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儿 作者：知南 文案： 影帝姜儒赫脖子上有个吻痕，他的化妆师说是真的，猜猜是谁的？ …… “很奇妙，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无法避免的。” “就像晴天出太阳，夜晚有月亮，下雪会冷，风会吹着树叶往前走。” “一个人也会也爱上另一个人。” “今天我很喜欢你，希望你也有点喜欢我…如果可以，以后的每天都多喜欢我一点。” 老油条演员受（姜儒赫）x当红流量小生攻（黎漾） 黎漾是攻！黎漾是攻！黎漾是攻！ 轻松狗血HE 第一人称主受。 娱乐圈 轻松狗血HE 第一人称主受。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儒赫黎漾 ┃ 配角：好多 ┃ 其它：轻松搞笑he 第1章 “红红红红红红红红……！！！” 伟哥从外面撞开门进来时我正靠在沙发上拿着块儿抹布擦奖杯。 郊区的二层别墅里，装潢精致格调优美，花鸟鱼虫样样没有，我刚在家待了不到一天，暖气都还没把这栋房子捂热乎呢，万恶的资本主义张扒皮哐当一声将门拍拍到墙上，静谧的环境被打破，吓得我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将眼睛从由于太久不使用打开后颜色说红不红说绿不绿还泛着雪花的液晶电视上挪开，手里继续擦着奖杯，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打雷呢？” 伟哥已经像离弦旳箭似的从门口.射.到我面前，手里白不呲咧的东西在我眼前一晃，“pia”一声将它拍在茶几上。 我看他那动作的夸张程度，总觉得他其实是想拍我脸上。 往后躲了躲。 “什么……” 什么玩意儿？ “中了！中了！中了！中了啊啊啊！！！” 伟哥原本就瘦削的脸此时都狰狞起来，面红耳赤地指着桌上的东西，双腿发软四肢打颤，眼看就要抽过去的样让我特别想把楼上那瓶备用氧气瓶给他扣上。 “中彩票了？”我挑挑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5块还是10块啊？不容易啊，买了得有四五年了吧，周周都得去排队抢，终于中了啊。恭喜恭喜。” “滚！” 伟哥冲着我喊了一声，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我，恨铁不成钢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个兔崽子，你完了你！你火到头了！” 手上的动作停了。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十分茫然。 我经纪人，伟哥，原名张伟。 人长得就跟他的名一样普通且大众化，站街上一喊准能看见四五个人回头，放人堆里拿着放大镜都找不着那种。 但只有我才知道这狗头军师有多猥琐多魔鬼多变态多臭不要脸。 自从我出道以来就是他带着，他眼看着我从五六岁小童星长成现在刚拿了最佳男演员奖的娱乐圈炙手可热的老戏骨，我看着他从矮穷矬□□丝男长成如今的地中海矮穷矬□□丝男。 我跟伟哥的缘分，可以说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份外卖俩人吃一条裤子……他穿不了我裤子。 我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手里金光闪闪能照出我鸡窝头和黑眼圈的奖杯，陷入了沉思。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亮亮亮亮啊啊啊啊亮亮亮亮啊啊啊啊！” 恰逢此时，电视机左右两边的音响里传来一串惊心动魄的尖叫声。 我余光瞥见以为自己八米高的伟哥浑身一抖，激灵一下子差点坐地上。 “啊啊啊啊啊亮亮亮！” “亮亮亮亮亮！啊啊啊！” “啊啊啊……” “……” 我从沙发缝里扣出遥控器，把声儿调小了。 尽管整栋别墅连一点声都没了，伟哥也还是寻着尖叫看了过去。 我皱皱鼻子，也抬头去看。 这是我随便播的，我一人有些无聊，对着节目导视翻到福南卫视，正好有个叫飞船101的综艺节目，是重播，瞅着挺热闹，便一边听声一边擦奖杯一边漫无目的地瞎想。 刚才那一串丧心病狂的尖叫声，就是这个节目传出来的。 从伟哥没来时我就坐这看，大概明白这是个素人选秀节目——这种节目太常见了，一堆各色的小鲜肉在台上哼唧哼唧扭扭腰臀就能得到一串“啊啊啊”，没什么新鲜的。 …… “伟哥？”我唇角抽了抽，微微往前欠了欠身子，长臂一伸单手将他从电视上撕下来。 “嘿，干嘛呢？” 上面那么多尘土，你再宠我也不用自己上去擦吧…… “就……就……就他！” 伟哥忽然抓住我的袖子，宽松的毛衣让他抓得差点开了线，大大的领口一边勒着我脖子一边卡胳膊上，我再怎么往回扯，也挽救不了这个香肩半露的局面了。 “松手！”我伸着脚尖踢他，“你给我松手！贵着呢！两千八啊！” 毛毛躁躁。 “唉我就操了。” 伟哥瞪着我，头也没回指着电视上摄像机放大的人头，“你瞅瞅！像谁？！” 我一边扯着领子，一边抬头看。 电视屏幕上是个男的。 顶着头小狮子似的栗色短发，摄像大哥特意给的特写将他的脸无限放大，剑眉薄唇，脸上的妆很淡，眸光如星，扣人心弦，下颌随着唱歌的动作上下移动，淡色的唇开开阖阖…… 牙挺白，大概是用了高露洁…… 我眨了眨眼，收回了视线，问伟哥：“谁？” 伟哥看着我。 “……我啊？” 伟哥看着我。 我…… 我摸了摸他的大脑门儿。 你说他人挺瘦，怎么脸就又大又圆呢？ 像潇洒哥…… “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你应该去医院啊老哥。”我放下手，搓了搓。 油油腻腻，狗头张今天又没洗脸。 “滚！” 伟哥丝毫不讲情面地抬手照着我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我还怔愣着想是还手好还是本着不能虐待病号白挨这一下好——毕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还未有动作，眼前一花，伟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在茶几上躺了半天的白色长方形纸质文件拍到我脸上。 ……到底还是没躲过。 “你看看这是啥！” 文件顺着脸落下来到我胸口上。 我拿起来翻开。 大型古风江湖电视剧《杀青》签约合同 导演：游超 编剧：郑铭 …… 我只粗略扫了一眼，就翻开下一页。 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 与前面那张纸不同…… 很明显，前面那张是A4，现在这张……大概是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炫迈的包装纸…… ……一看就是伟哥用旁门左道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主要演员： 姜儒赫＆梁川柏（bo）＆黎漾＆简秋＆李登云…… 我没往下看。 视线停在第二个名字上好一会儿，才沉默着合上了文件。 将放在腿上的奖杯随手放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晃了晃，回想起之前看的剧本。 “本子挺好的。”我说。 伟哥紧盯着我的脸，神色上是恨不得拿个放大镜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挺使劲儿的，我感觉能把头点掉了。 “你看我干什么？唉，对不起我错了我昨天不该订麻辣烫，现在长痘了你盯着我也没用啊，它还能被你吓回去么？” 伟哥翻了个白眼，心情已经平静下来，问：“演么？” 我不置可否。 “行！你可以的！” 伟哥忽然捶了下大腿，颇有破釜沉舟之意。 如果他捶的不是我的大腿，我甚至能给他鼓鼓掌。 真男人！ “fighting！”伟哥攥着拳为我打气，我抱着腿龇牙咧嘴地瞪他。 “山中猛虎！水中蛟龙！红红出马！一个不留！给黎漾那臭小子一个下马威！” 我赶紧点点头。 “嗯嗯嗯……” “……” “嗯？” “什么？谁？亮？” 啊啊啊啊亮！啊啊啊啊亮亮亮！ 亮亮啊啊啊！亮亮啊啊啊！ 我…… 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第2章 “就是他……” 伟哥右手在原地抡了半圈，短粗的食指挥向电视，模样跟神厨小福贵里面的小光头做完了汤把手指头怼进咕噜咕噜冒泡的锅里时差不多。 我也顺着他手指地方向看过去。 你说巧不巧，花体的“飞船101”的节目名挂在电视正中央，原本红色的字体被这显示屏上面又红又绿又蓝的颜色染得节目组编导都认不出来，上面的雪花跟打了马赛克似的，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欲拒还迎之态。 声音一早被我关了，与悦动旋律相伴才觉热闹新潮的职工表投资商空荡荡地在屏幕上滚动，孤零零地十分单调。 节目结束了。 我眯了眯眼，透过现象看本质地看到舞台上站了一排顶着各色脑袋的小鲜肉，里面有的在蹦跶有的站在原地挥手致意，每个人都拿着捧花荧光棒什么的东西挥啊挥，镜头拉远之后他们的脸都快糊成一团猪肉馅饺子了，光是伟哥拿手指尖一盖就能摁死仨。 我努力了。 我眼睛都快贴上去了。 “看……见了。”我说。 伟哥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随时能来个饿虎扑食，我还年轻，我才28，我刚拿了奖，我不想死。 “……怎么说？”我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 伟哥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肩膀一塌，整个人往后倒在了沙发上。 鼓秋着从屁兜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扒拉了一会儿，扔给了我。 我接住，低头看。 一个人。 一个坐在摄影棚背景布前面的人。 一个坐在摄影棚背景布前面没穿裤子……只穿着内裤的男人。 一个…… 跟刚才看见那个用高露洁刷牙的小帅哥有点像的男人。 “这谁？”出于好奇，我问。 “亮。”伟哥说。 “亮？” “是亮！” “亮？” “……黎、漾！” 哦。 我茫然地点点头。 “他怎么了？” 高露洁找我们俩一起拍广告？ 没等伟哥回答，我就恍然大悟。 翻开文件又看了一眼。 主要演员姜儒赫梁川柏黎漾简…… 黎漾？ ……亮亮亮啊啊啊啊！亮亮！ 啊啊啊啊亮亮亮？ …… “所以呢？” 我简直丈二三四五的和尚都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伟哥看我的眼神格外忧伤。 像是老母亲看着自己的傻儿子…… “你不觉得他跟你很像？” “……哪儿？”牙吗？ “气质！眼神！身材！背影！下巴！鼻子！嘴！哪个不像？！” 伟哥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往外蹦，每说一个就拍一下大腿。 他的大腿。 就感觉十分地……有气势。 像只斑马一样说的头头是道呢！ 我：“……？” 屁股蹭着沙发垫，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 义正言辞：“我没乱搞，他绝不是我儿子……” 笑话。 我艺龄快二十多年从拍纸尿裤出道一直到现在手里这个奖杯，虽然不敢说从未有过绯闻——而且那完全是被迫捆绑好吗？除此之外我一直都是与右手谈恋爱洁身自好宛如盛世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 伟哥又火了。 颤巍巍地指着我仿佛下一刻就能厥过去，虚虚道：“完了完了，你完了你……” 我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亮，一个刚出道的小鲜又，长什么样儿我没细看，就会唱唱歌跳跳舞全靠一堆小姑娘嗷嗷叫才能脱颖而出，好不容易签了演艺公司事业才刚刚开始，”我抬手指着自己，“我，演员，虽说不上是什么老戏骨但好歹也是经验丰富炙手可热到哪儿都收人追捧的香饽饽，你拿我跟他比？” “竟然还挺担心我被他比下去？担心我地位不保？担心我遇上人生的滑铁卢？” “我的哥喂，你想太多了吧？” ——活在梦里？ 伟哥：“……” 伟哥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你真是不做饭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他瞟了眼手机上面的人，“我关注他有一阵子了，可不是什么普通意义上的小鲜肉——他眼里有戏。” ……真是高深莫测哈？ “你别这个态度啊姜儒赫，你听我给你好好说啊，我是真的认为这孩子再成长几年，都不用什么机遇，就顺风顺水或者再来点坎坷，就快能发展成你的对家了。” 我：“……” 什么？ 我掏了掏耳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我看不起他——我是看不起伟哥，到底哪儿来的自信火烧眉毛似的对我一通鞭策啊？ 你得加油啊！你得努力啊！不能让他超过你啊！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的人，可直到我认识伟哥，我才发现原来是我俩。 “真的，”伟哥神色忽然认真起来，“这孩子，要是进了演艺圈，你信我，他绝对比在舞台上能发光。” 我：“他是佛祖啊？” 伟哥：“……” 伟哥一下子被我的玩笑堵了回去，跟喉咙里卡着条鱼刺似的憋得面色青紫。 我赶紧“嗯嗯嗯啊啊啊”地应和起他，生怕这人一个不顺就抽过去。 如果问他下辈子要干什么，估计刚从娘胎里出来就得提着刀把我砍了。 “唉好好好。”我摆摆手，讲道理:“那按你说的，我从出道开始累计起来的人气、打拼出来的成绩、获奖作品各种提名，还能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抢走么？” 而且看看他这张画着浓妆光着腚围着破布的照片——花里胡哨。 说完了我将手机扔回去，放松地靠回沙发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伟哥。 他显然十分不赞同我的理论。 据他所说，他起初追这个造明星的节目只是因为无聊，打发时间。 抱着玩笑的心思看。 看着看着，就觉出不对了。 只因为这100选10的选秀节目里面有个叫黎漾的人——跟我太像了。 简直跟我年轻时候……跟我十几岁的时候一个样儿。 私生子的样儿。 就像伟哥说的。 气质！眼神！身材！背影！下巴！鼻子！嘴！ 都很像。 换句话说——设定很像。 这都能理解。 明星嘛，不论是演员还是歌手，只要跟娱乐圈沾了边，有了自己的固定粉丝团，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设定。 粉丝吃这款设定，你恰好就是这款设定。 那就粉你。 反之则黑。 尤其符合“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原理，人越红，吃设定的粉丝就越多——哥哥好帅要给哥哥生猴子，喷设定的网民也越多。 太假了。 无聊。 滚。 大概这个黎……亮的设定跟我很像。 我的设定是什么？ 我托着下巴想了挺久。 其实从前我从没想过“我的设定”。 我想做什么、爱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是我，是姜儒赫，不是别人。 不是粉丝吃的“设定”。 不是bot，是个普通人。 但就过往来看，我在众人眼中——当然不是此时这个吐槽达人，我在粉丝眼中，大概能冠上“沉稳内敛”、“温和有礼”、“暖心兄长”这类词条。 如此看来，我背后那群庞大的粉丝团大概是吃这些设定的。 这个设定是个什么口味儿？ ……柠檬味儿的高露洁？ 第3章 伟哥后来见我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毫无危机感的劲儿实在受不了，不知是想激励我还是单纯地想骂我，拉着我开始说这个至今还活在我视线之外的黎漾。 我怀疑他已经把人家家底儿都掀出来了，从他在哪儿出生爸妈是谁八岁尿床上什么幼儿园小学初高中大学几岁毕业什么时候报名飞船101都给我讲了个明白，显然已经把这个不久后要跟我一块拍戏的小鲜肉调查个门儿清。 我听得有些不耐烦，皱着眉点点头“嗯这样哦原来如此”地在边上捧，云里雾里得听了很多，最终总结出以下一段话。 黎漾，男的，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于去年年底参加福南卫视举办的飞船101，以总积分第一名的成绩在100名参赛成员中脱颖而出，在炙手可热时成功签约“彗星”传媒，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塞到国内知名导演游超的剧组，成为了我马上要见到的潜在“对家”。 我是真搞不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空降兵，趁着热劲儿还在赶紧找找存在感，演技什么的我还不知道不好加以评论，光是传说中的盛世美颜以及犹在耳中的粉丝的疯狂尖叫就让我没法不想到另一个词——花瓶。 我的说是“不屑”也好，“无所谓不在意”也好，这是理所当然。 只因为我是谁，我能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与圈里一些自称“演员”实则连面部表情都没法控制的人相比，我在这小二十年的演艺事业中，明确自己能演什么，怎么演什么。 说白了，有自知之明而已。 但这一点，在娱乐圈中，在时不时产生说好听点叫“跨界”说的不好听就叫“没有金刚钻还揽瓷器活”的人中，他们显然不知道什么是自知之明。 所以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双手插袋，谁都不爱。 干就完了。 也就是当天晚上，伟哥前脚刚走，我就收到了条微信。 我正没骨头似的歪沙发上继续跟电视死磕，乍一听到提示声吓得一激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手机捞到手里。 梁川柏的名字后面有个小红点。 我看着这个小红点。 良久叹了口气，点开了。 【梁川柏】:赫，拿到剧本了？ 我撇撇嘴，实在想不明白我都快把“离老子远点”写在脸上了为什么他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跟我讲话。 瞅着就像个绅士。 可我知到他其实就是个赵四。 【姜儒赫】：嗯。 然后他就没回我。 我以为这就结束了。 我都“嗯”了，摆明了不想说话不想聊天，他要还能烦我，我就翻脸。 然后我就翻脸了。 原本我都要上床睡觉了，手机就响了。 安安静静的屋子，那声儿挺刺耳。 【梁川柏】：太好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跟你合作时的愉快经历，我很期待。周末见。 我说了我要翻脸。 我把他拉黑了。 这个人，梁川柏。 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稀。 我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这么懒的人都能挤出点功夫生气。 因为什么我以后再说。 第二天上午有个杂志封面要拍，再不睡都不用等下辈子了，伟哥明天就能砍了我。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做梦梦见我去嫖.娼，裤子还没脱门就被从外面踹开了，一个小线人的大脑袋上顶着黎漾俩字，端起加特林就开始哒哒哒哒哒…… 我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时候后背都湿透了。 拿着我家备用钥匙的伟哥从门外探出个头。 “红，咋了？做噩梦了？叫得跟杀猪似的……” 杀猪…… 我转头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 八点十分。 前天刚从德国补录镜头完回来，时差都没怎么倒，这会儿一个梦过去，自个儿就调回来了。 看来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 接下来是工作日常。 洗漱完毕后穿上伟哥给我准备好的衣服，罩上羽绒服，扣上帽子围巾墨镜口罩，蹬双短靴，出门去也。 我住郊区，拍摄地在市中心的摄影棚里，离公司挺近。 也是正赶上我这几天的空档，伟哥给我接了个时尚杂志的封面，那边基本倚着我的时间，化妆师造型师摄影师一早就在等着了，我不想浪费人家时间，便催着伟哥快点开，早点弄完我还能去电器城看看买个新电视…… 要不让伟哥看看有没有什么电器公司要拍广告？ 我不要报酬，送我个电视就成…… 今天周三，我出门时候九点多一点，往市里去的路上不堵，从郊区赶过去用了不到俩小时。 等伟哥停好车我俩一起进了摄影棚，看到里面已经站了挺多人，那些人看到我进来纷纷转过头，我一一看过去，抱歉地笑笑，扭头看了一眼伟哥，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给我比了个三。 ……不，根据经验来看，他比的应该是“ok”。 这点默契还是得有的。 “你先拍，”伟哥拍拍我肩膀，“我去门口咖啡厅。” 今天的拍摄一切顺利，下午两点十分，全部收工。 伟哥将还热乎的热饮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说了一些诸如感谢或是辛苦的话，带着面带倦容的我离开了。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舔嘴唇，想把嘴上那层怎么擦也有怪味儿的唇膏给舔掉。 黏黏糊糊的，一点都不man。 伟哥在前面走着，过一会儿扭头看我：“回公司看看么？” “聚芒”离摄影棚就隔了两条街，地处繁华的街道，那里娱乐公司林立，与之匹敌的“彗星”就在对面，成了如今娱乐圈内两大巨头。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聚芒”和“彗星”就是这二虎。 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两两对立了。 没什么实质性的摩擦，只是存在竞争。 有你没我。 我与梁川柏，就在“聚芒”。 此时我听到伟哥的话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据我所知，梁川柏这人格外敬业，只要是空档期，除非必要的吃喝拉撒睡，他基本都在公司里待着。 而我跟他也是山中二虎。 有我没他。 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对我做点什么以至我人设一崩没忍住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即他的安全我的安稳着想，我摇摇头。 “回家吧，周末不得进组么，回家好好歇两天。” 要不说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呢。 我感觉我抱着新买的电视看了半天都没有，某天早晨一个电话过后，伟哥就杀过来了。 “走吧，快点收拾，我叫了Lisa去片场侯着，你稍微抹点东西就得走了，游导可得好好供着呢……” 第4章 八点，我和伟哥一前一后到了拍摄地——竖电影视城，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杀青》的拍摄。 我到的时间有些早，许多同剧组的演员还没有来，场地有些乱，场务和后勤早就在里面忙得转不开身，吵嚷声无数。 抬眼望去，远处已经搭好的摄影棚四周罩着白布，从门口能看见里面摆好的摄影设施和古装衣架。 这两天并没有拍摄任务，只需拍一些定妆照，后天进行开机仪式，与之后漫长的三个月相比，简直无比轻松。 我刚在拍摄地露了个脸，就已经有无数人发现我的存在。 这也无可厚非，在各个剧组一起合作过那么久，许多人都已经算是熟人了。 “姜哥，早！” “姜哥来的真早，真是太敬业了！” “姜哥姜哥，你吃饭了吗？需不需要……” 我对他们一一点头问好，温和有礼。 正想回头找找导演打个招呼，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咳。 “咳，小姜来了啊……” 我转头看去，来人大约四五十岁模样，穿着军绿色休闲裤，上身毛衣外面套了个马甲，矮矮胖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圆圆的脸眯着眼时候像个弥勒佛。 这就是国内有名的导演游超了。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合作，从前只听他的作品经常获奖或被提名，只觉这老头挺厉害，这次有机会合作，我还是很期待的。 于是我上前一步，弯腰伸出手与游导相握，笑道：“游导早” “嗯嗯，早，”游导笑着点头，审视了我一会儿才拍拍我肩膀，“终于有机会跟你合作了，高兴地我这两天都没睡好觉。” 我赶紧摇摇头摆手，客气道：“您可别这么说，我才是仰慕您挺久了，一直盼着快点进组呢，真的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不说诸如“我一定好好干”或“我一定不负众望”这类的话，谦虚保守，是我一直信奉的工作守则。 游导看着我频频点头，看起来是挺满意。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还有点事儿得处理，你先去拍定妆照吧，我一会儿再过来。” 我点点头，看着游导远去，才跟着在一旁脸都快笑僵了的伟哥往化妆间走。 路上我问他：“你怂什么呢？” 伟哥一脸苦相：“能不怂吗，大导演啊。” “哥，你掰着手指头数数你见过多少大导演了，怎么还这么憨呢？” “滚，”他朝我竖了个中指，“我这是对艺术的敬畏，你懂个鸡儿。” 我笑了半天。 我的化妆间是单独的，推门进去时Lisa正顶着一头炸开的红毛坐在柜子上翘着二郎腿刷手机。 看到我之后“哎呦”一声蹦下来，一边围着我转一边啧啧称奇。 还没大没小地弹了弹我的脸。 “这两天没少睡啊姜哥。” 我看着她脸上厚厚的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的浓妆，调笑：“你手艺也不赖，为什么总把自己倒腾成这样呢？” Lisa嘿嘿笑笑：“这是大隐隐于市。” 哦。 “行了行了梁小毛，快点试妆吧，一还得跟编剧导演确定造型呢。” 伟哥在后面说。 我眼瞅着Lisa头发都炸起来了。 不是烫头之后的炸。 是把手指头捅电门里头的炸。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就捂住了耳朵。 “啊啊啊！！张伟！你大爷的你闭嘴！去你妈的梁小毛！Lisa！Lisa！老娘叫Li！sa！” “Li个屁，梁小毛不好听吗？” “……啊啊啊啊！！！！！老娘鲨了你！！！” 等我真正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时，不多不少刚过半个小时，而Lisa已经把伟哥踹得双手捂着裆部直不起腰来，打开自己的化妆箱开始倒腾。据经验来看，这次上妆加穿衣服做造型至少得一个多小时。 我靠在软绵绵的椅子上闭了会儿眼，等了很久都不见周公来敲门，索性坐直了捞过手机打开微博，登录了伟哥的账号，有一搭没一搭地刷了起来。 热搜榜上一如既往的热闹。 有关我的热搜排在第二十三位，tag写着“姜儒赫 杀青”。 点进去看了看，除了少数大V转发以及网友带着话题发博评论，看不出什么营销成分。 也就是说这条热搜是自己上去的。 我为自己的影响力感到十分骄傲。 热门微博第一条是我前几天拍的杂志封面，和有关杀青剧组的拍摄消息放在一起，我点进去看了看照片，脑子里油然而生了“骄傲×2”的画面。 我最好我最靓我是人间小胖胖…… 嗯？ 有什么不对？ “呀。”头顶Lisa忽然叫了一声，涂着彩色指甲油的两根手指伸到我面前，在屏幕上一滑，将我的照片放大。 “姜哥雄风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啊！” 我：“……” 会不会说话你。 我把她手拍开，斜睨她一眼，“老实点，要不我把这箱子宝贝给你接窗户扔出去。” 听到我要对她那堆据说很贵的化妆品下手，Lisa面色一变，霎时间笑脸相迎，嘻嘻哈哈：“别呀别呀，我夸你帅夸你迷人呢……” 甭。 用不着。 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继续低头看向屏幕…… 唉？ 刚才把Lisa手拍走时不知碰到了哪儿，屏幕上的照片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的微博界面？ 我退出去看了看。 还是那条热门微博…… 我这才发现这条微博配了十八张图，一一翻看过去，除了我，还有《杀青》中的其他演员。 而文案里，也@了许多出镜明星…… @时尚雅芭@姜儒赫@梁川柏@黎漾@简秋…… 刚才手滑点进去的，可不就是黎漾的微博吗？ 我：“……” 我犹豫了两秒钟，再次点进了黎漾的微博。 心血来潮，莫名其妙。 就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大概与这几天伟哥总在我耳边提这个人有关。 一点进微博，铺天盖地的青春气息洋溢开来，满屏的照片与粉丝“啊啊啊黎漾黎漾黎漾啊啊啊”地舔屏冲进眼里。 …… 我很好奇为什么她们能发语音？ 鬼使神差地，我点进了这位小朋友的相册。 什么感觉？ ——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都有ps的痕迹。 这线条柔和的侧脸、星星一样明亮的双眼和令人咋舌的腹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肱四头肌…… 肯定是p的！ 我一点都不羡慕！ 他是p的！ 他怎么能p照片！ 欺骗粉丝欺骗观众欺骗…… “叩叩叩。” 私人化妆间里的三个人都是一愣，随后茫然地对视一眼，转头看向门口。 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请进？”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导演？ 敲门的声音停了下来。 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咳。 导演啊？ 随后我看到门把手转动，往下旋转了九十度，“咔哒”一声，门开了。 先是开了一条缝，然后从门外挤进了个人。 瞅那人影，不像是导演。 那是谁？ 梁川柏？ 这小子找罪受来了吗？ 第5章 身材颀长，宽肩窄臀。 这两条长腿不去蹬三轮真是太可惜了。 来人先是探出个头，然后缓缓将门推开，悠然走了进来。 栗色发丝在空中打了个圈，扫在他眼尾时在灯的反射下隐隐发亮，如星光灿烂的眸子水波荡漾，泛起圈圈涟漪。 我忽然就想到他微博底下粉丝的评论。 ——初见黎明，碧波荡漾。 …… 可心情平复后，我透过他微抿着的唇和僵硬的下颌线条，看出他的紧张。 不得不说，黎漾不仅顶着谈恋爱小说的名字，还有着小说里男主的颜。 一个字。 帅翻天了。 我心下微惊，心想这孩子现在看着还很稚嫩，可他成熟之后可咋办？ 先不说他演技怎么样。 光是这张堪比我私生子的脸—— 我打脸了。 可此时无论我心里多么波澜起伏，面上也依旧平静淡然，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一时也没开口。 反倒是这小孩一进来就很紧张，不期然对上我的目光时，眸子一缩，整个人都崩直了。 宛如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乖乖，哪有我这么温柔的洪水猛兽？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张眼前人只穿了一条到大腿的短裤的照片。 …… 所以说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个暴露狂？ “……姜老师你好，我我是亮。” 原本跟站军姿似的黎漾忽然弯腰一个九十度，对我鞠了个躬。 那模样让我险些以为他说的是“首长好”。 我：“……” 我被他吓一跳，一时竟感到“受宠若惊”，慌忙挥开在我脑袋上作乱的Lisa，把“同志们好”憋回去，往前上了一步，赶紧把他掰直了。 递过去一只手。 “你好。” 微微一笑，露出上面六颗牙，表情温和，无懈可击。 …… 这小子瞪我干啥？ 伸手啊！握手！握手啊！ 一双与本人不符的温暖宽厚的手掌扣了上来。 微微发着抖。 跟他的眼神一样。 自耳根处泛起一层薄红，渐渐蔓延到脸上，将他白得发光的脸染了色，显得更加明媚了些。 这个眼神似曾相识。 哦。 我恍然大悟。 感情这个是我潜在对家的小朋友还是我粉丝？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我咧着嘴笑了。 笑出了声。 对不起我的错。 攥了攥他的手。 松开后又坐了回去让Lisa继续倒腾，歪着头问：“你就是黎漾吧，怎么没去化妆？一会儿就要拍定妆照了。” 粉丝嘛。 这就好办了。 那边以憨憨站姿站了半天的懵懂小朋友“啊”了一声，看着我眨了眨眼，丝毫看不出电视机微博上那股性感诱人劲儿。 良久才如实说道：“经纪人刚才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让我等组里的化妆师，我听场务说您来了，我就过来打个招呼……” “哈？”我一愣，下意识看了眼伟哥。 信号对接成功，伟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黎漾这种萌新，在演艺圈中初崭露头角，即使刚以锋芒的成绩签了约，在娱乐圈这种高手众多的更新迭代较快的节奏中，就很容易被忽视。 而黎漾那一个电话就叫走的经纪人手下也指不定有多少个如他一样的新人。 我悄悄打量了许久黎漾的神色，如愿从他表情里看出了诸如“失落”、“无措”的情绪。 像个惹人怜惜的小狮子。 我了解了。 这位身上藏着待发掘宝藏的小朋友，原来是个小可怜儿。 在短暂的几秒钟里，我已经回顾了一遍我的演艺生涯。 从一开始出道，到后来与伟哥一路披荆斩棘，艰辛无数，失落无数。索性这些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全部“过去” 了。 如今我不敢说我已成功，却俨然在这被表面的光芒万丈掩盖住无数脏污与龌龊的娱乐圈中站稳了脚跟。 如今反观眼前这个年轻人。 迷茫的、渴望的、小心的、颓然的。 原来曾经的我，陷入空茫的我，是这个样子的。 “你坐下等一会儿，让Lisa给你化妆吧。”我顿了顿，心中不期然升起一阵怜惜，“我马上就好。”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伟哥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 奇怪。 讶然。 了然。 震惊。 他现在站在黎漾侧面，对着镜子里的我挤眉弄眼。 我视而不见，继续招呼黎漾：“别站那儿，快休息会儿，一会儿有的你站呢。” 这傻小子又“啊”了一声儿，随后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恍然大悟似的快把头点掉了，慌乱地在我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乖乖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我感觉要是他胸前再绑一根红领巾，就是标准的一年级小学生了。 我余光瞥见他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怪愣的。 这哪儿跟我像了？ “见过游导了？” 为了缓解这位小萌新的尴尬和紧张不安，我放下手机，找话题跟他聊。 出于恻隐之心，我想帮帮这个孩子。 推他一把也好，或者只是对他好点。 因为我曾经，也是遇见过无数个贵人的。 这个想法可不能让伟哥知道。 “嗯，见了。”黎漾点点头，目不斜视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紧张吧，”我说，“我也是第一次跟游导合作，我也紧张。” 这回这孩子终于有了除严肃之外的其他表情。 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姜老师也紧张吗？”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悠长的声线格外好听。 “紧张啊，”我挑着眉笑，“怎么不紧张，跟在考场上似的……” 黎漾笑了。 弯着眉，眉峰处那凌厉的一角柔和了，向下垂着。 我看着他，心里夸了夸自己。 我的侧脸可真帅啊。 见他不再那么紧张了，我微微闭着眼任由Lisa为我上妆，轻声说道：“你别叫我老师，叫我……姜哥就行。” 黎漾受宠若惊，过了好一会儿才以低得快消散的声音叫了我一声：“姜哥。” …… “唉，姜哥姜哥，放松放松，眉毛画到太阳穴啦。” Lisa说。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 有点开心。 这小孩儿挺有意思。 拍定妆照时几个主演都到了，我和黎漾一起从好化妆间里出来后去了摄影棚，我刻意巡视许久，都没看到梁川柏。 大概是临时有什么活动，没能到场。 他现在的地位与我差不多——那肯定是不如我，作为主演请了假，好在是拍定妆照时间自由，并不见众人有什么异议。 心下一松。 少见一天是一天。 定妆照分为三部分，由单人照、组合照与主演全体照组成。 冬天的摄影棚里人来人往，机器都在有条不紊的工作，因此并不是很冷。 我麻木着身体被Lisa拉着换了好几套衣服，凭着对剧中我饰演的人物的性格特性与行为习惯的理解摆了一上午造型，背后的背景布换了一张又一张，等我从上面下来时不只是身体——脸都快僵了。 剧中的我温润如玉，脸上常备表情“轻柔淡笑”。 呵呵。 我与另外几个主演的拍摄任务是一起进行的，等我拍完自己的，他们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短暂休息过后，开始了组合照拍摄。 根据剧里的人物关系进行匹配拍摄。 好巧不巧，《杀青》中的男一号，正是不才在下。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每个人都能跟我组cp！ 第6章 一直到场务来敲门告诉我准备继续拍摄时，在剧中饰演我知己的梁川柏都没有出现。 我临走时顺口问了一句，伟哥冲我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样一来，我俩的拍摄内容就得延后了。 我还得找时间跟他一起拍。 单独。 就是别人都不在只有我和他那种。 撇撇嘴，到底也没说什么。 然后我就进了摄影棚。 没什么好说的。 就跟连连看似的，每个在剧中身份有关联的主演会有一组合照，乱七八糟的跟世界杯小组循环赛似的你跟我拍一张我跟他拍一张，刚才你还在我怀里现在我被人压在墙上壁咚…… 是的。 我看了看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 我也不懂黎漾在剧中明明饰演我弟可他为什么会壁咚我。 此时我虚虚靠在背景板上，小腿绷得溜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生怕我往后一仰头就能把这个跟纸一样薄的东西给弄倒。 在我脸侧三十公分的地方，黎漾的手撑在墙上。 而他的脸。 这么说吧，我稍微低低头，就能用脑门撞上他鼻子。 明明我（自认为）比他高。 可从这个角度看去。 我得抬着头才能看见他凌乱发丝中那双像星子般明亮的眼。 他的呼吸好像喷在了我脸上，有些热热的，还有些痒。 他：“……” 我：“……”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场地外那些跑动的声音、纸质资料摩擦的声音、机械的碰撞声慢慢远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 “你脸红什么？”实在忍不住了，我问。 黎漾神色一怔。 忽地低下了头。 信号断开。 我看他有些躲闪的眼神，一开始感到莫名其妙，等我看见他发红的耳尖时，忽然就福至心灵了。 这还是个小孩呢。 朝气蓬勃早晨看升旗时候都得面红耳赤的那种小孩。 ……纯情少男。 “……” 我歪着头看见他一脸“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的表情，咂了咂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起来。 场外的声音都回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场中这个害羞的小蓝孩。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低声对他说：“你别不好意思，实在不行我跟导演说换个动作……” 所以导演说为啥要设计这个动作啊！ 黎漾听了我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抬起头，“不行！” 我：“……？” 我感觉自己有被吓到。 “……不用，”黎漾匆匆看了我一眼就又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不用了姜哥，就这样吧。” 话落他放在我脸侧的手又贴近几分，背挺得更直了，可还是不肯抬头。 我：“……” 从他的犹豫中，我想我大概理解他的意思了。 显而易见。 现在很多电视剧电影在前期宣传时都会让男演员之间“卖卖腐”以吸引更多女粉丝的目光，或是提高宣传力度和广泛度，在来短期间凝聚人气，期间再加上一些时不时的爆料与宣传，这样在拍摄制作周期结束一直到上映，都能保持一定热度。 热度就是金钱。 而我向来是不屑的。 不是自大。 只是不很看好“卖腐”或是“爆料”这种宣传手段。 对当事人本身会带来巨大负面影响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我以后再说。 而此时我看着黎漾一副忍气吞声的小媳妇模样，忽然想到微博里那些照片与匆匆一扫而过的粉丝评论。 ——哥哥终于营业了老娘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哭泣][哭泣][哭泣] ——awsl这腹肌！这锁骨！这侧脸！这这这这根头发！我哭到疯狂捶墙我家变成了单人间呜呜呜 ——啊啊啊啊老公！娶我！ 回复——多吃菜少喝酒！老公是大家的老公！你算哪根葱！ …… 蓦地就笑了出来。 低低笑了几声。 “你也不用这么卖力，不想做的事可以好好跟导演商量，不用勉强的……” “不勉强！” 黎漾提高了声音，猛地抬起头凑近我，摆回了刚才的姿势，另外一只手揪着我衣角，他棕红色的玄纹银袖劲装与我 冰蓝色袖着云纹的衣摆交缠在一起，抬手时碰到我腰间挂着的翠色玉佩，莹白的珠子相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鼓风机就是这个时候吹起来的。 瞬间。 长发乱舞，衣衫飘扬。 在一方天地之间。 “咔嚓。” “咕咕……” 迷蒙中我闻到了黎漾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 清冽的，幽冷的。 跟他不像。 这个小孩应该是水果味的。 比如柠檬？ 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已经驾轻就熟了。 甚至在鼓风机开启的一瞬间就已经进入了剧中角色状态。 而黎漾显然没有。 我转头看看站在边上架着摄像机正笑得开怀的摄影师，冲他点了点头。 他经验老到，曾经为我拍摄过许多次，显然已经看出了什么，眯着眼笑笑，抬高声音说：“挺好的，抓拍一张，你们继续，一会儿才拍呢。” “谢谢。”我礼貌地点了点头。 回头时，看到完全在状况外的黎漾正怔愣地盯着我看。 我眯了眯眼，起了逗弄心思，问他：“我脸上有吃的么？” 他刚才肚子叫了。 那会儿我甚至没听清拍照的声音。 “没没没有。” 黎漾一瞬间像被扎漏气球，才有的情绪迅速瘪了下去，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时洁白尖尖的虎牙在唇上咬了一下，涂了淡红色口红的薄唇有一瞬间的白，随后就迅速被血色填满。 几乎跟他脸贴脸的我：“……” 想起了“红孩儿”们用来评论我的一句话。 ——这该死的甜美男人。 ……明明被壁咚的是我，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我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尽量放的温柔，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语重心长：“没事儿的，早晚得经历这些，练练脸皮就厚了……早晨没吃东西？” 黎漾低着头，视线落在我脖子上好一会儿——大概是脖子，才闷闷应了声：“没有吃，但是我不是很饿。” 骗人。 “那刚才是我肚子叫了么？” 年轻人啊，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等以后老了脑袋疼屁股疼（？）再后悔都来不及了。 而黎漾的头垂得更低了。 就像个藏了59分考卷自己为万无一失结果一回家就被父母发现的小学生。 无地自容，面红耳赤。 是花却不露，微风总含羞。 他大概是属含羞草的。 “唉，”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角，“一会儿结束了别走啊。” 黎漾：“……” 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我总觉我这句话与社会小青年站好学生班级门口吊儿郎当地喊一句“放学别走啊”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无论如何，之后的拍摄顺利了很多。 ——我和黎漾之间。 譬如他壁咚我，譬如我从后面跟抱孩子似的揽着他。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凑在一起，眉（大眼儿）目（瞪）含情（小眼儿）地对视，到底是什么场面，这儿我就不说了。 总之场外的年轻场务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 “……” 唉。 心累。 好在，准点下班了。 五点整。 不容易啊。 艺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五点下班有多爽，五点下班有多棒，退圈以后才有样儿。 …… 黎漾这孩子挺乖的。 等我卸了妆去他那儿敲门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跟他一个化妆间的演员走的走散的散，三十平米的屋子跟大风过境似的，东一笤帚西一棒槌，衣服裤子稀稀拉拉地这一条那一件的好不混乱，而在众多造稀碎的不明物体与布料之间，这小子正在弯着腰捡一个斜歪着挂在穿衣镜上的肚兜儿。 红的，剧组十分贴心地给绣了鸳鸯。 第7章 我敲了敲开着的门，轻咳一声。 抱着逗弄心思，我看着那听到敲门声时忽然浑身一震的人，戏谑道:“小孩儿，但凡我有什么坏心，都不用明天，今天晚上‘当红流量后台偷小姑娘肚兜’的热搜就能冲上云霄了。” “……” 过了好一会儿，黎漾一只手捏着肚兜的一角，跟机器人似的一点点转过头，依旧怔愣且不知所措的神色映入眼帘。 半晌才声如蚊蚋，讷讷道了声：“姜哥……” 接着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我没……” 我走过去将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他，面上装作毫不介意道：“没事儿没事儿，别怕，别解释了，我不笑话你。年轻人嘛，总得有点……” “……不，不是，”黎漾面上红得滴血，俨然一副我最惨我最冤没人比我更可怜的模样，一时百口莫辩有口难言，“我没……我就、就整理一下。” 我心里乐开了花。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脸上的淡然继续维持下去 ，只勾着嘴角一笑而过，又将纸袋往前递了递，见好就收：“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快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这可是我偷着塞包里的，伟哥都不知道呢。” 黎漾一怔，茫然地看着我眨了眨眼。 我笑：“不饿啊？你们小孩儿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作息时间不规律、三餐时间不固定、缺乏运动，最后都得报应到自己身上，脑袋疼胸口疼胃疼脊椎疼一股脑儿灌进来，别提多难受了。” 这个我是真的深有体会。 我感觉我现在顶着30岁的年纪，披着80岁的身体。 光看钱包里那堆按摩卡针灸卡足疗卡就知道了。 而黎漾愣愣地看我好一会儿，才小心地伸手接过了袋子。 提在手中，放在身侧。 再度抬头看我时，面上的热度退去不少，眼神有些复杂。 我正奇怪，他就开口了：“姜哥你……身体不好吗？” 害。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 他一本正经地盯着我，试探着开口时，让我有种高中被老师拎到办公室旁敲侧击地问有没有谈恋爱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瞅给这个小可怜儿吓的。 于是我爽快地回答他：“还行，有点职业病，干这行就这样。” 黎漾点点头，温声说：“我知道有个按摩店很好，我爸以前腰间盘突出做过手术，后来去那按摩，恢复的挺好，要不我下次带您去看看？” “别，”我摆摆手，“按摩可以，但别您您的，你这样我感觉我更老了。” 黎漾点点头，半晌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一般人笑的时候会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很多。 但对黎漾来说。 我想这应该叫做锦上添花。 很乖。 很稚嫩青涩。 让人不自觉的……想照顾他。 作为前辈也好，作为过来人也好。 伟哥再怎么跟我强调黎漾的竞争力，他对我的事业会有什么影响，将给我带来怎样的麻烦。 但在此时此刻。 我觉得无所谓。 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懵懂的乖巧的孩子。 我身为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职业演员，实在没有必要对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孩儿避如蛇蝎。 我爱自由。 爱随心所欲的生活。 仅仅是作为朋友，作为长辈，我想为这个与我相似的小孩儿做点什么。 微不足道的，不值一提的。 就像曾经帮助过我的许多贵人一样，只是随手的小事，甚至他们自己都不再记得，可对真正处在漩涡中的人来说，却是重如泰山，如星辉般灿烂。 当作是对过去的我的肯定，也当作是对这个很像我的小孩儿的支持。 举手之劳，能帮则帮。 只要别让伟哥知道就好。 说来也巧，《杀青》中这些与我合作的演员们，抛开一些名气不高的人不说，就连像简秋这种花名在外的大牌演员都是我第一次与她合作。 但梁川柏不是。 我收到剧组通知去拍摄与梁川柏组合的剧照时十分焦灼。 甚至想装作失忆来逃过伟哥掀被窝抓人的戏码。 我病了。 我出不了门，见到太阳我会融化的。 我是谁我在哪儿你是谁你要对我做什么。 万般不愿地到达摄影棚时，我第八次问伟哥：“非得拍吗？” 伟哥转头看看我，磨了磨牙，嗤之以鼻：“拍啊，就拍几张照片而已，你都问我多少回了？” 我：“……” 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摄影棚外，伟哥抱着胳膊将两只手插进胳肢窝下捂着，一脸纳闷儿：“你不是很梁川柏挺好的吗……唉最近好像没看你们联系啊？也是他现在进军国外影视了咱暂时还比不上人家，不过没事儿啊，你们年轻人聊两句就熟了啊，几张照片一会儿就拍完了啊。” “你又不是没看见我跟黎漾那几张照片，忒……”亲昵了。 黎漾就算了，小屁孩一个，可梁川柏…… “忒？”伟哥挑起一边眉毛，“唉祖宗喂你都三十了，赶紧趁着年轻多圈点粉，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小姑娘都挺腐挺爱拉郎配的，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宣传啊！” “……” 不知道为什么，伟哥总有种我很垃圾再不努力就会被淘汰的恐慌感。 见我犹豫不决，伟哥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你放心，你直男，我知道，粉丝也知道，不就几张照片吗，搂搂抱抱的，有啥啊？” 我：“……” 我建议他去骨科看看。 看看为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看看伟哥，又看看摄影棚里亮着的灯，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梁川柏早就到了，正穿着剧中服装在背景布前凹造型。 闪光灯咔咔咔，鼓风机唰喇喇。 而他长发飘逸，面容冷峻，身高腿长，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 而在我进去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带着钩子的充满侵略性的眼神透过层层人群，直直掇在我身上。 我就跟长了虱子似的，浑身刺挠。 特别想把他的眼睛戳瞎。 看个p呢？ 没见过甜甜水晶玫瑰王子？ 辣鸡。 第8章 梁川柏是我两年前拍摄一部谍战剧时认识的。 那会儿我在圈内已经挺出名的了，而梁川柏跟我同岁，却是刚出道几年的新人，在很多方面上我们之间还存在着很大差距。 那部剧中我饰演男一，一开始就是奔着拿奖去的，所以格外用心，亲自去拜访了很多专业人士，在塑造角色方面费了很大心思，尝尝一个人在角落里捧着剧本研读，几乎可以称得上废寝忘食。 然后在某天，在已经收工很久的剧组内，人都走光了，我正拿着笔在剧本上做角色感情标注时忽觉腹部一阵过电似的抽痛，下一刻剧本脱手掉在地上，整个人就痛苦地□□了起来。 老胃病胃老痛，光止不治不顶用。 于是我就跟临时返回片场拿东西的萌新梁川柏认识了。 他看到我满脸痛苦地蜷缩在躺椅上时先是一怔，随即面带了然，快步走了过来。 巧了，他也是个老胃病。 随身带着胃药那种。 随后就像很多人一样，在拍戏的空闲里，我发现梁川柏这人看着冷漠又疏离，俨然像个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可真的聊起来，即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论是聊工作还是其他话题，这个人都还挺有趣的。 他从不会说“大概”、“可能”、“或许”这类含糊不清的词语，每当说一些自己的看法或是专业知识时，他都一板一眼的，有种教科书式的严谨。 怎么说呢，跟他闲聊时候我还是挺高兴的。 特别是在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是从南影的影视表演专业毕业的校友，我就更乐意亲近他了。 为此我还特意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可最终也想不起同届还有梁川柏这样颜值和条件都很亮眼的同学。 也可能是我上学时根本没什么在校上课的经历，对于同班同学认识的都不超过仨人，因此我不知道有梁川柏这么个人，倒也情有可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梁川柏其实一毕业就签了演艺公司，结果因为性格过于冷淡错过很多机会，直到三年前才被从练习室里拎出来，打扮打扮就上了场。 那部剧算是他的起点。 我跟他也快速地熟识起来，一起看话剧、旅游更是不在话下。 两个人相见恨晚，我甚至已经把他当成了知己。 只是我没想到，他却想上我。 对。 我也这么觉得。 真他娘的狗血。 当我某次参加慈善晚宴结果被人灌多了之后，他把神志不清的我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地俯下身亲我时，他向来清冷的眸子像燃起了一团火焰，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格外明亮。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双眼。 危险、压迫。 像是要将我整个人撕碎。 那晚过后，不论他再怎么给我打电话，亦或是跑到家门口堵我，懊恼慌乱地向我道歉，我都视而不见了。 又累又无力。 拳头都握不紧了。 我知道，这个圈子又乱又杂，守护心中的沃土很难，保持初心更难。 我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也十分想交这个朋友。 这样无论如何，好歹在对方陷入舆论与纷争时还能有个照应，有个支柱。 这个人可以在你危险时伸出援手，拉你一把。 但他却想上我？！ ——梁川柏是个深柜？？？ …… 虽说这个圈子里原本就很乱，男男女女之间早就不纯洁了，时常你怀里的女人昨晚就在我身.下，跟我举杯对饮的人下一刻就与你耳鬓厮磨。 ……不过我必须澄清一下，我未曾参与过任何龌龊行径，且对其不齿，唯有倒贴我的倒是不少，但都被我一一拒绝了。 演艺人员暗地里的肮脏交易、潜规则、血腥和暴力。 这俨然已经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了。 我无法改变。 只能远离。 我冷眼旁观，无所畏惧的原因只是因为无法感同身受罢了。 但一旦这个事儿出现到我身上，就不那么无所谓了。 毕竟被上的这个人是我自己…… 啧。 尴尬。 地铁、老头、手机。 因为这件事伟哥毫不知情。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的状况。 从前我与梁川柏的交情不只是我们两个人，就连媒体朋友和粉丝朋友们都所知甚深。 现在剧组想拿我跟他炒炒cp卖卖腐。 或是提高关注度，或是用如今两家愈发强大的粉丝团获得流量和宣传。 我这人喜欢钱，本着利益至上，一咬牙一瞪眼，本着为艺术献身，挺挺也就过去了。 我不是那矫情的人，顶多别人看着时装装样子，回头我就不理他了。 这就是我不赞同卖腐的原因。 因此即使我心里再怎么给自己打气加油，僵着脊背站在原地憋着转头就跑的冲动，可一看到梁川柏抬起手要往我肩膀上放时，还是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皱着眉看着别处。 脑子里都是那晚皮肤摩擦时的触感，铁箍似的手臂，掐入腰间肉里的指甲，火热和冰冷的沉浮…… 那双泛着诡异光芒的眼睛再度浮现，刺得我浑身不自在。 周遭有一瞬间的安静。 我沉默着盯着背景布上的一块污渍，身侧藏在长袖中的手指根根攥紧，因为角色需要而愈发凸削的指尖顶着手心，硌得生疼。 “……赫。” 良久，清冷的声音入耳，身侧穿着银色罩透明纱衣戴着斗笠的人动了动，僵在半空中的手犹豫了许久，最终放了下去。 我嗤了一声。 对于他的亲昵称呼嗤之以鼻。 要不是周遭人来人往，我真想甩手走人了。 目光开始游离起来，就是不在这人身上停留。 然后我就看到站在场外的伟哥了。 他皱着眉看着我们这里，神色有些茫然，接到我不耐烦的目光时一愣，随后挑着眉毛冲我挥了挥拳头。 意思是你要是敢撂挑子不干，今晚我就给你揍成黄花菜。 我：“……” 啧。 真凶。 他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女朋友，知道原因了吧？ 我叹了口气，接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过头看了梁川柏一眼。 随后就感觉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掩饰似的咳了一声。 迫不得已往前凑了凑。 正轻皱着眉头神伤的梁川柏一愣，随后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 堪比九亿少女梦中情人的俊脸上挂上了难得一见的笑。 看得我头晕目眩的。 我：“……” 我明目张胆地瞪他一眼。 ……他奶奶的。 拍！ …… 拍的很不顺利。 原来别扭的不只是我，还有他。 拍摄期间我浑身跟长虱子似的这动动那动动，而梁川柏作为我剧中的的知己（……），表情动作时时不到位，达不到导演想要的效果。 于是不断出错，不断NG。 拍个照片还这么费劲，我感到十分羞愧。 好在费劲了很久，比计划超过了半个小时，我和梁川柏的宣传照总算是拍下来了。 摄影师也累得够呛，才刚一喊停，我一步跨出拍摄场地，朝着全程一脸凝重地等在一边的伟哥走过去。 天知道，不知是有意无意，我总感觉梁川柏借着拍摄的机会吃我豆腐。 我瞥了一眼灯光组站在电箱旁边的小姑娘，看到她一脸“我要昏古七了”的表情，心里更加烦躁了。 回家搓澡去…… “……姜儒赫，你等等。” 第9章 “……姜儒赫，你等等。” “……”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伟哥面前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一使劲两个人就往回走去。 伟哥比我矮一头，这个姿势下被我勒着脖子，抬头看我时面带费解和差异，从我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看去，有点像之前挺火的那组图片——你看这扒着栏杆的小狗，像不像让你递东西的舍友…… “走那么快干嘛？梁川柏叫你呢。” “是吗？”我佯装不知，“我没听见，你听错了吧。” 伟哥闻言更纳闷儿了，真以为自己幻听了，便以别扭的姿势向后看去。 被我一巴掌扒拉回来。 “看什么呢，快去吃饭吧我饿了。” 伟哥：“……我好像看见梁川柏……唉算了算了，先去吃饭吧，快给我饿成纸片人了。” “……” 伟哥，虽然变态，但是好糊弄。 开机仪式安排在第三天，在竖电影视城。 也是我带着大包小包正式从“走读”变成“住宿”之时。 跟我一道来的只有伟哥。 与大部分艺人不同，我身边从来没有那么多跟班，无论是化妆师造型师营养师生活助理保镖中的哪一个——都没有。 按说我现在这么值钱，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狗仔拍到一通乱写，身边应该是需要很多人打点的。 之所以只有伟哥一根独苗，原因很简单——我讨厌那么多人跟着。 我自己有手有脚，平时除了看看剧本看看电视没有任何需要人照顾的地方，个人风格和衣服穿着方面有公司给我配备的随叫随到的Lisa，可以说有伟哥在，基本就已经面面俱到了。 而伟哥作为我的专属经纪人，这么多年了都只有我一个，他一个人拿着六七个人的工资，每回一边数着工资卡上面的n个零一边嘴角咧到后脑勺。 他尽职尽责，我努力赚钱。 互惠互利，十分双赢。 因此这次进了剧组，伟哥就跟我一同住进了酒店套间里，我住里面那间大的，他住外面靠窗的双人床。 我们跟着剧组的人一同把行李搬进来，还没收拾，就得匆匆赶去片场了。 到了片场，挨着角落里鞭炮一排排准备了不少，供剧组拍摄的摄影机放在正中央的桌案前，上面系着个红飘带的绣球，盖着红色绸布。 桌案上铺着喜庆的红桌布，上面放着许多透明玻璃杯，里面都斟满了透明液体。 是水。 不会用酒的。 我到场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主演们都在，外围围着许多人，编剧导演和投资商在一边开怀大笑，记者媒体在一边静候开场。 今天出门匆忙，在来的路上Lisa为我化了点淡妆，穿的是她一早就配好的白色衬衫和黑色加绒水洗裤，外面套了个灰色风衣，由于太冷，还戴了顶毛线帽。 我来的晚，站在最外围，一时间还没有人注意到我。 给我开心坏了。 毕竟我这个人没什么新闻，媒体朋友们绞尽脑汁地想从我身上挖点东西出来，无奈我确实表里如一，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这回好不容易逮到我，非得给我怼角落里刨根问底…… “姜哥！” 我一激灵。 浑身一颤，胆子碎了一地。 谁！！！ 反应过来后，我怒气冲冲地转身，向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黎漾站在我后面，仿佛代言了高露洁牙膏的一口白牙露出来，迎着冬日里略显阴沉的阳光，闪闪发亮。 我瞬间将一口芬芳憋了回去，换上柔和的表情时脸色有多狰狞我实在不想想。 “……嗨，来啦。” “嗯，来晚了，”黎漾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我时好像在跟那口大白牙争奇斗艳——你亮我更亮，谁都不服谁…… 而他本人却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好像是最后一个到的。” “没事儿。”我笑笑，看到是这个小孩儿后早将不满忘在了脑后，甚至乐意安慰他：“还有十多分钟才开场呢。” “嗯。”黎漾点点头，随后就沉默了下来。 像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低下了头不再看我。 脚下的地并不平整，甚至还有许多细小砂石，他就低着头用脚一点点将那些小石子踢到一起，没一会儿就聚了一小堆，被他踩在了脚下。 我不露声色地看着他自娱自乐，今天最高温二十度，这会儿快到正午了，可我估摸着温度大概只有十四五，冬天的太阳出来后除了让人知道“这是白天”就没有升温的用处了，而在这么冷的天里，我秋裤都穿了两条，黎漾却穿着条葱皮似的单裤，上身一件兜帽卫衣，他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蜷在一起，一米八几的个儿驼着背，就跟伟哥差不多高。 真像个无家可归饱受欺凌的小可怜儿。 我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摘下帽子戴到了他头上。 “瞅你冻得跟摸了电门似的，耳朵鼻子通红。” 这是真的。 要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哭了呢。 原本低着头玩石头的黎漾在我碰到他时浑身一抖，仓惶抬头看向我，受宠若惊地将手放在脑袋顶的毛线帽上，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讷讷道：“姜哥……” “唉，”我叹了口气，“下回多穿点衣服，我可不会再借你帽子了。” “……谢谢姜哥……” 我挑眉，被他真心实意地感谢时看到他真诚的眼睛，心里蓦地升起一阵别扭。 “……” 有点不好意思了还。 不自在地别过头，错过那双水润的眼睛，我眼神飘忽：“没什么，这不马上要拍戏了吗，你要是有点头疼脑热的还怎么拍戏。” “我不会耽误拍摄进度的。”黎漾赶紧说。 像是生怕我会责怪他。 他的手还搭在帽子上，两根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粗糙的毛线上摩擦，像是在仔细感受那上面的温度。 而在我看来，却像个傻帽。 我还想再打趣打趣他，场中的扩音器忽然响了起来。 这一惊一乍的，没完了还？ 剧组工作人员都往场中央走去，而早就等在一旁的记者媒体本着只要我站得够近，流言蜚语小道消息就逃不过我的眼睛，挤破头似的一通往前凑。 我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拍了拍不知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脸看的黎漾的脑袋。 “走吧，要开始了。” 我拍过许多影视剧，也参加过许多开机仪式。 对于开机仪式，大体都是一个流程，一板一眼的按照程序进行，没有什么新鲜感。 即使《杀青》在还未正式放出拍摄消息时就已经备受关注，在官方发布消息和出演人员、制作团队后有引领了更多热潮，可在开机仪式这种类似于“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的开端时，也像是流水账一般从容而过。 照例有主持人宣讲，出品人总策划的依次讲话，真正轮到打扮的严肃堪比去参加婚礼的游导讲话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最后才轮到我。 作为演员代表兼主演，站在话筒前，拿着用红纸打印好的稿件，认真严肃的照着读，时不时还得抬头看看摄像机和记者朋友。 顶着一闪一闪的闪光灯，还有两道莫名其妙的视线。 哦，是一道。 梁川柏穿着一身正装站在一边，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我的目光不算。 ……黎漾这小子怎么这样看我？ 我是国旗下讲话吗我？ 这跟盯着盘里最后一粒花生米似的目光正常吗？ 我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了是怎么回事…… 第10章 开机仪式进行到最后合影时刚好一个半小时。 温度比不久前升了许多，大概上了二十多度，我的手也不至于插兜里了。 我跟黎漾中间隔着梁川柏跟简秋，于是我不得不探头看他。 然后发现这孩子也不缩着身体了。 我那顶毛线帽将他脑门和耳朵捂得严严实实，太阳直照下来，将他被风吹的发红的脸染上了一层金色。 参观完拍摄现场，我们又回到场地内，横幅在一众剧组人员身前拉开，上书“祝贺电视剧《杀青》开机大吉”，我们几个主演和导演编剧资方站在最前头，对着媒体的□□短炮，来了个大合影。 随后人群一哄而散，站在外围的记者纷纷往前挤，询问有关《杀青》的拍摄情况是一回事，主要还是想抓主演们挖花边新闻。 那我能让他们如愿吗？ 眼瞅着五六个记者身后跟着摄影师往我这边凑，我下意识往后一撤，将身边一直保持着完美微笑的梁川柏往前一推。 接着我就转过身，从后台绕走了。 可记者们个个都是人精，哪儿能甘心放我走。 看到其中两三个人追着我跑过来，我不由加快脚步，甚至都快跑了起来，匆匆往外面走。 “姜哥！” 黎漾叫住了我。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 这个角度，那些记者就像是猴子搬来的救兵（误），跟在黎漾后头黑压压一片。 “有事儿？” 黎漾几个大步迈过来，指了指头顶：“帽子……” “给你了。” 他一愣：“啊……好。” 我：“……” 我还以为他会推辞一下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一想那些记者跟小蜜蜂似的嗡嗡嗡围着我问东问西，明明啥事儿都没有非得偷换概念写一堆有的没的，俩小时都不放我走…… 我现在长翅膀飞的心都有。 我分神看了看黎漾的神色，忽然计上心头。 “你过来。” 小孩儿。 黎漾不解，却也凑了过来。 我揽着他肩膀，两人一齐回身，转身那一刻脸上已经挂上了温柔无害的笑容。 对着身后那群看到我停下脚步后眼见的燃起了希望的目光的记者和媒体们。 笑着点点头。 随后把一脸茫然地黎漾推了过去，带着鼓励的语气说: “黎漾，好好干。” 其实这时候我还不太能体会到“当红流量”的影响力。 在我心里，黎漾就是个没爹没娘没粉头的小可怜儿。 看到小孩儿一下被包围在人群中间，记者们哀怨的眼神从他肩膀上飘到我身上。 