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作者:宇宙第一小可爱 文案: A市警校有一个传统,每年十二月都会举办一场封闭训练,为期一个月。 参加封闭训练的第一天,闻灼就知道他的终极对手是谁了。 那位被称之为“封哥”的大佬,一米九的个儿,长得又飒又戾,一拳能打飞一个小朋友。 闻灼:瑟瑟发抖.jpg 为了能在终极测试中打败“封哥”,闻·小机灵鬼儿·灼以身为饵深入敌营,从训练开始第一天就黏上了封哥,天天跟在封哥后面花式吹彩虹屁,以瓦解敌人的警惕心,然后趁其不备,一举战胜敌人! “封哥真帅!” “封哥打得好!” “我们封哥无所不能!我要给封哥生猴子!” —— “生猴子就算了。”空无一人的器材室里,封契单手撑在他的耳畔,缓缓地压下头来:“一会儿别哭就行。” 等、等等! 闻灼:我这马屁拍的是不是那里不对? 可可爱爱绝世小怂鸡人间马屁精受×心狠手辣话少腹黑占有欲极强霸道攻 排雷:感情线走得慢 两个小别扭会闹矛盾 狗血小甜文,作者无逻辑,不接受任何免费章批评(祖安作者 别惹我) 一句话简介:小马屁精的艰辛恋爱之路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豪门世家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灼,封契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今天认贼作父了吗 A市的十一月,夜晚校园里刮起了一阵风。 秋风裹着树叶拍到窗上,把半开的宿舍窗户拍的“啪啪”响。 宿舍里的其他舍友都已经坠入梦乡,只有闻灼一个人还在床上辗转反侧,躲在被窝里看手机。 他的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份资料。 封契,男,十八岁,生日十二月十二,身高一八八,体重一百七,还有一张红底照片。 照片上的人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就算是照片也能看出一股子嚣张,圆寸浓眉,三眼白高鼻梁,下巴稍尖又带着棱角,一眼扫过去就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看的闻灼紧捂小心肝。 害、害怕。 这份资料是高三学生在高中报考大学时候的电子资料,同时,也是他们警校选拔封闭训练人数的时候所提交上去的资料。 A市警校每年都有一个传统,大一新生入学三个月后,也就是十二月的时候,要去参加一场封闭训练,时期一个月。 而今天是三十号,也就是十一月最后一天,明天他们就要去训练基地了。 这份资料已经被闻灼看了好几十遍了,他的手指头把资料翻到最后,又看到了那一行字。 封闭训练学员号:300。 闻灼又瑟瑟发抖的打开了自己的资料,翻到最底下,看到了自己的学员号:1。 封闭训练要从大一新生中抽选出六百人,三百男三百女,选用淘汰制,一比一对打,一直淘汰到最终,剩下一男一女去参加最后的比赛。 闻灼本来不关注什么封闭训练比赛的,但是他爸爸,也就是他所在的这所警校的校长,强制要求他必须参加,而且最起码要赢下第一场淘汰赛。 理由也很简单,如果闻灼在第一场淘汰赛就被淘汰掉的话太过丢人,不配当他的儿子。 这种中二到无处吐槽的理由简直要把闻灼逼到头秃,他对他那个五十多岁的古板爸爸没办法,只能偷偷拷贝了爸爸电脑里的资料,悄悄的提前翻了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 封闭训练的对手安排不是随机的,而是按照学号安排的,比如1对300,2对299,闻灼是1,自然就对上300。 而学号为300的这位,叫封契,也就是他未来封闭训练唯一一个要攻克的高山。 显然,这个高山很山。 闻灼放下手机,捏了捏自己的小细胳膊,平视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无声的双手合十,做了一个“阿弥陀佛”的祷告。 我闻灼在此立誓,信男愿一生吃素,只求封契能在淘汰赛当天突发急症,保我安然晋级,阿门。 大概是信男心愿太强烈,当晚闻灼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骑在封契身上,封契被他压得根本起不来,他十分痛快,梦里都一直在“哈哈哈”傻乐。 “喂?闻灼,起来了,晨跑了!” 舍友在拍闻灼的脸,硬是把闻灼从美梦中叫醒。 彼时正是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打到闻灼的脸上,把闻灼从困倦中唤醒。 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刚想翻个身赖一会儿,就听见舍友幽幽的说:“你爸知道你赖床,又该抽你了。” 闻灼立马从床上爬起来,飞快穿好衣服,冲到洗手间里飞快洗漱。 洗手间的镜子里倒映着一张稚嫩的少年脸,小圆脸兔子眼,眼珠子一转古灵精怪的,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头发是乌黑的小软毛,被睡得都飞起来,他一边刷牙还一边哼着歌儿,大概是昨晚做了什么美梦,现在还在高兴呢。 三分钟解决战斗,闻灼跟着伙伴们一起下了楼。 他们下来的时候是早上五点五十多,他们警校早上六点要跑操。 没错,大学了还要跑操,这个要求还是他们亲爱的闻校长,也就是闻灼他爹亲自制定的。 闻灼下来的时候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哆嗦, A市的冬天虽然还没来,但是已经初见了料峭,闻灼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来和舍友一起进了自己的班级队伍中,等待晨跑。 一声哨响,满操场的学生们都跑了起来。 他们晨练一般都是跑八到十圈,闻灼第五圈的时候就不太行了,脸上一阵发红,单薄的胸口上下起伏,一口气没顺好,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闻灼身体一向不好,他本来其实是想报个金融系之类的学校的,但他爸爸却坚决的让他报了警校。 就因为闻爸爸当初没实现的英雄梦,现在全压在他儿子身上了,压的闻灼苦不堪言。 倒不是他儿子不想给闻爸爸争气,实在是闻灼这身子骨不行,要不然也不会提心吊胆的去查封契的资料。 “不行了。”闻灼实在是跑不动了,跟老师打了个手势,就停下来慢慢走了,老师点了点头,就继续跟着学生跑了。 闻灼就顺着跑道走,走着走着,他看见了远处操场上有人练体能。 一共一队,大概二十来个人,一对一在打。 他们学校是有一些针对性训练的体能队的,有专门的老师来带,不和他们普通学生一起跑早操。 闻灼无意间回头一看,突然晃过了一个挺拔的人影和半张侧脸,他定睛一看,就看到了昨晚在自己梦中求饶的那位。 正是封契! 嚯,这不就是缘分吗兄弟! 闻灼打起精神来,悄悄的偏离了跑步轨道,走近操场中间看。 封契正跟一个一米八多,体格壮硕,浑身肌肉的男同学对面而立,他们是在练习格斗,彼此一比一对打,闻灼走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开始。 闻灼兴奋地搓手手——封同学,让我来提前寻找下你的弱点叭! 下一秒,战斗开始。 再下一秒,战斗结束。 不到一秒,他就看见那个挑战封契的人倒在了地上。 闻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他妈是什么人间杀器! 这,这么快的吗? 快爬起来啊! 打他啊! 闻灼焦躁的挥了挥小拳头。 地上那个人果然不服输,又一次爬起来,凶悍的冲过来,然后又被踹倒在地上。 这一下踹的太狠,闻灼都被吓了一跳,跟着“啊”了一声。 背对着闻灼的封契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这也是闻灼第一次跟封契“见面”。 回过头来的那人眉眼锋锐,浓眉一挑,听到动静回头看下来的时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锋锐,又冷又欲,看的闻灼心跳都跟着疯狂加速,小手揪住胸口,瑟瑟发抖的咽了口唾沫。 这么凶残吗? 这要是换成我,能挨过这一脚吗? 不,不要慌,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弱点的。 他只要屏气凝神,仔细观察—— 细观察。 观察。 察...察不到啊! 而此时,被踹到在地上的那个同学第三次爬起来了,趁着封契回头,一拳打在了封契的脑袋上。 闻灼兴奋拍手,干得漂亮!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然后,闻灼肉眼可见的发现封契的脸色变了。 刚刚还没什么表情的脸逐渐紧绷,他回过头来,第一次主动走向对手。 闻灼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在对打的不是我但我却觉得好害怕。 然后,闻灼就看见封契把那个同学摁在地上花式摩擦,他简直吊打,摩擦完了之后,也没管小队其他成员,扭头直接从地上拎起来了一个外套甩在肩上就走了。 好死不死,他走的方向正好经过闻灼。 闻灼: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观音坐莲一动不动十分乖巧求求你了别看我jpg。 在封契经过的瞬间,闻灼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停跳了,他紧张的脸上都跟着冒汗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封契经过他的时候,他好像听见了一声低笑。 错觉吧? 闻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安抚似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都他妈被吓幻听了! 等封契都走远了,他才捂着胸口蹲下来,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想,他现在去找爸爸说退赛的后果惨,还是跟封契打一场的后果惨? 闻灼认真盘算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找个绳儿自挂东南枝吧。 一想到跟封契对打的场面,闻灼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想到找他爸的场面,闻灼都快抖成筛子了。 这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凶残! 恰好这时候,刚刚跟封契对打的那个同学被两个人扶着走出来,三个人一边走还一边互相抱怨。 “奶奶的,打个训练,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是想打死人吗!” “就是,草,我他妈迟早要教训他!真以为没人打得过他啊?” 闻灼听得泪流满面。 你倒是教训啊,光吹什么牛逼! “不过,这个封契对自己小弟挺好的,我之前还看他给自己小弟出头呢。” “妈的你说这话啥意思,你还想当他小弟啊?” “我就这么一说。” 那三个人结伴而行,很快就走远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三个人都走远了,闻灼却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为什么非要跟封契对打呢? 他完全可以用智慧来解决问题嘛,动动他的小脑袋瓜,他想赢得第一场对抗赛,完全可以用别的法子啊! 他可以在比赛开始之前,先跟封契套近乎,打关系,认封契当老大,到时候在台上,封契只要念及情分让他两招,他就能熬过第一场淘汰赛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认贼作父叭!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闻灼一双兔子眼里泛着光,哼着歌儿跳起来,欢快的奔着封契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封同学,这声爸爸我先叫为敬了! 第2章 他们可是睡过的! 次日,清晨。 一大帮同学等在学校门口,在老师和学长的组织下挨个儿上车,闻灼跟封契不是一个班的,为了跟封契套近乎,闻灼偷偷跑上了封契班级的客车。 他本以为蹭坐到封契旁边有点难,哪有那么顺利的事儿嘛,但是当他混上客车的时候,才发现封契居然是独自一个人坐的。 客车一排四个座位,但封契那排愣是没有人坐,有人宁可抱着自己的包坐在位置上,也不肯去封契那里。 闻灼悄悄瞥了一眼,发现封契四周的人都是一副很避讳封契的模样,而封契一个人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似乎也根本不在乎外界是个什么反应。 不愧是我看上的大佬!这气派,这坐姿,这大腿,一看就是给我抱的! 于是闻灼大步向前,鼓起勇气,一屁股坐在了封契旁边。 身旁一重,带来了一股清冽的洗衣粉的味道,和封契以往闻到的味道都不一样,封契睁开眼一看,就对上了一张有点陌生的脸。 小圆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他看,看起来挺乖的,见他睁眼了,小嘴儿一抿,伸手递过来一管糖,一笑露出来两个小酒窝,有点讨好的看着他:“封同学,吃糖吗?” 封契锋锐的眉头微挑,没接糖也没搭话,下巴一抬,用眼神询问他是谁。 彼时正是清晨,封契身后便是车窗,他逆着光一挑眉,让闻灼一下子想起他昨天把对手摁在地上打的样子。 闻灼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硬着头皮又举了一下糖:“我叫闻灼,那个,隔壁班的,我——” 闻灼憋了半天,屁话都没挤出来一句,总不能说是怕挨揍所以提前来抱大腿的吧! 封契盯着闻灼看了半响,视线打了个转儿,最后落到了闻灼的耳垂上。 白玉一样的耳垂烧的红彤彤的。 闻灼脸皮薄,过来抱大腿之前也是经过了好一番心理历程的,现在被封契眼神凌厉的一扫,顿时惊得一哆嗦,慌得直打嗝:“给,给你。” 飞快把糖塞在封契手里,闻灼已经把“一起坐车去封闭基地在路上套近乎”这件事儿扔到九霄云外了,一点骨气都没有的扭头跑了。 那管糖在闻灼的手里攥了许久,那表层微硬的塑料纸都攥湿软了,可想而知刚才这人有多紧张,封契捏着那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愣,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莫名其妙跑上来送一管糖来。 封契蹙眉回头,顺着车窗往外一看。 正看到闻灼双手握拳,十分兴奋的在半空中一挥,然后蹦上了另一辆客车。 封契若有所思的盯着闻灼消失的客车门口看了片刻后,突然伸手,敲了敲前桌的椅背。 前座立刻探出个脑袋来:“封哥?” “刚才那个,是谁?”封契一开口,沙哑的男低音瞬间弥漫在四周。 前座是个瘦猴,想了想,挠了挠头说:“有点眼熟,好像是三班的,哎,我记起来了,昨天咱们训练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你来着。” 被瘦猴这么一提醒,封契也记起来了。 昨天是有这么个人在旁边看他训练来着,见他被打了一拳还吓的喊出声来,胆子怪小。 但,既然胆子这么小,为什么还要跑过来送他管糖呢? 封契单眼皮微微一垂,不知想到了什么,敛了眼底流动的波光,随手一扔,把糖扔到瘦猴脸上,闭目养神,没再管了。 而那头,闻灼正美滋滋的坐在客车椅子上,掏出他的小记事本,郑重其事的开始写日记。 和封契的第一篇日记。 2020年12月1日,给他送了一管糖,告诉了他名字。 写完之后,闻灼收起了笔记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无声的鼓励自己。 加油,闻灼,你迟早能认下这个爸爸! 从学校到封闭基地一共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闻灼下车的时候晕乎乎的,他身体不好,晕车,虽然不至于吐出来,但肚子里也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舍友在闻灼旁边拍着他的背,帮他递水。 闻灼正蹲在地上晕着呢,隐约间好像听见了一声低笑,十分耳熟,他抬头一看,也没看见人,反倒晕的更厉害了。 最后还是舍友把他扶起来,替他拿着行李,带他去了宿舍的。 因为是军事化管理,所以封闭训练住的地方也不怎么样,是个十二人间,房间不大,一进门全是床,还是上下铺,有些行李箱都没地方放,看样子要塞在床底下。 闻灼四下看了看,发现选宿舍这事儿全靠运气,一大帮人拖着行李乌央乌央的往里走,看见个宿舍就往里钻,没有班级和班级的区别,都是谁进了那个宿舍,谁就是那个宿舍里的,闻灼一咬牙一跺脚,为了一个月后的淘汰赛,扭头就开始找封契。 封契其实很好找,闻灼打眼一扫就看见了。 他右手提着一个包,左肩上搭着一个外套,在寒冷的腊月初里就穿着一个薄薄的单衣,能够清楚的看见他后背的肌肉轮廓,他太高了,鹤立鸡群。 封契跟舍友打了个招呼,在舍友“哎你去哪儿”的呼喊声中,一路钻到了封契的身后,跟着封契一起进了一间宿舍。 封契进门之后直接把手里的背包丢在了右手边的下铺上,显然是要了这个位置了,闻灼左看右看,就学着封契的模样,把自己的背包扔到了封契的上铺上。 抱大腿奥义之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这情感加分,起码10分起! 他们可是一起睡过的! 背包“噗通”一声砸在床铺上,整个宿舍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闻灼弱弱的瞥了一眼封契,发现封契正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外界的模样。 “同学。”倒是旁边有个瘦的像是猴儿一样、尖嘴猴腮的同学探出个脑袋来,微微蹙着眉说:“我们宿舍的人齐了。” 闻灼左右一看,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这位落后一步,被闻灼给先抢进来了。 开玩笑,跟大佬睡一个宿舍的机会死都不让! 闻灼紧紧地抓住了栏杆,若有若无的往封契的旁边蹭了小半步:“是我先进来的。” 正坐在床上刷手机的封契动了动眼角,继而又敛下眼眸,没反应。 剩下的同学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后,门口的那位同学看了看封契,见封契没动作,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了一句“那我去隔壁住吧”,然后就走了。 认贼作父第一步成功! 闻灼高高兴兴的爬上了上铺,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简单行李,铺在了床铺上。 封闭训练基地虽然都发床褥之类的,但是都是被人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了,闻灼嫌脏,要在上面多铺一层垫着的床单,又从被子掏出被罩,把发的军绿色脏被子给套上了。 把自己的床铺铺完了之后,闻灼就开始了他伟大的抱大腿计划。 趴在床沿上,探下来个小脑袋,看着下铺的大佬,美滋滋的说:“大...封同学,这里的被子脏,我多带了一套床铺,要不要我帮你铺上?” 床下的人从进门开始,终于给了闻灼一个眼神。 他的眼眸是单眼皮、三眼白,本来看人就凶,从下铺挑眉往上看的时候显得更凶了,吓得闻灼紧紧地捏着床褥,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 这眼神,这气场,不愧是我看上的大佬! 兴许是太过紧张,又一直倒着脑袋,闻灼的脸也跟着渐渐发红,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脸上,封契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闻灼的耳朵。 果然也是红色的。 恰好这时外面有教官吹哨喊集合,所有人都跟着起身往外走,封契也跟着站起来。 在起身的时候,封契闻到了上铺传来的味道。 是干净清爽的洗衣粉的味道,和他今天在客车上闻到的味道一样。 封契垂了垂眸,走出了门。 他才一出门,瘦猴就黏了过来,在他身边问:“封哥,那小子谁啊?” 刚才要不是那小子往封契旁边靠了那么一点,他们早把那小子打包扔出去了。 要知道,他们这一整个宿舍都是一个圈子的朋友,在高考之前就都互相认识了,他们还是头一回见这小子。 封契摸了一下兜,摸了个空,才记起自己没带烟盒,蹙眉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瘦猴在心里嘀咕,你不知道?人家都问你要不要铺床了,你还说你不知道? 不过封契说不知道,应该就是真不知道,他从来都不屑撒谎,真有情况也不会隐瞒的。 “那有可能是人家自己来的。”瘦猴搓了搓手,笑的贼兮兮的:“该不会是你什么时候招上的桃花儿吧?跟兄弟们说说,这要是未来嫂子,我们可得提前供起来。” 他们一宿舍都是高中时候就认识的朋友,对封契的取向十分清楚,只不过封契一直也没找过什么人,所以他们也没太在意过,眼下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别说瘦猴了,其余的兄弟们也都在心里头直嘀咕。 敢凑到封契面前问的,倒是只有瘦猴一个。 想着,瘦猴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挤眉弄眼的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封哥,跟着你呢。” 封契下意识一回头,正和后面不远不近的缀着的闻灼对上视线。 闻灼被他看的一惊,立马垂着脑袋躲到了别人后头去了,封契的眼睛扫过去,就只看见了那只小耳朵。 红彤彤的,耳尖微微竖起来。 像是只小兔子。 第3章 狗腿日常 小兔子此时正跟舍友一起排队。 “你刚才跑哪儿去了?”舍友扶了扶眼镜,一通埋怨:“现在宿舍都定了,你跟我不是一个宿舍了。” “啊鸡,你不懂。”闻灼做思考状,仰天长叹:“这关乎人类的兴衰,我不能告诉你。” “别叫我啊鸡。”舍友咬牙切齿:“我他妈这辈子就被人叫过四眼田鸡,我只能接受这一个外号,啊鸡会让我觉得屁股很疼。” 闻灼郑重点头:“好的啊鸡。” 舍友呲牙。 恰好这时教官吹了口哨,他俩立刻闭了嘴。 在来之前,俩人都是打听过一翻的,毕竟同是弱鸡,都怕栽在这儿回不去。 唯一的区别,就是闻灼有家里的压力,必须赢一场,啊鸡没有。 “全体都有,向右转。”教官在前面吹了哨,领着他们就开始跑。 明明是第一天来这个封闭训练基地,他们连气儿都没喘匀,这帮教官就开始拿他们操练起来了。 幸好教官只是带他们热了热身,眼看到十二点了就带他们去吃饭了,军训基地分两个食堂,男生一边女生一边,因为门不够大,所以要挨个排队,挨个班进,好巧不巧,闻灼落座的时候,发现封契就在他隔壁的座位坐着。 训练期间的任何位置都是固定的,一次这么坐了,往后都得这么坐,闻灼坐在椅子上美滋滋的晃了晃小脚丫,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有缘千里当兄弟嘛! 吃过饭后,教官带着他们去拿了军训服,又带着他们去四周转了转,因为是封闭训练第一天,所以只是带着他们认了认地盘。 封闭训练基地很大,基本分为两个地盘,一边是女生,一边是男生,住宿食堂浴室什么的全都是分开的,只有训练场地是一起的。 训练场地极大,跟他们半个学校一样大,能同时容纳下六百个人跑步训练,带他们的教官还负责他们的人身安全,简单来说,在训练基地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教官回报,教官全权处理。 带他们的教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跟他们岁数没差多少,很年轻,但是脸一沉下来就很唬人,带他们转遍了这四周后,就叫他们去用一些锻炼器材去练练手。 具体流程就是先做引体向上,然后做俯卧撑,最后来一场八百米速跑。 教官挨个让他们每四个人一组测试,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能做多少做多少,然后测试他们每个人的体力极限。 毫无疑问,闻灼和啊鸡两个人在争夺倒数第二名这个位置上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最后,闻灼险胜。 啊鸡荣幸的成为了整个班级里体能最差的那位。 他们俩做完测试往地上一坐怎么都爬不起来了,大冷天里出一身热汗。 等他们一班所有学生做完测试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五点半了,教官掐着点放他们回去睡觉了。 封闭训练虽然说是封闭训练,但是每天晚上五点半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占着他们晚上的时间,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洗澡也好,在操场随便逛也好,都不管。 有一点不好的是,这个封闭训练基地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当然了,他们也不收手机,只不过屋子里是没有插座的,他们的手机没有地方充电,很快就会没电,所以除了第一个晚上有人玩手机以外,时间久了,每个人的手机都会没电。 闻灼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发现整个宿舍里都没人了,他想,这些人应该都是去洗澡去了,他盯着空荡荡的宿舍看了一会儿,又盯着封契的床铺看了一会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把自己多出来的那个被套和床单拿出来,把封契的给换上新的了。 军绿色灰扑扑的被子和被褥被焕然一新的被单给裹上,显得整张床都干净起来了,闻灼满意的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好像有点冒失。 今天他问封契要不要被套的时候,封契没有答话。 闻灼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这样套着吧,大佬险中求嘛,封契接了他的糖,应该不会讨厌他。 想着,闻灼简单去洗手间洗漱了一番之后,回来了就躺上了上铺,一边躺一边刷手机,但值得一提的是,封契一直都没有回来。 不仅封契没回来,封契的舍友也没回来,整个宿舍里就闻灼一个人。 眼看着指针都快到十点半了,闻灼耐不住,下床去其他宿舍转了转,发现所有同学都在,就封契他们不见了。 闻灼挠了挠下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想不通就不想了,自己拿着个盆儿悄悄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他打算去洗手间打点冷水,躲到厕所隔间里去冲个澡——浴室是通着的,所有人一起洗,闻灼不想跟别人一起洗澡,所以就自己拿着盆打点水,去洗手间隔间里擦自己。 结果闻灼前脚拿着盆刚走,后脚封契他们就回来了。 一帮小青年踩着十一点封宿舍的点儿回来的,封契叼着根烟走在最前头。 因为在军训基地里是不让抽烟的,所以烟头没点起来,就被他叼在嘴里头叼着过过干瘾,后面跟着十几个人聚在一起打闹,一时间安静的走廊里都闹哄哄的。 封契推门进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往上面一扫扫了个空,落到下面的时候又被刺了一下,整个人都跟着一顿。 身后的兄弟们跟着涌进来,打眼一扫,顿时“哇喔”“噢”“咦”的喊起来。 封契原本脏兮兮的被子被裹上了一层新装,板板整整的放在哪儿,连枕头都被铺上了新枕巾,跟封契上铺用的东西一模一样,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瘦猴正想窜过来起哄呢,就看见他们封哥叼着烟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 一群人立刻销声了,一个屁都没放,封契把外套一脱,扔到了床上,转头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人不在宿舍,就只能在洗手间,就那个小屁胆子是不敢在外面乱跑的。 彼时,闻灼正把自己用冷水擦了一遍之后,抱着盆从洗手间出来,往洗手间外走。 但他垂着脑袋走出门时,却“砰”的一下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对方没动,反倒是闻灼被撞的退后半步,“啊”的一下捂住了脑门,茫然的昂着脑袋看向门口的人。 洗手间的头顶亮着昏黄的光,而门口堵着的人身形高壮,一压下来仿佛将灯光都挡住了些。 洗手间寒冷阴湿,空气里都飘着湿哒哒的潮气,闻灼一抬头,正看到了一张嚣张跋扈的脸。 那人个头高,嘴上还叼着根烟,浓眉一挑,居高临下看下来的时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锋锐,偏偏他还穿着墨绿色的军训服,从头到脚又冷又欲,看的闻灼当场腿软。 闻灼被吓一跳的时候,封契也在看闻灼。 小兔子把头发也给洗了,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又乖又软,一跟他撞上,像是有些怕,微微退了一步,可那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桃花眼眨巴眨巴,像是会说话,手里捧着一个盆,身上还有点湿,看样子是偷偷在隔间里擦过身子。 封契顿时觉得骨头里有点痒,他用牙尖磨了磨烟蒂,心想,太久没抽烟了,烟瘾起来了。 空气中有几秒钟的寂静,闻灼刚鼓起勇气想说句话,对方却已经抬脚就进了门,看都没看闻灼。 闻灼在门口顿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是个好好聊天、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也跟着同手同脚的走回来,也解开裤腰带,蹲进了厕所里。 他才蹲下来,却突然听见隔壁的门被“砰”的一下敲了一声。 闻灼“啊”的一声喊出来,两只手死死的攥在一起,像是个小土拨鼠似得,满头发的毛儿都竖起来了。 “砰砰。”旁边的人顿了几秒,又敲了敲,一开口就是低沉的男低音,在洗手间里晃荡着回音:“兄弟,借个火儿。” 闻灼哆哆嗦嗦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颤巍巍的一句:“我我我我不抽火儿啊。” 而旁边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从鼻腔里挤出来一声嗤笑,然后站起身来就走了。 闻灼:... 不仅没有聊天成功而且好像还被嘲讽了。 同时还确定了一件事。 之前在操场和客车那儿听见的果然都是封契的声音。 而那头,封契正从洗手间出来,往走廊里走。 他本来是想问问这人怎么非要凑到他眼前来,一次两次就算了,现在都主动套上被单了,再往后是不是就要往床上蹦了? 可是一看这人那小怂样儿,封契却又觉得怪有意思的。 这么点胆儿,敲一下都能吓的喊出声来,怎么就敢往他前面凑呢? 封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宿舍里的灯一下子就熄灭了,只有走廊里的灯还亮着,封契进了宿舍,脱了衣服,往床上一躺,就嗅到了那股清爽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 他的舌尖轻轻地舔过牙齿的轮廓,突然记起来客车上时的那管糖。 叫什么来着? 他闭上眼,就想起了当时的模样。 小圆脸,兔子眼,冲他笑:“我叫闻灼。” 第4章 男人心海底针 封契走了之后,闻灼慢腾腾的从洗手间里出来,悄悄的回了宿舍。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睡了,封契正躺在他铺好的床上,脸埋在昏暗里,已经睡着了。 看样子用的挺好的。 闻灼在心里又给自己的进度条加了10分,美滋滋的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闻灼活力满满地从床上爬下来。 只不过,闻灼下床的时候封契已经不在了。 看来封契起得很早。 闻灼只好自己迎着冷风洗漱刷牙,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封契,最后只好满怀失落的出了宿舍楼,去操场准备训练。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训练的第一天。 虽然他昨天才刚到训练基地就被磋磨的双腿发软,但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嘛! 闻灼喜滋滋的拍了拍自己藏在兜里的、和同学花了二十块钱高价买的打火机,昂起了小下巴,骄傲的站在队伍里,仿佛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恨不得把自己兜里的打火机顶到脑袋顶上,表示自己有备而来,且十分牛逼,不仅能点燃你嘴上的烟,还能点亮你心灵的火。 这次他一定要给大佬点上火! 拿下封契指日可待! “那小子,得瑟啥呢!”突然间,教官指着闻灼一顿吼:“过来,那么点小屁个儿往后面钻什么,站第一排!” 你才是小屁个儿呢!信不信我叫我大哥打你! 然后闻灼立马抬脚冲到第一排站着。 他们一共三百个男生,分成十个班,一个班三十个人,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打哈欠。 “都给我立正站好!”教官见他们站整齐了,就吼着大嗓门开始训话。 大概都是一些“你们是国家栋梁”,“你们不要辜负警校对你们的期望”,“你们要努力训练”,说了大概有个几分钟,应该是没词儿了,卡了一会儿壳之后,胳膊一挥,吼道:“开跑,三圈热身!” 闻灼眼前一黑,双腿一软。 还,还没吃饭啊! “跑掉队的没饭吃!” 闻灼挺胸抬头,怒视四周。 谁敢跑的比我快!! 三圈下来,闻灼不仅成功掉队,而且那气儿喘的跟破拉风箱似得,远远地坠在后面。 “怎么跑这么慢?”经过闻灼的时候,教官蹙眉打量着他,眼里是藏不住的嫌弃。 警校这几年质量是越来越差了,这么点小玩意儿也送来训练。 闻灼小脸惨白的回:“我跟不上。” 教官被闻灼这不加掩盖且十分嚣张的废物模样给惊到了,憋到脸色发红,又咽下去了。 晨跑结束后,闻灼和同学们一起冲向了餐厅,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一口气啃了五个大馒头。 小小的闻灼,大大的胃口。 一顿饭吃完,闻灼又活过来了,坐在餐桌上往左看,准备找找封契。 但怎么都没看到封契。 奇怪,封契应该坐在他旁边的才对啊,昨天就是这个位置。 不过除了封契,封契的那些舍友倒是都在。 闻灼有心问他们一句“封契去哪儿了”,可是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有教官看管着,不允许交头接耳,闻灼也就憋回去了。 兄弟若想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嘛。 吃完饭,同学们又鱼贯而出,跟着教官去训练。 闻灼刚才在班级里没看到封契,等出了餐厅,到了操场准备训练,才发现封契居然是跟教官站在一起的。 除了封契之外,还有大概二十来个人,全都站成一排,跟在教官后头。 等队伍站好了,他们每个教官各领着一个人过来,恰好,三班教官正好领着封契过来,站到了他们班的前头。 闻灼个子矮,站在第一排,一抬眼就跟封契对上视线了,他乐的美滋滋的跟人家笑,可封契的视线却只是在他身上一滑就滑开了,压根没回应他。 闻灼被帅的眼睛都跟着冒星星,大佬嘛,就该是这个姿态。 这就是我要抱的大腿,妥妥的男主范儿! “这位同学叫封契,是我们选出来的班长,以后由他带领三班,负责管理班级,也负责教大家一些格斗技巧。” 说着,教官叫大家都坐下休息,然后随意挑了两个人上来,让他们两个打封契一个。 那两人大概也是有些不服气,一起上来,跟封契对面而立。 闻灼悄悄举起了小拳头,暗暗做好了准备。 其实格斗技巧闻灼打小就学,他爸一直想把他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只可惜他身子骨弱,什么都没学会,但还是能看些的。 打从之前见过封契的身手,他就知道这是个一打十的主,想赢决不能靠武力。 果然,在那两个人冲向封契的下一秒,封契就把这两个人掀地上了。 闻灼当即大喊一声:“好!” 他一边喊还一边拍巴掌,一副十分激动的样子。 三班的同学没被封契吓到,反倒被闻灼这一嗓子吓到了,连封契都跟着侧过头来瞥了闻灼一眼。 那双眼里像是看不出情绪,波澜不惊又冷漠寂静,看的旁人都跟着微微避开视线,只有闻灼还拍着手冲他笑。 封契的牙关轻磕了一声,又觉得骨头痒。 教官见有人捧场,也来了兴致,又叫了两个人上来跟封契打,没打过封契,教官就亲自上阵,跟封契俩人你来我往的在原地打起来。 闻灼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小弟。 “封哥真帅!” “封哥打得好!” “封哥无所不能!” 闻灼肚子里面的马屁一套套的拍,拍到最后把教官拍急眼了,甩开封契,指着闻灼冲封契喊:“你这是从哪儿带来的,做人不要太过分!” 班里的学生就跟着笑,闻灼也跟着笑,倒是封契没笑,他抬头瞥了一眼闻灼,没搭话,而是起身,跟教官报告说要去一趟厕所,教官挥了挥手,放他去了。 他们在操场那边有一个专门的旱厕,给那些训练的教官们和学生们用的,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训练,厕所没人,封契到了厕所,也没有用,而是点了根烟,解解烟瘾。 在宿舍楼里不能抽烟,训练时不能抽,他也就只能到厕所里来抽了。 许久没抽了,第一口进去并不解痒,封契连着抽了好几口,才缓了缓抽烟的劲头。 旱厕里都是修了小窗户的,他站在里面,一眯眼就能看到外面的场景,闻灼正在踢正步。 闻灼的四肢不协调的毛病在这时候就已经初露峥嵘了,他不管怎么走都不能跟所有人走到一条线上,大概旁边有人笑他,也许教官也记着他刚才“喊口号”的仇,特意把他拎出来单练。 封契把一根烟抽完,觉得有点不过瘾,但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从旱厕里出来,一路走到三班去,正看见闻灼可怜兮兮的抬着手动着腿,走的十分僵硬,活像是个七八十岁的小老太太,骨头里面都生锈了。 见到封契来了,闻灼冲他投来可怜兮兮的目光,封契脚步一顿,看向教官。 教官哼了一声:“你带的人?走成这样,也好意思拎出来。” 说着,又低着头训闻灼。 闻灼再看向封契,封契却已经走过去跟教官说了几句话,然后转头走了。 旁边有同学不乐意,问教官,为什么对封契这么优待。 “人家厉害呗。”教官也回答的实诚:“封契早先受过训练,真打起来比我都厉害,往后也是一定会赢的,不必在这儿耽误时间训。” 闻灼听得心里一哆嗦,含泪看向自己那不听话的脚,又看向封契那高大的背影。 爸爸,长路漫漫啊! 许是闻灼的眼神太强烈,走远了的封契正好回头看了一眼,他一回头,就看见了闻灼那双眼尾发红,可怜巴巴的兔子眼。 喉头一干,一点火从喉管烧到了心头上,得嚼点什么东西咽下去才能压得住。 封契暗骂了一声“操”,扭头大跨步的走了,直接走到了一班去。 一班正好在休息,见封契来了,瘦猴笑着回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厕所抽一根啊”,就被封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糖呢?”封契的嘴角一挑,勾出来了一个“你要敢说你吃了我就把你撕了”的阴狠微笑:“我的糖。” 瘦猴沉默片刻,终于明白了封契说的是什么了。 是昨天坐客车的时候封契嫌弃的不肯吃扔过来的那管糖。 现在怎么就成了“你的糖”呢? 哥哥,您忘了当时您扔糖的不屑了吗? 高冷人设能不能不要崩? 昨天看都不看一眼今天又让我还给你,我从哪儿还?都他妈消化完了! 瘦猴热泪盈眶——男人的心,海底的针啊! 第5章 弱鸡默默流泪 闻灼来之前,对这个封闭训练的难度有过些了解,但真的在这训练里走一圈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了解的太少了。 人家训练是强身健体,这个基地训练是要你狗命。 他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饭时间,腿都抬不起来了,跟啊鸡一起互相搀扶着去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教官没有让他们跑步前进,而且每个人都折腾了一上午,累得不行,走起来的时候都垂头耷耳,队伍也有些散漫。 俩难兄难弟正一起走着呢,突然见到一个瘦巴巴的人影从别的队伍跑过来,蹭到他俩旁边,一脸尴尬的问:“兄弟,能给管糖不?” 闻灼认识这个人是谁,外号叫瘦猴,跟他一个宿舍的,按理来说是该给的,一管糖嘛,可是…… 闻灼那张小圆脸皱了又皱,小嘴抿了又抿,摇头说:“糖?我没糖啊。” 瘦猴闻言倒也没多想,挠了挠脑袋说了声“不好意思”就走了。 闻灼心虚的挠了挠小口袋,拉着啊鸡快步去了食堂。 而那头,瘦猴一步三哆嗦的走回了一班,脑袋都没敢抬,苦着脸回了一句:“他没糖了。” 然后,瘦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冷笑,封哥转身就走了。 从操场到食堂这一路,封契硬是走出了一股杀气,四周同学自动离封契半米远。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察觉到他们封哥今天心情不好。 唯独闻灼看不出来。 从食堂吃完饭后是十二点十分,他们有午休,两点半操场集合,可以休息两个小时,因为劳累了一个上午,所以同学们回去了大多数都要休息补觉,封契回到宿舍躺到床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发觉到闻灼偷偷摸摸的蹭到了他的床前来。 彼时正是午休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卷着被子睡着了,封契察觉到闻灼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溜到他的旁边,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枕头旁边。 动静不大,像是做贼似得,放下来之后就一路爬上了床,上去睡觉了。 封契听着上床的动静,缓缓地伸手,在枕头旁边一掏,拿起来一看,是一贯糖。 封契盯着手掌上看了片刻,锋利的浓眉一挑,嘴角一勾,把糖皮咬破,咬了两颗软糖塞到了嘴里,重重的咬了两口。 荔枝味儿的,有点甜。 小骗子,还说没糖? 而此时,上铺的闻灼听到下铺的撕糖纸的声音,美滋滋的翻了个身,晃了晃自己的小脚脚,卷起小被子,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又加了十分,在被子里偷偷笑了两声。 糖他只剩下最后一管了,怎么能乱给嘛,这种刷好感的东西,当然只能给好兄弟啦! 他们就住着上下铺的距离,自然也不隔音,闻灼在上面笑,封契在下面听得一清二楚。 那笑声像是带着小勾子,轻轻的勾着封契的耳朵,让封契忍不住想听的更清楚些。 封契撑着床,缓缓地坐起来了。 上铺却没了动静。 封契很有耐心的等,一边等一边用牙尖把糖纸撕开,糖纸被撕开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宿舍里还比较清楚。 不过上铺的床没什么动静,对面的床倒是有动静了。 就睡在封契对面的瘦猴回过身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封契,又盯着封契手里的糖,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封契咬糖纸的动作一顿,缓缓瞥了瘦猴一眼。 瘦猴麻溜闭上了眼,甚至还转了个身,表示我什么都看不到。 而上铺的闻灼根本就没发现这段“暗潮汹涌”,抱着被子睡得呼呼的。 封契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手里的糖看了片刻,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微微蹙了蹙眉头,重新躺了回去。 午休的时间过得很快,走廊里响起集合哨的时候,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睁开眼,疲惫的打着哈欠下床。 瘦猴听着哨声出门的时候,隐约意识到那里不对,他回头一看,发现封哥居然还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的系鞋带,没出来。 哎不对啊,他们封哥动作一向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今儿怎么这么慢? 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很快就被哨声催的快步跑了出去。 等宿舍里的人都跑没了,封契才从下铺上站起来,稍稍回了个头,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闻灼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上半身的衣服卷起来,露出白白软软的小肚皮,被子被他踢到一边儿去,小脸埋在枕头里,封契一眼看过去,正好看到他的小半张侧脸。 小圆脸压在枕头上,微微鼓起来那么一小块,小嘴儿被挤得合不拢,露出一点白牙,封契的视线从他微翘的眼睫毛上滑下来,又落到了他的耳朵上。 那小耳朵圆润精巧,等封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伸出手了,就悬在闻灼的耳朵上面,差一点点就能摸到了。 闻灼还睡得无知无觉。 封契动作一僵,动作瞬间改变,生硬的拐了个方向,拍了拍闻灼的床板,掩耳盗铃似得丢下一句“训练了”,转身大跨步的走了。 床板被人一拍,闻灼从困顿中醒来,隐约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训练了”,他迷迷瞪瞪的从睁开眼,往四周一看才发现已经没人了,他赶忙从床上爬下来,急匆匆的穿好衣服,冲出了宿舍楼。 大部分同学已经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集合了,闻灼来得晚些,急匆匆插进队伍里,他插进来的时候,听见四周的同学兴奋地低声讨论着什么。 “真的要打枪啊?” “卧槽,太酷了吧,这趟训练没白来!” “据说一个班里只有两个人能去练。” “什么打枪?”闻灼来晚了,连忙问旁边的啊鸡。 啊鸡扶着他的眼镜,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默默流泪。 别问,问就是弱鸡不能练枪。 “全体都有,立——正!”突然间,教官在前面喊了一声。 所有同学立刻站好。 “刚才大家应该都听说了,今天我们将在每个班级里选□□两名同学,去练枪室练枪,这两个名额将由比赛选拔而出,谁能赢下选拔,明天谁就能去摸枪。” 四周的一大帮小伙子都激动的攥拳,就连啊鸡都跟着直跺脚,唯独闻灼没什么兴趣。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东西。 教官说的比赛,其实就是一个班内部比拼,从长跑测试到俯卧撑,由班长来计数。 他们班的班长是封契,不少同学看封契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就围在封契旁边一直打听关于“摸枪”的事情。 封契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回应,站在比赛场地旁边拿着计时器记录每一个人的成绩,他不回话,也没人敢催他,都围在他旁边站着。 偶尔封契有时间,简单地说两句什么,四周的人就跟着猛点头,一副“你好牛逼我好崇拜你能不能多说两句”的模样,把闻灼都给气坏了。 我拍个马屁容易吗!你们都抢我的活儿干嘛! 闻灼几次想挤到封契旁边去聊个天搭个讪,但是四周人太多了,他挤不进去,只好气恼的跺着脚挪到了一边去,咬牙切齿的用脚踩地。 如果闻灼这时候回头看,就能看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封契突然勾了勾唇,又很快垂下了眼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可惜,闻灼没有回头看,因为他的全部视线都被啊鸡给吸引走了。 啊鸡,大名郑辉,此时正愤怒的像是一头尥蹶子的公牛,满脸通红,踩地的力气比他还大,看样子恨不得把地踩出来个坑。 “啊鸡。”闻灼惊讶的瞪大了眼:“怎么了你这是?” “我输了。”郑辉的牙关都咬的嘎吱嘎吱响,激动得脑袋乱晃:“我输了!” 闻灼沉默了片刻,默默地拍了拍郑辉的肩膀:“鸡啊,摘下你的眼镜,看看这真实的世界,你赢了才不正常好不好?” 郑辉越发气恼了:“我想摸枪,我考警校就是想当警察,想摸枪。” 他是在生气自己不能赢。 “好了。”闻灼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总有一天能摸到的。” 郑辉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头皮一麻,他敏锐的一侧头,正看见被围在最中间的班长收回视线。 新班长刚刚好像——在看他? 郑辉挠了挠头皮,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跟这个新班长也不熟。 这些班长虽然名义上叫班长,但实际上就是教官的帮手,而且在训练的时候为了防止班长和学生太过熟悉而帮助一些学生“作弊”,所以都是其他班的学生来当班长的。 说来说去,他们也不认识啊。 郑辉又一次看向新班长,却发现人家压根没看他了。 错觉吧。 郑辉的注意力又落到了正在比赛的人群上,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来回扫视着人群,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听他们说,打枪的地方在那栋楼里面,一楼大厅,虽然有门锁,但是可以从窗户跳进去,进去了之后就能摸到枪了,管的不严。” 闻灼敷衍似的点头:“嗯。” 郑辉自己低着头叨叨了半天,突然间伸出手来,一把揽住了闻灼的肩膀,低声问了一句:“哥们儿今晚上想干票大的,来不来?” 第6章 请怜惜我这朵娇花 晚,十一点,宿舍熄灯。 已经来到这封闭基地两天了,大家的手机都开始陆陆续续没电,晚上也就没什么人玩儿手机了,一个个倒在床上,逐渐就睡着了。 等到四周同学都渐渐睡着了,闻灼才缓缓地从床上下来,穿上运动鞋,偷偷的出了宿舍,做贼一样跑向了走廊尽头的男厕所。 他们住的宿舍楼里每层楼的左右两端各有一个很大的公共洗漱间和厕所,他们住在一楼,从一楼的厕所进去,走到厕所隔间里,闻灼看四下无人,悄悄的钻进了其中一个厕所隔间里。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一阵同样放的很轻的脚步声,闻灼做好准备,在对方才走进厕所的时候,猛地跳出来,“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 “啊啊啊——呜呜!” 郑辉被吓得猛地跳了起来,又一把被闻灼捂住了嘴。 “嘘嘘。”闻灼低声笑道:“别让人发现了。” “你吓死我了!”郑辉打闻灼肩膀:“我都吓出冷汗来了!” “这么点胆儿还想去摸枪啊?”闻灼挑了挑眉,有点不大信:“你行不行啊。” 郑辉怒瞪闻灼,一马当先的走到厕所的窗户前,打开门窗,利索的翻了出去。 闻灼眼看着拦不住郑辉,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今天晚上这场行动,还是源于下午时候的比赛,郑辉输了又不甘心,非想去摸枪,思来想去,郑辉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鸡啊。”闻灼跟他翻窗的时候在后面碎碎念:“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这个大胆的计划里漏洞太多,实在不行咱就打道回府吧,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是不会幸福的。” 郑辉早就习惯了闻灼的碎碎念,压根没放在心上,一路拉着闻灼去了放枪的楼前。 按照郑辉的计划,他们俩直接找个窗户跳进去,然后找到放枪的屋子进去,让郑辉过一次摸枪的瘾,他们再出来。 郑辉说的简单,但闻灼不太看好,总觉得郑辉脑袋一热想的太简单,但他也不好不陪郑辉过来,他们俩又是同学又是舍友,他晕车一路行李都是郑辉提的,他不过来也太不够兄弟了。 想着,俩人已经一路跑到了那栋练枪楼的下面了,俩人贼兮兮的跑到了大门口,郑辉从兜里掏出来根小铁丝就开始捅门。 闻灼在四周给他看着望风,封闭训练基地里是有教官巡逻守夜的,免得被发现。 闻灼本来都做好了“打道回府”的准备了,毕竟这锁头也是有尊严的,怎么能让郑辉拿根铁丝一捅就捅开了呢? “嘎吱——”郑辉一把推开门:“好了,快走。” 闻灼:…… 你可真是个Y荡的小锁头啊。 跟着郑辉进了门后,郑辉底气十足的领着闻灼开始转,俩人在一楼转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传说中的“练枪室”。 闻灼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郑辉有点急了,不断的跑来跑去,动静不小。 “小点声。”闻灼跟在他后面低声说:“别被发现了。” 闻灼这话音刚落,就听见了远处走廊那头传来了一阵喊声:“这门怎么开了?” 是个教官的声音:“快进去看看!” 昏暗中,闻灼和郑辉对视一眼,彼此都慌了。 闻灼满脑袋都是“完蛋了”! 他来之前充分了解过封闭基地的规定,他们是撬门跑进来的,会被记过的,他如果被记过了,他爸爸就会知道,到时候肯定又要罚他! 绝对不能被抓到! “跑!”郑辉愣了两秒,继而猛地喊起来:“跑啊!” 这教学楼的走廊是“回”字形,如果他们绕一圈,说不定还能跑出去。 本来两个人悄悄的跑还有机会跑掉的,但是郑辉被吓到了,居然高喊了一声“跑啊”,然后扭头就跑了。 这动静把那两位教官都吸引过来了,闻灼没办法,只好咬着牙跟着跑。 但是他们手里唯一的光源只有郑辉的手电筒,郑辉拿着手电筒一路顺畅无阻的跑,闻灼在昏暗中不知道磕碰到了哪儿,直接撞倒在地上,疼的他脑袋发懵,又怕被教官听到,压根不敢喊,而他唯一的队友郑辉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闻灼又疼又急,四周又黑,什么都看不见呢,正踉跄着想要爬起来呢,突然从身侧冒出来一阵又轻又小的脚步声,快步走到闻灼旁边,在闻灼痛的发抖的时候伸手一捞,把他整个人都给捞起来了! 腾空而起的时候,闻灼整个人都是懵的。 上一秒他还在艰难求生,这一秒已经被人抱起来了。 抱着他的人似乎对四周十分熟悉,并没有急着跑,而是带着他钻进了旁边的某个班级里,然后抱着他坐在了课桌之间的缝隙里。 班级是有窗户的,淡淡的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闻灼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的侧脸。 轮廓硬朗,眉目锋锐,此时抱着他靠墙坐在课桌之间,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居然是封契! 闻灼一下子松懈下来了,甚至觉得自己十分安全。 这大概就是大佬的安全感叭! “大——封同学,你怎么来了?”闻灼因为太过高兴,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坐在人家腿上,被人家公主抱着。 月光下,闻灼的小脸被映上一层淡淡的盈光,一双桃花眼充满欣喜的望着他,眼底是完全不加掩盖的欣喜。 封契的嘴角微微一勾,又压下去,没回答闻灼的问题,反而反问闻灼:“你来做什么。” 有什么事要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偷偷跑到这里来做呢? 闻灼完全没察觉到封契那眼底里闪动的光,他怕被教官发现,悄悄的靠封契更近了些,整个人都压在封契身上,悄悄的在封契的耳边说:“我来看枪。” 软乎乎的热气吹到耳朵上,离得太近,似乎都能察觉到闻灼的唇的温度,封契的舌尖难耐似得舔了一下嘴角,勉强把注意力扯回来,哑着声音问:“你想看枪?” 恰好这时有脚步声传来,还有人喊“逮着一个”。 闻灼特别怕被抓到,他会被爸爸骂的,顿时缩的更紧了,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封契的手搭在闻灼的肩膀上,眼看着闻灼死命往他怀里钻,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手指头也忍不住了,悄悄的爬上闻灼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闻灼的头发丝,低声说:“别怕,他们不会进来。” 闻灼有点不太好意思,强撑着说:“我没怕。” 封契点头,嗯,你不怕,你就是想往我怀里钻。 而外面那些教官果然没进来,外面很快就没动静了。 闻灼有些蠢蠢欲动:“咱们跑啊?” “再等一会儿。”封契低声说:“他们知道是两个人,肯定还要找你,等他们再找一会儿,咱们再伺机走。” 闻灼化身马屁精,拼命点头:“封同学真聪明。” 封契的嘴角一勾,手掌若有若无的顺着闻灼的肩膀滑到闻灼的腰上,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打量闻灼。 闻灼正在碎碎念。 他这人话多又碎,不熟的时候看不出来,熟了就会发现,他自己能跟空气说半天,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兴许是害怕被发现,声音放得很轻,头发被揉过,有点乱,从封契的角度看,能看到他肉嘟嘟的半张侧脸,乖巧的坐在他怀里,垂着小脑袋,掰着手指头说话。 封契看着他的脸,想,这么小的一张嘴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说,小舌头怪灵活,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小马屁精依旧沉迷碎碎念中,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扒光了装菜盘里端上来吃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封契估摸着教官走了,就打算跳窗户出去。 他们是在一楼,封契自己先跳了下去,把闻灼放在了窗沿上。 闻灼坐在窗沿上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脚虽然磕伤了,但也不是很疼,自己跳下去能走,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表现的这么“坚强”。 他得“柔弱”一点,“可怜”一点,到时候到了淘汰赛的时候,封契就不会对他下毒手了。 想着,闻灼硬着头皮往地上一跳,顺势往地上一滚,一米五高的窗台被他摔出了三米五的架势,往哪儿一趴如同黛玉葬花,一昂脑袋,可怜巴巴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封契。 大佬,你看我多柔弱,经不起你的摧残的,到时候可千万别打我啊! 封契看着闻灼那拙劣的演技,微微的挑了挑眉。 让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精彩的表演。 闻灼怕疼,摔下来的时候也不敢真摔,滚下来了还没忘给自己找个好姿势,虽然演技不怎么敬业,但是一抬头这表情不错,楚楚可怜的很。 “摔到了?”封契带着笑意的眼在闻灼的身上扫了一个遍,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笑:“走不了了?” “我没事,我能走。”闻灼“坚强”的起了两次身,又“踉跄”着跌了回去,一张小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仿佛不管命运多么不公,不管生活多么挫折,他都一往无前,决不后退。 封契垂眸,敛了眼底的笑意,直接弯下腰来,把闻灼公主抱起来,抱着往宿舍走。 闻灼窝在封契怀里,美滋滋的晃了晃小jiojio。 啧,瞧瞧! 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大佬都不跟他说话,现在呢?都主动来抱他回去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舔狗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除非一直舔。 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封契抱着闻灼往回走的时候,闻灼的脑袋就贴在他的胸口上。 怀里的小人儿满脸的得意都藏不住,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还一直蹭着他的下巴,蹭的封契觉得一阵痒。 说不出是下巴痒还是心里痒,封契的牙尖磨了磨唇角,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小骗子,花样还挺多。 第7章 演!过!头!了!啊 回去的时候,封契和闻灼还是从洗手间的窗户跳回去的,他们一路回了宿舍里。 宿舍里的人还都睡着,彼时正是十二点零几分,大家都睡得很熟,只有一个瘦猴醒着。 瘦猴其实一直在被窝里偷偷玩手机,他带了五个充电宝,就为了能晚上打王者荣耀,但是因为还怕被人借充电宝,所以他没有告诉别人,晚上自然也只能自己偷偷的玩。 他听见有人回来、开门的动静就猜到是封契和闻灼了。 之前闻灼下床出去的时候瘦猴听见了,闻灼前脚刚出去,封契后脚就跟出去了,现在还一个抱着一个回来了! 瘦猴在心里头冷冷一笑,呵,男人,嘴上说这不知道,身体倒是诚实很。 想着,瘦猴偷偷从被窝的缝隙里往外看,偷看闻灼和封契。 闻灼本以为封契会直接把他放在地上,但他没想到,封契居然把他放在了下铺的床上,也就是封契的床上。 闻灼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封契摁住了肩膀:“别动,裤子脱了。” 瘦猴:???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疯狂? 这是在宿舍啊封哥! 这么多人呢啊! 而闻灼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封契又低声说了什么,闻灼就点了点头,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瘦猴震惊! 真的脱了啊! 因为怕被发现,所以瘦猴的被子只掀开了一点点小缝,他只能看到一点点。 封契好像从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是闻灼压抑的痛呼声,隐约还有床板被晃动的声音。 瘦猴:…… 突,突然好怕被灭口。 “封同学。”这时候,闻灼似乎忍耐不住了,低声说道:“明天弄吧,大家都睡着呢。” 封契似乎有些不满意,但眼下这个环境确实没办法继续了,会把大家都吵醒,他只好“嗯”了一声,直接把闻灼抱了起来,从下铺抱到了上铺上。 瘦猴隐约看见两条又细又白的腿。 被发现了是真的会被灭口的! “晚安。”闻灼被送上上铺之后,卷起来了自己的被子,笑着和地上站着的封契说。 封契摸过闻灼大腿的手微微攥起来,眼眸微微垂着,避开了那一片白,低声的“嗯”了一声。 闻灼卷着被子就滚到了床上,从枕头下面掏出来了他的小笔记本,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和封契的第一篇日记。 2020年12月3日,我受伤了,他抱着我回来,还帮我上了药。 嘻嘻嘻,开心,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写完之后,闻灼趴被窝里嘻嘻笑了一会儿,收好了笔本,愉快的卷起了被子。 临睡之前,闻灼好像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儿,但是困倦袭来,他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闻灼的腿疼的要命。 昨天磕碰的时候没太在意,经过一晚上的发酵,这些伤口都肿起来了,闻灼穿裤子的时候疼的呲牙咧嘴。 他从床上跳下来,就想跟下铺的封契打招呼,可他一扭头,压根就没看见封契,床上只有一个叠的板板正正的豆腐块。 闻灼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己歪歪扭扭的“豆腐块”。 也、也没差多少啦! 闻灼微红着脸,又抬手把自己被子的边边角角塞进去拽出来,折腾了半分钟,回头正撞上瘦猴的肩膀。 瘦猴大名叫李恒,瘦瘦巴巴的,跟闻灼差不多高,俩人撞了一下,闻灼正磕到膝盖,疼的呲牙咧嘴的,一边疼的吸气,一边回头说:“不好意思,哎,那个,封契去哪儿了?” 李恒古古怪怪的一笑,瞥了他腿一眼,摇了摇头说了句“封哥是班长,早上有训练,比咱们早走半个小时”,然后就走了。 闻灼被他笑得有点奇怪,没来得及多问,人家已经走了,时间不多了,他也没多问,拿着洗漱用品就去了走廊尽头的水房。 清晨的宿舍忙的一塌糊涂,所有人都是脚不沾地的,手里提着牙缸牙刷冲到水房里,一阵洗漱之后又急匆匆的冲出宿舍,闻灼从宿舍里出来,冲回到班级的队伍里的时候,终于知道他昨天晚上把什么给忘了。 他把郑辉给忘了! 队伍里面空荡荡的,郑辉不在。 闻灼这才记起来,昨天逃跑的时候郑辉好像被抓了,他是被大佬带回去的,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教官,也没有被抓。 一起翻过窗一起撬过门的兄弟,真不是我没长良心忘了你,实在是大佬的大腿太过壮实啊! 哎等等,昨天晚上大佬怎么会出现在那栋楼里呢? 闻灼这时候才记起来这件事,难道大佬也是去偷偷看枪的吗? 他才想到这儿,就看见他们教官过来了。 教官站在他们队伍前,目光如炬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闻灼就在第一排,被教官的目光来回扫了两下,扫到他的心都跟着紧紧地绷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们在教学楼里发现了一名学生,这名学生因为在比赛中失败,失去了打枪的资格,但是却又想摸枪,所以就偷偷潜入进了教学楼里,被巡逻的教官抓到。” 说到这里,教官顿了顿,又一次看向眼前的学生们。 大家都开始交头接耳,话语间似乎都有些好奇和疑惑,唯独闻灼没有人聊天,他紧紧地抓着裤腿,不安的垂下了脑袋。 大概是没看出来同学们有什么异样,教官微微蹙眉,又说了两句“引以为戒”的话,警告大家不要再尝试做傻事,否则要背处分之后,就带着他们往食堂走,带他们去吃饭了。 但郑辉还是没回来。 闻灼的心里突然有一点担心。 但他也没处去问,四周的同学们明显也都不知道,而且随着去了食堂吃饭之后,就没人再讨论这件事了。 从早上训练开始,一直到中午,郑辉都没有回来,闻灼负重跑的时候分神,一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昨天受伤的膝盖重重的磕碰到了地上,闻灼觉得自己骨头都裂了,囫囵的滚到了地上,操场卷起来的黄色沙尘扑了闻灼一脸。 彼时他们正在操场上跑步呢,教官规定了他们必须在一段时间内跑完全程,谁完不成就要受罚,所以每个人都跑的飞快,闻灼自己摔了之后,他身后的人收势不及,直接跟闻灼一起滚了下去,俩人一起“砰”的一下撞上了。 闻灼体力早都到极限了,嗓子干的直冒烟,腿像是要断了一样,疼的他眼睛都跟着发潮,手心也挫掉了一大块皮,卷起来的皮肤裹着操场上的沙子和细小的血丝,又被这么一撞,当时就爬不起来了,艰难坐起来,吸着冷气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的手看。 闻灼怕见血,看见自己手掌渗血丝就觉得一阵头晕,半响都回不过神来,而在他发愣的时候,和他滚到一起的人已经气愤的爬起来了,站着冲着地上的闻灼骂:“你他妈没长眼啊!” 闻灼被骂的一愣,他这人从来就没跟人红过脸,更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他有点生气,但又确实是他摔倒后把人绊倒的,就跟人家说了一句“对不起”。 但对方大概也是摔狠摔疼了,无视了闻灼的道歉,依旧喊着“瞎啊你”,大概还觉得不解气,直接一脚奔着闻灼踹过去了! 闻灼被吓了一跳,他坐在地上也没地儿躲,只好“啊”一嗓子捂住了脸。 但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闻灼反而还听见了一声惨叫。 他十个手指头悄悄的裂开了一条缝,从手指缝隙里往外看。 一个高大的影子背对着他挡在了他的身前,刚刚伸脚踹他的那位同学正被踩在地上,从闻灼的角度,正好看见那只靴子重重的跺着那位同学的肩膀,靴子往下一踩,肩膀撞到地上,混着点压抑的痛呼,那动静,闻灼听见了都觉得疼。 “你!”远处,有教官过来,指着这边喊:“怎么回事儿?” 闻灼张口才喊了一个“我”,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嗓子沙拉一声,嘶哑的都变调了,后面跟着的“摔了”俩字愣是没喊出来。 “两位同学摔了。”挡在闻灼前面的人回过头来,露出来一张锋锐冷漠的脸来,一昂头,远远地冲着教官点了一下地上的闻灼:“我送他去医务室。” 说完之后,对方压根就没等教官回应,也没管地上被踩得起不来那位,回身蹲在了闻灼的面前。 闻灼昂起了小脑袋,正看见封契那张冷脸越靠越近,他也没跟闻灼说话,直接低头捞着他腿弯把他抱起来了。 闻灼:!!! 等、等等! 封同学你不必如此!虽然我摔了一下但你也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我起来! “别动。”封契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冷硬,不容置疑的落下来:“腿疼就躺好。” 闻灼心虚的低下脑袋,其、其实也没那么疼啦。 但是封契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就这么一路抱着闻灼,好像闻灼瘸了腿走不动道似得,顶着众目睽睽,抱着他去了医务室。 在这个过程里,不知道多少人围观。 闻灼泪流满面,十分后悔昨晚自己的加的那段戏。 娇弱演过头了啊! 第8章 我喊我大哥打你! 彼时正是腊月寒冬,操场上寒风冷冽,吹得人脸都麻了,而医务室里面温度却很高,人一进来顿时觉得暖烘烘的。 医务室里没人,一共就摆着两张床,一个靠窗靠暖气,一个靠门,封契抱着闻灼,把人放在了靠窗的床上,然后回头从医务室放着的柜子里拿紫药水。 抽屉里摆着的瓶瓶罐罐被封契挨个翻开看,却偏偏没翻到紫药水儿,明明只是点小事儿,但封契胸口处压着的火儿瞬间就翻了起来,捏着抽屉的手骨都跟着泛白。 他刚才要是去慢了半步,现在可就不止是给闻灼上点紫药水了。 封契的手无意识的拉过下一个抽屉,锋锐的眼尾微微眯起来,本来就不大和善的长相越发显得阴戾,他的手指随意拿起了抽屉里的另一瓶消毒药水,心想,一会儿就叫那小子单独出来训练吧,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和以待人”。 想着,封契合上抽屉,起身把药水往闻灼的床上扔:“我要去训练,你自己擦——” 床上刚把裤子脱下来,摆好姿势等着人擦药的闻灼茫然抬头:“啊?啊,好,那你去吧,我自己擦药。” 说着,闻灼赶忙去床上抓的药瓶,但眼看着都要抓到了,一只手却比他更快的抓走了药瓶。 刚刚还要走的封契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闻灼的床边,头也不抬的打开了药瓶,拿出了棉签碘酒酒精纱布之类的东西,下巴一扬,慢条斯理的说:“训练不急,往我这坐点,腿露出来。” 闻灼乖乖的把两条伤腿送到封契前面,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娇弱——大佬啊大佬,如此娇弱的我,你舍得打吗? 封契捏着棉签的手一顿。 这小崽子扭着腰晃着腿,从裤子到袜子扒了个溜干净,就剩下个小内裤穿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闻灼皮肤白,越发衬得身上的伤重,膝盖上磕的血糊糊的一块,昨天肿了的地方又破了,狰狞的伤口印在青紫的皮肤上,和旁边白皙的皮肤作对比,显得更渗人了些。 封契拿起一块纱布,沾了些消毒的药水,往闻灼的腿上贴。 闻灼没想到封契手这么快,躲闪不及,当场“啊”一嗓子喊了出来。 封契动作一顿,蹙眉看向闻灼:“疼?” 闻灼疼的都快说不出话了! 他打小就怕疼,小时候打个屁股针都要鬼哭狼嚎一整天,平时磕破皮儿都要红个眼,更何况是被封契拿着浸湿的消毒药水往伤口上贴! 看闻灼的样子,封契也不用他回答了,直接把摁下去的纱布又拿起来了。 消毒水带来的疼痛感逐渐消散,闻灼这才喘出口气来。 他现在都不需要装娇弱了,他是真娇弱。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热汗来,眼眶红彤彤的,眼泪珠子都在里面打转儿,嘴唇被他咬的润晶晶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封契,眼见着封契又要拿纱布,他都怕的直往床里面挪。 “这回是黄药水。”封契抿唇,目光在闻灼的脸上打了个转,在白嫩嫩的大腿上看了两秒,又落回到了闻灼的膝盖上,嘶哑着嗓音说:“不疼。” 闻灼又颤巍巍的挪回来:“真的不疼?” 封契没回答,而是换了棉签,沾了黄药水,一点一点在闻灼的腿上点。 这回倒是没那么疼了,但闻灼还是害怕,特别是那棉签轻轻点在腿上的时候,简直像是要被扎针一样,封契点一下,他就轻“啊”一声,手指抓着被套,眼尾泛红,连十个白白嫩嫩的脚趾头都跟着蜷缩在一起,偶尔封契点的重了,小脚趾就跟着蜷缩、展开,在被单上蹭来蹭去。 最开始只是蹭被单,但封契那下点的重了,他就整个人都跟着蜷缩起来,一个劲儿的往后躲,劝了也没用,下一次还往回躲,封契干脆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不让他缩,拽着脚踝给他上药。 闻灼是真疼了,扭着腰抽着腿一直躲,实在是躲不开就抓着床单嗷嗷喊,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封哥,大佬,爸爸,别,疼疼疼啊!” 封契被他喊的额头青筋都在跳,他跑三千米心跳都不会加速,但现在硬是被逼的渗出一身热汗来。 怎么能有这么矫情的人儿呢。 涂个伤口都这么费力,再这么下去没完没了了。 封契蹙眉,一咬牙,直接拖着闻灼的脚踝把闻灼拽了过来,用大腿夹住了闻灼的脚踝,在闻灼的尖叫声中,一把拧开药瓶,把药水撒上去,利索的拿着纱布一缠。 闻灼抽不回来腿,小腿乱蹬乱扭,冷不丁蹭到了封契什么地方,封契的脸色一变,手上速度更快了。 闻灼疼的要命,手指头直挠封契胳膊,把封契的胳膊都抓的一条一条的红,但封契的力道那是他能抓的动的,不管他怎么闹腾,封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飞快把他腿上的伤处理好了。 封契一松手,闻灼就跟虚脱了一样,抱着自己的军训外套倒在床上,小脸惨白,双目放空,半天都没个回应。 封契把旁边的药水瓶都收起来,放回到了抽屉里,一边收拾一边跟闻灼说:“一会儿我跟教官请假,你就不用去训练了,中午时候准点过去食堂吃。” 闻灼:我好像又活过来了。 “不用去训练啦?”闻灼假意推辞了一下:“不太好吧,我不想偷懒的。” 封契听着闻灼这口不对心的话,低笑着起身,拿起一边放着的外套穿上,一边穿一边往外走:“你受伤了,本来也没办法继续训练,好好躺着,一会儿记得把裤子穿上,可能会有女校医进来。” 闻灼立马乖乖的去套裤子。 嗨呀,也不是人家想偷懒躺着的,是因为人家受伤啦,没办法继续跑步啦,其实人家也超喜欢去训练的啦。 闻灼美滋滋。 封契走到门口的时候,随手关门的时候,就看到闻灼一边呲牙咧嘴穿裤子,一边晃荡着脑袋高兴自己不用训练的模样。 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小骗子,还不想偷懒? 你都快把“今天偷到懒了好高兴”这几个字儿顶在脑袋上了。 门关上的时候,闻灼正站在床上艰难套棉裤,虽然艰难,但是起码还能把裤子穿上。 封契的绷带缠的特别好,又紧,穿裤子的时候不会掉下来,又不会觉得勒。 他在穿裤子的时候,就听见了“嘎吱”的开门声,他以为是封契回来了,一边站起来穿裤子一边喊:“你怎么又——你,你干嘛?” 闻灼一回头,顿时惊的倒退两步,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封契,而是三个陌生同学,他唯一认识的就是前面打头的那个。 打头的同学高大白胖,一脸愤怒。 就在半个小时前,这位高大胖同学才被封契踩在地上。 “那个呢?”高大胖带着他的小弟,对闻灼喊道。 说的是封契,看来是抱刚才在操场上的一踩之仇了。 闻灼小心肝被吓得噗通噗通跳,指着门外喊:“就,就在门外呢,他去上厕所了,你,你们去厕所找吧,就在右手边呢。” 高大胖带着小弟就直奔厕所。 这时候,小弟在走廊里喊:“这也没厕所啊!” 闻灼连个鞋都没穿,穿着棉裤赤脚踩在地上,“砰”的一下在里面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草!”高大胖猛地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转头一脚蹬上了医务室的门:“你他妈耍我?” 医务室没有插销,没办法锁门,闻灼只好在里面用手拉着门,一边拉昂着头喊:“救命啊大佬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此时,都快走到操场了封契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下意识地一摸鼻子,觉得可能是有人惦记他了吧。 封契好笑似得回头看了一眼医务室,心想,他才刚出来,有什么好惦记的? 他嘴上这么想着,脚却十分诚实的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想,他刚才包扎的太快了,有些地方还可以重新包扎一下。 等封契带着几分笑的走到医务室走廊的时候,却听见了里头一阵吵杂声,有人在骂,有人在喊。 “你他妈不开门是吧?妈的,闪开,老子就不信打不开门!” “操,你他妈给我等着!” “使劲儿啊!” “我警告你们,别再拉了,我喊封契了,封契会给我报仇的!” “你们今天要敢打我你们就完了,我封哥超厉害的!” “我封哥一拳能打你们三个!你们不要逼我!” 一阵阵吵杂声在走廊里传来,封契快步走了过去,他才走到走廊拐角,抬眼一看,正看到医务室的门被拉开。 门外的三个人因为重力原因,一连串的倒在了地上,门里头趁机窜出来一道影子,尖叫着从医务室传出来,一眼看见站在走廊转角处的封契,直接一头扎进了封契的怀里。 封契下意识伸手一抱,就抱到了个泪眼朦胧的小兔子。 “封契!”一见到封契,闻灼“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他们打我!” 第9章 大哥牛逼! 闻灼刚才是真被吓到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睫毛都沾的湿漉漉的,他脚上也没穿鞋,透着粉的脚趾踩着封契的黑靴,直往封契的身后躲,从封契的胳膊后面探出来个小脑袋,远远地看着那三个人。 闻灼个子矮,靠在封契旁边,脑袋正好枕在封契的肩膀下方一点,他为了汲取点安全感,死死的抱着人家封契的胳膊不放,心惊胆颤的看着那三个人。 那三个人刚才因为惯性摔倒在了地上,现在已经陆续爬起来了,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俩。 闻灼怂怂的把脑袋缩到封契肩膀回去,又慢慢的探出来了一双眼。 气氛仿佛有片刻沉默。 闻灼现在其实很想跳出来喊一声“我大哥来了再跟我装逼信不信我大哥敲死你”,但又有点害怕封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仨,毕竟他弱的一批完全帮不上忙,所以他现在正处于“这个逼我到底装还是不装”的犹豫中。 直到封契把他从后面拖出来。 封契的动作比较用力,闻灼被他拽的半个身子都转了一圈,然后被封契推了一下后背,向前踉跄了半步。 “回去。”封契跟闻灼说。 然后,封契抬头,看向对面三个人,用下巴点了点楼门外:“这儿有监控,咱们出去说?”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走向了封契。 闻灼有些不安的回头看向封契。 彼时封契正在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用眼神示意闻灼回去,他只看了闻灼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和那三个人一起走了。 那三个人也确实没把闻灼看在眼里,一门心思盯着封契,那眼神看的闻灼都紧张,眼见着他们四个头都不回的走,闻灼还怕封契吃亏,急匆匆的进了医务室,穿上了迷彩裤,套上袜子和鞋子,又急匆匆的往外跑。 他想去找李恒,让李恒他们去帮封契,因为着急鞋带都没来得及系,鞋子松松垮垮的跟在脚上,他生怕封契会挨打,于是一边跑一边四处乱看,想在地上找点什么趁手的东西拿着,壮壮胆。 当他跑出医务室,正准备奔向操场找人的时候,他听见医务室后面的拐角处传出来一阵痛呼声,以及一阵奇怪的“砰砰哗哗”响的声音。 肯定是打起来了! 等他找人回来肯定来不及了,人家都打完了。 封契最开始是为了保护他,才会踹那个高大胖的,他不能不管封契。 闻灼一咬牙一跺脚,四处看了看,从地上捡了一个砖头,然后咬着牙冲向了医务室后面的拐角。 他们的医务室是坐落在只是一个二层小楼里,二层小楼后面是围墙,小楼和围墙之间有一条长十米多,宽五米多的空地,栽种着几棵树。 闻灼咬着牙冲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人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喊疼,封契抓着其中一个人的脖领和腰带,把人拎起来在半空中轮一圈,“砰”的一声砸在了树上。 闻灼:!!! 砸树,呸,轮人,不——砸、砸人啦! 我的爸爸哎,原来那动静是这样发出来的! 闻灼那颗小脑袋瓜子自动把被打的那个人替换成了自己,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要是一个月后真这么打起来,他不得被封契打成肉泥? 恰好这时候封契又重重的轮了一下,闻灼那动静吓得“啊”的一声倒退了两步,手里头的砖头都被吓的掉在了地上,他脚后跟正好踩到砖头上,不太合脚的鞋子一歪,闻灼“噗通”一下被自己绊倒了。 这一下摔到腿上的伤了,闻灼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彼时封契正把人往树上轮呢,他这压了一天的火儿正好全泄上去,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狠劲儿,听见动静,一回头就看见闻灼被自己绊的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眼眸含泪的看着他。 都被吓哭了。 封契被那眼泪一晃,脸上那煞气满满、略显狰狞的表情都跟着一顿,他的胳膊僵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的把手里的人扔掉,抬脚走到了闻灼面前。 闻灼想爬起来,但冷不丁扯了一下伤口,更疼了,而这时候,封契已经蹲下来了。 离得近了,封契看的更清楚了,闻灼眼睛里的眼泪越来越多,鼻尖也是红的,见封契来了,有点惊慌的昂着头看他。 胆儿也太小了。 封契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许该安抚他一下。 俩人就这么一蹲一坐的维持了大概五六秒的时间。 气氛好像有点奇怪,闻灼被吓的僵住了的脑筋又开始盘算起来了,他后知后觉的反映过来了,现在这场景多适合拍马屁啊! 闻·人间马屁精·灼刚想开口,一句“大哥牛逼”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觉得脑袋上突然一热。 封契的手穿过了他的发丝,重重的揉搓着他的头发,手掌盖住了他的视线,灼热的温度贴在他的额头上,指腹蹭着他的头皮。 “别怕。”他听见封契顿了顿,又说:“这种的我能打十个。” 闻灼:... 我更害怕了好吗! “我,我...” 为了让自己不被殴打,闻灼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抱大腿之路”,他一把抓住封契的手腕,充分扮演着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弟:“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你。” 手腕一热,封契就看见闻灼把他的手拿下来,小心翼翼的握着,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你的手打的好痛的吧。” 在那一瞬间,倒在地上被轮了好几圈的人和杵在那里被撞了十几次的树都沉默了。 而被问的那个,此时也是一阵心跳加速。 闻灼的手很小,他的手骨并不清瘦,微微带着点肉,大概是太紧张,还有点湿意,软乎乎的捧着封契的手,湿软的触感贴在封契的刚硬的手骨上,让封契有一瞬间的怔愣。 彼时正是正午时分,操场里响起了哨声,身后的树在北风中发出唰唰的声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红着,眼底里是晃荡着的清浅的泪,一双手心疼的捧着他的手。 封契只觉得心脏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他的手不疼,但心尖儿上却有些发涩,微微堵得慌。 恰好一阵北风拂面,闻灼眼睛里挂了大半天的眼泪被吹的一晃,“啪嗒”一下掉下来,砸在了封契的手背上。 闻灼这才发现自己疼哭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急匆匆的放开封契,本来想抬手自己擦眼泪的,却突然发现脸上一热。 闻灼惊讶的抬起头,就看见封契正蹲在他面前,蹙着眉冷着脸伸手擦着他的脸颊,力道有些大,擦干眼泪后,语气不是很好的说:“别哭了。” 闻灼在心里头嘀咕,心说老大应该是觉得他太废柴了。 他弱弱的点了点头,刚想站起来,就被老大抱起来了。 闻灼:... 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好像总觉得我走不了路。 而这头,封契把人抱回了医务室,叮嘱闻灼在医务室待着,说中午给他带饭过来,然后就走了。 从医务室出来,封契重新回到了医务室后面的空地上,那三个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地上一块砖头。 封契从兜里摸了一下烟盒,没有打火机,他就把烟拿出来叼在嘴里磨牙,一边磨,一边盯着自己的手背看。 原来,有人为他掉眼泪是这种感觉。 闷涩,烦躁。 封契把烟蒂咬碎了,叼着里头的烟丝抿,一边抿一边想,刚才真是打轻了,该下重手的。 害的闻灼掉眼泪,没这么容易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闻灼:其、其实我是疼哭的 第10章 红颜祸兔 而此时,娇娇弱弱的红颜祸兔正躺在病床上睡觉。 他本来只是在等封契带饭回来的,可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大概是因为今天折腾了一上午,消耗了不少力气。 兴许是今天被“封契砸人”的场面给吓到了,闻灼做梦都梦见了自己被砸,封契面无表情的拎着他,把他往树上砸,砸的闻灼在梦里惊慌大喊。 封契提着饭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闻灼在做噩梦的模样。 闻灼缩成一团,病床上没有什么被子枕头可让他卷着裹着,就越发显得他单薄了,手掌握成拳头紧紧地攥着,封契走近了,就听见闻灼在噩梦里还在念叨什么,隐约好像还有他的名字。 封契俯身去听,就听见闻灼瑟瑟发抖的呢喃:“别打了,别打了。” 封契一顿,认真观察了一下自己。 他有这么弱吗?让闻灼做梦都怕他被别人打。 封契才想到这儿,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床上的闻灼突然“啊”的喊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他俩靠太近了,封契猝不及防,就感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在他脸上一碰,然后闻灼就睁眼了。 他在梦里被封契揍的哭爹喊娘的,没想到一睁眼正看见了封契在他面前放大的脸,把闻灼吓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半响都没敢动一下。 问:当梦里把你揍了一百遍的煞星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该有什么反应? 答:当然是舔他舔他舔他啊! “封、封同学。”闻灼艰难的放下了颤微微的手,勉强的挤出来一丝丝笑意,紧张的直抠床单:“那个,我刚才做噩梦了,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封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垂眸看闻灼。 闻灼被看的十分紧张,抠完床单抠裤兜,抠完裤兜抠大腿,到最后无处可抠,昂着头十分尴尬的看着封契,脸上都开始烧的发热,在心里不断的回想自己做梦被打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他好像骂了封契“老王八蛋”“不得好死”,封契不会听见了吧? 封契的手几次滑过被闻灼亲过一下的地方,眼眸一扫下来,正好看到闻灼放下手后,那涨红的脸。 呵,小骗子。 封契嘴角一勾,心想,还怪会装的,谁做噩梦会脸红? 刚才那一下正撞到他的脸上,差点亲到嘴上,他才不信闻灼不知道。 肯定是闻灼坐起来后发现不小心亲到他了,所以才脸红,又不敢承认,干脆就全推脱到噩梦上了。 封契又摸了摸脸,决定顺着闻灼,闻灼脸皮薄,不承认就算了。 “从你喊我名字的时候。”封契把手里的饭菜放下,慢条斯理的坐在了闻灼的旁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十分随意的问:“做什么噩梦了?” 闻灼干巴巴的“啊”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送命题。 当然是你把我抡起来砸了百八十遍然后我狂骂你个老变态的梦了,还能是什么梦! “当然,当然是梦见我挨打,然后你挺身而出,你...英俊潇洒,救我于水火,还能是什么梦。” 闻灼又开始了自己的狗腿日常,一脸真诚的说:“封哥是我见过的最帅气,最厉害,最棒的人了!” 封契被他捧得一阵想笑,忍不住伸手呼噜了两圈闻灼的脑袋。 真不知道闻灼这小脑袋是怎么长的,无意间亲一下脸会害羞,小情话倒说得顺溜。 闻灼被封契揉的头发乱转,有那么几秒钟,闻灼想到了他小时候养的小狗狗,他以前也爱这么揉他们家的狗。 “吃饭。”封契揉了几下他的脑袋,然后把盒饭塞给他。 闻灼对吃饭没多大兴致,把饭盒打开了,挑三拣四的开始吃。 他打小就挑食,训练基地的食堂也不怎么好,他有一样没一样的吃,就听见封契在旁边状似无意似得提了一句:“我以前受过系统的训练。” 闻灼茫然抬头。 封契卷起了袖子,“十分随意”的秀了秀肌肉:“我小时候在军区长大的,我父亲曾经安排我和专门的长辈学过,我们院儿里一共七个男孩,我打得最好。” 闻灼僵硬点头。 封契放下了袖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补了一句:“今天中午那三个,我已经都收拾了,你不用再担心,他们不会再找来了。” 闻灼疑惑片刻,提心吊胆的问了一句:“你都怎么收拾的?” 封契提了提嘴角,大概是怕吓到闻灼,很委婉的回答了一句:“打了几顿。” 至于是怎么打的,打成什么程度,就没必要说出来吓唬闻灼了。 但实际上,闻灼已经被吓得冒冷汗了。 他艰难的咽下了喉咙里的食物,咬着筷子,小心翼翼的问封契:“那你,你有没有打输过啊?” 封契眉头一挑,认真的点头:“输过一次,被人坑过。” 闻灼瞬间松了口气,还有机会。 “然后我堵了他四次。”封契比划了一个“四”的手势:“我把他捆树上打,打到他跪地求饶。” 末了,封契还冲闻灼一笑:“放心,没有任何人能赢我。” 闻灼:!!! 放你奶奶个腿儿,我他妈到底是什么命! 封契有些奇怪的挠了挠下巴。 他发现他说完之后,闻灼好像看起来更蔫儿了。 他想,闻灼因为怕他挨打都担心的做噩梦了,他为了让闻灼安心,已经变着法儿的说“自己很强”了,为什么闻灼还是不高兴? 难道是他的表达方式不对吗? 封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突然回头问闻灼:“想不想看我打拳?我学过泰拳,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找几个人打给你看。” 闻灼:我他妈不想! 这饭老子是吃不下去了! 恰好这时外面响起了军训铃,要集合了。 闻灼受伤了,不用去,封契倒是躲不掉,他一个班长,还得帮着教官训练学生呢。 眼见着封契要走了,闻灼突然记起来什么,一把抓住了封契的胳膊问:“对了,你知道郑辉去哪儿了吗?” 封契浓眉一挑,状似随意的回了一句:“昨天晚上丢下你一个人逃跑的那个?” 闻灼:实不相瞒你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不担心他了。 “嗯。”闻灼舔了舔嘴角,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朋友,不知道怎么样了。” “记过,今年的封闭训练暂停,明年重新再来,不被记过已经算不错了。”封契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语气带着点不情愿似得说道:“他倒是没把你供出来。” 闻灼一笑。 他这点倒是挺信得过郑辉的,他们怎么说也是兄弟,郑辉不会出卖他的。 封契莫名的觉得闻灼这笑容有点刺眼,他冷着脸抽回手,把迷彩服的扣子扣上,头都不回的就往外走,才走了两步,突然听闻灼喊了一声“等等”。 封契没回头,但是拉门的动作却慢了好几拍。 闻灼正好奔到门口来。 “昨天拿到的,一直忘记给你了。”闻灼昂着小脑袋,把搁在他兜里的打火机举起来,送到封契眼皮子底下,有点得意的晃着小脑袋:“看,你有火儿啦。” 那张小脸离得太近,封契几乎能够看到闻灼脸上的容貌,以及透过宽大军训服,看到闻灼清瘦的锁骨。 封契的喉结飞快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闻灼个子矮,他昂起脑袋来,正好对上封契的喉结,他似乎是被封契上下滑动的喉结吸引了注意力,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并不太明显的喉结,然后才又举起来自己手里的打火机。 封契的眼神艰难的从闻灼的脸上扯开,落到了打火机上。 打火机就是普普通通一块钱一个的那种塑料打火机,碧绿色的,里面有浅浅的液体随着闻灼的动作流动。 和他以前用过的那些几千块的打火机不一样,但却轻而易举的点燃了他的心火,火舌翻涌,舔舐着他的理智。 封契猛的记起来了。 在前天晚上,他管闻灼要过火儿。 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儿,封契只觉得腰腹间突然热起来了,一股痒劲儿顺着脊梁骨往上爬,他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跟着发痒,他的指尖重重的攥了一下拳,然后才缓缓地抬起手,从闻灼的手里接过打火机。 打火机被闻灼攥过,上面沾染着闻灼的体温,温柔的,封契的手指贴着打火机塑料的外壳,眼神几次扫过闻灼细嫩的小脸和粉嫩的唇角,他一忍再忍,最后强行改变了自己的视线,把目光放到闻灼的脑袋上,他伸手,指尖在闻灼的嘴角处轻轻划过,又去用力地揉了揉闻灼的脑袋。 隐约间好像带着几分隐忍的狠劲儿,像是要把闻灼扒干净吃了,又苦苦忍着。 搓完之后,他快步转身走了。 再待下去恐怕就忍不住了。 而闻灼被呼噜的莫名其妙,满脑袋的小碎毛儿都炸起来,他一脸茫然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心想,大佬怎么拿了打火机就走了,压根就没听我准备好的狗腿宣言啊! 我斥巨资买的打火机,又准备了这么久的台词,你都不给我发挥的空间吗? 这大腿也太难搞了点吧! 第11章 不!准!看!啊! 封契从医务室出来时,操场的队伍们都已经三三两两的站好了,因为还没到训练开始的时间,所以也没人管,有的聚众聊天,有的无精打采,教官没到,所有人都很散漫。 封契前脚才到操场,后脚就见到李恒贼眉鼠眼的往这边凑:“封哥,刚那三个人老六他们都处理好了,封哥,封哥?” 封契回过神来时,四周已经被一众小弟围上了,一双双赤诚的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等着他发话。 封契风轻云淡的一点头:“嗯,好,去训练吧。” 说完,封契转身就走,留下一众小弟面面相觑。 “咱们刚刚...”李恒狐疑的挑眉:“好像没说话吧?”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表示不懂老大自言自语的脑回路。 可能这就是大佬吧。 恰在这时,教官们开始吹口哨,各班班长立刻整队,准备开始下午的训练。 “你们队伍里那个小孩儿呢?”三班的教官走过来,四处没看见闻灼,转头问封契。 “他受伤了。”封契正了正帽子,一身正气的回答:“得休息。” 教官有些狐疑:“摔了一跤而已,没那么严重吧?你以前天天挨打都没休息过。” 封契微微蹙眉:“这怎么能比?” 闻灼那一身软肉,就该好好养着才对。 教官一想,也是,这些小孩现在都被家里人惯得疲懒了,确实没法跟封契比。 俩人目光对视,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都不知道对方在赞同什么罢了。 “对了,你这次选拔赛出来后,要去参加W市的比赛吗?”教官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随意提了一句:“你爸希望你去参加比赛,成功进组,到时候等你毕业,凭着这些履历,能直接把你调进市局里。” 封契微微垂眸,盯着脚下的黄沙看。 他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训练,父亲,比赛,组成他大半个人生的事情交杂在一起,过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飞快略过,最后定格在一张圆圆的笑脸上。 封契握了握兜里的打火机,抬起头来,看向了操场,丢下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先训练”,然后就走向了操场。 教官也没有多说,跟着封契一起走向了同学们,开启了一下午的魔鬼训练。 封闭训练很辛苦,这些教官是真的在认真训练每一个人,他们记住了每一个人的极限,然后逼着大家超越极限,每一天,大家都走在超越自己的路上,每一个人都累的浑身冒汗,不断地张嘴大喘气。 只有闻灼不是。 闻灼在医务室里待着也没意思,他悄悄跑回了宿舍里,然后拿着盆去了洗手间,倒了半盆凉水,又去接了半盆热水,调了一下水温,然后端回了宿舍里。 他想趁着大家都在训练,自己洗个澡。 训练基地是有澡堂的,但是只有每天晚上六点后才开放,就开到晚上八点,这两个小时里,所有同学都会去洗澡,把不大的澡池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几个人公用一个喷头。 闻灼不想跟别人一起洗澡,所以一直都是在晚上偷偷拿水在洗手间里把自己擦一遍的,但是他昨天跟郑辉去偷看枪,没擦,现在一直觉着身上发粘,浑身不舒服,所以趁着人不在,自己擦一擦。 洗澡的过程也很简单,就是把所有衣服都脱掉,然后拿一个白毛巾沾上温水,拧干,在自己身上擦。 闻灼从小就长得一身软肉,身上哪儿都是软的,白乎乎的小肚皮,软绵绵的小腿肚,圆滚滚的小肩膀,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清瘦,但衣服一扒下来才发现,浑身上下哪儿都是肉的。 之前穿着裤子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裤子一脱下来,闻灼被自己的伤吓了一跳。 他这身矜贵骨头随了他妈妈,从小打不得碰不得,但凡摔一下磕一下,身上都能青紫一个月,所以从小他妈妈就很宝贝他,这回要不是他爸闹得很,他妈也不会松口让他来警校。 闻灼叹息着看了一眼自己。 他这个伤,未来两个月内都消不下去。 他的一条右腿上惨不忍睹,自己都不忍心看,青青紫紫的,上面还糊着一层黄药水,简直像是开了个染色盘,他都不敢拿毛巾去擦这条腿,只好换一条腿擦。 他后腰的地方还被撞伤了,弯腰的时候隐隐作痛,一边吸冷气一边给自己擦。 热乎乎的毛巾擦过皮肤,将发粘的皮肤都擦的干爽,闻灼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又把毛巾浸泡进去,打算擦第二轮。 但他刚把毛巾浸泡进水盆里,突然听见了门把被拉响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闻灼被吓一跳,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没穿衣服,电光火石之间,闻灼一扭头,“噗通”一下跳上了下铺的床上,扯起了被子挡在自己身前。 封契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闻灼不着寸缕的坐在他床上,怀里抱着他的被子,被子太大,正好挡住闻灼的胸口往下,被闻灼夹在两腿之间,封契一眼扫过去,就看见闻灼裹着被子,一脸惊慌的看着他。 封契的视线从从闻灼惊慌的小脸上挪到闻灼圆润的肩膀上,又顺着腰线看到大腿,一路滑下来,最后定格在闻灼的脚踝上。 闻灼的脚踝并不细,肉肉的,脚趾头也粉嫩圆润,此时正紧张的蜷在一起,被封契看了一眼,立刻往回一缩,缩到了被子下面去了,在往上,就是莹润的大腿。 封契喉头一动,缓缓地抬起头,眼眸发暗的看向闻灼。 在宿舍里,趁他不在,这样躲在他床上做什么坏事儿呢? 闻灼此时死的心都有了。 他怎么就跳上封契的床了? 早知道进来的是封契,他就跳上李恒的床好了! 看见别人在自己的床上,封契一定会不高兴吧? 闻灼心虚的看了封契一眼,顿时被封契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 封契正冷着脸盯着他呢,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闻灼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迎着封契那刀刮一样的眼神,瑟瑟发抖的开口解释:“那,那个,我不是故意要上你的床的,我刚才洗澡呢,听见有人回来赶忙躲了一下。” 细细软软的声音缓缓地钻进耳朵里,堪堪拉回封契的理智。 封契终于把视线从闻灼身上扯下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水盆,一下子想起了之前闻灼在晚上拿着盆去洗手间的事儿。 所以,刚才闻灼是在洗澡? 他要是进来的速度再快上半秒,岂不是能看到—— 封契闭了闭眼,强行把这些念头从自己的脑袋里挖了出去,嘶哑着声音说:“起来。” 闻灼没听清。 “起来。”封契又说了一遍,顿了顿,他又补了几个字:“我床上有东西,我要拿。” 原来是回来取东西的。 闻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着被子往床下跳。 因为他怕被封契看到自己的身体,所以要抱着这个很大的被子一起下去,借着被子挡住自己,所以动作十分缓慢,而且闻灼敏锐的感觉到,他起身的时候封契突然蹙眉偏过了脸,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也是,被别人这样坐在自己床上,谁都会不高兴的。 闻灼越发着急了,顾不上站稳就往床下踩,但他忘记了自己腿上还有伤,起身的时候腿脚没跟上,踩下去的瞬间踩到了被子上,腿上一疼,重心一歪,闻灼“嗷”一嗓子就往地上扑。 闻灼眼见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一张小圆脸都吓扭曲了,双手不断挣扎,但也阻挡不了他跌倒的趋势。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突然横空出现,一把捞住了闻灼的腰,用力一带,闻灼“砰”的一下就撞进了一个胸膛里,避免了砸在地上的悲惨结局。 闻灼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昂起头来双手合十,真诚向他面前的封契道谢:“封同学,幸亏有你。” 封契本来的视线是一直往下看的,避免看到闻灼的身体,但是他把闻灼搂过来之后,下面... 封契像是被自己看到的东西烫了一下似得,瞬间抬起头来,视线一抬起来,正撞上闻灼的脸。 闻灼两手合拢,放在下巴下面,一脸庆幸的看着他,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封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手上。 他握着闻灼的腰。 柔软但并不纤细,并不是那种瘦到都是骨头的腰,尺寸正好,他一只小臂就能揽过来,皮肤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封契的手重重的一握。 腰上一疼,闻灼这才意识到那里不对。 他被封契从床上抱住的时候,整个人都跌进了封契的怀里,现在他的脚踩着封契的靴子,整个人被封契箍在怀里,中间只有半寸的缝隙。 他刚才跌下来的时候松手了,原本应该被他抱在怀里的被子早就滚到了地上,所以他现在是—— 闻灼僵着骨头,一寸一寸的低下头,然后又猛地抬起头。 他正撞上封契垂下来的视线。 和他的目光对视上的那一秒,封契正从他的身上收回视线来。 闻灼的脑袋懵了两秒,然后猛地尖叫着伸出了手,盖住了封契的眼睛。 “不!准!看!啊!” 第12章 偷偷的—— 湿软的手掌贴在眼睛上,因为离得太近了,封契仿佛还能从他身上闻到毛巾擦过的潮气。 眼睛看不见了,其余的感官就变得十分明显。 他的鼻子能嗅到闻灼身上的味道,他的手能感受到闻灼细滑的皮肤,他的靴子能感受到闻灼的重量,闻灼大概很紧张,捂着他的眼睛还不算,前脚掌还不断的踩他的靴子,大概是急的跳脚,一边踩一边喊:“闭眼,闭眼!” 封契的视线早都被封的死死的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但闻灼还在他胸口前一直喊,像是只被毛线团捆上了的小猫,急的一边跺脚一边喵喵叫。 “我闭眼了。”封契轻轻地捏了捏闻灼的后腰,把闻灼的注意力拉回来,一开口声音嘶哑的要命:“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腰上的软肉被一只滚热的大手掐在掌心里,闻灼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肉在他的手里被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闻灼从惊慌焦躁中清醒过来,虽然确定封契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了,但封契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搂着他。 闻灼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身体,同性人也不行,但对接触没那么排斥,更何况封契是为了拉住他不让他摔倒,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封契的手贴在他的后腰上的时候,闻灼觉得有些其他奇怪的感觉涌上来了。 有些窘迫,有些想躲避,但却不是很排斥。 和他以前的朋友接触的感觉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现在没穿衣服的缘故吗? 而封契好像察觉不到他的情绪似得,手指一直在他的腰上游走。 闻灼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但他现在脚踩在封契的鞋上,脚下没有受力的地方,他往前一躲,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就贴近了。 软香温玉送到怀里,封契的浑身都绷成了一块铁。 偏偏闻灼还在毫无防备的撩拨他。 “封同学。”热乎乎的气息随着轻软的声音一起飘到封契的耳朵里,细小的字音一点点侵蚀着封契的理智:“你能把我送到我的床上吗?” 闻灼本意是想让封契走两步,把他送到铁爬梯旁边,他自己就上去了。 宿舍的地上很脏,也很湿,他不想光着脚踩上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灼说完这句话后,他觉得封契抓着他的腰的手更加用力了,好像连呼吸都更沉重了些。 半响,封契才从唇齿间低沉的吐出来了一个“好”字。 下一秒,闻灼觉得腰上一热。 封契的另一只手也放到了他的腰上,两只手猛地一用力,直接握着闻灼的腰,靠着臂力把闻灼整个人给举起来了! 闻灼:!!! 等会儿,我说的不是这个“送”! 因为身体猛地升高,所以闻灼本来挡在封契眼前的手也跟着升到了半空中,根本就没挡住,更要命的是,他一被举起来,身体高度突然拔高,他的腰正对着封契的脸! 住!手!啊! “砰——嘎吱!” 感觉到闻灼已经坐到了上铺的床板上,封契退后半步,薄唇紧抿,一开口就是低沉嘶哑的声音:“好了。” 闻灼的小屁屁贴在自己的床单上,两条腿搭在床沿上,两只手掩耳盗铃似得挡在自己大腿间,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封契刚才一直都没睁眼。 “躺上去。”似乎是怕见到什么不该看的,封契还多加了一句:“我要睁眼了。” 闻灼赶忙收起腿滚上床,把自己歪歪扭扭的豆腐块铺开,把自己裹起来了,像是个小蚕蛹,就露出来一个脑袋,冲封契点头:“我好了。” 封契一睁眼,就看见闻灼倒在床上,所有地方都裹起来,只露出来颗小脑袋,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虽然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封契的眼睛一扫过去,却仿佛透过被子,看到了底下藏着的白嫩顺滑的皮肉。 封契喉头一紧,立刻低下头,在床上胡乱翻找一通,不知道扯了什么东西,揣兜里后扭头大跨步的走了。 门“砰”的一下被关上,宿舍里恢复了寂静,封契一走,空气里那种逼迫感瞬间消失,闻灼窝在床里小小的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还好,大佬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 他在被子里飞快穿上衣服,跳下床,急匆匆的开始收拾残局。 刚才大佬走的飞快,连被他抱着掉在地上的被子都没有捡起来,闻灼赶忙捡起来,又是拍又是打,把灰尘都拍掉,才小心翼翼的重新叠好,放到封契的床上。 但是闻灼叠出来的豆腐块歪歪扭扭的,怎么看都比封契的差上不少,闻灼塞来塞去,塞出了一身粘糊糊的热汗,终于把被子塞得像点样了。 闻灼松了一口气,这才擦着额头上的热汗下床,等他下了床,准备去打盆水来洗个澡的时候,突然意识到那里不太对劲。 等等,我刚才不就在儿拿个盆洗澡的吗? 哎?那我的盆呢? 那么大那么圆一个盆呢? 闻灼急匆匆的在四周找了找看了看,一蹲下来,才发现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进了封契的床下,还被踹翻了,水都洒了一地了! 更要命的是,封契的背包还放在床底下,都被水给泡了! 闻灼倒吸一口冷气,一伸手,忙把封契的背包从床底下扯出来。 封契的背包就是普通黑色的包,有些重量,闻灼怕里面的东西被泡坏,连忙打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掏。 封契背包里的东西很简单,就只有两盒内裤和袜子,袜子放在上面没被泡坏,而内裤放在最下面,盒子都被泡烂了。 闻灼战战兢兢的捧着那盒被泡烂了的内裤,满脑袋都是封契当时转身离开时那个冷酷的背影。 跳上人家床,把人家被子弄掉地上就算了,还把人家的贴身内裤给泡湿了,封契知道了肯定会好生气的。 闻灼抓耳挠腮的想办法补救。 去新买肯定来不及,因为这里是封闭的,没有卖内裤的地方,只能想办法把这一盒内裤恢复原样。 内裤在脏水里泡过了,肯定要再帮封契洗一遍,晾干后才能装回去,盒子不能要了,已经被泡烂了,得丢掉。 闻灼盯着这一盒内裤犯愁,片刻后,他把封契的书包挂在宿舍窗台那里,让太阳晒着,希望书包能早点干,然后偷偷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了一盒内裤来。 他这一盒是没拆封的新内裤,虽然品牌跟封契的不是一个品牌,但是盒子是一样的,现在只能暂时假冒一下了。 封契没拆盒子之前,是不会知道他的内裤被掉包了的。 闻灼拿上封契那都被脏水泡过的内裤就往水房里跑。 希望他能在封契发现之前,把封契的内裤洗完晾干,然后把盒子里的自己的内裤换回来,这样,封契就不知道他换过内裤的事儿了。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闻灼洗的飞快,洗完之后拿着内裤冲向了自己的宿舍,掏出来衣架子,把内裤挨个儿放上去,然后把衣架子挂在了窗台上,摆在书包旁边。 彼时正是下午三点多,日头正足,闻灼在窗台边站着,真诚的祈祷。 希望这些内裤在封契回来之前就能干。 就在闻灼祈祷着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闻灼吓了一跳,难道是封契又回来了? 别啊! 这要让封契看见他的书包和内裤都湿了,肯定好生气的,他拍了这么久的马屁就白拍了! 闻灼的脑子里天雷地火轰轰的炸,身体却僵硬的动都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宿舍的门被推开,探进来了一张脸。 “闻灼?”郑辉伸手推了推眼镜,好奇的说道:“你在里面啊,怎么半天不回应我?” 闻灼被吓得都出了一身汗了,他揉了揉胸口,劫后余生似得叹了口气:“是你啊,吓死我...哎,你不是要被遣送回学校去了吗?” “你都知道啦。”郑辉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我回来取行李的,顺便想跟你道个别,你怎么没去训练啊?” 闻灼走到门口一看,正看到郑辉提着的一个行李。 “走吧,那我顺便送送你。”闻灼跟着郑辉出了门,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今天训练的时候伤到了,下午就不用训练了。” 郑辉知道闻灼身子骨弱,也没多想,俩人一道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那天被抓之后的事儿。 “你当时躲哪儿了?”