯红如火烧:“是你说的客人快要来了,不要胡说了,现在就去招待他们!” 他这个理由找得挺好,崔义玄也不得不离去。虽然很想带谢宁一起,但谢宁却不愿意,说等宴会开始了他再过去。见他不好意思和自己成双成对出现,崔义玄也不强求。 反正两人的关系今天过后就人尽皆知了,何必让谢宁从现在开始就不自在? 然而,谢宁入场之后,才发现事情也不尽如他们所料,以为不会来的贺华煦居然也来了,而且没带伴。谢宁走进来后眼里只看见崔义玄一个人,都走到他身边按照剧情被搂过去了,才忽然发现贺华煦也在。 两人对视,谢宁心里三个大字:修罗场。 崔家的客人们都太聪明,见三人神色各异,而谢宁投怀送抱又太熟练,贺华煦更是表情僵硬,立刻窃窃私语,脑补了一整部豪门狗血伦理剧。 谢宁忍不住回头看崔义玄,却被按住脑袋,不得不埋进了男人怀里。 好了,他移情别恋始乱终弃爱攀高枝石锤了,嘤。 作者有话说: 所以,崔景行:……哇我的兔兔!!!!亲爹:我的!亲爹你真的是亲爹吗? 第23章 小向日葵 贺华煦看到谢宁钻进崔义玄怀里躲避尴尬的那一瞬间,脸色已经发青了。 他往常确实从来不来崔义玄的女儿的生日宴会,今天来也算是突发奇想,主要是没有料到谢宁会在。估计谢宁也是以为他不会来,三个人就这样组成了一个经典的修罗场。 谢宁是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的,光是他的眼神就足够让人读出什么来了。贺华煦咬牙切齿地生气,殊不知自己这幅样子在别人眼里一样能解读出许多深意。 场面尴尬到几乎凝固,谢宁钻进崔义玄怀里倒是省事了。崔义玄大概是最镇定的一个,拍了拍怀里光是服装就与在场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小男孩,对着贺华煦举杯。 贺华煦脸色僵硬,但还是要脸的,跟着举杯,然后喝光了杯子里的香槟,恶狠狠地在心里咒骂一声,终于有了被绿的实感。在他心里从来没有称呼谢宁为自己的男朋友,但是沐浴在别人同情或者理解的眼神里,贺华煦立刻像吃了哔一样恶心。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吃这样的亏! 那些人的想法其实很好猜测,无非是看热闹的,“哎呀怎么会这样,可惜不能拍视频,不然我发遍朋友圈”,和理解的,“小男孩本事不错啊,吃锅望盆这也行,选崔义玄情理之中嘛,毕竟谁不爱更多的钱”,还有“打起来,打起来”想看电视剧现场的。 贺华煦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着微笑,微不可察地往后退,试图藏起绿油油的头顶。 谢宁在崔义玄的怀里藏了一阵,终究是出来了,接过一杯男人递给自己的果汁慢慢喝,神情越来越自然。 崔义玄今天会邀请他来参加女儿的生日宴,还让他在这里露面,很显然对他还是很喜欢的,所以也没人会给他难看,毕竟这里都是肮脏的成年人,事不关己安心看戏就是了。 谢宁有人撑腰,胆子就会变大,起先还不敢轻易离开崔义玄身边,后来不知不觉喝多了果汁要去厕所,就不得不和崔义玄分开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暂时插不进人群中心。 他也不强求,去拿了一串葡萄,站在被装饰物遮掩一半的地方慢慢吃。这些葡萄大概是从日本空运的品种,齁甜,汁水丰沛而且黏手,谢宁趁着没人看见,偷偷舔舔手指,把葡萄皮放在一张摊开的餐巾纸上。 “宁宁。”贺华煦忽然在他背后闪现,低声叫他。 谢宁被吓了一跳的反应不是作伪。他提着半串葡萄转过身,愣愣看着贺华煦,下一秒就心虚起来,紧张地查看周围是否有人,然后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如果我说我和他其实没有……还没有发生……就……” 他像是放弃了组织语言,长出一口气,蔫头耷脑看着贺华煦,神情悲伤而难堪,相当复杂:“你不会相信我了,是不是?” 虽然这表现是临场发挥,但谢宁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面对贺华煦的目光悄悄后退,还真是他现在会做的事。 贺华煦的声音更低,但相当严厉:“小声点!你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 谢宁身体一颤,从桌子后面退了出去,看着贺华煦铁青的脸色,有一瞬间忽然觉得很过瘾,公开处刑这种事对注重形象好面子的贺华煦来说,简直是最合适的惩罚。所以他一面惊慌失措地后退,一面继续说:“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其实我早就想跟你分手的,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惩罚自己好不好?求求你了,是我的错,我……可是我和他真的还什么都没有……” 他边说边摇头,总觉得这台词biao得耳熟,一时没察觉后面的动静,撞上了架子摔倒在地,连带让好几个盛着点心的瓷盘子都从架子上掉了下来,刺耳的声响一时响彻。 谢宁愣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在他和贺华煦身上扫来扫去。谢宁倒没想玩这么大,他只是想在贺华煦不敢声张的时候猫玩老鼠而已,吸引了这么多目光倒是很意外。 众人只见还带着几分青涩的漂亮男孩跌倒在地,四周是散落的瓷盘子和糕点,无形之中谢宁就显得十分凄楚可怜。站在对面的贺华煦那脸色很难让人相信他什么都没干。 谢宁还不知道许多人都以为他被贺华煦推了或者伤害了,只是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楚楚可怜看着贺华煦摇头,缩着肩膀像是理亏又像是害怕:“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叔叔真的是好人,你们是亲人,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 崔义玄的表情不由自主一抽,上前伸手拉起谢宁,拍了拍他屁股上的灰尘,温柔到令人胆寒地亲昵责怪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走,我带你换身衣服。” 然后就让在场的人自便了。 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拉着手上楼,贺华煦再次成了目光焦点。这一回贺华煦的若无其事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楼上,谢宁被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牛仔裤都差点脱掉。双手护着裤腰的谢宁反复声明真的没事,哪里都不疼,还是被揭开T恤看了一遍,这才被放开。 “真的没事啦,”谢宁边说边爬起来:“我就是觉得逗他也挺有趣。贺华煦一辈子最看不起愚蠢的人,而我又是他认知里最蠢的人之一,被蠢恶心到,还硬给戴上一顶绿帽子,对他来说就够了。” 他倒是神清气爽,一看到崔义玄的表情仍旧带着紧张,立刻过去蹭蹭:“再说,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我不会有事的。要不是有你看着,我才不会这么挑衅他。” 说着,还是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抱住男人的腰:“我好开心,做坏人真的让我好开心。好像从前遭受的种种……都可以还回去。”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记仇的人,比如这辈子他不会对谢容谢珠做什么,只是也不会搭理他们了而已。但贺华煦不在此列,这个人无论多倒霉,哪怕失去一切堕落十八层地狱,谢宁还是想加一把火。 他活该的。 崔义玄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对这事再说什么,反而把他打发去和崔景行的朋友玩了,直到宴会结束才再次见面。 时间还早,天还没黑,谢宁整理整理带来的书包,准备去那天看的几个教育机构实地了解一下他们的课程,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知道崔义玄和崔景行 是要回本宅去吃饭的,这回显然不能带他。 谢宁和贺华煦说了一番话,就让崔义玄把自己的司机派给了他,晚上要把他送到公寓,以保证安全。而他带着崔景行完全可以自己开车。 三人分开后,心满意足的崔景行捧着脸坐在父亲身边的副驾驶座上,心情相当的好:“我也可以学画画吗?” 崔义玄还在想方才分开的时候谢宁可可爱爱的眼神,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女儿在场他会扑上来给自己一个告别吻的,闻言有些疑惑:“你不是在学画画吗?” 崔景行的课外兴趣班其实挺复杂的,数量也不少,她应付得不错,但学画画的班确实也报了。见他不明白,崔景行否认:“不是啊,我想学宁宁那种!” 崔义玄是亲眼看着谢宁翻那些网站的,当然知道崔景行指的是什么:“他也要从你的课程学起的。” 谢宁上辈子也学过点绘画,不过没试过数位板,而且二世为人,很多都忘了,要捡起来最好还是从头开始,这点崔义玄也没有什么意见。崔景行闻言,失望低头,像一朵失去太阳所以垂下头的小向日葵:“好嘛。”、 这一低头被她发现了某个事实,小姑娘努力在安全带里弯下腰,捞起一件…… 崔义玄当场差点脑溢血,却发现她捞起来的也只是一件T恤,看来坚持不在车上很深入的乱搞还是有好处的。他松了一口气,崔景行却皱起鼻子:“这是……” 崔义玄立刻打断她:“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了。” 崔景行扭头看着他。 崔义玄镇定,诚恳,冷静,对女儿坦白迟来的事实:“我和谢宁在一起了,是男朋友的那种关系。你开心吗?” 猝然得知这个消息的小姑娘睁大了眼,露出十分吃惊且不相信的表情:“你骗人!你才没有那么快!” 崔义玄点头,一脸严肃骗小孩:“多亏了你的鼓励,我才成功表白的。” 崔景行犹犹豫豫,就快信了:“真的?” 崔义玄又点头:“真的。” 崔景行开始沉思,顺手把那件T恤放回了原处,托着脸想了好一阵:“真的吗?那你们会结婚吗?” 小孩子的思维还是太简单,恋爱可以直接联系到结婚。崔义玄镇定地打方向盘在路口右转,同时问她:“那你同意吗?” 崔景行沉默了一阵:“爸爸是真的喜欢他,很快乐吗?” 崔义玄回答她的态度是完全平等而且诚恳的:“是的。我也是真的爱你,永远爱你,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你也能够因为我和谢宁之间的关系快乐的。” 小女孩小声说:“我喜欢他。我同意的。” 崔义玄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好喜欢小向日葵这个比喻。 第24章 成年人的世界 谢宁第二天就知道崔义玄已经搞定崔景行了,他还有些心虚,崔义玄的议题已经跳过女儿同意了两人的婚事,直接转入更进一步的要求:“搬过来吧?” 谢宁坐在自己屁股还没焐热的公寓沙发上,表情呆滞,顶着一头问号:“是不是太快了?” 是啊,一般来说为爱情所做的艰苦抗争不应该是持久战吗?为什么轮到自己头上变化这么快?这就可以正式进门了吗?谢宁恍惚。 崔义玄坐在他对面,采取一个严肃的对话姿态,保持一定的距离,接着问他:“你知不知道现在结婚年龄提前了?而且景行觉得可以先订婚。” 谢宁就像是接受的信息流太多所以被冲垮了正在艰难保持运算的机器人一样僵硬地一格一格抬起手臂,绝望地试图把话题拨回自己还没理解完全的那个时间点:“这……太快了吧,我还没做好准备。” 崔义玄叹气,好像非常理解他一样换了位置,坐到了他身边,摸摸年轻人的肩膀:“你已经等了太久了,你当然可以继续等。但我不想让你失去任何你该获得的幸福。” 谢宁愣愣看着他,试图找出个合适的反对理由:“可是我……现在不该先考虑这个吧,贺华煦……” 崔义玄眼神温柔:“我已经联系上了和他刚开始接触的港岛人,只要取得证据,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谢宁继续:“但是我们可能出意外,我害怕……而且他现在只是联系上他们而已,很多犯罪行为还没来得及做,我们没有办法把他绳之以法,而他迟早会放弃底线,为所欲为,我……我们都输不起的。” 他不能用语言表明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是这并非不可理解。谢宁太清楚给贺华煦足够的机会会发生什么。法律暂时拿他没有办法,但贺华煦却很容易毁掉谢宁现在所有的一切。 只要想到将来某一天或许崔景行,崔义玄,或者谢宁自己会遭到报复,谢宁就恨不得买凶杀人,把危险扼死在摇篮里。 但他不是以杀止杀的那种人。 崔义玄完全明白他的担忧,但却并不以为他猜测的事会在自己已经抢占先机的时候再次发生。他摸了摸谢宁的脸,把他因恐惧而冰冷的双手捂在自己掌心,以绝对可信的语气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谢宁:“你以为可以处罚他的只有法律吗?让他这样的人一无所有太容易了。其实,我猜,上一次他也没有那么容易成功。” 谢宁睁大了眼睛。 崔义玄柔和地说:“你也说了,你只是听到他要杀我。如果我知道他伤害了我爱的人,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吗?他有助力又如何?我会为你们两个复仇的。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你说了我手里有证据,难道我没有办法让他死吗?” 谢宁微微颤抖着:“真的?” 其实那些事无论如何发展,都已经成了定局,谢宁所经历的一切是他心头最大的阴影。有时候他并不是在真心拒绝,他只是害怕得到之后又失去,还把噩梦带给其他人。 常年身在黑暗的人仍然本能的心向光明,但他会怀疑自己是否值得,是否能够真的得到这一切。 但崔义玄说的是对的,他死了,他当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上辈子的他也没有那么了解崔义玄,不清楚他是否能够真的翻盘。或许他能呢?毕竟他不像谢宁,毫无经验,甚至连传递情报这种事都做不好。而且他毕竟拥有让贺华煦都忌惮的力量。 谢宁更愿意相信这个好的结果。 他把脸埋进男人怀里,静静等待心情平复,好几分钟之后握着他的衣襟开口:“那……就把你的想法全部都告诉我,让我相信你,让我再也不会怀疑自己最终会失去这一切。” 给我勇气,让我被你照耀。 崔义玄沉默了一阵,片刻后说:“我们现在已经打乱了他对外形象的这部分计划,记得吗?” 谢宁窝在他怀里点点头,仍然搂着他的腰,藏着自己的脸不肯出来,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孩。 “现在他想要隐藏自己的野心,假装与世无争,然后取得其他兄弟的信任,已经很难了。而如果和其他人正面对上,贺华煦自己也很清楚他的胜算不高。”崔义玄继续解释。 而谢宁毕竟熟悉过贺华煦,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所以他现在更加需要新的盟友,帮他铲除道路。他和港岛之间的合作,应该会变得更早,更紧密。至少他需要更早,更强力的支持。” 崔义玄点点头:“那么,愿意提供支持,让他在夺权中胜出的那些人,想从他身上要什么?” 谢宁沉默片刻:“我知道。” 毕竟涉黑的历史还没彻底被遗忘,规矩做生意怎么比得上无本暴利?其实贺华煦未必不动心。但他上辈子的时候大权在握,完全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这辈子却…… 他有些担心:“可是让港岛势力入侵,和他黑吃黑的斗争,太危险了。而且还会涉及许多无辜的人。” 贺家要重操旧业并没有那么难,毕竟人脉还没断。可是许多已经决心再也不沾染这种危险的人,或许就会被强迫。无论是准备做du场,洗钱,du品,还是涩 情产业,把贺家集团当做可以任意篡改使用的空壳的人不会在乎。 贺华煦只会在乎自己成了傀儡,被架空被吸干。谁来在乎无辜的人? “而且,这是打开了地狱大门。” 谢宁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崔义玄,试图让他改变主意,别放任这一切发生,虽然狗咬狗更简单,他们完全可以隔岸观火。 崔义玄为他的聪明感到欣慰,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现在不比从前,你以为这条路就很好走吗?只要有人敢伸手,立刻就会坐牢,这样也不用我们操心了。再说,就算促成了这个局面,也是很危险的。” 谢宁立刻点头赞同,唯恐他改变主意。 崔义玄觉得他实在可爱,总以为自己有多坏,有多深沉,好像浑身上下冒黑水而且十分为此自豪,但其实又软又甜,还是有流心夹馅的小可爱,什么都不忍心伤害。 “所以,我们也不能把消息透给他的竞争对手,以免他们如法炮制,也利用起这个想法。”崔义玄堵上了最后一点漏洞。 谢宁终于放心了,但认真思索了一会,泄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还能怎么做嘛!做坏人这么简单,做好人就特别难!” 说着十分失望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崔义玄掐了一把他鼓起来的脸颊:“所谓从恶如崩,从善如登。不过也没什么好灰心的。排除决不能做的选择,剩下的还有相当多的选项。” 谢宁的眼睛慢慢被点亮的过程真是让人百看不厌,他惊喜地抱住男人的腿,抬起脸:“真的吗?!” 崔义玄点头:“我去支持一个最讨厌他的贺家人,让这个人抢走他所有的东西,不就好了?” 谢宁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听起来好像太简单了?” 崔义玄继续:“然后找人剁掉港岛那边伸过来的手。” 谢宁挑眉:“这也行?” 崔义玄:“走正常的程序很难阻止他们正常的商业活动,但是使绊子就简单多了。” 谢宁歪头:“比如?” 崔义玄真的给他细数起来:“比如抢走他们竞标的项目,比如从程序上给他们添点堵,比如拖着他们的申请不给批复,比如反复检查他们的设施是否合格,人员是否具备资格。从健康证到海关手续,从建筑是否违章到雇员国籍……” 谢宁渐渐张大了嘴,捂住了脸:“你们成年人的世界太肮脏了!” 崔义玄怜悯地摸摸他的头:“过不了多久,你就是肮脏的成年人的一员了。” 其实他说得还是太过简略,但基本思路就是这样。这种使绊子的手段不能解决问题,但可以拖延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或者机遇,恨透了不安分的弟弟的某人就可以轻而易举让贺华煦合理合法的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翻身无望。 解决了贺华煦,港岛势力没了寄生的机会,暂时也能安分一点。在那之后如何解决他们,问题就不该是崔义玄考虑的了。 其实本地的环境已经不像是从前,不太适合港岛的势力按照老一套的办法发展了,只是他们尚且不了解而已。正好,这次也算是一个机会。 崔义玄摸摸谢宁的脑袋:“我说服你了吗?什么时候搬家?” 谢宁眨眨眼睛,卸除所有压力之后,忽然害羞起来,咻一声缩进他怀里:“你说了算。” 片刻后又把头伸出来:“景行真的愿意接受我了?可是要结婚的话,是不是你爸妈他们也应该同意的?他们不会接受我的吧?”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崔义玄的父母,只大概听说过他们的事。 崔义玄把他塞了回去:“我说了算。” 谢宁终于完全安心了。 作者有话说: 啊……背景基本可以算是架空了。 第25章 幸幸福福同居生活 说是可以搬家了,其实谢宁还是等了几天的,据说是家里在为新夫人的到来做装修。 新夫人这个话还是崔义玄说的,当时谢宁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人设崩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一种调戏,让谢宁犹豫片刻才问:“要装修什么?” 其实他是想问,难道是不和他一起睡,所以要安排一间合适的卧室,才要花费几天时间?但是为什么不一起睡啊?兔兔伤心。 崔义玄似乎就等着他问,答道:“要换一张大床。” 他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不至于吧……” 崔义玄的回答很正经,语气却明明白白透出一种“你的思想太复杂了,你是一个坏小孩”的味道:“主卧的床有年头了,我怕两个人睡会不够结实,所以换一张。再说,你不是喜欢软床垫吗,正好,换掉就好了。” 总觉得还是在暗示什么可能会折腾得很厉害老床遭不住的意思,但谢宁打定主意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哦,我懂了。” 不管懂了什么,反正是懂了。 崔义玄也不多逗他,接下去说道:“还有,你不是说想学画画,那天还去画室了,怎么样?” 谢宁耸耸肩:“老师说我现在才考虑学美术,考美院的话有点迟了。” 崔义玄沉吟:“其实也不难,你可以先学。” 谢宁迟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不管我学成什么样,你都走后门让我上学吧?” 他还没体验过这种特权呢,受宠若惊之外还浑身别扭。然而崔义玄投来的眼神却比他还吃惊:“我对你的信心比这多。” 谢宁一时无言以对,讪讪地低头:“哦……” 崔义玄握住他的手揉了揉,柔声细语:“你先学学看,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总不会让你上不了大学。” 也就是,谢宁尽管去尝试,无论如何总有自己兜底的。 谢宁闻言,黏糊糊软趴趴倒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不放:“那我们什么时候订婚啊?我不想上大学嘛,我想结婚。” 崔义玄答道:“等你高考结束拿到录取通知就办订婚。” 谢宁呆滞了,僵住,不可置信地慢慢扭头:“那……到底是升学宴,还是订婚?” 崔义玄心情极好地捏了捏他的耳垂:“都是,不行吗?” 谢宁苦着脸蹬腿:“我不想上学,我真的不想,我一点都不想上学嘛!上学好苦!” 这倒是,其实崔义玄也挺能理解厌学少年的心态,偶尔崔景行不想去上学,也是这样躺在床上蹬腿的。崔景行的学是非上不可,谢宁却可以操作一番:“其实,这倒也不难解决。” 谢宁立刻停住动作,期待地看着他。 崔义玄摸摸他,心想确实是越养越娇了,都敢提要求了,他要是更理直气壮,更为所欲为,那才更好呢,他只愁宠他宠得还不够。于是把自己的办法告诉了他:“跟学校申请在家学习,不就好了?反正这些东西你已经学过一遍,未必自己学不通,就算忘了,针对重点请老师在家教你,你也就可以不去学校了。怎么样?” 谢宁倒也不完全是讨厌学习,更多是受够了风雨无阻按部就班,崔义玄的这个主意倒是好,他立刻就开心了,爬起来确认:“真的?” 崔义玄当然答:“真的。” 解决了这件事,谢宁也差不多可以搬家了。 这才多久就第二次换住所,谢宁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收拾行李倒是收拾得熟练多了。 崔义玄亲自来接他,到了之后崔景行就站在门口等着,还特意换了一件新裙子,显然十分重视。谢宁立刻脸红起来,简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小姑娘甜甜地对他笑笑,照常上来拉他的手。倒是谢宁,怎么都感觉不对,又是紧张又是害羞,动作都笨拙起来。 崔景行小动物般的直觉是很早就告诉她这个人十分可信的,于是摇一摇谢宁的手:“现在你可以天天都陪我玩了,我们上学放学都可以一起,你开心吗?” 谢宁脸更红:他算崔景行父辈人物,和她来往却总是像玩伴,真有一种背德的羞耻感,简直都要没脸见人了。 小姑娘的本意却是纯洁的,而且单从字面上来说,谢宁确实因此而安心,更是开心的,所以强忍着回答她:“我当然高兴,那你呢?” 崔景行拉着他往前走,语气相当成熟:“我还好啦,我觉得爸爸才是最高兴的人了。” 谢宁看一眼崔义玄,笑容越来越大。他双眼莹莹有光,笑容发自肺腑,让崔义玄不由去想,这是多久以来谢宁第一次这么开心? 他也足够坚强,否则太不容易从那么深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见崔景行已经拉着谢宁三两步走上台阶进了门,崔义玄在后面慢吞吞跟上,恍惚觉得虽然小妻子的形象与旁人早先试图说服他再娶的时候绘制的美好景象不太一样,但这当然也是温馨完美的一家。 谢宁记忆里是没有所谓温馨的家庭晚餐这种东西的。他不是没有目睹过,但从未亲身体验过,所以相当新鲜。传递盐罐酱料的时候与崔义玄手指相触,似乎都有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要偷笑的。 崔义玄也差不多,居然在餐桌下面勾他的手,摸他的大腿。 谢宁迅速并紧双腿,唯恐他做什么更坏的事。 说来两人都是结过一回婚的人,不过早在谢宁吭吭哧哧吐实自己和贺华煦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崔义玄就坚决认定这不算。崔义玄和亡妻之间友情亲情更多,家庭生活平淡如水,彼此扶持,互相理解,那感觉也是不错的。现在这种新鲜感,只能说是情炽如火,什么体验都好像头一回一样刺激。 崔景行根本想不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在偷偷摸摸眼神示意什么,专心吃自己那碗饭,偶尔指挥谢宁用公筷给自己夹菜——她毕竟手短,三个人四个菜就有夹不到的,又喜欢撒娇,连亲爹给夹都不让,就要谢宁夹。 谢宁倒也喜欢照顾她,二话不说遵从,被指挥来指挥去。 崔义玄见状,居然也跟着撒起娇来:“我想吃排骨。” 谢宁起先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只是拿眼睛看他:想吃就自己夹啊,说出来干嘛? 四目相对,谢宁无辜,崔义玄沉静,片刻后谢宁猛然醒悟,又想笑又觉得他可爱,只得也帮他夹了一块排骨,附送一筷子青菜。 崔景行眼睛闪了闪,对着亲爹刮了刮脸颊羞他,崔义玄就当没看见,一点都不心虚,更不羞愧。 吃完饭,崔景行去做作业,谢宁想帮忙收拾餐桌却被拦住了,就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崔义玄伸手把他拉过去:“还没来得及问你,不是说了想继续学画画吗?怎么样了?” 谢宁道:“报名了,说起来我作业还没画呢。” 他上辈子也学过画画,不过没机会继续往下学,现在基础也差不多忘光了,还要从头开始,所以布置的作业也就是画正方体啥的,虽然也枯燥乏味,但总比仍然按部就班上学好多了,谢宁也逐渐拾起当年的兴趣。 两人上了楼,打开一扇门,谢宁立刻愣了,明白过来为什么就收拾了一张桌子。 因为这桌子就放在崔义玄自己的书房里。门一关,谢宁立刻警惕起来,往自己的书桌挪过去,发现连画具画纸都放好了,还有他的课本练习册,全都放在书桌旁的书架上方便他随时取用。 怎么看都是图谋已久。 两人共处一室,一个办公一个学习,一个开视频会议电话会议一个画画,想想是挺浪漫,也挺好的,但谢宁无法控制自己想歪,所以看什么都蒙上一层暧昧色彩:“呃……这样不会打扰你吧?” 学习和崔义玄一起,睡觉和崔义玄一起,住在一起之后空气里的崔义玄浓度也太高了吧?两辈子第一次体验所谓婚后生活的谢宁晕头转向,不自觉就被挤到桌子边,整个人都被夹在角落里了。 崔义玄专心地看着他,伸手的时候谢宁情不自禁颤了一下,睫毛抖得像是被风吹动的叶子。然而那只手只是捏了捏他的脸,并没做更过分的事。他说:“不会的,我只是想看着你。” 谢宁觉得这话耳熟,因为说的完全是自己的心情。两人之间的关系,当然应该是他更没有安全感,更害怕失去。如果有机会,他当然愿意在不知不觉过度亲密的前提下多多和崔义玄待在一起。 他只是想不到崔义玄的心情也同样如是。 谢宁是曾经失去过,而崔义玄甚至未曾目睹自己的失去,只能想象另一个自己得知谢宁殒命的心情。 他很清楚谢宁的不安源自什么,只是未曾料到自己更是恐惧失去谢宁。这种紧张并不理智,却理由充足,崔义玄也没有办法。他还记得自己曾在知情之后做过几个噩梦,每一次醒来都立刻去崔景行的卧室查看她是否安好。如今谢宁已经来到身边,住在了自己的房子里,崔义玄也无法阻止自己想要看护他的心情。 他不强求,他只是承认了自己的恐惧。 谢宁悄然无声地靠进他怀里。 作者有话说: 唉,摸摸兔兔,和兔兔的虎虎。顺便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26章 野天鹅的好王后 谢宁几张练习作业画下来神清气爽,又想到第二天就要去学校办在家自学的手续,更是活泼,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担忧脑补的书房没日没夜不可告人**l之内容。 总之,他衣服齐全的画完了作业,举起来吹吹看看,觉得也还可以,放下之后忍不住就去欣赏正在认真工作的崔义玄。谢宁两辈子没有见过他办公的样子,一时间被迷得七荤八素,感慨万千,觉得学好画画确实太重要了,等他有能力了,一定要把崔义玄各种样子都画下来,有的可以发到网上炫耀一番,有的就自己私藏,两人一起品鉴。 正托着下巴胡思乱想,崔景行哒哒哒地跑过走廊,伸进一颗小脑袋:“我作业做完了!我要睡了!你们谁陪我睡?” 她已经自己洗漱过,还换好了睡衣,只有两个马尾辫还没拆,伸进小脑袋的样子可爱极了,谢宁看看还在忙的崔义玄,见他停下手抬起头,以询问的目光交流一番,友善地对小姑娘问:“我来陪你好不好?” 崔景行似乎本来就是这个意思,立刻同意了,把他拉走。 谢宁回头看看崔义玄,示意他继续好好工作,出了门就抱起小女孩,往她卧室去了。 睡前准备的第一项工作是拆头发,谢宁一边小心拉扯头绳试探怎么解开,一边好奇:“这头发不是你自己梳的吗?你自己解不开?” 崔景行端庄地坐在镜子前面,心不在焉地否定:“没有啦,是我爸爸梳的,他梳头发的习惯是比较高,还喜欢在上面再绑一个蝴蝶结,我自己拆好累的。” 说话间谢宁打开外面的蝴蝶结,轻手轻脚把头绳拿下来,放在梳妆台上。崔景行早有准备的把梳子递给他:“要全部梳通哦,不然会打结。” 她的头发保养得当,光可鉴人,摸在手里触感极好,谢宁还是头一次摸小姑娘的头发,甚至明白了摆弄洋娃娃的乐趣,慢慢帮她梳头发。崔景行忽然十足小大人模样的幽幽叹了一口气:“哥哥。” 谢宁开始觉得不同寻常起来,心里忽然有了一丝谨慎:“嗯?” 崔景行好似很累了一样垮下肩膀,从镜子里看着他:“我觉得,我好像,要变成坏人了。” 谢宁的胃直往下坠。他想过崔景行会不同意自己和崔义玄的事,并且时常为此心虚,但真正面对小姑娘歉疚失落的表情,谢宁几乎立刻就溃退,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坏人。 但他还是慢慢问,仍旧给她梳着头发,维持最表面的平静:“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在这里吗?” 崔景行想摇头,随后发现头发还在他手里,只好在镜子里看着他:“不是的,爸爸喜欢你,我也很开心,我……我知道爸爸和你在一起是最好的,我也愿意你搬进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很难过,很生气……” 她缩着肩膀,其实是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把你当做新妈妈,我妈妈……我妈妈死了,可是我只有一个妈妈,我不想让你取代她,所有人都忘了她,我也不应该忘掉的,我做不到……” 她说着就哭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谢宁一时怔住,虽然没料到居然是因为这样,但又觉得合情合理,甚至让人跟着难过。 崔景行哽咽不已,抬手擦眼泪,哭得一塌糊涂:“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爸爸喜欢你,你们在一起,是很好很好的,但是有时候我又很害怕,我怕他把妈妈忘了,我害怕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妈妈了。可是我明明也很喜欢你,也很希望爸爸能够更开心,为什么,我不是坏人啊……” 谢宁放下梳子抱住她,摸摸她的头:“我不是来取代她的,不管你把我当做什么都可以,朋友,哥哥,玩伴,我都愿意的。没有人会让你把我当做新妈妈。你是好孩子,一点都不坏,你知道吗?” 这番话其实让谢宁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舅舅到家里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有这种担心,或许甚至还说出口过。结果如何他不记得了,其他人有什么反应他也不记得了。总之是现在的谢宁回想起来,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没人爱自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种变化不能发生在崔景行身上,他是绝不会允许的。 崔景行抬起头:“可是,他们都说,就是这样的。我,我太小气了,我不应该这样……” 她黑漆漆的大眼睛被泪水浸泡得水汪汪,闪亮亮,看得谢宁心头发酸,自己都想哭了。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这措辞:“他们是谁?” 谁在崔景行面前嚼舌根? 谢宁杀气腾腾,只等她说出名字身份,就按图索骥杀去给那人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结果崔景行说:“是我回家,听见他们说的。” 谢宁僵**。 这个回家当然是指崔家本宅那边,就谢宁所知住的人是崔义玄的父母,这二老是如此碎嘴的人吗? 紧接着,他又想起上回崔景行回去应该是过生日那天吧,本宅应该也不少人,闲言碎语自然就多了。排除报复名单之时,谢宁忽然感觉沉甸甸的重量勒紧了自己的腰,小姑娘埋头:“对不起,我不想做坏人,可是他们都这么说,我不是故意破坏爸爸的约会,也不是故意把我不喜欢的人赶走的。可是现在你是我喜欢的人了,为什么我还是好害怕,好难过?” 谢宁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无声叹息着,抬起小姑娘的脸,拿纸巾给她擦眼泪,看着哭得整个人都湿哒哒的小女孩,安慰她:“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做你的新妈妈。你看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怎么当你的妈妈?我们做朋友不是很好吗?你妈妈当然是唯一的妈妈。” 崔景行抽噎着。 谢宁忍不住对她说出更多:“我没有告诉过你对吗?其实我也没有妈妈。我妈妈……在我四岁之前就死了,和你是不是很像?后来我爸爸娶了我妈妈的弟弟,但是他们都不爱我。所以我和你一样,我知道这是什么心情,我不会做你不希望的那个人。” 他握住小姑娘的双手:“你明白吗?” 崔景行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了几分感同身受,但也少不了意外:“真的吗?他们为什么会不喜欢你?你这么好,你对我也很好。” 谢宁苦笑:“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们就是不需要我。所以,我不会让你和我一样的,好吗?你没有做坏人,你对我很好,你照顾我,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你喜欢我,我也会同样照顾你,喜欢你。好不好?” 崔景行迟疑地点了点头。 “现在,你该睡觉了,我去帮你倒杯水,你喝完就睡觉好不好?”谢宁的衣服都被她的眼泪打湿,大哭一场之后崔景行显然也累了,乖乖点了点头,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谢宁给她倒了水,崔景行已经擦干眼泪抹了婴儿霜,盖着被子坐在床上了。谢宁把水杯递给她,怜爱地看着小口小口喝水的小动物般的小女孩,在她床沿坐下,等她喝完水之后接过水杯放在床头,看着她滑下去睡好,问:“想听故事吗?” 崔景行已经快要睡着,眨了眨眼睛,强行保持清醒:“你知道野天鹅的故事吗?” 谢宁以为她想听这个,摇了摇头:“要不然就讲讲别的……” 崔景行打断了他:“故事里面的公主,在国王娶恶毒王后的当天吃的是热沙子和烤苹果,后来就越来越差。她被送到乡下长大,哥哥都被变成野天鹅。我小的时候,真的很害怕爸爸也会这样。我相信爸爸爱我,可是我害怕坏王后把我变得爸爸也认不出来,他就不会爱我了。” 谢宁多少理解了。对于年幼丧母父亲又忙碌的小女孩来说,这哪里是童话故事,简直是恐怖故事。谁给她讲的这个童话,简直是居心叵测。 然而崔景行又接着说:“你是好王后,我想让你当王后,可是我也不想让你当我妈妈,我觉得我太坏了……我不想故意捣乱,爸爸会很失望,我也会很讨厌自己。可是……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谢宁摇了摇头,握住她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塞回被子里面,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你没有做需要被原谅的事,我会永远是你的好朋友,记得吗?我是好王后。” 崔景行缩成一团,没有几分钟就在谢宁的注视之下睡着了。他长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也累了,端详女孩安宁的睡容片刻后,谢宁松了口气,关掉床头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崔义玄就等在门口,两人很默契地静静走开,到了主卧,谢宁叹息:“我都没有想到她这种担心,我觉得我才是应该被原谅的那个。” 崔义玄摸了摸他的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才是那个需要被责怪的人。我居然没有告诉过她,她永远不会成为野天鹅的。” 两人都有些后怕和感慨。 作者有话说: 童话应该是安徒生童话,名字就叫野天鹅。描写很美,我特别喜欢。 第27章 和谐美满新家庭 养孩子是真的不太容易,谢宁看崔景行,时常是发光的宝石,可爱的小动物,相处自然是很愉快的,可今晚的事情过去之后,他又意识到崔景行同时也很易碎,而他愿意做任何事保护她。 “这又不是你的错。”谢宁低声说:“她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是我们的事太快了,吓到她了。” 毕竟他们对会主动促成眼下状况的崔景行没有认真沟通,没跟她保证过一切只会更好,没有人会冒犯她,伤害她,或者取代她爱的人。谢宁软趴趴地坐着,见崔义玄的沉默持续的时间太长了,不想让他自责,于是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外人胡言乱语也就算了,毕竟景行不可能完全听不到的。我们只能给她安全感,让她不再害怕,你别生气。” 说着,他主动抬手抓住男人的衣襟扯了扯,动作莫名看着就有几分委屈,小心谨慎,好像害怕激怒谁似的。 崔义玄被他引走注意力,抓住他的手,也没多说什么,在他身边坐下:“我没有生气,只是没想到她会想这么多,却不肯说出来。” 崔景行不说,是不想伤害自己爱的人,更不想做坏人。她对父亲的信任自然超过了对别人,而小动物的本能又让她情愿相信谢宁不是坏人,心情就更加纠结。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崔景行等不了多久就爆发出来。她愿意说给谢宁听,而谢宁也愿意把自己的伤口说出来安她的心,两人平辈论交,还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崔义玄那自己像是面目狰狞衣冠禽兽背着女儿和女儿闺蜜鬼混的错觉就更加鲜明了。 这种感觉虽然刺激,但良心也隐隐作痛。 崔义玄沉默着,谢宁却没感觉到这种良心作痛的快乐,随手拿起一个柔软的枕头抱在怀里,神态怏怏地说:“她毕竟是女孩子嘛,心思细腻。再说也习惯了你们父女俩相依为命的生活,我忽然加进来就要改掉很多年的习惯,就算她很努力的在适应了,也会有不习惯,觉得难过的时候。” 看他的表情崔义玄就知道谢宁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对女儿加倍得好。说实话,谢宁确实不会做家长,他和崔景行之间有时候还是年纪小的更强势,为所欲为。 谢宁天生性子软,很容易被欺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崔义玄给女儿养成了好习惯,但也刻意纵容过她的脾气,两人在一起还真说不定崔景行是食物链上游。 再想想刚才谢宁提及自己的事,崔义玄就更心软了,伸手摸摸小兔子的下颌,捏捏他的脸,眼神温柔如春水:“你就是心肠太软。” 谢宁自己倒不觉得,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呆呆被挠下巴:“还好吧,有时候也是非战之罪。” 大概是崔景行哭得勾出了他的伤心事,谢宁也有了重提旧事的倾诉欲,崔义玄就在眼前,所以只为自己的软弱和伤心迟疑了一下,谢宁就把脸埋在了他怀里,小声嘀嘀咕咕:“其实有些事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种感觉还是留在心里。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二世为人了,怎么也应该有些长进,别再纠结于为什么我的父亲,我的舅舅都不爱我,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这种问题。但有时候又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他们就是不在乎我呢?所以想到妈妈,我也很委屈,我不知道她如果看到我活成这样会不会很难过,我也不知道如果她活着我会不会很幸福。他们都说我爸爸根本不喜欢我妈妈,我就很想知道,如果你都不喜欢她,那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如果……”、 这些事谢宁前世今生都想过太多遍了,以至于他觉得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思了,于是只是埋着头咽下了剩下的抱怨,低声道:“我想知道很多事为什么会发生,可是太多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我问不出来。” 崔义玄沉默地抱着他,也说不出一个童话的结尾来安慰他。 谢宁在他怀里往上蹭,逐渐趴在他肩上,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话:“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我遇到了你,我现在还有你,我爱你,你也爱我,这已经很好了。就是有些时候……我也会很想妈妈。我真的明白景行的心情,我自己是这样的,所以我很想弥补她一些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抢走了她的爸爸,这个家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我不想让她失望,我想让她真的觉得,事情可以变得更好……” 他直起身从崔义玄的怀抱里钻出来,跪坐在床上握住崔义玄的双手,含着泪水信誓旦旦:“只是有时候我害怕我做不到,所以……你能不能教我应该怎么做?我也很想给她安全感!” 场面莫名日系人妻誓师大会。 继妻の决心! 崔义玄为这神奇的脑内弹幕沉默片刻,端严稳重地捏了捏谢宁的手:“我会的,这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她喜欢你,不是吗?” 丝毫没提自己神奇的联想,只是身体力行说明了一番人妻模样的谢宁有多可爱。 说起来,有时候也崔义玄也无法意志坚定的责怪自己是个禽兽,身体暂时还未成年的谢宁灵魂却已经二十六岁了,究竟应该把他当做多大来看待,一直是个无解的问题。有时候谢宁显得清纯稚嫩,有时候又显露出令人惊艳的阅历和决心。若非如此坚韧,他的纯洁也不会如此摄人心魄。 正因如此崔义玄才不知道迷住自己的到底是十七岁还是二十六岁,但这问题其实思考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无论如何,他都算是老牛吃嫩草,何必徒然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呢? 第二天早上搂着蜷在胸口热乎乎软绵绵的小兔子醒来,崔义玄日常思考过这个哲学问题之后,就把一切抛之脑后。 时间还早,谢宁去学校办手续正好,崔义玄可以送女儿顺便接送他,于是把谢宁推醒。 