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凤栖天下》作者:青青子衿 文案: 胎穿七年,水深水热,包子娘和软弱姐,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再一次死里逃生,米莳三告诉自己,她誓要带着娘和姐姐,在这大燕奋尽全力的奔小康,当地主,建造那富可敌国的五好家庭! 直到有一天,某位颜值担当,又财大气粗的六爷说,他那里缺丫环。 顿时,整个村子沸腾了…… 正文 第1章莳三 “娘,莳三的腿上全是血,怎么办啊。”米盈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慌的完全没了主意。 左氏自己也吓的魂飞天外,六神无主,只见她拿着湿帕的手一直在哆嗦。 “不会的,莳三不会死的,莳三命大,一定会好起来,盈盈,你不要哭了,快去看看齐郎中来了没有。” 米盈盈听完,软倒在床边,哽咽着喊:“娘啊,都没有人去请齐郎中,他又怎么会来,奶奶刚才说莳三这条命不值那些药钱,不准咱们去请齐郎中。” 拉长的喊声里,米盈盈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窒息,挥散不去的自责快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是她,是她没照顾好妹妹,妹妹若是死了,就是替她死的。 左氏手里的湿帕子“啪嗒”掉了,床边连着血,沁湿了一大片褥子。 “没有齐郎中那可怎么办?莳三的腿伤的很重,到现在还没醒来,不行,这样不行,娘就只有你和莳三两个女儿,娘不能让莳三就这么没了。” 说到这里,左氏悲痛的哀嚎一声,扭过头就站了起来。 “盈盈你看着莳三,娘去请郎中。” 这句话左氏说的斩钉截铁,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若是娘拦她,那怕就是拼了她这条命,也要把郎中请回来,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这么死在怀里。 米盈盈痛哭流涕:“没用的,奶奶不会让您去的,奶奶就坐在大门那里堵着。” 说到最后,米盈盈哭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左氏一听,脸色蓦然发白,颓然无力的坐了回来,嘴里无神的呢喃:“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啊,我的莳三,我的女儿啊。” …… 已经渐渐清醒的米莳三,听到这一高一低的哭嚎,就觉得脑仁子特别的痛。 她只是伤了腿,又不致命,娘和姐姐何必哭的如此撕心裂肺,给她包扎一下,再上田里找些止血草混上狗油,不就行了么。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有人扯着高腔怒喊到:“米莳三那个小畜生在哪,给我滚出来。” 端坐在院门口的刘氏,恶狠狠的抬起头,冷冷的朝来人望了过去。 “李氏,你嚷嚷个什么,看不见我坐在这吗?” 李氏两手插腰,斜眉上吊的眼睛往上一翻,便拨高了声音的讥讽道。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婶娘啊,您老不在屋里坐着,怎么坐在这儿,当门神哪。” 最后那四个犀利的骂腔一落地,刘氏就给气的黑了脸。 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到了李氏的鼻尖,开口便骂道:“你说什么?骂我当门神,李氏我看你是来找打了吧?劳资娘也是你能骂的?” “呸,今天我还就是来找打的,不过是我打人,不是你二婶娘打我,你把米莳三那个小畜生给我叫出来,我今儿个非要剥了她的皮不可。”李氏跳着脚怒骂,声音那是越来越高亢,有持无恐的好像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狠不能闹得个鸡犬不留才肯罢休。 刘氏那能容得李氏在她面前如此蹦哒,抄起边上的扫帚做势就要打人。 “你还有脸来我这打人?盈盈回来告诉我,说是你女儿想推她下水,莳三冲了过去,拉了一把,结果反被你女儿推到了河里,现在人都快冻死了,你还敢来我这打人?今天你给我试试看,看你能不能踏进这院子?” 听到刘氏这一声吼,躺在床上的米莳三愣了好几秒。 咦,怪了,向来贪财又寡毒刻薄的刘氏,怎么突然间变了个人? 居然替她护短? 真是天上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下红雨了么。 没有时间让米莳三多想,就听外面,李氏紧接着又骂开了。 “我女儿推她?二婶娘,你是没亲眼看到,就不要乱说话,河边石头到处是青苔,你家米盈盈踩不稳,我女儿好心扶她一把,你还倒打一耙,说我女儿想推她下水?呸!虽说咱们两家是亲戚,但今儿个,还非要把这话给我说清楚,说明白了。” 刘氏一听,乌黑的脸上露出狐疑,似有心虚的转过头喊道:“盈盈你给我出来。” 外面的动静,左氏和米盈盈听的一清二楚,想到那泼辣的李氏,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娘!” “盈盈,你不要怕,你照实说。” 米盈盈回头看向生死不明的亲妹妹,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 刘氏看到米盈盈出来,捏着扫帚就恶狠狠的道:“到底是她家月儿推你,还是拉你?你给我说清楚了。” “奶奶,是推,不是拉。” 米盈盈才说完,李氏跳着脚就骂了:“放屁,明明我女儿是拉你,你这个小畜生,红口白牙竟然敢坏我女儿名声,我打死你。” 刘氏见不得李氏这样猖狂,扫帚一横就把李氏推了个踉跄。 “你在我这,想打死谁?李氏我告诉你,今天我家莳三要死了,那就是你女儿害死的,你给我准备好棺材和银子,否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氏一听要准备棺材和银子,气的眼睛虎瞪,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反手就把刘氏掀到了一边,指着米盈盈后面的屋子骂道。 “米莳三要死了,那就是她罪有应得,我家月儿好心拉人,她还想把月儿撞到河里,老天有眼,我家月儿没掉河里,她自己掉河里了,但我告诉你二婶娘,这事还没完,因为你家米莳三,把我家月儿脸抓破了,我不但要剥她的皮,你还得给我请最好的郎中,否则,我家月儿将来要嫁不掉,你就得给我养一辈子老姑娘。” “你说什么?”刘氏瞪大眼,想让她给李氏养姑娘,做梦! “我说你家的小畜生米莳三,把我家月儿脸抓破了,我不管她是生还是死,今儿个,你们必须马上给我请郎中来,不然我就去衙门里告你们纵女行凶,让我哥来亲自抓人。”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她人都快要死了,你还想告我们纵女行凶?李氏,看我今天不撕了你这张嘴。”刘氏气眉毛倒竖,吐了口浓痰,嗷的一声,冲上去就要扭打李氏。 屋里的米莳三听着动静,冻僵的眉毛都皱了起来。 刘氏这一声呸,确实中气十足,但后面的话,却明显力不从心。 这李氏么,还确实是米家的亲戚,她是米家大伯爷家的长媳,原名叫李小敏。 在这个叫米家村的村子里,李小敏的泼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除了她的泼辣,所有人最畏势的,还是李小敏的胞兄李大江,他是浮宁县衙门的捕头。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放眼整个米家村,还真没人敢和李小敏对着来,因为只要她把李大江请出来,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没有李大江摆不平的事。 正文 第2章破相 就在刘氏冲上去,拿着扫帚快要打着人时,早先出来看热闹的人们,赶紧上来拉人了,其中一个抱着刘氏的叫陈细珠,她是刘氏二儿媳妇的亲娘。 如今鸠占鹊巢,不但住在米家,还把米家二房的屋子给占了。 陈细珠锁着刘氏的腰就喊:“嗳哟我的好亲家,别冲动,有话咱好好说,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话不能说明白的。” 李氏嫁到米家村这么久,那能不知道二婶娘的为人,她插着腰就冷笑道:“这还要怎么说明白?正好,乡亲们都在,你们都给我评评理,今天月儿和盈盈去河边洗衣服,她家盈盈没站稳,月儿好心拉一把,但她家米莳三,竟然撞了过来。” 说到这里,李氏狠狠的瞪向门边的米盈盈,恶狠狠的眼珠子仿佛能吃人,吓的米盈盈全身发抖。 “米盈盈,你拍着良心说,米莳三有没有撞过来?” 米盈盈被眼前的架势,吓的六神无主,扶着门框就点了点头:“我妹妹是撞过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撞就撞了,你还敢说没撞?现在大家都听见了,我家月儿好心拉一把,反而差点被米莳三害死,还好苍天有眼,掉到河里的,是黑了心肝的小畜生米莳三,她今儿个就是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但她把我家月儿脸抓破了,难道二婶娘就不管了?” 李氏打断了米盈盈的话,用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紧逼着刘氏,每说一句,就气势汹汹,那泼辣样子,硬生生的让众人缩了缩脖颈。 屋里的左氏听到盈盈竟然说撞了,急的那是满头大汗,跺了一脚就冲了出来,但她还来不急说话,刘氏就已经怒从心生的大吼开了。 “好,你说是莳三那个赔钱货,抓坏了月儿的脸是吧?行,那我赔你,你给我等着。” 话一落地,刘氏就像旋风冲进了屋,其动作快的就连左氏都没看清楚,等她回过魂来,就只见刘氏抓着米莳三的头发,如同拖拽着死人般,风驰电掣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快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其中还包括了米莳三自己。 她只知道自己的头发被刘氏揪住了,然后整个人如同破布袋子般,十分不堪的拖到了院子里。 她来不急呼痛,更没有力气反抗,就听到刘氏放大声音的吼道。 “既然是她害人,那她就活该去死,你说她坏了月儿的脸,那我现在就抓坏她的脸赔给你。” 话还没说话,刘氏的五根爪子,就恶狠狠的朝米莳三脸上抓了下去,这动作快的让人淌不着风,摸不着边,等所有人看清时,拖拽在地上,已是要死不活的米三,脸上多了五道鲜血淋淋的指印,从眼角到下巴。 这一见了血,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气,暗想,人言李小敏泼辣,可刘氏明显更高一筹,面对自己要死了的亲孙女,居然还能做到如此的心狠手辣。 “别人一命赔一命,现在莳三不但要死了,还赔了你家月儿的脸,李氏你总该满意了吧。”刘氏一脸蛮横,眼睛连看都没看米莳三一眼,好像抓在她手里的人不是她亲孙女,而是那鸡呀鸭啊,可随意宰割。 米莳三完全愣了神,她穿到这大燕朝,刚好七年,一睁眼就成了怀里的婴儿,算算时间,如今,她也做了米家七年的女儿,也在这大燕朝活了七年之久。 从了解这个米家开始,她就知道,刘氏这个奶奶重男轻女,也怨恨二房无男丁,可没想到,刘氏竟然能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枉她活了两辈子,也没经历这种亲奶奶破亲孙女的相,开口闭口就一命赔一命的事。 一时间,米莳三根本就忘了喊痛,也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其实李氏就是过来闹一通,并没想真的怎么样,她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给米月儿掩饰,省得等米盈盈把话传出去,坏了米月儿的名声,至于说那脸破了,只是下巴处的小擦伤,根本就不碍事。 可李氏那里知道,刘氏竟然这样心狠,居然拖拽着奄奄一息的米莳三,就那么从屋里出来,然后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抓破了她的脸!!! 李氏惊呆了,但也懂得见好就收,面对凶神恶煞的刘氏,也不敢再闹下去了,跺了一脚,便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喋喋不休道。 “既然二婶娘这样做了,那就便宜米莳三这个小畜生了,但她要死了,可千万别埋咱们米家地里,咱们米家的地,可埋不起这种心狠手辣的小畜生!” 李氏当这话刘氏听不懂吗?是在骂她心狠手辣呢。 怒火冲顶的刘氏,丢开米莳三,指着李氏后背就骂:“我呸你个杀千刀的李氏,你指桑骂槐说谁心狠手辣?要不是你不依不饶,老婆子会给你逼到这个地步吗?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李氏翻了个白眼,长辈你个玛了个蛋,跟你这样的人做亲戚,倒的就是八辈子血霉。 “二婶娘,您可别这么说,这么说简直就是折煞侄媳了,您这么做,分明就是心疼银子,害怕我真让你去请郎中,又或者治不好了,便真把月儿抬你家来,让你给养一辈子老姑娘,喴,就您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啊。” 这话说完,前来看热闹,并熟知刘氏的人,纷纷放在肚子里笑了。 刘氏那么心狠手辣,可不就是生怕要赔银子嘛,放眼米家村,谁不知道刘氏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人言貔貅光吃不拉,说刘氏像貔貅,那都是玷污的貔貅。 这笑归笑,却没人注意奄奄一息的米莳三。 也是这个时候,左氏才惊醒了过来,哀嚎一声,就跌跌撞撞跑过来抱女儿。 “我的莳三啊,你怎么这样命苦啊,我的女儿啊。” 左氏嚎啕大哭,嘴里喊的,来来去去就那句我的女儿。 米莳三气的全身都打摆子。 哭,哭,哭! 哭如果有用的话,就不会受这么多年的罪。 七年了,娘啊,您除了哭,还能有点别的主意吗?为母则强呢?您到是强起来啊!!! 站在边上米盈盈吓的软瘫在地,惊恐的睁大眼,哆嗦着双唇,断断续续的呢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正文 第3章米家 “你们这个两个丧门星,除了嚎丧还会什么?赶紧把这赔钱货给我拖到柴房里,等她的闭了眼,就给我抬去后山去埋了。”刘氏十分冷血,这话说的,好像死了只鸡鸭一样简单。 等她骂完,末了,还踢了一脚不能动弹的米莳三。 那轻溅人命的模样,让所有人闻之心寒,不约而同的在想,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可是她的亲孙女啊。 左氏哭的伤心欲绝,但又害怕刘氏,就在她抱着不能动弹的米莳三,准备去柴房时,刘氏又开始吼了。 “我警告你们,可别想着找什么郎中,她不过就是条赔钱货的命,值不了那些药钱,要是给我知道,你们偷偷给我找郎中,那就别在我米家呆了,带上你生的所有赔钱货,给我滚出米家。” 语罢,还没两秒,作威作福的刘氏又接着骂。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是哭,除了哭你们还会做什么?生一窝好吃懒做的赔钱货,丧门星,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一天到晚给我惹事,有时间在这哭,还不快给我滚去喂猪,猪要饿瘦了一斤,我就要了你们的命,今天也别想吃饭!” 左氏听完,通体冰寒,惊惧的眼里泪珠滚滚,嘴里重重复复的低喊:“我的女儿,我命苦的女儿啊,娘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全身僵硬,抬不起半点力气的米莳三,此时真有点快崩溃。 …… 她叫米莳三,过了三月就满七岁,这儿是大燕朝杨州府丰田县的米家村。 她穿过来那天,也是三月,当时一睁眼,就看到左氏在哭,而刘氏冰冷无情的说,要左氏把她浸了茅房,只因为女儿是赔钱货,她不想浪费一粒钱粮,再给米家养一个赔钱的姑娘。 这米家,一共有八口人,奶奶刘氏,全名刘夏,爷爷叫米万田,是个话言不多,但身子骨特么硬朗的老人。 两人又生有两儿一女,大儿叫米庆林,娶了罗家村的女儿罗红梅,八年前生了个儿子叫米天佑,今年八岁。 二儿子叫米庆生,也就是米莳三从来没见过的爹,据说在她出生时就失踪了,她娘叫左慧琳,今年刚刚三十岁,曾经是扬州府那边官家的妾生女,也就是庶女。 只因为长的太漂亮,又美过嫡女,便成了当家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趁着某日踏青,故意买通人牙子,把左慧琳兜兜转转,卖到了丰田县的米家村。 米庆生当时瞧着左慧琳可怜,便做主把人带回了家,然后就成了米庆生的媳妇,头一胎生的是女儿,也就是米莳三的姐姐米盈盈。 中间还生了个儿子,在生产那天被刘氏虐待,生下来就是个早产死婴,而她是左氏所生的第三个孩子,据说也是早产,所以就叫米莳三。 莳,有满堂红的含意,在大燕朝,红薯又叫蕃莳,认得几个字的左氏,便给她取名为莳,就是希望,她这个早产儿,能像生命力顽强的蕃薯一样,平平安安的活着。 当然,除了希望她能平平安安活着,当时的左氏,也是希望失踪的米庆生,也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然后就是刘氏和米万田的女儿米宝莲,八年前嫁给了里正家的长子崔羲,生有一女一儿,据说,米宝莲所生的那个女儿,跟米莳三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并非早产,取名叫崔淑怡,深得崔家人疼爱,也深得刘氏疼爱。 而她呢,据说从生下来的第一天,外出打猎的米庆生就失踪了,刘氏就哭天抢地的骂她是克星,也骂左氏是灾星,从此以后,刘氏就对二房恨之入骨,家里什么活最累最脏,全指使着二房来做。 做好了,是二房应该的,做不好,轻则挨饿受冻,重则就给左氏一顿好打。 就是当牛做马,也不过如此。 这七年里,因她是早产,气血不足,时常生病,对这些现状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包子娘,被刘氏欺辱的没有还手之力,明明还只有三十岁,却给刘氏磨磋的好像五十岁的妇人。 就拿今天推米月儿下河之事来说,她和姐姐明明就是受害人,却不想,在李氏的一通闹下,反过来她还变成了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不但受伤挨冻,还被刘氏活生生的破了相。 这口气,咽在米莳三的喉咙里,那是不上不下,气的真心快要抓狂。 没人知道,她这七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真要一点一滴的说,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她气啊,气的真心想爬起来,先把刘氏杀了,然后再带着包子娘和姐姐,远走高飞。 那怕落草为寇,又或者死在外面,也好过在米家没把她们当人看。 就在她气的全身发抖,攒着力气想要开口睁眼时,米盈盈来了,一看到她奄奄一息颤抖,就扑了过来,捂着嘴不停的哭。 “莳三,我刚才去找爷爷了,可爷爷说男主外女主内,奶奶罚你,他不好管,现在可怎么办啊,呜呜呜……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害了你,早知道这样,当时还不如让米月儿,把姐姐推下河去,死了算了啊。” 米盈盈越说越难过,但她却不敢放声哭,生怕给正屋里的刘氏听见。 她压抑的抽泣中,米莳三能听出,那是满含后悔和自责。 米莳三叹息,她这个姐姐啊,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全都像极了娘左氏,这些年来,不管她如何暗示引导,也磨不掉她们根深蒂固的奴性。 这那里是奶奶罚她,分明是奶奶想要她的命啊。 可要论这世上最不想她死,也最疼爱她的人,除了姐姐和娘,还真没有其他人。 “莳三,都是姐姐的错啊,姐姐真想问一声阎王爷,能不能把我的命收去,换你回来,你若真死了,姐姐就是活着,也无法心安,莳三啊!你不能死,姐姐求你了。” 求她? 求她还不如赶紧去田里找止血的草药,在这拼命哭,拼命忏悔,又能有用? 这人若能活着,谁又想死? 米莳三气结,费了吃奶的劲,想要睁眼说话,下一秒就听到柴房的门,被人大力撞开,紧跟着,就感觉大姐紧握她的手,一阵哆嗦。 然后刘氏那阴冷的骂声,就充满了整个柴房。 “你没完没完了?你娘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你也一样,除了嚎丧,你们还会做什么?整天的好吃懒做,还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不成?我呸!要不是你娘那个祸害,我好好的二儿子,会失踪这么多年吗?真是遭了瘟的小畜生,你再敢给我哭一声,看我不打死你。” 听到刘氏大骂,米盈盈的吓的魂飞魄散,但想到妹妹破了相,又快要死了,想也不想,“咚”的一声,就冲刘氏跪下。 然后米莳三就听到脑袋撞击石板的声音。 “砰砰砰” “奶奶,我求求您了,莳三还没死,她还有气在的,您就救救她吧,只要您救了莳三,您就是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求求您了,求求您,您大发慈悲,救救她吧。” 催人心肝断人魂的求救,听的莳三脑袋嗡嗡作响,也气的意识发黑。 姐姐啊姐姐,你就是求那满天无用的神佛,也好过求眼前这位,铁石心肠,又刁钻贪财,心狠手辣的刘氏啊…… 正文 第4章抛尸 对刘氏来说,她这个亲孙女是赔钱货,比猪狗还要命溅的小畜生。 不但克了她二儿子的命,还浪费了她七年的钱粮,如果不是米万山压着她,早在七年前,她就亲自抱着米莳三浸了茅房。 “你给我闭嘴,你娘生了两个赔钱货,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整天在家好吃懒做,她这条溅命,值那些药钱吗?我呸,已经赔了我七年的粮食了,现在死了正好,省得我还要多赔几年粮食。” 刘氏恶狠狠的骂,骂完才用余光扫米莳三,那阴冷的目光,看她就像看死人。 米莳三气的心头血都要吐了出来,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上到种田翻地,下到挑水砍柴煮饭喂鸡养猪……那一件事不是二房的人在做?天亮忙到天黑,刘氏的苛刻,简直就没让人休息过一刻钟,就是到了晚上,还要命令,累的快要直不起腰的左氏织布卖钱,还有她和姐姐一起纺纱。 这叫好吃懒做吗? 这叫白吃了她的粮食吗? 自从米庆生失踪后,刘氏对二房,那就比对猪狗都不如,而她,自从学会走路后,就跟着左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七年,说起来,每一天都是血泪史。 就在米莳三气的翻江倒海时,刘氏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一手就揪住了米莳三的头发,然后抬起一脚,把米盈盈踢到一边。 “丧门星,还赶紧去给我干活,否则别怪我这个当奶奶的,对你也心狠手辣,米莳三这个赔钱货,我现在就把她丢到乱葬岗,省得她坏了我米家的风水。” 说完,刘氏揪起莳三的头发,就往外面拖。 看到刘氏这样对妹妹,米盈盈慌了,连滚带爬的去抱米莳三。 “奶奶,不要啊,奶奶,求您了,不要把莳三丢到乱葬岗,她是我的亲妹妹啊。” “不把她丢到乱葬岗,难不成还让她臭在家里?再害我从早到晚听你们娘俩哭丧?你给我滚到一边去,没听见鸡在叫唤吗?再不赶紧去把鸡给我喂了,我就真连你也一块打死。” 恶毒的诅骂中,米莳三感觉刘氏拖着自己就往前走,而米盈盈则抱着自己往后拉。 这一撕扯下,她头皮都快扯掉了,全身更是痛的快要散了架。 真是命悬一线,她的力气呢? 嗳哟!真是急死她了。 撕裂般的痛只维持了几秒,就在刘氏说完话后,腰部骤然一松,随后就传来米盈盈痛呼的惨叫声,还有滚地撞到柴跺子的抽气声。 “不要啊,不要啊,奶奶您放过莳三吧,求求您了,她还活着的呀……” “遭瘟的小畜生,你再给我叫唤,今天我就真打死你!”刘氏气的喘息,有如老牛拉风箱。 要不是看在米盈盈今年已有十二岁,又长的和左氏一样漂亮,她还真想一块拖出去埋了。 这年头,生的女儿都是赔钱货,每年的嚼用就要一两银子,十几年下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少说也要十几两,要不是想着从聘礼上捞回来,那能容得下她在这拉拉扯扯。 想到这,刘氏冰冷无情的眼里,就越发烦怒。 而睁不开眼,也发不出声的米莳三,也再次感觉到,自己仿佛破麻袋般,被刘氏拖着拽着,冲了过去踢打她的姐姐。 她气啊急啊,怎么就意识清醒,但四肢偏偏就提不上力气呢。 哭的肝肠寸断的米盈盈,被刘氏踢打的满地打滚,一直踢到刘氏气喘吁吁,没了力气,这才拖着她出了柴房。 “咔嗒”一声,居然还把柴房落了锁。 米盈盈忍着痛,跪爬到门边,拼命的拍着门板哭喊。 “奶奶,奶奶,求您了,不要把莳三丢出去啊。” 雾草!米莳三被拖在地上,抑制不住的漫天怒火,快要把她烧成了灰。 刘氏,她是真想把她丢到乱葬岗草菅人命啊! 玛的,这刘氏的心肠,真是狠毒到了最高境界。 人言虎毒不食子,做为一个女人,还是她的亲奶奶,居然真下得了这个死手。 一路的拖拽,沿地而擦下,米莳三感觉不但身子冷,心也冷,除了抑制不住的愤怒,不由自主的就是绝望。 七年了,好不容易在这熬了七年,最后还是要死了么? 好不心甘。 再想到包子娘软弱姐,从此以后再也没个人帮她们,她这心,就疼的全拧到了一起。 她知道,米家村的乱葬岗,就在霞江边上,那里不但阴冷潮湿,还有狼群出没,若真把她往那一丢,只怕到死,也不会有个全尸。 米莳三急的喉咙都快充了血,可连番的折腾,还是让她提不起力气,就连眼皮也好像灌了铅,刘氏从一开始的揪头发,换成了拽胳膊,最后又换成了拎衣领,可见拖着她这具七岁的身子板,还要走到乱葬岗,对刘氏来说,也很吃力。 一路的拖拽,她的衣服全湿了,那化冻消溶的雪水沁入骨髓,伤腿也东撞西撞,不但加重了伤口,还多处被磨破皮,鲜血淋漓。 这一拖,也不知道拖了多久。 只到刘氏停下,一个猛拽就把她朝山下踢了下去。 七岁的小身子板,磨磋的全是伤,接连二十几个翻滚,终于在平地停了下来,薄到能灌风的衣服下,是冰冷冰冷的地面,那寒潮之气,丝丝的往身上钻。 远远的,刘氏居高临下,看她如看死人那样,不带半点感情的喊。 “这就是你的命,谁让你不好好投胎,偏生要当个赔钱货,你也不用恨我,我这算是对你好,让你早死早投胎,下辈子记得带个把。” 刘氏阴冷的说完转身就走。 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到万籁俱寂后,心有不甘的米莳三,真真的心若死灰了。 她想,她这是什么命? 人家穿成宠妃,虽有宅斗,但至少还有生机可言。 她胎穿成种田的苦命女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让她熬过了七年,又猛不丁的让她活活冻死在这,这他玛的算个什么? 冷风呼呼的吹着,似乎在回应她心中所想,鼻子里嗅到的全是枯冬的死寂和冰冷。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有道热流接近她,一股男人的汗臭夹杂在冰冷的死寂中,流进了她的鼻腔。 有人? 正文 第5章想活 “啧啧啧,还真是可怜,谁把你打成这样,还丢到这乱葬岗来喂狼啊?”男人蹲在米莳三身边,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忽然闪过同情。 见她说不了话,还动弹不得,男人沉呤了一会,便伸出手替她把了把脉。 “失血过多啊,啧,还真是可怜的很,小丫头,还想活吗?” 想,怎么不想。 若是能活着,谁又想死! 刘氏欺辱了她七年,还压迫左氏,打骂姐姐,这口气,她就是死,也咽不下去。 米莳三拼命的想回话,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嘴巴就是像铁水浇灌的那样,死活也张不开。 “呵呵。”男人干笑,站了起来就道:“你呢,伤的其实也不算重,可惜底子太差,又失血过多,既然我撞见了,也该帮你一把,等会呢,我就给你生堆火,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你自己了。” 说完,男人的衣服刷刷的响了两声,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莳三狂喜,心里暗暗在想,老天终究是对她不薄的,这大概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早产的孩子,身体底子本来就差,那怕娘和姐姐,再拼了命的护她,大冬天的掉进河里,还被石头划破了脚,哗啦啦的流了半天血,怎么可能不失血过多? 之所以一直动弹不得,就是因为没有时间让她恢复,若是有一堆火,让她身体先暖起来,那就相当有了一线生机啊。 只是这个男人是谁呢? 听声音,好像不年轻,低沉中带着点迟暮,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这七年来所见的每一个人,也没找到相似的。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等着温暖时,男人回来了,窸窸窣窣的就在她身边丢下了一堆的干柴,没多久,温暖火光就照到了脸上,她感觉冰冷而无知觉的半边身子,骤然间像是有了些生气。 她不想死,她想活,七年都过来了,还怕不能苦尽甘来吗。 “小丫头,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男人堆够了干柴,看了米莳三一眼,然后又捏开她的嘴,不知道往嘴里丢了粒了什么药咔吧一声,合上她的嘴,拍了拍手就踩着轻功走了。 人,他认识,是村南米家的三姑娘,今年好像七岁,几个时辰前才从河里捞出来,那米家的刘氏,也够心狠手辣,居然虎毒食子,不但不请郎中,还把人丢到这乱葬岗来,啧啧啧,天下间这样蛇蝎心肠的妇人,也算是少见了。 米莳三惊愕,只感觉那药入口就化,除了馨香苦甜,快的连味道都没尝出来。 顿时她心里就好像打了鼓,不会是毒药吧? 她不想死啊。 …… 上饶村往东,一处三面环绕的低谷中,有间草庐。 此时草庐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云淡风轻的坐在书桌前,抄写着楞严经。 忽然,紧关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黑纹劲装,头戴铜冠的男人,站到了门口。 屋里烧着地龙,温暖的热气从下而上席卷全身,让男人很不习惯的拧了拧眉,嘴里轻声嘀咕:“这地龙也烧的太旺了。” 坐在桌前抄着楞严经的少年,头也没抬,看不清他五官,只见他清瘦颀长的身上,仅仅穿了件白色的织锦云纹外衣,长长的广袖在他的挥毫下,迤迤逦逦。 相比起外面的寒冬腊月,这草庐里,仿佛四季如春。 “主子。” “何事。” 男人看着少年,沉默了一会,恭恭敬敬的道:“我刚才救了个人。” 少年剑眉轻扬,修长而白皙手,握着紫玉狼毫慢悠悠的写下“我见如来”。 “嗯?”少年只是发出一个迤逦的单声,可这单声,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不由自主的就让人头皮发麻。 男人喉根滑动,绷紧了全身的皮,不敢造次的道。 “刚才属下路过乱葬岗,看到村南米家刘氏,把奄奄一息的小孙女米莳三,丢在哪任其生死,我看她可怜,就帮她生了堆火,还喂她吃了粒疗内伤的药,是否能活着,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没抬头,也没有波动的少年,听完后,淡淡的又嗯了一声,轻的若不仔细去听,便能给人未曾开口的错觉。 只见他继续提笔写下“三十二相”。 男人知道主子对这些没兴趣,放眼大燕,像这米莳三这样的可怜人,多的去了,主子那有那个闲功夫,是个人都去怜悯。 不过,主子这两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却是越来越炉火纯青,就连威压,也与日俱增。 顿了顿,男人就拱手出了草庐,去找姜大神嘴。 …… 而此时,全身已经回暖的米莳三,终于发现手指能动了,有如灌了铅的眼皮,也能掀开一条小缝。 她看到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天黑。 她想,要下雨了吧,那药还真不是毒药,她现在感觉全身都在回暖,尤其是小腹,好像突然多了个火炉一样,在慢腾腾的给她传送生机。 再看眼角余光之下,四周全是山林,想起这是乱葬岗,就忍不住牵起嘴角动了动,想撑起身体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还是虚弱的没有力气。 想活,就要趁雨落下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这儿太冷了,到了晚上,说不定还有狼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阴沉沉的天空迎来了黑暗,阴冷潮湿的四周,也像是凝起了雨珠,身边的火堆开始减弱了。 米莳三知道,再不恢复力气,然后找个避风的地方呆着,只怕她好不容易拣回来的小命,也是回光返照。 强烈的求生欲,再加上那微暖的药效,终于让她鼓起一口气,坐了起来。 入眼,就见这乱葬岗的四周,全是无碑的小土包,而她所在的位置,就在这些土包的边缘,不屑多想,米莳三也知道,这土包下埋的是什么,顿时阴风刮过,她只感觉湿冷之气,像冰箭一样从她的天灵盖往下钻。 此时的她,饥肠辘辘,左边的小腿缠了两圈布条,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布条本身就没有颜色,总之看在眼里,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摇摇晃晃下,米莳三吃力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就在心里反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米家她是真的不想回了,可相处七年,左氏对她的好,还有姐姐对她的爱,她真有些割舍不下,可如果就这么回去,只怕刘氏还会把她丢出来,眼下这身体,冷热交替,明显的高烧不退,若再落到刘氏手中,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她听到远处传来左氏和米盈盈呼喊。 “莳三,莳三啊,你在哪啊,你应娘一声哪。” “莳三,姐姐来了,你在哪啊,莳三……” 嗯?她们来了,米莳三叹气,到底还是有牵绊啊。 不一会,就听到另外一道男声传来。 “那边有火光,快过去看看。” 正文 第6章得救 米莳三愣神,这声音,是跃子岭破庙的胖和尚啊,他怎么跟着娘和姐姐一块来了。 “了空师傅,求你救救我家莳三吧,她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跟着我,受这些苦的,呜呜呜呜……”左氏哭的肝肠寸断。 刚才她被刘氏勒令去喂猪,喂完猪回来,就发现大女儿被刘氏关在了柴房,随后就听见大女儿哭的快要断气的说,刘氏拖着莳三去了乱葬岗,顿时急的她五脏俱焚,跌跌撞撞的就想来救人,可一出门,就碰上回家的刘氏,骤然一顿好打。 挨了打,又被刘氏强行拘回了家,然后命令她赶紧生火做饭,眼见天都黑了,好不容易等来了米万田回家,左氏趁机就带着米盈盈,赶来救人。 一跑出村口,左氏又撞到了前来化缘的了空师傅,看到那僧袍,左氏就哭得上气不接上气,跪在地上就有如碰到救星那样,拼命的磕头。 了空是出家人,看到左氏如此方寸大乱,又听闻那是一条人命,便答应了一起前来救人。 上了土坡,了空抬眼就看到了米莳三,只见她摇摇欲坠,满身是血的站在火堆边上,立马心有触动的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紧跟在后面的左氏以及米盈盈,此时也看到了米莳三,顿时惊喜万分的冲了下来,直到把她抱进怀里。 “莳三啊,我苦命的女儿,都是娘不好,娘没用,娘护不住你,老天爷啊,你让我死了吧,我算什么娘啊,她有什么错,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让她来受这些罪,我才是那个罪人啊。” 左氏先是嚎啕大哭,后是越想越悲愤,人言为母则强,可她,儿子胎死腹中,连好不容易养到七岁的女儿,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这样的痛,岂是文字可以形容的。 米盈盈在悲恸的大喊中,跪倒在米莳三面前,双目无神的抽打自己。 “是我,都是我,是我没用,是我害了莳三,当时就应该让我掉到河里淹死,娘啊,莳三啊,都是我的错,我才是那个害人精……” 无数的自责和内疚,彻底把米盈盈击跨,在她一边打自己,一边念着自己错时,猛的站了起来,就要往那霞江冲。 米莳三惊骇的心都快窒息了,刚发出一声:“不要!” 那胖和尚就大步流星的把米盈盈提溜了回来:“嗳,我说你们娘仨这是要干嘛呢,找着人就好了嘛,何苦一个个都要死要活的。” 左氏被米盈盈这一吓,脸色欻的一下就白了,下意识的就腾出手去抱米盈盈。 “盈盈啊,我的盈盈啊,老天爷,你就给我们一条生路吧……”悲从中来的左氏,越想就越是控制不住,那决堤的眼泪,疯狂的往下落。 她这一生,本就命苦,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遇见了良人,可没想到,米庆生失踪了,丢下她这孤儿寡母,当牛做马的备受磨磋,刘氏以婆婆身份,欺辱她也就罢了,可如今变本加厉,不但不分青红皂白,还要她两个女儿的命,这样的生活,那里还有希望可言。 绝了盼头的左氏,这一刻那是生机全无,眼若死灰的也盯住了霞江。 米莳三看到这一幕,心里尖叫不好,这是给绝望魇住了。 “娘,姐姐,你们不要这样,娘!!!”米莳三大喊,可奈何身体太虚,那怕用尽力气,也有如蚊呤。 了空师傅皱起眉,运起佛门狮子吼:“呔!都给我醒醒!” 如醍醐灌顶的断喝,震着左氏娘仨振聋发聩,顿时就从疯魔中清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左氏泪流不止,因为护不住亲生女儿,她心里确实是痛。 而米盈盈两眼一黑,直接就昏了过去。 “女施主,你刚才是被魇住了,还好贫僧当机立断,用我佛门的金光狮子吼,这才把你们母女三,给震清醒了过来,善哉善哉。” 听着了空夸张的说词,米莳三在心里给了他一个白眼,狮子吼就狮子吼呗,还非得加个金光狮子吼,再说了,她从头到尾都没被魇好吧,只是提不起力气吼人,也提不起力气把人打醒。 左氏悲凉的抽泣,软瘫在地上,死死的抱着盈盈和莳三,喃喃的道:“了空师傅,求求你,大慈大悲,救救我的女儿吧。” 了空看这娘仨,也确实可怜,尤其是米莳三,从头到脚处处都染着血,又只有七岁,那小身子板,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侧隐心一动,便主动将人抱了起来,统统领回了跃子岭的破庙。 “娘,奶奶把我丢到乱葬岗,那是想要我死,您和姐姐跑了出来,索性咱们就逃吧。” 了空在旁边捣着草药,听米莳三这一开口,就吓了一跳。 左氏也惊愕的忘了哭,下意识的道:“莳三你说什么啊。” “我说,我们逃吧,在哪都是活,天大地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所。”米家,她是真不想再待了,那就是个蛇窟狼窝,早晚有一天,会被刘氏吃的连骨渣都不剩。 了空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句:“小施主,你可知道名牌和户籍?” 咯噔,米莳三目光暗淡了下来。 是了,这大燕朝地大物博,也算是民风开放,可律法却及严,尤其是那些闻之丧胆的酷刑,根本就让普通人不敢造次,其中就有,若无名牌户籍者,一律发现,便充当溅奴的法则。 这名牌户籍,也就相当身份证,在大燕行走,那就必须要有名牌。 而这的人,也分了三六九等,其中就有士农工商奴,五种户籍。 士为官,农为民,工为艺,商则不用多说了,排在商下面的奴,则是最溅的户籍,可以当畜生一样买卖,一朝为奴,就世世代代皆为奴,这里面的苦楚,那是不足以外人道的。 通俗的说法,就是为奴者,没有尊严,没有人格,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就是死了,也无人问津,更不足轻重。 “是啊,莳三,咱们的户籍都在你奶奶手里,那能到处乱跑,对了,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你奶奶就会去里正那里,给你销户了。”想起这个,左氏又急的方寸大乱。 她女儿还没死,就绝不能给销户,否则的话,一旦没了户籍,就要被官家抓走,充当那最底层的奴隶,她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拣回一条命的女儿,又死一次。 了空摇了摇头,这米家村是他化缘的地盘,所有人自然都认识,左氏的可怜,他当然是知道的,可他一出家人,还能怎么着。 “小施主伤的不轻,就把她留在这治伤吧,天色不早了,两位施主下山还需小心。” 说完,左氏连连叩谢,然后掐着人中,把米盈盈给弄了醒来,急急忙忙就回了米家村。 当务之急,她要去赶紧去告诉公爹米万田,米莳三还没死,人被了空和尚救了,所以不能销户头。 正文 第7章齐宁 娘和姐姐一走,破庙就冷清了起来,万籁俱寂中,只听到了空在捣鼓草药。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还能动吗?” 米莳三勾了勾嘴角,别人不知道了空和尚,她还能不知道? 这了空分明就是个酒肉和尚。 据娘左氏说,了空是在大燕二十三年,独自来的米家村,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二百两银子,找人在跃子岭修了座土庙,原以为能在这广纳善缘,鼎盛香火,给佛祖渡个金身,却不想,米家村的人,都不怎么信佛,天长日久的,这土庙也就衰败了下来。 春夏秋三季时还好,满山有绿,了空还能自己种种地,丰衣足食,可到了冬天,他这破庙,就上不遮雨,下不挡风,更防不住饿疯的黄鼠狼,然后日子就过的很艰难,隔三差五就得下山化几次缘,要不然,他就连口饭也没得吃。 也正因为,了空过的穷困潦倒,所以米莳三见过好几回,他偷偷摸摸的吃野味,简直荤腥不忌,要不是他还能满口的善哉善哉,估计早就没人把他当和尚看了。 “不能,我发烧了。”在那么冷的河水中泡过,又被刘氏往死里磨磋,她还有一口气在,完全是因为她不想死。 了空抖了抖满脸肥肉,无奈的举起石椿:“唉,早知道,应该让你娘,给你上了药再走,现在可如何是好,我可是和尚,不能近女色的。” 他示意上药的事,这有道是男女五岁不同席,米莳三虽然还小,但也有七岁了,又遍体鳞伤需要解衣,他念了一辈子的阿弥陀佛,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破了戒。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艰难的扶墙坐了起来:“有水吗?我需要先擦擦。” 了空看她还能起身,顿时笑的跟弥勒佛一样,放下椿好的草药,便去外头给她提水。 看着热气腾腾的木盆,以及还算干净的手帕,米莳三心想,了空这个假和尚,其实还蛮善良的,最起码救了她一条命。 虚弱无力中,好不容易脱了衣服,就看到自己的手,腰,腿,全是擦伤淤青,惨不忍睹,了空这里也没铜镜,她看不到后背如何,但从一举手就牵扯的生疼来看,估计也是伤的不轻。 除了脸上的抓伤,以及小腿的划伤,其它的地方,全部拜刘氏所赐,这口气,她是真咽不下去。 这样死,死的真是特么憋屈,她要活着,一定要活着,然后带着包子娘,软弱姐,拼命奔小康,活出个人模人样来。 这么一想,米莳三就想开口叫了空,然后让他来给自己清洗后背,顺便再上药。 去他玛的男女授受不轻,也去他玛的男女五岁不同席,她现在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些,更何况,七岁的小身子板,能有什么可看的? 穿个裤衩,她都完全可以当男孩好吧。 就在这时,破庙的门被推开了,米家村齐家的小哥儿齐宁,忽然出现,他提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野鸡,有如回自己家那样,随意淡然的道。 “了空,我的陷阱套了只野鸡,趁着还早,赶紧处理了吧。” 一语说完,齐宁才注意到,躺在佛像旁边的米莳三,只见她稚嫩的身上,仅剩一条棉被,盖着那不可言说的部位,大半个身体以及腿脚,全都果露在外面。 瞳仁微缩下,齐宁心悸的正要转移视线,却见她满身是伤,没有一块好肉,顿时又将头扭了回来,惊讶道。 “莳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齐宁哥哥。”米莳三只是愣了半秒,就立马清醒了过来,虚弱的抓着手帕接道:“齐宁哥哥救我。” 齐宁色变,看她如此虚弱,又遍体鳞伤,便不再顾忌什么男女之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伤的这样重?” 早上他出村采药时,看她还好好的跟在姐姐后面干活,怎么一转眼,人就奄奄一息了。 米莳三强扯出一抹冷笑,将手帕放到齐宁手中,然后自己趴在床板上:“我奶奶想让我死,我二伯娘也想让我死。” 接连两个死,让齐宁黑了脸,他今年十三,是米家村齐郎中的独生子,从小便跟父亲学医术,只消一眼,他便看出,莳三脸上的伤,是被人抓出来的,而她的腿,有可能是利物划伤,至于那满身的青青紫紫,以及血糊的擦伤,估计是被人拖拽的。 “到底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要你死?” 齐宁赶紧重新拧了帕子,就给米莳三清理后背的伤口。 那一大片大片的擦伤,看的他简直触目惊心。 按理,他和米莳三只是同村之谊,平时也没什么情份,可她年纪这么小,伤的如此重,又恰好给他碰上,就不得不问个一二。 米莳三看到齐宁,就知道今天这一劫,算是过去了,挑挑拣拣下便道:“今天我和姐姐去河边洗衣,二伯娘家的米月儿,想推我姐姐下河,要我姐姐的命,我冲上去阻止,结果反被她推到了河里,划伤了腿。” 冬春交替,冰河消溶,这人落了水,又受了伤,那血自然就是哗哗的流,等她被捞上来,已经是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这样的话她就是不说,相信齐宁也能猜到,毕竟他从小就跟齐郎中在学医。 “米月儿?她为什么要推你姐姐?”齐宁听她说米月儿,脸色瞬间变的难看。 在米家村,他,米月儿,米盈盈,年龄都一样大,曾有人戏言,将来他要娶妻,可以在其中挑选一个,可事实上,他心里明白,就在半年前,米家村往东,忽然来了一位姓颜的六公子。 这位六公子,年方十三,长的芝兰玉树,贵气横流,他全名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来自杨州府,在家排行第六,是高门贵胄的子弟,家有万贯,良田美玉珠宝无数,财富通天,手眼也通天。 传言,这位六公子自幼身体便不好,需长期静养,而丰田米家村往东的霞山,又恰好有一个地热泉眼,因此,颜家便以天价,买下了那边的山头,在那修了座静庐山庄。 财可动人,颜可动心,一个如此贵气的人留了下来,自然就收获了方圆百里,无数少女的心,米月儿和米盈盈,也在其中。 果不其然,米莳三下一句便道:“齐宁哥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正文 第8章祸因 姐姐长的像娘左氏,今年才十二,却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又所谓一白遮三丑,她和姐姐的皮肤,都随了左氏,不论如何都晒不黑,若放在灯光下,就能见天生丽质,冰肌玉骨。 那怕刘氏再磨磋她们娘仨,她和姐姐的这先天条件,也照样充满了胶原蛋白,只是营养跟不上,所以身子骨都孱弱,可相比起她这七岁的稚龄,十二岁的米盈盈,那怕再孱弱,也叫豆蔻年华,柔软的腰肢更能抚风摆柳,恰恰就是那大燕朝,无数人最想要的柳蛇腰。 所以天生条件不好的米月儿嫉妒,生怕颜家的六公子,会看中了姐姐,这才引来今天的落水事件。 齐宁蹙眉,缄默了许久,才平缓的道:“那位颜六公子出身高贵,那有可能会娶农家女子为妻,真是蠢。” 可不就是蠢,古代向来就有门户之见,无论是嫁还是娶,都要讲个门当户对。 自从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颜六,来了米家村后,这些少女们,就全都像中了毒,纷纷忘了,她们不过就是出身农家女,在大燕这个等级制度严谨,又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年代,她们就是给高门子弟当妾,都差了身份。 真心不知道她们,在这里疯魔什么,又眼红嫉妒什么? 她天天和姐姐在一起,刘氏又把她们娘仨,指挥的团团转转,从天亮忙到天黑,那有时间去怀春? 直白的说,她和姐姐,压根就连想将来的时间都没有,每天眼一睁就是干活,眼一闭就是累的赶紧睡觉。 米月儿暴起伤人,完全只是因为她嫉妒,嫉妒姐姐长的比她好。 “自从我爹失踪,我娘就背上灾星,而我背上了克星,我家二房,更是水深火热,每天被奶奶指挥着连轴转,姐姐和娘更是首当其冲,她们那有心思,去宵想那颜家的六公子?” 米莳三压着熊熊怒火,咬牙维护米盈盈的名节,同时也在心里想,姐姐十二了呀,以刘氏那贪婪刻薄又寡毒的性子,定然就会在今年,给姐姐安排议亲,好捞那一笔聘礼钱。 齐宁微微叹息,替她把后背清理好后,便去拿了空捣烂的草药。 了空用的是田边的大蓟和艾叶,这两种草药捣碎了确实能消炎止血,却愈合的太慢,齐宁看了眼,便解开自己随身带着的药兜,从里面拿出一棵刚采下不久的三七,然后拿起石椿就混到里面一起捣。 “那你脸上的抓伤还有擦伤那里来的?”齐宁眼帘半垂,继续问她。 “我奶奶抓的,也是她老人家拖的。”米莳三胸腔齐颤的低笑。 她没死在米月儿手上,却差点死在刘氏手里,这不就是天大的笑话么。 看她不哭反笑,齐宁有些心疼她,米家二房的苦,他怎么不知道,大家都是同一个村的,那怕他从来不听八卦,但看也看多了。 只是米家的刘婆,心也太狠了些,岂不知道这女子容貌比命还重,米莳三又还小,就算是打骂,也理当避开脸才是。 “这些擦伤也是?” “是啊,我二伯娘说,米月儿被我抓伤了,要我奶奶赔钱赔命,然后我奶奶当场就毁了我的容,还要我命,齐宁哥哥,你说我姓米吗?” 齐宁暗然的收了声,这要他如何说,但凡有点人性的,都不会对自家人,下如此毒手。 药捣好了,齐宁也不忌讳,掀开棉被,就开始给她上药。 “会有一点疼,你忍忍,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回家拿了药,再重新给你上。”说完,齐宁又蹙了蹙眉,接道:“了空好像帮你熬了姜草茶,这药能驱寒,待会你喝完就捂被子里,明天一早我再拿药来看你。” 米莳三感觉伤口那痛的有如蚁噬,但她忍着没有喊出来。 直到齐宁要走的时候,她偏过头,目光透彻的看着他后背道:“齐宁哥哥,我奶奶想让我死,你和了空师傅却救了我,你怕她会找你麻烦吗?” 齐宁没有回头,但脚步顿了顿,声音沉如钟的道:“米家村还没有出过,亲手害死自家人的事,你且安心在这里养伤,我会请我爹,明天去一趟里正那。” 人走了,米莳三也松了口气。 最后那句话,她是故意用的激将法,也存了心想让齐宁救她,二房没有男丁,在大燕朝,又或者说在米家村,就只能活的举步维艰,她逆袭不了大环境,娘和姐姐,那怕就是拼了命,也护不住她,但如果有“男人”出面,又告到里正那里,刘氏就不敢再对她下毒手。 有了齐宁的相助,米莳三的怒火,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虽然她真心恨不得杀了刘氏,可自己也难逃大燕法律的制裁,她想让刘氏死,那就得学会借刀杀人。 至于她想远走高飞,其实也是不自量力,在一个以男性为尊的古代,她们娘仨,又能逃到那里去? 光是那户籍就是最大的问题,其次,大燕还有年年服劳役,家中若无男丁者,可花钱免劳役,若是连钱也没有,那么官家就能强制下令,让成年妇人进浣洗局服劳役,为时三个月。 最为可笑的是,大燕朝,若家中无钱无男丁,也无那成年妇人,便可被官府定性为绝户头,然后拉去充当那溅奴。 直白说,像米家二房,如果左氏死了,刘氏又存了心不要这一脉,那她就可以把二房分出去,通知官府,然后就可以定为绝户了。 再然后她和姐姐,就会从农籍,直接降为奴籍,并被官府标价,有如畜生那般直接买卖。 若沦落为奴,米莳三就真的无法想像,将来她要在大燕,如何活下去。 所以那怕她再厌恶重男轻女,她也无法改变这个世道的格局,若爹没有失踪,二房有男丁的话,又如何会沦落到今天。 当然,如果刘氏有人性,又眷爱着二房,完全可以收养一个男丁,又或者在米家的亲戚里,过继一个男孩进来,挑起二房的香火。 可偏偏刘氏痛恨左氏,从米莳三记事开始,刘氏就骂左氏是个狐狸精,勾引了她的二儿子,也害死了她的二儿子,她把失子的痛,全都怨恨到了左氏身上,对左氏打骂奴役,那还是轻的。 人言爱乌及乌,相反,也是恨乌及乌。 所以这七年来,刘氏那就是天天变着法的折磨她们,要想打破这个僵局,活的痛快些,就只有一条路,让刘氏去死。 也只有刘氏死了以后,左氏才可以带着她们改嫁。 再想到让左氏改嫁,米莳三又愤怒的悲痛了,如今的左氏,被刘氏磨磋的早就生了华发,又苍老的比刘氏还憔悴,这世上那里还有她改嫁的余地。 正文 第9章底线 所以,从很早以前,米莳三就知道,让娘改嫁是行不通的,唯一可行的办法,那就是姐姐招婿,然后尽快生下一个男丁,再过继到二房,如此,才能重新在大燕律法上立足。 可在这些办法的前提上,都必须要刘氏死,刘氏一天不死,她们娘仨,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更甚至,刘氏可以把姐姐还有她,统统嫁出去后,然后把左氏赶出米家。 一想到这个结局,米莳三就悲痛的愤怒,不止一次的想,她为什么是七岁,而不是十七岁。 为了保命,她是循规蹈矩,隐忍了七年,可现在,忍字头上一把刀,她不能再把命运交给无能为力的包子娘了。 “咦,刚才是宁哥儿来了吧。”了空突然出现,打断了米莳三凌乱的思维。 “嗯,他又走了。” 了空瞄了眼扔在地上死透的野鸡,顿时笑的两只眼都成了一条线。 “嗳哟,送野鸡来了,这可是好东西,来来,你要喝完了药,就把这小米粥喝了吧,这可是和尚我最后一点口粮。” 说完,了空把熬好的粥,放到她手边,立马转身就去处理那野鸡。 看他满脸馋相,米莳三嘴角就抽了抽:“出家人不是忌荤腥吗?” 了空背着她翻了个白眼:“嗳哟,这和尚也是分种类的,像我这种,不用忌荤腥。” 了空说的十分洒脱,身上好像写着,你个小娃娃不懂就不要乱问,佛家的事,水深着呢。 米莳三撇了下嘴没有再找岔,人家救了自己,还是乖点比较好。 喝了粥,就看了空也架起了柴,心情极好的一边哼哼,一边烤野鸡,时不时还从身上,摸了点调料撒上去,一时间,整个破庙里,充满了烤鸡的香气,勾的米莳三,五脏庙都开始造反。 “了空师傅,我要吃鸡腿。” 了空立马瞪了她一眼:“你烧还没退,吃什么鸡腿,等你病好了再说。” 米莳三顿时脸耷拉了下来,她受了这么重伤,又饥肠辘辘,一碗小米粥,那能让她恢复元气啊,她现在需要营养,很多很多的营养。 想到这,米莳三真的很自嘲,没穿过来之前,那个年代的女人以瘦为美,恨不得天天吃草填素,可自从穿越到大燕,她吃肉就从来没吃饱过。 “可是我饿。”她错牙。 “饿也没办法了,本来我今天就是下山化缘的,可你娘跪着求我救你,这才什么也没到化到,就你刚才喝的那小米粥,还是我从黄鼠狼窝里抢来的。”了空露出大恩不言谢的表情,撕下一条鸡腿,就当着米莳三的面,吧唧吧唧的开始吃了。 米莳三听完,脸都绿了一半。 怪不得她刚才喝粥时,还感觉粥里有股子腥臭气,雾草! 亏她还说了空心地善良,啊呸,这老胖子明明就是猥琐。 “去黄鼠狼窝里抢食,那你怎么不逮只黄鼠狼,那玩意的肉,我总能吃吧。”米莳三恶心的翻江倒海,可她想吐,胃里却空空如也。 从落水开始,一直到现在,她错过了中饭和晚饭,算算时间,这会也差不多快九点,一碗粒米可见的小米粥,怎么可能让五脏庙翻的起江,倒的起海。 了空吃的正欢,见她柳眉倒竖,说话又好像个小大人那样,便笑嘻嘻的道:“你吃过黄鼠狼吗?” “没。”但这些年,刘氏苛刻,她带着姐姐和娘,还真没少吃野味,否则,早就给饿死了。 “我吃过啊,我告诉你,那玩意的肉,难吃的你永远不想再吃,当然啦,那玩意也不好逮,还特么记仇。” 说起这个,了空就一脸烦恼,想当年,他一时好奇,吃了只黄鼠狼,然后没多久,他这儿黄鼠狼就成了灾,恼怒的是,它们还盘居不走,不论春夏秋冬,只要嘴里没食,就会出来跟他抢,烦的他,赶也赶不走,杀也杀不绝。 米莳三咬唇:“可是我很饿,了空师傅,佛家言救人就要救到底,你总不能,看着我没被冻死,反而被饿死吧。” 了空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心想,这小丫片子,也太自来熟了,有这么跟恩公讨食的吗?如果今天晚上宁哥儿没来送野鸡,他不也得饿着嘛。 “我说三丫头,和尚我这里也没有余粮啊,要不是宁哥儿套了只野鸡,今天晚上,我也得陪你一起饿。” 米莳三磨牙,她发现了空这个老和尚,还挺有趣的,说话居然很幽默,并且,他还不摆架子,初初看来,很平易近人。 “可我毕竟刚从黄泉路上回来,若没有点营养,那能恢复元气啊,了空师傅放心,等我伤好了,我也去套野鸡来感谢你。”米莳三低声下气的装委屈。 了空挑起一边眉,嘴角轻抽,心想,这米家的三丫头,还挺鬼的,不但自来熟,还懂得空手套白狼差使他,再想想那米家二房,这七年来过的如此凄惨,她这狡猾的性子,莫不是从刘氏身上学来的吧? 顿时,了空神色冷了几分,索性拿背对着米莳三,一言不发的吃鸡。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大概知道,了空不是没摆架子,而是懒得摆,他的底线,可能是不可以开口指使他,那怕暗示也不行。 想了想,米莳三就闭上眼以睡觉来抗饥饿了。 这七年来,她和娘,还有姐姐,经常是这样熬,到也习惯了。 了空原以为,米莳三还会再出口讨食,可没想到,她竟然闭嘴了,又等了一会,他就听到,米莳三平稳的呼吸声。 嗳哟,这是睡了啊,这小丫头像谁呢? 她的眉眼到是挺像左氏的,可这性子,千万别随了那刘氏。 此时,左氏和米盈盈也回到家中,端去上房的饭菜,早就吃的空空如也,刘氏压根就没想着给她们留。 “嗬,舍得回来了,还不赶紧把这收拾收拾,没看到你爹累的只想休息了吗?”刘氏冷笑的讥讽,刚才吃饭就不见人影,还能去哪?她心里明白着呢。 她就不信,米莳三那个克星,就还能活着。 米万田搓了把烟叶,拧着眉塞进了烟枪,吧了一两口,也没想着插话,他谨记男主外,女主内,尽管米莳三是他的亲孙女,但终究只是孙女,身上缺了个玩意。 而盘坐在坑头打着饱嗝的米庆林,嫌厌的看了眼左氏和米盈盈,就喊着罗氏回房。 唯有什么事也不懂的米天佑,嘻嘻哈哈的拍着手道:“快收拾快收拾,收拾完,我还要守着爷爷给我削大刀。” 这就是米家,全家老小,都没把二房当人看的米家。 正文 第10章磕头 左氏心凉的全身直哆嗦,拽着米盈盈就在米万田前面跪了下来。 “爹,莳三还没有死,求您老人家给莳三一条活路吧,她也是您的亲孙女啊。” 听到二儿媳妇,竟然真把口开到了他这,米万田脸色就黑了,持家这种事,他向来是不管的,二儿媳妇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但话架到了头上,米万田就不得不说点什么。 “什么死不死的,家里这些事,有你娘做主就好。”米万田把话说的轻飘飘的。 刘氏早就知道当家的会这样说,阴冷的脸上,满是得意,抬脚就踢向左氏。 一记窝心腿,顿时就把左氏踢的歪倒在地,痛的脸色也发了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嗬,真是越来越能耐了,为了那小畜生,还求到你爹这里来,左氏你克我儿不够,还想来害你公爹吗?滚,赶紧给我滚,把这给我收拾干净,就给我滚去织布,今天晚上,你要不能织出半匹布来,就别怪我,把你们娘俩,赶出我们米家。” 刘氏恶毒的骂着,骂完还意犹未尽,紧接着又冲上来拳打脚踢。 “自从你害了我儿,这些年来,我米家对你已是不薄,也算是仁至义尽,要不是你,我儿怎么会失踪,七年了,七年了啊,你还我儿的命来,你还我儿命来啊!” 左氏被揪打的无法动弹,惊骇的眼里,悲痛的再次生机全无,提起二房的米庆生,那真的就是她心中最痛。 当年儿子胎死腹中,虽然有刘氏苛刻的责任,但最主要的,还是营养不良,所以胎儿留不住,后来,怀了米莳三的时候,米庆生就说,要想法给她弄些好吃的,便在快要生的时候,和周家的几个男丁,进山狩猎,结果,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想起这些,左氏就痛的撕心裂肺,不由自主的就把刘氏这些话,全都刻进了心里,从头到尾都怨恨,是她自己害了米庆生。 左氏自己都这样怨恨自己了,刘氏自然就变本加厉,整整七年,每天都要把这事拿出来,用力的戳人心窝,一层一层的加深左氏的罪恶,好像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米庆生的在天之灵。 米盈盈看到奶奶,再一次对娘拳打脚踢,心碎的赶紧扑了上来护左氏,嘴里哭喊着:“别打了,奶奶,求您别打了,爹爹没死,爹爹肯定没死,他只是失踪,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刘氏见米盈盈还敢拦着她出气,揪起米盈盈的头发,就将人甩到一边。 “七年了,我儿要能回来,早就回来了,都是你们这些灾星,害了我的儿啊。”刘氏越骂就越伤心,逮着左氏就往死里打。 左氏心若死灰,如果不是为了盈盈和莳三,其实她早就想死了。 她知道,刘氏恨她,恨她没有拦着米庆生进山,这些年来,她隔三差五就要挨刘氏一顿拳脚,只要刘氏打累了,就会放过她,如今为了不让刘氏销莳三的户籍,她说什么也要忍。 想到伤痕累累的米莳三,左氏就抱着头,不顾刘氏的拳脚,拼命撑着身体给米万田磕头,眼泪涟涟:“爹,求求您了,给莳三一条生路吧,她是生哥的女儿,也是您的亲孙女啊,爹,我求求您了。” 七年了,刘氏因失子之痛,打骂了左氏七年,米万田早就看的麻木,对于二房,他的怜悯之心,已是消磨贻尽,尤其是刘氏时不时在他耳边说,都是左氏没用,不能给二房留下香火,反而生了一窝的赔钱货,他心里的怨念,早就与日俱增。 米万田烦燥的拿起烟枪,就在炕头用力的敲了敲:“好了,我累了一天,就不能让我歇会吗?” 左氏知道,如果不能让米万田开口,那莳三就回不了这个家,她抱着头,任由刘氏踢打,悲苦的拼命磕:“爹,我求您了,求您了,给莳三一条活路,求您了。” 米盈盈哭的近乎麻木,跪爬着回到左氏身边,跟着一起磕头低喊:“爷爷,求您给莳三一条活路,今天的事,不是莳三的错,是月儿想推我下河,莳三是为了救我,爷爷,求您了。” 崔敬忠领着齐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眼前这一幕。 左氏和米盈盈,用力的磕着头,每一下都撞的咚咚做响,额头也露了血迹,而刘氏呢,怒红着眼,气喘不休的还在拳打左氏。 面对如此哀求的儿媳和孙女,米万田和刘氏,真真是铁石心肠,也让人寒怵。 可除了寒怵,米家二房无子,米庆生又失踪,没人撑着,做为外人,那怕他崔敬忠就是里正,也有心无力,帮不上太多的忙啊。 崔敬忠叹了口气,提高音量的喊道:“万田,你家这是又闹什么呢。” 米万田看到崔敬忠来了,冷怒的脸上也未见好转,反而好像丢人显眼般懊恼。 “大半夜的,累了一天,你不在家歇着,来我这做嘛。”米万田没好气的道,嘴里并无半点敬意。 而刘氏只是看了眼崔敬忠,就继续殴打左氏,压根就没想停,对她来说,左氏是米家的人,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就算里正来了,也管不到她头上。 崔敬忠脸耷了下来,米家这事,他本来就没想管,这不是齐家上门说情了,他才来的嘛。 “还能来做嘛,这不是听说,你家想杀人,所以才过来看看。” 刘氏听完,揪住左氏的头就往地上,狠狠的一摔,站直了腰就大声喊道:“崔敬忠,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她害得我儿七年不见尸首,我就是打死她,那也是她罪有应得。” 崔敬忠见刘氏这样拿话怼她,半点面子也不给,立马扭头对米万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里正了?就这么让她跟我说话?嗯!!” 最后那声嗯,气势全开,不怒而威的瞬间让米万田清醒了过来。 米万田直起了腰,赶紧站了起来,一脚就踢向刘氏:“你给我闭嘴,没有一点规矩的遭瘟婆娘,给我滚出去。” 米万田这一踢,正中刘氏的腰侧,把刘氏踢的一个踉跄,就撞到了窗户边,痛的她哼声连连,下意识的想还手,脑子里仅存的理智,又让刘氏眼眸清明了回来,顿时露出一丝畏惧,干笑了两声,赶紧赔罪。 “亲家公,我这是给气糊涂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嗳哟,我的腰嗳。” 见刘氏态度放正,又挨了一脚踢,崔敬忠就不再看她,左氏看到崔敬忠来了,瞬间就像看到浮水中的一根稻草,哀声痛哭的就给崔敬忠磕头。 正文 第11章哀求 “里正,求求您了,救救我家莳三,她还没死,不能消户籍啊。” 米盈盈也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一缕生机,随同着左氏,就掉转头给崔敬忠磕头。 齐宁看着这一幕一幕,心凉的牙根紧咬。 他知道,米家没把二房当人看,可没想到,米家二房竟然过的如此水深火热,刘婆和米二爷的心,也太狠了。 “谁说要给她消户了,人都没死,消什么户,行了,男人说话,你们还呆在这做什么,出去吧。”崔敬忠烦燥的挥了挥手。 这女人在大燕不值钱,也撑不起门户,米家二房亏就亏在没个男丁,要不是齐宁小子相求,他是真心不想管这破事。 左氏和米盈盈听崔敬忠一说,顿时就软瘫了下来,感激不尽的又给崔敬忠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凄凉的带着米盈盈出了正房。 闹了一通的刘氏,这才醒悟到,米莳三那个小畜生,居然真的没死,还折腾着让齐家和里正都来替她出面了,顿时就追着左氏出了门,抗着扫帚,就在院子里继续打左氏。 崔敬忠看这米家闹的,越发心烦意燥,拍了下桌子就对米万田道:“万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想让你家二房的人去死啊。” 米万田黑着脸,嗡声嗡气道:“那我有什么办法,老二失踪了七年,尸首全无,她左氏断了我二房的香火,我还能怎么样。” 没有男丁那就是绝户头,如果他真的心狠,早在七年前,就把左氏赶出去了,他至今没赶人,还留着她们娘仨,给她们一碗饭吃,难道还不算是仁至义尽? 崔敬忠瞪他:“虽然二房没男丁,可她们到底还是姓米,骨子里也流着你米万田的血,人言虎毒不食子,你纵着刘氏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看到米万田一脸无所谓抽旱烟,崔敬忠彻底恼了:“好,你不怕别人戳脊梁骨,那事情传出去,说你米家虎毒食子,当官的总要来查吧,米万田,你赶紧给我管好刘氏,别让她给我找麻烦。” 一句当官的总要来查,瞬间让米万田变了脸,随后态度也软了下来。 他知道崔敬忠是什么意思,前几年刘子坡那边有个王婆子,亲手打死自己亲孙女,后来不知怎么的,事情就越闹越大,浮宁县城学府的那群读书人,也不知道抽了那门子的风,就写了张状纸,洋洋洒洒数千字,罄竹难书的把王婆子告到了衙门。 说王婆子罔顾人命,虎毒食子,坏了浮宁县百姓良善的风水,硬生生的给判了个抄家流放的罪,如果他家这事,也传出去,只怕也讨不了好果子。 “知道了。”米万田烦的怒火高涨,顿时就开始怒怨刘氏不安份。 崔敬忠黑着脸抚了抚袖,口气缓和了下来道。 “虽说男主外,女主内,但你任由刘氏打骂,不把二房当人看,这事也办的不地道,要我说,你若真没了盼头,那就把二房分出去得了,她们娘仨要是能活,那也是她们的命,要不能活,这七年,你也算是对庆生有了个交待,总好过,让她们死在你们手里。” 米万田沉着脸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崔敬忠这个主意,到是可行,对他二儿子庆生,也算是有了个交待,毕竟他不能真沾上虎毒食子的罪名。 “我走了,你让刘氏也别打了,放任刘婆子欺辱孤女寡母的,算个什么劲,再这样闹下去,村里的风水都坏了,你要没盼头那就眼不见为净嘛。”说完,崔敬忠又骂了一句,管不了家的男人真怂,带着齐宁,就出了米家。 要他看啊,米万田就是蠢,世人谁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如此天天闹腾,到最后,坏的可不就是自己名声,真当他们,还是……还是…… 想到这,崔敬忠出门时,狠狠的瞪了着气喘吁吁的刘氏,然后抚袖而去。 齐宁皱着眉,一直到出了米家,才郑重的给崔敬忠作了个揖。 “多谢崔叔。” 崔敬忠摆了摆手,难压胸口的那丝烦燥道:“米家这破事,烂了七年,你又何必掺和进去,难不成你相了那米盈盈?” 齐宁顿时惊诧,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耳边又忽然响起米莳三趴在床板上的笑。 顿时,齐宁皱了皱眉,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是郎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撞见了,能帮也就帮帮吧。 崔敬忠见他没说话,叹了口气,心生怜悯的默认道:“米家二房也确实可怜,如果有个男丁撑着,那会如此,米盈盈那丫头,今年也有十二了吧,你若是真相中,替她撑一撑也好,总归也是咱们米家村的人。” 说完,崔敬忠走了。 齐宁缄默着回头看了眼米家,大燕可怜的人很多,不差米家二房,可不知道为什么,米莳三今天那笑,却触得他心生怜悯,同时,也让他感觉怪怪的。 他们一走,黑着脸的米万田,就在上房动怒了。 “闹够了没有,真是遭瘟的臭婆娘,你给我滚进来。” 刘氏早就打骂到没了力气,再加上米万田那一脚,她的腰现在还痛着。 门关户锁的大房这边,听到米万田动了气,米庆林装做听不见,冷漠的四肢一摊,就指使着罗红梅去打水洗脚。 唯有八岁的米天佑一脸愤愤的敲打火炕:“都怪二婶婶,活又不干,非要惹爷爷生气,这下好了,我的大刀谁给我削啊。” 罗红梅端着洗脚盆,就漠然的笑道:“好了我的小祖宗,爷爷明天就会给你削的,你赶紧坐你爹那去,娘给你洗洗脚。” 米庆林冷哼,他今天一直陪着爹在地里干活,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一点也不知道,但二房没男丁,被娘压着打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早就习惯了,怪就怪左氏害死了他二弟,又没替二弟留下香火,所以二房就是罪有应得。 至于那两个丫头片子,肩不能挑,手不能得,养在家里,就是个赔钱货,要他说,就应该早早打发出去。 “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文 第12章奴使 罗红梅赶紧谄媚的给米庆林脱鞋。 “嗳哟,今天这事啊,当时我也不在,听人说,是米莳三那个惹祸精,把二伯家的月儿推倒了,还划伤了脸,李氏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嘛,那里肯吃这个亏啊,带着人就来咱家闹了一通,要娘赔她银子给月儿治脸,娘气不过,就打人了呗。” 米庆林听完,哼了两声,冷嘲道:“行啊,米莳三长能耐了,居然还学会了动手打人,这女子的脸,也是她能伤的?” 罗红梅顺话道:“可不嘛,月儿今年都十二了,眼看就快要议亲,她却把人家脸抓伤了,李氏那能饶她,娘当时气的都快疯了,真是老大不小,尽给家里惹祸,要我看啊,娘把她丢到乱葬岗,那就是她活该。” 米莳三为什么动手推米月儿,罗红梅一个字也没说,也懒得去说,谁叫二房没个男丁呢,活该遭报应。 更何况,二房地位越低,她这日子就越好过,连家务活都不用干,只要好好的看着米天佑,就可以了,此时此刻,她又怎么会去帮二房说话。 大房这边先不提,此时正房里,米万田抽着旱烟,就铁青着脸对刘氏道:“刚才敬忠跟我说,要是没了盼头,那就把二房分出去,省得她们真死在你手里,我们还要背个虎毒食子的罪。” 刘氏一听,顿时忘了腰痛,赶紧靠了过去给米万田捏着脚道:“分出去,这怎么分啊,亲家那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让你分就分,你那来那么多话。”米万田脸色很难看,刚才崔敬忠话里话外,都在说他管不住刘氏,骂他怂,男人的面子都被刮了三层,再纵容她虎毒食子,遭瘟的婆娘不就是给他惹事么。 刘氏嫁给米万田,已经三十多年,那能摸不清米万田的脾气,赶紧伏低做小的道。 “当家的,二房不能分出去啊,你平日里只管着地里的活,可你不知道,这家里还有这么多活要人干呢,你想想看,罗氏要带着天佑,天佑又是个淘气的,那有空让她做家务,我又一把年纪了,要我打理伙食到还好,但这挑水砍柴,总得要人来做吧。” 米万田吧吧了两口烟,没有说话。 看他没吭声,刘氏眼里就露出一丝得意,这就对了嘛,这个家里,向来都是她说了算。 “她左氏害了咱们老二,这辈子,我就得让她给我当牛做马,否则,我心里这口气,怎么能平啊,更何况,盈盈那丫头,今年也有十二了,咱们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现在分出去,那以后她议亲的聘礼怎么说?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左氏这个畜生。” 想到聘礼,米万田脸色缓了缓,心想也是,虽然二房一窝子全是女人,但做家务却是不差,尤其是左氏,到底是在官宦人家长大的庶女,她做的饭菜,比起刘氏要强很多倍,若真分出去,让他天天吃刘氏那食不下咽的水煮菜,他也是不愿的。 “那你以后就少给我折腾,刘家坡王婆子的事,你是没听说是吧?”米万田歇了心思,想起崔敬忠那几句话,顿时又板起脸来敲打刘氏。 落个虎毒食子的罪名,他并不怕,怕就怕,真的给村里惹麻烦,毕竟,他们这些人…… 想到这,米万田用力的捏了捏拳,斜着眼睛,目露杀气的看着刘氏又接道。 “别给我真整出人命来,二房再无子,那也姓米,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说。” 刘氏被米万田这一瞪,吓的骨头都有些发软,赶紧打起精神,就把今天的事说给米万田听。 她的说词,几乎和罗红梅一样,闭口不提米莳三为何要推人,只说二伯家的李氏前来闹,说米莳三划花了米月儿的脸,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至于她抓花了米莳三的脸,却是一笔带过,轻描淡写。 听完经过的米万田,敲了敲烟枪,就沉声道:“那月儿伤的如何?” 刘氏撇了下嘴:“我没去看,估计也伤不重,否则李氏那肯罢休啊。”人家兄弟可是浮宁县的捕头,真要伤的很重,早就拿他兄弟来压人了。 “哼,既然你管也管了,打了打,那就先这样吧,去打水来洗脚睡觉,那丫头要回来,就让她安生些,在家好好呆着。” 米万田没好气的收起了烟枪,只要米月儿没真破相,那他们兄弟之间,都好说话,这些娘们喜欢闹,那就随她们闹,不出人命就好,他是懒得再管这些破事。 …… 夜半,上房灯灭了,大房的灯也灭了,住在二房的罗家人,听完墙角,也洗洗上了炕。 唯独柴房边上的土屋里,左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织布。 “娘,我想爹了,他怎么还不回来。”米盈盈在无声的流泪。 自从米庆生失踪,二房的日子,就过的好凄凉,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罢了,今天奶奶还想要妹妹的命,彻底在她心里留下了恐惧的阴影。 左氏眼睛肿的已经看不清梭子,可她却不敢停下,因为刘氏说了,今天晚上她必须要织半匹布,否则,明天指不定还会受什么罪。 “只要没有尸首,你爹就没有死,他肯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这话左氏说的也没有底气,可眼下她又能怎么办? 二房没有男丁,就是绝户头,如果连她也撑不下去了,那盈盈和莳三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她这个母亲,已经够无能了,又怎么能够,真丢下她们不管死活。 “娘,莳三伤的那么重,我好想去陪她。”米盈盈全身颤抖,十二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过,这个家,已经不是家了。 爹一失踪,还没两年,奶奶就让他们搬出了二房,母女三人只能窝在柴房边的土屋里,这儿除了织布机,连个炕都没有,整整五年,她连热炕是什么,都忘了温度。 想熬过寒冷的冬天,就只能死死的抱着莳三,再靠着娘,相互取暖到天亮。 今天米月儿说她宵想着颜六公子,骂她不要脸,她就委屈的想死,像她这样的,那有可能入了颜六公子的眼啊。 早知道会害莳三受这样的罪,当时还不如让她被米月儿推下河,死了算了。 还有娘,七年来,这是奶奶头一回,把娘打的如此凶狠,就像对莳三,想要娘的命啊。 米盈盈越想,胸腔里就越痛,口里呢喃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正文 第13章误认 次日天亮,米莳三缓缓醒来,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头,愕然发现,她的烧竟然退了。 果然这身体溅,连老天爷,也不敢随随便便收她。 也不知道,娘和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刘氏那张寡毒的脸,她就惨笑,真希望齐宁能帮她一把,熬过去这个坎。 “嗳,今天运气真不错,米家三丫头,你不是说要营养嘛,营养来咯。”了空笑眯眯的捧着一堆东西,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米莳三呵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坐了起来,皮肤一牵扯,四肢百骸的痛。 昨天被拖拽一路的后遗症来了。 了空看她色变,很没良心的道:“痛吧,你奶奶下手可真狠,忍着吧,有你受的。” 话一说完了空才发现,他居然没把米莳三当孩子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咳,然后献宝一样的从怀里掏东西。 “竹鸡蛋,好东西吧,我连掏了四个窝,一共有七个,大丰收啊,还有这香椿,今年的头一岔,嫩着呢,等会我就捣鼓捣鼓,让你好好补补。” 米莳三无语凝咽,心想,野鸡您舍不得让我吃,竹鸡蛋到是舍得了,按理她要发烧,不光鸡不能吃,鸡蛋也不能吃,胖和尚这是什么逻辑。 再一想,大燕才刚刚开春,胖和尚本来就吃了上顿没下顿,连黄鼠狼的窝都掏了,竹鸡蛋还真是个好东西,至少能填饱肚子,还会不会提烧,等吃了之后再说吧。 就算是死,那也得当个饱死鬼。 “谢谢了空师傅。” 看她还会道谢,了空舒坦了,摆了摆手就去捣鼓香椿鸡蛋。 破庙里头虽然青黄不接,但这素油却有不少,了空懒得动刀子,把香椿洗了整片整片的丢蛋液里,然后撒了层盐,就倒锅里煎。 没一会这香椿蛋饼就摊好了。 “阿弥陀佛,和尚我心善,给你吃两块,瞧,我自己也才三块。”了空伸着碗,在米莳三面前一晃,示意他对米莳三真心不薄,总共才摊了五块饼,却大方的分了她两块。 米莳三嘴角勾了勾,心里腹诽,明明您那三块,比她这两块,要摊的厚好吧,真是不要脸的老和尚。 亏她以前网了鱼,还挑了最大的送他呢。 “谢谢了空师傅。” “不谢不谢,出家人嘛,慈悲为怀。”了空厚颜无耻的笑,然后生怕米莳三看出他的饼要厚,掉了头,就蹲庙门口去吃。 正要下嘴,齐宁就带着药来了。 “嗳哟,宁哥儿来了,昨天那野鸡真是够肥的,多亏了你送来,不然和尚我就要饿一晚肚子。” 齐宁没什么表情,手里提了三包药,路过了空的时候,手一探,就把他的碗抢了过去,然后三步化成两步,当着了空的面,就拨了个蛋饼到米莳三碗里。 “嗳嗳嗳,我说宁哥儿,你怎么胳膊肘儿净往外拐啊,三丫头才这么点大,吃不完那么多。” 米莳三眼帘一搭,赶紧埋头就吃,心想,齐宁哥哥嗳,你这招真是帅呆了,这不要脸的老和尚,就该这么治他。 拿回碗的了空,看着仅剩的两块饼,一脸便秘,好味口瞬间就没了。 “烧退了?”齐宁摸了摸米莳三的额头,后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点头。 了空翻了个白眼,护着碗退到了里面,生怕齐宁再跟他抢。 “看不出来啊,你对这丫头还挺好的,莫非,你看上她家姐姐了?”了空百无禁忌的开玩笑。 齐宁顿时黑了脸,转过身就去熬药,也不解释。 米莳三到是眼睛亮了亮,齐宁哥哥若是看中了姐姐,这是好事啊,穿过来七年,米家村所有人,她都观察过,齐宁今年十三岁,虽然有些内向,但少年老成,又跟着齐郎中学了近十年的医,如今都可以单独给人号脉下药了。 这意味着,姐姐若要嫁给了齐宁,以后至少不会缺衣少食,而她家二房没男丁的困境,也就能解了。 了空看齐宁不说话,一时间眼睛都瞪大了三分,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道:“不可不可,她姐姐的面相,虽然有福,但还配不上你,再说了,你现在才多大,男子十六再议亲也不迟啊。” 说这话的时候,了空眉头皱的很深,米莳三听完不高兴了。 什么叫她姐姐面相虽有福,但配不上齐宁? 除了家世差,姐姐明明就配得上好吧,都一个村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了空都这样说了,齐宁还是不说话,从药包里拣出两味药,就加水放灶头上熬,添了根柴后,就走到米莳三面前道:“该换药了,把被子掀了吧。” 米莳三赶紧把蛋饼全咽了下去,乖乖的就掀了被子。 昨天抹的草药全都贴在了皮肤上,有的已经黑化,再混上那血,就像结了一层厚厚的疤,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齐宁仔细看了看,缓缓道:“盖上吧,我再烧点热水,待会重新洗干净,然后再上药包扎。” 昨晚天黑,光线不够,伤口只能简单的处理,今天再看,齐宁就叹了口气,伤的真重,如果不细心点,只怕将来满身都会留疤,这对女子来说,伤害挺大的,尤其是她脸上,从右边眉心到左脸,刘婆抓的又狠又深。 “谢谢齐宁哥哥,我娘和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不傻,刘氏都要虎毒食子了,对她的包子娘,软弱姐,又怎么会高高举起,低低放下。 昨晚她们回去,肯定要受一番罪。 “被你奶奶打了一顿,伤的没你重。”齐宁皱着眉去烧水。 昨晚他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沾上这麻烦,今天再看到她身上伤,他想可能就是怜悯惹的祸。 “她们也受伤了吗?”米莳三瞳仁放大了两分。 “被打的青青紫紫也算是伤。”齐宁眉拧的更深了些。 昨晚不光崔敬忠问他,就连回家后,爹和娘也在问他,问他是不是看中了米盈盈,不然,放眼整个村子,还有谁会淌米家二房的混水。 “多谢齐宁哥哥,你雪中送炭,我会铭记于心,将来我会还你恩情的。”米莳三说的掷地有声,她知道,齐宁昨晚,肯定是请了里正去了趟米家,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娘和姐姐被打的青青紫紫,所以她这句话,说的诚心诚意。 正文 第14章开窍 这七年来,她因为是早产儿,亏了底子,身体一直很孱弱,时不时就会发烧生病。 娘和姐姐为了能让她活,几乎承包了米家所有的家务,还要在百忙之中,拼尽所有的给她寻草药。 刘氏让她做什么,姐姐就会抢着做,为了能让她身体健壮起来,还偷偷的把口粮攒下来给她,一点一滴,回想起来就是一本心酸泪。 而她想帮娘和姐姐脱离苦海,却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就像昨天说逃走,没有名牌和户籍,那就是痴人说梦话,这七年来的每一天,她真心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 可经过昨天,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她不能再等了,若不能尽快雄起,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让她这样去死,她又真的不心甘,太他玛的憋屈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齐宁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他告诉自己,如此怜悯米家二房,只是因为他是郎中,郎中的职业操守,就不能见死不救。 他声音淡淡的,淡的就像风吹田野了无痕,米莳三知道,以她现在的困境,说什么都没有底气,只好重新躺回去,无神的望着泥菩萨的侧脸。 她想,如果有人说,亏她穿越了七年,还过的如此凄苦,她定然会甩对方一脸,古代缺衣少食,营养又差,那怕大户人家的孩子,也要一岁半才会走路,而她这具身体,在刘氏刻薄左氏的情况下,能在两岁前站起来,都是夺了天地的造化。 再说她两岁到五岁,前前后后,体重加起来都没超过二十斤,其中三年,她没死在风寒高烧下,那还真是多亏了左氏这个包子娘。 到如今,她也不过七岁,在娘和姐姐,拼尽所有的精心照顾下,体重才堪堪达到二十斤,试问,一个连革命本钱也没有的穿越人士,能在这七年有什么发展? 更何况,这大燕还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律法严苛,以男性尊为天,以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又能做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暗示娘为母则强,暗示姐姐挺起腰杆,可在刘氏的寡毒下,她所有的暗示,全都打了水漂,她根本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更扭不过这个世道的格局,从始到终,都是米家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无力之中,她再次看齐宁的后背,恍惚中就觉得,也许,搓合他和姐姐,是正确的。 虽然以米家二房的条件,是高攀齐宁,会有些卑鄙,但总好过无计可施。 正这么想着,米盈盈就提着野菜篮进了破庙。 她看到齐宁也在,顿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松了口气,然后喊了声齐宁哥哥。 了空吃完蛋饼,看到米盈盈,便眉头轻蹙,转眼就笑着道:“大丫头来了,来的正好,宁哥儿说,要给三丫头重新上药,还需要再清理一下伤口,和尚我又是个出家人,宁哥儿也老大不小了,这事交给你正好。” 米盈盈感激的热泪盈眶,赶紧冲齐宁福了福:“多谢齐宁哥哥救了莳三,这份恩情,我无以无报,以后齐宁哥哥家的柴,就让我来打吧。” 米莳三听完,嘴角都抽了抽,难道不是应该说,这份恩情无以为报,我就以身相许吗? 姐姐可真是傻,实诚的榆木脑袋。 回想她以前看过的宫斗剧,那些高门贵女们,为了能嫁得更好,那个不是以恩情要挟,然后以身相许的,姐姐怎么就不开窍呢。 齐宁回过身,淡淡的扫了眼米盈盈,眼里无波无澜,只见他点了点头,端起热水就走向米莳三。 然后他一板正经的说:“莳三妹妹身上的伤太多,昨天晚上草药又和血痂混在了一起,清理起来会有些麻烦,如果不想她身上留疤,你就在边上协助我吧。” “……”米莳三听完,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意思? 姐姐来了,他还打算亲自给她清理伤口,然后再包扎上药吗? 虽然她没什么男女授受不轻的意识,毕竟也才七岁,但姐姐那表情,却忽然惊愕了。 “齐宁哥哥,这,这……” 齐宁把热水都放下了,卷起袖子就准备上手,听米盈盈吞吞吐吐,心里自然明如镜。 “莳三还小,你想的太多了。” 米盈盈吸了口气,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些,心想,齐宁哥哥说的是,妹妹才七岁,又遍体鳞伤,此时还顾忌什么男女有别呢。 看到这些动作的了空,瞬松了佛珠,凑了过来就笑的如弥勒佛道:“嗳哟,和尚我都着相了,来来来,我也来帮忙。” 说完了空就一边卷袖,一边往这边走。 齐宁扫了他一眼,神情不变的道:“没水了,麻烦了空师傅去打些水来吧。” 了空身体顿然僵直,目露严肃的看着齐宁,似乎在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齐宁没动,与他四目相对,好像在无声的交流,最后在了空的退让下,转身出了破庙。 这个举动,看的米莳三大感惊奇,很明显,了空和齐宁,看起来关系不浅,绝对不是认识了一天两天。 而了空呢,他并不想齐宁和她们有瓜葛,刚才还说,姐姐配不上他,为了防止被她们缠上,还冒着色戒,过来搭把手,却不想,齐宁却把他支开。 为什么呢? 一息之间,米莳三思维有些乱了。 昨晚那就是权宜之计,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让齐宁帮她上药,今天姐姐来了,又青天白日的,他为什么不避闲,难道…… 难道他对姐姐,是有些心动的? 想到这个可能,米莳三眼睛亮了,立马十分配合的掀了被子。 从昨晚上药后,她就没穿那残破的衣服,露出那满身的青青紫紫,以及那草药混上血后的黑痂,立马把米盈盈,看的泪崩。 “莳三,我可怜的莳三,让你受苦了。” 米盈盈又哭了,跪在床板面前哭的六神无主。 齐宁拧了手帕,就镇定自若的开始清理血痂,每擦拭一下,米莳三就痛的直打哆嗦,她这身体虚弱的太差劲了。 正文 第15章试探 “姐姐,你别哭,哭也没办法让时间倒流,更何况,这也不是你的错。”是刘氏暴虐成性,想让她死。 米盈盈锤着胸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是姐姐没用,护不住你,昨天就应该让月儿把我推下河淹死,呜呜呜呜……” 米莳三听的有些烦躁,从昨天开始,姐姐见到她就说这话,有用吗? 压根就没用好不好,与其在这痛哭自责,还不如像齐宁那样,赶紧给她清理伤口。 “姐姐,你帮我擦擦腿上的伤吧,我冷。” 米盈盈一听她说冷,立马就回过魂,赶紧一边掉眼泪,一边去拧帕子。 春寒交替的,妹妹又全身是伤,大半个身子果露在外面,怎能不冷,若是又冻的高烧了可怎么办。 齐宁看她制止了米盈盈的哭腔,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然后目不斜视的继续清理。 一上一下,米莳三痛的快要说不出话,嘴唇也一直在轻颤,两相对比,她才知道,齐宁的手法,比起姐姐来,不知道要轻多少倍,学医的有经验,果然不同。 好不容易,全身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个遍,就只见那些红肿青紫的擦伤,简直就惨不忍睹,小腿那里,更是伤了一条约有一巴掌长的伤口,没有草药堵着,鲜血就丝丝的往外冒。 齐宁看了一眼,立马从怀里摸出三七粉,仔仔细细的撒满后,就让米盈盈来包扎,自己又转头看向米莳三。 “闭眼。” “什么?”她痛的脑袋都有些发懵。 “你脸上还有伤。” 米莳三吸了口气,这才想起,她的脸也被刘氏毁了,顿时胸口那里,就染满了熊熊的怒火。 齐宁看她愤怒,胸口也骤然起伏不定,眉峰微拧下,就淡淡的道:“放心吧,处理好不会留疤,把眼睛闭上。” 话一说完,最先感触到的是反而是米盈盈,只见她哭着就道:“齐宁哥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米莳三咬紧了牙,按捺住所有的愤怒,慢慢将眼闭上,毁容这个仇,无论如何,她也要刘氏血债血尝。 无声的杀意隐在了她的眼底,而齐宁的眉却皱的更紧了。 手也在微微迟疑,他缄默了很久,久到让迟钝的米盈盈,都察觉到不对劲时,他又开口了。 “恨吗?” “恨。” “那你想怎么做?” “早晚有一天,我会讨个公道。” “如何讨?” “还不知道。” “可她是你爹的母亲,还是你的亲奶奶。” “是啊,所以她就可以随意打杀我吗?我就连还手都不能有?只能逆来顺受的死于非命?”米莳三猛的睁开眼,在齐宁迟疑的那几秒,她忽然福由心至的看到了他的想法。 他居然想让她做圣母!!! 这怎么可能,刘氏不把她们娘仨当人看,她就必须要像娘和姐姐那样,逆来顺受并死于非命吗? 齐宁怎么会这样想? 哦对了,他是大燕的男子,受的是大燕男子为尊的思想,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想杀自己的亲奶奶的蛇蝎毒女。 他之所以迟疑,就是因为他看出自己眼里的杀意吧。 接连三个质疑后,米莳三笑了,笑的胸腔齐颤,也笑的米盈盈一脸呆滞,她压根就没听懂,妹妹和齐宁哥哥在说什么。 齐宁收回手,定定的望着她,这一刻,齐宁有种错觉,眼前的米莳三,并不是只有七岁,她似乎……并不像七岁的孩子。 按理,恨可以有,但眼中没有恐惧,反而生出杀意,这就不同寻常了。 齐宁敛了敛眉。 笑的连眼泪都流出来的米莳三,慢慢的停了下来,然后望进齐宁的眼底。 她和齐宁,虽然说交情不深,但也算相识了七年,这七年,从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天起,就在观察所有人,她知道齐宁是个有些内向,也性情寡淡的少年,可真心没想到,他竟然连一点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血气方刚也没有,反而想让她当圣母。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搓和他和姐姐,就是大错特差,反而是让姐姐从米家的火炕,跳进了齐家的火炕,要是那宁婶婶不好相处,那姐姐的一辈,就完了。 不行,她不能乱来,齐宁没有她想像中的好,她不能为了男丁,就断送了姐姐的幸福。 这几秒的转变,让米盈盈摸不着头脑,只见齐宁收手,似乎有不愿意再帮忙的意思,骤然间,就有些急了。 而齐宁在注视米莳三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眼睛非常具有穿透力,也异常的清澈明亮,仿佛能直视人心,他咯噔了一下,睫毛微垂,拿起帕子,就重新拧了拧。 “你还太小了,想讨公道,还是等长大再说吧。” 言罢,他手又动了,好像刚才那些话,无关紧要,也云淡风轻,眼里流露的要她做圣母,也只是一时错觉。 看到帕子近到了眼前,被迫闭上眼晴的米莳三,心里如翻江倒海的想到了一句话,她看错了。 也许齐宁并不是内向,而是他胸有成府,并且喜怒不形于色,智商高到近妖。 米盈盈没有感觉到这里的锋回路转,她只看到齐宁愿意再治伤了,便松了口气,赶紧给米莳三包扎。 直到米莳三被包成了棕子,齐宁才委身出了破庙。 十三岁的齐宁,身材颀长,也清雅俊逸,风神秀彻,米莳三盯着他的后背消失,慢慢的在心里打了个疑问号,她想,她看不懂这个少年。 “莳三,刚才你和齐宁哥哥说的是什么啊,吓的我心惊肉跳。”米盈盈把她的衣服,从篮子里拿了出来,同时还端出半个掺了野菜的馒头,以及一个鸡蛋。 “没什么,他是问我恨不恨奶奶。”别说那一瞬姐姐心惊肉跳,她也没淡定那里去。 她完全看走眼了,那几秒的压迫,根本就没那么简单,齐宁哥哥身上的水,似乎也很深,深到她看不透,也不像个十三岁的少年。 米盈盈呆了几秒,咬着唇用力的捏着拳道:“恨,当然恨,怎么能不恨,她都差点要了你的命,可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莳三,她是我们的奶奶,我反抗不了啊。” 这样的话,她在过去的五年,经常有暗示,可最后的结果,都是在我们反抗不了中结尾,米莳三叹了口气,不想再重复了,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她不再把希望,放在包子娘和软弱姐身上,她要靠自己。 正文 第16章应劫 “姐姐,昨晚你和娘挨打了吗?” “挨了,可只要你还活着,就算再挨十次打,我也愿意。”米盈盈抹着眼泪抽泣。 “娘现在怎么样?” “娘出不来,你知道的,家里的活如果做不完,奶奶就不给我们饭吃,你不要怪娘没来看你。”米盈盈边说边看了看床边的馒头。 她不想告诉妹妹,这半个馒头,是她和娘的口粮。 奶奶知道莳三还活着,并在了空这里治伤,就故意只给她和娘一份口粮,其心可昭,想让莳三活生生的饿死呢。 看着姐姐的眼睛,米莳三心里那能不清楚,苛刻口粮,这不是七年来,每天都在发生的事么。 “我都知道,怎么可能会怪娘,姐姐,我已经吃过了空师傅做的蛋饼了,这个鸡蛋,你带回去,和娘一起吃了吧。”她把还热着的水煮蛋放到了米盈盈手里。 米盈盈那里肯要,急色的就道:“不行,你伤的这么重,正需要好好补补,了空师傅和齐宁哥哥能帮忙,我们已经是受了天大的恩惠,那能还让他们出口粮。” 听到口粮二字,米莳三目光瞬间黯然,很多人没有穿越,便都理所当然的以为,能依赖现代知识,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什么宠妃啊,地主啊,层出不穷,可实际上,古代的税收十分沉重,对普通百姓来说,永远都只能在不饿中徘徊。 就拿米家村崔里正来说,他家算是村子里,最为殷实的一家,这大燕的里正,又是正儿八经的官职,虽然排在了最微末,连官也称不上,但却可以吃皇粮。 每个月还能从衙门,领一点俸禄,就是这样,也因为他家没有人入仕,该征的税收,还是要征收,该服的劳役,也要按时去。 层层压迫下来,崔里正的家里,充其量也只算是温饱,从二月到七月,他们也要拿野菜混粗粮,只能在收了粮后的七月到一月,才能吃梗米饭。 而且就算是梗米饭,也不能随便吃,人人都有定数,否则,吃了七月到一月,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吃稀了。 一个堂堂里正家里,在口粮上也只能如此,就更别提男丁稀少,阴盛阳衰的米家。 所以投胎是门技术活,她运气不好,偏偏投到了米家,回想这七年,她几乎天天都在填饱肚子中挣扎。 自打三岁后,她就自学成材了很多生活技能,比如说上山下套,爬树捉鸟,下河摸鱼,挖泥鳅拣田螺,山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只要是能吃的,她都挖空了心思捉。 否则,单靠米家的口粮,她怎么可能活到七岁。 “姐姐,你就放心吧,了空师傅人很好,佛家又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他答应了娘,就一定会照顾好我,虽然我吃了他一些口粮,但等我好了,咱们一定可以还他,但在这之前,你和娘,一定不能累倒了,否则,我就真成了孤女。” 米盈盈听完,娇躯一震,惊骇的眼泪又猛的往下掉。 而此时,被称为好人的了空,正提着水桶,怒气冲冲的望着正要下山的齐宁。 “宁哥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米家那刘氏,泼辣的十里八乡远近闻名,那怕米盈盈再有三分姿色,齐宁也不能沾这一身骚。 更何况,齐宁今天的表现,并不是意指米盈盈,相反,他竟然看光了米莳三。 齐宁拍了拍衣服,长长的睫毛微垂下,淡而处之的道:“三碗水煎一碗,一天两次,明天不用换药,后天我再来。” “我不是和你说这个,那丫头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了空怒火中烧的低咆,此时那里还有出家人的影子,丝毫就没有慈悲可言。 齐宁眉眼都没抬,续而又道:“还有,不能让她沾水,等伤好了,落了疤才能碰水。” 了空怒了,伸手就拦住齐宁:“你再跟我说这个,和尚我马上就把那丫头丢出破庙。” 齐宁停了下来,微微偏头,斜视着了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着相了。” 了空愕然:“我着什么相,你才着相了,难道你不知道,米家的二房沾染不得吗?那丫头年纪再小,也有七岁,她若回村后,告诉那刘婆,是你给她上的药,还清理了伤口,那你岂不是要和她议亲?” 大道理了空不懂,他只知道,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又所谓,捉狗看娘种,刘婆子那么寡毒,米莳三还有那米盈盈,天天受其熏陶,又能好到那里去? 昨天晚上,那丫头还想支使他呢。 再退一万步,米莳三和米盈盈不像刘婆子,像那左氏,天天除了哭哭哭,又能有什么用,好好的福气,都给哭没了。 总而言之,了空打定了主意,不能再让齐宁上山,更心里生出,要把米莳三丢出破庙的想法。 齐宁波澜不惊,目视远方的道:“我是郎中。” 他话里的意思是,他是郎中,就不能见死不救,在危急关头,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轻。 “得了吧,郎不郎中,你我心知肚明,那刘婆子难缠,她的孙女,自然不是什么好货色,玛的,和尚我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生什么怜悯。”了空沉着脸咒骂。 齐宁皱眉,忽然讳莫如深的道:“那米莳三目光清澈,不像七岁稚龄,有可能她是应劫而生的人,你最好不要轻举枉动。” 这话落地,了空惊的倒抽了口气,双眼也瞪的有如铜铃那么大。 就在一年前,陷空山德高望重的青云老道,闭关六年后,忽然应天机卜了一卦,说什么有人应劫而生,将逆天改命,天道将变。 这卦一出,青云老道就吐血而亡,最后差点就造成大燕的血雨腥风。 虽然卦象一事,已被大燕皇帝高威镇压,但该知道的已然知道,并且大燕皇帝,还特地为了寻找这应劫之人,设下了大燕八旗,这八旗分为,龙旗,天旗,地旗,金旗,水旗,木旗,火旗,以及土旗。 每支旗下又有三百死士,手段暴戾,凶残无人性,分散在各地,寻找那所谓的应劫之人。 现如今,已时过一年,这应劫之人就像青云老道空口胡说,了无踪迹,也无处可寻,但大燕八旗的凶名,却威镇了大燕内外,他们也从秘密寻找应劫之人,改为奉天巡查,但凡发现贪官就可以替天子行刑,斩立决! 猛不丁的,忽然从齐宁嘴里听到应劫之人,了空又怎么能不震惊。 正文 第17章怀疑 “你……你胡说的吧,这怎么可能?” 齐宁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然后淡而处之的下了山。 了空风中凌乱了,神魂不定的就在想,米家三丫头,怎么可能是应劫之人? 但要说,她不像七岁稚龄孩童,又像是说对了,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他是有好几个瞬间,没把那丫头,当成孩子来看,难道这就是应劫之人? 了空越想越凌乱,直到米盈盈下山,他也没回过魂来。 完全不知道这些事的米莳三,此时忧愁的望着那半个馒头,黑麦粗粮,再掺着野菜,味道压根就谈不上好,甚至还割喉咙,但她要不吃,估计就得饿一整天。 因为,她发现,了空和尚自打水回来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甚至还给她捕捉到,了空在时不时偷偷打量她。 被一个有些猥琐,又是酒肉穿肠过的胖和尚盯住,她只感觉汗毛倒竖,也无法摸清了空到底想做什么。 紧张之下,她是连动都不敢动,瞬间就觉得,这破庙也没了安全感。 直到天色将黑,了空从山里拖回一只幼鹿,她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心想,靠山吃山,了空打猎如此高明,怪不得正在长身体的齐宁,会跟他混到一起。 了空板了脸,当着她的面,抽出一把刀,就把腿夹断的幼鹿,直接割了喉咙。 手再一翻,就看他拿起碗,把那鹿血涓涓不剩的接到碗里。 “不是要营养吗?来给你,补补血。” 冒着热气还有血腥味的鹿血,骤然就出现在米莳三的眼前,了空抖着脸上的肥肉,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那眼睛深邃的就像黑洞,四目一对,米莳三就在心里颤了颤。 他的态度不对了,从微表情中,她察觉到,了空居然会对她有了戒心,而且变的冷漠。 为什么? 她一个七岁的黄毛丫头,受了如此重伤,并被他所救,他为何要生出戒心? 惊愕之下,米莳三赶紧怯懦的缩了缩头:“这,这是生血。” “当然是生血,难不成你还想煮熟了喝。”了空收起了凝视,嘴边露出一抹你是土包子的讥讽。 “难道不应该煮熟了喝吗?”米莳三捏了捏拳,后背生出一层冷汗,莫名的就在脑补,大燕有很多十恶不赦的人,为了逃脱朝庭律法制裁,然后自己剃度出家,难道这个酒肉和尚了空就是? “这是鹿血,你见过有人喝熟鹿血吗?”了空翻了个白眼。 “我,我才七岁,当然没见过啊。”米莳三佯装出害怕,也是这一瞬间,她才恍惚意识到,她没在了空面前扮小孩,也没在齐宁面前扮小孩。 不好,他们生疑了。 顿时,她不光后背在冒冷汗,手心也变的冷汗涔涔。 大燕是个十分崇尚道教的国家,人重信,重誓,也相信鬼神,就算那些读书人,经常念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他们依然进出道观庙堂,若是了空怀疑自己,并不是七岁的孩童,又怎么会忽然间判若两人? 看吧,好多人都以为穿越很好玩,可实际上,步步都如履薄冰,更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那什么金手指,完全就是杜撰出来娱人一乐的。 “那你现在见过了,赶紧趁热喝,否则就别说和尚我不给你营养。”了空眯了眯眼,那眼里露出一丝成年人的凶悍。 米莳三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然后接过碗,怯生生的放在嘴边开始喝。 鹿血这确实是好东西,不但温补,还能强身,她今天喝了两碗药,烧已经全退,完全是可以喝的,但了空现在的态度,却让她忐忑不安。 了空人也不走,就这么站在床板边,定定的看着她喝完,然后接过碗,就转身去处理那幼鹿。 “三丫头,你实话告诉和尚,你今年到底多大。” 咯噔,果然他怀疑了。 米莳三懊悔,明明装了七年的孩子,却在这两天破了功,她可真是……蠢! “七岁。” “呵呵,和尚我看你眼睛,可不像七岁,就连和尚跟你说话,也没把你当七岁孩子看,你那眼睛,有问题啊。”背对着她的了空,好像后脑长了只眼,一字一字,让米莳三惊骇的微微发抖。 “是啊,别人家的孩子,从出生到长大,都循规蹈矩的学东西,也被父母长辈,捧在手心里当成宝儿,可我呢,从记事开始,就天天看着娘挨打,姐姐受罪,不管做的好,还是做的不好,奶奶都不给我们吃饱。” 说到这,米莳三颇有触动,忍不住就笑,一边笑一边躺在床板上看泥菩萨。 “堂哥天佑六岁就进了学堂,在家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吃什么,也有什么,可我们从睁眼到闭眼,都是在干活,喂鸡喂猪,割草扫猪圈,砍柴挑水,洗衣做饭,到了晚上,娘织布,我和姐姐还要纺线,了空师傅,这些都是七岁的孩子,应该做的吗?” 了空听完,手顿了顿,过了一会,就开始腹诽齐宁那混帐框他。 自古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米家二房又过的凄苦,肯定会比普通人更成熟,这算什么应劫之人,如果要是,那天下的穷苦孩子,全都是他玛的是应劫之人了。 打消疑虑的了空拍了下肚皮笑了:“没办法啊,谁叫你家没男丁,要是你二弟当年还活着,你家也不会过的这样苦。” 听见了空笑,米莳三微微松了口气,心想,以后还是要装,不能再大意了。 这大燕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谁不重男轻女。 这男人能肆无忌惮的出门行走,也能替家中服劳役,更有力气种田参军,行脚商,三百六十五行,几乎行行都是男人在做,而女人呢,在平头百姓眼里,女人就是生育的工具,上不能参军服劳役,下不能读书走仕途。 所以,女人的命,在男少女多,前二十年都在征战天下的大燕来说,不——值——钱! “了空师傅,为什么你那样说我姐姐。”米莳三故意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 了空错愕,扬起刀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说你姐姐。” “就是你说,我姐姐面相有福,但配不上齐宁哥哥这句话。” 了空翻了个白眼:“是配不上啊,你仔细想想,宁哥儿是齐家单传,又子承父业,家有良田五亩,吃穿不愁,以他的条件,就是配你们村里正家的姑娘,也绰绰有余,可你米家二房,能有什么?” 米莳三咬牙,这些事儿,她何偿不知,她又不是真的七岁孩子。 现实的残酷,放在那朝那代,都是这么一回事。 正文 第18章行善 “我姐姐脾气好,又长的漂亮,生在米家二房,她也没得选,若齐宁哥哥真心喜欢姐姐,为什么就不能娶了。” 她故意说孩子话,此话一说完,了空就哈哈大笑。 “你虽然心智早熟,但有些事啊,你还是不懂的,嘿嘿,再说了,你姐姐脾气是好,也长的像你娘,可她的屁股小啊,这女人啊,能生儿子的都要屁股大,明白了吗?哈哈哈哈。” 了空放肆的大笑,十分粗鲁,笑的米莳三脸都黑了。 去他玛的屁股大,生儿生女,明明就是男人的事情,种子是啥样的,结的果就是啥样的。 说了这几句后,米莳三就闭紧了嘴,能不说话,就尽量少说话,省得刚刚让了空消疑,又徒生风波。 就这么过了两天,齐宁提着药又来了。 跟着齐宁一块来的,还有米盈盈。 了空看到齐宁,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他就去了后山。 米莳三微微皱了皱眉,就问姐姐,这两天娘怎么样了。 “奶奶知道你没死,也知道你在了空师傅这养伤,今天我出门的时候,爷爷也特地跟我说,要我告诉你,等你伤好了,就赶紧回家。” 爷爷!米万田么。 米莳三心里冷笑,这个爷爷可向来是男主外女主内,家务事绝不插手的人,忽然间,让姐姐跟她说这个,真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惊怵感。 而此时,确定后山无人的了空,翻着白眼对齐宁道:“她不可能是应劫之人,一个女娃子,能翻起什么浪来。” 齐宁面无表情的垂了垂帘:“不是就不是吧。” 这随意的,把了空气炸了,觉得他蠢,逗着他好玩么。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忘了……” 后面的话了空还没说完,齐宁就打断道:“我没忘,这只是行善,你不用再说了。” 言罢,齐宁面无表情的就往破庙走。 了空怔了怔,最后跺了一脚,便跟着齐宁回来了。 二人回来时,恰好就听到米莳三问:“姐姐,从现在开始,你要留意奶奶,我担心她会在今年,就给你议亲。” 米盈盈听妹妹说起议亲,神情顿时麻木凄凉,声音也带鼻音。 “我们的婚事,本来就是奶奶做主,留意又能有什么用呢。” 米莳三听完,无力的吸了口气,她真想说,姐姐你开开窍吧,虽然大燕有媒灼之言,长辈之命,但只要你敢大胆的想,这婚事完全就可以自己做主。 比如什么落水啊,英雄救美啊,只要仔细安排一下,就可以暂时脱离苦海。 “姐姐,如果是奶奶做主,她就会把你当猪狗一样卖了。” 齐宁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他眉头紧锁着,若有所思。 而了空站在他的后面,好几次想开口,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奶奶就是要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只是真有那一天,就要苦了你和娘,莳三,咱们的命,怎么就这样苦,我好想爹能回来,你说,爹还活着吗?” 看到姐姐再次痛哭,米莳三真的没力气了。 哭,最没用的事情,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越哭越懦弱。 至于爹爹米庆生,她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一个失踪了七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 “姐姐,你别哭了,等我回家,我来想办法吧。” “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米盈盈惊讶的睁大眼,就连门外站着不动的齐宁,也微微抬了抬头,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泥墙,看到里面的米莳三。 “只要你不想被奶奶卖掉,就一定能想出办法。”那怕绝境之处,也能求生,她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刘氏毁了一生。 米盈盈歪了歪嘴,精致的脸上,再次划满了眼泪,好像那眼睛永远也哭不干一样。 米莳三阖了阖眼,叹了口气,面对爱哭的娘和姐姐,她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劝了,索性随她哭。 就在她以为,姐姐要哭很久才会说话时,忽然米盈盈又惊吓的抬起脸大声道:“对了,莳三,你一定要等伤好了再回家,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我怕二伯娘还会来打你。” 李氏?她还不肯放过她? 米莳三气的错牙,去他玛的抓伤破相,那天米月儿想推姐姐下河淹死,她冲了过来推开米月儿,压根就没抓到她的脸,她下巴划伤,那是给河滩上的小石头磕的,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破相,李氏之所以咬着不放,那是看她们二房好欺负,同时也想从刘氏手中讹钱。 呵呵,刘氏寡毒成这样,都要虎毒食子了,李氏还想讹钱,她那来的自信,真是笑话。 到头来,逼的最苦的,还是她们二房。 米盈盈看到妹妹眼露寒芒,惊吓的赶紧摇她:“莳三,你听姐姐的话,一定要等伤好了再回家,回家后,咱也躲着点二伯娘,大不了我给二伯娘砍一个月的柴。” 又来! 姐姐要给齐宁家砍一个月的柴,她不反对,毕竟那是有恩报恩,等她伤好了,她也会跟着去。 但给李氏家砍柴,算个什么劲? 那是服软,那是承认她推了米月儿。 “不行,这柴不能砍,砍了就代表我们承认推了米月儿。” 米盈盈习惯性的缩了缩肩,怯怯的摸着她的头道:“只要她不再闹,砍一个月的柴,没有关系的啊。” 她知道不能砍,但娘也说了,能息事宁人就好,不然,她们闹不过二伯娘的,因为米家二房没有男丁,奶奶也不会替她出面,说不定吵到奶奶怒了,还会找莳三出气。 看姐姐一脸怯懦,只想息事宁人,米莳三知道,自己就是再反对,姐姐还是背着她去做,这已经是习惯性的问题。 谁叫她年纪小,那怕再能说会道,这七年里,娘和姐姐也没把她当一回事,那怕她急的跳脚咆哮,娘和姐姐也只会习惯性的摸她头,然后说一句,小孩子脾气。 “姐,要不这样吧,你再等几天,等我身体好点,我跟你一起去砍柴。” 米盈盈赶紧摇头:“不行,你身体差,做不了这些力气活。” 米莳三咬牙:“姐,我身体是差,但拣柴这种活,我还是能做的吧,再说了,齐宁哥哥对我有恩,就算要砍柴还人情,也应该先给齐宁哥哥家砍,你说对不对?” 米盈盈点头:“嗯,这是当然,好了,反正你听姐姐的话,一定要养好再回家,砍柴的事,有我和娘呢,知道么?” 习惯性的,摸了摸米莳三的头。 正文 第19章相许 看着眼前那如枯草的发丝,米莳三无力的阖眼,她已经听出姐姐话里的敷衍了,不行啊,她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也是这一息之间,她猛的想起被刘氏丢在乱葬岗时,碰到的那个救命恩人,如果还能再吃一颗他那种药,那该多好? 当然了,齐宁哥哥配的药也不差,但却没有那种传送生机的感觉。 听到姐妹俩说完了话,齐宁才抖了抖袖子,云淡风轻的进来了。 “今天感觉如何?”他走了过来问,同时也握住了米莳三的手腕。 知道他是在把脉,米莳三乖巧的回笑:“好多了,胃口也上来了,多亏了空师傅猎了只幼鹿,还把血都给了我喝。” 了空听完撇了下嘴,心想,还算你有良心,没忘本。 齐宁轻轻的嗯了一声:“鹿血滋补,虽有躁热,但也不碍什么事,再好好养两天,你应该可以下来轻微的活动了。” 米莳咧着嘴笑,心想,齐宁虽然才十三岁,但摆起架子来,还真像个行医济世的老郎中,如果不去想这个年代的大男人主义,他和姐姐站在一起,还真有几分夫妻相。 想到这,她就微微眯了眯眼,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也许,姐姐还是可以考虑齐宁的,毕竟知根知底,也好相处。 “只要两天,莳三就能下地活动了吗?我听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莳三伤的这么重,要不要再多躺些日子?”米盈盈还有些不放心齐宁的医术,心有揣揣的问。 齐宁也没生气,神色不变的收回手,就去看他带来的药。 “那是伤筋动骨,莳三只是外伤和失血过多,想让她好的快些,一天一只鸡,四、五天就能痊愈。” 米盈盈听完倒抽了口气,心想一天一只鸡? 这去那里弄啊,若真敢杀鸡,奶奶就能要了她们娘仨的命。 米莳三到是心平气和,齐宁这话说的靠谱,她之所以虚弱,就是身体太差,然后又失血过多,如果营养上来了,岂会吃这么大的亏。 “还一天一只鸡?和尚我都没这么滋润呢,我说米家大丫头,你妹妹在我这,可比在你家过的舒坦,你瞧瞧,我前天打的幼鹿,现在就剩一个头了,这半大的小子啊,吃穿劳资,别看你妹妹瘦,吃起来,可比小子还凶猛。” 意思就是,足够他吃三天的幼鹿,因为米莳三,两天不到就吃完了,他很肉疼。 米盈盈很不好意思的咽了咽唾沫,眼里露出一丝羡慕。 “多谢了空师傅,我,我真是无以为报,要不,明天开始,我每天都来您这,给你您种菜吧。” 听姐姐说完,米莳三眼角都抽搐了,我的亲姐姐嗳,您能不能别总想着劳力报恩啊,还每天都来种菜,你又不是三头六臂,做完了米家的活,再给齐宁家砍柴,还有时间来这吗? “种菜啊,那行啊,虽然说和尚我,向来是自己自足,但要说这种菜,还真不如你们这些心眼细的娘儿们。” 了空笑的合不上嘴,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心道,您那是心眼不够细啊,明明就是心细到针眼里了,知道自己体形大,蹲不了也使不上劲,便想让姐姐来给你当丫环。 也罢,谁叫您是救命恩人呢,这人情的确是要还的。 齐宁在药包里,又添了几味药,然后加了水,就把药放在灶上煨着。 “缸里没水了,了空师傅麻烦你再去打些水。” 了空听齐宁这么一说,先是愣了愣,立马跳起脚来喊道:“这怎么可能,我早上才打的水。” 齐宁神色不变,起身就往米莳三这边走。 看他这样子,了空眼睛都瞪直了,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水缸边,只见水缸的后面,无缘无故的竟然破了个洞,然后那水,哗哗的往外流,了空顿时炸了毛。 “嗳!嗳!!我这缸怎么破了?不可能啊,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齐宁眉都没挑一下,望着米莳三淡淡的就道:“早让你换口缸了,你又不听。” 米盈盈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眨了眨眼就走过去看:“咦,缸破了。” 了空磨牙,回过头来看齐宁,瞬间他就秒懂了,然后气冲丹田的提起桶,就出了破庙。 “臭小子,你想支开我,直接说便是,何必把和尚的缸打破,真是气死和尚了。” 看着流水束手无策的米盈盈,被齐宁叫了回来:“老样子,你负责给她腿上换药,取纱布时要小心些。” 被子一掀,米莳三打了个冷颤,但还是乖乖的伸出了手脚。 等齐宁把她身上的纱布,都小心翼翼摘下后,就看到所有的擦伤,全都结了层黑紫色的痂,可谓是全身三百六十五度,没有一块好皮肤。 这次齐宁拿来的伤药,不再是药粉,而是一盒药膏,深绿色的,闻起来有股清香。 只见他拿起两根鸡毛,一根给米盈盈,一根握在手上,沾了沾那膏,就开始仔细的给她上药。 被鸡毛撩的有点痒,但药膏的清凉,却让她惊讶。 “齐宁哥哥,这是什么药?” “能帮你去疤的。” 呀,那是好东西啊,但凡能去疤的提练药,大燕都贵的吓死人,齐宁哥哥对她,还真是菩萨心肠。 米盈盈也惊愕的说不出话,只见她睫毛微颤,满脸纠结,估计是在想,齐宁给她用了这样的好药,她要砍多久的柴,才算合适。 很快,药上好了,齐宁又拿出新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给她缠,直到缠成木乃伊,才站了起来道:“明天我还会再来,记住不要沾水。” 米莳三扭曲着脸,像全身都痒痒的道:“那我能洗头吗?” 丫的,这都多少天没洗头了,她都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发臭了好吧,而且还痒的厉害,仿佛生了跳蚤一样让她难受的想抓狂。 齐宁被她这一问,神情颇为怔忡,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移到她的头上。 唔,头发枯躁,发黄发涩,还很稀落,典型没有营养。 “能洗,但别让水沾到你脸上的伤。” 说完,齐宁转身走了,让米盈盈来给她折腾头发的事。 趁着了空还没回,姐姐又蹲在后面给她洗头,米莳三就小声的问:“姐,你觉得,齐宁哥哥人怎么样?” “很好啊,要不是他和了空师傅,你这条命只怕就没了。”米盈盈说着说着,眼框就红了。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是啊,多亏了他们的救命之恩,那姐姐有没有想过,要以身相许?” 最后四个字一落地,米盈盈吓的一瓢水,差点倒在米莳三脸上。 正文 第20章点化 米盈盈又惊又恼的抽了口气:“莳三,你怎么能这样想,齐宁哥哥是好人,是他救了你,你,你怎么说这种趁人之危的话。” 趁人之危? 米莳三瞠目结舌,这话还能用在古代女人身上啊?真是神一样的逻辑,仿佛是她谋算着姐姐,占了齐宁天大的便宜似的。 可话要说回来,在药上面,还真是占便宜。 “姐,我的亲姐,你别急啊,是我说错话了,我应该问,你有没有喜欢齐宁哥哥。” 这样一问,米盈盈更加难堪了,红如朝霞的脸上,蒙了一层水雾。 “这也不是你该问的,你才多大啊,怎么就知道这些,我喜不喜欢齐宁哥哥,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配不上齐宁哥哥。” 说到最后,米盈盈目光黯然,虽然她被奶奶支使的团团转,也被家务压弯了腰,可她到底也十二岁了,天下间,就没有那个少女不怀春的,像齐宁哥哥那般芝兰玉树的天仙人儿,是她能肖想的吗? 奶奶想从她身上捞聘礼银子,她又怎么能不知,事到如今,她也只盼着,希望奶奶不要真的只认钱不认人,也让苍天眷顾,给她一条活路。 “姐,你在我眼里,那是天下最好的姐姐,就连达官贵人,你都配得,又怎么就配不上齐宁哥哥。”米莳三气结,自卑的奴性啊,还是过不了自己的坎。 微有失神的米盈盈,笑着流出了眼泪:“胡说八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能再说了知道吗?会给齐宁哥哥造成困扰的。”说完,她抿了抿唇,又伸出手替妹妹洗头。 “莳三啊,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像这样的话,我和娘会笑你童言无忌,但落到别人耳里,那就是娘和姐姐的罪过。”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罪过啊,人人也会嗤笑她,然后名声大落,再变到一文不值,到那个时候,奶奶估计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米莳三听完,闭上眼睛叹息,她的心思,娘和姐姐都不懂,这就像无法跨越的沟渠。 也罢,姐姐啊,你高兴就好。 想改变现状,她真的只能靠自己。 …… 等天黑的时候,了空从山下又搬回来一口新缸,当天晚上,了空的脸就臭臭的,好像米莳三欠了他数不清的银子一般。 因为了空心情不好,幼鹿又吃完了,今天也没套到猎物,便只能饿着肚子睁眼到天亮。 一直熬到下午两点左右,了空进了山,齐宁和姐姐,才前脚跟着后脚进了庙。 饥肠辘辘的米莳三,啥也不没说,抱着姐姐拿来的半个粗粮馒头,就啃了个精光。 “莳三,你慢点吃,都怪姐姐没用,不能让你吃鸡。”米盈盈转过头,偷偷的抹眼泪。 她一转头,背对着她的阳光,就照到了她的侧脸,骤然就给米莳三看到,姐姐的脸上竟然多了五道掌印。 她一愕,才惊觉,今天姐姐的脸,似乎比平时黑。 嗯? 不对啊,姐姐的皮肤,是晒不黑的那种,怎么突然有些发黑呢。 仔细一端详,米莳三才发现,那黑并不是晒的,而是像抹了一层锅底灰,再看她侧脸上的掌印,她想她明白了。 “姐,奶奶打你了?”咽了一口水,米莳三急急的就问。 米盈盈吓的倒抽了口气,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别乱想,对了,了空师傅呢?怎么不见人?” “了空师傅进山了,说是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米莳三磨牙,姐姐眼里的惊慌,早就说明了一切,只是她不想承认:“姐姐,奶奶为什么又打你?” 问完这句话,她就有些好笑,刘氏打她们娘仨,需要理由吗? 压根就不需要好吧! 因为她们二房没男丁,所以命比纸薄。 “奶奶没打我,你不要乱想了,我去给你看看药。”米盈盈慌的赶紧走开。 她确实是被奶奶打了,而且还是昨晚打的,因为她和娘一起求奶奶,杀只鸡给妹妹补补,刘氏不干,怒火冲天的对她和娘又打又骂,说来说去,都是她们无能,所以连只鸡也求不来。 齐宁垂了垂眼帘,拿着药膏就走了过来:“昨晚没吃?” 米莳三压着心里的熊熊怒火,坐了起来摇头。 齐宁晒了晒,一言不发的解纱布,然后仔细的给她再上药膏,直到药全上好,又查看了一番脚上的伤后,才拧着眉道:“腿上的伤,等痂掉了,你用烤热的生姜每天都擦一擦,这儿伤的深,估计会留疤。” 缓了这一会,米莳三也平复了不少。 “谢谢齐宁哥哥,我记下了。” 米盈盈慌的不敢靠近,生怕妹妹会接着再问,眼看药膏上好,她就赶紧埋着头道:“莳三,再过些天就春分了,爷爷说要大家把地翻好,该落的种子,也要落好,你好生养着,姐姐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米盈盈连头都不敢抬,提起竹篮就出了破庙,生怕慢一步,妹妹就会喊住她,再追着问她脸上的掌印。 米莳三握拳,她心里清楚着呢,这那是让大家一起翻地啊,明明就是让娘和姐姐去翻地。 这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时候又来了。 想到这,她看着姐姐的背影,心里就憋屈的崩溃。 齐宁扫了眼走远的米盈盈,淡淡的道:“昨晚路过你家,里面很是热闹,一如既往。” 米莳三低下头,一阵苦笑,果然是又挨打了。 齐宁看她没接话,手动了动:“你娘和你姐姐,对你尽力了,不要埋怨她们。” 埋怨? 她怎么会埋怨,她是怜惜啊,又恨自己因为年幼孱弱,而无能为力。 “这个给你,明天我再来。”说完,齐宁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然后放到她手上,一撩袍就走了。 米莳三怔愣,纸包的余热,以及那烤焦的香味,立马告诉她,这里面包的是一只烤鸡。 电光火石的,她明白了。 昨天齐宁说,她缺营养,需要一天一只鸡,所以姐姐听到了心里,回家后就和娘说了,齐宁嘴里的热闹,还有姐姐脸上的掌印,就是因此而来的。 一股心酸,骤然冲进了她的鼻腔,真心差点把她逼出眼泪。 这苦逼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米莳三气愤的捂住脸,无声又压抑的沉寂了好久,然后才愤愤的把纸包放到了一边,穿上她破布鞋,就咬紧牙关的移到了庙门外。 正文 第21章苦榆 这几天,为了养伤,她是吃喝拉撒,都在方寸之地,了空也算个脾气好的,端水送药倒马桶,还真没怨言,可天知道,她有多想快点好起来。 眼看就要春分了,满山的草长莺飞,入眼皆是新绿,看这天色,阴沉沉的,仿佛又要下雨了,怪不得爷爷急着翻地播种,这春雨贵如油啊。 “哟!你怎么走到这外面来了。”了空翻了翻手,露出刚摘的榆钱儿。 米莳三看到,顿时就感觉嘴里泛清苦,下意识的接道:“你这有棒谷面儿吗?” 了空翻了个白眼:“没有,凑合吃吧,今天运气不好。”上山下套,这也是山神老爷赏口饭吃,那能天天都开荤啊。 米莳三垂头丧气,这日子真心过的苦,玛的,跟闹饥荒似的。 “齐宁走了?”了空靠了近来,状似无意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走了。” 了空翻了个白眼,第一次是支使他打水,第二次还是支使他打水,并且还弄坏他一口缸,这次他要再不认趣,天知道齐宁那小混蛋,又会找什么借口。 他这庙虽然破,但好歹也能栖身,再眼睁睁的看着小混蛋折腾,他肉疼。 “能下地了也好,省得以后我给你倒马桶,来来来,看到那后山没,以后你去那边方便,知道了没?”了空憋着一脸不痛快,捧着榆树钱就进了庙。 他不说还好,一说,米莳三还真感觉要方便了,嘴角勾了勾,就像裹着小脚的老太太,拿起放在庙门前的扫帚,就撑着身体往后山移。 她现在从头到脚,都包的跟木乃伊似的,虽然伤都结了痂,但动一动,就全身疼的厉害,而且结好的痂,还会因为摩擦,而造成撕裂的痛,几乎不用深想,她都知道,如果经常这样动,只怕就要浪费齐宁的一片好意。 因为伤痂只要不是自然剥落,就肯定会留疤。 但眼下,娘和姐姐天天在水深火热里,让她心安理得的养伤,她是真的做不到,她要想办法,赶紧好起来。 就这么一路坚持,好不容易移到后山,刚解开裤子放空了水,一抬头,就看到了后山下,居然露出好几个天然溶洞来。 嗯? 以前她也跟姐姐来这一带砍过柴,怎么就没发现,这破庙的后面,还有山洞呢。 在看那洞,似风噬形成,洞口极大,若里面宽敞,指不定还能住人,冬暖夏凉呢。 “了空师傅,那后面有山洞啊。” 了空把榆钱儿已经洗干净了,这会正丢在锅里煮着,远远地,她都能闻到一股子榆钱味。 按理,这榆钱儿是越嚼越香,也能在舌尖漫延一丝丝的清甜,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她记事开始,就发现大燕米家村的榆钱儿,一点也不甜,吃到嘴里,总有一股子青涩树叶的味道,虽然谈不上难吃,但绝对称不上可口。 了空煮榆钱儿煮的很认真,头也没抬就道:“是有山洞啊,怎么了?” “没,就是有点好奇,以前没见过。” 了空翻了个白眼:“你个小丫头片子,人还没长大,能见识到什么。” 背对着他的米莳三脸都黑了,懒得和他争辩,省得又被怀疑山精鬼怪附了身。 “那,山洞里有什么样的?” “洞里还能是什么样,都是石头呗。”说着,了空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白色的晶体,扑通一声,丢进了锅。 米莳三看的眼睛发直,连忙问:“那是什么?” “盐块。”了空回的很快,肥胖的身体故意挡了挡,脸上露出迷一样的心虚。 米莳三怔愣,盐块是白色晶体么? 我书读得少,别骗我啊! “刚才齐宁哥哥带了烤鸡来。” “啊?有烤鸡,那你不早说,快快快,拿出来一起吃。”了空回头,那眼睛亮的真像黄鼠狼。 只到她把烤鸡拿来,了空打开一看,咬牙切齿的就转过头,继续煮他的榆钱儿的,米莳三探头看了一眼,呃,居然就一个鸡腿…… 原来是单给她吃的啊!! “了空师傅,这是开春头一茬的榆钱儿吧,闻起来真香。”啊呸,她就是违着心讨好,这玩意那里香了,明明就是嚼多了,还有苦味儿好吧。 “哼,你有鸡腿,还想着和尚我这点榆钱儿做什么。”吃你鸡腿去吧,齐宁那小混蛋,真是越来越过份。 “啊,了空师傅要我一个人吃鸡腿啊?可我记得齐宁哥哥说,是让我们俩分着吃的。”继续讨好,玛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齐宁虽好,但也比不上近在眼前的活菩萨。 “真的?”了空来精神了,眼珠子一转,就嘿嘿大笑的把鸡腿又夺了回去,然后当着她的面,就撕吧撕吧,将那肉连骨,全丢到了锅里混上榆钱儿。 “还是小丫头有良心,来吧,和尚请你吃最好吃的榆钱鸡腿饭。”说着,了空就把锅提了下来,那飘着油花的榆钱儿,厚的就像一锅粥。 米莳三嘴里冒着清苦,还要笑出一脸的天真可爱:“谢谢了空师傅,您真好。” “那是当然,和尚我慈悲为怀,还要普渡众生呢,给你,别客气,敞开肚皮吃,反正这几天榆钱儿多,咱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空大方的就给她盛了一碗。 米莳三接了过来,心里真清苦的冒了酸水,然后在了空的注视下,赶紧拨了一大口进嘴,可没想到,一嚼竟然还真不错,完全没了娘和姐姐做的那股子青苦涩味,相反,正像以前她在某个农庄,吃到的特色榆钱儿一个味,香甜可口! “咦,它怎么不苦了?” “苦,这玩意怎么会苦,我说小丫头,你到底吃过榆钱儿没?”了空没理她,一脸得瑟的给自己盛了一碗。 “怎么没吃过,年年这个时候,我奶奶都会让我娘做,要接连吃半个月呢。”米莳三真懵了,吃了七年苦榆钱,怎么突然间就变甜了?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那白色盐晶体。 “那是苦的?”了空脸上更显得意,好像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是啊。” “那说明,你娘不会做,没把刚摘下来的榆钱拿水泡一泡,米家村这个地头的榆钱,是带着点苦味,但只要用水泡一泡,苦味就没了,这都不知道,真是够笨的。”了空说的得意洋洋,好像他发现的是天大的秘密。 米莳三目瞪口呆,差点没脱口说我擦。 正文 第22章芒硝 “了空师傅,你还有盐吗?我觉得,应该再加点盐,会更好吃。”米莳三笑的一脸天真可爱,她这张脸可是完全遗传了左氏,再加上皮肤白,眼睛大,水汪汪的看着人时,绝对呆萌。 可惜,她却没想到,自己脸上有伤,所以她这一笑,五道紫黑色的抓痕,瞬间就让她笑比哭还难看。 了空自然懒得搭理,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就直接道:“没了,再加盐就没法吃了懂不懂,这东西就应该吃它的甜味。” 米莳三收起笑,撇了下嘴,索性就不装了,直言了当的道:“了空师傅,我还没见过像石头一样的盐块呢,给我看看呗。” 了空再次露出迷一样的心虚,最后拗不过她,才嘟嘟囔囔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结晶体,丢到了她身上。 这次一看清楚,米莳三就吓了一大跳,靠,这那是盐块啊,这明明就是芒硝! 我滴那个神啊,胖和尚居然拿芒硝当盐用,这得心有多粗,肾有多肥才这样,拿着生命在开玩笑。 芒硝又叫硫酸盐矿物质,通常出在盐田,盐泉,干盐湖这些地方,它不能食用,就算做药,也要提练成朴硝,用于泻下,清热,消食和闭经什么的,那有人像了空这样,直接丢到锅里代替盐来食用啊。 顿时,米莳三觉得,这榆钱再可口,她也吃不下去了。 没有文化好恐怖。 “看完了吧,看完就还给我,还有,不准把这个告诉别人。”了空没耐心等她还,直接上手就夺了过去,然后往怀里一揣,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吃他的榆钱鸡腿饭。 米莳三眼角抽搐,故意装出一脸好奇的求知道:“为什么了空师傅的盐,是透明的小石块啊,真是好漂亮呢。” 了空吧着嘴,扫了她一眼就得意的笑道:“因为这是菩萨给的,所以它才与众不同啊。” “菩萨也要吃盐吃东西吗?”米莳三感觉心好累。 “废话,菩萨虽然是神,但偶尔也会有口腹之欲,再说了,和尚我这种盐,也不单单用来吃,它还可以炼仙丹。” “……”米莳三懂了,玛的,古代的炼丹之术啊:“还可以炼仙丹啊。” “没错,现在知道和尚我对你好了吧,你来了之后,尽给你弄好吃的,三丫头,等你好了,你可要像你姐姐那样,知恩图报知道吧。”了空收起心虚的糊弄之色,缩了缩肩,就背过她就吸溜榆钱饭。 我报你个大头鬼,想让她来种菜,门儿都没有,但这救命之恩嘛,她当然会还的啦。 “知道了,那这些盐石,是从那里来的?” 了空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记住和尚我对你好就行。” 我书读得少,但你他丫的,也别这样骗小孩,真他玛的不道德。 这芒硝,在古代的练丹术里,又叫盐硝,真当她什么也不懂么,反正这榆钱饭,她是不想吃了,同时看着了空的胖身体,她就一个劲的在想,了空天天这么吃硫酸盐,怎么就不见他拉肚子拉到脱了水,顺便减一减这全身的肥肉呢。 随后,她就想到,怪不得从进破庙养伤后,她的排泻功能,就比以前要好了,而且头几天,拉的便便还是稀糖稀糖的,原来全是这芒硝搞的鬼。 放在榆钱饭后,米莳三挪到庙门口,忽然电光火石的,就给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做玻璃,主要原材料,不就是芒硝吗? 有了,有了,有了! 顿时米莳三高兴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这大燕贫富差距极大,但不管怎么富饶,这儿的权势勋贵,也只用白瓷当器皿,而普通百姓么,就全是陶器,如果她只能烧出玻璃,那她能赚多少钱啊? 越想,米莳三就越激动,生无可恋了七年,总算让她看到了一点霞光,顿时,就赶紧靠在门边,闭上眼睛就拼命想,除了芒硝,她还需要什么材料。 穿到大燕来之前,她可是高材生,主修的也是物理化学,也正因为是物理化学,所以才让她这七年,没有用武之地,憋屈的差一点死在刘氏手里。 现在可好了,有了芒硝,还怕找不到石英砂、纯碱、石灰石,还有长石么。 配方有了,东西她也不怕找不着,那启动资金呢? 没有启起资金,总不能让她自己去挖原材料吧。 米莳三睁眼苦笑,一缕阳光落在她伸出的手掌上,又从指缝中,照进了庙里,最后落在哪泥菩萨的莲花宝座上,乍然一眼,仿佛霞光万丈,神圣庄严。 对啊! “了空师傅,为什么你这里,都没什么香火?” 她这猛不丁的问出香火一事,了空就差点被呛到,一脸便秘的道:“那是他们没眼光,不信和尚我这里的菩萨灵。”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心说放你的屁,大燕崇尚道教,连国师都是牛鼻子,早把佛教挤的没活路了好吧。 “那了空师傅为什么不想办法,让大家相信,您这的菩萨灵呢?” 了空翻了个淋漓尽致的大白眼给她:“你那只眼睛没看到和尚我在想办法,要不是因为你,和尚我,早就下山化缘了。” “化缘就是了空师傅想的办法?”米莳三呆若木鸡。 “废话,不化缘,别人那能知道,我这菩萨灵。” “……”她无语凝咽了,那位国师牛鼻子,难道就是靠化缘,化成天下第一教么,胖和尚简直就是智障。 “了空师傅,我跟您打个商量呗。”米莳三天真可爱的笑,笑的一脸无害。 了空看了她一眼,十分难受的摆了摆手:“你还是别笑了,要笑也等伤好了再笑。” “为什么?”米莳三脑袋转不过来,心想,她这么呆萌,竟然还遭嫌弃。 了空抖了抖脸上的肥肉:“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笑比哭还难看吗?唉,真是个小丫头片子,要换成你姐,只怕早就不想活了。” 这女子重容貌,没了容貌,将来嫁都嫁不出去,还活着做什么。 米莳三全身僵硬,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猛的想起,她破相了,靠! 正文 第23章骗术 “好吧,那我不笑了,了空师傅我跟你打个商量。” “说吧。”了空看她不笑了,胃口也好了很多。 米莳三咳了咳,装出小大人那样的胸有成竹道:“我有办法,让你这里香火鼎盛。” “噗”了空一个忍俊不住,一大口榆钱夹着鸡腿肉,全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你是邪崇上身了吧?和尚我化了七年缘,都没办法弄来香火,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法子。” “反正我就是有办法。”米莳三知道自己不能细说,因为一细说,她就要露馅,此时她要装的,就是孩子气。 了空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过了一会才敷衍道:“行,那你有办法,就把和尚我这的香火给弄起来,到时也就算你报了恩。” 嗬,这胃口还真大。 “好啊,不过我还有个要求。”米莳三咧嘴,心想,你不让我笑,咧嘴总行吧,玛的,你到是给她弄块镜子啊,也让她瞧瞧,这脸竟然破成什么样了。 “哟,还跟我提要求,行,你说。”了空咧嘴一笑。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您这的香火鼎盛了,要分我四成。”米莳三比了比手指。 其实她想说六成的,可想想,计划真要实施,还需要了空这个神棍来配合,否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她自己又当不了能让人信服的老神棍,打死了,也只能配合着装装小和尚。 “分四成?”了空大笑,笑的连榆钱饭也不吃了,好不容易等他笑完,索性就很光棍的摊了摊手:“行,只要你让我这香火鼎盛起来,和尚我分你四成香油钱,又算什么。” “那好,那现在就是麻烦了空师傅,先给我剃发。”米莳三眯了眯眼,心想,反正这头发又枯又黄还稀少,那就剃了吧,让它长新的,估计还能长的更密些。 再说了,她现在年纪小,又破了相,一时间,也没人知道,她是个女孩,装起小和尚来,肯定得心应手。 了空吓了一大跳:“你来真的?” “当然来真的啦,我娘和姐姐说了,骗人是不对滴。”米莳三再次端起幼稚,一派天真。 了空脸色便秘:“我说三丫头,你知不知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又是一个女孩子,剃了发,可就没回头路了。” 米莳三气结:“什么没回头路,您这里又不是尼故庵。” 了空摸了摸秃瓢:“说的也是,可这身体发肤,可是受之父母吧。” 意思就是,你要剃发,也得经过左氏的同意。 “我受伤了,需要剃发冶伤,就是娘在,也会同意吧。”米莳三咧嘴,露出一丝古灵精怪。 了空明白了,肥肉又抖了抖,不敢置信的问:“你真有办法?” “试试看呗,总好过让姐姐来你这,种菜报恩要好吧。” 了空仔细想了想,拍了下光脑袋,一跺脚就道:“那好吧,你先跟和尚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米莳三咳了咳,凑了过去,小声的道:“了空师傅,您说,这寺庙里,要论香火来的最多的,是那个菩萨?” “那还用说,当然是求子观音啦。”了空白了她一眼,心想,果然是个毛头小儿,孰不知这天下神佛,香火最旺的就是如来和观音么,而相比起如来,这观音更受女人喜爱。 要知道,这进庙求佛,基本上都是女人,而这求子,又是女人一生的大事,在这个上面,几乎就没人舍不得供香油钱,而且先前供了,后面要有了子,还会来还愿保平安,这又是一大笔的香油钱啊。 “那咱这庙里,有求子观音吗?” “废话,庙里能不供观音吗。” 也别怪她这样问,她这些天,一直在前庙方寸之地,入眼只见如来,压根就没看到观音。 “那好,我跟你说,你先去找块石板,然后再雕成观音的模样,大概雕这么大,莲花底座也雕大一点,然后又在背面,雕上……等等,咱这庙名叫什么?” 了空眼一瞪,差点发火,心想你来了这么多天,连庙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叫灵隐寺。” 米莳三听完愣了愣,尼玛,人胖智障,但取名却叫人佩服,居然把后世十二古刹的灵隐寺,也给盗用了。 “哦,刚才说到哪儿了?” “雕观音。”了空黑着脸。 “哦对,在雕好的观音背面,记得再雕上灵隐两个字,然后你再想办法,买三斤黄豆,等到天黑的时候,你就这么做……” 了空听她小声嘀咕完,顿时瞠目结舌,过了好半天,才跳了起来喊道:“你要我去城门口挖洞埋观音?” “是啊。” “小丫头片子,你是嫌和尚我命太长,所以想让我死是吧。”了空气炸了,这城门口也是他能随便挖的,万一给守城的官兵发现,他这一身肉,不死也得脱层皮。 “了空师傅,让您挖个坑嘛,怎么会是想让您死呢,最多就是您受点累。”米莳三严肃的一脸无害。 了空黑着脸没好气的道:“你让我去城门挖洞,当那些守城官兵,全是纸糊草扎的。” 大燕律法极严,谁敢破坏城防,抓起来就能斩立决。 “了空师傅你想差了吧,我是说让您在城门口,找个面朝阳的主路,然后在边上挖洞,又没叫您就在城墙边上挖啊。” 了空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但挖了这洞,放了观音,又有什么用。” 米莳三磨牙,索性就直言了当:“当然是让观音自己突土而出,然后咱们再扮师徒,假装经菩萨托梦,前去那里请观音回庙普渡众生啊。” 这多简单的骗术啊,观音石下埋黄豆,不出七天,就能让观音破土而出,彰显神迹,放在几千年后,连个小娃娃都骗不了好吧,但放在这大燕,她还真不怕被人一语道破,因为,这个时代,众生皆信诸天神佛,简直就是神棍混迹天下的黄金期。 只要她和了空,在这七天内,先散布谣言,最后,又在迎佛的时候,做到惊天动地,那么气氛一起,利用人心推动,就能做到万无一失,然后菩萨显灵就算推广了出去。 接下来,她再弄点化水成冰,如来一指,清水经书,佛前灯火显灵,这些靠化学就能做到了小骗局,她就不信,还捧不起胖和尚这儿的香火。 正文 第24章准备 了空呆滞的嘴角抽了抽:“小丫头片子,你逗我玩呢,埋进去了,它还能自己长出来。” 米莳三内心崩溃:“那三斤豆子,就能让观音长出来。” “什么意思?” “了空师傅,你没发过豆芽吗?”米莳三内心的小人,在泪牛满面,不得不提前给胖和尚科普植物的力量。 等她说了一通,了空半信半疑的黑了脸:“你这是行骗。” 米莳三没好气的道:“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老鼠,它就是好猫,了空师傅您想啊,如果咱们不想办法,干守在这,菩萨就是再灵,也没信男信女啊,咱们巧施一下妙计,让香火鼎盛起来,就算菩萨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毕竟咱们的出发点是普渡众生嘛。” 了空心动了,越想也越觉得可行,再看米莳三的时候,了空的眼神就怪怪的,同时也严厉了三分。 他傻吗?当然不傻。 他墨守成规吗?笑话,如果他墨守成规,就不会天天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玩弄神迹愚弄众生,这是一种手段,达成目的,就是大造化,他岂会不知,他现在心里惊涛骇浪的,是应劫之人四个字。 “三丫头,这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米莳三给了他一个白眼:“在家干活干的多了,发发豆芽就想出来了啊。”她故意摆出一脸,这有何难,是你智障的表情。 了空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表情一松,抑郁了,拍着秃瓢就转身出了庙,等天黑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块人头高的石头,到了晚上,就看他,真的在如来底下,敲敲打打,开始雕观音。 米莳三看了空动手,开始付诸行动,就躲在被窝里偷偷的乐。 然后挖空心思的想,她要给点水成冰,如来一指,清水经书,再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然了空怀疑她,被山精鬼怪附了身怎么办。 当然了,做这些小骗局的原材料,还要了空去找回来。 不过这二硫化碳,只怕在大燕是找不到的,她还得再想办法,自己动手用炭来做。 “三丫头,照你这么说,我每天半夜,还要去那里浇水。”了空背对着雕石像,声音不高不低,仔细听,还有一丝气喘,可见雕石头,也是要费力气的活。 “当然啊,不浇水,豆芽怎么会长,嗯,你可以埋的时候,再斜插一根通心竹管到最底层,这样的说,浇了水,也没有人看的出来。”了无痕迹的小机关嘛。 了空沉默了两秒,然后拍着大腿说妙。 七岁,她还只有七岁,但却能想出用豆芽制造神迹,比大燕开国皇帝,预先几年埋天书做神言,要高明的多,难道她真是那个应劫之人? 了空眯了眯眼,回想她的女儿身,又在心里推翻了想法。 一个女人,再应劫又能翻起什么浪? 难不成,她还能翻天覆地的荣登九天当女皇。 呵呵,了空心里嗤笑,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祸国妖精到是有不少,但这女皇有可能吗?放眼天下,他就不信,那些树大根深的权贵,就能放任一个女人,爬到他们头上做九五之尊。 不过,这祸国妖精…… 了空咧着嘴笑了:“挺好。” “什么?了空师傅,你说大声点。” “我说你这个法子妙啊,真他玛的挺好,嘿嘿,你等着啊,我明天就能雕好,后天晚上和尚我就出把力,如果此事不成,三丫头,你知道怎么做吧。”了空回过头露出白牙冲她笑。 米莳三无语凝咽,索性扯过被子,背对了空睡觉。 可没想到,她才一转身,了空就在后面大喊:“臭丫头别侧睡,小心你的脸,你家齐宁哥哥做那些去疤露,可不容易啊,别辜负了人家的美意,再说了,女孩家家的,不就是脸最重要。” 米莳三抚额,心想了空这胖和尚,还真是鸡婆,但他提醒的也对,古今中外,站在成功位置的,谁不要颜值,她这张脸,还真的需要上心了。 …… 有了共同的小秘密,了空对米莳三,就开始更好了,天还不亮,就爬了起来说,去山里掏几个鸟蛋来给她补补。 一直等到齐宁和姐姐过来,给她换完了药,了空才笑眯眯的捧着十几个鸟蛋,回来了。 “姐姐,我想让了空师傅,帮我把头发剃了。” 米盈盈听完,大吃一惊,急的赶紧拉住米莳三的手:“不行,莳三这女孩子的头发,怎么能剃掉,不可以啊。”说到这,米盈盈像是脑补了什么,瞬间两眼泪汪汪的哽咽:“莳三,你还小,不能胡思乱想啊,娘如果知道,会很伤心的。” 看姐姐脸上写着,你不能出家几个字,米莳三感觉自己内心是很崩溃的。 就连边上的齐宁,眼中也露出诧异。 “姐姐,是你想多了,我想剃掉头发,只是因为,了空师傅说,以前他抓了只黄鼠狼,一时生气,就把黄鼠狼的毛发给剃了,结果几个月后,那黄鼠狼不但长出新毛发,还变的比以前更加浓密,更加油光滑亮,然后我就在想,我刚出生的时候,娘不也给我剃过胎头吗?还说多剃剃,就能长出更好的头发。” 米盈盈听她说完,这才松了口气,止住了哭腔,破涕而笑道:“就你鬼主意多,但你现在已经不是婴儿了啊,万一剃了,它长不好怎么办?莳三,女子的头发事关重大,不能随便剃的知道吗?” 齐宁挑眉,回过头看了空,了空干笑,立马接话道:“嗳,反正三丫头现在脸上有伤,这头发剃了也好嘛,省得洗头时,不小心沾到水。” 米莳三心里直乐,暗想,胖和尚,咱们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不用多说都能达成同盟,真有默契。 “那也不太好吧。”米盈盈愣了愣。 到是齐宁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剃了重新再长也好,毕竟发根有伤。” 他的意思是,刘氏那天抓着她的头发拖拽,已经伤到了发根,也许米莳三自己都没发现,她在三天前,头皮那一块,还是软的,下面更是积累了不少淤血。 有齐宁这一句话,米盈盈瞬间消声,直到第二天,齐宁和米盈盈再来上药时,才愕然发现,了空居然真把米莳三剃光了…… 他们以为,只是简单的剃一剃,到还不至于要刮干净,可没想到,了空不但刮了,还刮的贼亮堂。 齐宁不忍直视的上了药就走,米盈盈那是欣喜的来,哭着走,可此时米莳三已经没空去管他们的心情了。 她此时盯着了空给她改僧袍,还要盯着了空,把浸泡好的黄豆装袋,然后还想方设法,在新雕的观音像上做旧。 任何蛛丝马迹,她都要做到万无一失,然后一炮打响。 正文 第25章挖坑 趁着这几天有空,米莳三又指使着了空,把观音殿重新装饰了一番。 首先,在佛像的下面蒙上红布,然后再让了空拿泥混和了水,捏了一排的泥娃娃,男女都有,再上色添彩,方便信女们前来套娃娃,到时不管信女们套的是男是女,到了最后上下嘴唇一翻,总有话来解释。 但前期的香火银子,那就算赚到了。 直到出门前,她再叮嘱了空添上柴,把烧红的木炭和琉璜混到一起,做最后的化学反应后,就和背着石像的了空,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摸摸的往城里赶。 走到半路,米莳三走不动了,扯着了空的袖子就问:“我爬到石像上面坐着行吗?” 了空爆怒:“你当我力拨千金吗?臭丫头,这石像已经够重了,你别给我添乱。” 背了这一路,了空真心累的不轻,一人高的观音像啊,要不是他有真气护体,早给压趴了。 从了空抱着一人高的石块回破庙,米莳三就隐隐猜到,了空是有武功傍身的,因此,她对了空的身份,也产生了怀疑,但只是没找到机会旁敲侧听。 “了空师傅,您一定有武功对吧,要不然,这么重的石像,您怎么就背的脸不红气不喘呢。” 就在二人小声嘀时,林中某处,忽然风停叶静,枝繁叶茂的黑暗中,一双眼睛划过流光,紧紧的盯着山路中间的一胖一小。 “废话,和尚我要没武功,早给这石头压死了。” 米莳三睁着眼睛笑,笑的很谄媚:“了空师傅,你好厉害啊,我也想学武功,你教我好不好?” “你一个女孩家家,学武功做什么?” “自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奶奶不把二房当人看,上次我还差点被奶奶打死了。” 了空撇嘴,眼珠子一转,就扭过头笑的很和睦的道:“想学武功啊,那也不是不行,但男子练的内功,你不能练,不过嘛,我佛门有一套心经,到是挺适合女孩的?” “真的?” 米莳三眼睛亮了亮,她早就发现,米家村的男人,个个都是练家子,那时她就想了很久,可惜后来,她发现米家村的男人们,全都躲到村子中间,米家祠堂里练功夫,就连米天佑,也在去年,开始频繁进出祠堂,每天傍晚才回家。 回到家就会一身臭汗,趾高气昂的瘫在家里,让她和姐姐侍候。 想到这个,她就紧了紧手心,外村是什么样的,她不太清楚,但米家村的祠堂,却处处透着古怪,这个古怪,早就在她心里埋了七年的刺。 比如说,米家村的男人,只要年满六岁,就能进祠堂练武,还有每逢清明和正月初一,也会进行大型的祭祀,并人人封口,绝不提祠堂里供奉的是谁,除此之外,米家村的男人们,明明姓氏不同,但却相当团结。 这种团结,可不是指抵制外村人,旱季抢水团结一心什么的,而是那种形容不出的味道。 就好比,全村的男人们,像是在进行某种传承,而这种传承让他们能共同保守一个秘密,并且拧成了一股绳,除去日常生活,就把力气往一个地方使的那种团结。 至今以止,米莳三也没查清,其中究竟是什么古怪,她唯一察觉的,就是米家村的男人们,个个都是练家子,看似像农耕村夫,可实际上,却没有没有谁很简单。 百转千回里,了空得意的扬了扬眉:“和尚我从来不打妄语,我说有,那肯定就有,想学那就要看你的诚意。” 米莳三收起杂乱的想法,笑了两声:“那了空师傅,想要的诚意是什么?” “看我心情啦。”了空大笑。 靠!她被耍了,米莳三脸黑。 “了空师傅现在就心情很好啊。” “谁说的,我他个奶奶的背着这么重的观音,还要走这么远,我心情能好?” “……” 米莳三无语凝咽,好吧,钓味口的死胖子,你高兴就好。 从米家村到浮宁县,如果乘牛车的话,大概是两个小时左右,马车则要快些,一小时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可如果步行,就需要两到三个小时。 他们是晚上十点下的跃子岭,等到了浮宁县边上,已经差不多子时,也就是十二点左右。 远远地,了空放下观音像,搭着手站在城外凉亭瞭望,只见五百米处,城墙高约十几米,也就是三层楼高的样子。 古代的城池,大多都是四方城,浮宁县也不例外,虽是夜半,但四个城门口,都有人站岗,虽隔着远,但从微弱的月光下,依稀能看到巡逻的守城兵,三、五成行的在走动。 “你说,在哪挖。” 米莳三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缓了缓就指向主城门前一百米处的霞江边。 “就那吧。” 据她所知,大燕的城池,除了省会以上的大城,县级以下的城池,常年累月只开南门和北门,用以上下流通,想四门全开,那只是在特殊的时候。 也就是说,平时老百姓进出城,就只有一个选择,要么就是南门进,南门出,要嘛就是北门进,北门出。 而比起北门,浮宁县南门的人流更多,因为南门的前面,有一条河,从西往东,直流长江,这条河也就叫霞江,城外人口最密集,也距离最近的村庄,都在霞江往南,比如说邓家铺,米家村,吴岭,望乡台等等。 “好,你跟着我。”了空跳下凉亭,背起石像就领着米莳三,一直走到霞江边的主路旁,这才小心翼翼的停下。 “就挖这吧。”米莳三轻手轻脚的原地走了一圈,就站在主路边踩了踩,示意了空往她脚下这个位置挖。 平时浮宁县的达官贵人,都有驴车马车行驶出城进城,若把石像埋在中间,反而不美,只有埋在主路的边上,等豆芽长起来,就能造成一种,观音自己无缘无故破土而出的神迹。 了空抓起锄头,往手掌上吐了两口唾沫,就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 米莳三偷偷往他头上仔细看了眼,就见微弱的月光下,了空背着石像走了三个小时,竟然都不见出汗,而且连气都不喘,就能直接上手挖坑,可见这身体素质,那还真不是盖的。 武功啊,真心不错。 而此时,凉亭的顶上,忽然春风刮过,一道人影半蹲在哪,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们,直到了空挖好坑,米莳三铺好泡出芽的黄豆,然后再预埋下一根空心毛竹,半蹲在的那人,才悄无声息消失。 直到了空填好土,并用拖来的树枝,将地面抚平,并做到了无痕迹后,拖起米莳三往回走了,那人才突然出现,在挖好坑的位置,踌躇了许久,方才离开。 作者叨叨:亲爱的书友们,不论在什么时候,新书都是需要支持和鼓励的,喜欢米莳三的书友们,在看书之余,还请大家不要忘了点个赞,收个藏,再发个朋友圈哦,3K大家,么么哒 正文 第26章硝盐 次日一大早,米家村往东的草庐外,一名少年一如既往的开始练剑。 他白衣胜雪,衣袂飘飘,薄如蝉翼的广袖,随风舞动,迤逦着剑花,一招一式翩若惊鸿也婉若游龙。 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少年手中的剑,也同样的薄如蝉翼,剑光似雪,剑身也似雪,唯有那剑柄,是乳白的暖玉所制,还雕有猛兽图腾,同样的雪白剑穗,随着少年的勾、挑、扫种种反转,而随风轻扬,似有冷香剑气横扫四周。 这儿说是一间草庐,可其实它是一座庄园,庄园的主人姓颜,而少年也正是那位颜六公子。 练剑练的差不多时,一个穿着藏青长袍,身形消瘦,如文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站在树下,恭敬的冲少年作了一揖。 此人叫姜其昌,有一对外八浓眉,眼角平缓,五官谦和有礼,在文质彬彬的外表下,唯有嘴唇厚的不太协调,也正因为厚,所以又显的大气沉稳。 “主子,昨晚妫烈回来时,看到一件事,觉得非常有趣。” 少年挽了个剑花,收放自如的将剑缠到了腰上,刚还给人冷香凌厉的剑气,瞬间隐没到了腰带之中,那雕了图腾的玉柄,也成了腰带上的盘扣,温玉而儒雅,不仔细看的话,谁也看不出,那是一柄软剑做成的腰带。 “水。”少年轻轻的启了启唇,不知从哪就钻出两名丫环,端着茶杯以及冒着热气的手帕,毕恭毕敬的在少年前面,高举头顶。 姜其昌微笑的就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接道:“数天前,我听妫烈说,他救了米家村,米万田的孙女米莳三,昨晚,妫烈发现她,和了空和尚混到了一起,还假装成了一个小和尚。” 少年眉眼未动,端起水就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其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压根就对姜其昌的话,不感兴趣。 可姜其昌却没半点负担,好像他就是来话家常的。 “他们二人,应该是从跃子岭下的山,背着一人高的观音石像,一直到浮宁的南门口方向才停下,然后在霞江以南的主路边,挖了个坑,并将那观音石像埋好,二人才离开。” “了空的行迹令人玩味,也毫无头绪,所以属下特地前来示意,要不要差人去查探一二?” 颜六拿起手帕,仔仔细细的擦了擦指尖,然后柳叶般的剑眉轻蹙,低声道:“让妫烈去盯着吧。” “是。”姜其昌应了一声,拱了拱手,就欲退下。 就在姜其昌快退到环形拱门外时,颜六忽然道:“她的伤全好了?” 被问的姜其昌微微错愕,方才明白,主子问的是米莳三。 “应该是,昨晚天黑,妫烈看的并不太清楚。”主子怎么会,忽然关心米莳三的伤势? 这很诧异,难道是因为妫烈救了她一命,所以主子才随口一问。 可没想到,颜六下一句便云淡风轻的道:“看来,她运气挺好。” 颜六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姜其昌会唇语,只是稍稍一琢磨,就看清了这句话,顿时,他的错愕加深了几分,随后恭敬的低下头,不敢再多有揣摩。 要知道,主子现在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已经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那怕他再是主子的心腹,也不能随意揣测。 “你退下吧。”颜六敛了敛眉,神色不变的挥退了丫环。 只到微风徐徐,将他迤逦的广袖吹开,方才闲庭信步的转身回了房。 …… 离米家那些人很远,米莳三就感觉,这生活充满了希望,天是蓝的,树是绿的,就连水也是甜的,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破庙里没有铜镜,她身上的伤痂正在落脱期间,仍然不能沾水。 接连小半个月没洗澡,米莳三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痒的厉害,每次看到水缸,她都有强烈的冲动,要跳下去好好的搓出一身泥来。 “臭丫头,你脸上的痂掉了两条,这个给你,宁哥儿让你自己多擦擦。”了空把一块烧热的野姜片,丢到她面前。 米莳三拣了起来,像是不经意的往他怀里扫了一眼,只见宽大的袖袍里有些鼓,东西还颇有棱角,依稀能见白色折光。 又是芒硝。 他刚才出去的时候,袖子里还是空的,这才一泡尿的功夫,就带着芒硝回来了,可见,跃子岭附近,肯定有芒硝矿。 “你去后山了。” “是啊,咱们今天有口福,这只竹鼠要烤出来,美味的很啊。”了空盯着洗干剥尽的竹鼠很是兴奋。 这是他今天一早收获的野味,又肥又大,足够他和米莳三吃上一天了。 “可那洞里的盐块不好吃,像石头一样。”米莳三皱了皱鼻子,如同吐槽。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了空翻了个白眼,忽然眼睛放大,猛的转过头吃惊的接道:“你怎么知道洞里有盐?下去看过了?” 果然芒硝出自后山的岩洞,米莳三勾了勾嘴角,套话先不说,就说这芒硝,怎么能真把它当盐使,吃多了会死人的好吧! “了空师傅,你就不觉得,你排泻有问题吗?”她脸揪成一团。 了空脸上立马浮出谜之尴尬,瞪着眼睛道:“臭丫头,既然你看到了,就不许到处乱说,还有,我排泄怎么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问别人排泄做什么,也不怕丢人,真是的。” 了空错牙,心想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是什么话也敢说。虽然这人吃五谷杂粮,就难免拉S,拉尿,外加放屁,可谁像她这样,说的一脸坦然不知羞耻。 真是童言无忌,不理她。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心想,也就你把芒硝当宝,真以为那是盐矿聚宝盆啊,吃多了会有毒的好吧,她还不想英年早逝呢。 “每次了空师傅吃完东西,就要去大解,而且还来势汹猛,难道了空师傅就没找齐宁哥哥问问。” 了空听完脸黑了一半,牙痛般的大吼:“臭丫头,你是真不知道羞耻吗,连我大解不大解,你也问。” 吼完,了空心虚的撇了下嘴,这里面的原因,他那会不知,还不是因为穷困潦倒,没钱买盐嘛。 放眼大燕,像他这样穷困潦倒的和尚,多了去了,虽然那盐硝有毒,但总好过口里淡出鸟来。 正文 第27章开光 “如今这年头,牛鼻子当道啊。”说完,他还挺纳闷,转过头就奇怪的看她:“你知道盐硝?” “知道啊。”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米莳三轻描淡写的松了口气,心想,原来他们把芒硝叫盐硝啊,倒也贴切,可这玩意根本就不能食用好吧,说白了,它就是过期的毒盐。 “嘿,年纪不大,知道的东西还挺多的,但我告诉你啊,虽然这玩意吃多了不好,但你也不许给我到处乱说。”了空凶悍的威胁,东西再有毒那也是盐,盐这玩意金贵着呢,要是消息传出去,十里八乡的老百姓,肯定扎堆的往他这跑。 扰了他清静先不说,谁知道会不会哄抢一空,到时,他的嘴里,可就真淡出个鸟来了。 “知道吃了不好,你还天天给我吃。”米莳三勾了勾唇,心想,必须抽空进洞里看看了。 如果洞里的芒硝很多,那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了空有气无力的转过身继续烤竹鼠:“你这不是废话嘛,如果和尚我有钱,犯得着天天用它提味。” 说着,了空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拿出一小块,就像捏山核桃那样,放在两指之间用力一搓,那晶体就瞬间解体变成粉末,对着竹鼠一吹,就理直气壮的接道。 “知足吧,至少咱们还有东西提味,外头好多穷苦老百姓,连它都吃不上呢,总之,你要给我守口如瓶,否则,别怪和尚我跟你急啊。” “知道了。”米莳三气闷,看着那烤好的竹鼠,胃里真心好一阵翻滚。 这叫明知盐有毒,还偏向毒盐行,但了空威胁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玛的,必须要赚钱啊,没钱那就是寸步难行。 想到这,她就很鄙夷的从了空身边滑过,后者仿佛背上长了眼睛,声音凛洌的就道:“劳资是和尚知道吗,为了照顾你,我已经半个月没化缘了。” 说的好像他赚不到钱,还都是她的错。 米莳三不想说话了,你高兴就好! 转过身就开始捣鼓她的化学原料。 二硫化碳是她自己提练的,虽然不精纯,但也足够用了,剩下的白磷和绿矾,那是了空不知从哪偷来的,姜黄和草酸则是她在山里找的,条件虽是简陋,但有这几样,也完全够用了。 神棍这职业,本来就是低成本,高收入,玩的那就是心跳,端的嘛,那就是素质。 没有那素质和胆大包天,想吃这碗饭,也端不住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空凑了过来了看,越看眼睛就瞪的越大:“你这是要做什么?” 米莳三歪了歪嘴,轻飘飘的道:“给你准备天书。” “天书?什么天书?” “金刚经天书。” “……” 了空眼睛看直了,心想这丫头才多大啊,居然就懂坑蒙拐骗的活儿,瞧她这有模有样的,可不像新手啊,他了个直娘贼的,莫非这丫头应的是坑蒙拐骗的劫? 米莳三很专注,认真的配了姜黄,就把黄纸浸到里面染湿,然后搁到一边去准备碱水,这二者用到一起,就能产生化学反应,瞬间让字变成红色。 感觉到了空眼睛眨也没眨,米莳三就偷偷的笑了一声,端起那碱水就倒进观音像前的净瓶里。 “这是观音净瓶里的甘露,先要放在这里祈祷七七四十九天,方为众生洗净肉身与累世的业力,也就是给天书开光了。” 了空牙痛的抖了抖唇,回过头就看到米莳三,一脸虔诚的回到案桌上,然后拿起笔,就沾了沾有些发黄的水,在那黄纸上写了一窜符号。 纸是黄的,姜黄水也是黄的,写上去,就跟没写一样。 了空双手环抱,他到要看小丫头怎么个坑蒙拐骗法。 米莳三写完后,慢悠悠的吹了吹纸,然后冲了空扬了扬眉,瞬间又变的很虔诚的样子,将黄纸折叠了起来,然后双手合十的念念有词。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哟,小丫头还会心经,不得了,这混帐丫头,越看越像个祸国妖精。 米莳三懒得理会了空在想什么,她很确定,从了空答应玩神迹开始,就注定了他要和她绑到一条船上,所以她打算露出一点点狐狸尾巴,踩踩了空的底线。 “信女米莳三,恳请观音大世,赐我护身符保我平安。” 念了一半的心经,米莳三就在了空的注视下,很是虔诚的请下观音手中的净瓶,然后抽出里面的杨柳枝,朝着折叠好的黄纸,就挥洒了几下。 数秒之后,了空的眼睛瞪大了。 “直娘贼的,居然真显灵了,这是牛鼻子的鬼画符吗?” 米莳三无语凝咽的白了他一眼:“我才七岁,不会写字,这是为了给你示范天书开光,看懂了吗?” 了空倒抽了口气,伸出手就抖开展露红色符号的黄纸,啧啧称奇的道:“它怎么就变红了呢?” 米莳三给他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淡定的又拿起姜黄水,在黄纸上画了个笑脸,然后含了一口碱水喷了上去,那微湿的黄纸上,就显出血一样红的笑脸来。 “了空师傅去过染房吗?” “染房?”这又扯到那里去了,跟染房有个什么关系,了空瞪直了眼看米莳三。 “对啊,就是染房。” “和尚我去染房干什么?你这天书开光,又和染房有什么关系。”了空磨牙了,心想这丫头,真是横看竖看,都不像个七岁的黄毛丫头。 “当然有关系啦,想染出紫色的布料,就需要用红色染料和蓝色染料混在一起,这样就变成了紫色的布,而黄色加绿色,就能变成嫩绿色,绿色加蓝色,就能变成青色,懂了吧。” 米莳三就是故意的,因为她没功夫给他科谱化学反应,更何况,她还觉得,以了空这智商,只怕她说急了,他都听不懂其中的原理,所以她找了个最通俗的解释方法。 这么一说,有些智障的了空还真懂了,拍着大腿就道:“和尚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这姜黄配上白碱水,就能变红色是吧。” 算是吧!米莳三撇了嘴没回答。 转回头就去捣鼓别的。 正文 第28章玄妙 了空见她不想说了,便拿着姜黄水和碱水,开始自娱自乐,先是画符,后是写经文,反反复复的玩,越玩就就越觉得米莳三这丫头,真是像极了齐宁嘴里的应劫之人。 你想啊,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那怕就是天天浸到染房里,只怕都想不出这些玩意来。 “三丫头,你老实跟和尚说,这些坑蒙拐骗的招术,你究竟是怎么学来的?” 米莳三板着小脸,眉眼都没抬一下。 “说不清的东西,了空师傅何必逼着我说呢,反正咱们能让香火鼎盛,不就是好了嘛。” 了空嘴角抽了抽,看米莳三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就划过一丝犀利,转眼即消。 “好好好,不问就不问,那你现在又做什么?”了空丢下黄纸,转过身就移到米莳三身边。 刚才他好像看到,小丫头把什么东西涂到了蜡烛芯上。 米莳三看他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心里到是有些玩味,他的反应很异常啊。 按理,一个成年的正常人,看到她这个七岁稚儿,懂这些东西,不是应该吓一大跳,并质问不休的吗? 可他没有,看来,了空的底线上面,应该是给她加了个什么标签。 这样很好,目前来说,她很满意。 “如来一指。”米莳三笑眯眯的敛了敛目光,在说话的时候,袖子一挥,就屈起四指,用食指隔空点着蜡烛,低声一呵:“起!” “噗”蜡烛点燃了。 而且还是无火自燃,再看米莳三的动作,真的就是如来一指,凌空点火,如神仙之术。 了空倒抽了口气,脸色都变了变。 若说天书开光,用的是小聪明,那么这个如来一指,就真的很玄妙了。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米莳三咧了咧嘴:“了空师傅没见过鬼火吗?” 声音落地,了空的脸都泛了青:“你说这是鬼火?什么鬼火。”不是字面上理解的那个意思吧,他可是和尚,百邪不侵的。 米莳三拍了拍了手,就打着哈欠,一边往床铺走,一边道:“了空师傅别误会,我只是用鬼火形容了一下,其实,它就是如来一指哈。” 扯淡,他当了十几年的和尚,除了念经,那来的如来一指,更何况有了前车之鉴,他自然不会傻傻的认为,这是什么法术,其中必有机关和玄妙。 “三丫头,别跟和尚打马虎眼,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米莳三揉着眼睛上了床,又孩子气,又漫不经心的指了指庙门外:“了空师傅去乱葬岗呆上一晚,就什么都懂了。” 说的她很委屈。 “……” 不是她不解释,而是没法跟他解释。 她说二硫化碳,还有白磷他能懂吗? 按正常的人的思维步骤,只要她说出来,后面肯定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在等着她,费那功夫,还如天黑好睡觉,该做嘛就做嘛。 看她这态度,了空急的抓耳挠腮,只差没有点头哈腰,不耻下问了。 可米莳三就是不理他,不管他怎么问,她就闭着眼睛装睡觉。 说到烦了,最后还把被子扯到头上蒙起来。 了空气的牙痛,最后也好作罢,一直到后半夜,他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必须要搞个明白,然后真趁着月明星稀去了乱葬岗。 第二天一早,了空顶着露水回来,脸都黑了一半。 心知肚明的米莳三,顶着小光头,就笑的跟狐狸一样,然后扯着了空去看她的小机关。 她在佛台下面的抽屉里,放了个两个小瓦碟,碟里分别装了白磷水和二硫化碳水。 “了空师傅,以后你想用如来一指,就拿蜡烛,先沾这个,再沾这个,最后再放到烛台上,大约也就是半刻钟,它便会无火自燃,这个时间段,你要拿捏好,如此就能给人造成如来一指的神迹。” “当然了,咱们也可以说是菩萨显灵降真身,总之,这个时间你要拿捏好。” 了空喷了一鼻子灰,咆哮道:“直娘贼的,这水里你加了什么?” “木炭的精华啊。”米莳三给了他一个,说了你也不懂的眼神,然后继续去捣鼓姜黄水。 “了空师傅,趁着这几天有空,你要多写点经文,等时间到了,肯定会供不应求啊。” 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可具体操作,却需要了空来熟悉,毕竟她可没想,假装一辈子的和尚,所以神棍这职业,注定了,要让给了空来当。 了空打着喷嚏,怨念极深的闭了嘴,直到齐宁来换药,也没有露面。 三月十九春分,米莳三脸上的疤痂,已经全部掉了,露出五条粉红粉红的嫩肉指痕,大概是齐宁的去疤药确实很好,所以颜色极浅,若是别人不问,只以为她淘气,摔了一跌,擦伤了脸。 了空带着她,已经在浮宁县化了三天的缘。 第一天,了空逢人就问,城南霞江近日可有金光乍显? 刚开始,被问的人们,脾气好的,就直接摇头说不曾见过,脾气不好的,当场就会呵斥了空,让了空赶紧带着她这个小和尚滚蛋。 了空也不恼,压着得意,继续满城的问。 第二天,几乎人人都在知道了空和尚,在问城南霞江显金光,远远地看到他就躲开,甚至连官差都被惊动了,为了防止滋事扰民,两个捕快从他们进城,就一直跟到他们出城,才罢了休。 今天是第三天,天还不亮,米莳三和了空就大摇大摆的,从北门进城。 一进城,就看到那两个跟了他们一天的捕快,朝着了空就隔街大喊。 “胖和尚,我找你们半天了,快跟我来。” 了空眼中一亮,回过头就和米莳三对视了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慈眉善目的就喊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找贫僧可有要事?” 米莳三低头咧嘴,了空这家伙,僧袍加身,其实还挺道貌岸然的,再加上佛号洪亮,底气十足,若不满嘴脏话,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样子。 “废话,当然是有事了,没事我找你们干嘛,快快快,我家老爷正在等你。”那两捕快,一前一后,飞速跑到了空面前,不由分说,驾起了空就一路飞奔。 正文 第29章显灵 “嗳嗳嗳,施主,咱有话慢慢说,你先放贫僧下来,贫僧自己能走。” 米莳三挑了下眉,赶紧小跑的跟在后面,同时脸上也露出急色,嘴里喊着:“放开我师傅,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接到菩萨佛谕,去城南霞江迎菩萨真身,快放开我师傅。” 那两捕快听她这一喊,脚步都慢了下来,两人心有戚戚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态度恭敬了起来,放下了空便惊讶的道:“菩萨真的显灵了?” 了空佯怒,抖了抖袈裟:“出家人不打狂语,我们来这寻了三日,自然是因为接了佛谕。” 捕快听完,神色更加恭敬,纷纷紧张的直起腰,就双手合十的念阿弥陀佛。 “这位大师,你还是赶紧跟我们走吧,你们要迎的观音真身,已经显灵了,就在城南的霞江边上,我家大人已经等候多时。” 刚才还胖和尚呢,这会就变成了大师。 了空听完,心里乐开了花,清咳一声,就赶紧端起姿势,宝相庄严。 米莳三勾起唇角,抱着木鱼,就紧跟在后。 其实,早在昨晚,她就和了空守在了城南霞江边,亲眼看着埋好的观音破土而出,再加上他们故意散播的城南霞江显金光,在事实和虚幻的暗示下,今天早上,浮宁县自然就会有一番轰动。 风驰电掣的,一路奔南,就见无数的百姓,人头窜动,并喜大普奔的喊:“你们去看了吗?城南霞江边上,突然冒出一尊观音石像,嗳哟,可真是神了,从土里冒出来的啊。” “那真是庙里的观音菩萨,听人说,后面还有灵隐两个字呢,真是太神了,娃儿他娘,你快叫上娃儿他奶奶,咱们赶紧去求平安。” “嗳哟哟,这是佛祖保佑我浮宁百姓呢,快去准备香火贡品。” “咦,那不是前两天来这问城南金光的和尚吗?不得了,快去叫上家里人,赶紧的,咱们得抢在前面烧头香。” 众说芸芸,米莳三压着心花怒放,赶紧去扯了空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一点,继续摆出宝相庄严来。 了空被她一扯,这才发现,自己笑的差点连嘴都合不上,捏拳咳了两声,就赶紧念着佛号,在众人的束拥下,赶到了城南。 此时,天已大亮,原本只有数十人的守城卫,至少增加了三倍,全都在严阵以待的疏导人流,只见那出口处,里三层外层的,人人攒着劲往前冲,嘴里更是热闹哄哄的在议论,观音破土而出的神迹。 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冒出一尊观音。 传着传着,人们就开始结合,米莳三和了空前两天埋下的伏笔,纷纷争先恐后的说,自己看到了金光,佛光,一定是有菩萨真身下凡,前来指点凡人脱离苦海什么的。 七嘴八舌中,人们生怕自己说没看到金光,沐浴不到佛意那般,入耳就全是,金光乍现,真神降临,天佑大燕。 有的腿脚不好的,更是直接大声喊,我沐浴了佛光,吃嘛嘛香,一口气上三楼,都不带停和气喘了。 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大师已经来了,大家快让一让,让大师到前面去。” 这一喊落地,米莳三就看到,她和了空的两边,顿时就如人潮翻滚那般,瞬间就让出了一条人行道。 “看,是灵隐寺的了空师傅来了,别挤别挤,若是惊扰了菩萨,看你们怎么办。” “什么了空师傅,明明就是了空大师,大师阿弥陀佛!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去年六月,我还有大师有过一面之缘呢。” 狗屁的一面之缘,明明就是化缘。 了空心里再吐槽,脸上也不能显啊,于是端起他的宝相庄严,逢人前来套近乎,就念一句佛号,并模棱两可的说:“贫僧确实见过施主,阿弥陀佛!” 米莳三心里偷笑,可没一会,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围观的百姓太多,了空又只有一个,人多僧少的,有些挤不进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但又嫌她年纪太小,认为她讲不出什么玄机,所以就统统围了过来摸她的光脑袋,摸完还要喊一声阿弥陀佛,一脸我们已经沾到佛光佛佑的满足态。 米莳三郁闷的牙痛,她是躲也不是,拒绝也不是,挤在人群里,只能被人揩油,没一会袍子就皱了,脑袋顶上也添了一层的油皮,恶心的她想发飙。 就在差不多快崩溃的时候,守在城外的官兵们,总算接到指令,过来赶人了,并力挽狂澜的排出一条人行道。 了空和米莳三同时松了口气,端了端袍子,敲着木鱼,就一步一佛号的朝城外走。 随着人群的让开,了空开始,用他洪亮嗓门诵经,没一会,围观的百姓们,也开始跟着诵经。 米莳三感叹,果然这个世上,除了女人的钱最好赚,神棍的钱也是最好赚的。 浮宁县令姓刘名国栋,看到了空前来,脸上那是挂满了笑意,有道是在他的管辖范围里,出现了神迹,那么往上报,就是他的官途上的大功绩啊,不但能在皇帝面前刷脸,说不定还能升官。 所以说,刘县令看到了空,那真是高兴的心花怒放,那怕了空不是大师,从现在开始,也必须是大师。 “阿弥陀佛,本官乃浮宁县令刘国栋,见过了空大师。” 了空抖了抖袍子:“阿弥陀佛,贫僧了空,见过刘大人。” 这文绉绉的,差点没酸了米莳三的牙。 眼珠子一撇,就看到刘县令身边的观音石像,已经破土而出了一半,正好露出手上的净瓶口。 了空和刘县令寒喧了两句后,立马装出无限惊喜,并虔诚的跪在了石像面前,开启了五体投地模式,米莳三憋着笑,赶紧按之前商量的那样,她跑到刘县令面前做公关。 “刘大人,我家师傅说了,为了防止莽撞之人冲撞了菩萨,还请刘大人将施主们隔开,我们马上就要请菩萨真身回庙,届时想前来沐浴佛恩的施主们,皆可前来抚顶膜拜,我佛自会撒下甘露,护佑众生。” 刘县令见跟他说话的是个小和尚,也没敢怠慢,赶紧允诺协助帮他们护送观音回庙。 谈妥了,米莳三就乖乖的跪在了空后面,跟着做五体投地,她相信,刘县令只要想升官,就肯定会全程护航,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报了上去,完全可以在BOSS面前,刷一大把的好感值嘛。 正文 第30章计成 果然,这个刘县令就是个妙人儿,没一会就调度好了人手,并且还让衙役鸣锣开路,并逢人就说,这是跃子岭灵隐寺的菩萨显真身,想前往的,可以尾随,也可以等广开庙门,接纳众生的好消息。 更不用了空去说,刘县令就让人备下了锄头和铲子,趁了空喝茶润喉时,十分殷勤的上前问:“了空大师,需不需本官命人,帮忙把菩萨起出来。” 了空端起架子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不敢劳烦刘大人,这菩萨起身必须由我佛门弟子亲手来做,否则便心不诚矣。” 道佛两教,本来就玄,虽然大燕道教盛行,但还是有不少人信佛的,其中就包括了刘县令。 见了空打禅机,并直言佛门弟子,刘县令就不敢造次了,小心翼翼的陪笑道:“了空大师说的是,是本官冒昧了,那您看看,还需要本官再协助什么?” 说着刘县令就抬手指指排好队的鸣锣衙役。 了空抬着下巴,派头十足的点头,丝毫不怯场的道:“贫僧看刘大人,五官周正,天庭饱满,又颇有慧眼智珠之光,此乃与我佛有缘之相啊。” 刘县令听完,那是红光满面,与佛有缘好啊,有缘就能百邪不侵,时来运转,要知道这为官之道,单凭政绩那还是不行的,必须有大鸿运,才能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眼下可不就是他的大机缘,大造化。 “多谢了空大师吉言,那你看?” 了空这假和尚,其实也不算太假,清了清嗓子就跟刘县令说起佛仪。 这佛仪也就是大燕的佛门仪仗,比如说法衣法器,天王伞盖,幡盖,宝盖,等等,了空说的头头是道,而且每多说一样,刘县令脸上的虔诚,就要多上一分,恭敬之色那是不溢言表,真狠不得把了空也敬为诸天神佛。 最后在了空意犹未尽之时,总结道:“按理这些东西应该由贫僧的灵隐寺来准备,可时间仓促,再加上贫僧的弟子都在远游,身边又只有这个小沙弥,实在是愧对我佛啊。” 米莳三心里翻了个白眼,还弟子都在远游,明明就是佛教被道教挤的混不下去了好吧。 “观音显灵慈航普渡,自然是能谅解了空大师的,大师您看,眼下这又正值春分,这启不是代表着,天佑大燕风调雨顺,四海升平,能替观音大世准备佛仪,那是咱浮宁的机缘造化啊。” 刘县令端的好笑脸,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怕再麻烦,也不是麻烦。 可实际上,了空只想快点把石像抬回庙里,那会真的去等刘国栋准备佛仪,他说的那么多,只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他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师,当然了,刘县令心里想什么,他也懂的,来之前就设想过这些,自然不会忘了与人方便,成全他的平步青云。 “阿弥陀佛,刘县令说的正是,观音显真身,它正是意味着慈航普渡,那这时间就绝不能再不能担搁了,必须要在日落之前,就将观音真身迎回庙门,如此还是从简便好。” 刘县令很是满意,赶紧便顺着了空谈妥了章程,就叫人去做安排了。 人一走,了空就松了口气,打着眼色把米莳三叫到一边,开始挖石像。 “如此一来,咱们还真不需要再愁香火了,三丫头,和尚我真是服了你。” 米莳三撇了下嘴,细弱蚊呤道:“服我干什么,我只是出了个主意,真正做到并让他们信服的人,是了空大师自己。” 是不是大师,了空心里明白,别人喊,他受的理直气壮,但在米莳三嘴里叫出来,听着却有几分戏谑。 “那接下来怎么做?”他是怕起出石像,会被人看到下面的黄豆芽。 米莳三镇定掀了掀嘴角,觉得很好笑:“起佛象不是需要咱佛门弟子嘛,不是咱佛门弟子的,自然要避避五行啊,你看看那些衙役,个个都杀气很大,怎么能让他们睁着眼睛来抬呢?自然是拿黄绸蒙眼啦。” 反正这些事,怎么玄乎就怎么来,越让人看不懂,就越显的了空德高望重,是神圣高僧。 尝到甜头,又忽悠了刘国栋的了空,一经点拨,就茅塞顿开,挤着眉眼便说好。 这么一折腾,总算在日落之前,将石像起了出来,同时也在石像离坑的那一刹那,米莳三瞬间就往炕底盖上了一层黄绸,然后了空大声诵经,并抄起铲子就往里填土。 蒙着眼睛的衙役们,只以为这是佛教的仪式,没有一个人敢偷偷拉开黄绸来冲撞神佛。 很快,坑就填满了,从头到尾都没人看到坑底的豆芽,了空抖掉土,就带着米莳三走到了石像前面,高声诵经开道,就这么敲锣打鼓的回了跃子岭。 观音显灵的事,瞬间传遍了浮宁县,可消息传到米家村时,却是第二天了。 蜂拥而至的人潮,简直把了空忙的脚不沾地,当然,收香火钱也收的他合不拢嘴,而这个时候,米莳三却不能再露面了,所以她偷着浮生半日闲,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摸进了后山的洞里。 进了洞没多远,她就发现了芒硝,而且越是往里走,芒硝就越多。 米莳三一时之间还真是心花怒放,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啊,她这个穿越女,多多少少还是受老天眷顾的。 而此时的草庐,颜六已经听回来的妫烈说了经过,顿时凤目中便多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玩味。 “下面是黄豆芽?” 姜其昌恭敬的回道:“是,妫烈看的很仔细,确实就是那黄豆芽。” “是她想的?” “回主子的话,此计确实出自米莳三。”姜其昌压着满眼的惊诧,不停的在回想米莳三的长相。 七岁就能玩转神迹,蒙骗众生,这手段可不像个黄毛丫头。 颜六放下手里的书,眼里刚露的玩味,此时已变的风平浪静,瞳仁印着清辉,压根就猜不到他在想什么,长长的白色广袖微微一抚,就听他云淡风轻的道。 “庄子里好像少了些丫环吧,去安排一下。” 姜其昌猛的抬头,又猛的低头,对主子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这么妖孽的女娃娃,确实是要放在眼皮底下。 正文 第31章困囿 探完洞的米莳三,偷偷摸摸回来时,就看到整个破庙被人海团团围住,而了空穿得十分隆重的盘坐在庙门口,他的十步以外,全都跪满了前来听讲经的信男信女,可谓是人山人海,十分壮观。 就连那刘县令,也只分到两个平方,带着家眷坐在凉伞下,一脸虔诚的听了空讲经。 初步来看,轰动浮宁那是绝对做到了,名气一有,香火财气自然就接踵而来。 可很明显,了空的人手不够,所以在人山人海面前,了空那怕打扮的再宝相庄严,也有如沧海一粟,条件简陋的不堪入目。 米莳三摸着下巴就在想,了空想做大,必须要广收佛门弟子啊,然后破庙还要重建,否则,刘县令一撤人,谁来维护庙里的日常以及次序。 名气财力,财力排场,排场人力,想把这儿当聚宝盆玩起来,未来的“了空住持”还要做很多事。 脑子里正想着这些章程,耳边就传来了齐宁的声音。 “米莳三。” 米莳三赶紧回头,就见齐宁平静无澜的站在那,一瞬不瞬的看她,尤其是她身上的僧袍,还有铮亮的光头,目光穿透的让人心虚。 米莳三干笑,连忙将人带到后山,才腼腆的喊人:“齐宁哥哥,你来了啊。” 齐宁目光深邃,仿佛外面再人山人海,也激不起他半点浪花。 他抬手摘了片地上的薄荷叶,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天高云淡下,等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后,他才开口道:“是你的主意吧。” 米莳三心虚的移开视线,装傻充愣的道:“齐宁哥哥说什么?” 齐宁淡淡的撇了她一眼:“观音显灵,如来一指,甘露护身符,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吧。” 了空讲经之前,就已经在人山人海面前露了一手,那如来一指,隔空点蜡,瞬间让所有人高呼他为大师。 齐宁嘴边噙着讥讽,了空如果会这些,他能不知道吗? 再回想这几天,米莳三和了空行迹可疑,就不难猜到,这些主意都是出自米莳三。 见齐宁眼里写着肯定二字,米莳三知道,搪塞是行不通的,现在抓着她来问,只是因为了空眼下分身乏术,否则,等了空一有空,以他们的交情,又怎么可能会瞒着齐宁。 “是,你和了空师傅救了我,我无以为报,所以出了点小主意,想要报恩。” 那还是小主意?假以时日都要名动天下了,这恩报的也未免太大了吧。 齐宁挑了下眉:“你从那里学来的?” 米莳三低下头小声的道:“平时我娘发豆芽,我发现豆子落到石头下面,一发了芽就能把石头拱起来,当时觉得好玩,就故意拿大石头去压,结果就发现,只要豆子多,不管多大的石头,它也能拱起来。” 齐宁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嗯了一声,代表他知道了,心里却是在惊涛骇浪,原来神圣玄妙的外皮之下,原理竟然只是那粗陋不堪的豆芽。 “那如来一指呢。” 这个的原理,她连了空都没法解释,又怎么和齐宁说? 米莳三踢了踢脚边的枯树枝,又含蓄又可怜兮兮的道:“我躺过乱葬岗,见过鬼火。” 齐宁眯了眯眼,心头惊骇,这是江湖骗术了,但又顿生怜悯。 “那甘露又是怎么回事。” 米莳三立马收起委屈,装出孩子气的献宝道:“我娘经常织布,又把布卖到浮宁王家,我看他们染布很好玩,就回家自己琢磨了,原是想让娘多赚点银子,结果就无意中发现,用姜黄水配上碱,就能让布和纸变红,只是可惜,红色不持久,一洗水就掉。” 所解释的都有条不紊,无迹可寻,内心惊颤的齐宁抿了抿唇,便不再多说,只是看米莳三的眼神,明显更加透彻。 假以时日,这个可怜兮兮的莳三妹妹,怕是要逆天了。 不由自主的,齐宁就想到,他之前随口拿来搪塞了空的应劫二字。 所谓的劫,是不是指死而复生? 她死过吗? 齐宁清冽藏渊的眼睛眯的更细了。 春风徐徐,天色渐暗,看来又要下雨了,还真是应了天时地利人和,尽数全占,眼前的米莳三,也越来越叫他看不透,一场生死足矣让她超脱于外,改头换面了吧。 “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姐姐在找你,你打算何时回家?” 话题移到这,米莳三才想起,今天人多,她还真没注意米盈盈,想到很快就要回米家,她这心里就像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 “等见了姐姐再说吧。” 米莳三沮丧,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回米家。 可奈何,猫猫狗狗有选择,唯有这出生,她无法选择。 从她穿到这大燕第一天开始,她就生是米家人,死也是米家户头上的鬼,不想被人抓去卖身为奴,她就不得不回那地狱,重新蛰伏煎熬,更何况,姐姐和娘尽管软弱包子,可对她却是恩重如山。 “好,到时我来接你。”齐宁将手收回宽袖,转身就踩着闲庭信步下了山,好像山上再热闹,也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知道,这场轰动,是人为的就好。 看着神情淡淡,事不关己高高挂的齐宁走后,米莳三心里又跳出一句话。 知道了真相,齐宁也未免太镇定了吧? 这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该有的喜怒不形于色吗? 人的性情,其实也和环境有关,若周围的人都老成持重,那么年幼的孩子,自然也能熏陶出几分,说白了,也就是近墨者黑,近朱赤赤,齐宁他,好像并没有这种外在条件,那么,他这份淡定,从何而来? 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 还有,她要回米家,他来接她又算个什么事? 米莳三顿时觉得困囿迷惘…… 当人潮退去,天色渐暗后,了空就像打了三天三夜的仗,直接往床上一滚,就开始躺尸。 “三丫头,今天真是把和尚我累惨了。”讲了一天的经,了空现在嗓子冒火,声音也略显嘶哑,躺了下去,就动都不想动了。 “哦对了,你家大丫头在找你,我让她晚上来。” 正文 第32章不行 米莳三趴在水缸上,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倒影虽然不清楚,但模模糊糊的能看见,她脸上的疤,就像五条鞭苔,从右眼角到左下巴,粉红的十分狰狞。 很好,刘氏这个亲奶奶,是真的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 “嗯,我的伤好了,也是该回家了。” “回家?”了空听完,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直娘贼的,这香火才刚刚鼎盛,后面该怎么做,他心里还没底呢,这个时候小丫头说回家,那不是起了个头,让他来收拾摊子吗? 万一要是露馅了怎么办? 还有那什么姜黄水,鬼火水,用完了之后怎么办? 难不成赚了这笔香火钱,他就携款潜逃,彻底从一个有庙门的胖和尚,沦落为江湖骗子。 “三丫头,这个时候你要回家,那我怎么办?不行不行,你现在还是我的小沙弥呢,不能走。” 米莳三没精打采的瞥了他一眼,心里一烦,便将水搅混了。 “齐宁哥哥让我回家,不管怎么说,我也得回去看看我娘,你放心吧,那些东西要没了,你就来找我,我给你配好,误不了你的香火。” “那也不行,现在就我一个人,我那里应付的过来。”了空不高兴,今天累了一天,要说收获那还真有不少。 七七四十九张金刚经护身符,全都是以十两银子的价位卖了出去,眨眼就得了四百九十两银子。 他都盘算好了,就算是四六分,剩下的银子,也足够他把破庙重新翻修。 当然了,除了这个钱,还有其他的一些零散碎银,铜板什么的,都是普通百姓捐的香油,想到这,了空就有些得意,他现在没力气去数,但心里估算了一下,那一堆的铜板和碎银,少说也有百八十两。 可在这个时候,丫头片子要撒手不管,他心里还真不得劲。 “急什么,虽然现在牛鼻子当道,但佛门弟子还是有的吧,要我看啊,不出三天,肯定就会有人来投靠你,我先恭喜了空师傅,很快你就能当住持方丈了。”米莳三心里很烦,踢开脚边的扫帚,便坐到了空对面,眯着眼睛看他床底下的箱子。 那里面装的,可是今天的香油钱。 恭维的话谁不爱听,正听的得意,就见她一眼望过来,顿时了空汗毛倒竖,瞪大眼睛就把箱子挪到他脚下。 “想分钱?这没问题,和尚我说话算话,答应给你四成,就一定会给,但是你不能走。” 当他傻啊,人在眼前当然比在米家村要好,更何况,小丫头一个主意接一个主意,有她在,那就像吃了秤砣稳心。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我户籍都在米家,能走到那里去。” 了空较劲:“谁跟你说米家,在没有其他人手之前,你不能先回家。” 米莳三气乐了,别看了空白天挺像那么一回事,可他心里虚着呢,毕竟是和尚娶亲头一回,装神弄鬼的业务还不熟练,又是孤家寡人的,所以没底气。 读懂她眼里的戏谑,了空就有种被人看穿的尴尬,想想他都是个黄土埋了半截的人,却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镇定,这年岁也真是活到了狗身上。 “甘露水不是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汇聚天下灵气嘛,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拒绝前来求护身符的人,到时你只需要坐在佛前诵诵经,替他们解解签文就好了,趁着接下来的四十九天,你完全可以等到投靠你的人,顺便还能把庙重新翻修,给佛像渡金,像这些事,我留下来不走,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所谓的甘露,其实也就是装在净瓶里的碱水,之所以玄幻的说要七七十九天,只不过是饥饿销售法,制造噱头。 你想啊,如果来求神拜佛的,只要磕三个头,就能得一张护身符,那这护身符就是吹嘘的再好,也廉价的如一张破纸,人们到手了,也不会用心去珍惜,并加注期盼和各种心理作用。 但如果量少,又定价很高,那么效果就严然不同了。 直白的说,就是物以稀为贵,人们拿到手,也会有很强的心理暗示。 她说的,了空当然明白,过了今天,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缓冲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香火计划越成功,他就越觉得,小丫头深不可测,放她走,远远不如留在身边,更能善加把握。 “嘿嘿,寺庙翻修,佛像渡金的事,已有刘大人和周员外鼎力支持,你虽然帮不上忙,但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过脸,突然回家变成小姑娘,那岂不是穿帮了。” “夏天还没来呢,我缠了头再蒙块纱巾,谁知道是我。”米莳三撇嘴。 正说着,紧关的庙门外,猛不丁的就有人在敲门,恰好就打断了继续往下谈的话题。 了空眯起眼,哼了一声:“你去开门吧,估计是你家大丫头来了。”说完,了空就倒了回去,继续躺尸,心里飞快的盘算,待会要想什么法子,把小丫头给强行留下来。 米莳三刚打开门,就听到对方念了句:“阿弥陀佛。” 跳进眼帘的,就是六个光头和尚。 只见他们穿着僧袍,披着袈裟,虽然满脸风尘疲惫,但眼里却好像写着,找到组织,找到队伍的兴奋之光。 再仔细一扫,米莳三就发现,他们身上的僧袍和袈裟,虽然不旧,但上面明显有霉点,估计是置办多年的行头,平时舍不得穿,听说观音显灵后,翻了出来,匆匆忙忙的穿上就来找组织了。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圆慧,来自白云寺,特来求见了空大师,小沙弥,可否替贫僧通传一下?” 米莳三微微一笑,这就叫说曹操曹操就到,人手来的可真快啊。 “几位师傅请稍等。” 说着,她就把小门打开,将人放了进来,并安置在前厅等候。 了空一听白云寺的圆慧来了,蹭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确定是白云寺的圆慧?” 米莳三给了他一个白眼,看他的惊讶的表情,心里又觉得玩味。 正文 第33章来接 “白云寺的和尚我又没见过,我那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他自报家门的时候,说的就是白云寺圆慧。” 了空伸出手,在秃瓢上来回摸了摸,表情十分古怪,猛的拍了下脑门就嘀咕道:“来的可真快,直娘贼的,白云寺那帮老和尚,全是正儿八经吃素的,怎么就不来些落单的和尚呢。” 听他抱怨,米莳三撇了下嘴,好嘛,这就叫放荡不羁的野和尚,马上就要和有传承的正经和尚会面了。 嘿嘿,挺有趣的。 世人说佛门是清净之地,可实际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而所谓的江湖,那就是把生姜剁碎了,再糊弄糊弄,搅成一团后就叫姜糊。 “得,他们来了,和尚我还真得出去看看。”了空烦燥的翻了个白眼,脑子却在飞快的转,思索着圆慧来这,有何用意。 来挂单么? 米莳三刚想跟他一块出去看看,一转身就看到了齐宁迈了进来。 她刚要喊人,就看到齐宁身后,又飞快的走出左氏和米盈盈。 左氏一眼就看到了米莳三,顿时脸上欣喜万分。 “莳三,娘来了,快让娘看看你。”话音一落,左氏就差点撞上要出门的了空,赶紧停了下来,恭敬的就双手合十打招呼。 “了空师傅,哦不,是了空大师,民妇真心感谢您大慈大悲,救了我家莳三,民妇无以为报,日后若需要民妇做什么,民妇定不敢推辞。”说着,左氏就激动的跪了下来,拼命给了空磕头。 了空那敢受这大礼,摸着脑袋就赶紧移到一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如此,出家人本就慈悲为怀,更何况,你家三丫头,还与佛有缘呢,施主快快请起,贫僧前面还有客人到访,便先行一步,你们自便,自便。” 说完,了空连眼睛都不敢乱转,挺着他的宝相庄严,就从齐宁身边走了出去。 齐宁挑了下眉,面无表情的垂了眼敛。 左氏心目中的恩人一走,蓦地就松了口气,擦了把汗后,就在米盈盈和米莳三的掺扶下站了起来。 人一起来,左氏就飞快的拉住米莳三的手,定定的看她。 “莳三,我的女儿,你,你的头发,怎么?怎么?”乍然看到米莳三变成了秃瓢,左氏惊呆了。 米盈盈赶紧扯了扯娘的衣袖,又小声,又愧疚的提醒道:“娘,莳三的头发,是在养伤的时候剃的,我跟您说过的,您忘了么。” 经米盈盈一提醒,左氏才清醒了过来,顿时眼泪汪汪,一把将米莳三抱到怀里就哭:“我苦命的莳三啊,是娘不好,是娘对不住你,呜呜呜呜。” 又来了,米莳三被左氏抱的差点喘不过气,心想,不就是剃了个头嘛,这也值得哭一场么。 唉! 对这个爱哭的包子娘,她是真的没有语言了。 左氏一哭,米盈盈就跟着掉眼泪,瞬间又进入了内疚环节,也把米莳三哭的头大。 “娘,我快喘不过气了。”米莳三涨红着脸,忍不住的轻轻推了推。 左氏这才松开她,然后仔仔细细的把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后,才抹着眼泪道:“我的女儿啊,你受苦了,我听盈盈说,你伤的体无完肤,快把袖子锊起来让娘看看。” 自打那天进庙养伤,左氏就再也没能来看一眼,平时也只能从米盈盈那,得知米莳三的近况,这些天来,她那能不心焦啊。 米莳三心里叹了口气,乖乖的锊起袖子,便给左氏看。 身上的擦伤早已好了,齐宁给她擦的那些去疤药,效果确实不错,满身的擦痕,如今也只剩一些淡淡的印子,想必再过上十天半个月,就会完全消失。 左氏来来回回的瞧了很久,边瞧边掉眼泪,好像她的眼泪,永远也掉不完那般。 “莳三,真是苦了你了,是娘没用,护不住你。”话越说就越哽咽,那眼泪也就像串了线的珠子,倾盆而下。 米莳三心里无奈,刚想劝左氏别哭,又猛的回味到,左氏最后那句,好像有点不对劲,像是心里揣着事,有点儿六神无主。 “娘,您和姐姐疼莳三,莳三心里都明白的,对了,今天我躲在屋后,好像看到咱们村来了很多人,大伯娘和罗家的人也来了,但是没看到奶奶。” 大伯娘也就是罗红梅了,按理,刘氏最喜欢凑热闹,观音显灵闹的如此沸沸扬扬,刘氏却没来凑热闹,这不是很奇怪么。 左氏目光黯然,蠕了蠕唇就低声道:“娘知道,娘当时也想来的,可你爷爷说,明天有可能会下雨,必须得留几个帮手。” 左氏说的断断续续,似心不在焉,眉头也一直皱着苦八字。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齐宁就在边上提醒道:“左婶子,有话还是等回去了再说吧,春的雨说下就会下。” “说的也是,今天下午就瞧着起风了,那咱们还是收拾收拾,就先回家吧。” 收拾? 她能有什么可收拾的,当初是横着进来,如今能走着出去,已经很命大了。 不过真要说收拾么,米莳三偷偷的扫了眼了空床下的箱子,那上面落了个锁,如果不是他们来的太早,估计这会,已经拿到了那四成香火钱。 可这香火钱,就算拿到了手,她也不能带回家,否则,万一给刘氏发现,那就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指不定,还要惹出大事来。 所以,先把钱放了空这也好,等她先往家里转一圈,再来计划,这第一笔钱,她要怎么个钱生钱。 走的时候,左氏坚持要再去拜谢了空,了空还在跟白云寺的和尚寒喧,估计他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孤单了。 齐宁打着火把,细心的走在前面,米盈盈怕她摔着,便一直牵着她,只有左氏走在后面,显的越来越心神不宁。 “姐姐,娘这是怎么了?”米莳三皱眉,她实在没那个耐心去揣摩左氏,便直接问米盈盈。 米盈盈也很踌躇,惶惶不安的低声道:“今天下午,东边颜家来人了,是姜管事,他在崔里正家里坐了一会,后来就听人说,颜家想买几个丫环去做事。” 正文 第34章丫环 嗯? 昨天观音显灵,导致万人空巷,今天跃子岭就人山人海。 放眼这方圆百里,谁家没来人看热闹? 可颜家有意思,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说要买丫环,真是奇怪的很。 下意识的,她就往东边看了眼:“他们要买丫环,不找人伢子,找咱们村的里正做什么?” 米盈盈红了眼:“听说,他们是想买身家干净的,最好是知根知底。” 听到姐姐声音不对劲,米莳三突然就福由心至,顿时就在心里骂了一声娘,沉着脸道:“奶奶想把你卖进颜家当丫环?” 米盈盈骤然忍不住的抽泣起来:“我到是想去,可人家不要啊。” 说到这,左氏踉跄了几步,捶着胸口就泪如雨下:“我苦命的女儿啊,都是娘没用,娘护不住你们,天啊,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我女儿来替我还,呜呜呜呜。” 走在前面的齐宁,眉头拧成了川字,清冽的眼里一时间晦暗不明。 米莳三在心里念了句不好,怪不得刚才,感觉娘的情绪不太对,合着这事还牵扯上她。 “妹妹,要不你还是回庙里吧,娘,咱们就说,莳三的病还没好,头发也剃了,眼下还需要再养养,好不好?”米盈盈松开了米莳三的手,转回身回去,就抱着左氏哭。 她们不走了,齐宁也不好继续往前,便举着火把停在山路上,火光印得他更加讳莫如深。 真是哔了狗了,米莳三心里大骂,原来刘氏想卖的人,居然是她。 左氏被米盈盈抱的摇摇欲坠,眼中更是绝望心寒,她不敢看米莳三的眼睛,只是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嘴里呢喃道:“这难道就是咱们娘三的命吗?孩子他爹,你要是还活着,就求你快回来吧,老天爷啊,慧娘求求您了,您就开开眼,给我们娘三一条活路吧。” 求老天爷要有用,她也不会死里逃生了。 米莳三郁闷的直跺脚:“娘,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山下的米家村,左氏这才凄苦悲痛的告诉米莳三,今天下午颜家的姜管事,确实来了趟米家村,直言说要买几个七、八岁的小丫环,消息一传开,整个村子就沸腾了。 这颜家是什么,那可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而那颜六公子,又是雅人深致,俊逸非凡的天之娇子,方圆百里内,那个少女不把他当成梦寐以求的情郎。 去他那里当丫环,那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再退一万步,就算得不到月,每天能近身看几眼,那也是好的。 可没想到,人家早就防着少女怀春这事,硬是把标准定到了七、八岁,这一下,一杆子就掀翻了很多人,可尽管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因那诱人的卖身价,而动了心。 其中就抱括了见钱眼开的刘氏。 可别人叫着跳着想去颜家当丫环,但她米莳三不想啊,按大燕的律法,这人一旦进了奴籍,那她将来所生的子女,世世代代也是奴。 而奴就是牲口,不但没有人权,还可以随意买卖,将来要是成婚后生下男丁,男丁还不能读书科举,更是三六九等人中,最为下等的人。 放眼这大燕,若不是家里实在没了出路,是没人愿意世代为奴的。 米莳三咬牙捏拳:“所以,奶奶要您接我回家,就是准备把我卖了?” 左氏心痛的说不出话,米盈盈除了哭,已经没有别的主意。 “莳三,都是娘没用,要不,我还是把你送到了空大师那,就说,就说你伤还没好……”说到这,左氏已经六神无主的说不下去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法子根本就行不通,若刘氏铁了心要卖莳三,莳三就是不回家,刘氏也能做主签了那卖身契,毕竟,米莳三的户籍就在刘氏手里头捏着。 从此以后,她的女儿就要变成那奴籍。 米莳三气的全身发抖,这叫什么? 这叫老天爷给了她一点希望,却又突然将她打回原形,她恨就恨在,户籍偏偏在刘氏手里捏着,否则,这诺大的天下,那里不是她的海阔天空。 “娘,要不咱们去颜家给他们磕头,用我来换莳三吧。”米盈盈又开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就觉得,这日子才刚刚好起来,结果又让妹妹摊上了事,想来想去,米盈盈都觉得,是自己把妹妹害了,十分愧疚。 左氏哆嗦:“不行的,这肯定不行的,如果能换,米月儿只怕早就抢着去了。” 是啊,米月儿做梦都想进颜家,毕竟能在颜家当丫环,比起农家女来说,不知道要强多少倍,首先吃穿不愁,也不用背朝天,面朝地的讨生活,若是将来有一天,能入了那颜六公子的眼,当了通房,又或者成了姨娘的话,那么一切就是苦尽甘来。 当然了,这在别人眼里或是苦尽甘来,可左氏知道,那其实就是浮云一般的火坑,她自己,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庶女么。 什么通房啊,姨娘啊,不过就是浮于华表的贴金字,实际上在主家面前,跟那奴婢又有什么分别?就算生了孩子,也不能让孩子叫自己一声娘,其中的苦楚,那就是一缸子眼泪也说不完。 正所谓,宁做平民妻,也不做高门妾,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过普通人的日子,那才是左氏想为两个女儿做的打算。 眼见左氏和米盈盈抱头痛哭,米莳三只觉得脑仁子都炸了。 哭,哭,哭,哭能解决问题吗? 真是糟心。 就在这时,齐宁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有什么话,还是先回去了再说吧。” 左氏这才意识到,还有个外人在,顿时很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然后伸手过来牵莳三。 米莳三心里烦,但又不好把气撒在娘身上,毕竟这个娘,除了包子和软弱,对她真的恩重如山。 一直快到进村时,齐宁忽然淡淡的道:“左婶子,颜家给的银价是多少?” 听他这样问,米莳三蹭的一下抬了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也想掺一脚,然后把她卖下来? 正文 第35章户籍 “说是二十两,若是机灵点的,还可以加价。” 二十两那不算低了,怪不得那个寡毒又贪财的刘氏会心动,要知道,在这大燕,一两银子相当一千个铜钱,而一个肉包子,也只要四个铜钱,放在普通百姓家里,二十两银子,省吃俭用的话,至少能让一大家子嚼用个两年。 就说米盈盈吧,今年她也有十二了,马上就可以议亲,按普通人家的聘礼标准,低的是十八两银子,高的也就是四十八银子,所以说,二十两的小丫环身价,那还真是很诱人。 齐宁皱眉:“我家缺个药童,左婶子若不想莳三妹妹进颜家为奴,到是可以从我那里走个过场。” 左氏和米盈盈一听,顿时惊喜的倒抽了口气,仿佛在绝望之中,猛的就看到了曙光。 什么叫过场,意思就是,齐宁愿意帮她们,虽说会签卖身契,但不会给莳三过奴籍。 “宁哥儿,此话当真?” 齐宁回头,古井无波的扫了眼米莳三:“我是个郎中,既然救了莳三妹妹,自然会送佛送到西。” 最后那句,齐宁说的意味深长,米莳三眯了眯眼,心里呵呵了两声。 “可是,可是那么多银子,我只怕,只怕以后,拿不出来赎回莳三的卖身契。”左氏又忧又喜,喜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了齐宁帮忙,莳三就不会沦为奴籍,可她忧的是,二十多两银子,她只怕是攒到死,也攒不出来。 “无妨,就当我借给莳三妹妹的。”齐宁抿了抿唇,说完就率先进了村。 米莳三嘴角勾了勾,在这大燕米家村活了七年,今天她才知道,原来齐宁也是个腹黑的。 有些话,左氏和米盈盈听不懂,但她心里清楚啊,今天下午在后山,该说的她全说了,齐宁只要不蠢,自然能猜到,这神迹一出,了空的破庙就会香火鼎盛,她报了这么大的恩,了空又怎么可能不打发她点银子。 所以齐宁最后那句,才会颇有深意的说,借钱给她避难。 说白了,在左氏那里,是走个过场,可在她这里,也是走个过场。 不过如此一来,到是解决了她最大的难题,那就是大燕的户籍了。 若齐宁真愿帮这个忙,那么就相当,齐宁把她买了下来,不入奴籍的话,就相当于把户籍挂到了齐家。 如果到时候齐宁给她自由,那么从此以后,她的命运,就可以自己做主,也可以自立门户。 怦然间,米莳三就有些小激动了,特么的想追上去,仔仔细细的和齐宁做一次深入的洽谈,可惜,有左氏和米盈盈在,她没办法轻举妄动。 左氏用力的拽着米莳三的手,欢喜的又开始抹眼泪:“宁哥儿,你可真是我家莳三的大恩人,如果这事成了,左婶子发誓,就是让我结草含衔,我也心甘情愿。” 米盈盈一时间也喜怔的说不出话,她真没想到,让她和娘,哭到绝望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有了转机,虽然同样是卖了妹妹,可这个卖却比为奴为婢,要好多了呀。 米盈盈顿时就在想,这样的大恩,她要怎么替妹妹来报? 蓦然间,米盈盈想到了什么,顿时脸红了一丢丢,呼吸也略显急促的低下了头。 如此一来,六神无主的左氏,就像吃了一粒定心丸,想着这事要越快解决越好,便和齐宁说了几句后,就赶紧拉着米莳三回了家。 人还没进院,米莳三就听到刘氏在正房笑:“嗳哟亲家公,不如再麻烦你打听打听,看他们还有别的要求没有? 崔敬忠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的道:“我就知道,你们家会对此事动心,万田,你可要想好了,咱们村子,可还没出过卖儿卖女的事情。” 左氏听到这句,眼睛都放大了,立马拉住米莳三和米盈盈,示意她们先听一听,然后再进去。 齐宁捂灭了火把,反抄着手,也站在她们身后。 这时就听米宝莲声音轻快的道:“公爹,虽然咱们村是没有卖儿卖女的事,可这颜家不同啊,去了那儿,可就算是进了福窝窝,要不是他们指定了只要七、八岁的小姑娘,我估计咱村里,至少有八、九个会抢着去。” 这八、九个人里,其中就肯定有米月儿。 果不其然,正房里就还传出米月儿的哭腔:“没错,我就愿意去,给颜家当丫环怎么了,左右都不会离开米家村,要是万一,万一那六公子……” “嗳哟,你就给我闭嘴吧,都老大不小了,还一点也不害臊,这种话也是姑娘家能说的?”李氏黑着脸就堵了米月儿的话。 呵呵,今儿个米家的正房,还真是热闹呢。 看样子,不光崔敬忠和米宝莲来了,大伯爷家的李氏以及堂姐米月儿也来了。 “宝莲说的对,那颜家有钱有势,莳三要进去了,那就是掉进了福窝窝,这回啊,可不是我这个当奶奶的恶毒了,这完全就是给她寻了个好去处嘛。”刘氏抬着下巴,很是得意。 二十两银子啊,就算把米莳三养大,她将来的聘礼银子,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可现在要把她卖了,那就是一笔极为合算的买卖,至少省了她,往后八年的口粮。 而且米月儿也说的对,左右不会离了米家村,按大户人家的规矩,就算卖身为奴,主家也会给丫环发月银,那怕米莳三年纪再小,一个月只发百来个铜钱,那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啊,到时,她就可以让米莳三,直接把钱送出来。 不管怎么想,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不但能马上拿到二十两,将来每个月还能有进帐,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刘氏都打定了主意,必须要把米莳三卖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只要七、八岁的,崔叔叔,月儿拜托您再给问问吧。”米月儿听刘氏说的得意,心里就更难过嫉妒了,而站在她旁边的李氏,想拦也拦不住,只听她语速又飞快的低喊。 “要不然,等那崔管事来领人的时候,我自己去说,娘,您别拦着我,我是真的想去颜家当丫环。”米月儿气的直跺脚,对她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能便宜给米莳三那个小畜生。 米莳三看着正房的门帘,心里一阵阵冷笑。 正文 第36章秃瓢 瞧,世人都知卖身为奴是火坑,可偏偏就有人心甘情愿的跳坑,不要脸的说一句,米月儿那是去当丫环啊,她明明就是冲着那通房和姨娘去的。 呵呵,那位她只听说,却从来没见过的颜六公子,还真是魅力无限,脑残粉遍地生根。 李氏看女儿这般急吼吼,不顾女儿家半点脸面,气的那是差点吐血,抬手便捶打米月儿的后背:“嗳哟你个不要脸的,那有人赶着跳着要去当丫环的,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从今天开始,就别给我出门了。” 李氏虽然泼辣,但她心里明亮着呢,怎么可能被那二十两银子迷住眼,更何况,她手里又不缺银子,那能让自己的亲姑娘去自甘为奴。 刘氏翻了个白眼,高声嘲讽道:“骂的好,确实是个不要脸的,我看你就赶紧把她带回去吧,别呆在这里丢人显眼了。” 李氏见刘氏张口就跟着骂,顿时气的跳脚。 “我说大伯娘,我自己的女儿,我想怎么骂都行,可你接什么话茬啊,要说丢人显眼,您老人家这卖儿卖女的,才是真的丢人显眼,还说什么给米莳三寻了个好去处,啊呸,咱们村子里,那家那户吃不上饭,穿不上衣了?要穷的靠卖儿卖女才能过日子?真是又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那什么福窝窝的话,您老也就在家说说得了,可千万别去外面说,您丢得起那个人,我们米家大房,可丢不起这人,呸!” 李氏连珠带炮的,瞬间就把刘氏的嘴脸,全戳到了当面骨。 可不就是,刘氏想贪那二十两买身钱嘛。 李氏这不留情面的话,立马让刘氏炸了毛,气的一哆嗦,举起鸡毛掸子,就从炕上跳下来,作势要把李氏打出正房。 “李小敏!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吧,你竟然在我面前这么放肆,看我不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眼见刘氏和李氏就要闹成一团,米宝莲赶紧上前劝架:“嗳哟娘啊,您快把东西放下吧,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吵的。” “我吵?你那只眼睛看到是我吵了,分明是李小敏这个泼辣货不懂长幼尊卑,今天我就是打了她,他家米庆学,还有万山兄弟,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李氏冷笑,拽着米月儿就退到房门口,不甘示弱的讥讽道:“啧啧啧,这个时候拿长辈来压我,啊呸!就您这样的,算是个长辈吗?大伯娘,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前些日子,你家米莳三,把我家月儿抓破了相,这事还没完呢,正好里正也在,我倒要请里正也给我做个主。” 李氏语速极快,那是压根就不让别人插嘴。 正所谓泼辣货对泼辣货,两两对掐,那就是一台戏,那怕旁人听的脸色再黑,也硬生生的插不上嘴。 “来来来,大家都瞧瞧,看看我家月儿这下巴,这抓痕还在呢,要不是我舍得了银子,买了那最好的去疤露,今儿个大家看到的,可就不是这月牙痕了,我说大伯娘,我可不管您舍不舍得银子,那怕你把米莳三那小畜生打死,脸也抓花,我家月儿这去疤露的钱,您也得给我,否则,明天我就带月儿,去她小舅舅家,让她小舅舅来给做主了。” 李氏泼辣起来,那是气焰高涨的,尖锐的语气,足矣掀翻了屋顶。 刘氏气的吐心头老血,她就知道,李氏跑来她家听热闹,那就是不安好心,果不其然,就拿着旧帐在这里堵她。 说白了,李氏今天过来,那就是冲着钱来的。 十几天前,李氏上门来闹,说米莳三推倒米月儿破了相,要她出银子给米月儿治伤,刘氏当然不肯了,然后就把奄奄一息的米莳三拖出来,当场破相。 你不是说,米莳三抓花了米月儿的脸嘛,那她就用米莳三的脸赔她,当时,她赔也赔了,还把米莳三丢到了乱葬岗,事儿都翻了一篇,李氏还敢来讨钱,想的到美,门儿都没有。 “我呸!别人怕你那兄弟李大江,劳子娘可不怕,人家说一命还一命,你可别忘了,当天我可是拿米莳三的脸,赔了你的,还敢跟我说要去疤露的钱,李小敏,你想的美!” 刘氏挥舞着鸡毛掸子,好几次都想冲过去打人。 眼看事情越闹越不像话,还越扯越远,米万田终于忍不住了。 “都给我闭嘴,你,给我少说两句,还有你,赶紧给我回你家去。” 这男人站出来说话,那气势就绝非女人能比,握着烟杆的手一指,刘氏消停了,李氏也气咻咻的不敢再开口了,拽起米月儿就转身走人。 崔敬忠冷笑的喝了口茶,也没那心思再坐下去,起身便道:“那你们自己商量吧,青书他娘,你也跟我一道回去。” 好戏落幕了,左氏也听到了结果,刚生出的一点期翼,转眼就露出灰败。 而此时,李氏也掀开了帘子,正好就看到她们娘三。 当她注意到米莳三的秃瓢时,李氏顿时就乐了,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幸灾乐祸的大喊:“嗳哟喂,我说大伯娘啊,你可快出来看看哟,是你家二房把小畜生接回来了,哈哈哈,这才几天没见啊,人不但没死,还成了小尼姑,哈哈哈哈,这下大伯娘不用当了婊子,又立牌坊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刘氏打定主意要卖米莳三,结果米莳三成了个光头,就这幅样子,那怕颜家钱再多,也不会买回去膈应人。 米莳三卖不掉了。 刘氏也赚不到这钱了。 所以说,李氏那能不高兴啊,嘲笑的那是前仰后合,恨不能把全村的人都叫出来看热闹。 左氏看着李氏的嘴脸,再想到刘氏寡毒的样子,骤然间心跳加速,惊骇的就把米莳三往自己身后拉。 这时,正房里的所有人,也全都走了出来。 前前后后,一大波的人。 其中就有米万田,刘氏,罗红梅,米庆林,崔敬忠,米宝莲,还有那鸠占鹊巢的罗氏一家人。 正文 第37章回家 夜风吹过。 当所有人看到米莳三的脑袋后,那真是五官眉目,各自精彩万分。 “遭天杀的,你居然敢一声不吭的就出家当尼姑?好啊,真是好啊,既然如此,你还把这个遭瘟的小畜生,给我领回来做什么?”刘氏那是气冲脑门,再想到李氏刚才那番嘲讽,心火骤然从脚底,就蹭的一下就烧到了发尖。 声音还没落地,刘氏抓着那鸡毛掸子,人就已经冲下了台阶,扬手就要去打米莳三。 这一变故,让左氏慌了神,几乎是出自下意识的,立马一边挡着刘氏,一边哭喊道:“不是这样的,娘您误会了,莳三没有出家当尼姑,她是为了把伤养好,才把头发剃了的。” 米莳三听完这句,心里真是哔了狗。 刘氏这才停了下来,那变脸变的简直神乎其神,同时,刘氏的脑袋也转的飞快,心里想着,为了那二十两银子,那怕米莳三就是出了家,她也要她一夜之间,赶紧把脑袋上贴满头发。 米万田看李氏还想呆在这看热闹,黑着脸就赶紧怒斥道:“好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你,赶紧回家去。” 要卖了当丫环的正主儿才回来,李氏当然想看热闹啦,可米万田发了话,她也不敢再逗留,无奈下,只好翻着白眼,拖拽着不肯走的米月儿回了家。 而崔敬忠也把目光,从米莳三的头顶上收了回来,哼了一声,冷着脸就走了。 他一走,做为儿媳的米宝莲,也只好紧跟在后,不过在走之前,米宝莲却低声在刘氏耳边道:“娘,我听说大户人家把丫环买回去,也是要剃头发的,好像是为了防带虱子进府,可您要是动怒,把人打伤了,尤其是脸什么的,只怕颜家就真的不会要了。” 米宝莲一走,鸠占鹊巢的罗氏一家,也笑着赶紧回了房。 顿时,一大波人,就只剩米家一家,外加不动如山的齐宁。 米莳三冷眼站着,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咆哮,这做人真他玛的就是,猫猫狗狗有得选,唯独这家人没得选。 米宝莲是刘氏的老来女,她得喊一声小姑,可这小姑也不是个善茬,正所谓有其母就必有其女,瞧刚才米宝莲那话,她可是支持刘氏把米莳三卖了的。 米莳三心里真想骂一句,你米宝莲那么喜欢卖,那为什么不卖你的亲生女儿崔淑怡? 说起来也是巧,米宝莲的女儿崔淑怡,跟米莳三还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的,只是晚了她几个时辰,而放眼整个米家村,七、八岁的女童,还真不多,总共加起来也就五个。 其中就有周家的月娇,夏家的小满,张家的细娘,以及米宝莲的女儿崔淑怡。 周夏张三家,会不会卖女儿,米莳三不知道,但她知道,米宝莲的女儿,是肯定不会卖的,否则崔敬忠这个里正的脸面,要往那里搁呢? 再退一步仔细想想,她和崔淑怡也是同人不同命,她是自打出生,刘氏就厌恶,变着法想让左氏淹死她,而那崔淑怡,却像米家村的天之娇女,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还早在五岁那时就进了米家学堂读书,走的那就是大户人家的淑女路线。 所以说啊,这投胎真他玛的是技术活,有个好出身,就能少奋斗十几年。 “哼,什么时候那腿上的伤,突然就跑到那脑袋顶上去了?居然敢给我把头发剃了,真是好的很啊,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头发绞了,给我粘到她头上去,如果颜家因为她没头发,就不要她的话,那你就给我带着这两赔钱货,滚出米家。” 刘氏眯起她的三角眼,屁股还没沾坑,就连珠带炮的冲左氏发号施令。 左氏吓的全身轻颤,下意识的就回头看了眼淡而处之的齐宁,这才稳了稳神,拉起米莳三便在炕前跪了下来。 她一跪,米盈盈那里还敢站着,自然也就跟着跪下。 “娘,莳三的伤才刚刚好,求您大发慈悲,别送她去颜家,否则,否则将来生哥回来,我那里还有脸面见他。”左氏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 她坚信米庆生还没死,无论如何,她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此话一出,十分诛心,除了米家二房,所有人都脸黑如墨。 要知道,主张卖米莳三的是刘氏,如果米庆生还活着,那他将来回家,发现亲生女儿被卖,没脸见米庆生的就是刘氏和米万田,同时还连带着,做为长兄的米庆林一家。 刘氏气的火冒三丈,冲了过来就一脚踢向左氏,米莳三看见,下意识的想拦,可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拦,刘氏就会越打越凶。 而左氏就像个扶不起的阿斗,无论被打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反抗,更甚至还会跪到刘氏面前,咬牙硬挺的让刘氏打到累为止。 这七年来,她看到麻木不仁,除了愤怒,她这身体就像鸡蛋碰石头,无计可施。 “遭瘟的溅人,要不是你,我的老二,会七年都不见生死吗?你还敢拿话来挤兑我,戳我的心窝子,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米盈盈看娘又被打,惊吓的就去抱左氏,顿时两人便像狂风暴雨中的落叶,被刘氏踢打的摇摇欲坠。 “别打了,奶奶,求您别打了。” 米万田黑着脸深吸了口气,不由自主的就把视线落在齐宁身上,然后用力的拍向桌子。 “啪”的一声。 “够了,这天天打来打去,就不能消停一会吗?宁哥儿,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刘氏那口气还没压下去,她死捏着拳头也看向齐宁,眼里写着,外人都走了,你还呆着做什么? 鸡飞狗跳下,所有人里最为悠闲的,就是米庆林和罗红梅了。 对他们来说,刘氏想怎么对二房,都和他们没关系,但要卖了米莳三,这二十两银子,自然会花到他们身上,所以,他们不说话,也不表态,乐悠悠的在边上等着看好戏。 正文 第38章提亲 “爹,儿媳求您了,就看在生哥的份上,别把莳三给卖了,那颜家是大户人家没错,可越是大户人家,就越是火炕啊,我求求您,给莳三一条活路吧,她也是您老人家的亲孙女。” 左氏哭的撕心裂肺,其实她知道,这个家里,米万田是不管事的,真正的一言堂是刘氏这个婆婆,可求刘氏绝对行不通,只有求米万田,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米万田见左氏开口求他,脸色黑的能滴水,他是想让齐宁走,然后再关起门来折腾,可左氏到好,偏就不给齐宁告辞的机会,真是个没眼力劲,也上不得台面的蠢货。 “你先给我闭嘴,宁哥儿!”米万田压着烦燥,半怒含威的看齐宁。 可齐宁脸色淡然的好像视而不见,当然了,左氏也不会让齐宁走,于是扛着米万田的怒火,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 “爹,这做了丫环,是要入奴籍的呀,莳三从小身子又弱,如果真成了丫环,只怕也不招人待见的,儿媳求您了,就给莳三一条生路吧。” 米万田看左氏还要如此不识大体,太阳穴一鼓,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再说,宁哥儿,我送你出门。” 虽然说这米家村,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全都是自己人,可卖儿卖女这种事,说起来还是很丢人的,米万田再不管事,也容不得齐宁再呆下去。 左氏哭的肝肠寸断,抬起头就急切的看齐宁。 齐宁抬了抬眼帘,这才不急不慢的道:“米二爷,齐宁是来请罪的。” “请罪?请什么罪?”米万田浓眉一拧,就诧异的接道。 米莳三听到请罪二字,也有些纳闷,心想,不是说买她当药童吗?怎么猛不丁的来一句请罪,什么意思。 就在所有人都很惊讶时,齐宁手轻轻一撩,湛青色的长衫,便贴地而落,他跪在米万田面前,不卑不亢的就道:“半月前,莳三妹妹遍体鳞伤,若不赶紧医治,便有可能命丧黄泉,所以当时我因救人心切,便越了礼数,今天特来请罪。” 话音一落,哭的稀里哗啦的左氏,顿时就倒抽了口气,而刘氏和米万田也同时色变。 米莳三心里咣了一下,勾了勾嘴角,就眯起了眼。 事急从权的事,有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说吗? 齐宁搞什么鬼! “你,你越了什么礼数?”刘氏惊讶的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 “莳三妹妹那天伤遍及全身,需治伤便要脱衣。”齐宁神色不变,一字一句说的十分光明磊落,但紧跟着他便接道:“所以齐宁特来请罪,同时也是来跟米二爷提亲的。” 噗…… 米莳三骇的差点没眼睛脱臼,他说什么? 提亲! 提尼妹的亲,她才七岁,提他个魂么! 这一说,可谓是激起了千层浪,米万田惊呆了,刘氏也怔忡了,左氏瞪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就连站在一边看戏的米庆林和罗红梅,也惊骇的忘了呼吸。 唯有米盈盈突然脸色发白,猛的抬头看齐宁。 一屋子人的视线,全聚焦在齐宁身上,可齐宁却半点也不露怯,腰挺的直直的,眼神也不慌不忙的直视米万田,好像他说提亲这话,本就理所当然那般。 米万田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宁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继承的是你爹的衣鉢,将来也是个郎中,这郎中治伤,自然是不能拘泥于礼数,更何况莳三还小,我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说这话时,米万田的眼神明显浮躁,似乎根本就不懂处理这种事,也似乎很不耐烦站在这屋里。 齐宁依然八风不动,清冽藏渊的眼底平静无澜。 “话虽是如此,可到底还是男女授受不轻,我既然看了,自然就要承担。”齐宁咬定不松,一点也没觉得,这是米万田在给他台阶下。 米万田只觉得心里更烦躁了,他认为,不管是卖米莳三也好,还是嫁米莳三也好,都不应该归他管,他是男人,男人就只主外,不主内。 “宁哥儿你先起来,刘氏你来说。”米万田黑着脸,敲了敲烟斗,就提起搓澡巾出了正房。 看到米万田这态度,米莳三冷笑。 七年了,她这个便宜爷爷,把男主外女主内,贯彻落实的淋漓尽致,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刘氏在这个家里,才飞扬跋扈的成了一言堂。 这时,刘氏也回了神,知道米万田这是不想管了,顿时就盯着齐宁,阴晴不定的坐了下来。 “宁哥儿你说这话,你爹和你娘知道吗?” 此时刘氏的脑子,那是转的飞快,在这个节骨眼上,齐宁来提什么亲,岂不是要坏了她的好事么。 齐宁神色很淡定,米万田一走,他就站起来道:“刘家奶奶放心,此事我爹娘早已知情,若不是因为您要卖莳三妹妹,今天我也不会冒然提亲。” 刘氏铁青着脸,看也不看米莳三的就道:“宁哥儿,这提亲不是小事,就算你爹娘知情,那也得他们上门来说才算数,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刘氏就给米庆林打了个眼色:“庆林,你先送宁哥儿回家,别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米庆林赶紧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就作势要送齐宁走。 左氏心里凌乱的没了主意,既不想齐宁走,又搞不明白,怎么从药童变成提亲。 而此时齐宁垂着眼帘,就眼观鼻鼻观心的道:“先不急,跟莳三妹妹提亲的事,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 刘氏撇着嘴角,想也不想的就道:“行了,这要说清,也要你爹娘上门来说才算数,你单独跟我说,算个什么事。” 自古以来,婚事就由长辈来定,那有自己在这里说提亲的。 更何况刘氏根本就不想齐宁提这个亲,更不希望把齐宁和米莳三划到一起,别看她大字不识,可这笔帐,她心里清楚的很呢。 你想啊,如果真把米莳三许给了齐宁,那最多也就是二十两聘礼,可她现在拿了这聘礼,至少还要替齐家养九年的儿媳妇。 整整九年只出不进,光是嚼用都不是个小数目。 然后再等到九年后,米莳三出嫁齐家,大家又是一个村的,那怕她再寡毒,总要顾着米万田的脸面,别说什么四抬嫁妆,两抬总是要她来准备吧。 正文 第39章价值 前前后后算起来,刘氏根本就赚不到银子,所以说,这养女娃就是个赔钱货,但卖到颜家那就不同了,白得二十两银子不说,还能让颜家替她们养着人,而且,当了丫环还有月银,只要左氏在她手里捏着,她还怕米莳三不乖乖的把月银交上来? 两相一比,那个更赚钱,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齐宁仍然不露怯,对刘氏的轻蔑,好像置若罔闻。 “刘家奶奶说的是,提亲自然是需要我爹娘上门的,不过今天既然说了,还是说清楚了再走比较好。”说到这,齐宁顿了顿,云淡风轻的就看了眼神色不变的米莳三,然后接道。 “我家人丁单薄,莳三妹妹虽然还小,但她若早些过来,也可以陪我娘说说话,至于这聘礼,我爹娘也说了,同村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初定为四十八两银子,等莳三妹妹及笄之后,再大办婚礼。” 前面的话,刘氏听的很不耐烦,好几次想打断,可乍然听到四十八银子,刘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而米莳三,眼睛却是越眯越细,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什么叫早些过来,意思就是可以初定迎娶,然后把她把放到齐家当童养媳,直到她年满十六及笄,再办婚礼。 说白了,齐宁的意思就是,要买她当童养媳,既然成了童养媳,那么药童的事,就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了。 尼玛的,说来说去,她就是个任人估价的货物。 回想几天前,她还提醒姐姐,以防刘氏借着议亲,把姐姐给卖了,结果,最先要卖的竟然是自己,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尽管话说的如此直白,可刘氏摆着架子,自然不会跟齐宁来商量提亲的事,她一口咬定,就算要提亲,也要齐宁爹娘上门来说才算数。 齐宁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米莳三,然后道:“明日一早,我便和爹娘来下聘,天色也不早了,刘家奶奶早点休息。” 这一眨眼,米莳三就成了个很值钱的香饽饽,刘氏拿不定主意,便板着让左氏把人带回房,左右就是那是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左氏无奈只好带着米莳三出了正房,罗氏立马就凑了过去道:“娘,刚才宁哥儿说,要给莳三,四十八两聘银,这都赶上浮宁县城那边嫁女了。” 刘氏眯着她的三角眼,显的更加阴晴不定。 “这聘礼是不低,我白天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了吗?” 罗氏抖了抖袖子,屁股一歪就坐到了刘氏身边,语珠连炮的道:“打听了,那颜家的丫环分三等,粗使的丫环全是三等的,一个月银能有八百钱,二等丫环就多点,一个月能拿一千二百个钱呢,至于那一等的,月钱就更多了,足足有二两银子。” 说到这个,罗氏眼里放光,语速也飞快。 “而且我还听说,那一等和二等丫环,能经常在主子面前露脸,那六公子出手阔绰,时不时就会给下人们打点赏,七七八八加起来,一个月不低这个数。”罗氏伸出手,竖起三根手指。 “三两?” “可不,要是活儿做的好,又讨了主子喜欢,这打赏的银子就更多了,还有还有,一年还给做八套新衣服,手帕绣线什么的,还能随便用,娘知道那绫绡纱吧,据说那六公子,只用绫绡纱做成的帕子擦汗,而且擦过一次就赏给丫环,娘啊,如果莳三真去当了丫头,长远来算的话,比嫁到宁哥儿那,还要值钱多了呢。” 罗氏说的红光满面,这话她都憋了一晚上了,虽然宁哥儿那四十八银子很让人心动,可冷静下来,她还是觉得,卖到颜家当丫环,米莳三能给她们带来的利益会更多。 你想啊,颜六公子财大气粗,连那寸布寸金的绫绡纱,都能用过一次就赏人,那随随便便得几块,再转手拿到当铺换银子,怎么着也有百八十钱的。 还有吃食,绣线,衣服,布料什么的,再随便从指头缝里挤点送出来,全家都能受益。 刘氏心里的算盘珠子打的啪啪作响,哼了一声就道:“这么说来,还是卖到颜家当丫环更好。” “要是长远算的话,肯定卖到颜家要好。”罗氏转着眼珠子,也在心里盘算小九九。 她的天佑今年也九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议亲,到时候总得想法子给他张罗聘礼和房子吧,当然了,除去这些,当务之急,是要说服刘氏,把天佑送到浮宁县去读书。 这一进城读书,那开销就大了,那怕天佑是米家唯一的长孙,若刘氏手头不富裕,那读书的事就得黄。 所以了,罗氏那是十万个支持刘氏卖米莳三的。 “行了,你回屋去吧,这事我和你爹再商量商量。”刘氏搓了搓大拇指,扭过屁股就示意罗氏赶紧走,别在她面前再碍眼了。 罗氏嘴一撇,翻了个白眼就出了正房。 而此时,左氏已经把米莳三带到了后院土房,这房子年久失修,压在屋顶破洞上的稻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掉了,清冷的寒风一次,就冷的全身起鸡皮。 再看向摆在屋里的织布机,以及放了一地的苎麻杆子,米莳三就深吸了口气,憋闷的低下头,一捆一捆的收拾了起来。 五年了,刘氏把她们娘仨赶到了柴房整整五年,然后还把她们的正屋,租给了罗氏的娘家人,这五年来,不管左氏怎么花心思修屋顶,仍然在下雨的时候,会四处漏水,而只要一漏水,那就是她们娘仨,最难过的时候。 米莳三抿着唇,心想快要下雨了吧。 “莳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只是当药童走个过场吗?”左氏心急的不行,刚想拉住女儿仔细问,可猛不丁的想到,这天确实是要下雨了。 望着这满地的苎麻,左氏眼圈一红,便跟着弯下腰,一边收拾一边问。 “我也不知道。”米莳三叹了口气,对齐宁的临场变卦,她也纳闷着呢。 米盈盈煞白着脸没有说话,但手里却也没闲着。 正文 第40章心思 “怎么会这样?明明说好了的。”左氏六神无主的掉眼泪,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宁哥儿怎么能说四十八两呢,这么多钱,到时可怎么赎你回来,不对不对,如果真的提了亲,那就赎不回了,可宁哥儿怎么会说提亲呢,你还这么小,把你娶过去能做什么啊。” 左氏越说越慌神,心头那是凌乱如麻。 米莳三嘲讽的勾了勾唇,心想,世人只想嫁女嫁的风光,男方家聘礼越多,就代表男方家里越看得起女方,可没想到,这事落在她身上,却变成了聘礼钱太多。 “宁哥儿怎么能这样呢,明明说好的又变了,这提亲的事那能乱来啊,万一齐大兄弟和宁姐儿压根就不知道,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左氏那是越说越乱。 米莳三心里回答,刘氏都要把她卖了当丫环,名声这东西还重要吗? “不对不对,就算他不提亲,这事要传出去,你的名声也坏了,盈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哥儿是什么时候给莳三治的伤?” 眼看左氏发问了,米盈盈躲不开,低着头就背对着左氏道:“我也不清楚,第二天我去庙里看莳三,齐宁哥哥就已经在了,手上还拿着药,当时……” 当时齐宁说,莳三还小,不用想太多,而她也觉得,治伤要紧,在治伤和男女有别上面,前者当然重要的多。 想到这,米盈盈只感觉胸口堵的特别厉害,眼圈跟着一红,那泪珠儿就滚滚的落。 “当时怎么了?”左氏急着问。 “当时莳三伤的很重,齐宁哥哥说治伤要紧,确实脱了莳三的衣服。” 米盈盈感觉,她这话说的十分艰难,每吐一个字,都像是把刀子,生生的把心窝戳的鲜血淋淋。 “那,那你怎么也不拦着呀,莳三也不小了,男女五岁便不同席,娘不是教过你吗?”左氏急的直跺脚。 放这马后炮有什么用,米莳三垂着眼帘不出声,在她看来,齐宁突然顾忌这个,那就是故意的。 什么男女五岁不同席,这女孩没有发育完整之前,除了不可描述的部位,那里不像男孩? 更何况还事急从权,压根就没有治了伤就要娶妻的道理,若这么说的话,那以后齐宁看病,岂不是只看男人,不看女人?但凡是看了女人,他就要把那些女人,全都娶回家么。 米盈盈娇躯一颤,哽咽着道:“娘,其实……其实这样也好,齐宁哥哥他,是个好人,莳三要是嫁过去,定然不会受苦的。” 听着姐姐变了腔调的哭声,米莳三心里突了突。 左氏到是怔忡了,过了好久才惊喜的道:“说的也是,这宁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又老成持重,还有医术傍身,如果,如果真的能提亲,那就是咱们莳三高攀了。”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谁高攀谁啊,娘喜欢自己妄自菲薄,可也别把她的意志,强加到她头上啊。 一时间,屋里沉寂了下来,只听到搬动苎麻的沙沙声。 而左氏不停的在心里想,这事究竟能不能成,若是成了,那她就算收了一个良婿,同时也正好解了二房的燃眉之急,从此以后,米家二房也就算有男丁的户头了。 很快,满屋子凌乱的苎麻就全收好了,一捆一捆的摆到屋子最为干燥的房梁上。 左氏刚松了口气,正要说去打水来洗一洗,就听到雨点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下雨了。 米莳三赶紧熟练的抱起坛坛罐罐,放到屋里固定的地点去接雨。 这时米盈盈细弱蚊呤的道:“娘,只怕这事成不了。” 左氏顿时就抽了口气:“为什么?” 米盈盈不敢抬头,也不敢看米莳三,抹着眼泪就道:“颜家的丫环还有月银的,依奶奶的性子,既然要卖莳三,就肯定不会替莳三打算。” 这话说的很婉转,实际上就是,把米莳三卖到那里更值钱。 左氏听完脸色发白,咚的一声就软坐到炕头上。 她不是大字不识的妇人,相当初她还是左家庶女时,也是学过算数的,这笔帐只要在脑子里仔细过一过,就能算出来。 “我,我的莳三啊,这可怎么办,提亲不成,药童也不成,难道真要为奴为婢了么。” 天上下着雨,屋里也下着雨,米莳三烦闷的什么话也不想说。 她被刘氏骂了七年的赔钱货,突然因为颜家要七、八岁的丫环,而身价高涨,这都算个什么事呢。 眼看雨越下越大,并还伴着闪电雷鸣,六神无主又哭哭涕涕的左氏,总算敌不过疲惫,合着衣服就睡着了。 米莳三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姐姐,沉默了一会,便坐了起来开始穿衣。 对她来说,不管是包子娘还是软弱姐,都已经不是她商量的对像了。 刻不容缓的,她要去找齐宁问个明白。 就在她轻手轻脚摸下炕时,黑眼中米盈盈睁开了眼睛。 她默默的看着莳三出了门,然后捂着胸口,就抱紧了被子,豆大的眼泪悄然滑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米盈盈忽然就松了口气,就见她小心翼翼地移到了米莳三的被窝,她感觉此刻的心弦,就像那滴落的雨点,“啪嗒啪嗒”,说不清也道不明…… 而此时的米莳三,撑着油伞,低一脚浅一脚的往齐宁家走。 就在路过米家村祠堂时,看着那三米多高的围墙,踌躇了好一会,才捏了捏拳,顶着寒风绕到了齐家后院。 这春寒料峭的,一下雨就特别的湿冷,天上又电闪雷鸣,米家村的人早就睡了,烈烈的风中,米莳三压根就没注意,就在她踌躇在祠堂前的时候,那阴暗的角落中,暮然睁着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看着她从祠堂走过,然后停在了齐家的后院前面。 米家村人数不多,住这里的人,虽然大多都姓氏不同,但异常的齐心,并且民风彪悍,所以各家各户的院墙,基本上都是树枝混泥而砌,只有一米多高。 齐宁屋里的灯是灭了的,米莳三深吸了口气,便从满是泥泞的路上,找了个块土疙瘩,猛的往齐宁窗边丢了过去。 正文 第41章夜会 “啪嗒” 黑暗里她瞧的仔细,那土疙瘩打的很准,刚好将齐宁房间的窗户纸,砸出了个洞。 米莳三跺了跺脚上的泥,屏气凝神的等着。 她相信,齐宁肯定不会睡的这么早。 雨声太大,她听不到屋里的动静,但等了一会,窗户就动了动,再一抬眼,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了窗前。 虽然看不清人,但米莳三知道是谁,微微松了口气,就小声的道:“齐宁哥哥,是我。” “外面雨大,进来说吧,我去掌灯。” 黑暗中齐宁扬了扬眉,那双清冽藏渊的眼睛,压根就没有半点睡意。 米莳三黑着脸,左右看了看,这后院根本就没有门,想进去,只能踩着泥墙外的石蹲往里跳,顿时,心情极差的啐了一口,就撑着伞就跳进了齐家的后院。 她感觉,这特么的像偷情,只是男女颠倒了。 齐宁屋里的灯一亮起来,窗户就完全被推开,齐宁站在屋里,嘴角像是噙着笑意的望着她:“从这进。” 米莳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尼玛的,爬墙进院就已经像偷情了,现在又让她爬窗,岂不是把偷情彻底落实。 “不用了吧,我就站在这跟你说。”米莳三咧了咧嘴,站在屋檐下,轻轻的拍打身上的雨水。 其实拍不拍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湿透了的,尤其是鞋子,就像撑了两只水船,可这个时候,她要不找点动作,就会显的更加尴尬。 齐宁递了块帕子给她:“小心别染了风寒。” “比起风寒,我更想知道,齐宁哥哥为什么要提亲。”米莳三没想矫情,单刀直入就问,问完还睁大眼睛,满脸写着无法入睡的疑问号。 穿戴依然整齐的齐宁,嘴角微微扬了扬:“你不是已经听见了吗?” 听他这样答,米莳三怔了,下意识的就接:“听见什么?” 她怎么感觉,这对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后脑啊。 “我既然越了礼数,自然就应该娶你。”齐宁说的一板正经,明明只是十三岁的少年,可老成持重的,好像是一个成人在给她承诺。 米莳三感觉头上像是划了无数条黑线,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就道:“事急从权,算不上越了礼数吧,再说了,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只是去你家做药童,走一个过场吗?” 她助了空香火鼎盛,了空会给她一些银子,这事压根就不用瞒着,毕竟当时齐宁说算是借钱给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齐宁看着她的小光头,只觉得很好笑,尤其是灯光辉映,那铮亮的头顶,就显的更加光滑,光滑的好似剥了皮的鸡蛋。 “你我同在一个村,若直接说买你当药童,你觉得你奶奶会答应吗?”不但不会答应,还会怪他捣乱坏事,陷刘氏于不仁不义。 暗藏机锋的话,米莳三当然听得懂,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 “可我奶奶视财如命,就算你给四十八聘礼,她也不见得会同意。”这笔帐谁心里都清楚,刘氏要卖她,图的可不光光只是那卖身银。 “无妨,明天我会让我爹,和你爷爷商定。”齐宁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自有办法对付刘氏那般。 米莳三撇嘴:“我爷爷是不管这些事的,他只主外,不主内!” “放心吧,他会答应的。”这话说的,好像真是小丈夫在安慰心浮气躁的小妻子。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就算我爷爷会答应,那这也不是走个过场了吧。” 这句话,才是她冒着雨前来的主要目的。 她才七岁啊,又不是真正的孩子,那里能接受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为别人的童养媳,更何况,今天姐姐的样子,她瞧着就不对劲。 “你说呢?”齐宁说的有些玩味了。 四目相对旗鼓相当。 米莳三呼吸忐忑了起来,这眼神,这感觉,不太对啊。 电光火石的,她突然就想起那天齐宁给她上药的事,那会她都没装孩子,这个时候她又装什么孩子呢,顿时米莳三失笑的偏了下头。 “齐宁哥哥,我想我们不太合适,你看,我才七岁,对你来说不觉得小了点吗?” 她能和了空达成共识,并且还能试探了空的底线,那是因为,她和了空有共同的利益,可她和齐宁,那来的利益? 至少现在,是没有利益只有救命之恩的。 “还好,我也只是大你六岁而已。”齐宁挑眉,似乎打定了主意,就要她当童养媳。 米莳三郁闷了,尼玛的,这是变相的以身相许! “可是我现在不想嫁人,而且我觉得,你和我姐姐会更般配。” 看她想呲牙又极力忍耐的样子,齐宁觉得,今晚的雨夜,空气似乎特别清新。 “你姐姐喜欢我?” 呃……这也问的太直接了吧,这叫她怎么回答,如果说是,岂不是坏了姐姐的名声,但如果说不是,那也很假。 很明显,那天她问姐姐齐宁哥哥怎么样,还暗示姐姐以身相许,姐姐嘴上说高攀不上,可实际上,已经听了进去,所以,姐姐的芳心是动了的。 “齐宁哥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姐姐又怎么能不喜欢呢。”米莳三干笑,回的很是圆滑,也暗指他拿救命之恩要挟她。 齐宁哦了一声,淡漠的垂了垂眼帘:“可我并不想娶你姐姐。” 我擦,话都说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齐宁这变态,她才七岁,而他也才十三岁,虽然就想娶媳妇,他玛的,难道不是应该玩泥巴的吗? 早知道这样,那天说什么也顾忌一下男女授受不轻。 米莳三顿时后悔的肠子都发青,捏着伞柄就深吸了口气,然后郑重的道:“齐宁哥哥,你的救命之恩,我是一定会报的,但是提亲我不接受,真的,因为我还太小了,压根就没想过这种事。” “现在想也不晚。”齐宁声音很淡,淡的一点也不强势,但却给人一种,掷地有声的错觉,同时也让米莳三很抓狂。 果然这年纪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方便。 正文 第42章谈心 “齐宁哥哥,这怎么叫不晚呢,这明明就叫太早了,我还是只有七岁啊。”她再次强调七岁,七岁。 这一刹那,齐宁竟然感觉自己有些忍俊不住,漂亮的凤目,也眯成了一条线。 “你若不答应我提亲,那就会被你奶奶卖到颜家为奴,难道说,你很想去当丫环?” 啊呸,你全家都想当丫环! 米莳三低笑,露着她的小虎牙就用力的摇头:“我也不想去当丫环。” 齐宁摊了下手:“可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若不想去就乖乖的等我来提亲。”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吗?”米莳三告诉自己,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刘氏不仁,她就不义,从再次拣回这条命开始,她就要自己把握人生,绝不当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有吗?”齐宁玩味的反问,分割非常完美的双眼皮下,瞳仁里仿佛淬着深渊。 “当然有,只要齐宁哥哥不提亲,我一定会有办法躲过去的。” “哦,怎么躲。” 米莳三咧了咧嘴:“生病。” “这到是个好办法,可如果颜家不介意,并答应等你好了,再让你去呢?” 有这可能吗? 大燕如此辽阔,有钱有势的颜家,又不是买不到丫环,怎么可能就这么铁了心,要买她当丫环。 “齐宁哥哥,如果让你花二十两银子,买一个病了的小丫环,你会愿意吗?” 齐宁看她反问,忽然笑了一下,饱含深意的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丫环。” 