郑辉一边抱怨自己跑得慢被抓,一边好奇的看向闻灼:“后来那些教官在楼里楼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 闻灼想到自己当时被封契抱着躲在课桌后面的事儿了,不知为何,腰后那片软肉突然一热,他本来到嘴儿的话打了个转儿,把“封契”这两个字吞回去了。 “我当时躲教室里面了。”闻灼回道。 郑辉也没太放在心上,本来也就是随意一问,彼时他们俩正走在操场旁边,闻灼下意识地开始寻找封契的影子,没想到环顾四周,却看见大家都没在训练,而是围成一个圈,四周有人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闻灼敏锐的从人群中听见了“封契”这两个字,小心脏立刻就提起来了。 他眼珠子转来转去,一时间没忍住,拉着郑辉就往人群里挤,硬生生挤到了包围圈最里面,踮着脚往里面看。 第13章 老子怕吓着他 里面是两个人在拼俯卧撑,旁边有人在高声数数:“五十八,五十九——” 是在比赛。 闻灼放轻松了些,在这训练了几天,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氛围了,一言不合就跑步,相视一笑就比赛,时时刻刻都走在用生命锻炼的前沿上,并且谁都看不起对方,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比赛输掉是因为今天少吃了一碗饭。 武力值在这所封闭基地里面尤为重要。 而此时,封契跟教官的比拼已经到了白热化,他们俩都把外套脱了,穿着一层薄薄的迷彩半截袖,撑在地上不断的起伏,每一次起伏都能看到肌肉在衣服下撑起的轮廓,两个人越做越快,像是都不知道疲累。 郑辉被闻灼拉过来看了两眼,见他们在做俯卧撑,顿时没多大兴趣了,在闻灼旁边念叨:“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个了?” 以往闻灼也不爱动,他们俩都不喜欢这种热情激昂的体力比赛,当然了,主要还是出于跟谁都比不过的“我弱我跑远点”的弱鸡心态,所以每次都会躲的远远的,这还是闻灼第一回 凑过来看。 想着,郑辉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 他这一看,正撞上地上的一个人抬头瞥了他们一眼。 哎?这不是那个新班长嘛。 不知道是不是郑辉的错觉,他觉得新班长看到他们两个之后,动作突然加快了不少。 闻灼见他们俩在比赛,本来想拍马屁的,但一想他还要送郑辉出去,就没拍了,打算回来的时候再拍,反正四周这么多人,少他一个封契也看不见。 然后闻灼就拉着郑辉从人群中出去了。 他只能把郑辉送到封闭训练基地的门口,因为他也出不去,俩人就隔着一个训练基地的大门互相凝望对方,目光中都透露着浓烈的不舍。 郑辉是又痛又恨,他这次走了,明年还得来重新训练一次,一想到他明年还要再折腾一次,郑辉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闻灼则完全是无奈,以前郑辉在,他们菜鸡互啄,他还总能赢一点,堪堪坐稳倒数第二的宝座,现在郑辉走了,他可就是倒数第一了! 闻灼流下了倒数第一的泪水,伸出手,远远地和郑辉依依惜别。 郑辉本来还一步三回头的,但在某一刻,他突然浑身一顿,然后拖着行李猛地大跨步往前跑,好像后面撵着洪水猛兽似得。 闻灼不舍得伸出了手:“辉辉——” 我忠诚的倒数第一! 郑辉小跑起来了。 “这么舍不得?”下一秒,闻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微凉的声音,慢悠悠的飞到他的耳朵里:“怎么不跟他一起走呢。” 闻灼背后一寒,鸡皮疙瘩都钻出来了,他捂着脖子一回头,就看见封契左手拿着军训外套,右手插着兜,神态冷漠的站在他身后。 彼时正是腊月时候,军训基地很冷,但封契却不显冷,他整个人都热气腾腾的,大概是刚进行过一场比赛,额头上的汗珠正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下来,一路滚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上,然后“啪嗒”一下滚到他的半截袖上,把他的衣服润湿了。 闻灼盯着那一滴汗消失的地方,“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 好壮。 好,好像要这个身体。 他要是有这个身体,肯定能好好训练,能得第一,他爸爸会很开心的。 察觉到闻灼那不加掩盖的火热眼神,封契的嘴角不自控似得抿了抿,又飞快的压下去,不动声色的在闻灼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倒三角的好身材,顺便还瞥了一眼军训基地外。 郑辉拖着行李跑太快,正好一脚跌倒。 封契轻嗤一声,弱鸡。 算了,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封契无意间撩起了半截袖下摆,十分大度的原谅闻灼不看他比赛,却来门口送人的事儿了。 闻灼被封契那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迷得神魂颠倒,口水都快出来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然后摸到一手软肉。 OK,清醒了。 “咳,那个,你比完赛啦。”闻灼清醒过来后,立马小马屁精上身,小短腿倒蹬两下,跑到封契旁边,满脸新欢鼓舞的拍马屁:“你一定赢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啦,那个教官比不过你的。” 封契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抬脚走了几步,突然打断了闻灼的碎碎念,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郑辉是到宿舍里面来找你的吗?” 闻灼被问的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到宿舍里面找他,还能去哪儿找他呢。 “是啊。”闻灼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闻灼的错觉,他点完头之后,封契的脸色突然变的不太好看了,锋锐的眉头紧紧的蹙着,薄唇紧抿,看的闻灼都不敢说话。 大佬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闻灼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知道郑辉去了他们宿舍大佬就不高兴了,难道大佬是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宿舍吗? 领地意识这么强吗? 闻灼挠着下巴,试探性的说了一句:“郑辉没进门啦,在门外敲门等我出去的。” 封契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闻灼在心里头嘀咕了两句“小气鬼”,别人进宿舍都不让。 恰在这时,封契随手把什么东西塞给他,闻灼下意识伸手一接,发现是一个钥匙。 一个脏兮兮的铁钥匙,生了锈,拿到手上就能闻到一股微微刺鼻的铁锈味儿,钥匙上面还拴着一根被磨到半黑的红绳。 看起来像是用了很久的老钥匙了。 闻灼茫然的抬头看向封契。 封契身上的汗正被风吹干,他大概是觉得冷了,正在把外套穿上,虽然他没看闻灼,但却好像是感受到了闻灼的疑问,一边拉上拉链,一边随意的回了一句:“比赛赢回来的,浴室的钥匙。” 浴室? 闻灼眨巴眨巴眼,没明白赢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学校的浴室每天都有专门的人开门,供学生们洗澡,但是教官们可以随时挑时间去洗澡,他们自己有钥匙,开门直接进去就行。” 封契“刷”的一下把拉链拉上来,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你以后可以挑任何时间去洗澡。” 闻灼在听见“洗澡”这两个字的时候,那双兔子眼立刻绽放出了惊喜的光芒,闪晶晶的看着封契,他欢呼一声,嘴上喊着“真的嘛真的嘛”,高兴地像是要蹦起来,小短腿哒哒哒的绕着封契跑,看的封契眼角一弯。 想不到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能让闻灼高兴成这样。 闻灼笑起来的时候整张小脸都跟着亮起来,他本来就白,一笑起来更显眼,封契的视线被黏住了,从闻灼小小的酒窝看到他粉嫩的唇瓣,最后定格在他漂亮的眼尾上。 闻灼的眼是内双,有时候是双眼皮,有时候是单眼皮,眼珠清澈闪亮,封契一眼扫过去,突然记起来那时候闻灼哭起来的模样。 粉红色的眼尾,含着泪的眼眸,湿漉漉的眼睫毛。 封契喉头一紧,视线下意识地扫开,因为心里头装着点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脚下速度突然加快,这时候闻灼正好绕到他的身前跑,封契一加速,俩人儿的腿就撞在了一起,闻灼被绊了一下,“啊”一声就往下倒,又一次被封契伸手捞住。 这一回捞住的时候手里隔着一层硬邦邦的军训衣服,摸不到皮肉,但也足够让封契心猿意马了,他把人带起来的时候故意用了点力道,压着闻灼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然后如愿以偿的被闻灼撞了个满怀。 闻灼的额头正磕在封契的胸口上,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纽扣,他捂着额头抬起脑袋来,像是有点疼,小脸都跟着皱起来,但一看到封契,就立刻又笑起来。 “谢谢你呀封同学。”小兔子微微红着脸,一双水润的兔眼里满是兴奋,小嘴叭叭的说:“我好久没洗过热水澡了,封同学真好。” 那张粉色的小嘴儿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里头藏着一大堆的好听的话儿,把封契从头夸到脚,那些词儿变这花儿的往外冒,封契盯着那两瓣儿嘴儿看,看的一阵牙根发痒。 真想抱着啃一口。 封契的手蠢蠢欲动,最后还是全靠意志力压回去了。 “该训练了。”再一开口,封契的声音都哑了些,染上了几分情念的味道:“你回宿舍去吧。” 再晃下去,他可真忍不住了。 闻灼向来听话,封契说什么就是什么,美滋滋的捧着钥匙走了。 封契就站在原地,盯着闻灼的背影看。 小没良心的,跑的还挺快,头都不回一个。 “老大。”突然间,李恒从旁边窜出来,他刚才在旁边不知道看了多久了,见闻灼走了就冒出来了,趁着封契心情好,冲封契贼兮兮的笑着打听:“你俩这是,嗯嗯嗯了吗?” 封契心情好,罕见的回了一句:“还没。” 李恒有些惊讶的“啧”了一声:“不能吧?” 闻灼看起来很好拿下的样子。 “你懂个屁。”封契锋锐的眉头缓下来,舌尖缓缓地舔过牙齿,压着心头处那点难耐的劲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老子怕吓着他。” 再说了,自己吃到嘴的,哪有人家送到嘴里的香。 一想到闻灼红着脸给他表白,期待的等着他回答的样子,封契就觉得喉头发紧,一股火直烧上胸口,他瞥了一眼旁边贼眉鼠眼的李恒,一脚就踢了上去:“看什么?去训练。” 李恒:? 自己吃不着肉也不必拿我泻火。 第14章 英雄救兔 而此时的闻灼正满心欢喜的打包洗澡要用的东西,他现在就要去洗澡。 装上换洗的包包和洗漱要用的东西,闻灼哼着歌儿蹦蹦跳跳的出了宿舍的门。 彼时正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洗半个小时就差不多,还能提前回宿舍。 浴室的方向离操场很远,闻灼也不用在意会被人看到,一路捣腾着小短腿奔到了浴室钻了进去。 他们这个封闭训练基地的浴室是一栋两层小楼,男的在一楼,女的在二楼,没有人看管,只有晚上六点的时候才会有专门开门的教官过来开门。 闻灼来的时候浴室里空无一人,他自己进去了之后,环顾四周一看,顿时十分满意。 一进门就是一个换衣服的地方,墙上立着两排铁柜子,换完衣服后往右拐,进了一道门就是洗澡的地方,有很长的两排莲蓬头。 这里和北方洗澡池差不多,以前他回老家的时候,随爸爸去过一次澡堂,就在那次澡堂里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自此开始排斥北方澡堂,不能接受和别人一起洗澡,甚至一旦他洗澡的时候听到点动静都很害怕。 以前他在家里洗澡的时候,爸爸曾在门外走过,闻灼被吓得都动不了了。 只不过这些事儿他从来没跟爸爸讲过,爸爸最讨厌他害怕的样子了,他怕爸爸听见又发火,所以他爸爸和妈妈至今都不知道他害怕和别人一起洗澡。 否则他妈妈是绝对不会让他来军训、来参加封闭训练的。 想着,闻灼飞快的扒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抱着他的小盆盆冲进了浴室里。 温热的水流顺着脑袋顶上流下来,闻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洗涤了,他拿起沐浴露在手里搓泡泡,白色的泡泡顺着他的手被他涂满了全身,他在揉肚肚的时候,突然记起来了封契的腹肌。 八块腹肌,块块分明。 闻灼垂头看自己的肚子。 没关系,他也不赖,他有整整一大块呢。 闻灼一边想,一边小心的避开了自己腿上的伤口,并且拿起洗发水来洗头发。 他头发多,又细又软,用洗发水一搓,脑袋上就浮起了一大片白泡泡,有的顺着闻灼的额头上往下滑,闻灼连忙闭上眼。 他闭上眼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了那把钥匙,又想到了他当时在宿舍里擦身子,被封契撞到了的事情。 他的脑袋又闪过了封契和那个教官做俯卧撑的时候,臂膀有力的撑在地上,上下起伏时的脊背。 封契是跟教官比赛赢来的,该不会...是特意为他去比的这一场赛吧? 闻灼想到这里,顿时激动得不行。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这段时间没有白舔啊! 付出总有收获,只要坚持一定成功,闻灼,加油,你离胜利不远了! 大概是太过高兴,闻灼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泡沫钻到了他的眼睛里,闻灼顿时疼的直闭眼,昂起了脑袋冲淋浴。 他想快点洗完澡,然后回去抱封契的大腿。 他得趁热打铁,一举拿下封契! 一定要获得第一场比赛的胜利! 闻灼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之后,正想抓紧洗掉自己头上、眼睛上的泡沫呢,却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闻灼一听到人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阵恐慌瞬间钻上了他的心头,他想要睁开眼,但眼球却被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泡沫又一次刺激到,疼的闻灼睁不开眼。 外面的吵闹声越发清楚了。 大概是几个不用训练学生的教官,结伴一起来洗澡,脚步声,脱衣服声,还有些许笑闹声混在一起,男人的嗓音一向浑厚,整个浴室里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闻灼捂着眼睛,近处的水声和远处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混到了一起,他捂着胸口,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他的手指头紧紧地攥成了小拳头,在心里面小声重复,没关系的,走出去就是了,他们不会看他的。 闻灼鼓起勇气,迈起了一小步。 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像是在有人在喊着什么,期间好像还夹杂着飞快的脚步声,闻灼被这惊呼声一刺,心里一慌,好不容易抬起来的脚瞬间缩回去,整个人缩在莲蓬头底下,动都不敢动一下。 温热的水流从他的脑袋上落下来,但闻灼整个人都僵硬成一块石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下了身,缩成了一团,两只手抱着膝盖,水流从他的脑袋上砸下来,在他的头顶上绽出水花,但闻灼动都没有动一下。 封契抢在所有人之前,从浴室外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 闻灼的脑袋埋在膝盖里面,听见动静的时候似乎抖了一下,身体缩成一个球,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样,竟然隐隐在发颤。 封契暗骂了一声“操”。 这帮教官每个人的手里面都有钥匙,每个人都能随时来洗澡,他只想着让闻灼能避开其他学生自己来洗澡,却忘记了这帮教官也能来。 他也没想到能这么巧就撞上。 他回宿舍没见到闻灼的时候就心知不好,在赶来的时候心里头还是夹着火儿的,但他一冲进来,一见到闻灼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头的火就一下子被浇灭了,只有一阵烟在不屈不挠的飘着,熏得封契心里头发堵。 沉重的脚步声从浴室门口一路奔过来,靴子重重的踩在地面上的时候炸开一朵朵水花,闻灼捂着胸口,被一阵阵心悸折磨的起不来身,他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想站起来,但却双腿发软,连脑袋都抬不起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大口吸气。 直到他的面前停下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靴子上还沾着点黄沙,踩在浴室的瓷砖上,四周都荡出一圈黄色的水,这靴子似乎太过熟悉,闻灼茫然的抬起头,迎面就被一个外套给罩住了。 外套很宽大,把他从头罩到大腿。 四周突然变得昏暗,下一秒,他整个人腾空而起,被人给公主抱起来了。 那人的手隔着一层布料托着他的屁股,右手胳膊挡着他的身体,左手托着他的背,他的腿被架在胳膊上,宽大的衣服裹在他的身上,一直遮盖到他的大腿根下,只露出来两条小腿。 闻灼的下巴被罩在衣服下,后背上贴来了一只手,把他整个人都摁在了一个火热的胸膛前,挡住了他的脸。 “怎么这么笨?”抱着他的人似乎有些咬牙切齿,泄愤似得在他托着的地方捏了一把:“不会跑吗。” 闻灼被捏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他从浴室里被抱了出来,正抱着走出浴室里,四周经过了一些人,有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 “封契,你这闹的哪出啊?”有教官好奇的在问。 封契大概也是没什么话好回,顶着他们的眼神回了一个“嗯”,然后急匆匆的抱着闻灼去了换衣服的铁柜子前。 这时候教官都进去洗澡了,封契见四周没人,把闻灼放到了地上,背过身看着四周,语气不善的说:“快点穿衣服。” 闻灼被放下来的时候,心跳还跳得很快。 从浴室里出来,他整个人像是从生死边缘上走了一圈,胸口处钝钝的疼,眼前都有些发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咬着牙打开柜子开始穿衣服。 他被吓到了,脑袋瓜还嗡嗡的响呢,思路转的也不够快,穿衣服的时候手都有些抖,过了几分钟才把衣服穿上。 封契背对着闻灼,站在闻灼身前替他挡着,幸好这四周已经没有什么教官走过了,有的只有身后那窸窸窣窣,断断续续的穿衣服的声音。 封契舔了舔发痒的牙根,满脑子都是闻灼刚才蹲在地上时那一团白。 幸好他来的及时,没有人抢在他前面进去。 封契隐约能够明白闻灼的心情,他们取向不一样,自然也没办法当着男人的面儿洗澡,他只是没想到闻灼胆子会这么小,遇见了人居然会吓得不敢跑。 他一想到闻灼刚才缩成一团在他怀里缩着发抖的样子就一阵手痒,刚才捏过的右手忍不住攥成拳。 妈的,真软。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预收:小少爷 民国文 身为津运商会的小少爷,楚青雀生下来就是被楚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嚣张跋扈了十六年,直到某一天,无意间探知到了真相。 原来他并不是楚家真正的少爷,而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弃婴,楚家真正的少爷是他们商会里养着的一位红牌打手——江上。 而下个月后,这位真少爷将重回楚家,他,将被揭穿身份,被当场行家法——打死! 楚青雀回家闷了一下午,决定先下手为强。 趁事未发,下毒毒死这个江上。 为了保证隐秘,楚青雀亲自出马,改名换姓给人家当小弟,就为了能找个机会毒死他。 但谁能想到,他偷到的剧毒之物是他妈的春!药!啊! 第15章 小弟的自我修养 闻灼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没擦干,整个人还是湿漉漉的,穿衣服的时候格外艰难,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裤子穿到身上。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闻灼的心悸就停了,整个人都舒服多了,等他把衣服穿好的时候,整个人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封同学。”闻灼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外挤水一边看封契:“我好了。” 封契听到动静,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闻灼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小卷毛,怀里抱着他的衣服,眼眸又黑又亮,一张小脸儿冒着湿腾腾的热气儿,把他的衣服捧起来,小眉头一蹙,一脸不高兴的说:“你的衣服被我弄湿了。” 封契的视线扫过他粉嫩嫩的小嘴儿,喉头一紧,抬手把衣服扯回来,胡乱的往身上一套,哑着嗓子回道:“回宿舍换一件就好了。” 闻灼一想也是,他赶忙拉着封契回去:“快点回宿舍,不然冷到你,感冒就不好了。” 封契被他拽着手腕,只觉得手腕上那只手又软又湿,他被拉着走了两步,只觉得从左手腕开始,半个身子都麻了。 闻灼却好像完全没发现封契的不对,还一直在他旁边叨叨。 他一会儿说“真要谢谢封同学特意跑来救我”,一会儿又要说“封同学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的”,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他抬头看向封契,正撞上封契饿狼一样的眼神。 闻灼只觉得后脖颈一麻,被封契看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封同学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闻灼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封同学已经移开了目光的。 彼时他们俩已经走到了宿舍的走廊里,马上就能回到宿舍了,闻灼的目光在落到宿舍的门板上的时候一下子凝视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封契,高喊了一声:“等等!” 封契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 闻灼一边高喊着“等等等等”一边冲进了宿舍里,他小心的打开了宿舍的门,又小心的钻了进去,赶忙关上门,然后一路冲到了窗台前面。 背包已经干了,但是闻灼洗好的内裤还没干,闻灼急匆匆的把自己的那盒内裤塞进背包里,然后把背包重新塞回到封契的床下,最后把封契的内裤藏在自己的床上,全都藏进被子里,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弄湿过封契的背包一样,又跑回来给封契开了门。 封契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微微环顾了一下四周。 完全没看出来哪里有区别,也不知道闻灼在宿舍里干了什么,他挑眉看向闻灼的时候,就见闻灼十分心虚的摆弄着手指头,冲他谄媚的笑,生硬的转移话题:“那个,封同学,赶紧换衣服吧,不然要凉到了。” 见闻灼一副绝口不提的模样,封契也就没多管了,而是开始换衣服。 封契湿的地方少,只有上半身,裤子上湿了一些,但也不是很多,他换衣服也没有避着闻灼,他以为按着闻灼那个害羞胆小的性子会自己躲开,但他没想到,闻灼就在旁边眨巴眨巴眼看着他。 其实闻灼是害怕封契低头去拿床底下的包,因为封契的一些衣物在里面,他要是拿包了就会发现自己的衣服被闻灼弄湿的事儿了,所以他一直紧张的盯着。 但闻灼盯着盯着,突然发现封同学站起来了。 封契本来就高,他站在闻灼面前时显得更高了,闻灼要抬起头来看着他。 闻灼看到封契缓缓地解开扣子,将沾湿的外套随手扔开,然后单手将半截袖从上半身脱下来,也随手扔到床上。 他的动作太快,闻灼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这火热的身体。 封契的身体像是被千锤百炼过一样,每一处都精致的像是雕刻出的雕像,他的肌肉弧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完美,肌肉覆盖在他蓬勃的躯体上,散发出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闻灼眨巴眨巴眼,小小的咽了口口水。 没,没关系!我也有腹肌,我有一大块。 我一点也不羡慕! “好看吗?”一道声音从头顶落下。 闻灼一惊,抬头一看,正看见封契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封契已经走到他身前了,他离封契的胸肌也不过就是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几乎都能感受到封契身上的热气了! 不知为何,闻灼觉得封契的身上格外的热,热的闻灼传布包裹起来。 闻灼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有些茫然的看着封契,似乎是没想到封契会突然过来。 他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让封契挪不开眼,一阵奇异的感觉顺着封契的心底里游走,迫使封契想做出来点什么恶劣的事情来,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想不想看点更好看的?”封契一只手搭在腰带上,手指轻挑腰带,发出了“啪嗒”一声响,成功的吸引了闻灼的视线。 闻灼突然觉得有些口干。 空气似乎燥热起来了。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外面的人打闹这跑了进来。 是李恒和其他的舍友,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了,大家都回来了。 封契嘴角一沉,不动声色的和闻灼拉开距离,重新坐回到了床上,而闻灼还僵着原先的姿势,有点没回过神来。 大佬刚才是要给他看啥? 被李恒给打断了。 闻灼又一次看向封契,封契正在把裤子换下来,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十分坦荡,好像根本不介意其他人看见自己的身体似得。 不过,应该不会有人喜欢自己在换衣服的时候被人看的吧? 闻灼想了想,悄悄的挪了两步,挡在了封契面前,像是封契之前在浴室里挡在他面前一样。 身为一个称职的小弟,就是要时时刻刻的把大佬放在心里,捧在天上,充当称职的小弟。 就算大佬不说,我也要无声的为大佬解决问题。 这,就是小弟的自我修养。 被闻灼挡在床上的封契好笑似得瞥了一眼闻灼的背影。 小兔崽子,这么点儿影子能挡得住什么? 封契心里头一阵荡漾,一时间没克制住,在起身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闻灼的后腰。 闻灼感觉到封契的手,一抬头就看见封契的脸,俩人正对上视线。 “我今天晚上要出去训练。”封契的视线在闻灼的脸上扫过,语气都跟着放软了些:“明天早上才会回来。” 闻灼恪守小弟准则,时时刻刻在大佬的背后摇旗助威,永远做大佬的身后支持者,于是他掷地有声的接了一句:“那我等你回来,封同学加油!” 大概是“等你回来”这四个字取悦了封契,封契嘴角一勾,满意地走了。 闻灼目送封契离开,满意的夸赞自己。 今天的马屁KPI已完成,我可真棒! 封契临走之前,对面的李恒喊了一声:“封哥,又要做特训啊?” 封契头都没回的往外走,门临关上前回了一个“嗯”字。 特训? 闻灼的心里一下子绷起来了,什么特训啊? 该不会是什么十分牛逼哄哄的特殊训练吧? 闻·日常担心挨揍·灼瑟瑟发抖。 门一关上,李恒立刻跟其他人凑到一起去说话,他们大概是在商量什么事情,每个人都压着声音说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都难掩一脸兴奋。 闻灼思考再三,低咳了一声,状似随意的开口问:“封契是要去什么训练啊?” 不知道为什么,闻灼一开口,刚才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李恒站起来了。 他从那个圈子里脱离出来,走到闻灼旁边,故作熟稔的搭上闻灼的肩膀,一脸夸张的问道:“不会吧,都这么久了,封哥去干什么了你都不知道吗?” 闻灼眨巴眨巴眼,一脸真诚的说道:“他没告诉过我。” “他是去参加训练了。”李恒回了一句:“特训,都是班长才会参与的,这些班长以后会抽出来一个人,代表咱们训练基地去参加训练,所以他们每天都有特训,有时候整晚都不会回宿舍。” 李恒的眼珠子贼兮兮的转了两圈,突然凑到了闻灼旁边,拿手挡在脸前,轻声说了一句:“对了,今天晚上我们有一个聚会,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话题转的太快,上一秒还是“特训”,这一秒就“聚会”了,闻灼乍一听到聚会还有点惊讶:“在哪儿聚会啊,咱们基地里,有能聚会的地方吗?” 十一点就熄灯锁门,能去哪儿呢? 听见李恒跟闻灼说这个,人群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惊讶。 原先没有提过要带闻灼一起出去啊。 闻灼也有点排斥,他其实对宿舍里大部分人都不熟。 李恒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听我的”的眼神,那群同学们也就不说话了。 闻灼倒是紧张起来了,一句“我不想去参加聚会”刚爬到喉咙里,就见李恒突然凑过来点儿,在他耳边说:“你跟我去,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封契的大秘密。” 闻灼:有、有点心动。 第16章 祸水东引 是夜,晚十一点,熄灯后。 一行人依次从厕所的窗户跳下来,一路走走停停,避开巡逻的教官,钻到了封闭训练基地的墙角处,一行人开始翻墙。 训练基地的墙足有三米来高,不过他们训练的时候,都是学过怎么爬墙的,这种高度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一行人都利索的翻出去了,只有闻灼一个人在翻墙的时候遇到了点问题,最后还是李恒帮他翻下来的。 双脚落地,踩在封闭训练基地外的时候,闻灼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一直以为,他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是就是前几天跟着郑辉去偷偷看枪,没想到过了才短短几天,他都敢跟舍友们一起偷跑出基地了。 而很显然,这帮舍友们却根本不把“偷跑出基地”这件事儿当回事儿。 他们一行人冲出基地之后,先是跑出了大概三五百米远,跑出了基地的能见的范围之后,一帮人就欢呼着脱下外套开始甩,有的拿出烟蒂开始点烟,有的喊着“自由了啊啊啊”然后往外冲,总之一帮人牛鬼蛇神什么都有,就像是冲出了牢笼的小麻雀,恨不得在天上飞上两圈。 “你别介意,他们就这样儿。”李恒怕闻灼看不惯,毕竟闻灼顶着一张乖宝宝的脸,他笑着跟闻灼说:“就是一帮皮猴儿,在军训基地里待久了,忍不住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闻灼摇了摇头,低声回了一句:“没关系,挺好的。” 彼时正是夜色当空,明月高悬,一帮年轻人聚在一起,像是一把火,热烈明媚,每一个人都是闻灼向往的模样,自由快乐,连带着闻灼也跟着高兴了不少。 他又重复了一边:“挺好的,我也不喜欢基地里面。” 如果不是为了讨他爸爸高兴,他是绝不会来这儿训练的。 “来,到了。”恰在这时,前头有人喊了起来,闻灼凑过去一看,才发现前面居然放着两辆车,大概放了很久,都积灰了,一行人熟练的上了车,李恒拉着闻灼坐在了后座上,笑着跟闻灼说:“这些车都是我们提前放这儿的,老大都不知道,你回去不要告诉他啊。” 闻灼有些惊叹的点头。 他们居然还有车啊。 至今不会开车的闻同学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直到车子都快开到市区了,闻灼才想起来问一句:“你说的聚会,是什么聚会啊?” 李恒对闻灼态度一直挺好的,见闻灼问了,就笑着说道:“就是一帮人瞎玩儿,我们每星期都聚一回,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老大,老大不让我们聚一起玩。” 闻灼当时还有些好奇,心想他们为什么要听封契的呢,又想封契为什么不让他们去玩儿呢,这两个问题等他到了聚会地点的时候,才终于想明白。 他们的聚会地点是一家酒吧。 当时正是晚上十二点多,闻灼被他们拉进酒吧里,一进门就被酒吧里的人潮热浪冲的耳朵发聋,酒吧里音乐劲爆,说话只能靠吼,他家里管得严,他爸是个老古董,从来不让他去不三不四的地方,这还是闻灼第一次到酒吧里来。 闻灼在四周看了看。 音乐震耳欲聋,灯光闪烁刺眼,舞池人群拥挤,吧台热闹非凡,闻灼的眼睛根本看不过来,对这热闹的四周有些本能的紧张和小小的排斥。 李恒熟练的在吧台要了几瓶酒,就拉着闻灼去了包厢。 包厢里隔音,比较安静,有人进了包厢就开了酒瓶,有人去拿麦唱歌,总之都是一副放飞自我的样子。 闻灼屁股坐到包厢沙发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李恒塞给了他一杯酒。 “第一次来?”李恒笑嘻嘻的跟他说:“没事儿,尝尝,果酒,不醉人。” 闻灼就真的抿了一口尝尝。 还真是甜滋滋的。 他喝着酒,还没忘问李恒;“你之前说的秘密是什么啊?” 李恒就笑嘻嘻的给闻灼倒酒:“你把这杯喝了我就告诉你。” 李恒在逗闻灼的时候,旁边有人给他递了一根烟,李恒好久没抽烟了,他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觉得自己现在赛过活神仙。 “李哥,你带他来干嘛?”旁边有朋友低声问:“咱们跟他也不熟啊。” 李恒“啧”了一声:“你懂个屁,咱们跑到这儿来,要是被老大发现了肯定要挨一顿打,但是要带上他,老大可就顾不得打咱们了,你想想,咱们老大自从碰上他,脾气都发的少多了。” 剩下一圈人一听这话,又想了一会儿,随即都“很有道理”的点了点脑袋。 李恒长长的吐出来个烟圈,觉得自己这招“祸水东引”简直是玩的漂亮。 就算是他们出来喝酒被老大抓了,他们也有个活的挡箭牌,李恒美滋滋,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个封契的弱点。 这可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 他们军区大院儿里一共七个男孩,加上其余的一些战友家的孩子,一共十来个,因为都生长在军人家庭,所以从小学的就是“服从命令”,而这十几个孩子里面就封契最出挑,所以封契在他们这个小团体里一直都是“班长”的存在。 封契打小就很靠谱,有主意又公正,很有规矩,他们院儿里的所有家长都很放心的把他们交给了封契。 从小到大,封契都完全贯彻了他们长辈的命令,一直压着他们,让他们天天训练,但凡那里做得不对就是一顿暴打,在他们初高中的时候尤为凶残,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七天一大打。 而且因为是同龄人的关系,封契对他们的生活比长辈对他们的生活了解多了,不开玩笑的讲,他们在高中时候,如果有人想谈恋爱,都得先跟封契报备。 当然了,如果现在有人想谈恋爱,还是会忍不住跟封契报备的,都被压了这么久了,成习惯了。 毫不夸张地讲,有时候他们怕封契比怕他们父母来的还多,他们父母岁数大了,心肠都软了,见了他们笑脸也多,管的也不多了,但封契的拳头可一年比一年硬,虽然他们成年后,封契也就很少动手了,但是也没人敢不开眼的去招惹封契。 像是午夜跑出来聚会玩酒吧这种事儿是没人敢跟封契说的,被封契发现了还要挨打,不过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每一次的聚会都是一场没有封契的狂欢,都是他们偷偷装的一场逼。 李恒又抽了一口烟。 嚯,痛快。 突然间,李恒的手被扯了一下。 李恒一回头,就看见闻灼满脸通红的抱着手里空荡荡的酒杯,拉着他,一边打着酒嗝儿,一边有些大舌头似得问:“我,我喝光了,你说的秘密,是什么啊?” 比如,封契害怕什么东西,有什么弱点之类的。 李恒被问的一愣。 闻灼明显醉了,但居然还记着这事儿。 李恒“哈哈”一笑,夹着烟靠近闻灼,拔高了音量说:“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是你得多吃点,不然你这么点小身板儿,那能经得起封契折腾啊,我们封哥外号可是“封大D”哈哈哈哈哈哈!” 闻灼两眼都发直了,似乎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抱着杯子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儿。 李恒笑的太开心,完全没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周已经没声了。 之前在台上狂吼“如果这都不算爱”的兄弟卡壳了,拿着话筒不支声了,旁边喝酒的兄弟也不喝了,甚至还规规矩矩的把酒瓶放在了桌上,只有李恒还在哈哈哈的笑。 “说什么呢,这么好笑?”有人走了过来,熟悉的声音钻到了李恒的耳朵里。 李恒就“哈哈哈”的转过头来:“哎我跟你说,这小孩儿,小孩儿,小,小——” 李恒剩下的话全都被噎在喉咙里出不来了,他努力的抬起头,额头上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落,他的嘴巴大张着,半天挤不出来一个字儿。 一道足有一米九,气场凌厉的身影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谁能给他解释一下,此时此刻应该在特训的封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幻觉吗? 李恒用力的闭了闭眼,又颤微微地睁开。 还是那张轮廓硬朗、眉目锋利的脸,甚至走的更近了,就在他的旁边,连身上那股山雨欲来的气势都越发凌厉。 李恒被吓懵了的脑袋在经过了三秒钟的高速运转之后,飞快的向旁边躲了一下,露出了身后的闻灼。 闻同学,我的生死就掌控在你的身上了! “嗝。”被寄予重任的闻灼打了个酒嗝儿,仿佛没看见封契一样,眼神迷离的看着李恒,声线细软,十分茫然的发问:“李恒,封大D,是什么意思啊?” 第17章 亲我一下 因为喝醉了,那轻柔的声音有些模糊,落在寂静的包厢里时,每一位同学的心中都为李恒点起了一支蜡烛。 兄弟,一路走好。 李恒:等、等等!大哥你听我解释! 但李恒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后脖领就是一紧。 封契面无表情的把李恒从沙发上拽起来甩到一边去,冷冷的然后冲四周的人抬了抬下巴。 这表情太熟悉了——都给我滚出去罚站。 一群人立刻往门口冲,头都不敢回一个,地上的李恒劫后余生,双腿发软的跑了出去。 包厢的门“啪嗒”一声被关上,封契终于有空打量了一眼闻灼。 他本来是在训练的,半夜放心不下闻灼,想回去看看,结果一回去就看见了一整个空的宿舍! 他以前是知道这群不省心的小弟们经常背着他出去玩儿的,他懒得管,都是成年人了,该知道分寸,只是他没想到这帮人能把闻灼给拐带出来。 一种自家的宝贝兔子被坏人拐出去学坏了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封契的心头上,封契压着满肚子火,决定先把那群人的账往后挪挪,他得先跟闻灼算算账。 这么容易就被人拐走,一点都不乖。 可他一低头,正看见闻灼抱着个空酒杯,小脸通红的打酒嗝儿,他打一次酒嗝儿整个人就跟着抖一下,粉嫩嫩的小嘴儿一瘪,在昏暗的包厢里散发着迷人的光泽,那双眼也有几分迷离,定定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才认出来他是谁,眼睛一眯,冲他傻乎乎的一笑,语调拖得长长的,软绵绵的喊:“封——契——” 封契:... 这账有点不太好算。 “你——来——啦——” 闻灼大概是喝醉了,看起来比以前胆子大了些,笑嘻嘻的就往封契的身前钻,封契的眼神才从他的唇上挪下来,就被闻灼撞了个满怀。 闻灼直接跨坐在了封契的腿上! 彼时封契正坐在包厢的沙发上,闻灼一跨坐在封契身上,整个人也就跟着压在了封契身上,封契只觉得腿上一重,胸口一沉,然后闻灼那张脸就压到了他的肩膀处。 近在咫尺。 清冽的酒气混着闻灼身上干爽的洗衣粉的味道,直接扑到了封契的脸上来。 封契一惊,他几乎都以为闻灼要亲他了,一股说不出的热劲儿直接顶上了封契的后背,封契的额头瞬间就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闻灼在他身上乱动,不知道压到了哪儿,封契闷哼一声,身体都跟着绷紧,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闻灼,别乱动。” 但闻灼醉了。 他不知道被灌了多少,一双兔眼里满是迷蒙,嘴上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手上也不老实,胆大妄为的撩开了封契的半截袖下摆,往封契的身上摸。 带着点凉意的手指贴到小腹上,封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一把抓住了闻灼的手,再开口时,声音都带着几分哑:“别动。” 闻灼不肯,他就要摸,像是个吃不到糖就哭闹的孩子,扭着腰开始折腾,小腿乱踢,一边踢一边喊:“我就要摸,我就要摸。” 封契被他磨的浑身是汗,脑门一热,用手抽了闻灼后腰一下:“别动!” 他打的不重,但这一下却好像把闻灼吓到了,他打了个小酒嗝儿,真的不敢动了。 封契昂着头,避着闻灼的脸,压了压急促的呼吸,声线嘶哑的说:“别想趁喝醉了占我便宜,有种醒酒了再摸” 闻灼完全听不懂,趴在封契肩膀上哼唧,这回封契听清了,他哼唧的是“小气鬼”。 封契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把闻灼的两只手扯出来。 为了防止闻灼再胡闹,他把闻灼的两只手抓在手里,板起脸来拷问闻灼:“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知不知道危险,他们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万一喝多了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闻灼被问的脑袋宕机了一会儿,过了好几秒,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眨了眨,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说道:“李恒,李恒说,我跟他过来,他就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秘密。” 封契的嘴角一抿,锋利的眉头一挑,在昏暗里,他那双眼眸里闪着欲念的光:“就为了这个,你就跟他来了?” 闻灼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封契的呼吸突然加重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左手抓着闻灼的两只手,右手缓缓地抚了下闻灼的头发,他坐直了身体,脑袋缓缓地压向闻灼的脑袋。 他们正坐在沙发上,闻灼虽然横跨在封契的身上,但是封契比他高太多,哪怕是被闻灼坐着,他的脑袋也比闻灼要高一些,他的脸压下来的时候,嘴角正对着闻灼的额头。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关于我的任何事。”温热的鼻息缓缓地喷在了闻灼的脸上,封契的声线低沉黯哑,像是在诱惑闻灼似得:“你亲我一下,我都告诉你。” 闻灼那双湿漉漉的小兔眼睛盯着封契的脸看了半天,似乎没懂封契说的是什么意思。 封契的嘴角难耐似得抿在一起,他又靠闻灼近了点,距离闻灼的脸只有那么几厘米,耐着性子继续诱惑闻灼:“李恒跟你说了什么秘密?你想不想知道更多,亲我一下,我都告诉你。” 闻灼只听见了前一句话。 李恒跟你说了什么秘密? 闻灼那晕乎乎的小脑袋瓜想了半天,粉嫩嫩的小嘴儿一撇,两眼失神的说:“我,我忘了。” 封契一顿,微微挑眉:“忘什么了?” 闻灼的小脸都皱起来了,像是要哭出来了似得,声音也跟着放大:“我忘了,他告诉我的秘密,我忘了!” 封契舔了舔唇角,哑着声音哄:“没关系,你可以问我,我都告诉你,只要你亲我——” “我忘了,我忘了!”闻灼的小脸彻底扭曲了,眼睛一闭,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嚎起来了:“我坐了那么久的车,喝了那么多的酒,我好不容易才知道的,我忘了,我忘了!” 封契被他嚎的回过神来了,有些恼火,也有些好笑,他自嘲似得摇了摇头,心想真是魔怔了,居然都该开始诱拐喝醉了的小孩儿了。 而闻灼不知道被他踢到了那块的开关,怎么哄都哄不好,嚎的像是个一百斤的孩子,封契捏了捏闻灼的脸,耐着性子哄了一会儿,见实在是哄不好,又虎着脸吓唬闻灼:“不准哭,再哭打你!” “再哭打你”这几个字一冒出来,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闻灼,刚才只是嚎的闻灼突然开始动手,小胳膊小腿“啪啪”的往封契的身上打,一边打一边嚎:“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打的虽然不疼,但闻灼一百多斤的体重扑腾起来也着实不轻,就算是摁住了他的手脚,他也堵不住闻灼那张要命的小嘴儿。 封契被他嚎的耳朵都一阵阵发聋,只好先躲远点,把闻灼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到包厢外面,打算把李恒给拎进来。 彼时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不过这份热闹属于别人,他们这帮兄弟可不敢动,一个个都在门外贴着墙一溜排的站着,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门被推开的时候,李恒都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尖叫。 一只黑靴子从里面踩了出来,包厢的门被关上了。 封契冷眼扫过走廊上的所有人。 每个人都贴着墙根把军姿站的笔直,封契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没撑住,冷汗直接顺着额头往下巴上砸。 满是空调暖气的走廊里,他们却觉得身体冰凉。 “啪嗒”一声响,靠在包厢门上的封契点燃了一根烟。 包厢外的走廊十分昏暗,暧昧不明的光线并不能照清楚封契的脸,他们只能看见那根烟上明灭的一点火星,以及封契那双在昏暗里泛着冷光的眼。 “还是老规矩。”吸了一口烟,封契觉得骨子里那股痒劲儿被压下了不少,他一只手无意识的磋磨着自己的腰带,语速都跟着放慢了点:“三秒钟。” 李恒的内心在无声尖叫。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一。” 封契吐出了一口烟圈。 四周的人来回对视了几眼,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惊慌和不安。 “二。” 封契站直了。 四周的兄弟们都将视线定在了李恒身上。 “三。” 封契掐灭了烟,李恒咬着牙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是我。”李恒悲壮的宛若拿着手榴弹的壮士,拉响了自爆的手环:“我带着大家来的。” 封契瞥了一眼四周的人,见其余人都无异议,就拉开了包厢的门,示意李恒跟他进去。 李恒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颤微微地跟着往里面走。 一众兄弟给了他一个“加油挺住”的眼神——不是兄弟们不仗义,实在是兄弟们算数太好了。 毕竟你一个人挨打好过我们一群人挨打啊,这波不亏! 李恒打开门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他迈进门的时候脚都是哆嗦的,一咬牙一闭眼直接迈进来了,但是半响都没动静,李恒悄咪咪的睁开左眼,眯着一条缝往外看。 他正看见封契抱着闻灼哄。 闻灼刚才打了一套山寨版的降龙十八掌,不仅没有打倒大魔王封契,还把自己给打累了,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沙发上抽抽的哭,小脸通红,一脸酒气。 封契就在闻灼旁边坐着,一只手里拿着纸巾帮闻灼擦脸,另一只手缓缓地拍着闻灼的后背,低声的哄着什么。 李恒肉眼可见的活过来了。 瞧瞧,他之前说什么来着! 只要把闻灼带来,他们老大肯定就没心思收拾他们了! 这个挡箭牌他没有白带。 “看,他来了。”恰在此时,李恒看见封契将闻灼的小脸抬起来,让闻灼面对他,看着他说:“让他再重新告诉你一遍,你就知道了。” 然后,封契看向李恒,低声问道:“把你今天跟闻灼说的秘密再说一遍。” 李恒:??? 啥? 我那都是忽悠闻灼的啊,哪有什么秘密啊! 而且本人就在这里,你让我当众说他八卦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我,我说的秘密是,是封哥从小就十分惹人喜欢,有好多人追封哥。”李恒求生欲极强的当场瞎编了一个,反正闻灼都喝醉了,肯定不知道了。 封契听的眉头一挑,回头看向闻灼,就见闻灼小脸一沉,拎起来一罐啤酒就往封契脸上甩:“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你骗我,你骗我!” 封契随手抓住啤酒罐,诧异的挑眉:“那是什么?” 闻灼被问得一怔,愣了三秒,打了个小酒嗝儿,然后“嗷”一声哭嚎了起来,嚎的底气十足,嚎的山崩地裂:“我忘了!” 封契嘴角微抽,深吸了口气,回过头来,眼含杀气的看向李恒:“说实话,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李恒:我他娘的真是瞎编的啊!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呢他就醉了! 李恒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把自己之前跟闻灼重复的话又说了一遍,越说声音越小:“我,我说让他多吃点,否则受、受不住你。” 封契额头的青筋都跟着一下又一下的跳,他下意识地看向闻灼,没想到又接到了下一个啤酒罐。 这回是用脸接的,结结实实,“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下一秒,闻灼又嚎起来了:“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封契平生第一回 让人家拿东西砸了脸,当场神色铁青,“砰”的一声将手里的啤酒罐捏爆,怒吼道:“李恒!” 李恒泪流满面。 我真不知道! 天娘啊,我为什么嘴贱忽悠他,为什么啊! 这是什么挡箭牌啊?这分明是他娘的意大利炮! 第18章 兔兔骄傲! 次日,清晨。 闻灼浑浑噩噩的醒来。 他的脑袋好痛,嘴里好干,脑袋在枕头上蹭了两下,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头怎么会这么痛? 闻灼费力的睁开了眼,入眼就是蓝白色的床单,这是他的床单,再往下看,床边是铁栏杆,对面是空荡荡的床铺。 彼时正是早上十点多,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光明媚的照在宿舍里,闻灼起身,顿时疼的一个哆嗦。 好疼。 闻灼诧异的看向自己的胳膊,发现自己的手肘部位青紫了一大片,而且身体十分酸麻,好像是负重跑了八千米一样。 他昨天晚上干嘛了? 浑噩的小脑袋瓜费劲的思考了一下,只记起了他跟李恒喝酒的画面。 唔,他喝酒了,看来是宿醉了,怪不得头疼,胳膊应该也是喝醉了磕碰的吧。 李恒当时跟他说什么来着? 闻灼再怎么想都想不出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而且他身上还一股酒味儿,闻灼低头一闻,顿时头疼的更厉害了。 不行,他得赶紧洗个澡。 闻灼忍着头疼,手脚发软的穿上裤子,从床上爬了下来,他从床上往下爬的时候还险些一脚踩空,幸好抓住了铁爬架才没有摔下去。 他现在眼前还有些发昏,肯定是昨晚喝太多了。 闻灼一边晕乎乎的穿鞋,一边想,照这个发晕的程度,他昨晚得喝了几瓶酒吧? 恰在这时,宿舍的门被人小心的推开。 闻灼一抬头,就看见李恒呲牙咧嘴、小心翼翼的从门外进来,他们俩人一对上眼,俩人都愣了。 “你醒了啊?”李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干巴巴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几个字,声音都有些变形了:“不是被我吵醒的吧?” “不是。”闻灼一开口,声线沙哑的要命,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很痛,还有些火烧火燎的,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我自己醒的。” 李恒瞬间放松下来了。 他回来休息的时候,老大特意叮嘱过,不要吵醒闻灼。 其实就算是封契不说,李恒也不敢吵醒闻灼。 打从昨天晚上开始,闻灼在他眼里就不是挡箭牌了。 昨天晚上的经历,李恒将记忆犹新。 昨天晚上,李恒被闻灼活生生的折腾到了一点多,死活让他说什么秘密。 他哪知道什么秘密啊! 但闻灼非要他说,封契也逼着他,李恒被逼没招了,顶着封契那杀气腾腾的眼神,把封契小时候穿开裆裤被狗追的事儿都说出来了,还是不好使。 闻灼就是嚎,不管他说什么,闻灼都嚎“不是不是”,全程嚎了一晚上,平时说话都那么轻那么软的一个人儿,喝醉了之后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大喇叭,喊的李恒耳朵都疼。 也不知道他那点小身体里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说不清楚那里不顺心就开始嚎起来,最开始还只是借着酒劲儿踢打,踢不动了就坐着“啪嗒啪嗒”掉眼泪,封契被他折磨的不行,只好转头去打李恒。 李恒越想越落泪,恨不得给自己一耳瓜子:我这张贱嘴啊! 到最后越折腾越晚,闻灼也扛不住了,跪在沙发上,脸埋在沙发缝里,小屁屁高高撅着睡着了,封契终于逮着机会,把怀疑人生的李恒扔了,扭头抱着闻灼走了。 最后,李恒被兄弟们搀着,一瘸一拐的回到宿舍的时候,闻灼早抱着被子香甜甜的睡着了。 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艰辛历程,李恒就酸的直掉眼泪。 人家发了一通酒疯,回来了还能睡一整晚,他挨了打,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去训练,今天要不是兄弟们体恤他,比赛的时候都输给他,故意放水让他回来休息,他还要在训练场上磋磨两个小时。 李恒暗擦了一把辛酸泪,叹息着往自己床铺上躺。 他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了。 而这时候,闻灼咳嗽着开始找杯,他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想去找点水喝。 李恒顺手把自己的水杯递给闻灼,带着点暗恨似得说道:“不会喝酒就别喝嘛,你看你,难受了吧。” 闻灼接过了他的杯子,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不该喝那么多,我当时喝一杯就好了。” 李恒:??? 兄弟你本来就只喝了一杯好吗?还他妈是果酒! 这话说得你好像喝了几斤似得,你有没有良心! 而这时候,闻灼已经拿起杯子要出去了。 李恒叹息一声,心想算了,反正都过去了,他以后再也不跟闻灼喝酒就是了。 一想到昨天那噩梦一般的“不是不是忘了忘了”,以及老大含着怒意的“你到底说了什么秘密”,李恒就觉得自己一阵头疼。 他上辈子大概是道数学题。 他太难了。 想着,李恒一边安慰自己“都过去了”,一边缓缓地闭上了眼。 而这时,走到了门边上的闻灼突然记起来什么似得,回过头来,一双兔眼眨巴眨巴,真诚发问:“对了,李恒,昨天晚上你跟我说的秘密是什么来着?” 李恒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然后,他就看见了闻灼那双小嘴儿一抿,吐出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三个字。 “我忘了。” 我忘了。 忘了。 了—— “啊!”李恒一声绝望大吼,狠狠地把脑袋插进了床上的豆腐块里,在被子里痛苦哀嚎:“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嘴贱,为什么啊!” 闻灼一脸茫然,小小的脸蛋上挂着大大的迷惑。 怎么了嘛这是? 封契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么一幕。 捧着杯子,一脸茫然地小乖宝宝蹲在地上,好奇的看着床上的人,而李恒却一直在胡乱的摔摔打打,一边打一边喊:“杀了我,我不活了啊啊啊啊啊!” 闻灼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封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眉目锋锐,神情冷漠,裹挟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封同学,你训练回来啦。”闻灼还记得昨天晚上封契说要去训练的事情呢,他昂着脑袋,冲封契一笑,随即又有些疑惑似得看向床边上的李恒,说道:“他怎么啦?” 封契看向床边。 虽然脑袋还插在豆腐块被子里面,但是李恒已经听到了封契进宿舍来的动静,经过了短短三秒钟的严肃思考,他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脚,假装自己是在做噩梦,并且十分逼真的打起了呼噜。 呼噜声透过被子传到宿舍里,让闻灼惊讶地瞪大了眼。 哇喔,这么快就能睡着的吗? “不用管他。”封契用脚踢上门板,把闻灼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拉着闻灼坐在他的床上,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保温杯:“从食堂带回来的粥,你尝尝。” 闻灼现在胃里一阵火烧火燎的难受,听到有粥,连忙打开来喝。 粥是大米煮的,放了红枣枸杞,很甜糯,一口下去胃里都暖呼呼的了,闻灼喝的眼睛里都泛着光,一边喝一边晃着小腿,嘴角上沾了米粒都不知道。 封契顺手帮他擦了,他的手指擦到闻灼的嘴角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妥,昨天给喝醉了的闻灼擦眼泪擦的顺手了,不过闻灼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只顾着盯着自己碗里的粥。 封契的手不自在的收回来,无意识的蜷成拳,嘴唇紧抿着。 而那头,闻灼伸出小舌头把最后一个米粒卷进来,然后捧着碗,不甘心的把脸蛋埋进去舔来舔去,实在是没东西可舔了,才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看封契:“没了。” 封契看的一笑,又想伸手捏闻灼的脸,手伸到一半儿克制住了,拐了个弯拿起了他手里的碗,带着点宠溺似得哄着说:“我再去给你打一碗回来。” 封契本以为闻灼昨晚宿醉,今天没胃口吃东西的,没想到一碗粥居然都不够他喝。 怪不得身上那么多肉。 封契的视线无意识的在闻灼的身上搜刮了一通,想念了会儿那种软乎乎的触感,最后恋恋不舍的起身。 现在才十点多,他是趁着休息的时候回来看看的,不能耽误太久,得快点离开。 但他才起身,就见闻灼又摸到了李恒的床前,眼巴巴的看着床上在努力打呼噜的李恒。 封契动作一顿,收碗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我跑来给你送粥,你盯着别的男人看是怎么回事? 封契耐心的等了三秒,慢腾腾的走到门口,眼看都要拉门走了,但闻灼还不回身,也没有要送他的意思。 封契最后一点耐心就都消耗干净了,重重的用鞋尖踢了一下门,冷声问道:“你往他那儿凑什么?” 正在打呼噜的李恒:... 呼噜都他妈给我吓跑调了! 人在床上躺锅从天上来? 就不能让我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吗! “啊?”闻灼倒是没害怕,他脑袋还有点晕乎呢,下意识地回答:“我要问问他昨天晚上——” 话说到了一半,闻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儿,瞪大了眼睛,隔着手掌,声音发闷的喊道:“我什么都没说!” 李恒:... 努力的躺尸,努力的打呼噜,努力的当做自己没听见。 封契眉头一挑,随意往门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看着闻灼,问他:“昨天怎么了?” 闻灼咬紧了牙关,硬着头皮扯:“昨,昨天,我们,我借给他一百块钱,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还我。” 封契嘴角一抿,不知想到了什么,锋锐的眉间一挑,嘴角一压,勾起了几分戏谑的笑,语调很长的“哦”了一声,冲床上的李恒回了一句“记得把钱还人家”,然后扭头就走了。 封契一走,闻灼顿时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拍了拍小胸脯,然后跑到李恒旁边,扯了扯李恒的袖子,低声说道:“别装睡啦,我知道你醒着呢。” 然后,他特意拿手掌掩盖在嘴边,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脯,用一种小炫耀似得语气说道:“看,我没有告诉封契昨天晚上的事情呢。” 我超有骨气的! 李恒的脑袋埋在被子里,露出了一丝麻木的微笑。 我这该死的眼泪啊,根本止不住呢。 第19章 我有些等不及了 眼看着不管他怎么摇李恒都没半点反应,闻灼只好收回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李同学今天奇奇怪怪的呢。 算啦,不说就不说吧。 闻灼大方的拍了拍腿站起来了,决定略过这个“封契的秘密”的话题,他现在得去洗手间打杯热水喝,然后还得拿盆去调盆温水,去洗手间擦身子。 封契拿着第二碗粥回来的时候,正看见闻灼拿着小盆盆装着毛巾要去洗手间。 他微微一顿,就想明白了闻灼为什么不去浴室了。 这小兔子胆儿太小,昨天被吓过一次,恐怕往后都不会再去了。 一种说不出的憋闷钻上心头,封契眉头一压,抬手就攥住了闻灼的手腕,把他整个人都给往回一拽。 闻灼被拽的“哎”了一声,踉跄着退后两步,捧着盆儿撞到了封契的怀里,一昂头,一双澄澈的兔眼眨巴眨巴,软绵绵的开口:“怎么了呀封同学。” 封契薄唇紧抿,他这人本就长得冷,眉头一压下来更吓人,闻灼一见他这样就害怕,大眼睛眨啊眨,粉嫩嫩的小嘴儿抿在一起,乖乖地等着封契开口。 封契的视线每次一扫过闻灼的小嘴儿就挪不开,闻灼唇厚又小,粉嘟嘟的,像是颗甜美的车厘子,一直在无声的诱惑着封契。 闻灼被封契的眼神看的瑟瑟发抖。 呜呜呜大佬为什么天天用吃人的眼神看我? 我马屁没少拍啊! “去哪儿?”终于,大佬蹙着眉开口了。 闻灼被那微冷的声线砸的一哆嗦,小声开口:“我去洗澡。” “钥匙呢?”大佬又问。 钥匙? 见闻灼愣神,大佬的声音咬的更重:“我给你的钥匙。” 闻灼恍然大悟,立马从兜里掏了出来:“这儿呢,你给我的东西,我都随身带着呢。” 封契嘴角一抿,过了片刻,他无奈的叹息一声,抬手搓着闻灼的小脑袋瓜,恨铁不成钢的问:“钥匙都在,干嘛去洗手间洗澡?” 闻灼嘴唇微颤了两下,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封契没耐心的一抬下巴,冷着脸一转身,拉着他就往外走。 封契步子很大,闻灼被拉的一路小跑,小短腿倒蹬好几下,一边跑一边喊“封同学等等”,等封契停下来的时候,闻灼才发现他们已经到浴室门口了。 “去。”封契从他手里拿过钥匙,三两下开了浴室的门,直接把闻灼推了进去。 闻灼抱着盆,一脸茫然的站在门里面。 他看见封契单手撑着外面的门,背对着外面的光线,垂着头看他,锋锐的眉眼微挑,呈现出凌厉又漂亮的弧度,下巴一抬,往里面一指,隐隐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气势:“进去洗。” 闻灼肉肉的小手紧紧的捧着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担忧呢,就听门外的人说:“我在这守着,谁都进不来。” 闻灼心脏一跳,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瞬间弥漫在心头,他抬头看着封契,封契逆着光,他看不清封契的眉眼,只能看到封契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喉头似乎动了两下,封契看着他的脸,大概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只是重重的关上了门。 门“砰”的一下被关上,闻灼站在里面,半响,才伸手捂上了他的胸口。 这,这就是被大佬罩着的感觉吗? 呜呜呜也太爽了一点吧? 而相比于闻灼,门外的封契心情可就不太好受了。 他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坐着,给自己叼了根烟,又不想抽,只是叼在牙尖上解个闷儿。 他现在只要一闭眼,脑子里都是闻灼刚才抱着个盆,站在门里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的样子。 这么乖的一团小玩意儿,又怂又软,让封契想好好宠着,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又让封契想欺负,想看兔子掉眼泪,哭着喊他的名字。 牙尖一咬,烟蒂已经被他咬瘪了,封契把一整根烟咬碎,但这么点东西完全解不了他的瘾,他现在的每一寸骨头都一阵痒,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在一起,仿佛还在回味昨天的柔软,他的手指一勾,摩擦着手里的钥匙。 粗糙的钢铁质感擦过他的手指,微微痛意让封契回过神来了。 北风呼啸,吹过封契的脸,他垂头看了一会儿钥匙,把钥匙收起来了。 再耐心点。 闻灼一共就那么点胆子,那么软那么乖的一小团,吓坏了就不好了。 封契无意识的又开始磨牙,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堆了一堆烟头。 一根都没抽,全都被他咬在牙间,活生生给嚼断了。 封契眯着眼睛盯着地上的烟头看了片刻,他拿着钥匙的手开始蠢蠢欲动。 想开门进去。 想感受一下里面潮湿的空气,想听听水流砸在瓷砖上的声音,想—— 唇上一疼。 封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这回咬的不是烟蒂,是自己的唇。 淡淡的铁锈味儿弥漫在唇齿间,封契自嘲似得笑了一声,两根手指头夹着钥匙,漫不经心的往旁边的水泥地上砸。 钥匙尖儿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水泥台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北风卷着寒意在封契的耳边呼啸而过,可封契的胸腔却是奔涌的,翻腾的,像是岩浆一样,凶猛而炽热。 快点吧,封契想。 再快点,我有些等不及了。 第20章 淘汰赛 闻灼在浴室里面好好的洗了个澡。 明明是这样空旷的、敞开式的浴室,但他却十分安心。 一想到封契现在就在外面给他守着,闻灼就一阵放松。 这就是被大佬罩着的感觉叭! 快落! 我要给大佬当一辈子的狗腿砸! 美滋滋的把全身都洗香香后,闻灼换上衣服,踩着小靴子抱着小盆盆冲到门口,“嘎吱”一声拉开了门:“封同学——” 封契一回头,正看见闻灼抱着盆从浴室里跳出来。 人还没到呢,一股裹着水汽的香味儿先飘出来,封契的鼻子闻了一下,发现是皂角的清爽味儿。 这就是他以前总闻到的味道,只是以前的味道都淡淡的,干燥的,藏在闻灼的发间,隐在闻灼的耳后,只有在靠的很近的时候才能闻到,而现在,那股味道被闻灼裹挟着扑过来,直扑到封契的怀里。 封契几乎都要以为扑过来的是闻灼了,他手臂一动,下意识地想接,就见闻灼在他面前稳稳当当的站定了,昂着红彤彤的小脸看他。 大概是因为洗的时间太久了,他的脸都被蒸红了,眼睛也雾蒙蒙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脑袋上,冷风一吹,他身上那点热气儿“呼”的一下子就被吹散了,整个人立刻肉眼可见的哆嗦起来了。 这破浴室,自然没什么吹风机之类的,毛巾也擦不干,几阵风吹过立刻就把头发吹得邦邦硬。 封契看的直蹙眉,抬手从闻灼的手里抢过盆,反手把自己的外套糊到他的脑袋上,然后扯着闻灼大跨步的往宿舍走。 封契跟闻灼从宿舍回来的时候是十点多,回去的时候十一点零几分,宿舍里多了三四个人,全围在李恒床前嘘寒问暖,安抚他昨晚受到的创伤,兄弟情十分浓郁。 宿舍的门被推开。 闻灼先走进来,人群一顿,封契后走进来,人群一散。 李恒:... 这脆弱的兄弟情啊。 我这该死的眼泪,倒立都止不住呢。 “你先休息。”封契把闻灼脑袋上的外套扯下来自己穿上,一边穿一边往外走:“我先去食堂打饭,你吃什么?” “吃肉。”闻灼把盆盆塞到床底下,高声回了封契一句。 封契转头就出去了。 封契一走,门一关,几个兄弟又凑够来,围在李恒面前继续嘘寒问暖。 李恒虚弱的抬起脑袋,艰难的说道:“你们谁能给我去打个饭啊?” 马上就到饭点儿了,大家都要去吃饭了,李恒爬不起来,懒得动。 一群兄弟沉默片刻,互相“你你你”“他他他”的乱指了一通,互相散了,飞快缩到床上躺尸。 李恒:... 这是个屁的兄弟情! 老子自己爬起来吃! 李恒气冲冲的一穿鞋,正要出门呢,旁边的几个兄弟立刻探头喊道:“给我带份饭啊!” 李恒:拿鞋的手,微微颤抖。 想砸人。 闻灼正好从自己包里扯出来条干毛巾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呢,一边搓一边听李恒喊:“你们这帮畜生,等我淘汰赛第一个把你们给淘了!” 闻灼搓头发的动作一顿。 淘汰赛!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李恒!”闻灼急忙喊了声:“淘汰赛什么时候开始?” 他之前隐约听学长们提过几句,淘汰赛并不是从最后几天开始的,因为人数众多的官司,所以淘汰赛是从训练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的,越到后面越残酷,算算时间,淘汰赛还真的该开始了。 “明天啊。”李恒回了一句:“到时候女生这边先开始,咱们训练结束了还可以去观战,全天候的,大概比上四五天左右。” 闻灼因为腿伤的事情,再加上封契有意给他掩护,已经两天没去训练了,自然不知道这些消息。 想到闻灼不知道,李恒又多说两句,一边说,李恒一边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还在后面一众兄弟的“爸爸求你了”的哀求声中怒吼了一句:“知道了,给你们带!” 闻灼有些茫然的靠在了铁爬架上。 训练快要开始了啊,他没有几天时间了,因为他是1号,他的淘汰赛会是男方这边第一个开始的,女方比赛结束后就是他了。 闻灼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起来了。 淘汰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必须快点跟封契说了。 第21章 内裤之神显灵啦! 封契买了饭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闻灼比原先更黏人了。 闻灼平时虽然也爱跟着他,但一直都有点距离,大概是害羞,所以不太敢往他身边凑,只敢偷偷的偷看他,而今天,闻灼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往他身边凑。 因为宿舍里没有吃饭的桌子,所以只能坐在床上吃,这要是平时,闻灼早抱着自己的饭盒爬上自己的床上吃饭了,但今天为了拍马屁,闻灼硬着头皮坐在了封契的床上。 幸好,封契好像并不在意,转头拿起了一块布铺在了床单上。 封契这人因为外表缘故,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细心,但实际上他是个极细致的人,要换闻灼,肯定想不到吃饭之前要在床上铺一块布来防止弄脏床。 封契带回来的东西很丰盛,一共五个铁盒子,三个菜两个饭,应了闻灼的要求,都是荤菜,一打开香气扑鼻。 封契带回来的筷子是一次性的,他把筷子拆开,递给闻灼。 闻灼捧着铁饭盒,拿着筷子,魂不守舍的想自己该什么时候开口。 他该怎么跟封契说呢? 总显得怪不好意思的,有一种要人家牺牲自己,帮他作弊的感觉。 而且,他就算是跟封契说了,封契还不一定愿意呢。 虽然他现在跟封契的关系看起来已经蛮好了,但总觉得好像差那么最后一点意思。 筷子“哒哒”的敲了两下铁盒子的边沿,闻灼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一抬头就见封契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的说:“吃饭。” 闻灼回过神来,盯着面前的饭菜看,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上的表情逐渐坚定。 为了他的大腿计划,没什么不能牺牲的! 他只有最后四天时间了! 闻灼脸上的纠结太过于明显,封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儿,就见闻灼恶狠狠地拿起了筷子,夹起来了一块肉。 “封同学。”闻灼低头,夹起来一块油亮的红烧肉,高高的举到封契面前,如同献宝一样献上来:“你吃。” 封契眉头一挑。 犹豫了这么久,就为了给他夹块肉? 见封契不动,闻灼还晃了晃筷子,示意封契赶紧拿铁盒来接。 封契的脊背挺得直直的,正襟危坐,嘴唇微抿,眼眸一扫,落到了四周的床上。 其余床上的几个人偷偷看了半天了,一接触到封契的视线就知道躲不过去了,立马跳下床,飞快的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外面炸响了李恒的怒吼:“啥?你们说啥?我他妈扛着这么多铁盒饭回来你们说要出去吃?是人吗,是人吗,啊!” 伴随着一阵阵脚步声,李恒的怒吼也逐渐远离,宿舍的门“啪嗒”一声,关了。 等宿舍的人都跑光了,封契挺直的脊梁才微微松懈下来,又一次抬眸看向闻灼。 闻灼手都举酸了,见封契半天不动,他在心里头嘀咕难道封契不喜欢别人给他夹菜吗?他刚想收回手,就见封契突然弯下了腰。 封契的动作很快,像是等了很久一样,门才一关上,他就立刻弯下腰,牙尖一叼,下巴一抬,将那块肉卷进了嘴里。 闻灼:? 我是让你拿碗接啊朋友! 大佬吃肉的方式这么独特吗? 闻灼怔愣的时候,就见封契神色自然的点头,舌尖扫过唇角,声线低沉的回了一句:“好吃。” 闻灼觉得心里头有点奇怪的感觉,但也没想太多,而是端起了自己碗吃饭。 但他吃着吃着,突然觉得那里不对。 闻灼抬头,就见封契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啊,不,应该是盯着他的筷子看。 而且打从刚才开始,封契就一块肉都没有吃过,就捧着饭碗看着他。 闻灼犹豫了片刻,缓缓地夹了一块肉给封契:“封同学,吃饭——” 他话还没说完,封契已经低头把他筷子上的肉叼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闻灼想到了他小时候在家养的狗。 每到吃饭的时候,他家狗也是这样,眨巴眨巴眼看着他,等着从他筷子上抢食。 好、好叭。 大佬都是有怪癖的嘛,为了抱大腿,就把大佬当狗养叭。 于是,闻灼开始了辛勤的投喂。 最开始还有点奇怪,但次数一多闻灼也就习惯了,甚至有了一种奇特的满足感。 就像是把自己家狗喂饱了一样。 他在恍惚间明悟了为什么他妈妈那么喜欢喂狗吃饭,看狗吃饭。 养崽崽真的快乐。 一顿饭下来,闻灼和封契都十分满足。 当然了,他们满足的点都不太一样就是了。 吃完饭之后,封契开始收东西,这些食盒都是食堂的,吃完还要给送回去,封契走的时候,闻灼装作自己要回床上睡午觉,等封契一走,他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的内裤掏了出来。 他昨天被拐去喝酒了,把这茬儿给忘了,今天趁封契出去,得赶紧把内裤放回去。 还得按照原先的模样给摆回去。 时间紧迫,闻灼急匆匆的从床底下拽出了封契的背包,他打开背包,掏出封契的内裤盒子,把自己的内裤拿出来,然后把封契被洗过的内裤摆好,挨个儿费劲儿的摆好。 他知道内裤是怎么叠的,但是那种没开封的内裤的那种感觉他怎么都叠不出来,怎么看都像是内裤被人动过的样子,闻灼急的满头冒汗,又把封契的内裤摊平,一次次的重新叠。 他越叠越着急,小嘴儿也跟着不断地嘚吧:“怎么办,怎么办啊,叠的不像啊。” 他越叠越不像,最后都快失去信心了,哼哼唧唧的碎碎念:“你是个什么内裤,都这么大的内裤了,自己不会把自己叠好吗!什么都要我来,我是内裤还是你是内裤啊?” 要不然,就随随便便塞进去?反正封契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说不定他会以为是自己弄乱的。 他正想着呢,突然听见有人说:“不要随便放,会被发现的。” 闻灼转念一想,也是,封契好细心的一个人,万一被发现了就完了。 然后闻灼煞有介事的点头:“你说的——” 等、等等! 闻灼:刚刚是谁在说话! 难道是内裤之神显灵了吗! 闻灼颤微微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内裤。 还是安安静静皱皱巴巴怎么叠都叠不好的样子啊! 完全没有显灵了之后自己规规矩矩的把自己叠好的觉悟啊! 这届内裤之灵不行啊! 而这时候,他的身后又响起了声音。 对方在笑,嗓音很低,但尾音很愉悦的往上飘:“拿都拿了,摸也摸了,还怕被发现吗。” 再然后,就是一阵刻意放慢的脚步声。 闻灼僵硬着脖子,一寸寸的回过头来,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却在疯狂呐喊。 不是封契不是封契不是封契不是封契! 结果他一回头,正对上封契那张锋锐凌厉,居高临下的看下来的脸! 被!发!现!了! 闻灼心弦骤崩,“啊”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慌不择路的往门外跑。 快跑啊! 要!挨!打!了! 可惜,封契那一米九的个子就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对上闻灼,封契压根都不需要用多大力气,他只需要伸手一捞,抱住闻灼的腰,然后抱着怀里挣扎的小人,走到自己的床边,把人往床上一扔。 闻灼“砰”的一下被扔到了床上,他身下垫着内裤盒子和内裤,脑袋磕碰到了豆腐块被子上,晕眩了一秒,就这一秒,已经让他失去了爬起来的机会。 封契挤到了他的身边,单膝挤进了闻灼的两条腿间,右腿撑在地上,上半身悬在闻灼的上身,右手挡在了闻灼的左手边上,闻灼右边是墙。 封契全方位的封住了闻灼逃跑的路,把闻灼锁在了他的胸膛里。 方寸之间,闻灼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开始涨红。 他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怎么办? 封契发现了! 封契肯定会生气的! 早知道他不如在最开始就承认了,现在再解释都来不及了! 封契会不会打他啊? 一想到当时封契砸人的样子,闻灼的小心脏就狂跳,几乎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打吗?打不过,跑吗?跑不掉。 闻灼的脑袋也跟着飞快思考,思考了大概三五秒,然后“嗡”的一声,宕机了。 而当闻灼满脸潮红的时候,封契却心情大好。 他就觉得今天闻灼不太对劲儿,所以压根没去食堂,在宿舍外面转悠了半圈就回来了,却没想到正撞上闻灼在偷偷翻他的内裤。 小崽子,平时看着那么乖,背地里居然都敢摸我内裤。 “翻我的内裤干什么?”封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从闻灼漂亮的眼睑看到他粉红的脸颊,最后定格到了闻灼粉嫩嫩的小嘴儿上。 玩儿了这么久的躲猫猫,今天他非要撬开这张小嘴儿,看看闻灼还能说出来点什么话来。 一想到闻灼磕磕巴巴红着眼说“喜欢你”,封契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跟着燥起来了,他舔了舔唇,压了压喜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些后,他才垂下眼眸来看闻灼。 翻内裤有什么意思,封契想,我这儿可有好东西给你翻。 大概是因为害羞,闻灼一直想跑,眼见着人跑不掉了,他就藏,脑袋一直往被子里躲,像是李恒一样,试图把脑袋往豆腐块被子里面塞。 封契牙根发痒,狞笑着抬手将豆腐块扯开,露出了底下一张通红的小脸。 小崽子,今天可算被我逮到兔子耳朵了,还想跑? 第22章 灼灼不活了! “我,我,我不知道啊。”闻灼被封契压在床上,躲也没地儿躲,跑也跑不掉,一睁眼就是封契那张锋锐凌厉的脸。 一对上那狼一样的眼,闻灼就觉得自己头皮都跟着发麻。 要打他了,要打他了! “你不知道?”封契眉尖一挑,身体缓缓地往下压,一边往下压一边开口,他问的不急不缓,像是有的是时间逼问一样:“你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闻灼都快被吓哭了,他的身体一个劲儿的往上窜,试图离封契远一点,可是他越是往上走,封契就逼的越近,最后,闻灼的脑袋都顶到了铁栏杆上,他连躲得地方都没有了。 封契的腿已经压住了闻灼的腿,他的上半身全靠手臂撑着,他的脸和闻灼的脸只有十几公分,近到封契能闻到闻灼身上那干爽的洗发水的味道。 太近了,近到封契觉得喉咙发干,身上发硬,就连脚趾都跟着一阵麻。 “我,我就是,我...”闻灼的脑袋生硬的转了两下,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我我,我就是看你内裤脏了,想帮你洗洗。” 他说完之后脑袋就放空了,过了三五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怎么就说了这种话啊,封契该不会认为他是那种偷人家内裤的变态吧? 闻灼的脸色一白,越发害怕了。 要要要要挨打了啊! “帮我洗洗?” 果然,封契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以琢磨,闻灼敢保证,他看见封契在磨牙了! 封契终于忍耐不住,要动手打他了! 闻灼吓得小脸惨白,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他就看见封契微微撑起腰来,伸手往裤腰带上摸。 他们封闭训练和军训一样,用的是统一的深褐色腰带,封契的手指骨节粗长,手指往腰带上一挑,有力硬朗的手骨拽起裤腰带,闻灼听见他说:“那你帮我把我身上这个也洗了好不好?” 闻灼怕的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他害怕封契打他,封契一抬手他就惊得“啊”的一声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胆子怎么这么小?”封契轻“啧”一声,伸手拽住了闻灼的手,把闻灼的手往自己的腰上带:“来摸摸,哥哥这件儿脏死了。” 手上一股巨力袭来,闻灼压根不管封契说了什么,他小腿狂踢,小嘴儿控制不住的“啊啊啊”的喊了起来。 大佬我错了别打我啊! 恰在这时,宿舍的门猛地被人推开,有个人大喊着冲了进来:“不好了封封封啊啊啊——” 李恒呆立在原地,惊恐的看着床铺,等床上的人冷眼扫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退后一步,但是,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人一个撞着一个,全都冲进了宿舍里,最前面的李恒被撞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大不好了!” “老——” “嘶——” 四五个半大男生僵在门口,惊恐的看向床上。 不大的下铺上,闻灼可怜巴巴的缩在床上,右手捂着脸,左手被封契抓着,封契一手撑着床铺,另一只手抓着闻灼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摁,而且封契的腰带诡异的开着。 气氛似乎僵硬了那么一秒钟。 封契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李恒的骨头隐隐作痛。 兄弟们的脚步缓缓地往外挪。 而这时候,被迫躺在床上的闻灼终于从手掌里探出了一些视线。 有人来了! 这么多人看到他挨打了! 闻灼的小自尊心顿时受到了成吨的伤害,他一只手捂着脸,小嘴儿一撇,颤微微地吸了口气,这一声气音似乎惊醒了封契,封契反手拿起旁边的被子糊到闻灼的脸上,隔绝了其余人的视线。 封契冷着脸起身,单手系好腰带,眼尾一扫,一股杀气直奔着门口的几人而来。 所有人都开始往外跑,李恒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往外爬,短短三秒钟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封契心头处的不爽堆积在一起,抬脚就往门外走,鞋子落下的时候在地板上发出重重的声响,隐约预兆着一会儿李恒的遭遇。 出门的时候,封契瞥了一眼床上。 他正看见闻灼躲在被子后面露出一只眼睛偷看他,被他发现后立马把被子卷起来,躲在被窝里面装死。 封契胸口处的暴怒顿时消散了些,他好笑似得舔了舔唇角,冲床上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今天的事晚上回来了再和你说”,然后扭头走了。 等宿舍的门关上了,闻灼才眼泪汪汪的从被子里探出张脸来。 呜呜呜晚上还要挨揍吗? 闻灼抱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身下被自己压扁的内裤盒子,以及那些皱皱巴巴的内裤,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变态语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灼灼不是,灼灼没有,灼灼不活了! 带着点委屈的悲愤嚎腔从薄薄的宿舍门里面传来,封契关门的动作一顿,站在走廊里低低的笑出声来。 小兔崽子。 隔着一扇门,他几乎都能想象到闻灼抱着被子在床上羞恼的滚来滚去的模样。 封契又觉得一阵牙根发痒,连身体都跟着滚烫起来。 “咳,那个,大哥。”封契站在门外,用手捏着门把摩擦的时候,李恒被众多兄弟推出来了,他顶着封契的视线,硬着头皮说:“老五在枪室训练的时候伤人了,还在闹呢。” 他们兄弟们在外面闯了祸,都会习惯性的线来找封契处理,封契不在,他们心里头都是虚的。 封契拉上了拉链,眉头向下压了压,眼角眉梢的那点欢愉都被他藏起来,再抬起眼时,又是一副和往常相差无几的冷冽模样。 “嗯,走吧。”他大步向前,走向了大门口。 身后的几个兄弟你推我我搡你的跟在后面,偶尔有人回头瞥一眼宿舍门,又赶忙摇了摇头跟上了。 他们人都走光了,宿舍里的闻灼还在可怜兮兮的盯着一床的内裤发呆。 这些东西他到底怎么办嘛! 最后,闻灼含泪把这些东西都打包回去,重新塞回封契的背包,然后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大佬肯定是讨厌他了。 刚刚大佬都那么凶的抓着他了,肯定是想打他了。 他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自己从宿舍外回来,看见自己的舍友在摆弄自己的内裤,说帮自己洗了,他肯定会好生气的,甚至会觉得这个人是变态,立刻调宿舍,绝不会跟这种人有来往的。 闻灼越想越心凉。 他拍了这么久的马屁,该不会都白拍了吧? 闻灼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封契压在他身上,蹙着眉看他,硬邦邦的扯着他的手的样子。 闻灼在被子里面呜咽的滚了两圈,咬着被子,悲怆的喊:“我不是这种人啊封同学!” 第23章 你没骗我吧? 封契中午去练枪室处理老五打斗的事件,耽误了不少时间,下去跟教官去训练了一下午,晚上回去之前还和一群班长去集训了一波,等他去洗完澡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他进宿舍之前,宿舍里还是热热闹闹的,但等他把门推开后,宿舍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老五和李恒他们是今天刚闯了祸心虚,挨个儿老实的缩在床上不敢动,至于那个—— 封契眼眸一扫,先是看见了自己的床。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跟闻灼在自己床上折腾,把床都弄乱了,而现在,他的床都被细心的铺过,原本满床的内裤都被收起来,被子也被叠好了,一看就是闻灼叠的,豆腐块歪歪扭扭的。 封契走过去,伸手在枕头底下一捞,就在枕头下摸到了一贯糖,拿起来一看,是草莓味儿的。 封闭训练基地里没有商店,这些东西也没有地儿买,所以只能是闻灼的存货。 小骗子,还说没糖了。 封契含笑抬头看向他的上铺。 上铺的小人儿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只露出来一个小脑袋顶,封契能看见他细细软软的头发。 而被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听见了他进门来的动静,所以肉眼可见的往回缩,那小头发怂怂的往里面缩,缩啊缩,缩啊缩,最后全都缩进了被子里,一点儿都不肯露出来了。 封契失笑。 他又想起来今天上午在宿舍里面发生的事情了,说好了让闻灼等他晚上回来的,只是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跟闻灼算账。 闻灼会脸红的。 一想到闻灼白天时候缩床上的那种害羞劲儿,封契就觉得牙痒痒。 他走过去的时候一时没忍住,伸出手,从闻灼的头顶上探进去,轻轻地揉了揉闻灼的头发。 头发细软,在他的手心里打着转儿,让他手心都跟着痒乎乎的,一时没忍住,在闻灼的脑袋上重重的搓了一把。 小兔崽子,先放你一马。 闻灼被揉的半个身子都软了,躲在被子里可怜巴巴的抓着胸口,哭唧唧的蹭着被子。 大佬好用力,是不是想掐死我啊呜呜呜。 果然,就算是他给大佬叠好了被子,上贡了最后一管糖,大佬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闻灼抱起了他的小膝盖,头都不敢探出去,躲在被子里委委屈屈的睡着了。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大概五点多的时候,被人给喊醒了。 “闻灼,闻灼?”李恒在拍床,一边拍一边喊:“起来了起来了,今天得去看比赛。” 李恒喊了半天,发现闻灼没动静,正想上手推呢,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封契蹙眉给了李恒一个眼神,李恒一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老大,你今天不训练啊?” 他才说一句,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站在这儿,他低咳了一声,扭头就跑了。 宿舍里的人三三两两全都溜了,最后只剩下闻灼,以及站在闻灼床前的封契。 上下床的上铺正到封契的胸口处,封契一垂眸,就能看见闻灼抱着被子睡觉的模样。 闻灼睡觉的时候也很乖,被子埋到脖颈处,只露出来一张肉嘟嘟的小圆脸,一头软发都蓬了起来,微微炸开,他的眼睫毛长长的卷着,因为是侧躺着的,所以被压下去的那一边的肉微微鼓起来,随着他的呼吸,他粉嫩的唇偶尔被吹得“啵啵”的动起来,看起来像是个对外界毫无防备的小宝宝。 封契站在床头看的手痒,轻轻伸出手捏住了闻灼的鼻子。 闻灼很快就有了反应,他哼哼唧唧的扭过脸,试图想甩掉封契的手,他甩了两下没甩掉,就迷蒙着睁开眼,伸出手扒拉封契的手。 闻灼的手一直埋在被子里,暖呼呼的,一搭上封契的手腕,俩人都是一顿。 封契刚才在洗手间洗漱过,手背很凉,闻灼一摸上去跟摸到冰块了一样,打了个激灵,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封契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闻灼才做了一个美梦,一睁眼就让封契吓了一跳,蹭的一下坐起来了。 他上半身没穿衣服,一坐起来,从圆润的小肩膀到白嫩的小肚肚全都露出来了,被屋里的冷气冻的一个哆嗦,赶忙把被子又裹起来了。 他把自己裹起来的时候,正看见封契那双眼在他身上扫过,那眼神十分凶厉,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盯上的猎物。 闻灼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 得罪了大佬而且大佬十分记仇怎么办?每天都像是要把我吃了的样子。 “快点起来,一会儿要去看比赛,今天不训练,你有病假也没用。”幸好,封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转而敲了敲床板,示意他马上下床。 闻灼赶忙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穿衣服,他怕冷,所以所有的衣服都一起藏在被子里,早晨穿起来的时候暖烘烘的。 他穿衣服的时候,封契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被子一拱一拱的,里面的小人努力的在被窝里面套衣服,因为被窝里面的空间实在是不够大,他在穿裤子的时候半个小腿都从被子里面探了出来。 先是莹润白嫩的小脚趾头,然后是白皙的脚掌,再然后是泛着粉的脚踝,穿裤子的时候大概很用力,脚趾头都努力的绷起来,被子里隐约还冒出来了一声用力的“嘿”,然后小腿用力一蹬,再飞快的缩进被子里去。 封契还是头一回看见闻灼穿衣服。 因为他是班长,所以以前训练的时候,他都要提前半个小时去教官那里报到,自然也没见过闻灼早上穿衣服的样子,他也没想到,闻灼穿个衣服都要这么背着人。 这么害羞的吗? “呼”的一声,闻灼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 他已经把棉裤和上衣都穿完了,脚踝上也套了厚厚的羊毛袜子,小脸在被子里憋得红彤彤的,也不着急下床,先在床上滚两圈,把被子歪歪扭扭的团成豆腐块,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跳下床来,套上军训的迷彩外裤,披上军训的外套衣服,最后系上腰带,带上帽子,穿上军训的鞋子。 所有东西都摆弄完了,他长舒一口气,一抬头,才发现大佬一直在旁边靠在床上抱着胳膊看他。 闻灼刚舒出来的那口气顿时堵在了喉咙口里,他下意识地以为大佬要找他算昨天的内裤的帐了。 怎么办,他要不要先解释一下? 闻灼的小脑袋瓜动了动,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封同学扭身直接走了,完全没有提昨天的事情的意思。 闻灼心里一松,赶忙快步跟上了。 太好了。 他双手握拳,在心里头想,封同学一定是个宽宏大量的好人,看起来根本不介意昨天他做的事情。 闻灼暗暗祈祷,他的比赛说不定还有机会。 等他们俩到了集合点的时候,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到了,教官出发带着他们去了餐厅,吃过饭之后,又带着他们去了操场上。 操场的后面有一个水泥垒成的台子,大概有一米五高,可以用来让领导演讲及举办一些活动,现在,女生们的比赛正在准备开始,有几个班长正在往台子上面铺很厚的垫子,这是给女孩子的福利,免得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摔倒磕碰到台子上,尽量减缓大家可能受到的伤。 “哇,要在这个台子上开始比赛吗?” “我还是头一次看女孩子打架呢!” “要比多久啊?咱们可以一直看吗,我好不想训练啊。” 在台子下面,男生和女生分到了两边坐,两拨人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男生这边议论纷纷,女生那边看起来也都很紧张兴奋。 整个操场都跟着响起了一阵阵的喧哗声,他们这么多人坐着,讨论的声音自然很大。 闻灼搬着自己的小马扎,因为个子矮,所以他都是坐在第一排的,能清楚地看到台上的一切,闻灼旁边坐着的是瘦猴,他们俩个头差不多,所以坐在一起。 “吃不?”瘦猴手里拿着几块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分给了闻灼一块,闻灼随手接了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台上。 台上很快就走出来了一个教官,先是上去讲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宣布了比赛开始,上面站着两个学生,念比赛者的编号和姓名,让两位女生上场。 闻灼一听到编号“一”和编号“三百”,顿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封契。 封契是班长,不坐的,一直在后面站着,他一回头,正看见封契在和教官说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封契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闻灼,俩人视线一触,闻灼心里一惊,连忙回过了头,不敢再看了,而是转而死死的盯住了台上。 台上上去了两个女孩子,已经打起来了。 女孩子打的轻飘飘的,看起来也不重,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就有一个女孩子投降了。 “不是吧,人家打架你都看这么认真?”李恒见闻灼死死盯着台上不放,不由得嗤笑出声:“俩女的打架,不是抓头发就是挠人,有什么可看的,回头让你看看我们老大打架,那才叫个漂亮!” “漂亮?”闻灼喃喃的学了一遍李恒的话,似乎没明白过来李恒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恒拍了一把大腿,一脸炫耀的说道:“对,漂亮!我们老大的动作十分完美,他踢人的时候,那腿部线条,那爆发力,那动静,“砰”的一声,贼动听!” 闻灼:... 眼泪汪汪。 李恒一说起来封契就停不住话,有一大堆夸封契的话挨个儿说,他说来说去,发现闻灼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闻灼?怎么了啊你。”李恒有些诧异的看着闻灼。 闻灼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他现在好像很紧张,小嘴儿微微抿起来,两只手搓到一起,眼睛眨巴眨巴,不断地在吞咽口水。 “我,我有事想问问你。”闻灼搓着手腕,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恒:“但,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告诉封契。” 李恒瞬间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他低咳了一声,连忙点头,拍着大腿挤眉弄眼的说道:“嗨,大家都是兄弟,我肯定不能忽悠你啊,你放心,上回咱们出去喝酒的时候你都给我保密了,这回不管你问什么,就算你问我们老大的初恋情人是谁我都告诉你,我还给你保密。” 闻灼本来没想问这些,但李恒一提,他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下问道:“初恋情人?封契以前谈过恋爱吗。” 李恒挑眉一笑:“我们老大没谈过恋爱,不过嘛——” 闻灼眨巴眨巴眼,等着李恒继续说,李恒却不说了,只是看着闻灼贼兮兮的笑,似乎是想看闻灼着急,等着闻灼问他。 闻灼被他笑的有些奇怪,他见李恒不说了,他也就不继续问了,而是低咳了一声,说道:“那个,我是想问问你,你知道封契喜欢什么东西吗?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想,想买点他喜欢的东西。” 李恒微微瞪大了眼,有些惊讶的看着闻灼,看了几秒之后,他突然嘿嘿笑了一声,然后附耳到闻灼边儿上,低头说了几句话。 闻灼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看向李恒,问道:“真的吗?你没骗我啊。” “那哪能啊?”李恒脸上的表情越发真挚了,他轻“啧”了一声,用一种十分真挚的语气说道:“真的,封契就喜欢这个调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不管你跟封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你的。” 闻灼一双眼立刻冒起了星星,垂着小脑袋开始盘算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办。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李恒却趁着闻灼不注意,举起了手,接着上厕所的名义,悄悄的跑到了队伍后面,钻到了封契旁边。 封契正在队伍后面站着,教官都聚到了一起闲聊,他这个班长得照看同学们,所以一直抱着胳膊站在最后头,他一抬眼,就看见李恒一脸春风得意的从第一排跑过来。 “老大。”李恒踮起脚尖,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的凑过来,伸出一只手挡在自己的脸前,笑嘻嘻的开口。 四周都是学生们的喧闹声,女孩子在上面打架,动作过大就会吸引来一阵阵低呼声,就在这声音里,李恒那又贫又贱的公鸭嗓都显得动听了很多,他听见李恒说——“告诉你个好消息,闻灼在计划给你表白呢!” 第24章 表白时刻 封契心头一跳。 说不出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他心上不轻不重的揪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跟着猛烈了起来,连带着血液都跟着沸腾,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一股热血直冲上脑袋,他的脑袋都跟着微微的空白了两秒。 两秒之后,他才找回来自己的心神。 “别胡说。”再一开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都跟着绷起来了,他想说点什么呵斥李恒,但脑袋里空白一片,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恒压根没发现封契的不对,反正封契每天都顶着一张冷脸,他也习惯了,只是自顾自的念叨:“刚才闻灼问我,你喜欢什么,说想要买一点你喜欢的东西,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跟你说,你看,这不是表白是什么嘛。” 李恒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他摩擦着下巴,煞有介事的说:“我觉得吧,闻灼肯定是被大哥迷的神魂颠倒了,再难抑制对大哥的感情,必须找一个时间发泄出来,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不在——哎?哎,老大?” 李恒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走了,径直从最后面走到了第一排,坐在了李恒的座位上。 封契太高了,往闻灼旁边一坐,连带着日头都给挡住了不少,闻灼现在一看见封契就条件反射似得害怕,总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封契揪着腰带往地上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封契坐下来之后,闻灼觉得自己的后腰都开始冒寒气了,他有一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 后面的同学们也有些诧异的看向封契——你一个班长,不是应该在后面站着吗? 封契的鞋底难耐的搓了搓脚下的黄沙,舌尖舔过齿缝,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膝盖,心里有些懊恼。 他刚才在后面一直听着李恒的念叨,就觉得像是有人在他心头上放火,直烧到脑袋顶上来,想都没想就直接从后面走过来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坐在了闻灼旁边了。 他不该坐在这的,他得站在后面,他得马上起来走回去,可是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来了,又莫名其妙的走,好像显得有些奇怪。 封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闻灼。 闻灼看上去好像比他还紧张,小后背挺得笔直,两只手攥成小拳头,被揣到大腿之间紧紧地夹着,明明察觉到他的视线了,但还是硬装看不见,死死的盯着台上看。 封契看着他圆滚滚的侧脸,心头一烫,低声开口:“我——” 闻灼吓了一跳,紧张兮兮的回头看他。 他看见封契的神色十分紧绷,看上去好凶好凶的样子,眉头紧紧地蹙着,眼眸死死的盯着他,里面有烈焰岩浆在翻滚,像是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下一秒,他的嘴角又紧绷的抿起来了。 看上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下一秒,后面教官喊起来了:“封契呢?乱跑什么!” 这一声喊惊醒了他们两个,封契急匆匆的站起身来,掩盖似的向下一拉帽子,走回了队伍后面。 闻灼顿时放松下来了,他这才发现,他的两只手都被攥的湿淋淋的了,他把手贴了贴脸,揉了揉太阳穴,又盖住了眼,允许自己在黑暗中脆弱三秒钟。 呜呜呜大佬真的好吓人! 脆弱完了三秒钟后,闻灼又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狠狠地给自己打气。 灼灼可以,灼灼能行,必须得找时间跟封契说一下比赛的事情了! 闻灼在给自己打气的时候,小脸蛋里藏着一口气,腮帮子都跟着鼓起来,看起来软软的。 封契收回视线,手指重重的碾了一下裤边。 他再抬眸的时候,李恒已经回到小马扎上跟闻灼俩人并肩坐着了,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恒又“嘎嘎嘎”的笑起来了。 封契的视线又一次的黏在了闻灼的身上。 闻灼穿着宽大的军训服,身上全被遮盖住,能看见的也只有闻灼侧头跟李恒说话的时候那小半张侧脸,封契的视线从他圆润的小下巴看到他肉嘟嘟的小脸,最后定格在了他藏在头发下面的小耳朵上。 细碎的蓬松软发,白玉一样的耳垂。 封契眼眶一热,呼吸都跟着粗重几分,垂下头去,不再看了。 台上的打斗还在继续,但不会让男同学继续看了,这两个小时的观战也不过是给他们见识一下流程罢了,他们还得继续训练呢。 教官把他们所有人叫起来,撤离了台下,让他们把马扎送回宿舍里,准备带他们去训练。 他们送马扎回去的时候,闻灼的小马扎坏掉了,教官让闻灼去器材室找一个新的。 “我带他去。” 封契不知道从哪儿站了出来,正了正帽子,虽然语气很正常,但嗓音莫名的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沙哑来。 教官点头:“快点回来训练。” 封契带着闻灼去了器材室,器材室在浴室后面,占地并不大,也就十几平米,到处都堆满了各种杂物,门一开,里面就有灰尘的味道扑了出来。 闻灼毫无防备的迈进了器材间。 封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闻灼的耳垂,喉头微动,寸步不离的跟上,进门的时候还将器材室的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闻灼被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就正撞上封契的胸膛。 他被撞的向后一退,他的小腿后摆着一排马扎,他脚下一歪,身体失重,“砰”的一声往后倒下去,撞到了墙壁上。 他两只手急急撑着墙,刚想站起来,一个胸膛突然压到了他的脸前。 距离太近,灼热的呼吸都喷到了他的脸上,闻灼一抬头,就看见封契那双微微泛着红的眼。 闻灼心里咯噔一下,内心疯狂尖叫:大佬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要把我堵在器材室里打我吗! “刚才,李恒跟我说,你有事情要和我讲。”封契的眉头一直在跳,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似得,声音嘶哑的说:“你讲。” 闻灼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王八蛋李恒! “我我我,我还什么都没想好,没做准备呢。”闻灼都开始哆嗦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封契的胸口:“你你你——” 手上一热,他的手腕被封契抓住了。 封契右手抓着他的手,把他肉乎乎的手指都捏进自己的掌心里,左手不自控的握上了闻灼的腰,呼吸都跟着越发急促。 如果闻灼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眼底奔涌的占有欲。 “你说。”封契的声音越发嘶哑,他的手搭在闻灼的腰上轻轻地揉,下巴微微昂起,喉头上下滑动,说话的声音都跟着发轻,带着吞咽的“咕噜”声,缓缓地钻进闻灼的耳廓:“我,我都答应你。” “真的?”闻灼惊喜的抬起头:“你真的都答应我?我,我其实想跟你说好久了,就是我——” 闻灼那双清亮的眼一抬起眼,满脸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封契的心头猛跳,那清脆的碎碎念一钻到耳朵里,“轰”的一下引炸了封契仅剩的理智。 他狠狠地掐了一把闻灼的腰,在闻灼的惊呼中,把闻灼整个人摁进了自己的怀里,一低头,凶狠的吻上了闻灼的唇。 第25章 霸道校草的落跑娇兔 封契想过无数次,闻灼的唇会是什么味道的? 他在梦里想过,在训练时想过,在吃饭时想过,梦里是甜的,训练时是热的,吃饭时是糯的。 但都没有现在这一刻美味。 封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海,第一次摸到枪,第一次将对手打倒在地,任何□□上的触碰都无法形容那种震撼灵魂的感觉,他的理智暂时下线,身体的本能牢牢地占据上风,拼命的索取更多,以至于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闻灼都被他吻得喘不上气了。 闻灼大概是有些惊慌,小脸都涨得通红,眼睛瞪的好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封契勉强压了压胸腔里翻涌的思绪,但又舍不得放开闻灼,他咬着闻灼的唇,嘶磨着、声线模糊的说:“你说,我在听。” 闻灼:!!! 什么东西!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炸在他脑袋上,他脑子里的思绪都给轰没了,满脑袋只剩下了一句话——封契在亲他? 在亲他! 封契怎么能亲他! 惊慌和无措瞬间涌上了闻灼的脑海,他的血流“嗡”的一下冲上耳膜,甚至都有短暂性的失聪,眼前一阵阵发黑,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只可惜,闻灼的挣扎对于封契来说不值一提,反而激起了封契的征服欲,封契一手捏着闻灼的腰,一手掐着闻灼的后脑,逼着闻灼抬头承受他。 狭窄的器材室里,火热的体温和粗重的呼吸搅和在一起,闻灼躲避不及,被封契的动作逼的眼眸都跟着泛出泪来,圆润的眼尾红彤彤的,一跟他眼神对上,似乎是有些羞涩的往后缩了一下,从嗓子里溢出来一声闷哼来。 封契一眼扫过去,正看见闻灼那双红彤彤的兔眼,他只觉得心口一紧,浑身都跟着热起来了。 封闭狭小的器材室,柔软乖巧的小兔子,这种时候,似乎可以做点更过分的事情。 封契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压下了胸口处翻涌的欲情,缓缓地放开了闻灼的唇。 他才一松开,闻灼就浑身一软,险些直接瘫软下去,幸好封契伸手一拉,直接将闻灼摁在了他怀里。 他掐着闻灼的腰,掌心重重的摩擦了两下,低下头,用额头顶着闻灼的额头,鼻尖对着闻灼的鼻尖,唇舌蹭着闻灼的唇舌,又舔了两下,终于不再霸着闻灼的唇了,但胳膊却紧紧地箍着闻灼,把闻灼锁在他的怀里。 都这个时候了,封契还没忘闻灼的“表白”,他低头蹭了蹭闻灼的小脸,低声问:“刚才要说什么,说一遍。” 闻灼茫然的昂着小脸看他。 封契的一切动作都太熟稔自然了,以至于闻灼完全都没来得及排斥,脑袋就被砸懵了,怔怔的看着他。 见闻灼发呆,封契似乎等的有些按捺不住,他现在很想再低头跟闻灼亲一亲抱一抱,见闻灼不说话,他以为闻灼被他吓到了,就又蹭了蹭闻灼的脸蛋,哑着声音低声诱哄:“乖,张嘴,让我亲一口,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闻灼一听到“亲”这个字,闻灼的脑袋在卡壳了几秒钟之后,“嘎嘣”一声,又正常运转了。 封契亲了他,封契亲了他,亲了他!! 怎么能这样! 