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僧、法号渡尘》作者:炸毛花 文案: 文案暂定--小和尚与贵公子的爱情 绝美清冷小僧遇上不可一世、纨绔公子哥的故事。 一段前世的心动。 (截取了我写的剑灵其中一段) 风动、旗动、是我对你的心动。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渡尘顾文彦 ┃ 配角: ┃ 其它: ================== ☆、第 1 章 “今日又是三师弟敲钟?” 大师兄渡空站在正殿前,例行往灯台里添着灯油。 “是的,三师兄勤勉又克制,晨起日落从不马虎,还不与我们计较。有他当值,大师兄你就放心吧。”一旁布衣小僧乐呵呵在后头提着油桶。 “勿惊、勿喜。”渡空弯起眉眼柔声示意,“渡明,莫在菩提祖师前失了修行。” “是……大师兄。” 那名唤渡明的小僧慌的赶紧朝正殿高台里的祖师雕塑躬身又朝渡空波浪式点头,才得以松了口气。 “明日又到了农历初一,今日等三师弟回来,勿忘了提醒他。”渡空嘱咐道。 “是,渡明知晓。” 每月初一、十五,镇上的百姓都会不远赶来烧香祈福,为的不过是得老天保佑,平安喜乐。 而这座灵山寺便是镇上百姓信仰虔诚的。 灵山胜境大多雾气缭绕,镇上百姓都称这是神仙坐镇,祥瑞之兆。 传闻,这数年前有一修行僧人途经灵山,感知此处灵气极盛,是以隐居之处所,便在灵山上寻了一高处,搭木建屋,开洞凿井,再用那佛珠埋于屋外不远处,渐渐生根发芽成了种出了树。 每当他偶遇无家可归、或是因难至此的人时,僧人内心悲悯,都会给予他们栖息之所。 久而久之,僧人不在了,屋外那棵树却长得越发茂盛,还结出了果子。 世人感念,曾被救助过的百姓及其家人便齐心为其修缮这座庙宇取名:灵山寺。 后来,灵山寺的僧人用那香火钱修了座高高大大的菩提祖师金身像,以供百姓前来参拜。 不需多时,二人已为案台上的灯添完了油,一前一后走出正殿,恰好碰到了他们口中提及的三师弟从后山缓缓走来。 “渡尘师兄。”渡明朝远处挥了挥手,得了大师兄的许可,放下油桶,便屁颠颠跑去迎。 渡尘乃灵山寺三师兄,青衣袅袅、弱发束冠,常以高高的马尾盘发。清瘦白净的面容配上眉眼那一点泪痣,活脱一克己复礼、仙气缠绕的诗中君子。若不是渡尘常年呆于寺中不出山,很难不叫那灵山镇的姑娘们一见倾心。 师傅许他带发修行,灵山的主持生性自在不拘小节,又总爱云游四海,万事有大师兄渡空和三师弟渡尘在,他一切放心。 六师弟渡明与渡尘最为交好,倒不是因为什么,只是渡明小的时候被师父捡来收留,便一路跟了渡尘习作,如兄如父,最是依赖渡尘。 见六师弟跑来,渡尘只是微微一笑,“你这般急躁,可知会受罚?” “三师兄真是,渡明见着三师兄自然心里欢喜,刚跟着大师兄添了一早上的灯油,手都酸了。”渡明抱怨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为祖师添灯油,是功德。”渡尘作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渡明勿要在寺前埋怨。 渡明:“是,渡明知错。” 渡尘笑了笑,上前与渡空打了声招呼,“大师兄好。” “渡尘这又是从钟阁而来了,刚我与渡明在正殿便听到了你敲钟的声响。”渡空笑了笑,他甚是欣赏这位三师弟,日复一日的自律且细致,似乎生下来就是为了修行一事。 “已过申时。”渡尘点了点头。 “明日便是初一,三师弟记得一早来正殿帮忙。”说完,渡空又补了一句,“三师弟来,祖师前的香火定能鼎盛。” “...”渡尘愣了一下,无奈的应下了。 他是不愿掺杂凡事的,往日能推辞推辞,每逢初一十五总是有许多少男少女来到寺庙祈福,许多为求姻缘,也有绝大部分是来窥一窥这传说中的三师兄真容。 灵山镇早有传言:灵山敲钟僧、见之意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嗨皮开坑 这本是我的小故事类,关于小僧的故事。 ☆、第 2 章 次日清晨,后山的鸡跑来禅房做着打鸣状,仰着脖子正欲叫破那初升的红日,却被渡尘洒的小米吸引了过去,认真啄了起来。 “三师弟,这么早?” 渡空推开房门,正捧着木盆去取井水。 “师兄早,初一礼佛,人多。”渡尘朝渡空笑了笑,便携了一勺水给树浇水。 “是是,等会估计就来人了,我先去准备了,你去提醒下渡明渡厄。”被渡尘这么一说,大师兄渡空也赶紧洗漱完毕,整理了一下便朝正殿走去。 每月初一,来灵山寺礼佛的百姓络绎不绝。 今日戌时不到,灵山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便持着长香前来礼佛。 渡空安排渡明站在金像旁,适时整理焚香案台,渡厄帮着渡空迎来送往,而渡尘则独坐正殿帷幕后,帮着善男信女手写祈福祝祷之词。 每每这时,渡明总不忘嘀咕,“三师兄当真是得佛祖保佑,每月的差事都是最好的,有的坐,不像我,要站这半天。” “你啊,还不快准备去。”渡空无耐的笑了笑。 谁叫你三师兄是这寺庙里笔墨最好的,又腹中学识广博,为人清静不受外界所扰,还生的孤冷高贵,气质与一般小僧一天一地。渡空让渡尘做这差事,也是避免那些男女见了渡尘平白增添嘈杂、扰了佛祖清静。 渡尘倒是没旁的想法,坐在帷幕后一手执笔,一手铺平了红纸,幕外人说着心愿,他便写好祈福之话,很是利落、简洁。 正当一切如常进行时,突然不知什么东西,将渡尘的裤脚用力扯着。 渡尘一愣,低头看下去。 竟是个人!蹲在他凳子一旁,双手抱膝,哆嗦的蹲在帷幕边。 “你……”渡尘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人的拢着的肩膀。 那人便立刻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楚楚可怜的看向渡尘,“小师父,有吃的吗?我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 这人身着蔚蓝色布衣,左胸前印着【顾】一字,整个人像是在泥坑里滚过似的,全身乃至脸上都沾满了泥地里的印迹,唯有那双靴子,仔细一看却是双金丝边的长靴。 ...难道是哪户顾姓人家的家仆被主人赶了出来逃难至此? 渡尘想了想,低声道,“别怕,你跟我来。” 说完,放下了手中的笔,俯身牵起那男子的胳膊,带着他悄悄穿过殿后,来到了斋堂。 “来,给你。”渡尘从笼屉里拿了几个馒头用布包好,趁热塞到男子手上。 男子接过包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尽是干泥粉尘,脏的很。 他不好意思的将手往布衣上搓了搓,不敢看渡尘,只是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小师父,我去洗一下手。” 说完,便小跑到了后院井水旁,弯着身开始一通洗,还时不时发出:好脏、我的脸、天呐..的感叹。 惹得渡尘帮他拿着包子还忍不住歪出头看向井边这个连洗脸洗手都乱的手足无措的....奇怪的人。 这也是渡尘第一次接触到寺外、与那些前来礼佛的人截然不同的...奇怪的人。 过了一会,那男子终于洗净转身走了回来。 这一次,渡尘终于看清楚了。 过去,他所见所闻有限,大多通过诗集、藏书来了解世间万物,还有世间男女。虽说修行讲究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但他没事做便会捧着书坐在钟阁看看,脑海里也跟着走过千山万水。 渡尘记得,偶有一天捧着的是一本渡明从山下化缘后带回来的杂书,那书里写到:面如傅粉,唇似涂脂,头带飘巾,身穿儒服。丰姿奕奕,似掷果潘郎,逸致翩翩,如鸡群叔夜。 ...想必,诗中描绘的翩翩少年郎便是眼前此人。 直到那人踏入斋堂,渡尘才发现,自己竟看的出了神。 “罪过、罪过。”渡尘在心里默念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加个收~ ☆、第 3 章 男子来到渡尘面前,弯起眉眼,躬身接过了馒头。 动作得体大方,却让渡尘心中顿生困惑。 ……是哪里别扭? 不由得,渡尘从上到下打量起了蹲在门口大口吃起馒头的男子,像饿了好久似的,狼吞虎咽。 是衣服…… 渡尘恍然大悟。 这男子看似落魄至极,甚至粗布麻衣还沾满了泥土,但那一双金丝长靴和哪怕快饿昏了也要洗手,倒是讲究的狠……实在不是一个家仆该有的样子。 “公子……”渡尘来到男子身边,正欲询问。 谁料那男子一听,便喷出了一口馒头屑。 渡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子咽了咽最后一口馒头,嘟起嘴看着渡尘,“小师父,怎管我叫公子?” “难道,你不是?”渡尘柔声道。 “哈哈哈哈……”男子大笑了起来,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站起身,微微歪了歪脖子凑近了渡尘,轻声说道,“小师父,好聪明啊。” ……这人! 也是第一次,渡尘被人以一种戏谑的方式反问,当男子的气息吹拂过他的耳根,只觉身体某一处神经被轻轻拨了一下。 ……此人有问题。 渡尘脑中闪过,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你……!” “我不是坏人。”男子低下头,略带无辜的眼神说道,“我叫顾尹,是灵山镇北面的宁丰县顾远侯府的家仆,因我不得老爷夫人喜欢,又笨手笨脚,才被赶出了府。想一路讨个落脚的地方,奈何前几日赶路碰上了毛贼,身上的银两都被偷了,实在是走投无路……见路上的行人说灵山寺的僧人慈悲为怀,常会对困难的留宿者施以援手……”顾尹说着抬起头勾起嘴角,柔声讨好道,“小师父……你会帮我吧?” 渡尘:“……”这高帽就这么戴了下来。 虽然渡尘对眼前这个自称顾尹的家仆还满腹疑惑,但见他的确身无分文再加上天色渐暗,本着慈悲之心,渡尘还是点了点头。 “你且跟我来,先把这身衣服换一下。” 顾尹跟随渡尘来到了他的禅房内,渡尘从柜子里拿了一套僧布衣给顾尹,“暂时也没别的衣服,你先换上这套吧。” 顾尹低头看了看,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我……能洗个澡吗?这泥地里滚过,实在是……有股味道。” 渡尘:“好。” 就在顾尹洗澡那会工夫,渡空和渡明便来到了渡尘房门内。 渡明探了探头赶紧关上了门。 “你们?”渡尘惊讶了一下。 渡空:“三师弟,你要留他在寺庙?” 渡尘一听,看向渡明,这六师弟果然后脚就跑去和大师兄说了。 渡明心虚的低下头为自己辩解道:“三师兄,我是怕你不谙世事,被那男子片面之词给骗了。” 渡尘听了,不禁笑道,“我不谙事,那你怎知他就是坏人?” 渡明:“……”三师兄今天这是怎么了? “好了,”渡尘收起笑容,认真道,“大师兄、六师弟,我知你们不放心,但今日天色已晚,赶他下山也有违我们修行本意。不如先让他暂住几日,待他修整好再让其下山也不迟。” 渡空见渡尘已有决定,也不多言,吩咐了渡明明日起多添双碗筷,便走出了房门。 渡明倒是还想说什么,却被渡空一把拉走了。 待二人走后,渡尘发了会儿呆,好像,自己从没拒绝过师兄弟们的意见,这,是第一次。 入夜,渡尘替顾尹换了套新被褥,将自己的床让了出来给顾尹,他则打了地铺在地上打坐。 安静了有好一会儿,顾尹撑起胳膊侧着身看着渡尘,好奇道:“小师父,你不怕我是坏人?” “你听到了。” “我不是有意听到的……我正好回来……”顾尹赶忙开口。 “无碍,修行讲求缘分,你我既然相遇,便是有缘,顾公子若是有困难,那我相助便是功德,若是顾公子无事,那我相助也为心安。”渡尘只是缓缓道来,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 顾尹听了愣了片刻,不禁内心感叹了一下:这小师父……还真是……有一颗慈悲心。 “好了,若是无事,顾公子早点歇息吧。” 打坐结束,渡尘睁开眼,躺进了地铺上的床。 顾尹:“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嗯?” 顾尹笑了笑:“小师父,你当真是渡尘?” 渡尘:“嗯。” “难怪……”顾尹恍然大悟般抑扬了声调。 渡尘:“……”怎么了这是? 顾尹:“原听我朋友提起过,这灵山镇有三好:酒好,风景好……” “还有一好是?” “最后那个好,便是灵山寺的渡尘小师父了!”顾尹语毕, 笑着趴在床边探下头,正对上了渡尘睁着的双眼。 月光洒进了窗,照在二人身上,四目相对之间,竟都红起了脸。 “胡闹。”渡尘冷语,转过身背对着顾尹合上了眼。 顾尹无奈的躺回了窗,内心嘟囔着:这小师父,出落的得这般俊俏,倒是这心,果真如他们说的……四大皆空呐。 “难咯……”顾尹轻叹一声,也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滴~这里有人批马甲!!! ☆、第 4 章 次日,好不热闹的一通叫唤传进了顾尹耳朵,被窝里的顾尹才不情不愿睁开了眼。 “这人是落难至此吗?” “看上去不像,哪个家仆会睡到日上三竿?!” “那三师兄还留他作何?怕不是个三流混子惹了事,到时候官府寻来,平白污了灵山寺。” “大师兄,你拿拿主意。” “先别激动,等三师弟回来再做打算。” …… 顾尹倒是充耳不闻,装个大尾巴狼,两手往后脑勺一兜,一条腿搁另一条腿上晃悠,闭上眼勾起嘴细细听道,此番景象要是那屋外小僧进来看见,可真会,气绿了眼。 不过…… 顾尹低头看了看,这渡尘又是何时起床不见了的? 外头那些小僧都心疑着他的身份,这渡尘难道单凭他顾尹昨日之词,就信了他? 没等顾尹再想,屋外便传来了渡尘的声音。 那人没有之前他人的非议,更多是用柔和坚定的态度表明:“既然昨日我已答应了顾公子,允他留宿几日,那他的人品,我自是承担,你们再莫揣测,扰他人清静。” 见渡尘态度坚定,其他僧人也不做多言,都纷纷散了去。 此时,禅房的门开了。 顾尹穿着渡尘给他准备的布衣,倒是意外的在过分美艳的五官下平生出一抹青涩懵懂的少年感,但不论是何装扮,却很难抹去顾尹嘴角独有的那一份桀骜。 渡尘愣了片刻,才开口:“顾公子,起来了。” “嗯,小师父。” “我准备了素菜小粥,你记得吃。”渡尘说完,正欲转身去斋堂,顾尹慌乱叫住渡尘,“小师父,你人真好。” 渡尘:“……” 渡尘停了下来,淡淡的朝顾尹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啧,这小师父,做和尚,可惜了啊。 此刻,顾尹倒是有点明白,前几日,他那帮朋友为何发出这般感叹了。 吃了几口素菜小粥,顾尹没多少胃口了,如果说昨天他因为太饿了啃馒头,那么今天,他就真有点想念肉的味道了。 于是,顾尹灵机一动,悄悄来到了后院。 我明明昨日还看到这有只鸡的…… 就在顾尹四下张望之际,一只手拍在了他的右肩上,一个惊慌,顾尹身子一抖,踉跄着一双膝盖就这么扑通跪到了地上。 惊吓之余,还发出“哎哟哎哟”的哀嚎。 ……画面中二,不忍直视。 “你……”渡尘忙蹲下身子去扶顾尹。 “小师父,你走路没声的吗?”顾尹拼命揉着双膝,嘶的咬住牙,正想起身,却被渡尘一把扶起并一手拦住了腰,“别动,破皮了。” “……啊!血!” 顾尹一低头,惊恐叫到,随即昏倒在渡尘怀里。 愣是渡尘亲眼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慌了点分寸。 渡尘:怎么好端端的就晕了过去? 没法,渡尘只能背起顾尹,往后山走去。 后山的风徐徐吹来,山中空气沁人心脾,渡尘不紧不慢的将顾尹背在身上,并没有打扰他,也不立刻叫醒,只是到了钟阁,把背上的顾尹轻放在地,让他舒服的靠着柱子。 不知是晕血紧张后的放松、还是趴在渡尘身上闻着一股好闻的檀香味令人格外心驰,没一会儿,顾尹便做了个梦…… ——“你们可知那灵山寺的渡尘?” “略有耳闻。怎么?沈兄要邀我等吃斋礼佛不成?” “我可没这等闲情,我只是不满那渡尘,平日里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请他来为我祖宗祠堂礼佛却百般推拒,着实可厌,还带发修行,哪个和尚是他这样的!” “哦?!带发修行?” “是啊,顾兄,我还听说,许多未出阁的姑娘潜心礼佛,多为去灵山寺见他一面。” “这人……有趣。” “有趣?!哈!那我们打个赌可好?” “赌什么?” “就赌你能不能把他带下山来,与我们会上一会。输了,我家里那柄殿前宝剑就归你了!” “那可是圣上所赐。” “无妨!” “好!就赌你的御赐宝剑,我不仅要带他下山,还能让他剃度。” “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预警 ☆、第 5 章 一梦惊醒,顾尹猛的睁开了眼,发现后脊背沁出了冷汗,一想到梦里的对话、和那个赌约,顾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果然,做了亏心事,真的怕‘鬼’敲门。 就在他回过神的下一秒,他的心鬼--渡尘,便蹲在了他眼前,“你醒了?” “...”顾尹睁大了眼,试着让自己顺口气,“我……晕了?” “嗯,晕血了。”渡尘指着他的膝盖示意他,“不过,不严重,轻微的破皮擦出血,帮你简单处理过了。” 顾尹:“血...” 顾尹顺着渡尘指着的方向看下去,已经干了的痕迹还是令他下意识拽紧了渡尘的手腕,拽的紧紧的,哆嗦着牙齿道,“我怕血。” 渡尘:“.....”我看的出来。 “已经没事了,”渡尘任凭顾尹抓着手腕,像哄着孩子一样,温润的脸上没有一丝抱怨。 哪怕这时因为梦魇的惊醒以及晕血的恐惧让顾尹忘记了自己使着多大的劲把他手腕都圈红了,还是柔声细语的安抚着顾尹。 好一会,顾尹才恢复了往常,渡尘起身,微不可查的将另一只手盖上了红紫的手腕,没有多余的表情。 “小师父,你来这儿干嘛?”顾尹起身四下望了望。 他们在灵山寺后山之上的钟阁里,说它是阁,其实就是个能挡雨的小亭子,亭子四面漏风,要不是正值盛夏,恐怕这会儿临近傍晚,就能让人顿生寒意。 渡尘没回答,单手拿起钟锤站定,“当”一声,伴随着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钟锤滑过,一记清脆响亮的敲钟声响彻灵山。 这一记敲钟,没有多余杂念的神情和动作,但辅以渡尘清冷隽秀的面容,这日复一日的敲钟行为有了信仰般的体现,眼前的这个小僧,说为修行,倒不如说以己教人、用自己的坚持感化众生。 就是这般带着禁欲的气质,一时间让身旁的顾尹看的眼热。 在他十六岁那年,一群学堂子弟带着他来到了满春院,那是当地有名的青楼,那帮公子们一个个为了让他开开眼,让老鸨挑选了品质最高的姑娘站成一排供其挑选。 而就是在那天,顾尹才发现,自己并不好女色。 公子们曾若有似无的开玩笑道,“你是不是好男风啊?” 顾尹摇摇头,他感觉自己只是不近女色,但倘若说男色...目之所及,了无生趣。 一直到今天,望着眼前的敲钟小僧,顾尹才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了怦然的理由,那股子火冲到眼眶里的时候,才明白,哦,心悦的是眼前这个...男子。 只是,这男子选的不对,他,是个和尚。 这个和尚倒没察觉到什么,放下手中的钟锤,转身看着发愣的顾尹:“顾公子?” “恩?”顾尹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了,忙清了清嗓子,“小师父好了?” 渡尘:“恩,好了,我们下山吧。” “小师父...”顾尹突然抓住渡尘正欲离开的手臂,弯起一双桃花眼,略带楚楚可怜的表情低声道,“能背我下山吗?我膝盖疼。” 渡尘:“...”阿弥陀佛。 渡尘转过身,背朝他弯下,“上来吧。” 见状,顾尹在内心笑了笑,小心翼翼爬上了渡尘的背。 如愿的一点小心思,让顾尹的脸颊红了起来。 这山路不短,还挺狭长,在落日映照下,二人的身影被拉得重叠到了一处,似是无意又像是有意的交织。 这一路,渡尘都很少开口,一般是顾尹问,他便答,顾尹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他就听着,偶尔也会用浅笑回应顾尹。 来到山脚下,渡尘放顾尹坐在了一块大石上,让他稍等片刻,而自己则挽起裤脚,带上已准备好的小木桶,走到小溪边。 “小师父,你要干嘛?”顾尹有点好奇。 “捞鱼。” 说完,渡尘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的将双脚没入溪中。 徒手捞鱼,顾尹一看便皱起了眉:和尚不杀生也从不吃肉,怎么今儿,想起了鱼?而且,渡尘的动作,也颇为生涩,一看就是没捞过鱼。 果然,什么也没捞到,空在那溪流处摸瞎。 “小师父。”顾尹喊道,“你上来。” 渡尘没听清,还是在那水里乱摸一通。 顾尹无奈的摇了摇头,索性撩起裤脚,挽起袖子,跟着他一起入了水。 “你...”渡尘惊讶的看向他。 “我什么,论鱼,我比你熟悉。” 顾尹这话说的在理,他虽也是第一次,但是没捞过鱼还没吃过鱼肉吗? 语毕,不知他何时手里已握住一根树杈,眼疾手快,一把将树杈插入溪流的一道影子上。 “看!”顾尹嘚瑟的将手中奄奄一息的鱼抓起,在渡尘面前晃了晃。 “阿弥陀佛。”渡尘微闭上眼,口中默念,随即上了岸去。 “小师父,是你要抓鱼,怎么这抓了鱼,反倒不痛快了?”顾尹奇怪的看着渡尘,这敢情抓不抓都有错? “这鱼不是给我。”渡尘将鱼放入木桶,转过身看着他,“是给你的。” “给我?!”顾尹愣住了。 渡尘:“嗯,我想,如果你要吃那后院的鸡,不如,还是吃条鱼吧。” 顾尹:“……”被发现了!? “那鸡是我们寺庙的常客,你要是吃了它,我的师兄弟们都会有意见的。”渡尘笑了笑,俯身把裤腿重新放下。 不过就是条鱼,不过就是嘴馋想吃肉。 渡尘发现了,没拿这事疑心他,也并不因为是佛门之地而不允许他忌荤,反倒自己拿了主意来后山溪边捞鱼。 想到这些,顾尹的眼眶微微湿润,像冬夜里被人用手突然包裹住带有温度的呵护,暖的他心念一动。 顾尹走到脚边一处杂草丛旁,拔了两根狗尾巴花,将它们绕了一个结,递给渡尘:“送你的。” “这...?” “谢谢小师父赏我肉吃。”顾尹笑了笑。将自己的另一个狗尾巴随性插在耳根处,拎过装了鱼的木桶,嘴里哼着小调,轻快的一步一条往后院走去。 渡尘望着顾尹没心没肺、无忧无愁的背影,一时间竟无可察觉的笑出了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怎么了。 他其实想做的,只是想看到这笑靥如旭日映进他心里。 温暖、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滴-这里有个捞鱼小僧。 ☆、第 6 章 临近傍晚,顾尹和渡尘一前一后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后院,但是,有个人已经搓着手焦急的在渡尘屋外来回踱步许久了。 渡明远远看到二人回来,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三师兄!!!” 渡明慌慌张张的跑向渡尘,顺势用身体将顾尹挤开,低着头道,“三师兄,我等你好久了,我...”他偷偷瞄了眼顾尹,又凑近了渡尘耳边鬼鬼祟祟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渡尘知晓他六师弟的小孩心性,也不急着,只是示意让顾尹放好木桶,回房歇息一会。 他带着渡明来到后院树下,用手轻轻点了点渡明的额头道,“六师弟,要是让大师兄见着了,你怕又要讨一顿罚不可。” “三师兄!”渡明嘟起嘴辩解,“我这都是出于关心你,关心我们灵山寺,大师兄也不会怪罪我的。” “哦?” “三师兄,你怕是真的被人蒙蔽了。”渡明见他的三师兄并不是很相信,又指着渡尘的房门说道,“那顾尹,是个假顾尹!今日二师兄去那山下几个相邻镇上的大户人家家里化缘礼佛,谁知,其中有户人家出门前来相迎的家仆,竟名唤顾尹!二师兄说他抬头看了许久,那牌匾上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字:定远侯府。三师兄,你说,这世上怎会有两个顾尹同在那定远侯府?这房中‘顾尹’会不会是得罪了定远侯府,而躲避到我们灵山寺的?” 渡尘:“....”渡尘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皱起眉思考了片刻。 渡明见三师兄仍不表态,依旧不依不饶道,“三师兄,将这‘顾尹’交给大师兄来问,若是他有害人之心...” “若是,怎样?”渡尘突然开口道。 “...” 一时间,渡明竟接不上了话,他没见过三师兄这副冷酷又略带严肃的神情,他只知要将这假顾尹赶出寺,他可不想他的三师兄因此人而被定远侯府连累,在渡明心中,他的三师兄,是天下独一份的好师兄。 渡尘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揉了揉渡明的头道,“这事我会问清楚,暂时先不要声张。” “可是,三师兄...” “放心。”