谢宁迷迷糊糊爬起来揉眼睛,打哈欠:“好困。” 崔义玄看他抬手穿衣服,顺便捏了捏他软软的拜拜肉,无情批评:“你身体素质太差了,看,肉都是软的。” 谢宁一点力道也没用地捏了捏他的同一个位置:“是哦,你是硬的,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怎么可能练得出肌肉啊?算了。” 说着闭着眼睛在床上胡乱摸索裤子的遗迹。 崔义玄下床给他拿了一条新的:“练不出肌肉也可以让你耐力更好,睡眠质量更好,这不是很有用吗?景行都在学跆拳道,你总不该打不过她吧?” 谢宁接过新裤子胡乱往腿上套,倒也没有早起的怨言,只是懒懒地顶着一个乱七八糟的发型抬头看着他:“我干嘛要打得过她?我再等几年让她保护我就好了。家里有你还保护不了我吗?” 崔义玄一时也无言以对,见他这么懒又这么可爱,也不好再强求他更努力了。 如果可爱和能打都可以当饭吃,谢宁吃可爱这碗饭确实也就够了。 洗漱完,谢宁总算清醒了一点,崔义玄在出房门之前抓紧时机亲了亲柠檬草薄荷味的谢宁,问他:“房间还满意吗?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谢宁被他亲得不自觉傻笑,闻言这才四下看了一圈。 其实主卧的装修风格没怎么变,只是换了几样家具,然后改了改整体色调,看起来就有那么点新人新气象的意思了。谢宁也是现在才注意到不管是衣柜还是床单枕头,以前都算是单身汉风格,现在什么都是双人份的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卧室里有很多属于崔景行妈妈的东西,但想想看这完全是被外面传的崔义玄的人设给迷惑了。都过去很多年了,只有崔义玄睡在这里,卧室当然应该是他的风格。 谢宁对这些改变都挺满意,不觉得有什么要改的,摇了摇头推着他下楼。 路过崔景行卧室的时候,顺便把已经关掉了闹钟的小女孩拎起来,三人一起出现在早餐桌上。崔景行已经差不多不为昨晚临睡前的那事伤心了,谢宁却特意让她坐在自己和崔义玄中间,眼神示意他多宠女儿。 早餐吃的是中式早餐,巴掌大的荷叶饼,适合夏天的绿豆百合粥,陪粥和饼的菜有泡菜和凉拌菜,还有一碟咸蛋黄。 崔义玄没法,在谢宁的眼神示意之下拿起荷叶饼,按照崔景行的习惯涂上一层咸蛋黄,然后夹了木耳拌圆葱和黄瓜片给她。崔景行接过,甜甜道谢,心满意足咬了一大口。 谢宁吃得少,喝了一小碗粥,再吃一个饼就饱了,羡慕地看着父女二人大快朵颐,发现崔景行的头发还没扎起来,摸摸女孩的头顶:“等我看看视频学习一下,以后给你扎头发好不好?” 崔景行从粥碗上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好啊!我想试试新发型!” 谢宁对她笑笑,觉得这家庭氛围安静祥和,和自己曾经梦想的一模一样了。 第28章 最好的年华 办了手续在家自学没几天,谢宁安稳的家庭生活就基本形成了规律。 他是个喜欢赖床的人,偏偏崔氏父女二人都喜欢早起,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就千方百计赖床,又被不由分说地挖起来。吃过早饭之后谢宁也没法去睡回笼觉了,父女两人也走了,一个上学一个上班。 崔义玄的工作时间是弹性的,但是这就意味着他的工作时长和工作时间都很弹性,整天在家卿卿我我是不存在的。 谢宁送走他们两人就喝杯咖啡回书房按照被崔义玄督促拟定的时间表复习功课,到了中午更是独自吃饭,然后午休半小时,下午是一天去画室,一天在家,总之也是充实而且忙碌。 他从画室下课或者从书桌前起身活动活动,就到了崔景行放学的时候。两人一起吃完下午茶,就都开始写作业,直到崔义玄回来。 这种生活清静,规律,充满了学习的芬芳,谢宁觉得除了吃的好点睡得好点有可爱萌物崔景行rua晚上还有崔义玄暖床……好吧这和学校生活还是区别很大的。 谢宁自己其实不觉得崔义玄早出晚归怎么了,毕竟他们整晚都在一起,每天可以至少一起吃一顿饭。比他体验过的婚后生活和家庭生活都好太多了好吗! 但家里的阿姨似乎对多年后崔义玄的感情再次开花的事实惊异不已,唯恐这美丽的花蕾夭折,所以很希望崔义玄能多陪陪谢宁似的。整天把年轻貌美的小娇妻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是成功的夫妻生活吗? 阿姨们恨铁不成钢。再看谢宁对崔景行确实温柔耐心又没有架子,陪玩梳辫子讲故事哄睡都做的挺好,更加觉得崔义玄眼光好。白日家里没有别人的时候谢宁闷头学习或者画画,她们就时常带果盘或者炖盅上去,让谢宁吃点东西歇一歇。 除此之外,下午茶还经常猜着谢宁的口味做,没几天谢宁就觉得家里的生活十分快乐了,而他,好像,也长高了点。 晚上和崔义玄比一比,谢宁猛然发觉,自己确实,长高了。捏捏胳膊上的肉,也多了点。 谢宁揭开衣服下摆凝视自己的肚子,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肚子还是平的。” 他这个年纪又沉迷学习,正是最不容易长胖的时候,还很需要多吃。养成习惯之后随处都能摸出小零嘴,还在许多地方都藏了糖果。大概是从小就没人管,但饮食上也没有什么亏欠,谢宁的饮食习惯不能说很好。崔景行被他投喂,好歹自己知道节制。但崔义玄不一样的是有太多时间被谢宁塞一嘴各种吃的,比如夜晚活动中场休息的时候,实在是太难拒绝。 虽然如此,但薯片等膨化食品,还是太过了。 “小心蛀牙,去看牙医是全人类的恐怖片。”崔义玄看着他含着棒棒糖还要给自己喂小饼干,一时有些无语。 崔景行的好习惯都是他从小给养成的,父女二人都不是什么爱吃零食的性子,偏偏谢宁随时随地都会饿,理直气壮吃东西。他自己吃还不算,同样喜欢给人喂。 小饼干最后还是被吃掉了。 崔义玄无奈地叹气,看谢宁高高兴兴舔手指头,还没心没肺地说:“我从来没看过牙医,什么恐怖片?很可怕吗?你看过?” 一幅兴致勃勃的样子,问题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崔义玄就是拿他快活天真的样子没有办法,一时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恐吓,总觉得自己比以前柔和太多了:“这个点吃东西不消化,对胃也不好。”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唠叨得太慈眉善目,谢宁就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我有在运动啊。” 说着还努力捏起软绵绵却很平坦的肚皮展示给他看:“再说这么吃了半个月,我也没胖。” 他这个岁数,又整天都在学习用脑,晚上还坚持“运动”,吃了多少东西也只会长高,怎么可能会长胖? 崔义玄表情一僵,低头看了看自己暂时还安在的腹肌。 第二天,提早放学的崔景行在家里的健身房找到了正在卧推的父亲,十分惊讶:“爸?你不是一周只健身三天吗?” 崔义玄已经出了一身汗,性感撩人腹肌湿漉漉,小腿肌肉线条诱人,站起身走到一旁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调匀呼吸的同时解释:“我胖了三斤。” 崔景行仰着头看他:“啊?” 随后回想一番最近发生的事:“哥哥给你吃独食了???” 看上去居然很不满的样子。 崔义玄草草擦擦脸上的汗,放下水瓶,转身又去设置跑步机,同时对渴望零食的女儿冷言冷语打击食欲:“少吃点垃圾食品,不然你会变成被过度催肥的小胖子。” 崔景行却一点也不怕他的威胁,吐了吐舌头,站上体重秤看了一眼:“我瘦了!” 她还是个孩子,新陈代谢水平当然不用说,前段时间跆拳道还升到了中级课程,运动量稍微大点就可能减重。年轻是真的好啊! 崔义玄只休息了几分钟,就又上了跑步机,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十分积极向上的中年英俊男子健身现场,但是在不懂欣赏的小老虎崔景行眼中,却莫名想起了动物城那只沉迷甜甜圈的大老虎垂头丧气的样子。 看来谢宁真的喂给大老虎太多吃的了啊! 然而看着亲爹如此奋力拼搏在强身健体减肥延缓衰老的道路上,崔景行也说不上是同情还是畏惧:“谈恋爱之后就这么辛苦吗?” 跑速刚开始设置的不高,崔义玄得以扭头看了女儿一眼,立刻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小女孩好奇谈恋爱的相关内容就没有好事,他已经提高警惕很多年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为了不让女儿早恋所以说是的呢,还是维护父亲尊严说不是,我这只是老了。 谈恋爱并没有让他多辛苦,反而比单身的时候快乐了很多。 崔义玄放弃了,中断了锻炼,从跑步机上下来,认真看着女儿,给出丝毫不掺水的答案:“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 崔景行点点头。 “人,在我这个年纪,如果还想保持身材,以后也保持身材和活力,就必须管住嘴,迈开腿……” 话还没说完,崔景行又懂了:“所以你最近管不住嘴,就必须更努力的迈开腿?” 小女孩脸上就写着“好辛苦哦我不要老”。崔义玄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头发:“是人都会老的。” 崔景行摇头:“可是我觉得爸爸不老嘛,你超帅的,我同学和宁宁同学都说你超好看,他们都喜欢你。” 这就有点尴尬了,崔义玄不知道她听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话:“你怎么知道?” 崔景行倒不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觉得别人觊觎自己仍然年轻帅气的爹是相当有排面的事,眨了眨眼,十分无辜:“我们一起吃过饭啊,有些人见过你啦。只是你都不记得了。” 崔义玄都不知道自己在小学生和高中生之中居然这么受欢迎,敢情还是跨年龄段的吸引力。这比他当年上金融杂志封面之后那一期被买空更魔幻。那金融杂志还是面对业内所以发行量不大的,硬是重印了三次! 总之,这也算是宝刀不老。 父女二人正因老父亲的魅力而迷之对视,谢宁出现在门口,捧着一个瓷盘子,十分惊讶:“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我觉得恐怕有点不够吃。” 崔景行为父亲流下虚假的同情之泪,猛做鬼脸。 崔义玄看着还穿着粉红兔子围裙心满意足站在门边简直整个人自带梦幻柔光滤镜的谢宁,说不出什么坚决的拒绝,只好简单说出真相:“我在减肥。” 谢宁已经走了进来,听他这么说神情讶异:“可是你不胖啊!一点都不胖!” 崔景行踮脚去看他手里的盘子是什么:“我也这么说。” 崔义玄只好把对女儿的话再说一遍:“我这个年纪想要不胖,就得未雨绸缪,保持相当规律的运动和饮食。” 谢宁更疑惑了:“你这个年纪是什么年纪?你不会是觉得自己老了吧?你哪有老?” 崔义玄微微挑眉:“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着你吃了,我半个月胖了三斤。” 谢宁猛力摇头:“你哪有胖?你明明就很……健壮。” 大概是顾及崔景行在场,谢宁没把话说得更明白。他其实私底下热情黏人,但在场人数超过两个,他就特别容易害羞,还没怎么样耳根又红了,崔义玄就更明白他指的是哪方面的健壮了。 为转移话题,谢宁把手里的盘子递给他:“吃吧,这只是切好的新鲜无花果和莲雾草莓拼盘。” 崔义玄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如此。他也没说这几样水果里的糖分也不少的话,带着谢宁和女儿一起出去了:“既然只是切水果那你穿围裙干什么?总不至于这也会弄脏衣服吧?” 谢宁这才想起围裙的存在一样,低头看了一眼,伸手到背后熟练地解开围裙:“我忽然想吃饺子,刚才在厨房帮忙调馅来着。晚上咱们就吃饺子了。” 崔义玄捏捏他的手:“这围裙你穿着挺好看的。” 谢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晚上,谢宁终于找到机会在男人耳边柔声低语:“放心吧,我帮你看过了,九年之后,你也没胖,一点都不老,永远是最好的年华。” 我遇到你的所有时刻,都在你最好的年华。 第29章 起不出名字的呱,2 但总之,崔义玄的健身计划还是坚持加码了。对他这个年纪的精英来说,有时间花在维持外形上,不可不说真的是爱情的力量。不过谢宁想到九年后也没见他发福,只能说这也是自律的结果,换做他是做不来的。 无论如何,谢宁十分喜欢观赏运动中的崔义玄,只是看着看着像偷油吃还没擦嘴的小老鼠一样窃笑,就太破坏气氛了。崔义玄无奈叹气把沉浸在自己思路中的小老鼠抓过来亲也不是第一次了。 两人的甜甜蜜蜜越来越有温馨的氛围了,谢宁很满意于这一点,想起来的时候甚至比热情沉迷的时候更满足。 或许是短暂人生教给他的道理,谢宁逐渐发现自己太急于把抓到的一切都吃掉,这样才会感到安慰和安全。有时候甚至连家里只剩一串的葡萄,或者切好但没吃完的蜜瓜,他也会忍不住在完全不想吃甚至已经吃多了的时候坚持吃掉。 他不能等到明天,毕竟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这心态放在崔义玄身上,就好像更不健康了。谢宁第一次被他发现吃撑了的时候,实在觉得尴尬。但他的胃就只能装那么点东西,吃多了之后软软的肚皮凸起来,实在是太显眼了。 两人关了灯躺在一起睡觉,崔义玄的手顺势搂过来,立刻就摸到了他凸起的小肚子。谢宁立刻一颤,神经紧张。崔义玄下手揉了两下,他就蠕动挣扎起来,说话的尾音还带着点不高兴被闹的小抱怨:“涨。” 崔义玄在他软软鼓鼓的肚皮上捏了一下,也带着点不高兴:“那还吃这么多?你就是没有节制,我给你揉揉,轻轻的,看看能不能促进消化。” 谢宁理亏,立刻往被子里一缩:“我吃过消食片了,那么多好吃的,我忍不住嘛。”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他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吃饱?只是太难忍住不把所有食物吃完。这不是没有节制,这只是贪婪。 谢宁不敢去想崔义玄是否发现了自己胡吃海塞的真正原因。他那么聪明,总不至于看不透。可若是连这一点也轻松看透了,谢宁狼狈难堪的面目又能以可爱纯真遮掩几分? 他躺着不动,任由男人的手热乎乎的在自己肚皮上画着圈轻柔按摩,和安抚小孩子是一模一样的。小小的床上空间气氛略有些凝滞。 崔义玄叹了一口气,离他更近,声音温柔非常,像柔软的毯子,包裹着他的意识,还带点酝酿出睡意后再开口说话的慵懒:“你啊,慢慢吃,什么不是你的?今天的没了,还有明天的,今年的没了,还有明年的,急什么?再这样下去你岂不是还要学天狗食月?” 谢宁啪嗒一声掉下一颗眼泪,砸在枕头上的声音异常响亮,吓了他一跳。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伤心是被触动,但却不愿把自己这点愁绪和崔义玄共享,于是若无其事撒娇:“那你保证给我买吗?永远都给我买?” 崔义玄摩挲着亲亲他的后颈,胸膛贴在他后背,二人心脏距离不过咫尺之间,一切承诺都是最真心的:“当然,你不用担心这个。” 这算是最不像誓言的情话了,谢宁知道他肯定是看出来了,只是不说罢了。偏偏谈及这个话题的时间太不合适,谢宁被他揉得逐渐舒服了许多,也开始昏昏欲睡,二人就这样头并头的睡着了。 一点也不像谈心,但却很像生活。 次日醒来,谢宁坐在床上揉眼睛,发呆,极其不愿意立刻穿衣服起来。崔义玄要去上班,所以现在就穿正装,西装裤笔挺,裁剪精良,完美勾勒出长腿翘臀。谢宁看他醒神,心悦神怡,打了个哈欠:“我好困嘛,我不要起床。” 他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抱怨的同时已经开始穿衣服,所以崔义玄也没催他,对着镜子扣上腰带,又扣袖扣,同时轻描淡写通知:“过两天有个应酬,你跟我一起去。” 谢宁刚下了床,闻言立刻踉跄一下:“为什么?!” 震惊抬头的表情不可置信,简直像是被背叛的质问。崔义玄看得想笑:“你爸也会去,我觉得也挺适合你露面,是个餐会,慈善性质,不太正式,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谢宁在吃惊居然要跟他见亲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同时,居然还分神想了一下什么性质的慈善餐会会让崔义玄和他爸同时出场啊,这募款范围有点太广了。但做儿子的毕竟还是清楚亲爹的性格的,转念一想,就觉得这也未必是慈善组织的功劳,很可能是他爸一方面要买名声提格调所以做大善人,同时也好见崔义玄一面,弄清楚谢宁现在的去向,和两人的关系。 毕竟谢宁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自在快乐毫无负担,可贺华煦被绿的事现在应该已经是传遍了。 他也能想象,劫人的崔义玄虽然更得罪不起,但在父亲那生意人的头脑看来,却不是一个比贺华煦更好攀附的对象。毕竟贺华煦年轻,又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恋爱脑温和人设,更容易真的和谢宁结婚,这样说起来谢家也就算是在他父亲手里成功跨越阶级成了顶层,还有个贺家作为姻亲和保障。 崔义玄这种年纪阅历,早年还坚决不肯续娶的男人,在他爸看来或许都算同类人,老奸巨猾,玩弄小男孩更是手到擒来,怎么可能负责?贪新鲜玩玩,谢宁吸引力很大,但要结婚,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谢宁简直都能想象得到他的脸色和说辞,倒也没有那么不乐意去了。 崔义玄整理好了着装,跟着谢宁走到卫生间,靠在门口督促谢宁洗脸刷牙,同时给他科普:“这个基金会的发起人就是我妈,所以我肯定是要过去的。既然现在人人都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你总是要现身的,在这里还算是主场,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那可不是,听听这渊源,谢宁出场简直就是在暗示存心刺探的人,崔义玄确实对他很满意。 但听到发起人居然是崔义玄他妈,谢宁立刻就露出了拒绝的神色。知道他是怕见家长,于是立刻解释:“她不会去的,你放心。” 谢宁仰头漱口。 崔义玄继续说:“再说,你也该和你爸爸再见一面,告诉他你不再是他手里的棋子了。你都搬出来了,打消他的念头那是最好。” 是哦,谢宁也清楚,自己现在虽然搬出家了,但在谢家人眼里不过是幼猫胡乱挣扎,人还是扣在他们手心的。其他不说,在谢家还有个把他带大的舅舅呢,生恩养恩,怎么也应该报答一二才是。 多少年来就是这一套教育理念,现在都给他们自己洗脑了。谢宁知道,不以实际行动分割开来,这家人说不定能做出把自己五花大绑送给贺华煦让他消气的举动。 漱完口,谢宁就差不多想通了:“去倒是可以,但是咱俩在外到底应该是个什么关系模式呢?” 他还没忘了现在两人一个是好色抢人做三的不自重长辈,一个是攀高枝追名逐利卖身求荣背叛纯洁爱情的小狐狸精。这种人设之下在崔义玄的妈妈的主场大鹏展翅,怎么想都太刺激了。 崔义玄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顺手拿梳子帮他梳好:“本色出演一个迷恋上老男人的小朋友就行了,可以适当夸张点,不然我怕你爸不够生气。” 谢宁咬着嘴唇品味这言简意赅意味深长的演技指导,总觉得崔义玄坏到冒泡流水的样子可爱又性感,忍不住不是很努力的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惊喜道:“我长高了!我亲你很快就不用踮脚了!” 崔义玄沉默了:亲下巴还要踮脚,倒是很自信啊! 谢宁挽着他往外走,轻松愉快解读他的意图:“你想让我爸以为我是迷上你昏了头所以为了和你在一起不惜私奔,不要名分,是个白痴?这……我觉得他还真会信的,反正在他心里我肯定也不聪明。但是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提条件咯,想离开谢家就不要当自己是谢家人,股份交出来,什么的。” 说着摇摇头,下意识挥手,像是赶苍蝇。 崔义玄见他确实没有伤心的意思,也放了心:“你妈留给你的除了股份,还有什么?” 谢宁上辈子稀里糊涂不看重这些,这辈子醒过神来,倒是一清二楚:“还有点首饰,她自己的存款吧。” 崔义玄做主了:“股份卖给你爸,剩下的也都不是他的,告诉他没门。” 谢宁被点亮了眼里的小星星:“那他能买吗?” 崔义玄摸摸他的下巴,说话的样子像足了睥睨天下的终极大boss:“他不买,难道别人也不想买吗?低价抛售,看谁急。” 公司虽然是谢宁的父亲一手创立,但发展到今日早脱离了家庭作坊模式,他在公司里固然有绝对的控制权,但要是谢宁手里的原始股份被卖出去,可就未必不会被夺权了。 第30章 战意昂扬! 谢宁上辈子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了解家里的生意,只大概从家人的反应知道家里的大概地位和影响力,以及需要什么。 很显然,首先需要面子和底气,然后就是继续往上走的机会。所以谢珠无论如何还是嫁了一个并不十分如意出身却好的丈夫,婚后鸡飞狗跳,而他自己能搭上贺华煦,就更是意外之喜。 即使婚前谢宁就知道了贺华煦的真面目,在谢家人看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到底,谢宁即使重来一次,也只是知道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和一些大事,对不了解的领域还是不够了解。崔义玄想得到他父亲会害怕股权旁落,谢宁就完全没有这个概念了。 但好在谢宁有一颗抓马心,领会到中心思想之后立刻明白自己怎么操作能够最噎人,于是反倒盼着餐会那天赶紧来了。 崔义玄拿回的请柬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谢宁倒没想到自己不是“可携伴一位”的那个伴,拿起看了看自己烫金的名字,开玩笑:“怪不得谢珠成天想着嫁给能够得到的门第最高的人,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我有你这不就是什么都有了。” 他捏着请柬摇一摇,一幅小人得志沾沾自喜的样子。 崔义玄走过来帮他整理领口和袖口,没把他的玩笑放在心上,只是忽然好奇起谢宁从没说的那些事:“所以,她最后得偿所愿了没有?” 谢宁叹气:“她嫁给邵仁了。” 崔义玄一顿,挑眉:“我记得这小子本事一般啊。” 谢宁耸耸肩:“她也不管这个。邵家确实比谢家好,她能嫁进去也算高攀。不过后来就不行了。我那时候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她,反正听说生了两个孩子,老公又出轨了,闹得特别厉害,人尽皆知。” 他那时候和贺华煦之间已经冷冰冰的了,很久都没有什么挽回关系修复如初的幼稚想法,自然也没有心力和感情去多关注谢珠的事。不过外人并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日子,贺华煦的嫂子弟妹也好,想嫁给贺华煦而不能的人也好,总是想尽办法刺他,自然就会说起闹得很大的谢珠的事。 “她当惯了大小姐,将来也只想当富太太。就算婚前就知道邵仁这个人不算很理想,但毕竟看中了他的身份来历,就没想过自己那一套也有不灵的时候。”谢宁好好站着让崔义玄打量自己,同时也被勾起一些陈旧的回忆,没完没了的追忆起来。 崔义玄满意地看着打扮好的谢宁。 他穿的是一身适合场合需求的正装,因为是少年人,所以裁缝的风格也偏向年轻活泼,是蓝色条纹,衬着一双难掩光彩的眼睛和已经长开堪称清俊漂亮的面容,十分夺目。 现在谢宁身上绽放的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光辉,而崔义玄只想让他闪闪发光,长长久久。 谢宁不知道他心中始终为自己寿命太短而耿耿于怀,只当他是在欣赏自己,配合地退后一步将手肘搭在花盆边,笑容衬着白色的海芋:“好看吗?” 崔义玄点头:“好看。” 谢宁满意,像只得意洋洋翘着尾巴的小猫一样走过来,挽住他的手:“那就走吧,是时候迎接战斗了!” 两人入场很像是电视剧男女主角,在一片窃窃私语和恰到好处的拍照声里走过红毯。谢宁上辈子参加的宴会不少,但他这回却忘了会有媒体,脚步立刻就乱了。 “你没和我说还会有媒体!”谢宁小声嘶嘶叫。 崔义玄看了他一眼:“你不该知道吗?” 谢宁立刻理亏:“我忘了。” 可怜兮兮用眼神道歉。 他上辈子确实参加过这种性质的餐会,毕竟贺华煦也不能轻易抛弃情圣恋爱脑人设,刚开始的时候尤其热衷在人前营造恩爱形象。但谢宁心理上总觉得自己距离那种日子太远了,许多事都给忘了。全然不记得这种场合一定有邀请媒体帮忙宣传。 他叹气:“我没想过还有这回事。现在你倒是真被我拉到红尘之中,要传起绯闻来了。” 崔义玄并没有停留,带着他经过红毯就直接进场:“迟早的事,外界不会一直一无所知的。” 谢宁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他倒是可以把崔义玄那里当做世外桃源,但身在桃源也免不了被外面的人议论。以前是他没想过,崔义玄多年后破戒谈恋爱的情人当然比当年贺华煦的男主角要引人注目多了,如果两人继续下去,谢宁迟早有一天要面对这种事。 而今天这个场合和出场方式,都是谢宁首次亮相最好的选择了。崔义玄母亲的慈善基金会发起的活动,崔义玄带着他一起出场,在擅长抠细节的人眼里,至少能看得出崔义玄确实很看重这段关系。 虽然不清楚谢宁的操作到底有多神,这种男人都能傍上,但想也知道,肯定没人敢随便得罪谢宁了。进场后被塞了一杯果汁的谢宁终于消化完毕,心情复杂:“你现在还在给我披这狐狸精的皮呢。” 崔义玄就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杯香槟,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又冷又傲,看在谢宁眼里就只剩下傲娇:“没有这层皮,你能吓得住谁?” 谢宁还真认真想了一下,结论就是不太服气:“我也很不好惹的!” 可不是吗?他重生以来怼爹怼姐,连贺华煦都被他噎得没话讲,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难道还不算凶吗? 没想到崔义玄果然道行更深,见他得意,立刻提高了要求:“你以为嘴皮子利索就叫不好惹了吗?” 谢宁懵懂:“难道不是吗?” 总觉得崔义玄又在冒坏水了。 果然,崔义玄摇头:“真的不好惹的人,根本不需要用嘴上功夫逼退别人。口舌上能争出输赢当然也算一种本事,在很多场合都有用处。要知道吵架吵的赢,至少说明有底气敢争论,也说明脑子好反应快。你有自己的优势,你知道差的是什么吗?” 谢宁隐约觉得自己迎来了第一堂人生课,但却不明白他的意思,懵懂摇头。 崔义玄摸了摸他的下巴,亲昵又温存,说出口的话却犀利冷静:“要报复一个人,是当众羞辱他一顿更狠呢,还是打断他的腿更狠?” 谢宁不假思索:“当然是打断腿。” 崔义玄又说:“那是打他一顿让他断腿,记恨你一辈子狠呢,还是和他称兄道弟骗走他所有家产,女人,让他众叛亲离无处容身,最后告诉他一切都是你做的更狠?” 谢宁震惊了,一脸不可置信:“你不会真的都做过吧……” 他真没想过崔义玄居然会是这么直接冷酷机关算尽的人。 崔义玄摇头:“还没人值得我这么做,你先回答我,你会选哪个。” 谢宁稍稍放心,带入自己研究了一下这两个选择,坚定握拳:“那当然是第二个啊!” 崔义玄满意地点点头,居然还有选择题给他做:“那比起骗他身败名裂倾家荡产,让他以为你是个傻子被他捏在手里,暗地里却联合其他人把他全部掏空,到他死都以为在你身上没出任何问题,你觉得哪个更应该叫报仇?” 谢宁用仰望高山的目光看着他:“你不会还有办法吧?” 崔义玄帮他稳住手里根本忘记存在的果汁杯子,温柔微笑:“法治社会,再多就不合适了。” 其实法治社会又如何,法律之下多少人仍然把世界当做丛林尽情掠杀。谢宁从前是猎物,是他看不透,但他现在是猎手,再生嫩也该有概念了。 谢宁被他握住手,杯子送到嘴边,下意识喝了一口,刚才被说得热血沸腾,现在就慢慢冷静下来,长舒一口气:“我明白了,我比起你们还嫩得很,只想着保全自己,缩起来过日子,不让他们来害我,害你们,我就心满意足了。就算这样还要经常担心,万一事情重演该怎么办。可是……我本来不应该这样的,我手里并不是没有资本。” 是啊,原始股是多重要的东西?而谢宁比起许多一无所有翻身无望的人来说,他手里的钱也不算少。就算一无所有,他不是还有崔义玄吗?只要安稳的生活太容易了,正因为太容易了,所以才不应该是他的选择。 谢宁闭了闭眼,为过去那个犬儒主义的自己感到一阵好笑,睁开眼神情就冷峻了许多:“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傻了。” 他以前什么报复,其实只是一股仇恨的情绪,根本没有做到真正报复贺华煦,反而事事都做得毫无章法,最后还不是要依靠崔义玄出主意,保护自己?谢家人从未悔改,而他的放过也不该如此轻易。 一个人若没有能力创造安稳平和的生活,又凭什么安然缩着享受宁静? 谢宁战意盎然。 一番战前动员之后,崔义玄握住谢宁的肩膀,把他转个方向,正对上才入场的中年男人:“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战场。” 谢宁挺胸抬头握拳,深吸一口气:“好!我去了!” 他缓步向前。 作者有话说: 本来不想拔这么高来着,但是总觉得这样才比较我流。谢宁握着一手好牌却打不出去,一方面是没人培养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搞出多大破坏,一方面是后来强权压制,他本人还是可堪点化的。我觉得被无缝衔接保护起来,之后不问世事安然度日确实很简单,但是成年人的分界线就是会知道生活的成本和代价,以及所有的一切到底划不划算,自己吃了多少亏。享受被宠的生活当然没有问题,但他上辈子已经一无所知了,这辈子就应该看得清。又及,名字改了,别提邵群了,不认识。 第31章 坑爹操作 谢宁上前,柔声叫道。 经历了这么多,其实谢宁很早就对这个男人彻底没有感情和期待了,他知道在这个人身上花费精力取得认可都是白搭。如果是以前他大概率也不会对这个人做什么,只是觉得不值得,只想切断两人之间一切的联系。 说到底还是一种自保心理,不和黑暗彻底分开,就总之恐惧自己还会再沾上。可刚才和崔义玄那一袭无遮无拦的对话过后,谢宁就算不可能立即进化洞悉真理,但也醍醐灌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狭隘。 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确实没错,谢家人和贺华煦的所作所为一对比看起来是没做过什么,但他们剥夺了谢宁的所有后路,让他孤立无援,这才落进人渣手心就无法翻身。 这家人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把他教育成一个唯唯诺诺没用的废物,一个多余的人,就像不该存在那样活着。谢家家产不但不该有他的份,还要把他那点意外的价值给榨干。 谢宁是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了,所以做起事来为什么还要留手?他是走进误区了所以觉得这辈子分开了就是他也不欠他们什么了,而谢家也别想再从他身上获利。 但转念一想,谢家安然无恙又蠢又毒的活着,凭的是什么? 他倒是愿意放过谢家了,只以为自己很宽宏大量,所有一切都可以被自己拂袖离去一笔勾销。但要是谢家不肯呢? 方才崔义玄那一席话算是让他顿悟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手段是层出不穷的。而他只凭着色厉内荏赢过争吵,又能做得了什么? 崔义玄说的那些办法,无一不是要有钱有势有人手才能做到的,而他现在又有什么? 有一把好牌,有初始积累,有时间差,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还有崔义玄这种后台撑腰,收拾烂摊子。可这些东西如果他不动用,那和空无一物有什么区别?未必他肯放过别人,别人就真的不来打扰他? 想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再也不敢进犯,要的是实力和势力,什么都没有,或者如小儿怀璧,别人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谢宁被点透了,斗志也格外的昂扬。他笑得甜,看在生身父亲眼里就十分不识时务,不知好歹。 对方冷哼了一声:“你翅膀**,我不是你爸!” 说实话,看多了后来贺华煦的真面目,又经历过崔义玄的审美暴击,谢宁现在觉得自己的父亲有点不够看了。所以他对这冷言冷语根本没有生气,仍旧笑着,伸手去拉他,语气更是十足尊敬和熟稔,两辈子都从没有过的自然态度:“爸!你看你,着什么急?我离开家那还不是因为害怕和贺华煦分手连累你们吗?这就生气了?” 餐会现场有交响乐团伴奏,但那是在乐池里,场地之中还是很安静舒缓的,所以谢宁拉着父亲往僻静少人的地方走,对方也没挣扎,更没吵嚷。 谢宁现在没什么具体的规划,但是他不打算让这家吸自己血吃自己肉的人好过了,反而要稳住他们,于是倒也毫无心理负担地亲亲热热起来,到了角落里就是一连串的关心:“最近我都没有回家,你身体还好吧?舅舅呢?哥哥姐姐呢?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和叔叔在一起,挺开心的……” 说着羞涩低头。 他能看得出,自己这一套妖艳虚伪的作态下来,父亲的血条已经半空,再来个提起勾搭上的男人时羞涩低头,立刻就把亲爹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虽然也娶了一个男妻,但谢宁很清楚,他们之间几乎没有那个,他父亲向来觉得自己忍辱负重为了财产才做出这种选择,其实内心里不是很能接受这种事。也是谢宁的舅舅厉害,多年来苦心孤诣的经营,到底还是把位置坐稳了,两人的关系也缓和许多,甚至都有点夫夫相了。 真是不容易,有时候谢宁都不知道舅舅到底图什么。 然而人嘛,太容易双标了。作为关系中的绝对强势者,谢宁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受不了看着自己靠男人耀武扬威,矫揉造作撒娇撒痴的,甚至觉得太恶心了看不下去。 幸好他本来就嫌弃谢宁,这么多年更是根深蒂固的厌恶加忽略,所以谢宁跟了贺华煦在他眼里虽然一样恶心,但想到将来好歹会结婚,姻亲带来的利益,提升的地位,而谢宁又会嫁出去他也看不见这幅放低身段性别倒错的二椅子行径,勉强勉强还是能够忍的。 但作为一个事业有成且有点岁数了的男人,亲爹自认为很清楚崔义玄的心态,觉得对方根本就是在玩弄谢宁,新鲜感过去了就会把他扔掉。这和情妇有什么区别? 真是堕落,堕落! 而谢宁呢,活活一个猪脑子,放着贺家少爷不要,见异思迁跟了崔义玄,他要是能紧着为自己和家里打算也还算聪明,一看这幅含羞的表情,亲爹就觉得自己会脑溢血。 他居然真的迷上了一个年龄能给自己当爹的老男人! 其实谢宁并不知道亲爹在心里对崔义玄的年龄有这么大误解。虽然两人年龄差确实大,但谢宁是小儿子,他父亲都五十岁的人了,有脸说崔义玄能给他儿子当爹?亲爹和崔义玄站一起根本就是两代人了好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后悔了?想回家了?”果然是亲爹,虽然眼中充满鄙薄和不耐烦,但心里压根没有想过谢宁有一天会离得开这个家。 说到底,还是谢宁的固有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以前他这么说话,谢宁说不定会吓到发抖。 谢宁笑笑,假装根本没感觉出对方的冷淡和无情,按照恋爱脑的人设兴致勃勃对他分享起了新生活:“爸,我就是想跟你说,我现在真的过得挺好的,你告诉舅舅不用替我担心。义玄……义玄对我也挺好的。我现在都不上学了,在家学画画呢,他说了会照顾我的。” 虽然亲爹心中对这个儿子时常充满了不耐烦的情绪,但一直以来谢宁的舅舅确实把他教的很好,在家知道退让,根本不和兄姐相争,所以习惯了忽略他。但现在细听一下他说的这话,亲爹就恨不得戳瞎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谢宁真是太蠢了,做人情人都做不出个清楚明白。 学也不上了,家也不回了,人家心里什么章程都不知道,说一句会照顾你,能当饭吃? 然而冷嘲热讽还没出口,谢宁就低着头接着说:“而且,我觉得我是爱上他了,我想和他结婚。” 这话抛出来,其实是个很靠不住的诱饵,但亲爹还是马上有了反应,冷哼一声:“人家会娶你?醒醒吧,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 谢宁立刻委屈起来,眼里水光闪闪:“可是……可是他说了很喜欢我啊,他女儿也挺喜欢我的,我们相处的不错,都能让我见女儿了,总是有保证的吧!” 他说着,见父亲眼睛转了起来,显然已经开始考虑此事的可能性,于是立刻一跺脚:“你是我爸爸!却从来都不肯承认我!我和谁谈恋爱你都不高兴!反正没多久我就十八岁了,你也管不了了,我就要和他结婚,你有什么办法?” 谢宁从来不敢和父亲发脾气,当初也是没有脾气的人,所以他这一跺脚,可把他爸吓了一跳,由此认认真真打量起谢宁来。双目有神,脸色红润,衣服配饰看得出价值不菲,神情更是有了几分骄矜…… 看来崔义玄对谢宁还真不错啊,否则谢宁哪敢大声说话? 越看,亲爹就越觉得谢宁也不算是异想天开。他虽然对儿子疯狂痴恋崔义玄仍然十分不适,但却很清楚地看出了其中的好处。照谢宁的说法,现在两个人也算是****,就算不能结婚,未必也得不到好处。 再说,谢宁都快满十八了,只要他把这个关系持续两年,到时候说不定真的能结婚。 十八岁,谢宁手里那些东西可就可以动用了。最近家里就在讨论这个问题,考虑怎么从谢宁手里把东西拿回来。本来谢宁手里的遗产就已经价值不菲,亲爹是从没有考虑过从此之后就不认谢宁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的,现在更是有了这么一条通天梯,野心立刻占领了思想高地。 “你真的见了他的女儿?” 看,咬钩了。 谢宁懵懵懂懂,一番对话被套出了不少真话。虽然过程中被动不动深情微笑,转头凝视崔义玄的谢宁恶心得够呛,但亲爹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许多讯息。 他虽然并不相信谢宁的判断,但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很清楚婚姻之事并不仅仅需要感情做基础。谢宁现在要嫁给崔义玄勉强,但未必不能操作。 下定了决心,当务之急就不能是拿回谢宁手里的股份了,主要问题还是搞清楚谢宁和崔义玄究竟有没有机会,然后制定计划,抓住机会。于是很快在心里做了决定,亲爹出言:“下个月你过生日,带着……义玄回家来,我们给你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 谢宁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很快还是答应了,二人各怀鬼胎,和谐地走出角落。 一上车,谢宁就迫不及待开口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爸一无所有?” 第32章 迟来的祝福 见他双眼闪闪发亮,一上车就迫不及待说这个,崔义玄不由觉得谢宁的战略意识还是不错的,于是问:“你想要哪种一无所有?妻离子散倾家荡产?” 谢宁摇头:“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虽然我对他有什么不感兴趣,但是想到我妈妈留给我的原始股……我不想什么都不做放过他。” 他说着,热血渐渐凉下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就笼罩在了心头:“其实我一直说服自己,他们也没有对我做什么,若是去报复,我不一定做得到,又显得太恶毒。可是我也该知道了,你和我萍水相逢,一次两次救我的命,还付出过那么巨大的代价。而我自己的亲人,从没有让我留下一丝一毫的希望。如果这还不算做了什么,那恐怕是我自己太包子了。谢家的家财有多少我不清楚,可我知道他们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今天我不过稍作试探,自以为心机深沉的父亲就上了钩,想拿我拼一拼……我忽然觉得他很愚蠢,根本配不上我妈妈,也配不上我。” 车子已经开上了主路,行驶平稳,谢宁抬手擦掉因想起母亲而掉下来的眼泪,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崔义玄的声音也很轻柔:“你还记得你妈妈。” 当年谢宁年纪不大,四岁多,能记住的事情是很有限的。如果不是后来没人再给他温暖和保护,那点残余的记忆不会被拿出来反复追思咀嚼,谢宁对亡母的感情就不可能那么深,那么苦涩了。 他妈妈确实爱他,也不相信丈夫的人品,所以提前立下遗嘱,将自己所有的东西留给孩子,还设置了可靠的基金,做了一个母亲能做的一切了。 谢宁点头:“我记得她抱着我,我记得她对我说话很温柔,我记得她穿一件白色的毛衣带我出去玩,我走不动了还抱我……” 他死死咬牙,不想再哭了:“她是好妈妈,为什么不能长命百岁,为什么不能陪我,偏偏坏人活得这么长久,还在伤害别人呢?” 是啊,想到他妈妈,难道他应该放过冷血无情的父亲吗? 谢宁红着眼睛。 崔义玄见他想到了伤心事,也有一阵没有说话,给他时间回复心情。片刻后,谢宁镇定下来,再次问:“我现在其实也没有什么头绪。我有点想要谢家的公司,可是我自己是肯定做不好的,也没有精力,拜托你帮忙就太大材小用了……” 听出他的意思,崔义玄接话,平平淡淡地给他出了个主意:“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职业经理人,不管是想收购公司还是日常经营,他们应该都有办法。至于你,你可以学。” 谢宁听了,下意识就想否认自己不行:“可是我……” 话没说完就被洞悉了他的回避心理的崔义玄打断了:“你还没有学,不要说自己不行。再说,你仔细想想看,你是真的不行吗?” 谢宁受了太多年的挫折,人人都会对他说你根本不行,也没人期望他有什么出息,能够替自己做决定,反而都盼着他自己站不起来,只能被人控制。被崔义玄及时拿话堵嘴,谢宁也不由愣了。 是呀,他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就不行?上辈子他是从来没有接触,可是这辈子他就不能试试吗? 崔义玄见他已经勘破了一些迷雾,趁热打铁:“再说,做生意无非是心,术,道。你要是想学,有的是渠道。问题不过是你想不想罢了。” 谢宁也知道,自己现在过的日子和过去是截然不同了,只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用现在的能力做出什么样的改变。他听崔义玄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有门的,而且愿意提供帮助,于是决定先了解他的意思。 “怎么叫心,术,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抽象,但根据字面意思也不是猜不出大概。谢宁是知道崔家的底蕴,觉得这用词虽然和崔义玄个人风格不太一样,但很有传统儒商文化的味道,于是想仔细听听。 崔义玄专心开车,没法频繁扭头看他,但感受也感受得到谢宁有兴趣了,于是展开解释:“这是我们家教育小辈的时候常说的话,其实不止生意,世间做任何工作,都是这样的。想有建树和成就,这三样俱备是最好的,只有两种,那也不是不行。” 随后细细解释:“心,就是一个人的道德水平,精神面貌。你受尽挫折打击,还经历过贺华煦那样的磨难,在能够有机会逃离的时候决定偷取证据结束一切,重生之后也有意志改变现状,且并没有被仇恨和痛苦蒙住眼睛不顾一切的报复,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也下得了牺牲的决心,这就已经很好。何况我想经历过一次人生,也很少有事情吓得到你了。虽然阅历不够,没出过社会,经验不足,但这些都可以学。 术,就是做事的方法,手段。比如拓展人脉,保持关系,工作技能,待人接物的能力。总之,能让你达成目标的过程中所有做法,都可以叫术。 至于道,就是使用术的方式方法。一件事往往有无数种途径可以达成,而结果也有无数种可能。是赶尽杀绝还是做事留一线,是严苛精准还是和蔼可亲,就全看自己的把握。做生意的,有人喜欢孙子兵法,与人斗其乐无穷,诡计频出,两面三刀。有人喜欢儒商做派,讲究涵养心胸。有人就像巨鳄,蚕食鲸吞,寸土不留。只是,商场上风云变幻,赶尽杀绝不留退路固然爽快,但只要有一次别人翻身,你自己也会毫无退路。所以,道来自于心,也是极其重要的。 这三个字,术最易得。是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学一学,上手试一试就知道了。即便没有亲自操作的能力,像你这样起点从谢家开始,甚至都不需要自己会做生意,只要会经营就好。而心,你的心虽然坚韧顽强,却过于天真稚嫩,没有阅历。好在你年纪还轻,可以继续学习长进。而道……你不会做的太差的。” 长篇大论后,谢宁默默拧开水瓶给崔义玄喂水,自己则深思起来。