闻灼“啊”的一声捂上了自己的嘴,他都顾不上封契说的那些话了,急匆匆的伸手推封契,一边推一边急的直跺脚,眼眶里面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捂着嘴气愤的喊:“你怎么能亲我,你,你怎么能亲我!” 封契微微挑眉,被闻灼的反应弄的清醒了一些。 他想,闻灼以前没这样过,被他这样冒犯所以有些恼羞成怒也是正常的,是他有些太急躁了,没有人在没谈恋爱的情况下就这么亲人的。 封契有些懊恼的吸了一口气。 “我,我不是在占你便宜。”封契艰难的放开了抱着闻灼的手,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正人君子,见闻灼气的小脸通红,封契退后了些,微微舔了舔嘴唇。 他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比他想象之中来的更有冲击力,更蛮不讲理,他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搜肠刮肚都找不到一句甜言蜜语,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干巴巴的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大概是觉得这一句话分量不够重,他很想再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可是想了半响,一句话都想不出,只是又把每个字都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落下来的时候,闻灼只觉得天雷滚滚。 封契喜欢他? 等、等等! 我只把你当爸爸啊! 我把你当大佬,你居然想那个我! 闻灼的脑袋在今天经过了太多的打击了,他已经震惊到无法再震惊了,以至于他现在完全给不出反应,只能昂着脑袋,茫然的看着封契。 封契的呼吸越发急促了,他一句“我喜欢你”说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通达”了似得,那些话忍不住一句又一句的往外说。 越说,越忍不住靠近闻灼,又一次把闻灼逼到了墙上,锁着闻灼,低声说道:“见到你就高兴,见不到你,会、会很失落,想跟你一起在一起,你,我——这段时间,你追求我的时候,我很高兴,比任何事都高兴。” 沙哑的低音落在空气里,轻轻的钻进了闻灼的耳朵。 封契说这些的时候似乎也很紧张,不断地在吞咽口水,一句简单的话被他说的磕磕绊绊,如果仔细看的话,他小麦色的脖子都涨的通红,他的呼吸急促粗重,连带着他的话音都有些发飘,尾音也不受控的往上飙:“闻灼。” 他叫着闻灼的名字,似乎想接到闻灼的回应,在他那双深色的眼眸里流淌着锐利的光芒,紧紧地锁着闻灼的脸。 闻灼的脑袋木了几秒,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封契该不会以为,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在追求封契吧? 闻灼的小脸顿时变得惨白,他想起了昨天封契对自己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明明碰了封契的内裤,但封契却一点都不生他的气,还给他送饭,对他特别好,每天都用哪种吃人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大佬是真的想吃了他啊! 他还让封契抱他,给封契塞糖,还—— 可是,天地良心,他只是想赢一把比赛啊! 闻灼捂着嘴,一脸崩溃的看着封契。 误会了啊大佬! 兄弟,我图的是你的比赛,不是你的身子啊! 封契被闻灼那双兔子眼看得心头一阵心痒,他一点一点低下头来,似乎又想接近闻灼。 闻灼惊慌极了,跺着脚极力扭躲身子:“别,不是,封契,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我只是想抱你大腿啊! “我听着呢。”封契嘴上说的好听,手上却死死的箍着闻灼的手不肯松,不管闻灼怎么躲都躲不出他的怀抱。 闻灼被他吓到了,一句“我就是把你当兄弟”还没来得及冒出来,突然间,他看见了器材室的门外有人吊儿郎当的踹开了门。 器材室里旖旎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老大!”李恒在外面喊:“快点啊,教官叫你训练练练练练练啊——” 门一打开,李恒就看见老大和闻灼俩人你压着我,我靠着墙,紧紧的贴在一起,老大的训练服都被抓皱了,闻灼眼泪汪汪的被老大抱在怀里,小脸通红,嘴唇红润,一看就是被啃过! 封契听到动静,杀气腾腾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看的李恒恨不得自戳双目!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死的都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走!”李恒扭头刚准备跑,突然间见闻灼“哇”的一声嚎出来,扭头从杂物间里冲出来,推开了他,一路狂奔出了走廊。 望着闻灼越跑越远的背影,李恒尴尬的笑了两声,艰难的扭过头,看向封契,颤微微地挤出了一句:“老,老大,看,咱嫂子害羞了啊啊啊——” 封契黑着脸,拽着李恒的脖领子把人摔进了杂物间里,然后一脚踢上杂物间的门,等他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发现闻灼都跑没影了。 封契烦躁的踢了一脚杂物间的门。 他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闻灼听了应该很高兴啊,为什么会跑呢? 他想起李恒刚才说的那句“嫂子害羞了”的话,心里头顿时又舒坦了不少,他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想,不着急,闻灼又跑不了,不如让闻灼冷静一下。 他自己也得冷静一下。 封契捏了捏眉心,想起来自己刚才那些不受控的行为,不由得自嘲一笑。 妈的,J虫上脑了,都把他的小兔子吓跑了。 封契吐出口气来,勉强压了压性子,踢了一脚门板,冷声说道:“出来。” 李恒小心的拉开了门,探头探脑的冒了出来,一对上封契的眼立刻讨好的笑道:“老大,那啥,教官叫你呢。” 封契整理了一下他被闻灼拉皱了的训练服,他的手指拂过褶皱,仿佛透过那些褶皱看到了闻灼的小肉手,封契磨了磨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嗯”。 李恒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儿啊,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他们老大现在看上去好像脸很黑,很欲求不满的模样,但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封契眼角眉梢里夹带着的期待和喜悦,用满面春风形容都不为过。 李恒一看就知道有戏,他慢腾腾的凑上去,冲封契挤眉弄眼的问:“老大,闻灼是不是真给你表白了?” 不然他们老大怎么会是这副表情嘛。 但封契显然没有和李恒分享这些的意思,他头都不回的大步往前走,一路直接走向了操场。 李恒就跟在封契后面,他们俩到的时候操场都开始训练了,封契进入队伍里,跟着教官一起训练。 训练的过程很简单,就是日复一日的完成那些规定的动作,不断地打磨身体和意志,枯燥而又漫长。 封契以往并不觉得枯燥,他从记事开始就是这样度过每一天的,他能耐下心来把一个动作重复成百上千次,也能不断的挑战身体极限,一次又一次的刷新自己,忍耐疲累。 可他现在却连一个小小的蹲起动作都觉得烦躁。 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焦灼,他在训练的时候,看着脚下熟悉的黄沙,恍惚间明白了为什么李恒他们总是不爱训练。 因为碰见了比训练更有趣的事情,满心满眼都被牵扯着,训练就变得毫无重量,哪怕他现在人是在操场上站着的,心却早都不知道飞到哪里了,连训练动作都有几次不规范。 在又一次失误之后,封契深吸了一口气,让所有人原地休息十分钟。 他第无数次抬头看向日头。 他没带手表,会影响训练,又不想问别人,只好看天色来判定时间,距离训练结束的时间每近一些,他的心头都会绷紧一些,等到训练结束,人群四散的时候,封契清楚的听见了自己越演越烈的心跳声。 刚训练完的学生们都累的怨声载道的坐在地上休息,唯独封契连片刻都不肯停,一路直奔着宿舍而去。 他走的太快了,等到了宿舍门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急躁。 鞋尖儿磕了两下台阶,封契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在原地顿了两秒,然后转身去了器材室,精心挑了一个小马扎,然后带着马扎往回走,等他走出了百米远,又记起来什么,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他又去了一趟食堂。 “今天还要那些肉菜呀。”给他打菜的大妈笑着说:“小伙儿怪能吃肉。” 封契站在是食堂的透明柜子前,挑了几个类型不同的肉菜,打包好,给大妈结好账后,拎着保温杯一路快步出了食堂。 他一出食堂,冷风就呼啸着灌进他的脖颈里。 彼时正是腊月里,晚上六点不到的时间,天却已经黑了一大半,一片雾蒙蒙的月光藏在云后,天上繁星闪烁,地上寒风凛冽,封契的胸膛却一片火热。 他左手提着满当当的食盒,右手提着小马扎,远远地走向宿舍。 宿舍楼的走廊很长,因为采光不足所以显得有些阴冷,他们宿舍的门紧闭着,像是其他的宿舍的门一样,平平常常的关着。 封契却觉得这扇门有无穷诱惑,里面像是藏着宝藏,他在门口一站,血流的速度好像都更快了些,脑袋被顶的一突一突的,浑身都跟着燥起来,封契微微舔了舔唇角,攥着食盒的手指紧了紧,右手一抬,将门给推开了。 门“嘎吱”一声荡开,宿舍里面寂静无声。 李恒他们都在吃饭,没回来,宿舍里面应该只有闻灼一个。 封契进门来,打眼一看,果然,闻灼的上铺被子团在一起,鼓鼓囊囊的。 封契一眼扫过去,突然想起来他早上时候叫闻灼起床时,从被子里探出来的那一只小脚,粉嫩嫩肉乎乎的,直蹬在他的心上。 封契放下手里的食盒和马扎,挪到床边,冲着被子说话:“起来了,吃东西了,今天带了食堂的红烧肉回来。” 被子里没动静。 封契脑子里想象出了闻灼躲在被子里,红着脸偷偷听他讲话的小模样,一时间心头软和的不行,耐着性子在旁边等了许久,见闻灼还不出来,他就伸出手来,顺着枕头的方向轻轻地摸进去。 他只是想摸摸闻灼的脑袋,结果手指头一探进去,就摸了一个空。 封契眉头一挑,“蹭”的一下把被子掀起来了。 被子里面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封契心头一滞,一股“到嘴儿的肉飞了的”暴躁瞬间充斥在他的胸口,他的手攥着被子,半响才将被子又拉上,他从宿舍里出来,环顾四周,随意拉了个认识的隔壁宿舍同学问:“看见闻灼了吗?” 宿舍同学被封契的神色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看到啊,他不是好几天没去训练,一直在宿舍呢吗?” 封契眉头紧蹙,薄唇微抿,他放开同学,蹙眉往外走。 除了宿舍,他想不通闻灼能去哪儿,操场和食堂他都刚回来,没有人。 封契在宿舍楼外来来回回的转了两圈,等大多数学生都回宿舍楼了,他才重新回到宿舍楼里,拉门一看,李恒他们都回来了,他的食盒还放在床上,闻灼的床还是原先的模样。 “哎,老大,咱们小嫂子呢?”李恒见封契进来了,笑嘻嘻的跟封契说话。 然后他就看见他们老大阴沉着脸,走到闻灼的床前,把闻灼的被褥都翻开来,找了一通之后,又低下头,去床铺底下拽出了行李。 因为宿舍不大,所以他们的行李都是一起放到床下的,可是封契在底下只拽出了他自己的包。 李恒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床底下没有其他的行李了,他记得闻灼好像还背了个包呢。 “哎,老大,小嫂子的东西呢?”李恒嘴贱的问。 谁料他话音刚落,就见他们老大突然一把将手里的包砸在了地上,水泥地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四周的兄弟们都跟着噤声。 李恒又一次仰天长叹:老子这张贱嘴! 然后,李恒听见他们老大咬牙切齿的攥着一张纸,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跑、了!” 跑了? 李恒茫然的眨了眨眼,看着他们老大的神色,脑袋里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了他以前高中谈过的女朋友看的那些言情小说。 霸、霸道总裁的落跑娇妻? 而此时,小娇妻、不,小娇兔正背着他的书包,失魂落魄的走在市区的路上。 市区的夜晚繁盛喧嚣,和基地的夜晚一点都不一样,处处都是霓虹灯闪烁,脚下的瓷砖缝儿都看的清清楚楚。 闻灼垂着头,捏着背带,只觉得前路一片茫然,脑袋还热热的烧着,时不时还会想起封契的脸。 他当时被封契给吓坏了,甚至都不敢回宿舍,更不敢面对封契,退堂鼓被他敲得咚咚响,他一想到封契亲他的样子就害怕,一想到封契说喜欢他,他就心虚的要命。 他自己清楚,他是为了能赢才跟在封契身边的,如果封契知道了,说不定要把他怎么样呢,他不敢跟封契直白的承认,怕封契打他,也不敢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继续训练,怕被封契吃了,他一想到封契那双看着他的眼睛,他就觉得眼前都跟着发晕。 最后,闻灼就做了一回逃兵,他给封契留了一张纸条后,偷偷收拾了自己的背包,被褥都没敢拿,直接顺着之前李恒带他跑出基地的那个墙壁翻出来,跑了。 纸条上写着:我不喜欢你。 这已经是闻灼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从封闭基地出来后,他一直在乱走,他没有车,在路上走了许久,才碰见一个好心司机带了他一路,他手机也早都没电了,身上也没有现金,幸好司机心好,见他是个小孩,也没管他要钱,人家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人家一个公司地址。 闻灼到的地方是繁盛的贸易中心,到处都是穿着靓丽的女白领和西装革履的男人,闻灼进去的时候跟公司前台说了一声,前台亲自领他进了电梯,帮他摁了23楼的电梯键。 等到了楼层,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前面的女前台回过头来,笑着和有些魂不守舍的闻灼说道:“闻少爷,到啦。” 闻灼回过神来,冲前台笑了一下,然后进了楼层里。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天边黑沉沉的,早就过了下班的时候,但大楼里还是一片忙碌,白炽灯照着明亮的光,透明的玻璃都映着白色灯管的倒影。 楼层里到处都是他熟悉的繁忙,文件打印声和键盘敲打声混合在一起,偶尔会有人低声讨论一些问题,咖啡的香气飘满了整个楼层,闻灼吸了吸气,抬脚走出了电梯。 他一出来,就有人看见了他,笑着喊他:“小闻少爷来啦。” 闻灼腼腆的冲人家笑了笑,然后一路奔向了董事长办公室。 这家房地产公司是他妈妈开的,他的妈妈叫陈玉珠,是真正的豪门名媛,天之骄女。 而他的爸爸,只是一个刑警队里的普通刑警。 说起来,他爸爸和他妈妈还有一段旷世奇缘,当初他妈妈被绑架,劫匪要天价赎金,妈妈家里却因为这笔钱产生争执,不肯掏钱来救,隐隐有放弃妈妈的意思。 最后是他爸爸把妈妈救出来的,他妈妈直接对爸爸一见钟情,倒追了许久才追上,再后来他爸爸因伤退役,没办法再做刑警,又舍不得离开警察这一片,就被妈妈安排着去了警校当校长,勉强搭上了警察的边儿。 他爸爸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办法继续奔赴在第一线上,因此他一直严苛要求闻灼,想要让闻灼子承父业,他爸爸要是知道闻灼在基地训练中途跑路,肯定会暴跳如雷的,所以闻灼才找到了他妈妈这里来,打算找他妈妈当靠山。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一推开,闻灼就看见了他妈妈的身影。 陈玉珠女士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但看着就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一样,身材窈窕纤细,头发乌黑蓬松,穿着一身黑白裙装,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听见动静,陈女士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儿子可怜巴巴的杵在门口。 乍一看到儿子,陈女士都以为自己思儿过度花眼了。 她看见她的儿子穿着一身军训服,背着包,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 她儿子要军训一个月呢,现在才过了一大半,怎么就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了? 再打眼一看,她的宝贝儿子眼眸红彤彤的,小嘴一撇,委委屈屈的喊了声:“妈妈。” 陈女士的心都快被喊碎了,急匆匆的起身走过去,拉着闻灼的手上下的看闻灼:“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委屈啊。” 母亲的联想能力在此刻骤然爆发,陈女士几乎以为自己的宝贝儿子遭受到校园暴力了,她拉着闻灼不松手,眼泪都快下来了。 闻灼硬着头皮,有些扭捏的低声说道:“妈妈,你别哭,没人打我,也没人欺负我,就是,就是训练太苦了,我不想练了。” 闻灼说这些的时候其实很不好意思,总觉得他自己好像太娇气,很没用似得,但是他实在是不能再回去练了,他要是再看见封契,非被封契给吞进肚子里不可。 “不想练就不用练。”陈女士一改方才的温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说:“我本来也没想让你去警校,都是你爸胡乱搞,今天回去我跟他说!” 闻灼心虚的点点头,乖乖的抱上了他妈妈的大腿。 事实证明,陈女士还是很有用的。 晚上下班的时候,闻父来到公司里接陈女士,没在楼下看到人,就一路直接进了公司里。 从电梯里进公司的时候,所有职员都安静的闭上了嘴。 从外表上来看,闻父其实不像是个大学校长,不油腻不装腔,更像是一个老干部,浑身透露着古板,他身上的西装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头发是黑色的背头,嘴角向下抿,眉间是深深地川字纹,一眼扫过去,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感受到来自教导主任的凝视,从而下意识的避开。 闻父一路从电梯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陈女士在里面咯咯笑,闻爸爸眉头一蹙,伸手一推门,就看见闻灼跟陈女士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肥皂剧。 肥皂剧上的男女主正演到搞笑的部分,闻灼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往沙发上一倒,冷不丁看见了闻父那张严肃的脸,吓得闻灼笑声一滞,硬生生打了个小嗝儿。 陈女士一回头,就看见了闻父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果然,闻父一开口就冲闻灼发难:“你不是应该在军训吗?” 闻灼的小脑袋一下子就缩起来,小心翼翼的缩到了他妈妈后面。 然后就是一场大型夫妻对骂现场。 闻父大概就是说“我是为了他好他一个男孩不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天天就知道跟你窝在一起看肥皂剧有什么出息”。 陈女士大概就是说“你不爱我了你不听我的咱们离婚我不管我儿子不能再去训练了离婚你敢凶我离婚我不跟你过了你给我滚”。 到最后,这场战争以闻父被气的面红耳赤败下阵来,陈女士趾高气昂大获全胜而结束。 闻父不善吵架,更不善跟陈女士诡辩,他只能把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眼睛里,重重的看向闻灼。 闻灼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低声喊了一声:“爸爸。” 闻父最看不得闻灼那副软软糯糯的娇气样儿,活像是个小姑娘,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蹙眉呵斥闻灼:“挺胸抬头!” 闻灼赶忙抬起头来。 “一点苦都吃不了,累了就往家跑,像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别以为搬出来你妈这事儿就过得去,明天我给你重新报一个训练赛,你必须得给我去训练!” 闻灼瞬间白了脸,恰好这时,陈女士踩着高跟鞋优雅的站起来,顺便从办公桌上拿起了皮包。 “走吧,今天还要去你战友家吃饭呢。”陈女士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闻父所有的愤怒都给压回去了。 一想到还要跟老战友去吃饭,闻父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狠狠地剜了闻灼一眼之后,扭头走在了最前面。 “妈妈。”闻灼跟在陈女士后面,低声问:“那我先回家啦?” 以往闻灼很少去叔叔伯伯们家吃饭,他不爱去。 “保姆不在家,没人给你做饭,你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去吃就行。”陈女士温柔的摸着温柔的脑袋,低声安抚着自己的儿子:“放心,妈妈不会让你爸爸再给你报那些莫名其妙的比赛的。” 闻灼从小就怕闻父,闻言点着脑袋乖乖的跟在后头,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从公司到闻父战友家里一共花费了半个多小时,闻灼晕车,到地方的时候闻灼已经头晕到站不稳了,但是在闻父面前闻灼不敢表现出来,就一直咬着牙忍着。 他们到的地方是个三层大别墅,很宽敞,落地很广,占地面积起码有一千平米,自带一个小花园,闻灼估摸着这院子起码能卖八位数。 闻父像是常来似得,轻车熟路的就进了门,闻灼就跟在了妈妈的后面,一路进了别墅里面。 一进别墅,一股地热的暖气和热烈的人气儿就直接扑到了闻灼的脸上。 别墅里面热闹的不行,灯火通明,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面很多叔叔伯伯在喝酒,大概七八个,个个儿都已经喝得面色潮红了,见到了闻父,他们就笑着把闻父招呼进来,拉着闻父喝酒。 一看就都是感情深厚的老熟人了,就算是闻父中途加进来,也没人觉得尴尬,闻父也不介意他们不等自己就直接吃饭,每个人都熟稔又热络。 期间还有人跟陈女士打招呼,都叫陈女士弟妹,见到了闻灼,就笑着问:“哟,这就是闻风的宝贝儿子啊?” 闻灼腼腆的笑着,跟长辈打招呼:“叔叔好。” 满身酒气的叔叔就夸了两句闻灼,大概就是长得好看又乖比自己家那泥猴子好多了,然后就回桌上去喝酒了,闻灼和陈女士坐在一起吃饭。 陈女士随意吃了点,就去找别墅女主人聊天了,两个女人一大堆话题可以聊,别墅里也没什么其他同龄的孩子,闻灼就自己坐着。 闻灼晕车,胃里难受,吃不下什么东西,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喝可乐,本来想找个上厕所的借口出去吹吹风的,却突然见到一个保姆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走到了饭桌前,跟饭桌主位上的一个叔叔低声说了两句话。 “胡闹!”主位上的叔叔怒摔酒杯:“这个逆子,迟早气死我,马上让司机把人给我带回来!” 保姆又急匆匆的下去了。 旁边就有叔叔问:“怎么回事儿啊?生这么大的气,你儿子闯祸啦。” “不知深浅的东西,本来训练的好好的,突然就中途跑了,还让家里的司机去接他!司机说他还不肯回来,一直在外面转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孩子越大越难管。”主位上的叔叔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一会儿带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一句话说完,叔叔又看向坐在座位上乖巧喝可乐的闻灼,缓缓地吐出来一口气:“老闻啊,还是你家这崽子好,乖,省事儿。” 闻父瞥了一眼闻灼,冷哼一声,没说话。 闻灼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心想,他好像也是中途跑回来的,身上还穿着训练服呢,没什么资格炫耀。 旁边桌上的几位叔叔活跃了一下气氛,四周又热闹起来了,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闻灼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然后别墅里的门就被拉开,像是有什么人回来了。 主位上的叔叔沉着脸,目光冷冷的看向门口,像是随时都要开启“老子打儿子”模式。 闻灼乖巧的喝了一口可乐,又一次为自己有个好妈妈庆幸。 他爸爸从来不会打他的。 冒着气泡的可乐顺着他的唇瓣一路钻到喉咙里,闻灼捧着冰冰凉的可乐,小小的打了个嗝儿,胃里面顿时舒服多了,坐在座位上晃着小脚脚,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美好明天就在眼前,他从基地里面逃出来果然是对哒! 想着,闻灼愉快的夹起来了一只鸡腿,囫囵的全塞进了嘴里。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靴子磕碰到地板上的声音,四周叔叔伯伯们喝酒吃饭的动静都小了几分。 像是有什么人回来了。 不过闻灼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他就一直在低着头吃自己的鸡腿,吃着吃着,突然间觉得有些耳后发凉,嗖嗖的。 他嘴里还咬着鸡腿呢,舍不得松,一边囫囵的嚼着,一边有点奇怪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处,他摸到了一只手。 对方的手应该也是恰好落下来,和闻灼的手指碰到了一起,然后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捏了一下。 一片阴影覆盖过来,肩上一疼,闻灼被吓了一大跳,嘴里的鸡腿都掉下来了,他茫然的抬了一下脑袋,还没等看到人呢,就听见坐在主位上的叔叔怒吼道:“封契,你在干什么?给我滚过来认错!” 等,等等! 你说谁? 什么玩意儿? 我明明在别墅里,不是在基地里啊! 怎么还能听见这两个字! 难道是我被吓傻了吗? 闻灼震惊的一口咬下来,正好咬到嘴唇上,疼的他一个哆嗦。 他肩上的那只手带着不满,又一次重重的捏了一下。 闻灼的脖子像是生了锈,他一寸一寸的别过脑袋,僵硬的回过头。 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张带着薄汗,杀气腾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脸。 闻灼被他那双眼一看,就如同被饿狼盯上的兔子,腿都给吓软了,喉咙里的尖叫都被鸡腿堵住了,吓得他小舌头都在嘴里卷起来了。 怎么肥四! 这四怎么肥四! 封契怎么会在这里? “封契!”主位上的叔叔蹙着眉说道:“你吓唬弟弟干什么?我问你,你为什么出基地?” 闻灼觉得自己的小爪爪都在抖,他想要躲远点,可封契的眼神让他动都动不了。 直到主位上的叔叔又叫了一声,封契深深地看了闻灼一眼,然后走向了主位。 闻灼被这一眼看的小心脏都凉了,他觉得自己离死快不远了,急匆匆从座位上走出来,跟他妈妈说了一句“我去洗手间”,然后快步奔向了洗手间。 他必须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冷静一下! 这家别墅的一楼公共的洗手间被保姆占用了,另一个保姆把闻灼领到了客房的洗手间里,闻灼进门之前特意反锁了客房门,然后躲进了洗手间里,在洗手间里疯狂洗脸。 他一会儿要怎么面对封契啊? 冰凉的水在脸上冲过,勉强将过热的脑袋减了减温度。 冷静,闻灼,冷静! 不要怕,不要慌,冷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闻灼深吸了两口气,扭过头,气势汹汹的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然后就看见封契那张冷的像是冰山一样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闻灼沉着冷静的开始关门。 然后被封契抓着胳膊“砰”的一声摁到了墙上。 “跑什么?”封契掐着他的腰,像是要把他揉碎了一样,眼眸赤红,一字一顿的问:“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爱宠 寻觅给岳渊渟做了一年地下情人,岳渊渟性格霸道蛮横,十分暴戾,寻觅早就受不了了。 他一朝爆红,终于傍上新靠山,一脚把岳渊渟给踹了。 然后——听说岳渊渟在夜晚飙车出了意外,变成了个白痴。 再然后,寻觅家门口就多了个穿着病号服,打着赤脚的傻子。 “觅觅。”昔日满身凌厉的男人如今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隔着一扇门向他伸出手:“抱抱。” —— 岳渊渟养了只小金丝雀,乖巧懂事,甚得他的喜欢。 直到有一天,他从浑噩中醒来,一眼就看见他的小金丝雀拎着双臭袜子轮到了他的脸上。 “岳渊渟你个王八蛋你他妈是狗吗再四处扔袜子信不信我塞你嘴里!” 霸道总裁×爆炸甜心 第26章 我不喜欢你 后背“砰”的一声砸上了冰冷的瓷砖,腰上却是一片滚热,封契的脸就在闻灼的面前,他们俩贴的极近,封契的眼神里像是带着刀,直直的冲着闻灼划过来。 他心心念念了一整天,回去就见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床铺,连人带行李一起跑了,还留下了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封契都快被闻灼给逼疯了! 而这个罪魁祸首现在居然还美滋滋的跟父母出来吃饭,一点都看不出来伤心难过! 封契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着似得,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他重重的捏着闻灼的腰,恨不得就这样把这只没良心的小兔子给吞进肚子里。 火热的大手贴在腰上,锐利的双眼近在咫尺,闻灼被吓得瑟瑟发抖,小腿绷得好紧,脑袋暂时短路,他的手抵在封契的胸口上,被封契吓得——“嗝”的一声,打了个小奶嗝儿。 封契被他这副蠢萌的模样气笑了,胸口处的结淤都消散不少,他伸出手,恶狠狠地搓了一把闻灼的头发,又掐了掐闻灼的脸蛋,最后才问他:“是我哪里不好?” 闻灼被他了,一双兔子眼红通通的盯着他看。 封契又耐着性子问:“是不是今天我吓到你了?” 他说着,缓缓地吐了口气,低头用下巴蹭了一下闻灼的额头,低声说:“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是不是,我冒犯你了?” 封契话音才落,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靠近闻灼,他勉强压了压心绪,慢吞吞的和闻灼拉开了些距离。 闻灼还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小脸惨白,眼睛瞪得溜圆儿,封契一时间没忍住,伸出来两根手指,轻轻地夹了一下闻灼的脸。 触感微凉,柔软细腻。 封契的心火被浇灭了不少,他把玩着闻灼的小耳垂,像是哄宝宝一样,低声哄道:“我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别和我闹脾气,明明是你先追我的,你怎么能丢下我就跑呢?” 封契越说,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的唇不自觉的往闻灼的脸上靠,随时都能贴到闻灼的脸上了。 闻灼紧张兮兮的咽了一口小唾沫,他眼看着封契越靠越近,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咬牙,一跺脚,从嗓子眼儿里脆生生的挤出来几个小字:“封、封同学,你误会了,其实我,我不是在追求你...” “嗯?”最后几个小字被闻灼说的太虚,封契没听清楚,他又靠近了些,轻轻地搓着闻灼的耳垂:“我误会什么了?” 闻灼被他搓的耳垂发热,后腰发软,一股说不出的痒劲儿直钻上脑袋,恰在此时,封契说话的微微热流冲上了闻灼的太阳穴,闻灼脑袋一热,嗓子眼里就高声冲出来了一句:“我、我没追求你,我不喜欢你!” 封契原本还带着几分笑的眼逐渐沉下来,他的眼本就是三角眼,看人的时候自带几分冷,现如今眉头一蹙,眼眸一垂,更显得凌厉锋锐,他的薄唇紧紧地抿着,贴着闻灼腰线的手微微用力,语句缓慢,声线冷漠的说:“你说什么?” 闻灼瑟瑟发抖:害、害怕。 “我我我说,你误会了。”闻灼双手揪着自己的训练服衣角,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挤出来一句:“我不喜欢你。” 四周的气压都在那一刻降低了,闻灼觉得封契现在就像是一个随时要爆炸的炸Y桶,他靠封契太近了,几乎都要被那种凝成实质的压迫感压得说不出话了。 “不喜欢我?我误会?”大概过了三五秒,封契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他像是一头被挑衅了的公狮子,每一个字儿里都带着要把闻灼吃掉的火气:“谁跑上公车给我送糖,谁晚上给我换被褥,谁装摔找我抱?现在说不喜欢我,闻灼,你耍我?” 闻灼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我只是把你当大佬啊! 闻灼有心辩驳一句“我不是我没有我是冤枉的”,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又觉得这个锅扣得实在是不冤枉,封契误会也是正常的。 而且他也不敢跟封契说他是为了赢下比赛才缠上封契的,他觉得如果他真的这样说了的话,恐怕会伤透封契的心,如果封契把他摁在这里暴打一顿就完了! 闻灼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来个办法,他被逼急了,就想跑,他用力的推了封契一把,趁着封契后退的瞬间往外溜,但下一秒,他直接被封契拦腰拽回去,用力的甩到了墙上! 后背“砰”的一下撞到瓷砖上,闻灼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觉得唇上一疼,腰上一热! 封契不仅亲了他,还伸手进去摸他的背! 闻灼的脑袋“轰”的一声响,他傻了两秒钟后,猛地挣扎了起来。 但他的挣扎对于封契来说如同挠痒痒,甚至还有些激怒了封契,封契重重的啃了他一口。 唇上一疼,腰上还被死死的箍着,封契一而再再而三的霸道终于把闻灼的小脾气给激起来了。 他不管不顾的踢打着封契的腿,直到封契喘息着松口,然后猛地推开封契的胸口,豁出去了似得喊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一直缠着你就是想赢,我想赢封闭训练基地的比赛,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了,你不要再亲我了!” 他喊完了之后,已经做好了被封契暴打的准备,昂着小脸,闭着眼睛,甚至都不敢看封契。 封契却似乎有些怔愣。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似得看着闻灼,眼睁睁的看着闻灼的眼角处渗出眼泪,看着闻灼昂着小脸不动了,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帮闻灼擦擦眼睑,但他的手伸过去的一瞬间,闻灼却“啊”的一声喊出声来,一扭头跑了。 闻灼跑出客房里时,眼角飞快的向后瞥了一眼。 他看见封契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没追上来。 转瞬间,他已经拉开房门跑出来了。 闻灼拍着小胸脯,在心里头缓缓地舒了口气。 幸亏我跑得快,不然肯定要被打了! 闻灼从客房里出来的时候,宾客也都吃饱喝足准备散场了,他直接跑到陈女士的旁边。 陈女士拉着他跟女主人道别,闻父跟三五个兄弟结伴往外走,一群人走出门口的时候,闻灼忍不住小小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只看见客房那扇半开着的门。 下一秒,他就已经随着妈妈出了门了。 走出热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别墅,迎面就是冷冽的寒风。 寒风刀子一样刮过来,将他身上的热气儿刮走,吹干了他头上的冷汗,也刮走了他胸口处的紧张憋闷,闻灼小小的吐出了口气,跟着他妈妈上了车。 因为爸爸喝了酒,所以就坐在了宽敞的后排,闻灼坐到了副驾驶,妈妈开车。 从别墅里回去的时候,闻父有些艳羡的提起了别人家的孩子。 “老封家的那孩子,长得是真好啊。”闻父拍着膝盖,引了话头。 陈女士赞同的点头:“是啊,那张脸,电影明星似得。” “那身体素质。”闻父把下半句补齐:“我们全校第一名呢。” 夫妻俩人齐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对方肤浅,唯独闻灼靠在副驾驶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记起来,他跟封契是一个学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总要见面。 这时候,闻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蹙眉跟副驾驶上的闻灼说:“你明天就回学校去上课,下学期跟新生一起去重新参加训练,别以为你能逃得过去!” 闻灼眼前一黑。 他倒不是不想回学校上课,也不是害怕再去训练,他是害怕看到封契啊! 他跟封契虽然不是同班,但是大多数训练都是在一起练的,到时候再见面,他可不一定能有今天的好运气跑掉。 他得想个办法。 装病不去上课?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爸爸不会同意的。 闻灼的小脑袋瓜艰难的转了转,决定勇一把。 他宁可去面对艰难疲惫的训练,也不肯去面对封契。 “爸爸。”一想到此,闻灼握紧了小拳头,回过头,看向他后座的老父亲,真诚的说道:“我想去参加你之前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个集训。” 闻父惊讶的抬头看过来,看着自己前座的儿子。 陈女士也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别胡说,你爸说的那些训练都很累,你别听你爸夸人家家孩子你就想去试试,到时候累坏你。” 闻父生怕闻灼后悔,蹙眉说道:“累什么累?男孩子有什么好累的,儿子要上进,你不要瞎拦着。” 说着,闻父又看向闻灼:“确定了?你要报,我明天就给你安排进去,不报就回学校老实上课。” 闻灼早就想好了,他郑重点头:“爸,我反思了一下自己从训练基地逃出来的行为,我觉得我错了,我应该去继续训练,我想要一直训练到咱们过年前,练好身体,保家卫国,冲到人民第一线!” 他们学校过年前一个星期才放家,他训练到过年前,就不会去学校了,就能远离封契了。 先远离一个学期,一个学期加一个寒假的时间,足够封契忘记他了吧? 闻父顿感欣慰,决定给闻灼报个最难的魔鬼训练班。 这才是他的儿子! 彼时尚还天真的闻灼,并不知道训练班里有什么惨痛人生等着他,他甚至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完美的决策。 即能甩开封契,又能让他爸爸高兴。 结果,许久之后闻灼才发现,他这次训练不仅没有让他爸爸高兴,甚至也没甩开封契,反而还自作孽不可活,被人家一口给吃到嘴里了。 —— 闻父是一个执行力非常强的人,昨天晚上才聊过,第二天早上闻灼就被闻父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了。 闻灼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他爸说话。 看得出来闻父很高兴,临出门的时候还亲自把闻灼送上飞机,拍着他的肩膀说“会有人把你送到目的地的,到时候按牌子指示走就行”,然后愉快的把闻灼丢在了飞机场。 闻灼自己上飞机、下飞机,到地方的时候还有些茫然,闻父并没有和他说太多,只说了一句目的地是“E城”,到地方找牌子,剩下的都没和他讲过。 闻父的性格类似于“愚公移山”,他坚定的认为,有些事情是靠毅力就能完成的,就像是某些训练,他觉得闻灼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通过,闻灼不通过,那就是陈女士把闻灼惯养坏了。 所以,把闻灼丢上了飞机之后,他就再也没主动联系过闻灼,安安心心的让他的儿子去闯世界了。 而此时,陈女士还在公司上班,等她知道闻灼的消息的时候,闻灼已经下了飞机了。 E城是一座十分偏僻的城市,距离A市起码有三个小时飞机,飞机场很小,小到五分钟就能走完,地面也不干净,E市多雪,地面很泥泞,也没人及时擦,一下飞机,一切就都一览无余。 闻灼下了飞机,就明白了他爸爸说的“举牌”是什么意思了。 他从闸口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有一个穿着迷彩服,叼着烟的中年男人举着牌,上面写着闻灼的名字,对方显然认识闻灼,一见了闻灼,就远远地冲闻灼招了招手。 闻灼走过去,谨慎的想跟人家先问两句,结果人家直接拿出手机给他爸爸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句“接到了”,然后就把手机递给闻灼,让闻灼跟他爸爸说话。 闻灼刚喊了一声“爸爸”,就听见那头的闻父说了一句“听话,跟教官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闻灼看着已经黑掉了的手机屏,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爸给卖了。 而这个教官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我姓张”,然后就带着闻灼上了一辆摩托车。 闻灼上摩托车的时候,恍惚间觉得他好像把这场训练想的太简单了,闻父给他搞的好像还不是一般的训练。 在路上,这个教官叼着烟,迎着风,简单跟闻灼说了几句。 “之前你爸跟你说过没有,咱们这是淘汰制的。” “具体参加时间看你的能力,你要是第一天就被淘汰了钱可不退啊。” “哦,对了,你爸跟你说过吧,你要是受了什么伤我们这有保险。” 教官嗓门贼大,顶着风抽着烟冲后面喊,闻灼被冷风吹的耳朵疼,一边捂着被吹得冻裂的耳朵,一边把脑袋埋在了教官的后背上。 E城也太冷了,那风像是鞭子,“啪啪”的往人身上抽,闻灼的脸被抽的发疼,他捂着脑袋,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这些他爸都没跟他说过,他爸很少叮嘱过他什么,大概是觉得只要把他扔出去放养,他自己就能快快活活的长大。 而那头,张教官骑了一个小时的摩托,把闻灼带到了一个封闭式的基地里,带着他进了基地,然后一路领着他去了一座山脚下。 闻灼已经被冻僵了,哆哆嗦嗦的跳下了摩托,在原地蹦了两下。 教官指着山脚下的台阶,问闻灼:“看见了吗?” 闻灼满脸通红的搓着脸,点头:“看见了。” 这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山,估摸着是E城最大的山了,他们处于山脚下,基地是绕着这个山脚建的。 教官指着那庞大到一眼看不全,直直的树立在云端上的山说:“山半腰上有一个营地,你自己爬上去,有台阶,顺着台阶走就能走上去,进去之后自己挑地方睡,你来得晚,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今天晚上如果休息不好的话,明天你可能第一个被淘汰。” 教官打量了一下闻灼那脆弱的体格,又补了一句:“淘汰了不退钱的啊。” 闻灼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爬上半截山? 今天晚上之前! “您跟我一起吗?我一个人如果出点什么事儿的话——”闻灼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日头,现在正是中午十二点,他连饭都没吃一口。 “我也上去,用那个上,如果你今晚之前没到山腰,我会下来找你的,放心,山里的树上都绑着监控,而且没有大型猛兽,我们都清过。”教官用下巴点了点远处,闻灼回过头,正看见远处的缆车。 闻灼:果然如此。 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学校里了呢!就算天天挨封契的揍也好过这个啊! 闻灼揉了揉饥肠辘辘的小肚肚,艰难的迈上了第一截台阶。 说起来,这台阶也修的十分不走心,歪歪扭扭,最开始闻灼还没当回事儿,但是走着走着,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走到深山里头了。 再往上走,这些台阶都藏在泥土和树叶里,稍有不慎就能踩歪滑下去。 他的前后都是树,虽然是冬天,树叶都掉光了,他可以抬头透过干巴巴的树枝看见明晃晃的日头,但是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深山老林里还是尤为吓人。 不过闻灼虽然胆子小,但好在听话,教官让他走,他就真的一直闷着头走,一步一步的踩在台阶上,不去四周乱看,实在走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不到几分钟就又站起来走。 闻灼虽然身体素质差,但耐性极佳,硬是一步三喘气的走上了山腰。 他走上半山腰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沉沉了,什么都看的不太清楚,月光朦胧,他浑身脏兮兮的扒拉开树枝往上爬,他猜测快到了,因为他脚下的台阶已经是最后一块了,所以他最后是踩着土上来的,起身的时候正撞上打着手电下来找人的张教官。 张教官一脸一言难尽的盯着脏兮兮的闻灼看了两眼,最终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滚下去了呢。” 这山间下半段虽然有台阶,但是一脚踩空,也确实能滚下去。 闻灼擦了一把脸,他现在已经被冻成一个冰棍了,没力气说话,很渴很饿,很想吃点东西。 但张教官像是压根没记起来这茬儿似得对着闻灼晃了晃手电筒,示意闻灼跟上,然后带着闻灼走到了一个大院子前。 院子很大很大,有两个平房,一个在左边,六十多平的样子,一个一百多平的样子,在右边,他站在院子的空地上,隐约都能听见这右边房子里的喧闹,像是很多人一样。 “右边是你的宿舍。”教官站在空地上,似乎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拿手电筒给闻灼照出来一条线,定在那扇门的门把手上,说道:“里面有食物跟床,甚至还有洗手间,能不能抢到看你自己本事了,去吧。” 说完,教官自己就扭头走回了左边的平房里,门嘎吱一关,理都不理闻灼了。 闻灼被晾在原地,愣了好几秒,被冷风吹得实在是受不了了,然后才走向那平房里,轻轻地伸手推开了门。 门一被推开,橘黄色的灯光和热闹的人气儿从门缝里钻出来,里面的喧闹声一顿,坐在床上的人都回过头来,一眼就见到了站在门外的男孩子。 这应该是今天最晚到的了,毕竟现在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所有人的眼神打量过来的时候都难免带上了轻蔑。 毕竟闻灼的样子很狼狈,他穿着普通的灰色运动服,现在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两脚都是泥,脸蛋被冻得红彤彤的,开门的时候似乎有点怯,满屋子的人看向他,看的他动作一顿。 这屋子里的人太多了。 一个一百平左右的房间,什么都没有,摆满了上下床,每一张床上都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孩,有的甚至坐着两个,乍一看过去得有一百多个,那一双双看过来的眼里带着探究和好奇,看的闻灼一阵心弦紧绷,他慢吞吞的推开门,走进来,又关上了门。 门“嘎吱”响了一声,提醒着所有人——屋里又来了一个新人。 大概是闻灼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力,所以也没几个人再继续看他,那些视线逐渐离开后,闻灼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刚想抬脚去屋里看看有没有空床位,突然听见了一声拔高了好几度的笑。 “哈,我刚说眼熟呢,原来是你啊。”一道身影猛地跳过来,用力的拍了一下闻灼的脑袋,闻灼被拍的“啊”的一声喊,惊恐的退后两步,一抬头,正看见一张笑的十分灿烂的脸。 乍一看到这张脸,闻灼整个人都僵住了,一些不好的记忆瞬间窜出了脑袋,席卷了他整个的理智。 这人叫周扬,是父亲战友家的孩子。 在闻灼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里,闻父曾经带着闻灼去战友的家里玩过,大概在人家家里住了一个多月。 然后闻灼就认识了周扬。 那个时候,爸爸的那些战友都住在一个四合院里面,兴许是因为大家的父亲都是当兵的,所以那些孩子们都显得十分调皮,一个个皮实的很,一点都不怕打,一句话说的不对都会打起来,谁都不会让着对方一点儿,不大的四合院里每天都被这几个孩子搞的鸡犬不宁。 那个时候,周扬是他们四合院里闹的最厉害的一个,上树掏鸟下河捞鱼,什么事儿都敢干,因为闻灼小时候被养得娇气,爱哭,又不爱和大人告状,明明白白的顶着一张受气包的脸,所以他就经常欺负闻灼。 大概是因为欺负闻灼很有成就感,毕竟闻灼和他们那些皮猴不一样,一掐就哭,一推还哭,给了年少的周扬莫大的虚荣心,他以欺负闻灼为傲。 闻父偶尔看见,只当是小孩子吵闹,压根不管,如果闻灼哭着去找闻父,闻父反而会生气,认为闻灼自己太软弱被人欺负,战友叔叔倒是经常会呵斥周扬,但也没什么用。 因为周扬很快就学会了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欺负闻灼。 闻灼打小就爱洗澡,身上出点汗都要去洗一圈,周叔叔和闻父就把闻灼带去了北方的大澡堂子里让他去洗,周扬自然就跟着一起去。 大人们和大人们泡一个深一些的澡堂子,小孩和小孩就泡另一个浅一些的澡堂子,小孩子的澡堂子在最里面,很少有大人去,那里面就是孩子的“天堂”。 周扬每一次都带着一帮孩子,他们人多,总是合起伙来欺负闻灼,有两回,他们把闻灼的脑袋摁在了泡澡的水池里,在闻灼窒息之前又把闻灼放出来,闻灼的哭声全淹没在了花洒的水声里。 打从那时候开始,闻灼就对和别人一起洗澡这件事产生了排斥,以至于每次闻父想带他去洗澡,他都会哭闹不止,甚至有两次哭到抽过去,闻父才算罢休,不再带他去洗了,同时,闻灼也对那些战友叔叔产生了排斥,导致后来闻父每次想带他去看战友,他能拒绝都会拒绝。 后来很久没见到周扬了,闻灼渐渐的就把周扬忘到脑后了,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会见到周扬。 在见到周扬的那一刻,他的脑袋就跟着“嗡”的响了一声,眼前都有些发黑,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吓的,他连周遭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了,只能看到周扬的唇瓣一张一合。 周扬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表现欲望很强,很爱领导人,他这人挺聪明,知道什么人弱,什么人会好欺负,所以一直逮着这些弱的下手。 “闻灼,闻灼!”见闻灼没反应,周扬没忍住,上手拍了拍闻灼的脑袋——这是闻灼身上唯一一个干净的地方了。 闻灼一惊,回过神来,防备似得后退几步。 “你这是干什么啊?”周扬不满的轻“啧”了一声,说道:“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跟我组队,还能跟谁组队啊?就你这样的,今晚上都没有床睡。” 说到这儿,周扬回头用下巴环视了一圈四周:“看看,有你睡得地儿吗?” 闻灼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还真没有。 哦,不,有一个没有人,但是上面有包,明显是有人住的。 而其余的床上,每一张床上都坐着人,有的还有两个,这里床位明显不够用,见到闻灼的视线扫过来,床上的人也眼神不善的盯向了闻灼。 闻灼的心噗通噗通的乱跳。 他不擅长和别人争抢,但更不想跟着周扬,他宁可自己找个小角落缩一个晚上,也不想跟周扬在一起。 他看见周扬,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从身到心都写着抗拒,他讨厌这个人,讨厌死了。 见闻灼还在一步步往后退,周扬的耐心似乎有些告罄了,他右嘴角往上一扯,有点不屑似得说道:“怎么着?还不愿意跟我一队啊?嗤,你不跟我一队也没人跟你一队,就你这样的,谁能带你啊?喂,别往后退了,站那,喂!” 闻灼压根不听他的,一步一步飞快的往后退,直到某一刻,他“砰”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人,他仿佛嗅到了空气中突然变得潮湿的水汽。 对方被他一撞,直接站住了脚步。 闻灼茫然的回过头,正对上一张冷漠悍戾,冰冷到极点的脸。 对方大概是刚洗完澡,短短的寸头还是湿的,他穿着一件迷彩的背心,有水珠从他的额头滚下来,顺着下巴上砸到锁骨上,然后又消失在背心里。 有那么一秒钟,闻灼差点喊出声来。 怎么肥四啊大佬,你不是该在学校训练吗,我为了躲你都跑到这儿来了,你怎么也在这啊! 一见到封契,闻灼半个身子都麻了,动都不会动了,脑袋里面疯狂吐槽,身体却躲都躲不开,只会昂着头傻傻的看着封契。 他满脑袋都想封契会把他怎么样。 他一想到封契站在洗手间里看他的眼神他就脊背发凉,封契脾气那么坏,该不会要把他抡起来砸吧?或者,封契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亲他吧! 闻灼的小脑袋瓜高度警告,眼睛惊恐的盯着封契,眼睁睁的看着封契收回视线,眼睁睁的看着封契绕过他,眼睁睁的看着封契绕过了他,继续走。 从头到尾,封契都没有看他一眼。 那一刻,闻灼狂跳的心不可思议的慢下来,他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开,不知为何,在庆幸的同时,他竟然觉得心底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而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拉了一下。 “还看什么啊?”周扬语气不善的说:“你以为人家能跟你组队啊?我再给你说一遍,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能管你,你识相点就老实跟着我,到时候我保你晋级。” 闻灼扯回了自己的袖子,语气有些发虚的反驳:“用不着你,我被淘汰也无所谓。” “你!”周扬有些生气,抬手推了闻灼一把:“懂不懂什么叫团队合作,什么叫利益最大化?” 闻灼被推的踉跄的向后倒过去,他今天劳累一整天了,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爬山爬的双腿都在打颤,脚上还起了水泡,被这么用力一推,整个人都没稳住,“啊”的一声就往后倒。 好死不死的,闻灼正撞上封契的后背上。 他身上那些脏兮兮的土蹭了封契一身,封契回过头来的时候,闻灼好像感受到了杀气。 四周的男孩们都感受到了,闻灼敢保证,他看见的好多人都立刻缩回到床上躺着躲着了。 可他躲不了。 闻灼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身体僵硬的很,站起来的动作都站了两次,第三次才爬起来。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封契,封契身上那股凝成实质的低气压让他心脏发抖,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又想跑,但是在他想跑的瞬间,周扬又凑过来了。 “兄弟,这小子不懂事儿,你不要跟他计较,我代他跟你道个歉。”周扬先是伸手把闻灼推开了些,然后站到了封契的正面,一改刚才的趾高气昂,态度甚至有隐隐的讨好:“我看你好像也没队友,不如咱们俩组队?” 闻灼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他借着被周扬推开,顺势就退后了半步往角落里走,打算窝在暖气旁边窝一夜,但他刚扭头走了没半步,突然听见身后冒出来一句变了调儿的的惨叫声。 闻灼吓了一跳,一回头,正看见封契把周扬踢倒在地上,也不知道封契踢了周扬哪儿,周扬半天没爬起来,但闻灼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周扬疼到狰狞的脸。 闻灼是真被吓坏了,一口冷气吸上来,险些没晕过去。 我的老天鹅啊,幸亏被打的不是我! 封契单手扭着周扬的胳膊,低着头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猛地甩开了周扬,周扬踉跄着向前扑,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封契头都没回的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然后正跟吓到不敢动的闻灼对上眼。 封契锋锐的眉头一蹙,下巴微微一抬,居高临下的瞥着闻灼,身上自带“拦我者死”的无敌BGM,闻灼刚想挪着小碎步跑远点,就听见封契冷冷的扔下来三个字:“滚上去。” 闻灼一愣,滚哪儿? 封契一见到闻灼发愣的样子就觉得一阵恼火,他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大跨步的往前走了两步,揪住了闻灼的脖领子,拖拽着闻灼往前走,在闻灼小小的惊呼声中,“砰”的一声把闻灼摔在了一张空床上。 脑袋“砰”的一声磕在硬木板上,闻灼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他捂着脑袋大半天没敢出声,听见了身后靴子走远的声音,才敢悄悄抬头看一眼。 封契跟他的床位隔了十几个人的位置,他正倒在床上。 闻灼趴在冰凉凉的被子上,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封契是让他滚到这张床上来。 他茫然的看了两眼床,然后正在床头看见周扬站在床和床的夹道之间,恶狠狠地看过来的眼神。 他再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床头上摆着一个外套,明显和周扬的裤子是成套的。 闻灼恍然大悟,他躺的是周扬的床! 糟了,周扬肯定要马上和他抢床了! 果不其然,周扬怒气冲冲的直冲向闻灼,在闻灼惊慌起身的瞬间,扯走了床上的外套,拿起了床上的背包。 起身的时候,周扬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跟闻灼说:“你他妈给我等着!” 见到闻灼的脸色瞬间变白,惊恐的看着他,周扬心里舒坦多了,拎着外套走了。 直到周扬走远了,一直落在周扬后背上的视线才挪走。 周扬有些不甘心的回过头,正看见封契收回视线,闭目养神的模样。 周扬暗骂了一声“操”,满脑袋都是刚才封契扭着自己的胳膊,重重的踩着自己的腰的时候说的话。 他说——你再碰他,我把你手打断。 第27章 灼灼害怕! 闻灼躺在床上,战战兢兢的看着周扬走到别人的床前,跟别人挤了一个床。 眼看着没人理他,连屋子里的灯都关了,闻灼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张床是他的了。 可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封契把周扬打了一顿,所以周扬不敢和他抢床了吗? 封契刚刚是在给他出头吗? 闻灼满脑袋都是刚才封契把他扔到床上时那张冷漠的脸,以及刚刚周扬离开时说的那些话,然后猛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封契刚刚那力道都要摔死他了,怎么会给他出头呢。 闻灼把被子卷在自己身上,囫囵的把自己包成一个小蚕蛹,才觉得安心了些,他很累了,但心里还是发虚,睡不着,一直努力的看向四周。 大多数人都已经倒下睡着了,闻灼这一看还真看到了点东西,他看见房间最后面有一扇小门,里面应该是洗手间,因为不断有人进出。 一看见洗手间,闻灼身上就又痒了起来,可是他不保证自己洗澡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看见,所以干脆作罢,咬着牙忍下了。 再者说,这种环境下,他连个床都抢不到,更别提霸占厕所霸十几分钟了。 闻灼本来以为自己晚上睡不着的,谁料他才一沾枕头,没有几分钟就睡过去了,大概是太疲惫了,他连梦都没有做,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因为是上下床的缘故,所以上铺的人下来的时候晃了两下,闻灼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起身往外走。 他的小脑袋放空了三秒钟后,终于反应过来了,也跟着急匆匆的下了床。 人群自然排序的往外走,闻灼的鼻子堵得吸不上来气,眼睛也睁不开,头重脚轻的跟在后面,这平房里只有一个暖气在热,并不暖和,他昨晚在山间受了寒,好像感冒了。 从屋子里一出来,冷风卷到人的身上,闻灼一看天色,估摸着现在应该才五点多,天还黑压压的,只有远处的天空泛起了一点鱼肚白,所有男孩都站在院子里,把院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还不明显,出来了之后闻灼就发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穿着简单方便的衣服和适合山地的靴子,只有他裹着厚厚的不方便的棉服和运动鞋。 张教官在最前面训话,他的话被风卷着,吹到闻灼的耳朵里。 “接下来就是时限为一星期的淘汰赛,我再和你们说一遍规矩。” “在山顶上活一个星期,你们每个人的手里都会有一块铜牌,铜牌被别人夺走立刻出局,七天后下山,手中铜牌超过十个,将进到下一轮淘汰赛,山顶上有些地方放了物资,需要自己寻找。” “森林里面有一些道具和一些陷阱,大家记得小心观察。” “大家可以自行组队,但不强制要求组队。” “暂时被抢走了铜牌也不会被淘汰,只要你在七天的时间之内抢回来就可以。” “每个人只有用自己的手环才能退出,你摁了别人的手环,别人会被淘汰,你不会,所以,如果不幸丢失手环,只有等巡山的教官把你们带走,如果要淘汰别人也很简单,摁下别人的手环就可以。” 教官一边说,一边走过每一个人,给他们每个人塞牌子,还给了每人一个手环,经过闻灼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如果有学员坚持不下去了,就摁下手环上的按钮,会有教官去找你们。” 闻灼拿着手上的手环和牌子,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昨天周扬会一个劲儿的想要和他组队了。 周扬是看上他手里的铜牌子了。 只要跟他组队,周扬肯定会把他手里的铜牌子抢走。 闻灼盯着手里的铜牌子看了一会儿,把手环戴在了手腕上,闻灼手骨比一般男生都细一些,所以手环有些大,他带着的时候空落落的,但还好,不用力甩不会掉。 教官刚才说的那些他以前听他爸爸说过无数次,他爸爸年轻时候可是他们军营的一把好手,参加过各种各样的比赛和训练,每一次都是第一名,从他小时候开始,他爸爸就经常和他说这些。 甚至,他爸爸以前还想亲自带他去北方山岭的深山老林里过两年守林人生活,打小培养闻灼的健康体魄,被陈女士抽了两耳光后作罢。 因此,闻灼虽然是头一次来,但心里对这个训练也有点了解。 他想的倒挺简单,等他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就摁一下手环上面的按钮,等教官来就是了。 反正—— 闻灼抬头去看了一眼最前方的位置。 封契就站在那里,他这人光看个背影都能看出来明晃晃的三个字——不好惹。 再加上他昨天莫名其妙的把周扬给打了一顿,所以他身边根本就没什么人。 而其他的人早就在昨晚上就明里暗里的分成一个个队伍了,每个队伍都是三到四人左右,看起来都是团队合作,闻灼还看见周扬身边围了几个人,明显都是以周扬为中心。 闻灼来得晚,又弱的不行,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最后,所有人都在教官的带领下,出了院子,进了上半截的山头。 山头很大,一百来个人都按教官的指示散开,如果不是特意去按照别人留下的痕迹寻找的话,所有人都可能根本碰不上面。 彼时正是冬天,冷冬腊月的时候,闻灼行走在深山老林里,连个指路的标都看不见。 四周都是树,有些地方有比较明显的小路,像是常有人走,但是走着走着就没有小路了,都是一些原始的草地,地上是被冻得坚硬冰冷的土地,有枯落的树叶落在上面,一脚下去咔咔作响。 闻灼揉了揉发堵的鼻子,觉得自己可能压根坚持不到一个上午。 他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站不住脚了。 被淘汰了也好,起码能离封契远点,闻灼苦中作乐的想着。 他现在一想到封契,就觉得心里头像是有大石头压着,一点都提不起劲头来,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然后就摁了手环,让教官带自己回去。 结果他走着走着,一脚突然踩空,整个人“啊”的一声就跌了下去。 他跌下去之前,还以为这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空地呢,结果一路滚到最底下,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一块区域没有树,显得这么空旷。 因为这里面被挖了一个大坑,上面盖上了树叶,闻灼一走过来,整个人就直接踩空,叽里咕噜的滚了下来! 脑袋一头杵进坑底落叶的时候,腐朽和枯燥的树叶味儿一起糊在了脸上,闻灼在坑里滚了两圈,脑袋里后知后觉的冒出了张教官的脸,以及那犹如在耳畔回响的谆谆教诲。 “森林里面有一些道具和一些陷阱,大家记得小心观察。” 脑袋砸在地面上的时候,闻灼眼泪都要给砸出来了,他躺在坑底,艰难的拨开身上的树叶,忍着疼缓缓的坐起来了。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坑大概三米多深,类似于正方形的坑,摔下来的时候把闻灼摔的头重脚轻,虽然这边缘比较粗糙,一看就是用铁锹挖出来的,但是闻灼也爬不上去,他现在体力已经弱到一定程度了,坐在地上都缓不过劲儿来,更别提爬上去了。 而且土都被冻结实了,闻灼也没办法用手挖出来可供攀爬的地方,一时间把闻灼愁的直叹气。 得,一个上午都没到呢。 闻灼晃荡了一下手上的手环,心说可能马上就要用到你了。 生活不易,灼灼叹气。 正在闻灼琢磨着要不要努力爬一爬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在这种地方,脚步声根本无法掩盖,因为满地都是落叶,靴子一踩上去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闻灼瞬间坐直了,有人来了! 他刚想喊一声“救命”,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小子是往这边走了吧?”是周扬,语调是一贯的高昂且惹人讨厌。 “是。”回答他的声音很小,听上去隐隐有些不敢得罪周扬的感觉:“哎,哪儿有个坑,好像是个陷阱,该不会有人掉下去了吧。” 他们听说过山里会特意设置一些陷阱的,一般都是没什么危险的土坑。 闻灼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动静,紧张的在四周看了看,想找找什么防身的东西。 之前教官的言谈举止,以及昨晚的氛围已经让闻灼清楚的知道了这里的规矩,在这个地方是可以伤人的,只要不过分就不会有人管,他还记得教官跟他说过,给他买过意外险呢。 他可不想用上这份意外险。 而这时候,坑边上已经站过来了几个人了,对方小心翼翼的往下看过来,同时,还有手电筒的光照下来。 闻灼被强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只隐约看到了对方三四个人,具体的人脸看的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一个个身影。 而对方显然已经认出他来了,毕竟这一身脏兮兮的标志棉服也没第二个人穿。 “嘿,闻灼?”周扬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怎么没跟你那大腿走啊,太没用所以让人家丢下了?” 闻灼理都没理他,专心致志的继续寻找防身的武器。 被闻灼忽视,周扬的脸皮一抖,有些恼怒,他给旁边的人打个手势,让别人去四周找找,看看有没有见到封契的身影,四周的人散开了,他才低头看向闻灼,没什么诚意的哄骗道:“你把你的铜牌扔上来,我就拽你上来好不好?” 闻灼压根不信。 他小的时候被周扬这么骗过很多次,比如,“你把你的零花钱给我,我就再也不欺负你了”,但周扬下一次还是会欺负他。 他现在如果把铜牌扔上去,周扬会直接带着铜牌走人。 那些拙劣的谎言已经欺骗不到闻灼了,周扬也被闻灼的无视给彻底激怒了,他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发现封契,直接冷笑着扔下包,冷着脸直接跳下了坑。 三米多高的坑,他落地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响。 闻灼身体一抖,向后退了些。 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完全打不过周扬,当然了,就算是他体力巅峰,也照样打不过周扬。 偏偏他还掉进了坑里,躲都躲不掉。 坑里范围并不大,他们俩距离也就一米多远,身后就都是墙壁,见闻灼害怕了,周扬似乎有些得意起来。 “小绵羊儿,你妈可没法跑出来救你,你说你老老实实把铜牌给我不就行了吗,非得要我亲自下来走一趟?” 他的目光飞快在闻灼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闻灼的兜里,快步向闻灼逼了上来。 闻灼咬着牙努力和周扬搏斗了大概五六秒,然后被周扬掀翻了轮在地上,周扬在闻灼的闷哼声中,直接把闻灼的棉衣外套给扯烂了,才从闻灼的内兜里找到了闻灼的铜牌。 兴许是拿到了第一块铜牌的缘故,周扬心情大好,顺手把闻灼手腕上的手环扯了下来,起身的时候还踩了一脚闻灼的后背,把努力反抗的闻灼又给踩到了地上,他冲闻灼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三两下就踩着泥壁翻上了坑。 闻灼后背疼的要命,又冷又疼又急,匆匆的爬起来大喊:“周扬,你把我手环还我!” 他又爬不出去,要是手环被抢走了,他连向教官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要啊?”周扬冲坑底下恶劣的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手环随意向四周一抛,“哈哈”笑着喊:“自己上来拿啊!” 那黑色的手环呈抛物线的形状飞了出去,被周扬不知道扔到那儿去了,闻灼在坑底下又看不到,一股火瞬间顶到嗓子眼,气的想骂人,但他干渴了一晚上的嗓子还没来得及骂出来一句话,他就已经弯下了腰,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周扬嗤了一声,不再看坑底的闻灼,起身跟他的小伙伴们走了。 闻灼咳得喉管生疼,胃里也火烧火燎的难受,蹲在地上半响爬不起来。 等闻灼身体缓过来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坑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砰、哗啦、砰—— 他以前好像是在哪儿听过,十分熟悉。 又过了好一会儿,坑上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一根绳子直接垂到了坑下。 闻灼大喜,连忙爬起来,用尽浑身的力气往上爬。 他大概折腾了有几分钟,终于手脚并用,艰难的从坑底爬出来了。 他努力的探出脑袋来,两只胳膊成功的挨到了地面,两只脚奋力的蹬着泥墙,把脸都憋红了,才努力的将身体翻出坑来,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一上来就直接翻到了坑边躺好,犹如一只咸鱼。 就这么一个动作,一下子让闻灼想到了他背过的朱自清的《背影》,依稀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笨拙的身躯。 直到后面传来了一声凄惨的骂声:“你他妈到底——砰、砰!” 闻灼受惊回头,正看见熟悉的一幕。 周扬被一条绳子把手脚都捆在一起吊在树上,像是农村里被杀的猪一样,四脚朝天,后背对地,封契就站在旁边,嘴角叼着一根烟,神色淡漠的看着周扬,下一秒,抬脚,“砰”的一声踹在周扬的腰上,周扬就“砰”的一声砸在树上。 烟雾缭绕里,封契的脸冷的像是阎王殿里面爬出来的活阎王。 闻灼被吓的小脸一白,呼吸一滞,当着封契的面儿,又一次打了一个“怕嗝儿”,身体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一下,但闻灼忘了,他身后是坑,他往后一挪,屁股直接挪进坑里了。 刚刚千辛万苦爬上来,一翻身就回到了解放前,闻灼又一次“啊”的一声摔下去,这一回摔狠了,都爬不起来了,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外掉。 脑袋又一次杵到了树叶里面,闻灼躺在坑底下默默流泪。 太丢脸了,不出去了,他就死在这得了。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封契探头看下来的时候,就见到闻灼可怜巴巴的躺在坑里头哭。 封契眉头一蹙,刚才还算得上是冷漠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他从坑上跳下来,在闻灼惊慌的眼神里把人拎起来,单手抓着绳子,三两下就拎着闻灼出了坑。 他把人拎出了坑也没停下来的意思,直接把闻灼拎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周扬的面前,用下巴点着周扬,掷地有声的命令:“踹他。” 被捆起来的周扬、一身泥还哭得泪眼朦胧的闻灼:“啊?” 封契的脸色更吓人了,侧头看向闻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踹他,听不懂吗!” 在那一瞬间,闻灼仿佛从封契的脸上看到了他爸,那是闻父惯有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封契+闻父的双重惊悚使闻灼求生欲爆棚,他想都没想,用尽全力,抬脚“砰”的一声踹向周扬的腰。 周扬的脸色都想杀人了,恶狠狠地盯着闻灼,但旁边还站着封契,他不敢说话,就盯着闻灼看,而闻灼呢,明明是个在踹人的,踹着踹着眼泪却又啪啪的往下掉,看的封契烦躁的把烟从嘴角上扯下来,放在手心里一通乱揉,然后抬脚“砰”的一声踹向周扬。 封契动手和闻灼动手区别大的很,周扬被踹的砰砰作响,大概踹了十几下,封契心头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扭头捡起了坑边上拴着的绳子就走。 封契的捡绳子的时候,闻灼看到他走过的地上有几滴明显的血迹,他仔细看,就看见封契还在流血的手。 封契受伤了吗? 一直在流血,该不会伤得很严重吧。 闻灼下意识地走向封契。 封契正把绳子揣回包里,看都不看闻灼一眼,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见闻灼跟着他,他声线沙哑的丢下了一句:“别跟着我。” 闻灼犹豫了一下,又跟上去了两步,刚想说一句“我帮你包扎一下”,就见走到他前面的封契猛地回过头来,封契带起来的风吹到他的身上,下一秒,封契还带着血的手就摁到了闻灼的脸上。 他掰着闻灼的下巴,把闻灼的脑袋掰回去,让闻灼看被捆着的周扬。 周扬因为动作震荡的缘故,还一直在原地打转,偶尔还会和封契闻灼他们对上视线,又狼狈又尴尬。 “看见他了吗?”封契开口,声音冷的像是浸着冰碴子。 闻灼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吸了吸鼻子,点头。 “再跟着我,我就把你也这么捆上。” 闻灼脑补到了一个画面,封契把他也这么捆上,也这么对着树踹他。 “把你衣服扒了。”封契带着血气的声音沙哑的钻进了他的耳朵:“干你。” 闻灼:不,不是!嗝!! 第28章 真香 封契一见闻灼害怕他就烦躁,闻灼害怕别人他烦,害怕他,他更烦,恨不得把闻灼重新塞进坑里,让闻灼这辈子都别在他眼前跳。 胸口处一阵火烧起来,封契冷冷的甩开了闻灼的胳膊。 然后,封契眼睁睁的看着闻灼一脚踩上一颗小石子,在他面前神色惊恐,双手乱抓,四脚朝天的摔了下去。 他们正站在树的旁边,往下是个小土坡,封契一手抓过去,抓了一个空,闻灼pia唧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顺着小土坡叽里咕噜的滚到了最下面,然后趴着不动了。 封契嘴唇紧抿的看了片刻,随即烦躁的一脚将那颗小石子踢飞了,然后扭头就走,但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闻灼,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过了几秒,他咬着牙骂了一声“操”,快步走下了小土坡,把摔晕了的闻灼提起来,公主抱着抱走了。 闻灼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胃里的抽搐和食物的香气给勾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明艳艳的天。 E城的天很蓝,蓝的像是画上去的一样,他一醒过来就觉得自己暖暖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好几件厚厚的外套充当棉被,脑袋枕着包,身子底下还垫着各种厚厚的外套,一看就是从不同的人的身上扒下来的。 闻灼动了动脚。 他听见了烧火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他一侧头,就看见他半米多左右烧着一个火堆,封契坐在火堆后面。 他的运动鞋也被扒下来了,放在火堆旁边,脚外包着厚厚的毛衣,整个人正对着火堆,被烤的暖洋洋的,他一抬头,就看见火堆上面架着一个小锅,不知道在煮什么,很香,封契的手里也拿着什么东西在烤,更香。 闻灼不争气的咽了咽唾沫,坐起了身体。 他隐约记得自己当时好像一个没站稳摔了,后面就不大记得了。 而且他一觉醒来怎么满身都是衣服啊! “醒了?”火堆那头,封契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醒了就下山,别跟着我。” 闻灼一脸茫然。 我,我是跟着你过来的吗?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恰在此时,闻灼的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起来,他十分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不敢跟封契说“饿”。 见闻灼半响不动,封契的眉头蹙的更紧,嘴角紧紧地绷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着脸用下巴点了点火架子上烤着的小锅,说:“没碗,自己拿勺子吃。” 闻灼赶忙回过身来,要伸手拿勺。 封契咬牙:“鞋。” 闻灼赶忙穿鞋,又要伸手拿勺。 封契闭眼:“外套!” 闻灼又急匆匆拿起——嗯?我外套呢? 他眼角一瞥,才发现自己烂掉了的外套被封契直接放在火堆旁边拿来烧了。 闻灼随手在自己身上捞起来一个跟军训样子差不多的棉服外套把自己裹起来,蹭到小锅旁边,拿勺子盛了一口肉汤,放到嘴边吹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 肉汤澄亮香鲜,一进肚子里,整个身体都跟着暖和起来了,汤里不知道是什么肉,特别有嚼劲,闻灼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小口接着一小口喝的起劲儿。 他大概是饿坏了,很想喝汤,所以很努力地鼓起脸蛋吹铁勺,勺子在冬日的冷冽里散发出阵阵白雾,闻灼的小脸蛋埋在勺子上,低下头先用舌尖试探了下温度,然后粉嫩的唇瓣一抿,贪吃的吞下去一大口,又被烫的昂起头来,吐出小舌头,用手扇着舌头“嘶嘶”的吸气。 封契的眼眸无意识的定在闻灼的脸上,直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他才回过神来,蹙眉把手里的鸡换了一面儿烤。 闻灼把一锅的肉汤都给喝完了,勺子捞个空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么一锅肉汤都被他给喝了,他一点都没给封契留下。 闻灼一慌,心虚的抿着嘴放下勺子,正想着怎么跟封契道歉呢,突然见到半只烧的香油流淌的鸡被木头插着送过来了。 封契看都没看他一眼,正低头吃着他那一半的鸡。 闻灼伸手,接过被封契握的温热的木头,把鸡往自己的嘴里送。 兴许是饿急了,闻灼吃的颇为凶狠,吃着的时候还没忘感谢一下挖井人,脸颊一左一右鼓起来两大块,模糊不清的跟封契说:“你在山里抓的鸡吗。” 封契瞥了闻灼一眼。 闻灼吃的都快合不拢嘴了,粉嫩的小嘴上都是油光,封契蹙起的眉头微松,咬了一口烧焦的鸡腿,嚼了几下,才回了一句:“补给箱里给的,冬天的树林里找不到鸡。” 补给箱里什么都有,食物,水,衣服,睡袋,绷带,找到鸡算是运气。 闻灼什么都不知道,有吃的就高兴,往哪儿一坐,估计都把封契之前吓唬他的话给忘了,美滋滋的直晃腿,吃着吃着,想起来什么似得,一拍大腿:“哎呀,我忘了把周扬的铜牌拿走了。” 封契吃肉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一眼闻灼。 闻灼喝了汤又吃了肉,肚子饱了,脑筋也就活起来了,坐在一堆衣服上抓耳挠腮的后悔。 之前在坑里摔的浑身发软,都没力气,他踹的力气也不够大。 都十几年了,他日思夜想的报复机会就在眼前,结果他没能好好利用,遗憾。 封契的眼珠子总是忍不住往闻灼身上瞟。 那么大点个小人儿,也不知道心里头在想什么,小脸蛋一会儿懊恼一会高兴,时不时还要皱个小眉头发呆,突然间,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一抬头正撞上封契的眼。 封契躲避不及,俩人视线正对上。 闻灼那双眼亮晶晶的,跟封契一对上,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就没那么自然了,他小脸蛋皱起来,有点拘谨的放下手里的木头,缓缓地爬起来,一边将棉服的拉链拉上,一边小声说道:“那个,那我先走啦。” 他还记得刚才封契和他说的呢,醒了就快走,别跟着他。 棉服太过宽大,闻灼一拉上,下巴立刻埋进了高高的脖领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封契垂下头,像是没听见似得,咬了一口有些凉了的半只鸡。 他一向胃糙,好的坏的都能一起吃,也没有再重新烤一烤的意思,就囫囵的往嘴里塞。 恰好一阵北风呼呼的吹过,四周的树叶被卷的飞起来,啪啪的打在树干上,干燥的树叶的尖头被撕裂,又被风刮着呼啸着撞向下一个树干。 封契一口咬到烧焦的鸡肉,咀嚼的时候用力过大,咬到了舌尖,淡淡的铁锈味儿顺着口腔里蔓延,有点腥,太久没喝水,嘴里有些发苦。 他面不改色的一口咽下去了。 那串脚步声走的越来越远,他渐渐听不见了,四周只剩下了火堆烧起来的动静,小锅里没汤了,被火干烧着,马上要烧漏了,可封契不想管,他明明坐在火堆旁边,封契却觉得骨头冷的都被僵住了,他过了片刻,才缓缓地拿起小锅里面的勺子。 勺子上只沾着一点点汤汁的痕迹,就在几分钟以前,这勺子还被人送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喝,可现在,留给他的只有这么一个被烧得滚热的勺子。 封契的胸口处像是堵起了一大团湿棉花。 打从那天在客房里闻灼跑掉之后,他就已经逐渐想明白了,从头到尾闻灼都没那个意思,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为了尽快忘掉这些扰他心烦的乱事,封契自己报名,来了时间最近,难度最高的一个训练营里。 只是他没想到,在这都能碰上闻灼。 一想到闻灼见了他就害怕的往回缩的脸,想到闻灼刚才说跑就跑的没心样儿,封契就觉得一股火拱上来,他重重的把勺子往火堆里一扔,三两下灭了火堆,冷着脸拎起了旁边的背包,打算找地方过夜。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了,E城的天黑的快,晚上很冷,如果找不到地方过夜会被冻的很惨,而且大家都劳累了一天,没有精力熬过夜晚,他这个体能都不敢在外面多逗留,否则晚上寒气入体,会被冻伤。 至于闻灼? 封契冷笑一声,他不知道闻灼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管闻灼会不会退出比赛,总之都跟他没关系了,一个坑他不会摔第二回 ,帮到这里算他仁至义尽了。 偏偏下一秒,身后爆发出了一阵惊慌的尖叫声。 封契蹙眉一回头,就见到闻灼一边跑,一边嚎着“有人追我救命啊”,跑到他面前来刹不住车,“砰”的一下撞进了他怀里。 闻灼被吓坏了,他才走了没多久,就有一组小队撵着他跑,其中有一个居然没有外套,他现在没有铜牌,也没有手环,没什么可抢的,也没办法被淘汰,他主动跟人家说了,但是人家不信,并且还要冲上来扒他的外套,闻灼赶忙原路往回跑。 大冬天的扒人家外套你想冻死谁啊! 软乎乎的一团“砰”一声撞到怀里,封契的脸色瞬间黑的像是锅底一样,一句“滚远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闻灼可怜巴巴的抬起脑袋来,红着眼看他,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袖子,指着后面告状:“他们,他们要扒我衣服。” 封契杀气腾腾的撩起眼皮,抬起头来。 对方小组三个人,其中一个没外套的见了封契就如同见了杀父仇人一样,指着封契大喊:“大哥,就是他趁我落单揍我还扒了我衣服!” 闻灼茫然的抬头看向封契,一言难尽的咽了咽唾沫。 大佬你原来也有这种癖好吗? 封契眼眸一扫,闻灼立马垂下脑袋躲到了封契后面,乖乖的当起自己的透明人。 封契把背包脱下来甩到闻灼身上,自己走向了对面三个人。 闻灼抱起了封契的背包,悄咪咪的从背包后面往前看。 战斗没持续很长时间,大概几分钟,三对一,封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最后两拨人谁都奈何不了谁,再耗下去也没意思,互相就都散开了。 其中一个没外套的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从地上捡起来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外套,临走前瞪了封契一眼,没敢大声骂,就不甘心的小声念叨:“什么玩意,扒人家外套干啥。” 躺在衣服堆里醒过来的闻灼隐约间好像洞察了真相,眨巴眨巴眼,扭头去看封契。 封契刚跟人家打完架,额头上还带着汗,他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扭身往外走,刻意的没去看闻灼,就是那耳垂红的似乎有点莫名其妙。 经过闻灼的时候从闻灼的怀里扯走了自己的背包,闻灼抱得太紧,被他扯得跟着走了两步,跟在他后面小声问道:“那个,封契,你带着我走好不好?” 闻灼现在已经认清形势了,他注定要被淘汰了,所以只想赶紧下山,但是万一再碰上一个扒衣服的他实在是受不了,而且他说自己没铜牌也没人信,万一有人上来打他一顿他可受不了,还不如死死扒住封契大腿,起码有肉吃不挨揍。 至于之前封契说的那些话...闻灼厚着脸皮装作自己忘了。 封、封同学才不是那种人啦,大家谈不成恋爱也可以做朋友的嘛。 封契一个眼刀扫过来,看的闻灼心头一跳,他赶忙举起自己的两只手,生怕封契把他丢下来似得快速说道:“我手环丢了,没办法退出让教官来找我,只能等巡山的教官找我,但我怕碰上别人,你带我一下,我,我也挺有用的。” 最后一句话闻灼说的十分心虚,随着风一下子就飘在了空气里,他漂亮的兔子眼微微垂着,因为刚才哭过,所以现在显得十分可怜。 兴许是怕封契不同意,闻灼绞尽脑汁,从“做饭”,“抗包”,“跑腿”中艰难的选择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最后,他硬着头皮挤出了一句:“我会洗...” 封契的脑子自动弹出了“内裤”俩字。 闻灼敏感的察觉到,封契的脸色好像更不好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封契现在好像十分不高兴,闻灼犹豫了半响,觉得封契可能是讨厌自己。 毕竟他们之间有过一场误会,封契又被他那样拒绝过,讨厌他也是正常。 闻灼讪讪的垂下手,决定自己再出去乱走一通,说不定就会碰见教官,把他带下山了。 但他才刚想走开点,就听见封契带着些不耐的沙哑声音:“去把锅拿上。” 闻灼一愣,又赶忙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看,然后跑到已经被熄灭了的火堆里挖出了小锅和铁勺子,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他起身的时候,就看见封契穿着一身墨绿色迷彩服,背着包,脚踩枯黄树叶,背对着苍天白雾,风吹过他的耳侧,呼啸着卷到闻灼的脸上,闻灼看见那双狭长的单眼皮里闪着他看不懂的光,定定的看着他,过了几秒,他才听见封契说道:“走吧。” 闻灼的心突然剧烈的跳了一下。 他像是在那几秒钟里,窥探见了封契内心深处的一些隐秘挣扎,但只有一秒就不见了,留给他的只有封契的背影。 闻灼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随即起身,急匆匆的跟上了封契的步伐。 封契带着闻灼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俩人期间在路上碰见了很多人,但彼此都小心的绕开了,最后,封契带着闻灼走到了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小木屋前。 也不能说是废弃,只能说是十分破旧。 彼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天上已经黑下来了,只有些许光,再耽误一个多小时,四周恐怕就会黑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了。 这小木屋连个院子都没有,就是个木屋,还没窗户,直挺挺的杵在树林间,而且位置十分偏僻,有好几次,闻灼都是踩着灌木丛走过来的,他看见小木屋的时候一时没忍住,问封契:“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啊?” 七拐八弯的,闻灼自己都快走懵了。 “在补给箱里找到的地图,这应该是一个安全屋,里面会有一些过夜用的东西。”封契在前面开路,一路领着闻灼进了屋里。 安全屋里很黑,也没灯,封契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根蜡烛点燃,将四周照亮。 很简单的木屋,连张床都没有,大概几平方米,在外面也就是个公共厕所的大小,也就勉强能遮风挡雨,但是在木屋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盒子。 这是闻灼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补给箱”。 箱子并不大,也就只有闻灼的膝盖高,但是里面装了不少东西,闻灼在旁边捧着拉住,封契拆开箱子收拢物资。 箱子里有睡袋和一些吃食,简单地面包,和一袋速食肉,闻灼当时喝的汤应该就是这个肉熬出来的,还有一口锅和勺子,和闻灼当时从火堆里捡回来的一样,以及几瓶水。 封契又打开了他的背包,从背包里面取出来了一些东西,他看了一会儿,示意闻灼打开自己的背包。 闻灼乖乖的把蜡烛放在一边的地上,然后打开了自己的背包。 打开背包之后,闻灼沉默了良久。 封契的背包里面是一些简易速食的食物,几捆绳子,手套,绷带,蜡烛,打火机,匕首,一块手表,闻灼的背包里面是替换的衣服,偷偷塞进去忘了吃的零食,还有一本书,以及一个手机充电器。 闻灼第一次感受到了学渣被碾压的感觉,从头到脚全方位的那种,比不过人家就算了,装备还不到位! 封契本来也没指望闻灼能带什么东西来,他又把东西收拢了一边,看了一眼时间,推测了一下下一波物资的投放时间,估摸着过一会儿还会有教官来投放补给箱。 补给箱投放的地点不固定,但是时间是固定的,每过两个小时就投放一次,下一波马上就到了,封契估计应该就在四周。 他得快点出去拿,免得错过其他的补给,并且最好把所有补给箱都拿到手里,避免别人根据地图找到他们的安全屋。 一边想,他一边把睡袋摊开了。 木屋本来就不大,闻灼估摸着也就只能放下两个睡袋,然后他看着封契摊开了睡袋,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补给箱。 补给箱里只有一个睡袋。 闻灼环顾了一下四周,捧着蜡烛,几乎都有些磕巴了,断断续续的问:“四、四周还会有其他的补给箱吗?要不要再找找?” 然后,他看见封契冷漠的盯着补给箱看了几秒,继而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郑重的回答:“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封契:休想跟着我(霸总冷笑) 闻灼:大佬能带我走吗?(弱小可怜无助) 封契:...拿锅跟上 封契:我一个坑绝不摔两次 闻灼:还有补给箱吗qaq 封契(仔细思考认真排查严肃定论):没了。 第29章 坟头蹦迪自然嗨 当晚,闻灼又一次吃到了封契煮的肉汤。 不过这回没有鸡烤了,他们两个一人拿着一个面包啃,面包就是普通的白面包,干巴巴的没味道,配上肉汤还能下咽,俩人一起在外面吃完东西,然后又进了小木屋。 闻灼一直不想面对,但是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人骨头疼,闻灼也耐不住冷,只好磨磨蹭蹭的跟在封契后面进了小木屋。 小木屋里有插销,门能从里面关上,门一关上,四周就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封闭空间,被风在外呼呼的吹,这小木屋里却有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 闻灼一进来就看见封契在铺睡袋,铺好后他打开睡袋看了会儿,然后蹲在睡袋前,掀开睡袋,示意闻灼先钻进去。 闻灼垂着小脑袋,脱了鞋,乖乖地往里面钻。 就一个睡袋,他总不能不睡,所以拼命忍着脸上的烧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钻了进去。 睡袋的空间并不大,一个人睡宽敞,两个人肯定挤,闻灼不好意思跟封契面对面,所以选择背对另一边钻了进去。 他本以为封契也会背对他,但他没想到,封契是直接正对着他钻进来的,也就是说,封契滚热的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上。 他们睡觉的时候都是脱了上衣外套的,身上都是简单的衬衣,封契体热,他一钻进来,闻灼就感觉自己的后背上贴了个小火炉,封契火热的呼吸直接喷在了他的后脖颈上,闻灼顿时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要是以前不知道封契喜欢他还好,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是现在,一想到贴在他身后的家伙曾经把他摁在墙上亲,闻灼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跟着发软,恨不得离封契十万八千里。 可偏偏睡袋不够大,俩人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闻灼都能感受到封契的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震动。 木屋外是呼啸的北风和嘎吱作响的树叶,木屋内是安静的方寸地方,一只蜡烛立在角落处,散发着温柔的橘色光芒,闻灼听见他身后的人微微开口,哑声说:“睡吧。” 再然后就是平和的呼吸声。 闻灼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听封契真的睡着了,才敢小心的动了一下。 他回头看,就在摇曳的烛光里看见了封契的侧脸。 封契睡着的时候眉头并不蹙着,在橘色的灯光下棱角都似乎被隐藏起来,看上去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这还是闻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封契的睡颜。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封契这张脸,闻灼就想起来之前封契凶巴巴的打周扬,他又想到周扬当时被吊在绳子上像是活猪一样团团转的样子,闻灼一时没住,小声的“噗嗤”笑出来,又赶忙抿住嘴,生怕惊动封契。 封契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闭着眼沉沉的睡着。 封契的眼是三眼白,又是单眼皮,再加上他很少笑,又是寸头,蹙眉看人的时候就显得很凶,但是他现在一闭上眼,窝在枕头上乖乖的睡觉的样子,怎么说呢—— 闻灼眨巴眨巴眼,心想,还怪好看的。 兴许是封契睡着了的关系,闻灼显得自在了很多,扭着脖子看了半天,脖子都扭酸了,才打着哈欠回头睡了。 他今天提心吊胆,劳累奔波了一天,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十分疲惫了,一闭上眼直接就潜进了梦乡。 梦中,闻灼回到了他小时候。 胖乎乎的小崽子,抱着小盆盆,装着洗浴用品吭哧吭哧的跟在大人的身后,浴室里面人很多,充斥着热腾腾的水汽,闻灼那么大点儿个小人儿,害怕的直撵着他爸爸跑:“爸爸,爸爸!” 爸爸走在前面,回头看见他,蹙眉说道:“去,去里头自己洗去。” 闻灼被呵斥了,小脑袋都耷拉下来,可怜巴巴的抱着盆往后面走。 后面的小浴池里扑腾着好多个和他岁数差不多大的小孩儿,闻灼抱着盆走过去,梦境就显得有些恍惚了。 有人在他耳边“咯咯”的笑,有人推搡他,还有几个小孩故意拿脚踹他屁股,闻灼被踹的倒在地上,盆盆里的洗发水咕噜咕噜的滚到地上,他好害怕,坐在地上哭。 几个小朋友就拿水泼他,周扬嫌水不够多,就从他手里抢走了盆,然后从浴池里盛水,跑过来泼他。 他几次想站起来跑,都被几只小手推搡着又倒下来,尖锐的笑声在他耳边炸开,一盆热水被周扬盛起来,捧着往他这边跑。 要泼下来了,要泼下来了! 但想象之中的滚热和刺痛并没有传来,闻灼睁开眼,就看见封契把周扬吊起来一下又一下的踹,他再眨眨眼,就被封契抱了起来,脑袋上罩着封契的衣服,被封契公主抱搂在怀里,抱着从浴室里走出来。 四周是寂静的浴室,水滴从未拧紧的莲蓬头上“滴答”一声掉下来,砸在浅浅的水洼里,靴子“啪嗒”一声踩在地上,迸溅出水花,四周有人在看他,有人在说话,他察觉到那只抱着他的手更用力了,把他整个人都牢牢的保护在怀里,不让外人看到他,把他的脸摁到胸膛里,重重的捏了一下他的身体,问他:“怎么这么笨?” 再然后,画面开始混乱的出现,他一会儿回到了坑边,看着封契叼着烟喊他过去,一会儿又回到半山腰的平房里,看封契重重的把他甩到床上,最后,他的脑子里突然闪出来一个画面。 昏暗的包厢里,封契把他放在腿上,两只手搭在他的腰上,一双墨色的眼里闪着微光,脑袋微微向后昂着,喉结微动,声线沙哑的说:“乖,亲我一口。” 这是梦吗? 为什么这么真实呢。 闻灼有些想醒过来,可是又睁不开眼,他感觉到封契说话的气息喷到他的脸上,那股灼热的温度顺着他的耳垂一路往下钻,钻到他的后腰上,把他浑身的骨头都烧软了,浑身都跟着一阵阵发烫,心底里像是在汹涌着什么,可是他不管怎样都睁不开眼。 封契是在早上七点多被闻灼闹醒的。 他昨天晚上起过三次夜,每过两个小时就出去搜罗一次物资,因为频繁起夜没睡好,所以早上醒的比平常都要晚。 要是依封契平日里的作息,估计五点就自然醒了,但今天,他是被闻灼给弄醒的。 昨天晚上背对着他缩成一团的小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过身来了,紧紧地钻在他的怀里,睫毛都润湿结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鼻尖粉红,脸蛋也跟着通红,时不时还要动一下,拱一下,偶尔还会轻轻地哼唧两声。 封契一醒来就看到压在自己胸膛处的小脸,软软乎乎那么一小团,乖乖的缩在他的怀里,小呼吸轻轻地喷洒在他的胸口,又轻又柔,像是一朵小棉花糖做的,舔一口都能化那种。 呼吸一滞,封契的身体都跟着僵硬了一瞬。 闻灼是在封契的怀里醒来的。 原本他睡得正舒服,可是身边的人却突然变得僵硬,从头到脚硬成一块铁,硬生生把闻灼给硌醒了。 他还没有睡够呢,有些懵懂的揉了揉眼睛,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封契因为隐忍而微微昂起的下颌,因为距离太近,他甚至能够听见封契艰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封契喉结很明显,他离得太近,亲眼看见那喉结上下滑动,在昏暗的木屋里,带着些说不出的男性荷尔蒙。 闻灼:嘤嘤嘤大佬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飞快的向后挪了些,后背贴着睡袋的另一边,终于和封契之间拉出来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大概也就几厘米。 封契也被闻灼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得回过神来了,他有些掩盖似的舔了舔嘴角,做出了想爬出去的动作,却在起身的瞬间察觉到身体的不对,顿时僵在原地,过了几秒,他又缓缓地窝了回去。 闻灼惊疑不定的看着封契,像是看着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他现在小心脏怦怦的跳——昨天晚上到底怎么睡的啊他怎么一睁开眼就钻到封契怀里来了! 封契该不会误会什么八! 恰在这时,对面的封契垂下眼帘来,声线沙哑的低声说道:“闻灼,你先爬出去。” 闻灼慌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见封契说话,立刻手忙脚乱的就要往外爬,但是在准备爬的瞬间,闻灼突然意识到那里不对。 他要是这么爬出去的话,一定会被封契给发现的! 他的动作可比封契大多了,连小脸都跟着瞬间爆红,身体猛地缩回去后,双手也跟着一下子捂到了腰上,神色十分紧张,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儿写到脸上来了。 封契微微挑眉,目光不由自主的向下瞥。 闻灼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下子炸起来,两只手猛地抬起来糊到了封契的眼睛上,急的疯狂蹬小腿,一边蹬一边喊:“不准看!” 潮热的小手盖在眼睛上,焦躁的小脚踢在小腿上,透过手指的缝隙,封契能看到闻灼通红的耳尖,封契的好心情瞬间拔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上,连语气都显得柔和了些:“我没看。” 他话是这么说的,嘴角却微微勾起来。 闻灼被那几丝笑意给激的有些羞恼了,气愤的喊:“你别笑,有什么好笑的,我,我这是正常的,男孩子早上起来都这样!” 他喊过了后更羞恼了,特别是在封契一本正经的点头之后,闻灼的脸都跟着爆红,他飞快的从被子里爬出来,穿上鞋子,裹上外套,冲到木屋外面去了。 闻灼从睡袋里爬出来的时候,难免摩擦到封契的身体,封契也没动,等闻灼彻底跑远了,他才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刚才还挤得挪不开手脚的睡袋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了,随着那一团的离开,被窝里好像也一下子冷清了下来,那些让他贪恋的温度飞快的消散,封契微微缩回被子里一些,把脸凑到闻灼的睡袋那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轻的味道,藏在睡袋里面,要很用心,很用心的闻,才能闻到那么一点点儿。 远没有他昨天晚上抱在怀里时闻到的浓烈。 半响,封契微微抬起眼眸来,看向半开的木门外,轻轻地舔了舔发痒的牙尖儿。 闻灼并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封契那薄弱的道德底线上疯狂蹦跶,指不定那下跳重了,一脚把封契的底线给踩漏了,封契他就不做个人了。 闻灼从小木屋跑出来后,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脸皮热热的,心跳也飞快,躲在一颗树后面喘气。 彼时正是清晨,早上没什么风,七点多的树林里不断地传来鸟叫,鼻尖都是树林中独特的清香,闻灼靠在树上,觉得自己身上的热意正在被冷风带走。 他轻轻地捏了捏自己滚烫的耳朵,平复了一下莫名其妙加速的心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慌什么?不就是那个一下嘛,谁没有过似得。 装作什么都没有就好了嘛! 闻灼拿脚尖重重的擦了一下地面,摸了一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然后转身,准备回到小木屋里去。 但是在闻灼转身的瞬间,一件衣服突然罩在了闻灼脑袋上。 闻灼一惊,还没来得及反抗,直接被人拦腰一抱,脚上也被人抗起来,被大概有三四个人一起拖着扛走了。 封契把木屋睡袋都整理完了之后,又把昨天晚上捞回来的三个补给箱整理了一下,但是他整理完了之后发现闻灼还没有回来,就把东西放下,想看看闻灼还在外面干什么。 但是他一走出小木屋,却发现外面根本没有闻灼的影子,反倒是在他木屋前面的空地上放着一块砖头,砖头底下压着一张卫生纸,一头被砖头压住,另一头在风中被吹得一直往上飘。 封契微微挑眉,并没有走向砖头,他先是环顾四周,又围着小木屋转了两圈,惊走了几个藏在四周的人后,才捡起来地上的那块砖头,打开卫生纸看。 卫生纸就那么一条,上面用烧焦了的木炭歪歪扭扭的写着:“下午三点,拿三十块铜牌来后山第十三个安全屋里换人。” 封契拿着那张卫生纸,过了片刻,才低笑了两声。 自己没本事搞到铜牌,就直接绑人威胁,这届训练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第30章 生死边缘 闻灼在被扛着跑起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了。 他身体分别被好几只手拖着,脑袋上还被罩着外套,死死的勒住他的脑袋,大概是不让他大声呼救,他努力的挣扎了几下,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如同扛猪崽子一样把他给抗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闻灼仿佛体会到了什么叫“拐卖”,什么叫“抢了孩子就跑”。 他几乎能够听到这群人急促的呼吸,能够感受到这帮人的紧张和兴奋,他们大概告诉跑了得有个十几分钟,终于把闻灼给放下了。 闻灼一落地,衣服才一扯下来,就有人过来绑他的手脚。 之前被颠了一路,糊在他脑袋上的衣服还特别臭,闻灼乍一被放开就想吐,他正捂着胸口难受的不行的时候,突然小腿被重重的踩了一脚,疼的闻灼“啊”的一声喊了起来! “还是落我手里了吧?”周扬面色狰狞的蹲下身来,手里拿着一截绳子,狞笑着伸手捆闻灼:“我他妈怎么跟你说的,你——” “嘿!”远处有人听见闻灼的痛呼声,有些微恼的冲周扬喊道:“你踩他干什么?咱们是为了拿铜牌,又不是为了打人,你有什么私人恩怨自己解决,别耽误我们的事儿!” 闻灼这才发现,这支队伍和昨天他看见的不一样。 昨天在树林里面,周扬带了三四个人,明显以他为主,而现在这支队伍里面一共六个人,他们跟周扬之间却并不是周扬做主。 周扬在心里骂了一声,脸上倒是没表现出来,而是顺从的松开了脚,转而去绑闻灼。 说起来周扬也是倒霉,他那支小队本来就是临时组建起来的,所有人都没有十分熟悉,当时撞上封契,眼看着打不过,其余人就都跑了,他本来也想跑的,但是封契就追着他一个人打,还把他捆起来了。 被捆起来的那些事儿就不说了,关键是封契把他的铜牌和所有物资都给搜罗走了,周扬一个人在树林里没办法存活,只好投靠别的小队。 因为是临时投靠进别人小队的,又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周扬在这个队伍里明显被沦落到最底层。 而这个小队其实也混的不怎么好,大家都是第一次来,费了好久的力气才找到了一个补给箱,顺着补给箱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小木屋,但里面却住了闻灼和封契。 周扬本来想鼓动小队里的人,去抢封契的铜牌,但这群人不想惹封契,大概是觉得封契太难惹。 周扬就给他们出了个损招——把闻灼绑过来换铜牌。 别人不知道封契身上有多少铜牌,周扬是知道的,因为周扬当时被其余的路过小队从树上放下来之后一直惦记着想报复封契,曾经跟过封契一段时间,封契现在手里的铜牌起码有三十个起。 也就是说,一百个人里面,封契已经解决掉了三十个人,照这么下去,他们是没办法拿到足够数量的铜牌晋级的。 其余的人被周扬鼓动了两下,就也跟着动了心,按着周扬的计划实施了。 周扬把闻灼绑的很紧,他在绑闻灼的时候,听见身后那个临时小队的人在窃窃私语,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人又不说了,都离周扬远远地,好像不跟周扬同流合污似得。 大概是因为前天晚上在半山腰的平房里,每个人都看见了封契动手打周扬,所以所有人都认为封契和周扬是敌对的,所以才会故意出这种损招对付封契,因此众人看周扬的视线都带着几分不赞同。 周扬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一阵破口大骂。 妈的,觉得绑人下作就他妈别干啊,当时绑人的时候都他妈是一起干的,绑完了就都是老子一个人的事儿了,还好意思说什么我的“私人恩怨”,出来卖还要立牌坊,你们以为你们多干净似得! 心里有着火气,周扬下手越发狠,闻灼的胳膊被绑的死紧,完全挣扎不动。 “好了。”队伍那头有人咳嗽了一声,说道:“咱们三个先把人绑到水库去,剩下的三个去小木屋那里守着封契,封契一旦出来了,你们就把他存下来的物资都给搬走,速战速决,都别出什么幺蛾子。” 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的扔到了周扬的脸上,其余的人都悄悄的瞥了一眼周扬,但周扬八方不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像完全没听出来似得。 队伍里又走过来了两个人,跟周扬一起,三个人拉扯着闻灼走,带着闻灼去水库。 事到如今,闻灼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他总算理解为什么他爸爸说要多参加训练,多出去见见世面。 这也太长见识了,他觉得见面扒衣服已经很突破下限了,做梦都没想到还有绑人这种操作。 而那些人看起来好像也是头一次干,跟闻灼一样都显得挺生疏的,团团围在闻灼旁边,生怕闻灼跑了。 三个初犯跟一个受害人以一种奇特的三围一造型横跨了半个山头,硬生生走了将近三个多小时,都走到了日头高照了,闻灼实在是走不动了,嗓子眼渴的都冒烟儿,又不敢跟这三个人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到地方。 这三个人把他带到了一个湖边。 这山上居然是有湖的,这个天气,湖面都是冻结成冰的,不过湖面靠近岸边上有一大片冰面被凿漏了,露出了里面流淌着的湖底,看样子像是有人饿急眼了,想要砸开水面然后去捞鱼,也不知道捞没捞上来。 在走过来的时候,周扬打头走在前面,后面那两个还在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物资拿到,我实在是不想吃烤鱼了,半生不熟的,呕。” “娘的,我也想喝肉汤,昨晚上馋的睡不着觉。” “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安全屋也给占了?反正咱们人多。” “算了吧,封契不好搞的,以前我跟他一起参加过一个比赛,他全能第一呢,人家真要是跟咱们杠起来就完了。” “现在也算杠起来了吧,咱们抓了人家的人啊。” 后面那两个窃窃私语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周扬突然回过身来,抬着下巴问那两个人说:“你们有多余绳子吗?借我一下,我把人捆起来。” “这不都捆起来了吗,何必浪费绳子。” “就是,咱们看着他呢,他还能跑哪去?” “捆他,不是怕他跑了。”周扬拿看白痴的眼神看那两个人,嗤笑道:“是给咱们跑的时间,封契来这儿的时候,总得把捆着的人放下来吧,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够咱们跑了吧?不然封契一到这咱们就把人交出去,封契当场反水怎么办?你,加上你,再加上我,三个人打得过他吗?” 后面那俩人都有些不服气,但也说不过周扬,就都把自己的绳子交给了周扬,周扬拽着闻灼走到了湖边上,故意把闻灼吊在了被凿开了的湖面旁边的树杈上。 也就是说,闻灼的身下不是已经结冰了的冰面,而是冬日里冰冷刺骨的湖水。 这树杈不够粗,也就一个女孩胳膊的粗细,看起来怪吓人的,周扬太记仇,之前封契把他捆到树上过一次,他就把闻灼原封不动的捆上去,缠上了闻灼的手脚,把闻灼四脚朝天的吊在了湖面上。 闻灼被悬起来的时候心都跟着发颤,他强咬着牙没张嘴,他现在恐怕一张嘴就会害怕的喊出声来。 他身下就是粼粼的水面,但凡他上面的树杈折了,他就会掉进湖水里。 闻灼心里又慌又急,脸都白了些。 周扬把他吊起来的时候充分欣赏了一会儿他害怕的样子,在临走前,他还冲闻灼挑眉笑道:“放心,我今天的目标不是你,你就在这好好看着就行。” 闻灼听的心惊胆颤的。 目标不是他,那就只有封契了。 难道周扬还要把封契吊起来打一顿吗? 