渡尘笑了笑,转身向禅房走去。 而房内的这个假顾尹,压根不知这寺里的众人已疑心于他,倒是思绪不由得飘向渡尘。 趴在房门里,逮着门缝、眼神直勾勾盯住那树下两人,咬牙切齿的在心中怨念:这和尚之间怎么还拉拉扯扯的!这个叫渡明的六师弟怎么总爱粘着渡尘,就没别的事可做吗?也忒闲了吧?...诶诶诶,这渡尘居然又揉他头!!! 待渡尘推开房门,见到的是若无其中、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的‘顾尹’。 他有意无意瞄了眼渡尘,阴阳怪气道:“与你家小师弟聊天结束了?” 渡尘:“....”我家小师弟? “恩,结束了。”渡尘答应了一句。 “.....”恩你个头!‘顾尹’啐了一嘴狗尾巴草,不满道,“两师兄弟成天凑一起,不专心礼佛,倒是学会树下讲话了。” 渡尘愣了一下,又笑道,“是,顾公子说的是。那我这就去专心礼佛,修心忏悔了。” 顾尹:“.....”什么?!又要走? 没等顾尹开口,渡尘整了整衣领,转身往屋外走去。 留下顾尹一个人,好不自在,来回在房间里愤懑。 这小和尚,怎可如此对本公子! 越想越气,好生无聊。 ‘顾尹’悄悄来到佛堂大殿,趴在幕帘后,看到殿内正盘腿入定的渡尘。 一时间,顾尹竟看的入了迷:啧,这小师父生的极好,闭着眼时睫毛微颤、虽是念经却身姿挺拔,独有一派清冷禁欲的气质.... 突然,渡尘睁开眼,看向这幕帘后的顾尹,起身走近了他,“你怎么来了?” “我...”顾尹有点手忙脚乱,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说是气他扔下自己在屋里走了?难道说是不满他先前与那六师弟交头接耳?....这般理由,就连‘顾尹’想到,都觉得自己荒谬可笑。 “走吧。”渡尘仍是温柔的笑了笑,朝后院走去。 ‘顾尹’:“...诶!”怎么又走!!! 渡尘来到后院,拿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打扫起了落叶。 “这又是作何?”顾尹跑了过来,跟在渡尘身旁。 渡尘:“入秋了,这树下落叶不免多了些,每日这个时间,若是无事,我都会来扫扫。” 顾尹看了看,又小声苛责道,“刚才我来正殿寻你,见其他小师父都去了斋堂用斋,你怎么还要礼佛、扫地,不饿吗?” “顾公子,不饿吗?”渡尘停下手中的活,看向顾尹,一字一句道:“顾公子,您千金之躯,这已过了酉时,若是饿了,该先去用斋。” “你!” 顾尹怔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耳中还回荡着渡尘那一句:千金之躯。 顿时,呆若木鸡。 ☆、第 7 章 是夜,禅房之中,一个在盘着腿打坐,一个则坐在凳子上看着。 过了许久,屋内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可这样的安静,却令‘顾尹’非常的不安心。 “渡尘....” 斟酌了许久,顾尹才小声试探道,“小师父?” 自打傍晚在后院被渡尘那么一说后,‘顾尹’就没再和渡尘讲过话了,总感觉渡尘是知道了什么,但是渡尘却还是如往常一般,这就让他心里很别扭、相当别扭。 于是,‘顾尹’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鱼也不吃了,就放那木桶里让其自个儿蹦跶;也不瞎晃悠了,用好斋饭就火速回房,和渡尘面对面杵着,随时等候发落。 “何事?”渡尘闭着眼开口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顾公子,想让我知道什么?”渡尘睁开眼如往常般和润的语气。 “我不是顾尹....”‘顾尹’深吸一口气道,”他是我贴身侍仆,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这次是换了他的衣服,用他的身份逃出来的。我叫,顾文彦。” “定远侯府的少公子,顾文彦。”渡尘笑了笑。 “你怎么?”顾文彦吃惊的看着渡尘。 “我怎么会知道?”渡尘叹了口气,解释道,“见到你第一面起,我便知你不是一般逃难的家仆,直到今日我六师弟告知我,二师兄在山下遇到了真顾尹,我才猜想到一种可能。” 顾文彦听完,把凳子拉近靠近了床,一双桃花眼委屈巴巴的盯着渡尘,一只手扯了扯渡尘的衣袖,略带鼻音道,“小师父,莫不是...生我气了?” 渡尘见状,竟不由得心念一动,默念“阿弥陀佛,”定了定神,才柔声道,“小僧若是生气了,便不许你再住下了。” “那,那是许还是不许?!”顾文彦闻言,心生慌乱,急道,“若是不许,我这便走。” 说完,顾文彦赌气起了身。 “去哪?”渡尘一把拉住了他,顾文彦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顾文彦怀中。 顾文彦:“....”这样仰视小和尚,还是第一次,不过,真好看啊。 一瞬间,空气静止、呼吸停顿、两个人都愣住了。 渡尘突然开口:“我没生气。” 顾文彦:“恩...恩?” 渡尘再次说道,“你留下吧。” 说完,渡尘松开顾文彦,起身下了床,清了清嗓子,“我,出去洗漱。” 等渡尘走出了房门,顾文彦才猛地揉了揉脸。 ...好险,好险,刚才我这是怎么了? 不只是顾文彦,连渡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是恍恍惚惚之间夺步出门去了后院,赶紧打了口井水往脸上扑。 因为,渡尘的脸也唰的又红又热。 冷静了一会,渡尘坐在院子树下的石凳上发起了呆。 在顾文彦倒到他怀里的那一刻,渡尘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跳原来可以这么快,多年来精心礼佛、古井无波,他原以为自己从小修佛,看淡万事。 而今日,就在顾文彦用气话赌他,说他要走的时候,渡尘动摇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不想让顾公子就这么走了,至少不该是现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这个手。 又默念了几遍经文,渡尘才舒了口气,回到房间。 等他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顾文彦正环抱着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渡尘直觉不对劲、走近了,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文彦抬头,一双发红湿润的双眼委屈的看着渡尘,“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渡尘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了,这样一个可怜巴巴的顾文彦,他第一次见到,而且就算是平时视如弟弟的渡明,也并不会同他这般乞问。 “我只是去了后院。”渡尘有点轻轻揉了揉顾文彦的头,哄道,“发生什么了吗?” “...”顾文彦突然握住了渡尘的手,负气道,“我不想....一个人。” 渡尘:“....”好。 渡尘笑了笑:“顾公子不走,小僧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甲 ☆、第 8 章 次日,天才蒙蒙亮,顾文彦就听到房里悉悉索索的声音,睁眼一看,发现渡尘正在收拾衣物。 顾文彦:“小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在山下卢府有一场法事,昨日大师兄叫我与他同去,顾公子这几日你可自行在山上休息。”渡尘拿了经文、衣物,将包裹系好。 “去几天?今夜不回?”顾文彦有点急,赶紧起身穿上衣服。 “法事要做满三天,三天后回。”渡尘见顾文彦火急火燎的,便停了下来,“顾公子,怎么了?” “我同你一道。”顾文彦扒拉几下衣服,盘上发髻,靠近了渡尘,“我不要一个人在这。” 渡尘:“....” 见其如此,渡尘也不多说,只是笑了笑又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复杂的表情让顾文彦一时看不太懂。 但是,他很清楚,他不愿在渡尘不在的时候,一个人留在寺庙。 虽说昨夜,他已坦白了身份,渡尘也向他表明,不论是何原因,只要他不说,那便不问。 可让他一人,顾文彦是没有多余的心思一个人礼佛的。 他匆忙收拾了一下,跑到寺庙门口,才明白原先渡尘的表情是为何了,“这么多人?” 顾文彦以为下山做个法事,就只有渡尘和渡空,结果到了寺庙口才发现渡厄和那个跟屁虫渡明也都在。 渡空笑道:“卢府是大户,做法事自然也讲究,人齐了,我们动身吧,不然误了时辰也不好。” 说完,众人一同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顾文彦都板着个脸走在最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这渡明就来气。 昨日把渡尘叫去窃窃私语就算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粘着渡尘! 渡明:“三师兄,我们这次超度的是卢府的少爷吗?” 渡尘:“恩。” 渡明:“可那少爷我记得年纪不大,也没啥病的,怎么会...” 渡空:“阿弥陀佛,渡明,你别缠着你三师兄了,看路。” 渡明:“哦...” …… 顾文彦暗自磨着后槽牙,在后头紧紧盯着,不爽,非常不爽! 走个路还问东问西,到了人家府上不就都知道了吗,还一个劲抓着渡尘的衣服不放,啧,这和尚,修习不高。 紧赶慢赶,一群人终于来到了卢府--灵山镇有名的米商。 众人由管家带路进门,而这一路,除了白布、灵灯外,卢老爷、卢夫人并未现身迎接,倒是来到灵堂里,有几个家仆模样的人蹲在卢少爷水晶棺前烧纸钱,一边烧还一边哭。 顾文彦走进灵堂,抬眼一看。 好家伙,没给他吓一机灵。 那guan材上贴着一堆经文“那是老爷前几日给少爷求的,说是……给他治病。惊扰师父们了。”管家示意了一下家仆,让他们赶紧搬走。 “啊,什么病要对个死,人这样贴起来?”顾文彦一时没收住,秃噜了嘴。 蹲地上的家仆一听,齐刷刷转头大惊着瞳孔盯着他,渡尘忙把顾文彦揽在了身后,躬身道,“不好意思,吉时要紧。” 管家没再多说,点了点头,“师傅们请随我来。” 在灵堂的幕布后,安置了一排长桌,上面摆满了法事用的器皿以及香烛、油灯。 几人依次落座,唯独顾文彦站在原地,“顾公子,你是想看着我们吗?”渡明不客气道。 “我...”顾文彦刚想开口,只见渡尘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了他身后,“顾公子,坐这儿。” 顾文彦朝渡明嘚瑟的扬起下巴,眼也不带瞧人的就坐到了渡尘身后。 渡明见此越发气鼓鼓,不想说话,赶紧和渡厄换了个位置,抢着坐到渡尘身边。 两个人尴尬的气氛,惹得其余人大眼瞪小眼,一致表示:阿弥陀佛,超度才为正事。 在一遍遍的佛音感化下,顾文彦成功靠墙进入了酣甜的美梦。 梦中,他和渡尘来到了灵山寺的后山上,渡尘依旧站在那敲钟,而他则靠着柱子,躺在亭子里翘着个二郎腿。 梦里的渡尘依旧好声好气,放下钟锤走到亭阁外,拾起一朵花小心的插在他发冠上,只是在梦里,渡尘俯身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放我进来!我要见他!” 这梦正做的脸红心跳,顾文彦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拉回了现实。 ……我擦,我刚才怎么了。顾文彦猛地敲了敲脑袋,这梦...着实吓人了。 而更吓人的是,卢府门口有个男子突然撞开了家仆,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文彦:5555 这是什么梦…… ☆、第 9 章 那男子径直闯入,两手撑着水晶棺,低头看着躺在棺里的卢少爷,顿时,恸哭不止,嘴里喃喃道,“华安,我来了,华安,你看看我……是我啊!是你最爱的小鱼儿啊!” “来人!快来人!”突然,卢老爷出现在灵堂外,瞪着眼像是要把那男子吃了似的,指着他大骂,“管家!把他赶出去!快!别让人辱了我儿子的名声!” 