他一直对生意这种事望而生畏,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另一方面就是不知道这事还可以从这种角度看待。 以崔义玄的评价来说,他的本性不差,只是需要大量的学习,同时凭借资本寻找帮助,比如职业经理人,可以代理相当部分的工作,而他要做的就是用人。 说是需要他做,其实看崔义玄的意思,大概率是会亲自涉入其中帮忙。虽然并不下场,不是亲自接手,可是谢宁也不傻,知道如果崔义玄对此重视,是没人敢动手脚的。 他们不会怕谢宁,但难道不会怕崔义玄吗? 谢宁叹着气无奈地笑了:“看来我非得靠着你不可了。从前你想伸手救我,我害了你,但说到底,你还是把我救了。” 崔义玄喝了水,扭头望了他一眼,也笑:“看来你我是前世今生的缘分。” 他很少说甜言蜜语,这句情话却比什么都重。谢宁以前是很在意会不会拖累他,又或者事事都让他帮忙,自己过于依附是不是不太好。但现在想来,他自己一人没头苍蝇般折腾,注定在让亲爹倾家荡产这件事上是做不出什么结果的。 虽然手里有牌,打不出去有什么用? 崔义玄有心推他帮他,难道不是在帮他独立?固执己见没有用处的。 所以回去之后,谢宁就整理了几天思路,找时间问崔义玄:“我想通了,我想要谢家的公司,不管将来怎么样,我就是要让他看看自己毕生心血落进我这个草包手里。他为了这个都不做人了,等他失去这一切,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其实其他的,谢宁真心可以算了。他在家里受惯了冷遇,自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是想到母亲留下的股份,他就不能什么都不做。他妈妈如果知道丈夫这样对待儿子,会有多伤心啊? 当年为了生意结婚,为了生意离婚,为了生意再娶,什么都和生意有关,只有谢宁是多余出来的,所以他把谢宁抛之脑后。还是人吗? 既然谢宁已经有了初步意向,崔义玄就开始寻找合适的职业经理人,准备带谢宁认识,吃饭,看看选择哪个团队。同时,谢宁也该从头学习商业相关的知识了。 他是零基础,课程听起来高大上,其实从最基础的开始,甚至都不需要看崔义玄书房里那些书。 他也算是清楚自己错过了多少,想到大哥谢容很久之前就顺理成章在公司实习,接着就是接手一部分业务,现在据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负责开拓新领域。再看看自己,谢宁终于深切体会到这种不公平。 很快,时间就定了,谢宁成年之后,就由崔义玄牵线,组成自己的团队,准备蚕食谢家的公司。 谢宁见人吃饭已经忙不过来,还要补课,学习,继续画画,过了几天谢家主动联系他,这才回忆起父亲说了要给他办盛大的生日会,让他带崔义玄回家的事。 可他都忘了,还没跟崔义玄说。 跟着又不由冷笑起来。上辈子可没有这回事,还不是和生意有关? 可惜,终究是迟了,无情就是无情。 作者有话说: 是说,亲爹的事业心太强了,强到不做人的地步,所有一切都围绕着事业心运转,没有半点人情,也可以说是活成了自己期望的样子。 第33章 生日前奏 谢宁是不知道的,那天和他说完话回去之后,亲爹就把谢宁有可能嫁给崔义玄的事说了,并且表明自己要给谢宁办个盛大的十八岁生日会,届时谢宁会带着崔义玄一起回来,再看看此事可不可行。 要说谢宁和贺华煦谈婚论嫁,谢珠虽然心中嫉妒,小动作频频,但表面上还是绷住了,这一次就真的翻江倒海,当即站起来大声反驳平常在家说一不二的父亲。 她虽然觉得自己比谢宁这种除了攀附男人几乎就没有什么机会提升阶层的人完全不同,她背靠谢家,长得漂亮,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而谢宁只是一个被养废了的多余人,但自从见过父亲在崔义玄面前的郑重其事的态度之后立刻就去了解过崔义玄。 那时候她当然相信崔义玄只是因为贺华煦的原因所以才会帮谢宁,再说不过是送他回家而已,这种男人谢家都攀附不上,谢宁那张脸和一点狐媚就能成功吗? 一直以来谢宁都表现的很爱贺华煦,几乎把对方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事事不敢违逆,甚至在家里被欺负了都不敢告状,唯恐对方对自己的观感变差,不再喜欢自己。所以,谢珠心里并不认为谢宁能有那个胆子吃锅望盆,了解过后就渐渐忘了。 贺华煦被绿这件事出来之后,谢珠是距离贺华煦比较近的那个圈子,这种事当然很快听说。这进一步证明了谢宁是个水性杨花品行低劣只会靠脸勾引男人的人,谢珠想到贺华煦就心生同情,再也没了当初仰望憧憬甚至想抢人的小女人心态。 据说贺华煦被绿的事传开之后,就几乎没脸见人了,很多场面都不出现了。虽然说在这种家庭中,男男女女之间的龌龊事很多,但一般来说当然是贺华煦这种男人,有权有势的少吃亏,被绿少不了被笑掉大牙、何况贺家竞争激烈,兄弟姐妹之间没什么感情,虽然没听说贺华煦是很强劲的竞争对手,但也不会得到什么同情,反而被嘲讽打击,怎么都不会轻松的。 正因如此,谢珠心里背叛了贺华煦攀上高枝的谢宁,地位不会高,只能算是养在外的情人,还要小心被贺华煦打击报复。听父亲说谢宁有可能会嫁给崔义玄,立刻就不信了。 “爸,他说什么你信什么?你看他像是有这个本事的吗?他那么蠢,崔总看上他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还和他结婚?”谢珠嗤之以鼻,并不相信,更想不通父亲是怎么被说动的:“再说了,他又不是女人,趁着年轻新鲜被玩玩还可以,都不可能偷偷怀孕生孩子进门,怎么结婚?贺华煦也就算了,年轻讲感情,我就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娶谢宁这种一无是处只有一张脸还行的小男孩吗?” 一席话说得父亲也动摇起来。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谢宁的生日也不远了,说不定他已经告诉了崔义玄,所以是不可能变动的。但女儿的话也没错,他听谢宁说已经见过崔义玄的女儿,就觉得未必没有机会。但现在想想看,谢宁就是个猪脑子,烂泥扶不上墙,连向贺华煦多要点好处都做不到,靠男人站都站不起来,判断未必准确。 再想起当时谢宁提起崔义玄一幅陷入恋爱中的痴迷,就猜很大可能谢宁根本看不出对方是不是要玩玩。不过能有机会趁着交往期和崔义玄多接触总是没错的,毕竟平时想在生意场上见面有合作那就太难了,于是还是按住了谢珠:“无论如何,谢宁也满十八岁了,到时候他多见见人也是好的。何况别的不说,只要那天他能把崔总带来,我们就有机会探探底,看看能不能合作,就算不能结婚也是好的。” 说着看着一向争气自强名气不小的女儿,摇头叹气,惋惜道:“可惜你和小邵的婚约差不多已经定了,不能再反悔,不然……” 他毕竟是做爹的,而且没打着卖女儿的心思,所以这话并没有说完。但谢珠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禁心头一动。但邵家也是极其不错的人家了,邵仁虽然本人能力有限,但家里条件比谢家就高出一截,能嫁给他是既稳妥又合算的,现在两家基本谈妥,邵家就等着娶媳妇了,不几个月可能就举行婚礼。谢珠知道邵家公婆不是普通人,就算心动也不可能真的出手去勾引崔义玄和谢宁抢男人。 只能可惜地摇头叹气,打消念头,好好准备婚礼,同时四处通知好友,等生日会那天多来人帮自己撑场子,抢谢宁风头。 谢宁上辈子一直是家里的透明人,从没有人给他大办过生日,就是十八岁这样重要的日子,也是自己一个人过的。比起现在,他上辈子根本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在家被教成只会听话的乖孩子,上学的时候就听老师的话,等到大学毕业又立刻结婚,从没有接触过复杂的社会和人性,在一些方面因为磨难通透豁达能想通,在另一些方面就毫无经验,十分容易被蒙骗。 他这种情况,只有多接触社会才有办法。所以崔义玄等他课程表排出来之后,就给了他两个办法,一个是出去打工,多接触人,多经历,独自处理一些事,慢慢就磨炼出来了。另一个就是崔义玄可以给他安排简单的实习,工作内容就是复印文件,跑腿,传话。 第一种是接触普罗大众多,工作内容未必对将来有帮助,但是谢宁可以在外面多磨砺多见人,三教九流都见识。第二种虽然听起来内容简单,但包括基本的办公室政治,和做事的手法顺序,轻重缓急,是能学到内容的,只是环境可选择范围很小,崔义玄一定会把他放到眼前,见的人相对也少,基本都是崔义玄那边的精英。 谢宁听了,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经验,没立刻做决定,反而是之后出去的时候注意观察,很快发现画室需要招个兼职,基本工作和画画无关,就是做接待工作,负责向前来咨询的人提供服务,能卖出课程招揽生意是最好的,同时收收快递打打电话。 这倒是很符合崔义玄对第一个工作的定义。 他觉得自己对画室毕竟还是相对熟悉的,而且画室的环境也有保障,比他之前想到的端盘子做服务员什么的合适很多,就有意向了。回家再问崔义玄,见对方也同意,于是就差不多决定第二天去问问自己能不能做,随后又高高兴兴感谢崔义玄全心全意帮忙:“画室的环境我已经很熟了,至少不需要适应。至于去实习,我想还是等高考结束之后。” 毕竟那时候他的学历就是高中毕业,这时候开始培训和生意有关的技能也不算晚。 崔义玄对他能够自己做主,安排时间和工作,不骄不躁很满意,没说什么,同意了他的安排。 几个月前两人第一次说起谢宁什么时候成年这事,都觉得望眼欲穿,现在该做的事都做了,这日子也不声不响的来了,甚至还让人有些意外。 谢宁已经去画室面试过,虽然他年轻,但因为有点基础而且进步很快在画室有点名气,对方对他还是知道的,又见谢宁谈吐之间气质极好,更是画室自己的学生,长得好看,有广告效应,就雇了他。 工作搞定,谢宁发现,自己对要回家过生日这事,也没有什么紧张之情了。 一辈子没被重视过的人其实在面对这种自己做主角的大场合的时候,很难不拘谨不安。但前台那工作实在是太磨练人了,他隔天上课,周末兼职,见过胡搅蛮缠的家长,也见过对自己有不轨之心的坏人,更见过看脸递纸条要微信的小女孩,比从前自信多了。 再说,上辈子他参加的宴会上也不是没有被围起来恶意攻击过,早就不怕了。去除掉因为是谢家人引起的心理波动,很快就镇定非常。 然而约好的出发时间到了之后,崔义玄却忽然打电话告诉他生意上出了点事,要临时开个小会,大概需要半小时,问谢宁是自己先出发还是等他。 其实以对谢家人的感情和态度来说,谢宁并不介意让他们等。但这毕竟是以自己为主角,人一辈子能过几个十八岁的生日?上辈子一个人过了,这辈子能够大办,还是谢家人不情不愿办的,谢宁知道如果自己去迟了让他们等着,场面很可能极为难看。 何必呢?这是他自己的生日。再说,他现在也不怕因为崔义玄迟到所以对自己冷嘲热讽的谢珠和其他人了,就像前几次一样怼回去就好。 于是告诉崔义玄自己会按时到场,让他好好开会解决问题不要急,谢宁就下楼准备独自上路出战了。 走到楼下,却发现崔景行穿着一身漂亮的小裙子端坐着等他:“我跟你一起去。” 谢宁吃惊地看着她:“这……” 崔景行站起身,理了理裙摆,高高仰着头,颇有骄傲的公主的风采:“我听过你们说话了,知道他们对你不好,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的。爸爸暂时没时间,我就不相信他们当着我的面也敢骂你。” 谢宁没想到崔景行愿意给自己撑腰,但那种场合人多就难免杂乱,说不定会有人说什么不适合被小孩听到的话。可崔景行维护他的这份心意,又让他很难拒绝。 见他迟疑,崔景行也多给时间,上前拉住他的手就往门外走。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爸爸解释过名字的来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我知道他想让我做什么样的人。” 景行这样说,谢宁一时被她折服,想到崔义玄也就迟到半小时,就答应带她去了。 孩子有心保护他,难道他就护不住崔义玄的闺女,自己的好朋友了吗? 第34章 熊孩子踢馆 谢宁带上崔景行往谢家走,虽然感念她的好意,但路上想了想还是很不妥,于是道:“我还是没考虑周全,可能他们就算知道你是谁,但还是把你当小孩看,不会客气的。” 崔景行闻言,怕他不让自己去,正要据理力争,说自己也不是没有听过难听话,更不像一般的小孩子分不清别人语带双关或者深奥点的话,就见谢宁认真地望着他说:“所以你也不用客气,可以凶一点。到时候你做别的什么可能没用,你就使唤我吧。” 崔景行再聪明,一时也想不透这种阴谋诡计,立刻惊呆了:“啊?” 谢宁仔细想想,却觉得自己这计划天衣无缝,见崔景行震惊,简单解释:“我家的情况说来复杂,他们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和你爸爸的关系,怕我也是因为你爸爸。所以如果你对我态度不好,呼来喝去,他们就会跟着怕你了,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崔景行倒也不是想不通。敢对父亲的小情人颐指气使,崔景行作为父亲独女的影响力和重要程度就具现化了。但她不愿意,皱着眉头:“我是去保护你的,不是为了让你想办法保护我。” 见谢宁还要说什么,却被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我不想使唤你,那我使唤别人不就行了吗?他们要是不干,我就告诉他们我要告我爸爸!” 这确实是神来一笔,见谢宁也露出吃惊的表情,崔景行得意洋洋:“这种熊孩子我见多了,肯定有效果!” 谢宁啪的一拍手:“对哦!” 虽然办法是个好办法,但崔景行毕竟是个小孩子,谢宁怕有的人不买账,进门前再次和她确认,两个人都要不客气,不可以被任何人欺负了,如果被欺负了,谢宁就立刻给崔义玄打电话。 别的事或许不必要,但他今天把崔景行也带来了,就绝不可能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委屈。 生日宴的寿星掐着点才来,也算是奇观,尤其举办盛会的地点是谢家宅子,而不是酒店。谢宁牵着崔景行进门,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他本来长得好,精心打扮就更璀璨夺目。从前没什么光彩,一方面是因为谢家打压,从不给他见人出头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自己下意识怯懦躲避,到了人前气质不过关,只有天然的漂亮脸蛋和清纯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草包内涵。虽然这也能吸引人,但终究缺了点东西。 崔义玄眼光毒辣,人脉又广,在谢宁身上舍得花钱,而他自己也是脱胎换骨,所以穿一身正装并不违和,没少了青春朝气,但也有了点人靠衣装的凛然,比以前看起来独立自主了许多,在没认真看过他的人眼里,就几乎是不认识了。 其实谢宁也不怎么认识这些人,见在场的有自己从前相处不怎么样的一批同学,再就是家里生意场上的伙伴拖家带口,谢容谢珠的朋友,就知道说来说去这只是借他一个生日的名头,其实没有谁是为了祝福他来的。 再说,谢宁以前安静极了,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两人进来,谢珠就有些蠢蠢欲动,给朋友使眼色让她们上去围追堵截,但所有人都看到谢宁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姑娘,立刻就迟疑了。 这小姑娘是谁? 谢家的交际圈里也不是人人都得到消息知道谢宁现在和崔景行是怎么个状态的,谢家人自己也不会说。何况他们一般都够不上崔家那个台阶,所以对崔家事也不清楚,只言片语的,根本想不通崔景行是谁。吃惊之下,倒是渐渐沉默,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让谢宁过去了。 谢家人都在场地中央,谢宁带着崔景行过去,只是点头冷淡的叫了人,并没有给崔景行介绍的意思,只是对家人介绍:“这是义玄的女儿。” 也没提为什么跟他来了。 见他这么说,谢家人都有些不可置信。谢宁猜不出他们在想什么,但看他们都盯着崔景行用各种目光看,而崔景行镇定如常,就开始觉得骄傲了。崔景行不是会怯场的人,扛得住这几个大人的打量。 知道了这是崔义玄的独女,谢家人下意识就要信了谢宁可能结婚的话,谢容谢珠心中自然不忿,更不情愿谢宁交上任何好运,却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父亲脸色立刻就变了,显然是心头火热。 而谢宁的舅舅神情复杂,看了看谢宁,又看了看崔景行和自家人,眼神一闪,终究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崔景行也在观察他们。她从没听过谢宁或者父亲提起谢家的人,只知道他们都不好。如今见了,其实觉得都很陌生很奇怪,不像是和谢宁有关系的。年轻的一男一女光鲜亮丽,却长得和谢宁不像,眼神也让她很不舒服。而老的这两个男人呢,给人的感觉更奇怪。一个威严一个和蔼,但崔景行见他们对自己笑,一个都不想理。 她在崔家是真正的公主,到了谢家又定下那个战略计划,被打量的不爽了,立刻按照计划实施,大声骄纵道:“我想喝水!” 说着,摇了摇谢宁的手,但眼睛却盯着谢珠。 谢珠的脸色立刻变得很可怕。但她毕竟也是擅长唇枪舌剑的人,没立刻认输,强行挤出微笑:“谢宁,听到没有?崔小姐要喝水。” 谢宁从进门起脸上的笑意就淡淡的,而且根本没到眼睛里。听她这么说,也不慌不忙。他还没说话,崔景行就更熊了,直愣愣对着谢珠说:“我是叫你去倒!客人到了你们家里,连水都没有?还使唤宁宁?” 她语气不好,谢珠已经气得一佛出世,而谢宁则笑而不语静静等着她动作,谢珠就更是愤恨,强行摆出刺耳的长辈模样,伸手要摸崔景行的头:“哟,脾气还挺大的,想使唤谁就使唤谁?” 崔景行立刻头一偏躲过去了,根本不让她碰,见她不动,就去看两个年老的男人:“我要喝水。” 毕竟是养尊处优发号施令惯了的大小姐,崔景行脸一沉还挺像那么回事。谢珠一见她看自己的父亲,就知道多半不能不做了,果然见父亲淡淡一眼扫过来,不得不低头了:“我这就去。” 然后去端了一杯果汁过来:“喝吧。” 崔景行看了一眼,根本没接:“我说了,我要喝水,矿泉水。” 然后拉着谢宁找了个沙发坐下,舒舒服服靠好,端庄矜贵,轻轻一嗤:“你们的待客之道就这样啊?哼。” 别的也就罢了,可是被一个小丫头呼来喝去,谢珠真的忍不了。但显然这小丫头就是故意给谢宁撑腰的。谢家豪宅用来待客的大厅谢宁进门前原本融洽的气氛渐渐冷凝下来,不少人察觉异常之后都悄悄关注起来,甚至根本不走近。 今天来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会站谢宁的,基本都是谢家其他人的朋友,生意伙伴。但那又怎么样,崔景行明摆着上门砸场子给谢宁争面子,有谁敢得罪崔义玄的女儿?所以就都安静如鸡准备看看情况再说了。 谢珠到底年轻气盛,何况她毕竟还有邵家的婚事,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身份比在场的人还是高点的,当即冷着脸倒了水,往崔景行面前一放,恶意却是冲着谢宁释放的:“出息了?满意了?” 明知道被很多人看着,不能说什么过火的话,否则破坏了名媛大小姐的形象,就算谢宁带着外人耀武扬威理亏,谢珠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但她就不是能忍得住的那种人。 谢宁倒不受挑拨,微笑就像一张面具,严丝合缝盖在脸上:“怎么给客人倒一杯水,姐姐好像很不乐意的样子?不想招待客人今天就不要出来了嘛,反正也不是你的生日。” 谢珠不可置信。 但她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崔景行再次发难了,思路十足熊孩子的胡搅蛮缠:“我要告诉我爸爸!你根本就不欢迎我!” 崔景行长得像父亲,常年被单身老父亲带大,气质也像,一张小脸板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谢珠在人前被谢宁冷言冷语,又被崔景行粗暴威胁,顿觉面子都没了。她叫了这么多人,无非是想让场面闹大一点好让谢宁丢人,因此还特意去请了谢宁从前相处的根本不怎么样的同学。 这个生日宴会就算是她送给谢宁的一份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礼物好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她被霸凌了。谢珠脸色一变,几乎就要忍不住冲过去暴打这两个安然坐着羞辱自己的人,但转念一想,又冷静下来,哼了一声:“你爸现在还没来,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来了,说不定根本就没答应过要来,你是被谢宁骗来的吧?” 说着,故意挑衅地看了谢宁一眼。 从一开始她就是那个客观主观上都不愿意相信谢宁真能接连找到两个知己够不上的优质男人的那个,虽然崔义玄年纪大了,但说到底也没有多大,这个年龄差比起和他交往能带来的好处其实什么都不是,而谢宁……谢宁凭什么运气这么好? 听她这么蠢,谢宁倒是有些惊讶。不过想也能想明白,谢珠在谢家上有父亲和兄长庇护,又从没有指望她继承家业,所以教育都在淑女课程范畴内,外面又只喜欢交比不过自己的朋友,拉帮结派,从没遇过什么挫折,绷不住也是正常的。 她的思路只在女人的斗争,这样的性格日后嫁进邵家焦头烂额三天两头的闹,也不算稀奇。崔景行虽然身份不可高攀,但毕竟只是个孩子,她是不能忍着被使唤的。 谢宁和崔景行有心挤兑,谢家父子二人又都不说话,大概是在观望崔景行对谢宁的态度,确定崔义玄的态度,谁能想得到几句话谢珠就忍不住了? 他们脸色一变,正要上前圆场,从外围开始喧哗。 谢宁知道,是崔义玄到了。 这算什么生日宴啊,这分明就是踢馆赛。 第35章 成年人玩更脏 崔义玄来的时机是在是太好,谢珠就算想疯狂输出也被堵了回去。谢宁眼睛一亮,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前迎了两步,就看到崔义玄如同摩西分红海般穿过人群,径直走了进来。 谢宁微微一笑,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十足乖巧温顺痴迷的模样,柔柔软软打了个招呼,随后立刻尖酸刻薄扭头看向表情管理失灵,不可置信的谢珠:“姐姐刚才说义玄不会来,信誓旦旦,还对景行无礼。现在他来了,你要不要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谢珠见状,立刻怂了。她张牙舞爪惯了,但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见到崔义玄进门后和谢宁这点互动,就立刻明白至少目前来说谢宁真的很受喜爱。而方才和谢宁彼此配合怼得她毫无还手之力的崔景行也立刻会意,从沙发上下来告状:“爸爸,她欺负我!” 见此情景,谢珠还有什么不懂的,求助的目光从父亲看到继父脸上,立刻透露出几分惊慌失措,下意识反驳:“别胡说,我没有!” 这时候,做长辈的不出面是不行的了。谢宁终于等到舅舅温和慈爱上前打圆场:“崔总,真是不好意思。珠珠这孩子不大会说话,你别忘心里去。” 说着立刻使眼色,让显然不受待见的谢珠后退。谢珠虽然万般不愿,甚至恨不得扑上去撕烂谢宁那张在崔义玄身边格外柔情蜜意容光焕发的脸,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忍住了,顺着他的暗示退了出去。 崔义玄摸摸女儿的头,又对谢宁安抚地笑笑,很清楚他们是怎么一起出现的,也很清楚就算谢宁愿意吃亏崔景行也不许,所以虽然现在崔景行告状了,但吃亏说不出的应该是谢珠才对,所以予以微妙的肯定之后,就对谢宁的舅舅点了点头,没算账。 见此,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谢家给向来很少露面也一点都不重要的小儿子办生日宴,声势闹得这么大,被请到的人不好不来,再说也想弄清楚谢宁到底攀上什么大人物没有,如今好不容易看到现场,当然不想立刻被掀桌子,无论出于任何原因,都还是想拿到更多信息,能在崔义玄这等人物面前混个脸熟就最好了。他们见谢宁的舅舅出场,崔义玄也没翻脸,立刻松了一口气,再次说笑起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时候,谢宁的父亲终于出场了,直接到了崔义玄面前,无奈又纵容的看了一眼谢宁,客客气气对崔义玄道谢:“这孩子让崔总费心了,他的性子就是这样,从小都和他姐姐争吵不断的。” 谢宁在心里翻白眼骂他放屁,表面上纹丝不动,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而崔义玄点点头,虽然回以符合气度的礼貌,但其实并没有很尊重很客气:“谢宁的性格我知道,他不是爱惹事的人。” 可别人都把他惹得无处可逃,硬是让他脱胎换骨,你们有今天纯属活该就是了。 谢宁见他公然维护自己,当即十分感动,痴痴望着崔义玄,旁若无人简直就像是要融化一样。 他这种行为举止在许多人看来显然不够端庄自持,一看就是狐狸精的做派,沉溺爱河迷上崔义玄这种厉害角色更是自寻死路,但并没有人想要让他想明白,只把他当做纯良无害的白痴美人,这样好处更多。 见到谢宁这幅做派,最恶心的当然是谢珠和亲爹,但一个刚被怼回去过,知道自己不好再出声了,另一个则是看在好处的份上,什么都没说,假装看不见。 “你真好,叔叔,我就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会相信我的。姐姐她不管对我怎么样,我都可以忍,毕竟我从小……可是我不能让她伤害景行……”谢宁看得出别人恶心,但是这感觉也很爽,于是盈盈含泪,痴痴凝望,深情开口。 崔义玄被他识大体讲道理又情深似海的表现感动,握起他白皙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以同样的甜言蜜语回报:“你真善良,受尽委屈还不肯声张,对自己的亲人这么宽容,对景行也掏心窝子的疼爱,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你?宁宁,我好幸福。” 在场的人只要听到这两人臭不要脸互相吹捧简直是天雷偶像剧的对话,表情都龟裂了。 离他们最近的崔景行,震惊,感动,又觉得有点恶心,还猛拉老父亲衣角想提醒他这是大写的OOC。 崔义玄,崔总,你什么时候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众人摇摇欲坠,崔景行不可置信,然而,谈情说爱还没完毕。谢宁被这番当众表白感动得几乎要哭,拼命摇头:“不!你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对我那么好,是我,是我,我不该在有男朋友的时候就寻求你的帮助,让华煦误会我们的!他们都说你贪恋美色,其实,是他误会了!我们是无辜的!” 在场众人几乎都撑不住了。可怜的贺华煦,分明为了回避这两人都很少出现在聚会中,没想到还能被以各种姿势cue到。这绿帽子戴了就戴了,只要过上几年终究还是能被忘掉,尊严也就差不多可以恢复了。 但他们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当众又提起来!贺华煦的脸,还要不要了? 台词越来越琼瑶,但提到贺华煦谢宁和崔义玄都很开心,于是两人眼神示意,都准备再来一个回合。 “不!小傻瓜!是你把人心想得都和你一样单纯美好!他误会了你,让你伤心难过,让你无处可去,如果没有我,你要怎么办?你就是这么善良纯粹,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你,却是被伤害最深的人!他为什么不能相信你!幸好,你接受了我,你还有我!”崔景行深情脉脉地说。 谢宁眼睑肌肉抽了抽,不太受得了了,于是感动地一头扎进崔义玄怀里:“谢谢你!你说我把人想得太好了,可是你,却满足了我对人性美好光辉的最高幻想!你,真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崔景行松开手里拉着的那片衣角,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假装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剧本落伍的戏精,去找东西吃治愈自己的幼小心灵去了。 谢宁的父亲终于忍不了了,表情抽搐半晌,看着谢宁仍然扑在男人怀里不肯离开,于是去看崔义玄,主动开口阻止:“够了……今天是犬子的生日,崔总能来,真是令我们家蓬荜生辉。谢宁能够得到崔总的帮助和照顾,也是他的福气。我看,生日宴会可以正式开始了,大家,都为寿星祝酒吧。” 终于,精神污染——痴情草包谢宁,从崔义玄的怀里出来了,眼睛红红的,端着一杯香槟,被围在了人群中央,仍然时不时含情脉脉地去看身边寸步不离的崔义玄。 ……还真他妈挺像真爱的,就是这个相处模式也太辣眼睛了。 这还不如看崔景行颐指气使!至少再怎么给谢宁出气,也不过是谢珠难受!现在这个样子,这两人一互动他们就是一抖,怕的就是要开腔了! 于是,众人难得有志同一,给寿星谢宁敬酒之后,在谢宁父亲的带领下把崔义玄围了起来热情招待,慢慢让这两个人分开了。 给谢宁撑腰,崔义玄已经做到了,能让传说中的那个崔总ooc到这种程度也要当众宠爱的小孩,他们得罪不起,这态度已经够明确了,所以剩下的时间也该让谢宁父亲谈谈条件,其他人跪舔一下大腿,就不要折磨他们的眼睛了。 谢宁知道他们恶心,但不知道他们恶心琼瑶剧到这个地步,见众人围住了崔义玄,就没有继续进去。让谢家人看看清楚自己带来的机会多么罕见,多么珍贵,会把他们麻痹得更好,让他们把心思都放在可能联姻这回事上,幻想如何获得好处,生日之后缓步进行的针对公司的动作就更容易被忽略。 说不定,到时候随便撒个谎,就说自己不把股份无条件交回来是为了当做嫁妆,他们也会同意的。 谢宁叹了一口气。他有时候也为这些莫名其妙极尽所能算计的家人感到无力。在他看来,人的一生有足够花的钱,有安稳的家庭,不会遇到天灾人祸,大家开开心心生活,就是最理想的状态。 但许多人却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出卖血脉相关的亲人,为了做人上人一步更比一步高,连人性都可以不要,分明十分厌恶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分明知道谢宁和崔义玄在一起很有可能被骗,爱的越深被抛弃就越惨,却没有人愿意提醒阻止。 说到底,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好好教他,让他明白事理,掌握能力,自立自强。 他们不需要他,不爱他,弃若敝履,如有机会废物利用,当然是不会手软的。 谢宁默默在心里叹气,低头喝了一口香槟,转身正要走,被舅舅拦住了。 这面容很熟悉,也很能卸除心防。谢宁站住脚,听见他说:“我能和你聊聊吗,宁宁?” 还有什么可聊的?难道你会说一句真话吗? 作者有话说: 景行:爸爸!你ooc了!崔总:开心jpg(不要形象震惊众人,确实是蛮开心) 第36章 真正无辜的人 谢宁看着眼前一如既往温和宁静的舅舅,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一个真正不记仇的人。他没有那么宽容,也没有那么不以为意。对父亲和谢珠这种从没有给过好脸,从没有用爱和保护的名义欺骗过他的所谓亲人,他其实可以很快摆脱曾经的期望,把他们当做纯然的陌生人来看,就算定下计划要坑他们一个狠的,也可以面不改色毫无波动的执行计划。 他报复的本意不过是为自己的母亲和曾经的遭遇鸣不平,并没有真的很恨他们。 但舅舅不同。他是真的不明白,也是真的恨。 为什么呢?你说过只要我好好听话,他们就都会喜欢我。难道我还不够听话吗?我为了听话失去了一切,甚至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拥有过,但是连你都没有爱过我! 我不是你的亲人吗?我不是你养大的吗?你说你在照顾我,爱我,为我好,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谢宁死死咬着牙,忍住了这波质问的情绪冲动。同样的话他上辈子就问过了,但作为一个性格早就已经形成,三观早就不可能改变的成年人,舅舅不可能后悔的,也不可能忽然发现愧对他。 所有人,所有伤害过他的人总是觉得,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其实我本来也没有想过做得这么过分的,但是谁让你太倒霉了,谁让你就是没有人爱呢?不爱你的人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谢宁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默默扭头去看人群中央的崔义玄。 其实有些真相是很简单的,只是他的双眼被蒙蔽太久,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相。 就好像,不是非要爱他才会愿意保护他。当年崔义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二人不仅互不相识,崔义玄也不会想到后来会爱上他,甚至直到死的时候,谢宁都不知道崔义玄有没有爱上自己,只是觉得他是喜欢过自己的。 而他也做了一件勇敢的事,觉得自己多少配得上那样的喜欢和期待。 崔义玄能够在萍水相逢的时候给他帮助,甚至承担和贺华煦对抗的风险,又真正失去了最爱的女儿,这一切的理由不过是想做对的事,想要对差不多是个陌生人的谢宁好。 有些事和你乖不乖,值不值得没有关系的,因为人就应该得到这种尊重,帮助,和在乎。 谢宁被当做边角废料的时间太长了,他用一生,二十六年顿悟,他应该是个人的。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本以为是为了让他改变过去的一切,在事情尚未发生的时候防患于未然,然后离上辈子他伤害过的人远远的,不要再带给他们那种悲剧。 但就在此刻,他忽然发现,这机会或许是为了让他明白,他可以拥有的,他可以改变的,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应该站起来,谁敢伤害他,伤害他爱的人,他就要为这一切战斗。 他可以战斗,他也可以珍惜,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就是一个人。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闻闻花香。 你不应该怕,不应该逃避,你应该主动走出去,看看天地广阔,人世繁华,看看他们把你囚禁在多小的一个地方,看看你张开双臂,就可以拥抱太阳。 你并不弱小,他们也并不强大,你拥有力量,你还可以拥有许多不必祈求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闻闻花香。 谢宁没说可以不可以,只是站着保持沉默,偶尔看看崔义玄,那一瞬间眼神中光华流动,深沉温柔,与他平时为舅舅所熟悉的模样一点都不相同。好似深沉了许多,又好像沧桑了许多。 他清了清嗓子,终究没有不管不顾直接开腔。 谢宁回过神,对他微微一笑,态度十分客气,甚至还主动走到了人少的角落:“舅舅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虽然没有情绪,可却令人忐忑起来。 谢宁的舅舅不是个蠢人,虽然在生意上天资平平失去了被父母培养的机会,但十分擅长抓住机会。即使作为姐姐去世后某种意义上的替身和谢宁的父亲结婚,也成功在长年累月的潜移默化卧薪尝胆之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深沉心机,精准眼光,冷硬内心,其实他什么都不缺,素质极佳。 但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绝情,一切都是无奈的选择。 当年谢宁的母亲病了好几年,和丈夫的感情极差,性情又执拗倔强,谢宁的父亲又和他的父亲一样,有了不少儿女,根本不缺这一个。谢宁从来就没有获得父爱的可能,异母的哥哥姐姐也懂事了,根本不可能和他亲如一家。 谢宁的舅舅觉得自己当时都没有可能得到丈夫多余的一丝一毫温情,如果和谢宁抱团,就更加什么都得不到了。 他不想只做一个代替姐姐,无足轻重的符号。既然命运让他没有自己独当一面的才能,没有能够继承家业的机会,却又给了他入主谢家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能发挥自己的所长,安于自己的位置,百分百的履行职责呢? 而谢宁也应该像他一样,不该奢求的东西就不要奢求,安于自己的位置。 他哄住了谢宁,骗过了这个当时四岁多的孩子,一直骗了十几年。即使后来他没有想过谢宁居然会遇到贺华煦这种完全有能力打破自己构建的谎言和虚假的男人,但终究,一切也没有超脱出他的预料。 谢宁这样的人,除了有好相貌之外就一无所有,哪里有人会真的爱他?贺华煦看似柔情蜜意,但谢宁的舅舅看得清楚,知道这都不是真的。贺华煦生长在那么复杂的家庭,又有超出谢家影响的能力,他会看不出谢宁过得什么日子,会看不出谢宁想要什么? 不管贺华煦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虚情假意,是有目的的,谢宁,只不过是一个道具。 多可怜啊,一无所有的终究一无所有。 谢宁内心空无一物,天真愚蠢容易轻信,又脆弱自卑受尽伤害,怎么值得被人拯救和爱? 谢宁的舅舅刚开始骗他哄他让他忍让等待,不过是觉得要得到谢家其他人的好感就需要这么做,后来天长日久,看到谢宁如此容易就轻信自己,就开始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了,蠢人就应该过这种日子。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怀疑?就算四岁的时候不懂事,可是十岁呢,十四岁呢?一直以来舅舅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最后都开始相信自己就是不配了,他怎么这么蠢?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亲人吗? 哈哈,真好笑。 再丧尽天良的事,做上十八年,也已经视为平常了,甚至还会去怪受害者太蠢太不加防备太好骗,所以遭到任何对待都是活该。 他本以为谢宁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在孤独苦闷中等到贺华煦的求婚。虽然这场婚姻多半不会像是谢宁梦想的那样是场救赎,但毕竟也是谢宁渴望的。没想到,谢宁居然遇到了崔义玄,而且为了和崔义玄在一起,给贺华煦戴绿帽子。 这还真是没看出来,谢宁愚钝到这个地步,竟然有一天能够遇到真爱,如此迅速地痴迷上了一个危险程度比之贺华煦不升反降的老男人。而崔义玄对谢宁,确实要好得多。 但在谢宁的舅舅眼里,谢宁遇到任何好事,都是不应该的,配不上的,他就应该了无生趣地活着,否则这么多年的功夫,岂不就是白费了? 但在谢宁被崔义玄玩够了抛弃之前,他还有一个任务必须去完成。那就是拿到谢宁根本不知道有多重要的,姐姐的遗产,尤其是其中的原始股。 毕竟他现在有真爱,有崔义玄,这些身外之物,难道不可以为父亲的心血放弃吗? 于是他对温柔询问有什么事的谢宁同样温柔地笑了回去,柔声道:“你太久没有回家了,舅舅真担心你。看到你和崔总在一起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虽然小贺他很不高兴,甚至还……算了,我是想问你,今天你就已经满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你开不开心?” 这开场白熟悉到谢宁浑身发冷。他始终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无情的亲人,他真的是自己的亲人吗?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谢宁勉强地维持着笑容:“舅舅,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华煦他,难为你们了?” 舅舅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那倒也是没有,生意上的事,你爸爸不愿意让你担心。虽然我是有些发愁……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见他……算了,你瞧我,说这个做什么?我是想问你,你还记得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里,有一些股份吗?以前你特别想要你爸爸的关心,可他都太忙了,上面还有哥哥姐姐,没什么功夫陪你。现在,如果你还想帮帮你爸爸的话,我想能不能把股份给他?或许就能解决目前的问题了。” 谢宁的笑容如同一个微弱的火星子,忽然被风吹灭,尸骨无存。 他静静地看了谎话都不用编圆就拿来骗自己的所谓亲人,沉默了好一会。这一套和上辈子他听得大同小异,只是谢宁甚至都没有想到他会拿贺华煦出来说事。 难道崔义玄不会关注贺华煦的动向,难道谢宁不会去问? 在他心里,谢宁就是这种随便骗一骗就可以搞定的蠢东西。 谢宁闭了闭眼,内心一片澄澈清明:“好啊,我去问问爸爸该怎么做。” 舅舅的脸色变了,而谢宁不顾他躲躲闪闪的阻拦,转身走向人群中央。 作者有话说: 我想,你来人间一趟,你要闻闻花香,这肯定是崔总会对谢宁说的话。我写完之后一搜,发现印象是来自海子《夏天的太阳》,原话是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而谢宁的舅舅,是真的自私到极致的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没有他谢宁顶多是孤僻一点无助一点,谢宁他爹虽然不会对他多好,但也不会全方位多年打击谢宁(毕竟男主外人家没有管孩子的心)。这就不是个玩意儿。 第37章 最会掀桌的小兔子 谢宁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他豁然变色却没什么好理由拦住自己,就猜他这些话都是编的,不敢被自己在大庭广众捅破。 果然,他才走了两步,就被舅舅不由分说拉住了:“你爸爸好面子,你直接去问,他怎么会告诉你?” 谢宁默然。确实,他的父亲本事如何他是不知道的,但却丝毫不怀疑舅舅说的爱面子这点。当年他婚后过得不好,家里人人都知道,谢宁起先不愿回家求援,就是知道他们心里对自己没有什么感情,不会帮忙。后来实在过不下去,回家来也不求别的,只说自己想离婚,盼着他们别拦着。 这也没能成。 他嫁给贺华煦,一方面提升了家里的地位,带来了新的人脉关系和好处。这些与其说是他带来的,不如说是贺华煦向谢家买他付出的价钱,谢家人从利益上论就不肯。 更何况,比其他的婚姻不顺,谢家人自然更关心离婚丢人。 在谢宁和面子冲突的时候,当然是面子重要。这一点谢宁其实从小都知道,所以舅舅说的话,他本来是不会怀疑的。按照他的舅舅的想法,谢宁听了这话就应该忐忑不安立刻停下,唯恐做错事,还要道歉请求原谅才对。 正因觉得自己已经将谢宁彻底驯化成功,所以他才敢在崔义玄也在场的情况下直接去拉谢宁,丝毫不客气。 然而现在的谢宁不是从前的谢宁了,他还没怎么做,就见谢宁忽然红了眼睛,娇里娇气:“舅舅,你太用力了,我疼。” 说着从他手里挣脱,红着眼眶看着他。 这模样让他一阵恍惚,总觉得多年来谢宁总是这幅委委屈屈的模样,哭哭唧唧,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不是被哥哥姐姐欺负,就是被同学欺负。多没用,多弱小的一个小东西! 可真是因为他这么弱,这么小,这么容易受伤,成天哭哭唧唧闹闹腾腾,才让他照顾孩子就照顾得心头火起,简直恨不得把他扔掉。 没有这个孩子,就没有他这场婚姻,没有这十八年的忍耐和折磨。他靠自己筹谋得到了如今的一切,可这一切都是基于谢宁的存在才委屈求全的,如果没有谢宁,他根本也就不用嫁了,哪会有从没有肆意活过的这辈子? “哭什么!”想了太多,谢宁的舅舅堪称完美的情绪控制就破裂了,谢宁看见他眼中的厌恶和不耐烦,愣了愣,心头一片冰冷。 虽然舅舅用亲情来束缚自己,但好像这同一根绳子没有勒在他自己的脖颈上啊。 谢宁被他一凶,立刻让眼眶中的眼泪掉下来了。他冷冷看了眼前还在斥责的中年男人,转头义无反顾地向着人群中心的崔义玄和父亲过去了。谢宁的舅舅虽然不放心,但大庭广众之下他的动作不能更大,但也不能放任不管,于是就跟了进去。 “爸!”谢宁带着哭腔叫。 他是今天的寿星,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主人公,再说有崔义玄在场,看他面子也没人会忽视谢宁。尤其他现在是哭着进来的,围绕着崔义玄的人群立刻给他让出了位置,微妙地静了下来。 不是吧,什么蠢人会在这个时候欺负谢宁? 以前的事现在一笔勾销还不晚,但是接着得罪谢宁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嫌没撕破脸不够爽吗? 