闻灼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周扬在四周开始扫荡,闻灼看见他开始弄一些圈套,而那两个人似乎和周扬搞不到一起去,也没帮着周扬弄,就在闻灼旁边坐着。 他们并不担心闻灼掉下去,因为这湖水根本就不深,也就只有一个人站直了那么高,反正被挂在上面的不是他们,他们一点都不害怕。 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封契的物资和封契手里的铜牌。 要知道,他们一共一百多个人,排除掉一些人熬不住冬夜寒冷主动退出,一些人掉进陷阱被迫退出,能晋级的一共也就十个人。 封契手里拿了三十个铜牌,足够保他们三个人晋级。 等封契跑出来救人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偷偷转移走封契的物资,封契可收拢了不少物资,他每拿走一个人身上的铜牌,都会把这个人的物资全部收走。 他们俩越讨论越兴奋,讨论了半天,才意识到周扬不见了。 “周扬去哪儿了?”有人问了一嘴:“可别是跑了,到时候封契来了万一冲咱俩发火可怎么办。” “离封契来的时候还早呢,咱们约的是下午三点。”另一个人不太在意的回了一句:“放水去了吧,放心吧,都是周扬干的破事儿,管不到咱们头上来。” “两位。”正当他们俩低头说话的时候,被掉在树上的闻灼开口了。 闻灼害怕极了,这种腾空而起随时可能掉进水里而且还被捆住了手脚的感觉太吓人了,他这辈子都不敢回味了,眼看着周扬不在,他冲那两个人求助:“你们能不能把我松开一会儿让我休息一下,反正我也跑不了,我身体不太好,这么吊几个小时会出事儿的。” 刚才周扬在的时候他是不会说的,按周扬那个脾气,不可能给他解开。 倒是这两个人可以试试。 那两人都有点犹豫。 闻灼看有戏,舔了舔发干的嘴角,继续说:“你们要铜牌而已,没必要非这样对我,周扬是拿我泄愤,你们何必和我结仇呢,把我放下来一会儿我也跑不了,大不了一会儿再吊起来呗。” “结仇”这两个字成功的刺激到了对方,他们就怕封契记恨上,而且闻灼巧妙的把这件事推到了周扬的身上,让这两个人心理负担顿时小了不少,好似他们一下子从泥潭里被摘出来,坏事儿都是周扬一个人的,他们都光鲜亮丽,没干坏事。 带着这种想法,这俩人很配合的起来给闻灼解开绳子了,不过周扬给闻灼吊起来的时候下了死手,捆的很紧,这俩人一个握住绳子,不让闻灼乱转,一个给闻灼解绳子。 因为闻灼距离岸边有大概半米多的距离,所以他们俩的身体也是一半往湖边上倾的,三个人都不太稳当,但好歹还能维持一个平衡。 那两个人最开始还没把周扬系起来的绳子放在心上,但是他们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俩人都有点急了,其中一个干脆拿出打火机来烧绳子,想要直接把绳子烧开。 闻灼被吊的已经开始晕了,他从没想过这个姿势会这么难受,后脑悬空,手脚发麻,还会随着绳子不断地转来转去,以至于当对方开始烧绳子的时候他也没那么排斥,哪怕烧到他的手,也比他继续吊起来好。 但其中一个在烧绳子的时候,另一个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哪怕此时闻灼只能看到对方的一个胳膊,半个肩膀以及一个后脑勺,闻灼也感受到了这个人的紧绷和惊恐。 那人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直,下意识的站直身体,尖叫出来一声“封契找来了”然后扭头就跑。 另一个人烧绳子正烧的专心致志呢,听到动静茫然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明白,直接胸口一疼,整个人横飞着被踹了出去。 他被踹出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抓住了手里的绳子。 绳子已经被他烧的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么一丝丝,被他这么一抓直接就断了,下一秒,他和闻灼一起飞进了湖里。 飞起来的时候,闻灼整个人都是懵的。 明明马上绳子就要开了,他就能回到岸边活动手脚了,这种关键时刻,他怎么能飞起来呢? 旁边的人的肩膀重重的撞在他的腰上,闻灼才来得及痛呼一声,唇齿间喊着的人名才冒出来一个“封”字,他整个人就跌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湖水呼啸着灌进他的嘴里,鼻腔里,耳朵里,窒息的涌进他的身体里。 闻灼以往是游过泳的,虽说没那么好,但也不至于在湖里淹死,但是他现在的手和脚还没被彻底解开,刚才那人烧绳子的时候怕烧到他的手,是烧的绳结上面的一点点,也就导致闻灼跌下去的时候,就算拼命扑腾手脚,也没办法挣扎出绳子,更没办法靠自己浮上水面。 水流逆钻进鼻腔里的时候,闻灼难受的张大了嘴,水流就全都钻进了他的喉咙,无穷无尽的将他整个人淹没,闻灼惊慌的挣扎,却看见自己深陷水底,他的视线所及除了浑浊的水之外就是小气泡。 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初始是凉的,全都钻进喉咙里,又顺着喉咙钻进胃里,堵住呼吸,再然后就是火辣辣的,还伴随着一阵阵无力感,身体难受到了极致,求生的本能开始让他拼命挣扎,但除了在水底踢出来更多的气泡之外好像别无用处。 闻灼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掉了,身体越来越重,心脏好似都没力气跳动了,耳朵里面哗哗的响,世界的声音都被模糊了,只有无穷无尽的水花声和沉闷的“咕噜”声,被捆了太久的手脚开始抽筋,心脏开始骤缩,难受的像是要爆炸一样。 闻灼想,他要死了吗? 他的胸腔开始剧烈收缩,一股强烈的害怕和后悔涌上脑海,在生死边缘里,他的身体开始逐渐发轻,发飘,好像连胸口都没那么疼了。 直到某一刻,他看见浑浊的水底下“砰”的跳下来一个人影,溅出来无数水花,在水波荡漾中俯冲下来,湖水折射着太阳的光泽,在某一刻像是有了彩虹的倒影,那人身披彩虹,在冰冷的湖底里,划开水浪,冲到他的面前,单手拉住他的后脑,低下头来,深深地吻上他的唇。 当时的闻灼处于生死边缘,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死了,直到那道人影冲过来,吻住他的唇,向他输送氧气。 明明当时的闻灼已经都快憋到缺氧昏厥了,但是那个吻落下来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好似那个吻输送过来的不止是氧气,还带着一种让他说不出的心安,他在水底下抓住了这个人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生的希望,心弦一松,他眼皮子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哗啦”一声响,人影破出水面,封契终于把闻灼从水底里拖拽出来了。 从岸边跳下来到把闻灼拉出来也就只有短短十几秒钟,这点运动量对封契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当他从水底下冒出来的时候,居然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腊月寒冬,他抱着闻灼站在到他胸口高的湖里,尽力将闻灼的脸露出来,乍一出湖底,阳光晒得他头晕目眩,一时间封契竟有些站不住,他在水底下踉跄的退了两步,靠在湖边的墙上,胸口剧烈的起伏。 他急促的呼吸全都喷在了闻灼的脸上,但闻灼完全没反应,闭着眼睛一副昏迷了的模样,封契颤着手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见闻灼没问题,才深吸了两口气,压下了胸口处的躁动和心悸。 恰好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封契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被他一起踹进湖底的人正手忙脚乱的爬上岸。 随着那人的离开,封契也逐渐回过神来了。 不能再泡着了,闻灼身体受不住。 封契用力的将闻灼先扔上岸,然后自己跟着跳上了岸,不知道是不是用力太多的缘故,他第一下居然没跳上来,站在湖里缓和了两秒,第二下才跳出湖水。 他乍一从水里面跳出来,整个人的身体都沉重的不行,心脏拼命的跳,像是随时都要从他的胸口处跳出来。 刚才在水下的时候分秒必争还没那么明显,他一到岸上,竟然觉得心脏跳得让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封契跪坐在地上半响,这口气愣是没缓过来。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席卷掉他身上所有热气,封契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终于清醒过来了。 他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是脱力了,而是太害怕了。 恐惧化成实质,刚刚那十几秒对他来说如同度日如年,哪怕现在从湖底下上来了,后怕也跗骨之毒一样在他身边萦绕,让他心神皆颤。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几乎燃烧理智的愤怒。 封契把牙关都咬的嘎吱响,总觉得自己刚才那一脚太便宜那些人了,他现在就该把那些人全都捆起来一起往湖水里面扔,让他们也尝尝在湖底下挣扎不得活活淹死的滋味儿! 愤怒才一冒出来,就如同火烧□□桶,封契整个人“轰”的一下就被点燃了,连呼吸里都带着火气,他从地上爬起来,把还昏迷不醒的闻灼抱起来,往小木屋走。 封契起身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四周还有人,可是他现在没力气管这帮人,他得先把闻灼照顾好了,剩下的帐跟他们慢慢算。 昏迷中的闻灼似乎还在害怕,缩在封契的怀里不断的抖,封契看的直蹙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了闻灼,然后快步往小木屋的方向跑。 四周都是封契的味道,闻灼贴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嗅着熟悉的味道,抓着封契湿透了的衣衫,终于闭上眼,安心的沉沉睡去。 封契抱着人穿梭在树林里,他一路急速狂奔,从水库往之前的小木屋跑,之前闻灼走了大概两个小时的路,硬生生被他抄崎岖的山路,跑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山间风冷,封契却跑出了一头热汗,一路狂奔到小木屋里,将闻灼先放进了小木屋,又在四周找到了被他自己藏起来的物资,扛回了小木屋里。 之前封契在接到那张纸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些人会趁他去救闻灼来他的小木屋里偷物资,所以把物资全都转移藏起来了,又开始慢慢搜山,抓了一个在小木屋附近蹲点的人揍了一顿,问出了闻灼被放的位置,一路摸了过去,压根没给对方出手的机会,抢在所有人之前把闻灼救回来了。 封契现在一想到他去的时候闻灼被吊起来的样子心口就一阵发钝发堵,他身外都是冷的,胸口处却一阵阵往外喷火,半响都安静不下来。 直到闻灼躺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哼。 彼时他们俩都湿淋淋的在小木屋里,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闻灼身上的水不断地往下流,把四周的木板都给浸湿,封契身上的水倒是不流了,都被风吹干了。 封契把物资放在角落里,取出来能用的,顿了顿,把地板先擦干,铺上睡袋,在看向闻灼的时候顿了顿,但还是飞快的将闻灼身上的所有衣服都给擦干净,然后拿毛巾简单擦了一遍闻灼的头发,就把闻灼塞进了睡袋里。 封契又拿了一些感冒药,拿水瓶给闻灼喂了下去,顺便伸手摸了摸闻灼的脑袋。 有些微微发烫,低烧,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封契半蹲在睡袋旁边,盯着闻灼圆嘟嘟的小脸蛋看了一会儿,缓缓的舔了舔唇角,舔到了一股水腥味儿。 他掂量着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把脑袋里有印象的每一个人都记起来,盘算着到时候该用几根绳子,绳子不够就用皮带,皮带不够就用裤子,他得把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吊起来,把闻灼遭的这些罪全给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他想着想着,就想着闻灼在水底下蹬腿也蹬不开,惊恐的扭来扭去的模样,这个画面简直称得上是封契的梦魇,他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全是这画面,身体已经疲惫到了一个极点,但是又时时刻刻总是被惊醒,每一次被惊醒,他都得盯着旁边的闻灼死死的看一会儿后才能松下心弦来。 这也导致了封契的报复计划成百上千次的叠加,叠到最后已经算得上是不共戴天了,夺妻之恨也不过如此,他现在就恨不得冲出去把那群人都给挂起来,可是又碍于闻灼现在还没醒,他走不开。 封契几次惊醒后,终于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闻灼烧红了的小脸。 小崽子啊,你倒睡的香。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小尾巴 闻灼醒过来的时候口干舌燥的要命。 他头有些昏沉,手脚挪动起来十分酸疼,手腕脚腕都被磨破了,哪儿哪儿都疼,闻灼在温暖的睡袋里拱了两下,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在被窝里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最后颤微微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一伸手就摸到了他光溜溜的皮肤。 闻灼的小脑袋瓜“轰”的一下炸了。 我衣服呢! 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发现四周一片黝黑,但是他闻到了熟悉的木头的味道,他现在是在小木屋里。 闻灼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低声在昏暗中喊了一声:“封契?” 他记得在之前湖底下是封契救了他。 但四周没回应,闻灼猜测封契在外面,他硬着头皮爬起来,结果在他的右手边摸到了自己的备用衣服。 他除了外套之外都带了两套衣服,闻灼摸着黑把衣服穿上了,又在四周摸鞋之类的,但是他没摸到鞋,反而在昏暗中摸到了一只冰凉的大手。 闻灼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喊出来后才意识到那可能是封契的手,他下意识地摸过去,越摸越凉。 他的手摸到的是有些发硬的,湿淋淋的衣服,闻灼被吓到了,急匆匆的在四周找了找,终于在角落处摸到了蜡烛,他又在封契扔到角落处的背包里找到了打火机,把蜡烛一点燃,火苗一窜起来,闻灼终于看清楚了封契的状况。 封契就靠坐在他的睡袋旁边,一只腿蜷着,一只腿伸长,双目紧闭,后脑靠在墙上,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高抬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烛火的映照下的关系,封契的脸红的有些诡异。 闻灼心弦一紧,微微伸出手在封契的脸上摸了一把,顿时被那温度烫的一个机灵。 封契发高烧了! 闻灼急忙把蜡烛放在地上,想去把封契叫醒,但是他努力的拍了封契好几下,发现封契根本睁不开眼,一副昏迷过去睡死了的模样,而且封契现在身上还都是湿的呢! 闻灼气的直跺脚,这大冷天的,穿着湿淋淋的衣服直接坐在木屋地上,还就这么睡着了,谁都会发烧的好不好! 他思来想去,觉得封契现在这样也没办法继续参加比赛了,不如直接退出,他想去摁封契的手环,但是封契的手环似乎在湖水底下泡坏了,摁两下也没反应,也不“滴滴滴”的响,闻灼气恼的把手环扔在地上,然后盯着发烧的封契看。 眼看着封契都烧的人事不知了,闻灼一咬牙一跺脚,准备出去找教官救援,可是他一拉门,就被迎面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屋外已经是深夜了,闻灼一眼看去全是黑,哪儿都不认识,山里的夜让人连路都看不见,而且地上还盖着一层浅浅的薄雪。 这什么时候居然还下雪了! 屋漏又遭连夜雨,闻灼一个小路痴这要是出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眼看着封契越烧越厉害,闻灼一咬牙,开始扒封契的衣服。 没办法向外界求助,就只好内部解决了。 封契的衣服凉到闻灼心惊,他都不敢想封契这样昏迷了多久,他要是今天晚上不醒过来,封契是不是就要这样坐一晚上了? 封契衣服过了水,很重,闻灼费力的把他上半身扒干净了,又开始解他裤腰带,费了些力气,又把他裤子袜子全都脱了,最后想了想,也硬着头皮把封契内裤脱了。 不过想象之中的尴尬画面并没有出现,因为封契烧的跟一头死猪一样,闻灼拼命的把这头死猪往睡袋里面塞,封契将近一百八的体重,把闻灼累的双手酸软,连拖带拽,终于把人塞进了温暖的睡袋里面。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闻灼都不需要去补给箱里面翻药,因为封契之前给他喂过药之后就没把药收起来,闻灼伸手一捞就把药拿在手里,拿剩下的矿泉水准备喂封契吃药。 但封契的唇闭得紧紧的,不管闻灼怎么试图去往里面倒水,水都会顺着封契的脸往下流。 眼见着最后一瓶矿泉水都要见底了,闻灼也急了,他捏着水瓶,心想这都是为了救人,之前他封契为了救他,也在湖水底下亲了他,给他渡气呢。 闻灼想着,晃了晃脑袋,刻意忽略了自己脸上奇怪的热度,低头含了一口水。 他又把药含在嘴里,硬生生用两只手扒开了封契的嘴,趁着封契没合拢嘴低头把水渡过去,听见封契喉头“咕噜”一声响,闻灼才放下心来,想起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能弄一弄,填抱肚子。 但是他才刚要站起来,就被封契一只手狠狠地箍住了腰。 闻灼刚要爬起来的动作又被死死的摁回去,隔着一层睡袋,被封契揽住了死死的亲。 火热的唇舌逼上来,把闻灼逼的手忙脚乱,让被吻住的时候,闻灼的心跳骤然加快,呼吸找不到节奏,脑袋有一瞬间的茫然。 封契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这人现在还神志不清,可是那力道却抱得十分重。 闻灼都快给气笑了。 刚才我拼了老命把您老人家塞进睡袋里你他妈动都不动一下,现在我亲你一口你就活过来了? 您这身体反应也太随心所欲了叭! 闻灼用力挣了两下,但他越挣封契抱得越紧,眼见着实在是睁不开了,闻灼也就放弃挣扎了。 算了,抱吧,反正隔着个睡袋呢。 但谁能想到,闻灼才想到这儿,封契突然开始把闻灼往睡袋里拖,连拖带拽用力极大,但就是拖拽不进来。 毕竟这不是能掀起来的被窝,而是用拉链封死了的睡袋。 闻灼神情复杂的看向封契紧闭着的眼睛,开始怀疑封契是不是在驴他。 您老人家刚才但凡动一下,我现在也不至于这样怀疑你。 睡袋里本来被闻灼睡的温热,塞进来了一个浑身冰冷的封契之后,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闻灼和封契俩人隔着一层睡袋紧紧地挨着,闻灼伸手一摸,封契身上哪儿哪儿都凉。 他一摸到那几乎都要渗入骨头的凉意,就忍不住想到当时封契跳下湖水里救他的那一幕,冬天的水多冷啊,冷到闻灼现在心尖儿发颤。 闻灼一时心软,叹息一声,直接自己钻进了睡袋里。 他一进睡袋里,就被封契整个人给搂住了,被封契无意识的紧紧搂住的时候,闻灼才意识到之前他跟封契睡在一个睡袋里时,封契对他有多客气了。 封契搂人不是单单搂个肩膀就完事儿了,他是要把对方整个人都锁在身上,抱在臂弯里都不行,他把闻灼整个人都翻到自己身上,让闻灼趴在他身上,他的手搭在闻灼的腰上,俩人一上一下,腰对腰腿对腿,把闻灼这么一团软都控在怀里,这才行。 封契倒是舒服了,闻灼被抱得半天动不了,他没办法跟一个已经昏迷了、全靠动物本能行事的人吵架,只好自己憋着,他身下就是硬邦邦的胸肌,他偏了偏脸,只好拿人家胸肌当枕头枕着。 虽然姿势不咋地,但大概是刚才累到了,闻灼本来也体虚,所以他就以这个别扭的姿势趴在人家胸口上缓缓的睡着了。 封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被闻灼点亮、放在角落里的蜡烛马上就快燃烧殆尽了,只有一点黄豆大点的光在亮,堪堪照亮这个小木屋。 木屋里面绝大部分的位置都被一个睡袋给占据了,别的角落里堆放着背包和物资,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一滩水渍,那是他之前靠在墙边坐着的时候留下的,而—— 封契动了动还在烧着的脑袋,低头看向他胸口处趴着的一团。 睡袋裹在闻灼的耳朵边上,把闻灼的所有身体都给盖住了,就露出来一张小脸。 闻灼睡觉的时候一贯睡得很沉,一点没察觉自己的人肉垫子已经醒了过来,小脸蛋贴在封契的胸口处,封契都能感觉到那小呼吸喷洒在他胸口时候带来的微微的灼热感。 封契的呼吸瞬间粗重了些。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苏醒着、靠在睡袋旁边的墙壁上坐着的时候,他有点累,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儿,结果这眼睛一闭上就醒不过来了,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跟闻灼一起滚到睡袋里了。 封契微微动了动身体,皮肤摩擦到了闻灼的衣料,他有些遗憾的轻叹了一口气。 好吧,闻灼身上还是有衣服的,由此可见,确实是闻灼把他搬进来的,可惜他对此全无印象。 不过,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闻灼脱的? 封契只觉得喉咙间一阵饥渴难耐,他微微舔了舔嘴角,有些没忍住,一只手顺着闻灼的脑袋往下滑,滑到闻灼的腰上轻轻地揉。 闻灼很快就醒了。 他虽然睡起来很沉,但是任谁被人这么揉都会醒的,他醒来是还有些迷茫,大概是觉得“床”硬,不舒服的左右扭了扭,然后抬起了脑袋,看向了封契的脸。 看到封契沉睡着的睡颜的时候,闻灼猛地清醒过来了。 他现在不在家,而是在一座山头上,和封契一起挤在一个睡袋里。 闻灼赶忙伸手摸向封契的脑袋,入手处一片温热,封契的身体素质显然不错,睡了一觉就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闻灼放下心来,刚想起来,就见封契似乎有些难受的微微动了动唇,闻灼贴近了,听见封契说“水”。 看来是渴了。 闻灼拿起剩下的最后小半瓶水,熟练地灌进自己嘴里,然后扒开封契的嘴,低头渡进去。 封契身体一僵。 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成拳头,封契咬牙忍住了吻住闻灼唇瓣的冲动,继续躺在睡袋里装病。 闻灼果然又喂了两口。 最后,一小瓶水全进了封契的肚子里,但封契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闻灼从睡袋里爬出来,走到小木屋门口,拉开插销往外看,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是地上有很多积雪,还刮了很大的风。 闻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硬着头皮从木屋角落里拿出小锅和柴火,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升起了火,这比较困难,但是他必须生火了。 因为封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他得想办法把封契的衣服烤干,还有水,他们没有水了,可是他和封契现在都十分需要水,他只能就地取雪化水喝。 他先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后笨拙的点起了火,幸好封契早就准备好了很多干柴,并不担心烧不起来水。 闻灼又把封契的湿衣服用木头架起来,放在火边烤,又把火加旺了一点,然后跑回到小木屋里,想找点吃的。 但是他只找到一包肉干,没找到面包和水。 闻灼想了想,准备继续化雪取水,然后把肉干煮成肉汤,他从小木屋出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封契,封契还在睡觉。 闻灼伸手摸了摸封契的脑袋,然后帮封契把睡袋的边缘都给摁严实了,保证不会有任何一缕冷气钻进封契的被窝里后,他才起身,小心的关上木屋的门后,笨拙的去煮肉汤。 闻灼煮肉汤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喝到肉汤的时候。 那时候他从一堆衣服里醒过来,就看见封契坐在火堆对面,安静的烤着鸡。 那时候的肉汤烧的温热,虽然一直放在火上,但却并不滚烫,最开始闻灼并没有注意到,但是等他自己烧起肉汤,并且频繁去看木屋里的封契醒没醒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他只所以能在一醒过来就能喝上肉汤,是因为封契把烧热了的肉汤又放凉了。 意思是,在他没醒过来的时候,封契一次次的把肉汤烧热,又放凉,又烧上去,又放凉,直到闻灼醒过来,把所有的肉汤喝干净。 林间的清晨里,闻灼蹲在火堆旁,烤着火,听着木柴噼里啪啦和小锅咕噜咕噜的声音,轻轻的摸了摸滚热的脸颊。 是被火烤的吧,闻灼有些掩耳盗铃似得想,但心里却又隐约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说:不是,不是。 有些事情就像是一小截灵动的尾巴,平日里都藏的好深,让人无法察觉,好像只有在安静的清晨,或者是深夜的宁静里,才会悄悄的探出来一点,让它愚钝的主人后知后觉的察觉到。 就像是现在,闻灼蹲在小锅前,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时不时的总要瞟一瞟木屋,又要捏一捏耳朵,偶尔想到什么,还会突然把领子扯起来,盖住半张脸,偷偷的在衣服里面摸着自己的唇瓣。 在闻灼第四次去看封契的时候,封契还是没醒来、很难受的样子。 闻灼有些无措,蹲在封契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听见了封契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闻灼有些茫然的隔着睡袋摸了摸封契的肚子——人在发烧感冒的时候,肚子还会叫吗? 眼看着封契的神色越来越难受,闻灼想了想,跑到外面把小锅提了进来,放到了睡袋旁边,然后拿勺子舀出来一点点,轻轻地吹了吹,等温度合适了,他又叫了叫封契。 封契还是蹙着眉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刚才已经亲过了很多次了,但闻灼现在依旧有些脸红,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抿了一口肉汤,然后掐着封契的下巴送了进去。 兴许是做的熟练了的原因,掰开封契的嘴已经远没有第一次那么难了,甚至有的时候封契还会很配合的张开嘴,闻灼几次怀疑封契醒了,但封契一直都是一副闭着眼很难受的模样,让闻灼没有多想。 明明还是没醒的样子。 一锅肉汤很快就被闻灼都喂给了封契,闻灼刚把勺子放下,准备去外面拿回他烤的封契的衣服,却突然听见了外面一阵吼声。 “出来!”有人“砰”的一脚踹上了木屋的门:“里面的人,滚出来!” 第32章 封契不要他了 闻灼一惊,一抬头就看见被踹的“砰砰”作响的门,插销都在跟着颤。 短暂的惊慌过后就是压抑不住的愤怒,闻灼第一次这样愤怒,那股火顺着胸腔往上冒,简直要把他身体里的所有水分都给燃烧殆尽。 这世界上有千百样的人,有些人是橘子,酸酸甜甜可可爱爱,有些人是老虎,攻击力强喜好掌控,而闻灼就是一只没脾气的小兔子,温和无害,真正在意的就只有他那两根萝卜,而现在,闻灼觉得他们动了他的萝卜。 他的萝卜现在烧的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可是这帮人还要跑来欺负他。 闻灼开始在小木屋里翻东西,他在封契的包里翻出来了那只匕首——封契从来不用这个,他拿着匕首只用来切割木头和绳子,他知道这是一场比赛,所以一直都留有余地。 但闻灼已经没有了。 当有些想法被压抑久了,它们就会在无形中变得更大,更磅礴,这时候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火星,“轰”的一下爆发。 要把所有东西都炸的骨头都不剩。 打从那些人出来叫嚣踹门的一瞬间,闻灼心里面压着的火.药桶终于爆了,愤怒冲上了他的脑子,让他的大脑都有片刻的空白,他现在只想把这群人的嘴巴缝起来,把他们的脑袋摁进裤.裆里,让他们这帮贪得无厌的王八蛋都统统消失掉! 握紧匕首,闻灼转头冲向了木门。 他现在满脑袋都是一个念头,拧开木门,捅上去,让这帮贪得无厌的畜生闭嘴,不要吵到他的萝卜睡觉。 但是他在冲出去的瞬间,腰上突然重重被人一箍。 动作太熟悉了,他整个人都被拽回去了,跌坐到一个温热的怀里的时候,他才发现封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把他抱在怀里,眼眸沉沉的看着他。 闻灼脑袋里那些奔涌叫嚣的念头一下子就又都涌回去了,钻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他坐在封契的怀里,兔子眼红红的看着封契,半响才意识到什么,一开口就是软软糯糯,拖着长调,带着点沙哑和委屈的声音:“你醒啦?” 封契揉着闻灼的脑袋,轻轻地“嗯”了一声,左手一握,就把闻灼手里的匕首拿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闻灼刚才还有些凶煞的小脸一下子就软下来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有些局促,像是个惹了祸的小孩儿,不安的搓着手:“他们,他们又来了。” 他这副模样太乖,太有欺骗性,好像刚才要冲出去捅人的那个不是他似得,封契把匕首放下,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还是有脾气的,封契想,果然兔子急了也能蹬鹰。 他也是装到不能再装了,所以才爬起来的。 “把衣服脱了。”封契伸手捏了捏闻灼的腰,在闻灼惊讶的目光中,补上了下一句:“我去解决。” 闻灼这才记起来封契的衣服现在还被他放在外面烤呢,他惊觉封契现在身上其实是没有一件衣服的,而他正坐在封契的怀里。 闻灼的小脑袋一下子不知道往那边撇了,而封契还抱着他等着他的衣服,门外还有人在咣咣踹门,越踹越凶,闻灼最后红着脸,飞快的扒下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和鞋子丢给封契,想了想,袜子也扒下来了,然后顶着封契若无其事的眼神钻进了睡袋里面,连脑袋也不给封契露出来。 闻灼的衣服对于封契来说小了不只一号,闻[獨]灼把自己的脸埋进睡袋里的时候,好像隐约听见了布帛撕裂的声音。 闻灼也没敢探头出去。 直到小木屋的插销被人打开,封契拉开门走了出去后,闻灼才探出脑袋来。 封契出去的时候还没忘把门关上,闻灼抬起头来,木屋里只有昏暗橙暗的一根蜡烛,门外却已经是微亮清白的天,在亮和暗的交界里,闻灼只看见了他的小腿——因为裤子短,所以封契的脚踝露在外面,闻灼觉得他走起来一定很不舒服。 然后门就关上了。 闻灼飞快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他身上只有一条小内裤了,所以走出来的时候颤颤巍巍的,冷的直打抖,可是他还是想走到门口看看,他有些担心封契受伤。 也不知道外面是多少个人。 他打开木门,北风立刻卷了进来,无孔不入,闻灼被吹得微微眯起眼睛。 小木屋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飘飘摇摇的往下落,看天色现在已经是早上九十点左右,外面白茫茫一片,地上有打斗过的痕迹,封契已经不知道跟人打到哪里去了,但他隐约能听到痛呼声和熟悉的“砰砰”声。 开始砸人了。 闻灼伸手揉了揉被风吹得发僵的脸蛋,放心了些,短暂的关上门,过一会儿不冷了,又打开门,听着砸人的声音,数着数,声音停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了。 闻灼想,封契这是换人砸了。 他有点想出去看看,但他连个袜子都没有,现在他的前脚掌点在木头地板上,冻的他脚趾生疼,他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忍不住了,就把门关上,躲到睡袋里暖和了一会儿,又想去门口看。 结果这回,他从睡袋里爬出来,刚跑到门口想伸手开门,木门自己就开了。 封契左手腋下夹着一大堆衣服,手里还提着两双靴子,维持着用脚蹬开门的姿势,跟闻灼正撞上。 闻灼一抬头就对上封契急促起伏的胸膛,再往上看,一滴汗正从封契的额头上顺着脸颊往下滑,一路滑到那线条分明的下巴上,封契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热气腾腾的味道,让闻灼一下子就想到之前他在睡袋里,和封契紧紧抱在一起的温度。 脸上一热,闻灼赶忙让开半步,让封契进来了,在封契进来后又赶忙把门关上。 封契放下了一大堆衣服和两双靴子,然后微喘着粗气站直了身体,有那么一瞬间,闻灼觉得封契现在的样子很像是出去打猎的丈夫满载而归,而他负责在旁边帮封契擦汗。 但封契现在顾不上闻灼那点奇奇怪怪的小心思,他先把穿这个小内裤乱跑的闻灼塞回睡袋里,然后开始整理战利品——就是这堆衣服。 闻灼发现了,封契极爱整理他的战利品。 不管是被他发现的物资也好,还是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东西也好,他一旦空闲下来,就要把每一样都规规矩矩的整理好。 闻灼隐约觉得,封契对属于他的东西有一种近乎是偏执的掌控感,他要了解所有他的东西,就像是现在,他要翻遍每一个口袋,把有用的没用的都归拢起来,乐此不疲。 等封契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封契一回头,就看见闻灼脑袋趴在自己的手掌上,闭着眼睛睡觉。 闻灼是正对着他趴着的,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闻灼露在外面的小半个肩膀和他枕在脸下的手臂,闻灼浑身的肉乎乎的,露出来的小半个肩头也是。 封契一时手痒,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入手捏到了一片凉,他这才记起来,闻灼就这么趴在这里看他整理了半个小时。 闻灼个子矮,他本可以全钻进睡袋里的,但也许是想离封契近一点,反而刻意把脑袋往前探,导致他现在肩膀被冻的冰凉,他被封契捏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了,睁开眼昂头看封契。 封契抬了抬下巴:“躺进去。” 闻灼乖顺的往里缩了缩,就露出来个小脑袋看封契。 封契每回一看到闻灼露出这样的眼神,就觉得闻灼在诱惑他,那张圆滚滚的小脸在不断地向他释放信号,就连那翘起来的头发丝儿上面好像也明晃晃的写着:来摸我啊,快来摸我。 封契的手指头摁在一起搓了搓,刚想伸出手去放肆一把,就听见闻灼问:“你有狠狠地打他们吗?” 封契的手又拐了个弯回来,继续整理面前的东西,一边在心里估算着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一边回答闻灼:“嗯,打了,四个人,每一个都打了。” 闻灼似乎有点高兴,但又有点沉闷,他的小脑袋在枕头上乱拱了两下,“唔”了一声,说:“他们为什么要过来。” “我去找你之前,抓过两个人,捆在树上没放下来。”封契回答的轻描淡写,但闻灼隐约能猜到,这些人可能在树上被绑了许久,直到队友找到他们,或者直到巡山的教官发现他们。 所以,他们是在绑架失败之后破罐子破摔,直接跑来报复来了。 闻灼的手在睡袋里面扣了扣睡袋的边缝。 他听见封契打了那些人,心里是很高兴的,但是又觉得心口隐隐有些发堵。 他以前常听父亲说,像他这样的人,以后在队伍里只能拖别人的后腿,闻灼本来对这些话没有什么实感,听多了也并不觉得怎么伤人,他心口处的这块地方已经被捶打了上千次,已经长出了茧子,再锤上去的时候并不疼。 可是现在,他觉得有一柄钝刀磨在他的茧子上,茧子被磨得鲜血淋漓,他第一次直视自己,向自己发出了和父亲一样的疑问。 你为什么不行? 别人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行? 当他面对父亲的时候,他不敢反驳,当他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无力反驳。 他又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产生了深深的愧疚,这一次比每一次都来得要凶猛,导致闻灼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一直安静地趴在睡袋里不说话。 直到封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顺着他的脑袋掐到了他的脖子上,揉着他脖子上的软肉。 封契很喜欢轻轻地掐着闻灼身上的肉,他喜欢这个温暖柔软的触感,特别是他捏着闻灼的时候,闻灼还会给出来反应,有时候是微微晃一晃脑袋,有时候是轻轻地哼上一声,像是撒娇一样。 要是能亲一亲抱一抱就更好了。 大概是想到了些更亲密的事情,封契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下来了,掐着闻灼后脖颈的手也跟着微微用力。 他在这搞什么飞机,本来只是想顺手做点好事而已,却像是个傻逼一样跟一个已经明确拒绝了他的男人腻乎了两天。 他现在这样,和那些明知道不可能但对方只要勾勾手指头就继续义无反顾的往上凑的舔狗没什么区别。 一想到之前那些破事儿,封契肚子里的火苗就蹭蹭往外窜,他抽回手,飞快的开始整理能用的东西。 闻灼上似乎隐约意识到那里不大对劲,他昂起头来看封契,有些惊奇的发现封契的表情又一次变得冷漠锋锐,很像是之前在山腰上平房时见面时候的模样。 闻灼有些不安的往出探了探身,主动伸手去抓封契的衣角:“怎么了?” 但他抓了一个空。 封契起身,像是无意间避开了他的手,快步走到角落处,飞快的拿出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并且穿上了他缴获来的衣物。 “再过半个小时教官会巡逻到这里,因为这里发生过争斗,你在外面等着就能等到教官。”封契说着,将外套的拉链拉上,背上包,头都不回的走向小木屋的门。 闻灼心头一紧,他从封契的这段话中嗅到了“分开”的味道,他撑起身子,惊慌的想问一句为什么,又突然记起来了他之前跟上封契时候说的话。 他想让封契带他一段时间,一直等到他见到教官就可以。 所以,封契现在是...不想带他了吗? 木屋的门嘎吱一声关上,成功的将两个人分到了两个天地里。 封契走的又快又急,隐约间竟然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滋味。 好像他只要迟疑上半分,就会被那只小手指头勾住,再也没办法走出这座温暖的小木屋。 他大概也不想听见闻灼的声音,所以他走的飞快,很快就投身进了飘着雪花的山间小路里。 小路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雪,这个时候其实并不适合走山路,因为看不清脚底下是什么东西,冷不丁踩到什么,可能就会摔倒。 但封契的靴子还是重重的踩在了雪层上——靴子是他从别人脚上扒下来的,他自己的那个现在还没干,在这种天气下也根本不可能干。 只有闻灼才会竖起木架,妄图把衣服和靴子一口气都烤干,轮到封契这儿,最简单的方式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 虽然扒下来的鞋子微微大了些,不是那么合脚,但是把鞋带牢牢地系上就足够了,封契一脚又一脚的踩在雪地里,被风呼啸着吹到他的脑袋上,他前进的步伐顿了顿,然后换了个方向走。 这回,封契的脚步不再迷茫,坚定而沉重,一路向着他该去的地方走过去。 来到这个地方不到三天的时间,封契已经将半个山头都给摸清楚了,他对这种丛林生活有天生的本能,他能记下每一颗树的每一根枝桠,只要让他抬眼看看,他就知道那帮倒霉蛋现在应该在那个地方龟缩。 应该是和水库不远的距离,那边有两个木屋,距离很近,足够他们所有人藏住,封契暗暗的把人头都盘算了一遍,觉得他得先拿周扬开刀。 他记得绑住闻灼的捆绑方式,那就是他曾经绑过周扬的方式,他父亲教给他的一种特殊的捆绑方式,整个山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用。 而在他绑过周扬之后,这个手法就用到了闻灼的身上。 相比于那群人为了铜牌不择手段,特意跑来绑走闻灼,封契更倾向于是周扬鼓动他们下手,然后借机报复。 这件事就如同一根刺,深深地刺进了封契的心里,让封契无法忽略,如果不是他当时的自大,因为不把周扬放在眼里所以没有把周扬直接淘汰,现在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所以他只能用十倍百倍的痛苦报复回去,才能短暂忘记闻灼被扔进湖里的事情。 这些人中的每个人都招人恨,不过区别在于周扬特别招人恨,以至于封契把他当成了首个报复目标。 上了封契的黑名单的人不会好过,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封闭训练、抢走手环避开教官就无法退赛、冬天、一座地势不算复杂但一不小心还是会走错路的山头。 封契刻意的忽略了他胸口处的不满的来源,他不去再去向闻灼,转而开始细致的做计划。 这是他的习惯,做什么之前总要先掂量一下对手,再看一看自己的状态。 简单地做了计划之后,封契走的越发快了,期间还在山头上发现了几个补给箱,他现在没空收拢,就把补给箱全都藏了起来,打算等回来的时候再收取。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封契走到了他的目标所在地,他运气很好,抓到了一个单独出来上厕所的人。 他认得基地所有的人的人脸,他记得,这个人是他当时没踹下湖的那个——当时他和另一个人一起在烧闻灼的绳子,一个被他踹进湖里了,这个跑了。 封契捏起了他的绳子,从后方绕过去。 在雪地里接近猎物其实并不方便,因为雪会发出轻微的声音,不管你踩上去的时候多小心,雪地里都会在被踩踏的瞬间,发出“嘎吱”的惨叫。 幸好,封契足够快,那正在解手的人也足够迟钝。 封契在他惨叫出来之前,把人的嘴捂住,顺手抽下了他的皮带,拿皮带绑住了这个倒霉蛋的手腕,又把他的手脚都捆起来,如同拴猪一样拴起来。 然后,他就把这个人丢在了雪地里没有管了,他打算等他把所有人都处理干净,再回头来找这个。 封契的脑子里已经构造出了一套完美的流程,他要蹲点在小木屋后面,等着里面的人来寻找久久不回去的同伴,对方一共六个人,分为两个木屋,一个木屋三个人,也就是说,他接下来还要面对两个人。 封契耐心的等在木屋旁边,像是一个充满耐性的狮子,等待着猎物自己从木屋里走出来。 他大概等了两分钟左右,里面的人就意识到了不对,走出来了一个查看。 封契手里早就套好了绳索,在对方出来的第一秒就冲出去,从背后袭击,套上了对方的肩膀,然后猛地收拢,他从背后踹向对方的膝窝,在对方闷哼着跪倒的时候,用最快的方式使对方丧失战斗力。 因为在比赛,不能对对方下死手,所以他只能用捆绑这种方式。 然后就是木屋里的另外一个。 封契飞快的捆绑着地上这个,但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身后突然袭来一阵拳风。 封契就地一滚,发现是周扬。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人连眼神都没有多交汇,直接冲向了对方。 封契的心逐渐沉下来,他发现自己估算错了,他太着急了,木屋里面还有人,正在往出走。 听脚步声,对方来势汹汹,直冲着封契的后背冲过来,封契跟周扬正缠斗在关键时刻,他刚一拳砸上周扬的下颌,直接把周扬打的闷哼倒地,但他身后的人已经冲过来了,他来不及躲避了! 正当封契打算抱头硬扛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下一秒,封契回头,就看见闻灼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小脸被冻得通红,穿着滑稽的大了几号的裤子,满身雪泥,手里抱着一个被砸的扭曲的锅,手足无措站在一个已经倒在地上的人的旁边。 封契的火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大冬天的深山老林里,本该老老实实地等着教官、跟教官一起下山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还十分出息的学会拿锅砸人了! 闻灼肯定不是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走的,因为他会发现,所以闻灼是跟着他的脚印跑出来的,这雪地湿滑,一脚踩歪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闻灼现在身上都是雪,肯定在雪堆里滚过不止一次,那些和泥土混在一起的黑雪瞬间刺痛了封契的眼,以至于他的那两三秒中失去了理智,整个林间都能听见他的咆哮声。 “我不是让你在木屋门口等着教官带你下山吗,还跟着我想干什么?你难道还想再进潭水里泡一回吗!” 闻灼被吓的倒退了一步,成功的被倒在地上的人绊了一跤,刚才那一砸用掉了他的浑身力气和勇气,他被封契这样一吼,像是已经委屈到不能再委屈了,小嘴一撇,小圆脸就挤成一团,俨然像是被训斥过的孩子,小兔眼睛通红,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恳求:“我也能帮忙的,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第33章 他不要和教官走 深冬的腊月里,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吹得人脑壳发疼,平房里坐着几个教官,一边打牌一边聊天:“还剩几个学生啊,对儿三。” “三十来个吧,这届新生不行,二十来个安全屋,就只有九个被找到了,大部分都没扛过昨天晚上,全都下山了,对六。” “对九!”有人喊了一声,后又说:“对了,复试地点选了吗。” “对J!还没选呢,估计得——哎有学生求救!”张教官急急的跳下炕来,拿起定位器看了两眼,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我去接人了。” 彼时正是下午时分,天上的停了,太阳隔着云层,雾蒙蒙的照下来,风也跟着停了些,教官加快了些速度,生怕自己到晚了,那群学员出什么问题。 他刚才看定位器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学员一起摁的退出,也就是说,有两个人一起被困住了。 虽然他们训练营打出去的口号是“挑战极限”,但是他们可不敢真的让这帮大小伙子去挑战极限,万一有一个缺胳膊断腿的就够他们受得了,类似于这种“事故”,出一个,他们营地就得赔一大笔钱,最关键的是,来到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家里是缺钱的。 这些孩子出事儿了他们只会惹上事儿,所以,他们这群教官只要接到了定位器的提醒,就会立刻冲上山,平时没有定位器的提醒,他们也会在四周绕来绕去,围着一些体能比较差的学员转。 提到体能比较差的学员,张教官又记起来了那个叫闻灼的小孩儿。 他本以为这个学生会在半天之内退出的,但没想到闻灼现在还没有下山,有点让他刮目相看。 希望这次的求救者里也没有他。 定位器发出信号的位置在湖边,张教官一边跑,一边想,可别是几个小孩玩大了掉湖里面了,冬天掉湖里不是开玩笑的。 想着,张教官一路小跑起来了。 等到张教官到了湖边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这湖是个活水湖,连通山上山下,到了冬天上面冰层结冰,下面还是活动的活水,夏天的时候经常有一些学员找不到食物,就跑来钓鱼。 可现在是冬天,而且现在不是学员钓鱼,而是...而是,嗯,张教官有点说不好这是个什么场景。 这座湖边有很多树,其中有一颗树就栽种在湖边,枝桠都伸到水面上,那枝桠一共也就只有女孩子的手臂粗细,而现在,那跟枝桠上吊着三个学员。 这三个学员都被脑袋朝下双脚朝天的吊起来,他们的手虽然是自由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去倒吊起来解开自己的绳子。 张教官暗骂了一声“卧槽这是什么情况”,然后快步走近了去。 他走近了,发现这湖边还蹲着个人,手里不知道拿着个什么,正低着头念叨着,张教官走路没动静,走近了,他就听见了那小人念叨。 “你们不要挣了,我不想打你们的,等树杈断了,你们掉下去了,自己爬起来就是了,如果你们溺水的话,我会救你们的。” 那小人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看样子像是在跟手里的东西说话,张教官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被砸瘪了的锅,他顺着锅往上一看,就看见了那张圆嘟嘟的小脸蛋。 嘿,还真巧,就是他念叨了一路的闻灼。 小闻灼蹲在湖边,好像有千万个苦恼要跟锅说,说着说着,又抬头看一眼被绑着的人,苦口婆心的念叨:“不要跑啊,被封契发现了要挨打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间听到背后有声音,“啊”的一声跳起来,第一反应是重重的把锅往身后甩过去。 张教官退后一步,躲过锅的同时,也忍住了反脚踹回去的冲动,并且明白了闻灼手里的锅为什么是瘪的了。 “教官?”一锅甩过去闻灼就知道不对了,他一边暗自庆幸没有甩到人,一边有点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空差点滚湖里去,然后又堪堪的稳住身形。 张教官用下巴点了点那三个倒吊着的人,蹙眉问:“这都怎么回事,你干的?” 闻灼支支吾吾的垂下了脑袋,看上去有点像是被老师抓包做坏事的学生。 就冲闻灼这个反应,张教官觉得这孩子就干不出来这事儿。 太老实了,太乖了,像是在教室里面安安静静的考试,哪怕班级里的人都走了一半了,他也绝不会提前交卷的孩子,循规蹈矩的活着,在这种丛林规则的比赛里简直如同一个行走的补给包,谁看了谁都想舔包。 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教官看见闻灼微微垂着脑袋,低声说了一句:“是我绑的。” 张教官微微挑眉,也懒得追问:“那你把人放下来吧。” 他不在乎人是谁绑的,在这片山上无所谓这些事情,他也不在乎闻灼为什么会承认,他现在只想把这三个人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闻灼闻言赶忙回头,踮起脚尖在树杈上摸索了几下,顺势就解开了绳子,他解开绳子的时候还刻意提醒过树上的那三个人,他要一个一个的把对方放下来,让他们做好准备,不要掉下去,但是闻灼拽上了其中一条绳子的时候,那三个人就尖叫着一起掉下了湖面里。 闻灼茫然的看着手里的绳子,小脸立刻涨得通红,他上一秒还在和人家说“我一个一个把你们放下来你们小心不要掉到湖里”,结果下一秒三个人全都掉下去了,他简直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倒是那三个人没有计较的意思,飞快的、湿淋淋的爬起来了,全都不约而同的站在了及教官的旁边,用眼神催促着教官快走。 闻灼尴尬的拎着那截绳子站在原地,脑子里全都是封契当时教他绑人的时候说的话。 “如果你想把人放下来,你就拽这条绳子,拽一下,就会放下来一个人。”封契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但是闻灼拽了一下,这三个人全都跌下来了,闻灼现在才明白封契这话里真正的意思,封契从最开始就知道,闻灼一定是会把人给放下来的。 闻灼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红,他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教官带着那三个湿淋淋的人就想快点走,他得把人带到半山腰去,这一路上的冷风足够把这三个小伙子吹的浑身发抖了,如果倒霉点的话还会重感冒,这可不行。 临走前,教官还多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啊?”闻灼没想到教官会知道还有“其他人”,但教官那双眼盯着他,他就忍不住说了实话:“被封契带走了。” 带到哪里去了闻灼也不知道,当时他们在小木屋那边抓住了对方六个人,封契带走了三个,留下了三个给闻灼。 临走前,封契是这么说的:“我不一定回来,你有耐心就等,没耐心就和教官一起走。” 之后封契就走了,现在也没回来,包括他带走的那三个人,方式并不温柔,直接拖走的。 现在教官也走了,带着湿淋淋的三个人,闻灼只好抱起他的小锅,继续在原地蹲着。 教官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闻灼,他想问问闻灼要不要一起下山,因为现在人数越来越少,往后的竞争也会越来越残酷,说实话,他认为闻灼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闻灼说。 人家好不容易留到最后,他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想让人家放弃吗? 张教官有点神情复杂的看着闻灼,他正看见闻灼抱着他怀里的小锅,缓缓地坐在了湖边,单看背影,他身上完全没有比赛的那种紧张感。 兴许是察觉到张教官的视线,闻灼回头,笑着冲张教官挥了挥手。 彼时正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太阳晒到人的身上有懒洋洋的感觉,闻灼回头,小脸蛋上洋溢着几分笑,看起来居然好像很高兴。 张教官想了又想,也给闻灼笑了一下,然后扭头走了。 闻灼目送着张教官离开后,闻灼在湖边坐着,小屁屁坐麻了,腿也压麻了,实在是坐不住了,就直接顺着湖边躺下了。 他晃着腿看着天,悠哉的像是在春游一样,小脚脚偶尔还会悬空着踢起来。 闻灼现在很高兴。 封契说了,他在这等着,就能等到封契回来。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锅,只要这把锅在,他就能时刻提醒自己:看,你还有点用,封契不会把你抛下。 他就这么抱着一口锅,躺在湖边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就闭上眼睡着了。 闻灼在半睡半醒间翻了个身。 他好像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身处在什么环境下,就算是躺在山头湖边上,也好像是躺在自己家里的大床上一样,毫无防备的露着自己的小肚皮,也不需要别人去动手,他自己一翻身,就能—— “啊!” 身下一空,后腰一紧,闻灼整个人都跟着悬空,他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身下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把他吓得吱哇一阵乱叫,连手里的锅都丢到了水面上。 然后他腰后一紧,被人抓着裤子拎上来了。 闻灼膝盖一落地,一抬脑袋,就看见封契脸色冷漠的半蹲在他的身边,垂着眼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闻灼一下子就心虚起来,虽然封契没问他为什么睡个觉都能差点把自己睡到湖里去,但他还是很紧张。 他害怕封契再把他丢下。 但幸好,封契没有提这茬,而是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走吧”,然后就起身往外面走。 闻灼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 临走前,闻灼有点不舍的看向他的锅,锅已经掉进湖底了,他想捞,但是又没有工具,只好作罢,转头跟上封契。 之前刚睡醒,闻灼走了两步后才发现,现在天都快黑了,他大概躺着睡了两个多小时,这一觉睡得还挺好,他精神抖擞,蹦蹦哒哒的跟在封契的身后。 封契偶尔在转弯的时候,眼角余光能撇见闻灼的身影。 闻灼穿着十分宽大的训练服,他的裤子之前被封契穿的时候,封契一脚把□□扯烂了,就给他找了一身新的。 因为不太合身,所以走起路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训练服一耸一耸的,小脸蛋埋在衣服里面,只露出来上半张脸,他鞋子明显也不太合脚,走起来的时候偶尔会崴到,但他也不喊痛,就继续自己踮着脚跟在封契身后。 封契的步伐不自觉的慢了很多。 身体像是比脑子反应的还要快,这种“身体本能”让封契十分恼火。 他本以为闻灼会走的。 之前闻灼口口声声说,遇见了教官他就会走,但是教官来了他却没走,不仅没走,还在一直黏着他。 封契的步伐又加快了些,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闻灼,但是走着走着,步伐又忍不住放慢。 封契觉得,他现在正站在一个跷跷板的中间,一边是丢下闻灼,一边是不丢下闻灼,他不管往那一边走,跷跷板都会重重的跌下去,撞到地上,撞的他的骨头上,然后他的心脏就在这方寸胸膛里胡乱碰撞,疼的封契直舔牙尖。 闻灼还无知无觉的跟着,直到封契把他领到了一个陌生的木屋前。 “今天晚上你住这里,里面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封契线条利落的下巴远远地点了一下那座木屋,语气冷的比这天还冻人。 闻灼当时正走出一身汗来,封契突然停下,他一脑袋撞上封契的后背,有些茫然的看着封契,粉唇微微一抿,犹豫着吐出来一句:“你不跟我一起...吗?” 封契压根头都没回,拎着包说:“我还有其他事,明天早上我叫你一起去巡山。” 闻灼的唇微微颤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封契没有把他丢下,只不过和他分开了,这才应该是正常的相处模式,毕竟那一个小木屋里根本就塞不下两个睡袋。 封契之前和他睡是因为没有多余的睡袋和木屋,现在都找到了,他们理应分开才对。 可是闻灼觉得自己心里头空落落的,之前维持了一下午的好心情一下子就作废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那只掉进湖底里面的锅,锅被留在冰冷的湖水里,他被留在昏暗的木屋里。 闻灼昂起头,又一次看向封契,他小声的喊了一声封契的名字,但封契好像没有听到,头都没有回的走掉了。 直到封契的影子都不见了,连一点点都看不见了,闻灼才垂下脑袋来,闷闷不乐的进了木屋里。 这间小木屋和他与封契睡过的那间小木屋没什么区别,都只有那么一点大,角落里还堆着三个补给箱,闻灼自己把补给箱打开,笨拙生涩的开始整理。 他看过封契整理过很多次,每一个动作他都力求跟封契做的一模一样,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整理出来的东西还是乱七八糟的,没有封契的半分整洁。 最后,闻灼放弃了整理其余物资的想法,转而从补给箱里扯出睡袋来。 补给箱里有一个睡袋,闻灼把睡袋铺开,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小锅和一些吃食,有面包和肉干,可是他一点都提不起来力气煮,最后,他胡乱的往自己的胃里塞了点面包,然后钻进了空荡荡冰凉凉的睡袋里,在睡袋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睡袋里很黑,很凉,他抱着自己冰凉凉的小腿,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来气,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有些难受。 隐约间,门外像是有人在敲门,闻灼瞬间探出小脑袋来,穿着小内裤赤脚踩在木头上,冲到小木屋门口,拔开插销开门。 一股北风吹进来,闻灼被吹的一阵哆嗦。 他又关上门,心想,是风吹的声音,不是有人在敲门。 这个时候,封契应该已经喝完肉汤,吃完面包,也躺在睡袋里面睡觉了。 可是他睡不着。 闻灼重新缩回睡袋里,想,如果封契在这里的话,他现在就不会这样冷了。 满脑袋都是他跟封契睡到一起的时候,那暖呼呼的被窝,以及封契身上好闻的味道。 封契有一股淡淡的体香,闻灼只在封契的身上闻到过,他记得那个味道,是男孩子青春期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偶尔还夹杂着一些运动过后的汗液的味道,燥哄哄的,但是却并不难闻,反而很干,很热,像是太阳一样。 闻灼又一次抱起了自己冰凉的膝盖,他摸着自己凉到都有些没有知觉的脚趾,很想现在就回到封契的被窝里去,他保证,这回不会跟封契拉开距离了,他要钻到封契的怀里,去嗅封契的味道。 封契应该会很高兴,虽然封契从来没有直接跟闻灼说起来过,也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过,但是闻灼能够感觉到,封契很喜欢抱着他,每一次封契抱着他的时候,嘴角都会微微勾起来,眼眸也会轻轻眯起来,单抱着他还不够,还要揉他的腰,揉他的脸,搓他的头发,还喜欢亲亲他的脸—— 等等。 闻灼抠着脚趾的手一用力,把自己弄得疼了些,他轻吸了一口气,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突然加快的速度,一下又一下,像是要从他的胸腔里面跳出来,从他的喉咙里面跳出来,跳到封契的面前,在封契的胸膛上撞一下。 他刚才在想什么? 闻灼屏住了呼吸,小心的又一次问了一遍自己的心脏:“你在想什么?” 心脏欢快的蹦跶着,大声的喊:想亲亲,想让封契亲亲他。 第34章 封契身边的陌生男孩 闻灼的小脑袋瓜突然烧了起来。 被窝里面的空气突然变得逼仄,闻灼有些喘不上气来,他缓缓地从睡袋里面探出脑袋来,睁着眼看自己的头顶。 头顶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闻灼却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了封契的脸。 闻灼挠了挠自己的小耳朵,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一小罐蜜,又甜又无措。 他没谈过恋爱,离“被表白”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不久之前的器材室里,那一次慌乱和误会交杂在一起的亲吻。 闻灼在昏暗中舔了舔嘴角,脑海里不断地回想出当时的场景。 那时候觉得震惊和不安的吻,现在想起来却让他心跳加快,心绪混乱,他紧紧地抿住自己的嘴唇,在黑暗中悄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这是喜欢吗? 想见到封契,想拥抱封契,想和封契挤到一个睡袋里。 所以他现在,是喜欢上封契了吗? 闻灼静不下来,他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的翻滚,一个睡袋都不够他折腾,这个念头像是一只小蝴蝶,在他的心头上飞来飞去,翅膀带起了一阵阵清风,细细的爪子抓挠着他的心尖儿,闻灼被折磨的睡不着觉,心脏在“怦怦”的跳,一下跳的比一下凶猛。 闻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间捂着脸在被子底下胡乱蹬腿,把睡袋踢的哗哗响。 少年人的甜蜜总是藏在心事里面,欢喜总是伴着忧愁,闻灼的初次爱恋在睡袋底下横冲直撞,最后,小兔子把自己的脑袋都埋在了睡袋底下,捂着自己的小脸蛋,轻轻的念了一声封契的名字。 不大的声音在睡袋里面回荡,虽然这四周没有其他人能听见,但是闻灼还是害羞的把脑袋又往睡袋里缩了缩。 大概是第一次发觉到自己喜欢一个人,所以闻灼心情激荡到整个晚上都睡不着,一直在睡袋里扑腾来扑腾去,实在是睡不着了,他就自己爬起来,套上衣服,走出了小木屋的门。 他想去找封契。 这时候大概是晚上九十点钟的样子,天已经黑乎乎的了,闻灼手里拿着一个从补给箱里翻出来的小电筒,在四周照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上。 他在山里待了快四五天了,已经认了些路了,自己在山里走不是问题。 闻灼其实很怕黑,也很怕冷,他打小就是个娇气包,但大概因为今天心底里头是热着的关系,他被风吹着也没觉得多冷,一路找到了他和封契原先睡着的小木屋里。 到了小木屋门口,闻灼过热的脑袋才被冷风吹得冷静下来。 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上去敲门,跟封契说,我想跟你睡觉。 可是闻灼还记得当时在器材室里发生的事情。 他现在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有些感叹于命运的机缘巧合,又有些许的紧张和害怕。 他的喜欢来的好像有点晚,就像是一朵不听话的花儿,在泥土里悄悄的埋了很久,然后在某个寂静的夜里突然窜出来,明晃晃的开了一朵让闻灼无法忽视的花儿。 可是现在,闻灼再拿着花去找封契,封契还会接受吗? 闻灼又一次想起了在器材室里面的事儿,也想起了在客房里的事,又记起了封契几个小时前那决绝离开的背影,闻灼的小脸蛋逐渐变得惨白。 封契也许已经不喜欢他了。 闻灼雀跃激动的心逐渐凉下来,他在木屋前头踌躇了一会儿,觉得就算是他今天进去了,也不敢跟封契说出那些话。 他甚至只要一想到他要和封契见面,他的心脏就像是在被人捏在手里攥紧一样,整个人都喘不上来气了。 他好紧张,手心开始冒汗,完全动不了。 闻灼又想起来那时候亲吻他的封契,有些暗暗着急。 人家封契喜欢他都可以亲他,他喜欢人家,推个门怎么了! 闻灼焦躁的在原地转了三圈后,决定贯彻他爸爸跟他说过的话。 不要怕,上!——这是来自闻父的人生格言。 如果闻父能知道今天这一幕的话,也许会点根烟,深沉的和闻灼说:“我是让你上战场,不是让你上去敲男人的门。” 在短暂的给自己打过气之后,闻灼手心冒汗的敲了敲小木屋的门。 他敲门的时候脑袋里面还掀起了一场大脑风暴,满脑袋都是封契开门以后,他要跟封契说些什么,可是他的手才一敲上去,门“嘎吱”一声自己就开了。 木门里面,是空荡荡的小木屋。 闻灼惊讶的看向木屋里面,物资还堆放在角落里,但是人不在。 闻灼看着角落处的物资,想了想,走进了小木屋里。 虽然不知道封契为什么不在,但是东西都是在这里的,封契还是会回来的。 闻灼跟封契相处的这短短几天里,已经十分了解物资对封契的重要性了,如果封契要转移地方,一定会把物资也跟着一起转移,否则物资在哪,封契就在哪。 只要他等在这,封契就一定会回来。 想着,闻灼就在门口蜷缩起身体来,一边靠在门边上休息,一边等封契回来。 他就这样靠在木墙上睡着了。 兴许是做了个美梦的缘故,他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有人推开了小木屋的门,惊醒了闻灼。 彼时闻灼正睡得昏天黑地的,门一开,他被冷风吹的一个激灵,眼睛还没睁开呢,小嘴儿已经迎着风小声念叨了一声“封契”了。 “封契”这俩字钻到他耳朵里,把他自己给惊醒了,他一昂头,就看见门外站了个穿着迷彩服的人,闻灼连忙撑着墙,揉着眼睛站起来,他才一起来,就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封契,而是教官。 张教官推开门,和闻灼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问他:“你怎么还不下山?” 闻灼被问得懵了一会儿,才回:“还没到时间啊。” 训练时长明明是七天,怎么就下山了呢? 张教官微微蹙眉,带着点训斥的语气说:“之前说过了,如果比赛人数少到两位数以下,比赛自动挺直,你的手环会发出声音和红点,指示你下山。” 这条规则闻灼是听到了,只不过他的手环丢了,所以自然不知道。 但眼下,闻灼在意的不是这个,他急忙问:“封契呢?” “封契?”张教官惊讶的挑眉:“人家第一个下山的,就是他昨晚扫荡了大半个山头,把人数骤减到两位数以下,所以比赛提前结束了,人现在就在半山腰的平房里呢。” 张教官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那想到闻灼那小个子“蹭”一下就跳起来了,嘴里喊着“不可能”,然后就像是一个小炮弹一样往外冲,撞开教官的肩膀,然后一路冲向了远方。 教官“卧槽”一声,心想着小子发什么疯,他怕闻灼在山上一脚踩空滚下去,就跟着闻灼跑了几步,发现闻灼是跑到了另外一个小木屋前。 这个小木屋是他昨晚住的小木屋,闻灼打开门,里面自然也是空荡荡的。 封契没来。 闻灼的小脸一下变的惨白,小肩膀也一下子塌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委屈的像是个弄丢了零花钱的孩子,小脑袋都跟着垂下去。 张教官正从后面跟上来,虽然他不知道闻灼为什么又要跑回来看一遍,但他还是很尽职的又说了一遍:“比赛已经提前结束了,你现在就得下山。” 这个语气,大概意思可以理解为闻灼现在如果不下山,他就要把闻灼扛着带下山了。 闻灼的脸色一片惨白,他盯着那木门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就走。 他走的路也不是下山的路,把张教官看的一阵紧张。 “你想干什么?”张教官有些无奈的跟着问。 他其实刚才都是吓唬闻灼的,他以为闻灼这小屁孩好糊弄,吓唬两下就走了,谁知道这小孩倔起来还挺有脾气,一路上闷头走,理都不理他,走到湖边上就要往下跳。 张教官脸都吓白了,把人扯回来问了两遍,才知道人家是要下湖去捞锅。 张教官探头往湖底下一看,嘿,还真有口砸的都变型了的锅。 但他也不能真让闻灼往这足有他胸口高的湖里面跳啊,张教官就拿着个小树枝和一个小圆环做了一个简易的工具,费了点功夫,把锅钓上来给闻灼了。 “这回能回去了吧?”教官盯着闻灼,生怕闻灼又闹出来什么幺蛾子。 但这回,那个刚才还四处乱窜的小兔崽子现在突然不反抗了,蔫儿哒哒的垂着脑袋,跟在教官的身后下山。 张教官挠了挠头,表示不懂他们这些小孩的脑回路,但闻灼愿意跟着下山就行。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多了,张教官还知道各种小路,成功的浓缩了大把的下山时间,不过到底是因为这两天下了雪,有些地方一踩就滑,张教官还好,他没怎么摔着,就是跟在他身后的闻灼,但凡走到一个坡度大些的地方准摔,摔的满脸雪泥,然后再自己慢腾腾的爬起来。 张教官看了一会儿,心说这小孩体能不咋样,耐性倒是真的好,这么滚都没喊一声疼,眼看着都要走下山了,那小孩终于说了句话了。 “封契是什么时候下山的?”他问。 张教官想了想,回:“早上四点多左右吧,也就是六个小时之前,现在应该在平房里,等待第二轮比赛。” 闻灼沉默的跟在后面,脚掌踩在过大的靴子里,雪地被他踩得“嘎吱”响,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第二轮比赛是什么?” 张教官对介绍规则这方面一向很耐心,生怕闻灼少听了一句话,掰开了揉碎了讲了半天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问了一句:“你手上有十个铜牌吗?” 闻灼像是过了许久才回过神,点了点头,说:“有。” 之前封契把那三个人给他的时候,他翻了那三个人的兜,那三个人加起来正好十块牌子。 “那就行。”教官点头,说道:“有十块铜牌就能进行到下一轮。” 能进行到下一轮,就能遇见封契。 闻灼打起了精神,握紧了他的小锅,一张小脸都跟着鼓起来,小嘴紧紧地抿着,像是个凶巴巴的小兔子。 他见了封契,就要拿这口锅打爆封契的头! 出尔反尔的王八蛋,明明答应了要和他一起去巡山,却在晚上突然跑了! 丢下他跑了! 到平房的时候,闻灼比封契还急,一路往平房里面冲。 他在路上碰见了很多被淘汰的人,都是和他一起上山的,有些他都认识,但是不知道对方叫什么,那些人都用艳羡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彼此擦肩而过。 闻灼还碰见了周扬。 周扬看起来挺惨的,整张脸都发青,走起路来飘飘忽忽的,他正从平房的小院内出来,要下山,闻灼当时正要进平房的院子,两个人迎面撞上。 周扬看向闻灼的神色像是要直接把闻灼给吃了一样,他直接一个跨步拦到了闻灼前面,习惯性的想和闻灼耀武扬威。 然后他就看见闻灼跳起来,小鼻子皱起来,两瓣儿粉唇咧开,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小锅。 “滚开!”伴随着一声喊破了音的怒声,那口锅“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周扬的脑门上。 周扬被砸懵了。 毫不夸张的讲,过去的十几年里,周扬从没想过闻灼有一天会打他。 闻灼就像是一块小海绵,不管你怎么欺负他,他都是软乎乎的,顶多被你欺负的掉下几滴眼泪罢了,他还是第一回 ,见闻灼还手。 也是第一回 被闻灼打。 周扬瞬间勃然大怒,在他眼里,闻灼一直是他的生物链最底层,是他可以随意欺负的人,闻灼打他就是在挑衅他的权威,把他在闻灼身上建立的威严都给打破了,他受到了忤逆,因此,他下意识的还手。 他要把闻灼打服,打到像是小时候,见到他就瑟瑟发抖。 周扬一拳挥舞过去,想象着闻灼被他打到哭的样子,闻灼这么点小个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但下一秒,他的脑袋上又挨了一砸,“砰”的一声响,还带着点金属碰撞时候的余音,砸的他有点懵。 闻灼打人好像只会这一招,不管你怎么打他,他都只会拿锅来砸你。 张教官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两个人滚在地上,周扬之前在山上没少挨封契的打,现在还没养回来呢,体能打了一个八折,正好跟闻灼不相上下,闻灼还仗着手里有武器,压在了周扬上头打。 “住手!”张教官赶忙上来把俩人分开,一边在心里嘀咕“小个儿不大打人还挺狠”,一边骂道:“别把私人恩怨带到山下来,你,赶紧下山!” 这话是对周扬说的。 周扬脑袋瓜子被砸的嗡嗡的,都有点站不稳了,被教官训斥了一声,抬脚想走,一脚踩下来竟然差点摔倒。 教官又回头,想骂闻灼,但他一回头,就看见闻灼咬牙切齿的在哭,明明顶着一脸愤怒的表情,但眼珠子啪啪的往下掉,还在不停地剧烈喘气,教官张了会儿嘴,无奈的挥了挥手:“行了,快进去吧。” 闻灼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他顾不上跟周扬打架了,抽噎着冲进了院子里,他还要去找封契算账呢。 平房里应该没多少人了,被淘汰的都走掉了,闻灼闷头往里冲,但是在拉开门,冲进平房的瞬间,就看见了门口的两个人。 两个男孩,都是介于青年和成年人之间的模样,此时正凑到一起抽烟,俩人唇上叼着烟,脑袋凑到一起,用烟头的火点燃了另一个烟。 一个是封契,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精致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男孩,距离封契极近,两人的身体都十分熟稔的靠在一起。 闻灼的脑袋“轰”了一声,炸开了。 闻灼觉得,他过去的十几年里,都没有像是现在一样窒息过。 烟雾缭绕,丝丝缕缕的顺着香烟往上飘,笼罩了这一小块方寸地方,随着闻灼的到来,烟雾被撕裂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闻灼清晰的看见了封契的眼神。 封契的三角眼微微眯着,他眼角有一处伤,已经结疤了,但左眼还是微微垂下来了,像是个受伤了的猎豹,微薄的嘴唇叼着一根烟,轻撩眼皮,凉凉的瞥了闻灼一眼。 然后,他又像是没看见闻灼一样垂下了眼。 反倒是他旁边那个男孩抬起头来,冲闻灼笑了一下。 这男孩长得特别漂亮,是那种精致的漂亮,像是枝带刺儿的玫瑰花,一双桃花眼里像是带着钩子,一笑起来水波潋滟,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训练服,深棕色的皮带裹着细细的腰,脚底下蹬着厚厚的黑色靴子,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壮,但是高挑劲瘦,看起来又飒又俊,一头微短的褐色碎发,在阳光下反射着些许金光,刺痛了闻灼的眼。 这个男孩是谁? 原先的山头上没有这个人,闻灼记得清清楚楚,他是刚出现的,而且直接出现在了封契的身边,他们很要好,很熟稔,看起来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闻灼的呼吸都跟着晦涩起来了,他下意识的反观了一下自己。 身上穿着的是不知道从谁身上扒下来的训练服,满身黑色的雪泥,刚才又跟周扬扑腾了一圈,身上脏兮兮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破烂的锅,脸上的眼泪都被风吹干了,黏在脸上,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兴许是闻灼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男孩看,让那个男孩感觉到了些许不舒服,不过他并没有对闻灼表示排斥,而是依旧笑着问:“你好?我叫谢予。” 谢予,名字也很好听。 闻灼堪堪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又一次看向封契,但封契压根没抬头,他只好自己嘶哑着嗓子回:“我叫闻灼。” 他的声音并不好听,折腾了一整天了,沙哑又破音,远没有谢予的声音来的嘹亮清脆,闻灼听见谢予笑着和他说:“你也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吗?我是从另一个山头上的训练营过来的,对了,你拿够铜牌了吗?” 闻灼点了点头,摸了摸他都兜,里面摆着十张铜牌,是他捡漏捡来的。 “那太好了。”谢予笑着说:“接下来咱们要去参加第二场训练,之前第一场都是个人赛,组队也行不组队也行,但第二场比赛是团队训练,所以需要大家通力合作,你愿意和我组队吗?” 闻灼被说的都懵了,他对比赛没有过多的了解,而且他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他去参加比赛一定会给别人拖后腿,他本想拒绝的,可是拒绝之前,他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封契。 封契也会和这个男孩子组队吗? 会像是和他一样,挤在一个小木屋里,挤在一个睡袋里,用同一个勺子,吃同一锅肉汤,穿对方的衣服吗? 如果再碰上什么极端的事情,封契也会像是救他一样,去救这个人吗? 闻灼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胸口处空落落,鼻子里被塞了一大块湿漉漉的海绵,他呼吸不过来了,刚才和周扬打架时候弄痛的身体后知后觉的开始泛起了疼,浑身都疼,一直疼到心口上。 在那一瞬间,闻灼十分卑劣的想要答应对方的邀请。 他明知道自己不行,但是还是想勉强一下,他想跟封契一起去。 可是下一秒,封契就无情的撕碎了他的幻想。 “他等级不够。”封契像是压根都不肯正眼看闻灼似得,他偏了偏脸,看向谢予,低声说:“他只有十块铜牌,只能去三等训练营。” 谢予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像是有些遗憾的看向闻灼:“那我们没办法组队了。” 闻灼压根都不知道什么叫三等训练营,只是觉得事情看起来好像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 而封契似乎也懒得在闻灼身上多浪费时间,他叼着烟,说了一声“走吧”,然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谢予距离门更快一些,他比封契先一步出了门,封契落后一步。 在封契经过闻灼的瞬间,闻灼没有忍住,他伸出手,颤巍巍的攥住了封契的手指头。 闻灼的手很冷,在冰天雪地里冻得通红,甚至那及娇嫩的皮肤都有些皲裂了,攥上封契的手的时候,一股凉意顺着封契的手指往封契的骨头里钻。 封契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垂眸看向闻灼。 闻灼的小脸蛋也早都被冻得通红了,脸上还有一条条黑道道,他自己大概不知道,见封契看他,小肉脸一挤,五官都跟着挤到一起,像是要哭出来似得,问封契:“你说了要找我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第35章 闻灼的爆发 闻灼知道,他现在哭起来的样子一定不好看。 他脏兮兮臭烘烘的,脸上都被眼泪鼻涕糊住了,他觉得很丢人,赶忙用另一只拿着锅的袖子蹭了一把脸,可他蹭脸的时候,被他攥住的封契的手已经被抽出去了。 他抬起头,就看见封契那双淡漠的眼。 “比赛已经结束了。”封契说。 闻灼愣愣的看着他,像是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甚至连拉着他的手指都悬空着,好似不甘心要甩开,随时都能再拉过来似得。 “比赛结束了。”封契加重了语气,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接下来的比赛没有交集,你不必跟着我。” 闻灼的小脸本来就是惨白的,现在更白了,像是霜打的茄子,一双乌黑的兔眼泛着红,昂着头,一脸被“抛弃”了的模样,像是闪着泪光:“你,你是因为不想跟我一起比赛,才去自己巡山的,是吗?” 闻灼说这些话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而已,然后嘴巴就不受控制的问了出来了,话一问出来,他自己都跟着不敢置信似得抬起头。 不会的吧,封契怎么会那么讨厌他呢? 明明,明明他们之前还蛮好的,封契还救过他,还给他熬肉汤喝,为什么一转头,封契就讨厌他了呢? 而相比于闻灼那几乎要溢出来了的难过,封契的脸上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他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闻灼,随手把嘴里叼着的烟蒂拿下来,掐灭,扔下了一个“嗯”之后,大跨步的走了。 那一个“嗯”字,如同天降大锤,狠狠的砸在了闻灼的脑袋上。 闻灼身形一晃,眼睁睁的看着封契从平房的门出去,他想要追上去两步,但胸口却一阵阵发堵,堵得他眼前发黑,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顺着墙根蹲下去,小脑袋里一片空白,耳廓里却一阵嗡嗡的响。 封契果然讨厌他了,讨厌到都不想跟他一起参加比赛了。 闻灼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咸涩的海水里面,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痛起来了,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一样,身体突然疲惫又无力,小脑袋跟着懵了好一会儿,直到教官跑进宿舍里找他,才把他从墙根边儿上提起来。 “闻灼?”教官蹙眉看着他,问他:“怎么不去集合?” 闻灼昂着惨白的小脸抬头看教官,过了好一会儿,眼底才像是聚焦了似得,定在了张教官的脸上。 张教官还在说:“来接你的车到了,你的第二场比赛要开始了。” 第二场比赛这几个字,成功的唤回了闻灼的神智。 他起皮的嘴唇微微抿在一起,过了几秒钟,才沙哑着嗓子的说了一句:“第二场比赛,分层吗?” 张教官点头,回道:“对,分层,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拿了十个铜牌的,在一起比赛,一部分是拿了五十个铜牌以上的,在一起比赛,避免双方因为差距过大而产生一个人独霸赛场的情况,一般来说,能拿到五十个铜牌的,一局顶多就只有两个人,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有一个人,毕竟咱们整个参加比赛的人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五十个。” 闻灼想起了那个叫谢予的漂亮男孩,他跟封契要一起比赛,也就是说,他也独自拿了五十个铜牌,而且一点也不狼狈。 而自己呢? 闻灼捏了捏他左兜里面的铜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漂亮的眼睛一阵涣散。 如果闻灼有一双兔耳朵,现在他的耳朵都要耷拉到地上了。 张教官又喊了他一声:“闻灼?该去比赛了,教官给你点建议,你到了地方不要乱走,你要顺着标示走,每一个比赛场地都是有标示的,你下一个比赛场地在那里教官不能提前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闻灼被喊的回过神来,小脸蛋微微昂起来,就看见喋喋不休的教官,那些话在他的右耳朵钻进去,又从左耳朵冒出来,闻灼看着他身上的墨绿色训练服,眼前开始渐渐模糊,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封契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冷漠的看着他。 “我不想参加了。” 张教官正说到兴头上,却突然隐约间听见了什么,他“啊”的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不想参加了。”那脸色惨白的小孩儿昂起脑袋来,眼眸里一点光泽都没有,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视线明明是落在他身上的,但张教官却觉得闻灼好似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东西一样,眼神直勾勾的。 “不想参加了?”张教官拔高了音量,有些不可思议:“你好不容易晋级的啊,就算是被淘汰了,也比中途退出好吧?你是觉得比赛太难了,还是太累太辛苦了?” 闻灼嘴唇一颤。 都不是,他想,都不是。 他只是不想再参加比赛了,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没有封契的地方,自己团起来舔舔伤口,怎么样都好,他不要再去做这些了。 见闻灼神色越来越不对,张教官也没再继续劝,中途退出比赛的学员也有,只是闻灼这样退出实在是太可惜了,但是闻灼坚持要退出,他只好把闻灼送到山脚下,送闻灼去机场回家。 从平房出来的时候,闻灼发现山头的人都走光了,整个山头空荡荡的。 闻灼的目光定格在那山头上,看的心脏一阵骤缩,赶忙回过头,不再看了。 他跟着教官一起坐电缆下去,又坐上了教官的摩托车,教官还把他的手机还给他了,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要开机还要先拿充电宝充电。 只是他现在没有打开手机给妈妈打电话的心情,他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跟在教官身边,一直坐到了机场,买了飞机票,然后由教官把他送上了回去的飞机。 闻灼来的时候兴致勃勃,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搞了一个大便宜,走的时候狼狈不堪,心情低落,连在基地里洗澡的心情都没有。 他平时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今天就顶着一身泥上了飞机,又顶着一身泥下了机场,打了出租车回家。 从G市到A市,闻灼从下午飞到了傍晚,打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暮色沉沉。 他走的时候穿着漂亮的棉服,回来的时候穿着脏兮兮的训练服,要不是多给了司机二百块钱,司机都不愿意拉他。 闻灼的家在老城区的一个别墅里,是他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买下来的,别墅是个小二层,坐落在一家小院子里,窗户亮着灯,看起来暖烘烘的,闻灼就像是一个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到了家门口,连门都没进去,反而先红了眼眶。 他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然后把眼泪擦干,才进了院子里,又走到别墅门口自己开门。 门“嘎吱”一声打开,闻灼裹着冷风进了客厅,一进客厅的门,就看见他爸爸和妈妈坐在桌子前吃烛光晚餐。 闻灼一怔,他只以为家里保姆在家,没想到父母都在,一般这个时候,他妈妈都在外面加班,爸爸都在学校没回来呢。 而相比于闻灼,闻父和陈女士更惊讶。 闻父几乎是“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蹙眉走向门口,上下打量闻灼,厉声呵斥道:“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G市参加比赛吗?为什么回来了!” 陈女士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前几天的时候,儿子都走了她才知道消息,她虽然在心里埋怨丈夫太过独断,但是闻灼一贯顺从闻父,她也就没多说什么。 陈女士一直以为自己儿子过不了那什么比赛的,她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重她还是清楚的,但她没想到,今天中午刚上班,就接到了丈夫的电话,说基地那边通知他,他的儿子过了第一轮的比赛。 这可太不容易了! 闻父险些老泪纵横,欢喜的都不在学校上班了,特意来她公司下面把她接回家,还带着她破天荒的开始逛街,好好温存了一下午,等晚上的时候,夫妻俩坐在一起开始吃烛光晚餐,谁知道吃到了一半,闻灼自己回来了。 陈女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的闻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都碎了,她家儿子走的时候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墩子呢,回来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也黑了,脸也伤了,浑身脏兮兮黑乎乎的,还带着一股臭味儿。 这要不是亲生的,陈女士都有些人不出来了。 这孩子在训练时候得遭多少罪啊! “爸爸。”站在门口的闻灼揉了揉眼睛,低声说:“我没参加第二轮比赛,自己回来了。” 闻父勃然大怒。 “你怎么能随便退赛,没有进取精神!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来?”闻父指着闻灼,语气十分严肃的呵斥。 兴许是在学校里当惯了校长,闻父身上带着一种来自校长的独特威压,训斥的时候声音不是很大,甚至都不会打人动手,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伤人。 若是往常,闻灼就会一直站着听他父亲说完,然后在父亲的冷眼中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但今天不是。 不知道闻父那句话戳中了闻灼的神经,一直站在门口的闻灼突然就爆发了。 他重重的把背包摔在地上,冲闻父嘶吼着喊:“我还不想要你这样的爸呢!我怎么没有进取精神了?从小到大你给我安排的比赛我那次没去?我一直都在比,每天都在比,我很努力了,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看不懂吗,我就是赢不了,我赢不了!” 闻父被闻灼的话顶的有一瞬间的怔愣。 闻灼今年十八岁,在过去的十八年里,闻灼从没有违抗过闻父的任何一个命令,甚至从没大声和闻父说过话,他乖巧的像是一个洋娃娃,连个叛逆的青春期都没有,而在今天,闻父第一次见到了闻灼“不听话”的一面。 背包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金属,把地板砸的“咣”的一声响。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父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烧起来了:“别人都可以,你为什么就不行,明明就是你贪玩耍懒,不肯好好训练!” “我在你眼皮子底下长了十八年,我贪没贪玩你自己清楚,你明明就知道我不行,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为什么非送我去比赛,你为什么非送我去警校!我比不过他,你没看见吗,我根本就比不过!” 闻灼声音更大的和闻父嘶吼着,他虽然是在和闻父吵架,但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啪”的往下掉,尾音带着哭腔吼回来,飘在半空中,将闻父都吼愣了。 陈女士也被突然爆发的儿子吓坏了,她嘴上说着“好了不要吵了”,然后急匆匆的拦在两个人中间,一手推开闻父,一手抓住闻灼,把闻灼往二楼的卧室里推。 闻灼的卧室在二楼,他被陈女士扯上楼的时候还险些踩空台阶,一路浑浑噩噩的跟着陈女士上了楼。 闻灼的卧室是典型的小男孩卧室,墙壁是天蓝色的,墙边摆着一个小床,床旁边有个书桌,床对面是衣柜,衣柜旁边还有个洗手间。 进门的时候闻灼还在哭,眼泪像是止不住似得,身体也跟着隐隐发抖,陈女士去洗手间弄了一个热毛巾,给闻灼擦脸。 闻灼脸上好脏,一条毛巾都被擦得脏兮兮的,倒是不哭了,像是回过神来了似得,从陈女士的手里接过了毛巾,自己开始擦脸。 见闻灼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了,陈女士怜爱的揉了揉闻灼的脑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闻灼:“小灼,你刚才说的“他”,是谁?” 虽然刚才那场争吵爆发的太快,但陈女士还是从中窥探到了一点隐秘。 他们家儿子打小就乖,一直在很努力地完成他父亲的期待,是那种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母高兴的小乖崽,从来不会做让父母生气、失望的事情,刚才那一场狂风暴雨般的争吵不如说是闻灼单方面的发泄,陈女士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 闻灼擦脸的动作一顿,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一张漂亮的男孩脸,手里拿着烟和他笑。 “没谁。”他胡乱的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没有再提。 陈女士却有些担心,看着闻灼脸上的伤,轻声问:“是不是有人在训练的时候欺负你了?” 他们家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性子也随她,这样的脾气,要是放在人堆里肯定是最挨欺负的那个。 陈女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挨了欺负,闻灼回来是肯定不会和他爸爸吵架的。 “没有。”闻灼又摇头,他拿下毛巾来,哑着声音和妈妈说:“妈妈,我累了,我想先洗澡。” 陈女士就站起身来,转头往门外走,走出门前还和闻灼说:“你睡吧,剩下的事我和你爸商量,以后我不会让你爸再把你送去训练了。” 说着,陈女士拉开门走出去了。 随着房间里的其他人的离去,屋子里陷入了一阵安静,闻灼在床上坐了十几分钟,然后才站起身来,把衣服都扒掉,进了洗手间里。 洗手间的莲蓬头喷出来一股股热流来,“哗哗”的冲到了闻灼脏兮兮的身体上,地上汇聚出了一小团黄色的水,一起涌向地漏。 闻灼盯着那一团黄色的水看,看了半响,轻轻地抬起脸,迎着热水冲。 他没有被人欺负,以后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他只不过是被人丢下了而已。 一场澡洗完,闻灼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把自己囫囵的擦了擦,然后就钻到了床上,裹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场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浑浑噩噩的,他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小木屋里,下意识地想要贴向身边的封契,贴了一个空,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房间,闻灼在被窝里呆呆的坐了片刻,然后又倒了回去。 他想再睡一会儿,不要在想那些事情了,可是生物钟已经让他清醒过来了,他睡不着了。 恰好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闻灼知道这是陈女士的声音,因为闻父一贯都是直接在门外喊人,让闻灼自己出去。 闻灼爬起来,穿上衣服开门。 陈女士端着早餐盘子站在门口,见闻灼开门,上下打量了闻灼一眼。 她的儿子现在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呢,眼尾微微垂着,小嘴也抿着,一张小圆脸上丧气沉沉的,整个人身上的气压都很低。 闻灼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看不清楚身上的状态怎么样,倒是脸上的伤和脖子上的伤看的清清楚楚,经过一晚上的调养,闻灼的伤都开始缓慢愈合了,陈女士压下心疼,把餐盘递过去。 “吃点东西,一会儿妈妈送你去上学。”陈女士说。 闻灼听到“上学”,就知道是闻父的意思。 是了,他这个月连着参加了两场训练,结果都没有坚持下来,到现在才十二月底,学校还有一个星期左右才放假呢。 以他爸爸的性格,确实不可能让他旷课在家待着。 “你爸爸说了,以后不逼你去参加比赛了,你只管把大学念完就好。”陈女士揉了揉闻灼细软的长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吧,吃饭吧。” 闻灼接过餐盘,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妈妈”,然后走到书桌前,囫囵的把东西塞完,然后穿上都衣服跟着妈妈一起去学校。 陈女士开车送闻灼去上学,大概是知道闻灼现在心情不好,陈女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塞给了闻灼一张卡,让闻灼拿着零花。 在钱这方面,陈女士从来没有亏待过闻灼,只不过闻灼很少花钱就是。 “你在学校待两天,这周五姥爷过生日,你跟着妈妈一起回去,看看你姥爷。”陈女士停车前,跟闻灼叮嘱了一声。 闻灼点了点头,转头进了学校。 他到学校的时候跑操还没开始,他顺着人群,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还碰见了郑辉。 几天不见,郑辉像是不认识闻灼了似得,等到闻灼走到他眼前来,他才惊讶的瞪大了眼,喊道:“卧槽兄弟,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也中途被退赛了啊!” 闻灼瘦多了,精气神也跟原先变得很大,闻灼原先是个小笑脸,看谁都自带三分笑,小太阳似得,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喜气洋洋的,可是今天站在他前面的这个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却颓了不少,看起来好像经受过什么重大打击一样。 闻灼勉强冲他扯了一丝笑,然后站在了郑辉旁边。 郑辉明显感受到了闻灼心情不好,他还没来得及追问,晨跑就已经开始了。 对于闻灼来说,这一场晨跑已经没有原先那么艰辛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但是也能咬着牙跟下来了,大概是之前在山顶上磨练出来了些,他比原先能忍耐多了。 一场晨跑跑下来,闻灼跟郑辉两个人都满身大汗,他们俩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队伍进班级上课,他们俩挑了后排的位置坐下了。 郑辉在旁边跟闻灼碎碎念,说的大概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询问闻灼怎么回来了,闻灼的心神早都飘到宇宙上去了,压根就没听郑辉说什么。 直到上课铃打了之后,郑辉才安静下来。 今天讲课的是一位曾经在一线任职过的老刑警,讲的也是一些经典案例,以及一些常见的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因为他经常能说起来一些原先的案子,所以课堂并不枯燥,大部分学生都听得津津有味。 除了闻灼。 闻灼坐在最后排,虽然耳朵在听,可是心里却一点都没有想老师说的案子。 他的心里飘飘忽忽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整个胸膛里好像都填满了酸涩的海水,他只要一动,那些海水就跟着晃荡起来,在他的胸腔处激荡,奔涌着想跑出他的喉咙里,让闻灼十分恶心,他难受的要命,又恶心又反胃,想要吐,但是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彼时正是早上□□点多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照耀下来,落到闻灼的身上,闻灼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他手脚冰凉,难受的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郑辉察觉到了闻灼的不舒服,实在是太明显了,闻灼的脸色都开始渐渐发青了,他有些担忧的看向闻灼,问他:“需不需要去医务室啊?” 郑辉跟闻灼是舍友,他们俩都充分了解对方的废柴程度,郑辉一看闻灼这个样子,就知道闻灼现在已经不行了。 闻灼把脑袋枕在胳膊上,没说话。 他不太想伸手请假,出于一种“好学生”的心理,他总想再坚持坚持,但是他的异样很快就吸引了讲台上老师的关注,老师瞥了闻灼一眼,问了几句,就让郑辉把闻灼带出去。 他们俩就一起出去,郑辉把闻灼送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校医围着闻灼看了一会儿,问了几句,听闻灼说之前感冒过,就给闻灼开了一片感冒药,让他吃一吃看看,实在不行就去医院。 闻灼就在病床上躺了会儿,郑辉在他旁边陪着玩手机。 本来郑辉只是想陪闻灼待一会儿的,没想到闻灼往病床上一躺,居然直接就睡过去了。 那时候正是临近中午的时候,闻灼倒在床上,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再配上他虚弱的模样,整个人像是个身受重伤的文弱男主角,阳光一照,他脸上的伤口就越发明显了,郑辉其实早就看见了,只是闻灼的状态不佳,神情也不太对,郑辉就没有问过。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闻灼不说,他也不好问。 闻灼这一睡直接就睡到了中午放学,是放学铃声把闻灼吵醒的,他一睁开眼,就发现郑辉在他旁边看综艺节目,笑的“咯咯儿”的,闻灼缓缓地爬起来,把郑辉的视线从手机上吸引了过来。 “醒啦?”郑辉笑着拉着他起来:“走,该吃饭了。” 闻灼还有些不适应的跟着郑辉站起身来,打从在山顶上生活过一段时间,闻灼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有点不适应,旁边有人走的快点,他就害怕别人从后面偷袭绑架他,总是忍不住抓住身边的人的手臂。 但是他一抓,就又觉得高度不对,他一侧头,郑辉正甩开他的手。 “干嘛啊你。”郑辉觉得闻灼现在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参加个封闭训练回来,连走路声音都小了不少。 “没事。”闻灼收回手来,垂下眼眸,没再说话了。 郑辉狐疑的看了闻灼一眼,他总觉得闻灼心理方面好像都出了点问题,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样高兴快活了,看上去—— 郑辉想了又想,觉得闻灼现在的状态很像是他失恋过的妹妹,还是被甩的那种。 闻灼这种状态一脸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周五晚上,闻灼才勉强打起精神来跟郑辉道了别,出了学校,跟他妈妈回了家。 “今天要去你姥爷家。”妈妈开车的时候,特意叮嘱了一下闻灼:“没有忘吧?” 彼时闻灼正坐在后排,他穿着一身羽绒服,脸蛋埋在羽绒服的帽子里,陈女士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顿时心疼坏了。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原先白胖可爱的儿子竟然就瘦了一圈,甚至都能看到小尖下巴了! 早知道就不该放闻灼去参加那什么屁训练! 而坐在后座的闻灼像是没察觉到妈妈的视线一样,轻轻地“嗯”了一声,回道:“我记得呢,妈妈。” 陈女士开着车拐了个弯,带着闻灼先去了一家私人会所,专门找了设计师来给闻灼搭配了一套小西装,又给闻灼打理了一下头发。 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闻灼才从设计室里走出来。 相比于闻灼,陈女士反而没费多少时间——因为陈女士每天都是精致到手指缝里的,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的那种,更何况她也过了穿晚礼服在晚宴上招摇过市的岁数了,所以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套裙,只不过把常戴的眼镜摘下来了而已。 而闻灼的变化就大很多了。 脱下了一身蓬松的羽绒服和牛仔裤,闻灼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小西服,头发被设计师打理成蓬松的模样,他瘦了些,原先的婴儿肥就下去了,露出了精致小巧的小下巴,和陈女士如出一辙的漂亮,他身上还带着满满的少年气,让人一瞧见他就忍不住感叹岁月年华。 陈女士围着闻灼转了两圈,轻轻地叹了口气:“去年带你来的时候,你好像还没有这么高呢。” 说着,陈女士亲手给闻灼带上了一个漂亮的胸针,然后带着闻灼结账,出了私人会所,上了车,开车去闻灼的姥爷家。 临进门前,陈女士忍不住跟闻灼念叨:“见了他们别太理睬,但是如果他们欺负你一定要还手,妈妈带你来是来见姥爷的,其余人都不要太放在心上。” 闻灼点了点头,他明白的,妈妈和娘家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好。 因为妈妈和他的大舅并不是亲生的姐弟——也就是说,他的姥姥并不是亲姥姥,是姥爷后娶的。 在陈女士三岁那年,陈女士的亲生母亲逝世了,后来,姥爷就娶了另外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闻灼的大舅,陈女士的弟弟。 本来一个家族里出了一个前妻后妻就很难了,后面又出了一个前面的女儿和后面的儿子,平衡家族里的亲缘关系就变成了一门学问,但很显然,姥爷并没有掌控好这其中的度。 陈女士被绑架的那一年,姥爷并不在国内,陈女士的后母和继弟嫌绑匪要的酬金太高,没有给钱,虽然后来陈女士被闻父救出来了,但是这个仇还是结下来了。 再后来,姥爷回过,听说这件事后勃然大怒,直接当场分家,把陈家的一半东西给了陈女士,让陈女士单出去过,剩下的东西也没有给陈女士的继弟,而是被姥爷自己把在了手里,所以到现在,陈女士的后妈和继弟还生活在姥爷的支配中。 姥爷不死,他们谁都别想掌控家产,可陈女士却早都能自己掌控一半家产去过她自己的小日子了。 因此,后妈和继弟对陈女士的怨气特别大,这股怨气也就接连挪到了闻灼的身上,每年来参加姥爷的生日宴,他们明里暗里都要说点难听的话,但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毕竟陈女士也不是吃素的。 闻灼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们的针对,年年都是那么几个花样儿,闻灼早都看腻了。 闻灼和他妈妈说话的期间,他们已经到了地方了。 陈女士的娘家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姥爷住的地方也是十分奢华,是老城区的一个超大的别墅,后面还连通着花园的那种,市价都上了四位数了,每年来拜贺的人的车都要排到街尾上去。 姥爷的每年生日都可以称之为是“一场盛宴”。 所以,每次闻灼跟妈妈来,都要打扮的利利索索的,不能被大舅家里的孩子比下去。 因为闻灼的父亲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他很少来,每年姥爷过生日,只有闻灼和陈女士来,不过,因为闻父不来,所以每年陈女士和闻灼都要被挖苦一下。 果然,今年他们一进来,闻灼就看见他的“大舅妈”正站在门口,笑着等他们。 “哎呀,今年老闻也没来呀?”大舅妈虽然笑着,但语气很尖锐:“总不来看我们老爷子,也不知道他多忙呢。” “没有嫂子儿子忙。”陈女士笑着大舅妈寒暄:“听说他酒驾被抓啦?好像还撞伤了个孩子,哎呀,我听我们老闻说,您塞了不少钱进去呢吧?啧。” 大舅妈被气的险些咬碎一口牙。 闻灼眨巴眨巴眼,抢在大舅妈变脸之前喊了一声:“大舅妈好。” 大舅妈咬着牙关,硬生生的挤出来一句:“你好啊小闻灼,好久不见了。” “走吧。”陈女士笑着拉着闻灼的手进了场,临走前还和大舅妈打招呼:“我们进去了啊嫂子,你继续迎客吧。” 闻灼就跟在他妈妈身边走,看着大舅妈脸色发白,心里有些暗暗地畅快。 他妈妈打生下来就是在这种家庭氛围里泡着的,要比嘴毒心狠,这大厅里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跟陈女士比。 否则,陈女士也守不住他姥爷留给她的江山。 可是他既没有遗传到爸爸的身体,也没遗传到妈妈的聪明。 闻灼有些泄气,又强挺起胸膛来,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没精神。 今天是他姥爷的生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呢,他得让自己“挺”起来。 陈女士先带着闻灼去见了姥爷。 姥爷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但还是精神奕奕的,穿着一身西装,笑着拉着闻灼四处走,逢人就跟别人说,这是他的宝贝外孙子。 酒会上人很多,闻灼也不认识人,姥爷让他叫谁他就叫谁,乖巧的一直跟在姥爷后面,期间大舅妈还领着她的女儿过来,在酒会上露脸。 大舅妈有一儿一女,因为之前大舅妈的儿子酒驾闹出了不小的麻烦来,惹了姥爷不高兴,所以闻灼的这位“表弟”并没有出现在这个场合里,只有女孩来了。 大舅妈的女儿叫陈夕,轮到闻灼这里要叫“表妹”,陈夕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跟大舅妈有几分相似,见了闻灼,就甜甜的喊“表哥”。 虽然彼此大人间有些龌龊,但是他们小孩子间十分生疏,倒没有结什么仇,闻灼还和陈夕一起给姥爷现奏一曲——闻灼弹钢琴,陈夕拉小提琴。 这是往年都有的规矩,每年闻灼来给姥爷过生日都会弹钢琴,陈夕都会拉小提琴,向大家展示一下他们两个“豪门子女”的优秀,然后就可以下场随便吃点东西了。 某种角度来说,在“姥爷家里的表演”和去“为爸爸参加比赛”都是一样的,都是闻灼不喜欢,但是要为家长们做的事情,只不过表演这件事轻松又简单,闻灼能做得很出色而已。 一场表演结束,闻灼悄然退场,找了个角落里塞了点糕点给自己吃,吃着吃着,旁边凑过来了一个姑娘跟闻灼搭讪。 这个姑娘闻灼并不认识,闻灼也没有和女孩子过多接触的经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你好。”姑娘长得很漂亮,穿着红裙子,有一张可爱的小脸蛋,看起来很热情,像是只小花蝴蝶,正围着闻灼绕来绕去的飞。 闻灼明显有些紧张,他放下了手里的糕点,和人家点头:“你好。” “我姓李,我爸爸是建筑公司的老总李国强,我刚才看你弹琴弹的好棒哎,你以前是学过弹琴吗?” 闻灼刚点了一下头,女孩子就继续“咯咯”笑着说道:“我学过跳舞哎,芭蕾,我跳过八年,对了,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有一场比赛需要一个钢琴师来给我伴奏,我原先搭档的钢琴师生病了,你愿意来帮我救个急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女孩子双手合十,楚楚可怜的冲着闻灼摇手:“拜托啦,你帮帮我好不好嘛?” 女孩子的要求让闻灼有些难以拒绝,闻灼磕巴了两下,然后问她:“你是那天的比赛啊,我得看看我能不能腾出时间来,我每天都要上学。” 女孩子忽略了闻灼关于“比赛”的问题,反问闻灼:“你在那所学校啊?” “我在警校。”闻灼报了学校的名字:“我爸爸是那所学校的校长!” 女孩子“哇”了一声:“警校哎,好厉害,我在艺术大学,我是学设计专业的,我毕业了之后想要做一个设计师,你呢?” 闻灼对这方面完全没概念,按照他爸爸的想法,他应该是成为一名刑警,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成为刑警了,他也没有自己人生的目标,只好转而回到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去比赛啊?” 女孩子一顿,似乎是被闻灼问住了,还没来得及回答闻灼呢,旁边突然走过来个人。 对方嬉皮笑脸的绕过女孩,嘴里喊了一声“借过”,但是肩膀还是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女孩儿,女孩被撞的身体歪了些,有些羞恼的看了过去。 “不好意思。”对方一脸笑模样的道了歉,回头又看向闻灼:“哎?巧啊闻灼!” 闻灼一惊,居然是李恒。 “巧。”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挪到了李恒身上,把女孩子都给忘到了脑后,追着李恒问:“你怎么出来了,训练的时间还没结束呢吧?你跟谁一起来的?” 闻灼依稀记得,他以前参加姥爷的生日宴的时候都没有关注过其他的小伙伴,也不知道李恒是不是今年才来。 “我们兄弟们都没封闭训练啦。”李恒笑嘻嘻的说:“那天老大跑出来了之后我们就也跟着跑出来啦,估计明年要一起重训呢,今天是我们跟老大一起来的。” 说着,李恒一扭头,冲着角落处一努嘴:“诺,那儿呢。” 