米莳三心速骤然加快,这话,这话……太意味深长了,信息含量太多,如果不是七岁,她真的会直接认定,他是在撩妹。 “齐宁哥哥,我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干了的龙葵果,你说,如果我突然染了天花,颜家还会买我吗?”米莳三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就盯着脚尖目不转睛。 齐宁缄默了片刻,嘴边噙了笑:“如果染了天花,你奶奶也许会把你活埋。” 米莳三撇嘴:“那可能舍不得吧,毕竟你都说要提亲了,四十八两银子的聘礼,她怎么舍得打了水漂。” “所以呢?你想让我配合你?” 总算说到正点上了,米莳三松了口气,赶紧福了福,诚肯的道:“齐宁哥哥的大恩,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的。” 齐宁似笑非笑:“像你对了空报恩那样?” 呃…… 米莳三顿时干笑,心想,是,只要不是以身相许,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清咳了一声,她抬起头看他:“如果齐宁哥哥想成为名满天下的神医,我想,我也是有办法的,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齐宁长长的睫毛一垂,便看向院里的水洼:“是吗,看来我浪费了很多时间,竟然不知道,莳三妹妹如此有本事。” 是的,她当然有点本事,毕竟她又不是真小孩,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崛起,那她就不能孤掌难鸣,村外她有了空合作,那么在村里,她也应该找个合作之人,这样,将来她要做什么,也会方便很多。 更何况,这人和人之间,只有利益关系才会最牢靠。 直白的说,就是系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而她,准备拖齐宁下水。 “齐宁哥哥说笑了,其实我只是有点小聪明。” 齐宁笑而不语,定晴看着她,突然就道:“既然莳三妹妹如此聪明,那我又为什么不把你娶回家呢?” 娶了,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占用,这不比合作更牢靠吗? 米莳三不甘示弱的回视他:“齐宁哥哥说的没错,可当夫妻远不如当朋友更牢靠,更何况强扭的瓜还不甜。” 齐宁听完,居然很认同的点头:“可我并不想当神医。” “……” 米莳三郁闷了,她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都挑明强扭的瓜不甜了,意思就是她并不想嫁他,可他为毛铁了心都要娶她?难道就因为她聪明,想利用她,所以才把她捆到身边吗? 米莳三怒了,压着心火,认真的望着他道:“那齐宁哥哥想要什么?” 齐宁眯起眼,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危险。 “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能办到?” 米莳三顿时就感觉心惊肉跳,但这个时候,她不能露怯,也不能退缩,否则,齐宁以恩情为要挟,真要把她弄回家当童养媳,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她的命运,现在还不在自己手里拽着,而是在刘氏的手里捏着。 “齐宁哥哥说笑了,我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又不是有求必应的菩萨,我来找你,只是想说,齐宁哥哥的救命之恩,莳三定不敢忘,可这提亲还是不妥的,因为我真的还太小。” 齐宁讥讽收回视线,声音忽然就有些冷道:“莳三妹妹的心智可不小,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你不想嫁我,对吧。” 米莳三松了口气,心想,果然还是把话挑明了说,更加自在。 “是。” “你不喜欢我?” “是。” “就因为你姐姐喜欢我,所以你不能喜欢我?” 这话一出口,米莳三感觉后背都冒了汗,深更半夜的,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还有一个七岁的黄毛丫头,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然后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和不喜欢,这场景难道不诡异吗? 就算大燕的小孩再早熟,喜欢这两个字,也不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孩,能说的吧。 米莳三捏拳,百转千回的腹议完,也不敢忽略齐宁话中的“不能”两个字。 “齐宁哥哥,不是因为我姐姐,也不是因为不能,只是因为我还太小,我才七岁,真的只有七岁。”她再次再次强调。 齐宁淡然的掀了下眼皮,手搭在了窗户边上:“身体七岁,可你的心智并不是七岁吧,莳三妹妹,我说的对吗?” 这一刹那,米莳三真有一种,自己被齐宁完全看穿的感觉,顿时心跳如鼓。 “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别人还能活在父母的保护伞下时,我只能自己靠自己,并且还要想办法,在绝境中求生,试问,我能让自己的心智保持七岁吗?” 这样的对峙,突然就像那天,他在破庙试探的问她恨不恨,并想让她当圣母时一模一样。 正文 第43章姐妹 齐宁缄默,一瞬不瞬的和她对视,良久后,他垂了眼帘,平静无澜的就道:“不早了,你回家去吧。” 米莳三咬牙,刚才的对视,那就像是打了一场未分输赢的仗,她紧绷的手心都冒了汗,可结果,却一点也不理想,因为她不但没摸清齐宁的心思,也没能把齐宁拖下水。 他明明才十三岁,可在她面前,却像个无欲无求的狐狸,狡猾的无处可钻。 这下可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铁了心要提亲,再拉上崔敬忠来当中间人,搞不好到最后,米万田还真会答应,毕竟那是四十八聘银,而只要米万田一松口,刘氏就只能服从。 想到这,米莳三真有点慌神,不是她讨厌齐宁,而是她讨厌以这种方式跟齐宁挂上等号。 她算什么,她算货物,这很伤自尊。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姐姐动心了,相比起一个男人,她认为姐姐更为重要。 “齐宁哥哥,你先别走,我知道你是好人,也好心助我脱困,都是我不识好歹,可是,自打我从鬼门关回来,我就告诉自己,我不能再任人宰割了,我要赚钱,我要带着娘和姐姐自立门户,所以,我不能答应你提亲。” 齐宁背对着米莳三,深邃的眼底露出玩味。 果然只有兔子急了,才会咬人。 “太晚了,路不好走,你回家的时候慢一点。”齐宁走了两步,微弯略翘的薄唇,往那油灯上轻轻一吹,眨眼,四周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显然,齐宁不想再跟她谈了。 米莳三跺脚,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看到齐宁的影子立于床前,双手左右伸展,悉悉索索的像是在脱衣。 很好,齐宁这个妖孽,他到底想干什么! …… 回到家已经是子时了,娘和姐姐看样子睡的很熟,也不知道是因为下雨很冷,还是姐姐没有安全感,只见她是贴着娘后背睡的。 米莳三烦燥的深吸了口气,赶紧脱掉湿透的衣服和鞋,便小心翼翼的钻进被窝,一躺好,米莳三就感觉脑袋里的弦,“铮”的一声,断了。 “姐!” 米盈盈睫毛微颤。 “你在等我回来是吗?” 被窝是热的,尤其那少女的体香,丝丝绕绕都在往她鼻子里钻。 这味道闻了七年,那能闻不出来,很显然,姐姐并没有睡,而且还把她的被窝捂热了才离开。 黑暗中米盈盈幽幽的叹了口气:“莳三,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米莳三苦笑,她还是太大意了,怎么能忽略一个少女的彻夜难眠。 “姐姐,你已经喜欢上齐宁哥哥了对不对?” 米盈盈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闷声道:“别胡说,姐姐命不好,配不上齐宁哥哥的,到是你因祸得福了,你要好好珍惜,齐宁哥哥他……是个好人。” 瞧,这声音都在发抖,多违心啊。 米莳三心里有些难过,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也太憋屈了。 “姐姐,我不会嫁给齐宁哥哥的,我还小呢,你放心吧。” 米盈盈娇躯猛的一颤,只见她迅速的抬起头,急切的就道:“莳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你想去颜家当丫环?这怎么可以,那是奴啊,奴籍你懂不懂。” “姐姐你别着急,你说的我都懂,我不会让奶奶把我卖了的,只要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想办法让你和娘,都脱离米家这个火坑,从此以后,咱们就自立门户,再也不用忍受他们的摆布了。”米莳三认真的望着米盈盈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这是两世以来,头一回如此如此渴望办成的一件事。 自由,她要真正的自由。 米盈盈倒抽了口气,妹妹身上的气势,竟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莳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米莳三嘲笑自己,从穿过来到现在,她都快糊涂了七年。 “莳三,你不要胡思乱想,咱们二房没男丁,那有可能自立门户,如果奶奶真把我们分出去,那我们就成了绝户头,下场会比降为奴籍更惨。” 米盈盈惊吓的赶紧伸出手来捂她的眼睛,试图让她睡觉,好像这样就能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米莳三喟叹:“姐姐,如果有了钱,咱们就不会成为绝户头,娘可以改嫁,你可以招婿,就连我,也是可以招婿的。” 绝户头的下场,她当然知道,那是会被官家发配,从奴籍直接变成奴隶的。 可如果有了钱,那么一切就会不同了,在这个大燕,钱是真的可以买一切,比如说买官,买人,买命……只要谨慎的不得罪那些贵胄,钱在这里,几乎就是万能的。 米盈盈瞪着眼睛,有如受惊的小鹿:“莳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有钱,钱都在奶奶手里捏着呢,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只要齐宁哥哥娶了你,那咱们家就不算绝户头,到那时,你好过了,我和娘也就好过了。” 瞧这话说的,好像她真是个累赘。 米莳三捧着中箭的胸口,再次叹息,看来她和姐姐是说不到一块了。 姐姐的性子太像娘,不但保守认命还胆小,其实有句话说的对,不管是什么世道,从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敢想敢做敢拼,最后才能成为人生的赢家。 如果没有刘氏要置她于死地,她想,她还会再隐忍几年,等这身子再长大点,可惜,事不如人愿,自立自强已经迫在眉睫。 “姐姐,你相信我,钱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真的,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米盈盈捂着嘴摇头,就在这时,左氏翻了个身,像梦呓般的嘟囔了一句:“生哥,你在哪啊。” 顿时,米盈盈吓的大气都不敢喘,而米莳三却有点像破罐子破摔那般镇定。 这一瞬间,她就在想,如果娘也醒着,并将她和姐姐的话,全听在了耳朵里,那也好,趁此机会,她便将计划全部摊开了说,那怕她们不配合,也只求她们能不扯后腿。 万籁俱寂中,等了几分钟后,就听到左氏的呼吸没有波动,骤然,两人就同时松了口气。 “睡吧,睡醒了,才有力气做想做的。” 米盈盈咬唇,想再说点什么,可最后,满腹的担惊受怕都变成了一句嘟囔。 “姐姐说什么?”米莳三疲惫的闭着眼睛问。 姐姐的声音太小了,又好像嗡在被子里,害她没有听清。 米盈盈摇头:“没什么,睡吧。” 米莳三叹气,她想,她是真的扭不过大环境的思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适应的同时,想尽一切办法,迅速崛起。 …… 正文 第44章想法 这一觉,米莳三睡的很沉,甚至连梦都没有,直到鸡打了第二次鸣,她才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娘起来了。 紧跟着,姐姐也起来了。 可她们没有叫她,反而在短暂的摸索后,左氏小声的道:“盈盈,你说宁哥儿今天会来吗?” “肯定会,齐宁哥哥不会骗人的。”米盈盈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失落,但比起昨天,已经轻快了不少。 米莳三皱眉,还惺忪的思维,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但愿宁哥儿没有骗我,只是苦了你,还要继续跟着娘受罪。”左氏愁肠百结的低喃。 “娘,我不苦,只要莳三好了,咱们就都会好的。”米盈盈穿上了鞋,又转回身,一脸怜惜的看米莳三。 “是啊,若有宁哥儿当女婿,那咱们二房就算有了男丁,将来就是分家,咱们也不算是绝户头。” “分家?”米盈盈惊的瞳仁都放大了两分,难道,昨天晚上娘也没睡,还把莳三那些疯话,全听进去了不成? 已经清醒,但不想睁眼的米莳三,这时心脏也“砰砰”的跳了起来。 可下一秒,就听左氏凄苦的道:“要不是你到了议亲的年龄,你奶奶早就把我们分出去了。”说到这,左氏停顿了一下,语气急转道:“盈盈,如果宁哥儿真的提了亲,那莳三的将来,我就不用再担心了,只是你,娘真的放心不下,娘不想你奶奶把你也给卖了。” 这话里的意思,左氏是想为母则强了。 米莳三心喜,刚想睁眼,就听左氏又道:“盈盈,你不比莳三,莳三还小,你的婚事娘能给你想办法,你还记得望乡台的王婶娘吗?” 王婶娘?怎么说到她身上,米莳三皱眉,沉住气继续往下听。 “记得。”米盈盈吸了口气,脸色瞬间就白了白。 “记得就好,娘去年跟着你奶奶到那走亲,见过她家的王东,他比你大四岁,又是个读书人,在娘看来是个良婿,如果你愿意的话,娘就……娘就想办法安排一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委屈你了。”左氏说着又掉了眼泪。 米莳三听到这,已是懂了一半,看来娘虽然包子,但还是有些手段的,她到底没忘,她曾经也是左家的庶女。 “怎,怎么委屈?”米盈盈感觉自己心突突的跳,飞快的在想王东的样子,可不管她怎么想,都记不起王东的五官,只是大约记得,王东确实是那王婶娘的儿子。 “等到端阳节的时候,娘再告诉你吧。”左氏狠了狠心,抹了把眼泪,就回头看了眼米莳三,然后接道:“让莳三再睡会吧,你跟娘去厨房。” 米盈盈忐忑不安的低下头,咬着唇便跟着左氏走了。 人一走,米莳三就睁开了眼,心里反反复复的咀嚼王东这个名字。 这个望乡台距离米家村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吴岭村,那王婶娘和王东长什么样,她记不起来了,但娘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她多少能猜到一点。 再加上端阳三个字,仔细深思的话,就不难琢磨了。 据她所知,大燕的端阳节也是会划舟的,但他们的舟不是龙舟,而是花船。 听说在那天,所有花船都会装点的非常漂亮,然后乘着稍有身份的人,一起泛舟于河上,然后投掷那五彩角黍,用来祈祷风调雨顺,平安健康。 同时也在那天,有钱人会佩戴用朱砂,雄黄,香药做成的香囊,而没钱的普通百姓,则系五彩雄黄线,用来避邪驱瘟。 然而最吸引人的重头戏,还是在晚上的香囊河灯。 说起这个香囊河灯,其实也就是水灯,不过就是为了应节气,所以在水灯里放上雄黄朱砂和香药,然后再承载着少女的心愿,慢慢的推到河中任其漂流而下,直白的说类似漂流瓶。 而基本上,放河灯的都会是少女,因为大燕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叫男的投角黍,女的放河灯,这角黍也就是粽子了,通常里面会放枣,然后就叫枣粽,男子投此物,谐音就叫“早中”,意味着可以早点金榜提名。 男子投完角黍,到了晚上,就是少女的主场,到那时整条霞江,都会被点缀的灯火印的辉煌,而同时,代人捉笔的小摊,也会生意爆涨,因为只要是放河灯的少女,就会找人或者自己拿笔纸写上心愿,再放到河里。 少女的心愿啊,大燕男子们,怎么可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所以不管在哪,都会造成,少女在上游放河灯,男子在下游捞河灯,若是缘份了得,那猎艳的机率,比起平时不知道要高多少倍。 想到这,米莳三就微微眯了眯眼,她想,她大概猜到娘要委屈姐姐什么了,比如说落水,英雄救美,这些狗血套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特么好使的。 距离端阳还有两个月,看来她得想想办法,去看一看这个王东,然后再让了空帮忙打听一下。 她可不想拿姐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摸摸索索的穿上衣服,刚穿过后院,就听到罗家的人已经醒了。 罗氏的娘家母亲叫陈细珠,这会正气喘吁吁的低道:“当家的,你说亲家母,是想把米莳三卖了呢,还是嫁了呢?” 吭哧吭哧…… “你管人家那么多,反正不管是卖还是嫁,米莳三那丫头现在都值钱。”说话的是罗定,也就是罗氏的娘家父亲。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 陈氏接道:“嘁,那这帐可不是这样算的,要我说啊,还是卖到颜家当丫环更值钱些,嗳哟,当家的你轻点,弄痛我了。” 听到这句,再加上那吭哧吭哧的配音,米莳三顿时脸红了,啐了一口就想赶紧走。 屋里还能在干什么,当然是在干这个年代最时兴的“娱乐”活动。 “啪”的一声脆响,像是手掌打在肉上的动静。 罗定如老牛拉车般的低吼:“轻点还怎么弄,臭娘们你的水那去了……” 靠!这两臭不要脸的,一想到他们霸占了自己家的房子,还听到这种动静,米莳三的胃就忍不住翻江倒海。 更恨不得吼一嗓子,索性让那罗定,吓到阳委了最好。 憋着恶心赶紧走,一到米家的厨房,刚进门,左氏就看到了她。 正文 第45章天花 “莳三,你醒了啊。” 左氏笑了一下,刚要说你来帮娘生火,瞳仁就欻的一下放大了,控制不住的惊喊道:“莳三,你脸上那是什么?” 这一惊,正在熬粥的米盈盈也赶紧看了过来,一看清妹妹的脸,顿时也跟着倒抽了口气。 米莳三一脸懵懂的搓脸:“我脸上有东西吗?我刚洗过脸了呀。” 左氏丢掉手里的粗粮团子,一个急速就冲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将人拉到外面,光线一好,米莳三脸上的红点点,那就更加显眼了。 “这是什么?刚才不是还没有的吗?莳三,你不要吓娘啊。”左氏吓的脸色铁青,急的连手都没擦干净,就拼命的往米莳三脸上搓,试图搓掉那些要命的红点。 没错,米莳三脸上,还有手上,更甚至还有身上,全都布满了红点点。 左氏一慌,米盈盈也跟着慌,米莳三自然就不能再装镇定了。 “娘,我脸上到底有什么?啊……我的手。”米莳三惊天动地的大喊,并抬起手假装无辜的发现,手臂上也长满了红点。 左氏一看,脸色瞬间苍白,手忙脚乱的就赶紧掀米莳三的衣服,当确定自己女儿全身都长满了小红点后,左氏踉跄的后退,然后“咚”的一声,瘫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女儿啊,我的莳三啊,这不可能,不可能啊。”左氏彻底的吓傻了。 米盈盈没见过这种事,但从娘脸上察觉到不好,顿时急的团团转:“娘,莳三到底怎么了?” 说着她就要上前拉米莳三,左氏见状,像针扎一样的惊喊:“不要,不要碰莳三,盈盈你退后。” 就在这时,正房的门被粗暴的打开了,刘氏双眼惺忪,但一脸怒火的叉腰就吼:“你们嚎丧啊,一大清早的,是遭了瘟吗?” 刘氏这一骂,左氏蹭的一下就清醒了,双眼惊惧的赶紧爬了起来,一个箭步的把米莳三拉到身后,然后眼框通红的冲米莳三低喊:“快,你快去找宁哥儿,从后门走,快去。” 刘氏还没弄清楚什么事,就听到左氏居然敢当着她面,让米莳三跑人,顿时就怒火狂升的冲下台阶,声音至少提高了八个度的叫骂道:“走?走什么走,你们这些赔钱货,遭了瘟的,当着我的面想干什么呢?你给我站住了。” 左氏眼看刘氏就要过来,吓的已是六神无主,但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能让刘氏发现莳三身上有红点,于是她拼命的把莳三往自己身后拉。 可她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刘氏就越不会善罢甘休,几个大步上前,就把左氏掀到了一边。 “你给我滚开一点,米莳三!”怒吼一停,等刘氏看到米莳三,她的脸色就狂变了,连快要吼出口的骂腔,也嘎然而止,停了两秒后,就见她活见鬼般的疯狂后退。 “这是什么?遭了瘟的,这到底是什么?” 米莳三一脸惶恐,心里冷笑的道,可不就是遭了瘟。 “娘,奶奶,你们不要这样,我到底怎么了,奶奶,你快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米莳三惊慌失措的大喊,一边喊,一边往刘氏身上扑,并趁机掐自己的大腿,造成眼泪涟涟的可怜样。 刘氏看米莳三往她身上扑,吓的那个五官失色,像避洪水猛兽般的狂躲。 一边躲还不忘一边骂:“遭天杀的,你往我身上扑什么扑,左氏你这个灾星,还不赶紧给我把她拉住了。” 米莳三心里狂笑,那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哭嚎着就继续往刘氏身上扑:“奶奶,奶奶你不要再骂莳三了,你快告诉莳三,我到底是怎么了。” 米万田急忙出来时,看到就是米莳三哭着喊着,像拉警报那般,满院子的追刘氏。 “一大清早的,你们想干什么?”米万田怒吼。 被吵到的米庆林,以及罗氏和米天佑,也赶紧从屋里出来了。 米莳三趁机瞟一眼的时候,恰好就看到罗氏一脸的红光满面,还有哪来不急扣好的胸襟,胸襟下面恰好就露出一块红痕。 顿时她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古代的“娱乐”活动,还真他玛的匮乏。 记得有个段子就是这么说的,穿到古代,出门靠走,通讯靠吼,取暖靠抖,娱乐基本上没有,可现在她觉得可以推翻一下这句话,正确的打开方式应该叫,出门靠走,通讯靠吼,取暖靠抖,娱乐靠滚。 滚床单,滚草地,滚炕头,滚窝子,反正就是滚滚滚! “嗳哟,奶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小畜生你追我奶奶做什么?”米天佑揉了揉眼睛,开口就跟着骂。 小你玛的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不用说,米天佑之所以这样叫,全都是拜刘氏所赐,这七年来,那天不听刘氏骂她们二房是赔钱货,是小畜生。 说真话,米莳三就真想不明白了,刘氏天天这么骂,难道她就不觉得自己很寒碜吗? 如果她是小畜生,那米庆生就是大畜生,刘氏和米万田就是老畜生。 “左氏你这个杀千刀的,还不赶紧给我把她拉住了。”刘氏气的大吼,并告诉自己,米莳三还要再往她身上扑,她就要不客气了,大不了踢死她。 见好就收的米莳三,故意一歪斜就哭着跌倒在地上,然后惶恐的左氏就冲了过来,挡在了她在前面。 “娘,不是您想的那样的,我的莳三没有遭瘟,没有遭瘟,她只是病了,就是病了,盈盈,你赶紧去请一下宁哥儿,快去啊。”左氏早就吓的语无伦次,但潜意识的还想保护米莳三。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也欻的一下清醒了过来。 罗氏抽搐一样的大喊:“这是天花?” “直娘贼的,这还真是遭了瘟。”米庆林瞪大眼。 正准备从屋里出来的陈细珠以及罗定,骤然就不敢下台阶了,趴着门框就赶紧往米莳三身上瞧,一瞧到那满脸满手的红点,便闻之色变的惊喊:“这就是天花啊,我的那个天啊,亲家母,你快让她娘带她回房。” 陈氏喊完又觉得不对,连忙再接一句:“不行,不行,不能回房,快让她娘带她出村子,这天花可是会传染的。” 想钻出来看热闹的罗红彬和罗红湘,瞬间被陈氏给推了回去。 罗氏看见了,也连忙把站在台阶下的米天佑,用力的拉了回来,然后整个米家就开始鸡飞狗跳了。 米盈盈骇的脸色发青,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外跑。 正文 第46章值钱 喔喔喔喔…… 鸡开始打第三次鸣。 米万田黑着脸:“左氏,你抱着她赶紧先出村。” 左氏哭的快没了个人形,拼命摇头就喊:“不是的,不是天花,我的莳三绝不可能出天花,爹,盈盈去请宁哥儿了,您先让宁哥儿来看看再说好不好,儿媳求您了。” 如果真得了天花,送出村那就是死路一条啊,所以说什么左氏也不肯了,回过身抱起米莳三,就火速回了屋,一进屋,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门关了,并且还行怕刘氏进来强行拽人,又去把木箱拖了过去顶住了门栓。 左氏这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现在还记着,刘氏上回是怎么把莳三从屋里拖出来的,又是怎么抓破莳三脸,并拖到乱葬岗的。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再让刘氏进来了。 刘氏黑着脸,推了几次门发现被堵后,跳着脚就在外面破口大骂。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就是陈氏,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扯了扯骂不停歇的刘氏道:“亲家,你先歇口气,昨天那宁哥儿不是说,要娶莳三这丫头嘛,如果她真得了天花,宁哥儿想必也不会不管吧。” 陈氏含蓄的提醒完,刘氏就回过味儿了,心想是啊,如果莳三这丫头遭了瘟,那颜家的钱肯定赚不到了,但齐宁那里有四十八两啊,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钱,还没到手上就打了水漂。 “盈盈那死丫头怎么还没回来,庆林你赶紧去看看,看宁哥儿来了没有。” 被左氏抱到怀里的米莳三,听到刘氏转了口风,心里就冷笑。 瞧瞧,这个家里谁不是明白人,相比起刘氏的寡毒,陈氏这老货也不是个好东西。 米庆林黑着脸啐了一口:“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娘替莳三这死丫头草什么心。” 刘氏见大儿子还没掰过弯,冲了过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你个蠢货,米莳三要死了,岂不是人财两空,不就让你去看看嘛,赶紧去。” 罗氏见娘在婆婆面前耳语,就已经想到这茬了,自然是一边掩着门不让米天佑出来,一边冲米庆林喊:“林哥,娘说的对,你赶紧去看看,不管怎么着也要把宁哥儿请来看看,说不定是咱们看错了,莳三没得天花也说不准呢。” 值钱了,这想法就不一样了,米家这些人,就这么现实。 左氏呜呜的哭,抱着米莳三死活也不撒手,双眼惊恐的盯着门,生怕刘氏会破门而入。 “我的莳三,你不要怕,娘相信你不是得了天花,一定不是的。” 米莳三撇了嘴,她当然不是得天花,但这前戏做足了,还需要齐宁来配合,如果齐宁不配合,那她的计划就要完蛋,所以现在,她也提着心吊着胆。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豪赌,那怕赌的一文不值,她也能把话圆回来,毕竟她才七岁不是嘛,还不懂事呢。 米庆林刚要出门,米盈盈就把齐宁带回来了。 早已心知肚明的齐宁,来的很轻巧,就连药箱也没带,神情更是淡漠无痕。 他人一来,刘氏就像看到了希望,二话不说就嚷嚷道:“宁哥儿,你来的正好,我家莳三这丫头,好像又病了,你快给看看。” 在这活了七年,刘氏还是头一回如此关心米莳三的生死。 齐宁一言不发,镇定自若的走到门前就叩了叩环:“左婶婶,您先开门吧。” 左氏听见齐宁来了,连忙安抚了米莳三两句,就去把木箱子拖开,等把齐宁放了进来后,她又惊恐的把门再次堵上。 防谁呢?还不是防刘氏。 刘氏气的跳脚,感觉自己的权威再一次被左氏挑衅,顿时又开始破口大骂,句句都不堪入耳。 左氏不管,顶好门后还不放心,自己又用背顶住就对齐宁道:“宁哥儿,你快给莳三看看,无论如何,你都要救莳三啊。” 齐宁站在门口和米莳三四目相对,相比所有人的慌乱,他和她的眼神都镇定的不像话。 无声中,齐宁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就不怕我不配合吗? 米莳三眼里带了倔强,沉默的闭上眼,似听天由命,又似把命运交付到他手上。 齐宁缄默了一会,垂下眼帘就上前来给她把脉。 “缓兵之计?”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道。 米莳三睁眼,安静的看了他几秒,然后默认的点头。 没错,她用的就是缓兵之计,先断了卖她到颜家的路,然后再想法推掉齐宁的提亲。 齐宁嘴角微微上扬,背对着左氏的急切,总算慢悠悠的说话了:“莳三妹妹,这病我看不好,确实有点像天花,左婶婶你还是先把她,抱到我家去吧,然后今天接触她的人,都到我那里喝碗药再走。” 意思就是先放齐家隔离。 左氏听完,人都要晕了,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这么大的事,她不能光听齐宁的,于是哭的快要断气的道:“那,那你爹你娘他们,答应吗?” 天花可是会传染的,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发现谁得了天花,就必须要隔离出去,省得把病过给了其他人,最后导致大面积的瘟疫。 齐宁没有回身,清冽藏渊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米莳三道:“左婶婶放心,我们一家都是郎中,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我还要提亲不是吗?” 看他还一口咬定要提亲,并以此宣告,米莳三在他眼里,已经是他的人,米莳三就忍不住干笑,眼里写着,你这是何必呢。 齐宁用眼神回她:做戏得做足! 米莳三无语凝咽。 一直贴在门外听着的众人,骤然间神色各异,罗氏惊讶的低道:“还真是天花啊,嗳哟,这可真是倒了血霉了,不过还好,还好宁哥儿要跟莳三提亲,这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那宁哥儿啊,你赶紧把莳三带走,怎么着也要治好了呀。” 天花能治好吗? 呸! 在场的没一个是傻子,这自古以来,谁不是闻天花就色变,谁不是得了天花就必须会死,压根就无药可医好吧。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会说直接把米莳三活埋了,那怕死马当活马医,也希望齐宁能治好了,毕竟米莳三现在真心值钱啊。 正文 第47章周旋 刘氏黑着脸退到了外面:“死丫头,你还这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烧草灰,把你们屋里都给我撒满了。” 米盈盈正心急进不去,骤然听奶奶指使她去烧草灰,哭着就跪了下来:“奶奶,不能让莳三死啊,莳三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氏大骂:“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要让她死了,我这不是让齐宁给她医治了吗?还不赶紧给我滚去烧草灰。” 米万田看这事已经安排妥了,就心情极差的背着手先去齐家,他不管齐宁怎么想,如果真是天花,那就由不得齐宁乱来,否则这病一传染开,是要被屠村的。 三下五除二,等米莳三到了齐家,就看到米万田沉着脸走了出来,而齐宁的爹娘齐保正和宁氏,脸上也纷纷露出凝重。 一看到左氏和米莳三,齐保正便道:“左氏你先把人给宁儿,宁儿他娘,你去准备药水。” 宁氏赶紧忧心匆匆的去了,而米万田看都没看米莳三,背着手就出了齐家。 左氏赶紧跪在地上,就一言不发的给齐保正磕头。 齐保正看左氏这样,叹了口气便挥了挥手:“你先在这待着吧,等宁儿他娘给你喝了药再回家。” 说完,齐保正就跟着齐宁进了屋。 一进屋,齐保正就赶紧过来看米莳三,米莳三知道这事瞒不过他,便在门关好后,就冲齐保正跪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 米保正拧眉,再定晴一看心里就明白了,顿时就把目光转到齐宁身上。 齐宁依然镇定自若,淡淡的就开口道:“莳三妹妹得了天花,爹给看看吧。” 这是不是天花,郎中一看便知,齐保正板着脸就哼了一声,凝重的神情也就松驰了下来。 “好啊,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天花也敢假装,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米莳三还来不急说话,齐宁就把话截了过去:“刘家奶奶要卖莳三进颜家,这也是无奈之举。” 齐保正哼了一声,怒了。 “无奈?只要米万田答应了,那来的无奈?你们可真是胡闹。” “莳三妹妹还小,只是心急了些。”齐宁恭敬。 听他们父子俩这样一说,米莳三真心想晕了。 什么急了,压根就没这回事好吧,齐宁心知明肚,却故意误导齐保正干什么,眨眼之间就变成,是她心急要进齐家当童养媳,然后借天花来堵刘氏的嘴。 顿时她心里可真急了,刚要开口,齐宁就用力的朝她瞪了一眼,然后对齐保正道:“爹,此事还请您周旋一二,等颜家的事一过,其他的就好商量了。” 齐保正看了眼米莳三,摇了摇头便一言不发的出了门,算是答应替齐宁周旋了。 待他一走,米莳三就炸了。 “齐宁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齐宁好整以瑕的弹了弹衣袖,吐出两个极为欠捧的字:“怎样?” 看他这样,米莳三心里爆了粗口:“齐宁哥哥,你明知我心里想的什么,又何必再误导齐叔。” 齐宁似笑非笑:“谈何误导?莳三妹妹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如果我不想提亲,我爹又为何要替你周旋?” 米莳三瞳仁缩了缩,他说的也没错,可问题是,她之前想好了的,她就是在赌,赌齐保正能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帮她一把,可没想到,齐宁就是铁了心要搅局。 “齐叔是好人,只要我好好求他……” 齐宁打断:“你装的是天花,如果传出去,你求我爹也没用。” 一语惊醒梦中人,顿时,米莳就感觉心头如寒风刮过。 是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忽略了,如果此事传出去,那么官府肯定会来人,到那时,任何人的求情都没用,不但会给严加看管起来,还会任由她生死。 那下场,她都不敢脑补了。 一息之间,她出了丝冷汗,懊恼的抿了抿唇:“按理,我奶奶不会大肆宣传,毕竟我现在还值钱。” 齐宁嗤笑:“没有按理,这世上只有万一。” 米莳三不说话了,齐宁说的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世上就是如此,那怕你计划的再缜密,也说不准出了岔子。 看到她知道怕了,齐宁也不好再吓她:“你好好待着吧,我出去看看。” 结果他人还没走,刘氏就追来了,紧跟着刘氏一块来的,还有崔敬忠,以及颜家的管事姜其昌。 “嗳哟,齐家兄弟,我家莳三在哪啊?”刘氏进门那是红光满面的,十分激动,一听这声音米莳三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左氏见婆婆来了,后面还有个外人,神情也是颇为怔忡。 只有齐保正在看到姜其昌后,眉峰蹙了起来:“米家二嫂,你这是?” 刘氏喜不自禁的就道:“嗳哟,这位就是颜家的大管事啊,他可是菩萨心肠,一听说我家莳三病了,就答应让我家莳三去颜家草庐养伤呢,这可真是莳三天大的造化啊,这不,我就领着姜大管事,来接我家莳三了。” 不好! 这颜家是疯了吗? 还是刘氏隐瞒了病情,没有告诉对方,她得的是天花? 齐保正黑着脸,没好气的就道:“米家二嫂,你这不是胡闹吗?三丫头这个病,那里都不能去。”说完,齐保正就朝姜其昌点了点头,示意对方一旁说话。 院里的动静,齐宁听的一清二楚,皱了皱眉就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 事关自己,米莳三没法淡定,赶紧走到门边,隔着门缝去看院里的动静。 刘氏看齐保正不放人,还要坏她的事,急的就扯嗓子:“齐家兄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姜大管事都不嫌弃,还如此菩萨心肠,你又何必再多管闲事,三丫头,三丫头,奶奶来接你了,你赶紧给我出来。” 出来你个鬼,让你把我卖了么,米莳三咬牙,这他玛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再看那姜家大管事,年级大概刚到而立,丹凤眼,卧蚕眉,骨胳清瘦,文质彬彬,乍然一眼很像衙门里的那种文弱师爷,但文弱中又看他精神矍铄。 她想,对方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这种事。 正文 第48章来人 齐保正不理刘氏,他把姜其昌带到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姜大管事,莳三得的不是普通的病,我不希望你把她带走,当然,也不建议你买下她。” 姜其昌一脸诧异,拉着腔调道:“齐郎中,这话从何说起啊。” 齐保正也懒得兜圈子,凑了过去就吐出两个字,姜其昌听完,脸色大惊失色,但也只是一瞬既消,依然和蔼的就道。 “原来是天花啊,那正好,我们主子请的神医,正好对此病颇有研究,这救人一命,毕竟还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嘛。” 齐保正目光瞬间沉了沉,刚要开口再婉拒,早就竖着耳朵的刘氏,立马接话道:“我就说吧,姜大管事果然是是菩萨心肠,左氏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莳三那丫头抱出来。” 姜其昌笑呤呤的谦卑道:“我只是奉命行事,真正心善的人,是我家主子。” “对,对,对,六公子确实是大好人,只是我家莳三得了这个病,那咱们还立契约吗?” 眼看着刘氏视若无人的就跟姜其昌,当面谈卖身契,趴在门缝里的米莳三,气的就全身发抖,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姜大管事水深的很,贼精贼精,好听的叫镇定,不好听就叫很狡猾。 玛的,这是一个搅局的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疯了疯了,全疯了。 “这个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立。” 立,立你全家! 左氏惊骇不定,慌的六神无主,完全拿不定主意,按道理,如果颜家真的不介意,那莳三去颜家医治,显然要比在齐家更好,没听姜大管事说,他们六公子请的是神医么。 可问题是,她现在在齐家,莳三也在齐家,齐家还没答应放人,她就不好意思主动说,毕竟,相比起高不可攀的颜家,齐家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就这样把莳三带走,损的那就是齐家的医名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左氏真心相中了齐宁做女婿,她下意识的更加信赖齐宁。 “嗳哟,那感情好,那这价钱?”刘氏一脸财迷的笑歪了嘴。 她心里的算盘打的响着呢,毕竟米莳三得的是天花,这病说老实话,那就是无药可医,在这个节骨眼,颜家还愿意买个半死的人,她怎么不乐意了。 那怕齐家提亲,还给了四十八两聘银,但到底是建立在人活着的情况下,如果死了,那就一文不值,她还得赔一口薄棺材。 “价钱自然是原价,只不过,这人总得出来让我看看吧。”姜其昌笑的十分和善,时不时眯起他的单凤眼,更像一只狐狸了。 米莳三气极的在心里骂了一句笑面虎,死变态,她都得天花了,对方还要买她,这是想干嘛,真是太疯狂了。 “对,对,对,姜大管事说的对,左氏你还站着做什么,快把莳三给抱出来,快点。”刘氏急不可耐的冲左氏发号施令,怒瞪眼的样子,仿佛能吃人。 谁敢阻她赚银子,她就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然了,她也怕姜其昌反悔,所以越快越好。 米莳三气的呼吸都凌乱了,眼看院里没人再开口,就连左氏也在犹豫不定,便知道万一来了,多出一个搅局的,原定计划就全部打乱,如果她自己再不争取,只怕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我不去!” 嘎吱一声,齐宁的房门从里面拉开了,米莳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然后再重复了一次:“我不去颜家。” 姜其昌在看到米莳三时,清亮的瞳仁瞬间就缩成了针尖,呵呵,真是好一个小光头,这丫头有点意思,七岁说小也不小,姑娘家的谁敢剃光头,也就她了。 刘氏见米莳三这样拒绝,脸都黑了一半,压着嗓子就低咆:“这由不得你,让你去颜家,那是救你的命,你可别不识好歹。” 米莳三笑:“我在齐宁哥哥这里也能治,为何要去颜家,奶奶,您就这么讨厌我,这么恨我吗?我难道就不是您的亲孙女?相比起那二十两银子,我在您眼里就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接连三个疑问,句句诛心,也让刘氏又惊又恼又丢脸。 “小畜生,你胡说个什么,这些话又是谁教你说的?老婆子我要是讨厌你,那就任由你去死了,又何必把你往颜家送,那颜家又是什么地方,就算你去当丫环,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比起我们在泥土里刨食,那不知道要强多倍,更何况六公子还是位大善人,你都得了天花,人家还不嫌弃,还让你去那医治,你个小畜生不懂得感恩,还红口白牙的编排我,你可真是反了天了。” 刘氏连珠带炮的,连口气都没换,如果姜其昌不在这,相信她就动手打人了。 左氏惶恐,在刘氏眉毛倒竖时,就已经站到了米莳三前面,她生怕刘氏冲过来打莳三。 米莳三冷笑,瞧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她竟然还变成好人了。 “呵呵,吃香的喝辣的?既然这么好,那奶奶自己怎么不去?又有谁家的亲奶奶,会把亲孙女卖掉当奴婢的?还是我们家已经过的食不裹腹,走投无路了,才要我的卖身银子过活?您要把我卖了,还要我感激您,奶奶,我就没见过红口白牙还能颠倒成这样的,我再说一次,我不去,打死我也不会去。” 米莳三板着脸,一字一字,吐词不但清晰还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句句犀利,那里像个不懂事的七岁女娃。 犀利的让刘氏时青时绿,一张老脸全都给她丢光了,气的一阵哆嗦,就恨不能上前打死米莳三。 “小畜生到底是谁教你说这些的?左氏是不是你?”狂怒中的刘氏,下意识的认定,这些话是左氏教的,毕竟米莳三才七岁,一个七岁的黄毛丫头,懂什么? 若不是左氏在她面前编排诉苦,一小丫头又懂什么卖不卖。 左氏吓的全身发抖,米莳三上前一步就接道:“奶奶不用冤枉我娘,我眼不瞎心不盲,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懂,现在我就想问奶奶一句,您就真这么讨厌我?讨厌到一定要逼死我为止吗?” 刘氏气的心火蹭蹭的飙,要不是姜其昌在这,她是真要冲上去打人了。 正文 第49章逼迫 “小畜生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就真撕了你的嘴。” “奶奶,您左一句小畜生,右一句小畜生,如果我是小畜生,那您老人家是什么?老畜生吗?” “噗”姜其昌乐了,小丫头这话说的毒啊,无畏无惧的样子更是看着惊奇,驳个嘴儿连脏话也不带,犀利。 “你,好,好,好,你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为了这个家我容易吗?把你送到颜家,那也是为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学会了顶嘴吧啦吧啦……” 米莳三真佩服她,骂人不带重复,连口气也不用歇。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要再逆来顺受,那就是天下第一号傻子,就算是破罐子,那也得破摔一次吧。 “别,奶奶可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您那不是送,您是卖,往我头上插上草标二十两呢!” 刘氏环视众人的脸色,只感觉再厚的脸皮,也被米莳三这个小畜生打的啪啪作响,气到一哆嗦,索性也不再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凶神恶煞的就往前冲了两步,插起腰就吼道。 “没错,我就是要把你卖了又怎么样?你吃我的,住我的,命也是我的,我难道还卖不得你?”只差没说,我就是讨厌你,就是想你去死这句话。 米莳三嗤笑,这才是露出尖牙的刘氏。 “奶奶这话说的,可尽往您脸上贴金,如果说我,我娘还有我姐姐,光吃不干活,那您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可问题是,放眼整个米家村,谁不知道米家里里外外的活,全是我们二房的人在做?再说我这条命,是我娘给我的,如果不是我娘,半个月前我就被奶奶您,丢到乱葬岗喂狼了,您说是不是?” 一通话下来,所有人这才发现,原来米莳三这个小丫头,口齿还挺伶俐的,不光条理清楚,还不慌不忙,以理据争,小小年纪就有几分气势,仿佛一把开锋的宝剑。 齐宁扬了扬嘴角,眼角余光一闪,就看到姜其昌若有所思的眼底,似乎透着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 听完米莳三这句话,刘氏气的心头老血都快吐了,养了她七年,她怎么没发现,小畜生竟然还如此牙尖嘴利,隐隐中更好像还压了她一头。 一想到米莳三也能跳到她头上动土了,刘氏就更火大了,她的权威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轻蔑过。 “小兔崽子,今儿个你真是胆肥了,好好好,我也不卖你了,我打死你,我看谁敢拦着我。”说着,刘氏抄起齐家院里的扫帚,就踏着狂飙的怒火往米莳三这边冲。 米莳三冷哼,压根就没躲,直挺挺的站着,声音提高了八度道:“奶奶说的可真轻巧,杀人跟杀鸡一样简单,娘,您可以看好了,今天奶奶要打死我,如果您不告官,明天打死的就是姐姐,后天再打死的就是您了,反正我们在她老人家眼里全是赔钱货。” 这怼的差点就让齐保正乐出声。 跟着一块来的崔敬忠,眼看这越闹越不像话了,板起眼就一声吼:“都给我住手,这像什么样子?米莳三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孝道?不管怎么说,刘氏也是你亲奶奶。” 眼看崔敬忠动怒了,刘氏也不敢再造次,气喘不休的拿眼睛瞪米莳三,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这时米莳三已经死了很多次。 “是,里正爷爷说的对,在莳三心里奶奶是亲奶奶,可在奶奶心里,莳三却不是亲孙女,否则也不会往我身上插草标立价二十两,还生怕姜大管事不买我,急吼吼就要立卖身契。” 最后三个字,米莳三咬的很重。 刘氏真心气的快要吐血了,心里恶恨恨的咆哮着,她要打死米莳三这个小畜生。 崔敬忠黑着脸,心想刘氏这吃相,也确实忒难看了点,说最毒妇人心都不为过,还好这会子没外人,否则连他这个里正都下不来台。 “三丫头,你这话我也不认同,你奶奶如果真不把你当孙女,那你也活不到今天,再说去颜家,也确实是为你好,你现在这个病,是要上报官府的,村子里也留不得你。” 崔敬忠到底做了多年里正,不怒而威的气势,容不得别人忽视。 好嘛,事情闹开了,她这装病,还真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她也不是没去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里正爷爷的难处,莳三心里明白,刚才来的时候,齐宁哥哥就说了,我这病是能传染的,所以也跟莳三商量过,就算要医治,也要把我送到灵隐寺,毕竟之前我就在哪里养伤,我佛慈悲,去那沐浴佛光,说不定也就能好了。” 她这话说的不卑不亢,看得崔敬忠惊讶,心想,这三丫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还是个心思活络的,如此一来,他到是什么话说了,刘氏要不要卖孙女,他也不好管。 而左氏一听灵隐寺,就想起了空和尚,眼里顿时一亮,仿佛见到了曙光一般喃喃的就道:“对啊,莳三说的对,可以去灵隐寺治病,了空大师有佛喻,观音又显了灵,一定可以救莳三的。” 这左一句右一句,好像就敲定了要去灵隐寺,刘氏急的满嘴冒泡,心想这怎么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银子,长着翅膀就飞了。 “不行,我不同意,这求神拜佛那有神医可靠,姜大管事您别理她,她定是给谁撺唆了,这事听我的就行,不用理会别人。”刘氏铁青了脸,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卖米莳三。 姜其昌笑了一声,米莳三就把话截了过去道:“奶奶,从您把我丢到乱葬岗那天起,我的命就是我自己的了,如果你非要卖我,那就麻烦您问问姜大管事,尸体要不要?” 嘶,左氏吓的倒抽了口气,满脸惊恐的就回过身一把抱住她,眼泪簌簌的掉。 她的女儿都快逼的想死了,她这个娘,当的窝囊啊。 好家伙,都敢以死相逼了,刘氏直接气炸,血一冲顶,就再也忍不住手,嘴里咆哮着:“好,好,好,既然你想死,那我成全你。” 正文 第50章刚烈 扫帚一扬,刘氏就冲了过来,左氏赶紧护着,只听到那竹条吃肉的声音,啪啪作响,左氏哀嚎着把米莳三护的滴水不露,害得米莳三想挣扎出来,都拗不过她,心火也滋滋的响。 “娘,别打了,您就放过莳三吧,求求您了。” 说不准打还打,崔敬忠脸面无光,气的真想抚袖走人。 眼看没人拉,齐保正只好赶紧上前,一边拦刘氏一边道:“米二嫂,怎么说这也是我家,你在我这里打人,也太没把我放眼里了吧。” 这有人拦,左氏就松了口气,正想跪下求刘氏,米莳三就挣脱了出来,双眼好像在瞬间就充了血,只见她哧溜一声冲进了齐宁房间,没过两秒,人就像脱缰的马一样,再次顶着个光头站到了院里。 阳光一晃,那脸上的红点,看起来那是触目惊心。 可不同的是,这次她不是手无长物,相反,所有人都看到米莳三手里握着闸刀。 那正是齐宁平时用来切药用的,十分锋利,反着光线寒芒点点。 齐宁瞳仁缩了缩,下意识的想拦,又把脚缩了回去。 “你要再打我娘,我就和你同归于尽。”米莳三赤红着眼,提着闸刀直指刘氏。 她这也是心火逼上头了,索性就豁出去,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说实话,她就想不明白了,本来一切还在她掌握中的,可没想到,姜其昌这个搅事精的,竟然连晦气都不顾,连天花也不怕,害得她全盘计划都落空,逼到了这个份上,她还能有什么好想的,破罐子破摔吧。 刘氏瞪大眼睛看着那刀,气的那个全身发抖啊,扬起扫帚就把齐保正推到了一边。 “好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竟然还敢跟我动刀子,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刘。” 米莳三气笑了,不甘示弱的挥了挥刀:“别跟我说恩,您对我们有恩吗?我们在您眼里,连猪狗都不如,您好意思用这个恩字,我还不好意思听,反正我也得了天花,能不能活还要看老天爷赏脸,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在死之前,先把你杀了,省得我娘和我姐姐,还要在这世上受你磋磨。” 话一说完,米莳三提起刀子就耀武扬威的冲向刘氏。 一个人若是给逼上了绝路,那真的就不如一命换一命了。 众人倒抽了口气,没敢把米莳三的话当成威胁,所以谓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米莳三还得了天花呢。 眼看人就要冲了过来,那寒芒四射的闸刀也在反着光,这一瞬间刘氏竟然胆颤了,嚣张暴怒的气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丢了那扫帚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喊:“嗳呀不得了,米莳三你这个小畜生,你竟然真敢对我动刀子,你这个忤逆不孝东西,老天没眼啊,要遭天打雷劈……” 我劈你玛个叉,你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了,还想让我跟你谈孝?做梦吧您! 米莳三憋着一口气,咬牙往外追,气势汹汹的好像非要杀了刘氏不可。 崔敬忠没想到这事会闹成这样,更没想到米莳三性子有这般刚烈,也是这一瞬间,崔敬忠的脑海突然就闪过了一个人,那快如闪电的,骤然让他下意识的抬了抬脚,然后大马金刀的一扬手,米莳三就感觉自己手里空了,那铮亮沉重的闸刀,落到了崔敬忠手上。 崔敬忠一瞬不瞬的望着米莳三,那闪亮的眼神,仿佛透过她,在看别人一样诡异。 刀没了,米莳三脸色就沉了沉,转身就去拣扫帚,然后一个大力把扫帚拦腰折断,再拿那带着尖的一头直指想跑的刘氏。 这一动作快的晃花了姜其昌,齐保正,以及左氏的眼,他们压根就没想到,米莳三能在被夺刀后,还这么果断,这是势要杀刘氏么。 刘氏一回头,看到刀子被崔忠敬夺了,胆颤的心顿时就稳了稳,至于那折断的扫帚棍子,她还没放在眼里。 顿时,刘氏不跑了,马上折身回来就凶神恶煞的要打米莳三。 “好你个小畜生,你算什么东西?想杀我门都没有,今天谁也别想拉着我,我就是要打死你,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米莳三冷笑,迎着刘氏就冲上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得选择。 刘氏看米莳三不害怕,居然还敢对着她来,那也是气的露了杀气,这么多年了,谁敢跟她这么撩拐子,十里的八乡的她又怕过谁。 可刘氏忽略了折尖木棍的杀伤力,她以为这不是刀,凭米莳三那小身子板,怎么可能伤到她,结果,欻的一声,尖锐入肉,刘氏尖嚎的想要后退时,已经晚了。 米莳三用力的顶着棍子,咬紧牙往刘氏大腿处用力戳,搅,来回摇摆,其实她也没想杀人,说白了就是想让刘氏见见红,否则,她翻身无望。 鲜血嗞溜嗞溜的往下淌,这一见了红,可没人敢再旁观,除了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崔敬忠没动手,齐保正和端着药回来的宁氏,全都围了过来拉人。 齐宁动作最快,拽着米莳三就退开了,刘氏如杀了老母猪一样大叫,凄厉之声那是荡气回肠。 “奶奶,我得了天花你还要卖我,你说我还怕什么?齐宁哥哥不要拉着我,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米莳三刚烈的就像一头悍马,扑腾扑腾就要再冲。 刘氏痛的死去活来,心惊胆颤的赶紧叫:“拉住她,别让她过来,嗳哟,这个小畜生,还真敢杀人哟,左氏,左氏,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跟你没完,嗳哟哟我的腿啊,断了断了。” 还敢再恐吓她娘,米莳三扑腾的更厉害了,光线照着她的小光头,仿佛跟刀子似的锋利。 “奶奶想跟我娘怎么个没完法?今天我发誓,如果我死了,我就会变成厉鬼,谁敢折磨我娘,我就要她的命。” 刘氏气的又快要吐血,还想破口大骂,崔敬忠就一声怒喝:“够了吧,宁哥儿你去把万田找来,让他赶紧把刘氏这糟娘们可领回去,还有你。” 崔敬忠指着惊呆的左氏:“把她给我带到灵隐寺去,她这个病村子里留不得她。” 左氏一个激灵,人也醒了,二话不说,抱起发了狂的米莳三就跑。 姜其昌看着这闹剧到此结束,就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施施然然的走了。 正文 第51章凝重 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左氏和米莳三,齐保正心里却打了鼓,心想米莳三这丫头,怎么如此刚烈,到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了,不过……她这刚烈的性子,到是像一个人。 这一疑虑,齐保正就看向崔敬忠,崔敬忠也似有所悟,眼眸一闪就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等一下再说。 这样的眼神交汇十分隐蔽短暂,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落到了刘氏眼里,刘氏顿时就嘎然无声了,像是公鸡被人掐了喉咙,怎么也嚎不出来,脸色时青时绿的交替着,撑起另一条腿站了起来转身就追。 “站住,你还是等万田兄弟来了再走吧。”崔敬忠沉着脸发话了。 刘氏一个踉跄停了下来,色厉内茬的就大喊:“他来了我也要打死米莳三那个小畜生。” “哼。”崔敬忠冷哼了一声,回过头就示意齐保正进屋再说。 齐保正一脸严肃,转过头又暗示宁氏,让她在院里把风。 三下五除二,所有人就进了齐家的正房,刘氏不敢不进,脸色晦暗不明,磨磨蹭蹭的最后还是跟了进去。 没多久,米万田来了,屁股刚沾凳子,崔敬忠就道:“三丫头是大燕二十六年所生?” 米万田看了眼受伤的刘氏,黑着脸就点了点头:“是,刚才怎么了,她这腿是谁伤的?”臭娘们再泼辣,那也是他的人,谁敢在他头上动土。 崔敬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这事晚点再说:“也是五月生的?” 这事时间长了,他都有些记不清。 米万田颌首,话说到这,脸上的煞气突然全收,竟然露出一丝凝重:“她和淑怡是同年同月所生,前后只隔了几天。” 崔敬忠听完,目露寒光,极其危险的就看向刘氏,刘氏吓的后背全湿,但又不敢闪躲,眼一闭就捂着伤腿,嗳哟嗳哟轻哼了起来。 一时间,齐家正房的空气,逼仄的让人喘不过气,不光崔敬忠看刘氏,就连齐保正和米万田,也犀利的看了过去…… 而此时的米莳三被左氏抱出村后,就挣扎着自己下了地,一脚深一脚浅的往了空和尚那走,沿路还碰上很多垂头丧气的香客。 他们一看到米莳三,先是愣了愣,再仔细瞅,又觉得对方精气神太好了,不像是得了天花的,但不由自主,所有人还是退避了三舍。 最让人忍俊不住的是,有些沮丧的香客居然还好心提醒左氏。 “这位大嫂,你家孩子这是病了吧,想上灵隐寺拜拜?那你今天可没戏了,往后大半个月也没戏,了空大师的观音净水,已经用完了,说是要等七七四十九天,等那天地灵气都聚集好了,才能给人渡厄保平安,我看你还是早点带着孩子回去找郎中吧。” 那人好心的提醒完,还不忘问了一句:“你家姑娘得的是什么病啊,怎么满脸都是红点点。” 左氏听完前面的,心里正焦急,米莳三生怕娘太耿直,赶紧可怜兮兮的道:“我昨天去山里挖野菜,挖了回来身上就起了红点点,痒的很我娘还不准我挠,我村里的郎中说,我这是沾了山里的毒气,所以起毒风疹了。” 那人听了明显松口气,然后笑眯眯的嗔道:“你这孩子,前天不是刚下了雨嘛,还扑腾扑腾的往山上跑,这太阳一照可不沾了毒气,得,那大嫂快带她去灵隐寺拜拜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左氏的脑袋也就清醒了,赶紧点头如捣蒜的道:“是啊,这女娃娃还不省心,像个皮猴一样非要上山,这不,看她痒的厉害,就想去试试驱邪渡厄的观音净水。” “那您可来晚了,要等七七四十九天呢。” 左氏愁的眼框都发红,支支吾吾的低喃:“已经到这了,就上去看看吧,兴许了空大师还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准。” 那人眼睛一翻,顿时就不理左氏了,心想了空大师再慈悲,也总不能给你变观音净水吧,你又不是天王劳资。 人一走,左氏就自怨自艾的着急了:“莳三啊,这可怎么办,早知道,娘昨天就不带你回家了,都怪娘,都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 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米莳三汗毛一竖,连忙低声安抚,那净水是什么玩意,她心里还不清楚吗?还有这天花,多洗两次澡就没了。不过她可没想现在就告诉左氏她在装病,今天出的意外已经够多了,左氏又胆小,万一知道了真相,一露出马脚,她就会彻底完蛋。 至于那搅事精姜其昌,她就不信了,事情闹成这样,他还想坚持卖她,毕竟她今天把脾气可摆在哪了,试问那家大户,会容忍一个动不动就提刀杀人的小丫环。 驾轻就熟的哄好左氏,姜其昌就已经回到了草庐。 颜六依然坐在窗边抄经书,左边摆了一叠,右边也摆了一叠,左边的字体金钩铁划,骨气洞达,而右边的飘逸灵动如行云流水,如果说字如其人,那么眼下的两种字体,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锋芒毕露,纵横捭阉,似成竹在胸那般下笔有神。 而另一个飘渺出尘,淡如云烟,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 姜其昌恭敬的站在门口,生怕惊着颜六,小声的道:“主子,属下回来了。” 颜六眉峰未动,手腕轻轻一抬,往纸上端详了片刻,便看也不看的将纸搁到了左边:“办的如何?” “回主子话,人没能带回来,那米莳三性情刚烈,誓死不从,乳臭未干竟然还敢提刀杀人,属下也是大开眼界了。” 颜六嘴角微扬,眼里露出一丝玩味:“人可在齐家。” “在,属下去的时候,正如主子所说,她得了天花。”姜其昌没往料事如神那想,他知道主子昨晚出去了,定是撞破了那小丫头的诡计,所以才下令,必须要把人弄到眼前来盯着。 不过仔细思索,他又觉得此事不妥,那米莳三就像一头凶悍的小马驹,狂野的很,又有什么值得主子如此大费周章。 正文 第52章打听 “现在人去哪了。” “应该是去了灵隐寺。” 颜六搁了笔,俊秀如钩画的脸微微往窗外一侧,惬意的似在欣赏窗外的春景,只听他漫不经心的道:“放话给刘氏,就说你相中了她,什么时候送来都不晚。” 姜其昌蹙眉,百思不得其解的多嘴道:“主子为何对她如此有兴趣?” 颜六垂了垂眼帘,声音似透着几分不喜:“退下。” 简短的两个字,却蕴含着数不清的威严,骤然惊的姜其昌不敢直视他,赶紧躬了躬身便出了书房。 姜其昌知道,主子虽然还年少,但绝不能小觑,若说吩咐他去买下米莳三,只是颇有兴趣的话,那么今天主子的话里话外,明显就不只是兴趣了。 这里面似乎还透着别的味道,但他不敢再揣摩,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快把人给弄进来。 …… 才过了一晚,再返灵隐寺,那感觉就不同了。 明明还是原来的破庙,但却似乎渡了一层金光,庙门口也多了好几个眼生的和尚在扫地,其中一个还想拦着她,刚问了两句话,昨晚前来挂单的老和尚就恰好路过,见到是米莳三后,立马就放了行,还告诉她,了空就在后面的厢房。 才短短一晚,了空这破庙,就开始生机勃勃了,名人效应果然是很强大。 米莳三咧了咧嘴,心想,还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啊。 原本还以为,要有几天才能看到米莳三的了空,忽然见她去而复返,顿时就笑的合不拢嘴:“三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咦,你脸上这是什么?” 左氏踩着脚后跟进来,二话不说,就一脸凄风苦雨的跪在了空面前,嘴里喊着:“了空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家莳三吧。” 又来,半个月前也是这句呢。 了空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听米莳三自己轻描淡写的道:“我得天花了,我娘送我来这治病。” 说完,米莳三就熟门熟路的爬上炕,双腿一屈,就轻松自在的坐好了。 而了空听见天花二字,那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万分。 天花是什么?那是瘟疫,她到是有胆子说,可他却没胆子想,再说了,小丫头这精神头,像是得了瘟疫快要死的人吗? 别人不知道小丫头鬼精鬼精,了空心里清楚的很。 “你这是天花?”了空翻了个白眼。 米莳三没说话,端起自己的那个瓦缸子,就往嘴里灌水,走了大半天路,她都渴了。 “了空大师,莳三这条命是您救的,眼下莳三又命在旦夕,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求求您发发慈悲。”左氏知道这天花不能随便说,就怕隔墙有耳,万一传了出去,衙门是要来人将女儿活埋的。 这左氏除了哭还是哭,来来回回也就这些话,了空实在不耐烦听她说,索性视而不见的看米莳三,用唇语问她:“怎么回事?” 米莳三咽下水吐了口气,趁娘磕头的时候,拿手指在胳膊上的红点搓了搓,然后挤眉弄眼的指了指娘,示意他先把娘打发走了再说。 了空会意,他就说嘛,这么鬼精鬼精的臭丫头,会得天花? 呸!全天下的小丫头片子都死光了,她还活得好好的呢,这叫祸害臭千年。 “咳咳,左施主,你家三丫头佛缘深厚,我佛又慈悲,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你且回去吧,待贫僧观察观察,再替她诵经渡厄。” 左氏看了空又答应了,喜不自禁的连磕了三个响头,最后才恋恋不舍,左叮嘱右叮嘱的走了。 “说吧,你是打哪染的天花?” “路边的龙葵果。”米莳三也光棍,懒得遮掩,毕竟她和了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行啊,你可真有能耐,连天花你也敢装,就不怕传了出去,被官府拉去活埋?”了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就说嘛,臭丫头可是应劫之人,那来这么多三灾六难。 “我奶奶要把我卖到颜家当丫环,我只能出此下策。” “颜家?那东边静庐山庄的颜家?”了空大吃一惊。 “是。”而且还不光颜家呢,还有齐宁哥哥要买她当童养媳,她不想说,省得了空炸毛,论关系她可不想跟齐宁比。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感觉脑袋都要炸了,一事接一事,全往她头上扣。 了空眼珠子一转,就笑的胸颤的道:“那感情好啊,颜家有钱有势,你去那当丫环,完全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米莳三黑了脸:“我不当丫环,就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吗?” 话虽平常,但暗藏了几分凌厉,了空眉头一跳,便干笑的搓了搓念珠:“也是,你当小和尚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去当那颜家的丫环。” 玛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她一女的,怎么当和尚。 收起腹议,米莳三就直了直腰,敲着炕桌沉声道:“了空师傅知道这颜家是什么人吗?” 了空眼露了警惕,他可不敢把米莳三当黄毛丫头看,在她身上,他就从来就没看透过,但他乐意与虎谋皮,换句话说,就是他高兴。 “不太清楚,只知道这颜家是扬州的大户,似乎和很多高门贵胄有来往。” “那这颜六公子又是什么人?” 了空丢了念珠,一抬屁股就在另一头坐了下来,站着说话忒累了。 “我那知道,人家名字里有六,那估计就是在家排行第六呗,据说年方十四,长的眉清目秀,俊逸非凡,乃人中龙凤,天之娇子,没看这十里八乡的少女,挤破了脑袋也想进颜家吗?要是入了人家六公子的眼,那怕就是当个通房,也比嫁泥腿子强。” 了空嘿嘿的暗示,他就觉得,米莳三既然是应劫之女,那就该红颜祸水,只是现在她还小,脸没长开,倒是看不出漂不漂亮,不过嘛,这皮肤到是挺白,很像左氏。 米莳三用力的瞪了他一眼:“放屁,自古以来就是宁做平民妻,也不为高门妾,了空师傅拐着心眼儿的暗示我,这是想干嘛呢?” 被臭丫头戳破了心思,了空好不尴尬,摸了摸鼻子就不吭气了。 “你听说过他去考童生了吗?”米莳三再问。 了空清咳了一声:“这到是没有。” 正文 第53章转变 米莳三垂了眼帘。 按理这大户人家的教育,比普通百姓要严厉,更甚至在启蒙时,家中的长辈,就会为其规划一条路。 几年前颜家来米家村设静庐山庄的时候,人人就知道,这颜六公子先天体弱,出生便带胎寒,一是需要静养,二是需要依赖这边的温泉水驱胎寒。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颜六在家中不受宠,所以被打发到这里眼不见为净,可几年时间下来,人人都发现,每天都会有马车进出,比如那扬州寸布寸金的绫绡纱,就从来没间断过,还有那些时令鲜果,番邦瓜果,几乎每天都能准时送到。 在这个物质匮乏,又交通不便的古代,可千万不能小看这些水果,就拿闽南运来的荔枝来说,那都不知道耗死了多少人力和马力,说一棵荔枝价值一金都不算过份。 如果这位六公子真的不受宠,那源源不断的物资,又何必准时准点的送到? 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所以说,这位颜六公子,应该是很受宠的。 但要说受宠,可又为何家中长辈,不让他去考科举? 毕竟人若文弱,那就只有读书这条路最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那颜家是商户吗?” 了空不耐烦了:“你就别问我了,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说三丫头,你打听的这么仔细,难道是嘴上说不想,实际上心里想去当丫环?” 米莳三没好气的瞪他:“我是疯了才会良民不当,卖去当奴婢。” “那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因为我很诧异。” “诧异什么?”了空舔了一下嘴唇,心里爆了粗,心想,你个臭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说半句藏半句了。 米莳三拍了拍裤腿上的折皱,淡淡的道:“诧异我得了天花,他们还想买我当丫环。” 她可没觉得这是福星高照,还是霉运当头,正确的说,这叫不符合逻辑,事出其反必有妖。 了空顿时瞳仁微缩,脸上露出了凝重。 “那是何道理?如果真是天花,那就是瘟疫,也是不治之症,他们把你弄去,是什么心思?” “你问我,我问谁?”米莳三烦燥的撑起脸,这事她也想不通,眼下忐忑的就是,她人一走,寡毒的刘氏会不会又背着她,把那买身契给签了。 这样一想,米莳三就开始懊恼,懊恼不该装天花,现在好了,村子回不去,只能隔岸观火心焦心燥,这就叫百密一疏,一失足就成了千古恨,说到底还是没有考虑缜密。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米莳三点头,她现在不方便露面了,只能让了空去打听。 “对了,顺便再帮我打听一下望乡台的王东,据说是个读书人,年纪跟我姐姐差不多。” 了空正要问打听他做什么,厢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齐宁神色平淡的站在门外。 “齐宁哥哥。” 了空见齐宁来了,没有半分诧异,好像早就知道那样打了个招呼。 到是米莳三有些不自在,毕竟昨晚谈判未果,她又摸不清齐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宁也没进屋,施施然然的站在哪,仔细看了米莳三两眼后,对着了空道:“让她在你这消停一点,最好不要出门见人。” 说完,齐宁转身就走了,好像他爬这么久的山,跑上来就为了说这句话。 米莳三无语凝咽的耷了肩,其实她心里急着呢,可回头一想,现在急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展的不受控了,她越急就越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先和了空聊聊香火钱的事,大不了她就做好准备,拿上银子去浮宁县衙告官。 了空对她也懒得耍心眼,当时就从箱子里拿出一袋银子。 数了数里面竟然有一百二十八两,沉甸甸,白花花的看起来很是喜人。 了空瞄了眼她的脸色,摆着架子道:“还有两百银票,你是现在拿呢,还是先放我这。” 还有啊,那这香火钱十分可观啊,米莳三微微吃惊,但很快就眉开眼笑了。 这年头,可不就是神棍的钱最好赚嘛。 “现在我是去是留还不知道,就先放你这吧。”她心里可是有鸿鹄之志的,第一桶金虽是喜人,但她确实不方便全带在身上,毕竟她现在要做什么,还是需要有人帮她打掩护,了空就是最好的帮手。 完事后,她又提笔列了张清单,示意了空帮她采办东西,其中就有矽砂,纯碱,长石、白云石、石灰石,都是做玻璃的原材料,最后还在了空的目光闪烁下,还画了张图,示意了空帮忙找人给她打一套熔炉用具。 “三丫头,你打哪学的字?”虽然这字写的好像跟狗啃的一样,但不妨碍认识它,可见米莳三是学过认字的。 “我娘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庶女,你说呢?”米莳三说的光明正大,其实这七年来,左氏压根就没时间读书写字,整天都在家务活中连轴转了,那有时间教她和米盈盈认字读书。 把单子给了空后,米莳三就嫌弃的搓了搓手,这字也忒丑了,趁着这次机会,她索性就练练吧,省得以后天在写这狗趴字,太掉脸面。 第二天,姜其昌就命人露出口风,暗示刘氏,他还就相了米莳三,只要她愿意,什么时候把人送来都行。 刘氏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立马就想去找姜其昌,结果人还没出门,收到消息的米万田就回来了。 米万田回来的很急,裤腿上都是土,一看刘氏兴冲冲的想出门,他的脸色就瞬间阴云密布了。 昨天在齐家三堂会审后,崔敬忠就带着米万田去了村里的祠堂,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刘氏正想着天下太平,可没想到,今天就截了胡。 “刘春,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打莳三的主意,从今以后,也要把她给我娇养起来。”这是米万田言辞厉色的原话。 刘氏听完顿时就有些心惊肉跳,但又不敢表现出来,跳着脚就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娇养那小畜生。” 正文 第54章娇养 “没有为什么,你要敢阳奉阴违,就别怪我不客气。”米万田是信奉男主外女主内,但到了他做决定的时候,从来没心软手软过,年轻那会,刘氏就给他收拾怕了吧,这一杀气腾腾的警告,刘氏立马就犯怵。 “当家的,你要做什么,总得跟我说说原因啊,眼看咱家天佑今年就十岁了,下半年也想法送他去县学堂,这那那不需要钱啊,再说了,罗氏又有了,咱家又得添丁,这颜家不嫌弃,还就相中了那小畜生,送她去享福,不也是娇养了。” 刘氏越说还越有理,好像她干的是天大的好事,卖了一个米莳三,就幸福所有人。 米万田可不想听这些,他是从来不管过程,只要结果的人。 “我刚才说的,你是没听清楚是吧,那我再跟你说一次,从今以后不准再打莳三的主意,不但要养,还得娇养,你再给我说三道四,哼。”米万田眼里露了杀气。 刘氏顿时骇的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的不敢出声了,但心里却恨意滔天,心想这一定是崔忠敬和齐保正搞的鬼,不但挡她的路,还挡她的财,越想心里就越恨。 看到刘氏老实后,米万田冷哼了一声,打算重回地里干活,走到门口又回头问:“罗氏又有了?” “是,快两个月了,昨晚才知道的。”刘氏讪讪的咬牙切齿,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还有将来源源不断的月银,米莳三这个小畜生伤了她的腿,竟然还得了福,真是岂有此理。 “行了,那你让她好生养着。”米万田也懒得管了,神情淡淡的出了门。 他人一走,刘氏就气开了锅,拿起瓦缸子想砸了又心疼钱,左不是右不是,心里憋了口气怎么也下不去。 而此时右边土房里的陈氏,偷偷往窗外瞥了一眼后,低声道:“梅子,你公爹刚才回来了,你婆婆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你快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现在米家所有人都在盯着卖米莳三呢,尤其是陈氏,她是最乐见其成了,原因无它,因为她女儿命好,头一胎生的就是儿子,这米家的钱不给米天佑花,还能给谁花。 “这还能出什么岔子,人家颜家都不嫌弃她是光头,更不嫌弃她得了要死的天花,我婆婆又不是个傻的。”这天大的便宜都不要,岂不是心都偏给那小畜生了,再回想昨天刘氏带着伤回来,再给人传一传,指不定还变成,是刘氏怕了米莳三那个小畜生呢。 像挑战权威的这种事,刘氏能忍得下去? 说是这么说,但罗氏还是起了身,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去探探口风也好。 结果罗氏和陈氏才走到正房门口,就听见刘氏在屋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她拿了什么东西在抽打,辟里叭啦的响个不停。 陈氏和罗氏对视了一眼,心时同时大呼不好,这恐怕真是出岔子了。 “嗳哟亲家母,这是怎么了。”陈氏抢先进了屋。 一抬眼就看到刘氏拿着鸡毛掸子,满坑的拍打,原本光线就不好,这一摔摔打打,满屋子尘土飞扬,差点没把陈氏呛着。 罗氏装模做样的跟在后面,明明肚子还没显,但却要撑着个腰,好像怀了七、八个月一样。 刘氏回头扫了她们一眼,黑着脸没好气的道:“哟,你不下地,来我这做什么?”她正憋着一肚子气呢,没得来找不自在。 陈氏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拉住刘氏,拍着刘氏的手就道:“谁把我亲家母气成这样了,真是的,咱们女人整天忙里忙外,过的容易嘛。” 不得不说,陈氏很会说话,这一句就戳进了刘氏的心窝子。 你想啊,她坚持卖米莳三,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吃喝嚼用那里不用花钱,可偏偏才过了一天,这风向就变了,随后再想到要娇养两个字,她心里就气的直哆嗦。 “还能是谁,米莳三那个小畜生卖不掉了。” 陈氏微微吸了口气,神色严肃了起来,这事可不成,只有把米莳三卖了,她的外孙米天佑,才有机会进县城读书,罗氏也能跟着吃点好的,用点好的,连带她们罗家,也能沾点光。 “这不能啊,那姜大管事不是说,已经相中了莳三嘛,只要咱们愿意送,他们就买。” 刘氏恨恨的瞪着眼睛,用力的往炕上又拍了一下:“是我们当家的,说不准再卖那小畜生。” 罗氏缩着瞳仁连忙接了句:“爹是怎么回事?那小畜生把娘伤成这样,不卖了她还反了天不成,传了出去,还得说娘怕了她呢。” 刘氏气的更厉害了,可不就是这样,戳伤了她的腿,不光不能卖,以后还要娇养,给别人看到了,谁不指着她的背心,说她怕了米莳三那个小畜生。 可真要她说原因,她又说不出来,气狠了就来回的喘气。 陈氏赶紧给她倒了杯水,顺着气就问:“亲家母,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啊?怎么就不能卖了呢。” 越问刘氏的脸就越黑,憋在心里的那口气顿时就往外泄,凶神恶煞的指着罗氏就骂:“你好好养你的胎,不该你管的,你别来东问西问,给我好好看着天佑,我去一趟望乡台。” 骂完刘氏还不解恨,咬着牙就气冲冲的走了。 刘氏的娘家在望乡台,有些话她不能跟陈氏和罗氏说,但娘家那边却是可以说的。 “娘,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氏看着婆婆骂完人走了,脸色也变的很难看。 可再难看也没有陈氏难看,刚才刘氏最后那句话,可是指桑骂槐呢,啐了一口唾沫就恶狠狠的接道:“我那知道,看样子应该是你公爹说了什么。” 罗氏沉着脸:“我公爹向来不管家里事,这次怎么反了常。” “跟你男人打听打听。”陈氏支招。 原本罗氏一家人,是住在邓家铺的,后来因为把罗红梅嫁到了米家,才眼巴巴的跟了过来,要知道,这十里八乡的,也就米家村最富饶最团结,就拿争水源这事来说,那个村能打得过米家村。 正文 第55章古怪 从那霞江引来的水渠,最先经过的就是邓家铺,其次才是米家村,吴岭和望乡台,可邓家铺的村民就没米家村的齐心,也没米家村的男人彪悍,一到了枯水季节,米家村就是一呼百应,年年都硬生生的截了邓家铺的水,总是最先灌溉米家村的田地。 如此年复一年,几个村一相比,最富饶的自然就是米家村了。 所以这十里八乡的,谁不想把女儿嫁到米家村来,只要沾了亲带了故,将来引水种地,都能比人家要抢先一步,否则这地里没水,还怎么出庄稼,没了庄稼又那来的口粮,全家老小不就得喝西北风么。 也正因为米家村男人团结彪悍,所以才处处透着古怪,比如说,米家村的男人们从来不跟女人说村里的事,尤其那祠堂,更是禁区,任何女人都不得靠近三步之内,尤其是米家村祠堂里的事,男人也要再三禁口,谁要违背了这些规矩就是死罪。 陈氏刚才察言观色,就感觉米万田之所以管米莳三死活,肯定和米家村祠堂有关,所以她就想让罗氏去打听。 “梅子,就算问你男人,你也不要问的太直接,如果这事进了祠堂,只怕你男人也不能多说的,只能旁敲侧击啊。”否则女儿吃了亏,她不得心疼啊。 罗氏听完娘的猜测,脸色就变了变:“她这一个丫头片子,何德何能入祠堂?” 米家村的规矩,女人是不进祠堂的,也就是说女人没地位。 “这事说不准,如果没进祠堂,你公爹为什么要管?”陈氏拉着脸算计。 “那我跟林哥打听,还不如跟天佑打听。”罗氏可不敢打听祠堂里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她刚嫁进来,就是好奇米家村的祠堂,结果才问了一句,公爹就直接让米庆林把她打了个半死,后来她就一句也不敢多打听了。 “这也行,反正你小心点。” 卖米莳三的事关系到米天佑的将来,罗氏狠了狠心就出去了,而这头的罗氏,一到望乡台就直奔娘家,然后将娘家其他人全都赶了出去,只剩刘氏和娘家母亲高氏。 两人也不知在屋里说了什么,直到天色将暗,刘氏才阴沉着脸,急急忙忙回了米家村。 米莳三收到信时,已是晚上了,米盈盈趁家里人都睡着,才敢摸黑上了跃子岭。 两姐妹隔着墙开始说话。 “你是说,爷爷不准奶奶卖我了?” “是,晚上的时候爷爷还说了,让齐郎中过来给你看病,等你病好了就回家。”米盈盈喜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她想这肯定是齐宁哥哥的爹娘,在中间周旋了,所以爷爷才管了莳三的事,只要等莳三病好了,齐家就肯定会上门提亲。 想到这,米盈盈心里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米莳三瞪着墙,心想这不是天上下红雨了么,米万田这个爷爷,可是从来都信奉男主外女主内的,竟然会阻止刘氏。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米万田发了话,她现在就算彻底安全了,刘氏再泼辣,也不敢跟米万田怼着干。 “姐,你知道这是谁在中间使了力吗?”米莳三跟米盈盈想到了一块,总感觉这事齐家功不可没。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真要成了齐家的童养媳。 米盈盈垂着眼帘低声道:“我和娘都觉得,这肯定是齐叔帮了我们,毕竟……毕竟你和齐宁哥哥……” 后面的话就是不说,也心知肚明。 米莳三眼角跳了跳,不免又有些无奈,这大概就叫逃出虎口,但又进了狼窝。 说了会话后,米莳三就让姐姐赶紧回家了,不管这事怎么折腾,刘氏都不可能让娘和姐姐歇着的,相反刘氏没得逞,就只会变本加厉的让娘和姐姐干活。 了空本来就在听墙角,刚才听到一半,米盈盈就不说了,他就进来问米莳三。 “刚才你们说,你和宁哥儿怎么回事?”了空直言了当,一点也没拐弯。 米莳三斜了他一眼,惆怅的倒在了炕上:“你看到齐宁哥哥,你自己问他吧。” 了空脸色有些难看,这事要不说清楚,他今天晚上肯定得失眠。 当天晚上了空就偷偷下了山,等他再回来,脸上就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连带着对米莳三也有些不客气了。 可米莳三没空搭理了空,因为玻璃的原材料到手了。 在大燕就是有这点好,钱几乎就是万能的。 又过了两天,她定做的特殊风箱,以及熔炉也送上了山,了空趁着香客最少的时候,摸了进来瞧热闹。 这几天米莳三没理了空,了空也有些失落,这会到是好,都心照不宣的避齐宁而不谈了。 看着小丫头捣鼓脚边的熔炉,了空心里就猫抓了一样好奇。 按理吧,这东西也不稀奇,像王公贵胄家里,基本就会有一个,平时用来熔金熔银,比如说像大户人家,逢年过节发给小孩子的金瓜子,银花生,就是自己用银角子溶的。 可东西到了米莳三手上,了空可没以为,这是为了溶银花生。 “三丫头,你拿这些东西,究竟想做嘛?” “玩。”米莳三答的相当干脆。 玻璃的溶点高,她心里还没底呢,那敢夸海口。 了空嘴角抽了抽,看着她毛绒绒的脑袋,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得,我也不问了,我在边上看你捣鼓总行吧。” 米莳三懒得理他,此时她脑子里全都是试验的顺序,那有功夫给他科普化学知识。 炉子一点着,她就把东西都按比例放进了器具里,也不着急拉风箱,毕竟这溶玻璃是需要时间的。 了空看她捣鼓了大半天,结果就是把一堆石粉以及后山的硝盐,一块丢了进去,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打着哈欠正想睡会,齐宁就来了。 看到齐宁,了空没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连觉得都懒得睡,就气冲冲的出了米莳三的房间。 齐宁权当看不见,扫了眼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云淡风轻的道:“等会我要去浮宁码头服劳役,再过半个月,我爹会来接你下山。” 米莳三愕然,这才想到快四月了,确实到了服劳役的时候。 正文 第56章看房 按大燕的国律规定,每家每户每年都要出一个男丁服劳役,为时两个月,官府包两餐,没有工资什么的,浮宁县周边的村子,隔三年就会抽一次签,米家村就抽到四月到六月,所有男丁按时去服劳役。 这个时间段,恰好就在春天农忙之后,夏天农忙之前,天气也是不热不冷,最是舒服的时候,可见米家村的手段和彪悍了。 “这次不是齐叔去吗?” 齐宁没什么表情的哼了一声,不想告诉她,此次去服劳役,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因为颜家那边还没松口,他若留下,也起不了作用,不如让齐保正在家盯着,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这次服劳役是修码头吧,正好我也想下山去看看,齐宁哥哥等我一会。” 自天花事件后,她躲在灵隐寺已经有好几天了,了空不准她出去吓人,可以说吃喝拉撒全在屋里解决,她都有些闷坏了。 齐宁蹙了下眉,竟然没有拒绝,反而笔直的站到了门外等。 米莳三身上的红点早就洗干净了,剃光的脑袋也长了绒毛,戴上自己做的虎头帽,就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她这样子反而更像男孩。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姑娘家带帽子,就意味着出家,只有男孩子戴虎头帽,才没人说三道四,相反,只要穿戴的再好点,再戴个金镶玉的长命锁,别人还会以为,她是那家大户的小公子。 等她揣好银子,再整理好衣服,齐宁的嘴角就不着痕迹的勾了勾。 “你脚上那朵花若是没了,就更好。”更像面容清秀的小男孩。 米莳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那鞋面上分别绣着一朵红花,是娘和姐姐在百忙之中,抽空给她新绣的,齐宁不说,她还没注意,尴尬的笑了笑,赶紧又回屋换回了之前那双破布鞋。 这次脚上没花了,但右脚却破了个洞,露出半边大拇指。 齐宁看到,眼睛就闪了闪:“走吧。” 米莳三压根就没窘迫,今日不同往日,她身上揣着一百两银子呢,等到了浮宁县,她再买双新的就好。 如今了空的破庙,也不是曾经的破庙,前来投靠的和尚越来越多,因为了空下了令,不准她出门下山,所以为了避人耳目,她拽着齐宁还费了一些功夫。 等到了山脚,就看到成堆成堆的石料以及石灰和木材,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了空的破庙要扩建了。 那怕放言观音净水要七七四十天才有,也杜绝不了香客前来拜拜,因此一路往东,就一路看到马车,牛车以及骑驴的读书人。 寻了没人的时候,齐宁就略带嗤笑的道:“你的小聪明,到是激起了千层浪。” 米莳三干笑,这还用说,从门前破败到香火鼎盛,也就一个月时间,现在没了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香客也络绎不绝,每天看了空算帐数钱,她就很有成就感。 等进了浮宁县,齐宁就先去了城门前的马厩,找了辆小驴车就提前付了定金,米莳三好奇就问了一句:“齐宁哥哥是走累了?” 浮宁的码头在城北,是霞江最宽敞的地方,走路去要半个时辰,她就在想,要嘛是齐宁累了,要嘛就是赶时间,毕竟这是服劳役,也是要定时定点报到的,若是点卯的时候没这个人,那就要惊动官府。 齐宁微微瞥了她一眼:“这是给你预定的驴车,等会逛一圈,就自己坐车回去。” 听他说完,米莳三怔忡了好久,这还是她穿到大燕七年来,头一回有外人对她这么好,居然还面面周到的给她安排了回程。 如果不是姐姐也喜欢着齐宁,说不准她还真因为这个就给齐宁加分了。 “哦,谢谢齐宁哥哥,那我把钱给你。”米莳三尴尬的伸手去摸钱,齐宁哼了一声,理都不理的就走开了。 然后领着她就往浮宁县最热闹的南区走,那边沿江而建,从早到晚都有市集,什么卖布的,卖菜的,卖水果的,耍猴卖艺的……几乎应有尽有。 说白了,浮宁县的南区,就有点像跳蚤市场,而且还物美价廉,摊子都摆到街道上。 原本就想去码头的米莳三,看到齐宁把她带到南区,还纳闷了好久,直到齐宁说:“有什么想买的就赶紧买吧,买完我送你上车。” 米莳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齐宁是以为,她来逛街解闷啊,顿时,她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通讯靠吼,交通靠走的古代,市集再热闹能有后世眼花缭乱吗?这压根就没可比性,而她现在也不感兴趣。 她跟着齐宁去码头,那是想踩踩地盘来着,据说码头那一片的地,已经开始涨价了,她将来如果要靠玻璃赚钱,那就一定要有交通便利的贸易厂房。 “齐宁哥哥,其实,我不是来逛街的,我是想去码头看看那儿的房。” 齐宁眼眸一抬:“你想买房?” “是的,这买什么都不如买地和买房合算啊。”米莳三笑,她现在也是没有手腕,想借也借不上力,如果有手腕又有钱,那这买地的事,就多多益善了。 地主地主嘛,先要有地才是主。 想到这米莳三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所有过户的法规,都是需要成年人,也就是说,如果她要买田地,就必须要等十六及笄之后,才能填写户名。 眼下,她就是再有钱,也只能想想买房的事,而且还不能立马登记过户。 这就是年龄限制困囿了她。 齐宁挑了下眉,到是好整以瑕的问她:“你买房准备将户过到谁名下?”她这钱可是来路不明的。 “还没想好,但是我可以先看。”买房子又不像买菜,那有可能今天去看,今天就买。 再说了,就算立马有合适的,她也可以先买后过户,这户名嘛,确实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想不出办法,比如说用齐宁,只是这样一来,她和他就牵扯得更紧了,有点儿麻烦。 齐宁看她很有主意,抿了抿唇便不再多说,反正米莳三在他心里,从来都不是个小孩,但他也没把米莳三当成大人,充其量就是心智和他相似。 正文 第57章被偷 有了确定的目标,走的也就更快了,等到了城北码头那一片,米莳三就看到,原本很空旷的城北荒地,如今已遍地建房,就连酒楼都有了。 可见,不管在哪里,这有眼光的能人从来都不缺,更何况大燕的商人,嗅觉比狗鼻子还灵。 “你要买什么房?” “两进两出,或者三进三出的院子就好。”她是计划着开玻璃作坊,至于规范化的厂房,现在还没办法一步到位,毕竟这资金有限,人手也没有,所以她还要慢慢物色。 齐宁想了想,就带着她往里面走,好像对这一带很熟悉。 “齐宁哥哥经常来这?”米莳三好奇。 齐宁淡淡的道:“我爹是郎中,你说呢?” 好吧,齐保正确实是个颇有名气的郎中,就连精通药理的宁氏,也会看妇科病,而大燕如果没有登记造册的医馆,那么郎中就是走街窜巷的,自然会比普通人熟悉地形。 这大燕的城池规划,也很科学,基本上临街而建的都是商铺和酒楼,街道后面才是民房,自从修建码头开始,浮宁城北就越来越热闹,不值钱的荒地也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直白说,就类似开发新区。 齐宁带着米莳三左拐右拐,穿了好几条胡同后,就看到了一座简单修筑的三进院。 “这房子的主人姓胡,他在西城街道开如意布庄,三进院,要进去看看吗?”齐宁很悠闲的问她。 米莳三听齐宁一说心里就有了底,但还是为保确定的问了一遍:“那胡老板建这个房,就是为了坐地起价?” 齐宁扬了扬嘴角,心想你还不算笨,放眼城北码头这一片,十座民房至少就有五座,就是为了建来再卖的。 直白的说,这就是古代的炒房价。 “那就进去看看吧,不过你还有时间吗?”米莳三怕他担误了去报到。 齐宁抬脚就往里走,那门也没锁,只是虚掩着,好像随时欢迎别人来看房一样。 “天黑前报到,现在不着急。” 米莳三亦步亦随的跟在他后面,心想既然天黑前报到就好,那他为什么要提前这么早进城呢? 推门进了院,米莳三就懒得多想了,开始专心的看房。 大燕多的是奸商,而且他们还把唯利是图发挥的淋漓尽致,就拿眼前这房子来说,是简单的云石所砌,除了房梁没有偷功减料,其它的都不堪入目,整个就是豆腐渣工程,摆明了就是圈地炒房价。 如果她要买下来,至少要推倒重建,改用花岗岩又或者在这个年代来说,造价比较贵的青砖。 “齐宁哥哥,你知道这房子,胡老板要买多少银子吗?”米莳三一边思索一边往里走。 齐宁面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门口立着牌子你没看吗?” 呃,米莳三抚额,原来门口还明码标价了啊,七年来头一回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没注意。” “三百二十两。” “嘶……”米莳三抽了口气,顿时就感觉牙痛。 就这不能住人的破房子,居然炒到了三百二十两,大燕的商人,全都掉钱眼里了么。 这大燕的一两银子相当一千个大钱,十两银子就是十万个大钱了,所谓的一个大钱就是铜板,相互代替的话,一个铜板就是一块钱,三百二十两,可就是代表了三十二万个大钱。 再初步估计,这院子大概有七、八百平,若按后世的算法,三百二十两不算贵,可难就难在,米莳三所有钱加一起,也就三百六十两。 如果买了这房子,她就要一朝回到革命前了,一点流动资金也没有。 想着想着就要迈过中门进后院,前脚刚踏到门坎上,就感觉眼前一花,一股大力就从后面她把拽到了旁边。 晃两秒定晴一看,米莳三才发现,竟然从这后面窜出一个小男孩,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也全起了球,约摸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齐宁松开她的后衣襟,一言不发的就看了过去。 那男孩是冲着米莳三撞过来的,眼见没撞到人,他也没走远,跑到墙角下就呲牙咧嘴的冲米莳三挥拳,那样子很像看家犬碰到生人。 “叫花子?”米莳三下意识的低喃。 齐宁默认,城北这一边,很多商人都圈了地,一时没买掉的,可不就是成了叫花子的临时住所。 “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吗?”小叫花眼见吓不走两人,便粗着嗓子直接问了。 胎穿七年,她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古代的小叫花,不免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心里还想着,浮宁县有没有丐帮的说法呢。 “是。”基于礼貌,她看齐宁没回,她就回了。 小叫花阴森森的笑了一声:“我劝你赶紧走吧,这房子地下埋了好多死人,晚上可是闹鬼的。” 米莳三听完脸都绿了,试想她都敢玩神迹,还会怕妖魔鬼怪么,再说了,这世上有多少活人,就会有多少死人,放眼天下那一寸地没有埋过死人,说白了,活人就是踩在死人的上面。 小叫花看到米莳三吓绿了脸,得意的一笑就赶紧跑了。 齐宁到是什么也没说,米莳三缓了口气,也就没兴趣再往里看了,毕竟这价钱贵了一点。 紧跟着,齐宁又带她去看了另外几个两进和三进院,她就发现,果然价钱都写在门牌上了,里面修砌的也是云石,除格局不同之外,都没什么差别。 而价钱也在二百五十两到四百两之间浮动,主要还是看面积有多大,基本上房子里都没什么人气,就是为了圈地所建。 眼看天色不早,米莳三就主动说要回去了,齐宁也很有耐心,竟然还把她送到了马厩才走。 赶驴车的大叔姓赵,五官很敦厚,等米莳三上了车,就告诉她,他家受过齐家父子的恩惠,所以保证会把她平安送到灵隐寺。 米莳三刚笑着说谢谢,伸手往怀里一摸,就发现带出来的一百两银子居然不见了。 这一丢就是十万个大钱啊,米莳三脸色都变了,顿时就想到了那个小叫花。 她记得,当时要不是齐宁拽了她一把,那小叫花就撞上她了,如果是被人偷,那就只有小叫花最可疑。 可要说掉了,这完全不可能,因为古代的衣服在里面就要系带,东西往怀里一放,没有手掏进去,那怕再颠簸,也不会自己掉出来,安全性还是很高的。 米莳三又气又急,赶紧跟赵叔说要他再等一下,匆匆忙忙的就往城北码头那边跑。 正文 第58章叫花 等她跑到三进院,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肉香,紧跟着就是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小七,今天你立了大功,这鸡腿就分给你。”声音很沙哑,像只鸭公在拉嗓子,米莳三估计,对方可能是在变声期。 “罗大哥那我呢?我也有收获。”这道声音就显的急切了,但很清脆,估计年纪也不大。 “你那也叫收获?连小七的零头都没有。”叫罗大哥的鸭公嗓讥讽。 “那好歹也算收获啊。”挺沮丧的。 米莳三黑了脸,好哇,她这是撞进叫花子的贼窝了。 “行了,一会鸡脖子给你,你去看看小五,看他病好点了没有。” “不用看了吧,反正有罗婆婆在。” 米莳三伸进头,恰好就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脚踢在另一个少年腿上,被踢的那个踉跄倒地,又飞快的爬了起来,然后哧溜的跑了。 视线一转,她就发现,这后院的空地上,竟然蹲了四个男孩子,按身高推测,估计就是叫罗大哥的最年长,而今天差点撞到她的小男孩,就蹲在罗大哥的旁边流口水。 这会不见他张牙舞爪,倒是显的很孱弱,五官也颇为文静。 米莳三咬了咬牙,想直接冲出去,又担心自己势单力薄,便沉了沉气,先观察一下再说。 毕竟人家跑了一个,还蹲着四个呢,看年纪个个都比她大点,这年头可没什么道德的说法,更何况还是大字不识的小叫花,真要惹恼了他们,抓住她打一顿都有可能。 她不能眼看着吃亏,还把头拱上去挨揍。 没一会,那架在火堆上的鸡就烤的流油了,还焦黄焦黄的,十分诱人。 米莳三顿时就觉得自己饿了。 就这时,跑了那个小男孩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老婆婆。 那老婆婆看起来老态龙钟,走路很是蹒跚,满头的银发里还插了个木簪子,但她的五官却很祥和,笑眯眯的看着一溜烟的小叫花,很亲切。 等她走到火堆跟前,笑眯眯的脸就变的有些严肃。 “罗大,你叫他们去干坏事了吧。”罗婆婆严厉的看最年长的罗大。 罗大嘻皮笑脸凑了过去,一撕就把鸡腿扯了下来,恭敬的递到老婆婆面前:“婆婆,您尝尝,这是刚烤好的,正香着呢。” 罗婆婆哼了一声,也没伸手接,眉头紧锁的盯着罗大,语重心肠的就道:“罗大啊,你也不小了,又是这帮孩子的大哥,你不能老带着他们偷鸡摸狗,要是给官府抓到,那是要砍头的。” 说到这罗婆婆叹了口气:“你就算自己不惜命,也要替他们想一想,都还是孩子啊,如果被官府抓到,还有几条命?” 罗大讪讪的拿着鸡腿收回手,低着头嘟囔道:“婆婆,我也没让他们做坏事,我只是让他们劫富济贫。” 米莳三听到这句,心里都忍不住爆了粗,不用说了,她的钱肯定是被那小叫花偷了。 她现在算富吗?回想一个多月前,她比他们都过的不如好吧。 “你还真好意思说劫富济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教他们偷东西了。”罗婆婆用力的瞪罗大。 她一生气,围在火堆边的小叫花们,没一个敢吭声,全都恭恭敬敬又忏愧的低着头。 罗大沉默了很久,久到米莳三都能听到有人肚子叫,他才抬起头对罗婆婆道:“婆婆,我也不想这样,可如果不偷,我们就活不下去,而我扛包赚的那点钱,都不够小五的药钱,婆婆,你说我要怎么办?” 罗婆婆听完,无力的长叹,脸上仿佛写,这就是生活的无奈。 “婆婆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可怜人,将来要能好好活着,就把这些都忘了吧,婆婆希望你们,将来都可以堂堂正正像个人样……”说到这罗婆婆又长叹了一声。 “我年纪大了,如今也做不动了,只希望能平安渡日,而不提心吊胆的看着你们出去,又提心吊胆的等你们回来。” 话一说完,蹲在地上的小叫花们,全都红了眼框。 罗大又低下头,掷地有声的道:“婆婆,您放心吧,等我攒够了银子就带他们走正路,不会老是走歪门斜道的。” 听到这里,米莳三定了定神,她想她可以走出去,讨要她的银子了。 他们虽然可怜,可她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一百银子就算要丢,也要丢出个样来,绝不能不明不白。 “咳咳,罗婆婆您好。” 在她轻咳的时候,受惊的众人就已经看了过来,尤其是那想撞她那个小叫花,瞬间色变,更害怕的往罗大身边躲。 罗婆婆看到戴着虎头帽的米莳三,很是吃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罗。” “我刚在外面听了一会,他们叫您罗婆婆,所以我就唐突了。”米莳三笑着走近,权当小叫花们的防备视而不见。 罗大站了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伸开手脚,竟然比齐宁还高半个头,看起来相当伟岸,害得米莳三不由自主的就在想,还好刚才没有冒失,否则激怒了这些人,她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但现在有罗婆婆在,她相信还是可以讲讲道理的,要是实在讲不通,那她就保自己全身而退吧。 最起码这些人看起来不像人贩子,只是一群在社会最底层挣扎的小乞丐。 罗婆婆跟着笑了一下,五官就放柔了,仔细看了她一会便道:“你是那家的孩子啊,我看着挺面生的。” “我是米家村的人,今天跟兄长来看看房子,正好就在二门那边碰到他。”米莳三指了指小叫花,小叫花吓的赶紧往罗大身后躲,好像这样她就点不中他了。 话虽然没说完,但罗婆婆也不是傻的,拧了下眉就道:“原来是看房啊,那这是如意布庄胡家的房子知道吗?” “听兄长说了。”米莳三也不着急,隔了所有人大约四、五步的时候站停了。 这是安全距离,如果这一伙人全都不对劲,那她就可以撒丫子跑,这就叫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她是孤军作战,没有齐宁在,底气不足。 “哦,那可是相中了?”罗婆婆眉目中带着愁色,但总的来说,还是很亲切。 正文 第59章关系 比起罗婆婆的和颜悦色,其他人明显就没那么和善,相反满是戒备和厌恶,尤其是罗大在听她说,是米家村的人后,那脸色就更加严峻。 “嗯,这个说不好。” 罗婆婆哦了一声,眉目之间露出几丝窘迫的道:“这房子空了小半年,平时我们也不住这,你们要是相中了,也不用太担心。” 声音越说越小,不管怎么听,都有些凄凉,米莳三不太好接话,就清咳的道:“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一百两银子,是家里让我置办药材的,可是撞到他……”说到这,她故意看罗大身后的小叫花,眼里流露出委屈,然后压着嗓子有些哽咽的道: “银子就不见了,罗婆婆,我家不是富人,这些药材也不是自己用的,是我兄长要拿去给别人看病治病用的,所以我想请罗婆婆帮帮我。” 罗婆婆见她看小七,那里还有不明白,顿时气的脸色都开始涨红。 “看病治病?那米家村齐郎中是你什么人?” 米莳三眼睛骤然一亮,这下好了,若是认识的那就更有把握把钱拿回来。 “齐郎中就是我爹啊。”这谎说的脸不红气不喘,没办法,这人就得机灵些,不然损失可就大了。 罗婆婆一听是齐家的人,立马就冲罗大身后的小七生气了:“瞧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还不赶紧把钱拿出来还给齐小哥儿。” 说完,罗婆婆就有些眼框发红,看着米莳三就哽咽的道:“你爹是好人啊,如果不是小六命不好,那年,那年……那年他就不会死了。” 罗婆婆一哽咽完,罗大就铁青着脸怒吼:“婆婆,你不要相信他,他不是齐郎中的儿子。” 罗大记得很清楚,他曾经远远的看了齐宁好几眼,那明明就是个跟他年纪相当的男孩,这一眨眼就是几年光阴,连他都长了个子,没可能齐宁一直都不变。 所以他断定,米莳三不姓齐,这就是个骗子。 米莳三哭笑不得,心想这是撞枪口了,这个罗大明显见过齐宁。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齐家的亲生孩子。”这含糊不清的。 结果她一承认,罗大就怔忡了,也瞬间脑补了很多东西,但脸色却没放晴。 罗婆婆愣了愣,心里虽然很明白自家的小叫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愿傻到让骗子上门来坑自个。 “那你刚才又说齐郎中是你爹,你到底是那家的孩子,可不要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就是和兄长出来置办药材了,听罗婆婆的口气,您是认识我爹的吧。”说到这,米莳三故意跺了一下脚,然后看着罗大身后的小七就柳眉倒竖。 “我的钱袋是青布缝的,左边还有个小缺口,里面一共有十个银角,刚好一百两,不信你问他。” 先不说是不是齐郎中的儿子,就说这钱袋和银角,人家说的清清楚楚,罗婆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就生气的看小七。 干了这么多年小偷,小七也是头一回看到失主找上门,心慌的不行,再听人家有门有户,还是齐郎中的家人,顿时就害怕的想跑。 他们可不比有门有户的人,从流落到浮宁县,他们就知道自己是黑户,随时都有可能被官府抓去买卖,所以才过的东躲西藏。 “小七,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等小七说话,罗大就粗着嗓子吼:“婆婆,你不要上他的当,他都在外面听了那么久,就是个骗子。”罗大想的很简单,那就是到手的东西,绝不能吐出去,更何况那还是一百两银子。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罗婆婆恨铁不成刚的怒了:“罗大,你忘了小六是怎么死的吗?你也忘了那年齐郎中是怎么救人济世的吗?他是我们的恩人啊。” 罗大死咬着不松的喊:“我没忘,齐郎中的儿子我见过,他跟我一样大。”说到这,罗大凶相毕露,恶狠狠的瞪着米莳三:“臭小子,你那条道上的,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滚,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米莳三是吓大的吗?呸,在她眼里,齐宁也好,罗大也罢,都是一群没长大的孩子。 “我兄长是跟你一样大,你问问他,他撞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和兄长一块来的,我兄长是不是又长的眉清目秀,还穿着青色长衫?还有,我家院里种了一棵枣树,我爹虎口那还有个伤疤,那是切药材的时候不小心伤着的。” 今天如果不证实这个身份,她的钱就别想拿回来。 这样一说,罗婆婆就直接确定了米莳三的身份,至于那是不是亲生孩子,罗婆婆自己也脑补了,毕竟收养一个孩子,在这个年头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没看她都收养了一帮小叫花么。 “罗大,你快让小七把钱还给人家。”罗婆婆下命令了。 罗大呲牙咧嘴,那里肯心甘,还想狡辩,米莳三就跺着脚把话截了过去。 “我们米家村四月开始服劳役,今天我和兄长先来看房子,后是送兄长去码头,罗婆婆,我家还等着我拿药材回去救人性命呢。” 罗婆婆听完,心里就更急了,这种切肤之痛,她是体会最深,罗大这些孩子偷鸡摸狗,她想管也管不了,但偷到恩人手上就绝对不行了。 “罗大,做人不能忘本,齐郎中是好人,还是咱们的恩人啊,快把钱还给人家,听话!” 眼看罗婆婆急的都发抖了,罗大也不敢再狡辩,满心不甘的就从怀里把钱袋拿了出来。 拿出来的时候,米莳三看到,罗大的怀里至少揣着四个钱袋子。 靠,这是劫谁的富,济谁的贫呢,她自己都贫穷的快哭了好吧。 钱一到手,米莳三就松了口气,至于刚才的谎话她也没想澄清,当然了,她也没想现在就走。 “罗婆婆,刚才你们说话,其实我都听见了。” 罗大气呼呼的瞪着双眼,满脸写着你这个小骗子,等会我就让你好看。 “没事没事,你爹身体还好吗?”罗婆婆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毕竟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倘若早知道,罗大也不会让小七去偷。 正文 第60章唠嗑 “还好,罗婆婆他们都是您的孙子吗?” 罗大看她不走人,反而跟罗婆婆拉起家长,就扯了扯小二的衣袖,并向其打了眼色。 他都想好了,当着罗婆婆的面,他不好收拾这小骗子,但只要她一离开罗婆婆的视线,他就能保证让对方出不了这北城码头。 “他们呀,只有罗大是的我亲孙子,这小二,小三,小四,小七,还有个小五都是那年闹干旱,流落到咱们这的可怜孩子。”罗婆婆叹了口气。 米莳三哦了一声:“那您们都住在哪?” 罗婆婆看她问这个,眼神显的很暗淡,有些凄苦的道:“原本就住这的。” “原本就住这?那,那这怎么写着如意布庄胡老板的宅子?”米莳三很是诧异,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里面的关键。 果不其然,罗婆婆就告诉她,原本她家就在这,后来说要把码头修到北城,顿时这边的地价就蹭蹭的往上涨,那如意布庄的胡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换句话说,就是强抢了罗婆婆的房子,然后再推到,在上面盖了现在的房子。 无家可归的罗婆婆无奈之下,只好带着罗大他们成了乞丐,而她也年纪大了,想赚钱也变的有心无力,剩下这半大不小的六个孩子,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力更生”。 罗大越看米莳三就越觉得她装模做样,故意磨磨蹭蹭的不走,就是寻求罗婆婆庇佑,一时间眼里也露了寒光。 一看就知道,罗大不是个善茬,那眼睛也是见过血的人。 米莳三不理会,听罗婆婆说完后,心里就感慨,这真是有富人的地方,就会有受压迫的穷人,像罗婆婆这个事,和后世那些强拆强赶的房地产商,又有什么分别呢,都是把人逼得没了活路。 “那小二他们都是没有户籍的?” 罗婆婆无力的点头,眼里几度露出绝望来。 在大燕,没有户籍,那就是黑户,只要被官府抓到,下场就只有一个,卖进矿区做奴隶,生死不论。 米莳三琢磨了一下:“罗婆婆,您别着急,有钱就可以上户籍了。” 罗婆婆摇头:“小哥儿,那有你说的这样简单,这户籍那是想上就能上的,就是有钱还得找个根呢。” 这是实话,什么叫落户落宗,意思就是指有家族,有宗族,若没有这些,就算有钱也落不了户,最后还是要被官府发落成奴隶。 “罗婆婆,您看这样行不行,他们的户籍我来想办法,以后我也给他们谋条生路。”米莳三心思活络了,尤其是看罗大时,就感觉自己这个主意很英明。 她现在想站住脚,不能光有钱,还得有人力,就算买了房子,也得有人守啊,眼前罗婆婆带着的这几个小叫花,那就正好。 “啊?小哥儿你可不要乱说啊,你才多大。”罗婆婆不相信的笑。 米莳三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把人都认了认,年长的罗大四肢发达,今年十五岁,也不知道他吃了些什么,竟然虎背熊腰,看起来很凶猛很肌肉。 然后就是罗二,今年十四,小腿骨折过,走路有些不利索。 罗三今年十二,皮肤略黑,眼睛也很小,但看人却不畏势,透着几份机灵劲。 罗四身材偏瘦,个头也矮,乍然一眼跟麻竹杆似的,但五官却很周正,文文弱弱的像个娘们。 最后就是罗七了,所有人里最邋遢的,可竟然有九岁,比米莳三还年长了两岁,也就是他偷了米莳三的钱。 若仔细回想,米莳三还有些惊讶,她记得当时齐宁拽了她一把,罗小七也没撞上她,可偏偏自己的钱袋就被顺了,可见这手法,那是相当快,厉害的很。 最后就还差一个罗小五,据罗婆婆说,罗小五是所有人里体质最差的,常年累月的生病,可尽管这样,他们也没放弃罗小五,仍然在苦难中挣扎着,给罗小五弄钱治病。 依次把人都认全后,米莳三就有些忍俊不住,心想,怎么老给她碰到数字军团啊。 瞧瞧这罗大,罗二,罗三,罗四,罗五,罗七,然后还有一个颜六,最后再轮到她这个莳(念十)三,真真是好庞大,也好壮观。 “罗婆婆,小五得了是什么病?” 罗婆婆眼睛亮了亮,亲切的叫她:“十(莳)三啊,你也会看病吗?” 米莳三没听出莳和十之间的区别,反正也就一称呼。 “我不会,但我齐宁哥哥会啊,要不我先去看看。”毕竟人家把钱分文不动的还她了,她怎么着也要投桃抱李,当然了,主要的想法还是收服罗大。 一般来说,收服人心,最便捷的方法,那就是施恩了,她怎么会放过机会。 罗婆婆也没怎么犹豫,起了身就领着她往后面走,丢下罗大几个面面相觑。 罗大黑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跟上。” 然后一窝蜂的,就全跟上了。 米莳三心里暗笑,微垂着眼帘就在心里琢磨,这罗大虽然看起来凶悍,但罗婆婆却是个和善的,从言谈之中也能看出来,她很念恩念情。 那么罗大就是再坏,也不会坏到那里去。 正所谓看人先看眼,从头到尾她就没有在数字军团中,看出谁有偷奸耍滑的苗头,个个眼睛都清亮着呢,他们做小偷,那也被生活所迫,再加上年纪小,没有户籍,东躲西藏这么多年,没被官府抓走,已经算是得老天爷垂怜。 所以米莳三果断的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直到走出后门,一抬眼看到那后院围墙边的窝棚时,米莳三才有些怔忡。 心里下意识的就跳出一句话,这窝棚能住人吗? 仔细看,围窝棚的木板是边角碎料,处处漏风,依稀还能看到里面有个大通铺,而屋顶则是茅草编的,挡不了多大的风,也挡不了大多的雨,夏秋两季还好,春冬两季要是冷起来,可是能冻死人的。 罗婆婆他们就住这么。 罗大一直在注意米莳三,看到她眼露吃惊,捏起拳头就恼怒的低吼:“怎么,没见过这种地方是吗?要不是你们有钱人欺民霸地,我们会沦落成这样吗?”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心想她也不是有钱人啊,论凄凉她没比他们好到那里去,只是比他们幸福了一丢丢罢了。 正文 第61章试人 罗婆婆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活了一把年纪,她深知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从她收留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七开始,她就必须要低调的活着,否则惊动了官府,这些孩子就要被抓。 “小五在里面?”米莳三连忙收起惊讶,白了一眼罗大后就一边问一边往里走。 进了窝棚就看清楚了,里面确实是大通铺,用门板搭起来的,两边还摆了一些边柜和生活用品,虽然都很残破,但每一件都擦拭的比较干净,屋里除了药味,也没其它的味道,可见,罗婆婆并不是一个邋遢的人。 再移了移眼珠子,就看到罗小五。 他正躺在大通铺的中间,身上盖了一条青素花的薄被,只露出一个头,脸十分小,只有成人巴掌大,面色也呈菜黄,一看就知道病入膏肓,可难得的是,罗小五的头发,竟然很干净。 一群人涌进来,罗小五也没醒,看样子似乎睡的很沉。 罗婆婆搬了张破料钉成的凳子给她,然后低声道:“小五刚吃了药,所以睡着了。” “他得的是什么病啊?”米莳三凑近看了一眼,顿时瞳仁就缩了缩。 好家伙,这孩子的嘴唇是乌青的啊。 “郎中说是心病,唉。”罗婆婆叹气,眼里淬满了数不清的怜悯。 米莳三搓了搓指尖,大概是明白了,嘴唇乌青发紫,年纪又这么小,恐怕这心病也不是后天所致,而是先天呢。 “从你见到他开始,便有了么?” 罗婆婆点头,然后小声的告诉米莳三,那年大燕闹干旱,浮宁县涌进很多饥民,那怕官府再开仓济粮,最后也无济于事,短短半个月,就饿死了几千人,她收留的这些孩子,全都是在那一年,死了父母的。 米莳三没说话,一边仔细听一边咋舌,她记得五年前,大燕是闹过干旱,可米家村却一点也没受到波及,当时她也才两岁,堪堪学会走路,那有功夫出去见世面。 也是后来听娘说起,才知道那一年,大燕死了无数人,可以说是饿殍遍地。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是,罗婆婆拖着这么多个萝卜头,又是怎么从天灾中活过来的? 大概知道她好奇,罗婆婆指着罗大就道:“他们的命啊,都是罗大救的,要不是罗大去偷去抢,也活不到今天,尽管我知道,这好勇斗狠啊,不是一条正路,可也实在没法子。” 米莳三心有戚戚,生活所迫可不就是这样,回想自己还真比他们强,至少没有在那一年,就饿死在大燕,娘虽然软弱,可到底也把她拉扯到现在。 罗大板着脸,面无表情。 快速思索片刻,米莳三就对罗婆婆道:“好人会有好报的,罗婆婆是大善之人,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您。”言罢,米莳三就笑,笑完转过头直视着罗大。 “我买房子并不是为了住,而是准备开个作坊,你若信得过我,就等我三天,三天后我来给你们所有人办户籍,罗大你愿意走正路吗?” 罗大心里还在想,待会怎么收拾米莳三,然后再把那一百两银子拿回来,那里想到,她竟突然跟他说话,一时间有些懵。 直到米莳三问他第二遍:“罗大,你愿意带着小二,小三他们,走正路吗?” 罗婆婆一开始也不敢置信,可看米莳三越来越严肃,小小的身子板竟然还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顿时就吸了口气,脑袋凌乱了。 “你,你跟我说话?”罗大回过神了。 米莳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可依然正色的道:“是,我是问你,你愿意带着小二小三他们,一起走正路吗?” 这是第三遍了。 罗大啐了一口,不屑的嗤笑:“你以为你是谁,还带我们走正路,你自己就是个骗子。” 好嘛,这家伙带着偏见呢,米莳三也不急,站了起来就半仰着头看罗大。 别看她矮,可气势上却稳压罗大。 罗婆婆也算识人无数,突然之间就有种错觉,他们这是遇到贵人了。 “罗大,你去帮人扛包,一个月能赚多少工钱?” 罗大不想回她,可目光一抬就看到婆婆板着脸,无奈之下,只好很不耐烦的回道:“二百钱左右。” 扛包也就是苦力,比如说像粮铺,就经常需要这样的苦力伙计,在大燕来说,这工作也是最没要求的,只要有力气就能干。 “你听好了,我可以给你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奉银,还会给小二他们办户籍,等作坊办了起来,我还会教他们识字,从今以后,你们不用再东躲西藏,不但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也能有遮身之所,就连伙食我也能给你们全包,你愿意给我干活吗?” 罗大听她大发完厥词,不屑的差点就想甩袖走人。 还带着虎头帽的屁娃娃,竟然就敢信口开河,也不怕烂嘴巴。 “哼,你好大的口气。” “你不要管我口气大不大,我只是问你,在这样的条件下,你是愿意带着他们继续偷鸡摸狗呢,还是走正路。”米莳三不慌不忙,她这个条件开的可是很优渥的,如果罗大不带有色眼镜看人,相信他不会傻到说不。 罗大还是不肯相信,像头倔驴那样不甘示弱的回瞪。 罗婆婆心里打了鼓,不假思索的就替罗大回道:“但凡能走正路,谁又想去偷鸡摸狗,小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能解决小二几个的户籍,那就是天大的恩情啊。 “罗婆婆,您别看我小,我主意大着呢。”米莳三回笑,然后继续看罗大,这才是她想要的人。 虽然是个愣头刺青,但只要收服了他,就能成为一把好刀,对此,她是志在必得,否则也不会滞留不走,一直在这东绕圈子,西套近呼。 罗大是彻底烦了,没好气的就沉声道:“好,如果你能给小二他们几个上户籍,我就跟你走正道。” “一言为定。”米莳三得意,这有何难,现在浮宁县令刘国栋,还指望着了空让他平步青云呢,真要想干,还是很好解决的。 正文 第62章能源 罗大气咻咻的眯了眼,米莳三也不管他,伸手又把钱袋子拿了出来丢给罗大。 “我也不看了,就这座房子吧,你明天去找胡老板下定银,三天后让他拿地契准备过户。” 整个动作,米莳三做的行云流水,好像丢出去的不是一百两银子,而是一个铜钱那样轻,脸上的淡定和气魄,硬生生的让所有人傻了眼。 “罗婆婆,三天后还要麻烦您去过户,这房子就暂挂在您的名下,您看行吗?” 罗婆婆这会真瞧出了一点门道,心想这小哥儿穿的到是普通,但魄力却像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很不简单,只不过,他真是齐家的孩子么? “小哥儿,你看这么久了,我还没问你家大人究竟是谁呢?” 米莳三无奈,只好又把齐保正和齐宁拉了出来狐假虎威,最后罗婆婆半信半疑的点了头,毕竟这对她没什么损失,但如果是真的,他们可就算,真的碰到贵人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过的战战兢兢。 米莳三也干脆,有条不紊的做了一些安排后,就施施然然的走了。 她自觉不会看走眼,罗婆婆年纪虽大,但能压住罗大,而罗大虽然凶狠,但骨子里却有一股正气,她既然要用人,那么就要以金试人,如果三天后,她吩咐的那些事,罗大都帮她办妥了,并且还守在原地等她,那么从今以后,罗大就算是她的头名大将。 如果罗婆婆和罗大都不见了,她也不过损失了一些银钱,和人心没得比。 还是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回到灵隐寺已经天黑了,了空看她一进门,就拉着脸问:“你去哪了?” 米莳三又累又渴,喝了一大口水,润完了嗓子才回他:“跟齐宁哥哥去了一趟浮宁县。” “他去服劳役,你跟着去干什么。”了空差点跳脚,他就知道吧,这人不见了肯定和齐宁有关,不行不行,眼看他们俩越来越亲密,岂不是坐实了提亲的事。 要知道,在了空心里,已经认准了米莳三是那个应劫之人,红颜祸水什么的,她要去祸祸颜六,那是乐见其成啊,但要祸祸齐宁,他第一个就不干。 看了空急吼吼的,一脸不赞同她和齐宁走到一块的样子,心里竟然犯了拧。 齐叔和宁婶都没着急呢,你一个胖和尚,这么劳心劳力做什么?搞的好像自己是齐宁的亲爹似的。 “我去城北码头看房子啊。” “看房?你要买房啊。”了空一脸诧异,臭丫头现在的主意,是越来越大了,她买了得房么,户头都没法挂。 “嗯,买个房子准备开作坊。”心里虽是腹议着,但嘴里她不会乱说,毕竟了空这胖和尚,人还是挺好的,说好香火钱四六分成,就真没短她的份。 要换成别的奸商,只怕早就卸磨杀驴了,毕竟她年纪摆在这,又没后台,爷不疼奶不爱的,不欺她,又欺谁。 这年龄啊,真他玛的是硬伤。 “什么作坊,你捣鼓的这个?”了空指了指摆在边上的熔炉。 米莳三点头,休息够了就去看炉子,里面的火烧的还很旺,估计她走了之后,了空又帮她添了炭。 这炭点的温度比不上煤,如果她真要扩大生产,还得想办法弄煤才是。 这一琢磨,米莳三眼睛就微微亮了。 大燕物质匮乏,煤这东西还没探测出来呢,如果她来当这个先吃螃蟹的人,那还愁没钱没地位吗? 这矿产生意,那就是新能源啊,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最赚钱的门路。 了空看她盯着炉子走神,心里也犯了嘀咕:“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米莳三回神了,一脸不怀好意的冲了空笑,蓦地把了空笑的发毛。 “停,你别这样冲我笑,我怵的慌。” 米莳三谄媚的回到炕头朝了空摆手:“了空师傅,来来,这里坐。” 了空打了个寒颤,竟有一种要被米莳三利用了的感觉,但他直娘贼的偏偏还就好奇了。 “有事说事啊,别朝我笑的这么殷勤。” “殷勤还不好嘛,这人啊最怕自己没有价值,那就活的连狗都不如了。”狗还能看家护院,人要没价值了,还能干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理,行了,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颜家的事还在打听,那个王东嘛,明天就应该有信。”这还是前几天,她要他帮忙打听的。 说完这话,了空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对米莳三马首是瞻了。 “行,我是想问了空师傅,对矿石生意感不感兴趣。”米莳三在心里打着算盘,如果真要吃矿脉生意,她自己单干肯定不行,因为没后台。 更何况,煤矿可是黑金,做开了家家户户都缺不了,平时煮饭做菜,冬天取暖,那那不比柴和炭要强。其次,要是真暴利了,大燕皇帝也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拉上了空,绝对是个明智之举,这么大的生意,她可独吞不了的。 要知道,这次的神迹的事,如果刘国栋想上位,就肯定会大肆宣传,要是引起皇帝老儿的兴趣,封了空一个什么护国大和尚,那这身份地位就更稳固了,将来推销煤矿,也能挂上普渡众生的名头。 总之操作空间要比她自己稳妥。 “矿石?臭丫头你到底干嘛,胆子撑天了啊,连矿的主意你也敢打。”了空顿时就想到了铁矿,金矿,铜矿。 这种矿普通人能挨边吗? 国之禁地,抓到了就会被砍脑袋。 “为什么不敢啊,我又不是开采金银铜矿,我是准备找一种新能源矿。”米莳三胆大包天的气定神闲。 大燕没煤矿,世人还不知道地下埋着黑金宝贝呢,她怕什么,那怕皇帝老儿知道了,前期她也能赚够钱,再怎么说也是开山第一功臣,只要激流勇退,就能平平安安混个温饱。 “什么新能源矿。”了空警惕的眯起眼,这是个新鲜词儿,他听不懂。 “就是一种像炭一样的黑矿石,好好利用起来,它能取代炭,而且量多造价也低。”米莳三拿起一块石灰石摆在桌上,然后细诉这煤矿的样子是什么。 正文 第63章威胁 了空听完,不停的咋舌:“三丫头你是不是魔症了,这石头它能取代炭吗?” 米莳三瞪眼:“怎么不能,只要你想办法帮我找到了,我就能化腐朽为神奇,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点石成金。” 了空耷拉着脸,想想那点水成冰,如来一指,心想鬼丫头脑袋里究竟还装了些什么。 这下他可不敢再小看米莳三了,事实告诉他,小看她最后吃亏会是自己。 脑袋一活络,了空就真来了兴趣:“能赚钱?” “当然,而且还能赚大钱。”这玩神棍的招,撑死了也就是赚人气,赚名利,但煤矿做出来,却是赚全天下人的钱,就跟她做玻璃一样,能比吗?当然没有可比性。 “那行,你说的这个黑石头,我这就叫人想办法去打听。”说着说着了空眯起眼,像是灵光一闪的急道:“我想起来了,这东西我还真见过,那地方好像在临州府的潞南县。” “你确定?”米莳三激动的吸了口气,这顺风顺水的,好兆头啊。 “确定,我记得我当时还踢了一脚,那石头还挺大,圆圆的,黑不溜秋还反着光。”了空指手画脚的形容有南瓜那么大。 米莳三捏了捏拳,就是它了,于是立马和了空商量着,要尽快叫人去临州府的潞南县采集样本,最后又把罗大家的事说了说,了空心情一好,拍着胸就道:“这有何难,刘县令现在都快跟胖和尚我称兄道弟了,不就是几个户籍嘛,小事一桩。” 眼看事情谈妥了,米莳三就松了口气,罗大那些人,她是真心想收服为己用,否则如何崛起,如何带着娘和姐姐奔小康,脱离刘氏的掌控。 重新给炉子添了炭,累了一天的米莳三倒下就睡了。 第二天天一亮,刘氏居然来了灵隐寺。 了空不好拦着,便把人领到了后厢房。 刘氏满心以为米莳三得的是天花,所以她不敢进屋,远远的隔着窗往里看了眼,只觉得屋里热浪滚滚,一时惊讶就问了空:“这都开春了,怎么还烧炕呢。” 了空面无表情的念了句:“阿弥陀佛!小施主得的是天花,这病能传染,必要高温隔离才能杜绝病气。” 刘氏干笑了两声,想到自己晚上还要用汤婆子捂脚,心里就大骂小畜生好会享受,这乍暖还寒的,大户人家还没停炭呢,她到是和千金小姐一样了。 “行了,你要不进去,就在这外面说话吧。”了空没耐心应付刘氏,谁不知道这臭娘们心狠手辣,又小气抠门的连羊屎也不落一粒。 “好好,那我就在外面跟我家莳三说几句话。”刘氏点头哈腰的送走了空,现在她可不敢对了空不敬了,人家现在是大师,和县令关系好着呢,没看到外面还有衙役进出么。 看着人走了后,刘氏就在外面喊了,米莳三还吓了一跳,赶紧盖上溶炉就走到门边。 背着门板,她这脸都发黑。 “奶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来了就准没有好事,刘氏像那种把她当亲孙女看的人吗?她的眼里可只有米天佑那个宝贝疙瘩。 “莳三啊,今天我得闲来看看你,你现在红点消了没啊。”刘氏假惺惺的问。 这感觉特么就像狼外婆,声音越平缓,就越叫人怵的慌。 “已经消了,齐叔说我的病能治好,谢谢奶奶心里还有我这个孙女。”米莳三心里冷笑,有你玛个头,自从那天米盈盈晚上来了一趟后,就音信全无,据她推测,绝对不是娘和姐姐害怕不想来,而是刘氏不准她们来才是真。 “那是当然,别看我老是骂你打你,可你到底还是我孙女,那能真不管啊,呵呵。”刘氏干笑,虚伪的连她自己都在翻白眼。 米莳三恶心的懒得回话,刘氏越这么反常,就越代表她有事,否则怎么突然之间就判若两人了呢。 她可不是小丫头片子,真就被这两句好话给懵了神,且看她到底想说什么,想干什么吧。 刘氏等了一会,没等到米莳三搭腔,黑着脸就啐了口唾沫,完了还继续假心假意的道:“你爷爷说了,等你病一好就赶紧回家养着,我也不跟你计较伤我腿的事,不过嘛,有个事我还是要跟你说个明白。” 呵呵,这语气还真是越来越客气了。 “奶奶您说。” “三丫头,当初你把月儿脸抓破,我打你出气,那确实是你不对,但卖你到颜家当丫环,这确实不是亏待你,你想想,在家能有什么出息,你体质又弱,咱家里又穷,吃不好也穿不好,但颜家呢,财大气粗,就连粗使婆子都能穿绫罗绸缎,可不就是福窝窝,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我也不逼你,但是。” 瞧瞧,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跑来跟她讲道理,她就等着这个但是了。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不去,我就办法子让盈盈去,我知道你小人鬼大,比起你娘要厉害,否则也不会拿棍子戳伤我的腿,哼哼,所以今天我来,就是告诉你,别以为我就拿你没招了,咱们啊,东边不亮西边亮,走着瞧。” 最后这半段,刘氏说的凶神恶煞,难看的嘴脸全都露了出来。 没错了,她今天就是来威胁米莳三的,硬的不行,她就来软的,米万田不是说不准卖了嘛,那她就让米莳三自己提出来。 恶狠狠的话说完,差点把米莳三气的发抖,她就知道吧,刘氏这个寡毒的,不可能跟她和颜悦色,这才是她来的主要目的。 “奶奶您这是威胁我是吗?” “我可不敢,你是没回家所以不知道,现在啊你可娇气了,谁敢惹你啊,惹急了你还不得提刀杀人啊,呵呵,顺便我再跟你说一声,如果颜家不要你姐姐,那我就准备把她许给浮宁城北的张屠夫,他呀,来咱村收过猪,人呢,你也见过,相貌堂堂的,到是和你姐姐很般配。” 刘氏越说越得意,她就不信,拿捏不住米莳三这个小畜生。 米莳三气的握紧了拳头,脑子里快速的思索张屠夫,顿时就给气的脸都涨了青。 那张屠夫是什么人?五大三粗的野汉子,个子不到一米七,三等残废,体重目测最少都有三百斤,满脸的横肉凶相,那时还记得听村里人说,张屠夫前前后后娶了三个媳妇,个个都给他打死了,除此之外,他还有四个小孩子,三女一男。 刘氏如果要把姐姐许给张屠夫,那岂不是把姐姐往死路上送? 气死她了,真心是气死她了,好个寡毒心黑的刘氏。 正文 第64章人质 “你休想!” “哼,那你看我想不想。”刘氏冷哼,米万田只是说不准卖米莳三,可没说不能嫁米盈盈。 “刘氏,你到底还算不算是我们的亲奶奶,你的心肠怎么就比恶鬼还要黑。”米莳三气冲云霄,啪一下拉开门,怒目相视的瞪刘氏,就连奶奶也懒得再装腔做势喊了。 刘氏看到杀气腾腾的米莳三出来了,赶紧后退了十几步,她知道这小畜生逼急了,是敢杀人的,所以她也不会傻的往前凑,但是她的威严,也绝不允许就这么被踩。 “竟然还敢直呼我名字,小畜生你还真反了天,我送你走阳关道你不走,那就不要怪我让你姐姐走独木桥,哼,畜生就是畜生,看你这一脸凶相,怎么着,还想来杀我?” 就因为你想杀我,所以我就留你不得! 看着阴狠冷笑的刘氏,米莳三知道这脸是彻底撕破了,她越是流露杀气,刘氏就越会容不下她,并且变着法子在她心里插针。 要知道,她敢破罐子破摔,但娘和姐姐却不敢,以她们的性子,除了逆来顺受,就只剩下哭了。 一时间米莳三的眼睛给气红了,死死的捏着拳,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她越在乎娘和姐姐,她们就越是刘氏手心的人质。 “是不是我去了颜家,你就会放过我娘和姐姐?” “没错。”刘氏阴测测的冷笑,放过?门都没有,伤她腿的帐,她是要慢慢算的。 “好啊,你要我去也不是不行,但我要我娘和姐姐自立门户。”罗大他们犯愁户籍,她又何偿不愁。 这户籍在刘氏手上捏着,就像命脉也在她手上捏着,只有把户籍分出来,自立了门户,才能算有了自由。 “自立门户?哈哈哈哈,小畜生你打来听来这四个字,你懂什么叫自立门户吗?”刘氏大笑不止,眼睛里越来越得意。 “刘氏,我叫你一声奶奶,那是因为我还念着身上的血脉,可你真要把我逼急了,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信你试试。”她一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吗? 刘氏看着板起脸的米莳三,竟然有一瞬间信了她的邪,骤然间也是气的心火蹭蹭的飙。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长辈,米莳三这个小畜生,什么时候有个晚辈的样了,正因为她像个白眼狼,所以断断留不得她。 可刘氏却没想,是她先把人逼疯了,米莳三才会如此走投无路。 “我还会怕你试吗?有本事你急一个给我看看,想杀我,门儿都没有。”刘氏底气十足的冷笑。 “我也不杀你,你想要我去颜家,我可以去,但前提是,我要你分出我娘和姐姐的户籍,我要她们自立门户。”说白了就是分家。 刘氏猖狂的大笑,等她笑累了,鄙夷的勾了勾嘴角:“你娘就生了你们两个赔钱货,你要她自立门户,那就是绝户头,你想你娘和姐姐陪你一块变奴籍,我还不想丢这个人,显这个眼。” 米莳三咬紧牙关:“是不是绝户头,不是你说了算,我只问你,要不要分出去,你分,我就去,你要不分,呵呵……”她冷笑。 “我要不分,你还想怎么滴?”莫明其妙的,刘氏竟然觉得米莳三这冷笑,异常慎人,还真像中了她的邪。 “像你这样恶毒的亲奶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要不分,我就会去告官,我就不信,这天下之间就真的没了王法。” 人言逼良为娼,可刘氏是逼良为奴,不管说到那里,刘氏都站不稳这个脚跟,她用蠢办法硬扛,那是真行不通的。 “哈哈哈,告官,好啊,你去告啊,劳资娘要怕了你,我就不姓刘。”换一个人说这话,刘氏还会惧一惧,可米莳三这黄毛丫头,她会怕她告官吗? 刘氏狂笑了起来,只怕她连官门开在哪都不知道,还敢跟她提告官。 看到刘氏笑的越张狂,米莳三反而就越冷静,瞧吧,这就是年纪的困扰。 在这一瞬间,她也想好了,拿着鸡蛋碰石头,那怕最后真的同归于尽,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屈辱,所以她不能气昏了头,去做没脑子的事。 “今天这些话,我会一个字不差的说给爷爷听,如果爷爷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就认了,奶奶您慢走。”冷静下来的米莳三,说完这句,就退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果不其然,刘氏听完后,就暴跳如雷了:“你别拿你爷爷压我,你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了,但你姐姐的没你这个命。” 米莳三拿背顶着门,双眸不停的闪烁,刚才她被刘氏气昏了头,才会想到以暴制暴,完全忘了,米万田已经插手的事。 果然这人在气头上,做什么事都会失去理智,现在好了,一句话,她就试出了大量的信息。 怪不得刘氏一开始出现,就是狼外婆的样子,原来还真是米万田发了话,所以她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卖她了。 估计她换成这个威胁法子,也是想了好几天的。 “小畜生别以为你还能唬着我,今天我就把话放这了,我嫁孙女天经地义,谁也没资格嚼舌根,你自己给我掂量着办吧。” 刘氏怒气冲天的吼完就转身走了。 米莳三无力的深吸了口气,像这种受制于人,被威胁的味道真的不好受。 不等了空来找她,她就赶紧收拾收拾,就从小路溜回了米家村。 这事都怪她大意了,几天不见姐姐来,还只以刘氏不准她出门,现在才知道,娘和姐姐都成了刘氏手里的人质,如此,她那里还能放得下心。 刘氏前脚进家门,米莳三后脚就爬进了院,刚摸到窗户底下,就听到刘氏阴冷的道:“话,我已经说给小畜生听了,如果她还有良心,就会乖乖听话,如果她没良心,那你们也要不怪我这个做奶奶的对不住你。” 紧跟着,就是左氏和米盈盈的哭泣,哭的那个肝肠寸断。 米莳三咬牙,果然娘和姐姐就是被软禁了,回想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和刘氏之间,是真的没了回头路,严然就是水火不相溶。 正文 第65章怨怼 怎么办? 米莳三急的心如蚁噬。 等了好一会,刘氏走了,左氏痛哭流涕的呢喃:“老天爷啊,您就睁睁眼吧,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娘,奶奶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们,我们究竟还有那里做的不好,她要我们干活,我们就干活,她不准我们吃饭,我们就不吃,我们还不够听话吗?”米盈盈疯了一样的低喊。 左氏不停的摇头,麻木而无神的道:“是我啊,是我连累了你们,你奶奶这是恨我,恨我当年不该没有拦住你爹,天啊,生哥你要是还活着,就快回来吧,我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听着这一声声,米莳三心痛的不行,正要敲窗喊人,就听到姐姐突然崩溃的大喊:“娘,娘,您就劝莳三去颜家吧,如果不是她把奶奶气成这样,奶奶又怎么会一条活路也不给我们,娘,娘啊……” 顿时,米莳三的手僵在了窗沿,心里如倒了五味杂瓶,形容不出的难过。 说实话,她心里真不怨恨姐姐,她恨的是刘氏,若不是她苦苦相逼,不把二房当人看,娘和姐姐会崩溃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姐姐也只是下意识的想自保,她又凭什么要求娘和姐姐,继续当圣母。 “盈盈,你怎么能这样想,莳三,莳三她是你亲妹妹啊。”左氏震惊了,完全忘了她和大女儿想法是不同的。 为人母那是不管对错,都只想维护子女,那怕自己再苦再累,也要像母鸡一样护着,可姐妹之间,舔犊之情那能无怨无悔。 “是,她是我亲妹妹,可是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她若不去颜家,奶奶就要把我卖给张屠夫,娘,您要我怎么办,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米盈盈哭的快要断了气,她快给折磨疯了。 左氏颤抖着说不出话,不管是大女儿也好,还是小女儿也罢,手心手背都是她的肉,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老天爷,你怎么就不开眼呢,让我死了吧,让我去死了吧。”左氏崩溃了,嚎啕痛哭的抱紧了米盈盈。 这是挖她的心肝,切她的肉啊。 米莳三越听越不是滋味,邪火就越烧越旺,都到了这个时候,娘和姐姐怎么就不懂得反抗呢,刘氏今天能卖她,明天就能卖姐姐,后天也能卖了娘,那一个都保不住。 “娘,娘,我真的不想这样,真的……”米盈盈哽咽,冲上脑门的负罪感让她羞愧的想死。 她是姐姐,她怎么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难道卖了莳三,就就能逃离奶奶的魔掌吗?没有张屠夫,也会有李屠夫,赵屠夫,对奶奶来说,她们就是赔钱货,只有卖了才能赚点钱,比那猪狗都不如的。 “娘知道,娘心里都知道,是娘没用,是娘害苦了你们。”说到这,左氏猛的抬起了头,两只眼晴瞬间充了血,只听到她气喘不休,完全失去理智的咆哮道:“我去杀了她,杀了她。” 不好,娘魔怔了,米莳三倒抽了口气。 紧跟着米盈盈也察觉到左氏的不对,因为左氏突然站了起来,仿佛力大如牛的要往外走,再一抬眼,就看到娘通红似血的双瞳,这一下米盈盈吓的忘了哭,下意识的就抱住左氏的腰。 “娘,娘,娘您怎么了,娘……” 米莳三惊骇的赶紧去掀窗,然后一翻身就跳进了屋里。 米盈盈看到她,又吓了一大跳,可她心惊肉跳的没空喊妹妹,只敢死死的抱住左氏,拼了吃奶的劲往回拉。 “我去杀了她,我要去杀了她。”左氏双目无焦的呢喃,整个人空洞的好像只剩下血光。 米莳三冲了过来,也像姐姐那样去抱娘,可没想到,娘的力气竟然大的惊人,连拖带拽的竟然就移到了门边。 心惊肉跳下,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娘这是逼到了绝路,所以急红了眼,失了魂魄,像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松而不是堵。 只有让娘把这口气全都发泄了出来,才会恢复正常。 可怎么发泄?娘是要去外面杀刘氏啊,这是要硬碰碰,不但讨不到好处,最后最悲惨的还是自己的,所以她不能让娘去,怎么办? “姐姐,把门上的栓子给我。”米莳三低喊。 米盈盈惊骇的想到妹妹要做什么了,拼命的摇着头说不。 米莳三急的挠心挠肺,之前她撕破脸的时候,就明白什么叫鸡蛋碰石头了,如果让左氏走出这个门,那就只有最坏,没有最好。 对付刘氏,不能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 “娘是魔怔了,不打晕娘,娘会更危险。”米莳三急的不再多说,松开左氏就去抽门栓。 就这一下,米盈盈没有抱住,力大如牛的左氏,一挥手就把刚碰到门栓的米莳三推倒在地,一阵头晕目眩下,左氏就已经拉开了门…… 米莳三眼前一黑,心头爬上了绝望二字,就在这时,迈出门的左氏,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砰的一声软在了地上。 米盈盈惊呆,怔怔的看着来人。 “大丫头,你娘这是怎么了?” 是了空! 米莳三猛的松了口气,他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看米盈盈呆滞着没说话,了空板着脸就往屋里瞅:“你妹妹呢,三丫头那去了。” “我在这。”米莳三撑起摔麻的半边身子,将虎头帽随意往头上一罩,就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 了空进门:“这是怎么回事?” “我娘被逼的急红了眼,失了心智,还好了空师傅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米莳三惨白着脸去拽姐姐,然后又道:“姐姐,我们先把娘抬回来吧,不能让奶奶发现这个事。” 若是发现,她们就是再可怜,也会变的没有理,反而让刘氏站到了道德的最高点,更何况刘氏身后还有米万田撑腰,米万田又有整个米家村撑腰,她们有什么?她们什么也没有。 米盈盈回魂了,顿时就想到刚才妹妹是跳窗进来的,那么,那么她和娘说的话,妹妹也全听到了? 骤然间,米盈盈惊恐的左右闪躲,羞愧的全身直哆嗦。 了空看她们姐妹去抬左氏,也没想着去搭把手,毕竟他是和尚,这男女还是受授不轻的。 正文 第66章困境 姐妹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打晕的左氏弄上了炕,米盈盈握着左氏的手,没脸抬头看妹妹,坐立不安的死咬红唇,就连咬破了也浑然不知。 看姐姐这样,米莳三心里也不好过,她走过去抱住了米盈盈。 “姐姐,刚才你和娘的话,我确实听见了,但是我不怪你,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你是被奶奶逼上了绝路,才会那样想。” 米盈盈痛哭流涕,娇躯猛颤的道:“莳三,姐姐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米莳三拼命抱着姐姐安抚。 刚才娘已经失了心智,她不能再让姐姐也红了眼。 了空皱眉,他最看不得左氏娘俩哭了,整天哭哭啼啼,顶个屁用啊,粗鲁点说,人都杀到家门口了。 “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给和尚我听听。”知道三丫头跑了,再回想刘氏来见米莳三,他就知道出了事,还好来的及时,否则看刚才那势头,左氏这个爱哭的臭娘们,还真会闹出人命来。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了空越听越心火就越大,先不说臭丫头是不是应劫之人,就说刘氏这吃相,简直就恶毒的让人反胃。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亲奶奶了,前世难道是仇人? 了空窝着心火吐槽:“三丫头,你前世跟你奶奶有仇吧,杀了她多少刀,有没有千刀万剐?” “呵呵,前世的事情谁知道?这一世肯定有仇就对了。”米莳三没心思开玩笑,握紧了拳,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 “那现在你怎么办?”刘氏要嫁孙女,还真不挑不出理,更何况大丫头今年也有十二了,确实可以议亲,他一个和尚怎么帮忙。 怎么办? 逃不能逃,躲又躲不掉,唯一能说上话的齐宁,又去服劳役了,诺大的米家村,却是举目无“亲”,难道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就在这时,了空突然喊了一声:“谁!” 紧跟着了空冲出门,只见他左右张望后,庞大的躯体竟然身轻如燕,眨眼人就不见了。 米莳三错愕,她不觉得了空这是发神经,只怕刚才就是隔墙有耳,了空追出去了。 呵呵,谁那么无聊跑到她这里听墙角,有什么好听的呢,觉得他们娘仨凄苦,很好笑吗? “姐姐,我知道我们是给逼的走投无路了,可再走投无路,咱们也不能杀人,因为咱们无权无势,无人撑腰,就连力也借不到,奶奶为什么这样欺辱我们,她仗的就是这个。” 如果左氏有娘家撑腰,局面就不会如此窘迫,至于米家村的左邻右舍,他们压根就不会伸把手,对他们来说,米家二房即无根基也无子,爷奶不撑腰,两个女儿又早晚都是外村人,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他们不会管,也不会理。 刘氏肆无忌惮的欺辱,仗的就是她们没靠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四面楚歌。 这一瞬间,米莳三的脑海里,就像走马观花一样,不停的闪过人脸,米万田,崔敬忠,齐保正,宁婶…… 牙齿颤抖的叹了口气,竟没有一条人脉可走。 “莳三,我们,我们真的,真的没路可走了,实在不行,我们就跑吧,反正都是死,死在外面,也好过死在这里。”米盈盈绝望的流泪。 米莳三摇头:“姐姐,不要说丧气话,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的,你等着我,我去找爷爷。” 刘氏不是说了,米万田不准再卖她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米万田改了作风,她现在还想不到,但却可以赌一赌,赌米万田良心未泯。 把米盈盈安抚住了,米莳三就原路返回,直接去了地里找米万田。 四月的天气,正是万物回春的时候,一眼望去,梗米田中,幼苗早已发了芽,一片的绿色,一片的生机勃勃,可在这样的生机下,她的困境却是暮色沉沉。 远远地,看到米万田了,他正卷起裤脚在水田里松土。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正在心里打腹稿,突然后面就传来米月儿的声音。 “咦,这是谁?米——莳——三!!!!你还敢回来!”米月儿一看到是米莳三,顿时就柳眉倒竖,她想找她已经很久了。 自从脸被抓伤,她就被迫躲在家里小半个月,等她伤好了,想出来找米莳三的晦气,可没想到,她人却去了灵隐寺。 这口气一憋,就憋了整整一个多月,今天能这碰上她,米月儿又怎能不激动。 米莳三黑着脸,那是仇人见面那是分外眼红。 “米月儿,我今天没空跟你较劲,你最好不要惹我,否则,我是一点也不介意,真给你脸上来几道。”一个月前,她是羊肉没吃着,反沾了一身骚,最后九死一生的反而是她,这口气她也憋得慌。 说来说去,她苦就苦在没人撑腰。 米月儿气的瞪大了眼,张嘴就破口大骂:“小畜生你还敢威胁我,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米月儿也不往前冲,弯腰拣起田边的石头泥块,就冲米莳三砸。 米莳三气的牙都快咬碎,这就是没人撑腰,连猫猫狗狗也敢欺负她啊。 “爷爷,爷爷救命!”拉着嗓子一喊,米莳三掉头就往米万田那跑。 结果这一跑一喊,反把米月儿给震住了,错愕了好几秒后,米月儿大笑,提起裙子就继续一边砸一边追。 放眼整个米家村,谁不知道米家二房没权没势没人撑腰,就连米万田也不喜二房,就算看见了那又怎么样,她算死了米万田是不会管的,更何况她只是打米莳三出气,又不是要她性命。 有了底气,米月儿砸的就更凶了,不管手上是什么东西,拣了起来就丢。 米万田听到动静,恰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时间瞬间脸黑如墨。 米莳三捏紧了拳,仔细看着米万田的脸色,当她看到米万田板着脸,似有怒气时,心里骤然就有了底,然后故意躲的踉跄,让米月儿的石头泥块砸到自己…… 正文 第67章转机 腰,背,头,好几处传来巨痛时,米万田上岸了,只见他气沉丹田的怒吼道:“干什么?月丫头,你好好的打莳三做什么?” 这一声吼,吓的米月儿差点没收住脚,满诧异的看米万田,然后下意识的喊道:“我就是要打她,她抓花我的脸。” 米莳三忍着痛,刻意连滚带爬的冲到米万田脚前,狼狈的往他身后一躲就哭诉:“我没有,我动都没动她,她说的是一个月前的事,而且那个时候,我也没抓花她的脸,是她想推姐姐下河,然后摔在河边撞到了下巴。” 米月儿看她还敢提一个月的事,瞪起眼睛就像个小泼妇般骂道:“放屁,明明是你们不识好人心,抓花了我的脸,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污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说着,米月儿弯腰拣起泥块就要再砸,米莳三跳着脚,就惊天动地的回击。 “你才是小畜生,你和你娘还有你大舅二舅三叔四姨全都是小畜生,我们米家全都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人,那像你这样不要脸,看我姐姐长的比你漂亮,就起了毒心,你不是畜生谁是畜生。” 其实她真心想骂,你全家都是畜生,可当着米万田的面,她不敢,她要卖个乖撞个巧,以此点明,他若再纵着别人骂她小畜生,那就相当连整个米家都骂了进去,甚至还包括米万田自己。 米月儿那里想到米莳三竟然敢还嘴,而且还把她娘,以及大舅二舅们全骂了进去,顿时气的眼都红了,拣起一块大石头,不管不顾的就砸,眼里连站在前面的米万田都透明了。 米莳三冷笑的赶紧躲,田梗就这么宽,米万田又站在她前面,她怕什么。 果不其然,那石头骤然就砸到了米万田胸口上。 对米万田来说,这本是不痛不痒的,但他气就气在,米月儿这丫头目无尊长,当着他的面,竟然还敢暴起伤人,尤其是那声小畜生,谁允许她骂的? 如果米莳三是小畜生,那他是什么东西?他兄长又是什么东西,她米月儿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你给我住手,米月儿你无法无天了是吗?平时也是这么打你堂妹的吗?真是岂有此理!”米万田怒吼了。 虎躯往前一站,米月儿顿时就吓的倒抽了口气,心想,二爷爷这是抽风了么,怎么突然就管起米莳三的事了。 “二,二爷爷,我,我没有,是她,是米莳三这个小畜生害我。” 还敢再骂小畜生,米万田气的都露了杀气。 “她姓米,你也姓米,她要是小畜生,你是什么?赶紧给我滚,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她,就别怪我这个做二爷爷的,对你不客气。” 这一句,彻底把米月儿吓傻了,心肝胆颤的,连忙往回跑,一刻也不敢停。 米莳三眼睛亮了亮,米万田对她果然有点一样了。 她一直都记得,很久以前,她就策划过找米万田当靠山,故意在米万田回家的时候,激起米月儿几个的怒火,然后用苦肉计挨打吸引米万田的注意。 可那时,米万田看见了,也当成没看见。 久而久之,她就明白到,米万田这个爷爷,是真的不会管她死活的。 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那句小畜生,把米家所有人都骂进去? 米莳三摇头,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毕竟刘氏用这三个字,骂了她们整整七年,米万田不也当没听见么。 “爷爷。”米莳三委屈的低下头。 米万田瞅了她一眼,看她戴着虎头帽,全身上下全是泥块,就没好气的道:“她平时也这么打你?” 米莳三诧异的瞳仁都缩小了。 “也不是天天都打,我和姐姐会躲着她。”意思是米月儿每天都会挖空心思的欺负她,但她和米盈盈会想法子躲,像今天这样躲不掉了,才会挨打。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米万田当然能听明白,脸色瞬间又黑成了墨。 “哼,等会我就去一趟你大爷爷家,以后她再敢打你,你就告诉我和你大爷爷,我们会给你做主。”顿了顿:“你的病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米莳三惊讶的心扑通扑通跳。 这还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米万田居然给她当靠山了?为什么? 别说突然就喜欢她了,这不符合逻辑,也别说突然就良心发现了,压根就没有可信度,那这到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错觉? 还是米万田给妖魔鬼怪附了身,又或者说,他突然被人穿越了,摄魂夺魄? 正在脑补各种可能性,就听米万田不咸不淡的道:“病好了就回家,别老在寺庙里躲着,你担心的那些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也没人会再卖你,过了十五,你就去里正家,跟着淑怪一块读书,听明白了吗?” 说完,米万田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米莳三在装天花,齐保正都告诉他了,只是他没想折穿她,毕竟这七年来,她受的那些苦,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就当是补偿吧。 话一听完,米莳三真惊讶的脑袋发懵了,不但不卖她,还跟她保证,以后也没人会欺负她,还要她去跟崔淑怡一起读书? 这是天上下红雨了,还是突然砸了个馅饼? 玛的,米万田真的被穿越者鸠占鹊巢了吗? “爷爷?您刚才说什么,您要我去读小学一年级吗?” “什么小学一年级,我是让你去识文断字。”米万田一脸不悦的接道,眼睛里没有异常波动。 米莳三捂着胸口喘了口气,她是故意说小学一年级的,因为像这种新词汇,只有穿越者才听得懂,可看米万田这样子,她的脑补被推翻了。 “可是,可是怎么突然,爷爷就对我这么好了,以,以前……”她故意说的结结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米万田皱眉,似乎有些窘迫的转过头不看她:“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你只需要记住,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会给你做主,既然回来了,就别去寺庙了,回家吧。” 不好,米万田是真的变了个人,难道说,除了卖到颜家当丫环,她还有别的利用价值,而这个价值还惊动了他,所以他才会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惊骇过后,米莳三赶紧稳了稳神,索性打蛇随棍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正文 第68章出气 “爷爷,莳三现在才知道,爷爷心里是有莳三的,那莳三就再求求您,别让我去颜家,我不想当丫环。” 米万田看她还提这事,就有些恼羞成怒了,粗着嗓门就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以后没有人会再卖你了,你还提做什么。” “不是的,是奶奶今天来跟我说,如果我不心甘情愿的去颜家,她就要把姐姐卖给浮宁县的张屠夫,爷爷,那张屠夫都年过半百了,还打死了三个媳妇,如果姐姐卖过去,那就是死路一条,奶奶还说,只要我心甘情愿去了,她就不会卖姐姐,爷爷,姐姐从小待我,比对她自己还要好,我怎么忍心看着姐姐去死啊。” 米万田听完,脸色瞬间铁青,好啊,刘春这是背着他阳奉阴违,真是好的很,居然还懂得用围魏救赵,暗渡陈仓了。 “你没有撒谎?” “没有,奶奶跟我商量这些的时候,了空在师就在旁边。”意思是,她有人证的,犯不着冤枉刘氏。 米万田阴沉沉的哼了一声,扛起锄头转身就往村里走。 米莳三心跳了跳,二话不说,摆着一张泪眼模糊的脸,就跟在米万田后面。 阴云密布中,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村,正好看到行色匆匆的了空。 米万田连忙叫住他:“了空师傅,可是来化缘?” 了空赶紧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米万田身后的米莳三,怔忡了半秒后,了空立刻端起他的宝相庄严,念了声阿弥陀佛就道:“非也非也,贫僧是来送小施主回来的。” 也不看看他现在是谁,堂堂了空大师还用化缘吗?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心想瞧你这样,肯定是把人跟丢了吧,那还真是奇怪,米家村里什么时候高手如云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高手还跑到她家听墙角,为什么呢? 当着米万田的面,她不敢多问,吸了吸鼻子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米万田干笑了一下,很客气的跟了空道谢,因为心里装着事又压着火气,就没说任何挽留的话,只说来日亲自去灵隐寺感谢了空的救命之恩。 瞧着这势头,米莳三心里还真打了鼓。 要换成以前,米万田会这样给她当靠山吗? 铁定不会。 别说米莳三心里打鼓了,就连了空也诧异的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米万田带着米莳三进了家门,了空还在一头雾水。 “刘氏!” 半躺在炕上的刘氏,刚闭上眼睛打个盹,乍然就听到米万田的怒吼,顿时就吓了一大跳,鲤鱼打挺般的坐了起来,赶紧应了一声:“怎么了,当家的你怎么回来了。” 再抬头看天色,明晃晃的太阳还悬在天上呢,这个时候米万田回来做什么? 刘氏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就下了炕。 同在右边土房里的陈氏以及罗氏,也听到了这声动静,两人本来就睡午觉了,这雷声滚滚的,那里还敢睡,同时爬了起来就掀窗往外看。 也就这时,刘氏冲到了房门口,布帘才刚刚掀开,人都没看清,就感觉一股泥腿子腥风,砰的一下,撞到了她的小肚子,紧跟着她就被撞飞了两米远,直到了炕脚才停了下来。 “嗳哟,我的肚子哟,那个要死的鬼东西不长眼睛,想撞死我吗。”刘氏压根就没看到是谁,以她往日的威风,谁又敢在她的太岁动土,因此,下意识的,她只以为是谁撞着她,而不是踢,张嘴就大骂。 米万田脸黑的如阎王索命,伸手用力一拽,悬在正房的布帘,就被他硬生生的扯了下来,丢到了地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顿时就把陈氏和罗氏看傻了眼,骇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了,满脑子都是,米万田这是怎么回事,撞了邪么? “鬼东西?刘氏,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不是鬼东西。”米万田气的捏起拳头,就一脚跨进了屋。 米莳三哟嗬的乐了,爷爷这一脚踢的,可真是大快人心。 看来这风向是真变了,米万田摇身一晃就成了她的靠山。 刘氏听完声音再看人,吓的脸色都变成惨白。 “当,当家的,你这是干什么,嗳哟,要踢死老婆子么。”刘氏腹痛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话说一完,才看到门外的米莳三,骤然之间,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米万田二话不说,走上前就又踢了一脚,依然正中刘氏的小腹,这一下,直接把刘氏从炕脚踢到了墙边。 “刘氏,我昨天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是吧,我现在就让你仔细给我想想,想明白了再跟我说话。” 这一路上,米万田的心火都烧的很旺,一脚两脚那能平息,说话之间已是连踢了无数脚,脚脚都正中刘氏的腹和背,顿时就把刘氏踢的鬼哭狼嚎。 看着这直接上演的家暴,米莳三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虽然痛快,但也不免唏嘘,当然,她也没傻傻的跟进去,而是乖乖的在正房门前跪了下来,不但跪的笔直,还一脸惶然。 “嗳哟,嗳哟,别打了别打了,当家的我错了,咱有话好好说行吗?”刘氏痛的不行,心火也蹭蹭的飙,可再飙她也不敢跟米万田对着怼,要知道,年轻那会,她早就给米万田打怕了的。 后来也是摸清了米万田的脾气,才慢慢的杜绝了家暴,这一杜绝就是十来年。 冷不丁的,米万田又打她了,瞬间她就明白到,这个家里,那怕米万田再不管事,他的威严也是不允许别人两面三刀,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狠狠泄了一通火的米万田,冷着脸就踩着刘氏的胸道:“现在知道错了,刘氏,你要弄明白,我让你当家,不是让你当我的家,你要是下回再敢再忘,我就会打的让你想忘也忘不了。” 刘氏知道米万田说的是什么,惊恐之下,点头如捣蒜的说是,只希望米万田能赶紧放开她,让她站起来说话。 她都当了十几年的婆婆,这样被米万田打,将来还有什么脸面管教罗氏和左氏。 “我错了,我错了,当家的你放我起来。”米万田正在气头上,刘氏那敢对着怼,一边顾及着自己脸面,一边讨饶。 米万田阴沉着脸,这才放开刘氏,等她站了起来,又往刘氏腰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正文 第69章古怪 “大丫头也姓米,你就是要给她议亲,最少也要等两年,还有,你给我牢牢记住了,以后休要再跟我提买莳三的事,再敢给我阳奉阴违,你就给我滚回望乡台。” 居然因为这个,就要休她? 刘氏惊骇的瞪大眼,一边是不敢置信,一边是满心恨意,翻江倒海的在心里咆哮米莳三! 发了一通脾气的米万田走了,走的时候,还让米莳三回屋换衣服,并叮嘱她,明天就去崔敬忠的学堂读书,态度好的仿佛她是米天佑。 不出意料,米万田前脚刚走,刘氏后脚就抄着扁担来了,气势汹汹的仿佛要吃人。 “米莳三,你这个小畜生,给我滚出来!” 米盈盈吓的脸色发白,全身一抖就下意识的把莳三抱到怀里:“莳三,这是怎么回事,你去见奶奶了吗?” 米莳三镇定的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左氏,然后推开姐姐:“别怕,事情有点古怪,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出来。” 她怕胆小的姐姐会吃亏。 今天这事,反正不管是哪都透着古怪。 “小畜生,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打死你。”气冲脑门的刘氏在门外叫嚣。 从头看到尾的罗氏和陈氏,这会也跟过来了,她们搞不清状况,但下意识的站在刘氏这边。 “亲家母,你家三丫头不是去灵隐寺了吗?怎么突然回来啦。”陈氏可不敢开口就提刚才的事,都是一把年纪的人,挨了打这说出来那有面子。 罗氏也跟着假惺惺诧异:“娘,三丫头回来做什么?她可不能把病气过给天佑啊。” 刘氏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怒吼着就冲两人道:“你们给我闭嘴,今天我要打死那个小畜生,米莳三,你给我出来!出来!” 米莳三听着外面的动静,用力的翻了个白眼,这感觉怎么就像后世人人皆知的雪姨呢。 “我这个小畜生出来了,奶奶你这个老畜生,又要打死我吗?” 声音一落,米莳三已经站到了门口。 除了头上的虎头帽,几天前“长满”全身的红点,已然没了,再加上庙里香火鼎盛,吃的好睡的好,几天不见,米莳三反而像充满元气的瓷娃娃,白里透着红。 当然了,如果脸上那点抓痕能完全淡化,就显的更加健康白净了。 刘氏先是错愕,错愕之后就是勃然大怒,抄起她的扁担,就要冲过来打。 米莳三眯了眯眼,立马往旁边就跑,边跑边喊:“爷爷,爷爷,奶奶又要打死我了。” 这一扯嗓子,刘氏顿时就给吓的魂不附身,转过身就往外面看,她还以为米万田又去而复返了,结果她发现是米莳三诓她,再想到刚才那一顿打,她的老腰现在还青青紫紫,就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米莳三!你给我站住!” 站住? 站住给你打? 她脑袋进水了才会站住。 “爷爷,救命啊!” 米莳三蹦哒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跟杀猪一样叫。 眼看她跑的是村外,刘氏就气的直哆嗦,这还用想吗?米莳三肯定是想去找米万田。 想想米万田说的要娇养,还有今天挨的打,以及腿上的伤,刘氏这口气,那是怎么也咽不下去,越想越气冲脑门,抄起扁担就砸,她也不管砸不砸得到,反正这口气她今天要不出,那就是死也不心甘。 她都多大年纪了,在这个家里向来都是她说了算,可却栽到了米莳三手里,脸面何存? 陈氏和罗氏眼看闹了起来,那是唯恐天下不乱,嘴里喊着别打了,却想方设法的给刘氏递东西。 一时间,米莳三只感觉后面咻咻的响个不停,一会扁担,一会扫帚,一会木桶,一会石块……但凡是刘氏跑过的地方,能顺手拿到的,全都往她这里砸。 鸡飞狗跳。 人小就有一点好处,目标小,再加上身轻如燕,灵活多变,刘氏丢的气喘吁吁,也硬是没伤到她一根汗毛,眼看着就要跑出村外了,再一回头,刘氏蹲在村口的大铁钟下,喘的有如老牛拉车,上气不接下气。 “小兔崽子,有本事你今天晚上就别回来,否则,我今天非要打断你的腿。” 米莳三冷笑,挑衅的低喊:“长记性了,怎么不骂小畜生。” “你说什么?米莳三!你这个忤逆不肖的赔钱货,杀千刀的,嗳哟我这是什么命啊,为了这个家,我累死累活,好话没得到一句,反而落了一身的埋怨,我的命真是好苦啊……” 拉长声嚎着嚎着,刘氏还真嚎出了眼泪,拍着大腿就在地上坐了下来,那样子又滑稽又可恨。 米莳三也不急,缓过气就慢悠悠的往灵隐寺走。 姐姐的事解决了,她的事还没弄完呢,到时米万田问起来,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刘氏不让她回家,总之,米万田给她当靠山,实在太古怪,古怪的都不真实,她觉得很有必要,找个人好好说说这事。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她不能稀里糊涂的,就被人利用了。 还没开始上跃子岭,远远地的就看到了空在山脚走来走去,看样子,似乎在等人,又似乎在想什么。 “了空大师,你不回破庙在这做什么?”米莳三眯了眯眼。 了空偏过头看了过来,脱口就道:“我那庙现在还破吗?呸,你快给我说说,你家是怎么回事?” 米万田给她当靠山吗? “我怎么知道,我也纳闷了。” 了空翻了个白眼:“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你那个爷爷,可是从来不管事的。” 米莳三正色的渡了两步:“这说明,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什么价值,你帮我打听打听吧。” 论亲情,米万田对她是没有的。 了空又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道:“你们家的事,还有你们村的事,你自己都打听不到,我怎么可能打听得到。” 这是实话,米家村的祠堂那是禁区,米万田对她改观,就是因他去了一趟祠堂,出来后就判若两人了,她自己还姓米,都猜不透里面的玄机,了空一个外人,怎么打听。 但如果这事不弄清楚,她又觉得如梗在喉。 正文 第70章房契 “那今天是谁在外面偷听?” 了空肃然:“没追到,对方武功很高,不像是你们村的人。” 米莳三惊讶,她知道米家村的男人们都是练家子,但他们的武功有多高她不清楚,也没见他们一招一式的动过武,平时和外村人打架,用的也是野路子,手上有什么,就用什么当武器,可光是这个野路子,都让普通人望其项背了。 “我们村的人,练的究竟是什么武功?” 了空瞥了她一眼:“应该是正统的拳法和刀法,但来你家偷听的人,却有一身好轻功。” 米莳三明白了,也就是说米家村的男人们,练的都是筋骨,而偷听的那个贼子,修的则是内功,问题是,她米家二房有什么可让人探听的? “我家的事在村里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可偷听的。”她呢喃。 了空摇了摇头,有些讳莫如深的道:“会不会和你爷爷的态度有关?” 在米莳三没来之前,了空就想了很多,甚至都想到大燕八旗,要知道那可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连他都怀疑米莳三是应劫之人,倘若给他们闻腥而来,那米莳三这条小命,就休矣…… 米莳三没吭声,对大燕,对米家村,她了解的还是太少了,也没机会了解,现在真碰到蹊跷,就显的捉襟见肘。 “既然想不通,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今天晚上我还在你那睡,明天上午我要进趟城,晚上估计就不能来了,我爷爷让我去崔家学堂读书。” “还让你读书?”了空惊讶的瞳仁都缩了缩。 在大燕,只有名门闺秀才有机会拜女夫子识文断字,普通人家视女儿都为赔钱货,那舍得送其读书,米万田的转变也太快太古怪了。 “是。”米莳三嗤笑的勾了勾唇。 在米家村,能进学堂识文断字的女孩,原本只有崔淑怡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她,为什么呢。 “三丫头,你这个事真是处处都透着蹊跷啊。”了空摸了摸秃头,咋着嘴巴说废话。 这一商量,不但没商量出结果,反而越说越烦燥,米莳三就懒得再说,眼下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样,当时不管你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可等过些天,猛不丁的一回想,它就一通百通,云雾皆散。 “我上次请你打听王东,有结果了吗?” 了空嘿嘿的笑了两声,很不正经的道:“这个啊,还是等你有空了自己去打听吧,这个王东还挺有意思的。” 听着这话里贬义多过赞赏,米莳三心里就有了些底,只怕这个王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来她是要抽个时间,去望乡台走一走看一看了,绝不能让糊涂娘,把姐姐的终身大事给担误了。 …… 回到庙里,熔炉中的原材料,也化的差不多了,橙红透亮地十分漂亮。 当晚米莳三就排除了杂念,拿起特制的吹棍,就开始小心翼翼的吹玻璃。 这本事,还是当初她在念大学时,去民营的玻璃厂研究过,细致点的技术活她学不会,但吹拉一个造型奇特的玻璃花瓶,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头吹着,那头用钳子做着造形,费了牛九二虎之力,这才收工。 到底还是身子板太小了,肺活量不够,所以做的特别吃力,也热的满身是汗。 但看着做好的成品,米莳三还是很得意的。 细长瓶身加半垂的花边瓶口,造型有些像梅瓶,又有些像后现代艺术,以她自己的审美观来看,她这个玻璃花瓶,放在大燕还是很惊艳,很独特的,至少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还会有人会,误认为这是天然去雕饰的水晶花瓶。 吁了口气,再左右打量了一圈后,米莳三就把成品放到了熔炉边上退火。 别看这玻璃花瓶小,但吹拉起来却是很费力气的,洗了洗脸,再换了身衣服,一贴枕头,米莳三就睡的黑甜,连了空偷摸进来,她都没听到动静。 “这东西怎么弄出来的?”了空惊讶至极,来来回回的在熔炉边上打量。 别看他现在是个和尚,可没当和尚那会,他也是见过很多珍宝的人,什么水晶红玉,蓝玛瑙紫烟萝,什么没见过,可就没见过,用一些破石料,溶一溶就能做出水晶的人。 了空眯起眼,好几次想拿起来仔细端详,又感觉手碰上去就会烫,这才硬生生的停了手,盯着米莳三又看了很久后,才悄无声息的走了。 第二天,就是米莳三和罗大约好的日子,天一亮,米莳三就拿布包好退完火的玻璃花瓶去了浮宁县。 她前脚刚走,后脚米盈盈就来了,得知扑了个空后,米盈盈担心的不得了,又不敢跟任何人说,脚下踩着风就回了村。 三天时间,对有心人来说,可以做很多事了,就比如说,罗大可以拿了银子,完全不用帮她买房,然后再带着罗婆婆等人,连夜逃出浮宁县,到时那怕她就是报官了,也是天高皇帝远,无济于事。 可事实证明,米莳三看人的眼光以及直觉是对的,罗大不但没走,还把她吩咐的事情,办的十分稳妥,连房价也硬生生的压了三十两。 拿着新鲜出炉的房契,米莳三心满意足的松了口气。 这是她胎穿七年来,头一回感觉到什么叫底气,也是头一回有了一丝丝归属感。 只是唯一美不足的是,她荷包里又没钱了,这就叫一朝回到革命前。 “房子的事我给你办妥了,能上户籍了吗?”罗大黑着脸问她。 米莳三娇笑,当着罗大的面就把房契收到了怀里。 “放心吧,房契上可是写着罗婆婆的名字,有了它你还怕办不了户籍。”这大燕的户籍和后世相同,都要有了遮身瓦才能立宗过户,等她把房契拿给了空,再让了空去找刘县令,估计也就一两天时间,就能让罗二,罗三几个有了名正言顺的户籍。 罗大也不是不懂,自从罗婆婆收留了罗二几个,他就有心要办户籍的,可对普通人来说,没钱没势就难如登天,现在看米莳三应了话,他的心就完全落了地,再看米莳三,眼里的味道就变了。 “我知道你是谁。” 米莳三笑着看罗大,然后慢悠悠的等他把话说完。 正文 第71章败家 “你叫米莳三,是米家二房的三……”说到这罗大沉着脸憋了口气,才阴阳怪气的道:“三姑娘,听说一个月前,你奶奶要打死你,还把你丢到乱葬岗,是灵隐寺的了空大师救了你。” 呵呵打听的还挺仔细,其实吧,她的身份本来就没想瞒,早晚会告诉罗婆婆和罗大,毕竟她是打算要长期用罗大的。 “还有呢。”她笑着问罗大。 罗大气恼,哼了一声:“你不是男孩。” “我也没说我是男孩啊。”米莳三摸了摸脑袋上的虎头帽,现在头发没长起来,她肯定不能做姑娘家打扮,再说了,她要偷偷置房买地办作坊,再想法带着娘和姐姐脱离米家,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她是米莳三。 罗大黑着脸不说话,自从知道她的身份,他就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才会听信她的话,一个不受宠,又过的比他们还惨的丫头片子,那来的底气和钱,说要请他们做事。 可不知怎么滴,一想到罗二几个的户籍,罗大到最后还是愿意赌一赌。 毕竟那了空大师,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胖和尚,说不定米莳三就入了那人的法眼,他在刘县令面前说一句话,比他们想破脑袋都要强。 看罗大不说话了,米莳三就笑,到底少不更事,还不懂收敛情绪,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全写着。 收服人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急不来。 “我不能在浮宁县久待,得抓紧时间,跟我走吧。”说完她把包好的玻璃花瓶递给罗大,罗大也不敢打开看,板着脸就跟在米莳三后面,一前一后就去了四季阁。 边走米莳三还边想,有个人当跟班,这底气可比以前足多了,再看罗大那一身的腱子肉,打起架来肯定吃不了亏,以后好好栽培,那可就是她的得力助手了。 再说大燕的贸易经商,那是真的很繁荣,商人的精明以及智慧,不论那朝那代都不容小觑的,比如说,没有穿到大燕之前,无数人都以为古代没有连锁经营,可实际上,他们只是不懂用连锁这个词。 就拿四季阁、聚宝斋、鸿运典当、四海钱庄,这四大皇商在大燕就是连锁经营模式,分别由四大家族掌握。 四季阁做成衣布料染坊,但凡有关服饰,他们都有所涉猎,东家姓季,是大燕的名门旺族。 再说这聚宝斋,店如其名,做的就是古玩,珍宝,金银首饰之类,东家姓钱,也是大燕的皇商之一。 这四家店不论开在那个地方,里面的消费那都不是闹着玩的,米莳三穿到大燕七年,对这四家店也是只闻其名,不曾去过,正当她兴致勃勃的一脚踏进去,罗大就把她拽住了。 “你要干什么?”罗大虎着脸,严肃的脸上写着,你疯了吗? 米莳三嗔笑,心想她还真是穷啊,穷的连罗大都不相信,她能买得起这里的衣服。 “进这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拾掇拾掇衣服啊。” 罗大讥笑:“你知道这里的衣服有多贵吗?”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想赚钱就要舍得孩子,才能套得住狼,否则一脸的寒酸样,谁能静下心来跟她谈生意。 这世人啊永远都是衣冠先入为主的,其次才是年纪。 罗大眼看拦不住,只好磨了磨牙紧跟在米莳三的后面,心想,呆会看你怎么出丑。 可没想到,他不但没看到米莳三出丑,反而见她气定神闲的指使店小二帮她拿衣服,而且还试了一件又一件,连价钱都没问一下,从头到脚的魄力,那里像个七岁的黄毛丫头,胆子大的让罗大几次都瞠目结舌。 事实上,米莳三还挺欣赏四季阁的店小二,竟然从她进门开始,就没有以貌取人,相反,他们的态度还好的无可挑剔,就冲这服务的态度,就不难想像,人家为什么能成为四大皇商之一了。 “就这套吧,算一算多少钱。”米莳三眯着眼看铜镜中的自己。 头上戴的,仍然是她自己缝的虎头帽,但身上的衣服和鞋,却是全换了。 衣服是淡紫祥云的缎料,边角压的还是金线,再加上暗紫绣蝠纹的腰带,若是忽略掉她头上的帽子,还真以为她是那家高门大院中出来的小贵公子哥儿。 穿着绣有四季阁图样的店小二,笑眯眯的就报了价,全套下来居然要二十八两银子,转换一下就是二万八千个铜钱。 贵,还真是贵,但人家贵的物有所值,这一点米莳三是认同的。 二话不说,米莳三给了银子就带着罗大出了四季阁,这下,她的身上可就真的只剩二两银子了。 “你到底还有多少钱?”罗大按捺不住了,若是他不知道米莳三的身份,说不定今天看她这气势,还能给唬了去,可问题是,他知道她叫米莳三,也知道她在家中不受宠,更知道米家从来都不是什么有钱人。 “还剩二两啊,你不是看见了嘛。”米莳三笑的很惬意,好像一点也不懂柴米油盐贵的败家公子哥。 罗大气的磨牙,觉得她比调皮捣蛋的罗七还要欠揍。 “退了退了,赶紧给我退了。”二十八两的衣服,都够他给小五抓三个月的药了,就是吃喝嚼用也能顶半年,她怎么能败家的如此理所当然。 “退了做什么,我穿着不好看吗?”米莳三知道他在心痛什么,但就是故意逗他。 罗大急的抓狂,心想她这样不懂持家的丫头片子,以后谁敢娶她。 “你很有钱吗?你知道你这身衣服,换成柴米油盐能嚼用多久吗?你什么都不懂就胡乱花钱,还有,我一直没问你,你的钱到底从哪来的。” 罗大脸上只差没直接写,你是从庙里偷来的钱吧。 看他质问的理直气壮,米莳三也只是笑而不语,气定神闲的就往聚宝斋走,边走还边不急不慢的道。 “我的钱啊,一不偷二不抢,都是自己赚的,不信待会你就仔细看好了,记住不要乱说话哦,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跟班。” 正文 第72章小三 披了虎皮,再带个跟班,可不就像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小公子哥。 罗大急的黑了脸,想着她是个小丫头,又不敢上前拽,无奈之下只好跟在了后面,心里也在盘算,等她把罗二几个的户籍解决了,他就抬屁股走人,大不了就当他欠她一个人情,将来再还。 三下两下就到了浮宁县的聚宝斋,店门前还摆着两尊汉白玉雕的貔貅,意思是财只进不出,很威严也很大气。 米莳三拍了拍衣服,就抬着下巴,气定神闲的往里走。 门口的店小二快速的扫了她一眼,也不敢轻视,笑眯眯的就上前迎了。 “这位小公子,您想买点什么?本店古籍珍本多的是,就连那上好的徽砚都有几方呢。” 罗大心里打着鼓,但有了四季阁的见识,这会也没怎么慌,但心里很不高兴,恶意的想着,看你这二两银子能在这买什么东西。 “不买,我是来找你们大掌柜的,有个东西,我想请他给掌掌眼。”米莳三回的笑眯眯,全身上下的气度,一看就像高门子弟。 那店小二识人无数,又深谙察言观色,立马就把米莳三领上了二楼,恭敬的奉了茶后,才施礼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连问都没问一句,好像是个人都能见他们大掌柜。 罗大惊讶的好几次都想问米莳三,可又被她似笑而威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而此时,聚宝斋的大掌柜钱胖子已经收到了通传,隔着雕窗往里看了一眼后,就问那带路的店小二道:“认识吗?” “不认识,但他的气势不像普通人,小跟班手里抱着的物件,也不小呢。” 钱胖子摸了摸肚腩嗯了一声,他在聚宝斋当了一辈子的掌柜,当然知道这富贵人家,有的是好物件,如果光卖不收,店里的古玩从那里来。 再看屋里的小公子哥不慌不忙的喝茶,连屋里那些精心摆设的古董花瓶,看都不看一眼,钱胖子就觉得,店小二干的还不错,这小公子手里,肯定有好东西。 这就好比,天天拿金饭碗吃饭的人,看到任何金银都没反应是一个道理。 “咳咳,久等久等,在下就是这聚宝斋的大掌柜了,鄙人姓钱,单名一个劲。” 钱胖子推门进屋,头也没抬就先作揖,就冲这服务态度,米莳三都想给他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大燕的皇商之一,想不赚钱都难。 嫌弃的搁了茶杯,米莳三就站了起来回礼,脆生生的就道:“钱掌柜有礼了,我姓时,排名三,家里人都爱叫我小三。” 腹稿是早就打好的,时三嘛,也是取的谐音,毕竟她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幕后老板,所以打腹稿之前,她就仔细想过,在取化名的时候,得给自己留个后路。 反正这个化名,要换到后世,她是打死也不考虑的,但在大燕嘛,这儿压根就没有小三的说法,更甚至这儿的女人们,还以当小三为荣。 钱胖子抬头,笑的一脸肉颤,但目光和气的却不分贵溅。 “原来是小三公子,请坐请坐,刚才我听下人说,您有个东西要请我掌眼?” 米莳三很受用的坐了下来,还很傲气的弹了弹衣服,她可没觉得,这位目光和气的大胖子,是个没事干的闲人,是个猫猫狗狗都要亲自接见,她的行头和气势摆在这,只要眼不瞎,都不会以为她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四目一对,钱胖子就笑着避开了,脸上的恭敬又多了两分,心里飞快的在思索,浮宁县有人姓时吗? 好像没有,但尽管没有,钱胖子也不敢掉以轻心,笑眯眯的就叫人再送些果子蜜饯来。 “我不爱吃甜食,听说这个季节正好出杨梅,就叫人送点杨梅来尝尝吧。”米莳三摆了摆手,一边说一边示意罗大把东西放到茶几上。 这口气说的,好像她真是高门贵户出来的小公子哥,把罗大看的直翻白眼,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包裹放好了。 米莳三嫌弃的推了推茶杯,就抬着小下巴,指了指包裹:“劳请钱掌柜给掌掌眼吧。” 钱胖子搓了搓大拇指,看她推茶杯,绿豆般的小眼就亮了亮,立刻转头吩咐,重新给米莳三端茶,同时也心想,原来这小三公子,不是浮宁县的人啊。 那就对了,放眼整个浮宁县,可没有姓时的高门贵户,要知道他这待客的茶,也不算太差,若不是那常喝极品好茶的人,是吃不出内有乾坤的。 “不急不急,小三公子不是浮宁县的人?”钱胖子试探性的再问,眼里露出商人的奸滑。 这做买卖最忌心浮气躁,尤其是卖家,要是看出你着急出手,人家就会把价钱一压再压。 “是,也不是,我来这里,是顺便来谈小生意。”米莳三这大话说的,那是脸不红气不喘,好像习以为常,还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一时间让人摸不清头脑。 钱胖子惊讶的眯了眯眼,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就放任他出来谈生意? 好大的气魄。 “这……小三公子今年有七岁了吧?” 米莳三笑容可掬的道:“钱掌柜眼力真好,今年我确实七岁。” 好话谁都爱听,钱胖子笑的合不上嘴道:“后生可畏啊,小三公子才七岁,家里的长辈,就放心让您出来谈生意了?” 米莳三一脸傲然,两秒过后又露出几分懊恼,最后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家规如此,只能遵从。” 钱胖子眼里露出骇然,脑子里仿佛想到了什么,不消片刻,脸上的笑意就显的更加恭敬了。 “容鄙人唐突,小三公子可是从涵阳来的?” 米莳三脸色不变,清咳了一声,心想涵阳是什么鬼? 垂了垂眼帘,她就避而不谈的指向茶几上的包裹:“还是请钱掌柜掌眼吧,这是我的第一单生意,若是能入了钱掌柜的眼,咱们再接着往下谈。” 虽然没得到答案,但看着小三公子强做镇定,又有些欲盖弥彰的童真,钱胖子就感觉心脑有些供血不足。 正文 第73章事成 据钱劲所知,这涵阳时氏,乃是大燕的隐士一族,其族中弟子又遍布五湖四海,分别在士农工商上各展矛头。 但奇怪的是,他们往往在风头最劲的时候,就会激流勇退,就比如说,大燕建国七年,涵阳时氏里出了个天之娇子,不但连中三元,还在大燕建国十年登朝拜相。 他官路平坦的简直前所未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如日中天,一发不可收拾时,建国十三年,他却突然辞官,义无反顾的回涵阳归隐了。 此事直到如今,当今皇帝偶尔还会念念不舍,赞涵阳时氏一族育人有方,个个都是国之栋梁,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之材,不但评价极高,还给涵阳时氏开了赦令。 按理这么大的殊荣,时姓应当位列大燕十大名门之首,并当之无愧,可偏偏这时家,殊荣越大,行事就越低调,不但不抢人鳌头,占据锋芒,反而推辞扬名,个个心甘情愿的隐居涵阳,过那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日子。 久而久之,就有人传出,时家之所以常常激流勇退,乃是所有人必须要遵从,时家的百年家训,直白的说,时家的人可以争锋,也必须向世人证实自己,但却不允许当权扬名。 再久而久之,又有人传出,这时家子弟,在年幼的时候,就必须要孤身一人出门闯荡,至于这闯荡的方法,那就是千奇百怪了,就比如说这经商,时家弟子历练时,就有规定,要凭自己的能力赚够多少钱,才能回家的说法。 想到这,钱胖子的神情就更加恭敬了,这时家神秘啊,一个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活人,站在自己面前,心血岂能不澎湃。 “如此,那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罗大看高人一等的钱胖子,居然在米莳三面前点头哈腰,还眼带敬意,再一次给骇的瞠目结舌,一度的怀疑自己,之前打听的消息,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了。 米莳三紧了紧喉,在下人端来的茶后,就赶紧喝了一小口,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和诧异。 她想,这钱掌柜一定是误会了,那么这个涵阳时氏,来头一定很大,等她回去了,一定要找了空问问。 小心翼翼的,钱胖子打开了布包,才刚展出晶莹剔透的一角,钱胖子手就抖了,呼吸一促,就身体往前倾了倾,然后快速的将布掀开。 顿时,晶莹剔透的瓶身就晃花了钱胖子的眼,刹那之间,他都觉得满屋子的古董,在这个浑然天成的水晶花瓶面前,全都黯然失色了。 一激动,钱胖子就脱口而道:“这,这是水晶花瓶?” 米莳三淡定的笑而不语,继续低头品茗,也不说是或者不是。 茶还真是好茶,比起刚才那杯,不知道要好多少倍,那舌尖的馨香,顺着齿颊绕喉而下,馥郁绵柔,回味不绝,很是销魂。 低头随意一瞥,嗳哟,还是雀舌呢,怪不得这样销魂了。 米莳三偷偷的抿了抿嘴,那怕再想喝,也强忍着别一次喝完。 而另一边的钱胖子,却是看的眼睛都不眨,几次三番想端起细看,又好像生怕给碰碎了,只到他来来回回看了足足半刻钟,才惊讶的倒抽了口气,指着某处百思不得其解的道。 “这是什么?我怎么在里面看到了小水泡?莫非它不是水晶?” 要说是琉璃,琉璃也没这么晶莹剔透,但要说是水晶,里面又怎么可能有水泡,还有,这么大块的水晶,一看就知道非人工打磨而成,看那表面的光滑度,反而像浑然天成的花瓶。 一时间,钱胖子有点懵圈了。 米莳三笑眯眯的放下茶杯,然后清了清嗓子:“钱掌柜好眼力,它确实不是水晶。” 钱胖子惊的倒抽了口气,下意识的就把花瓶拿了起来,放到眼前细细的看。 果然,不光在一处发现了小水泡,别的地方也有,这感觉就像在精美至极的东西上,突然出现瑕疵,顿时就让钱胖子好一阵肉痛。 “这,这不是水晶,那是什么?”入手冰冰凉凉的,还很有份量。 “特制的琉璃花樽,漂亮么。”米莳三说的轻描淡写,要知道她做的这个玩意,若是放在后世,那就是个不合格的残次品,但放在大燕么,嘿嘿,能值不少钱呢,这就叫物以稀为贵。 “琉璃?这怎么会是琉璃。”钱胖子大吃一惊,想他经营聚宝斋三十多年了,什么东西没见过,那琉璃什么时候能烧的如此透明了。 “可它就是琉璃。”米莳三摊手,似笑非笑。 钱胖子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再三从她眼里确认,这就是琉璃后,尴尬的摸了摸肚皮,就把东西放下来了。 “若是琉璃的话,那它就不金贵了。”转瞬之间钱胖子就收敛了表情,扼腕叹息。 米莳三却不慌不忙的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再慢慢的咽下腹后,才一脸餍足的道:“要说金贵嘛,它也金贵,要说不金贵嘛,它也不金贵,就看怎么用了。” 钱胖子眼睛亮了亮,脑子转的飞快的笑望她,心想,这时家出的小公子,说话待事果然老成,了不得呢。 “哦,这话怎么说?” 米莳三狡黠的眨了眨眼:“要说怎么卖,钱掌柜比我更懂,我今天只是来给钱掌柜看样品的。” 一听到是样品,钱胖子就无法淡定了,这生意要怎么做,他当然清楚,摆谱那不是为了压价么,毕竟这么晶莹剔透,又以假乱真的“水晶瓶”,可是个稀罕物。 “好说好说,那这东西一次能出多少成品?” 米莳三比了比手指,笑的十分老奸巨滑,看的钱胖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这时家出来的人,果然应了皇帝那句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商可富国的话。 眼前的小三公子,可不能小觑,若是此次他把生意谈成了,那肯定就是立了大功,如此赚钱的买卖,他当然不会放手,二话不说,立马就请米莳三换了个地方再接着详谈。 这次换的是聚宝斋三楼,环境比起二楼还要雅致,而店小二换的茶也从雀舌,又变成了金丝雀舌,眨眼就从贵宾,变成了上上之宾。 …… 正文 第74章惊讶 直到出了聚宝斋,罗大都没回魂,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你,你,你真谈成了?” 米莳三笑的一脸得意,可不就是谈成了,而且谈的还是大买卖。 那钱胖子也是个人精,在她提出要签定买卖合同后,他第一条要改的就是独家代理,并且还想着以买断的形式代理。 米莳三当然不肯,不但把独家代理的时间定为三年,还最后以合作的方式签了契约。 临到最后,钱胖子差点想翻脸,财大气粗的说想直接买方子,米莳三立马说可以,只要他能做主将聚宝斋出的琉璃成品,分二成红利给她,那她就把方子送给聚宝斋。 这个送字,米莳三当时说的可是非常响亮,钱胖子听完,脸都黑了一半,这买卖谈的,全成了时家的小三公子在空手套白狼,利用聚宝斋来帮她敛财。 见识到米莳三的厉害后,钱胖子就知道讨不到便宜了,便以八十两银子的价钱,买下了所谓的样品后,又果断的签了买卖契约,这才笑的如遇春风的送走了米莳三。 “难道进去之前,你以为谈不成?”米莳三促狭。 罗大嘴角抽了抽,当然不肯承认自己一直在小看她。 “我没以为你是谈生意,只以为你要卖那瓶子。”说到这罗大顿了顿,想到那瓶子的价钱,又接道:“那真是琉璃啊?像烧瓷那样烧出来的?” 米莳三咧了咧嘴,转手就丢给他十两银子:“别心急,明天晚上你来灵隐寺找我,我会教你怎么烧。” 罗大听完傻了眼,那么值钱的方子和做法,她居然不藏私,还要教他? 直到米莳三换回旧衣服,两人再分道扬镳后,罗大还感觉自己在做梦,嘴里不停的嘀咕:“她难道就不怕我学会了,自立门户吗?” 罗婆婆看到罗大回来,再听他魂不守舍嘀嘀叨叨,就把前因后果都问了一遍,知道后立马给了罗大一后脑勺,板起脸就呵斥。 “齐小哥儿对咱家有恩,他肯教你手艺,那是看得起你,也是信任你,你怎么能满脑子想自立门户。” 罗大冤枉的撇嘴:“婆婆,您今天是没亲眼看到,要换成是您,只怕也会像我这样想。” 财帛可动人心,那么大的买卖,一个就价值八十两,他要不看着眼红,就不是罗大了。 罗婆婆眼见还打不醒他,自己也急了:“做人不能忘本,要不是齐小哥儿,咱们能有片瓦遮身吗?还有罗二几个,能有户籍可上吗?罗大啊,咱们是本份人,不管做什么,咱都不能昧着良心,人家小哥儿这样相信咱们,咱们就不能做对不起人的事。” 罗大翻了个白眼,其实他也就是那么一说,米莳三对他们有恩,他心里清楚的很,只是觉得米莳三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还有,婆婆现在还以为她是齐家的人呢,哼哼,他偏不告诉婆婆,等她自己来跟婆婆解释,怎么从齐小哥儿,变成小姑娘米莳三,然后又变成那什么时三小公子。 …… 先不说罗大有多震惊,在米莳三前脚进家门时,后脚村东头的静庐,姜其昌就把玻璃花瓶摆到了颜六面前。 颜六修长的手指掐着瓶口,嘴角噙笑的看了良久,这才将东西搁到了一边。 “她做的。” “回主子的话,确实出自她手,说是琉璃。” “好一个琉璃。”颜六边说边似笑非笑的看姜其昌,顿时就把姜其昌看得惶恐不安,手心也冒了一层牛毛细汗。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说起这事姜其昌也觉得运气不佳,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可没想到,那个最不可能管事的人,突然之间就管事了。 颜六眉眼都没抬,笑着就拉长声道:“哦,何事不利要自请责罚。” 别看这话轻飘飘的,好似没什么份量,可其实个中滋味,就像那娇阳底下的寒冰,冷风飕飕。 再看自家主子淡雅出尘,风神秀彻的望着自己,姜其昌心头一抖,就跪了下来。 “属下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变故,更没想到,那米万田会出面阻止。” 主子让他把米莳三弄到眼前来,他没把事情办好,如今又诡异的看着那米莳三,做出这样的琉璃器皿,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主子对那不受宠的米莳三另眼相看了。 年仅七岁,就有这样的智慧,那能不盯死。 “如何阻止的。”颜六不咸不淡的问,也没说让姜其昌起来。 “说是从今往后不准刘氏再卖她,而且还要娇养着,并让她去米家学堂读书。”可以说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颜六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就专注的低下头,继续抄写他的经文,但嘴里却云淡风轻的道:“接着说。” 姜其昌踌躇了片刻,一动也不敢动的道:“米万田之所以转变如此之快,是跟崔敬忠去了一趟米家祠堂,另外,米莳三她……” 确实很古怪,从她的行迹中,他都感觉不到,那是个七岁的小丫头。 “接着说。” “是,探子回报,她在浮宁城北买了座两进的院子,并收了罗家七人当帮手,说是准备开琉璃作坊,另外,钱胖子那边也说,她承诺一个月提供十件以上的琉璃器皿,主子,属下觉得,这个米莳三,不像个七岁孩童,要不要?” 姜其昌猛的抬头,眼里露出一抹凉意。 颜六轻轻一抬腕,宣纸上的字,就力透纸背…… 他不说话,姜其昌就只能跪着,外头春光明媚,可这静庐书房,却荡起一股无形的萧杀之气。 良久,颜六把写好的经文,慢悠悠的放到左手边,抬起他凛冽藏渊的眸子,就看向姜其昌。 “其昌,你在我身边,已有多少年了?” 姜其昌瞳仁缩了缩,不敢有半分犹豫的道:“主子五岁时救了属下,到如今已有九年。” “嗯,难为你一直记着。”颜六温和的笑了,只是这笑并不达眼底。 没头没脑又似不挨边际的话,让姜其昌显的很惶恐,也明白到,自己刚才的建议,提的僭越了。 “属下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颜六勾起唇瓣,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只见他浓密而幽黑的睫毛一垂,便淡如尘烟的道:“往后她再有动静,就随时来报,下去吧。” 姜其昌松了口气,蠕了蠕唇,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主子这些年真是越来越沉稳了,并将那喜怒不形与色,运用到炉火纯青,就连他,都摸不清主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这个米莳三,却很不同寻常,似乎自妫烈救了她一命后,她就变了。 待他再低头看手中的琉璃花瓶时,姜其昌就在想,先是玩弄神迹,后是创新琉璃,她是从那里学来的,又是从那里借来的胆子??? …… 正文 第75章娇养 四月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才下过一场春雨的路面,此时又泛了湿气。 米莳三刻意在栅栏底下等着,一直等到米万田带着米庆林,扛着锄头出现在村东头时,才直起腰,故意偷偷摸摸的往里瞧。 远远地,米万田就看到了她,脸色微暗下,就用力咳了咳。 米莳三惊恐的转过头,好像才发现米万田那样,吓了一大跳的往后靠,然后小心翼翼的喊了声:“爷爷,大伯。” 米庆林眯了眯眼没说话,但脸色却是冷若冰霜,对他来说,米莳三原本就是二十两银子,可如今,没了! “回来了。”米万田走近,沉着脸看她。 米莳三赶紧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敢抬的咽唾沫,惊惶的像只随时会跑的兔子。 看她这样,米万田也不想再开口呵斥,心知肚明的冷哼道:“回来了就不要再去灵隐寺了,进屋。” “是,莳三听爷爷的。”米莳三乖巧的笑了笑,心里却翻了个大白眼,要不是娘和姐姐死心眼,户籍又在刘氏手上掐着,这个家打死她也不想回。 虽然嘴上没说,但米万田怎么不知道,她是在等他回来才敢进门,说来说去,刘氏还是没长记性。 脸色阴沉下,米万田就进了正房,刘氏正盘着腿坐在炕上搓烟丝,一看到米万田回来,就赶紧起身,正要给他拧条帕子擦脸,就看到他身后的米莳三,顿时,刘氏额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嗳哟,是当家的回来了,快先擦把脸。”刘氏咬牙,一边说话一边手脚利索的拧帕子,话声一落,就脸色平静的转头看米莳三,面无表情的就道:“回来了就去厨房给你娘搭把手,别杵在这当门神。” 米莳三嘴角勾了勾,二话不说给刘氏行了个礼后,就飞快的跑了。 但她才出正房,就听到米万田动了怒,只见那糊了纸的窗户上,啪的一声,一条湿帕子就从那掉了下去。 “刘氏,这个家你不想呆了是吧,既然如此,就滚回你的望乡台,以后也莫要再回来。” 又是休妻,米莳三眼一亮,立马收起脚站在门外光明正大的听。 刘氏吓的脸色都发青,哭天抢天的就在炕上坐了下来,拍着大腿就干嚎道:“嗳哟,我这是什么命啊,我为这个家累死累活,二十多年了连一句怨言也没有,临到黄土埋了半截,你却要休了我,当家的啊,你的心咋就那么狠啊。” 米万田无所动容,冷着脸再次怒斥:“我再说一次,从今以往后,不准再像以前那样对米莳三,她姓米,是我米万田的孙女,你再把她往死里作,丢的那就是我米万田的脸面,你要做不到娇养她,那就立马给我滚。” 米莳三微微吸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从土房走出来的罗氏。 罗氏看到她,阴暗的脸上仿佛蒙了霜,刚想开口说什么,放下锄头的米庆林就沉着脸骂道:“看什么看,给我回房呆着去。” 罗氏一脸不心甘的剐了米莳三一眼,这才进了屋。 与时同时,听到动静的左氏和米盈盈,也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看到米莳三回家,两人都喜极而泣的小跑了过来。 这时,正房里刘氏哭嚎的喊道:“嗳哟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我去娇养那臭丫头,当家的你这心也太狠了,我不过就是叫她去厨房帮把手,你就看我不顺眼,那我还活着做什么哟。” “你给我闭嘴,再把人给我吓跑了,我要你的命。” 这一声吼,正房里的哭嚎,立马消声灭迹,同时左氏也抱住了米莳三,眼泪涟涟的就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你再也不会吃苦受罪了。” 米盈盈脸上也露出苦尽甘来的神情,抱着米莳三就埋头痛哭。 这一天之间,家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昨天像是做梦,那么今天就是梦醒了,米万田确确实实给她当了靠山,而且这个靠山还诡异的离谱。 瞧刚才那话,居然勒令刘氏娇养她,呵呵,这是要唱那出戏呢? “行了,你们也别哭了,该做什么做什么,以前的事情谁也不准再提。”米万田在屋里喊了话,左氏惊喜过望的赶紧道谢,然后就把米莳三拉进了厨房。 “娘,您没事了吧。” “莳三啊,你没事了。” 门一关,左氏和米莳三就同时开了口,都说母女连心,话一出口,各自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左氏激动的眼泪直淌,紧紧的抱住米莳三就快速的道:“娘没事了,昨天要不是你拦的及时,娘只怕就真的做了傻事,我的莳三啊,娘想告诉你,你以后都不会受苦了,昨天你跑了之后,你爷爷就告诉娘,以后要娇养着你,不但要送你去米家学堂读书,还准你的名字进祠堂。” 米莳三心头一跳,吸了口气就追问道:“我和姐姐的名字,以前都没进过祠堂吗?” 左氏目光黯然的摇了摇头:“咱村里和外面不一样,姑娘家及少有写进祠堂的,这次是你爷爷开恩,让你的名字进了祠堂,你,你这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说着说着,左氏哭的那是肝肠寸断,仿佛要把十几年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一般。 米盈盈也低着头哭,抿着唇一言不发。 米莳三没敢忽略娘话里的意思,顿时转过头就看向姐姐,然后屏着气问:“娘,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娘说的是,是她的名字进了祠堂,但没说有姐姐。 左氏哆嗦着双唇,又内疚又无奈的将米盈盈抱进怀里,然后死死的捏着米莳三的手道:“盈盈你不要怨恨莳三,她是你亲妹妹,她过的好了,咱们也一样过的好,你说是不是。” 米盈盈沉默的掉眼泪,过了好几秒才轻轻的点头说是,从始到终都没抬头看莳三。 米莳三感觉胸闷了闷,居然只有她的名字进了米家祠堂,米万田这是搞什么鬼? 明明一母所生,却跟她来一个厚此薄彼,难道想让她和姐姐离心吗? 正文 第76章送礼 “娘!” “莳三,你听娘说,你这个事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爷爷说了,从今往后,咱们就要娇养着你了,就像对天佑那样。” 这无事献殷勤,怎么就有一种,养肥了要杀过年猪的惊怵感,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想进那什么祠堂,她只想带着娘和姐姐,赶紧脱离这个家。 “娘,爷爷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左氏哭着摇头:“没有说,只是说从今以后要娇养你。” “那为什么不娇养姐姐。” 米家又不是什么高门贵户,放眼全村都是泥腿里刨食的人,更没有谁有三妻四妾,生下来的孩子还分嫡庶尊卑,米万田搞这个差别待遇,简直就是其心可诛,处处都透着一股阴谋离心离德味。 左氏被问的挖心挖肝的痛,她是当娘的人,在她心里不管是盈盈还是莳三,那都是手心和手背,亏了那一个,她都难过。 可米万田突然之间要这样对莳三,她又不敢问为什么,只能往好处想,莳三给娇养了,米万田就会给她做主,如此一来,盈盈就不用卖给那张屠夫当继室,总归来说,一切都在往好里走,这个转变,已是让她感激涕零了,最起码,她保住了一个,而不是让两个女儿都跟着她吃苦受罪。 “莳三,你不要再问了,娘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反正以后你的事,你爷爷都会给你做主了。” 左氏愧疚的抱紧了米盈盈,低声告诫道:“盈盈,你不要怨恨莳三,你爷爷这样做,都是咱们没想到的,不管怎么说,从今以后,咱们都不用活的战战兢兢了。” 米盈盈失声痛哭,一句话也不说的只摇头。 “盈盈啊,我的好女儿,咱们要替莳三高兴才对,你说是不是。”左氏心碎的哄着,满眼期翼的看大女儿。 人言一碗水要端平,家里才会和睦,可左氏觉得,她这个家自从米庆生失踪后,就变的支离破碎了,事到如今,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能护得一个是一个。 米盈盈哽咽的点头,只见她用力的擦了把泪,艰难的把头转向米莳三,然后笑比哭还难看的道:“莳三,姐姐不嫉妒你,看到你好,姐姐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 说完,她又对左氏道:“娘,您也别说了,女儿心里都明白,莳三是女儿的亲妹妹,我当然只会盼着她好,要不是莳三去求情,只怕,奶奶已经把女儿卖给那屠夫了。” 话是这样说着,实际上米盈盈心里,还是很不平静的,但她怨又有什么用,到最后和妹妹离了心,再气倒了娘,她就会过更苦。 想到这里,米盈盈再次扯出一抹笑意:“娘,让我带莳三去屋里看看吧。” 左氏回头看了眼灶上的饭,知道这些事担搁不得,便点头让她们回屋,走的时候还叮嘱米盈盈,记得把事情全告诉莳三听。 米莳三感觉心沉甸甸的,米万田这个靠山,不但没让她欢喜塌实,反而让她烦闷胆颤。 当她进了屋后,就发现炕上居然摆了很多零碎,其中有两匹一蓝一红的新布,还有一套暂新的文房四宝以及书袋,然后就是给稚龄孩童绑的发带,绢花,手帕,等等小姑娘用的杂物。 这些东西,还真是七年来第一次看到…… 原来不是口头上说说啊,而是真的打算娇养她了,米莳三眯了眼。 “姐姐?” 米盈盈快速的往炕上扫了一眼,然后就平静的去给她找衣服。 “那是张奶奶给你送来的,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米莳三脸色变了变,姐姐嘴里的张奶奶,就是崔敬忠的媳妇张素锦,也就是崔淑怡的亲奶奶。 “她给我送这些东西做什么?”无功不受禄,被欺辱剥削了七年,突然之间,不但米万田对她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就连里正家也跟她示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没有欢喜,没有安心,有的全是惊怵和忐忑。 “我也不知道,爷爷说让我们收下,还说让你回来后就去学堂读书。”米盈盈深吸了口气,脸色显的越发的平静。 米莳三只感觉心惊肉跳,心里翻江倒海的在想各种可能。 利用价值?养肥杀年猪?软刀子捧杀?还是,还是那颜家动了什么手脚? 想到颜家,米莳三下意识的就在脑海里跳出,财帛可动人心的这句话,如果没有天大的利益,米万田为什么要改观?外人也要示好? 可是想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颜家只是要买丫环,一个丫环的利益,压根就犯不着兴师动众。 那这番改变,又是什么? 就在她惊惶不定,越想越细思极恐时,屋外又有了动静。 “莳三,你出来一下。” 喊话的是刘氏,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就像对米天佑说话那样。 米莳三骇然的回身,却看到米盈盈很镇定的看着她。 “姐姐!” 米盈盈脸色黯然的安抚道:“别怕,姐姐陪你去,不会有事的。” 她想,爷爷那话才刚刚说完,奶奶再寡毒,也不会再顶着怒火和脚拳,阳奉阴违了。 呼吸紧窒下,米盈盈陪着莳三到了前院,眼帘一抬就看到院子里站了宁婶和隔壁李奶奶。 两人一看到米莳三就笑吟吟的道:“莳三回来了,回来就好,这大难不死啊,必有后福。” 说话的是李奶奶,笑的一脸慈祥,好像是这七年来,头一回认识的那样。 宁婶也笑眯眯的招手道:“看到你病好了回来,我也就放心了,听说你明天要去学堂念书,我便给你送两本书来,都是宁儿以前用过的,你正好用得着。” 米莳三低头一看,居然是《幼林琼学》和《千字文》。 有了宁氏的开头,边上的李奶奶,也从提篮里拿出两本书,说是她家勇哥儿以前用过的,分别是《百家姓》和《三字经》。 四本书不带重样,米莳三下意识的就想,这是宁婶和李奶奶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不过,她心惊肉跳的是,她们为什么要送书? 要知道这大燕纸比布贵,书更比衣服还贵,那怕是别人用过的旧书,也没有人舍得拿去送人的,放在普通百姓家里,书那就像传家之宝,可供好几代人去学。 正文 第77章维护 可此时容不得她仔细琢磨,就听身后的刘氏,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是宁婶和李奶奶送你的,那你就收下吧。” 米莳三呼吸顿促,稳住神刚把东西收下来,就看到院外又来了周氏高氏秦氏,都是平时对她们米家二房视而不见的左邻右舍。 再仔细一看,所有人手上都拿着个东西,有书有笔也有衣服和鞋。 牙关一咬,米莳三瞳仁就缩成了针尖大。 等人一进院,这些向来冷漠的三姑六婆们,居然全都冲着她善意的笑了,虽然那笑并不真诚,也未达眼底,但却是这七年来,头一回的正视和“热情”。 再看她们为了送东西,而找的各种借口,米莳三只感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脚板心那更是寒风飕飕。 等所有人一走,再去看面前的东西,竟然包括了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没有一件是重样,更夸张的是,居然还有人送了她老山参,说是让她补一补身子。 米莳三心里如擂鼓的般的想,这些人上门送东西,全都是商量好的吗? 如若不是,那为什么所有东西都不重复呢。 还有,大家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要知道,米家二房无子,她和姐姐又是爷不疼奶不爱的,那怕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村里的三姑六婆,也没有伸过援手,可这一转眼,所有人的态度就变了。 真不真诚先不说,就说大家都客客气气的看她,这就足够惊怵了。 刘氏看她抱着东西还在站在院里发呆,忍不住的就冷哼了一声,掩着那晦暗不明的目光,干吧吧的道:“既是人家送你的,你就收下好好用吧,明天一早跟天佑一起去学堂。” 说完,刘氏板着脸就进了正房。 一直躲在窗户根下看热闹的陈氏,惊骇的合不上嘴,转过身就去拉罗定。 “当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定一头雾水的道:“不知道,米莳三这丫头莫非时来运转了?” “呸,她时来运转,那她姐姐怎么没时来运转。”陈氏啐了一口,这里面的事儿,她也看不明白了,心里急的就想去问女儿罗氏。 可这个时候,米天佑回来了,一进门就拉着个脸大声嚷嚷的道:“奶奶,奶奶,我回来的时候听周良说,米莳三那个小瘟神,明天也要跟我去上学?” 刚进屋的刘氏立马又出来了,阴暗的脸上瞬间挂满了慈爱。 “嗳哟,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天佑回来了,快进来,进来。” 米天佑黑着个脸就看到了米莳三,再当他看到米莳三怀里的东西时,骤然就变的凶神恶煞,不由分说的拿头就撞向她。 米莳三此时心里正翻江倒海,一时不察,竟给米天佑撞了正中。 “哗啦啦”…… 满怀的东西,撒了一地。 米天佑也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线,竟咬牙切齿一边怒骂,一边用力的溅踏地上的东西。 “都眼瞎了吗?让一个瘟神跟我一起去读书,还要安排她坐到怡妹妹边上,我不准她去,不准她去。”米天佑撒泼。 才一眨眼功夫,人家送来的东西,就全给米天佑踩踏的不像样。 刘氏看到了,心里直呼痛快,但又忌惮屋里的米万田,于是忙不迭的下了台阶来拉米天佑。 嘴里还象征式的嗔怒道:“嗳哟我的好孙孙哟,这些东西可踩不得,都是大家送来给莳三用的,快别踩了。” “我就踩,我就踩,我就是不准她去,她是个瘟神,还是个小畜生……”米天佑不依不饶大骂,骂完还觉得不过瘾,抬起头来就准备打人。 米莳三回了魂,赶紧往边上一躲,就看到米万田掀了帘子走了出来,黑着脸就呵斥道:“放肆,谁教你骂这些话的。”再看到地上的狼藉,米万田怒了:“把他给我拉开,庆林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拎进屋去。” 米天佑顿时就傻了眼,他完全没想到,最疼爱他的爷爷,竟然还护着米莳三。 “爷爷,我不准她跟我去学堂,她是个小畜生,她不配去学堂。” 米万田气的肝火直冒,现如今,他是最听不到小畜生三个字,他要任由着米天佑骂,那他就是老畜生了。 “你给我闭嘴,庆林。” 屋里的米庆林赶紧应了一声,连同罗氏急急忙忙出来,一看到米天佑在溅踏人家送来的东西,米庆林的脸色也黑了下来,二话不说要来拎米天佑。 米天佑眼看情况不对,一脸惶然的就往刘氏身后躲,边躲还边歇斯底里的大喊:“我就是不要她跟我去学堂,她是个瘟神。” 这下左氏也出来了,惊吓的赶紧把米莳三抱到怀里,而米盈盈则是看着地上的东西发呆。 “再敢给我胡说八道,我就禁你足,庆林,还不把他给我拎进去。”米万田用力的拿烟杆敲门框,怒目横眉的样子,杀气十足。 米庆林这会不敢再怠慢了,冲到刘氏面前,正要伸手一抓,米天佑就弯腰躲了过去,眼见爷爷不帮他,还要让爹带他回屋,他气的满眼戾气,想去打米莳三,又觉得有左氏在他得不了手,便飞快的捞起地上的书和笔,就要撕个粉碎。 这下真把米万田惹怒了,“砰”的一下,米万田手里的烟枪,准确无误的打中了米天佑,而且力道还极大,骤然间就把米天佑打的一个踉跄,手里的书和笔也重新掉到了地上。 米庆林和罗氏倒抽了口气,这回可不敢再装样子,立马将米天佑抓到了手心。 “爷爷,你打我?为了小畜生打我,呜呜呜,奶奶,爷爷打我,天佑好痛啊。” 刘氏心里正痛快着,心想,她没能出的气,乖孙子给她出了,果然没白疼他。 可没想到,米万田维护米莳三,竟然连孙子也打,骤然间刘氏急疯了,拍着大腿就在地上坐了下来。 “嗳哟,当家的,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嘛,天佑还这么小,他懂什么啊,你用这么大力打他,难道就不要咱米家的香火根子了嘛,嗳哟,我这命怎么这样苦啊,累死累活了一辈子,临到老了还要来受罪……” “你给我闭嘴,他不懂事,你们难道不懂事,庆林还不赶紧带他走,他要再敢放肆,就给我关祠堂去。”米万田最烦刘氏干嚎,若不是当着两个儿媳的面,此时他都要动手打刘氏了。 米庆林脸色一变,赶紧就把米天佑带走。 正文 第78章因果 看着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堂哥,米莳三心里一阵冷笑,如果他还小,那她呢?她不是更小吗? 说白了,在刘氏心里,女孩从来都不是人,可以拿来往死里作溅,就刘氏这样的逻辑,她都不止一次的想,刘氏自己难道不是女人吗? 左氏惶惶不安的抱着米莳三,刚想说话,米万田就瞪了她一眼:“天都快黑了,这饭还没做好?” 左氏扫了眼地上的东西,咬住牙就道:“就快要做好了,莳三她……” 米万田看都没看左氏,冷着脸就道:“你去做你的,盈盈你把地上的东西收一收,莳三你跟我进来。” 这是有话要跟她说了,米莳三头皮一麻,收了心思,就乖乖的跟在米万田后面。 刘氏见状,爬了起来就要尾随,结果人还没靠近,米万田就猛的回头,目似寒刀的瞪了刘氏一眼。 刘氏吓的一哆嗦,就讪讪的干笑了两声,然后把拣起来烟枪递到他手上。 “我进去拿个东西。” 米莳三勾唇,爷爷不走了,她自然也不走,乖巧讨好的站在米万田的下方。 米万田也不说话,板着脸就等刘氏先进去,直到刘氏端着装烟丝的簸箕,磨磨蹭蹭的出来了,米万田才温和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跟我来。” 呵呵,这是要跟她单独说话呢,再偷偷瞥刘氏,就看到她黑着脸,很不心甘的走到院中间,嘴里嘀嘀叨叨的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把门关上。” 米莳三紧了紧心弦,沉住气的回身关门,再回头,就看米万田已经坐到了炕上,垂着半张脸,正在给烟枪里塞烟丝。 “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米莳三神情一凛,可不敢站着回话,要知道米万田在这个家里的威信,还是很强悍的,没看到那么寡毒泼辣的刘氏,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么。 米万田的眼角余光,看到她乖巧的跪了下来,烦燥的心神这才稍有稍霁。 “爷爷,莳三不懂,为何突然之间……”后面的话米莳三故意没说,但态度恭敬的,却让米万田十分满意。 别看他忽略了米莳三七年,可到底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从她受伤再到决定娇养,他早就发现,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孙女,其实并不像左氏。 正确的说,她比左氏更有主见,而且也胆子大。 就拿她躲在灵隐寺不回家,还懂得装天花,再到拿棍子捅伤刘氏,足矣可见,她是有胆有谋的。 “你是想问,为何突然之间对你这么好,还要娇养你,并让你去学堂对吗?” “是,莳三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这句话,米莳三就很自嘲,暗骂自己是不是溅啊,难道非得爷不疼奶不爱,人人视之为草才算心安么。 看着口齿越来越伶俐的小孙女,米万田吸了口烟,脸色平静的就道:“你和你娘到是不像。” 知道这是还有下文,所以米莳三也不说话,只是乖乖的跪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等他继续说完。 “你娘自从进了我米家的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是逆来顺受,就连你姐姐,也是个好脾气的。” 米莳三抿了抿唇,这话她还是不能接。 “你到是脾气不小,动手打人,动手伤人,装病,还躲着不回家,到是做的很好嘛。” 米万田的口气古井无波,让人听不出是怒还是讥讽,到是有点像陈述。 等了一会,没听到他继续了,米莳三就委屈的撇了撇嘴,知道这是要让她开口解释了。 “爷爷,我没有动手打堂姐,是堂姐想伤害我和姐姐,伤了奶奶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是真的不想卖身为奴。” 米万田冷哼,他今天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否则以后若娇养起来,岂不是让她无法无天。 “你堂姐的事先不说,你奶奶再不好,那也是你亲奶奶,就算你再不想去,伤了她也是你忤逆不孝,按祠堂的规矩,我都可以叫人把你乱棍打死。” 米莳三心弦紧绷,知道这话并不是妄言,穿到这里七年,怎么不知道米家村祠堂的威信,说它是个民间公堂,可断人生死都不为过。 像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能接的,只能把态度尽有可能放低,暗示米万田,她已经知错了。 那怕她心里再愤怒,也不得不识时务者为俊杰。 米万田看她一脸知错,哼了一声就不怒而威的道:“你记住了,百事孝为先,以后你若再敢忤逆犯上,对长辈下杀手,那就不要怪我,按祠堂规矩处罚你。” “是,莳三以后再也不敢了。”万事皆有因,若不是刘氏把她逼到走投无路,她会这样撕破脸,和刘氏对着干吗? 按她之前的想法,她是还打算再韬光养晦几年的,毕竟这身子板还太小,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可米万田把话说到这,她就不得不伏低做小,否则,她的处境就会比前更糟糕。 米万田本来就不是什么擅言词的人,看她认错的态度这么好,便沉着脸用力吸了两口烟后,语气放缓的道:“看不出来,你到是比你娘要有心眼,打算娇养你的事,你要谢,就去谢崔爷爷,是他保的你。” 崔敬忠? 他为什么要保她?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米家村的男人们,虽然不同姓,但是却异常团结的,就拿今天送礼这个事来说,就可以看出来了。 曾经的七年,她不受米万田重视,所以刘氏就可以任意打骂,而左邻右舍也权当看不见,没有人想过要伸之援手,可现在,米万田一给她当了靠山,所有人的态度就变了。 变的把她当成人来看。 “崔爷爷他为什么要保我?” “因为你命好,和淑怡是同年同月所生,娇养你,并让你去学堂念书,就是让你给淑怡当丫环,明白了吗?”米万田口气瞬间又变的凌厉。 这一句话落地,米莳三就感觉好像五雷轰顶,玛的,她还是逃不掉当丫环的命? 可是不对啊,如果说只是因为她和崔淑怡同年同月出生,就让她去当丫环,那么过去的七年,又为什么不让她去,偏偏等到现在才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这下好了,米万田不但没解惑,反而又多了个谜团。 正文 第79章出气 当下米莳三就斟酌了用词,抬起眼惊讶的看着米万田道:“爷爷,您的意思是,已经把我卖给崔爷爷家了吗?” 米万田拧眉,像是在思索怎么跟她说。 “不是,我说过不会再卖你就不会卖,你只需要明白,从今往后,保护淑怡就是你的责任,对外你是淑怡的表妹,也是玩伴,但对内,你要时刻谨记,你就是她的丫环。” 米莳三捏了捏拳,心里瞬间就像倒了五味杂瓶,说到底,还是要她当丫环,只是这个丫环,是从颜家变成崔家。 “爷爷,莳三还是不懂。” 她当然不懂了,颜家是高门贵户,里面等级分明,什么老爷,夫人,公子,小姐都是主子,任何主子其标配就是丫环婆子和小厮,但崔家算什么? 崔敬忠充其量也就是个里正,连那张氏都没金贵到配丫环,崔淑怡又要什么丫环。 米万田看她还要追问,脸色就黑了下来,他觉得,他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不需要你懂,你只需要记住,想让大家娇养你,你就要拿命去护着淑怡,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主子。” 米莳三倒吸了口气,心里如惊涛骇浪的怒了。 这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是,莳三知道了。” 米万田哼了哼,就没耐心再跟她说什么,挥了挥手便让她出去找左氏。 出了正房,米莳三就注意到虎视眈眈的刘氏,那斜眉上吊的三角眼,盯着她好像淬了毒,狠不能一口把她吞下腹。 米莳三心沉了沉,一闪进厨房左氏就把她拉到了灶边。 “莳三,你爷爷他没对你怎么样吧。”左氏问的一脸急切。 米莳三摇头,平静的脸下压的是沸腾的小火山。 “娘,爷爷说,之所以打算娇养我,是因为崔爷爷求情,还要我以后,拿自己的命去护着崔淑怡,把崔淑怡当成主子护,说白了还是要我当丫环。” 左氏听完大吃一惊,显然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让你去当淑怡的丫环?你爷爷真是这样说的?” 米盈盈听到这个结果,同样很诧异。 “是,刚才爷爷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娘,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米莳三咬了咬牙。 左氏一头雾水的摇头:“娘不知道,但是淑怡她……” “她怎么了?”见左氏一犹豫,米莳三眼睛就亮了亮。 “她好像跟你是同年同月生的。” “……” 米莳三无语凝咽,看来娘是不知道了,眼下如果还想让米万田当靠山,那她还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只能暂时先服从,然后再想办法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左氏把饭做好再端到正房时,米万田破天荒的居然让米莳三留下了。 所谓的留下,就是指在正房跟着米万田同桌吃饭。 这个事在过去的七年里,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因为二房不受待见,所以不论在什么时候,左氏都随桌侍候大家用饭,而她和姐姐,通常要等到娘侍候完了,娘仨才蹲在厨房吃全家的残汤剩饭。 最后还让米莳三胆战心惊的是,米万田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是警告一样的对左氏和刘氏道:“从今往后,家里的事情,你和盈盈就多担待些,莳三以后是要娇养了,别让她再干什么粗活。” 刚挨了一顿打的米天佑,听完之后就一脸愤愤的瞪米莳三,最后还趁米万田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米莳三的碗里丢了一团鼻屎。 米莳三看见了,心里就一阵冷笑,顶着刘氏那阴晴不定的脸就端起碗,一边把沾了鼻屎的粗粮往刘氏碗里拨,一边恭敬的道:“奶奶,以前都是莳三不孝,以后我再也不敢再顶撞您了,您多吃一些原谅莳三以前的不敬。” 弄完还夹了一把娘的拿手好菜红烧豆腐丝。 米天佑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那里想到米莳三竟然敢把沾了鼻屎的粗粮,全拨到了奶奶碗里,顿时,米天佑傻了眼。 看他这样,米莳三只是勾了勾唇,在刘氏面前显的更加低姿态。 刘氏压根就不想让米莳三讨好自己,尤其那饭和菜拨过来,她下意识的就想开骂,可刚想摔筷子,米万田就黑着脸拍了桌子回头瞪她。 米万田眼里的意思写的很明白,晚辈已经认错了,并给了你台阶下,这个做奶奶的,就不能再计较,更甚至还要真正的做到“娇养”。 一时间刘氏气的想吐血,硬生生的收了手,拉不下面子的冷哼:“你知道不孝就好,我这把老骨头,可挨不了你几下了,赶紧吃吧,别拨来拨去的。” 画风转变的太快,罗氏一时都有些接受不来,但又不敢在米万田面前放肆。 这顿饭除了米莳三,其他人都吃的味如嚼蜡,食不知味。 吃到最后,无处发泄的刘氏眼珠子一转,那双阴毒的三角眼,就看向了旁边的左氏。 米莳三这个小畜生,她是动不了了,但不代表,她就动不得左氏,今天她要不给米莳三一点颜色看,那以后她这个奶奶,岂不是还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想到这,刘氏心里就有了主意,“啪”的一声,就摔了筷子。 等米莳三抬头时,就看到刘氏拿起碗,就把剩下一半的粗粮饭,全都兜头兜脸的砸向左氏。 “啪”碗碎了,粗粮撒了左氏一脸。 “你这个丧门星,要你煮个饭,你都煮的半生不熟,你想干嘛?你是想祭谁,还是想咒谁?啊,你给我说。” 破口大骂中,左氏吓的脸色发了白,立马跪下来拼命摇头。 “娘,我没有,我没有咒谁,怪我,怪我,都怪我没看住火候,我下次一定小心。” 看着娘委屈求全,连连讨饶,头上的还挂满了粗粮,狼狈的米莳三差点没跳起来。 刚想丢了碗去帮娘,刘氏就冷笑的转过头对她道:“你好好坐着,不要忘了你从今以后是娇养的。”后面娇养两个字,刘氏说的格外重,像是警告,也像是讥讽。 米莳三瞳仁紧缩,来不急做什么,左氏就恐慌的抢在前面道:“莳三,你奶奶骂的对,都是为娘太粗心大意了,娘您别生气,我,我这就去重新做。” 她的莳三命运才刚刚开始有点好转,她怎舍得给莳三拖后腿,此时此刻左氏满脑子只想着,赶紧求饶,只要让刘氏把气给出了,她的莳三就不会有事。 正文 第80章挑衅 看娘这样受冤枉气,米莳三心里真充满了形容不出的愤怒。 她知道,这是刘氏故意找茬,像米万田那样,要给她下马威呢,以此来告诉她,别以为有米万田当靠山,她就能不知天高地厚了,要知道,她娘和姐姐,还在她手心里捏着。 她想让左氏圆,左氏就得圆,她想让左氏扁,左氏就必须得扁。 刘氏眼里露出得意,冷笑的抬起手,就给了左氏一耳光。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重新做,等你重新做好,天都亮了,再说我米家的粮食,难道都大风里刮来的吗?那是你爹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一粒一粒给种出来的,给你这样糟蹋?剩下的几个月,全家都跟着你喝西北风?呸,你个丧门星,今天晚上你和大丫头就别吃饭了,把这些全都给我拣起来,拿去喂鸡,一粒也不准浪费,下次你再煮这种半生不熟的饭,我就要你的命。” 米莳三气的全身直发抖,娘在米家做了十几年的家务,那怕闭着眼睛,也不会把饭烧焦或者煮的半生不熟,说白了,刘氏就是不敢再冲她撒气,所以拿捏着娘和姐姐来撒气。 之前米万田给她下马威,她受了,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怎么挨冤枉都没事,可叫一个当女儿的,眼睁睁的看着娘被冤枉,她还不争不澄清,那就叫枉为人子。 牙关紧咬下,米莳三用力的拨了口粗粮进嘴,然后一瞬不瞬的望着米万田道:“爷爷,这饭没有半生不熟。” 她想让米万田说一句公道话,平时娘挨刘氏的辱骂暴打,她可以当做看不见,因为娘太软弱,也太包子,总习惯着逆来顺受,可今天这是赤果果的冤枉,她没法淡定的视而不见。 可没想到,米万田看都没看她一眼,到是跪在地上的左氏,眼里的泪水流的更凶了,惶惶不安的就赶紧把话截了过去。 “莳三,今天这饭是娘没把握到火候,你吃不出来,那是你还小,你乖乖的,不要惹奶奶生气。” 左氏说完,紧捏着嗓子眼就给米莳三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管,更不要去激怒刘氏,否则换来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辱骂和折磨。 无声中的交流只是一瞬,米莳三看懂了,再望向无动于衷的米万田,骤然之间心凉的如坠冰窖。 原来这个“娇养”,指的只是她,米万田这是在默认刘氏给她下马威啊。 米万田不插手,刘氏就更得意了,抬起下巴再次给了左氏一耳光,但她阴毒的眼睛,却一直放在米莳三脸上。 “三丫头,你吃不出来,那是因为以前没娇养你,但往后可就不同了。”说完,刘氏就一脸嘲讽的看米万田。 “当家的,既然以后要娇养三丫头,那就让她搬到正房来吧,省得给左氏这个丧门星给带坏了,连个生和熟都吃不出来。” 米万田神情不变,几乎连想都没想,就一锤定音道。 “随你。” 二字一落地,左氏脸色变了,胸口一阵顿痛,瞬间就漫延到四肢百骸。 刘氏这是要故意剥夺她做娘的权力,把莳三带走,戳她心尖啊,骤然间,左氏的眼泪那是哗哗的落,哑然无声的拼命摇头。 听到这一锤定音,再看刘氏那得意的嘴脸,气的米莳三全身发抖。 她知道刘氏这么做,就是要告诉她,她有张良计,那她就有过墙梯,不要以为有了米万田当靠山,她就奈何不得她,因为娘和姐姐还在她手里掐着,她就是再有靠山,也跳不出她的五指山。 好啊,这个下马威,给的真是太好了,好的无可挑剔。 你想,亲奶奶要教养孙女,这能有什么错? 她如果反抗,全天下的舆论都会淹死她。 就在这时,忍了一晚的米天佑不干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就大声的嚷嚷:“为什么要娇养她,她就是个小畜……” 生字还没出口,一直在看好戏的罗氏,就赶紧捂了米天佑的嘴,然后干笑道:“我们吃饱了,爹娘,天佑还有功课要做,我便先带他回房了。” 米万田瞪了一眼米天佑,便一脸烦燥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罗氏见状,赶紧拿手去捅米庆林,示意他也跟自己一块走,可米庆林完全不领情,虎目一瞪就好没气的道:“他有功课要做,你就带他回房,我等会要陪爹喝一杯。” 见自家男人这么不懂察言观色,罗氏的表情也是很尴尬,但又生怕一会米天佑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一旦惹怒了米万田,那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便只好捂着米天佑的嘴,赶紧走了。 米万田板着脸状似警告的看了眼刘氏,刘氏立马心领会神的讪笑,示意自己一定会好好“娇养”并管教米莳三后,米万田这才起身带着米庆林去了偏房。 米莳三咬紧牙根,爷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好一个默认啊。 果不其然,所有人一走,刘氏的脸,就阴冷毒辣的仿佛能掐出水,挽了袖子就冲跪在地上的娘左右开弓。 “啪,啪,啪。” 不消片刻,娘的脸上就全是红掌印。 “别以为有了靠山,就可以踩到我头上拉屎拉尿,你爹要娇养的是三丫头,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拿乔还敢拿到我面前来,你还没有这个能耐,我再告诉你一次,这做人啊,随时随地都要记住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要以为给了你三分颜色,就可以到我这里开染房。” 这是指桑骂槐,打给她看,也骂给她看哪。 米莳三气的目呲欲裂,她想上前,左氏就急的赶紧磕头,屈辱的连连求饶道:“娘教训的是,儿媳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氏冷笑的转过头看米莳三,斜眉上吊的三角眼里,全是得意和挑衅。 “以后还敢跟我唱反调吗?” “啪”又是一耳光。 左氏知道刘氏是故意打给莳三看的,就连这话,也是骂给莳三看的,顿时心痛的揪成一团。 “不敢了,儿媳知错。” 刘氏下巴再次一抬,越发示威的看米莳三。 正文 第81章作戏 “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啪”耳光又一次落下。 左氏抬头,望着青筋弹跳的女儿,拼命的摇头,悲泣如滴血的快速接道。 “知道,都是儿媳的错。” 刘氏听完大怒,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煸了上去。 “我是问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 米莳三心凉的牙关发抖,但此时大脑越是愤怒,理智就越是清醒,她知道,她不能再争了,因为米万田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她又再一次孤掌难鸣。 人言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今天这场戏,完全是相反的,刘氏这个下马威,她记住了,狠狠的记住了。 左氏哭红了眼,但仍是不忘警示女儿,让她不要再管,今天这口气若不让刘氏发出来,吃苦受罪的就会变成米盈盈。 她已经很对不起盈盈了,不能再拖着盈盈来受这样的罪。 “知道,儿媳知道,儿媳是丧门星,害得生哥七年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都是儿媳的罪过,娘您消消气。” 米莳三无力的闭上眼,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咆哮,她要赚钱,她一定要赚钱,然后把娘和姐姐带出这个虎狼之窝。 刘氏看米莳三认命了,笑的好不得意。 “我告诉你,你要时刻谨记自己是什么身份,别在我面前不知天高地厚,想踩到我头上来,门儿都没有,滚吧,去把三丫头的东西,都给我搬到正房来,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米家娇养的女儿。” 最后一个字落地,刘氏抬起脚,就给左氏一记窝心踢。 米莳三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只看到娘被踢的仰天而倒,那面色瞬间白如纸张。 心痛的一悸,她冲了过去就想扶,左氏却赶紧连滚带爬的跪了起来,同时也推开她,抖擞的就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刘氏看米莳三还想去扶,阴暗的眼里淬了毒,厉声吼道:“谁让你走着去了,我是让你滚着去,听不懂吗?” 左氏听完,刹那间脸白的摇摇欲坠,这些年来刘氏天天都对她打骂不休,可像今天这样屈辱却是没有的,很显然,这就是打给莳三看啊。 顿时,左氏心碎的面如死灰,也就是这一晃神的时间,米莳三实在忍不住了,甩开刘氏的手,就大声的喊道。 “今天饭没煮好,是我娘粗心大意,奶奶教训的是,可我听人说,母亲犯错子女可代劳,这个滚着去,就让莳三来代劳好了。” 米莳三心疼的麻木,不等把话说完,就跪在地上,后脚一蹬,就抱紧了身体往门外滚。 左氏见状惊醒,连忙来拉,可此时坐到偏房准备喝酒的米万田,总算开口了。 “够了,这是成何体统。” 米万田一开腔,刘氏就不敢再耀武扬威了,眼下拿捏到米莳三的要害,她心里正得意,因此心情极好的就冲上前来,连拉带抱的将米莳三拽了起来,最讥讽的是,居然还刻意装出慈祥的样子,一边拍着米莳三的衣服,一边大声的装腔作势道。 “嗳哟,三丫头啊,你可今日不同往日了,那有娇养的姑娘还在地上滚的,都是奶奶错了还不行嘛,快起来起来。” 看到这般装模做样的刘氏,米莳三笑了。 瞧瞧,她多傻啊,亏她还活了两世呢,竟然还没有寡毒的刘氏那样通透,很显然,她知道硬的不行了,现在换软刀子戳心,而她居然还傻傻的跟她对怼。 想明白关键后,米莳三笑的更加无声无息,一瞬不瞬的看着拉她的刘氏,然后伏到她的耳边道:“奶奶,这出戏您可要唱好了,别突然有一天,就唱不下去。” 刘氏听完脸色阴沉,噬骨般的瞪她。 下一秒,米莳三也说变就变了,一边往刘氏怀里拱,一边娇滴滴的道:“以前都是莳三不懂事,不知道奶奶心里是有莳三的,今天娘做错了事,罚也罚了,奶奶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娘好不好,好不好嘛。” 这一撒娇,刘氏的脸色就变的铁青,恶心的想把人推出去,又唯恐在偏房的米万田看见,顿时骑虎难下的从牙缝中挤道:“好,好,好,你说原谅就原谅。” 戏唱到这,也就差不多了,米莳三没准备再继续恶心刘氏,外带恶心自己,冷笑的从刘氏怀里钻出来,就伸手去拉娘。 “娘,奶奶让我来正房睡呢,那咱们现在就去搬东西吧。” 任意打骂了十几年,在左氏眼里,从来没见过刘氏这样的仁慈,尤其是刚才那祖母慈爱,孙女撒娇的声音,再配上不合协的阴冷表情,看起来那是格外的惊怵。 米莳三沉着小脸给娘打眼色,示意她赶紧走了,不要再留在这,给刘氏继续磨磋。 左氏打了个冷颤,立马跟着女儿就出了正房。 “莳三……” “娘,今天这个事,您看明白了吗?” 左氏哆嗦着一脸担忧,恍然间她竟然觉得,女儿有点陌生,刚才那样撒娇又冷笑的人,真是她的女儿吗? “你奶奶她,好像,好像不敢违背你爷爷的意思。” 米莳三看了眼正房的窗户,挑起眉尖就道:“是啊,爷爷虽然不管事,可他做为一家之主,所说的话必须要一言九鼎,所以当着爷爷的面,从今往后,奶奶就不敢不娇养我,可在爷爷看不到的地方,我们仍然是她手里拿捏的菜。” 也就是说,像今天这样的戏,将会持续很久,一直持续到米万田再次下令,不再娇养她为止。 左氏再次打了个寒颤,眼泪如滚珠一样的往下掉。 “我苦命的莳三,娘还以为你苦尽甘来了,可没想到会是这样,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娘,您不要哭了,她都知道迂回作戏,我们为什么就不行?放心吧,总会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从今往后,不能再硬碰硬了,因为中间夹了个米万田,也夹了个娇养,更夹了一个崔淑怡。 左氏听完哭的更加伤心,喃喃的就道:“这勾心斗角,向来是大户人家里的争斗,娘以为,你们一辈子都学不会这些,可没想到……呜呜,我苦命的女儿啊。” 说着,左氏就抱着她痛哭。 以后要勾心斗角么,可不就是,米莳三疲惫的捏着手心,告诉自己,刘氏换方针了,她也要换,不就是斗智斗勇么,那就来吧,将来看谁恶心死谁。 正文 第82章较量 陪着娘和姐姐吃完剩饭,就在娘依依不舍的眼泪下,收拾好东西回到正房。 虽是作戏,可刘氏也确实唱作俱佳了,竟然真的把正房的耳室给收拾了出来,看着那炕头的新棉被,新褥子,以及擦拭干净的炕头箱,米莳三笑了。 丢开娘和姐姐的手,就像乳燕归巢般冲进刘氏的怀里,然后撒娇的大声道:“奶奶,以前真的是莳三错了,谢谢爷爷和奶奶给莳三准备这么多新东西,莳三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正在假笑的刘氏,被迫抱着米莳三,表情顿时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淬了毒的眼神往正室那边看了眼,就跟着大声的喊道:“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奶奶就把最好东西全给你。” 小畜生果然不简单啊,脑袋转的不比她慢,可想恶心她,门儿都没有。 刘氏嘴角一勾,就狠狠的往米莳三腰上用力的掐了上去。 嘶…… 腰上的软肉一锁,米莳三就疼的差点叫出声,可她明白,这就是一场较量,一场唱作俱佳的较量,因为米万田就在边上的正室,这边的动静,他自然能听的清清楚楚,而男人最想看到的,是服从和睦。 绷起全身的隐忍下,米莳三踩住刘氏的脚尖,保持着撒娇道:“谢谢奶奶,莳三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刘氏痛的倒抽了口气,淬了毒的眼底,蹭的一下激出了火花,然后捏住软肉的手,往左右用力一拧。 “那就好,以后这间耳室就是你的房间了,看看还缺了什么,奶奶再给你添。” 米莳三痛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既然刘氏选择了下阴手,那她也继续好了,只是可惜,在力气上,她不管再怎么用力踩,也不如一个成年人力气大,她很吃亏。 想到这,米莳三深吸了口气,眼尖的正好看见炕头的针线筐,刚要伸手去拿,刘氏就得意的松手了,将她往炕边一推,就快速的在她耳边道:“小畜生,想跟我斗你还嫩了一点。” 说完,刘氏就退后了两步,拍了拍手,就对吓傻的左氏和米盈盈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回房去织布。” 刚才对掐和踩脚尖的动作,左氏和米盈盈全看到了眼底,惊吓的已然说不出话,可让她们直接点破又不敢,心惊肉跳下,只能被刘氏赶出了正房。 “娘,莳三她……” 左氏哆嗦的痛哭:“就像刚才你看见的那样,莳三没有咱们想像中的那么好,你奶奶她对我们,是不可能变好的,现在可怎么办啊,你妹妹她是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口啊。” 而且莳三一搬到了正房,她就是再想护,也护不住了。 天知道,刘氏会不会趁米万田睡了,然后摸到耳室,把莳三给活活闷死。 一想到这个可能,左氏哭的脸色再次变的苍白。 米盈盈嘴唇上的血色也顿时全褪,再想到之前她的嫉妒和哀怨不公,一时间悔的肠子都发了青。 “娘,怎么会是这样,爷爷不是说了要娇养的吗?”而且之前还因为奶奶不配合,爷爷暴打了她一顿,说好了不准阳奉阴违的,可那用力的掐和踩,又怎么不是阳奉阴违。 左氏绝望的倒在门边,无力的道:“是啊,当着你爷爷的面就是娇养,盈盈啊,从今以后,我们就成了莳三的累赘了。” “累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米盈盈脑袋嗡了一下。 左氏满嘴苦涩的摇着头:“往后,你奶奶不会再打莳三,但会用我们来刺激莳三,只要莳三犯了错,她就能光明正大的教训,盈盈你懂吗?” 说通透点,她和米盈盈就成了刘氏手里的人质,以后,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米盈盈一时间转不过弯,但直觉娘这样的悲哀,肯定不是好事,至到第二天,依照往常那样,她端着粥送到正房时,刚盛了一碗放在奶奶手边,奶奶竟然端了起来就往她脚上倒。 然后在她还没回过神的那一刹那,一记耳光就已经扫到了脸上,顿时打的米盈盈眼冒金星。 “要死的赔钱货,真是晦气,干个活都不会了?居然还把粥往地上倒,这是粮食,不是拿来给你糟蹋的,嗳哟大清早的,真是气死我了,我看这粥你也别喝了,快给我滚滚滚,别站在这里碍我的眼。” 米盈盈委屈的手足无措,下意识的就解释道:“不是的,奶奶我没有倒,是……” “嗳哟,你个小溅蹄子,做错事了还不敢承认,行啊,那今天一天你也别吃了,给我去山上打三担柴回来,没有三担柴,你就别给我回家。”刘氏插起腰,就是一脚狠踢。 顿时就把米盈盈踢倒在地,痛的脸色惨白。 从刘氏故意倒粥再到打人,坐在刘氏对面的米莳三,全部看到了眼里,再看无动于忠的米万田,米莳三气的再次发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只会让刘氏越来越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的磨磋娘和姐姐。 她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刘氏看米万田果然当视而不见,那气势就越来越得意,也越来越猖狂,从今以后,她拿捏住左氏和米盈盈,还怕小畜生不听她的话吗? 娇养!呵呵,她会好好娇养的。 “爷爷,您今天还是要下地吧。”米莳三强行按压住自己不去看姐姐,半垂着眼帘就一边说,一边给米万田夹了一筷子葱花蛋。 米万田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刘氏看到米莳三跟米万田套近乎,一时间也没了心思再折腾米盈盈,扭过头便竖着耳朵来听。 “爷爷,那我今天是要去学堂念书吗?” 米万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错,去了哪里一切都要听你崔爷爷的吩咐。” “是,莳三知道了,另外莳三要告爷爷禀明,之前在灵隐寺时,莳三就答应了空大师,要帮他抄写经文,中午莳三就不回来吃饭了。” 米万田听完一脸惊讶,还来不急开口,刘氏就嘲讽的道:“哟,我家三丫头还会抄经文啊,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正文 第83章学堂 米莳三勾唇,用眼角余光锁住米万田,然后细声细气的道:“之前娘教了一些,后来住在灵隐寺,了空大师又教了一些,虽然写不好,但了空大师坚持让抄完。” 米万田拧了拧眉,这才想起左氏曾经是杨州大户人家的庶女,能识文断字也实属正常,便一口喝完粥道:“听你崔爷爷吩咐,只要不担误正事,其它的都随你。” 刘氏眯了眯眼,冷嘲的就收了声。 而此时大房那边,猛的一下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紧跟着就是米天佑的大喊:“我不要跟那小畜……唔,唔……” 后面的声音听不清了,想也知道,肯定是罗氏又捂了米天佑的嘴。 刘氏见状一脸肉痛,赶紧搁了碗就去看米天佑,看到刘氏一走,米莳三就赶紧给姐姐打手势,示意她也赶紧离开。 米盈盈心领会神,前脚一走,米莳三后脚就出了家门。 本来她和罗大约的是昨晚,可昨晚突生变故,进了正房压根就没法溜出去,因此,她现在只能希望罗大还在庙里等她。 …… 米家村的学堂就设在崔家的后院,而东边靠墙则紧挨着祠堂的后门,据她所知,这祠堂后门是从来不开的,学堂里是什么样,米莳三也从未进来过。 正确的说,米家村的学堂,只让村里的男丁去念书,而女孩连这儿的方圆百米,都不让靠近,至于那教书先生,就是崔敬忠自己了。 在过去的七年里,她听娘说过,崔敬忠曾经是秀才,不过很多年没去院试,所以这个秀才名额已经被取消,可尽管如此,也没人能动摇崔敬忠在村里的地位,更没人质疑他不能当教书先生。 说来也是奇怪,从她睁开眼的第一天起,她就没听人说过,米家村的男丁走过仕途,好像对村里的人来说,所有男人只需要能识文断字就好,至于那什么读书是为了考童生,再从童生到秀才,最后金榜题名,平步青云的事,仿佛离这个村的人都很遥远。 就像崔敬忠,他连秀才的名额都懒得维持,说他淡泊名利又不像,再说齐宁,他也只是在米家村学堂,念了五年书,之后就开始继承齐保正的医术。 从她最近跟齐宁的接触来看,她就觉得,像齐宁这样老成持重,又耐得住性子的人,只要他想,考个童生应该不难,可怪就怪在,齐宁没去考,全村的男孩也没人去考,好像,村里的人在名利上面,更加重视传承。 思索到这,米莳三就拧了眉。 