很多人都悄悄去看崔义玄,果然发现他脸上的商业微笑消失无踪,不仅沉下脸,还在谢宁的父亲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伸手把谢宁拉过来护在身边。显然,不管是看上脸还是真爱,崔义玄现在比谢宁的亲爹还紧张他。 今天这事,怕是难解决了。 见状,做爹的也不能和稀泥,不得不给崔义玄面子,温言软语好好问狠命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顷刻间泪眼迷蒙拼命掉泪的谢宁:“怎么了?谁委屈了你,说出来,爸爸给你做主。” 他一辈子对谢宁最和善也就是现在了。 谢宁却不为此感慨,而是哽咽着说:“爸,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你有麻烦,怎么不跟我说?刚才,刚才舅舅跟我说,贺华煦那个混蛋,竟然敢针对你……呜……舅舅说要是没有我妈妈给我留下的股份,公司,公司就要不行了……” 说着又转头对崔义玄哭:“那些股份,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给爸爸度过难关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义玄,贺华煦怎么可以这样!他骗我说他只喜欢男人,却背着我出轨,和那么多女人乱搞,还……还有那种脏女人!这些事我都不说,我宁愿背黑锅被人说,可是他自己知道是对不起我的啊!他为什么要欺负我爸爸!我有你帮忙,我什么都不怕,可是他太过分了!我不要就这样受欺负,你帮帮我爸爸,别让他被欺负了好不好……” 谢宁受了欺负心里难过,没有什么城府当然知道什么说什么,其他竖着耳朵听他爆料的人却大吃一惊,八卦得如痴如醉! 原来根本不是谢宁攀高枝踩着贺华煦勾搭崔义玄,贺华煦先出轨,还女票女人!贵公子人设毁于一旦就算了,想的多的人连他为什么找谢宁这种单纯少年骗感情都能想出八百种原因,毕竟事情一旦涉及贺家继承权之战,就什么都简单不了了! 抛开贺华煦的瓜不提,在场的人都是和谢宁家有点生意上的联系的人。贺华煦打击谢家生意这事,他们怎么不知道?而谢宁的父亲脸色立刻难看下来,下意识去看跟着谢宁进来的男妻,两人一个慌乱一个狠厉,光微表情就能脑补一出大戏,周围人看着他们的眼神立刻变了。 谢宁手里有母亲留下的原始股这件事,谢家的合作者基本都知道的,因为这么多年来,这些股份纹丝不动,基本在外也被看做谢宁父亲的,所以公司不管怎么动荡改变,总归是谢宁的父亲占据优势。 其实,谢宁拿着股份也很难保得住,被他父亲收走也算意料之中,没几个人会觉得这不对。但无论如何,编公司被贺华煦攻击的谎话从谢宁手里骗,就太过分了吧? 这明摆着是不想换,要无偿的骗,还要谢宁对家里抱愧,以后好继续勒索啊! 见过无情的亲爹,没见过这么无情的。见过坑害前房子女的,没见过这么狠的,何况还是谢宁的亲舅舅,谢家只有他血缘距离谢宁最近! 身在豪门,吃这种豪门狗血瓜,真的是太爽了! 众人目光灼灼内心嗷嗷大叫,都等着更猛的料,或者至少也要看到崔义玄的反应,一时间大厅里落针可闻,只有中央三个人的呼吸声和谢宁的哽咽声。 只见崔义玄温柔十分,伸手抹去谢宁脸上的眼泪,又用拇指擦了擦他湿漉漉的睫毛,柔声抚慰:“好了,没事的。那小子敢报复你,他会付出代价的。你乖,别哭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多深情似海的现场版甜宠剧啊! 谢宁被哄好,就被崔义玄拉到了身后,那深沉目光在谢宁已经泛红的白嫩手腕上停留一下,转而落在了谢宁父亲脸上。崔义玄已经不费心保持微笑了,但说话还是很客气很有分寸的:“谢总有难,怎么不对我说?我和宁宁已经在一起了,他的麻烦自然就是我的麻烦,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贺华煦仗着贺家胡作非为,看来是缺少管教,你们不用担心,我回头就会和他家里说说的,从今往后,他都不敢再得罪你们的。” 谢宁亲爹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脸色不仅没有回复,甚至变得更难看了。 他当然知道自家公司根本没有被贺华煦对付,更知道谢宁这番话到底是学的谁。本来就是他自己授意谢宁的舅舅去拿的。 他这人做父亲从没算过给孩子多少,但拿孩子的东西却毫不手软,且一开始就认定是自己的,更不觉得谢宁会有胆子违逆。然而向来做事滴水不漏的男妻竟然失手了,连个谎话也编不圆,被没城府的谢宁当场捅出来…… 崔义玄都说了会去贺家告状,他有多年树立的威望,又和贺家关系匪浅,还是贺华煦的长辈,这一告状贺华煦肯定就惨了,要吃大亏。事后贺华煦未必敢找崔义玄算账,谢家不就是最好的靶子? 现在否认? 在场众人几乎没有谢宁的朋友同学,其实都是家里的关系,谢容谢珠的朋友,他们是最清楚谢家公司有没有被打压的,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不用澄清他们也知道,谢宁所说的都是谎话。 所以,否认没有这回事,就是把众人心知肚明的要一毛不拔的骗谢宁手中母亲遗产的事直接认下来了。 那还能有脸吗? 赶尽杀绝,其实在生意人也不算太过分,可赶尽杀绝自己的儿子,还是在儿子有崔义玄这个明摆着的后台的时候,太蠢了,蠢到了亲爹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地步。 他看了一眼崔义玄,就知道崔义玄也看懂了,这是骗不过去的。 如果不当机立断给谢宁实实在在的好处和补偿,以后就别想崔义玄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了。 作者有话说: 兔兔下手掐自己太狠了,肯定青了。 第38章 真正的家人 没等其他人多说什么话,谢宁的父亲就当机立断的决定了要堵嘴,他的反应速度也不慢,于是直接对着崔义玄干笑了两声:“这都是没有的事,家里再困难,我怎么会要孩子的东西?莫说公司根本没有危机,就是有,我也……” 见崔义玄眼神如古井无波,他就知道这席话鬼都骗不过。但毕竟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心理素质自然强悍,还是把话圆过去,随后立刻宣布了自己要给谢宁 生日礼物:“你妈妈已经把她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在你成年这天,也应该给你该有的东西。我给你三十万的成年基金,随便你用。还有你妈妈留下的首饰和书本笔记,这些年来我都好好收着,现在也交给你。” 听他开出的条件,崔义玄是不看在眼里的,然而那些首饰却立刻让谢宁眼神一亮。 谢宁根本不在乎那三十万,毕竟他手里的资产数量其实远比这个多,但母亲的遗物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不得不说,虽然基本是个人渣,但亲爹拿捏人心的本事确实不低。前后两辈子,母亲都是对谢宁最重要的一个词。 见状,崔义玄就知道今天该怎么做了。他看了谢宁一眼,见他也递来暗示的目光,于是两人有志同一,都没说什么,任由他们把这件事给圆过去了。至少,生日会没有被打断。 至于真相如何,在场亲眼看见事情如何变化发展的人心里都清楚,稍微想得深远一点的,都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谢宁能否拿得稳手中股份,一要看他自己心里有没有一杆秤,二要看崔义玄愿不愿意多管这家长里短的事。 他亲爹在其中的作用已经不很重要了。 生日会虽然好险没被打断,但谢宁已经不想留了,崔义玄更是直接,搂着他不放。怕两人一言不合又放琼瑶风味爱情彩虹屁,众人也不得不悻悻放弃继续攀关系。 所以,还是早早结束了。 谢宁也无心多留,向父亲要求把遗物都拿出来交给他立刻带走。见他如此急切,其实倒没有人意外。谢宁在家里住了太久,上辈子只在成年后收到了基金可以随便动用的通知,从不知道母亲还有一批遗物。 这个家里真正有人在乎过曾经的女主人和她所生的孩子吗? 谢宁一阵心痛,却强压着自己不去想,只平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那三十万虽然他不稀罕,但能拿到手也是好的。他一催,就看到全家的脸色都变差了几分。 这时候客人还没全部离开,谢宁还站在崔义玄身边,所以虽然脸色变了一变,但亲爹还是爽快的打电话让秘书转账,同时带着谢宁出去了:“你妈妈的遗物我都收拾起来了,珠宝首饰你还得再等等,那些书,笔记还有零碎,我都放在车库了。” 谢宁闻言,脸色没变,抓着崔义玄手臂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他上辈子也曾经和贺华煦斡旋过,伪装自己还是有点本事的,并没有露馅。崔义玄默不作声拍拍他的后腰以示安抚。 “好,那我就先把这些东西整理完,今天就带走。”谢宁极力平和地说。 谢家的别墅占地面积不是很大,外面有个小花园,还带面积不小的车库。家里除了谢宁之外人人都有一辆车,存放杂物的地方不大。其实那些东西也不必如何清理,都装在纸箱子里,外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可见十几年前有人把女主人的东西打包扔了,就再也没有管过。 谢宁其实也能想得到,他妈妈的珠宝首饰按道理来说不是被瓜分了,就是交给了舅舅保管,如今就算他等,能拿回来的也只是一部分了。他不在乎钱,看着箱子的时候反而更患得患失,好似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一部分母亲的存在,唯恐打开就不见了。 崔义玄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帮他搬箱子,重的都不肯给他,两人一起动手来来回回都搬到了车上。崔景行也想帮忙,却打了两个喷嚏,立刻被安排先上车坐着了。 谢宁起先还红着眼眶,在黑暗里走了一趟,就若无其事了。 最后一个箱子码好,谢宁在关上后备箱的响声里对崔义玄说了声谢谢,转头又对父亲若无其事的笑起来:“今天太晚了,我得回去了,有空回来看你们。” 他还没忘了今天来的目的,计划已经定下了,他的任务就是稳住父亲别让他发现自己已经成长到了什么地步。适当的伪装永远是很有必要的。 车道旁的路灯下,谢宁敏锐地发现亲爹的迟疑:“你现在到底住在哪儿?” 他离家出走的时候都没有问过的问题,现在终于想起来问了吗?恐怕不是想知道谢宁到底住在哪里,而是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进崔家的门,结婚那事到底能不能成吧? 刚才搬箱子的时候谢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甚至神色各异都不是很高兴,现在却齐齐站在一起,就等着谢宁的答案。 谢宁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生在这样一个家里,受二十年的耽误和折磨,连自己都觉得太可笑,太不值了。他迎着路灯的光扬起无懈可击的纯真笑脸,抱住崔义玄的手臂蹭上去,丝毫不顾上面被沾上的灰尘:“你不用担心我,爸,我现在住在义玄帮我找的公寓里,我挺好的。” 我挺好的,你快要不好了。 谢宁怎么也无法遏制令自己浑身战栗的恶意,说完这句话就立刻缩进了崔义玄的阴影里,让别人当自己是在撒娇黏人就行了。 好不容易告别后,崔义玄和谢宁分头上车,准备回家。碍于崔景行还在,谢宁不能发泄自己的情绪,只好闭口不言。崔景行却看够了谢家的事,忍不住吐槽:“好乱,没有什么章法。” 见女儿开口评价,崔义玄淡淡道:“怎么说?” 谢宁靠在车窗上,只觉得疲惫,头脑也浑浑噩噩,有一搭没一搭听他们说话,就算察觉这不像是一般家长和孩子的交流也没放在心上,迟钝地只是听着。 崔景行说:“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喜欢宁宁,看来看去,觉得只有亲疏二字。虽然看起来是唯利是图,实际上只是眼光太短浅。宁宁的妈妈死了,他的爸爸又有两个更大的儿女,他们是感情更深的一家,容错率就更高,有天然的优势。而宁宁没有爸爸的宠爱,他的后爸要站稳脚跟,又觉得自己靠不住还没长大的宁宁,就和他们拧成一股绳。所以,宁宁是所有人最疏远的那个亲人,他们当然排挤他。太蠢了。一个家族要兴旺繁盛,就是要保证在前人带领全家开辟战场获得生存资源的同时,尽量公平公正的培养新血保证整个家族可以更新换代,越来越高,越来越强。我说的对吗,爸?这都是爷爷奶奶教我的。” 谢宁起先没在意,但崔景越说越长,最后简直和背书一样,他越听越呆,慢慢甚至都坐起来了,看看后座的小姑娘,又看看小姑娘他爹,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呆呆的倒是很可爱。 崔景行前面还算是自己分析的,她就是没有妈的孩子,早些年不少人跟她说过后妈会怎么怎么样,所以对谢宁的处境也比较容易理解,后面就是照本宣科,半懂不懂。 见谢宁呆呆回头,崔景行剥开手里的一个金币巧克力往他嘴里一塞,仰着脑袋等父亲的评价。 崔义玄却视若平常,甚至不是很友好:“你都照原话说了,难道还能错?那你自己怎么想?” 这问题让崔景行又沉思起来:“我不知道,咱家虽然大,历史也久远,但我才八岁,我想不通八十年八百年的事,你们说的道理,我记着就是了。” 她不太懂,谢宁却豁然开朗。 是啊!他亲爹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延续自己创造的辉煌,甚至更进一步吗!按理来说即使吸取历史教训也知道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培育所有可以培育的孩子,创造良性竞争的土壤和发展的机会,抓住一切可能**和吸纳,但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对谢宁视而不见,对谢珠直接剥夺继承家业的可能,谢容是长子从小被培训,一路顺风顺水,一共三个孩子,谢宁唯唯诺诺,谢珠阴阳怪气,谢容看不出来,但见惯了崔义玄,谢宁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谢容算青年才俊。 崔景行能说出这番话,就算是照本宣科在谢宁眼里也殊为不易了。她能受到极好的教育,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崔义玄的独女,天然有家里产业的继承权,一方面也是因为崔家家族繁盛,家风更是极好。 上辈子谢宁只是听说,所谓家风好丝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却多了一份憧憬。 可能只有讲求内部良性竞争,培养新血,不断超越,不断前进的崔家,才能养出这两父女吧。 回家之后,谢宁的心情就好多了。他没吃多少东西却觉得自己累坏了,正想上楼去睡,崔义玄却叫他等一等,就带着他坐到了餐桌边。谢宁看见崔景行拎着裙摆小猫一样窜上楼了,猜测这两人大概是有安排,于是就静静地等着。 一阵,厨房里飘来了老汤的浓香,崔景行也抱着一个包装好的盒子下来了。 谢宁早有预料,但也红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有的读者说亲爹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操作能做成,其实也挺能行的。这我也赞同,但是这种操作效果终究如何,能延续多久,我觉得就很可能不理想了。太不可持续了。你榨干了所有石头的油,里面的翡翠就都碎了。(比喻太烂了大家意会)这样不管你有多少石头,都不是长远看来最经济最合算最可持续甚至能攀登最高的方案。 第39章 一窝丝,好汤好面! 谢宁今天劳心费力又伤心,一点胃口都没有。厨房飘来的骨汤香味在别人闻起来或许是浓稠鲜香胃口大开,他却没有一丝胃口。不知道厨房准备了些什么吃的,崔家一向是比较传统的作风,要是准备了一桌生日宴,他就真的吃不下了、 崔景行抱着包装好的盒子过来,往他膝盖上一放,笑嘻嘻地打断了谢宁的思考:“打开看看,这是我用零花钱帮你买的。” 她现在还小,又在上学,露财未免不好,所以虽然出身豪富,零花钱却不算太多,谢宁都是知道的。打开显然是崔景行亲手包装的盒子,里面是一套水彩画具。 谢宁最近正在上基础课程的同时开始随心所欲画点什么,铅笔稿不知不觉攒了十几张,但还没想好怎么上色。他的画具刚开始都是崔义玄买的最好的,但只有初阶课程需要的东西,水彩是没有的。 崔景行自己也是学画画的,很清楚什么颜料好,谢宁也看得出来她舍得为自己花钱,当即拦腰抱起小姑娘道谢,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又把她放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素质不算很好,力气不大,崔景行少算都有七十多斤,身高更是已经超过了一米三,谢宁根本抱不动。把她放下,谢宁的心情就好了许多,主动充满期待地看着崔义玄。 见他心情已经恢复,崔义玄笑笑:“我给你的礼物放在楼上卧室,吃完饭再上去,我给你看。” 谢宁就知道他不可能忘了,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对他笑笑,靠了过去埋进崔义玄怀里。 崔景行在谢家的时候吃的只是些糕点,虽然现在不饿但还是想再吃点东西,于是也坐在餐桌边等待厨房的食物,顺便把一只手放在谢宁手背上安慰他。 崔家虽然家风好,她长大也受尽宠爱,但毕竟人不少,不是没有小心思的。她自幼丧母,又从小聪慧,受家长教育,不是普通的无知孩童,不是不知道人心之恶。只是虽然前去的时候就知道谢宁的家人不会是什么好货色,他们今天的表现还是太让人失望了。 难道谢宁不是他们的孩子,不是家庭的一员吗? 崔家对孩子从小讲究的就是手足之爱,互相扶持,崔景行是想不明白极限压榨欺辱兄弟姐妹有什么好处的,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只是为谢宁生闷气。 谢宁就算不看,也知道崔景行在替自己难受,于是反手握住崔景行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气氛正融洽时,照崔义玄的吩咐留到最后等他们回来的阿姨端着一个大碗出来了,笑盈盈说道:“小谢今天过生日?来,吃了这碗长寿面,长命百岁,快快乐乐。” 说着把碗放在谢宁面前,又递给他一双筷子。 谢宁下意识接过,去看碗里热气滚滚的面。 汤是熬了许久的骨汤,里头有牛筒骨,整鸡整鸭,猪蹄猪皮,用料不计成本,味道自然鲜香醇厚。面是一窝丝,一团面醒好不断拉长,拉成纤细柔韧如同细丝,下水煮熟捞出,浇上骨汤,放上切好的卤牛肉,黄瓜丝,再放两勺辣椒油,倒一点点醋,被热气一蒸,微酸鲜辣,简直妙不可言。 谢宁原本没有多少胃口,但这面只要一闻他立刻就饿了。拿筷子挑起一看,面色微黄,是里面揉了鸡蛋,汤色乳白,香气扑鼻,吃上一口,能热到心里。 此时,崔景行和崔义玄的面也端出来了,三人坐在一起吃长寿面,都觉得比早先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宴会更像是过生日。谢宁吃了一口面,低着头看见一滴眼泪落进汤碗里,浑身上下却是暖的。 这碗面滋味丰富,醇厚鲜美,谢宁吃得心满意足,从胃到心都是暖融融热烘烘的,把最后两片卤得滋味十足的牛肉吃完,他就几乎已经忘了今天遇到的人和事。 一家人这就暖意融融去睡觉。 进了卧室,崔义玄就示意谢宁把衣服脱了。谢宁一愣,想起自己怕哭得不够到位下狠手掐的那一下,大腿立刻疼了起来。他心知崔义玄是看见了,也不敢骗他,于是乖乖脱裤子,露出白如凝脂修长漂亮的大腿,自己就心虚了, 下手的时候他就知道恐怕要留痕迹,却也想不到淤青如此狰狞。 被推倒在床上乖乖坐好,谢宁绞着手指刚想道歉,就被崔义玄无奈又心疼的眼神看得动弹不得。接着崔义玄拿来化瘀药膏打开给他慢慢涂,见谢宁不时吸气,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傻!哭不出来把脸藏起来就行了,那时候谁管你是真哭假哭?只要你说出口的话扒了他们的皮,你说的是假话反而越显得你厉害,明白吗?” 谢宁怕他生气,立刻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又在他站起来后悄悄扯他衣襟:“可是我觉得我今天的表现也不错的嘛。” 除了大腿上这个狰狞的淤青之外,他其实没受到任何伤害就拿到了母亲的遗物,父亲忍痛给的三十万,过两天他们至少也得拿出一部分珠宝首饰,可算是大放血了。 更惨的是,除了谢宁和崔义玄之外,没人知道谢宁已经大彻大悟,绝对不会回去任由他们利用,不管结婚的事真假与否,谢家人都没有便宜可占,这次大放血厚,他们只会越来越惨,直到一无所有。 所以,即使不得不付出掐伤自己这种代价,谢宁的心情也还算不错。 崔义玄见他双眼亮晶晶的,显然没有拿伤口撒娇卖惨让自己心软躲过责备的意识,立刻就心软了,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就完了?” 谢宁摇头,斩钉截铁:“当然不算。但我不如你嘛,想不到很多办法,当时也只好这样了,我下次再也不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反正他们以后也会比我现在惨成千上万倍。” 崔义玄默然片刻,问他:“可是你一定是不会要他们的命的,他们不会比以后的你更惨,你难道就不觉得不公平吗?” 这话有点绕,谢宁顿了顿才明白他的意思。上辈子他被利用殆尽,连骨髓也榨干,后来又被活埋,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几种死法之一,而他是不可能要了他们的命做杀人犯的,所以他们不会比自己更惨吗? 谢宁想明白了,表情却没没有多少变化:“那事又不是一个人促成的,大头其实还是在贺华煦那里。他的账总有时间算,不用混淆到别人头上。再说,人活一世,不只是命长有钱就会幸福快乐,这一点看我妈妈,难道看不明白吗?谢家人自以为事事如意,却没有一个人内心平和宁静,觉得幸福。而我上辈子虽然短暂又孤苦无依,但最后能遇得到你,能做出以前不敢做的事,我觉得并没有十足悲惨。我最终冲破了懦弱恐惧,说不定那些证据还能帮别人扳倒贺华煦,也不是一无是处,对不对?” 说到此处,谢宁忽然兴起,直起身问崔义玄:“你知道上辈子我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崔义玄摇头,但几乎已经猜出了他的答案。 谢宁眼睛闪亮,含笑带泪:“我想到你,我想到至少你还没有死,你是个好人,我能遇到你,这辈子就不算白活了。可惜我害了你,若有来生,我一定绕着你走,不给你带来任何麻烦。我想看你幸福快乐,一生圆满,却没想到你也会给我幸福快乐。这还不够吗?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了。” 他生来孤苦寂寞,时常幻想只要有一个人爱他就够了。崔义玄给他的东西比这多太多了,谢宁不仅满足,更时常惶恐,心中又怎么会有贪婪? 过了那么多年一无所有的日子,谢宁恐怕是最明白惜福的人。他不会牺牲自己上天送的第二次生命,也不会破坏崔义玄的幸福。当这幸福与他有关,他自然也会珍重自身。 他不值得这么多好事,但崔义玄爱的他自己值得,倘若他不好,不努力,不自立自强,就配不上崔义玄了。 见他想得如此通透,崔义玄也松了一口气,揉揉他,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你能想得通那就好,复仇已经有了计划,我们只需按计划执行,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了。” 谢宁知道他是认真生气的,于是立刻答应不再伤害自己,两人上床并头睡了,谢宁虽有睡意却不肯睡,钻进崔义玄怀里赖了一阵,又打着哈欠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道:“明天我就打电话催他们,然后整理妈妈的遗物,我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呢。” 崔义玄知道他心急,揉了揉他的肩膀,没泼冷水:“好,醒来就打电话。” 谢宁又自言自语:“其实我觉得这么多年了,我妈的遗物可能也不会完善保存,买进卖出都是正常,毕竟他们对那些东西没有感情。但是他们现在理亏又怕你,可能会买新的添进去……我们的计划半个月后就差不多会崭露头角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谢家公司动荡,邵家还会娶谢珠不?” 崔义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很笃定:“会的。” 谢宁没问他为什么如此笃定,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安静片刻,就睡着了。 第40章 各怀鬼胎 第二天谢宁醒来,先去书房里检查母亲的遗物。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其实不全是父亲所说的笔记之类,还有点衣服,碟片,黑胶唱片之类。 谢宁对一件白毛衣有印象,拿出来放在膝头摸了摸,觉得这就是知己记忆里母亲抱着自己的时候穿的那件。他一面吧嗒吧嗒掉眼泪,一面打开尘封已久的笔记本,想更靠近记忆模糊,丝毫都不了解的母亲。 他埋头看笔记,崔义玄进来了一趟,看到箱子里的黑胶唱片和碟片,微微挑眉,出去半天之后就带回来一十分复古的唱片机,随手挑了张唱片放上去。 谢宁如饥似渴地看笔记,看得头昏脑涨,忽然听到音乐声,愣愣抬起头,看到崔义玄站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唱片机旁边,忍不住放下笔记扑上去:“这些东西里有我的妈妈!” 崔义玄看他扑过来就知道不好,急忙迎上去,正好在谢宁膝盖一软双腿发麻眼看要摔倒的时候抱住了他。两人都吓了一跳,谢宁更是一动不敢动,睁大双眼无辜懵懂:“谢、谢谢。” 他自从重生以来,总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极力在独处或者能够表露出异常之处的地方都表现得沉稳成熟,却没想到忽然丢了这么大个脸,呐呐道歉的同时脸就红了,又热又烫。 崔义玄扶着他站好,一松手发现谢宁还是站不稳当,立刻就明白他是蜷在椅子里时间太长,双腿发麻行动不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双手扶着谢宁的腋下把他扶起来:“好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我们出去散散步。” 谢宁本能地把脏兮兮的笔记往怀里藏,又被崔义玄瞪了一眼,委委屈屈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见他听话,崔义玄这才不厌其烦地讲着道理带着他往外走:“劳逸结合你不懂吗?你心急舍不得这些,想更了解你妈妈,我都明白,但是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以前不是天天都散步的吗?还在花园里喝下午茶,今天为什么不带着笔记出去?闷在书房躲起来,空气都不流通了……” 他不说谢宁根本想不到,闻言眼睛立刻亮了,祈求地看着他。 崔义玄实际上对他明亮含情的双眼毫无抵抗能力,但却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不行,你今天已经做错了,休想如愿以偿。我回来了,难道你不该陪陪我吗?” 谢宁一哽,心虚理亏,干脆把脑袋往他怀里一塞,以期萌混过关。 崔义玄没被萌化,拎着他就要往外走。谢宁不肯,对着唱片机伸出渴望的双手:“等等,我还没听这是什么呢……” 他挂在崔义玄臂弯,挣扎根本不好用力,被轻轻松松带出去了,崔义玄甚至还拍拍他的屁 股:“等回来了我陪你一起听,你先跟我说说,在笔记里都发现了什么吧。” 谢宁独自翻阅那些笔记,憋了一肚子的话没人说,现在崔义玄主动问他,立刻就忘了刚才那点不舍,不再挣扎顺着崔义玄下楼,同时眉飞色舞告诉他:“我发现我妈喜欢听歌,看电影,还是个影评人,喜欢写笔记!我刚开始以为她那些笔记本里写的都是日记,结果里面也没有多少关于她自己的事,都是看了什么吃了什么遇到什么事,还有内心的感想,既不是每天一篇又很有见地,我们俩的字迹还有点相似!你说奇怪不奇怪?还有……” 他一说就停不下来,被崔义玄带着从侧门出了小楼走在通向花园的鹅卵石道路上,还是兴高采烈的。见他双眼亮晶晶,好像借由那些东西终于触摸到了唯一爱他的亲人,崔义玄也被感染,停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谢宁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并不纠结,而且是真的很高兴,不像崔义玄心疼又难受,拉下他摸自己脑袋的手继续说:“还有,其实我记得她穿着一件白毛衣抱我,但是毕竟那时候我还太小了,记忆很容易就会被影响,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幻觉……今天我看见那件毛衣了,我就知道,这都是真的,我没有记错,她抱过我,我很爱我的。她一点都不凶,她没有刻薄尖酸不讲理,她是我的妈妈。” 他生在谢家,是一种不幸,有一个爱他极力想让他过得好的母亲,却毫无疑问是一种幸运。她爱他不仅是记忆中那些弥足珍贵的温暖,还有真正留给他的那些东西。 上辈子谢宁是没有机会用上,这辈子他不会把母亲留给自己保障生活的资源荒废,甚至要用它们干点大事。 谢家人对她极尽诋毁,对谢宁更是嗤之以鼻,谢宁并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后悔,反正他也不会心软,他要剥夺他们引以为傲践踏别人的资本。 想到这些,谢宁也高兴不起来了,垂眼叹息一声:“我最近总是觉得我特别蠢,被他们养成废物,恐怕也不是妈妈想要的结果。我是她的孩子,最后落得那种下场,她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上辈子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求他们放过我,却不知道他们那么猖狂,是不可能因为你低头屈服就放过的,只会变本加厉,因为我的懦弱而夺走我所有的一切。软弱忍让……是带不来和平的,只有反抗,只有拥有力量,才能让别人不敢进犯,对不对?” 崔义玄是最清楚他那忍让懦弱的本能是从何而来的人,见他提起眼神立刻蒙上一层阴翳,谢宁却没发现他正在压抑眼中的冷意。他在崔义玄身边一向警惕心很弱,反正崔义玄是绝不会伤害他的,见他生气,也只是笑笑,还反过来安慰他:“现在我不是没事了吗?你也不要生气,我才舍不得你为他们生气。我只是想不通,所以有些感叹罢了。上辈子我恨自己无能为力,但是已经太迟了,什么都改变不了。这辈子不会了,我不敢让你和景行遇到危险,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 他声音绵软,根本是在反过来安慰想要保护他的崔义玄。崔义玄被他哄得心头柔软又滚烫,说不出话来,只是把谢宁揪过来亲了又亲。谢宁被他亲得两颊绯红,眼神如水,也立刻忘了方才的话题,专心和他散步,之后又吃了顿精致美味的下午茶,这才一起回去。 他们一个看笔记,一个工作,就这么打发了一天。 两人都想看看谢家到底被骗过没有,所以打电话催了一次他们赶快把东西送来,就等着了。 谢宁这辈子确实有所长进,甚至连自己已经住进了崔义玄家里都没有对谢家人说。但崔义玄的名头到底是好用的,谢宁没等多久,他们就打电话说是东西准备好了,问谢宁什么时候方便,给他带过来。 谢宁这才找崔义玄拿房卡去公寓,到了才给父亲发定位。他本以为崔义玄把自己接回去之后这房子就恢复原状了,没想到崔总名下房产多,谢宁住过的毕竟也算是见证了两人的感情,根本没动,还是原样。虽然缺了很多日用品,但家具什么的都还在,而且卫生天天有人打扫,倒也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看不出来没有人住。 盘在沙发上等到人来,谢宁开了门把父亲迎进来。对方带了律师和秘书,显然摆的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谢宁他妈喜欢收藏珠宝首饰,所有的虽然不多,但样样值钱,这么大数额,当初又没在谢宁名下,走赠与的话还是要过法律手续的。 这一点谢宁不懂,崔义玄是懂的,因此给预约了一个律师,还在路上。谢宁慢悠悠看完自己根本不懂的赠与合同,就打开盒子看珠宝。 一套钻石头面,一条珍珠项链,一堆宝石戒指。谢宁昨天看笔记已经发现母亲是个眼光极好,而且当年做投资手里有不少钱的人,她爱珠宝,自然舍得花钱。可惜的是到了死的时候她想留给谢宁保命的东西,却不得不对狠毒的丈夫妥协,怕得不到东西他们就制造意外弄死谢宁,所以这些珠宝也好,投资也好,都被亲爹吞了,谢宁手里只有钱,和公司原始股。 谢宁拿起那条珍珠项链,露出个温柔微笑:“我记得这条项链,她以前经常戴的,对不对?” 和那件毛衣搭配,温柔典雅,品味实在很好。 他记得,亲爹却不记得了,随意答道:“对。” 然后就催他签合同。 谢宁笑笑,等了一会崔义玄给他请的律师终于到了,亲爹的脸色变了一阵,没说话,又无人搭理,自顾自地变了回去。 “合同没有问题,谢先生可以签字。” 谢宁提笔签名。 或许是觉得崔义玄连这点事都要请律师,显而易见是真的很喜欢谢宁,所以自己可以徐徐图之,占个长久持续的大便宜,所以也没说什么,忍着厌烦等谢宁签好合同,又分别收好。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接了个电话,神情立刻变了。 谢宁清清楚楚听见对面说公司生产线出了事故,微微笑起来,目送亲爹离开了。 这回事上辈子也是有的,贺华煦帮忙解决了,毫发无损,不知道这辈子亲爹还能不能当这么幸福的老丈人? 作者有话说: 珍珠项链……好虐。 第41章 戏精的夜生活超丰富的! 谢家做的是实业,虽然看似多年发展根基深厚,亲爹更是结下不少善缘,人脉很广,现在女儿要和邵家结婚,儿子又和崔义玄在一起了,怎么看都是蒸蒸日上。 但是实业也是有其缺陷的,现金不多,钱都压在生产线上,靠的是买进卖出带来活钱,还背着贷款,一旦资金链断裂,马上就是万劫不复。上辈子谢宁不懂这些,但这辈子一听生产线出了问题,自然而然就知道当初贺华煦是怎么帮忙度过的了。 谢家的摊子铺的大,在外的贷款也多,一旦运转不灵就要出事,甚至导致公司动荡,是他下手最好的时机。 送走父亲之后谢宁立刻回家,同时打电话给崔义玄,问他贺华煦的下场。生日宴之后,崔义玄就给贺家告了状,得知贺华煦在外名声极差,还得罪了崔义玄,贺家二话不说就把他抓了回去一顿指着鼻子的责骂,连公司职位都被取代了,过得堪称是凄惨无比。 这个时候崔义玄已经联络上人脉,把港岛那边试探着伸过来的手——一个道上人称七爷的在过关的时候就给抓了。虽然最后证据不足,又有七爷强悍的律师团,人还是放了出来,但生性多疑的七爷已经疑上了在自己面前对阴狠无情的本性毫无遮掩的贺华煦,缩回去再也不肯出山了。 所以现在贺华煦的底牌太少了,不动还好,一动说不定就会被七爷,自己家人,崔义玄,虎视眈眈的三方给撕了。 没有了谢宁,贺华煦就不必再对谢家人虚以委蛇,想也知道不会给他们提供帮助。 而谢家目前要找帮手,恐怕只能立刻把谢珠嫁出去,求姻亲帮忙,再来故技重施骗谢宁让崔义玄帮忙。邵家虽然能量不够大,但是和银行的关系很好,只要他们愿意担保,还是能贷新款的。再加上谢家做食品,邵家做超市,上下游齐了,生意就能盘活。 而崔家是全国顶级的财阀,只要谢宁真的有用,到时候不管是注资还是扩大生产,都指日可待。 短期渡过难关靠邵家,长期发展甚至更进一步靠崔家,谁敢说亲爹不是卖儿卖女成功人士? 谢宁笑笑,和崔义玄说了再见就约见了自己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召集他们开会。 他带来的消息虽然出乎经理人团队之外,但毫无疑问是个好消息。至于谢宁预测的父亲的行动,他们也没有提出质疑。有钱人家里就是这么乱,这些人应该看也看惯了,谢宁和亲爹毕竟是父子,能多得到些零碎的详细消息也是应该的,问清楚谢宁想得到什么效果之后,他们就开始修改计划。 谢宁见他们成竹在胸,这才告辞回家,等着他们定下之后再开会,同时也等待着谢珠结婚的好消息。 他知道此时此刻恐怕全家都在焦头烂额,谢珠是个没什么眼界的,这辈子没有贺家伸出援手,谢宁这里还要徐徐图之,所以谢珠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恐怕就是去找邵仁帮忙了。 邵仁确实对她也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的,所以就答应了立刻娶她,还帮她争取家里的帮忙。 现在失魂落魄有求于人的谢珠自然惶恐不安,真诚感激,落在邵家人眼里,也算一个十分合心意懂事理的媳妇人选了,原本就有意订婚,现在更是直接要求结婚。 谢珠也没什么不情愿的。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生产线的事故不小,是刚换的机器有问题,不整条更换根本没办法解决,而要解决,没有几千万下不来。所以她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自然恨不得立刻嫁到邵家做贵妇,于是乖乖待嫁。 至少有了邵家,她的生活不仅维持住了水准,甚至还能在婚前更上一层楼。邵家也是有底蕴和气派的人家,给未来的儿媳的除了固定要传媳不传女的首饰,还新买了一批衣物。 谢宁收到舅舅消息,说谢珠要嫁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作为弟弟免不得要去送嫁。 想必是忘了那天在谢宁和崔义玄这里吃的亏,这次舅舅说话虽然讲究了许多,但言辞之间不容违背的意思却很明显。谢宁看了微信却没回,只转头给谢珠发了个恭贺新婚的消息就完了。 谢珠对他,那脾气自然是没有改的,正好最近伏低做小在邵家人面前装腼腆羞涩知恩图报累了,一上来就质问谢宁既然知道她要嫁人了为什么不回来。 她都要嫁人了,日后命运就是定了,就算谢宁不插手,她的脾气也能让她把自己好好的日子弄得一团糟,何必对她再伪装?所以谢宁直接回了句崔义玄不让回,就扔开手机不管了。 谢珠再蠢,再不了解谢宁,也猜得到崔义玄的不满,于是立刻消停。 一句话就让谢宁回去,当他是什么? 过了几天,紧赶慢赶的婚礼准备妥当了,谢宁这里也收到了一张请帖,写了两个人的名字。谢宁做完一张卷子抬头,就见到崔义玄把请帖拿起来端详,见谢宁凑过来,低声评论:“他们倒是心大。” 谢宁笑眯眯蹭着他的手臂,并不怎么生气:“他们当我是傻白甜嘛,很好骗的,当然希望我既往不咎,还说服你给面子了。” 他近来学习压力很大,而且课程很杂,但心胸却开阔了许多,以前想到多少会心里堵一下,现在倒是纯然看戏的心态,甚至有心思专门对着男人耳朵说话,声音又轻又柔:“那你说,我能不能说服你嘛?” 谢宁现在身体虽然仍旧青涩稚嫩,但里头的灵魂怎么说也长了几岁,何况又天天和崔义玄腻在一起,眉梢眼角自然流露温软如玉的风情。他生的好看,原本就灵动,现在故意释放诱惑,像只露出肚皮引人去摸的小猫咪一样迷人。崔义玄把他拉进怀里rua,被他逗得一阵闷笑:“你想不想去?” 他怀里的谢宁被揉得一阵发软,身体放松下来,认真思索起去不去的利弊:“我不知道诶,我还没拿准主意,到底要怎么揭开假面露出邪恶的真面目。我要是去了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给他们机会让我求你帮忙,一直吊着他们给他们希望,最后出现在收购的最终谈判桌上,你觉得过不过分?” 崔义玄挑眉,很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其实他还真不觉得谢宁的报复就算邪恶。谢家人都没有把他当成家人,他又何必手下留情?大家各凭本事,弄不过谢宁应该是他们的耻辱,谢宁又有什么必要留情? 眼见谢宁的进步神速,崔义玄心中对他的期许比好好上学,好好画画又多了很多,正想着谢家公司还是可以拿来练手的,自然不会阻拦他,于是启发道:“我只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想这么做,要知道,我可最讨厌人出尔反尔,踟蹰不前了。” 说着,还用指尖挠谢宁下巴和耳际。 谢宁躲了两下躲不开,只好放弃,他的耳际皮肤很薄,相当敏感,被闹得一阵微颤,很快就红了起来,连着心尖也颤了起来。他在崔义玄面前,向来是知道对方喜欢自己的,不管做出什么样子,是不是故意的,经常都会招来炙热的目光,若是自己乱了阵脚先意乱情迷起来,那下场就更是控制不住,见崔义玄已经静下来盯着自己看,空气也逐渐升温,谢宁忍不住缓缓深呼吸,悄悄往后缩,抓住崔义玄的双手,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那婚礼你陪我去吗?他们可能还挺想要你过去撑腰的,好歹是颗定心丸。” 崔义玄被他抓着手,但还是相当自如的把他堵在办公桌和自己的怀抱中间,反手抓住谢宁的手,根本不管他问了什么:“卷子做完了吗?” 已经入夜了,谢宁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知为何羞得浑身发颤,撒谎:“还没有……你先放开好不好?我要写作业了。” 他大多数时候都很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渴求,但也是会害羞的,见崔义玄专注又热忱地盯着自己,扛不住了,扭过头柔声哄骗他先放开。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很不讲道理,崔义玄没用多少力气就挣开他的手,站起身一把将他扛起,往门外走去:“明天再做。” 谢宁大叫一声,被吓了一跳,内心狂叫好刺激哦,表面上却软趴趴的使不出力气。书房和卧室在一层楼,现在崔景行又睡了,走廊根本没有人,谢宁一出门就捂住了嘴,唯恐喊醒了别人看见这一幕。 他失去了反抗时机,又不是真的想反抗,很快就被抱进卧室,被崔义玄霸气又刻意地扔在了四柱床上。谢宁下意识蜷起,却见崔义玄十分入戏地一面解开腰带一面冷酷勾唇:“想要我陪你回家参加你姐姐的婚礼,就好好表现。” 好……好帅的残酷无情无理取闹霸总哦! 谢宁仍然捂着嘴,脸颊红成一片,愣神之后慢慢松开手,摆出一副僵硬的不情不愿的表情,闭上眼,扭过头,心如死灰,被迫吐出一个字:“好。” ……戏精的夜生活真的好好玩! 谢宁似乎打开了某扇无法关上的门。 作者有话说: 事毕之后,霸总神清气爽:爽!小妖精裹着被子双眼含水:快乐! 第42章 借个舞台秀恩爱 谢珠的婚礼虽然仓促了点,但从场面上却看不出。毕竟邵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家业还不都是他的,婚礼自然不能简慢了。谢珠也因此早早体验到邵家太太的风光,对家里如今的焦头烂额不由生出一种隔岸观火,反正烧不到自己所以轻视的态度。 不过她本来能搞定结婚的事就可以了,也没人希望她在里面掺和更多,专心待嫁就是了,所以她倒是很闲,精神压力也最轻。 婚礼这天,谢珠状态显而易见的好,谢家人也都与有荣焉,整整齐齐出场。谢宁挽着崔义玄进场,带了个大红包,和其他宾客一样,没把自己当娘家人看,心情也是看热闹的喜悦,一面递写了自己名字的红包,一面还在和崔义玄咬耳朵。 “最近怎么感觉什么事都想你出场,你以前可是只闻名不见人,现在倒像是走穴跑场子,感觉掉价了……” 谢宁虽然是开玩笑,但也真有点不乐意。谢家人未免觉得自己的面子太好用了,嘴上心里都不屑于谢宁以色侍人,但最后还不是好处沾得飞快?没见他们手软,像嫌弃谢宁一样严词拒绝。 崔义玄最近在这些不必要的场合露面太多了,先是谢家现在又是邵家,总显得掉价,不够高大上了。有心把他塞回去,偏偏他自己又不肯,非要跟来给他撑腰。谢宁虽然不觉得自己如今很需要撑腰,毕竟谢家人有事相求,邵家最是知情识趣,他不会有事,就算有人说什么难听话,他的心脏也大了,不怕他们说。 但偏偏心里甜甜的,也没有很认真的拒绝。 横竖今天婚礼过后,就是高楼起高楼又塌,谢宁的伪装也就快结束了,所以他就当两人是来看热闹顺带约会的,亲亲热热走进去了。 有人认出他,很奇怪为什么娘家人这时候才入场,之前都不露面,甚至没坐娘家人那一桌,不过没机会搭话。 谢宁本想随便坐一桌,别和那些人在一起,这一桌上万的喜宴就吃不好了。没想到崔义玄到底威名在外,就算不请自来,也立刻引起震动,邵父亲自来请,把他引入主桌,谢宁自然也跟着去了。 席位自然是早就定了的,但崔义玄必然是要坐最好的桌子最好的位置,他拉着谢宁不放,谢宁自然也有个座位,稀里哗啦一顿调整。有人养气功夫不到家,看着谢宁额角青筋一阵跳,谢宁却装作毫无所觉,含笑痴痴凝望冷静如常被众星捧月的崔义玄。 见此,许多曾经去过谢家给他办的生日会的人,立刻想起了谢宁和崔义玄那海枯石烂不停歇的肉麻情话,立刻什么也没说,还热情招呼转移注意力,唯恐谢宁开腔。 谢宁被当小孩塞了一把巧克力,见牌子是自己喜欢的,就慢慢剥开吃。婚礼还没开始,宾客正在入席,酒菜自然是没上的,桌上只有零食糖果和烟。谢宁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以前也是吸烟的,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 大庭广众话不好说的太明白,但崔义玄是懂的,见他一面往嘴里喂剥出来的巧克力,一面抬头天真无邪看着自己,心软手痒,在谢宁脸上捏了捏,十分溺爱:“以前是的,不过不想让你吸二手烟,所以你没见过。” 