然后。 然后我就看不见黎漾了。 最后一波记者都让他拦下了。 这算是他对我借他帽子的回报吧。我愉快地想。 要不是还在公共场合，我能快乐地蹦起来。 后续我就不知道了。 我从片场返回酒店，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还看见四五个小姑娘东张西望地站着。 我下车时伟哥跟在边上，只随意一瞥，心下了然。 那几个小姑娘中有一个我很眼熟。 也不知她买通了我身边的谁拿到我的消息，曾经在无数个该来的不该来的场合“看望”过我。 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头疼了。 因为今天是开机仪式，所以我身上没有任何遮盖。 没想到我躲过了媒体采访，却还有人在这等着我呢。 “红红！” “啊！哥哥！！！” “哥哥来了哥哥来了！！！” 果不其然，我刚一下车，酒店门口那群女生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叫，随后人群便骚动起来。 一个个小姑娘跟火箭炮似的直奔我跑来。 我…… 本着职业素养，扯了个笑。 娱乐圈里，每个从业人员都少不了私生饭。 如今娱乐圈里追星乱象频道出现，私生饭集跟踪、散播、偷拍明星的日常为一体，已经明显超出了“喜欢”的边界，俨然成为了粉丝圈中的毒瘤。 或许他们并不算粉丝。 因为理想的粉丝和明星的关系绝对不是单方面的过度迎合。 他们更像是——活在梦里。 这不仅对毫无关联的路人，甚至是对明星本身，都造成了巨大负担。 偏偏我身为受害者，却束手无策。 还得笑脸相迎，供着他们。 只眨眼间，那群小姑娘就跑到了眼前。 “哥哥又好看了，昨天我还梦到你抱我了！” “哥哥哥哥，你刚从片场回来吗？你们什么时候开机？我可以来看吗？” “哥哥哥哥哥哥啊啊啊啊啊……” 我：“……” 我看着眼前这些平均年龄不超过20岁的小姑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以及无奈。 “唉好好好，你们回去等着作品吧好吧，快让让不要挤，我们要进酒店哈……” 我什么都没说，耐着性子冲她们点点头，将衣领往上扯了扯，低着头跟在伟哥身边往里挪。 这大概是我最想有保镖的时候。 “红哥哥，你这次跟黎漾合作怎么样？你要是被欺负你就眨眨眼……” 怼着我脸拍的摄像机又往前凑了凑，我赶紧偏过头躲，生怕摄像机的主人一个脱手就砸我脸上。 真的是寸步难行。 大冷天的我都看见伟哥鼻间上冒汗了。 处在吵吵嚷嚷的包围圈正中央，我无动于衷，头垂得更低了。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跟我们说说话！我们等你三个小时了！” “你闭嘴，哥哥累了不想说话，你小点声！” “哥哥！哥哥你不舒服吗？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们聊天好不好？” 我：“……” 一巴掌拍开一只在我腰上乱摸的手，烦躁无限扩大，带着火气的眸子回头怒瞪那个围围巾的女生。 那女生见我看她，先是一愣，随后眯着眼睛愉快地笑了起来。 “中午好哥哥。” 我：“……”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都快僵了，不得不抬头冲着她们弯了弯眼睛，耐着性子柔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挡到其他人，今天辛苦了，天太冷，早点回去吧。” 话落，周围的小姑娘们发出了一声声满足的低叫。 “啊啊啊啊说话了！说话了！老公说话了！” “啊啊啊啊太帅了太帅了……” “什么嘛明明很欢迎我们见到我们很开心啊哈哈哈哈哈。” …… 等我进了酒店，整个人都快脱力了。 都懒得脱外套，直接往床上一倒，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头发衣服一样乱糟糟的伟哥。 如果说我还保持着风度，那么伟哥完全就是刚从盘丝洞里爬出来。 “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注意到我视线时也哀叹一声，“红，要不要雇几个保镖啊？就这段时间。” 就拍《杀青》这段不得不住在酒店的时间。 我无言地看了看伟哥。 心不甘情也不愿。 良久才沉吟道：“再看看吧，实在不行换个酒店。” 这个酒店是跟剧组的人一起住的。 不仅是我，导演编剧以及其他的主演也都住在这。 而拍摄还未开始，这个消息就这么泄露出去了。 今天只有少数几个粉丝慕名而来，而在未来的几个月里，估计只会越来越多。 第11章 当天晚上，伟哥就发了我几张照片。 是开机仪式上拍的一堆人围着摄像机微笑的照片。 瞅这个角度，大概是剧组人员拍的。 照片中还能看到鞭炮放完后空气里的烟尘，导演制作人和编剧站在中间，两边依次是我、梁川柏、简秋、黎漾以及其他主演。 像这种大波轰似的照片，特别容易拍出丑照。 伟哥让我发微博时我特意留心看了看自己，可。 看看黎漾。 他带着我的毛线帽挤在人群中，脸上挂着十分官方的笑。 我忽然就想起他每次遇见我时跟小松鼠似的一惊一乍面红耳赤的样儿，与他照片中的表情不可同日而语。 没忍住笑了出来。 伟哥在一旁一脸担忧：“发个微博，有那么好笑吗？” “……” 我揉了揉脸，选中照片，对着空荡荡的编辑页面发愣。 思考了半天也不知该发点什么。 最终选了最稳妥且挑不出毛病的内容。 【姜儒赫V】：《杀青》开机大吉！我是杭青，向未来出发！[图片] 杭青是我在《杀青》中饰演的角色的名字。 杭青与弟弟杭瑾出生于大富大贵的书香门第，家中上下五代人以编订竹简而闻名于世。 “杀青”这个名字取自其最原始的意思，即源于制作竹简时将青竹烧制沥干水分，最终刻字、编制成一摞摞成册的竹简。 其中将竹烧制沥干水分这一步骤，则称为“杀青”。 这边我刚发了微博，顺手一刷新，底下就多了五千多条评论。 我一早就关闭了消息提醒，省去了嘣嘣嘣滴滴滴的噪音，此时看到瞬间增长的消息早就习以为常。 左右无事，我点进去看了看。 评论区是一片红。 【红小孩儿爱红红】：哥哥又营业啦嘎嘎！预祝哥哥工作顺利！开机大吉！ 【王二毛会有狗的】：果然，我红哥是人群中闪闪发光那个！ 【苏苏喂苏苏】：开机大吉！！！但是哥你这头发有点长啊，该剪了啊，背个吉他都能cos披头士了 【吃土的红孩儿】：害，没什么可说的，就住哥哥开机大吉吧[坏笑] 【姜儒赫今天营业了吗】回复【吃土的红孩儿】：疑车无据，姐妹[大拇指] 【marryme】：只有我注意到哥哥瘦了吗…… 【红豆小公主】回复【marryme】：你不是一个人！ 【姜儒赫是最帅的】回复【marryme】：你不是一个人＋1！！！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顾寄几啊！ 【飞船101_黎漾V】：期待跟姜哥的合作[心][心][心] 【初见黎明】回复【飞船101_黎漾V】：弟弟你太沉了吧你 【花漾狗子】回复【飞船101_黎漾V】：捞宁一把[眨眼] 【啾咪快回头！】回复【飞船101_黎漾V】：酷盖主动出街了！逮住！ …… 看到黎漾在底下评论时，我是有些惊讶的。 其一是因为我没想到他会评论。 其二是因为我没想到他会在第一时间评论。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我还没关注他呢。 已经在同一个剧组拍戏了，我也应该关注他。 于是我点进他微博，戳了下左下角关注了他。 接下来他主页上“他关注的人”那栏中就出现了我的微博。 随意瞟了一眼他的头像。 关注：20 粉丝：1200万 我：“？” 我退出去看了眼自己的。 关注：356 粉丝：4361万 我平衡了。 出于好奇，我去看了看他关注的那20个人。 看到我的头像时，我发现我在他关注那一溜人里，是最后一个。 按时间顺序来算…… 我是他第一个关注的人？ 我：“……” 我又将这一溜人看了一遍。 除了名字前头一致的“飞船101”的那些人，剩下的只有些他代言的美妆品牌的官博。 “……” 等我再返回去，看到黎漾也发了条微博。 时间显示是“刚刚”。 【飞船101_黎漾V】：凛冬将至，霁月初开。我是杭瑾，预祝《杀青》拍摄顺利。[图片] 用的就是我刚才发的那张全剧组的合影照片。 我动动手指给这条微博点了赞。 随后顺手翻了翻评论。 跟我那条微博底下的内容差不多。 舔屏的、祝福的、发牢骚的都有。 其中有一条评论吸引了我的注意。 【黎漾的性感红唇】：哥，你的毛线帽好好看！跪求链接！ 我勾了勾嘴角。 能不好看吗？ 我用的东西能不好看吗？ 原想一笑置之，可眼神随意一落，猛然发现黎漾竟然回复了这条评论。 蒸煮回复粉丝评论，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 我看了看他的回复。 【飞船101_黎漾V】回复【黎漾的性感红唇】：这是姜老师临时借我的，或许你可以私信问问他？ 我：“……” 这条评论底下，是一连串的土拨鼠式尖叫。 啊啊啊啊啊哥！ 啊啊啊啊啊跪了！神仙下凡了！ 啊啊啊啊啊活的！！！！ 啊啊啊啊啊妈妈问我为什么疯狂捶墙！！！！ 啊啊啊啊啊兄弟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想嗑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 我下意识地去看了眼实时热搜榜。 【《杀青》开机】 【黎漾 营业】 【黎漾 毛线帽链接】 【姜儒赫开机送帽子 】 “……” 我一阵闹心，无可奈何地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刚拿起手边的剧本，卧室里就传来了疯狂砸门的声音。 “姜儒赫！你给我开门！开门！开门！” 伟哥拍门了。 “姜儒赫！你给我出来受死！” “我跟你说什么了！离他远点远点！你脑子被吃了吗！？” 我在屋里皱着眉听着他野兽般的嚎叫。 总觉他这声音跟雪姨“傅文佩你开门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呐！”有异曲同工之妙。 “……” 脑瓜子更疼了。 我揉揉眉心，生生将“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憋回肚子里，慢吞吞走过去，打开了门。 伟哥脸红脖子粗的站在门外，拳头攥起来时有点像机器猫的手，砰砰砰敲在门板上，跟处在盛怒中的主人一样红。 看起来挺生气的。 “……你还敢出来？！”伟哥说。 我：“……嗯啊。” 我快被憋死了我。 短暂的沉默后，伟哥提气，一发不可收拾地吼：“说！！怎么回事！！！” 具体状况请参考张小丽双手叉腰冲着胡图图喊“胡图图！我刚买的巧克力蛋糕呐！！！”时胡图图跟缩水了似的从一米五变得越来越矮矮成一个绿豆那么小的样子。 “我跟没跟你说让你远离他！我说没说说没说说没说！” “你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状况吗你个老腊肉你跟人家能比吗能比吗能比吗？” “人家马上就能发展成你对家了你对家了你对家了你个傻嘚儿还往人身上贴呢！！！” “哈？踏实经营经营自个儿不好吗？得了吧！上热搜了吧！怎么弄啊？！人家马上就得捆绑了我告儿你！！！” “你就得让别人搭车了你！你粉丝瀑布似的流别人家去了知道吗你？！” 我：“……” 我顶着伟哥少见的怒瞪眼神以及满天飞的唾沫星子，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带着忏悔，打了个哈哈：“那啥，哥，咱先消消气……” 第12章 “红孩儿”是我的粉丝名。 我起的。 从我十八岁正式开始接影视剧与广告开始，公司在我身上砸了挺多钱，伟哥带着我一块打拼了三四年，将我成功从“那个拍纸尿裤的小童星”转变成“温柔内敛演技在线的演员姜儒赫”。 一开始我的粉丝不多，但后来我曝光度和热度逐步爬升，影响力越来越大，女友粉妈妈粉什么的呈指数爆炸式增长，追捧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在“生姜”、“儒学家”等等一系列五花八门的粉丝名中，我大手一挥，全部拒绝。 并在微博里更新了一条动态。 【姜儒赫V】：就叫红孩儿吧。 后来伟哥问我为什么要叫这么个愣头愣脑的二货名。 因为每当他看到这仨字，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一个光着腚跟摇头电风扇似的转着圈喷火的光头小孩。 一点都不酷，一点都不符合我深沉儒雅的设定。 我轻飘飘地问他：“不可爱么？” “不。”一点都不。 甚至还有点可笑。 “很别致啊，有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你叫姜赤赤都比这个好听吧？” 还眼前一亮？ 你以为是电焊呢？ “……” “那是你不懂。真无语。我没话跟你说了。”我说。 反正微博都发了，底下转发评论都过万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还能拿我怎么办？ 总之，“红孩儿”这个粉丝名就这么定下了。 且一直沿用至今。 而我那群粉丝小姑娘小姐姐小阿姨一开始是拒绝的。 各种吐槽土拨鼠呐喊哭唧唧闹了四五天。 说不要这么叫难听的名字。 我很纳闷，再次向伟哥确认：“真的很难听吗？” 伟哥耸耸肩，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不置可否。 “……” 但还好没过多久，在一次公司给安排的粉丝接机中，我就发现机场通道两边站满了沙丁鱼罐头似的小红帽。 紧接着，我的应援色、粉丝送的衣服帽子鞋乃至内裤（？）都成了红色。 我的每条微博底下都跟搞了什么.邪.教活动似的，变成了一片红红火火的海洋…… 我甚感欣慰。 …… 这算是我没跟伟哥商量偷摸做过的最先斩后奏的事。 而这次因为我随手把帽子给了黎漾导致现在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坐上了榜首位置的那条“姜儒赫开机送帽子”的tag明晃晃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我讪讪看了眼伟哥。 “哥，咱先消消气哈……” 伟哥：“……” 他差点把攥着的手机砸我脸上。 不知道他哪儿来这么大的危机感…… 搞得我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我想他这种心态可能就像是当妈的看着别人家孩子在学习成绩上遥遥领先一路飘红，而扭头看看自己家正坐沙发上 手捧PSP对着电视节目傻乐的傻小子，简直痛心疾首。 我抬眼打量着伟哥的表情，不期然正好跟他怒瞪着我的眼神对上，下意识一躲，偏过头看向别处。 再开口时有些愧疚（装的），拉长了声音：“唉……是我不对，我当时就看他一个人缩着挺可怜，脸都冻红了，就把帽子给他……” 伟哥打断我：“那别人怎么不给他？” 我：“……” 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怎么还胡搅蛮缠呢？ 可即使我心里再怎么吐槽，表面上也没再呛他，斟酌了下措辞回答：“我不是正好看到么？再说了，他就一小孩儿，没爹疼没娘养的连经纪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算他对我没威胁，我比他大那么多，算长辈吧，又是同一个剧组，关心关心他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我觉得我越说越有理，也没再看伟哥，躲着他身上冒出来的火焰继续说：“怪我怪我，我给他帽子也应该先征求你的意见啊，是不是啊，你当时也没在，我就自作主张了，是不是啊……” “是个球！”伟哥喊了一声。 It。's a ball！ “又开始了是吧姜儒赫？”伟哥用短粗的手指指着我，恨铁不成钢，“你就这样吧你。” 我：“？” 哈？ 我怎么了？ “热度啊，哥，这就是热度啊，多好啊，省了我多少个广告代言出镜呢是不是？”我语重心长。 伟哥：“……” 有钱便是爹，有奶便是娘，热度就是我亲祖宗。 “……总之你给我离他远点！不要有无谓的交谈！” 不要有感情交流！ 不要有眼神对视！ 不要有动作上的触摸！ 会被抢走粉丝哒！ 我看伟哥的表情眼见着舒缓下来，周身的怒气逐渐收敛，攥着手机的手松了松。 估摸着大概不会出现迎头一击，于是我乘胜追击，深沉地望向伟哥。 语重心长：“哥，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以后一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没有无谓的交流！没有肢体接触！没有眼神对视！我回头就把帽子要回来！” “……唉打住打住，”伟哥看我神情激动且越说越来劲，一脑门子官司地皱了皱眉，冲我摆了摆手，“那帽子就别要了，回头再买一个，买！买好看的，一个够吗？不够买俩！” “……谢谢伟哥，伟哥真好。”我说。 伟哥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兔崽子……” 这我就不爱听了。 “哥，我都三十了哥。” 伟哥抬着一边眉毛斜睨我，对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举动十分不齿，但还是配合我说：“老兔崽子。” 我：“……” “行行行你走吧，我看剧本去了，吃饭叫我啊。” “吃什么啊你？” 我想了想，“就对面那家大盘鸡.吧，瞅着挺热闹的。” 伟哥点点头，说了句行。 此时他脸上的怒意早就褪去，但偏白的脸上还有点红。 离开时他又警告地瞪了我一眼，带上门去外间看电视了。 门一关，我整个人长舒一口气，靠在了墙上。 黎漾这臭小子，净给我添乱。 …… 晚上我没出去，原本已经走到了大厅，刚从电梯里出来隔着挺远就看到中午就在酒店门口蹲着的那几个姑娘还没走，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是低着头玩手机。 伟哥跟在我边上，注意到我停下了脚步，有些纳闷地回头看我。 接着顺着我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愣。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对我说：“要不我买回来吧，大盘鸡是吧。” 我心中升起一阵阵烦躁，挤得胸口都发疼。 看着那群小姑娘，迫不得已点了点头，慢吞吞道：“那你再带两瓶啤酒上来，我回去了。” 听到我的话伟哥习惯性皱起了眉，不赞同：“喝什么啤酒喝啤酒，什么时候了还喝啤酒……唉好吧好吧，趁着还没开始工作先喝点，之后就不行了啊。” 那股来势汹汹的焦躁被他轻松的语气影响，压抑的感觉好了点，我收回目光，点点头应了声好。 吃过晚饭，又如愿喝了啤酒，伟哥自觉将桌上的狼藉收拾了，留我一个人在房里呆坐。 好像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 就是在某个时间段里，忽然就觉得无聊，无趣。 没意思。 可能是喝了酒了，作业太少……工作太轻松了。 就是很纳闷。 这心里啊，就有点憋屈。 我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明明只喝了一罐啤酒却感觉像是干掉了一打，站起来时有点打晃。 我赶紧扶住椅子，缓慢挪到落地窗边的躺椅上，将整个人摔了进去。 手边的床上放着打开的剧本，上面已经被我写了无数标注，红的黄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 我家里有个书架，三层，除了其中两层里放的是书，最上面那层放了一排装订整齐的剧本。 随机抽出一本，摘了套着的书皮，封面崭新极了，但凡翻开一页，里面都与眼前这页剧本上的标注如出一辙。 每每看到这捆起来得到我小腿肚的用过的剧本，我就十分有成就感。 特别骄傲。 这是我的坚持…… “叩叩叩。” 我神色一顿，半晌茫然地转过了头。 里间的门在伟哥走时就已经关好了。 而发出声响的显然不是这扇门。 第13章 敲门声仍在继续。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有节奏的，轻快的。 透过两扇门传到我耳朵里，有些闷闷的。 沉重。 我出了屋后看到外间空无一人，这才知道原来伟哥临时出去了。 怪不得没人开门。 我抿了抿唇，慢吞吞将门锁拧开，打开了门。 “……” “……” 门外站着的人是黎漾。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回来，头发有点乱，身上还穿着白天那间衣服。 “姜哥。” 像是没想到开门的会是我，黎漾先是一愣，随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慌不择路地低下头不敢跟我对视了。 我：“……？” 放慢了语气询问：“有事吗？” 这小子可刚让我被伟哥折磨了一通，现在看到他，即使心里知道他是无心的，可还是有些别扭。 ——飞来横祸。 “姜哥……”低着头的黎漾说话声音很轻，欲言又止，十分艰难：“对不起啊……我，给你添麻烦了……” 我愣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心中竟也有些慌。 我知道他说的是微博的事。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特意跑来跟我道歉。 我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甚至连追究都懒得追究，反倒是我追究了，才显得我本人心胸狭隘。 可我现在看着黎漾低下头后脑袋顶上那个圆圆的发旋，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没有的事。”我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像是怕他不相信那般，还额外又强调了一遍。 “你不要有负担，没事儿。” 多大点儿事。 还特意跑来…… 而黎漾果然不信，神色更加慌张，面带急色继续认错：“姜哥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特别生气，我真的是无心的，因为我觉得你把我当朋友了所以我就……” “我怎么会生气？”看到他这幅可怜兮兮得被欺负惨了的模样，我脑仁一阵疼，赶紧打断他，“我没有生气，真的不生气，而且这也算是热度对吧？” 我觉得我俩现在就像两个幼稚鬼。 “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这种幼稚鬼。 “……真的？” 黎漾微微抬起头，语气中带着点殷切，可还是不肯跟我对视。 我早就换上了常服，是一件从家里带来的长袖宽领毛衣，屋里很暖和，这会儿穿着这身在走廊里站着还有点冷。 尤其是脖子这块，凉嗖嗖的。 而黎漾的视线大概就落在了我脖子下巴或是锁骨的位置。 “真的没怪我？” “是，真的，不生气，不怪你。” 我几乎能称得上苦口婆心了。 现在的孩子可真是感情脆弱啊。 况且这孩子都这么可怜了，我再怎么不舒服也必定不能跟他生气啊。 我缩了缩脖子，转头望了望走廊两侧，房顶上的一排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这会儿已经挺晚了，早就没有人经过了。 于是试探着开口：“要不你进来坐坐？开着门挺冷的……” 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左右伟哥不知道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俩这面对面的站着，万一让哪个大半夜不睡觉非得出来遛遛的人看到，即使我俩都是男的，也不太妥当。 “啊？不了不了不了……” 黎漾慌忙摇头，好像看到我身后蹲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吓得一步步往后退，原本盯着我下巴那儿有些奇怪的眼神都霎时消失了。 “……那行，那我关门……”我茫然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他，“对了，你经纪人没找你麻烦吧？” 都怪我一直想些有的没的，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黎漾这个小可怜儿，出了这个事，他经纪人应该也挺头疼的。 我都不用去他微博底下看，就知道底下肯定有挺多我的粉丝在骂骂咧咧了。 抛开所有来看，那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微博评论。 可往往每件事都不能只考虑一方面。 这事儿说好听点叫我和黎漾两个人关系好，我身为前辈照顾他，他对我很尊敬。 说难听点，黎漾现在是个刚出道不久走流量的萌新，面对更新换代速度这么快的每天都有与他旗鼓相当的人出现的娱乐圈，他这次拉上我，且不说是不是他的本意，光是他背后的经纪公司，没准就是在琢磨着跟我捆绑炒cp呢。 炒cp，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是通过我——我的粉丝圈或是交际圈，可以为他带来更多人的关注、人脉、资源。也就是热度。 坏的是——我的粉丝、我的经纪公司不买账。 那些唯粉或是私生，发怒之后是很恐怖的。 而此时，黎漾原本要转身离开的身形一顿，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细腰窄背，手臂修长，身体两侧的线条纤韧有力。 他低头时鬓角略长的黑色发丝搭在鸦羽似的眼睫上，油然而生一股落寞之意。 “没有找麻烦，只是给我打了电话……” 我“啊”了一声，喉咙处有些干涩，半晌才喃喃道：“这样啊……” 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一罐啤酒的缘故，我感觉心口有点堵。 很不舒服。 电话里绝对没有什么好话。 “吃过晚饭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甚至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吃过了，吃的门口那个大盘鸡……” 我：“……” 这小子。 胃口倒是挺好。 “真的不进来坐坐？我可以跟你对对戏。”我这么好的前辈上哪儿找去！ “……以后吧，我想休息了。”而黎漾说。 “……行，”我说，“那你有什么事儿再来找我，好吧，你不是就住对面么？” 黎漾回头看我一眼。 神色的眸子一闪，眼里的水光只存在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 “姜儒赫，你人特别好。” 啊？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皱了皱鼻子，纳闷：“你说什……” 可黎漾转身走到了对面，将门打开后直接走进一片漆黑的屋子，“咔哒”一声关上门，落了锁。 我：“……” 什么玩意儿。 第二天早晨，我比闹钟醒得早。 由于晚上一直在想黎漾走前到底说了什么，琢磨了半宿，只隐约记得他叫了声我的名字，后面嘟嘟囔囔说的一句话我到底没想起来。 这小子竟然敢直呼本尊我的大名。 真是白疼他了。 起床后我按部就班地洗漱换衣服，然后将外间呼噜声震天响的伟哥踢醒吩咐他去买早餐，接着在他对我的单方面喊打喊杀中优哉游哉地回了屋，嘴里叼着袋脱脂牛奶刷微博。 经过昨天一夜的发酵…… 剧组的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发了微博庆祝《杀青》开机大吉，而且用的都是同一张宣传照片。 一堆人围着摄像机傻笑的照片。 ——我放心了。 这件事儿算是过去了。 没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我长舒一口气，去官博点了个赞后就把手机放在了一遍，拿起剧本继续研读起来。 下午两点，我化了淡妆，围上围巾后任谁都看不出我是谁，与伟哥去了拍摄现场。 《杀青》的正式拍摄日期，就是今天了。 第14章 刚一到片场，还未走进拍摄场地，闹闹哄哄乱成一锅粥的声儿就传进耳朵里，属于记忆中的嘈杂和泰山压顶似的忙碌感瞬间从心底涌出来，让我感到奇异的舒适。 默默弯了弯嘴角，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衣摆和袖口，率先走了进去。 伟哥跟在后面，大包小包地带了一堆有用的没用的东西，手里提的800毫升的透明塑料杯里放满了枸杞银耳人参加蜂蜜调成的“伟哥牌莫名其妙据说哪儿都养的”热水，随着他走路的姿势左摇右摆。 “姜哥下午好！” “姜哥来啦，游导已经在等了。” “唉，姜哥！” …… 我一一点头应好，四处望了望，一眼就看到被一个高大身影挡去一半的游导。 游导一如既往地穿着棉裤裹羽绒服，手里捧着个老干部专用白瓷杯，正老神在在地眯着眼睛对那个身材高大的人说着话。 看清了他对面的人是谁，我撇了撇嘴。 实在是不想上前凑热闹了。 视线从他身上滑过，就看到了黎漾。 这小孩儿正在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台阶上坐着。 ……台阶上？ 坐着？ 他穿着加绒卫衣，底下是条薄牛仔裤。 不冻屁股吗？ 美丽冻人？ 我十分难以理解现在年轻人心中的潮流。 转头看看伟哥。 伟哥已经在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坐着了。 他坐在马扎上，身边是一张打开的铺着厚棉花的躺椅。 看他那表情，他其实更想坐躺椅。 我赶紧几步走了过去，生怕他跟我抢。 “姜哥下午好。” 甫一落座，在边上坐着的黎漾就说了话。 “啊，下午好。”我说。 “姜哥刚才游导找你了。” 我点点头，看看还在侃侃而谈的两人，心中有点烦躁，“嗯，我一会儿去。” “姜哥，给你。” 黎漾往我这边凑了凑。 伸手递过什么东西来。 “？” 我好奇转头一看，发现他掌心里有一包华夫饼。 金黄色的，上面横横竖竖截出很多格子，看着格外有食欲。 “……” “挺好吃的，在酒店后街一个小超市买的。” 我：“……” 看着他跟献宝似的坐在台阶上举着华夫饼，像只讨人关心的狗（没有骂人的意思），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十分期待我能接过去。 我扭头偷看一眼伟哥。 他正在抱着冒着热气可以充当暖手宝的大塑料瓶，神色变幻莫测地玩手机。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接过了华夫饼。 天知道，我（伟哥）为了能让自己更加契合剧里的角色，已经疯狂减重了一个多月，体重从130掉到110，在这期间几乎与油盐酱醋和鸡鸭鱼肉绝缘，只有昨天才吃了口梦想中的大盘鸡…… 今天的早饭和午饭在伟哥堪比x射线的高热眼神下，我只吃了口白馒头喝了点牛奶…… 不说了。 只要能够吃得饱，我能背出出师表。 我头冲着黎漾，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嗷呜”咬了一口。 “小姜啊！你来。” “嘶……” 咬着舌头了。 头可掉血可流，我的人设不能丢！ 于是我莞尔一笑，对着呆了一瞬的黎漾说：“嗯，很好吃。” 然后把华夫饼连带着包装袋攥了攥塞进上衣兜，面不改色地看了眼还在看手机的伟哥，优雅（自认为）地站起身，冲着游导和等在一边盯着我看的梁川柏走过去。 他肯定没看见我吃东西肯定没看见肯定没看见肯定…… “赫，你没吃饱吗？” “……” 日。 短短几步的距离我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在游导和梁川柏身前站定，后者我是鸟都没鸟他，直接对着前者绽放了个标准的职业微笑。 “游导，刚才就听说您找我了，有什么问题要讨论吗？” “对呀，”游导呵呵一笑，“我快点说，不耽误你们去化妆哈。” “一会儿咱们拍第三幕时候，你是带着杭瑾去蔺雲升那儿拜访，我想这样，在这个位置加一句，你们两个知己三年没见，我认为在这个‘好久不见’后面加一个‘蔺兄莫非是忘了我’表达的效果会更好，也正好能更明确地交代一下蔺雲升的避世和高冷的设定……我刚才跟小梁说了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甚至觉得这句话模棱两可暧昧不清，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但本着职业道德，我接过游导手中画得花里胡哨的剧本，从众多勾画中找出这一段内容。 按他的说法，杭青与蔺雲升之间的感情确实很难单用“友情”来界定。 他们更像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是知己，也是亲人。 “我觉得可以，个人看法。”我说，微微皱着眉，将我的理解说出来，“杭青视蔺雲升为相见恨晚的知己，原本就是相敬如宾，甚至还有些依赖，而蔺雲升背负了太多，既想跟杭青做无话不谈的好友，又不想因为自己的背景而给他带来伤害，所以他……” “所以他犹豫不决，踟蹰不定，”梁川柏忽然接过话，黑眸看着我时像在想其他事，意有所指，“想拉住杭青，又想把他推开……很矛盾。” 我讶然。 大概就是这样。 蔺雲升很矛盾。 “对！就是这个意思。”游导一拍后脑勺，“所以才有现在杭青遇到麻烦去找蔺雲升，会说‘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忘了我’这样的话。” 游导越说越满意，频频点头，最后甚至还笑了起来。 笑眯眯地看看我和梁川柏，纷纷拍了肩膀。 “好啊，年轻真是好……” 我：“……” 梁川柏：“……” 我也跟着笑了笑，原本想以去上妆为由先走一步，可这个念头刚起，梁川柏就先一步叫住了我。 声音挺大的。 最起码离我近的这些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我：“……”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了头。 “啊，你们聊你们聊，”游导笑靥如花，宛如一尊弥勒佛一般和和气气，“我先去看看简秋那妮子来没有……” 我点头应允，扭头就冷下脸来。 语气无甚感情：“做什么？” 梁川柏眼神暗了暗。 我看见他身侧贴着裤线的手攥紧后又松开，最后插进上衣兜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些苦涩。 “赫，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压低了声音。 话落还是担心被人听了去，眼神向四周随意一扫，竟撞进了黎漾的眼睛里。 黎漾依旧坐在台阶上，只是不知何时，他已经将目光投向我这里，对我和梁川柏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有些惊讶，我不期然想到，希望他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 十分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可余光依旧能感受到这小子还是在盯着我。 用打量的、猜测的视线。 “……走吧，找个清净地方。”我说。 也就是这一刻，我从梁川柏眼神中看到了忽然亮起的光。 跟黎漾不太像。 ……等等，我为什么要拿他跟黎漾比？ 第15章 我跟梁川柏绕开片场中忙乱的众人，从入口处走出来，一前一后地往路边走。 这会儿太阳早就斜到一边了，温度也比中午时低了点，可这并不影响影视城里的人的作息，依旧各行其是行色匆匆，各种机械运行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插着兜快步走在前面，并不管身后的人是否跟上，径自找了路边一个拐角处，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隐藏在暗处的镜头和人影，才走了进去。 往里走了约莫二十多步，我停了下来，转身抱臂，看着梁川柏。 这人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停住，同样抬眼看我，嘴唇抿得很紧。 “说吧，谈什么？”我没什么耐心等他先说，率先开了口，很不耐烦。 其实我也想过，梁川柏是个同.性.恋，一个同.性.恋喜欢我，我的态度却这么恶劣，是不是不对。 可每当我一有半点后悔的念头，就会想到这人那天晚上干的事儿，身上就一阵虫子爬似的痒，甚至还恶心反胃。 他那双冰凉的手在我身上乱蹭，从我腰间和下.身流连时那种诡异的触感，每每想到，我都不寒而栗。 “赫……姜儒赫。”梁川柏皱紧了眉头，脸色有些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对于那件事，我很抱歉。” 我：“？” 我听清了，但你再说一遍？？？ “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跟你在一块，也想陪在你身边，”他顿了顿，声音十分干涩，“我控制不住自己。” “可别，”我嗤笑一声，心中更加不适，“说不准哪个地方就藏着录音笔摄像头呢，你可别乱说。” “不，那些都没你重要。” 梁川柏说。 话落像是怕我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你很重要。” 我：“……” 从哪儿学的？让我也学学？ 我啧了一声儿，将心中的不耐烦完全表现在脸上，“行，我知道了，谈完了吧？那我走了。” 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光是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我就浑身别扭。 我也很好奇啊，怎么一个人，前后差距能有这么大呢？ 照他这么说，像是喜欢我挺久了？ 从前还挺收敛，现在窗户纸捅破了，竟然这么……？ 我方几步从梁川柏身边走过去，就被他拽住胳膊，随后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拽回来，在他面前定住。 也就是我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我才肯定他确实很痛苦，不是装的。 他这张脸，也是无数国民的梦中男神了。 我见犹怜。 “赫，我们能不这样了吗？回到从前那样不好吗？一块儿吃饭看电影一块儿旅游……” “停！” 我赶紧打断他，感到莫名其妙。 但凡他多吃两口菜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啊。 “回到从前？一块儿看电影吃饭旅游？然后趁着我不注意上.我是吧？” 想什么呢？ 活在梦里？ “……” 梁川柏不说话了，垂下了眼，眸中亮亮的光熄灭，一齐隐藏了起来。 我心里也不太好受。 再怎么说，曾经——在他没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的时候，我们确实很好。 微博互动很多，连我俩的cp粉整天举着“河伯”大旗吵吵闹闹时都能笑着点赞讨论。 可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而且是用我最难以接受的方式。 “对不起，我很抱歉曾经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我很后悔。”过了好一会儿，梁川柏的声音再度响起。 低沉又失落。 我：“……” 我说点什么？ 我说不出来原谅你。 “就这样吧，”我叹了口气，“已经在一个剧组了，好好工作，《杀青》结束后，我接片的时候会注意，以后尽量……少联系。” 梁川柏高大的身形猛地一僵。 过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开口：“……姜儒赫，你就对那件事这么忿忿不平？一定要戳我心窝子？” 我不语。 被上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试试？ “可我只是亲你摸你，根本没对你造成实质性伤害，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朋友都不能做了？” 什么？ 我就蹭蹭不进去？ 俩人趴被窝里看夜光手表？ 趁着我喝醉了把我衣服脱了给我挠痒痒？ “……” 我没话跟他说了。 “放手。” 这是最后一句。 但梁川柏显然不这么想，甚至还想为我俩“纯洁”的友谊再挣扎一次。 “赫，你别这样好不好，不要闹了，我再也不对你动手动脚了，我们还当朋友好吗？” 好个屁。 我脸已经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攥着他的手腕，想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 梁川柏可能是属螃蟹的。 紧攥着我的确定是手不是蟹钳？ 我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只要他再不松开我，我一个左勾拳过去…… “黎漾？” 慌乱间我眼睛往巷口随意一扫，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黎漾站在那儿，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在拐角处纠缠的我们俩。 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只是在我惊异地叫出他的名字时，他略显茫然的眼神一变，随后就快步走了过来。 啊，救星小黎。 “姜哥，出什么事儿了？” 很短的距离黎漾很快就走了过来，随后看了我一眼又探究地打量梁川柏一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终站在我的身边，贴得很近。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儿。 跟拍宣传照那天时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特别能让人安心的，十分沉稳的香。 “你怎么出来了？” 我的胳膊依旧被梁川柏抓着，而且明显感到他看见黎漾走过来时手又紧了。 我都感觉到疼了。 “啊，”黎漾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我看你出去挺久的，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就出来看看……” 他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在了梁川柏的手上。 “怎么了？吵架了吗？”他好奇地问。 我：“……没，聊天呢，回去吧。” 感受到梁川柏松了力道，我抓紧时机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往前跨了一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好。” 黎漾先是冲着我笑了笑，然后转头盯了神色落寞的梁川柏一眼，也不管他看没看见，只点点头，就跟着我走了出去。 走到路边时，我已经尴尬地快同手同脚了。 而黎漾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边，也不说话，只盯着脚下的路若有所思。 “捡钱呢？” 我没好气地说。 唉。 我的人设啊。 感觉心在滴血。 “没有，”黎漾好像就在等着我说话呢，不假思索地就回答我，“姜哥你好像很不高兴。” 对。 恭喜你猜对了。 “加五分儿。”我说。 “我不高兴”这四个大字都快写脸上了，看不出来的是傻子。 黎漾闷笑两声，歪着头看了我好久，才用安慰地语气说：“好吧，有没有其他奖励啊？” 嘿。 “得寸进尺呢？” “不敢，这样吧，一会儿结束了一起去吃个饭？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寿喜锅挺好吃，正好天冷了，该吃点热乎的。” 第16章 寿喜锅没吃上。 倒不是伟哥不让去，而是剧组收工后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作为男主全程都没有离开过，几乎每场戏都有我的戏份，所以我不得不候在一边等场务随时叫。 而黎漾的戏份不多，九点多就已经结束了，一直坐在边上等我。 我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跟他说了几次要不算了吧你先走，这小子都摇头拒绝了，说就在边上看着。 我没办法了。 怎么说呢，黎漾的演技，倒也算不上花瓶。 最起码比我一开始预想的要好很多。 介于会演戏和演的很生涩之间。 可造之材。 我不知道他作为流量歌手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但我清楚他以后若是想当演员，起点就已经比别人高了。 他的眼神很有灵气。 不光是我，我估计导演编剧也都很满意。 毕竟与其跟一个连台词都背不熟面部表都控制不了的“演员”搭戏相比，黎漾已经很让人省心了。 “姜哥，你演的真好，特别好。” 看到我从人群和一堆拍摄机器中走出来，黎漾赶紧站起身几步走到我身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羡和喜悦。 看那兴奋得亮起来的眼睛，让人险些以为这是夸他自己呢。 “还好。”我的回答模棱两可，十分含蓄，弯着嘴角笑笑，“你也能演好，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演员。” 不输我的演员。 闻言黎漾一愣，像是被噎到了，随后沉默地仔细观察我的表情，见我神色认真，才低声说：“我不行，我肯定不能成为像你一样的演员的。” 他看起来很不自信，垂着眼时神色默然：“我连这个小角色都还演不好。” 经他提醒，我也注意到了。 在拍黎漾那场戏时，游导也确实喊停了几次，与对着简秋乃至梁川柏时一次过的时候并不相同。 “游导是个好导演，他几次NG你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对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罢了。” 我弯下腰拿起矮桌上的“哪儿都养”大塑料瓶，拧开盖子后闭着眼灌了一口，刚下肚就发觉水有些凉了，好在还温着，在明显低温的夜晚还能让我暖和暖和。 我心里正琢磨着回头带个保温杯，黎漾就又说话了，声音很低：“谢谢你安慰我，我知道，我是空降来的，肯定很多人不满意……我是知道的。” 我：“……” 小可怜儿。 我没在就这个问题纠结，身上还穿着东一条西一块的古装，单薄的布片扣在身上还是很冷的。 可看到黎漾明显很难受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消了先去卸妆换衣服的念头，于是干脆将塑料瓶整个抱紧怀里，两只手塞在腋窝底下，缩着脖子看他。 良久沉吟一声，我淡淡道：“第20幕第1场，你第一眼看到蔺雲升的时候，表情不对，你在想什么？” 黎漾一怔。 随后他反应过来，皱着眉开始思考，努力回忆着当时自己的表现。 “杭瑾没出过远门，忽然被哥哥带着走了很远，直到在一处院门前停下来，紧接着蔺雲升走出来，他就看到了这个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人，他会怎么想？” 我一点点为他梳理情节，这些简单的场景对我来说游刃有余，基本不用太多思考就能下场演，可黎漾不同，他还很年轻，经历不多，演技又生疏，所以这种细节地方往往是拿捏不准的。 黎漾认真地听着我的话，良久才斟酌着回答：“他很好奇？” 我爽快地点点头，“对，还有呢？”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还有？”他皱皱眉，平时看起来有些锋利的眉尾微微下垂，整个人的眉目就柔和许多，“他……害怕？” “嗯，还有。” 这次过了好久，他才说：“……向往？” 我挑眉，饶有兴致：“向往什么？” 这小子。 黎漾凝眉思考，我仔细打量他，从他愈渐清明的眼神中意识到他已经悟了。 “因为……杭瑾从小都被家人捧着，被哥哥、父母、下人捧着，可叹他到底没被这一切宠爱蒙蔽，没有失去本心，还懂得道理，肯读书作画，赋闲于室，直到某天富庶的家族忽然一朝落败，他猛然惊醒，忽觉自己很没用，只能看着仅有的哥哥东奔西跑日夜不得安生……所以他看到蔺雲升一副沉稳清冷不问世事却胸有成竹的模样时……他也想像他一样？” 我笑了起来。 “聪明。” 黎漾眯了眯眼，抬头看向我时就笑了起来。 与周身愈发寒冷的空气相比，他的笑容让我心中忽地一暖。 是那种依赖的、轻松的笑。 如沐春风。 “谢谢你，姜哥。”良久他说。 他的眼神里含着笑意，上挑的眼尾有些隐隐的红，眼眸明亮如星，泛着粼粼的水光。 我一时怔住，就有些挪不开眼了。 “一起回酒店？”黎漾提议。 我下意识就想说个“嗯”，可猛然反应过来后赶紧刹住了闸，这才感到有个视线令我如芒在背。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伟哥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呢。 我一阵庆幸。 得亏没跟黎漾出去吃饭…… “……行。” 可我也不能让他在这等我这么久还丢下他啊。 于是顶着伟哥的眼神压力，我叫上黎漾，走在他俩中间，一块上了保姆车。 一路无话。 沉沉的气压却始终围着我，令我浑身难受。 好不容易挨到了酒店门口，伟哥一声不响直接下了车，然后哐当一声摔上门，独自进了酒店。 黎漾眨了眨眼，十分不解：“张哥一直这么酷吗？” …… 还真不是。 “别管他，”我回答他，“走吧，一起进去。” 哼，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咋的？ 我和黎漾在房门口道别，看着他将门关上，我舒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看自己的门牌号，皱了皱眉。 门没锁，我进去时候伟哥正趴床上拿着遥控器换台。 我站在一边看了会儿，终是叹了口气，先找了个台阶下：“你先洗澡，一会儿我洗。” 也算是没话找话吧。 而伟哥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换台的速度却更快了，电视屏幕上都看不清画面就又被切换。 “伟～哥～”我拉长了声音。 “唉行了行了行了，”伟哥忽然把遥控器摔到一边，握着拳头捶了下床板，神色懊恼又不耐烦，“我先洗，我去洗行了吧。” 我一怔，随后眯着眼笑了。 “真受不了你。”伟哥说。 直到他拿着睡衣毛巾进了浴室，我都没再说一句话。 毕竟要是告诉他明天我答应了黎漾跟他对戏，伟哥得直接从窗户蹦出去。 第17章 第二天我的戏份不多，更多时候都在一边休息，索性搬个小马扎坐在游导边上一起盯着小屏幕看镜头里的内容，时不时针对场上演员们的演技和状态做讨论。 我早就对这样的状态习以为常了。 游导显然已经在前一天的拍戏中对我十分满意，也乐意拉着我分析剧本或是聊聊天，于是等伟哥从“聚芒”谈完硬广合同返回时就看到我俩一人一个保温杯时不时喝一口再“哈”一声舒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唉，提前进入老年生活了？”伟哥打趣。 “哪儿能，”我眼睛依旧盯着屏幕，继续着他来之前跟游导的对话，“就这块儿，李登云这里，眼神可以了，但搂简秋的动作，有点僵硬，对待心爱的姑娘……差点意思。” “嗯嗯，我也注意到了，”游导已经全情投入在工作中了，完全没注意到边上的伟哥，“一会儿再拍一遍吧。” 伟哥见自己被晾在一边，也不见别扭，反而冲我眨了眨眼，拿过保温杯将热水续上，又塞回了我手里。 压低了声音：“多喝一点儿，暖和暖和。” 我这才冲他笑笑，点头。 今天的拍摄进程还算顺利，中午难得提前结束吃午饭，工作人员与所有演员吃的是一水的盒饭，无一例外。 等我下了戏，伟哥早就等在一边，直接将一件厚外套兜头罩下来，将一杯纸盒装的热咖啡塞到我手里，拉着我往保姆车走。 我坐在后座上，伟哥已经提前拿了盒饭，放在车里的保温箱里温着，他打开箱子将其中一盒递给我，然后就捧着自己的吃了起来。 我朝他要了手机，连上网刷微博。 微博上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发生，新闻绯闻都有，看来最近娱乐圈挺太平。 我正一手拖着饭盒一手滑微博，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看，一条推送忽然出现在屏幕顶端，我下意识吹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笑出了声儿。 推送一闪而逝，我看清了，是黎漾的微信。 【黎漾】：姜哥，一转头就找不到你了，去吃饭了吗？ 我弯了弯眉梢，心情没来由一阵轻松。 【姜儒赫】：在吃，在保姆车里，你在哪儿？吃过饭了吗？ 【黎漾】：没吃，还在化妆间，经纪人一会儿要过来，让我等他。 我皱了皱眉头。 黎漾的化妆间是跟众人一起用的，这会儿外面冷，挨到休息时候都一股脑涌进去，他待在里面肯定不好受。 我抬眉看看伟哥，见他饭盒快空了，故作轻松般开口：“我看酒店后街有个推拿会所，要不你替我办张卡，这几天有点累，晚上想去捏捏。” 在对待工作方面，伟哥一向有求必应。 “行，我吃完饭就去。” 我十分愧疚，强压下心中对伟哥的歉意，莞尔：“谢谢哥。” 【姜儒赫】：拿上午饭来保姆车上歇会儿吧。 我回复过后就将手机放在了一边，回手从保温箱里拿出两罐热牛奶，没过多久身边的车窗被敲响，黎漾来了。 保姆车车窗上贴着膜，外面看不到里面，我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站着的黎漾。 他嘴唇上还涂着戏里的淡色唇膏，脑袋上的假发也没卸下来，配着他自己的衣服显得十分别扭。 我将车锁打开，从里面开了门。 “姜哥。” 他的脸刚露出一半，轻快的语气就已经传进我的耳朵。 “快上来，”我眨眨眼笑着说，“不能让别人发现。” 他偏头笑了起来，嗯了一声一步迈上车，坐在我对面。 我随手将一瓶热牛奶放在他腿上，然后从化妆包里掏出卸妆水跟洗脸巾，例行公事地说道：“把妆卸了，嘴上的唇膏记得擦干净，吃饭时不要吃进去。” 而黎漾却受宠若惊，立即双手接过，眸光波动：“谢……” “停！” 我赶紧打断他，“别谢来谢去的了。” 你以为你是冰红茶瓶盖首领谢谢惠顾呢？ “都是小事儿，快弄完了赶紧吃饭，一会儿凉了……你吃的饱吗？要不我再替你拿一份？” 这小可怜儿，还正长身体呢，一天天都遭的什么罪啊。 可黎漾慌忙拒绝了我：“不不用，我够吃，够吃的，姜哥歇会儿吧，拍了半天戏辛苦了。” 我看他表情不像有假，便放心地应下，拧开牛奶瓶盖喝了一口，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看着黎漾大口大口吃东西。 这孩子，吃东西挺狼虎的。 就跟普通的正值青春的大男孩吃饭时候一样。 估计是饿狠了，他动作狼吞虎咽，一筷子过后盒里的米饭就缺了一大角。 我怀疑这小子早晨又没吃饭。 可我没问，只看他低着头吃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今天上午感觉怎么样？” 黎漾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一侧的腮边还鼓着，像是……被人揍了一拳(……)，认真想了想才说：“还好……感觉跟其他人搭戏都很费神。” 我了然一笑：“你才刚接触演戏，会觉得费神说明你用心去演了……怎么样，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对对戏？” 在黎漾眼里，我肯定有两米高。 “好啊！” 黎漾嘴角一勾，蓦地笑出来，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欣喜的表情像个拿到糖的孩子，往嘴里扒饭的速度更快了，恨不得将饭盒整个吞进去才肯罢休。 我在边上吃吃地笑，一边让他慢点吃一边在心中感叹年轻真好。 朝气蓬勃充满活力。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面对这样的黎漾，他熠熠生辉的模样，总能让我从紧张忙碌的生活中放松下来，得一隅平静。 所以我总不自觉地想看他，想看看他在做什么，有没有麻烦，有没有受欺负。 啊，莫非我是个隐藏的圣父？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可能是忙碌起来后就很难察觉它的流逝了，我只觉一眨眼天就黑下来，气温明显低了。 中途在化妆师为我补妆时伟哥冲我招了招手，见我看过去，又指了指手机，示意我有事发生。 可我到底没走开，直到结束，坐上返程的车，前座的伟哥才回过头，将他的手机递给我。 “……？” 我眨了眨眼，接过手机，疑惑地看向伟哥。 后者挑眉，语气轻佻：“说说吧，你跟梁川柏怎么回事儿？” 第18章 我接过手机一看。 “……梁川柏与某神秘男子暗巷纠缠？” “五分钟。”伟哥在边上说了一句。 “什么五分钟？” 他抬眉看我，悠悠道：“这条热搜从三十开外被刷到第八，用了五分钟。” “你现在再刷新一下试试？” 我默默看他一眼，在他炯炯地目光下，依言刷新。 屏幕顶端的小圈转了转，眨眼间微博热搜榜上的tag焕然一新。 有消失的，有新增加的，也有排名上升或下降的。 而“梁川柏与某神秘男子暗巷纠缠”已经从第八到了第一，在众多“新”、“热”、“沸”、“荐”中，它后面紧跟着一个紫红色的“爆”。 我皱了皱眉头。 找到话题最初出现的那条微博，我发现这只是个普通的账号——或是某个人的小号，点进去后只有这一条微博，内容只是圈了话题，附带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而博主的粉丝数已经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破了二百万。 “……” 我点开照片，放大。 梁川柏的五官很有特色，拍摄者大概就藏在拐角的电线杆后面，因此将他的脸照得稍微关注过他的人都能认出来。 而我，我眯着眼仔细观察。 模糊不清。 只有个后脑勺。 但熟悉我的人——譬如伟哥这种跟我如影随形的人，一定能认出来这是我。 照片上的时间、地点、人物，十分清晰。 “不是冲我来的。”我说。 “对，”伟哥爽快地回答，“明显有人要搞他，这得多多大仇多大怨啊，买热搜也不少钱呢。” 嗯。 是不少钱。 我当然没买过！ 梁川柏出道没我时间长，却胜在资源好团队好营销好堪比三好学生的学习套路哪儿都好上，出道这么多年也是顺风顺水，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 即使我已经许久不关注他的消息，但同在演艺圈，同为艺人，年龄相近，我免不了听到他的动向和消息。 他背后似乎有什么靠山了。 从他近几年由国内影视逐渐转向国际舞台，各种奖项也没少拿，粉丝数量直逼三千万就能看出来。 而这次或许挡了别人的路，或许触碰了他人利益，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情况。 不稀奇。 “你跟梁川柏到底怎么回事儿？” 见我盯着手机屏幕不说话，伟哥轻咳一声，十分不解地看着我，语气很纳闷：“我记得你们之前挺好的啊，怎么最近不联系了？” 怎么联系？ 联系他跑来上.我？ 我垂下眼，抿抿嘴唇借口道：“理念不合。” 伟哥“啊”了一声，随后提高声音，有点难以置信：“理念不合？你还有理念呢？不随地吐痰还是不乱扔垃圾啊？” 我：“……” 啧。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肛ok？ 我怎么说。 我总不能告诉伟哥说这男人执着于我的身体我的心吧？ 于是我沉吟一声，还是决定不透露出来，转而问：“这件事怎么办？我们要出手吗？” “那必定得出手啊，”伟哥瞬间被转移注意力，“现在还没人认出这是你呢，可你俩都在竖电拍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时间、地点、人物，总会有人猜出来啊，你当粉丝都是傻子吗？” 我深吸一口气：“所以呢？跟梁川柏经纪人联系一下？” 伟哥点点头，拧开保温杯灌了一口，眉头舒展了些，沉稳道：“你先别管了，那边我来联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我就告诉你一声儿，你好有个心理准备，要是有其他人来问你，你看着说就行。” 伟哥很了解我，因此在这件事上没有约束太多。 在很多方面上我看起来有些跳脱，与媒体上的我不太像，很容易让人担心。但在面对工作上的事时，我心里是有底的。 “嗯。” 我点点头，再没兴趣去看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状况，将手机递了回去，移开视线去看窗外的景色。 这会儿九点多，出了影视城拐到大路，路况很好，车不多，路两边的灯早就开了，暗黄色的灯光一束束打到脸上，车里暖风开着，我靠在车窗上，双手插兜，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随后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烦躁地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里还没解锁，屏幕乍一下亮起来，刺目的白光让我不由闭上眼，待适应过来，才看到上面横着一条消息通知。 【梁川柏】：在吗？我想对你…… 我：“……” 这是原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差。 因为他说的话太长了，后面都变成了点点点。 我就盯着这句话，尽管知道他说的可能不是这个意思，却由于心理作用对对此格外厌恶。 说什么玩意儿呢？ 我将手机甩在一边，看都不想看，甚至还想拉黑他。 到了宾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路晃进里屋，拒绝吃晚饭后对伟哥的笑容满面嗤之以鼻，随手关上门，直接就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门外伟哥哐哐哐砸了两下门，“洗澡啊你先！” “……洗。”我小声说。 伟哥肯定听不见的小声。 “洗澡啊你先！”果不其然，他又“哐哐哐”地重复了一遍。 “洗。” “洗澡啊你先！” “洗。” “洗澡……唉，别敲了别敲了！来了来了来了……” 我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是第六感作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身上的疲惫感褪去一半，一个翻身坐起来，打开了门。 这间套房有里外两间，但不论是里间还是外间，门都是在一个方向的，或者说是一梯两户的那种“对门”。 于是我一抬眼，就跟黎漾撞了个眼对眼。 黎漾这回倒是没傻兮兮地愣住，反而微微偏了偏头，忽然弯着嘴角轻声道：“姜哥，晚上好。” 继而在我眼前，将右手上提着的塑料袋——目测里面是三瓶啤酒，扬了扬手。 对着伟哥眯着眼笑了 “张哥，晚上好，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伟哥：“……” 我：“……” 一瞬间，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滴答滴答滴答，墙上挂着的钟表走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知为什么，我看着伟哥的背影，总觉得有种“妻子出轨被下班回家的丈夫撞个正着”的感觉。 “……” “……” “……” 咕嘟。 良久，我艰难地把“快跑”俩字咽回去，盯着伟哥的后脑勺——自从他打开门看到黎漾，就再也没变过姿势，当真是座一动不动的…… 一动不动是王八。 …… ……黎漾不会想到，他面前这个刚到他肩膀的男人，心里有多么阴暗，有多么可怕。 要是现在这个男人手边有把四十米大刀，此时肯定已经不屑一顾地招呼过去了。 要是再快一点，说不定这会黎漾已经躺地上了。 “……”我好累。 可我不能累，甚至还得绞尽脑汁地将死寂打破，救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可怜儿于水火之中。 于是尽管我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但是我知道不会做的题它也能写个“解” 啊，所以我艰难开口：“伟……” “进来吧。”伟哥忽然说。 “！！！” 第19章 “进来吧。” “！！！” 我聋了？？？ 黑人问号.jpg “……” 快，就现在，多来几个人帮我把下巴合上。 “……” 而在我一脸懵逼二脸茫然之时，殊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黎漾已经对伟哥感激一笑，侧过身从他边上蹭了进来。 “谢谢张哥。” 我：“……” 原来长得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姜哥？” 待黎漾在我面前站定，我早就不知身处何处了。 而理智告诉我必须得快点清醒，将他拉到里屋，锁好门压上柜子桌子床，唯恐四十米大刀穿破薄薄的门板将我俩串成肉串随意翻烤。 耳边响起电视节目里一句令我印象深刻的亲切男音：“忙碌了一天，张师傅……” awsl 事实上拽着黎漾往里屋走一直到关上门，伟哥意味颇深的视线都令我如芒在背。 嘤。 关上门，转过身时，我脸上已经挂好了高深莫测的神秘微笑。 温声对黎漾说：“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 黎漾表情淡淡的，神色看不出异样，语气却很委婉：“我提前给你打了电话，可显示关机了，所以我只好直接过来了。” 我了然。 “好像没电了，”刚才在车上时指示灯就红了，“唉，这是什么？啤酒？” 我指指他手上的袋子。 “不是，”黎漾说，他将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三个罐装的铁瓶，银白色的瓶身上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是按摩精油。” “……”哈？ 这么大瓶？这么多？ 你小子去砸店了？ 黎漾看出我的疑惑，眯了眯眼，低声道：“今天看到你揉腰了，听游导说你们这样的演员身上总是不舒服，腰尤其爱疼……我奶奶是中医，我高中时候打篮球扭了腰，她就用这个给我揉，很好用，一礼拜就扛煤气罐上楼了，所以我拿过来给你……”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看着他明明只说一句“送给我”就好但非要将前因后果都理清楚唯恐我误会这是他特意送我的，觉得这个小孩别扭极了。 挺可爱的。 “……”黎漾停住。 “……姜哥，你笑什么……” 扭捏。 “你还跟机器猫有亲戚关系么？” 怎么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很好吃的华夫饼，还有据说有奇效的按摩精油。 “……” 黎漾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讷讷反驳道：“没、没有亲戚关系……” 我笑得更开心了。 这才是我一开始认识的黎漾。 有点呆，有点愣，让人不自觉想逗他。 “好啦，”我说，“东西我收下了，回头会让伟哥帮我揉揉，谢谢你啦。” “嗯……”他眼眸亮亮的，但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快速熄灭，显得进退两难。 良久才犹犹豫豫地说道：“还有……” “还有什么？” 我不疑有他，拿起其中一个铁瓶在手中把玩，铁瓶沉甸甸的，里面装了不少精油。 这三个铁瓶，不知道得用多久。 要不过几天去推拿时候用用？ “还有……那个、那个热搜……” 我随意飘散的思绪瞬间被拉回。 那个热搜。 我逐渐收回笑意，心中沉了沉，不知为什么，很不想让黎漾知道这件事。 可能只是觉得，黎漾应该一直阳光、清新，不该知道那些无中生有或确有其事的肮脏和龌龊事。 “你不要管，也不要听，更不要信。”我沉声道。 黎漾却在一瞬间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赞同地看向我，抿了抿唇。 “可我看到了，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明明是他抓着你……” “行了。”我抬高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看来更严肃，“那是小事，况且还没有牵扯到我，你不要参与，我的团队会处理。” “可……” 我继续说：“你确实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粉丝量，即使你身后的经纪公司实力不足，但你该知道，你从素人一路走来，斩获冠军，那剧本，都不容易，所以你不要随意挥霍，掺和到其他人的纷争里。” “不，”黎漾飞快地拒绝道，眼神十分诚恳，“我只想帮帮你，你很好，我不想让别人说你的坏话。” “……” 像个小孩子。 我心觉有趣，抬眉戏谑道：“你怎么帮？” 这件事根本就还没牵扯到我，你怎么帮？ 而黎漾听到我的话，只短暂愣了一瞬，随后便道：“我们一起将热搜压下去。” “……不用。”我说。 “没那么严重，小事。” “那什么不是小事？”黎漾忽然抬高声音，语气有点尖厉，神色变得十分焦急。 好像被拍到一个后脑勺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他。 这回反倒是我自己怔住，对他奇怪的态度感到纳闷，“这真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甚至不需要我去解决。” “……为什么？” 我挑着眉，耐心给他解释：“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不是针对我的，要是真牵扯到我，他们反而要来给我道歉了。” 黎漾懵懂地看我，慢吞吞问道：“……他们？” “梁川柏、他背后的团队、拍照片的人以及幕后指使人。”我轻声说。 黎漾不说话了。 似乎是在消化我告诉他的话，像个初学人语的孩子，一点一点琢磨和尝试。 而我并不着急，甚至还悠闲地坐在一边捧着杯子喝水。 这就是娱乐圈的规则。 是他即使保留着纯真的心和不变的初衷也要知道的规则。 “所以……” 半晌黎漾才出了声，声线变得柔和低沉，“这件事马上就会过去？”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所以你担心过头啦小孩儿。” “……” 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小子在一瞬间就红了脸。 纯情少男。 但我心里却感到很温暖。 这种感觉是被人照顾的、放在心里不厌其烦地关照的温柔的感情。 绕是我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体磨练成铜皮铁骨，可看到这样温暖充满爱的人，也是止不住地想温柔待他。 我相信只要他能将这份难得的恻隐之心坚持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超过我。 伟哥说的是有道理的。 …… 送黎漾出去时，伟哥正在看电视，看到我俩一前一后地走出来，毒辣的目光在我们身上徘徊一阵，才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门边。 