以她对大燕的了解,她知道这儿有个叫耕读之家的说法,也就是说农籍出生的寒门士子,如果考上了秀才,那家里的农田就可以免除赋税以及服劳役,再加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基本上就没有谁不想往上爬的。 那么米家村的男丁,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想往上爬呢? 再说那传承,米家村的男人们,也就是会打猎,种地,编织等等生活日常,压根就谈不上精通,充其量就是为了生活,才附有的劳动人民本色,经济上面,也是家家户户勉强糊口,连小康水平都没达到。 要知道,大燕从建国到现在,基本上在持续着太平盛世,而且当今皇帝还崇文轻武,虽不说童生就能当官,但只要考上了秀才,都能很轻松的在衙门混个文职隶书什么的,不但有面子,还能养家糊口赚个小康,那那不比农耕要强。 想着想着,人也就到了学堂门口,这个时候已有三三两两的男孩来学堂识字了,一看到她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意外。 隔壁年龄和米天佑一般大的周旺春,还嘻嘻哈哈的上来打招呼。 “米莳三,天佑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新生报到第一天,这关系得打好,最起码这是扩展人脉,和打听事情最好的场所,因此米莳三怯生生的笑了。 “我堂哥在后面,旺春哥,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有些害怕,你能教教我吗?” 周旺春是个很皮实的小屁孩,别看才九岁,可个子窜的高,而且还胖,从体型上来说,十足十的遗传了周大伯的虎背熊腰。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崔爷爷又不会吃人,跟我来吧。”周旺春圆下巴一抬,就颇为自豪的领着米莳三进了门。 学堂又叫夫子庙,不管在战乱时期,还是和平时期,放在哪儿都是一个神圣的地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正衣冠,其次就是禁喧哗,周旺春进了门后,就很好心的提醒米莳三,告诉她进了这就不能再大声说话了。 说的时候还刻意扫了眼她的打扮,觉得没毛病了,又提醒她,以后记得要像今天这样,穿戴整齐后再来。 米莳三乖巧的应了下来,瞅着周旺春憨厚,就偷偷的问他:“旺春哥,你们在这念书,将来要去考童生吗?” 周旺春睁大眼,下意识的就道:“你堂哥没跟你说啊。” “说什么?” “咱们来这是认字的,不用去考什么劳什子的童生。”周旺春一脸不屑兼自豪的接道:“考童生有什么好的,崔爷爷说了,我们所有人只要能识字就行,主要咱们还是练武,将来好跟着我爹去打猎。” 说着,周旺春就亮了亮他胳膊上的肌肉块,瞧着那鼓出来的一大团,看着还真有点料。 米莳三眯了眯眼,练武就是为了打猎?呵呵没那么简单吧,要知道这全村的男人们,可都是练家子,而据她所知,这村里的人,也不管孩子愿不愿意学武,都在他们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强迫学,说是防身吧又不像,说是传承吧,一招一式又很普通。 “那我?也要学武吗?” 周旺春瞄了瞄她的小身板,装出一脸深沉的道:“这个,应该不用吧,淑怡妹妹也在这里认字,你来这,不就是陪淑怡妹妹认字的嘛。” 话一说完,周旺春就兴奋的把她拽到一边,然后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摸出一个草编蚂蚱。 “莳三妹妹,待会你见着淑怡妹妹,能帮我把这个给她吗?” 看他一脸兴奋,外带一点不能见光的小九九,米莳三嘴角就抽了抽。 九岁就春心大动了,可真是了不得。 这就叫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 正文 第84章表姐 “旺春哥,我平时没接触过淑怡,不知道她人怎么样,你让我把这个给她,万一她要不收呢?”看来,她给崔淑怡当丫环的事,米家村的大人们,应该都知道了,并叮嘱了自家孩子,所以周旺春才一点也不好奇,并理所当然的给她定了位。 周旺春抓了抓脑袋:“没事没事,淑怡妹妹不要也没关系,你就帮我给她就好。” “好吧。”米莳三笑着把东西收了起来,正想再跟周旺春打听点事,就听到崔敬忠在书舍门口喊她。 周旺春不知是兴奋还是老实,居然开口就替她应了下来,然后崔敬忠一眼就看到她。 “米莳三,你跟我来。” 米莳三垂帘,蹲了个福礼,就乖乖的跟在了崔敬忠后面。 穿过来七年,因为身体孱弱,再加上刘氏把她们娘仨支使的团团转,所以对这个村的人,从来都谈不上亲近,有的甚至还只是一面之缘,见着了,连名字她都不知道,所以,对崔敬忠她是陌生的,只是知道,他是刘氏女儿米宝莲的公爹。 从辈份和亲戚面上来说,是要叫他一声崔爷爷的。 一路无话,直到从书舍拱门,进了崔家的后院,脚步才停了下来,一抬眼皮,米莳三就看到了她今天要见的正主儿,崔淑怡。 崔家的后院是和学堂打通连成一体的,此时一眼望去,院里的植物生机勃勃,什么矮牵牛,海棠树,薄荷草,还有那成片的黄莺花,其中最让米莳三侧目的,还属摆在院中的水缸莲,也就是用水缸养着的荷花。 而那跟她同年同月所生的崔淑怡,此时就站在缸莲的旁边,一身白底荷边,渲染成淡绿的春装长裙,再配上同样浅绿的绸缎飘带,分别绑在两边的包子头上,乍然一眼,显的清新脱俗,宛如莲中仙那样出尘不染,美而不妖。 可再一眼细扫崔淑怡的五官,米莳三只觉得大倒胃口。 她这模样,是越长越残了么? 记忆里,就是今年过年时,她还在厨房远远地看了崔淑怡一眼,那时她一身红萝锦缎,再加上养尊处优而得来的包子脸,婴儿肥,看起来就像年画娃娃。 可这才隔了多久?脸上的婴儿肥居然就褪了,这一褪五官眉目就有些像米宝莲,而米宝莲的五官,则是像刘氏,单眼皮,樱薄唇,柳眉尖尖淡出尘。 当然了,这像归像,可到底不是十分,刘氏毕竟年纪大了,所以脸上没有胶原蛋白,皮肤一干瘪,颧骨就高耸,再加上那斜眉上吊的单眼皮三角眼,给人一看就是刻薄的相。 曾经她还推断过,米宝莲若是再上些年纪,那估计就和刘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了。 算一算,这才时隔三个月不到,崔淑怡居然就有向米宝莲和刘氏看齐的方向长,害得她下意识的就吸了吸鼻子,想到那句越长越残的话来。 而在她打量崔淑怡的同时,崔淑怡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她对这表妹,没什么印象,只是去姥姥家窜门时,总听娘喊她和她姐姐干活。 后来就是听说,她把月儿姐姐推下河,姥姥动了大怒,差点把她打死,再后来,她发生了什么,就没听娘说了,直到昨晚,爷爷叫她进书房,猛不丁的跟她说,以后给她找个玩伴,才再次听到米莳三这个名字。 想到这,崔淑怡偏了偏头,就觉得眼前的表妹,生的五官端正,又唇红肤白很是漂亮,只是可惜,她戴着虎头帽,穿着半新不旧的粉紫色长衫及短裙,打扮和五官实在不匹配,瞬间就落了下层,隐隐中还有几丝寒酸味儿。 崔淑怡撇了下嘴,等她再看米莳三眼睛时,不自觉的小眼睛就放大了两分。 按理,她不是应该见到她后,很胆怯,然后自形渐秽的吗? 怎么…… 怎么她的眼睛澄亮通透,仿佛还带着长辈才有的那种穿透力? 骤然间,四目相对下,崔淑怡竟然感觉自己落了下风,顿时就深吸了口气,瞪大小眼睛不甘示弱的抬起了下巴。 这细微的举动,全数落到了崔敬忠眼里,崔敬忠神情一肃,便低声道:“怡儿,你过来,从今以后,莳三就是你的玩伴了,也就是你的表妹,说起来你们俩也是有缘,是同年同月所生的。” 崔淑怡踩着小碎步,走到了崔敬忠面前,嘴一撅便撒娇道:“爷爷,怡儿又不缺玩伴,不如叫她回去吧。” 刚才那样的对视以及较量,瞬间就在崔淑怡心里落下一个,米莳三比她漂亮,比她强势的感觉,可既然是玩伴,那就应该以她为主,爷爷怎么能找一个,比她还漂亮的人来当玩伴呢,所以她决定反悔了。 崔敬忠听完脸色一板,就训斥道:“这说的什么话,你们俩是表亲,将来有她陪着你,我们也会放心些,好了,你们认识认识,半个时辰后,带她来书舍上课。” 不容反驳的话说完,崔敬忠就背着手走了,不管是气势还是言语,那都不容置喙的态度。 米莳三叹了口气,其实她还真想就此散了,谁特么的喜欢给人当丫环啊。 崔淑怡见爷爷不依她,满脸的不高兴,然后瞬间就把这种不高兴,全都埋怨到米莳三身上。 “都是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我爷爷安排你来这?快说!” 这咄咄逼人的,一听就知道是被宠坏的大小姐。 米莳三也不恼,笑的两眼弯弯,从刘氏身上她学会了,既然命运不公,那就换个法子来面对生活,强行硬怼,对翅膀还没长硬的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表姐好,你平时在家都玩什么啊?” 这样的不答反问,让崔淑怡怔了怔,脸上骤然升起薄怒。 “你管我在家玩什么,我不想你来这。” 米莳三也不理会,抬头悠闲的看看天,看看地,然后神秘的道:“这个时候,山上的桨果应该都熟了,又甜又好吃,等中午放学,我陪你一起去摘吧。” …… 正文 第85章引诱 崔淑怡神情再次一怔,脑海里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桨果,顿时忘了生气。 “你是说那个红桨果吗?” “对啊,我在灵隐寺的山边上,看到好多呢,你要是想去,咱们能吃个饱。” 米莳三嘴角勾了勾,小孩的注意力是很容易分散的,而在大燕,普通人家条件再好,物资也有限,尤其是水果什么的,可选择的种类少的不能再少,这儿的孩子,除了拿糕点当零食,也就剩大山里的野果以及时令蔬果。 “真的,那你带我去。”崔淑怡眼睛亮了,嘴里也不由自主的分泌出津液。 红桨果她当然吃过,可是总感觉吃不够,因为每次都是爹又或者是周旺春他们,摘来送给她的,所以份量总是不多。 “好啊,你以前上过山吗?”米莳三看她被吸引了,就慢悠悠的带着她往书舍那边走。 崔淑怡赶紧跟着,把之前厌恶的事,全丢到了九霄云外。 “没有,我爷,我奶,我爹,我娘都不让我去,说山上很危险。” “危险当然会有,但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事,你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真的,那到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吃饱哦。” 米莳三扬眉,故意找一些小孩特别感兴趣的话题,一点一点的引导,等走到书舍,崔淑怡已经一脸兴奋了,小眼睛里还时不时露出崇拜的目光,那里还有半点排斥。 就连崔敬忠安排坐位时,她还主动提出,要跟莳三坐一起。 看到崔淑怡忽然就接受了米莳三,崔敬忠脸上滑过一抹欣慰,同时又多看了米莳三好几眼。 米莳三也懒得装怯,每次在崔敬忠看过来时,就笑眯眯的露出大白牙,沉稳淡定的让崔敬忠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从辰时开始到巳时,总共就两节课,而这两节课,教的全是三字经,就像大燕其它学堂那样,启蒙的东西永远都是摇头晃脑的背,要背到滚瓜烂熟后,才会开始抄写。 崔敬忠原以为米莳三第一次学三字经,会显的拘束并磕巴,可没想到,米莳三背的居然很流畅,一时惊讶,他便把米莳三叫到了外面。 “你会三字经?” “会。” “哦?谁教你的?” “我娘。” 米莳三回的不卑不亢,她的三字经和百家姓,确实是左氏教的,这七来她们娘仨虽然备受欺辱,可左氏在干活的时候,总会给她和姐姐背这些启蒙的书,听的多了,那怕她不是穿越人士,也耳濡目染了。 崔敬忠摸了摸胡须,点头颌首:“你娘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庶女,按理这些东西,她也确实会,那你可曾学过写字。” “会一些,但写的不好,前些时候了空大师还让我帮他抄经书。” 崔敬忠沉呤,知道她说的前些日子,是在灵隐寺躲难养伤的时候。 “你写几个给我看看。” 米莳三应了下来,她清楚的明白,不能在崔敬忠面前露怯,如果她没猜错,崔敬忠之所以改观,应该是从她戳伤刘氏那天开始,所以她该怎么样,就要怎么样。 三个“人之初”写下来,基本上是歪歪扭扭,但不妨碍辩认,唯一可取的是,字都一般大,看起来还算整齐。 崔敬忠松了口气:“很好,虽然写的很差,但多练就会好了,刚才你说,了空大师让你抄经书?” “是,经书还没抄完,午休的时候,我还需要去灵隐寺接着抄,表姐说也想去看看,还请崔爷爷答应。” 看着米莳三态度恭敬,崔敬忠也就没多想,毕竟,按照他的安排,是要崔淑怡和米莳三多亲近亲近的。 答应之后就让她进了书舍,也就是这个时候,米天佑来了。 大燕的学堂,不分级别,不管谁先来后到,都是安排到一起一锅烩,反正前几年都是背书,只是有些时间长的,崔敬忠就会单独安排功课,比如说抄书练字。 米天佑一进书舍,细长的眼睛就直接锁住了米莳三,绷着脸怒不可遏的走到米莳三旁边,一丢下书箱,就插起腰道:“小畜生,以后别想我跟你一起来。” 米莳三懒得搭理,假装专心致至的看书。 可坐在她旁边的崔淑怡不干了,经过这么一会,她已经摒弃前嫌,真心把米莳三当成了玩伴,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那里容得米天佑张口就叫她小畜生。 “小畜生叫谁呢?”崔淑怡瞪起眼,一脸的义愤填膺。 这一下,反把米天佑整懵了,整个学堂谁不知道崔淑怡是崔爷爷的掌上明珠,而且进学堂之前,家里的长辈们就叮嘱过,要善待她,也要保护她,尤其是奶奶刘氏,还经常耳提面命的告诉他,等将来他长大了,就能娶怡表妹当媳妇,所以一定要让着怡表妹,并对怡表妹好。 可猛不丁的,怡表妹居然替米莳三说话,这个落差瞬间就让米天佑怒了。 “怡表妹,你干嘛帮她,她就是个小畜生,你……” 崔淑怡翻了个白眼就打断道:“别叫我怡表妹,莳三还是你堂妹呢,再说啦,莳三是我的玩伴,爷爷常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当着我的面骂她,岂不是也在骂我?哼,你快离我远点。” 哟,这话说的好义正言辞啊,米莳三勾着嘴角就笑了,虽说她对打狗还要看主人很反感,但眼下的情势,还真的就是这样,没看到大家对她来学堂,都毫无惊讶,全都一脸了然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呀,当童言无忌好了。 米天佑被抢了白,又被呛的哑口无言,顿时就气的呲牙咧嘴,可他不敢冲崔淑怡发脾气,便把一肚子的火全都往米莳三头上倒,恶恨恨的直瞪米莳三,心里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弄死她。 米莳三漫不经心的笑,过去七年,她都没怕过米天佑,以后自然也不会怕,不过嘛,她到是可以想想办法,收服他,这样一来,她在米家就能再多一座小靠山。 想到这,米莳三就在下课后,笑眯眯的找到米天佑。 “堂哥,午休你要回家吗?” 其实她这也是故意找个话题,这七年来,自从米天佑进了学堂后,中午什么时候回过家了,都是姐姐给他送饭,然后他满山乱跑的玩去了。 正文 第86章收服 米天佑看她主动送上门来,身后还没有崔淑怡撑腰,下意识的就想扬拳头,可转念一思,这儿是学堂,万一给崔敬忠发现,他可没把握崔敬忠会不会罚他。 一犹豫,米天佑就气势汹汹,宛如纸老虎那样亮出爪子凶道:“要你管,那我问你,你要回家吗?” 看他故意这么问,简直其心可昭,脸上就差没写着,等你出了学堂我就收拾你的话来。 米莳三不以为意,笑弯了眼睛道:“堂哥如果不回家,不如叫上旺春哥,咱们一起去灵隐寺山边摘桨果吧,怡表姐也想去呢。” 提到桨果,米天佑眼睛瞬间就亮了,那表情和之前的崔淑怡,如同一辙。 “灵隐寺山边有桨果吗?” “有啊,还有很多呢,堂哥要一起去吗?” 米天佑顿时咽了咽唾沫,眼珠子转了三圈后,经不住诱惑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他才想起,自己居然没给米莳三好看,反而答应带她去摘桨果了,这怎么行,立马板起脸想扬手时,崔淑怡就换了身便装跑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精致的小挎篮。 早就注意这边动静的周旺春,也跟着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 “莳三,我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吗?” 米莳三故意忽略米天佑的凶相,然后笑眯眯的指了指米天佑和周旺春。 “好啊,我还叫了天佑堂哥和旺春哥,有他们俩在,万一在山上碰到危险,他们也能保护我们,旺春哥你说是吧。” 周旺春一听他也可以去,那表情兴奋的连连拍胸:“那还用说,我的功夫比米天佑要好,就算碰到蛇和狼,我也能打得过。” 米天佑一听周旺春贬低他,就把教训米莳三的事,丢到了脑后,撑起腰杆就和周旺春吵了起来。 来来回回就是那些,我比你厉害,你没我厉害的争执,好像非要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米莳三勾起唇角,拉起崔淑怡就出了门,没一会,米天佑和周旺春就发现,她们两个已经越走越远了,顿时就停了争吵,赶紧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眼见着人跟来了,米莳三就开始故意找话题吸引三个小屁孩,清了清嗓子就道:“瞧咱们村的霞山可真漂亮啊,早上还云遮雾绕,像座仙山呢?” 周旺春憨厚,个性也最耿直,立马就接上话道:“什么叫仙山啊?” 米莳三故意看了看崔淑怡和米天佑,然后不慌不忙的道:“就是有仙人住的山叫仙山啊。” “不会吧,我老跟我爹去霞山打猎,怎么就没碰到仙人呢。” “所以我刚才说,它只是像仙山啊,不过嘛,我到是听人说过仙山的故事,你们想不想听。” 米天佑一脸不屑,十分别扭的不搭理她,他告诉自己,之所以跟来,那是为了保护怡表妹,跟米莳三这个小畜生无关。 从来没接触过话本和故事的崔淑怡兴趣最大,马上就缠着米莳三给她讲。 “咳咳,那我就开始讲了,传说啊在一个叫花果山的地方,有一块灵石,自开天辟地以来,受天地之孕育,日月之精华,长达万年之久,突然有一天,这灵石通灵了,砰的一声四分五裂,从中间跳出了一只灵猴……” 等米莳三把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出世,再到蓬莱学艺说完,四人就已经到了灵隐寺。 早就听的津津有味的三人,满脸的意犹未尽,只觉得米莳三讲的故事太好听了,尤其是那猴子会说话,会穿衣,还会带着群猴抢地盘,再到土地公公引导渡东海寻仙山,每一桩每一件,都新鲜的不得了。 “莳三,你再接着讲啊,石猴到底找到仙山没有?” 米莳三翘了翘嘴角,她可是故意把渡东海,添油加醋说的惊险连连,再加上她绘声绘色的把东海龙王,还有什么虾兵蟹将全添进去,三个小屁孩就全听的聚精会神了。 “别急啊,咱们已经到了,等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们讲。” 米天佑和周旺春虽然嘴馋桨果,但眼下他们更馋西游记,尤其是米天佑,早把怒怼米莳三的事,全丢到了脑后,吵嚷着要米莳三,一边摘桨果一边给他们继续讲。 “不行,我答应了空大师,要去给他抄经书,等会我就要进庙里去待一个时辰,你们要还想接着听,就等一个时辰后,来庙门口接我,回去的路上,我再接着讲。” 崔淑怡遗憾的啊个不停,但还算明事理,可米天佑就不管了,横眉一对就气势汹汹的道:“不行,故事没讲完,你那里也不准去,要给我们讲完了,才可以走。” 米莳三也不恼,瞥了眼米天佑,就云淡风轻的道:“这个故事很长很长,就算我不吃不喝讲十天半个月,也讲不完的,堂哥还是别着急,听了这么久,你们也休息一会,反正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想听,我就给你们讲完。” 崔淑怡倒抽了口气:“这个故事还很长啊。” “是啊,很长很长,石猴不但要拜师学仙术,还要大闹天宫呢,而且越到后面越精彩。” 周旺春听的磨拳擦掌:“那你先跟我们说说,后面怎么个精彩法?” “后面啊,还有降妖除魔,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石猴才会终成大法,成为战斗圣佛,人人歌颂。” “嘶,这么厉害啊。”崔淑怡越听那是越有兴趣,也越发觉得,表妹这个人真有趣,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跟她好呢,这样的话,只怕她早就把故事听完了。 “嗯,后面会越来越好听的,别着急啊,等我抄完经书出来,再给你们讲。” 米天佑很不心甘,本想再凶凶米莳三,可又怕她不讲了,无奈之下,便只能没好气的问:“那你不跟我们一起摘桨果了?” “没办法,我已经答应了空大师,替他抄经书了,崔爷爷也知情,如果不去抄,崔爷爷和了空大师,可能会怪罪我,所以我不能陪你们一起摘了,但你们放心,现在灵隐寺香火鼎盛,里面有不少好吃的供品,到时候我拿出来,咱们一起吃。” 这收卖小孩,最好的方法就是吃,而且还是百试百灵,这么一说后,三个人都没了怨言,最后崔淑怡还很贴心的说,她会把桨果摘下来,留着等她来了一块吃。 米莳三勾了勾唇,她想要的结果已经达成了,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收服米天佑和崔淑怡,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在三个孩子依依不舍的目光下,一分道扬镳,她就看到了躲在庙门一侧的罗大,顿时米莳三狂喜…… 正文 第87章教徒 本来想着只是碰一碰运气的,可没想到,罗大真在这里等了一晚,真是太好了。 要不然,她还要想法让了空找人去给他传信呢,毕竟今日不同往日,进了学堂后,就身不由己了,更抽不出时间去浮宁县。 罗大一看到她,就满脸恼怒,冲了过来就低咆:“你不是让我昨晚来吗?你人呢?为什么没来。” 唔,头发乱了,人也憔悴了,不会是干等了她一晚吧! “我家里出了点事,晚上出不来,今天也是找了借口才偷溜出来的,你昨晚一晚没睡?” 听她解释完,罗大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但恼怒仍未平,别扭的就道:“怎么可能,我又不傻,你没来我还干吧吧的睁眼到天亮啊。” 米莳三笑弯了眼,真是个别扭的孩子,睡没睡脸上不是写着嘛。 “那真是辛苦你了,对不起,咱们先进去说话吧。” 罗大有种被她看穿的感觉,尴尬的撇开视线,就哼哼了两声。 …… 如今庙里香火旺了,来挂单沾光的和尚再多,也是不够用的,再加上浮宁县令,以及城中的富商,全都捐了大量的香火钱修葺寺庙,因此庙里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了空做为主持大师,也是忙的团团转,见到她来,连闲话都没多说几句,就打发她自己看着办,反正这庙里前前后后,米莳三自己也熟的很,做为有过革命友谊的,他是防谁,也不会防米莳三。 之前给米莳三的厢房,了空还特意挂了锁,就是防止别人知道,那些什么佛喻仙术,都是米莳三搞的鬼。 看到了空对米莳三的态度,罗大心里就像吃了颗定心丸,心想,他猜的没错,了空大师果然对米莳三很厚待。 “坐吧,我时间不多,以后只能在中午的时候抽空过来,今天我就先给你做个示范,等我走了,你可以自己来试试看。” 米莳三边说边去炉子里看火,她走的时候提醒过了空,让他记得来加炭,不能让炉子断了火,瞄了一眼,了空还是很靠谱的,火势不但没减弱,还烧的很旺,里面没用完的原材料,也依然通红滚烫。 罗大没说话,聚精会神的过来看。 从吹管到造型,最后到冷却出成品,整个过程,罗大看的瞠目结舌。 “你不是说,像烧瓷那样烧的吗?怎么会,会是这样?”罗大虽然年纪不大,但见识也不少,毕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养活罗二几个,他曾经也去过瓷窑挑泥,怎么烧的瓷,他也是见过的。 人家烧瓷都要捏土胚,然后进窑里烧,烧好了还要描花勾景,然后再上釉什么的,可他瞧米莳三,就是拿根吹管进炉子里捅一捅,然后沾出一团烧红的琉璃就放到嘴边吹,边吹边转,还要用剪刀剪,没一会,一只大肚外加波浪纹的琉璃碗,就做好了。 米莳三笑眯了眼:“就是这样啊,刚才我怎么做的,你已经看仔细了吧。” 罗大不可思议的咽了咽唾沫:“看仔细了。” “那你来试试吧。” 既然要用罗大,那她就没打算,事事都亲力亲为,更何况这做玻璃,手艺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烧玻璃液,所以她只需要掌握好配方,以及原村料,就一点也不担心罗大会出卖她。 罗大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犹豫就开始上手了。 第一次没沾好,又很紧张,也不懂利用引力边转边拿,结果啪的一声,火红的原料就掉地上了,罗大顿时吓的脸色惨白,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八十两! 米莳三闷笑,拿起钳子就把原料拣了起来,再送回熔炉。 “这……还可以再重烧?” “没错,你要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就可以丢回去重烧。”真正要说起来,做玻璃制品,比瓷器更简单,但要做好做精,那就需要点功底了。 罗大再次咽了咽唾沫,然后鼓起勇气接连尝试了五、六次,这才吹出一个四不像的残次品,说是碗吧,又一边大一边小,说是花瓶吧,瓶身又太浅。 “不错了,你第一次尝试,学的就是掌握它的方法,只要你用心练练,不出三天,就能做的比我好。” 米莳三自嘲,没办法,她自己会的也是简单做法,像什么拉丝夹花,压模做造型,她统统不会,就算要尝试,也还需要不少工具,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简单的吹拉个碗啊,杯子啊,花瓶什么的。 罗大热的满头是汗,但也知道这是门正经手艺,如果学会了,他就能替米莳三赚钱,到时候再把作坊搬到城里,他就能凭一人之力,让罗二几个都走上正路。 “那我晚上不回去了,还在这练。” 看着罗大眼底的几分倔强,米莳三满意的眯了眯眼。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会跟了空大师说一声,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回家一趟,然后跟罗婆婆说一声,省得罗婆婆担心你。” 罗大转了转眼珠子,想想也是。 “那好吧,我会回去说一声,但晚上我还会过来。”罗大坚持,他不想错过米莳三,也不想错过眼前的机会。 “随你,但你要记住,别让这火灭了,要保持它的热度,炭要烧没了,你就先买些来,银子我给你。” 没有人能一蹴而就,她当然要给罗大时间去学,等他入了门,再教他怎么思考,怎么创新,急不来的。 罗大正色的点头,再看米莳三时,眼里就多了几分敬意。 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跟着她走正路了。 安排好罗大后,就去厢房找了空,然后言简意赅的把罗大交待给了空,了空兴奋的就道:“三丫头,你上次让我打听那事,有眉目了。” 米莳三怔忡,下意识的就问:“什么事?” 她让了空打听的事好像有很多,比如说颜家的大管事,为毛非要买她当丫环。 “就是那个黑石头可以当炭烧的事啊。”了空舔了舔唇,眼里精光四射。 他又不傻,这矿石生意和寺庙生意,谁更赚钱,那不是明摆着的嘛,看着钱不赚,他脑袋得有多秃,才不放心上啊。 正文 第88章女红 “哦,我还以为你是说颜家,好吧,怎么个有眉目法?”米莳三勾唇。 钱啊,没有人比她更迫切的需要钱。 了空翻了个白眼:“颜家的事有那么好打听吗?这要找机会,至今为止那颜家都没人上山烧香,我就是有心帮你打听,也无力可借。”了空心里腹议,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颜家那是什么门户? 光是护院都有二十几个,而且还个个身怀绝技,全是武林高手,而里面的丫环婆子,也从不轻易出门,知情的谁不知道,颜家门风威严,连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就更别说打听那六公子的事了。 米莳三撇了下嘴,知道这事不好打听,也就不再追究,然后了空告诉她,临州府的潞南县确实有煤矿,他已经在昨晚就派了和尚去采样品,如果快的话,半个月就能回来了。 这消息,确实很振奋,如果不是她的情况特殊,她都想亲自去潞南县一趟,一旦确定,就可以当场买地,雇人进行开采,只是可惜啊,她现在是身不由己。 说的差不多时,外面就来了个小和尚,说是崔淑怡三个已经在外面等了,催着米莳三赶紧走。 “了空师傅,我这几天在给村里的孩子,用故事来弘扬佛法,若是将来有人问你,你记得说,你曾经有一本古籍叫《西游记》,后来人流一多就失盗了。” 了空瞪大眼,知道米莳三这是又拿他当晃子,就像抄经书,无非就是给偷溜打掩护,于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什么西游记,我说三丫头,你这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什么?改明有空了,都说给和尚我听听。” 米莳三笑眯了眼:“行啊,那就等我有空了再说给你听。” 有共同利益的合作,永远是牢靠的关系,而且人怕出名猪怕壮,了空上她这条贼船,将来就是想下来,都没那么容易。 看她一脸敷衍,了空就啐了一口,不再管她,眼下庙里的事多着呢,那那不要他这个主持方丈去定夺。 拿着一堆供品出了灵隐寺,崔淑怡就把她拽住了,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将她手里的小挎篮递给了她。 只见上面铺了一层梧桐叶,又红又鲜艳的桨果铺了厚厚的一层,给人感觉,好像他们三个摘了都没舍得吃,就为了留给她好买故事听。 米莳三闷笑了两声,也懒得矫情,吆喝着大家一人抓了一把,然后又把拿出来的供品分了分,就一边走,一边吃,外带接着给他们讲模跨东海,拜师学艺。 一直到回了书舍,也只讲到孙悟空炫耀七十二变,然后被师傅赶下山,恰好就停在何去何从那就死活也不讲了。 米天佑听的跳脚,扭头就道:“等放学了,你再接着给我们讲。” 崔淑怡到是还好,但眼睛却是异常明亮,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人讲故事,而且米莳三还讲的特别精彩,尤其是师傅赶孙悟空下山,声情并茂的她都哭了。 “莳三,放学后再给我们讲讲吧。”周旺春可怜兮兮的双手合十。 “放学后我得上山帮姐姐砍柴,实在没空。”米莳三看了看米天佑,狡黠的转了转眼晴。 米天佑一愣,这才想起,今天早上奶奶好像是罚了米盈盈,顿时心痒难耐的就跺脚道:“不就是三担柴嘛,说不定你姐姐早就砍好了。” “今天是砍好了,那万一明天奶奶又罚呢,所以啊,我还是提前给姐姐先砍好吧,再说了,姐姐还要打猪草,洗衣服,我不在家没人帮她,她一个人会很辛苦。” 米天佑冷哼了一声:“爷爷都说了要娇养你,这些活不可能还让你去干,你就歇着吧,给我们接着讲孙悟空。” 看他这一脸欠揍的表情,米莳三脸色就冷了下来。 “不行,我姐姐从小就护着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吃苦受累。” 看到米莳三生气,周旺春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崔淑怡也有些害怕,只觉得小表妹板起脸的样子好吓人,严肃的就像她爷爷说一不二。 只有米天佑一脸无所畏惧,还想坚持,可米莳三转身就走了。 “天佑,你妹妹生气的样子好吓人,我爹说这种眼神叫什么来着……对!杀气,就是很有杀气那种。”周旺春心有余悸的拍胸口。 故事虽好听,但生命更可贵,周旺春直接就在心里下了定论,以后莳三妹妹不能随便招惹,想听故事,就得哄着来。 米天佑一脸鄙夷的瞄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吓人的,她才七岁,咱们都九岁了,而且她连拳脚功夫都不会,瞧你这猫儿胆,以后上山碰到狼,那岂不是连尿都吓出来。” 崔淑怡听米天佑越说越离谱,翻了个白眼就追着米莳三走了。 周旺春也懒得跟米天佑较劲,大腿一拍这才想起他的草蚂蚱,也不知道莳三妹妹帮他给了崔淑怡没。 事实上,米莳三早把这事给忘干净了,就算没忘她也懒得给,第一次见面就当红娘,不是招人烦么,她才不干这种蠢事。 进了学堂后,本以为下午会继续摇头晃脑的读书,可没想到,下午居然是男孩的专场,也就是练武功了。 教功夫的是米家村最好的猎手,叫曾啸东,莳三得喊他一声曾爷爷。 正以为她也要跟着学时,曾爷爷却让她和崔淑怡走,说是要她们学女红,这性别歧视的,很让莳三郁闷,但也无从反驳,只好跟着崔淑怡走了。 等见到教女红的人,才知道原来是崔敬忠的媳妇张氏,一进屋就看到正中间摆了三个绣架,其中两个绑了一张绣了一半的被面,花样子都是花开富贵,连想都不用想,剩下那个什么也没绣的,应该就是她的了。 果不其然,张氏很和蔼的告诉她,要她在一堆花样子中间,随便选一个来绣,然后就开始教她穿针引线,下针挑花。 米莳三喟叹,尽管对针线不感兴趣,但也明白,想在大燕生存,这女红还是应该要学的,毕竟以她一个人的绵薄之力,无法反抗这个大环境,还是顺势而为才是生存之道。 正文 第89章恭维 从始到终,米莳三都学的很认真,虽然是第一次拿针线绣东西,但学了一下午,自我感觉还算绣的不错,至少她选的百福图,已经绣出了三个福字。 崔淑怡看着她的绣活,掩着嘴就笑:“莳三妹妹,我奶奶说,这百福图是最难绣的,也是最好绣的,你可真会挑。” “……”米莳三无语凝咽。 怎么说呢,所谓最难绣,是指字里行间的韵味勾勒,都要绣的惟妙惟肖,灵动十足。 而所谓最好绣,就是指新手上路,只需要把字,绣的有辩认度就好,然后也不用换线,不是红底黑字,就是红底金字,比起崔淑怡的那幅花开富贵,在换线上面,可真心是省事多了。 张氏打量了米莳三足足一下午,只觉得米莳三比她想像中的要有耐心,而且也沉得住气,比起她家淑怡,看起来更加乖巧,也讨人喜欢。 “怡儿,你莫要笑莳三,莳三这才刚刚开始学,能绣出字样来,已经是很好了。” 听到张氏替她说话,米莳三赶紧回之微笑,记忆中,张氏是个脾气很好的女人,这也就是米宝莲有福,所以嫁到崔家九年,也没受过婆婆磨磋。 “谢谢张奶奶夸奖,我会用心学的。” 张氏颌首,这才宣布了放学,为了确定从今以后就是这样的分化,走之前她还特意跟崔淑怡咬了小耳朵。 “以后我们每天都是这样的吗?上午认字,下午学女红?” 崔淑怡挥了小手帕掩嘴笑:“是啊,上午是雷打不动的读书认字,下午不是女红,就是学调香。” 还有调香啊,这到是让她有了兴趣。 自古以来女人就爱香味啊,她当然脱不了这个俗。 告别崔淑怡后,人才走出学堂大门,就看到米天佑跟猫抓一样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米莳三懒得理他,故意装成认真看路,刚要走过他的身边,米天佑就一把拽住她:“喂,你没看到我吗?” “啊,是堂哥啊,你在等我?”米莳三装的一脸惊讶。 “废话,我要不是等你,早跟旺春下河摸鱼去了。”水暖摸鱼钓虾捉王八逮青蛙,这是米家村男孩们,最喜欢玩的事,几乎天天都要变着花样玩到天黑才回家。 米莳三淡定的哦了一长声:“堂哥等我做什么?我还要去帮姐姐砍柴呢。” 米天佑一脸不情愿的道:“我和旺春说好了,一起陪你去,好早点帮你姐姐把柴砍了,还有,以后奶奶再罚你姐姐,我会帮你的,总行了吧。” “真的?”米莳三立马瞪大眼,露出满脸的惊喜,其实她心里早就笑翻了天,等了一下午,等的就是这个。 且不说米天佑能不能阻止刘氏,就说他这份心,从今以后在米家,也能少个碍眼的,要是米天佑再好哄骗一点,说不定还能帮上她的大忙,让刘氏这个老货,不敢再对她下阴手。 “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快点,赶紧干完你好接着给我们讲西游记。”米天佑不耐烦,又一脸别扭的催促。 “好,那就谢谢堂哥了,你人可真好。” 恭维的话一出来,米天佑就挺了挺胸,居然把以前的事全都抹的一干二净。 “你才知道我好啊,哼,有眼不识泰山。” 米莳三笑而不语,识你玛的泰山,她还昆仑山呢,小屁孩子的,也是她不想计较,否则光是那过去的七年光阴,早就是仇人了。 有了两个免费的生力军,砍柴的速度那是直线提高,等她指挥着两个小家伙,把柴砍好,并找到正在挑水的姐姐后,米盈盈直接就吓傻了。 从小到大,刘氏那里舍得米天佑干活,那是恨不得当金娃娃,放到案板上供起来的,可莳三居然把他指挥的团团转,还挑着一担大柴回家。 “天佑,你快把柴给我,我来挑。”米盈盈下意识的就想去接。 米天佑对她,就没什么好脸色了,瞪她一眼就道:“不用,就这点柴我还是挑得动的,你就挑好你的水吧,可别叫莳三来帮你,爷爷说了,她要娇养。” 嗬,如果米盈盈不姓米,那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护妹使者,更是兄妹情深。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就扯了扯米盈盈的衣袖:“姐姐,没事的,堂哥力气非常大,很是厉害呢。” 周旺春见她只夸米天佑不夸他,汗水淋漓的就在边上接道:“那我呢,我呢,莳三妹妹,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当然啦,要不是你和堂哥,我现在还在山上呢。”米莳三一边说一边用万分崇拜的目光,看两只呆头鹅。 而两只呆头鹅,觉得米莳三崇拜的目光非常受用,那个全身心通体舒泰的,仿佛跟打了鸡血一样,抬头挺胸的就赶紧走。 一直走到米家柴房,米莳三才赶紧叫了停,示意他们就把柴放在门边,让姐姐自己挑进去,防的就是刘氏看到,她在指挥米天佑砍柴,那就说不定会地动山摇了。 米天佑十分听话,放了柴就紧盯着她手里的蕨根。 “米莳三,这东西真的能吃?” 米莳三扬了扬捆好的蕨根,笑眯眯的就道:“放心吧,肯定能吃,不过我得泡一晚上,然后明天再找地方做给你们吃。” 别看周旺春小,可他也知道米家二房的处境,立马就提议道:“我家老房子那边有灶,要不我们明天去那做?” “行啊。”米莳三挑眉,应了下来后,就送走了两只呆鹅。 全程吓傻的米盈盈,过了半天才缓过气来:“莳三,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只有米天佑使唤她的时候,而且做的不好,还会挨米天佑一顿拳脚,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妹妹居然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帮忙干活?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心惊肉跳。 米莳三把蕨根丢到水缸里泡着,笑眯眯的就道:“姐姐,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可如果让奶奶知道,你叫天佑干活,那就会,就会挨打的。”米盈盈脸色一变,瞬间就想起娘说的,现在奶奶就在等妹妹犯错,只要犯了错,奶奶就能光明正大的教训她。 正文 第90章三妹 “别怕,我心里都有数的。”米莳三漫不经心的笑,收服小屁孩,光靠故事当然不行,重要的还要有吃食,要不然她也不会费心思,挖这些蕨根回来了。 人言靠山吃山,这些年之所以还没被刘氏磨磋死,就全靠她开动脑筋,自学成才了一套觅食方法,眼下还真是刀刃用在了刀口上,也有了机会让她用食物,来收买人心。 安抚好米盈盈,再去见了左氏,米万田也就从地里回来了,刘氏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破天荒的,居然没有折磨娘和姐姐,这顿晚饭到是吃的风平浪静。 直到第二天一早,米天佑一起床就来拍正房的门,刘氏才变了脸。 “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叫三妹妹一起去学堂。” 刘氏睁大眼,直觉不对劲,脱口就道:“你要叫她做什么?犯不着对那小……小三儿这么好,再说了,你是男孩,她是女孩,学的东西都不一样,去去,让你娘送你去学堂,不用管她。” 小字后面刘氏僵硬的收了声,可实际上她想说的,人人都心里清楚,那怕后来再掩饰,也免不了米万田的黑脸。 “你给我闭嘴,天佑,你自己去叫莳三,路上不要贪玩。”米万田发话了,刘氏压着满肚子的狐疑,阴沉着脸就看到宝贝孙子,居然真的就头也不回的找米莳三去了。 仅仅才一天,她的宝贝孙子就改变了态度,还张口叫三妹妹,这说明什么? 说明米莳三那个小畜生,用了什么招,迷惑了她的天佑。 好啊,小畜生这是越来越会拉拢人心了。 想到这,刘氏就开始磨牙,心焦的赶紧去翻柜子,等她抓了一把饴糖放手上,这才想到,如果只给天佑,米万田说不定又会跟她翻脸,顿时就松了手,又把饴糖给放了回去。 “当家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佑儿还不肯跟莳三一起去学堂呢,今天居然就主动来叫人了。”刘氏拍了拍手,皮笑肉不笑的对米万田调侃,眼里却是一瞬不瞬的望着耳房。 “他们兄妹和睦,你就给我少掺合,我再警告你,莳三是一定要娇养的。”米万田冷哼的下了炕。 “我说当家的,你这心可也别太偏了,你看我现在那里不娇养她了,你要再这么偏帮下去,她早晚有一天,会爬到我头上来拉S拉尿。”刘氏一脸娇羞嗔怪的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把米万田看得眼珠子都瞪出来。 这表情要放在十年前,他还挺受用,可现在刘氏人老珠黄,再做这表情,就真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青着脸的米万田,二话不说就赶紧闪了人。 而这边的米莳三,正神清气爽的在洗脸。 “三妹妹,你快点,再晚了就来不急了。”米天佑跳着脚催促。 昨天砍柴的时候就说好了,她今天要请他们吃好吃的,从昨晚开始,他就在心里盘算,上午得认字,中午她还要去灵隐寺,那里还有时间做吃的,于是想来想去,也就早上有时间,所以他得想办法跟着,如此一来,就能让她一边做,一边给他继续讲故事了。 乍然听到三妹妹这个称呼,米莳三差点没把水盆给掀翻了,过去的七年,米天佑对她和姐姐,不是直呼其名,就是小畜生,赔钱货这样的喊,就是昨天还叫名字呢,睡一觉起来,居然就换成了三妹妹。 我嚓,鸡皮都掉了一地。 “什么来不急了,学堂辰时才开门,现在还早呢。”看窗外的亮度,撑死了还没过卯时,也就是早上七点。 米天佑一脸你怎么没计划的表情,低声嚷嚷道:“你今天中午难道不去灵隐寺了吗?” “去啊。”这跟她要早点出门有什么关系? “那不就是,上午要识字,下午你得学女红吧,中午你又要去庙里,那来的时间给我做好吃的?还有那西游记,你打算什么时候再给我讲!”米天佑瞪起眼睛掰手指。 听他理直气壮的说完,米莳三哭笑不得,其实,昨天挖蕨根的时候,她就准备中午拿到灵隐寺去加工的,加工完还要等沉淀,下午放学后,直接就能在灵隐寺做成糕团,可听米天佑这样一说,她好像还真没什么时间。 “那好吧,我们现在先去找旺春哥。” 米天佑不满的哼了两声:“快点快点。” “别催,我去跟我娘和姐姐说一声。”然后就带着米天佑,顶着刘氏晦暗不明的目光,直接去了厨房。 娘早就在厨房忙活开了,一看到她来,就赶紧塞了个鸡蛋给她。 “莳三,你怎么起的这样早。” 早吗?其实已经算偷懒了,没娇养之前,她都是跟着娘一块起的,米莳三心头微酸,刚想说点什么,左氏就已经看到米天佑了,顿时塞鸡蛋的手僵了僵,赶紧转回身又拿了一个走到米天佑面前。 “天佑也来了啊,这个是你的,快趁热吃了吧。” 米天佑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鸡蛋这东西,他从来都不缺,因为过去的九年,他几乎每天都吃,早就吃腻歪了。 “我不要了,给三妹妹吧,三妹妹你说完没有,说完就赶紧走了。”他可不稀罕老站在这厨房里,闷都闷死了。 米莳三看他这么不耐烦,就没好气的指了指门外:“吵吵个什么,去外面等我。” 这话一落地,左氏就倒抽了口气,惊恐立马想补救,可没想到,米天佑这个混世魔王,居然真的很听女儿的话,转身就到外面等着去了。 “莳三啊,天佑他,他怎么就……”听你话了?左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米莳三眯了眯眼睛笑而不语,扭头便对正忙着添柴的姐姐道:“姐姐,今天的猪草你别打了,午休的时候,我带他们去打猪草。” 米盈盈骇的眼皮子一跳,丢了柴就道:“不要了莳三,这些事情,姐姐都能做完,你以后可别再叫他们了,万一要是给奶奶知道……”后面的话,米盈盈没忍心说。 昨晚娘就跟她说了,从今以后,奶奶不敢再动莳三,但会拿她们出气,再想到昨天那两担柴,她就担心吊胆了一晚上都没睡着。 正文 第91章着迷 左氏捂着胸,也蹲了下来叮嘱。 “莳三,昨天的事,盈盈已经告诉娘了,你奶奶舍不得让天佑干活的,咱们不要忤逆她,要不然,娘真怕你还会受苦。” 她知道,女儿这是一片好心,想给她减轻负担,可她不明白,现在她们是莳三的软肋啊,刘氏正卯着劲,想找她的错处呢。 看着娘和姐姐,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米莳三叹了口气,其实指挥米天佑干活,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拿捏住分寸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刘氏就算看不下去,也会拿她没办法。 更何况,想在这个家里站稳脚,再护着娘和姐姐,就必须要想办法调教米天佑,因为大燕的生存法则,只能让她这样做。 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娘和姐姐的,米莳三就打起精神不再多说,笑眯眯的应了下来,就拿着鸡蛋和米天佑出门了。 到了周家,周旺春也刚好起床,两人站在院外等了不到一刻钟,周旺春就拖沓着鞋,连跑带跳的将他们带到周家老宅。 “莳三妹妹,这东西怎么吃啊?”周旺春打了个大哈欠,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两个馒头,刚想自己吃,又停了停拿出其中一个,掰开两半,一半递给米天佑,一半递给她。 很明显,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她嘴里所谓的美食,并不感兴趣,真正让他们这样勤快的,是想听故事。 米莳三也懒得解释,接了过来就吃。 “要加工完才可以吃,还早的很呢,来来来,旺春哥的力气大,帮我把它锤烂了。”她指着完全泡软的蕨根,示意周旺春来锤。 米天佑蹲在边上,开口就道:“那现在可以接着讲了吧,孙悟空被师傅赶下山后,还能不能再回去?” “怡表姐不在,我现在讲了,中午的时候,岂不是还要再讲一次?”她就知道,这两人完全是着了迷。 “唉呀,再讲就再讲呗,反正我们也爱听。”米天佑急瞪眼,天知道他有多想听后面的故事,连昨晚睡觉都梦到仙山学艺了。 “好吧,那你得帮我打桶干净水来。”费点口水到是没什么,但这活还是要做的。 米天佑撇嘴,刚想说不,周旺春就拿眼睛用力的瞪他,没办法,米天佑只好老老实实的去打水。 就在三人为了蕨根忙活开了的时候,周家老宅的横梁上,却飘起了一块月芽色的衣角。 衣角的主人正是颜六,他看到有人来,本来是要走的,可鬼使差的一看到那顶虎头帽,就下意识的跳上了房梁。 此时,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颜六微弯的嘴角似笑非笑,那清冽藏渊的双瞳,就那么云淡风轻的望着米莳三。 嗯,娇养了,衣服到是焕然一新,只是那头……还顶着滑稽的虎头帽。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记忆里,她以前好像是所有人欺负的对像吧,现在居然都可以支使米家长孙干活了,不错,有意思的很。 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就听她开始讲故事。 “昨天我是讲到孙悟空被师傅赶下山对吧。” “对,快讲快讲。” “那我开始讲了,咳咳,话说孙悟空被赶,心里非常难过,因为菩提师祖是他出生以来,对他最好的一个人,可师傅已经说了,从今以后缘份以尽,那就不能再强求,无奈之下,孙悟空只好跪在山门前,用力的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等他再抬头看山门,却发现,他最熟悉的山门却不见了。” “不见了?为什么不见了?”周旺春锤的满头是汗,但眼睛异常明亮,尤其是耳朵坚的老长老长,生怕错过了那一个字没听清楚。 “因为仙缘以尽,菩提师祖怕他眷念不舍不肯离去,便将整个仙岛用移山之法,变到了一个连孙悟空也找不到的地方,从此以后,他就不会再见孙悟空。” 周旺春和米天佑异口同声的就道:“师傅好狠心啊,那孙悟空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就是回花果山了,毕竟他去拜师学艺,习那长生之法,也是为了庇护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如今仙术大成,菩提师祖又断了他的念想,便只好驾起他的筋斗云,咻的一声,就回到了花果山。” 米莳三说的声情并茂,时轻时重,嗓音很扣人心弦。 “之前我跟你们说过,孙悟空的筋斗云吧?” “说过说过,一个筋头就是十万八千里,厉害的不得了。”米天佑和周旺春两眼放光,说的时候连脚都在动,好像他们也有筋斗云似的。 颜六听到这,凤眸眯的更细了,就连身体前倾都尤不自知。 “嗯,所以啊,他一个筋头就横跨了整个东海,咻的一下就回到了花果山,想起渡海学艺那时,他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啊,还在海上漂流了那么久,受尽苦难,可如今仙术大成,上天入地,那里不随他心意,可是……” 米莳三在这卡了一下,故意叹了口气。 这味口一吊,米天佑和周旺春就同时问:“可是什么?” 这挠心挠肺的,都快急死他们了。 米莳三闷笑,清了清嗓子,才不急不慢的接着道:“可是他回到花果山,却发现自己的猴子猴孙们,老的老,死的死,有的更甚至还伤的伤,一种家园被毁,面目全非的感觉,让孙悟空很焦躁也很难过,想他历经磨难,学长生之术,不就是为了保护猴子猴孙吗?可没想到,这一别数年,回来竟是这番模样。” 颜六吸了口气,平静无澜的双眸下,激起了一层看不见的惊涛骇浪。 如此老道的说书手法,真是出自一个七岁女孩的口? 还有就是,这个孙悟空的故事,他自问算是博览群书了,可竟然从未听过。 她,又是从那里听来的? “那怎么办?”周旺春急问。 “就在孙悟空一愁莫展之时,其中一个老猴子说,大王,您可总算是回来了,您要替我们报仇啊,孙悟空听完眼睛圆瞪,抓耳挠腮的就问,快说,是谁欺负了你们,大王替你们讨公道,老猴哭的眼泪汪汪,然后就告诉孙悟空,说自从他走了以后,这花果山的附近啊,就来了个牛魔王。” 正文 第92章魔力 “牛魔王不但想霸占花果山,还打死了他们好多猴子,他们一心记挂着大王,那能在大王不在的时候,就把家给丢了,于是奋起反抗,可没想到,阎罗王也来插一脚,硬是让那黑白无常,前来带走了好多猴子猴孙……” 这一说,就说了半个时辰,眼看蕨根也锤好了,过滤也过好了,只等淀粉沉到盆底,然后再捞出来晾干,就可以做蕨根粉后,米莳三就停了故事,死活也不肯再讲。 周旺春和米天佑,正听到孙悟空大闹地府,挠心挠肺的那里肯干,于是就像两个尾巴那样,左右缠着米莳三,就出了周家老宅。 颜六深吸了口气,这才伸了伸颇为僵硬的四肢,兔起鹘落间就落了地。 这个故事,说的确实很惊艳,沉呤之下,颜六轻轻的抬了抬手,一道细微的响指过后,五大三粗的妫烈,突然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了他的身后。 “从今天开始,你跟着她,把她刚才说的那个故事,完完整整的抄回来。” 妫烈顿时虎躯一颤,眼睛都圆了三分,歪着一张嘴就讨饶道:“主子,属下记性不太好,这,这活,属下只怕……” 颜六不等他说完,凤眸就微微一斜,妫烈吓的禁了声,然后咬着牙,硬着头皮,抱拳退下了。 等妫烈一走,颜六才往木桶里看了两眼,只见那微浑发灰的水底,已是沉了一层的渣,她指使着米家长孙,做这个东西有何用? 难道是那琉璃的配方? 颜六挑了下眉,收回视线,便施施然然的出了老宅。 而此时,已经赶到学堂,并上了快半个时辰课的米莳三,也没发现崔淑怡,正纳闷人去哪了,就看到穿戴一新的崔淑怡,总算小跑着来了。 阳光明媚,光线一照,就看到崔淑怡头上的金蝴蝶,随着她的小碎步,一颤一颤,竟好似活了过来那般亮眼。 在大燕,寻常人家的姑娘,在没及笄之前,基本上都是包子头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发饰变化,比如说,寻常人家会给姑娘扯两根红头绳,一缠一绑就能增艳几分,颇似杨白劳和白毛女。 而像崔家这种稍有地位的,又娇宠女儿的人家,就会给置办五颜六色的锦缎,或绑蝴蝶结,又或者垂于两侧,也很清新动人。 只有富裕之家的千金小姐,才会戴金银头饰,比如说发簪步摇,发扣之类的。 米莳三眯了眯眼,就将视线从崔淑怡的头上移开,她想,崔淑怡之所以晚来,又穿戴隆重,只怕是去见什么人了吧。 果不其然,一脸兴奋的崔淑怡,一靠近她,就语速飞快的道:“莳三,莳三,你猜我刚才见到谁了?” “谁啊?”米莳三从善如流的问。 “六公子,静庐的那位颜六公子啊,他来见我爷爷,还带了一幅画让我爷爷鉴赏。”崔淑怡说的满脸通红,那小鹿乱撞,又欲语还休的模样,显的娇羞万分。 原来是他啊,米莳三瞳仁微微闪烁,就见崔淑怡扯着她的袖子贴了过来小声道:“我跟你说,原来大家说的都是真的,那位六公子,真的是个天仙人儿,他长的,他长的真是好看极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是吗,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吧。” 崔淑怡立马摇头,一脸焦急:“不是,不是,不光是养尊处优,而是……是……我该怎么说呢,他就像天上的仙人,穿着一身白衣,衣袂飘飘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那样英俊,那怕别人再养尊处优,也是比不上他半分的。” 话一说完,崔淑怡就羞的头也抬不起来了,跺脚咬唇,轻轻推米莳三,脸上写着你好坏,非要逼我说这种话。 米莳三一脸黑线,七岁啊,七岁就懂得春心大动了,这个世界真是早熟的可怕。 “好了好了,看你急的,我又没说他的坏话,再说了,你就没听人讲过,要想俏一身孝吗?” 崔淑怡脸红的更加厉害了,娇嗔的啐了她一口,就眼睛亮闪闪的问:“什么要想俏一身孝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想要俏丽动人,就得穿一身白的,那怕就是丑八怪,也能美上三分。” 说完米莳三就勾了勾唇,心里对这颜六又多了两分好奇。 “真,真的?”崔淑怡欣喜的呼吸都加快了,但没两秒就低下头懊恼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粉色长衫:“都怪我娘,非要我穿什么粉色,早知道我也穿白色了。” 说完,崔淑怡又失魂落魄的呢喃:“可就算是白色,也是不如他的,他那衣服可是绫绡纱做的呢,还绣了金边踩着祥云,不行不行,今天下午我要改绣金色祥云,我也要做一身白衣服。” 看着如此神魂颠倒的崔淑怡,米莳三无语凝咽,那个六公子,真的就有那么大的魔力? 不对,重点不是颜六的长相,重点是,他为什么会来找崔敬忠赏画? 难道崔敬忠满腹经纶,胸有丘壑,还是个隐于乡野的文人名士? 米莳三没表态,崔淑怡自己就神神叨叨的呢喃了半天。 忽然,她音量提高道:“莳三,马上就要端阳节了,颜六公子答应邀请我去游霞江,你说到时候我穿什么衣服好?” “……”呵呵哒,这还是真走火入魔。 米莳三真心想说,姑凉,你今年才七岁,人家颜六怎么说也有十五了,要放在大户人家,十五岁的少年,都可以学“人之初,性本善”,试问,他能看上你这个七岁的黄毛丫头么。 而且就算你国色天香,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那怕你穿的再漂亮,也引不起什么旖旎吧。 崔淑怡看她表情木纳呆滞,翻了个白眼就提起裙子转身往回跑,丢下一句:“算了,我还是去问我娘,对了,你也准备准备,到时你要陪我一块去。” “……” 她也要去? 米莳三扬眉,也对,她被娇养的代价,不就是当丫环么,呵呵…… 正文 第93章收心 崔淑怡这一跑,人就不见了,不但午休的时候没出现,下午的女红课,人也没来,直到第二天,米莳三才知道,她去浮宁县的四季阁了,不但一口气订了四套春装,还选了一套纯金的头面,和一套纯银的头面。 可见,崔淑怡对颜六是真上了心,而且崔家也上了心,不惜花大价钱,把崔淑怡里里外外又包装了一遍。 而此时的静庐书房,颜六一如既往的坐在案前抄经,左右两边依然摆着两叠抄好的经文。 书房外的早荷花苞,已然冒了头,穿着黑色常服的妫烈,满头是汗的跪在门外,姜其昌来的时候,妫烈已经跪了三柱香。 “多久了?”姜其昌问。 妫烈白了他一眼,就拿嘴朝香炉那呶了呶,第四根香刚点着,按旧例,他还要再跪一柱,才敢起身。 姜其昌嘴角抽了抽,蹲到妫烈面前,就点着他的脑袋道:“真是蠢,你就不知道先到我那拿只炭笔?然后把她说过的话,全都记下来。” 妫烈瞪大眼,一脸恍然大悟的懊悔:“你怎么不早说,姜大嘴你也就是马后炮,明知道劳资不擅长这个,也不帮我求求情。” 被骂马后炮的也不恼,皮笑肉不笑的道:“办事不利,本就该受罚,只让你跪五柱香,已经算轻饶了,还敢让我求情?哼,你呀,以后还是多动动脑子。” 妫烈气的错牙:“劳资要有脑子,早把你丢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蛮荒了,再说了,那丫头讲故事连口气都不带歇,就算是你去,也不见得能一字不差的全记下来,更何况我们妫氏一族,就没有狡猾奸诈之徒,只有你们姜家才总出滑头,呸!” 这话说的,只差没直接骂姜其昌狡猾奸诈了。 “还十万八千里,我看你呀,真是没得救了。”姜其昌脸拉黑,没好气的站了起来,就懒得再指点妫烈这人头猪脑,敛了神色就拱手在门外道:“主子。” “进来吧。”颜六嘴角微微上扬,不动声色的搁了笔。 这一搁笔,立马就有丫环送上温热的湿帕,恭敬的等他擦手之后,才弯腰退下。 姜其昌不敢抬头,毕恭毕敬的站在纱缦的一侧,轻声便道:“回禀主子,属下查到现在,也未曾查到《西游记》这本书。” 正确的说,他已经把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到这本书,若主子还说要查,那就只能送信回燕城了。 “灵隐寺可曾查过。”颜六碰了碰杯盖,唇角微微一抿,那清洌且无澜的双眸,就望向了姜其昌。 而被点醒的姜其昌,眼眸一亮,更加不敢抬头的道:“属下愚笨,竟忘了灵隐寺,那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颜六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扭头看向窗外,俊逸的五官眉目中,就多了几分凌厉。 米莳三! 你是从那里听来的故事? …… 因为崔淑怡没到场,蕨根便只好等到第二早上才做好,软绵又有韧劲的蕨糕,沾上糖豆粉,那口感是馥郁绵柔,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本来没抱任何想法的米天佑和周旺春,顿时就吃的两眼放光,像饿狗抢食那样,生怕自己下手慢了。 “唔,三妹妹,这个真的好吃。” “是好吃,真没想到啊,那玩意还真能做出好吃的,三妹妹你不会也学过仙法吧。”东西是他们亲手做的,从黑呼呼的蕨根到糕团,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 太不可思议了。 看着他们吃成仓鼠,还能把话说的一字不差,米莳三就忍不住闷笑。 “是啊,我这双手可是会点石成金哦。” 周旺春眼睛一瞪:“你骗人,你点个石头给我看看。” “也就你傻,点石成金这是一个比喻,意思是我家三妹妹手很巧,真是笨蛋。”米天佑神气洋洋的踹了周旺春一脚。 别看他小,可他知道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米莳三可是他的亲堂妹。 周旺春也不生气,趁机又捞一个就塞嘴里,心里盘算着,笨就笨吧,只要多吃点,随便怎么笨。 等米天佑发现周旺春手脚特快,比他还吃的多时,嗷呜一声两人就抢成了堆。 米莳三嘴角翘了起来,其实她会做的美食多着呢,只是以前没条件,也没机会。 “好了好了,这份可不能给你们吃了,说好了要给怡表姐的。” 两人吃的肚滚肥圆,眼里还在闪绿光,吵吵嚷嚷还要米莳三再做一次,就在他们吵着走出周家老宅,蹲坐在房梁上的颜六,也跳了下来。 刚才看他们吃相囫囵,难道这沉淀下来的灰渣真的很好吃? 颜六眯了眯凤眸,踩着闲庭信步就移到灶边。 只见上面空空如也,只落下一层浅淡的糖豆粉,顿时颜六眸色暗沉。 吃的可真是干净。 过了良久,沉着一张脸的颜六,忽然伸出他修长的食指,快速的在桶里轻轻一扫,一层遗留下来的蕨粉就落在他的指尖。 食指伸到眼前,颜六又沉呤了很久,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思索,要不要尝一尝? 只到身后风吹叶动,他才俊眉微挑,一脸嫌弃的收回了手。 “妫烈。” “属下在。” “刚才都看仔细了吗?” “这……好像看仔细了。”妫烈惊愕的咽了咽唾沫。 主子这是想做嘛?难道…… “嗯,回去照她那样,做一份来给我。” 颜六轻抬下巴,睫毛微垂了两秒后,施施然然的走了,留下风中凌乱的妫烈,抓狂般的磨拳擦掌。 他又不是厨娘,去哪做蕨糕给主子吃,疯了疯了,主子一定是疯了,才会对那东西有了好奇心。 当天晚上,妫烈就在静庐的小厨房折腾开了,可不管他怎么弄,水就是水,蕨根就是蕨根,别说糕点了,连渣子都没看到。 妫烈气的哇哇叫,气馁下,妫烈摔了盆子,就踏着夜色去了米家村。 而此时,米莳三正好在崔家的闺房陪崔淑怡。 一边给她单独讲西游记,一边绣荷包。 “三妹妹,你看我配的好不好看。”中场休息的时候,崔淑怡举着她的荷包就问米莳三。 灯光下的绫绡纱,显的丝滑软腻,上面还泛着珍珠白亮光,那怕上面不绣东西,也精致的不可方物,更何况,崔淑怡还在上面绣了金丝祥云呢。 果然啊,不管是什么时代,都是一分钱一分货,一寸一金的绫绡纱不同凡响。 正文 第94章恩人 “说实话,怡表姐的女红学的真好,很漂亮呢。”米莳三喝了口水,丝毫不吝啬她的赞美。 “我也觉得好漂亮,六公子一定会喜欢的。”崔淑怡羞红着脸低下头,过后还不忘问她:“那孙悟空大闹了地府,天上的神仙就不管吗?” “别急啊,这故事还长着呢。”米莳三叹了口气,现在好了,本来只要讲一次,结果因为崔淑怡春心大动,害得她得分开来做两次讲。 一直讲到和周旺春他们听的一样了,这才抬头看了看天色。 已是戌时了呢,她得回家了,顺便再抽空去帮姐姐把猪草给剁碎,省得姐姐和娘明天还要再劳累。 “怡表姐,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家了,明天再讲吧。” 崔淑怡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为了想把荷包绣好,她可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再加上听故事,一心二用下,松弛下来就感觉很疲惫。 “好吧,那你先回去,这两天我要跟着娘学做衣服,就不去了学堂了,明天晚上你再过来,接着给我讲哦。” 米莳三勾唇,答应后就整理好了东西出了崔家。 四五月的天气,最是舒服,不冷不热的,老天爷也欢喜,尤其是那满天的星光,不管怎么看都比其它月份显的更加明亮。 夹着春天气息的微风,徐徐扑面,米莳三觉得心情都变美了。 而夜晚的米家村,也是格外的静谧,脑袋一停下来,她就在想,今天去灵隐寺,罗大已经掌握住了力度,虽然吹拉的花瓶还有些歪斜,但基本上已经能用了,等明天她就要教罗大如何给玻璃褪火。 距离交货给钱掌柜的时间,还有二十二天,从时间上来说,完全可以让罗大做出十件精品来。 还有了空那里的白磷,好像也用的差不多了,明天中午她得先把白磷提练出来,绝不能担误了空那儿的事。 还有,按时间推算,了空派去潞南县的和尚,差不多也该到了吧,米莳三扶额,杂七杂八的事还真多。 正想着,明天还要抽空画几个模具,好让玻璃造型再多点,忽然就感觉一股冷风从后面袭来,她心尖一跳,刚察觉有点不对时,就感觉腰间某处如遭电击般的一麻,然后整个人就不省人事了。 等她再睁眼,就见头顶的破瓦那,露出三、四颗星星,一闪一闪格外的耀眼。 破瓦? 星星? 躺着? 不好,她被绑架了! 呼吸一促,心都吊到了嗓子眼,蹭的一下坐起来,还没来得急转头,就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道:“醒了?你别怕,我请你来,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个东西。” 米莳三惊骇的屏气凝神,不由自主的瞳仁都放大了三分。 “材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还需要什么你尽管说,但我要你半个时辰内就给我做好。” 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像是刻意压着嗓门尽量说的很小声,但又隐隐中透露出,对方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感觉。 不好,她会做琉璃的事,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吗? 是钱掌柜派来的人? 米莳三动了动眼珠,夜色朦胧下,只感觉眼前的事物,似乎很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是周家老宅吗? 顿时,她缓了一口气,心想,只要对方没把她带出村,那么她的情况就不算太危险,要知道米家村的男人们,可是人人会武的。 她就不信,如果真放开嗓子喊,会没人来救她,毕竟米家村的男人都很齐心,从开始“娇养”再到送礼,可见,全村人都在遵守着“娇养”两个字。 站在她后面的妫烈,发现米莳三一动也不动,便懊恼的磨了磨牙,这丫头难不成是吓傻了? “丫头,你别怕,我说了不会伤害你,就肯定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请你来帮我做东西而已。” 妫烈压着脾气,极度不耐烦的挠头,他要是自己能做出来,何必出此下策。 米莳三再次深吸了口气,刚想回话,眉头就拧了拧。 这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啊…… “啧啧啧,还真是可怜,谁把你打成这样,还丢到这乱葬岗来喂狼啊?” 猛不丁的,这句话忽然就跳进她的大脑,然后米莳三眼睛亮了,是他! 是他,就是他! 那天也是晚上,她伤的很重,睁不开眼,可这宛如天籁的声音,她却是一天也不敢忘,如果那天没碰到他,也没吃他给的救命药,那么她不可能等到了空来。 一阵狂喜,瞬间就把她淹没,猛的一下回头,就看到夜色朦胧下,男人挺着伟岸的虎背熊腰,背着月光站在她的面前。 她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一目了然下,她想对方应该是个中年人,而且身形健壮,目测有一米八左右。 看她像是受到惊吓那样转身回头,也把妫烈吓了一跳,闷恼的就再次申明:“我说丫头,我真的不会伤害你,你可千万别叫啊。” 叫? 叫个毛线啊,她心里素质强大着呢,就算来个鬼,她也懒得哼哧。 “恩人,是您吗?” 米莳三一开口,就把妫烈震住了,一时间,破屋里的空气,显的越发静谧。 四目相对下,她背着光,看不清他,但妫烈却是顺着光,把她脸上的表情,全都收到了眼底。 真没想到,那次无意的怜悯,竟然能让她记到现在。 妫烈一扫烦闷,宽厚的嘴唇一扬,就露出了他的大白牙。 “小丫头,你记心不错啊,居然还记着我的声音。” 米莳三狂喜,四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恩人救了莳三一命,莳三怎敢忘记,请恩人受我一拜。”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那天清醒之后,她就想了很多,可不管她怎么想,都觉得对方不像米家村的人,天下之大,人为蝼蚁,要想找他报恩,如大海捞针那样谈何容易。 可没想到,今天终于让她见到他了。 用力一拜后,就听到他在叫她起身,米莳三难掩激动,立马想移到亮的地方,先把人看仔细了,可没想到,刚侧了侧身子,就在月色下,看到他还蒙着黑色纱巾,显然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 但是这怎么可以。 正文 第95章吃货 “恩人,您能摘下纱巾,让我看看你吗?” 米莳三压着心喜告诉自己,只要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下,这个恩,她是一定要报的。 更何况,敏锐的感官还告诉她,这个人会武功,否则那天他拣柴的时候,就不会听到咻咻的跳跃声,这样的人杰,绝对宜交不宜疏。 妫烈呲了呲牙,小丫头脸上写着什么,一目了然。 “不能,那天你救你,是你运气好,也是我心情好,你不用记在心上。” 米莳三舔了下唇角,正色的再次蹲了个福礼。 “对恩人来说,那天是举手之劳,也是我的幸运,可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不敢忘,若恩人不想让我认得你,那恩人可否告诉我,您叫什么?” 妫烈摸了摸了下巴,想了半天后才嘟囔道:“叫我老烈吧,小丫头,不是我不让你见我,那是对你好,你要真有心报恩,就赶紧帮我把这个做出来,我就感激不尽了。” 说完,妫烈就踢了踢脚下的蕨根。 一看到那黑呼呼的一团,米莳三嘴角就抽搐了,她还当是什么呢,想不到竟然是蕨根,难道说,她的恩人还是个吃货? 可是不对啊,目前知道蕨根能吃的,只有周旺春和米天佑,他是怎么知道的? “烈叔,您是怎么知道这个能吃?”五官虽然看不到,但他的眼睛很温和,不带半点攻击性,再加上救命之恩,米莳三下意识的就不想耍心眼。 叫他烈叔啊,也行,小姑娘家家的,声音软糯,叫起来爽耳的很。 妫烈笑弯了眼,脑袋一闪灵光就气定神闲的道:“你白天做的时候,我在上面看见了,好像还挺好吃。”说完故意咋了咋舌。 听他说完,米莳三就恍惚的呆若木鸡,还讷讷的回头往他说的上面看了几眼。 房顶啊! 我擦,看来下回,她得注意了,有些生活技能,那是不能随便给人看见的,否则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敛了敛神,米莳三就收回了心思,然后哭笑不得的道:“原来是这样啊,那烈叔把我带到这,就是想吃我做的蕨糕?” “对,对,你说的没错,小丫头,来来咱们赶紧的,再晚天都亮了。”妫烈拿出哄小孩的劲,用力的摸了摸肚子,示意他真的很饿,也真的很馋。 没看出异样的米莳三,差点笑出声,心想,她这个恩人,还真是个吃货。 于是她也不再猜忌了,卷起袖子就准备做蕨糕。 妫烈看她不用他挖来的蕨根,反而走到木桶那边,弯着个腰在里面刮,便愣了愣神问道:“小丫头,要不要我帮忙?” “好啊,那就麻烦烈叔帮我生一下火,今天还剩了一些蕨粉,所以不用重新做,你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这可是她趁米天佑和周旺春不注意的时候,藏的私货,就是防止刘氏再断娘和姐姐粮时,她能随时拿出来填娘和姐姐的肚子。 妫烈松了口气,用大白话说,就是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然后二话不说就去生火。 “烈叔,您是那里人啊?”米莳三一边和水搅拌,一边摆出闲聊的架势。 “我嘛,说出来你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你们米家村的人。”妫烈一眼无所谓,说实话,那天救她,真的是一时怜悯,觉得她被刘氏拖到乱葬岗,委实是可怜,再后来嘛,跟着六公子在这破房子里,看她指挥别人干活,就觉得她挺有意思。 虽说他是个大老粗,可也算是识人无数,还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机智的小丫头。 “原来是这样啊,那烈叔来我们米家村做什么?”米莳三尽量放轻松语气,仿佛问的很随意。 妫烈咳了两声,他能说是来盯你梢吗? 当然不能说了。 “说来话长,小丫头,你伤全好了?” 好机警啊,米莳三抿了抿唇,心想,他要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只要不伤害到自己,她就当救命恩人那样尊敬好了。 “那天是我命大,先是您救了我,后来又让了空大师把我拣了回去。” 妫烈呶了呶唇,故意发出一声嘘唏,其实她的事,他清楚的很,还包括那天她带着了空去护城河埋石像,嘿嘿,小丫头可不简单。 “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米莳三笑了笑,福不福她不知道,反正最近的事情一波接一波,忽然就从爷不疼奶不爱,变成了“娇养”,仔细说的话,也算是有福。 “那烈叔现在住在哪啊?” 妫烈眯了眯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烈叔想吃我做的蕨糕,所以问一问,要是烈叔以后肚子饿了,我还可以再给您做吃的。”米莳三一脸无辜,她确实是一片好心,知恩报恩,不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妫烈听完心落了地,本想说不用,可一转念,万一主子又说要吃呢?他又不会,那还是先应下来再说吧。 “那感情好,我看你就是个会做饭的,以后我这肚子,要是饿了就专来找你。”说完,妫烈还爽朗的笑了两声。 过后他突然又想起个事,忙不迭又接道:“小丫头,今天早上我听你讲的那个故事,还挺好听,要不你给我重头讲讲。” “……”米莳三嘴角抽搐。 不是吧,这一天重复讲两遍还不够,现在又要讲第三遍? 心里虽然有些郁闷,但仔细想想,她还真不好拒绝,毕竟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天要不是他的一粒药,一堆火,鬼知道能不能撑到娘和了空来找她。 深深的吸了口气后,米莳三就摒除了杂念,然后真的从头开始给他讲。 至于他的来历,他要不想说,那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很多时候,这人啊,都是自己作死自己,也有一句叫好奇害死猫。 很快蕨糕做好了,米莳三一脸惋惜的道:“烈叔,糖豆粉没有了,今天只能给您尝尝原味的,如果您感觉口感不好,明天我准备好调料,换一个方法做给您吃。” 妫烈高兴的眼睛一亮,看着略显透明的蕨糕,不由自主的就舔了下唇,心思怪不得主子想尝尝,这东西看起来是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正文 第96章灵光 “没事没事,糖粉我那多的是。” 听他这么说,米莳三就赶紧叮嘱道:“那太好了,烈叔要喜欢甜一点,就多放些糖粉,要是喜欢香一些,就记得放糖豆粉。”说完又有些腼腆的接道:“其实这个还可以当菜吃的,加上辣椒和调料,炒出来咸香软糯,很是爽口,哦对了,烈叔爱喝酒吗?” “酒可是好东西啊,我当然爱喝。”被她这么一说,妫烈还真感觉肚子饿了,并且还勾起肚子里的酒虫。 “这样啊,那烈叔您明天晚上再来,我给您用这个做下酒的凉菜,保证烈叔以前从来没吃过。”米莳三掩着嘴笑,没穿越到大燕之前,她可是资深的吃货啊,只要他敢来,明天她就会挖空心思,给他准备一桌好菜。 这下妫烈的馋虫彻底给逗醒了,肚子也跟着很不合时宜的叫了几声。 “行,那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妫烈心想,这不是正好嘛,姜大神嘴老说一箭双雕,他现在就是一箭双雕,那怕不用再盯梢,到了晚上也能来把故事全听完,这个提议简直就好到他心里去了。 米莳三看他应了下来,心情莫明的就越来越好,她到现在为止还记得那颗药,是怎么在她肚子里传送生命力的,可见,这个烈叔不是个普通人,他手里的救命药,也不是普通的药。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结缘,说不定那天就能派上用场,所以她不能错过眼前这个好机会。 一来又可以报了恩,二来指不定就有了个倚仗。 打定主意后,妫烈就不敢再担搁了,捧着瓦碗里的蕨糕,就和她告了辞。 回到静庐,才刚刚翻过墙,神出鬼没的姜其昌就咳了两声。 “老烈,你去哪了?” 妫烈心头一惊,瞪大眼就没好气的道:“给主子找吃的。” “找?”姜其昌玩味的扬了扬眉,他可是记得,主子是吩咐他依样画葫芦吧,这蠢驴脑子开窍了?居然还知道去找正主儿要吃的。 被一眼看穿并道破的妫烈,恼羞成怒的就哼了一声,正要往厨房冲,姜其昌就接道:“你这么去见她,她就没好奇你是谁?” 妫烈翻了个白眼:“那丫头挺机灵的,居然知道那天是我救了她一命,现在她把我当救命恩人供着,正好,主子吩咐我的那事,我也能完成了。” 姜其昌微微错愕,咋了咋舌道:“哦?这到是极好,那你自去和主子说吧。” 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行,说的就是这个了,眼下主子正对那米莳三,十分感兴趣,让妫烈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接近,到是能打一手感情牌,说不定将来行事,也要方便很多。 果不其然,等妫烈跟颜六一禀报,颜六就玩味的勾起了唇角,看向妫烈的目光,也多了两分促狭。 “到是脑子灵光了,以后她有任何风吹草动,均要向我回报,至于你的身份,绝不能泄露,下去吧。” 妫烈擦了把汗,咧着嘴就笑了,本来他还有点忐忑,这下好了,主子不但没罚他,还夸他脑子灵光,嘿嘿。 等妫烈人一走,颜六就仔细的望着那碗里的蕨糕。 糖豆粉是黄的,而糖粉是白的,她到是对恩人不错,知道用上好的糖粉来招待。 颜六抿了抿唇,就噙着一抹试探,伸出了他修长的五指。 白净的象牙筷只是轻轻一夹,就感觉这东西,入手绵柔,就是不知吃起来,是不是像他看的那样可口。 只是微微停顿,一小块蕨糕就送进了颜六的口中,唇齿还只是轻轻一颌,颜六的凤眸就眯成了一线。 这东西,入口确实与众不同,绵柔且不说,似乎还带着一点爽口的韧劲,怪不得那两孩子,会不知餍足的欲罢不能,到是真的很别致。 一段西游记,一份美食,上下其攻,到是收拢人心的极好法子。 喉咙微微一滑,颜六便眯起眼看向百宝阁中的琉璃瓶,倏地颜六的嘴角,就勾的更深了,目光再是轻移,就落到了烛台上,只见那烛光跳跃,忽然就炸了一朵烛花…… 她的如来一指,化水成冰,还有那琉璃瓶…… 米莳三,你究竟是什么人。 …… 次日,天还没亮,米莳三就醒了,她答应要给烈叔做一顿美食,就必须抓紧时间去准备原材料。 否则等米天佑醒来,只怕她就什么也做不了。 刘氏觉轻,一听到耳房有动静,立马就睁了眼,下意识的抬头看窗外,就见外面还月朦星稀,顿时脸色一沉,就悉悉索索的下了炕。 她到要看看,小畜生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把她宝贝孙儿的心也勾走了。 浑然不知刘氏已经醒来的米莳三,穿好衣服就直接去了厨房。 眼见娘和姐姐还没醒,便踌躇了片刻,然后动手开始洗米熬粥,就在她准备偷拿一些油盐时,猛不丁的就看到厨房门外,露出一片深褐色的衣角。 是刘氏。 顿时,米莳三瞳仁缩了缩,睫毛一垂就静下心来,手脚利落的开始生火熬粥。 一直到听见娘和姐姐的脚步声,才看到刘氏又悄悄的走了。 糟糕,看样子,她最近的动静有些大,已经被刘氏盯了梢。 “莳三,你怎么起这样早?”左氏没有察觉刘氏来过,一看到女儿起的比她们还早,并且还替她干了活,就惊的赶紧来接手。 “娘和姐姐不也起的很早嘛。”米莳三笑了笑,趁机抓了一把盐就放进了怀里。 这大燕的盐可比米贵,刘氏这个老货,在油盐上面,把关把的比狗鼻还要灵,所以她不敢多抓,如果下次还想请烈叔吃东西,她就得想办法,托罗大去准备些调料,还有周家老宅也不太安全,她要弄个私厨,还得另想办法。 米盈盈看到妹妹如此贴心,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真是个傻孩子,娘知道你心疼我们,可是我们更心疼你,下次可别起这样早了,今日不同往日,你进学堂识字,若是没了精神可怎么办。” 左氏看到生好的火,以及下了锅的粥,心暖的就差点红了眼框。 她就知道,那怕刘氏再从中做梗,亲生的女儿,就是亲生的女儿,谁也从她身边抢不走。 安抚好娘和姐姐后,米莳三就揣着一小包盐,以及一小块肥猪油,就悄悄的从后院摸了出去。 正文 第97章准备 天还没未亮,可已见炊烟,古代的人大多数都是勤劳的,这一点,米莳三感同深受,毕竟这个时代,交通靠走,通讯靠吼,到了晚上,大多数人又心疼那点油灯,自然就是天黑就睡,天亮就睡,唯一的夜晚娱乐活动,也就是造人了。 到了村外,先是去水渠那边采了野芹和折耳根,然后又跑到山脚拽了一把野花椒,顺手又摘了点丝瓜尖,凉菜的材料准备的差不多时,就一路小跑到自己曾经设陷阱的地方。 那是一片竹林,正值五月,春笋刚好肥美,早在五年前,她就把吃笋的法子,教会了娘和姐姐,现在米家村所有人都懂的怎么吃笋了,所以她不敢随便乱挖,因为自从村里人学会吃笋后,这片竹林就被圈了起来,那里有刚冒的笋尖,人人都心里的清楚的很。 说白了,现在这片竹林,不光是村里的人菜园,也是他们编织竹器的重要来源。 静了静心,米莳三就踩着露水到了陷阱的边上,这儿笋肥就导致竹鼠也多,这些年来,她要想吃肉,就常来这里逮竹鼠。 只是可惜,最近波动太大,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来这里了,探头一望,陷阱都坏了,那里还会有竹鼠。 米莳三叹了口气,只好无奈的出了竹林。 既然东边不亮,那她就想想西边吧,等中午去灵隐寺,她去了空那找肉,回来的时候,她还能带周旺春和米天佑走野牛沟那边,那边大笋没有,可毛竹笋多着呢,口感更加鲜美。 打好算盘,米莳三就赶紧把东西都藏到了周家老宅,刚要赶去学堂,就看到周旺春和米天佑,双双愤怒的站在门口盯着她。 “三妹妹,你早上出门为什么不等我?”米天佑气的鼓起腮帮。 周旺春也一脸不高兴,他还等着听故事呢,三妹妹跑什么跑。 米莳三干笑,眼珠一转恰好就看到烈叔昨天带来的蕨根,然后理直气壮的翻了个白眼。 “你们昨天不是说还想吃嘛,所以我一大早就去挖蕨根了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挖了回来还要泡好久才能做成吃的,我这不是给你们省时间嘛。” 米天佑和周旺春看到了那堆蕨根,这才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唇。 “三妹妹,以后这种事你叫我们做就好了,要不今天中午你去抄经,我们再去多挖点。”周旺春释然,憨笑的就挠头。 米莳三松了口气,心想随便吧,反正这东西沉淀下来还可以晒干,囤多点也挺好。 “行啊,那下次我们多做些,以后想吃的时候,随时就能做,对了天佑哥旺春哥,我们吃蕨根这事,可千万不能跟大人讲,要不然大家都上山挖蕨根了,咱们可就没得吃了。” 米天佑顿时就想到吃笋那个事,好像就是二婶发现如何吃,能去麻去涩,然后那片竹林,就被村里的长辈们圈了起来,连他们想进去玩,都不让了。 想到这,米天佑就一脸赞同的点头,同时又在想,怪不得三妹妹手巧,原来是跟二婶学的,这么一想,好像二婶那个人还不错,以后还是对二婶好点。 “放心,我们一个字也不会跟别说,旺春你说是不是?”米天佑捅了周旺春一下。 周旺春点头如捣蒜,笑的更憨厚了,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有得吃就好,保密就保密呗,不让别人知道,他还能多吃些呢。 叮嘱完,三人就赶紧去了学堂,按计划,中午从了空那顺了一大块猪肉,拿走的时候,她是偷笑的连锅一起端,差点没让了空暴跳三尺。 “三妹妹,你怎么拿个锅啊。”出了庙,扛着一捆蕨根的周旺春好奇的就问了。 而米天佑耸了耸鼻就道:“有肉味啊。” 米莳三赶紧低咳:“这是香客不小心落下的,炖过白肉肯定有肉味啊,庙里不能吃荤,了空不要我就赶紧拿了,到时候你们拣了田螺,我也好有锅给你做好吃的。” 一听好吃的,周旺春眼睛就贼亮的发光:“田螺咱们人也能吃?” 平时他们拣田螺都是喂鸡和鸭的,那玩意那来的肉,入口还满是泥腥味。 “当然能吃啦,到时我用香料做出来,保证你们好吃的连手指头都要啃光。”米莳三自信满满的笑,成功把两人的注意力全部引走。 要知道,她这锅里还装着肉呢。 可这肉不是给他们吃的。 米天佑咕咚的咽了口唾沫,自打蕨糕出来后,他就十分相信,米莳三的手艺比二婶的还要好,只要她说好吃,那就绝对差不了。 “那今天放完学我们就去拣,晚上你做给我们吃。” “你们今天晚上拣了,要明后天才能做。” “为什么?” “要想吃不到泥腥味,你们就得听我的。”米莳三扬眉,大燕的人不吃田螺,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如何避腥。 其实这田螺刚刚拣回家,是必须要放到干净水里泡两天,泡的时候最好还要加点油花,好让它们自己把肚子里泥全吐出来。 这东西之所以没教娘和姐姐,那是因为肉实在太少,撑死了只能当零食,而她过去的七年,压根就没时间去吃零食,几乎每天都在干活,和怎么避开刘氏屈打中过招了。 安抚好周旺春和米天佑,很快就等来了晚上,按约定又去了崔淑怡的闺房,然后心不在焉的给她讲完该讲的故事,就匆忙和她告了别。 一出了崔家,米莳三就警醒的左顾右盼,不停的在想,烈叔会不会来? 如果他不来,那她准备好的这些原材料,又要怎么处理。 忐忑中到了周家老宅,一抬眼就看到妫烈,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顶的上等她,夜色下,他宽厚的嘴唇一张一合,也不知道是在唱歌,还是自言自语。 米莳三会心的一笑,就冲妫烈福了福。 “烈叔,您来了。” 妫烈依然蒙着黑纱,但眼睛却露出了笑意,站了起来一跃,整个人就四平八稳的站到了她的面前。 好俊的轻功,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连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 米莳三呼吸微促,下意识的就道:“烈叔,您这是轻功吗?看起来好厉害。” “有眼力,我的轻功当然最厉害,怎么样小丫头,想好今天做什么给我吃吗?瞧,酒我都带来了。”妫烈心情极好,得意的扬了扬他手里的红泥酒樽。 正文 第98章试菜 这可是私藏十年以上的淮州老窖,是他从姜大神嘴那里偷偷顺来的。 米莳三掩着嘴轻笑,垂帘之时,忽然就想起那天,她从灵隐寺跑下来,然后了空发现有人偷听的事来。 她记得那天了空说,来偷听的人不是米家村的,而且轻功了得。 会不会就是烈叔? 怀疑一发芽,米莳三瞳仁就缩了缩,但她想,她不能冒然的就问。 “我都准备好了,烈叔就等着吃吧,保证这些东西,你以前从来没吃过。”说着她就开始卷袖子,妫烈也极其自然的坐到灶边开始帮她生火。 米莳三笑了,忽然觉得,这七年光阴自己都活到了狗身上,而她最渴望的自由,忽然就有了,就比如说现在,一边惬意的做着菜,一边漫不经心的讲故事,在老烈面前,她真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嘴角慢慢上扬,她利落的把肥肉分了出来煎油,再把瘦肉切成薄片,然后把藏在井边的野芹菜拿出来洗净,配上周旺春偷拿出来的干辣椒,还有新鲜的小竹笋,一盘小炒香笋野芹菜就好了。 再把折耳根过了水,野芹菜叶切碎,把油爆过的花生米辗成末,蒜头姜末葱白辣椒花椒,全部切碎,混上少量的油再撒了把细盐,凉拌的折耳根就端到了妫烈面前。 紧跟着就是烧开水,然后再把调成糊的蕨粉,放到早就做好的竹筒里,竹筒的下面她挖了十几个小孔,蕨粉糊一从孔里流出来,就在滚烫的水里成形成了蕨粉。 米莳三满意的勾了勾唇,很快就把蕨粉全捞了出来拌成了凉菜,最后再用剩下的蕨糊摊了饼。 简单的三个菜,外加一个主食,是她目前为止,最力所能及,也做的最好的东西,色香味俱全,在她看来就是香辣可口,翠绿诱人。 妫烈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可从第一盘菜,到最后的蕨饼出锅,妫烈眼睛亮了。 小丫头还真有点本事,做的这些菜,还真是他从来没吃过,也没见过的。 就比如那折耳根,是草吗? “小丫头,你确定这个可以吃?” 米莳三把手洗干净,笑眯眯的就送上筷子:“烈叔尝尝看不就知道了吗?” 不管是品相,还是香味再到口感,米莳三都很有自信,要不是一开始就想好做给他吃,只怕此时,她就要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天知道,这七年来,她有多嘴馋这些美食,只是可惜,在连轴转的生活下,压的她没有喘息的时间,也在饥饿的面前,满脑子都只想吃肉,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娇养”,只怕再过三年,她都不想折腾这些“草”。 妫烈咽了咽唾沫,他可不敢先尝第一口,要知道,房梁上还蹲着他的主子呢。 “行,天色不早了,小丫头你赶紧回家吧,烈叔我吃完再走。”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米莳三才发现,天色真的不早了,如果再不回家,刘氏只怕会炸了锅,折腾她不要紧,怕就怕刘氏又会拿娘和姐姐出气。 沉呤了片刻,米莳三也就不敢再逗留。 “那好吧,烈叔,明天晚上您还来吗?还来我再给您做好吃的,保证不重样。” 四,五月的季节,那是满山遍野的美食,今天从野牛沟下来,她还发现了木力芽,那东西可是比香椿还要好吃的树叶,拿来拌一拌,当下酒菜那是最好不过了。 妫烈的喉咙不着痕迹的滑了滑,开口便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 不管主子爱不爱吃,反正他是想尝尝的,正好也可以顺便把故事听完。 还真别说,小丫头这一单独给他讲,他还真听出几分滋味来。 米莳三前脚刚走,后脚颜六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抄着手闲庭信步的就渡到矮桌面前。 说是矮桌,其实也就是一块破木板搭成的桌子,擦的到是还算仔细,看起来一尘不染,再审视桌上的几个菜,颜六好看的双眼就眯成了线。 很寻常的小菜,但配色配的还不错,距离精致差的甚远,可鬼使神差的,他就是想尝尝。 妫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主子,然后尽量低下头恭敬的递上象牙筷。 “主子请用,我已经检查过了,这些菜都没有什么问题。” 别看条件简陋,可人家小丫头利索着呢,处理的也干干净净。 颜六轻轻的哼了一声,撩袍就在树桩上坐了下来,伸手便夹了一小片折耳根。 翠绿的折耳根一入口,便是满嘴的辛辣,那股独特的味道瞬间让他眉峰挑起,嘴角一紧,妫烈就在边上深吸了口气。 不好,这东西只怕不合主子味口。 颜六面色紧绷,要不是多年来的修养,早把嘴里的臭鱼腥味全吐了出来。 这东西那里好吃了,辛辣先不说,一股子臭鱼的腥味,直冲鼻梁,差点没呛出他的眼泪。 眼看主子越嚼越久,妫烈的呼吸就越来越紧窒,心想丫头啊丫头,你到底做了什么玩意,不是说很好吃吗?怎么主子这脸色,很不对劲啊。 过了良久,颜六总算把那片叶子给咽了下去,嫌弃的刚想推开,忽然又感觉舌尖猛的一颤,仿佛雨过天晴那般,从味蕾处快速的升出一股别致的清香,竟然还回味幽长。 颜六凤眸一亮,就下手夹了第二筷。 白色的根部一进口,那又是另外一种爽脆感,等那股鱼腥味一退,剩下的就是唇齿留香了。 还真的奇特! 不知不觉中,颜六好看的唇瓣,缓缓的扬了起来,旁边的妫烈看的那是跌宕起伏,才松了一口气,就听主子道:“你也来尝尝,这个。” 颜六大方的示意妫烈试试折耳根。 妫烈心惊肉跳,赶紧把手在衣服上来回擦了擦,然后就摸出一双竹筷,快速的夹了一小片丢进嘴里。 刚一进嘴,妫烈就给那味道呛的立马想吐。 “不准吐,慢慢嚼碎了再咽下去。” 妫烈瞪大眼,腮邦僵硬的差点骂直娘贼,主子这是成心想惩罚他么? 妫烈泪牛满面,无奈下只好屏着呼吸,艰难的将东西嚼碎咽了下去。 可刚吸了口气,妫烈的就怔住了…… 正文 第99章拦路 颜六把挑眉,淡定的又夹了第三筷:“如何?” “这,这味道好奇怪。” “嗯。”颜六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妫烈咽了咽唾沫,不由自主的就看向菜,组织了好半天才道:“好吃,味道怪香的。” 颜六嘴角抽了抽,他就知道,妫烈这人头猪脑,说不出什么优美的字句来,倒也难为他了。 瞧着主子夹了一筷又一筷,妫烈便知道,他不能再尝第二口了,忽然间他很泪流满面,早知道这东西好吃,刚才就不囫囵吞枣了。 其实,折耳根这东西就是鱼腥草,它跟榴莲一样,喜欢它的人会爱不释手,不喜欢它的人弃之如砒霜。 米莳三准备这个,纯粹就是为了试一试妫烈的口味,再加上这东西独特,大燕的人只懂得它是药,却不懂它还可以做菜,所以她是冲着独特新鲜而做的。 可她想不到,向来喜欢大鱼大肉的妫烈突然就被它征服了。 更想不到,周家老宅里还藏着颜六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贵公子。 “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吃吃这清淡小菜,似乎也不错。”连续吃了一小半的颜六,总算心满意足的松了口气,这才开始尝试着吃别的。 蕨糕成条,夜色下看起来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一入口,和那馥郁绵柔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鲜香酸辣爽滑,不但有弹性,还有蕨糕的那种特独韧劲,好像瞬间从凉夏的屋内,跳进了清潭,顶着娇阳烈日,享受那水滑的冰凉。 “这个到是开胃。”颜六眉目舒展,眼里藏了笑意。 妫烈听主子这么一说,顿时就心痒难耐,心想小丫头果然没骗他,连这么挑剔的主子都满口赞赏,可见这些不起眼的小菜,有多么好吃了。 “主子,让属下也尝尝?”妫烈硬着头皮,涎着脸谄媚的讨好。 颜六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手轻轻一推,便把那没吃完的折耳根移了移。 “这个赏你。” 妫烈耷拉着嘴,但很快就欢天喜地的端了下去,主子嘴刁,小丫头准备的份量又多,到最后肯定吃不完,他就老实等着吧,肯定能吃着。 看他想明白了,颜六的嘴角就翘了翘,然后连吃了几口蕨根粉后,就移到了第三道菜上,野芹菜配细笋,入口又是一番清香爽脆,只是可惜,肉的火候老了些。 “主子,这是属下从姜大神嘴那顺来的淮州老窖,给您倒一杯?” 颜六眉目带笑,轻点头颅便在不知不觉里,喝了半瓶酒,等他感觉已经吃的八分饱时,桌上的小菜,已经空空如也。 怔忡错愕下,颜六尴尬的清咳了一声,假装看不到妫烈哀怨的眼神,撩了撩袍,就施施然然的走了。 “走吧,明日再来。” “……”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天爷就变脸了,米莳三才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豆大的雨就倾盆而下。 糟糕,周家老宅又破又旧,她昨天过滤的蕨根水,还在摆在外面沉淀,这一进了雨,整桶的蕨粉都不能用了。 心头一急,米莳三就赶紧去拿蓑衣,正要赶着去收东西,刘氏就阴沉着脸挡了她的路。 “莳三啊,你起这么早,要去做什么?” 刘氏这话阴森森的就像乌压压的天气,只差没有电闪雷鸣。 “奶奶,外面下雨了,我答应给齐宁哥哥晒的鱼腥草就快淋湿了,所以我急着去把它们收回来。” “鱼腥草?你放哪晒了。”刘氏沉着脸就追问,她只觉得,米莳三这几天怪怪的,连带她的宝贝孙子也怪怪的,好像连魂都被她勾走了,整天追着她的屁股后面转,都不和她这个亲奶奶亲了。 一种心爱之物被夺的心火,憋了她好几天。 “放灵隐寺啊。”米莳三皮笑肉不笑,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现如今了空那里,就是她最大的秘密基地,也是她最大的挡箭牌,那怕刘氏再泼辣,她也不敢去那闹。 “呵,不就是一些野草嘛,淋湿就淋湿了,你这么远赶过去,难道它就不湿了?”刘氏挡着道,打定了主意不让米莳三出门,小畜生让她心里不痛快,那她岂能让她痛快了。 就在这时,米天佑咋咋呼呼的冲了进来。 “三妹妹,三妹妹,下雨了,那些东西要不要收?” 米天佑语速快,说话的时候,米莳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好他没直接说蕨根,而是问那些东西,呼吸一促下,赶紧把话截了过去,并趁刘氏看他时,快速的打了个手势。 “鱼腥草要收啊,如果不收的话,只怕就淋坏了。” 米天佑愣了愣神,见奶奶板着脸看他,脑袋里灵光一闪,瞬间就秒懂了米莳三的意思。 她怕奶奶,他可不怕,要知道他可是奶奶的心肝宝贝,那怕他再犯错,奶奶也不会打骂他的,顿时米天佑就嘻嘻哈哈的冲刘氏一笑,然后跺着脚就喊。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一起去收,奶奶,你别拦着门啊,我们收完东西就去学堂,误不了事儿,你放心吧。” 说完,米天佑还故意伸出手来拽米莳三,完全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刘氏气的火冒三丈,本来就怨念极深,现在宝贝孙子还当着她的面维护小畜生,这口气那里能咽得下,一声怒斥抬起手就冲米莳三的手背打了过去。 “去什么去,下这么大的雨,你们就是跑到灵隐寺,那破草也淋湿了,春寒秋冻的,要是得了风寒怎么办?那都不准去,都给我在家老实呆着。” 眼看刘氏就要打上手背,米莳三赶紧缩回,然后刘氏就打了个空。 叭嗒叭嗒,外面的雨下了起来,来势汹汹。 米莳三紧抿着唇不出声,拿眼神示意米天佑想办法。 估计这几天私混,已经培养出了默契,米天佑立马就开始不依不饶的满地打滚。 “不嘛不嘛,我们要去要去,就要去,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自己挖的,一定要去收。” 米莳三屏气凝神,生怕他说漏了嘴,到不是她金贵那蕨根粉,而是不想被刘氏发现周家老宅,否则以后想再弄点什么吃的,就不方便了。 正文 第100章找茬 刘氏听米天佑说完,瞬间脸色就难看了。 她的侧重点可不是在宝贝孙子撒泼上,而上是在谁让她的宝贝孙子去干活了。 “什么?那破草还是你去挖的?谁让你挖的?嗳哟要死了,你可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奶奶都舍不得让你干活,谁敢指使你去,说,快说是谁让你干的,看我不打断她的狗腿。” 最后那句,很明显就是指桑骂槐给米莳三听,眼神恶狠狠的仿佛要抽了米莳三的筋,吃了米莳三的肉。 呵呵,米莳三冷笑,她知道刘氏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故意找茬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米天佑管不管用,就看现在了。 “奶奶你别骂三妹妹,是我自己要挖的,反正我不管,我要去要去,再不去真的全淋湿了。” 米天佑赶紧护短,满地撒泼的时候,眼睛一瞥就看到米莳三给他打眼色,示意他赶紧去收,再磨叽就真的全淋坏了。 平时跋扈的米天佑,机灵劲还是有的,眼珠子一动,爬了起来就往外跑,连蓑衣都忘了穿,刘氏气的追到门外也硬是没拽住他,眼看人跑没了,窝着心火就气势汹汹的朝米莳三走来。 “小畜生,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指使天佑,别以为你爷爷说娇养,我就真的不敢打你。” 越说刘氏就越来气,这些天来,米天佑所有心思全放在米莳三身上,她早就看不顺眼了,抬起手来就要来拧她。 米莳三一边躲一边大喊。 “奶奶冤枉啊,齐宁哥哥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只好去挖些鱼腥草当谢礼,我没让堂哥去挖,是堂哥自己觉得好玩。” “放屁,你不指挥他,他会去挖吗?哄着他帮你干活,你还敢说是他贪玩,小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早在天还没亮,米万田就感觉要下雨,所以早早就出了门,此时不收拾她,更待何时。 米莳三左躲右闪,可身体再灵敏,也奈何屋子太小,眼看就快要没地方躲了,便心一横,埋头便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感觉布帘一晃,紧跟着,她的头就撞到了硬物上。 “嗳哟,撞死我了,米莳三你没长眼睛啊,看到我要进屋,还往我身上撞。”挡在门口,又恰好挨了一撞的罗氏,吵吵嚷嚷的就跨了进来,一看到婆婆在追打她,立马心头一喜,如电光火石的扬起一只手,就狠狠的给了米莳三一巴掌。 “啪” 躲不开的米莳三,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一阵晕眩差点让她站不住。 尼玛,罗氏好黑的手,真是想打她无需理由,只要逮住机会,就是拿来向刘氏邀宠的好机会。 刘氏看到这一幕,斜眉上吊的三角眼都亮了,一个箭步跨上前,就把米莳三的手腕牢牢扣住。 “打的好,这小畜生有心机的很,竟然还敢指使天佑干活,还真以为自己娇养了,就可以无法无天,罗氏给我把门关上,今天我要好好教训她,定要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米天佑的变化,罗氏当然也看在眼里,她心里窝着火呢,婆婆要替她教训,那是正合她心意,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去关门。 呼吸顿促的米莳三知道,如果这条门真关了,那今天就算不死也要脱成皮,那怕米万田回来大动肝火,她也相信只是大惩小戒,动不了刘氏和罗氏的筋骨,但她呢? 她却是伤了筋骨啊。 不行,不能呆在这成为鱼肉,更不能让这一巴掌挨的毫无价值。 牙根一咬,米莳三立马就奋起反抗,扭过头便狠狠的咬上刘氏的虎口。 宿怨已久不成疯便是魔。 “啊!小畜生,竟然还敢咬我。” 压根没想到米莳三会咬人的刘氏,顿时惨叫了起来,巨痛之下,完全出自本能的就快速甩开,米莳三只感觉禁锢一松,整个人就被刘氏甩飞到炕脚,一秒晕眩过后,脑子里连想都没想,爬了起来就往罗氏身上一撞。 这一撞连同罗氏一起,同时踉跄到了院外。 一时间米家院里,刘氏惨叫,罗氏惊叫,还没起床的陈氏立马就吓的醒了过来。 就在这时,院门猛的被人推开了,略显疲惫的齐宁,就那么背着包袱,站在门口。 米莳三踉跄的站直身体,咬紧牙关就往外冲,就连门口的齐宁都没去看,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她要去找米万田,她到看看,这个一家之主,对她玩的是什么“娇养”。 齐宁看到米莳三眼眸通红的冲出来,顿时脸色全黑,他人还没进屋,只是刚从米家路过,就听到刘氏那声小畜生,几乎连想都没想,就知道这是刘氏在骂米莳三,紧跟着门窗震动,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出自反件反射的,就一脚踢开了米家的大门。 果然,刘氏又在屈打米莳三了,那脸上的红掌印,刺眼的让他肝火直升。 这就是爹跟他说的,米家打算“娇养”米莳三吗? 这就是娇养? “莳三!”齐宁喊她,看她跑的趔趄,他胸口都有些发痛,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来保护她。 米莳三气红了眼,那怕知道前面是齐宁,此时她也不想停下,她万分清楚的明白,她的困境只有米万田能解决,除此之外,谁来都帮不了她。 等听到动静的左氏和米盈盈冲出来,看到的就只是人仰马翻,罗氏狼狈在倾斜在墙边,扶着门框,就捂着腰不停的叫唤。 而刘氏则捂着手冲出正房,嘴里尖锐且凶戾的喊。 “拦下她,把她给我拦下来,小畜生,你反了天啊,仗着自己现在娇养了,连说都说不得,不但忤逆犯上,还敢咬我,遭天杀的,你给我站住,站住!” 左氏脸色瞬间苍白,再一转头就看到身形更加狼狈的女儿,拼了命往外跑,那孤单形只的孱弱背影,就像一只正在逃生的小狗。 骤然间,左氏眼眶全红了,一股心头血猛的冲到头顶,只见她丢开手里的围裙就冲了过来。 “跑,快跑,去找你爷爷,我的莳三啊……” 正文 第101章自尽 “我苦命的莳三啊,快跑吧,天哪,我这是遭了什么报应,娘,您要是这么容不下她,那您就索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都是我的罪过,我就不应该把她们生到这世上。” 左氏气疯了,理智全无,冲到门口就跪了下来,朝着刘氏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 自从米万田下令娇养女儿开始,她的神经就绷的很紧。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天天,过的有多么提心吊胆,又是怎样的夜夜失眠到天亮,更甚至还在累到极致后睡着,还会恶梦连连。 她紧绷的都快要疯了,再到现在看到的这一幕,绝望的左氏,立马就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去他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这就是罪孽,那就让她,把所有罪孽都统统带走好了…… 这个决定几乎就在一瞬间成形,面若死灰的左氏,在歇斯底里的吼完之后,刘氏就看到麻木到无神的左氏,欻的一声,就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尖锐的织布梭。 所有转变全都落到了米盈盈眼里,当她看到娘的这个动作,只觉得胸口如刀割一样钝痛,惊骇的尖叫道:“娘,不要啊,娘!!!!” 齐宁倒抽了口气,就连跑出门的米莳三,也惊吓的停了下来。 她回头,只见看齐宁快速的走向左氏…… “噗”米莳三看到一道血箭,在齐宁的面前射了出去,紧跟着,那熟悉的青布襦裙,就像失去鲜活力那般往一侧散开,站在对面的姐姐,惊恐的五官都变了形,开始嘶吼的往齐宁和娘那边跑。 咻,一道无形的冰箭,就像从头而降,破开了她的天灵盖,如闪电那般,直穿她的脚底板。 “娘,娘,不要啊娘,娘,娘……”米盈盈叫的撕心裂肺。 正在哼哧的罗氏吓傻了眼,靠在墙边,一动也不敢动了。 而刘氏在看到那道血箭后,人也傻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逆来顺受的左氏,居然会当着她的面自尽…… “别喊了,给我用力的捂着,米莳三,米莳三!!!”齐宁脸色狂变,绷着全身就扭过头回来看她。 米莳三感觉自己心都快碎成了无数片,跌跌撞撞的就往回跑。 “娘,娘,您怎么这么傻呀!” 为什么要自杀? 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她都已经跑出来了呀,而且她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受伤就要受的有价值,不但要留着脸上的掌印,她还要亲手再制造一些伤口,只要等她找到米万田,就能借此机会,试探出这个“娇养”的底线。 那怕米万田再大惩小戒,至少也能换取往后的一点平静,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休生养息,她就能改变目前,四面围城的困境啊! “娘,娘,你怎么就这样傻啊娘。”米莳三狼跄的眼泪流了下来,脑海里也是瞬间挤进无数娘对她的好。 七年光阴,娘可以说是万般艰辛的把她养大,为了护着她,她愿意挨刘氏的打,挨刘氏的骂,那怕自己还在饿着肚子,也要把那一口粮喂到她的嘴里,要不是娘,从她睁开眼睛第一天起,就和这个世界再次说拜拜了。 心碎的再说一句,那怕娘再包子,再软弱,那也是她的娘,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任劳任怨,从来不求回报,并把她视之如命的娘啊。 血溅了一地,左氏摇摇欲坠的软瘫在那,她双目无神,气若游丝的还在呢喃:“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才是那个罪孽最深的人,我不该生下她们,不该让她们留在这个世上受苦受罪,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那把要命的织布梭,此时染满了血迹,就掉在左氏的面前。 米盈盈悲痛的大哭大喊:“娘,女儿求您了,您不要这样,娘啊,您不能丢下我和莳三啊,娘!” 这一声声催人心肝,也断人肠,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妫烈,此时双目圆睁,头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直他个娘贼的,他都有一种强烈的念头,想杀了刘氏和罗氏那老虔婆。 只要主子同意,他都有上百种方法让那老虔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在主子没首肯之前,他却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从未有过的心火,蔓延了妫烈全身。 而此时的米莳三全身颤抖,一瞬不瞬的看着齐宁:“我娘不能死。” “我知道,你快帮我回家拿药箱,米盈盈你快去叫米二爷回来。” 没错,米万田回来这才是关键,否则,就算他把左氏的命拉回来,只怕也会遭到刘氏的毒手。 米盈盈腿软的动不了,米莳三停止了哭泣,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快跑到齐家门口时,收拾好东西的米天佑和周旺春,刚好从小路那边拐了过来,米莳三冷笑的看了一眼米天佑,开口便对周旺春道:“旺春哥,我娘出事了,你快帮我去叫一声崔爷爷,顺便再帮我跟怡表姐说一声,今天我去不了她那了。” 米天佑惊愕的刚想说话,米莳三就板起脸对他道:“天佑哥,帮我去叫爷爷回来,要快。” 话一说完,她就一头扎进齐家,等她提着药箱冲出来,周旺春和米天佑已经不见了。 不管他们是不是去叫人,现在一分一秒她都担误不得。 连滚带爬,风驰电掣的跑回家,大雨已经将她淋的全身湿透,天阴沉沉的,冰冷的雨水中,仿佛暗藏了死亡的味道,就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的将她掳到一旁。 她来不急惊叫,就听到老烈在耳边道:“别叫是我。” “烈叔!!!!求求您,救……” “我知道,这颗药你拿着,悄悄喂给你娘吃,我保证,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死。”妫烈快速的往她手里塞了颗药,然后猛的把她一推,就推到了小路上。 雨哗哗的下着,她快速的回身去看妫烈,却只看见一片衣角,快速的消失在雨里。 烈叔他,都看见了吗? 那天听墙角的人也是他吗? 为什么? 牙关一抖,米莳三回神了,她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紧了紧手心就赶紧跑进了院。 正文 第102章休吧 不管是为什么,那怕烈叔心怀不轨,她也认了,只要能救回娘,这次她再也不耍什么小心计,那怕刘氏打她,骂她,她也不会再躲,忍字头一把刀,娘能忍,她为什么不能再忍忍。 嘴里满是凄苦的米莳三,看到雨水把院里的血冲干净了,刘氏不在前院,罗氏人也不见了,至于爱看热闹的陈氏,此时也消声灭迹。 胸口一揪,她就捂着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后院。 只听见姐姐还在哭断肝肠的喊娘。 齐宁看到淋成落汤鸡的她,也来不急多想,立马朝她伸出手。 “药箱给我,快。” 米莳三上前,趁着齐宁拿药,就快速的把手往左氏嘴边一送。 她能感觉到左氏的呼吸,尽管微弱,但那确实还有着温度。 胸口的伤已经处理了,可血还是浸染了衣裳。 亲眼盯着娘的喉咙微微一滑,米莳三才松了口气,烈叔给的药,一定没有问题,她信他。 “娘,您醒醒,您醒醒啊,您不能走,你走了,让女儿怎么办啊。”米盈盈恸哭,一抬头,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该死,看看你姐姐,如果只是昏倒,就先别管。”齐宁眉头紧拧,向来老成持重的他,也微微慌了神。 看到这个状况,米莳三反而冷静了。 娘命悬一线,姐姐昏倒,那么她就更不能有事,她必须要清醒的咬牙撑着,因为这一切都因她而起,否则,亲者痛仇者快,天理何容? 天理何容? 齐宁拿了药开始重新处理伤口,本来她以为,大燕的郎中不懂把伤口缝合,可她想错了,齐宁懂得缝合伤口,用的针竟然还是鱼骨,至于线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娘的眼睛还睁着,但双眼无神面若死灰,仿佛整个人都掉进了梦魇,上嘴唇和下嘴唇不停的触碰,喁喁无声的在说着什么。 看着这样的娘,米莳三只觉得心被用力的揪着,然后拧吧拧吧,绞成了碎肉,再也拼凑不回来。 就在这时,米天佑把米万田,还有米庆林带回来了。 两个男人一进屋,就看到了气若游丝的左氏,以及面无表情的米莳三。 屋里光线暗沉,米盈盈晕倒在炕头上,齐宁头也没回头,手速飞快的在处理伤口,唯有米莳三脸上的红掌印,清楚的触目惊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莳三冰冷的望着米万田,一字一字的道:“爷爷,奶奶是和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吗?如果这样容不下我们,我们可以走的,请爷爷行行好,放了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冰冷的抬头望着。 她看到米万田眼里的惊愕,然后就是愤怒,烦燥,紧跟着就是那无边无际的暴风雨。 “你想怎么放了你们?” “休了我娘吧,我们跟娘一起走,那怕就是绝户头,至少也能过两天安生日子。”米莳三冷笑,都已经活不下去了,还去想什么户籍。 要想生,只有离开这个家,这个米家村,才能有盼头。 “不可能,你们姓米,生是米家人,死也是米家鬼,刘氏那老虔婆在哪?给我滚出来。” 米万田气的肝火直升,真是好啊,他一再警告,刘氏竟然还敢给他找麻烦,这次他饶不了她。 米庆林看到爹火冒三丈,知道大事不好,可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他只会偏向刘氏,而不会同情左氏,对他来说,左氏死了又如何,不过就是个丧门星,要不是爹要娇养米莳三,打死左氏,在这里也激不出半点水花。 “爹,您先消消气,也别听三丫头的一言之词,天佑,快去叫你奶奶。”米庆林懊恼的踢了一脚米天佑。 小兔崽子,翅膀还没硬就胳膊肘往外拐,谁是亲人,谁是外人,他都不知道吗? 竟然还敢帮着米莳三来害自己的亲奶奶,如果不是米万田在,他都恨不得揍死米天佑这个兔崽子。 米莳三冷漠的看着,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就这次了,不管娘同不同意,她都要米家休了娘,浮宁城北她有房子,罗婆婆都能收留四、五个男孩,娘又为什么不能? 至于她,想脱离这个家,只怕还没那么容易,但如果能走一个,那就是一个。 米万田夹着熊熊的怒火出了后院,米天佑吓坏了,他没想到只是跑出去收个蕨根,家里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三妹妹脸肿的像馒头,五根红手印,看起来就像鬼一样。 然后就是二婶,那脸色惨白样子,就像个死人。 …… 很快米万田在正房找到了胆颤心惊的刘氏,还有惶恐不安的罗氏。 刘氏一看到米万田怒气冲冲的进屋,立马尖叫的就喊:“当家的,这事不是我的干的,是罗氏,是罗氏这个溅人,她打了米莳三,然后左氏才自杀的。” 罗氏没想到娘在这个关头抛弃了她,不但把责任全推到她头上,还狠狠的踩了一脚。 “不,爹您听我说,我不是故意打莳三的,是莳三撞到我身上,我爬起来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弟妹的死和我无关啊,是弟妹自己想不开,拿着梭子戳自己,爹,我冤枉啊。” 一人一句,不但没浇灭米万田的怒火,反而让米万田气的想杀人。 米莳三的脸都肿成了馒头,那么清楚的掌印,还只是不小碰到? 她们是把他当傻子,还是当蠢驴? “冤枉?你们要觉得冤枉,也自杀一个给我看看?米庆林,你去给我不小心碰她试试,给我去。”米万田咆哮如雷,手从腰后一伸,就拿出柴刀,“咣”的一声丢到刘氏脚下。 这一声“咣”吓的刘氏脸色惨白。 也吓的罗氏尖叫。 米庆林瞳仁一缩,几乎想都没想,就在罗氏和刘氏当中,毅然的选择了要护刘氏。 这婆娘没了,再娶一个回来就好,可娘要没了,以后再想用钱,他就得从爹手里拿,以爹的脾气,可不会像娘对他这么好。 一个箭步上前,米庆林揪住了罗氏的头发,就狠狠的往下一压,抬手左右开弓,就往死里煸她耳光。 “遭瘟的婆娘,你不在屋里好好呆着,出来惹什么事,生什么非,现在的米莳三是你能打的吗?” 明显,这话不是说给罗氏听的,而是讽刺给米万田看的。 正文 第103章小产 “啊,嗳哟,不要打了,我真的冤枉啊,我是真的不小心碰到的,我没想打她,爹娘,救命啊,救命啊。”罗氏被打的头晕目眩,眨眼脸就肿成了馒头高。 抑制不住的恐惧,下意识的就让罗氏想到搬救兵。 而陈氏早在左氏自杀的那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因此她急急忙忙的就去了地里叫罗定。 两人风风火火的冒着雨刚跑回来,就听到女儿在米家正房鬼哭狼嚎的叫救命,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立马就冲进了屋。 然后就看到刘氏吓的噤若寒蝉,而女婿抡起拳脚,不要命的在打自家女儿。 “住手,快给我住手,嗳哟,我的老天爷啊,你干嘛往里打我女儿,是左氏自己想死,想害人,关我女儿什么事哟。”陈氏急火攻心,冲了上去就拉扯米庆林。 罗定也没闲着,丢了手里的蓑衣,就上前抱住米庆林的腰。 “干什么这是,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红梅她,还……” 还字后面没说完,七窍生烟的米万田,就一个跨步上去,把罗定给踢飞了两米。 他米家的事情,罗家还敢来护短,这不是火上浇油,让他气上加气么。 “砰咚”罗定撞到了边柜,一阵晕眩差点没让他晕过去。 陈氏看到罗定被亲家打了,气的那是心头血都要吐了出来,尖叫的就往米万田胸口上撞。 “快来人啊,米家的人要杀人了,快来人啊。” 米万田再次气的脑门充满了血,前所未有的愤怒,让他想也不想就把陈氏也给踢到了一边。 然后怒吼道:“我米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外人来管了?你们罗家人都给我滚蛋,再不快滚,就别怪我真的不客气。” 罗定吭哧吭哧的站了起来,惊恐的看了眼米万田后,知道自己不能再掺合了,否则下一次,米万田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要知道,米万田和隔壁村的人打架,他可是都看见的,一拳头下去,就能让对方脑袋都开了瓢。 畏惧之下,罗定恢复了理智,立马上前就把陈氏扶了起来,然后色厉内荏的道:“亲家公,这有事情先好好说嘛,不要打人,陈氏咱们先出去。” 说完,罗定看也不敢再看罗红梅一眼,扯着同样惊惶不定的陈氏就出去了。 在大燕,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不管米家怎么管教,他们做为娘家人,也不能当场掺合,最多也只能秋后算帐。 当然了,如果娘家强势,那么婆家就不敢欺负女儿,可问题是,陈家低米家一等,还全家都在米家住着。 不论是气势,还是实力,陈家那是要什么没什么,那来的地位。 若是再敢拎不清的跑去拦架,真把米万田惹怒了,那这个滚,就不单单是滚出米家正房,而是滚出米家流落街头了。 罗红梅也就是罗氏,看着亲爹娘相互掺着走了,顿时急的五脏俱焚。 她不想挨打啊,如果爹娘都护不住她,那还有谁能护她? 情急之下,罗氏瞪大眼的把头扭向米天佑:“天佑,娘的天佑,你快替娘说说话,娘冤枉啊,娘是真的不是故意打米莳三的。” 米天佑吓傻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觉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压根就不明白怎么回事。 “把她的嘴给我捂了,给我狠狠的打。”米万田气的三尸暴跳,指着罗氏就让米庆林动手。 米庆林那敢触爹的霉头,眼下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先把罗氏狠狠打一顿,先把爹胸口的那口气出了,娘才能保得住。 如暴风雨般的拳脚抡了下去,罗氏绝望了,终于知道,没有人能帮她,而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米家人打成这样。 就在罗氏痛呼的时候,突然罗氏不动了,一股鲜红,哗的一下,从罗氏的裙子底下,倾盆而出。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来,罗氏还身怀有孕,刚刚三个月不到…… 刘氏惊吓的倒抽了口气,这下就跟疯了一样,冲过去推开儿子,尖声叫道:“我的天啊,别打了,快叫宁哥儿来,快啊。” 米万田也惊怔了好几秒,可随后就是冷哼:“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急的。” 米庆林脸色瞬间发绿,今天这事赶事,竟然没有一个人提醒他,罗氏还怀着身孕,这下好了,竟然是由他亲手把儿子打没的,暴怒之下,米庆林丢下一句直娘贼,就赶紧去找齐宁。 进屋之时,米庆林的脸色,那是阴冷发绿的,看着米莳三,仿佛要她把生吞活剥。 “宁哥儿,你快出来,天佑他娘小产了。” 米莳三瞳仁一缩,心里直呼不好,她竟然也忘了罗氏怀孕的事,这下两边都是一条命,只怕今天的事,没法善了了。 齐宁眉头一紧,就把止血药递到了米莳三手上:“你来上药,上好药就给你娘包扎好,我去前面看看,马上回来。” 就在这时,周旺春把崔敬忠叫来了。 崔敬忠的脸色很难看,他最不耐烦管米家的事,尤其是刘氏那个老虔婆,看到她他就感觉闹心。 等他进屋的时候,正房已经安静了下来,刘氏手忙脚乱的在抱罗氏,罗氏屁股底下,那是一团血水,一看就知道,这是小产。 崔敬忠赶紧从屋里退了出去,然后低骂了一句晦气。 “万田你出来说话。” 米万田铁青着脸走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到是想不来,可你瞧瞧你家这都是些什么事。”崔敬忠没好气的怒斥。 正好齐宁从后院赶来,看到崔敬忠也到了场,便施了个礼,故意对米万田道:“米二爷,左婶子的伤已缝上了,但神智还没清醒,能不能挺过来尚且未知,至于莳三身上的伤,我还没来得急处理。” 说到这,他故意看了眼晕过去的罗氏,然后脸色不变的接道:“现在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麻烦米二爷叫个人去喊一下我爹,这治小产我还不会。” 不是不会,是他不想,刚才正房里的动静,他是全听见的,自然清楚米莳三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所以他不想给罗氏,或者刘氏看伤用药。 崔敬忠听齐宁说完,瞬间就明白到,米家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下脸黑的仿佛能滴出了水。 正文 第104章护母 “呵呵,万田,我看你在这家里,也是没什么用了,连几个女人都管不住,若是如此,便趁早放了她们娘几个,正好村西头还有座破房子,足够给他们娘仨过日子,宁哥儿,你去把莳三叫出来,让她准备准备,搬到我家去。” 米万田刚消了一点的心火,顿时又烧到了眉毛,这是在骂他无能呢,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气死他了。 可他能冲罗定发火,骂罗定是外人,但绝不敢冲崔敬忠发火,气憋之下,米万田怒火攻心的就后退了一步,一手将那刘氏揪了过来,当着崔敬忠的面,就狠狠的煸了下去。 “啪”一个嘴巴打的刘氏眼冒金星。 整个人也从屋檐下飞进了雨里。 刘氏吓的肝胆齐颤,捂着脸就嚎啕大哭:“嗳哟,我这是什么命啊,自从嫁到你们米家,我吃了半辈子的苦,任劳任怨的给你生儿育女,可你的心怎么就这样狠啊,不分清红皂白的就打我,嗳哟,老天爷啊,你就索性劈道雷,把我劈死得了。” 米万田看刘氏还敢喊冤,拿起烟枪,就狠狠的砸了上去。 这一砸正中刘氏的额头,顿时就见了血。 米庆林心头一促,下意识的就丢开晕死的罗氏,冲进雨里站到了刘氏面前。 “爹,惹事的是罗氏,跟娘没关系,您打娘做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娘是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这事我就不用问,也知道是你娘在煸风点火,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真是气死我了,天佑,去给爷爷拿纸和笔来,今天我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休了这个四六不懂的泼妇。” 刘氏吓的倒抽了口气,这一下她是悔的肠子都发青了,死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她不就是想教训一下米莳三,让米莳三知道就算是娇养了,也要在她面前低三下四吗?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当家的,当家的,你不能休我啊,人不是我打的,是罗氏这个溅人打的,再说了,我容易吗我,我为这个家心心念念了几十年,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为了米莳三那个……你就这样冤枉我,我不服啊,我不服啊。” 差点脱口而出的小畜生,再次让所有人脸色变青,尤其是崔敬忠。 “你口口声声说是罗氏打的,可罗氏没你的同意,她敢打吗?刘氏,你不要以为我真的就什么也不知道。”米万田气的真想杀人。 事情的过程,他压根就不想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刘氏是什么人,要不是念在家里还要个婆娘管家,早在上次发脾气的时候,他就想休妻了。 米庆林眼看爹这次是动了真怒,一时间也火烧了眉毛,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真要休了娘,那他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无处可怨下,米庆林顿时就看向冒着雨走来的米莳三。 顿时,米庆林的心火直接烧到了头顶。 说来说去,都是米莳三这个小畜生惹出来的事,要不是她,娘会被爹打,被爹休吗? 要不是她,罗氏肚子里的孩子会没有吗? 所以都是她,都是她这个灾星搅得家里鸡犬不宁,去他的什么娇养,今天有他在,谁也别想动他娘一根汗毛。 “爹,够了吧,您怎么就不问问,这事情到底是谁先引起的?是她,是米莳三,自从你说什么娇养,娘就让着她,我也让着她,连天佑也让着她,这是要让她爬到咱们所有人头上掀房揭瓦吗?” 米庆林一怒吼完,刘氏就惊醒了,立马倒打一耙,添油加醋的道。 “嗳哟可不是嘛,现在米莳三都快爬到咱们头上来,她想干嘛就干嘛,今天早上,她要出门,我好心好意的跟她说,下这么大雨,就别乱出去了,省得得了风寒,可她呢,她目无尊长,不但把我推开,还咬伤了我的手,你们看看,看看,这就是她咬的。” 刘氏抬起手,狠不能剥开那层皮,让所有人都看的再清楚点。 “咬完我,她就跑,就是那,就是门帘那里,她跑到那撞到了罗氏,然后罗氏抬手就打了她,我的那个老天爷啊,我就是有心想阻止,也来不急啊,等我去拉人,她已经和罗氏就滚到了门外,不信你们问问宁哥儿。” “我记得当时,宁哥儿把咱家的大门也给踹开了,宁哥儿你来说,你看见的时候,是不是罗氏和她倒在院子里?我的老天爷啊,我连她们娘仨一个手指头都没碰,我发誓,如果今天我碰了她们娘仨,就叫老天爷罚我肠穿肚烂,死无全尸。” 米莳三紧捏着拳头,心里一阵冷笑,为了推脱责任,刘氏连毒誓都敢发,看来今天,是真的不能善了了。 大雨瓢泼,站在雨里发毒誓的刘氏,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一张被岁月摧黄的脸,再加上花白的头发,仿佛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米万田迟疑的紧抿双唇,不由自主的就看向米莳三,而崔敬忠则是看向齐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条恶狗那是永远也改不了吃S的。 “宁哥儿,你来说。” 齐宁淡定了,不紧不慢的跺掉脚上的泥水,然后看着崔敬忠和米万田道:“当时我正从门口路过,恰好就听到,刘家婆婆是这样说的。” 齐宁咳了两声,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吊起嗓子,然后一字一字的复述:“打的好,这小畜生有心机的很,竟然还敢指使天佑干活,还真以为娇养了,就可以无法无天,罗氏给我把门关上,今天我要好好教训她……” 齐宁把这句话,学的一字不差,连神情都有些惟妙惟肖,顿时就让崔敬忠和米万田,脸黑的滴出了水。 刘氏脸色大变,她以为这些话齐宁没听到,当时又只有她和罗氏在,所以红口白牙可以随便编排,真是气死她了,齐宁这个遭瘟的兔崽子,真是白费了她以前对他的好。 “刘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米万田拳头捏的死紧,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的却是长子米庆林。 刚才米庆林护母的姿态,他已经看到了,他可以对刘氏无情,但不能不顾忌他目前唯一的长子。 正文 第105章活着 米庆林阴沉着脸,用力甩了把雨水,然后回头看刘氏:“娘,那话是你说的吗?” 刘氏慌了神,如果连儿子都不护她,那今天,她只怕就真的会被休了。 想想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休回娘家,那岂不是老脸都丢光了? “前面的话宁哥儿听见了吗?我前面可是劝她不要出门淋雨来着,她不听,还咬我,所以我才动了怒,宁哥儿,我知道你想娶三丫头,所以你心里偏着她,可你再偏,也不要只听后面就不管前面吧,当家的,我是真的冤枉,你看看,我的手都被她咬成什么样了?” 刘氏举起手,奋力把伤口摊在众人眼前。 当时米莳三下的是死口,咬的确实很重,可再重也没流血,只是留了一个牙印。 米莳三把拳头用力的捏死了,罗氏一小产,今天的情况就对她很不利,很显然,米庆林就是坚定的站到刘氏那边了。 “哼,行了,不用说了,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万田,你想怎么处置,那是你的事,但从现在起,我要把莳三带走。” 崔敬忠压根就不信刘氏那一套,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刘氏又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想让她在朝夕之间就变成贤妻良母,放眼全村都没人信。 米万田脸黑的像结了冰,如果今天他真的让崔敬忠把人带走了,那他这张老脸,往那里放? 以后在村里,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 这是崔敬忠第二次说要带米莳三走了,米莳三诧异的紧咬下唇。 难道说,米万田之前那些话,都是假的? 实际上,米万田已经把她卖给了崔家???? 无数个疑问号让她心里打了鼓,转眼就听米万田道:“不行,她不能去你哪,她姓米,是我米万田的孙女。” 不容置喙的话夹着数不清的雷霆之怒,崔敬忠的脾气也上来了,骤然就双眼圆瞪的和米万田,四目相对! 一时间,整个米家院里,因为两个男人的对峙,所有人噤若寒蝉,阴沉沉的只听到哗哗的雨声。 他们在用视线交流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猜透其中的含义,越是这样,米莳三就越心惊。 她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间,人人都想抢着她去当丫环? 米万田和崔敬忠就这么对视着,互不退让,直到一盏茶的时间,崔敬忠恼怒的移开了视线,然后甩开袖子,就气冲云霄的冷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万田,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崔敬忠谁也不看,转身就出了米家。 米莳三感觉胸口有些窒息,一种形容不出的危机感,让她汗毛倒竖。 百转千回里,倏地又想起米家村的古怪,突如其来的转变,这里面似乎一环扣一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跟她似乎息息相关。 不行,她不能这样被动,她必须要知道自己的价值,否则,她的心里永远也不踏实。 等崔敬忠一走,米万田就沉着脸看向米庆林。 “你进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米庆林沉默的站在原地,不甘示弱的回视爹,他不管爹要跟他说什么,反正今天他绝不答应让爹休了娘。 态度是强硬的,尽管没说话,可这种无声的对抗,十分直白。 刘氏惊喜的心花怒放,有了仪仗,那她还怕什么? 养儿养儿,不就是为了防老吗? 果然这些年,她没有白疼他。 想到这,刘氏立马上前紧紧的拉住米庆林的衣袖,然后尖叫的道:“当家的,我真冤枉啊,想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要是休了我,岂不是要我命嘛,嗳哟庆林啊,娘心里真是好苦啊。” “娘,您什么都不用说了,爹,今天这事,已经闹成这样,够了吧?罗氏打了米莳三,现在她自己也尝到了恶果,还死了一个我的亲生孩子,难道这样还不够?” 米庆林额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极力隐忍的样子,看得让人心惊。 要换成几个月前,米莳三就是罪魁祸首,不管有理还是无理,也不管是对还是错,所有人都可以让她来背黑锅,甚至打死她也没人会去怜悯。 但现在呢? 好像人人都在偏向她,不但米万田给她做主,崔敬忠也给她做主,再回想刘氏那些推脱,好像,打了她就是天大的错。 米万田脸上的怒火,似乎沉淀了下去,他缄默的望着米庆林。 又是无声的对视,这种对视,忽然就给米莳三一种,父不像父,子不像子的感觉。 像什么呢? “宁哥儿,你去给她们治伤,刘氏,你把罗氏抱进屋,天佑,你去叫齐家爷爷来,至于你,跟我进屋。” 气氛的转变,再次打乱了米莳三的计划,本来她是要顺势推舟,让米万田做主,给娘一纸休书,可没想到,情况反转了。 眼下米万田又发了话,在这个氛围下,还有谁敢再说不? 动作最快的就是刘氏,捂着被打肿的脸,就赶紧去抱罗氏,而一直关注着院里动静的陈氏以及罗定,也赶紧走了出来,帮着把罗氏抬进了屋。 人一动,米天佑就跑去叫人了,而米庆林也放松了对峙,沉着脸就跟在米万田的身后,三步两步就进了正房。 门一关,就像闹剧谢幕,除了倾盆大雨,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米莳三心沉到了谷底,在跟齐宁走回后院时,压低声音就道:“齐宁哥哥,为什么我爷爷要娇养我?又为什么崔爷爷还想带我走?齐宁哥哥你知道吗?” 齐宁脚步一顿,剑眉就拧成了川字。 “莳三,我昨天在码头,看到你爹了。” 平地一声雷,这句话猛的就激起了千层浪。 米莳三双眼放大,不敢置信的抬头,直愣愣的就盯着他。 “你说什么?” 齐宁没转身,抄在后面的一只手微微捏拳。 “我昨天在码头,看到你爹了。” “这不可能,如果你看到他,他为什么不回来?”米莳三震惊,下意识的就是不相信。 一个失踪七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人,突然出现了,并且还活着,但他却七年不回家,为什么?? 齐宁转身,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睛里仿佛写着,就是你想的那样。 轰…… 正文 第106章恨意 米莳三脑袋炸了,心里完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像倒了五味杂瓶,除了甜。 “他不记得我们了?” 问出这句话,米莳三觉得,这老天爷还真是好笑,戏剧性的东西一出接一出,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的爹,失——忆——了! 齐宁沉重的点头:“是,我试探过他,他确实失忆了,据他所说,七年前他在河边醒来,救他的是潞南县瓦溪村的人。” “潞南县?”怎么跑到潞南县去了,米莳三凌乱的脑袋一片空白。 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本来只活在记忆里,并被她埋怨了七年的人,不但没死,还出现了,这玩笑开的也太发了吧。 “霞江以南就是潞南县,也就是说,那天他进山,确实碰到了危险,然后掉进了河里,被冲到了潞南县。”齐宁眼里没有波动,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像是从他嘴里,还原七年前的意外。 米莳三心揪的绞痛,七年了啊,这七年,娘在家里天天盼着他回来。 因为他,刘氏骂了娘七年灾星。 因为他,刘氏想打便打,仗着二房没男丁,就把她们当畜生一样使唤。 因为他,这七年无依无靠,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吃不饱,穿不暖,夏晒冬寒,屋逢夜漏,几乎每一天都活在恶梦里,就算是这样,娘也会在苦海中,不停的念叨他的好,不停的求神拜佛祈祷他回来。 现在,他回来了,可他又没回来,他活着,但是却忘了她们。 米莳三踉跄的歪倒在墙边,暴雨沿墙而下,半干的衣服,再次湿透。 可莫明的,她没感觉到冷,只感觉到心好凉好凉…… “他在哪?” “城北码头的客栈。”齐宁微微叹了口气。 按大燕的律法,任何人在劳役时间,都不准私自回家,必须要等劳役时间已到,才能走人。 就因为米庆生的出现,所以他托了关系。 回来的时候,他想了一路,要不要告诉米莳三,可没想到,一见到她,居然就是水深火热,至于为什么要娇养她,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说。 米莳三沉痛的闭了闭眼,这对她来说,真的不是好消息,而是晴天霹雳,她无法想像,娘知道后会如何作想。 “为什么不先告诉我爷爷?” “我认为,你和左婶应该先知道。” “这并不是好消息,你觉得我娘现在的情况,能听到这个吗?” 齐宁沉默…… 左婶伤的很重,那梭子只要再往里一点点,就会当场要了她的命,如果当时他要不在,那么今天面对米莳三的,就是丧母之痛。 忽然间,齐宁真的很庆幸,庆幸他回来了。 就在这时,米莳三听到姐姐的哭声,顿时人就清醒了,心惊肉跳的一跑回了房,就看到屋里一如既往的在漏雨,接水的破桶烂瓦全都装满了,那冰冷的雨水湿了一地。 米盈盈两只眼睛哭的红肿,她看到米莳三,也看到齐宁,骤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冲着两人嘶吼,那双眸通红,青筋暴跳的样子,就像入了魔。 “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你放过我们吧,放过娘吧,莳三,姐姐求你了。” 轰…… 米莳三脑袋又炸了一下。 刚开始,她还以为姐姐因为刺激过渡,所以神智失常了,直到后面那句,莳三,姐姐求你了,她才知道,原来姐姐没有神智失常,而是姐姐怕了,是姐姐在埋怨她。 而她眼里的通红,也不是魔怔,是恨。 恨娘因为她而疯狂的自尽,恨娘在自尽的时候,却没有想过——她。 一读懂姐姐眼里的意思,米莳三整个人都好像掉进了冰窟。 人言贫困夫妻百日哀,过去的七年,她,姐姐,还有娘,虽然不是夫妻,但却是比夫妻还要亲密的亲人,她们血脉相连,相依为命啊。 七年了,她的记里来,从来没有过抱怨,那怕就是再苦再痛,她们娘仨,也是紧紧的抱在一起取暖,她以为,这是永远不变的亲情,原来,在一波又一波的变动面前,不能自控的还是人心。 姐姐恨她了,也恨命运的不公了。 可是姐姐不明白,这个“娇养”的后面隐藏着,连她都猜不到的危机啊。 “姐姐!你说什么?” 齐宁看到骤然受到打击,而开始摇摇欲坠的米莳三,眼眸刷的一下暗沉了。 米盈盈慌乱的不能自己,抱着头就像受伤的动物那样,不停的后退,后退。 一直退到退无可退,才紧挨着那湿润并寒冷的土墙,停了下来。 “我也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我快要受不了,我宁愿奶奶打我,骂我,也不想娘死,莳三,你知不知道,如果娘死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但是你呢?你现在是娇养的,爷爷会给你做主,奶奶也不敢再动你,我却什么也没有啊,没有啊。” 米盈盈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对她来说,娘就是她的全部,如果娘没了,那她以后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 看着姐姐的迷惘,再看向娘脸上的苍白,以及岁月磨磋而染上的白发,米莳三心碎了一地,那怕眼泪没流出来,她也知道,这心啊,是怎么也拼凑不回来了。 怨恨那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它就会疯狂的生长,不由自己。 它也可以慢慢的长成参天树,也可以瞬息之间,就根深蒂固,然后无法自控的抹杀一切,这颗种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了,是从齐宁说要提亲的那天开始。 米莳三艰难的深呼吸,然后举步维艰的走到炕前。 “姐姐,我不怪你,是我的错,但你放心,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发誓。” 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的,但她能看见,娘的胸口起伏很平稳,虽然脸色苍白,但嘴角却有了血色。 倏地她想起烈叔说的那句话,只要娘还有一口气在,吃了那颗药,就不会死。 嘴角勾了勾,僵硬的转回身看着齐宁。 正文 第107章心累 “齐宁哥哥,帮我娘把把脉吧,只要能让娘快点好起来,什么药都可以。”她有钱,她还藏着六十两银子,如果需要,她还可以去找了空。 齐宁深吸了口气,脚步略显沉重的走上前。 米盈盈呆滞的看着,看着,直到齐宁收回手,她才踯躅的爬了过来。 她不敢抬头看莳三,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对不起,莳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到齐宁摇头,示意左氏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米莳三才松了口气,突然之间,她觉得的鼻子好酸,也觉得眼睛好痛,痛的她都想掉眼泪了。 “没事的姐姐,我不会怪你的,你现在恨我,那只是因为生活所迫。”顿了顿:“其实你不明白,我也没明白,但我知道,有些事情,绝不能看表面,它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美好,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姐姐,你照顾好娘,我走了,我去抓药。” 米莳三说的混乱,其实她自己何偿不混乱,从米万田宣布娇养那天起,她就是混乱的,而且原本做好的计划,也因为这一句娇养,变成了乱麻。 但不管怎么乱,她都坚信,只要赚到了足够钱和人脉,她就能带着娘和姐姐,逃离这里,然后去过她们应有的平静生活。 只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更没人心那样居心叵测。 娘,姐姐,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时间就好。 下着雨的空气,怎么就如此逼仄,逼仄的好像把她置身在一个密封的大水箱里,难受的喘不过气。 这次是她失算了,不但她忘了罗氏身怀有孕,别人也忘了,更可笑的是,连罗氏自己都忘了。 出了门,米莳三就找来纸笔给齐宁。 “齐宁哥哥,我只要娘快点好起来,不管是什么药都可以,你尽管开。” 齐宁知道米莳三有钱,毕竟了空那里,现在就是一个聚宝盆,更何况,就算她没钱,他也会开最好的药。 “放心。” 拿着齐宁开好的药方,米莳三就出了门。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崔敬忠应该不会追究,她为什么没去学堂,就算追究,她也是不打算去的,有什么还比她娘更重要吗? 齐宁跟在后面,路过米家正房时,里面很安静,也不知道米万田和米庆林说了什么,总之,整个米家,就像暴风雨过后的宁静。 “我陪你去吧。” 米莳三没说话,既然要进城抓药,那就去看看那个人吧。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娘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也是她和姐姐的亲爹。 而此时,妫烈低着头,暗夹着形容不出的闷火,正一字一句的向颜六禀报。 颜六从听到米莳三挨了一巴掌开始,手里的软剑就回到了腰上,清冽的凤眸渐显沉凝,就像古井无波的湖面下,暗藏了数不尽的漩涡。 “属下给了她一颗回生丹,想必她母亲不会有事。” 颜六垂下眼帘,长长的广袖迤逦在地,房檐滴落的雨线,仿佛激起了一丝寒风,吹的他身上的绫绡纱,微微颤动。 “保护好她,你去吧。” 妫烈眼眸一亮,他真没想到,主子竟然会下这个命令,太合他心意了。 那小丫头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让他着急。 这下好了,主子允许他出手了。 就在妫烈准备离开时,颜六凤眸一抬,就听到他不紧不慢的道:“把那三花玉露膏给她。” “是。” 三花玉露膏,可是好东西,它的药效不次于回生丹,内服可保命,外用能止血消肿,妫烈知道主子的意思,可实际上,给小丫头擦脸,还是有点大材小用。 可是,妫烈嘴角上扬了,主子这样吩咐,很合他心意。 …… 雨打在蓑衣上,尽管衣服没湿,可人是冷的,心更是沉重疲惫的。 齐宁亦步亦随的跟在她后面,看她步履维艰,齐宁的心也莫明的紧揪。 五月的风吹了过来,一时不察,斗笠就被吹掉了,齐宁一手接住,再一抬头,看的就是米莳三参差不齐的头发。 估计是重新再长,所以她的发丝不再发黄,但也不算幽黑,就像一团杂草,正在肆意的生长,他竟然觉得,并不难看,还有一种莫明的冲动,想伸手去揉一揉。 “帽子。” 米莳三无神的接了过来,也没急着戴,反而边走边抬起头,就让那冰冷的雨洗刷她的脸。 “齐宁哥哥,我错了吗?” “一只本性柔弱的兔子,吃光了周围的草,当它饥饿到,不得不吃肉时,你觉得它错了吗?” 米莳三勾着唇笑,她是柔弱的兔子吗? 也许曾经的七年是,但从乱葬岗的那天起,她就不敢再当兔子。 “我想让娘和姐姐,离开那个家,我错了吗?” 齐宁沉默,过了良久才道:“兔子吃肉,只是为了求生,它有何错?” 是啊,她有什么错? 米家就像是地狱,不离开,就会一直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她还能有无数个七年去熬,但姐姐和娘呢? 眼看姐姐就要及笄了,刘氏会放过赚取聘礼的好机会吗? 娘还只有三十几岁,却给刘氏磨磋的像个五十多岁的人,而放眼大燕,这儿的人都不怎么长寿,那么娘还有多少年时间再熬。 “可是我姐姐恨我了,你知道她为什么恨我吗?” 齐宁蹙眉,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揪心,但他隐隐中好像知道答案。 “是你,姐姐好像喜欢你,但你却向我提亲,从那天起,姐姐的心就乱了,她不想恨我,但又控制不住自己恨我,齐宁哥哥,我的心也好乱。” 齐宁深吸了口气,越发觉得,眼前的米莳三,身上就像蒙了一层水雾,他看不清也摸不着。 “我很抱歉。”当时他觉得,只有那样做,才会更好,可没想到,生出一个娇养的变故,这是谁也没料到的。 米莳三摇头,喁喁的道:“我原谅你,可谁来原谅我。” 齐宁猛的抬头,前所未有的心痛感,让他感觉一片混乱…… 又过了良久,眼看浮宁城的大门就在眼前时,米莳三笑着抬起了头,仿佛也就是这一瞬,就雨过天晴那般明媚了。 “齐宁哥哥,谢谢你,那怕姐姐不能理解,我也不会放弃,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带着她们,走出困境,然后过上我想要的生活,你能陪我去看我爹一眼吗?” “好。”齐宁回的不假思索。 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忽然就在他心里滋生出了一朵嫩芽,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齐宁才知道,这嫩芽其实就是种子,不经意的,就落到了他心上。 正文 第108章断臂 齐宁开的药方,果然都是最上等的药材,仅仅只是抓了十剂,就花了五十两银子。 提着药,两人就来到城北码头。 “你从没见过他吧。” “是啊,从我出生那天起,他就失踪了不是吗?”大燕有画师画像,可对普通人家来说,谁会轻易找人画像。 所以,她只是听娘描述过爹的样子。 娘说,爹长的最像爷爷,浓眉大眼,高鼻梁,不但五官分明,还很爱笑,比起刘氏的刻薄寡毒,米庆生就像是米家的另类,不但温和还很体贴,有时刘氏无事找茬,他还会站在娘的身边,替娘挨训…… 在左氏对她和姐姐说这些的时候,她总是在想,若那真的是米庆生,那么他就是大燕的三好男人,所以左氏才会他念念不忘,那怕失踪七年,也坚信着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莳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爹他,断了一只手臂。” “什么?”米莳三惊愕。 就在这时,名叫四方的客栈门口,突然就出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体形健壮,发黑如墨,穿着一身墨绿的窄袖长衫,还仅仅只是看到他的侧脸,米莳三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爹了。 因为那张侧脸,是那么的像年轻版的米万田,同样的浓眉,同样的虎目,就连下巴的凹凸,也是一模一样。 视线再一移,她就看到了他左边的衣袖,那里正如齐宁说的那样,空空如也。 但是他的右手,却牢牢的牵着一个女人的手。 那女人做妇人打扮,五官眉目非常普通,普通的就像那种丢到人群里,那怕再看几十眼,也不一定会记住的模样。 而此时,那个女人正微笑着,仰起她显的十分年轻的脸,一张一合的在跟米庆生说着什么。 米庆生为她刻意弯了腰,像是在仔细聆听,等她说完,他嘴角含笑,轻点头颅就牵着那个女人,朝着客栈的一家馄饨摊走了过去。 她听到米庆生说:“老板,来两碗馄饨,一碗不加葱。” 女人含羞带怯的掩嘴低笑,眼里满满地都是形容不出的幸福,就像是新婚燕尔,正浓情蜜意。 米莳三胸口宛如中了一箭,痛的撕心裂肺。 那个女人,仅管没有娘年轻时肤白貌美,但她比娘要年轻,而年轻不就是女人的本钱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她晕眩。 下意识的她就在想,如果娘知道,爹忘了她,还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娘会如何伤心欲绝? 齐宁一直看着她,没敢放松,见她嘴角紧抿,眼露疲惫,蓦然间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这个女人的父亲,救了你爹,现在也是你爹的刚过门的妻子,他们以伐木为生,这次来浮宁县,是想去灵隐寺求子。” “求子!”米莳三恸笑的呢喃。 如果不是刘氏恶毒,她的二哥,现在已经八岁了,还要什么子? “是。”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那他们去过了没有?” “他们昨天刚到,今天会休整一天,说是要沐浴焚香,等到明天再诚心去求。” 还沐浴焚香,米庆生难道你就不想找回你失去的记忆吗? 你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别的女人,过你浓情蜜意的幸福生活? 米莳三生出一丝愤怒,尽管她知道,她不应该愤怒,因为米庆生失忆了,可事情到了她的头上,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你试探他的时候,告诉过他,他叫米庆生吗?” “他只记得自己名字里有个生,现在冠的是妻姓,叫黄重生。” “姓黄?” “对。” “重生,好个重生,他可以重生,那我娘呢?我娘怎么办?”米莳三真的很想冲上去,揪住米庆生质问,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 这就是一团乱麻,冒然的前去相认,那么纸就包不住火,也许轮到最后,最可怜的还会是娘,她舍不得。 “莳三,你要冷静点,想好了再做。”齐宁眉头皱成了川字。 从他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相认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不但改变不了米莳三的现况,还有可能会增加很多人的痛苦,尤其是左氏。 “我知道,咱们走吧,明天我去灵隐寺等他。”米莳三咬牙,告诉自己不要再眷念。 那怕那个男人,对身边的女人再温柔,那个女人也不是娘,她若留下再看,也只会增加她的愤怒和怨恨。 齐宁听她说完,眉头拧的就更深了。 “莳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你爹现在的情况,并不属于背叛。” 是,她知道,是不属于背叛,可理智能接受,情感却不能左右。 “他知道自己失忆了吗?” “知道。” “既然知道,那他为什么不想着把记忆找回来?”米莳三压抑着低吼,吼完她心里就隐隐发痛。 她不该吼的,米庆生那是病了啊,一个病了的人,她还期待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要明白,那个女人的父亲,救了他。” “呵呵,所以他以身相许了对吧。”米莳三笑的好难看。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她还劝姐姐对齐宁以身相许呢,结果,姐姐不敢,但这位素未谋面的爹却做到了,多么可笑。 齐宁长叹了口气,他不想替谁说话,他只是客观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析。 “莳三,人,有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也无从选择,也许我这句话,你现在还不明白,但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齐宁说的很沉重,他双眼深邃的望着远方,好像能穿透山脊,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米莳三闭眸失笑,她怎么不明白,真正不明白是齐宁,刚才她就说了,理智和情感,那是不能共存的两种情绪,至少对大多数人就是如此。 往往在碰到事情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事先被情感所左右,其次才是理智。 倘若这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理智,那么,这个人就冷静的太可怕了。 正文 第109章牵连 米莳三不再开口,齐宁也就不再劝说,因为他还要服劳役,所以齐宁把她送到村口,才转身走了。 走的时候,齐宁还是细心的叮嘱了一番,告诉她如何煎药,又如何送服更能让药发挥作用,完了,还告诉他,若再有事,可随时来城北码头找他。 眼看着齐宁越走越远,米莳三猛的抬头,大声的喊道。 “齐宁哥哥,我为什么会被娇养?” 齐宁脚下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无声的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没有等到齐宁的回答,也在米莳三的意料之中,这个娇养就像一道紧箍咒,也像一个定时炸弹,解不开这个谜团,她的命运就会时刻在米万田和崔敬忠手上掐着。 她要怎么办? 雨还在下,直到齐宁完全消失在视线,米莳三才踯躅的往回走。 就在快要进村时,一辆精致马车,远远地从东头哒哒的奔了过来。 雨下的很大,她看不清车里坐的是谁,但能猜到,这马车肯定是从颜家静庐出来的。 在大燕,马是属于身份的象征,除了高门贵胄,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出门也只能骑驴或者坐牛车,所以在大燕,马就代表着高贵。 米莳三紧了紧心弦,冷冷的站到了路的一边。 按大燕的律法,普通百姓看到马车,就必须要让行,因为车里很有可能,坐的就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惹不起的贵人。 车帘晃动下,隔着瓢泼的大雨,颜六看到了她。 瘦小的身子,却穿着一件大出她两倍的蓑衣,站在风雨里,似乎随时都会给风刮走,又或者被雨水淹没。 颜六蹙眉,凤眸一垂,便把视线从她的身上收了回来。 就在马车快要经过她时,路两边的树林中,忽然传来咻的尖啸。 “啪嗒”一支羽箭,猛不丁的就射到了马车的边缘。 “吁” 马受惊,扬起前蹄便嘶鸣,蹄子上的泥水,骤然就落到了米莳三身上。 米莳三瞳仁放大,倒抽了口气,说时迟,那时也快,紧跟着就是数不清的羽箭,齐齐往马车上飞去,出自本能的,米莳三立马抱着药就蹲了下来。 惊恐的往回看时,赶车的车夫,就在大雨中飞起,欻的拨出了他腰间的长剑。 “有刺客,保护主子。” 一声令下,米莳三就看到马车的后面,倏地又多出好几道身影,只见他们人人手中握剑,立马飞身散开往那树林中冲去。 尼玛,她这是碰到了什么? 好好的走个路,也能被倒霉砸到头上么。 米莳三惊骇的冷抽了口气,然后快速的查看四周。 尽管颜家这边已经有人冲出去了,但羽箭还有,“咻”的一声,抬头就看到一支箭,就那么钉到她的面前,距离她只有一脚之远,可见这支箭,是从她头顶上飞过去的。 如果此时她是站着的,那么这支箭,就会直接穿透她的胸肺。 米莳三骇的心里破口大骂,这次连考虑也不再考虑,立马拨腿就往马车的方向跑。 刚才她已经观察过了,这里地形开阔,两边的树林全是刺客,根本就没有她的藏身之处,唯一能让她避难的,就只有那辆马车。 颜六嘴角微扬,镇定自若的凤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直到她哧溜一声,躲进了他的马车底下。 她到是个机灵的,知道躲这羽箭,藏入车内,远远不如藏在车底更安全。 弧形而饱满的红唇一抿,颜六就噙了一丝笑意,然后掀开了帘子,他整个人站到了车头。 全身紧绷的米莳三,只听到耳边不停的传来“咻咻”声,还有不远处的刀剑相交声,似乎所来的刺客还不少,这下怎么办? 她是赶紧跑,还是躲这车底下,然后祈祷颜家的高手赶紧把刺客击退? 又或者,在颜家的人败了之后,那些刺客能看在她只是路人甲的份上,放过她? 米莳三紧张郁闷直想骂人,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些刺客难道就不能进里面一点再动手吗? 何苦要连累她这个无辜的路人甲。 就在这时,米莳三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然后一片亮眼的绫绡纱,就出现在她的眼中,再然后,那绫绡纱动了,修长且完美的腰身一弯,一张漂亮到让她惊愕的脸,就那么落进了她的眼里…… 惊鸿一瞥下,她知道,他是谁了。 崔淑怡说过,颜六公子喜欢穿绫绡纱,纱上绣着金丝祥云,而他还长的非常漂亮,所以让还只有七岁的崔淑怡,也春心大动了。 现在她真正亲眼所见,才知道,崔淑怡说的并不假,这位六公子,确实长的宛如天仙,飘逸出尘。 他精致的脸庞上,有两道飞扬的柳叶剑眉,而剑眉的下方,凤眸修长,瞳仁清冽幽黑,亮的仿佛天上的星辰。 再往下,就是他那饱满而红润的玫瑰唇,那大小适中,厚薄相宜的唇瓣,美的连她这个女人都很惊艳嫉妒。 再配上挺俏的鼻梁,若不是英气逼人,喉结滑动,她都有种错觉,眼前这位年轻的六公子,压根就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家伙。 米莳三惊愕的咽了咽唾沫,只见对方一弯腰,就捂着右臂,也钻进了车底。 “你!” “别怕,不会有事的。” 看他反过来淡定的安慰自己,仿佛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那般镇定,米莳三额上,就挂了三条黑线。 “你就是颜六?” 颜六眉峰一挑,就散漫的看着她:“没人教过你,不能直呼其名吗?” 去你玛的吧!要不是他说买什么丫环,她这边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吗? 米莳三恼怒:“是啊,我就是一个野丫头,谁会来教我这些。” 颜六听完也不恼,好像脾气极好的低笑。 “那我便教你一次,往后就算认出别人来,也不能直呼其名,懂了吗?” 滚粗!要你来教。 米莳三气的磨牙,要不是他,她会装病吗?不装病就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娇养。 要不是他,她会被刺客牵连,困在这里进退两难吗,性命难保吗? 靠! “没懂,也不打算懂,再见!”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弓着身子就往车后退。 正文 第110章逃命 米莳三不准备再躲了,如果那些刺客聪明,就应该知道,目标人是他,而不是她,她只要离他远远地,就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相反,离他越近,生命就越是受到威胁。 想想她没死在刘氏手,却突然把命枉送在这,那岂不是冤枉死了么。 “别走,外面还没有安全,等一下再走。” 她这才一抬脚,胳膊就被颜六拉住了,米莳三气的抓狂,回头就要挣脱,倏地就看到他右劈居然鲜血淋淋,而在他捂住的指缝中,还露出半截箭头。 他中箭了! “可我觉得,只有离你远远的,我才算真正的安全,难道不是吗?” 颜六先是一怔,随便就垂帘笑了起来。 好像他很爱笑那样。 “没错,你很聪明,可是我受伤了,也许这箭上还淬了毒,你就打算见死不救吗?” “逃生那是人的本能,我又不是郎中,也不是菩萨,自身都难保了,还拿什么救人?” 米莳三回的那是不假思索,对答如流,比起他的不紧不慢,如金玉相击的声音,她就显的像个“泼妇”。 这样敏锐的反应不但没激怒颜六,反而,还让她看到颜六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靠,这少年长的太妖孽,随意一笑,就有一种勾魂夺魄的味道,怪不得他可以男女老幼,全部通杀。 “你竟让我无言以对,可就算如此,我也不会让你走的,不信你看看外面的流箭有多少。” 米莳三黑了脸,顺他的目光看去,马车的前后,确实落了密密麻麻的箭羽,而且那势头,压根就没减弱。 “你的手下全是酒囊饭袋吗?打了这么久,还有那么多刺客在放箭?” 颜六眯起双眼。 好厉害的一张嘴,也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明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还敢直接嘲讽他的人。 “确实是些酒囊饭袋,你叫什么?” 米莳三心沉了沉,要知道,这眉眼总是带笑的人,心机往往最深,因为越是喜怒不形于色,就越容易用笑来粉饰妆点。 可前面的话她已经说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眼下她还要再回答,就只能装初生牛犊不怕虎,童言无忌! “我是女的,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名字。” “哦?你是女孩。”颜六诧异的挑眉,拉长的声调里,仿佛在说他不信。 米莳三磨了磨牙,她不想说话了,探着头,就紧张的望着车外。 这人有病,外面都打成那样了,他居然还一点也不慌张,更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还有闲情逸志的猫在这里跟她聊天,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尽管她故意不去看他,可车底只有这么大,眼角余光自然而然的就能看到,他随意的往地上一坐,便伸直了一条腿,那悠闲的样子,仿佛外面的刺客,不是来杀他的,而他也没有受伤,他只是钻到这车底来躲雨一样。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条件反射的瞄了一眼他的衣服。 寸布寸金的绫绡纱,就那么坐到地上,他就不怕洗不干净么! 都性命攸关了,她居然还在想衣服洗不洗得干净,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被他的病感染了…… 就在这时,林中的打斗似乎更激烈了,然后从里面飞出一个狼狈不堪的颜家人。 “主子,他们人多,你快走,我们断后。” 咯噔! 糟糕…… 米莳三心都跳漏了一拍,果然是流年不利啊,出门没看黄历,害的刘氏找茬,罗氏打她,娘自杀,又听到爹还活着,并娶了别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就没有一件好事。 她是撞了瘟神么?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条件反射的瞄了一眼他的衣服。 寸布寸金的绫绡纱,就那么坐到地上,他就不怕洗不干净么! 都性命攸关了,她居然还在想衣服洗不洗得干净,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被他这病感染了…… 就在这时,林中的打斗似乎更激烈了,然后从里面飞出一个狼狈不堪的颜家下人。 “主子,他们人多,你快走,我们断后。” 咯噔! 糟糕…… 米莳三心都跳漏了一拍,果然是流年不利啊,出门没看黄历,害的刘氏找茬,罗氏打她,娘自杀,又听到爹还活着,并娶了别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就没有一件好事。 她是撞了瘟神么? “我招谁惹谁了我,好好走个路,也能碰到这种事。” 米莳三气的抱紧药,就赶紧从车底钻了出来,正要撒腿往村子方向跑,就猛的感觉蓑衣被踩,顿时就因惯力往后倒。 “啊……” 米莳三低呼,这下雨天穿着蓑衣,人又笨重,手刚想撑住后面的马车,却不想撑了个空,知道自己会向天摔倒了,便欲哭无泪的抱紧药,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就算摔了个狗啃泥,也不能把药祸祸了,娘还等着药救命呢。 就在她快要和地面亲密接触时,颜六伸手了,修长的手臂往她腰间一带,就听他道。 “不好意思,踩到你的蓑衣了,没吓着吧?” 吓着? 吓你玛个头,摔一跤有那些刺客更吓人吗? 还有,干嘛踩她的蓑衣,这人就是脑子有病吧,都要逃命了,说话还不急不慢,好像就没什么事,能波动他的情绪。 “没没没,谢谢你啊,还是赶紧逃命吧。” 米莳三懒得跟他争辩,扭头就往前跑,可没想到,刚跑了两步,颜六又一把拽住她。 “别往村子里跑,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要是将人引进村,只怕会带来更大的伤亡。” 说完,不由分说的,拽着她的手就往颜家的静庐方向跑。 米莳三被拖拽的挣扎不开,连连翻白眼。 去他的更大伤亡,如果说那些刺客是狼,那么米家村的男人们就是虎,亏他还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知道,米家村人人都是彪悍的练家子吗?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回家可以,先保了命我再派人送你回家。” 明明在跑路,但说话还是慢吞吞的,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米莳三懵圈了。 她跟他很熟吗? 按道理,这些有钱人家的贵公子,不是个个都把眼睛长在头顶,视人命为草芥么,怎么他就这么热心,非要拽着她跑什么跑。 这一跑,腿长和腿短的区别就暴露了出来,她记得大家说颜六今年好像是十五岁,小小骚年,就像吃了激素,目测之下至少有一米七八左右,而她五短身材,再加上笨重的蓑衣,简直就像个圆茄子,怎么挪都挪不动。 “你,你不要再拽我,我了,我要,我要往村子里跑。”米莳三怒的气喘吁吁。 “跑不动啦,那我抱你吧。”颜六嘴角上扬,眼底藏了数不清的笑意,可他一抬头,眼里又全是正色。 这一句可把米莳三吓到了,简直比真刀真枪还惊怵。 玛的,你谁啊,居然还抱她。 正文 第111章抱你 “不用了,不用了,多谢六公子好意,您只要放了我,我就能自己跑回家。”米莳三压着数不清的吐槽,干笑的赶紧甩开他的手。 颜六也没恼怒,脸上笑的依然如春风抚面,好像自带无敌光环,将他周边的雨啊,风啊,全都隔离在外。 最不可思议的是,冲刺般的跑了几百米,她喘的是上气不接上气,可他却云淡风轻的好似在雨中漫步,除了昂贵的衣服湿了脏了,丝毫不见凌乱,器宇轩昂的人神共愤。 如果说,忽略掉后面的危机,他几乎是不管站在哪,都是最抢镜,最完美的背景墙。 杂乱的思绪一过,米莳三就自嘲的翻了个白眼,人家有颜值,那怕就是落汤鸡,那也是最帅的落汤鸡,她眼红嫉妒个毛线啊。 玛的,这男人肯定有毒,怎么一看他,就容易胡思乱想呢?现在明明就是在逃命好不好。 无语的深吸了口气,正要拨腿远离他,可就这时,后面林中的打斗,全都像唱大戏那样,欻欻的全都凌空飞到了路上。 远远地,一目了然下,她能清楚的看到,一波是黑衣人,全都蒙着面纱,就像烈叔那样的打扮,而另一波,就是颜六的下人,全都是灰衣打扮。 据她目测,黑衣人至少有二十多个,但颜家的下人却只有七个人,靠,七剑下天山啊?这怎么打? 米莳三色变,扭过头赶紧就跑。 “主子快走。”后面的人大声的喊,好像情况不但很激烈,还有可能挡不住黑衣人的进攻。 米莳三吓的魂飞天外,抱紧了药,就使出吃奶的劲,一个猛的逃生,边逃还边在心里求神拜佛,她只是无辜的路人甲啊,黑衣人大哥们,千万不要脑袋进水追着她来,要追就去追颜六吧,那才是正主儿。 正祈祷着,就感觉脖子被蓑衣紧紧勒住,脑袋还没转过弯,眼角的余光就看到穿在身上的蓑衣,掉了…… 掉了? 掉了???? 米莳三瞪大眼,刚眨了眨眼皮,再睁开的时候,就感觉后背靠到了某人全湿又温热的…… 胸吗? 那是胸部吗? 不对,她不能用这种龌龊的字眼,应该是胸前。 “还是我抱你跑吧,这蓑衣太重,不要了。”颜六垂着眼帘,在米莳三看不到的地方,凤眸中淬满了数不清的笑意。 靠! 蓑衣不要,回去给刘氏知道,不得剥了她的皮? “不要,六公子,您老人家行行好吧,放开我……………………”后面的话,米莳三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双脚离地,正紧靠着某人,如蜻蜓点水那般,时起时落的在飞行。 我了个去啊,这就是轻功,轻功了么? 米莳三惶然的倒吸了口气,一紧张就反手用力的抱住颜六的手臂,生怕他一时失手,就把自己丢下来,虽然飞的不高,但这速度可至少有二十码啊,摔下去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就她这小身子板,还不得骨折吗? 结果她一抱某人手臂,就传来某人闷哼的声音,随后就是失去平衡的左右摇晃,顿时吓的她连连抽气,手也就抱的越发用力了。 “嘶……你,松开!” “不松。” 她傻啊,松开不就掉下去了吗? 就算是摔死,那也得拉个垫背的。 “松。” “不松,打死也不松。” “……” “你抱住我伤口了。”颜六嘴角轻抽,臭丫头抱起来才几两重,可没想到,力气到是不小。 米莳三怔忡,这才条件反射的去看他手臂。 呃,亮白的绫绡纱全染红了啊,她手臂环绕的地方,还正在那半截箭头那,这用力一抱,可不就是把箭头往里推了么。 顿时,米莳三尴尬的赶紧松手,可一松手,又感觉没有安全感,下意识的就环住他的腰。 咦,骚年的腰好细啊,还有点硬,貌似手感很好。 “这下好了吧。” 颜六扬眉,足尖一点就飞出了三、四米。 米莳三松了口气,咳了两声,探着头一看,就见他还是带着自己往颜家静庐方迥飞了。 唉……知道自己这是跑不掉了,热心善良的颜六公子,是肯定的要带她回家,试想一个七岁的女娃儿,能挣脱一个十五岁,又海拨一米七几,并会轻功的骚年吗? 答案是不能。 “你做了什么,引来这么多刺客追杀你?” 颜六抿着他的玫瑰红唇没说话,但嘴边温和的笑意,却是像冬日里的阳光,泛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粉珠色,十分眩目。 米莳三撇嘴,说来这也是人家的隐私,凭什么跟她说,于是她抱紧了药,也不再说话。 兔起鹘落间,很快就到了静庐的大门前。 眼看着那两座石狮子就在眼前,米莳三也就松了口气。 满以为他会在门前就把自己放下,可没想到,他竟然像个飞毛贼,直接就越墙而入了。 米莳三瞳仁放大,心情骤然间就很不好哒。 “好了吧,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颜六垂下眼帘,浅淡的望了她一眼,清澈见底的眸底忽然就怔了怔,咔嗒,心脏莫明的收紧,然后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的漏了两拍,当反应过来,颜六的眸底瞬间清明,很快就移到了前方,正色的就道。 “放心,等确保了安全,我会派人送你回家。” 米莳三没察觉这点异样,她怒了,平白无故走在路上,也能碰到这种倒霉事,现在还要再担误她的时间,她是疯了么。 “不用了,六公子我很谢谢您帮了我,但是我现在有急事,我娘还在床上等着我的药救命呢,我担误不起时间,您快把我放下吧,我要回家。” 颜六闻言总算停了,神情似乎带了点凝重。 “令堂病重?” “是,虽然这事是因为六公子而起,但我还是要谢谢六公子仗义相助,我就先告辞了。”脚一落地,米莳三就感觉心踏实了,冲着颜六福了福,便拨腿往外走。 刘氏老爱骂灾星瘟神,要她说,今天她才是真碰到了灾星和瘟神。 颜六玩味的勾了勾嘴角:“来人。” 听他叫人,米莳三心扑通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就停了下来,一抬头就看到姜大管事,竟神出鬼没的现身了。 他想干什么?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米莳三惊恐。 “主子。” “去库房拿一支两百年的山参,再把本公子的救命恩人,安全送回家。” 背对着他的米莳三,把这句话消化完后,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五分。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没听错吧? 正文 第112章追家 姜其昌立马抬头,然后倒抽了口了气,惶然的惊道:“主子,您受伤了吗?属下这就去叫元真来。” “无妨,先送她回家。”颜六说完抄起手就施施然然的走了,全程没有一句废话,这感觉和刚才截然不同。 米莳三诧异,等她扭回头去看时,也只看到他挺拔的后背,眨眼就消失在拱门之内。 遇袭那会,这位颜六公子还一幅善良热心,并温和有礼,平易近人,仿佛没什么眼高于顶的陋习。 可这一回来,他这简短的两句话,就给米莳三一种不怒而威,寡言慎行,判若两人的模样。 难道说,那些刺客是颜家出了内鬼,所以他才前后不一,仿佛性情大变? 米莳三皱眉,转念又心想,豪门水深这是人家的私事,与她何干啊,她为毛要去东想西想浪费时间,娘现在还等着她的药呢。 至于那什么救命恩人,她就当听了个笑话吧。 “原来是你啊,请跟我来。”姜其昌立马认出她来,温和有礼的一笑,便将她引到了外院,随后就有丫环,恭敬的捧来了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就放着一支有很多年头的老山参。 米莳三屏息了一瞬,这东西可不是大白菜,别说大燕了,就是后世,都是价值百万的救命仙草。 “米姑娘,多谢你救了我家主子,这是小小心意请收下吧。”姜其昌看她识货,脸上就多了一分笑意。 米莳三干笑,脱口便道:“其实我是受牵连的,也是你家主子帮了我一把,无功不受碌,我不能要,姜大管家也不用再派人送我回家了,我自己回。” 东西虽好,可她也不是见钱眼见开的人,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是什么救命恩人,这玩意她可不敢收。 话一说完,米莳三福了福就赶紧走了。 姜其昌回来禀报,颜六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依然是绫绡纱,白净的好似不沾一点烟火。 “主子,她走了。” 一声极轻极淡的轻哼过后,仿佛他已经预见米莳三不要东西就走人的样子道:“派人送过去。” 姜其昌微微错愕,但不敢多言,恭敬的就退下了。 就在他退下后,颜六站在窗前,望着雨水搅乱的湖面,一双凤眸越眯越细…… 就在刚才,她的那双眼睛,竟然在一瞬之间,让他失神了,颜六嘴角微微倾斜,微眯的眼睛骤然恢复如初,黑的就像砚台上晕开的墨。 天生的鹿眼呢,湿漉漉的,生气时竟然有种娇憨的味道,到是……别致的很呢。 …… 这边,米莳三前脚刚到家,后脚姜其昌就跟来了。 “莳三,药我来煎,颜家的姜大管事来了,爷爷让你赶紧去。”米盈盈神情萎靡的走了过来,说话时连看都不敢看她。 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那怕再有口无心,也形成了一层隔膜。 米莳三僵硬的笑了笑,便说了声好,这颜家的人是阴魂不散吗?都说了无功不受碌,怎么还来啊。 到了前院,就看见米万田和米庆林在接待姜其昌,而刘氏一脸畏势的站在廊下不敢靠近。 至于姜其昌这边,他带了两个下人,其中一个正捧着她看过的那支老山参,而另一个捧着两匹颜色很鲜艳的锦缎,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今日我家公子出门遇险,恰逢米三姑娘援手,因此特来感谢米三姑娘,对我家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小心意,还请米二爷替米三姑娘收下。” 米万田满脸诧异,年仅七岁的米莳三怎么救的人? 可他看姜其昌一脸正色,不似妄言,便客套的笑了笑:“我家莳三才刚刚回家,此事还未曾听她说,若真是如此,也是六公子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佑,刘氏还不赶紧奉茶。” 刘氏盯着那下人手里的东西,眼睛都发了直,那里注意到米万田叫她。 等了半天,也不见刘氏动身,米万田脸色沉了,回过头便声音加大了两分。 “刘氏?” “啊?哦哦好,奉茶奉茶,我这就是去烧水。”刘氏吓了一跳,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骂开了花,这家里那里有茶啊,左氏那懒婆娘,今年还没去山上采呢。 姜其昌挑下了眉,连连推辞。 “不用麻烦了,我家公子让我带句话给米三姑娘,说是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静庐找他,只要力所能及,无论何时,我家公子也会助她一臂之力,报今日的救命之恩,另外,马上就要端阳节了,我家公子还邀请米三姑娘,一起乘船游霞江,还望米二爷恩准。” 刚走到厨房门口的刘氏,听完脸都绿了。 什么意思? 颜家的六公子是米莳三那个小畜生救的,然后他还要给小畜生当靠山? 前面的话,米万田也就当听着,直到后面那句同游霞江,眉头就拧了起来,刚要拒绝,崔敬忠就来了,立马把话截了过去道:“既然是颜六公子相邀,那就去吧,正好淑怡也去,她们两个也有伴。” 崔敬忠笑着说完,就给姜其昌行了个礼:“姜大管事,来的路上我已经听人说了,怪不得我好像瞧着村口那边有打斗,原来是六公子遭到刺客了啊,不知六公子可还安好?” 米莳三抿了抿唇,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 不愧是当里正的,也不愧是曾经的秀才,这接人待事,明显就比米万田更高一筹。 姜其昌见崔敬忠应了话,便笑着走到一旁,就和崔敬忠寒喧起来,说了大约半盏茶后,姜其昌告辞了,告辞前还特意朝米莳三行了个谢礼。 从头到尾,就是姜其昌在说,至于她有没有救人,谁也没问,好像事情就像姜其昌说的那样,她成了颜六的救命恩人。 米莳三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她和颜六素未谋面,又压根就没救他,他为什么要送个人情给她? 而这个人情似乎还很大,完全直白的告诉所有人,从今以后,她就是颜六的救命恩人,颜六也会给她的当靠山。 “爹,这颜六究竟惹到了什么人?竟然有二十多个刺客围攻?”米庆林问的一脸萧杀。 米万田沉呤道:“他说是打家劫舍的流寇,你觉得像吗?” “不知道,但我感觉不像。” 米万田哼了一声,转头便给长子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此事等会再谈,可就在这时,刘氏兴奋的喊话了。 “嗳哟,当家的,你快来看看,这可是上了年头的老山参啊,还有这布,嗳哟真是好布哟,这颜家就是有钱,出手真是阔绰,可东西再好,也不如真金白银啊,啧啧啧,怎么就不直接赏钱呢。” 刘氏趁所有人没注意,早就摸到石台上去翻东西了,掀开一看后,那个激动的,好像东西全是送给她的一样,立马就抱到怀里,一边嫌弃的嚷嚷,一边还不由分说的往屋里搬。 崔敬忠看到,冷哼的甩袖,眼带嘲讽的看米万田。 米万田顿时恼羞成怒,该死的刘氏,把她的脸都丢光了。 正文 第113章冷落 “你给我住手,这些东西是人家送给莳三的,你给我放到莳三屋里去。” 刘氏睁大眼,手抱的更紧了,没好气的就道:“我是她亲奶奶,东西放我这,我帮她收着,省得她什么都不懂,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崔敬忠冷笑的移开视线,米万田见状,心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刘氏,你——敢!” 这一声怒吼,吓的刘氏跳了起来,脸色一白就不敢再紧抱着了,恶狠狠的瞪了眼米莳三后,把东西全部丢在地上,便气冲冲的进了屋。 崔敬忠冷笑了三声:“人言修身齐家治天下,万田你那男主外,女主内的想法,也是该变变了,这女人还是要好好收拾,才会听你的话。” 说完,崔敬忠也不再理他,转身就走了。 米万田脸黑如墨,一言不发的就进了屋,没过一会,正房就传来刘氏杀猪般的尖嚎。 而之前还护母的米庆林,此时竟然无动于衷,但脸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真是好能耐啊,居然又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这话虽然没对着米莳三说,但却明显是说给她听的,米莳三不置与否,镇定的就去收拾地上的狼藉,等她再抬眼,米庆林已经出了家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这时米天佑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一脸懊恼的看着她道。 “三妹妹,我娘现在还没醒,你给她拣药了吗?” 看到他,米莳三理智告诉自己不能牵怒,但想到娘胸口的伤,以及当时那满身的鲜血,和命悬一线,就忍不住的沉了脸。 “没有,齐宁哥哥不会看小产,自然也就没给我药方。” 米天佑顿时气的跳起三米多高,拉着高腔就喊:“齐宁哥哥不会,但齐叔开了,你为什么不把我娘的药拿回来,如果我娘死了,那就是你害死的。” “真是笑话,你娘如果要死了,那也是她自己作的,再说了,你要我给你拿娘拿药,钱在哪?奶奶给药钱了吗?你爹给药钱了吗?”米莳三问的咄咄逼人,其实她知道这样不对,可牵怒的心火,怎么也压不住。 米天佑眼睛瞪的铜铃那么大,就这么看着米莳三,一秒,两秒,三秒…… “哇,娘啊,我不要你死,娘,娘。” 向来嚣张跋扈的米天佑,突然就哭了,还哭的伤心欲绝。 看到他脸上的眼泪,米莳三满腔的怒火,不知道怎么滴,竟然就烟消去散了。 想想她都两世为人,就算是颜六,在她眼里也是个小屁孩,更何况米天佑呢,她又和他计较什么? 计较来计较去,她自己不也变成个孩子了吗? 百转千回里,不经意的抬眼往大房那边看去,只见那屋里,烛光微弱,不像曾经那般气势逼人,隐隐中似乎还透着一股凄凉,而鸠占鹊巢的陈氏和罗定,此时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屋里连灯都没点。 什么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的大概就是现在吧。 “别哭了,你爹去哪了?” “不知道。”米天佑回的哽咽。 今天一整天,他人都浑浑噩噩的,爷爷只顾着跟爹说话,说完后出来,爹的脸色就难看的生人勿近,而奶奶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更别说像以前那样对他好了。 从出生便没受过冷落的他,完全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原以为爹会来救娘,可没想到,他等了又等,爹也没进屋,奶奶也没管事,爷爷更是不理会。 彷徨无助下,他只好躲在屋里傻呆呆的看着罗氏,这一看就看到现在。 “别哭了,我陪你去齐叔那,走吧。” 米天佑这才收了哭声,撇着嘴抽泣着跟在她身后。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娘不会这样,我恨你。” “你知道经过吗?” “我不要知道经过,我只知道我娘是你害的。”米天佑蛮横的大吼。 米莳三回过身一瞬不瞬的看他:“过去的七年,我和姐姐过的是什么生活,你心里很明白,就算今天我娇养了,也只是不用干活,越是如此,奶奶就越要拿我立威,所以在你娘打我的时候,奶奶说打的好。”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娘是因为你才这样的。”米天佑低咆。 看他就像受伤的野兽,只想找个发泄点,米莳三就闭上了嘴,然后继续抬脚往齐家走,走了大约几十米,也不见他跟来,便叹了口气,自己去了。 不是她圣母,而是相处了几天后,她觉得米天佑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虽然他霸道蛮横,可心里真要认定了谁,也是很仗义的,更何况对事对人,寡毒的是刘氏,罗氏再可恶,也只是帮凶。 说到底,米天佑也是无辜的,再加上他到底也了上几年学堂,并不像刘氏和罗氏那样蛮横不讲理,他的心里还是有杆称,只是不懂得保持初心,一直在随波逐流,说白了,米天佑就是还小,他还是个孩子。 到了齐家,给罗氏拿了药,回来时米天佑还在原地哭,哭的又无助又可怜兮兮。 “药给你拿来了,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等你娘醒了,就给她喝。” 米天佑哭的眼睛红肿,委屈别扭的踌躇了很久,才接了过去。 “天佑哥哥,我相信,是非对错你心里都明白,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是不会往心里去的,等过些日子我会再给你讲西游记。” 米天佑呆滞了,脑袋凌乱的一片空白,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 …… 快要天黑的时候,娘总算醒了,米盈盈激动的上前握住左氏的手,死活也不再松开。 “娘,娘,我是盈盈啊,您好点没有。” 米莳三深深的松了口气,算算时间,娘晕睡了足足有十个小时,其间她总是忍不住的去看娘的胸口,只要看到还在起伏,她的心就会安定一些。 现在总算等到娘醒了,看她面色虽然憔悴,但苍白的嘴唇已经恢复了血色,便知道,生命危险期过了,只要好好将养就能恢复回来,至于爹的那个事,她决定先守口如瓶,娘现在这个状况,再能再受刺激了。 正文 第114章隔阂 左氏睁眼,听到盈盈叫她,脑子里瞬间就挤满了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事,下意识的就赶紧搜寻米莳三,当她看到小女儿就站在炕头,脸上的红肿也消褪了后,才无力的软瘫了下来。 这个举动,没有一丝遗漏的落入米盈盈的眼里,米盈盈只感觉心痛的快要不能呼吸。 为什么她挨的这么近,娘醒来也没看她一眼,反而只看莳三,难道在娘心里,莳三真的就比她还要重要吗? “娘,您看看我,您怎么就这么傻,您要是那么去了,女儿该怎么办?”米盈盈越想越悲恸,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嘶吼着,她才是最无依无靠的那一个啊,为什么娘眼里只有莳三,只有莳三。 左氏这才打起一丝精神,仔细的望向米盈盈。 “盈盈,娘不傻,你奶奶恨的是我,如果我死了,你奶奶她……”后面那句会放过你们还没说出口,米莳三就镇定的把话截了过去。 “您只要一死,奶奶对姐姐,就更加肆无忌惮,宛如蝼蚁,只怕还会把姐姐打扮的漂漂亮亮,放到大街上插草标,不管是谁,只要谁出的钱多,她就把姐姐嫁给谁,至于我,您一点也不用担心,只要我不死,爷爷就会给我当靠山,因为我娇养了。” 这一番话,说的米盈盈呆若木鸡,也说的左氏瞠目结舌,如当头棒喝那样全身冰冷。 “咳咳咳……莳三你!”左氏怎么也想不到,莳三会说出这样的话,隐隐中更还有一股形容不出的冷漠。 这是怎么了?她拼死也要护的女儿,怎么突然间说话就如此难听。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您这一死,最惨的难道不是姐姐吗?”米莳三心在滴血,她不想这样冷淡,可姐姐现在恨她,她也是进退两难,在权衡轻重之后,她觉得,这样做也许是正确的,毕竟,姐姐才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而她,现在似乎不怎么缺靠山。 至少经此一闹,刘氏是不敢再惹她了,一看到她就有一种退避三舍的态度。 米盈盈心里压着滔天的委屈,被妹妹摊开来一讲,就觉得自己越发悲恸,顿时就哭的泪如雨下。 左氏嘴唇哆嗦着,理智一回来,她就无法否认小女儿的话,那一刻她就像被魇到了一样,如同鬼上身上那般义无反顾。 “盈盈,娘对不起你,你原谅娘,娘不会再做傻事了。”左氏痛哭,原来她还死不得,她的盈盈还没出嫁啊。 看着娘和姐姐抱头痛哭,米莳三心酸的移开了视线,曾经是她们娘仨抱在一起哭,可如今,她却只能站在旁边看着,这样的距离也让她很彷徨,可她却没有选择。 就在这时,米天佑来了,他没敢进来,在屋外小声的叫她。 “三妹妹,怡表妹来了,在外面等你。” 崔淑怡么! “我马上就去,你娘醒了吗?” 米天佑低着头,神情萎靡的撇了撇嘴:“已经醒了,奶奶说没什么大碍,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娘不是什么金贵命,用不着吃药,还说小产又死不了人,谁没有小产过,谁给拿的药,就谁去给钱。”米天佑说的断断续续,好像他忽然间就长大很多,眼里也多了不少复杂,且难以形容的东西。 米莳三呵呵一笑,去拿药之前,她就猜到刘氏会这样做,现在这个家里,她不能惹,左氏又有她给撑腰,唯有背了黑锅的罗氏,就成了她发泄的对像。 转变的可真是快。 等了几秒没等到米莳三说话,米天佑就难过的低下头,细弱蚊呤的道:“我爹现在还没回来。” 就算回来,米庆林只怕也不会善待罗氏,罗氏本来因为身怀有孕,拿着一手好牌的,可没想到,硬是给她打成了烂牌,米莳三勾唇,罗氏啊罗氏,你说你瞎掺和个很什么劲,到头来,谁感激你了?你又讨好到谁了?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呵呵哒。 “药钱,我会想办法的。”米天佑咬着牙说完,转身就跑。 看着他的后背,米莳三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经过这么一闹,他到是真好像长大了不少。 出门时,正出来倒洗脚水的刘氏看到她,瞪了一眼正要回屋,转念又想起什么道:“今天穿出去的蓑衣呢?拿回来没有?” 米莳三拧眉,这口气不算恶劣也不算起高腔,她没有理由不回答。 “掉在外面了,我现在去拣。” 刘氏阴沉了脸,一边回屋,一边低声骂道:“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一件蓑衣三十钱,说丢就丢,我呸,你怎么就不死在外头。” 听到她刚才在问米莳三,现在又嘀嘀咕咕,让人听不清楚,米万田就在屋里咆哮:“刘氏!” 刘氏骇的神色一变:“来了来了。” “你在说什么?”米万田怒问。 “没什么,我是告诉莳三,天色太晚了,让她明天再去把蓑衣拣回来……” 看着正房的窗户人影憧憧,米莳三冷笑,她想,从现在开始,米万田大概不会再坚守他的男主外,女主内了吧,那么刘氏就算再恨她,从今以后,也只能耍耍嘴皮了。 下了一整天的雨,这时雨势已经小了很多,米莳三也懒得撑伞,手搭在额头就出了院门。 细雨绵绵中,崔淑怡还穿着米色的襦裙,也不知道是她走的急,还是夜黑看不见路,此时微昏的廊灯下,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裙摆湿透了,溅了数不清的泥点子。 “米莳三。”崔淑怡一手提灯,一提撑伞,脸色似乎不那么好看。 米莳三诧异:“怡表姐,难道旺春哥没告诉你,我今天晚上去不了你家了吗?” 崔淑怡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薄怒道:“我听爷爷说,今天你救了六公子?” “……”原来是为这事而来啊,那么她脸上带着的怒气,是懊恼还是吃醋? 这么小就懂吃醋了,真是活久见。 四目相对下,崔淑怡望着米莳三的眼睛,忽然那种被看穿的感觉,再一次袭卷她的全身,脸快速一红,就拧着衣角,懊恼的道:“他有没有受伤?” 正文 第115章警告 “有。” “伤到那里了?”崔淑怡呼吸一促,紧张的就往前又跨了两步。 看这心急的,米莳三抚额,心想早婚真是要不得,才七岁啊,就春心泛滥了,更无语的是,早恋在大燕还是合法的。 “手臂,中了一箭,但好像伤的不算太重。”米莳三低咳,本来是伤的不重,可后来给她一抱就把箭头推里面了,好像是这样,咳咳咳,真是惭愧。 “中了一箭还伤的不重?米莳三你好狠的心。”崔淑怡立马炸了,急的义愤填膺。 “……” 颜六又不是她什么人,他受伤了,跟她狠不狠心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也要像她那样花痴? 米莳三无语凝咽。 “不行,我得去看望六公子。”崔淑怡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转身就要走的时候,猛的她又停了下来,虎视眈眈的望着米莳三。 “米莳三,六公子那样天仙的人,不是你能期待的懂吗?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的玩伴,丫环知道吗。” 米莳三勾唇,呵呵,在男人面前,友谊小船还真是说翻就翻呢。 重要的是,她还无从反驳。 “是,怡表姐说的,我都听见了。” 崔淑怡眯起眼,咄咄逼人的再道:“我不是要你听见,我是要你明白自己的身份。” “是,我明白了。” “明白你什么身份吗?给我说一次。”崔淑怡气竭,她怎么能那样淡定,淡定的好像她高高在上,就像第一次见她那样,从气势上面完全辗压了她这个真正娇养的人。 “我是怡表姐的玩伴,丫环。” 崔淑怡咬牙,莫名的她竟然不敢和米莳三对视,但又不心甘气势被压,怒不可遏的抬起下巴,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米莳三看着她的背影,用力的翻了个白眼,她真当天下的女人都会犯花痴么,颜六的颜值确实逆天,可在她眼里,那就是个瘟神,喜欢他还不如早早就定下齐宁呢,至少还知根知底。 更何况,不管放在什么年代,这婚姻啊,永远都是门当户对才会幸福合协,那些所谓的灰姑娘,就是穿上了玻璃鞋,也不见得会幸福啊。 …… 过了没多久,崔淑怡就强行让米宝莲带着她,到了颜家的静庐门前。 米宝莲穿戴的很正式,想着不能给女儿丢脸,还特地戴了支金镶玉的发簪,等娘俩到了大门口,才让那门房去通传,姜其昌就来了。 “崔夫人有礼了。”姜其昌斯斯文文的拱了拱手,不卑不亢但格外有礼的态度,让米宝莲很受用,想她这些年,何时受过这样的礼遇,下巴微微一抬,就摆出高贵的姿态回了个福礼。 “姜大管事也有礼了,怡儿,还不赶紧向姜大管事行礼。” 看着明明是村妇,但却要东施效颦,佯装出高贵的米宝莲,姜其昌便挑眉笑了一下,态度更显谦和,虚扶了一下正要行礼的崔淑怡。 “崔夫人深夜造访,可有何事?” 姜其昌不提深夜,米宝莲和崔淑怡还没想到时辰的事,经这一提,娘俩都愣了愣,顿时双双露出一丝尴尬来。 但这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说路过吧。 尴尬之下,崔淑怡怯怯的就拽了拽米宝莲的衣角。 知儿莫过母,米宝莲心里怎么不明白,那怕要丢人,也只能丢她的,绝不能损了女儿的名声,要不然给崔敬忠知道,那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米宝莲硬着头皮干笑了一声道:“是这样的,我们刚刚知道六公子受了伤,一时间放心不下,所以想来看看,也不知道六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姜其昌哦了一长声,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多谢崔夫人关心,我家公子还好,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这要她怎么接话?人家都说不碍事了,而她一个妇道人家,再带着个未出阁的女儿,难不成还坚持说,那我们要见六公子? 顿时米宝莲尴尬的喉咙发干,心里生出一丝埋怨,心想这姜大管事,也太不会说话了,连脸色也不懂看,她们人来这,不就是想见六公子嘛,这样不知情也不知趣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当上管事的。 崔淑怡还听不懂这里面的机锋,她心里一急,就开口道:“那能麻烦姜大管事,给我通传一声吗?我想亲眼看看六公子。” 此话一出,米宝莲急的脸色都涨红,这种话那能从姑娘嘴里说出来啊,再加上深更半夜的,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跑来见男人,传出去还怎么做人啊。 姜其昌笑眯眯的眼睛一弯,心里就微微冷哼。 “现在只怕不能,我家公子已经睡下了,崔小姐的好意,我替我家公子心领,你看这夜色已深,两位回村只怕也不安全,不如,我派人护送二位回村吧。”真是笑话,他家公子也是谁都能见的吗? 崔淑怡听完,神色顿时黯淡,蠕着唇还想再坚持一句,米宝莲急的赶紧拉住她道:“姜大管事说的是,瞧瞧都怪我这个当娘的糊涂,竟然忘了看时间,既然六公子已经睡下,那明日我再带怡儿来看望六公子吧。” 说完这句,米宝莲只觉得自己说的太好了,多大方得体,虽然莽撞的来了,但她也硬是给宝贝女儿,维护了名声。 姜其昌笑盈盈的就拱了拱手:“那崔夫人慢走,来人啊,护送崔夫人和崔小姐回村。”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崔淑怡知道今天晚上是看不成了,心里一委屈,跺了一脚,便发着脾气撑起伞就跑了。 米宝莲一惊,刚刚消散的尴尬,再次爬上脸颊,气的深吸了口气,就赶紧对姜其昌讪笑道:“真是失礼了,那我们就先告辞。” 说完,米宝莲赶紧去追人,看着娘俩一前一后消失在门前,站在姜其昌身后的门房,犹豫不定的就道:“昌爷,那还小的还去护送她们回村吗?” 姜其昌皮笑肉不笑,嘴边滑过一抹嘲讽:“你若想送,自可前去。” 真当这静庐,也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么,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门房翻了个白眼,脸上也露出一丝看不见的鄙夷。 “这天黑路滑的,还下着雨,鬼才想去送人,再说了,不就是一村妇和一村姑嘛,还劳累昌爷来打发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姜其昌弹了弹衣袖,嘲笑的不置一评,转身就进去了。 …… 正文 第116章恶报 第二天一早,刘氏就扯开嗓子在院子里喊了。 “罗氏,你这个丧门星,没看到天都亮了吗?还不赶紧给我去做早饭,非得要劳娘我来亲自请你吗?给我滚出来。”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光喝了两碗药的罗氏,乍然听到这些吼骂,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才刚刚小产啊,婆婆居然就叫去干活? 凭什么? “天佑,天佑,你爹昨晚没回来吗?”罗氏撑起身体就问。 米天佑被刘氏的高腔吓醒了,睡意还很惺忪,揉了揉眼睛就左右看了一眼:“爹好像是没回来。” 罗氏惊呆:“那你爹去哪了?” 米天佑摇头,他爹去哪了,他怎么知道,从昨天下午起就不见人了啊。 “怎么会没回来,那你爹会去哪?天佑,天佑啊,你快穿上衣服出去找找,把你爹找回来,快去啊。” 米天佑很不高兴,拉着脸正要发脾气,忽然听到奶奶又在外面喊。 “罗氏,你还要给我磨蹭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来侍候你吗?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嫁到我米家来,还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呸,你还没有那个金贵命,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厨房里的活全都归你做,你要敢给我偷奸耍滑,就趁早带着你那破落家子,给我滚出去。” 一个机灵,米天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呆怔的看着前方,僵硬了很久。 而对面土房里刚刚爬起床的陈氏,顿时就倒抽了口气,怔忡好一会,才压抑的冲罗定哭嚎道。 “当家的,你快听听,咱们女儿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她才刚刚小产啊,刘氏那老虔婆居然就叫她干活,嗳哟,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瞧瞧咱们现在都过的什么日子哟,还要靠着女儿才能过活,我的女儿啊,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罗定烦的蒙住头就不想再听,如果他要有能耐,昨天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女婿把孩子打没了,为了送儿子去县学堂考出个功名,他是把房子押了,地也押了,如今除了寄人篱下,他能怎么办?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罗氏,罗红梅,你是真要老娘亲自来请,才肯起来是吧?好啊,真是好的很好,现在是连你也没把我放眼里了是吧,你给我等着,等着。”刘氏左喊右喊都不见罗氏出来,顿时就气的五脏俱焚,抄起放在廊下的扫帚,就火冒三丈的往偏房跑。 米莳三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眼前这一幕。 呵呵,一大早的,真是热闹啊,刘氏果然不敢再折腾她娘和姐姐了,如此甚好甚好。 不过嘛,罗氏弄的东西,她可不敢吃的,还是自己动手才是王道。 翻了个白眼,米莳三就自己进了厨房,洗米下锅,生火做饭,几乎是一瞬之间完成,想着娘现在还很虚弱,刚想从食柜里拿两鸡蛋,可看到那挂锁,就气闷的磨了磨牙。 正在此时,刘氏把脸色苍白,病恹兮兮的罗氏拖到了厨房,一看到她,罗氏双目圆睁,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米莳三相信,此时她已经死了很多遍。 至于刘氏,眼里满是厌恶但又不敢向以前那样,压着心火便冷笑道。 “哟,这是谁啊,是莳三吧,这种粗活那能让你来做啊,你现在可是咱们家里娇养的女儿呢,要你干活,这不是折我寿么。”嘲讽的话一说完,刘氏就变了脸,冲着手里拽着的罗氏就怒吼道。 “溅人蹄子,没看到咱家娇养的都起来干活了,你还敢给我挺尸偷懒,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溅人东西。” 刘氏边打边骂,虚弱中的罗氏,那里是刘氏的对手,顿时就给打的鬼哭狼嚎。 米莳三勾着嘴角冷笑,索性连头都不抬,就自顾自的做事。 想打给她看,骂给她听? 呵呵,请便! 打骂了一会,刘氏也打累了,见米莳三居然还有胆子留在这,想到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就气的再次火冒三丈。 曾经那个比烂泥还要低溅的东西,现在真爬到了她的头上啊。 不但不怕她了,还敢摆出脸色跟她对来,这口气,她如今是咽不下去,也要咽,真真是气的快要七窍生烟。 顿时就揪着罗氏的头发,再次冲罗氏拳打脚踢。 眼看暴风雨一样的拳头又一次落了下来,罗氏怕了,胆颤心惊的一边求饶,一边跪爬着去干活。 “娘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干活,这就去干活。” “溅人,以后再给我看到你偷懒,我就打断你的腿。”刘氏气喘吁吁的撑起腰,眼看米莳三压根就没把她放眼里,那个气的心头老血都吐了几升。 “莳三啊,你现在可是娇养的,没人敢叫你干活,但你硬要自己干,那就别在你爷爷面前,又说是我叫的啊。”说到这,刘氏插起腰就退到门房,扯开嗓子就喊道:“当家的啊,你回来没有,你可快来看看啊,我可没敢叫三丫头干活,是三丫头自己要干的啊。” 就在这时,一晚没回家的米庆林回来了,带着两个黑眼圈,一踏进院就听到娘在高声嚷嚷,而刘氏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立马冲到米庆林面前就喊。 “庆林啊,我的儿啊,你来看看来看看,可不是我叫三丫头干活的,是三丫头自己要干,一会你爹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可要记得替娘说话啊。” 米庆林烦不胜烦,抬头往厨房看了一眼,便气咻咻的冲到门口道:“谁让你干活的?给我停下。” 米莳三还没来得急说话,罗氏就像看到了救星,嚎啕大哭的往米庆林这边扑。 “林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给我做主啊。”罗氏哭的眼泪鼻涕直流,发了疯一样往米庆林怀里钻。 看蓬头垢面,又是眼泪鼻涕的罗氏,米庆林恶心的就想躲,然后就听旁边的刘氏破口大骂道。 “溅蹄子,你要我儿给你做什么主?我这个婆婆还叫不动你干活了是吗?难道还要我这个当婆婆的,来侍候你是吗?你是个什么东西,享得了我这个福吗?死溅人,也不怕折了你的寿。” 闻言米庆林更厌烦了,立马将罗氏踢到一边,这一踢,骤然就踢得罗氏呆若木鸡。 正文 第117章转变 “滚,我娘还使唤不动了你吗?”说完米庆林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过头便对刘氏道:“娘,她要是敢不听使唤,就往死里打,打死算数,不用顾忌我,我先回房了。” 这家里的糟心事,他是实在不想再搭理,至于罗氏,不外乎就是一个女人罢了,等他将来有了钱,还怕买不到更年轻漂亮的女人么。 刘氏听儿子这么说,高兴的那是心花怒放,果然还是儿子最体贴她,古人诚不欺她,这养儿防老就是说对了。 “听到没有,还想让我儿给你做主,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你这个死溅人蹄子,当真是黑了心肝烂了肺,早晚有一天叫雷公爷爷劈死你。” 听着这乱糟糟的打骂,米莳三只觉得恍如隔世,曾经何时,她们娘仨也是这样的啊,无依无靠,连个帮腔的人也没有,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罗氏袖手旁观,恨不得刘氏打死她们,真没想到这一天会轮到罗氏自己头上。 哈哈哈,骂的好,打的好。 米莳三嘲讽的在心里大笑三声,利索的做好东西,就四平八稳的回了后院。 今天只能委屈娘先喝梗米粥了,食柜锁着,她知道就算她开了口,刘氏也不会给她,而米万田这座靠山,也不是没有底限,只是局限于她。 与其浪费那个心机去争取,还不如等午休了,她去了空那里拿些好东西,再给娘补身体更便捷。 到了后院,姐姐早就醒了,神情很是恍惚,看到她端着东西进来,还吓的弹跳了起来。 “莳,莳三。” “姐姐,你醒了,娘怎么样了,好些了吗?”米莳三微笑,装做一点隔阂也没有,就像曾经那样亲密无间。 米盈盈红着眼眶不说话,过了良久才道:“刚才我在厨房外面,奶奶她……” 原来她在外面啊,那厨房里的闹剧她应该看到了,也听到了。 “是,奶奶开始折磨罗氏了,这大概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值得同情。”米莳三笑着把东西放到炕头,转身去看娘时,发现娘还没醒。 以前撑着娘的是一口气,现在这口气松了,十几年的疲惫自然就会让她嗜睡不醒。 米莳三心里一酸,就叹了口气:“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娘要是还想睡,就让娘再睡会吧,中午我会想办法赶回来给娘做好吃的补补。” 米盈盈愕然抬头:“奶奶锁着食柜,你,你怎么拿?” “放心吧,我有我的办法。”颜六不是送了支老山参么,既然是吃的,那就得吃,等她中午去了空那顺只鸡回来,就给炖上。 米盈盈沉默着没说话,见状米莳三只好再道:“娘现在身体虚弱离不得人,等会我走的时候,会跟爷爷说,姐姐就安心在这里陪着娘吧。” 过了良久,米盈盈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米莳三心里微微刺痛,人言破镜重圆,可实际上,镜子破了就是破了,那怕修补的再好,那道缝还是在,就如同她和姐姐。 给娘把了把脉,又数了一遍心率,确定娘只是在睡觉后,米莳三就回了前院。 正准备去学堂的时候,外出的米万田顶着露水回来了。 她站在米万田面前,还没开口,米万田就主动道:“刚才我已经叮嘱过你奶奶了,最近不会让你姐姐和娘干活,等她们身体好点再说,还有,以后厨房里的粗活,你别再干了。” 米莳三松了口气,抬头望着米万田就乖巧的道:“这两天张奶奶教女红时说过,厨艺也是要学的,爷爷对莳三好,莳三心里明白,现在娘下不了炕,身边又离不得人,莳三去忙活一阵子也没关系。” 米万田看她乖巧恭顺,拧了拧眉便不再多说:“那好吧,你想做便做,不想做就跟你奶奶说一声,她若再敢打你骂你,你就只管来告诉我,我自会给你做主。” 站在不远处的刘氏听到,立马喊冤。 “嗳哟,我那里敢啊,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就是惹谁也不敢再惹她啊,当家的,我发誓,从今以后我要再敢为难她,就叫老天爷劈道雷下来,把我劈的死无全尸。” 米万田黑着脸狠狠的瞪了刘氏一眼,然后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米莳三冷笑,如果老天爷真的有眼,这道雷只怕早在几年前就劈了,这样的毒誓对刘氏有用吗? 真是笑话。 出门的时候,雨过天晴了,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就像洗涤过一样干净。 米天佑呆滞的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 前天他还呱躁的吵着要听西游记,甚至时不时威胁她讲,得了便宜还像个高傲的大公鸡,一转眼,他缄默的到是不像曾经的米天佑了。 “天佑哥哥,我要去村头找一下蓑衣,你去吗?” 米天佑没说话,提着书箱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看他像个跟屁虫一样,米莳三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个孩子,自己何必再计较他,毕竟她也只是对人对事罢了,而他似乎还没长成歪脖子树。 踩着一路的泥泞到了村头,蓑衣果然还在原地扔着,但因为下了一晚的雨,蓑衣已经脏的不像样。 她只好拿着又拐道去了趟河边,洗蓑衣的时候,米天佑就在站在边上等着,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一路跟到米家学堂,米天佑也硬是没吭一声。 周旺春早就在学堂门口翘首以待了,看到他们出现,一脸关心的就迎了上来。 “三妹妹,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听他开口就是这句,米莳三也没怎么诧异,毕竟昨天惊动了不少人,再加上米家村的古怪,大家都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有句老话嘛,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要仔细将养。” 米天佑头压的更低了,顿了顿足,便从两人中间擦肩而过。 “那就好,昨天我可担心了,想来你家看看,可我爹不让。”周旺春一脸内疚,好像没帮上忙,极不舒服的样子。 看他这样真诚,心情沉重的米莳三,忽然间就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感。 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还是有点收获的。 “谢谢旺春哥哥关心,今天中午我还是要去灵隐寺,你要是有空,还可以跟以前一样。”正说着,不经意间米莳三就在学堂外的拐角处,看到了躲躲闪闪的罗大。 他怎么来了? 哦也对,昨天因为娘的事,她没去庙里,也没让人去传信,估计是没看到她,所以罗大有些担心吧。 正文 第118章箭头 周旺春高兴的不得了,连连说自己有空。 “旺春哥哥,我堂哥心情不太好,我又嘴拙,你能帮我安慰一下他吗?”米莳三想支开周旺春,心里想着,她得赶紧去和罗大说一声。 周旺春也没多想,爽直的拍了拍胸,就去追米天佑了。 走到拐角,罗大板就起脸呵斥:“你昨天怎么没来?出什么事了吗?” 学堂就要上课了,她实在没时间跟罗大细讲,便冲他福了福道:“昨天雨大,上山的路又滑,所以我就没去,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听到米莳三道歉,罗大呆怔了好几秒,回过神后,才一脸尴尬。 按理,米莳三是她的东家,不但拉了他全家一把,还手把手的教他手艺,这声对不起,他那里好意思接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罗大结巴了起来,越是口干舌燥,就越是懊恼,反反复复的在心里问自己,他这是干嘛呢,干嘛呢! 其实,这几天他呆在庙里,跟了空大师也混熟了,偶尔了空大师有时间,也会过来看他干活,顺便也叨叨几句,其中他就听了空大师,说了米家的一些事,其中就包括,上一次他是怎么把米莳三从乱葬岗抱回灵隐寺的。 昨天没看到她来,再加上他又心神不宁,所以今天一早,他就来找她了。 罗大想说什么,脸上全写着,米莳三心头一暖,脸上就露出了笑意,带着几分促狭道。 “是什么?” 罗大尴尬的板了脸,见她左右无事,便没好气的转头就走。 “我回去了,今天中午你有空,就过来看看。” 看罗大越走越快,脚下如飞,眨眼人就不见了,米莳三就一阵闷笑,真是个腼腆到可爱的罗大啊。 回到学堂,崔敬忠就把她叫到一边,神情正色的就道:“三丫头,如果还有谁欺负你,你尽管来我这,知道吗?” 米莳三福了福身,感激不尽的连连点头,那怕肚子里有一堆的疑问,她也知道,从崔敬忠这里,得不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崔敬忠看了她几眼,这才细细的问了问昨天遇刺的事情,并从怀里摸出一截箭头,让她辩认昨天的羽箭是不是这样的。 米莳三一脸受惊,惶恐的把箭头拿过来仔细瞧,就见箭头上面有个线条组成的燕子标志。 顿时她很错愕,说实话,昨天那种情况,她根本就没心思去看箭上有没有标志,现在崔敬忠拿出来,并让她看,她才知道,原来箭里也有乾坤。 “崔爷爷,当时我没有注意,不知道箭头有没有这个标志,我只记得,那些黑衣人,几乎人人手里都有一把弓弩。” 崔忠敬蹙眉,接回箭头就收到怀里。 看样子,那箭头并不是昨天那些,而是他收藏很久的东西,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我知道了,既然你没注意,就不用再放心上,中午你还要去灵隐寺抄经吗?” “要去的,顺便再给我娘求个平安。”米莳三回的恭敬。 崔敬忠缄默了一会:“也罢,你一定要去,那就叫周旺春和米天佑跟着,最近潞南县那边接连下雨,只怕会不太平。” 闻言,米莳三神情一肃,下意识的就在想,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要知道,这大燕通讯匮乏,想知道外面的消息,还真没那么容易,看来米家村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闭塞。 “莳三知道了,谢谢崔爷爷。” 崔敬忠心里像是还有事,也不再跟她多说,挥了挥手就让她回学堂去背书。 时至中午,不等她去叫周旺春,周旺春自己就来了,开口便道:“里正让我和天佑陪你去灵隐寺呢,你看到天佑了吗?” 正说着曹操,曹操就到。 米天佑还是一脸萎靡,看到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刚出了村,正要上山时,米天佑就说话了:“我想去那边砍柴,等时间到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说着,米天佑居然真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柴刀,估计早上出门时,他就准备好了。 这是要干嘛? 以前的米天佑,可是从来不干活的,别说砍柴了,拨根猪草也不会伸伸手。 “天佑哥哥,前几天我们砍的柴已经够了,再砍只怕没地方晾。” 这湿柴都是要晾上好几天才能用的,否则烟大,而米家晾柴的地方,只有那么大,所以砍柴也不用天天去砍,基本上隔三差五的砍一次就好。 米天佑低着头过了好久才细弱蚊呤的道:“我给齐叔家砍的,你别管了。” 原来是这样,他心里还惦记着还齐家药钱啊,呵呵,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样也挺好,心里有是非,将来也不会长成歪脖树子,变成刘氏那样。 看着米天佑走了,米莳三就琢磨着上了山,了空看到她来,立马就将她拽到一边。 “昨天你家又出事了?” “嗯。” “还真是不消停,你娘现在怎么样?” “救过来了,但流了很多血,现在虚弱的很,最近来上香的,有带活鸡吗?” 了空看她这样问,顿时就翻了个白眼,她把他这当成什么了,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没有,就算有,人家拜完也自己带回去了。”了空撇嘴,左右张望着就是不看米莳三。 看他这样,米莳三就知道有戏。 别人当他是了空大师,德高望重,可在她眼里,了空就是个酒肉和尚,现在她还记着,在这养伤时,了空可是无肉不欢的,要是三天不吃肉,他就会抓心挠肺的满山找活物,就连蛇都没放过。 “真没有?”米莳三挑眉。 了空磨牙,看她那一脸奸滑样,心里就气闷,臭丫头片子,真是越来越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得了得了,你等会自己去后山抓吧,只能一只啊,抓多了我跟你急。” 米莳三笑,她就知道嘛,别的庙里有没有肉她不确定,但了空这酒肉和尚,那是肯定不会守清规的。 “谢谢了空大师,阿弥陀佛。” 看她还打佛号,了空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就问:“昨天宁哥儿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一下又走了。” 了空跳脚:“臭小子,回来了也不说来看看我,算算时间,他还要再服两个月劳役吧?” “嗯,还有两个半月吧。”大燕的劳役一服可就是三个月,还早着呢。 不说齐宁还好,一说齐宁,米莳三就想起米庆生,本来今天是计划着在这等他,可娘出了那样的事,她也没那心思了。 但是问还是要问的。 正文 第119章故意 “齐宁哥哥说,我爹还没死,七年前在山里出了意外,人被河水冲到了潞南县瓦溪村,而且还失忆了,如今娶了他救命恩人的女儿,冠了妻姓叫黄重生。” 了空听完大吃一惊:“真有其事?” 米莳三讥讽的勾了勾唇:“是啊,还说今天要来你这求子,你见过没?” 了空摇头,颇似得意的道:“没有印象,我说三丫头,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住侍方丈了,那有可能,是个人我就见,也就是你来了,才不用通传。” 意思就是,他现在也是个身份的人,米庆生上午有没有来,他不知道。 米莳三懒得搭理他,最近事多,她也没空顾那一头,更何况,米庆生就算现在回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还会更加刺激娘,这事晚点再说也好。 过后,她便跟了空说了一下米庆生的长相,以及他断了一臂的事,示意了空去问一问,如果上午没来,那么下午就留意一下,记得让米庆生捐香油钱时,写上他现如今的地名和住址。 了空答应了下来,看她要去找罗大,便拽着她又道:“昨天你还救了颜六?” 米莳三无语凝咽的翻了个白眼,只好将当时的事情,再言简意赅的跟了空说了说,了空听完一脸沉思。 “你是说,你们村的里正,上午还让你认箭头了?” “怎么,你知道这里面的蹊跷?” 了空若有所思的道:“昨天那些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里正拿出的那个箭头,代表着什么。” 米莳三屏息。 “箭头刻燕子,那代表的是大燕八旗,此事说来话长,等你有空了我再告诉你吧,按你这么说,颜六送你这个人情,只怕是故意接近你,你要小心点。” 了空说的一脸正色,眼里滑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复杂,像是激动,又像是不舍,很难形容。 “故意接近我?”米莳三倒抽了口气,这个想法她不是没有,而是不敢去想,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在过于古怪,如果连颜六也来插一脚,那么她的心,就真的是扑通扑通的不踏实了。 了空抿了抿唇不再多说,反反复复的只说让她小心,然后就走了。 米莳三心沉了沉,既然百思都不得其解,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该计划的还是要按计划进行。 到了厢房,看到罗大早就在等她了,穿着完全汗湿的短卦,指了指他最近吹出来的三个成品。 一个是大肚子的弧形花瓶,一个是花边提篮可以装蔬果,最后一个则是中规中矩的碗。 看到这三个成品,米莳三很惊讶,做创意造型,她还只是稍稍提点了一下罗大,没想到罗大的领悟力竟然这么强,连花边果盘都做了出来,而且手艺完全超过了她,不论是花边还是圆弧,都十分匀称,真是相当不错。 “这三个都可以直接褪火了,罗大你做的真是棒极了。”米莳三笑意盈盈。 听到她认同,罗大就松了口气,满脸傲气的哼哼道:“做这个还真不难,无非就是个熟能生巧,等你把作坊搬进城,罗二和罗三都能学。” 说完最后一句,罗大目光就有些闪烁,明显话中有话。 米莳三笑了笑,便从善如流的道:“那好啊,正好你也出师了,若罗二和罗三想学,就由你来教吧,反正作坊若真开起来,也是要招人手的,到时统统都要交给你打理。” 罗大听她说前半句,眼里就露出了喜色,让他直接开口说,也把这手艺教给罗二罗三,他开不了这个口,心里正焦灼,没想到米莳三闻弦歌就知雅意了,再到后面那句,招人手,并交给他来打理,罗大的眼睛就变的更亮了些。 “真的?”罗大问的急不可待。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米莳三抿着嘴笑,这事就算罗大不刻意暗示,她也会主动提的,毕竟她承诺过,要带着数字军团走正路。 只不过,除了让他们学吹玻璃,她还想培养一个全能的大管事,以后不光吹玻璃要交出去,谈生意这一块,也是要交出去的。 没办法,据她所知,大燕还没有女人行商的说法,在大燕女人身份低下,又被条条框框束缚着,在三从四德的大环境下,她只能随波逐流,撑死了也只能做个幕后操控者。 至于等到将来,罗大会不会背叛她,她到是没那么担心,因为这个配方,不是别人仔细研究,就能研究出来的。 再说了,良禽择木而栖,不论何事,她只要做到无愧于心就好。 罗大激动的缄默了好久,临到她要走了,他才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假装还要再继续学习,来掩饰他的不自在。 米莳三会心的一笑,便不再多说,走之前又往溶炉中添了原材料,才转去了后山。 了空偷偷搭的鸡窝就安置在芒硝洞口,里面一共弄了四只鸡,全是母的,米莳三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线,二话不说就抓了只最肥最大的出来,然后再去找周旺春。 “三妹妹,你从那抓的鸡?”周旺春惊讶眼睛都差点脱框。 “香客来拜佛时留下的,庙里要守清规,了空大师听说了我家的事,就把它送我了,正好可以给我娘补补身子,等晚上咱们到老宅炖出来吃吧。”米莳三眼睛都没眨,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周旺春一听还有他的份,高兴的直咋舌:“了空大师可真是菩萨心肠,那咱们现在去找天佑?” “嗯,找到天佑哥哥,我就接着给你们讲西游记。”说着,米莳三就感觉裤腿被勾,轻轻一扯,就看到了路边的鸡血藤幼株。 嗯?这可是好药材啊,顿时灵光一闪,便笑眯眯的跟周旺春去找米天佑了。 找到人时,米天佑已经砍了一担柴,正半蹲在路边捆着,弄的满头是汗。 “天佑哥哥,我刚下山时,看到了一味药材,你要不要挖挖看?” 米天佑捆柴捆的很吃力,心情极差就回道:“不挖,我没功夫挖。” “齐叔平时上山也要采药的,其实他不怎么缺柴,你觉的呢。”米莳三好脾气的继续提点。 这柴能值多少钱啊,那怕他替齐保正砍一个月的柴,都不见得能讨巧,但送药材那就另当别论了。 话一说明白,米天佑才回过神来,怔了怔就抬起头来看米莳三。 正文 第120章发火 “你怎么知道那是药材?” “齐宁哥哥教的。”米莳三想也不想就往齐宁身上推。 米天佑望着双眼亮晶晶的她,神色一黯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那你教我。” 谦虚恭顺的米天佑,真的就和以前判若两人,少了那点乖张和跋扈,其实他现在这样,还挺可爱的。 “这个叫鸡血藤,喜欢长在山坡上,长的年头越长,药用价值就越高,还有这个,叫刺荆,果子可入药,泡进酒里也能治跌打风湿……” 一个说,一个仔细记,再沿路顺手将东西摘下来给他当参照物,到是忘了再去讲西游记,周旺春原本还想着的,可后来听久了,竟然也感了兴趣。 “三妹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以前看齐宁哥哥采过,然后好奇就问过他,所以就知道了啊。” 周旺春一脸崇拜:“三妹妹真是聪明,那这个是不是药材?” 瞥了一眼,就见周旺春拽了根茅根,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还挺好吃,顿时就乐了。 “算药材,不过太常见不怎么值钱。” 周旺春也不以为意,憨笑的就擦了擦塞进了嘴里嚼,甜滋滋的。 “三妹妹,等放了学我去河边摸田螺吧,上次你答应的。”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心想周旺春可真算是大吃货。 “行啊,顺便你去西边的松树林里看看,这个时候差不多长蘑菇了。” 周旺春看了眼蔫头吧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大母鸡,顿时乐开了花,应的点头如捣蒜。 这春黄不接的时候,肉可是奢侈品,几乎就没有那个孩子不馋肉的。 下午回到学堂,张氏什么也没问,笑眯眯的就开始教她绣东西,仍然不见崔淑怡,直到快要走时,脸色很难看的米宝莲来了,没好气的把她叫到崔淑怡的闺房。 一进闺房,米莳三就看到崔淑怡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像是哭过,看到她眼里就像冒了火。 不好,这春心大动的小姑娘,怕是又要找她出气了。 果不其然,米宝莲一走,崔淑怡就发脾气了:“你怎么才来,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米莳三无语的掀了掀嘴角:“张奶奶让我把花绣完才能下课,怡表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崔淑怡气鼓鼓的摔了绣框,指着她鼻子就骂道:“都是你,看到箭来了,你都不知道护主吗?还眼睁睁的看着六公子受伤,从明天开始,你别学绣花了,我跟爷爷说一声,你去学拳脚吧。” 我擦,原来还是颜六的事,真是活见鬼,护你毛线的主哦。 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想着男人,传出去就不怕惹人笑话么,坏了名声还怎么嫁人?再说了,就颜六那身价,你崔淑怡往前凑个什么劲啊,就算你将来长的貌美如花,只怕也只能给人家当妾,这不是赶着去犯溅吗? 真是好无语。 崔淑怡看她不说话,直愣愣的看着她,才反应到自己不该冲她发火,若是传到颜六那,她还怎么做人,羞都羞死了。 想到这,崔淑怡就捂着脸哭,哭的那个伤心俗绝。 米莳三叹了口气,蹲在地上开始拣东西,边拣边道:“怡表姐,你今天还想听故事吗?” 她这一问,骤然就像捅了马蜂窝,她都伤心成这样了,那里还有心思听故事,气不打一出来的就低吼道:“不听,不听,你走,你快走。” 米莳三勾唇,她这样问,那就是故意的,求之不得。 “那好吧,等你心情好点,我再来给你讲。”哼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发小姐脾气,她可没那个时间站在这被怼。 出了崔家,米莳三就直奔周家老宅,她的鸡还放在哪呢,这么好的菜,肯定不能拿回家炖,只能偷偷的来,另外,她还想看看烈叔在不在,昨天的事,说什么也要好好谢谢他,要不是他那颗救命药,娘只怕恢复的还没这么快。 一路小跑着进了周家老宅,抬眼就看到周旺春在拨鸡毛,而米天佑自动自发的坐在灶前烧水,兴致依然不太高,显的心事重重。 “三妹妹,河里全是田螺,你看,我都拣了这么多,够不够?” 米莳三缓了口气,凑到破桶边看。 哟,还真是不少,环镜保护的好,这玩意也疯长,如此一来,到是多了一道菜了。 “旺春哥哥好厉害,这些够做一盘菜了,这样吧,今天我就做给你们吃。” 周旺春被表扬,别提有多神气了,拨鸡毛就拨的更带劲。 “你不是说还要用清水养几天才能吃吗?怎么今天就可以吃啊,对了,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蘑菇。” 米莳三就说没事,野蘑菇这种东西,可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山珍,那有可能长满随便你去采片摘。 伸手进去把田螺搓了搓,就把壳上的泥和青苔都搓掉了。 “清水养好的是另外一种做法,现摸现吃的啊,虽然做出来没那么好吃,但也了胜于无,拿来下酒再好不过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的往房梁和屋顶上看,可惜没看到烈叔,心里有些失望。 过了一会,她就想,烈叔肯定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出现,估计要想见烈叔,她还得把人支开才行。 转了转眼珠,她就把洗好的田螺全都倒进锅里,然后接过周旺春手里的鸡道:“我来吧,旺春哥哥,炒田螺还需要一点配菜,你看看能不能回家偷偷摸两根酸萝卜和酸辣椒来。” “行啊,那你等着,我马上去,保证不让人发现。” 这酸菜在大燕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做,什么白萝卜,胡萝卜,厚皮菜梗,莴笋,竹笋,生姜大蒜,都可以泡成酸的。 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桌上最好的下饭菜,当然了,因为酸辣可口,又可以立马生吃,也是小孩子们最喜欢吃的零食。 支走了一个,米莳三就把主意打到米天佑头上了。 “天佑哥哥,我还需要一些新鲜的野葱和花椒,你能帮我去黎叔家菜园里揪点来吗?” 米天佑听完什么也没想,默默的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问她:“还需要别的吗?” “如果你想吃点青菜,那就再挖点鱼腥草吧。” 米天佑撇嘴,心想那能吃么,但他心情不好,也就懒得多问,头一扭人就走了。 等了一会,确定他们没那么快回来后,米莳三就开始东张西望,拍了拍身上的土,还特意走到破旧的宅内低喊:“烈叔?您在吗?” 正文 第121章小灶 躲在某处不远的妫烈,惊的心头一颤,立马抬起袖子闻了闻。 “直娘贼的,我昨天才洗过澡,还换了新身衣服,没那么大味吧。” 到现在为止,他还记得,上次在乱葬岗,米莳三是依靠什么找到他方位的。 而此时站在妫烈身后的颜六,唇角轻轻一扬,便踢了他一脚。 “出去吧。” 很显然,她是故意支开那两小家伙,就是为了见妫烈,既然如此,那就成全她。 妫烈揉了揉被踢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就从破败的墙根那走了出来。 “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看到妫烈真出现了,米莳三心头一喜,立马冲他行了个大礼。 “猜的啊,莳三多谢烈叔救命之恩,算上第一次,您救了我两回,莳三无以回报,只有一点拙劣的手艺,还好您在这,否则,我是真的不知道去哪找您的。” 妫烈露出白牙爽快的笑了两声:“举手之劳罢了,你娘没事了吧。” “嗯,已经渡过危险期了,呆会可能还要委屈一下烈叔,等我把菜做好,打发了他们,再请您吃。”米莳三笑着松了口气,正如她所说,面对他的两次相救,她确实无以回报的,只能挖空心思,想尽办法给他弄美食。 “无妨无妨,我想听你讲那西游记呢,好听的很。”妫烈打着哈哈。 米莳三掩嘴轻笑:“对了,我忘了问烈叔,前天那菜,可还合烈叔味口。” 合啊,怎么不合,都合到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感觉任何山珍海味,都不如她那简单的粗茶淡饭。 妫烈不假思索的竖起大拇指:“小丫头,你做的那些,烈叔统统都喜欢,只是……” “只是什么?”看他喜欢,米莳三心里就更高兴了。 妫烈咽了咽唾沫,只感觉身后主子的目光,宛如刀锋,刺的他汗毛倒竖,可这汗毛再倒竖,那点口腹之欲,还是要的,顿时妫烈就挺了挺腰,咳了两声道。 “只是量太少了点,你看烈叔这肚子,再来两倍那也没问题啊。” 原来是嫌量少了啊,米莳三笑的合不上嘴。 “今天恐怕是不行了,我准备的材料不够,只能等明天再多做些。”米莳三有些小尴尬,说实话,还是她这里的条件太简陋,所以置办不出量多的东西,只能小打小闹,偷偷摸摸的来。 妫烈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她的为难之处,挤眉弄眼的便道:“再这样下去,只怕我老烈的胃,也会给你养刁了。” 说到这妫烈的耳朵忽然动了动,然后快速的又接道:“这样吧,等过几天,我找个地方,给你搭个小屋,然后所有东西我来准备,只需要你的手艺如何?” 米莳三微微吃惊,点了点头就道:“在米家村附近搭小屋,能行吗?” 要知道,这大燕的土地,也是不允许违章乱建的,就比如说外来人口想在米家村建房定居,首先就要经过村子的里正同意,然后再到衙门立地契,所有手续办下来后,才可以动土。 如果没经过这些步骤,你就算是在一天之内搭起来,里正也可以叫人直接拆除,并且扭送官府治罪,并且这个罪名还很严重。 “放心,只是搭个小屋罢了,谁敢来管,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妫烈擦了把虚汗,心想,小丫头还挺灵机的,居然还想到占用土地的事。 看他说的自信满满,米莳三也就不再多问,权当听个乐,等他真搭起来再说好了。 “那好啊,小屋搭好了,以后我再给烈叔做饭,就方便多了。” 找人也方便多了,这样神秘又有功夫的粗大腿,抱的那是越紧越好。 正想再旁敲侧击一下,他知不知道东边的静庐,以及昨天颜六遇刺的事,就看到妫烈快速的往后面闪,顿时便知道,那两家伙回来了。 一时间米莳三赶紧噤声,佯装无事的立马将煮好的田螺都倒了出来,然后举起石头就砸。 还隔得老远,她就闻到一股酸辣味,便知道最先回来的是周旺春。 “三妹妹,东西拿来了。” “旺春哥哥回来的正好,你来帮我把这些都砸碎了,我去把鸡处理一下。” 条件简陋,做吃的就像搞野炊,既没有菜板,也没有菜刀,只能借用周旺春的小刀子,把鸡的内脏全掏出来后,再去过血水。 如果不是想加人参,她都可以直接做成荷叶叫花鸡的,那个更加方便。 “三妹妹,你准备炖整鸡吗?” “没法分块啊,只能炖整鸡了。” 周旺春得意的哼了两声,丢开砸碎的田螺就从她手里,把小刀夺了回去。 “不就是分鸡嘛,那有何难,看我的。” 只见周旺春倒提着鸡,欻欻几下,鸡头掉到锅里了,鸡翅又掉到锅里了,紧接着就是鸡胸,电光火石里眨眼就把鸡大卸了八块。 嘶…… 这刀法,用的可真是绝了啊。 几乎是一瞬间的,她就想起了空说,米家村的男人,练的都是刀法。 果然不假呢,确实是好刀法。 “怎么样,要不要再切小点?”周旺春说的得意洋洋。 “好啊,那就把鸡胸肉再切成丁好了,我来爆炒辣椒鸡丁啊。” 周旺春一听傻了眼,心想这鸡丁要切多大才是丁啊,他可不懂做菜。 米莳三看他傻了眼,便掩唇一笑,将刀接了回来,就捞出起鸡胸去切丁。 “嘿嘿,三妹妹田螺我都砸碎了,现在怎么做?” “先帮我烧火吧,剩下的我来。” 先炖鸡再爆炒,米莳三的动作很快,几乎手脚没停,又是切,又是搓揉,很快就将鸡丁以及田螺肉,全都处理好了。 周旺春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咋舌,心想三妹妹做事可真利索啊,一边切菜还能一边收拾,东西弄好了,周边的卫生也弄好了,看着又清爽又干净,比起他娘掌勺,还更赏心悦目。 没一会,米天佑也拿着东西回来了,见生火有周旺春,便耷拉着脑袋,坐在边上发起了呆。 瞧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米莳三就有些心软,于是一边忙活,就一边给他们接着讲西游记,周旺春到是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出两声惊呼,而米天佑,好像还是提起不兴趣那样,满腹心事的动也没动。 直到她把菜做完,天色也就将黑了。 正文 第122章胃痛 想着不能让娘久等,米莳三便把菜不动声色的分了三份,然后守着两人吃到心满意足后,便找了个借口,将他们都打发了。 吃尽兴的周旺春走时,还流着口水说,明天他再去拣田螺。 一直躲在暗处的颜六,以及妫烈双双扬眉。 “那东西好吃吗?”颜六眯起眼,脸上流露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悦。 刚才,那两家伙,吃的两眼放光,不但嘴上一直在喊好吃,手上的筷子,也几乎都没停过,再看那空空如也的破碗,颜六就觉得,这两小子被辣红的嘴巴,看起来十分刺眼。 “主子,小丫头的手艺确实不错,要是不好吃,这两小子也不会吃那么快吧。”妫烈愤愤的呲牙,完全没意识到,那原材料是两小子的弄,他恶恨恨的认定,两小子就是猪,把他的那一份也吃光了。 “哼,下次告诉她,以后单独给你做。” “是。”这还用说,晚上他就派人去搭房子。 好不容易,送走了周旺春和米天佑,米莳三赶紧收拾了一下,就把颜六送来的那支参,从怀里摸了出来,掰了一半就丢锅里。 那举动,完全就像牛嚼牡丹,看的颜六眉峰直挑。 “烈叔,您还在吗?” 妫烈忙不迭的走出来:“在,小丫头,下次别再叫那两只猪了,让烈叔我看着他们吃,心里揪的慌。” 米莳三愣了愣,顿时笑个不停,赶紧把她分出来的爆炒田螺端了出来。 “下次我让他们多拣点,保证让烈叔吃尽兴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更何况,还可以增进“友情”。 没一会,小木板搭成的桌子上,就摆了一盘田螺肉,一盘凉拌折耳根,一盘辣子鸡丁。 对待恩人,米莳三可是不敢糊弄的,她要等参炖好了,再把鸡汤端上来。 “烈叔,人参鸡汤还要再等等,您先吃这些。”说着,她就把筷子递到了妫烈手里。 妫烈手一抖,后面还站着他主子呢,心里那怕再想,也不敢抢在前面吃啊。 “不急不急,今天我没带酒,等会我端回去一边喝酒,一边吃。” 原来要打包啊,那也好,便笑着添了根柴:“好吧,那烈叔还得再等等,参要没炖好,就浪费了。” 妫烈嫌弃的往锅里瞧了一眼,这人参鸡汤可没什么巧,那怕小丫头手艺再好,估计也就是那个味,主子肯定懒得尝的,更何况小丫头熬参汤,手法还糙的很,主子估计更嫌弃。 直白的说,他主子喜欢的是新鲜,就比如这折耳根,从来就没吃过,再比如说为田螺肉,别说主子了,就连他都没吃过。 “人参鸡汤就算了,这东西腻的慌,小丫头,我就要这三个菜。” 米莳三微微错愕,但一转念就明白了,估计烈叔喜欢的就是新奇,而他以前山珍海味只怕没少吃,所以不稀罕这人参鸡汤。 客套了两句后,妫烈端着菜就走了,米莳三笑着就开始琢磨,明天要给烈叔弄些什么呢? 木力芽?丝瓜尖?哦,好像村头的白玉兰也开花了,那东西滤了水,也是一道上品佳肴呢。 …… 做为只懂得吃的颜六,等妫烈把菜拿过来,两人就心满意足的回了静庐。 一进书房,颜六便吩咐道:“换一下盘子再送来。” 破瓦烂盘装的东西,实在影响他的食欲,要不她的手艺确实新奇惊艳,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妫烈咽着口水立马照办,顺手又偷偷从姜其昌那顺了瓶陈年老窖。 主子不好这口烈酒,可他喜欢啊,就盼着主子尝过之后,全赏给他慢慢下酒。 所有菜换上精致的青花瓷盘后,感官上看着就更诱人了,颜六微眯着眼,带着若有若无的享受开始试吃第一道田螺肉。 米莳三的田螺肉,是用酸菜爆炒的,口感既酸辣可口,嫩滑的螺肉又十分有嚼劲,吃的颜六眼睛微微一亮,便下了第二筷。 妫烈在边上候着,时不时咽口唾沫:“主子,这味道可还行?” 如果不是颜六知道,妫烈和米莳三无亲无故,他都差点以为,妫烈这是在推销米莳三。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他的习惯,于是轻哼了一声,就继续下筷。 妫烈嘴角抽了抽,瞪大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象牙筷,只见一筷又一筷,眨眼盘子里的肉就去了一大半,顿时妫烈心痛的直哆嗦。 剩下那么一点,都不够他塞牙缝了啊。 “主子,您再尝尝这个,这个什么辣椒鸡丁,看起来也挺好吃的。” 颜六冷哼,就妫烈那点小心思,他还不知道么。 哼!这人没买到跟前,确实是一大损失。 听到主子冷哼,这下妫烈不敢再叽叽歪歪了,泪牛满面的缩了缩脖子,就咬牙低下头。 得,吃不着,咱就不看了,再看他的胸和胃都痛。 …… 与时同时,把人参鸡汤端回家的米莳三,还没进门就听到娘对姐姐道:“盈盈,娘今天感觉好多了,趁着你奶奶不叫你干活,明天你想法子,就去望乡台一趟,你偷偷的去看看那王东,若是觉得行,这次端阳节,娘就教你个法子。” 米莳三一怔,不好,娘这是心急了,想把姐姐提前嫁出去。 最近事情多,她到是把王东这个事,给忘了。 眉头一拧,就听到姐姐道:“娘,我一个人去吗?” 左氏知道这不妥,这世上那有未出阁的姑娘,跑去看男人的,可眼下,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盈盈,只能把事情早早定下来,她才能心安。 “现在只能你一个人去,娘现在动不了,怕就怕夜长梦多,等娘好了,你奶奶她,又会支使得咱们没时间出门。” 米盈盈难过又忐忑的低下头,她知道娘说的是实情,怕就怕,奶奶不会等娘病好就会叫她们去干活。 看着大女儿不说话,一脸的失落,左氏心里也难受,但她能有什么办法。 “盈盈,娘知道这样不好,可也是没法子,今天中午那饭菜你也看到了,连你爷爷都吃的不高兴,娘担心,要不了两天,你奶奶她就会让你去。” 罗氏自从嫁到米家,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猛不丁的让她掌勺,炒出来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而且还水汪汪的。 今天中午,就连米万田都吃的一脸全黑,何况泼辣寡毒的刘氏。 米盈盈咬着唇不说话,心里的绝望一圈一圈的荡开。 听着屋里没了动静,米莳三叹了口气。 正文 第123章心急 “娘,姐姐,我回来了。” 看她推门进屋,左氏赶紧笑了笑,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莳三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 米莳三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破瓦罐:“今天我去灵隐寺,了空大师给了我一只鸡,我拿在外面炖好了再端回来的,娘和姐姐一起尝尝吧。” 盖子一掀开,左氏和米盈盈就同时闻到了香味和参味,顿时大吃一惊。 “你在里面加参了?” “嗯,就是颜家送来的那支,加了一半。” 左氏听完急的不行,半个身子都从炕上抬了起来。 “娘的傻莳三,那人参可是救命的好东西,你怎么能拿来炖鸡汤呢,你这是浪费了啊,要是给你奶奶知道,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刘氏会大发雷霆,左氏的脸色就瞬间发白。 米莳三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那东西是我的,连爷爷都不准她动,咱还担心什么?再说了,娘现在的身子正需要好好补补,怎么算是浪费呢。” 说着,她就拿过碗,先给娘盛了一大碗。 清香扑鼻的香味一弥漫,米莳三也感觉肚子饿了,可今天所有东西,这里分分,那里分分,剩下的实在不多,那怕再饿,也是舍不得吃的。 左氏急愣愣的看着碗里的汤和肉,眼睛就微微发红,还想再说两句,可又怕冷了女儿的心,毕竟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一句话在心里反反复复咽了好久,才哽咽的道。 “莳三,你的心意娘都知道了,娘身体没什么大碍,以后,以后不用再吃这人参了,剩下那半支,娘帮你收着吧。” 米莳三笑了笑,一只人参都这么小心翼翼,说来说去都给穷闹的,要换成大富人家,别说人参鸡汤了,就是拿人参当漱口水,也是常有的事。 而她现在虽然有点钱,但却不能拿出来花,说起来也是憋屈的很。 “好啊,娘,您快趁热吃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眼看半支参浪费也浪费了,左氏也就只好趁热吃了,这一吃才知道,原来小女儿的手艺一点也不差,鸡汤看起来黄亮油腻,可进口却是清香顺滑,不知不觉,她就喝了一大碗。 米盈盈也喝出了味,心里好一阵惊讶。 要知道,平时她和娘可是舍不得莳三干活的,最多就让她烧烧火,洗洗菜。 “莳三你吃了吗?”米盈盈将汤咽了下去,这才想起问妹妹一声。 “早吃过了,鸡是旺春哥哥杀的,柴是天佑堂哥砍的,炖好后,就跟着他们一起吃了半只,这半只我是单独留下来加了参,再端回来的。”米莳三笑着给左氏又添了一碗。 看到娘好胃口,她心里也高兴,千好万好,都不如活着更好。 左氏和米盈盈,一听还有周旺春和米天佑,脸上都露出惊讶,抽了口气便问道:“那你没端一碗去给爷爷奶奶?” “总共才一只鸡,那里够分啊,娘放心吧,等下次了空大师再送我鸡,我再拿去孝敬爷爷。” 哼,娘都差点去了一条命,刘氏连个鸡蛋都舍不得给娘补,现在还让她分出肉来给刘氏,做梦,她就是倒了喂狗,狗还知道摇尾感谢呢,给刘氏,呵呵。 左氏皱眉,知道小女儿这是偷摸着弄小灶了,看着瓦罐里剩下的鸡肉和汤,便狠了狠心道:“那就赶紧吃吧。” 要是没吃完,让刘氏发现了,只怕少不得又是鸡飞狗跳。 米莳三微笑,等娘和姐姐都吃完后,才轻言细语道:“娘,刚才进来前,我听见您和姐姐说的话了。” 左氏一惊,连忙压住她往屋外看了一眼:“莳三,这事不可乱说。” “我知道,不如明天让我陪姐姐去一趟吧。” 左氏微愕:“可你明天不是得去学堂吗?” “我可以请天假,就说您的身体还没全好,我想留下照顾您,崔爷爷不会说我什么的。”现在崔敬忠也算是她的靠山,请一天假算不上什么事。 可就可惜,大燕不分周一到周五,在这儿只有月假和农忙假。 所谓的月假,就是每个月的下旬,放三天假,而农忙也会放半个月假,算算时间,这才刚刚五月初,再过三天便是端阳节。 按理,端阳节那天也是能放假的,但怕就怕,刘氏那个老东西,不会让姐姐再歇三天。 “那,这样也好,到时候你们把娘织的那匹粗布给带上,那是王氏上个月请我织的,你们就说,我身体不适,所以让你们去送一下。” 米盈盈见有人陪她去了,空落落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冲着莳三莞尔一笑。 “知道了娘。”提起布,米莳三心里就微微发酸。 娘织布的手艺,在这十里八乡,那是出了名的好,所以很多人都会送棉麻过来,请娘帮忙织布,等织好了,就会给娘二十个大钱的手工钱,而往往这些钱还没在娘手里捂热,就会给刘氏拿走,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娘始终都是身无分文。 第二天一早,米莳三就去请了假,果然如她所想,崔敬忠没有难为她,反而还给她五个大钱,让她买点肉回去,给娘做了补身体。 天差地别的待遇,着实让她受宠若惊,拿着钱回家的时候,还特意在门口踌躇了一会,一直等到米万田出门时,才踩着喜不胜收的表情进了院。 “爷爷,您要下地吗?” 米万田看她又回来了,就皱眉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 “要的,但我昨晚看娘的还没太好,所以跟就崔爷爷请了天假,现在正好是梅雨季节,山上的野生菇快要出了,我想上山去找找,好给我娘补补身子,对了,崔爷爷不但给我放了假,还给了我五个大钱,说是让我买肉一起炖。” 她边说边摊开手,果不其然,眼角余光里的刘氏,眼睛都要瞪出了眶。 米万田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家的人,要崔敬忠给什么钱?转念一思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回过头便狠狠的瞪了眼刘氏。 “也罢,你要想在床前尽尽孝,那就去吧,上山小心点,让盈盈那丫头也跟你一块去。” “谢谢爷爷,如果山上有,我会多拣些回来,到时做好了,也让爷爷尝尝鲜。” 米万田这才眉目舒展,轻哼了一声板着脸就抗着锄头出了门。 正文 第124章恨她 从头到尾,刘氏都站在廊下看着听着,可她不敢插话,更不敢发火,看到米莳三理都不理她,扭身就要去后院,便冷嘲热讽的道:“真是没见过钱的下溅东西,丢人都丢到了别人家里,呸!” 米莳三冷笑的不理会,转头就看到罗氏鬼鬼祟祟的往锅里吐了口浓痰,顿时把她恶心的差点反了胃。 好家伙,幸好这两天她都是自己弄吃的,否则岂不是连黄胆水也要吐出来。 虽然这事不关己,但能给刘氏添添堵,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骤然,米莳三笑着就扯高嗓子喊道:“大伯娘,您往锅里吐什么呢?” 罗氏听到吓的脸色一白,手里的锅盖,“砰”的一声就掉地上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在往锅里加盐呢。” 刘氏脸一黑,她要信了这个邪才怪,顿时拨腿就往厨房冲,然后没一会,里面就开始辟里叭啦鸡飞狗跳的拳打脚踢。 米莳三笑的无比顺畅,带着米万田的赦令,叫上米盈盈就提着布出了门。 “莳三,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做了。”米盈盈咬着唇,轻声说道。 虽然她没去厨房,可刘氏的大嗓门,以及妹妹的那声告状,她是听见了的,怕就怕,罗氏以后恨极了莳三,会时不时给莳三穿小鞋。 而且就算罗氏不敢给莳三穿小鞋,这火也会烧到她和娘身上,所以她下意识的就认为米莳三这样做,就是在给她和娘拉仇恨。 姐姐的想法,脸上全写着,米莳三那里看不懂,顿时好好的心情,就变成了喟然长叹。