也就是说,都是避着他抽烟的。谢宁闻言立刻软化,像只肥肥软软的奶猫,对他笑笑,剥出一颗巧克力给他吃。崔义玄张嘴任由他喂,两人挨得极近,大庭广众人群环绕之下喁喁私语,卿卿我我,显然是很不礼貌,很没教养的。 但居然没人敢说什么,只要他们两个不大声说话就行。 谢宁觉得婚礼无聊,但已经来了又不能立刻就走,于是吃完巧克力就四处张望,等新娘出来,婚礼开始。 过一会,终于等到吉日良辰,婚礼进行曲中,身着昂贵婚纱的谢珠挽着父亲出场,盛装华服,眼波流转,等在圣坛下的邵仁人模人样,两人看着也是恩深爱重一对眷侣。众人面带微笑眼含祝福,此起彼伏地鼓掌。 谢宁被气氛带动,不自觉跟着鼓掌,片刻后又觉得没意思,凑到崔义玄耳边悄声说小话:“我怎么觉得这个婚礼比以前那次更和谐?难道落难的可怜千金就这么受欢迎吗?” 他的呼吸带着一股巧克力的浓香,和谢宁身上最钟情的沐浴露天长日久留下的他的味道,崔义玄被熏得一半身子都热了,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也跟着小声品评:“是吗?那你算不算落难千金?” 谢宁一时沉默,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剧本。但他内心终究不觉得自己是十八岁,所以想了一阵就坚定地答道:“我不是,我是出轨的小娇妻,你是勾引别人红杏的大坏蛋。” 他显然挺满意自己这个定位的,笑嘻嘻迎上崔义玄的目光,要不是碍于现在人多,甚至很多人已经对他们不看场合只顾着头碰头说话不满了,早就亲上去了。崔义玄在桌子底下找到他的手,蹭了蹭十指相扣,两人腻腻歪歪。虽然谢宁嘴上说觉得谢珠和邵仁比上辈子他所见的新婚要深情多了,但其实远比不上他们的状态。 简短的宣誓仪式过后,新郎新娘换过一套新衣,出来敬酒。本地婚礼上讲究三脱三换,准备结婚的时候一套衣服,举行仪式的时候一套衣服,敬酒又是一套,都得是崭新,视能力买最好的,都是婆家备办。 谢珠的敬酒服是一条鱼尾裙,剪裁得当,设计新颖,她穿上之后容光照人,自己看镜子都免不了洋洋得意,出来挽住新上任的丈夫的手,见他眼中有惊艳和痴迷,心情更是愉悦。 她毕生所求不多,一是要做人群里最好看的那个女人,要嫁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男人,二就是要富贵一辈子,衣食无忧,随心所欲的花钱,至于爱不爱情倒是看得很开。 正因如此,能够如愿举办盛大的婚礼嫁给邵仁,对她来说绝对算完成心愿,可惜的是敬酒第一桌主位就坐着给谢宁撑腰来的崔义玄,男人三十出头,威严逼人,站起身来渊渟岳峙,虽然不常开颜,却显然继承了极好的基因,长得夺目。 就算不是崔家财阀的掌舵人,也足够好,何况他是。 谢珠咬了咬牙,心中忽然觉得不足。她汲汲营营,卖力营造人设,辛苦读书,又发展人脉,每一步都像是兢兢业业织网的蜘蛛,千算万算顶了天不过是嫁给邵仁,尚且觉得不算亏,正要心满意足,却总是见到谢宁什么都没有做,轻而易举就有这种男人垂青。 她心态不稳,笑容却不能消失,今天是她的婚礼,她不能允许任何人包括自己留下一点瑕疵,于是压下心头那汹涌的情绪,正要开口说话,身边的邵仁已经诚惶诚恐敬酒,连带着对谢宁也说了好几句好话。 谢珠心中不满,恶意简直要从胸腔往上,从嘴里涌出来,却死死咬住了,跟着新婚丈夫笑盈盈道:“我先干为敬。” 一口闷了小小玻璃酒杯里的高度白酒。 猛地喝下去一整杯酒,谢珠调转视线去看谢宁,终究没忍住,含笑逼迫:“来参加姐姐的婚礼,我敬了酒,你怎么不喝?” 谢宁看着她,并不害怕,反而有些佩服她脸上不曾消失,面具一样的笑意。她也不是没有吃苦,也不是没有忍恨,但是都换了些什么啊?怎么想脑子都不清楚。 邵仁和她婚前还算柔情蜜意,互相给面子的男女朋友,结婚之后却没觉得需要收心,在外面包养约炮玩得不亦乐乎,只是低调了许多,却从没想过瞒着谢珠。 谢珠脾气其实很不好,受不了他不兑现甜言蜜语,于是狠命大闹,结果是夫妻关系冷硬如冰,邵家二老都向着儿子。谢珠一阵歇斯底里,一阵伏低做小,终于怀上了孩子,以为能够成功收服丈夫。结果孩子是生了,邵仁根本没管过,谢珠和其他精致的贵妇一样,生了二胎,也认命了,和每个人关系都不好,回娘家就抱怨…… 她到底活出什么了?虽然没有如愿以偿,但也不愿放手,谢宁知道这些发展,却不知道最后结局如何。不过圈子里不缺这种寂寞孤独只剩面子和钱的女人,她最好也不过如此,毕竟后来邵家都很不耐烦她了,不会更好的。 所以,看她在自己的婚礼上光辉灿烂趾高气扬,谢宁就忍不住失神,没答她的话。 崔义玄见他走神,不仅不以为意,还笑了笑,一瞬间就像春风吹过冷硬石壁,藤萝忽然蔓延,而且开出芬芳的花,崔义玄拿走谢宁一直捏着的酒杯,柔情万种:“他不喜欢,我替他喝了。” 谢珠一时百味杂陈。 方才邵仁敬酒,话里话外都是我干了你随意,具象化了所谓只要你来赏面,我绝对不敢难为,只有受宠若惊的份。这男人天生就像是应该身居高位,向下俯视,所以仰视久了,就算知道他因为真情而愿意俯就,亲眼看见了也叫人心情复杂。 何况谢珠。 就算无关情爱,她也满腔丑陋的嫉妒。谢宁静静打量她暗潮翻涌的眼睛,心想,大概还是太闲了,再过两天吧,再过两天,她也就绝没有这个心思了。 第43章 弱者的挥刀 谢珠婚礼后,谢宁就空前的忙了起来,画室那边请了假不上课了,兼职倒是还坚持着,高中课程的学习也暂时停下,专心和代理经理人团队会晤,准备狠狠从父亲的毕生心血上撕下一大块肉来。 和邵家联姻后,公司的情况确实有所好转,漏洞虽然还在,但生意却有了起色,想要再贷款,还有人担保,亲爹刚放下心来,意气风发了两天,就听到下面报告,好像有人在收购散股,游说大股东。 虽然亲爹在公司决策上占优势,但也不能做到一言堂,都是以成绩服人,大家还是分派别和远近亲疏的。这种动作虽然细微,但只要被察觉就有很大可能是灭顶之灾即将来临,亲爹的脸色立即变了。 他的公司如今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虽然通过联姻获取了一些帮助,但决策者无论如何都要承担责任——扩大生产线的决策也是他决定的,但机器整个批次都出了问题,他的威信此时本来就在低谷。 这个时候收购散股,游说股东,如果是同一个人做的,他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手法,眼光,都很像是国际知名的几条巨鳄猎食的风格。 亲爹很清楚,要是真如猜测的那样,凭自己的本事是逃不过去的。但他也不是普通人,发现几个股东有的动摇,有的已经被说服,立刻抽丝剥茧,没多久就找到了谢宁的职业经理人,要求和他的老板见上一面。 正在接电话的职业经理人看向正拿着一根铅笔在废弃的文件纸背面随便涂画的老板,一时居然无话可说,只觉得场景有点荒谬,静了静,恪尽职守地答道:“您的要求我们会帮您转达,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三言两语挂了电话,谢宁已经停笔,拿起纸吹了吹:“他打电话干嘛?” 他的经理人全都见多识广,别说是儿子埋伏暗算老子,就是更复杂百倍的豪门大戏都可以很有职业素养的当做寻常,见谢宁问,态度很平常地答道:“谢总想请您吃顿饭,探探虚实,看看能不能合作。” 谢宁把吹干净的纸拿远了端详,自言自语般评价:“其实我爸还挺像个枭雄的,豁的出去,什么都舍得,遇到大事也不慌不忙,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自己还没到绝境……请吃饭我就不去了,你们出个人,给你们出场费,就说老板委托你们全权代理,你们什么都做得了主。” 现在他出去,这戏就唱不下去了,到最后的震撼登场也会失败,所以谢宁是不会见人的,随便弄一个糊弄亲爹,还不如让代理人出面。形势比人强,亲爹就算心里觉得被冒犯被轻忽怠慢,表面也不会做什么,甚至很知情识趣,这顿饭还是吃得宾主尽欢。 吃过饭后,亲爹就试图从职业经理人这里下手,获得某些消息,贿赂层出不穷,谢宁都有点佩服了。他只耐心等了两天,贿赂经理人不成,亲爹就给他打电话了。 亲爹打来电话,一半是指责他从家里搬出去之后都不知道回家看看,没有一点做人儿子的自觉,一半是问他崔义玄有空没有,要是有的话记得带回来,他有很要紧的正事和崔义玄商量。 看来这是一个姻亲不成,来启用第二个了。 谢宁无声地笑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肠冷**许多,假装懵懂无知更是熟练了许多:“啊?我也不知道啊,他最近都很忙的……” 说着又失落起来:“他不喜欢我多提你们……” 这话一说,亲爹立刻黯然了,猜也猜得出崔义玄很清楚他们都对谢宁做了什么,很不满。但眼下四面楚歌,亲爹做了一辈子生意,商场无情,很清楚自己的困局只要崔义玄愿意伸出援手就能解决,而谢宁又是如此好骗的人。于是他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涩道:“是我老了。以前……我对不住你,忽视了你,就当这是还债吧。” 真不愧是老不要脸,玩弄人心还是可以的,这劳累一生沉迷工作回头来才发现亏待了亲儿子的语气真像那么回事。谢宁内心冷嗤一声,心想自己在所有人眼里未免也太好骗了,这两句好话没有一句是实话,就觉得十拿九稳了…… 求人救命居然连句能让对方满意的话也不想说,还当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谢宁忽然心情很差,连继续扮白痴,最后才揭开假面的心情都没有了,挂断电话就愣神了好一阵。 谢珠谢容自幼欺凌他,所以在谢宁眼里,其实很难把他们当亲人看,没有期待,就没有感觉。 舅舅是亲人,竟然如此对他,又常年利用他渴慕亲情,敬畏父亲的心理掌控他的一举一动,时间长了,谢宁对父亲这个词就寄予了太多希望。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会有所反应。 静坐一会,谢宁恢复平常心,给团队打了个电话叫他们按照计划继续操作,自己则去花园散步了。天色向晚,四野都黯淡下来,偌大的花园里只有谢宁一个人,忽然就好像大了好几倍。谢宁自从上辈子被软禁过后,就很喜欢在这种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地方体验自由,而且十分亲近自然,不管有什么事,来花园走走总能立刻宁静下来。 重活一世不容易,谢宁不知道换在别人身上会不会激进,或者天然认为这运气是拿来称王称霸的。他只是觉得自己上辈子几乎什么都没做成,什么都没经历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还是补齐遗憾。 能和崔义玄在一起太幸福了,只要想想这件事,他也就很难让心泡在苦涩的仇恨里。讨债是要的,但长长久久的恨下去,那未免太不值。 亲爹虽然能够动摇他的心智,让他觉得不公平,但想想前后两辈子遇到崔义玄的事,谢宁的心就静下来了。 他最喜欢灯火阑珊处静静站着的崔义玄,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他为自己留下,深沉如海,有不尽的温柔波涛。 谢宁心气平了,慢慢走回小楼,崔义玄也就回来了,崔景行放学早,埋头写完作业,三个人一起吃晚饭。吃完了,崔景行又去做课外的作业,或者看看书,玩玩游戏,谢宁跟着崔义玄进书房,把亲爹打电话来的事告诉他。 这一回他不问你要不要跟我去了,平静地说:“这回我自己回去就够了,反正也快揭蛊,我不怕了。” 崔义玄微微挑眉,凝视他片刻,没说什么。 谢宁慢悠悠等,等到亲爹熬不住了,又给他打电话,这回软话说得更多,这才收拾东西,回娘家。 他其实手里的钱不少,只是忘了花,这次成立代理团队,又把大头投进去做启动资金,要不是崔义玄提醒,可能一毛钱都不给自己剩。后来幸好还有亲爹给的三十万,谢宁回去的时候就买了一堆东西,充当心意。 回去的时候,谢家人居然全都在,一看谢宁大包小包上门,还带了个司机,虽然表情僵硬古怪,但还是热情招呼了,让他进门。 谢宁在新婚不久的谢珠脸上看了看,心里就明白了。她虽然挽着丈夫的手臂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但眼角眉梢都藏着愠怒,显然不怎么快乐。不过谢宁也不管,坐着只等吃饭。 邵仁比谢容或许强些,至少很有进取心,见了能在崔义玄身边说上话的谢宁,态度也挺好。谢宁又不把自己当谢珠的娘家人,从来没有替她的婚姻抱打不平过,和邵仁你来我往,居然还聊得挺合拍。 家里其他人听着,难免觉得插不进去,又对谢宁的自然舒展吃惊。谢宁其实也清楚,上辈子这时候自己的心智远不如现在,见了陌生人更是难开口,要和人交际根本不行,看到什么都怕。 谢宁在心里笑笑,忽然发现自己或许是走进了思维误区。所有人嘴上都说他是舅舅在谢家唯一的亲人,所以舅舅应该爱他才对,正因如此他才想不通舅舅为什么故意对他做这种事,但是……大家都这么说,就应该是这样吗? 舅舅为什么不可以恨他? 一个年纪轻轻前途大好自由自在的男孩子,忽然要嫁给年长好几岁,娶过两个老婆的姐夫,他愿意吗?不仅如此,结婚的名头是照顾姐姐留下的孩子,姐夫还是个崆峒人士…… 谢宁默默低头喝了一口茶,心想,其实不愿意反而是顺理成章的,但是反抗不了家庭,反抗不了丈夫,就来欺辱报复一个四岁的孩子,向更弱者挥刀,实在也是…… 他知道虽然自己猜的不是百分百的准确,但也差不了太多了,就熄了应舅舅眼神暗示出去和他说话的心,等吃完饭后进了父亲的书房,邵仁也在场,三人密谈好一阵,都是他们两人围着谢宁哄劝逼迫他去找崔义玄。 其实他们就算不肯说清楚现在局势到底如何,谢宁也是清楚的。邵家联姻后下场,没想到一样是泥足深陷。忽然之间,生意处处都不顺了,外头的巨鳄也露出狰狞的相貌,花出去的钱财不少,有用的消息一个都没有,所以两家也顾不上要脸了,必须让谢宁说动崔义玄出手相助,否则顷刻就是灭顶之灾,至少,公司是保不住了。 谢宁在心里叹气。他以前对父亲,从来生不起反抗之心,因为总觉得对方伟岸非常,然而,这不过是陈旧的印象罢了。 谢宁到底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一味低着头,于是亲爹以为他不敢不答应,就放他回去了。这一去了无音信,电话都打不通了,一个月后尘埃落定,公司易主,谢宁终于准备好出现在他面前。 亲爹颓唐不已,木然坐在会议桌一侧,等着那位真人不露相的敌手出现。外头门一响,坐在对面的经理人含笑起身:“我们老板来了。” 谢宁缓步入内,面容平和,暗暗提着一口气。 第44章 大老虎的快乐你们想象不到 这段时间以来,谢宁是清楚亲爹的焦头烂额的。他始终查不出到底是谁在公司内外觊觎针对,又久久不能解决生产线出的问题,就算贷出款来也只是杯水车薪。邵家起先还肯相信他的话,后来就觉得要有起色难了,这一世因为此事,谢珠的婚姻也从一开始就不顺了,听说已经吵了好几次。可惜她总是理亏,因此也没什么气势,竟然比上辈子开局还差。 谢宁并不怎么关心谢珠的将来,只专心跟进亲爹这边的情况。要登高不容易,可是要毁掉一个公司,对专业人士来说就难了。才只一个多月,谢宁就把亲爹在天时地利人和下逼到了要卖公司的地步。 他心中仍有不甘,总觉得自己是被针对了暗算了,觉得这幕后之人一定有滔天权势和惊人恶意,见谢宁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一时间反应不能,表情十分好看。 谢宁跨进门,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好一阵,觉得内心还是感慨和快意居多。他和亲爹之间,向来只有过单方面的追逐和向往,后来失望和绝情也是单方面的,如今居然能够俯视亲爹,让他再也无法动摇自己分毫,那感觉……确实是酸爽。 于是谢宁勾起嘴角笑笑,丝毫不觉自己这个表情很像崔义玄的商业微笑,在经理人的示意下坐在亲爹正对面,拿过尚未签字的文件看了看,接过签字笔,把自己的名字先签上,然后递到仍然僵硬的父亲面前:“签吧。” 这一回,他再也不必假装愚蠢,也不必再叫他父亲了。 谢宁一手布局操控了这一切,如今就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所以亲爹呆滞多久,他都愿意等待欣赏。可惜,亲爹也并没有停留在僵硬和不知所措,很快就恼怒起来,用力一拍会议桌:“你!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被这个一向忽略掉的儿子暗算,对亲爹的自尊心实在是极大的打击,不过他自以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站起身来就大声开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家里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样伙同外人来害我?崔义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又许给你什么好处了,你竟然帮着他来搅和我的生意?你……你枉为人子!” 谢宁也无心纠正他关于崔义玄挟私报复的错误认知,毕竟说了也不信。亲爹越是恼羞成怒,激动欲狂,他就越是淡定,双手交握,仰头直视对方,静静的道:“我都知道了。” 这话并没有什么威力,甚至柔柔软软,但亲爹心虚,见他扯掉假面之后真实的冷静和淡漠,立刻一怔,气焰居然很快就消失了。 谢宁又说:“我都知道了,不管是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还是你们到底都瞒了我些什么。你不当我是儿子,我为什么当你是父亲?你若是想要走得有尊严,我看还是好好签了字走,至少能拿一笔巨款,就算公司没了也不算丢人。如果你不肯……” 他似乎并不觉得有这个可能,笑了笑,运筹帷幄之中:“你比我更清楚,对付你,我能做出什么事来。你也别想着今日之耻总有一天会还回来。我总会比你活得长,你说是不是?我只会越来越好,而你若是再得罪我,恐怕就会越来越差了,你说,对不对?” 片刻后,谢宁看见他的双肩垮了下去,沉重无比重新坐下,提起那支笔,颤颤巍巍,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局势已定,谢宁根本不催,只是看着。 他的经理人团队经过这一役,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弄得清楚明白,但亲眼看着儿子逼宫老子,还是觉得特别爽文,特别热闹,特别好看,也一声不吭看戏。若不是专业素养不允许,恨不得掏出手机拍朋友圈小视频。 终于,名字签好了,亲爹也崩溃了,把笔一扔,无数墨点飞溅,亲爹站起身,恨恨道:“好,今天这一切,我都记住了!” 说着就要大步离开。谢宁在他身后,对他这态度很不满意,冷冷回道:“我会忘掉的,因为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还请好自为之,以后要是倒了霉,都记在我头上也无妨,只要能让你觉得自己没有这么无能。” 他说话实在是太气人了,谢宁余光看见有人在桌子底下无声鼓掌,他忽然被逗出几分想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阴云移开。 这番话落在亲爹耳中,有太强的暗示意味,他甚至都不敢走了。有心扑上去掐死这个不孝子,会议室里的众人却都防着他,虎视眈眈,根本无法上前。狠话放了一半无以为继,亲爹霍然转身瞪视许久,终于转身,拂袖离开了。 谢宁的计划终于告一段落,见他走了立刻站起身来,带头鼓掌,说要请大家吃饭。 接下去是恒久的亲爹干一事他就破坏一事步骤,等亲爹动了才能动,谢宁终于可以歇歇了。 这顿饭谢宁吃得舒心,团队了却了一桩任务也高兴,居然围着他灌起酒来。谢宁这辈子还没喝过酒,就算成年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崔义玄看的紧,不肯给他喝,谢宁自己也想不起来尝试,红酒才喝两杯脸就红了。 团队的人都知道他和崔义玄情深义重,见状不敢再灌,谢宁自己却又喝了起来,别人一时看不住,他就把自己喝醉了,心里当真是对自己的酒量一点认识都没有。 怕他回不去,也怕自己担责任,团队很快派人悄悄给崔义玄打了电话。崔义玄听说他们在聚餐,不愿立刻过来打扰谢宁,这件事结束太不容易,谢宁这段日子也累极了,就让他先品尝一番胜利的滋味,之后掐准时间接他就好。 崔义玄是最清楚的人,一个人若是从来没有体验过胜利和野心的滋味,没有发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快乐,淡泊寡欲还是很容易的。可是只要尝过了,就再也不能任由别人安排自己的生活,而要把一切都搞得清清楚楚,还要保持自己的影响力。 谢宁上辈子没有机会,甚至从不以为自己能做到任何复杂的事,可他的经历给了他太多磨难,却未曾改变他的本性。这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坚韧与品行,未必没有更大的可能。 如今他办成了这件事,应该比人生所有时候都更开心,崔义玄也乐于让他品味胜利的滋味。 于是谢宁等到宴散之时歪歪扭扭走过来,看见他,就立刻眼睛一亮,当着小心翼翼更过来怕他摔倒的众人,小跑到崔义玄面前,仰头看着他,努力的,原地跳了两三下,始终离地没有三厘米,更别想跳进崔义玄怀里。 “噗——!” 好像有人笑了。 谢宁充耳不闻,自己做不到干脆张开双臂明示需要帮助:“抱——嘛!” 撒娇真是熟练,黏糊糊,甜蜜蜜。 崔义玄原本靠着车吹风,神情冷淡,崖岸高峻,见了他立刻融化不提,等他如此撒娇,竟然也跟着笑起来,万分柔情,伸手就抱住了噘嘴生自己跳不起来的气的谢宁,轻而易举整个托起来,甚至还掂了掂。 谢宁笑眯眯俯视着他,捧着他的脸叭叭往上胡乱的亲,他湿漉漉热乎乎,还带着酒气,混杂今天偷的崔义玄的“谈生意专用正经香水”味,简直可爱极了。他这么甜,崔义玄又被挡了个严实,团队见谢宁已经安全落入大老虎的怀抱,也就放心了,悄然离开,各回各家了。 崔义玄抱着沉甸甸一只谢宁,忽然想起那天初遇,他从墙头坠落,哭得气断声噎,像只伤心极了的大兔子。如今他傻笑着被自己抱在怀里,叭叭叭叭给他印了一脸口水,还嘻嘻哈哈,又甜又软地腻歪:“我好开心,你开心吗?我好喜欢你的,但是我没喝醉,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叽叽叽叽不停。 崔义玄倒是很想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他肯定是醉了,虽然甜,却透着一阵酒香,好像比平时还软,于是忍不住先咬了一口,没答他的话。 这一口咬得当然不重,崔义玄舍不得把他要坏了,谢宁却立刻哭起来,捂着脸不可置信,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你……你怎么可以咬我!要缺个口子啦!太难看了,丑!呜……” 没料到他居然哭的这么快,这么凶,崔义玄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哭笑不得,不得不做出补偿,在咬过的地方连亲好几下,哄他:“用亲亲给你补起来了,好不好?” 和喝醉的人是没有道理好讲的,不过谢宁哭得快,欢喜得也快,被他亲了几下立刻开心起来,往他肩上一埋,分明很好哄,却偏偏嘴硬:“没好,还没好嘛,你是坏人,都不舍得多亲几下……” 尾音软软的,真叫人越听越想rua,可这里终究是室外,夜也深了,崔义玄不愿被人看见,费劲千难万险,把他终于塞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带回家修补被咬掉一块的酒酿兔子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老虎的快乐总是和兔兔有关 。而兔兔的快乐……就多多了,能装一肚子那种。 第45章 报应一 谢家公司的事对谢宁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对亲爹却是刚刚开始。且不提他回家之后如何深觉被羞辱,说都说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消息是不胫而走,人尽皆知。 对谢宁居然做出这种事,很多人私下里都有意见。他们不知道谢家内部到底怎么回事,虽然对谢宁的处境不算一无所知,但终究觉得还是一家人,做儿子的如此逼迫老子就是不符合社会道德。亲儿子打压针对亲老子,到底比没有关系的人争权夺利更严重一些。但明面上,其实根本没人说什么,甚至在心里想着要和亲爹这一边划清界限。 无他,谢容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也只能说是有亲爹做后台支撑着的时候表现尚可,谢宁多年来从未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凭他一个人能够把亲爹玩的团团转吗?他背后一定是有崔义玄的支持的。 谁会想和崔义玄作对? 因此,谢家被从公司里排挤出去,谢宁一举取代亲爹,最后又交给职业经理人这么大的动静,在外表现居然平静得很,就好像其他人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一样。 谢宁仍然不出面,生意交给经理人大刀阔斧的改善,自己则回学校了——期末考试快到了。 现在亲爹手里还有一笔巨款,谢宁怕他们绑架或者劫持自己,考试的时候还要带两个壮汉保护。或许是防范措施到位,顺顺利利考完回来,什么也没发生。 等晚上崔义玄回到家,才想起来问他一句:“你知不知道,贺华煦出来了?” 谢宁愕然:“真的?这么巧?” 他对崔义玄的行事作风也有所了解了,要不然雷霆万钧当头而下让人毫无还手之力马上被碾碎,要不然细水长流每次转折看似顺理成章其实都是他在翻云覆雨,猫玩老鼠直到老鼠再也玩不动了,贺华煦进去就是他埋的一个伏笔,现在再拿出来用,这很崔义玄。 见他猜到,崔义玄也不否认:“是我。他现在是做多错多,关着不仅没有用,还会给他机会重新复起,不如放出来,让他帮你干点活。” 谢宁疑惑:“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来报复你了?” 崔义玄很淡定地翻开一份文件:“送他进去的又不是我,是他大哥听说他在外面做的事告的状,我和他们兄弟都无冤无仇,还要帮他东山再起,在贺家扶持一个自己的傀儡,他怎么会来得罪我?” 谢宁呱一声不可置信地叫了:“不可能!他怎么会相信你就会选他给他好处?” 崔义玄放下遮住脸的文件,似笑非笑,看上去又坏又帅,让人心里发痒:“我怎么不会帮他?要是没有他,我怎么认识你?再说,他也没有依靠别人的习惯,只是想等我搅浑水后自己从中渔利,所以,短时间内,他这种知情识趣的人,只会去找害得他丢了公司职务的人报复。” 谢宁懂了,这样首当其冲的可不就是贺华煦的大哥和谢家那一堆人了吗?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他的职位被人取代了吗?现在复职了?”谢宁最后追问。 崔义玄摇头:“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走了,别人就顶上去了,现在再回来,也没有可能拿回去。所以现在他是在他大哥下面做事,只是个经理罢了。” 活活少了个“总”,以后再也不是霸道总裁,而是霸道经理了。前一个可以潜规则大明星女秘书最后和大小姐结婚,现在这个似乎就只能潜规则一下新来的实习生了,真是全方位的掉段。 谢宁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又贺华煦自愿做马前卒,甚至都不用谢宁动手,持续关注就知道亲爹干啥啥不成了。贺华煦的手段比他凌厉阴险许多,看上了亲爹手里的巨款,先是说要和他合伙做生意,骗去了大头。 (这笔钱最后由崔义玄出面,从贺华煦手里拿过来了,不费一兵一卒。) 之后双方撕破了脸,亲爹无能狂怒,却不敢对贺华煦怎么样,他半辈子了没有认过输,这一回真是咬碎了牙才没掐死暗算自己的谢宁,到了贺华煦身上就难免忍不下去,几欲吐血,忍不住想要报复贺华煦。 几番努力非但不能报复贺华煦,反而被再次出手,彻彻底底的洗刷了一顿。起先还只是处处碰壁,后来就不得不变卖家产,别墅也卖了换钱,只图东山再起。 谢宁是仇人,贺华煦更是仇人,崔义玄甚至早在他发现之前就恨上他了,此时此刻在亲爹心里他自己就是风雪山神庙的林冲,是流落海外终于有机会回国复仇的基督山伯爵,万事俱备,只欠发财。 他自己是觉得自己越挫越勇,却不知在别人眼里他被贺华煦恨上了,就是翻身无望。不光情妇小三一哄而散,谢宁甚至得知就连舅舅也想着离婚,已经去咨询律师了。 当年这场婚姻本来就没有人问过其中的弱势方愿不愿意,只要两家合作还在延续,他就不得不维持下去,但有了机会后,多年来压抑的苦闷就驱使他着魔般日思夜想离婚,最终付诸行动。 亲爹要面子,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和谢宁最后一次见面具体是怎么个情形,又具体说了什么。何况他自己都不信这场战争是谢宁一手主导,别人更加当做是崔义玄帮谢宁出气,至于谢宁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了,亲爹起先还会心虚,后来回去之后越想越气,越想越理直气壮,一门心思去恨谢宁。 他自己都不觉得谢宁师出有名,在家里就更不会说实话,因此,谢宁一打电话给舅舅,他就信了谢宁只是报复亲爹,还是信任自己的,将来离了婚自己只会更好,于是咨询过律师第二天,就把离婚协议书拿给亲爹了。 谢宁和外祖家没有任何感情,如今谢家公司都归了他,原来的合作关系也不复存在,有了崔氏集团的助力,公司最近正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以前的合作关系暂时搁置,因此,舅舅也少了许多束缚,甚至尽情畅想将来父母也不能桎梏自己,借由谢宁对崔义玄的影响力,自己怎么一展所长,怎么为所欲为,一吐胸中郁气,自然满面春风。 亲爹以前是白手起家的,一向最信任自己的能力,然而最近开始再创业却发现局势已经变了,自己的眼光和操作其实也未必有那么好,要不是抓紧机会吃到了时代红利,公司不可能做那么大。如今比起当年他手里至少还有变卖家产的一笔钱,却怎么都如意不了。 他一向不把男妻当回事,因为对方太顺从了,甚至根本都想不到这个时候对方会提出离婚。只是看了看离婚协议书,他的脸色就变了:“你敢离婚?!” 舅舅有了谢宁的承诺,底气十足:“我有什么不敢的?当初和你结婚不就是因为你们达成了协议,所以我不得不嫁进来吗?现在合作也没了,我为什么还要留下?你的小三情妇,平时你侬我侬的,现在不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婚姻关系始终名不副实,要同个床对亲爹简直是要命一样,他本性不喜欢男人,强按头也没有什么意思,因此连在外养女人都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以前他从来不提,不过是因为形势比人强,说了也没有用,现在怨毒的话说出口,这才发现畅快了许多,更加不怕丈夫了。 亲爹脸色变了又变,恨不得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然而日子毕竟不能恢复从前,何况对方见他不签,又说了一句话,倒是让他立刻打消了死拖着不离婚的念头。 “何况,你们对宁宁不好,我却没有亏待过他,从小都是我把他养大,我何必和你们搅在一起,反而让他讨厌我?” 亲爹心中冷笑,忽然发现对方甚至还不知道谢宁已经知道了一切,还做梦离婚后可以去找谢宁,过比从前更快乐舒心的日子,于是也不多说什么,眼中闪过恶意,提笔就签了离婚协议书。 见他这么痛快就放手,舅舅反而有些惊讶,但这本来就是他的愿望,也不多说什么,疑惑只是在心头一闪,随后立刻拿了协议书离开。 亲爹目光阴沉看着他离去,一言不发。 离婚的消息谢宁立刻就知道了,他告诉舅舅先回外祖母家,等手续办完再去接他。对方心情大定,回到娘家说了前因后果,又说谢宁如何承诺的,倒也过得舒心,空前绝后快乐。 等到手续办妥之后,他再给谢宁打电话,就得到了晴天霹雳般的回复:“离婚了?恭喜。你害我十八年,我送你自由,这也算以德报怨,祝你以后幸福。” 说完就挂了,再打,就被拉黑了。 事到如今,他怎么能不明白,自己是被谢宁给骗了?打电话的时候娘家人就陪着他,等着分享喜悦,被挂了电话之后的表情也都被看在眼中,见他脸色骤变,疯了一般继续打电话却死活都打不通,他们的脸色也立刻变了。 能强压着儿子嫁给姐夫只为了延续合作关系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何况自从谢家公司易主,他们的订单大半都没了,过得十分不如意,如今见儿子也被骗了,立刻咒天怨地,尤其恨正在眼前的谢宁舅舅。 没过几天,他就被逐出家门了。 起先,想到谢宁骗了自己,害得自己还没离婚就说尽了大话,更对前夫当面羞辱,如今娘家不要自己了,谢家更是回不去了,还怎么过? 为了维生,养尊处优在谢家过了许多年,他也不得不开始找工作。碰的壁多了,又后悔后怕起来,只觉得谢宁太可怕了,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爱他,而是恨他害了他。 于是,舅舅更加日夜不安,惶恐地只求谋生,偶尔想起终于后悔,暗暗流泪。 他现在日夜不安唯恐谢宁想起他来再次报复,多像曾经的谢宁在自己家里过得宛如外人的心情?真是报应,真是活该。 作者有话说: 感觉,其实真的不算太狠。亲爹现在还在研究如何快乐翻盘,舅舅还可以找工作谋生,他们现在或许也算一无所有,但谢宁上辈子一无所有之后就是嫁给贺华煦……明天继续报应二吧。 第46章 报应二 离婚就像是个分水岭,明明前后谢宁除了促成他们离婚什么也没有做,可这对夫夫都觉得自己的日子自从那天开始一落千丈,越过越差了。 谢宁的父亲一向很自负,觉得自己能力超群,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和许多继承家业的二代周旋,但自己不过是少了个出身,真论能力比谁都强,而他自己精心培养的一对儿女也都是完美的。当初谢容在公司的发展也是顺风顺水。 可是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贫贱父子也如是。谢容从出生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最厉害最威严的人,他是母亲和保姆带大,家里的环境一年比一年好,母亲又是个思想传统没有多大本事的女人,时常对孩子灌输没有你爸爸我们就没有这么好的日子,你住的房子,你的玩具,你吃的东西都是你爸爸带来的。天长日久,把孩子教得都觉得母亲没用,不仅不因为母亲的照顾而感恩,甚至在心里瞧不起她,等到丈夫不要她了,孩子也没有一个跟她的,都把她抛弃了。 离婚时兄妹二人只想着要留在父亲身边,甚至都没有问过母亲如何了,会去哪里,有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反而怕后母进门后父亲不再宠爱他们,于是拼命装乖巧懂事博取父亲的欣赏。 现在父亲又离婚了,境遇却和当年根本比不了。谢珠已经嫁人了,在邵家什么都不缺她的,所以暂时还好,经常回家来看父亲和哥哥,也拿出一部分私房钱甚至结婚时的聘礼陪嫁来帮衬,谢容却逐渐受不了了。 他记事起就没有过过需要精打细算花钱的日子,学的专业和多年培养,目的都是为了接父亲的班,现在公司属于别人了,就算谢宁还没把他辞退的时候他都受不了别人的议论和目光,自己愤而辞职,更是受不了简历投出去没有消息,去应聘还要被反复打量的目光,没多久也愤而收手,和父亲说了一大车豪言壮语,打算父子一起创业。 两人都是富贵时间太长,养出的眼高手低,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好机会创业。变卖家产之后居住条件也是一落千丈,如今租住在一个一厅两室的小房子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憋闷异常。 谢珠在邵家待遇还算不错,如今又见娘家没落,怕自己没了大小姐的身份会被婆家看轻,她也知道邵仁花心,怕他在外面有了人一时上头就要离婚不要自己,于是越发觉得娘家很重要,于是耐心的哄着婆婆供着小姑子,又曲意奉承邵仁,也算付出了好大努力,见差不多了才提出要求,想要邵家帮衬帮衬父亲。 殊不知邵家如今和谢家划清关系还来不及,只是谢珠已经娶进门,他们也不是那种见风使舵的人家,对谢珠这个儿媳妇还是不错的。但近来谢家父子的动静他们都看在眼里,心知有贺华煦虎视眈眈在后面盯着,这两父子谁接手都是个麻烦。 何况都是做决策做惯了的人,邵家又该怎么安排?还不如再等等,等到他们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再帮忙,还可能得到他们的打击。 邵仁得了父母的意思,温柔劝慰嘤嘤哭泣求情的谢珠,话也说的漂亮:“你别哭啊,爸是你爸爸,也是我爸爸,我怎么可能不管他们呢?只是现在虽然公司没有了,可是爸和哥哥不是正在创业吗?创业开头都会有点艰难的,过后就会有起色了,爸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你放心,他们要是真遇到困难,爸妈和我都不会坐视不管的。男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现在我要是去说你们不用创业了,我们邵家不亏看着你们吃苦的,你想爸会开心吗?他也是白手起家的人物,怎么受得了吃白饭?听话啊,你好好在家,别难过,都会好的。” 一番话什么都没有答应,但谢珠得了保证,又不知道哥哥的本事如何,却很相信父亲,于是也就安稳下来了。 谢珠满以为凭着父亲的本事,想要重振家业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谢宁哪懂什么管理公司,就算公司给了他也没有用。然而她等了又等,却没等到父亲再次发迹的消息,也没等到谢宁的公司倒闭的好消息,坐不住回家再看,却发现父亲和哥哥都变了。 他们面目粗糙了不少,双眼发红,胡子拉碴,一幅无心打理的样子,一个不像是养尊处优大权在握的总裁,一个不像年轻有为的才俊精英,就像画质变了! 谢珠大吃一惊,追问之下才得知他们投资投资失败,炒股炒股失败,想再做回熟悉的实业,手里的钱却不够了! “我不是给了你们两百万吗?那可是我从嫁妆聘礼里拿的,还加上我的私房钱!怎么……怎么这就没有了?!”谢珠大吃一惊,摇摇欲坠。 她这辈子都是不愁钱的人间富贵花,但也知道二百万不算少了,何况只是做启动资金。 谢容僵硬地转着眼珠子,动作滞涩,苦笑一声,对妹妹说话完全没了以前的耐心:“两百万算什么,又够什么用的?都怪贺华煦,都怪谢宁,都怪崔义玄,他们……他们这是盯着咱家,不让咱们东山再起啊!” 他痛苦万分,谢珠心里却充满了惊吓。她丝毫不知道家里被贺华煦和崔义玄两个人盯住了,立刻失悔不已。她嫁进邵家后,有心无心之下都听了很多豪门八卦,知道崔家和贺家都很可怕,完全是邵家惹不起的,父亲是怎么了!之前说得信誓旦旦,要是崔义玄真喜欢谢宁,家里就会怎么怎么鸡犬升天!可现在呢?荣华富贵在哪里? 她跺脚叹气,枯坐一阵,说了两句没意思的安慰的话,就匆匆回去了。 晚上邵仁回来,她眼睛一红就哭:“阿仁!我今天去看我爸爸了,他很不好!我哥哥也很不好!你说,谢宁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我们家虽然对他不好,可他还不是锦衣玉食的长大了,他难道要逼死我们才罢休吗?我爸爸说,贺华煦和崔家,可能都盯上他了,怎么办?呜……” 她哭得伤心,完全没发现自己对丈夫说了太多实话,邵仁一面搂着梨花带雨的新婚妻子柔声安慰,一面双眼深幽,一句实在的话都没说。 第二天,谢珠起床后又想了一阵,终究不愿意让自己从此之后做一个没有家世撑腰没有底气的女人,就去找婆婆求她说服公公帮忙。却不知道邵仁已经把事情对父母说过一遍,连谢珠原话都复述过了。 她婆婆以前也是商场上的女强人,人脉很广,后来因为生了两个孩子休养几年,渐渐就在家享清福了。他们夫妻感情好,小姑子又在自己家的公司工作,和谢珠一向不合,母女两人对了个眼神,她的婆婆就柔声细语安慰起谢珠来:“好了,别哭了,亲家有难,咱们还能不管吗?” 谢珠像吃了定心丸,抽抽噎噎,坐着不走。 婆婆又说:“不过,也不是我说你,最近阿仁回来,你是不是都哭哭啼啼的?你这样,让他怎么在家里放松?外面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珠立刻愣住,死死抓住沙发边角,看着婆婆。她就知道,邵仁外面有人,这一家人都知道,都纵容他,都不管他! 她恨得直发抖,却拿婆婆没有办法,只好一声不吭。 婆婆见状笑笑:“说起来,你既然嫁进来了,就是咱们家的人,成天心思都放在娘家,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知道,如今能让你过得安心快乐的,是邵家,不是谢家,成天不是想着娘家就是回娘家,心思放在谢家,难免让阿仁心里不痛快。” 谢珠嘴角抽了抽,一把抹掉眼泪,忍着心头恨意点了点头。 她虽然和婆婆面和心不和,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是有道理的。是啊,现在谢家已经那样了,但是于她的生活有什么妨碍吗?她现在是邵家的少夫人,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根本不是从谢家出的,父亲和哥哥两个大男人,他们自己都站不起来,还要她贴心贴肺去扶持吗? 他们成天说自己多厉害,现在怎么一点本事都没有了?都落魄多少天了,怎么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如此,谢珠也就渐渐没了帮扶娘家,掏空自己私房的想法。邵家一月给她的花费都是有数的,她用的还是邵仁的副卡,刚嫁进门怎么都要谨慎些博个好名声,至少乖巧一点,私房钱是不能少的,所以…… 娘家那里,她已经尽力了。 谢宁是早就想到这一家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结局,只是也没有料到这么快。 谢容和父亲发现谢珠回家渐渐少了,打电话去也说是忙,走不开,或者在外面,不方便接电话。他们起先还不肯相信,后来就不得不信,谢珠是嫌弃他们,要撇清了。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都不可置信,却也不得不信。 当年,他们是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今天的。 作者有话说: 半小时写完这章,好爽! 第47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谢珠慑于婆婆的威严,不敢再提帮衬娘家的话,但她其实也不是全然就不管了,只是觉得自己力量有限,又担忧丈夫变心,忙着修复夫妻关系去了,倒是让邵仁过了几天不受打搅的清闲日子。 时间长了,他始终不见岳丈和大舅哥做出什么成绩来,谢珠又接到几个父亲催促的电话,忍不住再去寻求邵仁的帮助。 她的温顺体贴毕竟是装出来的,内心却很贪婪,又太愚蠢,内心深处还是更相信父亲和哥哥,见他们打来电话不再急着催促自己拿钱,反而关心自己的生活,问她婆婆和小姑子好不好等问题,立刻就是一顿抱怨。 那父子俩与她同仇敌忾,跟着骂了一阵,又追忆当年风光,让谢珠叹息不已,深恨谢宁破坏了自己的生活幸福,又死死咬着不肯放过,想当年她没结婚的时候做大小姐不知道有多么快乐。 那两人再哄哄她,剖析厉害,告诉她娘家不兴旺起来,她就免不了要永远吃亏受气,对婆婆和小姑子都挺不起腰来。她那小姑子老大一把年纪了还不嫁人,将来不知道要分多少家产云云,直说得谢珠把父亲和哥哥当做知心人,等邵仁回来,就见老婆哭闹不休,硬要他掏钱出力扶持岳家。 邵仁早先看她还算满意,现在见她夹缠不清,又已经从父母哪里知道谢宁拿到公司之后大刀阔斧的改革,生意已经蒸蒸日上,还得到了崔氏集团的帮助,立刻里里外外都统一了口径,绝不可能帮谢家的忙的。 以后还能不能得到谢宁的提携先放在一边,总不能让他更厌恶邵家,甚至恨上他们吧?邵家可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所以谢珠哭闹一顿,形象全无头发蓬乱眼皮红肿,得到的结果是邵仁摔门而去,二人冷战了。 她生来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会走到这一步,步步出的都是昏招。见邵仁不回家甚至不接电话,她又去找婆婆哭诉,只说邵仁外面有人了,变心了,说他才结婚没有多久,居然就夜不归宿,明目张胆去找小三了,他不是人。 邵家父母原本就后悔结这一门亲,但婚前毕竟谢珠知情识趣,很识大体,也就还算不差。没想到婚后她居然露出了这幅本来面目,于是头疼不已,根本不管他们的事,反而要让他们两口子出去单过,分给他们一栋小别墅。 谢珠惊呆了。 在她心里,这虽然说不是分家,却无异于流放,自然是不肯的。邵仁被打电话叫回来,却立刻就答应了。邵家对儿女的教育培养都还算公平,邵仁虽然是个没有什么用的公子哥,但和妹妹的感情却很好,从不担心将来家产没有自己的一份,反而更愿意让妹妹邵灵灵能者多劳。 他本来就很不满意谢珠的吵闹,两人从家里搬走之后谢珠也管不住他,没人能拦着他继续寻欢作乐,他心里当然是愿意的,甚至很开心。 谢珠百般反对,却死活说服不了任何人,她想再折腾,又不想当众破坏形象,不情不愿的被半强迫着终究还是搬走了。 经此一事,谢珠对公婆和小姑都恨之入骨,连同丈夫也接连好几天没得到一个好脸。