说完,管家带着一群高大的小厮来到灵堂,正欲上前将男子拖走。 只见那男子突然从袖口掏出一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叫喊道,“都别过来!谁也不可以把我和华安分开!再也不可以!” 说完,男子直起脖子,眼见着这手起刀落之际,躲在幕后的顾文彦一步掀开幕布,一步上前,劈下那男子握着刀的手腕。 一瞬间,在场众人纷纷愣住。 “快,把他带走!”卢老爷忙喊道。 “等一下!”顾文彦挡在了男子身前,“卢老爷,咱们有事好好说,别弄的要打要杀,况且……还是在你儿子灵堂前。” “你是何人?”卢老爷怒瞪道。 “老爷,他是同灵山寺和尚一起来的。”管家赶紧开口解释。 “既然是灵山寺来的,就不要管这凡间俗世,免得碍了出家人的眼。”卢老爷沉着脸朝管家使了使眼色。 管家会意,招呼两个家丁上前欲把顾文彦和那男子一起带走。 这时,一直坐在幕后的渡尘出来了。 “卢老爷,”渡尘颔首,“顾公子是我灵山寺贵客,不如让小僧带他们出去,免得惊扰了旁人。” “是啊,卢老爷,今日法事已完成,让我三师弟带这位公子离开,不误正事。”渡空也帮着说道。 卢老爷见灵山寺僧人这般开口相互,实在拉不下脸为难顾文彦,便挥了挥手,示意管家放行。 渡尘和顾文彦护着那男子出了府,来到路边,男子便瘫软的跪在草地上痛哭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念着‘华安’。 “那华安……”顾文彦小声朝渡尘打探。 渡尘点了点头:“嗯,卢少爷名唤卢华安。” “华安……与我早已私定终身。”男子突然沙哑着嗓子抽泣道,“我叫贺玉,本是这四春班子里唱曲儿的一角,与卢公子在一年前相识。他爱听曲儿,也总是会点我唱,有一次,我下了台,他溜到我的休息处,站在那不说什么,就是笑笑,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叫贺玉?我叫你小鱼儿吧……自那日起,他便常常来看我戏,等我下戏了再一同出去,谈天说地、品酒赏月……渐渐的,我们互生情愫,互相吸引,曾经默默发誓,要互相厮守终生……”贺玉哽咽着继续道,“就在前不久,他父亲也就是卢老爷,说要给他谈婚事,看中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华安反对啊,当天就和他父亲坦白了,说这辈子,就算无法与我有个名分,也只求将我带于身侧,旁的人一概拒之,也绝不会同那姑娘成亲。这一说,惹怒了卢老爷,硬是把他锁在了屋里,还找人毒打了我一顿,将一份以我名义写的诀别信放到我面前,逼我按下血印。自此……我再也没见到华安……” 贺玉起身,望着那卢府大门悲痛道,“直到前几日……是班子里的人跑来,说卢府门前挂起了白布,我才,我才知道……华安为了坚守我们的约定,竟然……”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像是诉说着他们的过往般,决了堤。 渡尘和顾文彦听闻,都怔愣在原地,许久,他们不知该如何安慰,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因为,这是第一次,在他们眼里这么直观感受到什么是相许一生的力量。 而那份力量,竟来自,两个男人。 ☆、第 10 章 “顾公子?”渡尘发现顾文彦站在原地很久,低着头一声不吭。 “没,没事。”顾文彦有些失了神。 在听完贺玉说完他和卢华安的故事后,他心里就隐隐的感到害怕和不安。 “谢谢二位帮我解围,我……有个不情之请。”贺玉擦了擦眼泪,起身道。 顾文彦:“但说无妨。” 贺玉扑通一声,跪在了顾文彦和渡尘面前,哭求道,“可否今夜带我去灵堂见见华安,我只想在他入土前和他说说话,我会很小心的,我肯定不会让人知道的。” “这……”顾文彦皱起眉望向渡尘。 毕竟人是他救的,但卢府请的是渡尘,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个贺玉让渡尘为难。 “好,你等天色暗了后,去后院等我。”渡尘朝贺玉点了点头。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贺玉听完一个劲的点头称谢。 渡尘没再说多,只是揉了揉顾文彦的头道,“还在想什么?回去了。” “你……你怎么答应他了?” 回去的路上,顾文彦不是很明白,渡尘是出家人,按理说不会管这事,而且……这贺玉的事,说白了,痴男怨男的。 但渡尘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想,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帮他的。” 顾文彦:“……我?” “嗯,”渡尘停下脚步,看着他,“顾公子是个心软的人,有正义感,定不会不管他,从他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顾公子你被他打动了。你是我带来的,这事,还是我来帮的好。” “渡尘……” “嗯?” “我……” 顾文彦眼框热的直打转,心里有一块地方顿时被渡尘的话填的温暖,心想着:这个小师父真是太恼人了,怎的如此温柔。 他望了望暮色已黑的卢府门口,没什么路人。 于是,顾文彦鼓起勇气,握住了渡尘的手,紧张的在他手心捏了捏,“谢……谢谢。” 说完这声谢,顾文彦一扭头红着脸跑进了卢府。 …… 渡尘愣了片刻,轻轻搓了搓顾文彦留在他手中的余温,不知怎的,脸上竟微微发了烫。 已入了夜,当晚的法事也结束了,顾文彦提着灯悄悄来到后院的小门。 “顾公子?”门外,贺玉等在那一晚。 哎,真是痴儿…… 顾文彦叹了口气开了门,“小师父帮我们支开了卢府的家丁,你可别逗留太久。” “嗯。” 贺玉随顾文彦来到灵堂。 此时灵堂只剩卢少爷静静躺着,以及两旁的长明灯点着,安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贺玉上了柱香,静静的趴在卢华安的灵柩前,低声说道,“我终于可以同你呆着了,这几日我梦到好多我们过去的事,我在台上唱着曲儿,你就坐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给我打着拍子……我还记得你喜欢那醉玉轩的梅子酒,我今天给你带了……” 贺玉轻声抽泣了一会儿,又沙哑道,“你这么爱热闹的人,却一个人走了……都没人陪着,……到了那里,该有多寂寞……不过你别怕,我会来陪你的。” 贺玉擦了擦眼泪,看着躺在棺里的卢华安笑了笑,心意决然。 “多谢顾公子、渡尘师父。” 出了后门,贺玉又是一个鞠躬。 “快起来。”顾文彦有点不是滋味,“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贺玉深情的望向卢府,笑了笑,“我不想让他太过孤单。二位,这份恩贺玉无法回报,这是华安最爱的梅子酒,就当我与华安谢过二位成全。” 说完,贺玉将那梅子酒递给了顾文彦,转身而去。 等他走远了,顾文彦拿着酒的手才微微抖了起来,“小和尚,你说,他怕不是要……” “阿弥陀佛……”渡尘轻轻叹了口气,便领着发愣的顾文彦回了房。 回到屋内的顾文彦,仍然郁结难舒,索性开了梅子酒,闷声喝了起来。 边喝还边念道,“为什么这卢老爷要棒打鸳鸯,为什么要将他儿子囚禁起来,还在他死后给他贴了符咒,笑话!天大的笑话!我看他只是怕家丑!” 渡尘:“好了。” 渡尘赶紧拿下了顾文彦的酒,将他安坐在床边,“嘘,你这是在卢府。” “我怕他?!”顾文彦带着酒劲撒泼道,“想我顾文彦,堂堂定远侯之子,谁见了不是该低头叫我一声,顾公子!” 渡尘也不和他置气,知晓他是为了贺玉一事心闷,便尽量顺着毛哄道,“是是是,顾公子,天色不早了,可否先歇息?” 顾文彦眯着眼看向渡尘,脑中又闪过今日白天的怪梦,一时酒劲蒙了智,“伺候本公子睡觉。” 渡尘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僵在了原地:“你……” 他正想反手挣脱开顾文彦的手,谁知他酒后撒劲大,一用力,双腿一抬,坐到了渡尘身上,恍惚间,二人就这么齐齐摔倒在床上。 渡尘:“……”顾公子这是…… 还没来得及开口,渡尘耳边已响起顾文彦细细的鼾声。 “呼,怎么回事……” 如此近距离与顾文彦面对着,渡尘的心却跳的乱了…… ☆、第 11 章 “小师父,你起的这么早?” 顾文彦总算是醒了,醒来的时候脑子一片闷,缓了半天才睁开眼,一度陷入: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怎么了的状态。 而当他默默看向房间里早已洗漱完毕正在整理衣着准备出门的渡尘时,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喝醉了? 是真醉了还是趁着酒劲大胆做了什么糊涂事? 他只记得他趁着最后一份清醒和最后一丝勇气,凑近了小和尚... “恩,今早大师兄说卢老爷准备提前送卢少爷入土,我要去赶着做法事了,先走了。”渡尘没有看着顾文彦,说完便开门走了。 顾文彦不知道渡尘发生了什么,也摸不着头脑。 只有渡尘心里明白,他为何连头也不回。 因为他不想让顾文彦看到...他一夜未睡的样子。 这还是渡尘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失眠。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师父带到了灵山寺修行,从小就谨言慎行、自律克己,心无旁骛没有波澜的过了快20年,就在遇到顾文彦后,一切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给他做保、让他留在寺里,任他嬉笑胡闹、由着他使些小性子。 与渡明的感情是不同的,在昨夜顾文彦冲他撒娇、搂着他脖子的那刻面红心跳,是渡尘从没感受过的,心里暗暗的有些冲动、又非常懊悔。 于是,他失眠了,整整一夜,心神不宁。 “各位师父辛苦了,”卢老爷来到了灵堂,“今日我儿即将出殡入土,还劳烦各位一路护送了。” 渡空:“阿弥陀佛,卢老爷节哀。” 卢老爷:“谢谢师父。” 今早,卢府里填满了过来吊唁的人,而许久未露面的卢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出现了。 “我可怜的儿子啊....”卢夫人一出现,就哭倒在了灵堂前,声声喊着,“是母亲的错,不敢放你出门,让你就这么吊死在了房间里,是母亲的错,不该听你父亲的,就算你跟那个人走了又怎么样,至少你还活着....” “你是不是疯了!”卢老爷一听大怒,赶紧吩咐几个家仆把卢夫人架下去,“夫人情绪过度激动、口不择言,需要静养,快,来人!” “你囚禁完儿子,又想要囚禁我吗!”卢夫人突然站起来指着卢老爷怒斥道,“难道不是你害死了儿子吗!他今年才18啊!!!” 卢老爷瞪着她,揪住她的衣领,呵斥道,“难道你要让儿子跟个男的一起吗!天下人要怎么看我,怎么看卢府!” 一时间,灵堂内外,议论纷纷,众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对夫妻以及...那长眠的卢少爷。 “卢老爷,别误了时辰。”渡空提醒道。 “出发!”卢老爷沉着脸朝管家大手一挥,甩开夫人往灵堂外走去。 送殡的队伍就这么出了门,顾文彦走在渡尘身边,小声的嘟囔着:“这卢老爷看来是把卢少爷给关起来了,才导致他心一横,就...” “...”渡尘点了点头,似有所思慢慢走着。 “小师父...”渡尘觉得奇怪,他今早光看卢府的闹剧了,却没注意到渡尘微妙的变化,似乎在刻意避开他、不与他多言。 顾文彦正想上前叫住渡尘,却被渡明拉住,小声质问道,“顾公子,说,你昨天带我三师兄去哪里了?” “关你什么事?” “你!我就知道你这人有鬼,”渡明不满道,“我三师兄一早上心不在焉的,连经文都读错了一次,他可从来不这样,定是因为你。” 顾文彦:“....”是吗? 顾文彦听了,倒是心里有些窃喜,渡尘会因为他,而心神不宁?可是,他们昨晚到底怎么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很快,队伍来到了一座山上,按照卢老爷的指示,将卢少爷埋进了土里。 众人散去,却远远有个人小心的走进了墓前。 “快看,好像是贺玉。” 顾文彦回过头发现贺玉正跪在墓前,贺玉穿着他登台的戏服,远远的看去,墓前只有个小生翩翩起舞,正当顾文彦黯然的驻足望着时,突然,贺玉冲向坟前,一头扎在了卢华安墓前。 