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娘和姐姐这辈子,只怕永远都强硬不起来的,有道是越胆小怕事,这事就越会找上门啊。 “姐姐,如果说,我真的想让娘离开这个家,你会帮着劝说吗?” 米盈盈惊讶的倒吸了口气,忽然就想起娘自尽那天,莳三就是这样跟爷爷说的。 “莳三,你不要乱来,娘怎么可能离得开这个家。” “是离不开,还是不想离开?” 米盈盈呼吸凌乱没了主意,急的语无伦次的道:“娘要是离开,那就是孤家寡人了,你要娘去那里生活?莳三你真的不可以乱来,这会害死娘的。” “姐姐,了空大师在浮宁县城有房子,他答应借给我安置娘,娘若离开,那才是真正的跳出火炕。”米莳三脑袋转的很快,有些事她不能告诉姐姐,因为姐姐现在对她心存芥蒂,再加上她胆小怕事,万一走漏了风声,那么就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又听到了空的名字,米盈盈呆滞了。 昨天那鸡,今天这房子,原来不知不觉里,妹妹和了空大师,已经关系这么好了。 再想想自己无人可帮,又无路可走,米盈盈就觉得喉咙里堵了什么,胸口也在隐隐发痛。 “可,可是,娘要怎么样才算离开?” “让爷爷代替爹,给娘一纸休书。”米莳三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姐姐,心里也是微微刺痛,几个月前,还是最亲密最亲密的好姐姐,可现在却是貌合神离了,而她居然还要提防着姐姐,仔细想想,怎么能不心痛。 米盈盈牙齿打颤,想也不想的就拼命摇头:“不行的,娘不会答应的,你什么都不懂就瞎胡说,你可知道被休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莳三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能乱来,你已经害了娘一次,不能再害娘第二次,你知道吗?” 说到最后那句话,米盈盈几乎是声力嘶竭的,再看妹妹的眼神,也带满了厌恶和憎恨。 在她看来,妹妹就是仗着有了靠山,所以才胡做非为,可她呢?她就只有娘一个靠山啊。 姐姐喊的这样歇斯底里,就像要给她增加罪恶感一样,米莳三心尖痛的都快说不出话。 她是真想说,姐姐啊,你和娘总是一昧软弱,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呢?刘氏那就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你以为退一尺就能得到安宁,可实际上,你退一尺刘氏就会进一丈,直到把你活生生的磨磋死,才会罢休啊。 可惜姐姐不会这样想,她已经认定,是她害娘自尽,所以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姐姐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百般顺从了。 米莳三心痛的微微发抖,做最后一次劝说道:“姐姐,你和娘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最亲的人,要是没了你们,我的世界也将会是一片荒芜,我怎么舍得让你们在这个家吃苦受罪,我这么想,那是让你和娘脱离火炕,那怕就是不给娘求一纸休书,能将我们二房分出单过,那也是好的呀。” “闭嘴,你懂什么好的,你现在是娇养的女儿,你已经搬出了正房,那里懂得我和娘的水深火热,分出去,分出去我们吃什么,用什么?那来的地,那来的粮食?”米盈盈红了眼,压根就听不进米莳三说什么,满脑子都只有站着说话不腰痛这几个字。 从来不发脾气的姐姐,如此怒斥,米莳三给气的捏了拳。 这是什么也听不进的节奏么? 姐姐就这么恨她了? 好啊,这个娇养真是好,她们姐妹现在已经是反目成仇了,而她不是孤家寡人,从今以后也要变成孤家寡人。 “姐姐,如果我告诉你,我能赚到钱,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你会信吗?” 米盈盈冷笑,歇斯底里的低咆道:“你能赚到钱又怎么样,能撑得起一个家吗?爷爷会让你分出去吗?你是娇养的,娇养的明不明白?” 米莳三无力的闭上双眼,她知道了,恨着她的姐姐,那怕她说什么,也是听不进去的,一种如同泄了力的疲惫,骤然席卷了她的全身。 想她从鬼门关爬出来,满脑子都只想赚钱,并将娘和姐姐拖出火炕,可没想到,她在前面用尽全力打拼,却和姐姐离了心…… 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功后,米莳三紧紧的闭上了嘴。 直到进了望乡台,米盈盈激动的情绪才平息了下来,豆大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正文 第125章讨债 “莳三,姐姐不想这样的,可是你现在真的和以前不同了,爷爷奶奶不会为难你,但会对我和娘变本加厉,所以姐姐求求你,不要再乱来了好不好。” 米莳三艰难的笑了笑,思想不同,这就像一个巨大的鸿沟,想让她们迈过去,需要的不只是钱,还要契机和时间。 “姐姐,你想的太多了,不管我和以前怎么不同,在我眼里,你依然是那个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总把最好的给我的亲姐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和娘饿着肚子,也要让我吃饱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奶奶打骂时,拼命把我护在身后的你。” 提起前尘往事,米盈盈哭的更凶了,泣不成声的道:“既然你还记得,那就别再让我和娘挨打挨骂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好好的。” 这逻辑,她已经无力再说了,忍字头上,从来都是一把刀,她想,娘和姐姐就是挨的鲜血淋淋,只怕也不会再反抗的。 她能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契机,也等她再强大一点,足够能以一己之力,保护她们了,再提这事吧。 “别哭了姐姐,就快到了王婶娘家了,咱们先别进去,在望乡台转一圈,听听别人唠嗑再去吧。” 娘想让姐姐嫁王东,可了空却让她自己来看,可想而之,这个王东只怕不是什么良人,但以现在她和姐姐的关系,只怕从她嘴里说什么,姐姐也不会信,只会以为她想害她。 米盈盈知道这事关终身,哽咽的点点头,就擦掉了眼泪。 “为什么要听别人唠嗑?” “姐姐,我知道娘想让你来做什么,这事关姐姐终身马虎不得,而且这打听消息,左邻右舍的评价,会更真实一些,你说是不是?”米莳三叹息,一番话说的小心翼翼,就怕姐姐会胡思乱想。 米盈盈脸蓦地一红,慌忙偏过来头,就如小鹿碰撞般六神无主的点了头。 米莳三松了口气,就领着她开始在望乡台转圈。 米家村隔望乡台,也就五里路的样子,但要论人口,望乡台的人却是米家村的两倍,尽管这样,他们在枯水季节,抢水灌田也争不过米家村。 要说原因么,其实也简单,说白了,望乡台才真正的像个正常村子,这儿的人只要家里有条件,就会想尽办法,从家里选个男丁出来去读书,就盼着能考上科举,一是让自己家里免税,二是从此以后脱离贫穷。 所以,望乡台这里,比起米家村的单一,整个村子看起来更有生气,做事的人,也是五花八门。 一路走来,就连那货郎也比别处要多几个,统统都停在村子正中间,卖力在吆喝。 什么补锅的,卖胭脂水粉的,卖日用杂货的,身边全围了村民,热闹的不得了。 “看样子,大家都到村子中间来了,姐姐,你渴了没?我们去讨碗水喝吧。” 米盈盈咬着下唇轻轻的点了点头,但眼晴却在村民中间不停的转。 只是可惜,这个时候逗留在家的,基本上都是妇道人家和小孩,像王东那样的少年,此时应该是在村学堂。 米莳三特意找了家偏一点的,而且门前也坐着三个老人在啃瓜子的,然后靠近了福了福身道:“几位婆婆好,我是邻村的过来帮我娘送东西的,走了远路,这会有点口渴,能不能跟婆婆讨碗水喝?” 坐在门坎正前面的婆婆看起来年纪颇大,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听她要水,便笑着让她等一下,颤悠着就进屋捣水去了。 米莳三娇憨的冲另外两位婆婆笑了笑,只见其中一个骨胳清瘦,下巴细长,嘴唇也薄,精神矍铄的盯着她和姐姐,来回打量。 而另外一个,身形略显富态,五官到是端正,只不过嘴角有一颗痦子,眼睛也是看起来炯炯有神。 她虽然不懂面相,但懂得这眼睛是人的心灵窗户,只是这么稍稍一扫,便心里有了底。 “婆婆好,我还想打听一下,您可知道王婶娘的家在哪么?” 清瘦的那位立马笑道:“嗳哟,咱村里姓王的可不少啊,小姑娘长的到是蛮标志的,就是不知道你要找那位王婶娘啊,诺,你面前这位,也姓王呢?” 声音尖细,嗓子又大,呵呵米莳三笑,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 至于那王婶娘,她当然是见过的,以前就陪娘给她送过布,那会认不出呢。 “哎呀,我忘了问娘了,我只记得,王婶娘家里有位大哥哥,好像听王婶娘叫他王东。” 富态那个接话了:“原来是王东家啊,啧啧啧,你们去他家做什么?该不会也是去讨债的吧,那我劝你就别去了,这债要讨,也该让你家爹爹来,姑娘家的上门讨债算个什么事啊。” 米莳三眼睛一亮,她还没套话呢,这位就已经竹筒倒豆子,爆出了好多信息。 讨债么,呵呵哒。 米盈盈脸色一怔,就不知所措的心揪成一团了。 米莳三装出一脸委屈的咬了咬唇:“我娘病了没办法,婆婆,是不是去王婶娘家讨债的人有很多啊?” 清瘦的掩起嘴就笑:“嗳哟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对了小姑娘,那王东欠了你多少银子?” 米莳三故意装出警惕又委屈的样子,拧着衣角就不说话。 富态的那个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眼,就解围道:“你问这个干嘛啊,真是瞎打听,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 “这就叫什么吓,我这是好心好意提醒她,省得她被王兰那老虔婆给打出来,瞧瞧这两丫头细皮嫩肉的,这要打伤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说的也是,小姑娘你们喝了水啊,你赶紧回去吧啊,这要债的事,怎么着也要换个男人来,叫你们爹,或者兄长什么,知道吧。” 两婆婆一人一句,完完全全认定了她就是来要债的。 米莳三也不解释,一脸为难又怯弱的缩了缩脖子,然后等水端来,慌乱的扯着姐姐喝了水,就福身告谢走了。 “莳三,咱们不是来送东西的吗?刚才你怎么不说呀。”米盈盈急的兵荒马乱。 “姐姐,看样子王家出事了,咱们得换个人打听。” 正文 第126章心结 米莳三沉住气,拉着米盈盈就四处找目标,很快又在另一角落找了两个老人。 有了前面的垫地,她一旁敲侧击,就见人家翻着白眼,满目鄙夷的告诉她,王东算什么读书人,那简直就是沾污了圣贤书,好的不学,尽学人家赌博,这才两个月,就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输光了。 最后在走的时候,那位婆婆还一眼探究的看米盈盈,然后乐不可支的道。 “这赌也就罢了,无非就是输光了钱,大不了再慢慢攒回来,可是我们还听说啊,王东这小子还逛楼子呢,据说还给一个清倌儿赎了身,如今连身孕都有了,这要是谁家的好姑娘,要嫁给他啊,进门就得当娘,哈哈哈哈。” 米盈盈脸色惨白,踉跄的差点站不住。 这下连送布的心思也没了,米莳三赶紧拉着姐姐去了王家,隔得远远地,往那院里看,就见那王氏拍着大腿坐在门坎上哭,而院子里几乎就是一片狼藉,像是刚刚被人抄了家一样。 “怎,怎么会是这样。”米盈盈慌的捂住了嘴。 “看样子就是这样了,姐姐,这布咱们先不送了,只怕就是送过去,她也没钱给,咱们先回家吧。” 赌和嫖,还真是不分家,怪不得上次了空打听后,是一脸鄙夷,连说都不屑去说,只让她来看,呵呵,这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六神无主的米盈盈,苍白着脸就跟米莳三出了村。 “莳三,我记得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王东,好像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怎么一转眼,他就沾上了赌,还有那清倌儿? 米莳三默了默,世事变迁,时隔三日都会有大不同,更何况,她们和王家又不是很熟。 “姐姐,人是会变的,以前我们看到也许只是表面,做不得数。” “那现在怎么办?”米盈盈没了主意,一想到刘氏有可能会把她嫁给杀猪的,脸色就更显苍白了。 “先回家,把这事告诉娘,然后再做别的打算。”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别着急,只要再等她一段时间,再听她安排离开米家,还怕将来没有良人来求亲,踏破了门坎么,可姐姐不信她。 米盈盈难过的眼泪又哗哗的落,嘴里喃喃道:“原来我就是这个命,我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米莳三喟然长叹。 相顾无言中回了家,米莳三就言简意赅的把看到的,还有听到的全告诉了左氏。 左氏听完脸色大变,六神无主的就揪着被子呢喃:“这可怎么办,娘还以为他是好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行,不能把盈盈嫁给他,娘再想想,娘再想想。” 看娘这样,米莳三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古代的信息封闭,女子又勒令不得见外人,虽谈不上足不出户,但消息确实不怎么灵通,所以古代的女子婚嫁,上至高门贵户下至平头百姓,基本上全靠媒婆的一张嘴,想自己物色良婿,除非是青梅竹马,否则就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娘和姐姐在米家不受待见,又能想出什么人呢。 这个道理,米盈盈心里也清楚,抽泣的扑倒在左氏怀里就痛哭,没一会就哭成了泪人。 米莳三于心不忍,终是开口道:“娘,莳三和了空大师有缘,不如我去求了空大师,让他帮忙打听打听,还有齐宁哥哥,他们是男子,常在外面行走,消息自然是比咱们灵通,只是……” 左氏一听,眼里就燃出了希望,急忙道:“你说的对,他们是男子见过的人自然比咱们多,只是什么?” 米莳三为难的低下头,咬了咬舌尖,终是硬起头皮接道。 “只是我觉得,现在不需要急急忙忙的把姐姐嫁出去,如果娘相信我,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能想办法,将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等到那时,只怕想来求亲的人,会络绎不绝,姐姐也能挑一个真正的良婿过安稳日子。” 左氏听着瞠目结舌,呆愣了很久才道:“莳三,你这话,娘怎么听不懂?” 米盈盈脑袋一炸,瞬间就想到回来时,莳三说要爷爷代爹休娘的事,猛的抬起头就高声道:“莳三,你那个法子行不通的,你就念着姐姐当年对你的好,别再来害我们了好吗?” 米莳三心用力一抽,姐姐这话说的好凄厉,连姣好的五官都有些变形。 顿时一股无力感再次席卷全身。 果然是变了呀,以后还能再回到当初吗? 而且她是真的被孤立了,照姐姐话的意思,娘和她是一起的,而她,只是她。 “姐姐,为什么你总以为我是害你和娘呢?害了你们,我又有什么好处?” 米盈盈咬紧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如同对峙般厉喝道:“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你,娘会受这么重的伤吗?你现在娇养了,不管做什么都有爷爷做主,没人敢冲你撒气,可我和娘呢?我们什么也没有。” 米盈盈低吼的声力嘶竭,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喊出来。 左氏惊吓的面色苍白,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大女儿发脾气。 “盈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妹妹说话?”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忍着心火定定的望着她。 “娘,有些话说出来,总比放在心里憋着要好的,姐姐要想说,那就让姐姐说,我没事的。姐姐,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你那口怨气难平,所以总拿娇养来怼我,今天反正没事,咱们就掰开了揉碎了,都把话敞开来说吧,你说我娇养,我为什么被娇养你知道吗?” 米盈盈吼完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就像妹妹说的,压在她心里的那口怨气,实在太久太久了,她不心甘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现在被娇养了,连奶奶都不敢惹你,你能去学堂,你的名字也入了宗祠,连活也不用你再做了,难道不好吗?” “奶奶怎么不敢惹了?她为难你们不就是在诛我的心吗?她指桑骂槐难道不是做给我看吗?再说进学堂,实际上我那是陪读,所谓的娇养那是做给你们看的,事实上我是怡表姐的丫环,这些姐姐你知道吗?” 正文 第127章爆发 “丫环?”左氏倒抽了口气。 米盈盈呆滞了几秒,可又觉得,当丫环又如何,像莳三这样的丫环,她也想当啊,至少能进学堂,能进宗祠,再也不用忍受奶奶无边的谩骂和拳脚,不好吗? “那又如何。” 看着脸红脖子粗,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姐姐的米盈盈,米莳三疲惫的闭了闭眼。 “姐姐,我们的命运从来都不是握在自己手里,而是一直在被别人摆弄,我想甩开这些,也想让你和娘甩开这些,好好的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只有这些,我们才算真正的苦尽甘来。” 米盈盈高昂着头不反驳也不指责,脸上怨怼难平。 “莳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娇养就是让你给淑怡当丫环?”左氏揪着心问。 “娘,这不是重点,丫环不丫环我无所谓,重要的是,您不能再留在米家。” 米盈盈顿时怨红了眼,断声呵斥:“米莳三!” 米莳三摆了摆手:“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娘,如果您还在留在米家,那您和姐姐就只能受米家所制,连姐姐的婚嫁您也不能做主,更无力保护我们,但如果您带着姐姐留开米家,您能做的事情就会很多,首先,没有人会再来逼迫您把姐姐嫁给屠夫,也不会再有人随意对您打骂,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能把生活越过越好。” 米盈盈又气又急,想开口再呵斥,左氏却用力的抓了抓的她手。 “莳三,你说的这些,娘不是没想过,可娘只是一个妇道人家,真要离开这里,娘怎么过活?又拿什么来给你姐姐做主?” “娘,咱们有手有脚,只要活着,还怕赚不到钱过活吗?” 左氏呆滞:“可娘只会织布,若真的被休,你奶奶一分钱也不会给我们,没有房子,没有田地,没有织布机,娘怎么赚钱?” 米莳三摇头:“娘,了空大师在浮宁县城有房子,他答应借给我们暂住,田地的事不用着急,只要咱们赚到钱就能自己买,而且娘也不一定要靠织布做营生,娘的手艺也很好呀,像作坊里的小工,开面馆做生意,都是可以赚钱的。” 左氏呼吸顿促,眼里像烧了一团火:“了空答应借给我们住?那,那户籍怎么办?咱家没有男丁啊,会被官府定为绝户头的。” 米莳三咬咬唇:“我前些时候在浮宁县认识了一位罗婆婆,她收养了六名男孩,只要娘愿意,您可以从他那里过继一个充充门面。” 这样一说,一直困扰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左氏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她压根就没想到,压在她头顶的大山,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被小女儿推翻。 “这,这可以吗?” “娘,生活和自由要靠自己争取的,如果您不争取就只能被奶奶不停的压榨,在这样的压榨下,姐姐没有生路,您自己也没生路,现在房子有了,男丁也能解决,就算前面的路再坏,又能坏到那里去?说白了,咱们现在就是站在悬崖边啊,没有退路的。” 眼看娘说的有些心动了,米莳三赶紧鼓起劲趁热打铁,可旁边的米盈盈,脸色却是越来越涨红。 左氏六神无主,犹豫不定的喃喃道:“你让娘想想,想想。” 这个时候怎么能想,趁热就要打铁呀,以她对左氏的了解,想想的后果就只有一个,息事宁人。 想到这,米莳三索性跪了下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道:“娘,继续留在这个家里,您是护不住我和姐姐的,奶奶是什么人您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开始张罗姐姐的婚事,还有我,虽然说是娇养,可实际上就是丫环,不论做什么都命不由我,娘。” 就这时,米盈盈激动的站了起来,娇声怒斥。 “你闭嘴!娘,您不能听莳三的,奶奶不会让您走,也不会让莳三走的,再折腾下去,我们会连命也没了。” 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左氏,听到这句,脸上又露出惊恐:“是啊,咱们走不了的,我嫁进米家,生是米家的人,死也是米家的鬼,怎么走?走不了啊……” 米莳三抬头看了眼满脸憎恨的姐姐,心头就像刀割一样。 “娘,您不要乱,镇定一点,如果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的,现在摆在咱们面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走姐姐的婚事肯定会被奶奶拿捏,但是走,咱们就还有一线生机呀。” “米莳三!你不要再蛊惑娘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知道我命不如你,你就放过我和娘吧,不要再闹了好不好。”米盈盈歇斯底里的喊。 越喊情绪也就越激动,把原本就惶惶不安的左氏,吓的一个机灵就清醒了过来。 “盈盈,娘的盈盈,你不要这样,都是娘没用,护不住你啊。” 这说完,哭声就跌宕而起,米莳三眼睁睁的看着娘和姐姐抱头痛哭,无力的真想立马就离开,人言恨铁不成钢都无法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以她过去七年的经验来看,她知道,这一哭会是很久,而她再想劝说,也是没有用的。 含泪走到门口,米莳三就停了停,望着门外的一米阳光,猛的又扭回头,三步化成两步,冲到炕头的下面,就用力的搬开了一块松动的砖。 痛哭中的左氏,一眨眼,就看到小女儿从炕底的砖洞中,拿出一个钱袋,再一愣神小女儿就把一张银票,摊到了她的面前。 “娘,姐姐,这是一百两银子,是我前些时候赚到的,连我都可以,为什么你们不行?为什么你们就宁愿在这里受压迫,也不肯向前走一步?为什么要这么软弱,这么逆来顺受?” 人言不是沉默中沉默,就是在沉默中爆发,七年了,眼睁睁的看着娘软弱,姐姐包子,除了逆来顺受,现在还多了怨恨她,并把她孤立在外,压抑太久的情绪,瞬间就让米莳三炸了锅。 左氏惊吓的忘了哭,米盈盈也呆滞的屏住了呼吸。 正文 第128章质问 “姐姐,你羡慕我娇养,可你却不知道,这个娇养的后面隐藏着说不出的危机,如果说以前奶奶对我们拳打脚踢,那是明着来,那么现在就是别有用心,一个不小心,也许我就会不明不白的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娘,你总说自己没有本事,保护不了我们,除了哭还是哭,现在生路摆在你面前,你却前怕狼后怕虎,摇摆不定的宁愿在地狱里受罪,人言的为母则强,你的强在哪里?你以为强就是自尽吗?就能让别人放我们一条生路吗?呵呵,娘您醒醒吧,不要再犯糊涂了。” 米莳三气的脑袋充血,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如果娘和姐姐还要冥顽不灵,那她以后绝不会再劝说,各人都有各人的命,也许她能做的,就是在她们需要的时候,想尽办法伸个手,至于是恨还是爱,随缘吧。 她尽力了。 说完,米莳三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到门口,刘氏看到她,就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两声。 “哟,不是说要当孝子吗?这上山采蘑菇,怎么连一朵也没采到啊。” 米莳三也不恼,笑着便怼回去道:“是啊,老天爷不长眼,既然它老人家让东边没有,那就去西边再找找呗,这中午的日头毒,奶奶可要小心身体。” 刘氏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好哇,你可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罗氏,我叫你做的饭做好没有?要再敢往饭里吐痰,我打断你的腿。” 米莳三冷笑,冲刘氏福了福:“奶奶慢慢打,莳三这就去西边找找。” “好,好,好,找着就上西天吧,不用着急。”刘氏气的全身直抖。 米莳三也懒得理会,只要刘氏不敢动手,她怕什么?娇养就算是虎皮,她也披上了,该亮爪的时候,怎能萎缩。 出了门,米莳三就直奔灵隐寺,先是去厢房见了罗大,顺便又查看了几个成品,自打罗大掌握了力度和技巧,进步可谓是神速,单一的玻璃器皿一多,米莳三就静下心沉思,也许她是该找找染料了。 再过几天,等模具做好,那么就可以成批量的生产杯子和碗之类的生活日用品,但将来能卖出高价的,绝对还是玻璃艺术品。 所以光是一个透明色绝对不行。 想着想着,就被了空拉到了他的房间。 “三丫头,你那些东西配好没有?我明天要急用。” 思路被打断,米莳三很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不是说七七四十九天吗?” 了空眼皮子一翻:“普渡众生当然要七七四十九天,但有些有缘人,是不能等的。” 米莳三没好气的乐了,啐了他一口:“已经配好了,全都装在我厢房的葫芦里,你自己去拿。” 什么有缘人,有钱人还差不多。 弱肉强食的定论,不管放在那朝那代都是一样,所谓的公平公正,其实只是理想的中乌托邦。 了空满意了,就压低头鬼鬼祟祟的道:“你爹昨天下午确实来了,我说三丫头,你爹还活着的事,你真没告诉你娘?” 听到这个,米莳三心沉了下来。 “他现在住的地址记下来了吗?” 了空哼了一声,翻吧翻吧就拿出香油本,指着一个地址就道:“诺,当时他带的那个女人,还套了个男娃娃,一高兴就捐了十两香油钱。” 米莳三低头看了眼,只见上面写着潞南县瓦溪村黄娇娇,以及刺眼的黄重生三个字。 娇娇么,呵呵论相貌,她不及娘年轻时一半的容貌,还娇娇,呵呵…… 真是讽刺一般的转折。 “他有没有跟你说,是直接回潞南县,还是继续在浮宁县住?” 了空收起玩世不恭,咳了咳道:“说是明天回家,估计今天晚上还在浮宁县吧,三丫头,你真的不打算认爹?” 事隔七年,他早就不记得米庆生的长相了,可昨天仔细打量,他发现米莳三和米庆生还是很四分相像的。 米莳三缄默的没回答,认和不认她也很纠结,如果说爹没娶那黄娇娇,她压根就不需要犹豫,但现在情况已经是最坏,认了又有什么用? 爹要一直想不起往事,那最伤心最难过的只是娘。 揣着沉重的心事告辞了空,米莳三就直接转到了后山,前前后后摘了一大包的木力芽,玉兰花,以及薄荷叶后,才钻进了丛山。 所谓的丛山,就是茂密的松针林,因为人迹罕见,所以地上铺了年复一年掉下的松针,就是这些松针,不但保持着地面的湿度,也供及了大量的养料,一到春夏交替的时候,就容易长出野生蘑菇。 而她进的这个丛树林,基本上很少有人来,自打五岁的时候和姐姐发现这儿的蘑菇多后,就一直严守着秘密,每回采完还特地留下袍种,只等来年再来的时候,还能饱餐一顿。 进了丛树林,米莳三就折了根树枝,一边探路一边仔细的盯着地面。 脚踩在厚厚的松针上,又软又静谧无声,那种独特的蘑菇腐酵味,时不时的充满她的鼻息,就在她心喜肯定能找到蘑菇时,忽然听到米天佑叫她。 “三妹妹。” 抬头一看,就见米天佑背着竹篮站在她前面的不远处,头发湿着,像是从山那头刚爬过来。 “天佑哥哥,你怎么在这?” 米天佑抿了抿唇不答反问:“你今天干嘛不去学堂?” “我想陪下我娘,顺便再找点吃的,让我娘补补身子。” 米天佑撇了下嘴便颠了颠身后的竹篮:“周旺春去河里摸田螺了,我娘能吃吗?” 听他这么问,米莳三笑了,孺子可教啊,她还只是说了句给娘补补身,他就想到自己也要尽孝,罗氏也不知道是上辈烧了什么高香,才生出米天佑这棵没有长歪的歪脖子树。 “田螺处理的再好,也属于泥腥的东西,不适合你娘吃,你要真想尽孝,应该让奶奶杀只鸡。” 米天佑听完眼睛微暗,低下头就沉默的走了。 错身而过时,米莳三看到他的竹篓后面,背的全是年份较长的鸡血藤,不禁摇了摇头,不知天高地厚的米天佑,是真的有长进了呢。 正文 第129章支招 等人走后,米莳三就静下心继续找,找了半天也才找到几朵,眼看天色不早,便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村,路过小河时,还特意摘了一把野生的芋头叶。 这玩意,叶子不可以吃,但芋头杆凉拌却是美味。 等她到了周家老宅,就发现地上装了一盆的田螺,叫了几声烈叔,也不见有人应,便挽了挽袖子开始做凉菜。 今天没去学堂,按理她就不能回家太晚,否则容易让米万田起疑。 很快米莳三就把刚摘好的木力芽,玉兰花,以及芋头杆拌蘑菇做好后,就小心翼翼的放到妫烈之前藏身的地方,然后就拿着剩下的几朵蘑菇,匆匆回了家。 一进门,就听到米天佑在跟刘氏吵架。 “我不管,我就是想吃鸡了,奶奶你就杀一只吧。” “嗳哟我的心肝宝贝哟,咱家这些鸡可不能杀,奶奶得留着让它们给你生蛋吃啊,要是杀了,你以后那来的蛋吃。” “我不想吃蛋了,天天吃蛋不好吃,我要吃鸡。”米天佑瞪鼻子上眼的急了。 刘氏赶紧再哄,嘴才张了张,就看到罗氏探出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刘氏就炸了锅,斜眉上吊的三角眼一竖,就插起腰骂道。 “我说天佑怎么一回来就吵着要吃鸡,原来是你这个要死的溅人想吃啊,真是黑了心肝烂了肺,胆大包天的教唆我的宝贝天佑,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溅人蹄子。” 说着刘氏抄起扫帚,就往厨房那边冲,罗氏吓的脸一白,尖叫的立马把头缩了回去。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说。” “不是你还有谁?溅人蹄子,我今天要了你的命。” 这一下米天佑傻了眼,愣愣的看着奶奶冲进去打娘,没一会厨房里又开始上演鬼哭狼嚎。 米莳三摇了摇头,正要去后院,米天佑就拉住她道:“现在怎么办?” 米莳三无语凝咽的抚额,曾经的歪脖子树是有长进了,可却没搞清状况,这个时候提出吃鸡,是人都会往罗氏身上想,真是笨。 “天佑哥哥,你要真想尽孝,明天中午我陪你去山里下套吧,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逮一只野山鸡。”别看什么宝贝不宝贝,真要让刘氏杀鸡,呵呵那比登天还难。 米天佑板着脸不松手,一脸我就是要你想办法的表情。 米莳三哭笑不得,曾经这歪脖子树可是欺男霸女的小魔头啊,现在怎么这样乖觉,还摆出很依赖她的样子? 真是活见鬼。 “好吧,那要不,你就先斩后奏?”她试探性的小声道。 米天佑怔忡了好几秒,这才醒过神来,眼睛一亮撒了手往鸡窝那边跑。 眼看他听懂了,米莳三就笑了两声,心想今天晚上可是有口福了。 不过这罗氏嘛,鸡是能吃着,但挨打绝对轻不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恶人就该有恶人磨。 嘿嘿! 果不其然,没一会整个米家就开始地动山摇了,刘氏尖声怒骂,罗氏痛哭求饶,最后还是米万田和米庆林回来,才平息了火山爆发。 最完美的是,她还分到了一碗鸡肉,尽管炖的不算烂,鸡皮上还留着两根细绒毛,米莳三也觉得心情很舒爽。 原本她想把肉端到屋里跟娘和姐姐一起分享,可想着今天留下的话,要让她们去消化,于是就打消了主意,直到天色将暗,米盈盈颓败着来找她,米莳三才感觉,事情有了转机。 “娘让我叫你去一下。” “好。” 米盈盈面无表情的咬了咬唇,踌躇了很久才细弱蚊呤的再道:“莳三。” “嗯。”她等着姐姐再开口,如果再一成不变,那等着她们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痛苦。 “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吼,可是我真的无法相信你。” “那你相信谁能带你离开这些水深火热?”米莳三镇定的看着她反问。 其实,她知道这话问的很多余,因为姐姐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答案。 面对妹妹极具穿透力的双眼,米盈盈感觉自己的心事无处可躲,她尴尬,她羞愧,又感觉委屈。 “之前是你说,要我以身相许,还说齐宁哥哥他……”后面的话米盈盈接不下去了,她把头偏到一侧哽咽。 米莳三心里苦笑,是的,所有症结的开始,就是齐宁说求亲的时候,姐姐能鼓起勇气把话说出来,她其实很欣慰,至少不再是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是啊,我才七岁,姐姐正值妙龄,齐宁哥哥就算要求亲,也应该是你而不是我,可他偏偏把我抬了出来,我比姐姐你更惊讶,也觉得更荒诞,可最让我痛心的是,姐姐因此而开始恨我,当你觉得委屈的时候,姐姐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比你更委屈?” 米盈盈咬着下唇一个声调也发不出来,她知道莳三说的没错,选择权从来都不在她们手上,可心里的刺,就是身不由己的越来越深,痛的她体无完肤。 “姐姐,以前的事情咱们就忘了吧,我不可能和齐宁哥哥在一起,而娇养是什么,你心里也清楚,我并没有比以前更好,相反,我现在更加的如履薄冰,你说是吗?” 米盈盈痛苦的点头,是的,她知道,只是那些表面上的安宁,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啊。 “姐姐,你相信我,只要离开这里,咱们完全可以自力更生,一点一点的把生活越过越好,等到那时,选择权就不会在别人手上,而是在咱们自己手上,上门求亲的人,更会络绎不绝,与其想着让别人来拯救,永远都不如自力更生。” 只有自己亲手争取回来,才永远都是自己的,这个道理她懂,可这个时代的女人很难理解。 米盈盈无语凝咽的低下头,她知道莳三说的对,这个家真的是狼窝,想在这里求生,太难太难了。 “既然已经站在悬崖边,那为何不跳?也许跳过这层恐惧,等着咱们的就是云开雾散,别有洞天。”看着姐姐一直不说话,米莳三心跳加速的知道,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姐姐的心就会动摇了。 米盈盈哽咽的深吸了口气,艰难的开口道:“你觉得,奶奶会放过我们吗?” 眼看摇钱树就要成熟了,刘氏真能放手? 正文 第130章动摇 “总得拼尽全力试一试。”米莳三笑了,月光刚好撒在她眼前,这一刻她真觉得,特别璀璨。 进了柴房,娘已经坐了起来,看到她慌乱的眼神瞬间凝结了起来。 “莳三。” “娘,我来了。” “来了好,来了好,莳三啊,娘想好了,娘觉得你说的对,只有离开这里,娘才能真正的保护你们,你说,娘现在要怎么做?”左氏急的想下炕,可一牵动,胸口的伤就痛的她五官扭曲。 米莳三赶紧上前阻止:“娘,您伤还没好,就别起来。” “好,娘不起,娘坐这,莳三,娘想通了,真的想通了。”左氏边说边泪流满面,困扰了她一辈子的心结,突然就茅塞顿开了,她又怎么能不激动,恨不得下一秒就带着两个女儿,离开这个做牛做马,让她痛苦了半辈子的米家。 听到娘这么说,米莳三欣慰的也差点掉眼泪,她等这句话,等了整整七年啊,真不容易。 人言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虽然来的迟了一点,但总算来了。 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周旺春在外面喊:“三妹妹,三妹妹,你快出来一下。” 米莳三一愣,这个节骨眼上,周旺春怎么来了? 别说她怔愣,左氏和米盈盈也愣住了。 “三妹妹,你听到了吗?是淑怡找你,让你马上去她家呢。” 米莳三郁闷的磨了磨牙:“娘,您等我一会,我去看看就回。” 左氏心急如焚,迟了半辈子的决定,那里还想再担误时间:“莳三,要不你就别去了,反正咱们……” 后面的话她就是不说,米莳三也听得懂。 一声藏在心底的喟叹,让米莳三苦笑了起来,娇养在她眼里,那就是一个“阴谋”,她可以想办法让娘和姐姐逃离这里,可她,定然是走不了的,但娘心里有她,她很高兴。 “娘,我知道您心急,可是现在咱们急不得,要想事成,咱们还要需要好好谋划,您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左氏捏拳,知道女儿说的对,无计可施下只好松了手,也是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小女儿似乎才是她的主心骨。 “那你快去快回。” 应了下来,米莳三就走到后院门口,只见米天佑已经站在那跟周旺春说话。 晚上的鸡飞狗跳没有伤到米天佑,但米天佑再次亲眼目堵了奶奶打娘,心里正憋屈一股邪火。 “怡表妹这个时候找三妹妹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想听故事吧。”周旺春挠了挠头,他的想法向来简单,太复杂的东西,他也懒得去想,就像那句事不关己高高挂,各扫门前雪。 米天佑沉着脸不高兴,现在家里乱着呢,还听什么故事,虽然他心里也很想听。 “那我送三妹妹去。” 周旺春无所谓的点了下头,索性晚上也没什么事,多一个人还能有个伴。 正好就看到米莳三走过来:“三妹妹这里这里,淑怡是叫你去讲故事吗?那顺便也让我们也听听吧,今天你都没讲,对了对了,我拣的田螺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已经拿清水养好了,等过几天再做给你们吃。” 周旺春顿时口水直流,眼睛只差没闪绿光:“好啊好啊,三妹妹你人真好,嘿嘿。” 米天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的三妹妹又不是周旺春的三妹妹,要他说什么人真好,马屁精。 说着说着,也就到了崔家,直接从学堂的后门一进去,就看到崔淑怡穿戴整齐,更甚至比平时还要打扮精致的站在哪等他们。 “你们来了,那趁着时间还早就赶紧走吧。”崔淑怡一脸急色,不由分说的上来拽住米莳三就往外拉。 周旺春和米天佑都愣了神,嗯?不是来讲故事吗?大晚上的还要去哪? “怡表姐,你等等,等等,我们要去哪啊?”米莳三诧异,想站稳了却又因为身体大部分被制,只能被动的被拉出了门外。 “你陪我去趟静庐,我刚才听爷爷说,六公子的伤好像加重了,两天都没出书房。” 我擦,颜六出不出书房,崔敬忠也知道? 什么时候,颜家的事就像隔壁老王一样通透了。 再说了,这又关她什么事? “可是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这个时候去不太好吧。”米莳三无语的抚额。 虽说她和崔淑怡还只有七岁,但古代男女七岁便不同席,有些权贵人家,更是早早的就定了亲,像这种深更半夜去私会男子的,流传出去总会让人浮想联翩坏了名声。 那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其实在三姑六婆的口沫横飞下,总会变成沆瀣一气的见光死。 “我不管,我反正现在就要去,米莳三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崔淑怡急的红了眼,扯着高腔就上了警告。 原本还怔忡的周旺春和米天佑,听到这句感觉更懵圈了。 下意识的就异口同声道:“什么身份?” 崔淑怡冷着脸:“米莳三是我的丫环。” 说完,大力扯着米莳三就往村东头走。 呵呵,丫环么,进入小姐的角色还真是快,只不过,她这样急吼吼的半夜去见男人,崔家人都知道么? 如果不知道,那最后岂不是要她这个“小丫环”来背锅? “怡表姐,崔爷爷知道你要去静庐吗?” 崔淑怡顿时娇躯一颤,下一秒便咬牙跺脚道:“不用你管,你陪我去就行了,快走。”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赶紧给身后的周旺春和米天佑打眼色,示意他们去通知崔敬忠,可没想到两只呆头鹅,竟然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对视了一眼,就双双像大护法一样,紧追了过来。 靠!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们这几个,真要半夜陪着崔淑怡去了静庐见外男,那么挨骂挨罚的只有她们三个。 “怡表姐,你冷静冷静,现在天黑了,咱们真的不方便去,明天行吗?明天我陪你去。” “你闭嘴,我就是现在要去,如果不让我见一面六公子,我会睡不着的。” 五雷轰顶啊,姑娘你才七岁好不好,那怕春心再大动,也不能毫无矜持吧。 正文 第131章疯了 米莳三错牙,小声的再道:“怡表姐,我觉得还是矜持些好。” 这话一落地,跟在后面小跑的周旺春和米天佑,就瞪大眼睛的看到,崔淑怡抬起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的一声,甩到了米莳三脸上。 米莳三被打的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意料到崔淑怡竟然会给她耳光。 “你要是再记不住自己的身份,我就会打到你记住为止。”崔淑怡气鼓鼓的抬起头,低吼完就用力扯着米莳三继续往前小跑。 论身子板的强悍度,米莳三还真不如崔淑怡,要知道她这七年是在饥饿中长大的,那怕最近调理好了,也远远不如天天好吃好喝的崔淑怡。 就是比手腕,崔淑怡也比她胖了一圈。 别看这人小,可这一巴掌,还真把她打两眼发黑。 “怡表妹,你怎么打人啊。”米天佑最先开口,完全没察觉,以前从来不用正眼看的人,在他心里也有了份量。 周旺春错愕,跟了一句:“是啊,淑怡你怎么打三妹妹。” “要你们管,她是我的丫环,我娘说了,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怎么,你们还要替她打抱不平吗?”崔淑怡第一次打人耳光,手也在微微抖着,但心里却涌出一股高高在上的舒爽。 她娘说了,米莳三就是她的丫环,她是主,她是仆,敢不听她的话,就可以教训她,而当小姐的,就要摆出小姐的高贵样来。 米天佑黑了脸,想张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 面对崔淑怡的强势,周旺春下意识的就闭了嘴,只是眼露担忧的看米莳三。 米莳三真心被打懵了,眼睛一黑,差点因拖的踉跄而摔跤,而米天佑和周旺春的帮腔,她也听见了,心里还挺感动的,只是可惜没卵用。 “怡表姐,今天你就算再打,我也要提醒你,没有崔爷爷的同意,我不会陪你去静庐。”话说一完,米莳三咬住牙,就用力的甩开了崔淑怡的手,然后捂着被打痛的左脸,快速往后一退,站停。 崔淑怡回头,就只见米莳三冷冰冰的望着她,那双极具穿透力的眼睛,仿佛将她心事,全部看穿,顿时崔淑怡就蹭的一下,生出了数不清的恼羞成怒。 “米莳三!你敢不听我的话。” “怡表姐,我明知你在犯错,却还要顺从你,你说崔爷爷要怪罪下来,我该怎么办?”米莳三勾唇,她不是莽撞的人,也不是忍不了一耳光,而是就在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她在想,也许又是一个试探崔敬忠的机会。 要她当丫环她认,可这个丫环该怎么当,崔敬忠可没说。 一提起崔敬忠怪罪,崔淑怡脸色就僵了僵,可从小到大的高傲,怎能允许她向米莳三低头,更何况她娘说过,她是小姐,米莳三是丫环,不管她做什么,米莳三都不能忤逆,只要她敢忤逆,她就能摆出小姐的身份,狠狠的教训。 “不要你管,你是我的丫环,你就应该听我的,不然我就再打你。”崔淑怡示威一样的抬起手,暴瞪的眼珠在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蛮横无理的样子,到是有点像刘氏那个老虔婆。 周旺春看两个对峙上了,下意识的就倒抽了口气,然后往米天佑那边靠了靠。 “你打我也不去,至少今天晚上不去,等明天问过崔爷爷,他同意了,我再陪你去。”米莳三冷然的抬了抬下巴,压着心火,转身就往回走。 崔淑怡看她不但顶嘴,居然还敢走,气的血都冲上了脑门。 明明她才是小姐,为什么米莳三的样子,好像比她还要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你,你,你给我站住!”崔淑怡气的全身直哆嗦,她才是真正娇养的小姐啊,米莳三凭什么不听她的话,还给她脸色看? 越想越生气的崔淑怡,看到米莳三不但没站住,还越走越快,气疯的就指着周旺春和米天佑大喊:“把她给我拦住,不准她走,我娘说了,她就是我的丫环,她必须要听我的话。” 那怕崔淑怡是用喊的,声音也显的底气不足,米莳三顿时翻了个白眼,回头就凌厉的看周旺春,眼里清清楚楚的写着,你敢! 周旺春倒抽了口气,他不敢,他确实不敢,三妹妹的脾气他是见识过的,更何况,他还稀罕着西游记,还有三妹妹的手艺呢。 示威不成,还没人帮忙,崔淑怡就气的更加抖了,立马指向米天佑。 “你,你去给我拦着她。” 米天佑吓了一跳,犹豫不决的来回看,但人就是不动。 “好啊,你们全都不听我的啦,既然这样,你们不陪我去,我自己去。”崔淑怡气哭了,明明她是小姐啊,怎么现在变成她要求所有人一样,连个台阶都下不去。 眼泪一掉,气上心头,扭身就往静庐那边跑。 米莳三磨牙,气的差点想吐血,真他玛的疯了,她都一把年纪的人,还要陪着小屁孩去胡闹,这不是活见鬼么。 “不能让她去,把她拦住。”这么大的锅她不背,按她的想法,只是激怒崔淑怡,然后试探一下崔敬忠的底线,也好知道,她这个“丫环”,究竟是什么类型的“丫环”。 现在可好,崔淑怡完全就像一头脱僵的野马,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到底还有没有姑娘家的矜持了? 周旺春和米天佑,这回到是想也没想,拨腿就跟着去追人,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娇生惯养的崔淑怡,竟然双腿如同打了风火轮,他们两人在后面连摔了几跤,也硬是没追上。 眼看着就要到静庐大门了,米天佑突然来一句:“那颜六公子会见怡表妹吗?” 周旺春跑的气喘吁吁:“会吧,那六公子不是跟崔爷爷关系挺好的么。”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见和不见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崔淑怡是个姑娘好吧,名声对姑娘那就是性命攸关的事,她敢肯定,这事要传到崔敬忠耳朵里,铁定会地动山摇,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跟不要脸,不害臊挂上了钩。 “砰砰砰”疯跑的崔淑怡已经整个人靠到了大门前,一边喘息一边敲门。 看到这动静,米莳三知道完了。 靠! 正文 第132章有请 “开门开门,我是米家村崔家的淑怡,我想见见六公子。”崔淑怡喘的很凶,但声音却中气十足,不出两秒,大门就松动了,然后嘎吱一声,在米莳三停下撑住膝盖换气时,门房伸出了脑袋。 那门房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小脸圆腮,两只眼睛提溜提溜的往所有人脸上扫。 “嗳,怎么又是你,崔小姐这都辰时了吧,你来找我家公子有要紧事?” 崔淑怡憋着一肚子的气,想到米莳三就在身后站着,今天要见不到六公子,那她的脸岂不是丢光了吗? 瞬间挺起胸就大声道:“我担心六公子的伤,所以想来见见六公子,你帮我通传一下。” 门房听完,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先是错愕,随后就是想笑,然后眼里快速的划过一丝讥讽,最后才正色的咳了咳:“那你等一下,我去通知大管事。” 说完,嘎吱一声,门就关上了,崔淑怡想阻止都来不急。 上次就是姜大管事拦着,害她没见着颜六,现在门房又要去通知姜大管事,那岂不是,又和上次一样的结果? 不行,不行,她不能在米莳三面前丢了这个人,她娘说了,她比米莳三不知道要尊贵到那里去,如果给她看见吃了闭门羹,那以后还怎么当她的小姐? 越想越乱的崔淑怡,恼羞成怒的后悔了,像个受惊的小兔子那样,蹬蹬的开始往后退。 米莳三真想爆粗口,这个时候才知道羞耻两个字啊,刚才那我行我素脾气咋不牵出来溜溜了,真是活久见。 “怡表姐,我们还是走吧。”压着心火,米莳三就上前去拉人。 正准备再给个台阶将人带人,可没想到,前一秒还知道羞耻为何物的崔淑怡,下一秒又变了脸,好像非要在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那样怒道。 “我不走,我今天就是来见六公子的,见不着他人,我那里也不去。” 靠,这是跟她赌气杠上了,还是真的对颜六魂牵梦萦非要见君啊。 脑袋被驴踢了么。 米莳三再次磨牙,别说古代女子名节重于命,就说后世,一个女孩跑到男孩家门口,吵着要见对方,给人传出去,也是茶余饭后的笑柄好不好。 她要作死,可也别连累她啊。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决定先忍下试探的决定,把人先哄回村,然后再激怒她。 “怡表姐,你看月亮都出来了,说不定人家六公子已经睡了,我们先回家,等明天我再陪你来好不好?” 声调一软,崔淑怡这才感觉自己有了台阶,有些肥圆的娇躯轻颤着,终是在米莳三半拉半拽下,移了她的小金莲。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这次不是只探出一个头,而且完全开了一扇,穿着中规中矩的褐色长袍的姜其昌,笑眯眯的就走了出来。 “崔小姐,这么晚了前来造访,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姜其昌一边说一边走到两人面前,璀璨清亮的双眸,若有若无的在米莳三身上扫了几眼。 刚才还言之凿凿的崔淑怡,一看到姜其昌,瞬间就胆怯了,大脑一片空白的往米莳三身后躲,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脸上仿佛写着,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这个时候知道丢人显眼了? 忍住快要沸腾的脾气,只能挺身而出的干笑道:“打搅了姜大管事了,刚才思虑不周,还是等明日禀告了长辈再来拜访,真是打搅。” 福了福身后,米莳三不由分说的拉起崔淑怡就要走。 可这个时候崔淑怡又不知道神经搭错了那根线,居然跺了一脚就开口道:“姜管事,我听说六公子伤势加重了?要不要紧?已经睡下了吗?” 我擦,崔淑怡是真的不要名节了吗? 一个想掩护走人,一个犹豫不定想走又不想走,姜其昌看的一目了然,顿时眼底滑过一瞬即消的嘲笑。 “劳烦崔小姐挂心,我家公子没什么大碍,现在自然是已经睡下了。” 崔淑怡立马失魂落魄的接道:“这么早?那我还能见六公子一面吗?” 米莳三听到后面那句,郁闷的真想甩袖走人了,丢死人了,辰时也不过就是七到九点,虽然大燕的晚上娱乐匮乏,但基本上还没有人在天一黑就睡觉的。 她就看不出这是不见的借口吗,还蠢到家的要见一面。 姜其昌和颜悦色的就道:“这个,只怕不好通传。” 崔淑怡眼泪掉的更凶了,脑子里全都在想,她都来了三次了,可次次姜管事也不帮她通传,她又不敢厚着脸皮的硬闯,今天当着米莳三的面,脸是彻底丢尽了。 一时无言,崔淑怡又像脚上钉了钉,米莳三郁闷的连拽了好几下都没动,在姜其昌的注视下,她难堪了的真想甩袖走人。 远远站着的周旺春和米天佑,脸上更是露出形容不出的表情。 就在这时,刚才探头说话的门房又来了,掩着嘴就趴在姜其昌耳边说了一句,然后姜其昌脸上闪过一瞬而过的惊讶。 崔淑怡见状,以为有了转机,刚想开口,就看到姜其昌将视线对准了米莳三。 “米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啊?” “啊……” 接两三声惊呼,分别是米莳三自己,以及周旺春和米天佑,而崔淑怡此时整个人都呆了。 姜其昌笑了笑,身体一侧,就抬手做了个请。 “米姑娘里面请。” “请我?”米莳三震惊了,这是要闹那般。 “没错,米姑娘请吧。”姜其昌笑眯眯的点头示意,就是你。 米莳三傻了眼,几乎是脱口而道:“请我进去做什么?我不是来见你家公子的。” 话一说完,米莳三就尴尬直咬舌,这话说的也太没水平了,她是秀逗了么,才直言直语,于是立马干笑的补救道:“不是,民女不是那个意思,刚才您不是说,六公子已经睡下了吗,既然如此,民女还是先回去了。” 看到姜其昌脸上的促狭之色,米莳三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犯蠢这种事,还真带传染性,她怎么能说话不经过大脑呢。 正文 第133章见她 “对啊,你不是说六公子已经睡了吗?”崔淑怡急了,刚才她明明听姜其昌就是这么拒绝她的,现在又说六公子要见米莳三,这怎么可以? 姜其昌看了她一眼,神情不变的笑道:“米姑娘是我家公子的救命恩人,听到她来访,叫人掌了灯也不出奇,米姑娘里面请吧。” 米莳三心一沉,几乎不用看崔淑怡的脸,她也能感觉到汹涌澎湃的怒火,只差没把她烧成灰。 呵呵,不愧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可真会给她拉仇恨啊。 因为齐宁,姐姐跟她反目成仇,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位崔淑怡,还真是嫌她虱子多了不怕痒。 “姜大管事太抬举民女了,那天多亏了六公子,民女才能险里逃生,救命恩人四个字,民女不敢当,天色不早民女便先回家了,还请姜大管事替民女转告,请六公子保重身体。” 说完,米莳三用力的拉紧崔淑怡就走,还只走了三步,崔淑怡就死死的拽住了她,张口就道:“既然六公子醒了,那我去见他。” 说着崔淑怡就甩开米莳三的手,提着裙摆就往颜家大门里跑,可没想到,她才跑到姜其昌身边,姜其昌就伸手拦住她道:“崔小姐,我家公子说了,今晚只想见米姑娘一人,来人啊,请崔小姐去花厅看茶。” 崔淑怡听完,整个如遭雷劈,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再青,脑袋一片空白的就在门房带领下,浑浑噩噩的就进了正门。 看到崔淑怡居然还跟着门房进去了,米莳三气的肺疼。 好好好,既然仇恨拉都拉了,那就见吧,她到要看看这位颜六公子想干什么。 不等她回头对周旺春和米天佑说什么,姜其昌就已经叫人把两只呆头鹅,一块领走了,看他们所走的方向,是和崔淑怡一样的,估计也是去了颜家的待客花厅。 至于她,则在姜其昌的领路下,穿过了颜六的前院,很快就到了内花园,这条路她还记得,颜六的书房好像就在内花园的荷塘边上。 前几日匆忙,又受了惊吓,到是没怎么细看,此时夜明星稀,又加上沿路挂满的灯笼,竟显的这精心打造的内花园错落有致,朦朦胧胧的举步皆景,看的米莳三就感叹,这钱啊还真是好东西,虽然多了会腐蚀人心,但少了却没法活。 等到了书房门口,姜其昌才停下,腰一弯便行礼禀道:“公子,米姑娘来了。” 米莳三拧眉,只见书房内灯火通明,那像刚刚掌灯的样子,明明就是还没睡下。 “请她进来。” 颜六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姜其昌恭敬的就朝米莳三抬了抬手,示意她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好。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捏了捏手心,就迈过了门坎。 一进屋,就见整个书房布置的淡雅明亮,铜枝灯台,真正的琉璃灯罩,浓墨相宜的山水画,秀外慧中的听风瓶,琳琅满目的百宝格,卷册成山的书架,无一不透着露着主人的简约高贵,以及低调的奢华。 再一转目,就见那颜六依然穿着一身的绫纱绡,正襟以坐在临窗前的书案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嘶”米莳三感觉自己心速加快了三分。 不得不说,颜六这厮,真的长的太过妖孽,那眉目带笑的表情,似乎就有一种形容不出的蛊惑力,尤其是望着你的时候,简直就能让人身不由己的就呼吸加促,更油生不可亵渎的感觉来。 颜六神情不变,微笑的看着米莳三,她还是老样子,虎头帽粗布衣,浅棕色的长裙,除了精神奕奕,打扮上面毫无看头。 真是没长进啊,都来见他了,也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 “来了。”颜六云淡风轻的站了起来,手一抬便指了指他书案前面的两张八仙椅。 米莳三瞳仁微缩,心里如惊涛骇浪的吐槽,太妖孽了,如果他不是少年而是少女的话,简直一举手就是风情,一抬足就是风暴,再加上那飘渺似水的绫绡纱,说他是画中仙都是缪赞了。 “呵呵,六公子有礼了。”米莳三干笑,赶紧行了个福礼。 颜六抿唇噙笑,虚抬着一只手道:“这边坐吧,来人,给米姑娘看茶。” 看个毛线的茶,她可没想在这久待。 “不用了,民女是追着我怡表姐来了,自从六公子受伤,民女的怡表姐就很是挂念,既然来了,民女有几句话,想跟六公子说。” 颜六露出一抹惊讶,自动忽略前面那句,拉长声道:“哦,米姑娘有话尽管说好了。” “那天六公子遇刺,凭心而问,民女没出过什么力,更谈不上是六公子的救命恩人,本来那些谢礼第二天就要给送回来,可又因民女身份低微,便想着兴许是六公子怜悯民女,便便厚着脸皮收下了,但是救命恩人这四个字,民女实在是不敢当的,还请六公子收回这句话。” 米莳三眼观鼻鼻观心的说完,眼角余光下,只看到他似乎听的很认真那样,从书案边走了出来。 然后连着书房后面的一道侧门那,走出一名丫环,等她放下茶便退下后,颜六才不疾不徐的笑道:“怎么会没出力,那天要不是米姑娘来了,我还不知道原来车底才是最安全的。” 呃…… 就因为这个?给了他启示,所以她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他的救命恩人,也太廉价了吧,谁都能成为他的救命恩人。 啊呸,真当她是七岁稚儿,很好哄么,明明揣着一身轻功,想飞便飞,想走就走的人,需要钻车底来避难吗? 在她看来,那天的一切,就像是无厘头的笑话。 “六公子太折煞民女了,我想那天换成任何一个人来,都会惊吓的往车底钻,要说救命恩人,六公子才算是民女的救命恩人,所以……” 所以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颜六就似乎很吃惊那般的轻呼打断道:“说的也是啊,可不管怎么说,那天都是我连累了米姑娘,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无妨啊。” 好嘛,他的意思是,就是要送顺水人情给她,让她来当恩人了。 造吗? 正文 第134章小妹 “六公子觉得无妨,可民女觉得很尴尬。” 颜六抚了抚袖,玫瑰般的红唇眩然一笑,就在八仙椅的上首坐了下来。 “米姑娘无需尴尬,请坐。” 玛的,说的轻巧,明明就是子乌虚有的事,那有可能堂而皇之的,当自己真是对方的救命恩人,更何况还是如此邪魅的少年。 要不是她见识多广,又活了两世,光是颜六的颜值,就足矣让人自愧形秽,当着他的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用了,既然如此,那民女多谢六公子之前派人来送来的礼物,天色不早了,民女就先回家了。” 说话之余,抬帘之间,就看到他慵懒的斜倚在八仙椅上,那绣了紫边的绫绡纱,衬得他的眉眼似仙似妖,微弯的凤眸里更好像还携了一丝入骨的媚惑,星目还只是轻轻一挑,米莳三就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他吸了去,整个心脏都随着他的眼波流动而起伏跳动。 我擦…… 杀伤力太强了,简直惊心动魄,怪不得崔淑怡对他魂牵梦萦,连名节都不要,一腔热血的要来见他。 “不急,那日之后,我让人打听了一些你的事,你母亲现在好些了吗?”颜六摆出拉家常的亲和力,可再亲和,他的身份以及他的颜值,都让米莳三大喊吃不消。 尼玛的,这简直就像首长走入市井,亲切问候一样让人紧张。 可是不对啊,她要紧张个什么?他又不是她的菜!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然后沉住气道:“六公子有心了,民女母亲已无大碍,多谢关心。” 颜六抿了抿唇,噙着隐在眼底的玩味道:“那就好,你放心,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么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呃……天上掉馅饼了。 如果她要是涉世不深,还真会因此而感激涕零,并感慨自己找了个大靠山。 可惜她不是,颜六越是这样和蔼,米莳三就越是心里发毛,了空说的对,这人只怕是别有用心,可他能从她这里图什么呢? 她不过就是一个假娇养的女儿。 “六公子真是菩萨心肠,民女惶恐。” 有意思,说话一板一眼,跟她对妫烈时,形如两人。 颜六眉峰一挑,神情就越显亲和的道:“不要惶恐,我也有一小妹,跟你一般大,只是因我体弱,已有几年不曾见到她了,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你在我面前不需要那么局促。” 呵呵,睹她思妹啊,话说的真有水平,是不是真的她先不想,就说现在,她也不能拆了颜六的台,毕竟多个靠山,对目前的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至于他从她身图什么,总得徐徐而得知。 想通的米莳三立马露出娇憨的惊讶:“是吗?那六公子的妹妹也和我一样大啊。” “嗯,算起来她比你还要小几个月份,自从我来这常住,已有五年不曾见她了,料想她现在也跟你一样高。” 说着颜六又转头冲侧门那边道:“来人啊,给米姑娘端些甜食糕点来。” 侧门那边似有丫环应下,他又扭头问米莳三:“不要局促,坐下尝尝我家厨子做的糕点,若是不喜欢甜食,我还可以吩咐他们现做的。” 米莳三干笑的赶紧福身,尼玛,这太热情了,热情的她汗毛倒竖,宛如骑虎难下那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颜六好像压根就没察觉她的紧张,携着他的万种风情,就把茶水往她手边推了推。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像我小妹?” “啊,没有吧。”她都惊出虚汗了。 “嗯。”颜六侧头沉思,像是在回忆他有没有说过,顿了两秒又露出他惊心动魄的微笑道:“你的眼睛真的很像我小妹,所以一看到你,我就很亲切。” 如果换成别人,估计就要激动的打蛇随棍上了,毕竟能和远近闻名的颜六公子套上近乎,还让他以为是自己的小妹,好处还是很多的,也足矣让十里八乡的少女们眼红羡慕嫉妒恨。 可偏偏米莳三一点想法也没有,反而他越是亲和,她心里就越是发毛,连虚与委蛇都不想干,只想赶紧提裙子走人。 “呵呵,是嘛。” “是啊,我走的时候,小妹才两岁,眼睛如你一般明亮透彻,我还记得,她特别喜欢吃甜食,可因为长牙却被忌口,知道我平时宠她,便时常摸到我的书房,偷吃我的糕点。” 颜六微眯起眼,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他小妹那样回忆着。 看他眼波转流,米莳三就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然后又随着他的表情变化,她都差点被带进忧伤的沟里。 “五年不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爱吃甜食,唉。”轻轻一叹下,米莳三就身不由己的抽了口气。 我擦,那怕他自说自话,那情绪的感染力,也像原子弹爆发。 怪不得世人皆爱美,高颜值的人,真的就是坐在哪,都无声胜有声,无端端的就让人心跳加速。 “既然六公子如此想念,那为何不回去看看呢?” 就在此时,刚才送茶的丫环,就端着几盘糕点进来了。 “说来话长了,以后再告诉你,糕点来了,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米莳三侧目一扫,嘴角就轻轻抽了抽,总共三碟一盏,一碟晶莹剔透,中间似有鲜桂花的水晶糕,一碟红黄绿三色相拼的福寿糕,还有一碟捏成玉兰花模样,叫不出名字。 剩下的那盏里,则是如牛奶般细滑的布丁。 还真别说,穿到大燕七年,像这样精致的糕点,她还真没见过,也没吃过,所以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但好在她不是土著,没穿来之前,她也是一名资深吃货,所以看一眼就能猜到,这东西究竟好不好吃。 “来,你试试这个水晶桂花糕。”颜六拿起象牙筷,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一块糕点就落到了她面前的小碟上。 正文 第135章糕点 米莳三本来不想尝的,原本就没弄清楚为何无事献殷勤,可骑虎难下又不能扫了人家的颜面,只好干笑的道了谢,然后夹到嘴边咬了小口。 边咬她还在心里边求神拜佛,可千万不要下毒什么的,结果这什么桂花水晶糕一入口,米莳三就怔忡了。 试问没穿来之前,她真的算是资深吃货了,东南西北那个地方的美食她没尝了个遍,更甚至曾经为了一口肉包子,她能坐两个小时的车,找到那深街老巷里去买。 可没想到,她记忆中的美食味道,竟然都不如眼前这块桂花水晶糕。 入口细滑冰凉,舌尖还只是轻轻一卷,就好像化为清香顺喉而下,不出片刻满腔满腹都充满了桂花的香甜。 颜六看到米莳三惊怔,长长的睫毛一垂,嘴角就带了笑,然后又夹了第二碟的糕点给她。 “这个是三色祥云,红的是桃花做制,绿的这个是原本应是青果做成,可我偏爱薄荷,所以换成了薄荷,你若不喜,下次我让人用青果做。” 米莳三眼睛微亮,在美食面前,矜持这两个字,可以先靠边站了,更何况为了追崔淑怡,她还撒了把汗,这会美食一逗,五脏庙只差没有天崩地裂。 “那这个黄的呢?” 颜六眼帘一垂,嘴角倾斜深弯成勾,竟然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酒窝。 “黄的是黄桃啊,味道清香,甜淡适中,来尝尝。” 米莳三压根就没看颜六的脸,现在她管不了有没有下毒了,几乎是颜六一夹来,她就快速的卷进口里,然后细细品尝,越吃就越感觉,这大燕也不是她想像中的物质匮乏嘛,而是她太过井底之蛙,果然这古人的智慧是不能小觑的哇。 “这个叫玉兰花簪,到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用江南的碧梗米所制,因我不太喜甜,所以下人们没有放多少糖,你若不喜欢,下次我让她们多加点糖,口感会更绵柔些。” 看来这些糕点,是颜六公子自己最常吃的东西了,也是每天都必备的宵夜,要不然,做工这么复杂又精致的东西,那有可能说端出来就端出来。 米莳三吃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线,完全忽略了颜六左一句右一句的“下次”。 其实吧,糕点这东西,不需要太甜,就他这口味甜而不腻刚刚合适,简直就让人开了第一口,就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不用不用,我也不喜欢太甜,就这样很好。” 颜六凤眸微眯,她吃东西的样子到是挺好看的,竟然像一只慵懒又贪吃的花猫,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看看那头发是不是也像猫毛那样丝滑。 “那就好,再试试这个,这是奶酪嚼子,看看喜不喜欢。” “好啊。”米莳三吃的心满意足,真是太好吃了。 桂花糕凉淡适中,爽口细滑,像是在里面加了不油不腻的布丁,哦不不不,大燕应该还没有布丁这东西吧,那是什么?皮冻? 米莳三嘴一抿,丢下颜六说的奶酪嚼子,又倒回去品尝桂花糕。 看她一脸想弄清楚怎么做的表情,颜六勾起唇角就敛了神色,屏气凝神看着她。 “里面像是加了皮冻,可又不像,到底是什么呢……啊,我知道了,是藕粉,太赞了,完美。” 看她从沉呤,迷惑,再到惊喜的恍然大悟,整个表情生动的让颜六感觉不可思议。 “我再尝尝这个。”猜出其中的用料,米莳三高兴的都想跳起来,她是吃货啊,而且最伟大的吃货,不但要会吃,还要会做,这样才能在任何时候,都能保证自己吃到美食。 重新再吃第二遍,这次米莳三吃的格外小心,卷着味蕾一点一点的尝。 “这个应该是用了桃花汁,蜂蜜……然后再点入桃花瓣,虽然味道极好,可我感觉应该可以再加点桃胶,这样的话,口感会更有弹性,嗯应该就是这样。” 米莳三自说自话,紧接着又尝出了另外几种糕点的配料。 最后尝奶酪嚼子的时候,竟然在里面发现了炒米。 “这做法,有点像内……哦不,是草原民族那边的奶嚼口,只是它没用酸奶啊。”米莳三皱眉,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清淡微甜虽然好吃,但远远不如配酸奶更加让人开胃,并有嚼劲,在她看来,如果要微甜,就应该做成双皮奶那样的,而不应该在里加炒米。 这就好比胖子硬要把自己塞进紧身衣里一样的尴尬和违和。 “草原民族,你是说白狼族?” “……” 糟糕,她都说了什么,米莳三心头一跳,瞬间从品尝美食的忘我境界中清醒了回来。 晕厥,她才七岁,懂什么草原民族,又那来的机会跑到草原那边吃什么奶嚼口,她是疯了才会原形毕露的胡言乱语。 “啊?什么?你说什么?”心脏狂跳下,米莳三立马决定装傻充愣。 颜六定定的看着她两秒,然后眉峰一扬,就笑的云淡风轻的道:“没什么,怎么样,不好吃吗?” 颜六笑的人畜无害,那清风抚面的样子,简直就勾魂夺魄,米莳三倒抽了口气,干笑了一声:“没有,没有,很好吃的,民女多谢六公子,这是民女自出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又用民女了,眨眼从慵懒可爱的花猫,变成满身防备的花毛小狐狸。 真是有意思。 可不管是猫还是狐狸,皮毛应该都很顺滑吧。 颜六眯起眼看了看她头上的虎头帽,笑容颇显纯净赤诚的道:“三三喜欢就好,你不会介意我叫你三三吧,总叫你米姑娘还是太生份了,你说是不是。” 三三? 三三?? 三三??? 有病吧,叫她三三。 鸡皮掉了一地的米莳三,惊恐的倒抽了口气,然后瞪大眼睛露出惶恐的摇头。 “怎,怎么会,我娘有时也叫我三丫头,呵呵。”干笑。 闻言,颜六笑的倾国倾国,露也抱歉的神色道:“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是真感觉你很像我的小妹,既然你喜欢吃,那我就让下人去给你多准备一些,等你下次来,我让他们给你多放些糖。” 说着,颜六撩袍就如行云流水般站了起来,不等她说话,就走到侧门边吩咐丫环准备食盒。 米莳三无语凝咽的惊愕,还真把她当小妹看了啊,她没做梦吧。 正文 第136章有毒 一直到颜六把她送到门外,米莳三也感觉自己浑浑噩噩,如梦如幻。 “我让姜管事挑灯送你们回家,等明天你就可以吃到偏甜一点的糕点了。”颜六温言细语的说着,好像她真是他的小妹,又亲呢又温柔体贴。 乍暖还寒的微风一过,思绪混乱的米莳三,“铮”的一下回魂了。 他们很熟吗?这种语气,这种姿态,简直就像亲哥哥对亲妹妹一样,不但没有违和,还把她直接带进了沟里,真是好惊怵,颜六这个人有毒啊。 “不用了不用了,民女自己能回的,谢谢六公子的……糕点,那民妇就先走了。”米莳三惊惶,福过身就赶紧落荒而逃。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更甚至几度神游天外,风中凌乱,完全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小毛孩,轻易就被温柔的皮相给俘虏。 米莳三抓狂,咆哮的在心里喊,这不是她的错,是颜六,是他在下无形无色的毒。 看着她如小鹿般仓皇而逃,忍了一晚的颜六,终于笑出了声。 “似乎今晚的月亮真比往日的要圆哪。” “主子。”姜其昌心惊肉跳的站在颜六后面。 刚才他看到什么了? 主子居然在笑! “吩咐下去,让人准备糕点,明天送到她手里。” 姜其昌眉心跳了跳:“是,我马上吩咐。” 颜六敛去嘴边意味幽远的笑意:“多放糖。” “是。” …… 连跑带跳,心如撞钟的米莳三,一跑出颜家大门,就无语的捧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像出了颜家,她才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然后抓狂般的挠头上无形的黑线。 “不就是长的好看一点嘛,又不是没见过小鲜肉释放魅力,几句话几块糕点,就让我神魂颠倒了,米莳三哪米莳三,你丢不丢人啊!啊?” 接连质问了无数个啊,还是感觉脑袋一片混乱,米莳三开始来回暴走。 就在她暴走了三圈后,抬眼就看到崔淑怡,如同火车头那样冲了出来。 幸好她眼尖脚快,在瞄到崔淑怡气势汹汹的朝她冲来时,她立马往边上一闪,然后崔淑怡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到在地上。 “你,你,你竟然还敢躲?”崔淑怡气疯了,在她等米莳三出来的这段时间,彻底从震惊回过神,然后就是滔天的怒火,怎么压也压不住。 米莳三无语的勾唇,她抬手就想打她,她要不躲,脑子不就是进水了么? 来之前那个耳光,是她没料到的,所以才吃了亏,但现在,她虽然凌乱,但理智还清醒着呢。 “怡表姐,你想打我,我躲开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我的丫环,丫环明白吗?我就是打你,你也要给我受着。”崔淑怡气哭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这么丢过脸。 这是她第三次来颜家,可次次被姜大管事拦在门外。 但这次呢? 想见的人没见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溅丫头,却被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看到崔淑怡哭,周旺春和米天佑完全傻了眼,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米莳三把手里的食盒递给米天佑,然后无语的摇了摇头。 “怡表姐,就算我是你丫环,你打我也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你想要什么理由,你勾引六公子难道还不够吗?”事情都这样了,她还理直气壮,谁给她的胆子? 崔淑怡看着镇定的米莳三,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真是笑话,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而不是他勾引我?”米莳三翻了白眼。 就这一句话,猫在大门房顶的妫烈,两只眼睛瞪的,差点没从上面滚下来。 “他勾引你???米莳三你得失心疯了吗?溅人,你真是个溅人。”崔淑怡气疯了,跺着脚就冲上来还想打人。 早有防备的米莳三立马在心里数着,一,二,三…… 然后在崔淑怡快要接近她时,利索的伸出一只脚。 “扑通” 刚才没摔着的崔淑怡,此时摔了狗啃呢。 “怡表姐,我劝你理智一点,不要随便给人扣黑锅,这个锅我是不背的,正如你所想,有如谪仙的六公子怎么可能勾引我?他请我进去,只是因为他把我当救命恩人,然后又觉得我跟他小妹很像,所以请我吃了些糕点,仅仅如此,所以把你那些龌龊的想法以及话,全部都给我收回去,你不想要名声,我还想要呢。” 她这里掷地作金石声的说完,房顶上的妫烈就吓的倒抽了口气,脚一滑就真的差一点掉下房顶了。 直他个娘贼的,小丫片子还真敢说啊。 他家主子勾引她? 真是胆大包天。 崔淑怡听完呆了,半晌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米莳三翻了个淋漓尽致的白眼,然后朝她伸出手。 “你的六公子让我把糕点带出来给你尝尝,怡表姐要尝吗?”这句话,她是故意说的很大声,她才不怕颜家门房听见。 今天她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正好让人去禀报颜六,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那样的毒草毒源,还是不接近的好。 正因为她的声音够大,咬字又清楚,所以崔淑怡紧跟道:“给我?带给我的?” “是啊,还说他受着伤,不好见客,所以只好让我带出来。”米莳三说的脸不红气喘,好像跟真的一样。 崔淑怡呼吸顿促,狂烧的妒火像是瞬间淋了桶冷水,瞬眼又被欣喜所取代,破涕而笑的赶紧爬了起来。 “真,真的?” “糕点都在这,你说是不是真的。”米莳三好笑,男人啊,那是什么东西。 “那,那为什么见了你,不见我。”崔淑怡还是不肯完全相信,但手却伸了过来,紧张兮兮的把食盒都抱进了怀里,一脸生怕别人跟她抢的表情。 “刚才不说了嘛,他把我当救命恩人,这么晚来,以为我需要帮助。”米莳三撇嘴,回头看了眼颜家的大门,就边说边往回走。 “真的是这样?” “不然呢?” “那,他明明能见你了,为什么不见我?” “你是小姐啊,我不是丫环嘛。” 米莳三回的极为干脆,明明是自贬自黑的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反而像掉了个,她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小姐。 正文 第137章转变 有了食盒在怀,崔淑怡心里正偷偷欢喜着,那里还顾得上闹,羞羞怯怯的就问:“真的是这样?” “当然是真的啦,你这么不矜持的半夜跑来,就算你不顾自己的名声,六公子总得替你想一想吧。” 她这里轻飘飘的说着,跟在后面的周旺春和米天佑,眼睛就瞪成了铜铃大。 刚刚还一言不合要打人的,怎么才一转眼,就合好了? “我娘说的对,她说这世上女人心海底针,男人想一辈子也想不明白,天佑你说是吧。” 米天佑瞠目结舌的点头,但莫明的,他就感觉,还是三妹妹更有气势。 “你们在说什么?”米莳三回头看向两只呆头鹅,要不是他们呆,能变成现在这样吗? 只怕早在出村的时候,崔敬忠就来把人带回去了,而她也正好可以试探出,这个“丫环”的底线。 周旺春惊恐的连忙摆说:“没,我们没说什么,我是说天黑路窄,要天佑提醒你们,小心脚下的路,是不是天佑。” 米天佑呵呵了两声,点头说是。 真是两只呆头鹅,就知道跟在屁股后面,一点脑子也没有。 “莳三,刚才,我,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崔淑怡扯了扯她的袖子,脸上露出迷之羞涩。 当然不是故意啦,分明就是有意才对。 “算了,赶紧回家吧。” 崔淑怡脸上还真露出几分歉意,但转眼就问道:“那你见着六公子,他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伤? 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像伤势加重吗? 米莳三抚额,其实她压根就没想到颜六的伤,从他开口第一句到最后一句,她都掉进了温柔的陷阱,并完全陶醉了呀。 想起来就感觉自己十分丢人。 “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好像没什么事。” “什么叫不知道啊,你不是见着六公子了吗?”崔淑怡急了,一个箭步就把米莳三拦了下来,瞪着眼睛生气,仿佛她犯了十恶不赦的罪。 “我是见着了,但他总不能叫他脱了衣服,给我看手上的伤吧。” 话说的很粗鲁,直接把崔淑怡噎的反驳不了,更瞬间脸红的成了猴子屁股。 “你,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那我不这样说,还怎么说?”米莳三无语。 崔淑怡不好意思再问了,来了三次,这次总算有所收获,也算是心满意足。 等快要进村的时候,崔淑怡才开始害怕了,扯住米莳三的袖子就道:“回去不准告诉别人,我们去了颜家。” “嗳哟,小祖宗,你现在才想起这个啊。”跑的时候多么义无反顾啊,追都追不上,更把女子名节,全丢到了九霄云外。 崔淑怡脸红的像火烧过,跺了一脚就娇嗔的怒道:“我不管,不准说就不准说,谁要是说了,我就跟谁急,还有,米莳三,我以后不会再把你丫环看了,也不会再打你了,这总行了吧。” 呵呵,这话啊,她就权当听听。 一个人的念头一旦发了芽,还有可能连根拔起,又或者抑制生长吗? “知道了,周旺春你帮我送怡表姐回去吧,天色晚了,我也要赶紧回家,天佑堂哥你呢?是跟我回家,还是送怡表姐回去?” 米天佑想也没想,就站到了米莳三后面,示意自己要跟她一起回家。 总之,有了食盒,仿佛就有了整个天下的崔淑怡,此时是心花怒放的,立马就接受了安排,跟着周旺春走了。 米莳三叹了口气,跟这帮又哭又笑的黄毛娃娃混在一起,她好累啊。 快要到家的时候,一路没怎么说话的米天佑突然道:“脸上还痛吗?” “还好吧。”米莳三诧异,真没想到,他还会关心她啊,不可思议。 “你真的是怡表妹的丫环?”米天佑皱眉。 “爷爷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我还没明白,这个丫环要怎么当。”米莳三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他。 当初她去学堂,举村无惊讶,她还以为人人都知道她是崔淑怡的丫环呢,但现在看来,不全是啊。 米天佑怔忡,喃喃道:“那爷爷是把你卖给了怡表妹?” “爷爷说没有,其实我也不明白,还想等那天问你来着。” 米天佑用力的摇头,眼里划过一抹惊讶。 “那你还是等爷爷跟你说吧。”说完,米天佑好像生怕她再问什么,拨腿就进了东屋。 米莳三眯眼,这里面果然大有明堂,只是她要怎样才能从米天佑嘴里撬出话来? 而米天佑又能知道多少她没能知道的秘密呢。 真是可惜,今天晚上没能试探成,倘若不是两只呆头鹅太笨,她就能借此窥豹一斑了吧。 走的时候是后门,回来是前门,原以为刘氏会发现她不在家,可没想到,正屋安静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静寂。 唯有鸠占鹊巢的罗家,好像在嘀嘀叨叨着什么,隔着窗她也听不清。 “莳三,莳三,是你回来了吗?” 是姐姐。 米莳三扭头,就见米盈盈扒在墙边,偷偷摸摸的叫她。 “姐姐,奶奶睡了?”记忆里刘氏就没有这么早就睡的,通常都要折腾到亥时,才能入睡。 米盈盈摇头:“没有,奶奶出门了,还没回来。” 出门? 哦,那她知道了,应该是去找米宝莲了。 古代的三姑六婆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更不会跳什么广场舞,只有窜门唠嗑,东家长西家短的打发时间,说来也怪,米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这儿除了刘氏,还真没有人窜门唠嗑,撑死了就是走亲戚,好像村里的女人,都不是长舌妇,修养极好。 “娘还等着你呢,淑怡叫你去做什么了?”米盈盈小心翼翼的问。 “也没什么,让我陪她说了会话,走吧。”米莳三笑了笑。 娘这一想通,还真是急不可耐,可这事再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她需要助力,也需要时间安排,更要等机会,否则刘氏怎么可能放走娘这个免费的劳动力。 回到柴房,左氏果然心急如焚,拉着她就问:“莳三,娘想通了,你快告诉娘,要怎么样才可以带着你姐姐,还有你,我们三个一起离开这里。” 还有她么? 忽然之间米莳三眼角就有些湿润,可是,娘不懂啊。 所谓的娇养之后,她想全身而退,只怕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了。 正文 第138章着急 “娘,您不要心急,这件事想要做成,我们需要做很多准备。” “准备?怎么准备你说。”左氏一脸急切,想着让两个女儿受了这么多年气,如今可以走,她怎么能不急,真心是狠不得立马就离开米家。 “娘,奶奶那个人你应该很清楚,她打归打,骂归骂,可你发现了吗?她从来不打我们的手和脚,因为手和脚需要干活的呀,您说是不是?”米莳三吸了口气,沉住气一点一点的跟娘分析。 左氏愣了愣立马点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但你说了,还真是这样。” 想想还真是悲切,她以为她拼尽全力做一个好儿媳,可没想到,她在刘氏眼里,却是一个下人,更甚至连下人都不如。 米莳三安抚的拉住娘的手:“娘,您别难过,您只是运气不好,没有碰到对的人,现在咱们再说回来,奶奶她把您当成替米家免费干活的下人,如果您走了,那么还能有谁,像您这样任劳任怨的被支使?” “这个,会不会是你大伯娘?”左氏猜。 米莳三摇头:“娘,您和大伯娘不同,大伯娘嫁进米家,之所以从来不干活,并不是全因为她生了个男孩,而是大伯娘本身就是个泼辣的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刘氏虽然能压着她,但费心费力,但是您呢?” 连压都不用,一个眼神一句怒骂,娘就已经害怕了。 左氏难过的捏了捏手心:“莳三,不是娘学不会泼辣,而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所以我……” 呵呵,圣人是说过父母之命不可违,还有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不管这些三从四德如何束缚女人,可首先要看是什么父母,一味的逆来顺受循规蹈矩,那不就是害人害己。 “娘,想要离开这里,您就不能再软弱了,原本这次您自尽,是最好的机会,可是现在错过了,您就不能再强求。” 米盈盈听到这,别扭的咬了咬唇,当时是她阻止的,妹妹这是怪她吗? 听到不能强求,左氏慌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莳三,娘自打想通之后,真的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尤其是一想到刘氏会猛不丁的把盈盈给“嫁”了,她就心急如焚,夜不能寐啊。 “娘,咱们要等机会,但是现在您可以先提一提,比如说您再受气的时候,就把您休了我这句话挂在嘴上,就算激怒爷爷奶奶,您也要坚定这句话。” 米莳三知道娘懦弱,想让她雄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更甚至她都没有把握,能让娘坚持的强硬下去,她怕就怕,这次娘有了勇气,但一遇事就会退缩,所以保守一点,先让娘把休妻挂在嘴上。 就像后世夫妻吵架,若是谁把离婚挂在嘴上,那么激怒了对方的时候,对方就会没有理智的顺口把话接下去,只要接下去,那么说说就能成真,这就叫话赶话,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刘氏顺口接了,那么第一步就成了。 左氏不明白,但看着小女儿澄清透亮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她心里有了主心骨,觉得如果照小女儿说的做,她真的就能成功。 “这样,能行吗?” “娘,您相信我,三人成行畏于言,有些话说多了,就会成真,但是您要记得,从今以后,您一定不能再逆来顺受,更不能被打被骂还不还口,如果您还像以前那样懦弱,那不管计划的再好,都做不成的。” 左氏眼眶湿了:“娘知道了,娘以后,一定会记住为母则强。” 早上小女儿说出为母则强四个字时,就像一把利刃,刺的她心脏鲜血淋淋。 瞧瞧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总是不停的说自己没用,护不住她们,可真正要细想起来,她做的确实不够好。 “娘记住就好,您别怕,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您这边,只要奶奶顺口把休妻的话接了,我就会帮娘把戏演下去,疯也好,狂也好,只要能走就能活。” 米莳三舒了口气,有些事是必须左氏自己强硬起来的,否则她就是有心也无力,因为年纪和辈份桎梏了她,她没有办法越俎代庖。 左氏听明白的点头,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能再退了,因为已经退无可退,她要为母则强,一定要为母则强。 安抚了娘后,米盈盈跟着她走到了门外。 “莳三,刚才你是在怪我吗?” “什么?”米莳三心里还在想,刘氏什么时候会故态复萌,所以米盈盈这句话,她都没明白什么意思。 “刚才你说,娘自尽那次是最好的机会,但是我,我当时阻止了。”米盈盈用力的咬住下唇,不敢抬头看她。 “原来是这个啊,那不怪姐姐,姐姐只是太害怕。”米莳三笑了笑,已经失去的机会还说它做什么呢,真要说起来,怪就怪当时事情太突然,没有事先准备也没有沟通。 “对不起,我,我以前……”米盈盈愧疚。 米莳三叹了口气,好像自从“娇养”之后,姐姐就一直在说对不起。 “姐姐,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只要记着,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害你,也不会背叛你,这里。”米莳三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不论什么时候,都有着姐姐,永远都不会变的。” “啪嗒”,米盈盈的眼泪掉了下来,难堪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跑回了屋。 想起之前的事,她实在没脸面对妹妹。 米莳三叹了口气,心想,但愿她和姐姐还能回到当初。 次日,天刚亮,等米万田和米庆林一走,刘氏又开始扯开嗓子喊罗氏了,米莳三视而不见的将米粥送到柴房,交给娘和姐姐后,就带着米天佑去了学堂。 虽然米家村很古怪,但时令节气时,该做的还是会做,比如说男人扎河灯,女人上山摘棕叶,老人在家编五彩绳,还要在家门口悬挂艾叶香草,最后再调雄黄酒,包角黍,等到第二天,杀鸡宰鸭举家团聚等等。 如果不出她的意料,刘氏应该会在她走后,支使姐姐上山摘棕叶。 正文 第139章送食 “三妹妹,明天是端阳节,下午不会上课,到时你打算做什么?”米天佑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 “我得去灵隐寺抄经啊。”原来下午会放假啊,那正好,她下午就赶到浮宁县去做一下安排,顺便再跟罗婆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将数字军团,过继一个到娘的名下。 一想到数字军团,下意识的脑子里就跳出颜六来,我擦,还真是数字军团,只是他真的叫颜六吗?记得好像曾经有人八卦过,说颜六是在家排行第六,所以这个颜六只是他的小名吧。 “抄一下午?” “不好说。” “好吧,那我和旺春去河里玩,看看能不能抓条鱼。”米天佑舔了下唇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娘能吃鱼吗?” 呵呵,昨天他才先斩后奏宰了只鸡,今天又想弄鱼给罗氏吃,罗氏还真是上辈子积德,生了个好儿子。 “腥辣最好不要吃。”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米天佑纳闷。 “因为我也是女的。”米莳三白了他一眼,小产和坐月子没什么分别,只是可惜罗氏命不好,偏偏进了米家的门,又偏偏她娘还没好,所以这月子,罗氏是别想坐了,认命的干活吧。 米天佑尴尬的咳了咳,然后屁股一拍就自顾自的跑了。 古代的学堂节奏很慢,通常一本书要来来回回读上半年,说枯燥无味都不为过,好不容易摇头晃脑跟着大家把百家姓背完,崔敬忠就面无表情的把她叫到了崔家后院。 “昨晚你陪着淑怡去颜家了?” 呵呵,果然还是瞒不住的,米莳三老实的点了点头:“是,怡表姐一定要去,我拦不住,因此我还挨了怡表姐一个耳光。” 崔敬忠脸色不太好,沉着脸哼了一声:“我知道了,那见着人没有?” 米莳三虽然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恭敬,可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着崔敬忠,她那句打了耳光并没有让他有所波动,看来,她这个“丫环”是能被教训的。 捏了捏拳,忍着屈辱道:“怡表姐没见到,我见到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崔敬忠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平静的好像早就知道了那样。 “颜六公子当我是救命恩人,以为我晚上过去,是有事找他。” 崔敬忠颌首,微凉的目光在她头上轻轻一扫。 “这也是你的福份,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若你拦不住,就先来告诉我,你去前院吧,颜家的下人来了,说是给你送糕点。” 问完话,崔敬忠就走了,从始到终他脸上都平静如澜,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米莳三心沉了沉,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理,颜六不见崔淑怡反过来见她,对崔家不是一种折辱吗?可为什么崔敬忠没有半点反应,隐隐中还给她一种错觉,似乎要顺其自然,不阻止也不支持。 揣着满腹的忐忑,到了崔家前院,就看到之前她见过的那门房,笑的一脸谄谀的朝她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个精致的食盒。 “小人习松,见过米姑娘,小人是奉六公子之命,特地前来给米姑娘送糕点的。”说完习松就恭敬的把食盒捧过头顶,那态度好像她是个千金小姐,不敢冒犯。 就在这时,听到消息的崔淑怡还有米宝莲,双双从后院跑了出来。 “六公子来了吗?人在哪?” “嗳哟,娘的怡儿,你不要跑啊,好好走路。” 米莳三回头,就看到崔淑怡一脸急切,快速的在院里一扫,只见习松不见颜六后,很是失望的跺了一脚,然后紧盯住习松手里的食盒。 “这是什么?”崔淑怡眼睛骤然瞪大。 习松正要开口,米莳三赶紧接口道:“怡表姐,这是六公子命人送来的糕点啊。” 说完,她就从习松手里把食盒接下来,然后三步化成两步,笑意盈盈的交到崔淑怡手上。 跟在后面的米宝莲顿时心喜如狂,赶紧对习松道:“六公子可真是有心了,昨天怡儿回来,就说六公子家的糕点又精致又好吃,真没想到,今天还给我家怡儿送来,米莳三,还不快请这位小哥,进花厅喝茶。” 米莳三嘴角微勾,呵呵,还真是把她当丫环了,连米宝莲也来支使她,然而这还不是最可笑的,真正可笑的是,她居然还想请一个下人进花厅喝茶。 哈哈哈,笑死人了,按大户人家的规矩,下人就是下人,那有资格上坐,又或者喝茶的,撑死了就是打点赏银,很明显,米宝莲既不知道规矩,也不想打赏银,若是米家村的人爱八卦,光是她今天的作派就足矣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最大的笑话谈资了。 米宝莲不懂,可习松是个人精啊,那敢真的留下喝茶,赶紧行了个礼就道。 “不敢不敢,小的只是六公子的下人,那敢在崔小姐家喝茶,那么米姑娘,小人就先告辞了。”他是下人,不敢多言,东西送到了正主儿手上就好,至于正主儿要借花献佛,他也不能阻止,只能回去禀报主子。 不过,回话的时候,习松还是多了个心眼,最后那句话,则是点醒崔家人,他是来给米莳三送糕点的,并不是给崔家。 可惜习松这话说的太隐喻,从来没进深宅后院的米宝莲,以及崔淑怡压根就没听懂,只以为,习松是对她们态度恭敬呢。 因此崔淑怡立马接道:“等等,六公子的伤好些了没?” 已经准备要走的习松,只好停下,只是这次态度明显没那么恭敬。 “这个小人不知,小人只是我家公子的下人,只是奉命来给米姑娘送糕点的。”习松故意又点了一句。 米莳三心头一跳,立马做好准备迎接崔淑怡和米宝莲的怒火,可没想到,崔淑怡竟然还没听懂。 “那好吧,麻烦你转告六公子,一定要保重身体,还有,明天就是端阳节,六公子还会带我去游船吗?”她好担心,因为六公子的伤,就取消这次的约定。 要知道,她为了这次游船,可是准备了足足半个月啊,从衣服到首饰,再到荷包绣品,她都准备好了呀。 而就这时,回来神来的米宝莲,头一扭就双目冰冷的看向米莳三。 米莳三垂帘低头,盯着脚尖屏住呼吸。 正文 第140章吐血 习松带着疏远,不冷不热的就道:“崔小姐让小人转告的话,小人会带到,至于别的,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先行告辞。” 人一走,米宝莲的怒火就崩不住了,扭过身就扬起手,狠狠的往米莳三脸上煸来。 早就防备着的米莳三,立马不着痕迹的弯腰福身,仿佛完全不知道米宝莲要打她那样,轻言细语的就笑道:“怡表姐,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灵隐寺抄经,就先走了。” 卯足劲打人的米宝莲,完全没想到米莳三会福身行礼,躲过这一巴掌,害得她用力过猛,差点身体前倾而摔跤,顿时气的就要破口大骂。 而抱着食盒,眼露担忧的崔淑怡,心思完全没在身后,想也不想就接道:“我知道了,那你走吧。” 然后就见崔淑怡,把东西据为己有的转身就打算回房。 米莳三垂着眼帘,嘲讽的掉头就走,米宝莲见状,气的差点吐出一口心头血,立马开口就道:“米莳三你等一下,怡儿你先回房。” 崔淑怡脑子里全是颜六,那里注意米宝莲说什么,脸上又喜又失魂落魄的抱着食盒就走了。 而米莳三知道米宝莲想做什么,当然不会傻傻的站在这等,但是又不好直接开溜,因为她一开溜,反而像做贼心虚,因此,趁着米宝莲等崔淑怡走的时候,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溅人,你告诉我,颜家的下人究竟是给谁送糕点来的。”米宝莲怒不可遏的开始卷袖子,一幅她若答的不好,就准备打人的节奏。 “小姑觉得是给谁呢?”米莳三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非要从她嘴里得个答案。 看到米莳三笑,仿佛在愚弄她和女儿的无知,米宝莲就气的全身发抖。 “你,溅人,你以为是你谁,还敢在我面前洋洋得意,我打死你。”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女,打死你这句话,不但是刘氏的专利,也成了米宝莲的专利。 看着她张牙舞爪的冲过来,米莳三正要躲,却忽然看到拱门那头走来的崔敬忠,顿时沉住气,镇定自若的偏过头,一脸迷惑的道。 “现在连奶奶都不敢打我,小姑你确定要打我吗?” 嘎的一下,米宝莲停下了,瞪大眼活见鬼般的看着她,不知怎么的,越看她一脸无畏,仿佛带着穿透式的嘲讽时,米宝莲被羞怒的心火就越烧越旺,一咬牙,就高高的扬起手怒吼道。 “我就打你怎么了,不要忘了,你就是怡儿的丫环。” 说完,啪的一声,米莳三感觉左脸火辣辣的疼,同时,她故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然后还滚了一圈,最后在停下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崔敬忠的脚,从骤停到快速走来。 心一狠,米莳三捏住手心,就用力的咬破了舌尖。 顿时痛的她眼泪都掉了下来,再抬头时,所有人看到的,就是满嘴是血,眼泪汪汪的她。 “小姑。”米莳三委屈的趴在地上抬起头。 米宝莲看到她吐血,就惊的倒抽了口气,她没用全力啊?怎么就吐血了,这也太不禁打了吧,不好,要是给公公看到,只怕她不好交差,顿时,米宝莲就升出一股悔意,早知道,就下力轻点了。 “你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两道怒吼,一前一后冲破云霄。 米莳三怔了怔,眼前的那声吼,她是看见的,来自崔敬忠。 后面那声吼,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颜六?????? 急速走来的崔敬忠一看到颜六出现在门口,瞳仁顿时就缩了缩。 而米宝莲,因为是背对着崔敬忠,所以她只看到颜六来了,还朝她吼,啪嗒一声,她就感觉胆子给吓裂了,大脑呈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时,一转身又看到了崔敬忠,这一下,不光胆裂,脸色也全部褪去,变的惨白惨白。 “公爹,我,我……” “羲儿媳妇,你这是在干什么?”崔敬忠铁青着脸质问。 而这时,颜六满脸怒容,三步化成两步的走过来,一把将米莳三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那双让人目眩神迷的双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脸上的红肿,以及嘴边刺目的鲜血。 又是五根手指印,她就这么喜欢被人掌掴? 还吐了血! 颜六恼怒的眯起眼,猛的抬起头便冷冷的看向米宝莲和崔敬忠。 “崔老先生,三三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更在本公子心里视她为小妹,今天这事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待。” 一语惊起千层浪。 惊呆的米莳三懵了…… 铁青着脸的崔敬忠愣了…… 吓傻的米宝莲差点晕了…… 空气骤然凝结,仿佛因颜六这一句话,不怒自威的压迫,如漫天席地的遮云盖日,悄然无声。 也许是之前异口同声的两道吼,惊动了后宅的张氏,她急急忙忙一出来,就打破了这种凝结。 “这是怎么了?颜六公子怎么来了。”张氏诧异,一眼就看到宛如谪仙的颜六站在院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手里还抱着米莳三…… 崔敬忠深吸了口气,只见他脸色一变,就沉声道:“颜六公子见笑了,素锦你抱莳三进去,看看有没有伤到哪。” 诧异的张氏刚要应下,就听到颜六冷哼一声,抱着米莳三就往后退了两步,强硬且冷傲的道:“不必,本公子自会叫人给三三检查。” 说罢,他又低下头,瞬间从冷傲变成万般怜悯的心疼道:“三三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到你。” 米莳三吓的心脏一抽一抽,脑袋像是炸开锅的咆哮,这个毒物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也是这个时候,张氏才注意到,米莳三的脸有五根手指印,嘴边也在流血。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氏惊呼。 吓傻的米宝莲总算回魂了,惊恐的连忙喊道:“公爹,婆母,是她目无尊长,口出恶言,所以儿媳才教训了她一下。” 崔敬忠脸黑如墨,可他来不及开口,就看到颜六目似寒刃的看过来,冰冷如霜的道:“崔夫人好大的威风啊,不知本公子的三三,口出什么恶言,让你下如此狠手?” 寒刃之下,米宝莲吓的腿一软,结结巴巴就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当着正主儿的面,这叫她怎么说? 难道直接告诉他,是因为他叫人送来的糕点,引出的事端? 而且,她的怡儿还把糕点占为己有了。 正文 第141章撑腰 “这什么?”颜六下巴一扬,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再一次席卷了所有人,仿佛今天他誓要替米莳三主持公道。 米宝莲吓的肝胆齐裂,求救般的看向崔敬忠和张氏。 “我,公爹,我……” 见儿媳吓的说不出话,崔敬忠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转过头便笑对颜六道:“进门便是客,我们莳三又是六公子的救命恩人,真是关心则乱,见笑见笑,素锦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莳三抱进去,另外再让羲儿去叫一下老齐过来,给莳三看一看。” 说罢,他又转过头对米宝莲厉声呵斥道:“至于你,先给我滚回屋,稍后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三言两句里,崔敬忠就想把事先压下来,同时也点醒颜六不要忘了自己是客,就算他挑明是米莳三的救命恩人,可对他来说,还是个外人,米宝莲要交待,也是跟他交待。 可没想到,颜六听完竟然寸步不让,强硬对峙道:“崔老先生如此安排甚妥,只是三三不光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本公子认下的小妹,本公子既然亲眼见到,就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来人啊,去叫卫修来。” 颜六这番话,不但说的针尖对麦芒,还咄咄逼人,仿佛在客大欺主,一声来人,身后就鱼贵而出五名家仆,其中一个杀气禀然,一颌首便脚踩轻功,瞬间就飞出十丈之外。 而剩下的四个,虎视眈眈的站在颜六身后,那身上无形的萧杀之气,猛不丁的让崔敬忠瞳仁紧缩。 看来,颜六这是铁了心,不但要护,还要立马给米莳三讨个公道了。 崔敬忠沉了脸,怒不可遏的捏了手心。 “六公子口中的卫修,可是闻名天下的卫大神医?” 颜六眼都没抬:“当然。” 脚下的绫绡纱轻轻一摆,就抱着呆若木鸡的米莳三,从崔敬忠身边走过,直接踏进了崔家的花厅。 崔敬忠深吸了口气,万般恼怒的看了眼吓到抖如筛糠的米宝莲,然后对张氏道:“去叫羲儿来前厅。” 米宝莲顿时脚一软,脸色煞白的就软瘫在地。 …… 进了门,颜六就直接抱着米莳三,在上首坐下,等崔敬忠进来时,就只看到他一脸温柔,万般呵护,眼带怜惜的对米莳三道。 “三三,快告诉我,你胸口疼不疼?” 三你玛的个鬼啊,害她除了脸疼和舌头疼,脑袋都疼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到刘氏和她娘统统到场。 百转千回里,她飞快的把事情推演了一下,然后目光一黯,就虚弱咳了咳,一丝血水立马又从她嘴里流了出来。 而她眼中的变化,被颜六看的一清二楚,顿时他的嘴角就不着痕迹的扬了扬。 “三三,来人!一刻钟后,我要看到卫修到此,快去!”颜六惊慌的急道。 跟着他进来的四个下人,立马又飞出去了一个。 原本还以为事情不大的崔敬忠,骤然间也紧张了起来,别人不知道米莳三的狡猾,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回头便对张氏道:“快去叫老齐。” 而战战兢兢,很想昏过去的米宝莲,也慌了神,下意识的就想跑。 可下一秒颜六的话,瞬间就绝了她的退路。 “给我看住她,如果三三有什么三长两短,立马将她送往官府查办。” “我只是打了她一耳光,不可能伤的这样重的,不是我,不是我,公爹,儿媳发誓只是轻轻打了她一耳光啊。”米宝莲吓的尖叫了起来,想也不想就跪倒在崔敬忠面前。 “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的事,再说了,她不是怡儿的丫环吗?一个丫环我还教训不得吗?啊?” 颜六脸色骤然冰冷,湿润的唇锋紧抿一线。 而站在屋内的崔敬忠,原本铁青的脸,目似闪电,欻的一下浮出寒霜:“你给我闭嘴,你是从那里听来她是怡儿的丫环?” 米宝莲被这声断喝吓的倒抽了口气:“我,我……” “真是岂有此理,莳三是我怡儿找的玩伴,什么时候变成了丫环,崔羲,把你媳妇给我拖到屋里,从现在开始,不准她出门半步。”崔敬忠大怒。 死死咬着舌尖的米莳三,顿时惊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清楚的记得,来学堂第一天,崔敬忠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要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对外她是娇养,可对内,她就是崔淑怡的丫环。 但现在,米宝莲把这个秘密捅出来,他却不承认了。 因为颜六在这? 崔敬忠怒完,这才想起,他让崔羲去叫齐保正了,怒目横眉下,崔敬忠开始大喊崔念军。 急急忙忙赶来的崔念军,正要把米宝莲带下去,可颜六带来的三个下人,却纷纷往前走了一步,似铁三角般将米宝莲禁锢起来,瞬间对峙,剑拔弩张! “颜六公子,这是老夫的家务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这次崔敬忠不像之前那样隐喻了,而是冷着脸直接挑明。 米莳三屏住呼吸,告诉自己沉住气,也许这就是一个突破。 颜六也没抬头,他那张让人神魂颠倒的俊脸,面无表情的就道:“崔老先生,你的家务本公子不想理会,本公子现在想插手的,只有三三,在卫修没来确认三三伤势之前,她只能在这里,当然,她也要给三三一个交待。” 左一句三三,右一句三三,上纲上线的告诉崔敬忠,他不但要插手,还要管到底,并且无条件的给米莳三撑腰。 崔敬忠阴沉的眯了眼,忽然就道:“好,那么六公子想要她给什么交待?” 气氛胶凝成冰,明明才三两人,却给米莳三一种千军对万马的紧迫感,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在想,等颜六走后,她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而她又可以利用这次的大闹,得到什么。 “那只手打的三三,就自断那只手吧。”颜六眉尖一挑,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断手断脚,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惩罚。 米莳三惊怵的吸了口气,心里如拉警报般的狂喊不好! 尼玛的,事情又要脱离掌控了。 正文 第142章断掌 可没想到,崔敬忠居然笑了,然后回头就看向他的二儿子崔念军。 在米莳三的记忆里,这个崔念军她没有什么印象,不论是逢年过节,还是平日里,都极少看到他,但她知道,崔敬忠和张氏,除了老大崔羲,还有个老二崔念军,而且还是个单身,今年应该是二十有三。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短短一息之间,米莳三就看到崔念军,不知从那抽出一把匕首,然后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在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一只血淋淋的断掌,就那么摆在了米宝莲面前。 米宝莲瞳仁放大,放大,再放大…… 然后呆滞的低下头,当她看见她的左手忽如喷泉那样流血时,吓的连尖叫都忘了,两眼一翻,就完全昏迷了过去。 崔敬忠冷然的回头看向颜六:“如此,六公子可算满意。” 这话虽然是对颜六说的,可眼睛却落在米莳三头上,目光直接写着警告二字。 米莳三吓的脸色一变,气的脑袋都快炸了。 而颜六朱唇轻抿,然后就像冰雪消溶般恢复到六月和熙:“甚好,崔老先生果然明事理,如此,三三我就先带走了。” 说完,他抱着米莳三就站了起来。 米莳三心脏狂跳,大脑再次变成了空白。 说老实话,她吓到了,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就是把事情闹大,再见缝插针,达到她想要的目的,可没想到,他们处理事情,竟然又快、又准、又狠…… 狠的完全不可思议! 就在颜六抱着她快要出门时,米莳三从惊吓人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啊,颜六这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他玛的,她又再一次失策了。 就在这时,崔敬忠喊她了:“莳三,你确定要跟颜六公子走吗?”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正无计可施,又找不到机会的米莳三,立马露出惊恐,然后快速的将话接住道:“崔爷爷,我,我不想跟谁走,我想回家。” 颜六抱着她停了下来,低头便望着她拧眉道:“三三,他们如此对你,你又何苦还要留下,你之前受过的罪,难道都忘了吗?” 滚粗! 这是演什么戏码,颜六这个人,简直就是深不可测,毒不可言,他这一闹压根就不是搅混水,而是给她丢了个炸弹,弄的她不但兵荒马乱,还前景不明,豪无退路! 真心是气的她揪心揪肺的怒。 米莳三咬牙,挣扎的推开他道:“六公子请你放我下来。” “三三,我视你如小妹,是绝对无法看着你受委屈的。”颜六说的斩钉截铁,还不可思议的是,他还一脸怜惜,好像真的是兄妹那样情深意重。 真是活见鬼了,他和她之间,那来的情深意重。 米莳三手忙脚乱的沾了地,然后想也不想的就跪在地上,刚要说话,颜六长臂一弯,又轻而易举的将她抱了起来,这次是不管她如何挣扎,颜六也没松手,沉着脸就对崔敬忠道。 “三三我就带走了,等确定她伤势无碍,我会再派人送她回来。” 他这态度,好像无法亲眼看到她跪别人,急的米莳三,真想破口大骂了。 崔忠敬没有转身,但听他古井无波的道:“也好,那就有劳六公子。” 米莳三惶恐,她不要跟颜六走啊,现在她看到颜六,简直就心惊肉跳,可是从他出现到要离开,她都找不到机会开口,更是被其左右到从法拒绝。 还只是一个呼吸之间,颜六就已经抱着她,大步流星的出了崔家花厅,米莳三气的好想吐血,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搞什么鬼? 为什么每次她觉得是个机会时,就总会出现她无法掌控的意外,究竟是她想的不够缜密,还是她真的不懂这个世界? 一次是这样,第二次又是这次,弄的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而就在她被颜六抱出崔家大门时,之前派去接卫神医的下人回来了,只见对方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 身后背着药箱,面目也十分和善,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都像是一个飘逸出尘的世外高人,而且他看起来似乎,还没什么武功,因为他是被颜六身边的下人给背来的。 卫修脚一沾地,就快速的往米莳三脸上一扫,然后轻喘了口气,就给颜六行了一礼。 “六公子,是要我在这里,立马给这位小姑娘看伤吗?” 颜六低头瞄了眼米莳三,然后似笑非笑的就道:“还是回去再看吧。” 说完,颜六就直接抱着米莳三上了马,正准备往颜家静庐飞奔,米莳三就赶紧揪住了他的衣袖。 “六公子!” “三三可是害怕了?别怕,以后有我在,没有谁敢欺负你。”颜六唇角再度一扬,说的仍然是情深意重,简直就让米莳三不寒而栗。 要知道,她从来都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颜六这样对她,她除了心惊肉跳,就是恐慌了。 “不,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 颜六低头哄道:“三三,你不要害怕,等我确定了你的伤势后,我就亲自送你回家可好?” 去你的吧,她压根就不想和他走的近,更何况今日这一闹,简直就是给她增加了无穷无尽的后患,真是够了。 “我没有害怕,六公子,请你放我下来,我是真的要回家。” “三三!” “不要再叫我三三了。”米莳三气崩,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六公子,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你不如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从他说断米宝莲一只手开始,她就感觉深深的恐惧。 像他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她惹不起啊,更不敢傍他当靠山,天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她这样质问,颜六满脸诧异,然后就是很受伤那般双目黯淡。 “三三,我这样护你不好吗?” “不好,你吓到我了。”米莳三抓狂。 她只是想把事情闹到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想到见血,再说了,她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的啊,可他偏偏就像牛皮糖一样粘过来,这是为什么? 正文 第143章三三 颜六闻言瞬间露出愧疚,和刚才的冷若冰霜宛如两人的急道:“我就知道吓到你了,都怪我当着你的面替你讨公道,不过你也别怕,今日事情一了,我相信以后再也没有谁敢欺负你,你说是不是?” 是他个鬼!这那是帮她,明明就是害她好吧。 “六公子,我是真心谢谢你的相护,但现在,我是真的想回家,而且我也没事,不用劳烦神医给我看伤。” 她是真的又气又恐慌,颜六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存在,而且她还发现,有他出现的时候,事情就会失去掌控,这个感觉很糟糕,糟糕到惊怵。 “不行,三三,我知道你害怕,但我是真心视你如小妹。”颜六难过的纠起五官,眼波流转下,差一点就让米莳三把持不住,就这么轻易的信了。 这人,这人是真的有毒。 回想他冷若冰霜那时,高高在上的就像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冷贵傲然的威震一切。 而他温和儒雅时,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虽是温和,却又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现在他难过的样子,却像是受伤的小鹿,幽暗深邃的目光转换,简直就让人于心不忍,好像就算全天下人错了,他也没错那般纯净无辜! 最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只要一面对她,就总有一股讨好,又特别想靠近她的味道,就像,就像一在她面前,他的智商就成了零,变成了一个美到祸国殃民的二傻子。 难道,眼前这个毒物,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 “六公子,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我也好多了,你能先放我下来吗?”想到这个可能,米莳三呼吸急促了,眼里的惊恐压根就不用装,因为她是真的怕了。 颜六难过的抿了抿唇,但还是依她所言,又重新将她抱了下来。 就在米莳三看不到的那一瞬间,颜六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扬了扬,等她站好转身,他噙在嘴边的那丝笑意,立马变成愁肠百结,眼里的清明,也变成格外委屈,仿佛真是个二傻子。 “三三。” 米莳三捏拳,惊恐的打了个哆嗦。 别再叫她三三了啊,她好害怕。 “六公子,莳三真心多谢你的相护,可我现在是真的想回家,你能让我走吗?” 就在这一瞬间,米莳三下意识的去看卫修,刚才听崔敬忠说,他是闻名天下的卫大神医,那么做为了颜六的私人大夫,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她要不要问? 要不要? 颜六委屈的像个小媳妇那样叹了口气:“三三,你还是怕我了。” 能不怕吗? 自问,她和他压根就没有交情,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一个是备受欺负的农家女,两人就像永远也不可能平行的单行道,可一晃眼,他又是当她救命恩人,又请她吃糕点,还呵护备致的把米宝莲手给断了。 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拎出来,都足够她心惊肉跳了。 “六公子,我没有怕你,真的,你等我一下啊。”米莳三磨牙,觉得这事如果不问清楚,她真的会做恶梦,索性撇开他,就直接走到卫修面前。 “您是卫神医吧。” “是。”卫修诧异,这姑娘到是有意思,不跟他主子说话,反而跑来跟他说话。 “卫神医,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米莳三咽了咽唾沫,看颜六俊眉微挑,一脸迷茫,忍不住的又打了个寒颤。 卫修怔忡,扫了一眼颜六,就见颜六玩味冲他的勾了勾唇,这才僵笑的跟米莳三走到一边。 “卫神医,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家公子,是不是,这里有毛病?”米莳三说的很小声,背着颜六指了指头。 她觉得颜六应该是听不见的,可她却忘了,颜六有武功,声音虽小可一字不差的进了颜六耳朵。 颜六凤眸一眯,嘴角就拉成了直线。 而卫修听完,吓的全身僵硬,几乎是立马就转头去看颜六,看卫修这样,米莳三也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却只见颜六立马又露出摇尾乞怜的委屈模样,就惊恐的再次打了个哆嗦。 就在她惊恐的转移视线时,卫修看懂了颜六的暗示,瞳仁一缩,就惶然的咽了咽唾沫。 “三姑娘,这个,咳咳,我家公子对你绝无恶意。”卫修说的都快要想哭了,完全搞不懂主子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卫修没有直说,但吞吞吐吐的表情,却让米莳三误认为,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了。 顿时,她是哭笑不得的百味杂生。 怪不得最近所发生的事,这么古怪了,原来这位完美到无从挑剔的颜六公子,还真是个……神经病! 那她现在怎么办? 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小妹? 米莳三郁闷的抚额,她都要疯了好么。 “三三!”颜六委屈的喊。 卫修等人吓的赶紧低头,刚才那些话,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脑袋像踩过数万匹草泥马的米莳三,无力的转过身,这次再看颜六那完美无缺的俊脸,就感觉冲击力没那么强了。 她心里念着,老天爷果然是给人开了一扇窗,就会给人关上一扇门,可怜的颜六啊,怪不得被流放到这五年都不能回家。 “六公子,卫神医给我看了,我没什么大碍,这下我能回家了吗?”米莳三哭丧着脸,问的小心翼翼。 颜六松了口气,踩着他的凌波微步,就百般讨好的走近她:“那你还怕我吗?” “不怕不怕,六公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怕呢。”米莳三惊慌的摆手,都说是个神经病了,她那里还敢得罪他,恨不能千依百顺才好,只求他不要神经搭错,突然对她也那么残暴。 看她吓的像只兔子,颜六就压了压眼底的狂笑,仿佛松了一大口气的对卫修道:“三三脸上的伤,果真没有大碍?” 卫修早就给吓的全身僵硬了,那里敢抬头回话,苦着脸便道:“这个,应该是没有大碍。” 颜六板起脸:“你连脉都没有把,怎么就说没有大碍?本公子都亲眼看到三三吐血了。” 卫修吓的一个哆嗦,差点就跪在地上了。 正文 第144章装傻 “这个,禀公子,属下是观三姑娘面色并无大碍。” 看他脸一板,似乎又凝聚杀气,再加上那句本公子一出,米莳三下意识的就想起那只断掌,顿时惊的脸色一白,赶紧冲卫修伸出手道:“现在把,现在把,六公子你千万不要动气。” 她是真的怕了,尼玛的,动不动就要人家一只手的暴君,简直就让人心惊胆颤啊,没看到卫修也吓的连头也不敢抬吗? 照这样看,这家伙平时在静庐,只怕也没少要人家的手。 要不然,那种话怎么能说的轻松随意,见了血后,又笑的六月和熙。 卫修擦了把无形中的冷汗,赶紧从善如流的搭上脉。 颜六哼了一声,这才面色稍霁,变脸如翻书那样温柔的望着她。 “三三,我叫人送来的糕点,收到了吗?” 还提糕点,这下就是凤肝龙肉,她都没兴趣了好吧。 “收到了,收到了,多谢六公子。” 看她越是惊慌失措,颜六就兴味越足,昨天还一口一个民女呢,呵呵。 “三三不要跟我这样客气,不然我生气了。” 生气? 米莳三顿时心肝都齐颤,脑子里马上又飘过那只鲜血淋淋的断掌。 “没有没有,六公子不是说我像你的小妹吗?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小妹了,好不好呀。”一个神经病她可惹不起,还是千依百顺比较好。 “好啊,这正合我意呢,真是好三三,那你以后不要再跟我客气了。”颜六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线,颇为心满意足。 米莳三吁了口气,曾经想不通的症结,因为神经病三个字,立马烟消云散,然后脑袋就飞快的在想,或许,这个靠山还不错,虽然给她惹了麻烦,但相对的,她也能得到好处。 说不定将来,还能让他言听计从呢。 “嗯嗯,以后我一定不跟六公子客气。” “那就好,卫修,把脉把的如何,三三到底有没有大碍?” 卫修手一抖,忙不跌收回手道:“回禀公子,我确定三姑娘没有大碍。” “那怎么刚才她吐了血?”颜六又板了脸。 就在这时,前去叫人的崔羲带着齐保正急急忙忙的来了,恰好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卫修惊吓瞳仁一缩,立马就道:“这个,三姑娘,麻烦你吐出舌头来我看看?” 米莳三嘴角轻抽,吐个毛线啊,这一吐不就露馅了嘛,他们人还站在崔家门口呢,再一转目,就看到了齐保正和崔羲,那就更不能吐了。 “不用了,就是嘴角被牙齿磕破了,所以才流的血,六公子,你看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静庐吧,我呆会也要去灵隐寺抄经,就不送你了。” 后面那些话,颜六置若罔闻,脸色依然板着就道:“就算是磕破那也流了血,卫修快把你的药拿出来。” 卫修一脸要哭的赶紧去翻药箱,手忙脚乱的拿出一白颈的瓷瓶道:“三姑娘,这是三花玉露膏,不论是治外伤,还是治内伤,效果都极为显著,你只需将它倒出一点,调和清水,再擦上两三次,你脸上的红肿就能消了,嘴里磕破的伤口,也是如此用。” 米莳三赶紧接了下来道谢,眼波一转的时候,就好像听到了齐保正的惊呼。 “好了,你里没你事了,你回去吧。”颜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卫修顿时如逢大赦的赶紧行礼告退。 米莳三松了口气,笑比哭还难看的冲齐保正福了福。 “齐叔。” 一脸惊讶的齐保正,连忙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就听颜六道:“三三,我送你回家吧。” 啊…… 还要送她回家? 靠! 你就不能赶紧走吗? 这里不欢迎他啊。 “不用了,六公子你看这天色真的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静庐吧。”她是越说越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他不高兴。 颜六抬头望天,满目诧异的道:“天色还早啊,才刚才午时,三三莫非是饿了?那我让人去取饭菜来,三三想吃什么?” 米莳三呆滞,心里咆哮如雷的喊,吃你妹啊,神经病果然是听不懂人话的,她要疯了好么。 “不用了,我没有饿,真的,我是一会还要去灵隐寺,所以不能陪六公子。” 颜六一脸恍然大悟,然后露出勾魂夺魄的微笑。 “原来三三要去灵隐寺啊,那我送三三去吧。”说完他就冲家仆招了招手,马缰立马就送到他手上。 也是这时米莳三才注意到,他的马是白色的,唯有四只马蹄渡了一层黑,就像马穿靴一样高贵冷艳。 米莳三收回视线,一脸想哭的低下头,她在想,她能拒绝吗??? 好惊怵啊。 早知道会这样,昨天晚上她就应该打死也不见他。 想到这,米莳三又愣了愣,心想昨天画风还挺正常的,虽是热情的让人汗毛倒竖,但最起码他没有死缠烂打,可这才过了一晚,怎么画风就变成现在这样。 而此时,别说是她懵了,站在不远处的崔羲以及齐保正也懵了。 这个样子的颜六,他们从未见过,这是怎么回事。 颜六一脸对外界浑然不知的朝她伸出手:“来,我扶你上马。” 米莳三觉得自己胃疼,内心好一阵纠结挣扎后,终是乖乖的把手给了他,然后下一秒,她被推到马上,再下一秒,颜六自己也跳了上来,就近身贴在她身后。 米莳三身体一僵,就笑比哭还难看的低下了头。 她还能说什么? 这一个漂亮到极致的神经病啊,与其是去激怒他,还不如顺其自然,然后再重新打算,替自己谋多一点好处。 上了马后,颜六就冲崔羲和齐保正点了点头,然后马缰一抖,一行人瞬间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 也就是这时,崔敬忠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双目意味深长的看向尘土飞扬的方向。 “爹,这是怎么回事?” “先不要问了,你带保正去看看你媳妇。”崔敬忠面色沉呤。 崔羲皱眉:“她怎么了?” “颜六要替米莳三讨公道,要了她一只手。” “什么?”崔羲惊呼,怔忡了两秒后,脸色大变的拉着齐保正就进了后院。 …… 正文 第145章戏弄 而此时,米莳三耷拉着脑袋,搜肠刮肚的在想,如果等会到了灵隐寺,他又要说陪她抄经怎么办?那岂不是误了她一下午的时间,把精力全耗他身上了么。 不行,不行,她要想办法把颜六打发走。 那怕他是神经病,也是个腰缠万贯的神经病,她能比吗? 她是一点时间也不能浪费啊。 “六公子,今天你来我们村是什么事吗?”米莳三拧眉,这马一颠一颠的,骑着真心难受,而且为了保持平衡,还不得不紧靠他,这样的近距离相贴,她着实郁闷。 “来看你啊。”颜六说的理直所当,语气又回归到昨晚的那种温润如玉。 米莳三嘴角轻抽,尴尬的完全接不住话。 又过了良久,眼看就要到灵隐寺了,左思右想的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多谢六公子送我来灵隐寺,那一会儿你是回静庐,还是进庙里拜拜?” 颜六抿着朱唇,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的头顶,今天就暂时先放过她吧,来日方长。 “我不信佛,三三信佛吗?” 听他这样一说,米莳三顿时就松了口气,赶紧道:“我信啊,要不然怎么来抄经,那一会六公子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可不要再碰到上次那样的事了。” 上次,呵呵,颜六忍笑。 “三三不怕,不会再有上次那种事了,明天就是端阳节,我会来接你一起去游船,三三记得打扮漂亮点。” “呃……”米莳三头痛的抚额,几乎是瞬间想到,明天会很热闹这个词,那她要不要告诉崔淑怡,颜六其实是个神经病呢? “对了,三三怎么总戴着虎头帽?是没有首饰吗?那我晚上叫人给三三送些首饰来可好?” 米莳三惊惶,条件反射的用手捂住帽子,然后无语凝咽的道:“不用不用,我总戴着帽子,那是因为前些时候我受了点伤,所以把头发都剃了,现在还没长起来。” “原来是这样,这帽子有点旧,那不如我让人给你做几顶新帽子吧。”颜六忍笑的抿紧了唇。 “也不用了,再等些日子我就不用戴了,多谢六公子好意。”米莳三抚额,心想,他这个神经病究竟是属于什么类型呢? “说了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三三怎么又客气了。”颜六眯起眼,越发觉得逗弄她,乃人生一大乐趣。 “呵呵,那好吧,就快到了,六公子不如就送到这吧。”好窘迫啊有木有,而且这人在面对一无所知时,总会潜意识的就害怕,她想,如果有机会,她还是要好好问清楚,省得一不小心,就会激怒他。 “不急,送到门口我再走,对了,三三还没告诉我,你前些日子受了什么伤要剃头发?嗯?” 后面那声软糯悠长的嗯,拉的米莳三心肝又颤了,她想都不用想,只怕她回答了,下一句等着的就是问,是何人所伤,然后米宝莲那只断掌,再次从她眼前飘过。 “六公子还是别问了,其实也不是什么伤,是我胎头剃的次数不够,所以头发不够浓密,才剃了让它重新再长罢了。” 米莳三说完就在心里咆哮,你丫的还是快走吧,她的小心脏受不了哇。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不早来告诉我,卫修能给你配出生发的药剂啊,如此你就不用忍受剃头之苦了。”颜六垂着眼帘再次忍笑,她这个借口到是找的挺好的,胎头么。 米莳三哭笑不得:“那时我还没认识六公子呢。” “唔,说的也是,那三三以后记得有事便来找我,不可再自做主张。” 米莳三立马点头如捣蒜,心想祖宗嗳,你说完没有?说完就赶紧走吧,再不走,她的小心脏就要炸了啊。 好不容易,总算到了灵隐寺门口,兴许是中午,所以前来烧香的人不算太多,一下了马后,米莳三就赶紧福身恭送,忐忑之下总算没了什么变动,最后在颜六恋恋不舍之下,一行人到底还是乖乖的走了。 米莳三大大的松了口气,掉转头就赶紧去找了空。 等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一口气全说出来后,了空震惊的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用力掏了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静庐的颜六,这里有问题,千真万确,那个卫修你知道吗?就是他告诉我的。”米莳三颓废,这事吧,要往好里想,对她来说还真是多了个大靠山,但要往坏里想,她可是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啊。 会不会杀人灭口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米莳三就出了一身冷汗,然后不等了空回答就慌乱的在屋里走来走去道:“坏了,我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个可能,了空师傅,你说如果颜家那边的人知道,我发现了颜六这个秘密,他们会不会派人来杀了我?” 了空惊讶过后就是猛翻白眼,用力的呸了一声道:“三丫头,你是不是被骗了?颜六怎么可能脑袋有问题,我告诉你,他正常的很。” “不可能,如果他要正常,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图什么?我又有什么能让他图的?”米莳三瞪眼反驳。 了空看她像认定了一样,急的就猛拍大腿,心道,如果你真是那应劫而生的人,那能让他图的地方多着呢,看来,颜六也察觉出端倪了,所以故意在她面前做假像,然后极力靠近,要照这样想的话,那么前几日的遇刺,只怕也是一场故意靠近她的戏。 也就是米莳三这个大傻子,才会蒙在鼓里,以为他脑袋真有毛病。 “我那知道他图什么,反正你说的这个我不信,而且三丫头,我劝你最好也留个心眼,这个颜六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了空忍了再忍,终是没把实话说出来。 米莳三心突了突,定定的看着了空足足十秒,郁闷的就倒在炕上。 “你说他不简单,也是别有用心,可我经过今天这事,实在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他为什么要故意装疯做傻的靠近我。” 了空冷静下来,撇了撇嘴缄口不言。 正文 第146章戏弄 又烦又乱的米莳三望着房顶发呆,但脑袋却是飞快的在回想最近所发生的事。 首先,奶奶想要她命,然后猛不丁的,她就被娇养了,在她还没弄清为什么娇养,颜六又冒了出来主动示好,再加米家村的古怪,这就像一团团的迷雾,全部都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之外,她现在要怎么办? 一股无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这些事情不管她怎么想,都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她能怎么办? “了空,你到是点醒了我,如果颜六真是装的,那么他这别有用心的靠近,又是为什么?我能让他图什么?” 看她脑袋清醒了,了空松了口气:“我怎么知道,我就一出家人。” 没有进展,也没有人可商量,米莳三抑郁的就翻了个白眼,合着她白讲了。 “如果真是装的,那颜六这个人也太可怕了,但如果他不是装的,我也很麻烦啊。” 了空舔了舔唇,看她满身苦恼,心想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既然主动送上门,那你就祸祸嘛,要不然都对不起青云老道拿命卜的卦。 “阿弥陀佛,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在这里烦恼有什么用,反正我提醒你,颜六那个人不简单,你小心点总是好的。” 米莳三头痛,这话说的没有半点建设性,不过有一句到是说对了,这一团团迷雾,她既然看不清,那么再纠结也是浪费时间。 与其那么被动的面对一无所知,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把她的正事做了,然后再想办法积攒实力,这样的话,就算所有人想从她这里图什么,她也不至于草木皆兵,慌乱无措。 想通之后,米莳三就长吁了口气,正准备去找罗大,突然电光火石的,她又想到了一个事。 “了空,你说上次我家外面有人偷听,而那个人还轻功了得,你说,会不会就是颜家的人?” 了空眼里快速的滑过一抹赏识,但一瞬既消。 “这个,我也不确定。” 米莳三皱眉,好嘛,她又白说了,才刚刚想放下,结果又纠结了,难道说,她身上,又或者是米家二房,真有什么秘密,所以才引来这些人接近和窥视? “了空师傅,你还记得那个人是往那个方向跑的吗?” “往村西。”了空敛了神色。 “那不对啊,静庐的方向是东边。”好嘛,线索又断了,眨眼又是云山雾绕。 “三丫头,你也不要想太多,福兮祸兮,既来之则安之嘛。”了空咧着嘴笑,有些东西别说她想不透,他不也照样看不穿,反正这愁是一天,不愁也是一天,那何苦还要愁眉苦脸呢。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说不简单的人是他,现在让她不要想太多的还是他,到底要闹那样。 真是越想越烦,越想也不得其解,看来她想弄清楚,还得换一个人,也许,今天她可以试着去找一下齐宁。 算算时间,齐宁的劳役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服完呢。 …… 而此时的静庐,颜六前脚刚进书房,后脚姜其昌就来了。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颜六淡漠的在书案前坐下,撩袖拿笔,薄如蝉翼的凌绫绡,就那么不经意的划过一道亮光,极其眩目。 姜其昌知道主子不喜欢丫环靠近他的书案,立马上前磨墨,再三斟酌后道:“主子,您为何要……” 言至与此,还是百般纠结。 可颜六眉眼都没抬,提笔就在砚台上轻轻一沾,声调就略微上扬道:“装傻?” “怒属下冒犯。”姜其昌惶恐,咽了口唾沫。 回来他就听卫修说了,主子竟然让他在米莳三面前,默认是傻子! 此事若传出去,岂不是毁了主子一世英明,也大逆不道,其次,也是他最想不通的,那就是主子为何要对米莳三,如此另眼相看。 “你不觉得,她很像灵珊吗?”颜六嘴角上扬。 姜其昌倒抽了口气,心想那里像灵珊郡主了,论年龄灵珊郡主都十一了,但米莳三才七岁,一个是金枝玉叶,阆苑仙葩,一个农家丫头,粗陋不堪,那里像了? 就算像,主子如此屈尊降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可主子非要这么说,他也不敢直方反驳,苦着脸便顺其意道:“主子是想灵珊郡主了吗?” 颜六轻抿着朱唇似笑非笑,手起笔落,犹如鸾翔凤翥。 如此行云流水就代表着主子今天心情极好,可这个好,到底是因为什么,姜其昌猜不到,也不敢深思,但隐隐中知道,绝非是因为思念灵珊郡主。 “即知是冒犯,就退下吧,等妫烈回来,让他直接来见我,还有,明日再派人去送点心,若再像今天这般漫不经心,就自去领罚吧。” 姜其昌手微微一抖,赶紧敛了神色就恭身退到门外,猛然回头还想再说点什么,握了握拳终是硬生生的将疑问全数咽下,他是下人,没资格对主子的事质疑。 一直等在门外的习松,看到姜其昌出来,立马谄媚讨好的上前奉了一杯茶:“大管事,主子怎么说?” 姜其昌脸色一沉,冷哼道:“办事不利还敢来问怎么说?” 习松吓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大管事,小的冤枉啊,不是主子吩咐,要小的去崔家找米姑娘的嘛,我……” 后面的话不等习松说完,姜其昌就呵斥道:“你的意思是,这都是主子的错?” 习松吓的脸色大变:“小的不敢,小的愿意受罚。” “滚吧,自己去领二十大板。”姜其昌错牙,今天一早,主子确实是这么吩咐的,而后主子出门,按他推测是前去英雄救美,此事习松并没有力事不利,那怕主子再喜怒无常,做为下人,也不得对主子有任何议论,这是规矩。 而这些年来,主子做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像这样临场变卦,从来都没有过。 看来以后,只要是米莳三的事情,他都要再三斟酌了。 而哭丧着脸的习松,也猛然意识到,那个肤白似雪的小村姑,真成了主子的新宠。 二十大板啊,这能要了他的命! …… 正文 第147章进城 大燕的端阳节,除了投角黍,编五彩绳,悬挂艾叶香草,泛舟江上,推送河灯祈愿求福,再杀鸡宰鸭,喝雄黄酒之后,普通百姓人家,还喜欢做燕儿粑。 而做燕儿粑的原材料,就是田边最常见的燕儿草,叶片有白色的细绒毛,开的是米黄米黄的小花,连花带叶都可以食用。 此时,静庐发生了什么米莳三不知道,她正从灵隐寺去浮宁县的路上。 一路走来,看到的人,全是猫在田梗边采燕儿草的。 心头一漾,她就在想,或许等回来的时候,她也能顺便摘几把荷叶,等到天黑,她就做些荷叶燕儿粑给烈叔尝尝好了。 这个时候的荷叶,正是娇嫩的时候,裹上燕儿粑,蒸出来一定很香吧,嘴边才会心一笑,就听罗大惊讶的道。 “怎么这么多人?采燕儿草?”罗大惊讶过后,恍然悟道:“对哦,明天是端阳节。” “嗯,正好你也休息两天吧,带数字军团去泛泛舟。”说起来罗大这都“闭关修练”了大半个月呢,也是该提醒他休息了,她可不想当苛刻的米扒皮。 “数字军团?”罗大迷茫,满目诧异的看她。 “呃……就是罗二他们。”米莳三尴尬的低咳,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罗大醒悟的嘴角抽了抽,很不爽的嘀咕道:“你家不也是按数字取小名的嘛,哼。” “……” 还真是,按家中排行取小名,几乎是大燕的风俗。 不爽归不爽,该谈的正事罗大还是没忘,板着脸就继续道:“要不要提前把东西给钱掌柜送去?” “不用,送的越早人家就越以为,东西做的很轻松,还是等时限到了再送,按计划,你回去后,就开始置办作坊,尤其是我跟你说的那些模具,样式越多,以后做起来就越轻松,还有就是大溶炉。” 之前她定做的溶炉,那就是为了实验用的,那怕火力全开,一天最多也就是做三件成品,距离她设定的大批量生产,差的太远了,更何况,她还计划着用玻璃做生活器皿。 没有大溶炉,就不能大批量生产啊,所以这是当务之急。 “我知道了,我回去后会赶紧办的。”罗大精神一振,作坊一上手,他以后就真的走上正路了,岂能不兴奋。 “另外,烧炉用的炭,现在不用置办太多,先买个五十担放着吧。” 罗大听完就倒抽了口气:“五十担?” 这还不多啊,五十担堆起来,最少需要两间房,更何况现在这个天气,去那买五十担炭。 “怎么?”米莳三奇怪,她说错什么了吗? “米莳三,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吗?” “五月啊。” “你也知道是五月啊,那你要我去那买五十担?我就算找遍全城,能凑出十担来就算很不错了。”罗大急瞪眼,心里嘟囔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呃……”这还真是不说就没想起来,大燕可不像后世,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大量的物质,像炭这样的金贵物,冬天的时候还好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只要过了冬,想再大量的买它,就难如登天了。 那要照这样,了空那边打听煤矿的事情,就要加紧办了,不然,她这里就是万事俱备还欠东风。 “那好吧,你到时看,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但不要超出五十担。”这话说的总没毛病了吧,恍然之间还感觉自己很土豪,所以啊,这钱还真是安身立命的好东西。 罗大吁了口气,但转眼就皱起了眉:“是要多买,要不然作坊就会因为没有燃料,而开不了工。”顿了顿罗大一脸我要为你操碎心的表情道:“实在不行,我去窑山岭那边找潘叔,看看能不能让他给我开窑烧一炉。” “你看着办吧。”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夹杂在绿意盎然的春意下,仍然有枯黄,一个不经意,米莳三就看到了路边枯黄枯黄的蓬灰草。 她好像记得罗婆婆说,以前她以面摊为生,那这东西似乎也是个金手指了。 嘴边笑意一勾,就指使着罗大揪了一大把蓬灰草,罗大心里全是开作坊的事,便也懒得问她要揪这枯草做什么,直到见着罗婆婆,并亲眼看到米莳三将揉好的面团,拉出一根又一根的面条后,才恍然大悟。 “这面能拉,就是因为你加了那个草?” 米莳三微微一笑:“你说呢。” 呵呵这蓬灰草本来就是做拉面的原材料,有微毒,少量食用对身体不会有伤害,但倘若用的是化学加工而成了蓬灰粉,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毒药了。 而后世的什么兰州拉面馆,人们为了偷懒和节约成本,添加的基本上都是化学蓬灰粉,不但让人吃了上瘾,还对身体伤害极大,基本上就是黑暗料理。 而大燕虽然物质匮乏,但在食物上动歪心的人,还真是特别的少,这也是她穿到这里七年,感觉最欣慰的事。 罗婆婆惊喜的连连称奇:“齐小哥儿,这面如此能拉,那吃起来,一定很有劲道吧?” “婆婆一会尝尝就知道了。”米莳三笑,卖了个关子,至于罗婆婆嘴里的称呼,也没想赶着去纠正。 就在这时,罗小七从外面窜了进来,人还没站稳就咋咋呼呼的喊了。 “来了来了,咦,我们今天晚上吃面吗?” 米莳三回头,正好就看到风尘仆仆的齐宁,四目一对,她这里嫣然一笑。 “齐宁哥哥来了。” 齐宁看她手上拉着面条,神情微微一愕,眉锋就淡扬了起来:“你找我。” “嗯,今天学堂休假,所以来看看你。” 罗婆婆对齐宁以及齐保正,本就心怀感恩,一见人来,欢喜的不得了,立马接口道:“齐哥儿来了,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罗大,快去倒水来,罗二搬凳子。” 齐宁客气的点了点头,双眸在院子周围绕了一圈,便安然坐了下来。 这院子他来了三回,每次来都感觉有所不同,如同百废待兴,当然他也知道,这罗家是莳三接济的,如今也算是莳三的人。 正文 第148章解惑 “婆婆,都是自己人,您不用太客气,齐宁哥哥,能再麻烦你给小五看看吗?等我一会,我请你吃面。”米莳三笑着回头继续忙活。 婆婆眉开眼笑:“齐小哥儿说的对,都是自己人自己人,那罗大,你倒完水就去把小五抱出来吧,这天气好了,也让小五来晒晒太阳。” 自从上回齐宁来诊过脉开过药方,小五的心疾就好了很多,罗婆婆无时无刻不告诉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齐小恩人给的,要不是齐小恩人,小五只怕熬不过去,罗大也走不上正路,他们更是上无片瓦,下无安身之所,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想到这,罗婆婆就激动的抹了抹眼泪,打起精神给米莳三打下手。 等面出了锅,齐宁也开完了药方,罗小五的心疾想治好,基本上没有可能,但如果细心养着,倒也能好好活。 趁着罗婆婆接手继续煮面,齐宁拿着筷子,意味深长的小声道:“齐小哥?嗯?” “呵呵……”米莳三失笑,她就知道齐宁不会忽视掉罗婆婆嘴里的称呼:“说来话长了,之前和罗婆婆一家认识时,她就误以为我是你的弟弟,后来我也就懒得解释,齐宁哥哥不会怪我扯你的大旗吧。” 眼下她的身份也就罗大最清楚,除去罗大,罗家的人还以为她是男孩,并是齐家的小哥儿呢。 齐宁扬了扬嘴角,看了眼她的虎头帽,还有改小的男装,捞起面就吃了一口:“这面不错,口感到是极好。” 看他脸上并无责怪的意思,米莳三就安了安心:“比你以前吃过的面,更有劲道吧?” “什么时候学会做面的?”齐宁淡笑。 “那时候饿极了,我就想方设法的填饱肚子,无意中发现有种草加到玉米面里,就能让玉米面更滑更有劲道,然后就学会了呗。”米莳三说的轻描淡写,从今以后,她是不会再委屈自己了,只是有些事,她是不能说的,只能烂到肚子里。 齐宁知道她的过去,默了默也就没有再问,相比起以前那个不起眼的米莳三,他还是更喜欢,眼下鲜活的她。 “我听我爹说,那天你从城里回去,碰到颜六遇袭,你还救了他?” 米莳三伸了伸手脚,咽下最后一口面道:“不,正确的说是他救了我,可他却把我当救命恩人,还惊动了全村,就在昨天,他来找我,我见到他家的郎中卫修。” 齐宁拧眉:“卫修?” “是,崔爷爷叫他卫大神医。” 这话里信息量很大,齐宁定定的看了米莳三一眼,才垂了眼帘道:“确实是神医,颜家是富贵之家,他在并不出奇。” 话说到这里,齐宁大概也就知道,米莳三找他来做什么了,看来她对最近所发生的事,很不安。 “可奇怪的是,卫修当着我的面承认颜六这里有问题。”米莳三点了点脑袋。 齐宁惊愕:“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卫修当着我的面承认的,正因为颜六脑袋有问题,所以他才口口声声的,要认我当妹妹。”米莳三烦燥不安的挪了挪。 齐宁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看来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嗯,一波接一波,来的特别突然,齐宁哥哥,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我爷爷,还有崔爷爷要娇养我?”米莳三眯起眼,她总感觉齐宁知道什么,可他却不肯说。 果不其然,齐宁在她话落地后,眼里滑过一抹为难。 “娇养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这对你没有害处,你安然接受就好。” “可我爷爷和崔爷爷说,娇养我的原因,是让我给怡表姐当丫环,齐宁哥哥,你知道的,我并不想给任何人当丫环,我只想让我娘和我姐姐,离开米家,过正常人应该过的生活。” 米莳三注意着齐宁的微表情,试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可齐宁太镇定了,镇定的她无法揣摩。 “淑怡并不难相处,按理当她的丫环,只是说说罢了,莳三妹妹不用太焦虑,至于你想你娘和姐姐离开米家。”齐宁顿了顿,环视四周一眼后道:“以你现在的能力,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想离开,只怕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米莳三呼吸一促,她就知道,齐宁是知道内情的。 “因为你已经入了米家村的族谱,所以你走不了。”齐宁敛眉。 “如果我要走,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不就可以了吗?”米莳三紧追着问,这一团团迷雾,如果不解开,她寝食难安。 “莳三妹妹,有些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齐宁放了筷子,然后抬起眼皮,一瞬不瞬的看她。 同村七年,他竟然不知道,米莳三竟然如此有主意,更眼眸清明的那样与众不同,身为女子,有族群保护有何不好?要知道,在米家村,女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没资格入族谱的。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带着我娘和我姐姐,永远的离开米家村。”米莳三捏拳,她已经从齐宁脸上看出,他不想再说此事的表情,可事关自己安危,她没有办法装糊涂,那怕就是死,她也不想当个糊涂鬼。 齐宁望着她足足三秒,缓缓移开视线的皱了皱眉:“她们可以走,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 “以后你会知道的。” “现在告诉我不可以吗?” “时机到了,崔爷爷自会告诉你。” “时机?什么是时机?齐宁哥哥,我一直就觉得咱们村子很古怪,明明大嫁姓氏不同,却好像一个宗族那样抱团而活,更不可思议的是,官府对这种百家成族也不管,这是为什么?”米莳三不心甘,明明齐宁知道,可为什么他就是不说啊,把她当傻子一样愚弄好玩吗? 其实这样的吐槽,她知道很矛盾,因为女人在村里就是身份低下,但凡有关宗祠的事,男人都不会跟女人说,那怕到死,也把米家村的古怪,当成了一种习惯。 可问题是,没有娇养之前,她可以难得糊涂,但娇养之后,所有的一切,就有了关联,并让她感觉对生命安全构成了威胁啊。 “你以后会知道的,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村吧。”齐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了,十分干脆。 正文 第149章认主 齐宁甩袖走人的这一幕,恰好就看在罗婆婆眼中,顿时惊慌失措的就走过来道:“齐小哥儿,你大哥他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嗳哟,好好的吵什么架啊。”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赶紧笑着把罗婆婆拉坐下来:“婆婆别担心,我们没有吵架,是齐宁哥哥有些事不告诉我,所以避着我,另外,我也想跟婆婆说件事。” 听到没吵架,罗婆婆神色才缓了缓:“齐小哥儿有什么事就说吧,只要老婆子能做的,一定照办。” 罗大在旁边歪了歪眉,看米莳三好整以瑕的样子,他就猜到要说什么了。 清了清嗓子后,米莳三就不急不慢的把自己身份,还有目前的困扰都一一说给了罗婆婆听。 一开始,罗婆婆听说她姓米不姓齐,并还是女儿身时,吃惊了不小,但随后就一脸坦然了,再听到后面刘氏寡毒,不把米家二房当人看后,罗婆婆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 “老婆子活了一辈子,也算是尝遍了人间苦楚,可听完你说的这些,老婆子又觉得,我以前受的那些罪压根就不算什么,这女人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要摊上一个恶婆婆,那真是受不尽的磨磋。” “正是这样,我娘前些日子差点去了一条命,如今是万万不能再留在米家了,还有就是我姐姐,眼下她正值妙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给我奶奶卖了。” 罗婆婆眼一瞪,竟有几分煞气的道:“那还等什么,三姑娘这院子是你买的,只是可怜我老婆子才让我暂住在这,如今你就应该快快把她们接来,不管是休还是和离,那都是活路啊。” 米莳三笑了笑:“接是要接的,不过大燕律法规定,家中必须要有男丁,否则便会定为绝户头,所以我想……”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罗婆婆就主动接道:“三姑娘是想让我答应,过继一个男丁是吗?”话一说完,罗婆婆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的就给米莳三跪下了。 这一跪,惊到了所有人,罗大刚上前一步,罗婆婆就伸手阻止,然后抬头正色的望着米莳三。 米莳三吓了一跳,那敢受这大礼,身子一偏就来扶。 “米三姑娘,老婆子这一拜,你受得起,要不是你,罗二他们连个户籍也没有,随时都有可能当成流民被抓走,你给了他们一个家,还给了他们一条路,你不光活了他们的命,还恩同再造啊,罗大,还不赶紧带着弟弟们跪下。” 这番话,罗婆婆说的字字铿锵,暮霭沉沉的脸上,还浮出丝丝潮红。 罗大抿了抿唇,二话不说就撩了袍子,跪到了罗婆婆身边,紧跟着,罗二,罗三,罗三,罗六以及罗七,全都跟着跪了下来,就连躺在长椅上晒太阳的罗五,也挣扎着要下地跪着。 “婆婆,您不要这样,莳三受不起的,有什么话,咱们起来再说。”米莳三为难的苦了脸,虽说她已经穿过来了七年,可对这动不动就下跪的礼节,还是很不习惯,尤其是罗婆婆一把年纪了,跪她,她都怕自己折寿。 罗婆婆摇头,坚持不肯起身,中气十足的又道:“米三姑娘,老婆子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只是生错了人家,你对罗大他们的恩同再造,老婆子我是感激涕零,有句话,老婆子我也早就想说了,希望米三姑娘能答应老婆子。” 米莳三心微微一抽,莫非罗婆婆这是不想过继? “婆婆您说。” “老婆子也快是个将死之人了,可我家罗大性子鲁莽,若是我就这么去了,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安心哪,更何况罗二他们几个还小,若是没个人约束着,我死都不敢瞑目,所以老婆子求求米三姑娘,你就把他们全都收下吧,从今以后,为奴为仆,老婆子都满怀感激。” 听完,米莳三顿时就松了口气,原来并不是不愿,而是想托孤,可这托孤也太看得起她了,这一屋子的男丁,就连最小的罗七都比她大两岁呢。 但是,若论恩情,这托孤又在情理之中。 “婆婆,您还是起来说话吧。” “不,米三姑娘要不答应,老婆子就厚着脸皮不起来。”说到这里,罗婆婆微微动容,泛着丝丝潮红的脸上,态度十分坚决。 “婆婆,我没有不答应,但要说为奴为仆,莳三还是愧不敢当的,虽然我比罗七还小两岁,但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人若爱我敬我,我也必当其为家人那般爱他敬他,但人若恨我害我,我也必不会手软。” 罗婆婆眼中一亮:“对,做人就当如此,爱恨分明才好啊。”顿了顿,声音一转高调:“罗大,你们还不赶紧给三姑娘磕头,从今以后,三姑娘就是你们的小主子,不管她要你们做什么,你们都要好好听话,不得有任何怨言,听清楚了吗?” 罗大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眸却澄清透亮,一改往日的对米莳三的大呼小叫,竟然凛着正色,就带头用力的给米莳三磕了三个响头。 罗大一磕,罗二几个那敢磨叽,咚咚咚咚的,满院子都是磕头声。 米莳三虽有些别扭,但还是笑着受了,毕竟从一开始,她就看好要用罗家人的,此时水到渠成,她又何必再矫情呢。 罗婆婆一脸欣慰,这才缓了口气,然后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叠子纸。 “三姑娘,这是我找城东刘秀才写的,连同老婆子在内,你都收下吧。” 米莳三立马往纸上一扫,就见开头写了三个字“卖身契”。 好嘛,原来罗婆婆是早有准备了,可是这东西,她却不想收,在她看来,契约对人心的约束力,根本就不强,而罗家这些人,她将来都是要大用的,何必让他们自贬为奴籍,受纸字约束。 “婆婆,咱们还是先起来说话,您要是不起来,那这些东西,我是不会收的。” “好好好,老婆子我起来。”罗婆婆动容,想她活了一辈子,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但像米莳三这样的,却是头一回,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决定,让罗大他们跟着米莳三,将来绝对是条正路。 米莳三笑了笑,把契约往回推了一把。 作者有话:呃,今天大青差点就忘了更新,还好赶上了,呵呵哒马上就开学了,祝大家新学期快乐! 正文 第150章要心 “婆婆,让罗大他们视我为主,我能安然接受,不瞒您说,我胸中自有沟渠,若他们肯心甘情愿的跟着我,那么将来自会有好日子在等着他们,但这契约就不必了,还是刚才那句,你若爱我敬我,视我如家人,那我也会爱他敬他,视他如家人,这情义无价,人心难得,还要这几张纸做什么呢?” 她要的是人心。 心在人就在,心若不在,一张纸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搞不好连情义都要抹掉,最后变成仇。 罗婆婆再次动容,她就知道自己没看错,年仅七岁,就把话说的通透明亮,虽是个姑娘家,但却有过人的胆识和气魄,她罗家是何其有幸,才得她这个贵人相助啊。 “好好好,老婆子听三姑娘的,以后罗大他们跟着你,我呀,就是明天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说着说着,罗婆婆就剧烈的咳了起来,脸上的红潮也渐渐褪去,像是完成了她最大的心愿那样。 “婆婆,您没事吧。”米莳三赶紧给她顺气。 罗大几个也飞快的爬了起来将罗婆婆围住,一人一句的喊:“婆婆。” 罗婆婆挥了挥手:“我没事,我好得很,我这是高兴的,高兴你们有了好去处。”说到这,罗婆婆又抬头找到罗大:“罗大啊,你是大哥,以后弟弟们要不懂事,你一定好好约束他们,三姑娘是个好人,可咱们自己啊,绝不能忘本忘恩,知道没?” 罗大眼睛微微发红,想也不想就道:“知道,婆婆您放心。” 嘱咐的郑重,回答的也郑重,原本以为,罗二几个会懵懂,可这会米莳三看他们的眼神,竟然没有一个迷惘的,可见,认她为主,并早早准备卖身契,他们都是知道的,并且还接受了。 “年纪大了,不中用喽,这些你好好收着,那怕三姑娘不收,也是你们的本份。”罗婆婆坚持的把卖身契给了罗大,言里言外都告诉所有人,米莳三不收是米莳三的事,但他们绝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看到这个举动,米莳三也就是笑了笑,有道是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大燕的风俗和谦卑,早就深入骨髓,她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再做任何表态。 还是那句,她要的只是人心。 “三姑娘,从现在开始,罗大他们都听从你的意思,你想要谁过继都可以,不过,老婆子我建议,你最好是过继小五。”罗婆婆说到这,脸上有些于心不忍,但也只是犹豫了一秒,就把视线移到了小五身上。 既然都认主了,那从现在开始,她就要替米莳三考虑,身为仆,替主家解忧是荣幸,照她看来,米莳三虽是女儿身,可将来必有大作为,所以,只有过继小五,才是最合适的。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罗婆婆眼里和话里的意思,米莳三全看懂了,顿时心里微微一漾。 “为什么?” “这……”罗婆婆难过的低了头,有些话,她不能当着小五的面说。 可没想到,孱弱的罗五,竟然艰难的撑起了身体,主动将话接了过去道:“三姑娘,我婆婆说的对,如果你要过继,我是最合适的,齐小郎中也说了,我这身体,若是好生调养,再活些年头,不难。” 而死也是最容易的,如此,将来米莳三飞黄腾达了,也就不用在意,家产分割的问题。 这话,罗五虽然接了,但也说的心酸,真正意思,谁也没点破。 米莳三感叹,这一家子,还真是七窍玲珑心呢。 虽说罗家只有罗大是根正苗红,可罗二几个人的心性,却都如赤子啊,举目望去,都站如松立如钟呢,没一棵歪脖子树,可见,这都是罗婆婆教养的好。 “好,那就小五吧。”米莳三也不再推辞。 日久见人心,不光是看别人,也是自审,等到将来,罗五,还有罗大他们,都会明白,他们所小心顾忌的东西,在她眼里,其实都不算什么。 万物都有价,唯独心无价。 事情说妥后,天色也就不早了,在罗婆婆的坚持下,罗大负责送她回村。 一路上罗大都没说话,神情比以前显的生疏,但态度却多了恭敬。 “罗大,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米莳三笑着找了个话题。 罗大低着头,想了片刻后道:“好人,也是个聪明人。” “那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原本绷着恭敬的罗大,立马翻了个白眼:“那是读书人胡说八道。”最后还不满的嘀咕:“你要无才,我婆婆还让我们认你为主做什么,大不了还恩不就行了。” 嘀咕声虽小,但米莳三还是听见了,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也只比奴强了那么一点,以后我要带你从商,你后悔不?” 罗大又翻了个白眼:“没遇到你之前,我就是个三教九流,农虽然排第二,可种田能有什么出息?层层赋税下来,也就堪堪填饱肚子,可你看那些员外富商,那个不是锦衣玉食,逍遥自在。” 呵呵,还挺务实,米莳三掩嘴低笑。 “说的是啊,那我也跟你透个底,我的计划是,做大燕最大的琉璃商人,只要你不负我,我就必不会负你。” “我知道,我绝不会负你的。”罗大收起玩世不恭,回的一脸郑重。 “那就好,以后你也别在我面前局促,我呀最不喜欢那些虚头吧脑的东西,只要……”只要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就在杂货铺子前面,看到了一个熟人。 “只要什么?”罗大等了半天不见米莳三说话,再一回头,她人也停住不走了:“怎么了?” 米莳三看着那熟人,眉都拧成了川字。 “没什么,我看到了个熟人。” 罗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的破破烂烂的蹲在杂货铺边上的墙角那,不知道捧着个什么东西,竟然在狼吞虎咽。 “他是你们村的?”罗大诧异。 米莳三摇了摇头,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熟人啊,正确说还是她的小表叔,是刘氏娘家望乡台那边二舅奶的长子,记忆里他的年纪只比她大三个月,所以说今年都是七岁,可要说命,却是天壤之别。 正文 第151章表叔 她呢,是身为女儿身,所以爷不疼奶不爱,处处受欺辱,吃不饱来穿不暖,可再凄凉,跟眼前的小表叔比,还是强了很多,至少她们娘仨还有个柴房遮风挡雨,偶尔也能吃口热饭热菜,可这位小表叔呢,从出生到现在,却只能住牛棚吃猪食。 为什么呢? 只因为大燕人愚昧,说他天生六指为不祥之人,还有克亲之命,所以这位小表叔,从出生以来,就过着畜生一般的日子,更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刘家上上下下,都叫他畜生,久而久之,望乡台的所有人,就全叫他畜生了。 每年过年,刘氏为了娘家那边的压岁钱,总会把她、姐姐还有米天佑带上,因此,她才知道刘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寡毒的外祖母,所以才能生出寡毒的刘氏。 而每次看到他,米莳三就会在想,这些年来,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竟然被丢到牛棚,还能如此生命力顽强的活到现在。 就在这时,罗大和米莳三看到,狼吞虎咽的他,似乎被卡到了喉咙,只见他痛苦的伸长脖子,拿满手泥污的手去抓咽喉,也就是这一抬头一伸手,她和罗大同时看到,他手里吃的东西,竟然沾满污浊之物的鱼。 再看杂货铺边上的小饭馆,以及背靠在墙边的潲水桶,米莳三和罗大都猜到了鱼从那里来。 罗大沉着脸:“他是谁?” 想他以前落魄时,还不曾翻过潲水桶呢。 “我奶奶娘家那边的人,我要叫他一声小表叔。”米莳三捏了捏手心,几步上前,抬起一脚,就把小表叔手里那污浊不堪的鱼,踢开了数米之远。 也几乎就在她接近,并把鱼踢飞的那一秒,涨红着脸十分痛苦的小表叔,竟然连喉咙也不抓了,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就飞身冲了出去,重新将那鱼拣了起来,并死死的捏在手里后,转过身如饿狗护食那样凶神恶煞的朝她呲了牙。 罗大先是一惊,后是立马将米莳三挡在了身后。 “没事的,他不会伤我。”米莳三叹了口气,从罗大身后走了出来,然后定定的望着对面小表叔。 “表叔,那个东西不能再吃了,罗大,你快去杂货铺买瓶醋来。”这声表叔,她也是喊的艰难,因为论年纪,她和他一样大,但要按辈份,她确实要叫表叔,总不能她也像刘家人那样,叫他畜生吧。 小表叔也是这会才看清了米莳三,顿时脸上的凶神恶煞褪去,难堪的咬住牙低头,大概是喉咙难受的很,所以还是一边捏着鱼,一边抓喉咙。 “你别抓了,卡了鱼刺,你再抓也没用,你再忍一忍,等醋来了就好。” 罗大看他没有再攻击人的意思,这才沉着脸赶紧去了杂货铺。 等到他咽下一大口醋,好不容易把鱼刺咽了下去,就立马蹲在墙角边,又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那鱼。 看他从出生就没洗过的头发一上一下,不顾一切的填饱肚子,米莳三就感觉心好塞。 刘氏娘家那边,她也只能过年时去半天,自从听说了他的事,每年她去,就会把自己得来的口粮,全给他吃,所以小表叔认得她,更甚至在望乡台被小毛孩欺负时,他还会帮自己。 “表叔,别吃了,我给你买馒头好不好?” 表叔身体一僵,缓缓的抬起头,满是污浊的脸上,眼睛麻木而冰冷。 “好。”他丢了手里仅剩的鱼尾,然后把手在脏到不能看的衣服上,用力擦了擦。 米莳三回头朝罗大笑,罗大心领会神的就去买馒头。 “你怎么会在这?跑出来的?” 表叔看了眼杂货铺门口,然后摇了摇头:“奶奶叫我来的,叫我给她驼东西。” 这个她指谁,米莳三一想就知道,估计也就是二舅奶小汪氏。 刘氏的娘姓汪,全名叫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刘氏在娘家是大姐,下面有两个弟弟,二弟只比刘氏小三岁,叫刘德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为人就像外祖父刘开山一样忠厚老实,她要叫一声大舅爷,而大舅奶姓田,性格很像她娘左氏,也是个逆来顺受,并饱受汪氏欺辱的女人。 然后就是刘氏最小的弟弟,叫刘德松,他是汪氏的老来子,小了刘氏十几岁,记得刘氏总说,她嫁到米家村那会,刘德松还只有三岁。 正因为刘德松是汪氏的老来子,所以在刘家备受宠爱,也正因为嫁了刘氏,所以刘家有了些钱,从小就把刘德松送去了学堂读书。 她也是听刘氏说,刘德松小时候很能耐,十五岁考上了童生,然后二十二岁中的秀才,再后来就考一次败一次了,如今已经三十多岁,在全家砸锅卖铁打通关系后,在浮宁县衙三班六房中,谋了个吏书职位。 所谓的三班六房,就是大燕吏役的总称,三班指皂、壮、快三班。皂班主管内勤,壮班和快班共同负责缉捕和治安。六房则是指吏、户、礼、兵、刑、工。 这吏书,就是掌官吏的任免、考绩、升降事宜,这个职位在朝庭有编制,也吃着皇粮,但是却永远也不能升职当官,在大燕很多名落孙山,数考数败的秀才,回乡之后,大多数就会选择进六房,因为这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啊,所以只能做这些文职谋口饭吃。 当然了,在衙门做事,那怕就算是无编制,无皇粮的衙役,普通人也得喊一声官老爷,所以说,落败的秀才,谋得了六房的职位,也算是在一方县城里,当个有头有脸的老爷了。 而刘德松的妻子,就是汪氏自己娘家那边的侄女,叫什么米莳三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她小汪氏。 眼前的这个小表叔,就是刘德松和小汪氏的第一个儿子,若不是他天生六指,估计早就刘家的心头肉了,那像现在这样,连个名字都被叫成了畜生。 “那三舅奶人呢?”米莳三心塞,不由自主的就看了眼他手上的六指,心想,克你玛的亲,要说克亲,那也是小汪氏和刘德松克了他,要不是他们俩的基因,小表叔能长出六指么。 正文 第152章丢弃 “在杂货铺,还没出来。”表叔冷然的把脚往里缩了缩,眼中的麻木,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连一点生气也没有,那里像个天真无邪的七岁孩童。 “这个时候了还没出来?那你什么时候进城的?”米莳三皱眉,在她心里,她就从来就没有把同样七岁的他当表叔,而是没办法,总不能喊他畜生吧。 表叔沉默了一会,用力的握着拳,面无表情的道:“早上。” “早上来的,现在还没出杂货铺?你也一直守在这?”米莳三瞳仁放大,瞬间明白到了什么。 而表叔依然面无表情,麻木而阴冷的眼睛,往下垂了垂。 “是。” “你……”你傻啊,明显这是二舅奶想把你扔了啊,你还傻傻的守在这里不走,这些话米莳三一个字也说不口,只感觉心里压着一股愤怒,虎毒还不食子呢。 就在这时,罗大买着馒头回来了,一买就是一兜,七、八个的样子。 小表叔大概也是饿极了,麻木的接住,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一口气足足吃了四个,才慢慢停了下来。 “那你还在这等吗?”米莳三压着愤怒叹了口气,说实话,她都有种冲动,准备把他送到罗婆婆那,反正她将来也需要大量的人手,二舅奶不想要,她稀罕着呢。 表叔慢腾腾的还在吃,似乎要把胃撑破了才肯罢休。 他摇头:“我自己回去。” 米莳三咬了咬唇:“那好吧,我陪你再去买点馒头,你,你拿回去藏着慢慢吃。” 表叔猛的抬头,眼里好像划过异光,但很快就消失了:“你不怕我克你?” 克? 克你玛个毛线!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其实她以前和这位小表叔,也没怎么说话,只是每年去,她都可怜他比她凄惨,所以回回都把食物,放到牛棚边上就回去了。 “我的情况你克和不克都那样,再说了,天生六指又不是你的错,是你爹你娘给你的,那些什么不祥和克亲的话,全是瞎扯淡,表叔,这人的命运,永远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表叔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仿佛要用他麻木而灰败的双眼,把她牢牢的刻在心上。 看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米莳三替他难过的叹了口气,心想,小表叔终究也才七岁,这些心灵鸡汤,他恐怕是听不懂的。 然后认真的道:“我不怕你克。” 说罢,就去牵他的手。 刚开始小表叔还有些抗拒,可也只是僵持了一秒,然后就在她的拖拽下,从墙角站了起来,米莳三冲他笑了笑,正想拉他去城门那边的霞江洗干净手,却猛不丁的被他大力甩开。 “别假惺惺的了,你不过就是可怜我比你过的惨,我不需要你可怜。”突然之间,小表叔就从温顺的小绵羊,再次变成护食的饿狗,那凶神恶煞的眼里满是阴戾,推开米莳三,拨腿就跑。 罗大赶紧伸手扶住她,沉着脸怒道:“不识好歹,肉包子喂了狗,狗还摇摇尾巴呢。” 米莳三没说话,看着小表叔跑进人群,惹来人群惊叫,并迅速给他让路,骂声不断,捏着鼻子退避三舍的路人们,无奈的摆了摆手。 “算了,回去吧。”各人有各人命数,对这位小表叔,她也只能看见一次,喂饱他一次了。 罗大撇了下嘴,到是没再说什么,可两人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来往的路人,全都蜂拥的往霞江那边跑,表情也很怪异,顿时米莳三就怔了怔,想起上次她和了空玩“观音佛像”时,人们也是这么跑着去看热闹。 “怎么回事?”罗大诧异的问她。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 就在这时,就听到最前面的一排人,有人喊道:“看那,看那,又有一具。” 紧跟着人群炸开了,一人一句的喊道:“夭寿啊,还没过端阳就下河游水,怪不得河妖要吃了他们。” 河妖…… 米莳三发懵,难道是河里死了人? 不一会,又有人大声的道:“这是第二具死尸了吧,也不知道刘大人收到信没有,若是快马加鞭到下游河滩子,只怕还能捞个全尸呢。” 听到这句,米莳三和罗大对视了一眼,果然是淹死了人。 “要去看看吗?”罗大问她。 米莳三失笑:“淹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也别去看了,小心看完后连饭都吃不下,也正好,等下你回家,记得提醒罗二他们,不要下河去游水,按理,每年在端阳节的前后都会下雨的,今年还没下呢。” 说着,她就抬头看了看天,只觉得的西边的晚霞十分炫目,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就说明,浮宁县这边,今晚和明天,应该都不会下雨。 想到这米莳三笑了笑,再嘱咐了罗大几句,就从人群的边沿出了城。 当走到霞江边时,顺便看了眼,就发现平时波光粼粼的霞江水,居然变的又浑浊又急湍,就连那水位也变高了。 米莳三皱眉:“看样子,霞江上游那边下大雨了,罗大,你真的要切记,不要让罗二他们下河游水。” 罗大看着发黄的河水,嫌她罗嗦的道:“知道了,端阳节都没过,水还凉着呢,下什么河啊。”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朝下游指指点点,米莳三也就不再多说了,等她回到米家村,天色已将暗,再重新嘱咐罗大回城小心后,人还没进门,就听到家里传来惊天动地叫骂。 “你是个死人啊,别人都来告诉你了,你还在给我在家里窝着,还不赶紧去找。” 找什么?米莳三诧异。 可就这时,罗氏接了句道:“娘,要我看啊,弟妹这是压根就不想二弟回来,要不然怎么瘫在这一动也不动啊。” “溅人,你哭丧着这张脸给谁看?是不是真的不想去把我儿找回来?你给我说啊。”刘氏破口大骂。 米莳三心一沉,不好,这是在骂娘。 “奶奶,我,我爹他,真的,真的还活着吗?” “啪”一声脆响,米莳三迅速进门,就看到姐姐捂着脸倒在地上,而娘也是瘫在地上的,胸口还染着血,脸上清晰的印着掌印。 “小畜生,你爹还没死呢,你就在这里咒你爹,我打死你。” 刘氏怒气冲天的扬起手冲了上去,正要揪住米盈盈的头发,米莳三就大喊了一声:“住手!” 刘氏回过头,看到她回来了,阴森恐怖的脸上扯出一股狠辣:“哟,瞧瞧这是谁回来了,找了个靠山,这是连家都不想回了吧。” 米莳三懒得理刘氏的阳阴怪气,三步化成两步,冲上去就把姐姐扶了起来,然后蹲在娘身边,赶紧查看她的伤口。 已经心慌意乱到六神无主的左氏,这会才恍恍惚惚的看到了小女儿,这一瞬间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嚎啕大哭的道:“莳三,莳三啊,你爹他回来了,回来了啊,娘就知道,你爹没有死,现在可算是回来了。” “咯噔”米莳三感觉心沉到了谷底。 米庆生回来了吗?进村了吗? 正文 第153章娼妇? “娘,那爹在哪?” “刚才周大娘来说,你爹就在浮宁县城北的客栈里,你爷爷已经抄近路去找了。”左氏哭的昏天暗地,好像要把她这七年来的委屈,全数哭出来一样。 真是糟糕,她千防万防,就是没想到,村里的人有可能会撞到米庆生。 刘氏冷哼的抬起下巴,冲着左氏就吐了口浓痰:“别装死了,赶紧给我起来,还有你罗氏,马上叫你爹和还有你娘,从我家二房搬出去,我儿回来了,那就是老天保佑。” 原本还幸灾乐祸的罗氏,听完立马倒抽了口气,而猫在二房听动静的陈氏和罗定,惊慌的坐不住了。 这大晚上的,要他们立马搬,他们能搬到哪去? 该死的米庆生,死就死的干净利落啊,猛不丁的又出现,这不是害得他们一家连个住处也没有么。 “娘,你现在让我爹娘搬,他们能搬到那去啊。”再说了,是不是二弟还不一定,说不准就是周大娘看花了眼。 后面这句话,给罗氏三个胆子她也不敢说,但这会她心情瞬间不好了,暗暗咒骂,但愿是周大娘看错,否则二弟回来,就让他爹娘滚蛋,她的脸往哪搁? “我管你爹娘搬到那里去,反正你叫他们赶紧给我腾房子,还有你这个溅人,赶紧给我起来,别再给我装要死不活,今儿个要是我儿没回来,我就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刘氏又叫又跳的骂。 连跑带跳的陈氏和罗定一出来,也没法再装聋做哑了。 “亲家母啊,你看这庆生活着,还能回来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你要我们搬出来,也合情合理,可是这都大晚上了,能不能等我们找到落脚地,再搬出去?”陈氏气的想骂娘,可话在嘴里绕了绕,还是变成了讨好。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这个米家,还不是他们的女儿做主,除非是刘氏这个老虔婆死了,他们的女儿才算熬出头。 刘氏冷哼的插起腰,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道:“不行,你们现在就给我搬走,否则我儿回来,他住哪?” 米莳三沉着脸嘲讽,刘氏心里那点小九九,她能不知道吗?之所以急着让陈氏和罗定搬出来,那是害怕米庆生回来,看到她们娘仨住柴房,而跟他离心吧。 陈氏咬住牙舔着脸,退而求其次道:“是,是,是,亲家母说的对,这庆生要回来,肯定不能住柴房啊,那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我们先搬到柴房,让左氏她们娘仨搬到二房,你看行不行?” 刘氏眼珠子一转,就耷拉着眼皮道:“可以是可以,但这租金我可不会退你的,毕竟我家柴房,那也是房。” 陈氏在心里破口大骂,皮笑肉不笑的点头:“看亲家母说的,要不是亲家母宽厚,我们连个落脚都没有呢,还提什么租金不租金的。” 刘氏听了很受用,斜眉上吊的三角眼一眯,态度就缓和了下来:“知道就好,那就赶紧搬吧。” 话一落地,变脸就跟翻书一样的就冲左氏骂道:“还在这给我装死,再不起来,我踢死你。” 左氏吓的全身一抖,正要挣扎着起来,米莳三就沉着脸将娘按在地上,转过头就冷冰冰的望着刘氏。 “好啊,那奶奶就来踢吧,把我娘踢死,正好可以给我爹看。” 刘氏顿时被这句话气的脸色铁青,一双拳头更是捏的嘎嚓嘎嚓地响。 “米——莳——三!你个小畜……”骂到这,刘氏瞬间想起,小畜生不能再骂了,因此赶紧将话收了声,可米莳三却替她把话接了下去。 “小畜生是吧,奶奶若喜欢,尽管骂个痛快,正好也可以给我爹看看,看看我这个小畜生,再看看我姐姐这个小畜生,还有我娘这个小畜生,当然了,还有奶奶您。” 米莳三说的连珠带炮,一口气也没歇,可刘氏越听就越气的发狂,五官扭曲的指着她,像是要用全身的力气,才能压住自己不对她动手。 “好啊,好啊,靠山硬了,所以没把我这个奶奶放在眼里了,嗳哟,真是气死我了,我米家家门不幸啊,竟然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来,嗳哟我的老二哟,你快回来看看哟,看看你这个好女儿,早晚有一天会把你的老子娘我,活生生的气死哟。” 刘氏喊的捶胸顿足,狠不能把全村人都惊起来。 可事实上,米家村的人没有一个走出来的,给人的感觉就像,那怕米家烧了个干净,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出来看热闹。 “我的好奶奶,你就别贼喊捉贼了,还有你那如意算盘,也别打的太响,想让我娘搬回二房,那也得等我爹回来再搬。”米莳三压着左氏,说的斩钉截铁,一说完,还转头对惊吓中的米盈盈道:“姐,你去叫一下崔爷爷,就说我爹还活着,马上就要回来,请他过来一下。” 惊吓的米盈盈立马回魂,然后怯怯的咽了口唾沫,转身就往外跑。 刘氏看到气的全身直抖:“不准去,你给我站住,站住!” “不要听奶奶的,我爹还活着,这是大事,必须要告诉崔爷爷,姐姐你快去。” 米盈盈听到后面的动静,死死的咬住下唇,脚下跑的更快了。 眼看拦不住人,刘氏就气的骨关节都泛了白,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只怕此时,早就棍棒加身的打人了。 “好好好,三丫头你果然是翅膀硬了,不但敢气我,还敢在这个家里发号施令,那我来问你,你今天下午干什么好事去了?” 米莳三低下头问左氏:“娘,伤口裂了,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左氏这些年被刘氏打怕了,那怕已经觉悟到要反抗,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惨白着脸就拼命摇头。 “那我先扶您回房上药,有什么话,咱们等会再说。” 刘氏看米莳三对她视若无堵,压着的那口心火,蹭的一下就飙上了脑门。 “溅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溅人眼里,当然没有溅人奶奶,但我米莳三眼里,还是有你这个奶奶的,你说是吧?”自从脸撕破,她是连敬语都懒得用,若是用了,她还感觉玷污了那敬语。 刘氏气的七窍生烟。 “你,你,好你个不要脸的下溅东西,青天白日的就和男人搂搂抱抱,还只有七岁,就像个勾栏院里的千人骑,万人尝,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下溅玩意,当年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卖到勾栏院,索性就去做了那娼妇。” 米莳三把左氏扶了起来,冷笑的就望着刘氏,原来她还知道她只有七岁啊,世上有这样的亲奶奶,把亲孙女骂成千人骑,万人尝么? 正文 第154章送走 “我要是千人骑万人尝,奶奶觉得脸上有光?再说男人?什么男人?” “就因为你把老子娘的脸丢光了,我才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现在,你还有脸来问我什么男人?”刘氏阴阳怪气的大笑了两声,再次拉起高腔,指着米莳三就接着骂。 “要不是别人瞧见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个小娼妇,是这么败坏我米家门风的,左氏,瞧瞧你都生出个什么不要脸的小娼妇,米万田那老东西,就是得了糊涂病,才死活要娇养你么个下溅玩意,你给我等着等着,等你爷爷回来,我一个字不差的全告诉他,让他来收拾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刘氏骂的口沫横飞,什么话难听,就拣什么骂,但不管怎么骂,也硬生生的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动手了。 而米莳三听着她从畜生改骂成娼妇,又说门风两个字,就莫明的觉得很喜感。 米家有门风吗? 世上只有维护家人的爷奶,才算有那么一点门风吧,她还真就想不明白了,做为亲奶奶,把她这个亲孙女骂的如此不堪,她究竟能得到好处? 又能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真是好笑! “好啊,那就烦请奶奶,一个字不差的全告诉爷爷,就说我这个小娼妇,勾引了男人,若是还怕说清,我还可以把那男人请来一起说。”米莳三把小娼妇三个字,咬的极重。 有了前面那句,你骂我是畜生,你就是畜生爷奶的话垫底,米万田再听到这小娼妇三个字,估计都不用她提醒,就知道什么叫小娼妇的爷奶。 “咔嚓咔嚓”,刘氏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气炸了,瞧瞧米莳三那张狂的样子,她真是狠不得冲上去撕了她的嘴! 但怒而不敢动的刘氏,看在米莳三眼里,真的就像个跳梁小丑,此时此刻,她压根就没心思应付她,而是脑袋转的飞快的在想米庆生的事。 她把前面的话,都接起来连贯了一下,看到米庆生的是周大娘,那么周大娘有没有说,米庆生丢了一只胳膊?还有没有说,米庆生身边有个女人? 所以当务之急,她要沉住气。 扶着娘一回到柴房,米莳三就问了。 “娘,爹还活着的事,真的是周大娘亲眼所见?” 左氏捂着胸口,泪如雨下的点头:“是,周大娘来说的时候,我就在前院,我都听见了。” “那周大娘是怎么说的?”米莳三垂着眼帘给左氏换药。 她瞧这伤口裂的不寻常啊,估计刘氏那老货,不但打了娘的脸,还打了娘的胸口。 “她说,她说看到你爹了,就住在城北客栈,莳三啊,娘心里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左氏喜极而泣。 “就是这么说的?还说了别的吗?”娘这么高兴,她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米庆生一爆光,后面的麻烦就会全跟来了,到时候,娘该怎么办? 都怪了空,说什么米庆生第二天就走,早知道他留到现在,那她就会叫罗大,想办法将人轰走了。 “别的?没说别的啊,莳三,你是不是不敢相信?其实娘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我都懵了,可周大娘说,她绝对没看错,那个人就是你爹啊,他没死。” 米莳三拧了拧眉,看来,是周大娘没打听,就回来报信了,现在怎么办?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会乖乖跟爷爷回来吗? 看来今晚,注定要闹腾到天亮。 就在这时,她听到前院传来尖叫的哭喊。 “外祖母,你快去救救我娘啊,我娘快要死了!” 平地一声雷的,顿时把刘氏炸的晕头转向,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我的怡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娘快要不行了,您快去救救我娘吧。”崔淑怡哭嚎的大喊。 “怎么会不行呢?我今早不是瞧着她还好好的吗?走走走,快走……”刘氏急的脸色大变,抓住崔淑怡就去了崔家。 米莳三脸色微沉,心想她还真是一语成谶了,又他玛的把事挤到了一堆,照这样下去,不但要闹腾到天亮,往后的日子还有得闹,毕竟那颜六,可是要了米宝莲一只手。 玛的! 米家不能再呆了。 “娘,你现在能走吗?” “怎么了?你是要我也去崔家看看吗?”左氏惶然,想到刘氏骂把女儿骂的那么难听,就有些咬牙切齿,但转念又想到米庆生,眼里顿时又迸出了火花。 “不,我是想让你和姐姐,连夜上灵隐寺。” 下午走的时候,她是算计好的,就算消息落到刘氏耳里,家中也米万田在,那么不管怎么闹,娘和姐姐也吃不了大亏,毕竟崔敬忠的态度摆在哪,从娇养开始,米万田和崔敬忠,不就是一个鼻孔出气么,所以她当时不怎么担心娘和姐姐的安全问题。 相反,还可以借此机会,考验她们奋起反抗。 可没想到,米宝莲断手的消息,现在才传过来,又恰好她爹的事爆光,米万田人不在家,那么娘和姐姐,就有危险了,崔敬忠那怕再是里正,当米家的一家之主不在时,也没道理干涉太多,更何况,她之前就看的明明白白,他们要维护的,只有她,不包括她娘和姐姐。 再回想崔淑怡刚才的表现,只怕她也不知道,她娘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断的手,要不然,她既然来了,怎么能不找她麻烦呢。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必须趁所有人还不知道内幕之前,赶紧把娘和姐姐送走。 “去灵隐寺做什么?你爹就快要回来了呀。”左氏诧异,心想只要米庆生回来,那她们二房就有了顶梁柱,公婆再欺辱二房,也不怕没人撑腰了啊。 娘心里想什么脸上全写着,米莳三无语的肺疼,若事情真有那么乐观,那就好了,可问题是,娘压根就不知道内情。 “娘,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一时间跟您说不清,您现在冷静一点,好好想想,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爹,那为什么还要周大娘还报信,都到了家门口,他又为何不回来?还要爷爷亲自去找?难道说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米莳三不想再多说了,给左氏拉好衣襟,就赶紧去收拾包袱。 左氏听完,整个人都傻了眼,脑袋就像突然淋了桶冰水。 “对,对呀,为什么你爹不自己回来,难道,难道真是周大娘看花了眼?”左氏开始焦躁了,站了起来就大口大口的吸气。 “看不看花眼先不说,现在您和姐姐,必须要赶紧走,然后再替我去颜家说一声,就说我有难,让他们六公子赶紧过来一下。”三言两语中,米莳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然后把东西往左氏怀里一塞,就推着她出了门。 左氏吓的心惊肉跳:“你说什么?什么颜家?” 正文 第155章淡定 “就是村东头静庐山庄的颜家,因为今天那颜六公子为了我,断了小姑的一只手,眼下爷爷不在,刘氏发起狂来,我会拦不住的。”米莳三把人边推边说。 “啪嗒”左氏吓的手里的包袱都掉了。 “你,你说什么???” “娘,别再问了,我送你出村。”她必须要赶在刘氏知道之前,把娘和姐姐送走啊,也不知道姐姐现在到哪了,要是万一在路上撞到刘氏,又或者被崔爷爷留下,那就惨了。 都怪她,还没弄清楚就让姐姐去崔家叫人! 连推带拉的出了门,左氏就吓全身出了冷汗,手脚冰凉的急促道:“那颜六公子为什么因为你断了宝莲的手啊?” “说来话长了,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我再慢慢跟你说。”米莳三急的不停张望,还好老天对她不薄,居然还真看到了急匆匆回来的米盈盈。 远远地,米盈盈看到她和娘,神情先是一怔,然后就道:“莳三,崔爷爷说等会就来,你这是,拿着东西要做什么?” “姐,你回来就好,娘,我现在送你们村口,记得先去颜家叫人,然后再去灵隐寺找了空,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回来,等事情平息,我会去找你们,听清楚了吗?” 左氏吓的早就没了主意,然后娘仨拨腿就往村口跑,直到米莳三看到她们溶进夜色,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周旺春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开口便道。 “三妹妹!我找你一下午了,你怎么在这?” “旺春哥,你找我做什么?” 周旺春面色古怪的看了她足足好几秒,才纠结的低下头道:“是你奶奶让我帮忙找你,说是你和颜六公子,嗯!”后面的话,周旺春没好意思说。 现在村子里都传遍了,说颜六今天中午在崔家门口,抱了三妹妹,还口口声声的叫她三三,还说三妹妹这个“救命恩人”救的真好,不但得了颜家的东西和人情,还让那颜六认做了妹妹。 米莳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了,那除了说我和颜六子,就没有说别的?” “别的?还有别的吗?”周旺春瞪大眼睛反问,也几乎是瞬间,周旺春脸上仿佛就写着自行脑补四个字。 米莳三头痛握了握拳:“今天下午颜六来找我,恰好看到我小姑打了我一耳光,然后颜六当场就要了我小姑一只手,这些你没听说吗?” 正在自行脑补的周旺春一听完,吓的倒抽了口气:“要了一只手?三妹妹你没说错吧?” “看样子你没听说了,好吧,那现在你知道了,而我奶奶很快也会知道了,待会如果我家闹起来,你要看到颜六没来,就赶紧去帮我叫他,他惹的事,让他自己来解决。” 这个锅虽然因她而起,但现在她的翅膀根本就没硬,撑不起这个锅,更何况米万田还不在家,天知道刘氏一会发起狂来,会做出什么。 现阶段是,她娘和姐姐能送走,可身为当事人的她,却不能走,所以米家她还是要回的。 静了静神后,米莳三拍了拍衣服就回了米家。 刘氏还没回来,陈氏已经开始在搬东西了,每搬一件到前院,陈氏和罗定就瞪她一眼,那恶恨恨的眼神只差没写着,要把她生吞活剥。 米莳三冷笑,索性懒得理会她们,不急不慢的就进了厨房,然后拎了拎菜刀,再转身找了找,果然在锅里发现了蒸好的燕儿粑。 一看那有如歪瓜裂枣,更似一坨稀泥一样的燕儿粑,她就猜到是罗氏做的,因为她娘可做不出这么难看的东西来。 也不知道,明天刘氏能不能把这坨东西吃下去。 米莳三嘲笑的重新将盖子盖上,再转了转,就发现灶边还剩了半框燕儿草。 那就先洗洗吧,如果刘氏去了,也没发现内幕,那她今天晚上,就自己动手做燕儿粑,等米万田回来,先堵了他的嘴,再坦白从宽,先发制人。 前前后后,想了无数个应对方案后,燕儿草也就洗好了,外面还是没什么动静。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提起菜刀就开始剁燕儿草,直到她把剁碎的燕儿草,全放进石舂里,刚要混上糯米粉,就听到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 “米——莳——三,你给我滚出来!”第一个怒气冲天的是崔淑怡。 米莳三勾了勾唇,总算来了。 “怡儿,你闪一边去,让奶奶来收拾这个小娼妇,像她那样的下溅东西,别玷污了你的手!米莳三,你这个畜生娼妇,给我滚出来。” 正在搬东西的陈氏和罗定,纷纷吓了一大跳,但他们可不是善男信女,对米莳三早就心怀恨意,眼下看刘氏怒气冲冲的回来找米莳三麻烦,二话不说,就指着厨房道。 “嗳哟亲家母,你家米莳三人在厨房呢,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给气成这样了?” “好好好,怡儿你帮外祖母把门关上,今天晚上,我那怕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替你娘讨个公道。”刘氏眼睛发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了,五官狰狞的就往厨房冲。 准备好的米莳三,挥起菜刀,就一下接一下的继续剁剩下的燕儿草,在刘氏踏进门的那一刻,她镇定的道:“奶奶,你要替小姑讨什么公道?” 她这里镇定的四平八稳,好似雷打不动的站如松,不紧不慢的话,更是张驰有力,骤然间就把怒气冲天的刘氏给镇到了。 刘氏铁青着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菜刀,咬牙切齿的怒道:“畜生,你果真就是个畜生,不但会勾引男人,还让男人剁了你小姑的手,你这个黑了心烂了肺的小娼妇,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吗?我要打死你这个小娼妇。” 刘氏越说越激动,狰狞的五官也越来越扭曲,红着眼睛就掀开了门板,然后从那后面,拿出冬天才用的铁扒灰。 米莳三微微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氏继续剁燕儿草,那沉重的菜刀,在她手里一上一下,虽然没有用力到入木三分,但那镇定的气势,却让刘氏心里犯了怵。 正文 第156章真怒 “奶奶,你不要先骂我,事情的经过,你都问清楚了吗?” “我还要怎么问清楚,我的宝莲现在就躺在床上,要不是你这个下溅东西,她的手能断吗?你把我女儿的手还来!”刘氏激动的握着铁扒灰,边说边用力的敲打门板,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外祖母,不要再跟她说了,她让六公子要了我娘的一只手,我现在就要她的两只手,还要她这条命。”崔淑怡嚎啕大骂,愤恨的站在厨房门口大哭大叫。 听到这些内容的陈氏和罗定,两人那是喜出往外,立马不搬东西了,凑了过来就开口道:“什么,米莳三要六公子害了你娘?嗳哟,怡儿啊,这是真的吗?” 闹吧闹吧,米家闹的越凶,他们就越能见缝插针,说不定连房子也不用再搬了。 “不要你们管,外祖母,你到是剁了她的手啊。”崔淑怡喊的越来越歇斯底里。 此时她看米莳三的眼神,那就是满满的恨意,仿佛写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米莳三叹了口气,说实话,崔淑怡的心情她能理解,将心比心,如果此事发生在左氏身上,她也会仇恨对方,只是她大概不会失去理智,毕竟想要处理好事情,就只有冷静的坐下来谈,才能得到双方都想要的结果。 “伤了你娘的是颜六公子,怡表姐,你能先冷静冷静吗?像这样把撒气,并喊着要我两只手,难道也是崔爷爷的意思?” 她拿捏不稳的开口询问,可没想到,崔淑怡扶着门就跳着脚喊。 “我的意思就是我爷爷的意思,你害了我娘,我难道还要不了你的手吗?外祖母你到是砍啊!” 哦,原来是她来这,不是崔敬忠的意思啊,那就好。 “啪”米莳三松了口气,用力的把菜刀剁进了粘板,手就那么紧握着刀柄。 这个动作,顿时就把刘氏吓倒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崔敬忠风驰电掣的赶来了。 “都给我住手!是要反了天吗?” 看到人来,崔淑怡立马委屈的放声大哭,然后冲到崔敬忠的面前就抱着他的腿大喊:“爷爷!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娘的手是米莳三害的?她害了我娘,我就绝不能放过她,我要她的命!” “你给我闭嘴!羲儿,还不赶紧把她抱回去。” 跟在崔敬忠后面的崔羲,看到十分镇定的米莳三,眉头一拧,就咬住牙上前来,一把将崔淑怡抱了起来,然后不顾崔淑怡的挣扎和尖叫,眨眼就出了米家的大门。 崔敬忠的及时赶到,瞬间就让怒火中烧的刘氏,变成了孤立无援,眼里也猛的划过一抹忌惮,可又想到她女儿的那只断掌,刘氏就硬着头皮插起了腰。 “亲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害了宝莲,我还不能动她吗?” 对崔淑怡,米莳三是有些歉意,但对刘氏,除了厌烦,就是嘲讽了。 瞧瞧,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亲奶奶啊,人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放在她那里,却是心偏到了天外,合着米宝莲是人,而她就不是人了么? 真是莫大的讽刺。 “那颜六公子要你女儿手时,我就在现场,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我喽?”崔敬忠脸黑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米莳三提着菜刀,就从厨房出来了,她面无表情冷然萧杀,明明才七岁的身子板,却忽然之间就给人一种成人的压迫,尤其是那眼中的冷静,还有那雪亮雪亮的刀口,骤然间就让怒不可遏的崔敬忠,缩小了瞳仁…… 若她跨下有匹马,再将那菜刀换一换,她…… 崔敬忠猛然间心脏紧缩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气疯的刘氏挥舞着铁扒灰,就朝米莳三冲了过去。 “好好好,那我就打死她,看你们还怎么娇养……” 刘氏气的要吐血,自从她嫁到米家,何曾这么憋屈过?自从生下两儿子,她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内宅的事情,米万田更是从不过问,但现在呢?自从米莳三开始娇养,米家的内宅就翻了天,一个个全变的她不能打不能骂。 今天她亲生女儿的手都断了,命也快没了,崔敬忠还在提醒她娇养,呸!她是米家妇,又不是崔家妇,凭什么听他崔敬忠的。 现在,她就是要趁米万田不在,先把米莳三这个祸害给杀了,替她女儿报仇。 看着满眼杀气的刘氏冲过来,米莳三心全凉了,无不嘲讽的笑自己,刚才还有那一瞬间说她是自己的亲奶奶。 “你敢!” “你敢!” 又是接连两声吼,一声来自外面,一声来自院中。 米莳三心尖一颤,刚闪到一边,就看到崔敬忠动如闪电的将刘氏拖到了一边,更如行云流水那样,夺走了刘氏手里的凶器。 然后下一秒,一道泛着金光的白色身影,从大门口飞了进来。 依然是那身绫绡纱,不同的是,衣边祥云暗纹换成了金色,一静一动,都仿佛光芒万丈。 颜六快速的在院中一扫,然后就把视线凝聚在米莳三身上,确定她无碍后,才不急不慢的走到她面前,长袖一甩,就挡住她转身面对崔敬忠和刘氏。 “颜六公子,你可真是得闲啊。”一天之内,看到颜六两次,还次次都因为米莳三而来,崔敬忠的脸色,骤然间就阴沉的可怕,就连语气,也变的很不客气的讽刺了。 “本公子若不得闲,三三岂不是要被打死了吗?”颜六冷哼,好像听不懂讽刺那样,同样极不客气的回敬。 骤然间,气氛就变的冷凝。 中午那会,崔敬忠和颜六的对峙,其中似乎还有点转寰余地,相互也尊重着,可现在这会的对峙,就像是撕破了脸,崔敬忠不打算再讲理的样子。 “颜六公子这话说的,似乎没把老夫当一回事。”崔敬忠眯起眼,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就从眼底迸了出来。 而颜六直接当看不见,气势有如万箭齐发的道:“若崔老先生一直护着三三,三三过去又怎会受尽欺辱?” 看着颜六摆出不顾一切也要护着米莳三的态度,崔敬忠忽然就气极反笑了。 虽然他也没见过颜六几次,但也知道他是个风光霁月的少年,再加上颜家财大气粗,更和达官贵人多有交情,所以他一直以来都算是敬着他的。 可一回敬两回敬,三回再这么不知礼数,心里就难免动了真怒。 正文 第157章对峙 “颜六公子,老夫之前是觉得,你年少聪慧,又是天资聪颖,所以那怕你再无礼,我也忍让你三分,可没想到,你现在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那就容老夫再提醒你一次,这是我米家村的事情,我这个里正尚还健壮,由不得你个外人再来多管闲事!” 崔敬忠这话,不但说的咄咄逼人,还气势如虹,那长者的不怒而威,扑面而来。 米莳三握了握拳,就见颜六根本无所畏惧的笑了。 “崔老先生确实健壮,可是,却也很健忘啊,本公子记得,今天中午就明确的说过,三三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本公子视她如小妹,她的事情,便就是本公子的事情,何来外人之说?” 让一个十五的少年,一口一句本公子给呛回来,崔敬忠的脸色就变的铁青铁青。 而米莳三此时在想,他的脑袋真的有问题吗? 瞧他说的这些话,还有摆出的这气势,完全就像鲜衣怒马的贵族公子,那里像个傻子了。 “米莳三已入我村宗祠,她的事情,自有我来定夺,颜六公子虽然住在我米家村的东头,可你既不是米家村的人,也不是米莳三的亲兄长,按大燕律法,你若再插手本宗祠的事情,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来人,送客!” 话音一落,米莳三就看到大门外,欻的一下涌进来好多人,全都是米家各家各户的男丁,好像他们早就在外面守着,随时随时等着一声令下。 更让米莳三惊骇的是,这些平时不八卦,更极少说话的叔叔伯伯,此时全都一脸萧杀,手上虽无武器,但身体里由内而发的,全是彪悍和形容不出的团结,瞬间就将所有人压的噤若寒蝉。 再回头看刘氏,此时她那里还有嚣张的样子,又惊恐又狼狈的爬了起来,就往后退。 就在这时,颜六的下人们也全部涌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颜六还有她,团团围住,以同样的气势开始剑拔弩张的对峙。 气氛开始直线冷凝了。 米莳三知道,如果颜六再强行插手,那么崔爷爷是真的会不留情面。 “本公子看你们谁敢!”颜六脸色更冷,也更加的寸步不让。 崔敬忠冷哼:“六公子,我再说一次,米莳三进了我村的宗祠,同时也是米家娇养的姑娘,只要老夫在,就没人敢对她做什么,你若再三插手,那就是僭越,明白吗。” 这是第二次警告,而台阶也给他搭了,他若再不识相,那么这里,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米莳三看到颜六抄在身后的手,随着崔敬忠的第二次警告,慢慢收紧,便赶紧轻咳了一声,就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 “颜六公子……” 后面的话,她还来不急说,就被猛然回身,怒形于色的颜六打断:“三三不要怕,今天有我在,如果他们再敢打你欺你,你就跟我走,我看谁敢拦。” “哼!好大的口气,颜六公子将大燕的律法,放在何处?”崔敬忠甩袖。 颜六被激,长袖一甩,便紧接道:“别和本公子说律法,今日那妇人敢打米莳三,本公子就敢要她的手,你们也一样。” 好家伙,这针尖对麦芒的,她是完全插不进嘴了。 就在这时,姜其昌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看眼前的局势,就立马拦在中间急道:“崔老先生,我家公子只是护米姑娘心切,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这下来了个和稀泥的,气氛骤然就削减了下来。 崔敬忠虽然强硬,可到底也有几分忌惮,缓了缓便道:“那就请你家公子回吧,来人,开宗祠!” 一声令下,米家村这边的人,瞬间就分出三拨,一拨去了门外,一拨将刘氏架了起来,最后一拨,直接走到米莳三身后。 “莳三,进宗祠吧。”有人在她身后说道。 米莳三心脏一揪,就快速的衡量了一下,很显然,她这边是用请的,而刘氏则是被架起来的,那么崔敬忠开宗祠,估计也不会害她。 “你们干什么?亲家,亲家这就是个误会啊,嗳哟,我这是什么命哟,自家的孙女这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了么,今儿个她还只是害了宝莲的手,那要是明天她害了宝莲的命,我也得睁一只眼,闭一眼吗?嗳哟哟,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刘氏一听要开宗祠,脸色立马就发了白,知道大事不妙,又挣脱不开,就呼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可崔敬忠压根就懒得理会,冷冷的扫过一眼,便对米莳三道:“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米莳三下意识的捏了捏拳,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这次有点因祸得福,快速的稳了稳神后,就给颜六福了福道:“多谢六公子及时赶来,有崔爷爷在,莳三定会平安无事的。” 颜六脸色极其不好,似有一丝赌气的道:“三三,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陪你一块去,到要看看,他们还敢对你怎么样。” 崔敬忠冷笑:“按大燕律法,任何人不得随意擅闯宗祠,颜六公子,老夫敬你年少聪慧,可你也不要太任意妄为了。” 眼见又要呛起来,姜其昌赶紧又站了出来和稀泥道:“崔老先生不要动气,我家公子这是担心米姑娘吃亏,才一时心急。”说罢,姜其昌又转身对颜六道:“公子,崔老先生要开宗祠,确实不能擅入,不如我们就在外面等米姑娘如何?” 颜六这才神色渐缓,转过头就言之凿凿的对米莳三道:“三三,你记住了,若是待会还有谁敢欺负你,你就尽管大声的喊,知道吗?” 米莳三汗了一把,之前她还觉得刘氏翻脸跟翻书一样,现在看颜六,也差不多,而且她还发现了个有趣的事,那就是颜六面对别人时,神态又正常又倨傲,可唯独面对她,就像变了个脑筋不正常的人。 难道他有双重人格? 呵呵哒。 “莳三记下了。” 颜六哼了哼,刚让米莳三走了两步,又突然上前拉住她,猛不丁的就拉住她的手,然后快速的往上套了个东西。 正文 第158章凤镯 “三三,这是当今皇后赏的镯子,你且戴上,待会你要出来,谁要敢拦你,你就亮此凤镯。” 我擦!这话一听完,米莳三整个人都懵了。 皇后赏的镯子????? 她这里赶紧低头看,就见一只绿的仿佛能滴水的翡翠镯上,竟然真的雕了一只凤。 而同样把话听进去的崔敬忠,瞳仁也快速的缩了缩,他只知道,颜家财大气粗,乃是杨州那边的高门贵族,却不想,对方竟连皇家的赏赐也有,而且还是雕了凤的凤镯,如此大有来头,这颜家究竟是什么人?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怔忡了下来。 而造成这样惊骇的颜六,却是高傲的抬起了头,如同示威一样的看向崔敬忠,向其表达,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米莳三的态度。 唯有姜其昌擦了把无形的冷汗,沉声道:“不错,米姑娘,这镯子确实是当今皇后的凤镯,见它如皇后亲临,若是有人为难你,你大可不必害怕。” 米莳三心惊肉跳,尼玛的,原本她是不害怕,可现在,她很惊怵。 颜六到底是什么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她手上的镯子,四周安静的仿佛掉了根针,也能听见。 直到她迷迷糊糊跟着崔敬忠进了米家村宗祠,大脑才缓缓回神。 她想颜家就算来头再大,她又能沾多少光呢? 想在世上学会做人,永远都是求人不如求己。 就比如说开宗祠,她很清楚的知道,那怕真是皇上亲临了,没有族长的同意,也是不能擅闯的,除非是发生了命案,官府那边出了文书,才能理直气壮的进宗祠拿人。 这么一想,米莳三的心神就更静了,再转头看向她朝思暮想了七年的米家村宗祠,就发现在这里面的布局,其实也没有她想像中的神秘,就是一个普通的四合院,墙高四米,青砖铺地,院中砌有活水池,池里种了白莲,此时又正值五月,刚好就像那句,碧玉涛涛一点青。 而白莲的对面,就是宗祠的正殿了,此时殿中大门全开,平时都庸庸碌碌忙活生计的米家村村民,几乎来了一半。 他们或站或倚墙而靠的站在门内,无一不正色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踏了进来。 而此时被架住的刘氏,却被挡在了莲池以外,前后皆站着人,不但挡了刘氏的视线,旁边的齐保正,还将一块黑布罩到了刘氏头上。 “宗祠之内禁止喧哗,未经同意更禁止窥视。” 米莳三惊愕的回头,就见刘氏像个没头的苍蝇,慌乱的拼命挣扎,可也不知是怎么的,竟然不见她出声。 呵呵,这也是怪了,刘氏这老货,泼辣起来,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受了这么大委屈,竟然能忍住不嚎叫? 难道说,不但蒙了头,还堵了嘴。 “米莳三,你跟我进去。”崔敬忠道。 “是。”二话不说,赶紧收心,然后恭恭敬敬的,前脚跟着后脚,就进了宗祠正殿。 所行之处,米莳三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但眼角余光却是那里都没放过。 比如说殿里掌了灯,用的灯还是火盆,左左右右一共六盆,熊熊的火光将殿内照的一清二楚,而殿内除了人,即无桌椅,也无杂物,空荡荡的只剩正中间的一个牌位架。 因为她不敢随意抬头,眼角的余光也就看不清牌位架上,摆的到底是什么,她猜啊,无非就是谁谁谁的牌位。 崔敬忠站停了,声音极俱威严的道:“跪下!” 米莳三吓的脚一软,差点就给跪下了,按说,进了宗祠也就跟进了庙堂一样,佛也是跪,祖宗也一样是跪,可不怎么滴,这个时候她就是有点犯拧。 “崔爷爷,你要我跪谁?” 崔敬忠回头看她,站在两边的叔叔伯伯们也在看她,双双利刃似箭,仿佛要把她射成刺猬。 “呵,七年了,我倒是真没看出来,你胆子有这么大。”崔敬忠不怒反笑,骤然间周围的压迫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米莳三手心都冒了汗,可拧都拧了,这会要膝盖发软,岂不是个笑话么。 顿时她是笑的比哭还难看的道:“那是崔爷爷以前没关注过我。” “说的也是,但愿从现在开始,还不算太晚。”崔敬忠出其意外的认同她的话,并且还说的意味深长。 这下米莳三就不好接话了,握着冷汗渍渍的手心,目不斜视的盯着脚尖。 “米莳三,老夫说个故事给你听吧。”崔敬忠挥了挥手,不多时,满殿的人就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崔敬忠的二儿子崔念军。 “崔爷爷请讲。” 崔敬忠清了清嗓子,就在“辟里叭啦”的柴火烧裂声中,不急不慢的开口了。 他说在大燕开国之前,这片土地并不叫大燕,而是叫大梁,梁为国姓,主宰了这片土地三百多年,历经了七个皇帝,最后的那位亡国皇帝号开元,人称元帝。 而这元帝,本是梁皇的第九子,也并非嫡出,梁皇在驾崩之时,将皇位传了他的嫡子十七皇子,而那十七皇子虽然显贵,但却因为年纪尚小,还不满五岁,于是当时的大梁就设了左相为摄政王。 听到这里,米莳三大概就猜到了后面的动荡,这还用说吗?弟幼如鼠,兄长如虎,肯定是发生了政变,所以身为九皇子的元帝,才能坐上那龙椅啊。 崔敬忠看她一脸明悟,便就笑了笑,将那场动荡,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 果然就像米莳三猜的那样,九皇子篡位改国号为开元。 而后来所发生的,也就像亡国的主题,荒淫无道,民不潦生,乱世出英雄,大燕的开国皇帝一呼百应,推翻了大梁,最后改了国号为燕,从此以后,梁姓陨落,商姓冉冉升起,大赦天下。 听到这里时,米莳三皱了皱眉,心想,朝代更替由盛而衰,似乎没什么好惊讶的,这就好比人性,从赤条条的来,到熏染尘埃,最后迟迟老矣,都是一个生死轮回的过程,自古皇帝都喜欢叫万万岁,又喜欢听人奉承万年盛世,可其实都是一个笑话。 就像她之前悟的,这个世上最难掌握的永远是人心,那有什么万年不死的老妖怪,以及万年都不倒的王朝。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崔敬忠跟她说前朝和开国的故事,究竟想表达的是什么? 难道…… 这米家村的人,还是前朝某个家族的后遗…… 正文 第159章解谜 “你好像并不想听这些。”崔敬忠回头看了她一眼。 米莳三不敢接话,只感觉自己心跳的有些厉害。 崔敬忠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笑了两声,就上前点了三柱香。 然后不紧不慢的又开口了。 他说,开国那时,高祖皇帝纵横捭阖,举旗一呼,无不臣服,而他的主人就在其中,当时还是一个小小校尉,可后来凭着他的智勇双全,立下汗马功劳,最后成就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大将军。 说到这,米莳三瞳仁缩小了,她知道今晚的正题来了,同时也是米家村最大的秘密。 护国大将军么,那就怪不得米家村所有人都弃文尚武了,原来如此。 只要不是什么前朝后遗,别的都好说。 崔敬忠说到这,声音显的很沉重,他说,正因为他的主人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军中也是威信极高,所以就惹来了小人的居心叵测,若不是高祖皇帝是个明君,肯求他的主人留下,并且义无反顾的重用,只怕那时,他的主人就已经急流勇退了。 可就那时,白狼国狼子野心,满以为大燕开国根基不稳,国库空虚,他们就想当那鹬蚌相争中的渔翁。 面临敌国的强大入侵,他的主人便自请带兵出战,远赴白狼和大燕的交界点,你争我夺血染沙场,那一仗,一打便是三年,就是那三年,他主人艰守宛城,而太祖皇帝却忽染重病,顿时大燕的内部政权,就出现了动荡。 而动荡的祸因,自然就是那些贪心不足,又蛰伏在暗处的奸臣,他们蛊惑那时候的大燕太子,对他主人三年都攻不白狼,而满是怨言,更还异想天开的想要求和,并且接二连三的发出诏书,要他主人撤兵求和。 试想,大梁腐败民不潦生,大燕建朝正是百废待新之时,那怕高祖皇帝手下再猛将如云,一时间也难以击败,早就兵强马壮,并休生养息的白狼国啊。 那一道一道的诏书,就如同雪上加霜,最后在皇命不可违下,他的主人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的退兵了,就在撤回大燕王城的路上,他的主人遇到伏击。 说到这,崔敬忠压抑的握了握拳。 就连米莳三也些唏嘘,后面的结果,那怕崔敬忠不说,她也猜到了。 想想看,他的主人戎马一生,傲视群雄,没有死在那沙场,却是死在了奸臣手上,这种恨,又那是文字可以形容的。 “那后来呢?大燕求和了吗?” 崔敬忠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后,开口嘲讽。 “对,求和了,割地求和,如今那宛城还在白狼国手中,这不但是我主人的遗憾,也是大燕的耻辱。” “所以,咱们米家村所有人,都是您主人的属下?”米莳三抬头。 也这是一抬头,她赫然看到,牌位上写着“护国大将军闵冉之灵位”。 闵冉! 闵冉! 闵冉! 这闵字,不是与米字同音吗? 怪不得这里叫米家村,怪不得这里所有人虽不同姓,但却能同宗,困扰了她七年的谜团,欻的一下就这么解开了。 “没错,所以我米家村上下都很齐心,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是将军的属下。”崔敬忠言词很沉重,目光似乎透过灵位,看到了他想看的人。 米莳三心跳的很快,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问,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大燕的原土著,还没有那么高的情操,像他们这样,世世代代的为老主人敬忠下去。 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并再三警告自己,别妄想去改变这个世界的价值观。 然后视线下移,她就看到另外两个灵位。 一个是闵崔氏的灵位,想必就是闵冉将军的夫人了,再往下,就见那灵位上写着,闵稚颖之灵位。 就在她看清那三个字时,莫明的,她心尖竟然有一丝尖锐的钝痛。 “她,是将军的孩子吗?” 崔敬忠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眼里滑过一丝异样,但转眼即消。 “稚儿是我们的小姐,也是主人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原来是小姐啊,米莳三移开视线,呼吸有些不顺畅的捂了捂胸。 “唯一的血脉么,独生女?” “没错。” 呃,都做到护国将军了,居然还只有一个独生女禀承血脉,这位闵将军,也算是大燕的奇葩了。 “那她是怎么死的?” “难产。”崔敬忠偏过头来看她。 “难产!” 而米莳三大吃一惊,等她察觉到崔敬忠在看她,并转头和他四目相对时,她的心脏就跳的更厉害了。 也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个人,也想到了娇养二字。 崔敬忠看她双目越发清明,嘴边的笑意就不经意的露了出来。 “你想的没错,主人的血脉遗腹就是淑怡。” 我擦…… 那要这么说,米宝莲压根就没有亲生女儿?她只是一个晃子,一个替崔淑怡掩饰的母亲身份。 “我明白了,怪不得崔爷爷让我做怡表姐的丫环。”原来她是你们所有人的小主人啊。 后面这句,米莳三没说,但心里却是百般无奈,也快速的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她一瞬不瞬的望着崔敬忠,等他把真正的答案说出来。 就在这一瞬不瞬之间,崔敬忠却忽然敛了气息,将他的炯炯有神的目光,全部掩在了眼底。 “让你做怡儿的丫环,那是我考虑不周,从今以后,你只需要做米家娇养的姑娘就可以了。” 嗯…… 这么简单? 雷声大雨点小,忽然就给她自由了,这是什么道理? 米莳三微微抽了口气,顿时脑袋就转的飞快,等她再看那灵位上的闵姓时,她笑了。 好嘛,看样子,这个秘密的后面还有隐患,所以米家村所有人才要隐姓埋名,更甚至连子女都不得入仕,那么现在所谓的给她自由,是要她冒名顶替喽。 “崔爷爷,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对吗?” 崔敬忠深吸了口气,看米莳三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是有,但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您都要快要直白的告诉我,要我冒名顶替了,却又不告诉我这里面的隐情,这替死鬼,我可不想当啊。”米莳三笑的一脸无奈。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藏什么锋,纳什么锐呢,与其当那糊涂虫,她到是宁愿当个明白鬼。 正文 第160章她跪 “米莳三,你真的很聪明,怡儿远不如你啊,也正因为她远不如你,所以我才要护她一世平安,此事也就只能委屈你了,这就是命数,那怕你不想当,也别无选择。” 崔敬忠眼里滑过一抹欣赏,过去的七年,他竟然都不知道,米莳三悟性这么高,还只是从他的只言片语,就猜到了他想让她去做的。 米莳三咬牙,好嘛,这是告诉她,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人微言轻,只能随波逐流的去做,否则,她今天就出不了这个庙门。 一时间满室沉默,只到良久。 “好吧,那我就再问一句,我什么时候会有危险?崔爷爷知道的,我不想当糊涂鬼,那怕就是明天死,也想死个明白。” 崔敬忠大笑:“你不会死的,你以为娇养真的只是口上说说吗?好好过你的日子,等有危险那天,我会全部都告诉你,不会让你当糊涂鬼,相反,还有可能会是一场富贵。” 就看你有没有命拿!崔敬忠眼里快速的滑过一丝惋惜。 米莳三松了口气,看样子,这还是长远计划,那么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眼下也就只有接受的命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齐宁说,时候到了,崔爷爷自会告诉她,现在还真是时候到了,一下子所有挡住眼睛的谜团,都慢慢散去,尽管还有个内情在,但起码不是现在。 也怪不得齐宁说,任何人都可以走,唯独她不可以。 呵呵,还真是命数,谁叫她和崔淑怡,同年同月所生呢。 “刘氏与你水火不相容,此事你想如何处理?”崔敬忠再次清了清嗓子,然后透过大门,看向压在莲池前面的刘氏问她。 米莳三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日子还要过,那她当然选择过的好一点,毕竟崔敬忠都给她娇养的自由了,她又为何不好好利用。 至于将来的事,那就等将来再说,过多思虑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是不是我想怎么处理,崔爷爷都会给我做主?” “没错,刚才我就说了,娇养不是口上说说,那怕你爷爷在,也不会再任由刘氏欺你。” “那好,我要分家,也要崔爷爷,放了我娘和我姐姐,让她们离开米家村。” 崔敬忠听完满脸惊诧,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她:“你想分家不难,可为何要让你娘和你姐姐,离开米家村?” 米莳三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我的前路还在一片迷茫,何必拖着我娘和姐姐陪我?也正如崔爷爷所说,我这个娇养不是口上说说,但我这个娇养,却只是针对我吧?那我娘和姐姐怎么办?让我天天看着她们,受我奶奶欺辱吗?崔爷爷,我做不到的。” 崔敬忠皱眉,似乎并不认同她的话。 “可她们终究只是一介女流,若离了村,如何生活?就算你能找到地方安置她们,按大燕律法,若无男丁,也要定为绝户头,只怕日子还会过的更艰难。” “这个就不劳崔爷爷费心了,虽然莳三还小,但莳三也算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我会自己想办法,让她们把日子过起来。”说到这,她故意抬了抬手腕上挂着的凤镯。 这凤镯又大又沉,害她这一路进来,都是双手交握,生怕镯子不小心的跌落摔碎。 崔敬忠看到镯子,猛然失笑,他竟然都忘了,她还有外力可借。 “好,这两件事,我都可以代替万田答应你,至于你和颜六公子……我也不会对你强加约束,但我要你跪在这里发誓,你终其一身,当忠心闵家后人,以死相护,不得有任何二心,更不得向外人透露这里的只言片语,若有违背,那么你想护的人,就会因你而死。” 欻的一声,米莳三只见寒芒从眼前划过,夹着那萧杀的劲风,叮的一声,就那么插进了她脚下的青石板,低头一看,居然只剩那刀柄…… 呵…… 米莳三吓的失色,她只知道,米家村的人尚武,可没想到,崔敬忠的功夫竟然也有这么利害,仅仅只是一把匕首,就入了这青石板,还好像插豆腐一样轻松。 “跪下吧!” 米莳三错牙,她还有选择吗? 拿娘和姐姐去赌? 她不能,就目前来说,她只要发了这个誓,那么她想要的,就会变的唾手可得。 更讽刺的说一句,就算她不发誓,只怕也走不出这个宗祠,更护不住娘和姐姐,所以说,她是架在火上只能服从,不能拒绝。 她跪! 等她发完誓,崔敬忠才一脸满意的冲她挥了挥手:“你回去吧,等你爹回来,让他来宗祠见我。” “莳三知道了。”米莳三微微喘息。 进来之前她就猜到,自己这一去,应该是有惊无险,可没想到锋回路转,竟然还得了好处,竟管这好处她并不想要,但也不得不说,是她目前最好的出路。 娇养娇养! 从今以后,还真是“名符其实”的娇养了。 而崔淑怡的将来,只怕会被他们捂的更紧,而她和她之间,也没什么朋友可做。 那么,要让他们捂的这样紧的原因,会不会是闵将军曾经的仇家呢? 呵呵,还真是能者多劳啊,崔敬忠真是看得起她。 这么想着,人就出了宗祠大门,一掀眼皮,就看到颜六带着他的人,全都站在那等她出来。 而这位有如光风霁月的贵公子,却在看见她的下一秒,就急步迎了过来,只差没将她抱个满怀。 “三三,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多谢六公子关心,莳三没事。”她这里赶紧福了福,并不着痕迹的拉开一小段距离。 颜六松了口气,倨傲就的道:“那就好,我都做好准备,若是他真敢欺你,我就带人冲进去了。” 米莳三干笑,趁机抬头去看别人,可惜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神医卫修,只有那温文尔雅的姜大管事。 “多谢六公子相护,莳三现在真的没事了。”说完,她就赶紧褪下那凤镯,刚送到他手边,就被他压了下来。 只见他脸色一板:“三三,我说了,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要再这样,我就生气了,这镯子你先拿着,以后谁要敢再对你不好,你就拿它唬人。” 唬人?我了擦,这话说的真是好轻巧,这要命的玩意,她一无身份,二无来路,拿着都烫手好吧。 再说了,他不要她跟他客气,可他和她之间,除了客气,又还能说什么呢? 要交情没交情,要恩情也没恩情,更甚至连了解都谈不上,伟武雄壮的六公子啊,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冥思苦想…… 正文 第161章尴尬 “那好吧,是莳三不对,明天就是端阳节,六公子还去游船吗?”其实眼下,她那里还有心思去想游船的事,脑子乱的很,家里还有一堆事没消停呢,也不知道爷爷和爹那边怎么样了。 颜六这会倒是正常了,居然体贴的问她:“你呢?你去吗?” “我不知道,我家这两天事多,估计没时间去。”杵在宗祠门口说话也不好,米莳三索性就带着他边往米家走。 大概是颜六身上的绫绡纱,一动一静皆像雾,竟然神奇的就让她心静了不少。 “那好吧,等你有空了,我再带你去,反正端阳节前后三天,都可以游船。”颜六嫣然一笑,美的闭月羞花。 少年有毒啊,米莳三赶紧移目不再看他,干巴巴的赶紧点头说好。 可说完好之后,她又找不到话题了,只觉得好尴尬。 而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的颜六,主动拉起她的手就唠唠的道:“我来这边已经五年了,可平时也没怎么出门游玩,我听说,你们这里过端阳的时候,还会放河灯对吗?” “这个,好像是吧。”米莳三眼角微抽的瞄了瞄他和她的手,尼玛,难道他不懂男女受授不轻吗?昨天砍了米宝莲的手,虽然很出气,可也给她惹了不少麻烦,今天还来这么亲密,要疯了么! 她这里赶紧的把手往回抽,可没想到,颜六居然无视她的挣扎,反而更用力的拉着她就兴奋的再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那没关系,我已经叫下人准备了很多河灯,到时三三一定会喜欢的。” “呵呵……”她喜欢个毛,放河灯那是小屁孩喜欢干的事,她都快是万年妖怪了,那有闲心去玩什么河灯。 吐完槽,她就再把手往回抽,可一动颜六就拉的更紧,就像越拉越紧的绳扣,顿时勒的她的手都变形了…… 痛哇!靠 “我还听说,浮宁县这几天,会连赶三天大集,很是热闹,三三,你什么时候才有空?”颜六依然一脸天真无邪,好像完全不知道他的手在越来越用力,一脸欣喜的等她说有空,然后跟他一起去逛集市。 米莳三手痛的磨牙,停止无谓的挣扎道:“不知道啊,我家有事,最近都只怕没空。” 颜六一脸不开心。 “三三,你以前的事我都听人说了,以后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家,保证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好不好?” 米莳三无语凝咽,这是他第几次说要带她回家? 尼玛的,他果然脑回路不正常。 “不好,六公子你能把手先松松吗?我痛。” “啊,三三那里痛?”颜六惊蛰,拉着她的手就原地转圈的把她从头看到脚…… 靠!米莳三郁闷的都想发火了,真想吼一句,你丫的就看不到,是你老人家把她的手抓痛了吗? “三三,你不要吓我,快告诉我那里痛,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颜六还是一脸无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扒了来检查那里痛。 看他这样白痴,米莳三实在忍不下去了,低咆的就道:“他们没欺负我,是六公子你把我抓疼了,你看。” 为了证明就是他弄疼了自己,米莳三吸了口气,就把两只用力的交缠的手,举到他眼前。 然后两双眼睛就那么看着……看着…… 他的手骨胳分明,修长而白皙,而她的手全部被他包在掌心,完全看不到形状,可见他用力的程度。 “咻咻”两片树叶从头顶刮过,跟在后面的姜其昌等人,全都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 而颜六这会才好像回了魂,漂亮到让人惊叹的瞳仁,就在米莳三的面前,一点一点的放大,然后就看他,像只受惊的小鹿那样,欻的松开了他的手…… “啊,三三,我不是故意的,快让我瞧瞧,还疼不疼,疼不疼?”颜六急的手足无措,就像个孩子那样,一边想缩回手,一边又慌乱的将她的手重新捧起来,然后就想放到嘴边去吹。 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米莳三就明显的看到,自己的左手,已经被他勒红了,就像个煮熟的虾米。 我擦! “你别碰就不疼了。”看他都鼓起了腮帮,米莳三吓的魂飞魄散,电光火石的把手抽回来,呲着牙赶紧将手背到身后。 大概是她的动作幅度太大,顿时颜六就委屈的瘪了嘴。 “三三,我真不是故意的,来人啊,快去叫卫修来。” “不用了,六公子,我稍微揉一下就好,不用麻烦卫神医过来的,你看,我家也快到了,天色也很晚了,不如六公子先回家休息吧,等明天有空了,我就抽时间来看你如何?” 米莳三一脸便秘,忽然就觉得,应付这位六公子,她心好累啊。 颜六咬了唇,那委屈的模样,看的米莳三好几次心揪,就在她心软想开口哄哄时,忽然天边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骇的她吓了一大跳。 “不好,看样子今天晚有雨,六公子你还是赶紧先回家吧,明天若我有空了,就来找你好不好?” 颜六扭过头看着刚才闪电的方向,半响都没说话,就好像人被闪电吓傻了一样。 “六公子?”米莳三只能看到他的后脑,想到卫神医说他脑袋有问题,便猜想可能是真吓着了。 毕竟刚才那闪电,确实大的惊人,好像照亮了半边天呢。 “六公子???” “嗯?”颜六转回头,一脸惶然,米莳三心思,果然是吓着了啊,然后就听他喃喃的道:“好像是要下雨了,三三那我就先回去了。” 米莳三笑着赶紧点头,心道好啊好啊,你快走吧,省得继续尬聊,她很不自在哇。 颜六看她答应的这么快,露出很不放心的表情,扭过头又对姜其昌道:“姜管事你留下,替我照看好三三,记住,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她,否则我唯你是问。” 前一秒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像个智商不高的傻子,可下一秒,颜六就变成了倨傲的贵公子,这变脸的功夫,也是转换的炉火纯青,让米莳三咋舌。 正文 第162章挑衅 总算在降下第二道闪电时,颜六走了,留下了温文尔雅的姜大管事。 不由自主的,米莳三就松了口气,要知道,面对姜其昌,她就没那么艰难,毕竟前几次都是跟他打交道的,人也很正常。 而此时诺大的米家,除了窝在屋里装死的陈氏和罗定,也就剩她和姜其昌站在院里,米莳三知道,今天晚上注定要无眠,于是叹了口气,就从廊下搬了两根板凳,然后又去了趟厨房,将没做完的燕儿粑,一并端到院里,边揉就边和姜其昌说话。 “姜大管事,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姜其昌神情有些萎靡,耷拉着眼皮子有气无力的扫了她一眼。 “米三姑娘但说无妨。” “那天卫神医说,你家公子他……”米莳三敛声,干笑的拿手指在头上绕了两圈。 姜其昌把手藏在袖子里,用力的握了握,然后抿着他的小胡须,就无奈的点了下头。 “是。” “真的是?”米莳三瞪大眼,总觉得这话不可信,可眼前又闪过颜六判若两人的样子,害她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是。”姜其昌头上青筋都露了出来。 “那他怎么跟你们说话,还有跟别人说话,都挺正常的?”唯独跟她,画风就不对了。 “这个我不太清楚,大概是我家公子和三姑娘有缘吧。”姜其昌闭上眼,他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就要甩袖走人了,可他不敢,主子让他留下,就是为了让他演这出戏,然后打消米莳三的疑心。 “呵呵。”有缘啊,那还真是有缘。 米莳三接着干笑,然后手里就捏了个燕儿粑,不动声色的放到一边。 “那你家公子,还和谁这么有缘?” “也没几个。”姜其昌一脸的生无可恋。 “都是女的吗?”米莳三再问。 “也不全是。” 不全是啊,啧啧啧,那这是什么毛病。 “姜大管事,那我以后该怎么做?” “米三姑娘什么都不用做,就现在这样很好。” 米莳三眼角微抽:“我记得前不久,姜大管事说要买丫环,还规定只要六到七岁的女孩,这和六公子有什么关系吗?” 她这话算问的含蓄了,实际上她脑子里想的,颜六是不是智商只有六到七岁,所以颜府要的丫环,也只是六到七岁,至于别的,她就不敢再细思了。 姜其昌牙磨的嘎吱响:“米三姑娘又觉得这里有什么关系呢?” 老狐狸,居然把皮球给踢了回来。 “姜大管事,我知道有关六公子这里的问题,嗯,很难启齿,可是若不弄明白,我心里也难安,还请姜大管事教我,以后到底要如何跟六公子相处。” 姜其昌深吸了口气,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米三姑娘不用想太多,我家公子确实和常人不同,要说以后如何跟我家公子相处,就请米三姑娘,将我家公子当同龄人就好,还有,此事还请米三姑娘替我家公子保密。” 米莳三怔忡了片刻,原来是当同龄人啊,那这么说,她是对的,颜六果然智障! 玛的智障! 这就叫老天爷给了他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但却故意推了他一把,然后让他在投胎落地时,后脑先着地…… “姜大管事放心,莳三从来不是碎嘴的人。” “那就好,在下去趟茅房,米三姑娘请自便。”说完,姜其昌就落荒而逃。 不一会,阴沉沉的天空又忽然降了一道巨大的闪电,那粗壮的白光,仿佛就像一双手,想要硬生生把天给撕成两半。 “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了,我还以为看到晚霞千里,明天会有好天气呢,原来也不尽然。”米莳三喃喃的笑了笑,然后就把东西又统统搬回了厨房。 等姜其昌从茅房回来,豆大的雨点就开始辟里叭啦的下了起来。 起初她还以为五月下冰雹,可仔细看了看,却发现是雨点太大,所以才打的枝摇叶动,瓦片巨响,还真是一场又急又猛的大雨呢,看样子明天颜六就是想游船,也玩不过老天爷,霞江的水必然爆涨。 一想到河水爆涨,米莳三就猛然想起,今天出城时,大家围着河看淹死的人。 不好,难道是要涨洪水了?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问题不大,自打她穿到大燕,年年端阳节前后都会下雨,河水虽然会涨,但也不会淹过河堤,更何况米家村距离霞江,还有十几里的路,那怕就是再涨洪水,也很难淹到这。 就在这时,被大雨吓到的陈氏从屋里跑了出来,找到她便问道:“三丫头,你爷爷还没回来呢?” “没。” 看她回的冷淡,陈氏厌恶的嘲讽道:“我说三丫头,这突然下起了急时雨,你怎么不拿蓑衣去接接你爷爷。” 米莳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那陈阿婆觉得,我是拿一件蓑衣去呢,还是拿三件?” 据她所知,不光米万田去了浮宁县,米庆林和罗氏也跟着去了,就她这个小身子板,一口气拿三件蓑衣,拿得动么? 陈氏理直气壮的就道:“当然拿三件啊。” “三件啊,那陈阿婆觉得,我拿得了吗?”米莳三翻了个白眼,要说这七年来,尽管她米家二房不受宠,可也轮不到陈氏在她面前指指点点。 看她这样讽刺回来,陈氏就黑脸了,啐了口浓痰便低声骂道:“还真是没心没肺,忤逆不孝的东西,我呸,还娇养呢,亲家就是瞎了眼。” 骂完这句,陈氏就跑了。 米莳三气的肝疼,尼玛的,她娇不娇养关她个屁事,现在的米家,还不是她女儿罗红梅当家呢,她陈氏来充什么蒜。 刚静了静心,就看到姜其昌冒着雨,从茅房那边跑了过来,一进门就跺着脚底的湿气道:“今晚这雨,可动静不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下这么大,可能是急时雨吧。”在她的印象里,急时雨都不会下太久。 这五月的天气,要是出太阳,中午的时候还挺热的,可要是下起雨来,阴冷潮湿的空气,就会让人觉得很冷。 看到姜其昌衣服都湿了,她便提前去灶边生了火,顺便让姜其昌一边烘干衣服,一边蒸揉好的燕儿粑。 她这里刚架好锅,就看到陈氏去而复返的又站到了门口。 正文 第163章吓唬 “我说三丫头,你奶奶怎么还回来?” 米莳三没好气的冷笑道:“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陈氏正想再骂两句出出气,却看到姜其昌坐在灶边烘衣服,顿时就把她吓了一跳,有如活见鬼那样,转身又跑了。 米莳三错牙,陈氏这老货自从知道,在她这里讨不到便宜后,每次骂完人就跑路,说她怂,可她又胆大的很,说她不怂,又欺软怕硬见风转舵,早晚有一天,她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的。 看到陈氏接连跑了两次,姜其昌到是好心情的笑了,抬头看米莳三正要说话,就听陈氏在屋外又大喊道。 “三丫头,这姜大管事不会呆在咱家不走了吧?” 这回陈氏不敢直接站门口了,米莳三被气笑,擦了把手就走到门口望了过去,就见陈氏扶着门框在色厉内茬。 米莳三隔着瓢泼的大雨,冷笑的嘲讽道:“咱家?” 呵呵狼子野心。 大概是隔得远,陈氏鼓了鼓气,刚想破口大骂,把面子给找回来,却看到姜其昌突然就出现在米莳三身后,顿时冒了尖的邪火,就滋的一下给浇灭了,但这样被米莳三嘲笑,她又感觉颜面扫地,于是砰的一声,她把门关了。 就听她在门后语珠连炮的喊。 “呸,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千金小姐了,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嘛,再娇养,早晚有一天也得嫁出去,神气个什么。” 呵呵,真是好笑,这算不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以为刘氏不在家,她便可以跑来踩她一脚了? “陈阿婆,你说的对,我现在还真是很神气,如果你再来招惹我,我随时可以让你滚出米家村,你信还是不信?”米莳三气笑的抖了抖袖子,崔敬忠可是刚刚给她递了块“免死金牌”呢,那她又为何不用? 用背顶住门板的陈氏,看了眼蹲在坑头的罗定,就气的一边跳脚,一边叫嚣。 “好啊,有本事那你就让我滚啊,我呸,还信不信,我信了你这个邪。” “呵呵,那还真有这个邪,陈阿婆,我劝你啊,最好现在就把行礼收拾收拾,可别等到明天就来不急了。” 崔敬忠不是说了嘛,娇养从来不是口上说说,那她嚣张跋扈又有何妨? 陈氏听完,气的更加跳脚了:“啊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这米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呢,少来吓唬我。” “是不是吓唬你,明天不就知道了。”米莳三笑的眯了眼,有道是当权不用,过期作废,娇养的第一刀,用在陈氏和罗定身上,一点也不算浪费。 听到厨房传来的笑声,陈氏气的嘴都歪了,顶着门板就想破口大骂,但蹲在炕头的罗定,却忽然冲了过来就捂住陈氏的嘴:“嗳哟糟娘们,你给我少说两句,没看到亲家母被带到宗祠,人还没回来吗?” 雨声虽然大,但罗定这话米莳三听的很清楚,真是想不到,平时不怎么吭声的罗定,居然脑子还很好使。 转眼,土房那边人影窜动,没一会就彻底消了声。 看到这一幕的姜其昌到是笑了:“她是你大伯那边的娘家人吧。” “是。” “那怎么住在你们米家?” 米莳三笑的回到灶边:“我奶奶图那几个房钱,所以把我们二房的屋子,租给了她们住。” 可这一住啊,就住的人心越来越贪了,就陈氏心里那点小九九,她还真看的一清二楚,不外乎就是把女儿嫁到了米家,看到二房又无男丁,所以就想着啊,等大伯继承了米家所有财产后,就是她女儿罗红梅来当家做主了。 到时候,她女儿的东西,也就是她陈氏的东西,所以这些年来,陈氏看米莳三她们,都是以外人的眼神看的,而看米家的东西,那是当自己的东西看。 要换成以前,她肯定会暗中使绊子,但现在,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来。 姜其昌看了眼那结实的土房,再回想米莳三之前去的柴房,就摇了摇头道:“这个时候,你爷爷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应该是吧。”雨还越下越大了,如果米万田在回来的路上,那只怕会淋成落汤鸡。 “对了,你娘和姐姐呢?怎么不见她们?”姜其昌有些明知故问。 米莳三也不以为意,反正此时闲着也是闲着,说说话也好。 “我让她们去灵隐寺避一避了。” “你爹没死,马上就要回家,这个时候你让她们避开,又是为何啊?”姜其昌自己找了个碗,就倒了杯水喝。 米莳三宛尔一笑,就带着几分玩味看着他道:“姜大管事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 正所谓大家都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妖,何必装糊涂? 她相信,人在来之前,肯定是打听过的,再加上颜家财大气粗,人手又多,获得消息自然比她要快。 被米莳三这样反问,姜其昌还真有些难堪的摸了摸鼻子。 “你的事情,我家公子上心,做为下人自然是打听了一些,可具体怎样,我并不清楚。” 要换成以前,这话她也就信了,可今晚从宗祠出来,她就想了很多,比如说,做为一个开国时期的护国大将军,那怕就是被奸臣所害,他曾经树下的威信也还在,那么相对的,他曾经树立的敌人,也会还在。 再细思整个米家村,那怕崔敬忠没有点明身份,她也猜的到,这些大事不问,小事不管,平时又沉默寡言的叔叔伯伯们,曾经的职业,肯定不会是小兵,也许是闵冉将军的亲信,又也许是死士,总之,他们曾经在军中的军衔,定然是低不到那里去。 就这么一个村的人,全都深藏不露,隐姓埋名的生活在这里,那么,他们蛰伏下来的目的,真的就只是为了守护闵冉将军的血脉吗? 这话崔敬忠就算是说了,她也不会信,所谓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若是单纯的只为守护血脉,压根就用不着这么多人,全部蛰伏在这甘于平淡。 更何况,崔敬忠能让全村的人都听信于他,那么他曾经在闵冉将军那,地位就肯定不会太低,否则,这么多人为何要听他一个人号令。 再加上,那所谓的内情,并让她顶替闵冉将军血脉的身份,还有米家村子子孙孙,只要是男丁,就必须读书习武,但又不准考取功名,一切的一切,那一件不是云山雾罩? 所以她觉得,颜家出现在这,也不像是偶然,是友还是敌,崔敬忠也没说,只说不干扰她和颜六的来往,所以啊,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还迷糊着呢,自然不会跟颜家人去推心置腹。 尤其是眼前这位,看似儒雅,实则圆滑的姜大管事。 正文 第164章翻脸 “我爹若是活着,既然到了家门口,为何又不自己回来呢。”米莳三笑着反问。 姜其昌怔了怔,眼睛里快速的划过一丝玩味。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不一定是你爹?”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与不是,还是要等爷爷回来才清楚。” 姜其昌惊讶的顺了顺胡须,忽然之间就对米莳三有些刮目相看。 若不是心思缜密,怎么会想到这个可能?就连他,在收到消息后,也只以为,米庆生还活着,并且马上就要回家,唯独没去细想,那个人也许并不是米庆生。 “所以,你才要你娘和姐姐先避一避?” 米莳三没有顺着他的话说,笑着给灶里加了根柴便道:“要不是六公子为我冲冠一怒,要了我小姑的一只手,我也用不着让娘和姐姐避到灵隐寺去。” 姜其昌听完嘴角抽了抽:“那米三姑娘的意思,是责怪我家公子多管闲事?” 米莳三笑而不语,心想再煮一会,燕儿粑估计就可以吃了,也不知烈叔人在哪,她是有心想端去给他尝尝,可却找不到人啊。 “也谈不上责怪,毕竟六公子是为我出气,并一心想护着我,所以无论怎样,我都是心存感激的。” 姜其昌挑了下眉:“那今晚之事,你们的里正,是如何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既然都水火不溶了,那就分开,两不相厌好了。” “哦,这是准备分家过?”姜其昌淡笑,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可眼下来说,分家确实是上上之策。 米莳三笑了笑,又给灶里添了根柴,再大火蒸一会,这燕儿粑就可以吃了,只是可惜今天实在没空去摘荷叶和梧桐叶。 趁着东西还在煮,她又端了盆子,把姐姐摘回来的棕叶,拿到门口洗了洗。 她也是纳了闷,爷爷和大伯收到消息,急着去浮宁城找米庆生,罗氏又跟着去做什么?眼看明天就是端阳节,角黍还没包好,鸡鸭也没宰,零零碎碎的家务事都摊在这,刘氏也不管? “你家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分家到是还好,但是……你们二房无男丁,可想好了对策?”姜其昌漫不经心的又喝了口水。 按大燕的律法,家中若无男丁,落户籍的时候,官府就可以定为绝户头,若是再有人作祟,降为奴籍由官府发配的都有,姜其昌这样问,也是有心提点,毕竟每个户头之下,还有服劳役的事。 “到时,找个男丁过继吧,总会有办法的。” 看到米莳三不慌不忙,似乎心里有数,姜其昌就笑了,她还真是不像七岁的黄毛丫头。 “看样子,你已经有对策了。” 正说着,就听到村口传来狗吠,米莳三赶紧抬头,就看到被淋到全湿的米万田,满身狼狈的跨了进来,随后跟着同样狼狈不堪的米庆林以及罗氏。 再往后,就不见人了。 果然,米庆生没有跟着回来。 眼看就要进家门,却突然下起了暴雨,此时米万田的心情,那就是坏到了极点,刚想喊刘氏赶紧拿东西出来给他擦擦,却一眼就看到了姜其昌。 “姜大管事怎么在这?” 姜其昌闻言,立马温文尔雅的抱了抱拳:“米公回来了,在下是奉我家公子之命,留在这照看一下米三姑娘。” 照看?为何要他来照看! 一瞬之间,米万田立马想到了米宝莲的事,顷刻就脸色阴沉,就如那屋外的狂风暴雨般看向米莳三。 “你可总算知道要回来了。” 暗藏雷霆风暴的嘲讽一落地,米莳三就赶紧低眉顺眼的给他递了块干布巾。 “爷爷,我回来就听说,您和大伯去找我爹了,那我爹他人呢?” 不提还好,一提米万田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你爹的事等会再说,你先告诉我,为何让外人要了你小姑的一只手。”虽然所有经过,米万田都听崔敬忠说了,也怪不得米莳三,可心里那口郁结之气,却消不下去。 区区一巴掌,就逼得宝莲手没了,这让他怎么想。 更何况,这还是米家的事,那颜六来插什么手,还自称把米莳三当小妹看,既然当小妹,又要了小妹姑母的手,又他把米家的人置于何地? “爷爷,我当时吓傻了,没有及时阻止是我不对,可我也无法去责怪六公子,毕竟他是因我而动怒,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米莳三咬唇,趁人不注意,就狠狠的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硬生生的逼出几滴眼泪,惶惶而不安的低下头。 米万田烦燥不安的用力甩袖,然后怒火中烧的看向姜其昌就道。 “姜大管事,还请你替我转告六公子,往后我米家的事,自有我米家来处理,就不劳他这个外人费心了,庆林送客。” 一看到米莳三,眼眸就阴沉到可怕的米庆林,立马将挡住门的罗氏拖到了一边,手一抬便对姜其昌强硬的道:“姜大管事,请吧——” 身为颜家的大管事,在外可是风光无限,何时被人这样不客气过,可没想到,姜其昌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笑容可掬的就道:“那在下就去外面候着吧,待米三姑娘无事了,再回去禀报我家公子。” “真是笑话,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颜六公子来作主了,姜大管事,你还请回吧。”