黎漾不觉有异，反而还格外有礼貌地冲伟哥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张哥，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 “……” 我站在黎漾身后伟哥对面，看到他在听到“打扰”时额角抽了抽，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 ——要拔刀了？！ 我一掌将黎漾推出门，偏过头掩饰脸上的惊心动魄，说出的话都有点抖——不是为他，是为了他离开后的我。 “太晚了，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拍戏呢。” 黎漾笑着点点头，转身时留恋(？)地看了我一眼，道了声晚安就离去了。 而我总觉他那个眼神是让我自求多福。 虽然他依旧什么也不知道。 “咔哒”。 门关上了。 我不敢转头，因为我明显感到周身空气一冷，有两道幽幽地视线落在我身上。 良久，才听伟哥阴恻恻道：“别洗澡了，先睡觉吧。” 而我已经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应该是“别解释了，先选个死法吧”。 第20章 第二天早晨起来后我特意观察了伟哥很久，纳闷。 十分纳闷。 为什么呢？ 因为我早就做好了他再次逼问我“你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关系吗他那么危险你粉丝马上就要掉没啦”的准备，甚至开始提防他在我牛奶里下毒往牙膏里挤502的“杀死姜儒赫的一百种方法”，可我左等右等，等了一上午，从早晨起床到中午下戏吃盒饭，都只见伟哥一脸平静，与平时相比除了更加热切地为我端茶倒水，就只有默然、默然、默然。 我甚至想抓住黎漾问问昨天晚上他到底来了没有，是我做梦了还是伟哥失忆了。 “……” 啧。 于是我不得不提心吊胆地等着伟哥悬在我脖子上的刀随时落下来。 战战兢兢。 可奇怪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伟哥依旧没有任何想提那晚的事的意思，仿佛对我和黎漾这突飞猛进和和气气的关系习以为常似的，问都不问，稳如泰山。 我在一边看着，也逐渐放下心来。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我才懒得去想那么多。 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 不管这件事过没过去，微博上“梁川柏与某神秘男子暗巷纠缠”的热搜是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这件事在经过后期发酵、梁川柏团队的策划、幕后对抗等等一系列我也说不太清的过程中缓慢消弭了。 有趣的是伟哥根本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过去了。 发那条微博的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搞梁川柏。 跟我预想的一样，即使现在网上还有些风言风语说照片中那个后脑勺就是我的，可在大众舆论下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这件事最终以梁川柏在微博发长文情真意切言辞凿凿地解释“当时只是与朋友攀谈”中落下了帷幕。 一点都没牵扯到我。 这样一来，倒让我放宽心，只作为一个与我无关的旁观者，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天在片场时我总能看到梁川柏在一边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却始终踟蹰不敢上前。 于是我离他更远了。 虽然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但万一还有对这件事感兴趣的娱乐公司依旧盯着他不放，再牵扯上我…… 那岂不是很头疼。 接下来的一周，整个剧组已经从状况频出中度过了磨合期，团队比之前更加默契，拍摄也更加顺利。 游导在取得我们几个主演的同意后，直接将后期拍摄日程安排得更加紧凑了，每天的拍摄任务增多，结束时间也从晚上八点钟延长到十一点钟左右。 即使我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也感到有点吃不消了。 不知是真的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还是纯粹的工作压力增大，我总觉很累。 浑身挺酸的，胸口憋闷，脑袋昏昏沉沉。 我以为就是累的，等到公共休息日时睡几觉就好了。 于是当某天我在剧组准备的躺椅上睡着被刚从摄影棚里出来的黎漾撞个正着时，他发现我脸色十分不正常，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时，整个人都提高了声音。 “姜哥你发烧了？！” 坐在监视器后面的游导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快步走过来。 “小姜？” 迷蒙中我感到额头上贴了个凉凉的手掌，与我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游导皱紧了眉头，十分担忧道：“发烧了，这不行，得快点去医院……张伟呢？” 黎漾蹲在我边上视线一刻不离地盯着我，眼中的关切快要溢出来。 我想跟他说我没事儿，你别担心，可张了半天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这才发现嗓子很疼。 跟含了块火炭似的火烧火燎。 “张哥昨天就没在，可能是回公司了。”我听到黎漾说。 “那……” 游导一下犯了难。 黎漾垂眸盯着我，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我去吧，我送姜哥去医院就好。” 游导愣了会儿，好像在思考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看到我烧得很严重，一时也顾不上其他的了：“也行，那你俩先走，拿上我车钥匙，别着急，检查完了给我打电话啊！” 之后的事我就不太记得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在黎漾俯下身抱住我时就已经睡了过去。 意识远去之前，我还想挣扎着自己站起来。 让别人看见我一大男人被一个小孩公主抱，我老脸都得丢尽了。 …… 再次醒来时，我还没睁眼，意识一瞬间回笼。 在医院里。 “醒了？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头还疼吗？身上酸不酸？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吃东西？” 刚一睁眼，原本应该在公司谈工作的伟哥的脸在我眼前放大，连珠炮似的话嘭嘭嘭砸在我脸上，我有一瞬间的蒙。 也是伟哥的这些话，身上的酸痛与虚弱一齐袭来，将我整个人淹没。 “……没事儿。”我哑着嗓子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黎漾呢？” 他送我来的医院，人呢？ “姜哥。” 话音刚落，黎漾就在伟哥身后探出个脑袋。 “你怎么样？” 我舔舔干涩的嘴唇，冲他感激一笑：“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要不是他看到我歪在一边昏睡，不知道我还得在外面冻多久。 “唉，你少说点话吧，”伟哥在一边搭腔，“听听这破嗓子，医生说你就是着凉——穿的少！这回感冒了吧，难受吧……” 这我就不服了。 ——黎漾穿得不比我少吗？ 但我嘴上还是得踏踏实实装成温柔无害的小绵羊的：“是，下次注意……剧组那边怎么样了？” “……” 伟哥眼见地瞪大了眼，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我下意识看了眼黎漾。 “……” 怎么说呢。 这孩子的表情…… 十分地一言难尽。 “剧组挺好的，很暖和，”伟哥忽然说，“让人堵得密不透风的。” 我：“……” 黎漾：“……” ——这叫挺好？ 正当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黎漾跟伟哥一起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因为身份特殊，黎漾十分细心地开了间单人病房，里面各种家具设施一应俱全。 他为我倒了杯热水晾着，接过了话茬：“这件事是我的责任，因为当时很担心你，所以跑到停车场的一路都忘了要躲着狗仔了，然后就被拍了很多照片……” 第21章 他语气很愧疚，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而我联想到当时的画面……不由老脸一红。 完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了。 “这也不怪你。”伟哥再次语出惊人，偏头看黎漾时目光十分……柔和？ “我还要感谢你注意到他的异常，要是一直没人发现……”说到这他指了指我手背上输完液后贴上的胶布，“就不只挂个水这么简单了。” 我：“……” 确实。 “谢谢你，黎漾。”我再次感谢他。 其实我是想坐起来感谢他的，可此时我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说出的感激话就显得有点不那么正式了…… 但看黎漾的表情，显然已经足够。 他眉梢一动，随后不着痕迹地将眼里的柔软神色掩去，轻声说：“这是我该做的，换成别人也会很着急……我也想谢谢姜哥处处照顾我，还给我讲戏……” 伟哥：“？？？”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 这孩子还真是专挑火坑跳啊。 我们三人又聊了会儿，因为伟哥收到消息后急忙从公司那边赶过来，工作还没有谈完，不得不再次返回，所以在为我和一直赖着不走(伟哥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的黎漾定了午餐后就离开了。 吃午饭时黎漾操纵摇杆将我的病床升起来，将桌子在我腿两侧支好，才把一些看起来十分寡淡的清粥小菜放在上面。 他自己则坐在沙发边，端着饭盒大鱼大肉…… 我收回视线默默吃着饭，吃了没两口就不想再吃了，转而问黎漾：“楼下记者多吗？” 我在片场发烧，又一路被送到医院，即使伟哥没说什么，可并不代表一切都风平浪静。 就片场那些“小太阳”我还得想方设法地清走为耽误了拍摄进程跟游导道歉呢…… 果然，黎漾听到我的话后筷子一顿，沉默了几秒后如实说道：“很多。” 然后又补上一句：“把大厅门口都堵住了。” 我皱紧眉头，想了想说道：“你手机借我用用。” 我的手机还在摄影棚里，因为身边只有伟哥一个人照顾，伟哥不在，我只能自己顾自己，黎漾送我来时匆忙，手机更想不起来带了。 或许该让伟哥给我找个生活助理什么的。 黎漾将手机掏出来递给我，我接过打开微博。 然后很惊讶。 “你自己打理微博账号？” 黎漾眨了眨眼，点头。 “你经纪人没有收走吗？” “没有，”黎漾说，“不过我发东西要经过他的同意。” 我了然。 随后登上自己的账号，系统刚显示登陆成功，铺天盖地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噔噔噔噔…… 我差点没拿住，赶紧将手机调成静音，随后打开热搜榜。 ＃姜儒赫就医＃ ＃姜儒赫片场高烧＃ ＃姜儒赫 黎漾＃ ＃黎漾飞奔＃ 我：“……” 我就知道。 先点开了＃姜儒赫 黎漾＃这条tag。 紧接着就有无数条消息出现在页面上，内容也是五花八门。 热门内容一看就是营销号。 【吃瓜小分队V】＃姜儒赫 黎漾＃＃姜儒赫片场高烧＃快来康康演员@姜儒赫V和@飞船101_黎漾V这对！据说两人正在拍《杀青》中的兄弟，你怎么看？ “……” 这条热门到底砸了多少钱？ 我憋着笑，点开评论看了一眼。 【麦兜不卖兜】：[疑问][疑问][疑问]这热门好尬？剧组都官宣了好吗，没有据说哦 【夕阳红】：我来澄清一下，这个谣言是真的 【嘤嘤嘤】：只有我沉迷于哥哥的s□□y？？？？ 【红孩儿哟】回复【嘤嘤嘤】：姐妹你不是一个人！我觉得他两个配一脸！嗑了！ 【月亮下的碧波荡漾】：黎漾好帅我好爱 【苏苏喂苏苏】：球球了，能不能别把红哥跟其他猫猫狗狗凑在一起？ 【达拉崩吧咔咔咔】：路人粉，希望姜儒赫早日康复，他演的电视剧很好看 【别来无漾】：呜呜呜好吃他们这一对，一开始的帽子还有这次的公主抱，有没有人能收留我啊呜呜呜 …… 我退出页面，回到热搜榜，点进了下一条tag。 ＃黎漾飞奔＃ …… 好嘛，这次就有趣多了。 我随意一瞟，满屏的哈哈党先映入眼帘。 再仔细一看，直接就看到热门微博下面的图片。 模模糊糊，能看出是一个人抱着一个人跑。 热门微博的内容只有一行字，是个普通用户发的。 【黎漾的性感红唇】：【黎漾超话】＃黎漾飞奔＃你品，你细品@飞船101_黎漾V[图片] 我笑着点开图片，就愣住了。 九张图片，每一张都是模糊的。 每一张都是黎漾抱着我飞奔的照片。 他穿着黑色的短外套，双腿细长，迈着大步，在露天停车场上的水泥地上奔跑时将地面上的尘土震起来。 即使只是照片，我也能看出他那时的焦急和无措。 如果我是他怀里的人，我得感动哭了。 “……” …… 我很感动。 我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落在了沙发上正低着头吃饭的小孩身上。 那件黑色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外套的主人已经卸了发套，栗色的头发被发套压得趴在头皮上，徒增一丝乖巧温和。 像只柔顺的金毛。 “……黎漾。” “嗯？”他抬头看过来。 “谢谢你。”这么担心我。 黎漾眼眸一缩，随后轻咳一声，整个人都不自在地动起来，移开视线瞥向窗外，将有些泛红的耳朵对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他小声说：“……不是说了不用谢吗，怎么还谢来谢去的。” 我笑了起来。 随后自作主张地从那条微博里盗了张图，发了微博。 【姜儒赫V】：我很好，让大家担心了。谢谢小朋友的照顾@飞船101_黎漾V[图片] 一石惊起千层浪。 可这就不是我要去管的事了。 我没想到我身体竟然这么虚弱，不得不在医院里多待了一天，第二天傍晚烧退下去，黎漾从影视城赶过来，办好出院手续，顶着复杂的眼神，跟着依旧在谈工作的伟哥临时为我雇的三个保镖，一同护在我身边，走出医院。 隔着大厅的玻璃门，我就看到门口黑压压的记者跟他们身后扛着□□短炮的摄像开始骚动起来，一个个都凑到门口，只等我出来后就来个“瓮中捉鳖”。 我将脸埋在围巾里，把帽子往下压压，沉默地被人围在中间，抬步走了出去。 第22章 我们一群人往门口走去，为首的保镖刚一推开门，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冷风将我扑了个满怀。 “姜儒赫！我是星娱的记者方便谈谈你这次生病的经过吗？” “姜儒赫有网友认为几天前梁川柏事件的另一个主角是你请问是否确有其事？” “姜儒赫你昨天发的微博是否证明你跟歌手黎漾关系匪浅有人爆料他被潜规则你知情……唉？黎漾？” “……黎漾？黎漾你好请问你在……” 我顿住脚步。 “来来来，大家让一下让一下让一下好吧，不要挤在门口影响其他人同行。” 其中一个长相有些和善的保镖开了口，显然在来之前已经被伟哥叮嘱过了。 这三个保镖将我围得密不透风，黎漾低着头全副武装地走在我前面，也被他们一齐护着，艰难地往门外挤。 “姜儒赫！来帽子摘了看下镜头好吗？” “姜儒赫和黎漾来个合影吧！” “姜儒赫《杀青》路透中你与简秋的感情戏是导演组后加的吗？” “黎漾听闻你在剧组受到排挤是真的吗？” 我：“……” 不知为何，这时黎漾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微不可见地皱皱眉，凑近我低声问：“怎么了？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看着他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示意他快点走。 这些记者很烦。 总要说些难听的话，好像为了热度无所不用其极，不管有的没的发没发生过的事儿全要来求证，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我无所谓。 但我听到他们对黎漾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心里总感到很憋闷…… 我偏头躲过一个险些碰到我脑袋的镜头，警告地瞥了眼扛着摄像机的人。 他一愣，随后尴尬笑着低下了头。 黎漾不知何时又转过头，正好看到这一幕，随即眼神一变，目光沉下来，神色变得凌厉，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而那人已经被其他人挤到了后面，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黎漾阴沉的脸色。 有点凶。 却觉得并不陌生。 ——大概与他微博里的那些照片更像了。 我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眼前一晃，还来不及反应，肩膀就被人扣住。 黎漾与我并排现在一起，一直手臂从我身后穿过来揽住肩膀，然后一用力，将我整个人塞进怀里。 淡香幽幽，钻进鼻腔。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 “低头。” …… 风尘仆仆地回到宾馆，保镖随即坐在了大厅的休息区，我则跟着黎漾坐电梯上楼。 他见我脸色还有点白，随即就皱了眉头。 我靠在门边上，手腕被他攥住，抬眉看他。 他抬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见体温正常，神色舒展了些，语气还是很关切：“姜哥，要不你多休息两天吧，脸色太差了。” 我勾着嘴角做了个自认为很柔和的笑，摇摇头：“不用，我已经好了，明天就回去拍摄，要不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 我是主演，我的戏份在整部剧里的比例比梁川柏都要多很多，要是我不在，很多拍摄任务都无法进行。 没有人会愿意被人浪费时间的。 再者，我眨眨眼：“最近没跟你对戏，怎么样了？有没有搞不懂的地方？有没有被游导点名批评？” 黎漾：“……” 从他忽然一僵的动作里我猜出这一问三连的答案可能是“有”。 我没绷住一下笑出来，他瞪着眼看我我也丝毫不慌，甚至还抬手拍了拍他脑袋。 “进来吧，”我叹了口气，“趁我现在还有点时间……” “姜哥，”黎漾忽然叫了我一声，不自然地目光躲躲闪闪，“我怎么觉得你在逗小孩似的。” 你可不就是小孩儿么。 “怎么会，”我口是心非，目光十分真诚，“快来吧，我教你演戏。” …… 第二天一到剧组，我先去跟游导打了个招呼，顺带对自己的生病而耽误了剧组拍摄感到十分抱歉，并嘱咐终于回来的伟哥给每个人都点了热饮，得到大家的一致谢意，才终于放下心来，开始专心拍戏了。 中途休息时伟哥把手机拿给我看，我这才知道，自从我为了安抚粉丝发完那条微博后，我的个人主页又炸了。 【唧唧复唧唧】：啊！红哥哥！你怎么样了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好心疼[心碎][心碎][心碎] 【红孩儿哟】：我日看到那个网图之后，我哥哥整个人瘦得跟小猫似的被人抱着，妈的我好难过！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达拉崩吧咔咔咔】：路转粉，如果真是因为拍戏累的也太敬业了吧！！我可！！！ …… 诸如以上的内容有无数条，文字中肯，关切问候。 而真正让我微博炸了的是另外一部分内容。 【黎漾的烈焰红唇】：日！这个手机型号！！！是我黎漾哥哥的啊！！！ 【黎明前的光明】回复【黎漾的烈焰红唇】：？？？？所以呢？？？同款手机怎么了[疑问][疑问][疑问] 【漓江biubiubiu】：蹲一个课代表 【笔试好难】：什么意思？嗯？？？我是不是要入坑了？？？课代表呢！！！！求课代表？！！！ 【漓江水很深】：来了来了来了课代表敲黑板！话不多说！上截图！ …… 我点开截图看了看。 一张拼接在一起的长图。 上面一条是《杀青》开机时我为剧组宣传的微博，用红笔圈出了我的手机型号。 下面一条是我在医院发的微博，也用红笔圈出了手机型号。 两个型号不同。 我微博内容很少，基本是自己打理，因此两条微博挨在一起，时间却差了一个多月。 【漓江水很深】：大家！看明白了吧！结合网上黎漾抱着红哥的照片！说明什么！？说明红哥用了黎漾手机发微博！！！这说明什么？？？？？ 【我嗑的cp它必定是真的】：说明是爱情！！！爱情！！！爱！！！情！！！ 【漓江biubiubiu】：嘤！终于有组织了！！！！呜呜呜太开心了！！！！ 【今天被狗追】：？？？？这是啥？？？不说了，先是毛线帽后是黎漾公主抱再有用同一部手机！！！都给我锁死！！！ 【追我跑了三条街】：哈？啥玩意儿？西皮粉圈地自萌好不好不要打扰我红哥！ …… 我：“……” 我凌乱了。 转头看看伟哥：“这是啥？” 伟哥抱着保温杯艰难地摊摊手，打开热搜给我看。 ＃漓江超话＃ ＃姜黎超话＃ ＃姜儒赫黎漾手机型号＃ ＃卖腐 元芳你怎么看＃ “最后一个热搜，不久前有个老戏骨发长文呵斥这种行为，虽然没指名道姓……”伟哥斟酌着开口，“但你们俩的粉丝快把人老头给骂去医院吸氧了。” 第23章 回了宾馆，我一路盯着手机往里走，后面跟着低气压的伟哥，心情也很不咋地。 我看了那篇长文，觉得这位老戏骨写得深得我心。 “男性间的友谊本来是很正常的，但在越来越往歧路发展的娱乐圈下，即使是唱唱歌跳跳舞也会被被一些所谓的粉丝认为是卖腐，相同的，很多节目为了宣传和热度，刻意塑造两个男性卖腐以吸引女性群体关注，也是十分令人不齿的行为。不论是演员或是歌手，都该以自己提高自己本身的能力为主，过度使用美丽的外表和包装出的人设来博人眼球，也不过是哗众取宠。” 这段说不清到底有没有隐藏含义的话乍一下被贴出来，就被很多粉丝一通群嘲，被认为别有深意，引得一众怒骂。 其中我和黎漾的粉丝出力最多。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我都不忍直视了。 我没法想象一个个年轻的充满朝气的小姑娘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我在认同这位已经退隐的老戏骨的同时，也为自己的粉丝这么没礼貌而感到羞赧。 很想跟他说声抱歉。 …… 进了房间，我没进里屋，而是坐在外间的小沙发上，眼睛盯着热搜榜，心中十分憋闷。 “憋着吧，”一旁的伟哥忽然说，“你别发微博也别说任何东西，我已经在叫人处理了……至于那位前辈，以后抽空去拜访一下吧。” 我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伟哥知道我心里不舒服，只能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口气，声音很疲惫：“上次我就没问你，谁能想到在这等着我呢，你跟那个黎漾……” “等等。”我打断他。 “怎么？” 我站起身：“……我上个厕所。” 伟哥看着我背影一脸懵，临关上厕所门前，我还听见他嘟囔了一句：“黎漾这么利尿吗……？” …… 等我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调整好心情，打开门正见伟哥在摆弄茶几上的三个铁罐。 ……那是黎漾给我的按摩精油。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出来的。 见我出来，伟哥挑着眉用下巴点了点一边的沙发，“坐那儿。” 我走过去坐下。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茶几上的铁罐，忽然皱着眉用猜测地语气问道：“这不会是黎漾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害，你这东西就放里屋电视边上了，我给你拿衣服顺手看了，我还纳闷什么东西啊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丢了其中一个铁罐到我怀里，“而且你自己看，上面写着呢。” 我诧异地低头看向瓶身。 ——黎漾的按摩精油。 ……自打黎漾把这个东西给我，由于太忙，别说具体内容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开塑料袋看看。 而这个用黑色记号笔写上的几个直白的字，是我第一次看到。 “你跟黎漾关系不错？ 我：“……” 我感觉这是捉奸现场。 “还行吧，普通朋友。”我中肯地回答。 伟哥“哦～”了一声，面上的轻松蓦地一变，比六月的天小孩的脸变得还快，“你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我一脸茫然。 伟哥机关枪似的没有停顿：“那个拍你们俩跑停车场的照片就是黎漾那边搞的。” “……” 我愣住。 随即莞尔一笑，“怎么可能。” 黎漾不是那样的人。 伟哥瞪圆了眼睛：“怎么不可能？” “一开始那个毛线帽的热搜和这次的停车场照片，都是黎漾经纪人那边运作的。” “……你也说了那是他经纪人，黎漾要是知道他肯定不会那么做。” 蹭我热度这件事，就我对他的了解来看，比让我蹭他热度还不可思议。 “嗤……”伟哥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语气嘲讽，不见丝毫情感，让我有种他接下来说的话都是我不爱听的预感。 “他都知道，而且他默许了。” “……” 我脊背一僵，随之而来的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想法令我整个人愣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真的？” 伟哥不置可否。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蹭热度而已，我又不缺，小可怜儿要是想要，直接说就可以了啊，没必要瞒着我啊。 这样反而让我有点难过。 而伟哥则以为我生气了，小人得志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令我哭笑不得。 “我早说了，他经纪人是‘彗星’的于曼，她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就蹭热度这件事，你就说吧，她手底下那些个小明星干的还少吗？” 于曼，是“彗星”的金牌经纪人，曾带出过两个影帝。 论知名度、地位以及手段，伟哥跟她不相上下。 手段嘛，确实有点脏。 我正在回忆于曼这个人的长相，猝不及防伟哥忽然凑过来将我手上的铁罐收走，装在一开始那个塑料袋里，在我还来不及阻止之前，直接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唉，”我猛地回过神，站起来就要把塑料袋捡回来，“你干嘛呢？干嘛扔了？还没用过呢。” 伟哥猛地顿住，一下就火了：“姜儒赫！你干嘛呢？！这他妈是要干嘛啊？！你中毒了么？？？人家蹭你热度炒你cp，现在买着水军营销号捆绑你俩，凭什么啊？！说一声了吗给钱了吗？？？你那些关注度是大风刮来的啊？！你傻.逼.吗？！” 我：“……？” “不是，”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要这么生气，好好说话行吗。” 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 “你醒醒啊！！”伟哥上前抓着我肩膀疯狂摇晃，“凭什么啊？！他们这么不要脸你就窝囊着让你对家把你踩在脚底下么？？？” 我眨眼：“哪儿那么严重啊。” “……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感啊我的最佳男演员？！” “你……” 我抬手将他紧箍着我肩膀的两只手掰开，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心平气和道：“张伟哥哥，你是不是杞人忧天？” 我耐心地再次向他解释：“黎漾很好也很乖，很贴心，我从他身上能看到以前的自己，他现在这种对未来很迷茫的模样就是以前的我。” “以前个p……” “以前的我你还记得吗？咱俩一路怎么过来的，我怎么成为一个受人认可的真正的演员的，你怎么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金牌经纪人的，你还记得帮过我们的人吗？” “咱们老板杨总亲自帮我抢角色，楼下卖牛杂的李阿姨在咱们俩没钱时候请咱们一人一碗牛肉汤，孙影帝教我演戏……这些，我一直没忘。” 越说越多，我心中的憋闷渐渐一扫而空，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温和：“所以我看到黎漾，我也有一种想成为杨总李阿姨孙影帝的冲动。” “黎漾是个好孩子，我也跟你一样相信他未来能发光。” “我希望我能在他前往光芒的路上推他一把。即使没法推他，我把往歧路上指的路牌推一下是不是也行？” “这在现在的我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可他或者在以前低谷时期的我来说……真的也很重要。” “你就当是做慈善，发福利，我也想我在除了工作演戏满世界跑时候也能有额外的事情可做，我乐意这么做，我这么做了我就是很舒服。” “我一看到黎漾，我就特别想帮他。” 这都是真话。 黎漾有种让我不自觉想对他好的特质。 “……” 伟哥听着我的话，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的表情变得懵懂，变得茫然，最后变为无奈。 脸上的愤怒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最终他颓废地倒回了沙发上。 …… 与此同时，我听到“咔嚓”一声响。 随后意识到是我的墨镜。 私人订制，高价五千七。 回想起伟哥把《杀青》剧本拿到我家里那天被他扯成比我腰还粗的两千八的毛衣领子。 长叹一口气。 “……” 我那钱不像是大风刮来的，倒像是被大风刮走的。 第24章 “这次回去我去医院挂了个号。” 伟哥看了我不知多久忽然开口，说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有种自己真心实意的想法化成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的感觉。 我挑了挑眉，不解。 伟哥瞟了我一眼，继续说：“医生说我血压低。”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下意识脱口而出：“那咋办，吃点高血压的药？” 话一出口，我猛然反应自己说了什么，立马顿住。 ——憋笑。 伟哥在同一时间冲我扬起巴掌。 “唉哥哥哥，”我后退几步直接笑出声儿来，好不容易变得严肃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脸上认真的表情破了功，“对不起对不起，你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低血压了？” 该吃吃该喝喝破事儿不往心里搁，该走走该留留往事一律不强求。 说的就是伟哥。 “还能是什么原因，”他坐沙发上瞪我，指着我的脸很是愤怒，“你太不省心了你。” 我撇撇嘴。 张嘴刚想说什么，伟哥立即给我比了个“暂停”的姿势，赶紧说道：“你可别说了你，你还有话说呢？” “不……”我说的是真实感受啊，我就是挺喜欢黎漾这个小孩儿的，多相处相处你也能喜欢的啊…… “还说！” “……” 我闭了嘴。 伟哥又瞪了我一会儿，才满面愁容地往后一靠，整个人呈液体状摊在沙发上，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我看着他。 “你也三十了，老大不小的，我表弟27孩子都会跑了，我管不了你。” “……随便你吧，你上赶着当舔狗，咱也没办法，我只求你以后有什么大动作提前跟我说一声儿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 什么舔狗？ 搞得我好像图黎漾什么似的。 尽管我心里一堆黑人问号，却依旧没问出口——怕他真去搞点高血压的药吃。 伟哥自顾自地说着：“不管怎样，你再怎么喜欢那小孩儿，也别太过了，咱得保持点距离……实在不行你俩要去干点啥记得看看附近有没有狗仔也行啊。这回这种事，这小子到现在也没给你说法，你又觉得无所谓也懒得去问，保不齐他见了你这态度以后就天天跟你绑一块了……” 我听着他的分析，总觉得在他心中黎漾就是个魅惑人的狐妖，他自己是为国为民忠心耿耿的大臣。 而我就是那个贪恋狐妖美色日日不上朝的昏君…… “……就这样吧，没什么可说的了，总提防着你们也挺累的，以后也别躲着我了，我不说什么了……但你得答应我。” 伟哥看我的眼神认真起来，“要是你们俩有事儿，必须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我：“……” 话都让他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只好点点头。 “行。” …… 唉。 当个甜甜水晶玫瑰王子可真累啊。 …… 有了伟哥的理解，第二天我去片场之前还顺手从自动贩卖机那给黎漾带了罐热牛奶。 当着伟哥的面递给他时，他有些惊讶，随后欣然接受。 我刻意留意伟哥的面部表情。 日。 果然。 ——我就说他误会什么了！！！ 他这奇怪的仿佛吃了屎似的脸色……他把我当什么了？！ 我是那种会搞黄色的人吗？！ 我抬步就要去找伟哥。 不期然被揪住衣角，脚步一顿。 “怎么了？”我回头。 黎漾深深看了我一眼，面色有些奇怪，然后微微笑起来：“姜哥怎么忽然给我带……” 他低头一看，“这是牛奶？” “哦，”我眨眨眼，“买多了。” 我早就发现了，有时候拍摄我跟他站得很近，总能听到他做动时身上会响，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身上带了什么吊坠，可后来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出声的东西，而那咯咯的声音——大概是骨头响。 可能是缺钙。 现在年轻人营养过剩，都二十多岁了还在长个，不像我，十八岁一过就没再往上蹿过。 黎漾站直了都快跟我一样高了，再长几年，只怕得超过我。 据我观察，都冬至了他还穿着秋天的衣服明显对季节的概念模糊不清，就别说其他了。 他一个人在外边，远离父母家人，再被经纪人扔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影视城里。 哪儿能照顾好自己。 ——小可怜儿。 而黎漾并不知道我的心理活动，怀疑地看着我，半晌犹豫着勉强接受我的说辞，“谢谢姜哥。” “没事儿。”我说。 他松开手，我风衣的衣角被他放开，从他指尖处滑过，垂在空中。 黑色的风衣布料将他细瘦的手衬得有些苍白。 我随意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时眼前又浮现了这一幕。 左右晃了晃头，我抬步走开…… 欸。 我刚要去干什么来着？？？ “……” “真是老了。”我小声说。 “姜老师！可以来化妆啦！” 场务小姑娘从远处喊了一声，我赶紧应声，已经收回的脚步再度迈出，转了个弯往化妆间走去。 Lisa不是《杀青》中为我饰演角色化妆的化妆师——我认为将她拎到剧组来专门为我化妆有些别扭。 虽然现在耍大牌的明星不少，拖家带口进剧组的演员更是数不胜数，甚至快成了常态，可我并不喜欢这样。 但我却是有这个特权的。 换句话说，只要实力、投资中任何一个达到一定地步，就都会有特权。 但我这个人是比较随和的。 “赫。” 我凉凉地瞥了边上的梁川柏一眼。 很想问问我的私人化妆间为什么会有外人进来。 他此时已经换好衣服准备随时上场了，正坐在我隔壁的镜子前翘着二郎腿打量我。 透过镜子，我看到场务小姑娘退出去关上了门。 我这才冷冷道：“你怎么在这？” 梁川柏一默，轻蹙眉头，斟酌着开口：“你还有没有不舒服？感冒严不严重？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很不耐烦地打断他。 他这机关枪似的哒哒哒一连串问下来我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烦躁。 “……你没事就好。”他短暂怔愣后忽然低声探究道：“你和黎漾……？” 我噌地站起来。 歪着头笑了一下。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身体向他的方向缓缓凑近。 我看到他的瞳孔一缩，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 “嗤。” 我在他耳边轻蔑地笑了一声。 “鄙人姓姜，姜儒赫。” “别再叫错了。” “与你无关的事不要瞎掺和，”我的声音不带感情，“还有，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们到此为止。” 我站直身体，不管他是否反应过来，是否了解我在说什么，就绕过他径直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老虎不发威。 你当……个赵四吧。 第25章 我推门进配角化妆间时，一抬眼就跟黎漾撞个正着。 这间化妆间比我的要大很多，我进去时里面有七八个人，都沉浸在手中的事上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 “姜哥？你怎么过来了？” 黎漾刚看到我时很惊讶，随之变为惊喜。 彼时他正坐在离门最近镜子前任由一个齐刘海的姑娘在脸上涂涂抹抹，应该是听到门口的声音才转头看过来，却没想到会见到我。 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跟屋里几个闻声而来的正在化妆的演员点了个头，才看向黎漾。 “快完了吗？” 黎漾摇了摇头。 “还得有十多分钟。” “那行，”正好他边上的位置是空的，我走过去坐下来，抬头冲给他化妆的小姑娘说，“一会儿能给我也化一下吗？” 小姑娘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整个人受宠若惊：“那怎么行，您的私人化妆师没到吗？要不我去找找？” 我笑笑：“一直都是组里的化妆师在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到……” 我冲她扬了扬手，指着手表继续说：“还一个小时就要进片场了。” 小姑娘“啊”了声儿，皱紧了眉头，想了会儿还是坚持：“要不我问问生活制片有没有她电话……” “你快给我弄吧，”这时在边上的黎漾忽然开了口，柔和的眼神依旧落在我脸上，“随意化一下就好，然后给姜哥化妆。” 小姑娘左右为难：“这样……” “辛苦你了。”我挂起柔和的笑。 实话说，我现在心情是真不怎么样。 甚至想通过暴饮暴食来改善心情。 小姑娘勉为其难地接受后在黎漾脸上描眉画眼的动作加快了许多，我看她手法娴熟又胸有成竹，也踏实下来。 我歪着头看她化了会儿妆，结果越看越困，为了保持状态，不得不掏出手机想上会网。 才把手机打开，猛然想到什么，赶紧切换到微信，找出梁川柏。 ——拉黑了。 是，又拉黑了。 上次拉黑他没多久，碍于两个人在同一个剧组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又给加回来了。 而这次——就把他关在小黑屋里地老天荒吧。 …… 我跟黎漾化完妆，又套好衣服，外面裹了个大棉袄，才一齐走了出去。 刚把化妆间的门打开，我脚步一顿，缩着脖子大了个哆嗦。 “有点冷啊……” 我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门打开了。 本早该离开我化妆间的梁川柏从里面走出来，没化妆也没穿好戏里的衣服。 俨然是刚才见我时的模样。 “……” 这是干嘛呢？ 在我化妆间扎小人吗？ “……” 我茫然地看他，他也看向我，几次张嘴想跟我说什么，但看到我冷下来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挑挑眉，对身后看到我顿住也停住的黎漾轻声道：“走吧，拉链拉上，外面更冷。” “嗯。”黎漾乖乖点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在我嘱咐他之前他盯着梁川柏，脸很黑。 而在我说“拉链拉上”时，他的面部表情又眼见的舒缓下来。 大概是没看错的。 我每日与人物感情打交道，比普通人更容易观察到人的细微表情。 尽管我心下奇怪，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多想，径自从僵站着的梁川柏面前走过，像个撑着油纸伞丁香一样的姑娘。 …… 由于这几天的气温一路跌到零下，而剧组又一直在露天摄影棚里拍摄，导致最近感冒患者不断增加，一个个没戏时都病殃殃地挨在小太阳前打喷嚏流鼻涕，游导跟制片一合计，干脆大手一挥，给剧组上下都放了一天假。 因为拍摄比较顺利，进度很快，所以放一天假倒也不会耽误什么。 我也终于有了月亮不睡我不睡太阳不起我不起的机会。 尤其是伟哥又回“聚芒”谈合同没人管我这点令我格外轻松。 试问还有人能管得了我吗？ 我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得偿所愿地被饿醒，捂着抽疼的胃部叫了餐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门缝中接过客房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一脚踹上门，潇洒去也。 手机响时我盘腿坐在摆着残羹冷炙的茶几后头看电视。 “你好，哪位？” 来电是一串号码，出于不知对方是不是狗仔的情况，我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如果是资方找我，都会打伟哥的电话，不会专门打给我。 “是我。”听筒传来的声音有些哑，却也很熟悉，我直接就听出来这是黎漾了。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随后存心想逗他，我眯着眼玩味反问：“哪位？” “……姜哥是我，黎漾。” “谁？” “黎漾。”那边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谁？亮？不认识？。”我缓缓道。 “……” 那边静了会儿，大概也意识到我在逗他，半晌才低笑一声，低低道：“姜哥，别玩儿了。” 我撇撇嘴。 “你小子从哪儿弄来我手机号的？” 说实话，我对接到黎漾的电话这件事还是很意外的。 伟哥不会把我手机号给他，他也不会从游导那里拿到。 那就只有…… 黎漾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却有一丝怪异的腔调：“从我经纪人那……” 果然。 我没再说什么，转而问他：“有什么事儿？” 黎漾显然不希望谈刚才的话题，语气轻松许多，甚至十分轻快：“你在房间里吗？” “在啊。” “我就知道。” 我：“……？” “我说我知道你在房间里，”他察觉到我的疑惑耐心解释，“感觉姜哥你不太爱往外面跑。我没别的事，就看看你醒没醒，提醒你吃午饭，要不会胃疼的。” 我：“……哈，谢谢啊。” 我要告诉他要不是胃疼把我弄醒我还能睡到太阳落山吗？ 尴尬.jpg 被一个小辈关照的感觉真不咋地。 礼尚往来，我也问他吃过午饭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两边都静了一会儿，我正准备挂电话时，才听他继续问：“……下午你要做什么？” 下午？ 不知道没想好。 看看剧本然后睡到明天早晨？ 我正要这么回答他，目光不期然落到放在茶几一角的淡红色墨镜上。 到嘴边的话就改了口。 “去买个墨镜。” 第26章 —— 我那用大风刮走的钱买的墨镜不是让伟哥给坐坏了嘛。 我心思这天怪冷的，拍戏就带了那一副墨镜，又得武装自个儿又得防风，简直是一件必不可少的出门法宝。 —— 也挺久没自己出门了，干脆出去逛逛好了。 —— 这件事我没告诉伟哥，因为我已经能预想到他会说什么了。 “墨镜？买什么墨镜？你一天天都不出门你要什么墨镜？早睡早起就没黑眼圈了嘛你看我天天十一点准时睡觉我有黑眼圈吗我？” —— …… 只是没想到我只是随口一说，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门就被敲响了。 黎漾全副武装地站在门口，眼睛眯成一条缝，牙齿亮白整洁，冲我挥了挥手。 —— 我眨眼。 —— 两点，千达购物中心门口。 人物是捂成一个球鬼鬼祟祟的我跟披着风衣身姿挺拔双腿修长的黎漾。 “……” 我无奈地扶额，从特意立起的衣领与帽沿间的缝隙中瞟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在陪我一起买墨镜的事儿上这么积极。 —— 确实是“陪我”。 因为他当时的原话是“姜哥我陪你一起去吧”，不知是有意无意，独独将“陪你”两个字说的格外的重，好像我出个门就会变成一只堪比金毛的撒手没。 —— “快走吧，”黎漾注意到我在看他，也过头来，面容和煦耳尖发红，“外面很冷。” —— 一路上我忍了半天竭尽全力去忽视，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给他扯了扯围巾。 将不久前才出现在热搜榜上的毛线帽往下压了压。 “冷还不戴好。”我说。 “……” —— 如果一定要形容此刻黎漾脸上的表情。 请允许我为他赋予emoji表情中一个又傻又愣还蠢得冒泡的——呲牙.jpg —— 不要问我明明他戴着帽子围巾为什么我依旧能看清他的表情。 因为我就是知道。 —— 今天不是周末，时间也恰好赶在点上，商场里人不多，各大店铺里的音乐声从门口溢出来，声音不大，还都是清幽的小调，将整个氛围烘托得懒洋洋的。 黎漾问我上哪儿，我往四周望望，想了想说了我那遍体鳞伤的墨镜的牌子。 黎漾闻言点点头，走到电梯旁边立着的电子指引牌前面，略一思索就抬手摁了几下。 他的手很白也很长，跟他的名字一样，都像是小说男主角身上直接扒下来的。 “……” 对不起我词汇匮乏。 但这就是他的手的样！ —— “在这儿……”黎漾转头看我，随后轻轻挑起半边眉，“姜哥？发什么呆呢？” “啊……”我回过神，为了掩饰我盯着他的手入迷的尴尬场面，越过他肩膀伸着脖子往指引牌上看去。 “……三、三楼。”我说。 —— “……” 你给我哩giaogiao！ —— 我那墨镜，不太值钱。 为什么买它呢，是因为它的牌子很值钱。 用伟哥的话说是符合我身份地位的一个牌子。 —— 我当然买了这个牌子里最便宜的那款啦。 —— 从进了专柜开始，柜台后面的导购小姐姐的眼神就在我和黎漾之间游移。 惊讶惶恐害怕赧然小心翼翼。 ——可能是认出我们了。 当然也可能是看我俩奇装异服行踪诡秘怕我俩拿麻布袋子一兜一二三跑将她店里的东西都卷跑了。 —— 我也没挑，看见我坏的那个墨镜的同款摆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里，试过后觉得合适，当下也没犹豫，直接拿过来戴上了。 “好看吗？”我问黎漾。 他向后撤步，仔细打量了片刻，才点点头，如实回答：“好看。” 我眯着眼笑，也不知道怎么了，顺口问了句像是“我和你.妈掉水里先救谁”的话：“眼镜好看我好看？” 黎漾反应都没：“你好看。” —— “……” 我丢。 这回我被噎得没话说了。 —— 甚至都没好意思看边上忽然浑身一震的小姐姐。 ——我哪儿知道我为什么不好意思！！！ —— “……就它吧。” 喉咙有点干。 —— 导购小姐姐：“……” 她点点头，也不看我了，从柜子里拿了一副新的。 —— “……是当礼物送人还是自己用？需不需要为您包上？” 小姐姐低着头，齐刘海遮住眼里的表情，语气有些怪异。 “不用刷卡吧。”我说。 我想快点走。 —— 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我拽着黎漾的手腕扭头就走。 果不其然，紧接着身后就传来小姐姐的声音。 —— “唉！我说你俩！谈恋爱注意场合啊！还有祝你们幸福哦！” —— 这回别说她了，方圆十米范围内只要会出气儿的都看过来了。 —— 我触电般地缩回手。 意识到身边的人一顿。 —— 我在百忙之中转头看他：“快走啊。” 黎漾顿。 —— 嘿我这暴脾气。 —— 拉着他的手。 —— 一手拎着装墨镜的纸袋一手拎着黎漾。 比美伢送小新上学蹬自行车时候的腿倒腾得还快。 —— 黎漾的闷笑声儿好像就在耳边。 “姜哥，我帮你拿吧，墨镜。” —— “……” 快走吧你！ —— “没事儿，”黎漾继续笑，像是真的没听到看到小姐姐的话以及路人的目光似的，“不会认出我们来的。” —— “……” 你还说！ —— 我会答应带黎漾出来买墨镜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 再次呼吸到冷空气时，我一停下，才觉得后背发冷。 没想到走这几步还出汗了。 扭头看他，例行公事：“帽子围巾戴好。” —— 商场里热，黎漾一进门就跟蜕皮似的帽子围巾大衣全斜斜楞楞地挂在身上，这会儿出来了，我才分神看他，发现他那身衣服依旧歪斜着。 就我切身感受来看，我穿着一身厚衣服还手脚冰凉，而刚才牵着黎漾时他手掌心的温度就像个暖炉。 ——火力壮的年轻人。 —— 黎漾应了一声，抬手随意摆楞几下。 帽子围巾羽绒服拉链。 “好了。”他说。 十分乖巧。 我：“……” —— 好个屁。 —— 帽子给后脑勺戴围巾围到肩膀上拉链拉一半。 冻不死你。 —— 我忍无可忍，一把将包装袋塞到他怀里，耐着性子为他整理起来。 嘴上还得抱怨：“好什么呀，你看看街上有跟你这么穿的吗，三岁小孩啊不会照顾自己？” —— 黎漾乖乖站好任我倒腾，目光柔和地看着我。 好像在看自己养的狗。 “……” —— 我正好给他整理完衣服，顺手将他的脸掰到一边。 “乱瞟什么呢？” —— 他的脸被我移开后又转回来。 我再掰。 他再转。 我再…… “姜哥对不起。” 第27章 “姜哥对不起。” —— 嘎？ 什么玩意儿？ What are you f……saying —— 我还在为黎漾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莫名其妙，那厢已经眼见的失落下来，神色间充满愧疚。 “我想了很久，一直都想跟你道个歉，可一看到你，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我：“？” “怎么了？” 我歪着头观察他神色，即使心中再怎么疑惑想让他说清楚，可一看到他的神色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不适。 他的模样就像是失手打碎主人心爱的水晶球的大狗，一边轻轻摇着尾巴亲昵着我一边将难过藏在眼里，挂在脸上。 —— 我抬手按在他双肩上，声音轻柔：“你怎么了？为什么道歉？” 他最近做了什么错事？ 或者说是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 ——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 我知道了。 —— 就在我还琢磨措辞时，黎漾低沉的声音响起：“炒cp、互动、买水军……都是我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能蹭你热度。” “真的很抱歉姜哥，这都是我和经纪人一手计划的，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还让你生病了……” —— 他俨然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都快听不清了。 我们此刻就站在大街上，背后是繁华的商业区，身前是十字路口，周围行人来去匆匆，裹来的寒风好像能透过我厚厚的羽绒服直接刺在皮肤上。 —— 为什么呢。 我想。 —— 这件事我都要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不久前所发生的兵荒马乱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高烧，黎漾抱着我被拍，医院门口吵闹的各家媒体，伟哥的苦口婆心。 —— 我当时说什么了。 —— 我说我一看到黎漾，就特别想照顾他。 不只是长相，他的各方面都跟我太像了。 —— 到底是为什呢。 如果换个人，不论是被抢资源那个还是抢人资源那个，都不会善罢甘休吧。 即使之前我再怎么因为黎漾瞒着我这件事而生气，可此时面对着他，我什么气都没有了。 甚至连追究都懒得追究。 —— 好像过了很久，我们依旧对站着，身边人行横道的红绿灯变了很多次，一波波行人中不乏注意到我们的，都将怪异的目光投到身上。 我知道我们必须得走了。 —— “姜哥，你别不说话。” 黎漾见我很久不吭声不得不抬头，充满隐忧的目光看过来，我这才看清他眼角有点发红。 可能是冻的。 他像是怕我不理他了似的，忽然揪住我的袖子，恰好绿灯亮了，拽着我就往前走。 —— “哎，”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皱眉，“怎么了这是，慢点走慢点走……” 黎漾一声不吭，依旧大步向前走。 —— 我简直被他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 —— 在行人少些的路口停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走了。 有点生气道：“黎漾，你给我停下！” —— 真他娘的累。 —— 黎漾倒是乖，脚步一顿，停下了，却只拿后背对着我，背影倔强而挺拔，沉默不语。 —— 我看他好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喉咙发痒，“你这一通下来，全凭自己的想法说话做事，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现在又一声不吭了。我上年纪了，你得让我反应一下啊。” 我也懒得让他转身了，反正我说他也不一定听，而且我有预感如果我正面对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我会羞愤欲死。 —— “你跟你经纪人合计的那些事儿伟哥早跟我说了，我要是真生气，还能让你陪我出来挑眼镜么？那些事——无论是你故意做的捆绑也好蹭资源也好，全都是我不在乎的，区区一点资源而已，你想要就给你。如果你一开始就跟我讲，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我腆着老脸苦口婆心：“你是好孩子，我没怪过你，这么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对我的好、出事儿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帮我，我都记着呢。我感冒发烧也不是你能预料的对不对，你现在的地位也没法左右你经纪人和公司的想法对不对？我也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么？你有什么事有什么疑惑，你可以来问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很想帮帮你，就当我是做慈善，姜哥姜哥的你叫的不是挺顺口的么？你给姜哥点信任好不好？” —— 我的脸没了。 —— 可能是我的表达十分诚恳又扣人心弦，俨然是一副“你再不理我以后就都别理我”的模样了，这回黎漾终于动了动。 —— 他偏头给了我个侧脸。 刀削似的面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过于凌厉了，抿着的淡色的唇泛起浅浅的白。 —— “真的？” —— 寒风骤起。 —— 他的声音夹在风里，传进我耳中时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 我隐约听到他的话，很用力地点点头。 “当然是真的。” —— 这个对话真是蠢到爆了。 —— 我感到十分尴尬，正想找点话题“冰释前嫌”，黎漾诈尸似的忽然高声喊了一句：“姜儒赫！” “……”我一激灵。 抬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叫哥！” “哥！” 我笑了起来，心里没来由一阵欢欣，伸手在刚才打他的地方揉了揉。 “哎臭弟弟。” —— 我想我跟黎漾算是结拜兄弟了。 —— 回去的路上，黎漾身上跟长了虱子似的一蹦一跳，还时不时忽然向前跑几步做个投篮的动作再几步迈到我面前，显然已经活力无限，跟刚才那霜打的茄子似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一面摇着头无奈地笑，一面感叹年轻真好。 —— 路上黎漾还忸怩着问我：“姜哥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我说因为你乖你听话。 他不满意，又问我梁川柏不乖不听话吗为什么你对他很冷漠。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叫他小点声，然后警惕地往四周看看，才在他耳边告诉他此事说来话长待为兄日后为你细细道来。 黎漾说那你长话短说嘛。 —— 我说不行，然后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 毕竟如果我对他说“因为梁川柏想上我所以我对他没好脸色”他可能会吓一趔趄然后在下次投篮时崴了脚。 —— 珍爱生命，远离基佬。 —— 我和黎漾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兄友弟恭的和谐氛围，在看到酒店门口聚集的一大票粉丝们时不得不提前收敛了。 自从那几个私生找到我们的住处后，前来探班……也不能说是探班，因为她们多数时候是在堵我。 前来堵我的人就多了很多。 中间也有很多我的粉丝。 当然不止我，也有剧组其他人的粉丝。 反正场面一度很热闹。 —— 好在酒店的安保措施很好，自从发现有私生饭堵在大厅的旋转门门口，便加强了四周的看管，因此所有前来堵人的粉丝们都只能等在铁门外的路边上。 天气这么冷，一群小姑娘裹着大棉袄蹲在马路牙子上，衣服里贴着数不清的暖宝宝，正捧着保温杯虎视眈眈地将目光从路口到宾馆入口处游移。 —— 一开始我和黎漾是从后门出来的，一路乔装打扮也没见到粉丝。奈何刚才的事让我俩都沉浸在悠闲轻松的氛围里，一时都忘了还得躲着粉丝这茬。 —— 因此那群小姑娘远远看到我和黎漾晃晃悠悠有说有笑地从路口拐进来，好像寂静的海中忽然炸开一枚威力惊人的□□，自一声尖厉的“看！在那儿！”开始，人群中忽然就炸开了锅。 第28章 看到那些黑压压乌央乌央的平均年龄不超过20的小姑娘向我们跑过来时，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先笑还是先哭。 —— 而相比我的镇静与坦然，身边黎漾的表情已经眼见的看出讶然和无措了。 他在那群小姑娘跑过来时就往后撤了不只三步，手都搭在了我胳膊上像是想拽着我跑，但到底是忽然反应过来才顿住脚步。 —— “姜哥……”他担忧地唤了我一声。 我说嗯。 我也只来得及说个嗯。 —— 甚至尾音还未消散，离弦箭似的小姑娘们堪比二踢脚，直接闪现到眼前，将我们俩团团围住。 —— “哥哥哥哥哥！！！能不能跟我合影给我签个名儿！！” “哥哥哥哥啊啊啊啊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漾！崽崽看这！” “啊别挤啦！不要挤到哥哥往后靠！不要碰到他们！” “黎漾又是你！离我家哥哥远点儿！” “为什么你俩在一起！！！真的炒cp吗？！黎漾你滚啊！！！” “你才滚！崽崽才看不上你们哥哥！！” “啊啊啊你闭嘴！！” —— “咳，”眼见着这阵仗马上就要发展成互殴，嘈杂的声音几乎穿透耳膜，我不得不出了声，有些尴尬地看了黎漾一眼，“大家不要吵……” —— “啊啊啊啊！我死了！真人声音好好听啊啊啊啊啊！！！” “哥哥合影签名好不好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听着一浪盖过一浪的尖叫声，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到黎漾以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始终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一时竟有些想笑。 看了看喧闹不止的粉丝也好私生也好。 我拍拍黎漾肩膀，率先向路边走去。 “来大家来这边，不要挡路，注意安全，合影签名，我们一个一个来好不好？” —— 聚集在一起的粉丝们在听到我的话后又爆发出一阵尖叫，然后点头如捣蒜似的围着我走到一边，一阵阵相机的咔咔声响个不停。 中间有个举着手机直播的小姑娘打头，明显是代人来追星的，率先将手机对着我和她，同框时在直播间里一通说，感谢卫星飞船火箭炮的说得挺溜，我耐着性子对着镜头笑笑，立即转过身应付接下来的人了。 我一边按她们的要求签名合影，一边留心黎漾那边的状况。 —— 这小子倒是明白我的意思了，此时正站在马路对面，也被一群小姑娘围着，气氛并不如我这和谐，反而有些兵荒马乱。 他低着头在明信片上写写画画，姿势有些怪异，肩膀一高一低。 我看了半天，才看到他左胳膊下夹着我那墨镜的包装袋。 我：“……” 我忍着笑转过了头。 —— “哥哥，你能不能揽着我肩膀照一张？”面前的小姑娘说。 “好。”我点点头，伸手象征性地在她肩上虚虚环着，她看起来紧张又羞涩，我顺口一问：“你多大了？” 小姑娘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抛出话题，看到人群中投来的羡慕的眼神有些无措，红着脸讷讷道：“十……十八。” “这么小？”我很惊讶，“今天不是周末啊，你不上学？” “……呜上、上学的，可更想来看看你……” 看起来这个小姑娘就是普通的粉丝，连跟我对视都不好意思，脸和耳朵红成一片。 我一愣，随后笑了，认真对她道：“还是要好好上学啊，学校在附近吗？要不要我给你打个车？” 这回小姑娘眼圈都红了，慌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这就回去！” “这才对。”我赞许。 —— 签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有些人已经拿着签名照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有些却依旧围着我不肯走。 大有把我请回家做客的趋势。 “哥！你跟黎漾关系很好吗？你们总在一起上热搜。” 我点点头，如实回答：“还好吧，像我弟弟一样。” 那姑娘有点失望：“啊，真不是炒cp啊。” “没有吧，”我笑笑，想将这个话题带过去，“很晚了，你们该回去了，很不安全的。” “马上回，再聊会儿嘛哥哥，你们刚才去做什么啦？” 我张张嘴，刚想说什么，黎漾的一声“姜哥”在身后响起。 我扭头去看他，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见面”，身后也没有粉丝跟着了，反倒是我还难以脱身。 “我结束了，”他眨眨眼，环视一周，视线并未落在其他人身上，佯装出懵懂的样子，“一起回去吗？” —— “回回回，”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赶紧拨开人群，冲身边六七个女生扯扯已经笑僵了的嘴角，压抑住心中“可算能走了”的窃喜，“那我现在要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啊。” 人群爆发出一阵哀怨声。 “啊就走了吗？” “再说一会儿吧哥哥……” “哥哥你离黎漾远点好不好啊我不吃这对啊！” “老公啊你带我一起走吧，你还没跟我说晚安呢……” —— 我逃也似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几步跨到黎漾身边，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分外狼狈。 没好意思看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包装袋上。 直接伸出手指了指：“给我拿着吧，麻烦你了。” 黎漾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依言将袋子递给我。 “走吧，”我说，“挺累的吧？” 此时我俩已经进了宾馆，身后依旧有粉丝不肯离开还是在门口徘徊，我自觉该说的都说了，便不再劝她们离开。 反倒是黎漾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那些就是私生？” 我应了一声，问他：“你没见过？” 你没有？ —— 黎漾好像知道我心中所想，干脆地摇头，：“没见过，但是也有。” “以后就能见到了，”我耸耸肩，“很让人头疼。” “比如呢？” 他像是来了兴致，眼睛亮亮的闪着光，似乎对令我感到头疼的事十分好奇。 平时没见他有这么大好奇心，现在倒是意外地感兴趣了。 我撇撇嘴，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我上一个家，被人蹲门口，我晚上出门倒垃圾时候直接冲上来开始扯我衣服……” 黎漾逐渐睁大眼睛。 —— 我偏头看他，无奈：“是个女的，我推了她一下就倒了，还没反应过来呢直接从我手里抢过垃圾袋就跑了。” —— 黎漾：“……” “她帮你倒垃圾去了？” —— 我摊手：“那谁知道。” —— 但这谁顶得住啊。 也是发生了这件事，我才搬到了郊外的家。 —— 晚上睡前照例翻了翻微博，热门里果不其然看到今天下午我和黎漾给粉丝签名的照片了。 有不少粉丝都晒出了自己的签名照，得到一众“姐妹”的羡慕嫉妒恨，我一笑置之。 原想就睡了，却看到一条不起眼的微博。 实时微博，是个普通账号，点赞和评论也很少。 【漓江的锦鲤喂！】：＃漓江超话＃呜呜，这是崽崽送哥哥礼物了吗？[图片] —— 是黎漾递给我墨镜时抓拍的照片。 —— 【：啊哈】：这个牌子？放大了很模糊，但这个D……这是个墨镜？ 【苏苏喂苏苏】：对！是个墨镜！我姐在这个专柜上班，商标就是这个呢！ 【：啊哈】回复【苏苏喂苏苏】：所以真是个墨镜？有什么寓意吗？ 【漓江的锦鲤喂！】回复【苏苏喂苏苏】：所以？？？这又是个糖？？[流口水] 【我总我日】：我日，每天沉迷找糖，今天这么甜吗？？？？ —— “？？？” 我上下划了划评论区，脑袋上飘着三个问号。 什么玩意儿？ 第29章 仔细想想，我似乎在以前的评论区中看过相似的内容，只不过对这些看不懂的内容直接略过，从没上过心。 只是今天却不知为什么，对这种内容…… 好奇。 —— 感到好奇。 十分。 —— 可能是被黎漾追着问私生饭的情绪感染了。 —— 我动动手指，点进了这条微博带的超话。 —— 怎么硕呢。 —— 看到两个古装男人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的手绘时。 我是拒绝的。 看到这个男上加男的姿势后发现下面的男的用箭头指向空白处写着“姜儒赫”时。 我：“……” 我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 导演！这太犯规了！！！这也能播？！ —— 我？？？？ :？？ 我屮艸芔茻又双叒叕！ —— 严肃脸攥着手机刷了十分钟。 ——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床上，像是为了证明床垫多么有弹性，在我眼前弹起来，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 我：“……” 我脏了。 ——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个超话内容的眼睛！！！ —— 我不能直视黎漾了。 —— 这些粉丝简直是灵魂画手，连我鬓角那颗浅色的痣和黎漾眼角垂下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跟本人一模一样！ 堪比真假美猴王，连伟哥都认不出来那种！ —— 手机掉在地上时正面朝上，一百多一张的钢化膜理所当然地从中间裂了一道很长的缝，屏幕过了休眠时间早就暗下去，像是个不着寸缕的诱人舞娘，一只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从四周伸出来，飘飘然然地引诱着我。 来呀，来呀，大爷再来看看我嘛。 —— “……操。” 他娘的。 —— 冷静了不知多久，我保持着披着睡衣坐床上的姿势直至感到冷意，才慢吞吞爬到床边，捡起手机。 —— 屏幕再度亮起来，停在手机脱手时的内容上。 —— 名为“黎漾”的小人叼着墨镜，正在为正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名为“姜儒赫”的小人戴。 “……” —— 我飞快地退出超话，下一秒直接从床上蹦起来，几步跨到电视柜边上，抄手拿起那个可怜的包装袋，三两下撕开，将袋子和纸盒甩到一边，对着锃光瓦亮透着淡红色的墨镜咔咔咔一通照。 然后编辑了条微博。 像是魔怔了似的，想都没想，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 【姜儒赫V】：唉，又花钱了[摊手]【图片】 —— 是我自己买的！ 不是黎漾送的！ 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 发完了微博，并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踏实了。 说不出是紧张还是难堪的心情直接平静了很多，甚至还想愉快地唱支歌。 —— 等我都躺下准备睡觉了，迷迷糊糊间思绪又开始漫无目的的飘，下一秒就要入睡时，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 他娘的。 为什么我是被X的那个！ 我不……攻吗！ —— 我再度爬起来，捞过手机，暗搓搓地开始搜索以“姜儒赫攻”为词条的微博内容。 —— “……” 你别说还真有。 —— 有个超话，叫＃姜黎＃，与＃漓江＃里的内容完全相反，收录了许多以“姜儒赫”为“攻”的yy内容。 —— 可粉丝数却比＃漓江＃少了不只一星半点。 —— 这我就不服气了。 甚至有种想给这个超话买几十万个僵尸粉的冲动。 —— 这一晚上，我凌晨三点半才睡。 —— 于是第二天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以及浓重的黑眼圈见到美名其曰来看我实则是想翘班出来玩的Lisa时，她了然地一把将我刚上任的墨镜摘下来，然后一愣，下一刻就有穿破耳膜的声音将我从一米八五直接喊到一米五。 —— “我的娘喂，你昨晚去偷井盖了吗？还是昨晚被邻居叫去垃圾分类了？” Lisa用黑色的长指甲戳了戳我眼下的青黑，烫成大波浪的绿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抖一抖，与本人形象不符的淡雅香水味传出来，我只好干笑，拍开她的手，盼着她不要刨根问底。 “小点声儿，我还想一会儿睡个回笼觉呢，瞌睡虫都让你吓跑了。” —— “还补觉？”