顾文彦愣神,猛地跑了回去。 “贺...” 当他跑进了才发现,贺玉已没了气息,手里只握着卢华安曾给他的一块平安玉。 “阿弥陀佛。”渡尘紧跟而来,叹了口气。 “小师父...”顾文彦沙哑着嗓音,微微颤抖着身子,“为什么,为什么贺玉要寻死。” 渡尘:“可能,这就是他们选择相守的方式。” “我不要死了才能相守,我不要死了才能相爱。”顾文彦红着眼自顾自的说道,“我要能握住他的手,能同他说着每天的事,还能与他耳鬓厮磨...” 渡尘:“顾公子...” “没事了,”顾文彦转过头轻轻擦了擦眼,“我们回去吧。” 二人在埋了卢华安后回到了卢府,这一路,顾文彦都没有再说过话,只是默默低着头不吭声的走着。 来到卢府门口,渡空他们已收拾好了行李,“顾公子,今日天色已晚,卢府不便打扰,我找了客栈,明日我们再启程回寺。” “好的。”顾文彦点了点头。 众人简单找了附近的客栈落脚,顾文彦有些犹豫的敲了敲渡尘的门。 “怎么了?”渡尘开了门。 “可以,陪我出去一会吗?”顾文彦抿着嘴小心翼翼的问道。 渡尘:“好的。” 顾文彦笑了笑松了一口气。 夜色里的灵山镇,渡尘也没有好好的看过,男男女女在路上走着,偶有一些小孩子拿着糖葫芦跑,撞到了他腿旁,笑着叫了声哥哥便又跑走了。 “你不穿那僧袍,还真不像和尚。”顾文彦有趣的打量着渡尘。 “哦?”渡尘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是按顾文彦的要求让他换上的,说是不想跟着个和尚出门,渡尘也没多想,依着顾文彦,穿上了给他准备的素衣,虽是藏青的一身文人打扮,但是金丝勾出的线条,穿在渡尘身上倒是显得尤为得体大方,不说是个和尚,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免得顾文彦也愣是暗暗夸了几句:“你这打扮,该迷倒多少姑娘家啊。” 渡尘笑了笑,说他胡闹。 但是顾文彦心里明白,他想渡尘不是以和尚的身份陪在他身边,至少一晚,哪怕一会。 “顾公子,今晚心情不错?”渡尘看出来了,顾文彦在街上走着,脸上都笑开了花。 “恩,还行,我这几日闷坏了。” “是在寺庙闷坏了?” “...也,还好。”顾文彦尴尬的笑了笑,前方突然围起了一群人,二人走上前一看,正是贺玉曾在的四春班子。 “这不是...” “恩,贺玉公子的戏班子。” 今晚,碰巧四春班子搭台,曲目是那莺莺传。 台上演着棒打鸳鸯,台下的顾文彦听的悲从中来,曲还没完,他便拉着渡尘黯然的转身,“陪我回去吧。” 渡尘:“...” 渡尘知道顾文彦今日强打着精神,却不在状态,没有往日的无忧,倒是脸上写满了愁。 所以,尽管他有心想与顾文彦保持些距离,却也怕他难过,狠不下心。 只是,渡尘不知道的是,第二天起来,渡空突然来到了他的房间,递给他一封信,“顾文彦一早留给你的。” “他人呢?”渡尘看着信皱起眉来。 “不知,不过他一早说自己先走了。” “...”走了... 渡尘捏着信的手微微抖了抖... ☆、第 12 章 “少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顾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赶紧披了件衣服就起身跑去给顾文彦提细软。 “自己的府上,想回就回了。”顾文彦闷闷不乐的回了房,鞋子一扔便一头栽进了床上。 这一晚直到现在,他的脑子都胀的难受。 其实从送别卢华安和贺玉后,他就有点胸口发闷。 在他看来,卢华安像极了他,却又远不及他。 当他发现自己开始对渡尘有了超越好感之上的感情后,顾文彦有些怕了,也不敢了,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不论男女有了动心的感觉,但是,他知道渡尘是个和尚,就算带发修行,仍是个出家人。 不论如何,他们的未来,都没有。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落到了谷底。 于是,顾文彦想逃避,没有天天面对着渡尘,可能,就不喜欢了吧…… 他就这么简单的写了一封信,就这么顺手给了渡空,就这么雇了一个马夫,趁夜回府了…… 可是,躺回了床上,顾文彦发现他闭上眼,马上想到的……就是那个不太说话、平时一板一眼,却会笑的很温柔的小和尚。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蒙上被子,顾文彦决定把自己打晕! 从卢府回来已经过了快半月。 这段时间,渡尘还是每日晨起敲钟,上山砍柴,午间做午课,一切看似如常,却在渡明眼里,又变得非常不寻常。 “大师兄,你不觉得……三师兄变了嘛?”渡明跑到渡空房里,忧心忡忡道。 “嗯?此话何解?” “三师兄自从卢府回来后,每日去大殿的时间多了很多,而且……更不爱说话了,我最近看他脸上连笑都没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的很……你说,是不是……” “什么?”渡空抬起头看着渡明。 “你说,是不是卢府做了法事,有啥不干净的东西……”渡明皱着眉小声道。 “胡说,出家人怎么能说这些。”渡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会去看看渡尘,你先回去。” “是……”渡明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照渡明这么说,渡空也感觉到了渡尘的变化,当晚,渡空来到渡尘房里。 渡空:“三师弟,在看经文呢?” 渡尘颔首:“大师兄,有事吗?” 渡空想了想,开口道,“近日,你可有心事?” “……我?”渡尘略有所思的低下头摇了摇头,“何为心事,修行之人,应当无欲无求、心如止水。” “那倘若不经历尘世,又何来放下一说?” “大师兄……”渡尘睁大了眼看着渡空。 “顾公子,已走了数日。” “已有半月……”渡尘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渡空笑了笑,“你心里既然掂挂,为何不去找他?” “我……”渡尘故作轻松道,“与他不过淡淡之交,又何来牵挂?” “哦?其实顾公子于你,三师弟心里最是清楚,你可以一切如常般习作、修行,但是修行最讲心静,心如何静,就只有三师弟自个明了了。” 说完,渡空点了头离去。 留下渡尘一人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他还清楚的记得,顾文彦离开后留给他的那份信,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再见,珍重。 就因为这四个字,这些天,渡尘的心总是乱着。 走在后山的路上,看到遍地的狗尾巴草,他就会想到那个午后笑的格外灿烂的翩翩公子曾摘了两根狗尾巴草打成结送给他;来到钟阁,一声声的钟声仍无法使渡尘找到曾经修行的静心,相反,他的心里总有种隐隐的期待,期待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会有个人从后山山下缓缓走上来,弯起好看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的唤他:小师父…… 小师父…… 渡尘笑了,每次听完顾文彦这么叫他,他就觉得心里特别暖。 可是,他此刻再回头,却是空荡荡的山,晚秋的风呼呼的吹过他的双眼,不知不觉冷的他红了眼,心也跟着一点一点起了寒意。 “顾文彦啊……” 渡尘轻轻叹了口气…… ☆、第 13 章 “公子,公子...”顾尹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自从顾文彦回府后,便一改往常,将自己囿于房内,谁也不见,只有顾尹按着一日三餐给他送些饭菜,只是顾尹纳了闷,每日进门,都见着顾文彦不是盘腿打坐、就是抄经书念佛经,活像个半路出家了的和尚,怪哉怪哉。 “公子...您吃点?”顾尹小声道。 “放下吧。”顾文彦没睁眼,依旧自顾自盘腿坐在床上。 “那个...今日一早,沈家家仆沈四来府上请帖,说沈公子邀您今日去春满园一聚。” 顾文彦沉着声,直接一句:“不去。” “可..可是...”顾尹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还未进门,就嚷嚷着:“顾文彦,你都呆家里半月了,怕不是真要与世隔绝了。” “...”顾文彦轻声啐了啐,果真是躲不过。 来人是他的酒肉朋友--沈傥,大将军沈营之子,此人生性懒散、爱好欢愉享乐,志向泡遍全城少女以及...少男。 平时顾文彦闲来无事也会同他们一起花天酒地一番,但很多时候就是在旁听听他们吹牛逼喝喝酒,但是此时,顾文彦可烦这群朋友了,尤其是沈傥,不为别的,就因为是沈傥提议让他去会会那灵山寺的渡尘,而这一会,竟真把自己栽进去,落的个空留真心埋在心的下场。 ....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沈傥可不这样想,人一来就推开了门,晚秋的天还摇着把扇子,眯缝着眼道,“顾兄啊,你这就不对了。都大半月了,怎么,修身养性了?” “何事?”顾文彦懒得理会,下了床坐在红木沙发上吃起了茶。 “快,我约了谢晋和穆庭一起,去春满园看看好东西。”沈傥收起扇,急迫的拉起顾文彦,就往外走。 “干嘛干嘛,”顾文彦推开沈傥,不耐烦道,“不去。” “你得去。”沈傥凑近了坏笑道,“他们都说你从灵山寺回来就变了个人,你若是不去,他们真就传你打算皈依佛门了,我可是在旁人面前替你做了保,若你不去,指不定他们该怎么传了。” “...”得了,顾文彦咂了咂嘴,算了,去就去。 其实修不修身的,顾文彦也没这个心思,他这次回来,纯粹就是心烦。 烦自己对渡尘动了心思。 烦自己愣是满脑子想着他。 烦自己居然想通过看看佛经打打坐来增加和他的一点点联系...哪怕一点点也好。 可越是这样,越是控制不住思念。 ...顾文彦自己都觉得,魔怔了,就这么恶性循环着,硬生生不问世事、不理旁人。 饶是跟着沈傥出了门,顾文彦也感百无聊赖,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概不想看,因为看谁,都没有那个小师父好看。 这不,顾文彦走远几步回回头、再张望一番,总感觉自己刚才看见的男子像极了渡尘... 可能是日有所思吧...顾文彦自嘲的叹了口气。 来到春满园,哪里顾得上再烦恼,他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了上来,大家应着沈傥的眼色,将顾文彦里外围住,不由得他推距。 “好了好了。”谢晋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女子退下,将顾文彦邀进了厢房。 顾文彦这刚被春满园的姑娘吓青了脸,一进厢房,脸色立刻从青到紫,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这些...” “是沈傥选的。”穆庭寻他开心笑了笑。 原是沈傥选了群长相出众又衣挂丝绸半遮不遮的男子,围坐在他们身边,倒酒的倒酒、唱曲的唱曲、弹琴的弹琴,好一派....附庸风雅。 愣是把顾文彦看的僵在了原地。 “顾兄,来,坐这。”沈傥把顾文彦按坐在一个男子身边,那男子生的秀气、唇红齿白,还时不时,靠近了顾文彦,给他斟酒摸他小手。 顾文彦有些别扭的挪了挪身子,小声道,“沈兄,今日这般...为何?” “哈,”沈傥坏笑了一声,“我瞧平日里给你找的姑娘,你连正眼都不看,我们寻思着...你是不是好男风啊。” “....”我去你大爷。 顾文彦清了清嗓子,没说话,自顾自喝起了酒。 他实在见不得这场面,平日看一帮人寻欢也就罢了,今日厢房内一堆男男簇拥,实为震撼心灵,谁见了,不得喝口酒压压惊。 顾文彦身旁那名唤阿晨的男子一个劲的给他斟着酒。 “阿晨?”顾文彦听他介绍了着自己的名字,一时晃了神,轻声呢喃了起来,“阿晨……阿尘……渡……” “顾公子?”阿晨没听明白顾文彦在自言自语什么,悄悄凑近了,将手覆上了顾文彦的手背轻轻摩挲着,在他耳边软语道:“顾公子,让我来伺候你吧……” ☆、第 14 章 顾文彦喝红了脸,醉醺醺的,一杯又一杯,闷闷的,摇着酒杯一声不吭,没有同旁人交谈,只是喝着,嘴里囫囵念着一个音。 “哎哟~”沈傥喝高了,斜着眼往顾文彦和阿晨这边看去,勾起嘴角坏笑着提高了音招呼起众人来,“看呐,我们顾大少爷,难得有了喜欢的人哦……” 话音未落,厢房门就被人推了开。 “你是谁!”谢晋站了起来朝来人吼道。 “这位公子,一直在外面说要找顾公子,我拦不住啊……”春满园的老板探了个头,战战兢兢解释道。 “行了,你先出去。”沈傥推开了他身边的小厮站了起来,眉间一挑,颇有些怪味的开口道,“这是……灵山寺的渡尘师父?” 沈傥刚一说完,顾文彦就像着了魂似的,猛的看向门口那来人,心里默默念道,有些像,不,很像,不,就是小师父。 “渡尘……”顾文彦心里打着鼓,微颤着,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渡尘面前,难以置信的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他,“小师父?真的是你吗?” “你怎么?”渡尘伸手扶住了他,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喝这么多酒?” 顾文彦嘟起嘴仰着脖子冲渡尘撒娇道:“小师父,我难受,快带我回去...” 说完,整个人凑到了渡尘身上,佯装着闭上了眼。 渡尘揽住顾文彦的肩正欲转身离去,却被沈傥的两个手下挡住了厢房口。 “我说小师父,你这一来,就把我顾兄带走,是为何啊?”沈傥撑开扇子,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渡尘:“他喝醉了,小僧带他回去...” “稀奇!”沈傥故作惊讶道,“我是没听错吧,灵山寺的和尚居然来我这把定远侯府的公子带走?敢问....你们是何关系?” “....”房内一阵安静,渡尘也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有身份也没有理由将顾文彦带走,可是他这次下山,就是来找顾文彦的。 沈傥勾了勾嘴角看向靠在渡尘肩上的顾文彦继续道,“顾兄,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吧?” 渡尘:“什么赌约?” “沈傥!”顾文彦心里一咯噔,急得慌忙跳起,指着沈傥激动道,“不作数了,不作数了。” “走,我们走。”顾文彦急拉着渡尘就要走。 “别急啊顾兄。”沈傥慢悠悠道,“你都已经把渡尘师父带到我面前了,这赌你就算赢一半了。” 顾文彦闭着眼暗骂:“...”这个沈傥,不说话会死吗! 渡尘停下了脚步,缓缓开口道,“什么赌约?” “哈,渡尘小师父有所不知,”沈傥扇着扇子走近了道,“我曾与顾兄打赌,若是能将你带下山来与我们会上一会,那便是他赢了。如今看来,这小师父是自己下的山,连带,都不用了。” “沈、傥!”顾文彦气急,慌乱的看向渡尘解释道,“别,别听他的,不是,我不是...” “你刚才说,赢了一半?”渡尘只是用冷冷的语气,继续问道,“那剩下的,是什么?” “这剩下的...”沈傥颇有些玩味的打量了一下渡尘,指着他笑道,“就是你这一头秀发了。” “!”顾文彦发誓,如果现在他再喝一口酒,能冲动的砍了这沈王八羔子。 “...原来是这样。”渡尘颤着喉咙,低下头,没有再多说,只是看向了顾文彦问道,“还走吗?” “....走。”顾文彦赶紧跟了上去。 等他们走出了春满园,谢晋才不解的开口,“沈兄,你为何让那和尚把顾兄带走?” “他既然来了,就让他带呗。”沈傥坐回了位置,满意的酌了一口酒,笑道,“最重要的是,该让他渡尘知道的,我都说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为什么,顾兄好像,很介意。”穆庭皱了皱眉。 “介意?!”沈傥阴冷的看向了门口,冷声道,“他渡尘曾拂了我沈家的面子,今日,我便让他知道,被人耍,是什么滋味!至于顾文彦嘛...” 沈傥看了眼一旁发着抖不敢出声的阿晨乐道,“就让他顾家知道,他们定远侯可没有一个会给他传宗接代的儿子哦!” 谢晋和穆庭纷纷哑口无言,尴尬的喝起了酒来…… 出了春满园,顾文彦一路走在渡尘身边,却不敢与之交谈,此时的渡尘沉着脸,看上去冷冷的,生人勿进,让他心里直发毛。 顾文彦拧着眉,愁的都可以滴水了,他不敢提也不敢问,只得跟着,却因为喝了酒,头重脚轻的,没一会,噗通,栽倒在了渡尘身上。 “...…” 渡尘叹了口气,无法,只得抱起顾文彦往山上走去。 等顾文彦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早晨。 “渡尘?小师父?”顾文彦起身望房内环顾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不知为何,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渡尘房内,他的心里就感觉到了踏实,暖暖的。 在回到府上的那么多日来,顾文彦的心都不踏实,如坐针毡,因为,他知道,那里没有渡尘。 可是,他这会儿醒来,却没看到渡尘,反而外面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很是奇怪。 顾文彦好奇的推开门,只见渡厄和渡明往大殿那来回跑着,慌里慌张的,像是出了什么事似得…… 他赶紧出了门拉住正往回赶的渡明问道,“灵山寺出什么事了吗?” “你!”渡明气呼呼的瞪着他,“三师兄……三师兄他……” “你三师兄怎么了?”顾文彦有些急,“快说啊。” “他要出家了!”渡明朝他吼了一句,甩开他,往大殿走去。 留下顾文彦一人愣在了原地。 出家? 为什么要出家? 本不就是个和尚? 他有些慌了,赶紧往大殿方向奔去…… ☆、第 15 章 灵山寺大殿正堂,渡尘跪在佛祖前。 “决定了?”渡空拿着小刀站在渡尘前,略有所思道,“师父说过,你不需要真的剃度出家……” “大师兄,”渡尘闭着眼,坚定道,“我意已决,既已修行,不碍于皮相。” “……”哎,渡空轻轻叹了口气。 渡厄端来了一盆清水来到渡空身旁,小声朝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渡空会意,正准备举起的手又停了下来。 没一会,顾文彦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他愣住了,“小师父……你,你这是做何?!” “顾公子,三师弟今日决定剃发修发行……”渡空解释道。 “剃发?!”顾文彦瞪大了眼,不解的追问道,“不,不就已经在修行,为何还要剃发?!” 渡空:“其实,三师弟先前乃带发修行,并未真正出家,师父说过,他可以自行决定出家与否,如今,三师弟主动剃度,实为修行另一境界。” “什么!”顾文彦一听,夺下了渡空手中的刀,“不不不可以,不可以出家。” “你这人干嘛!我三师兄与佛有缘,这剃发修行乃断了红尘牵挂,实为修行之人的又一悟,你却在此百般阻挠,我看你不安好心吧?!”渡明在一旁气呼呼的不满道。 “我……我……”顾文彦紧紧握着这把剃刀,越发颤抖着嗓音,终是一咬牙豁出去道,“对!我不要他出家!我不许!不许他就这么断了红尘!” “……”众人皆愣的看向了他。 唯有渡尘紧闭着双眼,睫毛微微震颤。 “阿弥陀佛,顾公子,凡事莫要强求……”渡空缓缓道,“今日乃渡尘之意,若是他不改主意,那还请顾公子莫要阻挠。” 顾文彦扑通一声对跪在了渡尘面前,双手握住他的肩激动道,“渡尘,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说,你不要出家了……” 这一声声的叫唤,几乎是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哀求。 渡尘抿住嘴,睁开眼看着顾文彦,有那么一瞬,他的内心像被人撕了一道口子般心疼。 眼前这个定远侯府的顾公子,没有往日的骄傲稚气,只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无助的望着他,为的,只是他一个回应。 渡尘又闭上了眼,不敢再看,狠下心开口道,“顾公子,请回吧。若是小僧的头发有用,待我剃发后,便赠那沈公子,也算是为你做了件美事。” “你……你说什么……” 晃如晴天霹雳,当顾文彦听到沈公子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他才想起,昨日沈傥在厢房内对渡尘说的那番话,还有……那个他曾视之为玩笑的一个赌。 没想到,渡尘听到了,还放心里了…… 一刀一刀,一根一根,眼见着渡空一点点把渡尘的头发剃了下来,顾文彦急了,急红了眼。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顾文彦哭着解释道,“我承认,我一开始是为了那个赌冒充顾尹上山,可是,我后悔了,我后来就后悔了,所以我从卢府出来后就回府了,我不想因为这个赌而让你误会,我,我……” 渡尘抬眼,淡淡的问了句:“误会什么?” “我……”顾文彦急的徒手握住了渡空的剃刀,满是泪的朝渡尘吼道,“渡尘,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的!你看看我,除了这个赌,绝无半点欺瞒,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你……” 渡尘瞪大了眼,愣神的望着他。 不止是渡尘,大殿众人纷纷被惊的哑口无言。 唯有那顾文彦的撺紧刀的掌心正一滴一滴的沁出了血…… “……!”天!血! “文彦!”渡尘一惊 用完最后一分力,瞬间,顾文彦两眼一横晕倒在了渡尘的怀里…… ☆、第 16 章 “小师父!” 顾文彦哭求着,却愣是看着渡尘的黑发被一点一点剃了下来,一刀又一刀,像是剜了顾文彦的肉似的,剃的他生疼。 “小师父!” 顾文彦惊醒,眼前却是渡尘的禅房里…… 难道,一切是梦?! 顾文彦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正当他起身,想去大殿一探究竟时,渡尘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渡……渡尘……!”顾文彦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摸了摸渡尘剃光了的头,“为,为什么……” “阿弥陀佛……”渡尘淡淡的躬了身。 “狗屁!” 顾文彦气红了眼,不管不顾的吼道:“我说了,让你不要出家!不要!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等我,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说着,他渐渐瘫坐在了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双膝上哭了起来,口中阵阵念着:为什么…… 渡尘蹲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顾公子……” “我也要出家!”顾文彦猛的起身,恨恨道。 “什么?!”渡尘被他的决定愣住了。 “我……”顾文彦抿了抿嘴唇,艰难的开口道,“我不要离开你,不要!” 他像是鼓足勇气般,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渡尘认真道,“我从卢府离开后,我每天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想像以前一样,做我的顾公子,过那些原本无忧无虑有人伺候的酒肉生活,可是,我发现,我不行。因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渐渐的,顾文彦越发激动,湿润着眼继续道,“我是知道你身份的,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才选择不告而别……可是,我发现,忘记你比爱上你,还要难……” “顾……” 渡尘正想伸出手,却被他一掌拍开,哭着朝渡尘吼道,“可是,你好狠的心啊,一点也不肯对我妥协,你要我怎么办?既然你选择出家,那这定远侯府我顾文彦不要了!我也……” 没来的及说完,渡尘上前一把将顾文彦揽进了怀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把哭成泪人的顾文彦就这么拥进了怀。 