米庆林强硬的往前踏了一步,其凶狠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挽袖打人。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索性装出更惶然受惊的样子。 “米公子此言差矣,我家公子视米三姑娘为小妹,之所以让我留在这,就是想让在下照看米三姑娘不受委屈,就算要作主,也只是给米三姑娘做主。” 这话说的又倨傲又霸气,意思是,他可没想给米家做主,只是单单为了护住米莳三,而他的底线,也只是退到米家门外,至于想让他走,得让米莳三开口才行。 米万田和米庆林听完,脸色瞬间就更黑了,再加全身湿透,那愤起的肌肉,就看起来特别触目惊心。 正文 第165章瘟疫 “这么说,姜大管事一定要留在这了?”米万田上前一步,就把米庆林推到一边,杀气腾腾的直逼姜其昌。 不好,这是要一言不合就开战的节奏。 米莳三挑眉,脸上虽是惊惶,可心里却是很安静,更隐隐中还想看他们继续争执,反正伤了谁,她都不会着急。 可就这时,敞开的大门外,匆匆忙忙的就闯进来一个人。 他一抬头,米莳三就认出是颜家的门房习松,只见他三步化成两步,快速的伏在姜其昌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姜其昌的脸色就变了,扭过头便对她道:“米三姑娘,出大事了,你要不要现在就跟我走?” 看着满脸严肃,似乎真有大事发生的姜其昌,米莳三怔了怔。 而就这在一瞬,怒目横眉的米万田瞳仁也缩小了,先声夺人的就道:“庆林,带上莳三,咱们去宗祠。” 说完,米万田就快步的如飞的冲进雨里。 从话音落地,再到她也被暴雨打湿,几乎都在一瞬之间,快的都让她没回过神。 而看到她被米家人带走的姜其昌,此时沉了脸。 “公子呢?” 习松立马低道:“公子已经连夜进城。” 闻言,姜其昌几乎没作其它考虑的就道:“那我们走。” 而这头的米莳三,只感觉大伯把她的手臂抓的铁紧,紧到仿佛要把她的骨头都勒断。 “大伯我自己能走,你先放开我。” “少废话,你那里都别想去。”米庆林冷哼,不但没有放松手臂,反而越勒越紧。 这勒法压根就不是怕她跑,而是故意要让她痛。 米莳三怒的咬紧牙关,然而就在她回头的时候,却发现罗氏没跟来,猛然间脑海里又跳出姜其昌那句话,出大事了!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咻咻咻……咻咻”猛的,一道三长两短的哨声,就那么冲开暴雨,划破了天际。 然后不到三秒,她就看到米家村的男人们,全都从屋里冲了出来,然后米庆林高喊道:“赶紧进宗祠。” 米莳三瞳仁快速一缩,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好,只怕是真出大事了。 可大燕开国到现在,虽然谈不上国泰民安,但也法制森严,在她的印象里,偷鸡摸狗的事都极少,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不但让姜其昌色变,也让米家村拉起了警报? 米庆林死死的拖着她,健步如飞下,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宗祠。 一进门,她就听到米万田对崔敬忠道:“我们必须要马上走,刚才颜家的姜大管事,也收到了消息,可见,这件事是真的了。” 崔敬忠听完,看了眼赶来的所有人,就沉声问道:“你确定是瘟疫?” “之前不确定,但刚才我看姜大管事的反应,绝对不假。”米万田太阳穴突了突,回过头来便对所有人道。 “今晚我赶去浮宁县,发现城门口摆了四十多具死尸,听说都是霞江上游漂下来的,死尸身上还布满黑斑,我刚进城不久,县令就开始命人封城,另外,等我到城北客栈时,还看到好几个面色潮红,咳个不停的病人在找郎中,不管是不是真有瘟疫,此时我们都不能再留在村里,否则官府一围村,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米万田一说完,赶来宗祠的所有男人全都色变了,一时间噤若寒蝉。 瘟疫! 瘟疫???? 尸体上布满黑斑!!!! 米莳三吓的血液倒流,这尼玛的,还真是出了大事。 对一个消息闭塞,物质又匮乏的古代,瘟疫代表的就是死神降临,而自古以来,人们对待瘟疫,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隔离,一个就是直接坑杀。 玛的,这是搞什么鬼! 还四十多具死尸,疯了么! 就在所有人紧窒沉默中,崔敬忠没有再犹豫了,果断的就道:“如果万田说的是真的,那我们确实要马上走,我给大家一刻钟时间,以铜哨为号,在村口集合,所有人都跟我进山。” 一声令下,米莳三就被崔敬忠拉到了身后,然后所有人扭头就走,没有一句质疑。 果然不愧是军人出生,服从都好像入了他们的骨髓。 “崔爷爷,那去服劳役的人怎么办?”她这会后背都冒了冷汗,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想到了齐宁,娘还有姐姐,罗大和罗婆婆等人。 “我会留下两个人,想办法把他们带出来,待会进山的时候,你要跟紧我,明白了吗?”崔敬忠肃然厉色,如果真是瘟疫,那人心就要大乱了。 米莳三顿时就松了口气,然后再赶紧急道:“我娘和姐姐现在还在灵隐寺,我要去接上她们。” “来不急了,你刚才没听你爷爷说,已经开始封城了吗?咱们浮宁的刘大人,虽然不是个清官,但也算是个好官,他定然会马上下令围村,到那时,我们谁也走不了。”崔敬忠边说边一把拽住她的手,防止她铁了心要去灵隐寺。 看清楚崔敬忠的打算,米莳三脸都青了,从脚心那开始,一股钝疼如火如荼漫延到她的天灵盖。 “不,崔爷爷你放开我,见不到我娘和我姐姐,我那里都不去。” 她后悔了啊,若是知道今晚不但会下暴雨,还有瘟疫,打死她也不会让娘和姐姐去灵隐寺,就娘和姐姐那个软弱的性子,那能应付的过来。 “米莳三,这个时候由不得你。”崔敬忠用力的勒住她,高声呵斥。 “不,崔爷爷,你快放开我,我相信我没那容易死的,我一定要去见我娘和姐姐,你快放开我。”她是穿越的啊,穿越的呀,老天爷既然再给了她一次生命,那就绝不可能让她死于瘟疫。 再说了,如果老天爷想让她三更死,谁敢留她到五更,就算是死,她也不能抛下娘和姐姐弃于不顾,否则何为人子啊。 越想,米莳三就越心痛如绞,后悔的有如针扎,然后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撕咬脚踢,用尽全力的想挣脱开崔敬忠的梏桎。 崔敬忠手背被咬,眼看着她就像一匹脱缰的马,就快要勒不住了,崔敬忠就眸色一沉,一记手刀就劈了下去…… 天旋地转…… …… 正文 第166章红热 而此时,浮宁县衙的县令刘国栋,一掌拍向案桌,冲跪在下面的汪郎中嘶吼道:“别的本官都不想听,本官只想知道,这瘟疫你到底能不能治!” 汪郎中惊骇的瑟瑟发抖,匍匐在地,面若死灰的哭道:“大人,这是红热瘟疫啊,在前朝大梁元帝那时,就因此疫,死了足足二十多万人,无人能治,唯一,唯一的办法是……” “是什么,赶紧说!”刘国栋急的双目赤红,眼看了空和尚带给他的青云富贵就在眼前,可没想到,圣旨还没等到,竟然等来了瘟疫。 汪郎中开始痛哭流涕,语不成调的哭道:“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所有人逃散,将那些已有发热的人立刻斩杀,并撒以石灰焚于灰烬。” 说到最后那个字,汪郎中已然是泣不成声,做为郎中他知道,他自己这条命也在岌岌可危,这红热瘟疫自大梁元帝手中就有记载,但凡只要是近距离接触,都有极大的可能染上红热,几个时辰内就会出现高热,红疹,然后在三天之内,就会七窍流脓而死,死后尸身还会布满黑斑,惨不忍睹。 刘国栋听完,顿时瘫软的倒下:“怎么会这样,究竟是何人要害我浮宁县百姓,竟将那些得了红热的尸体,弃于江中漂到我浮宁县!究竟是谁?” 就在刘国栋嘶的声力嘶竭时,站在他身后的蒋师爷,忽然在高声喊道:“大人,我有办法了。” 已经是手足无措的刘国栋,立马就像抱住救命稻草般勒住了蒋师爷的肩膀:“你有办法?师爷快快说来。” “大人,这红热瘟疫只怕不是别人害咱们浮宁县,您还记得吗?三天前县报,说霞江上游的石县已经连下了四天大雨,水淹石城啊。” “对,本官还记得,可这和治愈瘟疫有何关系。” “大人,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次的红热瘟疫,只怕不单单是咱们浮宁县,说不定其它的县城,已经开始漫延封城了,也许他们郎中无计可施,但咱们,咱们有了空大师啊。” 蒋师爷一番话,骤然就像醍醐灌顶,让刘国栋茅塞顿开。 “对啊,本官怎么把了空大师给忘了,快,快让人去请了空大师,他乃得道高僧,又替观音大士普渡众生,净水一出,瘟疫定然就可以痊愈了。” 欣喜如狂的刘国栋,立马就叫衙役前往灵隐寺,蒋师爷为自己献计而沾沾自喜的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蒋师爷,瘟疫就在眼前,本官何喜之有啊,就算有,也得等了空大师赶来,救了我浮宁百姓,才是大喜之时。” 蒋师爷露出谜之微笑的就低道:“大人此言差矣,试想连所有郎中都无计可施的瘟疫,却在大人的浮宁县,被了空大师所救,这不是大人顶了天的功绩么。” 刘国栋一听,双眼亮如明灯,喜出望外的来回走了两圈:“对啊,所有人都治不好的瘟疫,却让本官请来了空大师治好了,若是皇上知道,那本官就,就……” “就实实在在的平步青云,加官进爵了啊,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 半个时辰后,一匹快马直奔灵隐寺,来人穿着灰色皂服,一看就知道是浮宁县衙役。 在紧拉缰绳的马啸下,来人全身湿透的冲进了空的厢房。 早就听到动静的了空,赶紧在对方推门之时,就正襟而坐的蠕了蠕唇,摆出他的宝相庄严,刚要念阿弥陀佛,那人就一把掀了斗笠,露出下方俊逸而表情淡漠的五官。 “宁哥儿?你怎么穿成这样?” 齐宁冷哼:“浮宁县突然出现红热瘟疫,眼下已经开始封城围村,我若再来晚一点,你只怕已经被衙役带走,去那城里挥洒你的佛光,驱病救灾了。” 了空倒抽了口气:“你说什么?红热瘟疫?大梁元帝在位时,焚烧斩杀了二十多万人,才阻止下来的红热瘟疫?” “没错,米家村的所有人已经进山了,你要不想死,就赶紧带上所有人走。”说完,齐宁转身就要走。 了空一个哆嗦,视线一垂就看到了地上流了一滩的血迹,血迹之上还有齐宁留下的脚印。 “直娘贼的,你受伤了?” 齐宁头也没回,一如既往的淡漠道:“那是衙役的血。” 一个时辰前,浮宁县就已经开封城,他察觉不对,便杀了一个守城衙役,刚装扮好准备出城,就碰到了被刘国栋派出来请了空的七个人。 他一听是去请了空进城治瘟,便伺机将所有人都杀了,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场荒唐的“神迹”是怎么来的。 就在他以为可以急时赶回村报信,并带米莳三进山避难,却不想,村里早已收到消息,已经是人去楼空,于是他才掉转马头,来给了空带个信,省得他白杀了那七个人。 了空听到那不是齐宁的血,这才松了口气:“真是吓死胖和尚了,得,咱们赶紧走。” 齐宁看他翻箱倒柜拿出银票,一把一把的往怀里塞,就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你不打算带上他们一起走?” “谁啊?你说那些秃驴啊,呸,这个时候咱们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功夫还去照应他们,快走快走。” 了空翻了个白眼,他可从来都是个酒肉和尚,在这种一碰就死,并无药可医的瘟疫下,他没有那么多的善心可用。 就在这时,米盈盈扶着心神不宁的左氏正好来找了空。 远远地的,两人看到了空厢房门口站着个衙役,便停了停,正准备过会再来时,米盈盈就看到那身形修长的衙役,缓缓的转过头。 “齐宁哥哥?”米盈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齐宁,然后惊呼出声,下一秒齐宁的视线就望了过去。 “米盈盈?左婶?你们怎么在这?”齐宁惊蛰,这个时候,她们不是应该陪在莳三身边,已经跟着所有人进山了吗? “宁哥儿,你怎么穿衙役的衣服啊。”左氏诧异的低呼。 而旁边的米盈盈,先是惊讶,当确定是齐宁后,心里竟然电光火石的升出一抹心喜。 “衣服不重要,先回答我,你们怎么在这?”齐宁眸色欻的一下暗沉了。 身后的了空立马翻了个白眼,急步跨出厢房便把话截了过去道:“行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叽叽歪歪个什么,要说,咱们也边跑边说,快快快,别担误时间。” 说完,了空就带头冲出了月芽门。 正文 第167章逃命 看到仿佛要逃难的了空,左氏和米盈盈吓了一大跳,惊骇的就望向齐宁:“宁哥,这是怎么回事?了空大师要去哪?” 齐宁冷绷着五官,走近二人便道:“莳三呢,她可跟你们在一起?” 左氏呆滞的摇了摇头:“没有,莳三让我们来这,她在家里等她爷爷。” 听到人在米家村,齐宁蓦然间就松了口气,冷绷的五官也松弛了许多。 她,应该不会有事! “来时可有带贵重物品?”齐宁再问。 左氏惊吓的双目圆睁,慌乱的就道:“宁哥儿,你问这个……” “现在别向我提问,你只需要回答我,来的时候有没有带贵重物品?”他没有时间跟她们解释,左氏和米盈盈,可不像她那样一点就透。 看着严肃到几乎都不近人情的齐宁,左氏和米盈盈被吓到了,隐隐中就觉得大事不妙。 “带,带了莳三给的一张银票。” “那银票在不在身上?” “在。” “很好,你们现在跟我走,我在路上再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左氏心头一颤,顿时血色全无的就拉住齐宁:“宁哥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莳三?还是,还是莳三他爹,不是他爹?” 慌乱中的左氏,把话说的语无论次,齐宁皱眉,他就知道,要论冰雪聪明,左氏和米盈盈不及她三分,就算他说了有瘟疫,这两人只怕还会将信将疑,并优柔寡断的拿不定主意。 “左婶,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是带你去找莳三,你去还是不去?” 左氏瞪大双眼,立马脱口而道:“去,宁哥儿,你快带我去,我正心神不宁,总感觉莳三会出事,我是她娘,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那啊。” 齐宁再次拧眉,实在没时间再浪费了,他必须要赶紧带着左氏和米盈盈下山。 米家村用来避难的地方叫九曲谷,谷外有条隐蔽的羊肠小道,一共有九曲八弯,那儿的地形容守难攻,又有水有洞,用来藏身再好不过,他一回村,就在崔敬忠留下的暗号中得知,所有人都是去了九曲谷,所以他要尽快带着左氏和米盈盈赶过去。 而要去九曲谷,就必须要从灵隐寺下来,然后再绕山路进去,就在他带着跌跌撞撞的左氏刚到山脚,就看到了空如火烧屁股的踩着轻功飞了回来。 “直娘贼的,官兵把下山的路堵了,宁哥儿,咱们快从后山那边绕。” 说完,了空看了眼有如累赘的左氏和米盈盈,就跺着脚骂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后山道路崎岖,若是带上她们,咱们都出不去。” 真是活见鬼,他连那些秃驴都一个也没带,齐宁却晕了头,把左氏娘俩给带上了。 这不是要命么。 左氏听了,越来越感觉心慌意乱,抓住齐宁的袖子便再道:“宁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带我们去找莳三啊?怎么还有官兵?” 齐宁沉住气,快速的想法子怎么脱身,了空索性就代替他答道:“啧啧啧,人言捉狗看狗种,要我看,这狗种真是蠢到家。” 米盈盈脸色一变,咬住牙就撑起薄怒道:“了空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骂你们蠢的意思,浮宁县爆了瘟疫,官府都开始封城围村了,懂了吗?直娘贼的,走走走,先到后山再说。”了空急的破口大骂,什么宝相庄严德高望重,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扯住左氏的胳膊,就二话不说往后山跑。 没一会,吓到已经说不出话的左氏,以及齐宁,全都看到山下火光摇晃,隐隐中似乎还有锵锵的刀剑棍棒声。 “瘟,瘟疫?宁哥儿……” “左婶你不要再多问了,确实是瘟疫,莳三已经跟着里正进了山,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吓呆的米盈盈听完这句,瞳仁都缩成了针尖,失声的低喃道:“莳三,莳三下午就在浮宁县啊,她,她既然知道有瘟疫,那为何要让我们离家出走,娘……” 左氏顿时就张着嘴,慌乱无神的开始哭了。 齐宁皱眉,偏过头深深的看了眼米盈盈,然后对了空道:“先离开这里再说,你负责背左婶,我背她。” 这样安排,并不是因为他和米盈盈年龄相仿,而是后山的峭壁实在崎岖,若他孤身一人,还有八成把握能安全走出,但如果背上左氏,沉重的负荷,会让他连三成把握也没有。 相比起成人的左氏,米盈盈就要轻巧很多,所以那怕他知道不妥,眼下也只能这样安排。 米盈盈恍神之下,怔怔的就看向齐宁,而了空烦燥的一边磨牙一边低咆。 大概是低咆的话不方便给左氏和米盈盈听见,所以了空咆的很模糊,没人能听懂他在骂什么。 但骂归骂,了空还是快速的背上了左氏。 趴在了空背上,左氏也不敢乱动,六神无主的就猛掉眼泪,嘴里呢喃的说着:“有瘟疫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萌三她……”怎么不早告诉她们? 后面那句话,左氏没敢说,毕竟莳三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愿相信,女儿会弃她们于不顾…… “行了,不要再哭了,因为要救你们,都连累了我和宁哥儿,能不能逃出生天,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脸,你这样哭,岂不是给我找晦气。” 了空忍不住的爆了粗,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女人哭哭哭,尤其是像左氏这样的,都死到临头了,还只知道哭,听得他就心烦意乱。 被呵斥的左氏,顿时吓的眼泪都倒了回去,惶惶的看了眼背起盈盈的齐宁,就死死的捂住嘴,恐惧的发抖。 也是这个时候,脸红如霞的米盈盈,才惊喜的知道,原来齐宁是会轻功的,攀着他的肩,大半个身子都贴在齐宁背上,米盈盈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 她离他好近,好近…… 近到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感觉到他已经在踏草而飞时,米盈盈红着脸闭上了眼睛,然后用心的去感受他的心跳,因为她很想,让自己的心跳与他同步…… “你抓紧我的衣服,不要乱动。” 眼看后山的峭壁就在眼前,齐宁清冷的就对身后的米盈盈叮嘱,不可思议是,这个时候,他脑子里竟然还闪过一丝,如果是莳三在他的背上,莳三会不会抱紧他的念头。 正文 第168章落崖 “我,我,我很害怕。”米盈盈羞红着脸,心如撞鹿的看她自己的手。 此时,她是被齐宁托在背上的,为了能聆听他的心跳,她的双手,又隔着衣服贴在他后背,刚好撑开了一点点距离,可如果,改贴为抓住衣服,那她,岂不是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了么…… 齐宁脸色一沉,懒得再说任何废话的道:“如果你不想死,就抓紧我的衣服。” 倘若是莳三,岂会在这个时候优柔寡断,再说胆子,齐宁冷凝的嘴角,忽然就微微扬了扬。 而此时已经到峭壁边缘的了空,回头便对齐宁道:“宁哥儿,你走前面,我来断后。” 齐宁神色一凛,不再管米盈盈有没有抓紧,兔起鹘落间就从峭壁一跃而下,米盈盈顿时吓的尖叫,张开手便紧紧的勒住了齐宁的脖子。 “啊……齐宁哥哥!”当感觉到齐宁的身体没有再下沉,并稳稳的站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时,米盈盈才脸色忽白的睁开了眼。 害怕她是真的害怕,可在害怕之余,她知道自己还有些窃喜,尤其看到刚才因为害怕,而越发紧贴住他的身体,米盈盈不由自住的脸色就更加绯红了。 “放手,不要勒我,抓住我肩上的衣服。”齐宁冷怒的呵斥,要她抓紧衣服,她说她害怕,这样勒住他,她是想从这里跌落下去摔死吗? 真是无脑! 米盈盈瑟瑟发抖的娇羞道:“可是,可是我害怕。” 齐宁深吸了口气,所有耐心已经濒临极点,索性腾出一只手,便将米盈盈的胳膊,从他的脖颈上拉开。 “再说一遍,抓紧我的衣服,倘若你再勒我,我们俩都会从这里摔下去。”说完,齐宁回头看了眼了空和左氏,然后沉住脸就开始在峭壁的突石上跳跃。 “直娘贼的,他们有马,宁哥儿快走。”了空往后张望了一眼,脸色大变的也赶紧往下跳。 这片峭壁,突石并不多,而且每块突石的距离也很远,孤身一人从这跃过,也需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可此时还背负着一个人,每跳一下,齐宁都感觉心如擂鼓,更有好几次,差点从突石上滑落。 步步惊心之时,米盈盈每次都会因为害怕,而改抓为勒脖,就烦怒的齐宁紧咬牙关。 紧跟在后面的了空,看到米盈盈第三次惊吓的勒住齐宁脖子后,就忍不住的咆哮了:“不想死,就别勒他脖子,也别乱叫,给劳资闭嘴!直娘贼的真是糟娘们。” 被骂的米盈盈委屈的直掉眼泪,终于在几个呼吸之间,齐宁背着她绕到了后山开阔地。 一站稳,齐宁就扯开她,转过身来看了空,当视线一锁定了空时,他就看到峭壁的边缘出现了火光。 一、二、三……一共六个火光,人影憧憧。 不好,追来了! “叫声在那边,快追!” 听到这一声喊,了空虎躯一震,菊花都凉了半截。 据他所知,浮宁的官兵虽无武功,但其总兵教头却是厉害的练家子,并尽责的将兵丁训练过,像这样的峭壁他们没有轻功跳跃,但却有胆量攀爬。 要不是米盈盈大喊大叫,他们找来的速度,怎会有这么快! 真是该死! 下一秒,穷追不舍的官兵,果然开始跳下峭壁,齐宁看着那冲天伞下的火光,脸色都发青。 了空一个跃起,就停在齐宁边上,然后将紧捂口鼻的左氏,丢到了一边。 “不行,带着她们俩咱们跑不掉,你先走,我想办法在这拖住他们。” 了空黑着脸,心里再次大骂,如果不带上米家娘俩,此时他和齐宁早就下山了。 “好,别过多纠缠,我带她们去九曲谷等你。” 了空脱掉碍事的袈裟,回过头便直瞪齐宁,夜色暗沉,雨还在不要命的往下倒,四目一对,几秒后齐宁点了头,然后转身拉起左氏和米盈盈,就快步如飞的往九曲谷那边跑。 了空缓了口气,又骂了一声后,索性连袍子都脱了下来,这个时候,宽大的僧衣都是累赘。 …… 而与此同时,进了山的崔敬忠,正站在前往九曲谷的半山腰上,回头一看,便能看到米家村火光连天,密密匝匝的全是举着冲天伞火的官兵。 “爹,前面就是临崖路,若没有火把,我担心会有人失足。”飞奔过来的崔念军看了山下,就沉声说道。 果然开始围村了,还好走的及时。 “无论如何也不能点火把,你去告诉他们,将脚步放慢点。” 崔念军捏拳:“咱们带的人太多了,这么大的雨,路实在太滑,临崖路那边又窄,不如我们从皮沟子那边绕吧。” “不行,咱们绕不了,你去告诉齐保正,用背的。”崔敬忠皱眉,官兵来的速度很快,只怕要不了一会,他们就会发现村里人去楼空,然后就会进山搜查,这个时候别说绕,他都恨不能插双翅膀。 等他说完,这才想起什么,猛的扭过头便对崔念军道:“我不是让你背着莳三吗?她人呢?” “交给大哥了。” “胡闹,你大哥还得背着怡儿,你怎么能把莳三交给他。” 崔念军不以为意,沉声反驳道:“她们俩都只有七岁,大哥武功又不差,前面一个,后面一个,那会背不起。” 就在这时,缓慢的前行队伍里,忽然传来低声惊呼,然后下一刻,崔敬忠父子同时听到,似有重物从山上滚落的声音。 “不好,有人失足了。”崔念军脸色微变,拨腿就往前挤。 当他挤到前面时,就看到大哥崔羲神情僵硬的站在哪,而他的背上,只有崔淑怡一人,目光再一转,就看到紧随在大哥身后的米宝莲。 “怎么回事?米莳三人呢?” 崔敬忠压住声音的低咆,崔羲倒抽了口气,有丝惊慌的看向他爹,而距离他不远的陈叔急道:“莳三掉下去了,当时我离的太远,想拉已是来不急。” “什么?” “什么???” 两声惊呼一前一后的响起,从后面赶来的齐保正,立马探身往下看,可此时倾盆的暴雨下,那里还能看清下面有什么。 正文 第169章山洪 “该死!怎么会掉下去?”崔敬忠怒不可遏! 前面十米之处就是临崖路,崖下是河谷,从这里掉下去,虽有一线生机,但也是九死一生。 听到这声怒吼,紧挨着崔羲的米宝莲,吓的全身一抖,差点就腿软了,而崔淑怡这时却面无表情的道:“她醒了,说要找她娘和姐姐,然后从爹身上跳下去的。” 就在后面不远处的周旺春,眼睛暮然放大,刚想开口,旁边的周叔就压住他肩道:“我带旺春下去找找,你们先走。” 进山的队伍不能停,眼下雨势越来越大,若不快点,只怕摸黑也过不了临崖路。 “真是该死,老周那你去找,那怕是尸体也得给我带回来。”崔敬忠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水了。 所谓知儿莫过父,崔羲没说话,反到是怡儿在解释,那么还能说明什么。 崔敬忠收紧了拳,双目犀利的扫过米宝莲和崔淑怡,就深吸了口气。 而周旺春跟着爹,赶紧再往回跑,边跑边愤愤的捏紧了拳头,只到远离了队伍,周旺春才忍不住的冲他爹咆哮。 “爹,你为什么不让我说?” “咱们在逃命,争分夺秒之时,说了又有什么用?只会拖累大家前进的速度,懂吗?”周良紧紧的皱眉。 “可淑怡说慌了,三妹妹根本就没醒来,是她娘把三妹妹推下去的。”周旺春气的全身全抖,虽然暴雨遮挡了视线,可当时他就是看见了。 “行了,先闭上嘴巴,咱们尽量去找,但愿她命大。”周良甩开斗笠,纵身一跳,就攀着两边的树木往下滑行。 周旺春学着他爹的样子往下滑,心里只觉得好痛好痛,他明明都看到了,如果三妹妹死了,他一定要替她报仇。 …… 从戌时开始,一直到丑时,暴雨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越下越大,早在亥时前,就赶来围村的官兵,此时已看不见火光,那冲天伞火虽能挡雨,可却架不住狂风。 正因为雨势越来越大,霞江的河水开始爆涨了,而周边的无名小河,也快速的淹过河堤,并冲带着大量的泥沙,不但让水变的浑浊,还又湍又急。 此时,早已从城中逃出来的罗大,一手拉着一个,还背着罗婆婆,正艰难的沿河而上,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已经看到米家村和灵隐寺被围了,然后他果断的决定,先进山再想办法打听米莳三的下落。 “不好啊,这雨要再不停,只怕要发大水了。”罗婆婆已经撑不住伞,但想着罗大背负的太辛苦,因此拼命把蓑衣往罗大头上罩。 “发吧,看样子今天晚上是不会停,小四,你背好小五,咱们不沿河走了,先进山找个地方躲起来。” “能躲哪啊?”看着黑茫茫的大山,以及好像倒着往下落的瓢泼大雨,所有人都心里打鼓了。 “灵隐寺的后面有个山洞,那里很隐蔽,你们跟紧我。”罗大很犹豫,他不确定那里有没有官兵,但此时思来想去,眼下也只有那个地方能躲人了。 可就在他们进了山后,却发现满路的深坑,再仔细摸了一下形状,罗大呼吸就急促了。 是马蹄印! 前面有官兵,他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大哥,快走啊。”罗二在后面催着,这倾盆的暴雨,下的人心慌慌,再加上他们没有冲天伞火,既看不见路,还满脚的泥沙,此时相比起逃命,他们更想赶紧找地方躲好。 “不能走了,前面有官兵,看来灵隐寺不但被围,连后山也锁了。”罗大咬牙,回头看了眼沉重又疲惫的罗二几个,然后果断的望向右手边的深山老林。 “进山吧。” 罗二几个对视了一眼,然后手脚并用的跟紧了罗大。 “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罗六看到大哥好几次滑倒,于心不忍的就在罗大背上挣扎,都怪他没用,竟然崴了脚,害得大哥不得不背上他。 其实从浮宁县赶到米家村附近,满路泥泞中,行走艰路,罗大早就已经筋疲力尽,可他知道,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若是他倒了,那婆婆和小二他们,只怕就逃不出这场瘟疫。 “好,咱们要这边翻过去,你要是脚不能用力,就用爬的。”说完,罗大将崴了脚的小六放下,转回身又去拉小四。 小四今年也才十一岁,身子板虽然健壮,但也耐不住这一路急行,更何况,还让他背着无力行走的小五。 “小四,把小五给我,你休息一会,小三你照顾好婆婆。”罗大沉着的滑下来接住罗小五。 罗小五看到一脸疲惫的大哥,心疼的直哆嗦,拍着泥泞的地面就低咆道:“大哥,你们走吧,不要再带上我了,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说什么傻话,咱们是一家人,以前大饥荒的时候,咱们都没死,现在就更不能死。”罗大憋了口气,一把将小五扯到了自己背上。 罗婆婆看着罗大,眼睛都泛了泪光,她的孙儿是真的长大了。 “大哥!”罗小五眼泪糊了眼,一时间泣不成声。 “好了,别跟个娘们似的,你记住,咱们是兄弟,不论发生什么事,咱们都会在一起,你帮我看着前面的路,咱们一口气翻过去。”罗大愤起青筋,吃力的往上爬。 此时,他早就分不清什么是雨水,什么是汗水,既然找不到米莳三,那他就要赶紧带着家人,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难。 好不容易他们四脚并用的翻过山,又小心的滑行进沟时,就看到湍急的山涧水沿沟而下。 这边的地形他不熟,但他知道,此时要想避开官兵,就一定要往西走。 “大哥,这里有山涧吗?” “应该是没有的。” “那估计是雨太大,山上冲下来的水。”罗二喘息未定的拿脚试了试深度,可没想到,自己差点被水冲走。 “不行,这水太急了,咱们只怕过不去。”望着快有二米宽的山涧水,拉住罗二的罗三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住在浮宁城,但对大山还是很熟悉的,尤其像这种两山夹成一线的山谷,别看冲出来山涧水是平的,可实际上是个V形水槽,也就是说,越往里走,水就越深,还有可能被冲下来的淤泥陷住脚。 “过不去也要过,罗二你小心点,过来扶着小五,我去砍根竹棍。” 就在这时,罗七忽然惊叫道:“大哥,你快看前面,好像冲下来一个人。” “人?”所有人倒抽了气。 正文 第170章被救 这次浮宁县爆瘟疫,不就是从霞江漂来的死尸么,所以此时,罗大几个那是闻尸色变。 “快离远点,不要靠近水边。”罗大边喊,边赶紧去砍竹棍,此时他满脑子都在想,如果连这里都有了死尸,那他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就在死尸越靠越近时,紧盯着水面的罗二几个,纷纷屏住了呼吸。 暴雨之下能见度不高,又是大晚上,直到死尸近在眼前时,罗三才惊蛰的喊道:“不好,是三姑娘,大哥,快救她!” 罗大一刀砍偏,猛的回过头,就看见罗二和罗三已经开始往山涧中跳,眨眼,那水就淹到膝盖。 死尸是米莳三??? 怎么可能是她? 罗大瞳仁放大了,三步化成两步,猛的冲了过来就跳进水中,三兄弟一合力,就把人抬上了岸。 只见她血糊了一脸,还没长起来的头发上,更挂满了枯叶和泥桨,大概是离了水,所以从后脑那,又快速的渗出一滩的鲜红…… “真的是她。” 罗婆婆听说是米莳三后,整个人都吓的魂飞魄散,赶紧上前探了探她的气息,便急道:“还活着,三姑娘,三姑娘你快醒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从上面漂了下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罗大胸口微微窒息,二话不说撕了衣服就给米莳三包扎脑袋。 疼…… 很疼…… 意识渐渐清醒的米莳三,只觉得全身像是被重物辗过一样的疼,手脚还只是轻轻一抽,那股痛就往她的四肢百骸钻,痛的她一口呛了出来。 “咳咳……” “醒了,醒了,三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罗婆婆啊。”罗婆婆边喊边松开掐她人中的手,天知道,在看到死尸是她时,她这里有多慌乱。 罗婆婆! 痛的快要撕心裂肺的米莳三微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然后就听罗大说道。 “婆婆,你快给她摸摸,看她后脑伤的有多重?罗二你快去找点止血的草药来。” “要什么止血的草药?” “大蓟或者紫棉草。”一路走来罗大只是担心,心想,米莳三的亲人那怕对她再不好,在这种性命攸关之时,想必是不会丢下她。 而他之所以往米家村这边跑,也就是想亲眼确定,可没想到,居然在这拣到她,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命悬一线! “我马上去。” 听着这些动静,不敢动弹的米莳三脑袋懵了一下,心想,她怎么了? 然后也就是这一瞬间,铺天盖地的东西涌进了她的识海,下暴雨,闹瘟疫,崔敬忠说会封城围村,要赶紧进山避难,她要去找娘和姐姐,再然后,崔敬忠打晕了她…… 之后,她就一直处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 那个时候,好像是听到了崔羲的声音,还有崔淑怡和米宝莲。 当时她们说什么来着? 好像米宝莲是骂她吧,后面骂着骂着崔淑怡说,前面就是临崖路! 再然后,大脑就像断了片,不管她怎么想都是空白。 可是,她怎么会这在? 身边怎么会有罗婆婆和罗大他们? “米莳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罗大喊她。 米莳三想张口说点什么,可发现动一动舌头都痛的头皮发麻。 于是她睁开眼睛,可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还没天亮吧,人都看不见了,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啊,如此嘲笑着,却听见罗大问她:“看见我了吗?你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现在是动也不能动,一动就痛的想死。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三姑娘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会在这啊。”罗婆婆摸了摸了她的后脑,然后再道:“不好,有条很大的缝呢,还在流血,小二快快,快找草药来止血。” 很大的缝? 她的脑袋么! 米莳三眯了眯眼,然后快速的回想,可想来想去,也没明白自己的伤是怎么回事。 “婆婆,你把她扶起来,再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伤。” “好,我来看看。”罗婆婆一边扶一边赶紧检查,旁边的罗三几个,也连忙把伞支了起来。 罗小五见自己帮不上忙,便从怀里掏出油纸袋,然后吹燃了火捻子。 一有了光,所有人就看的更仔细了,只见米莳三全身上下没有一片好衣服,像是从山顶滑下来那样,勾扯的破破烂烂,身上更有多处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就连右手和左脚也成不规则的弯曲。 所有人脸色大变,罗三哆嗦的就道:“骨,骨头好像断了。” 说她吗?米莳三皱眉,想动一动四肢,却痛的她有如针扎,不好,只怕她真伤的不轻。 可是为什么,她都感觉自己半坐起来了,还看不见周围的东西? 就连一点影子也不行? “咔嗒”米莳三瞳仁缩小了。 罗三能看到她的骨头断了,那她为什么看不到? “我……” 一开口,米莳三就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声音也沙哑的近乎失声,那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三姑娘别说话,你伤的很重,罗大,你快去砍些竹片来,咱们得先给三姑娘把伤绑住。”罗婆婆虽然吓的脸色苍白,但也知道,伤了骨头要怎么应急。 米莳三闻到一股轻微的口臭气,还有那从鼻腔里冒出来的一股热气,就喷在她的头顶,她知道,这是罗婆婆在她后面抱着她,再听声辩位就猜,罗大在她的右手边。 可是,为什么他们能看到她,她却一点也看不到他们? “来了来了,草药来了,大哥给你,五弟你进来一点,别让雨把火捻子给淋灭了。” 罗二这句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米莳三如五雷轰顶般,整个人都呆滞了…… 有火捻子…… 他们能看见,她不能看见,这代表着什么? 慌乱中,她顾不得针扎的痛,就拼命睁大眼,用力的扭动脖颈左右的看,可不管她如何看,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 “我的眼睛!” 看到她满面惊慌,又像个无头苍蝇般转头,罗大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听她说眼睛,罗婆婆脸色立马变了。 顿时,罗二几个惶然的抬头去看罗大,怪不得她从睁开眼睛到现在,一直都没说话,连哼也没哼。 正文 第171章眼盲 罗大呼吸凌乱的咽了口唾沫:“你眼睛怎么了?看不见我们吗?” “是,我看不见你们了,你们在哪?”米莳三乱了,想抬手,这才发现手骨那里痛的根本就抬不起来,更仿佛还能感觉到骨头戳肉的那种痛, “三姑娘,你别动,你手断了。”罗婆婆反应了过来,赶紧压住她的手,骤然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米莳三嘴唇开始哆嗦,她心慌的已经无法用文字去形容,此时满脑子都只想揉揉眼睛,也许,也许她的眼睛只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她要揉掉,一定要揉掉。 这么想着,米莳三就开始奋力抬手,眼看罗婆婆就要压不住了,急的就连忙喊她。 “三姑娘,你别动,真的别动,你相信婆婆,你一定会好的,罗大,你快压住三姑娘,她的手不能再动了。”再动下去,说不定连骨都接不上啊。 罗大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来压,可已经慌乱到不能自制的米莳三,连脚也开始踢了起来,原本就成不规则弯曲的左脚,顿时就撞到了旁边的罗三,然后米莳三只感觉一股巨痛,彻底让她痛昏了过去。 …… 再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这个时候的浮宁县,已是汪洋大海,找不到了空和尚的刘国栋,早在两天前,就开始下令屠村,但凡发现任何一点红热瘟疫症状的人,都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这三天,浮宁县刀光剑影,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无不哀嚎。 而此时,罗大带着米莳三,就躲在一个叫不出名的山体缝隙里,抬头就能见半米阳光。 米莳三无神的睁着眼,她能感觉到沿山体而滴落的水,冰冰凉凉的打在她的脸上。 罗婆婆说,罗大出去找吃的了,外面还出了很大的太阳,可因为她和小五都病了,所以不能动。 “婆婆,我的眼睛还能好吗?” 罗婆婆不忍直视的偏过头,悄悄的擦了擦眼泪:“三姑娘放心,好人必有好报,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米莳三只感觉满嘴的苦涩,从醒来到意识清醒,她一直在反问,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她真的眼瞎了,那以后她该怎么办? 还有为什么她是被罗婆婆从山涧里救上来的,崔敬忠他们人呢? 还有娘和姐姐现在怎么样? 焦灼、无助、疼痛,快要让她崩溃。 “三姑娘,你不要着急,现在雨停了,等罗二他们打听回来,咱们就进城找郎中,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罗婆婆说的哽咽,已经过去三天了,三姑娘身上的伤,只能用草药糊着,那些小伤口还好,已经在慢慢愈合。 可那些翻开口子,能看见骨头的大伤口,却是开始化脓,还有断了的右手和左脚,虽然用竹片夹着,可已经肿成了紫馒头,手轻轻一按,就是一个大坑,再这样下去,她是真怕米莳三会撑不住啊。 听着罗婆婆带有哭腔的安抚,米莳三笑了,虽然她看不见,但身体有多糟糕她都知道,而且从醒来到现在,她也一直在发烧,可以说,她已经烧痛到全身麻木了。 “婆婆,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我是掉在水里的是吗?” “是啊,那天晚上暴雨一直没停,山上冲下来的水,都成了河,你就是那么漂下来的,还好小三眼尖,看到是你,不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米莳三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再把脑袋里的东西,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 既然崔敬忠要她当闵将军的遗腹血脉,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抛弃她,之所以在出村前要把她打晕,那是怕她不顾一切的要去找娘和姐姐。 再后来,她半昏迷时,听到崔羲在说话,紧跟着就是米宝莲和崔淑怡,那么她变成现在这样,就不难猜测是谁下的毒手。 数天前,颜六那个妖孽,给她惹下的麻烦,总算是报应到了她的头上,想到这,米莳三只感觉嘴里更苦。 可是,如果大难,她都不死的话,那么从今以后,这笔帐,她就要自己去算。 米宝莲,崔淑怡,刘氏,还有整个米家! 她都狠狠的记住了! “婆婆,罗二还要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这都去了大半天,应该快回来了。”罗婆婆担忧的刚抬起头,就听到缝隙入口那传来说话的声音:“回来了,三姑娘你不要乱动,我去外面看看。” “好。”大概是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她现在的听觉得格外灵敏,早在罗婆婆说话之前,她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没一会,果然是罗二回来了,而且罗二还带回了一个人,来人老远就在哼哼唧唧的喊痛。 “嗳哟,小子你到是慢点,直娘贼的,这里这么窄,和尚我怎么进去,嗳嗳别推别推,我背上还有刀伤,嗳哟……痛……痛……” 听到前面的大呼小叫,米莳三就知道来人是谁了,顿时嘴角微勾,心想还真是有缘啊,第一次命悬一线,是了空救的她,第二次命悬一线,只怕又要他来救了,因为罗婆婆他们并不懂药理,也不会接骨,只会给她糊上草药止血。 眼下瘟疫的情况还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只怕就只离死不远了。 “咦,三丫头?你怎么伤成这样!!!!”被推进缝隙的了空,远远地就认出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米莳三。 顿时,了空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三分。 来的时候,这几个小子说,要他来救米莳三,他还纳闷呢,心想,米莳三不是跟着米家村的人逃了么,怎么会在这,抱着半信半疑的来了,可发现,眼前的这个满身是伤的人,还真是米莳三那个鬼丫头。 “了空,咱们还真是有缘。”米莳三动也不动的笑道。 “直娘贼的,你这一身伤,谁给你弄的?”这下了空不用罗三在后面推了,像个猴子那样,直接窜到米莳三面前,然后快速的看了一眼。 嘶,右手骨折,左腿骨折,身上还多处划伤,比起乱葬岗那次还要惨,再加上糊的那些草药,真是惨不忍睹。 正文 第172章传话 “拜我小姑和表姐所赐啊。”当然了,还有个颜六,若不是他要了米宝莲一只手,米宝莲和崔淑怡,只怕也不会下手这么狠。 “啧啧啧,三丫头,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还真是三天两头往鬼门关溜达啊,怎么着,这次见着牛头马面没?”了空翻了个白眼,一边促狭一边给她察看右手。 都快成紫茄子,他要再晚来一天,米莳三这只手,都得废。 知道了空在给她看手,米莳三忍着痛就笑道:“像我这样的常客,怎么能只见牛头马面呢?阎王爷都快认我当干女儿了。” 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了空又镇定了一点,手起刀落,就将罗婆婆绑的竹片全部撤除。 看他动了刀子,又把竹片拿掉,罗婆婆吓的赶紧想阻止,可罗二赶紧道:“婆婆,别担心,了空大师一定能救三姑娘的。” 罗婆婆这才缓了口气,跪在地上就给了空磕头:“了空大师,求求你快救救三姑娘吧,她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什么?眼睛也看不见了。”刚把布带松开的了空,又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在米莳三眼前晃了晃,果然不见瞳仁聚焦:“直娘贼的,你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次竟然连眼都瞎了。” “可不就是眼瞎。”米莳三苦笑,莫名的就想起那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老天爷对她,可真是厚待的很呢,不但断其筋骨,还瞎了她的眼。 了空黑了脸,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沉住气就开始替她摸骨。 眼下之急,不是眼睛,而是她的断手和断脚,再不想办法接好,就肯定要废。 “你先忍着点,我帮你把断手和断脚复位。” “好,但你稍微等一下。”米莳三笑,心想,她的手和脚早就没知觉了,死马权当活马医吧,只要不死,残疾了又如何,她还有脑子可以用。 “还等?不能等了,你这个手和脚,再不赶紧接就废了。”了空黑着脸大骂。 “没事,就给我半个时辰。” “你要干什么?”了空火大的很想爆粗,先不说鬼丫头是不是应劫之人,就说之前相处的感情,那也是有的,米家那些人,还真是让人恨的牙痒,要不是他现在也受了伤,是真想杀到九曲谷,然后把米家人,都一个一个的剁了。 “你等会就知道了。”米莳三移了移眼珠,试图找到罗二的位置,然后开口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罗二看她眼睛望着罗四,心里微微一酸,就往罗四那边站了站道:“浮宁城那边死了很多人,还来了很多州府的官兵,他们见人就杀,我不敢靠近,但我看到,浮宁城里全是水,好像是淹了,现在还没退。” “来了州府的官兵啊。”米莳三喃喃的眯了眯眼:“你说他们见人就杀,那岂不是满城都没有活口?” “也不是这样,我看他们会问几句话,如果有人咳嗽,就会杀了,然后剩下不咳的人,就全被赶到城南外的围场,我看到,那里的人很多,但是,时不时就有官兵把咳嗽的人找出来杀了。” 罗二说的时候神情很惊恐,因为除了看见杀人,他还看见焚尸,如今的浮宁县上空,全是黑烟滚滚,隔了好几里路,都能闻到那焚烧尸体的味道。 “官府可有下公文?”米莳三再问。 罗二摇头,摇完头又忽然想起她看不见了:“也许有公文,但我没看到,我不敢靠近,因为我发现,之前逃走的人,一回去就被关到围场了。” “好,你做的很好,罗二,围场里的那些人,你有认识的吗?” “有。” “那如果,我要你晚上去找他们,你敢去吗?” 罗婆婆听到这句,脸色都变白了,可蠕了蠕唇,终是没有出声。 而罗二倒抽了口气,转过头就去看罗婆婆,见罗婆婆没说话,就惶然的低下头,很小声的道:“如果三姑娘要我去,那我就去。” 之所以在逃命的时候,还要来米家村找她,只因为,他们都认三姑娘为主了,婆婆听到都没阻止,罗二就知道,他不能拒绝,那怕米莳三让他立刻去死。 听到罗二的声音变了,好似压着一份被抛弃的泫然欲泣,米莳三就笑了笑:“我不是让你去送死,我只是让你去帮我办件事,办完你就立马回来。” 罗二听了,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压着的哀伤也全都消失不见。 “行,三姑娘要让我办什么事?” “帮我在人群里传一句话,传完你就走,记住,你自己不要溜进围场,也不要靠近他们,去的时候,也戴上口罩。” 原来只是传话啊,罗二的神态更松驰了。 听到这的了空,纳闷的就问:“三丫头,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干我应该干的事。”米莳三勾了勾唇,乱世造英雄,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所以,她要趁势送别人一份大礼。 “三姑娘,什么是口罩?”罗二抓了抓脑袋,他好奇的不是传话,而是口罩。 “就是用布蒙住口鼻,这样能防止瘟疫从空气中传播给你。” 罗二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我看那些官兵,全都用布条把口鼻捂住了,原来这就叫口罩啊。” 米莳三见他懂了,也不再过多解释口罩,然后左手朝眼前挥了挥,示意罗二靠近一点,直到罗二把耳朵贴在她唇边,她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叮嘱了一番。 “都记住了吗?” 罗二一脸迷茫,但谨记她说的,不能让婆婆和其他人知道,只能把这些话,说给围场里的人听。 “都记住了。” “那你去吧,记住了,一定要能全身而退,再去传这些话,如果你不能跑回来,那就想办法,找那些正要回城的人去说,说完你就走,明白了吗?” 现在她能用的只有罗家,所以那一个都不能折,必须要给她安全的回来。 “三姑娘放心,我都记住了。” “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罗二点了点头,过后又才反应到她看不见,于是用力的嗯了一声,就扭头跑了。 而这个时候,了空不着痕迹的缩了缩瞳仁,虽然她一直在耳语,可她却不知道,再小声的耳语,也逃不过内功深厚的人。 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并且还打算用这些东西,去回报那些人了。 有意思的很。 了空玩味的舔了下唇角:“现在可以接骨了吧?” “可以了,接吧。”米莳三笑。 然后她发现,原本没有知觉的右手,居然在他矫正骨头时,居然痛的她生无可恋,最后在昏过去的最后一秒,她感叹,原来还是有知觉的啊。 …… 正文 第173章不凡 再次醒来,已是两天之后,她的高烧也消退了。 右手和左脚的骨折,已经被了空全部接好,至于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也在了空的指导下,做了新的处理,并撒了一层现阶段十分难得的伤药,眼下已经开始结痂。 只是,她的眼睛依然看不见,但在这缝隙躲难的人里,却又多了一个熟人,就是她那位天生六指的小表叔。 罗小七一回来就气呼呼的说,他在外面碰上了小表叔,当时他不知道小表叔是自己人,所以拼命想甩掉他,可不管他怎么甩,小表叔也像个跟屁虫一样,硬是没甩掉。 后来碰上了罗大,才把人领了回来。 “小表叔,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而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开口的小表叔,嗡声嗡气的道:“不知道。” 罗小七愤愤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乖乖的在罗大边上坐了下来:“你要早说是三姑娘的表叔,我就直接带你回来了,害得我为了甩掉你,走了好多冤枉路。” 形如乞丐的小表叔,也没回话,自顾自的就坐在那发呆。 罗大看了他一眼,眉头一拧,转过头就问米莳三:“你表叔叫什么?” 那天给他又买馒头又买醋,他就知道米莳三怜悯这个人,现在又跟他们在一起,那么总得要相处,总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叫小表叔吧。 米莳三怔愣了片刻,叫什么?小畜生??? 据她所知,自从小表叔出生,刘氏的娘家人,就没给他取过名字,一直都喊骂他畜生。 “这个,小表叔……”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发呆中的小表叔就自己开口了。 “我没名字,我娘和我奶奶叫我畜生。”这话,他说的很落寞,也很麻木。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米莳三现在对声音特别敏锐,不由自主的就能从声音中,捕捉到对方的情绪。 众人沉默,就连闭目养神的罗婆婆,也惊讶的看了过来。 试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爹娘和家人,会连名字也不给取,还畜生畜生的叫啊。 “小表叔,那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他没说话,但略显阴翳的眼神,却望向了米莳三。 米莳三靠着石壁微笑,她不知道自己头扭的方向对不对,但她仿佛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也能感受到所有人的呼吸,所以,在等待的这几秒,她很明确的感受到,有个人的呼吸突然加快了。 他应该是愿意的吧。 “小表叔,他们说天生六指为不祥,可是我觉得,这是上天给你的厚待,也会让你的将来,变的不平凡,就像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小心踢到了石头,撞到了脚。” “可聪明的人,会低下头看石头,然后笑一笑,将石头移到一旁,告诫自己下次走路要小心,但愚蠢的人,却只会暴起埋怨石头挡了他的路,然后走了,第二次他依然会被石头撞到脚。” “这个故事就说明,一样的事或者人,他都有两面的做法,是好还是坏,都取决于自己,天生六指并不代表什么,相反,我觉得他很美,也很不平凡,所以,小表叔,我帮你取个名字,就叫不凡吧,刘不凡,你觉得好听吗?” 米莳三平静的说完,话一落地,她仿佛就听到小表叔的呼吸,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她笑了笑,正在猜测,他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时,一声小小的好,从她看着的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漆黑的世界,听觉和感知是特别敏锐的,好像人的心情,呼吸,心跳,都会转换成实质的东西,变成一种信息,回馈到她的大脑,就像现在,她一片漆黑的眼前,仿佛就看到小表叔在呢喃不凡这两个字。 他喜欢。 “那就好,小表叔,发瘟疫那天,你回村了吗?”米莳三漫不经心的问着,心里却在想,了空去打探消息了,怎么还没回来。 两天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尤其是她想知道的。 “回了。”刘不凡的声音瞬间又变的麻木。 米莳三皱了皱眉:“那你怎么一个人在山里?” “他们扔下我了。” 话语很轻,轻的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心颤了一下。 米莳三看不见,但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有多痛,微微叹了口气,就朝他的方向伸了伸手,直到好久,刘不凡才迟疑的回握住她,并且还在回握前,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眼睛怎么了?” “受了伤,后脑有血块,所以现在我什么也看不见。”通俗的说就是瞎了,能不能治好,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妄言。 又过了好久,刘不凡小声的问她:“痛吗?” 这话问的,好像她和他在惺惺相惜,米莳三笑了,心想,可不就是惺惺相惜,同样是被家人厌恶的,两相对比,她也只是比他好了那么一点。 “还好吧,刚受伤那会很痛。” 刘不凡愣愣的盯着她握住他的手,满是阴翳的眼底,忽然淌过一抹暖意。 他不说话了,米莳三等了一会,便笑道:“小表叔,我这个人不信命,也不信圣人之言,但是有句话,我却特别喜欢。” 刘不凡头微微抬了抬,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直直的望着她。 “就是那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句话说的多好,我们就把那些劫难,且都尝一尝吧,你也不用难过,只要愿意,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话说完,米莳三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手僵了,从掌心那仿佛流出一股暖意。 她笑,也不急着等他说什么,到是一在旁抹泪的罗婆婆,站了起来递给了他一碗米粥。 “吃吧,在山里转了那么多天,饿了吧。” 刘不凡猛的抬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粥,直到过了好久,他才接住,然后蹲到边上开始狼吞虎咽。 听着那吸溜吸溜的声音,米莳三叹了口气,扭过头道:“罗婆婆,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罗婆婆看了眼放在石头上的一小袋米,就望着罗大轻声安抚道:“放心吧,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省着点吃,至少还能撑十天半个月。” 罗大顺着婆婆的视线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就起身往外走。 他们这一群人里,全是老弱病残,想在这大山里继续活着,就全要靠他,他是一刻也不能休息,因为带出来的粮食,明显不够了,米莳三又伤的那么重,他身为男人,绝不能再让她去操心。 他一走,数字军团也全都站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跟在他后面。 正文 第174章生存 声音整齐,脚步也在刻意放轻,米莳三就问:“婆婆,是罗大他们出去了吗?” “是啊,粥熬好了,你也吃一碗。”说着罗婆婆就去端粥。 端着那还温热的粥,米莳三就听到远处罗大在说:“你们出来做什么?” 罗二道:“大哥要去那?” “我去看看之前设的陷阱里,有没有猎物,顺便再挖点能吃的野菜。” 罗三勒了勒裤腰带:“那我们也去,有我们帮忙,找的东西能更多点,二哥你说对不对。” 罗二点头,回头又往缝隙中看了眼,小声的就道:“其实我还可以下山看看,也许我能再找些米回来,不然,剩下的那些米,就是熬粥,也不够三姑娘一个人吃半个月。” 听到这句,刚要咽下粥的米莳三怔了怔。 这时罗四打了一下罗二的肩:“你小声一点,这些话别让三姑娘听见了。” 然后罗大就沉声道:“行了,咱们走远一点说。” 很快四周恢复了安静,她只能听到三个有规率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她知道心跳有些迟暮的是罗婆婆,而心跳很弱很轻的是罗小五,听婆婆说,他的心疾又犯了,再接上连日逃命,淋了很多雨,所以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 而另外一道心速有些忐忑的,则是小表叔刘不凡。 “婆婆,小五现在怎么样?”米莳三艰难的移了移身体,在另一只手的帮助下,半坐了起来。 “还没醒,小五体质弱,又淋了很多雨,这次只怕……”后面的话罗婆婆有些哽咽,从她拣到小五,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养只狗也有感情,何况是人。 “还发烧吗?”米莳三心里有些沉重。 “还烧着。” “那多给他擦几次身,想办法让他体温降下来,小表叔,罗大他们出去了,你来帮帮婆婆吧。” 狼吞虎咽完的刘不凡,赶紧放下碗就去帮忙,没一会她就听到罗婆婆叫他的名字,让他去帮忙打水,不知怎的,她就感觉到,婆婆叫不凡的时候,小表叔的心跳会漏两拍。 米莳三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就在想,婆婆刚才骗她了,虽然她看不见,但脑袋没进水,试想那天爆发瘟疫,连崔敬忠都没有时间收拾东西,而罗婆婆他们,又能带多少口粮逃命? 别看现在他们人多,可真正算起来,全是老弱病残,能做事的只有罗大一个,就连了空那胖和尚,也受了伤,那么现在摆在眼前最紧急的,就是生存问题了。 大山里的气温又很低,尤其是晚上,可以说是又潮又冷,罗大找的这个临时缝隙,绝对不能再长期呆下去,否则,人很容易就生病。 想到生病,米莳三就听到罗婆婆压抑的低咳声,顿时米莳三就拧了拧眉,看来她要等罗大回来,好好跟他商量一下了。 “米……三,你为什么没跟着你娘和你姐姐?”忙活中的刘不凡,忽然就开口叫她。 听他喊的迟疑,米莳三就笑了一下:“我叫米莳三,我娘总叫我三丫头,我姐姐就叫我莳三,爆发瘟疫那天,我让我娘和姐姐去了灵隐寺,当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分散了。” 刘不凡尴尬的红了脸,他知道米莳三按辈份算,是他的外侄女,每年过年也会来望乡台,也知道她们二房在米家不受宠,经常被大姑吆来喝去,虽没他这么凄惨,但日子也过的很艰难。 “那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那晚全村人逃难,我被我小姑和表姐从山上推了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米莳三眯起眼笑,这个福会是她的,但这个世上,从来都是福祸相依,所以,她不死,米宝莲和崔淑怡就有祸了。 看她笑的淡然,刘不凡怔忡了片刻,再看她用竹片绑住的手和脚,眼底就瞬间变的很阴鹫。 “你小姑就是我大姑的女儿吗?” “嗯,米宝莲和崔淑怡。”米莳三口气稍有嘲讽。 刘不凡不语,扭过头就缄默着给罗婆婆拧帕子。 就在这时,了空回来了,远远地就喊了声:“我回来了,咦,这是谁?” “我小表叔刘不凡。”米莳三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望乡台那边的?”了空怔忡,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米莳三说是,然后就问了空打听到什么消息。 了空寻了个石头坐了下来,然后一边除衣解衫查看自己伤口一边玩味的道:“还在封城围村,但凡有任何人咳嗽,就会被当场砍杀,没有咳嗽的也关到了围场,只能进不能出,而且进去的人官府还无力供食,已经有很多人,饿了两天肚子了,再这样下去,只怕那些人还没病死,就会先给饿死。” 正在给罗小五擦身的罗婆婆听完,惊骇的就咳了咳,了空立马看了过去。 气氛骤然间有些微妙,米莳三赶紧道:“罗婆婆只是没休息好,再加上那天淋了雨,并不是感染了瘟疫。” 了空这才收回犀利的目光,翻了个白眼:“你叫刘不凡?” 刘不凡警惕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认识车前子和蒲公英吗?要是认识,就去外面找找,挖些回来煮水喝。”了空看他不说话,也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就把刘不凡赶到了外面。 米莳三没说话,眼下稍稍懂点药理的,也就是了空和尚了,罗婆婆年纪又大,这几天不光受到惊吓,还又累又饿,若是连她也倒了,那罗大的负担就会更重,所以出去寻点草药来喝喝,总归是好的。 “还打听到什么吗?” 了空玩味的撇了撇唇:“有啊,官兵还在搜山,已经搜到了九曲谷,据说你们村的人全都躲在哪,还听说,你们村的齐郎中能治瘟疫。” 说到这,了空故意停了停,就看到米莳三不着痕迹的扬了扬眉。 “还有呢。” “还有就是扬州府那边下来了很多官兵,其中还惊动了一个大人物。” “嗯,怎么说。”米莳三稳了稳神,从了空玩味又故意说一半停一半的语气中,她知道自己送的大礼,已经开始拆封了。 正文 第175章消息 “这次瘟疫爆发的突然,浮宁县的赈灾粮又被大水冲走,所以上头派了当朝太子前来赈灾,你说,这算不算大人物。”了空呲牙裂嘴的撕开布带,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 “来浮宁县赈灾?”米莳三眯了眯眼。 “没错。” 大燕的地图版块她没见过,但她知道,浮宁县周边都有那几个县,而这次瘟疫最先爆发的是浮宁县往西的石县,也就是霞江的上游,按这么推算,石县的灾情才是最严重的,当朝太子既然来赈灾,首选应该是石县才对。 可他不去石县反而来浮宁,那么这目的就值得人深思了。 了空撇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三丫头,你猜当朝太子为何不去石县,反而绕道来浮宁?” 米莳三笑着不说话,过了良久才垂着眼帘道:“你说官兵搜了九曲谷,那我们村的人都被抓了吗?” “想抓的没抓到,不想抓的到是抓到,三丫头,现在城里可是传遍了,说是你们村的齐郎中,能治这次的瘟疫,还听说,你们村里正的女儿崔淑怡,是闵冉大将军的遗腹血脉,这事你难道不知情吗?” 了空阴阳怪气的笑问,米莳三垂着眼帘翘起了嘴角。 她知道这事瞒不过了空,崔敬忠想让她顶替闵冉将军的孙女,那她就把这份大礼还回去。 “你刚才不是问我,当朝太子为什么不去石县,反而来浮宁嘛,很显然,你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 了空撇了撇嘴,也不再卖关子了,打了手势就让罗婆婆出去一下,他有话要跟米莳三单独说,一直等罗婆婆出了缝隙,了空就低声道。 “和尚我一生都在云游天下,可我到了这浮宁县,就不走了,三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米莳三脸色微沉,心里咯噔了一下。 “因为我曾经见过闵冉大将军,所以我知道,你们村的人,都是他的死士亲信,而且我还知道,闵冉大将军的女儿闵稚颖是怎么死的。” 他果然知道,米莳三笑了一下,心里感叹,不光是村里的人深藏不露,了空也是一直深藏不露的,那么颜六呢? “那么了空大师,也是闵冉将军的死士亲信吗?” 了空翻了个白眼:“我若是将军的亲信,还会住在灵隐寺吗?” “那你又为何不走呢?” “闵大将军是个英雄,他值得所有人尊敬,也值得有人为他守墓。” “守墓?”米莳三惊讶,看来了空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 “没错,你们村的宗祠下面,就是闵将军的墓室,可惜你是个女孩,如果是男孩,估计早就知道了。”了空咬开药包,开始给自己的伤口撒药。 “那这么说,我们村的人都是守墓人?” “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呢,你也是守墓人。” “我就不算了,我只是敬仰这位大将军,前几年到是真心诚意想给他念几年经,可后来认识了宁哥儿,觉得跟他投缘,才一直住了下去。” “这样啊。”米莳三脑袋转的飞快,虽然了空说的轻松,可她总感觉,这话里有话,就像崔敬忠之前跟她说的内情。 “那天,崔爷爷跟我说,闵将军是被奸人所害,那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奸人死了吗?” “这件事,那就说来话长了。”了空痛的呲了呲牙,过后又漫不经心的问她:“要换药吗?” 米莳三没理会,她此时那有空关心伤口的问题。 了空干笑了两声,就开始不急不慢的告诉她,当年大燕高祖皇帝病重,先皇还是太子时,替高祖皇帝监国,而当时的吕相和闵大将军有过节,这个过节从了空嘴里听起来,很是狗血。 那时候的吕相,还不是相爷,只是户部的侍郎,那年太子适龄大选天下,吕侍郎便觉得时机到了,将女儿盛妆打扮后送入宫中候选,而那时,吕家的女儿,也确实国色天香,妖媚动人,也把太子迷的神魂颠倒。 当时,高祖皇帝就问闵冉,吕家女可适合当太子妃,闵冉是个粗人,觉得未来的一国之母当以贤为重,而吕家女长的太过妖艳,不像个贤淑之人。 这话一说,高祖皇帝便深以为然,因此就将吕家女的牌子给撂了。 而就在那时,白狼国入侵,闵冉立马就率大军出了皇城。 然后闵冉说吕家女不贤的话,就传到了吕侍郎耳中,因此这拦路之仇,吕侍郎便记下了。 一计不成生二计,吕侍郎开始周旋,偷偷安排女儿和太子偶遇,让女儿在太子面前哭诉,以退为进下,性情纯良的太子,便铁了心要娶吕家女。 再经吕侍郎一挑拨,太子就因娶妃之事,便在高祖皇帝面前长跪不起,这一跪,就把高祖皇帝给气倒了。 也就是高祖皇帝病重,太子开始监国。 而太子这个人,性情虽是纯良,但也优柔寡断,监国后不久,就在吕侍郎的花言巧语下,娶了吕家女为太子妃,并且又在同年,将吕侍郎升了吕相,不但委以重任,还把无数奏折交给了吕相来看。 了空说,那个时候,吕家可谓是风光无限,一个在朝前揽政,一个在朝后魅惑太子,可以说,大燕的半个江山,都在吕氏一门手中,当时的大燕朝庭,文武百官全都要看吕相的脸色行事,可见那吕相权可倾天。 眼看着高祖皇帝越来越不行,怀恨在心的吕相,就开始向太子进言,向白狼国求和,太子软弱,没了高祖皇帝就越来越听信吕相,然后一道又一道的圣旨送往边关,再后来的事情,了空讲的就跟崔敬忠讲的一样了。 闵冉不是死在沙场,而是死在奉旨回京领罪的路上,其罪名就是吕相栽赃陷害的通敌判国。 再后来,太子登基,吕家女成了皇后,一个统领后宫,一个统领百官,吕家可谓是满门荣耀,贵不可言,可惜好景不长,数年之后,贪婪的吕家,还想谋朝篡位,而整个大燕,被一个弄臣主宰了数十年,自然还是有忠良之臣在蛰伏的。 然后就是邪不胜正,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后,吕家被当今的大燕皇帝血洗了九族。 正文 第176章造化 说到这,了空咋了咋舌:“当年吕家当道,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顺吕家者昌,逆吕家者亡,就连大燕八旗,也曾经是吕家的死士所建。” 米莳三紧了紧手心:“那这么说,害闵冉将军的人已经死了,那为何米家村的人还要隐姓埋名?” “这个嘛,和尚我听说,是闵冉大将军临终遗言,说是不希望闵家后遗再踏足官场,只愿他闵家后人,平凡一生,所以你这么做,到是给了那崔淑怡一场造化。”了空挑眉,一瞬不瞬的看着米莳三。 造化么? 米莳三笑了一下,她记得当时崔敬忠也是这么说的,说是会送她一场造化,可惜,她对这种来路不明的造化,从来都不稀罕。 与其是相信空穴来风的富贵,远远不如她脚踏实地得来的富贵,在她看来,有些造化,跟那穿肠毒药,没什么分别。 再说了,人辛苦一生不就是为了衣食温饱,柴米油盐么,崔敬忠真的那么清高,至死到终的都在谨记,并执行闵冉的遗言? 在她看来,也不尽然。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是那良禽都会择木而栖何况是人,所以这造化不见得就是造化,她一点也不后悔,失去这个冒名顶替的机会,相反,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样做反而是把她摘出去了。 “所以说,这次太子来浮宁赈灾,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上是来见崔淑怡的吧。” “应该是吧。”了空咧着嘴笑。 “一个已经衰落了的大将军孙女,能有什么让太子感兴趣的呢?”他笑米莳三也笑,这话问的是一针见血。 压根就没有按了空的话走,而是直接就抓到了重心,从十几年前的事,一下就跳到了眼前。 了空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惊蛰,心里大骂直娘贼,他前面说的那些朝庭记事,就算是皇城根下的高门子弟,都不一定能抓到重点,而她居然没给绕进去,直接就切入了要害。 然而这还不是他最惊愕的,惊愕的是,米莳三今年还只有七岁,从来就没出过浮宁县,一个乡下丫头,听他说起皇家的秘闻以及朝庭的事情,她不但不好奇,还一脸本该如此,仿佛早就经厉过无数次那般镇定,害得他再一次想起应劫之人这句话。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们米家村的人,更不是闵大将军的亲信,不过你这么一问,我也有点好奇了,难道太子是来替闵将军正名的?” 所谓正名,意思就是替闵冉将军平冤,再皇恩浩荡追封闵冉,安抚后代。 绕来绕去,还是那句造化,对皇家而言,追封称号安抚功臣之后,那是收拢民心的美谈,尤其是还没登基的太子,做一件这样的事,就能让他的英明二字,传播四海。 米莳三笑了一下,不再多说,不管是不是正名,这样的富贵,她绝对不想沾惹半分。 “你说,齐宁哥哥现在在哪?” “不知道,他带着你娘和姐姐,应该是走的不远,可我找了两天,硬是没找着他们。”了空皱眉,语气骤然间就多了一丝烦燥和忧心。 “齐宁哥哥会武功,又有医术傍身,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米莳三吁了口气,这些天来,唯有这件事,让她比较安心。 “哼。”了空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那怕人受了重伤,坐久了也全身痛的慌,米莳三移了移身体,改坐为躺后,漫不经心的就道:“你说,我米家村的人,都是闵冉将军的守墓人,那如今我送了他们一场造化,他们为什么又要躲着呢?” 顺水推舟的去享那场富贵不是更好? “不知道。”了空还在想齐宁的事,没好气的回她。 “吕家的人都死了,当今皇帝也算是替闵冉将军报了仇,只要这位太子真的是来正名的,那他们完全可以跟着上皇城,然后加官进爵为国效力了吧。” 了空哼了一声:“反正跟我没关系,到是你,如果真的是正名,你爷爷还有你大伯,说不定还能进军营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你回不回?” 回? 回去做什么? 好不容易把自己摘出来了,还送上门去受制? “不回,他们有他们的阳光道,我有我的独木桥。”这场造化,在外人眼里看来是富,可在她眼里看来,那就是祸。 怎么说呢,她穿在大燕七年,也在米家村生活了七年,对崔敬忠虽然谈不上了解,但也肯定,他不是一定甘于平淡的人,如果真要回归田园,安安份份的做个守墓人,谨记将军遗言,从此平凡一生的话,那崔敬忠又何必让米家村所有男丁,年满五岁后,就必须习武呢? 别跟她说什么习武强身之类的屁话,古人不论男女都重名节,他们是闵冉的亲信死士,又对闵冉忠心耿耿,吕相权势滔天之时,他们蛰伏下来还附合逻辑,也算韬光养晦,留住青山,可吕相后来都满门抄斩了,那做为闵冉的亲信和死士,难道就没想过要替闵冉洗掉通敌叛国的罪名? 十几年的了,整个米家村,不但没去替闵冉洗掉罪名,反而是越来越韬光养晦,不但是他们是自己,还培养下一代,并且还从小就灌输忠诚守护闵家后遗,这又是为什么? 她又不是真的七岁孩童,有些事情,真正的过一下脑子,就能发现这里疑点重重,可是不管崔敬忠在守什么,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一切,也和她没关系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自由的,眼下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齐宁哥哥会不会带着她娘和姐姐,重新回到米家村。 了空看她说的一脸坚定,就怪笑了两声:“我说三丫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正好嘛,你想啊,这瘟疫一出,人心大乱,更是死伤无数,那么待平息之后,官府肯定还要做一次整顿,到时就会给活下来的人,重新记录一次户籍,那么我就趁这次机会,索性离开浮宁。” “离开浮宁县?”了空惊讶的眼睛瞪大了,这鬼丫头是疯了吧,人才巴掌点大,心却不可捉摸。 “不离开做什么?难不成我还回去享那场富贵。”米莳三嘲弄的勾了勾唇。 正文 第177章计划 “好好好,你不享那富贵,那和尚我问你,你离开这想做什么?” “赚钱啊,过挥金如土的好日子。”眼睛是看不见了,但她心里清楚的很,也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了空嘴角抽了抽,不再说话了。 直到罗大回来,闻着空气中的那股野菜味,再尝了尝她碗里的纯米粥,米莳三叹了口气。 “罗大,现在山下的情况不明,瘟疫也没有控制住,咱们就不能出山,但一直住在这石缝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米莳三就是不说,罗大心里也很清楚,小五病重,她又后脑淤血,虽然骨折是给接上了,但一直用不了药的话,只怕伤势也会加重。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米莳三默了默,沉声道:“据我所知,霞江是由西往东直入大海的,若这场瘟疫是从上游而来,那么被感染的地方,也应该是沿河两岸,我们可以往南走。” 了空皱着眉,满脸嫌弃的望着手里的纯野菜汤,这东西难以下咽啊。 “你要往那个南,南下是建安,南中是湘东,南上是宜都。” 米莳三无法聚焦的瞳仁亮了亮,穿越过来七年,她最想看的就是大燕地图,可惜一直没能如愿,现在听了空说起地名,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也在脑子里进行了转换。 “建安是沿海地带吗?” 了空唔了一声。 “宜都就是川蜀地带吧。” 了空又唔了一声。 剩下的湘东,米莳三不用再问了,毕竟名字里带个湘。 “那就往湘东方向走吧,历朝历代,湘南都是鱼米之乡,应该是好发展的。” 了空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就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湘东那边可是蛮人之地,三丫头你可想好了。” 米莳三顿时就还了他一个大白眼:“了空大师,你说这刁民,那个地方没有刁民?再说蛮人,那个地方又没有蛮人,虽然我还小,可我知道,湘东崇尚孔孟,文人大多出自于南,而武将则大多出自于北,你要说文人刁钻,我到是赞同,可你要说尚文的人野蛮,呵呵。” 人言还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呢,到底谁蛮啊。 了空听的瞠目结舌,蠕了蠕唇就不吭气了。 看了空语塞的样子,罗大闷笑了两声:“去湘东那我们的户籍怎么办?” 米莳三垂了垂眼帘:“浮宁瘟疫,都惊动了朝庭,连太子都亲自来赈灾,自然会有个章程,等事情平息后,你再回浮宁把户籍迁到湘东,到时只要有钱,这些事办起来都不会太难。” 不光不会太难,而且还有空子可钻,比如说,她完全可以更名换姓。 罗婆婆听这么一说,惶然的就呢喃道:“三姑娘,你的意思是,咱们要离乡背井?” 米莳三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是,暂时要这样。” “为什么?” “因为瘟疫啊,人人谈之色变,那么物资就无法流通,商人不再来返浮宁,光靠官府的调度,想恢复之前的兴旺,最少就需要两年光阴,与其在这虚耗时间,还不如去湘东伺机而起,这样才不会浪费时间。” 罗婆婆怔忡了,只有罗大眼睛亮如弯月,而了空只觉得侃侃而谈的米莳三,竟然有无法形容的自信,害得他都想跟她去湘东了,顺便看看,她到底能走到那一步。 “好,那就去湘东,咱们什么时候走。” “三天之后。”米莳三咬了咬唇,然后抬头望向了空。 尽管她的眼珠子不能聚焦,但她想表达的意思,还是一目了然的,了空没好气的一口将那野菜汤全部灌进嘴里,连嚼也不想嚼的道:“知道了,我明天再下山找。” 米莳三松了口气:“谢谢你。” 无论如何,走之前她都想找到娘和姐姐,然后带上她们一起离开这里,这场瘟疫虽是灾难,却也是起点。 至于崔淑怡和米宝莲,呵呵这笔帐,她已经算了个前奏,将那所谓的内情隐患,还施了彼身,最后的结局是怎样,她都会在局外可进可退了。 “罗大,我知道米不多了,以后别欺我看不见,就把好的全给我,从明天开始,你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听她说的这么斩钉截铁,罗大几个全都抬起了头,异口同声道:“这怎么可以。” 米莳三摆了摆手:“给我尝尝你们的野菜汤。” 罗婆婆直拧眉,死活也不给她,最后看她都要站起来自己摸着去找了,了空就干脆的盛了一碗递到她手上。 闻着浓浓的野菜生涩味,米莳三就知道,这玩意无法下咽,叹了口气便笑着喝了一口。 “唔,雪苋菜,蒲公英,灰菜,马苋齿,种类还挺多啊。”米莳三笑着轻咳。 其实这些野菜,若是单一品种,油炒或者用调料凉拌,味道都会很不错,只是他们在逃难,要油没油,要盐没盐,更甚至连个锅也没有,全靠罗三在山下拣的一个破瓦罐在做东西,也就怪不得东西如此难吃了。 至于那碗,就是更简单,就是山上的竹子砍成的竹筒。 “三姑娘,你还是别吃了,不好吃,你还是喝粥吧,把伤养好。”罗二看着她剩下的半碗粥,忍不住的就咽口水。 其实,从昨天开始,罗大就已经不准他们喝米粥了,此时他们的胃里几乎全是“草”。 “伤要养,吃食也要想办法,这几天大雨,又有瘟疫,山里的动物只怕都躲远了,下了套子只怕也逮不到。” 了空立马就接了句:“废话,动物趋吉避凶的本领可比人灵敏。” 米莳三懒得理他,但也像抬杠一样的道:“但有一种东西,想要抓还是抓的到的,比如说蛇。” 众人倒抽了口气,蛇这东西谁敢抓啊。 了空到是眼睛亮了亮:“对啊,这玩意可不会趋吉避凶,可想抓它,还得凭运气。” 米莳三撇了下嘴:“河里的东西咱们先别吃了,蛇虽然会有,但也危险,罗大,你明天去山的阴面找找,有一种藤状植物,这个时候正好开紫花,紫花是一串一串的,叶子像枫叶,但三片形成一片,你若找到,就挖它的根,它的根很状实,像玉米那样大。” 罗大怔了怔,呢喃了一遍她说的样子:“找它做什么?是药材?” 正文 第178章安排 “也算是药材,它叫葛根,煮熟了能饱饥,而且还健胃,可以充当米粮。” 罗二眼中一喜,立马大声的道:“我见过我见过,就在咱们这个石缝下面的山坡下,长了很多呢,全是开紫花的。” “真的?那明天就去挖。”米莳三也跟着高兴,毕竟眼下她们最缺的就是食物。 “不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反正今天晚上有月底。”罗二兴奋的爬了起来就走。 听到两个脚步声跑远了,米莳三哭笑不得,然后又道:“我计划三天后去湘东,但这三天,咱们不能再住这,这里太潮湿阴冷,一是对小五不好,二是也容易寒气入体,除了吃食,最重要的是,我们所有人不能再生病了。” 罗大眉目舒展开:“好,那我们移到外面去住,明天我就砍些柴搭棚子。” “搭吧,但别离这里太远,刚下完雨,应该是没有干茅草的,那就用树叶搭,若是下雨,咱们还能退回到这里避一避。” 罗大听明白了,毕竟三天后就要走,棚子可以搭简陋些。 “好,还有别的吗?” 米莳三摇头,喊了喊罗婆婆,等罗婆婆应了一声,她就寻着声音将头转了过去。 “婆婆,这山里有竹子吧,明天开始,你把竹子砍出来,两头先不要敲破,想办法只在一头钻个孔,然后再把洗好的米放到竹筒里,然后加水用木塞子堵住,再埋到火堆的下面,把火烧旺些,就能直接煮出竹筒饭了,煮好之后,咱们再拌野菜,虽然麻烦,但至少会好吃很多。” 罗婆婆唏嘘:“这样行吗?” 米莳三就笑:“行的,以前我经常这样煮竹筒饭。”尤其是秋后收割之后,刘氏想饿她们娘仨,她就用这法子,填饱了很多回。 “那好,明天我试试。”罗婆婆看了眼破瓦罐,松了口气。 她是负责做吃的,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在要什么没什么的情况,她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怎么把吃的做到能下咽。 一直在听她安排的刘不凡,在等她说完后,猛不丁的道:“我会抓蛇,明天我去抓。” “……”所有人惊讶。 这抓蛇不但要本事,还要有不怕死的勇气,他…… 米莳三缄默了一会,想了想就明白了。 她是隔三差五的被刘氏饿着,所以也是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弄吃的,而他呢,是一直都饿着的,刘家人从来不给他吃的,他之所以活到现在,完全靠吃猪食,以及别人丢掉不吃的东西,估计也是饿的狠了,所以连蛇他也抓过。 “好,那小表叔注意安全,抓不到没关系,咱们还可以想别的吃。” 刘不凡阴翳的眼底,忽然就有些发红,但又怕其他人看到,所以猛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都安排好了,米莳三就松了口气,想继续在山里活下去,就必须要有个章程,虽然老弱病残多,但合理的安排,生存机率会更大。 没多久,罗二和罗三就回来了,满身是泥的捧着葛根给她,她掰开仔细闻了闻,就知道他们没挖错,有了葛根口粮的问题就算暂时解决了,顿时就让所有人都很欣喜,立马就央求着罗婆婆煮了两根。 东西一进嘴,那粉粉甜甜的味道,瞬间就冲淡了几天来的阴霾。 “三姑娘,这个东西真好吃,早知道我们昨天就吃这个了。”罗二吃的都想哭。 米莳三跟着笑,葛根这东西,知道能吃的人可不多,而且这七年来,她也快把米家村附近山上的葛根,都挖光了。 “那里还有多少?” “还有好几棵,今晚天黑,有一棵我都挖断了,明天再想法子挖出来。”罗二舔了舔唇,这下看米莳三的眼神,是真的带有尊敬了。 “好,明天你们再找找,如果几天后我们去湘东,也可以把它当成路上的干粮。” 这东西煮熟了没那么容易坏,到时就算天热,也可以直接切片晒干,然后吃的时候再煮一煮就可以了。当然了,还可以捣鼓成粉,拿开水一冲也能裹腹,怎么着都比吃没有油水的野菜汤要好。 有了吃了,大家的精神就振奋了很多,就连睡觉也安心了。 可米莳三有些失眠。 罗婆婆也是,大概是她想到要去湘东,所以心里很怅然,至于了空,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实际上,米莳三知道他没睡,因为他的呼吸并不平缓,只是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唯有刘不凡,悄悄的在她不远处躺了下来。 她几乎都不用喊他,就知道刘不凡在哪,因为他身上的那股臭味,实在不好闻。 阖着眼睛就么假寐着,一直到后半夜,米莳三才头昏脑涨的睡着了,不等天亮,了空就捏手捏脚的下了山,而罗大也醒了,拿着砍刀就去了外面搭棚子。 等米莳三摸索着爬起来,罗二几个也跑了,说是要去找更多的葛根。 “小表叔,记得要注意安全。”她这样刚叮嘱完,刘不凡就忽然很小声的道。 “我喜欢你给我取的名字。” 说完他就走,米莳三却是反应了好一会,才摸了摸鼻子。 “不凡,抓不到没关系,一定要小心别给蛇咬着,万一咬着也别慌,揪把草在伤口一掌长的地方勒住,然后用力的挤伤口,把蛇毒先挤出来……” 后面的应急措施她还没说,刘不凡嘴角就扬了起来:“我知道,我会抓蛇,也不怕毒蛇咬我,我认识解毒的草药。” 这次说完刘不凡就加快速度走了,隐隐中米莳三感觉到,他的脚步,很轻快。 “三姑娘,你知道的东西可真多,婆婆我都不如你。”罗婆婆把昏迷中的小五先扶起来,因为米莳三看不见,所以没避着她,脱下小五的裤子,就用她特殊的手法,给小五放了水。 结果,水一放完,罗小五居然就哼了一声。 “婆婆,是小五醒了吗?” 罗婆婆高兴的赶紧说是,紧盯了罗小五十几秒后,终于等到了他睁眼。 “婆婆。”昏了两天的小五,一开口声音就格外沙哑,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先别乱动,喝口水再说。” 罗小五双眼顿时红了边,虚弱又哽咽的道:“婆婆,是我拖累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你可是咱家的小五,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三姑娘不会丢下你,罗大他们也不会丢下你。”罗婆婆高兴的直抹眼泪。 罗小五跟着吸鼻子,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看米莳三。 正文 第179章呵斥 “三姑娘。” “我在,你不要胡思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好起来,婆婆,待会煮了竹筒饭,别给小五掺东西,让他先吃饱,另外也让小五吃些葛根,好消化些。” 罗婆婆刚要说不行,米莳三就接着打断道:“不要说不行,这事必须要听我的。” 小五的心疾,若是不发作,他还能自理,可眼下,她需要小五快点好起来,如此,去湘东的时候,罗大他们才会轻松一些,更不会拖慢脚步,也是最理智的安排。 别看小五一直在昏迷,可罗婆婆带了多少米,他心里是有数的,再加上这是在逃难,人人自顾不暇,还分出余力来照顾他,越想,他就越是内疚自责,胸口一疼,他就用力的捶自己。 罗婆婆吓的赶紧去拦:“小五,你才醒来,别伤着自己,快停下。” “我,我这身体就是个累赘,婆婆,你让我死了吧,我是没用的人。”罗小五自责的哭了。 听着那边的手忙脚乱,米莳三皱了眉,板起脸就呵斥道:“够了,我手断了,脚断了,就连眼睛都瞎了,我还没觉得自己是累赘,你不过就是小小心疾,就抵抗不住的自怨自艾了?” 她这一高声呵斥,到是把罗小五吓着了,怔愣的就回过头来看她。 她断手断脚加眼瞎,他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米莳三不但没埋怨老天爷,还一脸镇定自若的骂他,那亮闪闪的眼睛,仿佛还能看到他自己的倒影。 她…… 感觉到自己镇住了罗小五,米莳三就冷哼的接道:“就算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也看不见,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因为我还有脑子可以动,我也会想办法,在逆境中好好活下来,像你这样,自己埋怨自己,自己折腾自己,你觉得痛快吗?” “要我看,你自己也不痛快吧,就连你身边爱你的人,也不痛快吧?那又何必呢?与其这样,还不如收起你的自责和内疚,打起精神让自己赶快好起来,到时就算是逗罗婆婆开开心,帮罗婆婆添根柴,那也是做了你力所能及的事。” 罗小五惊呆的张了张唇,已经是凌乱的思维,忽然就清醒了。 “我……”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后就接着再一字一字的道:“小五,你要记住,天生我材必有用,人只要活着,就会有他活着的价值,而人生就像照镜子,你若是笑,镜中的人也会笑,可你若是哭,镜中的人就会哭,得了心疾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勇敢的面对自己,然后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么就算是死了,也了无遗憾,懂吗?” 罗小五心头一颤,恍然间就像被醍醐灌了顶。 “三姑娘,我,我懂了。” 米莳三松了口气,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若是不凝聚团结力,那么境况就会越来越糟,所以这个时候,她需要的就是团结,积极,再乐观的往前走。 “懂了就好。” 罗婆婆感激的擦了把眼泪,叮嘱了两句后,就赶紧去煮竹筒饭了。 有了昨晚的合理安排,整个上午都变的很有次序,数字军团们,看到小五醒了,并且精神也好了起来,纷纷都很高兴,趁着他们围着罗小五说话时,罗大悄悄的在她耳边道:“谢谢!” 米莳三先是愣了愣,随后才知道,他谢的是什么,害得她忍不住苦笑,她那番话,也是应景,当然,她也承认自己有个不服输的灵魂。 试想,她胎穿大燕七年,连拳脚都没伸展开,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她得有多么不心甘! 所以,她要活,那怕一辈子眼瞎,她也要活,而且还要想法子活的人模人样,将她以前受过的那些罪,一笔一笔的讨回来,还要连带娘和姐姐的那一份。 …… 而与此同时,已经从九曲谷转移到别处的崔敬忠,脸黑如墨的看了眼所有人。 “九曲谷地方隐蔽,究竟是谁把消息泄漏出去的。” 齐保正等人,脸色也很难看,缄默了良久才站了出来道:“此事只怕不是我们自己人泄漏的。” 崔敬忠把视线收了回来,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道:“那你觉的会是谁?” “暂时没有头绪,但我肯定不是自己人。”齐保正说的斩钉截铁。 他们是闵冉大将军的亲信,也是死士,当年吕相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是他们护着大小姐杀出重围,当年没有人退缩,那么现在从沙场退到田园,也更没有人会动摇,那怕就是娶了妻,生了子,有关宗祠里的秘密,不该说的,也从来没一个人说过。 所以齐保正很确定,不是他们自己人。 “都有谁被抓了?”崔敬忠眼里露了杀意。 齐保正立马念了二十六个人的名字,昨天官兵来的太突然,如今的他们,虽然锋芒还在,但却人人有了家世,终究是有了拖累。 “去看看曾啸东回来了没有,我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把我们摸的如此清楚。”崔敬忠错了错牙,转过头看齐保正。 齐保正会意,让所有人先退下后,沉声道:“敬忠,消息走露了,我们以后何去何从?” 崔敬忠深吸了口气,捏成半拳的手,微微一张,就见露出里面的半个黑角。 “如果太子是来要兵符的,我可以交出去,可他若想要别的,只怕不行,将军的遗言你难道忘了吗?” “我没忘,可现在消息已经走露,很多事情只怕都会身不由己。”齐保正凝重的接过崔敬忠手里的兵符。 这是当年,闵冉大将军的贴身兵符,是西域寒精铁所制,上雕虎下雕鹰,只要拿到它,就可以号令大燕三军,尤其是闵冉将军当年所建的赤勇军。 虽然事隔多年,但齐保正和崔敬忠都知道,这支赤勇军,从来都不在大燕编制之内,从闵冉将军接受圣旨,从宛城撤兵的那天起,这支赤勇军,就在西北平原,像他们一样蛰伏了下来。 转眼二十一年过去,大燕看似繁荣,可实际上依然风雨飘摇,这些年来,他们不是没想过复起,而是闵将一直在后继无人,说白了,他们就是群龙无首。 想当年他们抛头颅撒热血的宛城,仍然还在白狼国手中,这是身为大燕将士的耻辱,可见,当今天子,虽有治国之材,却没有雄才大略,为了不重蹈覆辙,他是宁愿观望,谨记闵冉将军的遗言,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卷进朝庭。 正文 第180章真相 “敬忠,这次,我们只怕是避不了。”齐保正再次叹息。 崔敬忠一拳击中前面的树杆,枝摇叶动,瞬眼就见关节处泛了血珠。 “我知道,可如果我们走了,谁来护小小姐,还有,这么多年了,将军留下的兵韬,一直都没有头绪,若这个时候,我们回了朝庭,拿什么去一血前耻?又拿什么去完全将军的遗愿?”崔敬忠低咆。 宛城那就是大燕将士的痛啊,二十一年了,他是做梦也想替将军完成遗愿,更想将那大燕的旗帜,插在那宛城的城墙之上,血性直达九霄的咆哮天下,告诉他们,宛城是大燕的,可明君明主呢? 别看他们一直死守米家村,实际上朝庭的动向,他们一直都很清楚,当今天子虽然睿智,可却没有胆色,更重文轻武,在他看来,治国之材完全绰绰有余,可唯独没有魄力,将那失去的山河,全部收回来。 除此之外,崔敬忠还不能否认,闵冉的死是他们所有人心的中最痛,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们是把头颅系在裤腰带上的将士,他们可以不惧生死的冲锋杀敌,可他们害怕,后面的刀刃,会寒心透骨的直戳心脏啊。 没有明君,没有明主,他们的后背就是凉的,就像闵冉将军,他一生都在为大燕效忠,舍生忘死的冲锋在前,为了能收复宛城,更是呕心沥血,可结果呢?经不住那后背的一刀,死的何其屈辱,还背负了十年的通敌叛国之罪。 所以,他宁愿等,那怕终其一生,也没等到他想等的人,也算完成了闵冉将军的遗言,此生无憾。 齐保正握紧兵符,头上的青筋忽然一根一根的冒了出来。 “她,真的是小小姐吗?” 崔敬忠瞳仁一缩,猛的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敬忠,你难道不觉得,莳三才像大小姐吗?”齐保正冷哼,扭过头往回走了几步,错过那眼前的大树,视线直达对面的空地。 此时米宝莲正端着一碗粥,在哄崔淑怡喝,可崔淑怡只喝了一口,便满脸嫌弃的吐在了地上。 齐保正嘴边噙了一丝嘲弄:“当年我们带着大小姐杀出重围,大小姐好像也是七岁,你还记得吧,我们马不停蹄逃了三天三夜,滴米未进,那天,也像今天这样,我们选了一个空地休整,找遍了所有的马背,也只找到一小撮米,然后熬成粥,是我端给了大小姐。” 崔敬忠一言不发的听,幽暗的目光,也像齐保正那样,锁在崔淑怡身上。 “我到现在还记得,大小姐坚持不吃,并把那碗粥倒进了我们的野菜汤里,她说,我们是将军的亲信,也就是她的亲人,我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倘若眼前的人,真是小小姐,那么这几年来,你真是把她惯坏了。” 说到后面那句时,齐保正停了停,他的视线里,正好看到崔淑怡,一手打翻那粥。 这一幕崔敬忠也看到了,眼底划过数之不尽的失望。 “不可能是米莳三,而且就算是,她也……”她也死了。 从临崖路那里摔下去,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齐保正沉默了数秒:“只要找不到尸体,我就相信她还活着,敬忠,又是一个七年了,当初我们看着大小姐成人,而如今,我只在她身上,找到大小姐的影子,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怎么不奇怪,正因为奇怪,才有了后面的娇养。 原本想着,等米莳三再长长看,可他没想到,那天在临崖路,怡儿竟然敢杀人。 “齐保正,你在质疑什么?” “我在质疑当年有人调换了孩子。”齐保正面色一肃,就目光犀利的看向崔敬忠。 后者瞳仁都缩成了针尖,脱口而道:“不可能,那天大小姐生产,我就在屋外,我是亲眼看着……” 齐保正立马打断道:“你不要忘了,当时帮忙接生的人里,有刘氏!” 话一落地,崔敬忠的脸色瞬间变的极为难看,而齐保正紧盯着他,一瞬不瞬的继续道:“我还记得,也是那个时候的两天前,米家二房也刚生下了一名女婴,敬忠,你再仔细想想,你就真的就确定,那刘氏没有调换孩子?” 脸色大变的崔敬忠,之前就想过无数可能,可唯独没往调换女婴上面想,眼下猛不丁的被齐保正说出来,他再仔细回想,竟然真感觉有些蹊跷。 “你还记得……” “满月宴?”崔敬忠胸口一窒,这一刹那,他真有一种万箭穿心的窒息感。 “对,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米宝莲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孩子的五官十分圆润,并且皮肤略黑,双眼皮也变成了单眼皮,当时我只以为,这是孩子长开的模样,可如今仔细想想,却是大错特错了敬忠。” 崔敬忠倒抽了口气,圆睁的双目忽然就有些狰狞。 齐保正嘲弄的勾了勾唇:“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刘氏那老货,总对米莳三喊打喊杀,这就叫真金不怕火炼,若是再让米莳三长长,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能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小小姐。” 可如果米莳三死了呢? 没有对比,就会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所有人都愚弄在手心。 崔敬忠踉跄的退了两步,再抬头时,就一声断喝:“念军,我要你马上带人去找米莳三,那怕就是尸体,也要给我找回来。” 说完崔敬忠就冲了出去,他要去找米万田,如果齐保正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不可能对刘氏的所作所为,一点也察觉不到。 看到崔敬忠走了,齐保正深吸了口气,有些关键上的东西,他也是今天才想明白。 尤其是亲眼看到崔淑怡伸手,再到米莳三在雨夜中滚下山坡,那一刹那,之前所有的猜测,全都摊到了他的眼前。 当时老周带着儿子去找了,而他这两天,也去了五次,只差没把临崖路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可别说尸体,就连米莳三的衣角,他也没找到。 齐保正苦笑,也许没找到就是好事,至于那兵韬,他清楚的记得,非闵家血脉,无人能找到的话…… …… 正文 第181章下落 深山石缝。 罗大赶在天黑前,总算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数十条的翠竹一绑,就成了一张竹床,他这里刚把米莳三抱上去,了空就满是疲惫的回来了。 人还没走近,罗大就看到了空吸了吸鼻子,满是肥肉的脸上,瞬间就笑的花开灿烂。 “啧啧啧,你们还真抓到蛇了,这香味,怕是吹阵风,都能飘到浮宁城了吧。” 米莳三听到动静,翻了个白眼,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如此吃货,是生怕别人误会他是和尚了吗? “打听到什么了吗?” 了空没好气的呸了一口:“皇帝也不差饿兵吧,我带着伤在外面跑了一天,好不容易甩了尾巴回来,你总得让我填填肚子。” 米莳三撇嘴:“不凡,你给他端碗蛇肉,再给他拿个葛根。” 今天算是收获颇丰,刘不凡也不知道在那抓的蛇,一口气带回来五条,条条都重约三斤,当时她虽然看不见,可听所有人冷抽,也能想像到,一个七岁不到,又瘦成闪电的刘不凡,捏造着五条蛇的样子,有多吓人。 刘不凡眉头一舒,就清脆了应了一声。 不凡不凡,他是真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米莳三这样叫他。 从米莳三给大家安排了任务后,所有人的心情都在好转,换句话说,就是士气上升,一扫之前的低迷,就连罗婆婆,发现自己照米莳三说的方法做后,真煮出了好几个竹筒饭,心情也松驰了很多。 “三姑娘,之前我去下面打水的时候,发现水边长了好些绿皮木瓜,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罗婆婆发现真静下心来,在这山里求生,还是能找到不少食物的,这样一来,她的压力骤减,更在无形中,真心把米莳三当成了主心骨。 “黄皮的能吃,绿皮只怕吃不了,要不你明天摘回来我闻闻。”靠山吃山,没穿过来之前,她也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自然知道很多能吃的东西,再加上这七年,刘氏寡毒,她可没少往这山里钻。 罗婆婆笑着应了一声,便自己去忙活编帘子,今天她可是跟着米莳三涨了不少见识,尤其是那句,那怕再艰难,也要想方设法积极向上,就让她心尖儿发颤。 而忙活了一天的罗大和罗二几个,早就累惨了,见了空还在吃东西,便一个个东倒西歪的靠在了竹床上,结果没等到了空吃完,居然就全睡着了。 刘不凡不爱说话,但也知道今天大家都很累,于是打起精神决定给所有人守夜,至于罗小五,知道米莳三看不见,便告诉自己,自己先给她当眼睛。 整整五天了,总算吃到肉的了空,那是狠不能连沾了油花的竹筒子也吃了进去。 “呼,蛇肉这东西就是香,肉也结实,啧啧啧,要不是咱们在逃难,就应该杀只老母鸡一起炖,那才叫绝顶美味。” “就现在这条件,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唏,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挑三拣四了。”了空白了她一眼。 米莳三跟着回他一个白眼,然后淡定的道:“我现在那只眼睛都看不见。” 了空语塞,移了移屁股,就背对着她继续吃。 “边吃边说吧,有我娘和姐姐的消息吗?” “有,但不是什么好消息。”了空皱眉。 米莳三心里又咯噔了一声:“说。” “那位太子已经到了浮宁县,并且开仓赈粮,表面上看,瘟疫似乎已经在逐步控制,所以下午的时候,很多逃到山里的人,都准备回城了,围场那边也放了一半的人回家,还有你们米家村的人,全被请去了县衙门。” “全部?”米莳三眯眼,她听的很仔细,了空刚才说的是请,那么,这位太子爷,确实是来给闵冉将军正名的了。 嗯哼,也可以说是招安。 “没错,我打听到,是你们村的里正,主动带着所有人进的城,还有宁哥儿他爹,还真配了治瘟疫的药,眼下已在城中四角设了药棚。”了空玩味的舔了舔手指头。 “那看来,这次的瘟疫就快要平息了。” “也不尽然,这红热瘟疫那有那么好治的,不过,只要官兵不再杀人,那情况就确实在好转。” “我娘和我姐姐呢?” “没找到,但经我打听,说是有个少年带着娘和妹妹去了扬州,听对方形容,到是很像宁哥儿和你娘,还有你姐姐。” 米莳三满脸惊愕:“扬州?齐宁哥哥带她们去扬州做什么?” “我也纳闷,按理扬州在浮宁的下游,就算早有提防,应该也有人染了瘟疫,宁哥儿带着人往那走,压根就不像他的作风。” 了空狐疑这消息打听的不对,可事实上,此时的齐宁,确实带着左氏和米盈盈,往扬州方向走。 那天了空断后,他带着左氏和米盈盈就一头扎进深山,先是在他和了空约定的地方安置好左氏后,就孤身一人,寻了路直往九曲谷。 可没想到,才走到临崖路就撞上了他爹齐保正,然后就听齐保正告诉他,那晚雨夜,崔淑怡母女联手,把米莳三从临崖路推下,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齐宁当时听完,就感觉一道冰箭,欻的一下,从他头顶直透脚心。 当天,左氏和米盈盈在山顶的石洞中,一直等到天黑,好不容易等到齐宁回来,就发现他双目赤红,满脸疲惫,平时总是一丝不苟的青衫,也不知道被什么挂的满是破洞,看见她们,连话都没说一句,倒下便睡的昏天暗地。 第二天天一亮,脸色阴沉的齐宁就带着她们,沿着山路去了扬州。 “我娘,曾经是扬州大户人家的庶女,齐宁哥哥带她们去扬州,会不会?”米莳三单手扶着头,此时她觉得头有些疼,思维也混乱。 按理,齐宁哥哥不是应该带着娘和姐姐,去找米家村的人吗?为什么会单独带着娘和姐姐去扬州。 “现在不清楚,三丫头,我明天打算上扬州。”了空摸了摸肚皮,低声又呢喃了句瘦了瘦了。 米莳三无语凝咽:“你想去找齐宁哥哥?” “算是吧。”了空说的模棱两可。 他的表情米莳三看不见,但不知怎么的,从他的声音里,米莳三就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了空似乎对齐宁很不一般。 若是忘年之交,他大可不必如此牵挂,特地从这找去扬州。 正文 第182章不回 “那也好,若齐宁哥哥真带着我娘和我姐姐去了扬州,那就麻烦你见到人后,替我传句话,让她们就在扬州暂住,绝对不能回浮宁城,更不能回米家,等我去湘东落了脚,就会让罗大去找她们,长则三个月,短则一个月之内。” “行,若是找着人,我就告诉她们。”了空斜睨她一眼:“你真打算去湘东?” “是。”她扬了扬眉,心里有些惋惜了空不跟她走,要不然,这一路上,他们一行人也会更有保障。 毕竟了空是有武功傍身的。 “那好吧,之前赚的香火银子,我还带在身上,得得得,我自己留一百两,其它的都给你吧,三丫头,咱们还会再见的你信不信。”了空边说边从身上摸了摸,连数也没数,就把一叠子银票全塞到了她手里。 掂着那厚度,米莳三笑了,少说也有近千两了吧,这香火银子来的还真是快。 “信,正因为信,所以这些银票,我就全收下了,等下次再见,我会给你双倍,你又信不信?” “信,要说是赚银子,和尚我还没佩服过谁,唯有你,啧啧啧,三丫头,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应劫之人啊,且不说将来如何,就凭她这脑袋,富贵天下定是早晚的事。 这一夜米莳三又失眠了,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古代,想得知最新消息,就跟两眼摸瞎没什么分别,虽然了空只是听说娘和姐姐去了扬州,但冥冥中她就是直觉,消息是对的。 而只要娘和姐姐跟着齐宁,那么就不会太危险,了空又明确了自己要去找齐宁,那她这后顾之忧,也就算解决了。 第二天一早,了空果然就跟大家告辞,米莳三想着,还是再多逗留一天,因为她想知道,米家村的人,到底怎么样了。 等到晌午,行色匆匆的罗大回来了,一看见她便道:“三姑娘,你之前做的琉璃花瓶被太子看上了,现在满城贴了通告,说只要有你的下落,就能得赏银一百两。” 哦,这到是好消息,只是可惜,她不会再见米家村的人,所以浮宁县,她是不会去的。 “我的身价居然只值区区一百两,这位太子的眼光,不太好。” 她这俏皮的话一出,罗二几个就全笑了,然后七嘴八舌的道:“大哥,那瘟疫是不是治好了?” “对啊,如果治好了,我们就可以不去湘东回家了呀。” 一人一句下,罗婆婆低声呵斥道:“好了,要去哪里,咱们都听三姑娘的,你们都别说话。” 米莳三笑了笑,对普通人来说,离乡背井确实需要勇气,浮宁县她绝不能再留,而罗大一家,她也要带走,就眼下身的状况,她一个人的话,会寸步难行啊。 “米家村的人怎么样了?” 罗大顿时神色肃然:“我听说,你们村的男人,以前全是闵冉大将军的亲信,这是真的吗?” “真的。” 罗二低呼,然后惊道:“三姑娘,你那天让我传的话,不是假的啊。” 米莳三垂了眼帘:“不是啊。” “那既然齐郎中能治瘟疫,咱们不就可以去找他们,然后回家了吗?”罗二欣喜的就睁大了眼。 米莳三沉默了片刻,罗婆婆见状骂了一声罗二,然后再次强调,要去那里,都是她说了算。 “罗二,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罗大,你看我这手脚还有眼睛,全是我的亲人所赐,若是找到他们,我还会有命吗?” 罗二倒抽了口气,脑子转不过来的道:“那他们为什么要你死?” “不知道啊。”米莳三笑,崔淑怡和米宝莲要置她于死地,算是有理有据,可刘氏呢?动不动就想让她死的刘氏,她根本就想不到为什么。 如果她真傻傻的回去找他们了,那她的人身自由,就还会受限,这次只怕不会再让她顶替崔淑怡,而是真正的让她做丫环了吧。 罗二怔忡,过了好久才咬了咬牙道:“那好吧,我都听你的,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搞定了罗二,米莳三就重新望向罗大:“太子是准备替闵冉将军平冤吗?” “是,我听说不但平了闵冉大将军的冤屈,还准备带你们村的人立马去皇城,大家众说芸芸,说会向皇帝请旨,追封闵冉大将军,还有你表姐崔淑怡,不,现在她应该换成闵淑怡了,她真是闵冉将军的亲孙女?” “是,然后呢。”米莳三勾唇。 “然后?没有然后了,我只打听到,太子把你们村的人,都安排在了县衙,三天后带他们回皇城,米莳三,你们村的人就要当官了,你爷爷只怕也会当官,说是什么武将,能领兵打仗的那种,你真的不打算回去?” “不,从此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而我,会过我的独木桥。”在她看来,有些富贵如云,那就是穿肠毒药。 像这种唾手可得的富贵,若真像罗大说的这样轻松,那么早在她还没出生之时,崔敬忠就会带着大家去皇城了,可崔敬忠没这么做,那么这里面,就绝对有原因。 不会像外人看到的那么喜大普奔,她会眼皮子那么浅的又回去送死吗? 当然不会。 罗大定定的看了她很久,幽黑的眼里终是坦然的道:“不回去也好,那样的家人,还不如不要,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湘东?” “明天一早。”娘和姐姐的下落已经有了,那就等她尽快找个地方落脚,再让罗大去接她们。 “好。”罗大应了话,其他人便不再多说,索性铁了心去湘东。 快要入睡时,刘不凡轻轻的推了她一下:“你,明天去湘东?” 米莳三惊愕了两秒,她说怎么总听到有人的呼吸很沉重,原来是小表叔。 “你想去吗?” “想。”他回的不假思索。 那天,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她说,只要他愿意,他就是她的家人,虽然当时他没说话,可他心里是一百个愿意。 从小到大,没有人把他当人看过,只有她,只有她愿意把他当家人,他怎么可能拒绝。 正文 第183章等我 “那就一起啊,不凡,我说过,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的家人,除非你不愿意。” “米莳三,我愿意,可是……” “那就好,嗯?可是什么?” 怎么话说一半留一半? “可是我不能去。”刘不凡的呼吸越发沉重了。 米莳三怔忡,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忽然听不明白了。 “为什么?” “因为我六指,我天生不祥。”刘不凡望着棚顶上的夜空,说的平静无澜。 米莳三皱眉,她的听觉和感知确实敏锐了,可看不见终究是辩认不出对方想表达什么,这话听在她耳里,不悲,不喜,没有一丝波动。 “小表叔,我之前说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在我看来,你的六指那是不平凡,只有愚昧的人才会怨天怨地,把自己的过失,全推到别人头上,骂别人为不祥,你……” 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刘不凡就打断道:“你说的我能听懂,正因为我能听懂,所以我不能跟你去湘东。” 这又是什么逻辑。 “为什么?” 因为你敢去湘东,他又为什么不行? 这几天来,他想了很多,尤其是看到米莳三,他想的就更多。 他和她都是七岁,如果不按辈份,他还是兄长。 她在米家受尽苦楚,却能抓住瘟疫这个机会,逃离米家,去走她自己说的独木桥,那他呢?他为什么不行? 她又说,一个人做事有两面性,就像踢到石头,有人会笑着把石头移开,而有人却只会怨恨,就如他,他被家人抛弃,无家可归,那为什么,他就不能反其道而行,让他去抛弃他们。 想到这里,刘不凡阴翳的眼底,就滑过一抹形容不出的狠劲,一字一句的就道。 “我要去扬州。” “去扬州?你去扬州做什么?”米莳三吸了口凉气,她真是越来越听不懂刘不凡的话了,套用了空的口头禅,直娘贼的,他才多大?跟她一样是七岁好不好,一个七岁的人,自己去扬州,还在瘟疫期间,疯了么。 刘不凡不说话了,侧了侧身,就用背对着米莳三。 “小表叔,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去扬州你到是说呀。”米莳三急了,她是不清楚刘不凡的性子,可到底对他是有几分怜悯,又同舟共济了好几天,那能不闻不问,就任由他去扬州。 “不凡,你要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大约她的声音提高了两分,所以惊醒了罗婆婆。 “三姑娘,怎么了?” “罗婆婆,你睡吧,我跟不凡在说话。” 睡意惺忪的罗婆婆吱唔了一声,便不再插嘴,至于罗大几个,天一黑他们就全睡的黑甜,害她有时就在想,如果猛兽来了,估计把他们叼走,他们也不知道。 “不凡!”这事她必须要问清楚,因为在她眼里,她压根就没把他当同龄人看过。 刘不凡死死的捏了拳,忽然猛不丁的就下了竹床。 听到他下地,米莳三心头用力的一跳,想伸手去抓他,却扑了个空。 “刘不凡?” “米莳三,你在湘东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的来找你。”说完这句话,刘不凡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罗婆婆惊呼,等她叫醒罗大,那里还有刘不凡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不凡怎么跑了?”罗婆婆急的下了地。 米莳三僵在竹床上,思来想去,都没想明白,刘不凡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去找找。”罗大醒了醒神,正要出棚子去找人,米莳三就叹了口气。 “算了,别找了,也许他有他的路要走。” 他和她都算是苦命人,俗话说,这人不是在沉默中意志消沉,就是在沉默中爆发,她想,刘不凡这大概就是爆发了吧。 既然他要自己独自己去闯,那么她就等着好了,等他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 与此同时,浮宁县衙内,崔敬忠跪在当今太子燕子骞面前,毕恭毕敬的将那兵符,捧在头顶。 只见那太子,金冠玉簪,龙纹紫袍,月似弯钩目若星辰的望着他道:“这,就是闵冉大将军的寒铁兵符?” “没错。”崔敬忠面无表情的回道。 就在这时,站在燕子骞后面的太监方公公尖声呵斥道:“大胆,既然这是闵冉大将军的寒铁兵符,为何这么多年都不上交朝庭,归还于圣上,莫非你狼子野心,还想据为己有?” 崔敬忠哼了一声没说话,端坐在上方的燕子骞,似笑非笑的就摆了摆手。 “方公公,事隔多年,此事应当另有隐情,还是待本宫问清楚再说。” 方公公捏着嗓子便诺了一声,上前两步,将那兵符捧到了燕子骞面前:“太子,这确实就是闵冉将军当年的兵符,真没想到,找了多年,竟然在这。” 燕子骞眼里划过一道冷意,但眨眼便消失不见,依旧笑如和熙的道:“是啊,还真是没想到,崔将军,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当年应该是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对吧。” “回太子话,草民当年确实是游骑将军。”崔敬忠回的不卑不亢,早在进来之前,就有人暗示过他,站在太子身后的方公公,乃是当今圣人派来的人。 所以就怪不得,太子也要给他两分颜色。 “当年大燕开国根基不稳,又逢吕党篡权,委屈了闵冉大将军蒙冤数十年,父皇说起此事,就会自责不己,可后来,父皇他清吕党,平冤屈,你等又为何一直都不出现?” 崔敬忠没抬头,字字铿锵的就道:“草民只是谨遵了将军遗言,护小姐远离是非,回归田园,至于平不平冤,就如将军在世时所说,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原来如此,那这些年,崔将军就带着闵小姐,一直住在这浮宁县?”燕子骞眼帘低垂,用两指搓着那兵符,漫不经心的翻了个圈。 “没错。” 站在旁边的方公公长眉一竖,就紧跟着再呵斥道:“既然你们已回归田园,为何不把兵符交于圣上?” “闵将军在世时常对草民说起,若明君凌驾,三军自会臣服,兵符意义并不大,眨眼数十年,如今草民再回想这句话,却是深以为然。” 这话说的极为巧妙,意指当今天子乃是明君,所以天子不需要这意义不大的兵符,也能让三军臣服,并将这大燕治理的国富民强。 正文 第184章招安 方公公瞪大眼,哼了一声,转过头便谄媚的对燕子骞道:“太子,老奴还是觉得,此人甚是狡猾,既为大燕将士,怎能如此轻视兵符,更何况,将士退役,也必要向朝庭备注,他到好,想为将便为将,不想为将便连规矩都不要了。” 燕子骞勾了勾嘴角,柔美的凤目,就不怒而威的望着方公公。 “是方公公自己认为,还是乃本宫父皇所说?” 方公公被太子这么一看,顿时就的打了冷颤,连忙压腰低头,满脸惶恐的道:“太子息怒,是老奴僭越了。” “哼,当年吕党当道,先皇又被蒙蔽,若那时崔将军守了规矩,此时,只怕你与本宫,都见不着吾大燕的功臣良将了,崔将军请起,此事本宫已快马加鞭禀告了父皇,想必要不了多久,父皇便会宣召崔将军等人,立刻前往皇城觐见。” 崔敬忠抱了抱拳,正欲退下,燕子骞就对旁边的方公公道:“你且退下吧,本宫要和崔将军说说当年宛城之战,来人啊,摆宴,崔将军这边请,与本宫边喝边聊如何?” 崔敬忠眉目暗沉,道了句恭敬不如从命后,就见那方公公终是委身退下了。 酒过三巡,燕子骞在听完宛城战役后,感叹的就道:“真是奸佞误国,当年若不是先皇被蒙蔽,宛城怎会丢失二十一年!崔将军,本宫也不瞒你了,数日前,你们尚在的消息传入皇城,父皇便希望你能带领其它将士,回到军营,重新竖我大燕军威,还望崔将军答应。” 燕子骞态度十分诚肯,虽为太子,却在崔敬忠面前,丝毫未摆仪架,那凤目澄清的眼底,竟然还隐露了几分肯求。 而与此同时,已到扬州的颜六,接到了飞颌传书。 一目十行后,颜六眸色冷凝,似笑非笑的对姜其昌道:“她到是把自己摘干净了,倒也聪明,去叫妫烈来。” 姜其昌捏拳,差人去叫妫烈后,单膝跪在地上道:“主子,米家村的事情已经完全暴露,太子又赶到了浮宁,咱们岂不是给太子做了嫁衣?” 他是真的想不通,五年蛰伏,却忽然毁于一旦,眼下整个米家村全部被太子招安,还连同那崔淑怡在内,如此一来,主子岂不是竹蓝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了五年时间。 “到底是谁在做嫁衣,现在还不能定夺,其昌,你在我身边多年,难道到现在你还没发现其中的蹊跷吗?”颜六抿着朱唇,唇边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妻其昌看的心头一颤。 蹊跷么! 难道? “主子?难道米莳三才是?” “没错。”颜六淡然一笑,长长睫毛的往下一扫,便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但此时她肯定有难,我要你立马赶去浮宁,想办法找到她,和妫烈一明一暗护她周全,既然她自己把自己摘了出来,那就说明,她很聪明,你们也要配合她,不要再让别人知道,她还活着。” 姜其昌神情一凛,连日来的疑惑一扫而净,呼吸有些凝重的拱了拱手,正要说话,就听闻屋外有人急行到书房门前,高声喊道:“扬州府中郎将伍志勇求见六皇子。” 喊声中气十足,颜六叶眉轻挑,便不动声色的对姜其昌道:“下去吧,告诉妫烈立马动身去浮宁。” “是,属下及刻动身。” 姜其昌知道,此事主子已布局五年,再回想前些日子,主子费尽心思的接近那米莳三,此时,那能容得别人把桃子摘走。 等他人从偏门一走,颜六便轻弹广袖,迤迤逦逦的绫绡纱,瞬间就像渡了一层的光华,而他的凤眸,却似月影朦胧冷冷戚戚,没人能看得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进来吧。” …… 湘东境外江亭镇,一所建在镇外大路边的茶寮中,稀稀落落的坐了十几个人。 罗大长吸了口气,把罗二招了过来,然后在罗二的帮忙下,将简易的背椅卸了下来。 “三公子,再往前走就是湘东境外的江亭镇了,这里有个茶寮,咱们在这休息一会,顺便打听打听镇上的医馆。” “好。”米莳三应了下来,她现在是一身男装,恰好头发还没长出来,虎头帽还戴着,所以便让罗婆婆等人,直接叫她三公子。 而她也从那天起,索性换了个名字,叫时杉,从今以后女扮男装。 这一走,就走了四天,这四天,罗婆婆是越咳越凶,虽早已排除了瘟疫,但再这样咳下去,只怕还没到湘东,罗婆婆就要久咳成痨了。 再加上了空留下的伤药,也用的差不多,她身上小伤虽然已不用再管,但断手和断脚的骨缝,却一直在隐隐作疼,若不赶紧找郎中开些内服药,只怕她将来也要成残废。 还有原本就有心疾的罗小五,可以说,他们这些老弱病残,全靠罗大一个人在苦苦撑着,每次听见他气喘吁吁,都让她于心不忍。 至于眼睛,米莳三叹了口气,她自己估摸着是后脑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若放在后世,痊愈的机会将是百分百,但可惜,这儿不是后世,这儿是大燕,是物质匮乏的古代大燕。 说实话,从看不见的那天起,她对眼睛的复明,就是报着随缘和奇遇的心态了。 众人合力,抬的抬,扶的扶,将她和罗小五,以及罗婆婆安置到茶寮后,那店小二就笑眯眯的跑过来,用十分拗口的官话问道:“几位客官,你们打哪来,又要到那去啊。” 之前米莳三就和罗大几个打了腹稿,这话一问,罗大就照本宣科的道:“我们从扬州来,打算去湘东郡,小二有热茶吗?给我们来一壶。” 一说扬州,店小二脸色就微变,紧跟着,坐在邻桌的几个大汉,也纷纷起身,指着他们就用本地方言大声骂道:“娘西皮的,快赶他们出去,扬州正闹瘟疫呢,不想死就离他们远点。” 另一个大汉也暴起的拍着桌子咆哮:“统统赶出去赶出去,贼狗官,也不设个路卡,这要让那边的人全跑来,咱们还要不要活了?”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虎视眈眈的望着罗大,大有一言不合就会直接动手节奏。 正文 第185章唬人 气势一涨,罗婆婆就吓的噤若寒蝉。 罗二几个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僵直着身体就往罗婆婆这边靠,而罗大虽然当过几年小混混,可那是在自己的地盘,面对这人生地不熟的江亭镇,那怕他再怒,也不敢贸然捏拳头。 就在这时,米莳三瞪大眼睛站了起来,如同受到惊吓那般的尖声道:“这位大哥,刚才你说扬州闹瘟疫,可是真的?” 她一开腔,所有人就往她这里看了过来。 就见她,穿着淡青色的丝绸长衫,配着锦缎小马甲,腰上垂了块晶莹透亮,不知为何物的坠子,若不是脑袋上的虎头帽碍眼,那是不管从那看,都觉得她满身贵气,好像那家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小公子哥。 “当然是真的,看你这打扮,你应该就是他们的主子咯,那赶紧带着他们给我滚,滚出咱们江亭镇,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大汉双目一瞪,撸了撸袖子,就做出要动手的模样。 对方大概不会说字正腔圆的官话,所以用的大多数是湘东方言,虽然语速很快,但米莳三也听懂了一点点。 她这里脸色微变后,立马用读书人的抱拳礼,冲着大汉的那个方向,行了一礼。 “这位大哥,请稍安勿躁,我们从扬州城出来已有一个多月,扬州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点也不知情,罗大还不赶紧去让店小二拿酒来,我要请这几位大哥小酌两杯,顺便还请几位大哥,跟我说说扬州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她这里说的是一板一眼,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都瞬间主导了全场,罗大自然会意,就赶紧催着店小二就去拿酒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又是行礼,又是请喝酒,再看他们气色,虽显疲惫,但也并没有多少病态,几个大汉顿时就犹犹豫豫的偃旗息鼓了。 “你们真从扬州出来一个多月了?一直没进城?” 米莳三坐了下来,目视着声音前方,一脸正色的愤愤道:“是,说来真是话长,他们都是我的家仆,我带他们一个月前就出了扬州城,可没想到,路上遇了歹人,我们的行礼被抢,人也被他们所伤,所以才担误到现在还未进湘东。” 她这里声情并茂,愤愤然然的说完后,罗二机灵的接了句:“要不是那些该死的歹人见财起意,我家三公子,也不会伤的这么重。” 罗二一接话,罗婆婆就心如擂鼓的咳了两声,十分悲泣的就道:“三公子,都怪老奴照看不周,你都受的这么重的伤,还要因为照顾老奴拖延脚程,老奴是没脸回去见老爷和夫人了。” 米莳三勾了勾唇,其实这些话,在赶路的时候,她就一字一句的交待过了,虽看不见大家演的如何,但听声音,估计也能糊弄住人。 “婆婆,你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言罢,她又把头转向大汉的那个方向,施施然然的又行了个礼:“几位大哥,还烦请你们快告诉我,扬州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几位大汉还有那店小二,全都面面相觑,数息之后,最先开口的那大汉,这才用扭捏的官话道:“小公子,你要真是一个月前出来的,那还真算是命大,我们听说啊,扬州那边半个月前爆了瘟疫,就是那个红热病你听说过吗?” 米莳三正色的点头,不慌不忙的道:“听家父说过,此病发作极快,传染力也很强,只要染上便无药可医,曾在前朝元帝年间发过一次,据文载献记,那次疫病死了近十万人,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那大汉见她说话不急不慢,又有理有据,双目虽无聚焦,但文人气质十足,态度瞬间就恭敬了很多。 “嗳哟,小公子是个读书人吧,知道的东西果然比我们这些糙汉子多多了,就是你说的这个疫病,我听说扬州附近那几个县,人已经快死光了,就连当朝太子都赶到那什么县?” 旁边的汉子提醒道:“浮宁县。” “对,就是那个什么浮宁县赈灾,说是说已有郎中,还有那什么御医配了药,可染了病的还是死了,压根就救不了,你想想看,咱江亭镇又是在两郡的中间,谁不是谈及此事就色变啊,你说是不是。” 大汉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意思是要米莳三不要怪他刚才凶悍。 米莳三自然是从善如流,一脸真诚的再次行礼:“不知者不怪,我还要多谢几位大哥,告诉我此事,看来扬州是不能回了。” 那大汉听她说还要回扬州,立马咋咋呼呼的道:“那怎么还能回啊,你是命大,一个月前就出来了,再回去岂不是送死?嗳看我这话说的,小公子莫怪,我就是个粗人,大字不识的,话说你还要回扬州,难道家人都在那边?” 米莳三叹了口气,垂着眼帘面不改色的道:“我家不在扬州,我是奉家主之命,前来扬州以及湘东视察我家店铺的,想想此次虽遇歹徒,但也算是命大了,居然逃过了此劫,只是可怜我家那些老伙计,只怕他们……” 后面的话,米莳三不说,只是眸色暗淡的低了头,然后停顿了两秒才抬头对旁边的罗二道:“罗二,等到了湘东,你就立马飞鸽传书给家主,等疫病平息,立马派人过去看看,若是咱家的伙计真的遇到不幸,那一定要厚待他们的家人。” 话说的一板一眼,好像真有其事一样,罗二看着她,尴尬的直咬舌。 但整个茶寮的人听完后,却是都松了口气,眼里也多了三分好感,同时人人也在想,别看人家年纪小,可心底却良善的很,又知书达礼的,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子弟。 “小公子真是良善,刚才你说遇到歹徒,都伤哪了?又是在哪遇的歹人。”大汉的戒心彻底放了下来,这才开始从头到脚的打量米莳三。 米莳三苦笑的抬了抬手:“说来也是话长,那人是我从扬州出来时碰到的,他看我去湘东,便说自己也去,便提出跟我搭个伴,我见他孤身一人,又山长水远,便答应了,可没想到,出城不久,他就见财起意,趁我家罗大去打水,就给我们全下了药。” “他夺我钱财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们全都杀死,就在他拿棍子打断了我手和脚,还准备要我命的时候,我家罗大回来了,他看罗大有武功打不过,便拨腿就跑,因此我们被迫在山中停留了小半个月,拖到现在还未到湘东。” 众人听完,好一阵嘘唏,其中几个还特意的多看了罗大几眼,然后在罗大看不到的地方,压了压手掌。 正文 第186章黑店 那手势是走江湖的人常用的暗语,一直警惕着的罗小五,将他们的举动全看进了眼底,顿时嘴角扬了扬,就给米莳三倒了杯茶。 “三公子别担心,湘东那边的人若是见我们迟迟不到,肯定会派人沿路来找的。” 米莳三叹了口气,表示这会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如此少年老成的模样,看在所有人眼里,又觉得好笑,但在摸不清底细的时候,也不敢放肆。 “那我怎么看小公子这眼睛?” 米莳三哀伤的不想说话,同样机灵的罗三,立马捅了罗二一下,然后罗二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就愤愤的道:“我家三公子的眼睛,也是那个歹人伤的,这位大哥,你们江亭镇有没有医术很好郎中啊?” 话一说完罗二就像松了的弦,回过头就看罗三,然后罗三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就接道:“咱们的钱都被歹人抢了,怎么给三公子看郎中。” 米莳三听着动静,心里一阵憋笑,这些话都事先窜通好的,就像唱双簧,她要的是,既放松当地人的戒心,也暗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要再来打她的主意。 “蠢货,三公子是什么身份?到时留下信物不就行了,小二,你也别担心我们不给钱,这个信物给你,等我们到了湘东就会派人来赎。”罗大见米莳三彻底掌握了全场,眉眼之间就带了笑意,再把这腹稿说出来时,底气也多了七成。 那店小二看罗大拿出一块,跟米莳三腰间一样的透明坠子,当下就愣了愣。 而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其实早就在打量米莳三了,自然也就没放过她腰间的坠子,此时看罗大也拿出一块,眼睛一亮便凑了过来接住。 “行行行,这都是小事一桩,出门在外的,谁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小公子想吃什么,尽管点,哦对了,在下是这间茶寮的掌柜,鄙人姓邓。” 罗大哼了一声,端起架子就沉声道:“那邓掌柜切勿弄丢了,长则一个月,短则半个月,我便会派人来取。” “放心放心,这南来北往的客人啊,谁不知道我老邓实诚,不过小哥儿,你这个信物,是什么东西啊?怎么看起来像玉,又不像玉,难道这是水晶?” 米莳三听着这谄媚讨好的声音,嘴边压不住的泛了笑意,这老板还是有点眼光的,居然还知道往水晶上面想,果然高手在民间,那怕一个小小茶寮的老板也不能小觑。 其实,她弄的这些信物,就是玻璃片儿,那天罗大带着罗婆婆一边逃,一边来米家村找她,包袱里就装了罗大之前做的玻璃物件,后来又是爬山又是救她,然后在路上摔碎了。 当时罗大还心疼了很久,后来她想着去湘东,一路上肯定也不太平,所以就策划了这出戏,算是暂时先威压哄骗,等她找到了落脚地,再让罗大回来赎。 “邓掌柜眼光不错,可这不是水晶,这是难得一见的琉璃,不但通体透亮,还无杂质,也是我时家的人信物,还请掌柜妥善保管。” 人家掌柜见米莳三都说话了,那个眉开眼笑的就赶紧让店小二上东西。 可就这时,罗小五不咸不淡的开了口:“肉就免了,劳烦掌柜给我们,上些管饱的馒头就成。” 这一语落地,米莳三听到好几道轻微的吸气声,顿时心头一凛,就用力捏了捏手心。 快要六月的湘东地带,天气早就变热,就连那知了都冒了头,时不时在树上叫了两声,到是让听见人的,难免觉得心浮气躁。 那邓掌柜尴尬的一笑,收了那玻璃片儿,就给店小二挥了挥手,然后大声的冲帘后喊:“馒头来五斤,管饱! 罗小五抬起手,捂住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凑到米莳三耳边低语:“这家店可能是黑店,只有馒头会干净些,所以我……” “小五,你做的很好。”米莳三压着呼吸点了点头,出门在外,越是警惕就越是安全,这个道理她岂会不懂。 要不然也不会提前窜通这些话了。 罗大这会也知意了,神情一板,就故意大马金刀的在旁边坐了下来,试图用自己来威震全场。 而之前跟米莳三说话的大汉,此时也退回到自己的桌上,一时间倒是显的相安无事。 原本以为是来歇脚的,结果这会给弄的骑虎难下,那怕桌上一堆的热馒头,此时所有人也吃的战战兢兢,并食不下咽。 黑店那两个字,就像一把利刃,悬在众人头顶,不知不觉所有人就露出了破绽。 这一露馅,之前假装的气势就全没了,一直紧盯着那几个大汉的罗小五,忽然就看到对方,拿起酒樽就用力的压到了桌子的中间。 这一举动,瞬间让罗小五瞳仁都缩成了针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快跑了。 罗大立马机灵一动,黑着就脸就大声道:“邓掌柜,我这盘子已经被人踩了,连信物都压给了你,若是还有合字上的朋友想结梁子,劳烦你老人家给亮个招子,我这里可是正儿八经的翅子顶罗,还是把灯笼扯高点好,别到时候土了点儿,就不好走动了。” 米莳三呼吸一窒,这是黑话切口啊,真没想到罗大居然还会这个。 整句话里,她只听懂一个字,那就是合字,在黑话切口中,合字为贼,合字上的朋友,连起来就是贼道上的朋友。 那体形偏瘦的邓掌柜,脸色一变,就瞪了眼那两个移酒樽的大汉。 然后就听他同样用切口道。 “人家有万儿,还是个幺豆,没毛的羊牯盘什么盘,醒攒了还不赶紧扯呼。” 邓掌柜没用官话说,用的是湘东方言,拗口的腔调一出,别说罗大就连米莳三都没听明白,可刚才掷酒樽的两个汉子,却是吐了口浓痰,骂骂咧咧的走了。 人一走,头先跟米莳三说话的那个汉子,就冲罗大这边竖了竖大拇指。 “真看不出来啊,小哥儿居然还是道上走的,就冲你请我喝的这杯酒,我就好心提醒你,那两合子是个混不吝,有毛没毛都爱啃,掌柜在这能护着你们,但出了这个门,就得小心点喽。” 被说到的邓掌柜,挑眉一笑,又从怀里把那玻璃片儿拿出来,在罗大面前晃了晃,示意,他收了信物,就会信守承诺。 正文 第187章救兵 米莳三心脏狂跳,她早就想过,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少会有危险,可没想到,居然离所谓的江湖这么近,近到她的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这位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皇城时家?”米莳三稳了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如初。 “皇城时家?”那大汉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摇摇头:“没听过。” 米莳三擦了擦手心中的冷汗,面带微笑的将头转了过去。 “没关系,我听这位大哥的说话,应该也是道上的吧?” 那大汉得意的笑了两声,又转过头和他的兄弟对视大笑,顿时就笑的罗婆婆等人,汗毛倒竖。 “小公子眼瞎了,心到是不盲,没错,兄弟们几个,确实是道上混的。” “那我能否烦请你们兄弟,压个镖,酬金你开。” 话中的镖是什么,此时不点名,在场的人也心知肚明,那邓掌柜朝着米莳三,别的深意的笑了笑。 “呵呵好说好说,待我们兄弟商量一下再答复你。”汉子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就和其他人出了茶寮。 能在合道上混的,那个不是人精,真要常在道上走,是没人反过招儿,花钱请合道上的人压镖,所以说,米莳三这句话说错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回过神来的罗大,脸色大变,一步冲到米莳三面前,差点想发火,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然后转过头看那邓掌柜。 “掌柜,指个道儿吧。” 那掌柜呶了呶嘴,到是还有个眼明心亮的,不过这次,他用的是官话了。 “那就别走夜路,最好是在我这住着,等你们的人找来了再走呗。” 完了,米莳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下真是糟糕透顶,进个茶寮居然也能碰到黑店。 罗大呼吸顿时凝滞,要知道,他们是外强中干,留的越久,破绽就越多,刚才掌柜的那些话,他已经回过味儿了,所谓的万儿就是有名头,身后有人的那种,幺豆则是指他看穿了米莳三的女儿身。 还有那句没毛的羊牯盘什么盘,意思就是说,他们已经被劫,身上没有钱财,醒攒了还不赶紧扯呼,换过来就是,被识破了,还不赶紧走人的意思。 后来他想让掌柜指个明路,可掌柜却明着告诉他,想走是走不了了,除非是拿来赎金,才能安全的走出这个茶寮。 所有话都暗藏机锋,米莳三自知坏了罗大的事,不敢再开言,就在这时,有人在茶寮外喊道:“三丫头,是你吗?” 人未到声先来,听到这个声音,米莳三倒抽了口气,猛的寻着声音,就将头转了过去。 是烈叔,烈叔的声音! 天啊,她真是无法形容这个时候的欣喜。 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弹尽粮绝的人,忽然看到了一汪清泉那般惊喜。 “烈叔?” 妫烈一脚跨进了门,几乎是一眼便锁定了她,亮到晃眼的大白牙一咧,就听他中气十足的大笑道:“三丫头,真没想到,我还能在这碰到你。”说到这,就看到她踉跄的想站起来,一个不稳,就差点摔着,妫烈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接住她。 “嗯?怎弄的这样狼狈?” 手脚都伤了? 顿时妫烈脸黑了一大半,转过头就对惊呆的邓掌柜吼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朝相了也不知道是自己人?眩里圆?” 这一咆哮,那惊呆的邓掌柜立马吓的屁滚尿流,连跑带跳的冲出柜台,高声喊道:“捏子攒,捏子攒,嗳哟,烈爷,我那是不知道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小二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去端能吃的来。” 说罢,那邓掌柜一改之前的冷眼旁观,那是恨不得寒嘘问暖,捶腿捶背,要是米莳三能看见,估摸着都能从他后面,看到摇晃的尾巴。 老话说人生有四喜,前两句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米莳三感觉自己这两句都对上了。 “烈叔,您怎么在这?” 罗大看到米莳三碰到熟人,神情也是一愣,更没想到,米莳三认识的熟人,竟然能让这儿的地头蛇,俯首贴耳。 想当年他还是浮宁县小混混时,就听人说过,一般开黑店的掌柜,用道上的黑话,都叫顺风儿,意思就是指包打听,消息特别灵通,而这人刚才吼的那句眩里圆,意思就是问他,吃了没? 这个吃,指的是什么,罗大想想就有些不寒而颤,尤其是看到那店小二抬着烤全羊过来,罗大更是瞳仁倒缩,细思极恐了。 至于邓掌柜接的那个捏儿攒,意思就不言而喻了。(没吃的意思) “我前些时候去湘东找人,正准备去浮宁看看你,你怎么在这?”妫烈粗着嗓门咳了数声,他这人就不擅说谎,可主子说了,他要和姜其昌一明一暗护她周全,所以他不敢把戏演砸了。 “原来你去湘东了,还好你不在,不然我还真怕……”米莳三停了停,心里真是高兴,此时能在这碰上他,那就是相当有了安全的保障。 “怕什么?” “怕你染上那瘟疫啊,烈叔没听说吗?” 妫烈白牙一露,就扶着她坐好:“我还担心你染上了,所以才马不停蹄的往浮宁赶,现在好了,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多了。” 原来他是想赶回来救她啊? 米莳三顿时感动的心都热了,算起来,烈叔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娘的救命恩人,这恩还没还够,眼下又要多添一笔人情,可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莫名的心安。 “烈叔,您……多谢您。” 妫烈看她鼻尖瞬间发红,瞬间就有些手足无措的摆摆手:“别别别,三丫头,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打从第一眼,就觉得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故友。” “故友?” 妫烈摸了摸鼻子,正要接着往下说,却看到她像无头苍蝇那般,轻摇着头颅,怎么也无法让视线聚焦。 “等等,你眼睛怎么了?” 罗二一直瞅着妫烈,只觉得对方也长的太凶神恶煞了,可没想他和米莳三说了几句话,立马就让他改了观,又觉得妫烈面恶心善,顿时就接话道。 “三姑娘眼睛坏了,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正文 第188章重逢 “什么?这是怎么弄的?直娘贼的,啥也别说了,你们先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找人治伤。”说完妫烈就要上来抱米莳三,可手伸到半空,又猛的缩了回去,翻了个白眼,便对旁边愣着的罗大道:“你是怎么带她过来的?” 罗大回过神,指了指放在地上的背椅。 “知道了,会骑马吗?” “不会,但我骑过驴。” “骑驴顶个屁用,赶紧的把丫头弄椅子上,我来背,顺风子给他们牵辆马车,劳资要进城。” 那邓掌柜立马应了一声,没一会,就真牵出了一辆马车,然后马不停蹄的带着他们这一行人就往江亭镇跑。 “大哥,这人可信吗?我看他也是混道上的。”罗小五是所有人里,最熟悉道上黑话和动作的人,以前罗大混道上,他就担心罗大吃亏,又因为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所以就想方设法的学了很多道上的东西。 就比如说,一开始,那两汉子手掌往下翻,意思就是,这是一只没毛的羊,不劫了。 可后来又把酒樽放中间,那就代表他们改主意了,不管有毛没毛,他们都准备动手试一试。 所以他才吓的心惊肉跳。 “看他跟三姑娘说话,应该是很熟的人,更何况他提出来要背她,她都没拒绝,那就说明,三姑娘信得过他。”罗大说的时候也留了心眼。 罗婆婆跟着点头道:“我看也不像个坏人,就是长的丑了点。” 马车里的罗家人在说什么,米莳三不知道,此时她只是莫明的肯定,烈叔不会害她。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灵,她一直都很相信,从第一次认出烈叔,她就有种莫名的好感,再到后来,几次弄吃的,她就觉得烈叔人虽丑,但心很美,尤其是对她。 再听着耳边的呼呼声,还有身上的颠簸,米莳三就安心的笑了笑。 “烈叔,那茶寮的掌柜是您认识的啊?” “你说顺风子,认识,那是自己人,咱跑江湖的,四海为家,也四海皆友,都是道上混的人,那能不认识。”妫烈说的很随意,但脸色可没好转,话锋一转就接道:“你这伤怎么来的?” 米莳三嘲讽的勾了勾唇,然后也不想瞒他,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又是她们,直娘贼的。”劳资当初就该一刀剁碎了那米家人:“那这次疫病,她们死了没?要是没死,烈叔给你报仇。” 米莳三感动的真差点热泪盈眶。 七年了,她在米家受了多少罪?除了自己扛,谁护过她了? “不知道,但我已经不想理会了,从今以后,她们走她们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瞧,我都打算去湘东单过了,连名字也换了,现在叫时杉,女扮男装呢。” 妫烈黑着脸发怒:“她们这样伤你,你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丫头,你也太好欺负,太好说话了吧。”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烈叔,不是我好欺负,也不是我好说话,而是我现在翅膀还没硬,等有一天,我攒够了实力,这笔帐,我自然是要跟她们算清楚的。” 弱肉强食,不管放在那都没毛病,她现在去算帐,那只能是鸡蛋碰石头,所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她还真的只想米宝莲和崔淑怡能好好活着,要不然,她们这一推之仇,将来怎么报? “还等有一天,那得猴年马月啊?”话一出口妫烈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连连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劳资一想到放任她们逍遥自在,就心里窝了一股邪火。” 米莳三不以为意的笑,她当然不介意烈叔说错话,因为她感觉得到,烈叔的心,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可这是我的自己的仇,我是一定要自己报的,烈叔,你刚才说,我长的像你的故友?” 问到这个,妫烈就重咳了数声,最后才扭扭捏捏的含糊其词道:“是,其实说是故友也不是,应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些年一直在寻她,可是没寻到。” 米莳三没听出他和她的差别:“原来是这样啊,那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妫烈耳根子红了红,心里大骂,都是姜其昌出的馊主意,要是给这丫头识破了他在说谎,那也怪不得他。 “女的呀。”那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不然光是什么救命之恩,那能让人坚定着信念,一直在找啊找啊找。 米莳三脑补的捂嘴低笑:“那她有多大了?” 妫烈耳根子更红了些,磨着牙越发含糊的道:“如果她还在,那她应该有二十七了吧。” 二十七哇,大燕的女子十四及笄,然后十六岁之前若不把自己嫁了,官府就要指派官媒,那烈叔这是在找有夫之妇么。 趁她一时无话,妫烈眼睛一翻,索性就竹筒倒豆子的道:“烈叔跟你实话实说好了,第一次救你,就觉得你像她,原以为她就是你娘,结果我在你们村呆了数十天,发现你娘并不是她,唉,直娘贼的,反正这事说来复杂的很,你也别问了。” 米莳三笑了笑,也没多想:“好,我不问了,我的命是烈叔救的,我信你。” 最后那句我信你,顿时就让妫烈极不自在,直到进了城,他才稳了神似做了个承诺般的道:“好,只要你信我,我就绝不会害你。” 米莳三一怔,但瞬间嘴角就带了笑,说实话,这人和人之间相处,有些人,那真的就是一眼就对头。 而那些人适合深交,那些人只适合点头之交,相处一会会就能看出来。 烈叔这个人,对她而言,就是前者,不但可以深交,也莫名的能让她感觉能信赖。 “好。” 妫烈露齿大笑,背着她就进了一家小四合院,罗大几个还没来得急下马车,就听到他扯着大嗓门喊:“元真,赶紧出来。” 就在这时,等到心焦的姜其昌,身形一闪就带着叫元真的少年,出现在罗大几个人的眼前。 米莳三只听到动静,刚侧了侧头,就听到了又是她很熟悉的声音。 “米三姑娘?真的是米三姑娘!我可总算找到你了。” 尼玛! 米莳三顿时脸色大变,心里尖叫了一句阴魂不散。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元真这个称呼为何觉得耳熟了,她记得颜六曾经就说过,让人叫元真过来给她看伤。 擦! 姜管事在这,那么颜六不会也在这吧。 阴魂不散,阴魂不散啊!!! 正文 第189章关系 这时,妫烈干巴巴的吼道:“你谁啊,我怎么瞧着眼熟?哦哦哦,劳资想起来了,你是那颜家的管事,你怎么在这?” 姜其昌嘴角轻抽,端起架子就斜睨着妫烈,语带嘲讽的道:“你又是谁?米三姑娘你快过来,这贼子长的凶神恶煞,又丑陋不堪,莫要和他站在一起。” 妫烈听完眼睛都瞪大了,气的哇哇大叫的就咆哮:“你说我凶神恶煞丑陋不堪,我呸,我还说你妖里妖气,像一身粉脂味的弱鸡呢。” “我妖里妖气?我那里妖里妖气了?我看你不光人丑,还像只恶鬼。”姜其昌错牙。 “恶鬼?我恶你¥&个鬼。”妫烈也跟着错牙,顿时骂出一堆好似某地方言的脏话,再加上语速极快,被眼前的事儿搞昏头的米莳三,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只知道,烈叔说的不是湘东话。 还有就是,烈叔和温文尔雅的姜管事,掐起来了。 呃…… 这是搞什么鬼? 别说米莳三惊呆,罗大几个也站在门前瞠目结舌。 就这么一人一句,仿佛泼妇骂街那样对峙着掐,一个官话,一个不明方言,满头雾水的米莳三,冲身后招了招手:“罗大,你去找人要两碗水来吧,让烈叔和姜管事骂累了以后,润润喉。”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按理是要淹没在妫烈的大嗓门中,可奇迹的是,她一说完,两人都突然鸦雀无声了,然后大眼瞪小眼的干咽唾沫。 姜其昌还好,毕竟也是个万年妖怪,演戏什么的,自是炉火纯青不动声色,而妫烈因为是背对着罗大,所以拼了命冲他挤眉弄眼,脸上只差没写着,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咳咳,让米三姑娘见笑了,那天晚上,我家公子刚得到信,就立马让我去找你,可没想到,等我到时,你们已经人去楼空。” 他这里正要把打好的草稿全说出来,站在他对面的妫烈就学着他重咳了一声,将话截了过去道:“这话晚点再说,别担误时间,元真你快给她看看,她手脚重伤骨折,眼睛也看不见了,快给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其昌脸色一变,仔细盯着米莳三的眼睛数秒后,立马移了移,让出他身后叫元真的少年。 早就窜通一气的元真,尴尬揉了揉鼻子,然后一声不吭的上前给她把脉。 刚把了一会,没耐心的妫烈就打断道:“丫头手脚还伤着,咱能别站在院子里把脉吗?你,赶紧去给丫头找个软垫,直娘贼的,不是管事嘛,再顺便把他们也给安排安排。” 妫烈极不客气的指着罗大几个,目带挑衅的冲姜其昌抖眉。 姜其昌气的真想给他几锣锅,要不是主子说了,要一明一暗,他还真不想跟妫烈这个蠢货演戏。 “哼,米三姑娘,他们是你的人吗?” “是,但请稍等一下,烈叔,您和姜大管事认识?”米莳三拧眉,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这里出了事,颜六居然如此有心,还让姜管事找到湘东江亭这边来,这也未免好的太过头了。 再仔细想想米家村的底细,她总觉得不寒而颤,又细思极恐。 “不认识。”妫烈立马大声的回她。 姜其昌慢了半拍,但也是这半拍他心惊了一下,好个警惕的米莳三! “自然是认识,呵呵,他还夜闯过静庐,要不是我家公子,看他武艺高超爱才心切,只怕那天晚上,就扭他送了衙门。”姜其昌哼了一声,说的镇定自若。 妫烈眼角轻抽的歪了歪嘴角,他最烦读书人的花花心思,一根肠子总要七拐八拐,主子也是的,有他一个人来护着丫头不就够了嘛,还非得把姜神嘴也弄来。 米莳三偏着头沉思了一会,夜闯静庐么,那意思是,他们不是一路人喽。 “刚才听烈叔叫元真,他是颜府的郎中?” “米三姑娘猜的不错,元真还是卫修的徒弟,得的是卫修真传,我家公子担心你,所以让我带着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姑娘,还好还好,老夫总算是不负公子重托。” 姜其昌感叹完就催米莳三先进屋。 米莳三摇头,脚下像钉了钉。 “六公子这样对莳三,莳三真的很感动,可是过去的莳三已经死了,现在只有时杉,时来运转的时,杉木成林的杉,姜管事,我真心感谢您从浮宁找到这,可我不想再接受您家公子,对我的好意了。” 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她要统统远离,从今以后,她就是时杉,否则万一走漏了消息,那她所用的苦心,就全白费了。 姜其昌一脸惊愕:“三姑娘,你这是何意啊?” 米莳三再次摇头,坚定的往后退了几步:“姜管事认错人了,米莳三已死,我是时杉,就此别过,还请姜管事当没见过我。” 说完,她转过身就要走,罗大见状立马过来扶她,妫烈也跟了过来,脸上很是错愕。 姜其昌目光闪烁,她的意思他当然懂,只是没想到,她不但想隐姓埋名,还想远离颜六,看来她不但警惕,还缜密。 “等等,杉公子,老夫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按理说,老夫也只是一个下人,那怕六公子对你……”咳了咳:“嗯,对你再青睐有加,老夫也不该有其它的想法,可你如此,却是让老夫另眼相看了。” 话,说的很含蓄,意思就是,她只是个小农女,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偏偏就让脑子秀逗的颜六看上了,并且还要认她做妹妹,更山长水远的让他来找,本来这公子的事情,他们这些下人的,是不能议论,可心眼里却是瞧不上她,认为她趋炎附势,趁机打劫。 可是呢,她现在主动提出,不再见颜六,并且还更名换姓,故意远离,那么姜其昌就对她看得上眼了。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就听姜其昌继续说道。 “老夫今天确实没见过莳三姑娘,不过既然是他带你来的,那么就算我家公子在,也会给他一个面子,让元真帮忙给瞧瞧。” 姜其昌笑眯眯的挥了挥手,妫烈这会到是福由心至了…… 正文 第190章开颅 “算我欠你家公子一个人情,三丫头,你这伤可不能再拖了,元真这小子虽然是卫修的徒弟,可医术也是尽得真传,咱们来都来了,还是先看了伤再走吧。”妫烈说的小心翼翼。 以他对米莳三的了解,他是知道她外柔内刚,别看才七岁,可主意大着呢,脾气也倔着呢,更在骨子里还有一股韧劲。 米莳三咬牙,理智上来说,她和罗婆婆,现在确实需要看郎中,可情感上,她又实在不想和颜六再有牵扯。 看她一直不表态,像是在犹豫,妫烈错了错牙就红着耳根,小声的再道:“你和颜家那点事,我都看到了,别怕,等你好了,天大地大那里去不得,他缠不了你的。” 米莳三哭笑不得,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正好听到罗婆婆爆出一长窜的咳嗽,秀眉紧拧之下,只好点了头。 “如此,杉公子里面请吧。”姜其昌改口改的相当快,这感觉,还真是像不喜欢她和颜六来往。 米莳三叹了口气,便在妫烈的掺扶下进了花厅。 那元真长的如何,她没见过,但听声音却是很年轻,说话的语速也不快,显的人很温吞,但问她病发过程,却是相当仔细。 “给你矫骨的人,手法还不错,只是这伤药治的只是外伤,这些天你骨缝痛疼,那就是因为没用内服药,现在比较棘手的,是你的眼睛,不知可否摘下帽子,让我看看你的后脑。” 米莳三点头,然后让罗大把她的虎头帽一摘,刚拨开头发,就听到所有人倒抽了口气。 “怎么?” 这些天,她后脑一直在隐隐在痛,她猜就是积了血,但听大家都在抽气,莫非还伤的很重? 不等元真说话,罗二就哆嗦的道:“三姑……公子,你怎么没提醒我们,给你看看后脑啊,摔了好大一条缝呢。” 可不就是一条好大的缝,再加上时间也久了,那儿连头发都不生,宛如一根黑色的蜈蚣爬在哪,看起来十分吓人。 米莳三轻咳,不是她没提醒,而是后脑的伤一直是隐隐的痛,她的手又伤了,自己摸不到,所以时间一久,她也忘了。 元真伸出手,仔细的看了后才道:“你眼睛之所以看不见,应该就是这了,咳咳,杉公子,如果要治好,估计你得在这住几天,因为,我需要再把伤口划开,将里面的积血清出来,然后再重新上药。” 要住几天么?米莳三皱眉! 妫烈立马就敲板:“住就住,只要能治好,住几天怕什么。” 然后罗婆婆几个,也点头说是,这一路上,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怕米莳三眼睛真瞎了,现在能治好,别说几天,就是十天半个月也使得。 “是不是只要清了里面的积血,我的眼睛就会好了?” 元真蹙眉:“不一定,但症结却是因它而起,如果不清掉,将来轻则会让你神智不清,重则还会危及你的生命,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清创,只有清完创,我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治。” 米莳三咬唇,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个步骤,可时间上她耗不起,你想想看,都能在这碰到姜其昌了,鬼能保证,那颜六会不会出现。 就在她犹豫不定的时候,仿佛看穿她的姜其昌不咸不淡的道:“杉公子就安心治伤吧,老夫在这没找到莳三姑娘,过几日,就会去别的地方看看。”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察言观色的本领确实很强。 米莳三笑了笑,想起身行礼,却被姜其昌压了下来:“不必多礼了,你身上还有伤,如此你便安心住下,这庄子除了我和元真,也没其他人,不会有外人知道。” 没有其他人么,那就好,等于只要他和元真不说给颜六听,那么颜六就不会知道她还活着。 米莳三松了口气,便坐着给姜其昌行了个礼:“多谢姜管事,时杉记在心里了,不知可不可以再麻烦元真大夫,给我家罗婆婆也看看,连日来她咳的特别厉害,还有小五。” 罗婆婆见米莳三还惦记她和小五,心里也是很感动,刚想说话,却又给剧烈的咳嗽堵了回去。 “婆婆!”罗大几个连忙围了过去。 “咳咳咳……老婆子我还好。” 米莳三焦躁:“烈叔,我眼睛看不见,你快帮我看看,婆婆的脸色是不是很差?” 妫烈安抚的拍了拍她,站在对面的姜其昌就笑眯眯的开口道:“元真,给他们也一并治治。” 元真立马应下,把了好一阵脉后才道:“久咳成痨,这是旧疾了吧?” 罗婆婆连忙说是,然后元真又问了些病症,就给罗婆婆开了张药方,轮到罗小五时,也是这样,米莳三皱着眉焦躁,眼睛看不见,还真是没办法分辩事情的轻重缓急,看来她是要在这里,稳住心神治好眼睛,再等大家休息够了再走。 否则,他们这一队老弱病残,还真经不起长途跋涉的辛苦。 只是,这开颅放血,估计会痛吧……米莳三打了个哆嗦。 “杉公子,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开颅引血我也需要准备,今天你便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开始着手治疗,你看如何?”元真笑了笑。 大概是他讲话真的太温吞了,所以听起来很的安抚力。 米莳三勉强的笑了笑就从善如流了。 次日,所有人都休息了一晚,精气神也恢复了很多,因为元真要给米莳三开颅引血,所以罗大不敢出门,想着可能要在江亭镇住一段时间,所以罗二几个,都出去熟悉地形了。 “杉公子,你准备好了吗?”元真在屋外喊。 已经被罗婆婆扶起来的米莳三,紧张的握了拳头。 “婆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时,你还是再吃点吧,咱们吃饱了,才有力气不是。”罗婆婆端着碗米粥,纠着眉头劝。 这几天他们走的一直是山路,可以说是弹尽粮绝,要不是葛根准备的充足,只怕还没到江亭镇,就饿晕在路上了。 闻着香喷喷的米粥,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吃还是要吃的,毕竟在大燕开颅,可不是什么小手术,她这也算是把命给搭上了。 正文 第191章害怕 “好,那就再吃一碗,麻烦婆婆把粥给我,我自己喝,再麻烦婆婆告诉元真大夫,等我一下下。” 罗婆婆见她答应,脸上也是很高兴,连忙再盛了一大碗,就出门去跟元真说话了。 一只手端着粥着米莳三,想到马上就要开颅,就忍不住全身直哆嗦,辰时也就是相当后世的七点左右,算算时间还早呢,而且她这个人,吃苦受累她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打针动刀,回想穿越之前,那怕生病打个小针,她都会恐惧大半天,何况是开颅引血。 简直想一想,就觉得痛不欲生。 可如果不痛这一刀,任由那淤血留在脑袋里,以后还真说不准会有后遗症,更搞不好,连脑膜炎都成了家常便饭。 米莳三撇嘴,鼓了好大的勇气,才一口将粥全部喝完。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这样恐惧下去,淤血也不会消散啊。 决定好后,元真和姜其昌,一并进来了,紧跟着还有咋咋呼呼的烈叔。 “元真大夫,昨天我忘了问,你说开颅,是指连骨头也要割开吗?”米莳三呆滞的想,头骨可是人体最硬的地方,就是几千年前的华佗,开颅不也要动用斧子和铁锯么。 元真一边摆放着东西一边笑道:“如果淤血只在头皮下,那就不用割骨,杉公子别怕,我会很小心的。” 米莳三嘴角轻抽,她怎么可能不怕,那可是脑袋啊。 “那,那你有麻沸散吗?”她想,实在不行还是把自己麻醉了比较好,省得刀子还没动,她人就已经吓软了。 元真怔了怔,随及笑了好几声:“没想到,杉公子竟然还知道麻沸散,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元真从药瓶里倒出好几粒黑呼呼的药丸,然后轻轻的放在她手上。 米莳三听到他后面那句,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好几次想问,什么叫我就放心了,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改成:“你给的是什么?” “麻沸散做成的药丸,你直接吞食就好,不要害怕,等你醒来,都会好的。”元真温吞的看着她,只觉得小姑娘还挺有意思,那怕都吓的在微微哆嗦,脸色也要努力保持镇定,看着怪叫人心疼的。 米莳三捏着药丸哆嗦,艰难的咽了好大一口唾沫,才笑比哭还难看的对罗大道:“罗大。” “我在,你别怕。” “我没怕,我是想说,我没醒来之前,你照顾好婆婆和小五他们,另外姜大管事对我们已经很照顾了,所以咱们不要总麻烦人家,凡事还是咱们自己动手比较好。” “我知道的,你放心。” 米莳三舔了舔唇,接着又对妫烈道:“烈叔,昨天我就在想,您不是认识那茶寮的老板吗?他的消息一定很灵通,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他打听打听我娘和姐姐的下落。” “行,她们在浮宁还是在哪?” “听说齐宁哥哥带她们去了扬州。” “那没问题,等你治了伤,我就去哪放个话。”妫烈看她死死的捏拳,说话语速又快,琢磨着就是真害怕了,所以拼命说话想拖延时间呢。 “姜管事,您昨天答应我的,还算数吧?”米莳三纠结着五官胆怯的又道。 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此时此刻她确实就是害怕了,所以拼命的想找人说话,一是拖时间,二是她也想转移注意力啊。 姜其昌早就看出来,她是在害怕,所以笑着便道:“放心,老夫向来一言九鼎。” “哦,对了婆婆,你今天还咳吗?” “好多了,元真大夫开的药,确实很管用,就连小五,都气色好了很多呢。” “是吗?那真好,小五呢?小五来了吗?” 她要开颅引血,不能出门的罗小五当然得来。 “我来了呢,三公子我的病好多了,你放心。” “哦哦哦,那小二呢?”米莳三慌的都有点想哭,不是她矫情,而是打针动手术,这是提前知道的痛,而被刘氏踢打,则是突如其来的痛,所以说啊,这痛可以痛,但绝不可以提前有心理准备。 看她捏着药,问了这个问那个,那怕神经再粗的人,也看出来她是怕了。 “我让小二带着小三几个去外面转转了,三公子,你要是怕了,咱们就再休息休息。”罗大抿了抿唇,他知道在脑袋上动刀,肯定会痛,也很吓人,可见米莳三这模样,就觉得她很好笑,回想从认识她到现在,基本上就没见过她慌过吧。 那怕刚从水里把人捞出来,小小的脸上也是镇定自若,再到后来了空替她接骨,她除了痛昏过去,也没露过半点怯,可现在呢? 现在又慌又怯,到是像个七岁的小姑娘了。 被罗大一语道破,米莳三也是很尴尬,硬着头皮便撇了撇嘴,索性破罐破摔的道:“是,我是有点怕了,可再怕不也得动刀子嘛,长痛都不如短痛的。” 她这自我安慰的低咆,听的元真和姜其昌都笑出了声。 “放心吧,你吃了这药丸,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米莳三都想哭了:“是,动刀的时候不会痛,可麻沸散醒了,就能感觉到痛了。” 她是欲哭无泪,道理上的东西,她都知道,可这提前预知的痛,就是想想都害怕,而且最纠结的是,她真他玛的不想矫情来着,想想这七年,那天没挨刘氏的打啊,可挨打就是挨打,和挨刀是两码事。 “我会给你开止痛药,不会太痛的。”元真保证。 米莳三撇了撇了嘴终是没有再说话,一狠心一咬牙就把药丸全都塞进了嘴里,然后睁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继续撇嘴,直到药效上头,整个人昏昏沉沉后,才被罗婆婆半抱住,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 三天后,赶到泽县的颜六,收到了姜其昌的飞鸽传书。 一目十行将上面的字都看完,颜六就抿着天怒人怨的脸笑了,心里更是隐隐悸动,原来她也有胆小的时候,一时不察,颜六眼前就好像出现米莳三撇嘴,又欲哭无泪的样子,凤眸微眯之下,朱唇便弯出了一道细弧,但在须弥之间便冷凝成霜。 只见他朱唇轻启,一上一下,便念出,崔淑怡,米宝莲两个名字。 正文 第192章又起 “禀六皇子,泽州府尹胡文心求见。” 颜六敛神挑眉,冷冷的回道:“不见。” 前来通传的习松愣了愣,忽然想到姜其昌走时,再三叮嘱他,此次主子接了圣旨,是要协助太子震压其它被感染的县城,若是不见当地府尹,被人说到皇上那,主子岂不是要被治罪。 “六皇子,这……” 颜六垂了垂眼帘,不怒而威的就道:“告诉胡文心,疫病当前不必事事向我报备,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救些百姓,传完话,你便去等尤青,让他一回来,便直接来见我,退下吧。” 习松不敢抬头,只感觉主子似乎情绪不稳定,随时有动怒的可能,一个激灵下,赶紧爬了起来就走了。 神色没有波动的颜六,冷凝的看着窗外,只见天空明明艳阳高照,却是下起了太阳雨,丝丝凉气腾地而起,眨眼便让晒热的地面上,升起了氤氲之气。 半盏茶后,尤青半跪在颜六的身后,刚将一本约掌厚的册子交给颜六后,就听颜六不咸不淡的道:“派人去趟扬州,打探一下齐宁以及左氏母女的下落,勿须惊动他们,另外传书给姜其昌。” 说到这颜六顿了顿,凤眸一垂,一道似乎出自宝剑的寒芒隐在了眼底。 “让他回来吧。” 尤青抱拳:“是,属下立马去安排。” 颜六挥了挥手,微微上翘的唇角内,舌尖不由自主的就勾了勾,一股清脆且幽长的清香,就那么无缘无故的,在他口腔中漫延开来。 呵呵,她的味道。 米莳三…… 还真是时不时便出其不意。 …… 再次完全清醒,已是数天后,躺的全身酸软的米莳三,虚弱的喘了口气,总算是熬过来了。 神奇的是,她的眼睛也恢复了明亮,这种重见光明的失而复得,让罗婆婆等人,也狂喜了很久。 “三姑娘,这是姜大管事临走之前,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紫茸参,你还是多吃点吧,元真大夫也说,这个吃了对你的身体特别好。” 究竟那里特别好,罗婆婆也说不清,但她知道,这紫茸参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吃得起的玩意,所以一滴半滴也不能浪费,满脑子只想让米莳三全喝下去。 米莳三难受挪了挪身,自那天开颅放血,已有五天了,这五天,她一直是昏昏沉沉,只知道那天元真开颅,她流了很多血,只要意识稍稍清醒,她就是在喝药,弄的现在,她不光是嘴里,就连胃中,除了药还是药。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罗婆婆知道她问的是姜其昌和元真,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怜惜的就道:“昨天傍晚的时候走的,说是去别的地方找你,三姑娘,你现在还虚的很,就别再思虑过多了,元真大夫也说了,要让你安心静养,不可再劳心劳神。” 米莳三牵着嘴角笑,罗婆婆是好心她知道,可这天天以药当饭,她实在是撑不住,也弄的一闻药味就想吐。 “我知道了,那他们有没有说,还会回来?” 罗婆婆摇头,责怪的又劝她趁热把药喝了。 “外面天气似乎还不错,婆婆,要不你让罗大来一下,把我抱到外面晒晒太阳吧,再不晒晒,估计我都要发霉了。”米莳三苦笑,这古代治伤,不但要让她静,还喜欢门关户锁,弄里屋里空气不流通,还照不到阳光,阴冷阴冷的。 罗婆婆不依:“这那行啊,元真大夫说了,你现在虚的很,绝不能受半点风寒,别看外面天气不错,但有风呢。” 米莳三无语凝咽的叹气,养伤养伤,那也要环境明亮啊,瞧瞧这门关户锁的,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再这样下去,只怕她伤还没养好,抑郁症都要有了。 “婆婆,这都六月了,就算有风也是热的,那会着凉啊,您就让罗大进来抱我出去晒一晒吧,不然,这药我是真喝不下去了。”这江亭虽然不是湘东,但也在湘东境内,环山围绕,山清水秀的,湿气自然就重。 再加上她流了很多血,身体不聚温,导致罗婆婆给她压了两床棉被,接连躺了五天,汗都出了不少,那能不潮啊。 罗婆婆见她真是一脸难受,就想到小五常年卧床,也只想着出门晒阳光,便狠了狠心,指着那碗药道:“晒了太阳就喝药?” “嗯,晒了太阳就喝。”米莳三委屈的直撇嘴,这人一病,真特么像朵蔫了的小黄花,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不堪入目。 “那好吧,我去叫罗大。”罗婆婆嗔责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才放下药碗去喊罗大。 罗大也是个闲不住的,这会正在带着罗二几个在劈柴,一听婆婆说,米莳三想出门晒晒太阳,便赶紧去指使罗二几个去搬东西。 两张八仙椅一搭,再垫了两床棉褥后,罗大才将米莳三抱到了院中的桂花树下。 看着蓝天白云,再吸了口神清气爽的新鲜空气,米莳三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烈叔呢?”这几天浑浑噩噩的,印象中只听到一次烈叔的声音,此时又看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个妫烈,她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这几天烈叔经常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我们跟他不熟,所以也不好多问。”罗大挥着汗继续劈柴,不知道是很多日没见着他的脸,还是今天心情不好,米莳三总感觉,罗大的脸上,似乎挂着半边乌云。 “这样啊,那我娘和姐姐有消息了吗?”米莳三眯了眯眼,稳住神,就低头喝药。 一边的罗婆婆十分不满的盯着她,眼睛仿佛写着,她不该这样劳心劳神。 可不劳神她心不安啊,这房子还是颜家的,虽然没外人在,但姜其昌和元真走了,现在她的眼睛又恢复了光明,自然要重新计划一下。 “还没有,不过我听说,扬州那边又有几个县被围了,那瘟疫还是没控制住,就是江亭这边也设了关卡,咱们要出城,恐怕还要身份碟牌,不然出不了城。”罗大歇了口气,脸色暗沉的去井边打水。 正文 第193章风波 米莳三心头一颤,心想这下可不好办了,罗大几个从浮宁县逃出来,是带着身份碟牌的,但碟牌上肯定写着浮宁户籍,而她呢?身份碟牌一直在米家,压根就不在身上,这么一走如果走城门关卡,那她就是流民黑户,官府若是较真,那她就是第一个被捕的人。 而且就算不查她,罗大几个的户籍也是问题,人家一看是从浮宁出来的,只怕就算不抓,也会被强制隔离,如此一来,他们那里还走的掉? 这个消息还真是糟糕透了,早知道这样,当时她就应该再坚持坚持,等到了湘东再进城。 罗婆婆看她蹙眉沉呤,便责怪的瞪了眼罗大,嘀咕道:“这些事就不能晚点说么,元真大夫说了,三姑娘现在不能劳心费神。” 被谴责的罗大干咳了两声,抿着唇便不说话了,其实他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别看这几天风平浪静,可外面都快火烧眉毛了,因为瘟疫控制不住,不少高门大户都在举家外迁,因此江亭这边才设了关卡,严禁扬州郡的人进入湘东境内,而且自昨天开始,江亭这边就来了好多军队,其中有一支,看起来还像大燕八旗的火旗卫。 可以说,现在是围着扬州以外的几个郡,都因瘟疫而风声鹤唳了,稍有不对便见血光。 米莳三咬了咬唇,一口将碗里的药喝尽,然后笑着对罗婆婆道:“这几天光喝药不进食,感觉肚子好饿,婆婆帮我熬点粥吧,若加点肉末那就再好不过了。” 罗婆婆见她有胃口吃东西,脸上也很高兴,叮嘱了两句便去了厨房。 等婆婆人一走,米莳三就让罗大过来说话,现在她眼不瞎,自然就看得到,刚才罗大欲言又止的焦燥。 回想她眼睛看不见的这些天来,所有的压力,都是罗大一肩挑,里里外外估计也是把他累坏了,如今她眼睛恢复过来,怎忍心还让罗大一个人来扛。 “说吧,外面到底怎么样了。”米莳三一边紧盯着罗大问,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小院。 这院子吧,面积不大,目测大约一百五十平左右,是个两进两出的格局,围墙和屋墙用的全是青砖,唯有屋顶盖的是朱瓦。 据她所知,在大燕用朱瓦盖房子,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标志,再看院中的摆设,石桌石凳皆有雕花,就连她栖身的这棵桂花树,造型也颇为其特,枝繁叶茂,少说也是五十年的老桂树。 再加上临墙而砌的花圃,以及花圃中梅兰竹菊四君子,可想而之,这颜家的小别庄,也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无一不流露出颜家的底蕴和财大气粗。 而罗大见她问了,下意识的就看了看她的头,然后闷声道:“你还是先养伤吧,养好伤我们再商量对策。” “让你说就说,那有那么多费话,我这伤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好的,快说。”米莳三收回打量的目光,正色的板了板脸。 不是她不放心让罗大,而是瘟疫现在也控制不住,就显的时局有些不稳了。 罗大看她板起脸,眼睛也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缄默了片刻,终是把最近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她。 “我知道你要静养,可别的事情我能拿主意,这件事,我却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担心,往这边逃难的人一多,江亭镇就会戒严,到时我们只怕都会被隔离,还有,我很确定我没有看错,那些人就是大燕八旗中的火旗卫。” 罗大说的忧心忡忡,又生怕米莳三不知道什么是大燕八旗,然后转头又细细的跟她说了一下,大燕八旗究竟是多么让人闻风丧胆。 米莳三越听心里就越是惊蛰,说到大燕八旗的凶名,她是知道一点的,毕竟她娘左氏,曾经也出自大户,虽是庶女,但见识也比普通人多一些。 所谓的八旗,也就是龙旗,天旗,地旗,金旗,水旗,木旗,火旗,以及土旗每支旗下又有三百死士,这八旗只效忠当今天子,据说是用来清君侧,诛谗臣,也是当今天子散放到大燕各地的探子,通俗的说,就是相当特工间谍,特种兵之类的人。 而他们还有杀人不需要通过衙门报备的特权,不但个个身怀武功,还杀人如麻,其名声颇像后世人人皆知的锦衣卫,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大燕八旗不是听命于太监,而是听命于天子,而当今的大燕天子,还不算是个昏君。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你在这看到火旗卫,应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当今太子也去了浮宁县不是吗?” 皇帝的儿子出远门,又深入瘟疫的重灾区,当爹的不放心,安排火旗卫来护驾,说起来也是情理之中,这干她何事呢。 罗大摇头:“我知道,我看到他们也是这么猜的,可是你想过没有,皇上连火旗卫都派出来了,那这次瘟疫,只怕还会死更多人,咱们的户籍又都是浮宁县的,我是怕……” 后面的话罗大咬着牙没说,米莳三替他说道:“你是怕江亭戒严,挨家挨户查的时候,咱们会出事。” 罗大点头,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能主事的姜其昌又走了,米莳三又虚弱的动弹不得,真要严查起来,他们这些老的老,少的少,那里还逃的掉。 米莳三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低声道:“现在江亭的城门,已经开始严加盘查了吗?” 罗大点头:“从昨天傍晚开始,虽然没贴出公告封城,但已经只让进不让出了。” 江亭的百姓已是人心慌慌,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军队在震慑,并在关卡那驻守,只怕江亭都要开始民乱了。 还真是越来越严峻,米莳三直起腰,不轻不重的敲着椅背道:“不行,咱们不比江亭这儿的本地人,若真是严查起来,咱们确实就是插翅难飞,得赶紧想办法走。” 罗大松了口气,从昨天傍晚开始,他就一直在想,是赶紧走,还是赶紧躲,可思来想去,躲还是行不通,因为江亭这儿他实在不熟,可要是走,米莳三的身体又承受不住,他这是进退两难,完全拿不出主意了。 正文 第194章买参 “罗大,你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只有三百七十六两了,你那些药花了不少银子,咱们住在这,又买了些柴米油盐,杂七杂八的我都记了下来,你要看吗?”罗大说着就要从怀里掏帐薄。 米莳三摇头,大家都在同舟共济,她自然是相信罗大的,否则眼瞎那会,也不会把钱直接交给罗大来掌管,只是,这钱也确实太不经花了。 果然是那句,不管什么朝代,最费钱的永远是看病。 “这次咱们要走,只怕就要进庙烧香了,但这事你和我都办不了,得等烈叔回来。” 米莳三微叹,才三百多两银子,那里够用? 也许,这些钱对普通人来说,是笔天文数字,可要进庙烧香,却是杯水车薪,买个点心都不够的啊。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等烈叔回来再说了,她相信一个常年在江湖中行走的人,论人脉自然是强过他们,万一真要进庙烧香,只怕也要麻烦烈叔出面。 “什么进庙烧香?”罗大没听明白。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听人大声道:“封大小姐,封小公子,就是这里了。” 米莳三和罗大同时愣了愣,就听外面有个小男孩奶声奶气的急道:“你确定就是这里?” “嗳,封小公子,老夫十分确定就是这里。” 声音听起来似乎像中年男人,十分无奈。 这时又有一女声,清脆的道:“这户人家是什么来头?” “这个,老夫也不知道,封大小姐,您就别为难老夫了,您也知道,老夫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名码标价,那人又出手阔绰,那有送上门的银子又不赚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米莳三皱眉,心想难道是过路的?刚松了松眉头,要跟罗大解释什么是进庙烧香,就听那女声压着薄怒低吼道:“哼,我不管是谁买走了紫茸参,今天一定要他还给我,小宁你去敲门。” “好,我来敲。”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着。 而院内的米莳三和罗大同时又把头转了回去。 紫茸参? 她刚刚喝了的那个紫茸参? 那不是姜其昌花了大价钱,在外面买回来的么,怎么还有人找到她这里来? “砰砰砰” 院门被敲响了,罗大呆滞的回头看米莳三,两人眼里同时冒出怎么回事四个字。 “先开门吧。”米莳三抚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头顶玉冠,身穿天青色丝质马甲,以及米黄色长衫,胸口还戴一个银项圈长命锁,十分呆萌的站在哪,只见他一看清院里的人,圆溜溜的大眼睛就瞪了瞪,扭回头便奶声奶气的喊道。 “姐姐,他们家有人在呢,快来。” 紧跟着,米莳三就看到一袭鹅黄轻纱,伴随着一只淡粉的绣鞋,从门坎那一越而入,轻垂的绡纱在脚边堆叠成浪,十分流畅的漫延到腰间,然后再没入那淡绿而绣着白梅的腰封内,再往上,便是那女子曼妙的曲峰成岭。 米莳三怔了怔,心道,真是好身材。 再抬了抬眼帘,就见那修长又晶莹剔透的脖颈上,果然有一张十分秀丽,而且还年轻漂亮的五官,大眼睛,柳叶眉,降唇轻抿,红润饱满,点缀在对方肤白胜雪的脸上,真是赏心悦目。 米莳三眼睛亮了亮,这还是她穿到大燕七年来,第一次见到的真正美人呢。 正目不转晴的看着,就见那美人双目圆瞪,视线在罗大和罗二几个人身上一转,便恼怒的对上米莳三。 “呔,登徒子,没见过女人吗?” “咳咳……”听她这么一骂,米莳三尴尬的直咬舌。 这还真是冤枉,她自己就是女人,那能没见过女人啊,只不过这七年来,米家村的少女中,确实没什么养眼的,就是她姐姐米盈盈,也充其量只算漂亮,谈不上美。 再加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没有华衣丽服的姐姐,那能比得眼前这个少女精致脱俗,雅媚共存。 “这位姑娘,你有事吗?”米莳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是这会她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儿打扮。 “有,前几日你们是不是在妙手回春堂,买了一支紫茸参?”少女鼓着腮,满脸怒容的瞪米莳三。 据她观察,眼前的戴虎头帽的,应该就这儿的小主人,所以她一边说一边往花厅那看,希望能有大人出来跟她说话。 “好像是吧。”米莳三皱眉,快速的扫了眼门口,见只有这一大小,便稳了稳神暗示罗大出去看看,看看外面还有没有人。 “那就好,你家大人在不在?请他们出来一下,我有事想跟他们商量。”少女抬了抬下巴,快速的把院子全打量了一番,然后就目视着花厅的正前方。 “这里我做主,姑娘有什么事请说吧。”如果是要紫茸参,那真是不巧,她已经喝完了。 “你能做主?”少女惊讶,回过头来看她。 米莳三笑了笑,下意识的想福个礼,可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便像模像样的单手拱了拱。 看她半躺在两张八仙椅拼起来的棉褥上,还朝着她像个成年男子那般拱手,少女就乐了。 “你才多大啊,就能替你家大人做主了?”顿了顿,那少女又仔细打量了她两眼,然后定晴在她吊在胸前的右手和缠了半截的左腿上:“你受伤了?” 米莳三轻咳,这不是很明显么,要不是虎头帽戴着,估计她还能看到,她头也受了伤呢。 “是,所以请姑娘恕我不能起身行礼。” 少女瞪大眼,声音立马急了三分的道:“那紫茸参你也吃了?” “是啊,已经吃了。”米莳三笑,对方的来意,这会也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可惜啊,她晚来了一步,若是早来一会,紫茸参估计还在。 “真是糟糕,你不过就是伤了手和腿,这要吃什么紫茸参,小宁咱们回去。”少女见买不回参了,气的跺了跺脚,埋怨了一嗓子后,转身拉着呆萌的小正太就飞一般的出了院子。 看到这一幕,米莳三也是无语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十足的莫明其妙。 就在罗大准备关门时,那少女又像风一样冲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指着米莳三就急道:“都吃完了吗?还有剩的没有?” 正文 第195章善缘 看少女这样焦急,米莳三心想莫不是要紫参救命? 心里一软便让罗大去问婆婆,还有没有紫茸参。 见罗大去厨房问了,少女脸色才缓了缓的道:“不好意思,我姓封,是江亭镇封家的大小姐,我奶奶今天病了,忽然昏迷不醒,大夫说如果有紫茸参,或许就能让她老人家醒过来,所以我才找到你这,希望你还能有剩下的,不管你出多少银子,我都买。” 少女说的很傲然,似乎对银子的多少,她并没有放在眼里,全身上下都在流露着财大气粗四个字,米莳三叹息,有钱还真是好,说话都腰板子硬。 其实看她这样冒冒失失找来,米莳三早就猜到,对方家里有病人急需那什么紫茸参了,她又不是刁蛮之人,只要对方不蛮横,她是还很愿意急人所需的。 “如果还有,你尽管拿去就好了,不用出什么银子,先救人要紧。”米莳三笑。 那紫茸参到底是什么参,她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反正姜其昌和元真已经走了,她借个花献个佛,做个活雷锋也是举手之劳,因此她也没放在心上,只等罗大问了,若还有剩,就全给对方。 少女见米莳三这样好说话,焦灼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很是明媚亲和。 “刚才真是失礼了,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呢?” “我叫时杉,时间的时,杉树成林的杉。” “时杉啊,江亭镇好像没有姓时的人,你们,难道是外地人?”少女口中呢喃,像是快速的思索时姓,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江亭镇有姓时的大户。 为什么她觉得是大户,因为这房子是青砖朱瓦所盖,里面的花圃以及摆设,看起来都不俗,尽管院子是小了的点,但处处都透着雅致,所以少女认定,能住在这儿的人,肯定是普通百姓。 “咳咳。”米莳三咳了两声,笑而不语,现在情势紧张,本地人听到外地人三个字,只怕都会联想到瘟疫,所以她不准备接这个话题。 但是不说这还好,说到这才发现,少女从进门开始,一直用的大燕官话,而且说的又自然又圆润,一点湘东本地方言都没有,不愧是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 少女看她不接话,惊奇的又盯着她看了好久,这才带着善意的道:“你别怕,我不会到处乱说的,看你伤成这样,也不像是瘟疫,他们都是你的下人吗?” 少女指了指没有说话的罗二几个。 米莳三微微松了口气,便笑着对少女点了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看样子比我家小宁还小。”少女大眼睛扑闪扑闪,只觉着对方的脸确实很小,但皮肤挺白的,五官也很清秀分明,但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对方的眼睛很有穿透力,仿佛不像个小孩。 想着想着,少女就把视线停在米莳三的虎头帽上,顿时掩唇低笑:“你这个帽子也太滑稽了吧,虽然你还小,但也是可以束发的,你看我家小宁,戴个玉冠多好看。” 说着,少女就朝门外招了招手,那呆萌的小正太就蹬蹬的跑了回来,一抬头便问他姐:“姐,他们还有剩吗?” “不知道,但差人去问了。”少女对着萌正太,满脸柔和,一看就知道他们两个姐弟感情很不错。 米莳三极其不自然的勾了勾唇,她当然知道虎头帽滑稽,可问题是她也得有头发束起来才行啊。 正头痛的时候,罗大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拿着半截泛着紫色的人参,紧跟着就是后面一脸急色的罗婆婆。 “三姑……公子。”罗婆婆着急,当着外人的面,差点就把姑娘两个字喊了出来,还好见机快,立马又改了回来:“三公子,这参是姜管事花大价钱买的,说是吃了对你的身体恢复特别好,你不能给别人啊。” 少女缓和的温笑立马随着这句话变僵,米莳三连忙接道:“婆婆不要急,我现在只要恢复就能好了,但这位封小姐的奶奶却是急需它来救命,咱们还是送给她吧。” 出门在外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能结一桩善缘便是一桩善缘,更何况,她看这封小姐,也确实不像说假话,当然了,对方的态度也摆在哪,并不像是那种刁蛮跋扈,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所以她愿意大大方方的借花献佛。 罗婆婆看了眼封小姐和萌正太,只觉得对方确实贵气逼人,不但脸颊干净,还肤白似雪,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小公子。 “可,可,可这是姜大管事……” “婆婆,没关系的,救人要紧,罗大你把那参给封小姐吧。”米莳三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按理她已经醒了,也就不需要这劳什子的参来补,还是结个善缘比较好。 罗大沉着脸不高兴,好几次想说点什么,可终是没开口。 封小姐捧着那半截紫参,喜出望外的就对米莳三道:“时小公子,你的大义我封府领了,如果将来你有难处,便差人来封府找我,只要是我们封府力所能及的事,就一定会帮你,小宁你说是不是?” 那萌正太大眼睛一亮,就奶声奶气的一板正经道:“是,大夫说紫茸参能救我奶奶,只要我奶奶没事,你就是我们封家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帮。” 看着正太说的严肃禀然,米莳三就笑弯了眼,心思这个封家的家教还真是不错,想她穿到大燕七年,还是头一回看到正常的大户人家子女,真是有意思。 “好,那时杉多谢封大小姐,封小公子。”她又单手拱了拱,表示自己并不矫情。 封小姐再次仔细的看了她数眼,越看就越觉得,眼前这个时杉,真的不像小屁孩,那眼睛的透视度,仿佛就像她爹一样有定力,再细细琢磨了一下对方的声调,便脱口道:“你们难道是从皇城来的?” 米莳三诧异,她怎么会这样想? “不是。” “那你的官话怎么那样像皇城口音?”封小姐呢喃,转头又觉得自己在这浪费了太多时间,奶奶还在等着参救命呢。 “算了,我奶奶还在等紫茸参救命,等会我再来找你吧,对了,我叫封君,他是我弟弟封宁,如果你有急事要我们帮忙,就来封府找我们,小宁咱们快走吧。” 说完,封君就快速的行了个福礼,转头拉着封宁就匆匆的跑了。 正文 第196章败家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罗大黑着脸回头瞪米莳三。 “那要不然呢?”还写个字据不成,米莳三笑的没心没肺,这几天她是真吃药吃怕了,能少一味参,也挺好的。 “她说是封家就是封家啊,你知道那紫茸参花多少钱买来的吗?”罗大呲牙,只觉得米莳三也太败家了,那怕不是花她的钱,那也颜家花大价钱买来给她补身的啊。 “多少钱啊。”米莳三还是笑,在这件事上,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首先那封君进门到走人,都是一脸急色,如果是骗子,那她身上的行头和气质也未免太好了些。 “我听元真说,那紫茸参是十分难求的极品灵药,不但补气活血,还能起死回生,说是花了近八千两银子才买来的。”罗大瞪她,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尖就颤一颤。 一根参八千两,他得做多少个琉璃瓶才能赚回来? “八千两?不是吧!”这个数字一落地,米莳三也吓了一大跳。 八千两啊,这可不是小数目,转换一下,在后世就价值八百万呢,我擦,这手笔也太大了吧,姜其昌做为一个管事,能送得起这样的人情? 这个,应该是送不起的吧! 那既然姜其昌送不起,能送的也就剩下颜六了,如此大手笔的花钱,还能在颜六哪瞒过去? 顿时米莳三脸色都变了变。 看她脸色变了,罗大才磨了磨牙:“现在后悔了吧,你这一送就是四千两,对方是不是骗子你还不知道,米莳三,我看你就是疯了,才在这里当大好人。”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她脸色狂变不是因为四千两,而是怕颜六知道她还活着,过去的一切,从她决定去湘东开始,她就打算全部抛弃了的,更何况姜其昌也答应过她,不让颜六知道她还活着,可现在这又算什么? 米莳三咬牙,满脑子尖叫般的喊着,她要走,而且还要赶紧走,去一个颜六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好好活着。 不是她矫情,而是米家村的事情一爆光,她总感觉,这一切的一切,跟她有斩不断又理不清的关系,而且她也深信,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恩,颜六对她太好,好到匪夷所思,也莫明其妙。 就算那什么脑袋不正常,她也觉得必有蹊跷,回回深究,就有些不寒而颤又细思极恐。 所以,颜六这个人,还他身后的整个颜家,她都不想再接触。 “不行,罗大,你出去找找烈叔,我们必须要赶紧出城。” 罗大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气呼呼的出了门。 罗婆婆眼见那参没了,一脸惋惜的蠕了蠕唇,便重新回了厨房。 米莳三也不再想那封家姐弟的事,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小插曲,无关紧要,而且就算那参是她自己买的,她也不后悔送一半给别人救命,因为她相信,这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以她两世的阅历,绝不可能看错人。 “三姑娘,如果刚才那个封君,真的是封家的大小姐,那你这参还真送对了人。”这时罗小五搬了凳子,走到她边上轻道。 “嗯?怎么说?”米莳三皱眉看他。 数日不见,罗小五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声音听起来也比往日有力,看来她昏迷的这些天,元真还给他调理了身体。 “刚才你不是跟大哥说,要进庙烧香吗?我这几天听说,封家是江亭这边首富呢,封家大公子还是个举人老爷。”罗小五不急不慢的说道。 米莳三眼睛亮了亮,那天在茶寮,她就觉得罗小五很机敏,脑袋也转的比罗大快,果然是上天给人关了一扇门,但却会给人打开一扇窗,罗大没明白的进庙烧香,罗小五却是懂了。 “消息属实?” “属实的,你也知道,我常年卧床,闲来无事也就喜欢让罗二他们帮我打听这些,你昏过去的这些天,江亭镇的黑白两道我都让罗二打听了,这封家有钱也有势,据说这个封家还有一脉在皇城那边当大官,并且有个女儿进了宫当了娘娘。” 米莳三吸了口气,罗小五果然不错,他的脑子比罗大还好使,那要照这么说,封家还真是一棵大树。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善缘还真是结对了。” “是啊,就是不知道,这参能不能救回那封家老太君了。”罗小五眯了眯眼。 他眯眼的一瞬,竟然让米莳三觉得,真是刮目相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罗小五脑袋转的这样快呢,身体虽是孱弱,但可以当智多星啊。 “小五,你果真是应了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也许,真在危难之时,我们能靠封家出了这江亭镇。” 罗小五脸一红,腼腆的就咳咳。 “对了,你还会多少行话切口啊。”米莳三笑了起来,虽然现在局势不稳,但该松驰的还是要松驰,毕竟急也是没用的,还不如趁着这会有时间,便多了解了解罗小五。 “会一些吧,也不是很多,以前大哥在浮宁县混,我也是担心他吃亏。”罗小五脸更红了,其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没用,要不是那天米莳三把他骂醒,他是真的不想再拖累婆婆和大哥。 “你做的很好,其实啊,真正的聪明人永远是靠脑子吃饭的,所以你之前妄自菲薄,真的没有必要,对了,你读过书吗?” 罗小五红着脸摇头:“没有。” “那你放心吧,等我们稳定下来,就让你和罗大他们一起去念书。”米莳三敲了敲椅背,玻璃的生意,她是肯定还会再做的,毕竟那是生财之道,还有就是之前跟了空说的煤矿,等稳定下来,她也是要派人去寻的。 这两个生意只要一做起来,她相信,成为大燕的首富并不难。 所谓万事开头难,她需要人帮忙啊,否则独木难支,孤掌难鸣。 而罗大几个,自然就是她首先要培养的人材。 比如说罗大,虽然有些孤傲,但性格沉稳,也有情有义,做事不死板,不但懂得举一返三,还十分可造,只要再假以时日,多给他一些历练,她相信罗大在做生意上面,会比她还要精明可靠。 其次就是罗二,罗二性格机灵,注意力虽然很难聚中,但转机快,看似大大咧咧,可其实心细如尘,真要遇事,也能撑起半边天。 最后就是罗小五了,她也是今天才发现,罗小五其实很聪明,尤其是在知识上面,他有一种求知若渴的亮点,并且他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罗小五完全可以培养成一个智多星。 至于罗三几个的优点,她暂时还没发现,一来是罗三他们年纪不大,前头又有罗大罩着,所以一时间也很难体现,但听话顺从却是实打实的。 想到这,米莳三还真有一种拣到宝的兴奋感。 正文 第197章湘户 “让我们去读书?”罗小五眼睛一亮。 “是啊,你不想读吗?”米莳三笑着反问,此时她的脑海里,已经构画了一些东西,并把将来第一步要做的事,都放到脑子里过滤了。 “想,可是那需要很多钱。”罗小五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其实他很明白自己的状况,他不比别人身体好,唯一能帮上忙的也就是脑子,若是能读书,他又怎么不愿意呢。 “放心吧,等我们安定下来,我们会赚很多钱的。”米莳三胸有成竹的笑。 如今啊,她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有了罗大一家支撑着,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在这当上地主。 罗小五定定的望着她,良久后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有爆发瘟疫之前,他就听大哥说了三姑娘的琉璃制品,那时他就觉得,这生意定能大赚特赚,也觉得他们是时来运转,碰到了贵人,后来婆婆坚持让他们认主,他心里虽然还有点小疙瘩,但也无奈,毕竟,米莳三不但帮了他们,还给他们上了户籍。 这份大恩,要他们以奴仆来回报,也是应该的。 可是现在,米莳三说还要送他们读书,罗小五就真的心甘情愿追随她了,那怕她年纪比他还小,他也觉得,米莳三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可靠感,就像那中流砥柱,实实在在的能让人依赖。 “三姑娘,我觉得……” “什么?” “我觉得,你真的不像七岁。”罗小五激动掏了心窝子,其实这个疑问,压在他心里真的很久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问。 如今问出来,那是他真的彻底放下了,也把米莳三当成了主心骨。 米莳三笑:“那你觉得我像几岁?” 罗小五犹豫不定的蠕了蠕唇:“好像,好像你比大哥,还要大那样。” 看他双目清亮难掩心喜,米莳三就笑的乐不可支,正要从善如流的接住话,就见烈叔回来了,倾刻间,她就打住了这个话题,冲罗小五眨了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烈叔回来了,你帮我去给烈叔倒杯水。” 罗小五知道她要跟烈叔说正事,红着脸就赶紧去倒水了。 米莳三这才赶紧喊了声烈叔,才说了个开头,妫烈就露着白牙哈哈大笑的道:“这事我早就给你办好了,你看。” 说着,妫烈就从怀里摸出一把身份碟牌,吓了米莳三一大跳。 只见开头第一张,就用朱砂赫赫写着时杉两个字,然后下面就是籍贯年龄。 她这里快速一扫,就有些啼笑皆非的指着那籍贯道:“烈叔,这上面写着湘东上沅县啊。” 妫烈得意洋洋的一摇头就大声道:“反正你要去湘东嘛,所以我就给你做主填了这上沅,要说这上沅啊,那可真是好地方,不但民风朴实,还山青水秀土地肥沃,南对余水,北对梦泽,不论什么天灾人祸,都祸祸不到那,所以丫头啊,你就别怪烈叔给你自做主张了。” 米莳三听的一愣二愣,大燕的地图她没见过,那里知道上沅县在哪,说白了,她对大燕的地形,那就是两眼抓瞎,还有那什么南对余水,北对梦泽,她完全听不懂。 尴尬之下,米莳三咳了两声:“烈叔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我只是没看过地图,有些好奇这上沅县。” 妫烈听她说完,两眼一瞪,就怪叫道:“我说丫头,你准备去湘东的时候,就没看过地图?” 米莳三尴尬的直摇头,别说地图了,就是地名,她也只知道扬州附近的那几个。 “啧啧,那你也真算胆大包天的,连地方都没定好,就带着罗大他们跑到湘东。”妫烈直摇头,觉得米莳三这丫头,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他喜欢啊,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那些娇小姐,整天屁事没有,满脑子胭脂水粉,要不然就扑什么蝴蝶,勾搭男人,看着就倒胃口。 米莳三讪讪的干咳,其实她虽然没看过大燕地图,但脑子里却有后世的地图,所以她从来不觉得,从这个郡走到另外一个郡,需要多大的胆子和勇气,无非就是个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不同罢了。 再说了,只要兜里有银子,天大地大,那里去不得。 说到银子,她就真心感谢了空,了空这胖和尚,看起来虽然贪财,可其实人品真心还不错,临到分开的那一天,还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她。 算一算,那天了空给了她接近六百多两银子呢,再加上她之前分到的一些,以及卖琉璃赚的那些,她手上其实还有一千多两银子,足够她在湘东,找一个立足之地,然后翻身做主闹革命了。 “给你,这是大燕行走图,你来看看,这就是上沅县。”妫烈从怀里摸出一折子,左右一拉就瞬间大了三倍,严然就是一张折叠的地图。 只是地图很简单,用一些线条构成,区分各个郡,县之间的大小,然后在版块上面,分别用蝇头小篆,标明了郡、县的名字,除了这些,路线,山脉是没有的。 而妫烈指着的就湘东郡往西南方向的一个地方,那上面赫然写了上沅县三个字。 米莳三快速的将地图扫了一眼,嘴边就微微带了笑,果然这大燕地图的沿海形状,是跟后世地图一样的,只是版块没有画分的那么详细,而所谓辽阔的大燕,其实也并不算大。 比如说大燕的皇城,其实就是后世的河南,河南以北就不是大燕境内了,南边也就是到湘东,湘东再往南,大概是后世广西地界,就不属于大燕。 然后再是西边,大燕的西边充其量也就是到四川边境,看到这,米莳三就浅笑的意识到,大燕只是占了后世华夏地图的三分之一,距离统一华夏,差的还很远很远哇。 “你看啊,这上面呢就是北泽,北泽是大燕水师军营重地,以它为中心,方圆数百里内,都不会有宵小之徒,然后南边是余水,这余水也是大燕水师的军营重地,虽不如北泽广袤,但也是后起之秀,有这两个地方镇着,上沅那可算是富饶之地,丫头懂了吗?”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把两个地图在脑海里重叠了一下,就恍惚大悟了。 好嘛,所谓的北泽就是洞庭湖哇,至于余水在哪,她没猜出来,不过洞庭以下有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真要照他这么说,在两个水师军营中间,那还真是安全。 但要说富饶,呵呵,米莳三觉得吧,要嘛就是真的富饶,要嘛就是穷的响丁当。 前者要有明察秋毫并一心为民的大将军坐镇,兵才不会扰民滋事,并还护一方水土。 后者,若是将熊,那就能熊一窝,有事没事带着兵出来扫荡百姓,谁又能富得起来? 正文 第198章心安 “烈叔,我懂了,那我们就去这吧。” “好,那我明天就找人去安排安排,让人先提前在那给你买好房子。”妫烈大手一挥,就高兴的把地图收了起来,正欲装回怀里,又觉得,这地图给米莳三带着更合适,便重新塞到她手上。 米莳三吓了一跳:“烈叔这怎么使的,房子还是让我自己去买吧,不着急的。” “那也行,我这不是怕你到了没地方住嘛,所以想提前找人给你安排。”妫烈不以为意,虽然这事主子没交待,但他完全可以自己做,只因为他看米莳三顺眼。 米莳三真心实意的感动,说起来她和烈叔也是萍水相逢,但数次受他恩惠,这份人情,她想她是永远都还不清了的。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烈叔有急事要走,所以才急着把我安排好。” 她这里试探性的话一出口,妫烈就瞪着眼睛道:“我有什么急事,我现在的急事就是安顿好你。”话一脱口,妫烈就有些心虚,连忙干笑道:“我就一江湖浪子,四海为家,那有什么急事,你放心吧,等到了上沅安定好,我还要蹭你的饭菜吃。” 米莳三听完心安了,也没多想,只觉得烈叔率真爽朗,虽然长相丑陋,但心真的很美。 “烈叔放心,等我好了,烈叔想吃什么,我就给烈叔做什么。”她的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以前被刘氏压迫着,只能那么做。 也是这一瞬间,米莳三才真觉得,她是自由的。 “那就好,烈叔可是馋死你做的那些菜了。”妫烈大笑,越笑就越是得意,想当初主子还跟他抢,害他连几口都吃不上,现在好了,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米莳三把身份碟牌递给罗大,让罗大几个也看看,好有心里准备。 “烈叔,您对莳三的大恩大德,莳三铭记在心,只要烈叔喜欢吃,莳三就是给烈叔做一辈子的菜,也是愿意的。” 妫烈心花怒放眨眨眼:“此话当真?” “比珍珠还真,烈叔要不信,莳三可以起誓。”米莳三是真心感激,要不是烈叔数次相救,她那来的今天,就是现在,只怕她还在愁,如何从江亭镇脱身出去。 “好了好了,起什么誓,烈叔信你。” 米莳三腼腆的笑,转头便对罗大道:“身份碟牌有了,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安排,咱们明天就出城去上沅。” 罗大看完所有碟牌,喜出望外的看了眼妫烈后,就应了一声赶紧走了,时间不多,他要加快准备东西,尤其是马车,现在是必不可少的。 “等等,丫头,你这伤还没好,现在可走不得。”妫烈见她这样吩咐,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米莳三肃然:“烈叔,伤没好也必须要走,不然心难安啊。” 看妫烈一脸不赞同,米莳三也不就隐瞒,先是抛砖引玉的把城中的局势说了一下,最后才含糊其词的说那紫茸参以及,她不想再和颜家有瓜葛的打算。 前面那些局势,妫烈听在耳里,压根就没当一回事,火旗卫又如何,他要想走,亮一亮主子府上的令牌,放眼天下就没人敢拦他,可听到后面,米莳三说姜其昌花八千两买紫茸参,定然瞒不过主子时,妫烈才呆滞了好半天。 直到回了房,妫烈才醒过神来,跳着脚骂姜其昌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好了,害得米莳三带着一身伤还要赶路,若是有什么好歹,他怎么跟主子交待。 结果这封大骂姜其昌的飞鸽传书,最先传到姜其昌手里,姜其昌一看完,就颇为哭笑不得,紫茸参确实是他的一个漏洞,可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她人都昏迷了好几天不见清醒,若是从主子那调用极品好参,时间上又来不急,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主子,那米莳三心思缜密,又胆大包天,确实不像个七岁女娃。”姜其昌无奈的垂手站在颜六面前。 颜六若有若无的一笑:“她若心思不缜密,怎能玩出一手神迹来。” 姜其昌嘴角抽了抽:“说来也是,可她如此投机取巧,却是不像闵将军的行事作风。” 闵将军何其光明磊落,像这玩弄神迹这种取巧之事,在姜其昌眼里,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颜六神色不变,似笑非笑的从腰间抽出软剑,便腾空而起,转眼间就只见他轻若游云,衣袂翩跹,那怕那软剑早已剑若寒霜,气贯如虹也丝毫不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再加上衣袂翻飞的绫绡纱,仿佛他在这里练剑,倾刻之间就能乘风破浪,踏云而直登九霄。 一时间,姜其昌不敢多言,随着剑花越挑越多,姜其昌这才懊恼低咳了一声。 刚才那话,他说的确有偏颇,米莳三又没受过闵将军的熏陶,他却拿闵将军做比,怪不得主子要在他面前似有不悦。 他失言了。 “主子,属下失言,那接下来属下要怎么做?” 颜六剑眉轻轻一扬,手里的剑花不但没减弱,反而更凌厉了三分的道:“既然她给了崔淑怡一场造化,那你就去安排安排,让她造化更大些吧。” 姜其昌倒抽了口气,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不由自主的就屏了呼吸,退了下去。 …… 扬州城内,左府门前,满身疲惫又双目悲切的左氏,站在那六神无主的猛掉眼泪。 一直陪在左氏身边的米盈盈,也跟着无声的痛哭。 “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左氏拼命摇头,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十天前宁哥儿告诉她,莳三掉落山崖生死不明,那时她就崩溃了。 “盈盈,娘心里乱的很,一别十余年,娘是真没想到,你姥姥她……她……”左氏哭的已然说不出话。 就在半刻钟前,左府的下人告诉她,左家老爷不在,人已搬到大燕皇城那边去常住了,而她的亲娘向氏,早在十年前便香消玉殒,也就是说,那怕这倘大的左府还在,但已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娘。”米盈盈心里也乱的不行,一边喊着左氏,一边转回身去看齐宁。 齐宁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的垂着眼帘,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过了很久,大概是那左府的下人,嫌左氏在门前哭哭啼啼太晦气,敞开了门,就出来赶人,左氏这才哭的像断了气一样,跟着齐宁回了客栈。 正文 第199章想法 “宁哥儿,眼下我和盈盈是真的无家可归了,我,我……”我后面,左氏一句也说不出来,心里更是没了半分主意。 齐宁长叹了口气,眼中似有些麻木的道:“浮宁县你们不能回了,既然如此,便在这先落脚吧,明天我去找找房子,先住下来再说。” 左氏连忙哽咽的点头说好,又反反复复的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直到齐宁回房,看到米盈盈流连不舍的目光,左氏才怔了怔,忽然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块浮木般呼吸急促了。 “盈盈,你告诉娘,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宁哥儿?”左氏问的急,脸上的神情也很痛苦,眼中更是复杂的难以形容。 米盈盈被左氏猜到了心事,顿时脸红的像煮熟的虾。 “娘,您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左氏捂着嘴无声的流泪,就像魔怔了那般呢喃道:“盈盈,娘没用,娘护不住你和莳三,原以为你爹没死,咱们总算苦尽甘来,可没想到,消息是假的,更没想到会闹瘟疫,还害死了莳三,如今就只剩下咱们娘俩相依为命了,可若是,若是家里没个男丁,那咱们……” “那咱们娘俩还怎么活呀?盈盈,娘对不住你啊,真的对不住你。” 左氏越说越是伤心欲绝,同时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留住齐宁,那怕这想法不光彩,齐宁也是她们唯一的救命药了。 米盈盈呆滞愣了愣,但眨眼就清醒的脸红如霞,紧捏着拳头不说话也不拒绝。 而齐宁办事也确实稳妥,很快就在扬州城北找了个一进的小院,左氏一听月租金二两,便果断的拿莳三给她的一百两银子,付了一年租金,然后再偷偷存下二十两,便拿着剩下的银子进了齐宁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齐宁在打扫地上的灰尘,左氏就急忙将他手里的扫帚抢了过来。 “宁哥儿,你先别忙了,这些天来,要不是有你在,我和盈盈只怕是早就命丧了黄泉,婶婶是真心感谢你的,另外……”左氏咬了咬唇,尴尬又复杂的接道。 “婶婶有话想跟你说。” 齐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撩袍就在屋里的破桌椅上坐了下来,神游天外的想着,这瘟疫一闹,粮食和药统统上涨,房价却是低到不能再低。 “左婶有话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婶婶只是个没用的妇道人家,如今我和盈盈又是无家可归,所以婶婶有个不情之请。”左氏捏紧了衣角,鼓起莫大的勇气紧盯齐宁,生怕眼前这个看似清秀,却是她们唯一可依靠的人,会拒绝她接下来要说话的话。 齐宁虽在神游天外,可心里却还是清如明镜的,苦笑了一声,便字字铿锵的将话堵住道。 “左婶不必这样客气,若不是阴错阳差,我和莳三应该在一个月前,便订了亲。”说到这,齐宁脸上涌出一股寒霜,在左氏脸变色之时,又接道。 “也是命运弄人,原想着,莳三还小,订亲的事再推迟两年也无妨,可没想到……”齐宁冷笑,眼中的寒意那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可就算如此,莳三在我心里也是无人可取代的,只要一天找不到她的尸体,我就不会相信她死于非命,在此之前我会代替她照顾你们,所以,左婶尽管放心,我会以莳三未婚夫的身份,留在这里照顾你们。” 左氏听完倒抽了口气,脸色终是一变再变,这一路走来,齐宁的想法她不是没揣摩过,正如齐宁所说,若不是上次阴错阳差,他和莳三,说不定是订亲了,可问题是,她现在并不想让齐宁以这个名头留下。 莳三是她最心疼的女儿没错,可终究是不在了呀,这层身份,谈何长久? 更何况这次瘟疫死了多少人,左氏是知道的,从浮宁到扬州,可以说她看到了数不清的尸体,死亡这两个字,在她心里已经恐惧到麻木,若不是齐宁有主意,又处处护着她们,她和盈盈,焉能活到现在? 所以,所以她想,只有盈盈嫁给齐宁,才能真正的长久之计,如此才算是有一条活路。 “可是宁哥儿,莳三她……”她已经死了呀。 这句话左氏还没说出口,齐宁就一记寒芒看了过来,硬生生的让左氏把这句话,给重新咽了回去,同时也吓的全身一颤。 “左婶婶,您能坚信米二叔没死,一守便是七年,我也坚信莳三没有死,别说七年,就是十年,二十年,我也能守,左婶不必再劝我了,在没找她之前,我会照顾你们的。” 说完,齐宁转过身便不再看左氏,在她开口第一句说有不情不之请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左氏想说什么了,米盈盈虽是她的亲姐姐,可终究不是她。 而他齐宁也不是可将就的人,不管米莳三是生还是死,他都不会娶米盈盈。 望着齐宁的决然的后背,左氏哽咽的说不出话,这不是她的想法,可眼下也只能这样,她是真怕,惹厌了齐宁,齐宁若真撒手不管,那她和盈盈怎么办? 就在左氏蠕着唇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时,躲在屋外的米盈盈,脸色早已苍白。 原来齐宁哥哥是真的喜欢莳三,喜欢到不论生死,都拒绝接受别人的地步,那她呢,她算什么?她以后又该怎么办? 米盈盈仓惶捂住嘴,泪如雨下的踉跄后退,一个不小心,便踢倒了墙角的破瓦罐。 “砰”的一声,米盈盈惊慌失措的抬头,就看到齐宁清冷且无情的双眸,似刀子那般看了过来,顿时米盈盈吓的脸色全白,羞愧难堪的转头便跑。 看到这一幕的左氏,顿时也吓的魂飞魄散,赶紧冲出门去追。 一直追到巷口才把情何以堪的米盈盈拽住。 “娘,您放开我,让我去死吧,我,我没脸见人了。” 刚才,娘就是替她去求亲了呀,放眼大燕,只有那良家女子等媒人上门说亲,那有像她这样的,娘都快隐喻出口了,却遭人嫌弃拒绝,她想不通,她究竟那里不如莳三,人都死了,齐宁哥哥还对她念念不忘。 正文 第200章安家 “盈盈,娘的盈盈,你不能做傻事了,娘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呀,如果你也死了,你让娘还怎么活?”左氏吓的三魂掉了两魂,那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珍珠,不要命的往下落。 米盈盈悲愤的嚎啕大哭,此时她心里真的是恨,恨老天爷无眼,也恨天意弄人,明明她才是快要及笄的人呀。 看大女儿越哭越是难过,左氏就急的将人死死的抱在怀里:“盈盈你听娘说,现在咱们是真的无依无靠了,而宁哥儿也确实是个良人,也是咱们唯一一个可依靠的人,他对莳三好,咱们也知道,可莳三她……” 说到这,左氏也是心碎的不行。 “我苦命的莳三啊,她去了,宁哥儿一时间不能接受,咱们也要理解,这件事怪娘,都是娘太心急了,这才害苦了你,你再等等,待事情过去了,娘再给你想办法,你相信娘,娘一定给你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左氏一开始还很慌乱,说的也犹豫,可后来越说就越坚定。 这一路上齐宁是怎么护她们的,她都看在眼里,放眼大燕,像齐宁这样年少有为,又沉着镇定的男子已然不多,真真的算是一个良婿,心里念了无数句莳三后,向来软弱又没主见的左氏,潸然泪下的打定了主意。 “相信娘,相信娘,咱们再缓缓再缓缓,盈盈你听话,娘真的就只剩下你了。” …… 扬州这边发生了什么米莳三不知道,此时她已经从江亭赶到了上沅。 一路有妫烈护航,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就连在上沅找房子,也是顺风顺水,相比起因瘟疫而人心慌慌的江亭镇,上沅这边,平静的就像世外桃(原),完全没有受到瘟疫的影响。 而上沅这边的风土人情,也是别具一格。 按理,大燕但凡是及笄的女子出门,都必须要戴轻纱斗笠,用以遮面避开男女授受不轻,可在上沅,米莳三发现,这里的女子出门没有人戴斗笠,就连广袖长裙也没有几个人穿。 这儿的男子也只分两种打扮,一种是文人气息的亚麻和藏青短袍,一种短打紧身武服。 至于女子,就更加玩味,基本上都是短襟半襦裙,所谓的半襦裙就是指短裙及膝,里面统统是长裤,一目之下便能看清女子是否高挑臃肿。 “烈叔,这儿的人都是这样打扮的吗?到是有趣。”米莳三看的稀奇,心里还在想,这上沅不光风土人情别具一格,民居房屋也和浮宁县那边有所不同,大多都是木屋竹楼呢,只是偶尔才看见几座青砖红瓦的酒楼和客栈。 妫烈大笑:“这上沅四面临山,地势又陡峭,除了城中几条主路可过马车,别的大多都只能步行,你瞧瞧,那边的田地都是梯田,因环境所制,人们自然是只能穿短襟长裤了,要按我说呀,我就喜欢这样利落的打扮。” 米莳三仔细想想,觉得烈叔说的确实有道理,她也发现,这上沅县确实像个山城,百姓们的田地,大多都在山上,环城而绕的全是梯田,而进城后,除了主路之外,也确实都是台阶。 在这样的环境下,若男子穿长袍,女子着长裙,那么行动是很不方便的。 再看这上沅的男女,人人行走如风,面带平和,不管熟与不熟都面带微笑,就可以猜测,这儿的民风必然朴实勤劳,若是表里如一的话,那就真可以用世外桃(原)来形容这个地方了。 “烈叔,这个地方看起来真是不错,我很喜欢。” “喜欢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哈哈哈哈,丫头,前面就是了,顺风子说这房子的原主人,搬去了湘东郡,所以才被闲置了下来,你看看行不行,行咱们就买,不行,咱们就看看再说,不着急。” “好啊。”米莳三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心情格外敞亮。 就这儿了,虽然交通不太方便,但她真心喜欢这种宁静而致远的大环境。 等到了地方,就见妫烈指着一朱漆木门告诉她到了,米莳三仔细看过去,就只见那朱漆木门的两边,都是临街而建的铺面,左边是布庄,右边是粮铺,再回头,对面则是酒楼和杂货铺。 米莳三眼中一亮,这是自带铺头的房子哇,估计还算是这儿的黄金地段呢。 果不其然,妫烈就一边套马一边道:“这房子前头是铺面,后面是内院,又可以做生意,又可以住人,丫头啊,你以后住久了就知道,在上沅啊,这种房子还可以分两次买卖,做生意的呢,可以买前头的铺面,安家落户的呢,就可以买后头的内院,前后都是正门。” 听妫烈这一说,米莳三就满意的不行,这样的格局,恰好就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房子。 “那太好了,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 罗大几个也跟着左右打量,看着上沅街上的人来人往,罗大的眼睛也亮了。 “虽是山城,但人也不少,看起来似乎也挺繁华。”罗大呢喃。 妫烈洋洋得意的挑了挑眉:“现在还不算繁华的,要等初一十五赶大集啊,那才叫真正的人山人海,我告诉你们啊,咱们这是从东城门进来的,要是从西城门那边进,你们就能看到后面的运河和码头,那才是上沅的立足之本。” 米莳三瞳仁缩了缩,有运河和码头? 那,交通就便捷了啊。 不错,这上沅县还真是个好地方。 等进了门,就见一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自称姓李,说是留下来替东家处理房子的,二话不说便带着她将整个前院和后院,都仔细看了一遍了后,便笑眯眯的问道:“时公子可还满意?” 米莳三脸上虽是不动声色,可此时走了一圈后,心里就忐忑不安了。 这房子,虽无雕梁画栋,但占地面积却是极宽,前头的铺面上下两层,实用面积差不多两百多平,楼上和楼下全摆着空货架,很容易猜出,这原东家大概是做笔墨纸砚和书本生意的。 因为店内的风格多为雅致,还留有很多没来得及搬走的盆栽和假山,其次便是前院,院中种有竹林,竹林之中又建有鱼池凉亭,当时她就在心里估了一下,前院的面积差不多也有五百多平,两边不但建有长廊,还有十分别致的镂空小筑。 正文 第201章落户 小筑里面是空的,不难猜测是原东家,用来接待贵客所用的茶室。 再走过前院,便是中间的一排房子,有厨房也有下人房,占地面积差不多也有三百平左右,过了这一排才算到后院,后院的格局,到是比较贴近浮宁县那边的两进院。 左右耳室,花厅小院,幽静又安然,这样的房子算下来,米莳三忽然就觉得了囊中羞涩了,只怕没有几千两银子,压根就买不下吧。 米莳三干笑的咳了两声:“满意是满意,就是不知道,贵东家准备要卖多少银子?” 那李管家笑的一脸温和,五指一伸便道:“最低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米莳三和罗大异口同声的惊呼。 罗大脑袋嗡嗡的想,他怀里只有二百多点银子,能买什么? 而米莳三嘴角轻抽,现在就是加上罗大身上的流动资金,她全部家当也才一千两出头,打死她现在也拿不出五千两啊。 顿时,米莳三就看这房子,有些望而却步,尽管她心里还是很喜欢。 那李管家看她如此吃惊,眼里也没什么波动,依然笑容满面的道。 “时公子,这样的房子,要价五千两并不算贵,就是前院你用不着,租赁出去,一年也能得六百两银子的租金,更何况,这里还有一小部分的家具,我们东家是准备在你买后,转送给你的,所以五千两真心不贵。” 米莳三笑的尴尬,贵是不贵,像这样的房子,在浮宁县估计都不止五千两,而且坦白的说,就这格局和装饰,在大燕称之为地主人家都不过份。 当然了,距离大户还差的很远,比如就说那颜家静庐,占地面积少说就有四千平,至于里面的奇花异草,那就先不用提了,而这房子,前院后院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八九百平,五千两还真是实诚价。 “是不贵,可问题……”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急说,妫烈就拉着雷公嗓把话截了过去。 “丫头,你就说这房子,你喜不喜欢?别的咱们先不考虑。” 米莳三头冒了冷汗,心道这怎么能不考虑。 “烈叔,房子我自然是喜欢的,可……” “喜欢就行,那咱们就要了。”说着,妫烈就豪情万丈的从怀里,摸出一大叠的银票,拿手在嘴里舔了一下,便数出五张来,二话不说便递给了那李管事。 米莳三吓的倒抽了口气,尼玛,五千两的买卖啊,就这么买了? “烈叔!您等一下,您这是做嘛?”惊吓中的米莳三,立马伸手拦了下来。 妫烈眼一瞪便大声道:“给你买房子啊,怎么,难道你又改主意,不喜欢了?” 米莳三只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后背也隐隐出了层虚汗。 “不是,我没有不喜欢,只是我要买房子,那能让烈叔您来给钱,这使不得。” 妫烈翻了个白眼,就大刺刺的道:“这千金难买心头好,左右不过就是一房子,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别以为烈叔傻,烈叔知道你现在手头紧,拿不出这五千两,所以烈叔就当把钱借你,等你赚了银子再还我不就行了。” 呃,这话说的,一点毛病也没有,更是直爽的完全化解了她的尴尬,让人感动的很。 “可是……” “别可是了,钱给你,你把房契给我。”妫烈瞪着眼便风风火火的将那房契拿了过来,然后转手交给罗大道:“罗大小子,你拿去跟李管事跑一趟衙门,把这过户手续给办了,丫头还小,要是那吏书叽叽歪歪,你就拿钱堵他的嘴。” 说罢,妫烈又丢给罗大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然后就在所有人瞠目结舌下,将李管事和罗大一并轰了出去。 “成了,这赶了几天路,你赶紧好好歇着,我也自己去找间房,先睡一觉再说。”妫烈财大气粗的,就好像刚才丢出去的,只是五两银子一样,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眨眼人就进了屋。 米莳三头痛的抚额,心里像打了个炸雷,烈叔究竟是做什么的? 跑江湖能随随便便拿出数千两银子? 而且看刚才他拿出来的那一叠银票,只怕少说也有数万两,尼玛呀,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人言三年清官府,十万雪花银,那也得贪上三年,才有十万,那烈叔呢?烈叔又是打那赚来这么多钱? 脸色变来变去,米莳三吓的都有些心惊肉跳,丢下惊呆的罗婆婆等人,就追着妫烈进了屋。 “烈叔!” 妫烈正嫌弃的坐在空无一物的床边,看她跟进来,便大大咧咧的喊道:“直娘贼的,连床被子也没留下,这叫我怎么睡,来来,丫头你快叫那几个小兔崽子,去外面置办几床被子,咱们先睡一觉再说。” 米莳三刚才脑补的都流了身冷汗,这个时候那有心思睡觉啊,急的就直跺脚的道。 “烈叔,我有话要说。” “你说你说。”妫烈大概是真有些累,脸上虽无厌烦,但人也缩到了床头,往那稳稳的一靠,就摆出要小睡的姿势来, “烈叔,您先别睡,莳三想跟您说说掏心窝的话,您看我数次三番遇难,都是烈叔您救的我,在我心里,烈叔您早就不是什么救命恩人了,而是比亲人还要亲的亲人,这一路上,烈叔不想说的话,我也从来不问,可是……” 听到她说把他当亲人,妫烈脸上一喜,高兴的就睁了眼,压根就没意识到,米莳三这会因为心急,而把话说的前后颠倒。 “可是什么?” “可是我现在不得不问一下,那些钱,烈叔您是怎么赚来的?”米莳三问的咬牙,其实这话相当唐突,按理那怕她再把妫烈当亲人,这句话也不应该问的。 可是,她是真的怕呀。 一想到之前他说,自己是江湖浪子,她就忍不住的联想到侠客,劫富济贫,杀手,以及匪类什么的,总之就是那句,银钱来路不正。 妫烈一怔,随后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说这银子的来路啊,丫头你放心,烈叔我虽然常年行走江湖,可从来不干违法的买卖,这钱啊,来路都正的很,你放心吧。” 所谓观人先观眼,现在她眼不瞎心不盲,自然就能分辩出,妫烈话里的真实度。 看他笑越坦然,她心里就越是安心。 正文 第202章发展 “那就好,只要来路正,我就放心了,烈叔,我是真的把您当亲人,所以不想您有任何意外,那怕刚才你就算告诉我,这钱来路不正,我也不会害怕,但从此以后,我绝对会想办法给你隐瞒。”然后再动脑子把你的钱都洗白。 妫烈看她说的很是正色,又真情实意,心里也是高兴的很。 “丫头,我就知道没看错你,不枉我对你花费心思,嘿嘿,既是如此,烈叔也不瞒你,我身上也就八千多两银子,这是我多年的积蓄,都是我平时替人跑腿赚的,干干净净。” 这跑腿嘛,确实是跑腿,但要说干净,他觉得是很干净。 妫烈露着白牙笑,其实他身上何止八千两,一万七千两都有,除了去他自己的私房钱,剩下的都姜大神嘴给他的公费,只是他不想告诉米莳三,也不想花那公费,因为他是实打实的喜欢米莳三,所以乐意用自己的钱。 米莳三脸色缓和,朝妫烈福了福身:“原来是这样,那我就真的放心了,同时也请烈叔放心,只要给我三个月,我一定能赚到五千两还给烈叔。” 这话她不算信口开河,她想啊,既然这上沅有运河码头,那么她完全可以将玻璃制品,从这运出去卖,而且如果她再想法子做个精品,那估计一天就能把钱赚回来。 妫烈听完顿时不高兴了,直起腰就大声道:“嗬,刚才怎么说的?你说把我当亲人,怎么,这才一转眼你就跟我见外了?既是当亲人,那我给你置办个房子又怎么了?” 米莳三怔忡,心里还真是说不出的感动。 五千两啊,烈叔轻飘飘的就花在她身上了,就算是真正的亲人,只怕都没这么大方。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压着数不清的感动,便一字一字的道:“好,那莳三就不矫情了,接下来烈叔就看我的吧。” 大不了,她就把烈叔的这五千两当成投资入股,从今以后,她赚多少,他就有多少分红。 决定后米莳三就真的不矫情了,出了房间,便领着罗婆婆去找了间自己喜欢的房子呆了下来。 刚刚落脚,需要办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把斑驳的杂念一压,就条理清楚的开始吩咐罗二几个干活。 首先是柴米油盐,被褥被子,一件一件的分工下去,眨眼所有人就全都兴奋的各自去采购了。 等到罗大回来,看着天色还早,她就立马让罗大去定制溶炉,然后马不停蹄的再去打听原材料,可以说除了她和妫烈,罗大等人那是忙的团团转。 一直到天黑,罗大几个才稍稍喘了口气。 头一天落脚,房子也没收拾,罗婆婆算是手脚利索的,简简单单就弄了一桌子菜,看着罗二几个虽是疲惫,但难掩兴奋,她这心里就是甜滋滋的。 好日子总算是快要开始了。 吃完饭,罗大忽然就把她拉到一边,然后没头没脑的道:“米莳三,你问清楚了吗?” “什么问清楚了吗?”米莳三眨眼,有些懵圈。 罗大没好气的瞪她:“烈叔的钱啊,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身上揣了那么多银票?” 哈,原来罗大也跟她一样担心啊。 米莳三大笑,便把妫烈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给他听。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对你,可真是好。”罗大皱眉,他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那里怪。 “是啊,不但是我命中的恩人,也是我命中的贵人。”米莳三感慨,这份情她是一定要还的:“接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把东西都置办起来了,然后拼命赚钱,先把这五千两给赚出来。” 罗大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便施施然然的走了。 也是他一走,米莳三才回过神,想起他刚才竟然没叫她三姑娘,这个罗大,也是矛盾的很,像是他的潜意识,是把她当朋友的,可理智却压着他不能放肆,所以回回听他喊三姑娘,都是很僵硬。 米莳三笑了笑,回了房便自己折了绷带,开始慢慢的活动手脚。 这一晚,米莳三感觉自己睡得格外香甜。 接下来整整小半个月,总算让日子开始慢慢的步入正轨,玻璃的原材料,罗大也找齐了,定制的溶炉,也送到了店内。 如今她可不用再小打小闹,有了经验完全可以直接做大,所以溶炉的尺寸,足足有一人高,看着这庞然大物,罗二几个那是好奇的不得了。 “三姑娘,这个就是烧琉璃的炉子?”罗二围着一直转,只觉得越看越稀奇。 米莳三笑着点头,这小半个月,她的手脚已经可以稍微活动了,慢慢地也带着罗二几个,把这上沅彻头彻尾的熟悉了个过遍。 据她观察,这上沅确实是个富饶的县城,田地虽然多为梯田,耕作不容,但水土肥沃,粮食的产量自然就很乐观,因此,上沅算得上鱼米之乡,余水和梦泽两边水师的军粮,也多数产自这上沅。 而除了粮食之外,上沅还特产茶叶,据罗小五打听,这上沅的茶叶,还是大燕的贡品,取名为甘露茶,据说是上沅的少女,采自上沅海拨四千米的甘露山,并且还只在四月采摘,挑选开春头一茬的嫩芽所制。 自古以来,粮茶盐,永远是最赚钱的买卖,而这小小上沅,竟然就占了两条,又怎能不富。 再看这上沅的水路,更是可以直达大燕皇城,算算时间往返也不过月余。 正所谓交通便捷,贸易就必然繁荣,所以这上沅县,米莳三是越看越喜欢,越住越满意。 …… 眨眼就是一年过去,这一年里,罗小五打听到,当今天子弘昌帝,果然是招安了米家村所有人,并且还追封了蒙冤的闵大将军,还格外开恩,让人在皇陵以北建了大将军庙。 除此之外,还在米莳三意料之中的,大燕天子厚待了崔淑怡,并昭告天下,崔淑怡正式更名为闵淑怡,封为怡郡主,赐郡主府。 也在同年九月底,这场越闹越大的红热瘟疫,终于得到了控制,据说是六皇子燕子烨,耗尽心血寻找名医,终于从一得道高僧手中,拿到了一纸偏方,然后就控制了这场瘟疫。 又在同年十二月底,大燕聚宝斋六十八家分号,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部上架了一款琉璃制品,这琉璃制品包括了碗、碟、杯、瓶、盆,还有格外讨喜的把玩件十二生肖,和各种颜色渐变的水果物件。 紧跟着新历正月十五,按照旧例,当今天子在皇亲国戚以及功臣良将的陪同下,前往祭坛祭天,在皇上和皇后高举酒杯念念有词时,所有人才发现,皇上和皇后手里的器皿,竟然也被换成了琉璃制品。 之后,又在晚宴的时候,所有人又发现,宫中的官瓷器皿,也换成了琉璃制品,上至杯碗盘碟,下至果盘酒壶,一目之下竟然全是琉璃,晶莹剔透的在所有人面前,光华熠熠,目炫神迷。 顿时,琉璃制品,瞬间就在大燕掀起了一场风暴,并且出现供不应求的火爆现像。 正文 第203章点拨 而做为掀起风暴的米莳三,此时是头大如斗,喜忧掺半,盯着桌上的订单,那是脑袋转的飞快。 喜的是,她的玻璃制品真的大卖特卖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过穷苦日子,而与她合作的聚宝斋,也确实很有实力,不但隐住她这的供货渠道,也杜绝了朝庭欲将玻璃纳为私营的想法,她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的当隐形富商。 但忧的是,订单一多,她的人手就跟不上了,上沅的房子虽大,但不适合当厂房,除此之外,光用炭来烧玻璃,也开始跟不上力度。 “时杉,又来订单了,加上之前那些,已经差不多要一万八千件吧,还要一个月之内,咱们就是所有人不吃不喝,十个时辰都用上,也做不出一万八千件啊,怎么办?”罗大火烧眉毛的冲了进来。 刚开始他还头痛销路,可没想到,米莳三和聚宝斋的钱当家商谈了几次后,他和罗二几个就忙的连轴转了,银子也是越赚越多,和一年前相比,如今他们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 而罗大也不是想吐槽太忙太累,对他来说,只要有钱赚,那就是喜事,可眼下他头痛的是,一个月内根本就交不出货。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这就叫没钱赚时她愁断肠,有钱赚的也愁断肠。 二话不说,丢开手上的订单,便领着罗大往外走。 “你先别急,咱们年前订的那些模具,已经送过来了吗?” 罗大摇头:“还没有,但应该也快了,就这两天吧。” “行,那你抓紧时间催催,想大批量生产,模具才是关键,还有,原材料供应那边,没出什么乱子吧?” 米莳三这么问,也是听说沿河下游那边,出现了很多山贼,尤其是河道下游的扬州郡内,经瘟疫一事后,很多曾经逃难进山的人,都落草为寇了,并且还在一年之间,势力越扩越大,除了运往余水和梦泽两地的军粮,没人敢动之外,其它的商船,已经连连出事。 “没有,这个月的原材料,已经送到了码头,罗二几个带着人去搬了。” “那就好,不得不说,聚宝斋的钱当家,确实会做生意,他把年前那批精品往宫中一送,什么效益都出来,接下来,只怕还不止这一万八千件,所以,咱们现在要赶紧做的,是扩张了。” 罗大哼了一声,似有不悦的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聚宝斋合作,咱们一个琉璃碗给他们才二两银子,可他们转手就卖二十两银子,整整是咱们的十倍,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咱们自己做。” 听罗大这样不满,米莳三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还真是想法简单,不觉得钱多烫手啊。 “你说的没错,可是你想过没有,聚宝斋赚的这二十两银子,究竟能有多少是纯利?” 罗大皱眉不解,这一年里,有订单的时候,米莳三让他带着罗二几个忙活赚钱,没订单的时候,他们读书念字并学九章算数,二十两减二,这样简单的问题,几乎都不用他想好吧。 “难道不是十八两的纯利吗?” 米莳三笑着出了门,直接就往上沅码头以北的方向走,她记得那边有一大块荒地,早在年前的时候,她就相中了。 “你九章学的挺好的,二十减二确实是十八,可这十八里你有没有想过,运费,人工费,损耗费,还有买通官府的打点银子?” 罗大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愣了神:“运费我打听过啊,租一条船去皇城,大概是三百两银子,可一船至少能装五千件玻璃制品,就算刨除了搬货的人工费,以及损耗费,他们最少也能赚十六两银子一件。” 这笔帐,他早就在心里算过了,只是那官府的打点银子,他确实没想到。 看罗大越说越像回事,米莳三就笑的更开怀了,这说明罗大这一年,进步神速,在经商一道上,已经开始踏进了半只脚,缺的就是历练了。 “你算的没错,那官府的打点银子呢?” 罗大哼了一声,小声呢喃道:“这我那知道,咱们好好的做生意,干嘛要把钱送给那些狗官?这是助长不正之风,咱们大燕查贪可是要砍脑袋的重罪。” 哈哈哈,这罗大还挺正气凛然,只是可惜,不论是什么年代,这世界都不缺藏污纳垢的人,更何况,水至清而无鱼。 “你错了,我说的这个打点,是指朝庭规定的水路税银。” 罗大没想到这个,眉头一拧就在心里细细的开始推算。 “那要照这么算,一件估计得再刨五百钱。” “嗯,若是顺风顺水到也一本万利,可如果碰到山贼?怎么办?” 罗大怔忡,心想是啊,那要是碰到山贼怎么办? 顿时罗大说的小心翼翼的道:“准备过路银子?” 米莳三认真的点点头:“也是个办法,但如果那些山贼不道义,不但劫财也劫货怎么办?” 罗大脸色僵了,眼珠子来回转了好几圈,刚才还愤愤然然的脸色,骤然变的萎靡。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所谓打点官府的钱,就是买个平安,对吧。” 米莳三笑而不语,最后才慢悠悠的道:“罗大啊,这里面的学问深的很,我之所以和聚宝斋合作,就是因为我吃不下,所以找了一条最保险,也最稳妥的路,你想想看,大燕四大皇商,那一个不是过江龙?他们能站在顶端屹立不倒,那是不光有人脉,也有势力和实力。” “比如说黑白两道,他们都能吃的开,行船上只要挂他们聚宝斋的番号,就能让山贼望而兴叹,这份实力,我没有。” “再比如说,他们树大根深,人才济济,分店又遍布全国,这样的实力,我也没有。” 说到这,米莳三促狭的再笑道:“再退一万步,我们只是新手初来乍到,论财力我们受不起半点损失,可人家呢,若真是遇不可抗力的因素,而损失几十万两银子,也不伤根本啊。” 罗大呆滞,只觉得醍醐灌顶,再想想自己之前的天真,忽然间就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米莳三,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究竟是谁。” 正文 第204章善用 已经走到荒地面前的米莳三,暮然回头低笑:“怎么?被我吓到了?” 罗大黑着脸哼了一声,何止吓到,自从认识她,他几乎隔三差五都在吃惊,她知道的东西,为什么那样多。 明明比他还小不是么,可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老气横秋,并且她所想到的东西,也永远比他多。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明明才八岁,却在胆识和见识上,都远超过你?”米莳三故意调侃他。 “明知故问。”罗大生气的撇开头,其实他气归气,可实际上,他对米莳三是心服口服的,也铁了心要追随她。 “其实很简单,多看多学多思考,就像下棋,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举一返三,只有比别人看的长远,走的长远,才能稳稳妥妥的前行。” 这是实话,这人啊,不管做什么,都要多动脑子,天下永远也没有白吃的午餐,机会也永远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选择只当供应商,这其实就是一条最稳妥的路,一不会和四大皇商抢饭碗,二不用四处应酬囤人脉,三虽然走量利薄,但赚的平安。 罗大沉思,然后牢牢的把米莳三这句话,记到了心里,同时也意识到,米莳三是真的与众不同,似乎她比别人都要聪慧的多。 “就这了,罗大,你明天去趟衙门,然后把这块荒地,以及前面的那几座山,全部买下来。”米莳三笑了笑,有些话,那是只要点到为止的,因为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而人么,总是要自己亲身体会,才能学会长大和思考。 而现在,她当务之急的,是要扩建! “买它做什么?我听人说这块荒地不肥,种不出粮食,就连那些山,也多是石头山,没有什么价值啊。”罗大敛了敛神,这才仔细往前面看了过去,等他看清,脑袋都懵了。 “谁说我买它要种地啊,是要建厂,扩大生产的规模,如此才能跟上聚宝斋的销售量啊。”米莳三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画图。 她要按这儿的地形,建一座后现代的工厂,然后加大溶炉的流水线,如此才能真正的一劳永逸,保正玻璃的供应度。 想到这,米莳三就眯了眯眼,如今钱有了,计划也有了,生意也在慢慢步入正轨,那么眼下最缺的,还有一个重要物资,那就煤。 光用炭,是撑不起她脑海中的工厂。 “建厂么?那到是可以,这么说,咱们也要请人工了?”罗大眼睛亮了亮。 扩大规模也是他想要说的,可是却没想到,米莳三竟然是想买地另建。 “当然要请,招工的事情,到是可以交给小二去做,小二性格机灵,无师自通了恩威并济,用在招人上面,到是再好不过了。” 米莳三笑了笑,这一年里,不做玻璃的时候,她就让罗大带着数字军团,进私塾读书,罗二几个性子脱跳,坐不住,但罗小五却是格外的勤奋。 而且她还发现,罗小五在读书上面,不但人勤奋,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真应了那句,老天爷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只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才是真正的出路。 所以,她也算是爱才心切,暗中点拨了小五很多次,让他索性就安心读书,将之前所担误的时间,全都补上来,然后走一走仕途这条路。 至于让罗小二去招工,她也算是识人善用,因为她发现,罗小二性格非常脱跳,这一年来,他不但混熟了上沅,还偷偷的结交了一帮小混混,并且还偷偷的跟着烈叔学拳脚,仅仅花了半年时间,他就成了上沅城东的小地头蛇。 而这一里,她之所以顺风顺水,也有罗小二的很多功劳,趁着这次扩建,她就打算把管理人员的责任,交到罗小二手上,如此一来,罗大的压力能减轻,就能腾出手去仔细琢磨,如何再把生意长远的做下去。 看米莳三夸罗二机灵,罗大也是有荣与焉:“我觉得行,但帐目开支还是要让小五来。” 米莳三点头,对这个建议她不反驳,毕竟光读死书是不行的。 也是这个时候,罗大才觉得,每次跟米莳三说正事,他都有种自己比米莳三还小的感觉。 “那我现在就去办,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有啊。”米莳三掩着嘴笑:“先买地,若是顺利的话,下午就赶紧去找人来清理这块地,晚上的时候,你再去趟工房掌事陈先生那,然后尽快找到人来开工。” 罗大应了下来,再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想到那一万八千件的订单,便觉得时间紧迫,一点也担误不得,转身正要走时,米莳三又道。 “晚上去陈先生那之前,你先来找我,我给你厂房地图,对了,你今天看到烈叔了吗?” 罗大边走边道:“知道了,烈叔早上出的门,去那了我也不知道,待会如果我看见他,我就让他来找你。” 说罢,罗大脚下像生了风一样,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害得米莳三不得不扯着嗓子喊他:“那你看到烈叔,就让他来这找我,我要量一下荒地的面积,估计得下午才能回去了。” 罗大远远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米莳三抚额,这一年她是忙个不停,而烈叔似乎也干起了他的老营生,跑江湖。 有时候一跑就是月余,但烈叔回来的时候,也会呆很久再出门,这跑江湖究竟赚了多少钱,她是从来不问的,她只关心烈叔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然后再跟烈叔打听,外面的动向和时局。 其实,在跟聚宝斋合作之后,她就有跟烈叔提过,让他不要再跑江湖,留下来帮她一起做生意,只是可惜,烈叔不答应,说他就爱在江湖上跑来跑去。 虽然烈叔艺高人胆大,但总免不了他走了之后,她这里就要提心吊胆。 想到这事,米莳三就很头痛。 就在她把荒地量的差不多时,烈叔接到罗大的传话,慢悠悠的来了。 正文 第205章纠结 “丫头,罗大小子说你找我?” 米莳三停了下来喘了口气,跺了跺脚底的泥,便亲热的迎了上去。 “是啊,烈叔您前儿个才回来,我又有一个多月没看到您,所以想您了。”米莳三边说边娇笑的去扯妫烈的袖子,也是这一年的相处中,她发现妫烈很喜欢她撒娇,做小女儿态,所以她就点亮了这个技能,只为哄妫烈开心。 “唏,既然想我了,怎么不自己来找我,还要让我过来找你。”妫烈佯装不悦,抬起手就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米莳三笑的像朵花一搬揉了揉了脑袋,娇嗔道:“嗳呀,烈叔你再弹,我就要变傻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忙嘛,这不,过完年订单越来越多,我想把这块地买下来,然后尽快盖个厂房。” 妫烈无奈,宠溺的哼了两声就道:“你呀,小小年纪,就钻到了钱眼里,不过说来烈叔也是真心服你,人还没长大呢,就成了个生意经。” 说起这个,妫烈那是真心高兴,相比起远在皇城受难的主子,他可算是亲眼见证了米莳三的成长,从她和钱贵那泼皮谈生意那天起,他就知道,米莳三这丫头,真心了不得,论聪慧,丝毫不低于他的主子。 果不其然,才仅仅一年时间,小丫头就靠自己把琉璃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害他时不时就有种,吾家有女,是英才的自豪感。 “生意经不好嘛,我现在努力赚钱,等以后烈叔跑不动江湖了,我就可以拿钱好好孝顺您啊。”米莳三翘了翘嘴角,在她心里,她早就把烈叔当成是亲人,所以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妫烈听完很动容,别看他大大咧咧看似粗心大意,可实际上,他很清楚米莳三是真心实意的把他当家人,对他也是百分百的信赖。 正因为这种信赖,妫烈就总觉得对不起米莳三,害得他好几次,都想直言告诉米莳三,他其实是颜六的人,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行啊,那烈叔将来养老,就全靠你了。” 米莳三没注意妫烈眼神的闪烁,笑得掩起嘴便娇滴滴的点头:“放心,我呀,早晚会成为大燕最有钱的人,到时候烈叔就是挥金如土,我也养得起,不过嘛。” “啧啧啧,瞧你这大话说的,不过什么?”妫烈笑的合不上嘴,他呀就是喜欢米莳三这得意劲,那那都瞧着顺眼。 “不过烈叔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给我娶个婶娘回来了?”米莳三故意眨了眨眼,心想,既然劝不了他跑江湖,那就用迂回方针嘛。 正所谓这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妫烈听完吓了一跳,全身一僵的就往后退了两步,好似谈女人就色变那般退避三舍。 “你这丫头,自己还没变全呢,怎就操心起这个来。” 米莳三撅了下嘴:“那我不操心谁操心啊,是烈叔自己说的,你孤家寡人,和我投缘把我当亲人,既然是亲人,那有不操心你婚姻大事的道理。” 这主意,她可是早就想好了的,也是一年前跟烈叔聊天的时候才知道,烈叔是长的丑,所以看起来未老先衰,实际上,烈叔还年轻着呢,今年也才二十七岁。 可问题是,她觉得烈叔年轻,但在大燕,男子二十七就算老了,正常的,人家二十七岁,生下的娃儿都可以打酱油了,就算是她,都可以称烈叔一声爹。 妫烈吓的头冒冷汗,心想,米莳三怎么就想到这个上面了,他那是孤家寡人啊,明明上头就有个主子,主子没说话,他那敢娶妻生子什么的。 “我说丫头,这婚姻大事还是算了吧,像我这样的江湖浪子,是不宜娶妻的。” 他这里一搪塞,米莳三就瞪了他一眼,然后拽着他的手就往回走。 “谁说不宜娶妻了,你信不信我随便放点风声,这上沅的适龄少女,都抢着要嫁你?” 哼哼,今日早就不同往日,别看她只是做供应,而且还很低调,可在上沅却是彻底混开了的,那些大户谁不知道,火爆大燕的琉璃制品,都是她这里提供给聚宝斋的。 就冲着这一条,她的门前就是车水马龙,更甚至有些大户,连媒婆都懒得请,自己就上门来推销女儿,吓得她赶紧说自己还小,暂不考虑婚配,可没想到,那些大户眼见她这撬不动,便把目光都放到了罗大几个人身上。 那一阵子,差点没把罗大几个吓的连门都不敢出。 想到这,米莳三就闷笑了两声,要说啊,罗大也确实不小了,按大燕的风俗,完全可以娶妻生子,要不,这次就一起办了吧。 妫烈听到米莳三笑,吓的那是汗毛都竖了起来,苦着脸便道:“丫头,你别吓烈叔,烈叔知道你现在有本事,可问题是,烈叔现在不想娶妻。” 也娶不得哇,主子都没开口呢,妫烈真有种眼泪汪汪的感觉。 “烈叔,你不想娶妻,是怕别人嫌你长的不好吧。”米莳三扬了扬眉,就丢了句调侃。 