Lisa叫了一声，“哈哈哈哈你快贿赂贿赂我，要不我就去告诉张伟你趁他不在偷着去过夜生活！” —— “……” 我无奈摊手，对这姑娘的跳脱并不随着我们认识时间的长短为转移。即使过得再久，我也难以承受她说风就是雨说走咱就走的性格。 只好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皱着眉说：“没去偷井盖也没去垃圾分类更没有夜生活，只是昨晚有点失眠，睡得晚了点儿。” —— “姜……失眠了？怎么回事？” —— 我：“……” —— 请问你看了半晚上的嗑cp超话转眼其中一位蒸煮就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该摆个什么表情？ 在线等，比从梦里找厕所还急。 —— 震惊无奈恐慌无语凝噎瑟瑟发抖弱小无助。 —— 这些都没有。 —— 电光火石之间我从Lisa手里夺过墨镜，直接扣在自己脸上，遮住了黑眼圈。 而这姑娘的脑子一如既往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本着我就顺口一吐槽你就顺耳一听道：“遮啥啊遮，遮上就没黑眼圈啦？” —— Lisa在我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 我转头看了眼来化妆间串门的黎漾，见他依旧穿着自己的衣服，才知他也刚到不久。 我们俩有自己的时间，进剧组这么久，很少一同出门拍戏，多半是我先到或他先到，往往直到进了摄影棚才能看见到面。 —— 墨镜很好地掩饰住我眼中的不自在，我轻咳一声，尬笑：“啊，黎漾你来了。” —— 黎漾点点头，星眸落在我脸上仔细打量，让我有种他能透过墨镜直接将我看个原形毕露的错觉。 他展颜一笑：“姜哥早，昨晚失眠了吗？” —— 我深吸一口气。 “嗯对的失眠了。” 我看着他精致而冷淡的面容在看到我时变得认真深沉，为了适应剧中角色刻意修成的剑眉浓黑锋利，双睫似鸦羽，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像是能将他眼中的寂静吹到空中，击在我心口上。 —— 一瞬间，我脑海中闪现的是昨晚在两人的超话里看到的无数个小剧场。 —— 有一说一，要不是我亲身经历，我真以为我跟黎漾之间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情感。 —— “没、没事，就不太困，可能是昨天起得太晚了哈哈……” 我晃晃头将不知名的想法全都甩出去，然后尴尬地错开视线，落在了Lisa的绿色大波浪上。 —— 我终于知道这玩意儿像什么了。 像凉拌海带丝。 —— “我昨晚也很晚才睡，”黎漾不觉有异，温和地说道，“要是知道你也没睡，我就找你对戏了。” 我干笑。 “那我先去化妆了，本来就是想来打个招呼的，估计赵老师已经在等我了。” —— 赵老师是小赵，专门为黎漾和其他一些戏份较多的配角化妆。 黎漾这孩子很懂事，面对一个比他大不了三岁的姑娘也会恭敬地喊声老师，这肯定不是他经纪人叮嘱过的，大概是他自己重礼，才能这么真诚和谦卑。 —— 我“啊”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跟二傻子似的站在原地目送他出去，心中的感觉是十分复杂的。 第30章 《杀青》的拍摄进度在不知不觉中加快，等到我反应过来时，剧本已经翻完了四分之一三。 这几天我脑子里一直环绕着一堆带颜色的图，以致于每次见到黎漾跟他眼神对上时…… 无法言说。 百感交集。 —— “咔！” 坐在监视器后面的游导一声高喊，场中被一堆拍摄器械围着的演员们闻声停住，各自调整好的状态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泄了气，纷纷朝场外看去。 弥勒佛似的游导眯了眯眼，好像没看到其他人疑惑的眼神，略一沉吟道：“差点。” 他顿了顿又接着补充：“差点……先休息会儿吧，一会儿继续。” —— 人群一哄而散，该补妆补妆该穿衣服穿衣服，原本站在我边上正与我搭戏的黎漾在听到游导说休息时在原地蹦了一下，展开双臂踢踢腿，长叹一声后回头看我：“姜哥我带了姜糖水，一起去喝点吧？” 今天最低温零下6度，拍完戏后喝碗热腾腾的姜糖水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 “……”我下意识想说好，却突然反应过来，头不自在地偏到一边，盯着灯光师手中的远程遥控，慢吞吞道：“你先去吧，我找游导讨论下剧情。” —— 黎漾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很快湮灭于黑色的眸光中，他不着痕迹地打量我，似乎也察觉出我心情上的异常。 他没问什么，语气轻快道：“好，那我给你留点。” —— 黎漾步伐平稳地走开后，我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抬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游导正以放松的姿态靠在躺椅上，双手握着保温杯，将有成人手臂那么粗的杯身顶在他隆起的啤酒肚上。 看起来像夏日午后躺在花园里晒太阳的小老头，悠闲又自在。 —— “游导。”我低低叫了他一声，面带颓丧，俨然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来啦。” 老头原本眯着的眼睁开了条缝儿，好像就知道我会过来一样，锐利的眼神在我身上打量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谈恋爱啦？” —— 我：“？” 什么？ —— 游导慈祥地对我眨眨眼，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坦然道：“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没事儿就一个人发呆，连小黎都发现了，我还不知道吗？” 他坐直了身子凑近我，语气暧昧：“说说呗，是哪家的女娃？” —— 我：“？？？” 小——黎漾怎么发现的？ —— 游导作为导演，掌控全剧组的进度与演员状态，按他的话来说，大概是看出点什么。 —— 相处这么久，我了解游导本人是个什么性子，却不知道他原来还可以这么……八卦？ 或许我得问问，他有没有个失散多年的叫梁小毛的英文名Lisa的孙女？ ——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艰难且不解：“什么女娃，没有女娃。” “也没谈恋爱。”我刻意加重声音。 —— “啊？” 游导失望极了，眼中的精光一瞬间熄灭，“不是啊？可我看你那模样跟我当时暗恋我老婆时候一个样啊。” 我被他逗笑了，耸了耸肩打趣他：“您当时暗恋老婆的时候是什么样儿啊？” —— 他歪头看我，想了一会儿认真道：“发愣、紧张、注意力不集中。” —— 我愣住。 —— 良久才讷讷道：“按您这么说，怕不是得病了吧……” —— 他也不生气，反而笑出了声儿，拍了拍椅子扶手：“我抽你啊。” 我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 他这才回归正题，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待笑意止住，问：“最近剧本研读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要给我开小灶？ —— 我心里说没有，表面沉吟片刻，高深莫测道：“有……还是有的。” 游导挑眉，来了兴致：“哪里？” —— “我觉得杭青和杭瑾的关系太亲密了。”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 见游导一脸茫然，索性心一横，接着道：“他们俩仅作为亲兄弟，关系太亲密……亲昵了。” “怎么说？”游导饶有兴致地问。 ——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很多，比如拍肩膀、杭瑾发脾气时的拉手、还能共用一个茶杯、碗筷，甚至因为身量相似，杭瑾可以穿哥哥的衣服。如果在兄弟俩年纪很小的时候还能说得过去，但现在他们都二十多岁了也依旧如此……我认为仅仅作为兄弟来看，过于亲密了。” 我顿了顿，没好意思抬头看游导，“不像是兄弟，倒像是……” —— “你看过原著没？” 安静了许久的游导忽然提高了声音，将我的话打断的同时也让我浑身一激灵。 “没有，”我如实说，“我只看了剧本。” —— “怪不得。” —— 我：“？” “原著怎么了？您的意思是说杭青和杭瑾之间有隐藏的故事线？” —— “有啊，”游导又靠了回去，回到了我来之前的悠哉状态，“他俩是一对啊。” —— 我：“……什么？” —— “他俩——杭青和杭瑾，他俩是一对啊，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西……西皮？唉反正就是一对，跟我和我老婆的关系是一样的，这不是广电不让播嘛，改成兄弟情啦。你没看原著也不怪你，我看小黎和简秋他们都知道，以为你也知道呢。” —— ？？？？？？？ —— 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是最后知道的？？？ —— “……？？？” —— 别问，问就是我穿了皇帝的新装在菜市场批发大白菜呢。 —— “害，”大概游导已经看出我被这一震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的模样了，和蔼的目光看向我时不自觉带了一丝怜悯，“我说你这几天跟小黎的戏怎么总是怪怪的呢，原来问题在这，这下好了，找到症结了，你也不用纠结了，去吧，休息会儿一会儿就开拍啦。” 看着我艰难移动的背影，他还元气满满地为我加油鼓劲：“好好演啊，早拍完今天的任务早点下班哟～” —— 我。 我…… 我也得吃点高血压的药…… —— 我发现了，当数学考59分的时候你或许会感到遗憾，但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毕竟在你的数学考试生涯中不只一次59分，还可能有59分58分57分等等等等刷新下限的成绩，但一旦你有幸拿到班级数学成绩排名表发现倒数十名中一水的6061626263中只有你一个人59时，那就非常难受了。 类比到现在，片场中我和黎漾正在拍摄杭瑾黑化前最后一段“兄友弟恭”的场景时，明显感到周围人看我们俩的目光中充满了……基.情。 而我必须得照着剧本上说的那样，将手“温柔”地放在他头顶，“亲昵”地呼噜他的发顶。 —— “咔！” 游导在监视器后面探出个头，自从知道了症结所在也不再犹豫了，高声道：“小姜手不要僵，自然一点啊，你是要抚摸他不是要撬开他的头盖骨啊！” —— 我听到了周围人的闷笑，还避无可避地看到再次光临剧组的Lisa在疯狂捶背景板。 —— 好么。 梁小毛都知道剧中的我和黎漾是对西皮了。 我却不知道。 —— 再次被冒犯到。 第31章 我面对黎漾时的尴尬开始改观的契机来的莫名其妙。 也很顺理成章。 —— 事情是这样的，彼时我已经有一个多礼拜见到他就一声不吭了，并且尽量避开与他相处，而他似乎也在我的一次次声称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时意识到我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我眼见他变得沉默，不期然与他默然的眼神对上，一怔后赶紧别开了头。 —— 我也知道，造成这样的结果，其实只是我个人问题。 我对他的疏离令自己心中憋闷的同时也令他自措手不及。 —— 我对这件事就很……很无措。 甚至让我想到了与梁川柏之间那件事。 —— 啧。 头疼。 —— 契机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卸了妆穿上外套准备回宾馆了。 这两天在拍《杀青》中大结局之前的小高.潮，每回剧组收了工都直逼十二点，再加上天又冷，黑得快，我明显感到浓浓的疲惫，想着今天快点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明天继续奋战。 —— 伟哥先一步去停车场开车了，我慢吞吞收拾好东西，围巾手套毛线帽全挂在身上，刚将化妆间的门关好，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姜哥”。 —— 我身形一僵。 —— 黎漾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戏里那身暗色长衫，腰封将衣服扎在里面，同色的短靴将棉袜收在一起。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挺拔又有精气神，只是我目光落到他脸上，再撞进他眼里，才惊觉他的颓丧。 —— 跟戏中那个失去兄长信任的弟弟一模一样。 ——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有种依旧还在片场拍戏的错觉，甚至一转头就能看到远处总是笑着的游导。 —— 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走得差不多了，这时走廊里就只有我们两人，明晃晃的吊灯挂在天花板上，我回头时被它刺得眯了眯眼。 —— “怎么还没回去，”我尽量控制住情绪，“妆也没卸衣服也没换，化妆师不在吗？” —— 黎漾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神色晦暗不定，鸦黑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 我讶然。 —— 他此时的神态和气质，与性格乖张的杭瑾如出一辙。 我有一瞬间被他震慑住，不自觉后退一步，后背撞到门板上才顿住脚步。 —— 我们沉默对站了好一会儿，我见他始终用一种难言的目光盯着我看，不得不先打破平静，艰难地开口询问：“黎漾……你不舒服吗？” —— “……” —— 他的头发有些湿，似乎裹着衣服在温暖的房间中出了汗，鬓角的黑发贴在脸颊上，额头苍白，凌乱的发同湿漉漉的目光映在一起，配着那低落的情绪，令我…… 忽然就自责起来。 —— 我的个人情绪，又关他什么事呢。 —— 我好像欺负了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现在满脸委屈地跑来拉着我的衣角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疏远我。 —— 心口有点闷，喉咙也涩涩的。 —— 我不受控地抬起手，等反应过来时，掌心已经扣在他肩膀上。 黎漾的瞳孔猛地一缩，如掉入池中的石子，玻璃珠一般明亮如水的眼眸中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 那是我久违的、很久没在他脸上看到的受宠若惊。 —— 心脏忽然变得很软很软，像是要化成水，缓慢浸润着四肢。 —— 手顺着他肩膀滑下来，我抓住他的手腕，牵起嘴角，别开头掩饰住满脸的愧疚，柔声说：“别愣着啦……我帮你卸妆，然后一起回去，好不好？” —— 我没有看他，却知道他在听到我的话后僵直的身体蓦地放松下来，肩膀一塌，悄声呼出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语气里依旧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好，姜哥。” 姜哥两个字，由他说出口时是颤抖的。 —— 黎漾全程没多说任何内容，只是从他表情的变化中，我就已经败下阵来。 我没法对这样一个像迷路的小鹿一样的孩子狠下心。 ——更何况造成现在这种结果的，就是我自己。 我的一厢情愿，被外人杜撰的感情影响，义无反顾地排斥起黎漾，将一个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主动帮他的孩子抛弃不顾。 —— 一场闹剧，在我心中开始，又在心中戛然而止。 黎漾只是个无辜受牵连的小可怜儿。 —— 我开始试图将自己从没头没尾的虚构感情中脱离出来，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黎漾，是需要被长辈引导的小可怜儿，而不是其他人。 更不是总在角落里虎视眈眈注视着我的那个人。 —— 至此，一场烦恼结束，我和黎漾也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我会叮嘱他的日常生活作息，冷着脸叫他穿厚衣。他则再没问过我那时的异常，依旧像往常一样背着伟哥偷偷将零食塞给我。 就像真正的亲兄弟一样，关系愈发亲密了。 —— 又一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宾馆，伟哥先一步去洗澡，我整个人歪在沙发上，漫无目的的冥想了会儿，思绪回笼，随手将茶几上的剧本拿到眼前翻看起来。 又看了眼拍摄日程。 《杀青》原定耗时三个月，从入秋直到深冬。 如今时间已经到了一月的末尾，拍摄过程虽有摩擦，但却很顺利，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满打满算不到三个礼拜，这部剧就要拍完了。 我皱了皱眉，将剧本从后往前翻，大致浏览了得有两分钟，才找到了黎漾的戏份。 —— 啊。 黎漾快杀青了。 —— 再对着日程表一看，他杀青的具体日期是二月八号。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今天是一月二十七号。 —— 那快了啊。 真想不到啊，时间过得还挺快。 —— 由于我是男主，也是一番，不只是正常的拍摄日程，再加上补拍，我的杀青日期要比黎漾晚得多，不算上合同上专门提到的原声配音，我将这部剧全部搞定，怎么也得将近过年了。 —— 看来今年又得在外面过年了。 第32章 又平平淡淡按部就班地过了几天，我挑着戏份不多的两三天，跟游导请了假。 —— 由于我和“聚芒”签订的合同将在今年五月份到期，因为知道《杀青》拍摄日程赶上过年，也没什么想过年的意思了，所以伟哥直接替我接了个电影的客串，一直到四月底都排的满满的，连休息休息时间都没有，所以我只好抽空回公司一趟，跟公司那边详谈续签合同的事宜。 —— 我的意思是不再签了。 想开个人工作室。 这个想法已经从一开始的隐约变为雏形，随着时间推移，我越来越有强烈的开个人工作室的愿望了。 —— 之前伟哥就是在跟公司谈这件事，但就目前状况来看，公司那群人显然对此还有疑议，变着法的拖延，因此再由伟哥来跟那边交涉就不太妥当，必须得我亲自出面，跟公司详谈。 —— 王总大名王昭君，是“聚芒”的老总。 我直接去找的他。 —— 一路风尘仆仆进了公司，暖气迎面扑来，坐着电梯上到顶层，门一打开，拐个弯就是王昭君的办公室。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这中年男人正靠在老板椅上对着电脑看得津津有味。 “老王，”我怀疑我要是不叫他一声他根本不知道办公室什么时候多了个人，“看什么呢。” —— 我一屁股坐他办公室的卡座那，轻车熟路地为自己倒了杯热拿铁，一仰脖子灌进去，热热的水流从嗓子眼一路流到肚子里，所过之处都暖了起来。 —— “来了啊。” 王昭君一顿，从电脑后面探出个头，悠哉悠哉地好像正在晒太阳的沙皮狗。 顺带一提，是年纪轻轻就秃了头的那种沙皮狗。 我应了一声，捶了捶近来愈发酸痛的肩，瞥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比上次见面更圆润了些的肚子，随口一提：“哟，二胎啦。” —— “去，”他朝我竖了竖中指，胖手搭在鼠标上点了几下，像是关了什么东西，然后转向我，下巴点了点吧台上放的一叠文件，“看看吧，有没有感兴趣的。” —— 我用脑袋顶上的呆毛都能想出来那堆白花花的文件上面写着什么。 是如今许多明星都求之不得的剧本、通告和资源。 我要是看了，说不定真会动摇的那种诱惑。 他是想用这个方式留住我。 互惠互利。 —— 但我皱了皱眉，为难地看他，想好的说辞还未说完：“王总……” “唉停，”他立即摆手，“停停停，你看看，看看再说。” ——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 直到把他给看得面色发虚，险些以为自己犯了多大错似的。 不久前才坐直的身体猛地向后靠去，摊煎饼似的歪在老板椅上，丝毫不见在外的严肃和沉稳，苦着脸抱怨：“你就非得走啊？” —— 我不吭声，一脸“我去意已决”，摆明了态度。 —— 王昭君一直在偷偷看我，像是还抱有希望似的。 但在我坐怀不乱八风不动的态度下，节节败退。 —— 一拍大腿，烦躁快要溢出来，丢垃圾一样对我说：“走吧走吧走吧，他娘的，自己搞工作室去吧，不许把张伟带走！” —— 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已经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这才一勾唇角，笑了起来。 —— 我跟王昭君，认识得有二十多年了吧。 他就是我入圈之后的第一个东家。 也是唯一一个东家。 因此早就互相了解，合作上也很愉快。 他知道我的想法，也从一开始就明白我不甘心只在这个已经被人众星拱月的位置孤芳自赏。 他对我也早就不是“自己的员工”这么简单的看法，他看着我一路走来，也希望我爬得更高，走得更远。 因此他虽然在挽留我，却愿意遵循我的想法。 不像其他那些合同到期的艺人或被经纪公司冷暴力，或趁着还有时间就狠狠压榨。 —— 我为有个这样开明的合作伙伴感到深深荣幸。 —— 跟王昭君又待了会，像老朋友一样漫无边际地聊了聊，临走时他又叫住我，举起手边的一纸合同，“这个综艺不错，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新综艺，得下半年才开拍呢，要不你考虑考虑，实在不行你带走，不过就得你自己周旋了……姜儒赫综艺首秀，也够有噱头了。” —— 我摇摇头，拒绝了。 “你见我参加过综艺？” —— 有1说1，我出道这么多年，除了最开始的几年为了保持热度不得不参加一些综艺来维持热度，到了现在，虽说有数不清的节目邀请发到伟哥邮箱里、寄到家里，可我无一不都拒绝了，直到现在，已经连续五年没有上过任何综艺了。 我在镜头里出现的机会，只在一部部电视剧和电影中。 倒不是说看不起综艺节目——上综艺能结识更多同行、增强临场反应能力，对我本身来说也是个锻炼。 我不上综艺的原因，只是由于不喜欢罢了。 演员就要演戏就够了，演的真，演的像，演的是。 往往许多明星一碗水还没端平，走都没学会呢，就开始跑马拉松了。 —— 对此王昭君点头，示意了解，然后满头官司地挥手赶我走，说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 我无奈地耸肩，倒也干脆，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公司。 —— 站在“聚芒”大厦的楼下，我抬头看了眼五光十色的“聚芒”两个大字，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格外暖和，太阳也刺眼。 —— 虽说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各种手续和收尾都需要我亲自完成，一团乱麻似的在眼前不断浮现，可在此时，我感到格外轻松。 —— 我想离开“聚芒”独自发展的原因很简单。 想随心所欲，想工作工作，想放假放假。 或许每年拍一两部影视剧，心情好了出去旅旅游。 这些年一直忙于工作，满世界地飞，每个地方都无法停留太久，有太多遗憾要回溯了。 ——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翅膀硬了。 世界那么大，我也想康康。 ——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的同时，给伟哥发了条消息。 ——搞定。 手机还没收回去伟哥就回了消息。 —— 伟哥:高手，这是高手。 姜儒赫：王昭君说了，不让我把你挖走。 伟哥：我丢，你别听他逼逼赖賴，你可不能始乱终弃[怒] 伟哥：我都背着他给你谈了几个好苗子了，你要是不把我挖过去[微笑] —— 我把手机收回去，一边走一边笑出了声。 —— 得亏把自己捂得严实，要不万一被人看见有个人跟傻子似的狂笑，明天我就能上头条。 第33章 返回剧组后的几天过得很快，好像倒了杯温开水的功夫，黎漾就杀青了。 —— 他在剧中担男三的角色，在结局时变成反派，最终被杭青和蔺雲升联手除掉，在下着鹅毛大雪的日子里掉下万丈深渊，顺着被压弯的松枝跌下去，再也没了这个人。 —— 游导一声“咔”，杭瑾从《杀青》中消失了。 至此，黎漾花费了两个半月诠释出的人物泯灭江湖，他本人，也结束了这段难忘的演艺经历。 —— 我远远看着黎漾岔着腿坐在白得令人目眩的人造雪里，身边的工作人员早就走开了，场中独留他一人，垂着头，假发套箍在头上，凌乱黑灰的发丝从鬓角垂下来，将他的眼睛遮了个严实，鼻尖被冻得发红，唇角紧抿着。 还沉浸在角色中。 —— 没出戏。 —— 我在一边站着，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犹豫了很久，最终也没上前去。 —— 如果他未来醉心演戏，那么这将是他不得不克服的问题。 —— 没多一会儿，我看见有个披风衣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走到他身边。 —— 第一眼觉得这个女人的打扮艳丽妖娆，黑长直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又很干练。 第二眼。 这位妹妹，我是认识的。 —— 心中不太舒服，沉默一会儿，我抬脚向黎漾走去。 —— “于姐。” 在这女人用涂了紫色指甲油的长指甲碰到黎漾肩膀时，我叫住了她。 —— 女人一顿，皱着眉转头看来，似乎在抱怨是谁打扰到她。 但在看到是我后面色一动，唇下意识抿紧，半晌才挤出个笑：“哎呀，这不是姜老师吗。” —— 于曼，黎漾那个自从他进了剧组一面都没见过的经纪人。 —— 神游中的黎漾此时注意到周身的变化，猛地回过神，浑身一抖，抬起头时茫然的眼神先落到我身上。 “姜……” “快点起来，地上多凉。”我顺手拍拍他发顶，继而对于曼含蓄道：“很久没见了姐，最近还好吗？没想到您是黎漾的经纪人呢。” —— 我看到她的眼里闪过的尴尬，即使比我大了不只十岁，在每年花费的数以万计的保养品的精心呵护下依然同二八少女一般，得凑近了看，才能看到她眼角的细纹。 一个八面玲珑、披荆斩棘、手段复杂多样的女人。 “现实”又“励志”。 出于个人情绪，我打心底不喜欢跟这个女人打交道。 —— “最近很好，工作和身体都很好。”于曼反应了一会儿避重就轻道，绽开一个得体的笑，不像个经纪人，倒是像个优雅的名门闺秀。等黎漾站起来后就往他身边挪了挪，“谢谢你的关心，早就知道你跟我们黎漾在一块工作，但是公司那边实在走不开，没能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 害，瞅您这话说的。 —— “于姐有心了，”我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想到是这个女人一直在给黎漾出馊主意——也就是被捆cp抢资源蹭热度的是我和小可怜儿黎漾，要不这搁谁谁受得了。 我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我原谅黎漾，不代表我原谅她。 —— “我是从伟哥那听到是您带黎漾的。伟哥跟您关系那么好，我也挺喜欢黎漾的，没事儿的时候也带着黎漾对对戏讲讲剧本。他是个好苗子，您好好带带，以后不知道比那些花瓶强多少呢。” —— 伟哥要是知道我这么恶心她，估计得乐坏了。 —— 但毕竟此时伟哥不在，他乐没乐坏我不知道。 黎漾倒是挺高兴的。 —— 垂着头不动声色地往于曼身后躲了躲，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挡住唇角不由自主勾起的笑，掩饰般轻咳了一声。 估计这傻小子没听出什么花儿来，只是见我夸他，就满足得快蹦起来了。 也不知道说他比花瓶强有什么可高兴的。 —— 这再一次证实，黎漾是个没人疼爱的小可怜儿。 要不怎么我随口一句话，还是为了剧情需要，被他一听，就飘飘然了。 —— “……” 挺可爱的。 —— 至于于曼。 我想着得罪了她指不定背后怎么给我使绊呢，再说黎漾还在她手底下，能不能火能不能出彩都凭她一句话。 我嘴上开心了，心里舒坦了，也就没再刁难她。 —— 恰逢于曼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她面上不好看，却也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拿出手机一看，“哎呀公司有事儿了，姜啊，姐去接个电话啊……” 她说着转过身往外面走，对着投资方时愈发谄媚和明亮的声音在她走了很远后也依旧往我耳朵里钻：“哎刘总……” —— 我看着她的背影，皱皱鼻子。 半晌，偏头打了个喷嚏。 这女人的香水肯定不是喷的，估计是一整瓶倒浴缸里了。 —— “一百岁。” 黎漾忽然喊了一句。 —— “……” 原本还想再打一个，被我生生咽下去了。 眼角闪着泪花，指着他骂到：“抽你啊。” —— 我下午还有场戏，黎漾杀青这会儿正是午休，他穿着那身脏兮兮的暗色长袍，站在雪地里时肤色愈发苍白，整个人裹在薄薄的布料里，十分清瘦。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就站那任我打量，双臂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风一吹，就勾勒出手臂修长有力的线条。 —— 又一阵风吹过，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回过神来，开口由衷道：“恭喜你黎漾，杀青大吉。” ——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漾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忽然一变，像是燃起了炽热的火苗，我目光撞进去，和着四周的寒风，忽觉冰火两重天。 —— 只是一瞬间，那火就熄灭了。 —— 他的眼神变得温和，像是初春时开出的多彩的花，唇角溢出发自内心的笑。 他长舒一口气，语气中充满笑意，像是和煦的风：“谢谢你，姜儒赫。” —— 我：“……” —— 一巴掌拍了下他脑袋，偏过头不让他看出我不好意思，语气却没法控制的别扭起来：“没大没小，快去换衣服，放假了怎么这么不积极……” —— 黎漾的笑声跟在我身后，始终不远不近地在耳边回荡，同主人一般惹人烦：“真的很谢谢姜哥。说实话，我进组之前一直觉得你特别不好相处，很严肃，很正派，我又是第一次进剧组，还没有认识的人，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呢。” 说得我像洪水猛兽似的。 我嗤笑，反问：“我不正派，不严肃吗？” —— 黎漾脚步一顿，反应都没，张口就来：“正派，严肃……且正派。” 我被他逗乐了，眯着眼斜睨他，一直以来只藏在心里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傻小子。” —— 黎漾穿着常服从化妆间出来时候我正在拍戏。 跟梁川柏面对面坐在酒肆的矮桌边上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台词，在黎漾出现在场外的同一时间，我正好不经意一撇，就看到了他。 端起茶杯，依旧正襟危坐，却向他的方向举杯致意。 —— 再见了，小朋友。 —— 余光瞥见黎漾很久没动，忽然被电了一下似的抬起手冲着我的方向挥了挥，又在原地站了两秒，转身离开了。 —— 坐在对面的梁川柏是一副剧中蔺雲升的打扮，不明所以，眸中一动，下意识端起茶杯与我一碰。 —— 清脆的声响在杯与杯撞在一起时传出，像是捕梦网上挂的风铃，微风吹过时“叮”一声轻响，细碎的轻音久不消弭，等了不知多久，终归于虚无。 第34章 黎漾走后，少了他无处不在的身影，我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可没过几天，心里就愈发沉静了，甚至还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以前不乏同剧组的演员提前结束拍摄离开的时候，我始终觉得无可无不可，或是送行或是沉默着看人离去，并不觉有什么奇怪之处。 因此黎漾的离开，让我不自在的同时，心中的异样情绪也逐渐扩大。 —— 后来我想，大概是我投入了感情，真心的想待他好，叮嘱他穿衣吃饭也好，带他拍戏也好，都是从前的我没遇到过的。 所以他乍一消失不见，我才会觉得别扭。 这么一想，我便觉释然了。 —— 少了在耳边回荡的温和细语，我在剧组的生活恢复了它该有的样子，两点一线，睡觉拍戏睡觉拍戏，时间愈发流逝，好像只过了很短的一瞬，场务就将一捧鲜艳的花塞进怀里。 —— 随着游导一句“咔！杀青！”，《杀青》真正杀青了。 —— 我将那捧五颜六色的鲜花放在臂弯里，跟着一众演员站在最前头，身边是导演组，后面是服化道人员，快门“咔嚓”一声，全员一齐欢呼。 —— “祝《杀青》杀青大吉！” —— 返回宾馆，刚进了们，手机就响了一声。 走在后面的伟哥脚步轻快，见我一顿，也没多想，绕过我一蹦一蹦地往屋里走，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歌。 又不是第一回结束一部了，他依旧很开心。 —— 可能还有个理由是快过年了。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离过年还有两天的时候杀青了哦。 —— 这是游导原话。 —— 我掏出手机一看，微信消息栏有个小红点。 被清除干净的空荡荡的微信页面里只有黎漾的对话框还在，他的名字后面有个红色的“1”。 —— 值得一提的是，我前面说的无处不在的黎漾离开后，我看不见的是他的身影。 但这小子，自从离开竖电，虽然不见人影，但始终活跃在网络上。 一天恨不得给我发三百条消息，并且内容很简单: ——我起床啦。 ——我吃早饭啦，吃的balabala ——我吃午饭啦。 ——我午休去啦。 ——我醒啦。 ——我吃晚饭啦。 这直接导致我手机噔噔响个不停。 我拍戏时为了不让在场外拿着我手机的伟哥发现异常，就调成了静音。 —— 这段时间我忙着拍戏，忙着赶在年关前和“聚芒”那边谈好解约事宜、后续公关以及办手续、开始着手开个人工作室，忙得后脚跟打屁股，脚不沾地，每天拍完戏回来饭都懒得吃倒头就睡，结果一上称，瘦了六斤。 —— 因此每次等我想起来还有黎漾的信息没回，一看表，半夜了。 —— 第一次回他消息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了，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本不想这么晚还打扰他，心想现在回了他明天早晨就能看到，便没犹豫，照常回复他。 —— 然后黎漾秒回。 他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随后就几声噔噔噔。 —— 我傻了。 —— 我问他怎么还没睡，是不是还在工作。 他说没有，他不放心，在等我的回复。 —— 我不知道他不放心什么。 —— 这么回了几次后，我就不在晚上给他发消息了。 专门等第二天早晨醒来回复，我想这样他应该能好好休息。 —— 我点开黎漾的聊天窗口，有一条五秒的语音。 —— “姜哥！祝贺你杀青大吉！” —— “……” 很好，很有活力。 —— “红，你乐什么呢？” —— 伟哥的声音随着汽水打开时的“嘭”声传到耳边，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还站在门口，门还开着。 —— 伟哥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咕咚灌了口快乐水，长长舒了一口气。 “哈……” —— “你少喝那个，”我说，“会骨质疏松的。” 回复了个“谢谢”，我将手机揣回兜里，刚坐上沙发，就又响了一声。 伟哥没在意，挑衅似的又dundundun好几口，跟抽了粉儿似的脸上的表情飘飘欲仙，翘着二郎腿问：“骨质疏松算工伤吗？” —— “算骨科慢性疾病。我客观地回答他。 —— 兜里手机又响一声。 —— 这回伟哥皱了皱鼻子，刚反应过来似的：“谁啊。谁找你啊，投资方啊导演啊编剧啊。” —— 我说都不是，当着他的面再度掏出手机。 —— 【黎漾】：我刚休息，还没吃饭呢，导演组虐待我们，让我们在森林里找散落在各个地方的食物——结果都是面包干。 【黎漾】：姜哥我好饿，你吃饭了吗？ —— 【姜儒赫】：还没有，一会儿要收拾东西，先回家。 —— 我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手边，抬起头看到伟哥八卦的眼神时感到不明所以。 —— “谈恋爱啦？” 我：“不……” “害，谈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想官宣了跟哥说，给你安排妥妥儿的。” —— 我有一瞬间的懵逼。 —— 伟哥的话跟游导不久前说过的如出一辙。 —— 可我要是告诉他们让我时不时捧着手机笑以及望着某处发呆的对象是黎漾。 他们估计会拨浪鼓摇头表示这对cp我不站……呸，我不信。 —— 但事实就是这样。 —— 在伟哥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下来的目光的注视下。 我破罐子破摔。 “哥，你知道《丛林探险》吗？” —— “……啥？你要去吃生肉睡帐篷跟猩猩做朋友？”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 我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是没听明白，便耐着性子解释：“是一档网络综艺，邀请明星去丛林里生活的，真人秀。” —— 伟哥“啊？”了一声，有点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皱着脸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啊，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综艺……你想去？” 下一刻就惊掉了下巴，一字一顿道：“你、要、去、参、加、综、艺？！” ——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 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问：“这档综艺怎么样？” —— 伟哥耸耸肩，关于这档综艺的相关信息全部都想了起来，避重就轻：“就那样吧，我还以为这个综艺早就停播了呢……没停播吗？” “停播？没停播啊。” “没停播啊，”他想了一会儿，理所当然道，“我记得前年还是去年啊，有个小明星参加这个节目，也不知道是安全措施不到位还是个人问题，反正就是发生意外，人直接从山崖上面掉下去了，没了。” 我愣住。 —— 没了。 —— 有些紧张地追问：“后来呢？” —— “后来？我没太关注那件事，可能闹了一阵儿吧，打了官司赔了钱……要是还在播，那肯定有猫腻啊。背后说不准有人撑腰，钱没少花权限没少开，要不这个综艺怎么还在播。” 听完伟哥的话后，我皱紧了眉。 —— 半晌，才僵着脖子问：“能知道这档综艺的具体阵容吗？” 嘉宾有谁，导演组灯光组生活制片组和编剧都有谁。” —— 伟哥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突发奇想对这档综艺起了兴趣，却只是微不可见地挑挑眉，倒是没犹豫，抬手比了个ok，拍拍胸脯：“交给我。” 第35章 “黎漾的合同还有多久到期？” —— 我靠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掐着手指。 伟哥瞄了一眼我脸上沉郁的表情，咂了咂嘴，不动声色道：“不清楚。” “……” —— 我托腮想了一会儿，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说：“哥你帮我问问。” 伟哥一愣，下意识回答：“你干嘛不自己问？” —— 我看着他。 —— 我犹豫的那会，确实在考虑要不要自己问。 我也毫不怀疑我问了黎漾肯定会如实告诉我。 签约合同还有几年到期。 —— 但为了让他不要被我不着边际的问题问愣，进而产生犹疑，引起不必要的担心，我左右权衡，还是放弃了。 —— 伟哥见我不说话，率先后退一步，“那我问问在‘彗星’的朋友吧。” 我点点头。 伟哥探究的目光打量我很久，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不放心，又问：“你是不是想干点什么？” —— 我摊手，看起来很无辜：“暂时不想。” —— 《杀青》这边全部结束的时候，年都快过完了。 我照例向我那两个离了婚后各自有了新生活的父母发了祝福短信，没等他们回复，就关了机。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手机一天到晚都响个不停。 —— 换上备用的，下载好微信，专门用来处理工作。 ……还有跟黎漾聊天。 —— 伟哥父母七十多了，都在乡下老家，因为我过年这段时间很忙，从《杀青》回来紧接着就得进下一个剧组客串，已经提前回了老家一趟，因此这段时间一直都跟着我跑来跑去。 —— 我特地给他包了个大红包，又给老人家买了一堆营养品，让他一道带回了家。 —— 过年休息了三天，就开始连轴转地工作。 中间拍了两条广告，又进剧组拍电影，还得抽空找老孔谈成立工作室的各项事宜。 —— 老孔，大名孔令阳，我个人工作室的合伙人。 这人是我大学同学，毕了业之后在一家小经纪公司当经纪人，我俩上学时候关系还不错，一直到现在也有联系，时常出去打打高尔夫吃吃饭，比较谈得来，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们已经合计好，这个工作室主要以经营我个人演艺事业为主，其次会有影视投资、签约艺人等很多项目。 我和他颇有种“男主外女主内”(误）的意思，我负责在外面赚钱赚钱赚钱，他负责数……他负责内部经营。 —— 我再次从剧组出来，时间不早不晚，刚好四月底。 还有一个月，我就是个自由人了。 —— 眼看着离合约到期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工作也难得清闲下来，待在家的日子明显多了。 赶着黎漾那档“有后台”的综艺的最后一期录制，我全副武装地去探了回班。 —— 这是我第一回探班。 感觉……挺新鲜。 —— 伟哥将我放在路口，黑着脸撂下一句“四点出来”，然后挂挡放手刹，稳重严肃的深蓝色的卡宴被他开的像一辆赛车，噌一下就飞出去十几米。 绕是我往边上蹦出去两米多，也没能躲过喷出来的尾气。 —— 《丛林探险》这期依旧选在人迹罕至草木茂盛的丛林里。 春天已经过了一半，参天大树和剧组特意修剪过的野草绿得发黑，不知名的鸟叫环绕林间。 抛开《丛林探险》给我的不太美妙的第一感想不说，节目组选的这个拍摄地点确实很美。 —— 我见到黎漾时，他正在钻木取火。 “……” 钻……木……取……火…… —— “你们经费这么短缺吗？”我偏头问了副导演一句。 —— 这里地处远郊，位置这么隐蔽，被茂密的花草树木遮住，我不用担心会被路人看到。 因此为了行事方便，我也没掩饰身份，直接了当地叫住路过的一看就是工作人员小姑娘，口罩一拉，让她带我进去。 小姑娘看清我是谁，一个尖叫，随后就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带着一个人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 就是眼前这个十分殷勤恨不得将我登上他们家户口本的副导演。 —— “经费不缺的哦姜老师，”副导演眯了眯眼睛，嘴唇上留的两撇小胡子给我感觉额角再点个大黑点都能去算命了，“为了考验大家的应急能力，提高大家在野外的生存技能，我们从来都是不提供任何帮助的呢！” 我挑眉：“也包括一个打火机？” —— 副导演点头如捣蒜，“对呢对呢，像是火柴啊橡皮筋啊饮用水啊针线啊都是没有的哦，其实按理来说食物也是不可以提供的，但我们觉得毕竟不能用专业要求来要求明星，所以会提供一些食物的呢！” “还有别的吗？”我问。 “有的哦姜老师，”他掏了掏兜，一个条状物出现在我眼前，“创口贴哦！” —— “……” 你闭嘴哦。 —— 我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眼睛盯着蹲在地上用手掌夹着木头搓来搓去最起码有十分钟的黎漾。 —— 近两个月没见，黎漾看起来……似乎瘦了点？ 脸也比之前白了。 整个人蹲在地上，垂着眼，握着木头的两只手被磨得发红，眼神专注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 想到可能就是因为参加这档综艺才让他看起来不太健康的，我心里莫名就升起一阵怨气。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平复下去，我有些烦躁，语气就冷了下来，对边上以一副“领导快来看看我的工程怎么样”的满脸笑意揣手站着的副导演说：“我出钱，给你们整个团队一人买一个打火机行吗？” —— 副导演闻言一怔，仓惶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顺着我的目光看了场内一眼。 小人得志似的，忽然福至心灵，冲一边的摄影师招了招手。 “那个，你把你打火机给黎漾。” ——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的人。 直到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走了过去，弯腰将打火机递给黎漾。 —— 黎漾没注意到有人靠近，因此看到忽然出现的打火机，一时间感到十分讶然。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眼睛一弯，对那男人道了声谢。 —— 火升起来了。 —— 没过多久，被摄像机包围的那一块空地上，有四个人分别从各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加上黎漾，《丛林探险》一共邀请了五个人，三男两女。 在这五个人中，我只认识黎漾。 —— 我看着他们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下，有从小溪里抓的鱼、木材、宽厚的树叶和松子。 一个穿着湿衣服的男人坐在一边，将四五条鱼开膛破肚，取出内脏，串在树枝上扎在土里，看他熟练的手法，应当是经常做这样的事。 而唯二的两个姑娘正披着衣服挤在一起，脸上身上都是尘土和汗水浸在一起后凝成的痕迹，看起来十分狼狈。 至于黎漾，正一言不发地用藤条和木条制作烤架，脸上没什么表情，眸中跳动着火光。 他们几个人很少交谈，只偶尔有几句低语传出来。 场上安静的不像在录综艺，倒像是真的在“求生”。 —— 说实话，挺意外的。 —— 没想到他们这样光鲜亮丽的小明星会肯来这里受苦。 也没想到他们能忍受将狼狈公之于众。 —— 但不管怎样，如果是我，绝不会来参加有过“前科”的综艺。 更何况就我目前观察来看，节目组的“创意”并不“理所应当”。 —— 但或许对一些星途不见得敞亮的明星们来说，这可能是得挤破头皮争抢过后才能得来的在观众面前露脸的机会。 —— 我站在场外看了很久，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第36章 中途副导演期待地问我要不要做这一期的意外嘉宾加入他们这个大家庭，我没有丝毫犹豫就摇头拒绝了。 其实我这次来看黎漾，并没有告知他本人。 因此黎漾看到我时，脸上忽然亮起的光以及抑制不住的上扬嘴角让他看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与节目录制时给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他难以置信地目光落在我脸上，只下意识张口念了一句“姜哥”，下一刻，就窘迫地别开了脸。 他用发黑的指尖不断揉搓着尘土遍布的运动裤，微微抿着的嘴唇透露出一丝紧张。 —— 估计是不想让我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 我悄悄打量他，良久闷声笑笑，从兜里抽出纸巾递给他。 “擦擦吧。” —— 黎漾哂笑着接过，将一双带有灰黑的手擦净，转身将纸巾扔在垃圾桶里。 这才抬头问：“姜哥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 “是临时决定过来的，”我笑着回答他，看他擦净手才将手中的热咖啡递过去，“快喝点，累了吧。” 黎漾伸手拿住纸杯的下端，像是怕弄脏我的手似的，离我好远。 他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整个人也更放松了。 他干涩的喉咙在杯咖啡浸润过后变得清亮，声音也柔和下来，一如他如水的目光。 “不累，一会儿再拍一个专访就结束了，姜哥你什么时候走？” —— 伟哥叮嘱我的话早就像是耳旁风，我摇摇头：“你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刚才他蹲在地上生火时不觉得，现在他站在我面前，我明显感到他脸颊变得瘦削，颀长的身材看起来更加单薄。 那双捧着杯子的手，也更加消瘦了。 在我眼里，活像是受了虐待的小孩儿。 于是我心中不忍，对这档综艺更加厌恶了，也更想将眼前这个小可怜儿喂胖些。 这种心情大概跟老母亲看着自己二百斤的儿子还在往他碗里夹猪肘子一样。 —— 而黎漾听了我的话后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忙不迭点头，生怕我反悔似的：“好好好好，那我快一点结束，姜哥你等我。” 我轻声说好。 —— 黎漾大概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等导演来叫五个嘉宾轮流去一间临时搭建的小屋做专访时，他第一个走了进去。 我一个人在外面溜达没多久，他就面带笑意地走了出来。 —— 我能看出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好像他背后是什么龙潭虎穴，他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跑出来，轻松自在。 心中忽然升起一阵阵热，我站在原地，不禁感到熨帖，抬步迎上去。 —— “姜哥！走吧！去吃饭！” “好，”我眯了眯眼，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不过你要不要先换一件衣服？” 在这摸爬滚打的，整个人看起来灰蒙蒙的。 —— 黎漾原本正迈着大步向我跑来，远远听到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脚步就慢了下来。 脸上再次浮现尴尬的神色。 —— 他挠了挠后脑勺，压低声音却也无法掩饰他的不自然：“那……先回宾馆吧。” 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乐了出来。 —— 看到黎漾的脸越来越红，我堪堪收住笑，语气中却仍带着笑意，安慰他：“好啦，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穿这身去吃饭也可以，反而不容易被认出来。” —— 黎漾无奈：“姜哥，你在嘲笑我。” “没有没有没有，”我连连否认，心情很好，“你这样也很帅。” “真的？” “真。” “那跟你比呢？” 那自然是不如我的。 我说：“你帅。”你在泥里打滚都帅。 黎漾听到我的夸赞，星眸一眯笑起来，带有隐隐磁性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格外悦耳。 —— 黎漾自己开了车来，他录制节目消耗太多体力，我担心他太累，便拿过车钥匙自己开，让他坐在后座上休息。 我早就给伟哥发了消息告诉他不要来接我，随后就将手机塞回兜里，专心和黎漾聊天。 —— 先回了黎漾住的酒店，等他洗了澡换了新衣服，再次出了门。 —— 由于我们都要开车，晚饭就没喝酒，随意找了个隐蔽性强的日料店吃了点，多半时间都是在闲聊。 —— 我还挺喜欢跟黎漾面对面坐着聊天的，也没什么固定的内容，就只漫无目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氛围轻松自在。 在这样的环境中，整个人都不自觉放松下来，身上的疲惫和心里的郁结也渐渐消失了。 —— 饭后，黎漾开着车将我送回家，我原本想请他进去坐坐，一看时间很晚了，便没再留他。 互相告别，我看着他的车从路口的拐角处消失，才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回了家。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日子除了出奇的忙外几乎风平浪静，从“聚芒”离开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组建个人工作室，跟伟哥老孔三个人跑来跑去，时常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好在，到了六月底，我的个人工作室终于落成。 —— 剪彩酒宴聚会一路忙下来快把我们三个人的腿都磨短了，看着装修精美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电话就响了。 —— “操。” —— 这是伟哥这段时间以来说的最多的一个字。 —— 此时距离王昭君瞪着眼脸红脖子粗地将被我挖出去的伟哥赶走已经过了两个月，而人到中年却迎来工作量的第二个峰值的伟哥苦着脸将“混吃等死享清福”的毕生所愿憋回肚子里，整个人就呈现出了明显的暴躁。 一点就着。 ——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手机时常就会响一声，以防对面是哪个甲方和投资商他必须得第一时间接到，以致他现在已经濒临崩溃，一听到手机响，就条件反射地以为麻烦又来了。 —— 他在铃声响后的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看也没看摁了接通，动作跟给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似的直接将手机怼在耳边。 “歪哪位？” —— 于是我跟黎漾时隔两个月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电视剧《杀青》的新闻发布会上。 第37章 由于剧组通知突然，有几个主演还在国外赶通告，紧赶慢赶，等到了新闻发布会当天也只凑齐了五个人。 我、黎漾、梁川柏、简秋和李登云。 新闻发布会安排在会展中心里，我乘车到门口时，已经门庭若市。 下了车脚底下就是红毯，媒体和娱记以及无数摄像师早就站在红毯两旁严阵以待，喧闹的声音从我出来时一齐涌入耳中，刺得耳膜生疼。 —— 我正装打扮，气色不错，伟哥先下车，绕过来将车门打开后我跨一只脚，弯腰从车里出来。 站稳后，身前的人群一阵骚动，随后就是无数的闪光灯和蜂拥而来的记者。 —— 看样子我是第一个到的。 —— 行车来的一路上我收到黎漾的微信，他那边是一如既往的手忙脚乱，语气中还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 “姜哥姜哥你别等我了我还得有二十分钟才到，周末也太堵了吧。” “姜哥，我好紧张，我一会儿该说点什么？” “我有点不舒服，领结勒得有点紧，一会儿不会出错吧……” —— 我耐心地挨个听完他发来的语音，不可抑制地笑出声儿，在伟哥投来的诧异目光下，游刃有余地安慰着黎漾。 —— 姜儒赫：不要紧张，有导演和主持人在呢，你只要乖乖站好对着镜头微笑就好[可爱] 姜儒赫：临下车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衣服，外面记者挺多的。 姜儒赫：我先进去了，一会儿见[眨眼] —— 这边我独自一人保持着礼貌和风度走过红毯，抛开身后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依旧不喜欢的镁光灯，在红毯尽头的大屏幕前面站定，跟穿着红色连衣裙面容姣好的女主持人一阵寒暄，最后在身后的大牌子上签了名。 女主持人巧笑倩兮，眯着眼对我笑：“好哦姜老师，我们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 九点，电视剧《杀青》新闻发布会正式举行。 临上台头三分钟，黎漾姗姗来迟。 —— 他已经被精心修饰过，原本就令人过目难忘的颜色更加深刻，栗色的头发打着卷翘起来，眼眸明亮如星，薄唇淡红。 穿一套淡棕色高定西装，脚上是鸦黑发亮的矮帮马丁靴。 他像是会发光，我随意往门口一瞥，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 —— 像是一只性格乖张的金毛幼犬，可能随时会冲你龇牙，也可能会凑过来伸出柔软粉红的舌头舔.你一口，窝在你怀里打滚撒娇。 这两种完全相反的鲜明性格凑在一起却并不觉得怪异，反而契合得离谱。 —— 甚至有些讨喜。 —— “黎漾！”我提高声音，“这儿！” —— 我看到黎漾被挤在门口，皱着眉头，不知在众多嘈杂声中是否能听见我的声音。 可却发现他在我话落后明显一顿，就猛地转头看过来。 —— 因为不喜拥挤的人群而皱紧的眉头缓缓舒展。 一如他眼中的焦躁，在看向我时忽如汪洋的大海汇入火焰，慢慢平息。 —— 我看到他的唇动了动，隐隐约约说了几个字。 —— 姜儒赫。 —— 我：“……” ——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就从人群中往外挤，被推搡着挤了出来。 “姜哥我来了。” 他喘着气在我面前站定，伸手扯了扯领结，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我肩膀上，哥俩好似的凑过来。 我收回觉得他紧张的话。 —— 因为此时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可紧张的。 ——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脑袋上在众多卷毛中尤其突出的一根，拍拍拍，拍了下去。 黎漾随着我的动作点头点头点头，皱着鼻子不太满意地小声抱怨：“别拍别拍，好多人看着呢……” “你这么出去才会被好多人看着，”我没好气地斜睨他，又顺手整理他的领子和袖口，“你的造型师该扣工资了，再怎么挤也不至于这么乱啊，一会儿上了台别人还得以为你被人揍了。” —— 黎漾抬着手方便我为他整袖口，闷笑两声，有点无辜：“还真是挤的，主持人说你在里面，我着急找你，造型师跟于姐都在外面呢。” 我：“找我干什么，一会儿上台就能看到了啊。”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现在就想看……看看你穿什么了。” —— 我纳闷，恰好袖口整理好了，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那你看看？” —— 黎漾的眼神似乎变了变。 我正疑惑呢，他却忽然啧了一声。 眼神又变得平静温和。 “帅。”他竖起大拇指。 那是必然帅的。 我得意一笑，没人对Lisa的审美产生过质疑。 —— 正要顺坡下驴地替自个儿美言几句，小孩儿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个领带，还有这套衣服，很帅。” 我眨眨眼，下意识问：“就这俩？” “嗯。” 我弹弹脑门的碎发，“发型不帅吗，成熟、稳重。” —— 黎漾摇头。 —— 我心想不能是因为我的领结和衣服跟你一个色系所以才帅吧，正要追问他，忽然听到舞台的喧闹声比之前更大，像是忽然刮起的大风。 骚动起来。 —— 主持人悦耳动听的嗓音透过音响传到后台。 “下面我们有请《杀青》剧组的主演们上台！” —— 黎漾看着我耸耸肩，有点坏地勾起嘴角。 我：“……” —— 我推开他，挤过人群，率先走上了台。 —— 这一类型的发布会大致流程都一样，我们几个主演跟着主持人往台上一站，接着就是轮流自我介绍和简单交流。 之后还安排了游戏环节以及主演互动。 活动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最后的记者提问环节。 —— 我隔着梁川柏偷瞄了一眼黎漾，见他面色平静面对记者的提问都保持微笑和礼貌，也放下心来。 虽然我们五个都是主演，但番位和资历都在这摆着，五个人中简秋李登云都是资历比我深的老演员，梁川柏长居话题热门榜首，不才在下不仅是男一，还是娱记们五次三番逮不着的出了名的高冷艺人，因此在这个环节中，新晋小生黎漾就轻松许多，顶着男三的名头被记者们问了几个问题，就站在一边，踏实看着其他人接受采访了。 —— 我见他在一旁乐得自在而自己却在这保持清醒地应付记者五花八门的问题，心中十分哀怨，想着眼不见为净，再也不看他幸灾乐祸的表情了。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不平衡的心态，盼着发布会快点结束，耐着性子面对记者接下来的提问。 —— 恰逢下一个记者站起来后叫了我的名字。 我弯着嘴角仔细倾听。 —— 而接下来这个问题，就把我直接问愣了。 第38章 “姜儒赫老师你好，我是星娱的记者，我们根据路透和官博发的花絮可以看到你跟剧中饰演你弟弟的角色的演员黎漾关系非常好，微博上的“毛线帽”事件和“飞奔”引起了广大粉丝们的关注，请问在戏外你们是不是真的那样‘兄弟情深’呢？” 我：“……” ——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她说到“兄弟情深”四个字时声音有点抖。 —— 片刻的怔愣过后，我只当是听错了，付之一笑，已经想好了说辞，拿起话筒就准备回答她。 “只是普通朋友。” —— 我想这么说。 —— 黎漾因为之前被指控跟我炒cp已经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了，而最近《丛林探险》正在网络上播出，几个嘉宾虽然不温不火，可还是有不少粉丝的，轮番下来，黎漾风头正盛。 于是热搜又挂上了＃黎漾冷漠＃、＃黎漾说不关我事＃、＃黎漾直男癌＃等等一系列对他影响不好的内容。 我心想他天天在微博上被黑的已经够惨了，如果我说点什么，我那些“正宫娘娘”和“老婆”们一暴起，黎漾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 所以我认为这个回答还是很中肯的。 “只是普通朋友。” 还能少给黎漾这小可怜儿招黑。 —— 我握着话筒，开了口。 在开口的同一时间，台下的扩音器里就传来一声堪比低吟的“嗯”声。 —— 我有一瞬间呆滞，以为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有点尴尬。 —— 可等反应过来，发现不是我出的声，便纳闷地向一边看去。 —— 黎漾跟我中间隔了个梁川柏，此时他拿着话筒，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心情不错，那声听起来就让人想入非非的“嗯”正是他发出来的。 —— 我还沉浸在一片茫然中，只听他继续说。 —— “是的，姜儒赫老师是一位很好的前辈，经常指点我演戏，在戏外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 话落，似乎注意到我视线，他忽然偏头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 —— 这双眼睛可真够勾人的。 —— 不对，重点歪了。 —— 黎漾真的已经成年了吗？ 好朋友就得了，还“很好很好”？ 当是小孩要糖吃说好话呢？幼稚不幼稚？ —— 停，这也不是重点！ —— 重点是，我费尽心思想尽可能的看着跟他“不熟”一些，结果被这小子一句话打回解放前。 —— 我已经能预想到我的唯粉们会怎样说他了。 —— 倒贴、不要脸、恶心。 —— 可左右黎漾替我回了话，我也没辙了，没法往回找补了，只能配合地挂起笑脸，转回去没再看他。 —— 只是不知道那女记者得到这样的回答是否满意。 —— 我悄悄留意了一下，发现她在听到黎漾的话时一愣，最后在他充满笑意的目光中面红耳赤地坐下了。 —— 啧。 要不我说黎漾这小子天生就是吃颜值这碗饭的，你瞅把小记者给迷的。 —— 黎漾真是个可怜的祸水。 —— 那天从发布会回去，晚上我看了眼微博。 果不其然又爆了。 —— 我盯着热搜榜上＃《杀青》番位＃、＃姜儒赫黎漾＃、＃普通朋友VS很好很好的朋友＃这几条tag哭笑不得。 —— 我不用看都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 —— 只是这些内容，都没有伟哥现在的表情好看(误）。 ——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了热搜之后打开软件叫了二百块钱的串串，给老孔去了个电话。 —— 半个小时之后，老孔和外卖小哥一齐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看伟哥攥着手机刷微博，没有要动的意思，只好自己穿了鞋去开门，然后跟老孔以及外卖小哥面面相觑。 —— “啊！”外卖小哥看到我后有一瞬间的懵，看了眼门牌号，又回头看我，随后低叫一声，“姜、姜、姜……” “唉，”我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外卖，“保密哈。” —— 关上门，站在玄关处，老孔换了拖鞋，伸着脖子看了眼在客厅安静坐着的伟哥，挑着眉又用询问的目光看我。 ——怎么了？ 我甩头耸肩——不r道啊。 —— 老孔打了个激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着后脑勺走了进去。 “张伟，怎么了大晚上叫我过来。” —— “……” 伟哥没动也没说话，表情变幻莫测。 —— 我黑人问号，大着胆儿把脑袋凑过去，看了眼他手机屏幕。 —— 只一眼，我就知道坏了。 出事儿了。 —— 【娱乐早知道V】：取代or打压？众所周知，某L姓流量明星和某J姓演员神似，据知情人士透露，L的经纪公司单方面策划了与J姓演员的炒作捆绑营销，而J本人及公司全不知情，J对L只是前辈与后辈关系，L团队利用J成功抢到两个代言和一档综艺，实锤如下。[图片][图片][图片] —— 真真假假，说了一堆，头头是道。 我刚才看时还没有，现在不过二十分钟的功夫，就被顶上头条，像是在一片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个重磅炸弹。 一石激起千层浪。 —— 这个知情人士像是亲身经历了似的，托博主在评论区发了更多分析内容和照片，引得两家粉丝和吃瓜群众的激烈讨论。 —— 我也知道伟哥为什么一声不吭了。 —— 这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啊！ —— “伟伟伟哥，”我着急地叫了他一声，“你别急你别急，咱们冷静下来好好商量，要不先吃点东西？” —— 老孔浑身一震，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憋着笑双肩抖动。 我瞪他，扭头继续看伟哥：“哥你说句话啊，没那么严重呢，这都是瞎写的咱们都知道啊。” —— 被抢走的两条广告先不说是否确有其事，反正我也没注意过，至于这个被抢的综艺。 我笑死了。 综艺？ 还《丛林探险》？ —— 这个知情人士说得天花乱坠，我这个蒸煮笑得乐不可支。 —— 伟哥一向很忌讳这个。 忌讳别人抢我的东西，忌讳我的地位被别人威胁。 像是个后遗症，也可能是曾经辛苦爬行的日子过怕了，好不容易带着我熬出头来就变得像是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周围动向，往往一出现怪异动向或潜在威胁，他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替我挡掉。 还有一点，其实自我成立工作室以来，最开心的那个并不是我。 而是伟哥。 —— 他从王昭君那里离开的这么干脆，其中一点是王总对多年合作伙伴的祝福、宽容和放纵，希望我以后能越走越顺，伟哥跟着我，他也能放心。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王昭君知道自己留不住张伟。 —— 伟哥与我而言，早就不是“我的经纪人”这么简单的存在了。 他就是我的亲兄弟，我同胞的哥。 —— 人是有感情的，在长期相处下来，再冷漠的人也会变得柔和，再坚硬的寒冰也要融化。 —— 伟哥时常用认真且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我。 像是看护幼崽的猫，为我排除一切障碍，看着我走得更远。 —— 而在黎漾和他背后的“彗星”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可有可无的勾当下，伟哥将这当作最后底线，一再向我妥协。 他破罐子破摔地对此视而不见，开玩笑似的警告我收敛。 —— 而我早就明白，早晚有一回，他会再次摧毁这种平衡，然后第一个站出来，将给我造成困扰的人或事全部消除，保证我无恙。 —— 果不其然，伟哥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就会这么睡去。 —— 他干涩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 —— “姜儒赫，你别回应这些东西，也别再搭理黎漾了，行吗。” 第39章 “好。” —— 沉默许久后我回答他。 说完还在心里补了一句。 —— 暂时。 —— 我看着伟哥，觉得胸口有点憋闷，像是有块石头压在上面，同时还在被一点一点地往里摁。 我知道，如果不是无法忍受，伟哥不会就这么直白地表达出内心想法的。 —— 我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一个蹲在地上的人影，心中烦闷更盛。 一种被压抑的被束缚的感觉令我头昏脑涨。 我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 老孔已经在边上观望了半天，绕是再茫然，见到这个架势后略一思索，也就反应过来。 他当即将手里拎着的印着超市标志的塑料袋往茶几上“哐当”一撂，松手后塑料袋被里面的东西压得倒向一边，几罐啤酒滚了出来。 “来，别愣着，趁热吃。” 他不顾我和伟哥之间沉默无言的氛围，一屁股坐在伟哥边上，拉着我坐在对面。 挑挑眉缓和现在的状况：“你就别吃了，喝点啤酒得了，下周又得走了。” —— 我盯着伟哥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从桌上拿了罐啤酒打开。 —— 嘭嘭嘭三声，各自仰脖灌了好几口，动作一致地将铁罐撂下。 —— 我垂着眼，一声不吭。 伟哥盯着桌上的铁罐，看得津津有味。 —— 老孔的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游移了半刻，最后无奈地撇撇嘴，尬笑：“吃，吃吧。” —— 那一大袋串串，最终都进了老孔的肚子。 —— 我看到伟哥拿着烟盒往阳台走，有些犹豫。 看到老孔的眼神，闭了闭眼，终是也跟了过去。 —— 伟哥将手搭在阳台上，另一只手举着，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一支普通的香烟，而不是他经常抽的电子烟。 —— 我站在他边上，也趴在阳台上，一只手往他兜里伸。 烟盒打火机都在里头。 —— 我想拿出来，却在刚要动作时被他摁住。 —— “你不能抽。” 我听见伟哥用暗哑的声音说。 他似乎叹了口气，隔着外套摁着我的手松了松，却依旧攥着。 —— “就一根，没事儿。” 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三十晚上吧。 —— “一根也不行。” —— 他依旧板着脸靠着栏杆，空着的手弹了弹烟灰，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从指尖掉下去，掉到楼下的草坪上。 他的神色是说不出的落寞，身后客厅里昏暗的光打在他瘦削的脸上，将他脸部的线条刻得生硬凌厉。 像个职场受挫的上班族，在寂静无月的晚上，在苦楚慢慢涌上来时，选择沉默和承受。 —— 我的肩膀塌下来 ，借着他一再放松的力道，空空如也的手伸了回来。 —— 不抽就不抽吧。 —— 伟哥现在这样，有点像是生男朋友的气的小姑娘。 —— 生气归生气，我又不是不喜欢你，哄哄我不行吗。 —— 我这么想着，就笑了出来。 —— 伟哥动作一顿，缓慢地转过头，视线终于落到我脸上。 他挑挑眉，像是问我抽什么风。 —— 我笑着摆摆手，才不会将自己的腹诽告知他，轻笑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想起一个笑话。” —— 伟哥难得开口：“怎么说？” —— 我受宠若惊，本以为他不会理我，只搪塞一句，却没想到他会被勾起兴趣，还想听听。 —— 我慌不择路，张嘴就开始胡编乱造：“一个缸，里面有条金鱼，冰箱里放了只乌龟，第二天鱼没了，为什么呢？” 伟哥想了两秒钟就放弃了，“去哪儿了？” —— “可不吗，金鱼去哪儿了呢。”我皱着眉佯装迷惑，随后摊摊手看着他乐，“乌龟也纳闷呢。” 伟哥：“……” —— “操。” ——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贴着栏杆滑下来，绷不住的笑声也感染了我，然后我们俩人跟傻子似的对着笑了半天。 —— “哎呦，你这，什么玩意儿，死崽子……” 伟哥嘎嘎嘎地乐，脸上绷着的表情也碎开，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也没停。 —— 我跟他笑了会儿就停下了，改为倚着栏杆看他傻乐，两人因为刚才的不愉快而凝固的氛围被打破，一时间距离拉进，关系也变得融洽。 —— 伟哥笑了得有五分钟才慢慢停下来，手中的烟早被他笑掉，被他一踩就灭了。 —— 他用胳膊肘撑着脑袋，歪头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又长长叹了口气。 问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 我：“……” 幸好不如以前那么猝不及防，我快速调整好心情，缓慢坚定地摇摇头。 “没有。” —— “打算什么时候找？” “不知道，没想过，走一步看一步吧。”最起码我现在并没有成家的想法。 —— 大概是受我父母婚姻不幸福的影响， 从我记事开始，他们就不停地吵架吵架吵架，那时候我才上二年级，有一次我正在屋里做作业，他们俩就在吵吵吵，我捂着耳朵等了很久，那声音却如魔音入耳，一直一直都在往我脑子里钻。 于是我走出去哭着问他们能不能不吵架，他们俩当时就像被摁瘪的气球，不说话了。 后来我问我妈，明明过得并不快乐，为什么不分开呢。 我妈说是因为我。 因为他们想给我个完整的家。 —— 我成年后的第一个夏天，他们在法院的调解下离婚了，起诉状是我亲自写的。 —— 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于我而言根深蒂固的记忆，使我对个人感情方面的想法很迟钝。 —— 这也是我在这个圈子这么久却没有跟任何明星传过绯闻的原因。 —— 此时面对伟哥，他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一个眼神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温和地笑笑，抬手拍了拍我肩膀作为安慰。 随后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语气揶揄。 —— “那你想找个女的还是……男的？” —— 我噎住。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当然是女的。” 这还用考虑吗。 —— 可伟哥表情一言难尽地看了我一眼，那过来人似的眼神另我十分讶异，下意识想追问什么，他却不想听了，只是转身离开时补了一句：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第40章 “你别搭理黎漾了，行吗。” 我说好。 —— 这是我答应伟哥的。 我说这是暂时的。 但我没告诉他。 —— 跟伟哥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黎漾就在我心里了。 明明认识还不到一年，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跟伟哥一样重要了。 唯一不同的是，伟哥顾着我，我护着他。 —— 说来有些好笑，我私下想这大概是名为“传承”的另一种表现。 传递一种只能用心来阐释的无微不至和细心照顾。 —— 我从伟哥和众多好人那里得到太多美好和幸福了，这些美好和幸福积攒在一起，总要有个出口用来倾泻感情。 有时我一胡思乱想，就会在心里琢磨。 —— 怎么就是黎漾呢。 怎么一看到黎漾就想对他好呢。 换个人，换个对我威胁小(伟哥说的)或是跟我不太像话题度不那么高的人不行吗。 —— 迄今为止，我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 以至于我现在人在家外坐，心在微博飞。 —— 网上冲浪。 —— 距那天的热搜事件已经过了四天了，有关黎漾的话题讨论热度下去不少，可能是“彗星”那边花钱撤了热搜，现在在热搜榜上已经看不到黎漾的名字了。 —— “彗星”花了大价钱为黎漾这个小可怜儿撤热搜，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个花掉公司那么多钞票的孩子现在不太好过。 —— 在这么要紧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憋着。 听说他现在已经被“彗星”打发回家了，来之不易的代言通告都停了，说不定得等这次风波过去才能出门。 —— 我刷着黎漾停更很久的个人微博，眼前忽然浮现他时不时绽开的柔和的笑与鲜明俊美的眉眼，想到他此时说不定正躲在家里的某个角落独自难过，便油然升起一阵自责感，特别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想拍拍他的脑袋，告诉他他没错。 —— 即使这份自责感来的莫名其妙。 —— 工作之余我无数次打开他的微信页面，却始终记得答应伟哥的话，一次也没有将关心和询问发送出去。 —— 但内心的想法却无法忽视。 —— 我很担心他，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想…… —— “姜，咖啡。” 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到眼前，老孔今天有空，跟着我一起出来拍封面，一方面能看看我的工作环境，因为他是经纪人出身，另一方面还充当助理的角色，打杂跑堂样样精通。 我从他手中接过咖啡，道了声谢，将手机放在一边。 —— 老孔看到我的动作歪着头怪异地笑笑，神色了然，有点坏似的凑过来。 “大明星看什么呢，一天天的捧着手机的功夫比对着镜头的功夫还多。” —— 我看着别处，却留心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面色不变，也不搭话。 —— 老孔继续数落：“整天五迷三道的，刚才又被摄影师提醒了吧，我都听见了，说你……” “说我没睡醒，”我忍不住接过话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说我眼睛小睁不开。” —— 老孔一怔，噗嗤一声笑出来，掰着我的脸左右看看，十分满意：“不小了，你这要算小的还让张伟怎么过活。” 我乐了：“得，为了让伟哥活下去我也得说自己眼睛最大，谁说我小……不，说我眼睛小我就抽他。” 老孔乐得更欢了，捶了半天椅子背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就着挨着我的姿势忽然压低声音道：“说真的，你是不是想着黎漾那小子呢。” —— “没有。”我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下意识脱口而出。 老孔：“……” —— 他啧了一声，压住我一边肩膀，看了看摄影棚里面各自忙碌的人，提着的一口气舒出来，“你再大点声儿整个娱乐圈都知道了。现在张伟又不在，你真不想听听黎漾那怎么样了吗？” 我想。 我太想了。 我想到疯狂捶墙我家变成单人间。 —— “我不想。” —— 老孔意外地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了笑话，又啧一声，“多新鲜呐。” 我：“有什么可新鲜的。” —— 他看着我表情有点高深莫测，上下抚了抚并不存在的太乙真人的白胡子，“罢了罢了，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好吧，黎漾……”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黎漾那边很明显已经被赶回家待着了，于曼手里那几个小明星有个要火，她最近一直忙着谈合同请资方吃饭呢，也没空管他，毕竟像他们这种走流量的，热度也就一会儿功夫，这会儿功夫要是没打在实处，即使他本身有成为明星的优质条件，过了这一段，也就凉……糊了，何况还出了这么多不利于他发展的事呢。至于“彗星”那边还没有放弃的想法，有心等风头过去再操作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回转余地……” 这我都知道，说点有用的行吗？ “不过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面对争抢资源这种事很忌讳，现在又爆出黎漾这个人不怎么样……” 然后呢？ 别说话说一半啊！ —— 我竖着耳朵等着听，无奈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往下说。 没忍住转头看他。 —— 老孔看着我笑，意有所指。 —— “……” “所以呢，”好在他见好就收，伸了个懒腰继续说下去，“还得看其艺人买不买账——这种上赶着把自个儿的资源给人家的毕竟是少数不是？” —— “……” 我怀疑孔令阳在指桑骂槐，但我没有证据。 —— 我想问问老孔，他现在状态怎么样，心情如何，是不是一个人待着。 我在心里挣扎纠结，又想到那个跟小太阳似的小可怜儿，心里就愈发难受。 —— “去吧，”这时老孔推了我一下，朝着远处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先去补补妆，马上要开拍了。” —— 我带着难以平静的心情和对黎漾现状愈发担忧的情绪朝化妆间走去，思绪早就随着老孔的一席话变成一团乱麻，过往看过的明星艺人因为网络暴.力.和承受不住压力而出事的情况像是开水在壶里不断翻花，愈发强烈的焦躁不安快将我整个人摧毁。 —— 我想跟黎漾说说话。 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 从摄影棚出来时天都黑了，我坐在保姆车上攥着手机发呆，老孔在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瞄我一眼。 —— 不知道第多少次看我，就跟我的眼神对上了。 —— 保姆车行驶到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我抬眼看着老孔在后视镜里的那双仿佛已看透一切的眼睛。 撇了撇嘴。 冲他扯了个笑。 —— 大概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要不老孔怎么只看了一眼就别开头，还低低咒骂了一句。 —— 绿灯亮了，老孔盯着左侧路口，在车辆稀少的路口内直接进入了左转弯待转区，然后直接开了过去。 —— 这不是回家的路。 ——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 良久，我听到老孔这么说。 我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将手机攥得更紧，莫名的疲惫将整个人淹没，沙哑着问：“什么样？” —— 老孔抿了抿嘴唇，抱怨似的低声说道：“像个刚失恋的智障高中生。” 第41章 “嘟……嘟……嘟……” —— 安静的咖啡厅里，我坐在角落，听着放在耳边的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不好的预感像是涨潮时的海水，我一点一点屏住呼吸，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 老孔坐在桌子对面，正捧着白瓷杯喝咖啡，脸上就差写上“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眼睛始终看向别处，就是不落在我身上。 我盯着他握着杯柄的手指，慢慢皱紧了眉头。 —— “嘟……嘟……嘟……” —— 怎么还不接电话？没听见吗？ 快接电话！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e is busy,Please redial later.” —— 我将手机拿到眼前，看到了“通话结束”的页面，整个人就坐不住了。 思考都没，猛地站起身，抬步就要往外走。 “唉，”老孔叫了一声，赶紧放下杯子拽住我，挑了挑眉，“干嘛去？” 去找黎漾。 —— 他扯扯嘴角，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眨了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声问：“去哪儿找？”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你知道他想不想见你？ —— 我跟老孔面对面对峙了很久，最终先败下阵来，迈出去的脚收回来，深吸一口气，再度坐回卡座里。 他眯了眯眼，确定我不会做出什么难以预计的事，这才将手拿开，又贴到杯壁上，轻轻摩挲起瓷杯光洁的表面。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眉头轻轻皱起，唇也抿着。 —— 老孔跟伟哥不一样，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个样子。 这种沉稳的、不外露情绪，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的样子。 也正是他的这种特质，才吸引我跟他成为至交好友。 在某些事上——比如眼下这件事上，向他寻求帮助或许会比伟哥来的更自在。 —— 手中攥着的手机忽然开始疯狂震动时，我和老孔已经面对面一句话也不说地坐了很久。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手机常年都在静音和震动二者间轮换，这会儿它一震，连同在我心中横着的那根颤巍巍的弦也猛地绷紧，下意识低头看去。 看清了来电人是谁后，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按了接通。 —— “……” “……” ——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 我茫然地拿下手机看，确认电话确实接通了。 —— 茫然地看向老孔。 —— 老孔看着我。 良久他啧了一声，也不说话，跟喝二锅头似的仰头一口气将杯中的咖啡喝光了。 —— 我心中一紧，试探着开口：“……黎漾？” “……” 一片静默。 —— 手机忽然变得烫手，我却攥得更紧，加重声音又唤了他一声。 “黎漾，你在吗？” —— 那边又沉默了两秒，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关门声，听筒里那些如果不细听就完全听不出来的底噪声完全消失了。 像是手机的主人到了一个绝对安静绝对封闭的地方。 —— 喉咙发痒，修剪整齐的指甲小幅度地抠着桌布。 —— 一声短暂的叹息传进耳中，在这声叹息消失的尾音中，沙哑干涩的嗓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姜……” 他说了很短的一句话，我只听到第一个字，后面的字就消失在他唇齿间。 没发出声音。 —— “……” —— 我咬咬牙，问：“你在哪？” 无甚感情的：“家。” “发位置给我好不好？我去找你。” —— 对面的老孔一愣，完全状况外似的猛地抬头看过来，向来游刃有余的面孔挂满了不可置信。 他瞪着眼看我，我偏头躲开。 —— 黎漾的家在市中心，离“彗星”只有二十分钟车程。 是一片黄金地段寸土寸金的高级住宅区。 —— 看到他发来的地址后，我还暗自惊讶了许久。 就是私生饭抢着给我倒垃圾之后我马不停蹄地搬去郊外之前的那个地址。 —— 黎漾竟然跟我住同一个小区。 我却从来没见过他。 —— 料想大概是公司的要求，在他出道后才搬过来的。 怪不得我没见过他。 —— 毕竟他走到哪都发光的颜值跟大街上叫一声一堆人回头的伟哥没法比。 —— 小区的门卫依旧是那个退伍的中年人，他还认识我，从窗户里探出头跟我打了个招呼，因为这片住宅区的住户有一大半都是明星艺人，知道我也是其中之一，也知道我已经搬家了，却没向平时那么严格，直接就放我进去了。 说来也奇怪，小区保密性那么高，也不知道之前那个替我倒垃圾的私生饭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 我按着黎漾给我发的详细住址找到他楼下，手刚要碰到单元门时忽然想起什么，动作就停住了。 回头看看司机老孔。 —— 后者靠着门口的柱子，歪着脑袋看我。 良久抬手冲我挥了挥。 “进去吧，二十分钟后下来。” 我冲他感激地笑笑，一瞬也没耽误，匆匆走了进去。 —— 黎漾家的门没锁。 —— 彼时我正要敲门，手刚放在门上，都没用劲，门就开了。 —— 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竟然不锁门？？？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 也亏得这里安全系数高，保密性好，一切来路不明以及没有预约的人都不能进。 要不等我来的时候这小子大概率已经烂没了。 —— 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一步一步，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响起。 客厅里厚实的窗帘拉着，密不透风，屋内像是无星无月的黑沉沉的夜。 压抑的、推搡的。 —— 我在卧室里找到黎漾。 —— 小孩儿坐在立柜和墙之间的缝隙里，垂着头，将脸埋在膝间。 略长的刘海软趴趴地垂下来，将他耳朵和侧脸盖得严严实实。 他一声不吭的坐在那，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 这里比客厅还要黑。 ——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慢慢靠近他，伸直的手将要碰到他头顶时我停下来，在他对面缓缓蹲下。 “……黎漾，我来了。” —— “……” “你……”一点都不好。 —— 喉咙处痒得厉害，鼻头一阵泛酸。 “黎漾……说说话。” ——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看到他这一刻，比之前担心他安危的每一刻都更难受。 胸口这一块，尤其地疼。 —— 他能听见我在说话，也知道我在说什么。 只是不想回应我。 —— 他遭了一场无妄之灾，成了各方利益下的牺牲品。 可他不能说，不能平静地说没事。 甚至只能被迫待在家里，蹲在这，默默消化这场估计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祸端。 —— 槽牙咬着口腔里的肉，一点点研磨着，我才能清醒地继续自言自语。 —— “黎漾，理理我。” —— 眼前忽然一黑，面前的人影一动，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由着惯性被他扑在地上，也在同时被他抱了个满怀。 —— 随之而来的，是耳边一道颤抖的充满不甘、委屈和死死咬着牙不愿意透露的痛苦的一声： “姜……哥……” —— 弦断了。 第42章 我被黎漾勒在怀里，他的手臂还在一点点收紧，像是要将我的腰勒断。 我沉默着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控制住呻.吟出声，双手抵在他锁骨前，过了很久也没忍心将他推开。 —— 黎漾就蜷缩在我怀中，乱蓬蓬的脑袋挤在我胸口，炽热的呼吸随着他沉重的喘息声喷在我脖颈上，又潮又痒。 可我腰上那双如同铁箍的双臂实在太紧了，我已经顾不上喘气，与之相比，那热气中带有冒犯的意味也不那么明显了。 我再次低.喘.一声，手移到黎漾后脑勺上，轻轻覆盖上去，动作缓慢地揉了揉。 —— “黎漾，姜哥在呢，姜哥来了。” —— 腰后交叠的双手再次收紧，我甚至能听到脊椎骨发出的吱吱声，整个人完全跌入他怀中，自心底而起的强烈不适和怪异的想法顺着被他勒紧的脊背爬升，没过多久后背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我深吸一口气，手再度挪回了他肩膀上…… “姜哥！” —— 黎漾忽然叫了一声，像是沉睡许久忽然转醒的野兽发出一声沉闷的震耳欲聋的嚎叫，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吼的一愣，手就忘了动作。 —— 只一声短暂的惊叫后，他沉闷沙哑的嗓音在我怀中响起，像是低喃，像是自言自语。 “他们说的不对……我没想抢谁的资源，也没想拉踩谁，没把别的女人的肚子搞大，没滥.交，毕业论文也真的是我自己写的，冠军也是我凭自己的实力拿来的，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你别信……” —— 我茫然地想到，原来他都看到了。 —— 我听着他颤抖着身体一点一点罗列出前几天乃至如今网络上流传的风言风语，一点一点向我解释每一条单拎出来都会被舆论抨击得体无完肤的罪状，小心翼翼又强颜欢笑地在我怀中蜷缩成一只受伤的幼崽，我的心也猛地揪紧。 甚至等到大脑缺氧，才意识到忘了呼吸。 —— 原来比网络上那些污言秽语比起来更伤人心的，是眼前的小孩儿麻木着脸将那些所谓的“确有其事”宣之于口，在无人问津的黑夜里替悲哀的自己申辩。 —— 我庆幸我来了。 —— “黎漾，黎漾，黎漾……” 我一遍遍低声唤他，想把他唤醒，停止用喃喃自语往自己身上插刀子，甚至忘了身处何处。 我低头，轻而缓地用下巴碰他头顶，眼眶早就滚出了热热的泪，滴到他头顶时，就变得冰凉。 —— “我没操.粉，那张照片是我和我表姐，我想在这落户，她来给我送户口本，她说什么都不愿意住我家，我拗不过她，只好送她去酒店。杭瑾是我排着队面试拿到的，没有黑幕，没塞钱，没卖……” “黎漾！你停下！” 我抱住他的头想让他停止自我伤害，我说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因为我认识的黎漾他虽然冷淡不善言辞，甚至在外人看来是冷漠的，但我知道，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乖很温柔的孩子。 他只是，比同龄人多了更多理智和看透一些暗地里肮脏的灰败的幸存者。 可到了这时，我说得再多，也显得苍白无力。 —— 他带着一丝哭腔，在我怀里露出一只泛红的眼睛，哭着：“没卖.屁股……” —— 大概就是这一刻吧，我脑海中早就萌生了的还没有跟他说过的想法在此时变得格外清晰。 我不由分说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顺着他的胳膊摸索到手心，攥紧，拉着他站起来。 —— 他终于止住了话语，却仍不乐意抬头，我得双手捧着他的脸才能跟他对视。 —— “哥带你走。” —— 老孔看到我跟黎漾一前一后地从单元门走出来时，惊得口中的烟都掉在了地上。 —— 他颤抖着抬手指指我，又移到身后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活像是刚被人“欺负”过的黎漾身上，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随后直接垮了下来。 他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说的话都不成一句：“你想……干什么？” —— “你想……干什么？” 伟哥艰难地开口。 —— 我强忍着心中的愧疚，到底没偏开头。 攥着黎漾手腕的手不由收紧。 黎漾的未来和伟哥的情绪，我选择照顾前者。 我想救他，就必须让伟哥失望。 于是我问了他一个曾经问过的问题。 —— “对不起，他的合同，多久到期？” —— 伟哥目光一沉，脸色变得阴沉可怕。 我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一瞬间攥紧，一言不发地别开脸，盯着电脑上我来之前他面对的那些为了我而费尽心思不得不面对的各项数据，过了好一会儿，猛地将手边的玻璃杯砸在了地上。 —— 嘭地一声巨响。 —— 碎的是他的失望和过往的含辛茹苦。 —— 含辛茹苦。 这个词有点可笑，但它确实是贴切至极的。 —— “三年。” 伟哥咬牙切齿地说。 —— “这样，”我佯装镇定，其实在见到伟哥那一刻心里就慌成一团，多亏了在片场时磨练出的演技才能保持冷静，“从我卡里拿钱付违约金给‘彗星’，把黎漾挖到工作室——钱、资源、人脉，只要我们有的，只要能跟他们撇清关系。” “黎漾以后就归我们管……” “姜哥！你干什么！” —— 在身后沉默了很久地黎漾在听明白我的意思后猛地抬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扣在我胳膊上，脸上的难以置信与刚才的老孔如出一辙。 他颤抖着唇，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 而我心里再怎么乱，在这时的脑子却格外清晰，堪称镇定的将这番话说出后安抚性地看了黎漾一眼。 但他并不买账。 愣愣地回看我，忽然动作慌乱地想甩开我，想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太不可思议了。 没想到我会做出真么离谱的事。 —— 事发突然，又太过匆忙，没有跟他细细讨论过这件事，他忽然知晓，又对此事的情况茫然无措。 我没有提前跟他商量过，确实有疏忽。 —— 我确实想先带他离开，只不过这个念头刚起，坐在吧台后的伟哥猛地一拍桌子，蹭地站起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瘦削的脸颊连带着露在外的皮肤红成一片，咬紧牙后面部线条绷紧。 —— 伟哥快要气炸了。 —— 果不其然，随后我就听到他的怒吼。 —— “姜儒赫！你怎么答应我的？这是“我们”的东西，你就这么给他？！你有没有跟我商量过？！” —— 别说你了，连黎漾我都没商量过。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有心思苦中作乐。 —— 我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一脸木然的孔令阳。 自从在黎漾家楼下开始，在震惊过后，他维持着这个表情一直到现在。 —— “老孔，先带黎漾回我家，注意狗仔。” 我冷静地说道。 第43章 “你现在特别像一个带着小情儿来跟媳妇讨要名分的渣男。” 伟哥双手环胸，盯着我冷冷地说。 —— 老孔带着黎漾走后，办公室里剑拔弩张地氛围收敛不少，伟哥和我都难得地恢复冷静，对着与不久前相比显得空荡许多的办公室交谈。 —— 这也不能称之为交谈。 至少到目前为止，黎漾已经离开了半个小时，这期间其实只有伟哥在说话。 我盯着桌上盛满冒着热气的水的杯子，一言不发地聆听。 —— “你说多新鲜啊，跟中邪了似的，哪儿有你这种二百五。” 确实。 都整出花儿来了，要是这种把自个儿对家拉过来上供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作为旁观者能笑厥过去。 —— “这算什么，沉稳大哥哥解救失足少男？真让人难以置信。” 意外吧？震惊吧？ 我他妈的也很难以置信。 —— “怎么就非得是那个小崽子呢，但凡你换个人这么惯着，我也不至于回回生气啊，我高血压的药都吃完好几瓶了。” 有理。 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想我大概是中邪了。 但凡多吃两口菜，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怎么就非得是黎漾呢。 ——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做法会有什么后果吗，会给咱们刚成立的工作带来多大麻烦吗？那些拉来的投资商和合作伙伴，甚至刚签下的那些还没露过脸的小明星们，以及受到舆论影响的你，你让他们怎么看，让粉丝和外界怎么看，让老孔怎么看，让……我怎么看。” “你该怎么办呢，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你不只是你一个人，你身后的团队、手下的工作室、家人和朋友，你有没有考虑过？” —— 是。 我知道这个决定有多么荒谬，也知道目前这个状况有多么荒诞。 我有一瞬间甚至想松口说要不算了吧。 当我什么都没说，当刚才都在做梦。 假的。 —— 但我一想到黎漾缩在我脚边的模样——他整个人都要融进黑暗里了，就剩门口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我才能看清他在哪儿。 他抱着膝盖坐着，颤抖着。 而他家没有人，只剩他自己。 安静的房子，无声的拥抱。 无数个细节和浏览过的信息争先恐后地浮上眼前。 ——这个孩子被抛弃了。 他的经纪公司，乃至经纪人，从没重视过他。 —— 《杀青》拍摄时从未见过的经纪人、轻描淡写的化妆师、被随意支配的生活和劣迹斑斑的综艺节目。 还有他逐渐敛去的笑脸。 —— 我当时真怕门就那么关上了。 我看不见那孩子了。 —— 哪怕是个外人。 —— 在我明明有能力解救他的时候，我没法袖手旁观。 —— “只有我能救他。” 我说出了沉默许久后的第一句话。 随后像是打开了闸门，脑子里所有的想法都挤到嘴边，甚至连思考都没，跟自来水似的一股脑全涌出来。 —— “我就那么放着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儿，消耗才华、活力甚至是生命，他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他活不了啊哥。” 我抬个手花点钱，他就能活。 “这就是我随手的事儿，无论他要干什么想干什么，我心里是踏实的。” 就好比你把路边纸箱子装的一窝小奶猫抱到宠物店，就好比你给边远山区的小孩儿捐的一件衣服。 “损失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我可以通过工作、努力赚回来，可他这个鲜活的人不会再有了啊。” —— “哥你也说了，你提醒过我无数回，但凡我多躺一秒钟，他就能超过我。他有好的资质优越的能力、才华，只要给他这个机会，他就能大放异彩。我对他是欣赏是悲怜，就像高山流水寻觅的知音，我想有这么一个跟我那么像的人，他无论在哪儿，都能过得更好。于曼不给他这个机会，‘彗星’不给他这个机会，甚至现在没人想给他机会。他们就是一味地打压他踩他骂他，指着鼻子咒他死，为什么啊？” “没有过错的人，凭什么就得忍受这些指名道姓的侮辱啊？” 我就是看他好，就是看不过他的光芒被淹没。 —— “姜儒赫。”我还要再说什么，伟哥忽然打断了我，他看着我轻笑一声，调侃或轻蔑地问：“你是谁啊？” 你管的怎么那么多？ 那么多污言秽语和肮脏血腥的暴力，你怎么不管？ —— 是啊，那么多不公平和无可奈何，我怎么不抬抬手去管一管？ —— 因为。 —— “我心疼他。” 沉默了许久我回答他。 —— 莫名其妙地，因为在各自有苦楚的所有人里，我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那群人里。 我只心疼他。 —— 又过了一会儿，我无奈地回看他一眼，然后颓丧地回答他：“我就是中邪了。” 又说回去了。 —— 伟哥哑口无言。 —— 过了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久，他苦笑出声。 凉凉的声音拖长，过了很久。 —— “得，”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也就是你不喜欢男的，要不你俩连儿子都有了。” —— 我下意识回答：“男的不能生……” “打住！” 伟哥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满脸官司地偏开头不想看我：“我求求你了少说两句吧。” —— “……” 我眨眨眼，良久点点头。 —— “去，滚吧你，这事儿不用你管了，”伟哥赶苍蝇似的挥手赶我走，“让那小兔崽子安生几天——不许让他住你家！” 我连连点头，对着他扯出个不只是哭是笑的表情。 “快点走！唉，走之前别忘了把吧台那扫扫。” —— 我转头看去。 —— 被伟哥摔到地上的杯子碎得连它完整时是个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了。 地上的水迹已经蒸发了，就剩一堆透明的玻璃渣子还在那摆着。 但凡没仔细看，一脚踩上去，就是淋漓的鲜血。 状况十分惨烈。 —— 估计伟哥当时想摔的应该是我。 第44章 我推门进屋的时候，黎漾正好转身往我这边看来。 大概是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他原本站在落地窗外的阳台那，此时一手拨开窗帘，探寻的目光投到我身上。 在看清是我后先是一愣，慢慢地回过神来。 —— 我手还搭在门上，拧着脖子看他，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 看来老孔走了得有一会儿了，或者只给黎漾开了门，连屋都没进就转身离开了。 —— 换好了拖鞋，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我走进屋，在黎漾莫名的目光下浑身都不自在。 掩饰性地揉了揉鼻子，没话找话：“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 黎漾神色不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缓缓摇摇头。 —— “那……”我抬手看看手表，快九点了，“要不要先去休息？我去收拾收拾客房……” 说着我就要转身离开，却被黎漾叫住：“不用了姜哥，我睡沙发就行。” “那怎么行，”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明天早晨起来会不舒服的。” 黎漾：“没关系，反正明天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不舒服就不舒服吧。 一直也没舒服过。 他知道我一定理解了他的意思，后面的话就都吞了回去。 —— 他的神色又落寞下来，眼角向下耷拉着，隐隐约约间我好像看到他脑袋顶上的小狗耳朵也耷拉着，看起来没精打采，可怜兮兮。 我扯了个笑，压下心中忽然升起的烦躁，耐着性子问：“黎漾，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吗？” —— “……” 他神色有一瞬的慌乱，急忙要跟我辩解，伸了一半的胳膊却蓦地僵住。 随机，整个人就垮了下来。 —— 他顺着阳台的栏杆缓缓滑下去，蹲下来，用一只手盖在脸上。 语气难过又愧疚：“姜哥，你……别管我了。”让我自己自生自灭吧。 —— “我不管你你怎么办？”我声音冷下来，脸上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了，“自杀吗？还是退圈？” “……” 黎漾一声不吭地沉默了一会儿，动作又变回了我不久前见过的样子，坐在地上，将自己环抱住。 “你别管我就行了。” —— “那你走吧。”我说，“车钥匙在鞋柜上，门没锁，一拧就开，开着楼下停的那辆卡宴，门卫不会拦你。” “……” —— 灯光昏暗的屋里变得死寂，无甚明亮的夜色黑沉沉的。 我冷着脸站在阳台门口，手指抠着掌心，黎漾坐在地上，颓废又可怜。 客厅里整点的钟声响起时，人影动了动。 他站起身时的画面像是慢动作回放，让外人一看，还以为是这人肩上扛了什么重物，以至于腰都被压弯了。 —— 黎漾站起来后踉跄了一下，身子忽然向一旁歪去。 我瞳孔一缩，下意识伸出手想扶他一把。 而他也下意识向我伸了手，但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错开去，一把扣在门框上。 松木的推拉门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还有我发出的一声闷哼。 —— 手被黎漾动作慌乱时推过来的门夹住了。 —— 我人站在客厅里，手被夹在阳台的门和门框之间。 —— 只在一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后，从手心处传来一阵酥.麻，顺着掌心蔓延至整条手臂。 —— “嘶……” “姜哥！” —— 黎漾像是忽然回了神，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掰开掌心，凑到眼前细细地看。 随后眼神变了变，就红了眼眶。 —— “都红了……”过了一会儿黎漾心疼地说道，他仰头看我时忽然泪如泉涌，分不清是担心我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泪珠子不断滚落下来，“真疼……” —— 我被他逗乐了，心想被门夹的是我又不是你，我还没喊疼你到先哭起来了。 一时间也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也忘了疼劲儿还没过的手，歪了歪头看着他乐：“这怎么办，后天有个手表的代言呢。” —— 黎漾吸了吸鼻子，原本觉得在我面前哭太丢脸了，可一听我这么说，跟开了闸门似的，眼泪更多了。 他捧着我的手，哭腔满满，茫然无措地问我：“那怎么、怎么办啊……” —— 我心里乐得更欢了，甚至有点发痒。 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刚才的气早就没了，轻快地说：“电视柜下面的药箱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你替我拿过来。” —— 黎漾应了一声，早就忘了他原本是要走的，一脚从阳台跨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电视柜那跑。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明明可以自己走过去拿。 毕竟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 —— 黎漾蹲在我脚下，一手捧着我受伤的右手，另一手沾了药酒，揉得发热时覆上我的手开始慢慢揉搓，我忍着疼痛，盯着不过一会儿功夫手背就肿得发青的那一快和黎漾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是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 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小子劲儿太大了。 年轻人的手劲。 我估计这小子没入圈之前可能是以掰腕子过活的。 —— “怎么了，疼？” 听到我的抽气声黎漾抬头看过来，眉心从刚才开始就紧紧皱着，那三道沟壑倒过来估计没人分得清哪个是他哪个是老虎。 —— “不疼。”我说，“这个药酒好像就是得搓吧，活血化瘀。” 黎漾点点头，继续专注地揉搓着我的手，动作却轻了很多。 我还是有点怕疼，就没跟他说必须得用力搓才有效。 —— 我盯着他垂下眼时才能看到的鸦羽似的又长又黑的睫毛，没来由就脱口而出：“你是汉族人吗？” “……”黎漾动作一顿，随后轻声回答：“不是。” 怪不得。 看他眼睛和脸上五官的样子，跟汉族人不太像。 尤其是与旁人相比略微有点深陷的眼眶和更加立体的脸型，到是有点像欧洲人。 “我妈是维吾尔族的。” —— “这样啊，那你妈妈肯定很好看。” “确实，我爸就是看她跳舞之后才追她的。” 黎漾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眉头也慢慢舒展，眼神中带着一点柔和。 我想他肯定和他父母关系很好。 是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 “真好。”不像我。 —— 黎漾笑了笑，目光再度移动到我红肿不堪的手上，眼睫颤了颤，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带着歉疚。 “对不起姜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好像自从认识你以来，就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 “没关系，”我忍着疼痛轻松地回答他，“我也要跟你说抱歉，一直没跟你商量过，就这么突兀地把你拉到我这……对不起黎漾。” ——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早点把你带到我身边的。 要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会跟你这么好，这么心疼你，在电视上见到你的第一刻就会把你带到我身边。 第45章 搓完了药酒，黎漾将我的手放回膝盖上，回头将药酒放好，默默收拾好药箱，放回了电视柜下面。 我看着黎漾的背影微微笑笑，“今天就这样吧，不能睡沙发，客房也没收拾……要不你跟我睡？”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到“跟我睡”时，黎漾的身体狠狠一颤，像是被什么惊天大事打击了似的，差点没蹲稳直接坐地上。 我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怎么回事，我地滑还是你脚底抹油了？” “没没没有，”黎漾背对着我使劲摇了摇后脑勺，到底没回过头来，“有点走神儿，” —— 我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难以言喻地叹了口气。 —— 这得是多久没休息好了啊，精神这么差。 人都瘦了这么多。 遭罪。 —— 我给他指了浴室想让他先洗澡，我去找件睡衣给他，谁知他却猛地转过身来，头都快摇掉了：“我昨天洗过了，今天不洗了，我去睡……” “唉，”我叫了他一声，“那是书房，卧室在对面。” 远远地我看到黎漾耳朵尖红了，赶紧低下头又用长长的头发遮住脸，然后飞快地闪进了卧室里。 我无奈地摇头，高声：“灯在门后边，别摔了……” “嘭！” 撞倒椅子的声音。 ——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我忍了两秒，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 —— 有一点可爱。 —— 第二天早晨我一睁眼身边早就没人了。 因为都是成年人，我就找了床新被子给黎漾，两个人大男人并排躺在双人床上倒是不太挤。 只不过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晚上有个人在身边，翻来覆去地我都能感受得到。 —— 倒是没什么不适应。 挺新鲜的。 —— 有个人在边上，活的。 半夜了还不睡的。 —— 我躺在床上闭了会儿眼，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才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面放的闹钟显示是上午九点零五。 好么，果然是老了。 随便一睡就奔十二个小时去了。 —— 我穿好居家服推门出了卧室，一抬眼就看到黎漾穿着昨天那件衣服，正坐在我昨天坐的位置上看电视。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杯开水，还在蒸蒸地冒着热气。 阳台的门敞着，他昨晚穿过的睡衣挂在晾衣杆上轻轻摆动，阳光变成光栅打进来，在地上投出一排排淡金色光影。 听到动静，沙发上的人转过头来。 —— 无甚颜色的眸中像是忽然亮起了光点，慢慢柔和下来。 “早，姜哥。” 我冲着他身后的钟表努了努嘴：“不早了，已经没虫吃了。” —— 黎漾笑了两声，指了指厨房门口的餐桌，声音跟昨天比清晰了不止一个度：“是没虫吃了，但是有小笼包。” 我转头看去，在餐桌上看到了个银色保温袋。 再转头看向了黎漾：“哪儿来的？” “开着那辆卡宴去市区买的。” “……啧。” 败家。 —— 我洗漱之后打开保温袋，发现里面不只有小笼包，还有一杯豆浆，都还是热的。 “你吃了吗” “吃过了。” “辛苦了，”我嘴里塞着个包子，“其实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 —— 黎漾偏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看到了，但是已经过期了。” 我挑眉，没有丝毫尴尬之感：”速冻饺子也会过期吗？” 黎漾点点头：“是去年的。” 我：“……是吗那可真巧。” 如果没记错我上个月才吃过一包。 —— 黎漾像是看透我心中所想，嘴角浮现隐隐的笑意，但很快就隐去。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 我一愣，忽然想起昨天伟哥的嘱咐。 “不许让他住你家！” —— 可随即这句犹在耳边的话就被抛在脑后，我意有所指地问道：“方便吗？” 黎漾不说话了。 —— 那么多狗仔和慕名而来的“为了正义”的网友们在暗处虎视眈眈，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在阳光下。 ——方便吗？ —— 其实不只是我和伟哥，身为当事人的黎漾也早考虑过这个问题。 也许在昨夜难以入睡的时候，他就在思考了。 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也完全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他心里也依旧不如我想的那样依赖我。 —— 良久，我听见黎漾低声说：“在这儿也不方便。” —— 果然。 —— 手中的包子它突然就不香了。 豆浆也干巴巴的糊嗓子。 —— 我将青紫的右手放在桌上，将口中的东西嚼了嚼就囫囵吞了下去，清了清嗓子，问：“之后呢？你就这么走了，也不趁机巴结我把你从‘彗星’弄出来，你想怎么办？” 黎漾轻声道：“澄清。” “怎么澄清？” “……” —— 他又不说话了，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个羽翼未丰的小孩，他有再大的本事和抱负，又能怎么办呢？ 用来感动自己吗？ —— “反正我不能再给姜哥你添麻烦了。” “……” —— 我表情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你已经给我造成麻烦而且差点逼伟哥跟我反目的事实。 —— 思索了好一会儿，我换个角度问：“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黎漾蓦地抬起头，倔强的神色还来不及收回去，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么一张俊美的脸被他用得扭曲且惨不忍睹，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 “……应该，还不知道。他们没给我打电话。” —— 我深吸一口气，“行，姑且算他们还不知道。但你应该明白，现在网络和科技这么发达，等到他们知道了，被网友人肉出来上你家里堵门口丢垃圾，那个时候你怎么办？” 跑过去拦着让他们全冲你来吗？ “你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更别提你家人了。”我叹了口气，还是将这残酷地事实说了出来。 —— “黎漾，你应该服软，学会依靠比你强大的人……比如说我。” —— 他的神色在短时间内千变万化。 困惑、震惊、愕然、不知所措……羞赧？ —— 我纳闷地摸了摸鼻子：“你……”害羞什么呢？ “你怎么对我那么好？”黎漾忽然打断我，顶着不知为何突然红起来的脸看我一眼又别开视线，再看一眼又别开。 反反复复好几回，把我弄得莫名其妙。 —— “姜哥你……”他的表情最终落在难以启齿上，“你是不是想……我。” “什么？”想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 我看到他的脸忽然爆红，整个人都坐不住了，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抓着坐垫，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一样。 我伸着脖子使劲听，隐约听到黎漾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 “你是不是要包养我啊……” 我：“……” 我？？？？？？ 第46章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我连连摆手，生怕他误会了似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不是，没有，你想什么呢。” “我只是看你颜好……呸，看你有才华，不想让你被埋没，对。你也知道我工作室刚成立，特别需要人，新签的几个小孩儿不是直接能拿出来用的，而你就比较合适……” 我越说越顺口，到后面流利得跟数数似的，不知道是说服他还是说服我自己。 —— “我没有认真听过你唱歌，但《杀青》之后我发现你演戏很有天赋，有时候我甚至也会被你惊艳到，所以我想，不管外部状况怎么艰难，你的才华都不该被埋没。当然，如果你依旧想待在‘彗星’也可以，不过我不太看好。毕竟目前形式来看，你更可能是被抛弃的那个，而且如果公关做的不到位，对你后面会有很大影响。一旦你顺利熬过这次危机，于曼带你的可能性很大，她对你什么样，你比我更清楚。你也可以去别的公司发展，有很多小公司也不错，待遇会比‘聚芒’和‘彗星’这类大公司好很多，毕竟艺人少，经纪人多半是一对一，对你来说也是个不错选择。据我所知，‘晨光’的资源好，在多样性和复杂性上能给你提供很多选择，但是这个公司里有四五个老资历，在资源分配上对你这种新人来说，可能没太多照顾。‘轻音’新人比较多，公关团队十分专业，对舆论的把控上有独到见解，处理突发事件很有一套，缺点是过于保守，对很多新鲜事物处于观望状态，对你这种上升期的艺人来说不是很合适。至于我这……” 我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不说太多：“违约金你不用在意，那点钱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其他的，你一目了然。” —— 我盯着他的脸，知道他在仔细听，“你做什么选择，到底怎么选，我都支持。但如果你遇到难以处理的状况，也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我。” 我等着你。 —— 黎漾从我家离开时整个人像是梦游一样，沉默着盯着脚下的路，一声不吭地走远。 我一早就联系了老孔在门口等着，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断不能让黎漾一个人暴露在外。 随后的两天过得较为平淡，中间去拍广告时伟哥看见我手上还没消肿的伤口时立马变了脸，赶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我坦白从宽抢先说出实情，随后看到伟哥酝酿中的表情忽然哑了似的，脸憋得发青。 他瞪着眼睛指我，良久哼了一声，咒骂着离开了。 —— 至于黎漾，那天他从我家离开后，我得一个多星期没有见过他了。 网络上关于他的热烈讨论也随着不断涌出的新鲜话题慢慢减少，偶有几个带着他名字的热搜短暂地挂了会儿，最终也销声匿迹。 但这些热门内容的消失，并不代表这场无妄之灾结束，也不代表被污蔑的黎漾就此得到了大众的“原谅”。 —— 伟哥那时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做出任何承诺，但我心知肚明，他是默许了。 他最近变得神出鬼没了许多，而老孔又忙着管理尚未稳定的工作室，因此更多时候都是我自己出席活动。 好在我早已是老手，而且很多合同都签在本市，少了飞来飞去和被粉丝围堵的机场，工作倒也顺利。 只是伟哥，太过神秘了些。 我背地里曾意有所指地问过老孔，他当时摊手，一脸为难，表示并不知情。 —— 因此等伟哥再次找到我时，我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欣慰感。 —— 他将一摞文件撂桌子上，看也不看往沙发上一靠，翘着二郎腿，要是手上再夹根烟就是妥妥的混社会老大哥。 “看看吧。”他点了点下巴。 —— 我不明所以，伸手拿过文件夹，放在膝盖上打开。 随后震惊地瞪向他，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黎漾的合同？！怎么弄来的？” 犯法了吗？？？ —— “不只有合同，”反观伟哥，他一脸平静，轻佻地眨眨眼，“还有没出事之前‘彗星’准备给他的代言和影视剧。” 我反应了半天，艰难地开口：“……怎么拿到的？” 他耸耸肩，“钱和资源能解决的事就不叫事。” —— “……”牛。 我冲他竖了竖手指，顺口一问：“给他们什么好处了？” 伟哥咂咂嘴：“付了违约金。他们可真是老狐狸，吃相挺难看，为了一个刚出道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的小明星就敢狮子大开口，从你手里要走挺多，我都好奇他们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本来下半年定了你的Vactoria全球品牌代言让给他们了，还有郭老师那个大腕云集的话剧给了梁川柏，还有……” “停！”我赶紧打断他，捂着胸口痛不欲生，“我不想知道了。” 就伟哥刚说的这两样，赚来的钱能买下四五个黎漾了。 —— 这小子要是不给我好好干，我手撕了他。 “他现在是自由身了？” 沉痛哀悼了好一会儿，我收拾好心情。 “当然。”伟哥撇撇嘴，“他们要的我能给就给了，反正也是您的东西，您都不心疼我还心疼什么——撇得挺干净的。” 走得挺洒脱。 “那就好。” “……不是，”他看到我松了口气的样子忽然坐直了身体，有点困惑，“他不打算来咱们这？” “我让他自己选择呢。”我理所当然地回答。 —— 伟哥：“……” 过了好一会儿，他目光悲怜神色慈爱地看着我，要不是我反应快躲开了估计还想摸摸我脑门。 “你病了。” —— 我：“……哈？” —— 黎漾主动联系我表达出希望加入我工作室的电话打来时我并不意外。 因为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择。 选择更好的更适合自己的工作环境，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最终都会这么做。 —— 电话里黎漾的声音很重，像是在宣告誓言一样，全然不见不久前的颓丧和沙哑，充满了活力，严肃又认真：“姜哥，我可以签‘嘉悦’吗？” “嘉悦”是我工作室的名字。 我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他：“可以啊，欢迎你。” “……”那边沉默了很久。 —— 我将手机扣在耳朵上，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仔细分辨着他的声音。 隐隐的，我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清浅沉稳的。 逐渐变成清晰的粗喘。 顺着听筒传出的压抑而愈发剧烈的声音也感染了我。 —— 黎漾再度开口时声音带着难以控制的颤抖和喜悦：“……姜哥，我不知道、说点什么，谢谢你，特别谢谢你，特别特别特别谢谢你……” “好啦，”我噗嗤笑出来，好像看到眼前站着个清瘦的少年，他正抬起头想给我个同样温和的笑，“给你留着位置呢，不急，你再休息几天也可以。合同早就打好了，保证你满意。” “不，我明天，不，我下午就来‘嘉悦’报道，签合同、接广告代言，什么都行！我一定尽快把你替我花的钱还给你，然后给你赚钱……” 黎漾的呼吸愈发紧凑，充满希冀和渴望，干劲满满，好像要把沉寂许久的热情全倾泻出来。 我本来平静的心情也随着他的话变得愉悦起来，嘴角不自觉上扬：“其实也不用那么急……” 第47章 黎漾风尘仆仆地到达“嘉悦”时，整个人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兴奋和紧张。 他的衣服有点乱，气温随着入夏逐渐升高，早就穿在身上的帽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脸上让人放心地扣着帽子和墨镜，明显刚刮过胡渣的下巴发白发亮，脚上是一双休闲鞋。 乍一看去倒像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 ——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时带进一阵外面的风，夹杂着他怀中淡雅的香水味，一道吹过来，让我愈发困顿的精神一凛，随即就清醒过来。 在自己的桌前敲敲打打的伟哥停了动作，微不可见地皱皱眉，脚上一瞪，转椅带着他滑出一大段距离，在将要撞到身后的盆景时堪堪停住。 老孔的位置正对着门，余光瞥见门口出现了个人影，了然地抬起头。 同一时间，走廊里路过的怀中夹着或手上托着资料文件的工作室职工们也停下脚步，好奇的目光在老板办公室门前来回打量。 —— 一时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 我“啊”了一声先将此打破，推了推看剧本时总爱带着的平光镜，“黎漾来了啊。” 只在一瞬间，方才那些因为来人而出现的异状像是收放自如的弹力绳，伟哥靠着椅背闭上眼，老孔也缩回了头，门外又响起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笃笃”声。 —— 而黎漾显然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听到声后明亮的目光直接落在角落里我的身上，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声音清脆：“哥！” —— 我似乎从没提过，每次一听到他叫我“姜哥”、“哥”时，我总格外享受。 如果让伟哥知道，他肯定说我就是欠的。 天生的老妈子心。 还是那种专门对黎漾老妈子的心。 —— 此时我理所当然地“唉”了一声以作回应，就招呼他进来。 黎漾应声，迈着大步，门口到我所在的沙发之间很短的距离他用了不到三秒就走完了，随后紧挨着我坐下，还往我身上蹭了蹭。 “……” 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此时一定化身电风扇疯狂转动。 —— 我下意识看了眼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见没人注意这边，才不自在地推推他：“去，坐那边去，这么大的沙发非得挤我。” 身边的人依言往边上挪了挪，动作幅度和移动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 我偏头看他。 —— 后者冲我笑笑，露出了洁白的锯齿状的牙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星，一眨一眨的。 我完全不忍心推开他了。 —— 桌上早就备好了合同，我连同笔一起递给他，低声道：“认真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现场改。” 其实这个合同已经反复敲定了很多回了。 在我鸡蛋里挑骨头的情况下。 —— 手上这几张薄纸已经是改好的第四版了，我比看自己的合同还认真，想尽可能多的把好处给这个小可怜儿。 虽然这样做会逼疯亲自制定合同的伟哥（嘿嘿）。 —— 因此我看到黎漾只大致浏览了一遍一句话都没说拿起笔就签上自己名的时候，我心想果然如此。 “你不怕我卖了你？”我饶有兴致地问。 —— 黎漾将签字笔盖好笔盖放在一边，往红泥上摁手指时抽空看了我一眼，笃定地回答：“你不会的。” “这么肯定？” “当然。”他笑了笑，在合同下方留下一个深红的指印，松了一口气似的回答：“谁都可能把我卖了，只有你不会。” —— 我看到他神采奕奕的眉眼，忽然就痴了。 太犯规了。 长得好看的人怎么总是为所欲为？ —— 良久我掩饰地咳嗽一声，冲他竖起大拇指：“有眼光。” —— “唉，收收，”脑袋顶上忽然传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我和黎漾同时抬头看过去，见到伟哥满脸嫌恶地看着别处，“差不多得了，黎漾跟我过来。” 黎漾：“？” —— “哦，”我恍然大悟，忘了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伟哥现在手底下就我，我比较稳定不用太操心，所以以后由他来带你。” 黎漾：⊙⊙？ —— 他当时的表情就是这样。 —— 惊讶困惑不解不知所措。 —— 伟哥等得不耐烦，率先转身往自己办公桌那走，“快点过来！” —— 黎漾过去了。 —— 显然是没想到他的新经纪人是伟哥。 再加上上次他还见证了那只替我顶了罪的玻璃杯的惨状，估计他应该早察觉出伟哥不是很“喜欢”他了。 —— “你在‘彗星’的代言和影视剧我都拿过来了，里面杂七杂八有用没用的我都分开放了，没用的我直接喂碎纸机了，这一摞你自己拿回去看，感兴趣的告诉我，最近先别拍戏了，WOR;D华北区代言可以考虑，《极致之美》的封面可以再谈。最近少露面，我已经安排了水军和营销号带节奏了，过几天就能见效……” —— 听着伟哥用公事公办地语气对站在身边的孩子事无巨细地叮嘱，我手中拿着黎漾签好的合同，自事发以来久久不能平静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 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 小可怜儿。 —— “……” 伟哥对我摇了摇头。 —— 彼时我全副武装地站在摄影棚的角落里，脸上被墨镜和高高竖起的衣领遮了个严实，伟哥走过来之前我还在旁若无人地刷微博。 —— 微博上流言四起。 —— 不，不头疼。 只是伟哥带的那波节奏起效了。 —— 要不说这个男人猥琐呢。 太贱了。 —— 他专门花了两天的时间搜罗此前黎漾的各类黑料，在众多真真假假的热门内容里总结出导致黎漾人设崩塌的每一朵雪花，汇总在一起，然后通过黎漾本人的阐述、资料信息收集和“用钱能摆平的事就不叫事”的当事人的证词，做成一个五百多兆的压缩包，群发给了各大营销号。 同时又发动独属于“嘉悦”的水军纷纷下水，拉踩皆有，把这碗浑水搅成沙丁鱼罐头，一时间网友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只迷迷糊糊地跟着大队伍往前走，还没从这条吃瓜的路上看到曙光，忽然就忘了自己为何出发。 ——我到底是要黑黎漾还是要踩来着…… —— 事件在沉寂多天后再度爆发，与黎漾有关的热搜一时间像是坐了云霄飞车，蹭蹭蹭一路蹿到最上面，占据了许多网站的头条。 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又出来作妖了。 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还有什么要说的。 啊，这个名不见经传已经糊了还不忘诈尸蹭热度的小明星……好像是被冤枉的？ 啊，这个被冤枉的明星好可怜啊。 —— 至此，网友吃瓜吃得云里雾里。 之前满网的咒骂声似乎小了许多，甚至出现一些开始维护起黎漾的人了。 其中黎漾的粉丝们居多，均以一种“姐妹终于翻身了！”的感觉开始疯狂反击。 于是网上就乱成了一锅粥。 中间还有好多和稀泥的。 —— 果然。 我暗暗咋舌。 伟哥太贱了。 —— “不行啊。”在我身边站了一会儿的伟哥忽然说了一句。 —— 我神游思绪被他拉回现实，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什么不行？ —— “不行啊。” 伟哥指了指在聚光灯下对着镜头摆姿势的黎漾，又重复了一遍。 第48章 “不行啊。”伟哥又重复了一遍。 —— 我困惑地看了伟哥一眼，顺着他的眼神望向工作中的黎漾，有些茫然：“……什么不行？” 他再度摇了摇头，表情上全是不赞同，语气中也透着一丝隐忧：“还是不行啊……” —— ？ —— 我莫名其妙，偏头看他：“到底怎么了？” “你发现没。” 我：“发现什么？” “他在发呆呢。” “？”发呆？ 黎漾？ —— 我更茫然了，目光再度投向黎漾身上。 这回果然看出了问题。 —— 确实。 伟哥说的是对的。 —— 黎漾坐在道具石阶上，穿着一身长款黑色风衣，只扣了中间一颗扣子，自领口到胸前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和灰色条纹马甲。他一只手搭在大腿上，另一只手向后撑着石阶，长腿一曲一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慵懒的状态，配着身后一颗凋零的梨花树，颇有种世家贵公子的气息。 乍一看，还是很帅很抢眼的。 —— 只不过仔细看去，却发现了些许怪异之处。 —— 他的眼睛。 —— 按照摄影师要求，他戴着垂到胸前的黑色假发，脸上要摆出一副迷离表情。 那双墨黑的明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望向远处的某一点，或是在透过某处回忆着什么。 应当是惆怅的、难言的、颓圮的、迷人的。 寂寞。 —— 这些模棱两可的感情描述太过生硬，甚至虚无，更多人听到时会感到无措，但在经验老道的人来看，只要带入了感情，应当是容易的。 —— 可我分明从黎漾眼中看到了茫然。 跟我刚才的眼神很像。 —— 是一种困惑的、不知身在何处的失落感。 这两种情绪很像，如果不仔细观察，真的很难发现。 —— 换句话说。 ——黎漾已经忘了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 “看出来了？” 身边的伟哥忽然出了声。 “嗯。”我点点头，心里发闷，声音也低沉，“他太年轻了，还没能调整好自己。” 真该好好放松一下，不要急着面对镜头。 —— 伟哥看了我一眼，似乎看出我的动摇，语气有点生硬：“那是他的事，你还想替他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 良久，轻声道：“我想想吧。” “……” 伟哥啧了一声。 —— 黎漾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 从他来到“嘉悦”开始，时间过得匆匆，一个又一个的广告代言让他忙得连轴转，让我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想认真工作，还是想通过忙碌去忘记些什么。 —— 网上流言又起，各种呼声不断，甚至有很多同行和大V都站出来发布自己的观点，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可无论话题如何火热，造成这个话题的当事人却充耳不闻。 好像那些在热烈讨论的人所提到的对象是旁的人，完全与他无关。 甚至将手机都上交给伟哥，从早晨一睁眼，一直到工作完熬到半夜睡下。 就像是与外界断绝关系，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 我沉思许久，终于肯定了——黎漾在躲。 —— 就像人的大脑的保护机制一样，会自动屏蔽一些它认为有害的人或事，以此来维持宿主正常生活和情绪的把控。 —— 黎漾也是这样。 —— 我眼睁睁看着伟哥的脸越来越黑，额角那块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 在他临近爆发将黎漾揉圆捏扁蒸煮煎炸的前一秒钟。 —— 我带着黎漾坐上了去往海拉尔的飞机。 —— 没办法，时间太紧迫了，我和他后续还有很多工作，想去国外不太可能。 先不说我们俩有没有时间，光是伟哥就得第一个站出来反抗。 —— 直到登机的前一刻，黎漾还一脸茫然。 等我们各自的行李被拖走，他才一个激灵，猛地惊醒，抓住走在他身侧的我的手。 “姜哥，我们去哪儿？” —— 我舒了一口气，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感到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点，冲他做了个迷人(自以为)的笑脸，轻松道：“带你出去玩儿。”—— 黎漾神色有一瞬间的停滞，反应过来我的意思后扭头就要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还有工作……” “等等！”我拉住他，将动作过大而歪了的鸭舌帽拨正，“我问过伟哥了，你最近三天没工作，第五天那个通告推了，正好我也没事做，忽然想出来玩儿。” 