渡尘紧紧抱住他,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顾文彦闷在渡尘怀里,一时间却没了声音,整个人脑袋突然空空的,只是静静的听着渡尘心砰砰直跳,感觉下一秒,他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似得兴奋飞扬起来。 渡尘两手搭住顾文彦的肩,红着脸将额头抵着他,害羞道,“我不出家了,我和大师兄说过了……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顾文彦呆呆的看着渡尘,口中重复着这句话,他有些懵,也来不及思考,感觉脑袋里有一束烟花噼里啪啦绽放了,以至于他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收不住,一个劲笑着。 “……”渡尘也被他看的笑了起来,轻轻捧住他的脸,温柔又认真道,“你说你从卢府离开后,满脑子都是我,那么,你知道不知道,我自从看到你留下的那4个字后,就没有一天睡的安稳过,我以为我可以悟一个放下,却没想到,我放不下的,就是你……所以,我去找你了,所以,我要对你说,我也是。” 顾文彦笑了,眼睛弯弯的看着渡尘,下一秒,他微微抬起了头,是轻轻的一个吻,抵住了渡尘柔软又清甜的唇,这是一个他曾梦了很久的,不敢觊觎的,一个吻…… “三师兄!” 晴天霹雳,触目惊心!渡明推开房门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当场后退三步。 “何,何事?”渡尘尴尬的松开了顾文彦,回过头。 “师傅……师傅回来了……”渡明呆呆的说完,才反应过来,委屈的指着顾文彦道,“你真的是因为他,才……才决定离开我们的吗?” “……”渡尘走了出来,安抚渡明道,“不,是我的决定。” “可是……” 没等渡明再说,渡尘转身对顾文彦道,“在这里等我,我去见师父。” 顾文彦点了点头,“好。” 直到渡尘走了很久,渡明还是气呼呼的瞪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顾文彦没了耐心,“喂,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都是因为你!三师兄要离开灵山寺了!”说完,渡明委屈的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把这顾文彦也惊的愣在了原地。 ……什么?!他要离开…… ☆、第 17 章 落叶知秋却不知这世上往昔如何蹉跎。 后山的木屋虽是简陋,可有这好景与眼前的美人相伴,顾文彦已道这日子如神仙眷侣,颇为逍遥快活…… 今日,他一早便睁开了眼,天还蒙着一层灰,可枕边的渡尘却已起身。 “小师父,”顾文彦慵懒的拖着尾音起了身。 渡尘温柔的弯着眉眼走到床前,将他的衣服披在了顾文彦身上,“天凉了,马上要入冬了,别冻着。” “呜……”顾文彦掀开被子,一把搂住了渡尘,将他整个人带到了床上,虚压着渡尘,坏笑道,“我这里青了。” 渡尘往顾文彦指的地方看去,腰线这儿青的紫的留了几块,惹得渡尘烫红了脸。 “咦……小师父不疼人。”顾文彦嘟囔起嘴,把额头抵在渡尘额上,轻声道,“今天,要去哪里?我陪你。” “可以……走路?”渡尘是压着声说出来的,说完,他就感觉喉咙发紧了。 这些天,与顾文彦在这座后山里过的可谓快活,他与往常并无不同,晨兴夜寐,打坐敲钟,可也有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个爱闹腾的人,而这个人像是挂在了他身上似的,粘的扒不下来。 既然如此,人不就不扒了,但衣服必须扒……于是,这日积月累的,顾文彦嚷嚷着渡尘‘欺负’了他,可真是让‘小师父’没处说理去。 “我给你揉揉。”渡尘温柔的将手,覆在他的腰上,轻轻按摩起来。 “对了,过几天就要初一了吧?”顾文彦眯着眼趴着,一副享受的模样。 渡尘:“嗯,怎么了?” 顾文彦:“前几日渡明来这儿的时候,不是说了,初一寺庙里人多热闹,你们住持想让你去寺庙帮帮忙,你答应了吗?” 渡尘愣了愣,原本渡明也是想着碰碰运气随口提提,可没想到顾文彦放在了心上,他只得摇了摇头,“还没,不知道去不去。” “诶,为什么?”顾文彦惊讶的转过身看着他。 “我……”渡尘低下头有些微动,“我已非灵山寺僧人。” “……”顾文彦闻言,兀的坐起,着急道,“住持让你去帮忙,本是坐在屏风后的活,更何况,你本就在灵山寺长大……” 他又有些不忍的摸了摸渡尘圆光噌亮的脑袋,柔声道,“再者,你都剃了发……” 渡尘笑了,“我现这般模样,你还喜欢?” “喜欢喜欢!我喜欢!”顾文彦动情的抱住了渡尘,整个头在渡尘身上蹭了蹭,“小师父怎么样我都喜欢!” “好了,”渡尘将他身子抱起,给他穿上了外衣,“走,去灵山寺。” “哈!你决定帮忙了?” “嗯,不然大师兄们会忙坏了。” 顾文彦听完,乐的跳上了渡尘的背,就这么,渡尘背着他走出了门。 …… “这山中日子一久,殊不知落叶堆满了路……”顾文彦边叼着狗尾巴草边踢了踢铺满路的树叶,一时间有些恍惚,“我也得给家里写封信了……” “……”渡尘停下来脚步,回过头,“府上会不会……” “管他呢!”顾文彦摆了摆手,将那狗尾巴草绕了两圈,套在了渡尘的无名指上,“呐,这就算套住我的小师父了,你是我的人,天塌下来,有小爷我在,放心!” 渡尘盯着这个略显粗糙的狗尾巴草戒,微怔了一下,有些东西虽被顾文彦说的怪随便,可他知道,他的顾公子都能记心上,倒是顾文彦还红着个脸,害羞的在后面推着渡尘催促道,“快走,快走,要变天了。” 渡尘笑了笑,就这么任由着让他的顾公子推着走到了灵山寺…… 又是过了几日,迎来了当月初一。 顾文彦和渡尘早早便到了灵山寺,渡明兴奋的一早等在寺庙前,朝着他们招招手,“三师兄!” “渡明。” 渡尘笑了笑,渡明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你可算到了,大师兄在大殿等你了。” 渡尘跟着渡明进了大殿,倒是顾文彦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在那殿外的菩提树下坐下,看着渡尘的身影直发愣。 刚才,小师父的笑,甚是阳光明媚,一尘不染,像天上的仙子,清澈的没有一丝阴霾……顾文彦想着便闭上了眼。 等他再次醒来,灵山寺已挤满了来上香的百姓,络绎不绝的少女们,好不热闹。 顾文彦拍了拍一屁股的灰站了起来,正想往大殿内走去,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顾兄!” ……这是?! 顾文彦心中一惊。 ☆、第 18 章 顾文彦皱了皱眉,来者是沈傥。 也正因为是沈傥,才令他感觉心烦。 顾文彦记得,沈傥曾说过,这辈子最讨厌去的,就是寺庙,那里一股子烟熏的他鼻子难受的紧,而且……还有曾经的那个赌约。 顾文彦不由得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沈傥勾起嘴角喊住了他,“顾兄!顾兄!你怎么看到我,却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顾文彦:“……”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沈傥满不在乎的自说自话着,“今日初一,果然是这灵山寺最热闹的时候,自打那日渡尘从春满楼将你带走,已过去了好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音讯全无啊。” “我……” 顾文彦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至于就直接了当承认,自己与渡尘相了好,那平白给沈傥多了话柄不说,还辱了他小师父的名声。 不行,顾文彦想了想,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付道,“别多事,来上香,你就进去,不然,别污了佛祖的眼。” “哟,好好好,想我顾兄也有了佛根悟性,沈某惭愧惭愧……”沈傥讥笑了一番,便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踏进了大殿。 来到殿内,沈傥站在角落里观望了一番,没一会,他就注意到总是有一群男男女女挤在幕帘子前,似乎等着什么。 他勾了勾嘴角,悄悄往那头走去…… 果然,来者不善,顾文彦眼见着沈傥靠近了渡尘方向,赶紧拉住他,将他带至后院,瞪着他低声质问道,“沈傥!你到底想干嘛!” “顾兄?你这是何故?”沈傥却不以为意,眯缝起眼打量他,“我好好来灵山寺拜佛,倒是顾兄如此紧张,真叫沈某看不明白了。” “沈兄,你!”顾文彦压住怒火,沉声道,“我知你并不是虔心拜佛之人,突然来这灵山寺,莫不是想算那日春满园的账?!” “春满园……”沈傥阴下了脸,低声喝道,“这春满园的账,你不提就算了,既然你提了,我倒是又来了兴趣!” 说完,沈傥猛的甩开顾文彦的手,快步走回了大殿,来到那幕帘旁,推开人群一把掀开了遮在渡尘桌前的布帘。 一瞬间,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连连惊讶: “这渡尘小师父怎么剃了头?” “这渡尘怎么不穿僧袍了?” “对啊……怎么回事?!” …… 众人交头接耳。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渡尘身上,渡空和渡明闻声也赶了过来。 “阿弥陀佛,发生什么事了?”渡空站到渡尘身前,“各位,灵山寺大殿,请勿喧哗。” “没有喧哗,我只是代众人弄清楚一件事。”沈傥站了出来,指着渡尘高声道,“这渡尘师父,还是不是你们灵山寺的和尚!” “……”渡尘与渡空闻言,不由得愣怔在原地。 而大殿其他前来参拜的香客们,见状纷纷打量起了渡尘…… 沈傥勾起嘴角,满意的抬眼欣赏着渡尘此刻的神情,更是一副得逞的模样继续道,“还俗与否也不重要,但我想问一句,这渡尘若是和男子修了好,你们还让他解什么佛法?” “……啊!” “什么!男子……” “不会吧……” “我不相信,这,这不可能!” “咦,灵山寺怎么会出这样的败类!” …… 众人皆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注视着渡尘…… “沈傥!” 顾文彦瞪着沈傥,从后头冲了过来朝他喝道。 ☆、第 19 章 “你到底想干嘛!”顾文彦沉着声,瞪着沈傥。 而沈傥却不管不顾,似早有准备一样,讥笑起来,“顾兄,你的话我是越发听不明白了,我想干嘛?我不就为了来看看与你的赌约,究竟谁赢谁输嘛。” 顾文彦压着火,“够了!我不赌了!你赢了行了嘛!” “不行!” 人群之外,一个声音传到了顾文彦耳朵里,惊的他僵住了喉咙。 众人纷纷转过头寻声看去,一堆家仆挤开人群,开出了一条道,缓缓走来一位身着紫金袍的男人,头戴冠翎,气宇轩昂,一看,就非寻常人。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顾文彦低声开口道,“父亲……” ……竟是定远侯顾渊亲自前来! 渡尘与灵山寺等众人都愣在了原地,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顾渊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了顾文彦半边脸上。 饶是谁也受不住这力道,更别提是从小娇生惯养着的定远侯府的公子,瞬间,顾文彦的脸上就红肿了起来。 渡尘见了这一幕,死死捏着拳头,正想上前,却被渡空硬拉拉住,示意他先别着急。 那殿门口,定远侯府的家仆将目瞪口呆的无关男女纷纷赶出灵山寺,顺势关上了大殿正门,只留下灵山寺僧人与顾文彦、顾渊还有沈傥在这殿内。 许久,顾渊才沉声道,“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顾文彦后退了几步,战栗着道,“我要留在这里。” “这里?!”顾渊看了看他身后的渡尘,轻蔑地笑了笑,“就是因为他?!” “不,不是的!”顾文彦害怕的张开双臂,挡在了渡尘面前。 可没想到,他父亲举起双手拍了一掌,本紧闭的大门瞬间打开,一群家仆跑进了顾文彦身侧。 “你们这是干嘛!”渡尘将顾文彦拉到了身后,克制住怒火,沉着声道,“顾大人,无故来这灵山寺赶客还抓人,也太不讲理了吧?!” “讲理?!”