妫烈一怔,立马顺坡下驴的道:“你明知道,那还说什么,也就你不嫌弃烈叔。” 米莳三才不信呢,她也就是一调侃的话,实际上,这一年的相处,她早把妫烈的脾气摸透了。 妫烈这个人,长的是丑了些,可他心美啊,而且性情耿直,个性爽朗,又有一身的好功夫,放眼大燕,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相比起那些什么三纲五常,自以为读了几天书,就高人一等的白面书生,烈叔这才叫接地气,又真性情,她相信,只要是稍稍聪明,不以色为重的女人,都不会放过烈叔这样的。 “哼,烈叔就听不出来,我是在调侃您吗?以色取人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的,俗话说,娶妻当娶贤,嫁夫当嫁德,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我一定给烈叔找一个真正的贤妻。” 妫烈以前怎么样,她不知道,但现在她是真不担心,没有女人愿意嫁,说白了,这人啊,永远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像后世的一个笑话,男人想脱单,首先第一条是有颜值,若没有颜值那就苦练情商,可若是有钱人,就可以直接忽略颜值和情商。 正文 第206章下落 妫烈看她说的信誓旦旦,还胸有成竹,真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左右而言其它的道:“我说丫头,你叫我来就是想说这个啊?” “也不是啊,我还想跟烈叔打听,有没有我娘和我姐姐的消息啊。”米莳三看妫烈是真的紧张了,便转着眼珠子不再逼迫,心想,这不六月了嘛,正好可以举办一次赏荷宴,到时把上沅的适龄少女统统请来,她就不信,烈叔一个也瞧不中。 妫烈松了口气,一边想这事要赶紧告诉主子,一边回道:“还没打听到。” 其实不是没打听到,是主子不让他说,看米莳三顿时皱眉,就有些余心不忍,然后过了良久,才喃喃的道:“但我听说,扬州郡出了个名医,好像是姓齐。” “姓齐?”米莳三惊喜的抽了口气。 一年了,她天天都在想娘和姐姐的下落,更甚至还拿出数千两交给妫烈,让他托人打听,可没想到,娘和姐姐的消息,就是如石沉大海。 妫烈目光闪烁的偏过头,说的支支吾吾道:“好像是吧。” 米莳三压根就没多想,心头一喜就呼吸急促的呢喃道:“那一定是齐宁哥哥了,烈叔,我要去扬州郡。” 妫烈顿时脸僵了僵,心里大喊不好,这要是主子知道,是他走漏了风声,那后果…… 妫烈打了个冷颤,舔了舔唇,就呲牙咧嘴的喊道:“丫头,正好我接了个要去扬州郡的活,我便先替你去找找吧,若真是齐宁,还有你娘和姐姐,我就帮你把人带回来。” “又接了活?这才刚回来,不行,烈叔你把这活推了吧,要不你就带我一起去。”米莳三瞪眼,她还要办赏荷宴呢,正主儿那能不在。 不过若消息属实,那还是往后再推推,先找着娘和姐姐再说。 “不行,这山长水远的,带上你不方便。”妫烈想也不想就拒绝,这会他心里已经快要纠结成团了,正因为纠结和内疚,就让他原本就丑陋的五官,显的有几分狰狞。 可再狰狞米莳三也不怕,她知道烈叔就是面丑心善。 “带上我怎么不方便了,我不管啦,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是一定要去趟扬州郡的。” 而且就算现在不去,她也打算过半个月去一趟潞南县找煤矿,而潞南县距离扬州郡,也就三天的路程,顺道她还想去浮宁看看,因为她心里还在想了空。 这都一年光阴了,了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每到夜里想起,就有些不安。 说起来,了空也是她的恩人。 “丫头,你不能听风便是雨,这消息还没打听好呢。”妫烈这会是真的错综复杂。 于公,他算是背叛了主子,走漏了风声,于私,他是真心想对米莳三好,可偏偏夹在这中间,害得他总是左右为难。 这会米莳三也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便正色的道:“不管有没有打听好,我短时间内也要去一趟扬州郡,烈叔,我实话跟您说吧,没到上沅来之前,我就在物色一种燃料,若不是闹瘟疫,只怕已经找着了,现在我又要扩大生产,若没有它,只怕将来我的琉璃制品会后继无力。” 妫烈怔了怔:“什么意思?什么燃料?” 米莳三便连说带比画,把煤矿的好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妫烈。 妫烈听完很是吃惊,脱口便道:“你怎么知道那东西就是燃料?” 这要怎么说呢,米莳三无语凝咽的咳了两声:“是我以前无意中发现的,可是量太少,所以没办法开采。” 妫烈挠了挠头,对这些东西他向来是一窍不通,再三犹豫过后,妫烈总算答应带她一起去扬州郡。 见妫烈答应了,米莳三立马开始抓紧时间画厂房图纸。 罗大经商虽然还欠缺历练,但让他负责把工厂雏形弄起来,却是没有问题的,她也计算过时间,若是走水路,到扬州郡只需要五天,她先去找娘和姐姐,若是找着,便让娘和姐姐在扬州等她三天,到时,她再赶到潞南县,亲自勘查完后,再返回去接上娘和姐姐回上沅。 一来一回,快的话也就是半个月,应该不会影响年后的第一笔生意。 当天晚上,米莳三就把这事跟罗婆婆,以及罗大说了说,再细细叮嘱了一番后,第二天便跟妫烈租了船直下扬州。 而此时远在皇城宫内,金碧辉煌的御书房中,当今太子燕子骞,二皇子燕子泽,三皇子燕子锟,六皇子燕子烨,以及刚过完十四岁生日的九皇子燕子泯,全都呈一字排开的站在龙案下方。 眼见昌帝还未出现,燕子骞便笑不达眼底的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几位亲弟弟,不急不慢的就道:“二弟,三弟,还有六弟和九弟,你们猜,这次父皇把我们全叫来,所为何事?” 看似没有心机的二皇子抿了抿唇,就有些讨好的道:“太子哥哥,臣弟觉得,父皇把咱们都叫来,只怕是为了扬州那边闹山贼的事,六弟,你说是吧。” 最后那句,声调明显不同,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燕子烨,尽管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二皇子递给他的寒芒冷嘲。 微不可察下,他瞳仁微微一缩,便恭敬的回道:“二哥说的是,臣弟也是这样想的。” 若米莳三在这,便能认出,大燕的六皇子燕子烨,其实就是她一直想避开的颜六。 而今年能出现在御书房内的皇子,其实都是有实权的皇子,尽管东宫早已有主,但大家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明白,只要太子没有登上皇位,那么在这里的任何一个皇子,都有机会坐上太子那把交椅。 就在一年前,燕子烨是没资格进御书房的,他只是一个常年养在宫外,并不受宠的皇子。 可没想到,就在一年前,扬州大闹瘟疫,他却突然大放异彩,说是从高僧手中拿到一纸偏方,不但制止了瘟疫的传染,还爱戴百姓立了大功,应此才受到昌帝关注,并召回了皇城。 正文 第207章领命 “那么六弟,你说父皇会派谁去剿灭那些山贼呢?”二皇子嘲讽的抬了抬下巴。 燕子烨微微一笑,神情更加恭敬的道:“这,父皇的圣意,做为儿臣是不敢揣摩的。” 一直没说话的三皇子,这会把话截住道:“嗳哟,六弟果然不愧是宫外长大的,身上又流着姬嫔的血,怪不得会谄媚讨好,大哥二哥,要我看,六弟这不是不敢揣摩,而是揣摩的很用心。” 这话一落地,二皇子就笑出了声,放眼宫中,谁不知道,燕子烨的生母身份卑微,又是以舞伎的身份入宫,只因长的倾国倾城,才得了昌帝的宠幸,并暗藏龙胎直至足月,这才有了他这个六皇子燕子烨。 而此时一直守在御书房服侍诸位皇子的岺公公,颇为同情的看了眼燕子烨,可饶是他再同情,对此也无能为力的很。 面对冷嘲热讽,燕子烨垂了垂帘,便不再说话,一时间整个御书房,显的云诡波谲,直到昌帝和大臣们商讨完国事,出现在御书房内时,这屋里诡谲的气息,才骤然间变的兄友弟恭。 刚刚年过四十的昌帝,此时龙威正盛,进了御书房便直接在龙案前撩袍坐下,手还只轻轻一扬,旁边的岺公公,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玉制法印,递到昌帝手中。 昌帝微微阖眼,一边把玩法印,一边在心里念着《洞玄经》。 熟悉昌帝习惯的太子等人,自然不敢出声,全都恭敬的等着昌帝念完再跟他们说话。 直到昌帝念了一遍洞玄经后,这才用甘露茶漱了漱口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为何叫你们来此了吧。” 以太子燕子骞为首,连忙低道:“请父皇示意。” 昌帝眉头微微一皱,龙目便射出一道精光的看向他的几个儿子。 “自扬州境内瘟疫一乱后,出现诸多山贼祸乱百姓,朕欲从你们中间,派一人带兵前往扬州平乱,你们谁愿意去?” 燕子骞眼中一亮,刚要站出来说自己愿意去,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对上了昌帝凌厉的目光,他还来不急开口,昌帝就直接道:“太子要替朕监国,你们当中谁愿意去?” 顿时,燕子骞生生的把话咽回了肚子,脸上也说不清是喜还是忧的,看向二皇子和三皇子。 做为太子党的二皇子和三皇子,瞬间就醒悟了过来,父皇这是要委以太子重任,那么这件十拿九稳能立功的平乱,自然是要由他们去了。 于是不等其他人开口,二皇子和三皇子便齐齐向前一步的抱拳道:“儿臣愿父母和太子哥哥分忧。” 昌帝欣慰的点了点头,犀利的目光就看向燕子烨和九皇子。 被目光扫到的燕子烨正欲说话,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开言的九皇子道:“禀父皇儿臣也愿意为父皇分忧,只是儿臣在神武营研究的战车,怕是要延后再造了。” 九皇子虽然有实权,但还未满十六,因此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直没把他放在眼中,此时再听他委婉的拒绝,不敢跟他们争锋,脸上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一丝得意。 “唔,你的战车图纸,朕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奇思妙想,如此你就不必去了,安心在神武营把战车造出来。”昌帝只是稍微一思索,便慈爱的点了点头,目光一转,便恢复威严的看向燕子烨。 “儿臣也愿替父皇分忧。”燕子烨神色未变,不急不慢的就吐出这句话。 而话一落地,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同时往他这里看了过来,那眼中的冷意有如利刃。 儿子们之间的勾心角,昌帝是知情,他无意阻止,因为昌帝认为,皇家无犬子,只有良性竟争,才能让他的这些儿子们,都发挥自己的才干。 “很好,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如此……朕便派烨儿你去吧。” 其实昌帝心中早有说预定的人选,故意这样问,那是想看看这些儿子当中,谁忠勇有佳。 而此时,太子脸色微变,双眸微微一眯,便用眼角余光紧紧的锁住了燕子烨。 唯有没揣摩出圣意的二皇子,急吼吼的道:“父皇,您为何选六弟,儿臣也是愿替父皇分忧的啊。” 昌帝顿时大笑,他很满意儿子的表现。 “泽儿不必心急,如今闵将军的赤勇军全部归来,你便留下助你太子哥哥好好练兵吧,待三年后,重新拿回宛城,才是真正的替朕解忧,至于为何派你们六弟前外,那是因为你六弟熟悉扬州地形,由他前去,应可以当减轻伤亡。” 二皇子听完,心里再有不愤,也不敢再顶撞,顿时暗生怒意的退了回去。 燕子烨勾了勾唇,他早就知道昌帝会派他前往,正如昌帝所说,他熟悉扬州地形,所以暗示他,要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平息这场祸乱,哼,这不过就是看似宠恩,实则在打压他罢了。 等他领命出宫刚进皇子府,姜其昌便将手里的飞鸽传书,递到了他的手上。 “主子,皇上可否将平乱的事交托给您?” 燕子烨挑了挑眉,冷笑道:“像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最不受宠的皇子去做,如此才能更好的打压。” 姜其昌哼了一声,不敢出言置评,其实在明眼人脑中,自然知道,那扬州贼乱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表面上看似乎很好平息,可实际上想以不费吹灰之力,很难! 而昌帝这样做,也早在燕子烨和姜其昌的意料之中。 说来说去,也就是燕子烨那句,像这种吃力不讨好,并极难清剿的苦差,自然是要交给不受宠的皇子去干。 “果然是意料之中,那皇上命主子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 “属下明白了,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燕子烨神情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摊开手里的传书,一目之下便眉锋轻拧。 她要去扬州! “其昌,立马传书给妫烈,告诉他,不能让米莳三去扬州,至少这一年之内都不行。” 姜其昌错愕,伸手便将那飞鸽传书,拿到手里快速的看完。 “妫烈这个蠢货,只怕这消息还是妫烈自己说的,要不然米莳三怎么可能知道,她娘和姐姐在扬州城里。” 燕子烨哼了一声,古井无波的道:“看来这一年,他是过的不知今夕何夕了,这笔帐便先给他记下,再告诉他,若想娶妻我不阻拦,随他自己。” 姜其昌嘴角抽了抽,便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祝大家国庆快乐 正文 第208章熟人 几天后,已经快到扬州城的妫烈,悄悄的收到了飞鸽传书,只见姜其昌在上面写着,你若想娶,主子不拦,但,大丈夫何患无妻? 意思就是说,主子的大业还未成,他娶个毛线的妻,弄不好,还要成为拖累。 妫烈牙痛的呲了呲嘴,然后快速的看完后,两条浓眉瞬间就扭成了一团。 他就知道,那怕他再掩饰,也逃不过主子的火眼金晴,这笔帐他是在主子那记下了,估计是要秋后算帐的,顿时他感觉牙更痛了。 而凉亭中等妫烈方便完的米莳三,忽然一抬头,就看到官道上行来一辆马车,看那马车披红挂绿,又雕花镂窗,便猜是那家千金的坐驾。 她侧了侧身,正欲视而不见时,就听到马车里,突然咦了一声。 “时杉?” 嗯?时杉是她女扮男装的化名,按理也只在上沅县,大家才这么叫她,难道说碰到上沅的熟人了? 一时诧异,她刚转身,就见那车帘猛的拉开,然后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瓜子脸。 是她! 江亭镇的封君封小姐。 “时杉,果真是你。”封君跳下车,站在米莳三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漂亮的凤目里,满是惊讶:“你,你好像变了。” 米莳三先吃惊后失笑,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她。 她变了么?好像是变了! “是封君小姐么。” 封君嫣然一笑:“当然是我。”说完她就掀开车帘,朝着里面喊:“小宁,咱们碰到熟人了,赶紧醒醒。” 米莳三扬了扬眉,是那个呆萌的小正太么,记忆里好像叫封宁,还真是巧,时别一年,居然在此偶遇。 封宁睡的正香,那有功夫去管姐姐叫他做什么,嘟囔了两个字,掀起毯子就把头都盖住了。 封君眼见叫不醒弟弟,尴尬的就直瞪眼,瞅着她精致的小脸一板,似要撸袖子上马车强行叫人,米莳三赶紧咳了咳:“封小姐,既然封小公子还在睡觉,就别吵他了,让他好好睡吧。” 封君鼓着腮帮一脸不高兴,觉得弟弟在外人面前,也太失礼了,可此时她若真的强行上去叫人,也很失礼,迟疑了一下,才作女儿态的跺了跺脚,放过了封宁。 “真是不好意思,小宁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的,这半年来特别嗜睡,晚点等他醒了,我叫他给你赔罪。”说完,封君嫣然一笑的围着米莳三转了一圈,然后咯咯的乐道。 “时杉,你长高了嗳,皮肤也变的越来越白了,就你这眉清目秀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呢。” 呃…… 米莳三汗颜,心想,她可不就是一个小姑娘。 其实,这一年来,忙归忙,可生活过的是真好,尤其是赚了钱之后,她就把日常品质,又提升了一个等级,比如说,死乞白赖的让罗婆婆养了两只母羊,又每天挤上一桶羊奶,不但自己早晚一杯,还强逼着罗大和数字军团一起喝。 如此,就大大的增强了她的营养,蹭的一下,就长了不少个子。 除了羊奶,鸡鸭鱼肉,她也几乎没断过,还为了保证身体的健康,硬生生的折腾出,用鱼骨虾皮以及桃胶做出来的钙丸,平时没喝完的奶,还用来洗澡敷脸,做羊奶乳液,这般坚持了一年,皮肤能不好么。 “咳咳,封小姐也越来越漂亮了。”不但漂亮,体形还丰腴了很多呢。 她记得一年前,看到她时,感觉很惊艳,尤其是她的身材,窈窕有致,婀娜多姿,时过一年,她的美丽不但没长歪,还仿佛更盛当初。 尤其是,她曾经的稚嫩完全褪去,从青涩到现在的明艳动人,更在清纯的一颦一笑里,露出勾魂夺魄的妩媚,简直就堪称颜值颠峰。 被赞美的封君,丝毫不见羞涩,反而爽朗的掩着嘴笑了:“你可真会说话,刚才我在马车上看见你,还猜了很久呢,和一年前相比,你现在就像判若两人,还好我眼尖,没认错人。” 米莳三笑着摸了摸鼻子,一年前她干瘦枯黄,身上还带着伤,又被她取笑虎头帽很滑稽,跟现在的样子比,当然是判若两人。 封君看她笑的腼腆,心里就越发高兴,按理,她和米莳三也只是一面之缘,虽然那半截紫茸参,确实帮她救了奶奶一命,但终究也只有一次交道。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有点忘不掉她,尤其是想到那天她镇定自如的将参给她,还有那双极俱穿透力的眼睛,她就时不时把米莳三拿出来教训封宁。 因为她觉得,米莳三身上,有种少年老成并圆润亲和的味道,而这些味道,恰恰是封宁没有的。 “对了,这一年你去哪了?害我找了你好久。” 米莳三温和的行了个拱手礼:“我是上沅县人,那天一别后,我就回了上沅啊。” 封君大吃一惊懊恼的道:“原来你是咱们湘东上沅人啊,我还以为你是扬州郡的人呢,嗳呀,怪不得我不管怎么打听,也找不到你,原来是我想歪了。” 米莳三低咳,心想这那是想歪,明明就是猜的很正确,不过也算她有心了,竟然还在她走后,四处找她,那半截参没有白送。 “唉,怪我怪我,都是我冒失,当时没跟你问清楚,自以为你是扬州郡人,这次你得跟我说清楚了,你住上沅那里?等有空了,我带小宁来找你玩。” 封君一脸懊恼,其实她是想说,都怪那个时候闹瘟疫,这才害她想岔了。 听她要自己的住址,米莳三也没怎么在意,虽然才一面之缘,可她觉得,这个封君,人很有意思,完全不像大燕被三从四德束缚的女子,不但人长的漂亮,说话也是爽直可爱,眼睛更是澄清透亮,让她极有好感。 想了想,她也便有心结交的道:“我家就在上沅城东,开了家琉璃店,封小姐若要找我,很好打听的。” “琉璃店?你是聚宝斋的人啊?”封君听完更加吃惊了,激动下拉着米莳三就往凉亭一坐,仿佛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算是吧。”米莳三摸了摸鼻子。 正文 第209章结交 “嗳哟,那太好了,自从聚宝斋买琉璃以来,就一直是供不应求,我家一个月前就订了两套琉璃制品,可到现在还没有到手,真真是急死人了,早知道你是聚宝斋的人,一年前我就应该死命的派人找你。” 这话说的好耿直,若不是她眼睛明亮,听在旁人眼里,就有种拜金的味道,可实际上,米莳三感觉,封君并不像那种眼高手低的人,相反,她只是性情耿直,口说无拦。 “这好办,封小姐要喜欢,晚点我就写信回上沅,让人给封小姐送两套过去。” “真的,那太好了。”封君惊喜的双手合十,盯着米莳三看了几秒后,暮然间又噗嗤的笑出声道:“两次见你,都是受你恩惠,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米莳三笑而不语,越发觉得这个封君,很有意思。 “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对了,封小姐怎么在这?” 封君听她这样问,这才觉得自己太失礼了,一高兴都忘了问,她怎么会在这。 一惊一乍下,封君很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然后往马车那看了一眼道:“我听说扬州出了个名医,所以,我带小宁来看看,你呢?你怎么也在这?” 名医么,连封君都知道,那这个名医,指不定就是齐宁哥哥。 顿时米莳三心喜。 “我是来找人的,封公子怎么了?” 说到自己弟弟的事,封君就露出一丝愁眉苦脸:“也没怎么了,就是太嗜睡了,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半年来他突然就像个球一样,越来越胖了,所以我就想找个名医看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按理吧,她和米莳三真心不熟,堪堪才见过两次面,又男女受授不轻,可不知道怎么的,一些本不该说的话,她就是啪啦啪啦的全说了,而且,说完还没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对。 倒是感觉,她和米莳三,亲切的如多年闺蜜一样。 “嗯?原来是这样啊,那江亭没有名医吗?”米莳三怔了怔,瞬间想到当年萌正太的样子,好像当时不胖啊,脸上只是有些婴儿肥,五官嘛,跟封君一样,俊的很。 “没有,我也在江亭带他看过郎中,他们都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所以我才想找有本事点的。” 原来看过郎中了,米莳三捏了捏下巴:“封公子今年多大了?” “今年七岁,对了,我还没问,你多大了?” “八岁。” 汗,这家门报的,怎么就像幼稚园的对话。 “那你也只比我家小宁大一岁啊,啧啧啧,小宁和你比,那可真是差远了,哼哼,晚点看我不剥了他的皮。”封君嘟起嘴,毫不吝啬她的赞美。 “呵呵,封小姐和封公子,真是姐弟情深,既然封公子还只有七岁,那他嗜睡会不会是因为长身体?至于胖嘛,有没有可能是吃的太油腻呢。” 米莳三想,这小孩子本来就喜欢睡觉啊,比如说她,要不是灵魂强大,总能撑着自己团团转,只怕身体的本能,也是吃了喝,喝了睡。 再说这胖嘛,富贵人家,进口的东西,那一样不是最好的,记忆中小五又说过,封家是江亭镇的大户,家中还有人在皇城当官,封家女还在宫里当娘娘,如此有底蕴的人家,伙食那有可能差呢,鱼翅燕窝都是习以为常好吧。 封君瞪着美目,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我小时候也长身体啊,谁也不像他那样的,一天到晚都想睡觉,至于你说的吃的太油腻,这更不可能了,你别看我封家是大户,可我们在吃食上面,也是很平常的,更何况,他是突然发的胖,胖了之后,我又给他调理了饮食,算起来差不多半年都没让他见过油腥了呀,可他还是越来越胖。” 米莳三怔忡:“那这么说,是有些不对了。” 正说着,方便完的妫烈回来了,看见她在跟一少女说话,妫烈很是诧异。 这人,他没见过啊,也不像上米家村的人,难道是等他等的无聊,所以跟路人聊起来了? 再定晴细看,嘿,还是个小美人。 “可不嘛,所以我才坚持要带他来扬州找名医,唉,都快愁死我了,哦对了,上次你送我的那半截参,救了我奶奶一命,这次我是一定要好好感谢你的。” 米莳三看到妫烈,朝他笑了笑,然后对封君道:“封老太君无恙,那真是太好了,谢就不必了,真的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 封君眼一瞪,佯装生气的道:“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救命之恩,这那能不记在心上,你个小家伙,说话也太老气横秋了,我家小宁要有你一半的稳重,只怕我做梦都笑。” 妫烈走过来,刚好把这些话全听进了耳里,正诧异,看到小美人看到他后,吓的倒抽了口气,顿时,妫烈嘴角都抽了抽。 他有那么丑到吓人吗? 米莳三也跟着眉头皱了皱,眨眼就见封君快速的道:“他是你家下人吗?长的可真是别具一格。” 这话说的,真是含蓄,可再含蓄,也让米莳三有些不高兴。 烈叔是长的不好,可也不用如此夸张吧,很伤人好吧,再说了,做人何必总以貌取人。 “这是我叔叔,封小姐,如此我便不担误您进城找名医了,就此别过。” 刚才还言笑晏晏,这会就变了脸,封君那怕再耿直,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也失礼于人前了,忙不迭的站起来,尴尬的道:“对不起啊,是我眼拙,还请时叔不要跟小女子见怪,时杉,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埋汰你叔叔,我只是吓了一跳。” 封君嘴一瘪,只感觉十分委屈。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是千金小姐,连架子都没摆,这会又直言认错,米莳三那里还好意思继续板脸。 “没事,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封小姐还是赶紧带着令弟进城吧,咱们来日方长,烈叔,我们走吧。” 封君看她脸色稍霁,知道她还在生气,顿时手足无措的拧了拧衣角,眼看她人都要上马了,封君提起裙子便委屈的红了眼睛。 正文 第210章女汉 “我真不是故意的,时杉咱们一起走吧,反正我也要进城,到时我们住一家客栈,我也方便找你。” 她真的是无心之过啊,时杉怎么这样小气,他叔叔明明就是长的吓人嘛。 看着人家小美人,这么委屈,妫烈也是乐了,其实他长的丑,容易吓人,二十几年来早就习惯了,压根就没把这当一回事,可米莳三这样维护他,他却觉得格外窝心。 可一转头,想到自己的身份,就内疚的不行。 眼看就要进城了,这叫他想什么办法,阻止米莳三啊。 直娘贼的,真是愁的头发都白了。 米莳三骑在马背上,看着封君委屈的直眨眼,便无声的叹了口气,从这方向进扬州城,左右也就这一条路,她要不答应,到是显的真小气了。 “好吧,那先一起进城吧。” 封君看她答应,瞬间就明媚起来,拎着裙角,几步就走到马车前。 “嗯,你别再跟我生气了,时叔,我叫封君,是湘东江亭镇人,之前受过时杉的恩惠,这次能在这里碰上他,我是真的很高兴。”封君边说边上了马车,但看她的样子,并不打算回车内坐着,而是在马车边上垂着两条腿,侧着身说话。 她这样大胆,封家的下人,也好像没看见,无一不带着宠溺的笑了笑,就扬起马鞭跟上米莳三的速度。 妫烈瞧着有趣,便接道:“无碍无碍,我这张脸注定了不能走夜路,封小姐刚才只是吓了一跳,还算是轻的,哈哈哈,刚才你说,受了我家时杉的恩惠,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妫烈幽默的自黑,米莳三就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如果她长的丑,那怕再习惯,内心深处也是介意的吧,烈叔这样说,纯粹是解围呢。 封君虽然耿直,但也有女人该有的细腻,见妫烈不计较她,反而这么说,心里就十分感激,可再感激,她也觉得,这会多了个人,便显的别扭了,反不如刚才那般自在。 毕竟,米莳三的叔叔,可是成年男子,她又是未出阁的姑娘。 想到这,封君总算露出一丝少女的腼腆和羞涩,朝着妫烈下了半腰福了福。 “多谢时叔大人不计小人怪,说这恩惠还是一年前的事了。”三言两语的,封君就人参的事说了出来。 妫烈听完怔愣了好久,他说呢,怪不得当年米莳三恢复的慢,原来是少吃了半截参啊,直娘贼的,那他得想想办法,再给丫头弄一根紫茸参,把元气给补回来。 说着说着,就到了大路,远远地就看见了扬州城墙。 妫烈头皮一麻,心道不好,这一走心,居然就到了城门口了,不行不行,他得想办法阻止米莳三进城,可想什么办法好呢? 一时间,妫烈急的直咽唾沫,脑袋就像打了结一样,坐立不安。 恰好米莳三喊了他一声,然后就把他神色不安的样子全看进了眼底。 “烈叔,您是那里不舒服吗?”怎么了这是,烈叔的表情有些不对呀。 她这一开口,妫烈就全身僵了僵,立马脱口道:“是,我肚子还有点不舒服,丫……三三,你等我一会,我再去方便一下。” 妫烈说完,脸上就松驰了下来,瞬间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百个赞,然后下一秒,就像火烧屁股那般,跳下马就往后面的林子里钻。 米莳三吓了一跳,眼见妫烈都快要进林子了,便担心的喊道:“烈叔,您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不知道,反正你再等我一下,别进城啊。”妫烈头也不回的摆手。 而这时,跟着停了马车的封君,一纵就下了马车,站到她的马边上,连同她一起看着妫烈进了树林。 “时叔不舒服啊,那就咱们就等等吧,刚才我好像听时叔叫你……” 米莳三瞳仁一缩,咯噔了一下,就见封君掩着嘴促狭道:“原来你的小名叫杉杉啊,以前我们家小宁,也叫宁宁呢。” “……” 米莳三哭笑不得,真是吓死她了,她可不想身份爆光,毕竟才一年时间,那怕她变化再大,来扬州前,也担心过会碰见米家村的人。 实际上,刚才那句三三,只有她清楚,烈叔叫的是三三,不是杉杉。 记忆里,曾经有个人,也是这么叫她的,烈叔可真是…… 米莳三无语的摇头,忍不住就瞅了眼封君,心想,她可真是自来熟的很,原以她是个傲娇的小公举呢,可没想到,她却是一只披着仙女服的女汉子。 “那以后我也叫你杉杉吧,烈叔肚子既然不舒服,那晚点进了城,咱们就一起去找找那名医看看,你说呢?” “好吧,封小姐……” “别叫我封小姐了,叫我君君姐吧。” 呃…… 女汉子虽好相处,可这直接叫君君姐,她咋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米莳三抚额,颇为无奈,想着刚才她故意找话题,讨好烈叔,心底的那丝不快,终是不好再细思了,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聊着。 她这里是相处愉快了,可远在树林里望着这边的妫烈,却是抓心挠肺了。 “直娘贼的,这小美人咋就缠着丫头不肯走了呢,这叫我怎么下手,真是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这不,他一进林子就想,要不,索性呆会蒙个面,再换身衣服,从另一个方向冲出去,将丫头直接打晕掳走,可是等了半天,那封君就是不走,还跟丫头越聊越愉快,真真是急死他老烈了。 而且,刚才他和封君说话,就发现封家的那五个下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练家子,底盘非常稳,若是动起手来,他敢肯定,封君会开口让人保护丫头,说实话,这五个人他还真没放在眼里,怕就怕,他们一担误,以丫头的敏觉,很容易就认出他来。 这下可怎么办? 就在妫烈一愁莫展的时候,扬州郡石县的鬼头山中,刘氏骂骂咧咧的朝着大铁锅内,吐了一口浓痰,然后又生怕其他人看见,立马扬起锅铲,便将那又腥又臭的浓痰,全都搅到了锅底。 “杀千刀的,一群臭不要脸的东西,我让你们吃,让你们吃。” 正文 第211章刘氏 一年不见,刘氏的样子不但没怎么变,反而还胖了一圈,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比以前要好,只见她此时穿大红的窄袖上衣,配着一条绿色的收脚丝绸裤,就连头上,还插了支绡纱做成的大红牡丹。 若不是腰上围着围裙,手上扬着锅铲,一眼看去,花里胡哨的刘氏,还真像走家窜巷的媒婆。 就在她嘀嘀咕咕骂个不休时,负责灶房门口的大勇,探出头便朝里面吼道:“老不死的,你在嘀咕什么?” 刘氏吓的脸色一变,赶紧谄媚讨好的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看道:“嗳哟,我还能嘀咕什么,我是骂那些不要脸的,每次寨主一回来,就厚着脸皮围上去讨赏,咋就没想想,寨主都辛苦半天了,肚子还饿着呢。” 大勇反手握着刀,似笑非笑的就嘲笑道:“少在那里嘀咕没用的,要不是劳资把你叫回来,煮吃的给寨主,你不也跟她们一样不要脸,呸!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 被这样诋毁,刘氏也不敢恼,涎着脸就道:“嗳哟,大勇啊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老婆子我是年纪大了,但我可没乱想过啊,想当初要不是寨主把我救出来,老婆子我只怕死都死了,你们在我眼里,那就跟我家庆生一样。” “可那些不要脸的玩意就不同了,她们可是想涎着脸,打扮漂亮去服侍寨主呢,啊呸!也撒泡尿照照,就她们那样,寨主能看上她们吗?再说了,刚才我可是瞧仔细了,这次寨主抢回来的东西里面,有一块青色的锦缎呢,那颜色,那面料,给你做件袍子,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大勇黑着脸把刘氏的话听完,顿时就愣了愣,然后脸色缓和了下来,眼中带着一丝贪婪的道:“真有一块青色锦缎?” “可不,别看老婆子我年纪大,但我看的清楚的很呢,要不你是把我叫回来,只怕我早就抢到手了,等明儿个再缝一缝,给你穿正好。”刘氏说着,就把锅铲丢到一边,走到门口,便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还装出一脸焦急,生怕东西被别人抢了的样子,拍着大腿就指着寨子中心,那一堆哄抢的人破口大骂。 大勇贪婪的舔了下唇,他压根就不在意,刘氏是不是真把他当儿子看,他在意的,是有人给他做新衣服。 要知道,在这鬼头寨,所有人的衣服都是从山下抢来的,虽然都是好东西,可不见得就合身,就比如说现在,寨主刚带着人下山,把一家大户给抢了。 这不,除了金银珠宝,其它的东西全都堆在寨子中间,随便这些女人们抢。 用寨主的话说,这就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抢回来什么东西,都人人有份。 “那你去吧,不管是谁抢了,你都给我直接抢回来,就说是我大勇要的。” 刘氏一听,高兴的差点疯了,拨开腿就往人群里冲。 这抢战利品,那可是手慢全无,要不是刚才大勇拦着她,只怕她都抢了好几件了,不过还好,她现在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 刘氏贼笑的歪了歪嘴巴,一冲进去,就睁着三角眼,往女人们手上看,那眼神犀利的就跟雷达一样,只要给她发现好东西,就瞪大眼抄起袖子上去抢。 “你给我放手,这衣服是大勇要我来拿的。” 刘氏刚上手,对方就急的要扬手打人,可手举到半空,听到后半句,就气的哇哇叫。 “放你个娘的臭屁,大勇一个男人,要这女人的衣服做什么?” 刘氏挺着胸就蛮横的往回拽,脸不红气不喘的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懂什么?没看见这衣服上面有珠子啊,还有你,把那块青色的锦缎给我放下,大勇说了,要用它做袍子。” “呸!想抢东西你就直接说,别拿大勇来吓唬我们。” 眼见着没人信,刘氏一边抢,就一边回头朝着大勇那吼道:“勇啊,我都说了,这锦缎是要给你做衣服的,她们竟然敢不给。” 靠在灶房边瞧热闹的大勇,嘿嘿了两声,就阴侧侧的喊道:“不给?那你问问她,还想不想要爪子,正好给寨主的肉里,还少两蹄膀。” 那几个还想争一争的女人听见,顿时吓的就给松了手,刘氏得意洋洋的将东西全拨拉到怀里,抬着下巴就快速的再找。 一时间,刘氏眼神所到之处,所有女人,全都又惊又怒的抱着抢来的东西背过身。 “哼,那双鞋也给我放下。” 抢着一双金丝绣花鞋的女人大怒,转过头就冲刘氏骂道:“刘氏,你眼瞎啊,这可是女人鞋,难不成也要给大勇穿啊。” 刘氏嘴一歪,气势汹汹的上前就抢:“我还当你是个聪明人,原来也是个蠢货,你就没瞧见这绣面好啊,不可以拆下来缝在袍子上啊。” “你!” “你什么你,给我放手。”刘氏心里狂喜,压着得意就硬生生的把那绣花鞋给抢到了手。 其她人一看,便知道刘氏刚才来的晚,这是故意打着大勇的旗帜,来跟她们抢东西,她们气的不行,想不给,又知道大勇还在后面盯着,而大勇又是负责盯灶房的人,她们那敢得罪。 一时间,所有女人是敢怒不敢言,索性加快速度,不管是什么,先把东西抢到手,就赶紧跑,省得自己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又给刘氏这个溅人抢走。 刘氏打着她的张良计,却不想别人有过墙梯,她这里才抢了几件,所有人都就做了鸟散,只留下几件粗布料子衫,还摆在地上没人要。 顿时刘氏气的直跺脚,刚要破口大骂,就听到一巨大的响声。 “砰” 所有惊吓的抬头,就只见五米多高的木头寨门,竟然被撞倒了,瞬间扬起了无数的灰尘,同时也在漫天的灰尘中,一波箭雨,凭空出现,“咻咻咻”的就朝所有人射来。 刘氏吓的傻了眼,一时间连跑都忘了,整个人呆怔的站在原地,眼睛不断的放大,放大。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不好,官兵来了,快跑啊!” 然后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哭嚎声,眨眼,就从寨门那,如洪水那般,冲进来了好多官兵。 正文 第212章夫人 刘氏惊吓的倒抽了口气,这会她回过神了,想跑,却看见那些官兵,竟然一个个像豺狼虎豹般挥刀子,一刀一个,瞬间就血红了半边天。 这一下,意识清醒的刘氏,骤然就腿软了,喊了声,娘啊,就趴到地上抱着头,拼命喊饶命。 “饶命啊,官老爷饶命啊,我是被这些杀千刀抓来的,我们没有杀过人放过火,官老爷明察啊。” 率先随着官兵进来的姜其昌,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寨子中间跪趴着的刘氏。 因为看不见脸,他也没在意,正要往别处看,就听到刘氏一声比一声还大的喊饶命。 顿时,姜其昌就听出声音了。 瞳仁一缩,姜其昌便随手抓住一个兵,快速的道:“告诉所有人,女人先不杀,把她们先关起来,等审问清楚,她们为何在这,再上报处置。” 说完,姜其昌即刻转身,找到后方坐阵的燕子烨,便附在他耳边说了刘氏在这。 燕子烨剑眉一挑,头便缓缓的抬了起来,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沙盘,便盯着那完全被撞开的寨门道:“做的好,既然如此,晚点你就混进去,告诉她,崔淑怡现在可是得了天大的造化,再诱她去找崔淑怡。” “是,属下即刻去办。” 燕子烨笑了笑,这刘氏,当真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 夜晚,鬼头寨所有山贼,几乎全被剿灭,仅留下妇孺没杀,而此时也全被关到寨子的牢房,一时间,只听到吓傻的女人们在哭。 而寨子中间,堆了一个巨大的火炕,火炕下面,全是被杀的山贼,顿时烧的那是浓烟滚滚,恶臭难闻。 刘氏惊惶吸着气,恐惧的看着官兵,抬着填不下炕的尸体往火里扔,满脑子都在尖叫,她不想死,她还想活着。 就在这时,旁边的牢门被打开了,然后官兵赶着一些投降的山贼进到了里面。 等那锁链一拉,刘氏忽然就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 “刘氏?你可是刘氏?” “谁,谁叫我?”刘氏早就如惊弓之鸟,吓的一个弹跳,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是我啊,我是静庐的姜管事。”姜其昌一身狼狈的凑了过来,隔着木栏惊喜的望着她。 “姜管事?你怎么也在这,你也变山贼了?”刘氏看清人后,倒抽了口气。 姜其昌苦笑的摇了摇头:“我没变山贼,我是今天被抓来的人质,真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你。” 他这里一感叹,刘氏就变了脸,急吼吼的就道:“你可别乱说啊,我是被这些杀千刀抓来的,他们让我在厨房里干活,我可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情。” 都这个时候了,刘氏那能犯傻,那自然是赶紧撇清关系,才能活着走出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一年前你们村的人上皇城,怎么就没看到你。”姜其昌惊讶,随后又接道:“唉,你可是受苦了。” 他们村的人上皇城? 刘氏恍然,但后面那句,刘氏却听的真切,嚎了一嗓子就假装掉着猫尿道:“可不就是受苦了,嗳哟,想想我这辈子,就是一个苦命的哟。” 姜其昌不然,摇着头便道:“刘夫人,那您这话错了,您啊,福气还在后面呢。” 猛不丁的,姜其昌叫她夫人,还用了您,瞬间就把刘氏听的凌乱了。 “姜管事你叫我什么?” “刘夫人啊。” “嗳哟,姜大管事,我都落到这个地步了,您就别再拿老婆子我寻开心了,我这心里苦啊。” “不苦不苦,难道您不知道,您家米万田,曾经是闵冉大将军的亲信?而且还不光他是,你们村的男人全是闵冉大将军的亲信呢,如今皇上开恩,他们呀,全都官复原职,进皇城当官了。” “啊?” 这一下刘氏吓傻了眼,这些身份她当然知道,可问题是,她也知道,这是米家村最大的秘密,那怕就是死,也不能透露半分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全都透露了。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我就再告诉您吧,您那外孙女啊,其实是闵冉大将军的孙女呢,如今被当今圣上更名叫闵淑怡,还封了怡郡主,您说你那里还苦啊,这分明就是福在后头啊,刘老夫人。” 姜其昌说的很激动,就连神情也是带着讨好和恭敬的。 “你说什么?怡儿被封了郡主?” “是啊,封了怡郡主,正所谓生恩不如养恩大,您可算是怡郡主正儿八经外祖母啊,所以您说说看,您这福气,可不就是登了天,恭喜刘老夫人,贺喜刘老夫人。” 姜其昌毕恭毕敬的拱手。 受到这待遇的刘氏,那是又惊又喜,连连摆手道:“嗳哟,这个时候有什么好恭喜的,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知道呢,姜管事啊,您是人质,那您一定可以救我,要不您想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吧,您放心,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我家怡儿一定会重谢你。” 还我家怡儿,姜其昌在心里冷笑,但脸上却依然和熙如春风。 “刘老夫人放心,既然我在这遇见您了,那无论如何,都会救您出去的。” 刘氏听完,顿时心花怒放,下意识的想给姜其昌磕两头,却又猛然想起,她现在可是郡主的外祖母,还有米万田那老鬼,他若是官复原职了,那她也是老夫人,试想,这世上那有当老夫人的,还给一个管家磕头。 所以这头她不能磕,她一定要去皇城享这富贵,尤其是她娘家那边,三弟妹不是瞧不起她么,现在她可要去她面前,好好的扬眉吐气一番。 没多久,官兵果然来喊姜其昌了,并且还说,已经查明身份,可以放他走了。 刘氏一急,扒在那就赶紧喊:“姜管事姜管事,还有我啊。” 姜其昌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然后赶紧对那官兵道:“差爷,这人原是我主家的洒洗婆子,年前闹瘟疫时,被山贼抓来此处,也算是受尽了磨难,还请差爷行个方便,让我带她一起走吧。” 说罢,姜其昌就假装抬了抬手,仿佛往官差手中塞了不少银子。 刘氏呼吸急促的盯着,心里虽是不悦,但此时也不敢开腔,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遭了,等她出去,再好好责问姜其昌,为何要说她是洒洗婆子,她明明就是刘老夫人。 正文 第213章惊怔 官差不动声色的颠了颠拳,便冰冷的看了刘氏一眼:“行吧,既然有身份碟牌,又是你们颜府的洒洗婆子,你便带走吧。” “多谢官差大人。” 等姜其昌把人领出了鬼头寨,刘氏就发难了,沉着她的三角眼就冷声道:“姜管事,刚才你怎么说我是你主家的洒洗婆子呢。” 姜其昌连忙弯腰赔不是,那态度恭敬的,和以前相比,如天壤之别,刘氏就越发得意了。 “刘老夫人怒罪,我这也是急中生智啊,您现在的身份可不比以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讲究个脸面,绝不能让人知道,刘老夫人这一年,是被山贼软禁了,您说是不是?” 听姜其昌这一解释,刘氏怔愣了半天才明白到,原来姜其昌是维护她的脸面啊。 嗳哟,这当了老夫人,果然不同以往。 顿时刘氏这是得意的眼睛都快长到了头顶。 姜其昌再次冷笑,便从怀里拿出一百两银子:“刘老夫人,这次我主家遭难,我得尽快赶回去了,这是我替主家赠与老夫人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老夫人收下。” 看到那银票,刘氏的眼睛早就放了绿光,还不等他说完,就伸出乌漆抹黑的爪子,蹭的一下就抢了过去。 “好好好,那我就多谢你们主家了。” 一百两啊,想当初,就算是卖了米莳三那溅丫头,也没一百两呢,果然这当了老夫人,就是天翻地覆的不同。 刘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姜其昌那会不清楚,眼见该办的已经办了,接下来就等刘氏自己找上皇城。 “刘老夫人,那姜某就此别过,祝刘老夫人一路顺风。” “好好好,那你去吧。”刘氏摆着谱,死捏着银票,生怕姜其昌后悔,又要把银子拿回去。 等姜其昌走后,刘氏才跟疯了一样,手舞足蹈的又笑又跳,也不知道喃喃自语了什么,过了良久才挺起胸,风驰电掣的下了山。 直到人影完全消失,一身紫袍龙纹的燕子烨,以及姜其昌,才慢慢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主子事情已办妥了。” 燕子烨笑了笑,垂了垂眼帘,悲天悯人的道:“身陷贼窝一年,到也委实可怜,这一路去皇城,只怕也不太平,暗中派人护一护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姜其昌嘴角抽了抽,主子就是心地善良啊。 …… 扬州城外,妫烈去了已经有半个时辰,米莳三越等越不对劲。 “杉杉,烈叔怎么还没回来?我叫人去看看吧。”封君也觉得不对了,肚子不舒服,要去这么久的吗? 米莳三回头看了眼封家的下人,点了点头:“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封君爽快的嗔了她一眼:“这麻烦什么,我还担心烈叔晕倒了呢。”说完她就扭头去吩咐下人去找。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脑袋几乎是瞬间崩出一句,虚脱在厕所! 而在树林中急的抓心抓肺的妫烈,眼见封君都派人出来找了,郁闷的就大骂直娘贼,心一横这才从林子里飞奔了出来。 就在他接近林子边缘,很快就要跳进米莳三视线时,暮然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齐宁哥哥,这个也是药吧。” “是,挖的时候别伤了根。” “知道了,齐宁哥哥放心。” 妫烈呼吸一促,眼睛都瞪大了三分,猛然回头,果然就看到林子那边,穿着灰袍以及一身鹅黄春衫的齐宁和米盈盈。 两相隔不远,都各自背着一竹篓,篓子里装了不少草药。 直娘贼的,这下可糟了。 妫烈倒抽了口气,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踩着轻功冲了出去。 米莳三和封君一直盯着这边,突然见妫烈,仿佛被什么妖魔鬼怪追着出来那般,同时惊讶的呆了呆。 “烈叔,您这是怎么了?” “对啊,烈叔,我要正要叫人去寻您呢,您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事情大了去了,妫烈欲哭无泪的冲上来拽着米莳三就呻吟:“不行了不行了,估计是水土不服,肚子都痛了,走走走,咱们赶紧去找郎中。” 话一说完,妫烈就怔了两秒,然后眼中爆出一抹喜色,用力的拍了下脑门后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走走走,赶紧走。” 妫烈说风就是雨,不等米莳三和封君回神,提起米莳三的衣领,就将人提上了马背,然后在米莳三的惊呼下,用力的拍了下马屁股。 “烈叔!!!”米莳三懵了,尖叫一声,就赶紧去勒马绳,可马一撅蹄子,那里是她能勒住的,就是速度缓冲,也吓的她是面无血色。 搞什么啊这是。 眼见米莳三的马,像离了弦的箭一样跑了,封君也傻了眼,连连小跑的上了马车,就催着下人赶紧跟上。 妫烈心里骂了句,你还跟啊,没完没了是吧! 可心里骂归骂,在米莳三面前,他还真不敢露馅。 “烈叔!!!我怕呀,快让它慢下来。”米莳三都要哭了,她会是会骑马,可不懂控马啊,平时夹下马肚,让它小跑还行,可一旦真让它撒开蹄子跑,她感觉自己分分钟就能摔个粉身碎骨。 “不好,杉杉你勒缰绳啊,烈叔快别玩了,杉杉都下着了。”封君看到米莳三小小的身体,在马背上颠来颠去,险象环生的她都怕了。 妫烈错牙,估摸着已经看不到树林了,这才冲上去,拽住了米莳三的马缰。 “别怕别怕,摔一两回,你的马术就练出来了。” 米莳三吓的脸色惨白,瞪着眼睛冲妫烈捏拳头,差点怒吼出,我是女的要练什么马术!会骑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自知说错话的妫烈,赶紧讪笑,望天望地都不敢望她。 “好了好了,是烈叔的不是,不学就不学。” 封君追上来,捂着胸口就责怪的妫烈:“烈叔您也是真是的,杉杉才八岁,人还没马大呢,您怎么能这样吓杉杉。”指责完,封君就往马车里挪了挪,拍着自己身边的一空座道:“杉杉,你还是跟我一起坐马车吧,这骑马太危险了。” 心有余悸的米莳三点头,经这一吓,她腿都有些软。 妫烈嘴角抽搐的看着米莳三上了马车,心想,这下完了,彻底甩不开封家姐弟了,他心里苦啊。 正文 第214章胖宁 这头坐好,感觉安全多了后,米莳三才舒了口气:“烈叔,您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妫烈垂头丧气。 “现在肚子还疼吗?” 妫烈没说话,腹议,他心痛。 “那咱们赶紧进城找医馆吧。” 妫烈点头,蔫蔫的道:“不用找医馆,烈叔知道有个医术高明的,你跟我走吧。” 这一路上米莳三都是听妫烈的,毕竟他常年在江湖上行走,要比她有经验,因此,听完这话,米莳三也没多说什么,就看了眼封君。 封君连忙吩咐下人跟着妫烈走,刚进了城,车里的小胖子封宁就醒了,哼哧哼哧的从里面爬了起来,探出半个头一脸迷茫的道:“姐姐,咱们还没到吗?我饿了。” 米莳三正和封君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呢,猛不丁的从车帘那飙出个人头,差点没把她吓死,再定晴一看,嗳哟玛呀! 这脑袋可真大,脸也真圆,跟块饼似的! 他他他,真是一年前那个呆萌的小正太? 米莳三倒抽了口气,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封君看到她这个活见鬼的表情,也是一脸愁容。 “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很吃惊的,所以说,我必须要带他来找名医啊,唉!” 封宁头一缩,被肉挤圆的小眼睛,露出无限委屈,瘪了瘪嘴,就很想哭的瞅了瞅米莳三,等他看清人,小眼睛就越瞪越圆,惊呼的喊道:“他是小哥哥?” “你才知道啊,我都叫了你好几次,你都不醒,真是失礼,还不快坐好给杉杉赔礼。” 小胖子封宁尴尬的眨了眨眼,赶紧乖乖的坐了起来,并撑开帘子,露出他那球形的身体。 看到这庐山真面目,米莳三再次倒抽了口气! 嗳哟我去,他怎么胖成这样了,那小胳膊小腿,隔着衣料都能看见肉环。 擦!曾经的小正太啊,毁了毁了。 果真是那句,一胖毁所有。 “杉杉哥哥好,我是封宁啊,你还记得我吧。” “记得记得。”米莳三一头的汗。 看她这样僵硬,封宁也知道自己吓着她了,又委屈又自卑的低下头哽咽:“姐姐说我这是得了病,等治好了,就会和以前一样了,你别怕。” 米莳三顿时难堪,自责的咳了咳:“对不起啊,其实我不是怕你,我是惊讶,刚才听你姐姐说,我还以为你只是吃的太好,所以才发了胖,现在看来,这很不对劲,另外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也别难过。” 嗳,她是疯了么,活了两世什么没见过,至于露出惊讶的表情,给别人添堵么。 米莳三自责的不行。 好在封君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摆了摆手,就从车里面拿出水来递给封宁。 封宁也还好,瞬间破涕而笑的低下头,腼腆的道:“没关系,自从我胖了以后,大家都是这么惊讶的,我都习惯了,谢谢姐姐。” 呃,真是懂事,可越是这样懂事,米莳三就越是自责。 “君君,你是说小宁是半年前突然胖起来的?” “是啊。”封君叹了口气,但望着弟弟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心疼和宠溺。 “然后就一胖不可收拾了?” “是啊,连喝水都胖,所以我现在连水都不敢给他多喝,菜也不让他吃了,只让下人给他熬粥,而且一天也只有一小碗。” 米莳三瞄了眼封宁手上的茶杯,只有两指宽,两指厚,就这么小,刚才封君也只给他倒了半杯。 看着小胖子,苦着脸伸出舌头一点点的舔,生怕一口喝完就没了的样子,也是怪让人心疼的。 “会不会是水肿?”米莳三皱眉,边说边伸出手戳了戳封宁的胳膊。 只觉得,手指触碰之下,肉肉回弹的很快,又结实又软绵,不像是水肿。 封君看她戳封宁,也没介意,至于封宁,就更没有什么表情了。 “不是水肿,江亭那边的郎中,都检查不出毛病,真是急死我了。” 都胖成了这样,做为家人,那能不急啊,换成是她,她只怕也会急的抓狂。 “那难道是肥胖症。” “什么叫肥胖病?” 米莳三一边盯着封宁打量,一边快速的思索,然后道:“肥胖症也是一种病,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说是人体的内分泌紊乱,雄性激素增多而引起的肥胖。” 她这些专业词汇一出,就把封君听傻了。 “什,什么内分泌?” 米莳三回神,这才想到,这儿是大燕,她把后世西医的那一套说出来,谁能听懂啊。 顿时,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现在确定,小宁是病了,必须得赶紧找郎中,若再是检查不出毛病,你就要想办法,让小宁瘦下来。” 封君一脸迷茫,问的小心翼翼的道:“杉杉,你是懂医理吗?” 她那懂医理啊,很多后世的人都知道,肥胖的原理是什么,可放在大燕,解释起来就复杂了,还得从人体细胞开始说起呢。 心里一毛,米莳三就赶紧岔开话题。 “我不懂行医,我只是爱看书,君君,小宁这样胖,你除了减少他的饮食,还做过什么?” 封君这才吸了口气,更加迷茫的看着她:“还要做什么吗?” “当然要做啊,除了减少饮食,最重要的是,要让小宁多运动,只有大量的流汗,他才能瘦下来啊。” 米莳三瞪大眼睛,难道大燕没有减肥的说法吗? 事实上,大燕还真没有减肥的说法,因为物质匮乏,大多数的平民百姓都很难发胖,而对大户人家来说,肥胖是一种富态的标志,所以压根就没人觉得,胖是一种病。 至于封君一定要带封宁找名医,主要是因为封君觉得,封宁太嗜睡。 好不容易舔完水的封宁,怔怔的抬起头接道:“流汗吗?我每天都流很多很多汗啊,不信你看,我后背的衣服全是湿的。” 说着,封宁就艰难的转过身,给米莳三看他汗湿的后背。 封君也跟道:“是啊,小宁胖了后就特别怕热,那怕是冬天,只要屋里烧了炉子,他就大汗淋漓,可也没见他瘦啊。” 晕厥,这怎么能一样。 正文 第215章减肥 米莳三抚额:“不是这样的,我打个比方吧,君君有没有见过豆腐?” “豆腐?这个自然是见过的呀,自从小宁胖了,我家就常吃这个。” “嗯,你想想看,如果把豆腐用布包起来,摆在桌上不动,它会不会流水?” 封君舔了舔红唇,一脸不好意思的道:“这个我不知道,我没进过厨房。” 米莳三抚额,对啊,她怎么忘了,封君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就在她尴尬的有些接不住话时,赶车的封家下人替她解了围。 “大小姐,这豆腐要包起来摆在桌上,是会流水的。” “哦,我知道了,可这跟小宁胖有什么关系。” 米莳三头大如斗,哭笑不得的赶紧说:“豆腐包起来,放在桌上不动,它会自己流水,但不管它怎么流,它的体积不会变小,更甚至你添点水,它又会变的水嫩水嫩,可是如果,有人提着它,来来回回的甩动,甩的越狠,就会发现,它的体积越来越小,那怕你添了水,也很难恢复到饱满的状态,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封宁一脸懵圈,表示不明白,而封君呆滞了很,最后忐忑的望着她的眼睛,回的格外小心的道:“你的意思是说,小宁就像是那块豆腐,如果想让他瘦下来,就得让人拎着他狠狠的甩?” 我擦…… 米莳三崩溃,她是打比方好吧,小美人你还能再呆萌一点吗? 她自觉,这个比方没有任何毛病啊,可么有毛病的就是大燕了,偶滴天啊。 “人可不能狠狠的甩,人只能狠狠的运动,比如说,从现在开始,不能让小宁吃了睡,睡了吃,而是应该让他多动,最好是制订一个减肥计划,嗯!比如说早上沿着江亭镇跑三圈,下午再去河里来回走一个时辰,晚上睡觉前,再沿着江亭跑三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封宁就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恐惧的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就道:“不要,那会累死我的,我现在连走路都走不动了啊,那里还能跑。” 这下封君是茅塞顿开了,美目如同点亮了星辰般闪来闪去的道:“我明白了,原来你的意思是,要小宁在运动中流汗啊,这管用吗?” 看着封宁那圆圆滚滚的身体,以及满脸的恐惧,米莳三无奈的道:“如果你狠得的下,是绝对管用的。” “那行,要不从现在就开始。”封君深吸了口气,精致的小脸一板,就撸了袖子对赶车的下人道:“铁牛叔,你把车停一停,然后抱小宁下车,让他跟着咱们的车跑步。” 米莳三颇为同情的看了眼,快要吓傻的封宁,然后默默的给封君点了个赞,这行动力,标准的女汉子哇。 “不要啊,姐姐,我不要下车,我走不动的啊。” 封宁吓尿了,脸色大变的鬼哭狼嚎。 头前领路的妫烈,也被这一幕,惊的瞠目结舌,心想丫头这是跟封家小公子有仇么,竟然能想出这种损招来,这下小胖子要有苦吃了。 “走不动也要走,你还想不想好了。”封君插起腰,不容分说的就让下人停车抱封宁。 米莳三抿着唇同情他,默默的又在后面加了句:“这人胖起来很容易,但瘦起来很难,是一场持久战,必须要狠得下心,不然的话,反而更容易反弹。” “啊?什么叫反弹?” “反弹的意思就是,还会更胖,我这么说吧,人通常在大量运动过后,会感觉很饥饿,然后就想吃东西,吃的越多,反弹就越大,当然了,大量运动,也会让人很累,就像爬完山,腿肚子打颤,站都站不稳是一个道理。”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说,让小宁跑完,那怕他再饿,也不能给东西给他吃。” “也不是不能给,可以吃一点,但不能多。” “好,我明白了,还有别的要注意吗?” “有啊,要坚持,刚才我就说了,胖起来容易,瘦起来难,既然决定运动减肥,就要坚持每天都这样做,绝不能间断,所以我说,最好是给小宁先制定一个合理的计划。” 像这样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其实并不科学,不过嘛,她很喜欢。 至于封宁小胖子,她只能同情的给他点个蜡了。 “原来是这样,行,那咱们一边想计划,一边先让小宁跑着,铁牛叔你再找根绳,把小宁绑着,他要不肯跑,就拖着他走。”封君说到后面,只差没有目露凶光。 吓的封宁那个肝胆齐颤啊,鬼哭狼嚎的就喊救命。 估计这会,他都恨死米莳三了。 铁牛心疼的望着自家小公子,十分为难的道:“大小姐,这不好吧,其实,小公子也就胖了一点,这没啥毛病。” “还没啥毛病,再这样下去,他就跟猪一样了。”封君怒怼。 “可是,可是也不能这样折腾小公子啊,他还小呢。”铁牛不赞同,责怪的看了眼米莳三。 米莳三汗颜,封君那就是行动派啊,既然事以至此,那她也脱不了干系了,索性就把话说完得了。 “铁牛叔,您这话差矣,虽然时杉不懂医理,但自小看了很多书,书中言,这人胖就会有三高,一血压高,二血糖高,三血脂高,这人的精血乃是活命的根本,若是血出了毛病,那就是无药可医,必死无疑了,所以说,要想对小宁好,就必须要让他瘦下来。” 铁牛瞪眼:“一派胡言,我在封家做了一辈子的下人,当年老爷还在的时候,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那些个什么员外,那个不胖,也没瞧见他们有那里不舒服,时公子,你可不要信口雌黄,教坏了我家大小姐。” 封宁看铁牛为他力争,那是泪流满面的点头。 米莳三轻哼,微微抬起下巴,就道:“我知道封家是大户,铁牛叔定然也见过很多世面,那么我就想问一句,那些员外身体不舒服,是否会告诉您?” 铁牛一怔:“这个,他们告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他们的下人。” “那也就是说,他有没有不舒服,你并不知情,既然你不知情,那你又怎么能铁口断言,他们没有不舒服?” 正文 第216章又见 铁牛被问的瞠目结舌,老脸一红,羞怒的就道:“那你又懂什么。” “我当然懂,因为我也见过很多胖子,也常听他们说因胖而引起的各种痛疼,更知道,他们因为胖,而蹲不下茅房,更甚至,他们还因为胖,从茅房一站起来,就血冲头顶死而非命。” 米莳三越说越大声,也越说越义正言辞,好像这胖真的是件很恐怖,很恐怖的事。 封君倒抽了口气:“此话当真?” 铁牛也瞪着眼不敢说话了,刚才怒怼的眼里,像是想起什么,而有了几分惊恐。 “句句是真,君君,我一点都不骗你,这人若是稍微胖点没什么,可如果太胖了,是真的会危及生命,像小宁这样的,绝对不能任其再胖下去了。” 封君脸色一脸,瞬间铁青着脸就冲封宁吼道:“听见没有,小宁,姐姐就你一个弟弟,如果你真有什么意外,我怎么跟老祖宗交待?我以后又该怎么办?你说,你说呀。” 说到这,封君都快要哭了。 封宁呆滞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更像一颗球了。 “姐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胖真的会要命吗?” 米莳三同情的叹了口气:“是会要命的,君君你先别让跑,还是先找到那个什么名医,看过之后,咱们再说吧,现在就开始,太急促了,小宁也没有心理准备。” 封君红了眼圈,半天没说话,于是米莳三就让铁牛把封宁重新抱回车上。 铁牛这会到是没怒怼米莳三了,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沉着脸就赶车进了城。 封君想到弟弟因为太胖而会死,心情就差如阴雨天,而封宁看到姐姐红了眼,泪珠儿不停的转啊转,就自责的缩到了角落一声不吭。 一时间,没人说话了,气氛也很凝结,各自心事重重的走在扬州城内。 等马车停下,米莳三才意识到,带路的人是烈叔。 “烈叔,这是哪啊?” 米莳三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全是二进和三进的院门,一看就知道,这儿是居民区。 烈叔怎么带着她来这儿呢,不是应该去医馆,或者先找间客栈落脚的么。 “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家,哦对,你见过的,元真啊。”妫烈跳下马,三步两步就走到一大门前,然后就叩响了铜环。 元真! 我擦…… 是卫修的徒弟,颜六那家伙的私人郎中。 烈叔这是搞什么,她不是说了,不想再跟颜家人有牵扯了嘛,怎么还带她来这。 “烈叔等等!我们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不想再……” 妫烈心虚的赶紧抱住肚子就喊了一声痛,然后把话打断道:“三三啊,烈叔这是真肚子疼,再说了,这世上那里还有比卫修那老东西,医术更好的郎中。” 封君倒抽了口气,脱口而道:“卫修?烈叔您认识卫修卫大神医?” “认识啊,那老东西除了一手医术,还特会酿酒,就是抠门的很,啧啧啧,说起这个,我都好久没喝到那老东西的酒了。”妫烈边说边舔了嘴,他说的全是真心话啊。 虽然跟着米莳三,时不时有美食吃,可唯独没有好酒喝。 仔细想想,他都觉得人生不完美,美食和美酒两难全。 封君喜出望外的一声尖叫,然后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抓住妫烈的手就道:“真的是卫神医,烈叔,求您帮帮我,也帮帮我家小宁吧,对了杉杉,求你帮帮小宁吧。” 意思是想借妫烈之力,让卫修帮忙给封宁看看。 米莳三一脸为难,先撇开封君,咬着腮帮就问:“烈叔,这里到底是元真的家,还是卫修的家,还是……颜家?” 她记得那时在米家村,人人都说颜家是扬州的大户,再看这小门小院,也不像啊。 妫烈脸上的肉抖了抖,干笑道:“这是卫修在扬州落脚的地方,呵呵呵,不算是颜家,再说了,这颜家也不在扬州,在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 “在皇城呢,自上次瘟疫过后,那边就过来把人接走了,你别担心,不会碰见他的。” 这个他指谁,妫烈和米莳三都心照不宣。 想想颜六天怒人怨的颜值,以及满身不可形容的贵气,米莳三就觉得,他来自皇城那边的大户,就是对了。 眼见她态度一缓和,妫烈就咳了两声再道:“我保证,你在这里见不着他,就连卫修那老不死的,你也见不着,只有元真在这里。” “你确定?” “我确定!” 看妫烈说的言之凿凿,米莳三才松了口气,转加头安抚有些失望的封君。 “那好吧,君君你不要着急,元真是卫修的徒弟,他的医术尽得真传,也是个名医呢。” 听到对方是卫修的徒弟,一脸失望的封君,眨眼又燃起了希望。 “真的?” “是真的,一年前我落难到江亭,因为后脑撞到东西而失明,就是元真帮我治好的,还有那根紫茸参,也是他让人寻来给我吃的。”米莳三实话实说。 真正在心里拿齐宁,齐保正和元真对比,那确实不是一个档次。 “那太好了,杉杉,你帮帮小宁吧,让元真先生也给小宁看看。” 正说着,门开了,眨眼就露出元真那张清秀周正的脸。 一年不见,元真的样子基本上没变,只见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袍子,两手搭在门上,惊讶的看看妫烈,再看看她,然后失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妫烈想到自己的计划,那里还敢担搁,抓住元真的衣领,就像踩着尾巴的猫一般,火速的进了院,直奔厢房,嘴里还大声的喊道:“嗳哟,肚子痛啊,不行了不行了,元真你赶紧先给我瞧瞧,三三啊,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啊,不要进来。” 米莳三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先是警觉的往四周看了眼,瞅着没人,才招呼封君把封宁带进来。 趁着封君去接弟弟,她立马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这是个二进的小院,面积不大,屋外除了晒着的药材,别无它物,就连人也没看见,似乎这家里只有元真一个人住。 为了再三确定,不会再有别人,她又特地转了一圈厨房,发现灶台是冷锅冷灶,灰尘积了半尺厚,仿佛常年不开火。 又等了很久,妫烈和元真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正文 第217章对掐 温吞又谦和的元真,远远地给她行了个礼,嘴里喊道:“时公子好,一年不见,你的伤都好了吧。” “已经好了,多谢元真先生一年前的相助,时杉从不敢忘。” 因为有封君在,米莳三不敢行福礼,拱了拱手,很是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元真看她双目澄清,神色又十分恭敬,便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救人于危难是我等悬壶济世之人,应该要做的本份,时公子不必客气,里面请吧。” 米莳三扫了眼站在元真后面的妫烈,只觉得这画风,格外清奇,真真是那句,红花还需绿叶配,一个温吞有礼,文质彬彬,一个性情火爆,大马金刀,真真像那太极中的两面阳阴,十分突兀。 封君看出来,不是米莳三跟元真熟,而是烈叔跟元真熟,因此她也不敢乱说话,小心警慎的就跟在米莳三后面。 进了花厅,元真就拿出一红泥小灶,温笑着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煮茶待客。 主人光干活不说话,米莳三也不好吭声,而向来大大咧咧的妫烈,这会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像小媳妇一样,盯着元真干活。 你想啊,都没人说话,封君和封宁自然也不敢出声,一时间整个花厅,竟然显的十分诡异,也颇为尴尬。 好像元真这个主人,其实并不欢迎他们来一样。 这种感觉一生出来,封君就显的更加小心翼翼了,连大气都不出。 最后还是元真被所有人看的发毛,满脸惊恐的问道:“你们,你们,为何这样看我?” 呃…… 主人没说话,谁敢说话啊,那不说话自然就看他咯。 妫烈看他一开口便是这句,气的五官扭曲,一拍桌子就站起吼道:“你当我想看你啊,这个时候你烧什么茶啊,有话你赶紧说啊。” 米莳三看妫烈发脾气,只觉得满头雾水,全身僵硬,这是干嘛呢干嘛呢。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元真被吼了一嗓子,还打了个哆嗦,更加惶恐的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烧茶那做什么?” 妫烈急了,心想你这榆木疙瘩,刚才不是说了嘛,这会就忘了? 顿时,妫烈更急更大声的吼道:“说话啊干什么!” “那说什么?”元真惶然的呆滞。 “你说说什么?”妫烈气的直捏拳。 “我不知道啊,你要我说什么?”元真惶然的都要哭了,那委屈的样子,越看越像小媳妇,而且最无语的是,都急成这样了,元真说话的声音也没变快,依然温吞的像池水。 我擦,这感觉怎么就像土匪逼亲啊,米莳三无语凝咽的赶紧上前拦住妫烈,然后冲元真深表歉意的笑了笑。 “烈叔,你不要凶元真先生,肚子还疼吗?” 妫烈呲牙咧嘴,满脑子都在想元真这个笨蛋,就不会说一声,他就是那个扬州的名医吗? “不疼不疼,已经好了,元真你到是给我说话啊。” 对面的元真脸都耷拉了,无奈的摊摊手道:“我在说话啊。” “嗳哟,你个蠢货,我要你说话。”妫烈急的瞪鼻瞪眼,心火都上头了。 可他对面的元真,依然温吞如水,只是表情显的很委屈的道:“我在说啊。” 我擦……米莳三晕了,这是闹那样啊。 “烈叔,你想让是元真先生说什么呀?” 说什么,当然是说他是扬州的名医啊,如此一来,米莳三就不会再找齐宁,以及她娘和姐姐了。 “嗳呀,你别管,元真你到底说不说!” “你要我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 “我不知道啊。” “……”米莳三瞪着眼睛晕了,这是又陷进了无限死循环? 一个要对方说话,一个不知道要说什么,一个死活要对方说话,一个死活说不知道! 如此画风,要她们这些吃瓜群众,怎么办? 封君和封宁同时吓傻,一头雾水加满脸懵逼,过了好久,两姐弟才同时脑补出,莫不是元真先生被烈叔揍过,所以元真怕烈叔,烈叔就是个土匪? “你,你,你到底说不说!”妫烈要抓狂了。 元真哭丧着脸:“你要我说什么?” “你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米莳三咽了咽唾沫,眼看红泥小灶里的水烧开了,便小心的走过去,再小心的倒了茶叶,开始泡茶。 “我气你做什么?”元真无奈。 “直娘贼的,你这还不算是气我啊。”妫烈爆了粗。 “我那气你了。”元真委屈。 “你现在就是气我!”妫烈大吼。 米莳三开始洗茶杯,然后冲吓傻的封君和封宁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姐弟过来搬凳子喝茶。 “我没气你啊。”元真哭。 “你敢说你没气我,我让你说话!”妫烈跳脚。 “我不是一直在说嘛。”元真再次委屈。 米莳三倒茶,往封君和封宁手上一推,然后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不远处,摆了一筐花生,于是,她摄手摄脚的移过去,将那筐花生抱了过来,分别往封君和封宁手里抓了一把。 “元——真!你给我说话!”妫烈疯了。 元真终于一板正经了:“我在说!” “直娘贼的,我要杀了你!”妫烈崩溃。 元真吓的一哆嗦,拨脚就往外跑:“救命!” 眼看一追一逃冲出了花厅,封君吓的把花生撒了一地,急忙拽住米莳三的手道:“这是怎么了?你快去拦拦啊。” 米莳三镇定的剥开花生,往嘴里丢了两粒,然后不急不慢的往外看了眼:“不用拦,烈叔不会杀他的,就是闹着玩,来吃花生喝茶,呸!是生的啊,唉,凑合吃吧。” 封君呆滞,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敢吃花生喝茶啊!!! 而封宁呢,此时满脑子都在想,胖了就会死的问题,所以呆滞的根本就不在意旁边发生了什么,米莳三给他茶,他就喝,给他花生,他就吃,坐的那个不动如钟,一脸的神游天外。 “你给我站住!”妫烈拳头捏的嘎嘣响。 越响,元真就越跑:“不站!” “好小子,老烈我很多年都没被人气成这样了,你到底说不说!” “你要我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妫烈大吼。 欻欻,米莳三感觉房梁晃了晃,然后一丝土,从上而下的落进了茶壶。 “我不知道!”元真哭喊。 “你个蠢货,我不要你说了,我今天要打死你。”妫烈彻底火冒三丈。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盯着茶壶足足五秒后,“啪”猛的拍向桌子。 正文 第218章中毒 “闹够了吗?” 顿时,茶杯茶壶全都撞的哗啦哗啦响,吓的封君倒抽了口气,下意识的拽着封宁就站了起来…… 这下,妫烈不追了,元真不跑了,双双诧异的看向柳眉倒竖,一声大吼的米莳三,然后两人僵持了片刻,同时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米莳三瞪着眼斜睨着两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装模做样的拍了拍衣服,指着元真道:“麻烦元真先生给小宁把把脉吧,这是封君,是小宁的姐姐,据说是半年前,小宁突然发胖,并且还十分嗜睡,已经在湘东江亭镇那边,看过了不少郎中,都没检查出为何突然发胖和嗜睡,麻烦元真先生再给看看。” 元真松了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就丢下妫烈过来了。 “发胖嗜睡么,我来看看。” 一下子锋回路转,反而由米莳三这个外人镇住了场子,封君也是惊讶的不行,但听到元真应允,脸上立马露了喜色,忙不跌的拉住封宁就给元真行礼。 元真摆了摆手,目露尴尬的瞥了的眼米莳三后道:“不必多礼,你先让他坐下,把手给我。” “是,小宁,还快谢过元真先生。”封君高兴的手忙脚乱,压着呆滞的封宁就一个劲的行礼,最后还是米莳三看不下去,直接将小宁的手送到元真面前,封君才忐忑的安静了下来。 看见元真阖着双眼,极其认真的开始把脉,米莳三就狠狠的瞪妫烈,然后不声不响的给他倒了杯落满尘土的茶。 望着茶汤里的尘土,妫烈郁闷的直呲牙,想憋着不喝,却看到米莳三拿眼瞪他! 米莳三无声的说:瞪什么瞪,再瞪这土也是你震掉的,你不喝谁喝? 妫烈:“……” 他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啊,要不是元真在把脉,他是真想把这茶,全倒元真脑袋上。 “封小姐对吧?”元真问道。 “是,小女子姓封,家住湘东江亭。”封君屏着呼吸赶紧回答。 元真一边点头,一边示意封宁张嘴,他要看看舌胎。 “你和老烈,还有时公子,是什么关系?”元真看似随意的又问。 封君吓的心脏一跳,连忙抬头去看米莳三,米莳三笑了笑,将新泡的茶推到元真面前:“我和封小姐很有缘,上次在江亭你走后,我们就认识了。” 究竟是什么关系,米莳三也没说,仔细听起来就是模棱两可,但也没毛病。 元真唔了一声,便皱眉开始问病史,封君知道元真肯出手替小宁看病,多是看在米莳三和烈叔面子上,便十分感激的朝二人福了福,然后事无巨细的开始说封宁是怎么胖的。 一开始,米莳三只以为是肥胖症,可现在仔细听封君说,封宁是在中元节,参加完封家的家宴后,就突然胖的一发不可收拾后,她就心沉了沉。 果不其然,元真问完后,一脸严肃的道:“令弟的胖不是病。” “那是什么?”封君心跳加速的急问。 米莳三竖着耳朵听。 “是中了毒。” “中毒?”封君惊骇的喊出了声。 米莳三目光闪了闪,刚才她还只是心里怀疑,这会到是给确定了,还真是中毒,看来这封家,也不太平。 “是,这是一种慢性毒,可下到水中,无色无味,但却能让人发胖嗜睡,最后导致人无法行走,而呼吸衰竭至梦中猝死。”元真说的很肯定,语气虽缓慢,但眉头紧皱,似乎很棘手的样子。 “元真先生,您确定吗?”封君惊吓的脸色都变了,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更是在瞬间,变的铁青。 问完这话,封君又自知不妥,岂不是在质疑元真的医术么,连忙想改口,却见元真忽然茅塞顿开,连眼中都有了笑意的道。 “啊,我想起来了。” “什么?”封君急道,此时她只希望,真是元真的看错了,小宁怎么会中毒! 这一惊一乍的,米莳三嘴角都抽了抽,怪不得他能气死妫烈不偿命。 “我想起这毒的名字了,叫富贵滔天,以多肉的富贵花为引,辅以笄蛭,也就是土蛊,精心饲养七七四十九天,再研磨成粉,便能无色无味,人服用后,初期是快速的发胖,两个月后,就开始昏昏沉沉,嗜睡不醒,除此之外,智力也开始减退,到那时,就算你不吃不喝,也一样会胖,所以它叫富贵滔天,是一种罕见的奇毒啊。” 元真买弄的说着,越说封君的脸色就越白,所有症状都对上了啊,小宁可不就是这样的。 “咚”的一声,封君软瘫倒地,单手掩着红唇,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怎么会这样,是谁要这样害小宁,为什么?” 说着封君的眼泪掉下来了。 米莳三叹了口气:“那此毒可有解?” 元真微微一笑,十分轻松的道:“有啊,要解此毒简单的很。” 封君一听能解,瞬间又打起了精神,想也不想就给元真磕头道:“求元真先生救救我家小宁吧。” 元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躲到妫烈身后,避开封君的大礼。 “封小姐你不要这样,这个毒虽然很奇特,但要解开真的不难,难就难在,知道它的人极少,你还是先起来。” 封君打小就只跪过祖母,刚才也是太心急,才会失态到给元真下跪,可只要元真能救小宁,这一跪,她也觉得值。 “谢谢元真先生,只要您能救小宁,不管您要什么,只要是我封家有的,我都能替祖母做主,还请元真先生,替我家小宁解毒。” 就在这时,呆滞中的封宁醒了,像是得了癔症那般,突然高喊道:“不要啊,姐姐我不要爬山,我不要跑步,不要!” 高喊下,封宁蹭的站了起来,掉头就往跑,可才跑了两步,就因双腿承受不住身体的负荷,“吧唧”摔了个狗啃泥,最后还因为身体太胖,竟然像个酪酊大醉的酒鬼,硬生生的滚了一圈,才堪堪停住。 “……”米莳三惊的呆若木鸡。 唯有妫烈,没心没肺的笑了。 元真吃惊的脱口而道:“这是?怎么了!” 正文 第219章活宝 刚才还潸然泪下的封君,这下尴尬了,连忙爬了起来就去扶封宁,边扶边忍不住的大骂:“笨蛋,元真先生说,你这么胖是中毒了,还不快乖乖的起来。” 封宁痛的呲牙咧嘴,但话却是听清了,顿时喜出望外的就道:“是中毒吗?那我就不用爬山,不用跑步了对不对?” 米莳三汗颜,合着,这是她吓着封宁了,怪不得从进城以后,封宁就一直在发呆,原来是吓傻了。 “对,快起来,跟我去谢谢元真先生,要不是元真先生,只怕……”只怕后果不堪不设想,封君脸色又白了白。 回过神的封宁,这才像个奶娃那样,破涕而笑,随着姐姐,毕恭毕敬的给元真行礼。 元真摸了摸鼻子,极不自然的摆手道:“别行礼别行礼,要解这毒真的很容易,你们只需要上山找一味叫预知子的果子,连吃三天就好了。” 预知子? 这是什么果子? 米莳三纳闷,她怎么没听说过。 封君也怔忡了,忙问:“还请元真先生告诉我,这预知子是什么果子?” 元真仿佛没听到别人说话,慢悠悠的道:“不过嘛,这毒是好解,但令弟想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到是要花点心思啊,嗯?你说什么?” 呃,米莳三嘴角抽了抽,尼玛,这就是温吞性格的人,一句话可以分两次说,碰上烈叔这样的急性子,怪不得能抓狂。 封君愣了愣,瞄了眼无语凝咽的米莳三,只好再把话重复了一遍。 “还请元真先生告诉我,这预知子是什么果子?” “哦,这预知子啊,就是通草果啊,我记得湘东那边的山上就有,本地人似乎叫它牛卵泡。”最后三个字说出来,元真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尴尬。 可他不尴尬,封君尴尬了,米莳三也无语了,心道,预知子原来就是牛卵泡啊,那她知道了,这果子啊,学名叫八月炸,外形像腰子,也像……咳咳,就是就蛋蛋,果壳是紫色的,她米家村附近的山上有就,只是很稀少。 曾经她寻了米家村附近所有的山,也就找到一棵八月炸,每年也就结十几枚,一到成熟那会,还有鸟儿来捷足先登,害得她和姐姐一年就只能吃两到三个。 想起来,还真是印象深刻。 “这个,这个,元真先生这里有吗?”封君一脸为难,她根本就不认识啊,而且一想到小宁中的是毒,她这心就像火烧了一样,只想快些解了毒才好。 “我这里没有,对了,现在是几月了?”元真扭过头问妫烈。 妫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十月了。” “啊,十月了,那此果应当是没了。”元真摇头叹息。 他不摇头还好,一摇头封君脸色狂变,双腿一软差点又跪在了地上。 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摸清他脾气的米莳三,赶紧开口道:“没有此果就不能解毒吗?” “不知道,目前来说,我就只知道预知子可解此毒,别的方法,师傅也没教过。”元真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那泰山崩于眼前,也温吞如水的样子,看的米莳三好心揪,连忙追问:“一定要新鲜的预知子?” “是啊。” 封君一听那是唯一的解药,还没有了,差点没给急晕过去,至于封宁,也急的满头是汗。 看到姐弟俩都这样了,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再追着问。 “那今年没有了,等到明年再解毒可以吗?” “这个应该没问题,富贵滔天虽然是种奇毒,但也是一种慢性毒,只要能控制不让他继续胖下去,那么等到明年再服用预知子,也是可以的。”元真很权威的点头。 “明白了,那倘若控制不住呢?什么时候会毒发?” 元真见米莳三问的条理很清楚,他便回答的越来越顺。 “现在已经是毒发了,可若是控制不住,再继续胖下去,就会行动不便,呼吸困难,那时才会出现呼吸衰竭,然后在梦中猝死。” 封宁吓的全身都哆嗦了,尖叫的原地走了一圈后道:“我还没有行动不便,我还可以呼吸,姐姐你瞧,你瞧。” 封君也吓的面无血色,揪住的米莳三的肩,便哽咽的求:“元真先生求您给想想办法吧,小宁是我封家唯一的血脉啊。” 米莳三肩膀吃痛,索性问的再仔细的道:“所谓的行动不便,是指他完全走不动路对吗?” “是啊,若是再胖下去,他每走一步,都会行如刀尖,肢体自然是撑不住身体重量的。” 感觉封君小手越来越用力,米莳三就加快语速的问:“那小宁目前的样子,还不属于行动不便,对吧?” “对,如果再过两个月,估计就会胖到行动不便了。”元真回答的很认真。 都说认真的男人特别帅,可元真在米莳三眼里,那真跟穿肠毒药一样,太尼玛的温吞了,典型的打一棒子,才说一句话的人,而且还要你条理清楚,他才能条理清楚,否则,跟他对话,就会出现,刚才和烈叔的那一幕。 心塞啊。 “那我明白了,元真先生您看我这样说行不行通。” “你说。” “预知子虽然只有八月和九月才熟,但说不定十月还有呢是吧?” 元真想了想:“唔,也有这个可能。” “那么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一边派人赶紧上山找,一边也可以贴出悬赏,若是运气好,还能找到的话,那么眼下就能解毒。” 元真看了眼急的快要冒火星封君封宁,点头认可的道:“可以试一试。” “若不找不到,那么从现在开始,就一定要封宁配合,控制住不能再胖下去了,对吧?” “没错。”元真又点头,过了两秒,主动接道:“就算找到,也只是解了毒,不会让他继续胖,但要想恢复到以前,还是要花些心思的。” “也就是减肥了。” “对。” “好了,我问清楚了,君君你听明白了吗?” 封君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吩咐铁牛叔,就是不知道,扬州这边的山上有没有。” “不管有没有,也要贴悬赏,你再快马传书回湘东,让老太君也在湘东找,这叫双管齐下。” 封君早急的不行了,听米莳三给她出主意,自然是满心感激。 正文 第220章失落 “杉杉谢谢你,我这就去传书。” “等等,不急这一时,我再帮你问清楚吧。”米莳三示意她先冷静,碰到这种事,急也是没用的啊。 说罢,她又转头问元真:“元真先生,若是今年实在找不到了,那么只要控制住不要继续发胖,您说的那些嗜睡,智力减力,呼吸困难,就不会恶化了吧?” 元真仔细把她的话咀嚼了一遍,郑重的点了点头:“不会,其实此毒只所以会致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胖,若能控制住不胖,活到七老八十,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说到这元真顿了顿。 米莳三就等,等温吞水说完她再说。 “唔,充其量只会因为体形胖,而且容易出汗,容易饥饿,容易疲劳。”说到这,元真又顿了顿。 米莳三再等。 “也不行啊,这人胖终究会有损寿命,我听师傅说过,这胖人的血液会比常人浓绸,也特别容易头晕目炫,严重的,还会引起血液冲堵大脑,从而导致中风,所以,不管是解了此毒,还是没解此毒,都不要太胖才能长寿。” 呃……这解释,到是跟她的血液三高对上了,不愧是卫修卫大神医的徒弟,这见解,果然不是一般的郎中,可以相提并论的。 “嗯,还是得减肥。”米莳三做了个总结。 封君不敢漏到一个字,但这会也听明白了,胖就是要命的毒药,时杉说的是对的,确实要减肥,只有这样,才能救小宁的命。 “是啊,不能再胖了。”元真微微一笑。 妫烈瞄了眼脸色煞白的小胖子,忍不住就笑了几声,心想,这小家伙,还是逃不掉爬山跑步,可怜的娃呀。 “多谢元真先生,封君听明白了,总之就是不能再胖了,必须要给小宁减肥,呜呜,还好我坚持把小宁带到这里,今天见到元真先生,我总算明白,为何大家都说扬州有名医了,想必这个名医说的就是元真先生吧。” 封君感慨万千的再行福礼,而此时元真的眼睛亮了亮,语速竟然奇快的接道。 “是的,大家口中的名医就是我。” 这时,妫烈眼睛亮了,憋闷的胸口也瞬间敞开,顿时双目如炬的盯住米莳三。 米莳三怔了怔,失声道:“元真先生就是扬州的名医?您不是颜家的……”私人郎中吗?怎么吃着颜家奉银,还可以自立医馆,给别人看病的吗? 据她所知,大燕可是等级分明的社会,就比如说某个名医,认了某个人为主,那么这个名医那怕可以起死回生,在没得到主人的允许,也不得出手的呀,怎么元真他…… “时公子误会了,我师傅只是颜公子的门客。”元真温和的解释。 一时间,米莳三只感觉一道冰箭,从头插到脚,如果他就是扬州的名医,那齐宁哥哥呢?她娘和姐姐呢? “烈叔,怎么会是这样?”米莳三急了,焦灼的失声。 看她满脸急色,大眼睛也蒙了一层水气,妫烈只觉得心如刀割,捏着拳头忍了好久,才偏过头违心的道:“三三别急,总有一天会找到的,烈叔向你保证。” 元真也跟着无法直视的移开了视线。 只有封君和封宁一头雾水,连忙关心的问道:“杉杉,你怎么了?” 怎么了,她要找不到娘和姐姐了啊。 米莳三心急如焚,可又想不到别的办法,跺着脚便道:“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在扬州城找,那怕是贴悬赏也再所不惜。” 说罢,她又扭头对封君道:“君君,我没事,你先赶紧安排人找预知子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年了,娘和姐姐都下落不明,她这心里那能不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娘给她的养育之恩,她还没报啊。 越想,米莳三心里就越难过,曾经娘和姐姐对她的好,也是一幕又一幕的出现在眼前。 刘氏苛刻她,不给吃不给穿,是娘和姐姐,自己不吃不穿,养活了她。 小时候体弱多病,一烧便是三天三夜,也是娘和姐姐,在忙活了一天后,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给她温暖,才熬到现在。 如今她是苦尽甘来了,可是娘和姐姐呢? 都怪她,在还没确定娘和姐姐下落的时候,就去了湘东,这下好了,彻底找不到她们了,她的良心要如何安放? 就在自责快要把自己洞穿的时候,封君找来了。 “杉杉,之前听你说,是来扬州城找人的,难道也是找元真先生?” 米莳三难过的摇头又点头,这叫她从何说起,都是她的错,那时她就应该跟着了空去扬州,那怕再苦再难,也应该找到娘和姐姐,然后一起走才对啊。 看她不说话,眼睛里仿佛也噙了泪,封君就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 “说起来,我们真是有缘,一年前你救了我奶奶,现在又因为你的关系,救了小宁,杉杉,你真是我封君命中的贵人,不如,我认你当弟弟吧,好不好?”封君温柔的眨了眨眼。 她是真喜欢米莳三,没有来由的,就是觉得亲切。 米莳三艰难的笑了笑:“其实这还是举手之劳,真正帮了你们的人是元真先生。” 封君摇头:“若不是你,元真先生又怎会如此好说话,就拿元真先生的师傅卫大神医来说,放眼大燕谁不知道,他从不轻易出手救人,就算迫不得己,诊金也是十万黄金,虽然我封家是大户,可这十万黄金,也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十万黄金?这么多?”米莳三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的睁大眼,这也大夸张了吧,那卫修在颜六嘴里,可是呼来喝去的呀。 “是啊,十万黄金还是平常的价,有时十万斗东珠,都不见得能见着他呢。”封君越说越感激,元真虽然只是卫修的徒弟,可也是大多数人望而兴叹的小神医啊。 若不是他,怎么能看出小宁是中了毒。 “真是这样?”米莳三揉了揉眼角。 “真是这样,不骗你的,当初因为你救了我奶奶一命,我就不知道要如何谢你,如今你又救了小宁,我,我真的是无以回报。”封君抿了抿唇,突然脸红了红,一双美目闪烁的不敢看她。 正文 第221章谈心 自己的事已是一头乱麻了,再内疚也没什么结果,想了想,米莳三就喟叹的道。 “还是那句,举手之劳就不必再提了,到是小宁这毒,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吗?” 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封宁要想减肥,还要一个详细的计划,不能让封君依着性子乱来啊。 封君脸色一板,沉了口气就道:“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但我没有证据,杉杉,我跟你说说我封家的事吧。” 米莳三默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封君说,封家在湘东是百年的名门旺族,从祖上那一辈起,一共历经了三个朝代,而封家的底蕴是米粮,可以说,在大燕各地,上至军粮,下至粮铺,但凡有绿梗米的地方,都是从封家拿的货。 也正因为家大业大,所以历来的君王,都会厚待封家,也防着封家,比如说,选封家女入宫为妃,选封家子弟入仕为官,可不论如何选,封家都会留下一条嫡系血脉,继承封家的香火和族长之位。 到了大燕建国初期,封老太爷因病过逝,整个封家,也就交到了封老太君手里,而封老太君膝下,嫡系的只有两子一女,在昌帝登基后,封君的小姑就被送进了宫,被昌帝封了宜妃。 承封家祖训,长子必须要继承香火和族长,于是便只能让封君的二叔入仕为官,留下封君的爹,承封家族长之位。 说到这封君咬了咬牙,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我爹娘在封宁出生不久,就双双死于贼乱,按理,这族长之位,是要交到我二叔手里的,可我二叔推脱,说他在朝为官,不得经商,主家又有小宁承了嫡系长房的香火,他就不能坏了规矩,可现在呢!” “我思来想去,能害小宁也就只有二叔,杉杉,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米莳三消化了一下封家的情况,轻声问道:“那除了嫡系的一脉,封老太爷没有庶子和庶女吗?” 封君摇头:“没有,我爷爷和奶奶十分恩爱,而我封家祖训,是不得纳妾的,所以我爹和我娘,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杉杉,这也就是我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害小宁的人。” 说到这,封君很痛心,但眼神却很坚定,接口又道:“不是我认定我二叔,而是我当年我爹和娘出事时,我亲耳听到我二叔说,事情已办妥,人死了这句话。” “你知道吗,那年我爹娘带我和小宁去皇城看二叔,才住了小半个月,二叔就说运往余水的军粮出了问题,要我爹亲自去看看,结果我爹娘还没到余水,就遇到了贼乱,恰好当时又听到二叔说那句话,我怎能不怀疑?” 封君说的很激动,米莳三赶紧安抚道:“那你事后没有问过他吗?” “没有,但这事我跟奶奶说过,奶奶不信,后来我也就不再说了,可是从那以后,我每次看二叔,都觉得二叔变了,就在一年前,二叔回湘东,让奶奶答应我去皇城,说是太子快要选妃,而我是长房的嫡女,应该要去皇城做准备。” 米莳三皱眉,皇权之下盘根错结,封家二叔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错。 “可是小宁还小啊,奶奶又年纪大了,还要操持着整个封家,我若是走了,谁来照顾小宁,谁又来打理封家的生意?于是还没等我开口,奶奶便拒绝了二叔,那天晚上,我又亲耳听到我二叔说,奶奶偏心长房,总是置他于水深火热,当晚,我二叔是堵着气走的。” 这句话,信息量很多啊,米莳三眯了眯眼:“那这么说,你二叔其实不想入仁为官的?” “嗯,是不想的,我封家自己自足,乃是百年旺族,所需去官场打拼,入仕也是没办法,用我奶奶那句话,是为了向当今天子表忠心。” “原来是这样。”那就有杀人的动机了,米莳三心想。 “所以,杉杉,我想来想去,就真的只有二叔了,可他若这么想要族长之位,他大可以说啊,为何要害小宁!”封君哭泣。 虽然只有只字片语,但从这些信息中,米莳三能脑补出封家情况。 总的来说,就是封家嫡系的人口并不多,而封家的人,于族长之位高过在朝为官,但因为祖训,还有朝庭的压力,就不得不从嫡系中选女进宫,选儿为官。 那么为官的一脉,并不想为官,又想名正言顺继承族长,加害长房嫡子,就有了该有的动机。 这条理并不乱,也符合逻辑,怪不得封君一口咬定,只有她二叔会加害封宁。 “若真是你二叔加害小宁,那么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名正言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自古以来,深宅大院内,都是这些戏码。 不是东墙压倒了西墙,就是西风吹倒了东风。 “是的,这个我已经想到了。”封君擦了把眼泪,咬着牙看向远方,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那你现在怎么办?”米莳三有些欣赏的看她,哭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封君比她想像中的艰强多了。 “我要找到他害小宁的证据,然后再和二叔开诚布公的谈谈。” 好样的,这个封君是个聪明人,很对她的味口,若换是她,她也会这样做,与人谈判必须要有筹码,否则就只会处在弱势的一方,任由对方颠倒黑白。 “那若是他承认要加害小宁,想名正言顺的回来当封家族长,你又要如何做?” 封君想也不想便道:“我可以让小宁把族长之位让给他,只要他不加害小宁。” 米莳三笑了笑,目光有些深邃的望着天空,不轻不重的又道:“君君,你知不知道,为何世人总说,斩草要除根,若不除根,便容易养虎为患,若是亲人之间真生了嫌隙,那么不管怎么努力,只怕都很难回到当初。” 这些话并不是她深有体会,而是在后世见的太多,皇家都尚无亲情,何况寻常百姓? 人性总是在金钱和权力上面,会暴露的淋漓尽致啊,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人又常说,亲兄弟也要明算帐的道理。 正文 第222章心焦 封君听完,刚开始还好,可等她细细一琢磨,脸色就变了,慌乱的道:“那我该怎么办?” 米莳三不言,家家都有本经,如何念都要看自己,选择不同,处事就不同,而封家的事,她也没理由去插手,一切都要看封君自己如何选择。 一时间,她不说话,封君也不说话了,各自沉默着。 只到过了很久,封君才长叹了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我都要保住小宁,杉杉你呢?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要来扬州找谁?” “我娘和我姐姐。” “啊……她们没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米莳三跟着叹了口气,米家的事情,她不想多说,也不能说,那怕封君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她也不想说啊。 封君皱了皱眉:“那怪不得你刚才着急,难道你打听到的消息,是你娘和奶奶和扬州名医在一起?” “嗯,此事还是不要再谈了,不管有没有找到预知子,小宁都要减肥,我陪你做个减肥计划吧。”米莳三笑了笑,直接便将话题错开。 封君虽爽朗,但也心思细腻,知道她这是不想说,便从善如流的说好。 先从早上辰跑,再到下午练一通瑜珈,最后加睡前体操,每个运动,都必须一个时辰,封君都牢牢记住了。 最后米莳三又亲自把减肥瑜珈,以及减肥体操教会给封君,天色也就暗了。 “杉杉,那这个计划,从明天就开始吧。” “只要你能坚持每天都按计划督促小宁,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待小宁习惯了这个运动量,我再帮你制定第二个计划。” 减肥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要循序渐进啊,她可不觉得,以小宁现在的体力,真能做到每天都长跑加爬山。 封君点头,亲呢的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杉杉你真好,明天早上,你也陪我和小宁跑一跑吧。” 米莳三笑,想着自己心情不好,跑跑也好,等脑袋清楚些,便想办法一定要找到娘和姐姐。 待二人回到前院花厅,妫烈和元真已经弄好了一桌酒菜,看那酒菜的摆盘,大概就知道,这是从酒楼叫来的。 妫烈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唉声叹气道:“唉,这肉做的到是漂亮,可味道却是和三三做的差远了。” 封君正在给封宁布粥,听妫烈这么一说,惊讶的美目放大了三分:“杉杉会做菜?” 妫烈白了她一眼,又沾沾自喜的对着元真道:“那当然,你别看三三是男子,可三三做菜的手艺,连女人都比不了。” 这话刻意的,米莳三都无语了,唯有她知道,一个嘴里念的是三三,一个嘴里念的是杉杉,尼玛,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穿帮。 再看元真,似乎也很吃惊。 “时公子真的会做菜?” “会一点。” 妫烈两眼一翻,嫌弃的把红烧肉丢嘴里就接道:“何止会一点,三三会做的菜多得去了,就是皇城食为天的大厨,都不见得比三三手艺好,最重要的是,三三还会做别人不会做的菜。” 元真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道:“那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个口福?” 米莳三心思今天承了元真的情,又住在元真家里,人家出手便是十万黄金,她再来谈钱,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元真先生不要听烈叔胡说,但如果元真先生不嫌弃,明日我便替元真先生张罗一下。” 元真一喜,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只是我这厨房已经很久没用,要麻烦你了。” 米莳三低笑,人虽温吞,但彬彬有礼,并非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性格,想来想去,就是随和的人啊,半点主人的架子和名医架子也没有呢。 “是我们麻烦元真先生了,应该的。” 正说着,口水流了一地的封宁,趁封君不注意,就快速的用手捞起一块红烧肉,便塞进了嘴。 看他狼吞虎咽,好似八百年也没吃过肉的样子,米莳三就很汗颜。 可没想到下一秒,封君发现了,气的俏脸一板,当着元真这个主人的面,就用力打了一下封宁的手,怒斥道:“小宁,你给我吐出来,今天元真先生说的你是没听见吗?在没有解毒,并瘦下来之前,你绝不能吃肉,给我吐出来。” 封宁估计手被打疼了,顿时眼泪汪汪,可咀嚼的速度却是一点也没放慢。 “就一块,姐姐,我就吃一块,呜呜呜呜,我都半年多没吃肉了啊。” 元真和妫烈同情的直摇头,眼看封君气的快要哭了,米莳三就主动给封宁夹了块肉。 “君君,等会我再给你写一份减肥的饮食表吧,你这样光让他喝粥喝水,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减肥要有耐心,运动量合理,饮食也要合理。” 其实这样对封宁,封君心里也疼,可没办法不是么,这会听米莳三这样说,封君眼睛又亮了,尤其是边上的封宁,差点快把米莳三,当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看着姐弟俩妥协,还十分信任自己,米莳三就想,小宁啊,明天你可不要恨我才好。 她那计划,虽然合理,但对封宁也是魔鬼般的训练呢。 有了封家姐弟在,这顿饭吃的算是宾主尽欢,等到元真去了药房,她才偷偷的问妫烈。 “咱们就这样住在元真先生家里,合适吗?” 妫烈眼一瞪:“有什么不合适的,放心吧,咱们又不会住很久,你不是还打算去潞城嘛。” 米莳三双眼一黯:“是,但去之前,我要先找我娘和姐姐。” “丫头,现在扬州也不太平,我听说,当今皇上派六皇子来扬州剿匪呢,咱们还是赶紧回湘东会比较好。”说到六皇子三个字时,妫烈明显的心虚,眼神也有些躲闪。 米莳三心里有事,并没有注意妫烈的异样,心情低落的就回道:“他剿他的匪,我找我的娘和姐姐,就算再不太平,也不会乱到扬州城内吧。” 妫烈急的直挠头,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人弄回湘东啊。 可要怎么做,丫头才不会怪他,或则疑他。 正文 第223章小跑 “说是这说,但谁知道呢,总之,烈叔觉得,咱们还是早些走比较好,至于你娘和姐姐,我会让元真帮忙打听,你看如何?” 米莳三一怔,抬头看了眼妫烈:“烈叔,您和元真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问,妫烈吓的心脏得跳漏了一拍,僵硬的就干笑道。 “呵呵,你也知道,我常年在江湖上走,有时心情好,就会顺手救个人,若是再投缘,我便会和他结交结交,我和元真就是这种关系。” 妫烈说完,仔细的看米莳三,看她脸上没有什么疑虑,才暮然松了口气。 “我猜也是这样,所以你今天和他闹起来,我也没着急。”米莳三憨笑了笑,然后接道:“我答应封君,明天陪小宁去小跑,等回来,我想找人画两幅肖像,试着悬赏看看,能不能有我娘和姐姐的线索,烈叔知道,扬州城有谁肖像画的好吗?” 妫烈刚松的气,立马又吊到了嗓子眼,急的都快抓了狂,眼珠子一转,就道。 “这个,元真就会啊,你别看他光写药方子,可实际上,元真的画功也不错,丫头,这事你就交给我办吧,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米莳三没有任何怀疑,说定了后,就回房睡了。 这一晚,米莳三睡的并不好,也许是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她梦到娘抱着姐姐哭,说想她了,还给她烧纸,说要她在下面,吃些好的,穿些好的。 她在梦里着急,想开口告诉娘,她不但没死,还在湘东挣了个家业,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在梦里张不开口。 后来她又在梦里看到了齐宁哥哥,斑驳的光线一晃,就看到齐宁哥哥似乎在成亲,大红的喜服,大红绸花,手里还牵着红绳,她伸直着脖颈想看清红绳那头是谁,却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片雾,只觉得那新娘个子不高,身形很是娇小。 就在那时,姐姐也穿着喜服出现了,姐姐没有哭,她十分生气的冲了过来,一把将红绳那头的新娘,给狠狠的推倒在地。 然后就听姐姐大声的怒骂,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活着!齐宁哥哥是我的,是我的。 就在姐姐歇斯底里的吼喊完,她看到姐姐从宽大的喜服里,忽然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然后捅进了新娘的心脏。 那一瞬间,米莳三惊骇到了,吓的心尖一痛,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里,她喘息的想着,姐姐是个没有脾气的人呀,她的性格简直就是娘的翻版,怎么敢拿刀杀人,一定是梦凌乱了,当不得真。 米莳三捂着胸口爬了起来,哭笑不得的又想,梦里见到姐姐杀了人,那要按周公解梦,这是不是吉兆呢? 若是吉兆,就祝她运气好点,尽快找到娘和姐姐,然后带她回湘东。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封家的铁牛叔,在窗外小声的叫她。 “时公子,你醒了吗?” “铁牛叔?” “是我,大小姐说,让我来请你过去。” 米莳三揉了揉太阳穴:“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 那就是凌晨五点左右了,这也起的太早了吧,封君这丫头,还真是急性子。 也罢,醒都醒了,就去吧。 米莳三醒了醒神,便简单的洗漱了下,去了封君那边。 等看到姐弟俩,就见封君换了身湘东那边的常服,粉红的窄袖上衣,加只到膝盖的短裙,看起来十分清爽利落。而封宁睡意惺松的靠在封君身边,两只眼睛完全睁不开的低声哭诉。 “姐姐,再让我睡一会吧,就一会。” “不行,杉杉都来了,昨晚咱们怎么说的?你又忘了吗?” 封宁委屈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跑步,我跑不动的姐姐。” 封君咬紧牙,看着米莳三,斩钉截铁的就道:“跑不动也要跑,姐姐答应你,只要你做的好,跑了回来,我就给你吃肉。” 米莳三捂着嘴低笑,知道封君并不是骗小宁,因为昨天她在减肥饮食表上,特别注明,要她适当的拿肉诱惑小宁。 等小宁吃肉的时候,就会知道,完全除了油的肉,还不如粥好喝。 果不其然听到有肉吃的封宁,猛的就睁开眼睛了:“真的?真有肉吃?” “嗯,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封君感激的冲米莳三眨眨眼。 昨晚食谱一到手上,她就找元真问过了,就连元真也惊讶的说,米莳三写的食谱非常适合减肥,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用。 “那好,那我跑,可是我如果跑不动,姐姐不要催我,要我让休息休息。”封宁垂死挣扎的谈条件。 封君瞪了封宁一眼,便对米莳三道:“杉杉,那咱们走吧。” “走吧。” 一喊走,封家的五名下人,也紧跟在其后,出了元真的小院,就直接往城外小跑。 然后沿着扬州城跑一圈。 扬州的金秋清晨并不冷,才跑出城门,米莳三就出了一丝热汗,再回头看封宁,早已汗流浃背,那球形的身体,那是跑啊,明明就是挪,每挪一步,那些守城的侍卫,就轰笑一声。 估摸站封君觉得别人笑小宁,实在是丢人显眼,于是板了脸就从地上拣了根棍子。 “不许挪,要用跑的,不然我就抽你啦。” 封宁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屈的拼命掉金豆,如同鬼哭狼嚎的道:“不要,姐姐,我是真的跑不动啊。” “跑不动也要跑,你答应姐姐的,男子汉大丈夫,就要一言九鼎。” 封宁哭的更凶了,迈天肉呼呼的小短腿,就拼命往城外跑。 米莳三低笑,似乎看到这活宝姐弟,她心情就会变好,于是她给封宁鼓了鼓气,就率先沿着护城河,开始慢跑了。 等她跑一会,发现河边长满了野芹后,想着今天要给元真张罗饭菜,便停下来,一边等封家姐弟,一边摘野芹,就在她摘的差不多时,一抬头,便看到远处走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原本以为,可能是附近的路人甲,想赶早进城做买卖,可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那身影越看越眼熟。 米莳三怔了怔,便回头望了望还隔了很远的封家姐弟,就屏了呼吸重新往那人的方向看。 待人从金秋的迷雾中走近,一看清那张脸时,米莳三顿时就倒抽了口气。 正文 第224章齐叔 居然是齐保正!!!! 他怎么会在扬州城? 妫烈不是说,米家村所有人都进了皇城吗?并还官复原职,那齐保正又怎么会在这? 他也是米家村的一员,那么他曾经应该也是闵冉将军的亲信啊,再想到他的医术,按理也是军医之类的,怎么会没去皇城。 米莳三正惊讶着,对面的齐保正就看到了她,只见齐保正先是不以为意,后见她目不转睛的望他,便皱着眉多看了她几眼。 就在这几眼里,原本还只是随意瞥一瞥,可后面瞥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米莳三瞬间心跳加速,意识到齐保正有可能认出自己时,她想往回跑,却才刚刚转了个身,就被身后的齐保正,一个肘夹,人就落入了齐保正的面前。 “莳三?” 不好!认出来了! 米莳三倒抽了口气凉气,瞬间脑袋凌乱的如同一锅粥。 见她不说话,齐保正就更加起疑的问:“莳三,是不是你?” 米莳三捏拳,心里尖叫着,看到了齐保正,那就代表齐宁哥哥也在扬州城,那么她就有娘和姐姐的下落了。 呼吸一急促,米莳三就试探的道:“这位大叔,你有可能认错人了,快放开我。” 齐保正听她一开口,眼底就露出了一丝狂喜,用力的拽住她的胳膊就道:“我没有认错,你果然没死,老天保护,将军保护,莳三,我终于找到你了。” 米莳三咬唇,不敢回头看齐保正,她自问,这一年来,她身上的变化很多,从瘦如竹杆到体态轻盈,再从发如枯草,到乌黑亮丽,就连刘氏曾将她拖出来的满身伤痕,如今也消淡不见,齐叔她,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莳三!!” 过了良久,米莳三捏着拳转回的身,一年不见,齐叔的样子到是没怎么变,就是白发似乎多了些。 “齐叔,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吗?齐宁哥哥还好吗?” 看她承认了自己是米莳三,齐保正眼底的狂喜,就越来越多,双手都在微微发抖的道:“好,我都好,就是苦了你,当年你被崔淑怡和米宝莲推下山崖,我在哪里找了你整整三天,我就知道,见不到你的尸体,就肯定还没死,果然老天保佑。” 米莳三怔忡,那天齐叔找过她吗? 竟然还有人会在意她的生死呢,此时她是该笑还是该感动? 一时间,前尘往事,全都一古脑的涌进她的脑海,让她是五味杂陈,如百味人生。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我听说,米家村所有人已经去了皇城,齐叔为何在这里?” 齐保正欣喜又激动的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先到了我家我再告诉你。” 米莳三咬牙,告诉自己,若想知道娘和姐姐的下落,就必须要跟齐保正走,可就这样走了,她又害怕,害怕这里除了齐保正,还会有米家村其他人,若是如此,她不敢相像后果。 “等等,齐叔,我想告诉您,曾经的米莳三已经死了,我现在姓时名杉,时间的时,杉树成林的杉,还有,我是男子,并非女子,齐叔。”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紧张的凝望齐保正,这会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好像提醒她,有危险。 齐保正愣了愣,转眼目光灼灼的将她从头看到脚:“原来你改名换姓了,怪不得,我找遍了扬州郡,都找不到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米莳三绷紧了身体,齐叔这是懂了还是没懂?快速往回看了眼,就见封家姐弟,发现了她这里的不对,已经带着下人,快速的靠近了。 远远地,封君喊道:“杉杉,你没事吧?那人是谁,怎么拽着你不放?” 齐保正看到这一幕,瞳仁都缩了缩,然后才收回手道:“那些人是你认识的?看打扮到是像湘东人。” 米莳三不答反道:“齐叔,过去的米莳三死在了临崖路,现在站在您面前的,只有时杉。” 这次,米莳三说的十分坚定。 听她把话又重复了一遍,齐保正点了点头,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嘲讽道:“过去的齐保正也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齐叔,跟我走吧,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而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齐叔,如果是有关米莳三的事,我并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齐叔可有我娘和姐姐的下落,还请齐叔念在过去同村的情份上,怜悯我命不该绝,告诉我吧。” 齐保正皱眉,脸色肃然,想也不想便打断道:“她们不是你娘和你姐姐,莳三,你先跟我走。” 眼看封家姐弟越来越近,齐保正就有些急躁,有些话,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她们不是你娘和你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米莳三怔忡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齐叔,你什么意思?” “你跟我走,我自然会告诉你。” 看齐保正越来越着急,米莳三就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那种危险的信号,如排山倒海一样让她汗毛倒竖。 “齐叔不说明白,我不走。” 齐保正再次看了眼封家姐弟,忽然心一横,快如闪电的把米莳三往腋窝里一夹,然后掉头就往回疾速飞奔。 这个举动,把米莳三吓傻了,等回来神就只听到封君尖叫一声,指着她这里就大喊:“放下杉杉,铁叔,快救人!杉杉!” 不好,齐保正居然强行带她走,不,不,不,她不要再跟米家村的人,有什么牵扯了。 “齐叔,你放开我。”米莳三惊骇的挣扎。 可不管她如何拳打脚踢,齐保正死夹住她的手,不但没松,反而越来越紧,眼见她的挣扎,让他速度变慢,齐保正吸了口气便沉声道:“莳三,恕我得罪了。” 什么? 米莳三瞳仁放大,汗毛瞬间竖成了刺猬,紧接着,她就感觉齐保正手动了,她后脖颈猛的一痛,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一个时辰后,急疯的封君,像只无头苍蝇般冲了回来,抬头就见妫烈正拉着脸,在帮元真搬药材。 “不好了,烈叔不好了,快去救杉杉啊,快去啊。” 妫烈吓了一跳,惊声回道:“出什么事了?” 元真顿时也僵在了原地,定定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封君。 正文 第225章身世 封君嘶哑的大哭,指着门外就喊道:“南,南边城门外,杉杉被人掳走了,救她,快救她啊,呜呜呜呜呜……” “什么?”妫烈大叫,丢开手里的药材,一跃数米高,眨眼就从院墙那,直接翻越了过去,消失在封君眼底。 元真倒抽了口气,一个箭步的走向封君:“是谁把她掳走了?” “我不知道,那人我也不认识,只知道他是个中年男子,大约跟你一样高,但比你稍微胖一点点。”封君已急的六神无主,自责感快要把她淹没。 都怪她,要不是她反应慢,杉杉又怎会出事? 元真脸色骤然铁青,转身便冲向他的卧室,等再出来时,一言不发的就往外跑。 封君想跟上,却是再也没了力气,软瘫在地上,哭晕了过去。 …… 等米莳三意识恢复清醒,已是下午丑时,太阳西斜,照在她脸上,格外的刺眼。 她这里睫毛还只是轻轻煸了煸,齐保正就开口道:“醒了。” 米莳三心脏猛的一跳,身体如装了弹簧一般,快速的坐了起来。 就见自己半坐在竹塌上,而齐保正一脸严肃的坐在她的面前,再环顾四周,房子的框架皆为竹杆,墙体和房顶,编了几层厚厚的茅草。 再快速的打量屋里的东西,角落摆有大水缸,靠门那边砌了个简易的土灶,上面吊了一只筒锅,已被烟熏的全黑,除此之外,屋里简陋的便再无其它的东西。 “齐叔,你……” “你别怕,我不会害你,也不能害你,我只是有话要对你说。” 米莳三脸色狂变,快速的在心里思索,她能逃出去的机会有多少。 “齐叔既然不会害我,那又为何打晕我,把我带到这里?” 齐保正拧眉:“因为我的话,不能给旁人听见。” “那这么说,就是秘密喽。”米莳三咬牙讥讽,在她左右衡量后,她觉得现在从齐保正手上逃跑的机率为零,毕竟她顶着的只是一个八岁幼女的身体,那怕这一年,她养的很好,也绝非是齐保正的对手。 对她的讥讽,齐保正视而不见,低沉的便道:“是,这个秘密有关你的身世,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 “我的身世?我还能有什么身世。”米莳三嘲笑的颤了颤,如今崔淑怡已经封了郡主,他们还是不想放过她,要强逼着她,再回去给崔淑怡当丫环吗? 真是滑他玛的全天下之大稽,就不能放过她,让她自由的活着么。 “莳三,你听我说,你真正的亲娘,不是左氏,而是因生你而难产去世的大小姐——闵稚颖,你不姓米,而是姓闵,明白了吗?” 这一言落地,米莳三嘲笑的表情僵硬了,瞳仁瞬间缩成针尖,下意识的脱口而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亲娘是大小姐——闵稚颖,并非左氏。” 齐保正感慨万千的红了眼眶,忽然捏起拳头,愤愤的捶向竹塌。 这一拳,捶的竹塌东摇西晃,差点散架,也吓醒了呆滞中的米莳三。 “这怎么可能!”她是胎穿的啊,生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左氏,怎么可能将亲娘认错。 齐保正定定的望着她不言,良久后从怀里摸出一幅约手帕大小的白绢,只见他一摊开,上面就画了一个倚坐在葡萄架下的女子。 因为绢画倒着,她一时看不清画中女子的长像,但一眼觉得,那葡萄架十分眼熟,仿佛是崔家后院那颗老葡萄树。 “莳三,她便是你的亲娘,你自己看,你的眉目和她是多么相似。”齐保正说着,就将那绢画掉了个头,直接铺到她的面前。 米莳三怔怔的看着,看着,然后吸了口凉气。 画中的女子,慵懒的倚在葡萄架下,目视着前方,只见她五官清秀,温婉而栩栩如生,那眉目之间的英气,以及那脸形唇形,跟她至少有六分相似,仿佛就是长大后的她。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自己穿过来,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左氏啊,尤其那第一口奶,尴尬的她永生难忘,更是生无可恋的喝了足足八个月。 可眼前这画中人,却又让她无法辩驳。 “崔淑怡若是大小姐的亲生女儿,为何半点都不神似?而你,不论是性情还是五官,皆是和大小姐,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啊。”齐保正说的咬牙切齿。 自他们逃进山中,又灵光一闪的察觉出真相,已是找不到刘氏来对质了,可尽管如此,他也肯定,当年定是刘氏在中间捣鬼,用了狸猫换太子,这才误导了他们多年,害得真真的小小姐,一直流落在米家被刘氏磨磋。 每回想到,若不是她命大,硬生生的给左氏养到七岁,那真真的小小姐,只怕早已死于刘氏之手了。 如此,齐保正那能不怒,那能不怨。 米莳三脑袋嗡嗡作响,呆若木鸡的摇头:“这不可能,天下五官相似的人很多,也许我只是跟闵小姐有些相像罢了。” 齐保正自知这些年来对不起她,神情满是愧疚的道:“虎毒尚不食子,米盈盈也是女儿身,可为何刘氏不对她喊打喊杀?唯独只有你,刘氏几次三番的想要你性命?” 米莳三全身僵直,这个问题,她也重重复复问了自己足足七年,可一直都得不到合理的解释,但现在,全对上了。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更在下意识的告诉自己,那怕就是真的,她也对这身份,没有半点兴趣。 看她沉默不语,齐保正又道:“你是不是大小姐的女儿,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证实。” 米莳三抬头,莫不讽刺的在心里回道,难道这大燕,还有亲子鉴定吗。 “我不知道崔敬忠跟你说了多少,但我现在可以你告诉你,米家村所有人,都是大小姐的护卫,也是闵冉大将军的亲信,我们之所以留在米家村,其实只为了护你,以及将军传承下来的兵韬。” “兵韬?”那是什么! 米莳三屏住呼吸,捂着狂跳的心脏,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正文 第226章兵韬 “兵韬,它是本上古奇书,为将者得它,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中不但有让人闻风丧胆的三十六阵,还有运筹帷幄巧捷万端的四十九谋,更有九九归一的练兵之法,曾经大将军之所以在战场所向披靡,全因为它而来,而大将军终其中一生,也只得五阵八谋,及骑兵之法,莳三……” 齐保正顿了顿,眼中似有追忆,满脸敬色的叹了口气。 “若是大将军当年将此书全部吃透,宛城便不会落入白狼国手中,大将军他……也不会被奸臣所害。” 说到这,齐保正已是痛心疾首。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心道,不就是一本书么,至于说的如此逆天吗。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捏拳。 齐保正瞪起双眼,高声驳道:“你是大将军唯一的血脉,怎么没有关系。” “笑话,谁又能证明我就是大将军的血脉?”没有证据,她就不会相信,而且就算是,与她又何干,她这么努力的活着,只是想过的自由,无拘无束的做一土豪,什么大将军孙女,她都不想要。 “有一物能证明,但不是现在。”齐保正沉凝,眼里似乎猛的做了一个决定,骤然间目光灼灼的再道:“莳三,我知道我吓到你了,但你必须知道,大将军唯一的遗愿,就是收复宛城,而收复宛城,就必须要找到兵韬。” 米莳三怒了,低咆道:“既然这个兵韬对你们如此重要,那你们找就是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开玩笑,认祖归宗这种事情,她以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齐保正眼圈忽然发红,喃喃的就道:“可这部兵韬,除了大将军的后人,没人知道它在哪。” “你开什么玩笑。”米莳三吓笑了,一年不见,莫不是齐叔疯了吧。 齐保正深吸了气,镇重的摇了摇头:“我没有开玩笑,知道大将军有这部兵韬的人,不止是我们,还有先皇以及当今昌帝,只有拿到它才能重建赤勇军,夺回曾经所失去的宛城。” 米莳三再次失笑,她不过是八岁的稚女,齐叔跟她说这些,不免觉得可笑吗? 赤勇军又如何?跟她有个毛线的关系! 宛城又如何,她又没有能耐拿回来。 就是谈精忠报国,也跟她这个小小女子,扯不上边吧。 “齐叔,你所说的这些,我全都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你让我走吧。” 齐保正猛的抬头,想也不想的道:“不能走,莳三,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如果再找不到兵韬,敬忠以及其他人,只怕都会死。” 说到这,齐保正痛苦的深吸了口气,沉重的又道:“其实我们早在大将军还在世时,就把命都给了大将军,所以我们不怕死,但我们怕死无其所,也怕完成不了大将军的遗愿,而无脸去黄泉见大将军。” 米莳三听的快要抓狂,不管齐保正说什么,她都觉得,这一切不论真假,也和她无关,更是她无能为力的事情。 至于他说什么,崔敬忠会死,其他人会死,那又如何?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又能长命百岁了?谁又能逃得过岁月的无情! 真是可笑,齐叔一定是疯了。 “莳三,这八年来是我们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将军和大小姐的托孤,我们,统统该死,不值得你来救,可是,大将军败走宛城,死不瞑目,若我们今生不能完成遗愿,是真的没脸下去见大将军。” 米莳三再度深吸了口气,不管齐保正说什么,她都听不懂。 “齐叔,那你们加油,反正你们已经官复原职了。” 齐保正激动再次抬眼看她,可对上她眼里的漠然,就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 “我说了这么多,你其实一个字都没进去,对吧?” 米莳三缄默,她当然没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她也不帮上忙。 一时间,茅屋里没人再说话了,就这么寂静了很久,齐保正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忠敬和万田等人,在三个月前,调去了平城征兵,昌帝命他们,必须要在三年内,重建赤勇军。” “是嘛,那恭喜了,不但官复原职,也能替闵大将军,完成遗愿。” 齐保正不看她,继续幽幽的道:“没有兵韬,就算重建了赤勇军,它也不是曾经的赤勇军,若想拿回宛城,就必须要找到兵韬。” “那简单啊,让怡郡主找啊,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将军血脉嘛。”米莳三烦了,她就纳了个闷,拼命在她面前说这个,究竟是几个意思? 就算她真姓闵不姓米,那也对兵韬一无所知。 齐保正冷静了下来,忽然自嘲般的笑道:“崔淑怡不是大将军血脉,你才是。” 又是这句,米莳三快要被他逼疯了,索性道:“好,就算她不是,我才是,我又要去那里给你变兵韬。” 齐保正眼一亮:“只要拿到阴符,就能找兵韬啊。” 尼玛的,那说毛线啊,去找不就完了,拽着她不放做什么呢。 “既然这样,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没有阴符。” 这时齐保正道:“你是没有,我们也知道阴符的下落,可开启阴符,只能是大将军的血脉。” 疯子! 米莳三瞪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齐保正,她想,她算是明白了,齐保正在这一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神智不清,疯了。 “齐叔,我口渴了,我想喝杯水。” 齐保正闻方,二话不说,立马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一直紧盯着他的米莳三,心头跳了跳,怎么感觉他的举动,又不像疯了的样子啊。 “我知道你不信,这是我们的错,让你流落在刘氏手上足足八年,莳三,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米莳三脸色沉了下来,心急如焚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是不早了啊,封君一定把她被带走的事,告诉了烈叔,那她要不要先稳住齐保正,然后等烈叔前来救她。 看她不说话,目光一直留连屋外,齐保正就长叹了口气。 正文 第227章真相 然后开始顺清脉络,一点点的道来。 他们曾经都是赤勇军,也是闵冉大将军的亲信,后来大将军遭到陷害,死在回皇城的路上,是他们浴血奋战,杀破重围,才保住闵稚颖,然后逃到了米家村。 这一段米莳三听崔敬忠讲过,当时她还记得,自己在看到闵稚颖牌位时,有种莫明其妙的心悸,难道…… 闵稚颖真的是她的亲娘! 米莳三怔忡,只觉得脑仁子都在痛,要知道,她虽是大燕土著,可灵魂不是啊,她清楚的记得,自己从睁开双眼,到哇哇啼哭,所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左氏。 齐保正也不看她,神情颇为复杂又道:“当年大小姐因将军之死而悲愤欲绝,数次潜入皇城欲杀吕党替将军报仇,可没想到天意弄人,竟因此而认识了你爹。” 我爹? 米莳三眼角微微抽搐,还没有确定她就是闵稚颖的女儿好不好。 “那时,我们还并不知道,你爹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前往皇城科考的读书人,也因他数次替大小姐解围,我们才放松了警惕,只以为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若是那个时候,我们强行阻止,大小姐她,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说到这,齐保正目呲欲裂,咬牙切齿的紧握双拳。 米莳三看他恨不能生啖人肉,惊吓的就不敢接话,满脑子都在想,烈叔能不能找到她,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那怕齐叔说的是真的,她也没兴趣认祖归宗。 “莳三,这件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在有生之年都不想告诉你,可现在,我必须要说,因为你爹不是别人,正是那狼子野心的敌国皇子——吴皓轩。” 姓吴?敌国?皇子? 米莳三倒抽了口气,瞳仁猛的放大一圈。 她想她知道是谁了,大燕皇姓为燕,而白狼国皇姓为吴。 齐叔嘴里的吴皓轩,曾经是白狼国的四皇子,现如今的白狼国摄政王。 疯了么,来头这么大! 我擦! 看到她眼里的吃惊,齐保正脸色暗沉,双拳捏的青筋乍显,愤怒且压抑的一拳击碎了旁边的木桌。 “当年是我们有眼无珠,才没认出他这个奸诈小人,不但害了大小姐,也被他盗走了阴符,他虽是你爹,可也是你杀母仇人,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认出大小姐,这才数次替大小姐解围,其目的,就是为了盗走阴符,莳三啊!我们恨啊,我们是真的恨啊。” 哦,那这么说,她爹是个心机男喽。 “若不是我们保护不周,大小姐又怎会失身于他,将军的阴符又怎会被盗,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他,害得我们没能替将军手刃吕党,也不得不潜伏在米家村,眼睁睁的看着宛城被拱手相让,更眼睁睁的看着大小姐,因懊悔自责而痛不欲生。” 米莳三干咳,只看到齐保正双手改拳成爪,用力的紧抓自己的双腿,不出数秒,那青衫棉袍上,就隐隐露出血迹,而他的五官,也因这些话,变的恐怖狰狞而扭曲。 可见他对吴皓轩这个人的恨,用文字已不能形容。 几乎的下意识的,米莳三胆颤了,如果这个身世是真的,又是她的话,那她岂不是敌国摄政王之女?也是赤勇军仇人之女? 尼玛,这身世反转的也特么的逆天了,闵稚颖是燕国将军之女,却失身于敌国摄政王,按普通人的说法,这就是孽缘,生下的也叫孽子。 那么这些年,崔敬忠和齐保正他们,究竟是以什么心态,将崔淑怡抚养长大的? “齐,齐叔,你先松手。”心惊肉跳下,米莳三艰难的指了指齐保正大腿。 若没有衣袍,估计他的大腿,已经被他抓出十个血洞了。 齐保正醒神,知道自己又吓到了她,这才痛苦的松了松手,有些凌乱又充满复杂的看向她,似乎想听她说点什么。 比如说表明立场! 米莳三惊惶的咽了咽唾沫,对于这种身世,她能说什么?又表什么产场? 尼玛! 站在娘这边,就要杀亲爹,站在爹这边,就要杀亲娘,疯了好吧。 她都吓的不轻了。 “齐叔,你越说,我脑子就越乱,不如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我是大小姐的女儿?” “长相,你长的太像大小姐。”齐保正坚定的指了指绢画,眼中皆是不容质疑,以及隐隐流露的满和肃然。 米莳三咬牙,再看了眼绢画,这小像,这五官,这眉眼,还真是无法反驳。 太像了。 “那要照这么说,崔淑怡是我娘的女儿?”这个娘指的就是左氏了。 齐保正明白,摇了摇头,语带嘲讽的道:“不,若是我推算没错,崔淑怡是米宝莲的亲生女儿。” 嘶…… 米莳三再次抽了口凉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娘的女儿呢,她人又在哪?” 齐保正知道自己不能再动怒了,深吸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闵稚颖生产的时候是二月十八,当时除了左氏即将临盆,还有米宝莲二月初九生的女儿。 从时间上算,米宝莲的女儿是初九所生,闵稚颖的女儿是二月十八所生,左氏的女儿是二月二十所生。 前前后后都是只隔了数天时间,而当时,闵将军的阴符已被吴皓轩盗走,为了保住兵韬不再落入敌国手中,也为了给闵将军留住最后一滴血脉,崔敬忠大义灭亲的用了偷龙转凤,拿米宝莲的女儿,也就是他的亲孙女,掉换了闵稚颖之女。 可那时崔敬忠等人,却不知道,刘氏又在暗中动了手脚,反拿左氏之女,将米宝莲的女儿换了回来,直到吴皓轩收到消息,派人前来将女婴抱走后,刘氏才又将人掉换了过来。 这就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崔敬忠狸猫换太子,刘氏也狸猫换太子,阴差阳错下,她就成了左氏的女儿。 “怎么会是这样?”米莳三惊骇的说不出话。 此番偷龙转凤,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其实就是三个女婴掉换了身份。 正文 第228章关键 “从长相,还有刘氏对你的态度来看,应该就是如此,当年,敬忠是想用米宝莲的女儿,保住小小姐,可没想到,刘氏会瞒天过海。” 可不就是瞒天过海,米莳三无语凝咽的发抖。 “可是不对呀,如果刘氏都这么胆大包天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把闵稚颖的女儿,直接换回来?” 她的意思是,既然刘氏都做了初一了,那为何还要拿左氏的女儿去换米宝莲女儿,要知道,不管是左氏女儿,还是米宝莲女儿,都是她的亲孙女和外孙女。 齐保正冷笑:“因为我们都猜到,吴皓轩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大燕,所以那个时候,你被崔敬忠看的很紧,刘氏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估计她在亲孙女,和外孙女之间,她更偏向崔淑怡。” 米莳三色变,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齐保正的话,她信! 因为那个时候,米庆生失踪,刘氏怨恨左氏,也恨左氏生下她这个赔钱货,所以那怕她是亲孙女,也是不及米宝莲所生的崔淑怡,以刘氏的禀性,自然是偏向崔淑怡的。 “所以,如果我是大小姐的女儿,那么我娘的亲生女儿,就在白狼国摄政王手里喽?” “是。”齐保正阴沉着脸不愿多说。 米莳三头晕目炫的深吸了好几口气:“我不相信,我是真的不敢相信。” 这换来换去,也太曲折了,她明明记得自己穿过来,睁开眼睛所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左氏啊,若一切都是真的,那她为什么不知道? 难道说,她并不属于胎穿?而是在他们换来换去后,才穿到这个身体里来的吗。 “齐叔,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你是二月十八子时出生,因大小姐难产,你体质极弱,生下来不足五斤,更在三天后,因风寒入体,差点没活过来。” 米莳三捂着胸口,继续道:“不足五斤,还风寒入体,那当时是你救的我?” “对。”齐保正点头。 “你当时是怎么救的?”米莳三急问,同时拼命的回忆自己刚穿来时的情景。 “施针和喂药双管齐下。” “那这么说,刘氏后来又掉包,你为何没看出来?” 齐保正愣了愣,神色再度痛苦的捏了拳:“当时情况很复杂,小小姐一出生,我们就担心吴皓轩会派人来夺走,所以我和崔敬忠盯的很紧,而刚出生的婴儿,五官并没有长开,又不能见风见光,所以刘氏每次抱你出来把脉,你的脸都在罩在棉被下面的。” “那也不对啊,都风寒入体了,刘氏掉包,你不是一把脉就知道了吗?” 齐保正呼吸有些急促,满脸悔意的咬牙道:“是,那时我没有深思,只以为过了一天,药已见效,那里想到,刘氏竟然在暗中动了手脚。” 好嘛,问来问去,还是没有头绪。 “等等,那左氏的女儿呢?当时病了没有?” “有关左氏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好像是病了,当时庆生失踪,刘氏怨恨左氏,并没有请我过去把脉,而我当时……”说到这,齐保正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更确定的望着她喃喃的道:“是你,你绝对是小小姐,除了阴符,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你就是小小姐。” 米莳三脸色顿时苍白,下意识的就揪住了胸襟。 紧跟着,齐保正如闪电般的探出手,仿佛要剥开她的衣襟来仔细证明,还好在最后一秒,齐保正恢复了理智,沾着他自己血迹的五指,硬生生的停在她胸前。 “莳三,你的胸口一定有一颗红痣,对不对?” 米莳三颤抖,指关节越发用力的揪紧了衣襟。 是,她的胸口是有一颗像针眼的红痣,还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娘和姐姐给她洗澡,就常常笑着说,莳三长大了肯定是个小美人,瞧她胸口上还有颗小红痣呢。 “莳三,我告诉你,那不是你与生俱来的红痣,那是你因为生下来便风寒入体,总是夜惊啼哭,我用朱砂扎出来的针眼。” 尼玛,盯着齐保正直指她胸前红痣的手,她真的要天眩地转了。 原来她不是什么胎穿,而是鸠占鹊巢。 “有的,一定是有的,莳三!对还是不对!”齐保正激动的全身直抖,好像她若回答没有,他就会直接撕开她的衣服,自己亲自查看。 “是,是有,但你又怎么知道,左氏的女儿生来就没有红痣?”米莳三知道她这话有些牵强,可那么复杂的身世,她是真的不想要啊。 齐保正喘息的收回手,满脸喜色的道:“莳三,你一时不能接受,我能理解,但除了这颗红痣,只要我们把阴符夺回来,就能证明你是小小姐。” 米莳三崩溃,紧捏着衣角沉声道:“那就等你们把阴符夺回来,再来找我吧,我现在想回去了。” “你那里都不能去,莳三,现在就是没有阴符,我也敢肯定,你就是小小姐,而只有你才能找到兵韬,明白吗?”齐保正铁了心不会让她走。 要知道,他之所以留在扬州守着左氏和米盈盈,就是为了找她,如今她不但没死,还出现在眼前,他怎敢再让她消失。 “你不是说,阴符被吴皓轩盗走了吗?没有阴符也找不到兵韬不是吗?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把阴符拿来,再帮你找兵韬,不就行了吗?”她不想再呆下去了,今天这身世,吓的她不轻啊,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烈叔身边,然后赶紧消失。 “莳三,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当年大将军除了阴符,还有一道虎符,此虎符虽然可号令三军,却不及阴符兵韬的十万分之一,只有拿到兵韬,才能重振大燕军威,而此事我知,敬忠知,昌帝也知。” 也就是说,她是兵韬的关键,那怕崔敬忠放过她,昌帝也不会放过她。 齐保正再次咬牙:“弄丢阴符,落到敌国手中,是我们罪该万死,那怕后来吕党被诛,大将军沉冤昭雪,我们也不敢显身,如今,我们说是官复原职,可实际上,那是表面风光,昌帝对阴符被盗将信将疑,所以才让我们立下军令状,命我等三年内重建赤勇军,拿下宛城。” 正文 第229章漩涡 “莳三,我们死不足惜,也罪该万死,更无脸去见地下的大将军,可你是大将军唯一的血脉,也身系兵韬的下落,不管你能不能帮将军完成遗愿,我们也绝不能再让你流落在外的,你懂吗?” 懂尼玛个毛线!米莳三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她就知道,这个身世一出,她汗毛倒竖,果不其然,她卷进漩涡了。 “齐叔,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米莳三抓狂。 “不是我想让你做什么,而这是你的命,身为闵家后人,精忠报国是你的命。”齐保正狂热的站了起来,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看着他狂热的眼神,米莳三真的快要崩溃了。 而就这时,齐保正收起狂热,肃然的又道:“这些年,我们之所以隐姓埋名,除了是罪该万死弄丢阴符,也是担心,偷龙转凤之事被吴皓轩知道,一旦消息走漏,吴皓轩就会派人前来,到那时,若给他猜出,开启阴符需闵家后人的血,那么兵韬就会彻底落入敌国手中。” 米莳三气的脱口就道:“兵韬兵韬,没有兵韬,你们就不会打仗了吗?它就有那么重要吗?” 齐保正怒斥:“我刚才就跟你说了,兵韬是本奇书,得它就能定天下,当年大将军还只是参悟了五阵八谋,及骑兵之法,就替先皇开创了大燕,你说它重不重要?而吴皓轩如此费尽心思,欺骗大小姐,为的也是兵韬。” “若是真给他拿到,不出三年,白狼国就会挥军南下,到那时,何止宛城,咱们整个大燕都会被他们的狼子野心吞并,这万里河山,就会血流成河了啊!咱们也全部都要变成亡国奴。” 听到这,米莳三差点又要怒吼,这尼玛的又是个什么事。 一本兵韬就能定天下吗? 她瞬间就要变成,拯救世界于和平的超级英雄了吗? 去尼妹的,就算那什么鬼兵韬,真的能定天下,那吴皓轩不也是她亲爹吗? 她助她亲爹,统一白狼和大燕,成就千秋霸业,当一国公主,岂不是前途更加无量。 嗳哟,笑死人了,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齐保正不准她走了,她这身世对国家安宁,还真是举足轻重啊。 “呵呵,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当初,我突然之间被娇养,还让我暗中当表姐的丫环,说要送我一场造化,顶替闵稚颖之女的身份,当时你们是打算着,若有一天东窗事发,你们便把我推出去,然后再带着崔淑怡逃走,如此一来,就谁也拿不到那本兵韬了是吗?” 她这一笑,齐保正愣了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苦笑道。 “当时,敬忠确实是这么想的,可真的便是真的,假的那怕再偷龙转凤,也终究是假的,现在是崔淑怡被推出去,而你,在没找到兵韬之前,我们会用命来保护你。” 那找到兵韬以后呢?米莳三冷笑。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关起来了?” 齐保正低头,不置可否。 良久后,米莳三冷笑的再道。 “崔淑怡被推出去,成了闵淑怡,还封了怡郡主,吴皓轩想必也知道了。” “是。” “所以呢?那她,现在又怎么样了?” 这个她指的是被掉换出去的左氏女儿,齐保正听懂了,眉头只是轻轻一拧,便道:“这几年,吴皓轩一直在参悟如何开启阴符,到是对她不差,将她带到白狼国后,便封了郡主,若她是左氏女儿,也算是享尽了人间富贵。” 米莳三冷笑:“我是问她现在怎么样,没问她以前。” 以前崔淑怡只是姓崔,现在宣告天下,她成了闵淑怡,岂不就是直接告诉吴皓轩,当年他也上了当,抱错了女婴,真正的女儿还留在大燕么。 试问,抱错孩子,并当成亲生女儿养了八年,放在普通人心里,都是迈不过去的坎,何况他现在还是白狼国的摄政王。 尼了个玛的。 “现在她还是郡主,下个月昌帝大寿,她会随吴皓轩一道前来。”齐保正捏拳,心里很清楚,吴皓轩因何而来。 这也是他们想要的,趁此机会,拿回阴符。 “呵呵,那齐叔啊,你打算把我关到那。”米莳三大笑,她算是懂了,那本见鬼的兵韬,还真是牵连了不少人。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米家村,所有人都神神秘秘的。 齐保正松了口气,缓慢的道:“皇城,太子府。” 米莳三瞳仁一缩,急的五脏俱焚,爬了起来就后退道:“我不去,齐叔,若你真把我当小小姐,就请你不要把我往火炕里推,我答应你,只要你拿到阴符,我就帮你找兵韬,但皇城太子府,我绝不能去。” 去了,她还能有活路吗? 她又不是傻子,那本见鬼的兵韬,都牵连着平定天下,不光大燕的皇帝想要,白狼国的吴皓轩,不惜害了闵稚颖也想要,做为唯一的开启人,能有什么后果,想想她就毛骨悚然。 这么大的漩涡,打死她都不想卷进去,她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豪门,过她挥金如土的日子,一统天下,以及当公主什么的,她压根就不想要。 “你必须去,莳三这是你的命。”齐保正强调的眯了眯眼,那蓄势待发的青筋,仿佛在说,她没有选择余地。 “齐叔,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说来说去,你们所有人想要的不就是那本兵韬吗?我答应你,只要你们拿回阴符,我就帮你找,找到后你们拿走不就行了吗?为何一定要把我关到太子府?” 米莳三气急,脑袋转的飞快的告诉自己,一定要说服齐保正,她绝不能趟这浑水。 齐保正摇头,斩钉截铁的道:“你不懂,米家村一爆光,放眼天下,也就只有太子府能保你平安,明白了吗?” “胡说,现在除了你,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就算我走在大街上,也没人能认出我,那里不比太子府平安。” 齐保正眼看说不服她,脸色也是逐渐铁青。 “不管你怎么说,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再冒险了,你必须要跟我去太子府。” 说完,齐保正拿起丢在角落的麻绳,沉着脸便快如闪电的向她走来。 正文 第230章棒喝 靠,这是要直接上手绑她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米莳三惊恐的头皮都要炸了,卯足劲就要往外跑,可她脚才沾地,齐保正就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她拧了起来,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开。 “齐叔,齐叔,你不能这样,你听我说。” “到了太子府再说吧。”齐保正沉着脸加快速度在她身上缠绳子,很快,米莳三就被他绑成了棕子,无法动弹。 “到了太子府就晚了,齐叔,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真是你们的小小姐,你们将我送进太子府,那不是保护我,而是害了我。” 齐保正打了个死结,手一顿,脸上浮出一丝怔忡。 这话什么意思?放眼天下,还有比太子府更安全的吗? 趁他怔忡,米莳三趁热打铁,急忙再开口道:“如你说的,这部兵韬很重要,谁拿到它便能定天下,那么在米家村爆光之后,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找它,对不对?” “对。”昌帝逼迫,恩威并施,吴皓轩狼子野心,遍布细作,如今的赤勇军,早已不复当年,可以说是步履艰难,如踩刀尖,各中苦楚和憋屈,他是最清楚的。 “那我就更不能出现才对啊,你想想看,现在白狼国有我娘的女儿,燕国有崔淑怡,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米莳三急的都冒了汗。 人对未知的东西,那是心存恐惧的,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她知道,这条路绝对比她经商赚钱更危险。 齐保正迷惑不解,反问:“我们要有什么?” “愚蠢!还口口声声号称自己曾是赤勇军,齐保正,难道大将军在世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让你们把自己当成鱼肉那般,送到刀俎口上任人宰割吗?” 米莳三心如擂鼓的大声呵斥,这一点名道姓,居然真把齐保正震撼到了,瞬间阴晴不定的望着她。 “还是你们背信弃义,认太子为主了?” 两声质问,震的齐保正倒抽了口气,回条件反射的怒吼。 “你胡说什么!我们赤勇军生是将军的属下,死也是将军的属下,米莳三!你……” 米莳三冷笑的抬起下巴,毅然打断:“属下?我米莳三虽然年幼,可也不曾见过,绑了小主人跳火炕的属下,齐保正,你给我松开!” 嘶…… 齐保正色变,但到底他也是块老姜,震惊了片刻后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你,你承认自己是大小姐的女儿了?” 米莳三紧捏着拳头答非所问的道:“当年大将军有把兵韬交出去吗?” 齐保正眯了眯眼:“没有。” “那如果大将军还在世,会让你们把兵韬交出去吗?” “不会。”齐保正回的极快。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把我送进太子府?” 话中一绕,齐保正呼吸急促了,竟然转不过弯的问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能把我送到太子府,一旦送了,那么你们仍然是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更甚至还会被卸磨杀驴,懂不懂?” 重宝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才能保全自己,并保护身边的人,一旦送出去了,那米家村所有人,就没了利用价值,这是一个多么浅白的道理。 越说,米莳三的脑子就越发清醒,目似利刃的看齐保正。 在她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齐保正瞳仁缩小了,好像明白了一点,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齐保正有些缓和,米莳三松了口气,这才平复了一下,语重心长的低道。 “齐叔,您想过没有?人若有重宝,必会怀壁其罪,既然这部兵韬可安邦定国,那当年的大将军,为何不把它献给高祖皇帝?” 这一问,把齐保正问懵了,过了良久才犹豫的道:“当年高祖皇帝并没有说要大将军进献。” “齐叔啊,就算当年高祖皇帝让大将军进献了,大将军也不会答应的,因为没了它,赤勇军就失去了保障,你们所有人都有可能被高祖替换,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句话,齐叔难道就没听说过吗?” 齐保正蠕了蠕唇,脸色微变,他想他有点明白了,这一瞬间,看米莳三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反反复复的在心里问,她真的只有八岁? 看他好像是听懂了,米莳三的口气就更缓和的道。 “齐叔,我再说一次,您真的不能把我送进太子府,而且这部兵韬若真找到了,你们也不能把它送给太子,又或者皇上手中,而是要想办法,让村里的所有人去学,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安身立命,并且完成大将军的遗愿。” 齐保正若有所思的垂了眼帘,片刻后如雷霆之怒的大吼:“你,大逆不道!大将军赤胆忠心,报效大燕,从没有二心,你竟然挑唆我拥兵自重?” 米莳三被他吼的心脏跳漏了一拍,硬着头皮就冷笑了两声。 “好笑,若不拥兵自重,你们就会变成待宰的羔羊和废物,一群废物,还拿什么去完成大将军的遗愿?又拿什么来保护你们心底最想保护的人?你们就那么喜欢做一个处处受制,命不由己的人吗?” “最可笑的是,刚才你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小小姐,现在却用绳子来绑我这个小小姐,并且还打算把我,以及你们所有人的命运,全部交到当今太子手中,那么我问你,你就能保证,太子在得到兵韬后,就不会卸磨杀驴,杀光所有人吗?” “你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年轻力壮,可冲锋陷阵大战三百回合的人吗?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已经老了,就算将军在世,你们也是一群老弱病残,太子若真拿到兵韬,凭什么放着那些年轻的心腹不用,而用你们?” 最后一句,有如当头棒呵,齐保正脸色大变的后退三步。 是啊,时过境迁,他们是老了,不如壮年了。 而米家村所有人的困境他也是知道的,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留在这里,拼命寻找米莳三的原因,若真的把她送到太子府,情况就会有所改变吗? 太子又有那个雄心壮志收复宛城吗? 答案是未知! 还有,他若真把米莳三送进了太子府,那就真的是背信弃义换主了,这一点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可如今危机四伏,放眼大燕,最安全的地方,也就只有太子府了,他要怎么安置米莳三? 脸色阴晴不定下,齐保正深吸了口气,眼神极为复杂的看着米莳三。 “米莳三,你真的让我很惊讶,以前我常听人说虎门无犬子,你真的很像大小姐,就算不把你送到太子府,我也不能放你走。” 说完,齐保正就一记手刀,在米莳三警铃大响下,硬生生的把她敲晕了过去。 …… 正文 第231章焦急 沿河城边没有! 城内又车马人流众多,她人在哪? 妫烈睁着腥红的双眼疾速在城中奔走,他已经找了四个时辰,没有米莳三的半点痕迹,再这样像无头苍蝇般找,是肯定不行了。 怒极而无处发泄的妫烈,停了下来,急火攻心下,重重的朝墙边一棵古树,打了一拳。 沙沙沙…… 树杆内部筋脉寸断,瞬间掉了一地的树叶。 “该死!到底是谁掳走了你。”低吼过后,妫烈掉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城南小院。 元真见到他,刚要开口询问,就听他低咆道:“传令符在哪?” 他要动用主子布在城中的暗哨了,否则以他一人之力,根本就无法找到人。 元真二话不说,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物,然后塞进妫烈手中:“主子就在扬州附近,老烈,这事必须要马上禀报主子。” 妫烈恼怒的转身就走:“我知道,但事不宜迟,人手我现在就要调动,其它的你去禀告。” 一直忐忑不安,心急如焚的封家姐弟,刚从花厅跑出来,就只看见妫烈的背影,顿时封君眼泪夺框而出:“没有找到,没有找到吗?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吓的全身是汗,脸色苍白的小胖子封宁,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哭了起来:“姐姐,我好害怕!” 在小胖子封宁心里,米莳三是在他眼前被坏人掳走的,至今都没找回来,他怎能不害怕。 封君六神无主的抱住封宁,眼泪越掉越凶的发抖道:“不怕不怕,杉杉是好人,好人一定会好报,一定能吉人自有天佑的。” 出去跑个步,就把人弄丢了,元真本有牵怒之火,但看她姐弟两个,哭的已经不成人形,也只好沉了沉脸色,拉开门道:“恕我不能再留二位了,二位走吧。” 再不走,他也无心应付,现在他胆颤的是,要怎么向主子禀告。 而他和妫烈,在此事上难辞其咎,只怕要以死明志了。 封君看到冷若冰霜的元真,惊吓的更加发抖,站在一旁的铁叔连忙上前扶起封宁,闷声劝道:“少爷小姐,咱们还是先去客栈住下吧,晚点我去趟镖局找下熟人,看是否能让他们调些人手,帮咱们找找看。” 人,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的,虽然非亲非故,但也难逃自责,毕竟米莳三对少爷和小姐,确实有恩。 封君哽咽,不敢再抬头看元真,她知道,若不是看在烈叔和时杉的面子上,元真是不会给小宁看病的,而如今,因她保护不周,害时杉落入坏人之手,她那里还有脸面说,要留在这里等结果。 失魂落魄下,封君和封宁只好赶往客栈,然后再吩咐铁叔,不惜重金雇人找米莳三。 天快黑时,扬州城内外,已贴满了米莳三的画像,更有不少人立足在告示墙那指指点点,而这时,采了一天药的齐宁和米盈盈进城了。 看到告示墙那围了很多人,齐宁便率先望了过去,当看见画像中的人时,齐宁全身轻颤,一时间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画像,虽是男孩打扮,可眉目之间,竟有六分像米莳三。 “齐宁哥哥,这不是官府出的告示,我去看看,你去茶寮那等我一会。”自打瘟疫过后,米盈盈一看到告示墙就有些心惊肉跳,生怕又发生瘟疫那样的事,所以有人围着看,她觉得,不论是什么,都要打听一下,省得出了什么事,她还不知道。 齐宁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画像。 片刻后,米盈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喘了口气,神情松驰的道:“是有个八岁的男孩被坏人拐走了,家里人正到处贴告示找人,说是只要找到,便给赏银一千两。” 财可动人心,一千两可是一大笔钱啊,比起官府出的那种悬赏通辑令,还要让人眼红。 齐宁眯了眯眼,将药筐放到米盈盈手上,然后自己走进了人群。 当画像越来越清晰时,齐宁就感觉画中的人,就越发像米莳三,再等他看清告示上写的字,齐宁就倒吸了口气,脑子里如同炸了个烟花一般反复念着:“时杉,时杉,莳三……是你么?” 米盈盈在外围等了半天,也不见齐宁出来,望着拥挤的人群,就难掩一丝不耐。 “齐宁哥哥,快出来吧,天色不早了,娘还在家等我们呢。” 齐宁惊醒,二话不说上前就撕了一张画像收到袖中,然后走回到米盈盈身边,面无表情的就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晚点回来。” 说完,齐宁头也不回的又朝城外走去。 米盈盈呆滞,等她回过神来,齐宁已经出了城,顿时急的直跺脚的喊道:“齐宁哥哥,那你要赶在戌时前进城啊,不然就进不来了。” 扬州城的晚上是封城的,过了点,除非有官府令牌,否则,谁也进不了城。 就在这时,一支火旗卫,穿着暗红鸣蛇服,气势磅礴的骑着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眨眼就消失在城门外。 没多久,齐宁就到了城外的茅草房,此时已是月明星稀,隐隐中他看到屋中似有狼藉,立马拿出火捻,一点着油灯,就看到桌子碎了一地,房中似有打斗的痕迹。 齐宁脸色微变,沉呤了半分钟,确定四周没人后,这才走到墙角拉开只有他知道的暗格,里面果然放了一封信。 随着他一目十行的将信看完,脸色那是一变再变。 再抬头时,清冷的眼底已露出一丝狂喜。 时杉,莳三,八岁,果然是她,她果然没有死,还活着,太好了。 齐保正说,要带她去皇城,先安置到米万田府中,那他也要赶紧出发。 也不知道这一年里,她是怎么过来的,又究竟去了那里。 若不亲自去问,他无法心安。 想到这,齐宁烧了信,踩着轻功便出了草屋,一进城便先去了驿站,直接丢下十两银子,要了一匹快马后,这才转回城西的小院。 刚进门就听米盈盈对左氏道:“娘,我怎么没听说扬州有姓时的大户啊。” 左氏纳着鞋底微微叹了口气:“咱们才来这里一年,没听说过也正常,这段时间你还是别出门了,娘听说,扬州城外多了好多山匪呢,娘又只剩你一个人了,你若出点什么事,那娘以后还怎么活。” 米盈盈低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那些山匪要劫,也不会劫我呀,对了,我好像听人说,被劫走的小孩叫时杉,杉树的杉。” 正文 第232章要走 “时杉?”左氏吸了口气,一走神,手指就被针戳出了血。 “娘?娘,您小心点,都扎到手了。”米盈盈着急,赶紧将左氏的手拽了过来。 左氏照不上疼,猛的抬头,双目顾盼。 焦急的道:“你确定是时杉,不是莳三?” 时杉莳三,念起来是一样的啊,一年了,这个名字就像扎在左氏心里的刺,轻轻一碰都痛不欲生,满心悔恨,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啊,一想到就连死,也没能再看一眼,她这颗心就碎了一地。 米盈盈仿佛这会才回过神,懊恼的将左氏扎破的手指缠了缠:“娘,莳三已经死了,您别这样,而且就算同名,人也不对啊,告示上写着,时杉是个八岁的男孩。” 相比左氏的痛不欲生,米盈盈脸上没什么波动,好像一年时间,早已让她忘了悲伤。 左氏痛哭,嘴里呢喃道:“莳三要是没死,她也该有八岁了,我的苦命的女儿啊,呜呜……” 米盈盈抿了抿唇,刚想劝两句,抬头就看到齐宁屋亮了灯,顿时眼目顾盼,轻轻拍了下左氏便道:“娘,齐宁哥哥回来了,我去给他端吃的。” 左氏哽咽,满面灰败悲痛的点了点头:“你去吧,如今咱们能活着,是多亏了宁哥儿,多给他拨些肉,再多拿个饼。” “我知道的。”米盈盈嫣然一笑,赶紧去厨房端东西。 当年在城西租的这小院不大,连二进院都谈不上,整个院子也就两间房加厨房和茅厕,所以她们母女说话,只要声音不刻意压低,齐宁都听得见。 米盈盈端着托盘过来,还没吱声,他就淡漠的在里面道:“放着吧,我马上要走了。” 走? 他要去哪? 米盈盈惊窒的吸了口气:“齐宁哥哥你要去哪?” 说着,米盈盈就急的放下了托盘,顾不得男女受授不轻,便将虚掩着门给推开。 一推开,便看到齐宁在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无非就是两身衣服,以及他随身带着的袖珍版文房四宝。 当初从米家村逃出来,身上有的也就是这些。 “齐宁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到底要去哪啊?”米盈盈慌了,脑袋嗡嗡直响。 她和娘都离乡背井了呀,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扬州城,若没了齐宁,那她和娘怎么办? 齐宁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但很快就恢复到平时淡漠的样子,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米盈盈。 四目一对,米盈盈吓的忘了呼吸。 她觉得齐宁的眼神,冷漠的可怕,好像这一年来,她从来都没走近过他的心,又陌生又冷到骨髓。 “房租的事你不用担心,走前我会去王大娘那再交三年,另外这是一百两银票,你且收好,我这次出去,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没有什么事情,你和左婶就尽量不要出门,懂了吗?” 齐宁交待的很清冷,言语之外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听在米盈盈耳里,这样的安排,就像是在怜悯她这颗卑微的尘埃,让她脸上如针刺一般的痛了起来。 “齐宁哥哥,你,你到底要去哪里。” “出趟远门,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必须要马上走。”齐宁皱眉,见她不接银票,便将其放到桌上,随后转身继续收拾行装。 米盈盈胆颤的眼泪直流,她无法想像,这个家里没有齐宁会变成什么样,恐惧和不安快要把她吞噬。 摇摇欲坠下,米盈盈转身就去叫左氏,试图想让左氏来留下齐宁。 左氏听到消息,吓的也是惊慌失措,从房里小跑过来时,齐宁已经收拾好了,并且提着包袱,就站在门口。 “宁哥儿,你这是要去那啊?”左氏声音都颤了,满脸惊恐。 “左婶,我有急事要出远门,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走前房子的事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担心。”齐宁神色不变,再次拿起那张银票,递到了左氏手上。 左氏不敢接,心肝齐颤的想,房子那是重点? 重点是,齐宁要走啊,还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这么久,就留下她和盈盈两个女人家,万一要是碰到坏人,那可怎么办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这么久啊,宁哥儿,左婶子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的,你要不在家,这,这,这可怎么才好啊。”左氏真心急的团团转。 扶着左氏的米盈盈,紧捏着左氏的衣角,脸色苍白的狠不能把衣角揉碎。 齐宁眼帘子一搭,隐去眼氏的不耐,沉声道:“说来话长,等我回来再细说吧。” “这,这……”左氏更慌了。 但理智告诉她,齐宁要走她也没办法拦,毕竟他姓齐,她姓米。 而这一年来,也多亏了齐宁照顾,才能在扬州城落了脚,并且吃穿不愁,如今他要走,她拿什么理由不让? 瞬间,左氏有些悔的肠子发青,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尽早跟齐宁提出,把盈盈嫁给他,那怕生米煮成熟饭,也是可以的啊,那样的话,她还能以岳母的身份,叮嘱齐宁不要走,又或者早些回来。 但现在,无名无份,若是真让齐宁走了,他不回来怎么办? 齐宁坚定的往外走了两步,硬是将左氏和米盈盈,往外逼了两步。 看着母女俩,似乎想拦他不让走,齐宁心里生出了厌烦,早知今日,那时他就不该接这烫手山芋,左婶和米盈盈不是她。 如果是她,她怎会慌乱? 如果是她,也必不会像附生藤一般,死死的扒着他。 她,大概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找出生路,并努力让自己越活越好的人。 想到这,齐宁嘴角勾了勾,清冷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温度。 “左婶不必慌乱,我只是有事要出趟远门,会回来的。” 米盈盈知道快要拦不住了,嗓子一哽,便哭出了声。 左氏这会也有些破釜沉舟,深吸了口气就噙着泪目道:“宁哥儿,你有急事要出远门,左婶不能拦,但这一年来,你早已成为咱娘俩的主心骨,你这一走,左婶和盈盈委实害怕,你也知道,左婶是个没用的,万一要有什么坏人闯进来,那,那盈盈可怎么办啊。” 齐宁垂帘,没了他就不能活么? 她和她们之间还真是天差地别,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他又怎会趟这浑水。 正文 第233章无助 “那左婶要我如何做?”齐宁声音更冷了。 左氏咬紧牙,不敢抬头看齐宁,又心虚又胆颤的飞快道:“宁哥儿,左婶和盈盈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按理就是给你当牛做马,也是应该,你看,要不我今日我便做主,把盈盈给了你,只盼你能早些回来,如何?” 话一落地,米盈盈就忘了哭,娘已经说的这么卑微了,齐宁哥哥,你就答应了吧。 可齐宁脸色冷的仿佛结霜,看都不看左氏道。 “不可,这样的话左婶收回去,我救你们,那是看在同村之宜,又因我曾经有意向莳三提亲,如今她还生死不明,我又怎能另娶他人。” 这话他已经说过一次了,何苦还要再提。 他这里斩钉截铁的说完,又见左氏还想再说什么,便轻移视线,冷冷的再往前走了两步。 “左婶不必再说了,莳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没有她下落之前,我是不会和任何人成亲的,那怕就是看在莳三的份上,我也会回来尽量照顾你们,你大可放心。” 话,没留半点余地,米盈盈脸上血色全失,面若死灰的差点昏了过去。 他,他就这么嫌弃她吗? 原来曾经的那句提亲,并不是权宜之计,而是他真心想娶莳三? 为什么? 莳三还那么小啊,为什么就一定要非她不可? 左氏呼吸急促的晃了晃,一时间尴尬的满面通红。 她知道,她的目的被齐宁看穿,可是,她也是没办法了啊。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但莳三究竟是不在了,若不用盈盈留住他,她怎能安心。 “宁哥儿……” 左氏还想再说,齐宁冷然的再次打断:“左婶,你是信不过我吗?” “我,我没有,我只是……”左氏吓的心头一跳。 “左婶,这些话我就再说一次吧,我照顾你们,那是因为莳三,不论她是生是死,我都会尽我所能,至于其它,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再提,坏了他这份念想,那他大可把这份情谊收回来。 隐喻之下的薄怒,左氏听懂了,一时间心绪复杂的说不出话,同时也惊怔,什么时候齐宁对莳三,有这么深的情谊了? 直到齐宁离开,震惊的左氏也没回魂。 米盈盈哭的肝肠寸断的用力掐着她的胳膊。 “娘,娘,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左氏脸色苍白的摇头:“我,不知道啊。”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齐宁对莳三就那么特别,特别到宁愿为她守身,也不肯接受盈盈,如果,如果她再强逼一步,那宁哥儿大概就会,彻底不回来了吧。 意识到这个后果,左氏更慌了,她想到,若没了齐宁,那房租期满了后,就无人再交。 若没了齐宁,她和盈盈根本就没赚钱生活的能力。 若没了齐宁,人身安全也没有保障。 那从今以后,她和盈盈要怎么活? 宁哥儿重情重义是好,可这绝不是长久之计,若他不肯娶盈盈,那早晚有一天,他会娶别人,到那时,他又怎么可能,还记着她和盈盈是莳三的娘和姐姐,又怎么可能分身出来照顾她们,养活她们? 越想越害怕的左氏瘫到了地上,捏着手里的一百两银子,只感觉越发的无助彷徨…… …… 扬州城炸了窝,不但告示满天飞,城门也封闭了起来,城关更是几度严查。 一开始,普通百姓还只以为官府要捉拿山匪,又或者是捉拿通缉犯,毕竟朝庭的剿匪告示已经出来了,也收到消息,这次带兵剿匪的是六皇子。 可一天过去,有些眼尖的人发现,城关严查并要找的人,竟然不是什么山匪,而是一个叫时杉的小男孩。 顿时扬州城里所有人都在问,这个时杉是谁? 怎么就让官府的人,还有镖局的人,都在找他。 就在动静越来越大,快要人尽皆知时,扬州城又安静了下来,所有告示消失不见,如砸进水面的一朵水花,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紧跟着,第一场秋霜降了,满山遍野似乎都渡了一层银光。 位于渭水河畔的兵营幅帐,妫烈颓败的趴在行军床上,没一会,姜其昌拿着棒疮药走了进来。 “哼,要我说,主子这十板打的还太少了,一个这么大的活人,竟然连护个孩子都护不住,要你还有何用?”姜其昌怒斥,动作粗鲁的掀了妫烈的裤子。 瞬间就露出被打的有些血肉模糊的屁股。 妫烈咬牙,虽是愤懑但也无话可说。 弄丢米莳三,是他的错,他都恨不得主子杀了他算了,因为除了主子吩咐的任务,在他内心深处,早已把米莳三当成了自己人啊。 如今她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得知,他这心里就像生生剜了一块肉那般痛,痛的他都想大开杀戒,将扬州城的人都杀光了找,若是还找不到,他就杀扬州周边的人,他就不信,找不到她。 姜其昌瞥了他一眼,冷哼的挖出一坨药膏,就狠狠的甩到伤口上,用药板用力的涂抹。 “嘶,你给我轻点!” “还想轻点?我都想打死你。” “你以为我想吗?这养只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我还和小丫头相处了一年多,她不见了,我比主子还要急,你知道吗?”妫烈气的咆哮,一憋屈,就将压在心里的话,统统吼了出来。 姜其昌愣了愣,瞬间脸色挂满了寒霜。 “老烈,你可不要忘了,你要效忠的人只有主子一个,这样的话,你最好给我烂进肚子里。” 岂有此理,他只是负责保护那丫头,谁让他去跟那丫头交心相处了。 妫烈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可心里的无力,还是让他难受,难受的快要疯了。 “好了,别涂了,劳资死不了。”妫烈咬牙,双手一按就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扯上裤腰带,便要往走。 “你要去那?给我站住!”姜其昌心头直跳,妫烈这蠢货,怎么能对那丫头,真的动了感情,她可是主子重要的棋子。 妫烈气的青筋弹跳,燥怒的低咆道:“我再去找。” 正文 第234章看上? “去哪找?” 拐走米莳三的人,没留半点线索,整个人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再毫无目标的盲目去找,能找到? 姜其昌冷哼。 还有,妫烈这个没脑子的,竟然还敢让扬州城贴满告示,岂不是让米家村的人,以及太子的人,全收到了风声,想到这个,姜其昌就气的想替主子再打他二十大板。 “不管去哪找,我都得找,她人是在我手上丢的,若找不回来,我就死了算了。”妫烈胸口剧烈起伏,一想小丫头下落不明,也许还会遭罪什么的,他心就痛的如针刺一样。 “你这个蠢货,怎么就不蠢死你?合着我刚才那话,你就没听进去是吗?因为你的蠢,消息都走露了,你还不知道吗?现在,你给我老实呆着,那里都不准去。”姜其昌大骂。 妫烈蠢归蠢,但也不是真没脑子,相反,他很清楚米莳三的身世,也知道米莳三早晚会卷进漩涡,但这个漩涡是卷在主子这,还是太子那,他抛开忠主的身份,也会义无反顾的选主子。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今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做太子的棋子又会是什么下场。 只怕会连骨带皮,被太子吃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妫烈痛苦的抱住头,就在门口蹲了下来。 “姜大嘴,我知道我蠢,可我心里憋得难受,我也知道,我不能对小丫头,有别的心思,可你不知道,这一年来,小丫头从来都没怀疑过我,对我,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我是人啊,我这心也是肉长的,那能不对她用心,我……” 姜其昌越听脸色越难看,惊怵的打断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烈,你莫不是看上那丫头了吧?” “看上,劳资当然看上了,要不看上,劳资能这么急吗。”妫烈低咆,压根就没意识到,姜其昌嘴里的看上,和他嘴里的看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意思。 就在这时,帐前的帘子动了动,穿着紫纹蟒袍的燕子烨,掀开帘子就进来了。 姜其昌顿时倒抽了口气,吓的噤若寒蝉的往后退了退,心里大骂妫烈找死,蠢货,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大的可以当人家爹的人,竟然有了那样龌龊的心思。 这下完了,主子估计是全听见了。 妫烈这头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满脑子全是痛苦的妫烈,压根就没注意到燕子烨来了,抱着头还在稀里糊涂的呢喃。 “十二年前我妫家还在的时候,我娘就常跟我说,要给我添个妹妹,可没想到,妹妹还没出生,就全死了,从此以后,我妫烈在这个世上,就再无亲人,我以为,我妫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生是主子的人,死也是主子的鬼,可没想到,米莳三那小丫头,那是真心对我好。” “我知道,我是奉主子之命护她,我不该把她当亲人,可这心真是肉长的,它要怎么样,我那里控制的住,但不管我看没看上眼,动没动心思,我都谨记着不能坏了主子的事,我也知道,她落在主子手里,绝对比落在太子手里要好,所以你别劝我,找不回她,我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听着妫烈絮絮叨叨的说,姜其昌的脸色,那是一变再变,但同时也因妫烈这些话,触的他心底都有些发颤。 原来蠢货所谓的看上,是把那丫头当妹妹。 而他们这些人,命都是主子给的,也都是举目无亲。 亲人…… 他又何偿不想要,他这心又何偿不是肉长的。 骤然间,姜其昌眼睛有些刺痛。 就在这时,神情淡然,五官俊逸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燕子烨,忽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找吧,找不到,提头来见。” 燕子烨的声音极轻,但落入妫烈耳中,却猛的像打了针强心剂。 他猛的抬头,瞪大眼看向如谪仙般的主子。 “主子!” 燕子烨挑眉,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年来,她变化极大,除非是对她知根知底的人,否则,没那么容易识破她是女儿身,说起来,齐保正在扬州隐姓埋名,已有一年了吧。” 说到这,燕子烨顿了顿,嘴角浮出一丝讥讽:“三个时辰内,赶到谯州驿站,然后盯紧齐宁,便能顺藤摸瓜找到她。” 姜其昌在听到谯州驿站时,瞳仁缩了缩,那是去往皇城必经的路线。 人,果然是齐保正下的手。 “主子,难道他真打算,把人送入皇城?” 燕子烨渡了两步,轻轻的搓了搓指尖,淡如风轻的道:“闵家一派,自大将军去后,便再无一个聪明人,掳了她,自然是要送到皇城的,其昌,传我令下去,阻止他们把人送往皇城。” 姜其昌肃然,拱了拱手便急忙往外走,走时还瞄了眼,跪在地上死蠢死蠢的妫烈。 “主,主子!” “不是要找她吗?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滚吧。”燕子烨冷哼。 让他守在她身边,到是守出祸害了。 米莳三,你到是会笼络人心。 至于齐保正,他还真是小瞧他了,竟然能带着她,一路走的毫无踪迹。 …… 扬州城翻了多大的浪,米莳三不知道,她只知道,齐叔带着她不停的在赶路,并且每隔四个时辰,齐叔便会喂她吃粒药。 那药一服下,整个人便是昏昏沉沉,脑袋也搅的像桨糊一样,不但集中不了精神,还无法动弹和开口说话。 就这么过了大约三、四天,浑浑噩噩中一醒来,就看到齐叔在挖坑,坑的旁边还堆了数不清的枯树叶。 米莳三惊蛰,想说点什么,依然有气无力。 没一会齐保正感觉到她醒了,抖掉一搓土,脸色便暗沉的道:“小小姐,我是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找你,这一年来,小小姐你,究竟都认识了些什么人?” 有很多人找她? 米莳三心头一喜,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不是应该只有烈叔会找她么? 难道是烈叔找不到了,所以重金悬赏了。 齐保正知道她说不了话,也没想着听她解释,哼了一声就继续吭哧吭哧的挖坑。 正文 第235章活埋 “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了,小小姐说的对,我确实不能把你送进太子府,但我也不能让你走,所以,我打算把你先安置到皇城边上的灵山寺,那儿的住持方丈,曾经也是将军的亲信,我不在的时候,他会护你周全。” 说完,齐保正咬了咬牙,十分复杂的将铲子丢出了坑外,又接道:“小小姐,要委屈你了,实在是找你的人太多了,我分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等我打听清楚,我再回来带你。” 说着,他抱起她就小心翼翼的移到坑中,然后再将那些枯叶,一堆一堆的扫下来。 米莳三惊怵,尼玛,这是要活埋她么。 靠,这样的委屈她一点也不想要好吧。 为什么齐保正要这么执拗,她都说了,不管身世是不是真的,只要找来阴符,她就帮他找兵韬,何苦非要把她掳到皇城。 就算不把她送到太子府,那什么灵山寺,对她来说,也是牢笼啊。 还亏他口口声声叫她小小姐,就是这么对她这个小小姐的吗? 这叫什么?同人不同命,冒充的永远比正主儿更矜贵。 靠! 米莳三气的心火直冒,正在扫枯叶的齐保正,顿时手僵了僵,再次脸色复杂的移开视线,不敢看她。 “小小姐,你生气我能理解,等到了灵山寺,我保证任你处置,但现在,我绝不能放你走,因为我怀疑,你的身世消息已经走露了,否则不会出现这么多人找你。” 你玛了个隔屁,要不是他强行绑架,消息会走露吗? 她明明可以自保,但却因为你齐保正自以为是,这才弄巧成拙,她这一肚子的心火哟! 真是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可再气又能怎样? 齐保正把她埋在枯叶堆里,说走就走了。 透过树叶的空隙,她能看到纯净的蓝天白云,若不是身处这个困境,她真的会觉得,躺在静谧的午后,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刚刚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也不知道齐保正给她吃的是什么药,这个时候她是真的开始埋怨,为什么还不昏昏沉沉,索性睡了过去? 事实证明,这世上真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米莳三悲哀的想,都落入这个困境了,真是宁愿昏睡,也不想睁着眼睛,看到希望,却又无望,让烦燥不安的心,不但无处安放,还像凌迟那样让她捉狂。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清脆的铜铃响。 “铃铃铃……”响的很有节奏,像栓在某个动物,或者人身上的铃铛,由远而近。 米莳三咬着牙,有些麻木的想,原来齐保正只是把她埋在路边啊。 “爹爹,你快看,那边有一棵红树,看起来像是一团火。” 说话的是清脆的女童音,听起来软软糯糯,很是好听。 米莳三沉住气,用力的想张嘴,或者动动身体,仅存的一丝希望,让她疯狂的想弄出动静。 “嗯,是挺像的。”回答女童的男声很慵懒,低沉而富有磁性,字正腔圆里,似乎夹着卷舌腔,但好听到让人头皮发麻。 “可惜再好看,也不如咱们的红柳林,唉,爹爹,咱们还要多久才到啊?”女孩情绪转换的很快,似乎瞬间就不高兴了。 “还要几天功夫,怎么,坐车坐累了?”男人依旧说的懒洋洋,但转舌之间的韵调和宠溺,却是能让耳朵怀孕。 “嗯,我想骑马,爹爹,你让我骑马吧,这见鬼的马车,坐的我全身骨头都疼,真想不通,为什么这边的女人,还以坐马车为荣,我才不稀罕呢。”女孩抱怨的向男人撒娇。 男人发出一声低笑,宠溺的把小女孩,抱到自己的膝上坐好。 “那是因为你还不是女人,你还只是爹爹的小姑娘。”男人温笑的说罢,声调一转,就从宠溺变成浑厚且极富威严。 “停车,原地休息半个时辰,牟沙去打点水来给稚儿煮点奶茶。” “是。” 随着声音落地,清脆的铃铛声停了,米莳三听着动静,心头一阵狂喜。 这些人应该离她很近,就在她的下手边,如果她能稍稍动一动,那怕弄出丁点动静,相信也能惊动他们,而且听声音,除了这对父女,至少还有七,八个人。 想到这,米莳三呼吸顿促,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去辩别脚步声。 有人跳下马车了。 一,二,三…… “哒哒哒”由远而近的又传来好多马蹄声,这一掺杂,就盖住了杂乱的脚步声。 米莳三懊恼,惊讶这条山路竟然有这么多人走。 车队,马队,人手还真是不少。 “王爷,保州城就在前面,今晚是在保州落脚还是去前面的易水城?” 男人缄默,米莳三心头一跳,她没听错吧? 王爷? “在保州吧,稚儿不喜欢坐马车,但沿路的风景稚儿还是喜欢的,是吧稚儿?”被称之为王爷的男人,温柔且宠溺的揉了揉身前的女孩。 女孩娇笑,像扭股糖那样往男人怀里钻了钻:“是啊爹爹,大燕的风景确实好看,但等会能不能让我骑马啊,稚儿是真的不想再坐马车了。” 米莳三心惊的汗毛倒竖,女孩说大燕的风景好看,那她和这位王爷,难道不是大燕的人? “不能,大燕山路崎岖,不适合让你骑马。”男人温笑,声音越发低沉宠溺了。 叫稚儿的女孩,嘟起嘴,一脸不悦。 “王爷,那要不要属下带几个人,先去驿站打理?” “去吧,本王记得,保州原江的鲤鱼十分鲜美,那城中望江楼的厨子,又十分擅长做全鱼宴,你便去那订三楼最靠窗的天字房,告诉他们,鱼要刚刚打捞的,红烧只要三斤重,清蒸只要两斤重,至于那道翡翠鱼羹,便让他们选一斤半的鱼来做。” “是,属下记住了。” “哒哒哒”有人骑着马走了。 米莳三屏着呼吸,眯了眯眼,心想这位王爷,可真是吃鱼的行家,所谓三斤重的鲤鱼红烧肥而不腻,两斤重的鲤鱼清蒸,鲜嫩而多汁,如此苛求出来的菜品,味道又怎会不美妙。 光是听他点菜,她都有些想流口水,从而又浮想联翩的勾勒,这位王爷,估计是个胖子,因为只有吃货,才这么会吃鱼啊。 “爹爹,稚儿讨厌吃鱼。”女孩不悦。 男人喉咙里又溢出两声低笑:“可是你娘,以前最爱吃鱼,尤其是翡翠鱼羹。” 正文 第236章父女 女孩听了眼睛亮了亮,转而又生气的歪过半边身子:“怪不得爹爹老让人给稚儿做鱼,可稚儿吃了八年,都吃腻了嘛,好不容易来大燕,就不能换换口味吗?爹爹真是讨厌,要是娘还在,铁定不会让稚儿老吃鱼。” 男人再次低笑,声音那是越听越好听,害的米莳三在想,这位王爷还真是拥有天籁般的嗓子,光是听他说话,就能让人爱上他。 “稚儿乖,你娘要是还在,到了这里,一定会很高兴,因为爹爹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娘,那时,她就坐在望江楼的三楼,用白色丝带挽着发髻,江风吹过,那丝带还遮了她的眼,但那柔中带伤又故做艰强的模样,却是让爹爹永生难忘啊。” 男人喟叹的回忆,他说的很慢,外露的情绪,仿佛都自带画面,不由自主的就让米莳三在脑海中勾出一个白衣飘飘,又外柔内刚,坐在江边感伤遥望的美丽女子。 “爹爹,你又想娘了?我也很想,我会乖乖吃鱼的,爹爹就别难过了。”女孩赶紧安抚,给人感觉,像这样的安抚,女孩已经驾轻就熟了,虽是妥协吃鱼,可声音却是很沮丧。 米莳三嘴角扬了扬,心想这位王爷,可真是会驾驭人心,不知是单纯的哄孩子吃饭呢,还是磨了一把软刀子,又或者真的是在追忆他的王妃。 男人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女孩带着薄怒的道:“爹爹,你说大燕的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随便就找了个人,就说她是我,还封了什么怡郡主,我这次到要瞧瞧,看她长什么样,居然敢冒充我娘的女儿。” 咔嗒! 米莳三脑中的弦炸了。 小女孩说什么?她说大燕的皇帝,说她就是我,冒充我娘的女儿?还提到怡郡主! 放眼大燕,能有几个怡郡主。 还有第一句,她口无遮拦,说大燕的皇帝时,充满了不屑,这说明,她不是大燕人。 后面的那些,如果她不是米莳三,那肯定是半个字都听不懂,可她偏偏米莳三,所以她听懂了。 这个女孩,叫稚儿,男人又是王爷,而供在米家村宗祀里的那位,端端正正的用烫金字写着——闵稚颖! 齐保正又说过,跟闵稚颖有夫妻之实,并生下一个女儿的亲爹叫吴皓轩,曾是白狼国的皇子,现如今的白狼国摄政王! 如此身份,不叫王爷,又叫什么? 米莳三如五雷轰顶般呆滞了。 真是想不到,天大地大,四海之滨,竟然就这么碰见了。 “呵呵,应该是糊涂了吧,爹和娘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完全不用在意大燕皇帝犯糊涂,来稚儿,到爹爹这里来。”吴皓轩温柔的招了招手。 待吴稚儿嘟着嘴钻进他怀里时,就听他接着道:“给爹爹看看,你娘留给你的玉牌好吗?” “嗯,爹爹放心,稚儿不会把娘的玉牌弄丢的,等稚儿到了大燕皇城,我就揭了她的底,不准她再冒充我,哼!” 看着娇憨的女儿,吴皓轩抿着薄唇笑的恬淡。 而他们不知道,埋在枯叶下面的米莳三,此时有多么震惊。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近在咫尺的人,就是她的亲爹吴皓轩啊,而此时,应该钻进他怀里撒娇,并享受所有宠溺的人,也应该是她。 米莳三呆滞的僵硬着,满心复杂到无以言表。 也不知道是身体的本能,还是血脉相承的心灵感应,忽然间她竟然很悲伤,悲伤的想哭,可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一直到吴皓轩离开,四周再次恢复静谧,一滴莫名其妙的眼泪,才恍惚落下。 在落下的那一瞬间,米莳三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悲伤。 从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认识的就是娘左氏,还有姐姐米盈盈,对她来说,那怕娘和姐姐再包子,那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什么亲娘,亲爹,那对她来说,遥远的触不可及,而在她活着的每一天,几乎都在为了温饱而努力,奶奶的苛刻,爷爷的冷漠,米家村看似团结,但事不关己高高挂的疏离,从来都没让她有过归属感。 从奶奶拖着她进乱葬岗那天起,她就只知道,想好好活着,就要拼命,更不能像个八岁的孩子那样,天真无邪的静待长大成人,她必须要睁大眼睛的寻找生路。 那怕她成了小小姐,该有的尊重还是没有,齐保正口口声声的叫着她小姐姐,可却给她喂药,带她去绝不能去的地方。 何曾听过她的只言片语? 似乎从一开始,她的努力,她的拼命,就像是一个笑话。 不但徒劳无功,还是无法自保。 娘没找到,姐姐也没找到,她如此努力的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忽然间就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在快要溺死的那一瞬间,米莳三忽然又清醒了回来。 她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会崩溃了,因为,娘的女儿,拥有着吴皓轩数之不尽的宠溺啊,而那种不用为生活而奋斗,而唾手可得的疼爱,恰恰就是她也想要的。 原来,她并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么艰强,其实,她很脆弱。 脆弱到,在亲情满满的画幕面前,就会自怨自艾。 米莳三嘲讽的抿了抿唇,然后收拾好心情,将溢满眼眶的泪水,全部咽了回去,再次告诉自己,她一定要跟齐保正好好谈一谈。 不论是皇城太子府,还是灵山寺,她都不能去。 绝不能去。 就在她咬牙燃烧自己,并在心里打好谈判草稿时,骤然间,她觉得紧绷的肌肉,竟然有些松动。 “咔嚓” 一片枯叶在她手边辗碎。 米莳三惊喜的抽了口气,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她能动了! 是药效过了吗? 齐保正没有在药失效之前回来,所以,她的机会来了? 再次动了动指关节,感觉到力气一点一点的能调动的时候,米莳三重重的哈了口气,然后无意识的张开嘴:“娘,姐姐,烈叔?我能说话了,我能动了,太好了,不是吗?” 正文 第237章逃命 动了,终于能动了。 终于不再是任人摆弄的傀儡了。 回去,她要回去,回她的上沅县。 去他玛的阴符,去他玛的兵韬,收不收回宛城,关她什么事? 天下太不太平,又与她何干。 她这么辛苦,又努力的活着,只是想平平静静,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啊。 想当个安静又低调的地主婆不行吗? 想当个有理想又有抱负的富商不行吗? 米莳三高高的昂起头,狠狠的咽了口唾沫,然后四肢并用的从坑里爬了起来,拨腿就开始往回跑。 刚才吴皓轩的人说了,前面是保州城,她记得大燕地图上,过了保州和易水就是皇城,那么她只要往南跑,就能重新回到临州又或者上沅。 失踪了这么多天,烈叔一定会找她,那么烈叔现在会在哪? 还在临州城吗? 米莳三疯狂的沿着小路跑,边跑边想,她究竟是想办法回临州去与烈叔会合,还是直接想办法回上沅。 就这么一边跑,一边纠结,一直跑到气喘吁吁,全身力气快要尽失,太阳也要西落时,猛然间又听到马蹄声,从她的身后,由远而近。 米莳三瞳仁缩了缩,全身的汗毛忽然就竖了起来。 就好像人的本能会驱凶避难那般,下意识的告诉她,身后的马蹄声,绝对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她在前面,追!” 这样的话一落地,米莳三就倒抽了口气,她就知道,身体的本能不会骗她,果然来者不善! 看着前面的小路,以及路两边的山林,她知道,不能再沿路跑了。 身后骑着马来追的人,不管是不是来找她的,她都赌不起,若再往前跑,那就是把自己爆露在人前。 试想,两条腿那有四条腿跑的快! 用力的捏了捏拳,米莳三毅然的跳下路基,顾不上所有的荆棘,拨了起腿就往丛林里钻,每钻半米就回身倒退着跑,一边跑一边掩盖自己的痕迹。 马蹄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靠近了,心惊肉跳下,看着周围一人高的荆棘丛,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丛林,她知道,再不赶紧躲起来,就会被来人看到。 神经紧绷下,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停止了往林中深处跑,捂住口鼻就赶紧蹲了下来。 透过树枝的缝隙,下一秒她就看到,前后呼拥而来的是六匹高头大马,以及六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 他们追到她跳下路基的地方,骤然停下,勒得那马高高的扬起蹄子喷了口气。 只见那带头的男人,睁着一双犀利的双眼,快速的扫过路面,然后猛的朝她藏身的方向望了过来。 米莳三吓的倒抽了口气,脚板心那一股寒意,蹭的一下冲上头顶,仿佛将她整个都冻僵了一样恐惧。 他发现她了? “下马,她往林中跑了,记住,不准伤到她,主子要活的。” 男人嘲讽似的冷哼,一边说一边率先下马,然后迈开腿就往林中这边走来。 米莳三绝望咬了咬手心,这些人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她还肯定,他们并不是齐保正的人,更不会是那什么赤勇军。 从这些人的五官,穿着,还有全身散发的气息来看,她几乎可以肯定,齐保正出事了,而他们,及有可能是太子府的人。 “呵呵,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到是挺能跑的,头儿,这天可是快要黑了,若是咱们找不到,说不定,就要便宜了野兽。”其中一个扒开荆棘,以嘲弄的口闻说笑。 带头的男人冷哼,那双犀利到仿佛冒着精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米莳三藏身的地方。 “确实挺能跑,就是不知道,那狼撕咬人肉时,会是什么样。” 看着男人的眼睛,米莳三知道,对方发现她了,他是故意的,就像猫捉老鼠那样,故意戏弄她,然后再将她抓到掌心,让她无路可逃。 米莳三心头一窒,转过身就拼了命的跑。 “在哪!找到她了,哈哈哈,果然不经吓。” “抓活的。” 米莳三死咬双唇,在心里骂了句你他玛的。 不得不说,他们的心理战术赢了,可就算他们不用心理战术,不出言恐吓,再给他们一刻钟,他们也会发现她,所以是藏还是跑,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追我做什么?” 男人看着她跑,不紧不慢的追在身后,听到她喊,六个人全笑了。 笑声回荡在林中,如刺骨冰寒。 “既然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又跑什么呢?” 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再跑又能跑多远? 所以他们一点也不着急,全都哈哈大笑的跟在后面,大有一种,你跑,等你跑累了,再乖乖的坐在那,等着他们来抓好了。 米莳三欲哭无泪,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让她悲哀的发凉。 天越来越黑了,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人,点起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他们哈哈大笑的看着她,在丛林里跌跌撞撞。 明明可以快速的将她抓住,但他们没有那么做,而是一直如猫戏鼠那般,看着她跑,陪着她跑,似乎在等她精疲力尽,又似乎在嘲笑她徒劳无功。 “你们是什么人?” “你猜?” “你们抓我到底做什么?” “哈哈哈,其实我并不是来抓你,而是来请你,小姑娘,你还是别跑了,何必把自己弄得全身是伤呢,这要是伤了脸,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你说是吧,米莳三。” 男人点了名道了姓,米莳三绝望的知道,她是跑不掉了,对方就是太子府的人。 “我不是米莳三,你们追错人了。”她咬牙否定,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是吗?我到是觉得没有追错。”男人大笑。 最后一丝光线彻底的沦陷到了山的那一边,身后虽有火光,可却照不见她前面的路。 她知道,其实她不用再跑了,因为再跑也跑不过这些人,可她不甘啊,真的不甘啊。 那怕力气已经用光,四肢也在发软,可潜意识还在坚持的往前冲。 噗的一声,她感觉自己冲出了丛林,漆黑的前方似乎没有了树木,月亮透过云层,撒下点点星光,她看到,那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芦苇荡。 紧跟着,脚下也不再是突起的树枝和石块,而是无处着力的稀泥。 怎么办? 是往左,还是往右? 正文 第238章得救 “到河边了?小姑娘你还是省省力气别再跑了,再往前,你可就要掉河里被水冲走了哦。” 男人嘲笑地提醒她。 米莳三用力的捏了捏拳,突然就想起刘氏把她拖进乱葬岗的那天。 那天她也是像这般无计可施,可那个时候,她却没有现在的绝望。 大概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看到希望,所以抱着,大不了就是一死的心情,随便老天爷收不收,说不定还能穿回去的心态。 同时,她也想到,自己从临崖路摔下去九死一生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几乎昏迷,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恐惧。 但现在呢! 现在她是清醒的,清醒的知道,她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在逃,也清醒的知道,落到太子府,面对她的会是怎样的软禁。 恐惧就像周边的黑暗,把她吞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滴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 她艰难的把脚从稀泥里拨了起来,然后恶狠狠的咆哮:“混蛋!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为什么要这样来为难我?你们给我走开,不要再追了,否则我宁愿给河水淹死,也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男人听完她的歇斯底里,嘲笑的五官,忽然就凝固了起来,然后扬手制止所有人再包围她,好声好气的道:“米莳三,你不要冲动,是齐保正让我们来接你的。” “他让你们来接我?笑话,你们真以为我是八岁的稚儿吗?”米莳三转身后退,每后退一步,就感觉自己身体在下沉。 稀泥越来越深了,旁边的芦苇也变的稀稀拉拉。 冰冷而刺骨的河水,慢慢淹没了她的膝盖。 “不要再退了,米莳三,我们是来接你去享福的,不是要你命,我相信,你已经听齐保正说的,你才是闵将军的孙女。”男人这会,终于有点慌了。 一开始,他是想戏弄她,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刚烈,刚烈到都不怕死。 四目相对,米莳三看着火把下的男人,扬着唇角就笑。 “我就纳了个闷,凭什么你们说我是闵将军的孙女,我就是闵将军的孙女?你们六个大男人,为难我这个小女孩,就不觉得自己脸面无光吗?真正的闵将军孙女,不是已经被封了怡郡主吗?” 男人瞳仁缩了缩,举高了火把,试图将前方照的更亮一点,待他看到米莳三后面湍急的河水时,就深吸了口气。 “米莳三,你不要再往后退了,我们真的不会伤害你,而且我说的也是真的,那位被封的怡郡主,只是顶替了你的身份,你乖乖的跟我们回去,所有荣华富贵都会是你的。”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把她当小孩来哄,真是好笑。 多稀罕啊,荣华富贵,她不会自己赚吗? “齐叔在哪,你们把齐叔怎么了?” “你齐叔没事,他在保州城好好的,正等着你一起去皇城拿回你的郡主之位,来,米莳三,你不要再乱动了,我来抱你。”男人边说边往前走。 “站住,你们不要过来,想让我走可以,把齐叔叫来,他来了,我就跟你们走。” 皇权之下无父子,齐保正都那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兵韬到底有多重要,那么落入太子手中,她就会彻底的成为一颗棋子,现在,她是真的没有退路了,也许,是要好好想想,她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在缝隙中求生。 就在这时,一道怒吼,猛的从江边传来:“丫头?” “烈叔!?”米莳三猛的转头,就看到一道身影,如箭般踩着江边的芦苇,眨眼就冲了过来。 而团团围住她的六个男人,顿时如临大敌的迎了上去。 “欻欻欻”兵器出鞘,只见阴冷的月光下,烈叔拨出长剑,眨眼就跟那六人缠斗到了一起。 米莳三惊喜的捂住胸口,这真是千钧一发。 在她最孤立无援时,烈叔竟然像天神那般,踩着月光来了,来救她了。 两道喜极而泣的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丫头,你别怕,烈叔来了,他们休想带走你。”妫烈激动低咆。 五天了,他失魂落魄,又心慌意乱了五天,如今总算是失而复得,真是太好了。 “烈叔,你小心!”米莳三大哭的擦了把泪,她是真的从来没想过,烈叔会出现在这里救她,老天有眼,没有绝她的生路。 “该死,你是什么人?我们乃大燕金旗卫,竟然敢拦官府办事,找死么!”男人怒咆。 几招下来,他们感觉到,对方似乎武艺高强,若再交手下去,只怕他们会不敌,因此,他连番号都报了出来。 满以为对方会因此而畏势,可没想到,对方不但身手没减弱,反而越攻越勇。 “我呸,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敢冒充自己是大燕金旗卫,我看想找死的是你们这些败类。”想带走我家丫头,门儿都没有!妫烈狂躁的大吼,智商也是蹭蹭上升,冒充两个字,说的那个理直气壮,差点懵了所有人。 米莳三也是呆愣了好几秒,才忍不住的破涕而笑。 冒充? 说的真是太好了。 厉害了我的烈叔!这红口白牙的,咬的多棒? 只是这光天化曰,用的不太妥,咳咳…… 浑然不觉自己这句说的有多棒的妫烈,剑气如虹下,绞的岸边芦苇,瞬间如飞蕠般散落。 要知道,他这口怒气憋了多久,此时下手,他就有多狠。 刀光剑影下,只听到“噗”的一声。 一剑入肉,其中一个手臂被伤,痛的惨叫了一声,捂着手臂,便退后了三米多远。 “该死!真是胆大包天,拦我金旗卫办事者,杀无赦!” 妫烈大笑,挥着势不可挡的剑意,拦腰横扫,嘴里张狂的喊道:“你说杀无赦就杀无赦?米粒之辉也敢与日月争光?冒充朝庭命官还上瘾了是吧?呸!让劳资送你们下黄泉,丫头,把眼睛捂好咯!” 穿到大燕八年,米莳三从来没见过如此打架,虽是被那鲜血激的心惊肉跳,但确也高兴的发疯。 生路从来没有来的这么痛快过啊。 杀的好! 让他们知道,就算是老鼠,也会有老虎相帮,更可以绝处逢生。 “噗”又是一道血光,紧跟着,人头落地,扑通激起了漫天的水花。 领头的男人倒抽了口气,知道自己碰到了高手,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人,一死一伤,顿时萌生退意,可退又能怎么退? 带不回米莳三,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男人眼圈一红,知道对方杀意已决,那怕他再想办法证明,自己是金旗卫在办事,也浪费唇舌,怒吼之下咆哮如雷的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妫烈呸了一声:“就你,还不配知道劳资叫什么!你们还是黄泉路上做伴去吧。”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了下来,她一闭眼,就听到接连几声刀剑入肉,那些人竟连哼都没哼,就在几个回合下,全都安静了。 正文 第239章颜六 刺鼻的血腥,以及烈叔剧烈的起伏,无一不告诉她,烈叔没有手下留情,他杀光了那六个人。 “丫头,你没事吧,不要动,烈叔过来抱你。” 米莳三不敢睁眼,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妫烈来抱她。 她也害怕看到血淋淋的断肢和头颅,虽是这会心里痛快了,但难保以后会不会恶梦。 “烈叔,我还以为你在临州找我,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只怕就见不到我了。”米莳三放声大哭。 这是实话,就在妫烈没出现之前,她告诉自己,那怕是跳进河里,那绝不妥协。 刘氏没能收了她,崔淑怡也没能收了她,那么,她的命,就是由我不由天! 妫烈几步上前,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心酸的拍她后背。 “别哭别哭,是烈叔不好,没能保护好你,现在不怕了,有烈叔在,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听着妫烈的安抚,米莳三只觉得自己快要委屈死了。 同时也感动一塌糊涂。 这辈子,她来了大燕,成了米莳三,爷不疼奶不爱,娘亲无能姐姐软弱,回想这八年,似乎每一天,她都在和命斗,和天斗,除了夜深人静时,娘和姐姐对她的温情之外,她从没感受过被人保护。 这一刻,她这心里,真的是无法形容,更不知道,要如何去报恩。 “烈,烈叔!”米莳三说不出话,哭的直打嗝。 妫烈心疼的脸都绿了,完全无法想像,这几天来,丫头究竟受了什么罪,真是狠不得再转回身去,把那几个死到不能再死的家伙,再拖出来鞭尸。 “不哭了,不哭了,烈叔带你走。” 说罢,妫烈抱着她,几个纵跃就跳上了一艘船。 看着四面临江,一叶孤舟,米莳三吸了吸鼻子,尴尬的到想找帕子来醒鼻涕,可这个时候,那里又找得到。 就在她一愁莫展,打算用衣袖来擦时,船仓忽然就打开了。 月光一晒,那张又熟悉,又天怒人怨,让她在闲瑕之时,感叹上苍不公的,尽把颜值给予一人的脸,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她眼前。 惊骇之下,米莳三都忘了哭,呆滞的睁大眼指着他:“烈,烈,烈叔!他,他?” 依然是一身绫绡纱的燕子烨,倾城一笑,抖了抖广袖就从船仓中走了出来。 朦胧的月光一撒,把他照的更加无可挑剔,美的仿佛不食烟火,宛如谪仙。 妫烈僵着身体,看了眼燕子烨,然后抿紧唇,硬着头皮道:“丫头,你别怕,有烈叔在啊。” 燕子烨凤目轻移,扫了眼妫烈,便似笑非笑的望向米莳三,朱唇轻启道:“伤了没?” 妫烈的粗神经这才转过神,顿时咋咋呼呼的抱着她就冲进了船仓。 “对啊,卫修老儿呢?快出来给丫头看看,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 米莳三呆滞,看到“颜六”她真有一种恍惚感。 原来她躲了一年,有些人终究还是躲不开的。 可为什么,烈叔会和他在一起? 难道是为了找她,烈叔把自己卖给了颜家吗? 她记得,那天在湘东江宁,姜其昌说,颜六很欣赏烈叔,想让烈叔当颜家的护院,烈叔没答应来着。 那么这次,他出现在这里,连卫修也来了,代价就是烈叔成了颜家的奴仆么? 惊呼之下,卫修从船的那头钻了进来,看了眼妫烈后,便朝米莳三笑了笑。 一年多没见的人,再见还是如当年那般风光霁月。 没人变老,也没人变丑,就连穿着打扮,也一如当初。 卫修招呼着妫烈将她放下,然后仔细查看她的全身,直到确定她没有受到重伤,才缓了口气道:“还好还好,体内虽然还有软筋散的余毒,但已无大碍,老烈,你去端杯温水来,先让她服一粒安神定惊丸,至于这身上这些外伤,等洗漱干净了再上药吧。” 跟着进了船仓的燕子烨,挑了挑眉,一撩袍,便在矮几前坐了下来,眉目之间恬淡相宜,似古井无波,没半丝起伏。 怔怔的米莳三,骤然间就想起,一年前在米家村,他缠着自己说要报恩的样子。 那时,她觉得他神经不正常,卫修也说他脑子是有问题。 而那句让她鸡皮掉了一年多的三三,也是出自他口。 再后来,在湘东江宁见到姜其昌,她心惊肉跳的以为,会见到他,结果没有,那时她真是松了一大口气,最后还十分感激姜其昌,为她断了往来。 再后来,她和封家姐弟到临州,看到元真的时候,她又为会见到他,结果还是没有,当时她又松了一大口气。 那么现在! 米莳三苦笑的咽了咽唾沫,前两次都以为会见到他,结果没见到,这次到是毫无预警了。 可,为什么此时她感觉怪怪的? 他不是应该冲过来,并且比烈叔还要紧张她的么? 怎么他低眉垂帘,对她若无其事,又是为什么呢? 说好的要把她当妹妹啊,原来是哄她哦,呵呵,有意思了。 米莳三恍忽的眨眼。 “让人备水吧。”燕子烨眉眼未抬,淡如金玉相击嗓音,一边说一边压着广袖,还抽空给自己倒了杯茶。 只见他,修长的玉指轻轻一捏,那绿纹冰裂的茶盏就送到了唇边。 骤然印的他那朱唇,显的更加妖艳。 啧,不愧是男生女相,一举一动都能让人神魂颠倒,大概老少通吃都不奇怪。 米莳三轻轻的撇了下嘴,下意识的捂了捂胸。 胸口那,跳的厉害呢! “是,我这就去吩咐。”卫修笑着恭腰就出了船仓。 看着如此恭敬的卫修,米莳三就更好奇了,同时也在不经意间,看到“颜六”的绫绡纱下摆,竟然绣的是紫色莽纹,张牙舞爪! 莽纹么! 他,果然隐藏着身份,来头可真大啊。 燕子烨知道米莳三在看他,朱唇一扬,就轻轻地将茶盏放下了,随后凤目一凝,再四目相对时,就听他云淡风轻的道。 “传令下去,封锁保州。” “诺。”这次不是船仓里的人回应,而是船仓外的人回应,回应之后就听到咻咻几声,似有人破空而去。 米莳三啧了口气,她知道那里怪了,这个“颜六”不是以前那个“颜六”了。 正文 第240章明悟 以前他妖孽也好,颠倒众生也罢,终究只是颜值顶了天,可现在,他穿的是莽纹王袍,只要脑子不秀逗的,大概都能想到,他的身份是贵气逼人的皇子。 再联想颜六的六,那就更不难猜测,他的位份是几了。 还听说,近日,大燕的皇帝命六皇子,来临州这边剿匪呢,这儿距临州还真有点远,少说也要三,四日的路程,为了她,他都亲自来了,还真是有心。 当然了,可再有心,也有不过在米家村,潜伏五年的心。 想到这米莳三真有些牙痛的咧了咧嘴。 曾经那想不通,并迷雾重重来由,此时可谓是瞬间清晰明了。 可见这部兵韬,还真不是齐保正危言耸听。 当真是天下人人都想得到的旷世奇书。 百转千回里,燕子烨也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双眸就有如星空般深邃的噙了笑意,那里还有当年的萌蠢痴傻。 而这四目一对,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而她也不是个傻子,他表露出来的东西,她自然是看懂了,而她眼里的惊讶,好奇,以及恍然大悟,他也看懂了。 就这么一会会,两人都有些心知肚明,仿佛真应了那句,大家都是聪明人,看破不说破,心里明白就好。 “你受惊了,去下面休息休息,再上药吧。”他朱唇一勾,声音好听的很。 正因为好听,下意识的米莳三就想到,那位声音同样好听的吴皓轩。 果然啊,这人类的优良品种,尽出皇家,那既然如此,她的声音怎么就没有像泉水叮咚那样悦耳呢? 真要说起来,她这身体里,不也有一半是白狼国皇室血脉么。 啧,再看她这八年的多灾多难,还真厚此薄彼,特么不公了。 “其实我还好,在没看到你之前,我还挺受惊的,但在看你之后,我到是不惊了。”米莳三自嘲,猛不丁的偏头又看了眼烈叔。 猝不及防的,妫烈见她看自己,迎着那明亮明亮的大眼睛,心头还真是颤了颤。 然后就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燕子烨自然看到这一幕,低头便笑了一声:“是么,想不到,我还有安神定惊的效果,不错。”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就把视线从烈叔身上收了回来。 如今也算是真相大白,大彻大悟了。 虽没点明,但也八九不离十,他到也光棍,老神自在的学起她自嘲打趣,害的她真想吼一嗓子,你丫的就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上万伏的杀伤力么。 “六公子,我说你这是何必呢,早知道如此,当年你直接跟我说,保不齐早就如愿以偿了。” 她这话说的隐喻,但大家都是聪明人,那能听不懂。 摆明了,她就是奚落他,当年在她面前装傻充愣,牺牲色相来亲近她。 瞧,兜了个这么大的圈,还浪费了一年时间,到最后还不是要点明了来说。 真是没意思。 燕子烨一幅我不知道我笑容有杀伤力的无辜,唇瓣一勾,就抬手给她也倒了杯茶,然后示意妫烈过来端过去给她。 “这天下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有它自己的章程和道理,天时地利人和,总要都有了,才能如愿以偿。”他说的也深奥,玄了又玄:“尝尝吧,这是五岳之颠的春和茶,一年也只能半斤。” 啧,那还真金贵了,必须得喝啊。 米莳三咧了咧嘴:“那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 “也不算全有,实在是没办法了。”燕子烨假模假样的叹了气,眉头一皱的样子,真是让见者心弦都跟着发颤,狠不能冲上去就帮他抚平了,那怕碎身粉骨也再所不惜。 尼玛,这长的太招摇的人,果然是祸水。 “好吧,那六公子打算怎么安置我?”米莳三也光棍,心想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这身份,反正早晚都要寻个靠山的,与其落在齐保正,又或者说是太子手上,她倒宁愿在颜六这里求生存。 最起码,他对她还算不错,仔细想啊,前前后后大概是从乱葬岗开始,他就在庇佑她了。 只是在烈叔这事上,她心里还真有几分难过。 这大概就叫,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人家也许并不稀罕,她把他当亲人吧。 如此护着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越想,心里就越是难过。 想她穿到大燕,能有的亲人,也就这么几个,要不是后来有罗大,只怕她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猛的,米莳三又倒抽了口气,没等燕子烨回答,就失了镇定的道:“罗大一家,也是你的人?” 燕子烨正要回答如何安置,却听她这样问,顿时便领悟到,她这是乱了,尤其眼底那丝难过,完全掩盖不住。 “不是。”他回的很实诚,其实要按他的性子,这样的话,他不需要理会,可也奇怪,看她眼底难过,如同没有安全感那样的孤独彷徨,他竟然心软了。 “真不是。”米莳三睁大眼,像是要确认那样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直到从他眼里看到坦荡二字,才松了口气,往后倒了倒:“不是那就好,总算还有几个是我自己的人。” 燕子烨搓了下指尖,眉头不经意的就皱了一下,不消半秒却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常态。 如此细微的动作,若是姜其昌在,定然是能看出主子情绪波动,但妫烈么,就没这么心细了。 “时机还不到,你回上沅会比在临州要好。”他说如何安置了。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眼里自然就充满了惊讶:“你要我回上沅?” 燕子烨微微一笑,口气温和的不得了:“你还有别的地方想去?” 这那是询问啊,这明显是随她自己选了,并暗喻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会给予她最大的自由。 “嗯,我到是想去潞南县找个石矿,若是找到了,当然是要回上沅的。”说完米莳三又自嘲的撇了下嘴,这趟出来,原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会碰上齐保正,然后引出了她的身世。 唯一可惜的是,她娘和姐姐,是铁定见不着了。 正文 第241章选择 在这一瞬之间,她真的想了很多,其中就包括,娘和姐姐在他手里的答案。 而她也知道,这话是不用再问,自由的背后,往往就是禁锢,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子,摆弄起这些来,又怎能不驾轻就熟,炉火纯青。 “那就让妫烈陪你去吧,在时机没成熟之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燕子烨微微一笑,那和善的,真像临家大哥哥,仿佛没有半点心机。 其实,呵呵,他应该是深不可测的吧。 想想看,连妫烈都是他的人,更何况其他的渗透。 只怕那玻璃生意,做的如此隐密,硬是没人知道她和聚宝斋的供货,也是他在里面使了劲,这个男人,不光是皮相妖孽,人也是深不可测的呢,并且耐心极好。 世人常言,耐心极好的人,往往能笑到最后。 而燕子烨并不知道米莳三在想这些,就算他知道,也只会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冰雪聪明。 “那在时机成熟以后呢?”米莳三捏了捏手心,屏着呼吸睁大眼。 这个以后,就是她的人生,很重要,她必须要确认。 “以后,你也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燕子烨像是早就想过她会这样问,回的毫不犹豫,虽言语温润,但十分有力,如同承诺。 顿时米莳三神情松懈了,眼底也带了笑意,果然,她的选择是对的,颜六这个人,并不是不择手段的狠戾之徒,从他在米家村潜伏五年来看,他不光有足够的耐心,还睿智镇定。 想他做为皇子,能独得这样的心性,那就不难想像,将来笑到最后的,估计会有他。 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那如此,我就多谢六公子了。” 看她瞬间轻松,嘴边又挂了笑意,燕子烨莫明的心情也大好,脱口便道:“真要谢,便做几道菜吧,说起来,我也有一年多没吃你做的菜了。” 这话一出口,燕子烨的瞳仁就缩了缩,还真是鬼使神差,仿佛他身体里有两个人,完全不受控的就提出要她做菜了。 他是逞口腹之欲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她做的菜,真的就那么好吃吗? 当然也不是。 那这是为何? 燕子烨眉头再次轻轻一皱,就见她无语凝咽的睁大眼,吃惊的道:“以前烈叔总说要把东西带走吃,原来是给你尝了啊,呵呵,六公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其实,何必呢,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早说出来,只怕我早就配合了,如此,我后脑也不会少了一摄头发。” 这真是大实话,她又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知道是这么个身世,自然会脑补到危机,找他当靠山,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明明可以避免临崖路的九死一生,却因他这么藏着,害她吃了个大亏。 如今不管怎么想,都是亏的淡疼。 燕子烨温笑着没回话,只是那眼神探究的让米莳三汗毛倒竖。 以前她就觉得,他身上有独特的贵气,如今知道他身份了,才明白,这何止是贵气,分明就是上位者,凌驾于人前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放肆。 可偏偏她已经放肆了。 “好吧,那既然已经如此,多说也无益,六公子想吃,等我休息够了,就给六公子做吧。” 无非就是做菜嘛,这有何难,总比落到别人手上要强。 想通这关键,米莳三到也心宽了,也不再纠结烈叔的问题。 她相信,人心总归是肉长的,那怕烈叔再奉命行事,她的真心烈叔也体会的到,怪就怪,自己还是太天真,也信了这无缘无故的爱。 但是真要计较起来,也是多亏了他。 到了船仓下面,妫烈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走,踌躇了好半天,才一脸豁出去的道:“丫头,这事是烈叔不地道,但烈叔真心没害过你,而且主子这个人,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其实人不错。” 妫烈说着说着就乱了,想解释为什么骗她,可又觉的心虚,心虚完后又觉得,他也没那么十恶不赦,毕竟主子是让他保护她来着,一开始奉命行事,可后来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保护了,要不然,之前也不会那样着急。 这理吧,是这个理,也完全站得住脚,可望着米莳三有些黯淡的眼睛,妫烈还是觉得心虚了。 真是万般纠结,百味陈杂。 “我知道,他没害我,还帮了我,要不是他,我只怕还在米家村,为人鱼肉吧。” 米莳三说的有气无力,她心是宽了,可却深刻的学会了人心难测,就如那句,人心隔肚皮,画虎画皮难画骨。 实质上的东西,她什么也没损失,唯独就损了失落。 这份失落看在妫烈眼里,心都揪的慌。 “丫头,我知道你对烈叔从不设防,哎,我,我这……”妫烈急的抓耳挠腮,可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看烈叔这样,米莳三萎靡的神情微有缓解,要知道,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若烈叔真是狡猾奸诈之人,何必在她面前纠结。 原来,这人心真的就是肉长的。 “谢谢您烈叔,您对我如何,我心里都明白。”是明白啊,米莳三笑,如同失而复得,形容不出来,但心里却是明白的很。 看她又像从前那样不设防的甜笑,妫烈心头一暖。 “真明白?” “真明白。”越说她心里就敞亮,就像当初在宁远,烈叔背着他去找元真时一模一样,完全信赖的直觉,他不会害她。 纠结了大半天,妫烈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拍了拍胸口,就赶紧表态道:“那就好,丫头,烈叔现在就把话放在这,以前我跟你说的,全都算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 那怕主子要她死,他也会拼命护她。 “嗯,好啊。”米莳三甜甜的应了下来。 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会骗她,尽管一开始,这是建立在隐瞒上面,但她仍然可以相信,真心是可以换真心的。 这不,比起之前的狼狈,她现在不是活的很好么。 与此同时,已经浩浩荡荡进城的吴皓轩,刚把稚儿哄睡,随行的幕僚,就从拐角处转身而出,才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吴皓轩清冷而威严的双眼,倏地一下冷凝了。 “当真?” 正文 第242章真假 “回王爷,属下听的清清楚楚,并亲眼看到金旗卫连夜出城,按理,此事乃王爷家事,非属下能置喙的,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王爷这八年,岂不是中了那群莽夫的毒计,也让……真正的小郡主受尽了苦楚。” 幕僚说的很纠结,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扫过吴稚儿的房间,其笃定的神态,已经表明,他是相信的。 因为他是局外人,所以眼不瞎心不盲,早在两年前,他就在诧异,为何小郡主长的并不像王爷,也不像那位巾帼红颜。 俊美到仿佛岁月都要叹息的吴皓轩,眉头重重一拧,状似无神又满目复杂的同样回头,看了眼稚儿的房间若有所思。 良久后,就听他道:“既是如此,那你吩咐下去,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把她给本王带回来。” 最后一字落地,面色微有铁青的吴皓轩,骤然又改口道:“是完发无损的救她回来,再传信给嫪东,让他滚来见本王。” 蓄着美须的幕僚,心头一颤,知道王爷这是怒了,也是信了,若说来之前,王爷是抱着怀疑的心态,那么现在就是水落石出。 试想,八年后听到小郡主不是王爷的小郡主,又怎能不怒,就是让大燕血流成河都在所不惜。 至于嫪东那蠢货,既是他当年办错了事,那如今王爷要了他的脑袋,也在情理之中,不值得他去替嫪东周旋。 “是,属下这就去办。” 人一走,面色沉凝,全身似寒冬腊月的吴皓轩,便朝身后挥了挥手。 眨眼,一全身黑色劲装的暗卫,便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 “去查,本王要她这八年的点点滴滴。” “是。”暗卫颌首,一抱拳人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皓轩怒目沉眉,如飓风过境,酝酿雷霆风暴般招了招手,等随行往他房间送了壶酒后,才重重的一拳砸向桌面,骤然,那精雕细琢的楠木花桌,硬生生的在他手上,变的支离破碎。 他只道稚儿是她在这个世上,留给他的唯一瑰宝,却不想,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此偷龙转凤,究竟是她所为,还是那群莽夫自做主张? 八年了,他竟然认错女儿,那这个他宠溺八年,放在手心怕碎,含在嘴里又怕化的女儿,究竟又是谁的女儿? 该死! 此事若真传遍四海邻国,他吴皓轩还怎么立足于朝堂,摄政于天下。 越想越愤怒的吴皓轩,气的双眸近乎赤红,来之前,他是真不信偷龙转凤一说,只以为,当年那些莽夫骗了他,而她还活着,所以又在后来,给他的稚儿添了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可随着大燕皇城越来越近,他才知道。 真相如此残酷! 而她,终究是不在了。 顿时,俊美如斯的轩王,整颗心都悲伤的难以自禁。 …… 翌日,还是在走水路,要去那里,米莳三也不问,淡定的让船上的小丫环,帮她上了药后,就守诺的去了厨房。 这船上的小厨房,可比不得地面,小不说,还不能用明火。 再扫了一圈食材后,她就更惊讶了,居然没什么食材可用。 按理那妖孽不是皇子么,皇子出行,怎么会如简陋,到是出乎意料。 就在她头痛无米之炊时,妫烈提了几尾鱼,就来了。 “丫头,身上舒服点了吧?”妫烈仔细的看了她好几眼,再次确定她气色好多了后,才相信卫修老儿没骗他。 “嗯,已经没事了,烈叔,这船上怎么没食材啊,那你们来的时候,都吃什么?”她数了数,也就油盐酱醋了,除此之外,竟然要什么没什么。 妫烈不懂这些,将那几尾鱼丢进盆里就道:“来的时候没顾上,有什么就吃什么呗,而且这船也是临时调用的,是商船。” 最后三个字,像是在点明什么,米莳三听着只觉诧异,也想不通用商船是什么意思。 有想些问吧,又觉得,自己问来做什么呢? 于是咳了一声就卷袖子道:“那六公子也有什么吃什么啊?” “是啊,你别看主子是皇子,可实际上,他随和的很。”说到这妫烈还呲了呲大白牙,神秘兮兮的小声道:“丫头,其实主子对你挺好的,你没注意,船上就只有一个丫头吗?” “啊?”米莳三眨眨眼,不明所意。 “嗳笨!那丫头也是临时叫上来的,说是为了是方便照顾你。” “照顾我?什么意思!”她越听越糊涂了。 妫烈急的拍了下米莳三的脑袋就道:“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这会怎么变笨了,就是方便照顾你啊,像你要是受伤了,难不成还叫我来给换衣上药啊。” “哦。”她拉长调,那这么说,颜六公子对她确实还不错,想的很周到。 如此也不算是自作多情了,他确实是急急忙忙亲自赶来救她,可见那兵韬,确实人人想要。 妫烈看她听懂了,就憨笑的了两声,又有些不确定的道:“丫头,你昨天和主子说的那些话,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没听懂,不会吧。”米莳三捏着刀开始处理鱼。 “是没听懂,要是姜大嘴在,估计就能听懂了。”妫烈摸了摸下巴,他这人就喜欢直来直往,如果话里要藏了话,他是绝对会领悟错的。 呵呵,身份爆光了,称呼也变了。 这个姜大嘴,估计就是姜管事了吧。 米莳三牙痛:“其实也没什么,我反正都落他手里了,就问问他,要拿我怎么办。” 妫烈听了,赶紧道:“放心吧,主子只是想那什么兵韬,只要你帮他找到了,他就会给你自由了,不会害你的,哼,但你要落到那位太子手上,只怕就凶多吉少。” 太子她没见过,究竟有什么下场,她不确定,但第六感告诉她,烈叔说的没错。 可是他们好像也忽略了,她其实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比如说,她那位声音极其动听的亲爹吴皓轩。 “烈叔,六公子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米莳三问的漫不经心,但神经崩的很紧,因为这话,她昨晚就想问,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正文 第243章套话 “应该是,但我是陪你到了上沅才知道的,如果我要早知道,你那奶奶我早就送她上黄泉了。”妫烈冷哼,想起当初刘氏百般折磨她,他就来气。 米莳三心头暖了暖,这一年多的相处,她早就知道烈叔耿直,是个好人。 “烈叔,我娘和姐姐还好吧?” “我不知道,有主子照看着,肯定没人敢欺负她们。”妫烈一点也没察觉,米莳三是在套他话,他耿直的想,反正丫头什么都知道了,那他就不必瞒的那么辛苦。 米莳三手顿了顿,她就知道,娘和姐姐成了他手里的人质,果然如此。 “她们是在临州城。” 听到这,妫烈才知道,自己被她套了话,但也没有不高兴,反而安抚的道:“是在临州城,丫头啊,你就放心吧,主子这么安排,肯定有主子的道理,而且我听姜大嘴说,只有让你们分开,你们才是安全的。” 米莳三手脚麻利,很快就弄好一条鱼。 “除了太子想抓我,还有谁啊。”这场漩涡她是不想进,也进了,可以说是无从选择。 “应该还有白狼国的人,这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是丫头,你只要相信主子,主子就一定能护你周全。”妫烈说的很笼统,对此事,他知道的确实不多。 “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的点头,心想,她还能怎么滴,闹出这么个身世,还只有她能利用阴符找到那兵韬,可不就成了当权者的香饽饽。 想来想去,如此被动,还是她没有自保的能力,只能把命运交到靠山手上。 就在回眸之间,眼角余光透过小窗就看到岸边,有几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子,仿如达摩用芦苇渡江那样,踩着蜻蜓点水咻咻的就靠近了大船。 如此动静,不光她看到了,妫烈也看到了,立马转身就去了船上。 等她这里鱼都烧好了,也不见妫烈回来。 当然,也没听到任何打斗声,她猜想,估计是颜六的人吧。 看着热气腾腾的炖鱼汤,她踌躇好半天,才端了起来,往船仓那边走。 结果还没走到船仓,就听到里面有人道:“公子,轩王已经起疑,只怕不能再走水路,而且属下觉得,也不能再将她送往上沅,还请公子三思。” 听到这句,米莳三惊骇的打了个颤。 轩王,那个轩王? 她亲爹吴皓轩么。 这时另外一道声音又道:“封锁一事,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必会传入皇城,太子疑心虽重,但也不是蠢人,且不论究竟是何方势力截了他的胡,只怕都会搅得临州这边血雨腥风,还请公子早做决定。” 妫烈急吼吼的就道:“直娘贼的,这齐保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亏他曾是赤勇军的人,竟如此不耐抗,要他何用!主子,竟然如此,那就让属下带她先行一步。” 米莳三呼吸微窒,看来因她而起的祸端,还真是不小。 往大里说,两个国家主权人都想要她,再往小里说,她还真成三方势力相争的宝贝。 这下好了,自由这两字,在她这里,真成了奢侈。 过了良久,颜六云淡风轻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 米莳三手一抖,没一会,刚才看到的玄衣人,便全部走了出来,打头的那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十分俊秀。 看了她一眼,所有人就面无表情的去了船仓下面,只有妫烈在看到她后,小声的安抚道:“丫头别怕,烈叔说过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从那些人点水渡江上船开始,她就感觉到气氛在凝结,而且主要原因,是她。 真是想不让人心慌都不行。 “进来吧。”颜六在里面说了一声。 米莳三咬唇,事关生死,她想还是乖点比较好。 稳了稳神,一进屋,他就看到了她手里的鱼汤,狭长的凤目一眯,就见他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案桌:“放这吧。” 米莳三没有异议,毕竟这船不大,这楼上船仓里,也就那么一张矮案。 鱼汤她熬的很浓,奶白奶白,虽没有佐料添色,但也香气扑鼻。 燕子烨低头看了眼,美到人神共愤的脸微微一笑,就不急不慢的举了筷。 “你手艺确实不错。”他尝了两口便放下了,神情中看不出是喜欢,还是随口一说。 单独面对他,米莳三压力很大,但要说不知所措,到也没有,只是好奇,当年他为什么要找个装傻充愣的借口来接近她。 当然,最直观的感觉是,现在的颜六,凤眸空明,那怕温润如玉,也给她一种不容忽视的深不可测,明明他才十五、六岁,还是个少年郎,可眼中的空明,却层层压着运筹帷幄之中,能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厉害。 心头一惊,她这里就干笑了一声,不由自主的眼神闪躲。 “六公子喜欢就好。”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应该是要称他为六皇子才对吧。 可话说都说了,现在描补反而尴尬,便只好低下头,装死! 燕子烨看得出来,她在畏势他,也知道,刚才他眼里的空明,给了她多大的压力,修长的剑叶眉一松,便用食指扣了扣桌面,单刀直入的开口了。 “想过要离开大燕吗?” 米莳三心头一紧,心里如万马奔腾的吐槽,这话要她怎么答? 他能忽然出现在这,亲力亲为的来救她,为的不就是那本神乎其神的兵韬么,当然了,以他潜伏五年的姿态来看,他对此也是势在必得的。 既然如此,还有可能让她叛国,去找那劳什子的亲爹,认祖归宗吗? 呵呵呵,这个问题真是好冷。 “没想过。” 燕子烨笑,意味深长的又道:“为何呢?” “不为何,我觉得在大燕呆着挺好,更何况我在上沅也有了基础,只要无人打扰,自己靠自己,也能赚个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吧,那又何必换个地方,重新去打拼?” 这是实话,那怕她的身世大白了,也知道有个在白狼国当摄政王的亲爹,若去投靠,荣华富贵总是能有。 可问题是,她不是大燕的土著,在她的心里,始终认为,人当自强,可以找个靠山来乘凉,但实力还是要靠自己。 正文 第244章东窗 “若是你亲爹想让你去呢?”燕子烨问的更直白了。 状似若有若无的眼神,余光一直锁着她,这样的如芒在前,米莳三心儿都发颤。 “六公子不必如此试探,除非他用绑,并软禁于我,否则,我的根还是在大燕。”说到这,米莳三也有些豁出去的意思,立起腰杆便接道。 “这个兵韬到底有多神奇,我并不想知道,你看,我只是一个姑娘家,我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带着我娘和我姐姐,过平安喜乐,生活富足的日子,至于那些国家大事,距离我实在遥远,不是吗?”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找来阴符,我就帮你找到兵韬,而后,就请六公子,让我还有我娘我姐,统统做个普通人就好。” 燕子烨眼底滑过一道精芒,但转眼既消,慢悠悠的就道:“那这么说,不管你在谁手上,都会把闵将军的兵韬交出去咯。” “呃……”这不是废话嘛,她又不是不懂怀壁其罪的道理,本就保不全的东西,留在手上岂不是作死? 只是他这么问,那她就肯定不能这样答。 “当然不是,我虽贪生怕死,但也知好歹,而我也和六公子做了五年邻居,你虽低调但也富甲一方,好似也从来没做过鱼肉乡邻的事,但那位,好像并不厚道。”米莳三撇了下嘴。 燕子烨玩味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哦,怎么不厚道。” “我听齐叔说,他们现在过的并不太好。”米莳三清咳,她想,她应该不用多做解释,他也能听懂。 燕子烨低笑,忽然有些觉得,他是否高看了她,竟然在选择上面,如此感情用事。 若按她的说法,岂不是谁对她好,她便助谁取兵韬。 呵呵。 “等天黑,便让妫烈带你进湘东吧,你的消息压不住了。”显然,他对试探失去了兴趣。 米莳三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若不想死,就没有选择。” “对。” “我会乖乖跟妫烈走的,只是,我放心不下我娘和我姐姐,还请六公子替我多多照看她们。”还真是很垂头丧气,她是一心想自由,可偏偏从来都自由不得。 以前有刘氏压着,她想挣脱,如今又有这身世和兵韬,爆句粗口的想说,何时才是个头啊。 而这一去,究竟要躲藏多久,估计也是个未知数,上沅那边也没安排好,只愿罗大几个,能坚持着把她的产业撑下去。 燕子烨轻轻的点了点头,看她如此灰头土脸,又觉得好笑。 “去休息吧。” 米莳三应下,便有气无力的回到自己房间,没多久妫烈就来了。 看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心里还挺难过,一再安抚道:“你别想太多,眼下这样安排是最安全的,等到了湘东,我可以帮你带信给罗大几个,你的生意还会在。” “知道了,谢谢烈叔。”她现在是千头万绪,有如乱麻,真心觉得前途一片渺茫,没完没了。 而她呢,始终就是一块鱼肉,转过来转去,也被人盯得死死的,那怕她想积攒手中的势力,给自己争取最大的自由,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因为一山还比一山高。 “你别这样,不就是换个地方住几年嘛。”妫烈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露嘴了,想改口,米莳三已经猛的抬起了头。 “几年?我还要躲几年?” 妫烈狠狠的给自己一嘴巴,郁闷的就道:“说不准啊,你也知道,要拿到兵韬,就得有阴符,而这阴符又在白狼国轩王手上,想拿回来没那么容易。” 岂止没那么容易,这几年来,为了拿回阴符,在轩王手上折了多少人? 到现在为止都没打听到,吴皓轩究竟把阴符藏那了。 米莳三磨牙,她就知道,这他玛的是一条不归路。 “那如果五年找不到,我就要躲五年?十年找不到,我也要躲十年?” 妫烈都不敢看她了,闷闷的叹了口气,然后弱弱的道:“其实有主子还有我在,你也不算躲,到了湘东后你想做什么,主子都会随你。”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她都无力吐槽了,燕子烨的打算,无非就是,他若得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继续旗鼓相当的角斗,玛的,这一团槽,她还能怎样。 阴符是锁,她是钥匙,没有她,谁都只能干看着。 躲躲藏藏的活着,是无期限,这下是彻底蔫了。 …… 而与此同时,被滞留在皇城崔敬忠,收到了一封带血的飞颌传书,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骤然铁青,下意识的想寻人商量,却发现,如今留在皇城周旋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该死,小小姐果然是她,而她也没死,刘氏你是真该受那千刀万剐。” 前来送汤的张氏,恰好听到这句,惊骇的立马挥退了下人,提着食盒便进了崔敬忠的书房。 今日不同往日,她家老爷被太子带回皇城后,当今圣上,不但让老爷官复原职,还领了兵部侍郎的职位。 可眼下的朝庭一别数十年,兵部早已换了无数人,早就不是闵将军在时那么风光无限,再加上圣上已年过古稀,下面又皇子又诸多,并已成年体壮,那怕她这个妇道人家,也知道现在的皇城,那就是暗流涌动,风云叠起。 “老爷。”张氏低低的唤了一声。 看到是张氏进来,崔敬忠缓了缓神色,只是略微思索了两秒,便将那血书递给了张氏。 “你看看吧。” 张氏看完,脸色一变再变:“真没想到,刘氏居然如此胆大包天,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崔淑怡并不是闵家后遗,而他们捧在掌心八年,最后还将其送入了皇城,并让她改了闵姓,还受了郡主之封,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圣上一怒,便是血流成河,诛连九族。 这样的后果,张氏想都不敢想,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冰凉。 崔敬忠压着一口气,提起拳头重重的击在书桌上:“夫人,此事只怕瞒不了多久,如此偷龙转凤,只怕我去圣殿负荆请罪,圣上也会认为,是我们居心叵测,包藏祸心,刘氏这腌臜妇,真是该死。” 正文 第245章事发 张氏嘴唇一哆嗦,就喃喃的道:“我记得将军在时,时常说当今圣上乃是明君,老爷,要不咱们还是拿了刘氏,去见圣上请罪吧。” 崔敬忠沉呤,并不是他不想去请罪,而是刚才他就说了,这事那怕他再不知情,皇帝也会认为他居心叵测,毕竟阴符还需闵家后人才能打开的秘密,皇帝是知道的。 而此次将白狼王吴皓轩引来朝贺,也是为了暗中换取阴符,可要瞒着又滋事体大,一时间他也是没了主意。 “刘氏已消失了一年,如今她是死是活都不得知,如何拿她。” “是啊,那可怎么办。”张氏吓的六神无主。 而此时造成众人心慌的罪魁祸首刘氏,已经偷摸进了皇城,正站在郡主府门口用力的砸着门。 她还不知道,当年偷龙转凤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此时满脑子都在想如何享用这滔天富贵。 “嗳哟,瞧瞧这大门,可真是气派,不愧是郡主府呢。”刘氏舔着口水,一边砸门一边摸,只觉得这大门上的红漆都金贵的不得了,越看心里头就越欢喜。 想想看她是谁啊,她可是当今怡郡主的外祖母,要不是她,宝莲和怡儿,那来这场滔天富贵,所以啊,她就觉得,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现在好了,受了一年多的苦,总算是否极泰来,从今以后,她就可以锦衣玉食,高枕无忧的当这郡主府的老夫人了。 越想越美的刘氏,眼见还没人来应门,就急的大喊了起来:“开门,开门,快开门,我可是郡主的外祖母,快来给我开门。” 刚领着丫环进了二门的崔宝莲,人还没到郡主闺房,就见守门的仆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还没开口,趾高气昂的崔宝莲就呵斥道:“干什么呢慌慌张张,没个正形的,给我架住他。” 当了十几年的村妇,这一朝成了官夫人,那能不摆她官夫人的威风。 想她进了皇城也快一年了,就没瞧见那家贵人的奴才,如此放肆的,也怪怡儿心肠太好,年龄也偏小,平时没空整顿这些个狗奴才,哼,那就让她来代劳好了。 想到这,崔宝莲二话不说,挥了挥华丽的广袖,就抬起下巴对侍候她的丫环道:“你去,掌他嘴十下,让他给本夫人长长记性,这郡主府可由不得他这个狗奴才,如此造次。” 前来报信的李奇,见崔夫人如此大动肝火,吓的也跟鹌鹑一样,打了个哆嗦,就苦着脸赶紧跪下了。 “夫人饶奴才这一回吧,奴才不是故意放肆的,是,是门外有个老太太,她大喊着是郡主的外祖母,奴才一心急,才冲撞了夫人。” 李奇边说边自己给自己掌嘴,可心里却是不屑这崔宝莲。 放眼皇城谁不知道,这今圣上封的怡郡主,以及那群官复原职的将军家眷,全都是乡下来的泥腿子,一朝麻雀变凤凰,就个个好似了不得那样,不但瞎逞威风,还摆官夫人的架子,呸,也不知道这一年多,她们都闹了多少笑话。 这世上啊,有些人那怕就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再逞威风,也是那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外祖母?”崔宝莲吓了一跳,瞬间就想到了刘氏那张老脸,顿时心中一喜,便顾不上掌嘴李奇了:“她人在哪?快带我去。” “是,请夫人跟奴才来,奴才已把老夫人安置在前面的花厅。”李奇嘴上说的恭敬,心里满是鄙夷,好在他没有乱来,真将那一身烂镂的老太婆赶出门去。 瞅着崔夫人这神色,只怕那老太婆,还真是这泥腿郡主的外祖母了。 崔宝莲急急忙忙的赶到前花厅,远远的就听到刘氏中气十足的在骂:“呸,我可是郡主的外祖母,你们竟然拿这种茶叶渣子来给我喝,等我见了我家怡儿,非得让她打死你们。” 从太子府调来的管家李思,眉眼都没抬的就道:“没规矩,还不赶紧去给老夫人换茶。” 听到李思也在,崔宝莲下意识的抽了口冷气。 要说这一年来,她确实是摆足了官夫人的威风,可真碰要到贵人,那也是不敢喘大气的,但除了这些真正的贵人,她最怕的还是这李思。 因为这李思,是太子给怡儿安排的管家,那怕她再逞威风,也不敢在李思面前有任何造次。 用崔羲那句话说,富贵是太子给的,那怕他们再人前光鲜,也是太子门下的奴才,真要惹怒了李思,他在太子面前编排几句,那她们这些人,就跟蝼蚁一样,想被捏死,就被捏死。 就在这时,刘氏还一脸不满的啐了口浓痰道:“你就是怡儿管家啊,啧啧,她们拿茶叶渣子给我喝,你也有错,我可是郡主的外祖母,等我见了她,你也等着挨打吧。” 崔宝莲吓的脸色一变,赶紧冲了进来就喊道:“娘,不可胡说。” 正摆着架子的刘氏,一抬眼就看到了满身华服的崔宝莲,顿时眼前就一亮。 嗳哟,那衣服料子,花里胡哨的怕是锦缎吧,还有头上戴的簪子和步摇,全都金光闪闪,绝对是纯金的哟,腰上还别着玉佩,领着丫环。 啧啧,她们果然是享富了,再想她自己这一年多落入贼窝,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一气之下,冲了过去,就一把拽下了崔宝莲腰上的玉坠子。 “好你个宝莲啊,这都一年多了,娘不见了,你就没派人来找找?嗳哟,看看你现在,真是好气派哟,再看看我这个当娘的,我可真是白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一年多没见,见面就是埋怨她不孝,满腔热血的崔宝莲,骤然就像淋了桶冷水。 瞧她娘说的这是什么酸话,再看那李思冷笑鄙夷的样子,崔宝莲感觉自己的脸面,全被刘氏给丢光了。 “娘,您先别说话。”崔宝莲咬牙,铁青着脸赶紧扒开扯她东西刘氏,尬笑的对站在堂前的李思就道:“辛苦李管家了,她确实是怡儿的外祖母,一年前因瘟疫而流落在外,还请李管家,让我们娘俩单独说说话。” 正文 第246章祖母 穿着一身儒衣的李思,挑了下眉角,就颌了颌首,转身便出了花厅。 那一身趾高气昂的样子,顿时看的刘氏心中不满,死捏着玉佩就骂道:“嗳哟,他不就是个管家奴才吗?在你这个郡主娘面前,摆这个脸色是想作死么?你也是个蠢的,都当了主子还被奴才下人管到头上。” 走到门口的李思,顿时就停了停,也没回头。 而崔宝莲看到这一幕,吓的心肝都发颤,想也不想回头就捂住刘氏的嘴,然后呵斥道:“娘,你快闭嘴吧,你才刚来什么都不懂,可别给咱们的怡儿招祸事。” 没回头的李思冷笑了一声,便不再理会的出了门。 等崔宝莲确认李思走了后,才冷汗涔涔的松开了刘氏。 刘氏反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崔宝莲手背上:“要死了,你捂娘的嘴做什么?难道娘还说错了,他不是管家,还是怡儿的主子啊,脾气大的快顶了天。” 以前她在米家就是说一不二,谁敢在她面前下脸子,那她早就伸手挠死他了。 后来又在贼窝沦陷了一年,别的不说,这主次之分,还有威风架子,却是早学的滚瓜烂熟。 看着像滚刀肉一样的娘,崔宝莲最后一点因娘找来,而欢喜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 “来人啊,先带老夫人去偏房洗澡更衣。” 说完,崔宝莲也不再管刘氏了,任由小丫头领着去了偏房,然后自己急急忙忙的去找淑怡。 她得赶紧告诉淑怡,刘氏找来了,如何安置也得拿个主意。 “怡儿,怡儿。” 这会闵淑怡正在屋里和小丫环商量,明天去楼夫人家里做客,要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头,配什么样的钗。 听到崔宝莲叫她,立马欢喜的站了起来:“娘来了,来的正好,娘,您快帮我看看,明天楼夫人摆宴,本郡主穿什么去好看。” 其实,自从她认祖归宗,改姓为闵后,就不必再叫崔宝莲娘了,但叫了这么多年,一时也改不过来,除此,崔宝莲也是真对自己好,所以闵淑怡再三斟酌后,便觉得还是叫崔宝莲娘比较好。 至于说是让她拿主意,也是一句客套话,这一年多的富贵日子,她早就学会,如何去做一个高贵的郡主,而且现在她自己也有了的俸禄和食邑,豪放的说一句,她自己可不缺钱花。 更何况,逢年过节的,宫里也会有赏赐下来,零零种种都是她的。 论起财力啊,崔宝莲那点钱,她是早就没看在眼里了。 还包括,崔宝莲那点眼光她也没看在眼里的。 就比如说现在,崔宝莲身上穿的那都是什么啊,花枝招展,狠不能把崔家最好的东西,全都裹身上,走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不行,以后出门了,她绝不能叫崔宝莲娘,否则丢人的就是她自己。 百转千回也就一瞬,崔宝莲那里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是这么看自己的,此时她着急的很呢。 因为刘氏的到来,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祖宗,如果怡儿心软,将她安置在郡主府,那她算什么? 她还是怡儿的亲娘呢,她都没敢住在这郡主府,享受女儿当郡主之后带来的东西,刘氏凭什么呆在这享用锦衣玉食? 所以啊,她要赶紧跟闵淑怡商量,把刘氏给弄回米家。 “怡儿,你姥姥刘氏还活着,并且已经找来了。” “什么?姥姥还活着?”闵淑怡惊讶的睁大眼。 “可不,刚才在门房外面大喊大叫,说是你的祖母,还对丫环们吆喝来吆喝去,这也嫌差那也嫌差,最重要的是,她还当着李思的面,骂李思狗奴才,这可怎么得了。” 崔宝莲添油加醋的说,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不想让闵淑怡把刘氏安置在郡主府。 闵淑怡听完,脸色瞬间变了,一股心火蹭的一下飙了出来。 刘氏打骂丫环,她无所谓,反正丫环都是奴才,敲打敲打没什么,放眼皇城的富贵人家,谁不是这样干的。 但刘氏嫌弃她郡主府的东西不好,是什么意思? 还骂李思? “刘氏这是疯了吗?她去骂李思做什么?李思那也是能骂的吗?”激动之下,闵淑怡直接就称呼了刘氏。 “可不嘛,咱们所有人,之所以富贵滔天,那全是仰仗着太子爷,而李思又是太子爷的人,得罪了他,可不就是得罪了太子爷,唉哟真是气死我了,你姥姥就是个四六不懂,又分不清轻重的老货,还好当时我去的及时,赶紧捂了你姥姥的嘴,又给李思那小子赔了笑,但愿李思不是那多嘴的人,跑去把这些告诉太子爷。” 崔宝莲拍着大腿就把刘氏说的一文不值,同时也告诉闵淑怡,全天下也就只有她这个娘,才处处惦记着她,处处为她着想。 “该死,刘氏这就是疯了,刚来就给我惹麻烦,李思现在在哪?荷香,快去找找,看看李思在哪,我要亲自去跟他解释解释,可不能把这些告诉太子爷。” 站在后面的小丫环荷香赶紧应了一声,就忙不跌的出门找李思了。 崔宝莲也不拦,但眼珠子一转,就计上心来,拉着闵淑怡的手,凑了过去就小声的道:“怡儿啊,照娘看啊,李思是太子爷的人,郡主府有什么事,他肯定会告诉太子,而你姥姥刘氏,就是那块滚刀肉,她千里迢迢的找来,肯定是想赖在你的郡主府啊,但是呢。” 一听刘氏想赖在郡主府,再回想在米家村时,刘氏就是人憎狗厌的泼辣货,闵淑怡瞬间感觉不好了,她当然不乐意的啊。 “但是什么?” “但是咱大燕孝字为先啊,虽然你现在贵为郡主,但你仍然是晚辈,按理她也是该被人称为老祖宗,她来了,你这个做晚辈的那能闭门不见,又或者赶了出去,你说是吧。” 闵淑怡就像吃粒苍蝇那样难受的点头,别看她现在才八岁,可这一年在皇城的薰陶,她早就不是米家村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崔淑怡了。 正文 第247章盘算 “所以啊,这事你不能做主,就是娘也不好做主,因为娘也是晚辈,娘只能劝你姥姥,赶紧回米家去当祖宗。” 闵淑怡听了眼睛一亮:“是啊,娘,那你快跟刘氏说,让刘氏回米家,米万田不是官复原职了嘛,虽然他人去了西北那边带兵,但他家米庆林还在啊。” “是,怡儿说的是,但是怡儿你看,米万田虽然官复原职,可他也只是小小的校尉啊,就是在皇城落脚的这房子,还是你爷爷给置办的呢,那有这郡主府气派,就是吃穿用度也不如你啊,所以娘觉得,娘就是劝了你姥姥,你姥姥也不一定会回米家。” 崔宝莲一步一步的下套,因为最不想刘氏留下人,就是她。 这郡主府,有一个夫人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老夫人。 如果真多了一个老夫人,那以后这郡主府那里还轮得她来说话,她和怡儿为了那个孝字,都得看刘氏脸色了,那怎么行。 “那怎么办?娘,您快想想办法,可不能让刘氏留下啊。”闵淑怡脸色大变。 以前在米家村,她就受不了刘氏那泼辣样,可那时刘氏泼辣的对象不是她,是米莳三那个溅货,所以她是乐的自在,也欢喜刘氏往死里打米莳三。 如今呢,米莳三死了,大家也富贵了,她更是高高在上,成为了郡主,若是刘氏天天把手伸到她碗里,她绝对受不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怡儿,娘觉得,今天她得罪李思也好,你不是正愁见不着太子爷嘛,索性你就等着,等李思把这事告上去,然后你就求求太子爷给你作主,说到底,在名份上,你姥姥也不是你的亲姥姥,你说是吧。” 崔宝莲说的最后那句话,完全没把自己算进去,可她却不知道,听在闵淑怡耳里,却变了个味,瞬间像醍醐灌顶。 没错啊,刘氏压根就算不上是她亲姥姥,她姓闵,娘是闵大将军的女儿,闵稚颖。 而米家村所有人,全都是爷爷闵将军的亲信随从,说白了曾经都是他爷爷的奴才,而她是小小姐,凭什么让刘氏那个老货踩在她头,大摇大摆的说她是自己的老祖宗? 就是崔宝莲,也没那个资格当她娘。 想到这,闵淑怡不慌了,抬着下巴就冷笑的看了眼崔宝莲。 想也不想就脱口道:“说得对,我姓闵,我娘是闵将军的女儿,我也是米家村所有人的小小姐,算起来,刘氏也只是我家的一个奴才,她要敢在我郡主府作死,我就去求太子爷,把她给我打死。” 打死? 崔宝莲呆滞,再看女儿一脸冷漠的高高在上,顿时惊骇的倒吸了口气,心想,她是不是说过了? 她可没说让怡儿打死刘氏啊,只是想让怡儿把刘氏赶回米家。 怎么怡儿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了,她还这么小啊,才八岁,居然就能随随便便说出打死的话来。 该死,一定是她不在的时候,这郡主府的丫环们教坏了怡儿。 不行不行,从名份上说起来,她也不是怡儿的亲娘啊,这么一想,崔宝莲如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一般的牙疼了。 “怡儿,你这话可不能说啊。” “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崔宝莲给噎的哽咽:“对是对,可是……” “可是什么,她压根就不是我姥姥,我姥姥早就死了,我娘也早就死了。”闵淑怡故意把最后那句话,咬的很重,以此来警告崔宝莲,你不过也是我的奴才,别在我面前自以为是的当娘,并还想借她的手做一些让她讨厌的事。 崔宝莲脸色恍变,这才明白,自己是真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她不信,怡儿可是她亲手带大的,并叫她八年的娘,除此之外,别人不知道,她心里无比清楚的明白,怡儿就是她的亲女儿。 至于闵家真正的小小姐…… 是那个被她亲手推下山崖的米莳三。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告诉怡儿,也不能让怡儿连她这个娘也不认。 情急之下,崔宝莲开口便道:“怡儿,这样的话,你不能再说了,就算刘氏在你眼里不是亲姥姥,但在外人眼里她是,我刚才不就告诉你了,咱大燕百善孝为先,你身为郡主,就更要重孝,以身做则示意天下万民,如果你不重孝,那太子爷和皇上知道,你这郡主就没了,懂不懂?” 是人都有种习惯只听自己愿意听的,闵淑怡也是如此。 像崔宝莲这句话,她就听见进去前面的,边听也边鄙夷。 荷香说,崔宝莲老来她的郡主府,就是来借着她这个郡主身份,逞夫人的威风,也是借她郡主的身份,来抢她碗里的锦衣玉食,现在明着告诉崔宝莲,她没娘,娘早死了,她果然就着急了。 哼,荷香还说,这叫扫秋风。 她是名正言顺的郡主,她不能再让这些奴才们,统统骑在她头上,时不时来扫秋风了。 还有,崔宝莲说的对,她根本就不用怕,因为她身后还有太子爷,有什么事情可请太子爷帮她做主。 想到太子爷那英俊的样子,闵淑怡就有些脸热。 唔,她都好久没见到太子爷了呢,崔宝莲这主意出的好,刘氏得罪李思,那就让李思去告啊,告完了,她就可以去太子爷了嘛,然后再请太子爷替她做主,把刘氏给她赶回米家。 至于崔宝莲嘛,还是算了吧,虽然不是亲娘,但对她还算好,尽管有时在她这作威作福,但还没到,她完全看不下去的时候。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吧,我还记得崔敬忠禀告皇上的时候,可是说,他为了保护我这个小小姐,而给我捏造的身份,现在我成了郡主,他作为我爷爷的随从,也就功成身退了。” 崔宝莲见怡儿连爷爷也不喊,直接叫崔敬忠全名,心里就重重的咯噔了一下。 怡儿这是,真不打算认她了? “怡儿……” 就在崔宝莲生气准备呵斥时,门外丫环就大声的喊了起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随着声音落地,小丫环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只见那小丫环,不但被挠花了脸,头发也被揪散,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脸上一道道的血珠子,看起来有多膈应就有多膈应。 正文 第248章作威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还有你这是怎么了?” 小丫环看见崔宝莲就跪在地上哭,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连话都不会说了一样喊:“夫人,夫人,求夫人给夏香做主啊。” 闵淑怡见丫环不求她这个郡主,反而去求崔宝莲,脸色就阴沉的仿佛落了霜。 荷香果然说的没错,若是让崔宝莲,经常来这郡主府,那以后,郡主府的丫环和奴才们,就没人听她这个郡主的话了。 看来,以后她不能让崔宝莲经常过来了。 “哭哭哭,哭的连话都说不清了,赶紧给我把嘴闭上,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宝莲正生气呢,怡儿都要跟她离心了,这该死的丫环,还来闹她的心,真是没半点眼力劲,活该被人打成这样。 夏香心里鄙夷,心道,嘴闭上了,还怎么好好说? 可再鄙夷脸上却不敢表露,佯装出百般委屈的就道。 “夫,夫人,是这样的,刚才您让我带老夫人去偏房洗澡,夏香想啊,她可是郡主的祖母,可不敢怠慢不恭,洗澡水自然不能光烧开就行,最少也得像郡主那样,加些花瓣和百香精油吧,可没想到,老夫人不识奴婢的好心,反而骂奴婢拿脏水来给她洗澡。” “奴婢心想,估计是老夫人不懂,所以奴婢就解释了一下,可老夫人不听,不依不扰的就打奴婢,奴婢挨打也是应该的,都怪奴婢没说清楚,就自作主张让老夫人受惊了,于是奴婢赶紧去给老夫人准备衣裳,可没想到……” 说到这,夏香委屈的快要说不下去了,哭的那个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而这些话听在崔宝莲耳里,那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什么花瓣百香精油,这些东西可是上上等的好货啊,放眼皇城,也就王府侯府的贵主子才用得起,而她天天都来怡儿这里管事,鞍前马后的,也在怡儿这洗了无数次澡,这些个丫环,怎么就没舍得给她用?反而去讨好刘氏那个老货。 果然,一山不容二虎,有了刘氏在,她这个夫人就没地位了,连百香精油都捞不着。 但听到闵淑怡耳里,却是怒火滔天。 花瓣这东西还好,皇上给她的郡主府,有一个大花园,里面要什么花都有,她也不稀罕,可那百花精油,却是上次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刘氏凭什么用,还嫌弃那是脏水,并打骂她的丫环。 “没想到什么?快给我说。”闵淑怡气的就鼓起了腮帮。 “没想到,老夫人说,奴婢瞧不起她,连绫罗锦缎也不给她拿,尽给她拿下人的衣服穿,奴婢冤枉啊,奴婢给老夫人准备的,是郡主府按规矩,给贵客置办的四季换洗服呢,那些衣料件件都绸缎啊,绝对不是下人服。” “再说了,老夫人是郡主的祖母,奴婢就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戏弄到老夫人的头上,可这些话,老夫人不信,还越发的打奴婢,嘴里喊着,要代替郡主把奴婢打死,奴婢怕了,所以才赶紧来求郡主和夫人做主。” “就算奴婢有万般不是,奴婢生也是郡主的人,死也是郡主的鬼,那怕就算要打死,奴婢也宁愿是被郡主您打死,夫人,郡主,求您给奴婢做主啊。” 这一通声情并茂,听得闵淑怡通体舒泰,除此也怒火高涨。 可不就是这个理,她郡主府的人,生就是她的人,死就是她的鬼,刘氏刚来就作天作地,还骑到她的头上,想代替她打死她的丫环,谁给她的权力? “真是岂有此理。” 崔宝莲也气的怒火高涨了,一个郡主府要置办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东西,她那能不知道,她一年前就知道了,因为那清单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并记在了心里。 那些给贵客做的四季换洗服,确实是做为郡主府,必须要按规矩置办的东西。 说起那些衣服的料子,她都眼馋了一年多,虽不是绫罗锦缎,但也是富贵人家常用绸缎,一匹就要十几两银子呢,再加上那些按照规章制度绣的花,一件衣服就用了郡主府的三十两银子。 她现在还记得,当时心疼的不得了,想让李思把那衣服全都给她,可李思冷笑讽刺,说那些衣服是郡主的脸面,给了她,将来郡主府里办宴会,贵客要有个什么需要,可就没衣服给贵客替换了。 到时,丢的可全是郡主的脸面。 现在到好,刘氏居然还敢嫌弃,嫌弃也就罢了,但在郡主府作威作福,还要打死丫环,谁给她的胆子? 又是谁让她这么做的。 她这个夫人,还什么都没捞着呢,让她捞了件三十两的衣服,还敢嫌弃打人。 “气死我了,我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 夏香哭倒在地上,只等人走后,才拍了拍裙子,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站了起来,满目鄙夷的哼了一声。 “什么东西,全都是乡下来的泥腿子,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不成,笑死人了。” 这时,从旁边钻出来的丫环荷香,走上前就推了一把夏香。 “你小声点,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她们再是泥腿子,如今也飞上枝头了,啧,瞧你这狼狈样,真是那刘氏打的?” 夏香嘻嘻哈哈的回推了一把荷香:“当然是刘氏打的啦,唏,这次最好连那崔宝莲也赶出去,省得在咱们面前碍手碍脚。” 荷香得意的翘了翘了嘴巴:“你这次做的好极了,能不能赶出去,就看郡主怎么做,如果这次不行,那我就再给郡主上些眼药。” “多上点,现在看见崔宝莲的嘴脸,我就特别恶心,每天来都把自己当正经夫人,使唤这个,使唤那个,呸,就她那种人,算个什么东西?还郡主的娘呢,我呸。” 夏香和荷香说了会话,就摸到了梳妆台前,分别拿起那珠宝盒里的首饰,就往头上戴。 现在郡主府的下人,谁不知道郡主年幼,又是乡下来的泥腿子最好拿捏,可偏偏多了个崔宝莲,害得她们这些下人,想动手都心存忌惮。 现在好了,正瞌睡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刘氏那种老虔婆,刚好是离间闵淑怡和崔宝莲的戏码,所以她这些成了精的丫环们,立马就动了心思,玩起这一手来,那是驾轻就熟。 当然了,她们能有这胆子,也是李思给的,因为在李思眼里,也是没把郡主和崔宝莲当一回事。 天知道,这郡主府能在皇城呆多久。 这么多的富贵,如今不拿,以后可就没机会拿了。 正文 第249章激动 而完全不知道被丫环们如此戏弄的闵淑怡,还有崔宝莲,此时双双站在偏房的门口。 人还没进去,就听到刘氏在屋里大喊大叫:“人呢,人都死那里去了,我可是你们郡主的祖母,你们竟然敢如此怠慢我,都想死吗?” “要死的,都快给我滚出来,我饿了,给我把你们郡主府最好的菜,统统端来,听见没有?” 闵淑怡气的牙都要咬掉,刘氏把她的郡主府当成是她的了么,还动不动就是她的祖母,真是岂有此理,气死人了。 崔宝莲气的两眼也快发黑,尤其是想到,刚才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得怡儿连她都快不认了,而刘氏还在这作天作地,大张旗鼓的说自己是怡儿的祖母,这不是往死里作吗。 “娘,你就快闭嘴吧。” “嗯?宝莲来了,宝莲,你来的正好,你快看看,看看这些丫环奴才们,究竟是做什么吃的,竟然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刘氏怨气滔天,急匆匆的就披着湿发,从屋里边说边跑了出来。 一抬眼,刘氏就看到了闵淑怡,只见她个子比以前高了,皮肤也比以前白了,就连小模样子也比以前俊了,头上戴的不是珠钗,就是红宝石,小小的手腕上,还套着玉镯子,整个人和米家村那会,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好好啊,真是太好了,她就知道,当年那么做,绝对是正确的。 果然如此。 还是她聪明,所以给了怡儿一场滔天富贵。 那么,如今怡儿富贵了,当然要感谢她这个做姥姥的,要不是她急中生智,怡儿能有今天吗。 刘氏越想就越是得意,看闵淑怡也是看的两眼发光,激动的不行。 “怡儿,是怡儿来了哟,哎呦,快过来给姥姥看看,现在真是了不得啦,都成郡主啦,瞧瞧这打扮,瞧瞧这玉佩珠钗,真是精致的很啊。” 刘氏这么说,也是高兴,高兴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如今成了贵人,当然,最多的还是想着回报二字。 可听在闵淑怡耳里,就成了看上她这些东西,并想抢她碗里食的老虔婆。 “怡儿,快过来啊。”刘氏一声比一声喊的急,特别想抱住外孙女好好亲香亲香。 闵淑怡没动。 崔宝莲也没动,并且看怡儿没动,心里就笑开了花,然后越发镇定冷笑的看刘氏,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 “怡儿?”连叫了好几次,都不见人过来给她亲香,刘氏怔忡了,试探性的往前走了走。 闵淑怡还是没动,面无表情并冷冰冰的望着她,如同看仇人。 “怎么了这是?我是姥姥啊,才一年多没见,你就不记得姥姥了?”刘氏慌了,面前站着的可是她的亲孙女啊,也是她拼死,把富贵送到她头顶的亲孙女啊,怎么这幅表情看她。 也许是还太小,所以一年多没见,她生份了。 好,既然这样,那她不摆姥姥驾子,她亲自过去总行吧。 结果,当刘氏越走越近时,闵淑怡开始往退了。 这一退,刘氏当场色变,尖声怒吼道:“干什么?怡儿,你是真不认得姥姥了吗?难道你忘了,以前姥姥什么好吃的,都先给你吃,什么好穿的好用的,也是先给你,这些你都忘了不成。” 本是质问她为何要退,并忘了她这个姥姥的意思,听在闵淑怡耳里,就更像邀功抢东西的作派,再加上刘氏那凶神恶煞,泼辣蛮横的样子,闵淑怡就觉得,快要把早上吃过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好恶心。 眼见怡儿不靠近反后退,并一脸嫌恶,崔宝莲真是得意的不行。 她就说嘛,她的亲生女儿,当然要先顾着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刘氏踩她头上啊。 “娘,你这是干嘛啊,都吓着怡儿了。”崔宝莲压着眼底的得意,赶紧上前挡在中间,并反手推了一把刘氏。 同时,仿佛碎了天上太阳那般,装腔作势并惊呼的转身抱住闵淑怡。 “怡儿不怕不怕啊,你姥姥只是一时着急,控制不住自己,咱不怕不怕。”这般作态的样子,好像越把闵淑怡当成了怀抱中的小婴儿。 闵淑怡本就恶心的不得了,这么一抱更恶心了。 因为她眼睁睁的看着,崔宝莲用她那满是粉脂的脸,凑了过来蹭她,左右一摆,那廉价又呛鼻的胭脂水粉,簌簌的全落到她的衣襟上。 有这样的姥姥和娘,真是太恶心了。 闵淑怡惊恐的尖叫一声,就一把用力的推开崔宝莲。 “你离我远点,别用你的脏脸来蹭我,再敢这么放肆,就给本郡主滚出去。” 这一声尖啸,震耳欲聋。 瞬间就把崔宝莲震傻了,也把刘氏惊呆了。 “怡儿,怡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对啊,怡儿,我可是你姥姥。” 闵淑怡冷笑,狠狠地,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再像疯了一样,拼命拍打身上因为崔宝莲而掉的脂胭水粉,好像她被什么脏东西碰了,嫌弃的快要发疯。 “滚,你们算是本郡主什么人?说好听点,你们庇佑了我,说难听点,你们不过就是我闵家的下人,奴才,在本郡主面前,你们算什么玩意,最好拎清楚你们的身份,再来跟本郡主说话。” 崔宝莲和刘氏双双倒抽了口气。 下人,奴才,身份? 要不是她们这个下人奴才,她能有今天这个身份? 二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时在心里咆哮。 “怡儿!”崔宝莲怒了,就像当年那样,板起脸重重的呵斥。 刘氏也拉黑着老脸,疯狂咆哮:“崔淑怡!” “别这么大声,什么崔淑怡,我叫闵淑怡,当今皇上亲口封的怡郡主,你们大胆,再敢吵吵嚷嚷,我就叫李思来掌你们的嘴。” 这一说完,闵淑怡眼睛亮了,对啊,她为什么不让人来掌她们的嘴。 李思不也说了,如今她贵为郡主,底下的人全是奴才,绝不能让奴才站到她的头上来拉屎拉尿,该掌嘴的就要掌嘴,该拖出去的就要拖出去,否则,那里还有郡主该有的威风和身份。 李思还说,郡主是皇上封的,如果她被别人欺负了,那丢脸的就是圣上,所以不管碰到什么,她都不要怕,那怕杀了人,也有太子爷替她做主呢。 这么一想,闵淑怡底气更足了,气焰足足升了三个度,小下巴一把,就趾高气昂的轻蔑笑。 正文 第250章身份 “别拿什么娘和姥姥来压本郡主,本郡主姓闵,你们不过都是我爷爷的随从家眷,今天我给你们面子,也承了你们护我八年的情,所以面子上叫你们一声娘和姥姥,但不代表,我这里可以给你们胡天胡地的作。” 崔宝莲和刘氏听完,脸色那是时青时绿。 尤其是崔宝莲憋了一口气,压在胸口那是吐又吐不得,不吐又难受,如同涨紫的甘蓝,气的绝倒。 而刘氏内心也是惊涛骇浪,更满心不甘,她想啊,宝莲还算享了这丫头的一年福,可她呢?她是好不容易才从贼窝里拣了条命,如今金山银山,锦衣玉食就在眼前了,她却连一天福也没享到,就要被这丫头赶出去,那怎么行? 做人就得知恩图报,要不是她,怡儿能有今天吗? “好你个崔淑怡!一年多不见,你竟然就变成了白眼狼,我告诉你,你别在我面前,本郡主本郡主,你这个郡主,我给得起,就能拿得下,你信是不信。” 崔宝莲心里本就憋的难受,这会听刘氏隐隐暗示当年的真相,顿时吓的冷汗都出来了,赶紧上前去捂刘氏的嘴。 “娘,你胡说什么呢,还有没有一点分寸了?” “你给我闪开,还分寸,宝莲啊,你是不是被糊涂鬼附身了,瞧瞧你干的好事,都把她教养成什么样子,教成一条白眼狼?不但不认我,还连你都不认?啊?真是黑了心肝烂了肺,快把你的手拿开,今天,我就是把话,给她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刘氏气啊,她不甘心啊,当年她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人替换了下来,而为了维护她,她成了个泼辣寡毒的老货,一桩桩一件件,那一个不是为了她。 现在她到好,富贵了,成人上人了,就瞧不起她这个姥姥,还口口声声下人,奴才,身份,承情,面子,我呸! 再不把这白眼狼打醒,那她就不姓刘。 “娘,你别这样,有些话不能说,你快闭嘴吧。”崔宝莲吓的三魂六魄都要没了,刘氏不知道,她心里清楚啊。 这郡主府,说是富贵如云,气派无双,还深得什么圣心,可实际上,这满府的人,不是太子爷的,就是圣上给的下人丫环,用这皇城贵夫人的说法,四周满是耳目,没有一个是自己人。 像刘氏刚才暗示的那些东西,那能这么大吼大叫的说出去。 一旦爆光,那她,她,她,还有整个米家村的人,说不定都要掉脑袋啊。 而她还亲手杀了真正的郡主米莳三,到时候,她只怕不光是掉脑袋,还会被五马分尸。 眼看崔宝莲还要来捂她的嘴,刘氏气疯了,瞬间觉得,只怕崔宝莲也黑了心肝烂了肺,忘了她这个娘,更忘了当年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帮她掉换的人。 越想刘氏心里就越心寒,种种不甘气的她红了眼,再也顾不上,会不会伤了崔宝莲,伸出爪子,就狠狠的挠了崔宝莲一下。 “嗳哟,娘?” 崔宝莲被挠,只感觉手背火辣辣的痛,尖叫一声再低头看,只见手背上,瞬间显了四条抓痕,血珠子都冒了出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我还以为你被这滔天富贵迷了眼,忘了我当年对你怎么好,也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向我保证的,嗳哟,我命还真是苦,十月怀胎生了你,你现在也成了个白眼狼,连带着把怡儿也教成了白眼狼,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莫不是全黑了心肝?” 刘氏呼天抢地的骂。 已经站到院门的李思,看到这场面,立马收了脚,冷笑的就往旁边站了站,直到确定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之后,才朝后面挥了挥手,以唇语示意道:“这边不用人来,郡主自能解决。” 然后跟在后面的一大群丫环和下人,就全做了鸟散。 他们去管这些泥腿子做什么,在他们眼里,什么狗屁郡主,站在偏院的那个老中小三个女人,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乐的轻松自在看好戏。 “娘,你能不能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能不能听我说。”崔宝莲急的甩了甩手,就上前拉住刘氏的手臂:“娘,咱们别站在这说,咱们去屋里说,怡儿你也来。” 闵淑怡冷笑,她才不想靠近刘氏那老货呢,也就只有米莳三那样的溅人,才配给刘氏当孙女。 “我不去,我要去找太子爷,请他给我做主,把你们统统都给我赶出去。” 说完,闵淑怡就要走,崔宝莲心尖儿都颤了,一股莫大的悲哀冲到头顶,差点崩溃。 但刘氏是块滚刀肉,她在米家寡毒惯了,眼看闵淑怡要走,一把推开崔宝莲,就像火车头一样追上了她,然后一把…… 老鹰抓小鸡一样。 “想走?门都没有,崔淑怡,你是我外孙女,这事不管说到那,我都不怕,你既然这样不孝顺了,那我就可以代替你娘,好好教训你,好让你知道,白眼狼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刘氏边骂边怒火冲天的提起闵淑怡就往偏房走。 她这披头散发的,显的更加凶神恶煞,宛如厉鬼。 闵淑怡吓坏了,那怕她知道自己有太子爷当靠山,此时也只是个八岁小孩,那里挣扎得过刘氏的虎抓。 而这样被抓,也是瞬间让她想起了米莳三当年被刘氏打的场面,顿时惊叫的就喊:“救命救命,来人啊,快来人啊。” “还想叫人?宝莲啊宝莲,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啊,我呸!”刘氏怒气攻心,重重的吐了口浓痰后,就用力捂住了闵淑怡的嘴巴。 进了屋她就让崔宝莲把门关上,用力的将闵淑怡往地上一丢。 “嗳哟,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要让李思,让太子爷,杀了你们。”屁股一着地,闵淑怡痛的就一哆嗦,这八年来,她什么时候受过样的委屈了。 崔家人可没谁敢动手打她的,个个都是把她放手心里捧着,刘氏居然敢把她摔到地上。 刘氏双手环胸,阴狠寡毒的三角眼,瞬间淬满了戾气。 正文 第251章挟恩 “嗬,还杀了我们,心思可真毒啊,崔淑怡,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叫你崔淑怡,不叫你闵淑怡吗?” 崔宝莲知道自己这是拦不住了,但回头一想,怡儿连她都不认,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在刘氏铁了心要把这一切说出来的时候,她也想明白了,死就死吧。 她相信,只要说出一切,那么怡儿就不敢不认她,也不敢再说什么让她滚的话。 到时,她再想想办法,把娘送回米家,那么诺大的郡主府,还是她的天下。 想清楚这一点后,崔宝莲就十分配合的关上门,并且就站在门口给刘氏把风,等着刘氏把真相全告诉怡儿。 闵淑怡气的呲牙咧嘴,爬了起来就喊:“你敢摔我,我可是郡主,我就是要杀了你,杀了你。” “啪”一巴掌打向闵淑怡。 倏的,刚刚站稳的闵淑怡就被打的脑袋歪向了一边,整个耳朵全是嗡鸣,身体也不受控的再次跌倒在地。 “别杀啊杀啊的,你才八岁,小小心肝就全黑了,早知今天,当年我就该把你抱到茅房淹死。” 刘氏恶狠狠的瞪大眼,一脚踩上去,就让闵淑怡四脚朝天。 就这么了,她还不放心,怕她像米莳三那个小狼崽一样,反抗起来咬她,想起这事,她就有些心有余悸,所以,她赶紧又把脚踩到了闵淑怡的胸口,直到牢牢的踩住她,踩得她完全反抗不了,才冷笑的扬起手。 崔宝莲不忍直视的撇过头,她觉得怡儿是该打,刘氏也完全打得,那怕看不下去,她也要看,并且从今以后,她也不能再纵着她,否则,岂不是真的连娘也不认了。 这一刹那,崔宝莲和刘氏,统统站到了同一阵线,彻底的母女同心。 而闵淑怡呢,惊恐的想连声尖叫,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声,等她缓了口气,拼死想再喊来人时,刘氏已经捂了她的嘴。 该死的,刘氏居然敢把她这个高贵的郡主,踩在脚下,让她以这么狼狈的姿势想爬也爬不起来,等李思来了,她一定要杀了刘氏这个老虔婆,绝不放过。 “别叫了,崔淑怡,刚才我就说了,我能给你这个郡主,我就能收回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闵淑怡睁大眼,拼命的摇头挣扎,她想要刘氏死,至于别的,她全不想听。 “我现在告诉你,因为你,就是我的外孙女,就是从宝莲肚子里掉下来的肉,真正的闵家小小姐,那是米莳三,懂了吗?” “我这些年,为了让你顶这个闵姓,那是往死里打米莳三,就是想让米莳三死,到时死无对证,而你就能承了这一切的滔天富贵,可你到好,我这个亲姥姥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居然还敢不认我,不认你娘,你说你该不该死?你又说我该不该把你从郡主椅上拉下来,让你当不成这个郡主?小白眼狼,你说呀,我要不要把你拉下来呢?嗯?” 刘氏的一番话说的又快又狠,一字一字就像炸雷一样,炸的闵淑怡人都傻了,僵了。 什么意思? 她不是闵家的小小姐,米莳三才是? 她不是郡主,米莳三才是? 凭什么? “这不可能!” 刘氏看她轻醒点了,又不再挣扎了,索性就把她全松开,让她从地上站起来。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不要忘了,你和米莳三是同年同月所生,前后相隔也就几天功夫,而当年将你们掉包的人也是我,所以,你别在我面前郡主郡主,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要不是我,你还能当郡主?” 看刘氏说的言之凿凿,闵淑怡害怕了,但仍然不敢相信的直摇头。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姓闵,我才是闵家的小小姐,我才是郡主,你胡说,你在胡说。” “崔淑怡,刚才看你那架势,你可是聪明的很,别摇你那个头,你给我仔细看看你娘的五官,再对对镜子,看你们俩像不像?不是亲生的,五官眉目那能一个模子刻出来?” 刘氏冷笑的给了闵淑怡一个重击。 五官长相这是个硬伤,只要有人用心的仔细看,就总能看出端倪。 而这世上很多人,都会因为经历,成长,姓名,身份,而忽视掉这最直白的东西,就比如说崔敬忠。 闵淑怡惊惶的捂了嘴,看向崔宝莲时,就见崔宝莲双眼含泪的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刘氏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见太子爷。” “还见太子爷,你说我要是告诉太子爷,你不是闵家的小小姐,这个郡主你还当得了吗?”刘氏扬起手还想再打她一耳光,崔宝莲却冲了进来拦住了她。 “娘,咱们好好说,把道理都说给怡儿听,别再打怡儿了,怡儿可是你的亲外孙女。” 刘氏气的推开崔宝莲:“我就是知道她是我亲外孙女,正因为是亲的,我才要把她打醒,省得她得意忘形,不知道谁才是她的祖宗。” “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不信。”闵淑怡吓的哭了出来。 不要,她不要这些,她才是闵家的小小姐,她才是郡主,她不想当崔宝莲的女儿,更不想和刘氏这样的老虔婆牵扯不清。 还有,如果她不是郡主了,那这里她就住不下去了,就连身上的衣服,头上的钗子,皇上给的俸禄,皇后给的食邑,太子给的丫环下人,统统都要没了呀。 不要,不要,这一切的一切是她,都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米莳三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闵淑怡嘶吼的喊。 刘氏这会到是越来越清醒了,拉了根凳子,就抬起下巴坐好。 “没错,米莳三是死了,可真相就是真相,你以为她死了,就能让你当郡主?啧,我告诉你,只要我把这些说出去,你就别想当你的郡主,懂了吗?” 要挟,这是赤果果的要挟。 闵淑怡惊慌失措的说不出话。 “怡儿,你不要闹了,这是真的,你真的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要不信,娘可以跟你滴血认亲,所以你不能不认娘和你姥姥,为了让你当这个郡主,我们可是连脑袋都不要的呀。” 正文 第252章乖觉 闵淑怡吓的直发抖,荣华富贵她想要,但她也知道,如果这是真的,一旦说出去,那就是欺君罔上,会被皇上推出午门斩首,到那时,她既当不成郡主,也活不下去了。 “你们骗我,骗我。”越想越害怕的闵淑怡,真的不想承认,可实际上她心里已经认了。 “怡儿,姥姥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这是杀头的重罪,怎么可能骗你呢。”崔宝莲心都快碎了,按着闵淑怡的头,就往自己胸前压。 闵淑怡被压的喘不过气的,可这次她却不敢再推开,因为她害怕,更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一切一切。 “哼。”刘氏冷哼。 她可是块滚刀肉,但也块老姜,早在决定要说真相之前,她就算计好了,知道崔淑怡绝对会害怕,从此以后,也不敢不孝顺她。 这辈子啊,她就觉得,换了米莳三和崔淑怡,就是做了一件最妙的事。 总算到了,该得到回报的时候了。 现在,她就要坐在这里,等着小白眼狼来给她磕头赔罪,然后再把这一年多,她们享用过的荣华富贵,乖乖的拿上来给她挑。 “怡儿,我的怡儿啊,你别怕,只要娘和姥姥不说出去,就没有人会知道的,你看,米莳三不是死了吗?她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从今往后,只要你乖乖的听娘的话,你还是你的郡主,娘是不会害你的。” 闵淑怡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就在刚才,她的瞳仁都快涣散了,但这会就像魔症了一样,瞬间就收起了她的尖牙利爪,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娘……”小声的,近讨好的闷喊。 “嗳,娘的怡儿,以后可不要再说打杀娘和姥姥的话了,我们为了你,可真的是很不容易。” 崔宝莲松了口气,告诉自己娘扮的是黑脸,而她要扮的是白脸,现在,是该用怀柔政策了,不然,怡儿若真吓傻,那么不管真不真相,她都会被五马分尸。 “怡儿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看到气焰彻底泯灭的崔淑怡,刘氏心情大好,端着个脸就等着她来磕头。 她相信,宝莲是知道她意思的。 果不其然,站在同一阵线的崔宝莲,下一句便对闵淑怡道:“怡儿,知道错了,就赶紧去跪下给姥姥磕头认错,姥姥流落在外一年多,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找到咱们,你说是不是?” 闵淑怡呆滞的点头,现在她的命都捏在刘氏和崔宝莲手上,她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磕头,以前逢年过节也没少磕,不差这一回。。 “姥姥,是怡儿错了,你原谅我吧。” “现在知道错了,呵呵,所以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在我面前本郡主本郡主,你还不听。” “是,是怡儿错了,怡儿不敢了。” 闵淑怡哽咽。 “娘,怡儿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这次,你看,你这不是饿了嘛,我这就叫人给你送吃的来。” “去吧。”刘氏得意极了,从今以后,这些荣华富贵啊,就全都是她的了,她是这个郡主府的老夫人。 眼见事情成了,崔宝莲就觉得这装腔作势的老货,实在是越看越不顺眼,还是要快想办法,把她给送回米家,否则,天天头上压着这么尊佛,她早晚会动了杀心。 而此时,站在廊下的李思,脸色就难看了,眼中精光一闪,甩开袖子,便急急忙忙朝太子府奔去。 可李思还没走出郡主府,太子燕子骞就来了,以往俊逸倜傥的脸上,此时是阴云密布,淬满杀意的眼底,更是一触及发。 而就在燕子骞身后,居然还跟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龙旗卫。 这龙旗卫,乃是皇上的侍卫,他们怎么会跟着太子前来,莫非,刚才他所听见的事,已经传到了皇上耳中。 李思倒抽了口气,赶紧上前跪拜。 “属下见过太子爷。” “起吧,人在里面吗?” “回太子爷,怡郡主在,而且除了怡郡主,崔夫人还有刘夫人也在。”李思扬眉,他已经确定,太子是知道了,不用他再去传报,只是可惜,他没立成功啊,也不知道是谁抢了这份功劳。 而与此同时,崔敬忠还在御书房中跪着,至于什么时候起来,那就要看皇上的心情了。 他就是李思心中,抢了功的人。 “刘夫人是谁?”燕子骞阴狠的捏了捏拳。 这郡主府里的闵淑怡不是闵家人,他早就知道,所以他才会派人在临州城盯着,后来得知消息,齐保正在临州掳了个叫时杉的孩子,他就知道,那孩子便是米莳三。 原本他相信,齐保正一定会将人送到太子府,可没想到,他在半路上竟然起了心思,想把人送到别处,所以他才下了手,让人留住了齐保正。 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爆光,崔敬忠居然会直接找了皇上,而不是他,这下,弄得他功没到手,反而坐实了愚弄和欺君之罪。 该死的,早知道如此,当初,他就不应该让这群人还活着。 没有那兵韬要他们有何用? 没有闵家人,又如何开启阴符找兵韬。 他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竟满盘皆输的给别人做了嫁衣,反成就了这帮莽夫官复原职。 真是好的很啊,他的东西可从来不是那么好拿的。 从今往后,他就要所有人,从他这拿了多少,就给他吐多少。 “回太子爷,这刘夫人,自称是小郡主的老祖宗,属下从她们的语中确定,她就是米万田的老妻刘春。” “是她?好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本宫正想拿她千刀万剐,来人啊,把郡主府围起来。” 此时,荷香等人,已经将一桌的美食全都端上了桌。 看到郡主伏低做小的侍候着刘氏以及崔氏,荷香和夏香,就气的指甲盖都快戳进肉里。 她们明明做的滴水不漏,而且刚才看那气冲冲的模样,也是离间成功了啊。 就算不把崔氏和刘氏赶出府,也不应该,合乐融融,母慈女孝的坐在一个桌上用膳啊。 真是怪了,难道那里出错了不成? 荷香给夏香递了个眼色。 正文 第253章拿人 夏香领悟,赶紧跪在地就磕头道:“老夫人,刚才是奴婢气性大,还请老夫人饶了奴婢吧。” 刘氏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抓着羊腿,左右开弓吃的正欢,见夏香这一跪求,立马想起她洗澡那会的事了。 顿时老脸一拉,就重重的哼了一声。 她一哼,闵淑怡就缩了缩脖子,而崔宝莲就当什么也看不见,继续往刘氏碗里夹着菜。 荷香自然会察言观色,知道这刘氏厉害,竟真把郡主和崔氏全都收服了。 好家伙,这泼辣的老货,刚才在偏院闹那么大的动静,竟然还有这手段。 “哼,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该死的丫环片子,竟然连我也敢糊弄,宝莲,那些贵人们都是怎么罚丫头的?” 崔宝莲眉眼都没抬,皮笑肉不笑的道:“拉下去掌嘴。” “只是掌嘴?” “娘要是觉得还轻了,就直接打死罢,左右不过就是一丫环,怡儿这郡主府最不缺的就是丫环,只不过啊,这郡主府的管家李思,绝不能得罪。” “为何?”刘氏沉了脸,在她看来,郡主府都是怡儿的,还有谁敢不听她的话。 “因为李思是太子爷派来的管家,他的脸面就代表着太子爷,娘要是还想活的长久,最她就不要得罪他。”崔宝莲轻飘飘的道。 她觉得,刘氏住是暂时住下了,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毕竟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刘氏想死,她也不想死啊。 刘氏脸色变了:“就是之前我进门时那个男的?” “就是他。” “哦,那我知道了。”刘氏高涨的火焰灭了,嘟囔着撇了下嘴,三角眼一转,又恶狠狠的看向夏香。 夏香此时吓的全身都是汗,这下她可把自己坑苦了。 边上的荷香,也脸色惨白。 完了,这些泥腿子还真不能小看。 “好吧,既然那什么太子的人不能得罪,那你这个小丫环,我还是能打死的对吧。” “对。”崔宝莲瞥了眼夏香,正好,怡儿身边这些人,都要好好打杀一下,想起刚才怡儿那口口声声的打死打死,她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不是这些丫环搬弄是非,她的怡儿会学坏吗? 所以,该死。 只不过嘛,她不想自己出手,像杀人这种事,要掉功德的呢,死后也要下地狱。 “好,那就给我拖出去打死,然后丢到乱葬岗去喂狼。”刘氏眼都不眨的就喊,喊完还非常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当年米莳三没给她喂了狼,如今就让这丫环尝一尝。 就在这时,人未到声先来的冷声呵斥,从外面传了进来。 “要把谁拖出去打死,还喂狼啊。” 夏香本来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忽然听到这声音,那是喜的全身直颤,想也不想就跪爬着哭了个梨花带雨。 “太子爷救命啊,求太子救救奴婢吧,呜呜呜呜……” 燕子骞一脚迈了进来,先是看了眼坐在中间刘氏,只见她脸颊削尖,稀稀拉拉的粗眉下,居然还长了双三角眼,还吃的满嘴都是油,那模样,要有多埋汰就有多埋汰。 于是,他立马扫了眼浓妆艳抹的崔氏,只觉得心情更糟了, 至于那冒名顶替的闵淑怡,他连看都不看,然后一低头,就看到娇滴滴的小丫环,抱着他的腿就喊救命。 恰好从他这角度看下去,又正中的那小丫头的胸襟。 在她哭的一颤一颤,并梨花带雨时,胸襟自然就开了,若隐若无的露出那两点嫣红。 燕子骞双眼阴狠的一眯,便屈起食指,轻挑的勾起夏香的小脸。 “谁要打死你,并把你拖到乱葬岗喂狼啊。” 能在富贵人家做丫环,并且还进宫的人,那是个个都懂察言观色,夏香心头一喜,知道自己这是有救了。 “回太子爷,是郡主的老夫人,说要打死奴婢,奴婢冤枉啊,求太子爷救救奴婢吧。” 哭是哭,但哭的嗲啊。 刘氏看着这一幕都看傻了,更没想到,眼前这个伟岸俊秀的男子,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说起来,这是刘氏第一次见燕子骞,但崔宝莲和闵淑怡不是啊,所以在夏香开口之前,她们就已经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了。 闵淑怡也倒抽了口气的站在旁边,用学了一年多的宫蹲福礼,迎接太子。 燕子骞挑起半边眉,层层杀气就从丫环身上一点一点的散开,好看的双眼皮就那么一抬,便目似寒冬腊月的看向了刘氏。 “哦,那她为何要打杀你?” 面对太子的质问,夏香当然知道不能用那一套,此时她能用的就是勾起太子怜惜,所以哭求归哭求,在太子还没收回手前,她就只能乖乖的贴在他手指上,尽有可能的哭的美一些。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糊涂,实在不知道那里做错了,老夫人竟要打杀我,求太子明鉴。” 燕子骞收回手,然后回头瞥了眼李思:“你来说。” 李思垂着帘,躬了躬腰,然后便将在偏房刘氏打人的那一幕,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太子问话,没人敢动,而太子没喊起之前,也没人敢起。 唯有刘氏,懵懵懂懂的还坐在桌前,虽然手里没拿着肉了,但居然理直气壮的没有跪地。 因为刘氏认为,太子和郡主是一样的身份,而她可是郡主的祖母,论辈份,她可比太子大,所以宝莲和怡儿可以跪,但她是不用的。 你想啊,她都郡主祖母了,如果跪在地上,那岂不是折了太子的寿么。 所以她坐的好着呢,只是摄于太子的威严,她心里很害怕,脚也微微发抖,心里开始埋怨宝莲,怎么也不提醒她,先把头发给绾上。 这下好了,让太子瞧见她披头散发,也太失礼了点。 再看太子腰上挂的玉佩,以及那绣了金线的宫靴,刘氏就更后悔自己衣衫不整了。 刚才怡儿可是说了,太子爷出手最大方,逢年过节让人送来的打赏,那是多的不得了。 而她做为怡儿的祖母,第一次见面,太子爷总会给她赏点什么吧。 可现在好了,因为她披着头发,给太子爷第一眼印象就不好,只怕今天这赏是没有了。 真是可惜。 但也没事,来日方长嘛,她又不是在这郡主府只住一天两天,从今以后,她都要住这,好好享用郡主的福呢。 正文 第254章长辈 “这么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燕子骞听完全过程,冷笑的眯了眯眼。 此时此刻夏香已经不需要去说什么了,只须半咬红唇泪如泉涌,好似朝阳花露,鲛珠频谪。 “起吧,一会随本宫回府。”燕子骞勾着薄唇轻笑,身为太子,他身边从不缺女人,也不缺向他献殷勤的女人,但他偏偏自认是个怜香惜玉的。 正好,你不是要打杀吗?那么现在人是他的了,再打杀一个给他看看。 如此杀威,但凡是脑袋没长草的,自然是明白了,也会吓的抖如筛糠,就比如崔宝莲。 闵淑怡反应虽然慢,但也意识到,夏香要跟太子走了,顿时呆滞的满心嫉妒。 唯有刘氏,不知她抽了那门子的疯,竟然站了起来就大声喊道:“太子爷不可啊,这小狐狸精一看就是在勾引你,你那能带她回府,来人啊来人啊,快把这小溅人拖出去打死。” 燕子骞凤眸一寒,似冰锥般朝刘氏望了过去。 而听到刘氏这一声喊的,没一个人敢动,更甚至纷纷露出,看死人一般的鄙夷。 该说她是乡下泥腿子,不懂看人脸色呢,还是说,她胆大包天,以为自己是皇后还是太后?竟连跪都不跪还在太子面前逞威风,哈哈笑死人了。 崔宝莲吓的整个人都快懵了,后背早已汗湿,双目惊恐下,连滚带爬的跪移到刘氏身边,然后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将刘氏拽倒在地。 “娘,你是疯了吗?这是太子爷,你就是再不懂,也得跪下回话啊。”说完,崔宝莲吓尿的赶紧给太子磕头,语速飞快的接道:“还请太子绕命,我娘刚从临州来,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贵人,不懂分寸,也不懂礼仪,还请太子不要跟她这乡下无知的村妇计较。” 刘氏一时不察,被拖倒在地,蹭的一下就来了火气,等她再把崔宝莲的话听完,气的顿时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你个要死的,我可是你娘,你居然对我动手动脚,还把我摔了,我要是乡下无知的村妇,那你是什么?别以为自己披了身皮,就是贵夫人,你瞧瞧,眼前这位虽然是太子,可他和怡儿平辈,你也不想想,我可是祖母那一辈的,怎能跪他,那不是折了太子寿嘛,你快放开我。” 崔宝莲惊的嘴都合不上,刘氏这是得了什么失心疯,脑子里都装了什么玩意?她要想死,那也别连累她呀,嗳哟,要死了要死了,这可比得罪李思不知道要强多倍,这下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哈哈,本宫和她平辈,你跪本宫,还会折本宫的寿,你们,都耳聋了吗?” 燕子骞气极反笑,好个猖狂无知的刘氏。 众人全都轻蔑的一笑,簌地一下,人人板起脸来,骤然间,整个屋里的温度,也在半秒之内凝结成霜,杀气腾腾。 此时那怕脑子再秀逗的人,也感觉到那实质成胶的杀气了。 众人之中,又以李思等带头,一个箭步冲到刘氏身边,然后快如闪电的探出手,从肋下左右开弓,分别往后一压,便在眨眼之间,便将刘氏以及崔宝莲,同时双手反扣的按压在地。 “来人,掌嘴!”李思冷冷的呵斥。 太子带来的人,基本上都是男子,掌女人嘴这事,按规矩是要女人来的。 荷香看到夏香已经讨好上了太子,会应允带回府,眼里也是瞬间一变,二话不说立马上前,扬起手便狠狠的朝刘氏抽了过去。 “啪啪啪啪”左右开弓,声声贴肉,瞬间就打的刘氏眼冒金星,耳窝嗡鸣。 “我问你,太子你跪,还是跪不得?”李思大声的问道。 刘氏被打晕了,但下意识的脱口道:“跪,跪不得。” “很好,继续,用力打,还有她。”李思毫不留情的指向崔宝莲。 闵淑怡屋的丫环,眼看荷香和夏香都在讨好太子,那能不忽然明悟,顿时个个抢着冲上来打崔宝莲。 一时之间,整个屋里就只听到掌掴声,还有刘氏和崔宝莲的呼天抢地,鬼哭狼嚎。 “太子饶命,唔,太子……唔。”崔宝莲真心吓尿了,眼泪横飞。 她这是被刘氏连累的无枉之灾啊,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去拉扯刘氏了,任由刘氏去作死自己。 “别,别打了,我,我,我可是……” “可是什么?”李思只觉得好笑,死到临头还想说,她是郡主祖母? 果不其实,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刘氏,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我是,我是郡主,祖,祖母,不,不能打我!!!” “打的就是你,稽宗你来。”李思索性点了个奴才上前,这女人太花拳绣腿了,没看到太子很不满意么。 至于那些什么君君臣臣的规矩,李思觉得没必要跟刘氏讲,因为他已经肯定,刘氏活不过明天的太阳。 那又何必再浪费口水,他要的就是让太子舒爽。 换了人打之后,刘氏感受到的就不再只是眼冒金星,而是两眼发黑,头晕麻木,痛的撕心裂肺,不出三下,口腔里就尝到了丝丝腥甜。 血,那是血。 她被打的吐血了。 刘氏这下惊的头皮发麻,张嘴一呼痛,就喷出无数的血水。 天啊! “我再问你,面对太子,你跪,还是跪不得?” 刘氏胸腔齐抖,瞳仁一扩,就忙不跌的哭喊:“跪,跪得。” 刚才她说跪不得,结果李思让人继续,她说是郡主祖母,李思就换了个男人来打她,她要再不动动脑子,只怕今天就要被打死在这了。 不行啊,她千里迢迢找来,一天福都没享到,那里能就这么死了。 那多不值。 既然他们要她跪,那她就跪呗,反正短寿是太子,又不是她。 若是给燕子骞知道,死到临头了刘氏还不知悔改,并死鸭子嘴硬,还自持是他的长辈,只怕就不单单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李思瞄了眼神色不动的太子爷,眉头轻轻一压,便接着问道。 “我再问你,你是小郡主的什么人?” “我,我,我还是什么人,我是郡主的祖母啊。” “打,狠狠的打,把她脑袋打清醒点。” “是。” 正文 第255章暴打 “啪啪啪啪”接连起伏的巴掌声,那是响的惊天动地,若不是有人按压着刘氏和崔宝莲,此时只怕早就因一耳光,就打飞的贴到墙上了。 崔宝莲听着前面的质问,心头还不惊,最多就是吓的眼泪横飞,可随着李思这一句问,她的心脏都差点停跳。 “太,太子,饶命吧,怡儿,怡儿,你快帮姥姥求求太子。” 闵淑怡看到娘和姥姥,被打的一动都不能动,心里好不痛快,尤其是刘氏,太子真真帮她出了口气。 可眼见,这越打越狠,娘也变的披头散发,口吐鲜血,闵淑怡就吓的脸色惨白了。 “太子哥哥,求您别打,她们知错了。” 说着,闵淑怡就下意识的靠近燕子骞,并且还想伸手拽他衣角。 她记得,从临州来皇城的时候,太子爷就是让她叫太子哥哥的,更甚至还在爷爷生气呵斥她的时候,随便她去拽衣角撒娇。 而每回撒娇,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所以,她是下意识的想伸手,却没想到,她人还没靠近,燕子骞抬起一脚,那鞋尖骤然就踢到了她的心窝,然后她的瞳仁中就看到,太子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而她,仿佛从地上飞到了空中,在她还没回过神时,“吧唧”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全身以及五脏六腑,统统摔了个支离破碎。 紧跟着,一股比支离破碎还要撕心的巨痛,蓦的从心尖那,扑……通,缓慢而迸碎的传到大脑。 同时她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脸上的热气秒然褪去,变的如死鱼眼那样,灰白灰白…… “噗”喉咙里一道血箭,喷礴而出,瞬间便溅的满地都是。 被打的头晕目炫的崔宝莲和刘氏,双双看到这一幕。 两人顿时吓的一口气都提不上来,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嘶喊:“怡儿?怡儿……” 李思神情不变,看都没看闵淑怡一眼,一字一字的继续问:“我再问你,你是小郡主的什么人?” 刘氏彻底吓傻了,完全想不通太子为什么会抬脚踢怡儿。 她家怡儿可是皇上封的郡主啊,怎么连怡儿也踢? 还有,这个人叫什么?李思,对李思,他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 刘氏瞳仁瞬缩,心脏也跟着紧缩,一股股心虚害怕,像潮水一样抽打得她快疯了魔。 “我,我什么都不是,行了吗?别打了,别打了,求你别打了,我错了,我知错了。” 这下,刘氏是真的声泪俱下了,身上的新衣服,被口腔里吐出来的血全染红,看起来就头皮发麻。 李思冷笑,但也有些穷词,于是抬头便朝燕子骞躬了躬腰。 “太子。” “哼,无知村妇,打死都不为过,但是……不是现在,来人啊,把崔淑怡看押好,若是让她跑了,又或者死了,你们提人头来见,至于她还有她,给本宫把嘴堵上,带走。” 崔宝莲听完只感觉目呲欲裂,虽然被打的狼狈不堪,耳朵也在嗡鸣,但崔淑怡三个字,却听的清清楚楚。 完了,太子肯定是知道了。 不对啊,公爹说过,太子一早就知道的啊,难道,东窗事发了? “饶命,太子爷饶命,民妇不敢了,饶了民妇吧。” 听见崔宝莲这样喊饶,刘氏也不敢再张狂了,跟着一边嗳哟一边也喊饶。 “饶了你们,那谁来饶了本宫,还不快堵上嘴,给本宫带走。”燕子骞阴冷的甩开广袖,抬脚便走。 他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提崔氏进宫见圣的。 而刘氏么,那就是落网之鱼,送上门来。 也是害得他如此窘迫的罪魁祸首。 …… 皇城发生了什么,这边的米莳三并不知情,一入夜,妫烈就来了。 “丫头,准备好了吗?” 米莳三点头,她还需要准备什么,烂命一条,自由这个词,永远都是奢侈品。 妫烈看她心情不好,连笑都不会了,便干咳的甩了甩手上的布带。 “丫头,主子让我带你走陆路,我想了半天,还是背着你更安全更快点,来,你先上来,然后我再把你绑我背上。” 米莳三窘。 那布带可真长啊。 真像乡下妇人,把孩子绑在身前或身后,再下地干活的玩意。 她? 也要被那样绑。 我擦。 “烈叔,这……” “丫头,你听话,这样真的方便点,毕竟咱们不能沿路休息,要用最快的速度进湘东。” 主子说了,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城,没有半点时间再浪费,所以需要急行军,不但连夜赶,还不能喘口气,若是马跑死了,就换马,总之,要在三天之内,进湘东。 三天啊,就是火速加急的军报,从这到湘东,跑死无数马,也要四天时间,但他只有三天,所以也是没办法了。 看妫烈实在没法的表情,米莳三也就不再纠结,绑就绑吧,总归是她舒服点。 “唉!那我上来了。” 她这里才说完,就听到河的两边,猛的传来箭哨。 所谓的箭哨,就是那种箭是绑了哨子,射出去时,会传出惊人响声的箭,就叫箭哨。 而这种箭哨,平时只是用来,传递消息。 比如说,进攻,向我这聚拢,目标在这里等等。 因此听到这声箭哨,妫烈脸色都变了,急忙低吼:“快上来。” 米莳三脸色也一变,知道发出这箭哨的人,绝对不是燕子烨的人,那会是谁? 太子那边的?还是,还是她亲爹吴皓轩那边的。 由不得她多想,只感觉妫烈快速的将她绑在背上,然后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上船仓。 燕子烨挺拨的身影立马就跳入她的眼帘,只见他负手而站,缓缓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凛冽又冷清的凤眸里,滑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朝她足尖一点,迤迤逦逦的绫绡纱,就像云烟一般散开。 “被发现了,走。” 声音一落,米莳三就看到河的另一边,人草窜动,然后“咻咻咻咻”无数的破空之声,随着那箭雨寸寸逼来。 她这里倒抽了口气,感觉像是亲临了一场特效大片,惊恐的张着嘴,完全不知道是该尖叫呢?还是该闭上双眼,然后等着自己被穿成糖葫芦。 “该死!主子,你带上丫头先走,我垫后。” 正文 第256章再逃 敌人来势汹汹,妫烈果断的意识到,他一走,主子就再没有顶好的帮手助他全身而退,因此,他连半秒都没考虑,手上的匕首寒芒一闪,就割断了绑好的布带,然后就把米莳三,如同丢沙包那样,丢到了燕子烨怀里。 燕子烨下意识的伸手,然后将人往怀中一按,便沉声道:“三里桥见。” “是,主子快走。” 燕子烨肃然,事急从权,临危应变也是没办法,这些人因何而来,他也清楚的很,想保住妫烈和其他人,那就只有赶紧走。 因此,二话不说,只在一瞬之间,他便脚踩河面,如蜻蜓点水那样,快速的往另一边河岸飞了过去。 换人只是眨眼功夫,半个呼吸都不到,米莳三就看到脚下河水流动,而他脚尖点水,如同精灵,滴水不沾,更惊奇的是,一直飞到河岸,他的鞋,也硬是只湿了一点点。 好漂亮的轻功,原来他,是这么厉害。 不是说,皇子都是草包吗? 原来是假的啊,不愧是聚天地之灵气,所蕴育而出的人中龙凤,完美。 记忆中,了空也这样抱着她飞过,可了空的身法可没他这么空灵,呵呵。 厉害。 她虽是感叹,但眼角余光还在锁着河中间的商船,只见烈叔挥舞着长剑,舞的密不透风,硬是让那如同特效的箭雨,分毫都没伤他。 也是个厉害的。 “烈叔他!” “不用担心。”燕子烨动听的嗓子透着沉稳,和以前种种皆为不同。 以前他的声音如金玉相击,泉水叮咚,听他说完,仿佛还有余韵,足以绕梁三日,但今天的沉稳,却是有如泰山稳固,振聋发聩。 米莳三微愕,然后主动的环住他的脖颈,就见河中的船和船上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慢慢的就被整个黑夜吞没。 “烈叔,你一定要没事啊。”她这里仍是担心的自言自语。 燕子烨勾了下唇,却是没有再劝,运转着轻功就行走如飞的狂奔。 然而就在这时,两边的芦苇荡,簌簌的响了几声。 燕子烨叶眉一蹙,便轻声叮嘱道:“抱紧了。” 米莳三压着胸口屏住呼吸,手脚并用的紧紧缠住他,她知道,这边还埋伏着人,只怕又要有一场恶战了。 就是不知道,他除了轻功之外,还有没有更厉害的功夫? 米莳三失笑,百转千回中想,就算没有又能怎么办? 眼下除了硬扛,就是硬扛,除非她想被这些人带走。 咬了咬腮的同时,米莳三毅然的把自己的头偏到燕子烨的肩上,给他留下足够的视野空间,并且环抱住他脖颈的手,也松了一分,改收紧为抓。 牢牢的抓住他后背的衣服,只到指尖仿佛碰到他紧绷的肉。 燕子烨眉心一跳,嘴边就噙了丝意外之笑。 她到是聪明,不用他说,便将视野空间留出,也把自己跟他牢牢的缠在一起。 果然,她不是当年的那个她。 “有把握吗?”她低声问。 “八个人。”他说。 “那么多?”米莳三压着脑袋倒抽了口气。 能在这里埋伏的,肯定不会是泛泛之辈,但愿他不是个只会轻功的草包皇子。 “怕了?” “没……”谁信啊,反正她自己是不信的。 “闭上眼吧。” “哦。” 睁眼必有血光,此时她还是乖一点,把逃命的事交给男人好了。 果然,没一会,她就听到衣衫在风中烈烈的声音,然后刀剑相击“欻欻欻”,震得她胸肺都痛。 而最神奇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紧张,除了闭紧眼,她脑海里还在想,他的剑? 从那来的? 明明刚才他是双手接住她的,并且,他的身上没有佩剑。 现在虽然改为单手托臀,但剑?莫非是凭空变出来的? 还是空手夺的? 若是后者,那说明,他还是很厉害的嘛。 呵呵。 思绪才过两秒,她就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整个人挂在燕子烨身上,飞来飞去,时上时下,隔过一秒两秒,还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手传过来的刀剑撞击力。 还可真是打的不可开交啊。 又过了两秒三秒,她听到第一声闷哼,然后一股子血腥味,在她鼻尖弥漫。 唔,应该是死了一个吧。 没一会,又是一声闷哼。 然后埋伏她的人里有人怒吼:“可恶,杀了他。” 燕子烨胸腔颤了颤,一声冷哼,从他喉咙深处发了出来。 再次刀剑相交,比起之前的游离试探,这次来的又快又猛又密实,有如暴风雨中夹杂了龙卷风。 要不是她拼命抵住他的肩,只怕她早在几次旋转中,人就要脱离他的紧贴了。 米莳三吓的全身冷汗。 就在她因力度太猛,而快要缠不住燕子烨的千均一发之时,她听到妫烈一声咆哮。 “我来了!主子你先走。” 我断后那句话,妫烈来不急说,声音就淹没到刀剑声中。 然后她这里,明显的微微一停顿,然后燕子烨托住她,转身便风驰电掣的踩着轻功离开。 当声音变小,似拉开距离时,她睁眼了,重重的喘了口气,就见黑夜中,妫烈和十几个人纠缠着,那些人想冲出妫烈的纠缠,掉头来追她和燕子烨,却被妫烈一一拦下。 那勇猛的气势,让她脑海里跳出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词。 “烈叔不会有事的对吧。”那么多人呢,而且她还看到,远远地河那边,还在蜂涌而来。 对方究竟遣了多少人来? “不会。”燕子烨声音有点喘,毕竟刚经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米莳三喘息,可就在这时,她灵敏的鼻息之间,还闻到了一股腥甜。 “你受伤了?” “不用担心。”燕子烨回的很快,但就是因为快,她因眼瞎而造就的敏锐听觉,让她明白到,他伤的应该不轻。 因为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可见,因为他的每一次提脚,以及运用真气,而牵动了伤口。 米莳三色变,这个时候燕子烨受伤,可不是什么好事,接下来要怎么逃? 于是她用脚勾住他的腰,然后小心翼翼的往下摸。 他不停脚,所以只能靠她去找伤口,也许还能绑上一绑,先行止血。 正文 第257章负伤 燕子烨察觉到她的意图,勾唇主动的道:“腰上方,左肋第四。” 米莳三微微吸气,胳肢窝下面,那刚才应该是那些人想攻击她,他又实在避不开,才受的伤。 真是…… 真是…… 摸到粘糊糊的伤口后,她这里便一咬牙,用力的扯掉一个衣袖,便快速的分开到袖口,然后摸索了回去,再绕过他的胸前,将绳结放到后面,用力的一拉。 “嘶……”燕子烨吸了口气。 这是痛的。 好嘛,看来真是伤的不轻。 “行不行?如果不行,你便放下我走吧,我想他们不会伤害我,一定会抓活的,左右不过就是太子和白狼国的人嘛,我这么重要,他们那敢伤我呢。” 米莳三抽了抽嘴角,自嘲的提了一句。 燕子烨胸颤了颤,不知道是笑,还是喘息。 “不用担心,相信我。” “我就是相信你,才这样说,唉,说实话吧,你其实对我还真不错,算是恩人了,第一次你让烈叔救了我,第二次又让烈叔救了我娘,第三次还让烈叔救了我去上沅,还有你让元真治好的我的眼睛,一二三四五的,我欠你良多,如果你信得过,我发誓除了你,不会帮别人取兵韬。” 毕竟现在追兵太多,情势紧张,他又受了伤,再带着她这样狂奔,真担心他会虚脱,并失血而亡。 燕子烨眯着眼睛笑,声音骤然恢复以前的温和。 “好啊。” “好?”这么快就答应了,他就这么信她? 米莳三诧异的大脑当了当机。 “嗯,但是,这些人应该不是太子的手下,而是白狼国轩王的死侍,你确定要留下?” 呃,她亲爹的人啊,那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他嘴里的意思,耐人寻味。 “什么意思?” “轩王视爱女如命,捧其掌心娇宠八年,那怕就是养条狗,那也感情深厚,而你的存在,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因为兵韬,如今各路人马皆出动,为得你而不择手段,若某天,他落到两难境地,并进退维谷之时,是要你,还是要爱女?” “还有,整整八年,放眼天下谁人不识轩王爱女?若让人知道,被轩王放在心中娇宠八年的爱女,并不是亲生女儿,那么轩王的颜面何存?你又觉得,在天下人的颜面前,有多重要?” 他说的不急不慢,刚刚好让她听的清清楚楚,并将每句话,放在脑中斟酌了一遍。 其一,他说左氏的女儿被吴皓轩娇宠八年,这个她亲耳听见过,不可否认。 然后其二,她的存在,确实是兵韬,其三,各路人马,这里面的含义就多了。 最后,就是那句颜面,她这里都倒吸了口气,完全不敢再接着往下想。 还有,据她所知,大燕目前一共有九位成年皇子,而当今皇帝又春秋鼎盛,九龙夺谪不管是什么朝代,那都会发生,也无从避免,所以说,不光是太子想要她。 最后,他还说吴皓轩若是落到两难境地,意思是指,他现在人在大燕的地盘,为了兵韬,大燕的九条龙,是不择手段的,那么吴皓轩在这里,又能有多少实力保她? 在保不住她的时候,进退维谷间,做为一个当权者,肯定不会把人交出去,理智果断的,应该就会选择,谁也得不到。 剖析完这两句话,米莳三全身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夜风吹进脖颈,手臂,冰冷的冻住了骨髓。 “呵呵,我懂了,可是你……” “如果我没记错,前面有个悬崖,而那是条死路。”燕子烨好整以瑕的笑了笑。 口气虽是轻松,但却透着一股释然,一时间她竟然分辩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跳悬崖和她殉情。 呸! 她这身子才八岁,殉个毛线的情。 那是死里求生,双宿双飞。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对自己大脑里,自动跳出来的后缀词,已经是无语了。 “你想怎么做?” “信我吗?” “都这样了,还能不信吗?”米莳三要哭了,真要跳崖,死里求生啊。 尼玛,她这个穿越女还真是苦逼。 整整八年,那是什么苦都尝尽了。 死里逃生了无数次不说,瞎眼绑架,一波接一波,现在还要来个跳崖求生。 她混的可真是惨。 “好,那我要跳了。” 米莳三回头,就见两三个人,已经从后面追来。 她索性把眼睛一闭,从牙缝里挤道:“死就死吧,有人给我垫背,还是个美到人神共愤的皇子,我也算没白活这一回。” 说完,又自嘲的喃喃:“反正跳崖也不是第一回了,我福大命大呢。” 燕子烨一愣,他美到人神共愤? 这丫头,果然是没读书。 而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美。 再说福大命大,他到是很认同。 燕子烨凤眸闪了闪,托着她就往前重重的一跃,而在米莳三看不见的后背,早已汗湿…… 全身重心被高高抛起,又疾速往下失重坠落,刹时就让心脏失去均衡,不但瞬间加速还充了一腔的血到头顶,顿时,她这里面色发青,满头发丝散落,惊恐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潜意识中的求生意念,如条件反射那样,紧紧的,紧紧的缠住了燕子烨。 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也让她闭上眼,将整个头颅埋到他怀里,以防尖叫出声吓着他,也吓着自己。 “咻咻咻”耳边尽是坠落的风声。 好冷。 这次是要死定了,这悬崖有多高他知道么? 下面是啥他知道么? 呜……她想哭。 感觉到她全身的发抖,还有形容不出的恐惧,燕子烨十分抱歉,沉眉凝目间,压在她耳边便道:“抱紧了。” 米莳三不敢张嘴,用力的在他怀里拱了拱,她怕自己一张嘴,那呼啸而出的恐惧就会把她和他,一起淹没。 就在这时,他双手松开,只感觉他臂膀用力的往旁边一挥,然后欻的一声,身体出现停滞,可这样的停滞不到半秒,便又接着往下掉。 然后又感觉他在重重的挥动双臂,好像在用什么东西,戳进那看不清的崖壁。 “滋啦滋啦……”刺耳的摩擦声让人魂飞魄散。 可随着摩擦,面色苍白的米莳三发现,下坠的速度在减慢,并且还越来越慢。 绕是如此,她也没觉得有安全感,反而越来越惊惶。 正文 第258章求生1 因为燕子烨没托她,他的双手都好像在吊住某样东西,好让他和她,都像壁虎一样,贴在崖壁上。 正因为他没托住她,所以她只能自力更生,用力的缠,用力的抱,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话,如果不抱紧他,她就会像秤砣那样,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好了,你松一松。”燕子烨被她勒的脸色微微涨红。 就在这时,遥远的头顶上方有人在怒吼:“该死!他们跳下去了。” “啪”似乎某人在打某人的耳光。 “蠢货,谁让你追这么紧,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准备一起陪藏吧。” 米莳三打了个哆嗦,竟然还有心思喃了喃一句:“原来给我陪藏的,还有别人啊。” 燕子烨伸出手拉了拉她,感觉自己呼吸畅通一些便低道:“你想多了。” “……” 啧,想多就想多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微微睁眼,就依稀看到,燕子烨紧握着上方的匕首,而那匕首入石三分,斜斜的支持住她和他,至于目光的正前方,就是凹凸不平的崖壁,偶见青苔。 好吧,其实他很了不起。 居然真给他跳崖求生成功了。 只是这上不够顶,下不着地,不管怎么想,都全身汗毛倒竖。 尤其是那匕首还斜斜的插在石头里,不管怎么看,都感觉不牢固,仿佛随时都能绷断。 “抱紧我了,我要往下爬。” 米莳三全身发抖,点头如捣蒜。 太他玛刺激了,人生果然如从过山车,哪哪都有惊喜。 燕子烨那有功夫脑洞大开,他深深的提了口气,便开始手脚并用,真像壁虎游移那般,缓缓地往下移动。 人在这种时候,那是度日如年的,一秒也能延迟到无限。 所以米莳三感觉,他好像爬了很久,很久,可脚下方仍然深不见底,活了两世,她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渴望脚踏实地四个字。 “还,还要多久才到底啊。” “不知道。”燕子烨回的有些喘,莹白的月光下,他脸色一片苍白,更在细细的绒毛下,渗出数不清的冷汗。 米莳三干咽了咽唾沫:“你还能坚持住吗?” 这句话就像个魔咒,仿佛能瞬间击破燕子烨的硬撑,只见他苦笑了一声,强行打起精神道:“你猜。” 这叫她怎么猜? 如果坚持不住,他和她都得摔死。 有生以来,米莳三第一次想咬了自己的舌,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又蠢又笨又智障。 “加油,我看好你,真的,你想啊,你本是皇子,却能在米家村蛰伏五年,这份心性,放眼天下,估计没谁能比得过你,只要熬过今晚,摆在你前面的,那就是一条阳光大道啊,你说是吧。” 她这一弥补,就觉得自己更蠢了,简直说的乱七八糟的,语无论次,什么玩意儿。 米莳三捂脸,尴尬的都想消失。 燕子烨感觉到她的尴尬,忍不住胸腔微颤,发出一声低笑。 “是,你说的没错。” 唉,他还真是给面子,一点也不像高高在上的龙子龙孙。 “咳,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直不行动?硬是蛰伏了五年,还在我面前,那个,那个……”装疯做傻四个字她没敢说。 但燕子烨心知肚明啊,说实话,这儿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原本攀爬往下就是一件非常,非常消耗体力的活,若再分神,鬼知道会不会一脚踩空。 何况他还受了重伤。 “抱紧了,下面似乎有风口。” 呃,有风口?到崖底了。 米莳三心头一喜,便不再纠结他回不回答的问题,然后壮起胆子往下看。 我擦,还是一团漆黑,深不见底。 “我有恐高症。” “嗯?”什么症?燕子烨眯了眯眼。 “就是恐高症啊,怕高。”她解释,解释完就强迫自己忘掉刚才所看见的,壮起胆子去看上面。 上面的景色倒是不错,一线天式的峡谷,有如黑色缎带上,淬满了一溜烟的星光水钻,很是迷人。 “那就闭上眼睛。”燕子烨懂了,好心提醒她,然后在心里咀嚼恐高症三个字,到也贴切,有点意思。 “不往下看就行,你说的风口是崖底吗?” 燕子烨重重的喘了口气,不等他回答,米莳三就感觉他半边身体剧烈的晃了晃,然后耳边如撩过一般,痒了痒,只见他头一低,就抬脚蹬住了崖壁,然后往后一仰,借力回弹,蹭的一下,在她还没叫出声前,就脚踏实地了。 “嘶……咱们到崖底了?”米莳三吓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太特么刺激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承受不住,所以她和他,都要掉下去摔个四分五裂。 “恐怕不是。”燕子烨快速的打量了眼四周,然后又回头往下看了眼,便虚弱的往旁边一靠:“这里恐怕是半山腰的一个山洞。” “山,山洞。”还只是在半山腰,米莳三要疯了。 “嗯,下来吧,我们暂时安全了。”燕子烨撑了撑腰,脸色猛的又白了许多。 一滴冷汗从上而下,不经意的就掉到了米莳三脖颈。 感觉到那滴冰凉,她也想起,他受了重伤,此时能寻到山洞暂时休息,那也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开眼,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话不说,赶紧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你怎么样?” “恐怕伤的不轻。”燕子烨苦笑,那一剑他没能避开,又是对方的杀招,一刺入肉,直接穿透了他的肋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对方没在剑上淬毒。 因为若是淬了毒,他不可能还抱着她,逃这么远。 “不行啊,太黑了,我看不清你的伤。”米莳三皱眉,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往边上看,快速一打量,就见这山洞仿佛是个通风口。 她和他目前所站的地方,很是平整,山洞往里约五米左右,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但最起码,是脚踏实地了,也有个十平米左右的地方,给她转身。 “你身上有火捻子吗?” “没有。”燕子烨慢慢的从崖壁上滑了下来,长腿半屈的双手按住伤口。 他那虚弱并气若游丝的呼吸,吓到了米莳三。 正文 第259章求生2 “六公子,你是要昏过去了吗?不可以啊,你快醒醒。”玛的,不要吓她啊,如果他死了,那她怎么办? 这儿可是半山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她又没有轻功,怎么求生? 燕子烨有些失血过多,刚才全凭撑了口气,眼下知道暂时安全了,就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的直接反应,他很无奈,也很想在昏迷前告诉她,别怕,可话还没到嘴边,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看他重重的一点,米莳三就知道完了,吓的哆哆嗦嗦赶紧去探他鼻息。 没死,还有气。 再把手往他胸前一放,感觉到他平稳均匀,但明显虚弱的起伏,她才重重的缓了口气。 看样子,只是昏过去了。 但如果她不想想办法,只怕她和他,都难熬这一晚。 深吸了口气后,米莳三开始仔细的打量四周。 这儿确实是半山腰的风口洞,依稀能测出高三米,宽六、七米,能见度以下的地面,是平整的,并且没有碎石,至于别的,就再也看不清了。 毕竟这是个峡谷,那怕裂缝比较大,他们下来的距离也远了,因此月光的能见度,最多也就是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 如何野外求生? 米莳三冷的再次打了个哆嗦,回头又看了眼,完全昏过去的燕子烨,快要哭的低道:“你为什么就不带个火捻呢,呜呜……你可千万不要死啊,你要死了,我也会死的,而且还是活活饿死,渴死,冻死!” 惨啊,真的特么惨了。 要是崖底,或许她还能想想办法,拖着他找找草药什么的,可这里,放眼能看见的地方,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没水没粮没火,若他一蹬腿,她不出几天就会成风干的腊尸。 光这么一想,她就吓的牙齿都打颤。 不行,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求生的意志一强烈,就压住了所有恐惧,她这里紧咬牙关的开始匍匐探索。 除了崖边不能探,她能探的就是往洞里。 先是摸到了地面的泥土,薄薄的一层,不厚,下面全是坚硬的石头,然后再小心翼翼的一寸一寸往里摸。 爬了约两三米后,忽然就给她摸到一块木板。 有柴禾? 米莳三狂喜,赶紧再往上摸,就感觉木板很厚,很长,很宽。 她想摸到头,然后在分辩是什么木板,结果头没摸到,却摸到了一根圆圆的,糙糙的,仿佛是一根圆木的东西。 那要是圆木,就更好起火了。 她这里一欢喜,抓了起来就往回退,一直退到燕子烨身边,然后趁着月光低头一看,顿时把她吓的魂飞魄散。 这那是圆木啊,分明就是人的大腿骨。 “啊……颜六!你快给我醒醒!”米莳三吓疯了,在一通尖叫后,理智才慢慢拉了回来。 十分恐惧的望着被她丢到一边的腿骨,然后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位前辈,我们不是有意打搅您的,我们也是没办法,被追杀掉到了这里,求你给我们一条生路,对了,你看他,他是大燕的六皇子,他现在受了重伤,若你肯帮帮他,等他醒了,他一定会重新给您寻个风水宝地,让您入土为安。” 米莳三吓哭的又拜又许愿,许完后,才壮起胆子,重新摸了回去。 这次她知道,那木板是什么东西了。 就是一口薄棺。 而那薄棺也不知道经了多少岁月,早已经散落四周,这次她是哭的近乎麻木,并不断许愿的将几块棺材板拖到了风口。 然后又拣了两块石头,几乎废了牛九二虎之力,才将火生了起来。 当看到那火星越变越大,最后遇风则燃,她才大哭的感谢老贝大叔的野外求生记。 真是活了两辈子,都没想到,要用钻木敲击起火。 最后她又把燕子烨拖到了火堆边,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风口又额外的冷,所以他的手脚冰凉。 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以及鼻间的呼出来的轻雾,她真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撑着啊,我找找你身上有没有伤药。”米莳三惨白着脸哭,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反正此时她控制不住自己全身发抖,也控制不住的掉眼泪。 直到她摸了遍了燕子烨全身,才在他的腰封里,找到了一小瓷盒装着的药膏。 那药膏看起还很眼熟,跟曾经妫烈给她的伤药膏一模一样。 顿时她心喜的赶紧给他上药。 只见伤口那里,真是惨不忍睹,才轻轻一碰,鲜血就从伤口那,丝丝的冒了出来,可见,他是真伤的不轻。 “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死了,我可就真完了,呜呜呜呜……” 处理好伤口,并来来回回又拖了好几块棺材板回来烧后,天就开始朦朦亮了。 燕子烨醒来,就感觉胸口压着一重物,让他感觉呼吸十分困难,可诧异的是,这重物仿佛火炉,让他如坠冰窖的身体,硬生生的暖了胸口。 他想起来了。 凤目一睁,果然就见米莳三,敞了衣服环抱住他睡着了。 从上往下,他看到她的小脸,哭成了花猫,那怕在睡梦中,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眼角更是时不时的,就挤出一小点眼泪。 还真是哭的可怜啊,看来昨晚因他昏迷,吓的很是凄惨。 燕子烨好笑的喘了口气,再转头,就看见旁边生了一堆火。 火已经快灭了,从那余留的灰烬中,依稀能分辩出,那起火的木柴是棺材。 因为还没烧完的那一截,清晰可见黑红色的棺漆。 燕子烨瞳仁一缩,再回头看米莳三,瞬间他就明白到,她为何哭的如此可怜。 一时间,他竟有些哭笑不得。 照他看来,米莳三这丫头,不是向来胆大包天么,连诸天神佛都能借来生财,还怕一小小棺木枯骨。 燕子烨唇角一勾,便轻轻推了推她。 “米莳三?” 谁,谁在叫她? 是鬼来找她要棺材? 心头一激,她瞬间就睁了眼,然后差点弹跳而起的大口大口喘气,想也不想就扭头往放棺材的那地方看,语珠带炮的就哭道。 “前辈求您不要吓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保证,只要我们能活着下去,我们一定赔您一个最上等的棺材,您若不信,我用他发誓,而且,他真的是大燕的六皇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一定不会骗您的。” 正文 第260章吓懵 喊完,米莳三又接着哭,边哭还边颓败的自言自语:“其实我以前挺讨厌哭,尤其是我娘,除了哭就是哭,一点主意也没有,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哭哭哭,真是一件不能控制的体力活,不但心累还头痛,呜呜……” 何止不能控制啊,简直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每在快要吓懵时,那眼泪就像下饺子般,自动涌出来,止也不止不住,也是曰了狗了。 燕子烨被她这一通吓了一跳,然后越发哭笑不得的咳了咳。 米莳三听到他咳,全身呆滞,机械的式的回头看他。 四目一对,她就从他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一身狼狈,披头散发,并眼肿脸肿,惨不忍睹的模样。 “我擦,鬼啊!” 燕子烨压住眉心,万般无奈的赶紧抱住快要跳起来的她。 “辛苦你了。”不但辛苦,还挺聪明,知道要生堆火来保住他的体温。 当然了,还有她以身取暖的作法。 而这一声辛苦,听在米莳三耳里,就像打开阀门的魔咒,想起昨晚的那些心理历程,她委屈的,真是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眼泪更是不要命的往下掉。 “呜呜呜呜……颜六,你可算活过来了,呜呜……”如果他不活过来,她怎么办? 在这里被风吹干,活活吓死饿死渴死冻死? 不不不,也许她会选择跳崖,至少还能死个痛快,好过在这生生煎熬。 燕子烨看她大哭,无奈中,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这辈子,都没几个女人,像她这般坐在他怀里哭过。 一尴尬,就赶紧借力坐了起来,然后就发现,她衣裳不整,前襟大开,露出里面粉红粉红的小肚兜…… 咳咳…… 燕子烨瞳仁缩了缩,虽然眼前才的小人儿,才仅仅八岁,更没什么可看的,但男女授受不轻四个字,却好像断了根弦那样,让他耳根子骤然发些红。 那怕他已经在千回百转中,明悟到她这么做,是为了给他取暖,更无关风月,可终究是心跳加速了。 而米莳三呢,压根就没想到肌肤相亲那四个字,她只顾着委屈的大哭。 一抽一抽的哭诉:“昨天晚上,我把人家的棺材给烧了,我答应她,等我们下去,一定要给他重新弄个上等棺材,我还说,要给他找个风水宝地,入土为安,现在你醒了,你可一定要照做啊,不然我怕他来找我要棺材。” “好,我知道了。”燕子烨咽了咽唾沫,赶紧不着痕迹的替她把衣服拉了拉。 其实她一边的袖子已经没了,昨晚撕了下来替他绑伤。 可尽管如此,也比完全敞开露出里面的肚兜要来的好。 “我还说,要给他烧一百座金山银山,只求他保佑你不要死,现在你没死了,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给他烧。” 说这话的时候,米莳三虽然哭的糊涂,但理智也拉了回来,并下意识的分出,许的愿里,那些她能做,那些她又不能做。 比如说上等棺材,她是能花钱买,但找不到人重新送回这里,就算不送回这里,那也得找人来拣尸骨,寻风水宝地,所以像这种她做不到的,就只能要求燕子烨来做。 但烧金山银山呢,却是她能做的。 “放心,我会叫人给他烧的。”燕子烨低咳。 像她这种连神佛都不敬,随时能拿生财有道的人,居然能变成兔儿胆,这也是稀奇。 但瞅着她已经哭到眼泪鼻涕一大把了,他这里也只能点应允。 “我还说了,要请他吃好酒好菜,再烧十几个丫环和下人给他,呜呜……” “好。” “还有大房子,三进三出。” “好。” “马车也说了。” “好。” “还有……”还有啥? 米莳三脑袋懵了懵,睁开泪目,迷迷糊糊的望着他。 燕子烨看她这样,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尤其看她两管鼻涕摇摇欲坠,心头就忍不住一哆嗦,然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着痕迹的把她提起来往边上轻轻一放。 “放心吧,我会给他厚葬的。” 所谓厚葬,那基本上她说的都会有,就连她没说的,也会有了。 米莳三心安的抽了抽,然后撇起嘴低下头,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居然给穿好了。 呃…… 再吸了吸鼻涕,彻底收了声。 “你……没事了吧。” “好多了,昨晚你找到了我的伤药?”燕子烨抿着朱唇,似笑非笑,这么一看她,又觉得她,好像有点可爱。 “嗯,在你腰封里找到的,原来你用的是软剑啊。”她边说边瞄了瞄,昨晚被她找了出来,并当了一晚烧火棍的软剑。 那剑原本挺漂亮的,连血迹都没有,可被她糟蹋了一晚,已经烧的惨不忍睹。 燕子烨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凤目一凝,嘴角就再次抽了抽。 “现在你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他说。 米莳三干笑,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扯平了,你之所以受伤,不就是为了我么。” 燕子烨不说话,这怎么能扯平呢,他想要她,并要利用她才能拿到兵韬,而她,却是实打实的救了他,完全两码事。 “去里面看过了吗?”他示意山洞里面。 米莳三摇头,趁着天亮能见度高,就见山洞里面似乎很深,并且有盘旋而下的趋势。 当然了,除了山洞是往下,散落在洞口里的白骨,以及剩下的棺材板,也让她十分心悸。 燕子烨站了起来,往洞口的下面望了望,就见他叶眉微蹙,沉声道:“下面没有借力的东西了,而且距离崖底还有很高。” 她不敢去看,有恐高症的人伤不起。 “那怎么办?” 燕子烨伸手感觉了一下风,然后回身凝视那洞口。 “风能吹进去,说明这里和底下是惯通的,可以试一试。” 米莳三咽了咽唾沫,心想他说的对,如果他真死在这里,那么就算她一个人,也会选择从这里逃生。 “也不知道烈叔怎么样了。” 燕子烨没回她,他低头查看了一番肋下的伤,然后就拣起散落在旁边的腿骨,最后在她目瞪口呆下,快速的缠了衣服,以及几块小棺材板后,就做成了简易的火把。 最无语的是,他还一连做了三个。 分别是用两根腿骨,一根手骨,若不是找不到另一根手骨了,她都能断定,燕子烨必然会做四个火把。 “你……” 正文 第261章洞内 “他不会见怪的,毕竟我已答应给他厚葬。”燕子烨说的理所当然,脸上也看不出有半分不敬。 米莳三无语凝咽,其实,她算半个无神论者,否则当初被刘氏丢到乱葬岗,早被吓死了。 昨晚之所以那么失态,主要是这儿的环境,以及他气若游丝的模样,吓着了她。 轻轻的吸了口气,她就主动把火堆烧旺了一点,好方便他点火把。 “走吧。”燕子烨低笑,手里点了一个,手上还拿了两个,到是没要求她帮忙,大概是好心的知道,她怕碰这些玩意。 “嗯。”米莳三应了一声,就跟小媳妇似的,牵住了他的衣角,紧贴其后的走进了山洞里面。 进了里面,就开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更安静的吓死人。 至于那路面,确实是盘旋而下,只是怪石嶙峋,行走的十分艰难。 就这么小心翼翼,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她眼睁睁的看燕子烨,点燃了第三个骨头火把,才紧张的咬了咬唇:“要是火没了怎么办?” 这洞里可是不见天日的,只要没了火光,就能伸手不见五指,其次,他们这一路走来,发现很多地方都有窟窿,鬼知道掉下去,会是个什么光景。 再说了,就是没掉进窟窿,没了光照路,在这里面也是九死一生吧。 燕子烨神情凝重,抽出他的软剑,就开始一边走,一边脱衣。 “你,你要做嘛?” “只能用衣服做火把再坚持坚持。”燕子烨沉眉。 她所担心的,也是他所担心的,在这种洞里,若是没了光,那就是死路一条,而且跟据他走下来的距离看,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继续探索,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寻一条生路。 米莳三默然,在他脱了外衣,并撕开揉碎了卷到剑尖上后,她也跟着默默的脱了一件。 还好,他们穿的都是冬衣,虽无棉袄,但也里里外外套了三、四件。 省着一点的话,估计还能再坚持一段路。 燕子烨看她把衣服递过来,本想说不用,可仔细想想,他也没多少把握,于是叹了口气就接了下来。 他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他燕子烨会如此窘迫。 就这么,一直到第三根骨头火把,以及把燕子烨的外衣烧完,轮到烧米莳三的外衣时,燕子烨的心神,就有些慌了。 风还在往里吹,虽然不再盘旋而下,但洞中有洞,岔路十分多。 估计米莳三没有注意,他其实已经在这走错了两次。 真是该死,难道天要亡他? 这是最后一个洞口了,若是在一刻钟之内,再找不到出口,那他就真会丧命于此。 “颜,颜六,我们是不是迷路了。”米莳三想哭。 谁说她没注意到的,这个路口她都走过一次了,因为上一次,她在这里差点崴了脚,所以对边上的那块怪石,记得格外清楚。 “是,这里有三个洞口,左边两个已经走过了,现在是最后一个。”既然她已经发现,那他就不好再瞒她。 “我的天啊,我们不会走不出去了吧。”要是这样,那比在上面风干成腊尸更恐怖。 米莳三要疯了,这种山洞迷路的恐惧,真真的是,谁来谁知道。 燕子烨没回答,此时他心里也有些没底,但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放弃的。 米莳三哆哆嗦嗦的跟在后面,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 “没死在刘氏手里,也没死在崔宝莲手里,现在却要死在这洞里了么,我是造了什么孽!” “老天爷快别玩了,给条生路行不行?” “还有衣服没?我再脱一件。” “呜呜……我感觉又冷又饿……” 燕子烨无言以对的缄默,忽然他感觉正前方似有一马平川的势头,而远处的拐角那,更有大片亮光。 “有出口。” “有出口?在哪?快走快走,总算天不亡我呀。”米莳三狂喜,不等燕子烨往前走,她便抽疯了一样,拨腿就往前面。 然后一跑进拐角,她就懵了。 跳入眼帘的,竟然是七、八个火口。 而这些火口将整个山洞,照的有如白昼。 我擦,这那是出口,这分明就是洞中洞,而且这洞中洞里还有天然气,所以这七、八火口,才烧的如此旺盛。 紧跟在后面的燕子烨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惊讶的咦了一声,便赶紧将手里火把给甩灭了。 “有火?” “是啊,有火。”米莳三哭丧着脸,心想有火又怎样,还是没走出去啊。 而且看样子,这还是死路,放眼诺大的洞内,除了他们走进来的这个洞口,就没有别的洞口了。 这下完蛋哒。 “这火是怎么燃的?”燕子烨往他最近一个火口走了过去。 米莳三全身无力的往边上一坐,像这种靠天然气而自燃的火口,她熟悉的很,在没穿到大燕来之前,她家附近就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还自燃了三十多年。 据说,只因天然气太少,没有开发价值,所以钻探人员勘探过后,就没管了。 “没有火油。”燕子烨仔细看了半天,得出这结论。 米莳三一脸你大惊小怪的说了句:“当然没火油,人家烧的是天然气。” “天然气?那是什么?”燕子烨吃惊的回头看她。 米莳三有气无力的摊了摊手脚,大概是这洞里常年自燃,所以比外面要暖和,温度最少有二十五、六度,十分舒服。 “就是一种类似火油的气体,这种气体能燃烧。” 燕子烨眯了眯眼,见她一副了然并熟知的表情,搓了下指尖便沉呤道:“能遇风则燃?” “那倒不会,得先有火星才能烧起来。”一说完米莳三怔住了,一下跳起半米高的爬了过去:“对啊,这天然气得有火星才能烧起来,这说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这也说明,咱们是有出路的。” 燕子烨勾了勾唇,他到是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惊奇天然气是什么东西。 当然,最惊奇的是,她怎么知道这些? “有出路,对,一定有出路。”米莳三振奋了,摸爬着就赶紧东看西看。 最后还真给她看到另外一个洞口,而那个洞口非常的小,并且隐蔽,隐蔽到不走下来,并仔细去找,也许就会看不到。 正文 第262章轩王 “这里,这里,颜六这儿有洞口。” 她一兴奋回头就看见燕子烨还在打量那些火口,一时福由心至,便猜到他在想什么,撇了下嘴便道:“你不用想了,这天然气不是火油,你带不走的,而且也没什么容器能装它。” 燕子烨挑了下眉:“你是如何知道,它叫天然气?” 米莳三微愕,翻了个白眼便睁眼说瞎话道:“灵隐寺后山的洞里也有,所以我当然知道了。” “哦。”燕子烨似笑非笑的拉长声:“那它能烧多久?” 看来这是真好奇了,米莳三舔了下唇:“这地底下有多少天然气,它就能烧多久,一直烧到气体没有才会停。” 正确的说,像她家附近那种没有开发价值的,保守估计也能自燃个百来年,所以短时间内他根本就不用担心火会灭。 就在这时,燕子烨凤眸一凝,忽然就往旁边移了几步,然后一弯腰,便从地上拣起了一枚小小金印。 整个金印已经有些发黑,看不出任何光泽,等他放在眼前打量印底时,米莳三才吃惊的走了回来。 “这是什么?” 已经看清印底的燕子烨,神情有些肃然,眼神更十分古怪的道:“一枚私人金印。” 废话,她又不眼瞎,当然知道这是私人金印了,她想问的是,这里怎么会有一枚私人金印。 可惜不等她说清楚,他就已经把印底摊在了她的眼前,入目就见两个字:闵冉。 闵冉? 闵冉??? 她娘的亲爹,她的亲外祖父?那位曾名震天下的闵大将军? 不会吧! 燕子烨古怪的扯了下嘴角:“看来,你的外祖父,曾经也来这儿,并遗落了他的私人金印。”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在驻守宛城边境吗?而且他的祖籍也不在这边,就算奉旨回皇城,也不可能来这里一游吧。”米莳三意外的瞪大眼。 “那么你觉得会是谁,带着这枚金印,来过这里?”燕子烨扬了扬眉,双眼倏的一下,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般,看向她的后方。 米莳三还没察觉,下意识的就顺着思路喃喃道:“闵将军来这里绝不可能,那会是谁呢?难道是闵稚颖?” 她想像这么宝贵的私人物件,要嘛是本人,要嘛就是至亲的女儿,才会携带在身上,并遗落在这儿,总之按常理推断,没可能把私印交给外人。 “闵稚颖又是你的谁?”燕子烨似笑非笑的盯着洞口。 就在那,此时竟然站了一个人。 而那人一身素袍,虽无华丽纹饰,但全身上下,却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威严,更在其俊逸无双的五官眉目中,仿佛藏匿了米莳三的六分容貌。 他就那么站在洞口,目光灼灼的望向燕子烨,以及喃喃自语的米莳三。 “按理,闵稚颖应该就是我娘吧,呵呵,她怎么会来过这?”米莳三哭笑不得,心道这天大地大,还真是无奇不有,冥冥之中老天爷居然就把她,也引到了亲娘曾经走过的地方。 这感觉真是微妙到无法形容。 “当年你娘想要为父报仇,行踪败露反遭追杀,被逼到这里躲藏,到也不奇怪,我说的可对?”燕子烨一字一字,说的极为玩味。 米莳三若有所思的点头:“有道理,呵呵,那这么说,我们母女虽阴阳相隔,但命运却出奇的相似了。” 她这里喃喃的一说完,就察觉到不对劲,因为燕子烨刚才那句话,似乎不是跟她说的,而是对别人说的。 别人? 这里还有别人吗? 她诧异的一抬头,就看到他凤眸噙着玩味,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身后。 骤然间,她头皮一麻,才感觉到身后似乎多了一道探究,并凌厉的目光。 她快速一回头,就见一中年男人站在她发现的那个洞口处,目光灼灼如烈焰般望着她。 他身材伟岸,五官轮廓分明而儒雅,虽身着素袍,但并不像文弱书生,隐隐中仿佛还有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但此时,他那幽暗深邃的双眸中,却淬满难以形容的激动以及复杂,就那么一瞬也不瞬的,紧紧地,热切的望着她,似乎天地之间,只剩她这一人可看…… 他? 是谁? “说相似也相似,说不相似,也不相似。”燕子烨垂眉笑道。 呆滞的米莳三看着那人,无意识的就接了句:“为什么?” “因为那时陪你着娘,沦落到此的,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应该就是在这里,和你娘海誓山盟,私定终身。”燕子烨云淡风轻的说完,便似笑非笑的又道:“轩王爷,我说的对吗?” 轩王爷! 他就是她这身体的亲爹…… 米莳三惊呆的说不出话了。 吴皓轩压了压难以形容的气血翻涌,望着米莳三就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开口低道:“看来六皇子很清楚本王的过去。” 米莳三倒吸了口气,听了这仿佛能让人怀孕的声音,是他了。 原来,他不光声音陶醉,长相也俊逸无双,怪不得闵稚颖会为他心动,并在这里与他互定终身,海誓山盟。 他,还真是具备了,能让女人为之疯狂的所有外在条件。 燕子烨往她面前渡了一步,并肩而站的笑道:“轩王爷和逝去王妃之间的事情,天下又有谁不知呢?” 吴皓轩勾了勾唇:“说的也是,那六皇子呢?为何会出现在这?”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昨晚要不是他的死侍,他和米莳三会落入这洞中么。 “轩王当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那么本王,今天也就为何会出在这。”燕子烨回的十分写意,声音同样不急不慢。 一个是金玉相击,云淡风轻,一个低沉沙哑,性感邪魅,同样的吐词缓慢,同样的悦耳动听,可却给米莳三一种,狭路相逢,双龙夺珠的交锋气氛,冷凝诡异的让她心惊肉跳。 只见吴皓轩凤目一沉,那幽暗的双眸猛的迸出一道寒芒,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便沉声道:“当年本王乃君子好逑,六皇子难道也是君子好逑?” 米莳三吸了口冷气,她知道这气氛那里诡异了,原来一个是当下的少年,一个是以中年探究的口气试探,而这话题似乎也在围绕她。 正文 第263章不认 “什么君子好逑,我才八岁,逑什么?”她怒了,虽有点面红耳赤,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吴皓轩怔忡了半秒,眼眸顿时变的柔和的看她:“说的是,你……叫米莳三?” 他问的很小心翼翼,像在确定什么,又好像不确定什么,眼里满是复杂。 “如果你昨晚派出的那些人,抓的是米莳三,那么就是我。”别说他复杂,此时她心里也是充满了复杂。 打死她也没想过,会在这里和他相见,也更没想过,要和他相认。 一时间,她深刻的明白到,什么叫手足无措,更心慌意乱的想逃,想躲,想避而不见。 种种纷乱的情绪一涌上头,她便下意识的去抓燕子烨的胳膊,在指尖碰到那丝温度和充实后,便如条件反射那般,蹭的一下依偎了过去,并将自己半个身体,藏到了燕子烨的身后。 看她如受惊的小鹿那般躲藏,吴皓轩心头一窒,原本温和的双瞳,也在瞬间浮了一层杀意。 “你,再让我看看。” 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她也不想认他。 凌乱又复杂之下,她把头一偏,整张脸都躲到了燕子烨的后面,以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道:“怎么办?他肯定不是一个人来这的,你还能带着我从这走出去吗?” 燕子烨垂了垂眼帘:“不想认他?” “为什么要认他?”米莳三反问,其实此时她心里乱的很,脑袋非常空白,说的做的,完全是下意识。 “可你若不认,我们只怕很难从这里逃出去。”燕子烨眉目之间,忽然就淬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而这笑意他丝毫没察觉到,已经达到了眼底,隐隐中还流出一丝满意的喟叹。 她竟然没有离他而去,反将他抱的紧紧的。 按理她向来聪颖,更不会不懂权衡轻重,很明显此时此地,他已落入下风,并极有可能还会被吴轩王灭口,但她却坚定的躲到了他的身后。 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先认了,然后你再挟持我,便能逃出去了?”米莳三咬唇,她此时凌乱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认为,只有跟着燕子烨,她才有安全感。 燕子烨眉峰微扬,怔忡过后,胸腔便颤了颤。 “好主意。” 吴皓轩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和燕子烨站在一起窃窃私语,心里蹭的一下就怒了。 她是他和颖儿生下的亲生骨肉,那怕失而复得,那怕分隔八年,那血浓于水的亲切,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没有遗失半点,可她却宁愿将自己躲在一个,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身后,也不肯抬起头来看他。 如此失落以及无法形容的悲痛,该让他如何安放? 米莳三咬了咬牙:“好吧,但我真的没想过要认他,其实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燕子烨淡笑,一本正经的道:“这一点我赞同。” 一语双关。 生路都被堵了,关键还在于她,她还能怎么样,认呗。 米莳三无力的捏了捏手心,终于在吴皓轩的期待下探出了头。 她发丝是凌乱的,小脸也布满泪痕,仅剩的一件里衣,还缺了个袖子,可以说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就像只流浪的小猫,睁着委屈又倔强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吴皓轩心头微窒,如果她的年龄再大点,此时此刻,多么像曾经的颖儿。 太像了。 像的他心弦都在发颤。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我是谁,但是现在我想出去,可以吗?” 米莳三尽有可能的把声音放轻放柔,更在轻柔里,还加了一丢丢的小心和卑微。 吴皓轩喉结翻滚,几乎就快要压不住喷薄欲出的思绪。 “当然可以,你过来,我带你走。”他抬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米莳三摇头,紧紧的抱住燕子烨的胳膊,有点像耍无赖那样的笃定的再道。 “我想出去。” “我来这,就是接你回家的,又怎会不让你出去,莳三,你过来。”这一声莳三,吴皓轩喊的心颤,对他来说,莳三这个名字是陌生的,但莳三这个人,却是一眼便能肯定的。 八年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到,血脉相溶,息息相关是什么感觉。 怪不得这八年来,他总感觉和稚儿缺了点什么,现在才恍然若悟,缺的就是那种,难以形容,又足够让人心弦悸动的骨肉相息。 米莳三还是摇头,暗暗的用力掐自己的手心,然后逼出两眼水气,重复那句:“我想出去。” “莳三,我是爹爹,你过来,我带你出去。”看到她眼里的水雾,吴皓轩心揪痛了,但仍然坚持的站在原地,并向她伸出一只手。 这次,他是强调了自己是爹爹,而不是等米莳三来认他。 米莳三心里很难过,其实她很想说,这八年来她从没有过爹爹,那将来的曰子,也不需要爹爹,更何况,那个叫稚儿的郡主,并不是别人,而是左氏的亲生女儿。 如果她真的认了,那稚儿怎么办? 所以她不想认,也不能认。 不管左氏是不是她的亲娘,从小到大的养育之恩,都是无法的抹杀的。 有道是生恩不如养恩大啊。 “我要出去。”她再次重复。 “爹爹知道,爹爹就是来接你的。”吴皓轩不退让,此时他满心只想让她过来,离开那燕子烨的身边。 摇头再摇头:“我要出去。” 掐出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而在落了下来的那一瞬间,米莳三发现,就像拧开的阀门,完全不用她再去酝酿什么,眼泪自然而然的就在往下落。 看她哭的越来越凶,身体更抖如落叶,吴皓轩就心悸的移了移。 他知道,是他亏欠了她八年,让她流落在大燕,宝珠蒙尘,既是他错了,为何还要选在这个时候,再逼她急于相认? 罢了罢了,她若一定要跟燕子烨出去,那就依了她吧,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找到她了,并亲眼看到了她,那么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乳燕归巢的,对吧? 吴皓轩心揪痛的偏了偏头:“好,爹爹让你们出去。” 米莳三撇了下嘴,虽是止不住眼泪往下掉,但心里却是存了一分狡黠。 她终是赌赢了。 正文 第264章心急 天下的父母,只要不心如钢铁,在儿女的倔强面前,总是会首先让步,比如说吴皓轩。 燕子烨抿了朱唇垂帘低笑,在她轻轻拽了一下自己后,便用另一只手覆盖在她手背,并轻轻的拍了拍。 “走吧。” 至于吴皓轩用什么眼神看他,此时他都不屑理会。 因为这会,他的思绪也有些凌乱,但古怪的是,凌乱中还有一点满足。 相比燕子烨的那点满足,吴皓轩这会已经是怒意满腔,更油然生出,女儿被人拐了的强烈杀意。 他收起若干思绪,抬眸便凌厉如刀的盯向燕子烨,可没想到,燕子烨竟无视他的目光,反噙着让他想碎尸万断的得意,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莳三?”吴皓轩喊的气急败坏,天知道在看到她那一刻,他心里有多震撼,又有多想听她叫一声爹爹,并像稚儿那样扑向他,在他的怀里寻求安全。 可她没有,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君子好逑,她才八岁,第二句话便是,责怪般的嘲讽说他昨晚派出的人,也承认她是米莳三。 是,是他不好,是他这个当爹的太心急,也没管好下属,才害得她差点跟燕子烨,一同坠崖而亡。 想到这,吴皓轩胸口感觉更痛了些,顿时便紧跟在后的出了山洞。 三人从洞口一出来,就见外面站了一溜烟的人,尽是黑色劲装,从那身形和散发出来的气息上看,和昨晚追杀他们的人,果然是一路的。 吴皓轩一出现,便满腔怒火,因为此时他在迁怒这些人,他觉得,莳三之所以不认他,并紧紧的抱住燕子烨,全是因为这些人没有按他吩咐的那样做,是他们把莳三逼的往燕子烨身边靠拢。 若不是他们吓着了她,以那种血肉相息的微妙感,她又怎会不认他这个爹爹呢。 而此时不知内情的众人,一见到燕子烨和米莳三,那真有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为了他俩,他们昨晚可是在这里,搜寻了整整一晚,不但精疲力尽,提心吊胆,还滴水未进。 此时看到他们果然从洞里走出,众人又怎能不激动。 “王爷!”领头的黑衣人激动的喊了一声,便欻的一下拨出了刀。 那刀刚要指向燕子烨,米莳三便惊呼了一下,反身便跳进燕子烨的怀里。 这一跳,看的吴皓轩目呲欲裂。 果然是他们吓着他的莳三,该死! “把刀给我收起来。” 成捑吓了一跳,惊怔下赶紧将刀收了起来。 “莳三!”吴皓轩喊。 急切的想上前把人从燕子烨怀里抱下来,可不出他所料,燕子烨立马往旁边一闪,并当着他的面前,将人紧紧的抱住。 “你给我把她放下!”吴皓轩额上的青筋跳了起来,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燕子烨千刀万剐。 明知莳三是他的女儿,却还敢在他面前,对莳三搂搂抱抱,当他这个爹,是死人吗? “轩王,你太心急了,八年未见,你就不想知道,她过了怎样的八年吗?” 米莳三把头埋在燕子烨怀里撇嘴,对她来说,见吴皓轩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如果不是为了求生,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因为,有些情绪,容不得她去胡思乱想,更容不得她去轻易开闸,所以相见不如怀念。 这才短短一天时间,吴皓轩派出去打听米莳三的人,还未回归,除了米莳三这个名字,他一无所知,经燕子烨这一提醒,他才知道,自己确实太心急了,而就在刚才,他也不应该先和燕子烨对峙。 结果害他错失先机,不但吓着了他的莳三,还变的不可挽回。 顿时,吴皓轩后悔的脸色都发青。 “告诉本王,她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说罢,吴皓轩不再强行伸手夺人,反把手往后一扬,那领头的黑衣人,立马心有所悟向前一步,递上一件黑狐大氅。 燕子烨看到他的举动,只是淡然一笑,便主动的接了过来,然后将有些瑟瑟发抖的米莳三罩在身前。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放下米莳三的意思,而米莳三此时也像一个,被吓坏的八岁孩子,紧紧的抱着燕子烨绝不撒手。 “轩王不必心急,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还是来日方长的好。” 话一落地,影影绰绰的树阴下,瞬间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等米莳三抬头,就看到妫烈领头,带着二、三十个身穿墨绿劲装,并面戴鬼牙面具的人,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将吴皓轩所带来的人,全都围了起来。 吴皓轩骤然色变。 而妫烈却在看到人后,立马靠拢了过来,急急的喊了一声:“主子,莳三,你们没事吧。” 看到妫烈安然无恙,米莳三冲上心头的就是喜极而泣,刚喊了声:“烈叔。”燕子烨就顺势,把她交给了妫烈。 “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瞧瞧都快哭成花猫了。”妫烈仔细的看了两眼后,就心疼的直哆嗦。 而看到这一幕的吴皓轩,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水,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 “烈叔,我们快走吧,我好累。”不但身体累,心也累,回头面对吴皓轩,更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好,烈叔这就带你走。”妫烈狠狠的瞪了眼吴皓轩,然后和燕子烨用眼神交流了一息后,果断的抱着她就要走。 吴皓轩那能同意,立马断呵:“站住,六皇子,既然你已知道莳三乃本王的亲生女儿,为何还不将她归还于本王。” 燕子烨挑眉,现在好像不是他不愿归还,而是米莳三根本就不想认他吧。 “轩王爷,本王也说了,你太心急了点。” 吴皓轩脸色越发难看。 是,他是承认心急了些,自昨晚知道消息,便派人来追,没亲自赶来之前,他完全没料到,保着莳三的竟然是大燕的六皇子,若是知道,他又岂会出此下策,惊着莳三不说,反而错失良机。 妫烈重重的哼了一声:“主子,丫头不愿,属下便先行带她走了。” “走吧。” 人已见真章,这会想打也打不起来,所以妫烈放心的很,转身抱着米莳三,便踩着轻功急速而去。 正文 第265章交待 眼瞅着好不容易寻着的亲生女儿,眨眼便被抱走了,吴皓轩怒的火冒三丈。 “六皇子,你必须要给本王一个交待。” 燕子烨弹了弹满是尘埃的长襟,眉头微微一蹙,便不急不慢道:“很明显,今天这般相见,来的实在突然,不但莳三没有心理准备,就连本王也十分惊,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轩王又何必强人所难?本王还是那句,来日方长才是正理。” 言至于此,燕子烨也无意再跟吴皓轩纠结,莫名的,他心情极好,抄着手便在众人拥护下,往包围圈外走去。 吴皓轩气的青筋乍显,但也明白,今天确实突然。 退回几个时辰前,他听到米莳三坠崖,便再也坐不住,直到确定他们所跌落的山崖是这时,才心惊肉跳的想到这洞中洞。 要知道九年前,他和颖儿,也是如此遭受绝境,因此才义无反顾的,抱着那丝希望旧地重游。 说实话,他在洞里看到莳三和燕子烨,当时是震惊的。 也正因为震惊,才失了相认的良机。 “王爷?”领头的黑衣人眼见人都要走了,心急的又喊了一声。 吴皓轩沉了口气,转头便厉色的望着成捑:“如此办事不利,还差点害死郡主,你该当何罪?” 成捑吓的心头一跳,赶紧抱拳跪了下来:“请王爷责罚。” “滚。”吴皓轩怒的一脚踢了过去,转身便紧跟燕子烨。 既然人在他手上,那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人带回来。 不计任何代价。 因为他吴轩王的女儿,绝不能再流落在外。 除此,他还亏欠了她八年,所以他决定,要用余下来的所有曰子,好好补偿他的莳三。 数念之间,他已追上燕子烨的步伐,低沉的便道:“她这八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还请六皇子告诉本王。” “被轩王追了一晚,本王已是疲惫,而本王也相信,要不了半天时间,轩王便会知道,她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又何必本王现在说呢。”燕子烨勾唇一笑,捋开额边青丝,便跳上马背。 其实不管撕没撕破脸,他都不会把米莳三交给吴轩王,所以此时,妫烈应该是带着米莳三,前往湘东了,而他之所以留下,自然是要拖住吴轩王。 还不清楚一切的吴皓轩,拧了拧眉便将燕子烨拦了下来。 “本王等不了这半天时间。” 阴符有关闵家兵韬,他当然知道,在未见莳三之前,他承认对兵韬还有几分思虑。但现在,再拿兵韬和骨肉亲情相比,后者已远远超过于前者, 那张脸,那双眼睛,跟他的颖儿是那么的像。 他怎么舍得,她再流落在外。 所以,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 “也罢,那本王便说了吧,莳三这八年,在未遇本王之前,过的生不如死。”燕子烨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淡道,额边那散落的青丝,再次调皮的落到他唇边。 若此时米莳三还在,便会惊叹,这个妖孽真真是有三分仙骨,七分阴柔,美的勾魂夺魄。 吴皓轩听完,胸口一窒脸色铁青,脱口便道:“如何生不如死?你快快说来。” 燕子烨垂帘,再次捋开发丝,凤眸微眯下,便言简意赅的将刘氏,以及刘氏如何对待米莳三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每说一件,吴皓轩眼里的血丝就红一分,直到听见崔宝莲,竟将米莳三推下山崖,害她九死一生,手断眼瞎时,目呲欲裂的就一掌拍向旁边的树杆。 骤然枝摇叶落,寒风凛冽。 “该死,他们竟然敢如此对待本王的亲生女儿,那你可知,本王带走的,又是谁的女儿?” 燕子烨抬头看了眼天边的烈曰,慢悠悠的便道:“轩王当年带走的孩子,应该是米家二房左氏之女,此事说来就话长,轩王若想知道,便随本王来吧。” “好。”吴皓轩捏了捏拳,卷着漫天的杀气,跟着燕子烨便往附近的青州城走。 他想知道所有的真相,也想从燕子烨手上,把女儿带回来,所以他必须要跟着燕子烨。 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米莳三和妫烈,已经过了青州城。 “烈叔,昨晚六公子受伤了,而且还伤的不轻,你要不要先传个信回去,然后我们再走?”出了青州城,米莳三就知道,烈叔是要带她马不停蹄的下湘东,然后她下意识的就想起燕子烨的伤。 妫烈怔了怔,摇头道:“放心,吴轩王本人来了,便打不起来,主子也能照顾好自己,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赶紧下湘东。” 说的是,可想到燕子烨昨晚昏过去,还有那鲜血淋淋,差点就对穿而过的伤口,她就有些心悸。 “刚才我们要走,他不是没派人来追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找个地方,先休息一天再走?”昨晚她是又惊又怕,为了照顾燕子烨,可以说没怎么合眼,撑到现在,她也是快到极限了。 再加上眼睛哭的又肿又痛,脑袋也昏沉,若不是马背颠的厉害,只怕早就昏睡的不醒人事。 想想看,她都这样辛苦了,那昨晚为了断后而杀敌的烈叔,肯定也是没合过眼的,所以她觉得,目前很有必要找个地方,先休息好再走。 “丫头,我们没有时间休息,昨晚因为吴轩王,已经担误了半天时间,而且,昨晚不光有吴轩王的人,还有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人。” “什么?”又跳出个三皇子和七皇子。 “所以,我们要三天内进湘东,只有到了湘东境内,才算是安全的。”妫烈说的肃然。 “怎么还会有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人?”米莳三这一吓,所有疲惫都醒了。 妫烈叹了口气:“主子说了,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他们都想要你身上的闵家兵韬。” “我身上?我身上那有啊。”米莳三惊呼的快跳了起来。 真是草了蛋,没完没了。 “是,我说错了,不是在你身上,是那什么见鬼的阴符,然后又只有你才能打开阴符,个直娘贼的,反正,现在很多人都想要你。”妫烈越说越乱,感觉自己都说不清了,反正现在就是累死,也不能找地休息,得赶紧想办法进湘东。 米莳三无语凝咽的低下头,委屈的都说不出话。 …… 正文 第266章饶命 与此同时,大燕皇宫御书房外,被匆忙召唤而来的米庆林以及罗氏,战战兢兢的跪在廊下等待传召。 他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而探头探脑的便旁边的龙旗卫打听。 龙旗卫那会搭理这等闲人,冷冷的瞪了一眼便让二人老实跪着。 见过大燕皇城繁华的罗氏,比起一年的胆子可大多了,心里虽是惶恐不安,但更多的还是兴奋,捅了捅米庆林便小声的道。 “你说,会不会是爹在军营立功了?所以皇上把咱们叫来好封赏咱们家?” 米庆林咽了咽唾沫,嫌弃的扫了眼罗氏:“保不齐就是这样,咱们还是赶紧跪好吧。” 两人正窃喜着,米家说不定还会飞黄腾达,就看到太子领着一队人,风驰电掣的从太和殿那边走了过来。 早已吓破胆的刘氏,正好抬头便看到了他们俩,惊惶下发了狂般的便往这边喊。 可奈何她的嘴早已经被堵,因而废尽了全力,她也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咦,生哥,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娘?还有宝莲?” “娘?我娘?”米庆林定睛一看,就发现人群中所压的人,果然是他娘,还有他妹妹米宝莲。 一时间米庆林惊讶的倒抽了口气,情不自禁的就站了起来,刚要往前冲,站在他后面的龙旗卫,便一声断喝:“跪下,御书房前容不得你等放肆。” “是,是,是,可是侍卫大哥,那边押的妇人,是我娘啊,我……” “闭嘴,赶紧跪好。” 杀气腾腾下,米庆林不敢再乱动了,只能连同罗氏一起,眼睁睁的看着刘氏以及宝莲,被快速的押了过来。 待人一走近,罗氏就看到披头散发的刘氏身上,竟然沾满了血迹,狼狈不堪形同要押上刑场的死囚。 惊骇下,罗氏捂着嘴便惊道:“生哥,娘被人堵了嘴,看模样,好像还是个犯人,天啊,咱家不会摊上什么大事了吧?” 刘氏的狼狈,米庆林当然看仔细了,脸色顿时大变,狠不得翻手就给罗氏一嘴巴。 “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 罗氏吓的不敢吱声,眼睛都快要瞪出眶的看着刘氏被押近。 燕子骞早已看见了他二人,冷笑中便目不斜视的将刘氏和崔氏,押进了御书房。 刘氏早就吓的胆肝俱裂,看见儿子和儿媳都跪在皇宫里,她是拼了命的想求救,可嘴里堵着破布,她张不开嘴。 而她这辈子,压根就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进到皇宫大内。 想她千里迢迢的从临州那边,兴冲冲的找来皇城,为的只是荣华富贵啊,怎么就一天福还没享到,就要被当成犯人,押到这皇宫里来了。 还有太子当面把怡儿踢的吐血,这让她惊恐的意识到,只怕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东窗事发了。 绝望之下,刘氏心悸的两眼翻白,她想装死,她也不想见那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可押着她的侍卫,那能容她放肆,用力一推,就把她和宝莲,一同推进那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惊恐在刘氏刚想扯开嗓子喊冤,就被人把脑袋狠狠的押到地上,那地板干净的仿佛像块镜子,正好将她一脸的狼狈,全数印进了瞳孔。 “儿臣参见父皇。” “哼,你将何人带来了。” “回父皇,儿臣赶往郡主府时,正好碰上刘氏前来寻亲,儿臣便抖胆将人带了回来,请父皇发落。” “刘氏?”一直跪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崔敬忠,惊骇的抬头便往后看去。 只见他的儿媳米宝莲旁边,果然押跪着一个妇人,虽看不清脸,但从那削瘦的双肩,和体形上看,他知道,太子说的没错,果然是刘氏。 居然没死,还有脸送上门来寻亲。 悲恸之下,崔敬忠顾不上冒犯圣威,恸动的就大笑了数声,指着刘氏悲痛的骂道。 “刘氏,果真是你,你还没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为了一己之私,竟欺瞒隐藏了我们整整八年,还因你而害死真正的小小姐,刘氏,你如此陷害我们这些忠良,让我们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将军?你,你,你,你真该受那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啊,我……我……” “我真是有眼无珠,计算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你,更想不到,真正的小小姐,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你苦苦折磨了七年,最终还死在你的手上,我,我好恨,好恨呐。” 崔敬忠悲恸的眼泪横飞,深深的自责以及内疚,终于让他怒血攻心。 “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心头血后,痛不欲生的踉跄倒地。 “将军,我的大将军,属下万死也难辞其咎啊,更死了也无脸见您,皇上,这一切都是臣有眼无珠,才害得闵将军的遗孤惨死这老妇手上,请皇上恩准,赐臣两杯毒酒,臣要带她去将军牌位前,以死谢罪。” 说完,崔敬忠痛哭的跪倒在地,不要命那般的向燕帝磕头。 他原以为,刘氏早在一年前死于瘟疫了,可没想到,她还活着,这一刹那,他真真是心潮翻涌,痛苦的更是万念俱灰。 回想这七年的一切一切,他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将真正的小小姐,庇佑在身边? 可他硬是没发现,并先入为主的庇佑了崔淑怡。 他是真的后悔,后悔到死也不能解脱自己的愚蠢。 他也恨,恨极了刘氏偷龙转凤,不但陷害了他们的忠良,还真正的害死了他的亲孙女。 痛哭流涕下,燕帝冷冷的哼了一声:“刘氏,抬起你的头来,让朕看看,陷害了朕以及大燕良将的毒妇,究竟是副什么蛇毒面貌。” 刘氏在崔敬忠声声泪下的怒控中,早就吓的快要昏死过去了,此时再听皇帝说,要她抬起头来,她惊恐的那里还有力气。 可事到如今,已不需要她有没有力气了,押着她的侍卫,狠狠的揪住她的头发,便用力的往后一拉,就露出她绝望又惊惧的脸。 她看到了燕帝,长的果然好威严,明黄的龙袍,刺眼的金冠,无一不再刺破她的肝胆。 而旁边的米宝莲,也在此时,深深的意识到,真的是东窗事发了,顿时两眼一翻,整人便吓昏了过去。 燕帝冷冷的看着刘氏,两手压着龙案便道:“果然长的一脸寡毒,眼如蛇蝎,刘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侍卫把堵在刘氏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刘氏全身瘫软的发抖,如条件反射般,一得自由便匍匐倒地,开始拼命磕头求饶。 正文 第267章活着?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崔敬忠恶狠狠的跪爬回身,指着刘氏怒骂:“你还敢求皇上饶命,刘氏,你可知道,小小姐那是将军仅有的血脉啊,你,你,你就下了十八层地狱,都洗不清你满身的罪孽。” 越说越恨的崔敬忠,又是一口鲜血噗了出来。 “你换了也就罢了,你为何还要害她,还有你,米宝莲,你也是知情的对不对?”崔敬忠气的全身直抖。 想到米莳三死在临崖路,他就越发的痛不欲生,是他对不起将军的托咐,也对不起小姐的托孤,更对自己的有眼无珠深痛恶绝。 米宝莲知道死期已到,人早就吓昏过去,那里还能回答,而刘氏这会,也知道自己死定了,惨白着脸瘫在地上,吓疯般的只会喊求饶。 已经确定真相的燕帝,错了错牙,便阴沉着脸道:“把人先关到天牢,再把米家人带进来。” 就在这时,鎏金屏风后疾速走进来一人,在燕帝身边附耳说了两句后,燕帝眼中顿时一亮。 “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来人说完,扭头便看了看太子,小声的又接道:“此事,太子应该也知情。” 燕帝瞬间脸黑如墨,阴沉沉的就朝燕子骞看了过去。 这一微变,燕子骞顿时心揪,立马朝燕帝跪下道:“父皇,儿臣还有事要禀。” “说。” “父皇,请您听儿臣细说,一年前,儿臣把崔淑怡接到皇城受封后,崔大人便来找了儿臣,当时崔大人对此事颇为怀疑,但苦于那米莳三,被米宝莲推落山崖死不见尸,因此便无法证实,米莳三才是闵将军的遗孤,儿臣深知郡主真假滋事体大,所以这一年多,儿臣一直派人在临州寻找,儿臣是想,若郡主真被掉了包,那也得先把真郡主找到,再来跟父皇请罪,那里想到……” 燕帝冷哼,他的这些儿子们啊,个个都有心大着呢。 明着说是欺君罔上,暗里玩的什么把戏,他又怎能不懂。 只是,他是太子啊,也是他亲口封的储君,他怎么也可以,跟他玩这种把戏? 燕帝失望的闭了闭眼,挥手便打断道:“够了,你不必再说了,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来人啊,将太子送回东宫。” 燕子骞脸色骤变,蠕动着双唇,绝望的捏紧了双拳。 他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 眨眼,米庆林和罗氏被带到了御书房内,当听到太监尖着嗓子问他可知罪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刘氏当年,竟然干了偷龙转凤的事,顿时两人吓的抖如筛糠。 米家村宗祠的秘密,做为男丁的米庆林当然知情,可他那里能想到,真正的小小姐,居然是米莳三? 燕帝见他二确实不知情,便失去了再询问的兴趣,一挥手便让侍卫压着米庆林和罗氏去了天牢。 此时的崔敬忠早就哭的心如死灰,额头也早已磕的头破血流,按理他是要忠于大燕,忠于皇帝,可实际上,他们赤勇军,真正忠于的只有闵家后遗。 就在崔敬忠想以死谢罪时,燕帝开口道:“崔敬忠,你确实有眼无珠,也确实罪该万死,但你现在还死不得,因为闵将军真正的遗孤,她还活着,朕要你戴罪立功,把她给朕找回来。” “什么?莳三活着,她真的还活着。”崔敬忠震惊了。 “没错,朕的探子来报,你的属下齐保正,已经找到了她,并将她带到保州,因消息走漏,人便在保州失踪,朕要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把人给朕带回来。”燕帝用力的拍了下龙案,然后一挥广袖,便怒气冲冲的走了。 余下的详细经过,自有人会跟崔敬忠说,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召见他那些亲生儿子们,他到想看看,究竟还有多少人也掺与其中。 惊呆的崔敬忠,直到出了皇宫,才从悲痛中清醒了过来,然后再听说了保州的事后,急的立马就往保州赶。 闵家兵韬,威力有多大,崔敬忠心里再清楚不过,而皇城中的暗潮汹涌,他也十分明白,没想到会因此,而带出兄弟阋墙,九龙夺嫡来,更没想到,连那吴皓轩也得知了真相,并在保州伸了手。 当年,他为了能保住小小姐,计算了一切,又亲手把自己的孙女换成了质子,兜兜转转,虽有刘氏作梗,但阴符落在吴皓轩手里,那是实事,如今又怎能让他连小小姐也夺去。 于情,他护不住小小姐,是无脸下九泉。 于理,闵家以及赤勇军,全都满门忠烈,岂能容开启完整兵韬的钥匙,全都落在敌国手中。 而造成这一切苦果的他,真的是难辞其咎。 急红了眼的崔敬忠,连口气也没歇,等他风尘仆仆,披星戴月的赶到保州时,米莳三和妫烈,已经一路顺利的进了湘东。 接连五天不眠不休的赶路,米莳三亲眼看着妫烈,从健壮到消瘦,再到满眼红血丝,曾经似钢筋铁塔般的人,忽然就疲乏到有如一张纸,轻轻一戳便能破碎,她这心里真真是百般不是滋味。 “烈叔,你已经六天没合眼了,我们……” “就快到了,马上就到。”妫烈咬牙强撑。 看着两边的高山密林,米莳三捏着拳头缄默。 她不知道路,也不知道妫烈究竟要带她去那,她现在只能无条件的相信妫烈,并依赖妫烈,但若是再继续这样赶路下去,她是真的怕妫烈会猝死。 再三衡量过后,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先停下了。 “烈叔,咱们就在这里停一停吧,我给你看着时间,只睡三个小时,行不行?” 妫烈摇头,用力的甩了一下马鞭,睁着腥红的眼睛道:“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最多不超一刻钟。” 只要一刻钟了? 米莳三怔了怔,望着周围的大山发呆。 她将来的几年都要在这大山里渡过了么…… 还真是一朝回到革命前,呵呵。 自嘲奚落了一番,就见眼前平整的山路,在拐了一个弯后,便赫然开朗,只见山路往下,那四面围山的凹地中间,出现了一座城池,而整个城池被浓雾环绕,一目之下,竟看不清城到底有多大。 正文 第268章雾城 “就是这了?” “对,丫头,在这里你会很安全。”妫烈深吸了口气,再次醒了醒神,一夹马肚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直接往山下的城中冲了下去。 米莳三心惊胆颤的咽了咽唾沫,终于在一刻钟后,她看到了城池的入口。 那是一道约五米高的青石围墙,两扇大门也全是圆木所制,大门的两侧是瞭望台,台上分别站了三、到四个人。 也是到了这,她才发现,浓雾居然只在城池的上空,而站在城池的下面,是没有一点浓雾的,所以她的视野很开阔。 而此时,妫烈只来得急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然后整个人,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烈叔,烈叔!!!”米莳三吓傻了,赶紧跳下马。 当她确定妫烈只是因为太累而昏睡过去后,才压着胸口大大的喘了口气。 “嘎吱”大门开了。 跳入眼帘的竟然是元真。 元真一看到她,就冲她笑了笑:“你来了。” “元真?” “是我,嗯?老烈受伤了?”元真微微惊讶,然后就像他性子那样,十分温吞的走了过来。 要不是米莳三知道妫烈只是累到昏睡,看元真这么慢,她能逼疯。 “不是受伤,是六天没合眼,一直在赶路,现在估计昏过去了。” “六天?怎么拖了这么久,路上有人拦截?”元真连蹲地把脉的动作,也是龟毛的让人捉狂。 米莳三点头:“嗯。” “那就怪不得了,不过就算有人拦截,六天也算慢的,还是先进去再说吧。”元真确定妫烈只是昏睡后,便冲她笑了笑,随后招了招手,就从门里走出两个壮汉。 其中一个,在看了一眼她后,一拎一提便把妫烈甩到了背上。 米莳三看到,昏睡过去的妫烈,还真像一条疲软的咸鱼,任人揉虐,若果不是环境陌生,她估计会没心没肺的笑出来。 毕竟牛高马大的人被甩在背上,确实很有喜感。 “元真,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吗?这儿叫雾城,哦对了,你现在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对吧。” 米莳三苦笑:“算是什么都知道了吧。”比如说你的主子是颜六,而颜六就是当今的六皇子。 “嗯,那我就不用再瞒你什么了,这雾城是主子建的,这儿的所有人,也都是主子的人,所以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米莳三撇了下嘴,心想当然安全啦,都被软禁了嘛,横竖左右也全是他的人。 进了城后,米莳三就发现,这城里的房子全是青石砖,更呈圆弧形一排一排的建成的平房,远远的能看到中间隔断,然后巷子就看不到头了。 每排平房,差不多有十几扇门,巷子里除了他们,基本上不见人。 直到走进最里面,才愕然看到,中间竟然是个诺大的教场,一眼还望不到头。 教场的圆弧两边,竖立着木人,草人,以及各式各样的兵器。 一阵冷风吹过来,米莳三脱口便道:“这是练武场?” “对,这雾城里的房子,都是按阴阳八卦所建,在你还没有熟悉之前,切记不要乱跑,会迷路的,今天你就先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我再带你四处走走。” 元真说的很怡然自得,似乎很喜欢这儿。 但米莳三脑子里却是重复翻滚着私兵两个字。 据她所知,大燕的皇子,没有封地之前,是不允许养兵的,就连皇子府的侍卫随从,也不能超过八十人。 而皇子授了封地后,也只能按照规定,在封地领一支千人的侍卫队,用来统领和维持封地次序。 但燕子烨呢,他竟然在湘东腹地,建了个雾城。 虽然眼下还没看到大量的人马,但就以眼前的城中规模猜测,她估计人数都不低于三万。 额滴那个天啊,燕子烨那妖孽,好像才十五、六岁,他居然就有野心逐鹿天下了么。 她滴那个乖乖,回想她没穿到大燕前,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初三?米虫?整天想着穿的美美的?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忽然就觉得,这人和人真的不能比,一比会气死人。 就在米莳三惊讶燕子烨有私兵时,还在保州停留的吴皓轩,已经接连发了三天的脾气。 在他来之前,他就想过,要来会会这些已成年,并个个居有野心的大燕皇子们,顺便再从中间挑拨一二,最好让他提前内斗,如此白狼国就有了,养兵蓄锐逐鹿天下的机会。 可没想到,人还没进皇城,他就被燕子烨摆了一道。 不但把他的亲生女儿拐走,还压制着他,不得不收起那些心思,乖乖的朝贺完燕帝,就乖乖的回白狼国。 据他的消息所探,燕子烨在大燕虽然排行第六,但因为是宫女所生,地位卑微,所以并不受燕帝宠爱,更甚至他还知道,燕帝似乎想让燕子烨成为皇位的试刀石。 所以这个六皇子,他一直都没看在眼里。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燕子烨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并且心智还近乎成妖,不但用他的女儿压制他,还用白狼国现在的困境来遏制他,不但让他很被动,还有如命脉被掐,无法动弹。 “来人,叫丁怀谷进来。” 沉怒之下,吴皓轩刚吩咐完,门就被吴稚儿一把推开,只见她哭的小脸通红,眼睛也肿成了核桃,一看到他,便委屈的大声嗔道:“爹爹,您为何要让风奴软禁稚儿?稚儿是做错了什么吗?还是爹爹真的不再喜欢稚儿了,所以讨厌稚儿了吗?” 吴皓轩一怔,立马脸色暗沉的看向门外,已迈进一只脚,并伸手想抓住吴稚儿,而没抓到的风奴。 风奴吓的脸色一白,赶紧跪下请罪。 吴皓轩咬了咬后槽牙,便冷声怒道:“连人都看不住,还要你有何用?自去找司寇领罚,断你两指以示警戒。” 还在怒嗔的吴稚儿听到爹爹这样惩罚风奴,顿时吓的血色尽失,心悸的赶紧喊道:“爹爹不要,不是风奴的错,是我,是稚儿一定要来见您,爹爹,您别罚风奴,要罚就罚稚儿吧。” 吴皓轩深吸了口气,这才隐忍的看向他疼爱了八年的吴稚儿。 正文 第269章惩戒 正因为他此时心情复杂到极点,所以才不想见到她,可她竟然还像以前那般娇蛮任性,说闯就闯,难以遏制的,他这里就有了一丝,他最不想要的抵触,以及深痛恶绝。 “好,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就下去一并领罚吧,就罚你抄写一百遍金刚轮回无量经,没有抄完不准踏出房间,来人,把小郡带回房。” 吴皓轩心如刺痛的移开视线,如今,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吴稚儿,尽管他知道,她并没有什么错,可一想到莳三这八年来所受的那些苦,他就无法心静,更做不到,不去迁怒于无辜的吴稚儿。 一百遍金刚轮回无量经? 吴稚儿惊骇的呆滞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吴皓轩,脱口便是让人心颤的哭腔喊道:“爹爹?您是讨厌稚儿了吗?稚儿还只有八岁啊,那一千卷的金刚轮回无量经,稚儿就是抄一年,都不可能抄得完一百遍啊,爹爹,您到底是怎么了?您不想要稚儿了吗?” 吴皓轩紧捏着双拳不去看她,他怕他会控制不住,把吴稚儿给送走。 眼见爹爹不回答,还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吴稚儿吓傻了,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爹爹是不想见到她,尤其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陌生气息,都让她怀疑,坐在上端的那个人,还究竟是不是最疼受她的爹爹。 一声令下,守在外面的随侍立马上前来抱吴稚儿,当她快要被抱出房门时,吴稚儿哭的撕心裂肺的道:“爹爹,您还是我的爹爹吗?如果娘在天上看到您让稚儿这么哭,一定会很生气的。” 原本只是她借娘让爹爹回心转意的话,此时听到吴皓轩耳里,瞬间就变成快要遏制不住的火山爆发。 她不提颖儿还好,一提,他这心里就痛的稀吧烂。 如果他的颖儿真是在天有灵,看到他把别人的女儿,当成是他们的女儿,并奉在手心娇宠八年,依着颖儿的性子,只怕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他。 而她,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提起颖儿! 吴皓轩眼眸欻的一红,骤然便凌厉如刀的朝吴稚儿看了过去。 这一眼,吓的吴稚儿全身冰寒,只觉得爹爹看她,不但有如陌生人,还仿佛淬满了仇恨。 “把小郡主的玉牌摘下来,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本王看到她,否则,本王要的就不是你们的两指,而是你们的项上人头。” 冰冷而无情,又满是雷霆之怒的杀气,吓的吴稚儿倒吸了口气,惊震的完全说不出话,直到胸前的玉牌被随侍摘下,她小小的心里才忽然明白,她失宠了,就像白狼国后宫那些失宠的娘娘们一样,爹爹不要她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是她不乖,做错了什么吗? 已经赶来的丁怀谷,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不忍的摇了摇头,关上门后便对盛怒的吴皓轩低道:“轩王息怒,虽然她不是轩王真正的小郡主,可到底也是轩王放在手心娇宠了八年的孩子,于理,她也是无辜之人啊。” 吴皓轩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一掌按在桌上。 “正是因为本王知道她无辜,所以本王没有捋去她的封号,她还是本王府上的小郡主,只是本王不想现在见她。” 丁怀谷知道吴皓轩心里的复杂以及,对真正小郡主的愧疚,叹了口气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回王爷,探子来报,盘越国确实在我国边境调兵遣将,若王爷再不赶紧回朝,只怕他们真会驱兵来犯。” 吴皓轩重重的收拢掌心,双眼眯成一线的道:“那燕子烨和盘越国的关系,查清楚了吗?” “没有,若盘越国的蠢蠢欲动,真是那六皇子所为,那么属下认为,王爷必须要用心提防此人,属下也是真没想到,大燕的皇子里,竟然还有一个如此深藏不露。” 丁怀谷顿了顿,有些踌躇的又道:“虽然现在还没有查清,燕子烨为何能驱使盘越国,但属下查到,盘越国近两年来,似乎多了很多精铁所制的兵器。” “你的意思是说,那燕子烨在给盘越国提供兵器?” “有这个可能,但没有证据。” “哈哈哈,好个燕子烨,本王还真是小看了大燕的皇子。” 确实是他太轻敌了,所以那燕子烨才在他的眼前,硬生生的拐走了莳三,并且还让他如此身陷囫囵,回想,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如此受制于人了? 吴皓轩怒极反笑:“那你觉得,本王现在该怎么做?” “回王爷,眼前马上回朝,只怕也是不妥,毕竟前面就是大燕皇城,依属下的意思,王爷还是及刻前往大燕皇城,见过燕帝后,便马上启程回国,如此才能稳住大燕,没有后顾之忧的迎敌盘越。” 果然只能如此,数天前那燕子烨就是这样云淡风轻对他说的。 以往只有别人沦落为他的棋子,没想到,如今他竟然成了别人的棋子,还不得不照他说的这样做。 吴皓轩盛怒的深吸了口气:“那就拨营前往大燕皇城吧,你吩咐下去,一定要给本王盯紧了那小子,本王的女儿,绝不可以再流落在外。” “属下明白,请王爷放心。”丁怀谷擦了把无形的冷汗,恭了恭身便出了房间。 而与此同时,已到临州沌县的燕子烨,正气定神闲的坐在案前翻阅文书,姜其昌一进门,眼神便锐利的扫了眼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随侍,然后抬了抬手,便让所有人先出去。 “主子,属下已经全部查明,除了皇上派来的三名眼线,还有太子的五人,六皇子的两人,九皇子的四人,七皇子的一人,二皇子的八人,吴轩王的三人,所有名单全部在此。” 燕子烨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名单,嘴角便勾勒出一丝轻笑。 “派人盯着他们,将来都大有用处。” “是,属下明白。”姜其昌挑了挑眉,眼中滑了丝奚落。 在他主子这里安插细作,从来都瞒不过主子的眼,如今还让他们活着,那是主子想让他们传达,主子想让他们传达的消息,否则,主子这些年的动作,又怎能瞒得滴水不漏。 正文 第270章金山 “妫烈带着她已经到雾城了吗?”燕子烨揉了揉手腕,心里想着,沌县是最后一个匪窝了,他要不要在十天之内剿了它呢。 “已经安全到达,此次没有什么意外。” 燕子烨掀了掀眼皮,忽然间眼前就闪过,米莳三那张哭花的小脸。 呵呵,神佛都不怕的人,居然会怕棺木和枯骨。 只不过,这次,她确实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静谧之是,姜其昌小心翼翼的又低道:“元真的飞鸽传书里,还夹了一张菜谱,是米莳三抄写给主子的,主子要看吗?” “哦?那就逞上来吧。”她送来了一张菜谱,燕子烨叶眉一挑,嘴边忽然不察的就噙了丝笑。 姜其昌看到这丝笑,顿时心弦颤了颤,恭敬的走上前,将菜谱放在桌上。 “凉菜的作法啊。”燕子烨扫了一眼,慢悠悠的煽了煸眼帘,倏地,嘴里竟然有些生津。 一时玩味,他忍俊不住的笑出了声,因为菜谱的后面,米莳三还用蝇头小字写了一行禁忌,提醒他,必须要等伤好了,才能吃香辣。 听到主子笑出声,并且那笑意还达了眼底,姜其昌惊骇的瞳仁都缩了缩。 “主子喜欢吃,那属下这就吩咐下人去做。” “不必了,等伤了再做吧。”燕子烨莞尔一笑,目光正好移到烫金的奏书上,唇角一勾便接道:“近来无事,你便亲手去折些金山银山,让人给她送过去吧。” 姜其昌惊呆,金山银山? 烧给先人的那种金山银山?还让他亲手折了送给米莳三? 这是什么意思。 主子要送小姑娘东西,难道不应该是金钗银钗吗…… 而半个月后,收到一堆金山银山的米莳三,呆滞的石化了。 她是真没想到,一张菜谱,居然给她换回来一堆,这些个玩意,同时也提醒她,那天她在燕子烨面前,不但哭的完全没有形象,还把鼻涕偷偷摸摸的擦他身上了…… 万般窘迫的米莳三,顿时窝火的抱头呻吟,他怎么这样啊。 不管怎么说,她让元真帮忙捎了张菜谱,也算是讨好了吧,不投桃报李也就罢了,怎么还故意用东西来提醒她,那天她有多尴尬呢。 “这样的男人,是注定了会做一辈子单身狗的,我诅咒你!”没错,她就是要诅咒他,好歹也是真的同生共死了一回,怎么能这样揭她的短呢。 受不了。 没法活了都。 就在米莳三郁闷难堪抓狂时,精神抖擞的妫烈从窗外跳了进来。 “丫头,什么单身狗?”妫烈看她望了过来,哈哈大笑的就朝她丢了颗大鸭梨,然后也不追根究底的就道:“来尝尝这儿的大水梨,甜的很呢。” 米莳三撇了撇嘴,长吁短叹的看了看窗外。 此时的窗外下着雪,放眼四周,几乎全是银妆素裹,可就这样,雾城中间的练武场,还站满了一群的雪人,据妫烈说,这是练耐心和练体能。 回想她到这雾城,已经快一个月了,慢慢摸清,这雾城中,总共有五万八千的精兵。 而燕子烨养的这五万八千精兵,居然还不费钱,因为雾城再往里,有一个山谷,谷内深埋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铁矿。 然后她还发现,这矿也是燕子烨的私矿。 他的五万多精兵,全都是轮番制的进山挖矿,再到冶炼出兵器成品,完全就有如一个制度严明,又流水作业的兵工厂。 除此之外,雾城北面还有一处凹谷,凹谷中有一条永不枯竭的山涧,而山涧的两边居然是让人赞叹不绝的梯田,纵观之下,那梯田的面积最少有三千顷,层层叠叠,优美的像画卷一样惊心动魄。 也就是说,燕子烨的这个雾城,不但能产粮,还能产兵器,丰衣足食先不说,把兵器买卖出去,燕子烨就能赚得盆满钵烂,说他是人生的赢家,还不算是傲娇的。 跟他比起来,米莳三真觉得,自己这八年,活到了狗身上。 而她引以为傲的玻璃生意,也在这些私兵,铁矿,兵工厂,粮仓面前,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当然了,也是这一个多月,米莳三毅然坚定的告诉自己,燕子烨这条大腿,她完全可以牢牢抱住,因为他的兵强马壮,韬光养晦,只要等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汇集到一起后,她相信,以他的实力,逐鹿天下,至少有八分把握啊。 那么讨好一个未来的皇帝,好处会有多少呢? 米莳三觉得,她都不用仔细去算,只要拣点他遗落的肉汤,也足够她在大燕,像螃蟹那样横着走了。 所以哇,她是一扫之前被软禁的萎靡,如今是满怀希望的开始重新盘算,她要怎么讨好燕子烨,然后从他那里拿到最大的利益肉汤,等到将来,他真的一马平川后,那她就是功臣了。 到时候,别说在大燕横着走,就是挥金如土,都不是问题。 “烈叔,去潞南那边的人回来了吗?”米莳三眯了眯眼,她的煤矿生意啊,只要想办法弄到手,连个第一个大卖家,她都找到了,嘿嘿。 “还没,这两天冰雪封山,估计就是回来了,暂时也进不来。”妫烈心情非常好的大口大口啃梨。 这次能回雾城,他完全是托了米莳三的福,否则,按主子的计划,他至少还要在外面呆上三年,才能重掌雾城的兵权。 想想看,他又不像姜其昌那样擅权谋,他会的就是一身硬本事,不带兵练兵,能做什么?在这,他才是如鱼得水。 再加上这次身边还多了小丫头,妫烈就觉得,这曰子很美,美的不要不要。 “对了,你刚才说那个什么单身狗,是什么意思?”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心想,烈叔啊,您不就是单身狗嘛。 “没什么意思啦,烈叔你也太不仁道了,这么冷的天,你还让他们站雪地里,万一冻出病来,这儿有大量的药材给他们治病么?” 妫烈铜铃大眼一瞪:“这点雪就能冻出病啦,那以后放出去,还怎么上阵杀敌,丫头,我告诉你,宛城那边可比这儿冷多了,哼哼,所以他们还得练,多练。” 好吧,看妫烈一脸,你不懂就不要乱说的表情,米莳三只能对场上的雪人们,深表同情。 正文 第271章相见 “唉,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罗大和罗婆婆怎么样。” 可不,一晃眼,一年又要过去了,等过完年,她吃的就是九岁的饭。 还有娘和姐姐,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妫烈那懂姑娘家的心思,大大咧咧的就道:“放心吧,他们好着呢,你那琉璃手艺全教会给了他,他忙着帮你曰进金斗,快活的很。” 米莳三抿着嘴笑,如今,她也就只能远程书信了,罗大新烧的瓶子,造形好还是不好,也只能看着书信凭空想像,说实话,她很不习惯。 正和妫烈说着,过年的时候,想热闹热闹,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去潞南的人回来了,除此之外,还带回来几个人,请她赶紧去前面的排楼。 米莳三心喜的赶紧跳下立柜,然后拨腿就往前面跑。 “嗳丫头,你慢点慢点,小心地上雪滑。”妫烈丢了梨核追在后面喊。 她才不管呢,趁着风平浪静,又得靠山庇佑,要不快点敛财,都对不起燕子烨这棵大树。 一路飞奔的刚跑到前排大殿,抬头她就看见台阶上,茕茕孑立着一道镌秀的身影,他的藏青长袍下,粘满了棉绒棉绒的雪,似乎不会化那般。 就在米莳三惊讶,这身影怎么有些眼熟时,就听到更耳熟的声音喊道:“齐宁哥哥,你也进来吧,外面雪大。” 齐宁? 齐宁? 是齐宁? 天啊,米莳三惊喜的捂了嘴,今天是圣诞节吗?还是大燕也有圣诞老人,所以把她最亲近的人送到了这儿? 等等,刚才说话的那道女声…… 是姐姐! 米莳三倒抽了口气,刚要出声喊他们,就见齐宁猛的回头,那澄清透亮的双眸,就那么和她远远地,四目相对了。 刹那之时,米莳三呼吸有些停滞,她想,这是一年半了吧,齐宁哥哥比起以前,显的更加成熟稳重,清秀俊逸的脸,也削瘦了很多,但偏偏这样的削瘦,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 而这边的齐宁,几乎是半秒惊怔,然后淡漠冷清的瞳仁里,骤然淬满了,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温度。 她,果然还活着。 真好真好。 “莳三!” “齐宁哥哥!” 他和她同时开口,丝丝错愕后,齐宁扬着嘴角笑了,米莳三也咧着嘴角露出了白牙。 她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所以出现了奇迹。 他想,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让奇迹变成了真实。 这两声齐乎,立马就惊动了米盈盈,本是微笑的双眼,瞬间僵硬了起来。 莳三不是已经死了么?齐宁哥哥在喊谁? 当看到齐宁乍然一笑,米盈盈惊骇的心弦都在发抖,因为自从瘟疫泛滥,他带着她和娘东躲西藏再到临州安家,齐宁他,就没有笑过,从来也没有笑过。 那他现在究竟是对着谁在笑? 米盈盈捂着心惊肉跳的胸口,慢慢移步到了台阶前,居高临下的,当她看见米莳三时,惊吓的尖叫了一声。 “鬼啊!” 米莳三立马清醒了过来,赶紧提着裙子就往台阶上跑,边跑边喊:“姐姐,姐姐,你别怕,我没有死,我不是鬼。” 就在她喊的时候,站在殿内搓着手取度的左氏,猛的一颤,然后回头便看到米莳三跌跌撞撞的冲了上来,并伸手抱住了米盈盈。 “莳三?你是莳三。” “娘?娘,您怎么来了。”米莳三吓傻了,看着站在殿门面的人,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燕子烨不是说,不能让她和娘,还有姐姐见面吗? 那么现在,她是在做梦? “莳三!真的是吗?我的莳三?”左氏脑袋发昏,她快要被惊喜激的晕过去了,手上的铜炉一丢,便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娘,娘,我是莳三,我是莳三啊,我没有死,我还活着呢。”米莳三喜极而泣,她终于见到娘和姐姐了,一年半了呀,多么不容易。 米盈盈跌在地上僵硬的看着莳三和娘,开始抱头痛哭,她此时震惊的脑袋都不够用了。 可当她看到齐宁嘴边还噙着笑,并用从来没在她身上出过来的温和眼神,望着莳三的时候,米盈盈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莳三还活着呀,那齐宁哥哥就只会娶她了。 那她呢?她怎么办? 齐宁哥哥娶了莳三,那她怎么办啊? 她怎么办! 接连三声质问,米盈盈全身发抖的握紧了手心,紧到指甲都陷入了掌心也浑然不知。 她想,莳三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的死掉,为什么还要从黄泉路上跳出来,跟她抢齐宁,为什么。 千回百转中,米莳三并不知道姐姐心里想的这些,她在抱着左氏哭了一会后,就赶紧探出头去找姐姐。 “姐姐,姐姐,我还活着,你高兴吗?” 米莳三朝米盈盈伸出手,示意她也一起来抱抱啊,能在快要过年的时候,真正的合家团圆,她做梦都会好高兴呢。 米盈盈微微一颤,僵硬的笑了笑,这才把手放到莳三掌心里:“高兴,姐姐当然高兴,这一年多,姐姐做梦都在想你啊。” “姐姐,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嗳哟,我今天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原来不是做梦,都是真的,娘,姐姐,你们快起来,我们去屋里说,别看湘东的雪软,可它化水化的特别快,可冷呢。”米莳三高兴的手舞足蹈,拉着左氏和米盈盈就要进大殿。 这雾城啊,反正是老虎不在,猴子称霸王,又在烈叔掌了兵权后,基本上就没有那个地方,她不能进。 换而言之,就是这儿,她哪哪都可以去,哪哪都可以把自己当成主人那样。 抬脚之时,她还不忘喊齐宁,然后又语速飞快的交待守殿小兵,让他们赶紧搬个立柜来。 左氏泪流满面的紧紧拉着米莳三,只觉得,现在怎么看都看不够,所以她压根就没在意,女儿安排了什么。 “莳三,你快告诉娘,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娘听说,听说是你小姑她,把你推下山的,是不是?” “是,是米宝莲推的,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就连疤痕都没有呢。”米莳三笑着转身给左氏看。 然而疤痕肯定是有的,只不过精心养了一年多,所以身上的那些伤疤都淡了,不仔细瞧,瞧不出来。 但后脑的那个伤疤,却会跟她一辈子。 正文 第272章坦白 左氏又哭又笑的赶紧抱住她:“我的莳三,福大命大啊,真是太好太好了,多谢老天爷保佑啊。” 米盈盈全程没有说话,她就站在那,静静的看着,好几次都看的失神。 “娘,你快告诉我,是谁把你们带来的?”说起这个,米莳三才惊醒的赶紧到处找妫烈,可找了一圈,居然都没看到妫烈人。 整个中殿,就她们娘三加齐宁。 怪了,她娘和姐姐,还有齐宁来了,为什么妫烈不出现?? 按理这雾城,可是燕子烨的秘密基地啊,他怎么可能随意放人进来。 想到这,米莳三脸上失了笑,想出门去找找妫烈,就听左氏道:“是颜家那位六公子带我们来的啊,他说带我们来见一个人,也没说是你,只说很重要,然后宁哥儿一答应,咱们就跟着六公子来这了。” 颜六…… 燕子烨…… 他也来了。 米莳三微微吃惊,这下才明白,为什么妫烈不见了,比起见她的家人,当然见主子更重要。 “原来是这样,娘,上次我被米宝莲推下崖,就是六公子的人,帮忙救治了我,要不然,今天我可能还看不见你们。”米莳三说的很婉转,因为她不想把那段经历,说出来吓左氏。 “真的?那我真要感谢六公子的大恩大德,他可真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啊。”左氏惊骇的连连搓手念阿弥陀佛。 说着说着,小兵就把立柜给搬来了。 齐宁看着她兴高彩烈的让左氏和米盈盈上柜子,就觉得十分好笑,心道,她果然还是活着的好。 至于那位颜六,齐宁敛了笑意,慢慢的垂了眼帘。 有些东西,妇道人家看不懂,但回想刚才米莳三隐隐含喻的说话,以及表情,他便猜,她是知道颜六是谁的,既然她也无意提醒左氏和米盈盈,那他就看破不说破好了。 “莳三,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就怪怪的。”左氏第一次见立柜,又好奇又胆小的不敢进。 其实这立柜,就是湘东这边特制的取暖柜子,小的叫立筒,有些像绣墩,但里面中空,放着烧炭的铁炉子。大的就叫立柜,四四方方,如同一条四方船,下面摆着火盆,中间用竹栅栏隔开,两头又做了块长木板,人便可以坐在柜子里,踩着竹栅栏,盖着棉被取暖。 这些东西,原本在米莳三没来之前,是没有的,因为妫烈练兵练的就是体能,更在寒冬腊月,还命令他的兵洗冷水澡,下河摸鱼。 所以,完全是为了照顾她,整个雾城,才多了两个立柜。 等她跟左氏解释了,左氏才止了哭,摸着搭脚的锦被一脸严肃的道:“这东西还真是精致,坐在里面,真的就不冷了呢,莳三,娘问你,你既然活着,为何不来找娘?” 米莳三苦笑了一声,接过小兵递来的水果盘子,便放到了锦被的中间。 “娘,不是我不来找您和姐姐,是我实在找不着您们,我花钱找的人,全部都说,您已经不在米家村了,娘,姐姐,吃桔子。” 左氏怔了怔,又难过的捂住脸哭了起来:“是,娘不该问的,是娘的错,娘没有在米家村等你,莳三,娘对不起你。” 汗,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呢,米莳三无奈的抚了抚额。 娘这爱哭的性子,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到是姐姐,变化有好像有点大,个子高了,脸也圆了,该凸的也凸了,只是那眼神,为什么很迷离,又很陌生呢? 等她顺着姐姐的迷离的眼神,看向齐宁时,米莳三心里咯噔了一下。 “娘,你快跟我说说,当年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左氏边哭边说了当年的事,每听一句,米莳三心坎就跳一跳。 她当然知道是齐宁哥哥救的娘和姐姐,可后来姐姐说到了临州落脚后,就几次三番停顿,又纠结左顾右望,她大概就猜到,姐姐和齐宁之事,应该是有事。 嗯,如果他们要因此而暗生情愫,她到是挺高兴的。 毕竟很久以前,她就想过这事,而后来,姐姐也是真喜欢上齐宁。 相比起大燕的盲婚盲嫁,她还是喜欢这种知根知底的,久了也会相处不累,只是看到齐宁,她就想到了齐保正。 默了默后,她便转头笑的对齐宁道:“齐宁哥哥,你冷不冷?我叫人给你搬个小立筒吧。” 齐宁摇头,跺了跺脚边的快要化成水的雪:“我不冷。” “那能不冷啊,鞋和衣襟都湿了呢。”米盈盈双目无神的就接了句。 齐宁眉头一蹙,便不再说话。 顿时气氛便有些诡异,就连爱哭的左氏,也收了声,愁眉苦脸的开始叹气了。 “姐姐说的是,来人啊,快帮我取个小立筒来。”米莳三稳了稳神便接着道:“齐宁哥哥,你看到齐叔了吗?” 这是一句试探,试探齐宁知道多少内情。 齐宁眉头一挑,就像当年那般冷清的抬起了眼帘,定定的看着她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齐宁是齐保正的儿子,齐保正掳着她要去皇城,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还有她的身世,齐叔就算瞒着全天下人,只怕也会瞒齐宁吧。 但显然,齐宁并不想多说什么,那她再当着左氏和姐姐的面试探着问,就不太好了。 于是,米莳三笑了笑,便娇憨的扯着娘和姐姐吃桔子。 “莳三,娘还没问你,这儿是那呢,还有,六公子怎么知道你在这?” 米莳三脑袋转的飞快,心里大概知道,燕子烨把她们送到这,就不会让她们离开,想了想便直言道:“娘,这儿叫雾城,是六公子地方。” “六公子的地方?那你怎么住在这?”左氏惊讶的张了张嘴。 “因为我和六公子在联手做生意啊,所以就住在这了。” 左氏不敢置信:“莳三,你不要吓娘啊,你还这么小,做什么生意?” “娘,您知道琉璃用品吗?”米莳三笑了笑,她一点也不怪娘小看她,谁叫这大燕男尊女卑呢。 “这个,我好像在临州听人说过,还说很多大户人家,还有高门贵胄都想要,只是那价钱,贵的实在吓人。”左氏一边想一说。 琉璃用具,因为聚宝阁的推广,在大燕已经是名声大振,所以米莳三不怕左氏不知道。 正文 第273章试探 “嗯,这个琉璃用具,就是我做的呀。” “你?”左氏惊乎,满脸的不相信。 米莳三娇憨的嘟了嘟嘴,然后指着自己的脑门:“娘,您别不信,真的是我做的,我现在很有钱,娘和姐姐,以后都不会再吃苦了。” 左氏吓的不轻,脑袋转了半天才转了回来,可还是不相信的直摇头:“莳三,你真的别吓娘,过了年你还只有九岁,你怎么会做琉璃呢?” “娘,这事说来话长了,反正我就是会做琉璃,也靠琉璃赚了不少钱,哦对了,娘风尘仆仆的过来,一定还没吃饭吧,您和姐姐先休息,我亲自去给您做饭去。” 说着,米莳三就要出立柜,左氏那肯让她走,拽着她就不松手:“娘不饿也不累,你快告诉娘,这一年多,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这真要说,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米莳三无奈的翘起嘴笑。 “娘,您不要心急嘛,以后有很多时间慢慢说呢,您现在不饿,姐姐和齐宁哥哥也应该饿了呀,再说了,这么大的风雪天,你们从外面进来,那能不累啊,咱先歇口气,晚点我再慢慢说给您听好不好?” 左氏看了眼盈盈,再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齐宁,终是叹了口气,不再坚持了。 而米莳三出了中殿,就四处找妫烈,可找了一圈,也硬是没找到人。 无奈下,只好赶到她的小厨房,去给娘和姐姐做吃的。 说起来,雾城算是人间仙境,不管是下雨下雪,还是晴天,这城池的上空,反正是浓雾环绕,听妫烈说,一年中只有清明那一天,云雾才会散开。 而整个雾城,上上下下加起来其实有六万多人,但这六万人里,却只有她一个女的,有时候她懒,就会在军伙厨房蹭饭,有时心情好呢,她就自己动手。 说白了,就是燕子烨给了她在这里,无限自由的特权,只是不会有下人和丫环罢了。 其实,她是很喜欢这样自由生活的,感觉每天都很新鲜,也很阳光,如今燕子烨把娘和姐姐接来,她就觉得,往后她会活的更开心。 就在她洗了米添了柴,并开始切菜时,齐宁找了过来。 看到他来,米莳三就知道,齐宁估计是想跟她说什么,便指了指小厨房里的矮凳。 “齐宁哥哥坐吧,我还没感谢你救了我娘和我姐姐。” 齐宁清冷的颌了颌首,抬脚就直接坐到了灶火边,拿着烧火棍,一边拨拉着柴一边道:“其实没什么,知道她们是你的家人,便不会袖手旁观。” 呃,米莳三心头微微一跳,压着古怪笑了两声。 “原来齐宁哥哥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啊。”她觉得,齐宁这样说,就是点明她的身世。 “也不算早,到了临州后,我爹才告诉我的,当时,我爹还只是怀疑。”齐宁眉眼也没抬,声音很是平淡,听不出是喜还是悲。 米莳三叹了口气:“齐叔现在还好吗?” “不太好。” “他怎么了?”米莳三抬头,心里隐隐的有了些猜测,但不敢说出口。 “被关进大牢了。”齐宁神色都未变,好像齐保正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人。 看他这样,米莳三有些难堪,要知道,齐保正那样掳着她去皇城,她心里是很不满的,多少也有些怨气,可齐保正是齐保正,齐宁是齐宁,后者是真的有恩于她。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来见我,是想我要做些什么吗?” 齐宁坐在那除了拨拉柴火,从始到终都没抬头用正眼看她,此时也是。 “不用,掳你去皇城,本就是他做错了,受罪也应该。” 米莳三定定的看了齐宁数秒,然后心沉了沉,重新将视线凝聚在刀上。 一时间,整个小厨房里,只剩下极有节奏的切菜声。 她该为齐宁的大义灭亲点赞呢,还是说齐宁在以退为进,故意让她因现在的安逸,而对比大牢中的齐保正,从而引起的自责后,主动提出由她去求燕子烨,然后放齐保正出来。 米莳三猜不透齐宁的想法,一年多不见,她感觉齐宁越来越内敛。 以前都很少年老成,如今却是有些深不可测的味道。 这样的齐宁,她很不喜欢,更无法在他面前轻松起来。 终于切了一盘菜后,她笑道:“刚才我娘说,六公子也来了,那晚点等我见着他,我便请他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齐叔从牢里出来。” 齐宁没说话,只是眉头轻轻蹙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 “你已经决定好,要站在六公子这边吗?” 这个问题,似乎很沉重,沉重的有点匪夷所思。 他为什么这样问? “齐宁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宁目光灼灼,在看了她数秒后才移开视线,盯着灶里的火道:“开春四月初九,刘氏,以及米家所有人,就会问斩,燕帝亲口定下他们欺君罔上的重罪。” “什么?刘氏还活着。”这消息,来的太痛快了:“米家所有人,还包括米万田吗?” “当然,同时燕帝下旨,命崔叔以及赤勇军所有人,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找到你,所以,我才问你,你是决定好,要站在六公子这边吗?” 齐宁这次没有抬头,其实在他一进雾城,便知道,米莳三没有退路,只是他想知道,她究竟是心甘情愿的,还是被迫的。 如果被迫,那他会想尽办法,带她出雾城。 米莳三怔了怔,她当然要站在燕子烨这边,眼见着是条好大腿,她为什么要换人。 相比起成为燕帝手上的棋,她更喜欢燕子烨这里的无限自由,而且从利益上来说,协助一个皇子逐鹿,比跟在皇帝身边守江山,利益会更大。 “是,颜六这个人,有实力让我站在他这边,如你所见,这整个雾城都是他的,如果有一天,时机成熟了,他爆发出来的东西,会比燕帝还要惊人。” 说完,米莳三笑了笑,她怎么差点忘了,齐宁哥哥也是米家村的男丁,而米家村所有人继承的都是将军的遗愿。 正文 第274章情愫 “如果说,燕帝在没有得到兵韬之前,只有两分把握收复宛城,那么六公子,在没有得到兵韬之前,至少有六分把握收复宛城,齐宁哥哥,如果让赤勇军选,赤勇军会选站在那边?” 齐宁眉心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该叫她一声小小姐,可这声小小姐他叫不出口。 而她的分析,他也算是看到了冰山一角,燕子烨之所以让他跟来,其实为的就是向赤勇军展示他的实力,虽是各取所需,可实际上,也是暗中站位。 就拿此事来说,他也认为燕子烨在诸多皇子中,不但暗中有实力,心智也深不可测。 若一定要在皇权中站位,理智上,他完全认同米莳三的选择。 但情感上,他个人觉得,燕子烨这个人太危险。 “齐宁哥哥,你来这,崔叔知道吗?”米莳三眯了眯双眼,一语双关。 齐宁双眸平静的又扫了她一眼:“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齐宁不就是代表了赤勇军,前来打探她的消息,以及她选择那边的站位吗? 米莳三懵了,觉得这会她看不懂齐宁了,也完全猜不到,他究竟是因何而来。 “齐宁哥哥,我们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吗?” 齐宁垂帘,忽然就道:“我来,只是来见你,和赤勇军无关。” “……”米莳三怔了。 就在这时,刚刚踏进大门,并欲往小厨房来的燕子烨,骤然停步,妫烈一脚没刹住,差点撞到了燕子烨的身上。 “主……” “嘘!” 燕子烨玩味的用手指压了压唇,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到小厨房的窗下。 “齐宁哥哥你……” “那天得知你被推下山崖,我在那找了你整整一晚。” 米莳三震惊的说不出话,隐隐中那丝喷薄欲出的猜测,几乎瞬间在她脑海成形,一时间,她的呼吸变的十分紧凑和沉重。 “这一年多,我从没有放弃过找你,我也坚信,你一定还活着。” 齐宁说的很慢,一字一字,就像雨滴敲打细瓦,让米莳三不但震惊,还很尴尬。 过了年她也才九岁啊,齐宁给她的感觉,为什么就那么像,要跟她表露心迹? 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份变了,所以顺势而下,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吗? 还是,齐宁哥哥真的是从头到尾,对她都是特别的。 恍惚间,她想到为了躲掉刘氏卖她,他主动提起订亲,还有他明知她装天花,却镇定的为她打掩护,还有,她收服人心时,他的默默协助。 还有第一次在灵隐寺,他的救治,他故意踢破的水缸,他偷偷塞给她的鸡腿…… 点点滴滴,仔细想来,似乎都暗藏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情愫。 米莳三猛的打了个激灵,就听齐宁一动不动的接道。 “我齐宁从不轻易允诺什么,但如果允诺了,我便一定会努力做到。” 米莳三倒吸了口气,瞳仁瞬间缩成了针尖,心惊肉跳中,她唯一想到了允诺,就是他提出订亲的那件事。 而此时站在窗外的燕子烨,叶眉猛的向上挑了挑,古井无波的凤眸,倏地染了一层薄怒。 “齐宁哥哥,谢谢你,刚才我听我娘说,你允诺会照顾她们,这一年来,若不是你的救命之恩,还有您的伸手相助,她们只怕逃不过那场瘟疫,刚才我也注意到我姐姐看你的眼神,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很高兴。” “虽然她们不是我的亲娘和亲姐姐,但能看到她们幸福,是我最大的快乐,所以齐宁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完全同意你和我姐姐在一起,真的。” 米莳三语速飞快,佯装出的兴高彩烈,完全没有破绽,因为她已经看到满脸惊讶的齐宁,以及他暗暗浮动在眼中的那些失落,和强烈的不敢置信。 “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三个字齐宁还没说出口,米莳三就继续天真无邪的打断道。 “什么我是不是啊,哦,齐宁哥哥是顾忌我本该姓闵,也是你们所有人小小姐的身份吗?其实齐宁哥哥不用顾忌的,刚才我不就说了,虽然她们不是我的亲娘和亲姐姐,但看到她们幸福,就是我最大的……” 她嘴里的快乐也没说完,齐宁就正色的把话再截了回来,一字一字的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娶你姐姐的意思,在我心里她只是你的姐姐,你懂吗?”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她想拦也没拦住,也许在以后回想时,她会觉得能用更巧妙的回避今天,但现在,她是真的没有那个急智,能掐断他想要说的东西。 齐宁看她呆滞住,索性站了起来,几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居高临下,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眼睛,再次一字一字的道:“闵莳三,别人九岁的时候,或许还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你的心智从来都不是九岁,所以现在,你听好,我齐宁说过……” 米莳三僵硬着全身,各个毛细孔都在尖啸,不能再继续了,快找话打断他,必须要打断他,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妫烈的一声大喊。 “丫头!你是不是在厨房?” 齐宁脸色骤变,落到嘴边的话,也嘎然停止。 米莳三顿时狂喜,赶紧往旁边一闪,埋头便冲到门外应道:“烈叔,我是在厨房呢,你来的正……好。” 她这里急匆匆的说到正字,就看到妫烈往边上一闪,晃眼便露出他身后的燕子烨。 好像每回见他,他都是一身白色的绫绡纱,万千衣料中,他偏偏就独爱了这一种,也偏偏就只有他,把白色的绫绡纱穿出了三分仙气,七气柔美。 今天,他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束冠,也许是因为风雪太大,所以他戴的是,用绫绡纱所制的方巾,结绳的绫绡束带,就那么随风轻晃,站在那门前,衬着雪花以及那柔和乌黑的发丝,竟然美的让人窒息。 米莳三傻呆的张着嘴,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 刹那间她脑子都有些空白。 燕子烨眨了眨凤眸,长如坠扇的睫毛,骤然刷落一片雪花,他拖着广袖,宛尔一笑,轻轻一挥,便向她走了一步,语带奚落的张了朱唇。 正文 第275章尴尬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怎,怎么会,呵呵,你的伤已经好了吗?”米莳三脸瞬间一红,卧了槽一样的在心里唾弃自己,竟然看美人看的傻了眼,太尴尬了好嘛。 燕子烨抿唇一笑,再次看傻了米莳三。 尼玛,他笑的都快倾国倾城了,以前就知道他妖孽,如今风雪中一站,完全就是自带背景墙,更加勾魂夺魄了。 “若是没好,又怎能来这看你。” “呵呵说的是,长途跋涉的,你辛苦了,嗯,也谢谢你把我娘和我姐姐带来,之前你不是说,我不能和她们在一起吗?” “此一时彼一时,圣上下旨到处寻你,她们若还留在临州城,反而会成你的软肋。” “我猜也是这样,但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谢谢你。” 燕子烨垂眉低笑,风华绝代的让米莳三脸都有些红了。 当反应到自己红了脸,她这里就是万般尴尬,暗骂自己莫名其妙。 “那个,你要不要进屋暖一暖?” “好啊。”燕子烨回的十分干脆。 但米莳三却在说完后,更尴尬了,尴尬到想咬舌,暗骂自己说什么呢? 什么进屋啊,里面是她的屋,自古以来,女子的闺房,就不能随便让男人进,她到好,脑袋一进水,居然就主动邀请男人进香闺了。 可话说了出去,又收不回来,抑郁下,只好让了让半边身子,然后领着燕子烨就往里屋走。 这时正好就到齐宁哥哥站了起来,走到了小厨房门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和燕子烨。 那眼里意味不明的光芒,瞬间又让米莳三头痛了起来。 于是,她像和稀泥那样没心没肺的干笑道:“齐宁哥哥你也进来先暖暖,我屋里还有个立柜。” 齐宁没说话,但脚动了,清清冷冷的随着她就进了里屋。 气氛忽然就变的很凝重,可为什么凝重又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突然很逼迫,就像他、他、她三个人,同时掉进狭小又逼仄的空间,空气也很稀薄,让人喘不过气。 为了打破这样的窘局,米莳三指着摆在案桌边的立柜就快速的道:“你们上立柜坐吧,我给你们端点干果来。” 说着,她就麻木慌乱,又强装镇定的到处找东西。 燕子烨回头玩味的扫了她一眼,然后一撩袍,居然就真上了立柜,并且还往桌边一靠,故意圈了很大的地方,有如宣告他的领土权那样霸气当然。 齐宁看了一眼,也不甘示弱,脚下半步都未停,撩开袍子便把另外半边立柜也占了。 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的米莳三,冷汗都冒了出来。 尼玛的,真真是好一个楚河汉界,这两人啥意思? 燕子烨摆出的姿态,她能理解,毕竟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但齐宁哥哥,如此迎强而上,为的又是什么? 想虎口夺食,跟燕子烨要她这个人…… 米莳三瞳仁一缩,打了个冷颤,赶紧把自己收着的桂圆、核桃、红枣、果铺蜜饯,统统装了盘,然后端了过去。 “呵呵,因为我不太爱磕瓜子,所以没有,你们将就点,先尝尝这些吧,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纯净无污染,都是这儿山里摘来的。” 米莳三越说脸色越僵硬,心里咆哮一般的骂自己,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纯净无污染,放眼大燕,那样东西被污染了? 简直就不知所谓,词不达意。 她就是智力忽然直线下降,变成了傻子。 靠。 齐宁没说话,但燕子烨居然很给面子的拿了个核桃,然后扫了眼她的桌面道:“这些字是你写的?” 呃,他们来的太突然,她的桌面是还没有收拾,上面摆满了平时无聊练的字。 然后瞬间想到燕子烨给她写的信,以及那堆金山银山,再看她写的这些鬼画符,玛呀,没脸见人了,自愧形惭哇。 “呵呵,是啊,你们先吃着,我去做饭,马上就有得吃了,齐宁哥哥你也别客气。”米莳三脸爆红的赶紧把桌上的东西,一古脑的全收到了一边,然后拧着衣角,管他们俩会不会死的,立马选择了土遁。 看她逃难一般的跑了,燕子烨发出一声低笑,看也没看齐宁,伸手便从米莳三的那一堆字时,抽出了一张仔细的看。 “孙悟空大闹天宫。”原来不是练字,而是写故事啊,还是他都没听完的故事。 燕子烨再次抿了抿朱唇,眼里噙满了笑意的想,她的故事很好听,也许是该让她写下来,然后隔三岔五的拿来给他看。 齐宁对故事没兴趣,此时他全身紧绷的盯着燕子烨。 之前他就说过,燕子烨这个人太危险,危险到深不可测,现在近距离坐一起,这感觉来的更强烈了。 尤其是想到,之前莳三居然在他面前脸红,那一刹那,他心火都滋生了出来。 “多谢六公子,对莳三加以援手,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必义不容辞。” 齐宁眯着双眼,一字一字的道。 他也在宣告主权,意思告诉燕子烨,米莳三是他的人,也是他赤勇军要护的人,知恩报恩,皆为应当。 燕子烨神色不变,嘴角噙的那丝玩味,忽然勾勒的更深了。 “三三是我认的义妹,帮她护她,本就该如此,你又何须谢我。” 燕子烨的反击,更加直白,淡漠中还夹着傲视群雄的理所当然。 齐宁心头一跳,脸色沉重了三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从他嘴里喊出三三两个字,他的心里就像被针刺了一样愤怒。 “还是要谢的,毕竟我和莳三,差一点就要订亲。” 燕子烨挑眉,这是想激怒他,还是想在他面前证明什么。 订亲么……呵呵。 “三三还小,不适合过早订亲,你叫齐宁吧,听说,齐保正是你的父亲。”燕子烨说的不急不慢,不管是气势还是态度,都理所当然的让人心惊。 最后说出齐保正时,语气又微微发凉,字字珠玑的有如寒刀撕割,暗指他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关心莳三。 齐宁倏地捏紧了双拳,额上的青筋也在若隐若现。 正文 第276章紧张 加快速度做饭的米莳三,此时真恨不得速度飞起来。 因为她走的时候,总感觉屋里的气息,就像硫磺对硝酸,只差那么一点火星,就能炸上天。 先不说齐宁,就说燕子烨,他那么紧张为的是那般呢? 简直匪夷所思。 她这里正火烧着眉毛,百思不得其解,就感觉门口的光线暗了暗,转头便看到姐姐扶着门站在那,双目似无神的看着她。 “姐姐?你怎么来这了。” 米盈盈双目微微刺疼,艰难的露出一丝微笑道:“娘说你来做饭,我来给你帮忙。” “不用啊,姐姐一路辛苦了,该好好休息才对。”她这里才说话,就看到米盈盈艰定的走了过来,然后似万般局促的左顾右望,最后拿着一筐萝卜,便低头洗了起来。 娘和姐姐一路辛苦,她自然是想做大餐,鸡鸭鱼肉小厨房都有,锅里还炖着五香牛肉,基本上准备的都是荤菜,根本就不要用萝卜。 可姐姐四处找活干,似乎想逃避什么的样子,看的她实在心揪。 再刹那间的想到齐宁刚才似乎要表白,她就忍不住的心头跳了跳。 “好吧,姐姐要是不累,不如帮我洗了那盆娃娃菜吧。” 米盈盈细如蚊呤嗯了一声,立马就放下手里的萝卜,去洗娃娃菜了。 整个人看起来又机械又麻木。 “姐姐,这一年多,齐宁哥哥都在临州照顾你和娘吗?”她压了压万般心绪,佯装轻快的找了个话题。 “是。”米盈盈感觉太阳穴鼓了鼓,心里阵阵凄凉。 回想这一年多,不管是娘还是她,明里暗里都想让她和齐宁成亲,可齐宁不止一次的对她和娘说,他答应过要娶莳三,照顾她们,也是看在莳三的份上,每每在夜深人静,哭的不能自己时,她总还能找到话来劝慰自己。 告诉自己还有机会的,因为莳三死了呀,齐宁哥哥不可能为了莳三,单身一辈子。 可现在呢? 莳三活生生的站在这,不管是看她吃的用的,还是穿的,早已和一年前判若两人。 百味杂陈中,她抬头看了眼莳三,锦制细花的短襟襦裙,再看她自己粗布蓝衫,美丑几乎立见高下。 再看她反绾的燕尾发梢上,戴的是珍珠银簪,细细的流苏时而轻颤,时而摆动,多么好看,而她呢?素面朝天,仅有的也只是一根桃木簪子。 阔别一年,莳三也不再是曾经的面黄肌瘦,她肤白凝脂,双目有神,大概又因吃的好穿的暖,所以双颊红润,有如那画中的金童玉女,但她呢,无神中米盈盈看着自己的手悲切的低下了头。 她的这双手,又黄又糙,隐隐中似乎还在指甲缝隙中,看到泥点和脏物,反观莳三的,那怕她提着菜刀呈上启下,那十指都干净的嫩为青葱。 如此不堪的自己,她那里还有机会,再让齐宁哥哥看她一眼。 越想心里越是难受的米盈盈,终是忍不住红了眼底,一行清泪潸然落下。 “真好,我看齐宁哥哥人真的很不错,娘有没有跟他提过,让你和他?嗯?”米莳三轻快拉了个长声,眼角余光一直小心翼翼的盯着姐姐低下的头颅。 米盈盈周身一颤,咬着牙低道:“提过的。” 米莳三眉头一拧,心里咯噔了一下,姐姐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哭? “那齐宁哥哥答应了吗?” 米盈盈压抑不住的用力揪着菜,一股难以控制的怒火,就快要从她胸口喷薄而出。 她怎么好意思这样问? 答不答应她难心里不清楚吗? 是奚落,是炫耀,还是嘲讽她不如她,所以得不到齐宁哥哥的心。 她已经这样难受了啊,为何还要在她胸口再插一刀,难道非得要让她疼的鲜血淋淋,撕心裂肺,她就高兴了吗? “你说呢?”米盈盈用力的咬住唇,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不好,米莳三大概心里有数了,从姐姐的哭腔再到隐隐而出的愤怒,骤然间她就想到一年多前,姐姐为了齐宁而吼她,怒她的模样。 她不该问她的。 可她也着实无辜,因为她和齐宁之间,真的从来没做过越矩的事,更连半点出格的想法也没有。 斟酌再三,米莳三深了吸了口气,便硬着头皮道。 “姐姐,你哭了吗?” 米盈盈呵的冷笑出声:“是啊,我哭了,我哭自己不如你,你福大命大,摔下山崖都死不了,而且就算死了,也不会给机会给别人,莳三,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好妹妹啊。” 米莳三重重的拧眉,她是想激出姐姐的心里话,然后她再剖开心给姐姐看,告诉姐姐她对齐宁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可没想到,她这一激,竟然激出这种讽刺。 竟然冷如凌迟刀割,痛彻心扉呢。 “姐姐,您如此埋怨我,为的又是那般呢,虽然我不知道这一年多,你和齐宁哥哥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曾经的我,还记得那时我跟姐姐说的吗?我对齐宁哥哥没有任何想法,相反,我很赞同你和他在一起,毕竟你们年龄相当,看起来是十分般配。” “别跟我说般配,我那里般配,他眼里心里全都是你,何曾有过别人半点,莳三,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想死啊,我是真的想死啊,看到你还活着,做为姐姐,我本该高兴的,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活着。” 米盈盈泪如泉涌,语无论次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胸口就像火山喷发那样,疼的她生不如死。 看到姐姐歇斯底里的脸,挂满了泪水,米莳三心里也是百般不是滋味,可有些误会,如果不想办法解开,那她和米盈盈,还会有姐妹可做吗? 只怕没有了。 她舍不得啊,在这个世上,从穿过来第一天起,她的亲人只有姐姐和娘,若明知还故意不去触碰,那心里的刺,就会越烂越深,最后若是反目成仇,她于心不甘。 “姐姐,你别这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齐宁哥哥。” 说着,她就放下菜刀,靠近米盈盈,然后伸出手,想要抱她。 正文 第277章忧虑 可还没抱到,米盈盈就一把推开她,哭的五官扭曲的低吼道:“是,我是喜欢齐宁哥哥,喜欢到只想嫁给他做他的娘子,看我这么不知羞耻,你得意吗?哈哈哈,当然得意了,你不想,但人家非你不娶,你死了,还要为你独善其身,你怎么能不得意。” 得意到可以随便来溅踏她最后一丝尊严,还明知故问到,在她面前装腔做势,仿佛心里真有她这个姐姐似的,如果真有,她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接她们来这里。 米盈盈用力的丢下手里的菜,扭头便冲出小厨房,她不想看到米莳三啊,真的不想看到。 她也恨自己,为什么要去这样埋怨她,明明是她的亲妹妹,她能得到齐宁哥哥的心,做为姐姐,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数不清的纠结、反复、自责、愤恨、真的就像怪兽一样,快要把她撕成了碎片。 米莳三呆若木鸡的摔坐在地上,她是想激出姐姐的心里话没错,可怎么也没想到,姐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妫烈咻的一下,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满脸怒容的扶起她:“该死的,她是疯了吗?丫头你没摔疼吧,快给烈叔看下。” 米莳三呆滞,抬头看了看房梁,再偏头看了看妫烈,然后怒不可遏的跺了一脚。 “烈叔,你怎么可以躲在房梁上偷听。” 妫烈一怔,尴尬的就咳了咳:“那个,你难得做饭,又是这么多肉,我闻着香,所以就忍不住趴在上面闻闻味儿嘛,不过你姐姐那是怎么回事,为了一个男人,就连你这个妹妹也不要了?” 说着他就翻了个白眼,再仔细回想了一下齐宁的长相,然后鄙夷的啐了口气唾沫。 “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想着非你不娶,呸,丫头,烈叔跟你说,你还小着呢,过了年也才九岁,及笄都不到,嫁什么人啊,而且就算要嫁人,那齐家小子也配不上你,至于你姐姐,啊呸,什么你姐姐,要我看不要也罢,我现在就去叫人把她给我送走,省得留在这里欺负你。” 从头到尾,他都听的一清二楚,要不是一直在顾忌米盈盈是丫头的姐姐,他早就跳下来,站在丫头后面了。 虽然他是个大老粗,也不懂这些小姑娘的情情爱爱,可在他看来,这就是米盈盈因妒成恨,还姐姐呢,去他玛的姐姐。 看烈叔一心想给她出气,米莳三心里也是纠结的没谁了。 “烈叔,这些事你不懂,你快别瞎掺合,而且我姐姐也不算欺负我,她只是心里苦,苦的不知道要怎么发泄,至于我还小的事,还用您提醒我啊,你瞅瞅,我这身子板,那里像能嫁人的样子?” 说白了,她还是个孩子好吧,就算天天玩泥巴都不过份,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啊。 齐宁哥哥也是,她还这么小,就跟她暗示情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恋童癖呢绒。 妫烈撇了下嘴,反正他现在心里很不痛快,他的小丫头,疼还来不急呢,那舍得放地上摔。 可回头又电光火石的想到嫁人二字,妫烈就忽然就些心塞了。 瞧她现的小身子板是不能嫁人,但再过几年,就女大十八变了,怎能不嫁人? 一嫁人,她就不再是自己的小丫头了,而是别的男人的女人,饭菜也只能别的男人做,娇嗔关怀也只对别的男人,眼里心里也只有别的男人…… 总之一句话,她长大了总归是要嫁的,嫁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又是孤家寡人。 这怎么行! 要是别的男人欺负她呢?打她呢?骂她呢?又或者娶个三妻四妾回来气她呢? 百转千回里,妫烈那是越想越惶恐,眼睛一瞪,便将米莳三提了起来,就鼻尖对鼻尖的低咆道:“丫头,你可不能嫁人,就算将来要嫁人,也要烈叔亲口同意,不然烈叔死也不会同意的,知道吗?” 妫烈的情绪来的快,也来的强烈,把双脚悬空的米莳三吓个半死,但好在妫烈是个简单粗暴的人,几乎心里想什么,脸上都会写满,所以这一瞬间,她在烈叔身上,看到了哥哥,叔叔,又或者像父亲一样的忧虑。 顿时,她也是哭笑不得,现在就开始忧虑,不嫌太早了嘛。 她还小好不好,按大燕的律法,女子13才及笄,可以拖到16之前成亲,也就是说,她至少还有四年无忧无虑的时间,四年的及笄以后,她才要考虑,要不要找个男人订亲的事。 “知道,知道,烈叔你快放我下来,我肩疼。”可不就是疼,被这么掐着提起来,地心的重力都要扯碎她了。 妫烈看她答应,这才松了口气,又转背又觉得不太放心,尤其想到齐家小子,居然对丫头居心不良,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了。 “不行不行,我得去跟主子说,不能把齐宁小子放在这。” 说完,妫烈头也不回的跑了,速度之快,硬让米莳三没留住。 这都什么事儿啊。 饱暖就开始思银欲了么。 我擦。 数分钟后,妫烈大刺刺的冲进了米莳三的闺房,一进门便狠狠的瞪了眼齐宁,然后拱手对燕子烨道:“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燕子烨捏开一枚核桃,挑了小块肉,一边放嘴里咀嚼一边低道:“何事。” 妫烈不说话,恶狠狠的瞪齐宁,那精光灼灼的目光,仿佛要把齐宁生吞活剥。 齐宁暗沉的垂了垂帘,从善如流的便从立柜上,爬了下来。 “我出去走走。” 燕子烨巍然不动的勾了勾唇,表示请便。 但妫烈此时,却像炸了一样如雷鸣般低咆道:“不准去小厨房,丫头没空理你。” 刹那间屋里气息再并凝结,齐宁冷冷的眯了眯眼,挺直着脊梁就走出了房间。 妫烈还不甘心的喷了口气,咬牙切齿的低喃:“量你也不敢,哼。” 燕子烨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说吧,什么事。” 正文 第278章脓包 “主子,不能再让齐家这小子呆在这了,这小子对丫头心怀不轨。” 燕子烨挑眉,似笑非笑的又捏了一小块核桃肉,怎么说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妫烈这混不吝的,竟然也能看出,齐宁对米莳三心怀不轨了。 还真是难得。 “怎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心浮气燥的妫烈,看主子的一脸淡然,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那怕他知道失礼,可他这爆脾气还是压不住啊。 顿时怨念极深的就道:“刚才我在小厨房,听米盈盈说齐家那小子,是一定要娶丫头做媳妇,还说什么非她不娶,娶不到就独善其身,主子,这事我可不同意,丫头还小着呢,及笄都没有,那能谈婚论嫁,再说了,就算要嫁,也不能是齐家小子,劳资完全看不上那脓包。” 脓包? 燕子烨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一时失禁,便笑了出来。 齐宁可不算是脓包,能有胆子在他面前试探并动怒,还百转迂回从他手里谋夺利益的人,深不可测,除此之外,齐宁的谈吐心智,均为上乘,如果这种人还是脓包,那妫烈就只能算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 至于,他对三三别有居心,他当然知道,但他相信,三三是个聪明人。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三三早就不是当初的三三。 所以现在,他好奇的,是妫烈这个混不吝。 “嗯,你为什么不同意。” “劳资当然不同意啦,直娘贼的,丫头可是我的人,她将来就是要嫁,那也得嫁顶天立地的汉子,比如说,就像劳资这样的。”妫烈梗粗着脖子挺了挺胸。 就在刚才,他仔细想过了,丫头这身份,将来就算没事了,估计还是会有很多人打她主意,所以,如果一定要嫁,就得找一个像他这样的有能力护她周全的,否则,他那里能放得下心。 可他这番词不达意的话,听在燕子烨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顿时,以燕子烨为中心,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凝,两道凤眸也利如刀刃。 三三是他的人? 好大的胆子。 可又退一步,他有这样的心思,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按他的计划,妫烈将来会是他的功臣良将,而闵莳三,也是他重要的棋子,若将二人绑在一起,于情于理都是一桩美谈。 但是…… 燕子烨脸色沉了沉。 正在气头上的妫烈,压根就没注意自己那里说的不对,更没留意燕子烨的任何表情,换了口气,就滔滔不绝的继续道。 “好歹我也守着丫头两年多了,也算是亲眼看着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在我心里,我早就把她当成我至亲的人,一想到将来她要嫁人,我就忍不住着急,主子你想啊,丫头身份复杂,齐家小子那脓包样,护得住她吗?” “还有,别看丫头软绵绵的,可实际上性子又倔又硬,平时我都舍不得对她大声说话,可你看齐家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冷血冷心的大脓包,说不定将来就会对丫头不好,打她骂她不说,要是娶了十个八个小妾回来气她了,怎么办?” “还有,丫头人聪明,还会赚钱,瞧瞧她在上沅这两年,琉璃生意做的日进金斗,可齐家小子呢?一脸寒酸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能丫头过什么好日子?要我看,他就是想骗婚,当那小白脸,吃软脚饭呢,我呸。” 妫烈说起来,就一阵的气急败坏,不管怎么对比,他都觉得齐宁配不上莳三,而且越说,他心里就越觉得齐宁很不顺眼。 这一通埋怨,燕子烨就忍不住的放心里总结,第一,他也认为齐宁护不住三三,那怕他是白狼国的皇室又如何,连根基都没有,拿什么护住三三。 第二先不说妫烈如何清楚三三的想法,就说打人骂人,娶小妾,他忍不住的就脑补出三三哭成花猫,一抽一抽的独守空闺的画面。这画面很不美好,而他又是三三的靠山,若她找他告状,他又要怎么办? 燕子烨眉头拧了拧,立马忽略这个画面,他觉得,三三没有妫烈说的这么不堪,据她观察,三三是外柔内刚,是有些狠劲的,不可能会让男人欺负到没有还手之力。 最后一条,妫烈说她会赚钱,他很认同,而齐宁寒酸么,呵呵,目前的确如此。 思路被妫烈这一带,燕子烨的眉心就轻轻抽了抽。 他是三三的靠山,若她过的不开心,他应该是有责任的。 “照这么说,你认为你更适合照顾她?” 妫烈说的正兴起呢,而且心里还有好多忧虑没说出来,乍然听主子这么一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脱口而道。 “那是当然了,丫头将来就算要嫁人,也得找个像我这样的,得心疼她,护着她,就算赚不到万贯家财,那也要让她过的衣食无忧。” 燕子烨仔细的看了妫烈数眼,当看他眼底没有一丝情愫,反而更像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兄长,又或者是父亲那般的焦灼后,燕子烨就哭笑不得的抚了抚额。 他想岔了,妫烈果然还是个混不吝。 没等到主子回他,妫烈也不在意,呲牙咧嘴的就开始原地绕圈,似乎焦虑的不要不要的叨叨道。 “我以前听金老婆子说,说这女子嫁人,乃是新生,又说什么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以前劳资不懂,现在我是懂了,你看我,如果我不是跟了主子,我能有今天这么洒脱?再看丫头,要让丫头嫁一个像齐家小子那样的脓包,我就急的不行。” 燕子烨脸色稍霁,对妫烈不自觉的恭维,还是很愉悦的。 寡淡的撇了他一眼。 他这样一口一个脓包,也不知道脓包听见了,会作何敢想。 燕子烨嘴角一勾,嘴边就噙了丝好笑。 但妫烈却是越说越不得劲,也越说越烦燥,忽然灵光一闪,抱着拳就在燕子烨面前跪了下来。 “主子,属下这些年对主子,也算的上是忠心耿耿了吧。” 燕子烨凤眸一眯,他对妫烈的脑子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 正文 第279章挟恩 “那主子,属下求您一个事,劳资想啊,这女子长大了,嫁是肯定要嫁人的,但属下认为,丫头值得配个良人,必须得有才有德,还要有武功,一是能护得住她,还能疼她敬她,但属下不认识这样的良人,所以属下肯求,请主子给丫头挑个良配。” 说完,妫烈眼睛又亮了亮,好像猛不丁的又想到什么的接道。 “嗯,属下觉得,像安王候家的小世子那样的,就很不错,人长的也白净,脑子也聪明,两年前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学武功吧,战青那家伙,虽然是花拳绣腿,但教他也绰绰有余,想必这两年,安家小世子,应该也学了几成真本事,对,对,对,丫头将来就算要嫁人,也要嫁个安小世子这样的,还请主子成全。” 燕子烨惊震的看着妫烈拉郎配,忽然间无语的,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竟然还懂得邀功请赏,还把安家那小屁孩拿了出来说,算一算,安家那小屁孩,今年应该是十岁吧。 妫烈考虑的还挺周到,不管是家世,还是年纪,都算了进去,若三三将来恢复闵姓,并得封郡主的话,呵呵,确实很门当户对。 只不过,妫烈忽略了最重要的事,那怕三三恢复闵性,并封了郡主,她在大燕皇城,也是无根的浮萍,安王候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平时又眼高于顶,就那么一根独苗,会答应让三三做他们的下任侯爷夫人? 燕子烨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望着妫烈,他现在这样子,还真是像,自家的娃再臭也是香的,护犊子老父。 当脑海里跳出这句话,燕子烨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说起来他今年也才十六,都快被杞人忧天的妫烈带老了。 “妫烈,你现在想这些,不觉得太早了吗?” 妫烈心一急,站了起来就吼道:“不早不早,我记得丫头以前就跟我说过,这感情啊需要时间培养,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盲婚盲嫁,还说什么成亲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所以这女人嫁夫,一定得睁大眼睛,花个几年时间来相处,如果能相处不累,就能成家过日子。” 这话是米莳三在上沅的时候说的,原因嘛,是罗婆婆觉得日子越过越好了,所以想给罗大寻门亲事,莳三知道后,就十分关心的把罗大叫到一边,零零碎碎中,就说了这些。 燕子烨深吸了口气,好奇的就道:“她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在上沅啊,罗家那老婆子要给罗大找媳妇,丫头站出来说的。”妫烈忽然有些得意,得意自己还记得这些事。 燕子烨更好奇了些,感情培养么,有意思。 “可世上婚姻,那个不是盲婚盲嫁,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妫烈翻了个白眼,脸上更得意的道:“丫头说了,这盲婚盲嫁要不了,要是性格不合的人凑在一起,那就是害人害己,不但家宅不宁还容易满身戾气,最重要的是,还会祸害三代。” 妫烈晃了晃手指头,他记得当时丫头跟他说了很多,他听完后,就觉得,丫头说的对极了,而他深思过后,想到那些深宅怨妇,隔三岔五的打死丫环,还害死庶子庶女什么的,可不就是满身戾气,又害人又害己。 所以,这会他就更有底气了,如果丫头将来要嫁人,就一定得照丫头说的这样来,让主子帮忙找个像安小世子那样的,然后送到雾城来培养感情,如此才不会算误了丫头终身。 燕子烨眼里滑过一道精芒,妫烈这个蠢货,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三三,于婚配之事,她很有见解。 古人言,妻不贤祸三代。 可这盲婚盲嫁,倒也不尽然吧。 除非这媒灼之言,言不其实,才会导致怨偶祸害。 一时沉呤中,燕子烨的目光有些深邃,一丝冷戾悄然滑过。 “行了,你要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可妫烈话还没说完呢,更何况,主子还没答应给他寻个良人,那里肯走。 就见他梗着脖子道:“主子,你还没答应我呢,我的意思是,您要帮我找到像安小世子那样的人,就把他送到这雾城来,先让丫头跟他处处,培养培养感情,这样丫头就不会盲婚盲嫁了。” 燕子烨阖了阖眼,压住鼓涨的太阳穴深吸了口气。 “太早了,三三过了年也才九岁,此事不必再提。” 妫烈那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更何况此时,他真把米莳三的婚事放到了心上,那能不急。 “不早,主子,真的不早,你想啊,丫头现在九岁,可培养感情,至少也要三、四年吧,再过三、四年,丫头就该及笄了,这怎么还早啊,劳资都快急死了。” 急的必须要赶紧上纲上线,都怪他粗心,以前没想到这事,但现在想到了,就觉得,这时间太少,在他看来,培养三、四年那里够啊,至少也要来个青梅竹马才行。 “还有,如果主子选的这个人,若是和丫头相处了一年不合适,那肯定还得重新再挑吧?这样一算,四年时间都不够,嗳呀,都怪我这个大老粗,今天才想起这事啊,早知道这样,在上沅那会,我就应该跟主子说。” 妫烈急的又开始团团转,掐着手指头叨叨的在算,如果第一个相处一年不合适,再选一个,又相处一年不合适,再选一个,那岂不就是花了两年时间,接着要是又不合适呢?那丫头眨眼就及笄了啊。 越想越急的妫烈,此时那是真恨不得,把时间倒回来,然后让他在五、六年前就认识莳三,然后那个时候,他就把这事放在心上,如此时间就会变的充沛起来。 燕子烨看妫烈真把自己当成老父,更恨不能从女儿出生,就给女儿物色女婿的样子,实在看的他牙疼。 明明就是个大老粗,连女人都没有的家伙,眨眼却把自己当成了爹,他到是好奇,米莳三听到这些,又会做何感想。 “你在这里急这些,三三知道吗?” “对呀,我还没跟丫头说,但这事不用跟丫头说,她以后要嫁的男人,必须是我同意了才能嫁。” 燕子烨实在是烦了,随口便道:“那如果她要嫁我呢,也需要你同意?” 正文 第280章嫁他 “嫁主子啊,那到是不需要。”妫烈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顺口一接,接完后,神经才搭到脑子上,眼睛一瞪,就盯着燕子烨瞠目结舌了。 而燕子烨自己也有些愣了神。 他不过是烦了妫烈像当爹的模样,也烦了妫烈在他面前,叨叨这些事,所以才鬼使神差的…… 怔忡之下,燕子烨最先回过神,抬手抚额,佯装出漫不经心的弹了弹广袖。 “你下去吧。” “是。”妫烈呆若木鸡的走了,走到门口,又猛不丁的回头问道。 “主子,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真放心了,要说这良人,全天下没有谁能比得过你,把丫头交给你,我就算死,也能死的安心了。” 燕子烨错牙,竟无言以对。 不过,倘若让他娶了她,到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吧。 眯了眯眼中,燕子烨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脑海里便闪过吴轩王的脸。 似乎,很可行。 既然她喜欢培养感情,那就依她吧。 …… 而此时,并不知道因他的原因,而让燕子烨决定娶莳三的齐宁,正飞身站在雾城的城墙之上,双目如炬的看着城中结构。 房屋是五行八卦,没有启动阵眼时,这城中并无杀气,撑死了也只会让人在其中迷路,但若是有外敌入侵,一启动阵眼,那么这整座城,便最强的杀器。 惊讶之余,再看那城中心教场里密密麻麻的人头,以及那训练有素的杀气和动作,齐宁便在想,若是五万军队进攻此地,只怕连城门都进不了,就会被燕子烨的这群私兵尽数歼灭。 他,果然有逐鹿天下的实力。 惊骇之下,齐宁开始沉思,若是打下雾城,需要多少筹码。 十万军队? 不够。 就算来十万,只怕对他还不伤筋骨。 十五万么! 可用十五万人来攻打这个小小雾城,轰动于大燕,岂不是更得不偿失。 缄默之下,齐宁心悸了,尤其是想到刚才在房中,燕子烨对他说的那些话,双拳就忍不住一捏再捏。 燕子烨那双眼睛,穿透力太强,强到好几息之间,他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沉呤之下,齐宁提起轻功跳下城墙,在守城兵目光灼灼之下,不急不慢的就出了城。 片刻后,从不露人前的妘彘站到了米莳三房间窗下,以传声入耳的告诉燕子烨,齐宁出城了。 燕子烨把玩着两枚核桃,嘴角只是微微翘了翘。 “如此,便将人请进来吧。” 妘彘颌首,转眼人便消失在窗外。 不多时,雾城以外的半山腰上,齐宁见到了满身是雪的了空。 一别快两年,了空依然胖的不见腰,灰蒙蒙的短襟上,此时落满了雪花,若是他能不动,看起来就像个雪球。 “不用再躲了,他早就知道你跟在后面。”齐宁见到了空,开口便是这句话。 了空吓了一大跳,抖掉满身的雪,便眼芒一闪:“什么意思?” 齐宁苦笑,回头看向被雾笼罩的城池,淡漠的道:“他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神通广大,刚才我和他说话,虽未点明,但已经暗示,他知道我是谁了。” “什么?”了空大吃一惊,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了颤,惊呼:“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 齐宁回头面无表情的撇了他一眼:“我刚才说了,他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神通广大。” 虽然匪夷所思,但确是事实。 退回半个时辰前,燕子烨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说:“相比起燕国的皇子皇孙,白狼国在数量上也不分上下,更甚至他们的深谋远虑,其心可召,更不惜以皇子皇孙为代价,而我这雾城若不建在这,只怕早已被白狼国的细作,渗透进来了吧。” 这句话当时他听的汗毛倒竖,尤其是燕子烨用他那极俱穿透力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时,那种不寒而颤的错觉,似乎自己早已被他剥光了,摊在眼皮子底下。 齐宁苦笑更多了些,喃喃的道:“虽未点明,可实际上,他早已知道我是谁。” 这个世上最可怕就是,对方明明知道你是谁,但却可以按兵不动,笑而不语的远远看着。 燕子烨,他很可怕。 可怕到,他深深的明悟到,也许他才是白狼举国上下最大的敌人。 了空不敢置信的摇头,刚想再说不可能,招风耳骤然就动了动,神情一变的道:“有人来了。” 齐宁望着山下的来人,嘴角只是轻轻的牵扯了一下,对方下盘很稳,几乎不用猜便知道,轻功了得,可他没有隐匿,而是堂而皇之的找来,还能说明什么。 又是一声苦笑,他叫住了想藏身的了空道:“他是来请你的,不用再躲了。” 了空瞳仁急缩,终于知道宁哥儿不是开玩笑了,那燕子烨确实洞察了先机。 “宁哥儿。” 齐宁摇头:“也许点明了更好,至少他现在不会动我,因为,我对他有用。” 说完齐宁自嘲的勾了勾唇畔。 虽然他从襁褓中就被送到了大燕齐家,但他的存在,确实能牵制住白狼国。 因为,他本不姓齐,而是姓吴,更正确的说,他其实是白狼国,当今摄政王吴皓轩的亲侄儿。 而他的母亲则是吴皓轩的亲妹妹吴思宜,曾经已故的宜公主。 至于他的父亲,除了亲舅舅吴轩王,没有人知道是谁,之所以把他送到米家村齐家,只是因为他的母亲,当年是珠胎暗结,他的身份更是不能见光的私生子。 尽管如此,他也很清楚,正因为舅舅要保他,才把他送到米家村,而这些年,自打他懂事之后,舅舅就派了很多人来与中他暗中接触,并多次做了准备,要接他回国。 了空就是舅舅派给他的亲信随从。 只是,他生在白狼国,却长在大燕,齐保正夫妇更视他如亲子,所以,他才一再顾虑。 再后来,他无意中发现自己有些怜悯莳三后,那丝犹豫就碰到了瘟疫爆发…… 百转千回里,齐宁嘴边的苦笑,不知不觉的又加深了几分。 也许曾经他是很犹豫,但在知道她还活着,并再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犹豫其实就是一种牵挂。 这牵挂就连他,都不知道从何而来,又从何而起。 也许是在破庙中救她开始。 又也许是在跟她说假装订亲开始。 又也许是在发现她并不像八岁孩童开始。 又也许是了空说青云老道,闭关六年,忽应天机卜的一卦开始。 …… 正文 第281章培养 总之无声无息的,不知不觉的,他就再也放不下她了。 齐宁心恸,呼吸变的很沉重。 而几息之间,戴着面具的妘彘,已站到了半山腰,刚刚好与齐宁身后的了空四目相对。 妘彘冲二人抱了抱拳,沉声便道:“二位,我家主子说了,远来是客,这几天大雪霜冻,城中有炭火可供二位御寒,不必藏于这深山老林中吃尽苦头,请吧。” 了空面色阴沉,果然是知道了。 齐宁到是一言不发,捏了捏拳,便抬脚往山下走去。 小主子都走了,了空还能怎样,缄默下便只能紧随其后。 直到快入城中,了空才低声道:“一会见了三丫头,我该怎么说?” “以前怎么说,现在就怎么说吧。”齐宁垂着眼帘,缓缓的吐道。 燕子烨既然看破不说破,那就说明,他的身份在别人眼里,依然是齐家的独子。 而只要他还是齐家独子,那么他手上就不会有半点筹码,只能受制于他,进了他的地盘,离不离得开,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曾经两国交好,会有质子,他如今虽不是质子,但也形同质子。 说来也真是好笑,走到这一步,还是他自己。 “和尚我知道了。”了空闷闷不乐。 而此时已经做好饭菜的米莳三,正在发愁,究竟是摆两桌好,还是摆一桌好。 算起来今天她要招待的,其实人并不多。 一边是娘和姐姐,还有齐宁哥哥。 另一边则是燕子烨和烈叔。 如果燕子烨没来,那么她完全不用考虑烈叔的问题,因为都是她的亲人,自然要热热闹闹的围在一桌吃饭。 但燕子烨来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尽管娘和姐姐不知道,她也不能自做主张。 所以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很纠结。 如果分成两桌,那么她就是两边跑,也会顾头不顾尾,分成一桌,燕子烨心里要是不悦,那又该如何是好。 毕竟像他这么好的大腿,她是打定主意要抱牢的。 踌躇之下,妫烈揉着肚子就来催食了。 “丫头,还没做好吗?烈叔我都快要饿死了。” 米莳三指了指已经做好的饭菜,愁眉苦脸道:“已经做好了啊,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吃。” “什么怎么吃,难道不是喂到嘴里吃吗?”妫烈此时心情大好,之前因为担心她嫁人的事,早已因主子那句话,而高兴的心花怒放。 在他看来,以丫头的身份,正妃就算做不了,做个侧妃完全没有问题,而他将来也会成为主子的右膀右臂,只要有他在,那丫头的将来,就没人敢欺负。 他可是丫头最有力的娘家后台。 米莳三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功夫,她的将来就被妫烈给出卖了,翻着白眼便道:“烈叔,你怎么这样粗神经呢,正好,你帮我去问问他,待会是跟我娘一块儿吃,还是单独给他摆一桌。” 看她说的小心翼翼,并一脸纠结,粗神经的妫烈总算弄明白了,拍了大腿转身就去了里屋。 然后过了一会,妫烈出来时,就笑的合不拢嘴,凑到她耳边就稀奇古怪的低道:“主子说了,既然是一家人,那自然是一起吃。” 一家人嗳,哈哈哈,这话他听着就顺耳,把丫头交给主子,他可是再放心不过了。 只是这个培养感情,有点困难。 毕竟主子是做大事的人,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 但这话听到米莳三耳里,却是挂了三条黑线,瞬间想起,当初他装疯卖傻,认她做妹妹,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来。 真是,什么一家人哪。 不愧是做大事的,能把话说的比唱的还动听。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她两头跑。 纠结的事一解开,她眼睛就敞亮了,立马又从柜子里摸出她前些天,让兵工厂特制的大铜炉火锅,然后笑眯眯的就道。 “好啊,那我就再加个菜,保证让所有人都吃的满意,吃的高兴。” 妫烈看到铜炉火锅眼睛就亮了亮,丫头让人做这东西时,他就在旁边,说是叫火锅,用来涮肉的,只是做好后,他还没机会试上一试。 “丫头,这东西怎么用?” “一会你就知道了。”米莳三笑眯眯的夹了几块炭,然后把熬好的牛肉清汤,倒进了铜锅里。 原本她还在上沅的时候,就想着今年冬天,要和罗大他们一起吃顿火锅的。 可惜事与愿违啊。 “对了,帮我去找东西的人回来了是吧?” “嗯,回来了。” “那东西带回来没?” “我还没空见他,想必是带回来了,待会吃完饭,抽个时间,我让他来见你。” “好吧。”米莳三心里更高兴了点,终于赶在过年前,她这里有大收获。 说着,她便和妫烈一起把饭菜,统统端到了外屋,只是可惜,大燕的桌子基本上都是方的,而今天她准备的菜又多,无奈下便只好又拼了个方桌。 瞅着那琳琅满目的菜色,以及开始冒泡的铜炉火锅,她就在想,等吃完饭就叮嘱烈叔找人来,给她打个圆桌。 以后,娘和姐姐是肯定要留下的,至于齐宁哥哥么,他应该还是代表着赤勇军,是去是留现在还不好说,但备个大桌子宴客,还是很有必要。 “烈叔,您去请六公子吧,我去叫我娘和我姐姐。” 听到她还提姐姐二字,妫烈喜笑颜开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冷哼了一声就拦着她道:“别,我去叫她们,你去叫主子。” 说罢,妫烈就出了外屋,速度快的米莳三喊都喊不住。 妫烈翘着嘴角就想,得让丫头和主子培养感情,至于那个因为男人,就恨丫头的米盈盈,还是他去警告的好,省得他一时不在,便让她钻了空子,欺负丫头。 米莳三才不想去叫燕子烨呢。 在她看来,燕子烨就是妖孽,那怕远远地看着他不说话,她都能感觉压力山大。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那妖孽都能撩死人,她可不想,一整天都身不由己的犯花痴。 丢脸都丢到了爪哇国。 可问题是妫烈跑了啊,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的上。 正文 第282章被撩 推开房门,就看到燕子烨居然饶有兴趣的,在看她写的西游记,半垂的眼帘上,那长长的睫毛,好看的就像两把扇子,而齐宁哥哥这会却是不见了。 错愕之中,她几乎是瞬息的,就想到妫烈在半个时辰前,应该是来找过他。 那他应该知道了,齐宁喜欢她的事咯。 刷的一下,米莳三脸红透了,尴尬的仿佛见家长那般,又是心虚又是忐忑的硬起头皮道:“六公子,饭已经做好了。” 燕子烨抬头不急不慢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放下她的手稿,就温笑道:“好。” 看他撩袍站起,再到下了立柜,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勾魂夺魄,她这里就更加不敢与他直视。 心里头那种,早恋被家人看破,但不立马说破的尴尬,沉重的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尼玛,她要疯了。 惶然下,他已三步两步走到了她身边,看她还呆呆的站在那一动也不动,燕子烨便觉得十分好笑,双手交握着便探身而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那,那我们出去吧。”被惊醒的米莳三,猛的好像感受到,从他脸上喷出来的温热气息,顿时更尴尬了,忙不跌的转身就跑,然后一直冲到桌子面前,才假装忙碌的重新再摆碗筷。 看她这样,燕子烨眼底滑过了更多的笑意,深邃的眼底,更是觉得,他刚才的决定很正确。 将来有她的时候,他应该会很放松吧。 只是可惜,她的身子板真是太小了,距离及笄还有四年啊。 扫了眼桌上的菜色,以及摆在中间那个,从来没见过的铜炉火锅,燕子烨玩味的扬了扬眉,然后明知故问道:“三三,我坐哪?” 三三? 又是三三? 这有如恶梦一样的呢称。 尼玛,她觉得莳三比三三好听多了。 不对,莳三莳三…… 呃…… 怎么用了快九年的名字,这会她才发现,莳三和十三是这么相似,如果后面再加点…… 米莳三惊骇的嘴角抽了抽,差点拍着胸口自我安慰,大燕是没有十三点的,而她也好像不是十三点,我擦。 “六公子,我觉得叫莳三比三三好听,真的。”她回头,不敢直视燕子烨的脸,怕看仔细了,又会中毒很深。 他那张脸,实在是,颜值高的杀伤力太强,hoid不住啊。 瞄着她那里一板正经的强调,燕子烨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莳三那是别人叫的,三三只能是我叫,我觉得很好听。” 好听尼妹,现在大家都真相大白了,还来装什么傻,充什么愣。 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撩她这个还没满九岁的小姑娘,好玩吗? 靠! 真想给他一个中指,再附带强烈的鄙夷。 “可我觉得不好听。”不光不好听,鸡皮疙瘩还掉了一地。 燕子烨不以为然,轻描淡写的复重:“三三,你说我要我坐哪?” 米莳三磨牙,终是不敢反抗的指了指上座,心里卧了槽一样的咆哮,这还用问吗? 那怕您老人家没穿莽袍,在她娘眼里,也是曾经富甲一方的颜六公子,更何况,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不坐上座,难不成还叫他坐下首啊。 分明就是故意的,没事找事好玩是吧。 燕子烨看她一脸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故意又道:“三三准备的这个锅,也是菜?”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看他的脸,不要看他的脸,他就是那美杜莎,看一眼便会石化,有毒的。 “是,一会你看旁边这些肉和青菜,想吃就夹起来丢进去涮一涮,我马上给你调酱,你能吃辣吧?” 涮一涮,到是新鲜。 燕子烨掀了下眼皮:“还好,不能太辣。” “哦,那我给你调微辣。”米莳三磨了磨牙,头也不敢抬的赶紧找活干。 她这头背着身子在调酱,就只感觉燕子烨的目光,来来回回的往她身上扫,看得她汗毛倒竖不说,还头皮发麻,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娘啊,烈叔啊,您们赶紧来吧,救场如救火啊。 这孤男寡女的,她这颗心不是九岁啊。 “今天这样的日子,为何只有菜,没有酒?” 酒? 对啊,她是没准备酒,因为她觉得,大燕的酒,实在谈不上好喝。 以前在米家村,家家户户都会在酿一点米酒,又浊又淡不说,还总感觉有股子潲味。 至于去了上沅,她和罗大天天都急着怎么扩张,怎么赚钱,那有空琢磨酿酒,罗大和罗婆婆又不是贪杯爱酒的人。 “好像这里没有吧。” “有老烈在的地方,怎么会没有酒,无妨,等他来了,让他去拿。”燕子烨笑眯眯的抚了抚广袖。 米莳三抿了抿唇不敢接话,当她傻啊,这儿可是他的秘密军营,按规矩,什么酒啊,女人啊,那是绝不能出现的,她被送来这,本是破例,岂能再出卖烈叔。 又过了一会,燕子烨好像跟她杠上了一样,开口又道:“这儿是湘东腹地,冬天虽然冷,但时间不长,你住的要是不习惯,便让老烈给你修地龙吧。” 呃…… 还准她修地龙,好是好,可会不会太麻烦了些。 结果她这话还没说出口,燕子烨好像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不急不慢的又道:“三三不是外人,在这里也算半个主人,修个地龙不碍事。” 米莳三眨了眨眼,大约是想着地龙,便自主忽视了半个主人这句话,她想啊,上沅也算是湘东,但偏东南,虽谈不上四季如春,但冬天下雪也没雾城这大。 更何况雾城又四面环山,还在湘东腹地,也就是偏西北方向,风雪先不说,就那霜冻,都冷的就像住冰箱一样,又冷又潮。 若是燕子烨真的好心,给她弄了地龙,那这冬天就舒服了,晚上睡觉也不用再压十斤的棉被,手脚也会是暖的。 “好啊,那我先谢谢六公子。”米莳三露齿一笑,越想那地龙,就越觉得全身都暖和。 真恨不得,明天就动工。 就在这时,妫烈领着人来了。 她这里刚喜笑颜开的喊了声娘,就愕然发现,齐宁哥哥的身后,似乎多了一团肉。 而那团肉,头上还光溜溜的,风雪一冻,从她这个角度,居然还能看见冒热气。 米莳三惊喜的捂了嘴,失声喊道:“了空?” 正文 第283章团聚 了空哈哈一笑,就从齐宁身后走了出来,神情颇为激情的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三丫头,看到你还活着,和尚我真是高兴,这就叫菩萨保佑,吉人自有天相。” 米莳三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等她又注意到,了空不是披着僧袍,而是藏青短襟时,便觉得他这打扮再配上那双手合十,真是不伦不类,但偏偏就不伦不类的她满心欢喜。 曾经的人,都还在啊,阔别快两年,终于又团聚在了一起,怎能不叫她高兴。 “了空,两年不见,你是一点也没变瘦啊。” 了空哈哈大笑的摸了摸头,在米莳三没注意时,眼角一抬,目光就犀利的扫了眼,坐在桌前巍然不动的燕子烨。 “和尚我就靠这身肉御寒,瘦了那还了得。” 米莳三吃吃的笑,赶紧让了让身子,把人都请进来。 待大家都坐好后,她便忍不住的问了空:“这两年来,你一直在哪啊?” 了空坐在米莳三对面,齐宁就在他旁边,咳了一声便道:“那天一别后,和尚我就到了临州,先是找到了宁哥儿,后是见着了你娘和姐姐,见宁哥儿在照顾她们,我就给你写了信,你没收到吗?” 信? 乱世之下,那能收到信,米莳三摇了摇头:“没收到,你把信写到哪了?” 了空又摸了摸头,咋了咋嘴道:“那天你说去湘东,我自然是把信托付到了湘东,结果一去便石沉大海,和尚我就估计你应该不在湘东郡。” 地址都错了,自然也就收不到,米莳三遗憾的叹了口气。 “是啊,本来我是打算去湘东郡的,可后来烈叔替我安排了上沅,这两年来,我就一直呆在上沅。” “那就怪不得了,也罢也罢,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吧,那时瘟疫祸乱,多少人妻离子散,如今咱们还能相见,那就是菩萨保佑,说起来,三丫头你这两年可是长了不少啊。” 米莳三感慨,可不就是这样,一场瘟疫,不光光只让她和娘失散,比起那些整个家族都快死绝的人来说,她所熟悉的人都还平安活着,就是上天垂怜。 而在她和了空说话时,米盈盈眼睛还红肿着,双目无神的坐在那,看着自己的膝盖发呆。 左氏早在齐宁出去,盈盈也出去后,心里就压着疙瘩,大女儿的异样,自然是全都看在了眼里,一时心酸,便偷偷伸出手,紧紧地的握住米盈盈。 米盈盈顿时心里一暖,眼泪就哗哗的落了下来。 虽哭的无声,可整桌的人都看见了,燕子烨眉头一蹙,凤眸中就淬了丝冷意。 原本所有人里,也就妫烈神经粗些,可就在刚才,他不但亲耳听到米盈盈怨恨丫头,又亲眼看到米盈盈推倒丫头,这会看见她还有脸哭,就怒的满心是火。 就在他要怒斥出,你还有脸哭这句话时,看见左氏动作的米莳三,赶紧开口打圆场道:“是啊,一场瘟疫让大家都受了不少苦,姐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咱不哭好吗?” 其实,在座的那个不是人精,虽然心里膈应,但都知道,米盈盈绝对不是因为团聚而喜哭。 但在此时此刻,米莳三只能如此打掩护。 一语双关的话,若米盈盈能顾全大局,自然就会顺坡下驴,可惜,所有人都高估了满心悲愤的米盈盈。 “喜?我喜从何来?”米盈盈抽泣着冷嘲,对她来说,今天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喜的日子,这个喜,只是米莳三喜,而她,心里痛苦的就快要崩不住。 米莳三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看了看燕子烨,当看他眼底的冷色,瞳仁瞬间紧缩,吓的手脚一凉,连忙尴尬的执起酒壶,便站了起来,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笑。 “说起来,我能活到今天,全是多亏了六公子,所以这第一杯酒,我应该敬你。” 燕子烨挑眉,淬了冷意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米盈盈后,抬眸便噙了丝温和。 “三三还小,不可贪杯。” 米莳三连忙答应,然后将自己手里的酒,一口喝下。 这还是她穿到大燕来,第一口酒,进了口腔竟觉得满嘴苦涩。 以了空的眼色,自然能看出米莳三突然敬酒,是想暂缓米盈盈带来的尴尬,原本以他的个性,是可以赶紧出声附合,并把气氛再炒热,可因为燕子烨发现他们的身份,此时他就抿紧了唇,故意一言不发。 至于齐宁,在看到米盈盈哭后,眉头就一直紧锁,尽管他觉得此时莳三很尴尬,他应该要解围,可又因为米盈盈脸上写的那些心事,让他心里很厌烦。 左氏呢,也是心事重重,急的满嘴是泡的想劝慰盈盈,可又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场合不方便她劝,一时踌躇,左氏也就没有开口。 顿时,整个房间,静谧的仿佛只听到呼吸声。 没人笑,也没人说话,尴尬的让米莳三觉得,她竟像一个跳梁小丑,在极力的维护什么,掩护什么,而那层纸,却又那么薄,那么不堪一击,仿佛随时都能像压倒骆驼的那根草。 米莳三咬牙,干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满心期翼的看向妫烈。 做为将所有人聚在一起的中心点,按礼貌她也应该,先敬恩人,然后再敬娘。 可等她刚把妫烈的酒杯斟满,妫烈就忍不住的拍了桌子,头一扭便对旁边的米盈盈道:“大喜的日子,你还有什么脸在这哭,要不想吃就赶紧滚吧,别在这让丫头如此尴尬。” 这么简单粗爆的维护怒吼,瞬间就把米盈盈吓傻了,全身一抖下,如条件反射的往左氏身边靠了靠。 左氏也吓了一大跳,然后下意识的就抱住了米盈盈。 母女俩顿时,惊惶的睁大眼朝妫烈看了过去。 那紧紧相依,又容貌酷似的动作和脸,刹那间,看的米莳三百味杂陈,整个人也呆滞了。 只是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依赖和保护,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左氏和米盈盈身上散发出的,是那么母女连心,连心到她们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走进去,又或者加入。 仿佛,满桌的人里,只有她们母女才是一个世界,别人都是旁人。 其中就包括了米莳三她自己。 一股形容不出的心酸,差点就冲上了米莳三的鼻腔。 正文 第284章酸涩 气氛再度急转而下,似有同感的妫烈,立马怒的不能再怒,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便替米莳三打抱不平的道。 “亏着丫头这两年来,对你们念念不忘,更花了无数钱,到处打听你们的下落,到头来,你们竟然如此上不得台面,我呸,这酒还喝什么喝,看到你们,我就气都气饱了。” 妫烈气的“啪”的一下,摔了酒杯,当他回头看到米莳三脸色僵硬,呆呆愣愣后,气不打一处来的指着门外便咆哮。 “滚滚滚,你们母女两个赶紧滚,好好的一顿饭,都被你们扫兴扫光了,直娘贼的,早知道这样,主子你何必带她们俩来。” 躺着也中枪的燕子烨,眼底真浮满了阴霾。 千算万算,他都没算到,左氏和米盈盈,竟如此不知好歹,更没算到,米盈盈会因为齐宁而对三三满怀怨恨。 这,是他失误了。 但妫烈当场对他咆哮,那是以下犯上,眼中一冷,便杀鸡敬猴道:“大胆。” 怒火冲心的妫烈,听到这两个字,骤然间吓出了冷汗,知道自己管不住嘴,竟大逆不道了,心里一个激灵,赶紧朝燕子烨跪了下来。 “主子,是属下失误,属下认罚。” 这下,左氏和米盈盈吓的脸色更加铁青了,同时倒抽了口气,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好好一顿团圆饭,眨眼吃的都快失控了,米莳三心里也是曰了狗。 此时,她是再也顾不上自怨自艾,惊吓的赶紧给燕子烨倒酒:“六公子息怒,烈叔向来神经大条,他刚才也不是那个意思,对吧烈叔。” 妫烈撇了下嘴,冷硬白了眼左氏和米盈盈,刚才他还就是那个意思。 他就见不得丫头受委屈,那怕被主子罚死,他也觉得自己没说错,有她们母女在,这顿饭就别想心平气和的吃完。 燕子烨冷着脸没说话,眼看三三为难的面色都白了,凤眸便微微眯了眯。 他现在是很后悔,但为难三三,也不是他所愿。 “起来吧,吃完饭,自去领罚。” “是。” 妫烈气呼呼的站了起来,他都快憋屈死了,再看左氏和米盈盈,那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吓傻的左氏,也的确上不的台面,惊慌失措下,居然就对米莳三道:“莳,莳三,六公子是贵人,娘和你姐姐坐在这,好像,好像……是不太合适,不如我……” 左氏说的声音发颤,小心翼翼的满脸惶恐,舌头也仿佛捋不直的打着商量道:“不如,不如我和你姐姐,还是去厨房里吃吧,就不打搅贵人们吃饭了,你看好不好?” 米莳三呆滞,她看着左氏的卑微惊惶,以及形容不出的害怕,心里也是很复杂。 她要带姐姐去厨房,那又把她置于何地? 说起来今天是团聚的日子,又算是她在做东,满桌的饭菜,也是为了她们而做,可她们却要走,叫她做何感想? 可若强行留下,又因刚才的大失体统,所有人都会不自在。 她怎么办? 一股股的酸楚、失落、彷徨、孤独、无助…… 竟然就像潮水一样,在她脑子里翻江倒海。 忍不住就在心里反问,她算什么? 她这几年又算什么? 尽管她知道,娘这辈子都没主见,又爱哭,而姐姐软弱包子,但最起码,她们心里有她,也是她活在大燕最大的牵挂,可现在呢,娘的退缩,明显是要把她一个人架在火上烤。 好像阔别的这两年,娘的心里已经只剩下姐姐一个人了。 她是那么的多余,又自以为是的去爱。 亲情都像她的想当然。 可是,可是娘应该不是这样的啊,她那怕再卑微,再胆小,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庶女,那怕再上不得台面,也不至于会在这个时候,紧紧地抱着姐姐,而抛弃她呀。 难道,娘已经知道,她不是米莳三,而是闵莳三了吗? 百转千回里,她心里早已充满了酸涩,此时,她是多么希望,会有人站出来解围。 下意识的她看向妫烈,妫烈却沉着脸满是嫌弃。 又看向齐宁,齐宁低着头一言不发。 再转向了空,了空盯着面前的酒杯眨也不眨。 剩下的燕子烨,她不敢去看,因为他真实的身份摆在那,她有什么资格,让他来解围,并纵容着娘和姐姐,在他面前放肆。 心头无力下,米莳三忽然就松了口气,再次抬头,眼底已是波澜不惊。 这场饭局说到底,也是她思量不周,忘了身份不对等的人,硬是坐在一起,会有多尴尬,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就跪着哭,她也要走完。 “行了,今天确实是大喜的日子,而在坐的所有人,都是莳三的亲人,在莳三眼里,更没有任何贫溅之分,娘,我给您倒酒,姐姐你也喝一杯吧,齐宁哥哥,多谢你这两年来,替我照顾娘和姐姐,了空师傅我知道你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六公子也不是外人,烈叔,你一会还要领罚,这会是要喝够呢?还是少喝?” 米莳三心平气和了,不急不慢的点到谁,便往谁的杯中添酒,行云流水的一番话说下来,几乎是面面俱到,同时也用笑意,对所有人散发出一丝肯求,那就是和和气气,把这顿饭吃完再说。 妫烈接收到这个肯求,那怕心里再膈应,也于心不忍的把火气压了下来,心道,他就是再为难谁,也不能再为难丫头,他舍不得。 “那当时然是要喝够了。”别看他神经粗,可跟了主子这么多年,看主子脸色他还是会的,刚才主子动怒,意指何处,除了那遭心的母女,所有人都明白。 火发也发了,此时再不喝够,他都觉得对不住自己挨罚。 “那行,今天大家能聚在一起,我心里是真的很高兴,六公子,不如就由我替烈个求个情,让他喝个痛快吧。”话说到这,米莳三俏皮的就冲燕子烨眨了眨眼。 天真无邪的脸上,好像刚才的阴霾,全都揭了过去,此时剩下的,就是满心欢喜。 燕子烨勾了勾嘴角,看着强颜欢笑,并顾全大局的她,心尖那竟然好像扎了根针。 她越是从容不迫,心里就越是难过吧。 哼…… 正文 第285章膈应 “既然是三三替你说话,那你今日便喝个痛快吧。”燕子烨面无表情。 妫烈当场咧着嘴笑,一口喝干了面前的酒,便咋咋呼呼的把酒杯推向米莳三。 “还是丫头对我最好,来来来,快帮烈叔再倒满了。” 主莳三掩着嘴笑,索性把酒壶都放到妫烈面前:“要我看啊,烈叔还是用酒壶喝最好,这杯子啊,太小。” 她这一调皮,气氛瞬间回温,妫烈嘿嘿的直乐:“还是丫头懂我啊,没白疼你。” “那还用说,齐宁哥哥,了空师傅,都别愣着呀,来,都吃菜,你们看,要是想吃这青菜呢,就夹一把放进中间的铜炉火锅,只要稍微煮一煮,就可以吃了。”说着米莳三就动了手,她也不知道燕子烨喜欢吃什么,便自做主张的替他夹了一把娃娃菜。 她想,那怕再挑食的人,到了冬天,对绿叶子的蔬菜,也是没有抵抗力的吧。 然后她这一动,了空终究也是有些心疼她煞费苦心了,便笑着抬了手:“这东西倒是看着稀奇啊,三丫头,不会是你做的吧。” “那当然,亲人团聚一桌,没有什么比吃热呼呼的火锅,更暖心了,哦对了,了空师傅和齐宁哥哥还没调酱吧,我帮你们调,能吃辣吗?” 齐宁长吁了口气,忽然抬眸扫了眼燕子烨后,故意低道:“两年不见,莳三的手艺又精进了,我的口味,莳三应该知道才对,随意便好,我不挑。” 了空听完,不动声色的接了一句:“确实是精进了,我还记得以前在破庙,三丫头可是经常弄吃的给我,这酱嘛,和尚我是不会调,但只要是三丫头调的,就绝对错不了。” 一人一句,燕子烨凤眸就冷了冷,上扬的嘴角,也压的更深了些。 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冷笑。 扭头看米莳三,他眼里就多了两团火。 米莳三头皮一麻,翻了个白眼,就一边瞪他们俩,一边快速的调好酱,然后轻描淡写的道:“那个时候,可没如今的条件,上无片瓦,下无分文,想吃点肉,还得挖空心思,不过那时我还挺郁闷的,尤其是看到了空师傅,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时候。” 她揶揄当初了空为了一口肉,跟她计计斤较。 了空哈哈大笑,一边忍不住接话,一边又对米莳三另眼相看。 “没办法啊,佛祖没显灵,和尚我也是自身难保。”以前就觉得米莳三这丫头,像应劫之人,如今再看她口灿莲花,力挽狂澜,就觉得他果然没看错,这丫头聪明的紧。 不但会说话,还进退有余。 米莳三会心一笑,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和他背着石像去挖坑的事了。 那时,活的真是简单。 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娘,您的口味偏重,我给您多调点酱,您看看你想吃什么,莳三给你夹。” 还在惊惶中的左氏,连眼都不敢抬,畏畏缩缩的坐直后,脑子里还在想,要怎么走。 因为这样的场合,她一辈子也没经历过,更不敢像莳三那样,游刃有余的调笑打趣。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满身不自在,可偏偏莳三不让她和盈盈走。 无奈之下,左氏苦着脸,压低声音就在莳三的耳边道:“莳三,我,我……” “娘,您看六公子是莳三的救命恩人,了空师傅也是,齐宁哥哥更不是外人,您就别局促了,我记得,娘最喜欢吃鸡了,莳三给您夹。” 经过这一会的缓冲,米盈盈吓的不敢再乱使性子,但看到米莳三对娘献殷勤,压着声音就不敢看她的道:“娘不爱吃鸡,娘喜欢吃的是鱼。” 话一说出口,米盈盈就后悔的想咬舌,刚才妫烈的怒骂,还有颜六公子的冷斥,瞬间又挤满了她的大脑,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的去刁难莳三。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米莳三神色不变,好像没听到姐姐怼她一样,在所有人都没看过来之前,飞快的把话接住,笑眯眯的就把筷子往鱼那伸了伸。 “是吗,还是姐姐最了解娘,莳三不孝啊,娘,您快吃吧,尝尝莳三的手艺。” 机锋只是一瞬就化解了,左氏还没察觉到,就只能点头说好。 米莳三笑着便把锅里的娃娃菜夹了出来,然后放到燕子烨面前,吐了吐舌,像是安抚他道。 “六公子先尝尝这个,其实,这烫火锅啊,最好吃的是鸭肠和毛肚,可惜这两样都没有,但我这酱,却是秘方哦,不管什么菜,沾上一点,都会好吃的不得了。” 燕子烨抚了抚广袖,冷着脸哼了一声。 这一桌子的人,实在很厌烦,他后悔了,后悔不该答应凑在一起吃饭。 尤其是眼前的酱汁,更是让他烦心燥。 他的三三,怎能屈尊降贵,似讨好那般,给别人调酱? “哦?毛肚又是何物?” “毛肚啊,毛肚是牛胃,也叫百叶啊,用冰镇着端上桌,然后下锅烫五秒,吃起来又脆又爽口,堪称火锅最佳的配菜呢。”米莳三说的很是梦幻,随后才摇了摇头叹息。 大燕的牛可是朝庭禁屠的家畜,想吃毛肚,那是没希望的。 做为吃货,了空忍不住的就接道:“牛胃?那可以吃吗?” “当然能吃啊,不论是爆炒还是烫火锅,牛百叶都是极品菜肴呢。” 看她说的言之凿凿,燕子烨冷冷的哼了一声,沉着脸夹起一根娃娃菜,便沾酱放进了口中。 入口的咸香辣爽,瞬间让他眯了眯眼,脸色虽然还难看,但总算是他动了筷子。 米莳三松了口气,赶紧回头又去招呼烈叔。 大约是火锅的吃法新鲜,气氛便开始频频回温,再加上心直口快的妫烈,刚才的芥蒂,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了空更是忍不住的夹了一筷又一筷,眼底藏着精芒,似乎要故意膈应燕子烨那般道。 “嘿,和尚我可是无肉不欢的,今天也是稀罕,我竟觉得这菜比肉还好吃,三丫头,你说,要是用这锅,煮狗肉怎么样?” 正文 第286章郎情 “可以啊,煮了狗肉,那就叫狗肉火锅,青菜也一样可以这样吃,狗肉吃完了,还能再烫些牛羊肉。” 火锅这菜,那就是千变万化的,能综合所有人的口味。 “嘿哟,那这个锅真是宝,鹿肉呢,也能放里面煮吗?” “都可以,只要不相冲,一点一点的涮,都会好吃的不得了。” “啧啧啧,三丫头,就你这七窍玲珑心,只怕连天下第一楼的名厨,都被你比了下去,这一宝锅,就能撑起一桌的宴席,宁哥儿你说是吧。” 齐宁一笑,斜睨了眼莳三,目光似有迷离的道:“莳三一直以来,便心灵手巧。” 还没等米莳三谦虚,了空就主动截话:“我说三丫头,那个时候你要露出这么一手,咱们去浮宁县开酒楼,说不定已经赚到盆满钵流了。” “说的是,可惜那时没想到,此一时彼一时。”米莳三笑说着,抬手又给燕子烨夹了一筷子。 齐宁目光一闪,放在桌下的那只手,便用力握了握。 从气氛回温到酒酣耳热,燕子烨碗里的菜,全是莳三夹的,他还发现,每次了空隐隐话说当年时,莳三给燕子烨夹菜的速度,就会更快,那种感觉,不是讨好,更像安抚。 可这种安抚还不算刺眼,毕竟那个人是莳三。 真正让他刺眼的,是燕子烨的欣然接受,并且每次都恰到好处的,将夹菜变成一种无法形容的亲呢。 如果此时米莳三知道齐宁是这么想的,那她一定会感叹,知我者齐宁哥哥也。 她之所以不动神色的给燕子烨夹菜,确实是出于安抚,因为她和了空所聊的话题,基本上都是话当年,身为高高在上的燕子烨,自然不会掺与她的当年。 她怕冷场,也怕他甩袖动怒,便只好用菜来堵他的嘴。 至于亲呢不亲呢,她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燕子烨的身份摆在哪,岂能容她去想入非非。 所以从头到尾,她都把自己当成了燕子烨的丫环,心有悸悸的不敢半点怠慢他。 然而,她这里是心无旁骛的夹菜,再主导话题,落到了米盈盈眼里,就成了讨好贵人,恬不知耻,好几次都偷偷的捏左氏的掌心,示意左氏往莳三那看。 左氏自然是看到了,她很羞愧,想提醒莳三,却又偏偏插不进嘴,顿时便觉得满桌的美味,都形同嚼蜡。 “说的好啊,确实是此一时彼一时,三丫头,那你以后如何打算?”了空意味深长的问道。 米莳三愣了愣,面色有些古怪又给燕子烨夹了一筷,然后看了眼揣揣不安的左氏后,同样意味深长道:“也没有什么打算,只想着,岁月静好。” 了空咧着嘴笑,什么狗屁的岁月静好,桌上的波涛汹涌,你是看不见呢?还是假装看不见。 不愧是应劫之人,还只是九岁,便已经开始露出红颜祸水的苗头。 眼见着燕子烨的碗盘,菜已堆尖,齐宁就要沉不住气了,米莳三正好朝他看过来,于是齐宁张了张唇,刚要开口,了空抬手压捏起酒杯,就朝燕子烨敬道:“六公子,和尚我还没跟你敬过酒,这杯我敬你。” 齐宁脸色暗了暗,就看燕子烨冷笑的捏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不由自主的,齐宁目光再次落在了那菜上,又准备开口时,了空又说话了。 “六公子和三丫头,还真是缘份不浅,瞧瞧这面前的菜,都快堆了尖,三丫头,我以前也没少照顾你,你怎么就没给我夹一筷子呢?” 本是打趣的一句话,可却暗藏机锋,听得米莳三心头一跳,连忙笑嗔道:“六公子离火锅有些远,又千里迢迢,亲自把我娘和姐姐送来,我当然要好好感谢谢他呀。” 这顿饭,吃的米莳三好累,再一次在心里腹议,她真的错了,她就不该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明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尿都尿不到一壶,她真是作死。 结果不料,了空下一句调侃却道:“只是感谢啊,那是和尚我想多了,唉,出家人怎能胡思乱想,还以为这是郎情妾意呢。” 咔嗒…… 米莳三吓的筷子都掉了。 郎情妾意尼妹。 她才九岁,情个麻痹哦。 了空这是故意拿她开涮吧,靠! 以前怎么没发现,了空有这么讨厌呢,于情于理,这种玩笑话,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啊。 若按大燕真正的名门规矩,岂不是坏了她女儿家的名声,可实际上,在她强颜欢笑,并努力要坚持,要把这顿饭吃完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什么名声了吧。 然而最意想不到的,左氏居然还忐忑的点头了,趁机小声的道:“莳三,你自己也吃,六公子,你看你想吃什么,让我来帮您夹吧。” 这是左氏进屋后,说的唯一一句,心向米莳三的话。 只是这话虽是好意,但偏偏就像点晴之笔,瞬间将那种羞辱感,推到了极致。 米莳三错牙,张口想解释,就看左氏真的抬起筷子,在锅里捞了一圈,夹了两片肉后,正准备放到燕子烨面前,燕子烨却隔空用筷子拦了下来。 然后他冷笑的看着了空和齐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了空大师果真是火眼金晴。” 什么火眼金晴? 米莳三倒抽了口气。 燕子烨这是疯了么,辱她名节好玩? 不解释也就罢了,还越描越黑,意思直指,他和她就是郎情妾意。 “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光是让三三忙着给我布菜了,三三想吃什么?” 燕子烨不急不慢的边说,边看了过来,四目一对,惊震的米莳三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更心惊肉跳的在他眼底发现,竟然有那么一丝含情脉脉…… 是她眼花了吧? 一定是她眼花了,吃火锅吃出了错觉来。 米莳三眨了眨眼,连忙低头,正要说不用,燕子烨那双修长的手,就已经优雅的伸到了她的面前,筷子上还夹着一片牛肉。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没有放在她碗里,而是悬空往她嘴边一送…… 正文 第287章求亲 米盈盈看到这一幕,惊骇的倒抽了口气。 左氏也惊呆的丢了魂。 齐宁脸色瞬间铁青。 只有了空似有一丝算计的眯了眯眼。 全场唯一最激动的,就是妫烈了。 “丫头,主子喂你吃肉,你快张嘴啊。” 米莳三惊的灵魂出窍,心里暗骂,张个毛线的嘴啊,这是赤果果的调戏好不好,还亏她把烈叔当亲人,咋就这样坑她呢。 “三三,张嘴。”燕子烨笑的温情脉脉。 最先回魂的人是齐宁,他只觉得这声三三,像根刺一样,欻的刺进了他的心尖。 “啪”齐宁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满含怒意。 “燕子烨,你想干什么?” 齐宁怒了,直呼其名,赤果果的没有半点掩饰。 可燕子烨神情不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温笑着便对莳三道:“待三三认祖归宗,便是下嫁本王之时,本王会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她进门,齐公子,你有意见?” 你有意见? 最后四个字,虽不是看着齐宁而说,但那层层压迫,却是直逼人心,有如寒刀利刃。 从所有人进屋开始,燕子烨就在后悔,后悔让他的三三,如此卑微的去讨好他们,他是谁,他是大燕的六皇子,除了皇室宗亲,在这里,他就是尊贵的人,三三将来又是他的女人,何需来受他们的气。 反观米莳三,此时已被燕子烨前半句,吓的呆若木鸡…… 同样的瞠目结舌的还有左氏和米盈盈。 这句话,所含的信息量太大,她们直接被惊震的嗡嗡作响。 什么叫认祖归宗? 什么人能自称本王?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这是名门贵妇,出嫁时最高的礼仪,也是女子一生,最梦寐以求的时刻。 颜六究竟是谁? 左氏惊慌之下,伸手就握住了莳三,脱口惊呼:“莳三,这是怎么回事?” 米莳三一个机灵,魂魄归位,骇的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就往嘴里连灌了三杯,直到感觉胃如火烧,才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左氏的手背。 “娘,六公子开玩笑呢,您别当真,齐宁哥哥你也快坐下,想吃什么,我给大家夹啊。” 尼玛,她都要哭了了好吧。 燕子烨就是疯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想闹那样。 可不想,燕子烨夹着牛肉的手,压根就没收回,反而还往前送了送,近到她不得不往后仰,才碰不到。 “三三,贪杯可是会醉的,来张嘴。”燕子烨犀利的盯着她,眼里好像淬了两团怒火。 他的女人,不需要这样去讨好别人,她只需要讨好他一人就可以了。 旁人何需她来费心思。 …… 刷的一下,米莳三吓的脸都白了。 这是来真的? 他真要娶她? 但她才九岁,疯了吗? 妫烈急的添油加醋的道:“丫头,主子没开玩笑,主子是真的要娶你,不过这八抬大轿?主子,你是打算?” “没错,本王会以正妃之礼迎娶三三。”燕子烨勾着唇角,一字一字的道。 妫烈听完,笑的连嘴都合不拢,拍了下米莳三的肩,就急吼吼的道:“丫头,还不快张嘴,这下,我可就彻底放心了。” 米莳三被拍的倒抽了口气,莫明的,脑子里就浮显出,她被妫烈卖了的字来。 “烈叔,别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玩,还有六公子,谢谢你给我夹的菜,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她硬起头皮用盘子去接,可送到她嘴边的筷子,就是纹丝不动,仿佛她就只有一个选择,张口吃掉。 可话题都转到谈婚论嫁了,她若张口,岂不是就代表答应? 尼玛,用肉来求婚,燕子烨真他玛的人才。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么,现在就是强迫她,必须要认真考虑,嫁与不嫁咯? 下意识的,她反握住左氏的手,然后正色的和燕子烨四目相对。 她能清楚的看到,燕子烨眼底是真动怒了,那种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的犀利,一别往日的温润如玉,威严的让她心底发颤。 更仿佛在他的身后,露出一尊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并高不可攀的王者之威。 回温的气氛顿时又开始凝结,暖意融融的屋外,大雪还在纷飞,齐宁按压不住的高声质问:“燕子烨,你这是在强逼莳三吗?” 是不是强逼,燕子烨相信,三三会给他一个聪明的选择。 齐宁得不到回答,再想到之前在厨房,莳三婉拒他的表白,刹那间,他心里就像火烧一样的痛,更淬满了恼羞成怒。 气急败坏下,齐宁大声的喊道:“莳三,终身大事并非儿戏,你和燕子烨身份隔如天堑,他是皇子,而皇子婚事不但要皇帝认同,还要经礼部审核,并不是他随口一说,就可以决定的事情,更何况,他也并非是你的良人。” 论身份,论资格,也只有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齐宁没说,因为,燕子烨可以爆光他的身份,但他,不可以。 一语惊起千层浪。 刚才燕子烨的求亲,就已经语不惊人死不休了,现在由齐宁直言道破他是皇子,左氏和米盈盈,惊吓的就已经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燕子烨。 他……是皇子! 颜六是皇子,本名还是国姓,这怎么可能。 一个堂堂皇子,居然要对莳三许诺,要以正妃之礼,迎她过门,米盈盈不敢置信的脸色发白,惊慌失措下,她下意识的就想站到齐宁身后,可她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齐宁一脸的气急败坏,那眼底的焦灼,分明写着在意二字。 在意什么? 在意莳三会答应燕子烨吗? “咚”的一下,如同重锤,锤到了米盈盈的心尖,撕心裂肺的悲痛,让她喘不过气。 凭什么? 凭什么该死的人没死,不但得了齐宁哥哥的心,还让一个皇子,屈尊降贵的亲口提亲,她凭什么?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梦,米盈盈惊慌呢喃的拉住左氏就往后退。 “她不是莳三,娘,她不是莳三,她是假的,莳三已经死了,不可能还活着,娘,齐宁哥哥,我们快走,快离开这里。” 米莳三惊呆,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正被燕子烨的威严,压的喘不过气呢,又听姐姐这般胡言乱语,紧绷的神经都快裂了。 正文 第288章道破 “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我妹妹已经死了,你不是我妹妹,娘,她真的不是莳三,咱们快走吧。”米盈盈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唯一想到的就是走,赶紧走。 只有走了,才看不到这些惊怵。 心里更是如惊涛骇浪的拿自己,去跟莳三对比。 她和她同胞所生,花开两朵,可为何是各表一枝,她不能接受,也不敢再想下去。 惊慌之下,离桌的左氏,就被米盈盈带退了好几步。 米莳三凌乱的刚要起身去解释,燕子烨却黑着脸,趁机把肉塞进了她嘴里,然后快速的起身,就将她往身边一拉,脸色冷凝的看向米盈盈和左氏。 “你们不用惶恐,说起来,三三确实不是你亲妹妹。” 米莳三嘴里有肉,急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想挣脱燕子烨的手,却发现他越握越紧。 而被拖的踉跄的左氏,在听到这句后,惊骇的总算说上话了。 “你说什么?六公子,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眼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宁上前一步,就想把莳三抓回来,可早就盯着他的妫烈,那会让他得逞,立马挡在前面,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妫烈一防备,了空也下意识的收紧了拳,然后毅然的往齐宁身后一站。 刹那之间,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针尖对麦芒的更一触及发。 “左氏,你应该还记得,闵家小姐,闵稚颖吧。”燕子烨不急不慢的一边说,一边抚了抚米莳三坐皱的衣服。 而他指尖所过之处,竟有如电流,激的米莳三全身僵硬。 完了,完了,她还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说给娘和姐姐听,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左氏呆滞的点头,她当然记得,更甚至还知道,闵小姐是米家村最大的禁忌,也是所有人唯一的家主。 就是她,也要叫闵稚颖一声大小姐。 “在你生产的那一天,闵小姐生下了三三,本王如此说,你可明白?” 一声炸雷响在了左氏耳边,骤然间把左氏惊摇摇欲坠,虽然她胆子小,但该她知道,她都知道。 “你是说,你是说,有人换了我的孩子?” “没错,之前的七年,你养的确实是三三,但她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而是你们米家村所有人的小小姐。”