撺掇她找邵家人帮忙的父兄听说她被赶出来了,立刻销声匿迹。 两人在外面一旦尝试就会碰壁,时间长了甚至根本不愿意出门,蹲在家里吃饭都是叫外卖,吃得人均胖了十斤。没了厨子只好吃外卖,没了保姆钟点工,房子也就越来越脏。两个大男人都觉得自己是干大事的人,不愿意打扫卫生,也不愿意置办家具,什么都凑合。每天早上醒来环视狭小逼仄的房子,心里都在赌咒发誓,不久之后他们就要重新登上高峰,一定要把原来的房子买回来,或者买个更好的。 然而,生意终究没有起色,渐渐的,父子两人甚至都避免见到对方,每天闷坐在房里,假装没有创业,投资这回事,一起吃外卖的时候又彼此加油打气,仿佛富贵生活指日可待,现在这些终究是暂时的,却从来不会追问究竟何年何月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虽然他们都在假装一切如常,甚至正在逐步好转,但这一天算算存款,两人都变了脸色。 亲爹看着眼前一份以前绝对不会多看的土豆烧肉盖浇饭,沉默良久,问儿子:“你还剩下多少钱了?” 谢容也反问:“爸,你呢?” 见此情形,猜也猜得出,快要山穷水尽了。 他们都曾经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人物,从没想过世上还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种事,一时间都低头不语,假装从没发现过拮据的现实,却都空前节省起来。 没了豪宅,没了好车,没了钟点工园丁厨师等服务团队,没了成百上千的下属,没了每天的进账,他们忽然发现自己这段时日不仅在坐吃山空,甚至天天都在亏钱,数额十分恐怖。 谢容年轻些,虽然比父亲更受不了穷,但数了数手里的钱,他还是找到一点锐气,穿起一套干净的好西装,在某一天早上出门去找工作去了。 他们做生意也好,搞投资也好,总是被追着打,但出去找工作却没有遇到为难。谢容的学历毕竟不错,虽然谢家公司易主这件事让他试了两次就没脸去找以前看在眼里的公司应聘,但那些小公司小机构也不关心上面的事,所以他还是找了个坐办公室的工作,是做销售的。 从此,谢容开始老老实实数日子拿钱工作。 起先,他总觉得自己还可以发挥更好的作用,没有两天只要提出有用的出彩的方案,轻易就能升职,但兴冲冲的工作了几天之后,频繁加班,繁重的工作量就把他打垮了。 他以前从没有下过基层,根本不熟悉一线销售的工作,一切都要从头学起,想要短时间内提出什么赚大钱的企划案更是不可能的事。这家公司盘子就这么小,能吃的也是大公司角逐剩下的边角料,根本没有什么野心,办公室里人浮于事,职场斗争非常严重,甚至还互相构陷,拉帮结派。他是新人,因为没有站队,被习惯性的欺负,压上好多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每天累得像狗一样,不得不主动加班,甚至把工作带回家做。 一线销售要好口才,要人脉,要公司领导的支持,否则只能慢慢熬,谢容忽然发现这份工作一眼就看得到未来,却未必能够保障自己的未来。一个月四千五的未转正工资,原来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可是现在听听别人想要结婚的时候算房价,首饰,车,养孩子的钱,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未来了。 他虽然多了个心眼留下了一笔钱准备以后应急,但这些钱不够他再找个房子安身立命,也不够他娶老婆。 生活原来是这么艰难的吗?谢容忽然才发现。 他想起记忆最深处,当年父亲还没有发财,那些谢珠没有印象的事。他和母亲一起带妹妹,每餐饭都没有肉,父亲老是忙,不回家,有一年过年他们就吃白菜火腿肠馅的饺子,火腿肠还是淀粉很多的那种。 妈妈夸他懂事,把他搂进怀里哄他睡觉,母子二人畅想以后父亲成功了,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妹妹也可以有公主的小裙子穿。 二十多年过去了,父亲发达过,她却没有跟着享福,他自以为自己年少有为,也算成功,却在现在才忽然想起,这么多年来他把自己的妈妈都给忘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他竟然全都不知道。 人一旦开始回忆,就停不下来了。谢容知道自己曾经有意无意忽略了太多事,而他现在穷途末路,举目四顾没有出处,更没有办法向上爬,所以他忽然开始在乎以前根本看不到的事。 父亲提起来的时候还会咒骂谢宁没有心肝,忘恩负义,但谢家真的对他如何,难道他们都不清楚吗? 从小谢宁就没有零花钱,衣服鞋子也都是紧巴巴的,青春期长个子,动不动袖子裤管就短了,也没有人管他。要不是贺华煦后来看上谢宁,甚至许诺要娶他,谢宁永远都是家里的灰姑娘,小可怜。 从前他把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是狠毒的哥哥,现在受罪……似乎也是活该。 谢容觉得自己大彻大悟,竟然安分了许多,勤勤恳恳工作,无意识间就和父亲拉开了距离。他想好好工作,然后搬走,将来有机会的话交个女朋友,结婚生子,或许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正因心中已经存下了远离父亲的想法萌芽,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状态,日渐诡异。 谢宁接到过他的道歉电话,但根本没接就挂断了,不管谢容要说什么,他们两辈子都没什么情分,何必关心? 挂断电话,他重新看向面前姿态优雅矜持,颇具古典韵味的老夫人,极力坐端正了,唯恐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的态度彬彬有礼,却绝对称不上亲切和蔼:“你没听错,我和我丈夫,请你到崔家本宅做客,我们都很想了解一番,义玄多年后再度恋爱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谢宁浑身僵直,内心在狂叫救命。 作者有话说: 崔夫人上下打量:身板太弱,屁股也不大,唔……欸不对啊,他本来就不能生!(本剧场纯属开玩笑) 第48章 震撼的见家长 谢宁上辈子从没有见过崔家两位长辈。 自从崔义玄继承大部分的家业之后,崔家几乎就都是他说了算,他的父母现在年纪还不大,所以尚且活跃在众人视线中,但主要也是做定海神针和致力于慈善事业,并不直接插手决策,更不爱热闹。 九年后他们基本沉寂,过的是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但谢宁应该想得到的,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说了儿子重燃爱火和一个刚成年的小男孩打得火热这种消息,不可能不做出反应。 虽然说得客气,但谢宁一点都不敢怠慢。他在心里祈求有人能够帮帮自己,可这个时候崔义玄父女都不在家,而他也完全不敢让威严的崔夫人等太久,不得不僵硬地微笑着答应下来。 幸好约定的日期不是今天,谢宁答应了之后看着这位曾经雷霆万钧的崔夫人干脆地告辞离去,就在屋里转来转去,苦恼不已。 他看得清楚,对方虽然客气,但却并不亲切,显然不是很满意的。听说当年崔义玄丧妻之后,家里曾经努力过想给他找个新妻子,要求大概就是女性,有学历,家庭条件从小康到门当户对都可以,健康,性格好。 这个标准其实不算太苛刻,能筛出来不少合格的人选,但崔义玄一个都没有看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崔家长辈应该也已经放弃了做主崔义玄的婚事,忽然之间听说他又谈起了恋爱,而且是和一个如此不主流的对象,当然会坐不住。 往深处想,谢宁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得上崔家另一个主人的身份。他刚才亲眼见过上一代女主人,自己当然比不上她太多了。一旦对方起了审视的心思,恐怕是把他从小到大都粗略了解过一遍,近来的种种动作,怎么和崔义玄在一起的,大概也逃不过去。 谢宁以前毫不在意自己的来历身份和在外的名声,现在却惊慌失措,只觉得破绽太多,不等多想如何面对晚餐邀约就快要窒息。 如果他是崔夫人,发现儿子约会的这个小男孩不仅亲手整垮了亲爹,甚至还曾经未成年就和贺华煦搅在一起…… 他不敢想下去了。 崔义玄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他白着一张脸呆坐在沙发上,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最近谢宁的动作和各种成果他都是清楚的,一时想不到有什么意外能吓到他,于是坐在谢宁身边问他:“怎么了?” 谢宁被他的靠近吓了一跳,身体一颤,随后长出一口气,忐忑的情绪却没减少多少:“今天……你妈妈来了,说,她代表你爸爸来邀请我,去你家吃饭。” 谢宁明显被吓得魂不守舍,崔义玄也没料到是这个原因,微微一顿,眼神变幻不定,态度倒是很平和,考虑也周全:“她还说什么了吗?” 谢宁摇头。 他现在太迟钝,根本没发现崔义玄已经很微妙的不高兴了,只是埋头躲进崔义玄怀里,自责道:“我都没有考虑过,总有一天要见到他们的。他们……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这感觉倒是没错,其实崔义玄自己也猜到了。在他眼里,谢宁忐忑畏惧是因为喜欢他,不愿意放弃,而且在感情上受的打击太多,所以对此很敏感,但他自己却是不怕父母反对的,于是揉揉谢宁,尽量把话说得令人安心:“他们也没有很快喜欢过任何人。放心吧,他们做不了我的主。”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谢宁不会怀疑。崔义玄是什么人?何况他都这个年纪了,当年能顶得住各路压力坚持不续娶,而是自己一人带大女儿,现在自然不可能给父母机会插手恋爱的事。 谢宁却埋在他怀里不断摇头,闷闷地说:“可是我不想给你带来什么麻烦,我想让他们接受我。” 他自己在家庭中没有得到任何温暖,因此格外珍惜别人的家庭,虽然了解不深,但从崔景行的只言片语他也知道,崔家的家庭氛围很好,崔义玄和父母的关系也很紧密,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因为自己对峙,自己应该怎么看待自己。 崔义玄默然片刻,揉了揉他的后颈,很清晰地说:“但是不是每一件事都会完美无缺的,你明白吗?” 谢宁沉默了好一阵,慢慢抬起头,从他怀里出来,眼圈发红:“我知道。” 他明白崔义玄的意思。 如果崔家父母真的不喜欢他,不能接受他,其实他最不该做的就是自责然后崩溃,试图避免这种局面。如果二老就是不喜欢他,就是不愿意他在儿子身边呢?难道他要分手,或者他要卑躬屈膝竭尽全力让他们接受自己吗? 谢宁舍不得分手,惯性就想选择第二条路,但崔义玄刚才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他接受这种对方不喜欢自己不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不完整,然后别因此乱了自己的阵脚。 他们不同意,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吗? 谢宁不知不觉已经用最近学习到的思考模式来分析这件事。 首先,崔义玄绝对不会因为家庭和父母的压力就放弃,该做什么还是会做什么的,其次,谢宁也看得出,崔夫人是意志坚定的人,如果她不喜欢自己,卑躬屈膝伏低做小也没有用,甚至可能更被看轻。 再说,就算他低眉顺眼洗手作羹汤能够长年累月滴水穿石改变他们的看法,让她们最终接受自己,这对他来说是合算的吗? 既然无论他们同意与否崔义玄都会和他在一起,也完全能够顶得住这个压力,那么谢宁要做什么才能为两人的关系加分呢? 他的时间也很紧迫了,首先,要考个好大学,然后要发现自己的兴趣所在,这个过程中更是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各种能力,最好是全方位进化。在这一系列繁重的任务之下,他还有时间去讨好崔家二老吗? 再说,他有那个能力吗? 上辈子的他在贺家做了多久受气的小媳妇?那种环境都没让他学会豪门贵妇生存指南那一套,这辈子尝过了自由自在的滋味,他又怎么肯定自己一定做得到? “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谢宁还是有点不太自信。 崔义玄看他沉默好一阵,脸色如此严肃,终于不太肯定地说出思考结果,不由松了一口气,揉揉他的下巴:“别管他们。他们担心我,所以要看看你,但只要情况还在我的掌握之中,他们就不会随便插手我的私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所以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我会和你一起回去吃饭。” 这种在亲密关系里遇到对方亲人考验,有伴侣支撑的感觉很温暖,谢宁盯着崔义玄看了一阵,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会不会很麻烦?我不会处理这种事,还要你帮忙。” 他岂止是不擅长和对象的家人相处,简直就是有阴影。上辈子贺华煦从来不管这些事,谢宁也只会忍,被人明嘲暗讽,日子十分不好过。贺华煦的家庭环境复杂,家里的老太太也不是他的亲妈,所以谢宁受了不少刁难,人人都说他不懂事,不会来事,不够资格进门,把他看成给贺华煦灌迷魂汤,狐媚功夫高…… 谢宁上辈子听过太多难听话了,要是崔义玄不陪他,他整顿饭都会过度紧张的。 崔义玄知道贺华煦家里那些事,只是作为亲戚知道越多越不会插手,但现在也只需要想想就明白谢宁为什么会怕这顿饭,摇了摇头,又摸了摸谢宁的脸:“没什么麻烦的,难道我不是定时回家陪他们吃饭吗?你也不用紧张,我爸妈不是不讲道理尖酸刻薄的人,他们就算不喜欢你也会尊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谢宁在心里摇头,想崔义玄还是不懂,他是两夫妻的儿子,自然不会被怎么样,他们对待自己就不会这么和善了,但他却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担忧,只想着反正只是一顿饭,就算他们会为难自己,忍一忍就行了。 他相信崔义玄的话,也相信他们会一起扛过去的。 崔家夫妻他不了解,但心中对于他们能够生下崔义玄,又帮忙带大崔景行还是很感激的,对于长辈他总是愿意尊重,于是到了日子严阵以待,打扮得干净清爽,一本正经和不请自来的崔义玄一起上门了。 时已入秋,谢宁穿毛衣配牛仔裤和板鞋,很有年轻人火气旺不怕冷的样子,双手拎着礼物。 现在公司归他了,收入也上了一个台阶,不仅花出去的钱渐渐回本,甚至身家更厚了,这些礼物就全是他参考崔义玄意见之后自己掏腰包买的,聊表寸心。 崔家夫妻见两人一前一后进门,互相对视一眼,对儿子的出现都不怎么意外,双双站起身迎上来语气意外的和善:“来就来吧,只是吃顿便饭,还带什么东西。来,跟我们进来。” 崔家本宅是在近郊的一栋老宅子,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中间几度易主,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建筑大多阔朗,是很漂亮的。进门后的第一进院子是用来待客的,一侧有好大一棵桂树,遮天蔽日,高过屋檐,洒下纷纷扬扬的细碎金色花朵,芬芳馥郁。 谢宁深吸一口气,平息了震撼和紧张,跟着崔义玄进门了。 作者有话说: 这宅子我好喜欢。有钱真是太好了。 第49章 隆重晚宴 崔家本宅历史悠久,占地面积也不小,多年积淀的气势也相当恢弘。谢宁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谢家以前在本城名流看来只是中产,但贺家就算老牌世家,单纯有钱对谢宁来说也没有多大震撼力了。 他从崔义玄身上就看到一种深厚底蕴形成的游刃有余和只有有钱有闲有文化好几代人才能养出来的许多稀有特质,到了这里,他总算将想象中崔义玄的成长环境和崔义玄本人联系起来了。 这里不仅很大,布局也很漂亮。本地地处江边,气候很温和,冬天甚至基本不见雪花,很适合休养,也很适合营造一年四季都有景可观的庭院。崔家本宅是风格相当鲜明的,建筑四周种满了植物,庭院中央有太湖石假山,上面甚至还披挂藤蔓,除了那棵最显眼的桂树之外,还有许多梧桐树,竹子,梨树,挺拔且枝繁叶茂。 谢宁很喜欢自然环境,因此对宅子十分赞赏,目不暇接,一路睁大了眼睛满含惊叹地跟着走进来,甚至都忘了担心今天的这顿饭会不会让他得上胃病,他生得太好,气质又干净,惊叹和真心实意的喜爱让他双眼闪闪发亮,并不像没有见识所以震撼,倒还挺招人喜欢的。 崔夫人当年是铁腕,休养在家这些年反而平和了许多,对他平心静气地一笑,招呼他们进去。 这座宅子共有三进,一进就是一个院子,三个院子渐次深入,都有不同的功用。第一个院子是外院,以前是用来给男主人交游往来处理事务容纳门客或者幕僚用的,现在也基本是拿来招待沾染公事色彩,且不会久留的客人,院子不小,还可以停车。 第二进院子是正院,正对面是招待客人和回家人多的时候吃饭的正屋,甚至可以召开宴会。两侧的东西厢房各有功用,是厨房,娱乐室,吸烟室,供家庭娱乐的书房,花房,甚至还有游戏室,相当与时俱进。 第三进院子是夫妻俩日常起居的地方,正屋除了厅堂之外,还有东西明间,次间,梢间,相当宽敞。东西厢房是书房,影音室,收藏室,和门在同一堵墙上的倒座房是食品储藏室,更加私人,也更适合两个人生活。 崔家夫妻二人虽然秉承家族传统中的优雅与朴素,并不格外追求物质享受,但并不是食古不化的人,这四合院很早就经过彻底的改造,抽水马桶,完整齐全且先进的暖气系统和上下水系统都有,室内更是舒适,中西合璧,优雅明快。 谢宁和崔义玄只是回来吃顿饭,但等级却不低,被安排在正院堂屋坐下,先上茶。崔义玄的父亲剑眉星目,身材保持的不错,才五十多岁,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要更年轻。谢宁见到他就吃了一惊,无他,父子二人其实很像,他只是没想到会在崔义玄的父亲身上看到一个具有相当生命力,甚至是中年男子魅力的形象,让他立刻联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崔义玄的震惊。 他还以为得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呢。 在他心里崔义玄一直都保持了三十多岁,很快就会四十的形象,见到人家的父亲才猛然醒悟,很有可能,崔义玄将来二十年的变化也是有限的。亚洲人本来就不容易显老,何况这家基因这么好。 崔义玄的母亲长相也相当脱俗,是所谓夜雨谈兵,春风说剑的英气女子,反而很容易因气质令人忽略她的容貌,好像叫她一声美人都算辱没。所以谢宁看看这对坐在一起珠联璧合天生般配的夫妻面前,忽然发现自己确实是有那么点……不太行。 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更是有点冲动想画画了,但更多的还是一种终于见到人外有人,开了眼的感觉。趁着崔夫人与丈夫低语,他也立刻凑到崔义玄耳边,极力压抑紧张和兴奋:“和你爸爸比,你都显得有点幼稚了哦!” 什么话这叫?! 崔义玄含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还有点不服气,配合地低声反问:“不紧张了?” 谢宁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忽然垮下肩膀:“也不是啦,我只是觉得,太不一样了,都生不出忐忑的情绪,只是感觉很震撼,无论如何,能和大佬吃一顿饭,我已经没办法不开心了。” 他人生中的领路人太少,以至于时常迷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崔义玄确实引领了他,而且是非常实用而且保护欲很强的在照顾他,但谢宁本能的会被厉害的人夺取注意力,很希望能够学习到任何东西。 所以即使这对夫妻对他始终很有默契的客气有余,但并无亲近的意图,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安静地听着他们三个人说话。大概是始终对事业并不生疏且锐意进取很有见地的缘故,他们三人之间谈论的话题除了刚开始的询问近况关心彼此之外,很快就转到了各种谢宁半懂不懂的话题。 比如集团生意,一些复杂的商业博弈,经济形势预估,然后还到了政经新闻。谢宁很努力在听,托着下巴,谁说话他就专心看谁,倒是没注意到三个人都轮流趁他转过目光的时候观察他,居然还都有些无奈。 这感觉有点像魏晋时期的清谈,但那时候的清谈玄之又玄,谢宁面前这一场却很务实,时而高屋建瓴,是智者传授经验,时而又数据详实,见微知著,谢宁听多了,也受益匪浅,至少更加了解大佬的思维方式和处理事情的角度有多不同,不时认真点头。 崔夫人以明了且戏谑的眼神取笑儿子,随后看见外面的动静,微笑着三两下**对话中,终结了话题:“好了,要开饭了,别说这些了。” 晚餐也很中式,伴着桂花清香,先上来酒水凉菜。谢宁不喝酒,但还是意思意思被倒了一杯甜酒。崔夫人的招待得体而周到,微笑着对他解释:“这是桂花米酒,虽然是凉的,但只喝一杯也不会醉。” 谢宁立刻端起来尝了一口,发现自己还是很感兴趣的,乖巧道谢,还诚恳夸赞:“很好喝。” 他其实不是不敢喝,只是怕喝醉了失态,毕竟他们都已经试验出来了,他的酒量实在不好。但桂花米酒味道真的好,所以他也是真的喜欢。 其他人都喝白酒,崔夫人更是女中豪杰,面不改色在凉菜头盘期间就喝了好几杯,谢宁看得好生佩服。 因为用餐的人就四个,所以菜也不多。崔家的传统很好,菜基本都要吃完,虽然原材料未必不昂贵,但吃起来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谢宁看到盘子几乎空了还是挺开心的。 他喜欢吃冷盘里的那道凉拌海参条,崔义玄十分自然的就帮他夹了两筷子,招来父母平心静气但明目张胆的多余凝视,三人用目光抗衡,谢宁也插不进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热菜上来的时候话题终于到了谢宁身上,问他在做什么,公司怎么样了,帮忙带崔景行是不是会累,还让他有空带小女孩回来。虽然没有很热络,但不知为什么,谢宁已经明白了他们要传达的意见。 他们出于对成年已久的儿子的尊重和了解还有信任,绝对不会干涉他和谁交往,对于谢宁他们只是没有兴趣,不算欣赏,但还是会给予应有的尊重和待遇,比如不会干涉甚至会鼓励他和崔景行好好相处,也会在他来做客的时候好好招待。 但是大家还是两个部分,虽然因为崔义玄的存在而有了联系,但没有必要强求亲如一家彼此亲昵热情。 谢宁忽然放心了。 他本来就没有想过会有崔家无论男女老少见到他立刻被某种神奇的重生能量折服,立刻成为团宠,然后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崔义玄…… 其实在见过世界上最可怕最复杂的家庭关系之后,谢宁觉得这种堪称温柔的礼貌和距离感就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他真的没有意见。 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和崔家二老能是同一层级的人,所以圈子不同何必强融? 主菜是板栗人参炖鸡,秋天吃起来很补。谢宁挑着板栗吃,粉粉糯糯,香香甜甜。又吃了两块鸡肉,做得又嫩又入味,带着融融暖意。还有一道松鼠鳜鱼,酸酸甜甜,提神开胃。 热菜过后是主食,谢宁吃了一个银丝花卷,又吃了半碗米饭——他其实是想努努力自己吃一碗,但或许是崔义玄和父母的眼神交流中信息量太多,硬是在他开始勉强自己的时候把剩下的米饭抢走了。 “……”谢宁很想抢回来,但是崔义玄太坚决了,还用眼神警告他不许,想也知道半碗米饭两个人要是抢来抢去有多不像话,谢宁不得不忍住了,只是脸发红。 甜点是蜜酿藕,风味独特,是秋天才最好吃的应季食物,还有香茅青柠芒果冻。 饭后还是上茶,然后居然来了一篮子鲜莲蓬,像瓜子那样给他们嗑。 此地这种习惯很常见,但是在崔家就有点太接地气,尤其不是剥好剔掉莲芯,而是一堆莲蓬,下面衬着还没枯掉的荷叶,不得不说充满了原生态的野趣。 这次谢宁不用崔义玄了,抢着熟练地剥开一只莲蓬,挤出莲子,剥去外面的皮,又拿起签子戳掉莲芯,一把塞进有点想说话的崔义玄嘴里。 总该让他表现一下了吧! 作者有话说: 靠,饿了。 第50章 万无一失的爱情 崔义玄被莲子攻击得没脾气,老老实实被谢宁投喂,两人一时间还真有点岁月静好长相厮守的味道。 坐在对面的两口子默不作声对视一眼,觉得在秀恩爱这件事上很微妙的输了。但这顿饭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完整,他们也就不多做什么,等过了一阵,整理好要给他们带回去的东西,就提示他们可以走了。 说来他们父母和儿子之间的互动虽然保留了相当的个人界限和空间感,但还是很默契的,看得出感情不可谓不深。谢宁以前只是觉得亲密无间的家人很值得羡慕,现在又觉得似乎这样才是充满了尊重和信任,虽然他只是个外人,但身处这种气氛中不会觉得格格不入,其实也挺快乐。 崔义玄以往带女儿回来一般都会留宿,谢宁也是知道的,不过今天他不能留宿,也不觉得很可惜,只是出了门才说:“其实我还挺想看看,后面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想也知道,那是两口子自己住的地方,相对来说就私密多了,不可能没事就给他们看看的。 崔义玄摇了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反应倒是很平淡:“后面的植物比较少了,有棵很大的香樟树,还有很多月季,琼花,丁香什么的。将来我会带你过去看看。” 谢宁其实也不强求,只是说说罢了。他来的时候还有几分忐忑,现在却平和冷静了许多。一顿饭吃得满足,甚至都不再在意崔家二老对他的疏离了。崔义玄一向知道他很能调整心态,但任何一个人在进入崔家这个豪富的环境,接触到以前甚至从没有想过的富贵和资源之后,至少也应该心潮澎湃。尤其作为崔义玄的伴侣,明白自己即将拥有的是什么,不因为没被接纳而低落,实在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毕竟距离这世外桃源,谢宁也曾经只是咫尺之间。 两人默然走了一阵,出了正院,到了停车的前院,谢宁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在夜色里环顾院落,有些惆怅:“真的好漂亮。” 十几年前崔义玄的父母决定改造这里重新修整然后住进来,所以崔义玄其实已经看惯了。崔家的审美一向偏于典雅古朴,所以他只是觉得自然而然。谢宁露出明显的喜欢,他就不免有些吃惊,沉思片刻,道:“其实隔壁是安置客人的别院,结构和这里差不多,想不想过去看看?” 谢宁茫然:“可是他们没留……” 崔义玄在夜风里揽住他的肩膀帮他挡风,忽然发现他把自己和自己的父母居然分得挺清楚,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是欣慰他心理素质确实很好,还是觉得谢宁的亲缘淡薄过分了,以至于都没想过他是崔家人,这一切虽然还没到他手里,但他还是有很大自主权的。 “想不想去?”崔义玄没说废话,又问了一遍。 谢宁也很有耐心,盯着他略带责备的眼神反问:“他们会不会生你的气?如果会的话那还是不要了。” 其实崔家两位老人对他的态度很礼貌,无可指摘,所以谢宁也不想做失礼的事。本来就是因为崔义玄而得以和平相处,他不想破坏这种脆弱的平衡。 崔义玄只是临时起意,但他自有分寸,见谢宁期期艾艾,眼睛亮闪闪,又渴望又不想让他为难,像只怯怯的小老鼠,倒是重新捡起几分少年轻狂,好似偷偷带着小男朋友回家,不敢惊动父母的那种拼命压抑的兴奋,于是先在路边灯下亲了谢宁一口。 谢宁被吓了一跳,捂着嘴躲,一幅羞耻的模样:“别闹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的,两位大佬已经彻底把他震住了,谁也不想在大佬面前丢人啊,那会格外羞耻的! 然而躲也没用,他一躲,崔义玄立刻抓住他拦腰抱起,又往正院走。谢宁吓得不敢出声,只怕主人还没有走远,在崔义玄怀里瑟瑟发抖。进去之后却发现崔义玄直接往花木扶疏的墙边走,顺着走了好一阵,有一条石子路,尽头是有人看守的一扇门。 那人还来不及说话,只是站起身,崔义玄就熟门熟路地解释:“太晚了,今天就不回去了,我们在这边住一晚上。” 谢宁在人前被他抱在怀里,简直像个小孩,羞耻得不敢抬头。那人倒没有什么反应,立刻开门把他们放进去了。 这边也很大,一进来就闻到月季香味,谢宁悄悄伸出头,又被崔义玄忽然开口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下来还是我抱着你走?” 谢宁猛地哆嗦一下,挣扎起来,试图保持尊严:“我自己走!” 崔义玄满意地把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熟门熟路,从侧门进院子后走上一条路。谢宁不熟悉地形,只好跟着他,听他介绍:“这边是专门用来招待会留宿的客人的,包括我——他们搞设计的时候就没想着和人分享那边,所以我每次回来,房间也在这边。发现没有,花园在正院另一边的侧门后面。” 谢宁边听边点头,被他带着穿过几扇门,还有一条抄手游廊,领到一扇门前,雕花折门,谢宁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然后发现门上有锁,崔义玄掏出钥匙打开了。 门锁很小巧,看起来不止很古朴,也有与时俱进的新技术,但是天黑了,谢宁也看不太清楚,就被带了进去。 里面的布置比他想的古今合璧很多,进去之后是堂屋,两边明间是白天活动用,次间才是卧室,梢间是浴室,干湿分离,相当现代,往深处走居然还有一个浴池。 “……”谢宁开始觉得有点夸张了。 他精神高度集中,已经很累了,坐在卧室软榻上打哈欠,崔义玄就脱衣服准备去洗澡:“别睡着,等会洗了再睡。” 谢宁懒洋洋打着哈欠捂着嘴点头,心不在焉打发他:“快去快去。” 等崔义玄进了浴室,谢宁这才慢吞吞站起来,揭开床帐去看拔步床。这张拔步千工床很大,还带着门,几乎就是一座小房子,想想看崔义玄从小生活在这种讲究的环境之下,身上那种超然物外的气质也不算稀奇,如果他的父母觉得没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哈。 谢宁顺势躺在床上试了试,发现是有现代的床垫的,床单是丝绸,但被子是轻薄保暖的鹅绒被,床上甚至还放着几个大抱枕。他抓过来揉了揉,心想,他确实会喜欢这个地方,尤其是有崔义玄色彩的这一切。 可如果这里没有崔义玄,对他来说就不存在吸引力了。 两世为人,谢宁已经太知道身外物根本什么都不是了。虽然没有钱,没有人会过上十分满足的生活,但生活里永远不是钱越多越好。谢宁自己现在算算,也不算是没有身家的人了,等两年走出去或许也能横挑竖拣。但这都不重要。 富贵不能迷了他的眼,他爱上崔义玄和钱无关,反而是性命攸关。以前没有尝过也就算了,现在尝过了,要是没有崔义玄他不行的。 胡思乱想一阵,等崔义玄快速洗完澡出来,发现外面已经没有小兔兔了,揭开床帐一看,谢宁已经睡着了。他摇摇头,也不打算把人拉起来,反而给谢宁脱鞋脱衣服袜子,被他塞进床的深处。 正打算也上去睡,电话忽然响了。谢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哼?” 崔义玄安抚地给他盖好被子:“有电话,我去接一下,你睡吧。” 谢宁是真的困了,他作息又一向规律,很安心地继续睡了。 崔义玄转身去接电话,果然是母亲。他的单刀直入还是母亲影响出来的,两人真不愧是同一种人,接起来就听到母亲毫无寒暄过度,深入主题:“他太年轻了,和你不般配。” 就知道她打来只会说这个事,崔义玄莫名有些烦躁,拿着电话走出门:“我不是因为般配才和他在一起的。” 母子二人都是自有威势的人,对话氛围一时间很僵冷。 崔义玄一言九鼎惯了,很少体会到被干涉的滋味,当年和妻子结婚的时候两人门当户对,又有感情基础,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双方家族没有任何意见。所以在感情上**手,还真是一种新鲜的,令人烦躁的体验。 崔夫人的声音很安静:“我不是在要求你分手。我是想说,他太年轻了,虽然很聪明,也没有牵挂,甚至都没有被我们两个老的吓住,但这些对于你们两个的恋爱来说,有可能还是不够的。你有心理准备吗?” 她很冷静,并没有因为儿子明显的不耐烦和抗拒而停下,却也立刻收敛了居高临下的态度,反而柔和了许多。 崔义玄反问:“有万无一失的爱情吗?” 他其实可以理解母亲要说什么。谢宁很年轻,而年轻就是不确定性,他现在还未完全明白自己可以做到什么,总觉得还需要帮助,需要他看着,两人的关系很紧密。但是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爱情是世界上最没有道理可讲的事情,将来会发生任何事。 比如谢宁就是不再爱他了,比如后来即使相爱,谢宁也渐渐独立要离开他,比如他们后来都觉得不够合适,不够好。一个合格的聪明人应该看到这些风险。 但正如崔义玄所说的,世界上有万无一失的爱情吗? 崔夫人沉默了,片刻后叹息:“我知道,你和小羽不像是你和谢宁,爱无道理可讲,我只是……想尽告知风险,让你冷静思考的责任。” 崔义玄不年轻了,可是他爱得很热烈,如果……他就会受伤害的。 第51章 是变态还是好孩子 崔义玄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视角和母亲视角差异太大了,以至于对方的担心好像很有道理似的。 他有心说他和你们看到的很不一样,其实你们只是看见了表象,冰山浮在水面上的那八分之一,但张了张嘴又放弃了。毕竟重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谢宁在他眼里是十八岁兼二十六岁,时而清纯时而妖艳的一条小兔兔,在他母亲眼里是十八岁朝气蓬勃天真犹在的少年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明白了母亲的忧虑,甚至担心他这感情经历不丰富的人将来伤心,崔义玄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担忧过色衰而爱驰,甚或还来不及老去就有人变心的未来。 他不相信谢宁会变心。 他的眼睛那么澄澈,里面毫无杂质,只有纯真爱恋。 如果要说磨难,上辈子谢宁已经受够了,他是真正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但这话即使是对亲妈也不能说,所以亲妈对两人的感情报以饲养者三十多年后终于等到儿子迎来热烈爱情,等着他失望伤心的怜悯眼神……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崔义玄一时无语,片刻后,打起精神试图说服她放心:“妈,我没误会你的意思,但是你应该相信我的,我看人不会错。” 那倒是,他虽然感情经历不丰富,也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玩,但是见识广博,吃瓜无数,所以看人确实不错。当初能在许多青梅里和前妻走到一起,不独是运气,也不光是天意。 在谢宁身上,他就更相信自己的眼光了。 然而,崔夫人只是回以十分敷衍的,明知道无法动摇他,所以不如表示同意的嗯哼:“对,妈相信你,有空常回来玩,明天记得过来吃早饭。” 果然,早就知道他们没走,过来这边住了。 崔义玄长到这么大,忽然再次回到还没成年的时候,说句话都没有重量,亲妈的态度永远是“就先按照你说的做,让我看看到底结果如何”的好的,我明白了,有道理,加油。 “……哦。”崔义玄欲言又止,决定等待时间说明一切。 和平的互道晚安挂断电话之后,崔义玄走回去准备睡觉了,躺在谢宁身边,小兔子很快像是有所感应,翻了个身拱进他怀里,期间眼睛都没有睁。崔义玄搂住热乎乎光溜溜的小兔子,心想,他好像从亲妈的平淡冷静运筹帷幄专用语气里,听到一丝终于能够围观儿子热恋状态的激情。 ……这真的是亲妈吗? 她的态度很客观,甚至对谢宁都没有任何偏见和恶意,但同时她又很期待自己做出点崩人设与众不同的事? 果然还是退休生活太闲了,运营慈善基金会对女魔头来说还是太简单了。 崔义玄对母亲的性情实在难以下个合适的定义,暂时只是觉得在不动声色之中很恶劣,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和谢宁一先一后醒来,洗漱完又接到母亲催他们过来吃早饭的电话,崔义玄确定了,她其实很有兴趣观察恋爱中的自己。 这是什么毫无母爱的实验项目吗? 挂断电话,就看到谢宁含着一嘴泡沫,已经从对话里提炼到了足够的信息量,正用还带着几分睡意,含着水的眼睛看着自己,模样十分楚楚可怜。 崔义玄一时不知道该同情他的紧张,还是该同情自己被亲妈围观,叹了一口气:“早饭有小馄饨和卷饼,咱家的厨子还是这里大师傅的徒弟。” 谢宁居然就这样被美食诱惑,在不自在中不知不觉吐掉了泡泡,漱过口,随便喷了点保湿水,就被崔义玄牵着手从昨天进来的那扇门过去了。 早饭已经准备好,崔夫人刚做完早常规,洗过澡,穿着一件复古的倒大袖旗袍,里面还有必备的白色蕾丝边衬裙,相当讲究,又比昨晚多了些复古知性。她的丈夫坐在餐桌边,用一个pad看新闻,他们进来之后就放下了,拿起茶船盛着的小茶杯喝茶,同时对刚进门的两人点点头。 崔义玄简单叫了一声爸妈,谢宁也跟着叫人,随后就被崔义玄自然的带到了餐桌边。 但是桌上并没有小馄饨和卷饼。 “……”谢宁慢慢扭头,用你骗我的震惊眼神看着崔义玄。 崔义玄假装没发现,拿过一只碗给他盛粥:“尝尝,里面的莲子是新下来的,味道和口感都很不一样。” 随后又递给接过粥碗的谢宁一个豆沙小馒头,示意他只管吃,不用怕。 谢宁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想到不知道二老会怎么想昨晚留宿的自己,所以也不抬头,一味保持仪态乖乖吃饭。而崔义玄一抬头,就看到父母意味深长的眼神。 “老公,吃这个桂花小馒头,不太甜,很香的。”崔夫人微笑,姿态优雅,递给丈夫一个蓬松暄软,个头娇小,白白嫩嫩的小馒头。 崔义玄一时真的想不到,母亲居然可以如此幼稚,居然和自己比秀恩爱。这算什么?来都来了,那就比试一下吗? 他正想说什么,谢宁忽然抬头,小声悄咪咪道:“粥好甜,你尝尝吗?” 说着舀了一勺给他。 崔义玄不爱喝粥,所以自己根本不打算动,谢宁这才送到他嘴边。不过当着对面两口子,他肯定是一时忘情,喝得高兴才想分享,机不可失,崔义玄立刻低头含住瓷质调羹,咽下这口粥。 新下来的莲子鲜嫩,熬粥用清香味十足,不用怎么费工夫就十分软糯,口感很好。这碗粥没放糖,但确实有清甜味,崔义玄也不讨厌。他刚咽下去,崔夫人忽然在对面清了清嗓子,提醒儿子和儿媳……儿媳夫,这里还有别人。 谢宁立刻一缩脖子,脸红到耳根,闷头吃饭。 崔义玄伸手捏了捏他红彤彤热乎乎的耳垂,心情忽然晴朗:“慢点吃,也吃点小菜,还有黄米紫薯粥,等会再来一碗?” 堪称温柔万分,说话的同时还默契地和母亲对视一眼。崔夫人觉得好笑,大大方方当面露出笑容,慈爱地看着儿子。 啧,这么多年之后终于见到儿子的纯纯恋爱,还是现场,真是越看越有意思。虽然她对谢宁个人没有兴趣,但是感觉已经快要变成cp粉了呢,还挺有兴趣观察cp互动实况的。 崔义玄被看得很快没了脾气,他也知道母亲的个性不仅有大佬那一面,也有随心所欲的一面,干脆随便她看。 这对母子交流毫无障碍,谢宁这顿饭却吃得越来越拘束,头也不敢抬,全靠崔义玄时不时毫不收敛的投喂。 好不容易吃完了,崔义玄立刻拉起他的手起身告辞:“我们该走了,今天是周一,正好给宁宁办个实习手续。他快放假了,正好要实习,多学学。” 倒是毫不避嫌。谢宁看他一眼,有些紧张,怕二老追问,发现自己对崔义玄是纯粹的依附,丝毫忘了自己现在也是有个公司身价千万的人了,怎么能叫依附呢? 崔夫人也吃完了,慢悠悠站起身,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哦?去哪里实习?准备了什么岗位?” 给小情人安排工作,其实不少见,但谢宁自己有个公司啊,还要崔义玄给安排实习?真的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分开?她终于见到儿子ooc的样子了。 谢宁提心吊胆,崔义玄倒是面不改色:“我准备先让他在秘书室学学,不用干什么活,习惯一下氛围就好。” 崔氏集团总裁的秘书室,就算只是复印文件,确认程序,接打电话,工作量也不少,节奏相当快的,谢宁在里面只是实习生,干的更是跑腿活,但要说氛围,确实也是最紧张最考验基础操作和反应的氛围了。 看样子,这是想把谢宁培养出来啊。 也是,有了支持和后台,又有人脉找到合适的经理人,谢宁当然可以坐着数钱,但是真的要自己站起来,还是要好好学习的,崔义玄的安排只要不是打着办公室play,近水楼台先玩月的想法,还是很有效的。 ……近水楼台先玩月,这想法有点太下流了,ooc了,崔夫人很快挥去这点莫名其妙的想法,点了点头:“好,这想法也不错,那你们这就走吧。” 谢宁没想到这话题就这么轻易被放过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崔义玄,又看了看崔夫人,却忍住了什么都没说,甚至很快就调整表情,和崔义玄保持一致,等崔义玄告别之后,也跟着说了声再见。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天真无邪,崔夫人被他看得忽然一阵沉默。等人走了之后,她坐回去,忽然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和老公商议:“我怎么觉得,我的看法好像不太对呢?一个经历了这么多复杂的事情的孩子,眼神为什么仍然那么……平静,毫无怨恨,不平,痛苦……他要不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变态,要不然其实心性比我想的坚定从容许多。” 看起来风韵犹存的崔先生笑笑:“你心态太大家长,看谁都是孩子,当然一时迷了眼,忘了,他的经历其实也不少。如果他是你没看出来的心性坚定的好孩子,算你儿子捡到宝了,你也就可以少担心一些了。如果他真的深藏不露,心理变态……其实你不觉得,可能和你儿子也很般配吗?” 崔夫人一时无语凝噎,轻轻瞪了老公一眼:“儿子是你亲生的吗?” 怎么好像还挺期待谢宁是个变态的? 作者有话说: 题目格式是,那个挺有名的,是gay还是欧洲人。答案是:既是gay也是欧洲人。 第52章 标准霸总和小情人 谢宁觉得自己这次见家长一点都不传统,但结果也还可以,早上更是有机会看到了清晨的四合院景观,倒也很满意。 年龄太小有时候什么都不方便,男朋友的父母会觉得你太小了,谈婚论嫁不现实,等到能结婚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所以就连不看好也是心平气和静观其变的。 而且在管理一个公司,进入崔氏集团实习之间,还必须应付期末考试。 谢宁:“……” 这样想想看,虽然有九年青春是挺好的,但还是二十六岁更自由一点。 不过期末考试其实也难不住他了,谢宁答完卷子出来后,发现自己的虽然都好好写上答案了,却不太能判断这卷子到底是难还是简单。他上的学校是私立学校里相对来说不很讲究的一个,只要有钱的学生,什么表现也没人管,因此虽然学校招揽学霸很努力,但效果也不怎么样。 不过谢宁考完就不关注后续了,只是等成绩的过程中去了崔氏集团报道。 总裁大人亲自安排插队的实习生,秘书室里当然是得到消息最多的,因此展现在谢宁面前的办公室关系相当简单,而且秘书室里也和刻板印象不同,漂亮姐姐当然也有,但年龄基本都三十往上,还有四十多岁和善的中年男子。 谢宁刚开始是有些吃惊,转念一想,感觉秘书位置十分重要,这个年龄正是年富力强工作经验丰富,见识眼界都到了的时候,而且以后发展路线估计就是管理层了,晋升空间还是很大的。 然后他工作了两天,从复印文件和在会议上端茶倒水干起,环境也熟悉了之后,也就没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他也不知道其他人哪来的勇气,给他文件复核,还教他看报表。 谢宁自从研究如何搞垮亲爹以来,就对报表也算有所了解。虽然具体操作不用他,但是总不能别人汇报工作,连文件都看不出头绪吧?因此,学习进度其实还不错。 但他总是紧张。 崔氏集团的体量远远大于他的公司,涉及的业务更是多种多样,各种文件的复杂程度也完全超出了谢宁的预料,他本来甚至都没想过他们会让自己接触这种东西! 所以虽然只是检查内容有无错漏,复印是否缺页这种问题,谢宁还是不敢放松,认认真真对照核查,然后拿给秘书组组长。 他以为自己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却不料对方接过好几个文件夹,看都没看又交给他了:“你看过了我就放心了,拿进去给总裁吧。” 秘书组组长是一个三十多岁能力很强的女人,干练而雅致,长发盘成板正的髻,穿一身白色套裙,一尘不染,装扮职业意味很浓,态度也十分公事公办,虽然从没有为难过谢宁,但谢宁还是挺怕她的。虽然吃惊,但却不敢反驳推脱,再说谢宁自从来的那天就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在家里都没精力和崔义玄说话…… 所以他还是抱着文件进去了。 