顾渊挑了挑眉,高喝道,“我就是理!” 顾渊走进了,打量了一番渡尘,指着他怒目,“你这灵山寺我要建几座便有几座,要拆几座,也有几座!与我说理,你算什么?!老子就是理!” 顾渊随即摆了摆手喊道,“来人,把少爷给我带走!” 语毕,几个高壮打手模样的家仆上前,一人一边架住了顾文彦。 “你们放开我!”顾文彦拼命的挣扎着,“你们放开我!” 可家仆们愣是板着张脸,似没有知觉、没有感情,只是服从命令,也不管顾文彦是如何拳脚相向,他们就是紧紧的箍住他,将其抬出了门。 “住手!”渡尘见状,急红了眼,也不顾不得渡空的劝阻,冲上前,欲拦住那群带走顾文彦的家仆。 不远处,顾渊转过头,不紧不慢道,“谁拦人,就给我打!一直到……打断他的腿为止!” “是!”几个家仆尊了命,撩起准备已久的棍子走上前。 “不要!不要!渡尘,你快回去!你快回去!” 顾文彦怕急了,他知道他父亲的性格,曾随着先帝安定南疆,根本不把这灵山寺放在眼里,更何况他说了打断腿,就肯定是…… 顾文彦一想到这些,便头皮发麻,朝渡尘拼命喊道,“别怕,我父亲不会对我怎样,你快回去!不要过来!” 可就是这样,渡尘仍是不肯放手,还是执意拦住了家仆。 一群拎着棍子的家仆们得了令,抬起手狠狠的往渡尘膝盖砸去…… “渡尘!”顾文彦惊声尖叫不止,远远哭喊着,直到马车离了灵山寺…… …… “文……彦……”渡尘闷声倒下,再也直不起身,不知那些棍棒在身上打了多少下,微睁得眼盯着顾文彦远离的方向慢慢闭上,失去了知觉…… ☆、第 20 章 “公子,你多少吃一点吧……” 顾尹来到房门缝外,皱着眉瞅了眼门口的饭菜。 回来后,顾渊为防止顾文彦再出逃,就命人把他关进了房里软禁,不许他出门,还特地命管家在门外加固了锁,任他顾文彦如何在门里喊叫,家仆们一概不闻不问。 除了顾尹是从小陪着顾文彦长大的,每天奉命来给他送些吃的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可靠近。 “这都快4天了……”顾尹趴在门缝外,苦着脸说道,“少爷,您好歹吃一点啊……” “放我出去……”顾文彦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手滑落在门框上就着手腕那一点力,轻拍起房门,“顾尹,顾尹……” “少爷,我在。”顾尹瞄了瞄看守的家仆轻声道。 顾文彦:“去找我的母亲来……” “可是,老爷说不允许夫人……” “就说如果再不来见我,那就给我收尸吧!” “是,是,我这就去!”顾尹慌张的撒腿就跑,这少爷的脾气他知道,倔起来和老爷一样,他敢威胁,就真敢做…… 听着顾尹跑远了的脚步声,顾文彦才转过身依靠着门继续休息了一下,刚才他咬着牙,指尖磕在门框上滑破了血,那力气已用去了他大半,如今,他只能撑着,喝几口水,撑到他母亲来救他出去。 因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去见渡尘,他不敢想渡尘挨的那些棍棒,他只记得他回头看过去,是一堆家仆发了狠的打,每一声打的皮开肉绽、每一声似打在他心里,隐隐的,心脏揪起来,揪的生疼,却无法还手,任人宰割…… “文彦……”顾夫人来到了房门口,愣住了,顾文彦回来后,顾渊就不让她见儿子,她哪里知道顾渊竟是下了狠心,将他们唯一的儿子给软禁起来。 “母亲,母亲……”顾文彦听见了他母亲的声音,再也受不住,应声哭喊了出来,“让我出去,母亲,让我出去……” “儿子,你听我说,你父亲说过几日就把你的婚事给定了,到时候,就会放你出去。” “什么!”顾文彦一惊,瞪大了眼吼道,“我不娶亲!要是让我娶亲,那就跟我的尸体过吧!” 说完,顾文彦直起身抽出腰带往那横梁上一甩,站到了凳子上,对着门外的顾夫人抱歉道,“儿子……怕是无法尽孝了……” 下一秒,房内传来一把凳子倒地的声音。 顾夫人瞳孔微缩,慌神的冲着看门的家仆喊道,“快!快开门!要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是……是……” 门锁开了,顾夫人推开门,险些晕了过去……顾文彦就这么悬空挂了下来,脖子上被腰带勒出了一圈红色的印子。 “少爷!”顾尹赶紧抱住了顾文彦的腿,将他放到了床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顾夫人坐在床边轻轻抽泣着,她没想到,再看到儿子的时候,她那曾经明艳高傲的顾家大少爷,竟虚弱成这般模样…… 过了许久,顾文彦才缓了口气,口中默念着:“渡尘……渡尘……” “儿子,是我……我是你母亲啊!”顾夫人握紧了顾文彦的手,低声唤道,“儿子,你睁开眼看看我……” “母亲……”顾文彦用力睁开了眼,心里一惊,猛的坐起来道,“母亲,快,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顾尹低声示意道,“少爷,现在外面都是老爷的人在看着……” 顾文彦瞥了一眼门外,果然,是几个眼生的家仆,不过…… “不认识就好,”顾文彦看向顾尹,突然起身下了床,跪在了顾尹面前,“顾尹,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求你这一次,帮我,让我出去……” “少爷!”顾尹扑通跪了下来,哭道,“少爷,你别说了,顾尹从小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文彦,你要做什么?”顾夫人紧张道,“难道,你想……” “嗯,外面的家仆都是父亲带回来的,还不认识我,我和顾尹换好衣服后,我假冒他的身份逃出去……” “可是……”顾夫人犹豫道。 “没有可是了!”顾文彦沙哑着嗓音,哀求道,“如果我出不去,我真的会死的!” “……”顾夫人愣的点了点头,她从没见过顾文彦如此急迫,眼神里透出的是无助和绝望,不论口中的渡尘是何人,她相信,如果他出不去,可能,心就这么死了。 …… 换好了衣服的顾文彦低着头跟在母亲身后,顺利的逃出了顾府,用他母亲偷偷塞给他的盘缠租了匹马车,往灵山寺赶去…… 来到灵山寺,还没走到寺庙口,顾文彦就愣住了,这寺里挂起了白灯,寺外的菩提树也缠着白布,他心里发慌,赶紧往后院跑去。 “你还来干嘛!” 正当顾文彦赶到渡尘禅房门口时,渡明却一把拦住了他,喊道,“你还想害死谁!” “什么?!”顾文彦睁大了眼,抓着渡明的胳膊,颤抖道,“害死了谁?谁!” “……呜……”渡明哭着喊道,“三师兄……三师兄他……” “渡尘……” 顾文彦松开手,推开了抽泣不止的渡明,背上的冷汗直冒,他一步步靠近那个熟悉的禅房,只轻轻一推…… 他愣住了,眼前的一切,仿佛天崩地裂般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的粉碎。 渡尘,就这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很安静,安静的像他第一次见到的一样…… 顾文彦还记得,他假冒着顾尹的身份,来到灵山寺,故意躲在渡尘脚下,当渡尘低头看向他的时候,那瞳孔仿佛有光一般,整个人就这么映进了他的心里,美好而又清澈…… 可现在,不管他如何拼命的哭喊、用力的推着渡尘时,这个曾许过他一生的男人,却毫无反应……冷冰冰的……没有再睁眼看他一眼……只是手中掉落出一个沾满血的狗尾巴草戒…… “我回来了啊……”顾文彦跪在床前,止不住的哭喊着。 渡空闻声,慢慢走了进来,叹了口气道,“顾公子,节哀顺变……”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顾文彦怔怔的望着渡尘,眼泪止不住的迷了眼。 “那天,他们乱棍打伤了三师弟,打得他倒地吐血……我们跑出来将他抬进去后发现,他伤势很重,当晚,就发了高烧……等渡明给他送药的时候,却发现人根本不在房内……” 渡空努力克制着,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倒在了后山的木屋里,手中一直握着那个狗尾巴草……嘴里喃喃自语着叫唤着你的名字……就闭上了眼睛……” “……”顾文彦听完,只是捡起那个带血的狗尾巴草,离了神似的半个身子趴在渡尘身上,嘴里念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知道夜晚有多冷吗,你就这么不听话吗?你是我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 还没说完,一口鲜血从顾文彦的嘴里猛的吐了出来,他笑了笑,紧扣住渡尘的手指,眼前仿佛出现了第一次见到渡尘时的模样,干净、清澈、温柔的冲他笑了起来…… “你,是我的人了……”顾文彦笑着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本是讲顾文彦前世与渡尘所发生的故事。 其实,是顾文彦在佛祖面前,看到的镜中景,才知道自己过去和渡尘有这么一段。 我写了快10万字了。 ☆、第 21 章 无垢世界里,水中镜渐渐降下直至虚无,顾廷风像浑身泄了力似的跪倒在莲花台上,哭的失了声。 “这就是你们的前世。”须菩提开口道,“前世渡尘便是今生的姜城,他的命数里本没有你,却因你的出现,多了此劫...” “敢问佛祖,如何化劫?”顾廷风垂着头,哽咽道,“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好好的活下去……” “……”须菩提摇了摇头,淡然道,“缘起缘灭,不过如水中镜、镜中景,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又何必执着。” “可是,”顾廷风哑声道,“他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他会好好的,我不能让姜城再为我涉险了,不可以!” “办法是有,”须菩提甩了衣袖,便瞬移到顾廷风眼前,“且看你愿意不愿意?” “我愿意!”顾廷风立刻跪在须菩提面前,使劲磕了磕头,“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罢了!” 须菩提挥了挥手中的拂尘,顾廷风便慢慢虚化消失在无垢世界,耳中只回荡着佛祖最后与他说的那句:因果轮回,回到你的世界去,便算终了…… 当他再次醒来后,眼前已恢复如常,顾廷风坐起,往身旁望了望,“还好,还好……” 姜城安静的躺在身边,浅浅的呼吸声,传到顾廷风的耳中,让他心念一动,瞬间鼻子酸酸的,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姜城的侧脸。 “还不睡?”姜城伸手握住了他,笑着睁开了眼,一见眼前的顾廷风这般委屈模样,赶紧起身慌张的问,“怎么了?” “……”顾廷风没说什么,猛的扑进了他的怀里,轻轻抽泣着。 “是梦到什么了?”姜城轻轻顺着他的头发,像安抚孩子般,温柔的不像话。 “我……梦到你了,”顾廷风垂着眼,闷声道,“梦到你……离开了我……” 姜城愣住了,松开顾廷风噗嗤笑出了声,转而低头吻住了顾廷风的眼角,柔软的嘴唇轻轻滑下蹭了蹭他微微发红的鼻尖,安慰道,“放心,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不会离开你……” 顾廷风瞳孔微缩,心中猛的一惊,这句话再一次从姜城口中说出,让他不自觉的冒了声冷汗,他赶紧用手捂住了姜城的嘴,摇着头道,“不,不要说了,你不可以出事,不可以。” 姜城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他发现顾廷风有些异样,,似乎并不只是做了个噩梦…… 等不及他多想,顾廷风松了手就拥吻了上来,没有多一刻的犹豫,炙热的吻就这么融在了姜城的嘴里,好似等了数十年才久别重逢的一个吻,想要把对方尽数融化…… “姜城……”顾廷风喘着气哑声道,“今夜…” “什……什么?!”像是被点了开关似的,姜城瞬间眼里冒着火,完全不由得理智分析,就在顾廷风搂住他,凑近了他发红的耳根,轻轻在他耳边吹着气说了声:‘我是你的’以后,他便翻身覆了上去,许久的一个念想,在两个人心里蔓延开来…… 就连空气都变得无尽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摘取我自己写的:你好,剑灵,的前世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