我仔细观察着黎漾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最终破釜沉舟，试探地问：“……你陪我呗？” —— 黎漾一秒都没耽误直接点点头，等反应过来后又开始疯狂甩脑袋，“不是……” —— “好啊那我们走吧，”即使再怎么武装自己此时我也发现已经有人看了过来，抬手照着黎漾的鸭舌帽上一拍，连带着他的墨镜直接掉到下巴上，慌不择路地拉着他往前走，“谢谢你跟我一起出来玩儿，要不然我一个人会很无聊的。” —— 身后他的声音弱弱的，飘忽不定：“可是我现在不能乱跑，万一被认出来……”又要连累到你。 —— 我一心忙着往人群里冲，也没听清他后面的话，时间紧迫来不及细问，只道：“好啦来都来了，踏实玩几天，心情会很好的。” “……” —— 我没再听到他的声音，估计是答应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愉悦，心里的紧张感消失得无影无踪，都飘了起来，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容易引起注意，我还想哼个歌儿。 —— 啊，久违的旅行。 啊，久违的没有人跟随只有轻松自由的旅行。 啊，久违的没有人跟随只有轻松自由和小可怜儿黎漾的旅行。 期待。 —— 海拉尔属内蒙古自治区，从帝都没有能直接到达海拉尔的航班，只能从去往东山的航班中抵达阿尔山，再从阿尔山转机，才能到达目的地。 之所以选择去往海拉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我随意一抛的那个钢镚儿恰好掉在那。 —— 在抛钢镚儿之前，我以为会是山清水秀的南方，甚至做好了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准备。 结果。 —— 我们到达阿尔山后，将行李拿到手，我看了眼黎漾略显疲惫的神色，拍板说在这玩儿两天吧。 反正时间很多，而且我也不知道去了海拉尔能干什么。 对，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GOGOGO！ —— 然后我俩站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机场门口，面对着尾气和听不懂的方言，没有提前预定酒店也没有丝毫计划。 两个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看蓝蓝的天。 —— 我哂笑，拉着黎漾往边上站了站，坐在行李箱上，掏出手机。 “我先看看酒店。” 第49章 幸好还未到旅行旺季，酒店贵是依旧贵，但为了不让两个人在机场门口杵着，我直接找了个最贵的星级最高的酒店定下，然后叫了辆车带着我们两人一道去了酒店。 —— 定的是一间总统套房，除了卫浴和小厨房是共用的，还有两间二十平左右的卧室，每间卧室还奇怪地放着张kingsize大床。 时间匆忙我也没细看，这会儿看到这两张床，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 推门进去时黎漾将门卡放进卡槽，漆黑的屋子shua一下亮起来，杀马特家族联名的彩灯一闪一闪，要是再配上俩话筒，当场开个演唱会也不在话下。 —— “没有正常点的灯光吗？”我问。 黎漾皱着眉调试了半天，无果。 还是最后我在圆桌看到个卡片，然后二愣子似的读了出来。 —— “朋友你好大酒店万爱点迷情套房欢迎您的入住？” 什么意思？ 我转头看向黎漾。 —— 黎漾当即放开了灯光调控设备。 凑过来伸手拿过卡片，划重点似的选了其中几个字一字一顿地读：“万爱，点，迷情。” —— 哦。 万爱·迷情。 哦！ 我恍然大悟。 —— 然后纳闷地再次询问：“情侣的？还套房？还两间？” 怎么着连俩人吵架分房睡都想好了？ —— 而黎漾表情怪异地看看我。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总算知道前台那个小姑娘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们了。” 我：“？” —— “……” —— 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大男人。 开了间总统套房。 情侣的。 有kingsize大床的。 还两间。 —— “……” 好像有什么不对？ —— 我不自在地偏头咳了两声，打了个哈哈，拉着行李箱进了左手边的卧室。 两个人出来旅行，或者说是单方面的为了让黎漾放松，顶着大众的目光，在狗仔眼皮子底下成功潜逃，一路来到这里，原本就没什么行李可带，我从轻便的行李箱中拿出两套衣服放在床上，又将牙刷洗面奶掏出来，回头时看见黎漾正探头往里看，探寻的目光若有所思。 我莫名觉得臊得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你歇会儿，我得洗个澡。”飞机上坐了三个多小时，大概身子骨随着年龄增长也变差，此时有种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感觉，浑身酸痛。 黎漾点点头，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可以，一会儿帮你叫餐？” “不用，”我拿着衣服和洗漱用具往外走，路过黎漾时做贼心虚似的从他边上蹭过去，都没好意思看他，“飞机上喝了杯咖啡，这会儿不太饿，晚点出去转转吧。” —— 黎漾笑笑，似乎并不意外，在知道这间是个万爱点情侣套房后处变不惊，倒显得我一惊一乍的。 “行，我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景点，明天一起去看看。” 我应了一声，将浴室门关紧了。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黎漾叫醒了。 昨天那一通倒腾挺累的，晚上随便吃点后本着“来都来了”两个人又溜达到挺晚，人生地不熟地瞎走，等好不容易躺到床上已经十二点多了。 因此，我顶着黑眼圈一脸没睡醒的坐在餐桌上，手里的勺子搅着粥，黎漾看了我好几眼，良久才犹豫着问：“姜哥，要不你再睡会儿？等你醒了我们再出去……” —— 我想扭头就走。 趁着被窝还暖和。 —— 但强大的意志力……不，黎漾的眼神将我困在原地。 —— 他看着我的目光里有浓浓的担忧。 还带着一点自责。 好像在怪自己昨天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让我休息。 —— 我猛然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处，又为何来此。 —— 赶紧打起精神，嗷呜一口给自己喂了勺粥。 “唉！” “噗……烫烫烫……” 我一瞬间将粥都吐出来，嗓子里火辣辣的，舌头发木。 —— “姜哥！粥烫……” 黎漾立即站起身隔着桌子向我靠过来，一只手顺势搭在我肩膀上，满脸关切：“张嘴我看看？” 我满脸痛苦，张嘴“啊”了一声。 “舌头呢？疼不疼？” 我胡乱地应声。 —— 黎漾皱紧了眉头，歪着头凝神一看，估计是看到我红肿的舌头了，眼神都一暗。 “我去找前台要……” “唉，”我含糊地叫了他一声，赶紧拉住他，“别去了你，一会儿就好了。” 黎漾说：“不行，都肿起来了，还怎么吃东西？” 我：“……” 所以你着急是因为我没法吃东西还是因为我被烫了？ —— “算啦。”觉得嘴里面好了点，我轻轻动了动舌头，放慢语速：“一会儿就好了，不是还要去看天池吗？再晚点出门就不好看了啊，雾都散了。” —— 黎漾目光放低，落在被我攥着的手腕上，面色犹疑不定，过了一会儿又确认道：“真没事儿？里面很红了，要不还是上点药……” “别，”我赶紧拒绝他，经此一役也不困了，“真没事儿真没事儿，吃完了快点出门吧。” —— 阿尔山市的著名景点，天池。 —— 清晨五点出门，坐车抵达天池岭脚下，随着众多游客的脚步爬上晨雾缭绕的山间，中途有林中的参天巨树和清脆鸟鸣，我和黎漾并排走在一起，拾级而上。 与总是忙碌的充满机械气息的帝都不同。 这里空气清新，景色优美。 我几次偷偷打量黎漾，看到他眉间总爱皱起的地方变得平坦，眸中虽然无甚颜色，却能看出他此时也是悠闲自在的。 我甚感欣慰。 —— 等到达山顶时，天池四周的护栏边上已经站了很多人，镜面似的湖泊不见波澜，太阳正好开始升起，湖泊上面飘的那层淡薄富有韵味的雾气像是一层神秘面纱，在众人眼前消散时如出浴美人，缓缓地，轻柔地拂过脸颊，消失在眼前。 最终显露出来的，是挥动着翅膀自水面掠过的飞鸟和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面。 我和黎漾个儿高，站在人群后面的石阶上，听着众人发自肺腑的叹息声时，像是约好了那般互看了一眼。 —— 黎漾明亮如水的眸子泛起层层波纹，好像比那镜面的湖泊还要美上许多。 他朝向我时，眼睛眯起来，漆黑纤长的睫毛垂下来，脸颊的线条变得极致柔和。 —— “真美。” 我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 —— 黎漾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深蓝深蓝的湖水，良久才低声道：“是很美。” “如果有照相机就好了。”他说。 —— “是啊，”我看向天池，有点遗憾，“这么美的景色很难得。” 黎漾再次看向我，盯着我的眼睛。 点了点头。 第50章 下午，我们围着附近的景点转了转，在火山石地质公园时看到石缝间一闪而过的松鼠时我没忍住惊讶地叫了一声，引来身后两个小姑娘的惊呼，好在黎漾第一时间拉着我走开了，又七拐八拐地甩开面色狐疑的两个人，才省去被认出围观的风险。 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我们早早回了宾馆。 为时尚早，便开了瓶红酒，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你一杯我一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 从黎漾隐隐上扬的嘴角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不错。 因为忽然决定出门，我心里还有着黎漾会不高兴的隐忧，此时注意到他脸上放松的表情，我心里也逐渐踏实下来。 —— “感觉怎么样？”我问。 黎漾没觉得异常，只当我问今天游览的景点如何，毫不犹豫就回答：“很不错，天池很美。” 我笑笑，“明天去海拉尔吧，随便转转，然后去满洲里看看。” 黎漾不置可否，只是困惑地问：“为什么忽然想出来玩玩呢？” —— “赚钱太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黎漾笑了两声，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变得低沉：“确实。” —— 我借着玻璃窗看到他映在上面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藏在黑暗中，整张看起来神秘又俊美。 早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的话就到了嘴边。 “黎漾，你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没必要……这么累。” —— 黎漾一愣，下意识开口：“没有的事。” —— “跟我还要假装么？”我抿了口红酒，慢慢咽下去，“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所以你……” 没必要假装勇敢，用看起来无坚不摧实则遍体鳞伤的身体来遮掩锋芒、躲避公众的视线。 —— “啪嗒”一声，黎漾将高脚杯放在地上，伸手在牛仔裤兜里掏了掏。 —— “找什么呢？”我问。 “烟。”他说。 —— “？”我挑挑眉，有点惊讶，“你抽烟？” —— 黎漾缩回手，不说话了。 —— 半晌笑了两声：“高中时候抽。” “为什么？耍帅吗？” “对。” —— 我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黎漾穿着校服顶着寸头一条腿搭在凳子上抽烟的模样，直接笑出声。 “是那样吗，你在这抽烟，风抽一半你抽一半，然后……” 黎漾笑着接过话茬：“但我不会跟风计较，因为它也有自己的烦恼……唉，太蠢了。” —— 我转头看着他被窗外五彩的灯光照的神秘的侧脸，也不知怎么想的，等反应过来，手已经搭在他头顶。 十分熟练地揉了揉。 “好孩子。” —— 【姜儒赫V】：欢迎你@黎漾[图片] —— “怎么样？”我冲黎漾挥了挥手机。 —— 黎漾看了我一会儿，拿过手机。 屏幕上是在天池边上我给他照的一张侧面照。 照片里黎漾穿着黑色风衣，鸭舌帽挡住大半张脸，只留出尖尖的下巴和淡色薄唇，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消瘦，但却有种足以令人侧目的神秘感。 —— 黎漾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小声说了句：“丑。” “哪里丑，”我反驳，拿过手机又看了眼微博内容，看到“嘉悦”工作室已经转发了我的微博，伟哥夺命连环Call一个接一个打过来，也没理，“盖了章，这下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 我见黎漾忽然僵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转头问：“你发微博了？” 我理所当然：“是啊。” 你以为我在给你看照片啊？ —— 我对他变幻莫测的脸色视而不见，继续自顾自地刷着评论，还语气毫无波动地读了出来。 “呐，这个苏苏喂苏苏说，哇，终于官宣啦！黎漾签‘嘉悦’了！红红红红孩儿说，A……wsl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疯狂捶墙？初见黎明说，哥哥哥哥哥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啊呜呜呜什么时候更博啊呜呜呜……” —— 手机被黎漾抢走。 —— 借着灯光，我看到他忽然泛红的脸颊和耳尖，一开始感到不明所以，后来猛然反应过来这小子因为粉丝评论害羞了，不由起了逗弄心思。 撑着手凑近他，学着粉丝试探地叫了一声：“……哥哥？” —— 得。 要不是他身后是墙，我感觉他能直接厥过去。 —— 黎漾眼神飘忽，看也不看我，慌忙退出了微博后把手机丢了过来。 “别看了。”他说。 —— 我转着手机，叹了口气，有点委屈：“那你微博回应我一下呗？都半天了，粉丝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呢……” —— 身边的人蹭地站起身，卷着一阵风跑了。 还踢倒了他的红酒杯。 —— 我继续坐在地上喝酒看夜景，没过一会儿，手机就响了一声。 我勾了勾嘴角，心想终于来了，打开了手机。 —— 一堆评论转发和@中，黎漾头像上的红色大V格外显眼。 —— 【黎漾V】转发了你的微博。 —— 【黎漾V】：[心]//@【姜儒赫V】：欢迎你@黎漾V[图片] —— “……” 这孩子也太含蓄了。 —— 我注意到他将原来的头像改了，换成了我拍的那张侧脸照。 —— 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 —— 心情又忽然变得有点沉重。 —— 别问，问就是不小心又看到CP粉的评论了。 —— 【漓江的锦鲤喂！】：我说什么了！这对儿锁了！年下攻站稳了！ 【：啊哈】：红哥总算来拯救崽崽了555求求“嘉悦”好好对崽崽，这对cp我嗑了[cry] 【我总我日】：我靠靠没想到啊，俩人在这儿憋个大的呢！我说什么来！那么多智障黑黎漾！果然！哥哥一直都信你！哥哥来保护你了5555555 【苏苏喂苏苏】：#漓江超话#姐妹们！把左边顶上去！！！ 【啊啊啊啊】：我的妈啊啊啊啊啊啊 —— “……” —— 我飞快退出去看了眼热搜榜。 —— “……” 这些cp粉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 微博实时热搜榜： Top8#漓江# Top13#黎漾签约“嘉悦”# Top15#姜儒赫发博欢迎你# Top20#黎漾[心]# —— 我：“……” —— 手机又是一阵疯狂震动。 —— 屏幕一闪一闪，伟哥第N个电话打来了。 第51章 但凡没遇上我这么个糟心的艺人，伟哥都不至于吃高血压的药。 —— 我将手机放在地上听完了他的一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搞突然袭击你为什么想一出是一出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大半夜爬起来控评”原地爆炸式怒吼，十分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且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挺无奈的。 —— 我又坐了会儿，没忍住继续翻起微博。 眼瞅着漓江CP的超话蹭蹭蹭往上蹿了好几名，明显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心中便有些担忧起来。 要是黎漾看到这种东西，会不会生气？ 或者是偷摸憋心里难受？ —— 我感觉不出意外这小子应该是个直男。 跟我一样的直男。 —— 回想我当时看到那群腐女小姐姐嗑CP的场面。 各种不堪入目的场景悉数在眼前浮现。 同框即发糖，对视即上.床。 “……” 啧。 —— 晚上睡觉都没睡好。 迷迷糊糊地脑子里净想着如果黎漾问起来我怎么解释。 以至于早晨又没起来。 —— 可奇怪的是，直到坐上去往海拉尔的飞机，黎漾也面不改色好像一点没看见微博上的阵势。 我心里则跟猫抓似的，又烦躁又有点窃喜。 …… 怎么还不问啊。 哈哈他没看见，不用我想法解释了。 —— 偏头看了眼边上的黎漾。 实话说我们这种公众人物要想偷偷出门不被认出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黎漾这会儿正靠在椅背上看手机，由于窗外的光有点刺眼，空姐刚才走过来把窗帘拉上了，还询问是否需要开阅读灯，他戴着墨镜口罩鸭舌帽，闷闷地说了声不用。 我转头对上空姐有些奇怪地目光，只露了个下巴冲她友好地笑笑。 —— 我往后靠了靠，伸着脖子悄悄看黎漾手机屏幕。 他在刷微博。 我心中警铃大作。 凝眉看内容。 —— 没看清。 —— 于是我轻咳了一声，试探开口：“黎漾啊……” “怎么了？”黎漾眼神从屏幕上挪开，投来目光带着疑惑。 我没话找话：“你干什么呢？” “看一下粉丝评论。” “噢……”我松了口气，却还是有点不放心，怕他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内容后不好意思，便学着以前浏览过的内容问：“我问你个问题啊。” “嗯？” 我说：“攻的反义词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毫不犹豫：“母。” —— 我：“……”你是不是买答案了！ —— 再接再厉：“是‘攻击’的‘攻’！” 黎漾再次毫不犹豫且理所当然，“是啊‘母鸡’的‘母’，不对吗？” —— “……” 我放心了。 —— 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行吧没事儿了我睡会儿。” “好。”黎漾说。 —— 呼伦贝尔大草原、猛犸象公园、□□风情街、满洲里的夜景…… 我敢说要不是伟哥一天仨电话的催着我们回去，我已经做了好了随时去俄罗斯买套娃的准备。 —— 奈何伟哥用十分痛苦的好像我晚回来一天就损失一个亿的语气从最开始的暴躁到焦虑再到平静麻木，不知道是多高的职业素养才让他没有撂挑子不干提前回家养老。 —— 于是在我和黎漾五天变一个星期再变小半个月的前一秒中，我们回了帝都。 直到站在“嘉悦”的写字楼底下，我还有种提上包说走就走的感觉。 脑子里全是从满洲里离开那晚街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和欧式建筑，乍一看眼前这座条条框框棱角分明的办公楼，就有种莫名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 黎漾将我们两个的行李从出租车上拿下来就要走，走了两步才看到我还在原地杵着，也顿住脚步，回头询问地看着我：“姜哥？” ——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 忽然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走吧。”良久我说。 —— 日子再次变得忙碌起来，一直到八月底，我拍完“嘉悦”投资的第一部电视剧后，大忙人伟哥少见地没跟在黎漾后头为他打点行程，而是特意开着车将我从剧组接出来，也没说别的，油门一踩就蹿出了影视城。 我纳闷，但刚从片场出来的那种拍戏时不觉得拍完了才浑身发疼的疲惫感慢慢袭上全身，我想问他要去哪儿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在冷气充足的保姆车中睡去。 伟哥把我叫起来时我有几秒钟的茫然，等眼神聚了焦，才发现自己在一家酒楼楼下的露天停车场里。 —— “……杀个青，不用这么大阵仗，我更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我说。 伟哥瞟了我一眼，“那么大谱儿呢以为我想请你吃饭啊？” 他从后座的包里拿了袋湿纸巾递给我：“快擦擦脸，游导陈编他们都等着呢。” “游导？陈编？” 我拿着湿纸巾胡乱擦了擦，困惑地问：“怎么回事儿啊？” “补个杀青宴，那个剧下个月6号上映了。” 我一下坐直了：“《杀青》？” “对，过几天该宣传了，到时候你别忘了发个微博什么的，跟几个主演互动一下。” —— “那黎漾呢？”我问。 黎漾也是主演，怎么没带上他？ “早上去了，”伟哥说，“他今天就一个通告，直接从‘嘉悦’过来了，我负责接你。” 原来如此。 —— 《杀青》那会儿拍完了正好赶上过年，剧组人盼着回家盼着过年盼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游导一喊“杀青”就赶紧给自个儿头上装个螺旋桨赶紧回家吃吃喝喝团团圆圆，因此就定了说年后回来再办杀青宴，可没想到过完年几个主演的行程档期又排得特别满，再加上还得进行《杀青》的后期制作，于是杀青宴就这么落了下来。 没想到这一落下，直到快上映了才有人想起来。 —— 我一边跟着伟哥往楼上包间走一边回想着拍《杀青》时候的事儿，想到就是因为这个戏才跟黎漾认识，再度想到黎漾这个小可怜儿，思及前段时间的兵荒马乱，有点想笑，心情就愈发愉快了。 推门进去时，屋里吵吵嚷嚷地动静有一瞬间地停滞，二三十张脸扭头冲我看过来，看清来人是我后就咧开嘴一通热烈欢迎，还有个坐门口的小哥直接拉着我坐到里面游导边上，才笑嘻嘻地坐回去了。 “小姜真忙啊，我们大家伙儿等了好久，干瞅着菜流哈喇子呢。” 游导依旧一如既往地挂着弥勒佛似的笑容，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亲切又慈祥。 “还行，就最近有点忙吧，要是知道今天还有聚会我肯定得提前空出来。” 我赶紧站起来给大家赔了个不是，顺水推舟地喝了两杯啤酒，这才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坐下。 就站起来喝酒这会儿功夫，我大致浏览了下四周的人，发现来得居然挺齐。 几个主演都到了。 —— 我和陈编分别坐在游导两边，陈编身边是西装革履的梁川柏。 简秋和李登云坐在我边上，黎漾…… 我看过去时发现他也在看我，跟我对上目光后还微微勾了勾嘴角，眼神一阵放光。 —— 黎漾坐在梁川柏边上。 第52章 这个座次位置就能看出演员在剧组的地位了。 男主、一番、配角。 很合理。 —— 于是我放下心来，踏实地跟着其他人推杯换盏，中间还被游导拉着聊了好久，说有个话剧想让我去试试，我没说死，只说再考虑。 杀青宴持续了得有俩小时，吃完了之后一群年轻人挺久没见，还想去KTV玩个通宵，我一开始就拒绝了，而游导和陈编这种上了年纪还有家室的也没去，脸上顶着两坨红叫了个车回家了。 临走还又叮嘱我，生怕我忘了似的：“啊，你记得发个微博什么的号召一下你粉丝追剧啊～” 我赶紧好好好，把俩人一块塞进了出租车后座。 —— 一回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人高马大的个子将我视线挡住了。 我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被人盯上了，可定睛一看就放下心来。 是饭桌上没机会跟我说话的黎漾。 —— 他背对着身后酒楼的霓虹灯，身体四周都被镶上了五颜六色的边，像是会发光似的。 他的头发用发胶精心打理过，一天过去，有几缕碎发掉在眼角，让他在阴影脸多了点颓丧，那双莹亮的眼睛格外惹人注目。 —— “黎漾？”我叫了他一声，“你没去跟他们一起玩儿吗？” 毕竟同龄人，一起去唱唱歌泡泡吧……不，他是公众人物，泡吧还是算了。 他没挡住的灯光有些刺眼，我眯着眼也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后还一声不吭，总觉得有些奇怪。 —— 果然，黎漾过了好久都没说话。 —— 我有点担心地拉了他一把，往四周看了看，才低声问：“喝多了啊？” 一凑近，我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是那种隐隐的，擦肩而过时但凡不歪个头都闻不见的淡淡的酒味。 —— 就是跟别的喝醉了之后的人不一样。 —— “自己能站好吗？不能你靠着我，”我凑上去搀着他说，“我给你叫个车回家吧。” 黎漾一动不动地靠着我，眼神都没变化。 像个木偶似的我怎么动他都一声不吭。 我倒不知道这孩子酒量这么差。 或者是纯粹喝太多我没注意？ —— 伟哥也喝酒了，找了代驾刚走，还十分不负责地将我们两个人留在这自生自灭。 这会儿黎漾最醉得人事不知，我得把他送回家才放心…… 手腕忽然一紧。 —— 我低头，看到黎漾的手扣在上面，连同衬衫袖口一起抓着，还往他那边扯了扯。 动作间他不自觉半张了嘴，我这才闻到浓郁的酒味儿。 —— 没有三瓶都捂不出这种味儿。 —— “哈姜……” 哈个屁，我在心里嘀咕，“没人管你了是吧，喝得痛快吧？” 黎漾愣了会儿，脚步踉跄着被我搀着走到路边等车，忽然喊了一声：“痛快！” 我差点被他吓出个趔趄，照着脑袋本想拍一下，但在碰到他的同时下意识就揉了揉，低声斥责：“闭嘴！” 夏天的晚上街上有挺多遛弯的老头老太太，就我俩身后才刚走过一对压马路的小情侣。 他这一嗓子下去，不少人都投来了目光。 —— 我一伸手把他揽到臂弯里，挡着他脸的同时自己也低下头，又警告了一句：“不想上热搜就小点声！” “上！”黎漾在我怀里又喊了一声，不过被我捂着就低了很多，有点沉闷，“上热搜！” 上nm “跟姜哥上热搜！” “你闭嘴！” “祝《杀青》杀青大吉！红红火火收视长虹！” “行了！游导谢谢你！” —— 游导谢没谢我不知道，反正得谢谢司机。 谢天谢地司机来了。 我赶紧将黎漾塞进去，余光瞥到马路对面有个小女孩正拿着手机对着这拍，忙不迭地也钻进去，直接砸上车门。 “哎哟轻点儿，”驾驶室的司机回了个头：“是4……” “4192，师傅走吧！”我说。 —— 要我说黎漾这小子就是欠揍。 刚才在街上怎么说怎么不听，这会儿上了车两秒钟不到就睡着了。 还打着小呼噜。 —— 这就是年轻人啊。 —— 出租车进不去小区，只能停在门口，我得把黎漾弄起来扶回去。 “小兄弟，要不我帮你一块儿给他弄进去啊？” 司机师傅又回了头。 —— “不用我自己来！” 我赶紧低下头捂着黎漾的脸，“钱过去了啊您核对一下。” 司机“啊”了一声，没觉出奇怪，目送着我们离开了。 —— 刚到单元门底下，怀里的人动了动。 黎漾醒了。 —— 醒的特别是时候。 —— “醒了？” 我语气不太好地问。 “啊。”黎漾声音有点哑，“姜哥你干嘛呢？” 我松开了手。 黎漾顺着我就要往下滑。 —— “唉……” 我捞住他，把他往上提了提。 黎漾一脸惊恐：“我怎么了？我的腿！？” —— 我哭笑不得：“你的腿好着呢，你喝多了你不知道么？” “啊？我喝多了吗？” “你闭上嘴品品。” 黎漾：“……” —— “走吧你，回去歇着吧。”我说。 黎漾依旧被我扶着，却下意识地转头，估计是不想让我闻到酒味儿，“你不进去坐坐？” “不了吧，我这就走了，你早点歇着吧，明天是不是还工作呢。” 黎漾说：“你回郊区？现在都……十一点了，你回去得半夜了吧，要不你在我这住一晚……” “现在也是半夜，”我说，“我明天没事儿，可以睡一天呢。” “明天没事儿所以能在我这住一晚上。”黎漾条理清晰地说。 “嘿，”我挑挑眉，“怎么回事儿啊你，非得让我住？” 黎漾不说话了。 —— 他垂着眼看脚下，忽然往我怀里缩了缩。 跟要找个舒服地方睡觉的小狗似的。 我被他逗乐了，推了推他：“干嘛呢你？又醉了？” “没有，”黎漾小声说，“其实我有点开心。” “为什么呢？”我问。 “因为我的第一部电视剧要上映了啊。”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就喝多了？” “……” 良久黎漾才应了一声，只不过声音更低了，还有点发闷：“是……也不是。” —— 我没再往下问，只觉得两个人站在楼底下跟二傻子似的，要被路过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两个大男人在这亲亲我我呢，影响怪不好的。 于是我拉着他往里走。 “走吧回家睡觉了。” 第53章 【姜儒赫V】：#杀青开播#孩儿们看这里！转发这个《杀青》，杭青在这有礼了[心][心][心][视频] —— 【黎漾V】：兄长我来了！ 【演员简秋V】：我是前排嘛～ 【李登云V】：支持姜老师新剧，期待[坏笑] 【游超的微博】：别忙着评论，都给我转发！ 【北堂堂堂】：好的哥哥！终于安排上了！ 【红孩儿的大脑门儿】：我丢，倒计时10天！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苏苏喂苏苏】回复【红孩儿的大脑门儿】：姐妹名字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哈！ 【云端儿鹿女】：哇哇哇哇哥哥古装太帅了吧！这个腰！这个腿！啊啊啊啊 【狼狼饿够】：啊啊啊啊啊期待青哥！！@姜儒赫V 【我总我日】：书粉来了！！求瑾青！求男上加男！求吻戏！ 【黎明见你】回复【我总我日】：楼上醒醒醒醒！我要打妖妖灵了！！哈哈哈哈哈…… 【苏苏喂苏苏】：这个宣传片我可以！越看越觉得瑾青配一脸！我家崽崽好攻！ 【诶嘿】回复【苏苏喂苏苏】：喂喂喂！明明红哥更攻啊！霸气温柔攻好不好！ 【梁川柏V】：蔺雲升见礼[呲牙]//【姜儒赫V】：#杀青开播#孩儿们看这里！转发这个《杀青》，杭青在这有礼了[心][心][心][视频] —— “别看啦，”我偏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翻评论的黎漾，自从我发了微博这小子就没抬起过头，“简秋他们都发了微博，你赶紧发一条，要不转下官微的，现在网友很严格的。” 被拖出来鞭笞什么的。 —— 我一度怀疑这小可怜儿自带招黑体质，他进了“嘉悦”之后伟哥把他各种信息和行程调查得门儿清，包括他没出道之前有过多少次挂科出道之后多少次被粉丝喷过，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算上，我看到伟哥做出来的汇总，内心实在心疼黎漾。 一个挺好挺帅还挺乖的小孩儿，怎么就这么惨呢。 虽然成为公众人物就少不了黑粉和否定，但这些呛声用在黎漾身上时就格外刻薄了。 ——连呼吸都是错的。 —— 粉的是真粉，黑的也是真黑。 —— “其他几位老师都转发了官微或者发了微博，只有梁老师转发了姜哥你的微博，”黎漾一点危机感都没，仍旧低头翻着手机，语气有点困惑，“他跟你关系很好吗？可我怎么觉得你们……” “别管他，”黎漾要不说我都没注意梁川柏转发了，当然注意了也没什么所谓，“你随便，出个声儿就行。” “我知道，”黎漾说，抬起头冲我笑笑，“伟哥一早就跟我说了。” 那你还不快发！想试试伟哥贴着耳朵的怒吼吗！ “那我能也转发你的吗？”黎漾问。 我愣了愣，“转啊，随便。” ——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黎漾……转发了我的微博。 我赶紧翻到他主页，本想第一时间给他评论点赞，结果页面右上角的圈刚转完，低头一看，原微博就多出了五千多条评论内容。 “……”现在的追星小女孩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八爪鱼吗！ —— 【黎漾V】：哥哥好！[狗头]//【姜儒赫V】：#杀青开播#孩儿们看这里！转发这个《杀青》，杭青在这有礼了[心][心][心][视频] —— 我看着他那个狗头，忽然就愉悦起来。 这个狗头之前可没这么可爱。 —— “行，”我放下手机，“你的工作结束了。” “嗯，”黎漾估计正在看评论，语气中带着笑意，“真希望时间过得快点，想早点看我能演成什么样。” 我看到他眼中除了愉快外还有些忐忑，想起这部剧是他出道以来第一部电视剧，而我已经记不清我拍第一部电视剧时是什么感觉了，却格外想让他放宽心。 于是诚恳地说道：“你演的很好。” “是能让观众眼前一亮的那种好吗？” 我点头，“比让观众眼前一亮还好。” 要不我怎么会被你吸引呢。 在所有烦恼和焦躁的人中。 只心疼你。 —— “那就好，”黎漾轻轻舒出一口气，像是怕让我知道他紧张似的，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试探地问：“姜哥，你……为什么想当演员啊？” 说罢好像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栗色的卷发往下垂，挡住了眼睛。 —— 我再次纳闷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孩儿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无脑黑。 —— “啊，演员啊，”我没笑他，反而认真地思考起来，“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觉得有意思，很新鲜。后来新鲜劲儿一过，就有点烦了。为什么我得天天起早贪黑地出门赚钱，我明明已经吃喝不愁了，为什么我得对着私生和黑粉笑，他们明明一直在伤害我，为什么我得向比我牛的人屈服，我不想做的事为什么非得做……” 黎漾听着我的话慢慢抬起头，表情变得认真严肃，认真倾听着我的抱怨。 —— 我笑了笑，“然后我就妥协了。” “为什么啊？”黎漾问。 “因为我想留点东西，”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有点傻是吧，就只想证明证明我来过，我留了痕迹，有人记得我，后代一翻到我演过的电视剧电影，啊，这个人当时很厉害……就是这样。” 很中二。 黎漾的目光渐渐凝住了。 —— “我喜欢每一个喜欢我作品的人，”我说，“不管是作为偶像、演员还是一名普通的艺人，我们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影响着别人，那些追着我们一通乱叫的小姑娘，因为演唱会结束抱头痛哭的粉丝们。我们都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也绝不能为了彼此去伤害身边更重要的人。” 话落，我悄悄观察起黎漾的神色，希望能通过他的表情判断他到底有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 从黎漾受到暴力开始，我就没有表过态。 我想他心里大概很希望我能扯开了说说自己的态度。 不管是指责他还是揉着他的头说心疼，好像只要我说点什么，他就能往前走。 我能看出来，他看我时候跟看别人不一样。 —— 正好借着这个契机把迟来的安慰告知他。 —— 接着我猛然意识到，黎漾在我心中似乎越来越重要了。 第54章 黎漾冲到我家门口疯狂锤门时我正在洗澡。 —— 听着外面哐哐哐的砸门声，我来不及冲脑袋顶上的洗发水，直接扯了浴巾围住下半身，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跑。 “哎哎哎来啦，别敲啦！” —— 我打开门。 “姜……” 下意识偏头躲过黎漾没刹住闸的拳头，洗一半澡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我轻轻皱了皱眉：“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 “伟哥说你接了综艺？！” 我眨眨眼：“啊。” “……”黎漾估计是从小区门口一路跑过来的，脸上有点红，还轻轻喘着气，十分不理解地盯着我，半晌呼吸变得平稳，才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接综艺？你不是不喜欢参加综艺节目吗？ —— “害，”我撒开门把手往里走，让黎漾搁沙发上坐着，我回了卫生间继续洗澡，还特意没关门，留了个缝儿方便我说话，“我在‘聚芒’时候的老总推荐的，挺好一个节目，我就去了。”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不是因为……” “不是！”我提高了声音，“我不知道你要参加！伟哥刚告诉我。” 外面没声儿了。 —— 等我洗完澡穿着居家服走出来，黎漾还坐在沙发上发愣。 跟中邪了似的。 —— 我有点想笑，凑过去在他脸前挥了挥手，“醒醒嘿！” 怔愣的人一个激灵，下意识看过来。 看到眼前放大的我的脸，又猛地往后一靠。 “哥你干嘛！” —— “不是，”我乐了，手有点痒，想揉他脑袋，“你干嘛呢？睡着了？” “你见过闭着眼睡的？”黎漾说。 “那没有，”我说，“我心思你有神功呢。” 黎漾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又傻傻地问：“真不是因为我啊？” “……” —— 对，就是因为你。 我带你上综艺节目不行吗？ 捧红你？？？？ —— 我才不会这么说。 —— 姜儒赫综艺首秀。 很爆。 虽然还没官宣正式放出消息，但圈内人算是知道了。 爆到伟哥一天之内接了七八个综艺节目的电话。 —— 而《田间生活》节目组的导演组正在狂欢。 啊，影帝啊，姜儒赫啊，他要来参加我们综艺了！ 啊！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综艺啊！ 我的天啊，我们节目得火成什么样啊！ —— 《杀青》播出后，反响很好，到现在为止播了十集了，主要人物已经轮番将热搜上了个遍。 而作为主演的我们几个更是常年挂在实时热搜榜上久居不下。 连带着男配黎漾也通过不断出现在公众视野和在剧中讨喜的人设而涨了好几百万粉丝。 现在去他微博底下一看，已经看不到骂声了。 一水的哥哥我可以哥哥我要给你生猴子。 —— 看到这些内容时，我心中十分愉悦。 还有点不舒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早就被忽略不计了。 哈。 —— 《田间生活》是一档大型生活经营休闲类节目，参与节目拍摄的常驻嘉宾有四个，目前名单暂定由不才在下、黎漾、当红花旦关秋昕和新晋小生靳梓棋组成一个温馨的小家，以返璞归真和体验乡下生活为主，中间或有流动嘉宾参与。 这就是我离开“聚芒”时王昭君极力推荐我参加的那档综艺。 说是今年下半年开拍，但因为已经定好的嘉宾临时安排不开以及准备工作不够充分，等真正开拍时已经到了九月底。 正所谓秋天就是收获的季节，田野里有挺多吃的。 —— 我是从伟哥那知道这档综艺要拍的。 彼时他正在琢磨黎漾年末行程，手边正好是《田间生活》节目组发来的邀请函，通体绿色带着花纹的信封放在一摞白色文件的上方，我端着咖啡路过时视线直接就落在那上面。 抽出来一看，问：“黎漾要去参加这个综艺？” “不是，”伟哥目光盯着电脑，“给你的。” “给我的？”我挑眉，我都这么明显了，还有综艺邀请前赴后继地发过来？ 我想了想，掏出手机查了查这个节目的信息。 从外国引进的新型综艺。 光看往期节目，感觉还不错。 有种归园田居的感觉。 ——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 “我年末什么安排？”我问。 伟哥收回目光，低头摁了几下手机，调出来一个文档。 “没什么安排，未来两个月比较空，十二月末有个电影。” 我毫不意外。 自从捧了影帝奖杯回来，伟哥在我接戏和拍摄广告方面有了更严格的标准。 在精不在多。 而一个演员能碰到的好剧本更是少之又少。 我打算从明年开始跟着老艺人学学演话剧，再自己学点导演编剧什么的。 人总要往高处走嘛。 —— “我参加这个综艺，”良久我说，“带着黎漾吧，不行就算了。” —— 其实不用我刻意强调，节目组知道黎漾也要来，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杀青》大爆，两个演员来参加他们的综艺，一个请都请不来一个是现在话题度很高的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 可以说有我们两个在，这个综艺不出意外能爆。 节目组乐得合不拢t……嘴。 —— 到了要去拍摄那天，我和黎漾早早就到了拍摄地。 就在邻市的一个小山村里。 节目组的人早早等在村口，导演已经在马札上坐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我和黎漾一前一后地拉着行李箱走过来，当即跳起来往这边跑。 “唉姜老师好姜老师好。” 我跟点头哈腰的导演握了手，礼貌地向他问好。 身后的黎漾也冲他点头问好。 —— 热络没两分钟，导演说让黎漾先走。 意思就是我俩得分着上去，得分出先后，好拍摄意外内容。 他大概也看出来了，我跟黎漾不是一般地熟，两个人一块上去就没什么惊喜可言了。 因为黎漾要替我一起将行李箱拉上去，我顺手就给他了。 当做锻炼嘛，年轻人就得锻炼锻炼。 结果导演唉了一声赶紧拦住了，抢过行李箱又塞回我手里，说是这样会穿帮，我的自己弄上去。 我这老胳膊……导演左右手各提两袋面跟着道具组一块往山上爬。 —— 过了得有半个小时，一个肩上扛着设备的年轻小哥站到我边上，告诉我可以走了。 —— 《田间生活》的拍摄地在半山腰，有个用篱笆和砖头围成的小院，门口种了大葱朝天椒花生和玉米。 我这才想起来，这是档生活和经营类的综艺节目。 可我不会做饭。 第55章 黎漾是第一个到达半山腰的小院的，接下来是我、关秋昕和靳梓棋。 先来的是关秋昕，人还没进院我和黎漾就听到了她银铃般的笑声，姑娘的长相属于甜美可爱型，一头波浪卷发，穿着淡粉的防晒衣和牛仔裤，看起来青春又活力。我曾有幸与她合作拍摄过一段广告，跟她还算熟。 至于最后到达的靳梓棋，有1说1，在参加这档综艺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个人。 一问才知道，这男孩跟黎漾同岁，都是通过素人选秀综艺出道的，因为是不同节目，所以他们两个也不认识。 —— 这档综艺一共有八期，每期拍摄时间为五天，拍摄间隔一周左右，也就是说暂停拍摄时嘉宾可以自由活动，只要来得及，出国没问题。 因为房屋有限，节目组一共准备了三间屋子，作为女生的关秋昕自己一间，剩下的两间中我们三个男的住一间，还有一间给流动嘉宾住。 说实话，乍一听要跟黎漾和靳梓棋睡一床通铺，我还是有点别扭的。 先不说一点都不了解的靳梓棋，光是黎漾我也没跟他一屋睡过觉啊！ 万一我晚上说梦话磨牙打呼噜（并不）怎么办？ 万一他俩说梦话磨牙打呼噜怎么办？ —— “姜哥，您睡哪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靳梓棋挺自来熟地喊了一声，我在神游中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回头看到靳梓棋正站我身后，他后面跟着黎漾。 我“啊”了一声，站直了身体，随意一指：“就这吧，边上这个，出去方便。” 黎漾开了口：“那我……” “那我睡哥旁边，”靳梓棋挠了挠头，好像没听见黎漾说话，秀气的眉毛皱了皱，不好意思地解释，“我睡觉不老实，省得掉下去，正好您和黎漾挡着我。” —— 黎漾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我看他刚才的意思，是挺想睡中间的。 莫非他睡觉也不老实？ —— “要不你睡我那，”我看着黎漾，“离墙挺近的，应该掉不下去。” “没事儿，”站在后面的黎漾说，门口这里正好光线暗，他的眸子又黑又亮，“我睡这就行。” “那真是太好啦！”靳梓棋忽然拍了下手，眼睛眯成一条缝，笑起来时候嘴边两个酒窝看着很喜庆，他眨眨眼小声说：“我来之前还挺担心的，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好相处，真期待接下来的日子啊！” —— 我笑笑没说话，也没在门口堵着，率先进了屋开始收拾行李。 两个小孩也跟了进来，与我和黎漾不同，靳梓棋带了挺多行李的，光箱子就有仨，还不算上打包袋和零食。 不像是来参加节目的，更像是来郊游的。 —— 我正收拾着行李，黎漾就走过来了，拍了拍我肩膀，“哥。” “嗯？”我回头看他。 他手里拿着个半透明塑料袋，看我转头直接塞到我怀里，“给你带了毛毯，山里晚上冷，你多盖一层。” “行，”我早就习以为常，在生活方面黎漾可比我强多了，“谢谢你啊，我自己都忘了。” 我体质偏寒，平时手冷脚冷，这回来山里录节目，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就算是对我日常生活无微不至的伟哥也忘了。 黎漾看我拿走了毛毯，眼神软了软，没说什么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 今天是录制节目的第一天，节目组为了表示欢迎给我们提供了中饭和晚饭，省了我们动手的功夫。 晚上温度果然低了，饭后四个人一起收拾了残羹冷炙，然后按着节目组的安排围坐在屋中的小茶几四周聊闲天。 我这时想起来，问：“你们会做饭吗？” “我会一点，”关秋昕第一个举手，随后有点不好意思，“就焖米饭煮面这种……” 我点点头，黎漾会做饭我知道，于是将目光投向靳梓棋。 后者弱弱道：“我会蛋炒饭……” 得，我摇摇头，有点为难：“我们这是档快餐节目啊。” “我来就好，”黎漾喝了口茶出了声，“你们替我打下手吧，不一定好吃，但是……” 但是能吃。 —— 我一听就知道他谦虚了，有点想笑，顺口说道：“行吧黎大厨，我倒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啊？姜哥没吃过吗？”关秋昕惊讶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摊手。 靳梓棋回头看过来，“我看了姜哥和黎漾的那个电视剧，很好看，就没忍住去翻了采访，感觉你们关系很好啊，原来姜哥都没吃过黎漾做的饭？” “确实，”我说，装作没听出来他话中的怪异，看了眼黎漾，“所以我有点好奇。” “明天就能吃到了。”黎漾笑着说。 四个然又闲聊了会儿家常，多半是我们三个在说，黎漾往那一坐静静听，时不时插两句话，关秋昕和靳梓棋跟他不熟，估计以为他不好亲近，就只能拉着我聊。 九点时客厅的钟声响起，围着我们拍摄的摄像们在同一时间就放下了摄像机，导演进了屋，笑眯眯地环视四周，告诉我们今天收工。 —— 第一天的拍摄结束，四个人都有些疲惫和不适应，收工后也没再多说，各自洗漱上床睡觉。 我们睡得通铺跟土炕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这个不用烧火。 其他各个方面都与土炕一模一样。 好在够大够长，三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倒是不显得挤，我躺上面伸直了胳膊刚好能碰到靳梓棋。 但还是挺别扭的。 我正不自在地翻个身，耳后挺近的地方就出了声。 “姜哥！您睡不着吗？”靳梓棋用特别虚特别小的声音说。 “……” 我就感觉这孩子不去装神弄鬼得是鬼屋的惨痛损失。 —— “没睡呢，”我又翻了回来，不着痕迹地往后蹭了蹭跟他拉开距离，“你怎么不睡？” 我一抬头，才发现这孩子正贴着我后背呢，怪不得感觉耳后一阵风。 “我睡不着啊，认床。”靳梓棋说。 “那也得睡，明天还要录节目呢，”我低声说，然后伸着脖子看看床另一头，“黎漾睡了？” 我侧着耳朵听了听，没听见什么声。 靳梓棋说：“不知道，熄了灯之后就没动过，应该是睡了吧。” 像是怕吵到黎漾，他又往我这蹭了蹭，身上发甜的沐浴液味钻进我鼻子里，我不禁皱了皱眉。 暗自思忖这孩子怎么这么甜，跟小姑娘似的。 —— “那我也睡了。你早点睡。” 我把贴身盖着的毛毯往上拉了拉，挡住鼻子，然后滑进被子 第56章 第二天第三天的拍摄都风平浪静，节目组还未安排流动嘉宾参加录制，我们只需要根据要求种菜摘菜捞鱼养鸡就行。 就行……个屁啊！ 我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 前两个还好说，只要有手有脚都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跟出气儿的活物作斗争。 场面一度鸡飞狗跳。 总之在摄像小哥都憋不住的笑声中终于结束了后两天的拍摄。 —— 《田间生活》每期的实际拍摄时间其实是四天左右，第五天吃过早饭后嘉宾就可以返回城市了。 初次参加综艺节目录制，面对新环境和新的录制形式，几位嘉宾还是挺盼着快点结束的。 真人秀不比普通的舞台综艺，它最大的区别在于能全方位的向粉丝展示艺人生活的各个方面，使其心目中的爱豆更加立体化，增进了解，同时也拉进艺人和粉丝之间的距离。 看呐，我粉的这个人也要吃饭睡觉上厕所。 看呐，我爱豆抓鸡捞鱼的时候像个普通人！ —— 我知道明天就要回家了，每个人心中都憋不住的开心，想化身螺旋桨直接降落到家中，不管是好好睡一觉还是吃一顿大鱼大肉。 这都是人之常情。 — 但我不能理解这种苦哈哈的期盼为什么要用别人的痛苦来缓解。 —— 从导演一如既往地眯着眼将两盘光碟递给关秋昕时，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 特别是在她将光碟放入液晶电视下面的DVD机时，屏幕上的小风扇转了两秒，一个超清画面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想死的心都有。 —— 要回家了大家开心想挥霍时间我能理解。 —— 但为什么要看我年轻时候拍的电视剧？！ —— 这个年轻指年龄十六七。 主角是我和如今已经红透半边天的影后。 两个人穿着十几年前最为流行的衣服，跟俩傻子似的站在立交桥边吹风。 —— “你背着我跟那个男人搞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让我怎么办？”“我”说。 “对不起！小光真的对不起！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对，一开始是我骗了你，我需要钱给我妈妈治病！”影后说。 “我的天，”“我”作西子捧心状，“亲爱的，你需要钱我肯定会给你啊！爱给你！钱也给你！可你不该欺骗我的感情！” 影后泪流满面：“对不起我是罪人，我骗了你，也骗了他，现在就是我的报应555555……” —— “唉，”场面实在太辣眼睛了，我偏头不忍看，“看两眼得了，我人设都崩了。” 打死我也没想到导演竟然这么刁钻。 竟然拿我黑历史给大家看。 我已经能预想到节目播出时满屏的哈哈哈了。 —— “别啊，再看会儿吧哥！”关秋昕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整个人向一边歪去，要不是边上就是茶几，她能直接躺地上。 靳梓棋也笑得看不见眼了，“哥你年轻时候好嫩啊，小男孩啊哈哈哈～” 我低头扶额，扭头就走的心都有了。 —— 借着手挡住脸，我偏头看了眼黎漾。 他倒是没笑。 盯着屏幕的，表情格外认真。 —— 说实话我挺想冲过去捂住他眼睛的。 太辣了。 ——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忽然感到左边肩膀一沉，靳梓棋笑得倒不上气儿来，直接靠在了我身上。 我余光瞥见黎漾下意识要撑着地站起来，就一两秒钟的功夫，身体还没离开地面，又坐了回去。 脊背有点僵，直愣愣地看着这边。 —— 我总觉他的眼神有点怪，可此时也没机会去看，而是低头看了眼近来跟我愈发熟稔的靳梓棋。 这孩子自来熟，最初打过交道后迅速跟其他人熟络起来，估计是看我比较好相处，如今基本我去哪他去哪，整个成了我的小尾巴。 —— 我顺手呼噜了下他脑袋，笑道：“你差不多得了啊，头发两天没洗了，快起来。” 这小子皮肤挺白的，颈线柔和，留的圆寸，摸上去有点扎手。 要是放在舞台上稍微化点妆就男女莫辨了。 要是我不认识他，第一眼一看，会觉得有点娘。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发现这孩子挺有心眼的，很会说话，能哄人开心。 就跟家里养的宠物狗似的，变着法地让你注意他，时不时制造出点动静吸引你的注意力。 看着也挺可爱的 —— 靳梓棋“哎哟”了一声，捂着肚子在我肩膀上一通蹭，乐得嘎嘎的：“哥你那会儿就这么好看了，这女主咋想的居然能看上别人。” 他一边笑一边动，被他靠着的我也左右晃，晃得我脑袋都有点晕，不得不把他推一边去，笑道：“当时这个女演员也这么说，想改剧本了都。” 关秋昕这会儿情绪好了点，肩膀还是一颤一颤地停不下来，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算知道了，长得好看的人放在什么时候也都好看，我要是有姜哥这种男朋友，我天天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也愿意啊，只要他在家里坐着就行。” —— 这话说的。 我表面谦虚着说哪里哪里，心里却乐开了花儿。 —— 电视剧还在播，我却看不下去了。 左右这几个人看得开心，就让他们坐这看，我站起身，准备去个厕所然后洗漱睡觉。 算盘打得挺好，我一心想着明天就能回家了，没注意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 垂着眼出来，先看见的是一双穿着灰色棉拖鞋的脚。 要是没着眼瞅，我差点一脚踩上去。 —— 堪堪收回脚，一抬头撞进一双黝黑的眼睛里。 一张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我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身体撞在洗手间门上，当啷一声，是门板撞在墙上的声音。 —— “……黎漾？”我眨眨眼，心中觉得奇怪，“你要洗漱了吗？” “……”黎漾看着我没说话。 他神色不定，抿着唇，栗色微卷的头发被暖黄的灯光照着，却明显看不出柔和。 我们站在门口，我却总感觉此时他比我高了不少。 —— 正当我还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沉默时，黎漾蓦地抬起手。 我下意识躲了一下，以为他要揍我…… 而他的手只是落在我肩膀上，像是拂去尘土一般拍打了一下。 两下。 三下。 —— 我纳闷：“黎漾？” 有点担心地凑过去，不知道我离开这会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 “啪嗒。” —— 黎漾抬起另一只手，把洗漱间的灯按灭。 紧接着将搭在我肩膀的手往前一推。 我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一撞，眼前的黑还没适应过来，唇上便忽觉一沉，冰冰凉凉的触感透过两人相接的唇，像是毒素扩散到四肢神经，一路就传进了大脑里。 —— 我猛地瞪大眼。 第57章 震惊。 愕然。 不解。 难以置信。 —— 在黑暗寂静的卫生间里，门半掩着，走廊的灯光和楼下关秋昕靳梓棋的笑声一齐透过门缝传进来，传到我的耳朵里。 —— 唇上的触感还在，两片碰在一起，从一开始的干燥慢慢变得滚烫。 —— 我茫然，头脑一下放空，整个身体像是漂浮在半空中，被黎漾锁在怀里，手紧紧抠着身后光滑的墙壁，完全忘了动作。 忘了身处何处。 —— 唯独被黎漾攥紧的腰。 他手臂施力，压着我往他身前去。 —— “啊……唔。” 腰间忽然一痛，向来温和的黎漾在我身上掐了一把，我下意识张开嘴痛叫，在同一时刻，声音就被堵回去，柔软湿滑的触感钻进口腔。 他攻势加大，扶着我腰的一只手改为攥着我下巴，强迫我抬着头承受。 —— 我：“？？？！！！” —— 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推开他，他撞在了那可怜的门板上，又是嘭地一声。 —— “你！” 你！你！你！ 你你你你你！！！ —— 如果此时把我脑袋打开，一定能看到一团乱糟糟的巨型毛线球和爆裂开的血管。 —— “我……！” 我他妈。 我他妈？？？ 这他妈？？？ —— 我傻了。 —— 我语无伦次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要给出什么反应。 不知道地漏能不能让我化成液体流出去。 —— 苍天。 —— 眼前这个黎漾——是真的吗？ 发生了什么？ 我做梦了？ 还是莫非他有什么难言的疾病？ —— 正当我为自己和他疯狂找借口企图忘记并且抹杀掉刚才发生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时，被我推开后就一直低着头的人动了动。 —— “咔”一声。 门缝的光没了，楼下的声音变小了。 —— 从我的角度看，黎漾就像是被黑暗的光笼罩，一时间气势猛增，他向我缓慢靠近时像是只误入桃源的洪水猛兽，即使他垂着头，刘海挡住脸上的表情，也难掩他周身沉沉的气压。 一步一步。 —— 我心中竟不自觉升起一股惧意，感到沉沉的压迫感靠近，原本就小上很多的卫生间变得更为闭塞。 我下意识后退。 直到后背贴在墙上，再没有退路。 —— 我不知道黎漾怎么了，说出口的试图缓解气氛的话都有些抖：“黎漾……你关什么门，太黑了，把灯打开……” —— 黑影向我袭来时，我下意识偏头，本以为躲不过他突然挥出的拳。 结果他最后化拳为掌，“啪”一声扣在我耳边的墙上，整个人再次压过来。 —— 像是心有灵犀(？）我在同一时间猛地转头。 紧接着黎漾的唇就落在了我耳朵上。 ——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张开嘴，湿滑柔软的舌头触着我耳廓和耳垂。 舔。 —— 我一哆嗦，一阵酥.麻从两人相接处传遍全身。 我几乎站不住，整个身体就要往下滑。 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抬手慌乱一挥，就被黎漾抓住，扣在他腰上。 —— “别理他们，”他语气含糊，伴着热气一同喷在我耳朵四周，可他依旧在灵活地舔.弄，“离他们远点，姜哥……” —— 我又傻了。 —— 这绝不是黎漾！ 绝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可怜儿！ 说！你把黎漾藏哪儿了？！ —— “……黎漾！”我厉声喊道，说完了才发现声音不大，甚至跟我的身体一样抖成筛糠，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有点像…… “…… ” 他娘的，有点像撒娇。 —— “姜哥……你别理他们好不好……”黎漾的舌头顺着我耳朵一路往下，一点点地擦过耳后、侧脸、脖颈，最终停留胸口上方的锁骨处。 像在啃咬，又像舔.弄，“你别理他们。” 他又重复了一遍。 —— 因为准备睡觉了，我早就换了宽松的短袖。 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继续放任他这么下去，他能把我衣服扒了。 —— 手在腿也在，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我就像是进了盘丝洞的唐僧，凭着几句“阿弥陀佛”和身上的几块袈裟进行反抗。 我这手脚，像是棉花做的。 日。 —— 我不得不承认。 这样危险的、阴沉的黎漾。 令我胆战心惊。 —— “黎、黎漾……你，住手！” 哦不。 应该是住嘴！ —— 可此时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依旧没能阻止黎漾对我的……调戏(？）。 —— 黎漾的头伏在我胸口，唇紧紧贴着锁骨，不用看都能想到的尖尖的泛着冷光的虎牙在那上面研.磨。 —— 我的锁骨有点疼。 这个疼度，我怀疑得破皮流血。 —— 这他妈，属狗的？ —— 我生无可恋地被挤在墙和黎漾之间，头靠着冰凉的墙壁。 黑暗中皮肤上的触感会被放大。 我波澜起伏的心绪逐渐变得平稳，手脚也慢慢地找回力气。 沉默地看着黑暗中各处都一样的某一点，神色也渐渐冷下来。 已经不想做也不想说什么了。 …… —— 不知过了多久，胸前的人终于停止了对我肩颈的蹂.躏，一声不吭地将头放在我肩膀上。 短袖衬衫随着刚才的动作早就歪斜，整体向一边偏过去，后肩顶着冰凉的墙面，肩上放着黎漾的头。 —— 没过多久，我感到肩上的皮肤有点湿。 —— 黎漾……哭了？？？ —— “……” 黑人问号.jpg —— 不是，被……的是我，你哭什么？？？ 这上哪儿说理去？ —— “完事儿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开了口。 —— 庆幸门口没人。 要不听到卫生间里一会儿是怒喊一会儿是吃什么东西的水声，现在还有哭声。 这谁顶得住。 —— “……姜儒赫。” —— 肩膀的毛脑袋蹭了蹭。 —— “对不起。” 晚了。 —— “但我真的喜欢你……” 是，我也喜…… “是跟爱有关的那种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是，我也……嗯？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黎漾趴着，眼睛紧紧扣在我肩膀上，当然看不到此时我脸上的震惊。 —— 飞天爆炸螺旋原地转圈式震惊。 难以置信。 瞠目结舌。 目瞪口呆。 惊恐万状。 大惊失色。 —— “都怪你，”黎漾还在说，声音很闷，还他妈挺委屈，“你总勾引我，现在我喜欢你了，你又不管了，还去跟其他人亲亲我我，对着别人笑，还让人靠你肩膀，还摸他的头！” —— 一声声控诉。 一句句痛斥。 一条条罪状。 —— “……”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如果一开始我觉得自己是小白鼠窦娥都没我冤，平白无故被一只向来温和柔软的小狗啃了几口。 那么现在。 我觉得……有点愧疚？？？ —— 我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导演？？？ 还是我进错片场了？？？ 这他妈？？？？ —— 我现在毁约还来得及吗？ —— 我对你无微不至手心里捧着嘴里含着，只是想把你照顾好让你走得远。 不是求你什么，只是因为你的才能值得。 当做是对曾帮助过自己的人的报答或是对你坎坷命运的心疼。 —— 结果。 结果你说你对我动了情？ 要我负责？ —— 我傻了。 我不是励志剧男主吗？什么时候变成偶像剧了？？？？ 第58章 “你懂我意思吧。” 我垂着眼看黎漾，自从我开口后他就一直安静地听着，慢慢站直了身子，黑暗中那双好看的眼睛眸光清澈，与他不久前的状态和眼神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跟梁川柏断了联系，”我低声说，看着黎漾的目光极为真诚，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我心里也不太好受。 但。 “我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也没有任何想谈朋友的打算……但是我绝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会歧视你，也不会不理你。 “你跟梁川柏不一样，黎漾，你是好孩子。” —— 瞅瞅我这处理方式。 够温柔够随和吧！ 一把刀子都没有。 —— “姜儒赫你别把我当孩子了行不行，”黎漾忽然说道，这是他沉默听完全部后说的第一句话，“我23了，都能结婚生孩子了，你别总用这种语气说话，总让我感觉……感觉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屁孩，我说我喜欢你你也觉得是闹着玩儿。” —— 可不是嘛。 你还这么小，以后能遇上什么事儿谁也说不清。 没准就突然发现你对我是对父亲的爱呢？ …… —— “你不是我，我也说不清也没法让你理解我对你的感情。我再怎么跟你说我对你是想做点什么的感情你也一笑而过——你根本就不信。” 面对忽然义正言辞的人，我没忍住笑了笑，放松了许多，靠着墙壁双手环胸，盯着他黑亮的眼睛，好整以暇。 —— “可有些事儿就是这么奇妙，晴天出太阳，晚上有月亮，阴晴雨雪，刮风地震海啸。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黎漾顿了顿，语气格外认真：“我喜欢你，很久了，比你想的还要久，这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那个说走就走的旅行。你……刚才有没有在一瞬间触动过？” 黎漾凑近几步，脸与我只有咫尺，补充道：“就刚才你抱着我我抱着你的时候。” 我……吻你的时候。 —— “没有。”我想也没想很干脆地回答，被他毛头小子似的问话问的莫名其妙，“我接受不了，你别再浪费时间，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能吗？”黎漾忽然提高声音，由于离我很近，我听到时感到格外刺耳。 —— 能吗？ —— 能吗。 —— 我不知道。 —— 勉强笑了一下，我移开视线，不想再看他忽然泛红的眼，因为此时需要格外武断，才能断了他的念想：“你别强迫我，黎漾。” 我不喜欢男人。 也不想跟男人试试。 —— 我可以把你当成我的艺人，我的朋友。 甚至是我的亲人。 —— “唯独……”我艰难地说，“恋人，不行。” —— 《田间生活》节目第一期录制结束了。 跟来时的热闹安然不同，我没有听从节目组安排吃过早饭再走，而是在天刚亮时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路过院门时被锁在笼子里的公鸡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踏着晨露，我缓缓下了半山腰。 鸡叫了。 —— 伟哥又在办公室睡着了。 我推开门进去，转眼就被捂了一宿的烟味儿呛出来。 一手扶着门一通咳，咳够了将门打开散味儿。 伟哥打着哈欠醒了。 —— 他一眼看到我，随后目光落在我脚边的行李箱上。 “你……” “办公室不能抽烟，”我指了指墙上的“No s.moking”，“领导带头歪风邪气，我单方面请求扣你工资。” —— “滚，”伟哥又趴回办公桌上，声音七拐八拐，我都听不出他原来的声，“财务这块老孔管，你别乱用职权。” ——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闻着烟味儿差不多了拉着行李箱走进去，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唉，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伟哥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最初的疑惑，保持趴着的姿势向我看过来。 一宿没睡养出来的肿眼泡被挤成一条缝儿，要是在涂一层眼影，还得以为是让人揍了一拳。 —— “啊，”我摸了摸鼻子，“他先回去了，说累了，我过来看看。” “奥……”伟哥恍然大悟，“司机接你们回来的？” 我面不改色：“嗯。” ——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家里待着。 哦对，中间出去做了个采访。 —— 当一个人想躲避一个人时，那两个人再想遇到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最起码我在接下来的几天没见到过黎漾。 听伟哥说，黎漾挺忙的。 跟我这种事业已经稳定生活还无忧的老艺人不同，黎漾正在上升期，除了要参加《田间生活》的固定拍摄录制以外，其他空闲时间全部被各种通告占满。 都是伟哥安排的。 说实话我在心里想过他这么做是不是纯粹为了报复…… 报复黎漾顶着我潜在对家的名头还来跟我套近乎这件事。 —— 但不得不说，伟哥比于曼靠谱多了。 最起码我能看到黎漾“在火”。 —— 也是亏了他每天连轴转的生活，我想偶遇他都难。 —— 为什么想偶遇他？ —— 害，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在经过那天的“厕所之吻”事件后就悄默声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微信没有电话没有人影也没有。 我想观望观望他怎么样了。 怎么想的。 有没有情绪低落食不下咽什么的。 —— 毕竟也是表白被拒。 还是青春期表白被拒。 —— 挺惨的。 —— 总之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过，很快就迎来了《田间生活》的第二次录制。 时隔一周，我也终于见到了黎漾。 —— 可是大概倒也不必。 ——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既想见又不想见。 强迫症看了伤心，毛线团听了落泪。 —— 拉开保姆车的门，黎漾坐在后排。 戴着口罩鸭舌帽，穿着休闲外套和水洗牛仔裤，脚上是双铆钉靴。 —— 他最近出行已经比从前注意了很多，身边也开始有保镖了。 别问，问就是更火了。 但我能看出他其实也不喜欢被人盯着。 但细胳膊拧不过大腿，在伟哥的.淫.威下不得不被保镖哥哥追着。 而我就不一样了。 只要我溜得够快打扮得我妈都认不出我，那就不会被媒体和粉丝逮住。 耶(σ≧≦)σ —— …… 跑题了。 —— 之前我们说到我打开车门，一眼看到靠着窗的黎漾。 而黎漾听到动静，转过了头。 —— 这个场景在我眼中像个慢动作。 跑题我也要说。 —— 保姆车车窗贴的膜是很普通的那种(因为伟哥说便宜，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我们竟然这么穷），所以当清晨的阳光透过后车窗打进来时，有一部分落在黎漾脸上。 鸭舌帽的帽沿在他鼻梁以上投出浅浅的阴影，金色的阳光铺在他下半张脸上。 他原本就白上许多的肤色就更白了，甚至有点透明。 嘴唇没有任何修饰，就是淡淡的健康的粉色，薄薄的，有一丝丝性感。 他坐姿不太端正，外套和里面的黑色短袖歪着，露出一节锁骨。 有一道长长的阴影。 阴影里面好像养着鱼。 一个身高腿长的人蜷缩在座椅间的缝隙里，感觉有点委屈。 —— 我的思绪一瞬间就飘远了。 —— 那个黑暗狭窄的房间。 腰间的滚烫的掌心。 炽热的呼吸和湿软的舌头。 和…… 我喜欢你，一个人喜欢另个人的喜欢，男人喜欢女人的喜欢，跟爱有关的喜欢。 不是普通的那种。 —— 也就是同一时间，曾被眼前这个人摸过的地方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抛开眼前这个人还是个小可怜儿不说。 我忽然自心底感叹了一句： 这该死的甜美男人。 第59章 我和黎漾之间莫名的奇怪氛围，就连靳梓棋和关秋昕都发现了。 —— 要按着我们平时的状态，我们之间总有种旁人无法忽略的熟络和默契，在第一期录制时这两个人就已经对我们的关系感到好奇，靳梓棋还私下里问我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但是发生了这么尴尬（我自以为）的事，我和黎漾面对面时少不了别扭和不自在，这种氛围在四个人都在一起时就格外明显。 —— 彼时我正蹲在自来水旁一手托着锅一手在大米里豁楞，双脚正卡在水泥砌成的台子上，达到了一个别人不碰我我就能稳稳当当蹲着的平衡。 结果就被人推了一下。 —— 我被吓一跳，“啊”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往前一耸，要不是后面的人紧接着又往回拉了我一把，我可能得扎米汤里。 今晚的蒸米饭就有内味儿了。 —— “唉唉唉唉姜哥，”靳梓棋一只手还拎着我衣领，语气十分愧疚，我不用回头看都知道他吓得不轻，“不好意思啊，使大劲儿了。” —— 我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脏，长舒一口气，顺手将米饭锅放大腿上，回头安慰道：“没事儿，下次小心。” 靳梓棋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赶紧放开我的衣领，挨着我蹲下来。 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姜哥。” “怎么？” —— “你们怎么了呀？” —— 我怔了怔，跟关秋昕眼观鼻鼻观心不同，虽然知道这憋不住事儿的小子肯定得问，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毕竟我出来淘米之前他还在跟黎漾学番茄炒蛋。 —— “谁？”我问。 —— 用我还搭在米饭锅边上的手都能想出来，我并不会告诉他这件事。 一是没那么熟。我不知道他是抱着看戏的心情还是纯粹的担心来问的。 二是没必要。只是因为这档综艺才认识的人，转眼就分开了。没意思。 三是……反正就是不说。 —— “是不是……”靳梓棋凑近了，“吵架了啊？” 他跟我挨得很近，再一凑过来，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就正好打在我耳后。 条件反射似的，我猛地站起来。 当然还顺手拎起了米饭锅。 ——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刚做了多么怪异的举动时，再低头一看依旧蹲在水池边上的人。 小孩仰着头，瞪着眼看我，一脸懵逼。 瞅那样像是被我跟屁崩了似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 —— “啊……”我摸了摸鼻子，别开眼，“闹了点矛盾。” “啊？”靳梓棋张大了嘴，“你们关系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了，怎么闹矛盾了呢？” 甭，谁穿一条裤子了你说清楚？ —— “没什么事儿，”我说，语气恢复正常，“一会儿就好了。” “噢……” 他脸上写着我不信。 “……” 你爱信不…… —— “靳梓棋！”院里忽然喊了一声。 我们俩一同转头向声音的源地看去。 —— 黎漾站在客厅门口，身上系着印有节目组标志的围裙，双手环胸靠在门边。 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 “唉！来啦！”靳梓棋一瞬间站起来，转眼将自己的疑惑抛在脑后，蹬蹬蹬往里跑，“砸蒜是吧，马上！” 哒哒哒哒哒哒。 我站在原地，黎漾看到靳梓棋跑过去后没有多余的表情，转身回了厨房。 而他回头的那一刻，似乎用眼角瞥了我一眼。 十分意味不明的一眼。 —— 以至于直到他离开很久，院里只剩了我一个人，我还难以回神。 在摄像师刚要开口询问时，我猛地甩甩头，恢复了正常。 只是那幽深的难言的一眼，却再难忘记了。 —— 录制仍在继续，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黎漾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也没工夫考虑怎么解决和他之间的沉闷气氛。 我明显感觉到，他在等我开口。 无论是说些日常琐事还是闲聊，好像只要我张口，就能打破目前的尴尬境遇。 可我说不出口。 甚至我一见到他，就浑身像过电似的疼。 像是有块又硬又重的石头压在胸口，我喘不过气来。 ——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综艺录制的第二天，流动嘉宾终于来了。 —— 说实话，我见到来人时还有点惊讶。 —— 简秋。 —— 《杀青》中见了我后就非君不嫁的简秋。 换句话说就是我的官方cp。 —— 老实说，见到来的嘉宾是她，我隐隐松了一口气。 但转而又紧张起来。 —— 只因为她心细如发，一眼就看出了我跟黎漾之间的不对劲。 但她是聪明人，并没有挑破。 我感觉踏实了点。 —— 既然我们四个人已经组成了一个小家庭，那么让来做客的简秋下厨就显得不太妥当。 但简秋还是自告奋勇进了厨房，跟着自到了节目组就成为主厨的黎漾挤在厨房里，以油烟味太重的理由将门一关，两个人在里面鼓捣一下午。 我坐在院里看着鸡满院跑，心思却飞到厨房窗口，猫抓似的感觉令我坐立不安。 —— 简秋会不会问黎漾？ 黎漾会不会告诉她？ 他们会不会聊一些奇怪的话题？ —— 好不容易等到吃晚饭，厨房的门一开，我控制住自己不第一个跑过去张罗晚饭，生生挺到靳梓棋跟某种大型犬一样窜过去端菜拿碗筷，才慢悠悠地踱过去。 简秋第一个从里面出来，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盘起来，颈线很长，她长得在众多女星中属于高的那一类，这么看过去利落又干练。 “姜，快过来看看，”她冲我招了招手，往边上站站躲开靳梓棋，“我们做了拔丝南瓜，听黎漾说你爱吃？” 我：“……”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那得快点开饭，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说。 日。 —— 主厨做完饭脱了围裙就坐在桌边等着开饭了，自己的任务告一段落，剩下盛饭、端菜、摆碗筷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坐等投喂的生活残障人士了。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等我收拾完厨房出来，院里长长的木桌边上就只剩了黎漾身边的位置。 面对黎漾若有若无的视线，我提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坐下。 一手执筷一手端碗。 人都到齐了，开饭了。 —— 我握着筷子，目标准确地冲着拔丝南瓜伸去。 —— 手中握着的装满米饭的碗一沉。 —— 我低下头看时，黎漾修长白皙的手正好缩回去。 —— 黄澄澄的拔丝南瓜。 安安稳稳地放在米饭中央。 “……” 所以你们俩憋厨房一下午一定说了点什么吧！？ 第60章 拍摄《杀青》时我很少提到简秋，其实这姑娘很厉害。 —— 非科班出身，也没有后台，完全靠自己后期努力一步步爬到目前演艺圈大佬的位置。 抛开她纯天然未加工（据说）的颜值，她的演技确实令人称赞。 她比我大两岁，早我两年就拿下了影后。 可以说一部影视剧只要有了她，就完全不用担心收视率。 她在圈中很受欢迎，是出了名的老好人，美貌与智慧并存，有很多跟她搭戏的男明星都是被她“捧红”的——字面意思，没有任何肮脏的潜.规则。 因此她搭戏时，也是我少有地感到舒服自在的时候。 —— 她的人品、性格、才情无一不令我折服——也是字面意思，纯粹尊敬罢了。 —— 因此，面对简秋时，我还是很矜持的。 什么程度，大概就是高中生见了班主任时的感觉吧。 —— 我一个人缩在厨房刷碗时她悄悄来到我身后，我当时正在放空神游，余光瞥到她的身影时还打了个哆嗦。 看她神色，我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想聊聊。 —— 于是等晚上节目组收了摄像机和麦克风后，我跟简秋不约而同地来到院里，坐在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木桌边上，我还给两个人分别倒了杯热水。 然后对着乡下格外美丽的星空，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 我故作轻松地想，现在我们两个的感觉从高中生对着班主任变成了早恋被抓的高中生对着班主任了。 —— 良久，简秋温和的声音响起：“你看《杀青》了吗？” 我怔住。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还没。” 我是完全忘了。 这部剧我还是冲着拿奖去的呢，回想《杀青》播出一直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我好想挺忙的。 具体忙什么，不知道。 忙着工作、忙着放假、忙着……旅游。 也没听黎漾说。 可能他也忙。 —— “反响很好，游导他们已经琢磨着往上送了，”简秋轻声说，语气平稳，并没有更多的愉悦和欣喜，像在诉说着诸如“黎漾厨艺很好”这类的话，“来之前我又看了一眼，你们粉丝数往上涨了不少呢，你粉丝本来就多，数据看着也就那样，小黎就不一样啦，指数爆炸似的，一天一个样。” 我：“噢，是吗，那挺好的。” 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提到这些。 为什么忽然就说这些不疼不痒的事。 “所以你们外出时候要注意一点啊，带着保镖，这次回去也别忘了。”她又叮嘱道。 我点点头，其实根本没着耳朵听。 心里乱成一团，早就没功夫想这些了。 —— 又过了一会儿，简秋喝了口热水，声音更温柔了： “小黎去你工作室了？” “是。”我点头。 “那挺好的，”她说，“我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帮他的人会是你，我当时还在观望，以为第一个做出实质性帮助的会是拖到不能再拖的我自己。” 我讶然。 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当时也打算……帮他？” 这我是真没想到。 我一直以为这种二愣子只能是我自己。 —— “是，”简秋说，她忽然笑了两声，目光悠长，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我见过太多人了，善良的邪恶的，好的坏的，小黎是好孩子，能看出来。就是……太弱了。” 确实。 黎漾太弱了。 “看到他签你工作室，你又帮他还了违约金，我惊讶极了，但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就该是这样，理所应当，”她继续说着，目光盯着天边的夜色，如水的眸子很亮，“从进了剧组我就看出来了，你跟黎漾关系不一般，我一开始还很奇怪，两个不认识的人，怎么就那么……像是认识很久了，又像是亲兄弟。后来我发现了，你俩都跟其他人不一样，跟剧组的人也都不一样，特别的……特别的干净。” 我：“……” 看来黎漾跟她说的不多？ —— 简秋喝完一杯水，又拿着暖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示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将杯子递过去，道了声谢。 又听她接着说：“我今天一来就发现啦，你们俩不对劲儿。我问了黎漾，他什么都没说，我们两个在厨房待一下午，除了做饭的声音，就剩沉默了，沉默到我以为厨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呢。” —— “啊……”我茫然地应了一声，整个人有些恍惚，甚至不知身在何处了，周身一切感受渐渐远去，没有了感知，只剩简秋平静又温和的嗓音。 “我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也不想随意猜测，我只是很难受，两个特别要好的人，关系怎么能僵到上一个综艺节目都不言不语呢——做戏都懒得做。” “我一个旁观者，可能是自己性子的问题吧，就喜欢解决问题、调解关系什么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好。就随便说点什么，如果冒犯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 —— 我无话可说。 —— 做戏都懒得做。 —— 原来我跟黎漾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状态。 —— 简秋走了，《田间生活》第二期录制结束了。 再次告别山村时，我的心境与第一次不太像。 —— 最起码这次是大家一同出发前往机场的。 在人数上就跟第一次有很大差别。 —— 我跟黎漾与大大咧咧的靳梓棋和欲言又止关秋昕从临市的机场分开，他们两个各自回公司，我和黎漾坐同一个航班回去。 飞机上我们的座位依旧挨着，商务舱，靠在角落的两个位置。 —— 黎漾坐的靠里，且上了飞机后就脸冲里睡了。 他没戴帽子口罩，因此我一转头，就看到他眼下的青黑。 他侧脸比正脸锋利些，线条不那么柔和，神色疲倦，活像一晚上没睡。 挺大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想到来时那个逆着光看过来的男孩，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 —— 我就一直盯着他看，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我的视线。 反正他一直没睁眼。 我就看了一路。 —— 因为就在临市，所以飞机很快就落地了。 —— 也是在落地我刚掏出手机时，伟哥就来了电话。 —— “红！你等等！你跟黎漾先去vip候机室等等！等我过去接你们！” 我揉了揉耳朵，皱眉，他的声音急切且刺耳，“没事儿，司机请假了吧？我们打车回去就行。” “别别别千万别！”伟哥估计正在开车，我听到他那边传来的摁喇叭声，“你们俩粉丝不知道从哪儿弄到行程了，正在机场大厅堵着呢！人山人海的！你们别出去等我过来啊！千万别出去啊！会死无全尸哒……嘟嘟嘟嘟……” —— 我将手机揣回兜里。 —— 回头不自在地看了眼黎漾……的帽沿(这小子动作好快)，正在低头走路的人注意到我的停顿也停下来，回头，疑惑地看过来，那目光像在询问——怎么不走了？ —— “啊……”我摸了摸鼻子，浑身不自在，撑着跟他对视，“等会儿再出去吧。” 简秋提醒过我，我没当回事儿。 谁能想到打脸打得这么快呢。 第61章 人山人海。 —— 伟哥的形容可谓贴切至极。 —— 要我说这都不是人山人海了，这得是沙丁鱼罐头了，还是放了挺久连鱼骨头和鱼肉都分不出来的那种。 —— 即使伟哥带了五六个黑衣墨镜的保镖哥哥也于事无补。 几个人以我和黎漾为中心，被挤在人群中，寸步难行。 耳边是粉丝们的尖叫声和见缝插针伸过来的一只只手，耳膜刺得生疼，帽子和衣服上垂下来的零零碎碎时不时被揪住，扯着人往一边扽。 —— 我扣着帽衫上的帽子低着头往前走，中间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脚步一踉跄，要不是黎漾眼疾手快地揪住我，一会儿“姜儒赫机场摔倒”的热搜就能刷爆微博。 慌乱中我转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余光瞥到远处高举着带有我名字的灯牌，有点诧异。 真没想到还有小姑娘扛着灯牌来。 —— 我只在心中诧异了一瞬，便依旧望向身后。 —— 黎漾抬着头，正往四周看，没注意到我的视线。 —— 他带着鸭舌帽，头抬得很高，用以躲避可能出现的自拍杆砸脸和粉丝失去理智时的抓挠。 这样一来，他脸上的神色便被周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 我留心观察了一会儿。 没有不耐烦。 他脸上挂着若有若无地笑，在一片嘈杂中，心平气和地望着四周。 旁若无人。 —— 而他左臂正有意无意地护在我腰后，作了个保护的姿势，只落在我正后方几步，却将身后穷追不舍的粉丝的抓挠和叫喊声挡了个严实。 —— “粉丝们都离他们远点！”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了一个嘶吼着的女声，“让他们快回去休息！都离他们远点！不要踩到他们！”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卧槽！” “别挤啦别挤啦！不要挤到哥哥！自拍杆管好啊！不要打到人！” “都别拍啦！快走！” “来来来大家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的爱豆啊！快正脸自己截屏哦！双击一波666！” “不要挤！都快走！别扰乱秩序！” “啊啊啊啊哥哥给我签个名吧！啊啊啊啊我的妈呀……” —— 尖叫声、怒吼声、撕心裂肺地喊叫。 —— 不知为什么，我知道此刻身后正有个人，像是避风港也像是依靠。 在杂乱无章的环境中，忽然就有了无可比拟的安心感。 安全感。 —— 走过VIP通道，一直到上了保姆车，关上门那一刻，时间都像静止了。 车里车外，两个世界。 ——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透过车窗，我看到了更多。 那些穿着红色衬衫的姑娘们手里举着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 有些是我的Q版玩偶，有些是刻着“杭青”的灯牌。 夹在其中的还有黎漾的应援物，跟我一比，竟然不分上下了。 “……” —— 喉咙有点干，像是哽了什么东西。 —— 坐在我身后的年轻人似乎也在看着外面，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 复杂。 纠结。 思绪万千。 —— 这是看着一个人从无力左右自身意愿慢慢成长、强大，一点点变优秀的过程。 而我所有的隐忧和不安，在看到他面对浮华世界时依旧那么清醒和理智时也一同烟消云散了。 —— 欣慰。 开心。 百感交集。 —— 若果在这之前，我看到了如今愈发处变不惊的黎漾，会忍不住揉揉他的头，甚至抱抱他。 很厉害。 …… —— 乍一听伟哥要去相亲，我是表示拒绝的。 —— “相亲？开什么玩笑？” 老孔瞪大了眼，将冒着热气的水杯改外托在手上，“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竟然要去相亲？！” “……” “那也不行！你打算让我去跟人谈合同还是拉投资啊？” “……” “为了大家的幸福葬送你自己的幸福，很划算啊？” “……”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老孔把杯子放回桌上，依旧皱着眉，语气却平静了许多，“就这一次啊。挂了吧。” ——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端着趁伟哥不再才有机会喝的大红袍，低头咂摸了一口。 热茶顺着喉咙流进身体，所过之处一阵暖融融的热。 忍不住“哈～”了一口。 —— “啧。” 老孔对着电脑坐了会儿，忽然摇了摇头。 “难啊。” —— 我挑眉，“羡慕啊？” “羡慕。” “那你也去啊，我批准了。”大老板，也就是在下嘀咕了一句。 —— “去，”老孔指了指我，一脸正色，“我还是有点职业素养的。” 我乐了，“你快贿赂贿赂我，不然我告诉伟哥去。” “多大了你，”他收回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学伟哥脚一蹬，人带着椅子往后滑了半段，“唉，对了。” “嗯？” —— “机场粉丝送的小礼物都放休息室了，张伟让你快点搬走呢。” 我：“又不占地，放那呗。” “那不行，”老孔说，“耽误他睡觉了。” “不是，”我乐了，“他多久没回家了啊？再这么着我收他住宿费了。” —— 话是这么说，我喝了最后一口茶，还是起身往休息室走了。 —— 休息室是办公室劈出来的一个小隔间，一般只有老孔和伟哥作临时休息使用，员工有休息室，一般不在这待着。 我刚一推开休息室的门，本以为得推一半就卡了，结果出人意料地顺利。 屋里也十分整洁。 —— 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只有墙角放着四个大行李箱。 两个贴着我的名字，两个贴着黎漾。 估计是伟哥弄的。 他这么懒的人都能动手装了四个大行李箱，这得是多耽误他睡觉啊。 —— 我笑了笑，伸手拉着属于我的两个行李箱回了办公室。 —— “伟哥挺勤快啊……” 我环视四周。 —— 老孔没在。 这么会儿功夫，不知道上哪儿了。 —— 办公室里很安静，甚至能听到电脑和各种器械运作的声音。 —— 我讶然站了会儿，有点没反应过来。 —— 良久，我又坐回了沙发上。 盯着脚边的行李箱，听着若有若无的声音。 —— 忽然就有点害怕。 也不知道为什么。 —— 就这种安静，忽然就安静下来的这种安静。 往往这种时候，四周再寂静，也越“吵闹”。 这种状态很奇怪，就像是不断想着一首歌，然后这首歌好像就能在耳边响起来。 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安静的空气。 忽然就觉得格外沉闷，格外嘈杂。 —— 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我一把拉过离得最近的行李箱，放倒了拉开拉链，打开。 这几个动作花了不到三秒钟。 —— 等我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拿着一包粉丝送的看不出是哪国产的水果干，撕开了包装袋，正要往嘴里放…… —— “姜哥！别！”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近乎嘶哑的尖叫声。 —— “别吃！” 第62章 “别吃！” —— 突如其来的、急切的、带着惊恐的声音。 —— 在话音刚起的同一时间，我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哆嗦了两下，回过了神。 —— 目光一片茫然地看向看向自己的手。 —— 白白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片红色的果蔬干。 露在外面的手腕被人攥着，手早就从嘴边被提到半空中，像被抽去棉花的玩偶，被来人握紧后手腕僵直，向斜上方抬着。 —— 在外人看来，这场面就像一个人正在表演提线木偶剧。 —— 我缓缓抬头，视线一寸一寸，顺着那个人的手臂向上，滑过笔直的肩膀和颈线，到喉结、下巴、唇、鼻尖。 最后落在眼睛上。 —— 很奇怪。 —— 那双眼睛有种神奇的魔力。 —— 像是忽然活了一样。 从死寂的无声中或是沉闷的嘈杂声中被唤醒了五感。 慢慢苏醒了。 —— “啊……”我动了动手指。 由于被钳得很紧，指尖夹着的红色块状物体掉落，啪嗒一声，脚下的地板响了。 —— “姜儒赫！”来人眉头紧锁，声音严肃极了，“不可以随便吃粉丝送的东西，万一不舒服万一肚子疼万一有毒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茫然地看着他。 忽觉耳边和眼前像是立了块厚厚的屏障，我只能看到他因为极度担忧而泛红的眼睛和张张合合的嘴唇。 —— “这些你都不准碰！” 他一脚将我脚下打开的行李箱踢开，两个颜色各异的行李箱撞在一起，又一块往后滑，塑料外壳蹭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却听不到。 —— “……对不起。” 良久，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下意识开口，却说得没头没脑。 “下次……没有下次了，”我艰难地开口，自己的声音在耳中十分沉闷，“你别着急……” —— 眼前的人像是一只忽然漏气的皮球。 浑身那层忽然燃起的火焰以及压倒性的气势又忽然在眨眼之间收回，整个人也哑了声。 他面色古怪地哽了哽，青青白白，莫名带了一丝窘迫。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 不过两秒钟，便夺门而出。 —— 哐当一声，办公室的门撞上，屋内再度恢复安静。 —— 我眨了眨眼。 —— 回头。 —— 透过办公室的透明玻璃，外面用来休息的卡座里坐了个人。 —— 他背对着我，手肘撑在叉开的膝盖上，脸埋在掌心里。 背影看着…… 有点可怜，有点委屈。 还很倔强。 —— 我又茫然了。 —— 黎漾怎么在这？ 黎漾看到我进来为什么不出声？ 黎漾为什么这么……担心？ …… —— 姜哥，我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我喜欢你很久了，比你想得还要久。 有些事儿就是这么奇妙……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 —— 我：“……” —— 塞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手机在震，而不是自己又打了个哆嗦。 —— 老孔：中午饭订了啊，你过半个小时让人去拿，家里来亲戚了回趟家。 老孔：别自己去啊。 —— 据说很有职业素养和道德的人说。 —— 我回了个好，关上手机再次回头。 —— 黎漾还在外面坐着，姿势都没变。 ——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简秋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响起。 —— 你们俩跟其他人不一样。 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们不该这样。 —— 我犯了难。 —— 怎么办呢。 —— 怎么借此机会跟他缓和关系呢。 “……” —— 嘿，老孔回家了，陪对方吃个饭呗。 嘿，我看你挺会走路的，一起去拿个外卖呗。 “……” —— 以前我是个绅士现在我是个赵四。 —— 我在办公室里原地纠结了多久，黎漾就在外面僵坐了多久。 —— 最终，我一鼓作气，站起来迈过一片狼藉——黎漾那一脚太狠了，总共就打开一个行李箱，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东西洒了满地。 伟哥看见得疯。 —— 我刚推开门，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形石像动了动。 像是慢动作回放，就这么转过了头。 —— 然后我就看见一个大红脸。 —— “……” “……” —— 小可怜儿早就收了一脸凶相，正眼巴巴看着我。 —— 宝宝委屈，宝宝说不说你都能看出来。 —— 我：“……” —— 挠头。 —— 犹豫了半晌，还是抬步了过去。 —— 小可怜儿眼巴巴地看着我。 眼睛一眨不眨，身体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我走近。 —— 我感觉我脚下不是地板砖，倒像是一把把雪亮的刀刃。 可但这种寸步难行的感觉又跟机场被粉丝围堵的时候不一样。 —— 是那种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又充满希冀的。 —— 估计黎漾跟我是一样的感觉。 —— 总共就五六步的距离，眨眼就走完了。 —— 我尴尬地别开眼，又沉默了一会儿，张开双臂。 开口时声音都有点抖。 —— “……抱抱？” —— 黎漾：(=°Д°=) —— 我跟二愣子似的张着俩胳膊又等了会儿。 —— 黎漾：(=°Д°=) —— 我：“……” —— 犹豫着缩回手…… —— 眼前忽然一个黑影！ 扑了过来！ —— 下一刻，高大的身形往我怀里一撞，直接给我撞一个趔趄，一步步倒退着往办公室的方向去。 撞在已经关闭的门上，劲儿依旧没松。 这人像是故意似的，半推半抱地将我撞进办公室。 —— 我：=( ) —— 得寸进尺！ —— 等眼前的景象停住，怀中的人收了力气，我睁开眼的同一时刻，后腰就感到了软绵绵的触感。 —— 我靠在木质办公桌上，黎漾压在身前，一只手环过去垫着我后腰，挡在了办公桌前面。 —— 我就穿了件短袖，能深切体会到他贴着我后腰的掌心的热度。 —— 我有点恍惚。 —— 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哥……” 一个字。 撒娇似的，带着三分委屈六分无奈。 还有一分是彼此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 “……啊。”我茫然。 —— 怀里安静了会儿，声音更小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 “……啊。” —— 忽然欣喜：“你也喜欢我？真的吗？！” —— “啊……？” —— 下一刻我只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笼罩了阴影。 —— 黎漾的吻落下来时，我脸都木了。 第63章 我跟黎漾现在是什么关系？ —— 在一起了？ —— 没在一起？ —— 目前这个状况是认真的吗？ —— 此时我依旧被身前的人紧紧抱着，整个人绷直靠在办公桌上，腿上绷紧的肌肉由于时间过长已经开始发酸，额角一抽一抽地疼。 ——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没工夫说话。 我胸口还在不断地起伏，喘息声跟黎漾的交织在一起，像是刚围着市中心跑了两圈似的，半天都没能安静下来。 ——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但我没有证据。 —— 我怀疑自己一直都误会他了。 他可能根本就不是个软弱乖巧的小可怜儿！ 从他刚才堵着我一通亲不到快憋死不停这个状态——他就不能是个无辜的小可怜儿！ —— 日。 —— “松开。” 待到呼吸平稳，我轻轻皱起眉，语气有点不耐烦。 抵在他胸前的手往前推。 —— 手下的触感有些硬，我能清楚感受到他胸前那一层薄薄的肌肉，摸着有点舒服…… 呸。 我别开脸。 推！ —— 推不动。 —— 黎漾收紧的手臂如通铁箍，纹丝不动地卡在我腰上。 用沉默表达了他不愿意。 —— 于是我生气：“松开！” —— 头埋在我肩头的人动了动。 —— 感受到他松了力道，我抓紧时机一次挣脱，往后……不，往边上蹭了一点。 顺着桌沿。 —— 然后我木然的脸变绿了。 —— 后腰的手乖乖的搭在桌沿上，我动它没动。 然后这只堪比暖炉的手从腰的一侧滑到另一侧，在即将脱手时，有意无意地往回勾了一下。 —— 跟手主人的眼睛一样，微微抬着头，深邃的眸光中像是伸出两个钩子，锁住我的目光。 —— “姜……” “你等会儿，”我打断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指着沙发，“你去那儿坐会儿，我有话问你。” 我捋捋。 —— 黎漾张了张嘴，犹豫了会儿到底什么也没说，乖乖地坐了过去。 像个小学生似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溜直。 —— 我在原地沉默了会儿，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了。 —— “我问你，”我克制着自己，坚持与他对视，先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办公室？” —— 黎漾眨了眨眼，毫不犹豫：“伟哥的私人邮箱里有个合同，他让我先看一下，我来的时候孔哥还在，然后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我：“……我进来你怎么不出声？” “……” —— 黎漾目光躲闪，犹犹豫豫，像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 我皱眉。 —— 他马上“啊”了一声，片刻才小声说：“因为你不想看见我……” —— 我张了张嘴，愣住。 —— 下意识移开视线，又在一瞬间恢复正常。 我摸了了摸鼻子，讷讷道：“啊……没有，没有不想见你。” —— 黎漾：“……”你骗人。 —— 我：“……好吧确实有。” 喉咙发干，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擦着牛仔裤。 良久我才低声且愧疚道：“……对不起啊。” —— “姜哥你不用道歉，是我错了。”黎漾赶紧开口，本来还想站起身凑过来，却忽然想起我刚才的要求，只做了个动作就呆住，然后委委屈屈地坐好。 过了好一会儿才抱歉地说道：“一开始我就没控制住自己……刚才也是，我……就，一看到你脑子里什么都没了，我也知道自己不正常，却还是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从认识我你就一直有很多麻烦，这次我太过分了。” —— 小孩儿坐在宽大的沙发的一脚，正襟危坐像个正被审问的犯人，拘束又紧张。 他神色小心翼翼的，完全看不出这是刚才那个像化身猛兽对我发动猛烈进攻的男人了。 —— 又是那个我记忆中的小可怜儿了。 我一向对这样的他没辙。 —— 下意识就想安慰他。 随口说道：“没关系，不怪你。” —— “我明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对我也只是对兄弟那样的喜欢，那么关照我，可我……”黎漾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都有点抖，“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一看见你就想凑过去……” —— “……” 唉。 —— 为什么这么难呢。 —— 我看着黎漾颓丧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 然后猛然想起，我是见过这样的颓丧的。 —— 在另一个人身上。 —— 那个人现在早就没联系了，他的动向、去了哪儿、在干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 曾经我也如此看重过那个人。 当做知己、无话不谈的朋友。 —— 后来怎么了呢。 —— 那个人也是这么颓废地反复出现在我面前，求一个原谅。 —— 我避之不及。 甚至一想到曾发生的事，胃里就一阵阵往上反酸。 —— 可面对黎漾呢。 —— 眼前这个自我沉默开始就变得惴惴不安的人。 随着时间流逝，办公室愈发安静。 两个人面对面对峙，中间像横了塑料薄膜。 ——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 抑或是将要将人溺毙的安静。 他是在失神，还是在战战兢兢地等着我的审判。 —— 他低着头，从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头顶。 栗色卷发中有个圆圆的发旋，隐约能看到白白的头皮。 同它的主人一样，软的，柔和的。 —— 一通涌现在脑海中的，是很多零碎且相关的小细节。 我以为我早就忘了那些小细节。 甜糯的华夫饼也好，毛毯也好，机场中下意识地保护也好。 甚至是不久前护在我腰后那只温热的手。 —— 一点点，一幕幕。 都在记忆中的一个个角落中蹿出来，争前恐后地挤在脑海中，像无数个浮动的透明气泡。 鼓鼓的，五光十色的。 —— 一瞬间，心中就出现一种饱涨感，它让心口的地方变得又软又甜。 连同干涩发痒的喉咙，都止不住本不该说出口的话。 —— 或我该相信这是缘分。 —— 突如其来，像是黑沉沉的浓雾中照进一束刺眼的光。 我头一次有了不同的想法。 —— “黎漾，要不要试试……在一块？” 第64章 我是真没谈过恋爱。 —— 小学(？)初中高中的不算。 大学太忙了，既要学习相关课程还要抽时间拍戏，别说谈恋爱了，哪怕一个姑娘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她是我们班的。 —— 所以现在就很难搞。 —— 回想那天我脱口而出的连脑子都没动过的话。 还有话落后出现的比前一刻还要诡异的安静。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有半个小时。 —— 一个十分尴尬，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 一个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盯着我，脸上连不敢置信都来不及挂上，忽然就垮了一下来。 —— 黎漾苦笑几声，将脸再度埋进掌心。 “姜哥，别闹了，我真受不了。” —— 我：“我着表情有那么不严肃吗？” 竟然被质疑了？ —— 黎漾：“……” —— 片刻后，我眼见着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极致的笑容。 是那种跟以往都不同的，完全将五官渲染得更加明媚的笑容。 —— 我看到他眉心皱的“川”字缓缓松开，鸦羽似的睫毛摆动，同深黑的眸子放大时愈发俊朗的眉眼一起，在细致的皮肤上拉长。淡色的薄唇先是向上勾了一下，然后向两边绽开。 那个场景跟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有异曲同工之妙。 —— 神采飞扬。 —— 下一刻，眼前还端坐的人就消失了。 —— 转眼就蹿出办公室，一阵风似地冲到卡座那，先是原地蹦了三下，然后攥着拳头猛地锤起沙发背，咚咚咚的声音还没停就已经一脚踩在白色布艺沙发上，跟蹦蹦床似的一边蹦一边从这个换到另一个。 —— 智商倒退了得有二十岁。 —— 我看着他那模样，没绷住笑了出来。 —— 还没笑完，黎漾已经再次回到眼前。 站定、俯身。 —— “啵！” —— “姜哥！”他忽然喊了一声。 —— 我哭笑不得，顺着他“唉！”了一声。 —— 他蹲下.身，视线正好与坐着的我齐平。 身体往前一探，两只胳膊直接往前一搂，环着我往他压过去。 —— 我被迫倾身。 然后感到脸颊一揪。 —— 又被黎漾嘬了一口。 —— 于是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 我后来一想，觉得跟做梦一样。 —— 哭笑不得过后，我生怕自个舒坦似的，又担心起来。 —— 就是一开始提到的。 —— 谈恋爱太难了。 —— 身为男人谈恋爱太难了。 —— 身为娱乐圈的男人谈恋爱太难了。 —— 身为娱乐圈的男人跟另一个混娱乐圈的男人谈恋爱太难了。 —— 无数个问题接踵而至。 —— 但我并不为自己做的这个有些冲动的决定后悔。 —— 只是担心。 —— 我开始担心被狗仔拍到，开始担心会影响黎漾的工作，担心舆论。 即使我有信心藏好这份隐秘的感情。 —— 那个缩在黑暗角落里的可怜兮兮的小可怜儿，我再也不想看见了。 我受不了。 —— 于是我跟他约定好。 谈恋爱只能在只有彼此两个人的时候，在外面或者在工作室都不可以太过亲密。 —— 黎漾那时正心满意足，犹豫都没就点了头。 —— 我有点好笑，调侃地问：“你这么喜欢我啊？” —— 黎漾再次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喜欢。” 然后又凑近了：“比姜哥想得还要喜欢。” 我乐：“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 别说，还挺有意思。 之前的顾虑和不自在不用在意了，两个人和好如初(还搞一起了)，没了别扭不自在，相处起来就舒服得多。 虽然此时我心中依旧有隐忧，却远不至此。 —— 黎漾靠在沙发上，牵着我的那只手在我掌心抠了抠，然后举起另一只手，食指拇指卡了个两厘米左右的距离。 轻声道：“如果你喜欢我有这么多，那么……” 他两根手指向两边叉开，绷直，修长纤细。 “我喜欢你就这么多。” —— 我：“……” 有一点可爱。 —— 在一起没到一个星期，我就发现了黎漾一个新技能。 —— 情话满分技能。 —— 其实我隐隐感觉到，他面上虽然平静，脸上也挂着笑，可他内心始终不安。 怎么解释这种不安呢。 估计他跟我的感觉差不多——难以置信、患得患失。 —— 换句话说，小可怜儿只让我看到他的愉悦，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也踏实下来。 却忘了我看得比他更透。 —— 于是为了安慰他，我绞尽脑汁。 —— 我也在试图让他安心下来，默默告诉他其实我在这。 这些都是真的，我不会对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会试着认真经营感情，试着跟你在一起。 —— 我没想到我脸皮这么厚，一对着黎漾却没法把这些话说出来。 甚至每当听到黎漾说一些情话都面红耳赤。 日。 老司机翻车。 —— 顺带一提。 我其实偷摸买了本书。 恋爱指南。 —— 买之前我对比了很久，觉得这本粉色封面的最靠谱。 因为买家评论说很有用，一追一个准。 于我而言就是一谈一个准。 —— 书买回来了。 兴致勃勃地翻开。 —— 木着脸合上，顺手扔进垃圾桶。 —— “……” 这是什么傻子书？ 又是什么傻子会买这本书？ —— 我还是找其他方法吧。 —— 《田间生活》开播那天，电视上新闻联播刚放出片尾曲，家里门铃就开始疯狂乱叫。 —— 我正端着切好的苹果往客厅走，路过玄关，便端着盘子去开门。 —— “姜哥晚上好！” —— 黎漾在打包盒后面露出个头。 —— 他是偷偷摸摸来的，穿得挺神秘，我怀疑门卫是怎么同意他进来的。 光说我，要不是那双眼睛我还真认不出来是他。 —— “晚上好小朋友。”我说，伸手帮他分担一半打包盒，率先往回走。 —— 黎漾跟着我进来，有点不乐意地低声说：“是男朋友。” —— 我应了声，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茶几上，打开包装盒，往苹果上插了两根牙签，“男朋友辛苦了，快坐吧。” —— 黎漾嘿嘿笑了两声。 他一进门就摘了帽子，露出那头卷发。 卷发被压得有点趴，我趁着他弯腰摆烧烤时顺手呼噜了一把，本想给他弄弄，结果这人顺着杆往上爬，就着姿势蹭了蹭。 然后头发不只趴，还有点乱。 —— “啧。”我乐了，“老实儿的！” —— 黎漾一屁股坐我边上，故意往我这挤，一边乐一边说：“快点快点，节目开始了我要看小姜！” —— “……小姜？” 我挑眉。 —— 黎漾忽然停了动作。 —— 片刻后转头看过来。 看了有两秒钟，忽然大手一挥，一只胳膊揽着我肩膀，大拇指正大光明地在上面搓了搓。 —— 声音有点低，咕哝道：“其实还得谢谢他……” —— 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张嘴正想问，《田间生活》的片头刚好出现在电视上。 最开始的几帧是我们四个嘉宾的集体照。 就着新鲜劲，我看了两秒，等再想问黎漾时，却看到他已经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了。 —— 他侧脸挺好看的。 下颌的曲线很柔和，耳后的骨头高起一块，嘴唇的弧度恰到好处。 喉结是跟旁人相比更为凸出来的，配着他侧脸，看久了，我下意识就吞咽了一下。 —— 很性感。 —— 不过眨眼的功夫，我猛然反应过来。 —— 然后无奈地任由他搂着，目光再次投向电视机。 第65章 姜儒赫参加的综艺开播了！ —— 万年不见人影儿的姜儒赫竟然参加了真人秀！ —— 只能在作品中和狗仔的照相机里能看到的人竟然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进了一档综艺节目的摄像机！ —— 这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在粉丝中炸开。 并且一石激起千层浪，跟水开了似的往上翻涌着泡，沸腾不止。 —— 甚至在《田间生活》刚开播不到五分钟，顶着各类词条和关键字的信息就被顶上了热搜，在很多网站的搜索栏里出现。 —— 我有信心这个节目会爆，甚至做好了微博主页被轰炸的准备，但是能爆到这个程度，我和黎漾都没想到。 —— 伟哥的电话打来时，我和黎漾正在看电视。 正好是几个嘉宾刚到齐，站成一个圈互相介绍。 我盘着腿靠着黎漾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 “伟哥晚上好。”我淡淡说。 —— “唉好好好简直是宇宙霹雳无敌原地转圈好，”那边的声音钻到耳朵里时我把手机拿远了，可却阻挡不住他的兴奋和愉悦，“看节目了没？” 我点点头，“看着呢。” 正好黎漾转过头来看我，目光清澈透亮，还藏着一丝不安。 —— 我拍拍他的头示意不要紧张，继续听伟哥的话。 “你一会儿发个微博啊，”他说，然后装作很苦恼似的，“不都发预告了嘛这些小姑娘怎么还这么疯。” —— 我偏头笑笑，抬眼时电视上正是站在厨房里翻弄厨具的黎漾。 瘦瘦高高的个儿，淡蓝色的牛仔衫系在肩膀上，短袖是黑色的，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修长泛白，随着他蹲下身的动作手臂内侧还能看到一道鼓出来的青筋。 充满朝气和活力。 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 “好，我知道了，”我压不住话里的笑意，将手背压在嘴边，“还有事儿吗？” —— 伟哥很轻松，“没啦没啦，我再看一会儿数据，顺便通知黎漾一声，你看吧，明天没事儿也给我早点睡啊。” 我笑着应了声，放下手机。 —— 没过三秒钟，黎漾的手机就响了。 —— 伟哥跟他说话时还是挺严肃的，看不出来那种风风火火的劲儿。 我在一旁看黎漾也用同样严肃的语气应和他，像是个正在被班主任检查作业的小学生，垂落的眸子和搭在腿上的手无意识的移动。 我忽然理解了什么叫…… “……” 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 妈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勾人？ —— 我只愣神了一瞬，就将之抛在脑后，恰好黎漾也挂了电话，扭头看我。 —— 我耸耸肩，温和道：“不知道伟哥要是知道你在我边上会不会哭出来。” —— 伟哥能不能哭出来我不知道，不过我和黎漾的粉丝们应该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 黎漾打开微博时界面有四五秒钟的卡顿，随后才进了微博。 按钮和图片过了半分钟才缓慢显示出来。 —— 很好，最起码还没到进都进不去的程度。 —— 实时热搜榜上的内容可谓是五花八门。 —— 黎漾点了最靠上的#田间生活姜儒赫#，又等了一会儿，才有内容显示出来。 —— 跟我预想的没太大出入。 —— 【小姜就是那么红】：都给我哭！！ 【天生的喜之郎果冻】：虽然已经有预告了，但是我男神竟然参加了综艺？还是真人秀？！ 【红孩儿的酥心糖】：期待红哥！期待《田间生活》 【姜饼小人黎Y】：我哭了，是跟崽崽一起参加，这是崽崽到了哥哥身边的第一个综艺，呜，《丛林探险》都把我心疼死了，这次哥哥一定要好好保护崽崽！加油爱情！ 【姜红红的小乌龟】：好的好的，收到了，准备N刷我哥哥了 【苏苏喂苏苏】回复【姜饼小人黎Y】：是姐妹吗！ 【追我跑了三条街】：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我靠啊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初见黎明】：我是真爱粉！请把每一帧哥哥的艳颜都发给我！ 【将饼小人黎Y】回复【苏苏喂苏苏】：姐妹眼熟啊！一起嗑！ …… —— “看别的。”我作势要拿过黎漾的手机，面上不太好看。 即使我现在跟黎漾算是在一起了，可看到CP粉的评论时，还是下意识想躲。 也不想让黎漾看到。 —— 曾经因为这些内容而表现在外的僵硬和疏离，我现在每每想起，依旧不自抑地别扭。 —— “为什么？”黎漾抬手将手机拿高，像是故意似的，“他们说的不对么？” 我：“……？” —— “什么？”我瞪大眼装得懵懂无知。 —— 黎漾看着我的目光闪了闪。 —— 片刻后往后靠靠，将手机拿到眼前，提高声音开始朗读：“干了这杯狗粮，爱上这对漓江。” 我茫然：“……” “兄弟再合体，为爱组CP。” 我茫然：“……” 见我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黎漾顿了顿，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指尖在屏幕上一滑，锁定一条内容，继续朗声道：“漓江漓江，世上最香……” —— 我猛地扑过去堵住他的嘴。 —— 用手！ —— “你怎么这样？”我气乐了，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没完了还。” —— 黎漾在被我堵住的同一时间就收了声，看着我慢慢眯起了眼睛，随后肩膀一动一动地颤了起来。 —— 我一愣，手心忽然一湿。 后脊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掌心贴在黎漾唇上，他就着这个姿势吻了吻，然后微微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 我猛地缩回手，跌坐回去。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紧接着黎漾看着我乐出了声。 —— 他模样像个偷了腥的猫，窝在一处窃喜。 而我就是那个可怜的被偷走了小鱼干的主人，恼怒又无可奈何。 —— 半晌才红着脸斥了一句：“胡闹！” —— 黎漾笑得更开心了。 —— 开怀大笑，前仰后合。 十分得意。 —— 关于CP粉嗑到真的了这件事。 我不知道黎漾是否一早就知道我们两个人有“漓江”这么一回事，但就他目前反应来看。 他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不自在。 —— 我怀疑他又是故意的。 第66章 【姜儒赫v】：#田间生活#不会做饭以及睡懒觉的我人设崩塌了没[疑问] —— 【黎漾V】：没，依旧男神//@【姜儒赫V】：#田间生活#不会做饭以及睡懒觉的我人设崩塌了没[疑问] 【靳梓棋帅炸苍穹V】：这让我这种好吃懒做的人的脸往哪儿搁[再见]//@【姜儒赫V】：#田间生活#不会做饭以及睡懒觉的我人设崩塌了没[疑问] 【关秋昕TinyV】：我是一个安安静静的花瓶//@【姜儒赫V】：#田间生活#不会做饭以及睡懒觉的我人设崩塌了没[疑问] —— 我发了微博后身边的黎漾第一时间转发，过了一会儿微博又咚咚两声，我再打开一看，另外两个小朋友也排着队转发，一副自黑口吻很快就吸引来了一众哈哈党。 —— 黎漾的回复在四个人中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了。 —— 大概是做贼心虚，我盯着看了会儿，又下意识去看粉丝评论，然后胆战心惊的退出微博，将手机甩到一边，再也不看了。 —— 综艺播完后已经九点多了，外面黑黢黢看不见人影，逐渐入秋后一到晚上就有点凉了，我本想让黎漾留下来休息，等明天早点走，不过他拒绝了，拉着我走到门口要我送送他。 我把他送到电梯口，原想目送他离开，谁想这小子又故技重施，猛地扑过来将我抱了个满怀。 —— 又是一阵不憋死人不停的猛亲。 我惊觉近几天黎漾格外热衷于跟我交换口水。 好像有保质期似的。 好像跟充电似的。 时不时就得在我没反应过来时凑过来——啵。 防不胜防。 —— “……” 啧。 —— 直到他都离开很久了，我还在门口呆愣地站着。 —— 我是不是太宠他了？ 我又一次问自己。 —— 又发了会儿呆，我趿拉着拖鞋回去，茶几上的东西早被黎漾收拾干净，苹果吃光，盘子刷干净放回了碗橱，打包盒和垃圾桶里的竹签被他拎走。 我站在电视机前，对着干净如初的桌面和没有褶皱的沙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轻轻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 到目前为止，还像做梦一样。 —— 洗漱过后上了床，刚好十一点整。 —— 困倦感慢慢涌上来，我滑进被子里，蜷起了脚。 —— 正要闭眼时，手机响了。 —— 黎漾的头像浮在屏幕上，在系统设定下像是掉在水里的宝石，周围泛着圈圈涟漪。 —— 他弹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 “到家了？” 我侧着身，将手机放在耳边，把被子拉到鼻子。 声音被被子闷着，有些沉闷。 —— “到啦，”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姜哥在干嘛呢？” “刚上床，准备休息了。”我如实回答。 —— 黎漾“啊”了一声，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时变得有点哑，还带着线路中的沙沙声，虽然跟他明亮的声音有区别，却变得更加温柔低沉。 “可不可以过一会儿再睡？” —— 像是被这声音蛊惑了，我思考都没，下意识“嗯”了一声。 等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 多亏他这句又委屈又撒娇的请求，我不知为什么不太困了，甚至脑子也慢慢清醒。 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声，我轻声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 “有好多想说，”黎漾说，“当着你的面说不出来，但是这样就能说了。” —— 我勾了勾嘴角：“好吧，我听着，你可以酝酿酝酿。” —— 黎漾低低笑起来。 片刻我听他问道：“哥，你现在是什么姿势？” “侧躺着，面冲西。”我说。 “好，你等一会儿。”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 —— 我挑眉：“做什么呢？” “好了，”黎漾说，语气有点天真，“我冲东呢，这样我们就是面对面睡觉……聊天了。” —— 我被小男朋友的幼稚打败，顺口一问，脑子都没过。 “那你刚才怎么不留下来？” —— 话落，我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很有歧义。 ——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留下来？ 留下来……一起睡？ —— 估计黎漾也发现了。 不然为什么他忽然安静下来，我好像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似的。 —— “……黎漾？” 过了好久，我才轻咳一声，语气依旧不自然。 “啊。” 我正色，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要跟我说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 “啊……”黎漾噎了一下。 好像真的酝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很严肃。 “姜儒赫。” “嗯？” 对于这小孩叫我名字这事儿我早就懒得计较了。 —— “你是我男朋友了。” 我失笑，手捏了捏被子，“对啊。” “我是谁？” 我：“我男朋友啊，黎漾。” —— “我吃醋了。”他忽然说。 —— 我一愣，有些莫名：“为什么？” —— “我都吃好久醋了，放头蒜再捞出来就是腊八蒜了。” 他控诉。 —— 我扣住手机，皱了皱眉：“怎么吃醋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感觉我就是颗没有爹娘疼的小白菜。 ——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黎漾说，声音变低，“要是我一直闷着，你现在都不是我的。” —— “不是，你等会儿，”我纳闷，过了几秒忽然福至心灵，“你是说……” —— “就是靳梓棋那个小屁孩，”他说，“他总缠着你。” —— 困惑解开，直到他不是故意的，我笑出了声，打趣道：“人家跟你同岁吧男朋友，还比你大一个月呢。” —— “你连他比我大一个月都知道？”黎漾提高了声音，委屈得快哭出来。 我乐，腿在被子里蹬了蹬，“你别得寸进尺好不好，靳梓棋比小白菜还可怜。” “唉，我男朋友都心疼他了，”黎漾心情十分低落，片刻又舒了口气，“算啦算啦，反正已经是我男朋友了，他再怎么缠着你也没用。” —— 我已经笑得停不下来，多亏了摸着肚子上越来越少的腹肌才堪堪止住。 有心难过地收回手。 —— 我耐心地安慰他：“我都有男朋友了，别的男的我都不看了，我男朋友这么帅这么可爱，我可舍不得他难过。” 黎漾啧了一声，叹了个不到八十岁都叹不出来的气，“第二个形容词可以不用说。” —— 原本自黎漾离开后心里空落落的地方像被软糯的棉花糖填满，心情格外悠闲，我压着笑：“那你不吃醋了？” —— “不吃了，”他说，然后出人意料地补充，“换个吃。” 我：“？？？” —— “什么？” 黎漾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低沉的声音传过来，自顾自道：“吃个男神。” —— “……” 闭嘴啊！！！ —— 我沉默了几秒。 —— 话语在唇边研磨了一会儿。 怎么也无法忽觉心中的满足感以及突如其来的新鲜感。 —— 黎漾那边也没了声。 可我却知道他就在那边，在抛却眼前一切阻拦的时空之外，他正跟我面对面的躺在被子里。 好像触手可及。 —— 我从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 一直以来的规矩、克制、自律在突如其来的新奇想法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不值一提了。 —— 于是我轻声问：“黎漾，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第67章 工作室日趋稳定，到目前为止已经进入稳定运行状态，不仅是伟哥和老孔，连刚进入工作室的新人都开始加紧训练，作为艺人的我和黎漾以及其他人的日程都被排得很满。 其实我还好些，人在本市，除了拍摄新接的电影外还有很多空闲，而黎漾就完全不同了。 伟哥把他安排到南方参加综艺节目了。 粗略一算，我得有一周未见过他了。 —— 感谢电子产品和信息网络的普及，还能让我通过手机屏幕看到他。 那也挺辛酸的。 —— 看得见摸不着，窄窄的屏幕另一端的男朋友垂着眼看起来特别可怜，脸上就差写着难受了。 我握着手机，心里发痒。 —— 手也痒。 —— 等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还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弯了，黎漾就回来了。 —— 伟哥先接到了他通知已经落地的电话，放下手机之后顺口一说，我整个人如临大敌。 —— 回来了！ 黎漾回来了！ 男朋友回来了！ —— 尽管我心里已经跟猫抓似的发痒，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成年人就该有成年人的稳重。 —— 不久后从楼上看到停在楼底下的保姆车，我拿着瓷杯去了茶水间。 给自己弄了杯咖啡。 —— 亲手磨得咖啡豆做的咖啡果然很香。 我靠在茶水间的窗边茫然地想。 —— 又过了一会儿，电梯开了，门口传来嘈杂声，我从这站着都能听得很清楚。 重的是助理的脚步声，轻快的是黎漾的。 间或有衣料的摩擦声和衣服敞开后拉链的碰撞声传来，杂乱无章，却很有特色。 —— 那些交织在一起的声音逐渐变小，慢慢消失。 应该是进了办公室。 —— 我仰着头靠在墙壁上，在心里数了几个数。 刚数到五，就再次听到脚步声。 —— 办公室里热闹的交谈声随着门的再次关闭被隔绝开来，走廊没有工作人员往来，因此那脚步声格外清晰。 轻快的、焦急的。 —— 我睁开眼慢吞吞地往向门口时，一个人影就凭空出现。 —— 先看到的是栗色的卷发，其次是最夺目的双眸。 黎漾穿着纯白色的休闲外套，里面是一件淡蓝色的夹克衫，下.身是黑色牛仔裤和黑色短靴。 恰逢阳光从我身侧的窗户照进来，将他整个人都括进去，在他身后拉出一道歪斜瘦长的影子。 我好不容易压住的心中难以启齿的想念，特意将神色粉饰得漫不经心，就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 黎漾从门口几步跨到我面前，目光热切，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预想中的“姜哥”和“我回来了”都没有。 下一刻，我就被他推进了小隔间。 —— 茶水间有个专门为员工放松和聊天用的小隔间，不过六七平米，只有一扇对着楼外的窗，隐蔽性很强。 —— 特别适合用来做点偷偷摸摸的事。 —— 黎漾的手从我衣摆下伸进去时，微凉的掌心贴在我腰腹上那一刻，我心中一颤，整个人都一僵。 他刚从外面回来，还穿着外套，身上的寒气还没有散就马不停蹄地跑来找我，从被他扑进怀里时就感到一阵迎面而来的寒意。 而他迫不及待地想凑近我，又怕我不舒服，两个矛盾的想法让他一开始只用指尖顶着我，两个人抱着压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唇贴着唇，没过多会儿，他整个掌心就贴了上来。 —— 衣料的摩擦声、从两人唇间时不时溢出的水渍声。 小隔间里没有交谈，很安静。 在这种但凡有个人来到茶水间就能发现两个男人亲在一起的情况下，有种隐秘的刺激感。 —— 腰上的手很不老实，只贴了一会儿，就开始一点点揉.捏起来。 我被夹在黎漾和沙发之间，一开始想由着他，伸着两条胳臂放在他肩膀上，不知何时改为环抱着他的头。 勒着他贴近我。 —— “啊……”我低叫一声，察觉下唇正被黎漾叼着，他用尖尖的虎牙在上面轻轻地啃，时不时撕扯一下，想要将我的嘴唇吞下去一样，“轻点……” 黎漾沉默，微微眯着眼，目光落在我衣领歪了后露出的锁骨上。 眼里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精光。 —— “哥……” 过了两秒，他沙哑着叫了我一声。 放在我腰后的手早就热起来，指尖在皮肤上滑了滑。 动作轻佻，让我有种隐隐的危机感。 —— “嗯，”我往后一仰，后颈正好放在沙发背上，勾着嘴角笑了笑，“欢迎回来，男朋友。” —— 黎漾神色蓦地一变。 —— 我和他的身体紧紧挨着，脸贴着脸，因此我十分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一缩。 —— 我心都抖了一下。 总觉得怪怪的。 有点发毛。 —— 可我还来不及疑惑，身上的人又像是忽然被抽干力气，整个人塌了下来。 他摊在我身上，要不是我慌忙环住他的腰，我感觉他能出溜下去。 —— 我乐了，拍拍他后腰：“干嘛呢？没电了？” —— 黎漾将头埋在我胸前，红润泛着水光的唇正好抵在我锁骨上。 似乎是噘着嘴亲了亲。 过了两秒才十分丧气地说：“不去。” —— 我：“什么？” 什么不去？ “你要去哪儿？”我皱了皱眉。 以为他要去工作，心里很舍不得。 连带着环着他的手都紧了紧。 —— 黎漾感觉到了，闷闷地笑了两声。 说：“不去你家住。” “……为什么啊？”我愣愣地问。 从我上次那个提议过后，黎漾一直都没发表意见，我以为他忘了，或是纯粹没做好决定。 后来他又去录制综艺，我看他每日都很疲惫的神色，更将这茬忘在了脑后。 —— 我还以为他应该很高兴能跟我一起住呢。 说不定得跟小孩儿似的一蹦三丈高。 —— “不为什么。”黎漾说。 我抿了抿唇，垂着眼看他脑袋顶上的发旋，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不想跟我一起住？”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没有。” “你不想每天都跟我待在一起吗？” “想。” “那为什么不愿意？” —— 怀里的人沉默了得有五分钟，我才听他小声说：“有点怕。” “怕？”我心里一松，挑着眉，“怕什么？” “怕你没那么喜欢我，也怕我太喜欢你了。”小声嘟囔。 —— “……哈？” 我一只手拖着黎漾的下巴让他抬头，“你再说一遍？” —— 黎漾乖乖地重复了一遍。 —— 我愣了愣，万万没想到黎漾是因为这个才…… “不是，”我揉了揉他脑袋，看到他略显颓丧的神色有点心疼，低头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随后认真道：“我喜欢你太喜欢我了，我现在也很喜欢你，比你想的还喜欢呢，所以不要怕。” “而且我没想到我会有现在这种……”我低声说，“这种盼着你快点回到我身边的感觉。喜欢你吻我碰我，还有点期待你整个人。” 看着黎漾的神色随着我的话慢慢变化，我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饱胀又满足，从喉咙往外泛着甜。 —— “你也可以期待期待我，”我说，“期待我也能给你一份同等的喜欢。” ——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我十分坦然，而黎漾却从一开始的怔愣变得不自在起来。 像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被喜欢的人一表白，发现原来是双箭头，这会儿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 最终他又趴了回来。 贴着我的嘴唇很热，声音很低，有点艰难地说：“晚上来我家吧，给你做好吃的。” 第68章 挨到八点，伟哥叫上老孔出门吃饭去了，我也跟黎漾鬼鬼祟祟地出了工作室。 坐着电梯到地下停车场，黎漾先去开车，我在路口等着，等车开过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坐进了副驾驶。 —— “想吃点什么？”黎漾偏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很软，还有点黏。 我系好安全带，想了想也不知道要吃什么，“随便吧，别太麻烦就行。” 他点点头，“那煮袋方便面吧。” 我：“……”也不用这么随便。 —— 看到我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黎漾也绷不住了，勾着嘴角笑了一会儿：“逗你玩呢，怎么会让你吃那种垃圾食品。” “……” 我佯怒瞪他一眼，懒得计较，“厉害了，小可怜儿都敢逗我了。” “那我错了，”黎漾见好就收，目光回到前方的路上，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往停车场出口走。 车从黑暗的停车场出来时，说时迟那时快，我余光瞥到身边的人猛地凑过来，随后侧脸脸颊上一湿。 —— “啵——亲一口，够到家的。”黎漾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自己方才的举动，看起来云淡风轻，我却发现他耳朵有点红。 我笑了两声：“充电呢？” “嗯，”他点头，“不充电可能一会儿开一半就得你下去推了。” 我：“啧。” 这小孩儿。 —— 最终，在路过小区外的地下超市前，黎漾一锤定音决定吃火锅。 ——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等结账时候我才发现他在两袋粉丝之间夹了袋方便面。 我抬头看了眼正低着头扫码的黎漾，这会儿都是刚下班的，超市人挺多，为了不被发现我们两个都带着帽子口罩，一块推着购物车交谈的时候显得鬼鬼祟祟，引来了不少目光，但到底没被认出来。 我站在他身侧，只能看见他眼睛和一截白白的额头，眉宇很立体，眼睛很黑。 即使掩饰了再多光芒，可在作为男朋友的我的眼中也依旧光彩夺目…… —— “哥？”身侧的人看向我时手里已经拎了两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右手那个还有两根大葱顶出来在半空中敲着，挺帅的小伙看过来，眼珠黑白分明，有点愣……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 赶紧绕到收银台外面，伸着手就要接过其中一个塑料袋，“给我拿一个。” 黎漾往边上跨了一步，“我拿着就行。” 我抬头看他。 —— 他蹙着眉看着远处的货架，黑色口罩将他下半张脸的脸型塑成一条圆弧，轻轻绷着的侧脸看起来很立体。 在我的目光下，他攥着塑料袋的两只手又紧了紧。 —— 我一乐，“行吧行吧你拿着吧，我太弱了，拎塑料袋会骨折。” 他不赞同地看我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率先抬步往外走，留我一个人在原地看着他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咧着嘴笑了半天。 —— 火锅底料是黎漾亲手调的，由于一个人住，一般不会想到吃火锅，因此黎漾家只有个电磁炉能勉强满足需求。水开之前我往锅里看了眼，除了番茄和葱姜和枸杞之外还看到挺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大概都是一些药材。 番茄的浅红色汤汁往上翻，带着里面的调料也一个个往外冒，看着就很养生。 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已经放了很多涮料，绿色蔬菜贴着边放了一圈，然后就是海鲜和牛羊肉。 光是看着我就已经饿了。 —— 伸着脖子往厨房看了眼。 黎漾站在料理台前剥蟹棒上面那层塑料纸。 很认真很专注。 很帅。 —— 于是我走过去，“我帮你，能快点吃。” 后者顿了顿，回头看我，好看的眉毛挑了挑：“饿了？” 我摸摸肚子，诚实地回答：“有点。” 说着就要去拿塑料袋里的蟹棒。 —— 黎漾抬手拦住，温声道：“我来吧，凉。” “……” 我看着他。 ——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快弄完了，你坐过去等着开饭吧。” 我哭笑不得。 感觉这小子有点宠，却乐得自在，悠闲地晃了回去。 —— 火锅虽然有点简陋，但味道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我这个向来雷声大雨点小的胃撑发疼。 —— 可能是饿的，也可能是纯粹的喜欢吃火锅，所以吃得比平时都多。 实在吃不下去了，我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哼哼，对着桌上还剩少一半的鱼丸发愣。 —— 一向胃容量很大的黎漾倒是没吃多少，反而多半时间都在看我吃。 筷子往我碗里伸的次数比自己的还多。 —— 我不得不怀疑他是想把我喂胖好独占我的身心。 …… —— 慌忙伸手挡住他再次伸过来的筷子，皱着眉盯着上面的虾饺，“不吃了，吃不下了。” 黎漾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才吃多少，不是饿了吗？” 我是人，又不是猪。 无奈地伸手在喉咙处划了一道，“已经到这儿了，再多一口就得吐了。” —— 黎漾愣了愣，随后眯着眼笑起来。 —— 饭后，小媳妇黎漾独自收拾的桌子，愣是让我站在边上发愣。 我木着脸，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我到底是怎么解锁了他的□□属性。 —— 大概我在他眼里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大姑娘，生怕我磕着碰着。 不过我没说。 毕竟这样还挺有……情（？）趣（？）的。 —— 饱暖思.淫.欲，古人诚不欺我。 —— 比如此刻，黎漾收拾完了厨房，抻了张湿纸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近我。 我木着脸看着他靠近。 —— 然后木着脸被他抱进怀里。 —— 就事论事，“你怎么总喜欢这么抱着我？”有点勒。 