闻灼的心脏狠狠地一抽,呼吸都跟着瞬间加速,他捏着蛋糕的手无意间的收紧,四周的一切声音和人物都像是突然跟着放慢,一切图像都开始被模糊,他侧过头,眼眸的焦距瞬间对准角落处的那个人,将那个人的所有都跟着放大。 隔着近十几米远,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察觉到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第36章 封哥今晚不做人了! 隔着人山人海,离着灯光万丈,闻灼却觉得那双眼近在咫尺,只是轻轻的一瞟,就轻而易举的钉住了他的心。 那一刻,闻灼觉得自己像是被时光抛弃了。 他站在无人所及的荒芜地带,隔着重重时光,远远地看向那个人,几天没见而已,那人似乎却变得更冷漠,也更触不可及了。 闻灼心口一疼,立刻收回眼来,不再看了。 他一收回视线,鼻子耳朵也跟着重新工作起来了,他听见李恒在他耳边碎碎念:“你跟我们老大是怎么回事儿啊,闹掰了吗?你都不知道,兄弟们这几天的日子过得老凄惨了,打从我们老大从训练里回来,就天天没日没夜的操练我们,兄弟们苦哟。” 闻灼嘴唇轻颤了两下,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句气若游丝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段时间才刚开始第二场比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就前两天吧。”李恒倒是不太在意的样子:“我们老大参加训练从来没有训练到规定时间的,他都是提前完成任务,然后直接提前回来的。” 闻灼想起来了那场扫山,又想起了封契当时那一句“嗯”,顿时心情差的沉到谷底,他急匆匆的放下手里的糕点,说了一句“我去趟洗手间”,然后扭头急匆匆的走了。 闻灼找了一个最偏僻的洗手间,在陈家别墅的台阶的背面藏着,那里是陈家保姆们专用的地方,除了陈家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 闻灼现在需要找一个独立的、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会儿。 拉开洗手间的门,闻灼轻轻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独立的洗手间,进来就是一个洗手台,然后是一个推拉门,推拉门里面是厕所,这个洗手间的占地面积并不大,但却给了闻灼些许安全感。 闻灼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缓缓的打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的落在洗手池上,闻灼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冰凉的水流,他的手指并拢,带着些许微凉的水珠,轻轻地贴到了眼睛上。 多少回神了些。 闻灼再抬起眼眸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年努力的挤出来一丝微笑来,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但是几次过后都失败了,闻灼只好努力的洗了一把脸,然后重新调整。 他不能让自己哭丧着一张脸出去。 又努力了一会儿,闻灼终于笑到差不多了,他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然后打开了门,准备出去。 虽然不知道封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实在不行他就提前退场吧。 闻灼从来都不是会勉强的人,之前在训练时候他就已经牢牢记住封契讨厌他的事儿了,他不会再往封契的面前凑的。 就算是心里多想见封契,他也不会再凑过去了。 可是闻灼才一开门,刚营造好的氛围一下子就破功了。 他看见封契穿了一身西装,靠在他对面的墙前抽烟。 封契其实长得很好看,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穿着一身军装,踩着作战靴,整个人看起来太过凶厉,而扒下那层衣服,穿上正经的西装的时候,他那身戾气就会被掩盖一些,他那张脸就会尤为突出。 他眉眼凶,但脸型好看,薄唇抿着,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冷,但是叼着烟的时候,牙齿微微咬着烟蒂,嘴唇就显得很勾人,带着一种青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独特的性感。 闻灼一抬眼,一见到那烟雾,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起了在山林间的小木屋里,他趴在封契的怀里,嗅着的封契身上烟和汗液混合的荷尔蒙的味道,以及封契那滚热的胸膛。 他的脑袋还木木的没有反应过来,眼睛还贪婪的不肯从封契的身上挪开,那怕脑子里的警告已经飙出天际了,他的鼻子却还沉浸在烟雾的味道里,他的全身上下,唯一一个反应快的只有他的身体了。 他的身体开始骤然紧绷,接着就开始发热,然后诚实的向封契开始发出自己的邀请。 如果不是闻灼还有点理智,他现在恐怕就会直接走过去,努力的把自己钻进封契的怀抱里了。 在过去的每一天里,闻灼都会想起封契。 吃饭的时候会想,睡觉的时候会想,甚至现在闻灼已经不能喝肉汤了,他的味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挑剔很多,尝过了封契做的肉汤,剩下的什么汤他都喝不了了,不管是妈妈做的还是厨房做的,不管是多鲜美的汤,到了他的喉管里都变得生涩难咽,让他无从下手。 有些东西好像真的要溜出手指尖之后才能察觉到重要性,闻灼也曾经在无数次梦回器材室后抱着被子后悔,可是现在后悔好像也太晚了些。 闻灼定定的盯着封契看,想,一般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跟封契说些什么? 他又想,封契怎么会来这里,该不会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吧? 不,不可能的,封契讨厌他,讨厌到要去扫山,讨厌到要多拿四十块铜牌去和别人一起参加比赛,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待着。 他跟封契现在,算是表白失败、没办法再做朋友的人,或者,他也许什么都不该说,他应该当做没看见封契。 闻灼的脑袋像是在一瞬间被分裂成了无数块,每一块上都闪烁着无数个念头,最后这些念头汇聚到了一起,反而让闻灼没办法再注视封契。 他现在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封契不想见到他了,他现在也没办法见到封契,他还没有能够直面封契的勇气。 他人生中的第一场爱恋来的像是雨后春笋,“蹭”的一下就冒起来了,没给他任何心理准备,来得快死的也快,春笋被人连根挖起来,心口处的伤现在还没好。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闻灼扭过头,当做没看见封契,转头往外面走。 封契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依旧靠在墙上抽烟,像是他根本没看见闻灼一样。 闻灼从他的面前离开,走过他的时候连呼吸都跟着停滞了几分,等他经过封契,走过封契,一直走回到大厅里,闻灼都没有回头。 他每走一步,都跟走到自己的心尖儿上一样,脚步都跟着放的很轻,直到他从走廊里走出来,重新回到大厅里,回到人群中,听见人群热闹的声音的时候,他的五官才重新的活过来。 果然啊。 闻灼在心里低叹一声,封契只是想找个地方抽烟而已,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思,幸好他没凑上去自取其辱,封契已经很讨厌他了,他不想让封契更讨厌他。 闻灼惓倦的重新回到了糕点区,但是他现在一口糕点都吃不下去了,他算算时间,只想去找他妈妈,跟妈妈一起回家。 但是闻灼刚回到糕点区,就发现身旁多了一道靓丽的红色。 刚才那位漂亮的女孩子又冒了出来,笑着和闻灼打招呼。 这要是之前,闻灼还能提起来精神跟女孩子聊聊天,但他现在的精神头太差了,他连笑一下都勉强,更别提和女孩子聊天了。 他努力的和那位女孩子笑了一下。 但这位女孩子似乎并不介意闻灼的态度,依旧围在闻灼身边浅笑嫣然的说着话,等陈女士来叫闻灼走的时候,这位女孩子还和闻灼互换了联系方式。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的样子了,A市的天早都昏黑一片了,天空上挂着稀疏的几颗星星,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只朦朦的散发出一点光亮,闻灼从热闹的宴会上挤出来,一出门就撞上了迎面的北风。 北风呼啸,瞬间就撕碎了闻灼周身萦绕着的闷热氛围,带来了几丝凌冽的冷意,闻灼轻吸了一口气,坐上了后排座位。 陈女士开着车,缓缓地从别墅门口驶出,一路驶向回家的路。 在进家门之前,闻灼有片刻的紧张。 打从上次跟闻父吵过架之后,闻灼就许久没有再见到父亲了,他们父子之间像是一下子隔了一道天堑,谁都不肯理谁。 这还是闻灼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回家。 其实有时候闻灼想起来他和父亲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心里也会有几分后悔,但更多的还是释然,这么长时间的包袱终于被他甩下来了,闻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只是想起闻父那失望的模样的时候,闻灼的心里还会有一点难过。 陈女士似乎看出了闻灼的紧张,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说了一句“没事的”,然后就带着闻灼进了家门。 闻灼进家门之前一直在想他应该和闻父说点什么,但是他跟着妈妈一起进来,才发现闻父根本不在客厅里,估计也是在卧室里休息。 闻灼觉得心里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下,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闻父呢。 “早点休息吧,明天有空可以出去找朋友玩儿,不要总闷在家里。”陈女士安抚似的跟闻灼说了两句之后,转头就走向了卧室里。 闻灼换上拖鞋,回到了自己的二楼卧室,脱下了衣服,简单地洗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掌心的流水发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不再惧怕和人一起洗澡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灼也一点不害怕周扬了。 闻灼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封契靠在墙上,叼着一根烟的模样,又想起封契那是将周扬吊起来打的样子。 那怕闻灼心底里酸苦晦涩,他也不得不承认,喜欢一个人,就会无时无刻的向着对方的样子改变自己。 封契就像是一团火,让闻灼口干舌燥,让闻灼血液沸腾,他给了闻灼勇气,也给了闻灼依靠,哪怕现在封契已经不再喜欢他了,但他只要一想到封契,就觉得胸口滚热,将他所有的不安和畏惧燃烧殆尽。 封契像是他青春时候的一把火,在他害怕的时候给他力量,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烫的他无法入眠。 闻灼随意将自己洗刷了一下,用毛巾擦干了自己身上,然后回到床上去睡觉。 说是睡觉,但是实际上是睡不着的,自从从那个山头上回来之后,闻灼就经常失眠,晚上常常睡不着觉,一直到很晚很晚,他才能睡着。 而今天,当闻灼的睡意刚刚爬上眼角的时候,闻灼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仅有的一点睡意立刻被赶跑,闻灼从枕头底下拽出来自己的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可能是打错了,闻灼挂断了。 号码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好像如果闻灼不接通,对面的人就会一直打一样。 闻灼蹙眉接通了。 电话一接通,熟悉的公鸭嗓就从手机那头“嘎嘎”的传过来,冲闻灼喊道:“闻灼,你在哪里啊,我们老大喝多了,酒吧呢,我们搞不定啊,你来接一下呗?” 闻灼一听到这动静,整个人“蹭”的一下从床上坐直了,就像是瞬间过了电一样。 是李恒,而李恒嘴里面的老大,除了封契之外闻灼想不到任何其他的人。 “他、他喝醉了吗?”闻灼一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都紧绷到发抖,他的手掌紧紧地攥着被子,他的耳朵从来没有这么灵敏过,他几乎能够听见那边的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任何细小的、杂乱的声音都不能逃过他的耳朵。 有啤酒瓶子“啪嗒”一声砸在玻璃桌子上的声音,有人在唱歌,歌声嘶吼难听,有人在笑,嘎嘎的,不知道在笑些什么,还有打火机被摁响的声音,“啪嗒”的一声轻响,混在杂乱的声音里,却如此清晰,“蹭”的一下点燃了闻灼心中的小火苗。 闻灼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 “是啊,喝醉了,我们老大还是头一回喝这么多呢。”电话那头,李恒的语气变得十分无奈:“拜托了闻灼,你来一趟吧,帮我把他送回家,我们都不敢碰他,他本来脾气就不太好,喝多了乱打人怎么办?我们可遭不住。” 闻灼的心瞬间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在理智的想,封契讨厌他,他过去也没什么用,封契会更加讨厌他。 但是他的另一半却在叫嚣,在燃烧,在尖叫着喊:去啊,闻灼,现在就去,立刻就去! 兴许是闻灼这边久久没有回应,李恒也许猜到了什么,他有些犹豫的问:“啊,不太方便是不是,这都凌晨三点多了,算了,我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了。” “不!”一声否认从闻灼的嘴里吐出来,先于他的理智冒出来,急急地反驳道:“我有时间,你把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李恒答应了两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直到手机接到短信的时候,闻灼才恍然的回过神儿来。 他答应了,这是地址,他现在就要去接酒醉的封契。 他胸口的那团火瞬间就烧到了四肢百骸,闻灼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却自发的爬起来,在衣柜里面扒出来一套运动服,他穿戴整齐之后,在出门之前,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父母还在睡觉,母亲就算了,她睡得很沉,但是父亲不是。 闻父早年当兵当刑警的机警一直持续到现在,闻父的卧室就在一楼的客厅附近,而且闻父晚上睡觉从来不关门,但凡是一点细微的开门声都能让闻父瞬间惊醒。 早些年他们家遭过贼,那贼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闻父摁在地上一阵暴揍,那年闻父才受伤下线,照样能把三个小毛贼打的头破血流,闻灼琢磨了一下自己,认为自己实在是没有能够从闻父眼皮子底下开门溜走的能力,他一狠心,直接开了窗,从二楼的窗户顺着水管往下爬。 幸好他的窗户外面还有空调外机,也幸好闻灼之前在山里摸爬滚打过几回,胆量大了很多,轻手轻脚的跳下来之后,他一路顺着草坪走到墙边,也没敢开门,而是直接翻墙出去了。 落地的一瞬间,闻灼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重新活过来了,他雀跃的像是一只鸟,呼啸着往路口冲。 A市的繁华体现在街头小巷,哪怕是凌晨的街道也有计程车,闻灼拦了一辆计程车,报出了酒吧的地址。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大概是见闻灼长得乖,岁数还小,特意提点了一句:“那地方乱哦,小孩子去了别瞎喝酒,被人家灌醉了带走了就完咯。” 闻灼当时正坐在后座,吹着城市的晚风,冲司机师傅笑了笑:“我是去接人的。” 闻灼此时的雀跃就像是一只吃到了肉的小狗狗,满心欢愉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高兴地不得了。 司机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然后就开车到了闻灼说的酒吧。 那是一条酒吧街,一整条街都是酒吧,人群拥挤,车开不进去,司机让闻灼自己下去走。 闻灼才一下车,就发现这条街四处都能见到喝的烂醉的人,此时明明是凌晨,天还黑乎乎的,但四周的灯光却把这里照的灯火通明,恍惚间竟然有一种热闹的感觉。 有些人喝高了喝大了,互相搀扶着走,走着走着还嚎两嗓子,虽然看起来是喝得烂醉,但是起码还能走着,还有那么一点神智,而有些人完全都喝蒙了,直接就倒在了冬天寒冷的街道上睡死过去了,看的闻灼心惊胆战的。 还有一些人,酒劲儿上来了,直接在马路边上就开始又亲又摸,动作十分热情,男男女女凑在一起,将其他人都置若罔闻。 闻灼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僵硬,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自己当时第一次醉酒。 他后来都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了,应该...也没有太过分吧? 走过了大概几十米的距离,闻灼终于找到了李恒短信里面说的“夜色酒吧”。 闻灼走进去的时候,还被门口的保安要求查身份证,闻灼从没听过进酒吧还要带身份证的,他也没带,最后,他还是翻出了自己的大学的食堂卡证明了自己已经成年,才被放进了酒吧。 之前站在酒吧外面的时候,闻灼只是隐隐能够听到一些音乐声,等他走进酒吧的时候,他才知道酒吧的隔音有多好。 他一进来,就被酒吧的音浪冲了一个跟头。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沸腾的人喊声,闪烁动感的音乐,以及人群蹦跳接踵的狂乱舞蹈,瞬间僵闻灼拉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闻灼有些笨拙的躲开、推开身边的人,按照之前李恒给他报的座位号寻找李恒的卡座。 但是四周都是闪烁的灯光,闻灼什么都看不太清,他对酒吧也不熟悉,所以走的十分费力,半天都没找到李恒到底在那里。 而他那一脸茫然纯善的样子,在出现的瞬间就吸引了酒吧里一些人的注意。 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小弟弟,踩着运动鞋站在人群中央,睁着一双茫然的兔眼,头发是细碎的蓬松黑发,白的像是上好的瓷器,他就像是一个走丢了的小绵羊,站在这混沌疯狂的酒吧里,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 很快就有人冲他下手了。 端着高脚杯的绅士若有若无的凑近,像是在审视闻灼那里比较可口一样盯着闻灼看,这种视线太过明显,闻灼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他一回头,正撞上一个陌生人的眼。 对方打扮的十分完美无缺,像是一个标准的猎艳者——马甲西装三件套,皮鞋红酒金丝镜,头发被细致的搭理过,全都背到后面,露出来一张还算是不错的脸,再配上恰到好处的笑容,看起来卖相十分不错。 但闻灼对对方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现在还在努力的寻找李恒。 而对方却十分主动的走向了自己的猎物,笑着和闻灼说了什么。 四周都是动感的音乐,身处其间,根本听不到四周的人说话的声音,而那个绅士微微一笑,走近了些,靠近了闻灼的耳朵,似乎想大声说点什么。 闻灼没躲,他像是丝毫察觉不到危险一样,安静的站着,看着那个人靠近他。 靠近了,靠近了,越来越近了,近的闻灼的左耳朵都能感受到那个人说话时候的气流了。 太近了,闻灼下意识地想要挪开些,但是他刚刚动了一下自己的腿,突然间听见了一声惨叫在他的耳朵旁边炸开。 声音太大了,几乎都盖过了那一瞬间的音乐,闻灼一回头,就看见刚才那个和他说话的西装男被踩在地上,一只皮鞋正死死的踩着那张脸,用力的碾。 皮鞋碾过脸颊的时候,皮肉是会被踩的鼓起来的,整张脸都被踩得变形,也因为嘴部变形,所以连尖叫都显得沉闷了很多。 闻灼惊讶的抬起视线来,正撞上封契一双锐利的眼。 封契喝多了,闻灼在一看到他的时候就确定了,不然他不会这样打人。 封契平时虽然看着很凶,但是还是很克制的,他从不会对外人展露出自己的凶悍,也不会用拳头来表明自己的强悍,而现在,他就像是失控了一样,一脚踩了那个西装男还不够,还要拎着对方的领带把对方拖拽起来,一拳一拳的往对方的脸上砸。 封契打人的动作十分漂亮,单手固定住对方的身体,另一只手飞快的往脸上砸,动作虽然很快,但没人会怀疑那一拳的力道,四周都是音乐,闻灼听不见打人的声音,但是能够看见血珠迸溅。 西装男的金丝眼镜都被打飞了,直接飞到闻灼的腿上,轻微的触碰让闻灼恢复了神智,下意识地冲上前去拉住封契。 不能再打了,封契的力道可不是这个西装男受得住的。 闻灼一拉上来,封契的旁边也跳出来几个,是李恒和封契那帮兄弟,一帮人七手八脚的拉开了封契和那个人,趁着人家酒吧保安没来赶人之前,一群人匆匆跑出了酒吧。 一从逼仄疯狂的酒吧出来,北风一吹,闻灼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他刚喘上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左脸就是一热。 一只大手覆盖过来,掐着他的左脸,重重的搓了一把。 闻灼被掐的脸蛋都跟着扭曲了,歪着脑袋抬头一看,就看见封契站在他的面前。 封契应该喝了很多酒,闻灼在他身上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和烟味儿混到一起的味道,但并不难闻,他身上还穿着那身黑色西装,看样子从宴会上结束之后封契没有换衣服直接来喝酒了,他胸口处还有一片红,闻灼猜测,这应该是刚才那个西装男的红酒。 而现在,封契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喝醉了的人大概脑子都不是很清醒,封契如果是清醒的,绝对不会离闻灼这么近,此时此刻,他正一只手抓着闻灼的腰,一只手抓着闻灼的脸,不断的用他的手去搓闻灼的左脸,也不知道闻灼的左脸是怎么得罪这位爷了,闻灼的小脸蛋的肉被他的手搓的左右挪移,脸蛋都搓红了。 闻灼太久没有跟封契这样近距离接触了,一时间脑袋都跟着发起烧来,整个人都有些宕机了,站在那儿半响都动不了,像是个木头似得任由封契搓来揉去。 “咳!”站在旁边的李恒看不下去了,和他们俩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在旁边喊:“那个,闻灼,封契交给你了啊,我把他家的地址发给你,你送回去就行。” “我知道他家在哪儿。”闻灼说:“不用给我地址。” “不是他爸家。”李恒回:“封契老早就自己出来单住了,他在外面有个房子,你把他送哪儿去,不能送他爸哪儿,他爸看见他喝酒该跟他动手了。” 闻灼连忙点头,然后自己扶着封契准备去打车,而李恒则带着那帮小弟一起肩并肩着走远了,甚至都开始小跑,好像封契不是个人,而是一个被解锁了的洪水猛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们都给吃了。 而闻灼好似浑然未觉,他尽职尽责的将封契给看护起来,拉着封契往街头的车上走。 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还在酒吧疯狂打人的封契一到了闻灼手里就变得异常听话,闻灼拉着他走他就走,闻灼拉着他上车他就上车,十分乖巧,还有点黏人,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闻灼身后。 封契的这个表现让闻灼有些手足无措。 闻灼习惯了封契平日里的冷漠霸道,也习惯了封契看见他就跟没看见一样的嫌恶,而现在,封契就这样亲密的坐在他的旁边,他们的双腿并在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肌肤的温度,而封契像是刚才喝多了酒,逐渐的往闻灼的身边靠,最后,他的脸枕着闻灼的肩膀睡着了。 他只要一呼吸,闻灼就能感觉到一股气流喷洒在自己的脖颈行,这种感觉让闻灼脑袋发热,呼吸急促,身体僵硬成一块石头,动都动不了。 直到司机开车到了封契的家楼下,闻灼才回过神来,艰难的拉着封契一起下了车。 这是一家中档小区,门口还有保安,防范工作做得挺好,而且明显是认识封契的,还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 封契打从刚才在车上睡着了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昏昏沉沉的,走起路来都一阵踉跄,全靠着闻灼搀扶。 “不用,谢谢。”闻灼拒绝了他们,然后自己扶着封契回去。 闻灼清瘦,扶起来封契很不容易,被封契压得都有些直不起来腰了,幸好接下来的路程不是很远,闻灼终于把封契扶到了对应的楼层门口。 彼时封契已经醉到随时都能睡着的模样了,闻灼只好自己在他身上掏出钥匙来开门,然后把封契扶进去。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屋,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四处都很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些家具之类的东西。 进门就是一个客厅,左边摆着鞋柜,闻灼帮封契脱下了鞋,然后把封契往卧室送。 封契的卧室也很简单,实木地板,一张一米八的床,一个衣柜和一个桌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闻灼把封契放到了床上,然后帮着封契脱衣服。 脱衣服的时候,闻灼还在说服自己,他只不过是想让封契睡得舒服一点而已,他又不把封契全都脱光,只是帮封契把外套和皮带扯下来就可以了。 可是当他把封契的外套扒下来的时候,封契的衬衫也被卷起来,闻灼无意间的看见了封契的腰上有一片包扎过的痕迹,闻灼动作一顿,连呼吸都跟着放慢,手指轻轻地解开了封契的衬衫。 封契里面穿的是一个白色衬衫,质地顺滑,但是有些地方却是红的,之前闻灼一直以为封契的白衬衫变红是因为那个西装男手里的红酒洒了,但现在看,并不算是。 随着衬衫被解开,闻灼看见了封契身上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青紫的,红肿的,还渗着血的,结了疤的,全都留在了封契小麦色的身体上。 闻灼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缓缓地伸出手,却不敢碰。 明明之前在参加训练的时候还是没有的,所以,封契身上的伤都是去参加第二次在训练的时候受的吗? 闻灼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太疼了,这些伤看在他的眼里,却比他受了都要疼,他又想起了封契今天喝的那么多酒,又想到这些伤口被红酒泡过,一时间生气得要命。 受了伤就不会好好在家待着吗,乱出来跑什么。 他想着,又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叫谢予的漂亮男孩。 那个男孩在第二场训练中,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吗?他一定和封契组队了,那封契身上的伤,有那一道是为了谢予受的呢? 闻灼的小肩膀一下子就垮下去了,他很想扭头就走,但是又觉得这些伤口不处理一下有可能会发炎,他的心头被来回拉扯了一会儿,最后,闻灼还是没出息的认输了。 闻灼站起来,去了一趟洗手间,找到了干净的毛巾,用热水泡了一下,打算帮封契把身上的红酒和汗液简单擦一下。 他是不可能扛动封契去洗澡的,他没那个体力,只能简单帮封契擦一下了。 但谁知道,他一回到卧室,发现卧室的床还是那张床,就是躺在床上的人不见了! 闻灼一惊,他出去才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完全没听到任何动静,封契这是跑到哪儿去了? 而下一秒,闻灼就找到了答案。 他进门没走两步,门后突然掠过来一阵风,闻灼脑袋反应过来了,身体还没反应过来,被人揪着肩膀扭过身体,连脖子都让人抓住了。 藏到门后偷袭这种事儿,确实很像是封契干的。 虽然闻灼不太想承认,搞得好像封契多卑鄙似得,但是封契明显很擅长偷袭抓单,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对方几个人,他都要先把自己藏好了,然后看准时机才出手,这要是搁在王者峡谷里,封契肯定会是个优秀的刺客。 当然了,搁在卧室里也一样。 可可爱爱眼圈发红的小兔子被封契一只手攥住脖子,脆弱而又惹人怜爱,受惊之下还踢了封契一脚,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成功的激怒了封契。 “你来干什么?”沙哑的声音从闻灼的脑袋顶上落下来,闻灼惊讶的抬头,发现封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了,平日里清冷淡漠的眼眸泛着些许红,眼眸微垂下来,盯着闻灼看。 这个角度的封契三眼白十分明显,看上去有几分凶厉,像是闻灼一句话说不对就要把闻灼给吃了一样。 闻灼刚才面对喝醉了的封契和睡着了的封契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现在封契一醒过来,他顿时就磕巴起来了,怂哒哒的把李恒给卖了:“李恒,李恒打电话叫我来的,说你喝多了,让我送你回家。” 封契的眉头本来就是蹙着的,闻言顿时蹙的更紧,看着闻灼的眼神也跟着逐渐发冷,像是要把闻灼整个人都给撕了。 闻灼好似浑然未觉,他心大的很,被封契这样看着,还能一直叭叭的说话。 那张粉嫩的小嘴儿一张一合,细细的声音一直绕着封契的脑袋转,让封契本就昏沉的脑袋都跟着开始疼起来。 记起来了。 封契微微闭了闭眼,记起来在宴会上发生的事了。 漂亮的红裙子姑娘,他们一起吃了蛋糕,后来还交换了电话号码。 他的脑袋越来越疼,有些散碎的画面在脑袋里不断的闪过。 酒吧里,闻灼跟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靠的很近,他看见了,那个男人要去吻闻灼的左脸,但闻灼没有躲,就在那里站着。 那些画面像是翻照片一样一张一张的在他面前翻过,封契的胸口像是有岩浆在翻滚,随时都能爆出来把所有人都淹没。 谁都可以,封契想,原来谁都可以靠那么近。 烦躁瞬间涌上脑海,封契松开了手里的闻灼,推了闻灼的肩膀一把:“出去。” 封契似乎是想把闻灼推出自己的卧室,但是他一动手,自己反倒踉跄着退后了半步,看起来随时都能摔倒一样,闻灼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封契,怕封契摔倒,他还用自己的上半身撑起了封契,这个动作他做的十分熟练——就在刚刚,他就这么撑着封契回来的。 封契的上衣已经被闻灼扒干净了,现在他一压下来,整个身体就跟闻灼无缝隙接触,闻灼的脸贴在封契的肩膀上,封契能够感受到那一片微湿的柔软。 “出去!”封契突然暴躁起来了,他用力的去推闻灼,把闻灼推得一个踉跄。 闻灼似乎察觉到了封契的情绪,他有些难过的垂下脑袋,轻声解释:“我没有想怎么样,我就是帮你擦一下伤口,你不喜欢我走就是了,你自己休息吧。” 他漂亮的兔子眼又红起来了,里面像是含着泪,看的封契想要杀人,可闻灼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封契的暴怒,他才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似得,回头软软糯糯的跟封契讲:“你下回受伤了不要喝酒了,我爸爸跟我讲——” 封契眼前一阵阵发晕,闻灼的脸出现了重影,他看见闻灼的嘴唇一张一合,闻灼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他只看见闻灼又回来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 走了之后偏偏要回来,不肯和他好,却又要三番五次的来招惹他! 封契抬手,一把抓住了闻灼的胳膊,拎着闻灼的细腰,把人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闻灼眼前一黑,腰上一疼,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封契摁住后脑,疯了一样的亲! 第37章 醋缸契 封契的吻带着红酒的醇香和淡淡的烟味儿,他的唇是硬的、凶猛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好像闻灼只要一挣扎,他就会把闻灼一口吞掉。 但实际上,闻灼并没有挣扎的力道,他犹如一叶扁舟,在封契一手制造的海浪中翻涌,他连呼吸都忘记了,任凭海浪卷着他冲上云端,又落入深渊。 闻灼从没有想过,原来一个吻也能给人带来这样激烈的情绪,他的脚趾都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手指情不自禁的抓住封契的袖子,他的心脏紧张的蹦跳着,满脑袋都是黄色肥料。 闻灼今年都十八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九了,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对这些事情也有些一知半解,在喜欢上封契之后,他也查过两个男孩子之间应该怎么样。 只是他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闻灼的身体都跟着僵硬了,像是一个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封契宰割,封契在放开他的唇后,嘴唇一路向下滑,经过下巴,然后落到了闻灼的耳畔,不动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闻灼的半个身子都酥麻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后腰都麻起来了,就这样躺了足足好几分钟,闻灼的意识重回脑海,才反应过来不对。 封契好像不动了。 闻灼的手指头微微颤了颤,轻轻地戳了戳封契的肩膀。 回应闻灼的,是封契沉重的呼吸声。 所以,这是睡着了? 闻灼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了。 幸好,要是封契真的对他干点什么,他恐怕都没办法反抗。 倒也不是不愿意啦,只是—— 闻灼忍不住抿起下唇,齿尖在嘴唇上轻轻地咬了咬,他看着封契毛茸茸的脑袋,脑子里想的都是封契刚才吻他的样子。 他的心都跟着封契一起七上八下的,封契赶他走,他就好难过,心里酸酸的,像是泡在醋缸里,但封契吻了他,他就觉得好开心,心里甜甜的,像是泡在蜂蜜里。 才这么几秒钟的功夫,他像是做了一趟过山车,整个人还因为太过强烈的感官刺激而有些发软,而始作俑者却已经埋在他的脸庞,沉沉的睡了过去。 闻灼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让封契躺的更舒服一些,谁知道他才一动,封契就立刻伸出手,牢牢地箍住了他的腰,把他抱在了怀里。 闻灼清瘦,塞在封契的怀里正正好好被封契圈着,封契的下巴放在闻灼的脑袋上,全方位的把闻灼锁在他怀里。 彼时已经是天将破晓了,有浅浅的白光从窗外照进来,将房间照的半亮,能够让闻灼清晰的看见封契闭着眼睡觉时的模样。 闻灼像是一下子被这个场景拉回到了几天前的清晨,他跟封契相拥在小木屋里面,彼此肌肤相贴的场景。 闻灼的心一下就安下来了。 被窝温暖,胸膛滚热,闻灼把自己团在封契的怀里,在封契的胸膛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封契的味道瞬间填满了闻灼的鼻腔,也填满了闻灼被挖空的心脏,闻灼忍不住把自己往封契的怀里再塞了一点儿,然后趴在封契的怀里面思考。 封契亲了他,那是不是说明,封契并不讨厌他? 封契刚刚明明是清醒着亲他的,并没有醉的很厉害。 也许,他可以等封契醒了和他表白,封契说不定会接受,可是一想到表白,闻灼就又想到了那个漂亮男孩,处处都比自己强的谢予。 闻灼的一颗心又开始在醋水和蜜水之间反复横跳, 他贴在封契的怀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倒翁,左右摇摆,那边都觉得有可能,但是又没办法停下来胡思乱想,所以只好一直继续摇摆。 这种被另一个人左右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就像是在脖子上套了一根透明的绳索,所有人都看不见,只有你自己能够感觉到,你的呼吸都被另一个人所掌控,牵扯,你会不由自主的想往对方的身边走。 闻灼的小包子脸都皱在一起,半响才轻叹一口气,这钝刀子切肉太磨人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尝够了爱情的苦,他就当最后放纵一把,这一觉醒过来,他一定要和封契表白。 想着,闻灼把脑袋扎进封契的胸膛里,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实在是折腾了太久的原因,还是又回到了封契的怀抱的原因,闻灼眼睛一闭,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闻灼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他隐约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脸,闻灼从熟睡中醒来,有些茫然的蹭了蹭枕头。 他这段时间一直失眠,长时间的睡不着,做噩梦,他把自己搞的神经都有些衰弱了,而这一觉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饱最好的一次。 他像是只餍足的猫儿似得在床单上拱了拱,小脸蛋埋在封契的胸口前蹭了蹭,温热的触感让闻灼有些舒服,他动了动睡得发麻的手脚,在封契的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安心的睡了过去。 但这一回他没有睡多久,柔软的大床和坚硬的肌肉都贴在他的身上,在某一刻,闻灼突然醒了。 微垂的兔眼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大概是睡得太久了,他都有些忘了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了,直到某一刻,他抬起头来,正看见在他面前熟睡的封契。 闻灼睡得发懵的小脑袋瓜在看见封契的那一刻就清醒了,他先是微微一惊,像是兔子受惊一样竖起了小耳朵,然后见封契还睡着,又放下心来,缩起了小肩膀,在封契的怀里缩着,一边缩,还一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他还是有点困,但已经睡不着了,他眨巴眨巴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封契,然后微微舔了舔唇瓣。 他在想,一会儿封契醒来了,他该怎样和封契表白呢? 之前在器材室的时候,他拒绝了封契,封契似乎也因为这件事情而不太想搭理他,可是封契昨天晚上吻了他,闻灼打算再努力争取一下。 想了想,闻灼掏出了自己的小手机,背过封契,点开百度,郑重其事的输入了一行字——怎样和喜欢的人表白。 女孩子表白的十大法宝。 震惊!听到这些话的女孩子们都哭了! 怎样让你的女朋友死心塌地?快收藏! 闻灼小脸严肃的板着,颇有闻父看阅兵仪式时候的郑重,小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悬空了一会儿,像是挑选满分标兵一样,挑了一个最符合他现状的标题。 ——拒绝过他之后我又后悔了,请问我该如何做才能挽回他的心? 结果他一点开,发现底下的评论都是骂他“渣女”的。 闻灼挠了挠小下巴,有点心虚。 原、原来我是个渣女哦。 闻灼百度也没百度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好把手机收起来,再把自己塞进封契的怀里。 把自己塞进封契怀里之后,闻灼一阵头脑发热,他看着睡着的封契,鼓起勇气,悄悄的跟封契说:“我喜欢你。” 他一说完,顿时害臊的不行,羞恼的在被窝里直蹭脸。 睡了一个晚上,封契的床被睡得热烘烘的,闻灼趁着封契没醒,放肆的又打量了封契一遍。 封契一直都是寸头,只是最近没有去搭理的缘故,发丝好像长了一些,他的发丝很硬,全都向四面八方支棱着,看起来像是个小刺猬,闻灼意思是没忍住,伸出手揉了一把封契的脑袋。 硬硬的,有点扎手,还热乎乎的。 顺着脑袋往下看,封契身上的伤又一次刺到了闻灼的眼。 兴许是因为现在是白天的关系,封契身上的伤痕更加清楚了,大概是昨天晚上睡觉的关系,封契身上的纱布都被滚的松散了,伤口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看的闻灼心口一疼。 闻灼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重新弄了毛巾,又在封契家里的电视柜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些纱布和跌打损伤专用的药。 封契的所有东西都归拢的十分有计划,他永远不会把东西乱丢,闻灼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用的,他急匆匆的走回了卧室里,帮封契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这种事儿,闻灼其实并不是很擅长,他有些笨手笨脚的,幸亏封契一直睡着,否则肯定会好痛。 最后,闻灼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帮封契把绷带换了新的,然后又把用过的东西洗干净,重归原位。 在动用这些东西的时候,闻灼不可避免的把封契的家都看了一个遍。 封契的家里的东西都很简单,看起来封契对于大多数的娱乐生活都没什么兴趣,他唯一一个多余的家具是一面墙柜,就镶嵌在客厅里,一进客厅就能看见。 这面墙柜上摆满了封契各种各样的奖杯,都是封契比赛得来的,有游泳比赛的,有田径比赛的,还有很多闻灼叫不出来名字的比赛的,闻灼甚至还看见了一个关于射击比赛的,不知道是打枪的还是射箭的,摆满了整个墙柜,整面墙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空格的柜格,这个柜格被空在了最中间,十分显眼。 看起来好像是封契特意空出来的一样。 闻灼看的暗暗羡慕,同时心里面也有点小骄傲。 他挺起了小胸膛,站在这面墙前面看了许久,最后,他伸手摸了摸封契的奖杯,奖杯都是金属做的,摸起来手感有些发凉,还很重,闻灼的指尖扫过奖杯,拿起来了一个在手里把玩了许久,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放下。 他心想,原来封契是一个这么厉害的人呀。 除了奖杯之外,闻灼在封契家里还有一个小发现——发现封契的家里的任何东西都只有单数。 拖鞋只有一个,毛巾只有一个,牙刷也只有一个。 这个小发现让闻灼心情愉悦,这说明封契是一个人住的,而且他的家里基本没有访客,否则不会只有一双拖鞋。 所以,他可能是第一个来到封契的家里的人。 这种“第一次”的感觉让闻灼十分兴奋,他抱着“观赏”的态度,在封契家里来回转了两圈,甚至都想去闻闻封契毛巾的味道,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把毛巾埋到脸上了。 闻灼的脸瞬间羞耻到爆红,他急匆匆的把洗干净了的毛巾又挂回去,当做自己没干过这种事情,在做这些的时候,镜子里反射出了他的模样,闻灼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发红的脸。 虽然镜子里面的人是他自己,但是他还是有一种“被别人发现了”的感觉,心里的羞耻感越发明显了些,闻灼挠了挠脸,快步出了洗手间,回了卧室。 卧室里面,封契还在睡,他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了,比原先看着舒服多了,闻灼绕着封契看了两眼,被封契的腹肌吸引的挪不开眼。 以前闻灼只是觉得男人有腹肌十分阳刚,很想要有,但是看到封契的腹肌,他只觉得...诱人,想摸。 一忍再忍,闻灼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意志十分不坚定的向封契的腹肌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闻灼轻轻地避开伤口,用手指在硬硬的腹肌上戳了两下,怕吵醒封契,又收回了手,没有再乱来,但封契却比他想象之中睡得更熟,呼吸很沉重,好像不管闻灼做什么都吵不醒他似得。 闻灼有些蠢蠢欲动,他的手指微微捻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顺着封契的肩膀往上爬,他想摸摸封契的脸。 和封契认识了这么久,他还从没有摸过封契的脸。 他曾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过封契的脸是什么样的手感,应该是硬硬的,和他的唇一样,带着火热的温度,摸一下就能让人整个儿都跟着烧起来似得。 封契现在要是醒着,借闻灼个雄心豹子胆儿他都不敢往上摸,但封契现在睡着呢,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知道,闻灼就算是摸了,封契也没感觉。 闻灼舔了舔发干的嘴角,手指都跟着微微发凉,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呼吸都跟着屏住了,轻轻地往封契的眉眼上探过去。 近了,更近了,马上就能摸到——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闻灼被吓得“啊”的一声缩回了手,手掌快速往之前他睡过的地方的枕头底下一掏,把手机铃声关掉。 闻灼紧张的看向旁边的封契。 封契还闭着眼,并没有被吵醒。 闻灼放下心来,悄悄的从床上站起来,下了床,出了卧室,走到客厅里面,确定自己不会吵到封契,然后才拿出手机来看。 他本以为应该是妈妈给他打的电话,毕竟他昨天晚上跳窗跑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回去,妈妈发现了肯定会给他打电话的,但是没想到他拿出手机一看,却并不是妈妈的电话,而是昨天和他交换电话的那个红衣服的女孩。 女孩的名字很好听,叫李婉清,闻灼昨天浑浑噩噩的,并没有和李婉清说太多的话,也不知道李婉清现在给他打电话是要干嘛。 犹豫了一下,闻灼接通了李婉清的电话。 “喂,是闻灼吗?”电话那边,清脆的女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彼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的时间了,闻灼正站在封契家客厅的阳台窗户旁边,站在窗户往外看,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将整个世界都铺成了银装素裹,太阳藏在云层后面,阳光也显得有些轻柔,为地上的雪层镀了一层柔光,电话那头,李婉清语调柔和的和闻灼说话。 “我之前不是和你讲过嘛,我有个表演来着,结果我的钢琴搭档有事情临时翘了我的班哎,可是我表演期限就在今天啦,我想问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来帮我搭档一下。” “啊?今天晚上吗?”闻灼压低了声音回道:“我现在有点事情,晚些时候跟你说。” 他帮人家小姑娘个忙其实没什么,反正他也没什么大事儿要忙,只不过封契现在还躺在里面的卧室里呢,闻灼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封契来说,这种时候,闻灼并不希望有外人打扰,只不过闻灼生性温软,对方又是个女孩子,还如此诚恳的恳求他,让他没办法直接就说出来拒绝的话。 一会儿短信回去拒绝她好了,闻灼想。 电话那头的李婉清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似乎有些失望,她的声音都跟着低沉下去,有些难过似得说道:“好吧,那我等你回复哦,你想好了一定要快点通知我呢。” 闻灼答应了一声,礼貌性的等李婉清挂断电话之后,收起了手机,准备继续回卧室里,趁着封契没醒来的时候看看表白三十六计,以及顺便背一背一些土味情话,希望能够在表白的时候增加一些几率。 一排排的情话全都在闻灼的脑袋里排好队,让闻灼来回挑选。 结果闻灼一回头,就看见了封契站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脸。 封契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闻灼扒掉了,倒是西装裤还留在身上,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所以走路才悄无声息,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形态还有几分慵懒,不像是平时站得笔直,但眉眼已经很清醒了,正站在闻灼身后,神色淡漠的看着他。 闻灼一惊,他脑子里排序好的情话备选全都在闻灼的脑袋里乱窜,最后搅和成一团,把闻灼的大脑堵死机了。 封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还一直站在他后面看着他。 而且脸色还十分不好看。 不知道打什么时候开始,闻灼已经学会了“揣摩”封契的表情,不过封契大多数时间都没有表情,这给闻灼带来了相当大的难度,总会让闻灼感觉到心神紧绷。 “封契,你醒啦。”闻灼的小脑袋瓜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记起来自己现在的状况了,主动开口跟封契打了招呼。 封契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落到了闻灼的身上,半响才轻“嗯”了一声,不带什么感□□彩的问:“你怎么在我家里。” 闻灼狂跳的心脏一沉,心里冒出来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封契该不会是把昨天晚上强吻他的事儿给忘了吧? 闻灼其实是想用这件事儿当个表白开头的,可是封契一副完全都不记得了的样子,让闻灼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封契说出来了。 “你都不记得了吗?”闻灼只好硬着头皮,紧张的抠着手指,自己一句一句的往下说:“那个,昨天晚上,李恒给我打电话,说你在酒吧里面喝了很多酒,让我去接你一下。” 闻灼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封契轻嗤一声。 他抬眸一看,就看见封契的眉头微微挑起来,眼尾挑出一个有些讥讽的弧度来,声音发冷的问:“别人叫你过来你就来,叫你去你就去,谁都能一个电话把你叫去吗?” 闻灼粉嫩的唇瓣抿起来,被封契说的隐隐无措。 他感觉到封契不是很高兴,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封契是不想见到他吗? 所以,封契现在还是讨厌他的? 可是,昨天晚上封契明明那样亲了他。 难道,那个吻只是因为喝醉酒的缘故吗? 或者,封契是把他当成了别人,才会那样亲他的。 这个念头使闻灼原本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又毁掉了,他突然觉得这间房子里的空气都跟着逼仄起来了,他没办法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觉得窒息,又有些心酸。 幸好他还没有和封契表白,如果他已经说出口了,恐怕等着他的是更让他心碎的。 他漂亮的兔子眼微微垂下去,连带着整个人都跟着没精神了,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脚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我,那,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休息吧,我以后,以后不会——” 他其实很想让自己现在看起来潇洒一点,能够落落大方的说出“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之类的话,可是这些话一涌上喉咙,闻灼就觉得眼眶发湿。 封契被闻灼的模样惹的一阵烦躁。 他早就醒了,在闻灼醒来之前。 他听见闻灼在他怀里拿着手机说“我喜欢你”,看样子是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的。 果不其然,才过了一会儿,闻灼就又接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电话。 仗着他过人的听力,他隐约听见那个女孩子说“今天晚上”怎么怎么样,看样子是要把闻灼约出去。 既然已经有了别的女孩子,为什么还要来接他回去,还要来他的家,还躺在他的怀里? 封契的心头像是被海啸席卷过,把身体上的所有零件都吹得七零八落,脸上也越发冷漠。 闻灼被封契的表情伤透了心,他没办法再说下去了,也没办法再留下来了,再待一秒钟他都会直接哽出声来。 闻灼垂下了脑袋,转头就想跑。 然后因为没看路,闻灼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电视柜,撞的他闷哼一声,闻灼急匆匆的伸手捂住了额头,又凭感觉快步往外走,结果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儿又绊了一下,他身体一阵始终,惊呼着往下扑。 要摔个大跟头了! 下一秒,一只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腰。 对方像是已经忍耐到极点了一样,力道凶猛的把他一把拽了起来,因为用力过大,闻灼被甩的一个踉跄,还没有站稳,就听见了封契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门在这边,放心,不用急着跑,我不会堵你第二回 !这些话我就说一遍,下回你再出现在我家里我就把你撕了喂狗!” 说完,闻灼被封契提起来走,脚尖悬空了几秒钟后,封契家的门被打开,闻灼穿着拖鞋就被扔了出来。 第38章 大型修罗场 被丢出来的时候,闻灼整个人都是懵的。 封契的力道太大了,他的身体稳不住,直接撞上了对面的走廊墙壁,他撞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拿肩膀顶了一下,并没有受伤,而下一秒,身后的门就重重的,“砰”的一声砸上了。 这门没砸到闻灼的身上,但闻灼的胸口反倒是狠狠的一疼,他靠在墙上,茫然无措的看向那紧闭的门。 暗红色的漆门紧紧地关着,和他的主人一样冷酷无情。 闻灼都有些喘不上来气了,他在墙上靠了许久,用了很长的时间消化他被丢出来的事实,那张小脸都跟着一点一点颓下去,他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却好像是被重担压弯了一样,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出了走廊,挪进了电梯里。 电梯的门一关上,闻灼就再也忍不住了,他轻轻地揉了一下眼睛,突然间很后悔自己昨天接了李恒的电话。 如果他没接李恒的电话,现在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虽然他的心里一直隐隐有想过封契已经不喜欢他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情来的时候还是让闻灼猝不及防,他这才发现,不管他做多少准备,穿多少层铠甲,都挡不住封契轻飘飘的一句话。 封契的厌恶让他喘不上气,他的胸口里堆着的酸涩海水都跟着卷起了海啸,呼啸着往他的喉咙口倒灌,电梯晃晃悠悠的往下走,轻微的失重感堆积上了脑袋,喉头处也跟着一阵发紧,头晕目眩,闻灼扶着电梯冰冷的墙壁,在到达一楼的那一瞬间就冲了出去,一路冲到小区公园的绿化带前干呕。 其实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他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就是有些胃痉挛,干呕了一通之后反而好多了,他蹲在花坛边上吹了一会儿冷风,最后慢腾腾的站起来了。 冷风使他的脑袋清醒了很多,让闻灼意识到他现在身上连个外套和鞋子都没有,可是闻灼现在没有回去取的勇气了,他耷拉着脑袋,像是一个斗败了的小公鸡,一步一步的往小区外面走。 幸好他的手机还在兜里,闻灼打起精神来,打了一辆车去商场,打算买一个外套和一双鞋,先把自己弄得差不多,然后再回家里去,免得爸妈看到他穿着拖鞋回来,再追问他。 今天已经太晚了,闻灼一直都没有回去,他爸妈肯定发现他不在家了,闻灼打算直接假装自己是早上出门的。 虽然闻灼已经在尽量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了,但是他脸上的悲伤几乎掩盖不住,就连打车的时候都忍不住蜷缩起来,缩在座位的最后面,看起来像是个被赶出家门、离家出走的可怜小孩。 司机送他去商场的时候,还问他是不是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闻灼当时正在盯着座椅发呆,司机问了两遍,闻灼才从失神中惊醒,回了一个“没有”之后,眼眸又开始散开焦距,无意识的盯着某处发呆。 司机把闻灼送到商场的时候,很担心这小孩儿一步路没走稳直接摔倒了,幸好,闻灼虽然走起路来晃晃悠悠踉踉跄跄,但一直坚强的没有摔倒,一路平安的走进了商城。 商城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因为怕冷风灌进商城来,所以商城的门上都挡着厚厚的门脸,闻灼掀开门帘,一走进商场,就被商场一楼的香水味儿熏得一阵头晕。 这里的商场一楼的都是一些化妆品和珠宝之类的东西,在门口的地方有一个香水儿店,这股浓烈的香水味道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闻灼急匆匆的往前走,上了二楼去买鞋子和外套。 闻灼穿衣服一向不挑,什么款式什么类型都行,他随意买了一双鞋和一个厚棉外套,在换鞋的时候,他拿着手里的拖鞋有点手足无措。 这是封契的鞋,穿在他的脚上显得尤其大。 他一看到这双鞋,胸口处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难过就跟着翻涌起来,让他不敢再看,可是他又不想丢掉,这是封契的鞋,最后,闻灼把鞋装进了店家给的鞋盒里,打算到时候找机会还给封契。 如果没有机会还给封契的话,他就随便找个地方收起来吧。 在商场里待了一会儿,时间已经走到了四点半了,闻灼期间还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问他在哪儿,闻灼扯了个谎,说早上的时候跟朋友一起出门了,妈妈果然没有怀疑。 陈女士在对闻灼有一百二十分的放心,她一直觉得闻灼是全天底下最乖巧的孩子,永远不会对她撒谎。 而此时此刻的闻灼,正捧着一个鞋盒往家走。 他现在太难过了,小脑袋都耷拉着,下扶梯的时候也有些魂不守舍,他晃晃悠悠的往一楼走,却在经过一个女装店的时候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上。 闻灼退后些,和人家说了一声“对不起”,而对方被撞的退后了半步,却惊呼了一声“闻灼”。 闻灼没想到出来买个衣服都能碰见熟人,他定了定神,一抬眼就看见了一个有点麻烦的人。 正是之前给他打过电话,约他出来弹钢琴表演的那个李婉清。 李婉清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姐妹,像是两个人一起出来逛街,没想到正撞上了闻灼。 李婉清很惊讶,也很高兴,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闻灼看,冲闻灼有点娇羞,但是很主动的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啊?” 闻灼干巴巴的舔了舔嘴角,刚想说一句“其实我不知道,我就是找了家最近的商城买衣服”,但是这话好像有点伤人,他刚想换个温和一点的方式说呢,就见李婉清“巴拉巴拉”的说起来了。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你要是不来,我恐怕就要一个人上台表演了。”李婉清眨巴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闻灼,像是看着什么救命恩人一样,一个劲儿的感谢。 闻灼觉得自己有点被“赶鸭子上架”了,他想跟李婉清解释一句“其实我就是路过”“我也没想给你弹奏只是忘记回你短信了”,可是这话到了嘴边,他当着李婉清的面儿又有些说不出来。 特别是李婉清旁边还带了一个女孩子,正笑着听李婉清介绍闻灼,李婉清一口一个“感谢闻灼来帮她忙”,听的闻灼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这种情况下,闻灼真要是解释了,总感觉像是在打李婉清的脸,那些都到了喉咙口的话就被闻灼给咽回去了。 算了,闻灼想,反正帮人家一个忙也不需要多长时间,他顺手帮了就是了,顶多晚点回家。 李婉清看了眼时间,说:“表演的时间在六点半哎,地点就在旁边的饭店里,现在才不到五点,要不咱们一起吃个午饭,然后再去一起表演吧?” 闻灼现在整个人都是虚的,飘飘忽忽的像是个幽灵,要是不吃点东西,他恐怕也没力气去弹琴。 “好。”闻灼打起精神冲李婉清笑了笑,一开口有些气若游丝的强撑意味:“走吧,我请你去吃点东西。” 吃饭总不好让女孩子掏钱。 “是我来找你帮忙,当然是要我请你啦。”李婉清带着闻灼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我知道前面有一家特别好吃的西餐厅,他们家的甜点我很喜欢,正好今天有空,你也尝尝。” 说话间,李婉清的那位朋友突然接了个电话,说了两句后转头就走了。 然后就只剩下李婉清和闻灼了。 闻灼的状态还有些不对,他的小脸还有些发白,沉默的一直在走路,手里紧紧地抓着他的鞋盒,一刻都不会松开,连指尖都跟着微微泛白。 李婉清却没有发现闻灼的不对,她和朋友对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然后在朋友暧昧的眼神中跺了跺脚,快步走到了闻灼身边。 她打从昨天见到了闻灼,就一眼喜欢上了闻灼,什么钢琴师临时有事儿都是她编出来的借口,她的朋友就是她伴奏的钢琴师,她说那些,也不过是想把闻灼约出来罢了。 她现在还记得那天第一次见到闻灼的样子。 优雅迷人的小王子坐在钢琴后面,瓷白的手指在白色的琴键上飞舞,整个宴会的灯光都聚落在他身上,明明是站在聚光灯下光彩夺目的人,但他弹奏出来的曲子里却带着一点淡淡的哀伤,随着他的音乐飘在整个宴会上,绕着所有人的心头盘旋。 在闻灼结束弹奏,眉眼微垂,荣辱不惊的起身谢礼的那一刻,李婉清清楚的听到了身后的姑娘们花痴尖叫的声音。 李婉清被那一幕深深地震撼到了,一时没忍住,偷偷那手机拍下了照片发到了姐妹的群里,然后才知道这个男孩的身份。 原来他是闻家的孩子,母亲是陈家的大女儿,在一众豪门里虽然不算是十分突出,但是家教很好,父母都是正经人,从来没有什么出轨啦,小三啦,情妇之类的豪门狗血新闻,夫妻一直都很恩爱,而且闻灼被教导的很好,很有礼貌,一看就是个很温和的人。 李婉清其实能够感觉到闻灼对她并不是那么在意,仅仅是出于礼貌没有拒绝她罢了,但是没关系,爱情里面就是要主动出击嘛,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不努力争取,那不就被别人抢走了嘛! 更何况,她喜欢的人还如此优秀耀眼。 上天给了她机会,让她逛个街都能跟她喜欢的人碰上,她当然没有理由松手啦! 李婉清兴奋地踢了踢自己脚下的瓷砖,她有意无意的往闻灼的身边凑,想要来一个不经意的身体接触,最开始闻灼没有发现,也没躲,但是等她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闻灼却向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 李婉清有些失落,但是又很快振作起来了。 并且暗暗在内心里发出了颜狗的尖叫:我可以! 李婉清说的西餐厅就在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很漂亮很私密的西餐厅,看上去很像是情侣约会的地方。 李婉清期待的看向闻灼,然后发现闻灼还是一副无精打采,提不起来精神的样子。 李婉清微微有些失望,心想,难道闻灼是对她这款的女孩子没兴趣吗?她下回要不要换个风格呢? 她又看向闻灼。 闻灼长的很俊俏,是那种精致款的,往那里一坐,规规矩矩,从不会去主动打量她,说话的时候会温柔的和她笑,但是看上去却有点淡淡的。 李婉清悄悄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里的自己,今天出来的时候没化妆,她现在整个人都很朴素,嘴上都没口红,看上去确实不是很夺人眼球。 李婉清暗恨两个小时前打算去吃火锅大搓一顿所以压根没化妆的自己,她不动声色的捏紧了自己的小包包,笑着跟闻灼说了一声去“洗手间”,然后飞快的拎着包冲进了西餐厅后面的一个厕所隔间里。 西餐厅的厕所隔间都是不分男女的,只有一个位置,一次只能进来一个人,人进去之后可以直接从里面把门锁上,所以进去之后就是个独立的空间,你在里面做什么都行。 李婉清用最快速度掏出来了自己的化妆品,对着镜子疯狂撸妆。 大概用了七八分钟,李婉清终于搞得差不多了,她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还拿水珠润了润头发,最后,才风姿绰约的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她才一打开门,就发现洗手间门口的墙边儿上靠了个大帅哥。 身姿挺拔,眉眼凌厉,头发有些短,微炸起来,左眼皮上还带着点伤,导致左眼出现了一个双眼皮,眼睛左双右单,看的李婉清发出了渣女的尖叫:我还可以! 那眼睛,那鼻梁,那嘴唇,还有那性感的喉结,李婉清的内心无声喊了十几秒的“哥哥好帅”,一时没忍住,“咕噜”一声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大帅哥穿着黑色靴子和黑色工装裤,上半身是一个浅灰色的棉服,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他的个头很高,以李婉清一米五八的个子需要昂着头来看,兴许是角度问题,李婉清一抬头,就看见那大帅哥眼角一眯,目光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看。 这位大帅哥大概以为自己的动作十分隐秘,但是李婉清还是立刻就感觉到了——每一个女性的身上都装有雷达,特别是四周有帅哥的时候。 李婉清保证,这个大帅哥肯定是在这里等她的! 别问,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优雅的调整好了姿势,李婉清主动向旁边跨了一步,让出洗手间的门,她的嘴角挂起了浅浅的笑容,轻声说道:“您好,不好意思,我好像在里面待了很久。” 大帅哥看都没看洗手间的门一眼,只是目光又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才点了点头。 看起来...明显是对她更有兴趣啊! 李婉清:我燃起来了!! “我看你很眼熟呢。”李婉清又一次主动出击,眼睛也不眨的开始扯谎搭讪:“我们以前见过吗?” 大帅哥定定的看了她两秒,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见过吧。” 李婉清:啊他接我的话了他果然对我有意思! 就在李婉清绞尽脑汁的在想怎么跟这个帅哥留下联系方式并且给对方留下来一个十分完美的形象的时候,大帅哥突然开口了。 “你是和你男朋友一起来的吗?” 磁性低沉的声音钻到耳朵里,李婉清觉得自己的耳朵怀孕了。 她被迷得神魂颠倒意志混沌,幸好她凭借着渣女的本能,用娇滴滴的声音回答:“不是呀,那个是人家朋友啦。” 话一说完,李婉清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大帅哥知道我是和别人一起来吃饭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帅哥早就看到了我了,并且对我十分有意思,就算是知道我身边有人他也要来顽强的试一下! 我说什么来着,爱情就是要争取啊!你不来,你怎么知道我有几条腿呢! 李·海王·国际渣女·七条腿跨船·婉清羞涩一笑,轻轻地撩了一下发丝,冲对面的大帅哥暗送了一下秋波。 大帅哥定力不错,面对她这样的绝世美人儿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李婉清仿佛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窥探到了他火热的内心。 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男人呢,一边对她一见钟情,饱受纠结的上前发问,一边又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呢。 “不是男女朋友?”大帅哥微愣了一下,原本靠在墙上的身体一下子站直了,他刚才没站直的时候就很高了,站起来之后更高,眉头一压下来,显得有些凶厉,蹙眉问道:“那你...你们为什么约在这里吃饭?” 李婉清被大帅哥“吃醋”的样子甜到了,羞涩的一跺脚,轻声说道:“哎呀,我接下来有一个表演,请他帮我搭档帮忙一下而已啦,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说话间,李婉清发现大帅哥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很高兴,李婉清的眼眸顺着大帅哥扫了一圈,无意间瞥了一眼大帅哥手里提着的袋子,发现大帅哥的袋子里面居然装着一个羽绒服外套和一双用塑料袋包起来的鞋,看上去也不是新的,大帅哥提着这个出来干嘛? 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李婉清很快又沉浸在大帅哥的盛世美颜中不可自拔,忍不住偷偷的看了一眼大帅哥。 但是她出乎意料的发现,大帅哥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上去十分懊恼,隐隐还有些烦躁,原本站起来的身体又重新靠回到墙上,一只手往兜里掏,捞出来一根烟就往嘴边送。 “这里不让抽烟。”李婉清轻声提醒道,接着又加了一句:“那个,我一会儿还有个表演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呀?” 大帅哥的注意力又被李婉清给拉回来,他的薄唇微微抿着,过了片刻,点了点头。 李婉清立刻掏出手机来:“那你加我吧。” 如愿的拿到了大帅哥的微信,李婉清和大帅哥依依不舍的告别,然后踩着小高跟鞋,快步回了原座位。 她一坐下,就看见闻灼正失神的看着杯子里的水。 西餐厅的灯光是昏黄色的,暧昧而朦胧,能给人镀上一层浅浅的润光,孤寂的小王子望着那杯水,像是望着他触不可及的恋人,连眼眸里凝着几乎要溢出来的难过。 李婉清微微舔了舔唇角。 说实话,在看过了刚才洗手间门口的大帅哥之后,再来看闻灼——还是好香! 忧郁单纯的小王子和霸道冷漠的大帅哥,她那个都放不下啊! 都是她颜狗的心头好啊! 李婉清第三次发出了渣女的声音:哥哥们,别管我,我腿多,劈的过来! 一顿饭吃了大概半个小时,李婉清算着自己一会儿表演的时间,提前带着闻灼去了她的表演现场。 说是表演现场,其实就是站在一个餐厅的舞台上拉个曲儿而已。 李婉清家境不错,但她自小就喜欢自己出去表演,一些舞台表演也好,酒吧弹奏也好,她喜欢来给大家跳舞看,所以经常会接一些商演之类的活儿。 他们到的时候时间离表演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店铺里的钢琴都还没有搬来呢,而现在正是饭点儿,很多人都在吃饭,导致员工都忙得团团转,之前和李婉清预订下来弹奏的老板也没有来,没人顾得上帮李婉清和闻灼搬钢琴。 李婉清以前出去表演过很多次,对这种情况轻车熟路,她问了员工钢琴的所在,然后和闻灼靠着员工的指示,走到了储存钢琴的一个杂货间。 杂货间很大,一打开门,里面都是灰尘,直接就扑到人的脸上来,杂货间里摆着各种落了灰的东西,大到桌椅板凳,小到一些花瓶,都堆在这里,钢琴被堆在最中间,不过钢琴看样子是新买的,还没拆封,所以没有落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钢琴要是落灰了,清理起来就麻烦了,恐怕表演时间前都准备不好。 “咱们两个搬不动钢琴。”闻灼绕着钢琴转了一圈,有些为难的说:“得再来一个人。” 但是那些服务员忙的脚打后脑勺,明显顾不上他们了。 “没关系,我有一个朋友在附近,他一会儿要去过来看我的演奏,正好来帮咱们搬钢琴。” 李婉清拿出手机,给刚认识的大帅哥发了一条消息,并且还提前提醒闻灼:“那就是我的普通朋友啦,你不要多想哦。” 闻灼还在看琴的款式,压根没放在心上。 李婉清美滋滋的看着手机,抿唇一笑。 呵,真正的海王,就算船都擦肩而过,也永不会翻。 第39章 绝世修罗场 闻灼正蹲在地上查看钢琴的类型,这架钢琴不是他以前练过的钢琴品牌,希望音色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免得影响演奏。 他正看的认真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打从在山头上待过几天之后,闻灼对脚步声极为敏感,特别是有人从背后接近他的时候,一听到脚步声,闻灼立刻起身,但因为起得有点猛,脑袋有些晕,眼前也发黑了两秒,闻灼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钢琴。 然后他就看见李婉清蹦蹦哒哒的走向门口,声音像是银铃一样,笑着说道:“你来的好快呀,不好意思,本来想让你看我表演的,可现在需要你帮忙。” 对方没什么回应,反正闻灼没听到回话的声音,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反而更晕了。 刚刚他在西餐厅吃的东西都有点凉,他的胃里本来就不舒服,现在更不舒服了,整张小脸都是白的。 李婉清的声音还在他身侧叽叽喳喳的喊,大意就是说她现在要去隔壁洗手间换下衣服马上出来,要他们俩快点把钢琴搬过去。 闻灼一手捂着眼,一手撑着琴,嗓子囫囵的冒出了一声“嗯”。 下一秒,他的脖颈上贴了一只温热的手。 干燥温暖,手掌宽厚,带着点安抚性质,在闻灼的脖子后面轻轻地一揉。 闻灼被吓了一跳,他猛地一抬手,“啪”的打开了那只手,一回头,正撞上封契的眼。 在看到封契的时候,闻灼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他一直沉浸在“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封契、甚至不能再想到封契”的难过里,整个人的海水泡的又涩又苦,浑身都提不起来半点力气,可是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封契就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闻灼那颗不争气的心又一次凶猛的跳了起来,但这一回,闻灼却没再任由它随意胡来。 被封契直接从家门里丢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敢再想吐露真心的事情了。 杂物间里的空气突然有些停滞憋闷,闻灼很想问一问封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的喉咙像是被封印住了,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他们两个之间,先打破沉默的一直都是封契。 封契在闻灼身上的耐心一向不够好,忍不了也等不了,他的舌尖舔过薄唇,先开了口:“你的衣服和鞋忘带了,我给你送过来。” 闻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总之应该是不好的回忆,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身体也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像是想和封契拉开距离。 封契似乎被闻灼退后的动作惹恼了,眉头都跟着轻轻蹙起来,忍着没说话,等着闻灼回话。 “嗯。”过了片刻,闻灼才从嗓子眼儿里又轻又细的挤出来一句:“你扔了吧,我已经买了新的了。” 那种语气,像是要把封契也跟着一起扔掉一样。 封契的眉头蹙的越来越紧,脚下的靴子不自觉的往旁边跨了半步,看的闻灼心脏一紧。 封契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他在发起进攻之前总会有些预备的姿势,比如脊背微微弯下来,双手自然放松,脚步迈开半步,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人。 闻灼被他盯得喘不上来气了。 “扔了?”封契再开口,声音都显得有些凉:“那我的鞋呢,你也扔了吗?” 闻灼的手腕一抖,心虚的把袋子藏在身后,不敢跟封契有眼神接触,连身子都跟着往钢琴旁边挪:“我也扔了。” 闻灼现在十分后悔当时舍不得扔掉拖鞋的自己,他以为那是他和封契最后一次见面了,他都没有保留下来和封契有关的什么东西,算来算去,那拖鞋竟然是唯一一个和封契有关的了,闻灼一时间舍不得扔掉,就给带回来了。 结果,被人家给发现了。 也不知道封契是怎么发现的,闻灼也没有想太多。 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闻灼想了想,咬牙,从肚子里挖出来了一句“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你放心”,这句话在他嗓子眼儿里转了两圈,被闻灼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你——” 封契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奔着闻灼全都压了下去,他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狞笑:“你扔个屁。” 说话间,他一步就窜到了闻灼前面,一把抓住了闻灼的手腕,要把闻灼身后藏着的鞋子抢过来。 闻灼惊慌的往后躲,死死的把拎着鞋盒的袋子藏在身后,艰难的维持着自己这层脆弱的谎言。 他们两个抢的好像不是鞋盒,而是裹在闻灼身上的最后的一层纸,只要把闻灼身上这张纸扯下来,闻灼藏在心里的那些隐秘的心思就再无遮拦,就要赤条的呈现在封契的面前,任由封契凭着心情好坏随意捏揉搓扁。 有那么一秒钟,闻灼整个人都跟着恼羞成怒了。 他奋力的拿手肘去顶着封契,拿脚去踹着封契,他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苦水都被愤怒煮开了,像是沸水一样,咕噜咕噜的冒着泡,让闻灼气恼的恨不得掐死封契。 明明都已经没关系了,都把他那样丢出来了,现在为什么还要跑过来,还要过来强行翻他的东西。 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凭什么你想丢下我就丢下我,想回来找我就又回来找我? 胸口处的所有憋闷都化成了实质性的愤怒,闻灼踢打封契的时候越发用力,他好歹是个一百来斤的人,封契被他踢得闷哼一声,心里的火也跟着“腾”一下就烧起来了。 封契对闻灼一直都是没还手,他们两个都清楚彼此的体能,只是封契没想过闻灼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不过就是想拿一双鞋而已。 从最开始到现在,他顶着“闻灼不喜欢他”的压力,纵容闻灼许久,允许闻灼和他一起参加比赛,允许闻灼在他家里肆意妄为,允许闻灼趁他睡觉摸他,允许闻灼踩着他的底线各种蹦跶,他对闻灼足够退让容忍,忍让到自己忍受折磨,他以为闻灼会明白他这些忍让代表了什么,但现在,他发现闻灼不仅没有明白,甚至还习惯了他的忍让。 闻灼似乎完全忘了他是什么人。 一只连利牙都没有的兔子,踩着狮子的脸蹦了这么久,所依仗的不过是狮子的喜欢而已。 但兔子忘了,他踩着的是一只骄傲的狮子,他每踩一下,狮子的底线就薄一分,直到兔子重重的一跳,“砰”的一声,彻底将狮子的底线踩穿。 然后,他就会被狮子一口吞掉,从头到脚,毛都不剩下一根。 而闻灼无知无觉,他还在踢打封契,他想把封契踢开,但封契的身体就像是钢筋泥筑的一样一动不动,不知道闻灼那下把他激怒了,他直接向前一步走,用身体“砰”的一下把闻灼压在了墙上。 闻灼闷哼一声,条件反射的抬脚想踹,但封契抬腿,用膝盖顶住闻灼大腿用力一压,顿时压的闻灼痛呼一声,泪珠都开始在眼底里打转儿。 封契不知道是压到了筋还是压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又酸又麻,简直比单纯的疼还要难受,闻灼一条右腿直接就抬不起来了,他刚想伸手打封契,封契的膝盖就加了些力道。 闻灼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啪嗒啪嗒的顺着脸上往下掉,尖俏的小下巴上挂着半滴泪珠,惹得封契一阵眼热。 封契抬起手,轻轻地攥住了闻灼的下巴,把闻灼下巴上的眼泪蹭在了手心里。 微凉的眼泪在他的手心里滚过,润湿了一小块皮肤,封契的掌心捏着闻灼的小下巴,微微觉着有点硌手。 闻灼是真的瘦多了,连脸上都跟着掉肉,没有原先捏着胖乎了。 他才想到这儿,就见闻灼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一低头,重重的咬上了他的虎口。 封契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伸手任闻灼咬,闻灼咬的越用力,他的膝盖就跟着越用力。 闻灼不耐疼,更何况被压住的大腿传递来的感觉不像是疼,又麻又痒,闻灼半个身子都跟着酥了,右腿甚至开始打抖,别说眼泪了,连热汗都被逼出来了。 但他咬着的封契就连挣都没挣一下,就垂着眼看着他,像是看他还能闹到什么程度。 闻灼刚想用力,大腿处却突然抽筋了,他被抽的闷哼一声,被迫松开了嘴。 他松开嘴的时候,封契也跟着松了膝盖上的力道,闻灼顿时好受多了,他才刚松一口气,封契的手指头就又攀上了他的脸,托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抬起来。 “把鞋给我。”闻灼听见他说。 刚才在那样危机的时候,闻灼都没忘把鞋盒藏在自己的身后,还拿两只手死死的抓着,死活不肯递给封契。 “那不是你的鞋。”闻灼的小脾气也上来了,他努力的动起了脑袋,想把自己的下巴从封契的手里挣脱出来,但封契攥的死紧,他脸上还带着眼泪呢,小脸上的表情却颇为凶狠:“我拿的东西跟你没关系,你管不着我。” “跟我没关系?”封契不知道被他说的那个字激怒了,冲闻灼露出了一丝狞笑,单手捏着他的脸,另一只手落下来,在闻灼的小肚肚上打转。 小肚肚这地方太敏感,封契的手一摸上去,闻灼整个人都跟着打了个颤。 “今天我睡觉的时候你对我干什么了,你不记得了吗?”封契像是非要逼着闻灼承认似得,一刻不缓的逼问:“你趴在我怀里,就这么摸着我,说你喜欢我,现在就说跟我没关系了?” 闻灼刚才还涨红的小脸瞬间被封契说的泛了白,他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场景。 他以为封契是睡着的,才敢和封契说那些话,所以,封契是醒着的? 不仅醒着,而且还把他丢出去了。 闻灼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一阵刺痛,他就像是一个被戳穿了谎言的小孩儿,一下子慌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那里了,磕磕巴巴的反驳:“我,我没有,你都睡着了,你不要胡说!” 他反驳的话就如同一捧热油,“哗”的一下浇在了封契燃烧的怒火上,一瞬间就把封契的情绪激到了最高点。 “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没有跟我挤一个睡袋,没有半夜钻到我怀里,没有跑来酒吧接我,没有趁我睡着给我换绷带,你什么都没做过,都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闻灼,玩过一次的手段你又想来第二次!你以为你还能耍我吗?” 闻灼被他吼懵了,兔眼里还带着清浅的泪,被封契掐着下巴,慌乱而无措的看着封契。 封契的眼骤然发红,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摸着闻灼肚子的手突然往下滑,连声音都跟着瞬间嘶哑:“你不说实话,我帮你说。” 闻灼大概从没想过,封契会这样。 在他心里,封契是一个很好的人,那里都好,从头到脚都好,如果一定要比的话,闻灼觉得封契就是他努力追寻的人,永远站在他前面,为他遮风挡雨,也给他指引方向。 所以当封契向他动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从来没想过封契会这样对他。 再然后,就是让闻灼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记忆。 封契向下伸手了。 闻灼不是没想过他和封契会在什么情况下坦诚相待,比如在谈恋爱三年之后,比如他们毕业之后,但他从没想过会是在这里。 不,不应该是坦诚相待,应该是封契单方面的—— 满是灰尘的杂货间,昏暗而逼仄,空气里都是灰尘的味道,封契把他压在墙上,掐着他的脸,喘着粗气,最后拿下巴蹭着他的额头。 手贴上小腹的时候,闻灼尖叫出声,他一下子把鞋盒扔开,两只手去抓封契的那一只手。 他只抓住了封契的衣服,却完全不能阻挡封契的动作。 封契大概铁了心要逼他承认,既然撬不开闻灼的嘴,那就换个诚实点的地方。 “你看,第二回 了。”封契像是找到了什么证明,笃定的说:“这是你第二回和我这样了。” 闻灼“嗡嗡”响的小脑袋瓜勉强动了一下,记起了第一回 是在那里。 在山头上,被窝里,清晨。 那时候是因为清晨,而现在,却是因为封契的手。 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上脑海,闻灼的身体根本不能动了,就像是遭受到了什么神秘诅咒一样,而下咒的人那灵活的手指正在书写咒语,一笔一划的刻在闻灼的灵魂深处,让闻灼因此战栗。 “喜欢我吗?”封契的声音很紧绷,嘶哑而又低沉,缓缓地钻进闻灼的耳廓里:“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会这样。” 闻灼整个人都木住了,没有反应,只是在抖,浑身都在颤。 封契忍耐了几秒,没等到回应,就掐着闻灼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低头深深地吻上了闻灼的唇。 肖想已久的味道终于又尝了一遍,封契直到闻灼喘不上气来了才放开他的唇,离开之前,封契有些贪婪的舔了一下闻灼的唇角,又问他:“喜欢吗?” 闻灼被吻的七荤八素,还是没回过身来,直到封契咬了一口他的嘴角,他才清醒过来,才想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你,你放开我。”闻灼的眼一下就红了,这回是羞恼的,他很想推开封契,可是他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了,只能任人摆布,唯一能做的就是昂起头来,紧紧的抓着封契的袖子忍受。 刚才紧紧抓在手里的鞋盒早都被扔到地上了,激起了一些灰尘,封契的眼眸扫过鞋盒,突然间开口:“喜欢吗?” 闻灼突然浑身一僵,他感觉到了封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是涌上脑袋的羞恼,闻灼都快被烧干了。 “你放开我!”闻灼怒推了封契一把,但显而易见他是推不开的。 封契轻笑一声,他很享受这种闻灼被他掌控的感觉,就像是鱼游在海水里,只要海水轻轻卷起来一个浪花儿—— 闻灼尖叫起来,最开始还带着骂,到最后就变成了呜咽。 封契的脸就贴在闻灼的耳廓,他轻轻吻着闻灼的耳垂,模糊不清的在闻灼的耳畔说:“你喜欢,闻灼,说给我听好不好?” 闻灼只觉得他快死了,快死在这个混沌逼仄的地方里了,而鲨人凶手还在犯罪,在闻灼微弱的反抗中摘取胜利果实之后,他甚至还在向他这个受害人炫耀:“看,你多喜欢我。” 身体战栗了片刻,闻灼心底里最后一根防线也被攻破了,他茫然的伫立了片刻,小嘴突然一撇,“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封契,你怎么能这样!你把我丢出来了,你还对我这样,你欺负我!谁让你碰我的,谁让你碰我的!”他嚎的那么伤心,像是小时候被幼儿园的小朋友抢了棒棒糖,他连打人都不会了,就只会站着哭。 “别哭,我是喜欢你。”封契想了这么久的兔子终于尝到个味儿了,他低头,轻轻地蹭了蹭闻灼的脸,满足的喟叹一声,然后用干净的右手把闻灼脸上的眼泪擦掉:“你好好听话,我怎么会欺负你。” 闻灼这一回的样子,和在之前器材室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在器材室的时候,闻灼看他是惊慌和无措的,只是单纯的害怕他,但现在,闻灼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掩盖不住的情绪,在被他引领着走的时候,闻灼的灵魂比他本人更诚实。 一想到闻灼是因为他这样,回想到闻灼战栗的手臂,封契就感到无尽的满足。 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他一个人的。 闻灼大概不知道他有多高兴,当他听到李婉清说的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拨开了云雾终见天日,整个人都要飘上云端里,他想抱着闻灼一起上去,让闻灼也感受一下他的快乐。 一想到在卧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封契就觉得胸口都跟着滚烫起来,连带着刚才闻灼的反抗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原来他的小兔子是在和他表白。 耳边像是一下子回荡起了闻灼当时说的那几个字,又细又轻的小音,在他的耳朵里来回转圈,欢喜的奔到他的心脏里。 封契舔了舔唇瓣,有些后悔,他该在闻灼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睁眼的,那时候就能吃了的小兔子,何苦等到现在。 “你骗人,你根本不喜欢我,你骗人,你喜欢我就不会把我丢出去了。”闻灼抽抽搭搭的推封契,想起了谢予,肩膀抽更厉害了:“你把我丢出去了!” 闻灼又想,封契喜欢他的话,就不会这样对他了,谁会把喜欢的人摁在这里呢? 闻灼像是头一回认识封契一样,他刚刚才见识到封契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法,从那张冷漠的皮囊下窥探到了某些让他不敢睁眼的东西,他哭的直打嗝。 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同一个大写的“羞耻”箭头,结结实实的黏在了闻灼的脑袋顶上,闻灼回过神来,就像是一只要爆炸的小兔子,什么都顾不上,羞愤的在哭。 但哪怕闻灼哭成这样,封契也没有收手的意思,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闻灼解释今天的事情,他压在闻灼的身上,轻轻吻了一下闻灼的额头,算是短暂的安抚。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询问。 “你们怎么还没把钢琴搬出来啊!”刚换好衣服出来的李婉清看着紧闭的杂货室的门,拔高了音量喊:“表演要开始了——哎?闻灼,喂!闻灼!大帅哥,你俩在不在里面啊!” 门外的声音猛地吸引了闻灼的全部注意力,李婉清回来了! “你放开我。”闻灼急匆匆的抓着他的袖子往外推,又急又羞:“她要进来了,快放开我!” 封契却不动,那怕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他还是不肯放开闻灼,甚至还悠哉的拿牙尖叼着闻灼的耳尖儿咬,慢条斯理的问着闻灼一直没回答的问题:“喜欢我吗?” 他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不管今天进这扇门的是谁,他都要从闻灼的嘴里把那几个字给挖出来,让他听个够。 闻灼被他逼的脸颊通红,他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了,一时间没克制住音量,拔高了喊:“你疯了,她要进来了,这里没插销,你快放开——唔唔!” 闻灼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被封契捏着下巴,强迫抬头,被封契吻上了他的唇。 门外的李婉清耐心耗尽,伸手拉开了门。 第40章 封哥千里追妻 门里面的场景让李婉清大吃一惊。 杂货室的灯光十分昏暗,就只有一盏灯泡,橘黄色的灯光落下来,将墙边上的两个人照的清清楚楚。 身形清瘦的小王子被高大挺拔的身影压在墙上,小王子的脸被抬起来,被迫接受着那个吻,大帅哥的手消失在小王子的小腹处,只露出来了一段手肘,让人一看就知道在发生什么。 随着门的打开,小王子突然激烈反抗了起来,不断地抬起脚凶猛的踹向对方的腿,那“砰砰”的声音听的李婉清都觉得疼。 下一秒,高大的黑色身影微微顶了顶膝盖,小王子的挣扎顿时消失,只是低声呜咽了一声。 李婉清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肥四! 这是怎么肥四! 你们都是我的船啊!怎么自己跨上自己了! 给不给我这个海王点面子啊! 这时,那两个吻的难分难解的人终于分开了,不,应该说,是大帅哥终于放开了小王子,顺便回过头来,冷冷的瞥了李婉清一眼。 李婉清被那一眼看的心脏发麻,她求生欲极强的后退了半步,然后缓缓地关上了杂货间的门。 还算识相。 刚刚宣告完主权的封契心情大好,他终于肯松开闻灼了,退后的时候还没有忘帮闻灼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让闻灼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整理闻灼衣服的时候,封契的内心冒出来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和他以前整理物资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种满足感一直在他的心底里膨胀,把他的整个胸腔都塞得满满的。 但是他才刚放开闻灼,刚刚那个面红耳赤,站都站不稳的小兔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啸,在封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啪”的一耳光扇在了封契的脸上。 用力之大,封契的脸都跟着偏过去,一个小小的巴掌印印在上面。 闻灼打过封契之后,猛地推开了封契,转头跑向了杂货室的门。 门外,李婉清还没有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在门外站着,艰难的消化自己的两条船搞到一起了的事实。 她是个失败的海王! 下一秒,门开了。 小王子满脸通红的从杂货室里面冲出来,在经过她的时候好像还羞愤的偏过了脸,一路狂奔出了走廊,连头都不敢回,好像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李婉清茫然的回过头,正看见大帅哥神色狰狞,右手提着两个袋子出来。 哎?怎么多了一个袋子! 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重点! “你们这是——”李婉清的脸都微微憋红了,问出来了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该问,她低咳着退后了两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怎么样。”大帅哥本来是追着闻灼出来的,在碰见李婉清后微微驻足,他看向李婉清,说道:“闻灼突然有事情要去办,就先走了,没办法再给你伴奏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你今天商演的酬劳是多少,我五倍赔偿给你。” “啊没关系的,我的朋友就在附近,我赶紧叫她过来就是了。”李婉清赶忙摆了摆手,其实她不缺伴奏,就算是没有钢琴师,到时候直接放音乐也是一样的,这只不过是她一个想要跟闻灼快速接近的理由罢了。 当然了,眼下估计也不能再接近闻灼了。 不过—— 李婉清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大帅哥。 大帅哥的衣襟皱了,应该是抓的,裤腿也脏了,看起来很像是被踹的,虽然大帅哥已经在极力掩盖了,但是李婉清发现大帅哥的左手一直揣在兜里,根本就没有拿出来过。 “好。”大帅哥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那我回去按五倍市价给你转账,你给你朋友转一些,算是她赶来救场的钱”,说完,大帅哥扭头直接就走了。 李婉清目送着大帅哥的背影,悲哀的仰天长叹。 我的船啊! 李婉清的王子船已经跑没影了。 闻灼从餐厅里冲出来,一路冲到冷风里,他的脑袋嗡嗡的响,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走起路来直发软,他急匆匆的打了一辆车,上车的时候腿都抬不起来,鞋尖儿正磕在汽车底盘上,直接摔进了后车座。 “娃子,你还好不啦?”开车的司机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闻灼小脸通红,满脸眼泪的把车门重重的关上。 “我没事。”闻灼哭腔浓重的回了一句,他意识到不妥,急匆匆的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音:“麻烦您,您快点开车。” 司机说了声“好嘞”,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快六点的时候了,天边已经昏暗了,远处的夕阳都快落没影儿了,只有一点余晖不甘的映着半面天空,天空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火红浓艳的,一部分是昏暗清冷的,在太阳和月亮的交接下,出租车司机“呼”的一下开了出去。 哭鼻子的小兔子坐在车里,被出租车拉着跑远了。 A市今天下了一天的雪,屋顶和树尖上都被白色的雪层掩盖,车里熏着热乎乎的空调,闻灼一上车就晕车,热气一吹更晕,难受的直想吐,他到家的时候踉踉跄跄的,像是随时都要摔倒一样。 幸好,他到家的时候父母都不在家,没人看见他烧的通红的耳垂和狼狈的眼泪。 闻灼踉跄着一路回到了卧室里,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都扒掉,脱裤子的时候,他的手摩擦过自己的大腿,浑身都流转着奇怪的热流,让他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他的贴身衣物脏兮兮的,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闻灼飞快的将那些东西团起来,本来想扔进垃圾桶,又怕被保姆阿姨发现,左右思索一通之后,闻灼把贴身的衣物叠起来,用一个毛巾包好了,藏在了学习桌的抽屉最下面,还用一本书给压上了。 做完这一切,闻灼才湿淋淋的走进了浴室里面,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 温热的水顺着闻灼的脑袋往下流,闻灼手指发颤的拿起了洗手台前的肥皂,在拿起肥皂的时候,他的视线无意识的划过了镜子里,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的倒影。 他的皮肤娇嫩,双腿上还有之前训练的时候留下的青紫和伤疤,现在还没有好,纵横交错的爬在他的腿上,这段时间他早都看惯了这些伤痕了,一眼扫过去都不甚在意,他的目光一扫,落到了下巴上。 他的下巴上有被封契掐出来的痕迹,有个明显的手印,闻灼微微昂起头,一看到自己的下巴上的手印,就好像感受到了封契的力道和他掌心炙热的温度。 闻灼羞恼的一甩手。 刚才的那些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来的太刺激,他的身体又太诚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静悄悄的浴室里,闻灼一个人在回想着那些片段,只觉得一阵羞恼。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对于谈恋爱,他暂时能接受的尺度只有你亲亲我,我亲亲你,封契在他们关系还没确定的时候就对他这样,让他好憋闷好生气。 明明,明明之前就不肯理他,凭什么现在又要这样。 他心里头的委屈又开始晃荡,随时都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眼泪从回家的路上到现在一直就没停过,眼眶一直都是湿润的。 想到那些,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下看,眼神还没扫到呢,他就急匆匆的偏开视线,像是不敢看似得。 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却不敢看,好像时时刻刻都有一只手落在他的身上一样,他几乎都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温度,他双腿发软的跑到了水流下面,一边冲水,一边拿手里的肥皂恶狠狠地搓着自己的身体。 他越擦越想哭,顺着洗手间的瓷砖蹲到了地上,任由热水浇打在他的后背上。 封契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就因为他和封契表白过,所以封契就觉得自己有权利动他的身体了吗? 明明之前封契很讨厌他,不肯带他去扫山,训练的时候把他丢下,在他主动送封契回家后,封契还把他丢出了家门,还叫他以后再也不要再出现。 可不到两个小时,封契又对他亲亲抱抱,还蛮不讲理的对他做那种事情。 闻灼飞快的抹了一把脸,又站起来,把自己洗干净,拿毛巾呼噜了两把头发,眼圈发红的趴到了床上去。 温暖的被窝让闻灼多了几分安全感,他吸了吸鼻子,把自己都埋在了枕头里,想,他以后再也再也不要理封契了。 就算是李恒在给他打电话,就算是封契再喝多少酒,烂醉死在路边上,他都不要去接人了。 小兔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把拉起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然后一口咬住了枕巾,晃着脑袋张牙舞爪的踢打起来,把枕头都拖拽的歪了些,被子也被他都踢的飞起来,他拿床撒了一通的气,最后恶狠狠地坐起来,拿起枕头对着床一阵乱抽。 他当时就该再抽这王八蛋一个耳光! 去死吧你,臭流氓! 一口气憋在胸口里出不来,闻灼许久都没睡着,一直轱辘到后半夜,才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他梦里又见到了封契。 昏暗的杂货间里,他梦见封契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你喜欢我,闻灼,说给我听好不好?” 闻灼“蹭”的一下从梦中惊醒。 他醒来时天光大亮,他的小卧室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他在被子里面轻轻滚了一圈,隐约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 他缓缓地坐了起来,挠了一把头发,伸手摸向枕头底下,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居然是早上八点半。 要知道,每天早上六点半他爸爸都会把他拎起来,带他去晨跑的,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爸爸一次都没有放过他。 今天居然破例了? 闻灼忍不住细细的想了一下他之前和他爸爸吵的那一场架。 看起来他爸爸好像真的被他打击到了的样子,居然都不喊他下去晨跑了。 闻灼心里面隐隐有些愧疚,之前他爸爸强行要求他的时候,他还会很不高兴,很生气,很想让他爸爸不要再勉强他,可是当他爸爸真的不这样的时候,闻灼心里又很难过,有一种他没完成爸爸的期待,让爸爸失望了的感觉。 闻灼想着,也就没办法继续在床上躺着睡觉了,他穿上了睡衣,踩着拖鞋,出了卧室,下了二楼,去了一楼。 他下楼梯的时候,听见客厅里传出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闻灼在二楼台阶上都听到了。 是闻父的声音。 闻灼有些惊讶,他印象里的闻父一直都是严肃古板的样子,就算是高兴也表现的十分内敛,从来不会这样笑,难道是闻父的那些老战友来看闻父了? 闻灼踩着棉拖鞋,放慢了脚步,下了台阶,往客厅里看。 客厅里面一团糟。 他们家的装修风格都是按照陈女士喜欢的来的,是高端奢华的欧洲风格,墙上挂着浮雕,扶手上刻着繁复的花纹,连墙角都放着精致的水晶雕像。 闻父对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一向不感兴趣,按闻父的说法,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他随便搞个硬板床都能睡得好,不过这些都是陈女士喜欢的,所以闻父也就一直小心谨慎,小心避免磕碰。 而闻灼一下楼梯,就看见那个漂亮的水晶雕像摔成了好几瓣儿,就放在地上没人管,闻父正声音洪亮的介绍着什么:“这个,是我以前得的奖章,参加越野比赛的时候,那时候我差一点儿就能拿金章!” “那年啊,我们在Y市,你知道Y市吧?说是个市,实际上最后把我们领到了深山老林里面,那里面是真有熊啊狼啊之类的东西,说出不来就真的出不来了,当时我才十九啊——啊,你说这道疤,不是,这道疤是我有一年出任务,抓嫌疑犯伤到的。” 闻父大概是在撩衣服,声线也跟着拔高了不少:“那些年还没现在这些技术呢,什么看脚印啊分析人脸啊,啥都没有,监控都没几个,有一家人家被灭门了,满屋血脚印啊,但是抓不到凶手,案子渐渐就搁下来了,我不服,就找了个笨法子,我就常年蹲在那家人门口,白天查别的案子,晚上继续来蹲点,有时候太累了,我就不回家,直接在人家家门口睡了,睡着睡着听见动静了,有人跳窗户进了那家人的门,我就动手了,把那畜生抓了,扭送回局里,就那一次,给我立了一个三等功!” 闻灼当时站在墙边上,听着也有点新鲜——他爸爸很少跟他说这些,他以前也问过他爸爸身上的伤疤是哪里来的,他爸爸让他小孩儿别瞎打听。 可能是爸爸的什么好朋友来了吧。 闻灼想着,打算下去跟对方打个招呼,喊声“叔叔好”之类的,他跟他爸爸已经这么久没说过话了,也可以借此缓和一下他们父子的关系。 闻灼下了楼,正看见客厅地板上坐着他爸爸,只有一个人,也不知道他爸爸在和谁说话。 地上放了一个大箱子和一大堆东西,老旧破损的望远镜,已经生了锈的徽章,一把从网上买来的弓箭,还有一双破了洞的解放鞋,闻父的膝盖下面还放着一个磨损过的膝盖护腕,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零零碎碎,围着坐着的两个人的身边,而闻父现在正把身体埋在大箱子里,从里面掏出来什么东西。 他拽出了一个染着血的外套。 外套很老了,看上去像是十多年前的,袖子上都磨出了毛边了,脏兮兮的被压在箱子最底下,血迹都已经干透了,那是一件普通的灯笼绒外套,蓝色的,被血迹晕染的地方都成了黑色,带着一股陈年的岁月味道。 看起来好像有点像是凶杀现场受害者的血衣。 “这件衣服,是当年我救闻灼妈妈的时候穿的。”闻父坐在地上,高高的将那件衣服举起来,他背对着闻灼,完全没发现闻灼已经下来了,捧着那件衣服,带着几分缅怀和感叹:“那一回,我把陈倩倩从歹徒的手里抢回来,那时候你陈阿姨还不像是现在这样厉害,她还很小,很瘦,窝在我怀里哭,我抱着她,藏在湖水下面,跟她说,别怕,他们找不到。” 闻灼已经走下台阶来了,站在他父亲的背后发愣。 他以前听过家中的亲戚说过他父亲和母亲相识的过程,但是还是第一次从父亲的嘴里听到过去,他看着那件阳光下的血衣,仿佛透过岁月的洪流,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看见了父亲描绘的画面。 “您是说“绑匪爱妻”事件?我曾经听我们教授讲过您的案例,他说过,您是他见过最称职的刑警,也是他带过的最让他骄傲的兵。” 一道带着淡淡敬意的熟悉声音从身后响起,闻灼被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就看见封契手里拿着两瓶啤酒,正含笑看着他。 闻灼调整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一下子就绷紧了,连脚趾都跟着抓紧了棉鞋,小脸高高的昂着,眼眸死死的盯着封契,连粉嫩的唇都跟着抿起来。 这个该死的家伙还想干什么,怎么又跑到他家里来了! 昨天的那些画面又一次翻上脑海里,闻灼的耳垂爬上了可疑的粉,他的小脸瞬间防备起来,凶巴巴的盯着封契看。 封契在心里轻轻的“啧”了一声。 打从参加完山头那场比赛之后,闻灼的棱角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冒出来了,也不知道那场比赛是敲了闻灼的那处开关,以前那么乖的一个小孩,现在都学会咬人了。 “嗯?你什么时候下来的。”身后的闻父回过头来,看到闻灼的时候微微蹙眉,脸又习惯性的绷紧。 闻灼还凶巴巴的跟封契对视呢,倒是封契,一副和闻灼并不熟稔的模样,直接经过闻灼,盘腿坐在了闻父的对面:“叔叔,您能把那次“绑匪爱妻”的事情再和我仔细讲讲吗?我们教授说,您一晚上带着受害人转移了两个山头,曾落脚了十三个藏匿点,在十几个绑匪的寻找下一直坚持到救援来临,甚至还反杀过两个绑匪,我父亲和我说,这件案子至今都是神话。” 闻父刚才还绷得死紧的一张严肃脸立刻笑开了花,他挺直了腰杆,嘴上说这“哪有什么好讲的”,手上却开了啤酒,拿起来灌了一大口,一副“洗干净耳朵老子一会儿要说上半个点”的模样。 闻灼的小兔耳朵茫然的动了动。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您的儿子?”闻父开讲之前,封契像是无意间瞥了一眼闻灼,笑着说:“长得和陈阿姨很像,好像和我是一个学校的吧。” 闻父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跟你比差远了。” 闻灼的小脸蛋逐渐狰狞。 装你奶奶个腿儿! 封契失笑,他拍了拍旁边的地板,冲闻灼挑眉:“要不要一起过来听,神话级别的案子,以后可没有当事人讲给你听。” 闻灼严重怀疑封契是在变着法儿的拍他爸的马屁,就算是他爸当年是很优秀的刑警,但也不至于拿“神话”这俩字来形容吧? 但闻父很吃这一套,他打从退休开始,就再也没真正的投身到一线里了,那些案子也逐渐离他远去,闻父天生就是个刑警,当大学校长这种平淡日子让他骨头都发痒,但又没人能诉说。 陈女士天天忙工作,关心股票和珠宝生意,闻灼看见个血都打哆嗦,晨跑两圈气都喘不上来,更别提子承父业了,他想去找找老朋友,说说那些过去的光辉岁月,又觉得没什么好唠的,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从他嘴里掏出来的玩意儿都泛黄了。 今天难得有一个听众,闻父晃了晃手里冰凉的啤酒罐,念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情。 闻灼其实也好想听一听他爸爸的过去,可是封契坐在那里,他心里堵得慌,不想过去,他爸爸也只一个劲儿对着封契说,看都不看闻灼一眼,真不知道谁是他儿子。 闻灼一时赌气,气鼓鼓的踩着台阶回了自己的卧室里,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拿枕头撒气,枕头一角都被他咬湿了,上面印着个明显的牙印。 他撒着撒着,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闻灼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犹豫了两秒,然后气势汹汹的冲向了门口。 这是他家,他爸爸就在楼下,他就不信封契能把他怎么样! 门一拉开,封契就看见了一张气鼓鼓的兔子脸,藏在门里面,只露出个脑袋来,凶巴巴的看着他:“你来我家干嘛!” 小兔子大概刚睡醒,满脑袋头发都乱糟糟的蓬起来,有两根不听话的头发翘起来,闻灼的脑袋一动,那一缕头发就跟着晃啊晃,他穿着一身乳白色的睡衣,丝绸质感,领口有些开,封契居高临下,能够看到闻灼胸口处一片白。 似乎是封契的视线太过灼人,闻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小脸一怒,抬手就开始关门。 “别关。”封契单手撑住门,他没往里面挤,怕闻灼像是昨天一样喊出来,他只是稍稍往门缝那边探了一下头,在闻灼紧张的视线里,低声说了一句:“我今天,是来回应你昨天在我家里的表白的。” 闻灼脑袋一懵。 就在他回忆昨天他昨天在封契家里的“表白”的时候,封契突然低下脑袋来,在闻灼的脑袋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答应你了。”他说。 第41章 封哥千里追妻2 闻灼那颗小脑袋在经过短短几秒钟的山呼海啸之后,才意识到封契做了什么。 封契亲了他。 闻灼的眼前一下就红了,他猛地拉开了门,伸手又向封契的脸上打,但这回封契早有准备,“啪”的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顺势把他从卧室里拽出来,拦腰一抱,单手把闻灼的两只手往后面一握,就收获了一只气的爆炸的小兔子。 “封契!”