崔义玄正低头看文件,转眼间谢宁又拿进来更多,态度还挺专业的:“崔总,这些文件需要签字。” 谢宁是真的有些累了,他还不适应这种高强度无休止的工作,秘书室里人来人往,乱而有序,声音一直是不断的,在那种环境里精神高度集中,倒也不觉得。但是崔义玄的办公室广阔而安静,一点声音就没有,他就很想打哈欠了。 甚至都没精力撒撒娇说说话。 崔义玄也很忙,过了一阵才头也不抬伸出手:“给我吧。” 他没时间,谢宁也不放心这一沓文件直接交给他,看就知道拿不稳的,于是干脆主动给他整了整办公桌,腾出个地方,把自己拿来的文件放在了最显眼处。 崔义玄这才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他:“心眼还挺多。” 说着拿过去就翻看一下签了。 谢宁在家的时候就习惯了在他办公的间隙和他说说话放松精神,现在看他有空了,就绕过办公桌趴在崔义玄的椅子靠背上,贴着他耳朵说话,因为困,格外软绵绵:“反正都是文件嘛,都要签的,干嘛不优先我的。做总裁的小情人,难道就没有什么福利吗?” 来了,霸道总裁和他的小情人剧本终于来了。 谢宁虽然困,但崔义玄却还很清醒,闻言低声笑了,笑声低沉而有磁性,又带着戏谑的意味,笑得谢宁脸都红了,这才开口道:“有没有,你过来我告诉你。” 嗯,这个总裁很有风味。 谢宁晕乎乎转过去,还没站稳就被他伸手一拉,咚一声掉在了崔义玄大腿上。现在这个场景就真的很霸道总裁,也很小情人了。虽然是谢宁先撩,但他意外的接受不了这种尺度很大的角色,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崔义玄,脸颊带着惹人喜爱的红晕,强装无事发生:“放开我,你签好文件我就要走了,还有很多工作呢。” 崔义玄偏不松手:“别动……” 说着就亲下来了。 未免也太敬业,一个环节都不肯错过。 亲完,谢宁等了十几秒,大大一个哈欠。崔义玄松开手,对着位置在办公室深处的休息室示意:“累了就去休息一会吧。” 谢宁踟蹰,根本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可是我还有工作没做完的……” 崔义玄一时也沉默了,片刻后,十分无奈地从头帮他理清思路:“当时我是为什么让你来实习的?” 谢宁不解其意,伸手揉着眼睛回答:“让我多学点东西?” “那你有工资吗?”崔义玄又问。 谢宁愣住了:“没……没有。” 崔义玄不说话了,显然认为都说清楚了。谢宁一时转不过弯来:“可是我就这么睡了不好吧?别人会怎么看我?我的工作……” 崔义玄毫不留情捏了捏他线条越发鲜明的脸,觉得有些可惜,婴儿肥都不见了,嘴上更是直接:“你没来之前,他们难道就忙不过来了吗?再说,你来实习是我亲自安排的,你还只是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学生,你自己说说看,他们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以为他们本来就那么和平,礼貌,有耐心教任何一个实习生?” 谢宁惊呆了,总裁的世界好复杂!他实在辩不过,半晌后,沉默着挪下去,进休息室了。 他想得简单,觉得自己是崔义玄特意安排进来的,更加不能开后门不能好逸恶劳,免得让其他人觉得崔义玄公私不分,却没想过从一开始,作为实习生直接进总裁秘书办公室,就是一个巨大的公私不分的安排了。 那他还挣扎什么? 其实崔义玄本以为靠不拿工资和工作也根本不是非他不可这两点就足够说服谢宁,没想到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两点,反而兢兢业业,干一行爱一行,出错误的概率很低。 虽然这成果证明他的思路没有错,谢宁细心又有耐心,在这种高效率运转的地方也能够扛得住压力,是个可堪造就之才,但崔义玄也没有想过两人都有一份很忙的工作之后,居然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精力说话。 ……失算了! 签完文件,崔义玄通过内线让秘书过来拿文件,同时吩咐下去安排下午的会议,然后告诉她谢宁在休息,就当放假了,让他们重新安排。 秘书一一答应,立刻记下。她是亲眼看着谢宁走进来的,本来就很想知道为什么还不回来,进来没看到人已经觉得很微妙,现在崔义玄亲口承认谢宁在休息之后也不会回来了,这感觉真的很…… 有一种现场看总裁黄文的快乐,和违和。 突破次元壁的感觉就是这么酸爽。 谢宁一觉睡醒,发现作息已经紊乱,他大概是太累了,精神又紧张,竟然睡了四个小时! 爬起来一看,崔义玄都开会回来了,还给他叫了餐厅外送,开水白菜,鲍鱼,白灼虾,让他先吃饭。 谢宁其实觉得员工食堂就挺好的,本来没打算在这里留太久,但买都买了,送都送来了,他也就只好坐下吃,边吃边口是心非:“虽然好吃,可是这样不行哦,以后都不要这样了,我不想搞特殊。” 不知怎么的,崔义玄想起了女儿和家境比较普通的朋友一起玩的时候,都不要司机接送。 “爸爸你来可以,但是司机就算了,这样显得我好特别,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好奇怪。” 中心思想未免太一致了。 崔义玄闲下来了,解开袖口卷起袖子给他夹菜:“好好吃饭,今天下班早,一起去接景行?” 根本没提答应还是不答应。他算是明白了,谢宁根本不会偷奸耍滑,所以这还是得他来安排。 谢宁吃一口厚实绵软还有溏心,滋味丰富不知道用多少好材料炖了多久的鲍鱼,满足长叹,又夹了一块,含含糊糊回答:“好。” 根本没发现崔义玄什么都没有答应。 他自己心虚,提前下班和崔义玄一起离开的时候甚至还鬼鬼祟祟的,坚持要分开走。没想到,崔义玄那会分享总裁文的秘书组,每个人遇到他都打招呼:“小谢约会去啊?小谢不换身衣服吗?不换也行,你这么可爱。小谢约会快乐啊!” 谢宁终于发现,分头离开,屁用没有。今天霸道总裁和他的小情人这个题材,也一样坚 挺呢。 作者有话说: 放弃吧,你是当不了正经人了。宁宁。 在原生家庭你是白眼狼无情无义,在公婆眼里你是小变态心机深沉还爱装天真纯善,在崔家父女二虎眼里你是兔兔,在公司你是霸总寸步不离看守的小情人……这么说在画室还算正常点,门面和招牌。 第53章 你眼中的不正经 大概是自己的生活太忙碌,又确实很充实,并没有什么遗憾,以至于谢宁都忘了前不久听说的,贺华煦从家里出来了,还和崔义玄达成了一些皮炎交易,更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见到贺华煦。 他倒是知道对方一直在孜孜不倦的找亲爹和谢容的麻烦。亲爹自从谢宁得到公司之后就每况愈下,一被贺华煦针对就一蹶不振。所以贺华煦很快就觉得折磨亲爹没什么意思了。他现在虽然比不上八年后变态,但扭曲心理也是初见端倪,已经成功找到工作表面上也完全改变心态,想要好好工作作为普通员工努力活下去的谢容,就成了打击报复的重点。 他倒也是抗压能力不错,贺华煦现在的能力不比从前,只是一个经理,虽然打着报复谢家人的主意,却也因为谢宁如今和崔义玄在一起,不敢直接找崔义玄共同打击谢容。毕竟别人不知道,但是贺家人还是知道的,谢宁连崔家那两位高卧东山的大佬都见过了。 虽然不知道会面到底如何,但那两位的性格,要是真的不喜欢,不可能不采取任何行动,现在这个态度就是默认了。贺华煦是最识时务,最能蛰伏忍耐的人,虽然心中深恨谢宁水性杨花毁了自己完美的计划,又爱慕虚荣愚蠢无知攀附了崔义玄,但他现在还需要崔义玄的帮助,等到将来总有报仇的时候,所以也算平静,只千辛万苦抓谢容的小辫子。 没多久,谢容就被辞退了。 他以前没出来工作的时候,总觉得在外面找工作,从基层干起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是真的脚踏实地生活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其实很好满足,以前锦衣华服,一掷千金反而显得虚幻,现在每一分花出去的钱,每一块吃进嘴里的肉都带来鲜明的真实的幸福感,有时候买点东西犒劳自己,竟然像小时候逢年过节母亲想尽办法带回家的零嘴一样,带来巨大的满足感。 所以,他在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贺华煦有预谋故意而为的时候,其实还挺乐观。他已经知道自己从前在自家公司获得的成绩有多少水分,但也不像是刚开始试水找工作的时候那么害怕。毕竟这段时间积累的技巧,工作经验,甚至熟客都不是假的,工作没了再找就是了。 他这个年纪还算年轻,找工作没有那么难,何况他现在离开父亲一个人住,生活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用再管父亲的看法,不用顾忌是否会招来不满。反正这些年来家人相处都靠着觉得自己理所当然,感情其实根本没有多少,还不如他想起母亲的愧疚多,所以心理上十分好过。 谢容半个月后找到了新工作,贺华煦一直让人留意,自然是很快就知道了。他表情狰狞,声音却一如既往,挂了电话就沉思起来。 贺家这么大的体量,涉及的业务也是方方面面的,谢容现在的择业面却非常窄,精准打击实在很容易。 于是,谢容签了合同之后没多久,公司又要把他开除了。 谢容不是没有见识的愣头青,立刻询问为什么,并且开始收集证据。他以前还算不会处理突发变故,但亲爹破产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对付不了的?劳动法他也是很熟。 拿着合同,谢容以提请劳动仲裁和找上级部门闹大为要挟,拿到了一笔不低的赔偿金。 这赔偿金自然是贺华煦出的。在他眼里,这点钱还不算什么,贺家家大业大,他就算明面上职位不高,实际上权力也远不如从前,但毕竟还是能够轻易捏死谢容的。 谢容拿了赔偿金,竟然头脑十分清醒,什么都没买,又去找工作了。 贺华煦对他这幅坚强勇敢,一落千丈之后迅速适应环境的样子很不满意,就是要彻底打垮谢容,所以接下来,谢容不管做什么都不顺利,投出的简历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他就算手里有一笔赔偿金,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一段时间的贫苦生活,其实已经让他很快回忆起了小时候受过的穷,原来他也不是天生就应有尽有的,危机感更严重了。 找工作不成,谢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人针对了。 他也不傻,第一次因为自己上交的重要文件出了错所以被辞退,他没多想,第二次入职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竟然也做不下去,就已经开始让他怀疑。在多试几次,背后的人竟然连让他参加面试都不允许了,行事这么霸道,显然不是一般人。 在谢容心里,自己是没有得罪过任何人的,但父亲树敌却不少。能连他也针对,那一定是深仇大恨了。但亲爹许多消息都不说出口,谢容想了半天,都以为是谢宁在赶尽杀绝,或者是崔义玄在碾死小蚂蚁。 反正都是一丘之貉!这两个人也太过分了,罪魁祸首又不是他,干什么穷追猛打? 谢容心中郁结,在出租屋闷了几天,决定打个电话给谢宁,撇清自己的责任,掏出手机却愣住了——他根本没有谢宁的电话,号码就是背也背不出来。 一直以来,他在家里都是很少和谢宁说话的,在他心里虽然知道谢宁是自己的弟弟,但感情上却和陌生人差不多,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谢宁不该存在。虽然小时候也曾经和妹妹一起针对捉弄过小小的谢宁,长大后他却深觉两人根本命运不同,所以一向忽视。 没想到啊…… 谢容一时间心灰意冷。 他本来也就没有想着靠自己的双手好好工作,就此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只是一时无法又不想饿死,在他心里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有机会凭本事回到曾经的高度,甚至超越父亲的成就。 毕竟父亲是那么一个人,他总比父亲好多了吧? 没想到,他就连普通的日子也要被人针对,过不下去。谢容一时自怨自艾,一时迷茫发愣,一时觉得谢宁实在是太过小气,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给妹妹打了个电话,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谢珠就一改从前的怨怼和蛮横,高兴地对他说:“哥!你好久都不打电话来了!我都想你了,对了,还没跟你说,我怀孕了!我婆婆和老公都高兴坏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想起妹妹还是邵家的少奶奶,而且怀孕后地位会更稳固,谢容低头一看穿着不干不净睡衣,毫无形象可言的自己,一时语塞,含含糊糊答应了一定去看她,任何抱怨都没有出口。 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谢珠现在过得很好,不仅不需要他了,也不会想要被他连累。 亲妹妹见识眼界,谢容自然是很了解的,他很清楚谢珠心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地位,这个孩子,邵仁,婆婆的看重,都是保证地位的东西。而自己如果上门求助,她只会立刻退避三舍。 谢珠以前看不明白,但谢容却是清楚的,邵家人才是真正的强势者。 他熄了求助的心,昏昏沉沉睡了一觉,被敲门声惊醒。谢容心里升起不安,却不得不走去开了门,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衣衫不整的父亲出现在眼前:“儿子!我欠债了!八百万!你帮帮我!” 看着胡子拉碴的父亲热泪盈眶,一看到自己就双腿一软,说出这种话,谢容眼前一黑,几乎恨不得昏过去。 来都来了,不等谢容招呼,亲爹立刻走了进来。谢容关上门,开始盘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却原来,亲爹挥霍掉手里的钱仍然一事无成之后,后悔之余又生出了借钱的主意。在他看来,自己绝对不是没有本事的人,只要有本钱,他还是会翻身的。谢容的能力不如他,所以脑子里只有守成的观念,经受不住亏损。但他不一样,他还可以剑走偏锋! 于是,他走上了民间借贷这条路。 以前,亲爹也不是没有接过民间借贷公司的钱。只要不超过一定利率,他们就完全正规合法,正因为在借过桥债的时候有过足够的了解和经验,亲爹二话不说就借了,而且数目不多不少,八百万。 八百万现金在谢家最鼎盛的时候,也不算一个小数目了。亲爹想的很好,他也不再创业了,这些钱还是用来投资得好。但不知怎么的,他明明看得好好的,一旦投钱,那公司小则亏损,大则倒闭。 谢容闻言,惊觉针对自己的那人,同时也在针对亲爹。 他把自己经历的事说了,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叹气,心里不约而同都在想,谢宁也太狠了,他们家到底怎么对谢宁了,让他这么报复? 贺华煦见父子二人已经顺利会面,没过多久那借贷公司的人就会上门催债,自己的报复也暂时告一段落,于是就一身轻松来找崔义玄了。 崔义玄宠着谢宁,外面的谣言又满天飞,贺华煦心里当然很不爽。但他是聪明人,暂时是不会动谢宁的。 等将来谢宁被扫地出门,还不是由他怎么搓扁揉圆?到时候这个胆敢吃锅望盆的贱…… 正想着,熟门熟路进了崔氏集团总部最高层的贺华煦,迎面就看到了正揉着眼睛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一脸暧昧红晕的谢宁。 啧,青天白日就干这种事,当年谢宁又装什么青涩无知?贺华煦暗暗腹诽,表面却习惯性端起温柔和煦人设该有的,对前男友也毫不吝啬挥洒的温柔:“宁宁。” 作者有话说: 那脸红是睡出来的。但不是睡出来的。欢迎小贺进入梦幻难度模式。 第54章 你下面不行上面也不行 谢宁听到贺华煦的声音,叫的还是自己,立刻一抖,像是见了鬼一样,表情很难看。 这一幕前任重逢,也被正好从秘书室出来的一位秘书给看了个正着。她在秘书室年龄比较小,资历却很厚,自然认识贺华煦。之前崔义玄有了恋情,整个秘书室成天和崔义玄来往,自然都是知道的,有人去查谢宁的资料,还有人去查贺华煦的,从那时候就有人猜到了。现在谢宁人都来了,他们自然也差不多都知道该知道的内容了。 秘书作为辅助老板工作的人,对于老板的秘密也是门儿清的。谢宁之前还不出名,但自从他逼宫亲爹之后,好歹也算是圈子里有名有姓的人了,只是很少露面显得低调罢了,瞒不过秘书室里面的人。至于那点复杂的感情经历,当初谢家人都恨不得自己昭告天下,现在有意留心,根本就是送上门的八卦。 其实这整个秘书室,对谢宁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人聪明,而且踏实肯干,作为一个已经有了一定身家,财富虽然比不过崔义玄,但年龄小所以让人印象很深的十八岁年轻人来说,能从端茶递水跑腿复印文件这种活干起,而且听话,已经很拉好感了。 何况,或许是从一开始,秘书室第一位秘书带起的不良风气,这整个办公室,别的什么爱好都不统一,但就是都沉迷总裁文。 想想看,你是一个辛苦工作压力巨大休假极少的总裁秘书,整天要在总裁的压榨下绞尽脑汁发挥极限去工作,那还有什么比看总裁在各种总裁文里脑残更爽的呢? 总裁在医院:“治不好我的思思我砸了你们医院!” 总裁对警察:“我不管她是不是犯法了,我不在乎什么受害人,我只在乎我老婆!” 总裁对下属:“今天什么也别干了,帮我追到我带球跑的老婆!不然你们就都给我走人!” 看得多了,阅读体验就杂了,除此之外还有虽然掌控整个公司但是无力和反派斗争,于是不得不亲手伤害爱人,虐待她囚禁她害她流产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无能为力总裁;二话不说就是做,从第一面到全文完不是半裸就是全裸,不是在做就是在做的路上的簧文总裁;虽然好好追求也未必不能追得到但我就是要勉强于是狗血一脸的智障总裁…… 还别说,真的,这种文越小白越蠢越让人挠破头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操作的,看完之后面对老板,他们就更能抗压了。至少,自己的老板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总裁,他这么靠谱,夫复何求! 无非就是要求高了点,上班时间长了点,但是奖金也很丰厚啊,公司待遇也很不错啊,福利也很好呢!食堂饭也很好吃! 终于,心理平衡了,幸福感提升了。 看文偏好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虽然嘴上不说,态度也很专业,但是总裁有点八卦绯闻的时候,他们内心总是有点不合时宜的激动,情不自禁就去追踪。这群秘书之中能人辈出,何况负责的事务广泛,因此八卦也八卦得很强悍。 贺华煦他们还是不看在眼里的,但是贺华煦和谢宁狭路相逢,李秘书想了想,悄无声息站在原地竖起耳朵,极力减少存在感的同时,也很想收集第一手资料。 不是她不想走,而是不管怎么走,都一定会进入那两人视野,就在崔义玄办公室面前。这不是找死吗?修罗场的时候小兵和npc必须退避! 于是,她悄咪咪地隐藏起来了,但还是把谢宁满脸见了鬼,毫无任何配合贺华煦的表情给看在眼里了。 “是你?来找义玄有事?”看清楚了眼前是谁,谢宁本想本能的惊慌一下,都已经后退一步了,却发现内心实在没有很多害怕的情绪,不尴不尬的恢复了冷淡状态。 是哦,他现在再也不是上辈子一无所有毫无能力,也不是没有后台会无条件支持他,有什么好害怕的?何况这还是崔义玄办公室门前。 他知道贺华煦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动向的,现在对方正需要崔义玄不计前嫌的帮助,想也知道不会来找崔义玄明显罩着的自己麻烦,何况他在这里实习的消息除了秘书室的内部人还真没人知道,贺华煦来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见崔义玄。 前任相逢,谁落魄,谁尴尬,这个真理颠扑不灭。谢宁容光焕发,贺华煦却颇有些灰头土脸,虽然他觉得谢宁只适合被宠着藏起来,又蠢又傻白甜,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想到自己和他莫名其妙分手之后遭遇的那一切,还是下意识见到谢宁就恶意汹涌,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 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的情侣,一方心怀鬼胎但始终没有被揭穿,自觉聪明,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最后却因为被绿而自然分手,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更不会忽然悔悟,从此远离对方也算是放过了。 贺华煦恨不得弄死谢宁,现在却还不是最好的时候,等他在崔义玄放松之后借助对方的帮助成功翻身甚至掌控整个贺家,最好是能够把崔家产业也大量吞并,那时候他还不是为所欲为? 在幻想中大杀四方一番,贺华煦的心情又恢复了,假装没看到谢宁脸上拒不配合的冷淡,微笑着走近了,眼中还真有点情真意切的担忧:“好久不见了,宁宁,你还好吗?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他刚开始好像是要说想念来着,但抬头看了看崔义玄办公室紧闭的门,又很顾虑地停下了,改口了。 见谢宁不说话,他又说:“当时……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忽然听到你和表叔在一起的消息。我很想把你抢回来,可是表叔家大业大,我们家却还不是我能做主的,对不起,我无能……” 李秘书看着敢在老板门前对老板乖巧可爱甜蜜懂事的小情人诋毁老板形象的这位老板侄子兼前男友君,顿时目瞪狗呆。 胆子这么肥,还说什么不敢对抗啊? 然后,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等贺华煦说完,谢宁就忽然变了脸色,冷漠而充满嘲讽,声音清亮悦耳,语气却充满恶毒:“既然知道自己不如人,就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我和义玄过得挺好的,他对我特别好,什么都肯给我,在他身边我过得快乐多了。你看,我说想要家里的公司,他不是都帮我抢过来了吗?你这所谓贵公子的身份,能给我什么?当初我年幼无知,看你长得还算不错,又是贺家人,才愿意和你交往,结果呢?你从来都不开窍,我不说就什么都不送,哪有你这种不通人情的男朋友?你到底会不会做人啊?你也别自我欺骗了,我就是给你戴绿帽子了怎么了?我就是看不起你这没用的东西,攀高枝了怎么了?我还年轻,我长得这么好看,只要我愿意,想和谁在一起不行?你甚至都不碰我,该不会是不行吧?你说你,睡觉睡觉不行,拿钱也拿不出来,就连约会都那么少,有了义玄,谁还看得上你啊?现在又说这些,我想被你抢回去吗?不行就承认,装什么?嗤!” 李秘书惊了,贺华煦疯了,大吼一声,双目血红,握紧拳头,一幅立刻要打人的样子:“你说什么?!” 谢宁嫌弃的表情出神入化,又斜眼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耳朵:“看来你不光下面不行,耳朵也不好使。我说你就是个废物,你无能,你没本事,你阳痿,我看不上你,我绿了你心里好爽,我很快乐,听到没?” 贺华煦猛地喘气,顾不上自己在什么地方,猛地向前冲。李秘书自从谢宁说那些话的时候就猜到可能有这个动作,立刻解除隐身状态,扑上去就要拦。 谢宁见他还敢作势要打自己,立刻向后一撤,抬腿猛地一踢,正中贺华煦两腿中间。 他嗷的一声惨叫,捂住下面僵硬不动了,谢宁这才看到李秘书要扑过来了,立刻对她使眼色,让她退回去。李秘书虽然没料到他会打人,已经愣住了,但基本的反应还在,下意识后退。 贺华煦叫的动静太大,崔义玄办公室的门也开了,只见他冷着脸站在门口,语气很不和善:“吵什么?” 李秘书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立刻打开秘书办公室的门闪身进去了,门却没关上,而是静静站在门口跟踪最新进展。 谢宁想打贺华煦,从上辈子就想了,现在终于实施,内心其实很兴奋,但崔义玄已经出来了,想到对方的计划,他立刻压抑兴奋,又踢了贺华煦一脚,这才跑去崔义玄那里,矫揉造作地告状:“他非礼我!在走廊看到我拉着就要回忆往昔,还说要把我抢回去!我被他吓坏了,他又靠的很近,我就踢了他一脚!呜呜呜呜真的吓死了!” 刚才嫌弃贺华煦的时候,谢宁情真意切,但现在就看得出来,他演技真的不太好,语气里的得意怎么都掩饰不去。崔义玄心知肚明地看了他一眼,立刻会意,把他拉进怀里。 贺华煦疼得直冒冷汗,好不容易不那么疼了抬起头,就听到崔义玄阴森森阎王催命般的声音:“我这么信任你,把你当自己儿子疼,你就当着我面调戏我的男朋友回报我?” “我没有……”贺华煦又是一身冷汗,简直恨死了谢宁。他还需要崔义玄,但他恐怕很难再取信于对方了。 都怪谢宁。 作者有话说: 其实真的,谢宁应该毒打贺华煦一顿。以后记着,一定打。 第55章 你的眼糊了什么 贺华煦已经听说过崔义玄带着谢宁回过家的事,就像是其他心思很重专门注意这方面的人一样,他也不会再怀疑崔家的态度和崔义玄对谢宁的宠爱程度了。 虽然他从始至终都不明白谢宁到底有什么好的,但是在崔义玄面前,他还是强行咽下了耻辱,能屈能伸地解释:“不是,表叔你听我说,我刚才只是想和宁……谢宁叙叙旧,毕竟我们以前也是……他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是他误会了,这才争执起来。” 居然能够听到总裁出场,这场抓马真是越来越像话了,李秘书捂着嘴双眼发亮,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幅姿态表情,看上去既猥琐又扭曲,还贴着门站着,在办公室里立刻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大家都是同好,见此立刻悄悄贴成一排,认真倾听。 李秘书拿出手机,在小群里无声嗷嗷尖叫,发挥秘书案头工作的水平,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不提群里如何被掀起滔天巨浪,李秘书还没讲完,外面剧情就自顾自的进展下去了。只听崔义玄的声音十分冷酷:“以后不要再叫我表叔,我只喜欢宁宁叫我表叔。” 李秘书猛戳手机屏幕,心头一时是老板终于脑壳也坏掉了的绝望和黑暗,一时是天哪我这辈子居然能看到脑残傻白甜文现场版,真的总裁,真的现场版的激动。 如果不是残存理智死死拦着,他也知道没有好果子吃,不然真的会伸出手机去偷拍的。 外面的贺华煦心理活动比他们多,想到谢宁居然是跟着自己叫表叔叔才上位崔义玄的小情人的,立刻就想吐血,又更想吐。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绿的帽子吗?方才这个小贱人都亲口承认自己是个嫌贫爱富心机深沉的货,崔义玄的眼睛是糊了什么,才看不出他这么浅薄虚荣无知,又无情? 虽然贺华煦从来都没有可能对谢宁动真心,毕竟他生理心理都更喜欢女人,但说实话,他只允许自己抛弃别人,是不可能接受被人抛弃的。他也没料到自己竟然有被人从权势打败,被拜金的前男友戴绿帽,疯狂想要喊出:“你嫌贫爱富!!!!!”冲动的时候。 他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是那个贫。 然而,更让他吐血的事还在后面。 李秘书他们只是听声音,外面陷入宁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贺华煦却是亲眼看着谢宁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就好像是一张虚假的面具,在他面前谢宁黏人地抱住崔义玄的手臂,神情一瞬间转换自然,变成了一张楚楚可怜无辜的白莲花脸,柔情似水地看着崔义玄,中途飘过来十分敷衍的凝视,然后,他开腔了:“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啊华煦,是我的错。” 道歉还只是个开头,说过这么一句话,谢宁就唠唠叨叨对崔义玄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了。 “我刚从你办公室出来,还没有很清醒,华煦来的方向又是逆光,我没反应过来,觉得他好吓人。何况你也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很怕你会不会在意我以前和他在一起过的事,所以不敢和他多说话。他又主动靠近我,我觉得很怕,以为他……他是坏人。毕竟我已经知道了,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出轨,骗我,还和我爸爸勾结在一起伤害我,虽然我知道,我知道分手了就应该过去,我会努力原谅他,可是,可是我还是好怕嘛,我知道错了,义玄,我都是因为爱你才反应过度的,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他是你的侄子,我要是成为你们两个吵架的原因,我会感觉很罪恶……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 听听,这一大段胡言乱语逻辑硬伤强行解释,比他的道歉长多了。 贺华煦眼中涌动着血色,正想开口说出真相,让崔义玄了解一下这枕边人多么愚蠢短视,而且根本没有爱他,只是看上他的钱! 然而,崔义玄也开腔了,只见他眼中隐隐藏着风雷,挑起谢宁的下巴,声音低沉富有魅力,内容却十分吓人:“宝贝,既然知道我会因为你和他说话生气,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为他求情?你知不知道每次想到你居然和别人交往过,我就会很生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不想伤害你,所以,别激怒我,好不好?” 贺华煦双目失神,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发现冷静理智风度翩翩只是表情不太多的表叔,亲表叔,居然是个变态,蠢货。 客观来说,现在看起来他和谢宁般配多了。 谢宁被抬起下巴,就乖乖仰着头,双目湿润,微微发颤,声音也颤抖着,立刻就柔顺多了:“我知道了。我当然永远都是爱你的,只爱你一个人。我和他什么都没有的,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和你才是第一次,我从来都是属于你的,本来就应该属于你。我才没有劝你原谅他,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伤身体。” 贺华煦感觉自己已经不在正常世界了,他眼前发花,心脏狂跳,血压猛涨,已经感觉神志不清了,谢宁这番表白甜腻无比,更是让他精神失常,踉踉跄跄扶着墙,勉强站稳了。 不过现在,他也已经忘了自己来找崔义玄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就要今天来?是和自己这条命过不去吗? 然而,谢宁这番用力过猛且台词令人无语凝噎的告白却让崔义玄很满意,松开他的下巴,轻柔地抚摸他的脸,不吝夸奖:“当然了,我也永远爱你,我的乖宝贝,我就知道你是最听表叔叔的话的,对不对?” 见自己把他哄好了,谢宁柔情似水依偎在男人怀里,仰起头:“你原谅我了对不对?那亲亲我,好不好?” 贺华煦瞪大双眼。他明明是不想看的,但不知为何就是移不开视线,居然看着那两个人就像是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的角色一样,一个羞涩又带着期待,另一个霸道掠夺,俯身亲吻。 好一阵沉默后,他们还没完。贺华煦保持吃惊的表情,内心却已经从龟裂到化灰,完全木然了 ,只有身体自顾自涌上一阵反胃感。 又好一阵后,他们分开了。似乎确实已经忘了贺华煦的存在,谢宁脸颊羞红,埋进男人怀里撒娇:“哎呀,你好坏,华……贺总,啊不,贺经理还看着呢!” 贺华煦本能感觉不妙。 果然,崔义玄居然又扭头看他!目光冷漠无情,带着浓浓的“你是个死人了!”的威胁。 贺华煦后退一步。 正好这个时候,谢宁也从崔义玄的怀里抬起头,下意识就来看他。崔义玄猛地回头,一把抱起谢宁,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把谢宁按在墙上就亲,竟然根本不让他有机会看别人! 贺华煦的身心都饱受摧残,但终究还是胃先受不住了,他“呕!”的一声,扭头就跌跌撞撞往电梯跑去,竟然是因崆峒的心理产生了生理反应,边跑边发出呕吐声。 他鸡儿刚被踢过,跑起来姿势别扭,速度也不快,因此清晰地听到一声冷笑,随后是崔义玄的声音,因为刚才投入亲吻而沙哑,甚至带着暧昧和温柔的余韵,但语气却十足轻蔑,还带着深厚的恶意:“怂货!” 谢宁轻笑一声,柔情蜜意又说了些什么,跑进电梯的贺华煦就听不到了。 他也不敢再听了。 这一场戏真是……在诡异失控中又畅快淋漓,注意到秘书室门口的异常,崔义玄干脆没放下谢宁,而是又把他抱回办公室了,还特意留了句话:“我要加班,你今晚也别回去了……” 尾音含糊不清,又十分引人幻想。 进去之后崔义玄就反锁了办公室,降下了百叶窗,谢宁立刻奔进隔音的休息室,等他也进来之后关上门,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不会真的以为你和我都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呱!” 他笑得放肆,脸都红了,崔义玄也彻底打破高冷总裁的形象,跟着一起笑,从站着笑到坐着笑。 终于有一个人停下来,却因为另一个还在笑,所以情不自禁又跟着笑,气都喘不过来,身体和大脑却仍然在疯狂制造笑意。 终于,或许十五分钟之后,或许半个小时之后,笑声断断续续,他们渐渐能够克制了,谢宁这才想起描述一番崔义玄没发现的时候发生的事。 “他算是吃了个哑巴亏了,不可能说出去的。他那个人,我很清楚的,虽然你我看起来都特别不正常,但他只会多想,觉得你以前就是一个变态,现在暴露了,肯定会抓着他打击报复。”谢宁分析。 崔义玄立刻就有了想法:“既然他这么期待了,那我还是打击报复一下,作为一份礼物好了。” 谢宁摸摸下巴:“是厚,现在有空了,正好收拾收拾他。” 于是,他看着崔义玄给贺华煦的亲爷爷,也是看他最不顺眼的长辈打了电话,告贺华煦的刁状,并且要求处理。 这时候的贺华煦,还在楼下门外大吐特吐,越想越吐。 谢宁和善微笑。 第56章 你会一生顺遂,平安快乐 经此一事,贺华煦吐完之后只觉得劫后余生,连打起精神开车回家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崔义玄的真面目。像他这种常年伪装自己达成目的的人,自然不觉得别人没有伪装的理由。再说就算崔家势大,但出了个变态毕竟还是要坏名声的吧,装装冷淡无情的样子,有利可图,贺华煦并不觉得不合理。 也因此,他甚至都能理解崔义玄看上谢宁,迅速海誓山盟恩深爱重的脑回路了。变态需要什么逻辑? 他越想越多,甚至都想到了崔义玄早逝的妻子,心想说是病逝,谁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此时此刻的他虽然还不是日后那个大权在握能够眼也不眨就把多年相处,被骗得团团转的谢宁活埋的人,但思路已经很相近了。 带入自己思考好一阵后,贺华煦立刻收拾东西决定跑路。 他现在反正也无法取信于崔义玄,绝地翻身了,而崔义玄的能力他又很清楚,如果对方真的记恨上了他,还是因为感情上的事争风吃醋,想也知道不会放过他。 贺华煦从来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面对世界,自然也不相信世界会以德报怨,他一直以来都和崔义玄这位表叔并不亲近,两人没有感情维系,只谈利益。 他家里又向来和崔义玄绑定,关系十分紧密,如果崔义玄表明态度,贺家绝对把他双手奉上,还要表示你就是把他杀了也只会让我们的合作更加紧密,我们绝对没有意见。 这时候谁都是不可考的。 于是他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立刻收拾起这些日子暗中搜集到的崔氏集团商业机密和一些崔义玄的个人动向,准备南下跑到距离港岛一海之隔的珠城,去找和崔义玄有过节的老对手,先出手了这些绝密资料,然后看情况成为对方的心腹。 到时候他忍辱负重卷土重来,就不是现在这个贺华煦,而是钮祜禄贺华煦了。 贺华煦自诩是绝对的聪明人,认为世界上没有自己不能化解的危机,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一定能成功获得足够资本,到时候也不过是多了几年波折和蛰伏,他最终还是会得偿所愿的。 却不料,从公寓楼出来下到车库,贺华煦还没决定好是不是开车跑路,就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混混给渐渐包围了。 他倒是想跑,可是这群人埋伏已久,之前都藏在暗处,一个接一个很快冒出头来,跑也来不及,被按住一顿痛打。 贺华煦再自诩是个人物,双拳难敌十几双手,被打得浑身都疼,甚至怀疑受了重伤。他躺在地上视线模糊,看到那群人又像来时一样,迅速的散去了。 按照平时处事的风格,贺华煦爬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去调监控叫人查清楚,但贺华煦偏偏又很清楚,这绝对不是崔义玄的做事风格,想来想去觉得这么蠢又这么直接,只是打了他一顿,居然没断手断脚,只能是谢宁干的了。 对方的意图贺华煦不想猜,但觉得无非就是不想让崔义玄误会还对自己余情未了,所以做出姿态而已,于是也不开车了,买了张火车票逃亡去了。 而谢宁很快也收到了自己要求录下的视频,若有所思看了一遍,见贺华煦倒在地上惨叫,姿态风度全无,又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你也不过只有一条命罢了,被打了还不是只会嗷嗷叫,被杀了也就死了,哪来的胆子伤天害理?我是重生的还没有你自信。” 他只是叫人打了贺华煦一顿,先收收利息,剩下的什么都没做,就等着贺华煦作死了。 对方拿了什么东西,崔义玄都是清楚的——本来都明摆着要把贺华煦培养成崔家在贺家的傀儡了,难道不会防他?那些东西有真有假,但因为主要是关于政策的内部消息,还有未来的发展企划,所以真假难辨。 南方那位大佬和崔义玄是互相看不对眼,但双方都不是蠢人,贺华煦要取信对方十分困难。毕竟有个亲戚关系在,除了贺华煦之外,世界上抛掉天然优势,六亲不认去投奔亲戚死对头的人终究还是很少的,对方要是不信,贺华煦大概率是要找港岛的外祖家了,扫黄打黑等着他,只要他敢接头,将来就一定有机会坐牢。 如果那位大佬被说服了,自然也要贺华煦做出一番证明,最好的证明就是用他带来的那些资料打个翻身仗了。 只要他敢用,就立刻会被布置好了的崔义玄精准狙击。这边一动,那边就能猜出真意,贺华煦这一去是有去无回。 谢宁表情平淡,内心却波澜起伏。他心知贺华煦这一次是绝对不能翻身了,毕竟一环套一环,从一开始就是有心算无心,谢宁相信崔义玄的承诺,知道他绝对不会逃出去的。 只是,知道是知道,事情真的渐渐发生在眼前,一切都如预料,谢宁终究还是免不了心潮激荡,十分紧张。他缓缓深呼吸,松开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有些想哭,又觉得应该笑。 曾经贺华煦就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他恨他,但也怕他,因为根本逃不出去,因为自己太弱小,无力反抗。那时候他好像在绝望与怨毒之中,过了没有光亮的一千年。 重活一世发生了太多不同,可他知道贺华煦没有变。事情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谢宁会觉得毕竟对方在现在的时间线上还没有来得及伤害自己,对他下手,以有心算无心是过分了。 可贺华煦……他见一面就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变了。他恶毒无情,狠心辣手,只要给他时间,他会自己寻找机会。就像是无孔不入,永远在攻击防火墙的病毒,除了把他彻底杀死,没有什么能够永远阻止他。 曾经谢宁想不到自身,因为他知道自己弱小,轻易就会死去,拖累了别人反而是他心头最重要的事。他上辈子过得太失败,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现在只想稍作弥补,也想去保护别人。 但渐渐地,他明白过来,他也应该为了自己恨,他也应该保护自己。他又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些呢?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单纯无知,受尽欺凌,于是被骗,进入更深的地狱,难道还能是他的错吗? 谢宁泪盈于睫,眼眶通红,却始终忍住了没哭,删掉视频站起身,走出书房。 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一场久违的雪将覆盖大地。 谢宁难得在家,崔景行上小学,这时候也放学了,正在餐桌上昏昏欲睡吃下午茶。室内四季如春,冬天了小姑娘却嗜睡起来,谢宁看得有趣,忽然伸手去捏她脸颊:“醒醒了,小猪猪。” 崔景行半睡半醒,无心吃东西,被猛地捏了一下,即使动作轻柔,也大叫一声,立刻清醒。看清眼前是笑得一脸坏坏的谢宁,无奈地噘嘴:“干嘛吓我?” 只抱怨了一句,她就放下了,看到桌上自家做的牛轧糖,松子糖什么的,拿起用糯米纸包着的一块递给谢宁:“吃糖!还有奶茶喝!” 糖是自家做的,奶茶自然也是。拿红茶加奶煮开,茶和奶都讲究,原味奶茶的滋味自然就很不错。热奶茶装在壶里,一人一个马克杯,加的料一字排开。谢宁不想被发现异常,自己倒了一杯奶茶,观察有什么料。 芋泥,红豆,珍珠,烧仙草。 他挑眉:“这么丰富?” 崔景行吃东西的口味和他差不多,只准备两个人的下午茶很方便。最近他们俩是比较闲了,崔义玄倒还没忙完。谢宁舀了些芋泥放进奶茶里,又放红豆,同时对崔景行使坏坏眼神:“快喝,喝完了我带你去给你爸爸送热奶茶喝!” 小老虎闷笑出声:“你好坏!爸爸太忙了,哪有时间健身,他要是胖了,你还爱他吗?” 谢宁立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后变成迟疑,故意吞吞吐吐:“这个嘛……你要知道,我们大人的爱情可是很简单的……” 崔景行期待。 谢宁拖延一阵,坦诚承认:“主要还是看脸的。” 小女孩沉默,片刻一口干掉杯子里的奶茶,提壶再斟,大义凛然:“我忽然觉得很饿很渴,这些奶茶我都喝了,替父分忧!” 不知道她最近在看什么剧或者书,这话说得大义凛然,神情也很像那么回事。谢宁被逗笑了,伸手揉她在家的时候没扎起来柔柔软软,黑亮微凉的头发:“好啦,我逗你的。冬天快到了,给你爸爸多吃点东西,好过冬。他不会变胖的,我也不会不爱他。” 以前的谢宁或许会不好意思,现在他脱口而出,只是事后愣了一下,随后面对崔景行澄澈的眼睛,也定下了心。 爱,现在他终于不再对这个词求而不得,还有源源不断的温暖可以给别人。 他坐下来,对着小姑娘微笑,随后把她抱进怀里:“我也会爱你的,你会一生顺遂,得偿所愿,平安快乐。” 作者有话说: 嘤……哭哭了。 第57章 讨债鬼 贺华煦的逃亡之路,十分不顺利。 为了配合他亡命天涯的心理活动,崔义玄很配合地向贺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把贺华煦偷盗自己的商业机密,自己要弄死他这件事告诉了贺家。发展也正如双方所料,贺家立刻就表示同意,还说自己就当没有这个儿子,随后冻结了贺华煦的账户,甚至为了表示诚意,连一些贺华煦隐藏起来的助手,转移到海外的一部分资金都给找出来了。 贺华煦狠,都是从家里学来的,至少目前来说,家里比他更狠。 南下的路上,他就没听到一个好消息,还没抵达目的地,就知道后路都被斩断了。 这也就算了,只能说是预料之中最差的发展,真正让贺华煦始料未及的,是他这次坐火车的体验。以前作为贺家的孩子,他怎么说也会分到不少资源,衣食住行虽然和被看重的几个兄弟有差距,但也从没吃过苦。自己买票坐火车是很新奇的体验,但这体验却十分不舒服。 走得太急,他身上的伤口都没经过处理,疼了一路,火车上人又多,即使这次运气好没赶上春运,学生放假两个人流最大的时候,但也把他闷坏了。身上疼,心里烦,贺华煦原本会给他带来不少便利的容貌也因为被打得鼻青脸肿而丝毫看不出来。 他脸色难看,气场阴森,以至于坐在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这么年轻一个小伙子,孤身一人没带什么行李坐火车,还鼻青脸肿一身伤,怎么看都很有故事。 比如他欠了债,被人追债却还不起,于是逃命去了。 想想虽然很惨,但也杜绝了别人一时心软帮他的可能。谁不知道高利贷追债最狠了,这看起来惨兮兮的小伙子又是为了什么欠人家钱。市井小民最淳朴也最蒙昧,天然就有趋利避害的那根神经。虽然不知道即使他们出手帮忙贺华煦也会恶声恶气,但终究还是无声的躲着了。 