耳边声音低沉，微微潮湿的气息喷在耳边，我听黎漾说：“不喜欢？” “……”我拒绝回答。 —— 黎漾闷笑两声，腾出只手绕到我颈后，刮羽毛似的轻轻捏捏那一小块皮肤。 半晌才问：“哥，你想我没？” “……”我木着脸再次拒绝回答。 小学生才会纠结这些问题。 可黎漾显然不肯善罢甘休，歪着头亲了亲我侧脸，声儿还挺大：“我想你啦。” 我不为所动…… —— “我也……有点想你？”我说。 黎漾：“只是一点？” “一大点。”我红着脸补充。 —— 随后感到腰后伸进一只热乎乎的手，掌心贴着皮肤往上蹭，背后的衣服都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一块，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点冷。 —— 黎漾的吻落下来时毫无预兆。 第72章 今天的拍摄日程是为一个美妆和穿搭品牌旗下的宣传杂志拍封面及内封，地点在市中心的摄影棚。 从我家赶到那里刚好十二点，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段儿，于是三人一合计，决定先去吃午饭。 —— 因为还要回来，也就没跑远，三个人开着车到附近的购物中心，挺好车后坐着电梯直达顶层的餐饮区。 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间，还赶上周末，因此购物中心里面的人格外得多，至于餐饮区，那就是相当多了。 具体多到什么程度，有种爬长城时候眼前都是人后脚跟的感觉。 —— 伟哥还好，就是我和黎漾比较麻烦。 鬼鬼祟祟的样子让周围的人见了都往边上让，生怕我们偷了他们钱包。 —— 伟哥看着一排店铺门口排队等号的人乌央乌央的汇在门口，把干道都堵得水泄不通，整个脸都皱成了丑橘。 —— “要不别吃了吧，”我低声说，“人太多了。” 黎漾跟在我身边，跟那次在机场被粉丝围堵时候差不多，有意无意地用手护着我后腰，把我跟周围人都隔开了一定空间，眼睛始终扫过一个个从我身边路过的人，比保镖还敬业。 我总觉得自己正被一只呲着牙一脸凶相小狗崽子叼在嘴里，就差往我身上咬一口打上标记了。 谁都不许碰。 —— 伟哥自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皱着眉想了想，又坐着电梯带我们下了楼。 一阵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间门前冷落的店门前。 相较于楼上人满为患的状态，这家店里面只晃着几个服务员，顾客寥寥无几。 —— 我瞄了眼门口的菜单上的价格，了然。 —— 最终，一脸肉痛的伟哥结了账，带着我们回了摄影棚。 —— “三千啊，一人三千啊……” 都进了化妆间伟哥依旧在哀嚎。 我哭笑不得：“没事儿，不贵，物超所值。” —— “放屁，”他瞪了我一眼，“那扇贝那鲍鱼，竖电门口烧烤摊的不香吗？” —— 我闷笑两声，由他在边上扼腕叹息痛心疾首，坐在了化妆镜前等着边上的化妆师为我上妆。 —— 用CP粉的话说，这位男化妆师自带同志气息，gay里gay气。 穿着丁字裤和尖头小皮鞋，外面的休闲外套是时尚的淡红色绒布料加小碎花，脑袋顶上是一头不仅时尚而且骚包的粉毛。 —— 进屋时他原本背对着我整理化妆箱，这会儿左手夹着仨刷子右手拿着粉扑转身时，脸上精致的妆容差点让我顺着椅子出溜下去。 —— 没别的意思，真的很精致，简秋老师看了也得自愧不如。 —— 做时尚类杂志的模特一定要有被化妆师□□得爹妈都不认识的觉悟。 —— 我深吸口气，对时尚界大佬笑了下，“你好。” “哟！”大佬眼睛一瞪，小眼睛炯炯有神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个遍，目光□□，令我十分不自在，要不是小狗崽去卫生间了，他现在就没腿站这儿了。 大佬放下手里的东西搓了搓手，“姜老师好姜老师好，没注意，您什么时候来的？” —— 我皱皱鼻子，不太喜欢他身上的香水味，但还是温声道：“刚到，看您挺认真的在整理东西就没说话，咱们开始？” 大佬愣了两秒，忽然展颜笑起来：“唉好好好，我先看看您皮肤状态。” —— “您这皮肤还不错啊，挺嫩的，又白又亮，而且没痘，不过有点黑眼圈啊……但是您放心我一定给您遮住，保准一会儿在镜头前面春光满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我听着他您来您去的在我耳边嗡嗡嗡，有点头疼，赶紧打断他：“行，您看着弄吧。” —— 这位大佬话挺多的，要是跟滴滴司机放一起估计能聊上仨小时不带停的。 —— “唉好，您瞧好吧，时间来得及，要不先敷个面膜吧，补个水，皮肤有点干。” …… “来姜老师侧一下脸咬个嘴唇……哎对就是这样，咬一下上唇，来低头……哟！” —— 我闭着眼听着他的指令动来动去，猝不及防听到他一声怪异的叫声，心里咯噔一声。 —— 随后颈边覆上一个微凉的指尖，大佬用八卦的语气在我耳边问：“姜老师挺酷啊！看起来挺新的，昨天的吗？怪不得有黑眼圈……” 前天……不，你可快闭嘴吧…… —— 我心里一阵虚，下意识从镜子里往身后看去。 —— 不知何时，伟哥已经停止了喃喃自语，脸上的愁苦全都隐去了，眼神变了变，正用惊异的目光盯着我。 讶然、探究、询问、猜测。 —— “形状很好啊，有点像个心，”大佬发尖的声音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一会儿先穿那件低领的吧，我把这块描一下，太性感了……” “用红色的口红了啊，再稀释一下，一会儿跟摄影师说一声，拍出来保准抓人眼球，啧……” —— 求求你了你快闭嘴吧。 —— 我艰难地把视线从镜子里挪开，面上强撑着平静，如芒在背的感觉却难以摆脱。 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更多的其实是猝不及防。 —— 一直到黎漾走进化妆间，我和伟哥之间近乎死寂的氛围才被打破。 —— 黎漾在进来后跟我对视了一眼，下一刻表情就微妙起来。 挑着眉询问似的看向我。 他反应很快，我都愣了愣。 —— 但是我有口难言，舒展眉头冲他笑了笑。 —— 黎漾蹙眉，偏头看了一声不吭面色奇怪的伟哥一眼，又疑惑地看向我边上的化妆师。 到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我神色平静，也没再探究，几步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的化妆桌前。 —— “快化完了？”他低声问。 “快啦！”我还没开口大佬就已经替我答了。 黎漾没在意，好看的眸子闪了闪，腻乎乎的眼神始终通过镜子看着我，十分安静，也很认真。 —— 直到看见化妆师为我描颈边的吻痕，他的眼神才变了。 —— 我投过去一个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眼神。 ——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他和伟哥同时抖了抖。 —— 黎漾抖合理，伟哥抖什么？ —— 今天的拍摄内容全部完成后，外面已经黑了。 我卸了妆出来，路过每一个在场内工作的员工，三个人里有俩都用猜测探寻的目光看过来。 —— 影帝姜儒赫脖子上有个吻痕，他的化妆师说是真的，猜猜是谁的？ —— 我脑袋好疼，为什么我要在这么小的年龄承受这么多！ —— 伟哥估计挺生气的，要不他怎么没把车开出来而是让我去停车场找他。 —— 上了车，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 我回头看了眼后座，没找到人，想了一会儿才问：“黎漾呢？” 很心虚却佯装平静的语气。 —— 车厢内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真应了那句“图书馆里很安静，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感觉过了得有十分钟，我才听伟哥用冷冷的声音说：“我让他先回去了。” 第73章 沉默。 死寂。 鸦雀无声。 —— 保姆车前排狭小的空间里，我和伟哥并排坐着，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先开口。 —— 我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 倒不是因为即将面对的伟哥一切可以称之为意料之外的反应，而是纯粹地担忧黎漾。 —— 这对三个人来说都显得猝不及防，像是忽然投进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个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 我庆幸黎漾被伟哥支开了，如果他此时在现场，最难过的应该是他。 此时我冷静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选了个最轻松且充满安全感的坐姿，双手轻轻地搭在膝盖上，转头目视窗外后视镜里倒映的栏杆。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动了动。 —— 就像是忽然敲响的警钟。 我整个人都一抖。 —— 伟哥掏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然后递到我眼前。 —— “是黎漾吗。” 没有疑问，好像已经意料之中，十分肯定。 —— 我一愣，还来不及思考是否曾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让他一猜一个准，就已经下意识地去看手机屏幕。 —— 【黎漾V】：周末快乐，今天吃火锅[图片] —— 我匆匆扫过发博时间，正如我所想，是前天。 我倒是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拍的火锅的照片。 居然还发了微博。 —— “照片左下角露的这只脚，是你的吧？”伟哥面无表情地说，“粉丝猜了两天了，你们俩CP粉的粉头还搞了个投票。” —— 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直愣愣地落到身侧的人的脸上。 —— 伟哥依旧没什么表情，掀了掀嘴唇：“你以超过第二名八万票的成绩胜出了。” “……” —— 这让我很尴尬。 —— 而伟哥却并不看我，没什么表情的脸偏向一边，然后忽然抬手狠狠搓了把脸。 他脸上冻住似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盯着后视镜看了会儿，没头没脑地说：“白菜终于让猪拱了……” —— “噗，”我呛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么严肃的时刻忽然来这么一句，前面的忍耐全都破了功，有点哭笑不得，“没那么严重……” “你闭嘴！” 伟哥甩脖子的动作快能把脑袋甩出去了，我这才看到他眼睛有点红，刚才一直没发现，这会儿看着有点恼羞成怒。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的？” —— 我噎了一下，只思考了一瞬就全盘拖出：“半个多月前。” “不能吧，”伟哥斜睨我，嘲讽地说，“《杀青》没拍完时候就搞上了吧？” 我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没有，就是半个月前……” “害，你别蒙我了，从你开始犯傻智商跟二百五齐平的时候就看上人家了吧。”伟哥思路清晰说得头头是道，“然后发现，原来是双箭头，是不是啊，就看对眼了……” —— 我微微一.硬.表示尊敬……呸，疯狂摇头誓死捍卫我没什么清白可言的人设，忍痛讨好伟哥：“是录完第二期《田间生活》回来之后在一起的，挺突然的……没来得及告诉你。” 伟哥猛地一拍大腿，情绪变化得非常快，指着我骂到：“你放屁！你那是没来得及吗？！你就没想让我知道！” 你说的有理。 ……个屁！ —— 其实和黎漾在一块之后，一开始我确实很不安很患得患失，毕竟活了三十多年一直认为自己会娶个媳妇的人忽然就跟男的在一块了，不仅如此，抛开不可抗力因素，还是据说很长久的“一辈子”，还得跟普通情侣一样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甚至擦枪走火。而作为公众人物，别说跟男的谈恋爱了，就是谈恋爱也得惹起很多舆论。我虽然什么都没提，可心里却在清楚不过。 谁不是第一回跟男的谈恋爱啊，多大年纪也得有顾虑吧？ 搁谁谁都难顶。 —— 我的想法出现变化是在后来的每一天跟黎漾相处的日子里。 很缓慢的变化。 我无数次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是黎漾。 为什么非得是他。 —— 伟哥说的是对的，可能在我见到黎漾的第一眼就看对眼……就想对他好，不是因为那些可笑的原因。 而是因为玄乎的一见钟情。 钟的是脸，没错。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但由此他在我眼里就跟别人不一样了，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他就是佛祖，最会发光的那个。 —— 后来相处下来，我开始抛开他的相貌去衡量他，不仅是他跟别人都不一样的品格还是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抑或是我在台前幕后看到的他那如同未经雕琢的上好璞玉般的演技。 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在吸引着我。 —— 我只当我是心疼他、爱护他，所以才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他。 却一度忘记心底埋藏很深的那份奇妙的感情。 见到他开心我也开心，看到那个缩在角落里的无助的人会心疼得哭出来。 —— 直到黎漾因为实在忍受不了我跟别人亲密扑过来，眼中深藏的担心我被人抢走的惊恐冒了个头，我才猛然惊觉。 原来错了。 —— 我从没把他当成是亲人，当成是照镜子。 —— 我怜惜他、心疼他、担忧他。 只是因为我自己都没发觉的那份热衷。 —— “对不起，”我垂下眼轻声说，语气很坚定，“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很抱歉。但我不会就此结束这段感情，哥你生气也好，或者撂挑子走人、不理我把我拉进黑名单都行，我必须得跟黎漾在一块。” —— 伟哥原本因为生气而发红的脸色一变，忽然愣住。 盯着我平静的神色看了许久。 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 我抬头凝视着他，神色坦然。 —— 保姆车停在家门口，我开门走出来，刚一站定，一秒没过，车就再次飞了出去。 保姆车能开成这样，感觉有点屈才了。 —— 我抹了把脸。 车开走后带起的那阵风和尘土让我吃了一嘴沙子。 —— 入秋后一到这个点儿，正常小区里早就没什么人了，更遑论别墅区了。 我在原地站了会儿，方圆能看得见的几十米都没人。 头顶有月亮，脚底是影子。 特别凄凉。 —— 站了得有十多分钟，身上的衣服都冷透了，我摇头笑了笑，抬脚进了家。 —— 家里没人，灯都黑着。 还挺意外的。 —— 还以为会在家门口捡到一只狗崽子。 但是没有。 今早回家时就已经在指纹锁上录入了狗崽子的爪印，我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家门，家里静悄悄的。 —— 砸了咂嘴。 —— 有点失望。 —— 中午吃得有点多，现在还不饿，于是我愉快地决定省了晚饭。 狗崽子早晨还往冰箱里放了水果和酸奶，只要能满足手没断智商超过10这两个条件就能做个水果捞。 —— 我把手机打开声音塞进兜，故意拖延时间多切了个苹果放了两盒酸奶，慢吞吞地端着盘子走到客厅，又接了杯热水，觉得不够久，又打开电视，还从柜子里掏了两袋薯片。 一堆东西放在桌上，我原地愣了会儿，扭头又拿回来一袋水果干。 —— 终于没有什么能磨蹭的机会了，我坐在沙发上，脱了鞋盘腿，整个人往下陷。 傻.逼兮兮地搓搓手，满怀期待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 两秒钟后失望地垂下眼。 第74章【正文完】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谁还不是甜甜水晶玫瑰王子了咋的！ —— 当天晚上我怀着难言的心思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感觉已经过了两点才终于睡去。 —— 早晨……不，中午起来，刚一睁眼，我就拿起昨晚放在枕边的手机。 —— 再给你一次机会。 —— “……” —— 我皱眉。 手机坏了吗？ ——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朋友圈。 看到老孔一张大鼻孔的照片，是一如既往的迷之角度。 —— “……操。” 愣了好久我忍不住说。 —— 行了，我生气了。 哄不好了。 —— 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是真的不知道没看出来还是想逃避什么？ —— 我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游移不定的神色。 也是在同一时间，我的心就酸了一下。 很丢脸的开始害怕。 —— 这么低级而且情绪化的状况让我不知所措。 —— 非但没有就此打住这奇怪的没有着落的心思，我还继续钻牛角尖，担忧地想，会不会我刚意识到这个人在我心里的分量，他就像现在这样消失了？ 一点音信都没有。 —— 我不止一次地在心里祈祷。 ——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 接到游导电话的时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愣了半晌，才想起一个弥勒佛似的中年人。 —— “小姜啊，在忙呢吗？” 一如既往的温和的嗓音。 “不忙，游导中午好，”我刚洗完澡正在洗毛巾，只好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脑袋之间，腾出双手去拿干毛巾擦手，“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里一秒没停，“有啊，喜事儿。” —— 我听他明显愉快的语气心情也慢慢变好，笑着问：“什么事儿？” “《杀青》还记得吧，之前送国外去啦，你说说什么喜事儿啊？” ——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开始笑，嘴角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握不住手机，站在洗手间里捂着肚子笑，到底没法平静下来，“得奖了是吗？” “哈哈哈，是呀，”游导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十分骄傲，“八个呢，也有你的份儿。” —— 我对着洗手池里的毛巾乐，即使书房的展柜里奖杯和证书琳琅满目，再听到自己的作品得奖时也忍不住高兴。 就好像还是第一次拿奖一样。 —— “恭喜游导，《杀青》能有这样好的成绩所有人都功不可没。” 深呼吸了好几次，我压着声音说，听起来很正式。 “唉好好，等十二月份就能站领奖台上啦我的最佳男主角。” 我跟着笑，笑着笑着猛然想起什么，笑容一下就淡了。 愣了两秒才犹豫地问：“……黎漾呢？反馈怎么样？” —— 游导一开始没听懂，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才恍然大悟，“噢……我还以为你问我……小黎也挺好，不过水平还差点，能看出来是个好苗子，只是缺点经验和机会，用不了几年就能跟你们几个站一块啦。反馈挺好的，你是没看见，我那个小侄女现在还捧着手机对着他的照片傻乐呢。” —— 我放下心来。 —— 挂了电话，世界安静下来。 卫生间里刚才洗澡的水汽还没完全散去，空气中还带着潮湿，仔细一闻还有沐浴露的香味。 我站在还覆着一层薄雾的镜子前，朦朦胧胧只能看见个穿着浴袍的身影。 露在外面的脖子和脸在镜子上颜色略浅。 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我鬼使神差地抬手抹了抹镜面。 —— 自己的样子就变得清晰了。 —— 黑色的短发没有吹，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额头上，眼睛带着水气，脸颊被闷得发红。 跟洗澡前的模样不同了。 —— 或者说是跟接到这通电话前的模样不同了。 —— 丝毫没有犹豫，我在下一刻就把手机拿到眼前，操作迅速地打开微信。 —— 姜儒赫：在哪儿？ —— 也是在同一时间，我从开着门的洗手间里听到玄关处一声轻响。 —— 咔哒一声。 是门锁弹开的声音。 —— 脑子里忽然就响起一句话。 —— 小狗崽子回家了。 —— 很微妙。 —— 没什么原因，就是下意识地，我从卫生间探个头，一抬眼就撞进门口站着的人的眼里。 ——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忽然忘了要说什么还是没想好措辞，直愣愣地看着我，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 我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狼狈。 —— 我目光始终没离开他的眼睛，手臂垂在身侧，手里的手机屏幕还在亮着。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 —— 身上浴袍的腰带系得很松，却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就这么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他。 —— 七八步的距离愣是让我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 最终在他身前站定，我才猛地喘出几口气。 脸通红，扶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好久都没停下来。 我哂然，忽然发现这一段距离我竟然屏住呼吸，忘了喘气。 —— 而面前的人就这么愣愣地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怕我忽然消失似的。 —— 待呼吸平稳，我忽然没头没脑地轻笑一声。 —— 手控制不住地落在想念了很久的柔软卷发上。 一只手不够，还得两只手。 在他头上作乱。 —— 小狗崽子智商估计得变成零了，要不怎么一动不动的。 俗话说一动不动是…… 算了在这么振奋人心的时刻说这句话不太合适。 —— 我顿了顿，在心中酝酿了许久。 尽管我竭尽全力，攥着拳头抠着手心，也依旧于事无补。 再来口时声音还是很抖。 还很紧张。 —— “你说了，有些事儿就是很奇妙、无法避免……在这个世上。” 我看着他眼里逐渐亮起了期待和希望的光，像是黑暗中燃起的一根蜡烛，烛光被窗缝里吹出的风吹得晃晃悠悠，却始终亮着，且愈发刺眼。 “就像晴天的太阳，夜晚的星星月亮，冬天的雪花夏天的风。” “今天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希望你也喜欢我，”我靠近他，手臂从他腰间穿过，轻轻将他揽在怀中，“……最好以后每天都多喜欢我一点。” 多信我一点。 多依赖我一点。 多……爱我一点。 —— 我偏着头对他笑，弯着嘴角将他支在我身后始终犹豫不敢落下的手搭在我后腰上。 过了好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就这么静止了，客厅里挂的钟表停止移动，洗手间水池里的水就此蒸发。 放在腰间的手忽然收紧，不断收紧。 他掌心和皮肤的热度传到我身上，是实实在在的热度。 炽热滚烫。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刻让我觉得这份感情的温度那么高，且如此清晰。 —— 黎漾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的，带着欣喜的颤抖，语气激动却透着坚定：“哥……不，姜儒赫，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不喜欢你了，我是爱你的。” —— 那一刻，他眼中的烛光连成一片，燃烧着的光点变成一片火红的花， 在此间，光芒大盛。 End 番外一 . 第一次见到姜儒赫，是在网吧门口的易拉宝上。 彼时问题少年黎漾刚玩儿了一个通宵，进去时候天刚擦黑，一出来外面都大亮了。 太阳正挂在脑袋顶，从黑暗的室内出来的他被照个猝不及防，片刻偏头躲开。 待眼前逐渐适应，他眯着眼算了算，照这个位置来看，怎么也得十一点钟了。 他抬手将上衣后面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网吧门口原本就小，他站了有一会儿了，已经跟一个个臊眉耷眼跟吸了.毒似的小青年们撞了好几次肩。 他随机瞄了几眼路过的人，自娱自乐地想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是一副被盘丝洞女妖精吸完了精气的样。 想了想那个场景，他懒懒地哼笑了两声，抬脚出了网吧。 他抬脚，迈一步，出了网吧。 一脚跨过去。 然后停住。 再次重复了一遍转头的动作。 视线凝聚在网吧门口的易拉宝上。 片刻后古井无波的眼中波动了一下，熬了半宿而泛红充斥着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半人高的金属框架。 易拉宝上是个人。 男人。 只有半身，戴着墨镜。 黎漾看了两秒，接着伸着脖子仰头往高了看。 网吧隔壁是个眼镜专卖店，名牌。 黎漾心道这破地方还有这种价格的眼镜卖，店主为了图个开心？看不起谁呢？ 不过…… 视线又落回易拉宝上。 不知道是看还是发愣，反正黎漾忽然就有种想把这人墨镜摘了的想法。 因为是为墨镜代言，所以眼前给了这个人的脸部特写。 下颌柔和的弧度，淡红色的嘴唇和鬓角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太出来的痣。 饶是黎漾这种糙到一件羽绒服穿两个冬天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人脸上没抹粉儿。 是那种不用刻意修饰的路人随便一看就觉得特别舒服的恰到好处的样子。 一种特别吸引人的气质。 只看墨镜以外的地方，他隐隐觉得这个人挺好看的，如果没戴墨镜说不定能多帅几个度。 可惜了，戴了个这么玩意儿。 墨镜配不上他。 想看眼睛。黎漾心想。 想一睹真容。 但显然不太现实。 于是在原地站了得有三分钟，他垂头看了眼易拉宝右下角的签名。 黎漾就是想看看这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而签名当然是印刷上去的，可不知怎么的，黎漾看到的时候忽然震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放大的缘故，他眼里就剩那个签名了。 签字笔很细，这人的笔锋很柔和。 一瞬间，就像有只手轻轻地在他心中拨了一下。 有点痒，有点怪。 “姜……儒赫。”黎漾低声嘟囔了一句。 随后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从网吧出来时的木然，一只手压了压帽子，转身离开。 . 第二次见到姜儒赫，是在电视上。 那天距离黎漾第一次见到姜儒赫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他几乎都将这个人忘了个干净。 他刚好凭着中等偏下的成绩稳步步入高三，时常看着教室里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垂着头学习，走廊外的学生去个厕所都恨不得拿一张圆锥曲线的题瞎划拉，十分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努力。 吃喝不愁，而且大多数不出意外都会被归到构成社会群体的默默无闻的普通人那栏，还要拼命啃书背笔记，为的什么？ 跟自己较劲？ 不懂。 班主任一路跟着他上到高三，早就知道黎漾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对他的家庭状况摸得门儿清，出于老师的本职，数不清第几次又给他在隔壁省出差的老爸去了个电话。 “黎漾这孩子啊，挺好的，挺聪明，就是不学啊。” 说了句老师苦口婆心语录里排名第一的金句。 然后另黎漾十分震惊的是无论班主任几个电话都从来对他的学习没过问过的老爸居然回家了。 家庭主妇老妈一边往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去开门，看到自个儿老公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惊喜地叫了一声。 老夫老妻的了还得抱抱，要不是黎漾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都不带停的。 老妈面若桃花地回厨房继续做饭，老爸放好公文包，换了身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很轻松地坐在了他边上。 沙发往下陷，黎漾盘着腿，顺势往老爸那偏了偏。 沉默地看着这个好几个月没见的男人。 老爸正好跟他视线对上，眼里的情绪都没来得及藏就被他看了个精光，讪讪地别开脸。 “忙完了？”黎漾先开了口。 老爸噎了一下，差点没接上：“啊，完了。” 静默一会儿后自己一侧的肩膀被老爸揽住，手上加了点力气想让他靠过去，黎漾愣是板住了没动一分。 老爸干笑了一下，收回了手。 搓了搓大腿，语气不知是沉重还是纯粹难受：“你班主任又给我打电话了。” 黎漾勾着嘴角笑了两声，嘲讽：“这个月第三通，怎么还不如上个月了呢，连交话费的钱都没了？” “黎漾！”老爸脸色一变，低低呵斥了一句，“不许这么说老师，老师也是为了你着想，以前你想怎么着怎么着只要开心我不管你，现在你都高三了，马上就得高考了，不管怎样，学习知识很重要，我还是希望你……” 黎漾打断他：“我求他为我着想了？非亲非故的他怎么管那么多？我不聪明，没脑子学习。” 老爸：“你别总这么叛逆好不好……你不学，可以，可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以后你怎么养自己啊？” 他有点急了，眼睛都红了，抓着黎漾的胳膊晃，脸上的担忧和心疼都要溢出来。 结果黎漾一秒都没停，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淡淡道：“拍戏。” “……？”老爸愣了两秒，茫然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你说什么？” 黎漾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拍戏——我要上电视。” 老爸吞了吞口水。 电视屏幕上正放着一部电影，看名字正是几个月前大火的那部。好巧不巧，就他儿子现在手指的这个人，他认识的明星总共就那么几个，其中就有他。 姜儒赫嘛。 老满员了，他以前还追过他一部谍战剧。 但…… “你开玩笑呢吧？”老爸提高了声音。 黎漾面色平静地耸耸肩，从他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天放在网吧门口的易拉宝，心里又动了动。 无所谓地样子看不出来他到底怎么想的，只听他轻声道：“就当个跟他差不多的明星吧。” “……” 老爸长久地噎住了。 番外二 “只要你考上大学，你想干什么都行。”老爸说。 黎漾答应了，但还是戏谑着顺口问了一句：“搞男朋友也行？” 于是本该后天离开的老爸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走了。 “你又提这个！不是说好了不提吗！”老妈红着眼瞪了黎漾一上午，为了发泄怒气而砸在他肩上的拳头软绵绵的，不知道到底是劲儿小还是舍不得打。 黎漾从窗口看到老爸拉着行李箱走在小区里的背影，直到他拐进通往大门的转角，最后一点衣角都没了，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抬手将这些年在他眼中越来越娇小的老妈揽在怀中，闭着眼轻轻蹭了蹭她香香的头发，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我真好不了。” 随后没理在身后追问的老妈，径直回了房间。 . 接着像是跟老爸作对似的，他就因为一时兴起，随手一指，就跟中了邪似的开始学习。 跟埋头啃书和非得去厕所才能做得出来题的学生不一样，开心就做套卷子，不开心就爱谁谁。 但是多半时间他都不怎么开心。 所以也没怎么学。 老爸说考上大学。 半分犹豫都没，黎漾直接理解为“考个大学”。 甭管好赖，是个大学就行。 然后在班主任眼中“你很聪明，就是不学”的黎漾考了个末流的三本。 大学。 连他们镇都不用出，就在他家小区对面。 黎漾从小看到大，那所大学里出来的女的都顶着杀家的发型，男的都穿着细腿裤豆豆鞋。 特别low. 他呆了两年就受不了了，不知道第多少次逃课，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电线杆上贴的广告。 从他胸口一直到脑门，电线杆上贴了那么多张小广告。 都是深蓝色带着星星的。 黎漾路过，原本只是随意一瞟，就停住了脚步。 小广告的内容是这样的：想吃穿不愁吗？想一夜暴富吗？想实现少年时期的梦想吗？飞船101，送你到达心中的圣地！让灵魂得到救赎！ 乍一看特像是骗人的。 非常有噱头。 黎漾心道把我送到圣地里跟你一起想吗？无语。 然后他就把其中一张小广告撕了下来。 自从他考上了大学，全家最高兴的就是老爸。 看他的目光很心切，心里估计想着孩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家里祖坟终于冒青烟了。 老妈也高兴坏了。 没人再提黎漾那个一时兴起，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在网上填报名时，黎漾丝毫没犹豫，填完整张表用时五分钟不到，一键提交。 海选就在本地，黎漾逃课的功夫就去露了个脸，根本就没准备，等轮到他上场，就随口唱了两段爱情买卖。 唱完也没细听三个评委叨叨，直到有个女的喊下一位他才下了台。溜达回去的路上他就乐坏了，觉得自己刚才真愣，特别土，土包子。 特别low. 只当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自己都没抱希望，结果居然晋级了。 ——不管是几千进几百还是几十进几，反正就是晋级了。 还一路顺风地拿下了节目的全国总冠军。 他爸知道之后差点没抽过去，连着让他唱了三天歌，这还不够，他自己又跑去下了个唱歌软件躲屋里嚎，逢人便说我儿子唱歌好听是因为随我。 这边黎漾也很莫名其妙，看着节目组给他申请的微博账号里面的粉丝蹭蹭蹭往上涨，私信和@多到他每回打开微博都得卡三分钟，以为手机用太久终于坏了，换了个新手机之后却还是如此。 天天天天每时每刻都有一堆香喷喷的小姑娘叫他崽或者哥哥，各种彩虹屁各种跪舔。 原来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他这款“别爱我没结果”的冷漠型男青年。 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他就被这些狂热粉丝追捧，小火了一把。 没想到那么玄乎的小广告宣传的选秀综艺竟然有这么多观众爱看。 . “彗星”的金牌经纪人于曼找到他时，他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签了出去。 没别的原因，他在综艺里认识的那几个跟他一起出道的人都说那儿挺好，所以他就签了。 后来他在片场见到姜儒赫，才知道娱乐圈有两大巨头，除了环境优渥却充满冷漠和算计的“彗星”，还有个“聚芒”。 这才觉得自己有点考虑不周。 特别是他开始对姜儒赫感兴趣后，就愈发后悔了。 . 于曼把《杀青》的剧本递给他的时候胸有成竹，精英似的打扮让这个女人显得严谨又干练。 她翘着红唇，抱着臂一只手在另一只手的胳膊肘那轻轻敲打，“我已经给你看好了，你跟里面的主演的戏份很多，以他现在的能力，能把你现在的影响力再带高一个度，而且你的戏份很有意思，又不多，很划算。” 黎漾坐在她对面，整个人沉默着靠着沙发，眼角耷拉着不知在看哪儿。 才进了“彗星”没但俩月，他就已经厌倦了。 他一声不吭地愣了会儿，只看了眼合同，就在于曼催促的目光下签了名。 去剧组的那天于曼带的另外一个明星把腿摔折了，没能跟他一块去。 反正他早就习惯了被衡量和冷落，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去了片场。 刚到片场，于曼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黎漾你到了没？一定要早点去给人留个好印象，姜儒赫在圈里口碑一向好，一般都会提前很久到，你记得去跟他打个招呼，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记住你啊！” 机关枪似的说完一连串的话，黎漾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挂断了。 黎漾站在影视基地门口，手机还贴在耳朵上，被冷风吹得一脸懵。 于曼说谁？ 谁早到？ 谁口碑好？ 我得去巴结谁？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 进门之前，黎漾看了三遍姜儒赫的百度百科，手机存了八张从姜儒赫微博里扒下来的照片。 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努力深呼吸。 ……还是没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黎漾想了想，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心跳如雷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转圈。 最后他不得不十分颓丧地承认是因为激动。 见到梁川柏简秋李登云时候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去见姜儒赫之前激动得手足无措。 这就像是粉丝接机、找爱豆要签名。 ——我他妈要见我男神了。 不知所措。 猝不及防。 . 反正推开门之后姜儒赫那双比宝石还好看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时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终于看到了。黎漾心想。 真他.妈漂亮。黎漾感叹。 真尼.玛想搞。黎漾下意识嘟囔了一句。 幸好他在第一时间给人鞠了个躬，这个人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不然得吓出圈去。 黎漾艰难将目光移动到姜儒赫脸上，还是没忍住吞了吞口水，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怯意。 这种感觉的来由大概就像在泥坑里滚得脏兮兮的小男孩忽然见到诊所里穿白大褂的俊美医生一样。 觉得这个人特别的……高不可攀。离他特别远。 他沉稳温和，说话的声音像是圣诞节的铃铛叮咚作响，即使是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特别与众不同。 犹如不识人间烟火神祗落入尘世，用一瞥一笑净化着污浊的凡尘。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即使姜儒赫什么都没做，黎漾却惊异地发现自己从来天不怕地不天王老子我最大的性子竟然全都被压制住，这个人就像是吹走尘埃的那阵带着香气的风，清风拂动，一下就把他心中的阴霾吹散了。 他心中一直关在笼子里的那头阴鸷的猛兽原本藏得很好，却在那一刻被泛着金色的温暖的光括进去，挣扎和嘶吼声渐消，金光过去，笼中只剩下一只柔软可爱的猫。 . 完了。 我真到了圣地了。 黎漾想。 番外三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黎漾将《杀青》的戏份拍完，他都像是活在梦里。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清楚地知道在你认真工作或者是开小差时对面办公桌的前辈兼心中有好感的漂亮哥哥可能就在看着你，你什么感受？ 同理，他作为新人，第一次进剧组，在片场时少不了被人围观、私下议论，不论是NG也好导演亲自把他拎到一边讲戏也好，黎漾的心思有一半都在姜儒赫身上。 感觉远远窝在一边的男人就在看他，没准还在心中笑他被导演拎着的样子像个二愣子。 于是每当这时，黎漾都如芒在背，手足无措。 感觉呼吸都得放轻放慢不少。 他一边应付着游导一边用余光偷偷瞄那个穿得很厚实的人，表面对着游导嗯嗯啊啊我知道了，实则却在神游。 这个人身体是不是不太好，他的手总是凉的。 忽然想起开机仪式那天姜儒赫给他的毛线帽。 淡灰色的粗毛线织的一顶帽子，能把他脑门儿和耳朵还有后脖颈都盖过来。 黎漾从小这么过来，到了冬天基本不穿秋裤，一条厚点的运动裤就能过冬，因此他自己都没觉得多冷。 可这人还是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毛线帽扣在他脑袋顶。 看到那个人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和相衬下愈发白皙的皮肤，黎漾的视线不知怎么就移到他鬓角的痣上。 也是黑白分明，长在他耳朵前面一点，越看越觉得这颗痣怎么能那么好看。 看着看着就有种想碰碰、吻一吻的冲动。 “……” 黎漾愣了一会儿，慌忙移开了视线。 帽子还带着这人身上的温度，还有种柠檬味儿的香气，柔和的触感停在他接触的皮肤上，淡淡的香气在鼻间萦绕。 没人看到，黎漾低下头后的表情多么柔和，眼神都么柔软。 . 看到姜儒赫跟梁川柏一前一后地离开片场时，黎漾已经偷偷盯着他看了许久。 直觉告诉他，这俩人有事。 刚得出这一结论，他心里就忽然升起一阵烦躁，像是被迫吃了口生青椒，生涩的味道从口中一直蔓延的心里。 强忍了得有三分钟，黎漾再次抬头看向姜儒赫离开的地方。 心道已经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焦躁、忧虑，还有一丝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忽然爆发的洪水，冲毁了堤坝，汹涌着翻滚而出。 黎漾噌地站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竖电外面的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街头转角处，梁川柏正在拽着姜儒赫，两个人拉拉扯扯，像是起了争执。 而在他印象中向来温柔有礼表情淡然的姜儒赫正偏着头看向路边的某一处，眉头紧锁，紧抿着嘴唇，看得出来要不是怕被路人察觉，他想扭头就走。 他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梁川柏的声音。 “……我很抱歉曾经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我很后悔……” 姜儒赫：“……《杀青》结束后，我会……少联系。” 站在两人身后的黎漾将他脸上的烦闷和不耐看得清清楚楚，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心中不知怎么更加烦躁了，还有种惊慌感，几大步跑了过去，制造了一些声音。 然后背对着自己的人一僵，缓缓转过头时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 “黎漾？” 黎漾狠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张口时拼命压着声音里的戾气，佯装懵懂：“姜哥，出什么事儿了？” 往姜儒赫身边走时他走得很慢，眼睛一直盯着一脸错愕的梁川柏，再怎么掩饰气场都无法完全收敛，梁川柏还是发现了奇怪的地方，挑着眉回看他。 姜儒赫并没发现，脸上的不耐在看到他时就隐去，关切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黎漾依旧冷冷地盯着梁川柏，语气却十分柔和，是对姜儒赫说的：“我看你出去挺久的了，就来看看。” 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 【姜儒赫】：拿上午饭来保姆车上歇会儿吧。 黎漾看着这条消息，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勾起，脑子里堆积的那些冗长的台词和转场都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出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直接把提前一天就联系他说要过来看看的于曼鸽了，拿了盒饭迈着轻快地脚步出了门。 一边走还得一边在心底哼着不知名的歌儿。 上了车，车里暖气很足，那人上身就穿着一件黑色薄毛衣，很好看的腰身裹在里面，腰线能看得十分清楚。 他还在愣神，就听好看的男人无奈地对他说：“把妆卸了，嘴上的唇膏记得擦干净，吃饭时不要吃进去。” “你吃得饱吗？要不我再替你那一份？” 还有塞给他毛线帽时的叮咛嘱咐、对剧本时的细心教导。 不知什么时候，这人就把他当成了三岁孩子，无微不至地照应着他。 他特别喜欢这样，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故意在这人眼前装作无知懵懂，对自己的事情毫不上心。 因为每当这时，这个人必定凑过来苦口婆心地千叮咛万嘱咐，甚至亲自上手为他解决麻烦，生怕他吃了亏。 . 黎漾早在和姜儒赫相处中忘乎所以，像是中了毒一样深深沉溺在其中，整个人都溺在了这人身上。 也早就将来之前于曼对他的叮嘱忘在了脑后。 姜儒赫比他优秀太多，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流量天天在他身边纠缠，久而久之，肯定会引起别人的不满。 这种不满将两个人一起推上了热搜，给姜儒赫带来了很多麻烦，更给他自己招了很多黑。 那段时间网上的谩骂和粉丝之间的交锋无处不在，频繁到每每他登上微博或现实中被围堵，都要跟垃圾桶一样沉默着遭人污蔑和诽谤。 难受是难受，又不是没心。 可他不觉有错。 这件事其实跟于曼没任何关系，只因为另一个人是姜儒赫，所以他才会过火，才会控制不住， 可令他惊异的是姜儒赫竟然不怪他。 他原以为发生了这种是个明星就会厌恶的事后姜儒赫也一样会疏远他。 可他却诚恳地表达：“区区一点资源而已，你想要就给你。” “你给姜哥点信任好不好？”他说。 没人知道，当时黎漾一直用后背对着他没转过身的原因是因为他眼眶红了，肩膀抖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太丢脸了，不能被他看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住转过去将这人揉进怀里的冲动，取而代之地吸着气喊了一声：“姜儒赫！” “叫哥！”那人冲上来锤了他一拳。 “哥！”他面无表情又喊了一声。 其实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随后听那人懒洋洋的应了一句：“哎臭弟弟。” . 黎漾欢欣地发现，原本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竟然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那人就浅笑着说了几句话，薄唇开阖，悦耳的嗓音说出了最动听的话。 随后他又难过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离不开这个人了。 想一直跟他待一块儿。 不管干什么，能在一起，以随便一个身份，只要能看见他就行。 一个人的时候，他心里住着一头阴鸷的恶兽。 但在他身边，他就是只小猫，爪尖都是圆的。 番外四 《杀青》拍完后正好赶上过年，年后姜儒赫在忙着筹备工作室，因此黎漾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到他。 分别，就这么容易。 一个人在城外录制综艺，一个人在城里忙得团团转。 只有每天零星的几分钟，黎漾才是愉快的，而且十分期待那一会儿的到来。 他怕姜儒赫会忘了他，所以变着法地给他发微信打电话，说得全是些流水账，过后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没意思。 可他不敢停。 那个人每天能接触那么多比他优秀比他招人喜欢的人，会不会其中有一个就能取代他在他心中的位置？ 但黎漾也在同时自嘲地想，他哪有什么位置。 姜儒赫就是那样的人，他善良温柔，待人有礼为人正派，就算遇到的不是他，是任何一个被困扰的人，都会很乐意帮忙。 每当这个时候，惊慌和烦躁就将黎漾整个人浸没，几乎快窒息的感觉令他头晕脑胀。 他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会的，姜儒赫对他是不一样的。 姜儒赫对他必须是不一样的。 姜儒赫只能对他不一样。 得这么自我催眠好久，他才能控制住想立刻跑到他身边的想法，然后继续有条不紊地工作。 可一直这么约束下去，再见到姜儒赫时，他头脑发热，没忍住抢先回答了记者的问题。 “姜儒赫老师是一位很好的前辈，经常指点我演戏，在戏外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话落，他才猛然惊醒。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他已经能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 狂热的粉丝，他见过不少。 媒体掀起的舆论，他也见过不少。 这些都发生在他身上时，无形中像有无数巨石一股脑地向他压过来，竟然能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了。 为此，于曼向他转达了公司的意思。 ——回家老实待着吧。 黎漾木着脸应下，回了家就先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件事一开始只是忍无可忍的姜儒赫的唯粉挑起的唇枪舌战，可不知什么时候各大营销号就下了水，到底是纯粹想带热度黑他还是跟他背后这些年来愈发肮脏的“彗星”较量早就分不清了，有的只是一味的贬低、污蔑、无中生有。 黎漾自虐地看了很多这样的内容。 自称自己被他搞大了肚子的他听都没听过名字的女生让他赔她清白，咒他死，盼着他去蹲监狱。 网友们拿着一张张脸都看不清的内容混乱的照片说其中一个人影是正在约.炮的黎漾。 可怜的学生说自己拿了巨额现金为他写毕业论文——他那个狗屁学校居然还要写毕业论文？ 自称是卫星101节目组相关人员的人截了张聊天记录说他莫名其妙得到的冠军是因为答应投资方潜.规则。 就差说他父母都是杀人凶手的了。 . 他想都没敢想，在这样人人自危对他避而远之的时刻，给他灰暗的眼中带来光明的，竟然还是姜儒赫。 我以为我被放弃了。看到姜儒赫时黎漾心中没来由地想到。 看到脚边的手机，他才又失落起来。 刚才他好像给谁打了通电话。 我……是在求救？黎漾茫然地想。 那人站在门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他整个人缩得很紧，感觉自己都在抖，抗拒着这个浑身发光的男人的接近。 “……黎漾，我来了。” 那个人的声音破开了迷雾重重的虚空，像一束眼光打进他黑暗的世界。 可他怯弱地不敢动，咬着牙不敢露出一声。 “黎漾……说说话。”那个人声音干涩，还有点抖。 像在求他。 “黎漾……理理我。” 痛苦难过的。 黎漾忍不住了，只在一瞬间就将这个蹲在他面前的万分珍贵的人抱进怀里，狠狠地圈住他的腰，听到耳边那人的痛吟，忽觉一阵痛快。 陪我吧，姜儒赫。 陪我一块烂下去行不行？ . 他进了姜儒赫的工作室，成为了“嘉悦”的一名艺人。 他表面平静地认真工作，对姜儒赫的也是自己的经纪人唯命是从，一刻不肯停歇地忙碌，辗转于摄影棚和片场，连轴转了很久。 姜儒赫早就看出来了，眼不见为净地忍了很久，最终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去了机场。 他不知所措，张口就想拒绝，却最终一言不发。 眼前这个人佯装轻松，实则在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感受。 他笑得这样开心，黎漾舍不得开口拒绝。 也由此，他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一幕。 他们爬到阿尔山山顶，天池上弥漫的那层雾气将要散去。 在周围众多游客的惊叹和欢笑声中，姜儒赫转过头看他。 “真美！”姜儒赫说。 这个人像太阳一样炽热，像月亮一样温柔，像冰雪那么干净，像和风吹拂时纷纷扬扬撒下的淡金色落叶。 那人面容俊朗，眼睛明亮如星，眼波流转，像有碧绿的珠子轻轻磕碰，眼中含着的柔光比这世上任何事物都令人着迷。 山顶有些冷，这人的鼻尖和耳朵又发红了。 黎漾原本出了点汗的后脖颈原本泛着凉，连带着后背都凉凉的，此时却像是兜头罩下来一张柔软厚实的毛毯。 心忽然就暖了，跟冰雪融化一样，细细的水流从心间滑过。 身上就暖了。 “是很美。” . 再往回倒退半年，黎漾都难以想象自己会为这样一个人着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就这么陷进去了。 这人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在他眼里都被无限放大，像是井井有条的制服中夹着一件色彩艳丽的花色衬衫。只一眼，或是眼神随意一扫，他知道这个人就在那，在他身周的某处存在。 隔一会儿看一眼，看完了心跳都得比从前快，脑子也格外清醒，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就像是充了电一样。 为了他，姜儒赫打破了长久以来的规则，跟他一起参加了一档综艺。 他受宠若惊，整个人成了名副其实的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心里又热又痒。 看着眼前的人，只想拉进怀中摸摸亲亲。 但是……妈的，这个时刻缠着他男神笑得跟傻子一样的娘炮是怎么回事？！ . 黎漾忍无可忍，忍不了了。 趁着姜儒赫一个人在洗手间洗漱时把他摁在墙上亲了半天。 还顺口表了个白。 事后他都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吃什么馊东西了，忍了这么久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还把姜儒赫吓傻了！ 好几天都没跟他说话！ 难顶。 番外五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的一角处停着辆黑色的保姆车，从驾驶座左右两边透明的车窗看进去，能看见前排坐着两个男人。 这辆车停的位置很隐蔽，路过的人要是不往这边看就完全不知道自己旁边的车里有两个人正一言不发地坐在里面。 驾驶座的男人就那么直愣愣地坐着，眼底是一片阴霾，冷冷地目视前方。而他身边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长相俊美气质温和的男人却是平静淡然的，像是丝毫没有被车厢里的低气压影响，靠在椅背上垂着眼角看后视镜里的栏杆。 横在两人之间的变速器下正好有一块用来放杂物的小平台，有个手机放在上面，屏幕还亮着，显示出一张十分温馨的照片，隔着屏幕都能闻出里面支着的火锅有多香。 气氛诡异地维持了不知多久，张伟深吸一口气，脸部一直绷紧的线条随着吸气的动作柔和了一点，也将压抑沉闷的氛围冲散些许。 “我不管你了。”张伟说。 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姜儒赫刚才坚决的语气，“我必须跟黎漾在一块”成了一个魔咒，一直在他心中盘旋。 太像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很反感那个小子，总觉得这人得给姜儒赫带来麻烦，影响他工作和生活，严重点就得把他踩在脚下，再加上他背后的“彗星”和于曼那个疯女人，他更把他视为眼中钉。 果不其然，他早就预想到的场景一一应验了。 他发怒、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却都没法阻止姜儒赫跟他相识，两人的关系升温得很快，等他发现端倪，完全猝不及防，来不及出手了。 他完全对姜儒赫的所有反应难以置信，甚至匪夷所思，还表面调笑实则在暗示他——你不会喜欢那个小子吧。 两个人认识那么久，感情很深，张伟不会用这份深厚的感情来威胁姜儒赫，那就真没意思了。 他退步、妥协。 一直再后退。 直到看到姜儒赫脖子上那个浅红色的吻痕。 这不完犊了吗。他哑然。 疲惫感、失落感还有明知会如此却选择视而不见将他弄得心力交瘁，无可奈何。 不想再管了。 “伟哥……”姜儒赫转头看他，坦然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缝，歉疚地开了口。 “你闭上嘴，”张伟神色默然地摆了摆手，叹气，“你俩自己看着办吧，别给我整出一堆幺蛾子来，别……气死我。” . 现在的感受就是生气，非常生气。 张伟要气死了。 要不是正在录节目，还是现场直播，他已经提着刀冲上去把姜儒赫这个孙子砍烂了。 自从作为嘉宾参加过《田间生活》后，那档综艺果不其然地爆了，几位嘉宾的碰撞和休闲自在的生活引起了网络上热火朝天的讨论，一时间专门递给姜儒赫和黎漾的综艺邀请如雪花满天飞，数不胜数。看到反响不错，本身这个综艺节目也很有意思，在张伟的再三劝导下，姜儒赫也松了口，同意挑一些值得一去的综艺录制。 于是就有了今天。 这是一档访谈类节目，已经开播十多年了，是很老牌很经典的一档节目。主要以个人专访为主，每期请一到两个当红明星或是老牌艺人进行访谈，主持人是个很有资历的女人，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经常一针见血，将被提问的明星们打个猝不及防。 突发性、毫无准备，这也是这档综艺开播这么多年已却依然稳坐收视率前三的原因。 但作为艺人，肯定有许多无法言说的秘密或不得触碰的底线，也是为了达到更好的节目效果，所以事先节目编导会列一个单子，挑着几个比较敏感的问题先给经纪人看一下，征得同意后才会拿到台上讨论，所以说还是有谱的。 因此当主持人问到姜儒赫身为黄金单身汉，作为无数下至十岁小孩上至六十岁老太太心中的梦，到底有没有对自己未来另一半的衡量标准时，别说台上的姜儒赫了，连看过台本的张伟都猝不及防。 刚要叫住边上笑眯眯坐着的编导询问，身边的音箱就传出了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 姜儒赫不疾不徐地拿起话筒，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好像在思考，过了两秒才说：“其实是有的，而且就在不久前我刚明确了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伴侣。” 张伟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台下某一处，定住，和煦的嗓音继续着：“他必须是个很好的人，也很优秀，很努力、很上进、很坚强。年龄要比我小上许多，长得很好看，卷发，性格很软，有时候又很坏。很黏我，像个……小狗崽子。” “……”张伟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摊在了椅子上。 我的……刀呢…… 他艰难地移动目光向一边看过去，顺着姜儒赫深情温柔的目光，看到他左侧隔了五个位置的地方坐着个人。 这个人裹得很严实，演播厅里温度正合适，他愣是套了个黑色棉服，帽子口罩全副武装。 在一堆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小姑娘里，特别显眼。 在一堆听到自己男神的深情告白而发出花痴般的尖叫声的小姑娘中，特别平静，额前露出的一小块卷毛翘了起来。 . 下了节目，换好衣服，姜儒赫掏出手机看了眼。 纳闷地皱了皱眉。 明明是一起来的，伟哥怎么先回去了？ 他只犹豫了两秒，就舒展眉头，将手机塞回兜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 那就只能搭男朋友的车回家啦～ 黎漾原本靠在车门边上刷微博，寂静的停车场里忽然响起轻松的脚步声时，嘴角直接向上勾起，站直了身体，好整以暇地盯着转角处，果然没一会儿，瘦瘦高高的人影走了出来。 他抬手蹭了蹭鼻子，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猛地扑了出去。 “谁！” 那人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叫了一声抬手就要打。 黎漾一把抓住姜儒赫的手，背到身后去，把他捞过来锁进怀里。 耍流氓似的照着这人白皙的脸颊嘬了一口，松开时故意发出了“啵”一声。 嗓音低低的：“下班啦，男朋友。” 姜儒赫一撞进他怀里就知道是谁了，当下也就不再挣扎，任他抱着一通摸，因为有点痒还笑了两声。 仰头亲了黎漾脑门儿一口，笑意渐浓：“是呀，这位帅哥要不要送我回家？” 黎漾愣了两秒，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反映了一会儿才故作深沉：“不行。” 姜儒赫：“为什么？” “我出门之前把西瓜汁打翻了，咱们家沙发脏了，我们去买个新的吧。” “哈？”姜儒赫挑眉，有点不信，“最后一个西瓜不是昨晚吃了吗，而且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会儿家具城还开门吗？” 黎漾捏了捏他的腰，一本正经且毫不讲道理：“反正沙发不能用了。” “不能用了？直接叫人刷一下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 黎漾低头又亲他一口：“我说不能用就是不能用了，那个沙发太小了……不方便。” 姜儒赫十分困惑：“怎么不……啧。” 他吞了后面的话，一言不发地瞪着黎漾。 黎漾看着他泛红的耳朵，闷笑两声，又爱不释手地捏了捏他后颈，低头蹭了蹭，声音软软的：“去吧，我们去买个新的吧，大一点的。” 姜儒赫：“……” 番外六【全文完】 挑家具的时候姜儒赫收到了张伟的微信。 张伟：我求求你们了，收敛点儿吧！！！ 张伟：[图片][图片] 姜儒赫蹙眉，抬头看了眼远处正在一脸严肃地和店主讨论沙发弹性的黎漾，最终一言难尽地低头打开了图片。 瞳孔缩了一下。 ……这么快吗？ 张伟：狗仔都打家里来了啊哥哥，八张图一块打包发到我邮箱里，下回实在忍不住麻烦你俩先钻车里再亲亲我我好吗？ 姜儒赫：对不起啊伟哥，我俩挺久没见了，忘了这茬了【鞠躬】 张伟：你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住一块！你对门不就是被黎漾偷摸买下来的吗，还想掩我耳目？呸，快滚！ 姜儒赫没忍住笑出声来，不用伟哥说都知道他一定在第一时间把照片全从狗仔那买过来了，要不这会儿他早被各种轰炸了。 看到伟哥这么有活力地来控诉他，他还有点开心，因为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 刚想向伟哥道谢，手机又震了一下。 张伟：你等会儿！ 姜儒赫：嗯？ 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像是在琢磨措辞，姜儒赫等了好一会儿，一条新的内容才弹了出来。 张伟：梁川柏你还记得吗？热搜上正挂着他被包养呢，爆了一上午了都。 姜儒赫睁大眼睛。 张伟：我心思你俩以前好像挺好的，你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跟他断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我还以为你俩出多大的事儿了呢。 姜儒赫没顾得上伟哥，退了微信打开了微博。 嚯。 “哥！你看这个灰色的怎么样？” 黎漾远远地叫了他一声。 姜儒赫震了一下，飞快地转过头。 小狗崽的爪子搭在一个浅灰色的沙发扶手上，黑色的棉服一直到膝盖，露出下面笔直的小腿。 目光移到那组布艺沙发上，可以坐人，放平了还能当床，其中一个单人沙发底下是有弧度的，人坐在上面能当摇椅…… 挺大的。 姜儒赫感觉自己脸有点热。 小狗崽子眯着眼对他笑。 “就、就它吧。”姜儒赫说。 . “你为什么当时忽然发了那条微博？” 交了定金，两个人从家具城走出来，姜儒赫突发奇想地问道。 黎漾回答地很爽快：“想让大家看看，你是我的了。” 姜儒赫：“？” 我的脚是你的了？ 他不懂，黎漾却不打算说明白。 因为这是他很隐秘的、很甜蜜的小心思。 看见了吧，这个脚是姜儒赫的脚。 我们一起吃火锅，而且看地板砖就能知道我们在家里。 姜儒赫在我家，穿着我的拖鞋，我们一起吃火锅。 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 两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地凑近他俩时，黎漾第一个发现了。 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俩小姑娘下意识僵住脚步，神色讪讪，好一会儿才犹豫着一小步一小步凑近。 “那个……是姜老师吗？”手里拿着奶茶的小姑娘A说。 姜儒赫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转头看了眼黎漾，心里咯噔一声，没敢应下。 “这个是黎漾吗？”另一个小姑娘B问。 “啊！黎漾！真的是你！”A脸红了，嗫嚅着说道：“你们一起出来玩儿吗？” B：“可不可以，签个名啊，我好喜欢你们两个！” 黎漾：“……” 姜儒赫：“……” 四个人两两对峙。 没想到刚出了家具城转到主路上还没上车就被人拦住了。 我穿得我妈都认不出来，结果被你们认出来了？ “啊……”姜儒赫伸手拉下口罩，同一刻脸上就挂起了笑容，“你们好，我是姜儒赫。” 于是黎漾也拉下口罩，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格式都没变：“你们好，我是黎漾。” 俩小姑娘脸噌地全红了，对视了一眼，不知传达了什么信息，对着就开始嘿嘿笑起来。 给姜儒赫看蒙了。 在便签纸上签了名，递给俩姑娘。 满面笑意的A道了谢，原本想走，却被B拉了一下，B转头怯怯地问看起来十分和气好说话的姜儒赫：“可不可以，合个影？” 随后又飞快地补充：“我们俩都超喜欢你们的！《杀青》刷了五遍了！到现在都没出来！你们好厉害啊！” 直白的表达让姜儒赫没好意思拒绝，“……可以合影。” 黎漾保持高冷人设一言不发地点头，站到A边上。 姜儒赫原本想站在B边上，两个人夹着俩小姑娘，看起来亲密一点。 结果刚迈了一步，B忽然叫住他，“哎！姜老师你站这边吧！” A往B这边凑了凑。 姜儒赫看着A和黎漾之间那个空位，愣了两秒，一脸莫名地走了过去。 四个人看着镜头拍了张照片，之后姜儒赫黎漾就被晾在一边，俩小姑娘头对着头开始傻笑。 姜儒赫隐隐听到什么“太配了”、“配一脸”、“啊我死了”等奇奇怪怪的话。 茫然地看向黎漾。 后者也是莫名，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过了好一会儿，B小步挪了回来，攥着手机插进兜里，像是怕人抢走似的。 “那个，红哥崽崽，祝你们俩幸福啊！还有……漓江漓江！世上最香！” 话落，俩小姑娘相携一溜烟跑没影了。 留下愣在原地的两个帅哥对脸懵逼。 . 刚上了车，姜儒赫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暖风。 知道他怕冷，卡宴里一直放着毛毯，黎漾从后座拿过来铺在他身上。 “别动，”他说，“你坐好我给你弄。” 姜儒赫果然听话地收回了手，放在大腿上不再动了。 他把下巴埋在毛毯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盯着黎漾为他整理毛毯时认真专心的神色，他的睫毛纤长，有一排很好看的阴影打在眼睑下。 窗外的路灯忽然亮起来了，那排阴影没了。 姜儒赫心生懊恼，看了眼车上的表。 六点整。 没来由地忽然闷声说道：“唔，想吃东西。” 黎漾已经坐回了驾驶座，打着车后看了他一眼，柔声问：“带你去吃东西？想吃什么？” 姜儒赫想了想，咂咂嘴，人往毛毯下滑了一点，只露出眼睛。 安全带正好勒到肚子，有点别扭。 “……华夫饼吧，”他轻声说，然后又补充，“你以前给我的那种。” 黎漾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姜儒赫还在继续：“在竖电酒店后街的小超市里买的那种，我前几天拍完戏去看了眼，没找到。” 不知想到什么，黎漾的眼神立马柔和下来。 挂挡松手刹，踩了下油门。 可能是知道现在吃不太现实，姜儒赫又赶紧补充：“下次吧，下次你帮我买一点，屯家里。” “不用，”黎漾忽然笑了一下，目视前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一会儿就能吃到了。” “为什么？” “那个小超市根本不卖华夫饼，”偏头看了眼缩在毛毯里的人，眸光如水，轻轻转动了一下，“那是我做的。” 姜儒赫愣住。 车厢里明明很安静，耳边却不知为何忽然响起一句话，连带着脑海里都对号入座一样出现一个场景。 当时黎漾埋在他颈边，眼睛发红，眼神倔强，也很伤心。 但语气格外认真地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比你想的还要久。” 不是心血来潮。 . 卡宴像是沉稳温和的绅士，顺着主干道向前滑行，路边开启的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光栅似的灯影逐一从车窗上划过去，一亮一暗，明明灭灭时经常让人产生一种不知身处何处的错觉。 密闭的空间里似乎能闻到丝丝炮仗炸开后的火.药味儿，身边的卷发青年专注地盯着路况，每到一个路口等灯时就要转过头来充电。 透过窗户，街边有四五个小孩欢声笑语，因为快过年了，他们各自点燃了一支烟火棒，持在手中轻晃旋转。 在黑夜中开出了一朵朵绚丽的花。 姜儒赫已经尝到甜甜软糯的华夫饼味儿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