这时候了闻灼还记得楼下闻父在呢,他不敢高声喊出来,只敢咬牙切齿的骂人:“你凭什么亲我!” 封契微微挑眉,像是有些诧异于闻灼的态度。 和他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他以为闻灼昨天只是羞恼于被人看到了,才会跑掉的,但现在看,闻灼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对。 “昨天——” “别提昨天!”闻灼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尾音都跟着飙高,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满满的愤怒:“放开我!” 闻灼又给了封契一脚。 楼下隐隐传来了闻父的声音,封契看闻灼反抗越来越大,怕把闻父吸引上来,只好顺势收了手。 他才松手,小兔子就一溜烟跑没影了,封契好像还听见了反锁门的声音。 “咔嚓”的一声响,惹得封契用牙尖咬了咬下唇,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到底干了什么事情,隐约间好像明白了闻灼为什么那么生气。 但封契也不觉得自己错在哪儿了,分明是小崽子见识太少,摸了一下就不行了,又哭又喊,他哪儿舍得松手呢。 想起来昨天那几分钟,封契又开始磨牙。 天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忍下来的,才没有把闻灼直接将就地正法。 兴许是昨天的记忆太美妙,封契连那一耳光都不想跟闻灼计较,只想抱着他的小兔子软软乎乎的亲上两口。 可惜了,小兔子不乖,不肯开门。 不过封契的心情这几天诡异的好,什么都能原谅,也不算太在意。 一扇门而已,迟早闻灼要给他打开。 “封契?”楼下,闻父在问:“闻灼不肯下来吗?” “来了。”封契最后瞥了一眼门板,像是跟闻灼告别似得伸手敲了两下,然后转身直接下楼了。 门板上被轻轻敲了两声,敲门声在闻灼的耳朵旁炸开,闻灼惊得心绪紊乱,他趴在门板上听了好一会儿,发现外面的人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闻灼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地把锁转开,捏着门把过了半分钟,又把门拉开了。 门外空荡荡的,好像刚才那个把他拽出去拦着腰抱着的人是他的错觉。 闻灼探头探脑了半天,发现封契真的走了。 他恶狠狠地跺了跺脚,怒把门甩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 谁要你答应! 你把我扔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闻灼冲着屋子里的枕头又发了一通脾气,他最开始是生气,到最后又开始莫名委屈,抱着枕头抱了一会儿,直到家里的保姆来楼上敲门。 保姆是个和蔼慈祥的阿姨,打闻灼小时候就一直在照顾闻灼,说起话来又软又温:“闻灼呀,下来吃饭啦,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 闻灼连忙从床上翻下来开门,他看着门外的阿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小声的问阿姨:“他还在吗?” 阿姨“噢”了一声:“你说那个客人啊?不在,跟先生一起出去了。” 闻灼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了,他不自然的放下了紧抿的嘴角,棉鞋轻轻地把门踢上,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想他干嘛”,然后“啪嗒啪嗒”的踩着台阶下了楼。 一楼的客厅里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地也被阿姨扫过了,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闻灼的视线扫过了之前闻父和封契坐过的地板,然后强行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绷着下巴进了厨房。 厨房里,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菜,还有阿姨准备好的小甜点,闻父不在,阿姨还偷偷给闻灼拿了一罐冰可乐。 “阿姨今天偷偷藏在包里带来的,喝完了记得销毁证据。”阿姨说:“被先生发现就不好了。” 闻父一直认为这些垃圾食品不好,从来不让闻灼碰,但闻灼又实在喜欢,所以和保姆阿姨达成了协议,阿姨会偷偷把一些零食带到家里,等闻灼吃完了又带走,或者让闻灼自己想办法销毁掉。 跟闻父待久了,阿姨都会说“销毁证据”这样的话了。 闻灼点头,再三跟阿姨保证不会被闻父发现,阿姨才放心的拿着包走了。 阿姨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闻灼做饭以及收拾屋子,阿姨一走,别墅里就只剩下了闻灼一个人,闻灼舔着小舌头,打开冰可乐,轻轻地抿了一口。 带着气儿的冰凉液体钻进喉咙里,又一路滑到胃里,闻灼顿时觉得心里头都跟着舒坦多了,他拿着冰凉的可乐罐贴了一下脸,这才发现他的脸都烧的燥起来了。 闻灼的小手指头扣了扣桌沿,视线又忍不住往后瞥。 他从来没见过爸爸的箱子,爸爸也从没和他提起过那些事情,可是轮到封契这里,他爸爸却一股脑的都和封契说了。 闻灼喝着可乐,心想,可能是因为封契才是爸爸心里真正想要的儿子的样子,他爸爸在看见封契的时候,应该在内心里感叹,这为什么就不是我的儿子呢? 闻灼想到这儿,心里头顿时不算是滋味儿起来了,他灌了一大口可乐,小腮帮子都鼓起来,他烦躁的把可乐都咽下去,心想,这个王八蛋总掐着他那一次表白来招惹他,他要是再看见封契,非得把可乐罐扔到封契的脸上去不可。 闻灼才想到这里,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还伴随着些许狗叫,闻灼被吓了一跳,心想该不会是他爸回来了吧,一边想一边赶紧把手里的可乐藏起来。 可是四周都是藏不住东西的,他爸眼睛毒,什么东西被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闻灼被逼急了,一把将可乐塞进了自己的裤腰里,企图用裤腰藏雷的方式蒙混过关。 可乐罐被冰冻的很凉,一贴到皮肤上,闻灼整个人都跟着被冰的打了一个哆嗦。 睡裤本来就是宽松款的,他这几天又瘦了很多,腰间的松紧带根本夹不住一瓶可乐,闻灼只好拿手挡在腰上,隔着一个睡裤,用手挡了可乐在衣服下面顶出来的形状。 再然后就是脚步声,是闻父的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门被打开时候的“嘎吱”声,以及——狗爪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真的有狗啊? 闻灼捏着筷子的手才放下,就听见闻父从门外走进来,一边走到厨房门口,一边高声问道:“怎么有可乐的味道?” 闻灼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直知道他爸的嗅觉有点匪夷所思,不仅能闻出来他在放学路上偷吃过什么垃圾小零食,还能猜出来闻灼吃了多久,只不过没想到有这么夸张。 可乐能有什么味儿啊? “闻灼!”闻父又喊了一声:“你是不是喝可乐了?” “没有!”闻灼条件反射的挺起了小肩膀,站起身来,回头看向闻父,顺带捂紧了可乐罐,死不承认:“我没喝。” 闻灼家里有严苛规定,如果被发现吃小零食,是要被闻父体罚的,闻灼的小身板儿可受不了。 这一回头,闻灼才发现闻父手里居然还牵着两条德牧犬。 闻灼还没来得及多看这俩狗一眼,闻父突然抬手,吹了个口哨。 然后闻灼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俩狗快速的向他扑过来,这两只狗根本就没有叫,没有张嘴,而是跳起来把闻灼扑倒在了地上。 一个撕开了闻灼的上衣,一个撕开了闻灼的裤子,闻灼穿的都是简单的睡衣,腰间别着的可乐罐立刻被一只狗发现了,那只狗叼着可乐罐子,四只爪子踩在地板上,一路跑到了闻父的面前。 闻父拿过可乐罐,奖励似得伸出手,揉了揉那只狗的脑袋,笑着说:“封契,你说的没错,这真是两条经过训练的好狗,它们确实应该让懂得它们的人收养。” 封契落后闻父几步,他刚刚把院子的大门关上了,所以走得有些慢,此时他正关上门进来,看到闻父正高兴地拿着一罐可乐看着他。 封契嘴角微微勾起来,把别墅的门关上,快步走过来,一句“我那里还剩下一些狗粮,明天帮叔叔送过来”才刚到喉咙口,还没吐出来,他就看到了厨房里的场景。 闻灼跌坐在地上,上半身的睡衣扣子被扯开了,露出来从脖子到肚子的身体,他正在努力的把扣子扣上,但可能是因为手抖,一直没成功,他的睡裤被撕扯开了一条大口子,能看到里面白色的贴身衣服,他坐着的地方有一大小片被褐色液体浸湿的地方,还在冒着小泡泡,看样子是可乐。 察觉到动静,闻灼抬眸看了他一眼。 兔子眼里像是含着泪,眼尾微红,看见是他,又飞快的垂下眼睛,有些无措的摆弄了一下腿上坏掉的裤子,似乎是想遮盖住自己腿上露出来的地方。 封契的心头像是被个锤子砸了一下,以至于他到了喉咙口的话都没说出来,他的嗓子闷了两秒,才低唤了一声:“叔叔?” 闻父听到了封契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闻灼,扔下一句“他不听话,你不用管”,然后扯着两只狗往客厅走。 “来,叔叔给你找找当年我参赛的地图。”闻父的声音逐渐从厨房飘到客厅里,又渐渐飘向书房。 封契没动,他就一直盯着地上的闻灼看,刚才闻父在的时候他没有抬头,闻父走了,他才抬起脑袋来,抿着唇,抬着头,凶巴巴的和封契对视。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了,可是他抿在一起的嘴唇一直都在抖,眼底有泪在晃,像是一只被人类打过的小狗,缩在遮挡物下面,凶巴巴的冲人汪汪叫。 封契轻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眼,大步走到闻灼面前。 他没管闻灼还没扣上的衣扣,而是把人直接搂着腰抱起来,带着他快步往二楼的卧室走。 闻灼似乎是被他突然的接近吓坏了,拼命的推他,但是却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像是害怕让闻父听见。 封契顺利的抱着闻灼,一路回到了闻灼的卧室里,用脚把卧室的门关上,然后抱着闻灼进了洗手间里。 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闻灼的嗓门一下子就大起来了,他刚想喊封契停手,就听见“撕拉”一声响,封契已经把闻灼身上的裤子给脱了。 闻灼现在对这件事可太敏感了,昨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难不成封契又要在他家的卧室里搞一次这个吗! “放开我!”闻灼羞恼的想推人,但还没反应过来,封契已经单手把他的两只袜子也给脱下来了,然后抬手开了水龙头。 彼时闻灼正被封契一只手抱在怀里,封契的手臂足够长,直接圈住了闻灼的下半身,导致闻灼的胃部贴在封契的脸上,他羞恼的低下头,就看见封契伸手撩起水珠,缓缓的擦着他的大腿。 冰凉的水珠落到腿上,温热的手掌细细的搓洗,闻灼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封契这是——在帮他洗掉他身上的可乐。 从闻灼的角度,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镜子里面的封契的脸,封契大概不是很高兴,嘴角绷得很紧,三角眼微微垂着,显得更凶了,察觉到闻灼的视线,封契抬头,从镜子里和闻灼对视了一眼。 闻灼慌乱的撇开视线,他动了动腿,试图挣开封契的手,薄唇抿到一起,声线又细又小的冒了出来:“你,你干嘛这样,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要碰我了!” 封契还在给他洗腿,甚至还想把他贴身衣物扒下来把他其余脏掉的地方也一起洗了,但闻灼是绝不可能让的,他的小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语气凶巴巴的说:“不要碰我,我说过很多次了,封契你到底想怎么样,明明你昨天才把我丢出来,今天为什么又要来这样!” 封契抱着他,把他放在洗手台上,然后不顾闻灼的反抗,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只要一想到闻灼刚才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的样子,他就觉得胸口处涌着一股窒息感。 他垂着眉眼,一只手掌轻轻地敲着闻灼的背,一只手摁着闻灼的脑袋,不让闻灼看到他的脸。 闻灼在挣扎,但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几乎能够忽略不计。 封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顶着一张淡漠的脸,没人知道他那张皮囊下面汹涌着的是翻江倒海的愤怒,还是如同花儿一样微微颤抖着的心痛。 闻灼今年十八岁,他想,过去的十八年里,闻灼都是这样活着的吗? 在闻父刚才的表情和神态中,封契甚至觉得闻灼在他眼里可能都不如那两只听话的狗,这种感觉让封契手脚冰冷。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闻灼为什么胆子会那么小,会严格遵照老师和长辈说的每一句话,会像是个软绵绵的团子一样任人揉捏。 他大概从小就没感受过什么是父亲的依靠,他没有足够的胆量去做那些超出界限的事情,所以只好乖乖的顺从,希望能够讨别人的欢心,从而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些。 更让他难受的是,狗还是他送的,是他经过严格挑选的两条狗,他为了讨好闻父花的心思,转头全都施加到了闻灼的身上。 这两只狗是他拿来送给闻父的礼物,经过严苛训练的退役军犬,能够严格执行各种命令,在某些方面,闻父和他的父亲惊人的相似,不管是行为处事的方式还是喜好。 可是刚刚,这两只狗都成了帮凶。 封契想,除了这两只狗,还能有什么呢,闻灼成长的十几年里,也许还能碰上一些其余的人,其余的物,每一样东西都由闻父的父权赋予不一样的光辉,闻灼就这么被压了十几年。 封契的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着,翻滚着,把他的神智搅得翻江倒海,直到闻灼痛呼出声,他才清醒过来。 他的力气有些大了,把闻灼弄疼了。 封契调整好状态,缓缓地松开了手。 闻灼几乎是立刻从他怀里抬起了脑袋,一张脸都憋的通红,他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见封契板着那张冷脸,唇缝一抿,轻轻吐出来几个字:“是我不好。” 闻灼愣住了,半响没反应过来。 封契大概是第一回 跟人道歉,说话的时候语句还有些生硬,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太轻,他蹙眉想了想,又着重语气重新说了一遍:“是我不好。” 闻灼的兔子眼眨巴眨巴,他坐在冰凉的洗手台瓷砖上,屁股早都被可乐浸湿了,显得粘糊糊的,他一坐下来都黏在了瓷砖上了,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太上了,他不太舒服的扭了扭,两只手扭在一起,左手抓抓右手,右手抓抓左手,过了一会儿,才不太高兴的别过脸,抿着小嘴嘴说:“谁管你好不好。” 过了几秒钟,闻灼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蛋微微鼓起来,扭过脸来,飞快的瞥了一眼封契,又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哼哼唧唧的问:“你哪里不好?” 封契的唇越抿越紧。 闻灼不太好意思抬头,所以错过了封契百年难遇的窘迫表情,如果他现在抬起脑袋来,就能看见封契微微纠结的用牙尖磨着嘴唇,三角眼微微眯着,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要说的话,可就要和盘托出了。 要从自己最开始装睡开始说,如果闻灼聪明一点,还能顺着这一次想到上一次,他上一次装睡可是让闻灼勤勤恳恳的喂了半个多小时呢。 除却这件事,还有他误会了闻灼表白的事,还有他把闻灼丢出去之后,又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分钟,最后提着闻灼的东西出了门,像是个跟踪狂一样跟了闻灼半个下午,最后又丧心病狂的去堵闻灼的“约会对象”的事儿。 一想到他在厕所门口堵一个女孩子,十分卑劣的打算用武力警告的方式威胁人家离闻灼远一点,封契就恨不得冲回到昨天,狠狠给自己一拳。 简直蠢爆了。 顺着这条线走下来,就是杂货间,除却杂货间,就是今天送狗的事,封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 就没干过一件能掏出来跟闻灼说的! 半响没等到回应,闻灼抬起脑袋来,就看见封契蹙着眉头想了想,突然下定决心似得,低头在他的额头上飞快亲了一下。 闻灼愣了两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反应过来似的,又问:“你哪儿不好?” 封契又亲了他一下。 闻灼的小脸懵了两秒,随即勃然大怒。 “我问你哪儿不好!”他怒踹封契大腿:“不是让你亲我,你做错了事就只会亲人吗!谁让你亲我的!” 封契神色冷峻,捏着闻灼下巴,看起来很想再来一下。 闻灼气急了,打又打不着封契,干脆伸手从水龙头底下捞了一把冷水,全都泼在了封契的脸上。 封契微微闭了闭眼,倒是没躲,任由水流糊到脸上,他掐着闻灼的下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低声说:“哪里都不好,不要和我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好你奶奶个腿! 闻灼的小脸骤然狰狞。 你不好,我也不好!傻子才跟你好! 他又抬脚开始踹封契,不过力道不重,封契也不躲,任由闻灼踢打。 恰好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闻父的敲门声:“封契,你在里面吗?” 大概是闻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封契,所以直接上楼上来找了。 闻灼被吓了一跳,身体都绷紧了,不敢踢打封契了。 封契看的眉头一蹙,他盯着闻灼不自觉缩起来的小脖子看了一会儿,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门外,随即轻轻地揉了揉封契的脑袋,低声说了一句“别怕,明天回学校和你说,乖乖等着我来找你”,然后他转头快步出了洗手间,又出了卧室。 闻灼在洗手台上坐着,看着封契离开,又听到卧室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最后封契似乎和他父亲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直接一起走了。 半响,闻灼才跳下洗手台,脱下来粘糊糊的贴身衣物,重重的摔在洗手池里。 “谁要等你啊,王八蛋,去死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一些最近的评论,简单说两句,我个人写感情戏就是比较慢热,喜欢互相纠缠,在一次次试探中确定对方的真心,然后在反复拉锯中承认自己的错误,过程曲折,但也快结束了。 大概就这几章吧 顺便说 我就是狗血王 第42章 封哥千里追妻3 陈女士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心爱的水晶雕塑碎了。 这个雕塑是她在国外买的,价格十分美丽,而雕塑的尸体正躺在垃圾桶里,冲她发出悲鸣。 陈女士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扶着门框进了门。 才一进门,陈女士又听到了一阵狗叫声。 陈女士换了拖鞋,顺着狗叫声往书房的方向走过去。 说是书房,不如说是闻父的一个独立的小型武器收藏室和各类新奇案件收藏室,里面放着闻父这么多年来收藏的各种东西。 有的是闻父早些年参加工作时候留下来的老东西,有的是闻父在工作时写下来的文件,还有一些是闻父在各种地方淘来的,什么□□匕首啊,军刀啊,满满的挂了整个书房。 以往闻父自己也很少来这个书房里,因为每来一次,他就要被迫面对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在一线上查案的事实,让闻父心里十分不舒服,一直像是梗着一块大石头。 但今天,他跟封家那小子聊过之后,闻父罕见的回想起了自己的热血时光。 封家那小子长得好,体格壮,性子也好,耐性也足,在取狗的时候,闻父还跟封契找了个单独的训练场试过两手。 封契身手也很好,颇像他年轻时候的巅峰状态,闻父觉得,封契说不定能拿下越野赛的金牌,成为新一届的越野王。 这次封家那小子找过来,就是来问他越野赛的事情的。 越野赛其实是一个极限挑战的比赛,跟他送闻灼去参加的那些小打小闹的比赛根本不一样,越野赛最开始是在国外举办的,是一些爱好在恶劣地势中挑战自己的外国人先办起来的,后来一些国人也逐渐参加进去,到最后,这场比赛成了国际赛,每三年举办一次,今年的越野赛,就在明年的二月份举办。 现在已经十二月二十九号了,也就是说,距离二月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还不排除飞机飞到国外的时间以及调整状态的时间。 在越野赛中获胜的人,可以夺越野王的称号。 说起来越野王,闻父不由得感叹一声岁月催人老,他当年参加的时候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一扭头就已经成了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 他当年和越野王的称号失之交臂,所以一直希望能够培养出来一个后代,接替他的班儿,可惜闻灼这辈子都没指望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越野王的荣光,但现在,封契又给了他希望。 他记起来今天和封契聊天的时候封契说的话。 “我希望叔叔能帮我制定针对性训练计划。”身姿挺拔的少年人跟他一起坐在训练场里,额头上汗津津的,棱角分明的下巴微抬着,和他说:“如果我能夺得越野王的奖杯的话,我就把它送给叔叔。” 闻父的脑袋早就因为过度兴奋而燃起来了,他完全忘了封契本身的出身,也忘了封契身边有一大帮和他一样参加过越野赛的老人,他似乎放弃思考为什么封契会来找他,而是一门心思的去想越野王的奖杯。 那可是越野王的奖杯,是他这辈子的梦想! 闻父浑身的血液都烧起来了,他几乎亢奋的无法休息,满身的精力无处发泄,干脆拿起来沙袋,跟这新来的两只狗玩,来消耗一下精力。 陈女士进去的时候,闻父正在让两只狗攻击他,他手里拿着一个沙袋挡着,跟狗玩的不亦乐乎。 陈女士勃然大怒:“你怎么把狗带家了?我不是说过家里不能养这些东西吗!” “这是军犬。”闻父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低咳了一声,没什么诚意的说:“它们和那些普通的宠物狗不一样,不会在家里大小便,也不会咬坏沙发。” “那不还是狗!”陈女士怒骂闻父:“赶紧把它们带出去,家里不准养这些!” 陈女士的声音一贯温柔,对待闻父的时候尤为如此,她很少和闻父吵架,所以当闻灼走到一楼厨房里倒水的期间,听见书房的吵架声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他站在厨房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没有走向书房,隐约听见父母是为了那两只狗在吵架。 闻灼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两只狗恐怕要留下了。 陈女士对闻父一贯纵容且崇拜,虽然偶尔会因为生活上的一些摩擦发生矛盾,但是闻父坚持的事情,陈女士从来不舍得反驳。 除了在闻灼身上之外,陈女士很少和闻父发生争执。 一想到那两条狗要永远留在家里,闻灼心里就有些恹恹的,他不讨厌狗,只是闻父吹口哨让狗把他扑倒的时候,他对那两只狗就喜欢不起来。 一想到以后还要和这两只狗生活,闻灼顿时就提不起来力气了,他吞了一口水,晃晃荡荡的上了二楼,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卧室的门关上,闻灼把水杯放在一边,然后脱下衣服,准备睡觉。 脱衣服的时候,衣料滑过小腿,闻灼的脸突然一阵发热。 他又想到了今天在洗手间里的事情,也想到了昨天在杂货间里的事儿,他飞快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大概是觉得只有在被窝里,没有人看到他,他才能短暂的去想那时候的事情。 封契今天想跟他道歉哎。 闻灼肉乎乎的手指头抓着被子,把脑袋埋在被子里面乱拱,一边拱一边想,做梦,道歉也没有用,没有经过他同意就对他做了哪些过分的事情,罪证现在还躺在他的书桌抽屉里面呢,道个歉就能过去了吗! 闻灼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床单,心想,更何况封契今天还没道歉呢。 一句道歉都不肯说,反倒还一个劲儿的占他便宜,以为他是那种被亲两下就能哄好的小孩子吗! 闻灼坚定地抱着被子,给自己打了两回气,然后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活力十足的小兔子坐上了妈妈的车,一路去了学校。 每天早上的学校都十分壮观,每一个班级的人都站在操场上等着跑步,闻灼加入到队伍里,却惊奇的发现队伍里的人多了不少,他仔细从这些面孔上看过去,发现是原先去封闭训练基地的同学们都回来了。 “这周是最后一周上课的时间啦。”郑辉见闻灼来了,趁着没跑操,跟闻灼聊天,问闻灼:“你的学分搞好没有?咱们俩可都是中途从封闭训练基地退下来的,学分不够明年还得修双倍。” 闻灼记起来郑辉指的是什么了,顿时一阵头疼。 他们学校每年都要求一定学分,平时他们有各种考核,如果考试考核都顺利过关,就能修满学分,顺利升大二,如果学分不够,明年就要直接重修大一,但是闻灼和郑辉的体力方面都太差了,很多考试考核混都混不过去,所以只能转而去搞一些偏门。 比如,去报一些社团,靠社团活动刷分。 本来他们俩顺利跟下来封闭训练的训练的话,就不需要再去搞社团活动了,但是他们俩今年都没有顺利完成训练,所以还要去想办法刷分。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社团活动啊。”闻灼一脸无奈,他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抱社团活动,刷社团学分的日子了。 “有倒是有,就是学分都不多,咱俩有一段日子要熬了,希望到时候不会出现一些比较辛苦的活动吧。” 郑辉和闻灼对视一眼,俩人都跟着叹了一口气。 他们警校的社团活动都和别的学校不太一样,人家别的学校搞琴棋书画活动,他们学校搞极限酷跑,人家学校搞舞台PK,他们学校搞真人PK,甚至还有直接命名为马拉松的活动,就看谁能跑到最后,提前放弃的根本就没有学分,每一个活动都充满了对他们这些小菜鸡的恶意。 菜鸡落泪! 彼时大家都聚在一起排队,还差几分钟到晨跑的时间,毕竟是冬日清晨,天边还泛着鱼肚白的浅青色,并不像是正午一样明亮,浅浅的光线透过云层照耀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闻灼和郑辉俩人站在队伍最后排,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咬耳朵。 他们俩个头都不高,长得又都偏白净,在一大帮糙汉子里十分显眼,特别是闻灼,一笑起来那双兔子眼里像是盛着满天星辉,配上那张瓷白的小脸十分惹眼,只是他自己却不知道,依旧在无知无觉的和郑辉说话。 很快,清晨的跑操音乐响了起来。 音乐弥漫了整个操场,闻灼和郑辉俩人一起跟在队伍后面跑了起来,最开始俩人还相互打气,到最后就开始半死不活,你拖着我我拽着你,俩人艰难的围着操场转圈。 一场晨跑结束之后,闻灼和郑辉累的都快走不动路了,他们俩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课,俩人上课的时候,一边讨论接下来要去参加什么活动。 俩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在两个活动之间选择。 一个是去充当篮球队的拉拉队员,一个是去歌舞剧里表演。 当篮球队的拉拉队员一次只有两分,但是去歌舞剧表演,却能有二十分。 歌舞剧是他们学校里的一个已经大三的文青举办的,在整个学校都很出名,据说是一个文艺青年,留着半长的头发,周身围绕着丁香般的哀愁,每天都像是孤魂一样游荡在学校里,排练出来的舞台剧也大部分都是悲剧,比如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 当然了,学长是个创造力非凡的人,据说已经不局限于中国典故以及欧洲历史了,现在已经开始排练一些野史了,比如武则天和他的男宠不得不说的故事、皇上后宫的女人们,以及河神的第十二任妻子。 总之,各种类型的舞台剧他都要尝试,这几年更是往狗血剧本的方向发展了,其复杂程度堪比豪门撕逼八点档,每一期的舞台剧都会成为一段时间学生们的谈资。 所以,大部分学生都对舞台剧敬谢不敏,因为一旦成为了舞台剧的主角,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作为主角的学生的狗血舞台剧将会传遍整个学校。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在手机里观看你演过的狗血舞台剧,甚至会当着你的面夸张的重复你当时说过的台词,那种羞耻感会让每一个人脸红。 所以,自然而然的,没有人会来演主角。 因为这个舞台剧很缺人,所以学分开到了很高,只要演一场,基本就能解决闻灼和郑辉的困境。 但是郑辉跟闻灼俩人想了想,都决定去当拉拉队员。 原因无他,当个拉拉队员好歹只是在台下转悠一会儿,要是去当主演,第二天可就火了。 他们这是警校,女生少的可怜,一个个都是惹眼的百灵鸟,追求的男生都不少,除了要来看男朋友打球的之外,剩下的女生很少有来篮球队当拉拉队员的。 所以篮球队的拉拉队员十分稀缺,稀缺到篮球社团举办活动的时候,需要对外放学分才能吸引到一些女孩子来,但是篮球社团已经卑微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没有女生来。 最后,他们只好在“招拉拉队队员”后面再加上几个字:男女不限。 “咱们不要跳舞吧?”闻灼有点紧张的舔了舔唇瓣:“就像是篮球比赛那样,穿着超短裙跳起来。” “不会,咱俩又不是真的男生,就算咱们想跳,那帮男的恐怕都觉得辣眼睛,顶多就去充当送水小童,帮他们打扫一下比赛过后的场地,顺便帮着递一下毛巾擦汗之类的。” “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女生主动自发做的,可是这群人找不着女生,甚至以学分都招不来女生,只能招到咱俩,也太惨了些吧。”郑辉微微呲牙,有点嫌弃,又有点调侃似得说道:“以后大学毕业了,别人聊到篮球场打球,都能说出来各种妹子送水送东西,他们说到打球,只能想到咱俩,还是拿学分雇来的,啧,都是拿学分换的虚假繁荣啊。” 闻灼失笑:“你还好意思笑别人,咱俩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两个学分去给人家冒充脑残粉,谁惨啊?” 两个弱鸡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互相长叹一口气,深深为自己的大学生涯感到悲哀。 这两节课上完已经是十点半了,闻灼和郑辉俩人定了不少不需要耗费太大体力,但是非常繁琐的小目标,打算挨个来完成去刷学分。 他们俩就像是勤勤恳恳的小蜜蜂,为了点学分,把自己接下来的时间都安排上了。 现在距离考试也就只剩下一周的时间,考试之前,所有学分都会截止,他们得在这一周里拿下学分,闻灼大概差三十多分,郑辉比闻灼还惨,差四十多。 一下课,这两位被命运扼住后脖颈的小菜鸡就往篮球场赶。 篮球场常年被篮球社包圆,篮球大概是每一个男孩子的梦想,所以篮球场上不管黑天白天,只要来了,就能看到一群男孩子在篮球场上打篮球。 他们学校有专门的体育篮球馆,篮球馆设施不错,不仅给篮球社的人提供了专门的换衣间,还弄了暖气,一进门就让人能感受到暖意,比外面的寒风暖和多了。 闻灼和郑辉到的时候,正有学长在拿着签字栏让他们签名。 学长签字的那张表是他们的目标——只要让学长写上他们的名字和学号就好了,参加完这场活动之后,学长会给他们加上学分的。 一次活动也就只有两分,也就是说,闻灼起码要参加十几场这种无聊又繁琐的活动。 相比于闻灼来说,郑辉更惨,他扒拉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哀叹了一声,说:“我怕是今年学分都凑不够,明年还要凑。” 说话间,他俩已经签了名字,进了篮球场。 闻灼和郑辉要做的事情就是送送水,送送毛巾,等人都走了再扫扫篮球场的地,把环境清理干净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就是跑腿。 他们今天运气好,来的时候篮球场上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排女孩子了,而且看起来都很陌生。 他们警校对衣服是有要求的,是有专门的制服让他们穿的,款式类似警服,虽然学校要求他们每天都穿,虽然也有些学生不爱穿,但是穿衣服也算中规中矩。 而这回坐在篮球场上的这几个女生个个儿漂亮的要命,穿着时髦的衣服,头发搞得流行发色,脸上还画着妆,一个个美的不行,甚至有几个小姑娘直接光腿穿的裙子,那白花花的大腿简直刺了他们的眼。 闻灼摸了摸腿上的棉裤,心想,女人真是一种狠心的生物,A市的冬天虽然没有最北方那么冷,但也很刺骨啊。 “这群都是从隔壁艺术学院过来的妹子,一个个儿美的跟什么似得,我听说她们是来看咱们学校大一的篮球队长的,这么多人来,啧。”郑辉松了一口气,说:“看来今天不用让咱们去送水了。” 闻灼瞥了几眼那些女生,无意间和其中一个目光对视上,顿时大窘,急忙低下脑袋来,躲到了郑辉后面。 郑辉被他弄的一怔:“怎么了?” “没怎么。”就这么短短几秒钟,闻灼小鼻尖儿上都冒汗了,他的手抓着郑辉的胳膊,小舌头焦躁的舔了一下嘴唇,低声说:“那个,我先走了,我还有事儿,你自己参加吧。” 郑辉反手拽住他:“别啊,名都签了,中途走了的话不仅会被划掉名字,人家下回还会直接不让你来的!篮球社接下来还有四场活动呢,这可是最大的刷分项了。” 闻灼也知道篮球社机会难得,可是他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因为这群艺术学校里面的女生里居然有一个是李婉清啊! 而李婉清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见闻灼,她远远地看了闻灼两眼,冲闻灼笑了一下。 不知道李婉清此时此刻的心理是如何,但闻灼此时是钻地缝的心都有了,他根本没办法冲李婉清笑。 他们前天还在那个杂货间里见过面,李婉清看到了他被封契摁住了那样,闻灼这个小薄脸皮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待下去了。 “我真的有事!”闻灼抽手:“快松开我。” “不行。”郑辉死活不松手:“你要抛弃我吗?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苦苦煎熬吗?你看到这篮球场有多大吗?我一个人怎么清扫的过来啊!” 他俩正在这扯皮呢,远处突然扔过来了一个篮球,直奔着他俩这边砸过来。 闻灼背对着篮球场,完全不知道那只球呼啸着砸向了他的脑袋,他只看到郑辉突然脸色巨变,惊恐的往前伸出了手,像是要帮他拦住什么东西。 但是一切都来得太快了,郑辉根本来不及,他的动作倒是让闻灼意识到自己身后可能有什么东西,他这段时间在山头上磨练出来的身手成功的救了他,他往旁边一跨步,本以为自己能躲开,结果却撞了人满怀。 闻灼跑开的动作太快,对方显然没想到闻灼会有这个反应,被撞的闷哼一声,然后就是“啪”的一声沉闷的响声。 一只手搭上了闻灼的腰,不轻不重的扶了闻灼不稳的身体一下,然后就是拍篮球的声音,随即闻灼就看到那只篮球飞出去了,砸回了篮球场。 闻灼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觉得脑袋上一重。 温热宽厚的手掌在他的脑袋顶上揉了两把,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从脑袋上落下来,直直的钻到他的耳廓里:“怎么又乱跑,不是说好了让你等我的吗?” 闻灼被揉的后背都跟着冒出了一股子酥麻感,他懵了一秒,抬手就想打开封契的胳膊。 但封契比他还要更快一些的退后了一步,不仅避开了他打过来的手,还回头和郑辉聊上了:“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闻灼暗暗咬牙,气鼓鼓的瞪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封契,这家伙避重就轻的本事越发厉害了,现在都会问他身边的人了! “不要理他!” “我们来刷学分。” 闻灼和郑辉几乎是一起说出来的,郑辉被闻灼喊了一声之后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说。 “学分吗?”站在他身旁的这位认识但完全不知道名字而且看起来还很厉害的同学想到了什么似得,冲远处抬了抬下巴。 远处立马有人跑过来,是个体形高大的男生,郑辉认得他,这是他们大一的篮球社社长,打篮球很厉害,长得也还蛮好,那些艺术学院的女孩子都是为了看他才来的。 “帮他们俩刷个学分。”这位同学随意说了一嘴,点着闻灼和郑辉,想了想,又问:“你们要刷多少?” 篮球社长立刻点头:“成啊封哥,我回头就把他们俩都算上,四十分以下都没问题。” 郑辉乐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一句“兄弟你真是个好人”才说到嘴边儿,就听闻灼突然喊了一句“谁要你给加啊”,然后扭头就跑了。 郑辉:...你、你不要我要啊! 那位被称为“封哥”的同学盯着闻灼跑远的背影笑了一下,和旁边的篮球社社长说了一句“把他们俩的都加上”,然后冲郑辉点了点头,随即大跨步的追了出去。 郑辉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同学奔着闻灼走过去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有那里不对。 大家明明都是同学,为什么刚刚这位封同学和闻灼的互动模式那么诡异呢? 郑辉的小脑袋瓜子努力的转了两圈,艰难的想了片刻,终于想出了闻灼和封契刚才离开时候的样子像是什么。 很像是小情侣吵架了之后男方追着女孩子跑的模样。 郑辉疑惑的皱起了小眉头,盯着封契的背影,缓缓地挠了挠脑壳。 您这个追老婆的姿态是怎么肥四? 而那头,闻灼已经有点跑不动了,他才缓下速度来,一回头,就看见封契不远不近的跟着。 封契个头高,人群里一眼就能瞥见,他也不担心闻灼跑远了,就一直缀在闻灼后面,闻灼反倒是被他惹急了,回过头来后闷着头加速往前走,没来得及看路,直接一脑袋杵上了路边的电线杆子,杵的闻灼闷哼一声,捂着脑袋退后了两步。 封契跟在后头走,眼睁睁看着小兔子痛的原地转圈圈,一时间没忍住,低声笑了一声,成功的收获了小兔子一个凶巴巴的警告眼神。 闻灼从篮球场回来,没有再去参加任何活动,而是直接回了宿舍,在宿舍里面生闷气,郑辉回来的时候还被闻灼大骂了一顿,骂的郑辉买了一堆零食回来讨好闻灼。 “你们俩到底什么仇啊?”郑辉给闻灼送零食的时候,还一脸八卦的问:“他那里得罪到你啦?我看他好眼熟啊,是不是咱们以前在封闭训练基地的时候的那个班长啊?” 闻灼一句话都不想跟郑辉说,顺带给了郑辉一个“叛徒”的眼神。 为了一点积分就出卖朋友,叛徒! 郑辉摸了摸鼻子,低咳了两声,转移了个话题:“那个,咱们今天下午可就要比障碍赛了啊,你可提前做好准备。” 闻灼满脑袋都是封契刚才那讨人厌的样子呢,压根没顾得上去想郑辉说的话,等到了下午时候去操场训练的时候,闻灼才记起来今天的障碍赛。 障碍赛就是在规定时间内穿过各种障碍,小组合作一起跑,用时最短的队伍获胜。 他们每年期末的时候都有考核,由老师来给他们考核,他们班一共四十个人,由老师随意分成八组,每组五个人,一个班级里只有最后一组会被淘汰,这一组的人都要接受“不及格”的惩罚。 这节考核不及格,想要及格就只能去重修或者修其他的学分。 这也是为什么闻灼和郑辉俩人要狂修积分的原因,他们俩不及格的科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今天下午去考核的时候,闻灼人品小小的爆发了一次,老师给闻灼抽的队友都蛮厉害的,闻灼最后的成绩还算是不错——毕竟是团队赛,不需要单枪匹马的去比。 不过郑辉就倒霉了,他过障碍赛的时候摔了一跤,导致他们小组成员最后成绩垫底儿,一个小组五个人全都不及格,被郑辉连累的都要重新修。 郑辉当时从小队里面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白的,不敢跟他那些临时抽调的队友们说话——那些队友一个个都用杀人的眼神看着郑辉。 等到一下课,郑辉就想开溜,但还是被那些队友给逮到了。 那几个队友互相都认识,人高马大的,围着一个郑辉,狠狠抬手推了他一把:“你不行就别报警校!天天净拖别人后腿,我的全A成绩都被你给毁了!你这样的人以后去了警局有什么用啊?上去了给人家当炮灰吗?” 郑辉的胆子比闻灼大不了多少,被推搡的脸都白了些,正一边犹豫着要不要道歉,一边缓缓地往后退,但突然间,他被人从后面撑住了肩膀。 “团队赛本来比的就是团队合作,你们跑起来的时候带他一把,他不就不会拖你们后腿了吗?” 闻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郑辉旁边,跟那几个同学据理力争:“每个小组的均衡实力都是差不多的,老师都是按体能组队的,一个队只有一个差生,为什么到最后输的是你们?因为你们从来都不想着拉同伴一把,只顾着自己跑,这叫什么团队赛?” “不帮助同伴就算了,在比赛结束后还跑过来欺负自己的同伴吗?就你这点担当,你去了警局有什么用?上去了给人家当炮灰吗?” 说起来也奇怪,闻灼平时是在家人,在封契面前一向都是软软糯糯米团子的模样,在比自己更弱的郑辉面前反倒硬上了几分,一张小嘴叭叭的,把那几个人说的脸色都跟着沉下来了。 失败者总会在别人的身上找理由,好像只有把这些罪责都甩到别人身上去,他们才会痛快一些一样,所以当闻灼骂出来的时候,瞬间就戳到了他们的痛点,其中一个为首的伸手就来抓闻灼的脖领子,像是要把闻灼整个人都拎着脖领子扯起来似得,一边拎一边怒吼:“操场走一圈?” 他们警校操场有一片地方专门给学生对打,所以当有人发生矛盾的时候,总会飙出来一句至理名言——操场走一圈? 郑辉都吓得要尖叫起来了,闻灼反应倒是快,他一脚蹬过去,想先发制人,可惜没踹动对方,反而自己一个踉跄。 他踉跄了一下,正撞进一个怀抱里。 封契不知道打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也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顺势托了闻灼一把,然后抬头看向对面几个人。 大概是懒得跟他们计较,封契神色冷峻的向对方挑了挑下巴,接道:“走啊。” 对面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封契这张脸在学校里还是挺出名的,毕竟当初是标着体能全校第一进来的,现在脑袋上也顶着大一特训队队长的称呼,号称行走的人间机器,真打起来能一打他们三。 “你来干嘛!”闻灼本来情绪没有很紧张的,顶多就是心跳快了点,但也不是很害怕,警校其实制度很严格,没几个学生敢在警校里打架,因为会被处分,但一见到封契,一想到自己刚才和这群人的冲突可能被封契看见了,闻灼就觉得整个人一下绷起来了,一股奇异的羞耻感瞬间游走全身,让他一下子跳脚了似得冲封契喊。 他宁可让自己挨了打,也不想让封契看到他和别人吵架的样子,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一下子就让闻灼在意起来了。 封契眼尾微垂,神情微冷的瞥了闻灼一眼,过了好几秒,他才语调凉凉的冲闻灼开口:“我不来,你跟他们去操场?” 说着,封契又看了郑辉一眼,问郑辉:“我不来,你就打算让闻灼因为你跟他们去操场?” 郑辉奇迹般的读懂了封契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封契看闻灼为他出头所以看他十分不顺眼的意思。 他推了推眼镜框,干笑着说了一句“那哪儿能呢”,然后又有点无措的看向闻灼。 郑辉大概是想跑,又觉得撂下闻灼一个不地道,正疯狂给闻灼使眼色。 闻灼不理郑辉,一直固执的想甩开封契的手,结果他才一扭手腕,就被封契给拽回去了。 “胆儿怎么这么大了?”封契的三角眼微微眯着,像是打量自家不听话的小兔子一样打量闻灼,一开口连牙缝里都往外冒着股酸劲儿:“都敢给别人出头了。” 闻灼抿着唇,鼓着脸反驳:“跟你没关系,你不要管我!郑辉比你好多了,我就帮他怎么了!” 封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个个眼刀直往郑辉的身上扎,郑辉在旁边十分煎熬。 彼时封契和闻灼就站在操场旁边,俩人一个拉着一个,还在吵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闻灼脸皮薄,有点受不了了,又冲封契说:“放开我。” 封契捏着闻灼胳膊的手越发用力。 他的唇角几次抿过牙尖,被闻灼拒绝的有些烦躁,这个小兔崽子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被收拾一顿之后也没长什么记性,封契记得他已经好好跟闻灼道过歉了,但闻灼偏偏还是不肯松口。 封契身上的气场越发凝实了,压得旁边的郑辉都有点喘不过气儿来,郑辉可怜巴巴的捏紧了自己的手,心想,这位大佬该不会要迁怒了吧? 恰好,封契的眼神扫了过来。 郑辉在内心尖叫:要迁怒了要迁怒了要迁怒了! 封契狞笑着冷眼看向对面走也不是,继续装逼也不是的四个人,挑衅道:“你们四个,一起跟我去操场,敢不敢?” 郑辉:...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佬是在跟对面四个人叫嚣,但我总觉得大佬想打的人其实是我。 那四个人虽然都憷封契的名头,但是不管怎么说也都是血气方刚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受不了多少激,更何况是封契主动要让他们一起上的,他们都有些跃跃欲试。 能打败现任的特训队队长,说出去也算是个能吹嘘的事儿了。 眼见着封契要跟那几个人走了,郑辉有点为难的舔了舔嘴唇,问闻灼:“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啊?毕竟那可是四个人,万一真的——” 闻灼小脸紧紧地绷着,他看都没有看封契离开的身影,只是固执的盯着别处,听见郑辉问了,他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声冷哼,大跨步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要去你去,我才不去看呢。” 郑辉“啊”了一声,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发展,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觉得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佬不管怎么说也是为了给他们出头,闻灼走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可不能跑,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急促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来,封契的脸色好看了些。 他就知道,闻灼只不过是嘴硬心软,他们家的小兔子又乖又听话,就算是和他闹别扭,也绝对不会真的走掉的。 封契的脚步都跟着慢了些,他开始思考一会儿也许可以打的惨一点,闻灼胆子小,看到他挨打了肯定会很心疼。 不过就是挨两拳头,能换来小兔子的温柔抱抱也不错。 封契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双方的重量,觉得就算多挨两拳头都可以。 恰好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操场PK的那片栅栏里面,这里面平时都是特训队做训练的地方,说起来,之前封契和闻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这里呢。 封契像是一下子回忆起了第一天见面的样子,那时候的闻灼站在栅栏外面,见他挨了打,还十分担心的喊出了声来。 想起来闻灼担忧心疼的模样,封契浑身炸起来的毛儿都跟着顺滑的贴了下去,像是被闻灼亲手抚下去的一样,封契在进入栅栏前,还特意缓下脚步,觉得这个时候他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于是,封契缓缓地回过头来,顺带若有若无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 但是,当封契回过头时,却没看见他想象之中别别扭扭的小兔子,反而看见一个四眼仔站在他后面,见他回过头来,顿时紧张的攥起了拳头,磕磕巴巴的说道:“那个,大佬,大佬加油!” 封契:... 操。 第43章 才不原谅你 闻灼回到宿舍之后,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拿着小抹布把桌子擦了好几遍,又拿了扫把把宿舍里的地扫过,正当他准备去拿拖布拖地的时候,宿舍门被推开了。 闻灼拿拖布的动作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开始拖地。 郑辉急吼吼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推着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高声喊着:“我日闻灼那大佬是谁啊太牛逼了吧我日——” “脱鞋。”闻灼头都不回的说。 郑辉赶忙把鞋脱在宿舍门口,换上拖鞋,拖鞋踩在地板上,激动得发出“啪啪”的声音:“虐菜啊,简直是虐菜!他把那几个人摁在地上打,我都拍下来了,来给你看看!” 闻灼偏过脸,带着几分嫌弃的说:“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一些打在一起的样子,又是灰尘又是汗,别拿给我。” 说着,闻灼把拖布放回去,地也不扫了,拿着手机去洗手间洗澡。 现在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他洗完澡就要休息了,郑辉知道闻灼的作息,每天睡觉前必须冲个澡才能睡,而且闻灼冲澡的时候,他绝对不能进去。 郑辉现在也没想进去,他兴奋的团团转,拿着手机一直在和别人语音聊天发消息,隔着一扇门,闻灼都听见了郑辉和别人聊操场上的事情。 郑辉报考这个学校完全是为了个英雄梦,他想当个知名刑警,能在犯罪现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犯罪嫌疑人“姓嘛叫嘛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的那种神级刑警,然后真的切身实地的来了警校之后却被碾成了渣。 但这完全不影响他对牛逼大佬的崇拜。 “卧槽那肌肉,你们是没见到!满级大神屠杀菜鸟,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人家是那样我是这样的啊!” “打今天起,我就是大佬的狗腿子了!啊,大佬叫封契,这名字也好A啊!” 乍一听到熟悉的名字,闻灼正脱衣服的手一抖,手里拿着的手机也跟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闻灼把手机捡起来,就看见班级群正好亮起来。 他们每个班级都有一个群,是班长建立的,现在班级群里正好发出来了一个视频,是郑辉发的封契打人的视频。 由此可见郑辉已经被封契洗脑成了一个何等的脑残粉了。 闻灼看了一眼,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拉开厕所的门冲床上的郑辉喊:“你疯了啊你,打你的那几个也在班级群里呢。” 郑辉被闻灼喊的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撤回视频。 闻灼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把手机收起来,让自己不再看了,转而去好好洗了个澡。 但是闻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已经发酵到了一个他始料未及的地步。 郑辉分享到群里的视频在第一时间就被别人保留了,并且转载给了同校的很多人,甚至还有人把视频贴到了他们学校的贴吧上。 郑辉录的视频是有正脸的,贴吧上的帖子早都被顶到很高了,大部分人都是在嘲讽那几个人不自量力,还有人开始吹封契。 闻灼这才意识到,封契在学校里是很有名的,很多人都认识他,并且对他抱有些尊敬,这种尊敬来自于封契的成绩和实力,他们对封契崇拜,对那几个人自然就是嘲讽了。 大概就是些“不自量力”、“四打一还打不过”之类的嘲讽,有些人嘴毒,说的也很难听,闻灼翻来翻去,觉得有点不好。 本来只是一场小冲突,被这么一闹,闹得尽人皆知,封契倒是无所谓,那四个人却和被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挨抽没区别。 他们以后还要在这所学校里面待四年呢,现在就结了仇,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郑辉也没想到事情会发酵成这样,他坐在床铺上,哀怨的盯着自己的手看,抱怨着:“我就是想发给我高中同学看看,谁知道手滑发到班级群里了。” 也不知道班级里面那个好事儿的人把视频截图放贴吧行了,还有人放到了微博上,总之闹的人仰马翻。 闻灼叹了一口气,手脚无力的爬上了床,心说早知道有后面这些事儿,他当时就该拉着点封契,他一边爬床,一边回头跟郑辉说:“行了,别想了,明天咱俩还得趁上去没课去刷学分呢。” “还去哪儿刷学分啊。”郑辉有气无力的说:“咱俩还能去参加啥啊。” “还有歌舞剧。”闻灼恶狠狠地撩开了他床铺的帘子,回头冲郑辉说:“你要是敢去接封契给你的分你就死定了!” 郑辉只好含泪和那些唾手可得的学分告别,并且跟闻灼继续明天的刷分。 临睡之前,郑辉还多嘴问了一句:“闻灼,那个大佬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闻灼重重的拍了一下床板:“睡觉!” 这一觉俩人都睡得挺好,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俩精神抖擞的下楼去开始晨跑,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在队伍里闻灼没看见那四个人。 “可能是没脸下来跑了吧。”郑辉在闻灼旁边嘀咕:“他们昨晚上被鞭尸一整晚呢。” 闻灼瞪他一眼:“你还有脸说。” 他们俩低声讨论了一会儿,晨跑就开始了。 一场晨跑下来,闻灼和郑辉俩人都累得够呛,他们俩今天上午没有课,接下来的就是愉快的刷分时间。 闻灼打算去歌舞剧社看看,郑辉打算去隔壁的音乐社看看,然后定下来去参加的活动。 他们俩在清晨的学校里分道扬镳,互相约定好看完了活动就在食堂碰面,闻灼在歌舞剧社团的大礼堂走了一圈,发现人家社团的人还没来。 毕竟现在刚跑完早操,人家可能也得等到八点多才能来。 闻灼只好失望而返,去食堂打算吃早餐,一边吃一边等郑辉。 可是直到他吃完了饭,又等了一会儿,郑辉都迟迟没来。 闻灼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拿出手机给郑辉打了一个电话,但是一个电话过去了,郑辉没接。 闻灼打了第二个,郑辉还是没接,闻灼有点急了,快步往郑辉去的音乐社走。 音乐社是在离他们宿舍楼没多远的一个小楼里,走过去的时候还要经过一片松树林,这片小树林后面还有一个人工湖、假山什么的,常年是小情侣的聚集地,闻灼本来都不太在意的,但在他跑过这里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郑辉的尖叫,影影绰绰的从树林里传来! 闻灼惊得步伐一顿,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想了想,他还是转头就往小树林里面跑。 宁杀错,不放过。 说是小树林,其实这里面就像是个小型花园,松树长得十分太茂盛了,从学校开办到现在长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遮天蔽日的挡在人的面前,闻灼以前很少在这里逛,都不认识那条路归那条路,但是他跑着跑着就又听见了郑辉的声音。 在左手边。 闻灼快步跑过去,他以为自己会见识到郑辉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结果一个拐弯,他就看见了让他心跳炸裂的一幕。 他看见封契正跟人打在一起,有人在封契的后面偷袭他,闻灼看的脑袋一热,“哇”的一声就冲了上去,跟人家撞在一起。 有那么几秒钟,闻灼的脑袋都是空白的。 他像是突然回到了山头的小木屋里,拿着封契的那把刀,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捅死,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在燃烧,身子都在跟着爆裂,随时都能被烧死一样。 “闻灼,够了。”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坚硬的臂膀抱住了他的腰,耳边传来了一阵阵热气,宽厚的手掌覆盖上了他的眼睛,遮住了他的视线,有人从后面抱着他,轻声的哄着他:“没事了,好了,没事了。” 闻灼猛地从那种状态下清醒过来,他抬手扯掉封契的手,一回头,正看见封契近在咫尺的脸。 封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闻灼几乎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脸。 闻灼心里一跳,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急匆匆的甩开封契,向旁边一看,才发现郑辉也在一边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而刚才那几个人都跑掉了,有一个跑得慢,还摔了一跤,一瘸一拐的溜了。 闻灼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太生气了,冲上去像是要跟人家拼命一样。 “没事了。”封契还在安抚他,又瞥了一眼郑辉:“就是昨晚那几个人,又叫了几个人过来而已。” “是,是。”郑辉扶了一下眼镜框,低声说:“那几个人在宿舍门口找我,我赶紧跑,路上正好撞上封契,我差点就挨打了,啊,那个——你,你去看了歌舞剧的活动了吗?” 闻灼逐渐回过神来了,他一把推开封契的手,磕磕巴巴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没看呢,一会儿我再去看。” 封契瞥了郑辉一眼,郑辉感受到了死亡凝视,说了一声“我去那边看看”然后赶忙跑了。 郑辉一泡,闻灼手腕一紧,封契握起了他的手腕,问他:“痛不痛?” 闻灼这才发现,他的手上居然划伤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还在流血。 他刚才完全没发现,疼痛也是在手掌受伤之后才感受到的。 封契从兜里掏出来简单的创可贴,蹙眉帮闻灼贴上,一边贴一边说:“以后不要贸然冲过来帮我,我刚才看到了,我不会受伤。” 闻灼的兔眼眨啊眨,终于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刚才见封契被打,一时情急居然冲出来了。 “放开我。”都这个时候了,闻灼才捡起来自己的包袱,撅着小嘴往回抽手:“谁帮你啦,我是听见郑辉的声音才来的。” 封契给他贴创可贴的动作微微一缓,随即轻叹一口气,捏了一下闻灼的耳垂:“小傻子,你刚才吓到我了。” 在封契回头的瞬间,他看见闻灼尖啸着冲上去,拿身体去撞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被紧紧地揪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封契觉得他的所有原则底线都被撞破了。 这么小的一团,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撞的封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抱着闻灼好好的站一会儿。 但闻灼才不呢,他抬手就去推封契,还没推开呢,就听封契在他耳边说:“之前的事情,我和你道歉,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闻灼原本过热的脑袋被这一句话一下子浇灭了,他的小脑袋费劲的转了两下,才明白封契是什么意思。 彼时他们正站在清晨的松树林里,翠绿色的松针迎着浅淡的日光,封契的三角眼微微垂着,眼尾温柔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凝望着闻灼,像是凝望着一个足以让他放弃一切的宝贝,他的视线从闻灼的额角流连到闻灼的下巴,最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他说:“我快受不了了,快被你磨死了。” 闻灼觉得他快融化到封契的眼眸里了,直到封契的手攀上他的腰,他才猛地清醒过来。 “你、谁要管你!”说是羞恼,不如说是无措,闻灼连忙退后了两步,语无伦次的说:“我没空管你,我还要去大礼堂找歌舞剧社,我还要加分——” “我帮你加分。”封契抓着他的腰不肯松手,脚步也往闻灼的面前来走,他似乎是真的有些忍耐不住,很想低头抱一抱闻灼的样子。 闻灼被吓到了,急匆匆的推开封契,又使出了他的绝密武器——三十六计走为上。 灼灼跑路! 封契盯着闻灼一路跑远的背影,过了好几秒才压下胸腔里的情绪,他垂了垂眼眸,半响才失笑了一声。 道了歉还跑,这小屁胆子还敢喜欢他。 而远处,小屁胆子一边跑一边嘟嘟囔囔的开始骂。 你道歉了我就要接受吗?我才不要理你。 谁要你的加分,讨厌死了! 闻灼一边骂,还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封契就不远不近的缀在他的后面。 闻灼跺了跺脚,彻底把他无视掉,踩着六亲不认的小步伐,强迫自己不去想封契那突然的道歉,而是一路冲向了歌舞剧的舞台。 他就不信了,舞台剧都是大二大三的学长举办的,封契都不认识,他绝不可能在歌舞剧的舞台上乱叫人加分! 闻·为二十积分折腰·灼狠狠地握了握小拳头。 舞台剧就舞台剧,狗血篇就狗血篇,谁怕谁! 他今天一定要靠自己拿到积分! 他冲到歌舞剧社团的地方的时候,还隐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封契已经没影子了。 哎,走了吗? 闻灼脚步微微缓了缓,往四周看了看人影。 封契的潜伏技能是点满了的,别管是人来人往的街头还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他都能一秒钟找到最适合的掩体。 闻灼扫了一圈,没发现他的影子,又意识到封契可能会在四周正偷偷的观察自己,他马上扭回头,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快步走向了歌舞剧社。 进门的时候,闻灼走的步伐坚定,像是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小士兵,宁可用自己的鲜血去奋斗出一条血路,也决不接受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歌舞剧社的社团活动地点比较特殊,别的社团都是在教学楼里面有一个房间用来做社团活动,或者干脆找一些没有课的教室做社团活动,而歌舞剧社的社团活动直接在歌舞剧场里做。 他们学校有一个专用的大礼堂,占地面积很大,能容纳下全校的师生,还是小二层,二层楼是物资间,堆着每年发放的书和一些新购买的座椅。 平时校长讲话,年级大会,迎新晚会,或者是有领导来表彰都在一楼的大礼堂办,歌舞剧社的每周一次的剧团表演也在这个舞台上,这个礼堂平时根本就没人来。 所以,歌舞剧社的社团干脆就直接把礼堂给独占了,把礼堂当成了他们社团的据点。 闻灼推开大礼堂的门的时候,正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 “你来!妈的我不管,上回演那个出轨男就是我!我被人追着骂了三天,我舍友现在还说我搞大了他们的肚子不负责呢!这回绝不能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我上回演了什么你们敢说吗!你们一个一个摸着自己良心问问,你们敢说吗!现在又他妈来霍霍我,你们是人吗!” 闻灼一进门,就看到两拨人围在一起吵,左右一看都是男孩,一边五六个,加起来又是个左右,个个儿都五大三粗的,聚在一起像是随时都能打起来一样,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进来的闻灼。 闻灼犹豫了几秒钟,顶着一堆人的唾沫星子,悄悄的伸起了一只手:“那个——” 没人理他,其余的人还在吵。 闻灼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轻声轻句的补了下一句:“我来参加社团活动。” 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瞬间回头,猛地盯住了闻灼,那表情就好像是一群饿极了的狼,突然发现队伍里进来了一只小绵羊。 闻灼被他们看的上半身微微后仰,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呢,刚才吵得面红耳赤的一位男孩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闻灼的胳膊,感激涕零的说道:“欢迎,欢迎新成员加入我们的社团!” 闻灼:...等、等等!我不是要加入你们,我只是来简单的参加个社团活动,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好吗!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你们是传销叭! “那个我突然还有事——”闻灼试图离这帮莫名其妙的人远一点,但一个借口还没找好,突然被另一个人握住了手腕。 对方的语气更加真诚了:“朋友,为学分来的吧?我们现在有一个角色没有定下来,我们今天下午有一场表演,需要一个人帮忙,你来帮我们演,我们给你三十学分。” 闻灼:...既、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恳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答应你叭! 绝不是因为那三十学分! “可是我不太会演戏哎。”闻灼又补了一句。 “没关系,你不用演。”围着闻灼的一圈人把闻灼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用一种十分默契的眼神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满意,领头的人更是长叹一口气,盯着闻灼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块五花肉一样,幽幽的说:“你躺着就行,你都是床戏。” 闻灼:??? 你们舞台剧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脖子以下不能播出的懂吗! “来,给你看看剧本。”旁边的一个男孩随手塞给了闻灼一样东西,然后扭头就跑了:“我去给你找衣服啊!” 那男孩跑掉的速度奇快,好像生怕闻灼一会儿回头抓着他不让他走一样。 闻灼对这进展一脸茫然。 我只是想来打个酱油,为什么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他缓缓地打开了手里的剧本,看了两张之后,一脸窒息的合上了。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歌舞剧团的成员,正紧紧地盯着他,好像很怕闻灼一扭头就会跑掉不见了一样。 闻灼和对方对视了三秒钟,两人都沉默了。 最终,闻灼颤微微地开口了:“请问——这个剧本是谁写的啊?” 对方的脸抽搐了几秒钟后,闭了闭眼,恨恨的说:“我们社长。” 闻灼也跟着沉默了,过了几秒,他又问:“你们...这都能坚持下来,也是真爱啊。” 对方的表情瞬间抽的更厉害了,嘴眼歪斜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我们是一个小队的,我要是不来参加,他就在训练时候揍我。” 闻灼:... 仿、仿佛明白了这社团里的人为什么如此□□。 他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剧本,忍着辣眼睛的台词,把所有剧本都给翻完了。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场大型狗血连续剧,放在泰国能拍八十集那种。 故事梗概就是:一对青年男女谈恋爱,结果那个女孩发现自己是个白血病,女孩为了不连累男孩,就跟男孩说分手,男孩情绪崩溃试图自杀,后来受到邪教蛊惑,在医院的洗手间里搞了一个邪恶仪式自杀了,然后女孩知道后就开始哭,本来都要跟男孩一起去了,主治医生突然拿出来一份证明说女孩的白血病是误诊,女孩情绪崩溃之后试图撞墙自杀,然后撞失忆了,最后和主治医生结婚了。 然后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闻灼又翻了一下后面,什么都没有翻到。 “就这么结束啦。”旁边的社团成员说了一句:“我们老大总这样,说是想写一些爱情伤感非主流的文字,结果写出来的都是大型狗血现场,不演还不行。” 恰好这时,远处有人抱着一个白色裙子,直直的奔着闻灼冲过来。 闻灼的内心突然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捏紧了手里的剧本,低声问:“那我要饰演的角色是谁啊,这上面好像也没说什么床戏——?” “啊,你要饰演的角色就是那个女青年啊,我们刚才争论的就是这个角色让谁来演啊。”对方一摊手,理所应当的说:“床戏嘛,就是你生了病躺在床上演的戏咯,年轻人,思想不要那么龌龊啦。” 闻灼:... 到底是谁龌龊啊喂! 经过短短三分钟的争论,闻灼两次摔下剧本准备撂挑子不干,又两次被对方拦回来。 “四十,最高四十!这是我们整个社团里能拿出来的所有学分了!”社团成员举着手里的白裙子,用一种豁出去了似得语气说道:“兄弟,你就为了伟大的文学牺牲一下吧,我们社团里还有人演过站街女呢!” 闻灼震惊的看向社团所有成员。 大家都是二十来岁皮肤黝黑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这群人...演过站街女? “别说站街女了。”旁边有人捂脸,潸然泪下:“站街男都演过,就因为这事儿我还被人挂了,好久都找不到女朋友,天天还他妈有一大堆男的来加我,我都不想活了。” 闻灼:... 失态好像有点严重。 他默默地看向裙子,又默默地看向剧本,最后又默默地看向那社团成员。 每一个社团成员都瞪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闻灼,像是看见了阔别已久的爸爸。 闻灼一咬牙,一跺脚,拼了! “我不干!”他喊完了这一句之后扭头就往外跑,大有一种“亡命天涯”的感觉。 相比之下他宁可去参加十几个枯燥的社团活动也不会过来演一个狗血剧本里的人物的,而且还是男扮女装来反串! 灼灼不要! —— 封契捧着两杯喝的柠檬水走到大礼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闻灼张牙舞爪的从大礼堂里面跑出来,后面还一连串的跟着好多个再追。 封契看的微微挑眉。 这可太不容易了,要知道,闻灼那点小体能跑操都费劲,居然能在这么多人的手里面左挪右闪的坚持到现在。 也不知道闻灼后面的那群人是什么洪水猛兽,居然能把闻灼吓到这样。 当闻灼从大礼堂出来,看见封契的时候,如同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学生看见了来接他放学的爸爸,顿时呜嗷呜嗷的冲了过去,一头撞上了封契的胸膛。 把闻灼拥了个满怀的封契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连带着看向对面那三个人的视线都跟着变得温和了不少。 “这是怎么了?”他问向对面那几个人,这几个人多数都是学长,他有认识的两个人。 “啊,这小子他答应我们要演舞台剧,结果突然反悔了。”有人开口说道。 封契挑眉,垂眸看向他怀里的闻灼。 闻灼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了,他有些羞恼的退了两步,跺了跺脚,气哼哼的说道:“你们又没跟我说要穿裙子扮女孩,我才不呢!” 穿裙子? 封契又看向对方。 社团里的人“嘿”了一声,跟闻灼也吵不出什么来,最后干脆问封契:“封契,这是你朋友,你说怎么办吧,你说他该不该演?” 闻灼回头,怒瞪封契。 封契盯着闻灼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柠檬水塞给闻灼,让闻灼自己喝,最后回头跟人家说:“我现在叫一个人来帮你们演。” 顿了顿,封契又补了一句:“他不合适。” 闻灼穿裙子的样子,可轮不到别人来看。 —— 李恒被封契打电话叫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直到老大把一个白裙子塞到他怀里,让他换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形势有多险峻。 他颤微微地咽了口唾沫,艰难的挤出来了一句:“老大,我不行的,我有痔疮。” ———— 把李恒丢到歌舞剧场之后,封契本想带着闻灼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儿,他还有很多话想跟闻灼说,但闻灼就坐在歌舞剧场的座位上坐着,捧着两杯柠檬水喝,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两根吸管都被他裹在小嘴里吸,一边吸一边晃着小脚脚美滋滋的看李恒欲哭无泪的穿裙子。 封契微微挑眉。 没看出来啊小朋友,自己要上的时候哭天喊地的,轮到别人了看的这么欢? 彼时正是正午时分,虽然天外大亮,但为了不影响排练,所以窗帘都厚厚的拉着,大礼堂里只有在舞台上才有灯光,舞台下都是昏暗的,闻灼坐在红绒布的座位上,兴致勃勃的晃着小脑袋往外看。 闻灼长得白,像是个小糯米团子,嘴里含着两根吸管用力的裹,两边小脸蛋都跟着鼓起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含着满嘴的柠檬水,一边笑一边往下咽,忍得十分辛苦。 封契的视线从闻灼的眼睛上落到闻灼闪晶晶的小嘴儿上,又顺着闻灼视线看过去,正看见李恒满脸通红动作扭捏的穿着裙子走上台。 李恒人瘦,骨架也不大,套在女孩子的裙子里居然十分合适,脑袋上还顶着一头厚厚的黑色假发,一直披散到他的腰际,脸上化了妆,柔和了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女孩子。 不过封契对李恒的模样完全没兴趣,他只是瞥了一眼,就又回头看向闻灼,然后他就发现他家的小糯米团子悄悄的拿出了手机,对着李恒远远地拍了张照片。 封契:... 原来还是个小黑心团子。 闻灼正对着手机笑的“咯咯”的呢,突然间觉得有人看他,他一回头,就看见封契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正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闻灼刚才还带着笑的小脸蛋立刻板起来,扭过头,小后背都挺直了,不去看封契,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看。 台上的荒诞戏码正开始,李恒正在演和男主角分手的阶段,他掐细了的嗓音在整个舞台流转,不少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这哄笑声里,封契凑到闻灼耳边上,低声说:“我想了想,前几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一会儿跟我回宿舍去看好不好?” “谁要跟你回宿舍。”闻灼抱紧了怀里的柠檬水,完全忘了这水是封契给他的,一边咬着吸管气鼓鼓的喝,一边昂着小下巴不看封契:“我要看舞台剧。” 自大狂,不讲理,你道歉了我就要接受吗,你给我送礼物了我就要收吗! 他才不是那么好哄的人呢! 见闻灼盯舞台剧盯得认真,封契也跟着抬头看舞台剧。 警校的舞台剧封契早有耳闻,常年霸占他们警校的内部贴吧的爆红版面,常常以狗血的情节和羞耻的台词震撼整个警校,有时候看一眼都让人尬到头皮发麻。 虽然现在是在排练,但是这场面还是十分辣眼睛,别说封契了,连闻灼都受不了了,他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把眼神往封契的身边瞟。 封契不急不缓,单手搭在闻灼坐着的椅子的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舞台剧排练,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辣眼睛。 闻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看,毕竟是他最开始说要看舞台剧的。 恰好在这时候,封契的手机响起来,像是微信的提示音,像是有什么人给封契发了微信。 闻灼在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跟封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加过任何联系方式呢。 他一时间没忍住,悄悄的瞥了一眼封契的手机,正好看到封契聊天对象的名字,隐隐约约好像瞥见了一个“谢予”的名字。 闻灼捏着柠檬水的手瞬间收紧了些,他的身体忍不住往那边偏了一点点,但下一秒就被敏锐的封契发现了。 闻灼瞬间坐直了,像是刚才那一歪身子只不过是封契的错觉一样,闻灼依旧在乖乖的看舞台,只不过他喝柠檬水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喝了之后也不咽下去,都含在嘴里,小脸蛋跟着越发鼓了,刚才还弯着的兔眼一下子就垂下去了,显得无精打采的。 封契的眼眸微垂,敛了唇角边的笑意,把手机放到闻灼的膝盖上,低声说:“我去趟洗手间,你帮我收着手机。” 然后,他没等闻灼给出反应,直接起身走了,只剩下手机摆在闻灼的腿上。 闻灼僵硬的看着舞台,嘴里面的柠檬水被他“咕噜”一声全咽下去了,他舔了舔酸的有些发软的牙齿,悄悄的瞥了一眼自己的膝盖。 屏幕已经进入到黑屏模式了,恰好这时候谢予又发来了一条微信,屏幕短暂的亮起来,屏幕最中间明晃晃的亮着一行字。 闻灼的呼吸一下子就加快了,他觉得自己膝盖上面放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他打开。 私自碰别人的手机不好,不道德,不能乱看,可是闻灼的手几次都无意识的落到了腿上,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有去碰手机,但脑袋里面一直在想,谢予跟封契到底说了什么? 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是一起比赛认识的吗?或者,也许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问候对方吃没吃早饭? 闻灼的小脑袋瓜里面冒出了各种奇思妙想,他的手指头轻轻地抠着裤缝,眼睛早就顾不上看舞台了,一直盯着已经黑掉了的手机看。 可是那个叫谢予的漂亮男孩却再也没有发过信息来了,屏幕一直是暗的,倒映着闻灼绷得紧紧的小脸。 他像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一样,小嘴紧紧地抿着,手指都跟着发凉,轻轻地顺着裤缝爬过去。 封契又没看见,封契不知道的,他就看一眼,看看谢予跟封契是什么关系就好,可是他的手指都碰到手机了,又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触电了似得猛地抽回手,膝盖都跟着抖了一下,他动作太大了,封契的手机都跟着滚到了地上,闻灼一惊,连忙低头去捡。 大礼堂的椅子都是一排一排的,类似电影院,但是前后排的空间比较窄,蹲下去的时候会比较吃力,而封契的手机已经不知道滚到那里去了。 糟了! 闻灼伏跪在地上,掏出来自己的手机,摁开了手机的电筒,在地上找封契的手机,可是刚才那么一滚,不知道把手机滚到哪里去了,闻灼焦急的在空隙里找来找去,手指也在四下乱摸,终于,他在缝隙里摸到了封契的手机。 闻灼急匆匆的把手机拖出来,把手机用手指夹出来的时候,手指摩擦到屏幕上,闻灼清晰地听见了解开屏幕的“嘎达”一声轻响。 闻灼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屏幕已经被他给划开了。 天知道封契的手机为什么连个屏幕锁都没有! 因为之前封契的手机黑屏的时候就停留在微信页面,所以手机一打开,还是出现在微信页面,闻灼一眼就看到了谢予跟封契的对话。 简简单单,就几句。 谢予:今年二月份的越野赛你要不要参加?我这边已经准备报名了,参加的话咱们两个一起飞国外。 契:要,一起。 谢予: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小男孩呢,跟你一起去吗? 契:不知道呢,我问问他。 最后一句话是谢予说的:我以为你们俩在一起了呢。 闻灼一看到这一句话,顿时脸上都跟着涨热了,他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他的脑袋现在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想,看都看了,再往上看一点也没关系,另一部分想,他不是故意打开的,他在侵犯封契的隐私,他应该马上关掉。 天使和魔鬼在脑袋里里面来回撕扯,势均力敌,谁都不让着谁,闻灼的呼吸都跟着变重了,他的手指头悬在屏幕上面,像是要做一个艰难无比的抉择,这个抉择使他左右为难,以至于他蹲在那里半天都动不了一下。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闻灼像是要在那里蹲到天荒地老一样。 直到他的身后冒出来一声问话来:“在看什么?” 第44章 礼物 这声音从他身侧的椅子后面冒出来的,就像是一声炸雷,一下子把闻灼从左右为难的艰难抉择中惊醒了,闻灼手一抖,手里的手机又一次“啪嗒”一声摔倒了地上,闻灼先是被声音吓了一跳,又被手机吓了一跳,在手机飞起来的时候,他还亡羊补牢的伸手去捞,没接住,手机囫囵的砸在地上了。 闻灼的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了,他从脖颈到后背都僵硬成了一片,他的喉咙干巴巴的吞咽了一下,眼珠子一直盯着地上的手机。 下一秒,手机面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封契不管什么时候都穿着作战靴,靴子上沾着一点尘土,再然后,那双靴子的主人蹲下来,和闻灼一起蹲在了座椅和座椅的缝隙里。 “是在偷看我的手机吗?”一只修长的手指捡起来地上的手机,擦掉灰尘,像是有点为难似得叹了口气:“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了吗?” 说话间,温热的大手已经覆盖到了发凉的后脖颈上,封契像是在撸猫一样,轻轻地撸过闻灼的发尾,捏着闻灼的小脖子捏。 封契平时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双手插兜酷的一逼,实际上私下里小动作十分多,比如揉揉闻灼的脑袋,捏捏闻灼的耳垂,趁闻灼反应不过来占点便宜什么的。 就像现在,被吓傻了的小兔子脸上明晃晃的写着“随便撸”,封契一时手痒,还在闻灼的小下巴上捏了两下。 闻灼脸蛋上肉多,下巴上反倒没多少,一捏有点薄,封契轻轻地捻了两下,在闻灼抬起头的瞬间飞快的收回了手。 闻灼脸蛋还红红的,像是有点懊恼,想不承认自己“偷看了手机”的事情,但是又被封契抓到了,他小嘴一抿,强绷着脸没说话,但是通红的耳垂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封契看的低笑一声,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借着四周的座椅掩盖,轻轻地拉了闻灼的手腕一把。 闻灼蹲了半天腿脚也麻了,被封契这么一拽直接跟着跌坐下来,他们俩就成功的躲在了座椅和座椅之间的夹缝里面。 封契火热的手掌拽着闻灼的手腕,把闻灼冰凉的手腕烫的发热,闻灼被他拉着坐在地上,身后是大礼堂的墙壁,左右是椅子,对面是目光灼灼的封契。 空气中弥漫着经年累月的座椅上裹挟的灰尘气息,座椅下方的空气有些凉,偶尔有过堂风吹过来,闻灼细细软软的头发被吹得微微飘起来,闻灼眯了眯眼,又一次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封契。 他们在大礼堂里,四周本来就很昏暗,光源全都集中到了舞台上,他们又躲到了椅子下面,更昏暗了,只能影影绰绰的看清彼此的人脸,四周十分安静,舞台上的声音似乎离他们有千万米远,根本影响不到他们。 如此静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每一次和封契独处,闻灼的心脏都会跳得特别快,像是随时都能够从他的嗓子眼儿里面跳出来一样,但此时此刻,在这样安静狭窄的地方,闻灼却觉得一阵安心。 直到封契开口,闻灼才从那种奇怪的氛围中挣脱出来。 “发现我的秘密了吗?”大概是早都习惯了闻灼时不时的走神,封契又着重提点了一遍:“找不到的话,可以再翻翻。” 闻灼羞恼的想抽回手:“谁要找你的秘密。” 他不过就是一不小心翻开了手机而已,才不是故意要看封契跟谢予的对话呢。 “那你想要什么呢。”封契攥着他的手不放,把闻灼缓缓往自己这边拽,闻灼拽不过他,上半身都被封契拽过去了,手腕都被拽红了,封契看的心疼,低叹一声,干脆自己挪到了闻灼旁边。 闻灼身后就是墙,他也没地方躲,封契一过来他就要翻脸,然后就被封契捏了捏脸。 闻灼张口又要咬封契。 这小崽子,好像永远不肯老老实实地在他怀里坐着。 封契像是有点无奈,又像是有些纵容,他把闻灼直接抱坐在自己怀里,低头轻轻地用额头蹭了蹭闻灼的额头。 他很爱用这个姿势圈住闻灼,把闻灼整个人都锁在自己的怀里,这还是他第二次这么抱闻灼——上一回是在封闭训练基地的楼里面。 软乎乎的小兔子就在怀里,封契实在是舍不得松手,缓了两秒钟,深吸一口气,开口了。 “我那天不是故意把你扔出去的。”这些话封契不知道在肚子里面打了几百遍的草稿,也不知道他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多少遍,现在才若无其事的把这些话挨个儿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是,是误会了你。” 闻灼咬着封契手的牙关微微松开了些,眨巴着眼等着封契的下文。 封契说到这儿,隐隐又有些羞恼,有一种马上要把自己的衣服剥开,让闻灼看看他幼稚蛮横的本性的感觉,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豁出去了似得飞快说道:“我以为你喜欢那天那个女孩。” 无异于一颗深水炸D,直接在闻灼的耳畔炸开,导致闻灼的大脑都有几秒钟的停工。 那天...那个女孩? 他想了又想,才勉强记起来李婉清的脸。 长得挺漂亮的,但是他现在一想起来李婉清就觉得脸上发胀,连唇舌都跟着烧起来了,他整个人都觉得燥。 打从那天在杂货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闻灼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拿出手机把李婉清给删除掉了,他删除掉李婉清之前还想跟李婉清说句对不起,但是又觉得尴尬万分,最后十分心虚的直接把李婉清给删掉了,连句话都没有说。 他现在一想到李婉清,就觉得自己的尴尬症都要犯了,他怎么会喜欢那个女孩呢! “就因为这个?”闻灼语气不善的问:“就因为这个,你把我丢出去,还当着她的面儿...那个我!” “那个你?”封契一本正经的挑了挑眉头,不明白似得摇头:“我那个你了?” “那个,就是那个!”闻灼急了,羞恼的推了封契一把:“你还当不知道?” 闻灼大概是害羞了,从脸畔到耳垂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兔眼水润润的,耳垂都跟着烧起来,小嘴紧紧地抿着,小眉头蹙着,凶巴巴的盯着封契,等着封契给他一个答案。 有那么几秒钟,闻灼觉得他们就像是早恋的高中生,避开喧嚣的人群和严苛的老师,在无人探查的一角藏起来,偷偷的嘀咕着一些甜言蜜语和生活中的点滴小事儿,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能闹得人仰马翻,互相放狠话,像是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一样,但一个对视间,又能原谅对方做的所有荒诞蠢事。 像是两个傻瓜,把无趣的戏码玩的津津有味,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信号而患得患失,在爱情的长河里因为一句话而沉沉溺溺,在寂静的深夜里自我隔离却又渴望对方的靠近,沉浸其中,心甘情愿。 封契蹙眉思索了几秒钟,然后恍然大悟似得想起来了什么,颇为为难似得挠了挠下巴:“那天,嗯,我以为你会喜欢——” 其实就是封契那天心情大起大落,被刺激狠了就剑走偏锋,本能暂时占据大脑,他短暂的撕开了在闻灼面前的和善伪装,冲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兔子下了狠手,不管不顾的先尝了一口甜头。 但封契很快就意识到,闻灼接受不了这种方式,他表达出来的爱让闻灼感受到了侵犯,他半只脚踩进了闻灼的心理底线里,他不对这件事情道个歉的话,是没办法在闻灼这里蒙混过关的。 不管他在闻灼面前晃荡几次,不管他为闻灼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闻灼的内心想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他郑重其事的跟闻灼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就像是小学生没写作业之后,在老师的威压之下,正正经经的道的歉,并且赌咒发誓说“以后我会好好写作业”。 虽然这些话封契上小学时从没说过,不过在闻灼这里他无师自通,他舔了舔牙尖,在继续被闻灼讨厌和牺牲点面子却可以换来小兔子的亲亲抱抱之间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就斩钉截铁的放弃了男人的尊严,郑重其事的跟闻灼说:“是我不好。” 闻灼一口气没上来,憋得小脸都跟着发红,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有点像是炸了毛的猫儿,恶狠狠地问:“你哪儿不好!” 封契被问的一顿。 他打从生下来就没被人这么问过,不管是教过他的老师还是他的父亲,这种刨根问底儿的问法是他平生仅见,非得要他把那些错事儿都剖析开了,跟写论文似得把每一个论点都拎出来,说说自己的感想。 封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情,觉得自己实在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并且试图亲一亲闻灼,用美色来堵住闻灼的嘴。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靠出卖美色来换取短暂和平。 当封契低头的时候,闻灼很有先见之明的伸出手挡在了两个人之间,一双兔眼里闪着泠泠的光,像是封契不说出来点什么,他今天就决不罢休的样子。 封契舔了舔牙尖,心想,真他妈棒极了,老子的美色居然有失手的时候。 他上一次写检讨是因为什么事儿来着? 封契隐约记起来了,因为他把一个暗算了他的傻逼绑在树上打了四回,因为打太狠了,后来人被送医院了,他爸让他写的检讨。 封契到现在为止都没觉得自己错,他那个检讨纯粹也是敷衍了事,不过在闻灼这显然不是能敷衍过去的,因为他爸顶多会给他一脚让他滚蛋,闻灼却会鼓着腮帮子问他:“还有呢?” 封契捏着闻灼腰的手暗暗用力,心想,总算是理解了原先那些兄弟们一提起来女朋友就一脸愁苦的原因了,闻灼这样的小玩意儿都这么不好糊弄,更何况是那些堪比柯南的姑娘们了。 几个念头转的飞快,封契一个理由还没编出来呢,手机突然又叮咚响了一声。 又来了微信。 封契的手机本来就随意放在闻灼的腿上,闻灼一低头,就又看见了谢予的微信,他故作不在意的怂了怂鼻子,故意撅着小嘴儿偏过了视线不去看。 封契好笑的伸手掰过来闻灼的脸,当着闻灼的面儿打开了微信的屏幕,划给闻灼看。 “谢予的父亲和我父亲以前认识,我跟谢予很小的时候就一起玩过,他比咱们低一届,今年夏天,他也考咱们的警校。” 封契捏着闻灼的后脖颈,低声说:“到时候再介绍给你认识,他脾气很好的。” 闻灼酸溜溜的捏着自己的袖子,下嘴唇抿着上嘴唇,小嘴儿撅起来,哼哼唧唧的说:“是啊,不仅脾气好,长得也好看,你还和他去参加比赛了。” 闻灼都酸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扭着小肩膀,又板起了一张小脸:“别想转移话题蒙混过关,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他长得没你好看,比赛时候也只不过是顺手合作一下,他体能不错。” 封契的手顺着闻灼的后脖颈往闻灼的腰上捏,这回闻灼终于不躲了,那么小的一团让他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闻灼的体重压在身上的时候,封契整个人就像是要飘起来了似得,觉得美满又团圆,一时间心猿意马,恨不得就这么把闻灼摸一个遍。 但不知道刚才封契说的那句话戳中了闻灼脆弱的小心脏,闻灼的小脸一变,冷着脸就从封契的怀里起身。 封契下意识地摁住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闻灼撅着小嘴,委委屈屈的瞥了他一眼,问他:“我体能不好,你在山里的时候才丢下我的吗?” 来了! 封契轻吸了一口气,早些时候装过的逼,都是现在要还的债啊。 这他妈都是自找的啊! “你那时候还不理我,还不和我一起睡,要我自己走。”闻灼掰着小手指头,像是要把他和封契之间的帐全都清算一遍似得,说着说着,委屈的小肩膀都塌下去,漂亮的兔眼也跟着没了光,看的封契一阵心疼。 打遇见闻灼以前,封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抱着个人缩在大礼堂的角落里,听着人家数落,还要给人家擦眼泪,擦着擦着还要道歉,别管是不是他的错,他都要真诚的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而且速度一定要快,因为他只要慢上半步,他怀里的小家伙就要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看的封契瞬间缴械投降。 晶莹剔透的眼眸里含着委屈,像是蜜糖一样粘稠流淌,封契没办法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说任何辩驳的话,只好把自己的尊严和脾气都短暂的丢到一边去,先把怀里的小兔子哄好再说。 闻灼却依旧不满意,他回想起来被封契丢下的时候还是觉得难受,他抹了一把脸,装作没看见自己抹下来的湿漉漉的泪珠的模样,瘪着小嘴儿开口,一说话却暴露了他压不住的情绪:“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封契的心都要被闻灼这小哭腔给弄化了,他把闻灼抱得更紧了些,单手捏着闻灼腰后的软肉,开始不断地思索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想来想去,觉得每一件事儿都值得拎出来做一番检讨,得写上几百篇论文才能蒙混过关那种。 “别摸我。”闻灼拍开封契的手,一边拍一边抽噎:“我还没有原谅你。” 他得时时刻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提醒自己不要那么轻易的投降,封契那么坏,万一以后又在外面对他做那种事怎么办,他才不能轻易的原谅封契。 “是,还没有原谅我。”封契熟稔的抬手,帮着闻灼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想低头在闻灼的脸上亲一口,又被闻灼湿漉漉的小手挡回去,封契只好拉着闻灼湿漉漉的手,苦苦思索着怎么哄他的小兔子开心。 跟闻灼在一起这么久,好像还都是闻灼在哄他。 封契舔了舔唇瓣,低声跟闻灼说:“想不想看看我那群朋友们穿女装跳舞?” 他刚才看闻灼拍李恒拍的挺开心的。 李恒:? 朋友们:? 闻灼:“啊?” 吸了吸鼻子,闻灼勉强把注意力挪到“女装跳舞”上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点茫然的反问:“为什么看这个?” 见闻灼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的样子,封契微微蹙眉,把这个话题给掠过去了。 “晚上五点钟之后,去我的宿舍一趟。”封契想起来什么似得,三角眼微微眯了一下,眼底里似乎雀跃着什么光,他揉着闻灼的脑袋,低声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会喜欢的。” 闻灼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粉嫩的小嘴儿微微半开着,像是有些惊讶,想说什么又突然把嘴闭上了,抿着小嘴偏过头,不肯正眼看封契,拿侧脸对着封契,乖巧的坐在他怀里,心口不一的哼唧:“谁要你的礼物,我才不去呢。” “302。”封契揉着他松软的头发丝,温存的用手指蹭着闻灼的额头,低声说:“我本来想下课了就带你去的,但耽误了点时间,我十一点半要去后面的训练楼里训练,一直训练到晚上四点半,等我训练结束之后,你到我宿舍里来找我。” 闻灼还想嘟囔一句“谁要去找你呀”,但是又觉得再嘟囔一遍显得有点刻意,关键是到时候如果去了的话还有点打脸,所以话到了喉咙口都被他忍回去了,转而问了一句其他的:“你怎么还要训练啊?” 都已经快到放寒假的时候了,大部分的学生们都准备回家了,就算是学校里的特训队也该有休息的时候吧,总不能放寒假还不让人家回家呀。 封契的词儿在肚子里面转悠了两圈,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突然听见一声炸响:“老大,你咋藏这儿了!我半天没找着你,哎你还别说这舞台剧挺有意思,我刚才在台上表演的时候仿佛触及到了灵魂!在我饰演的角色和男医生劈腿结婚的那一刻,我仿佛理解了渣女的快乐!我决定,我要加入——哎闻灼你也在啊我瞎了我啥都没看见不用管我!” 李恒的尖叫声还没喊完,闻灼已经红着脸从地上跳起来,头都不敢回,一路快步小跑走了。 封契磨着牙从地上站起来,刚想把李恒拖过来一顿好打,就撞上了李恒画着一脸妩媚妆容的样子,活生生被李恒给恶心到了。 给李恒化妆的那位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灵魂画手,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李恒本人不过是个又瘦又小的干巴巴的小子,五官算不上多精致,顶多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但是那副并不出众的骨骼被鬼斧神工的那么一画,再披上假发穿上裙子,竟然就变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清纯小美女。 当这个清纯小美女用一口公鸭嗓来说话的时候,视觉冲击尤为明显。 封契有些辣眼睛的闭上了眼,他简直没办法和李恒对视了,更没办法对李恒现在的样子报以老拳——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打一个女人。 而常年挨揍习惯了的李恒茫然的放下了自己挡在脸上的手,看着他们家老大急匆匆离去的步伐。 李恒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十一点二十了,怪不得他们老大这么着急。 打从今天开始,他们老大就开始接受闻校长的单独特训,特训长达两个月,一直持续到二月前,不管是新年还是假期,都不会停止。 因为他们老大到二月份的时候要去参加三年一度的比赛——其实这个比赛本来封契是打算在大学毕业之后参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老大突然把比赛的时间提前了三年。 幸好他们都是本地人,否则过年的时候老大都回不了家。 李恒在肚子里面埋怨了几句这群人的变态之处,转而美滋滋的拿起了一面小镜子观察起了自己的美貌。 想不到啊,他换上女装竟然如此惊艳美丽。 这一次女装不知道踢到了李恒那里的开关,原本的少年之路突然向一个稀奇古怪的方向发展了,他捻起了裙摆,郑重其事的把“每周都来歌舞剧社参加舞台剧”这件事加到了自己的日常活动表里。 在今天下午,不知道有多少会男孩在手机那端看到他的表演,不知道多少男人会在午夜为他心碎。 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挡他李恒的渣女之路。 打今天起,一颗闪亮的女装渣女之星,冉冉升起了。 第45章 封契的礼物 而阴差阳错的造成这一切的闻灼浑然不知,他正羞臊的跑回宿舍里,顺带接受一下郑辉的狗腿服务。 “来,闻哥,请!”郑辉早就为闻灼打好了饭,他今天全靠封契才能得救,别管那个封契跟闻灼是什么身份,这一切都是他靠着闻灼来的,他得对闻灼表示感谢才行。 送饭的时候,郑辉抽空看了一眼闻灼,不由得感到了几分惊奇。 前些日子,闻灼就像是一个被抽干了水分的小树苗,干巴巴的耷拉着叶片,无时无刻不在消瘦,整个人变得越来越虚弱,但是现在,闻灼的树叶重新焕发出翠绿的光芒,他的枝桠绽放出舒展的姿态,就像是一个饱蘸了清晨露水的小花苞,随时都能颤微微地开出花儿来。 一个人,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唔,谢谢。”闻灼勉强压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但是在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他还是在镜子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脸。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压不住的春意,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挥发出来,飘荡在他周身的空气里面,只要有人过来在他旁边嗅一口气,就能感受到他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快活。 闻灼急匆匆的洗了一把脸,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表现的那么主动,一边回到座位上飞快的吃完了饭,然后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顺带看了看时间。 “你有什么事儿吗?”趴在床上的郑辉问闻灼:“俩小时了,你从吃饭到现在就没安静下来过。” 闻灼看时间的动作一顿,莫名的心虚:“没有啊,这不是到上课点了吗?走吧,去上课吧。” 郑辉:... 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大概是因为心里面一直揣着事儿,所以闻灼整个下午都处于一个异常兴奋的状态,他上课的时候甚至都是数着秒过的,时间在他这里突然变得十分清晰,每一个流动的云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等到时间走到四点半的时候,闻灼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了,他急匆匆的跟郑辉告了别,踩着欢乐的小步伐,去了封契的公寓楼。 警校里男同学很多,公寓楼也就很多,闻灼和封契又不是一个班的,所以没有分到一个楼里,闻灼是在3号公寓楼,封契是在4号,虽然两个号码离得挺近,但是实际上中间还隔着一个水房和一个食堂,闻灼走过去起码要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里,闻灼觉得自己像是在走花路,明明是在冬天里,他却觉得阳光明媚,连冷风吹到脸上都让他觉得舒服,他一路走到4号公寓楼里,爬上了三楼,找到了封契所在的宿舍里。 封契的宿舍并没有关门,门是半开着的,闻灼以为这是封契给他留的门儿,所以直接就开门进去了。 结果他一开门,就看见李恒正在往自己身上套裙子,他们俩一照面,两个人都愣住了。 还是李恒先反应过来的,他急匆匆的往自己身上裹了个外套,说了一句“那个我出去上个厕所”,然后转头直接就冲出了宿舍里。 闻灼也尴尬的装作自己看不见李恒,他其实想跟李恒说一句“我不歧视异装癖的”,但是又觉得说了好像更尴尬,只好闭了嘴。 李恒走了之后,闻灼的视线才绕着宿舍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双人宿舍,李恒住在左边,封契住在右边,上床下桌,很宽敞。 封契住的地方带有鲜明的个人色彩,具体表现为他的所有东西都规规矩矩的摆放在一起,连一毫米的误差都不会有,强迫症看了表示十分喜欢。 可是封契不在宿舍里面。 闻灼的视线转来转去,最后落到了关着的宿舍洗手间里,里面传来了些许水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洗澡。 闻灼的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才刚提起来一口气,就见封契已经从里面推开了门,大刺刺的走出来了。 氤氲的水汽裹着洗发水清冽的味道,先封契一步从半开的洗手间的门里扑了出来,那股气息直接卷到了闻灼的脸上,湿润的扑到他的发梢里,闻灼连呼吸都跟着停滞了片刻。 他见过封契没穿衣服的样子,还亲手把封契塞进睡袋里过,他的手曾经摸过封契身上的每一个部分,但那都是在封契昏迷着的时候。 明明还是一个□□,但是封契一醒过来,连带着这身体都跟着活过来了,每一个毛孔里面都在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彼时正是冬日,宿舍里烧着地暖,温度不低,封契冲完澡后,腰间裹着一个白浴巾就出来了,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赤着脚踩在地上出来。 他们的宿舍里十分干净,一拉开门就能看到鞋架子,走进来都是要穿拖鞋的,闻灼在进宿舍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鞋脱了,穿着袜子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温热的地暖把他的脚心烤的热热的,闻灼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趾,偏过了视线。 早、早知道就晚点来了,谁能想到封契刚洗完澡嘛。 但封契却比闻灼还要坦然的多,好像就裹着一个浴袍站在这里的人是闻灼一样,他好整以暇的盯着闻灼看了几秒,然后问:“怎么来这么早?” 虽然闻灼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封契却好像从闻灼微垂的眼尾,被风吹乱的头发和泛着红的耳垂猜到了闻灼的心理活动,他像是隔着人海,远远地看到了闻灼按捺不住的兴奋步伐,封契为闻灼片刻等不下去的焦躁而感到愉悦,他舔了舔牙尖,最后又补了几个字:“想见我?” 现在还不到五点呢,也就只有四点四十多,闻灼应该是一下课就奔过来了,从教室到这里,闻灼跑出了些汗来,他呼吸还有些急促,被封契这么一问,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被戳破了小心思,眼神乱飘,半响都不说话。 封契算是发现了,闻灼以前没和他好的时候,小嘴儿里面像是藏着蜜,一张口叭叭的都是好听的话,但是现在那张小嘴儿反倒说不出来话了,一见了他先要藏起来,好像生怕一个没藏住,就被封契挑着下巴亲上来似得。 闻灼才不好意思说“想见封契”呢,他想要板起脸来反驳,又觉得他本人现在就站在这里,再反驳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信度,只好又支支吾吾的忍回去,开始在肚子里面编造新的理由。 闻灼纠结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明显,他连掩盖都不会,小眉头蹙起来,小嘴巴抿起来,鼻子也跟着皱起来,两只手抓着衣角,死活不肯承认封契的话,但又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只好又一次苦思冥想。 封契看的失笑,他只是随意说一说而已,没想到闻灼反应能这么大,像是个被逮到了的小兔子,被封契戳一下就立刻缩回被窝里,只露出来个尾巴对着封契,任由封契摸来摸去,他就算耳朵都被揉红了,都死活不承认。 “好了,过来看看。”封契见他不好意思承认,也没有逼他承认的意思,只是从后面摁着闻灼的肩膀,把闻灼的身体调转了个方向,让闻灼背对他,他从后面一手带着闻灼的腰,一手摁着闻灼的肩膀,把闻灼带到了他的床位前。 封契的桌子上的东西都摆的十分整齐,乍一看除了教材就是锻炼器材,本来就看不出有那里特殊的,更别提封契泛着湿意的火热身体就贴在闻灼的身后了,闻灼的注意力早就被身后那具身体所吸引了,半天连眼珠子都动不了一下,更别提在桌面上看了。 “看、看什么?”闻灼一开口险些咬了自己舌头,封契的呼吸就喷在他的右耳朵后面,闻灼的耳垂都被喷的发热,他堪堪把理智拉回脑袋里,努力的装作自己在看桌面。 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封契放在他腰上的手。 那只手骨节粗大,手指很长,一只小臂就能把他整只腰圈起来,闻灼还看到他的手指上有些许细小的伤痕,但他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封契在他耳后说:“把抽屉打开。” 闻灼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伸出两根被他攥的湿湿的手指头,轻轻地拉开了桌面下面的抽屉。 抽屉里面摆着一个木头盒子,闻灼把盒子捧起来,从上面掀开了盒子的盖子,他往下一看,发现这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双人床,上面的双人床上躺着一个用木头雕出来的闻灼。 木雕不过一根手指头的长度,活灵活现的小闻灼,正躺在一张床上睡大觉,露着肚皮,封契雕刻的尤为细致,连脸上的表情都能看清楚,甚至还能看清双眼皮上的褶皱。 再往下看,下面的双人床上躺着封契,但是却不是睡着了的样子,封契的木雕眼睛睁着,看着头顶上的床板,像是在透过床板看闻灼一样。 这是当时,封契和闻灼一起在宿舍里睡觉的时候。 虽然只是木雕,但是却像是真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一样,连神情都表现的十分相似,一看到这个木雕,闻灼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和封契在一个宿舍里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偷偷给封契换过被褥,还给封契塞过糖,他还偷偷假装自己摔倒了,要封契抱,那些事情只要现在的闻灼一回想起来就觉得脸上发燥,他急忙拿起木盒子的盖子,想把木盒盖上,一开口就是软绵绵的声调:“你刻这个干吗呀。” 封契抬起了一根手指头,不让他把盒子盖上。 彼时封契正贴在闻灼身后,闻灼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闻灼也不敢回头,他紧紧地盯着那个盒子,像是要把盒子盯出来一个窟窿,而封契的手正向下摸,在木头雕刻的上下床上拂过。 “想你的时候,就想到宿舍里。”封契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闻灼的上铺,顺着床沿摸上了闻灼的木雕。 明明封契摸着的是木雕,但闻灼却觉得他的手是在摸自己,闻灼不自在的扭了扭肩膀,就听见封契嘶哑的声音从他耳后落下。 “想从这里,到这里。”封契抬起手指,把下铺的封契小人拿出来,放到了闻灼的上铺,跟闻灼的小人挤到了一起。 明明是个不大的单人床,但两人挤到一起却好像分外和谐,闻灼的脸腾一下就烧起来了,封契说这些的时候搭在闻灼腰上的手还微微用力捏了一下,捏的闻灼“啊”的一声喊出声来。 这时候,闻灼才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有多危险。 安静的宿舍里,身后是一头舔着牙尖的狼,身前是一张床。 闻灼突然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着他,他有些烧的发懵的小脑袋艰难的动了两下,恰好在这时候,封契的手若有若无的往下滑。 “封契!”闻灼“嗷”一声喊出来了,小奶音都瞬间暴躁了:“不准碰我!” 勾引失败,封契顺从的抬起两只手,作投降状:“我没碰。” 打从杂货间那一次之后,封契就已经试探出闻灼的底线了,他生怕再把闻灼惹急了,再好几天不理他。 闻灼从里到外都是软的,浑身都没有尖刺,只有壳,他不会伤害别人,只会保护自己,当接近他的人三番两次的踩上他的底线,他就会抱紧自己的壳滚得远远地,让人摸都摸不着。 所以,哪怕封契身上的火都把他身上的水蒸气给烤干了,他依旧得忍着。 等到他的小兔子亲口说“我原谅你了”才行。 兔子柔软外表下的骨头里藏着一种近乎是天真的执拗,界限清晰黑白分明,他不让封契过去,封契就过不去。 