下了火车,贺华煦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先买了身衣服,眼镜,改头换面伪装一番之后才去酒店入住,随后又去了个网咖从自己藏起来的云端账户转移资料,随后找门路联系崔义玄的那个大佬对手去了。 他这里殚精竭虑,跟踪他信息的崔义玄却十分轻松,给对手打了个电话。两人年纪相当,虽然针锋相对还有过龃龉,但毕竟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崔义玄相信能让对方叫自己爸爸,所以这通围绕着最近双方角力的项目的电话表面上看来倒也和谐。 和对方取得联系之后,崔义玄心情愉快,又拎着放假的谢宁和崔景行一起回了父母家。 谢宁和崔义玄一起来的那一回,二老还可以以相对成人的态度和谢宁不远不近的相处,但在崔景行和谢宁一起出现的时候,他们就相应的为了孙女而和善亲近了许多。 大概确实是亲缘淡薄,谢宁受宠若惊,那小模样不管怎么说,确实让人心软。崔家二位大佬互相对视一眼,在默契中承认了谢宁的相貌威力。 有孩子在,这次所有人都体验极佳,甚至多住了两天。谢宁暂且休息,崔义玄还要工作,每天总得离开几小时,谢宁就带着孩子陪她玩。 崔景行聪明,但也还只是个孩子,在许多方面都很需要照顾,从前谢宁没有机会和她相处,现在这半年下来,偶然回顾,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想象小姑娘离开自己的生活了。 孩子天生对大人之间的气氛有所感觉,即使在她眼前一切都是温柔快乐的童话,但她还是本能的替谢宁在爷爷奶奶这里说好话,想让他们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孩子的心赤诚,大佬的心坚硬,但当这孩子是大佬的心头肉的时候,多冷酷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也不得不让步。谢宁发现崔景行在替自己说话没多久,就发现二位大佬时有时无开始点拨自己了。 像他们这种人物那都是一通百通,谢宁被他们试探两下,立刻被看了个清楚明白。磕磕绊绊的,也总算是开始交流,相处了。 这种神仙日子过了一阵,谢宁终于意识到自己心里不是没有空洞,没有黑暗,没有填不平的地方,现在居然被这种安宁平和的日子修补,开始痊愈了。 他身处孤单极端的环境太久,很多时候根本意识不到还得在乎别人的想法,重活一世,在某些问题上他顿悟,洒脱,看开了,在某些时刻他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这或许就是生而为人的磨损,总得面对的,修修补补还能正常运转,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想通这些,谢宁接到谢珠的电话,忽然也就不惊讶,更不生气了。 她说爸爸和哥哥要被收债的弄死了,让谢宁救救他们。说来可笑,谢宁在那个家里的时候从没有因为是所有人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得到任何温暖,现在谢珠却可以哭着对他说:“他们再怎么不好,毕竟也是你的爸爸和哥哥,血浓于水,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谢宁冷笑一声,却不想纠正她的思维了,只是故意放软了语气说锥心的话:“你就没有想过,我才是那个追债的吗?” 贺华煦,谢家人,欠了太多,也该还了吧? 闻言,谢珠又是一阵汹涌的掉泪,却什么也没说,把电话挂了。她怀孕已经好几个月,肚子渐渐隆起,孩子发育健康正常,她却逐渐心力交瘁,只觉得处处不顺。 哥哥甘于平凡普通,已经让谢珠很失望,她的想法是可以让哥哥进邵家公司,也被明里暗里怼,爸爸又欠了贷款还不上,被人堵着门辱骂甚至殴打,连谢容也被牵连,工作丢了,存款也没了,二人一贫如洗。 谢珠看不下去,偷偷接济他们,每见一次面就要哭一顿。 邵家有钱,但她只是个新进门的儿媳妇,给她花钱可以,让她可以抠钱贴补娘家的机会却不多。谢珠也知道做得多了婆家人会有意见,可她刚怀孕的时候没想到这一点,等到发现的时候老公在外面有人已经好几个月了。 那小三不是个省心的货,手段高超,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谢珠被气得够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儿子上,到时只要生下这个孩子,她怎么说也是功臣,地位就稳当了。 她如今已经没有娘家,行事作风比谢宁上辈子还要偏颇刻薄,每时每刻都想给自己增加筹码,而这些行为更变本加厉让她被婆家每个人讨厌,转而又增加了她的压力。 给谢宁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因为要保胎而住进了医院。 邵家人终究还是对她的肚子抱有希望的,见情势如此,谢宁又丝毫不管,为了让谢珠安心,给亲爹还了债。 谢珠现在的心事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桩?她担心家里,但也认清现实,知道父亲翻身是不可能的了,彻底失望。所以她更想让邵仁打发走那小三。邵仁也是知道轻重的人,见医生脸色不好看,立刻明白谢珠身体问题不小,当即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哄她,好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要是真的出了人命,那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了。 当初两个人看对眼,只能说是有浅薄的喜欢和互惠互利的头脑,彼此都留了相当多的清醒。可是自从结婚后谢珠只觉得越来越不顺,想事情更是偏颇。她能装温柔和顺一时,现在面具是早就撕掉了,见邵仁肯哄自己,也知道多半还是为了孩子。 孩子孩子,她是不够好吗?所有人都只看重孩子! 谢珠心中恨恨,但也不由得天天盼着,生个儿子或许处境会好一些。 就在她住院的这段日子,邵家人还清欠款之后,谢容留了一张纸条,悄悄离开了邵家人安置父子俩的房子。 亲爹一觉醒来发现房子少了点东西,到外面一看,儿子的房门上贴着一张便笺,很短,大意就是说他知道亲爹有一就会有二,这也算是全家人做的孽终于得到了报应,又问亲爹还记不记得被抛弃的母亲,不用找他了,他不想被拖累一辈子。 儿子无情,亲爹看了便笺,好一阵缓不过来。 他这一生无情无义的名声其实也不是没有人知道,毕竟三次结婚为了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从来都是他抛弃别人,哪想过还有被人抛弃的一天?但谢容是对的,他确实不肯从此安安分分,在谢容走的前一天就借了新的债。 这一回,是真正的高利贷。 儿子走了,亲爹坐在沙发上苦笑两声,大醉一场,之后就像是没有过这么一个儿子,从不提起。 谢珠生了个儿子的当天,亲爹一蹶不振迷上赌博喝酒,成天醉生梦死,债台高筑,被打断了腿的消息同时传到了谢宁和邵家。 说来,他有今天,其实很多人都不吃惊。一夕之间被向来忽视的小儿子夺走公司是一重打击,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东山再起又是一重打击,投靠谢容本来已经让他很难承受,更何况又被谢容抛弃? 亲情如此脆弱,往昔的偏爱和培养更是什么都不是,谢容走就走了,还要问他是否记得被抛弃的那个女人。 他不记得了,他真的忘记了她的模样,甚至忘记了为什么。他没有错,他永远应该是狼群里最强的狼王。因为如果不是,他就会被撕成碎片。 第58章 兔兔等待 对于亲爹所遭遇的不幸,谢宁没什么动容的。他知道对方或许刚开始是真有自信东山再起,后来就刹不住车,不能接受自己其实无能为力,不会再次从绝境爬起来的现实。所谓借钱,贷款也要出人头地的执念,说到底不过是不愿意相信事实的绝望挣扎。 邵家看在谢珠的面子上帮了他一次,不过是想要谢珠的孩子平安降世,以后不会再沾手,在亲爹眼里却好像看见了一束死缠烂打纠缠女儿的曙光。自己没有本事还钱不要紧,邵家人不会放着亲家不管的。 他本来就是无耻的人,三次婚姻不见得名声就好听了,以前有个强势的身份,掠夺似乎也被美化了,现在一无所有,嘴脸就难看起来,遮羞布也没了。 总要吃亏的。 邵家人也是硬茬子,不好啃,亲爹现在无权无势,谢容都一走了之,只要谢宁这里不松口,他们捏死亲爹也不费力。 事已至此,走了的谢容只要不来找谢宁的麻烦,谢宁也不会去管他,亲爹更不需要他做什么,自己就把自己毁了个干净,谢宁的目光就转移到了正在南方珠城竭尽全力说服那位对手大佬的贺华煦身上。 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做成表的贺华煦在珠城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虽然大部分账户被冻结,但他这种心眼极多的人也不可能没有别人不知道的底牌。有一个没被发现的海外账户里偏偏存着他事业储备金的大头,所以虽然取信于大佬的事现在才知有个眉目,但生活质量却还是不错的。 再说了远离了那些知道他被绿了,被自己亲表叔绿了的人群,贺华煦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许多。在新的事业和前所未有的成功可能的激励下,贺华煦心情相当健康,阳光。 他搅风搅雨的能力确实不错,没让崔义玄等太久,就成功进入了对手大佬的智囊团,开始加班加点为这次双方争锋的一个招标会做准备工作。 两个大佬看重的都是这招标背后能够进一步拓宽的人脉关系和后续发展,因此前期准备不吝成本,如果办砸了,代价当然也是巨大的。 崔义玄这里,谢宁也跟着做点行政上的工作耳濡目染,进一步进化,对手大佬那里,贺华煦就凭借手里偷来的机密和一些建立在对崔义玄了解上的精准预测成了天降系重要人物。 他的动向并不难猜,真正要做出能够中标的企划,还是要看真材实料,以及一些谢宁根本插不上手的盘外招。以前崔家干的是杀人不见血的盘外招,现在则是攻心的技术活,谢宁或许是知道的最多的一个人,但却只能观棋不语,偶尔在家因为奇招而鸡叫。 得知他参与其中,至少是知情之后,崔家二老也算是对儿子培养谢宁的决心有所了解,于是隔三差五叫谢宁回去,拿现成案例给他上课。谢宁的天分就是再差,在这种高屋建瓴轻描淡写的教学中,也从大佬身上学到了不少理论知识,确实有在破壳进化。 他当局者迷看不出来,旁观者却对他的气势变化了然于胸。 十八岁半,说是半大小子也无不可,何况谢宁容貌长得太好,总是有一种无辜的气质,还很像是娇养长大,浑身上下是天然的单纯气质,也可以叫学生气。在其他场合,他这种气质清澈纯净,十分好骗的样子未必没有益处,可是在商业领域,他简直就是大写的小肥羊,路过的人都想啃掉。 以前的他还有点拿不出手的畏怯和自我怀疑,现在被养得好,再加上长开之后婴儿肥消失无踪,线条轮廓锋利起来,举手投足间又有了些被崔义玄养出来的矜贵,从小白花完美转型成了人间富贵花,认真起来或者侃侃而谈的时候光辉灿烂,引人瞩目,说出有点见地的发言的时候,崔家二老甚至耳目一新。 两位大佬有崔义玄这么个孩子,又有年纪还小教育计划按部就班从没操过心的崔景行,这还是第一次在教育的事上遇到这种打起精神做出计划调整方向和方案就能取得进展,难得恰到好处的难题,一时间也觉得很新鲜。 谢宁起先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后来发现在他们的评价里,自己也只是态度端正,学习努力,长得好看,性格还行,一般坚韧,总的来说素质B+,如此新鲜的教育方面的体验,他们不可能不感兴趣。 如果别人说出这番评价,谢宁会不服气,然而看看花园另一边玩得开开心心,成绩全部接近满分,课外课程满满当当按照严苛计划进展的崔景行,再想想简直无所不能运筹帷幄的崔义玄…… 能教出这两个人的两位大佬,把自己评价为B+……谢宁觉得自己没落到C就应该谢天谢地,悄悄开心了。何况他从前甚至都没有奢望过这二位会教导自己,就算只言片语,学到了那也是荣幸。 他态度好,相处的时间长了,二位大佬更是看得出他心性没长歪,绝不算是一个变态。即使自从离开家之后就没有与家人联系过,甚至知道他在许多事里推波助澜,但终究很有底线。那一家人渣害他至此,他不搭理是情理之中,要是做了些什么也只好说是以直报怨,当长辈兄姐的做初一,他做十五,正好证明了他不是个软和到没脾气的人,还真实一些。 再说,他们夫妻都是见惯世事沉浮的人,对谢家人的行为一清二楚,同情是不可能同情的,就亲爹现在拖着断腿联络不到被隔绝的女儿,求告无门的现状,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更惨的,还不至于因此波动。 何况人心都有偏向,谢宁和崔景行相处得好,真心真意,和儿子感情也确实深厚稳定,有时候看起来甚至都不像是才认识了一年的人,倒好像是认识十几年了——这猜测倒也没错,在谢宁心里他们是久别重逢,已经认识了两辈子。 而在崔义玄心里,两人怎么也该算得上是一见倾心,再见钟情。年轻漂亮又惹人怜爱的小孩他见过太多,但人人都和谢宁不同。谢宁表面是毫无瑕疵的珍品,内心却比外表蕴藏着更多,坚韧不拔,又保有一份久经磨灭未曾消亡的光明,以人品论,他配谁都不算低。 要说初见心动算见色起意,那现在就是日久生情,固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但他却能说出太多理由。 崔家父母本就对年纪不小了的儿子很少约束,如今见他们感情稳定,家庭关系更是和谐,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也十分配合。背过谢宁也曾经问过崔义玄对未来的打算。 要说第一次见谢宁他们都没有考虑过此事,现在却觉得顺理成章,且按照儿子一向的行事风格,反应太迟缓了。毕竟谢宁年轻又漂亮,心未必定得下来,早该趁热打铁,定下名分或者广而告之,免得将来节外生枝。 热恋中该如何巩固感情,难道崔义玄还没学会吗? 闻言,崔义玄倒也不瞒着,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们早商量过,等他高考结束,升学宴的时候顺道订婚,也算是给我们俩一个交代,只是商量定了的时候还早,所以没问过爸妈你们的意见。宁宁性情如何你们也都清楚了,如今是我们已经互相认定,将来不会更改心意,景行也是知情的,我看她有时候比我还急,总之,今年七月份,大概就要办了。到时候还请爸妈赴宴。至于目前,我觉得这种状态就很好,他跟着我学习,表现一向不错,你们也是清楚的,等这次招标会结束,我看他也就可以专心备考了。” 这才像是他们的儿子嘛! 二位大佬点点头,没多问他的安排,也没对儿子调侃自己对谢宁的事一清二楚做出反应。 谢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拉着玩了一天筋疲力竭的崔景行,根本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三个大佬已经因为自己将来的安排而不动声色的做过商量,只是催着崔景行换衣服洗手放下买的东西,再过来吃饭。 因为早说好了的缘故,这天晚餐推迟了,谢宁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倒是正好。圆桌上坐着五个人,谢宁挽起袖子给所有人盛汤,态度平和温柔,仔细看确实能看得出耐心与平和。崔家一窝都是偏冷淡的人,对他这种辐射温度的性格虽然有点不大适应,但不得不说,确实会被温暖到,不知不觉态度也就软化了。 谢宁面对崔家夫妻一向有些拘谨,但并不回避,该做什么还是会做什么,如果对方对自己态度软化,他也会相应的付出更多,这就让人觉得对他付出都被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是十分拉好感的事。再加上夫妻俩毕竟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人,谢宁又不笨,关系越处越超出双方想象,从客气到了熟稔。 可以想见,再过两三年,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谢宁多少也放松了,觉得自己就算亲缘淡薄,但在崔家,却也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安慰和温暖。 除了贺华煦和高考之外,他也没有什么未竟之事在计划表上了。而这两件事,也都不声不响,按部就班的来了。 谢宁终于等到这一天,陪着崔义玄出席招标会,身份是秘书。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真的。有个番外是谢宁做梦梦到上辈子的自己。然后就没了。 第59章 一个可爱的预告 这种场合,允许入场的团队人数基本都是有定规的,一般负责企划的团队去了也就够了。这次崔义玄出场,一是因为众所周知他看重此次项目,几乎是势在必得,二来就是为了当场看贺华煦的垮掉。 谢宁跟在他身边,做的是贴身秘书的事,虽然不复杂,但也不是很轻松。他头一次出席这种场合,甚至还提前找人问了流程和自己该做的事,恨不得排练几遍。 招标会当天,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发生,谢宁寸步不离跟在崔义玄身边,传递文件,端茶倒水,姿态柔顺又足够漂亮,不少人情不自禁多看两眼,意味深长,颇有把他看做小蜜的意思。 谢宁被看得不自在,但好在此时此地毕竟严肃,何况崔义玄明摆着很看重此次得失,面沉如水,倒也没人不长眼出言调侃。 贺华煦带领团队入场,出现时机稍晚一些,只是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就远远落座,显然并不打算维持表面上的客气,而是做出一副形同陌路的样子。 这段时间贺华煦转而投奔崔义玄的敌手,似乎与他恩断义绝,甚至积怨极深的传言也是甚嚣尘上,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曾经明里暗里探问过。先前崔义玄和谢宁的绯闻这些人大概也是知道的,不过混到这个程度的人从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的,顶多看看贺华煦的热闹罢了。 闹翻的事一出,他们就算起先不上心,现在也不得不打探一二。崔义玄至此计划已经成了大半,何况还有贺华煦自寻死路,所以并不愿意给人知道这还是为了谢宁的事。 毕竟他和谢宁知道前世的后续发展,对贺华煦的品性更是了解得清楚,旁人却一无所知,就是说了也不信,所以干脆含糊过去,暗示他们是贺华煦做了十分恶劣的事。 信不信随便,毕竟偷盗商业机密确实是贺华煦做出来的。 招标会上一切都按部就班,开场先是几句寒暄,随后宣读纪律,进行基本流程,随后评标开标,崔义玄果然中标,站起身来接受四方恭贺,随后当中毫不避讳将谢宁揽进怀里,两人甜蜜相拥。 这结果虽然不在意料之外,但谢宁还是高兴的,用力抱了抱他,从心底兴奋:“太好了!我们赢了!” 崔义玄养气功夫已经很深,但见他开心,也微微一笑,搂着谢宁转而去看另一边脸色灰败的贺华煦。 生意场上,成败其实都常见,一次输了并不要紧。赌徒心理人人都会有,但若是次次都抱着此事不成就再无翻身机会的绝望行事,恐怕不等来上几次人的心性就毁了。 然而贺华煦这次真的是成败付诸一举,何况他自信有千辛万苦收集来的那些信息,并不觉得自己可能会输,信誓旦旦许下了不少空头承诺,说话也不留余地,如今却发现自己其实是被人有心算无心。他的性格是不会相信世上有自己机关算尽,别人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居然能赢用尽手段的,根本不觉得会有侥幸之事,立刻就觉得是崔义玄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这倒也不算错,这一回以有心算无心的确实是崔义玄没错。 虽然偷了商业机密的人是他,虽然投奔崔义玄敌人以期打败对方的也是他,虽然理亏的还是他,但他却并不觉得自己理亏。听到宣布崔义玄中标,贺华煦就知道自己千般谋划也没用了,他已经得罪了崔义玄,也得罪了对手大佬,家里是回不去的,大佬这里也留不得了。 心头剧震之下,更是对崔义玄和谢宁,甚至对那位对手大佬都恨之入骨。 像他这种人,向来都是双标的。一个人若是掏心掏肺对他好,未必能赢来他的感激,就算什么都没做,只要挡了他的路就会被他恨上,除去。在他眼里,不害人不是因为道德或者感情,而是因为暂时没有那个能力,等他有了翻云覆雨的能力,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满足心中恶念。 反正谢宁对他是一丝当做人看的意思也没有。 见崔义玄去看他,谢宁也跟着看过去。或许是感应到二人的目光,胸闷气短脸色发黑的贺华煦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们,目光阴毒入骨。 此时招标会已经结束,谢宁和崔义玄不多时也松开了,专心应付上前恭贺的其他人。这时候贺华煦身边原本奉他为指挥者的其余人也已经散开,大概是给顶头大佬传递消息告知招标会没中标的事去了。这电话打出去,贺华煦在此地也不能待了。 谢宁早前就听过那位大佬的行事不拘一格,正因如此贺华煦才敢得罪了崔义玄就来投靠,就是因为对方不会在乎他是崔义玄的亲戚。现在好了,对方要整他也只是抬抬手的事。 说来,谢宁太习惯九年后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贺华煦,现在对方如此轻易就成了丧家之犬,反而让他觉得不大现实,直到回去了还在替贺华煦想出路。 招标会在其他城市,两人住在酒店,谢宁洗完澡擦着头发在床边坐下来,忽然很好奇:“你说他现在到底联系过港岛那边没有?联系上了吗?” 崔义玄还没洗澡,才打完几个至关重要的电话,姿态刚刚放松下来,闻言抬了抬眼帘,十分慵懒,发音也有几分含糊:“你觉得呢?” 谢宁仰起头认真想了想,又把滴落在肩膀上的水珠擦干净,摇头:“我觉得没有。他这个人的性格,是最受不了自己无能的,何况对亲人这种天然应该多点感情和信任的身份反而会更不信任,更不愿意落于下风。按他的性格,打算应该是先取得一次胜利,然后借此翻身获得一定资本,接着去说服港岛那边的人,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港岛那边严防死守的动静。” 上辈子没人知道贺华煦会成功取得港岛那边的支持,让他们私底下的势力换上一层合法的皮大胆的在大陆腹地死灰复燃,贺华煦的方法虽然大胆,但成功率也不低,只要疏通要紧的几处关节就好了。 那时候贺华煦已经取得贺家大权,做到这些前置条件并不难。 现在他一无所有,就算要走上辈子那个表面一身正气恩威并施背后阴人不留情面的路子,也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威胁了。 谢宁想着,叹了一口气:“我以前都不太明白他到底图什么,现在倒是觉得看得清了。用你心术道那一套来看,就觉得他也只是术还算可以,心都不必提,道也走歪了,。唉……” 他倒不是在可怜贺华煦,只是不明白,像贺华煦这样为了心中冷酷恶意而无所不用其极,其快乐到底在哪里? 反正,谢宁是体会不到。兔兔的快乐实在简单。 次日,崔义玄这里安排团队返回,据传言贺华煦也消失不见。那位大佬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就逃之夭夭,看来是真的要去港岛了。听说港岛他母亲的娘家最近因为没有继承人,老爷子又上了年纪逐渐衰弱而式微,快发展不下去,想来那里才是他的乐土。 而谢宁也知道贺华煦早八百年就是回不了头的人,他要么是害人事业风生水起,要么是害人不成自己被反噬,没有其他结果,所以也就不想了,收拾东西和崔义玄一起回去。 高考快来了,他就算再怎么自信,也得集中补习一波了。上辈子他上的大学一般,专业也一般,上完学出学校之后更是从没有上过班,这辈子这种稀罕体验倒是都可以补回来了。 首先是崔义玄强硬要求他能考多好就考多好,能上什么层次的好大学就要去上,大学毕业之后人生怎么安排,到时候可以再说。 谢宁没尝过厚积薄发只为一击,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寄托在一次努力上的感觉,但也不反对。只是有时候想想觉得很神奇。他明明觉得已经经历了太多事,自己也脱胎换骨,心境变化好几次,没想到人生才只是个刚开始。 学了好几年书法的崔景行得知他要认真备考,兼职都不干了,立刻挥毫泼墨,写了一幅字送给谢宁。 超越人类的极限! 谢宁看了,回头就肯定地对崔义玄断言:“你女儿肯定看了鬼灭了!” 从不看动漫的崔义玄疑惑:“嗯?” 一家人其乐融融,紧锣密鼓,兴高采烈,终于等到了谢宁高考这天。考试结束后,谢宁把一切抛诸脑后,就得到了跟踪贺华煦那边进展的第一手消息:贺华煦终于把自己作到牢里去了。 说实话,按崔义玄的想法,他早该坐牢了。可惜没抓到贺华煦经济犯罪的把柄——毕竟贺家也不是很干净,经济犯罪,贿赂政府官员什么的,如果以前那个家族地位不高的贺华煦做了,名义一定是为了家族,贺家自然会保他,这方面估计是抓不出来什么问题的。 现在倒好,听说他在港岛,先是以毫无势力相关方的外人的身份取得老了多疑起来的三外公的信任,随后成为一方老大,在警方的围追堵截之下顽强发展事业,最后事业有了起色,也就进去了。 “……还真挺固执的。” 谢宁半晌后,憋出这么一句评论。 贺华煦是个不认命的人,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正因如此,给他一片天地,他就能折腾出不小的动静。他心里有一长串报复名单,为了报复这些仇人也不会甘于按部就班登上巅峰,现在好了,他进去了,这仇人名单上的人也就安全了。谢宁松了一口气。 其实很久之前,贺华煦就在走下坡路了,这是第一个明显的拐点。上辈子他已经证明了给他一个机会他能捅破天,这辈子就别想了,从监狱里出来,也会有人关照他。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的时候,总是感觉每篇文不如人意的地方都会特别明显,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我觉得这还是因为我太菜了,技术不行。所以还是会持续磨炼,持续开坑。 第60章 可爱的最终章 坐牢后,贺华煦再不想消停也得销声匿迹了。他向来喜欢搞大事,特别的大事,上手之后据说就风生水起,港岛本地人藏头露尾,他倒是大包大揽,那位对手大佬还没来得及开展什么计划,只是找他打算给他点苦头吃吃,他就去吃牢饭了。 ……看来改变关键条件设置,就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成功路,让他处处失败呢。 这头事了,谢宁开始安心备考,努力向能力巅峰发起挑战。 崔景行入秋才上四年级,高考对她还遥远得很,见谢宁潜心复习,倒也知道不来打扰。这两个月复习时间可真是过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高考那天和谢宁上辈子的记忆一样,天气很好,空气有点太滚烫,让人有点压不住心里的烦躁,至于考题……谢宁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道数学大题因为当时没做出来,对答案的时候还被人笑话了所以记忆犹新。 揣着提前解出来烂熟于心的那道大题的答案,谢宁心情平静的走进考场,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崔家对孩子的教育自有一套风格成熟的做法,考试结束之后立刻安排在花园草坪上的烧烤,甜点还有老宅特供的糖蒸酥酪,先大吃一顿再说。谢宁自从那次醉过之后,喝酒就下意识知道节制,这晚供应后劲很大的果酒和味道清淡酒劲也不大的啤酒。 啤酒味道苦中带甜,谢宁却喝不惯,挑着颜色漂亮的果酒喝,崔义玄发现了要换啤酒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哼哼唧唧不肯把花瓣杯子交给他,背着崔景行像是第一次尝试做坏事一样指责:“你说过的,跟了你只吃叽……几把不吃苦,干什么逼我?” ……理由太充分了,崔义玄还真反驳不了他。 谢宁喝得脸颊被酒意熏红,浑身软绵绵,热乎乎,黏在崔义玄后背上,像一大块刚出锅还没冷却定型的麦芽糖,死活不肯走开,看着天边月亮,话越来越多:“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不?你简直就像是……天上的人啊……” 崔义玄听得出他说的是上辈子的事。大概是因为他在两个自己上一向表现得泾渭分明,谢宁察言观色其实很有一套,丝毫不舍得他吃醋,哪怕只是一点点苦涩也不愿意给他尝,所以平常绝口不提。 喝醉了说出这种话,终究是怅惘的。 两人商量正事的时候,崔义玄也曾经问过他,既然你觉得上辈子我对你好得太明显,那上辈子,你爱我吗? 谢宁睫毛扇了扇,低头不语,片刻后抬起头,笑着说,他没有想过,而且也来不及。 他那性格,崔义玄早把他看透了,看得出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愿说出来。那么短暂的生命,爱恨情仇俱全,如果曾经能给他带来这种怅惘的,迷茫的,触手不及的憧憬和眷恋,能够让他在极其艰难的时刻想过,生活也不全是无望,那就够了。 上辈子许多事都来不及,或许上天也有意偿还,所以这辈子才多给了谢宁九年,让他赶着青春的尾巴,能尽可能的在崔义玄这里做个孩子,做个被保护的未成年人。 崔义玄费了好大的劲把谢宁从背后拉到面前,亲了亲他的额头,捉着他的手来摸自己的脸:“现在呢?” 他也跟着喝了点酒,不过对果酒没有什么兴趣,喝的是啤酒,呼吸略有苦味,谢宁却脚下一软,神色迷离,被他惊艳一般,看清了他眼里很快浮起笑意:“daddy!” 崔义玄大惊,又可耻地立刻邦邦硬,扭头又正好看到女儿单蠢无知偷喝果酒的小动作,立刻脸色一变,身心都拼命忍耐火气:“景行!” 小女孩从杯子上抬起头,不知领会了什么,放下就跑:“我醉了!我要睡了!” 然后动作轻快的跑了个没影。 崔义玄无语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裤兜里揣着什么,一时间只觉得气氛被破坏了个一滴不剩,戒指拿出来都亏心。但崔景行已经走了,他想了想,还是不愿放弃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于是扶着谢宁坐进了宽大的藤椅里。 谢宁一坐下就往藤椅深处缩,抱着膝蜷着腿歪着头,越发小小一只。 “宁宁。”崔义玄出声吸引他的注意,声音发哑。 谢宁迟缓地看过来,瞳孔扩散,但却很乖地露出甜甜笑意,隔空亲他:“muamua!” 崔义玄决心不受干扰,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从裤兜里掏出天鹅绒戒指盒,打开举在面前,言简意赅,决心已定:“嫁给我。” 谢宁痴痴隔着戒指盒看着他的脸,反应很慢地隔了一阵才去看他手里的戒指。订婚戒是新做的,钻石耀眼,光辉灿烂,一对躺在一起。他眨了眨眼,如梦似幻地说:“好漂亮……” 如此璀璨,如此美丽,如此遥不可及,和天边月亮一样。 片刻后,谢宁的身体舒展开来,双脚落地,站起身随手一推藤椅,居然也单膝跪下来,二人相对,他伸出一只手,拉起崔义玄空着的那只手,用食指圈在他戴订婚戒指的无名指上,笑容如夜露:“我愿意。” 他醉了倒是如此浪漫。崔义玄也忍不住笑,两人对视,虽然一个醉醺醺的,一个却很清醒,自己分别戴好了戒指,又亲亲谢宁戴着戒指越发显得纤细白嫩的手指,把他揽进怀里。 终于,场面不会让人想到兄弟结拜了。 第二天早上谢宁醒来,头疼欲裂,一侧屁股感觉有点肿,揉了揉太阳穴,他抱怨着往崔义玄怀里躲避阳光:“我做了好多梦,好像梦到一个戒指……” 崔义玄饱足愉悦,鼻腔里轻飘飘哼了一声,拿起他戴着戒指的手给谢宁看:“那是真的。” 谢宁目瞪口呆,豁然坐起,十分抓狂:“你干嘛趁着我醉了求婚?” 言语之间似乎十分失望。 虽然刚定下的小妻子很不好满足,但满足了的崔义玄脾气却很好,瞟了一眼前一晚在谢宁不听话的时候留在屁股蛋上的那个牙印,他更加心平气和,坐起身,拉住谢宁戴着戒指的手晃了晃:“好,那我们就正式再来一次,宁宁,嫁给我?” 态度上是很认真,但谢宁看着崔总那睡乱了的头发,慵懒的姿态,胸前肩头细细的抓痕……实在不觉得这一幕很正式。 算了,他泄了气,一头撞进崔义玄怀里:“好吧。” 只要是这个人,无名无分他都跟了,不管怎么求婚他都会答应的,又有什么区别? 求婚成功的好消息迅速传遍了交际圈,崔家二位镇山大佬一言不发,那就基本是不会更改了的。所以早就约好要办的升学宴订婚宴二合一相当热闹。就算有许多人只是为了打探细节而来,等到看见二位大佬也出席了,且没有什么不情愿的意思,也就知道谢宁地位很稳了。 虽然结婚年龄还不够,但这态度已经淋漓尽致说明了崔家的重视,谢宁也就成功成为了那种最终能够母仪天下的狐狸精典范之一。 宴会前,崔景行溜进换好衣服的谢宁房里,对宴会不够正式表达了好长一段不满,具体说来,就是没有婚纱,不像话。 谢宁脸色变来变去,很有几分有苦难言的意思,最后温柔劝她:“这只是订婚嘛,怎么会有婚纱呢?” 这勉强也算是说服了崔景行,谢宁见她点头,松了一口气,心想好险没说漏嘴其实是有婚纱的,还是前短后长深V露背款式。 崔义玄真是,变态也变态得不同凡响啊。 可惜这婚纱一辈子也是没机会得见天日了。 升学宴的主题是告诉大家谢宁高考考得很好,被第一志愿京大录取了,订婚宴就更直白,告诉大家谢宁和崔义玄有名分了,修成正果了。在这种场合,谢宁也算是正式进入了崔家的交际圈。 以前崔义玄告诉他崔家人多,谢宁都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现在光是跟着叫人就头晕眼花。 虽然二位大佬到了崔义玄这里是一脉单传,但堂的表的兄弟姐妹不少,更不要说出了五服但有来往所以还是算亲戚的,而且崔义玄辈分高,这把年纪已经当上了爷爷…… 谢宁不知被几个小孩拉着衣襟叫过奶奶了,恍惚觉得自己是一百年前婚礼后认人的新媳妇,累得腰酸背痛,筋疲力竭,晚上还要换上婚纱给崔义玄过瘾。他被鱼骨勒得喘不上气,始作俑者倒好像很高兴似的,一点也不急着脱。 谢宁穿着高跟鞋,苦不堪言,大脑放空后忍不住断断续续问:“婚纱这时候穿了,结婚你准备……怎么办?” 崔义玄没生他走神的气,居然说漏嘴了:“别担心,到时候有的是给你的礼物……” 说完就迫不及待把婚纱下摆给撕了。 ……解救谢宁要撕的是下摆吗?何况听这意思他还准备了什么?那是礼物吗?谢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娇娇弱弱立刻昏倒在床,不再合作。 崔义玄撩起精致却很短的裙摆前片,勾起雪白长袜在大腿上勒着的蕾丝边和吊袜带,低声笑了,随后就是毫不怜香惜玉的嗤啦一声。 谢宁大惊,觉得自己已经看透这个男人,也看透了婚姻生活的本质,片刻后他就忘了此刻的顿悟,被搂着滚进大床深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有话说: 太可爱了我不行了。好几把甜甜。猫猫快乐!本文还有个番外别忘了看哦! 第61章 番外 最为长情的是时间 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麻袋外的光线全部消失,一片漆黑,耳畔有松软泥土被填满的声响。 谢宁睁开眼看到用马赛克瓷砖拼出拉斐尔油画的天花板,一时怔住了。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稍微回溯,只记得歇斯底里挥舞双手充满激情描绘出心满意足的未来画卷的贺华煦,而自己那时候已经身在麻袋中,说不出那致命的U盘是给了谁。 下一刻,他就被装起来扔进了刚挖好的深坑里。 谢宁身体抽搐一下,让他彻底清醒了,从松软的床铺上翻身坐起,抬起手臂想要下床,却发现身上连着不少管线电极,顺着这些东西看去,他才发现房间虽然不是病房,却放着不少滴滴作响各司其职的仪器,全都和他的身体连在一起。 床头甚至还有个一般用来监视家中婴儿安危的报警器,此时报警器可以双向沟通的扬声器里终于传来滴一声,是有人按键取消了报警声:“谢先生,你醒了吗?” 谢宁喉头干涩,心情异样紧张,肌肉痉挛起来,根本无法答话,反而迅速缩回了松软被子底下。 他装乖顺无知已经成了习惯,面对未知的危险一向如此,好争取时间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头得不到回答,也紧张起来,只听见在模模糊糊吩咐别人赶紧收拾什么东西赶过来,随后才顾得上关掉了扬声器。 谢宁簌簌发抖,肌肉痉挛到浑身发痛。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有人一把推开了门扇。穿着便服的医生进来,熟门熟路打开一个文件夹记录机器上的各项数值,同时很专业地温声细语安抚谢宁的情绪:“请不要担心,谢先生,你现在身处我的雇主崔先生家里,你是安全的。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吧?他叫崔义玄,他说你是他的朋友。由于种种原因,他觉得把你接回家里比留在医院更好。至于你的前夫,已经伏法了,你不用怕了。” 他的语气是很专业的医生风格,清晰,简明,重点明确。谢宁的反应速度比平常慢了很多,但理智尚存,还是听懂了。大脑慢慢放松,身体虽然仍旧僵硬痉挛,但一些关注大脑动向的仪器读数很显然立竿见影的发生了改变。 医生松开眉头,一边记录,一边抬头看了谢宁一眼,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异常消瘦,又想到在贺华煦身边遭遇了那种惨事,精神压力一定很大,于是又安抚:“请你放心,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你的前夫是不会再出来的,你安全了。” 这本身就是个会给人安全感的职业,谢宁对医生又向来是信任的,闻言松了一口气,酸痛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但他一回想起之前的事,立刻就发现了自己的疏漏,张了张嘴,努力发声:“景……景行……” 听医生方才的话,谢宁已经初步相信崔义玄没事了,可是崔景行…… 门这时候又是一响,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见到他后都松了一口气。少女心思更少,先冲过来拉住谢宁贴着电极插着针头的手,小心翼翼不敢牵连仪器电线,对谢宁道谢:“我是崔景行,谢谢你!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她对谢宁其实印象不深,只知道见过,当初也因为他是贺华煦那所谓真心爱人而注意过,只觉得是个恬淡宁静的人,却不觉得这爱情和婚姻很梦幻。然而自高速公路上被救之后,得知谢宁居然有卧底潜伏的勇气,就对他刮目相看。 若是没有谢宁,她也没有这么容易得救,说不得贺华煦下一个就是针对她爸爸了,所以此时此刻她是真心很感激谢宁,也很佩服他,好感油然而生,自然心理上就亲近了许多。 见谢宁虚弱,却一眼不错地看着她,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崔景行眼里一热,言简意赅把自己获救的过程说了一遍安他的心。 原来自从得知贺华煦不是个好东西之后,崔义玄就提高了警惕,一方面给谢宁安排偷到证据传递出来之后的退路,一方面联系各方提高对贺华煦的警惕。崔景行确实是被绑上了高速公路,但在车祸前就已经被救出来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警方和崔义玄这边的保镖出手营救崔景行,才会出了所谓车祸的。 谢宁反手抓住少女的手,感觉到温热柔软的人体温度,这才渐渐放松,能够从安然无恙的崔景行脸上移开视线,去看站在女儿身后的崔义玄。 “表叔叔。”他轻声叫着,眼泪不知从而来,顷刻间滚出眼眶。 二十六岁的谢宁经历了不少风霜,不说话不笑的时候也颇有几分孤高清寒,但眼神却单纯天真,一哭更是惹人心疼。崔景行离得近,看得清楚,不知所措,默默退后,把空间让给父亲。 崔义玄走到谢宁面前,弯下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在,我没事,你也没事了。” 谢宁不停掉眼泪,却不肯松手,死死拽着他不放,哽咽:“你,是你救了我,我,我好害怕……” 或许是封闭的时间太长,谢宁是个不擅长说出自己的感受的人,此时此刻直言害怕,一方面说明了他对崔义玄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终于可以发泄出来,所以十分激动。 崔义玄越发不忍,见他还想着是自己救了他,而不觉得是他救了所有人,于是主动伸手提供更多体温,撩开了被眼泪和冷汗黏在脸上的过长发丝,托住了谢宁的脸,再次安抚他:“你没事了,你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你会慢慢好起来的,你安全了,你知不知道?” 虽然现在谢宁说话困难,但重要的内容如果被他重复一遍,会更容易为他所接受,也会让他的情绪镇定下来。崔义玄已经听到了仪器报警的声音和医生的叹气声。现在所有人中谢宁最信任他,所以安抚的任务也就落在了他身上。 要求女儿去倒杯水后,崔义玄干脆在床边坐下来,以最不影响仪器的方式把谢宁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切身体验安全的感觉。 谢宁很乖,腰肢纤细,几乎只剩一把骨头,整个人异常地轻。崔义玄清楚这段日子他恐怕没少吃苦,此时却不好提起,只是记在心里,又恨贺华煦一份。 崔景行倒了水进来,还插了根吸管,直接送到谢宁嘴边示意他喝。年轻而漂亮的青年张嘴含住吸管,喝了一口水才发现自己的干渴,越喝越急,最后成功呛到了自己,不住咳嗽。 崔义玄在他面前不露出任何会让他心情波动的情绪,只是帮他顺气,又接过女儿拿来的纸巾帮他擦干净水渍。 喝了水,谢宁说话就容易多了:“我……过去多久了?外面怎么样了?我这是在哪儿?” 他心急,想要猛地起身却发现体力不允许。崔景行发现他的虚弱,算了算时间,心想确实不短了,于是说了声就去厨房拿吃的。 谢宁也发现自己饿了,却顾不上,只想知道事情的发展。 崔义玄抱着他,对眼神示意要离开的医生点了点头,柔声告诉谢宁一些他可以知道的消息:“你送出去的证据虽然被拦截了,但最终还是被警方拿到手了。我知道你没出来之后,就要求他们尽快收网来救你,以你的性命为先。来的时候,贺华煦在书房,当场就被逮捕,现在案子已经提起公诉,你拿出来的证据至关重要,他跑不了了。你的身体……虚弱脱水,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需要观察。我想医院你肯定是不喜欢的,醒来还会情绪紧张,所以做主把你带回了家里。你现在是在我家,很安全的。如果你放心,我会一直照顾你。” 他说的这些,都是谢宁很关心的问题。贺华煦被收押,谢宁立刻松了一口气,身体也软下来,头晕目眩中虚弱地强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景行……也幸好景行没有事……” 说到了一半,他忽然紧张起来,转过身用没扎针的那只手上下胡乱摸索崔义玄:“那你呢?你没事吧?我听到他说要你的命,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吓坏了,崔义玄却被他弄得心底柔软,抓住了他的手腕,叹息着靠近了他,近得简直立刻就能亲上:“我没事,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健康,安全,就在你面前,如果不信,你可以随便摸。” 说着,他就松了手。 谢宁忽然耳根发烫,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呐呐地说:“那我就放心了,这段日子,一定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等我好转,就会……” 他还想多说两句客气话,却被崔义玄暧昧地用大拇指按住了干燥开裂的嘴唇。男人声音低柔,近似诱惑:“不必急着离开,你知道的,我想要你留下。” 谢宁不语,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血色,低头蜷缩,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柔弱又可口。 晨曦铺满床铺,谢宁睁开眼,环视四周,伸手推醒了身边的崔义玄,在他尚未清醒的时候,充满奇异感慨地说:“我刚才做了个梦,发现一切都很好,就像不管怎么样,结果都会完满的,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崔义玄睁开眼,翻了个身,把一条腿架在他身上,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你的感觉没有错,我们当然会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谢宁再说什么,但谢宁知道,他只是在告白,如此长情的告白。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啦!小乖乖超可爱对不对?记得去看明天开文的踏破啊,小猫猫合笼的校园清风白露恋情,真的不来尝一口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