关的死紧的蚌壳没办法用暴力打开,只能用甜言蜜语浸着,拿孤狼最柔软的腹部暖着,拿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诱惑着,等那蚌壳里的小妖精自己馋的钻出来才行。 封契暗暗地吸了口气,第一百零八遍想抽前几天的自己。 他在懊恼的时候,闻灼却回过身来不动了,一双湿漉漉的兔眼瞪大,他眼眸里的羞恼正飞快的褪下去,惊讶和诧异飞快的涌上来,盯着封契的上半身看。 刚才封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压根就没好意思看,再然后封契就站到了他身后,他也没看到封契的上半身,他现在才正眼扫过封契的身体。 他裹着浴袍的下半身看不见,倒是他的上半身十分清楚的映到了闻灼的眼里,封契的身体经过千锤百炼,不似闻灼一样单薄,封契浑身的肌肉十分明显,轮廓硬朗,线条流畅,带着充足的爆发力,闻灼记得那一只胳膊的承重能力,能完全把他一个一百多斤的人提起来。 而现在,那只胳膊上遍布伤痕。 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过的伤痕,封契的上手臂有鲜血结疤的伤,手肘上有青紫,闻灼看向了封契的胸口,上面也是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伤,但明显都是新受的,而且以青紫为多,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人带着圈套打的。 闻灼的声音一下子低下去了,眨巴着眼看着他,问他:“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封契眼睛都不眨的回了俩字:“训练。” 对于他来说受伤算是家常便饭,他早就习惯了在艰难的环境下打磨自己,但是闻灼似乎完全没适应。 看到封契的伤口的时候,闻灼这只没骨气的小兔子一下子就软了,明明他之前还哼唧着“才不要原谅你”,但现在却又化成了一只小兔饼,恨不得把自己摊平了铺在封契身上,代封契受这些伤。 封契的嘴角愉悦的勾起来,他伸手搓了搓闻灼的脑袋,抛出了一个小诱饵:“要不要给我涂药?” 闻灼果然被吸引了,一个劲儿的猛点小脑袋,封契示意他自己翻药箱,然后自己就往床上爬。 “你干嘛?”闻灼翻药箱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踩着台阶上床的封契。 “不上来怎么涂药。”封契拍了拍自己的背:“伤者都是躺着的。” “你用不着。”闻灼咬牙切齿的指着身后的座位,一字一顿:“你给我坐着就行!” 就一张上床下桌的床,要上床去涂药,难不成要闻灼也跟着爬上去吗! 就这么一张小床,真要是爬上去,是不是涂药可就不一定了。 爬床失败的封同学只好再下来,规规矩矩的在座位上坐好。 闻灼正笨手笨脚的打开那些药瓶,闻灼其实并不太会使用这些药油,他只知道要把这些药油揉在青紫的磕碰伤上,把淤血揉开,青紫的地方就会好的很快,不会一觉醒来,第二天伤处酸疼。 他的力道对于揉开淤血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小了,落到封契身上顶多能当按摩,对淤血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封契也不提醒他,任由他吭哧吭哧在自己身上乱摁乱抹。 浸泡过药油的手掌摁到皮肉上有些湿滑,顺着他的肩膀和后腰游走,最后摁到了封契的后背上。 肉乎乎的手指头擦过后背,轻柔的摁着他的伤疤,闻灼闷闷的声音就从后面传过来,问他:“这道疤是怎么受的啊?” 很长,很狰狞的贴在封契的后背上,闻灼摸上去的时候就觉得心里头酸酸的。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都才刚上大学的年纪,但是封契却好像早就已经在红尘里打过几个滚儿,早早的沾上了一身伤疤。 封契难耐的动了动肩膀。 他看不到闻灼的脸,但是能想象到闻灼在他背后抚摸着他的伤,耷拉着小脑袋的样子,他只觉得一团火直接烧上脑袋,连着身上都跟着燥起来,一个浴袍挡不住他,闻灼无意间往旁边一跨,就发现了封契的不对劲。 “封契!”闻灼一惊,随即羞恼的一脚踢上了椅子腿儿,举着两只油汪汪的小手冲封契喊:“你又这样!” 封契简直冤枉,他眨了眨三眼角,微微弓了一下腰,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但这跟掩耳盗铃一个效果,还是当着闻灼的面儿开始盗! “我不给你涂药了!”闻灼臊的扭头就想走,结果被封契搂着腰又带回来,他使坏似得把闻灼摁在了自己怀里,闻灼一口气才运到喉咙,又被这一下给顶散了,他脑袋里还懵着呢,突然怀里多了个东西。 封契把他雕好了的木盒放在了闻灼的怀里,然后才轻轻拖着闻灼的腰把闻灼拖起来,在闻灼耳边低笑道:“去吧,吃点东西,回宿舍好好睡觉,明天我再来找你。” 被封契推起来的时候,闻灼就像是一只落荒而逃的小兔子,他每跑一步,腿脚和腿脚拉扯的瞬间,都会记起来刚才坐下去时候的那种触感,他从宿舍楼里跑出来,在冷风中伫立片刻,才堪堪回过神来。 什么啊! 闻灼重重的拿鞋底儿蹭了一下脚下的水泥路,咬牙切齿的冲水泥路发脾气,臭流氓,臭流氓! 彼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半的时候了,A市的天早就暗沉下来了,今天还罕见的烧起了火烧云,深蓝色的云层下压着艳红色的火烧云,形成强烈的视差对比,暖橙色的路灯早就亮起来了,闻灼抬头看向三楼,又极快的收回目光,眼神收回来的时候,他看见了藏在云朵后面的弯月。 月亮似乎也嫌天儿冷,缩着身子躲在了云层里,只露出来一个弯弯的小月牙头,偷偷的看着这沉浸在爱河里的小兔子。 口是心非的小人儿下来之后就后悔了,他想跟封契多待一会儿,可是当时情绪上脑,就想着跑了。 封契当时也没留着他,反而送他出门了,刚跑出门的小兔子满脑袋都是那一坐,哪怕是站在冬日的冷风里,他脸上的温度也没下去一些,他抱着木盒子,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封契扯着,封契手里头拿着一个红线头,红线的另一端紧紧地缠绕着闻灼的心,不管封契做什么,都把闻灼给扯过去。 闻灼有些郁郁寡欢的拿鞋尖踢宿舍楼下面的树,心想,现在找理由再上去也太不好意思了点,可是他又实在想跟封契亲热亲热,就算是不能亲热,能跟封契在一起待着也好。 只可惜,这些足够让封契兽血沸腾的话闻灼只敢在心里面想一想,他那点小屁胆子是不敢真的去招惹封契的,他只敢伸出他的小爪爪在封契的身上轻轻地挠一挠,然后马上跑回被窝里藏起来,连兔子尾巴都不敢露在外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闻灼哼哼唧唧的抱着手里的盒子,打开来了一眼,正看见两个小人贴在一起,亲密无间,闻灼脸上一热,“啪”的一下把盒子合上了,心口不一的在心里嘀咕:我还没原谅你呢。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捧着小盒子往自己的宿舍走,走起来的时候连心都跟着雀跃起来,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他本想捧着盒子回宿舍里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走,就看见封契从宿舍楼里出来了。 刚刚在他面前裹着浴袍耍流氓的封契已经穿上了黑色的冲锋衣,踩着靴子,目不斜视的经过人群,直直的往外走。 封契长相锋锐,平时跟闻灼在一起时才会若有若无的展露出几分野性色气,但轮到了外人面前,是一贯的冷漠,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直直的走向他的目的地。 闻灼那颗小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现在仿佛又回到了今天的大礼堂,为了到底要不要翻封契手机左右为难,而现在,他又到了为了要不要跟封契出去而左右为难。 他一边在心里想,封契也有自己的事情,可是一边却又忍不住离封契再近一点,想知道封契更多的事情,他的脚比他的嘴巴更诚实,一路带着他跟着封契走。 封契敏锐的直觉在校园里面并不生效,也许是因为四周的人太多,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晚了时间所以他走得飞快,总之,他最后冲进训练楼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尾巴。 闻灼没想到封契临到晚上了还要跑来训练楼,有些好奇的跟了上来。 就算是特训队,晚上也是要休息的吧? 闻灼捧着盒子,跟着封契上了二楼,进了一个特训室。 他们警校都是有单独隔出来的特训室的,只有特训队能进,不过闻灼从来没有进去过,就算是他爸是校长,他也没得到过进去看看的资格。 封契晚上来这儿干嘛呢,要不进去看看吧? 闻灼才想到这里,突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阵闻父的声音:“抬腿!正面打回去。” 是父亲? 闻灼有些惊讶的看着这扇门,伸出去的手也微微僵硬住了。 虽然他在父亲面前一直尽力的没有表现出来,但闻灼自己清楚,他害怕见到闻父。 每一次见到闻父,他的心脏都会紧紧地绷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在家里的时候如果没有必要他都不会下到一楼,在学校里,他连闻父在的地方都不想涉足。 可是里面又传来了些许打斗的声音,好像是封契跟什么人打起来了,听声音,封契好像还是挨打的那个。 闻灼在门口抓耳挠腮,最终还是抵抗不住诱惑,悄悄的把训练室的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小条缝隙而已,他还十分小心,闻灼自认为不会被里面的人发现,所以放心大胆的往里面看。 可惜,他的角度找的不是很好,里面只能看到房屋的一角,正当闻灼在努力调整自己的角度的时候,他眼前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身西装革履的闻父猛地出现在了闻灼的面前。 闻灼被吓得“啊”的一声喊出来,连着退后了两步,小脸都跟着发白。 “你来这儿干什么?”闻父原本就严肃的神色瞬间变得更严厉了,眼眸里像是含着两柄利剑,直直的定向闻灼。 闻灼的脑袋都不会转了,怔怔的看着闻父,身形都跟着微微瑟缩,闻父看着闻灼退缩的模样越发生气了,冷着声问:“我问你来这儿干什么?说话!” 闻灼一惊,“我来找封契”这几个字在闻灼的嗓子眼儿里打了个转,竟然有点不敢吐出来。 他爸要是再追问他为什么来找封契,他怎么说? “是来找我的,叔叔。”突然间,一道声音从门里面冒出来,封契穿着一件黑半截袖,额头带汗,单手擦着嘴角的血,呼吸急促从特训室里走出来,声线嘶哑冲闻父说道。 闻父瞥了一眼闻灼,这才放过他,丢下来一句“十分钟后开始训练”,然后回了特训室内。 封契把门关上,单手撑着门,保证里面的人不会突然开门出来,然后才低下头来,揉了揉被吓坏了的小兔子的脑袋,声线低沉的问:“怎么跑来了?” 闻灼被他的手一揉,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儿来了,后知后觉的冒出来的委屈让他小脸都皱起来了,抱着盒子哼唧着开口:“我爸爸怎么在这儿啊。” “在特训。”封契额头上有一滴汗落下来,顺着太阳穴一路滚到下颌线上,又“啪嗒”一下砸在了闻灼的小脸蛋上。 封契眉头紧蹙,抬手在闻灼的脸上一抹:“小傻子,躲都不会躲?” 走廊的灯光里,封契棱角分明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闻灼,他眉眼锋锐,身上还带着训练时独有的凌冽,闻灼跟他视线一对上就觉得双腿发软,闻灼的眼扫过封契带着血的唇角,心里面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 想,想把封契的嘴角舔干净。 第46章 再见周扬 走廊清冷的灯光下,闻灼昂着小脑袋,兔眼里面闪着澄澈的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粉嫩的小舌头突然舔过嘴唇,把那两片唇瓣舔的微微发亮,莹莹的在封契的眼皮子下闪。 封契摁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眼睑微垂,他的喉结“咕噜”的上下滑动了一下,嘶哑着声音开口:“别这么看着我。” 闻灼眨巴眨巴眼,一句“怎么了”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封契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手掌摁着闻灼后脑勺,低头在闻灼的唇上吻了一口。 带着铁锈味儿的吻,卷着闻灼的唇舌,一下子把闻灼吻的七荤八素,不由自主的踮起了小脚尖,被封契勾着唇舌,在封契一手掀起的海浪中翻涌。 小崽子太乖了,往他怀里一扑像是要化成水一样,把封契勾的魂不守舍,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往闻灼的腰上走,又想到了什么,生生忍住,退后了些放开闻灼。 闻灼被他吻的骨头都酥了,双眼迷蒙,小嘴微张着看着他,像是已经被敲开了一条缝的蚌,勾着封契进来品尝他的甘美一样。 封契低低的咒骂了一声,单手重重的搓着闻灼的腰:“别在这胡闹。” 闻灼被搓的清醒过来,半羞半臊的推了封契一把,声线又细又软的嘟囔:“我才没有胡闹呢。” 是你先亲我的。 封契揉着闻灼的腰,恶狠狠地用额头顶了顶闻灼的额头,低声说:“你爸还在这呢。” 闻灼羞恼的跳起来撞封契的额头,明明就是你先亲我的!干嘛说的好像是我一样! 恰在此时,门里面传来了些许动静,训练的时间到了。 封契松开闻灼,低声说了一句“明天我再去找你,你乖乖回宿舍”,然后快步拉开门,进了训练室里。 闻灼在门口面红耳赤的站了一会儿,等脸上热气都消散的差不多了,才记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儿。 他又忘记加封契的微信了。 闻灼挠着自己的小嘴唇,也不敢再碰门了,抱着盒子一路回了宿舍里。 他回宿舍里的时候,正听见郑辉在里面笑的“嘎嘎”的,闻灼进门,抬眸看郑辉,问他:“你笑什么呢?” 郑辉挥舞着手里的手机,冲闻灼乐:“闻灼,你快看最新一期的歌舞剧,火了啊!整个微博都传遍了,里面那女主角那演技,笑死我了!” 闻灼听的心头一紧,心说里头那女主角差一点儿就是我了。 得亏他后来没演,要不然现在火遍整个微博的就是他了。 闻灼放下手里的小木盒子,觉得这木盒摆在那里都不太好,想来想去,他偷偷把木盒放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放到了枕头旁边。 洗漱完了之后,闻灼爬上了床,把床帘放下来,然后把自己塞进棉被里,才偷偷的打开木盒看。 他像是一个藏着胡萝卜的小兔子,不肯给任何人看到他的宝贝,只会藏在被子里,偷偷的摸他的宝贝。 他把封契的小人儿和他的小人儿一起拿出来,在被窝里偷偷看了一会儿,突然间手机一跳,弹出来一个消息,闻灼点开一看,发现是一个添加好友的消息。 来人就一个黑色的屏幕,名字就叫“封”。 闻灼的心脏突然加快,他在床上蹬了好几下脚,然后才捂着脸,摁了“同意”。 手机迟缓了两秒,跳转到了对话页面上。 闻灼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什么,封契突然发过来了一个语音聊天,闻灼被吓了一跳,他的手指抓着被子,嗓子眼儿里都一阵发干,过了好几秒,才接通了语音。 “喂?”语音的那头,封契似乎刚结束一场剧烈运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沉,微微有些喘,从手机那头传到闻灼的耳朵里。 闻灼只觉得自己的耳廓都跟着热起来了,他拿着手机,小小声的“嗯”了一声。 隔着一个手机,封契似乎都能看到闻灼捧着手机害羞的样子,他颇为愉悦的抿起了嘴角,步伐慢了些,站在闻灼的宿舍楼下往上看。 他能看见的只有一个个窗户,有的窗户亮着,有的窗户暗着,封契的视线盯着其中一扇窗户看了半响,就听见那头的闻灼轻声问:“你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封契昂着头,靠在一个宿舍楼下,看着那扇窗点了一根烟,轻声哄着他的小兔子:“正常训练而已。” “骗人。”小兔子的语调拉得很长,奶声奶气的从电话那头冒出来:“我爸爸才不会做正常训练呢。” “嗯。”封契用牙尖咬着烟蒂,他本来只想在这儿站一会儿,和闻灼说说话就回宿舍里去休息,但是一听到闻灼的声音,他骨头里又跟着泛起了痒劲儿,牙尖几次咬过烟蒂,他一时没忍住,嘶哑着声音问:“我在你宿舍楼下,要不要下来?” 封契问完了就后悔了,他们两个小时前才刚见过,现在又要见,显得他多急色似得。 可手机那头的闻灼却“啊”的一声就答应了,他一边念叨着“等我一下等我一下”,一边急匆匆的从床上爬下来,都顾不上换衣服,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冲下楼了。 封契一根烟才刚点燃,没抽两口,就看见闻灼从宿舍里冲出来了,小兔子欢快的蹦起来,一路蹦到他面前,“砰”的一下撞到他的怀里来。 好闻的烟草气息包裹上全身,闻灼有些不好意思的想退出去,却被封契抱紧了腰。 “我明天要和叔叔去一趟隔壁市,早上就走,有场比赛要去隔壁市报名。”封契抱着闻灼,轻轻地用下巴蹭了一下闻灼的额头:“过年前可能才能回A市。” 闻灼刚才雀跃的心一下子被浇了一盆冷水,他还没来得及掰着小手指头算现在离过年还需要多长时间呢,就听见封契低声问了一句:“舍不得我?” 闻灼的小脸埋在封契的胸口处,他的小嘴紧紧地抿着,过了好几秒,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声“嗯”。 封契听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闻灼抱走,管他什么比赛什么流程,但最后他还是生生克制住了这些念头。 “等我回来。”封契捏了捏闻灼的后脖颈,低声诱哄着说:“我去了隔壁市要加大训练量,可能没办法给你发消息,想我的话就给我留言,知道了吗?” 闻灼当时一直以为,“可能没办法给你发消息”这句话代表的意思是“可能会晚点回你消息”,所以还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等封契一周之后,他一点消息都没接到的时候,他才真的明白,原来封契说的“没办法发消息”,是真的没办法发消息。 他和封契失联足足有一个星期了,好几次闻灼都怀疑封契是不是被他爸给扔进山里了,就像是之前他去参加的那个比赛一样,连信号都没有,所以才联系不上他。 这一个星期里,闻灼的各项考核都结束了,堪堪挂着吊车尾的边儿过的线,警校都开始放假了,闻灼回了家开始休寒假,他给封契的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好几个短信,封契都没有回过一星半点。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闻父也跟着封契一起走了,没有人在寒假的时候催闻灼去锻炼,闻灼在家里天天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都胖了两斤,小脸都圆起来了。 这一个星期里,闻灼还多出来了一个特殊的爱好——每当陈女士拿出手机给闻父打电话的时候,闻灼都会装作不经意似得在旁边听。 他对闻父和陈女士的对话没什么兴趣,只有当闻父提到“训练”和“封家的孩子”的时候,闻灼才会竖起小耳朵。 闻父在电话里对“封家的孩子”评价极高,说起他来语调都愉悦上几分,闻灼听得也很高兴,陈女士还以为闻灼在旁边听着是想跟闻父通电话,还给闻灼递了一下话筒,闻灼赶忙跑了。 陈女士就自己跟闻父说话,说了大概有几分钟,陈女士挂了电话,转头笑着跟闻灼说:“快收拾东西,咱们要去老周家过年啦。” 闻灼一怔,叼着酸奶茫然的抬起了脑袋:“啊?” “你周叔叔家不是在隔壁市呢吗?你爸也是临时决定的,想反正平时过年咱们也是一家人,不如咱们直接过去你周叔叔家里过年,还热闹一点,正好,咱们下午就有一班飞机,能马上飞过去。” 陈女士沉浸在马上能见到周叔叔的喜悦里面,笑着说:“我现在就去订票,你快点收拾。” 闻灼的兔子眼一点点垂下去,等到陈女士都走了,他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也不是没去过,去就去吧。 大不了再跟周扬打几回就是了。 想着,闻灼回到楼上,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跟陈女士一起赶往了机场。 转机、倒车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闻灼和陈女士到隔壁S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陈女士说会有人来接他们,就带着闻灼在机场里等,陈女士自己去机场买点礼物。 陈女士买礼物的时候,闻灼就坐在一个行李箱上,盯着手机发呆。 他坐了好长时间的飞机和车,现在整个人脑袋都跟着晕乎乎的,浑身发软,嘴巴里又苦又酸,好像找个地方吐一会儿。 闻灼对接下来去周家的事情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胸口处像是闷着块大石头,十分不高兴,他想和封契说说话,可是封契一直都没有回复他。 闻灼就像是一个霜打了个小花儿,连呆毛都跟着垂下来,满脸都写着不开心,正想把手机收起来呢,突然间眼前一黑,有人在背后遮住了他的眼睛! 闻灼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喊了出来,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拖着腰从行李箱上拽起来,然后摁着他,把他整个人都摁到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脚下一空,闻灼一颗小脑袋都被摁进去了,他嗅到了清冽的洗发水的味道和淡淡的烟草味儿,熟悉的味道让他的脑袋有片刻的晕眩,他都开始觉得自己在做梦了,否则朝思暮想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呢? 可抱着他的触感又那么真实,比他做过的梦都真实,揉着他后脑的手,摁着他腰的手臂,还有落在他额头上的下巴都像是真的一样。 他抬起头,就能看见封契的脸。 大概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封契看起来比原先更精壮了一些,眼角的疤已经好了,只留下了一道白印,头发又剃成了短短的发茬儿,隐隐能看见青色的头皮,看起来很硬很扎手。 “回神。”许久没听见的声音在闻灼的耳边响起,脑后的那只手搓着他的发尾,搓着他的耳朵,最后又轻柔的搓了搓他的脸蛋:“这里人太多,别这么看着我。” 闻灼一下子想到了封契上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把他摁在走廊里亲。 而这里是机场,他妈妈还在这里。 闻灼瞬间回神,他急匆匆的推开封契,做贼一样环顾四周,然后又眼巴巴的看向封契,偷偷伸出一根手指头勾着封契的手,满心的欢喜顺着他的小脑袋往外冒,原本压在胸口处沉闷的气息一下子就散了,他恨不得绕着机场跑一圈来发泄他突然爆炸欢喜的心情,刚才还愁巴巴的小脸一下子就被润开了,他拉着封契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来那些翻涌的情绪,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爸也来了,今年我们家也在周家过年。”封契反手握着闻灼的手,闻灼的手又小又软,肉乎乎的一小团,被封契攥在手里,任他随便捏,封契的眼眸从闻灼的脸上扫了一圈,发现闻灼的小脸蛋又圆起来了。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早和他说,他这一路上都不会这样打不起精神来。 闻灼拉着封契的手抱怨了两句,但也仅仅是两句而已,他一张小脸儿都要开出花儿来,刚想往封契这边走两步,突然听见身后响起来一道声音:“闻灼?哎,这是封契吧。” 是陈女士。 闻灼急匆匆的抽回了手,小脑袋僵着都不敢动了,倒是封契,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紧张感,不动声色的跟闻灼拉开了距离,然后和陈女士打了个招呼。 原来封契就是陈女士电话里面说的来接他们的人,其余人现在都在周家呢,封契是开着车来的,带着陈女士和闻灼一路开车回了周家。 期间陈女士还和封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封契看起来好像是个传统意义上的钢铁直男,跟闻父一个类型的那种,但实际上只要聊上天就能感受到,封契比闻父有礼多了,从来不会蛮横的发表自己的意见,多数时候都是点头,虽然话不多,但让陈女士感觉十分可靠。 他们很快就开车到了周家。 周家的老宅是四合院的那种老宅子,院子里面栽种着一些树木,还有木头打造的座椅,打从闻灼小时候周家人就住在这儿,现在还是住这儿,闻灼一落地,几乎就能想到原先小时候的那些事儿。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糟。 想着,闻灼偷偷抬了抬眼睛,看了看后备箱旁边的封契。 彼时封契正在帮陈女士搬行李,陈女士一边夸着封契,一边快步往前走——许久没见到闻父了,陈女士的步伐都跟着加快了些。 陈女士走进去的时候,封契回过头来,一手提着行李,一手冲闻灼挥了挥手,闻灼舔了舔被冷风吹到发干的嘴唇,把下巴埋进羽绒服外套里,快步跟到了封契旁边,紧挨着封契往院子里面走。 这整个四合院围成了一个正方形,这四周的房子都是周家的,只不过有些房子大,有些房子小。 因为房子太多的缘故,所以他们家都是直接把一个屋子当成一个大客厅来用,他们这一个院子里最大的房子直接被拿来当客厅。 一进门,就能看见一个大桌子,四周围着一群人热闹的吃吃喝喝,闻父在里面,封父也在里面,还有周叔叔,以及一些阿姨婶婶,和各家的孩子们。 临近过年,一屋子的人都热热闹闹的聚着,屋子里满满的都是喧嚣的人气,筷子和酒杯碰到一起,门一开,一张张脸就偏过来,喜气洋洋的看向门口。 陈女士裹着一身寒气进去,跟熟悉的老友和丈夫坐到一起,瞬间就打成一片。 在这里的氛围让陈女士格外放松,没有和陈家人的勾心斗角,没有公司里的踩低捧高,就是一帮朋友坐在一起聊聊天,是她难得的轻松时光。 闻父今天也罕见的高兴,他跟几个伙伴们一起拿着酒杯喝酒,追忆青春年华,再抬头一看,才发现时间已经走到了几十年后,他的儿子—— 闻父眼眸一瞥,正看见桌子旁边,三个男孩沉默的坐着。 和他们这群热火朝天的父辈比起来,封契、周扬和闻灼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就古怪了不少,封契跟闻灼坐在一起,俩人偶尔会低头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周扬自己坐在一个地方,脑袋都不抬一下,也不跟封契和闻灼说话,一直专心的吃东西,偶尔还会掏出来手机玩一会儿。 闻父一眼扫过去,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三个男孩多年不见彼此生疏。 恰好这时候,封契抬头和封父说道:“爸,我吃饱了。” 封父正在和周父喝酒,脑袋都没抬的回了一句“自己找屋睡去”,周父赶忙摁下老友的酒杯,回头指使周扬:“周扬!还在那儿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带封契和闻灼去客房?” 周扬就收起手机,放下筷子,慢腾腾的站起来,封契和闻灼也都站起来,三个男孩前后都出了大客厅。 一从热闹的客厅出来,院子里的冷风就席卷了上来,将三人身上的热气都吹散了些,走在你最前面的周扬顶着满头冷风,环顾了一圈四周,挑了一间最差的屋子。 “就只有一间房。”周扬踢开了门,拿下巴点了点这个一看就很久没人住的屋子,说:“你们俩凑合住吧。” 这屋子不大,以前是一间杂货室,现在虽然收拾过,不脏了,但是条件也很差,只有一个老衣柜和一个破双人床,褥子什么的虽然是新换的,但是这里没地暖,晚上睡觉的时候肯定会很冷,而且这间屋子的窗户还漏风。 周扬想,闻灼那娇气劲儿肯定睡不了这个屋子。 周扬本以为他这么说完,封契和闻灼都会不愿意,他抬着下巴等着两个人反抗,然后他再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把这两个人堵回去——这是他家,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封契要是打他,把事情闹大了更好,他顺势就把这俩人都撵出去。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个人听他说完之后,闻灼和封契两人居然都沉默了。 周扬对封契并不了解,只隐约知道是个硬茬子,脾气也算不上是好,但还算讲理,也能吃苦,不过...封契也能看出来他是在故意刁难吧?毕竟这么多屋子都空闲着,他偏偏挑了一件最偏僻,最小,最背光的房子,封契没理由不生气的。 更何况,除了封契之外,闻灼打小就娇生惯养一身软肉,小时候闻灼在他家里住,一定要一个人一间房,进他的屋子还要敲门,不然就要不高兴,而且还要新的床褥,不然浑身就起疹子,娇气的很,绝不会跟别人一起睡的。 周扬挑眉看向闻灼,等着闻灼拒绝他。 闻灼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小脸蛋红红的,察觉到周扬视线,他抬眸瞥了周扬一眼,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垂下脑袋,抱着被子,抬脚快步进了这间客房里。 嗯? 情况好像和想象之中的有点不一样,这小子居然进去了,周扬诧异的看向封契。 闻灼好糊弄就罢了,这位大佬总不能也这么随便的住进去吧? 然后,周扬就看见封契提着身后的行李箱,冲周扬微微笑了一下。 这还是周扬第一回 看他笑,原本锋锐的三角眼里微微软下来,嘴角轻轻抿着,看起来像是很高兴,但又很克制的冲他点了点头,满面春风的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提着行李,快步进了屋子里,进去之后还没忘“砰”的一下抬脚将屋门踹着关上了。 周扬:? 谢啥玩意儿呢? 没看见我在找你们茬吗? 这小破屋你们也能住啊!就一张破床你俩也能挤得下? 翻脸啊!跟我翻脸啊! 打我啊你倒是! 第47章 偷窥 进了门, 封契随手把行李箱扔开,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基础设施。 周扬给他们挑了最差的一间房,就是一个单纯的卧室,这间房里没有厕所, 没有洗手的地方, 要想洗手或上厕所只能去封父和闻父吃饭的那个大客厅去解决。 闻灼正在打开他自己的小行李箱, 准备把被套全都换成他自带的——闻灼的皮肤娇气,用不常用的被套皮肤会出疹子, 所以他一般都给自己准备一套自带,但当他掏出被套准备更换的时候,却发现封契就站在一旁, 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闻灼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更换被套的动作一顿,耳尖都跟着烧红,磕磕巴巴的挤出来一句:“啊, 那个,我们要一起睡来着,床、床好像有点小。” 封契闻言, 煞有介事的绕着床转了一圈,点头:“是有点小, 没关系,我可以出去住酒店。” 闻灼的小脸蛋一下子憋得通红,他的手指头紧紧地攥着被子, 硬生生憋了好几秒才憋出来一句:“也不用,我很小, 晚上睡觉就占这么大点地方。” 他一边说,还一边伸手给封契比划, 认认真真的在床上画出来一条线。 彼时正是晚上八点多,S市的天早都黑通通的了,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闻灼侧对着封契,封契的眼眸一垂下来,就能看见闻灼肉嘟嘟的侧脸,以及他那张一张一合的小粉唇,正比划着床,一边比划一边碎碎念,从“床足够大”说到他晚上不踢被子,睡相很好,浑然不觉得他身后的人越走越近。 他说到某一句,腰上突然一紧,封契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嘶哑着声音问他:“这么想跟我睡?” 闻灼耳垂一热,脑袋一下子烧起来了,他的身体都跟着木住了,他的脑子里叫嚣着“太快了太快了推开他不能这样”,可是他的身体却诚实的不想动。 闻灼站在爱河的旁边,他的一只脚踩了进去,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跟着一点一点往下坠下去,足足一个星期没见封契了,闻灼原先的那些誓言啦、别扭啦全都被时光消磨掉了,剩下的全是奔涌着的,沸腾着的期待,像是被煮开了的水一样,咕噜咕噜的往出冒泡。 想抱着封契睡觉,想把脸埋在封契的胸口处,想听封契的心跳,想闻着封契的味道,想跟他一起说说话,哪怕是睡在这样一间小地方,哪怕只有这一张小床,也足够让闻灼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闻灼用尽了十分力气,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个小小的“嗯”。 封契捏着闻灼腰的手微微用力,在某一刻,他却突然退后了半步,松开了闻灼。 “不行啊。”封契的三角眼微微垂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大事儿一样,严肃的摇了摇头:“我们还不能一起睡。” 闻灼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一句“为什么”夺喉而出,然后他就看见封契费力的压住了嘴角,勉强严肃的说道:“你还没原谅我呢,我们怎么能睡在一起呢?” 闻灼的小脑袋瓜反应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封契这是在拿他开涮,他又羞又恼,拿床上的软枕狠狠地往封契的脸上打,封契也不躲,压着闻灼就往床上压,他们俩人“砰”的一下倒在床上,把单薄的木板床都压的“嘎吱”响。 封契摁着他的后脑,把他压在床上亲,久违的亲吻里带着炙热的温度,少年人的喜欢太过炙热滚烫,没办法从单薄的唇里吐出来,只好含在舌尖里,藏在眼睛里,夹在指缝里,在双方接触的瞬间,那些喜欢就像是烟花一样炸开来,把他们的理智都跟着炸毁,让两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人沉浸在澎湃的爱河中,被彼此的爱意淹没。 “行吗?”一吻结束,闻灼已经喘不上气来了,他眼睛里都泛着水光,封契的手抓着他的两只手,封契的唇贴在他的耳廓上,嘶哑着问他:“闻灼,行吗?” 闻灼的小脑袋烧的都开始发热了,在宕机的边缘来回游走,隐约间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反抗:“不行,不行。” 他的小圆脸红的像是被煮熟的螃蟹,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开始推封契:“你、你还是出去找酒店住吧。” 封契就耐着性子揉着闻灼的小脑袋,从他的头顶揉到后脖颈,捏着闻灼脖颈后面肉乎乎的小肉,耐心的哄他:“不到最后,就像是那天一样。” 闻灼的脑袋彻底被烧宕机了,想起来那天的事情,闻灼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跟着骤然燥起来了,浑身的骨血像是都烧起来了。 “不,不行,我爸他们——”闻灼的声音又细又小,颤颤巍巍的从他的喉咙里冒出来,还没等说完,就被封契含着他的唇珠打断了。 “叔叔不会过来。”封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闻灼的鞋给扒掉了,他跟闻灼一起挤到床上,俩人的体重把单薄的双人床压得“嘎吱”响,封契把闻灼压在怀里,撩起被子,把他们俩都塞进了被子里。 在这方寸地方里,封契粗重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直接撞到了闻灼的脸上,闻灼的手湿淋淋的抓着封契的衣角,封契的手危险的摁在闻灼的腰上,昏暗中,闻灼听见封契嘶哑的声音:“宝宝,帮帮我好不好?” 闻灼被封契诱哄着,动着湿淋淋的手掌,贴上了封契火热的呼吸。 那一晚,小兔子在泥泞的沼泽中挣扎,在爱河的浪花中沉浮,方寸被窝里,两人的呼吸互相喷到对方的脸上,两人的手也互相交握在一起,封契铁了心让闻灼帮他,闻灼帮不好,他就不肯放开闻灼,最后硬是把闻灼逼哭了,哼哼唧唧的咬着枕巾求他,他才肯松手。 一场旖旎什么时候结束的闻灼都不知道,他初尝禁果,虽然只是轻轻地咬了那么一小口,没有一口气全吃掉,但还是被折腾的只剩下一口气,眼睛一闭直接昏睡了过去,剩下的狼藉都是封契收拾的。 闻灼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缩成一团,裹在厚厚的被窝里,身下一阵温暖,他在被窝里翻了一个身,察觉这床板有点硬,他揉着眼睛睁开眼,入眼的就是被阳光照的清清楚楚的卧室。 破旧的衣柜,斑驳的天花板,身下的硬板床,周家,封契,昨晚——封契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卧室里。 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下子逼到脑袋里来,闻灼猛地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在被窝里无声的踢了两下脚,然后把右手攥成拳头,塞在枕头底下,都不敢拿出来。 封契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小被窝里一拱一拱的,闻灼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把小被窝都踢得鼓起来,封契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一把掀开被子,就收获了一只吓到竖耳朵的小兔子。 清晨的阳光下,封契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蹲在床边,搓着闻灼的小脑袋搓了两下,微凉的大手顺势就要往闻灼的身上摸,被闻灼连踢带打的踹回去了。 闻灼整个人都跟着臊起来了,他拿着被子紧紧地把自己给裹着,把脸埋在被子里,像是不好意思见人一样,只露出来一个小脑袋顶儿,有两缕细碎的小头发冒在外面,随着闻灼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剩下的全都藏在被子里,不肯给封契看。 封契就伸出两根手指头,拎着那两缕头发轻轻地捏,一边捏一边笑着说:“要起床了,都八点了。” 闻灼在被子里面哼唧,说什么都不肯出来,直到封契的手钻到了被子里面,他才裹着被子坐起来,一边坐起来一边推着封契的手,然后紧紧地裹上被子,像是一个防着贼的小兔子,不肯让封契跃雷池一步。 封契这个王八蛋太坏了,他昨晚...反正今天绝不让封契碰他! 小兔子裹着被子,遮盖住了上半身,小脚脚却从被子里面露出来,肉嘟嘟的弯出一个弧度来,踩在被单上,封契的视线从闻灼的脑袋上刮到闻灼的脚上,盯着闻灼的脚看了两秒。 闻灼浑身都是肉的,脚上更是,他的脚底很软,很厚实,捏上去的触感应该—— “封契!”闻灼正在团被子呢,一时不察,脚上一凉,封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脚攥在手里捏起来了。 这什么人啊捏人家脚脚! “别动。”相比于闻灼的羞臊,封契就显得一本正经的多,他从一边的闻灼的背包里扯出来闻灼的袜子,然后用膝盖夹住闻灼的腿,不让闻灼抽回去,一边拆开袜子一边说:“我帮你穿。” 闻灼把自己都裹在被子里,心里面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了,他强忍着羞赫,五根小脚趾头蜷缩起来,任凭封契拿出袜子,帮他套上。 相比于闻灼脑袋都不敢抬起来的样子来,封契就显得坦然的多了,他把闻灼的一只脚套上之后,放开,拍了拍床铺。 被子里的小兔子就慢慢腾腾的伸出来另外一只。 封契低笑一声,给闻灼穿袜子的时候抓住了闻灼的脚踝,使坏似的把闻灼往他的方向一拽,闻灼被他拽的尖叫着往前滑了一点,然后气的拿脚踹封契,封契抓着闻灼的脚开始挠闻灼的脚心,挠的闻灼来回躲,俩人正闹着呢,房子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你们俩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饭早都——”周扬一推开门,当场愣在原地。 屋子里,闻灼倒在双人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趴在床上咯咯笑着,封契站在床边,抓着闻灼的脚踝,一只手还拿着闻灼的袜子,看样子像是在和闻灼玩闹。 但是这个画面怎么看都让人觉得—— 周扬活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也不是没和同龄人在一起打闹过,但是他和朋友们打在一起都是互相拿拳头砸在对方的脑壳,互相喊对方当儿子的打闹,像是封契和闻灼这种打闹,总感觉空气都跟着粘稠起来了。 “嗯。”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封契放下了闻灼的脚,回过神,挡住了闻灼,迎上了周扬的视线,语气平静的说:“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出去。” 虽然封契的姿态还是很平静,但是周扬感觉到了封契那隐隐溢出来的排斥,他有些不爽似得退后半步,把门摔上,隔着门拔高嗓门喊了一句“快点”,然后一路甩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快步往大客厅走。 周扬到大客厅的时候,客人们早都坐上了桌子了,他爸远远地瞥了他一眼,问他:“封契和闻灼呢?不是让你叫人过来吗。” 周扬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心说你要叫自己去叫啊,天天支使我干嘛,但是这话周扬不敢说,他坐下椅子,随口回了一句“穿衣服呢”。 闻父听的直蹙眉,封契那孩子早上有晨跑的习惯,起得很早,还和闻父遇见了,也就是说穿衣服那个只能是闻灼。 闻父好胜心强,自家儿子被比下去,他心里头就跟着不是滋味儿,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沉下来。 闻灼跟着封契一进门,就察觉到他爹的气压不对,不过他也没想太多,直接就跟封契坐下吃饭了。 周家阿姨的手艺不错,花卷馒头之类的都做出花儿来了,可惜闻灼只爱吃肉和饭,对馒头花卷这种面食没兴趣,而且早上刚睡醒,没什么劲头吃饭,就捧着一个馒头小口小口的嚼。 闻灼在嚼馒头的时候,还听见周父和封父聊天,聊越野赛的事情,听语气,好像周扬跟封契一起都要参加。 闻灼以前隐隐约约的听说过这个比赛,只不过他没有打听过太多,他爸也从来没和他提过,他在餐桌上听了几嘴,扭头就问封契:“这个比赛,就是你来S市报名的那个吗?” “嗯。”封契见闻灼似乎对早餐,以及对这里的人都没什么兴趣,想了想,随手给闻灼拿了一个鸡蛋,磕开,扒了皮,把白滚滚的鸡蛋放进闻灼的碗里,小声在他耳边说:“凑合吃点,一会儿带你去滑雪场玩儿,中午带你出去吃火锅。” 找个地方转转,离这个地方远一点,小兔子应该会高兴些。 一听到火锅,闻灼的吃货灵魂瞬间爆炸了,这手里的馒头一下就不香了,他眨巴眨巴眼,保持怀疑的看向封契。 长辈什么的都在呢,怎么可能让他们自己出去吃呢? 在闻灼的记忆里,过年就是要一群人一直待在一起,那里都不能去。 “周叔叔。”封契冲闻灼提了提嘴角,然后抬眸看向周父,微笑着说道:“我听说您这附近有一个不错的养狗场,我今天想去看看。” 周父满口答应,转头就去支使周扬:“正好,让周扬陪你去,他总去那儿看狗,他熟。” 周扬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没说话。 早餐结束之后,封契用“看狗”的理由,成功带着闻灼跟周扬一起出门了,不过周扬出了院门之后就懒得再装好孩子了,直接丢下了一句“狗场本地人都知道在哪儿,你们自己打车去吧”,然后扭头就走了。 封契和闻灼也不在意周扬,封契之前来过S市报名,他已经把路记得差不多了,直接拉着闻灼的手准备出去找个地方,带着闻灼好好出去玩玩。 反正他也不耐烦在这跟一帮老头子待着,听来听去都是听他们吹嘘过去的事情。 倒是周扬,在甩开他们俩后有点怕这俩人去跟他爸告状,封契他不知道,闻灼小时候倒是个告状精,总爱跟大人告状,他爸也因为这事儿没少收拾他。 想着,周扬不太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封契拉着闻灼的手,去开停在院外的车。 这车是封契自己的悍马,又高又大,好像还经过改装,动力十足,让周扬羡慕了很久,没有一个男孩子不喜欢悍马,只可惜他爸爸是绝对不会买给他的。 他爸宁可让他自己去工地搬砖挣点破钱自己花,美曰其名锻炼孩子,实际上就算是抠门。 周扬正看见封契帮闻灼开了门,拍着闻灼的背把闻灼送上了车,还帮闻灼拉上了副驾驶的安全带,然后自己长腿一跨,直接跨进了车里。 周扬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疑惑的蹙起了眉头。 他又想起了早上的时候在房间里面看到的那一幕,封契抓着闻灼的脚,给闻灼穿袜子。 朋友之间...这也太亲密了吧? 而封契和闻灼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俩上了车之后,封契就开车带着闻灼往外走。 闻灼上了车之后就晕,靠在座位上动都不想动一下,封契看出来他不舒服,尽量把车开的稳一点。 车子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嘎吱”一声停下,闻灼睁开眼,正看见封契走到他的车门前,帮他拉开车门,然后把他从副驾驶上抱下来。 闻灼:...久违的待遇又回来了。 他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在封闭训练基地的事情了,封契总是喜欢把他抱着走,就好像他这两腿是摆设一样。 闻灼落了地,才知道封契是把他带到了一个滑雪场里。 上午的滑雪场没有多少人,零零星星的也就几十个人,在偌大的滑雪场内分散开来,显得人群稀少。 闻灼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他以前从没有滑过雪,一路被封契带着去买了装备,又换了鞋,封契还给他买了手套,然后带着闻灼去了滑雪场。 闻灼笨手笨脚的,两只手拿着手杖,脚上踩着滑雪板,像是企鹅一样在滑雪场里面走。 这个滑雪场不大,一共就三座雪山,而且还是人造出来的,在山脚下有一个传送带,想从上面滑下来,就要踩着传送带上去,然后再直接俯冲下去。 “这里是人造滑雪场,适合新手学一学,以后我带你去专门的滑雪场玩。”封契带着闻灼踩上传送带上去的时候,语气说的漫不经心,给了闻灼一种“滑雪很简单”的错觉。 闻灼手里拿着手杖,有些跃跃欲试。 封契就跟在他身后,偶尔跟他说两句怎么滑雪怎么玩,冬天穿得太厚了,俩人脚下还都踩着滑雪板,走起路来像是两只大鸭子,没办法互相搀扶着走,只好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 他们站在雪坡上往下看的时候,闻灼才发现这坡有多大,他有些紧张似得舔了舔嘴唇,然后看向旁边的封契,让封契先下去:“你下去,我跟在你后面。” 彼时正是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封契调整好方向和姿势,“呼”的一下就冲下去了。 闻灼看的两眼发光,学着封契的样子摆好姿势,像是小公鸡起飞一样,跟着封契后面“呼”一下冲下去了。 冲下去的时候,身体因为加速而有些失控,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坐车,风拂过耳畔,吹起头发的感觉很舒服,但是却又比坐车刺激多了,他整个人随时都能飞起来,也随时都能摔倒,这种游走在钢丝上的感觉让闻灼心跳加快。 但这种感觉持续了没超过十几秒,甚至也可能只有五六秒,闻灼就失控了,他尖叫着扑倒在了地上,还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脚上的滑雪板都杵进了雪地里杵飞了,手杖也丢掉了,他的脸埋进了雪地里,一股凉意顺着他的脖颈就往里面钻,他的眼睛上也被雪糊住了,闻灼急的脱掉手套来弄。 闻灼摔下来的时候,封契听到了些许动静,但是在雪上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方向,他费了点力气才站稳身体,然后干脆把滑雪板从脚上脱下来,踩着坡走回去。 封契走到的时候,闻灼的眼睛被冰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正揉着呢,突然脸上一热。 封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半跪在他身边,用手捂着闻灼的眼睛,他的手滚热,闻灼的眼一下子就舒服多了,连带着斗志也被激起来了。 他又捡起了手杖,穿上了滑雪板,小脸被冻得通红,兴奋的拉着封契又往下滑。 封契就跟着闻灼一起折腾,最后,俩人都折腾不住了,在又一次摔倒之后,双双倒在雪地里,昂着头看天,看云,看自己身边躺着的人。 正午的阳光中,蓝色的天空下,两个男孩躺在雪地里,迎着阳光拥吻在一起,那炽热的温度像是要将雪都融化掉。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远远地角落处,有人对着他们,“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第48章 照片1 从滑雪场出来的时候,闻灼变成了一个小雪人儿。 他在雪堆里滚了两个小时了,身上的衣服上和小脑袋上都是雪,但他自己却没察觉,兴奋地拉着封契要再来一回。 封契见他满身白花花湿淋淋的,想拉他回去,但又难得见闻灼这么高兴,就又放闻灼玩了几圈。 不过闻灼不管玩多久都学不会滑雪,顶多是解锁了各种扑进雪里的姿势,好几次脑袋杵太深了,他自己爬都爬不起来。 封契早就不玩儿了,他把滑板卸下来了拿在手里,然后跟在闻灼屁股后面,从雪地里把各种姿势的闻灼捡起来。 等捡过五六次后,闻灼已经全身都是雪了,连眼睫毛上都沾了雪花,小脸冻得通红,被封契捡起来后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这回封契可不纵着他了,把闻灼直接拎起来夹在了胳膊下就往更衣室带,闻灼还想玩,在封契胳膊下面哼唧了好一会儿,封契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出了滑雪场,交还了滑雪用具,领着人回了更衣室,然后把闻灼好一顿拍。 闻灼各种衣服夹缝里全都是雪花,外套脱下去之后,连里面的毛衣上都沾着雪花,就更别提裤腿里面了,闻灼的袜子都湿透了,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小脚都冻冰凉了。 这家滑雪场里面是有专门滑雪用的衣服的,只是闻灼不爱穿别人用过的衣服,所以他们就都没换。 封契盯着闻灼湿透了的运动鞋和裤腿看了一会儿,只好把闻灼从滑雪场拎出来,丢进车的后座里,顺势把闻灼湿透了的衣服扒干净了,再撸一把软乎乎的小兔肉,然后开车去了商场,在商场里买了几套运动服,带回悍马里让闻灼穿上。 封契本来是打算十二点多就带闻灼去吃火锅的,结果他们在滑雪场玩到了一点多,买完衣服去吃火锅,又磨蹭到了三点多,下午本来想带闻灼去玩游乐场的,也耽误了,封契干脆领着闻灼直接在商场里吃了点甜品,看了一场外星人入侵,地球人大战异形人的电影。 期间封契发现,闻灼像是什么都没见过。 他喝到冰可乐就开心,吃到爆米花也开心,看电影的时候会被特效吓得哇哇大叫,比旁边的小孩叫的声都大,还犹不自知,一边叫一边往封契的怀里钻。 每当闻灼叫起来的时候,封契就尽量冲旁边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人点头,微笑,然后摁紧他怀里的小兔崽子。 他们俩之间隔着一个扶手呢,闻灼只好把脑袋往封契的怀里拱,他把整个人都缩起来,两只脚都不敢挨着地面,生怕椅子下面窜出来一个异形抓他的脚,封契就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他喊出来之前,准确的往闻灼的嘴里塞一把爆米花。 闻灼就紧张的抓着封契的手,眼睛瞪着屏幕,“嘎吱嘎吱”的嚼爆米花。 一场电影看完,封契的衣服上都沾满了爆米花的碎屑,他一站起身来,爆米花的碎屑就哗哗的往下掉。 他起身的时候,电影院的灯光正好亮起来,白光大亮,显得有些刺眼,封契垂下眼眸避开刺眼的光,一低头就看见闻灼的小嘴边沾着爆米花的皮儿,晃着小脚脚听电影结束后的主题曲。 封契就坐下,跟闻灼一起听。 电影院里的其他人都逐渐走掉了,音乐也终于结束了,闻灼像是还没看够电视的孩子,小脑袋垂下来,闷闷不乐的揪着自己的手指头玩,或者拿鞋去踢前面的座位。 小脑袋晃来晃去,脑袋上的呆毛也跟着晃来晃去,仿佛在这一刻这间放映室里一下子多了好多乐趣,那里都好玩儿,反正就是不想走。 封契看的一阵眼热,他伸手捏了捏闻灼肉呼呼的小后脖颈,手掌又顺着闻灼的小后脑上挠上了闻灼的头发,在闻灼细细的发丝里面穿行了一会儿,封契没忍住,从后面掰着闻灼的脑袋,让闻灼正面他,然后低头把闻灼嘴角上的爆米花的皮儿给舔下来了。 嘴角上一热,闻灼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就被封契摁着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彼时电影院里已经散场了,座位上只剩下他们两个,深红色的绒布座椅上,还未播放完的广告,头顶上刺眼的白光,一切都没有这个吻来的让他迷醉。 一吻结束,闻灼有些喘不上气似得靠在椅背上,封契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儿似得哄他:“下回再带你来看,现在出去吃海鲜好不好?” 闻灼这才恋恋不舍的站起来。 他以前都没来电影院玩过,也没看过电影,他们家连电脑都没有,闻父从小就掐断了闻灼这方面的娱乐,闻灼还是上大学之后才有了手机。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呢。 想着,闻灼拉着封契的手指头晃,生怕封契是敷衍他:“那你什么时候再带我来看。” 封契发现闻灼这小脑袋瓜记别的不行,记旧账厉害得很,半点亏都不肯吃,哄他的话全都得实现,不然就瞪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你,一副随时都要质问你谴责你的小模样。 “过几天,年后,或者回A市,找时间把最近上映的新年档都补一遍。”封契拉着闻灼的手站起来,总算把闻灼的小屁股从电影院的长椅上挪下来了,一路牵着闻灼去了海鲜店。 说起来,闻灼也没怎么吃过海鲜,陈女士不喜欢这种带硬壳、要上手剥、吃相不太优雅的东西,闻父没兴趣,闻灼自然也就没怎么吃过,碰见了小龙虾一类的东西都找不到地方下嘴。 封契对这些又辣又香的地摊美食没什么兴趣,但是他猜测按闻灼中午吃火锅时候的口味应该会喜欢吃这些,就特意带着闻灼走了一趟,这一趟到最后果然没白走。 闻灼的世界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别说小龙虾了,他还吃了不少烤串,喝了好几瓶冰可乐,甚至想来一口冰啤酒,被封契及时拦下了。 “喝了酒要晕车。”封契一把摁住啤酒瓶,顺手自己拿走了,放到了一边去,他一会儿要开车也不能喝酒,更腾不出手来照顾一个喝醉了的小疯兔子。 封契还依稀记得当时闻灼一杯果酒下肚后闹出来的乱子,如果只有他跟闻灼两个人倒无所谓,随便找个宾馆睡下就是了,他由着闻灼随便闹,只是今天晚上他们还是要回周家的,万一闻灼醉醺醺的回去,闻父不高兴了就不好了。 拐带人家儿子出来,总得安安稳稳的带回去,不然也不好跟人家爸爸交代。 他们这一顿饭吃到晚上六点多,夜幕刚刚降临,封契就拉着闻灼出了商场里。 闻灼吃得太多了,小肚肚都撑得圆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滑雪滑出后遗症了,他走起路来两条腿都劈的很开,像是个摇摇晃晃的小鸭子,揪着封契的袖子走,时不时还要“嗝”的一声打个嗝儿,兴许是可乐喝多了,他打嗝儿都是可乐味儿的,还没喝酒呢,就已经醉了,半个身子都歪在封契的身上,时不时还要抱着封契的胳膊走。 俩人从一楼大厅出去的时候,途径了一个卖狗的摊位。 这个卖狗摊位明显是那种刚摆出来的、流通的摊位,在出门的方向放了一个十几张桌子,围成一个圆形,桌子上放着笼子,笼子里面是各种可可爱爱的猫猫狗狗,老板就站在圆圈里面,有人来摸狗问价,他就去介绍,人家不买他也不着急,见有人喜欢,他就把猫猫狗狗从笼子里抱出来,让人去抱。 不过这些猫狗的价格明显都不便宜,四周的人还是看得多,买的少,毕竟大家都没做好承担一个小生命的准备。 闻灼在跟封契出去的时候,途径了一个狗笼子,一眼扫过去,顿时就挪不开眼睛了。 封契也跟着瞥了一眼,那是一只小奶狗。 刚断奶没多久的小柯基,也就一个人的巴掌大点,身上的毛很短很软,小尾巴在身后一直晃,趴在笼子里面,走都走的不是很利索,声音也奶声奶气的,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嗷呜嗷呜”的在笼子里乱爬。 闻灼一看见那只小狗就走不动道了,迈着小短腿凑过去,隔着一个笼子,学着人家小狗学狗叫。 小柯基撑起来身子,往笼子旁边走了两步,闻灼看它颤颤巍巍的走着的模样心里头很着急,想伸手去抱抱,又不太敢去摸。 这个小生命看起来很脆弱的样子,感觉一不小心就能伤到它。 闻灼在摸狗的时候,封契就在旁边看着,一会儿看看狗,一会儿看看人,说不清那个更奶一点,他又看看狗的毛儿,又看看闻灼的头发,觉得应该还是闻灼更好揉一点。 狗可长不了这么多肉。 “要不要看一看?”突然间,老板笑着走过来,利索的打开了笼子:“这只狗是正统的柯基,证件齐全,还打过针,绝对没有狂犬病和细小,买回去也不用太操心,我这里还有配套的狗粮,你要狗的话我把狗粮送你。” 闻灼可不敢抱只狗回去,他爸爸妈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在家里面养一只小柯基的,但他还没来得及推辞呢,耳朵上突然一热,封契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他的身后,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比划了一个手势,封契连个还价的意思都没有,让人家连笼子一起卖给他,老板连忙回去取狗粮。 “等等,我家养不了!”闻灼急急地抓着封契的手腕,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封契环顾了一拳四周之后,突然低头在他耳边上亲了一口。 “我养。”封契低声说:“你想它了可以来看,不过我要收门票。” “什么门票?”闻灼昂着小脑袋,有点愣愣的追问。 封契就受不了闻灼拿那种清澈见底的眼神看着他,追问他那些话,他单手掐了闻灼的后腰一把,在闻灼的闷哼声中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门票。” 闻灼小脸涨红着推开他,嗝儿都顾不上打了,恰好老板把狗笼子和狗粮递给他,闻灼就一把抱住了狗,不肯再理封契了。 封契让闻灼抱着狗上车,闻灼本来是想抱着狗去副驾驶的,但是觉得副驾驶的位置太小了,抱着一只狗不方便,他就去了后座。 习惯性想给闻灼拉安全带但是拉了一个空的封契:... 好像养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总感觉会被走注意力呢。 闻灼完全没有注意到封契,他抱着小狗坐到了后驾驶座上,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笼子,放出了里面的小狗。 小奶狗比闻灼想象中的胆大,从笼子里面出来了之后也不害怕,挥舞着四个小爪子到处乱爬,闻灼伸手揉了揉他的小后脖颈,终于明白为什么封契总爱揉他了。 肉呼呼软绵绵,还散发着热气儿,也太好摸了点吧! “你说我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啊。” 封契开车的时候,就听见闻灼在后面问他,封契抽空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正看见闻灼已经倒在了后座上躺着了,狗狗趴在闻灼的肚皮上爬,为了让狗狗爬的舒服一点,闻灼竟然把他的毛衣撩起来,露出来一大块小肚皮给狗爬。 兴许是因为闻灼的肚皮比较热,这只狗贴上去之后就不起来了,还拿小脑袋蹭闻灼的肚皮,湿漉漉的鼻子顶过肚子,偶尔还会伸出小舌头舔一下,闻灼被它舔的一阵阵发痒,一直“咯咯”的笑。 封契看的一阵眼热,心说他都没好好蹭过那块小肚皮,居然让那个狗崽子抢先了。 早知道不买了。 什么狗东西! “封契?”见封契没回答,闻灼又喊了一声,这回还自备了选项:“大黑,花花,狗蛋,笨笨,小白?” 封契捏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他挺直了脊背,勉强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很善良的没有当着闻灼的面儿笑出声来。 他们家小兔子原来这么土味儿的吗? “起个比较少见的吧。”封契为这只小奶狗努了一把力,不动声色的说道:“可爱一点的。” “好!”闻灼千挑万选,终于拍板定砖了:“那就叫二狗子吧。” 趴在闻灼肚皮上的小奶狗恰好哼唧了一声,小奶音瞬间俘获了闻灼,闻灼高兴地直撸狗脑袋:“封契,你听见没,它喜欢二狗子。” “嗯。”封契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那只小奶狗年幼无知的脸,心说他们家小兔子对“可爱”的定义实在是有点偏。 幸好,他们俩以后都没孩子,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给孩子起名。 从商场开车回周家的路上,封契特意放慢了车速,让闻灼跟狗在后面好好躺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玩得太累的缘故,闻灼罕见的没有晕车,而是在车上晕晕欲睡,看样子随时都能在车上直接睡到第二天的模样。 封契开车回到周家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很晚了,天边的云黑压压的卷着,风也刮得人脸上发疼,封契停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这个时候,按照周家人的作息,估计已经吃过了饭,准备睡了。 果然,封契抬眸看了一眼,发现大客厅的灯已经熄灭了。 估计是大家都已经休息了。 封契也就没有带闻灼去大客厅,他直接把闻灼从车上抱下来,顺手把狗塞进了自己的冲锋服外套大口袋里,然后抱着闻灼回了他们住的小屋里。 闻灼早就睡得迷迷糊糊的了,被封契抱下车的时候在他的怀里拱了两下,小脑袋蹭着封契的胸口,还没忘揉着眼睛,困叽叽的问一句“二狗子呢”? “在我外套的上兜里,压不着。”封契把闻灼公主抱起来,托着他回房。 闻灼很困了,窝在封契怀里都能睡着,他睡着的时候小脸蛋窝在封契胸口里,对着封契胸口的那一面微微鼓起来,小嘴巴抿着,睡着的时候嘴唇偶尔会露出来一条缝,能隐约看见里面瓷白的牙和可爱的小舌尖。 闻灼睡着的时候,小舌头还会动来动去的,偶尔舔过牙齿,舔过唇缝,最后又乖乖的缩回去,只是把嘴唇舔的一片晶亮。 封契又觉得一阵发干发燥,他甚至想干脆直接带着闻灼在外面找个宾馆住算了,但又生生忍住了。 他无所谓,闻灼却不好和闻父交代,他这两天已经彻底摸清楚了闻灼和闻父平时的交流方式,在闻灼没有彻底独立之前,这种来自于父权的威压会一直压在闻灼的脑袋上,闻灼天生不会反抗。 相比于让闻灼学会反抗,封契更倾向于让闻灼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几年,在闻灼羽翼未丰的时候,让闻灼安稳活着。 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他没必要非逼着闻灼长出獠牙来。 他长牙就足够了。 想着,封契调整了一下怀里的人的角度,让闻灼睡得更舒服一点,他正好抱着闻灼走到房屋前面,他抬腿,踢开屋门,刚进门来,却赫然对上三张脸。 闻父和封父俩人坐在床上,陈女士站在床边,三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陈女士的手里面还拿着一张照片,封契一眼扫过去只能看见白色的照片背面,但是那照片似乎被拿了很久了,封契见到了一点褶皱,是指甲掐出来的。 封契抱着闻灼的手一紧,有点后悔刚才自己的心软了,他该把闻灼叫醒,一起走回屋的,现在这样被撞上,总显得有点不好。 “爸?”封契走进门,犹豫着要不要放下闻灼,关键是床被闻父和封父占着了,他总不能把闻灼放地上。 而且他这一路都抱过来了,看也被看见了,现在把闻灼叫醒,总觉得好像亏了。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突然来这干什么,封契的脑袋跟闻灼在蜜水里面泡了一天,都隐隐有点生锈了,动了两下都没反应过来。 “封契。”这三个长辈里先开口的反而是陈女士,她站在那里,双手交叠于小腹前,脸上还带着笑,但是已经不像是原先那样亲切温和的像是个长辈的笑容了,反而显得有些虚伪,嘴角隐隐的勾着,很费力的在维持着微笑:“你先把我儿子放下,我有事和他说。” 封契的视线扫过陈女士,又无意识的落回到封父和闻父的脸上,闻父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贯的沉默,封父的脸皮却一直在若有若无的抖动,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一样。 被抽了二十年,这表情瞬间让封契感受到了危险。 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觉得是时候把闻灼放下了,要不然一会儿他爸抽他他腾不开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封契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接战斗的准备——这天底下爹抽儿子还要理由吗?反正他爸从来没跟封契说过理由,都是想抽就抽,封契被抽了二十年,挨完抽从来都是直接说“明白”,“收到”的。 但他才退了这么一步,坐在床上一直面无表情的闻父突然站起来了。 封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封父身上,没料到闻父会起来,眼眸又飞向闻父。 “逆子!”闻父却是冲着封契怀里的闻灼去的,一声大吼直接炸响在屋子里:“给我滚起来!” 闻灼被这一声吼给惊醒了,他在封契怀里蹬了个腿儿,小小的抽了口气,手指还没忘死死的抓着封契的胸口,他一睁眼,就看见他爹离他三步远,用一种死亡表情看着他。 闻灼受惊之下,“嗝”的一声,打了个怕嗝儿。 闻灼这一天都过得太轻松太快乐了,玩过以前没玩过的东西,吃过以前没吃过的食物,还买回来了一只可可爱爱的小二狗,回家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晕车,一切都美好的不行,导致他一直沉浸在美梦里,以至于睁开眼见到闻父的时候,闻灼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只是动了动腿,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沾地,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封契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封契抱着呢。 不争气的小兔子一抬头,瞬间就羞红了大半张脸,隐隐还有些疑惑,似乎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就在这种情况下。 封契不动声色的松了手,把闻灼放下了地,闻灼落地时候本该是站在封契身前的,但他发现自己落地之后却站在了封契身后,闻灼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是一暖。 封契把那只小狗塞到他手里来了。 “先出去,去车上等我。”封契低声和他说。 第49章 臭小孩儿 那只小奶狗刚才应该也睡熟了,被封契拿出来之后似乎被吵醒了,在闻灼的手里奶声奶气的汪了两声,闻灼没听清封契说什么,昂着脑袋看向封契,茫然的“啊”了一声。 封契蹙眉,还没来得及说第二遍,闻父已经冲过来了。 耐心丧失的闻父大概是想要直接把闻灼拎着脖领子拽出去,然后个人训个人的孩子,但封契早有防备,瞬间回身,一把抓住了闻父的手腕。 闻灼猝不及防,被封契和自己爹的样子给吓到了,他捧着狗,还有些没搞明白是什么状况,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站着的妈妈。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见了妈妈严肃的脸。 陈女士对待闻灼多数情况下都是和风细雨的,他们家是典型的慈母严父,闻灼也从没让陈女士生过气,动过怒,这还是闻灼第一回 见到他妈妈这样的脸色。 “闻灼。”还没等闻灼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呢,陈女士已经开口了,她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冲闻灼高高的抬了抬下巴,声线发紧,像是拧紧了弦的古筝,每一个字都有崩弦的危险:“跟我出来。” 说着,陈女士就要走上来抓闻灼的胳膊,但没想到,陈女士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闻灼,封契就已经变换了个身形,又把闻灼挡到他身后了。 这下,哪怕是迟钝如闻灼也意识到不对了。 他整个人都被封契挡在后面,但这不妨碍他透过封契的胳膊看见闻父和陈女士的脸,他的父母站在半米开外,都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盯着他看。 闻灼的左手下意识地揪住了封契背后的衣角,他手心里的狗狗突然奶汪汪的喊起来,闻灼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无意识的缩紧,把狗狗都攥疼了。 小奶狗尖锐的痛呼就像是一声拉开战斗的号角,闻灼亲眼见到他爹动手了。 实不相瞒,闻灼跟他爹认识了十来年近二十年,对他爹的身手一直处于“久闻未见”的阶段,因为陈女士对于教育孩子这方面最底线的一条就是“不准打孩子”,但今天,闻父的底线破了。 虽然他打的不是闻灼,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最开始,闻父大概只是想把闻灼从封契的身后拽出来,但是封契挡在闻灼前面一步都不肯退,来回撕扯格挡之间,闻父没了耐心,一脚踹上了封契。 本来就是方寸地间,屋子也不大,封契一后退,闻灼就跟着后退,闻灼的后背都顶到了墙上了,避无可避的时候,陈女士突然爆发了。 “够了!”陈女士的音量飙的极高,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瞬间在整个小屋子里炸响,把四个男人都镇住了。 “闻灼,你给我滚过来!”陈女士精心维持的优雅表面在此时彻底撕裂了,她踩着高跟鞋“笃笃”的走过来,打理的极好的头发都糊作一团,从封契的肩膀后扯着闻灼的脖领往外拽。 陈女士并没有多大力气,精致优雅的女人连手指甲都是细心保养过的,那指甲上面细细的贴着花纹,描着金边,平时连端个茶杯都小心翼翼,但现在,那十根没沾过阳春水的手指头正死死的揪着闻灼的脖领,扯着闻灼的衣服,尖锐的冲闻灼喊:“你给我滚过来!” 闻灼是第一次见到陈女士这样的表情,他有些被吓到了,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母亲一下,下意识地不敢反抗,但也不敢过去。 陈女士的样子太吓人了,简直比他爸爸发起火来还要吓人,闻灼不敢动,死死的揪着封契的衣角。 封契跟闻父胶着着,已经分不出来手去挡开陈女士了,只好让闻灼往他身后躲,闻灼被陈女士揪了两下脖领,被吓得小脸惨白,捧着小狗,躲在封契后面喊了一声“妈妈”。 就这一声“妈妈”,彻底引爆了陈女士的怒火。 “不要再叫我妈妈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陈女士的尖叫声一下子在闻灼的耳畔炸响,那声音尖细刺耳,尾音都破了,简直让闻灼的耳廓都跟着发疼。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教你读书,让你好好学习,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好前程,你呢?你就这么回报我!” 离得近了,闻灼才发现陈女士的眼眸都是赤红的,上面有血丝爬着,陈女士瞪大眼睛的模样看起来尤为渗人,她撕扯着闻灼的脖领,手里的照片硬角刮过闻灼的脸,把闻灼的脸刮的生疼,闻灼尚未反应过来,声线又惊又惧的问:“妈妈,我怎么了?” 陈女士抬高手就要抽闻灼的耳光,但奈何封契还挡在闻灼身前,闻灼一躲,这个耳光最终拍在了封契的肩膀上,这一耳光没落下来,但陈女士的尖叫声却直直的落在了闻灼的脸上。 “你怎么了?你看看你自己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我没有你这样同性恋的儿子!”伴随着最后半句话,那张被捏皱了的照片也被扔到了闻灼的脸上。 闻灼怔愣的用手指头夹起来那张照片,瞬间呼吸都跟着急促了。 照片上面的人是他和封契,他们俩滚在雪地上,在滑雪场里接吻,雪色的色调里,两个男孩的嘴唇挨着,眼睛里流淌着笑意,灿烂美好。 但是,这张照片上的笑脸被攥的已经变形了,可想而知攥过它的人有多用力。 伴随着陈女士的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跟着安静下来了。 男人和女人的情绪爆发永远都是不一样的,男人的爆发来的隐忍而又压抑,就像是此时,闻父和封父两人都像是沉默的火山,但陈女士却不一样,她像是一只挥动着翅膀的母鸡,尖叫声简直要把太阳吵醒,每一个字都像是黑板擦重重的擦过黑板,那声音呱噪的钻进闻灼的耳朵里,让闻灼的脸色越发发白。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以至于此时他的手脚都跟着发冷,他和封契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短到他甚至还没有有过“出柜”的念头,他还没来得及想过以后怎么办,现实就已经糊了他一脸。 闻灼整个人都被打击懵了,直到站在前面的封契回过身来,从闻灼的手里夹走了那张照片。 相比于闻灼来说,封契似乎也没被这个情景影响到多少,他拿着那张照片,像是拿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目光平静的扫过封父,扫过闻父,又落到陈女士身上,声线平和的跟陈女士说:“伯母,我和闻灼才确定关系没有多久,所以没和你们说过,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告诉您我们两个谈恋爱的事情,您先冷静一下,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 随着封契低沉的声音落下来,闻灼也多少恢复了些理智,他也想说点什么,但是肚子里转了好几下,屁话都放不出来一个,他甚至都有点不敢看闻父的脸,他唯一能做、敢做的,就是离封契更近一点,紧紧地挨在封契的身后,用自己的行为表示自己对封契的支持。 陈女士完全听不进去封契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她这辈子最疼爱的儿子居然是个同性恋,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跟封家的孩子搞到一起的,这简直就是迎头闷过来的一个大耳光,抽的陈女士当场爆发。 “我自己的儿子,用得着你来说吗!闻灼,你给我出来!马上跟我回家,回家!”陈女士又上前去抓闻灼,她要把闻灼带回家,永远不再来这个地方。 她的儿子绝对不可能喜欢男人,不过是因为年轻,岁数小,分辨不出来喜恶,被封契给蛊惑了而已,跟她回家去好好待着,过几年就知道还是女孩子好了。 但封契牢牢地挡在闻灼的前面,他也不反抗,只是站在那,任凭陈女士怎么推怎么打都没动过地方。 “伯母。”封契的眼睑微微垂下来,低声提醒着眼前这个发疯了的美妇人:“闻灼已经成年了,他有自己的的想法。”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陈女士,陈女士骤然疯了起来,她一耳光抽到了封契的脸上,封契没躲,“啪”的一声,反倒将闻灼震懵了,闻灼还听见了陈女士的指甲挠过封契的冲锋衣的动静,听的闻灼心尖儿都一阵阵发抽,恐慌的抓着封契的衣服。 “我儿子才不是那种不听话的孩子!”陈女士尖叫起来,指着封契,像是看着罪魁祸首:“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这样!他是最听话的孩子,他怎么会这样!你毁了我的儿子,你毁了我的儿子!” 陈女士的声音在整个小屋里萦绕不散,屋子里的四个男人的脸都越来越难看。 闻灼两脚发软的站在封契的后面,脑袋也跟着嗡嗡的响,他在心里想,不能这样,他得说点什么,和封契在一起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不能任由妈妈这样指责封契。 过了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了第一句话。 “妈妈。”闻灼从封契的身后走出来些,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陈女士,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抖,声线也很细,颤微微地落下来:“是我,我先喜欢封契,你不要这样说他。” 他其实还想跟妈妈道个歉的,他想说点让妈妈消气的话,但是一句话都想不出来,只好坚定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立场。 对于闻灼来说,这一句话大概已经耗费掉他全部的勇气和胆量了。 但对于陈女士来说,这一句话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教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她的骄傲,怎么能喜欢一个男人呢? 陈女士的脸一阵发白,她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脚下一软竟然差点摔倒,幸好闻父赶忙在她身后捞了一把,扶住了陈女士。 陈女士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闻灼,胸口剧烈起伏,甚至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阵喘不上气来的抽气声。 过了三五秒,陈女士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句:“闻灼,你说什么?” 好像这话有多大逆不道一样。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住了。 闻灼捏着封契衣角的手更用力了,他的手指头都捏的发酸发胀了,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团湿棉花,胸口处也跟着堵得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妈妈,是我先喜欢封契的。” 陈女士是真的要站不稳了,她像是要晕过去了一样,闻灼想走过去扶她,又不敢,闻父倒是扶住了陈女士,但下一秒就被陈女士用力的推开了。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让他上警校,你让他去军训,你让他去训练!这就是你好战友的儿子,你天天口口声声夸着的好孩子!” 闻父的脸已经很难看了,他平时就话少,生了气之后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紧紧地抿着,他握着陈女士的胳膊,一言未发的忍受着。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封父也不好一直在旁边站着,他沉着脸,倒是没有太激动,只是声线很低沉,语气也很严肃:“封契,先跟我回去。” 封契动都不动一下。 他太了解封父和闻父处理事情的方式了,简单粗暴,这一次如果他妥协了,那等着他和闻灼的就会是一系列的钢铁手段。 他倒是无所谓,跟封父相处的这十几年里,他早已习惯了这些,甚至他已经脱离出了封父的掌控,封父影响不了他什么,但闻灼就不一样了。 闻灼这样的脾气,真要是跟闻父回去了,等着闻灼的就是抽皮扒骨,一身软肉的小兔子,论獠牙还没他手里那只奶狗尖,闻灼天性顺从,被压迫了恐怕都不知道怎么反抗。 他是绝不会放闻灼回闻父和陈女士的手里的。 闻灼大概也没回去的意思,他紧紧地贴在封契的身后,湿漉漉的小手已经把封契的衣角给攥湿了。 他害怕这样的场景,害怕爸爸的责备和妈妈的眼神,他下意识地不想回去,不想面对。 见封契不理他,封父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现在处境很尴尬。 他从小就对这个儿子特别放心,虽然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儿子好像有点不正常,但是打从他儿子以最优异的成绩拿下了训练成绩之后,他也就没管过太多了——在封父的眼里,封契早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有主意,从不服输,特别是成年之后。 他家儿子从小对女孩子就不感冒,封父倒是听封母念叨过两句,但是他们从没想过封契居然会这么胡闹。 退一万步讲,封契要是跟别人去胡闹的话,封父还不至于这么尴尬,但他没想到,封契会跟闻灼凑到一起去。 闻灼是闻家唯一的一个儿子,可以说得上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陈女士很珍重这唯一一个儿子,所以,当今天,周家那个小子把照片拍给他们的时候,封父的心都跟着颤起来了。 再一看闻灼和封契的相处模式,封父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暗暗猜测了,先下手的肯定是他家儿子,他现在面对闻父和陈女士的时候有一种自家猪拱了别人家白菜的心虚。 “封契!”封父低声吼了一声,但他心里知道他拿封契没办法,正想放点场面话,先稳住局势的时候,陈女士突然放声大哭。 “我没你这个儿子!”这话是跟闻灼说的,说完之后又狠推了闻父一把:“我们明天就去离婚,离婚!” 说完,陈女士踩着高跟鞋,“啪啪”的走掉了。 清脆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闻灼的心头上,陈女士走的时候他心慌的几乎想要追过去,但闻父恰好一个眼神过来,一下子就把闻灼给钉死了。 闻灼很难形容闻父现在是什么眼神,失望,冷漠,还带着一丝丝厌恶,直直的扎进了闻灼的心里,在那一刻,闻灼的心脏都跟着停跳了,他突然间意识到了,闻父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不把他当成儿子看了。 闻父很快也冲出去了,大概是去找陈女士了,封父脸色阴沉,看样子是想跟封契说些什么,但是封契压根没分给封父一个眼神,他全部精力都落到闻灼身上了。 闻灼打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很白,到现在,他眼神都跟着发虚,脚步发飘,往哪里一站,冷汗都顺着额头往下掉,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虚的像是能随时晕倒一样。 “闻灼?”封契从闻灼的手里把狗拿出来了,塞进了自己口袋里,闻灼现在也顾不上狗了,他脸色苍白的很,被封契一拉手,一抬头,嘴唇都跟着发白。 封契看的心里发疼,捏着闻灼的腰把闻灼往外带,临出门之前,封契想起来什么似得,回头问封父:“爸,照片哪来的?” 被晾了许久的封父抽了抽嘴角。 又想抽儿子了。 不过这时候抽儿子恐怕不太行,封父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抽封契,容易引起反噬。 “我知道了。”封契在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隐约猜到答案了,封父的表情也给了他回应。 他冲封父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个反应,然后直接把闻灼抱起来,带出了小屋里。 闻灼再被抱起来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一昂头,正看见夜幕下的封契的脸。 封契抱着他,走在昏暗的夜幕下,头顶上是闪烁着的星光,封契的右脸微微有几丝指甲刮过的伤痕,闻灼看了一眼,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这应该是陈女士的指甲刮的。 “封契。”闻灼才从喉咙里挤出来这两个字,封契正好听见什么动静似得回过头,闻灼也跟着看过去,他只看见了一团黑。 “怎么了?”闻灼无意识的抓着封契的衣角问。 封契把车门打开,把闻灼放到了副驾驶座上,替他系好安全带,然后上了驾驶位。 他们上车的时候,闻灼看见了远处他的父母在一间房间门口纠缠,他下意识地昂起脸往那边看,然后脑袋上一重——封契揉了揉他的脑袋。 “别担心。”封契宽厚的手掌揉着他的后脑,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卷进他的耳廓:“过几天,等你父母冷静了些,咱们再去看看他们,好吗?” 闻灼被他捏了一下后颈,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嗯。”他舔了舔发干的嘴皮,手指无意识的挠着膝盖,恍惚间像是有些后悔,他粉嫩的小嘴动了动,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侧头看向封契,问:“我们,我们的照片怎么会到在这里?” 看样子好像还是偷拍的。 眼看着闻灼的小脑袋瓜终于重新动起来了,封契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还以为闻灼会直接把这茬儿给忘掉呢。 “不仅照片在这里,罪魁祸首也在这里。”封契用下巴点了点车门外的漆黑,声线低沉的问闻灼:“我打算带你去找个酒店住一晚,以后估计都不会回来了,再出去之前,这个小尾巴我想扫一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闻灼听得朦朦胧胧,隐约明白了封契的意思,他点了点脑袋,准备跟封契一起下去。 但封契却改变主意了,他觉得一会儿场面太血腥了,给闻灼看不好,就把狗放在闻灼手里,揉了揉他的脑袋,跟他说:“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闻灼就又点点脑袋,乖乖的坐着。 但是临下车之前,封契又后悔了。 他摩擦着方向盘,想,今天不打周扬这一顿,以后可能就碰不上这种机会了,因为周扬一定会躲他躲的远远地,可是现在,闻灼就这样乖乖的坐在那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封契又实在是走不开。 说闻灼现在是乖,其实不如说是有点懵,今天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让闻灼猝不及防。 那样多鲜明的情绪爆炸在空气里的时候,闻灼的脑袋开启了自我保护,他就像是一个刚刚受伤的孩子,对伤痛的感知度并不明显,他日后可能会很疼,可能会慢慢的反应过来这种疼痛,但他现在却很迟钝。 他呆泄的坐在副驾驶上,脑袋里是一片昏沉的空白,封契临走前把狗放到了他的手里,那只狗今天也不好过,睡的正香就被折腾醒了好几次,现在大概已经彻底醒了,正趴在闻灼的手掌心里面轻轻地舔。 狗狗舔了他好几下,闻灼才意识到封契没有走,他侧过头看封契,用眼神询问封契为什么不下去。 晶莹剔透的黑色眸子就这么看着他,看的封契一阵心头发软,彻底放弃了下车暴揍周扬一顿的念头,而是开车往市里面走。 封契本意是想带着闻灼找个酒店住的,但是他转了两圈也没找到酒店,而坐在后座的闻灼却已经小脑袋越垂越低了,一直呆呆的盯着自己手心里的狗看。 封契看的一阵心疼,也顾不上找酒店了,干脆找了个地方随便停下来,然后开起暖风,拉着闻灼直接在后座躺下了。 他现在想好好抱抱闻灼。 悍马的后座很宽,封契的座位里自带小毯子,封契拿小摊子把他和闻灼一起绑起来,把狗扔在了副驾驶,专心专意的抱着他家的小兔子。 闻灼被他扒掉羽绒服,抱着塞进怀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刚才坐着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但现在一抱上,封契才发现,闻灼身上早就被一层冷汗浸湿了,他伸手一摸冰凉凉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崽子也不出声。 闻灼其实怪能忍的,他天生就是个顺从的人,今天闻灼站出来的时候,封契觉得自个儿的心都是烧起来的。 封契捏着闻灼软乎乎冰凉凉的腰,看闻灼的眼睛一直在眨巴,低头吻上了他的眼皮,问他:“在想什么?” “我有点后悔。”闻灼一开口就是细细软软的小声调,却把封契说的心里一紧。 他的手攥着闻灼的腰,唇尖来回舔过牙缝,半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胸口处一阵阵的戾气翻滚,他的手忍不住用了几分力道,恨不得把闻灼揉到身体里面。 现在后悔,是有点晚了。[獨] “我刚才应该跟你一起下去的。”闻灼的两只手揪着封契的半截袖,小嘴一撇,有些不高兴的说:“这回不打,以后就打不到了。” 封契微微挑眉,胸口处的戾气又散了,心情又立刻好了起来,他捏着闻灼的肉,低声安慰他:“打得到,周扬比咱们低一届,等他高考,还是要考警校的,全国范围里,A市警校是最好的,不管是培训还是师资力量都是顶尖的,从A市出去的,机会也最大。” 闻灼听了一会儿,抬起小脑袋,在封契的胸口上蹭了蹭,低声嘟囔:“他也太坏了,我们现在还能折回去打他吗。” 闻灼实在是搞不懂,周扬为什么偏偏跟他过不去,以前就莫名其妙的找他的茬儿,现在居然还拍照给他的父母。 他越想越恨得慌,恨不得狠狠地踢周扬两脚。 察觉到闻灼不安分的小脚,封契夹住了他冰凉的脚,揉着他的后脑勺,低头亲了他一口:“现在回去来不及了,估计人都进屋里睡觉了,不过还有机会,下回我碰见他,我就把他捆起来,让你踹他。” 闻灼在他的胸口处拱了两下,说:“那得把他捆好久,我要踹好多下,还要放狗咬他。” 封契想起来柯基那小短腿,觉得如果真的把周扬吊起来的话,柯基跳起来恐怕都咬不到,但他还是很认真的点头赞同:“对,让二狗子咬他的屁股,把他屁股咬烂。” 闻灼被封契哄的高兴了,小脸上的低沉和失落没那么明显了,窝在封契的怀里笑声嘀咕着什么,闻灼的耳朵凑近了,他却不说话了,只是撇着小嘴儿,看起来好像又不高兴了。 闻灼脸上的小表情一向丰富,喜怒哀乐也很明显,封契搓着他的小脑袋,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廓。 “睡吧。”封契在他耳边说:“宝宝。” 闻灼把脑袋拱在封契的怀里,闻着封契胸口处热乎乎的味道,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闻灼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悍马的后座虽然很宽,但是座椅有些硬,坐着还挺舒服,但是躺下来睡得久了身上的骨头就会疼,闻灼睡得身上都麻了,一醒来,他挠着胳膊翻了一下身,才一动,就又被人拖回了怀里。 闻灼睁开眼,发现封契的下巴正垫在他的耳侧,沉沉的窝在他旁边睡觉,灼热的烯喷洒在他的耳侧,闻灼一动,封契像是也要醒,闻灼立马就不敢动了。 彼时应该是早上六点多,天边微微破晓,他跟封契俩人窝在后座上睡觉,因为在车里,所以只有浅浅的日光照耀进来,大部分光线都是昏暗的,封契的脸在这样浅浅的鱼肚白的日光里,沉沉的睡着。 闻灼看着这张脸,视线划过封契脸上那几条痕迹,脑子突然一阵清明,他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脑子里突然十分清楚,他把昨晚每一帧的画面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现在想起来那些,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昨天都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他对其中的滋味儿并不是十分通透,睡了一觉醒过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现在跟封契不仅被迫出柜,他好像还被...撵出家门了? 陈女士当时撕心裂肺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仿佛历历在目,闻灼的心口处抽痛了一下,又想了想昨天的事情,一阵阵烦躁后知后觉的冒上了胸口,沉甸甸的压着他,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有些恐慌,还有些茫然。 他对未来的设想一向很模糊,从来没有一个坚定的目标,他一直按照父亲和母亲的想法在走,而现在,他才突然发现,除却了他的父母,他的人生中好像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他想到这儿,又想,不,他还是有的,他有封契。 闻灼忍不住又一次抬眼看封契。 封契还在睡,挺拔的鼻线,深邃的眉眼,怎么看怎么好看。 闻灼看着那张脸,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他本来是很担心,很恐慌的,感觉自己像是突然一步迈进了一个未知领域,连前进都不会,但是他一想到封契,又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了方向。 只要有封契的话,应该...不管是怎么样的未来,都可以吧? 闻灼想着,忍不住凑封契近了点,贴到封契的脸上,小小的亲了一口。 这一口下来,封契似乎要醒,眉头微蹙了两下,看的闻灼马上闭眼装睡。 哪怕跟封契连那种事情都干过了,闻灼的小性子还是放不开,说起来,他还是第一回 偷亲封契呢。 虽然已经亲过好多次了,但闻灼还是觉得一阵心尖发软,本来有些沉闷的心情也跟着舒坦多了,他本来还想偷亲一下的,但封契醒了,突然睁眼了。 闻灼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封契就笑着亲他,咬他的下巴,咬他的耳垂,捏着他腰间的软肉,问他:“小骗子,还不睁眼?” 闻灼就不睁眼,被封契挠腰挠痒了,就拿脑袋在封契的胸口处一阵乱撞,俩人笑闹的时候,副驾驶上还冒出来一阵狗叫。 封契本来是不想搭理那只狗的,倒是闻灼突然记起来这只狗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别说粮了,水都没喝上一口,他赶忙去推封契,把封契从旁边推起来,支使封契去把狗抱过来。 封契:人不如狗.jpg 从后座上爬起来后,封契先帮着闻灼穿上衣服,又把狗和狗粮以及水全塞给后座上的闻灼,他自己爬到前座去开车。 封契打算直接开车回A市,A市和S市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坐飞机和开高速是一样的时间,他们还带着一只狗,不方便坐飞机。 闻灼全然不知道封契的打算,他正在哄狗。 小狗狗饿的狠了,吃的很用力,把狗粮和闻灼托在掌中的水全都舔的精光,闻灼有点担心,还问封契:“狗狗吃这么多会不会噎到啊?” 封契越发觉得这个狗真是个祸害,闻灼吃饭时候都没管他会不会噎到,现在反倒去管一只狗了。 喂饱了狗粮还不够,闻灼又重新躺下,然后让狗趴在他的肚皮上,一直从狗的脑袋撸到狗尾巴尖儿,撸着撸着,闻灼突然反悔了,跟封契说:“要不然,给他起名叫封二狗吧?” 封契开车的手一顿,觉得“疯二狗”这名这狗还不太配——跳起来都咬不着人家的屁股,疯也疯不到那里去,不如叫奶二狗,但他纵着闻灼,就昧着良心点头:“封二狗也不错,学名疯狗,小名二狗子。” 闻灼也觉得很有道理,他捻着狗狗的尾巴尖儿,低声跟狗狗说:“你长大以后要孝敬你爸爸,不然就把你炖了吃肉。” 小奶狗吃饱喝足,趴在闻灼肚皮上哼了两声。 封契开车上高速的时候发觉后面没声了,他抬眸顺着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正看见闻灼抱着狗,卷着被子,呼呼的睡着了。 狗睡得香,闻灼睡得也香,两个小玩意儿一闭上眼就没动静了,封契的唇角微微勾起来,开车的速度都更快了些。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赶紧开车回去,把闻灼和狗一起塞进他的小窝里,跟他一起待着,让闻灼每天都能从他怀里醒过来。 等封契拉着闻灼到家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闻灼正好幽幽转醒,他抱着狗崽子,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幽怨的盯着给他开车门,拉他上楼的封契。 封契挑眉看他。 “我不去。”闻灼刚睡醒,头发炸成一团,抱着只小奶狗,哼哼唧唧的跟封契翻旧账:“你上回说了,我再敢进你家的门,你就把我撕碎了喂狗。” 封契轻啧了一声,又一次感叹闻灼翻旧账的能力。 这小崽子,不去算账可惜了,这小算盘让他扒拉的,他能从去年的事儿记到今年。 “把我撕碎了喂狗。”封契伸手,把闻灼从后车座里抱出来,抬手关车门,然后把闻灼抱在怀里,一路抱上了楼。 闻灼也已经习惯了没腿的日子,窝在封契怀里懒洋洋的窝着,他怀里的狗跟他一个样子,一人一狗都全靠封契带进了门。 封契开门进来,随手关上门,一路把闻灼带回到卧室里面,让闻灼好好回床上躺着,顺手把狗拿下来丢到了客厅里,让这只狗自己乱爬,不要打扰到他们俩腻乎。 闻灼可不想跟他腻乎,一到了这张床上,闻灼就开始哼唧,一会儿说他不该进门里他应该在车底,一会儿说他倦了累了疲惫了,叫封契把他丢出去。 封契最开始还哄着,被闻灼惹急了,就把闻灼袜子扒了挠闻灼的脚底心,闻灼被他闹得嗷嗷叫,趴在床上一个劲儿的躲,躲不过了就跟封契求饶,抱着封契的腰让封契停手。 其实闻灼还挺想挠封契的,但是封契不怕挠,他身上没有痒痒肉,闻灼又是抓又是挠,没把封契挠痒,反倒把封契挠的呼吸急促,再这么闹下去,是挠痒痒还是挠别的可就不一定了。 闻灼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嘴上嚷嚷着要去看看狗,实际上是怕封契把他摁这儿吃了。 眼见着闻灼都要跑出卧室了,封契又把人拎回来,丢到洗手间里面,让闻灼洗干净了再出来玩狗,又蹲在柜子前面给闻灼找洗漱用品,他这儿没有闻灼能穿的衣服,就让闻灼直接穿睡袍,说一会儿再去给闻灼买。 前天晚上到今天,闻灼一次澡都没有洗过,他自己身上也不舒服,只是一直都没提,被封契丢进来了,他还委屈巴巴的从洗手间探出来个脑袋,问封契:“你是不是嫌我脏了,不喜欢我了,觉得我是臭小孩儿了?” 封契当即放下了手里的柜子,洗漱用品也不找了,直接转头就脱衣服,说要亲自把臭小孩每一根脚趾缝儿都洗干净。 臭小孩儿哪儿还嚣张的起来,被封契吓得嗷嗷叫着关门,缩在门里面哆哆嗦嗦半天没敢脱衣服,洗澡的时候更是提心吊胆,生怕封契直接闯进来,但等他洗好了,裹上浴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封契在厨房做饭。 闻灼从洗手间出来,他连个鞋都没有,就直接踩在地板上,把地板上踩出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他一路走到厨房门口,在厨房外面看封契做饭的背影。 他一边看一边紧紧地把脚趾头蜷缩起来,想,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嘴上说着要跟你一起洗澡,背地里都跑去做饭了。 大骗子,害得我白紧张半天。 第50章 放弃闻灼 封契做了几个简单的菜,抽油烟机轰轰的响着,导致他没听见闻灼的脚步声,闻灼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炒菜。 封契打小就独立,家里虽然有保姆,但他自己在外面生活的日子更多,做个饭不在话下。 他炒菜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人看他,一回头就看见闻灼靠在门口,他头发还湿着,软趴趴的黏在脸上,小肉脸蛋被水蒸的泛了粉,穿着一身白绒毛的睡袍,睡袍是封契的睡袍,闻灼穿着大很多,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闻灼的锁骨和小半个肚子都露在外面,再往下看就是他的小腿,和两只肉乎乎的小脚。 封契家的地板底下装了地热,脚踩上去也热乎乎的,在屋子里穿个睡衣就行,一点都不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灼洗澡进去时封契说过的话的缘故,封契的眼眸一扫过来,闻灼的十根小脚趾头就不自然的蜷缩到一起,他往后收了收脚,躲到了门外去。 封契看的好笑,随手从桌上拿出来一个洗过的西红柿扔给闻灼,叫闻灼自己去客厅吃着等,厨房油烟大,他不想让闻灼进来。 闻灼本来是想凑进去在封契旁边亲几口的,见封契做饭做的那么认真,又不好意思进去耍流氓,只好咬着西红柿跑回了客厅。 客厅里,封二狗正在进行一场冒险。 客厅里很宽阔,除了靠墙的奖杯墙之外,还有沙发,电视,电视柜,以及桌椅茶几,每一样东西看上去都是一场挑战,闻灼来的时候,封二狗正在和沙发上的流苏殊死搏斗。 也说不上是流苏和封二狗谁更胜一筹,总是是斗得难分难解,闻灼把封二狗从地上抱起来,跟它一起坐在地上玩儿。 刚才一直都能看见封契,闻灼心里头没有个能想事儿的时候,现在封契在里头做饭,他盯着乱啃他脚趾头的小狗狗,脑袋里却又想起了陈女士和闻父。 他现在觉得自己像是漂浮无根的浮萍,好像风往那边刮,他就得往那边走,心里头又觉着不舒服了,连带着看着二狗子也不觉着好玩儿了。 封契端着菜盘过来的时候,正看见闻灼垂着小脑袋,盯着小奶狗发呆。 闻灼发呆的时候,整个小脑袋都是垂下来的,小肩膀也跟着塌下来,盘腿坐在地上,浴袍的领口大大的敞开着,封契一眼瞟过去,本以为能见到什么春光旖旎,结果却瞧见了闻灼的小白肚皮上勒着一个深蓝色的内裤,那内裤怎么看怎么眼熟,看的封契一阵眼热。 他嘴上喊着“过来吃饭了”,身体却很诚实的走过去,坐在了闻灼旁边,把闻灼往怀里一捞,然后伸手拉起来那内裤边缘一弹,一本正经的问闻灼:“哪儿来的?” 闻灼小肚皮被弹得一颤,回过神来,急忙攥起来浴袍边缘,把自个儿紧紧的裹起来,哼唧哼唧的不肯说。 他不说封契也知道是哪儿来的,这整间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有,没想到他没给闻灼拿,闻灼自己翻着穿上了。 封契不仅看的眼热,指尖都跟着一阵发热,他想伸手进去摸摸,闻灼却赶忙手脚并用的跳起来了。 再不起来就不是吃饭了,是吃他了! 封契就跟着闻灼一起上了桌,还没忘给二狗子填一份狗粮。 坐下吃饭之前,闻灼还没有多少胃口,但吃了两口菜他整个胃就跟着活起来了,把封契做的菜全都吃光了。 封契做的是两人份的,他还预估了一下自己的食量,所以多做出了不少,但他到最后也没吃几口,全进了闻灼的肚子。 见闻灼吃饭的时候,封契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闻灼,他觉着闻灼身上这些肉都不是白来的,应当都是闻灼一口一口勤勤恳恳的吃出来的。 看来以后家里的伙食费要翻个倍了。 抽空也得练练臂力了,以后抱不动了可怎么办。 闻灼吃完了就犯困,捧着一罐可乐小口小口的喝,一边喝一边摸自己肚子。 他原先暴瘦了十几斤,整个人看着都缩了一圈儿,但现在几顿饭的功夫好像又养回来了,他的肚子又跟着圆起来了。 以前没有谈恋爱的时候,闻灼还没这方面烦恼,他只想多吃点好吃的,趁他爸不在多吃两口小零食,现在谈恋爱了,闻灼突然有了身材危机。 封契是竖着长,他是横着长,他以后该不会要变成个圆土豆吧? 一想到他变成圆土豆的样子,闻灼就打了个哆嗦。 那封契应该抱不动他了吧? 手里的冰可乐一下就不香了。 都有了同样担忧的两个人同时都放下了手里的冰可乐,一个琢磨着少喝点别再胖了,一个琢磨着别喝碳酸了过两天赶紧恢复训练吧,只有地上的狗狗依旧在吃的欢快,浑然不觉主人们的担忧。 一顿晚饭吃完,封契去把碗筷都洗了,他洗完碗,回到卧室里,发现闻灼不在卧室,他又走到客厅里,看见闻灼在打军训拳。 是在封闭训练基地里跟教官学的那一套,军训拳本来是走的刚烈拳法,拳拳到肉的那种,却被闻灼打的软绵绵的,他抬个腿也踢不高,歪歪扭扭的踢了一脚空气,还把自己腿肚子给抻到了,呲牙咧嘴的捂着小腿肚子蹲下去了。 封契走过来,直接把闻灼蹲着给抱起来了,一路抱回了卧室里。 闻灼一套军体拳正打到关键时刻呢,不甘愿被抱走,晃着腿说“放我下来我还要打”二狗子也在后面“汪汪汪”的追,封契快步回了卧室里,关门上床一气呵成,把闻灼摁在床上搓闻灼的头发:“你打的不对,哥哥教你。” 闻灼都不好意思拆穿他,你是想教我打拳吗?你是想扒我裤子! 少年人没尝过甜滋味儿,稍微舔一口就能醉,朝思暮想的惦记着这点事儿,一挨上床,那火儿“蹭”一下子就燃起来了,烧的两个人都口干舌燥。 封契急促的呼吸喷下来,闻灼整个人都有些喘不上气了,他的手指头抓着床单,脑袋里嗡嗡的响,身体也跟着不会动了。 每到这种时候,闻灼这身子就不争气,他想给点反应,却麻的像是抬不起手,身体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闻灼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舌头也不顶用了,只能听见封契的呼吸声。 粗重,火热,像是在预告着什么一样。 闻灼又怕又慌,但一颗心却在隐秘期待的跳动。 打从前两回开始,闻灼就已经了解这方面的事儿了,但也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因为没有弄过,所以心里头就越发想... 眼见着封契一个劲儿把他往床上摁,在某一刻,闻灼突然叫起来了,一边叫一边推着封契的肩膀:“不行,不行,我还没那个呢!” “那个?”封契勉强抬起脑袋来,声线嘶哑的问,一双三角眼里微微发红,动情的看着闻灼。 闻灼是不好意思说的,他小脸憋的通红,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脚踢了一脚封契,扯着嗓子嚎起来了:“你知道的,要那个的,我得那个才能那样的!” 封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闻灼说的到底是“那个”,但看闻灼这个小样他隐约猜到了些,他微微撑起了身子,蹙着眉,一脸听不懂的说:“那个啊?” 闻灼不信封契不知道,这些事儿他都知道,封契肯定知道,他只当封契又故意耍他,他怒踢了封契两脚,憋着脸冲封契喊:“你别装傻,就要那个,不然你休想!” 封契单手摩擦了两下下巴,定定的盯着闻灼看了一会儿。 闻灼被他看的脸色发红,小脚趾头不安的蹭了蹭床单,憋着小脸蛋,抿着唇,昂着小下巴看封契,一脸坚决,决不让步的模样。 封契的三角眼微微眯了眯,他伸手搓了搓闻灼的脑袋,声线低沉的笑了两声:“你这小脑袋里面瞎想什么呢?除了吃,就只有这个了吧。” 闻灼被他说的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封契起身就开始穿衣服。 “你要干嘛去啊。”闻灼躺在床上,撑起了身子看封契。 封契正披上外套往外走,听见闻灼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三角眼微微垂着,有些促狭的看着他:“你不是要那个吗,我现在下去买。” 说着,封契直接开门出去了。 闻灼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突然间“啊”的一头扎进了床上,拿被子在脑袋上乱拱了好几下,觉得自己刚才简直...太那个了。 封契家里根本就没有那个,难道封契没想那样吗?封契该不会以为他想那样吧! 闻灼在被子里面狂蹬脚,在被子里闷得脑袋都开始冒汗了,正探出被子大口喘气呢,突然听见一阵狗叫。 闻灼低头,就看见二狗子跑进来,正欢快的站起来,努力的咬着床单,晃着尾巴跟闻灼打招呼。 封契走的时候没关门,二狗子就顺势跑进来了。 闻灼在床上看了二狗子一会儿,突然跳下床来,捡起来小狗狗,冲到了客厅里,把狗狗放在了客厅里,然后又飞快跑回了卧室,钻到了床上,假装自己没有下去。 小、小狗狗不能看这种事情啦! 但二狗子没这个自觉,它又从客厅跑回来,跑到卧室里,在闻灼的床旁边嗷嗷叫,一副非要让闻灼陪它玩儿的样子。 闻灼头一回感受到了养崽崽的难,他只好跟二狗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能够感化二狗子,让它自己出去。 封契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闻灼苦口婆心的趴在床上,上半身悬空,拿手指头拍二狗子的屁股,想让二狗子自己走出去,二狗子死活不走,赖在床边嗷嗷的叫。 封契裹着一身寒气进来,他一进门,闻灼立马就躲回被子里装死,封契走过去,捻着小奶狗的后脖颈把狗拽出去,扔到客厅里,然后再回卧室。 他回卧室的时候,还没忘警告一下小奶狗,他戳着二狗子的小脑袋,低声说:“你再进来,我就把你炖了吃肉。” 说完,封契急不可耐的脱了外套,在卧室门外狠狠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才轻吸了口气,推门进了卧室。 卧室里面,床上鼓起了一个大包,闻灼把自己彻底裹成了一个小蚕蛹,像是连个脚趾头都不敢探出来的样子。 封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缓了一下呼吸,抬手开始脱衣服。 他穿的本来就不多,扒下来一件外套就是半截袖,脱下半截袖就是裤子,封契一边解皮带,一边往床边摸。 听见脚步声,被子里面的人似乎动了动,缩的更小团了。 封契走到床边,伸手往里面摸了一把,摸了个空,闻灼正在被窝里拼命的扭来扭去,躲着封契的手。 小屁崽子,都躺床上了,还有什么好躲的? 封契伸手,刚想把人拽着脚踝拖出来,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 是封契的手机铃声,就在他刚才丢到地上的外套里面传来。 封契深吸一口气,想要当听不见,低头刚想伸手继续去抓,就听见那手机铃声又不依不饶的响起来了。 闻灼也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来,又马上藏回去,在被子里闷声说:“你接吧。” 封契暗暗磨牙,直接走到门口,半蹲到地上,捡起了手机,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李恒的声音,公鸭嗓飙的很高,一下子在封契的耳边炸开:“哎老大,出来玩不?酒吧里,老多小男生了,都是你的菜!” 在床上躺着装死的闻灼“蹭”的一下坐起来了。 封契:... 哪怕此时封契是背对着闻灼的,他也能感受到了那一股死亡视线,直直的落到他背后,像是要把他烧了。 封契死死的攥着手机,想,迟早,迟早有一天,他得把李恒这个玩意儿捏起来打个百八十遍! 他想把电话挂了,但闻灼已经下床了,走到封契旁边,在封契旁边幽幽的说:“不许挂电话。” 封契:... “老大?老大你咋不说话!”电话那头,李恒又喊:“出来玩啊,要我去接你吗?” “回答他啊。”闻灼也跟着蹲下来,在封契的耳朵旁边幽幽的说:“让他来接你,跟他一起去酒吧找小男生玩。” 封契默默地点开了免提,声线平静的回答:“我没时间,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这种活动别找我。” 李恒“哎”了一声:“人生苦短嘛哥,天天训练多没意思,就出来喝两杯——”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通话已经被封契掐断了。 封契一回头,就看见闻灼揣着小手手蹲在旁边,小脸蛋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安安静静的看着封契。 在那一瞬间,封契有了一种预感——这件事儿可能过个十几二十年,还会被闻灼翻出来,小嘴儿叭叭叭的跟他算旧账。 闻灼的旧账本啊,又厚又重,能记上一辈子。 “我不常去的,去了也就是喝点酒。”封契试图站起身来把闻灼抱回床上,但是他一动,闻灼就拿脚踹了他一下,还因为下身不稳,被反作用力直接跌坐在地上,他把自己摔疼了,气呼呼的又蹬了封契一脚。 这一脚倒是能看出来他的小脾气了。 封契只好也跟着坐下,跟闻灼盘着腿面对面的坐在地上,憋着满身的火儿,先把手机递给闻灼,低咳了一声,说:“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李恒。” 闻灼冷笑一声,用手往后撑着,抬起脚把封契拿着手机的手蹬开,气鼓鼓的说:“他能跟我说个屁的实话。” 封契还从没见过闻灼耍脾气的模样呢,有点新鲜,伸手抓过闻灼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一边捏一边说:“我跟你说的就是实话,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去了。” 闻灼想抽回脚,但封契捏着呢,他没抽回来,反倒被封契拖着往封契的方向滑了些距离。 封契缓缓地捏着闻灼的脚心,闻灼脚心都是肉呼呼的,捏起来很软,封契很喜欢捏闻灼身上的肉,那里的肉都行,肩膀上的,小腿上的,连脚底心上的也很软,封契爱不释手的捏了一会儿,发现闻灼的脚底心开始渐渐发湿了,闻灼撅着小嘴往回抽脚,五只脚趾头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封契看得有趣,拿手指头去掰,想把他脚趾头掰开。 “你骗人,你之前明明去过。”闻灼不让他掰,又抽不回脚,就努力的弯下腰去拍封契的手,一边拍一边喊:“还是我把你拉回来的呢,你在酒吧里喝酒,看小男孩!” 好样的,封契在心里想,又他妈多了一条旧账,老子迟早被翻死。 “没有小男孩儿,整个酒吧里都没有小男孩。”封契耐着性子哄闻灼,还痴心妄想的想把闻灼往床上拐,结果被闻灼几脚蹬上了胳膊,见一条腿蹬不动封契,闻灼干脆直接靠在了地上,抬起另一只脚,两只脚一起蹬封契。 封契干脆拉着他两只脚,把人拖到自己怀里来,顺手把闻灼的两条腿架到自己的膝盖上,拍着闻灼的大腿哄:“我的眼睛里只有你一个小男孩。” 闻灼躺在地上,两条腿放在封契的膝盖上,被封契摁着大腿,姿势虽然很暧昧,但闻灼一点粉红泡泡都没冒,他冒得全是酸泡泡。 之前他都完全把这茬儿给忘了,现在才记起来,他们还没好的时候,不知道封契跟多少小男孩在一起好过呢。 闻灼觉得自己肚子里吃的都不是饭,是醋,他现在酸的整个人的骨头都软了,理都不想理封契,只想把封契蹬出去,然后他自己抱着狗睡在床底。 他应该在床底,不应该在屋里。 不然就会见识到他们有多甜蜜。 封契眼睁睁的看着闻灼那一张小脸几度变换,从不高兴变到委屈,又从委屈变到难过,最后眼泪汪汪的往哪儿一躺,看起来很像是被扔在外面的封二狗,随时都能嚎出来似得。 “又在想什么呢?”封契搓着他的大腿上的嫩肉,问他:“该不会是在想我以前谈过几次恋爱吧。” 被戳中心事,闻灼像是个鼓起来了的小河豚,身上的刺儿都能拿来刷鞋,鼓着小脸不承认:“谁会想这种事儿啊,谈过恋爱不正常吗。” 现在男孩子女孩子都早熟,十几岁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高中时候更是,闻灼想,像是封契这个类型的,一定很招人喜欢。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小心眼了,可心里头又实在是不高兴,他思来想去,决定让封契也不高兴一下。 “我也谈过好几次恋爱呢。”他嘟囔着说。 “你谈过几次啊。”封契自然的追着问下来:“都是男孩女孩,高中时候吗?” 闻灼被他问的一顿,震惊的看了封契一眼。 情侣之间怎么能问这种话!这不应该是要回避的吗!你怎么能问的这个自然! 见闻灼不说话,封契还催促似的捏了一下闻灼的大腿。 闻灼磕巴了一会儿,挤出来了一句:“女孩子。” 他又觉得交往过女孩子好像没什么用,封契压根就不喜欢女的,应该也激不到封契,他咬了咬牙,又补了一句:“也有男孩子啦。” 封契很善良的没有笑出声,他垂下脑袋,盯着闻灼的小脚丫看,一边搓着闻灼的脚丫玩儿,一边问:“男孩子,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闻灼满脑袋都在编瞎话,也顾不上什么脚不脚的了,任由封契搓着,想了半天,闻灼才挤出来一句:“是个挺高的,挺帅的男孩。” “有照片吗?”封契又问:“给我看看。” 闻灼哪有照片啊,他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那个,我,我删了,都分手了,我不留着的。” “是高中同学吗。”封契想了想,说:“高中时候你喜欢的,应该也挺优秀的。” 闻灼没留意这个坑,封契一挖,他顺着就答应下来了,回了一句“是高中同学,挺优秀的。” “那应该还有毕业照。”封契慢悠悠的接了下一句:“给我看看,我们家小闻灼以前的男朋友什么样儿。” 闻灼:... 闻灼躺在地上,脸憋的发红,一双兔眼滴溜溜的乱转,哼唧了好一会儿才说:“在我家呢,有机会拿给你看吧。” 封契点了点头,终于不再追问了,闻灼才松一口气,就听封契又问:“那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谈恋爱的吧,你先喜欢的他,还是他先喜欢的你。” 闻灼瞬间头脑风暴。 怎么编,谁能告诉他,这道题怎么编! 雄性的本能促使着闻灼一抬小下巴,强装平淡的回答:“当然是他先喜欢我啦,我以前很受欢迎的。” 其实闻灼上高中的时候,更受女孩子欢迎,男孩子的圈子虽然对他也还可以,但是他长得太嫩,不爱运动,学习又太好,是那种坐在第一排,回回考试年级前三的学生,所以大部分男孩都不跟他玩儿,顶多是能说上个话的交友情况。 “嗯,那他叫什么?”封契掰着闻灼的脚趾头玩儿,一边玩儿一边低头看闻灼,挑眉问他:“没有照片,总有名字吧?” 不知道为什么,闻灼总觉得封契当时说这话的语气怪怪的,话尾尖儿微微挑起来,语速却放的很慢,像是在哄孩子,又有点像是在看别人犯蠢,总之显得怪里怪气的,不像是封契平时的样子。 封契大多数时候都是微微冷着眉眼,垂着眸,拿下巴看人的,虽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温和很多,但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后来,封契曾经用这种表情,虎过闻灼很多次,每一次闻灼提起来封契去酒吧喝酒的事情,封契就说“你以前交往过其他男朋友”,把闻灼怼的哑口无言。 但当时,闻灼还不能意识到封契此时的表情究竟代表着什么,他此时正在努力的编造自己前男友的名字,百家姓过了一遍觉得什么都不合适,他想了半天,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来了一个绝地反杀。 他抬脚蹬了封契的胸口一下,质问封契:“你一个劲儿问我干什么啊,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你也得告诉告诉我吧,你前男友呢,照片呢,名字呢,在哪儿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他小嘴儿叭叭叭的一口气全都吐出来,恨不得把封契吊起来问,眼睛瞪着,小下巴抬着,像是只挥舞着翅膀的小公鸡,随时准备跟封契大干一场的样子。 谁料,封契一抬脑袋,挑眉看向他,嘴角一勾,眼眸里含着浅浅春光,如同春光璀璨,笑着看着闻灼说:“我没有前男友,我就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说着,封契捏着闻灼的小腿,声线也跟着压下去,带着几分嘶哑,低声说:“就在这儿躺着呢。” 猝不及防! 怎么还有这招! 这不是耍无赖吗这! 闻灼脑袋一热,一股火直接烧到头皮上,舌头都不会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恼羞的踢了封契一脚:“你不要骗我,你以为我会信吗!” 封契和李恒一起出入酒吧,还长了这么一张脸,闻灼就不信没人勾搭他! “我没骗你。”封契握着闻灼的脚踝,一本正经的说:“我以前念书的时候都是在体校,那里的男生个个儿又高又壮,最差的也是李恒那样的,我看不习惯。” 更何况,那帮人都是一群肌肉猛男,胳膊一抬肌肉比闻灼小腿都粗,封契受不了这个。 他还是喜欢闻灼这样的,白白软软可可爱爱。 “呵。”闻灼嘴角一挑,邪魅冷笑:“原来是看不习惯,而不是不想找,那要是看习惯了就有了?要是遇见个像我这样的就有了?要是个碰见个缠着你的就有了?” 封契:... 恍惚间,封契像是明白了什么叫无理取闹。 他问一个,闻灼后面跟上一大串,小嘴儿叭叭叭一肚子歪理。 沉默了片刻,封契估摸着自己今天肯定是没法跟闻灼共同探讨美丽人生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闻灼从地上直接捞起来,往床上一砸,在闻灼的尖叫声中把人抱在怀里,然后在闻灼的耳垂上小小的咬了一口:“睡觉!” 闻灼还没作够呢,他一动腿,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封契就危险的捻了一把他的腰。 “再不睡觉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有”。”封契说着,还故意往他耳廓上吹了一口热气。 闻灼鼓着小脸蛋,在心里怒骂封契,说不过就动手,野蛮,粗鲁! 他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封契,不去看封契的脸,本来还有一大堆话等着他来作的,结果眼睛一闭一翻身,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封契的怀里像是有一股魔力,把闻灼的各种小念头都给直接封印掉,一挨着封契的胸口,闻灼像是回归了巢穴的雏燕,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做了一个小时候的梦。 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闻父还对他的未来充满期待——那时候闻灼还胖乎乎的呢,小的不行,走起来晃晃悠悠的,也就几岁的光景。 那时候的小孩儿,胖就代表健康,闻父总是会跟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他虽然听不懂,但是也明白那话里代表着的期待。 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让所有人都高兴。 不知道他这个性格随了谁,不像刻板沉默但目标坚定的闻父,也不像温柔高贵但内心桀骜的陈女士,他两个人谁都不沾,生下来了就是一个白团子,任人捏来揉去,小时候还好,大人们当他可爱,懂事,乖巧,都挺喜欢的,但是长大了,他的优点就成了缺点,也没有人夸他懂事了。 好像,有时候“懂事”这两个字是带着贬义的。 他的懂事似乎并没有换来父母的开心。 闻灼的脑海里开始闪过小时候到大了之后的各种画面,多数都是闻父不满的脸,偶尔也会闪过陈女士喊他“儿子”,叫他听话的声音,那些画面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在闻灼的脑海里转过,然后又转回来,反反复复的转。 闻灼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的事情又在梦中死灰复燃,他的心像是被坠在悬崖上,来来回回的在悬崖边上弹跳,无数次他都以为自己被扼杀在悬崖边上了,但是又无数次的醒过来。 生活中的扼杀并不是鲜血淋漓的,而是无声无息的,就像是一个框架,把闻灼装在里面,让闻灼按照他们的喜好来成长。 闻灼不止一次的在想,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直到他在梦中惊醒。 他睡觉的时候还算是老实,就算是惊醒之后动作也不大,没什么动静,并没有惊醒身边的封契。 昏暗中,封契的脸显得尤为清晰。 闻灼看着封契的脸,在某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他会那样坚定地站在封契的后面。 所有人都想将他打碎了重组成他们满意的样子,他被打碎过无数次,但却依旧是个不合格的失败品,只有封契愿意把他粘好,捧起来,贴在胸口上,爱他最原本的样子。 他的千般不好万般蠢笨,他的脆弱敏感胆小怕事,轮到封契这里却都是好的,都是封契爱的,封契纵容他,喜爱他,不会因为他的任何事而厌恶他。 哪怕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封契也依旧会喜欢他。 这样轻易就能得到一个人的喜欢,闻灼觉得自己好幸运,他前半生过的不如意的地方似乎就不是那么难以原谅了。 闻灼眨了眨发红的眼眶,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封契的脖子。 他想,浮萍找到了能停留的地方,他想用他的根须,牢牢地扎根在封契的枝桠上。 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找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然后,拼尽全力的靠上去。 温暖的被窝里,闻灼把自己贴在封契的心口上,贪心的听着封契的心跳声,他想,这一刻,封契的心跳是为他跳的。 他还要听很久很久,久到他们两个人都长到了一起,不分彼此才行。 闻灼在封契家待到第三天的时候,封契接到了闻父的电话。 那时候封契正在厨房做饭,闻灼在客厅跟狗看电视,为了避免影响到闻灼的心情,封契特意避开了闻灼,去了厨房的小储物间里去跟闻父打电话。 不过闻父的电话里只字没有提闻灼,说的都是比赛的事情,从比赛的场地说到比赛当日的一些注意事项,像是要把未来几个月的事儿全都缩在这一个小小的电话里面。 闻父不提闻灼,封契也不提,封契比闻父更有耐心,他打从把闻灼带走的哪一天起,就做好了跟闻灼一起来面对这些的事实。 这是一场硬仗,也是一场需要很长时间的战争,封契甚至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考虑过要不要给闻灼请两个保镖,防止封父直接上门来抢人。 毕竟他以后总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闻灼。 所以当这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封契整个人的心都跟着绷起来了,他站在昏暗的储物间里,像是一杆标枪,一直耐心的等着闻父亮出他最后的筹码。 等了这么久了,总该有个回应,是谈判也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好,怎样都好,封契好根据闻父的反应来做出个计划来。 直到电话最后,两个人之间都是长久的沉默,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先抛出诱饵,又同时都觉得自己处于劣势,过了许久,电话那头的闻父突然叹了一口气。 封契把他的牙根都咬的发疼了。 “这几天的时间里,我跟我妻子商量了一下。”闻父一开口,声线里带着些说不出来的冷漠,说道他“妻子”的时候,他的声调有一瞬间的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妻子,给他打过去了一笔钱,在他常用的卡里面,足够他下半辈子的生活。”闻父继续说道。 封契一怔。 然后,他听见闻父说:“我和我妻子准备再要一个孩子。” 电话那边的声音经过电流的转变,似乎有些失真,封契觉得那话里面似乎藏着很多种情绪,但是说出来的依旧是那么几个字,让人听着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封契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他的脚背因为过于用力紧绷都有些隐隐的发疼,他拿着手机,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低声问:“叔叔,您是说,您和伯母想再要一个孩子。” 再要一个孩子,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放弃前面那个孩子。 一股寒气顺着封契的后脊梁骨往封契的脑袋上窜,封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向能应付的过来各种场合的,只是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失去了作用,也觉得自己的舌头不听话,他想说一些话,但是又隐约觉得有些没必要。 闻父是个什么人,封契隐约能了解几分,他只是没想到,陈女士也能狠得下这个心。 “嗯。”电话那头,闻父应了一声,语气风轻云淡,没什么情绪似得回了一句:“我妻子这边的家庭,是不能出现同性恋的,我们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好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末了,闻父又说了一遍:“我妻子给他的卡上打了很多的钱。” 封契不想用沉默来回答闻父的话,他有很多话想说,甚至有些想向闻父低头,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又想,低头有用吗? 他能放开闻灼吗? 封契咬着牙,用尽浑身力气,回了一个“我会转告闻灼的”。 不知道是不是“闻灼”这两个字刺伤了闻父,闻父几乎是立刻就挂掉了电话,电话挂断后,封契在安静的小储藏室里站了片刻,然后转身出了储藏室,打算去找客厅的闻灼把这件事说一下。 但是他一打开门,门外的小人儿就一头撞上了他的胸口,闻灼在他身前蹦蹦跳跳,旁边还跟着一只蹦蹦跳跳的狗,两个小家伙围着封契,封契听见闻灼说:“我要吃西红柿吃西红柿给我洗一个洗一个!” 旁边的二狗子跟着呐喊助威,“汪汪汪汪”个没完,吵闹的要命,在这吵闹声里,闻灼那张还带着笑的脸直直的撞进封契的眼里。 封契的胸口处突然狠狠地抽痛起来,像是有人在拿刀在里面卷,看不见的刀刃将封契的胸口刮的鲜血淋漓,闻灼却浑然不知,跟着他的狗狗一起蹦跶,欢欢喜喜的磨着他喜欢的人给他洗西红柿吃。 封契想,闻灼会不会恨他? 第51章 花钱买爱 “封契封契封契西红柿西红柿西红柿!”闻灼一直绕着封契跑圈,他来封契家才几天时间,整个人却已经从乖巧懂事小团子进化成了四处乱疯的小团子,天天光着脚四处乱跑,叽叽喳喳的像是个小黄莺鸟,一头撞进封契的胸膛里。 他不爱穿鞋,封契给他买了新的拖鞋和衣服,但闻灼不爱穿,他爱上了封契的浴袍和封契家里光滑的地板,天天裹着浴袍满屋子晃荡,一双小脚踩遍了封契家地板上的每一条瓷砖缝。 厨房临近窗户,中央地暖不足,瓷砖有点冷,闻灼的小脚心全挨在地上,就一直踮着脚尖乱蹦,封契就把他拦着腰拎起来,让闻灼踩在他的脚背上。 闻灼扑在他怀里,闻着他胸口处的味道,把小脸在他的胸前乱蹭:“西红柿西红柿西红柿。”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二狗在封契的脚下扑腾,和着他主人的声音一起喊。 “不要总吃这个。”封契握着闻灼的腰,抬脚像是鸭子一样晃晃悠悠的带着闻灼一起走起来,把闻灼带出了厨房里,带到了客厅,让他坐下,封契自己回了厨房,洗了一盘草莓过来。 他端着草莓过来的时候,闻灼正抱着狗在沙发上盘腿坐着看电影,笑的“咯咯”直笑,脸上两个小酒窝十分明显,狗躺在他的腿上翻肚皮。 封契走过来,把狗从他怀里拎出来,然后把闻灼拎到他怀里来,拿着盘里的草莓一个一个的喂闻灼。 闻灼想自己吃,刚抬手就被封契拍掉了手:“摸完狗别乱碰吃的。” 闻灼窝在封契的怀里,哼哼唧唧的伸手摸封契的胳膊:“那我碰你。” 闻灼这两天在封契家养的白胖白胖的,草莓一咬,小嘴儿都跟着泛起了淡粉的光,有几滴汁液顺着他嘴角一路滑到下巴,闻灼想用手去擦,被封契摁住了,然后他被封契掰着脸舔干净,舔到最后,俩人接了一个草莓味儿的深吻。 闻灼以前和他接吻总会被吻到窒息,但最近抵抗力上来了,他还能小小反抗一下,一双手四处乱摸,还没等摸到呢,就被封契抓住了。 “别乱来。”封契声线有点哑,一双三角眼定定的看着闻灼,手指搓着闻灼的后脑,哑声说:“孩子还在呢。” 闻灼低头看了一眼沙发地上蹦来蹦去的二狗子。 “孩子不听话。”闻灼靠在封契的怀里,去蹭封契的脸,笑嘻嘻的说:“回头炖了吧。” 他脸又嫩又滑,肉还多,蹭着封契的时候,他的脸蛋上的肉就跟着挪来挪去,小嘴儿都跟着变形,封契的下巴棱角分明没有一丝赘肉,闻灼从这头蹭到那头,都蹭到了耳朵边儿上了,却发现封契毫无动静。 这要是平时,封契早把他摁沙发上一顿折腾了,可现在封契连动都不动一下,闻灼昂起小脑袋,睁着一双澄澈的兔眼,眨巴着眼看着封契,像是在诧异封契为什么不动。 封契捏着闻灼的后脑勺搓了两下,像是在揉一只小动物,他捏搓片刻,才低声说道:“刚才,叔叔给我打了个电话。” 闻灼一怔。 这几天,闻灼一直避免去想自己的父母,他想起来父母,就觉得胸口前梗着一根刺,梗的他呼吸都呼不上来。 “他们——” 闻灼的脑袋枕在封契硬硬的锁骨上,他的手抓着封契的手指,无意识的把玩了两下,然后才接下下一句:“他们说什么了?” 封契反手捏住了闻灼的手指头,他把闻灼的手指蜷成一团握在手心里细细地揉,轻揉了两下,封契才垂着眼眸,轻声开口:“叔叔阿姨的态度...没有很激烈,感觉还好,说给你打了一笔钱,让你先照顾好自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闻灼觉着有点怪,他爸爸和妈妈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闻父刚毅果决,陈女士干脆利落,都是非黑即白的人,闻灼就从没听他们说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这种话。 闻灼的小脑袋瓜才想到这里,就被封契捏着后脑勺轻轻地揉了一下,封契吻着他的耳朵,问他:“在想什么?” 闻灼的思路被打断了,又落回到封契身上,他躲了躲发痒的耳朵,小嘴儿一动,轻声嘟囔:“我爸妈就没说别的吗?” 他还以为,他父母会做出比较激烈的动作呢,毕竟他爸脾气一向不好,他妈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虽然陈女士对闻父很温柔,但陈女士本质上也是一个商场女强人,小事儿他们家是闻父做主,但遇到大事儿的时候,还是陈女士拍板定砖。 闻灼都做好了长久战争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他爸妈完全都不和他联系,反倒和封契联系。 “没说太多。”封契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致,他低声回了一句之后,突然将闻灼放在沙发上,撂下一句“一会儿吃饭”,然后快步进了厨房。 闻灼就从沙发缝隙里捞出来自己的手机,打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但是他的手机里面一条新消息都没有,只有几个朋友给他发的短信,以及一些群发的祝福之类的,他的妈妈一条消息都没有发给过他。 闻灼又去翻看了一下银行卡。 闻灼刚办下身份证的时候,陈女士就带他去办了银行卡,每个月他的生活费都是妈妈直接打到他的卡上的,具体卡上有多少数字闻灼已经不记得了,他花钱从来都很少,也没什么爱好,他只是隐约记得每个月妈妈都会给他打五到十万,逢年过节还会给红包,只是他没怎么用过。 他记得卡里应该还有个几十万吧。 闻灼打开手机一翻,却发现自己的卡后有好多好多个零。 闻灼看的一惊,心说妈妈怎么给他打了那么多钱,他一边拿手指头掰着算到底有多少钱,一边心有不安的轻轻地咬住了后槽牙。 好像...和他想象之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封契端着菜盘子进客厅的时候,就看见闻灼愁眉苦脸的掰着手指头数,数着数着突然低头叹了口气。 封契不动声色的放下了盘子,走到了闻灼旁边,问他:“叹什么气呢?” 闻灼正在盯着自己的小手指头看,看了一会儿,才昂起脑袋来,跟封契说:“我妈给我打了好多钱,我数不过来。” 封契就把闻灼抱起来,抱到桌边,让闻灼坐在椅子上,把饭碗塞给他:“吃完再数。” 闻灼很快就放下了那些数不明白的数字,转而向数的明白的鸡翅发起进攻。 “下午我打算找个私人训练的场地开始训练,你有空的话,陪我一起过去看看。”封契夹了一块红烧肉给闻灼。 这几天封契跟闻灼一直在家里胡吃海塞,晚上经常凑到一张床上没皮没脸的闹,他明显感觉他的身体不能维持原先的巅峰状态了。 他还好,练练就回来了,闻灼就不太行了,这几天闻灼都开始放飞自我了,整个人一个劲儿的开始长肉,再吃下去,闻灼真要变成一头小肥猪了。 他倒是不需要闻灼进行极限锻炼,他只是想让闻灼跑一跑动一动,否则闻灼这个“喝水都长肉”的体质日后是要生病的。 最关键的是,闻灼再胖,他恐怕一只胳膊都抱不过来腰了。 封契一边想着,一边阻止了闻灼偷偷喂肉给二狗子的动作:“它还小,不能吃这些,得吃专业的狗粮。” 闻灼给狗喂肉的动作一顿,见封契态度坚决,只好忽视了地上一个劲儿打滚卖萌的二狗子,狠心的把红烧肉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嚼的满口喷香,一边有些犯难的咬着筷子,他隐隐从封契的语气里嗅到了点不好的预感,心说封契难道要开始带他锻炼吗? 还,还是不要了吧,他军体拳打的挺好的。 想着,闻灼犹犹豫豫的开口说:“训练其实——” “训练馆里有很多漂亮的小男生。”封契不动声色的砸下来了一个大包袱:“我每回去都有很多人围着我看,挺有趣的。” “训练其实挺有趣的!”闻灼一拍筷子,郑重其事的说:“去,一起去,我跟你一起训练。” 封契盯着闻灼的满身肉,觉得闻灼可能把这辈子的毅力都用在这句话上了。 结果闻灼下午时候就后悔了。 他跟封契去之前,以为那训练馆就是个类似于健身房的地方,但是等他到了训练馆,才理解封契说的“私人训练的场地”是什么意思。 这简直就是一个小生活区,从外面看上去造型有点像是鸟巢,虽然快过年了,但来往的人还不少,场地也很大,各个训练场所都划分开来,想做什么运动都有,封契一路轻车熟路的带着闻灼进去,他怕闻灼前期训练跟不上来,所以挑了个最简单的:“会游泳——闻灼?” 身后的小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封契一回头,发现闻灼盯着一个卖烘焙饼干的地方看,站着不动了。 见封契走回来了,他就昂起小脸蛋,小嘴巴抿起来,水润润的兔眼一个劲儿的眨,攥着封契的一根手指头晃。 封契看的暗暗咬牙。 这些店铺为了引人来买,把食物都做得特别香,他一闻味道就知道里面添加了多少香料糖精,这些东西没什么好吃的,热量还特别高,一口下去够闻灼长二两肉。 “封契——”见封契不动,闻灼晃着他的手指头,整个人贴过来,捧着封契胳膊晃,,尾音拖得很长,一边拖一边竖起来两根小手指头:“我就吃一口。” 封契盯着闻灼的手指头看,闻灼也跟着看了一眼手指头,然后默默地收回了一根手指头。 “会游泳吗?”封契双手插兜,淡淡的问。 闻灼摇头。 “那就不准吃。” 闻灼拼命点头:“我会我会我会。” 封契拉着他就往里面走,大长腿一迈,完全不给闻灼反抗的余地:“那就游完再吃。” 闻灼可怜巴巴的被封契提进了游泳区。 这地方的游泳区在最高一层,头顶上不是墙壁,是玻璃,所以能看到阳光和外面的场景,封契直接开了单独的游泳训练室,一共占地六十多平,有两道门,一间是更衣室,还有一个厕所,然后就没其他的房间了,四周都是白瓷的地砖,中间有一个很长的游泳池,水深从一米深一直到三米深。 闻灼手上拿着封契刚给他买的泳裤,盯着蓝色的水池,眼前一阵发晕,他正犹豫着呢,就听封契在他耳边幽幽的说:“小饼干。” 闻灼一咬牙,拎着衣服进了更衣室。 闻灼进去之后,封契就在外面等着他,更衣室的门一开一关,里面的场景封契就看不见了,封契直接坐在了地上,坐在地上开始脱。 他换衣服没那么多讲究,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他三两下就换好了,然后坐在地上等,顺手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手指无意识的翻到了通讯记录上,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片刻,又叹息着把手机收起来了。 封契很少因为什么事儿感到棘手,闻灼这个算是头一回。 从中午时候接到电话到现在,他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和闻灼说闻父和陈女士打算直接要个二胎的事情,那些钱也算得上是陈女士给闻灼的“买断费”,有点像是古代时候把没用的庶子赶出家门时给的盘缠,钱给够了,以后别回来惹我的眼。 封契从没想过,闻父和陈女士能做得这么绝。 他也认识几个出柜了的人,这些人虽然跟家庭都磨合的比较惨烈,天天吵架动手,但是后来渐渐的也就接受了。 他以为他跟闻灼也会有这么一个过程的,可是闻父和陈女士不按套路出牌,让封契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一切准备都派不上用场,这种感觉让封契很烦躁,有一种挥出了全部力气,却打到了空气上的感觉。 他想跟人家拔河,人家直接把绳子扔了。 封契现在都不该知道怎么跟闻灼说,他把闻灼带到这儿来,也是想变着法的散散心,又不敢让闻灼看出来。 他听了都觉得压抑的事儿,闻灼听了,恐怕更难受。 闻灼换好了短裤,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封契坐在地上,目光深沉的盯着水池看,好像是在看什么史上难题一样,那神情专注的,连他什么时候走过来了都不知道。 闻灼就悄悄的蹲下身,随手从水池里撩起来几滴水,甩在了封契的脸上。 脸上一凉,封契回过神来,一侧头,就看见闻灼乖乖地蹲在水边看着他,眨巴着眼问他:“想那个小帅哥呢?” 他说着,又委屈巴巴的低头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嫌我胖了,都不看我了。” 闻灼这两天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平时站着还好,没那么明显,一蹲下来,白白嫩嫩的小肚子就叠出来一个褶儿,他穿着一个黑色的短裤,泳裤都紧,黑色的胶布质感紧紧地勒在他的腰上,他蹲下来的时候两条腿微微岔开,能看见闻灼清晰的弧线。 封契的视线一扫过来,顿时就被吸引了,他费了点力气才挪开眼睛,盯着荡漾的池水看了一会儿,随手撩了点水回泼回去:“我怕再看下去,某些人又要捂着屁股跑了。” 闻灼羞恼的加快了撩水的速度,一把把水被他全都糊到封契的脸上,封契微微闭了闭眼,干脆跳下水池里,走到闻灼前面,抓着闻灼的脚踝把闻灼往下拖。 闻灼被他拖得嗷嗷直叫,嗓子飙的极高,整个浴室里都是他“不要不要我错了”的尖叫声。 闻灼游泳菜得很,他也不想下水,刚才说“会”就是想吃一块小饼干,谁知道封契丧心病狂的就把他往水池底下拖,闻灼被拖得张牙舞爪的,“噗通”一下就跌进了水池里。 打从上回摔进了水底下之后,闻灼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头还是有点害怕水,他身体一凉,整个人一下子就被封契拖到水里了,还没来得及闭气呢,又被封契直接拖着腰带起来了。 “游半个点。”封契把他身子正过来,拍着闻灼的后腰让闻灼去顺着泳池边缘游,闻灼哼哼唧唧的不愿意,封契就低头挠闻灼的腰,闻灼被挠的上气不接下气,当即放弃撒娇耍赖这条路,转而去努力游泳。 跟封契讲道理,他还不如去游两圈。 闻灼以前其实是学过一段时间游泳的,但是他只学了一点点,只是淹不死,姿势并不好看,游一圈累得够呛,胳膊酸软的不行,腿也蹬不动了,才游了一圈,就一头撞上了封契的腰上,抱着封契的腰又是拱又是蹭,死活不肯动了。 封契就回头,把他拉过来,捏着闻灼的腰开始挠,又去抓闻灼的痒痒肉,闻灼痒的直扑腾,水花一朵朵的炸开,但是他就是不肯去游泳。 他哪怕被封契挠的几次滚到水底下,灌几口水,再上来,也死活不肯去游泳。 封契看的一阵失笑,这小崽子,懒成这样。 他跟闻灼来回折腾了几次,因为在水里头,俩人都累的够呛,眼见着闻灼都灌了好几口水,喘不上气了,封契就抱着他靠在泳池墙上,让闻灼趴在他怀里歇会儿。 牺牲了自己的痒痒肉才换来了这么一会儿的休息时间,闻灼赶忙闭上眼歇着。 他闭上眼歇着的时候,封契就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声问:“如果叔叔阿姨不原谅你怎么办?” 闻灼轻轻地哼了一声,脑袋都没抬,闭着眼睛问:“我爸爸到底跟你说什么啦?” 闻灼虽然性子软,脑袋转的慢,但是他的小脑袋转着转着总能转明白的,他卡里被打进来的那么多钱,还有封契这一天来走神的模样,都让闻灼记在心里。 封契拍他后背的手一顿,过了两秒才继续拍。 “也没说什么。”封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点,他垂着眼眸,轻声贴着闻灼的耳朵说:“叔叔说,他们想生个二胎。”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可能是正在气头上,过一段时间气消了就好了吧。” 闻灼的小脸蛋埋在封契的胸口处,他突然一口咬住了封契胸口处的皮肉,带着点暗恨似得磨了两下,语句有些模糊的说:“才不是气头上,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早些年没要二胎,是因为陈女士不想要,陈女士觉得生孩子太影响她自身的身体健康,要不是为了陈家的家业和闻父一定要个男孩延续血脉的想法,她其实是打算丁克的。 闻灼这些年一直都知道,陈女士心中最爱的是闻父,第二是陈家企业,他得排在第三位,他早就有预感,他爸妈不会服软,也心中一直抱着忐忑,等封契这么说了,他心里的石头才终于砸落下来了。 虽然砸的他胸口有点疼,但莫名的却有些解脱。 比起来眼下这个情况,他更害怕闻父为他大动肝火,陈女士为他伤心落泪。 “挺好的。”闻灼松开了牙,又拿脸蹭着封契的胸口,他说:“他们看起来没为我伤心太多,我妈岁数也不大,还能再要一个孩子。” 现在不都流行二胎么,陈女士也算是赶上了潮流——闻灼在心里安慰自己,挺好的,父母没有为他的事情大动肝火,反而是及时止损,让他心里顿时好受了很多,那些隐隐的愧疚感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封契听到这里,突然冷不丁的想起来什么:“你家的公司,已经准备在M国上市了吧?” 这样大的家业,没有人继承确实不行,而且陈女士和陈家关系还不好,如果陈女士没有孩子,恐怕陈女士的后妈和后弟还要作妖。 闻灼一愣,小脑袋抬起来,想到了什么,飞快的拿手指头算了一遍,算着算着,突然推开封契要往泳池外游。 “干嘛去?”封契捞着他的腰又把人捞回来——封契总这样,他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但是仔细看他和闻灼的相处就能看出来了,他不爱放开闻灼,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把闻灼攥着,闻灼不说去哪儿、干什么,他就不会松手,哪怕闻灼游出去了,他也得把人捞回来。 “我后悔啦!我家好多钱,我要回去跟我爸妈认错!”闻灼狂扑腾水,一边扑腾一边喊:“你又不值钱!” “瞎了眼的小玩意。”封契咬牙切齿的把闻灼拉了回来,在闻灼的软肉上重重的捏了一把:“我家公司在M国上市好多年了!我可是唯一继承人!” 闻灼回过神来,兔眼眨啊眨,作势抬起手来瞎唧掰算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封契的胳膊,小嗓门儿拔高,声音洪亮,表情真挚:“虽然你不值钱,但是我超爱你的,我不会离开你的,相信我!” 封契狞笑着摁着闻灼的小肩膀就把他往泳池里面摁,重重的拍着他的大腿说:“爱我就去给我游半个点,再偷懒我就把你裤子扒了就地正法!” 闻灼大腿都被拍红了,吱哇乱叫的往水池里游,他的小脚把水花砸的高了点,直接溅到了封契的眼睛里,模糊了封契的视线。 封契眯着眼看着闻灼,视线扫过闻灼白色的大腿,略过滑嫩的后背,最后落到了闻灼憋着气游泳的脸上。 泳池里,闻灼的小脸被水波折射,水浪荡漾里,封契若有若无的提了一下唇角。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摁着身后的瓷砖,想,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第52章 吃兔兔啦! 从泳池回去的时候,闻灼还没忘缠着封契给他买两袋小饼干。 泳可游,水可灌,饼干不能忘! 闻灼认为自己进行了一下午的体力劳动,有资格吃两根烤肠,封契听得冷冷一笑,重重的捏了一把闻灼的小肥肉。 他们在水池里泡了两个小时,闻灼连五圈都没游到,不是打水仗就是装被水呛到,在水池里扑腾了好一会儿,闻灼游泳还是那个屁样! 闻灼眼泪汪汪的嚼着小饼干——肥肚肚没资格吃肉肉! 他们开车回去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雪花,路边的老爷爷卖着糖葫芦,闻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才发现明天就是过年的时候了。 他跟封契俩人没羞没臊的折腾了好几天,过年的日子都快来了。 说起来过年,以往都是走亲戚各种拜年,碰见各种各样的晚辈,今年倒是只有他和封契两个人了。 哦,不,还有一只二狗子。 二狗子这几天肉眼可见的开始长大,以前只能咬沙发上的流苏,现在努努力,都能咬上沙发的坐垫儿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自己跳上沙发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闻灼一直都是在家里坐着等吃的,但他跟封契住在一起之后,就有意识的承担起了“家庭重担”,封契做什么,他都要努力的帮忙,也不穿鞋,就“啪嗒啪嗒”的踩着瓷砖,在封契旁边绕来绕去,忙帮不上什么,乱捣了不少。 封契只好把手里的菜刀放下,把闻灼抱起来放回客厅沙发上,让闻灼好好看电视。 “我不要看电视。”闻灼抱着封契脖子不撒手:“放我下去,我要做饭!” 封契只好换个哄法,他捏着闻灼的软肉揉,低声说:“乖,再闹我就把你裤子扒了。” 闻灼眨巴眨巴眼,话都不敢回一句,装作电视很好看的样子,专心致志的看电视。 封契这才松开他的手,转而去厨房做饭。 今天是过年前一天,路边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商铺也都关门了,路边摊也消失了,A市一下子就显得有几分萧条,闻灼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就跑去逗狗。 二狗子正在睡觉,它四脚朝天的倒在软软的狗窝里面,被闻灼撸了两下肚子也没醒,小粉舌头舔了舔鼻子又睡过去了,看样子不是很想理睬闻灼。 闻灼只好又挪到沙发上坐着,他坐的无聊,就想吃东西,趁着封契在厨房做饭,他偷偷把手伸进了沙发缝里头。 打从跟封契一起住之后,闻灼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吃各种小零食封契都不管,他就在家里囤了好多好多的零食,可是他吃起来小零食没够,甚至都不吃饭了,封契只好把他的零食都收起来,放在储藏室里,闻灼要吃就得经过封契同意。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闻灼就偷偷在一些比较隐蔽的地方藏起了自己的小零食。 沙发缝隙里,抽屉角落里,液晶电视的后面,甚至封契奖杯里面,都被他塞满了,他打算趁封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翻找出来吃。 就像是现在! 灼灼出击! 闻灼蹲在地上,努力的在沙发缝里抠啊抠,找啊找,最后把整个沙发垫子都掀起来,然后发现他的沙发缝隙里根本就没有零食了。 难道是被他什么时候给吃掉了吗? 闻灼深思了片刻,转而去翻电视柜,又去翻液晶电视后面,最后去翻了封契的奖杯。 都!没!有!了! 他一滴都没有了! 闻灼盯着空荡荡的奖杯,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 难道他根本没藏? 闻灼失魂落魄的重新回到了他的沙发上躺着,一边思考着这世界存在的意义,一边思考他的零食到底去哪儿了。 恰好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应该是客人们来了。 今天封契跟闻灼请了各自的朋友过来热闹,闻灼请了郑辉,但郑辉的家在隔壁省,早回去了,也没办法跑来吃饭,倒是封契请的李恒一口应下了。 闻灼“蹭”的一下坐起来,咣咣的踩着瓷砖跑到了门口开门,一开门就看见门外站了个女孩儿。 大冬天里,女孩穿着一身高档的羊绒大衣和连衣裙,脖子上缠着米色的围巾,下半身踩着浅褐色的丝袜,穿着高跟鞋,也不嫌冷,乍一看个头比闻灼还要高半头,头发是褐色的水波纹,小脸巴掌大,像是个精致名媛,看着有点眼熟,但闻灼却不太认得。 他认识这样的姑娘吗? 闻灼捏着门把,茫然的问:“您好?您是不是...找错门了?” 小姑娘微微一笑,一开口是性感的烟嗓:“是人家呀,你这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忘了呀?” 闻灼:??? 这位女施主请你谨慎发言! 搞不好咱们俩是要一起挨揍的! “谁啊?”果不其然,小姑娘才说完这一句话,封契就从厨房里出来了,直接走到门前来,在闻灼后面看走廊里的人。 封契才看一眼,脸上的表情都跟着僵硬了。 闻灼认不出来正常,因为这张脸从上到下都被专业的手法修过,但封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化妆手法改变的了外貌但改变不了站姿和眼神,隔着这一身女孩子的衣服,封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此人那一身挨打没够的皮实劲儿。 “不认识。”封契抬手就关门:“下回看见不认识的就不要开。” “哎哎哎老大是我啊!”来人眼看着要被关到门外了,一只胳膊立马杵进了门缝里,他刚才静立站着的时候还有几分淑女样儿,但是一推开门,整个人往里面一挤,淑女样儿顿时没了,熟悉的公鸭嗓从门缝里挤进来,成功的让闻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恒?”他都不敢看门外,而是抬头看封契。 “嗯。”封契面无表情的又用力拉了一下门把,没关上,硬是被李恒给挤进来了。 “哎呀你们好粗鲁啊。”李恒一进门来就整理自己的头发,半埋怨似的说:“假发都让你们给我挤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女装的缘故,他一说话,声音就压得很轻,有点点娇媚的感觉,闻灼脑海里浮现出瘦猴原先的模样,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想不出来李恒到底长什么样儿了。 他就记得是一张嬉皮笑脸的少年脸,这才短短多少天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封契闭上眼,一脸不堪直视的表情,转头往客厅一抬下巴,冷声说道:“滚进去。” 李恒利索的脱下高跟鞋,直接踩着瓷砖进了客厅,封契单手把门把拉上,顺便揉着闻灼后脑勺跟他说:“你可别跟李恒学这个。” 闻灼一想到自己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撒娇说“哎呀你们好粗鲁啊”,顿时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他又忍不住去想封契,他想到封契穿个裙子,踩着高跟鞋的样子,又...又好像挺好看的。 “想什么呢?”封契捏了一把闻灼的小腰,把闻灼捏醒了,闻灼嘴上说着“没有没有”,脚下生风,一路跑到了客厅里头。 客厅里头,李恒正在逗狗。 刚才睡的很香的狗现在醒了,正在李恒的脚前来回扑腾,大概是被小姐姐的美貌眯了眼,四只小爪子都快走不过来了,还头朝下摔了一跤,看的李恒嗷嗷叫。 “你们家这小狗狗也太可爱了吧!”李恒拿出了手机,对着小狗狗一阵拍:“什么时候断尾啊?” 李恒脚上穿着丝袜,也没穿鞋,他大概是知道封契家压根就没鞋,所以直接就踩在了地上,幸好他还有一层丝袜,也算不上是硌脚,地面温热,踩着还挺舒服的。 闻灼皱着小脸蛋,一言难尽的看着李恒,过了好几秒才回道:“封契说,不断也行。” 李恒坐在地上,把狗放在裙子上,然后又掏出手机来,招呼问过一起过去看手机上面的视频。 闻灼犹豫了两秒,然后才凑过去,跟在李恒旁边看。 李恒给闻灼看的是一台狗血剧,闻灼盯着看了一会儿,看看女主角,又看看李恒,又看看女主角,又看看李恒。 李恒冲闻灼眨了眨眼。 闻灼惊恐的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并且打算呼唤封契。 李恒半娇嗔似得踢了闻灼一脚:“行啦,我都没嫌弃你们俩基佬,你好意思嫌弃我嘛。” 闻灼:我可太好意思了! “你咋还打扮成这样了啊。”闻灼捂着自己的小胸口,干巴巴的咽了一口唾沫:“我承受能力有点...” “这不是好看嘛,你们这群臭男人懂什么。”李恒美滋滋的抱起了他的小狗狗,又“咔咔”的来了十几张美女自拍。 闻灼默默地离李恒又远了点,因为他只要离李恒一近,鸡皮疙瘩就蹭蹭的往外冒,而且脑子里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封契穿女装的样子,某些念头就开始蠢蠢欲动。 “哎,对了。”李恒抱着狗拍完了照片后,突然回过头来问闻灼:“你跟封契现在算是同居了吧,你爸妈知道吗?” 闻灼含糊的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就说了一句“知道”,李恒也就是随嘴一问,多余的也没再说,反而跟闻灼尽力推销起了他们学校的“歌舞剧社团”。 闻灼这才知道,李恒已经参加了歌舞剧社团,并且成功的成为了社团里的灵魂人物,凭借着他这一手完美的“男扮女装”,不知道碎了多少男孩的心。 “我现在都有粉丝团了呢,就咱们学校里的那群直男,天天来看我的演出。”李恒骄傲的抬起了小下巴,一脸得意的说:“他们管我叫“百变小仙女”。” “学校这不都放假了吗,你们去哪儿演啊。”闻灼目瞪口呆的问。 “学校放假了,但也没关门啊!咱们学校里有好多人过年不回家的。”李恒得意的用手敲着手机屏幕,说:“每回我演出都有人来,现在大礼堂一到周末人满为患呢。” “不过——”李恒突然笑嘻嘻的变了脸,低声说道:“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个男的哦。” 一边说,李恒一边哈哈哈的笑,笑的闻灼脸色逐渐扭曲。 他一想到那群男人们把李恒当成小仙女追捧,结果李恒是个男的,他就觉得一阵窒息。 别问,问就是脑袋疼。 封契端着饭菜从厨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恒拍着大腿狂笑,闻灼抱着膝盖怀疑人生,他们家二狗人来疯似得围着李恒一阵狂跑,看起来画面还挺和谐。 说起来,以前李恒穿男装的时候,封契还不太愿意让闻灼跟他离太近,但李恒换上女装,封契莫名的就觉得顺眼了不少。 “过来吃饭。”他放下菜盘,喊俩人一起过来。 闻灼立刻扑到餐桌旁边想吃饭,结果被封契拎过去洗手,李恒跟在闻灼后面,他跟闻灼一起洗手的时候,封契又去厨房拿碗筷。 结果洗手的时候,李恒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玩意儿,突然跟闻灼一阵贼笑。 闻灼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过去,就看见封契放在洗手台上的润滑油。 说起来,这东西之前买过之后一直没用上,以封契整理癖的毛病,自然的就把这种瓶瓶罐罐的东西跟洗手液之类的归拢到了一起。 闻灼小脸爆红,踹了李恒一脚,李恒也不介意,贼眉鼠眼的文闻灼:“你俩那个过了啊?啥时候的事儿啊,看不出来啊小老弟,平时那么害羞——哎哎别走啊!” 闻灼一路捂着耳朵出来,跑到客厅把二狗子捞出来咬李恒,李恒就提着裙子满沙发乱窜,窜到奖杯墙的时候,突然指着奖杯墙最中间那个空格说:“这个,是老大特地给越野赛留的。” “越野赛”这三个字一下子扯到了闻灼的神经,闻灼可是记得之前封契跟闻父的训练的,他们还特意去S市报了名,结果报名结束后就闹出了那档子事儿,他就跟封契回家了。 “越野赛?”闻灼环顾了这一整面的奖杯墙,心说,既然放在最中间,那应该是一个挺重要的比赛。 李恒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跟闻灼介绍呢,就听见老大在后面喊他们:“过来吃饭。” 闻灼转头就冲向餐桌。 李恒只好把一肚子的彩虹屁又憋回去,过去跟他们俩一起吃饭。 一顿饭吃完,闻灼的肚子已经圆滚滚的了,窝在电视前面不想动,干脆拉着李恒打游戏,封契收拾了残羹剩饭去厨房洗碗,闻灼跟李恒俩人窝在沙发上,一左一右躺着,打着打着,李恒突然问了一句:“我们封哥大吧?” 闻灼无意识的回了一句“挺大的”,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了,游戏也不打了,转头拿上抱枕就开始抽李恒。 李恒拎起来外套就跑,直接跑到门口,穿上高跟鞋就溜了,跑出门前还冲厨房喊了一嗓子“老大我走了”,闻灼气哼哼的把门甩上,然后跑到厨房里,抱着洗碗的封契的腰告状:“李恒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封契随手拿起来一个盘子,一边洗一边随口回。 闻灼小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也不肯说话了,扭头就要跑,被封契喊住,塞了一个西红柿,然后才让他去客厅。 闻灼一路走到客厅里,在奖杯墙前站了一会儿,把游戏退出,然后百度了一下越野赛。 好像是一场很厉害的比赛,但是是在国外进行的,闻灼看了一会儿之后就丧失了兴趣,转头继续去玩狗。 晚上的时候,闻灼洗完澡就睡觉觉,往被窝里一钻,翘着脚脚等封契。 他没等多久,就听见了一阵开门的动静,刚洗完澡的封契裹着满身水汽进来,闻灼看了一眼,立刻把小脑袋缩到了床上。 封契就顺着床边钻进去,一只手往闻灼的被子里钻,闻灼用身体把被子压得实实的,封契的手钻的并不顺利,但也没被闻灼阻挡住。 封契的手钻进去后捞着一块皮肉捏,他整个人也往闻灼的被子里凑,隔着一个被子跟闻灼说话:“过来点,让我抱抱。” 闻灼小脑袋都不跟露,就在被子里面回:“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就蹭蹭不进去?” 封契耐心耗尽,一把把被子掀开,在闻灼的尖叫声中把人捞住,之前没有看见闻灼,封契还不太放在心上,但是人一捞出来,封契才发现闻灼原来一件衣服都没穿,身上光溜溜的,往他怀里一贴,封契的火一下就烧起来了。 闻灼就啊啊叫着往被子里钻,封契就挠他的痒痒肉,把闻灼挠的一直咯咯笑,笑着笑着,闻灼就把他往下推:“不行,不行。” 这两天他们俩住在一起,经常擦枪走火,一张床上滚了好几回,但每到关键时刻闻灼就不行了,又是哭又是闹,手指甲把封契好好的后背都给挠花了,封契倒不是怕疼,就是看闻灼哭得满脸眼泪下不去手,只好停下来。 “不疼。”封契耐着性子哄他:“马上就好。” 闻灼最开始还挺好骗的,封契哄哄他就信了,但疼过了之后就不信了,每一回都搞得鬼哭狼嚎的,对封契又是踢又是踹,封契就满头大汗的滚到一边去睡。 闻灼每到晚上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踩着封契底线跳来跳去的小兔子,一方面知道封契肯定会凑过来,他想要看封契被逼的满头大汗无从下手的样子,一方面又怕疼怕的不行,只好每天晚上都反反复复的拉锯好几回,最后都以封契的落败结束。 但今天,封契压根就没管闻灼。 他把闻灼翻过来,压在床上,捏着闻灼的后脑勺,咬牙切齿的说:“三天了,小兔崽子,今天行不行都得行!” 闻灼吱哇乱叫的抓着枕头,抓着床单,又去抓封契的手,封契的呼吸粗重了几分,捏着他的后脖颈说:“一会儿别哭。” 闻灼就闹起来,咬着枕头骂封契,这一骂就骂了半个晚上,到最后骂人的劲儿都没了,就咬着枕头哼哼,等天方破晓的时候,封契才抱着他去了洗手间。 闻灼初经人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窝在封契怀里抽搭搭的哭,无数次懊恼自己为什么非要在封契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封契就拿了纸巾给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哄:“乖,以后就好了。” 闻灼呲牙咧嘴的撩起来浴缸里的水甩了封契一脸。 封契顿了顿,换了个法子哄:“这样有助于减肥。” 闻灼:真、真的嘛? 有一点点心动。 眼见着闻灼这么好哄,封契就变这花儿的给闻灼说了一大通好处,闻灼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封契把他洗干净,回了卧室,被放到床上时,闻灼脑袋里还都是那些好处。 有益身心健康啦,加速新陈代谢啦,还能减肥啦,吃糖不蛀牙啦。 迷迷糊糊间,闻灼捏着被自己咬湿的枕头套,心想,还能不蛀牙吗? 打从跟封契在一起之后,闻灼的体重一下就不可控起来了,为了避免封契以后抱不起他,所以闻灼被迫加入减肥大军。 简单来说,就是封契训练,他游泳,封契跑步,他游泳,封契游泳,他逃跑。 打从那天晚上之后,封契像是撞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跟他只要独处超过一分钟,就开启秦兽本能,天天往他身上扑,导致闻灼一见了封契就跟兔子见了鹰似得,连带着游起泳来都变得勤勤恳恳,十分努力,一个月硬是靠游泳而掉了好几斤的肉,整个人看起来都苗条了不少。 开学前一天的时候,闻灼和封契一起去学校报道,封契曾经不经意的提过“要不要跟李恒换宿舍”,被闻灼严词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他期盼开学期盼了一个多月呢! 再不开学他就要死在床上了! 还换宿舍,宿舍里那单薄的小床经得起折腾吗? 隔音又差,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再说了他早上还要晨跑呢,真跟封契住一起,他还晨跑个屁,床他都起不来。 封契被拒绝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大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会拿牙尖磨一磨唇间,眉眼间带着几分欲求不满的戾气罢了。 每当这个时候,闻灼就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去学校报到的第二天,封契就恢复了以往的训练,只不过不再是闻父教导他了,而是他请了学校里别的老师教导他,因为闻父不在,所以每当封契在学校里训练的时候,闻灼都会捧着一杯可乐在旁边一边喝一边等。 闻灼还记得,那是开学后的第十三天,他放下可乐出了训练室,想去找个厕所,结果却在出门的瞬间,碰见了一身西装的闻父。 第53章 国外 乍一看见闻父,闻灼整个人都跟着僵住了。 他这段日子一直跟着封契转悠来转悠去,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只是在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会记起来闻父严肃的脸,兴许是时隔一个月的缘故,闻灼竟然有些不认识闻父了。 闻父本来就长的严肃,眉间有一道很深的川字纹,目光炯炯眼窝很深,但脊背一直挺得直直的,但现在,站在闻灼眼前的闻父竟然微微佝着背,眉眼里夹杂着几分疲意,原本乌黑的头发里掺杂着几根银丝,乍一碰见闻灼,竟然也是一怔。 他们俩就在走廊门口处双双站着,走廊里没其他人,俩人一对上眼,大概都觉得对方有些不大认识了。 闻灼这段时间变化也挺大,他被封契拉着天天去游泳,个头似乎高了一些,其实也不是个头高了,是封契带他练过游泳后形体也好看了不少,他就不再像是原先那样低着头塌着肩膀,整个人就显得高了些,又因为天天和封契“运动”出一身汗,整个人显得都精神了,黑色的头发软软的卷在脑袋上,穿着一身合体的运动服,还跟封契是情侣款,乍一看眼神灵动,姿态活泼,眉眼带笑,和原先唯诺胆小的样子差别很大。 似乎双方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彼此之间都有些僵硬,闻灼连跟闻父对视都不敢,他“蹭蹭”的倒退两步,脑袋都不太敢抬了。 闻灼本以为闻父会直接当做看不见他,转而走进训练室的,但是出乎意料的,闻父定定的看着他,居然没有动。 直到大概过了十几秒吧,闻灼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闻父才拉开训练室的门,大跨步的走进了训练室。 闻灼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搓了搓脸,快步走向了洗手间,然后在洗手间里磨磨蹭蹭的洗了好几把脸,又上了好几回厕所,就是不敢出去。 封契从训练室里出来,找到洗手间的时候,就看见闻灼趴在洗手间的门上,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这要是换个人,封契大概会觉得这人脑袋有毛病,但轮到闻灼身上就怎么看怎么可爱了,他大跨步的走过去,拉着闻灼的小脑袋一阵乱搓。 他刚训练完,大冬天也不穿外套,身上就只有一个半截袖,闻灼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处,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汗液蒸发后的淡淡的味道,混着一些烟味儿,并不刺鼻,反而带着一种男人的阳光的味道,闻灼抿了抿小嘴唇,不好意思的偏了偏脸。 有、有点想舔。 “刚刚叔叔过来和我说,我已经成功申请比赛了,现在是一月中旬,比赛要在二月份初举办,我要马上赶到M国去,提前做准备。” 封契的声音在闻灼的耳边轻轻地回荡,他单手抓着闻灼的小耳朵,轻轻地揉着,一边揉一边说:“我还和叔叔给你也请了假,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闻灼这段时间对那个越野赛也隐约了解了一点,简单来说就是之前在山头上的那种训练再扩大几十倍,一群人都扔进一座山里,让他们自己走出来,封契这段时间的训练都是为了夺得桂冠。 “我还没出过国呢。”闻灼眨巴眨巴眼,有一点向往:“带我去可以吗,你有队友吗。” 封契是要去参加比赛的,万一再有什么国家队,有什么小组队之类的,闻灼怕自己过去给封契添麻烦。 “可以,我没有队友,越野赛是单人赛。”封契捏着他腰间的软肉,和闻灼说了不少M国好玩的地方,把闻灼说的眼睛里都泛着小星星。 “我去了会不会影响你啊。”闻灼先是兴奋的跳了两下脚,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羞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低声说:“比赛之前要保存体力啦,不可以做那种事情啦,会泄元阳的啦,你每次那个以后都会好没精神的啦。” 封契的手就忍不住往他衣服里面滑,三角眼微微眯起来,眉头一挑,带着点笑似得跟闻灼说:“你但凡让我吃饱一次,我就不会那么没精神了。” 闻灼就窝在封契怀里哼唧,圆嘟嘟的小脸蛋几次擦过封契的脖颈,偶尔还会冲着封契的耳朵吹气,但封契一旦想动手,他就开始嚎,从“这里是学校大庭广众下不可以做这种事情”,嚎到“啊雅蠛蝶人家好害羞”,一直嚎到有人被吸引过来才住嘴。 封契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拿闻灼又没办法,总不能真在个厕所里把人就地正法。 以前封契只觉得闻灼是个内向乖巧的小兔子,相处久了才知道,闻灼小心眼儿多着呢,满肚子坏水儿又爱折腾,黏人又爱耍脾气,还不能说,说多了就要掉眼泪,垂着小脑袋抱着腿,大晚上不肯睡觉,要缩在厨房的储物室里,一边哭着“你不爱我了”一边去偷小零食往裤子里藏,要一直抱着哄才能哄好。 当然了,他偷藏的那些小零食都被封契给偷偷转移了——轮藏东西,闻灼比封契差三个档。 闻灼和封契俩人心里都清楚,俩人肚子里都有小算盘,但是闻灼也不好主动揭穿自己偷藏零食的事儿,也没办法去责问封契,只好把这个苦果咽下,继续吭哧吭哧的藏。 别看他平时胆子不大,但在封契这儿无法无天,总爱踩着封契的各种底线来,封契一动真格的他立马就跑路,被封契抓到了,就直接把裤子一脱让封契打他屁股,就是这裤子一脱下来打的是哪儿就不知道了。 才短短一个来月,闻灼已经把他身上那层皮锻的水火不侵了,整个人都有点向滚刀肉的方向发展了,封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捏着他的小耳朵,拿闻父恐吓他:“再乱叫被叔叔听见了,叔叔可还没走呢。” 闻灼就立马伸手捂住了嘴,想了想,突然问道:“M国那一趟,他也要跟着去吗?” “难说,叔叔以前也是越野赛的迷,不过,就算是去也不会和我一起去。”封契抱着闻灼的腰揉了两下,想起来什么似得,又说:“我已经看了最近的机票,一会儿你回宿舍收拾行李,明天是最早的航班,咱们直接飞M国。” 闻灼听的一直点头,脑袋里面转起了M国各种好玩儿的地方,他跟封契在洗手间里面抱着,在潮湿的瓷砖下,在清冷的灯光里,缓缓地把脸贴在了封契的胸膛处。 他想,不管是哪里,跟封契在一起就好。 从A市飞M国的飞机是早上六点半的,闻灼和封契俩人起了一个大早。 封契日常早上五点起床的,他哪怕昨晚跟闻灼胡闹到凌晨三点,睡两个小时起来照样神清气爽,闻灼就不行了,他走路腿都是软的,随时都能摔倒在地上,又因为机场人来人往的,不想让封契背,坐下了也不舒服,又困又难受,气的直咬封契脖子。 封契身后背着包,右手提着行李,左手拉着闻灼,他带着闻灼去吃了一顿快餐,破格为闻灼点了一杯冰可乐,闻灼连抱怨都忘了,捧着冰可乐美滋滋的喝。 现在封契在家里都禁了冰可乐了,因为闻灼喝起来没节制,都不爱喝水了,他甚至还做出来过大半夜偷偷爬起来偷喝冰可乐的事儿,喝完了还不承认,把瓶子都扔了,装作自己没喝过,后来被封契逮到了,才被迫承认。 现在封契把闻灼喝可乐的量定在了一天一瓶,超出了就要去游泳,导致闻灼每天都又痛苦又快乐。 他们定的票是头等舱,俩人在飞机上还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直接到了M国。 M国这时候也是冬天,风也很冷,闻灼在飞机上吃了晕机药,在飞机上的时候睡得一塌糊涂,下了飞机后也是,脑袋都抬不起来,窝在封契怀里,由封契一路带上M国赛事队伍来接成员的车,又带到比赛地点附近的酒店里。 M国这边几乎每个家庭手里都是一部车,因为他们交通不太发达,公交地铁并不便利,打车价格很贵,所以他们出门多数靠自己家的车,闻灼上车就晕,但他今天已经吃过一次一次晕车药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封契不想给他吃第二次,就让闻灼趴在他肩膀上休息。 其实也休息不好,这是一辆公交车,车上除了封契和闻灼之外还坐了很多外国人,闻灼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外国人,他们聚集在一起,也不管这里是公交,很多人一直大声地笑闹,男男女女都有,而且明明是冬天,很多人却还穿着短裤和短裙,露着各种颜色的皮肤。 闻灼靠在封契的肩膀上,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些人。 他是一个英语渣,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他们聊天的语速和气氛来看,这群人一定——是朋友。 嗯,也就只能猜到这了。 闻灼严肃的闭上了眼,默默后悔他以前在英文课上摸鱼。 他要是没摸鱼肯定就能听懂了! 车子摇摇晃晃开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终于到地方了。 期间闻灼几次都差点晃吐了,车一到地方,封契立刻带着闻灼下了车。 他们是到了一个山间的大别墅里,M国这边的住所大部分都是大别墅的样子,占地面积很广,分上下两层楼,装修的也很好看,所有从公车上下来的人开始登记,按照分配得房间钥匙,基本上两三个人一个别墅,这里是越野赛官方提供的地方,如果有人嫌这里挤,还可以直接自己出去住,只要在比赛当天回来就行。 封契问过闻灼,说要不要出去住,但闻灼还蛮好奇这里的氛围的,那些外国的青少年们都自发的分到一起,欢呼着往客厅里面跑,看上去热闹又新奇,他想留在这里。 封契就拉着他去了他们分的屋子——封契分到的是别墅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大概六十多平,洗手间、小型厨房、一张双人床,沙发、还有电视,应有尽有。 这本来该是封契独居的,闻灼来了,就跟闻灼一起睡,闻灼算是家属。 不过不得不说,这场比赛提供的住处还挺豪华的,相比之下,之前在小山头的那个破砖头平房小院就显得十分寒酸了,闻灼都替那些教官擦一把辛酸泪。 封契进屋之后先让闻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按照习惯把屋子里全都清查了一边,确定没有偷拍设备和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后,才从行李里面掏出来闻灼专用的被套,把这里的被子再套一遍。 以前这些活儿都是闻灼自己干的,后来都由封契包揽了,闻灼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放空躺在沙发上,等着封契把床单铺好,然后把他扒光了抱到洗手间里洗个澡,最后再把他塞回床上。 封契似乎格外愿意包揽闻灼的一切,闻灼和他在一起,只要带着一张嘴,见什么就吃就好,连脑子都不用带。 以前的闻灼:我自己来就行。 现在的闻灼:爷就是个废物! 虽然是在国外了,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也没怎么改变,封契把闻灼洗干净之后,把人抱到床上坐着,然后给闻灼吹头发。 闻灼头发浓密细软,一抓一大把,这段时间又留长了不少,吹起来要浪费些时间,不过封契耐心一向够,他细细的抓着闻灼的一缕头发,用暖风慢慢的吹。 M国这边没有地暖,只有空调,所以闻灼坐在床上的时候是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的,他靠在封契的怀里,小小的打了个小哈欠。 “困吗?”封契本想说他马上快把闻灼的头发吹完了,吹完就能放闻灼去睡觉了,结果闻灼又把小脑袋抬起来了,努力的往封契这边拱了两下,把脑袋蹭到了封契的脖子上,小声的说:“我看见楼下有人聚会,他们弄烧烤呢。” 好热闹的,好多外国人都聚在一起。 “你想下去吃?”封契倒是不意外,相处久了,闻灼那点小性子他都摸清楚了,爱凑热闹,哪儿人多他就爱往哪儿钻,见到点新奇的东西就走不动路,要不然他也不会要住在别墅里。 “我想去看看。”闻灼讨好的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小酒窝:“就是觉得他们蛮有意思的。” 闻灼知道封契不爱凑这个热闹,他向来不喜欢跟不太熟的外人凑到一起。 “那就看一圈。”封契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先跟闻灼约法三章:“不准喝酒,不准乱吃烧烤,不要和其他人随便说话。” 闻灼兴奋地就往床下跳,又被封契抓回来,先把他头发吹干了,才跟闻灼换好衣服一起下楼。 楼下果然已经烧起来篝火了,一群外国人围在一起,闹的鬼哭狼嚎,有的黑人直接拿着手机听着音乐跳起来了,还有小情侣聚在一起亲亲我我,篝火旁边放着很大的烧烤架,上面的东西看起来都是可以自取的。 这篝火晚会是主办方举办的,东西都可以随意吃,封契不爱动别人烤好的,就自己取了生肉,自己烤了,然后给旁边的闻灼吃。 闻灼馋的直流口水,还想吃小龙虾和火锅,但眼下都没有,只好盯着鸡翅吃,那些外国人还聚在一起玩游戏,看上去有点像是“狼人杀”,一群人哄笑着,输的人自罚三杯,玩的很热闹。 闻灼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可他英文那么烂,话都说不明白,而且这些外国人看上去都太热情了,让闻灼反倒有些不太想接近。 他就是喜欢看热闹罢了,人多的地方他都喜欢。 封契找来了两把小椅子,烤好了一些东西之后,用锡纸卷着带着闻灼去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吃东西。 彼时他们正坐在院子的墙边,这栋别墅的院子很大,墙壁旁边栽种着各种树木,闻灼和封契坐在树下面,一个吃,一个递,四周吵闹喧嚣,他们俩身边倒是安静。 头顶上是夜幕星尘,院子中心架着篝火,身边坐着喜欢的人,手里还拿着好吃的,闻灼咬了一口肉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要是来一口冰可乐就好了。 掐在这时,他听见“噗嗤”一声响,然后就是一只手递了过来,手心里抓着一罐冰可乐,闻灼小声“哇”了一声,凑上前去,小嘴巴张着,“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 冰冰凉凉甜甜滋滋冒着小气泡儿的可乐一钻进肚子里,闻灼整个人都满血复活了,他胃口大开,把封契烤的所有烤串都吃了,最后吃的直打嗝,捧着肚子,跟封契晃晃悠悠的回了二楼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封契本打算照常出去训练,又不想把闻灼一个人扔在屋子里,干脆就没出去,而是直接在屋里做了几个俯卧撑简单活动一下身体。 怎么说都是在国外,人生地不熟,虽然说一个屋子是用钥匙打开的,但是这种破锁拿铁丝也能捅开,封契倒不是被害妄想症发作,只不过他实在放心不下闻灼,干脆就没去。 毕竟在那一帮外国人眼里,闻灼这样软乎乎的小玩意儿太少见,万一有那个想不开,非要头铁来撞一撞呢? 封契才想到这儿,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起身,走到门口,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挺漂亮的外国小男生,一见封契开门就叽里咕噜冒出来一大串话,听动静好像是F语,封契几乎不懂F语,只是给了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对方直接塞过来了一个纸条,又冲封契抛了个飞吻,转头跑了。 封契:... 他好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封契也没太放在心上,他随手关上门,刚准备把纸条撕了扔了,就听到身后幽幽的冒出来一句:“你要销毁证据吗?” 封契只觉得后脊梁一冷,一回头,有些惊讶的对上闻灼的视线。 刚才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流口水的闻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起来了,裹着一身小睡衣,也没穿鞋,就站在封契后面,目光幽怨的看着他:“才来国外第一天就勾搭别的小男生,是对我腻歪了吗。” 封契:... “我又不认识。”封契走上来,随手把纸条塞到闻灼的手里,然后扛着闻灼的腰把闻灼抱到了床上放好:“M国没地暖,不要光脚踩在地上,不然打你屁股。” “打我吧打我吧!反正你也不爱我了,你外面也有人了,把我打死了你就可以去跟别人双宿双飞了!” 闻灼在床上一阵乱折腾,从封契最开始把他赶出家门开始说到封契当时跟谢予在山头上不清不白早有奸情,现在来了M国,不到一天时间又找了别的小弟弟,可怜他纯情小帅哥,被封契骗了,丢了身子又折心,说着说着,闻灼就要去找上吊绳,声称要吊死在洗手间里,要封契每次上厕所的时候都看到他吐出来的舌头。 “那你应该回国吊死。”封契沉着应对、冷静分析:“死在这儿也吓不着我,我过几天就回国了,到时候你每天晚上为了吓我一次,还得飞一趟大洋彼岸,累。” 闻灼的干嚎声一顿。 有、有点道理。 “好了,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封契把人拉起来,拍着闻灼的后腰说:“M国的西餐特别好吃。” 闻灼的脑子里还是“你等等我还没原谅你那小男孩怎么回事儿咱们还没说完呢”,嘴上已经利索的接了一句:“大早上吃西餐不太好吧?我想喝点粥。” “那就找唐人街,去吃个早餐逛一逛,中午再去吃牛排。”封契把闻灼的衣服挑出来,又把行李收拾了一遍,说:“咱们直接在唐人街找一个酒店住下吧,等比赛日子到了再来这边。” 闻灼本来还有点想吃篝火烧烤的,但转瞬一想那个糟心的纸条,连忙忙不迭的答应了。 他们家封契这么高这么帅,他可得看严实了,不能让外面那些小妖精给吸了精气。 托那个F国的小妖精的福,闻灼这一路上也没作妖,可乐不喝了烧烤不吃了,利利索索的跟着封契去了唐人街,俩人在唐人街挑了个酒店住下,闻灼天天胡吃海塞的,整个人又圆了些,还买了一大堆纪念品,封契抓紧时间训练,偶尔还要去陪着闻灼四处逛。 才短短几天时间,闻灼已经尝遍了半个唐人街的馆子,估计再来几天,闻灼能把剩下的半个馆子也给尝遍了。 但幸好,老天爷没给闻灼发胖的机会。 因为越野赛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第54章 给你花花 越野赛开始的前一天,所有参赛人员是要到指定的地点居住的,而且还要经过一系列的体检,封契进去体检的时候,闻灼也不能靠近,只能在比赛场地外围等着。 比赛场地外围专门开辟出来了一大块地方,像是一个篮球场一样大,露天的,地上放着一些桌椅板凳供人休息,还有一些简单的饮品和食物,而大多数人都没有坐着,而是站在大屏幕前。 这篮球场上摆放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屏幕,屏幕上分割出了一个个小方块,每一个小方块上面都是一个监控画面。 闻灼一看这大屏幕就一阵眼花,恰好他看着看着,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参加比赛的人都从体检房里面出来了。 闻灼赶忙又跟着人群一起过去看。 从体检房里面出来后,所有人就都要入场了,他们有一条专门的通道,直接从体检房走向树林里面,然后从树林里入山,现在是M国时间早上八点左右。 一见到参加比赛的人出来,人群里的人就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人群里有好多好多的人,大部分都是外国人,华国人很少,闻灼都看不见几个,而且外国人中多是火辣的洋妞,还有记者,举着摄像头在拍,见到人出来了,就开始嗷嗷的一顿喊。 闻灼后面正站着两个火辣辣的姑娘,就穿着文胸和超短裤,热辣的身材都快贴到闻灼的脸上了,这附近也没地方躲,人群都挤在一起,闻灼只好红着脸受着。 他受着受着,就看见封契出来了。 参加比赛的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迷彩色的作战服,封契在这群人中比较显眼,因为他是个华国人,他旁边还站了一个华国人,闻灼一看,嘿,那不正是他前两天还念叨的谢予吗! 谢予比封契矮很多,光看个头他就比闻灼高一些,站在一群大汉里面显得有点小,不是那么明显,但他长得太好看了,又是冷白皮,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闻灼的眼睛从谢予的腰上滑过,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肥肚子,顿时咬碎了一口小牙,气的直哼哼,隔着一群人给封契飞眼刀。 封契也正在找闻灼,他一眼扫过去,就看见闻灼站在一堆女孩子里面,被挤得脚都不沾地了,这都不肯走,一直固执的站在最前面。 封契蹙眉冲闻灼点了一下下巴,示意闻灼回去。 这个场地很大,大屏幕上还有是摄像头的实时转播,他马上就要入场了,闻灼没必要一直挤在这,而且这里人多眼杂,封契其实都不太放心让闻灼一个人待在这,但闻灼又一定要来,他只好三番两次的叮嘱让闻灼坐在休息位置的椅子上等着,谁知道这小崽子还是过来了。 但谁能想到,封契才一个眼神过去,闻灼立刻抬高了下巴,也狠狠地一个眼神顶回来了。 封契:? 皮痒了! 几个视线交汇间,封契已经和谢予一起入了场了,他们俩是结伴进山林的。 闻灼气的直跺脚,还说什么没队友,说什么单人作战,一扭头就跟人家一起进去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眼见着封契消失在了山林里,闻灼才鼓着小脸蛋回到休息区,去大屏幕前面找封契。 这大屏幕超级大,其中的小方块又划分的特别小,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乍一看跟超大型魔方似得,而且每一个摄像头里面拍摄到的景色都差不多,都是冬季里干枯的树木和一块地,上面的人影更小了,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像素也不怎么高,闻灼使劲儿眨巴眼都看不清楚。 这怎么找!! 闻灼急的直跺脚,一直昂着脖子,在大屏幕前面转来转去。 比赛开始之前封契和他说了,这场比赛起码要进行三天,因为要横穿一座山,运气不好还要拖得更久,所以在这几天里,闻灼唯一一个能看到封契的地方就只有这个大屏幕。 偏偏他还找不到人。 闻灼不死心,瞪着眼睛一直在大屏幕前面站着,从早上八点一直站到中午十一点,实在是站的腿脚发软,站不动了,只好先回到休息区里去吃点东西。 他凭借着“家属”的身份,能一直在休息区里免费吃东西,除了他之外,休息区里还有很多其他的家属,以及一些记者。 据说,这次来参加比赛的除了一些专业的人士之外,还有一些网红之类的,因为越野赛在M国算是一场很知名的比赛,光是报名费就要五位数,每年都会出现各种类型的帅哥哥,还有一些又飒又厉的女孩子,如果在这场比赛里面操作得当的话,能迅速吸一波粉丝。 所以M国里还有很多粉丝也参加了。 据说这场比赛结束后,在比赛里比较知名的一些人还会被请到综艺节目里面去,总之,这还算是一场“名利双收”的活动。 闻灼听人家谈话,就拿出手机去恶补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综艺和知识,因为这是M国节目,所以也没有字幕,他就硬生生的这么读着,读着读着,他就翻到了一个记者的推文,居然在这位记者的推文上翻到了封契。 这位记者居然给封契拍了一个九宫格,从侧脸到正脸应有尽有,把封契拍的帅的一塌糊涂,特别是封契蹙着眉看向闻灼的那张照片,被这位记者拍下来直接发上去了! 他把记者的推文拿去百度翻译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吹的封契的彩虹屁,说这位华国男孩儿俊美的像是古时候的一个什么神明,再一翻评论,底下的女孩子都在舔颜,以及说封契是在冲她们笑。 这一排排评论气的闻灼当场胸口郁结,冰可乐都喝不下去了。 明明是在冲我笑! 不过舔颜归舔颜,这个记者还是挺厉害的,她居然能从一整个大屏幕里面找到封契的身影,全都单独截出来,做出来一个系列,大概是看底下的粉丝反应激烈,她还很夸张的说了一通关于封契的一些信息,比如封契多大了,多高,体重之类的。 闻灼想,她应该是想办法弄到了封契的体检表,他看见这个女记者进了之前的体检房。 闻灼不想让这个女人继续公布封契的信息,他想去跟人家理论,所以掏出手机来努力的摆弄起了“中译英”式翻译法,他正磕磕巴巴的背着英文呢,突然听见旁边有人笑:“所有选手的体检表都是可以公开的,比赛结束前没有公开,但比赛结束后都是会公开的,这名记者只是稍微动用了一下自己的权利罢了,就算你去阻止她也没什么用,这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潜规则,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乱去惹事。” 这话听的耳熟,封契好像之前就这么跟闻灼说过,只是闻灼没放在心上,换上别人这么说,闻灼一下子就想起来封契的话了。 他一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穿着一身运动衣,但身材很结实,衣服下面是饱满的肌肉轮廓,眼睛上带着一条疤,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正笑着站在闻灼后面看他。 是华国人。 虽然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是同为华国人,闻灼一下子就升腾出来了一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你是?”闻灼的脑子里飞快的盘旋了一通这次参加比赛的华国人,来参加比赛的华国人大概五六个,但是因为封契和闻灼一直住在外面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多见到多少华国人。 这个人他也不太记得了。 “谢予的家长。”对方抱着胳膊,笑着说。 闻灼在内心腹诽,谢予的家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才想到这儿,就听见大屏幕前传来一阵惊呼声。 闻灼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屏幕正在被放大,一棵树上吊着一个人,正在树底下悠悠的打转,屏幕上有炸开的烟花庆祝,旁边有人激动得喊着什么。 “是第一个越野赛的牌子。”身后的谢予家长给闻灼科普:“当第一个牌子被夺走的时候,会全屏幕播报。” 与此同时,闻灼在屏幕上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被捆着的人四脚朝天,一张脸狰狞的要命,还在被踹,对着镜头团团转圈。 踹他的人巧妙地避开了摄像头,没有露出脸来,但闻灼一看这熟悉的姿势就知道是谁,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被踹的那个自然就是周扬,说起来,这还是闻灼这几个月来第一回 看见周扬。 之前封契和闻灼是出去住的,没住在基地里面,自然也没看见基地里面的人,当然了,也可能是周扬特意躲着他们的缘故。 不过之前参赛的时候封契就和闻灼说了,周扬一定会来的,这样程度的比赛,就算是不为了夺冠,单单是为了长长见识周扬都会来的。 封契还答应闻灼了,要专门找个有摄像头的地方把周扬吊起来抽。 简直是史诗级场面,闻灼掏出了小手机,记录下来了这一幕,准备回味个十几年,甚至隐隐有把照片打印出来当传家宝流传下去的冲动。 正好他们隔壁有专门打印出照片的机器。 别问,问就是小黑心团子。 闻灼美滋滋的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拍了几张照片,特意挑了几张周扬的狰狞正脸拍下来了,决定等什么时候也把照片寄给周扬,当做周扬偷拍的那张照片的回礼。 他还特意站在山口处等着,等周扬第一个出来。 每一个被淘汰的人都会有教官进去带出来,周扬作为第一个被淘汰的人,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万众瞩目了。 这跟在学校里是一样的,全校第一和全校倒数第一都是最吸引人的,虽然他们还不知道第一是谁,但倒数第一已经出来了,很多记者都涌上去问周扬,一个个话筒怼上来,让周扬避无可避。 闻灼就站在人群中央,笑眯眯的看周扬。 周扬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闻灼,闻灼这段时间似乎瘦了些,也变了些,不像是原先那样谨小慎微,犹犹豫豫了,小下巴一抬,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张扬劲儿,隔着人群看向他,那笑容格外刺眼。 周扬愤愤的推开人群,黑着脸快步走出了人群,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要不是封契找他的茬儿,他根本不可能在第一个关卡就被淘汰! 他为了参加这个比赛,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好几万块钱,做了好多准备,谁想到才一来就被淘汰了! 周扬脸色铁青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把行李桌子一通乱踹,踹的桌椅都倒了,他气喘吁吁地发泄着呢,突然觉得门板上有细微的响动。 周扬走到门口,拉开门,就看见他的门上贴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被捆着,四脚朝天,一张脸正对着镜头,一脸丑相,狰狞又凄惨。 这他妈是谁贴的! 周扬气的喉咙里都噎着咆哮,哽在嗓子眼里硬生生没吐出来,他盯着空荡荡的走廊看,最后气愤的怒撕照片,“砰”的一声把门给甩上了。 贴在转角处目睹全程的闻灼笑弯了腰,他扶着墙,缓缓地走下台阶,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卧室里,躺在床上卷着被子哈哈的滚来滚去,几次都笑岔气了,然后又掏出手机来,翻出那个女记者的推文。 这位女记者已经完全化为了封契的头号迷妹,疯狂分享在比赛中封契的任何镜头,她找镜头比闻灼专业多了,几乎任何有关封契的镜头她都没有放过,闻灼没看见的镜头全都被她找出来了,甚至还按照时间规划出了封契的行走路线。 因为要穿过一座山,所以行走路线尤为重要,他们在外面看,轻而易举的能看到哪里是最简单的路线,但身处山中的人却难免迷失,封契的一些方向是错的,他在努力调整,但是可能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正确的路线。 不过这很正常,比赛过程中还有人直接因为方向的问题一直绕圈,绕到弹尽粮绝,最后被迫退赛呢。 一般来说,比赛时间会持续将近半个月左右,半个月内还走不出来的就直接被淘汰了,而一般穿过这座山需要四天左右的时间,能在三天内穿过就能稳保前三名。 越野赛的比赛机制是这样的,以每个人拿到的越野牌和参加比赛的时间为比赛的评判标准,在树林里夺得别人的牌越多,通过山头的时间越少,成绩就越好。 也就是说,哪怕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但是如果你牌子不如第二个的人出来的多的话,第二个人也有可能靠着牌子数量反超。 这也导致了比赛结果的不确定性,第一个出来的也未必是冠军。 闻灼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每天从各种媒体的只言片语中寻找封契的消息。 随着比赛的时间逐渐被拉长,淘汰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紧张,闻灼看他们还有人开盘赌博,赌谁能赢,闻灼捏着自己的零花钱,偷偷买了封契一票。 比赛进行到第二天的时候,已经淘汰了八十来个人,也就是说,这八十来个人都没熬过第一天的夜晚——这场比赛一共有五百个人参加,八十来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而且第二天明显变得激烈了很多,大屏幕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被淘汰,好多人都变得紧张兮兮的。 闻灼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捏着小手机常常在各个博主之间看来看去,他还专门下了一个英汉互译的软件,没事儿就开始用软件翻译。 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已经淘汰了大概三百来个人,只剩下一百多个人了。 闻灼还常常跑到山林口往里面看,当然了,他除了树木和望不到尽头的林间小路之外是看不到其余的东西的,闻灼只好又返回。 这样的无用功来来回回做了十几次之后闻灼也累了,他搬着一把小椅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大屏幕前面,看看屏幕,看看天,看看手机,然后想象一下封契此时的日子。 冬天的丛林里应该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吧?除了雪就是土,要踩过厚厚的雪层,穿过山脉,路上还要和别人打架,抢越野赛的越野牌,怎么听都好累的样子。 而且这座山里面是没有补给点和休息的小木屋的,人要睡觉都只能睡在自己带的睡袋里,有的人没带睡袋,或者睡袋被抢走了,就只能爬上树,睡在树杈子上。 还有人睡树杈子上掉下来,摔得头破血流,被迫中止比赛。 闻灼盯着大屏幕盯的脖子都酸了,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封契,又饿又累,这里他人生地不熟,M国卖的快餐他也吃不惯,倒是冰可乐一大堆,他连着喝了一天一夜,觉得自己打嗝儿都是冰可乐味儿,一走起来肚子里的冰可乐就跟着晃荡,胃里一直凉飕飕的,脚下还总爱出冷汗,那里都不舒服。 第二天晚上,闻灼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窝在床上也没睡着,一会儿想山里头会不会有狼,一会儿又想这么多人哪儿来的狼,顺便还搜了搜越野赛的意外事故,但也没搜出来什么花样来,倒是搜出来了两个花边新闻。 说是有一个M国的小网红参加越野赛比赛,和一个M国大兵看对眼了,俩人直接在树林里面搞起来了,被摄像头都给拍下来了,闹得沸沸扬扬的。 以及一对新人在比赛中吵架分手互相斗殴,由此可见,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就像是龙卷风。 闻灼又记起来了当时给封契塞纸条的那个F国小男生,一口气堵到胸口,直接堵到了后半夜,到了凌晨,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睡到早上八点,闻灼爬起来,穿上衣服,一路直接走到休息区里,随手买了点早餐吃。 M国的早餐多是一些汉堡薯条之类的,还有冰凉凉的可乐,可是最近吃太多这些了,闻灼觉得有些伤胃,如同嚼蜡似得嚼着。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那些看孩子高考的家长的心情了——紧张,煎熬,疲惫,又莫名的亢奋。 闻灼这几天都快把手机上的那几个博主的推文给翻烂了,也翻不出来什么新鲜的东西,随着时间进行到第三天早上,休息区的氛围突然变得高涨起来了, 很多漂亮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束束花等在山林口,闻灼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些花是献给第一个从树林里面出来的人的。 已经是第三天了,按照惯例,应该有人会在今天出来。 虽说胜利还不一定能落在他的头上,但是鲜花和赞美却一定在第一时间落在这个人的头上,虽然不知道出来的会不会是封契,但是闻灼还是跟着人群去了。 他还偷偷的在那些卖花的人的手里买了一朵花。 红色的花儿都被抢光了,他就买了一朵粉色的,顺带安慰自己粉色才是恋爱的颜色,封契一定会喜欢粉色的,绝对不是因为他抢不过那些女爱。 闻灼不好意思挤进一群女孩子堆儿里,这群女孩子穿的都太少了,他也不敢乱看,就一直站在最角落处等着。 期间还有一些外国女孩子来和闻灼搭讪,然后成功被闻灼的塑料外国话劝退。 他们从早上□□点一直站到下午一点多,都没有一个人影跑出来。 闻灼早就站到双腿发软了,脖子也抻的难受,但是他心里总觉得封契会是第一个钻出来的人,所以他就一直固执的站着。 等封契出来了,他也要给封契献上一朵花儿。 他听说越野赛比赛后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出来的人可以选择接受身边的姑娘们的献花,他接受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选择的人,他们可以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M国这边处处都是冒着粉红泡泡的暧昧氛围,大家似乎对一夜情都很热衷,为了看住自家的肉,闻灼只好亲自上阵。 他们等到大概下午两点多,树林里面终于冒出了些动静。 有教官先从里面出来,对着人群打了个手势,闻灼看不懂那个手势,但是四周的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那一阵阵声音汇成声浪,全都卷进闻灼的耳朵里,有那么几秒钟,闻灼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远处也有人听到动静后不断的冲过来,很快,整个休息区的人都把山林口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要出来了,闻灼想,一定是有人要出来了。 是封契吗! 闻灼努力的往前挤,这时候也顾不上女生不女生的了,他要做第一个给封契献花的人,结果他挤到前面来了,才发现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不是封契。 是一个外国女人,很高挑,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她一走出来,四周的人就都奔着她跑过去,不断地把鲜花往她的身上扔。 闻灼有些许的失望和落寞,他想,原来不是封契啊。 但很快,林子里又有教官冲出来,冲外面的人打手势,吹口哨。 看样子是有第二个人出来了! 彼时,闻灼正在被人群拥挤着推搡着走向第一个出来的外国女人,而第二个人出现之后,人群中就有人连忙转过身,冲向了第二个人。 看样子第二个人反倒比第一个人更受到关注,连尖叫声似乎都翻了一个倍,闻灼的耳朵都要聋了,被刺得生疼。 闻灼回过头的时候,第二个人已经被团团围上了。 外国人的个头都很高,无数双手也都高高的举起来,花束和摄像头的闪光之间,闻灼清晰的看见了封契的半张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第一个走出来的缘故,封契的神色算不上是好看,眉头紧紧地蹙着,他本就长得凶,这样一看更凶了,额头上还带着一块疤,下巴上还有干掉的血迹,正被一群媒体和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只手递到封契面前,似乎是想让封契亲手接过她们的花,还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拍照,还有人高声用各种国的语言喊着“我爱你”。 闻灼听的气急了,他努力的从人群里挤出来,他实在是挤不到封契的面前去,只好尽力的把手伸长,听着旁边的人各自喊着那些话,也跟着拔高嗓门,不甘示弱的喊着“封契我爱你”一边把花递出去。 他一边挤一边想,你们爱个屁啊爱,一帮肤浅的人,只知道看脸!我这才叫爱,一群烦人精,早知道带个大喇叭来了! 四周人这么多,封契应该都听不见他的喊声,这儿的声音也太大了。 但偏偏,他的花递出去的一瞬间,他就被人扣住了手腕。 滚热的掌心攥住了他的手骨,对方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他的反应远比闻灼要更快,让闻灼都有些猝不及防。 一股巨力从前面传来,把他从人群中拖出来抱住,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朵被挤压璀璨的有点不像样的花儿,然后扣住了他的后脑,低着头,在人群中,在镜头下,深深地吻了闻灼的唇。 四周有片刻的寂静,谁都没料到会被拉出来一个华国男孩。 然后,他们看见那个高大英俊的中国男生锋锐的眉头微缓,那人嘴角一勾,低声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再然后,四周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和口哨声,在直飞云霄的呼唤声中,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在浪漫国度的灿烂午后,闻灼贴在封契的怀里,清晰的听见了封契的心跳。 他知道,这颗心在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里,是为他跳动的。 这个人,在未来的一辈子,也都是他的。 永远都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少年野求预收(预收女王就是我谢谢) 第55章 大结局 从比赛场地回到了他们在比赛赛区的二楼房间之后,封契洗过澡倒头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时候,比赛还没有结束。 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之前,比赛的最终结果就没办法判定,所以他们还要在M国待上一段时间,大概五天左右。 封契醒来的时候,天边烧着浅浅的绯红色的云,大概是太阳正在爬起来,房间的窗帘没有关上,有薄薄的阳光照进来,将他和怀里的闻灼照的十分清晰。 闻灼窝在他怀里,小脑袋就塞在他的脖颈处,封契一低头,就能看见闻灼的脸。 闻灼睡觉的时候小嘴巴会微微张开些,偶尔会吹出来一口气,上下两瓣儿唇瓣就被吹得“啵啵”的动。 一看就是在勾引他,小狐狸精。 封契吃了闻灼一招魅惑,神志不清的抱着人低头吻了个结结实实,闻灼被吻得喘不上来气儿,迷迷糊糊地醒了,不满的伸出小脚蹬封契的腿。 他就没见过封契这么急色的人!昨天累了都睁不开眼了,今天又来搞黄色! 封契就夹着闻灼的腿哄,俩人在床上耳鬓厮磨了一整个上午,最后闻灼饿得不行了,把封契从床上踹下去,让封契去给他做吃的。 他们现在在M国,虽然屋子里有厨房,但是基本也是摆设,冰箱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封契翻遍了整个冰箱,实在是没什么可吃的,只好把闻灼抱起来,到浴室里面给闻灼洗了个澡,帮闻灼换了衣服,最后带着闻灼出去吃了,顺带带着闻灼去一些比较好玩的地方转悠了几圈,就当旅游了。 封契挑的地方都是带一些极限运动的,比如跳伞,滑翔翼之类的,闻灼胆小,看见了就腿软,死活不敢上,封契只好换成迪士尼,游乐园,水世界之类的。 其中闻灼最喜欢水世界,他喜欢哪里的人造海浪,还喜欢那里的冰淇淋,经常左手一个冰淇淋,右手一个烤肠,跟封契一起站在队伍里排队。 在等待比赛结果的日子里,封契带着闻灼走遍了很多景点,闻灼已经通过能够跟人手舞足蹈的比划分辨出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一时间信心倍增,觉得自己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说出一口流利的口语来。 期间还有很多外国的一些网红和一些记者来找封契,大概是想采访,或者是想蹭封契的热度,封契一概没理,拉着闻灼躲得远远的。 等到第六天的时候,比赛终于出了结果。 封契和闻灼回了比赛现场的休息区,休息区已经大变样了,清出来一片空地,在空地上摆了大概十几把黑色的椅子,椅子的背面写着名字,都是用M语写的,封契的名字被写成了字母。 在这十几把椅子后面,也摆放了很多椅子,但是却是白色的椅子,而且四个人一排,一共摆出了好多排,看样子和前面的位置泾渭分明。 “前面的座位是给所有成功从树林里出来的人留下来的位置,后排的是给一些主办方以及一些其他人留下来的位置。” 入场之前,封契揉着闻灼的脑袋说:“你得站在休息区的场外等着,不过可以看大屏幕的实时转播。” 闻灼毕竟只是一个“家属”,他是没有座位的。 为了让闻灼不觉得无聊,封契还买了两个冰淇淋球给他,让他站在外面吃。 “好。”闻灼一边舔着冰淇淋球,一边问封契:“你觉得你能拿第一吗?” 封契虽然是第二名出来的,但是如果他手中的牌子比第一名的多,他还是有可能竞争第一名的。 封契没回答,他心里也没底儿,这次他能第二个出来,还是拖谢予的福。 谢予认路很厉害,一路推算出了最简单的路径,又在中途替他挡了一次,所以才被淘汰,他能第二个出来,是谢予和他共同努力的结果。 可惜谢予被淘汰后直接就走了,没有留下,封契也不是把感谢挂在嘴边的人,现在想起来让封契觉得有些遗憾。 恰在这时,前面开机入场了,封契揉了揉闻灼的脑袋,转头入了场。 他入场之后,闻灼又跟一大帮人挤到大屏幕前看,可是大屏幕只是在封契身上扫过了一圈,就落到了别人身上了。 闻灼只好继续昂着脖子看。 经过一段漫长的前戏之后,终于进行到了报比赛名次的环节。 他们从最后一名开始报,报一次还要故意停顿一会儿,吊足了人的胃口,闻灼本来不是那么紧张的,听他们说了一会儿名词,愣是把心都说的绷起来了。 而且大屏幕上还出现了封契的脸。 封契多数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也从不看摄像头,仿佛就是一尊雕塑一样。 直到台上有人激烈的喊出了一串外国语言,封契的眉尾微微挑了一下,然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 与此同时,四周的人爆发出了一阵阵尖叫,闻灼还听见了一阵放礼花的声音,还有人往天上扔花,四周的人像是在进行一场狂欢,闻灼听不太明白,但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然后,他看见封契站起身来了。 封契长得好,虽然镜头是从死亡角度推过去的,但是还是挡不住封契的帅气,隔着一个屏幕,闻灼看见封契站起身来,第一个走向领奖台。 然后,封契从裁判的手里接过了一个金色的奖杯。 在看见那个金色奖杯的时候,闻灼的胸腔瞬间被兴奋和激动给填满了。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明明站在台上的那个人不是他,但是他却觉得自己也被鲜花和掌声包围,喜悦从他的心里面流出来,像是血液一样,流进他的血管里,在他的身体里面穿行。 他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他的身体驱使着他喊起来,跳起来,他知道封契听不见,但是他却依旧无法停止。 他想要让全世界知道,站在台上的那个人是他的爱人。 封契领下奖杯的那一整天里,闻灼都是晕乎乎的。 明明是封契的奖杯,但他却爱不释手的捧着,拿着手机“咔咔”来了九张拍照,将每一个照片都精心的加上滤镜,然后发到了朋友圈里,临发之前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男朋友的奖杯”,只好暗戳戳的加了两颗爱心。 倒是奖杯上面有封契的名字,还被闻灼十分心机的露出来了。 只可惜,闻灼没有加过警校里的一些学生,他的朋友圈里都是以前的一些朋友,这些朋友里没什么人关注这场比赛,闻灼这一场暗戳戳的秀恩爱+自吹自擂的花式表演没几个人鼓掌,甚至都没有人来问“封契是谁”,让闻灼郁闷了好久。 封契也不是喜欢去炫耀自己的人,他拿了奖杯之后就收起来了,闻灼撺掇他发朋友圈,他也没什么兴致的回了一句“没必要,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任何关注这个比赛的人,都不会错过冠军的名字。 闻灼被封契惹到了,气鼓鼓的半天没理封契,直到晚饭前才跟封契和好。 主要也是因为不和好就没有晚饭吃。 他们后来在M国待了几天的时间,封契就订了回去的机票,临回去之前还带闻灼去把M国有名的地方都逛了两圈。 闻灼跟封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底了,北风也没那么凶了,封契和他打了个车回去,闻灼晕车晕的不行,到家就要睡觉缓一缓,封契把闻灼放上床之后就出了一趟门,等闻灼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封契不在家。 闻灼睡的睡眼惺忪的,挠着小下巴,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去了一趟洗手间,又迷迷糊糊地出来,本来还想回卧室睡觉的,结果他才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封契开门从门外回来了。 封契手里还提着一大堆的吃的,看样子是下楼去买菜了。 闻灼就张着两只胳膊扑过去要抱抱,一抱就被封契的一身寒气给冻精神了,他揉了揉眼睛,翻封契带回来的好吃的。 封契就脱了衣服去厨房做饭,闻灼坐在瓷砖上,挑了一盒酸奶出来喝,一边喝一边问封契:“二狗子呢?” “李恒那边呢,过几天去他那边取回来。”封契一边洗菜一边回答。 之前他们出国,狗是放在李恒那里的。 二狗子不在家,脚边没了个小东西,闻灼隐约觉得有点寂寞,他走到客厅里转了一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蹲在地上弯着腰去封契的包里翻来翻去。 封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闻灼的小屁股对着他晃来晃去。 “翻什么呢?”封契走过去。 闻灼翻半天没翻到封契的奖杯,回过头来问封契:“你奖杯呢?不是要放在墙上的吗。” 放在最中间的隔间上,那是封契特意预留出来的位置。 “奖杯送叔叔了。”封契站在闻灼身后,语气没什么波澜的说道:“之前我答应叔叔的,赢了比赛奖杯就送给他,感谢他的指导。” 闻灼一怔,茫然的抬起头来,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刚才封契出去的那一趟,该不会是去送奖杯了吧。 “你把奖杯送给他干嘛啊。”闻灼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他知道封契是去替他讨好他爸爸了,他顿时又急又难受,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喉头发哽,他哽了半天,才跺着脚冲封契发脾气:“那你这里放什么啊!” “那里不放奖杯。”封契把闻灼从地上捞起来,也随手拿起了包,将闻灼和包一起带到了客厅,跟闻灼说:“把包里的长盒子拿出来。” 封契的包里放着一个长长的盒子,闻灼以为封契是从国外买回来的纪念品,所以没动。 闻灼狐疑的打开了长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朵已经干掉了的粉色花朵。 封契伸手,掐着花朵的茎秆,把花直接放在了隔间里。 “放这个。”封契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下来。 闻灼认出来了,这花是他之前献给封契的,没想到被封契一直留到了现在,他昂起头,就看见封契在笑。 “这才是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所有剧情基本已走完,明天开始更各种人物的番外,以及一些想写的生活片段和他们结婚时候的亚子,想给他们一个最好的婚礼,想让他们重新拥有亲情,互相包容,什么都有,快乐美好,安稳和平的度过一辈子。 按照老惯例,书中的每一个有名字的角色都会有结局,不管是好的坏的都会写。 (想写李恒女装大佬翻车记)(还想写周扬恋爱记) 以及推一下我的接档文:三分野火 老流氓刑警受×年下攻 主刑侦恋爱(第一次尝试这个刑侦方向不知道行不行 不行就滚回来写甜甜恋爱) 顺便为隔壁末世文吆喝一下:反派大佬他一心想HE 已经肥了 可以宰了 (这本也算是一个自我突破吧,能突就突,突不了就继续滚回来写甜甜恋爱 我真的除了小甜文不会写别的) 没什么意外的话,未来两个月主更这两本 以我的速度 顶多两个月吧(女人就是要快) 再再顺便 为预收吆喝一下 少年野 刚开的预收 但存稿已经搞起来了 实不相瞒 我的所有预收 每篇存稿都有一万字了 每天都在想到底开那个 (预收女王就是我) 最后,三鞠躬,谢谢所有陪我走到这里的朋友,我能力不够,写出来的东西也并不是很好,很多地方掌控的也不好,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和理解。 诸位,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郑重提醒:每一个番外都是以番外人物为中心的,会延展出各种情节 跟封契和闻灼没什么太大关系 诸位要看的朋友们慎重 第56章 番外1 李恒 封契荣获越野王称号、回学校上课的当天,就接到了李恒的电话。 电话那头,李恒强烈邀请他们晚上出去聚一聚,说是要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大概是因为被封契教育过的缘故,李恒没有再提什么“酒吧小男孩”之类的,就说是兄弟们想帮封契庆祝一下。 封契问过闻灼之后,决定约一个清吧,聚一聚喝点东西聊聊天。 因为晚上要一起去的缘故,所以封契和闻灼等下课之后就去找李恒了,准备一起去酒吧。 但是李恒的表演还没结束,封契和闻灼就入了场,坐在大礼堂的后排看。 在闻灼记忆里的大礼堂是学校中安静的一角,除了歌舞剧社在大礼堂表演的时候偶尔会有几个人来看之外,大礼堂一直都是空荡荡的。 可是他们这次来,大礼堂里却人满为患。 闻灼都小小的被惊了一下,还以为今天学校开大会呢,结果往舞台上一看,发现舞台上的还是歌舞剧社,表演的还是那种狗血烂俗剧本。 闻灼:... 世界好像一下子魔幻起来了。 什么时候狗血剧本都这么受欢迎了? 没办法了,他跟封契只好找到了最后排的位置坐下,因为距离的太远,都听不见舞台上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倒是能听见四周的一些男生的低声讨论。 “好漂亮啊,这腿,这腰,太漂亮了吧。” “听说是隔壁艺术学院的,据说还是个校花呢。” “当然了,这长相能不是校花吗?” “她没有男朋友吧?我跟她社团里的人打听,里面的人都不告诉我。” “应该没有吧,别的学校的校花,据说是社长给拉过来的,你问问社长呗。” “社长都去警局实习了,都不回学校了。” 一群男孩低声说着什么,言语之间都很兴奋,闻灼越听越不对味儿,隐约间好像知道了哪里不对,他悄悄的挪到封契的耳朵旁边,低声问:“他们说的那个校花,该不会是李恒吧?” 封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前座的人突然回过头来,一脸兴奋的看着闻灼说:“兄弟,你认识校花啊?” 在那一刹那间,四周的男同学好像都竖起了耳朵,一双双眼睛如同雷达一样准确的落到了闻灼的身上,有那么几秒钟,闻灼觉得他们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烧烤了吃了。 闻灼忍不住往旁边的封契身边挪了挪。 “你真的认识校花啊,她叫李恒吗?”说话的人问。 闻灼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转而求救似得看向封契。 他不太会说谎哎。 从这群人的反应里来看,他们明显还不知道这个“校花”是个男的,更不知道李恒就和他们一个学校。 闻灼哪敢说啊! “不是。”封契微微垂下了眉眼,替闻灼回了一句:“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 前面的人失望的转过身去,闻灼松了一口气,小嘴巴抿的紧紧的,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这一场表演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每次李恒一出场,全场的男同学就跟着轰动似得欢呼起来,那架势,简直像是明星出场,粉丝团欢呼。 闻灼每一次看到这个场面,都在心里面想,他们如果知道李恒是个男孩子怎么办? 闻灼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各种画面。 面颊烧红的男同学捧着一束花,忐忑的和女神表白,想要和女神探讨一下生命的真谛,然后女神邪魅一笑,裙子一撩,掏出来比他都大。 闻灼:... 突然同情。 警校里的傻直男们也太好骗了一点吧! 一场表演结束之后,傻直男们还不肯走,堵在大礼堂门口要等女神出来,闻灼和封契俩人在大礼堂门口的树下站着,足足等了二十来分钟,李恒才从大礼堂里跑出来。 他还穿着那一身表演用的衣服,虽然是二月里,但他穿着薄薄的一层乳白色的裙子,头顶上带着羊绒小毡帽,帽子底下是浅褐色的小卷发,踩着乳白色的靴子,露着两条白洁的腿,外面裹着一个粉色的风衣,正快步冲他们跑过来。 “走走走。”李恒见了他们俩就摆着手催促,生怕后面有人跟上来似得,封契跟闻灼跟上,三个人一路走到了校外,钻上了封契的车,李恒才长舒一口气。 “哎呀我日,这帮男的也太疯狂了吧。”他摘下帽子,拿帽子给自己扇风,这么冷的天里他居然都跑出来一身汗来了。 “他们都想当你男朋友。”坐在副驾驶的闻灼回过头来,眨巴眨巴眼,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还听有人说,想舔你的腿。” 李恒顿时一阵恶寒,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腿。 他虽然很享受自己女装的过程,也很享受别人用惊艳的眼神看他,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男人。 特别是一想到有一个男人舔自己的腿,李恒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虽然我女装,我假发,我掐着声音说话,但我是个真直男啊! “不用理他们。”李恒搓了两把自己的大腿,干巴巴的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紧的说:“没事的啦,反正我就是表演的时候穿一穿,直接把女装的我当成另外一个人就可以啦,“她”跟李恒又不是一个人。” 也不知道这话他到底是跟闻灼说还是跟自己说,总而言之,李恒说完之后顿时觉得心里头好受多了。 没错,“她”又不是李恒,只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的一个兴趣罢了。 李恒想通这里,悠哉悠哉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甚至还对着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脸。 妆容没掉,唇彩还在,依旧美的独树一帜。 很好。 李恒收起了手机,安安心心的融入了女人的身份里,连手指都跟着翘起了兰花指。 从学校到他们约好了的酒吧一共花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到地方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 这个时候的酒吧都没开始营业呢,人群稀少,三三两两的坐在卡座里。 这是个清吧,没有舞台、跳舞女郎之类的,台上只放着一架钢琴,看样子是会有人来谈一首钢琴曲,或者来一个人唱几首小曲儿。 不热闹,也不喧嚣,就是让人来喝个酒的地方。 除却闻灼之外,圈里面的兄弟都能喝,一圈人坐在一起,以李恒为首,狂干了几瓶酒。 李恒心里头是真高兴,他们老大今年才多大啊,就拿下了越野王的名头,说出去他们兄弟都跟着有光。 兄弟们今天高兴,李恒一时间没忍住,抱着酒瓶子白的红的绿的灌了一大堆,跟一帮兄弟喝得烂醉。 喝到最后,李恒都快喝吐了,他瘫软在卡座上动都动不了,眼睛眯着一条缝,看见他们老大正抱着闻灼低声说着什么话。 彼时酒吧里灯光晦暗,封契搂着怀里的小人儿,语气温柔的说了些什么,最后俩人一起走了。 主角都散场了,他们这群配角也就该走了,奈何李恒喝多了,站起来都费劲。 喝到最后,李恒都有些意识不清醒了,他那帮狐朋狗友就把他架起来,带到酒吧后面的一个无证营业的小旅馆里,随便开了个房间丢了进去。 房间也不怎么干净,没窗户,甚至门锁都是坏的,就是便宜,经常有酒吧喝多了的人往这儿一瘫,也不管环境问题,便宜就行。 屋里也只摆着一张双人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他倒在泛着点霉味儿的床上,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李恒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像是轰鸣一样,炸响在他的耳畔。 哪儿来的孩子? 李恒费力的睁开了眼,揉着有些发疼的后脑,动了一下胳膊。 他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李恒一惊,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各种“酒后失身”“一夜情”之类的念头全冒上了脑子。 这要是个男人还好,是个女的他罪过就大了! 想着,他连忙打开右侧的床头灯,昏黄的床头灯亮起来,照亮了房间,但他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左手边躺着一个——婴儿? 嗯? 李恒茫然的盯着这床上的小东西看,然后伸手掐了自己一下。 这是一个小被褥裹着的小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看不出男女,正张着嘴哭嚎,那极具穿透力的哭声钻进李恒的耳朵,像是一个钻子一样,把他的脑子都钻出来了个洞。 这哪儿来的孩子? 还不如旁边躺个女人呢! 人家酒后失身,我酒后生娃? 也太快了一点吧! 中间那么多过程就省略了吗! 满脑袋的念头纠缠到一块,变成了一个大线球,李恒怔了半响,使劲儿晃了晃脑袋。 正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发酒疯去哪儿抱来的孩子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床上又动了一下。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到,床的那一边的被子里面有轮廓起伏。 有人在里面。 孩子妈找到了! 李恒松了一口气,一时间又是庆幸又是无奈。 估摸着是喝多了走错了,这小破旅馆经常出现酒醉人闹笑话的事儿。 只不过,这女人疯了不成,怎么能带孩子还跑来喝酒呢。 想着,李恒轻扯了一下旁边的被子,拔高了音量说:“起来,赶紧带小孩回家,你孩子都哭了。” 他把被子一扯下来,被子里就露出来了一张脸,看的李恒一怔。 那是一张眉目阴鸷的脸,一看就让人觉得有些阴郁。 头发半长,丹凤眼尖下巴,脸型偏瘦,兴许是被李恒这么一拉被子给吵醒了,蹙眉挑眉看过来时,眼底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锋锐,眼神又冷又晦,正和李恒的眼眸撞上。 可这他妈是个男人啊! 冤枉孩子妈了,这是孩子爹干的蠢事儿! 李恒收回手,用眼神示意对方看床上的孩子。 对方蹙眉从床上缓慢坐了起来,他喝多了,脑袋还有点发懵,一眼扫到床上的时候还跟着顿了一下,目光又在李恒身上扫了一圈,半响才开口问道:“什么意思?出来卖还带孩子?” 李恒:??? 作者有话要说:小脑洞 不想写女装大佬翻车记了 打算写女装大佬当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