燕子烨不屑的冷哼,他的三三,还轮不到左氏和米盈盈来溅踏。 至于要如何接受,那是她们的事,与他无关,他在意的,只有三三一个。 而这件事,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也会捅破。 既然他决定要娶她,那就由他在的时候,将这层纸捅破,并以此警告左氏母女,以后最好将态度给他放恭敬些,否则就别怪他,以势压人。 “这不可能,如果莳三是小小姐,我公爹和婆母又怎会那样对她。”左氏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的摇头否认。 据她所知,小小姐应该是崔淑怡才对啊,怎么会是莳三。 “崔敬忠先用崔淑怡换了三三,而你的婆母又偷偷用你的女儿,换回了崔淑怡,再后来的事,不用本王再说了吧。” 左氏惊震的睁大眼,她想起来了,那一年同月生产的,是她,米宝莲,还有闵小姐,如果真如六公子所说的这样,那将三个孩子换来换去,最后把她的女儿换走的作俑者,那就是刘氏,她的婆母?她女儿的亲奶奶。 不敢相信的左氏,顿时身体一晃,整个人就吓昏了过去。 米盈盈惊的连忙去扶:“娘,娘,您醒醒,您快醒醒。” 米莳三见状想冲上去,燕子烨却牢牢的桎梏着她,淡漠的对米盈盈道:“不过是昏过去,来人,把元真叫来。” 一盏茶后,元真收了银针,左氏就醒了,呆滞的看了看米盈盈,再看了看被燕子烨紧紧拉住的莳三,左氏无法接受,哆嗦的哭了起来。 “这不是真的,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莳三。” “是不是真的,齐公子比本王更清楚,米家村宗祠,也只有男丁可进吧。”燕子烨冷淡的扫了眼一脸铁青的齐宁。 左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六神无主的就看向齐宁:“宁哥儿,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莳三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齐宁用尽全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终是点了点头,沉重说出了真相。 当真相说完,左氏整个人就垮了,悲痛欲绝的哀嚎:“她怎么可以这样,我的女儿啊,她还活着吗?还活着吗?” 看着如此悲痛的左氏,米莳三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娘了。 她不怪燕子烨,只怪造化弄人,而这一天,在她承认自己有可能姓闵后,就一定会来临,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撕心裂肺。 此时齐宁没回答,米莳三揪心着回道。 “娘,她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活的很好吗?那她在哪,我的亲生女儿在哪?”左氏揪心揪肺的痛,全身更抖如筛糠。 情绪激动的她,那里能想到,她这样问,最受伤害的人是莳三。 “娘,闵小姐的那个男人,是白狼的摄政王,您的女儿被他带走后,便成为了那个男人的掌上明珠,也被封为白狼国的小郡主。” 所以,她过的比她要好,好很多。 不但没有打骂,也没人敢要她性命,更养尊处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论是物质还是身心,统统都是最好的。 米莳三心里很不是滋味,错宗复杂的关系,让她很难开口说,那个人是她爹,而摆在米家宗祠的灵位,则是她娘。 除此之外,在她的内心深处,更是像认死理般的坚定,生恩永远都不如养恩大。 过去的那七年光阴,要不是左氏和姐姐,拼命护着她,一次次将她从黄泉路上拉回来,只怕她早已被刘氏折腾的见了阎王。 这样的活命之恩,岂是文字可以形容? 所以,只要左氏还当她是女儿,她心里就会一直,一直,一直当她是娘。 绝不动摇。 “你见过她了?”左氏哭的肝肠寸断,但眼睛这会有了些光彩。 因为她听到,她的亲生女儿没有受苦,所以安心了许多。 “算是见过吧。”闻其声未见其人,尤其是吴皓轩的那些宠溺,当时让她很嫉妒。 那时,她还自嘲,同人不同命来着。 正文 第289章失去 “那她还好吗?”左氏无意识的问,那怕这是句废话。 米莳三心涩的没回答。 妫烈吼了一句:“白狼国就她一个小郡主,还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女儿,怎么可能不好,连白狼国的公主都比不上她,哼。” 左氏被吼的一哆嗦,泪目中怯怯的低下头:“那就好,那就好,都是我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孩子,都是我没用啊。” 妫烈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天下的女人要都像你这样当娘,估计人早就死绝了,要我看,你这辈子最没用的,反而还是最好的。” 燕子烨讳莫如深的勾了勾唇。 左氏呆滞,心想是啊,如果婆母没这样换人,她留住女儿在米家村,能有什么好日子,想想莳三的这些年,刘氏何时把她还有盈盈当人看过了。 这么一想,左氏禁忘了哭,除了还一抽一抽的心脏外,她居然还有些庆幸,亲生女儿去了好地方。 “娘,您和他究竟在说什么?”米盈盈眼睛瞪的极大,极大。 今天所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现在又爆出一个,莳三不是她的亲妹妹,而是别人家女儿的事,她都快要崩溃了。 左氏哽咽的摇头,再看低头不语的米莳三时,她复杂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论理,莳三如果姓闵的话,那她就是整个米家村的小小姐。 而论情,莳三又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奶大的孩子,虽不是亲生,但胜于亲生。 刚才她一激动,所说的每一字,对莳三来说情何以堪。 她又情何以堪。 “莳三。”她喊。 米莳三有些沮丧,但听到左氏叫她,眼睛骤然又亮了亮,然后抬起头,定定的望了过去。 “哎。” “莳三,我……” “娘,我没关系的,在我眼里,您永远是我娘。”米莳三笑。 她想,这个笑容估计是她有生以来,笑的最假,但也最真,最暖的笑,近乎讨好。 她在这个世上,真的没什么亲人,从睁眼到接受,看见的亲情,体会的亲情,全是来自左氏和米盈盈。 而走到今天,支撑她的,也是左氏和米盈盈。 她怎么舍得放手,怎么舍得让自己孤家寡人,如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钱,花光了可以再赚,朋友没了,可以再交,就连男人没了,也还能再嫁,唯独家人亲人,才是这全世界,最值得珍惜的。 所以,不管左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怕再胆小,再无用,再爱哭,娘,始终是娘。 活命之恩,也终究是活命之恩。 左氏听完,心头猛颤,哽咽的瞬间泣不成声。 抬手便朝她伸了过来,示意很想抱抱她。 米莳三往前走了一步,再回头看燕子烨,他脸色阴沉中,总算松了手。 无声的,米莳三说了句谢谢。 这层窗户纸早晚是要捅开的,她并不怪他,相反,在刚才失落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感谢,他牢牢的握住自己,也正因为那一丝丝暖意和安全,才让她在百转千回里,找到自己,看清自己,明白自己。 所以,这声谢谢,她发自内心。 燕子烨看懂了,冷哼中淡淡的就道:“吃了本王的肉,便代表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自会护着你,而你无须去讨好别人。” 因为她便是代表他,她若去讨好别人,置他的面子于何地。 米莳三无语凝咽,在心里快速的权衡了下轻重,下意识的,她还是选择了先安抚娘,至于燕子烨,还是等会再和他谈吧。 反正嫁他,并不算坏事。 正所谓随遇而安,往往也是生存的重要元素,他要娶,那她就嫁呗,如此粗的金大腿,丢了确实可惜。 咬了咬牙后,回头便不再理他,几步走到左氏身边,缓缓的倾身上前,在左氏环抱住她的时候,她也紧紧的抱住了左氏。 本来这样的认同,应该要感天动地,也是完美的结果,可米盈盈尖锐的喊了起来。 边喊还边把她从左氏身上拉开。 “你不是我妹妹,你不是我妹妹,你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她不知道闵稚颖是谁,她只知道,现在证据确凿,就连齐宁哥哥也承认了,她不是娘的女儿,那她还有什么资格叫娘,还有什么脸来抱住娘呢。 眼中露着疯狂的米盈盈,真恨不能赶紧离开这里,最好远到,再也见不到米莳三为止。 妫烈看到这一幕,气的脸色铁青,要不是盯着齐宁,这会他就冲上去,甩开那个不知好歹的米盈盈。 丫头还能认左氏一声娘,那是左氏多大的福气,而将来丫头再嫁给主子,她的身份就会一变再变,成为那万人尊敬的王妃,而米盈盈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居然还敢如此对丫头。 真当丫头好欺负么。 也把他们这些人,都当死人么。 “丫头,人家都不稀罕,你还抱什么抱,这样不知好歹的娘和姐姐,你认来作什?” 妫烈气的想杀人,他的丫头,这辈子已经够苦了,还要摊上这种比他还没脑子的蠢姐姐,真是看着就叫人肺疼。 米莳三被米盈盈揪扯的脑袋发晕,听妫烈一吼,真是满脸苦笑。 因为她明白,姐姐如此失去理智,起因是齐宁。 爱一个人,偏偏得不到,心才会完全失去平衡,变的和以前判若两人。 这个心结啊,她要想办法解开才好。 不然,娘有了,却会失去姐姐。 这不是她想要的。 揪扯中,脑袋还算清醒的左氏,骤然就看到双眼冰冷,仿佛要下令杀人的燕子烨,全身一抖下,赶紧呵斥道。 “盈盈,你不要这样,她是莳三,她是你妹妹莳三,而且,而且就算不是,她也姓闵,是村里所有人必须要认的家主,你快住手。” “什么家主,娘,我已经听明白了,是她,是她把我的亲妹妹换走了,都是她害的。” 米盈盈撕心裂肺的哭,她哭自己命苦,哭自己无能,也哭自己为何要这样。 她明明不是这样颠狂的,她明明就很爱护莳三,那怕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过去七年,点点滴滴也无法磨灭。 那时的她们相依为命,一个馍馍分着吃,那怕吃不饱,心里也是甜的。 但现在呢,现在她面目全非,变的就快连自己都不认识,就像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说的做的,完全控制不了。 她恨这样的自己,也恨同枝花开,各表一枝的莳三。 正文 第290章豪赌 “不是她,是你奶奶,是你奶奶换的,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莳三啊,是我们一点一点,拉扯大的莳三啊。”左氏紧紧的拉住米盈盈,不敢去看燕子烨。 那是皇子啊,有着生杀大权的皇子,她怎敢在他面前放肆。 更何况,这位皇子还当着她的面,许诺要以正妃之礼娶莳三。 这么多层的身份压下来,她除了从善如流,还能做什么? 尤其是盈盈,如果再让她乱说话,只怕连命都活不了。 当左氏想清楚这里的关键后,再看燕子烨站在那的鞋尖,就觉得一阵阵心惊肉跳。 门当户对的维护她先不想,只是直观的判断,左氏就确定燕子烨,是很在意莳三的,更容不得别人对莳三,有半点不敬。 没听到刚才他说的那句话么,“她无须去讨好别人” 惊骇之下,左氏果断的就冲米盈盈嘶吼:“盈盈你不要再说了,把嘴给我闭上,莳三,我,我有些累了。” 米莳三笑着扯了扯嘴角,她知道,娘是害怕燕子烨,因为她现在头皮也在发麻。 如此,就让娘先静一静吧,毕竟一个这么大的真相砸下来,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 她总得给娘和姐姐一个空间。 至于那个心结,还得来日方长。 出了房门,齐宁就疾速上前拦了她。 妫烈见状,气的就要动手,燕子烨却挑了下眉,冷着脸让妫烈退下了。 “三三,外面太冷不要呆太久,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一语双关,声音饱含着不怒而威,以此警告,他可以视而不见的让齐宁跟她谈一谈,但不要忘了,他不是开玩笑。 米莳三惊怵的心悸了悸,然后等他和妫烈走远后,才长长的吁出口气,开口便道。 “齐宁哥哥,我姐姐难道不好吗?” 姐姐的性情大变,皆因他而起,那怕齐宁对她有恩,她也不得不埋怨。 反正,今天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不差这件事。 齐宁蹙眉,紧捏着拳头答非所问道:“你答应他了?” “为什么不答应?”米莳三反问。 “他不是你的良人,你若答应,就是拿自己在豪赌。”赢则母仪天下,输便是尸骨全无,她怎能如此草率。 他不同意,他绝不同意。 这太冒险了,他死都不同意。 “你看看这四周,我又为什么不赌?”米莳三淡定的轻笑。 天下的大局如何,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一个人的成功,在于准备。 燕子烨有足够的耐心,又有足够的实力,不管成功于否,她都能接受的很坦然,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算枉来世上走一遭。 更何况,除了这些,燕子烨还有一副好皮囊,论风华绝代,器宇轩昂,齐宁哥哥比不上他。 世人的女人,也多为爱皮相,她,还没有超凡脱俗呢。 “莳三!”齐宁急吼,莫名的脑海里就跳出一句,她变了,她变的不是曾经那个米莳三。 她利欲熏心,竟像那些世上大多数的女人那般,去追逐水中花,镜中月。 米莳三笑了笑没说话,远远地看着了空站在操场上,望着那兵器架发呆。 “莳三,你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变了?你可知,如果你选了这条路,会比你现在还要走的艰辛吗?他是皇子,就算将来逐鹿天下他赢了,你母仪天下又如何?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还能记住你吗?世上男子多薄情,皇权之下更无情。” “今天,他这样堂而皇之的说要娶你,为的是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清楚?” 齐宁无法平静,他痛心疾首,他所回想的莳三,曾经只是一个简单的人,到现在为止,他还记得,那时她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她只想赚钱,然后带着左氏和米盈盈,过丰衣足食的日子。 而他也认为,人活一世,那怕再权倾天下,到头来也不过黄土一捧,山珍海味,也不过一碗,金山银山,也不过栖身一寸。 从何时开始,她的野心就如此膨胀了。 米莳三淡淡的笑了笑,心里平静的无波无澜。 “齐宁哥哥,我没变,是世道变了,我只是随波浮沉,顺应而生。你说的对,如果他成功了,便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些我是不能接受,也没有把握让他记住我,可我有得选吗?” “其实我没得选,唯一能做的,就是欣然接受,因为,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跟着他,我才能护住自己。” “至于你问的为什么,不妨你先静下来,好好的看看这四周,再去想,那东西究竟对他,重不重要。” 其实在知道他所有实力后,米莳三深深的觉得,兵韬其实对燕子烨,并不重要。 他之所以一直韬光养晦,按捺不动,那只是在等一个契机,契机一到,万剑齐发,她相信所到之处,必然会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而兵韬么,有,则如虎添翼,无,也无伤大雅。 若是落在敌国手上,又或其他皇子手上,也不过是给燕子烨添了些闯关的难度。 不是她这么看好燕子烨,而是燕子烨身上,真有成功者的气息,那份气定神闲,那份纵横捭阉,那份隐忍蓄势,那份王者之威,不慌不忙,基本上所有成功的运数,都出现在了他身上。 如果他不成功,那谁又能成功。 齐宁面色哗变,清冽藏渊的眼底,淬了丝怒火。 “谁说没得选,他接近你,为的只是闵家兵韬,只要你耐住性子,等他,又或者找到兵韬后,你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到那时,你可以回归平静,经商也好,嫁人也罢,都可以远离皇权的是是非非,难道这些,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是,你说的对,我可以耐住性子,等自己没有价值后,就回归平静,可如果我要嫁人,我又为什么不选他?” 齐宁睁大眼,这一瞬间,他仿佛看懂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懂。 “为什么选他。”他机械式的重复。 “因为他长的好看啊,风华绝代呢。”米莳三笑,大笑…… 正文 第291章选择 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可见这个色,永远是最直观的。 谁,又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 燕子烨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可以说是完美的丈夫的人选。 至于那什么三宫六院,她可以忽视掉的,当皇后也好,当王妃也罢,那都是一门高深的职业,混好了,便能步步高升,荣华天下,混不好,退回来,她也可以富甲一方。 能损失什么呢? 什么也损失不了。 因为,她只是欣赏燕子烨,并不是像姐姐那样,患得患失的因为爱,而没了自我。 所以,就在刚才,在她决定了接受燕子烨的求亲,也做好准备上岗上线,尽责尽职的打卡上班。 看她笑的没心没肺,齐宁手都抖了。 “莳三,你真的变了,变的我快要不认识你。” 米莳三摇头:“不,我没变,只是我们的立场和观点不一样,人生就像个舞台,它没有机会让你重来,当机会来时,聪明人就会紧紧握住,未来是好还是不好,也取决于自己的态度和做法,对我来说,如果将来一定要嫁人,燕子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难道我就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吗?”这句话,齐宁没敢说出口,他只敢在心里怒吼,最后脱口而道的是。 “他不会是你最好的选择,莳三,你会后悔的。” 她明知他想说什么,也明知他心里想什么,可她选了,那他又何必将最后的那点自尊,丢到她面前溅踏。 “也许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谁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齐宁哥哥,我也想跟你说,如果你不选我姐姐,你也会后悔的。” 齐宁冷笑:“我从未对她动过心,何来后悔。” 说完,齐宁走了,每走一步,他都有如刀割。 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强大。 她说,她只是随波逐流,顺应而生,他之所以输,那是因为他没有燕子烨强大。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要变强,一定要变强。 同是皇子皇孙,他能走到今天,他又为何不可以。 莳三,我吴宁在此发誓,总有一天,你会站到我身后,希望那时,你还能再对我说,随波逐流,顺应而生! …… 不欢而散的饭局,揪心刺痛的真相,没能让风雪变小,更不可能让时间停止不前。 此时,米莳三打起精神,摸了摸手里的黑色石头,然后朝方恒看去。 “你取样的时候,那地下还有多少这样的黑色石块?” 方恒想了想:“应该还有很多,但都深埋在地下。” “周围都查看了吗?面积大概有多少?” 方恒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清楚,但估计那整座山底下,应该都有。”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你帮我去叫下烈叔,就说我有事找他。”米莳三欣慰的松了口气,一边沉思一边去洗手。 她觉得,自己应该要立马修书给罗大,然后让罗大抓紧时间安排人手,然后赶去潞南县。 那座山,要尽快拿下才好。 妫烈也没让她等多久,来了后就满脸不悦的道:“丫头,你那个姐姐实在糟心,要我看,你还是让主子,把她给带走得了,省得放在眼皮子底下越看越糟心。”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心想,今晚她酒喝多了,脑袋现在好痛。 “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只是因爱生恨。” 这个妫烈就不懂了,但还是一根筋的替她打抱不平。 “因为那个什么见鬼的齐宁啊,我呸,为了一个男人,连姐妹情份也不要,还不够糟心?这要是换成姜大神嘴,我早就割袍断义了。” 米莳三翻了个白眼:“烈叔是不是想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 妫烈下意识的就要说对,但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要说对,丫头肯定得生气。 谁叫丫头也是女人来着。 还有,丫头还要嫁主子呢,如果主子也这么想,把她当衣服,那他做何感想? 一个冷颤,妫烈当机立断的否定:“那怎么行,兄弟是如手足,可没衣服穿,岂不是连门都出不了。” 说完,妫烈干笑,越发觉得,那些书呆子说什么女人如衣服,就是坑人。 若没女人那来的男人。 但是…… 没有男人,那女人又从何来? 一时间妫烈怔忡了。 米莳三那里知道,一句话,居然让妫烈陷进了,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哲学问题,揉了揉眉心就说正事道。 “烈叔,我要写信给罗大,大约最快能多久到罗大手上?” “不好说,最近一直在下雪,要想出山,至少也得停雪后等三天。” 米莳三皱眉,真是好事多磨,她还想在过年前,先把地方圈起来,年后再让罗大招幕人手,准备动工的。 这该死的天气。 “那好吧,我先写好,什么时候能送了,您就马上帮我安排。” 妫烈应的干脆,回头笑哈哈的凑过来道:“丫头,你上次不是说,感情要培养嘛,正好主子最近都会留在这边,你看,没事的时候,就多去主子面前转一转。” “……”转个毛线啊,她都打算把那当成职业对待了,大家都相互利用罢了,何苦费那心思。 看她不说话,一脸惊蛰,妫烈挤眉弄眼的再道:“丫头,喜欢打猎吗?” 大雪封山的时候去打猎,那可是会有大收获的。 这简直就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瞅着一门心思想给她,还有燕子烨创造机会的妫烈,米莳三头痛如斗,一呵气,满是酒味。 “不喜欢,这天冷死了,出门能冻成冰。”她那都不想去,要闲着无聊,还不如去陪陪娘,再找机会解了她和姐姐的心结。 这事啊,宜早不宜晚。 “没事啊,烈叔一直没跟你说,东南方向那边,有个温泉低洼,平时你吃的那些山鸡,还有野猪肉,大多数都在那附近套的,那儿不冷。” “……”温泉都出来了,这地方还真是聚天下之灵气。 仔细想想,米家村那也有温泉,很小很小的时候,娘带她去那洗过澡,只是后来被燕子烨圈了地后,就再也不能去了。 “而且刚才我也跟主子说了,主子说你若喜欢,他便带你去。你看,主子对你多好。” 米莳三无语的抬头望天,这还真是煞费苦心的替他主子说话啊。 正文 第292章价值 “是挺好的,但我不想去啊,我还是怕冷。” 妫烈急了,抓耳挠腮:“不行,不想去也得去,这山长水远的,主子来一次不容易,你得抓住机会。” 抓住什么机会? 让燕子烨宠她…… 算了吧,如果他真要娶她当正妃,那么做为皇子的修养,该给她的脸面,他就一定会给。 “烈叔,你是巴不得我嫁人吗?” “不是啊,这不是你说,将来就算要嫁人,也不能盲婚盲嫁,得处上几年,有了感情再成亲嘛,丫头,我可是为你好。” 我擦。 这话她是在上沅的时候说过。 但此一时彼一时啊。 再说了,齐宁有一句话她是很认同的,皇权之下无父子,皇权底下也无感情,做为政治中心的主要人物,跟他们谈感情,那会伤得自己体无完肤的好吧。 所谓的培养感情,那是指普通人,绝非皇子。 理智的说,跟皇子成婚,最好的办法,就是当成职业,也敬他如上司。 “烈叔,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一个方法,你家主子又不是普通人,不管他成功与否,将来他的后院,总是会有很多女人,而这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是要对他有用,你想想看联姻。” 妫烈怔了怔,瞬间想到皇帝的后宫,然后再想到太子娶的相爷之女…… 脑袋一痛,妫烈就苦着脸道:“这些东西太复杂了,你烈叔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我只知道,主子值得你托付终生。” 米莳三无奈,她也没说不值得啊。 她一直都认为,燕子烨是一条很粗很粗的金大腿。 反正要在他手上混日子,那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还省了很多事。 “烈叔,这些事本来就复杂,咱们就不提了吧,你跟我说说,他还在呆在这多久?” “这次主子办了个大差事,年前肯定要回宫,以后想出来,只怕没那么容易。”妫烈顿了顿,不死心的又道:“所以我说,要你趁机会,在主子没走之前,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嘛。” 米莳三哭笑不得,她知道烈叔就是一根筋,而且出发点也是好的,她若一直不答应,只怕会一直劝说,毕竟他已经先斩后奏了。 那她还矫情什么呢。 就提前预热,去讨好一下燕子烨吧。 今天晚上,这顿饭,他是吃的很不高兴呢。 叹了口气,便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明天我多穿点。” 妫烈立马眉开眼笑,刚要走,又回头打量了她一眼:“不行不行,你这些衣服都还太素了,丫头,你等着,我这就派人去城里给你买衣服,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我记得姜大嘴说过,这女以悦己者为容,没错,就是这个理。” 说着说着,妫烈也不管她答不答应,转身就走了。 米莳三抚额,她特么想说,不是大雪封山吗? 信都送不出去,还能出去买衣服? 真是活见鬼,烈叔又耍她玩呢。 …… 入夜,下了一天的雪居然停了,也不知道妫烈从那看的天气预报,吃饭的时候笃定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宜打猎,害得米莳三当时,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 也正因为中午的那顿饭吃的不愉快,所以晚上的饭菜,都是送到各自的房间,燕子烨没出现,娘和姐姐也没出门。 她想着,娘和姐姐第一天来,可能会不习惯,这儿又没丫环使唤,便亲自抱了两床被子,给她们送去。 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娘对姐姐语重心长的道:“盈盈,既然宁哥儿没那个意思,咱就不要再想了好不好?等过完年,娘就给你相看别的,一定让你称心如意。” 米盈盈憔悴无神的默默流眼泪:“娘,我只想嫁齐宁哥哥,我是真喜欢他。” “娘的傻女儿,你怎么就如此死心眼呢,这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啊。”左氏气的眉头直拧。 “我知道不甜,可我心里真的装不下别人了,娘啊,我心里苦,真的苦。” “哎,娘知道,娘都知道,娘也是过来人,那会不知道,只是这人活着,就总有求不到的东西,咱得往前看,莳三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你若还像以前那样对她好,她必不会看着你受苦,你就听娘一句劝吧。” “不要和我提莳三,我真的不想见她,如果不是她,齐宁哥哥怎么会看都不看我一眼,她都要嫁皇子了,我只要齐宁哥哥难道还不行吗?” 米莳三皱眉,这干她何事? 她从来都没说过不行,更甚至以前就想过,让她和齐宁在一起。 可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准,发展成今天这样,也不是她想看见的,更不是她的错,姐姐这样埋怨她,她难道就不委屈。 “盈盈,你理智一点,宁哥儿不选你,那是宁哥儿没福气,不关莳三的事,你怎么能怪到莳三的头上。”左氏吓的连忙往外看了眼,感觉没动静后,才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盈盈怎敢说,从今以后,少不得她们母女俩,还要靠着莳三过活呢,怎能拿话去伤了莳三,更何况,那燕子烨还是皇子,捏死她们,就跟蚂蚁一样。 “娘,我知道不能怪她,可我忍不住,齐宁哥哥心里和眼里,就只有她啊,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米盈盈纠结的痛哭。 从中午那会开始,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断,有时她就在想,如果把眼睛哭瞎了,齐宁哥哥会不会对她有一丝怜悯。 “不管你怎么难过,这都和莳三没关系,以后你也不能再埋怨莳三,听明白了吗?”左氏板起脸强硬的呵斥。 米盈盈不说话,无声的哭。 生怕她还听不进见,左氏咬了咬牙便拣着重要的道:“那六公子可是皇子,他又决定娶莳三,那莳三将来就会是王妃,这样的身份,你拿什么去招惹?盈盈,你要听娘的劝,不要再因为齐宁去埋怨莳三,断了这好好的姐妹情份。” “还有,难道今天你没看到吗?那六公子眼里好像藏了把刀,若是你再无理取闹,他就要替莳三教训你了,你说你何必再心生怨恨,更何况,这还真不是莳三的错。” 左氏说的含蓄,但不外乎就是告诉米盈盈,以后要讨好莳三,切不可再得罪。 站在门外的米莳三,听到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也无从可解。 人和人之间,确实是有身份之隔,那怕至亲,有些道理也是看破不说破,当真的赤果果摆上台面时,就会变的很难堪。 其实,她并不想让娘和姐姐讨好她,她只是想要一份赤诚的亲情,仅仅如此。 可惜事与愿违。 微微叹了口气后,她将棉被放到了门前,转身便离开了。 …… 正文 第293章打扮 笠日,天一亮,妫烈就来了。 米莳三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刚打开门,就看到满身冰渣的妫烈。 好像他在雪地里打了个滚那样,胡子都挂满了雪渣。 再定了定神,就见妫烈抱着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兴高彩烈的进了屋,往那桌上一放后,自己给自己就倒了杯冷茶。 “还好赶上了,来来来,丫头你快试试这些衣服,这都是我昨晚连夜去城里买来的,还有首饰,你都看看。” “……”连夜,还是仗着轻功好,出去了。 “那我的信呢,送走了没?” 妫烈见她不看衣服,上来就问信,老不高兴的哼了哼:“送了送了,你都交待了,那能不送。” 好吧她放心了,揉了揉眼晴打了个哈欠。 “烈叔,你快去立柜里暖和一下吧,都快成雪人了。” 妫烈笑的露了白牙,就知道丫头是关心他的,可见就没白疼她。 “不用,我运一下内功,一会就好,你还是先看衣服。”今天他可是打定主意,要把丫头打扮的美美的。 米莳三撇了下嘴,昨晚杂念多,中午又喝了酒,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最后临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的睡下,想一想,估计撑死了也就睡了三小时。 睡眠不够啊,那里还有精气神看衣服。 这个时候,她只想回到还有热气的床上,然后卷成一团接着再睡。 可妫烈不让啊,拽着她就在梳妆台那坐了下来,兴奋的拿着衣服,就在她身上不停的比划。 “这件好看,这件也好看,丫头,你快瞅瞅,你喜欢那件。” 米莳三好想说,那件她都不想穿,她只想温暖的被窝。 “都好看啊。” 妫烈看她闭着眼睛说话,心里又不高兴了。 “你昨晚干嘛了?没睡觉啊?” “是啊,一想到要跟烈叔的主子去打猎,激动的就睡不着呗。”米莳三口是心非,其实昨晚的杂念全是娘和姐姐,半点都没想过燕子烨。 可妫烈听了高兴,要知道这事就是他一手促成了,有了成果,那能不高兴。 顿时就眉开眼笑的不再计较她没睡醒的事。 “那你接着睡,烈叔给你选一件。” 米莳三困的点头如捣蒜,任由妫烈给她折腾,她自去会周公。 然后妫烈开始认认真真的比划了,半个小时后,米莳三疼的一个激灵,醒了。 下意识的伸手抱头,眼泪花子都流了出来道:“烈叔,您弄疼我了。” “哦哦,那我轻点啊,就快好了。” 就快好了? 还没睡醒的米莳三怔了怔,心里一片哀嚎。 她的头皮好痛啊,再定晴一看,烈叔在给她梳头发? 呃…… 铜镜里的,那是个什么鬼? 一左一右,一高一低,还一大一小的丸子头……是烈叔给她梳的……好精奇。 我去。 丸子头也就罢了,满头的首饰、凤钗、绢花又是什么鬼? 烈叔是想让她去跳大神吗? 米莳三吓的一个哆嗦,彻底被铜镜里的人吓醒了过来。 “烈,烈叔……” “别动,乖乖的啊,就快好了,还差一个珠花,这就给你戴好。” 还差一个珠花,米莳三石化了,再仔细看她的头,那个琳琅满目,惨不忍睹,都快成珠宝盒子了吧。 她真想问,烈叔您确定,要她这样去见燕子烨吗? 还有,还有她身上的衣服,那又是什么鬼。 大红霞披,大紫滚边,大粉牡丹……这不是嫁衣吗? 烈叔究竟想对她干嘛呀。 “烈叔,您等等,我先站起来给您看看?”米莳三要疯了,这衣服那怕就不是嫁衣,它也是跳大神的。 再配上这满头的珠宝盒子,跳大神的话,简直完美。 妫烈忙的一头是汗,他就觉得,给女子打扮,比让他上战场杀个几百回合还累,但好在,他已经快弄完了。 “好,来来,赶紧站起来给烈叔看看。” 米莳三僵硬的抖了抖袖子,脸上瞬间又挂了无数黑线。 尼玛,还是广袖呢,做这衣服的人是谁啊,若是能立马出现,她保证不会打死他。 妫烈满意的往后退了三步,托着下巴,欢喜的从上看到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妫烈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 “丫,丫头,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妫烈咋舌。 米莳三舔了舔快要吓裂的唇角,哭笑不得的开始上跳下窜,外带左扭右扭,并捏尖嗓子问道:“这样看的话,您觉得还怪吗?” 妫烈呆滞,不由自主的伸手挠了挠头,双目失焦的道:“好像不怪了。” “嗯,我也觉得不怪了,如果边上还有一堆火,让我围着火跳,就更不怪了,是吧烈叔。” 妫烈呆滞的点头…… 两分钟后,憋气憋到涨紫的妫烈,发出一声惊天怒吼,然后就从她的房间冲了出去。 直娘贼的,那些个奸商,居然敢卖他跳大神的衣服,害他在丫头面前,脸都丢尽了,他要去杀了那些混帐东西。 过份,过份,太过份了。 …… 看着妫烈冲出去,米莳三全身都要虚脱,她其实很想说,烈叔,其实不是那些奸商的错,而是您的错。 刚才她故意跳大神时,就发现霞披和衣服是不成套的,还有身上杂七杂八的玩意,基本上都是不成套的,而是烈叔在给她玩装扮游戏时,抓到什么,就往她身上套什么。 就好比她这满头的珠宝盒子…… 呜呜呜…… 烈叔,以后您若娶了妻,一定享受不了画眉添妆之乐,真的。 就这审美观,她还能说什么呢? 唯一庆幸的是,烈叔没给她画妆,否则,今天可能会出现两条人命。 一条是被鬼吓死的,一条是被鬼惊猝死的。 就在这时,走路无声无息的燕子烨,忽然现身在她的眼前。 只见他,又穿上了白色的绫绡纱,衬着那万里冰封的雪地,暗金云纹的滚边,真真是分外妖娆。 她记得,昨天他是束发流苏,发带飞舞,而今天则是暗金玉冠,短襟长袍,再配上他那条软剑做成的玉腰带,一眼望去,风华绝代的有如仙人降临。 而就在她被燕子烨的颜值征服时,燕子烨的凤眸,也猛的从慵懒,变的越来越亮,最后惊世骇俗…… “额滴那个神啊……”米莳三回过味后,尖叫的捂住脸,就跳了起来,然后关门、转身、脱衣服、摘头饰,动作快到一气呵成。 …… 正文 第294章大神 因为早上的跳大神事件,直接就影响了出行时间,直到快临近中午,米莳三才一脸窘态的,磨磨蹭蹭的,跟着燕子烨出了雾城,直奔深山。 同行的自然还有妫烈本人,以及数十个雾城的将士。 估计妫烈知道,自己早上做错了事,所以都不敢靠近米莳三,只是远远的吊在后面,一脸沮丧。 而燕子烨一板正经的骑行在最前面,鉴于米莳三的身份,随行的将士也不敢超前,这一磨蹭,队伍就成了一字排开。 米莳三耷拉着头,缩着脖子吸气,后来又因为嫌弃握马缰,手指冻的太冷,索性就拿袖子一裹,整个人都缩进了衣服里。 就这么骑着马往山中走了快半个时辰,燕子烨忽然放慢速度,与她平行后,将脸微微侧了过来看她道:“没有什么要跟本王说的吗?” 米莳三撇了下嘴,心道,说什么? 说她今天早上跳大神吗? “没有。” 燕子烨干咳,其实,从早上看见她那一秒开始,昨天的不悦就全都一扫而空,而且还让他,憋笑憋的很辛苦。 原以为出了门后,她会气急败坏的想法子解释,却不想,走了快一个时辰,她也硬是一声不吭。 再这样下去,燕子烨觉得,他今天会胃痛,因为憋的。 “真没有?” 米莳三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脸上写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就是不想说。 “真没有。” “好吧。”死鸭子嘴硬,这世上好像还没有不爱自己容貌的女子,他的三三真是可爱。 那怕跳了大神,也可爱的紧。 米莳三再度撇嘴,想看她笑话,没门。 一路无言,再次往深山里钻,越往里走,米莳三就越觉得冷,好几次都想说,这鬼天气打什么猎,还是回去抱着被子才是王道。 可她不敢,因为这会,她已经瞅见,燕子烨停了下来,并快速的拿起弓搭箭,然后在她眨眼之间,那长箭便仿佛拖着流光般,咻的一下,呼啸而出。 她诧异的眨了眨眼,就看到跟在后面的随行,蹭的一下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踩着那漫山的冰雪,就追着那箭去了。 再转头时,那随行从雪地里钻出一个头,并提高手喊道:“主子中了,是一只肥兔子。” 呃…… 还真是一只肥兔子,圆滚滚的,耳朵上好像还是灰毛。 再看那箭,居然直穿兔子的脑袋,好厉害的箭法。 从发现,到他搭弓射箭,全程不过三秒,然后再是一息之间,猎物就到手了,如此行云流水那能不让她惊讶,也正因为她惊讶,所以很不小心的,她就从燕子烨身上,看到了一丝得意。 呃,她还以为,像燕子烨这般风华绝代,并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不会随便得意,随便张扬的,原来她错了。 他也会像天下少年那般,刻意在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啊。 呵呵,真是稀罕呢。 米莳三笑着眯了眯眼,正好就对上回头看她的燕子烨。 四目一对,他挑眉一扬,温笑邪魅的竟然倾倒众生。 害得她的小心脏,瞬间不受控制的开始“扑通扑通”…… “想学吗?”他问,意指射箭打猎。 米莳三脸颊一红,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射箭我是肯定学不会的,但用下套的方法,守株待兔却是没问题。” 当她傻啊,拉弓可是需要臂力的,想射中猎物,更需要准头,说白了,就是眼疾手快,心如明灯,她这小身子板,估计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也拉不满弓吧。 所以,她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 强壮什么的,就是让男人去展示,而她,乖乖的当个米虫就好。 “原来本王的三三喜欢守株待兔啊,那也好,前面就有个水源,三三要不要试试?”燕子烨笑的春暖花开,那天妒人怨的脸,真的好像,看久了便会被他吸了魂。 米莳三瞬间脸红的如同滴了血,又是懊恼又是赶紧低头的磨牙道:“不用了,我又没带工具,还是让我偷偷懒,吃现成的吧。”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的太妖娆吗? 这样随随便便的笑,很容易引人犯罪知道吗。 燕子烨看她表情越来越丰富,脸上的笑意就越来越浓,嘴更像抹了蜜一般。 “也好,三三真是可爱,本王心甚悦。” 悦,悦,心悦尼妹。 她一点也不心悦,这大冷天的出门挨冻不说,还要看你这张脸,简直就像在冰箱里烤火,冰火二重天,包受煎熬。 然而跟在后面的一行人,却不像她这样受煎熬,相反,他们一个个十分兴奋。 尤其是妫烈,他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自打他跟着燕子烨后,他就从来没见过燕子烨笑的如此开怀,那随意悠闲,又发自内心的愉悦,比让他喝一碗庐州老窖还要贴烫心肺。 丫头果然很受他青睐,那怕他神经再粗,也能感受到,主子对她,是真的与众不同。 “咳咳,六公子,趁着今天有空,我有点小生意想跟你谈谈,你看行吗?”米莳三咧着牙笑,她觉得,自己笑的很假,还很谄媚。 可她知道,燕子烨似乎很吃这一套,仿佛,仿佛,他就喜欢看她窘迫的样子,又仿佛,他好像很喜欢她笑。 所以她很乖,也很从善如流的选择,他心情很好的时候,来说事儿。 燕子烨抿唇,眼里噙满了笑意,他确实很喜欢看米莳三笑,尤其是她笑起来,嘴边会出现两个酒窝,十分的让他感兴趣。 “三三想谈什么生意?”一扫昨天的阴霾,今天阳光灿烂。 “嗯,一种燃料生意,有了它,六公子的兵工厂,不但可以节省成本,还能再尝试溶化那天外陨铁。” “哦?”燕子烨吃惊,长调一拉,米莳三的心弦都颤了,骨头也很不争气的发酥。 尼玛,男人妖孽成这样,她想也算是天下无敌。 “嗯,是那天烈叔带我去看的,那位大师说,六公子得到那块陨铁,已经有三年之久,可奈何炭火实在小了点,那怕他想尽办法,也无法将整块陨铁溶化,而他耗时三年,也才用那陨铁,造了六公子腰上的那一把剑,很是遗憾。” 说着,她就忍不住的拿眼扫了扫他的腰,那天在半山腰的石洞里,她还用它当过烧火棍呢。 正文 第295章生意 她在想,原来那是陨铁造的,怪不得,韧性无与伦比,还锋利的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除此之外,她那天还诧异,剑身居然不导热,仿佛寒铁那般,当烧火棍十分趁手。 如果燕子烨知道,她还想着烧火棍,估计连打她的心思都有。 天外的陨石寒铁,何其难得,正因为连欧师傅也拿之措手无策,这才显出,用它做成的兵器,又有多么珍贵难得。 那她那天,居然拿来他的软剑,当烧火棍使。 也就是她了,要换成别人,估计他早就动怒,用鲜血慰剑了。 “嗯,那三三所说的燃料是什么?”燕子烨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想到她曾经说的天然气。 “一种黑色的石头,我叫它煤,而它不但耐烧,火力还比柴火以及炭,更大更旺,用来冶炼那是最好不过的燃料,若是掺上黄泥再稀释后,做成球状,它还能取代家家户户常用的柴禾,好处十分多。” 米莳三边说边在心里盘算,如果真把这生意做开了,那她就是躺着,也能日赚金斗,并很快,就能成为天下最有钱的富婆。 “煤?不是你说的天然气吗?”燕子烨微微诧异。 “天然气?天然气那能跟煤比啊,他们简直一个云一个泥,而且就算天然气再好,现在也没有办法装起来用,更无法普及天下,受益于百姓,更何况论火力,它也没有煤的火力大。” 米莳三怪叫,这里面的具体知识她也不是很懂,她只知道,冶炼的话,基本上都是用煤,而天然气这东西,在后世最多的,也就用在生活上面。 当然了,还有一种燃料叫石油,可提练石油,转化为汽油,但她没那个本事,也不懂。 更没听说过,有谁用石油去搞冶炼的。 她这里百转千回,燕子烨却是十分吃惊。 她竟然还想普及天下,受益百姓,小丫头绝非跟他一样,她——究竟是什么人。 “总之,天然气是不可能用于冶炼的,六公子我很肯定,冶炼最好的燃料就是煤。” 米莳三说的很笃定。 “这样啊,那三三手上,可有你说的煤?” “当然有啊。”正因为有,她才敢拿出来跟他谈生意嘛,真是笨。 “如此,那等会回去之后,三三再带本王见识吧。”既然不是天然气,燕子烨就有些意兴阑珊。 “好啊好啊。”肯定要先让他看咯,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他又想求娶她,那她就更不用担心,他会坑她了。 一时高兴,她这里转了转眼珠子,便接道:“那不如咱们现在就回去看吧,这打猎有什么好玩的,冷都冷死了,你说是不是?” 远远吊着的妫烈听完,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心里大骂,丫头这个笨蛋,别的女人,恨不能让主子带她去打猎,然后一处就处一天,不管是撒娇也好,还是勾搭也罢,都是别的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可丫头到好,居然为了一个破石头,放弃这独处的大好机会,嗳哟,气死他了。 一郁闷,一咬牙,妫烈捏起一个雪块,就狠狠的弹向米莳三的马屁股。 然后下一秒,马儿吃痛扬蹄,一声嘶鸣下,撒开脚丫子就往山里狂奔。 米莳三吓傻了,连尖叫都忘了脱口而出,下意识的就赶紧伏身抱紧马脖子。 “我擦,救命啊。” 燕子烨眉头一拧,回头便目似寒刀的扫了眼妫烈,然后拍马就追了上去。 妫烈一个激灵,缩了下脖子。 “教头,你这么干不会吓到小莳三吧。”其中一个随行,当然看到了这一弹,惊骇的就回头问妫烈。 妫烈咽了咽唾沫,怒骂道:“有主子在,丫头能有什么事,我告诉你们,都跟远点,别这么早寻过去。”他要强行给丫头和主子,制造独处机会,这样才叫真正的培养感情嘛。 否则真打道回府了,还出来干嘛。 “咳咳,教头,你这么费尽心思,可别到头来,不讨主子喜欢,反挨处罚啊。” 妫烈瞪眼,一脸你知道个屁的表情道:“主了要不喜欢就不会追了,你知道个屁,还有,主了可是打算要娶丫头当正妃的。” “啊?不会吧,真的还是假的?”一语惊起千层浪,所有随行全吓懵了。 纷纷在心里想,小莳三才多大啊,听教头说,过了年也才九岁,主子要娶她当正妃,岂不是还要等很多年。 “当然是真的,否则,她怎么能来这,主子又何必特意带她来打猎。”妫烈说的一脸得意,仿佛那是吾家之女。 “原来是这样,以前我还纳闷呢,主子怎么将一个小女孩丢到雾城来,原来是给咱们寻的女主子。” “小莳三长的不错,笑起来还有两酒窝,来雾城这么久,也没给咱们添过麻烦,相反咱们的伙食,好像比以前还要好了,大治,我觉得她要当咱们的女主子,也挺好,你说是不是?” “是挺好的,你没瞧见主子在她面前,笑的多开心。” 一人一句下,瞬间气氛就浪了起来,更有些大胆的,还说起了荤段子,但言语中,没人觉得,这不合情理,也没人觉得米莳三当皇子妃不好。 而米莳三这边,吓的都快要哭了。 尼玛的,这是山路啊山路。 虽然没有什么悬崖峭壁,但山路狭窄,又到处都是冰雪,马在这种路上狂奔,她都不敢想像,万一马失蹄掉下去了呢? 她的手脚还能不能保持完整。 估计不摔死,也能掉层皮。 “救命,救命,吁,你快给我停下来。”米莳三吓慌的去扯马缰。 可这畜生那里会听她的,简直跟撒了欢一样,哒哒哒的继续狂奔。 燕子烨就跟在后面,他看出马跑的并不算快,虽是颠簸,但莳三应该还能坚持,便忍着笑,紧跟其后。 妫烈的小动作虽然粗暴,但结果却是让他出奇的满意,所以他不打算,辜负妫烈的一片用心。 “吁吁……你倒是给我停啊,别跑了,不要再跑了,救命,六公子救命。”米莳三吓疯了,再也顾不上煤不煤的事,她只想跟在后面的燕子烨,赶紧伸手拉她一把。 正文 第296章再撩 米莳三想,她还小啊,身子板连四十斤都不到,被这种高头大马甩下来,那怕速度再慢,也够她喝上好几壶了。 再说,她又不是铁打的,受了伤焉能不痛? 吃饱了撑着,才在这个时候,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轻。 听她都主动唤他救命了,忍俊不住的燕子烨,终是点了点足尖,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然后飘飘然然的就落在她的身后。 长臂一捞,半趴在马背上的米莳三,腰就直了起来,瞬间就紧贴在他的胸前。 “吁……” 终于,马在燕子烨的一声吁下,缓缓的停了下来,但好像还在闹脾气那般,撅着马蹄子,不停的摇头晃脑,并外带喷气。 米莳三吓的脸色苍白,如条件反射的扭转大半个身子,就快速的抓住燕子烨胸襟,语带哭腔的道:“这马疯了,我不要骑它了,我要下马,我要下马。” “有本王在,它不敢伤你。” 算了吧,她还是觉得,脚踏实地比什么都好,这马太特么的神经质了,她伤不起。 “不要,我就要下马,我不骑它了,不骑了。”米莳三揪着他的衣服就来回的晃。 燕子烨胸腔微颤,这样的三三,真是可爱到了极致。 “好,三三说不骑,那就不骑吧。” 忍笑下,燕子烨抱着她,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脚一踩着地,米莳三就腿软的叹了一大口气。 总算安全了。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半双脚都陷进了雪地里,我擦,衬裤都快要湿了。 好冷…… 米莳三崩溃,她就说嘛,这个鬼天气,上山打什么猎,她一点都不想来。 “呜呜呜呜……我要你背我。”米莳三哭了,抓住燕子烨的胸襟,就像条狗子那样,哼哧哼哧的往上爬。 燕子烨本来就憋笑憋了上午,再看她把自己当成树一样往上爬,终于憋不住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听到他放声大笑,还笑的全身直颤,米莳三就囧的头也快抬不起来。 可比起尊严,她还是觉得,吊在他身上,会比走雪路更加舒服。 她可不是自讨苦吃的人,他要喜欢笑,就让他笑去吧。 “有那么好笑吗?快抱我上去,我裤子都要湿了。” 燕子烨十分忍俊不住,一边大笑一边托起她的腰,直到她的小脸和他平视,才强行忍了下来,亲且亲呢的用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 “本王的三三真是可爱。” 可爱,可爱尼妹,没看到她脸都冻僵了么。 讨厌! 讨厌的马,讨厌的人,讨厌的鬼天气。 “我不想打猎了,我要回去,你带我回去。” 明明是欲哭无泪的请求,可听在众人耳里,却像是在撒娇,也是在使唤当今的六皇子。 远远跟来的诸多随行,纷纷倒吸了口气,然后捅了一把妫烈。 “她这么说,主子不会动怒吧。” 妫烈抿紧唇,瞬间也把心悬到了嗓子眼,可下一秒,就见燕子烨笑的一脸宠溺,并且还拿手刮了刮丫头的鼻梁后,他才全身酸软的长吁了口气。 “好,三三想回去,那就回去,只是,你真的不想去温泉那看看吗?前面就是了。” 之所以答应今天来,燕子烨是想顺便泡个澡,可眼下,她闹着要回去,实在有些遗憾。 米莳三脸瞬间红了,虽是一瞬,但也看懂了燕子烨想去泡澡的小心思。 撇了下嘴,她就退了一步:“好吧,那就只去泡泡温泉,泡完就回去,行不行?” 燕子烨笑的更有感染力了,托着她,便踩着轻功,不紧不慢的往前行。 “好,三三想怎样,本王都可答应。” 这甜到齁嗓子的宠溺,在冰天雪地里,仿佛灼热到化不开,顿时惊羞的她心弦猛颤,耳后根也跟着红了,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的越跳越快,快到她都有些承受不来。 其实,她觉得自己还算是很识时务的,尽管燕子烨处处表示会宠着她,那怕任意妄为他也不恼,可实际上,米莳三心里很清楚,她只是没有触碰他的底线。 任性也好,撒娇也罢,她都是捏着分寸来的。 “六,六公子。” “嗯?三三其实可以叫我子烨。” 轰…… 米莳三觉得自己要烧着了,简直无语凝咽到惊怵。 子烨,子烨,这得多亲密才这样叫。 “呃,这不太好吧。” “嗯?三三觉得那里不好?”又是一个拉长声,慵懒散漫的极富磁性,一连听两次,耳朵都能怀孕。 米莳三捂着心脏,真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了,她才九岁啊,这么被撩,她还能健康的活到及笄吗? 指不定某个时候,她心脏就会因极速跳动,而无端端猝死。 “我觉得,我们还没有熟到,嗯,就是可以,相互,嗯,叫呢称的时候。”嗯啊半天,她都快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燕子烨一脸受伤,故做惊讶的叹了口气:“三三这是何意?莫非你不喜欢本王叫你三三?” 呃…… 她是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可说出来,他就能不叫吗? 别天真了,一般漂亮的男人,都有自恋倾向,燕子烨这妖孽会没有? 打死她都不信。 聪明的还是把这个不喜欢,死死的咽到肚子里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我可能还没办法,改口叫你,嗯,名字。” 看她越来越囧,并且还越来越混乱,燕子烨眼底的笑意,就越来越浓,最后浓到连他自己都化不开,解不了。 “没关系,三三可以多叫几次,像本王这样,子烨子烨,多喊几次,就习惯了。” 还多喊几次,喊一次她都要受不了好吧。 太亲密无间了。 刚才她想说什么来着? 哦对! “六公子,其实我是想问你,为什么……” “叫子烨。” “……” 话被打断了,米莳三捉狂,你丫的能不能别这样执着,他能想改口叫三三就叫三三,可她还不行好吧,论脸皮厚这门学问,从古到今,都没有那个女人,能比得过男人。 “叫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不,叫什么很重要,三三乖,来叫子烨。” “……” 正文 第297章子烨 她可以不叫吗? 特么的太惊怵了,她完全还没有心理准备啊。 昨天才说要娶她,今天要把关系发展到,亲密无间吗? 鸡皮疙瘩都要爬满全身的时候,米莳三在他灼灼的注视下,屈服了。 “子,子烨。” “对,再多叫几次。”燕子烨温笑的两眼成一线,继续诱导着她再叫。 “子烨,子烨,子烨。” “嗯,三三真可爱,本王心甚悦。” 悦尼妹,你全家都甚悦。 靠! 米莳三崩溃的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冰凉的手背,捂了一下滚烫滚烫的脸颊。 这歪楼,都歪到了瓜哇国,真是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其实我个人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将来必会成为九五之尊,而我,到目前为止,都是必须要仰仗你而活,不管你娶还是不娶,我都会抱紧你的大腿,谋求我自己的生路,既然如此,你娶了我,从根本上说,没有多大的利益。” 没错,她想问的就是这个。 从答应来雾城开始,他这条金大腿,她就决定要抱牢了,不管是阴符也好,兵韬也罢,他想要,她就全力助他找,而她身上除了这个价值,也没有别的可圈可点。 再说年纪,她现在只有九岁,对他现在的鸿图霸业,基本上没有助力,从政治角度来说,也很不符合逻辑。 再说感情,她可不觉得,燕子烨能在她这里,生出什么旖旎,因为九岁的人儿,不管是长相还是身体,几乎都没长开,全身的稚嫩,能有哪儿,可以吸引人浮想联翩? 胸?腿?还是脸蛋? 算了吧,她现在还没胸。 腿也没长长。 脸蛋儿虽然养白了,但在他的国色天香下,她就像山中的一朵野花。 燕子烨听她说完,朱唇一扬,就浅浅的露出他那整齐,又白净的银牙。 漂亮,真心漂亮,他的漂亮真真是从脸,武装到手,再武装到牙齿,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让人每看一眼,都不得不感叹,上天造人的神奇,以及苍天对他的厚爱。 太完美无瑕了。 “三三为何会这样想?本王想娶你,无关利益,只是因为三三可爱啊。” “呃……”这个回答,简直让米莳三无话可说,更瞠目结舌。 因为可爱。 因为可爱。 因为可爱。 她那里可爱了?她自己怎么一点也没觉得可爱。 相反,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很悲催,老天爷在他和她身上,画了两个极端,一个是美到毫无瑕疵,任何事情都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一个是苦逼灾难,一波接一波,打击的她手软脚软,心也疲。 就这样,她还可爱? 是觉得看她出丑,看她悲催很可爱吧。 比如说今天早上的跳大神。 尼玛。 “六公子,这很牵强,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很可爱。” 燕子烨呈上启下的慢慢点着轻功移动,寒风掠过,将他身上的绫绡纱,带的衣袂飘飘,如仙似雾。 他一脸正经,肃然低道:“可三三在本王眼里,就是很可爱。” 轰,米莳三觉得自己又烧了起来。 这情话,这撩人的技术,简直炉火纯青,没有丝毫破绽的让你感觉,这话是假的。 相反,他还真到,仿佛海枯石烂。 如果不是她还仅存理智,估计会像天下诸多的姑娘一样,因这一句话,就会欢喜到又痴又狂,那怕把自己全身心奉献给他,也在所不惜。 “好吧,那这个话题就不说了,还有多久才到温泉。”米莳三狂咽唾沫,眼神游离的看天,看树,看雪景,就是不敢看他。 “三三着急了吗?”燕子烨笑的嘴角越扬越高,她越是这样一脸窘迫,他就越觉得她可爱,同时也再三确定,自己的果断是正确的。 她果然能给他,带来无限的欢乐。 “我不着急,一点也不着急,呵呵。”要说急,她是急的想回城,然后接着谈煤矿的合作。 燕子烨吃吃的低笑,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只觉得她软软的鼻梁,真是手感越来越好。 米莳三吃疼,咬了咬唇,就赶紧把头低了下来,想避开他的荼毒。 可不想,她这一低,反而让他的指尖,快速的从她脸颊滑过。 指腹滚烫的触感,以及那绒毛的细腻,就好像瞬间打开了燕子烨内心的那道门,琥珀般深邃的瞳仁,也因这短暂的触碰,快速的凝缩成团,如星体聚能般,猛的淬出无数光华。 原来她的脸蛋,比鼻子还要好摸啊。 那,试一试? 燕子烨抿了抿唇,狡黠的眯起眼道:“三三,一会泡澡吗?” “啊,这个,看情况吧,也不一定要泡的。”米莳三不敢抬头,想埋到他怀里,完全躲开他的狼手,可又觉得,太他玛亲呢了,左右为难下,她就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努力让自己在他胸前,维持一指宽的距离。 如此一来,她就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那双饱含热度的双眸,就如探照灯一般,在她头顶扫来扫去。 扫的她口干舌躁。 “来了,又怎能不泡呢,温泉有药汤之称,偶尔泡一泡,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燕子烨仿佛诱拐般的在她耳边呢喃。 那温热的口气,吹进了她的耳窝,激的她差点全身直哆嗦。 我擦,她才九岁啊,燕子烨要不要这样撩她? 他是饥渴啊,还是无意的,靠。 惊骇的米莳三,一动也不敢动,奋力在心里咆哮,淡定淡定。 “那好吧,到时看看再说。” 燕子烨迷之一笑,吐气如兰道:“三三真是可爱。” 随着可爱二字落地,他的手又抬了起来,这次瞄准的,就是她的脸颊,触碰到后,三根指尖,快速的向中间一窝,就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看着那娇嫩的,红润的,滚烫的,粉粉的肉肉,在他的指间,揪成了一个小团。 唔,燕子烨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手感果然如他想像中的那般好,又嫩又富有弹性,如水做的那样,似乎再用一用力,就能掐破。 而反观被捏的米莳三,惊骇的眼睛都瞪大了,更忘了呼吸,脑袋呈大片大片的空白。 正文 第298章天堑 他在做什么? 捏她的脸么? 要死了,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惊呆的米莳三,真忘了呼吸,一时间,她只感觉窒息的快要爆炸,脸也涨的紫红紫红…… “三三,快呼气,会憋死的。” “啊……” 回过神来的米莳三,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瞬间涨到紫红的小脸,这才恢复了正常。 我靠! 神啊,快来救救她吧,她要被眼前的妖孽弄死了。 “本王的三三,真是越来越可爱。”燕子烨满足的一声长叹。 “……” 米莳三泪崩,她觉得自己这不叫可爱,是被他吓懵,更无法接受,他来调戏她这个,才九岁的孩童。 内心一嗷呜,终是忍不住的把整个头,都抵在燕子烨胸前,并死死的闭上眼,决定不看,不想,不听,不理…… …… 回到雾城,天都已经黑了,这一天,米莳三觉得,太惊心动魄,比叫她爬五座山还要累。 当然,如果不是她身子板小,好几次她都要忍不住咬牙反攻了。 撩啊撩的,真当她是幼齿么。 事实上,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可真要随便起来,她发誓,她绝对不是人。 小小一燕子烨,她还不会放在眼里,以她的浑身解数,她完全能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只是可惜,她身子板小啊,要什么没什么,真要做出妩媚的样子,只怕不但会适得其反,还会把她自己也恶心到,连吐个三天三夜,并且在午夜梦回时,后悔到肠子发青。 正因为这种憋屈,才使她被动了整整一天。 那种受制于人的软撩细拨,憋的她好几次崩溃又重整,重整又崩溃。 “玛的,我以后还是要离他远点比较好,太考验心脏的承受力了。”米莳三痛哭的一边呢喃,一边让人去把煤石样品取来。 她要趁热打铁,赶紧将这玩意烧起来,然后再和燕子烨把生意谈妥,最后她再好好计划计划,如何将生意推广出去,并做大。 可就在她回到房间时,却愕然的看到姐姐和娘,居然在等她。 惊讶之下,她赶紧恢复了常态,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娘,姐姐,您们在等我啊。” “莳三,你回来啦,早上我和盈盈来找你,却听说,六……哦不,应该是六皇子对吧。” “呃,是。”确实应该叫六皇子,因为他都开始用本王自称了。 只是她还不习惯,所以下意识的,她还在叫六公子。 至于那声子烨,在她清醒的时候,是叫不出口的。 “我听他们说,六皇子带你去打猎了,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和盈盈就一直在这儿等你。”左氏表情怯怯的,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似乎在她面前,很是不安。 米盈盈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但身上所发出来的消沉和死寂,让米莳三极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让娘久等了,立柜里应该还有火,怎么没上立柜里暖和暖和。”米莳三用力搓了下手,将寒气搓掉后,便去拉左氏进立柜。 左氏很不自在的推辞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拗不过莳三的一片好意。 “姐姐,你也上来暖和一下吧。” 米盈盈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却用手拉了拉左氏的衣角。 很亲呢的小动作,也正因为这个小动作,瞬间将她和她们隔了两个世界。 米莳三心里喟然长叹,果然还是回不去了,身份的距离,眨眼就成了她们娘仨的天堑,真应对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她就是再强求,也强求不来了。 说到底,她还是变成了孤家寡人。 这真是命,由不得她。 左氏感觉自己被米盈盈拉了衣角后,坐立不安的咽了咽唾沫,然后低道:“莳三,娘是想来问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回家? 回那个家? 临州吗? 那这个我们里,有她还是没她呢? 米莳三心头微微酸涩,强行打起精神的笑道:“娘才刚来,就想走了吗?” 左氏惊慌,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娘就是想问问。” 其实左氏很纠结,虽然她胆小,但不代表她就真的不会审时度势,自打来了雾城后,她所看的,听的,都是惊天骇闻,再视线所及之处,全都那么类似兵营,还有颜六的皇子身份,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儿女生下来就是债,莳三不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盈盈是啊,盈盈死活要走,她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来问。 所以此时,左氏心里也是苦涩的。 米盈盈见娘畏畏缩缩,临到头还要反口,心里便不由自主的急上了头,紧紧咬住下唇,就用力的再拽了拽左氏的衣角。 米莳三看到,左氏的手都被姐姐拽动了,那么明显那么急切,让她心里很塞很塞。 她不说话,左氏被催着就只好硬着头皮再道:“莳三,是这样的,宁哥儿带我们来的时候,也没说要去多久,娘便把喂的鸡鸭,全拜托给了隔壁的王婶帮忙打理,所以娘就是想问问,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家,总不好,一直麻烦人家吧,你说对不对。” 米莳三僵硬的扯出一个笑脸,这借口实在牵强,可她没有办法让她们走啊。 “娘,我很抱歉,您来了这里,暂时就不能走了。” 左氏眼里没有一分意外,相反,在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有种解脱的味道。 可米盈盈却是猛的抬头,尖声嘶哑道。 “为什么?” 这是姐姐打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米莳三心知肚明,想走的人,其实就是姐姐。 相处七年,俗话说知女莫过母,可同样,知母也莫过女,左氏的性子温弱无主见,胆小自卑先不说,就说她身上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那是四个字,随遇而安。 而姐姐现在是被情字所因,性情不但大变,还很乖戾。 “因为这里,只能进不能出,姐姐若是想走,可以自己去问六公子,他若答应让你走,你才能走,他若不让,你就只能留下。” 米盈盈听完,双眼瞬间鼓出了血丝,全身发抖的指着她就道:“我和娘压根就不想来这里,是你让他带我们来的,你让他放我们走,我们不想留在这,也不想再看见你,你懂吗?” 米盈盈喊的歇斯底里,赤红的眼底,浮满了错综复杂的情绪。 那里似乎有恨,有怨,有纠结,还有不忍。 米莳三深吸了口气,慢慢的直起了腰,然后一瞬不瞬的回望她。 正文 第299章执着 “我懂,可我不懂,你的怨恨从何而来,你得不到齐宁的心,又与我何干?” 既然这伤口已然化脓,那就挑开来说吧,一味的退让,对她,对她,还有夹在中间的娘,都心有芥蒂。 “你……你……” 米盈盈没想到,莳三竟然会把话,说的如此直白,直白到仿佛一把利剑,不但把她刺的鲜血淋淋,还无地自容。 她怎么敢说与她何干,明明就是她,就是她啊。 “你什么呢?姐姐不如拿镜子照照,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吧。”说着,米莳三顺手将自己的小铜镜,拿到米盈盈面前,直对她的脸后,接着一字一字的再道。 “瞧瞧,你现在狰狞、丑陋、扭曲、愤恨,那里还有以前半点温柔善良的样子,你喜欢齐宁,你想嫁他,他不答应,你便来恨我,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姐姐认为,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必须要喜欢你吗?” “还是说,姐姐喜欢那只狗,但那只狗不喜欢姐姐,姐姐就要恨养狗的人?” “还是说,姐姐喜欢那只兔子,但那只兔子不喜欢姐姐,姐姐就要恨抓兔子的人?” “还是说,姐姐喜欢那件衣服,但那件衣服不适合你,姐姐就要去恨做衣服的人?” “说了这么多,我就想问姐姐,你凭什么来恨我,又有道理来恨我?我是阻止你喜欢齐宁了?还是阻止你要嫁他的心?还是背着你,两面三刀,勾搭过齐宁?人心长在别人的身上,我又有什么能力,让他来爱上如今,这么丑陋不堪,又满心怨恨,心灵扭曲的你?” “你说啊!”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接二连三的质问,问的米盈盈哑口无言,也呆若木鸡。 是,她是知道,她没有道理恨莳三,可她管不住自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现在面貌丑陋,丑陋的她自己都快要承受不住了,可她能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她控制不住自己呀。 米盈盈悲恸的捂住脸大哭,哭的左氏心都揪碎了,反过身便紧紧的抱住她,同样眼泪哗哗的就道:“莳三,你不要这样说盈盈,盈盈心里已经够苦了,你不要这样。” “苦?娘,难道我就不苦吗?莫明其妙的被姐姐如此怨恨,我不苦?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那般的活了八年,突然他们来告诉我,我应该姓闵,而您和姐姐,都不是我的亲人,我孤家寡人,难道不苦?” “我心心念念,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生恩不如养恩大,那怕我不是亲生,也要视作亲生,想尽办法,尽孝于娘的膝下,再努力赚钱,让娘和姐姐,将来可以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到头来,娘又替我想了多少?” “姐姐这般无理取闹,您不想办法纠正,还要来质问我,让我不要这样,那么,我就想问娘一句,我有心向明月,明月心中可有我?” 米莳三字字铿锵,所说的每一个字,她心里都如刀割,按理,亲人之间,不应该走到这一步,可奈何,命真的不由她。 而有些事情,真的一旦说开,那就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从此以后,她和左氏,还有米盈盈,就是彻底的离了心。 什么叫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她心里真的痛,痛自己,也痛这命,真他玛的太坎坷。 左氏被震惊到了,惊骇的连连吸气:“莳,莳三。” “娘啊,您回答我,我有心向明月,明月心中可有我?”米莳三颤抖,其实她何必执着问个答案呢,真正的答案她不是已经有了么。 果然,这人都摆不脱执着二字。 这一瞬间,左氏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因为她在莳三眼里,看到了失望还有离心,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心尖一股钝痛,揪的左氏两眼发黑,喃喃的哭道。 “莳三,是娘错了,是娘错了,你原谅娘,娘心里怎么会没有你,那怕你不是娘的亲生女儿,你也是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呀,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又怎么可能,心里没有你呢,莳三,你不要跟娘离了心,是娘错了。” 左氏哭的撕心裂肺,是,她是有些芥蒂不是亲生的事实,但七、八年的相依为命,点点滴滴,那是说能舍,就能舍的,她又不是铁石心肠。 米莳三强忍着没有落泪,深吸了口气道:“娘明知姐姐疯魔,却置之不理,反而放纵她越来越恨我,娘可知道,这最后会是什么后果?” 左氏痛哭流涕的拍打米盈盈的后背,喁喁道:“娘知道,娘劝过盈盈不要和你离心,可盈盈死活不听啊,盈盈,你醒醒,不要再一错再错了,莳三是你妹妹,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这天下男人就算再好,它也不如姐妹亲,你就听娘一句劝吧。” 这样的嚎啕大哭,米盈盈那能没有感触,她心早就痛的快要麻木了。 “不要再说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恨莳三,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你不要再逼我了,求求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米盈盈承受不住的开始颤抖,嘶吼,最后到颠狂的推开左氏,眼中一边赤红的就要往外跑。 看到情况不对,米莳三瞳仁紧缩,立马跳下立柜,伸手就把米盈盈用力的拖了回来,然后一巴掌,甩到了米盈盈的脸上。 “啪” 米盈盈被打的头晕目眩,接连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身子,瞬间如破布般跌倒在地,她惶然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打她的米莳三。 “你想干什么?” 米盈盈失魂落魄的呢喃:“我想干什么?我想死啊,我没脸见你,也没脸见娘,那天在河边,你就不该拉我,就应该让我掉进河里淹死,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脸色越来越白的米盈盈,痛苦的捂着脸泪流满面。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她不该怨恨莳三的,齐宁不喜欢她,那是她命苦福薄,和莳三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心里真的比谁都难过,所以思来想去,她都觉得,只有一死,才算是解脱。 看着一心求死的姐姐,米莳三长叹了口气。 有些创伤,那是真的不能任其流脓腐烂,将其挖出来,那怕留了疤,它至少还算完整。 所以,这一巴掌,她打的不后悔。 正文 第300章清醒 “其实你没犯多大的错,你只是被情所困,迷失了方向和双眼,现在你听好了,这个世上两条腿的蛤蟆也许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却多的是,你才刚刚及笄,又何苦恨嫁呢?” 恨嫁? 米盈盈羞愧的抬不起头! 这两个字比起之所有连声质问,还要刺耳锥心,可事实上,她行为举止就是恨嫁,恨到都快要六亲不认。 “我……莳三,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接受,等你彻底放下齐宁,抬眼去看这个世界,再努力活着的时候,我就会接受你的对不起了,姐姐,你起来吧,地上凉。” 早已经吓呆,又清醒回来的左氏,此时真悔到肠子都发青,但好在,莳三还没有放弃她和盈盈,心里瞬间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莳三,娘,娘也要跟你说对不起,都是娘不好,娘太软弱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眨眼又哭成了团,米莳三无奈的脑袋隐隐作痛,别说左氏后悔,她也在后悔,自己何苦再执着,如此脆弱,并不堪一击的亲情呢。 她们,是省不了心的,以后指不定,还会有更多麻烦在等她。 恍惚间,她就想起昨天燕子烨走时,冷着脸说的那句,不要忘了她的身份。 是了,虽然这事还没有三媒六聘,昭告天下,但她的默认,还有他的求娶,都代表着,将来她要走进漩涡的中心。 如果她接受皇妃的职位,就必须清楚的明白,她的一举一动,代表的就不是她自己,而是他的身份和地位。 如此一想,米莳三慢慢的再次挺起腰,眼里再也无杂念,看了看左氏,便淡淡的道。 “既然母亲知道了,那就下不为例吧,从此以后,莳三会尊您敬您,那怕将来出嫁,莳三也会替您养老送终,尽莳三所能的,让母亲衣食无忧。” “至于姐姐,去年你就已经及笄,按理是应该谈婚论嫁了,我现在虽然还不是大富大贵,但已钱财无忧,六公子还有烈叔,也算是给我脸面,你若答应,我随时都可以帮你张罗一二,姐姐你可愿意?” 这次再说,米莳三的声音已经平缓的不带丝毫感情,隐隐中更仿佛如上位者,对家人的仔细安排,言词更是恭恭敬敬,连称呼也从娘,换成了母亲二字。 按大燕风俗,母亲是尊称,比如说庶子庶女,养子养女,称嫡母便是母亲,而称自己心中最重要的生母,则是娘。 这一转变,左氏听懂了,恍恍惚惚里,捂着胸口就痛的心如刀绞。 她终是失去了莳三这个女儿了,而造成这个后果的,就是她自己,她不该总是这般毫无主见的左摇右摆,是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而米盈盈还在失魂落魄中,但她能感觉到,米莳三的态度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种疼爱忍让,欢喜依赖,就连曾经最温暖她的亲密无间,也在快速的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她高高在上,不怒而威的注视。 米盈盈抬头,看着还没有她高的莳三,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莳三是那么冷静,那么贵气,那么理智,小小的身子板,竟然还发出像米万田,又或者崔敬忠身上的那种上位者气势。 她失去在这个世上,挚爱着她,她也挚爱着的妹妹了。 是的,她失去了。 在她忍不住怨恨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 米盈盈哆嗦的说不出话,一股比恨意还要揪心刺肺的锥疼,骤然弥漫了她的全身,一心想寻死的理智也逐渐拉了回来,悲痛中她哆哆嗦嗦的想伸手,想像以前那样,抱一抱她仔细爱护了七年的妹妹,可全身力气,早已在米莳三的注视下,如抽丝剥茧般的没了。 米莳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视线的触碰,已让她读懂姐姐眼中的悔意和清醒,可她却不想再做任何更改。 她很清楚,自己的将来面临的会是什么,如果真要嫁给燕子烨,那么踏上的就是一条不归路,只有让亲情变的有距离,才能各自安好。 所以,这一刻她们清醒了,她也清醒了。 “婚姻大事,长辈之命,媒灼之言,母亲,不如由您来决定吧。”她转头,淡淡的看向左氏。 左氏心痛的直打嗝,但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怎么办? 眼前的莳三,已经让她有些敬畏了。 是她这个娘,做的太差,也对不起莳三之前的拳拳赤子心。 “好,好,母亲听你的。”左氏声音颤抖的快要不成调,可见她的心绪起伏有多大。 米莳三捏着手心颌了颌首:“好,那这几日,我便张罗一下,到时会写张名单给母亲挑选,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便不送母亲和姐姐回屋了。” 言罢,她叹息的低下头,微微福了福腰。 生疏而有礼,不亲也不近。 左氏懊悔的站了起来,颤抖中扶起同样懊悔不已的米盈盈,慢慢地抬开了脚。 就在她们走到门口时,米盈盈回头哭道:“莳三,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没有理由怨恨你,想离开这,也是不想再伤害你,现在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走吗?我……” 怨恨,她已经放下了,现在脑海里最多的是羞愧,也正因为那无地自容的羞愧,所以米盈盈想逃,逃的远远的,她才能喘过得气。 “盈盈,你不要再说了。”左氏心痛的连腰都快要直不起来,眼见盈盈还要执着于离开,急的就开口打断。 可就在这时,燕子烨人未到,声先来。 “十天前,皇帝下诏,米氏一族愚弄天听,并苛刻虐待闵氏后人,罪不可恕,米万田处极刑五马分尸,米刘氏春处极刑千刀万剐,米庆林,米罗氏红梅处斩立决,其他,诛九族。”随着低沉肃穆的声音炸开,燕子烨一步一步从大门外走来。 他换了广袖的绫绡纱长袍,衣袂飘飘,眼露奇芒,广袖一甩,漂亮的凤眸,就凛冽的扫了眼倒抽了口气的左氏,以及自惭形秽的米盈盈。 只见他清冷中,似笑非笑的又接道。 “八天前,已迁居至皇城的左氏一族,已被连诛抄家灭门,你们若想走,本王可以成全你们。” 正文 第301章可怕 “啊……诛……诛九族……”左氏惊吓的顿时两眼发黑。 左氏一族那是她的娘家一脉啊。 两年前逃到临州城,她还曾想回门寻救庇护。 现在,死了? 全死了? 公公还五马分尸,婆婆千刀万剐,大伯和妯娌斩立决…… 左氏和米盈盈,吓的牙齿开始打颤,全身更抖如筛糠,灵魂也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燕子烨懒得再看她们,定定的望着一言不发,但表情已然镇静的米莳三。 她做的很好,升米养恩,担米养仇,对左氏和米盈盈,她若一味的忍让谈情,最后伤到体无完肤的,就只会是她自己。 所以,她做的很好,也清醒的很是时候。 做他的女人,是不需要去讨好别人。 她要讨好的,只有他一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你们以为,偷龙转凤这样的大罪,说几句话,便能就此揭过?呵呵,真是妇道人家不识时务,蠢的蛮不开化,而这两年,你们之所以能平静的活在临州,那也是主子派了人,在对你们暗中保护,此次若不是主子及时把你们带走,只怕早已被斩立决。” 妫烈瞪着眼睛,实事求事的说。 他都不稀罕去恐吓左氏和米盈盈,因为他对这母女二人,实在没有半点好感,要不是看在莳三的份上,昨晚,他就想派人,把她们送走。 所谓眼不见为净,心不见不烦。 左氏和米盈盈吓的已经不会说话了,要不是还相互掺扶着,只怕已经昏了过去。 米莳三微微皱了皱眉,侧目就见方恒提着麻袋,恭敬的跟在妫烈身后。 叹了口气,她还是不忍心,替左氏和米盈盈解围道:“母亲,姐姐,若是累了,便回房休息吧,我这里还有事,就不远送了。” 吓到已全身麻痹的左氏,那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当机立断,用力掐着米盈盈的手心,就将人拖拽着出了前院。 “娘,六皇子说的都是真的吗?爷和奶他们,真的已经被……”后面的话,米盈盈不敢再说,她的手脚,早已骇的发凉。 左氏瑟瑟发抖,面色全无的拉着她,越走越快:“这样的事情,六皇子怎会随口乱说,盈盈,以后你万万不可再怨恨莳三,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的待在房间,那里也不准去,听清楚了没有?” 米盈盈哆嗦着苍白的嘴唇,软瘫在了左氏身上。 也是这个时候,左氏和米盈盈才清楚的意识到,皇权究竟有多骇人,而燕子烨又有多可怕。 …… 回到屋里的米莳三,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先让方恒把煤石摊在院里,再嘱吩烈叔将一半辗碎成渣,另一半,又让方恒去找了个大火盆和风箱后,哗啦啦的就把煤石丢了进去,才拉了半盏茶的风箱,众人就看到那煤石果然烧了起来。 而烧出来的火,还是宝蓝色的,可见其温度之高,已然超过了炭。 燕子烨这时才正色的眯了眯眼,扭头便让人去叫欧大师。 等到人来,米莳三已经就着那火盆,烧出了两个菜,笑眯眯的开始招呼烈叔吃饭。 燕子烨温笑,从头到尾,米莳三都没有向她解释煤石,而是让他亲眼看,看她飞快的用煤石之火炒菜,并且炒菜的速度,比以前要快上一倍不止,以事实向他证明,这煤石确实就是那顶好的燃料。 果不其然,欧大师在看了几分钟后,就一脸激动的道:“主子,这是什么燃料?火焰竟然如此熊旺。” 燕子烨垂眉往莳三那看了眼,噙笑道:“煤石,欧大师觉得,若用它取代柴和炭,冶炼会不会更方便些?” 欧大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以专业眼光道:“若它不光火焰熊旺,还后劲十足,很是耐烧的话,那用它来取代柴和炭,是上上之选。” 说着,他又转着火盆转了两圈,还用手探了探那温度后:“才区区几块煤石,温度竟然就有这么高,那若是再加多些,弄到大溶炉里,冶炼那陨铁,只怕就不是问题了。” 妫烈听到,惊喜的眼睛瞬间瞪大,丢了筷子便急吼吼的道:“果真?用这黑疙瘩就能烧化那陨铁?主子,那你这次得让欧大师给我打一把趁手的武器。” 燕子烨笑而不语,凤眸如淬着点点星光的看莳三。 欧大师摩拳擦掌的就道:“给你打武器没问题,但你得给我煤石啊,这东西要越多越好,而且照这温度算,所有溶炉全用它当燃料的话,冶炼铁速度,会比现在快上一倍,啧啧啧,真是好东西,好东西。” 燕子烨玩味的笑了,抖了抖广袖,便撩袍在米莳三面前坐下。 “三三,这生意,你想怎么谈?” 米莳三顿时心情极好,拿嘴朝那煤渣呶了呶道:“其实,烧原石是很浪费的,而且原石的温度,也谈不上高,还需要配合风箱才能烧起来,但稍稍加工后,它的作用,就能发挥到百分百,你看着啊。” 说完,米莳三就亲自动手,将准备好的黄泥,掺到了煁渣中,再兑上水,就是一阵搅拌。 妫烈和欧大师看的稀奇,只到米莳三搅拌好,也不嫌脏,用手窝出几个手掌大的圆球后,才恍然大悟的喊道:“我知道了,这是充分将煤石的可燃性,放到最大,小丫头,我说的对不对。” 米莳三笑眯眯的点头说是,欧大师不愧是欧大师,看一眼就能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煤原石虽然能烧,但烧的不会很透彻,尤其是煤石的里面,很容易就烧不透,最后形成烧废的煤渣,但混上黄泥后,就不会再有这个情况。 这样一加工,不但不会浪费原石,还会增加煤的耐烧和温度。 而后世的蜂窝煤,也就是这样做的,只可惜,她现在手上没有做蜂窝煤的工具,所以她只能窝圆球,以此告诉欧大师,煤要这样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欧大师您等等,我拿个图纸给您看。”对真正有本事的匠人,米莳三是很尊敬的。 洗净手后,她就快速的拿出一堆图纸,先递给欧大师看。 欧大师一边仔细看,一边拍手叫好。 “这法子好啊,中间多了洞,燃烧就会越快,温度也会越高,还有这个炉子,也是极好的,但是,这炉子不能用来冶炼吧?” 米莳三抿着小嘴低笑:“如果放大,就可以用来冶冻啊。” 她画的是蜂窝煤和炉子,虽然小,但换个思路,当然是可以冶炼的。 正文 第302章财迷 欧大师激动的沉呤了片刻,连连点头说对:“好东西,好东西,这可真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煤能有多少,若是得之不易,只怕小丫头你的想法,就不容易实现了。” 米莳三得意的撇了下嘴:“欧大师,这煤石也是一种矿,它的产量,就跟您在后山挖的铁矿一样,运气好的话,几十年都挖不完一座山。” 她这样一说,欧大师眼睛放大了三分,瞬间就联想到了很多。 “若是如此,那就真是宝贝了,让我想想,让我仔细想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也见过这种石头。”惊喜过望的欧大师,立马一边敲脑袋,一边来回转圈。 “呃……”不好,欧大师要是见过,那她还拿什么跟燕子烨谈生意。 论人力财力,还有权力,她都远远不如燕子烨,如果欧大师真说了地方,他再派人过去挖,那她怎么办? 我擦,她岂不是给燕子烨做了嫁衣。 这一下,米莳三有点乐极生悲了,转头便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鼻尖看向燕子烨。 “六公子,发现这煤石的人是我,您可不能过河拆桥,这不道德。” 从理论上来说,找煤矿只要有人手就好,蝗虫压境般的地毯式勘探,不需要技术含量。 放眼大燕,劳动力是最廉价的,只要有钱有势,找别的煤矿点,真不是问题。 而煁矿这东西,分布面积又那么的广,燕子烨有了准确方向,就没必要再跟她合作,他只需要派人去找山头,并占为己有就能发大财了。 尼玛个叉滴…… 她可真是自作聪明啊,以为除了她,就没人见过煤。 现在好了吧。 燕子烨看她一脸沮丧,仿佛还要哭的样子,刹那间,也是好笑的快要忍不住。 原来他的三三,是个小财迷。 只是她的脑袋还不够灵光,岂不知,将来他和她成婚后,他的钱,也就是她的钱,她的钱,也就是他的钱么? 倒来倒去,还不是江河归海。 “三三,你冤枉本王了,本王可曾有说过,要过河拆桥?” 看他说的一板正经,米莳三拍着胸口就松了口气,转了下眼珠,便咬牙道。 “这样吧,六公子,咱们可提前说好了,若是欧大师发现了别的煤矿,你可以派人去挖,我也不稀罕,制煤的技术呢,我也可以免费提供,但你要提供我的便利,比如说,协助我把这煤炉推广出去,我想赚千家万户的钱,这个,你就不能再和我抢了,行不行。” 煤是黑金,挖出来就是钱,只要让所有人知道它的好处,那么压根就不用推广,也能赚到盆满钵流。 因为它和柴一样,是生活的必需用品啊。 而且蜂窝煤一出,它的效果比烧柴还要好上几百倍,再也不用担心火会灭,随时随刻都能保证家中有热水,当然,它还能够取暖,如此便利的东西,怎么会没人用呢。 所以说,它是一块好大好大的蛋糕,工厂冶炼是大生意,来钱也快,但真正最赚钱还是千家万户的百姓,聚少成多。 燕子烨本来就聪慧,又擅长谋略,有些事情,只要稍稍在他脑子里一过,所有弊端和利益,就能分析的清清楚楚,安能不知,煤矿的开采,能造成多大利益。 只见他扬眉一笑,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说话。 “三三,你以为本王说娶你当正妃,只是口头之说?” 走近他的米莳三怔了怔,心道不是谈生意吗?怎么又歪楼了。 “我没这么想啊。”她都做好准备要接受正妃这职业了,只是但她现在不能以正妃自居,只要没过门,没成亲,那就八字还没一撇。 燕子烨迷之一笑,伸手就驾轻就熟的,捏了捏了她的脸颊。 动作之快,害得她避无可避。 尼玛,都成习惯了么。 “既然你与本王早晚是一家,那为何还分彼此?嗯?” 呃,原来坑埋在这,意思是他的钱将来都是她的钱,而她的钱,将来也全是他的钱。 这怎么可以。 像他这样的想法,放在后世,那是遭人鄙夷的。 她得纠正,一定纠正。 所谓亲兄弟明算帐,那怕成了夫妻,也得明算帐,这是生活的和谐的王道。 “六公子,我觉得您这样想不对,你我将来就算成了亲,你的钱从理论上来说,我确实能花,毕竟男人养家糊口,乃是天经地义。但是,你的钱,它始终不是我的钱,只有我的钱,才是我的钱,万一和离,也是我能全部带走的钱,你说是不是?” 嗯?八字还没一撇,她就已经想着和离了。 燕子烨脸色瞬间拉黑,朱唇抿成了直线。 “三三,你将来还想与本王和离?” “……”呃,她说了什么? 打错比方了么。 我擦,米莳三抚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但我的钱,只能是我的钱,你不能打我的钱的主意,除非是我心甘情愿借给你的。”后面那个借字,米莳三咬字很重。 没错,就是借,因为养老婆,那是男人的天职,所以她的钱就是她的钱,拿了就必须要还,除非是她心甘情愿拿出来。 这下燕子烨听懂了,骤然笑的胸腔齐颤,他的三三果然是标准的财迷。 看样子,想要她的心,他还需要更多财富。 至于一边的妫烈,完全被你的钱,我的钱给绕晕了,脑子里嗡嗡的只留下一个回音:“钱,钱,钱,钱,钱……” 就在这时,欧大师一拍脑袋,大声的就喊道:“我知道我在那见过这煤石了,小林子,快去拿地图来,快快快。” 原本他还以为是稀罕物,现在才知道是矿,既然是矿,那这玩意多的很。 米莳三深受打击的撇嘴,心想完了,果然是完了。 看她这样,燕子烨笑的更大声了些,忍不住又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然后才正色的道:“三三放心,欧大师发现的煤矿,本王只会用于冶炼,不会抢你的生意,不过,你得告诉本王,这东西究竟有多少。” 有多少? 这问题很笼统,米莳三怔了怔,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文 第303章天下 就连欧大师都能随便找到煤矿点,那别人呢? 别人在看到煤石后也会想到,毕竟这天下,聪明人很多。 古人的智慧岂能容她小觑。 再说那制煤的法子,说白了就是六分煤,四分黄泥,根本就不需要摸索研究,要不了半天功夫,就能破解。 “我懂你的意思了。”说着,心里泛起波澜的米莳三,赶紧回屋去把地图拿了出来。 此时欧大师的徒弟小林,已经把地图拿来了,正指给燕子烨看,他究竟是在那里看到的煤石。 “就是这,主子,属下建议,赶紧派人去这查探。” 燕子烨肃然,提起笔便在那画了个圈,然后抬头不苟言笑的看米莳三。 这一瞬间,她在燕子烨眼里,看到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一丝,让她敬畏,又不敢直视的心怀天下。 天下么? 米莳三瞳仁缩了缩,心潮翻滚中,她缓缓地深吸了口气,就快速的回忆煤矿分布图,毕竟这东西,以前在学校的地理课上,是学过的。 而大燕的地图,其实也就是华夏地图,所以,她能给他一个大概的方位。 “燕子烨,我先仔细跟你说说煤石的形成吧。”米莳三正色了,一边仔细的说,一边认真的在地图上开始画圈。 燕子烨的心怀天下,让她想到了国与之国之间的战争,而战争不就是抢夺资源么,金、银、铜、铁、火油、地盘、粮食、人,都是资源。 因为她的原因,从今以后,这些资源里,就要加上煤。 她之前想的真是太简单了。 还天真的以为可以独吞,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根本就不可能守住的秘方,也无法阻止别人去找煤。 所以,她要是还想赚这个钱,那就必须和燕子烨坦诚合作,否则,她若随随便便的开挖,并推广,只怕会引起一场争夺能源的血雨腥风。 等她把煤是如何形成,都科普完后,地图上的圈圈也画完了。 她能记住的,只有这些,事实上,还有很多地区,有少量的煤矿分布,所以后世才有那么多私人煤矿老板,并且个个还是爆发户。 接下来,她完全可以想像到,只要把煤石推出去,会给大燕造成多大的经济动荡。 没有人会是傻子,也没有人会看到黑金,而弃之如敝履,就好像金银铜铁矿,为什么国家要控制为己有,那就是为了把握住经济命脉,遏制住膨胀的人心。 所以说,之前她就是想的太简单了。 燕子烨看她圈圈点点,不但画了大燕的地图,竟然连周边的白狼国,以及北边的高句,余楼,还有鲜卑都圈了进去。 顿时,他眉头就蹙了蹙。 “你所画的这些地方,都有煤石的矿床?” “是,我只记得大概方位,具体在哪,还需要你派人堪察。”米莳三小心翼翼的在地图左下角,忐忑的又画了个小圈:“我只要这里,别的地方,全归你。” 这个蛋糕太大了,一旦人们意识到,黑金是无限的财富,那么整个天下都会沸腾起来。 以她现在的实力和财力,她拼尽所有能控制的,也就这么多,所以她不贪心。 更何况,退一万步的说,将来他的钱,也是她的钱嘛。 呵呵。 燕子烨看到她的举动,心知肚明,蹙眉之下,便扬唇一笑:“你倒是不贪心,可你却给本王出了一个大难题。” 确实是大难题,分布面积太广,而且还有好几处,都在别的国家。 他就是提前想办法占有,也护不住。 看来,他得赶紧回去,召集姜其昌,还有其他的智囊团,好好商量,该如何利用这诺大的利益,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了。 米莳三咧着嘴干笑,索性又厚着脸皮,很是谄媚的扬了扬五根手指。 “再借我点人呗。”反正都坦诚相待了,那就再提些要求吧。 之前是她想不够缜密,现在利益一暴露,那么圈地挖煤,就不能再慢慢来,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赶紧占为己有,把这勇于吃螃蟹的第一口,完完全全吞下去。 燕子烨笑的再度胸腔齐颤,他的三三真是太可爱了,把打蛇随棍上,发挥到淋漓尽致。 也就只有她,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赖。 站在旁边的欧大师,还有妫烈,全被米莳三的厚颜无耻惊呆了。 可他们没想到,燕子烨居然真宠溺纵容的给了她三根手指。 “最多三千,多了没有。” 米莳三惊喜的倒抽了口气,她扬五指,意思是借五百人,本来她还以为狮子开大口,一会还要再讨价还价一番的,可没想到,燕子烨居然一开口,就是三千。 惊喜,大大的惊喜。 米莳三心里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但脸上却拼命露出很遗憾的表情。 很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三千就三千,燕子烨谢谢你。” 舔了下唇,她脑袋就开始转的飞快,恨不能赶紧去部署人手,马上圈地。 要做这么大的事了,光靠罗大在外面周旋,明显吃力,一时间,她是心急的团团转,这就是人到用时方知少,怪不得对一国之主来说,雄师易得,良将难求。 做生意何偿不是如此。 思来想去,她眼下最得力的人,还真的就只有罗大一个。 “不用谢,你我之间,不需要分彼此。”燕子烨回的意味深长,浅笑微弯的凤眸里,快速的滑过一丝狡黠。 “要谢的要谢的,事不宜迟,那你快告诉我,我能动用那三千人?” 她要赶紧沙场点兵了,说干就干。 因此脑子一热,压根就没仔细回味燕子烨的话。 燕子烨瞟了眼妫烈:“你去点人给三三,还有顾家兄弟也叫来给三三认认脸。” 妫烈吃惊的眼睛瞪大,虽然他神经很粗,但手下的人能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顾家兄弟,那就是一窝狐狸,心智才干皆为良将,不但能文能武,还是主子的智囊团之一。 这样的人才都给了丫头,可见,主子说要娶丫头,那就是真心实意的。 好好好,真是好。 妫烈乐的眉开眼笑,二话不说,赶紧去点人。 正文 第304章纵容 “顾家兄弟,他们是什么人?”米莳三心情正激动着,赶紧追问。 燕子烨趁机又捏了捏她的脸,宠溺的道:“能独当一面的人,你不是正需要吗?” “呃……”当然需要啊,嗳哟,知她者燕子烨也。 这也太体贴了,她要分蛋糕,他就给她分,她要人,他就给她人,她需要良才力压群雄,他就主动把团队给配上。 如此贴心的未来夫君,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简直满意到爆表。 心情舒畅的能飞上了天。 瞅着这热火的朝天的场面,欧大师弱弱的咳了咳,终于问出一个,燕子烨不想问的问题。 “丫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地方都有煤石的。”欧大师深表怀疑,也满心诧异。 要知道,小丫头才九岁啊,说她偶尔发现,煤石能当燃料他信,但一下子,她画出这么多圈,并还一脸笃定,仿佛都亲眼所见那般,他就懵了。 刚才他所画的那个地方,还是他年轻那会,游历天下,偶然间发现的,当时他还不懂那是煤,只觉得黑色岩石很稀奇,并琢磨了几天后,发现黑石中并不含金银铜铁,便不再关注,失望的走了。 那么米莳三,是怎么知道,这天下间,居然还有那么多地方,藏有这煤矿呢? 难不成她都去过? 欧大师这一发问,就像当头棒喝,瞬间给米莳三淋了一桶冰水,激情澎湃的心头血,也倏地一下,冷凝了。 在决定坦诚相待时,她怕的,就是燕子烨问这一句。 可好在,燕子烨从头到尾也没问,相反,还十分相信她画的分布图,结果,还没高兴十分钟,欧大师就问了。 真是头痛。 “呵呵,欧大师,您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六公子您说是吧。” 米莳三耍无赖,以前她和了空玩那些神迹,了空就这么问过,当时她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大梦十年,黄梁一梦,总之很忽悠,也很搪塞。 但现在面对的是燕子烨,一个有能力逐鹿天下的枭雄,他的心智又岂是能随意糊弄的。 所以她没打算糊弄,而是打算直接耍无赖,反正都无从说起嘛。 包袱抖到燕子烨身上,并且还睁大眼,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看着他,燕子烨就笑的好一阵无语。 他的三三就如此信任他么? 关于煤矿的来历,他不想问,那是因为他有自信,三三会一直握在他手心。 而他也有足够的耐力,等她自己主动坦白。 可此刻她眼中的信任,却莫名的让他心弦动了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破芽而出,忍不住的就想纵着她。 纵着么…… 可不就是纵着。 刹那间,燕子烨瞳仁微微一缩,心头就升起了一丝危机,再看米莳三时,眼里就多了很多复杂。 她很好,也很可爱,只是…… 嘴角微微一扬,燕子烨开口了:“欧大师不必追根究底,本王相信三三自然有知道的理由,你下去吧。” 欧大师愣了愣,见燕子烨这样坦护,便不好再接着问,甩开疑问便叨叨了句:“如此,那属下告退,希望主子能尽快把这煤石弄来,属下好炼了那块陨铁。” 说完,欧大师就带着徒弟走了。 米莳三擦了把无形的冷汗,尴尬的瞄了瞄不打算走人的燕子烨。 然后像做错事的孩子,十分心虚的揪衣角。 曾经何时,眼前这个男人,是米家村郝郝有名的颜六,又是诸多少女眼中完美的男人,他高不可攀,有如神诋,但现在,他竟然,真的,真的,在坦护她。 并且隐隐中还透露出,他并不想问出处,无条件信赖她的感觉。 这…… 这让她该怎么办。 “那个,这个……”米莳三纠结。 “什么?”燕子烨凤眸一动,星光璀璨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心虚什么,但他就是故意不问,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三三会主动说,他不急,因为她还小。 像是很肯定自己想法那般,燕子烨在心底又重复了一遍,她还小。 噙笑中他又想起了陷空山,那位德高望重的青云老道。 …… 看着喜怒不形于色的燕子烨,垂眉低笑的俊脸,忽然在眼前放大,米莳三就骇的连连后退,最后,竟然连那丝纠结,也在他放大的颜值面前,直接粉碎成末。 心脏猛的又开始加速,米莳三承受不住的赶紧堆笑。 “没什么,那我去找烈叔了。” 溜吧溜吧,赶紧溜吧,这事能避一时就避一时,因为实在是无从说起,也匪夷所思。 看她脸色涨红,似少女那般小鹿乱撞的落荒而逃,燕子烨凝望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 良久后,他才缓缓的敛了笑意。 指尖轻轻一弹,静候着的妘彘,立马就走了出来。 “主子。” “吩咐下去,明日便回皇城。” 这么快?妘彘惊讶。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燕子烨低眉叩了叩食指,接道:“让公孙留下,领十人,给本王盯紧齐宁和了空,若有闪失,便提头来见。” “是。” “咚咚咚”燕子烨漫不经心的继续叩着食指,妘彘不敢抬头,屏气凝神的盯着眼前的青石板,他知道,主子还没吩咐完。 “吩咐韦德,三三已是本王认可的正妃,该如何侍候,由他来仔细安排,不可有半点懈怠。” 妘彘微微一抖:“是。” …… 转眼,年关将至,湘东雾城的冰雪开始慢慢消融,并隐隐中还露出早春的气息。 但处于四季分明的北方皇城,却开始大雪纷飞。 而大燕三年一郊的祭天之礼,则是放在了年末的岁除,借新年旧年的交替,又选订在日月同辉之时,燕帝率领着文武百官,开始浩浩荡荡的前往祭坛。 祭天,是人与上天,君权神授的重要日子,大燕又称之为敬天法祖。 在这一天里,燕帝和文武百官,需代表天下万民,先斋戒沐浴,再敬奉牲畜五禽,黍稷饮食,随同那玉璧、玉圭、缯帛等等祭品,以告示上天旧年的丰收,以及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 正文 第305章凶光 此时太阳初升,霞光万丈,再照着那洋洋洒洒的大雪,折射的瑰丽光线,仿佛给浩浩荡荡的所有人和马车,都披上了一层金光圣衣,肃穆庄严的撼人心魂。 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冕的燕帝,持着镇圭,威严的坐在龙辇之上,不怒而威的扫了眼,紧随在他身后的诸多儿子,最后停留在他的太子身上。 龙眸微微一眯,倏地一道红光,竟然从太子身后腾然而起,晃的他眼前一花,再度睁开时,那红光却消失于无形了。 燕帝怵然一惊,扭头便对其贴身内侍常安道:“你看看太子。” 常安怔忡,惶惶的赶紧抬头看了眼太子,只见太子身着礼袍,头戴玉冠,除了气色不太好之外,并无那里不妥。 尽管如此,常安也不敢直接说,皇上您想奴婢看什么,低头便诚惶诚恐的道。 “皇上,奴婢看太子似乎穿的太单薄了些,今天阳光虽好,但风雪未停,奴婢担心,太子穿的如此单薄,易得风寒。” 燕帝脸色一黑,勃然大怒:“谁让你看他单不单薄,朕是让你看他身上,是否有光。” 红光又叫凶光,出现在祭天的路上,那是万般的不吉,再加上太子之前的表现,此时燕帝几乎就笃定了,刚才他不是眼花,而是真看到了太子身上的凶光。 常安惊的倒抽了口气,但转眼就镇定了下来。 想他侍候燕帝十几年,伴君如伴虎,什么阵仗没见过,眼皮子一抬,就不动声色的垂了下来,低声道:“皇上,奴婢肉眼凡胎,那能看见真龙之光,还请皇上恕罪。” 真龙之光? 什么真龙之光,放眼天下,谁敢在他面前提真龙之光。 该死! 燕帝大怒,一脚便将常安踢下龙辇。 “咚”的一下,常安摔的极为狼狈,赶辇的内侍,一个个更是吓的噤若寒蝉,但燕帝没喊停,就没人敢停。 看到常安掉下来的燕子骞,惊骇的赶紧打马上前,正欲下马扶常安起身,常安就惶惶的喊道:“不敢劳烦太子,奴婢自己来。” 燕子骞疑惑:“常公公,你这是?” 常安自然不敢说,是自己惹怒了燕帝,然后被燕帝一脚踢下了龙辇,皮笑肉不笑的就道:“唉,奴婢老了,一脚踩空,竟然就在皇上面前失了礼数,多谢太子关心,奴婢告退。” 燕子骞听完,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常安真的没站稳,想着他是燕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内总管,便讨好道。 “常公公说笑了,本宫的父皇,还需要常公公尽心服侍才好,常公公那能服老,来人啊,快扶常公公上马,还有你,快去把本宫的宝花玉露丸拿来,给常公公压压惊。” 常安立袖躬腰,赶紧道谢。 而此时,坐在龙辇中的燕帝,盛怒的眼底,骤然便开始冷凝。 好你个太子,他还没死呢,竟然就连他身边的人,也敢堂而皇之的拢络。 若他身上的红光,乃真龙之光,那他算什么? 太子! 好个太子。 这一点点骚动,并没有影响队伍的前行,而太子对常安的慷慨讨好,也全数看到了其他皇子眼底。 一时间有艳羡的,也有鄙夷的,唯独只有燕子烨神情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二皇子燕子泽,刻意驱马慢了两步,淡笑着的对燕子烨道:“六弟,你这次南下剿匪有功,父皇又留了你半日,难道就真的没赏你什么?” 燕子烨恭敬的点头回礼,沉声道:“替父皇办事,不敢讨赏,二哥小心,您那块红翡腰佩快要掉了。” 燕子泽瞳仁一缩,神色微变下,立马不着痕迹的将红翡腰佩,握到了手心,眼中淬了一丝阴霾道:“六弟好眼光,莫非是相中了二哥的这块红翡?若是喜欢,二哥送你也无妨啊。” 燕子烨眉目一动,眼中似多了份惊喜,腼腆的就道:“二哥真要送我?” 素来多疑,又心怀狡诈的燕子泽,看到六弟露出惊喜的表情,顿时就怔了怔。 难道是他想多了? 百转千回里,他再定晴看了看燕子烨,就发现他这个六弟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红晕,仿佛如情窦初开的少年,想拿什么东西去讨好姑娘那般。 骤然燕子泽大笑,调侃的就问道:“六弟,你脸红什么?难道是有了心爱的姑娘,想拿二哥的东西去借花献佛?” 疑似一语道破真相的燕子烨,脸上的红晕,就弥漫的更多了些。 听到二人交谈的九皇子,转头就看见,假装低咳,并惶然掩饰,想躲开探究的六哥低道:“二哥若不想给就算了。” 这一句懊恼,直接就坐实了燕子泽的猜测,哈哈大笑下,燕子泽抬手就将那红翡,塞到了燕子烨手上。 他还正愁怎么样毁尸灭迹,六弟可真是帮了他大忙。 “二哥什么时候说不给了,啧啧啧,这时间过的真是快啊,一眨眼,六弟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来来来,告诉二哥,你究竟看中了那家姑娘。” 九皇子燕子鸣,觉得有趣,跟着也放慢了速度,插了一句道:“六哥真有相好的姑娘了?是谁啊?” 燕子烨顿时羞涩难当的再次低咳,躲闪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就扫过九弟燕子鸣的腰带。 只见那腰带正中间,镶的正是一面泛着光芒的四方铜镜。 呵呵,燕子烨心底冷笑,真是配合默契。 “二哥不要再打趣我了,我自小离宫,又常年住在临州,那能有什么姑娘。” 越这么说,就越描越黑,燕子泽放心的眯了眼。 而此时九皇子燕子鸣,拉长声戏谑道:“哦,原来六哥相中的姑娘,是临州那边的啊,二哥,六哥这是艳福不浅呢,据说临州盛出美女,父皇每次选秀,挑的最多的便是临州女,哦对了,六哥逝去的母妃贤妃娘娘,好像也是出自临州吧。” 提及燕子烨逝去的母妃,瞬间,二人就见他脸色变白,露出无以言表的恸痛。 二皇子冷酷的勾了勾唇,视而不见的道:“确实出自临州。” 九皇子露出我果然说对的兴奋之色道:“那就怪不得了,六哥,你相中的那姑娘,是临州那家的啊?说给我和二哥哥听听呗,省得改明儿,我要和二哥去临州选美时,误选了未来六嫂怎么办?二哥,你说是吧。” 二皇子笑而不语,一双精芒,牢牢的定的燕子烨脸上。 如此赤果果的挑衅和羞辱,要换成其他皇子,早就对掐了,可放在燕子烨身上,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不敢的。 因为大燕六皇子,不受燕帝宠爱,从小便流放在外,乃是大燕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高门百姓,人人皆知的事。 所以,那怕论排行,燕子鸣只是九弟,也敢当面羞辱他这个六哥。 不出所望的,燕子烨敢怒不敢言,抿着朱唇,就一声不吭。 正文 第306章挤兑 眼见差不多时,二皇子开始打圆场了,斥责九皇子道:“九弟,怎么说话的,小心父皇听见,治你一个不懂长幼尊卑的大罪。” 这话明着是教训九皇子,实际上是给燕子烨施压,顿时就看的众皇子,全都垂帘嗤笑。 就连太子也跟着讥讽了两声。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回到皇城,还能翻起什么浪? 在他们看来,燕子烨也就配娶个临州小门小户的女子。 燕子烨脸色涨红,又怯又怒的捏着那红翡,手背都泛了一层青筋。 这样的他,落在众皇子眼里,又成了一道风景,纷纷戏谑:“六弟确实不小了,临州女虽不如皇城贵女,但确实个个美艳动人,不如让二哥帮你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明年便把婚事订了吧。” “咦,四哥,你们莫不是忘了,贤妃娘娘还在世时,好像是给六哥订过亲吧。” “订过吗?” “订过啊,四哥记性真是不好。” “哦?那我到是忘了,订的是谁啊?” “四哥想想当年的贤妃娘娘姓什么?” “姓姬?难道是姬娉婷?” 一语激起千层浪,尤其是太子,脸色瞬间拉黑冷凝。 有些事情,因为燕子烨流放在临州,所有大家都快忘了,其中便是皇城郝郝有名的姬家。 而这姬家,说起来就是燕子烨的母妃一族,其舅父姬修贤,一直掌管着大燕的北部军营,还是大燕的镇北大将军。 而姬家,却只有一个独女,就是姬娉婷,今年年芳十五,还未曾婚配。 不提也就罢了,一提,所有的皇子就想起来,十年前,贤妃娘娘病重,是在燕帝面前求过旨,意喻把自己的亲侄女姬娉婷,指给燕子烨为正妃。 放在那个时候,贤妃娘娘的指婚,是为了让姬家保护燕子烨长大,可她却没想到,妇人之仁,反而害了燕子烨。 也正因为此事,燕帝才恼怒的将燕子烨流放在外十年。 朝庭姻亲关系复杂,燕帝又素来多疑,最忌讳外戚独大,而当时太子得宠,燕帝怎能让燕子烨和姬家联姻,再造势与他的太子抗衡。 虽然事隔多年,燕子烨和姬家也似乎没有联系,但此时一提起来,所有人再看燕子烨的眼神,就有所不同了。 其中就以太子最为阴翳,因为那姬娉婷,早已在他的侧妃名单中。 他的太子妃乃是当朝左相之女,身为未来的皇帝,一文一武的联姻,是必须要有的,就在前不久,他有心把侧妃之位,给闵家后人,可没想到,崔敬忠那个蠢货,不但坏了他的好事,还临危背叛。 害他利益没得到,反被燕帝狠狠的禁了个两个月足。 想起此事,他就恨的牙痒。 “六弟,回皇城这么久,你好像还没去过镇北将军府吧。”燕子骞阴沉沉的开口了。 久浸皇城的其他皇子,自然知道那姬娉婷心仪的是太子,而太子也有意在挑她做侧妃,顿时,全都在似笑非笑等着看好戏。 燕子烨低眉垂帘,神情颇为意冷的低道:“没有,回来之后,杂事太多,一时也顾不上。” 太子阴侧侧的笑了笑,没错,他这句话就是逼着燕子烨表态,而他的回答,他很满意。 众皇子顿时鄙夷的扬了扬眉。 他们压根就不信,燕子烨和姬家没联系,太子这样问,明着就是想夺妻,而燕子烨居然还能忍,可见他这个皇子,做的有多窝囊。 “年底大召,父皇也要设宴群臣,姬将军于五天前便从辽东回来了,有时间,你便去见见吧。”太子轻描淡写的恩赐。 燕子烨眼观鼻鼻观心的摇了摇头:“既然父皇要设宴群臣,那到时在宫中便能相见,谢太子关心。” 这小心拘谨,又对他恭敬的态度,太子彻底满意了。 一时间,太子竟对燕子烨生出了一丝好感,要知道,他这个太子,当的也是高处不胜寒,尤其是被这么多虎视眈眈的兄弟们盯着,他这个太子,就整天过的如芒在背。 但燕子烨这会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无欲无求,卑微的只想活着,这样的人他最喜欢了,也容易拉拢,更不用担心,他会笑里藏刀,背后捅人。 思绪一转,太子心情就好了,主动示好道。 “本宫在年初五在东院设宴赏梅,六弟若是有空,便过来坐坐吧,咱们兄弟之间,也是多年未见,正好你也与本宫说说,究竟相中了临州的那家姑娘,到时,本宫帮你在父皇那,也好周旋一二。” 嘶,众皇子全都微微吸了口气,再看燕子烨的眼神,就变的古怪起来。 太子还真得天独厚,光明正大的在父皇眼皮子底下拢络人心,只是他眼光也太差了吧,这么窝囊的六皇子,居然也想给他长脸,呵呵,有意思,看来年后,又有热闹看了。 而燕子烨,却在此时猛的抬头,一扫之前的沮丧,漂亮的凤眸中,似淬满了隐隐而动的惊喜,脱口便赶紧朝太子道谢。 此时,从新爬回龙辇的常安,刚刚跪好,就听燕帝阴沉沉的道:“太子和老六说了什么?” 常安耳朵动了动:“回皇上,太子说初五在东院设了赏梅宴,邀请六皇子过去坐坐,还说,让六皇子把他在临州相中的姑娘,告诉太子爷,太子爷好帮他在皇上您这周旋一二。” 燕帝冷着脸挑起半边眉:“老六有相好的了?” “这个奴婢不知。” “哼,朕的这些个儿子,果然都长大了,好得很啊,那你就派人去查查,看老六相中的究竟是那家女子。” “是。”常安低眉垂帘,知道燕帝的脾气这会是过去了。 …… 转眼,便是年初五,正欲前往东宫的燕子烨,刚走到半路,就见常安恭腰站在小垂花门前,似乎在等人。 燕子烨勾了勾唇,上前刚行了礼,那常安便笑着赶紧来扶,恭敬的便道:“六皇子,皇上知道您要去东院赏梅,便特地让奴婢前来,请您去趟御书房。” 燕子烨一脸吃惊,诚惶诚恐的道:“常公公,你可知父皇差我前去,所为何事?” 常安笑的像个弥勒佛,恭着腰就低声道:“奴婢不知,但奴婢要提前给六皇子道个喜。” 说罢,常安就抿紧了唇,低头示意燕子烨先行。 燕子烨勾唇,垂帘的眼底划过了一道流光。 正文 第307章不喜 半盏茶后,太子得知燕子烨在半道上,被父皇叫走后,脸色都微微变了。 “经义,你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柴经义是太子的幕僚,早在燕子烨被召回皇城时,他就对太子建议过,让太子把人拉拢过来,那怕是个最无用的皇子,也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所以这次太子对燕子烨示好,他是很欣慰的。 “很难说,太子,属下觉得,您最近一定要想办法,常去皇上那尽孝,因为属下担心……” 太子脸色一变:“担心什么?” 柴经义蹙眉沉呤,他记得年初一的皇宴上,燕帝对太子,眼神就似乎很不对劲,仿佛夹杂着猜忌、厌恶、还有疏离,当时他以为只是眼花,今天燕子烨半道被皇上叫走,猛的一下,就让他心里翻起了巨浪。 这事不对了,一定出了什么事。 “太子,属下想问问,十九的去往迎春亭的名单,可下来了?”柴经义不答反问。 皇城的迎春亭,是皇室祭春的地方,也是一年当中,十分重要的日子,在这一天,燕帝会亲自指定一些人,前往迎春亭祭春。 而这些人,有皇室宗亲,也有文武百官中的其中一二,同时也正因为燕帝的亲自指定,从而可以让所有人知道,那些人受宠,那些人不受宠。 太子神色暂缓,想也不想的便道:“经义要看名单做什么?本宫身为太子,父皇不可能不叫本宫去祭春。” 柴经义皱着眉不言,太子哼了一声,还是赶紧叫人去取了。 很快,名单取回来,太子随意的一扫,脸色就大变的道:“这怎么可能,这名单里怎么没有本宫。” 柴经义倒抽了口气,不好,风向变了,燕帝那里绝对出了事。 “太子,您先不是要慌,属下觉得,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事,太子好好想想,自从闵将军那一事后,您在皇上面前,可有说过什么?” 太子急的摔了一个酒杯:“该死,闵将军那事办砸后,本宫就被禁了两个月足,后来见父皇的时候,你不也在吗?本宫说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 没错了,自闵家一案后,太子在燕帝心中,就有些一落千丈,可柴经义一直镇定的认为,只是燕帝一时的不喜,等燕帝消了气,还是会再倚重太子的。 可现在,明显不对劲,而还是很不对劲。 一国太子,连祭春都不让他去了,这代表什么? 只怕连文武百官都要慌。 左思右想后,柴经义想到了岁末祭天,喃喃的便道:“太子,那你想想祭天那时,可有做出让皇上不喜的事?” 太子急的五内俱焚:“经义,你搞什么,祭天那时你不也在吗?本宫有没有做让父皇不喜的事,你难道没见看?废物,废物,本宫要你有何用。” 焦急下,太子破口大骂,柴经义脸黑了黑,保持冷静的再道:“属下不是问后来的事,属下是问,常公公从龙辇上掉下来后,太子说了什么?” “本宫还能说什么,常公公摔下来,本宫想去扶他,却见他左右无事,便让人去取了宝花玉露给他压惊,这难道本宫也做错了?”太子狂怒的捏紧拳,心里急的快要冒了火。 自从他当上太子,他就明白,除了要学如何当皇帝,还要想尽办法的讨父皇喜欢,否则的话,他的太子之位就会不稳,而这些年,他那些个虎视眈眈的兄弟,那个不想他从太子之位掉下来。 此次祭春他若不能去,还有什么脸面,再呆在这东院,自称本宫。 该死,他的太子之位就快要不保了。 柴经义深深的吸了口气,眉头瞬间皱成了川字,按理这样公开讨好燕帝的内侍,那怕燕帝再不喜,也不会动摇太子的根基才对,那这风向转变,究竟是因为什么? “太子莫慌,属下这就是去想办法打听。” …… 而与此同时,已站到御书房的燕子烨,正低眉顺眼道:“回父皇,她,她只是颜家的小女儿,今年九岁,我……” 燕帝嗤笑了一声,其实他的龙案前,早已摆了颜家的底细,其中便有一位,九岁的小姑娘,排行第三,取名为颜珊珊,是颜家长房的嫡孙女。 而这颜家么,恰好就是燕子烨被流放在临州,所寄托的大户。 虽然老六不招他喜欢,但就是暗中流放,也会给他找个大善之家,否则何以承受皇家的恩赐。 “烨儿今年也该满十六了吧。”燕帝不怒而威的问道。 燕子烨惶然,立马心有灵犀的就道:“是,待到五月二日,儿臣就满十六了。” “嗯,是不小了,可你挑的这姑娘,今年还只有九岁,你就不觉得,她还太小了点吗?” 燕子烨白净的脸上瞬间一红,呐呐的道:“可儿臣觉得她很可爱,所以儿臣……”后面的话,似羞于启齿,所以他不敢再说。 越是这样吞吞吐吐,燕帝就越觉得玩味,半点都没觉得老六有些浮夸,虎目一闪,便失去耐心的道。 “觉得她可爱,便想娶她当朕的儿媳,那你便说说,她究竟有什么可爱之处。” 燕子烨在龙威之下,惊的脸色瞬间又变白,目光十分忐忑的就道:“儿臣说不上来,就是儿臣很喜欢她,所以,儿臣想,那怕再等上几年,也无妨。” 燕帝敛了神色,收起嘴边的嗤笑,漠不关心的便抽出一本奏折,转眼就将那颜家的底细,给压到了下面。 “也罢,说起来这些年,也是朕亏欠了你,既然你喜欢,那就让礼部去拟张单子,先订了吧,待她及笄后再大婚。” 燕帝说完,就挥了挥手,示意燕子烨可以退下了。 左右也是个不受他宠爱的儿子,而这颜家又在临州是大善积德之家,从门风上看,倒也配得上皇室宗亲。 再加上这些年,燕子烨好像从来没给他惹过麻烦,仔细想想,他这些儿子里,如今也就剩他,看起来比较顺眼,也没有结党营私了。 呵呵,颇似一股清流。 想到这,燕帝猛的又抬头看向燕子烨。 他似乎很是雀跃啊。 正文 第308章提防 皇家什么时候出过情种了,燕帝冷笑。 忽然又将人叫住道:“等一下,朕忽然想起,你母妃还在世时,仿佛给你订过亲,常安,是有此事吧。” 一直仔细盯着他的燕帝,立马就看到燕子烨身体颤了颤,然后满是激昂的脸色,瞬间黯淡无光。 常安想了想便回道:“回皇上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订的是姬家的女儿姬娉婷,可当时,皇上还没来得急答应,贤妃娘娘就去了。” 燕子烨眉目一伤,急的就抱拳道:“父皇,儿臣不想娶姬娉婷,儿臣想替父皇去守临州。” 燕帝挑眉,嘴边不声自主的就噙了丝讥讽,他这个儿子,还真是个情种。 像谁呢? 应该是像她多点吧。 姬霓裳,你果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就连仔细看他的脸,都是像极了她的当年。 燕帝冷凝中,眼底快速的划过一丝黯然,但转眼就恢复了常态。 “罢了,那就如你所愿吧,过了正月,朕就允你回临州,常安你去替朕,送老六出宫吧。” 燕子烨激动的吸了口气,赶紧跪下谢恩,就在他垂帘之时,眼里同样划过了一道寒芒。 燕帝的意思,是禁止他去东宫会宴,呵呵,这么多的皇子啊,燕帝为何只是处处提防于他。 若天命真有所归,他如此提防,又有何用呢。 就连送上他龙案的东西,也不过是他精心炮制的。 呵! 嘲讽下,燕子烨出了御书房,刚过二道宫门,常安的干儿子,就凑到了常安身边,偷偷地递了张条。 常安快速打开瞄了眼,就神色不变的将纸条塞进了嘴里。 同时,就见他恭敬的跟在燕子烨身后,嘴唇都未动的用腹语道:“东院风起。” 燕子烨垂帘,漫不经心的就抖了抖广袖:“看样子,正月后还会有雪下。” 常安神色未变,直到过了九道宫门,才立袖垂帘的开口笑道:“六皇子慢走,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 大燕历三十五年,正月十五。 举朝上下所有人都在议论,燕帝竟然答应了六皇子,以正妃之礼,下订了临州颜家,刚满九岁的小姑娘颜珊珊。 先不论那颜家,是否承得起皇恩浩荡,就说这六皇子,怎么就选了个九岁的小姑娘做正妃。 一时间,朝中那些想攀龙附凤的群臣,全都一脸艳羡,那怕燕子烨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皇子,更何况在某些中立派的人眼中,像燕子烨这样皇子,做女婿那是再好不过。 等到将来太子登基,那怕燕子烨再无能,也是可以当一世的闲散王爷。 至于其他的皇子们,中立派可是心有戚戚。 然后又在同一天,燕帝下旨,准了燕子烨回临州。 这一下,瞬间又让朝中很多人,眼睛亮了亮。 谁不知道,如今的皇城正在夺谪的风口浪尖,能悄无声息,又全身而退的,又怎么不是大智若愚。 就在所有人都在思索,燕子烨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不受恩宠时,另一个消息,骤然惊动了整个皇城,再也没人去关心,燕子烨的去留。 因为二皇子和九皇子,忽然落马了。 一个摔断了双腿,一个摔的昏迷不醒。 而就在这时,燕子烨已经带着姜其昌,到了青州城。 “主子,太子果然如您所料,对二皇子还有九皇子下杀手了。” 燕子烨勾唇,握着笔在礼部所拟的礼单中,慢慢地又加了几样东西,其中便是几处田产和店铺。 “腿断了,但头还可用,吩咐下去,皇城也该下场大雪了。”燕子烨说的轻描淡写,漂亮的凤眸中,更噙了连姜其昌都惊讶的笑意。 “是,属下这就去办。”姜其昌激动的搓了搓手,韬光养晦了六年,主子终于要动了。 他怎能不高兴。 转身之时,燕子烨又叫住他道:“煤矿勘探如何?” 姜其昌立马止步,激动的神情,又添了几分道:“回主子,已经勘探的差不多,有些地方虽有偏差,但都距离不远。” 燕子烨扬眉,不经意的脑海里就闪过米莳三的模样。 “很好,那你做好准备,月底就动身前往白狼国吧。” 姜其昌激动的血色都染了脸颊:“是,主子放心,属下一定把事情办妥。” 六年了,他们等了足足六年,星罗遍布的棋子,从今天开始,总算可以动了。 可就在这时,脸色沉呤的妘彘,忽然就从暗处走了出来,然后跪在燕子烨面前,一动不动的道:“主子,雾城出事了。” 燕子烨凤眸一凝,抬头便朝妘彘看了过去。 “说。” “齐宁和了空,已经逃出雾城,妫烈一直追到渭河,才失去他们的踪迹。” “什么?”人还没走的姜其昌,惊骇的喊出了声。 渭河,那可是大燕和白狼国的交界之处。 真是该死,妫烈这个蠢货,竟然连两个人都看不住。 燕子烨眯了眯眼,忽然眼前,再次滑过米莳三嗔笑撇嘴的样子。 这事和她,只怕脱不了干系吧。 倏地,燕子烨温润的眼底,淬了丝冷意。 …… 雾城,正月二十,齐宁和了空走了,烈叔带人去追,到目前为止,刚好五天。 米莳三也忐忑了五天。 人虽然不是她主动放走的,但也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的,从良心上来说,她这样做,算是背叛了燕子烨。 可当时,情况逼的她,不得不视而不见。 因为齐宁对她有恩,了空对她也有恩,他们想走,又要走,她还能怎么留。 于情于理,她都没办法做出软禁的事来。 米莳三懊恼的知道,自己这是妇人之仁,可她真的就硬不下那个心肠,所以,她做好了准备,迎接燕子烨的怒火以及质问。 “韦德,方恒回来了吗?”米莳三心情很低落,越是这样低落,她就越想拼命给自己找事做。 一个月前,她收到罗大的飞鸽传书,知道他已经带着罗二,赶往了潞南。 再加上燕子烨给她的三千人手,还有能独挡一面的顾家兄弟,她想要的那些矿山,已经全部到手,现在只等燕子烨那边也全部控制后,就可以正式把煤推出去。 韦德恭敬就站在她身后:“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三小姐,要不奴才去前头再看看?” 米莳三很没精神的嗯了一声。 正文 第309章不安 她这样关心方恒回没回,那是因为这次方恒会把罗大带进来,除了她要见罗大一面,并交待一些事情给他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让左氏也亲自见见罗大。 就在一个月前,她答应左氏,好好帮米盈盈相门亲,所以她左思右想后,首先就让烈叔帮她查了一下江亭封家。 封君和封宁的品性,她觉得还不错,只是封宁那个小胖子太小,和米盈盈不太合适,但如果封家有个年纪相当的少年,就可以考虑做为人选了。 后来烈叔一查,还真查出,封家有个小郎君,至今还没有婚配,是封家二房的嫡子,今年刚好十七,还是个读书郎,十五的时候中了童生,今年正在准备考秀才。 拿到画像,还有封家的底细后,米莳三就觉得,封家确实很不错。 在江亭那边还算是钟鼎世家,虽然门坎高了些,但以她现在的身份,米盈盈嫁过去,还算是低嫁。 除了熟识的封家外,她觉得罗大也可以考虑,虽然罗大没家世,但人品好啊,也是她的得力助手,刨开她的身份,米盈盈和罗大,完全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最后就是烈叔一脸嫌弃的抽出五个下属。 人,她全见过,都长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套用烈叔的话,他这五个下属,都是儒将,虽无家世,但行军打仗全都能独当一面,更在将来燕子烨起事后,就能拼出个锦绣前程。 然后在她层层筛选下,一共列了七张名单交给左氏,原以为,从名单上看,左氏极有可能会选封家,毕竟百年世家了,底蕴也丰厚,又年青有为,温文尔雅,可没想到,左氏居然一眼就相中了罗大。 所以她才决定,让方恒把罗大带进来,让左氏再仔细看一看。 若是罗大也相中了米盈盈,而米盈盈也没有异议的话,这门婚事基本上就皆大欢喜。 百转千回里,韦德刚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身后还领着丫环水芯。 “三小姐,药煎好了,老奴还是侍候着您把药喝了,再去前头看看。” 米莳三眉头一拧,撑着昏沉沉的脑袋就打了个喷嚏。 齐宁逃走的那天,她受了点风寒,又因为心怀忐忑,所以连吃了五天药,也没见好。 这一病,就急坏了韦德,还有侍候着她的十几个丫环。 用元真的话说,她这风寒总不见好,是因为患了心病。 撇了下嘴,她想,她可不就是患了心病。 放走齐宁,可是犯了大错,万一齐宁走漏风声,害的那就是燕子烨,这么大的心病,那是药就能治好的。 好烦,烦的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燕子烨解释了。 “韦德,我感觉我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再吃药。” 韦德一急,端起药就直接跪到在地。 “求三小姐不要为难老奴,您要是身体不好,王爷知道,会要了老奴的脑袋。” 王爷年前走时,可是吩咐了,眼前这位是可是未来的女主子,也是正儿八经的未来六王妃,他那敢不小心翼翼的侍候。 就连这三十几个丫环,都是他精挑细选,才带进来的,生怕侍候不好未来的女主子。 韦德一跪,满屋子的丫环,也跟着跪了下来,嘴里齐齐喊着:“请三小姐保重身体。” 瞅着跪了满屋的人头,米莳三觉得,她头更痛了。 以前她像根野草一样,那怕被刘氏打,被刘氏饿,也能顽强的活着,并从来没在风寒上,感觉过自己虚弱。 如今日子越过越好了,身份也水涨船高了,反倒患了富贵病。 “你们别这样,都起来吧,唉,我喝,把药给我。”米莳三愁的直叹气。 自打上次燕子烨走后,她的生活质量就直线上升,先是韦德来了,后是三十多个丫环来了,再后来地龙也修好了,院子里也种满了花花草草,还添了二十个侍候她的小太监。 一下子,原本很清静的香闺,眨眼就人满为患。 刚开始她还挺新鲜,可后来瞅着这些丫环和仆人,动不动就朝她下跪,她就觉得很折寿。 像这样奴仆如云,众星拱月,时间长了,她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就在她一口将药喝完,就看到严宽飞一般的进了屋,满脸喜色的朝她一跪道:“三小姐,王爷来了,就在前院,还给三小姐带来了赐婚的圣旨,恭喜三小姐,贺喜三小姐。” 咯噔! 燕子烨来了? 这么快!!!! 米莳三惊的心头一跳,差掉把碗都给摔碎。 严宽一说完,满屋的人都喜出望外,韦德更是高兴的赶紧来扶她:“小宽子,王爷真的来了?” “是,刚来的,妫大人也回来了,正在前院见王爷。” 严宽是一得到信,就喜不自禁的前来通报,满心盼着米莳三会高兴的赏他,可他却不知道,齐宁的逃走,米莳三有隐瞒不报之责,所以对米莳三来说,燕子烨的到来,只有惊没有喜。 所以后面那句什么赐婚的圣旨,她压根就没听进去。 就在这时,前脚跟后脚的,另一个仆人汪岩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失声喊道:“三小姐不好了,王爷来了,正在前院罚妫大人五十军棍,现在已经开始打了。” 五十军棍!! 米莳三吓的脸色瞬间发白,连鞋都忘了穿,赤着脚就甩开韦德的手,拨腿往前院飞奔。 如果是因为齐宁而怒打烈叔,那么这件事,错的人是她,该罚的人也是她。 五十军棍下去,烈叔还能有命在吗? 韦德看到她连鞋都忘了穿,连忙提起鞋就在后面追:“三小姐,您慢点,您还病着呢,那能不穿鞋啊。” 穿鞋,还穿什么鞋,她都快要急死了。 一路飞奔着,还差一点距离就到前院时,远远地,米莳三就听到了棍棒之声。 没有闷哼,没有痛呼,四周安静的就像头顶的雾,可那声声吃肉而带出来的紧锣密鼓,骇的她头皮都快要炸开。 守门的妘彘,看到她赤着脚,满脸急色的跑来,眉头一拧就伸手在门前拦下她。 正文 第310章惊吓 “三小姐,王爷没传唤,不得擅闯。” 米莳三倒吸了口气,恍然间才意识到,昨日今日来日,一切都因为燕子烨的求亲,又变了。 可此时此刻,她那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满脑子都是那五十军棍。 “你让开,我要见他。” 急忙追来的韦德,听到她连王爷都不叫,反而用大不敬的他,惊吓的就连忙出声道:“三小姐,不可忘了规矩,您得叫王爷。” 韦德的提醒,瞬间让米莳三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变的是什么。 是身份,是束缚,是条条框框,是规矩…… 一时间米莳三心窒的快要喘不上气,大脑里更是轰鸣般咆哮,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的规矩也不是这样的。 再听到那如雨点般的棍响,米莳三急白了脸,推开妘彘手,弯腰就冲了进去。 抬眼就见烈叔趴在老虎凳上,两人持着长棍,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相互交叉,寒风凛凛,骇的她脸色瞬间白如纸张。 就在她闯了进来的同时,妫烈回头也看见了她,只见她惊吓的脸色苍白,嘴唇也在微微哆嗦,顿时,就急的妫烈五官扭曲。 “该死,丫头你来做什么,快回去,韦德,还不快来把丫头带回去,嗳哟直娘贼的。”因为妫烈开口动了真气,棍棒加身的苦,立马就痛的他低呼了一声。 韦德瞅了眼面无表情的妘彘,还有前面杀气腾腾的棍棒,吓的全身直冒冷汗。 拎着鞋子就赶紧上前来拉米莳三。 “三小姐,妫大人说的是,来,咱们先把鞋穿上,然后回去等……” 后面的话韦德没说完,就见米莳三提起裙子,就往妫烈身上扑。 “不准打了,住手,住手,都住手。”米莳三呆滞中,惊吓的眼泪就冒了出来。 这都是她的错,不是烈叔的错,就算要承受燕子烨的怒火,也应该是她。 “嗳哟丫头,这里你不该来,快走快走。”妫烈顿时急的一个鹞子翻身,抱起她就往韦德那边递,示意韦德赶紧将她抱走。 就在视野转换的这一瞬,米莳三看到墙角处,竟然是一片妖艳的红…… 几具无头的尸体,就那么横七竖八的摆在那,血泊之中还能看见,散落的人头,凌乱的长发,爆睁的双眼…… “咝……”她骇的冷吸了口气。 顿时,回过神来的妫烈,立马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嘴里更急更狂燥的道:“该死该死,还不快把人给带回去。” 韦德吓的全身一跳,收紧了手一转身,也看到了墙角的那一幕,倏地,他差点腿软。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燕子烨,微眯着凤眸,从屋里走了出来。 当他看见捂住双眼,并赤果着双脚的米莳三,被韦德抱在怀里,就要快速带走时,修长的叶剑眉,就轻轻的挑了挑。 她是急着想来见他,还是想来护妫烈。 朱唇一勾,燕子烨就冷冷的扫了眼,急出一身汗的妫烈。 直到韦德抱着她走远,他才垂帘低道:“再加二十,还有韦德。”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恬淡,但其中的不怒而威,让所有人纷纷震颤,心神波动。 他们知道,主子动怒了,是真的动怒了。 虽然主子大多数的时候,都很平易近人,但没人敢忽视,主子是有生杀大权的六皇子。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主子虽然还不是天子,但他身上的王者之威,那是不动则已,一动便会风云色变,气势惊人。 就连神经最粗,平时也最大大咧咧的妫烈,此时也是骇的大气也不敢喘。 老老实实的就重新趴回长凳,然后紧咬牙关,继续再承受加量的七十军棍。 与此同时,被重新抱回屋的米莳三,真吓的脸色铁青。 虽然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更甚至还死里逃生了很多回,可这么直观,并赤果果的看见杀人,心灵冲击也是很大的。 大到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呕……” 瞬间,米莳三就感觉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然后控制不住的,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三小姐,三小姐,来人啊,赶紧去叫元真先生过来。”韦德慌神了,急的那是团团转。 眨眼,屋里的丫环和仆人也全都变了色。 原本还想讨赏的严宽,赶紧拉了拉韦德。 “德公公,三小姐都这样了,咱们是不是,得赶紧禀报王爷呀。” 韦德听了,眼前骤然划过那一片血红,惊蛰下,稳住神就道:“那你还不快去。” 半个时辰后,燕子烨来了。 屋里人顿时就被清走了一大半。 当他看到,脸色苍白,神情恹恹,并昏迷不醒的米莳三时,眼底瞬间淬了一层寒冰。 “三三。”他喊。 米莳三没回他,因为此时,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就像陷进了血色的沼泽,灵魂都飘浮在外,不但调动不了四肢,还只能隔空呆滞的看着他。 看着他穿着一如既往的绫绡纱,戴着金色的王冠,拧着眉坐在她的旁边,一瞬不瞬的看她。 他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她只觉得,他刚刚进屋,身上还夹带着春寒料峭的冷意。 他伸出手,试图掐她的脸颊,而她的躯壳纹丝不动。 终于,她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波动,只见他回头便朝妘彘急道:“元真在哪?” 他的急怒,让跪在屋里的所有人,全都纷纷颤抖,恨不能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 “真是该死,韦德,本王把你留在你,你就是这样给本王照顾她的吗?” 燕子烨脸色冷的挂满了寒霜。 这样怒不可遏的他,米莳三从来没见过。 在她的意识里,燕子烨一直都温润如玉,又美的妖冶人怨,虽然贵气横流,但从来没在她面前,露出过半点威压,更甚至,有时他还装傻充愣。 就像曾经在米家村,死活要认她当妹妹一样。 他美的一颦一笑都让人心跳加速,也妖冶的一言一行,轻易的便能勾魂夺魄。 可这种美,却从来不含杀气。 所以打从心底,她就没怕过他,也没忌惮过他。 正文 第311章乱了 她知道,他是大燕尊贵的六皇子,他有生杀大权,也有雄才大略问鼎天下,更知道,如果他成功,便是整个大燕,最最尊贵的王。 可她就是没想到,所谓的生杀大权,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那么的赤果果。 那墙角的血泊,那散落的人头,那死不瞑目的公孙等人,虽是他杀,可实际上也是她杀。 这样的血腥,这样的惩罚,比让她摔下悬崖,还要心悸恸动。 她害怕了,也慌神了,更不知道,从今往后,她要怎么面对他。 凌乱中,米莳三掉下一窜惊惶的眼泪,更傻傻的看着自己的躯壳,诧异的在想,她现在是灵魂出窍吗? 那她还能回到身体里吗? 她死了吗? 她要穿越回去了吗? 混乱中,元真来了,她呆滞的看着一脸正色的元真,只见他快速的抽出几根金针,欻的几下,分别捅进了她的指缝、人中、天灵…… 啊……好痛。 巨痛之下,米莳三一抽搐,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身体,好像刚才的灵魂出窍,是做了一场梦那般虚幻。 “三三。”燕子烨色变,急忙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元真长吁了口气,一改往日温吞,认真的就道:“主子,三小姐最近身体抱恙,切不可再让她受刺激。” 欲言又止,元真皱着眉就去写药方。 燕子烨面色冷凝,亲眼看着三三的睫毛颤了颤后,才将水芯唤了进来。 “好生照看着三小姐,若再有半点闪失,本王要你命。” 水芯吓的面无血色,那敢说半句不,当下真真是恨不得,把米莳三抱怀里,当成婴儿那般照看。 到了外间,燕子烨扫了眼战战兢兢的韦德,便朝元真问道:“刚才三三是怎么回事?” 刚才有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米莳三气息全无,那一刹那的死寂,让他的胸口莫名其妙的,就揪疼的厉害。 按理,他对米莳三,谈不上有多少喜受,只是觉得,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前行路上,也许就不会那么孤单。 毕竟,他和她,算是同一类人。 而米莳三身上,确实有他好奇并期盼的东西,就比如说,她是谁,她又为什么知道煤,还有那些琉璃,零零种种,她身上的秘密,其实早就超过了,他之前想要的闵家兵韬。 正因为她有这些价值,所以他才要娶她。 那么,刚才感觉她要消散时,他胸口莫明其妙的揪疼,是什么? 为什么会疼? 为什么会乱? 燕子烨的凤眸,骤然眯成了一线。 他的心神波动,太不寻常。 也让他很不自在。 元真虽是大夫,但他感觉不到燕子烨内心的波澜,拧着眉便道:“刚才三小姐气息全无,心脏也猝停,看起来像昏厥,可实际上,有点像我师傅说的灵魂出窍,所以,我刚才用的是九转还魂针。” 说完元真顿了顿,眼里露出一丝医者斥责。 “主子,三小姐还小,虽然以前受了很多苦,也死里逃生过很多回,但她终究只有九岁,前院那样的血光,还是不要再让她看见的好。” 做为医者,元真很清楚,有些人心神受到冲击,很容易就会猝死,也就是俗称的吓破胆。 所以他冒着大不敬,也要开口提醒燕子烨。 不能再让米莳三受刺激了。 接近半年的相处,元真很清楚,看似大大咧咧,又行为举止十分洒脱的米莳三,并不像外表那样艰强,她终究还是个女子,也会有很脆弱的时候,尤其是齐宁逃走后,她久冶不愈的心病,就能窥见一斑。 燕子烨撩袍便坐了下来,垂帘中深邃的眼底,好似噙了丝迷茫。 “齐宁逃走的事,她知道多少?” 元真表情没什么波动,微微吁了口气,答非所问的道。 “齐公子走后,三小姐就受了风寒,连服了五日药也不见好,师傅说过,像这种心病,是需要心药才能痊愈,再加上今天她受的惊吓,只怕主子要费些心思了。” 燕子烨是何其聪明的人,嘴角微微一勾,就冷眼看向韦德。 韦德吓的抖如筛糠,自知失职赶紧请罪。 “下去领罚吧,滚。” 韦德瞳仁紧缩,顿时就松了口气,因为主子只是罚他,并没有杀他,比起公孙他要幸运的多。 元真写了方子,先拿给燕子烨看,看完后就叮嘱其中一个丫环,跟他去药庐取药。 此时水芯又在屋里发出惊呼。 “三小姐,三小姐,来人啊,三小姐又吐了。” 是,米莳三又吐了,只要一想到那片妖冶的红,以及那几具无头的尸体,她就控制不住胃的翻滚。 不管是穿到大燕,还是过去,她都没见过那样的血腥,所以那怕她灵魂再成熟,再理智,也被刺激的不轻。 燕子烨胸口一沉,急忙又回到内室,鬼使神差的就推开水芯,自己把米莳三,又重新抱回了怀里,在触碰到她仿佛变轻的身体后,燕子烨眉头轻蹙了蹙。 他竟然在她面前失控? 为什么? 刚要走的元真也回来了,拧着眉就来把脉,确定她只是因为受惊过度,才没好气的道:“要劳烦主子费心了,我去配药。” 他没直接说是给吓的,但燕子烨已经懂了。 满心复杂下,燕子烨扭头便将迁怒妘彘。 “连个人都拦不住,要你何用,去领二十军棍。” 妘彘嘴角抽了抽,主子正在气头上,他那敢忤逆,半分怨色也不敢有,就低头领命出去挨军棍了。 燕子烨抱着米莳三也没说话,眼里满是没有温度的复杂。 他为什么会因她而失控? 这种感觉,在他身上,从来没出现过。 她,不过才九岁…… 而这时的米莳三,那是吐的再次昏天暗地,只不过这次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吐了,除了黄胆水,还是黄胆水。 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是燕子烨在陪她吐。 因为她的黄胆水,已经染脏了他的绫绡纱。 顿时,她倒抽了口气,瞳仁放大的就往后挣扎了两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如此惊惶的米莳三,燕子烨失控的差点暴走。 很好,她竟然开始怕他了。 真是该死啊。 “三三,你怕我?” 正文 第312章吴宁 米莳三心抽搐,能不怕吗?说杀就杀,说打就打,以前她多安逸,安逸的完全忘了,他是个皇子,他有生杀大权,他还有几万的私兵,还有他蓄势待发的问鼎。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懂,可没亲眼看见,冲击力就是没有那么切身实际。 “齐宁逃走,我是知情的,他们很无辜,你杀的很无辜。”她白着脸,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心里一阵苦笑。 理想的话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实际上,有些事情那就是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燕子烨如此迁怒别人,却没来问她半点罪,她应该是要装糊涂的,可良心呢。 看到公孙等人的无头尸,她的良心饱受谴责。 她承认,有时候,她是很感情用事,可她真没想到,齐宁逃走的后果,会让燕子烨这么震怒。 更想不到,还因此让很多人赔上性命。 公孙她先不说,毕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她不熟,但烈叔跟她相处了快三年啊,又视她如女儿那般,处处呵护,七十军棍,就算不会要了他的命,也死了一半。 燕子烨凤眸微沉,压住心里琢磨不透的凌乱,温笑中不含半点温度的道。 “那三三的意思,本王应该要罚的人是你,而不是他们的失职?” 米莳三咬唇,心里回了句是,可话到嘴边,她怂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震怒?我觉得,齐宁不会傻到出卖你,毕竟他是米家村出来的人,按理也是赤勇军的后人。”你不是应该要笼拢他,然后想办法,把齐保正弄出大牢吗? 后面的话米莳三没说,但她的意思是这样。 燕子烨深吸了口气,看来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也对,齐宁没在她面前爆露过自己。 “三三,你以前跟本王说,你喜欢自由自在的活着,所以很多事,本王不想告诉你,也尽有可能的,让你活的自在,但齐宁这件事,你大错特错。” 米莳三怔忡,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大错特错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崔叔已经选择跟你对立了吗?” 她知道米家村所有人,全都听令于崔敬忠,尽管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她不曾亲眼所见,但她可以脑补,不外乎就是结党营私,各自储存实力,然后一举拿下那把龙椅。 就像那句追名逐利,成王败寇。 明面上,她是闵家的后人,也应该是赤勇军忠诚的小主,可因为偷龙转凤,数年来她的崔敬忠的感情并不深,所以她左右不了赤勇军。 唯一的价值,就是只有她,才能打开阴符,拿到闵家的兵韬。 燕子烨目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从水芯手上接过水,便喂她喝了一口。 “三三,齐宁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 什么样的人? 内向、少年老成、镇定、理智、沉着,言语虽不多,但外冷内热,他还继承了齐保正的医术,虽不如元真和卫修,但开堂坐诊行医救人,应该是没有问题。 除此之外,她所认识的齐宁还有什么呢? 思来想去她回道:“齐宁应该是个很普通的人吧,他好像没有什么野心,不会碎嘴到,什么事情都拿来说。” 就比如这雾城,她想,齐宁最多就是告诉崔敬忠,然后提醒崔敬忠,慎重的择位而站。 燕子烨嘴边滑过一丝讥讽,漫不经心的就道:“三三果然单纯,也太容易相信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 咯噔,米莳三心沉了沉。 燕子烨淡然的一笑,端着手里的水,就无意识的往自己嘴边一送,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杯水,是她喝过的。 这么自然而随意的动作,顿时让米莳三呼吸促了促,急的想开口提醒,又见他喉咙滑动,已将那水咽了下去。 米莳三嘴角轻抽。 “三三,如果本王想瞒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本王是皇子。”喝下一口水后,燕子烨说的意味深长,深邃的眼底,更是清冽藏渊。 满是机锋的话,让米莳三脸色瞬间一白,蹭的一下就从他怀里坐直了起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好,难道齐宁还有别的身份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确实一点也不了解齐宁,而放走他的举动,更是蠢到了家。 紧张之下,米莳三睁大眼等着他解惑,一颗心七上八下。 “三三,本王原想,你喜欢自由自在的活,便随你自由自在的活,争天下也好,复宛城也罢,这些都和你无关,可这次,你真的给本王惹了个大麻烦。” 燕子烨叹息,微眯着双眼,又低头轻轻噙了口水。 “对,对不起。”米莳三牙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就发现他的表情太严肃了,严肃到她心如擂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齐宁确实于你有恩,你知情不报,本王能理解,但从今往后,你不可再如此鲁莽,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 最后这一句,他轻柔的就像在叹息,叹的她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完全形容不出,这时的震撼。 而燕子烨,这会眼神微微一亮,像是醍醐灌顶那样忽然就解惑了。 之前他在心里反问,他为何会受她所控,现在他知道了。 嘴角一扬,燕子烨的凤眸便不再复杂,反而呈现出一片清明,心底的烦燥也一扫而空。 “你,我……” “傻子,夫妻本就是同林鸟,于本王而言,就算大难来头,你我也无法各自飞,懂吗?” 燕子烨恢复了常态,温柔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瞬间,让她苍白的脸上,就飞出一道红晕。 米莳三尴尬的直咬舌,古怪在心里想,这个时候,他说的如此温柔似水,不觉得很唐突吗?明明在说齐宁的事啊。 难道说,是她不解风情? “对不起,可你还没说,齐宁他,到底是什么人?” 燕子烨煸了煸他的睫毛,轻柔的就像蝴蝶的翅膀,倏地就煸去了,之前她所看到的血腥。 好像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更与那些杀戮完全无关。 “齐宁他和你一样,他并不姓齐。” 嘶…… 米莳三心神颤了,瞳仁快速的缩成针尖。 “那他姓什么?” “姓吴,是吴轩王的亲侄儿,了空是他的随侍。” 吴轩王,吴皓轩,她的亲爹????? 原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落在米莳三心坎上,却像一道炸雷,炸的她两眼都有些发黑。 这是搞什么鬼! 她以为她的身世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现在又跳出齐宁。 正文 第313章张妈 “这怎么可能。”米莳三惊呼。 “三三,这世上有很多事,他都不可能,可他偏偏就可能。”燕子烨笑着又捏了捏她。 调整好心底的复杂,再做这个动作,行云流水的就成了理所当然。 他会娶她,而她早晚也是他的女人,他喜欢捏她的脸,又有什么不对呢。 燕子烨很慰烫的抿了抿唇。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米莳三心抽了,心里反反复复的念着,原着她真的不了解齐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也是这一瞬间,她才迷迷糊糊的想起,齐宁似乎从来不像别人那般,为了生计而发愁,也没有像正常少年那样,为将来迷茫过。 那时她只以为,齐宁没有野心,只想随遇而安,恬淡的过日子。 现在才明白,原来不是的。 他不迷茫,那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哪,他不发愁,那是因为有了空。 是了,怪不得了空总跟在他身边,怪不得瘟疫来时,了空冒险也要去找他。 她以为自己是了解齐宁的,结果,燕子烨狠狠的打了她一脸。 看她心神巨颤,平生波澜,燕子烨心情极好的帮她拉了拉被子,缓声道:“木已成舟,三三也无须再自责,这几日你好生养着,等身体好了,本王会派人送你去交州。” 交州,她知道哪,因为她圈煤的下方,就是交州,那里靠海,地处南下。 老天,她真是犯了大错。 不但要燕子烨送她离开雾城,连他也要放弃雾城,再看他的脸色,似乎打算要尽快起事。 “燕子烨,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齐宁他……” “是,都怪本王没有提前告诉你,三三不必再自责,本王这次过来,其实是想告诉你,要委屈你了。”燕子烨噙着笑,理所当然的又捏了捏她。 嗯,她的脸果然很好捏,手感十分好。 就是不知道,别人的脸,是不是也这么捏。 燕子烨跳跃性的眯了眯眼。 迥异的是,米莳三压根就没留意到,自己被他揩了油,心怀忐忑的她,越是听他说不怪她,心里就越是自责。 同时也深深的感觉到,她好傻。 围在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深藏不露。 如果说齐宁是吴轩王的亲侄儿,那岂不就是她的亲表哥吗? “是我错了,我那里还会委屈。”捅了一个这么大的漏子,他还对她这么温柔,都要疯了好吧。 瞬间,连之前所建立的自信,也在这一刻全部瓦碎,她觉得自己是真不懂这个世界了。 也不懂燕子烨为何要对她这样好。 他都要起事了呀,阴符还在吴轩王手中,所谓的闵家兵韬,更是连影子也没瞧见,那她对他,还有什么价值? 一直以来,米莳三就觉得,这人活着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价值观,不管是被利用,还是利用别人,首先这个人就得有用。 可现在呢,她都快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还给他惹麻烦。 她的懊恼,几乎全写在脸上,心情愉悦的燕子烨,忽然间就发出几声低笑,好像她所担心的,在他这里,其实并没有那么紧张。 “傻子,本王说的委屈,跟齐宁无关,是本王求了一道纳六王妃的圣旨。” “……” 平地又一是炸雷,莳三懵了。 燕子烨笑而不语,挥了挥手,面无表情的妘彘,就捧着一方匣子,递了过来。 打开那匣子,摆在最上面的就是一道明黄圣旨。 米莳三惊讶,只感觉头晕目炫。 按理,她现在就是个黑户啊,米莳三不能用,闵莳三也不能用,时杉更不能用,若这赐婚的圣旨是她的,那她是谁? 燕子烨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朱唇一扬便道:“要委屈三三,从今往后改名为颜珊珊了。” “颜?颜珊珊?” “嗯。”燕子烨随意的拨开那圣旨,就拿出下面的礼单,然后接道:“三三看看,本王的聘礼可还满意。” “……”米莳三只感觉云山雾罩,她还没从自责和内疚中走出来呢,现在他又说聘礼的事,一波接一波,弄的她两眼发黑。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恍惚意识到,她和燕子烨的脑电波,不在一条线上。 她焦虑,他高兴。 她自责,他轻描淡写。 她凌乱,他怡然自得…… 老天,他们在一个频道上吗? 一个哆嗦,米莳三清醒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子烨低笑,看她精神已好了很多,便撩袍起身,将那木匣递给她,然后朝外喊了声:“张妈,你进来吧。” “是。” 随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张妈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同以往的,这位张妈没有低头,而是半抬着脑袋,满目慈祥的看向米莳三。 相互打量下,怔忡的米莳三就觉得,这位年过半百的张妈,第一眼看起来十分慈祥,正所谓面由心生,到了一定的年纪后,这人是否厉害,真真是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瞧她穿戴的十分精神,头上也无金银发钗,仅仅用了两支白玉簪,就把自己绾的干净利索,再看她五官端庄,目露慈祥,莫明的,她就给米莳三一种很亲和的感觉。 而张妈第一眼瞅着米莳三,也感觉很好,虽面有病色,但双眼澄清透亮,仿佛会说话那般招人喜欢,怪不得六皇子会对她另眼相看,更不惜瞒天过海,也为她要了个明正言顺。 这孩子,真真的有些与众不同。 “奴婢张惠见过三小姐。” 这是在打量完后,才毕恭毕敬的行蹲福礼。 米莳三怔忡的看向燕子烨,她想,能让他亲自带来的人,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燕子烨扫了她一眼后,朝着张妈就虚抬了下手:“张妈不必客气,起来吧,三三,张妈是本王的乳娘,你要是有不明白的事情,张妈会告诉你。” 原来是乳娘啊,米莳三诧异的吸了口气。 “张妈好。” 张妈慈祥的一笑,赶紧起身,慈爱的上前一步,就将她掉在床角的被子,给掖了回来,同时也伸手在她腿上轻轻的压了压,示意她不用起身行礼。 “不敢当,三小姐是主,奴婢是仆,那敢当三小姐的福礼。” 其实张妈不光是他的乳母,也是燕子烨母妃的贴身丫环,她自小就随着他母妃进了宫,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以后有她在米莳三身边,他也会放心很多。 正文 第314章点醒 “张妈,以后三三就交给你了。” 张妈知道燕子烨这是信她,才把未来的六王妃交给她,她那敢持宠为傲,只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敢有半点马虎。 “王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侍候三小姐,必不会让她有半点闪失。” 燕子烨颌首,凤眸轻轻一抬,就看着米莳三道:“三三好生休养,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说完他人走了,留下怔忡的米莳三,愣愣的看着张妈。 而张妈到了这个岁数,自然是识人无数的,笑着就在旁边坐下道:“三小姐,奴婢啊以前侍候过王爷的母妃,现在王爷抬举,让奴婢来侍候你,奴婢真的很高兴。” 米莳三蠕了蠕唇,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张妈说话,按理乳母就相当半个母亲,她在燕子烨心中,应该是个很重要,也很信任的人。 当然,也算是长辈。 “我……” 张妈看她欲言又止,自然是知道她局促了,笑着便道:“三小姐头发乱了,让奴婢帮来你梳一梳吧。” 米莳三满心复杂的点头,过了好久,她才喃喃的道:“张妈,你知道我吗?” 张妈放下梳子,仔细的看了她两眼,笑道:“自王爷把你送到雾城来,奴婢就听说你了,本来年前奴婢就该过来侍候你的,可奴婢福薄,硬是在出发那天染了风寒,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担误就等到了现在,三小姐现在虽然还小,但生的真是漂亮呢。” 后面的话米莳三没往心里去,听她说是知道她的,心里多多少少就松了口气。 “张妈,可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他,要娶我。”原本这个问题,她是不再纠结了的,也决定好,顺了这条路,并接受王妃这个职业。 可齐宁的东窗事发,再一次让她陷进迷惑。 更甚至,她在很被动的接受这一切。 再这样下去,她都不敢想像,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尤其是他刚才的那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就算大难临头,也无法各自飞,这句话在她脑里,简直就像死循环那般,不停的重复,重复,搅得她越来越乱,越来越不知道如何自处。 “傻孩子,王爷想娶你,自然是喜欢你,这还需要去明白吗?”张妈一脸我是过来的人笑。 米莳三吓的抽了口气:“这怎么可能,我才九岁,他能喜欢我什么?” “那,三小姐又觉得自己能有什么,让王爷非要娶你不可呢?”张妈温笑着反问。 “是啊,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呀,所以我才问张妈您,王爷他为什么要娶我。”米莳三本来就糊涂着,下意识的就把这个问题,又重新踢了回去。 张妈顺着她的发丝,慢慢的梳到尾,轻叹道:“三小姐的头发,是新长的吧,真是柔顺漂亮,其实啊,你问的这个问题,张妈答不出来,但张妈可以告诉你,王爷打小就不近女色,他既然要娶三小姐,那三小姐身上,就必然有王爷喜欢的地方。” 她身上有,有燕子烨喜欢的地方吗? 米莳三呆怔的往后仰了仰。 然后在心里反反复复的问,她身上有什么地方,让燕子烨喜欢呢? 她想不到啊,越是想,头就越痛。 “可是张妈,我前几天犯了大错,他为什么不罚我呢?” 问出这句话,米莳三就懊恼的直磨牙,又在心里纠结,她现在这是干嘛呢? 这样患得患失,并好像真的就要以燕子烨为中心那般活着,是干嘛呢? 她以前的初心哪去了? 她以前独立的灵魂又哪去了? 这个样子的她,她自己一点也不喜欢。 就在她纠结的快要不行时,张妈温柔的替她绾了一撮发。 “三小姐真是个傻孩子,你是王爷钦定的未来六王妃,夫妻又本是一体,他又为何要罚你呢?” “不是这样的,张妈,不是这样的,你知不知道,我犯的是什么错?”米莳三心乱的快要崩溃,总感觉自己这也想不明白,那也想不明白。 “噗哧”张妈笑出了声,慈祥温和的脸上,好像根本就没把那些事当成事一般的道:“三小姐,奴婢来的时候,就已经听人说了,那齐宁于三小姐有恩,三小姐知情不报,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他逃了就逃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米莳三惊怵了,张妈怎么可以,把话说的这么轻飘飘。 究竟是燕子烨给她的自信,还是她很无知,无知到不明白齐宁是谁,这一逃又会给燕子烨带来多大的麻烦? “张妈,这事关重大,怎么能……” 张妈打断,正色的道:“是啊,它是事关重大,可已经发生了,三小姐愧疚,自责,有用吗?逃走的人又能自己回来吗?” 米莳三倒吸了口气,是啊,它已经发生了,自责和不安,又能怎样呢? 想她也是活了两世,竟然在这一刻,还没有张妈看的明白,想的清楚。 张妈看她一脸黯然,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叹了口气接道:“如三小姐所说,齐宁逃走,确实会给王爷造成很大的麻烦,王爷生气也好,惩罚下属也罢,这都是应该的,三小姐是有知情不报的错,可他们失职比三小姐知情不报更严重啊。” “三小姐你想,他们犯了这么大的错,若是不罚,明天别人也不把王爷的命令,放在心上,更处处懈怠,那以后,王爷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又如何做到一言九鼎?” 米莳三咬唇,张妈说的没错,其实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立威。 她其实应该是懂的,可因为强烈的自责和忐忑,还有连累烈叔,以及公孙等人的……让她失了心智。 “我知道,我只是……” 她这里喃喃的说不下去,张妈体贴的就替她接道:“已经过去了,三小姐不要再纠结,虽说咱是女人,但也得往前看,你说是不是?” “是啊。”很浅白的道理,她就是没缓过劲。 就在这时,水芯端着药来了,远远地看着那药,米莳三就有些犯恶心。 不是她矫情,而是元真的药,真的很苦,然后之前她又是因自己而困扰,所以药石无效,今天这一晕厥,立马又是一大碗,愁的她心里直厌烦。 正文 第315章探望 张妈的察言观色,早就给炼的炉火纯青,笑着就让水芯把药给她。 “三小姐,良药苦口,那怕再烦它,也得为身体着想,只有你好了,王爷才能安心。” 这话是告诉她,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燕子烨了,凡事都要替燕子烨想一想。 其实,她身边确实要有一个,像张妈这样的明白人。 叹了口气,她老老实实的接过来喝了。 “张妈,我想去看看烈叔。” 看她一口气把药喝完,一点也没矫情,张妈很是欣慰:“行,三小姐想去,奴婢陪你去。” 虽然她只是刚来,可该她知道的,张妈都知道,未来的主子重情,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说白了就是一把双刃剑啊。 只是这个时候,她还提点不得,毕竟小主子还只有九岁,有些东西,要慢慢教才好。 不得不说,张妈的到来,米莳三感觉轻松了很多,而且张妈比起韦德,更会照顾人,生活起居什么的,几乎不用她说,张妈就已经准备好了。 到了妫烈的小院,还没进门,就听元真在屋里道:“就你这皮糙肉厚,要我看,再打个七十棍,还能下地生龙活虎。” “嗳哟,直娘贼的,你给我轻点,劳资就是再皮糙肉厚,打在身上也痛啊,唉,气死劳资了,我就知道,那小白脸不是个善茬,早晚会给劳资捅出事,早知道这样,他来的那天,劳资就该一刀剐了他。” 元真翻了个白眼:“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你和主子,错就错在,明知道他是谁,但却没告诉小丫头。” 妫烈气呼呼的喘了两口气:“嘿,主子也是你能编排的,之前主子不想告诉丫头,那是想让丫头无忧无虑,那些个打打杀杀,你争我争的事情,告诉丫头做嘛使,我就记得姜大嘴说过,这人啊,知道的越多,烦的就越多,顾忌也越多,要我看啊,主子不告诉丫头那就是对的。” 元真哼了一声。 妫烈不服气:“你哼什么,丫头才多大,一个女儿家的,开心过日子就好了,打天下那是男人的事,我说,丫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嗳哟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屁股都烂了,还想着别人,你给我消停点,好好躺着,药还没涂完呢。” 随着元真的这句话,还伴随了一声响亮的掌声。 妫烈吃痛,甩了下肩:“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别给劳资动手动脚啊,快点涂,涂完我得去看看她,直娘贼的,那韦德真是一点用也没用,那种地方也是能让丫头去的吗,还有你,给丫头吃了五天药也不见好,庸医!” 听着妫烈暴起,像燕子烨那样,迁怒这个又迁怒那个,唯独不说她半句,米莳三心里也是复杂的不行。 虽然这些话糙的脏耳朵,但张妈也没拦着,只是快速的嘱吩水芯几个,赶紧去花厅生火,省得三小姐在那等的时候着了凉。 元真嗤笑的用力往伤口那压了压,等听到妫烈的痛呼,才漫不经心的道:“你知道什么,小丫头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懂吗?” 惨遭毒手的妫烈,痛的呲牙咧嘴:“你给我轻点,直娘贼的,劳资不要你涂了,你给我让开,我得去看看丫头。” “啪”又是一声掌响。 妫烈再次痛呼。 “你给我消停点,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吗?人家都过来看你了,你急吼吼的乱动什么。” 米莳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下一秒就听烈叔在卧室大声喊:“丫头,是你来了吗?” “是,烈叔你先好好上药,上好药我就进来。”七十军棍呢,棍棍都没放水的,她都不敢想像,伤口究竟烂成什么样。 张妈看她一脸担心,怕她小孩子心性,不顾男女授受不轻就冲进去,于是细心的说了句:“三小姐,咱们还是在花厅等吧。” 米莳三唔了一声,也没多想。 大概是因为她来了,所以卧室那边,再也没发出什么动静,元真和妫烈也不说话。 一盏茶后,妫烈呲牙咧嘴的走了出来,每走一步都好像在用脚尖,动作看起来很是滑稽。 见到她后,妫烈就仔细打量她,看她脸色不如以前红润,虎着脸就往后揪住了元真。 “我说是你庸医吧,瞧瞧丫头这脸色,比以前可难看多了。” 元真气的直错牙,一把推开妫烈,一字一字就道:“小丫头那是给吓的。” 这个死妫烈,弄的比主子还难缠,果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看到元真郁闷的要暴走,米莳三赶紧咳了两声:“烈叔,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先坐吧……哦不对,不能坐,要趴着才对。” 焦急中,米莳三赶紧起身,四处找能让妫烈趴着的东西。 可放眼屋里,除了四方椅,就是桌子,比她的闺房,可简陋多了,彻头彻尾的男人屋。 张妈看她这样,一边摇头,一边吩咐水芯去抬贵妃椅。 眼见为了他坐的事,如此大动干戈,妫烈不耐烦的一边摆手,一边抬起屁股就往四方椅上坐。 “丫头,不用那么麻烦,不就是几十棍子嘛,还打不死你烈叔,来来来,你给烈叔看看,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药吃了没?” “吃了。”看烈叔坐着,好像一点事儿也没,米莳三心里就很难过。 烈叔这是故意艰挺着给她看呢。 “吃了那就该好好休息啊,怎么还跑这儿来呢,天寒地冻的,要是又得了风寒怎么办,韦德这小子真是光吃饭不……。”妫烈竖着眉毛骂,一边扭头去找韦德,可韦德没看见,反而看见了张妈。 顿时就把后面的话,全吓了回去。 丫头不知道,但他知道张妈是谁,主子的乳母呢,连主子在张妈面前,都是很恭敬的,他那敢放肆。 “张,张妈,您怎么来了。” 张妈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能来,张妈就不能来啊?” 妫烈瞪着双眼:“不是,不是,张妈当然能来,只是这太突然了,难道说?” 元真鄙夷的勾起唇角,张妈笑的两眼一弯道:“你这脑子,总算聪明了一回,没错,王爷让老奴来照顾三小姐。” 妫烈听完,高兴的那是手舞足蹈:“嗳哟直娘贼的,那这太好了,有张妈在,那丫头以后,一定能过的舒舒服服。” 正文 第316章宽慰 自打齐宁和了空逃了之后,妫烈就带着人追了五天,要不是主子飞颌传书,让他赶紧滚回来,这个时候,他估计都带着人过了渭河,直入白狼境地了。 所以他知道的,还没有元真多。 但是,张妈的到来,却真真实实的让他激动了一把,你想啊,主子都把自己的乳母派给了丫头,这就说明,主子是真的很喜欢丫头,将来六王妃的位置,丫头就能坐的更稳。 而对妫烈来说,丫头过的越好,他就越高兴。 张妈从认识妫烈那天起,就知道他是个直肠子,不懂拐弯抹角,就连心里想什么,也会写在脸上,看他这样处处为米莳三着想,心里也是很欣慰。 也替米莳三打从心眼里高兴。 “有王爷护着,三小姐将来,自然会越过越好,到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吧,这些年跟着王爷东奔西跑,就没想着成个家?” 妫烈听完头一缩,梗着脖子就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张妈,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等主子功成名将那一天,劳资想要什么女人都会有,元真你说是吧。” 张妈撇了下嘴不说话了,而元真直接无视,慢吞吞的就道。 “妘彘那小子,也挨了军棍,我去给他送药,先走一步。” 说完,元真扬长而去。 米莳三只觉得惊奇,原来张妈和妫烈这样熟的啊,也对,他们应该都是燕子烨,最信得过的人,妫烈又在燕子烨手下很多年,论交情,肯定是他们深厚。 就在她有些局促,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时,张妈体贴入微的就道:“三小姐,王爷赶来一路匆忙,到现在为止,还不曾进食,三小姐你看,要不要奴婢去吩咐丫环们,做些膳食给王爷送去?” 这么一句话,既是给了她和妫烈单独说话的空间,又提点了她,以她的名义,去讨好燕子烨,不得不说,张妈的到来,每隔一会,都在刷新米莳三对她的认知。 原本她就是燕子烨的乳母,她心里牵挂着燕子烨,不但合情也合理,而她这个所谓的六王妃,那怕已有了个颜珊珊的身份,可终究只有九岁,不管从那看,她还很稚嫩,张妈完全可以,用燕子烨乳母的身份,故意在她面前,摆出她乳母的架子来。 可张妈没有,不但在她面前,把姿态放的很低,还很恭敬,并且还十分圆润的提点她,要如何去做未来的六王妃。 可见,姜还是老的辣,不但把话说的贴烫,还无法让人反感,更挑不出半点错来。 米莳三感叹,赶紧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辛苦张妈了。” 张妈笑着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这下屋里就剩她和烈叔两人,不由自主的,米莳三就松了口气。 “烈叔,你快别坐了,我陪你回房躺着吧。” 妫烈摆了下手:“丫头,烈叔我真没事,虽然挨了七十军棍,但主子没说不让我用真气护体,所以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到是你,得了什么心病?连药都吃不好?” 别说米莳三松了口气,张妈一走,妫烈也跟着松了口气。 到不是说张妈在,他会不自在,而是张妈总跟他提成家的事,让他很是头痛。 米莳三撇了下嘴,揪着衣角道:“齐宁想要逃走,我是知道的,可我没告诉你,是我害你挨了打,也害了公孙他们……” 后面的话米莳三没说,但妫烈急了,咋咋呼呼的就跳起来道:“嗳哟直娘贼的,我都捂你眼睛了,没想到你还是看见了,你这个笨丫头,那不是你该看的知道吗?怪不得元真说你是吓着了,该死的,那韦德果然不顶用,呆会我就跟主子说,把那家伙赶紧换了。” 米莳三嘴角抽了抽:“烈叔,我是吓着了,可我的心病,是自责,如果我知道齐宁他是,他是白狼国的人,我就不会感情用事,也就不会连累你和公孙。” 妫烈因为跳起来,扯到了伤口,痛的嘴角都有些歪。 “丫头,你别心思太重,小白脸在咱们眼皮子底逃走,那不是你的责任,是我和公孙失职,你别大包大揽,至于他的身份,没有提前告诉你,那是主子下了封口令,原本就不想让你掺合到这些事里的,可见,主子是真心替你着想,唉,说来说去,都是我大意,坏了主子的大事。” 米莳三叹了口长气,可不就是坏了燕子烨的大事,害得他要提前起事,还要放弃雾城。 “烈叔,我……” “丫头,不要告诉你,不要心思太重嘛,这都是男人的事,你不要多想,公孙的死,它就不是你的错。”妫烈是个粗人,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眼瞅着米莳三情绪低落,也是福由心至的,就想到元真说的心病。 说着他就用力的拍了下腿,焦急的就再接道:“丫头,不是烈叔我吓你,实话说,如果今天主子要了我的脑袋,我也完全没有怨言,失职这是重罪,公孙他们死的并不冤,你快别胡思乱想了,这真不是你的错。” 米莳三低着头,错没错,她心里清楚,也知道烈叔是想宽慰她。 而她也确实不能再陷进牛角尖,继续纠结一点用也没用,既然错了,那就想办法弥补,并以血的教训,警告自己,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烈叔,他已经逃回白狼国了吗?” “是,我一直追到渭河,哼!这小子一直深藏不露,还狡猾的很,所以我早就说了,这家伙不是好人。” 齐宁是好人,还是坏人,她无法评价,毕竟对她来说,齐宁是有恩的。 “那以后怎么办?” 妫烈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嘀咕道:“主子可能会尽快起事,你可能要离开雾城。” “他是说要把我送到交州,烈叔,那他现在起事,会不会?” 妫烈摇头:“不知道,但你放心,主子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而且这些年,主子一直在养精蓄锐,谋划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现在,要我说,虽是提前了,但也是契机。” 按理,她的这些担心,是要去直接问燕子烨的,可见着他人,她就不知道怎么去问,总感觉在他面前,她的压力很大,而且也很容易被他带偏,说着说着,就歪了楼。 正文 第317章弥补 “烈叔,你们要起事,我一点忙也帮不上,那我现在怎么做?” “丫头,你什么都不要做,这些事都是男人的事,不管成也好,败也好,都和你没关系,你只要乖乖的去交州,然后等我们的好消息就成。”说到如何行军打仗,妫烈是有智慧的。 而且在听她说,燕子烨要送她去交州,他心里就满意的不行。 因为他知道,交州那是燕子烨的退路,一旦起事,那儿会比雾城还要安全,而丫头去了那,就相当于,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知道他们要做大事,而她一点忙也帮不上,米莳三心里也是焦灼的很。 可除了焦灼,她又能做什么? “烈叔,来的时候,我仔细想过了,我去乖乖的去交州,但是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句话。” 这个他是谁,妫烈还没听明白,下意识的就问:“谁啊?” “他啊。” “他是谁啊?” 米莳三急的跺脚,要不是妫烈一脸迷茫,她都要觉得,妫烈这是在逗她了。 “你主子。” “哦哦哦……不对啊,什么我主子,丫头,我主子可是你未来的夫君。”妫烈瞪眼。 米莳三尴尬,其实她自己也醉的很,燕子烨现在人,明明就在雾城,她干嘛要妫烈带话呢。 “烈叔!” 看她急的直跺脚,妫烈忽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丫头原来是害羞了,行,你说,我一会就帮你把话带到。” 害羞?害个毛羞,她压根就不是害羞,而是一个时辰前的迥异,让她头痛的感觉到,他和她不在一个频道里。 “你帮我跟他说,以后不要再事事瞒着我,像齐宁这样的事,永远也不要再发生了。” 如果他们之前就告诉她,齐宁不姓齐,而是姓吴的话,那么她绝对不可能知情不报。 毕竟这太事关重大,那怕齐宁和了空用恩情要挟,她也宁愿在齐宁那做个背信弃义的人,也不会睁一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逃走。 孰轻孰重她还是能掂清的。 “行,还有别的话要我带吗?”妫烈呲着牙大笑,眼里尽是调侃。 米莳三郁闷的脸微微一红,瞪了他一眼就道:“那你们准备起事了,之前借我的三千人,要不要再调回去?” 妫烈摸了摸下巴:“这事我说不好,晚点我见着主子,我问问吧,丫头,这次去交州,烈叔可能没法陪你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就尽量问张妈,还有,你不要小看张妈,张妈也是会点功夫的,有她在,你会很安全。” “张妈还会功夫?”米莳三惊讶。 妫烈翻了个白眼:“这是当然,张妈的本事多着呢,要不然主子也不会把她放到你身边,你以后可以完全信赖她。” 想到燕子烨要起事了,妫烈也要开始冲锋陷阵,她这心里就揪成了一团。 担心自然就压不住,写满了整整一张脸。 “我知道的,可是烈叔,您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你有事。 后面这句话,忽然间她就说不出口了,直感觉眼窝里又酸又涨。 打仗会死人,这个道理她懂,可是烈叔对她而言,真的是半个亲人,再加上现在,她和左氏以及米盈盈,再也回不到当初,孤家寡人的,这半份亲情,在她眼里,就格外的珍惜。 “丫头放心,烈叔答应你,一定会看着你出嫁的。”妫烈看她担心的快要流出眼泪,感动的心也发烫。 他就知道,他没有白疼她。 “嗯,烈叔您一定要陪着出嫁,您若不陪,那我就不嫁了。”话一说完,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啪嗒啪嗒的落泪时,她抽泣的再道:“曾经我以为,我就剩娘和姐姐两个亲人,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带她们过上好日子,可后来,我有了烈叔您,还有罗大他们,在上沅的那一年,我每天都过的很开心,也很充实。” “可没想到,才两年光阴,就什么都变了,眨眼,我就失去了娘和姐姐,再也回不到当初,如果,如果烈叔您不好好保重,那我,那我在这个世上,就真成了孤家寡人,所以烈叔,您一定好好的,等我及笄的时候,还要您来背我出嫁的。” 看她越哭越伤心,连说话都变的断断续续,并且还哭到打嗝,妫烈心里就感动一踏糊涂。 “好好好,丫头你别哭,烈叔真答应你,一定好好的回来,背着你出嫁。” 看他郑重的承诺了,米莳三心里才松了半口气,可回头一想,很快她就要去交州,也要离开烈叔,心里那是浓浓的舍不得。 可是她又不得不走,从大局上来看,她确实出不得意外。 但是,她可以为烈叔做些什么吧。 这么一想,米莳三的精气神立马恢复了回来。 “烈叔,这样吧,你帮我告诉燕子烨,就说那三千人我有用,让他别调回去了。” 说完,灵光一闪的她,急匆匆的就带着水芯几个,回了自己的小院。 有了点子,她就感觉,自己在这场风云变幻中,不再是没用的人。 她能造玻璃,能挖煤矿,那又为什么不想法子做火药呢。 据她所知,大燕的火药早就有了,但都用在做烟花上面,人们根本就还没意识到,火药的研发,会让冷兵器时代,直接跨入热武器时代。 做枪,她不会,但地雷,炸药包,手榴弹,红衣大炮,这些原理都很简单啊。 她要帮烈叔,打造一个神机营。 没错,就是神机营。 米莳三兴奋的赶紧唤来水芯,一边让她磨墨,一边摊开画纸,准备先画底稿。 水芯看她气色越来越好,心里也是高兴的很,小心翼翼的就道:“三小姐,你之前要见的人来了,已经在外面等了三个时辰,今天还要见他吗?” 刚画了个地雷轮廓的米莳三怔了怔。 呃,她居然把罗大给忘了。 “见啊,要见的,快快,去帮我把罗大请进来。” 就在这时,张妈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看她全身充满了活力后,眉眼都笑弯的道:“三小姐,左夫人在外面求见。” 正文 第318章罗大 哦,母亲也来了。 她心情一变化,还真担误了不少事。 “张妈,您先转告我母亲,外面冷让她先回屋,等我见了罗大,再去见她。” 张妈欣慰的颌了颌首,将参汤放到她手边,细心叮嘱道:“老奴知道了,三小姐一会记得把参汤喝了,这是王爷特地让我给三小姐熬的。” 听她又提起燕子烨,米莳三很不好意思的咳了咳。 之前她提醒自己给燕子烨送膳食,现在又告诉自己,燕子烨让她熬了参汤,这一来一回,张妈竟然像个纽带,无形的就给她和燕子烨之间,架了一座看不见的桥。 “我知道了,帮我谢谢他。” 张妈慈爱的笑了笑,就鞠身退下了。 没多久,罗大被韦德带了进来。 半年不见,罗大的个子似乎又长了些,厚厚的冬衣一撑,竟然给她器宇轩昂的感觉。 而罗大也在第一眼,就仔细的将她扫了一遍,确定她还好后,才黑着脸怒怼道。 “哼,说什么去找你娘和你姐姐,结果一走就是半年,连过年都不回来,米莳三,撒手掌柜你是当上瘾了是吧。” 罗大开口就满是怨言,天知道这半年,罗婆婆在他面前,念叨了多久,都快把他给念叨烦了。 可她到好,跑到这什么雾城来,不但当了撒手掌柜,还奴仆成群,眨眼就成了什么三小姐。 米莳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回头想想,她这半年,发生的事还真是多。 但此时罗大的口气,却忽然让她感觉到温暖,曾经在上沅一起打拼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 也是这一刻,米莳三突然就有些胆怯。 她害怕,罗大会像娘和姐姐那样,在身份的转变后,就再也回不到当初。 可这些事,她能不说吗? 不能。 因此忐忑中,米莳三僵笑了两声,抬手就赶紧给罗大倒了杯茶。 “罗大,这半年来,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说。” 生气,他当然生气,她这一走就是半年,这半年来,他们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好不容易等来她的信,却是吩咐他去潞南县买山买地,挖煤矿。 她这半年的安危,他们是一无所知,再说来这里,还是蒙着眼睛被带进来的,处处诡异和紧张,让他心弦都绷紧了,又怎么能不生气。 气的都快炸了好吧。 直白的说,就是罗大心里很担心她,只是他不擅言词,再加是平时,他也是这么跟米莳三说话的,所以开口就是怒怼。 “好,你说,我到要听听,你这半年都干了什么。” 米莳三怯怯的干笑,讨好的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 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这半年所发生的事,挑挑拣拣,再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罗大越听就越吃惊。 “你是闵将军的孙女?那皇上召告天下的淑怡郡主又是谁?” 米莳三吁了口气:“正确的说起来,她是米宝莲的女儿,崔敬忠的亲孙女。” “咝”罗大抽了口气,虽然很多事他都不知道,但潞南就在临州,几个月前,崔敬忠带着人在临州大肆搜查,弄的临州人心惶惶,他是知道的。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崔敬忠要找的人,竟然就是米莳三。 “怎么会是这样,那是她冒名顶替了你,才当上郡主的?” “是,但也不是她的错,是当年刘氏偷龙转凤,所以才造成了现在这个结果。” “该死,原来是你那个奶奶,怪不得她总想要你命,那你现在还呆在这做嘛?你不是应该去见崔敬忠,然后拿回你的郡主身份吗?”罗大惊骇的直咋舌。 米莳三摇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身份特殊,不能爆光,一旦真出现在皇城,我就会处处受制,因为所有人都想要闵家的兵韬。” “哦对,真没想到,这半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你以后,就打算一直呆在雾城?”罗大皱眉,只觉得米莳三的身世,也太复杂了,竟然牵扯了这么多人。 以前他在浮宁县当混混时,就常听人说闵将军的事迹,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米莳三会是闵家的后人,更想不到,小小的米家村,居然全是赤勇军。 米莳三叹了口气:“不,过几天我会去交州,其中原由我以后再说给你听。” 罗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以后,照这样看,以后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 他记得,刚才她好像说,浮宁县颜家的六公子,其实是六皇子,而现在,六皇子已经拿来了燕帝准婚的圣旨,也就是说,米莳三一眨眼,又要从闵家小姐,变成六皇妃。 这身份之隔,瞬间就有如天堑。 “要去交州做什么?” 米莳三牙痛,燕子烨的事,她没跟罗大说,现在罗大问,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个你先别问了,总之,过几天我会去交州,还有,燕子烨的身份,你知道就好,不要说出去。” 罗大拧眉,他没见过燕子烨,所以给他感观冲击最大的,只是米莳三的身份。 “你以后真的会是六王妃?” 米莳三干笑,瞄了眼还摆在书案的木匣子,点了点头:“怎么,你不看好吗?” 罗大忽然就很烦燥的端起水,猛的灌了两口后,才虎着脸道:“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再说了,我只是一介草民,那有资格说你的事。” 身份转变的太突然,突然到罗大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同时,罗大也感觉心里头闷闷的,好像压了块石头,让他喘不上气,更有一股子邪火,上窜下跳,弄的他十分燥动。 这样的心浮气燥,自从到了上沅后,就再也没有过。 不由自主的,罗大就在心里反问,他这是怎么了。 几年前,婆婆就逼着他认了米莳三为主,后来又磕磕绊绊的逃到上沅,一路走来,他天天都在心里告诉自己,那怕表面上再不尊敬米莳三,也改不了她是主的事实。 那么现在,她身份一下子变了,从野丫头到小姐,再从小姐又要变成王妃,按理,他不是应该高兴么。 俗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做为跟她曾经一起同甘共苦的人,他应该是要高兴的。 可为什么要浮燥。 懊恼下,罗大端起茶壶,就一个劲的灌水。 正文 第319章同心 别看罗大说话似乎很凶,也没规没矩,但米莳三知道,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这些年,她和罗大几个,从来没分过高低贵溅,聊天也好,谈正事也罢,他和她,都心有灵犀的保持,相互平等的状态。 但现在他的燥动,让她感觉十分不安,也十分害怕。 害怕他也会像娘一样,从此和她敬而远之。 “罗大,你知道么,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一介草民,对我来说,你和罗婆婆都是我的家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不离不弃,还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所以,不管我是闵家小姐,还是未来的六王妃,我,依然是我。” 罗大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这会,有些小心翼翼。 尤其是她的大眼睛,看起来似乎很脆弱,脆弱的让他有些心慌。 “既然你把我们当家人,那你就更不应该,一走就是半年,你知道这半年,婆婆有多担心你吗?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瞅瞅,都把我念出耳茧子。” 心慌意乱下,罗大闪烁着双眼,故意夸张的去扯耳朵,好像以此来证明,他没有说谎。 看他越是这么浮夸,米莳三心里就越是高兴,以她对罗大的了解,还能不知道,他的话有时要反着听么。 什么罗婆婆担心,明明就是他的借口,是他自己在担心。 倏地,米莳三感觉自己胸口都暖了。 有人牵挂,有人担心,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情表现。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终于不再那么孤单。 “罗大,谢谢你。” 三个字,她说的很小声,但听在罗大耳里,却像春雷一样,炸得他心尖都发颤。 是了,他记起来了,其实她还只有九岁,比起已经十岁的小七,她还要小两岁。 打小她就是爷爷不疼,奶奶不爱,娘无能姐姐又软弱,在那样夹缝般的生活里,苦苦熬了那么多年,她是很渴望亲情的。 就算现在身份变了,她是闵小姐了又怎样?嫁给六皇子做王妃了又怎样? 如她所说,她,确实还是她。 而他,也还是曾经的那个他,反正婆婆都压着他认主了啊。 瞬间想明白的罗大,眼睛微微涨了涨,扭开头故意不看她的道:“那六皇子对你好吗?” 米莳三忽然泪目,拼命忍着,用力的点头道:“好,他对我很好,还很纵容我,那怕我犯了大错,他也没责怪过我半句。” “那就好,反正不管你在那,只要你过的好,我和婆婆,还有罗二他们就放心了。” “嗯。” 米莳三感动眼泪哗哗的淌,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在重复,为什么娘和姐姐,却不能这样对她。 相比起罗大对她的好,她们都不及这十分之一。 “好好地,你哭什么,真是丑死了,给你。”罗大别扭的甩了甩头,但口是心非的摸出一块手帕。 瞅着那手帕,米莳三愣了愣,他什么时候有带手帕的习惯了? 奇怪。 “这手帕你的?” 罗大板着脸哼了一声,答非所问道:“对了,我在潞南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人。” “嗯?你看到谁了?”米莳三醒了醒鼻子,赶紧擦掉眼泪,乖乖坐好。 “刘不凡。” “刘不凡!” 咝,米莳三轻轻抽了口气,自那天在山中一别后,就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光阴似箭的,真没想到,罗大居然会在潞南看到他。 “嗯,虽然他装成不认识我,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看样子,他好像混出了什么名堂。”罗大抿了抿唇,不着痕迹的就把手帕给收了回去。 这个动作恰好就落在米莳三眼底,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混出什么名堂?” “大燕八旗服你知道吗?” 米莳三怔忡,大燕八旗她当然知道,青州那次的追逃,不就是大燕八旗中的火旗么。 “见过。” “那天我就是看他穿着八旗里的天旗服,所以我才说,他好像混出了什么名堂,只不过,那天他是只是路过,又装出不认识我,所以从头到尾,我们都没说话。” “你说他穿着天旗服。”米莳三惊讶极了。 “嗯,腰上还别着天旗卫的木牌,所以错不了。”罗大说的很笃定。 米莳三皱眉,大燕的势力划分,她不太清楚,但她知道,大燕八旗,依次为龙旗,天旗,地旗,金旗,水旗,木旗,火旗,以及土旗。 其中龙旗和天旗,直接授命于燕帝,也就是说,龙字旗和天字旗,全是燕帝的人。 真没想到,阔别两年,刘不凡居然混进了天字旗。 “知道他还活着,并过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只不过,天旗卫怎么忽然往潞南县路过?” 罗大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崔敬忠一直在临州找你,上上下下都快翻了个底朝天,周边的几个县,也受到波及。” “随他找吧,我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再把你的手帕借我用用呗,我还没擦干净。”米莳三故意朝他眨了眨眼。 因为刚才他那个动作,所以她才想再确认一遍。 果不其然,罗大好像被她看穿般的窘了窘,板着脸就把她的手,用力拍了下去。 “脏了,你用自己的袖子擦。” 嗬,不对劲。 米莳三眯了眯眼,直言了当的就道:“手帕不是你的吧,罗大,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好,罗大神情果然有些紧张,古铜的肤色似乎也有些潮红。 “没有,谁跟你似的,及笄还没满,就急着想嫁人。” “哦,你不想嫁人,那你收着别人的手帕做什么?”米莳三故意调侃。 “什么我不想嫁人,我要嫁人吗?我是男人,就算成家,那也是娶妻,你怎么说话的。”罗大气的涨红了脸。 “是是是,你是娶妻,那你告诉我,送你手帕的,到底是谁啊?”米莳三惊讶的破涕而笑,真没想到,这半年光阴,不光她这里发生了很多事,罗大也有艳遇呢。 “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你以为王妃那么好当啊,哼,高门贵胄的,阴私手段多着呢,还是想想多赚点钱吧,以后万一那什么六皇子要对你不好,你还能有钱随意挥霍。” 罗大气呼呼的白了她一眼,咬紧牙关不告诉她,手帕的主人是谁。 正文 第320章知心 知道罗大是什么性子,米莳三也不再言其它。 “真没想到,你居然真有了喜欢的人,这样也好,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成亲是一辈子的事,盲婚盲嫁对双方都不好,那你自己看着办吧,等你觉得时机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再告诉我也行,到时,我想办法见见罗婆婆,帮你准备聘礼。” 罗大支吾着哼了一声,板着脸故意怼道:“哼,要我看,是我和婆婆,要提前给你准备嫁妆。” “是是是,嫁妆就嫁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原本我还想着,这次你来,是想让你认识一下我姐姐,现在看大可不必了。”米莳三惋惜,按理这话她说都不必再说,可总觉得,太遗憾,所以抱着一丝丝希望,仔细的看罗大表情。 罗大惊蛰,瞪着眼睛就道:“我的事,你可别瞎操心,诺,潞南那边的帐本,还有人员名单全给你带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挖?另外,上沅的作坊也已经全盖好了,我也物色了三十多个人,只等你说什么时候动工,就可以全面生产。” 米莳三咋舌,知道罗大和米盈盈,是彻底没了戏。 也罢,只能说没缘份。 要谈正事,米莳三也就不再纠结,赶紧低下头就仔细看帐本,然后一心二用的听罗大说上沅的情况。 离开上沅的时,她就嘱吩了罗大,要买下靠码头那边的地,然后在那盖琉璃工厂。 后来出事,她不能亲自回去主持,但好在罗大和罗二几个,真的很可靠。 不但把工厂建好了,还已经物色的人选,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做煤的模具,我已经找人做好了,挖煤的人手,我也试着找了找,潞南县那边的壮丁不少,只要工钱合适,随时都可以招到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挖?” 米莳三没抬头,眼睛一直粘在帐本上。 “暂时还不能挖,因为它是矿,没有什么秘方,一旦被人知道,它是燃料,只怕很多人都会动心思,也会造成一定的慌乱,所以,我们还要再等等。” 她这么一说,罗大脑袋就转的飞快,板着的脸也严肃了起来。 “说的是,你的做煤方子只要一看就懂,这玩意确实不能像琉璃那样保密,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也看见了,上沅那边的订单越来越多,光用炭来燃,完全跟不上订单速度,要不这样,你和顾大哥他们说一说,咱先挖一些运到上沅自己用。” 米莳三点头:“这个可以,晚点你走的时候,我写封信给顾家兄弟。” 罗大松了口气,然后脑子里想的,就全是上沅琉璃的生意。 话匣子一打开,罗大就告诉米莳三,这半年他又用琉璃做了绞丝雕花套杯,罗二罗三,和罗三,也已经学会并出师了,所以他才能放心离开上沅,帮她跑潞南张罗煤矿。 除此之外,还有罗小五,这半年她不在,小五就以一人之力,撑起了整个琉璃生意的帐房,还说小五报了今年开春的童考。 “小五想考童生?好啊,这个我很支持,那他现在有把握没?” 米莳三听的惊讶连连,骤然间她是好想回上沅,然后看看罗二,和小五他们。 “他自己说应该是没问题,童考还是很简单的,就是考秀才难了点,要通熟八股文。”罗大啐了一口,他最烦的就是那些八股文,看着脑袋仁子都疼。 也亏得罗小五能看进去。 米莳三一目十行的看着帐本,笑的心花怒放的道:“要是不难,那所有人都是秀才了,真是可惜我回不了上沅,也见不着他们,这样吧,你帮我带句话给小五,只要他愿意考,花多少钱拜名师都可以,嗯,要不晚点我找个机会跟燕子烨说说,他应该能给小五推荐个好先生。” 罗大撇了下嘴没回话,一直等她看的差不多时,才嗡声嗡气的道:“你在上沅的时候,小七就喜欢学武,你一走,他就更变本加厉,年前居然跑到四海镖局,拜了那个姓武的当师傅,差点没把婆婆气出病来。” “啊……”米莳三诧异的直眨眼:“姓武的,那个大胡子武南生?” “就是他。”罗大气闷,停了停道:“我看这儿像个大型的练武场,烈叔又在这,要不你把小七接到你身边吧,与其让他跟姓武的学,还不如跟着烈叔我更放心。” 米莳三哭笑不得,小七这个熊孩子,还真是能折腾,以前就爱跟在妫烈屁股后面,东学一招,西学一招,这半年,还真是辛苦罗大了。 又当爹又当娘,硬生生的把罗二几个拉扯到现在,他也真是很不容易。 “不行,烈叔的身份,我还没跟你说吧,他其实是大燕的将军,但同时也是燕子烨的手下,以前跟在我身边,那就是奉了燕子烨的命令,要保护我来着,你让小七过来跟烈叔,那岂不是要让小七参军嘛,我不同意。” 这事,她一百个不同意,眼看着燕子烨要起事,烈叔就要调兵遣将了,未来又怎么少得了厮杀,有烈叔一个,她就够揪心了,再加上一个罗小七,那会要她的命。 罗大眼里闪了一道精光,他就知道,这儿不简单,妫烈也不是简单,果不其然,原来是大燕的将军。 那这儿,就是烈叔的兵营喽。 “他跟着姓武的去跑镖,那还不如参军,反正人人都说,现在天下太平,最多参八年军就能退役,我就当他去军营磨砺了。” 米莳三瞳仁一缩,无语凝咽的用力摇头:“不行,反正我不同意小七参军,你要觉得他不服管教,那晚点我就命人去上沅,把他到我身边,正好去了交州,我也缺人手。” 罗大眼睛一亮,挑了下眉就哼了一声,表示他同意了。 其实,刚才提起小七,他就是故意的,其目的就是想让米莳三,把小七接到身边。 因为他发现,这儿上上下下,全都是燕子烨的人,他实在不放心,但他自己又留不下来,毕竟上沅的生意,还需要他打理,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把小七叫过来,有他照看着米莳三,他就能安心很多。 而米莳三看他同意后,就摇头感慨,罗大这个大哥,当的实在是辛苦。 直到罗小七来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罗大是为了她,才故意把小七送来的。 …… 正文 第321章彷徨 与此同时,另一个院里,左氏心焦如焚的在门口等着。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听说莳三昏倒在屋里,当时她就急的想过来看看,可莳三院里人来人往,韦德又不让她进,一时间,左氏也是失魂落魄的不行。 再后来,她又听说,燕子烨来了,还将莳三院里的大权,交给了一个叫张妈的人,于是她又去了一次。 可还是没能见着莳三,顿时,左氏就觉得,她这个母亲,做的真是太失败。 那怕她想煮点什么,叫人给莳三端去,可找了半天,才愕然发现,她的东西,基本上全是莳三命人送来的,也就是说,她有的,莳三全有,而她没有的,莳三也有。 羞愧之下,左氏黯然失色,无力的眼泪直掉。 看着左氏这样,米盈盈也心有同感,咬着唇便劝道:“娘,要不您还是熬点参汤给莳三送去吧,那怕莳三那有,也是你的心意。” “可是,可是我怕浪费了啊,你也看到了,现在莳三院里全是人,光是丫环就二十多个,只怕早就有人熬了参汤,若是娘熬了送去,莳三又喝不下怎么办。” 左氏期期艾艾的呢喃,患得患失的左右都没个主意。 米盈盈听完很呆滞,她直觉娘这样说不对,可又说不上来那里不对。 “那要不,娘做点莳三爱吃的送去吧,我记得莳三以前很喜欢喝鸡汤,还是蒿子糕她也爱吃。” 一语点醒梦中人,左氏立马擦了眼泪就搓着手道:“对啊,娘怎么没想到这个,那盈盈,你赶紧陪娘去熬鸡汤,只是这蒿子糕,月份还没到呢,没有蒿子草就做不了。” 看娘不哭了,米盈盈就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绣帕就陪着左氏进了小厨房。 米莳三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左氏说:“盈盈,你来尝尝,看看咸淡如何,我记得莳三吃的淡,不喜欢太咸的东西。” 米盈盈清脆的应了一声,尝了一口道:“我觉得太淡了点,娘再加点盐吧。” “不行不行,莳三都病了,要口味淡点才好,还有上面这层油,咱们也得捞出来。” 米盈盈没说话,十分平静的按左氏意思,小心翼翼的就开始捞鸡汤上的浮油。 看着她们竟然是在给自己熬鸡汤,米莳三心头颤了颤。 似乎好久好久,娘都没有这样为她做想过了。 张妈看她动容,小声的就道:“三小姐,你要留下用膳吗?” 米莳三抬头看了看天色,快要天黑了呢,终是摇了摇头道:“不了,你不是说,王爷要过来跟我吃晚膳吗?” 看她还记着这事,张妈欣慰的就松了口气,然后朝后挥了挥手,示意水芯等人不必再跟过来了。 “三小姐,那老奴在外面等你,王爷大概会在半个时辰后,就到你那用膳了。” 米莳三点头,等张妈退到院外后,才深吸了口气,慢慢的靠近小厨房。 “娘,用这个汤盅来装吧,我再去拿个小棉套,省得在路上凉了。” “哎,行,那我来装汤,你去拿棉套。” 米盈盈应了一声,转身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米莳三,顿时,米盈盈惊震的就呆在原地。 自从上次什么都说开了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米莳三,而米莳三,也没来见过她和娘。 只是隔三岔五的,她会吩咐韦德,给她和娘送东西来。 也是这些日子的冷淡,忽然就让她明白,什么叫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虽衣食无忧,更锦衣玉食了,可她和娘,心里却是越过越空,空的好像,诺大的雾城,只有她和娘这个院落,是与世隔绝的。 更空的好像,她和娘的这个院落,一天比一天冷。 那怕外面已经春暖花开。 “莳三。”米盈盈呐呐的喊出了声。 还在低头忙活的左氏,没察觉到盈盈的异样,反而下意识的以为,盈盈在嫉妒她只给莳三熬鸡汤,于是左氏连忙接道:“盈盈,鸡汤还有很多,等咱们给莳三送完,回来娘就陪你喝。” 言词中虽没有半点责怪,但鉴与前科,米盈盈瞬间听脸色涨红,无地自容的咬住下唇便扭过头道:“娘,我没有别的意思,是莳三来了。” 米莳三心有些疼的抿了抿唇,压下翻滚的情绪,就迎头冲左氏行了个福礼。 “母亲,姐姐,莳三来了。” “咣当”左氏手里的汤勺,骤然掉在了灶边,惊蜇下猛的抬起头,就朝米莳三看了过来。 “莳,莳三,你来了。”情绪激昂下,左氏身不由己的就在想,她已经有多久没看到莳三了? 就连大年三十,应该合家团圆的那天,莳三也没来见她。 以前她心心念念,午夜梦回时痛哭流涕的肯求上苍,如果还能让莳三活着,那怕折了她的寿,她也心甘情愿。 现在呢,现在她明明还活着,却像死去一般的寂静。 明明就在一个屋檐下,却远的看不见,摸不着,那声母亲,更是碎了她的心。 孽啊,都是她造的孽。 百转千回里,左氏泪流满面,哆嗦着双手,局措不安的来回在身上擦,好像她的手,脏的怎么也擦不干净那样。 “莳三,我听丫环说,你,你生病了,现在有没有好点?”左氏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想上前,又怯懦的僵在原地。 “好多了,只是受了点风寒,让母亲担心了,莳三不孝。”最后那句不孝,米莳三自己也说的颤抖。 见,她心疼,不见,她也心疼,如今的娘和姐姐,那就像心口的一根刺,进退都是疼。 “不,不是你不孝,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做的不够好,是我的错,我,我,盈盈你快帮我再拿个干净勺来,我盛鸡汤给莳三喝。”左氏哭的有些肝肠寸断,凌乱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这种心碎。 米莳三没说完,静静的看着姐姐,脸色黯然的去拿勺,直到左氏把鸡汤端到她面前,她才恍如隔世的接了下来。 “很好喝,母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左氏看她睫毛轻颤着,不抬头也看她,眼泪掉的就更凶。 正文 第322章晚膳 “你,你喜欢就好,那就多喝点,我,我熬了很多的。”左氏不敢在她面前自称娘,因为那一声声的母亲,就像断肠的毒药,时时鞭笞着,她以前有多糊涂。 米莳三抿了抿唇没有拒绝,直到一连喝了三碗,撑到胃极度不舒服后,才僵笑着看了她一眼。 “母亲,我已经喝饱了。” “好,好,喝饱就好,这人病了,就得多吃点,才能好的快,盈盈,你再盛只鸡腿来,光喝汤吃不饱的,一会功夫就没了。” 米盈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就从锅里,挑了一只最肥,最大的鸡腿。 “谢谢姐姐,我记得姐姐最会腌萝卜条了,这鸡汤吃的有些腻,可否劳烦姐姐,替我取些萝卜条来解解腻?” 米盈盈身体一抖,猛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瞬间她的眼底就涌满了泪花,点头如捣蒜的应了一声,就飞一般的出了小厨房。 米莳三长吁了口气,说实话,这样小心翼翼瞧她脸色过活的娘和姐姐,不是她想要的,可她也无力改变,更深深的意识到,只有这个相处方式,对她们才是最好的。 支走了米盈盈,她便把碗放到一边,平息了一下心绪,缓缓的道:“母亲,罗大已经来了,只不过,事情有了些变化。” 左氏还陷在深深地自责中无法自拨,愕然间听她说罗大,才恍然惊醒,怪不得她要支开盈盈。 “变化?什么变化?” “罗大似乎已经有了意中人,所以,我过来就是想跟母亲说,只怕您要另外再选一个。” “啊……那,那我还能选谁?”左氏凌乱的找不到方向,其实,她的心思还在自责里。 米莳三低着头沉呤了片刻:“其实封家的那位郎君,各方面都很不错,娘可以考虑一下,若是您同意,我可以立马就让人去江亭张罗,若是封家答应的话,我就找机会让他和姐姐见一面。” “封家啊,不行不行,他们家门第太高,我担心,这门不当户不对,盈盈嫁过去,会受委屈。”左氏神智清醒了些,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更生怕自己说错了那个字,就会引起米莳三的误会,还有反感。 “母亲多虑了,要说门不当户不对,也是封家配不上姐姐,母亲难道忘了,我是未来的六王妃,有我在,天下的高门贵胄,姐姐都算是低嫁。” 左氏呆滞:“对啊对啊,我,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可是,可是我……” 左氏六神无主的说不出话,心里又怯又惴惴不安。 “母亲不用着急,姐姐虽然已经及笄,但还不到十六,而一切也有我在,不如,母亲再好好考虑一下,决定了再让丫环来告诉我,另外,莳三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母亲。” 倏地,左氏就松了口气,连连应道:“好,那我和盈盈再商量商量。” 米莳三在心里喟叹:“嗯,母亲近日和姐姐收拾收拾吧,可能过些天,您和姐姐就要随我去交州。” “去交州?怎么又要去交州了?咱们不是在这住的好好的吗?”左氏愣了。 “交州靠海,那边的气候四季如春,比起雾城这苦寒之地,那边更适合长住一些,而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一听是燕子烨的意思,左氏那敢再说不字,慌乱就连连点头。 “好,好,我知道了,那我和盈盈这就是收拾。” “嗯,天色不早了,王爷还在等我用膳,莳三就不陪母亲了,母亲请留步。” 说完,米莳三快速的转身,脚下微有踉跄的走了。 她怕再呆久点,自己会心软,而一旦心软,就是再一次的感情用事。 左氏太软弱,姐姐也太包子,她们活的像附生藤,若自己再跟她们论情,锆銍的不单是她,也会是左氏和米盈盈。 所以保持现在这个距离,于她们也好,于她也是理智的。 回到自己的小院,燕子烨已经来了,正坐在她的书案前,漫不经心的看她画册。 她心头一惊,赶紧三步化成两步。 “你来了。” 燕子烨微微抬头,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的就望了过来。 “才刚刚恢复一些,你就跑来跑去,三三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呃,又是充满磁性和软糯的调调,听的人耳朵都充满了回音,更是撩的湖面满是涟漪。 要命。 “咳咳,你那边忙完了?”米莳三尴尬的咳了咳,等她看到,他手上拿的,正是她画了一半的红衣大炮,紧张的赶紧去夺。 燕子烨也没拦着,顺势就让她夺了回去。 “你这是画的是什么?” 有时候人的声音太好听,着实会让人紧张的不要不要,无奈下,她赶紧装也很忙的样子,一边收拾桌面,一边头也不敢抬的回道:“一种武器,你不是要起事了嘛,所以我也想帮帮忙。” “武器?”燕子烨眯了眯眼,适才她要妫烈带的话,他已经知道了。 她想要那三千人,他没什么意见,交州虽然安全,但留在她身边的人多点,他也会更放心。 “嗯,等做好了,我会告诉你怎么用。”米莳三飞快的收好东西,就发现,又没事可干了,硬着头皮的勾了勾嘴角,就敏锐的发觉,他似乎一直在看她。 以他的身高还有角度,看的是她的头顶,所以瞬息之间,就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好啊,只不过,三三还是不要太辛苦,你要是累病了,本王会很担心的。”燕子烨知道她不敢抬头,那是窘迫了,可越看她窘迫,他就越是心情大好。 “嗯。”米莳三脸红了,虽然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可听在耳里,似乎有格外珍重的错觉,害的她,小心脏忍不住的又开始加速。 果然,燕子烨这个人,上上下下,每一个细胞和毛孔,都有毒。 随时就能把人毒的七晕八素。 可张妈却好像对燕子烨的毒,有一定的免疫,看她囧的不敢抬头,就怜爱的开口解围道:“王爷,晚膳已经好了,要不要现在就命人端上来?” 尬着的泡泡,瞬间因张妈的解围,炸开了,燕子烨心情极好的眯了眯眼。 正文 第323章死撩 “端吧。” 张妈抿着唇低笑,十分无奈的给了米莳三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带着水芯几个,就去张罗饭菜。 自从贤妃娘娘过逝,在张妈眼里,燕子烨就成了一个,那怕是笑,眼底也不含温度的人,所以现在,她真的很高兴,而对张妈而言,只要是燕子烨喜欢的人,她就会爱屋及乌。 所以打从心底,她对米莳三,是很满意的。 张妈一走,书桌前又只剩下她和燕子烨,一时间她找不到话说,而燕子烨也没开口,她僵凝在原地,显的更窘。 而最要命的,是燕子烨还在看她,好像她头顶,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东西一般。 米莳三尴尬的头皮麻了又麻,咬了咬唇,就要开口时,就听他不慌不忙的道。 “三三,以后你若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本王说,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么见外,更不需要让妫烈来当传话筒,知道了吗?” “……”呃,又是你我之间,几乎是瞬息的,之前那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又开始在她耳边重复。 每重复一次,米莳三就觉得,脸上的滚烫就加多一分。 受不了,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会被煮熟。 真是该死。 “知道了。” “知道就好,这些天,本王会一直留在雾城,三三只要有事,便可直接来前院。”燕子烨俯视着她红透的脸颊,只觉得手心好痒好痒。 他的三三,怎么就这么招他喜欢呢。 也是怪了。 米莳三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知道,若是别人的女人听到这句话,大概会高兴的情不自禁,更恨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也跟他粘在一起,做一对交颈鸳鸯,你浓我浓。 可放在她这里,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 因为她发现,只要跟他说话,或者跟他独处,她都会极端的不自在。 就像中了毒一样,混混沌沌的完全不像她自己。 “好,我知道了。” 燕子烨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平淡无奇,又似乎很是紧张的声音中,察觉到她的不情愿,倏地,他有些不悦了。 他的三三,怎么能不情愿呢。 难道真是怕了他? 顿时,燕子烨眯了眯眼,终是心痒难耐的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三三还在怕本王吗?” 又捏,她的脸就那么好捏吗,米莳三呲牙。 “不是啊,我没有怕你啊。” “既然不怕,那为何刚才回的那么不情愿,难道说,三三宁愿让妫烈带话,也不愿自己来跟本王说?” 是,因为你有毒,所以我想离你远点。 “不是的,王爷想多了,我刚才只是去看烈叔,然后顺口让他帮我带句话……” “你应该叫本王子烨。”他打断。 “……”要死了,不要再撩她了好嘛,她这身子板只有九岁,脸小,心小,胸心,屁股小,哪哪都小,经不起他这样软撩硬攻。 “其实,我想要那三千人,是想给你和烈叔,打造个神机营,你能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起事吗?”承受不住的米莳三,立马语速飞快的就答非所问。 意图将前面的窘迫,全数遮掩下去。 燕子烨会心的一笑,胸腔微微发颤的就揉了揉她的头。 “三三不要转移话题,你应该要叫本王子烨。” 靠! 米莳三要疯了,她发誓,如果她不是只有九岁,而是十九岁的话,现在她就会直接扑倒他,然后十八般武器齐齐上手,瞬间让他跪下来,给她唱征服。 要说撩人,真正拼起来,他能比得过她? 呸! 她脑子里可是有上下五千年的撩人知识。 可闷就闷在,她这身子板只有九岁,若真做出那十八般武艺,别说会吓死燕子烨,就是她自己,也会尬的癌症都发作。 “好,子烨,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会起事吗?” 听到她从牙缝里蹦字,燕子烨的心情,那是蹭蹭的又飙了个高度。 他的三三,果然是可爱的让人欲罢不能。 “那就要看,二皇子和九皇子上不上套了,这些事情,三三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本王只想让你,自由自在的生活。” 呃,莫明的,这话很人感动,无形中他更像一棵参天巨树,欲给她遮风挡雨。 只是,她无意中做那温室的花朵。 相比起他和烈叔马上要做的轰轰烈烈,她也是想付出点什么的。 否则,她又何必,把热武器给弄出来。 “你不是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真要大难临头,谁也无法各自飞,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把我刨出去,我是真的想帮你们打造个神机营。” 燕子烨抿了抿唇,对她的话,他从不质疑,他想把她刨出去,那只是出自本能。 当本能这两个字跳进他脑海时,燕子烨的凤眸,瞬间就闪了闪。 本能么! 猛的一束电光,在他意识中炸开,他竟然把护她,当成了本能。 嗯? 燕子烨全身骤然一僵。 没有发觉这点异样的米莳三,深吸了口气,就转身走到案桌后,压了压波涛汹涌的心绪就道。 “这些日子以来,我看了你们的武器,也知道你在雾城,一共有步兵,盾兵,骑兵,枪兵,刀兵,车兵,弓兵,游骑,还有斥候,行军打仗这些事,我不懂,但是我觉得,我能帮你在武器上,进行改良。” “就比如说,你的步兵又分为重甲和轻甲,他们拿的武器是长刀和匕首,但若是给他的鞋底,再配上两把匕首,那么他们的战斗力,就能再提升一个层次。” 米莳三一边说一边抽出纸来画,同时越说,脑子里就越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想打造的神机营,除了枪和炮,还能再做什么。 燕子烨敛了神色,肃然朝她纸上看了看。 “此法虽好,但造价不低,两军对峙,重甲往往只是用来开路,真正决定胜负,并冲散敌军阵型的,还要依赖骑兵。” 见他不再开启撩妹模式,而正儿八经起来,米莳三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我觉得你太倚重骑兵了,步兵如果训练有素,再加上精良的装备,他们在战场上,绝对能发挥出,连骑兵也没有爆发力。”米莳三的意识里,大燕的步兵,就相当她所知道的陆战兵。 张妈端着菜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再到她听到米莳三嘴里说的是什么时,张妈惊讶的连嘴都合不拢。 她是真没想到,米莳三居然还会兵法。 最不可思义的是,王爷还跟她聊兵法。 正文 第324章亲他 “哦?那三三觉得,要如何训练步兵。”燕子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比起张妈的讶异,他的震惊也不少。 “先是练体能,我看了烈叔之前的练法之法,虽说也是淬练体能,但方法太单一。” 燕子烨饶有兴趣的撩开长袍,就在案前坐了下来。 如此,就正好与她的双眼平视。 大概此时,米莳三脑子里,都在回忆后世的练兵之法,便不再觉得,与他平视,再有之前的那种悸动。 “烈叔的淬体之法,一是站,二军体拳,三是跑,在这个基础上,其实可以再做一些改动,而这个小小的改动,只需要三个月,就能见成效。” 燕子烨看她双目闪动,知道她还没有说完,便屏息静候,等她继续说。 “练站姿,其实可以叫练耐力,可练这个耐力,它不能光靠站,还有趴和蹲,军体拳上面,我不太懂,这个我就不说了,但是跑,完全可以再加负重,负重行军比单一的跑,更能淬练体能,因为以后行军打仗,负重行军是少不了的。” “还有,我发现你们很依赖阵法,这个阵法,它到底有多奥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敌方有重骑杀入,那么维持好的阵法,就特别容易被冲散,一旦冲散,军心就会下降,所以我认为,阵法可以有,但不能过于去依赖,咱们可以这样,这样……” 一顺清思路,米莳三说越说越快,把她所知道的,障碍训练法,丛林训练法,应急训练法,全都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燕子烨也不再是听,而是拿起笔,开始认真的记。 看他全听了进去,并且还很重视,米莳三就越说越起劲,最后张妈热了六次饭菜,眼看都快要子时了,才实在忍无可忍的借着倒茶,将米莳三打断道。 “王爷,已经子时了,三小姐的药都热了三回。” 燕子烨这才猛然惊醒,一目扫去,他竟然洋洋洒洒了写了二十多页纸。 而米莳三这时才感觉口干舌燥,再看案桌上的茶壶,早就给她喝空了。 “已经子时了吗?”子时那就是半夜十二点了啊,偶滴那个神,不知不觉里,这时间竟过的这么快。 燕子烨吸了口气,深深地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道。 “确实不早了,三三说的这些练兵之法,本王前所未闻,虽有不同但也有异曲同功之妙,只是,它还并不完善吧?” 米莳三嘴唇干的不行,松了那口气,肚子也开始闹起了革命,于是,二话不说就往饭桌前一坐,一边大口大口的喝汤吃饭,一边回他道。 “嗯,是还不完善,需要再推敲一下,因为思绪太杂,想说的又太多,所以很多地方,我都说乱了,也说重复了。” 只是乱了和重复? 不尽然吧,她说的这些,完全可以堪称完美的练兵之法,于他有大用。 燕子烨敛去眼底的流光,走了过来,抬手便给她夹了一块五香鹿肉。 “三三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说。” 米莳三鼓着腮帮摇头:“还是不说了,我索性写给你看吧,你之前记的那些,也先放那,我整理好,再一并给你看。” 只要对他和烈叔有用,她是不介意辛苦一点的。 古人的排兵列阵,在她看来,就有些像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她不能否认,肯定有它的奥妙,可在她看来,这些奥妙,只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实力辗压。 一旦有了热武器研,那么奇门遁甲,它就不再是群体作战的主要策略了。 燕子烨看她双目有神,精神奕奕,便笑着又给她夹了一块肉。 “好,不过还是明天再整理吧,三三累了,今晚该好好休息。” 米莳三支支吾吾的点头,其实此时她思绪翻涌,那里能睡得着,心里直想着,赶紧把后世的练兵之法,都整理好给他,然后她要立马着手神机营的事。 只有办起神机营,才是最好的保障。 看她应的敷衍,燕子烨就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道:“一会吃饱了,三三就好好休息,张妈,你就睡在外间,若是发现三三爬起来不睡,你便来告诉本王,本王会过来,亲自陪她睡。” 嗯? 他说什么? 亲自陪她睡? 米莳三吓的眼睛都瞪圆了。 他没开玩笑吧,虽说九岁还没怎么发育,可她的心已经发育好了呀,别说让他陪睡,那怕同屋过夜,她都会疯好吧。 “不用不用,我一会吃完,一定好好睡觉。” 吓傻的米莳三,惊骇中举着筷子就摆动双手,却不想,她筷子上还夹着一片肉,然后要死不死的,那片肉就从筷子上飞了出去,更要死不死的,恰恰就飞到了燕子烨头上。 嘶…… 米莳三倒抽了口气,骇的脸色都变了,赶紧丢了筷子就扑了过去。 燕子烨看着肉往他身上飞,他原本是可以随手挡开的,可鬼使神差下,他没动,任由那肉掉到他头上,再任由她扑了过来,挥手去抚那肉。 凤眸微闪之下,他就十分顺势的接住她的腰,然后挑了下眉尖,就故意不着痕迹的往前倾了倾。 下一秒,米莳三感觉自己的嘴唇,似乎碰到了什么,眼帘一垂,就见她的唇,竟然贴到了燕子烨的脸上…… 脸上…… 脸上…… 她亲他了? 轰的一声,一道惊雷在她的头顶上空炸开,双颊更是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飞快涨红,直到滚烫滚烫…… …… 正月虽然已过,但春寒料峭更冻人骨,相比起大燕境内的春暖花开,地处偏西北的白狼国,此时还是一片贫瘠。 白狼王城,摄政王府内的密室中,换洗一新的齐宁,正躬身站在吴轩王面前。 而这半室的夜明珠,竟然照的整间密室,有如白昼。 “五万私兵,哼,他果然是早有准备,我竟然还是小瞧了他。”吴轩王暮霭沉沉,狭长的凤眸骤然一眯后,紧跟道:“那这么说,燕帝下旨赐婚的颜珊珊,就是莳三?” 齐宁骤然双拳紧握:“应该是。” 他还以为,燕子烨求娶莳三,只是在计划之中,毕竟莳三的身份不能爆光,那么在他未起事之前,他都不可能给莳三一个名媒正娶。 可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燕子烨的能力。 他竟然胆敢给莳三套了个假身份,还一手遮天的瞒过燕帝,这般手段,他自愧不如,从而也可见,燕子烨又究竟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正文 第325章迷恋 雾城前院,自那晚窃玉偷香后,米莳三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管燕子烨如何威逼利诱,米莳三也硬是没搭理,就连张妈说尽了好话,她也是死活不见。 这下,燕子烨有些乐极生悲,尤其是看着眼前的手扎,就更加的心情浮躁。 “今天是第几天?” 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的妘彘,偷偷撇了下嘴:“第六天。” “第六天了么。”也就是说,他已经有六天没见着米莳三。 也就是说,他有六天没摸到她的小脸颊。 也就是说,他手很痒。 真是该死。 想他燕子烨这一生,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为何偏偏就迷恋上她的小脸蛋。 燕子烨脸黑了黑,压住有些浮燥的情绪,转头便对妘彘道。 “去吩咐韦德准备宴席,本王要与雾城的将领们同乐。” 妘彘嘴角轻轻抽了抽,同乐么,还吩咐韦德去做,他懂了。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 …… 一城之主都放话了,顿时整个雾城就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几乎所有授了军衔的将领,都知道了,今天晚上,主子要办宴席与他们同乐。 像这样的同乐宴,差不多一年要办两次,同乐的内容是什么,那是不言而喻的,一是犒劳,二是赏赐,三就是女人。 按照以往的规矩,同乐宴都会放在上元节和下元节。 今年的上元节已过,因为当时齐宁出逃,妫烈震怒带人追击,所以同乐宴就被取消了,真没想到,在主子怒杀数十人后,竟然还是吩咐人办同乐宴了。 如此失而复得,众人在笑的心花怒放时,都没人敢再去提之前的事了,谋划那是主子和将领们的事,对他们而言,只需要恪守其职,忠心耿耿就好。 原本堵着气,四周都安安静静的院子,打中午过后,就时不时听到猪羊的惨叫,而且还不是几头,几乎是数十头的凄厉惨叫,连绵不绝,叫的那个荡气回肠,想让米莳三忽略都不行。 “张妈,外面在做什么呢?怎么那样吵?” 张妈笑着放下手里的绣活,意味深长的就道:“王爷今日要办同乐宴,估计得宰杀一千头羊和一千头猪,三小姐要是觉得吵,老奴便让水芯她们,把门窗都关了吧,虽然不能完全杜绝吵闹,但应该能好一点。” 一千头?两两相加,那不就是两千头了。 这是要磨刀赫赫向猪羊? 排场还真不小,比年三十那天还要热闹。 米莳三愤愤的让人关上了所有门窗,终究撇了下嘴静了静心,就不再理会了。 张妈看她这样,也不着急,神情镇定的又接道:“算算时间应该是快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话,着实让人好奇,于是米莳三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什么快了?” 张妈不动声色,不急不慢的就道:“兰花阁的人应该快来了。” 米莳三惊讶,一头雾水。 “什么兰花阁的人?” 张妈两眼一眯,笑意融融的就道:“这兰花阁啊,里面的所有人,也是主子的属下,她们呀,是负责给主子递送情报的,三小姐还小,这些事,三小姐听听就好了,不必去深究,来人啊,三小姐喜静,把门窗都先关一关,省得一会,外面的那些人惊动了三小姐。” 话说的若有所指,什么叫收集情报到不必深究? 米莳三暗暗腹诽:她小?她除了身体小,哪里小了,岂会真听不懂张妈这意味深长的话。 还兰花阁,遮遮掩掩的干吗? 那不就是花楼嘛。 放眼上下五千年,花楼做为情报中心,还真是永恒不变的定律,果然古人诚不欺人,再大的英雄也是难过美人关的。 一是权,二是钱,三就是女人,对男人来说,这三样,真是缺一不可。 张妈的眼角余光一直锁着她,看她一脸醒悟,还有些哭笑不得的深痛恶绝,眼帘就轻轻颤了颤,佯装出很是无意的呢喃。 “老奴来的时候,就听说妙月到了城外,这孩子啊,也是死心眼,千里迢迢的,又是何必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张妈这话,虽然鄙夷嫌弃,可最多却是无奈。 米莳三抿了抿唇,按着太阳穴就接了句:“妙月是谁啊?” “兰花阁的花魁,嗳呀,三小姐,这些事你还是别打听了,不外呼就是一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不值得三小姐去费心思。” 米莳三错了错牙,张妈这招以退为进,她心里清楚的很,若真是不打听,估计张妈一会还会主动的叨叨出来。 英雄配美人嘛,这都是恒古不变的定律了,她可没有天真到,以为燕子烨只是一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柳下惠。 要知道在大燕,男子十三就可以破瓜,学习那所谓的敦伦之礼,更可以理所当然的出入风月场所,寻常百姓人家都如此,更何况皇室子弟? “张妈,您还是别绕着弯子说话了,我头痛。” 张妈被看穿,讪讪的笑了两声:“三小姐蕙质兰心,那张妈我就不说了。” 什么不说啊,明着就是故意把话说一半藏一半呗,米莳三都无语凝咽了。 暗暗吐槽了句老狐狸,便只好搁了笔去洗手。 “那张妈陪我去前院看看烈叔吧。” 张妈笑由心生,还不忘体贴入微的曲解道:“是,三小姐好几日都不出门了,去透透气也好。” 米莳三悄悄的撇了下嘴,明明就是想把她和燕子烨拽一起,还偏偏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张妈为了她和他,还真是操碎了心。 跟张妈走出了院门,张妈有意把她往燕子烨那边带,可米莳三偏偏就往牲畜哀嚎的地方走。 一路上兵士们个个喜笑颜开,一头头白条牲畜抬往厨房那边。 米莳三觉得喜气热闹,人不觉就走到了杀猪宰羊的广场,远远望去热气腾腾。 张妈眼尖,远远看着广场上的男子,不少正赤膊上阵刮着皮毛,连忙伸手过去挡住了米莳三的眼睛。 “哎哟,三小姐,我们还是回院子吧!” “为什么?” 米莳三不解,杀猪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嘴上问着,小脑袋就要往广场上去看热闹。 结果,她才伸出头去,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再抬头,已然看到的是燕子烨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 正文 第326章吃醋 被他窃玉偷香的气她还不知道往哪撒,这会儿看到他黑着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他虎着脸。 “干吗挡着我?” “回去?”燕子烨一想到,自己的女人第一个看到的男子身子,差点就成了别人,此时,他恨得杀了广场上光着膀子人。 “我就不!” 话说输人不输阵,米莳三也跟他杠上了。 燕子烨的脸漆黑如墨,上前两步,就当米莳三以为他要对自己施行暴力的时候。 突然,人整个被倒挂了起来,等她回神过来,只觉得血液倒流,涨红了整张小脸。 “放我下来!” 无论米莳三怎么挣扎都逃不过被他抗回院子的命运。 一把被丢到了床上,米莳三惊呼一声,回过神来,眼前早就没有了燕子烨的身影。 “三小姐!”张妈跟着走了进来,见她怔愣出神,叹了一口气,也走了出去。 事后,米莳三才在水芯口里得知了,张妈会莫名叹气和燕子烨生气的原因。 这个时代的女子,名节比命还重要。 在雾城,虽说男女大防没有外面那么讲究,可养在深闺待嫁的女子,见到男子赤果着上身,总还是会败坏了自己名节。 何况,还是一大群爷们,也难怪燕子烨那么生气。 米莳三自己也知道误会了燕子烨,晚上宴会前,很是听话的把他送过来的衣裳物什,穿戴了整整齐齐。 张妈看着铜镜里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人还没有长开,可美人胚子在那里,以后肯定也是闭月羞花之貌。 配王爷还是配得上的,只是这性子,假以时日还需要多磨练磨练。 临出门前,米莳三让张妈把她这几天整理出来的练兵手册找了出来,打算寻个机会拿给燕子烨。 一来是让他消消气,二是他举兵在即,这事也拖不得。 对于张妈的用心良苦,她只有用简单的“谢谢”二字来表示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看来是平常不过的两个字,让张妈心里起了怎样的涟漪。 雾城上下一片喜气,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照亮了广场上的每个个大圆桌子。 授了军衔的将领自然是在内堂大厅,与王爷一起同乐。 这些数不清的大圆桌,则是给普通将士们准备的,纵然菜品不如内堂里的精致,可满桌的酒肉还是让此刻守在城墙上的人,眼馋的盯着下面猛咽口水。 “贾四,上次你在暨阳也是立了功的,怎么被赶上来守城?” 贾四闻着肉香,咽了口水,“谁知道?我好好的正在给那畜生剃毛,怎知道一头猪还没有剃完,就被叫了上来。”说着,他用嘴努了努对面站着的一排黑影,“啰,那些也是一起被叫上来的倒霉蛋!” 与他一同被莫名其妙临时打发来守城的人,此刻也是在冥思苦想,自己到底是犯了哪条禁忌,才会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悲催得只能喝西北风。 米莳三走向内堂的时候,燕子烨早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着她的盛装打扮,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惊艳,只是瞬间便有恢复了他淡然儒雅的寻常样子。 来的时候,张妈已经把需要注意的礼仪告诉了她,比如,她已经是皇上亲赐未过门的六王妃,按照规矩,她应该与王爷一同入席。 想来他这时候等着,也是因为这个规矩。 当着众人,米莳三福了福身子,轻道了声:“王爷。”就着燕子烨伸过来的手,一同进了内堂。 “王爷,王妃!”众人见他们进来,站起齐声行礼。 坐上主位,米莳三才真正有机会打量起左右按官阶,依次坐着的众人。 很意外,坐在燕子烨下方的竟然是一位美艳女子。 年纪大约十八九岁,两弯似蹙非蹙笼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让人一见,便会想起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的诗句。 想必就是张妈口中兰花阁的花魁妙月,让她惊叹的不光是她的样貌,更是她在燕子烨麾下的地位。 竟然是左膀右臂的存在! 米莳三在打量她,她自然也在打量米莳三,只是,她不像米莳三,看过去的目光是好奇成分居多。 而她的目光里就是赤果果的不屑与挑衅! 没错,就是挑衅! 米莳三收回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扮演好她女主人的角色。 挑衅?老娘无视你! 这个时代的同乐宴与现代的企业年会大同小异。 先是燕子烨站起来说了一些鼓舞士气的话,再由着下属们总结过去一年的成果,然后就是表忠诚,表决心。 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 米莳三有些无聊的坐在那里,嘴角保持浅笑,强撑着不要打出哈欠来。 酒过三巡,就看到秒月站了起来,先对着燕子烨和众人举杯,然后道:“王爷,众将军们,兰花阁今日准备了歌舞,为大家助兴,还请王爷准?” 燕子烨浅笑举起杯,与她干杯,说了一声,“准!” 就见她连击三掌,曲乐声响起,一群美貌舞姬款款入内,而妙月则站在了领舞的位子上,弱柳扶风的腰身盈盈对着燕子烨一福,丹唇逐笑。 米莳三偷偷的看向了燕子烨,见他竟然对妙月回应了笑,不由得牙齿错磨。 你丫的,当我是死的吗?明明知道她就是在勾引,居然还回应?! 她身段本就妖娆柔软,和着那乐曲便浑若无骨,极是妩媚。下首坐着的男人们皆拍手叫起好来,妙月盈盈一笑,舞着到了我们桌前,婆娑起舞。 全场的男人此时,眼珠子都在妙月一人身上打转,盯着她云肩转腰,或是立身射燕…… 米莳三偷瞄了一眼,就连燕子烨也是盯着她,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 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米莳三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眼见她鼓着腮帮子,一动不动的僵坐着,燕子烨知道她在吃醋。 见自己试探有效,眼眸里揶了笑,燕子烨切下一块烤肉,也不拿筷子,只用修长的手指一捏喂到米莳三嘴边。 米莳三狠狠瞪了他一眼,本来就气着,想都没想就张嘴,对着他的手指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在把烤肉卷进了嘴里狠狠咀嚼,仿佛嚼的就是他燕子烨的肉。 燕子烨也不恼,勾唇笑了笑,在她恨不得生吞活剥的目光中,把被米莳三咬过的手指放进了嘴里细细吸吮着。 堂下的将士们视线都在妙月身上,倒是谁也没有注意他们的小动作。 “腾”的一下,米莳三小脸涨的通红,他,他,他居然在跟自己间接接吻! 只是,他也似乎太轻浮了点,想必是轻薄的惯了,才会眼睛里看着妙月,做出这等事来。 越想越觉得,他不是有恋童癖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妙月,想必还是后面的成分多上几分。 米莳三不觉又气极了几分。 正文 第327章助力 宴会延续到子时才结束,众人散去。 燕子烨把米莳三送回院子,一路无语,皎洁的月光下只听到两人鞋底,碰触地面发出的声音。 “三三,离别在即,日后想见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形,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怄气到下去吗?”燕子烨的声音犹如夜风缓缓滑过,撩拨得米莳三有些难受。 米莳三一怔,是啊,一旦举事开始,后面的结局就是成王败寇,纵然是筹谋的再周密,战场上的瞬息万变谁又能有十足会赢。 米莳三对燕子烨的感情很复杂,爱与不爱她没有办法分辨,可是他对她的好,她没有办法忽视。 何况一荣俱荣的道理她懂,她现在占着的是他未过门王妃的身份,如果他不成事,下一步等着她的就是,抓捕她的海捕文书,但凡与她有关的人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她竟然拿着这有限的时间用来赌气? 思及至此,米莳三也没有再矫情,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本册子递了过去,“王爷,我能想到的练兵方法已经全部在里面了,希望能帮上忙。” 燕子烨伸手接过,暗暗叹息,她还是在气他,要不怎么还用上了王爷的称呼。 借着月光,刚开始还是粗粗翻阅,到最后竟然有种想要详细参透的急迫感。 里面尽数是她那晚说的那些,只是更有条理,也更详细一些,原来有些他琢磨不透的地方,也在册子里一一做了详注。 就是这字,还是像以前那样缺胳膊少腿,连猜带蒙颇有些费劲。 翻阅到最后几页,燕子烨的眼睛精亮,良久才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米莳三:“这个神机营真能有你册上所写的威力。” “当然,如若你能调些人给我训练,假以时日定当让王爷看到成效。”米莳三得意,这些东西,还只是她知道的冰山一角而已。 如不是成败对她来说,太过于重要,她还真有些犹豫要不要拿出来,毕竟,冷兵器时代打的都是人海战术,伤亡肯定不可避免,可到底还是比不上热兵器上战场,那么的触目惊心。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有些不忍,可也不想妇人之仁到最后只能是吃亏的自己,现实的残酷容不得她对敌人有半点怜悯之心。 米莳三尽量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米莳三的院子近在眼前,燕子烨急着回去,临走前答应给她一百能工巧匠,一百精干兵士,外加一间火器工坊,喜得米莳三眉眼弯弯。 目送燕子烨转身,谁知道他走了两步停下了身影:“三三,我还是喜欢你喊我子烨!” 言下之意,他也听出了她的小别扭。 摩拳擦掌要干大事业,况且他又这样的支持。 米莳三自然是要随了他的意,“那个,子烨,拜拜!” “拜拜?”燕子烨低喃:“这是什么意思,下次定然要问个清楚。” …… 米莳三是个急性子,她给燕子烨的册子里,练兵之事她写的很详细,但地雷之类的火器,她只是把大概原理和威力说了下,具体的成分,她并没有详细写出来。 不是她想着要藏私,而是里面具体的原料配比,她不知道这个时代和她知道的是不是一样。 没有想到她一提出要组建神机营,他就马上点头答应下来。 点灯熬夜把她能想起的配方比例记下来,直到张妈进来催了好几次,时辰不早了,她才洗漱睡下。 次日一早,张妈就带了个小兵进来禀报,说是王爷指派给个组建神机营的人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她过去。 临时辟出来的一处校场,中间广场上整齐站立着两个方阵,而妫烈方阵正前方眼巴巴的等着她。 见米莳三走过来,妫烈嫌她步子又小又慢,搓着手跑过去迎接:“丫头,你又要整出什么新鲜玩意?” 昨晚,燕子烨就把他找了过来,说让连夜他挑出一百能工巧匠,一百精干兵士听候米莳三的差遣。 米莳三的能力他是一路看过来的,从利用豆芽拱石像来制造神迹,到开作坊制造玻璃…… 看似小小的年纪却做下了很多普通人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事,对于在她手下听后差遣,妫烈没有一丝的不喜。 尽管燕子烨没有多说是为了什么事,可妫烈还是隐隐察觉,米莳三这次筹备的肯定比以前的事还要惊天动地。 直到米莳三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妫烈有些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步:“丫头,你确定?”粗大的嗓门让校场上的人都看向了他们这边。 米莳三点了点头。 妫烈也没有多说,喊了一声:“王厨子,过来。” 就见一个脸大脖子粗的汉子,小跑着过来,只是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居然有些微微气喘。 米莳三狐疑,雾城是练兵重地,讲究的是全民皆兵,像他这样的体质还能在雾城,实在是有些匪夷。 “丫头,这个王厨子以前家里就是做炮竹烟花作坊的,在这里主要是伙房的厨子,闲暇的时候也负责做一些响箭之类的物什。” 估计是妫烈见他喘得也有些不好意思,朝着他踢了脚:“吃吃吃,就知道吃,看你这熊样,不用上战场,跑就能跑死你!” 王厨子面上讨好的避开妫烈的飞腿,陪着笑:“看烈爷说的,我也就是喘气比平常人重了一些。” 妫烈的武功她见识过的,见他居然能轻飘飘躲过妫烈的一脚,也明白他并不是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果然,雾城处处卧虎藏龙,哪怕只是一个厨子都不简单。 妫烈也不愿与犹如牛皮糖一样的王厨子多说,留着他在这里,自己带了其中一队离开。 只是,对于米莳三让他带人去城外练习扔石头的事,还是心里腹诽不已,他就想不明白了,打仗不用兵器,还能用扔石头来取胜? 扔石头那不是有投石车,人的力量再大,投出去的距离还能比过投石车不成? 其实,米莳三想的很简单,投石车体型巨大,作为攻城前锋是没有问题,可一旦遇上狭窄的地方,根本就是如同鸡肋般的存在。 如果用人力,那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在甬道之内,如果能隔出弓箭的射程之外,密密麻麻的手榴弹丢出去,管它铜墙铁壁也能炸出个满墙开花。 何况手榴弹的原理最为简单,只要控制好爆炸的时间,材料密封在容器里,到了目的地炸开就算是成功了。 至于成分的把握也就没有那么多要求了,无非就是些木炭,硝石,硫粉等东西。 这些本来就是与制作响箭的材料差不多,王厨子手头就有。 正文 第328章首饰 米莳三把手榴弹的结构图摊开,一一做了详细的解说,本来就是玩火硝长大的王厨子一点就通,甚至还提出了,在手榴弹的外壳上镶嵌一些铁砂,更能加强爆炸后的杀伤力。 米莳三与王厨子商量着,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张妈进来,请她过燕子烨那边去与他一同用饭。 走到花厅,燕子烨已经坐在餐桌上等着,见她进来坐下,就从旁边拿出一个红木匣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什么?”米莳三不解。 燕子烨示意她打开。 米莳三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套金银首饰,戒指,手镯,发钗一应俱全。 看着精美,只是这价值? 米莳三几乎是下意识就把她的财迷本性发挥出来,黄金戒指十两不到,掐丝手镯应该差不多十两,发钗有金有银满打满算也就是个三十两左右。 虽说礼轻情意重,可就他的身份,送自己不到五十两的首饰,也是有些太小气了。 这点上,他还比不上妫烈,光他从外面带回来的珠宝盒子,都要比他的贵重好几倍! 燕子烨看着她皱眉,就知道她已经在心里扒拉了一阵算盘珠子。 也不说话,只是伸手从木匣子里拿出一只发钗,手指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拨弄了一下,就听到“啪”的一声清响,发钗顶端一分为二,露出了一团折叠的很小的东西。 还有机关? “小财迷,”燕子烨无奈的把已经打开的发钗递了过去,“看看里面是什么?” 米莳三被他看穿,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着接过来打开,里面折叠成一团的居然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乖乖,五千两! 米莳三离开上沅的时候,也只是带了一些够路上花费的盘缠,一路上意外连连,她手里的银子银票早就不见了踪影。 燕子烨下聘时的礼单,看起来田地,铺面,庄子样样都有,价值惊人,可还是与她的玻璃坊一样,对她离开雾城后,对她隐名埋名的日子没有任何改善。 在雾城生活起居样样不缺,她要的也只是一句话,就有下人拿来,可身为现代人的通病,兜里没钱就没有意义上的安全感,五千两的银票拿在手上,还是让她感觉很有幸福感。 燕子烨给了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在她犹如小兽般好奇目光的注视下,把首饰里的机关一一打开。 只是,其他的发钗虽然也是空心的,可里面什么都没有,大概是燕子烨想着她也有些私房东西要藏。 倒是手镯和戒指,还是让米莳三又感动了一把。 手镯里一面藏的是一些细针,一面是一些粉状的东西,戒指打开是一枚萃了剧毒的钢针。 这些安身立命的钱财,远距离的杀伤性武器,还有近距离让敌人一招致命的暗器,几乎在她离开后的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离开雾城后,交州那边的生活起居,只能靠你自己了。”燕子烨淡淡的说着。 米莳三看着说着淡然,但也知道他心底还是有些担心。 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要保证她落脚的地方不为任何人知道,就是什么都是未知,哪怕是他也不能知道具体在哪,才会做到真正的万无一失。 想到一旦离开雾城,两人就是生死两茫茫,甚至连彼此的消息都不得而知,燕子烨和米莳三心里都有些黯然难过。 花厅的气氛有些压迫,可也没有办法不暂时分别,米莳三暗暗叹了口气,拿出一只发钗递给了燕子烨:“子烨,帮我带上吧!我相信,离别只是暂时的,你会很快来找我。” 燕子烨一听,有些黯然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伸手接过,帮她细心的簪如发间,发出了一声感叹:“我竟然还没有你想的通透。” 过后,两人无语,只是静静的把匣子里的首饰尽数带上,发间簪花,红袖添香自有一副岁月静好的默契。 “王爷,三小姐,妙月姑娘已经在门外候着,现在让她进来吗?”张妈进来,偷偷的瞄了米莳三一眼,才躬身说道。 随着张妈口气“妙月”的名字出现,花厅里岁月静好的美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米莳三不在痕迹的与燕子烨拉开了一些距离,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回答。 “让她进来伺候着!”燕子烨话音一落,米莳三就用眼神狠狠的挖了他一眼。 渣男,刚才还与自己郎情妾意的,现在就想享受齐人之福。 妙月进来,倒也是如他说的那样,并不出声打扰,只是在一旁静静伺候着两人用饭。 可是,米莳三还是觉得膈应的慌,匆匆吃了几口就离开了花厅,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燕子烨目送她离开,才缓缓转头看向了妙月,早已没有了刚才对米莳三说话时的温情:“可否办到?” 妙月神情复杂的看向了早已经出了院门的小身影,点了点头。 …… 米莳三暗骂着燕子烨渣男的同时,火器作坊那边的事也没有落下,经过不断尝试,手榴弹的稚形已经出来,也拿过去让妫烈他们尝试过。 当看到小小如同铁木瓶子的东西,在自己手里十丈开外的地方炸了个窟窿。 妫烈惊悚过后就是狂喜。 这样的杀伤力,光是单兵作战,可不是以一敌十的叫法了。 初次尝试就能得到这样的结果,米莳三也很高兴,只是,晚饭的时候,燕子烨让她过去,依然是叫上了妙月伺候。 米莳三不想让自己消化不良,下一顿饭,无论他如何也不在去他的院子里吃,可尽管这样,她不去,燕子烨就自己过来,依然身边带着妙月,直接无视了她恨得牙齿做响。 好在燕子烨也只在两人用餐时,会带上妙月,其他时间的相处还是单独两人。 鉴于他的无耻行为,米莳三拿出摩斯密码的时候,直接开价一万两黄金。 只是考虑到起兵在即,他用钱的地方太多,一万两黄金他可以现在以借条的形式给她,每个月算利息。 当燕子烨明白了摩斯密码的用法后,提到她的建议不说是一万两黄金,就算是一座城池也是值得。 见利就上的米莳三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即把价钱涨到了一座城池,立字画押,地点等他事成后再议。 正文 第329章真假 随着神机营渐渐成型,米莳三的离开也提上议程。 临行前,米莳三让人带了消息给罗大,让他把能兑现的商铺院子都做了兑现,工坊那边也做了能说撤就撤的准备。 有些担心罗婆婆他们,这个什么都是未知的时候,交州那边肯定是不能去,只能让罗大尽量找个偏僻的地方安顿, 人员分散安排,就算是事后发生了万一,留着火种,也终有燎原的希望。 很快,罗大那边就回了消息,已经听从她的吩咐,人员和财产都分散开来,同时,罗七也在来雾城的路上。 对于罗七的到来,燕子烨没有异议,只是等他来到雾城,试了下他的身手后,便丢给了妫烈。 张妈这边也在整理行装,水芯也是忙得屁股不着地,虽说是尽量简单出行,可她们还是生生整理出来了几大箱子。 交州离雾城将近一千里的路程,路上吃的用的,自然是要准备,交州地方偏僻,交通闭塞,自然常用的东西也要备些。 米莳三扶额,跟她们说了路上有钱都可以买到,可她们还是丢了这样,想想又装上了那样。 见她们执着,米莳三也就没有说话,只能先由着她们去,至于带不带的走,估计到了那天,她们也就知道了。 张妈她们这样,估计左氏那边也好不上哪去,米莳三不想真到了那天,左氏与米盈盈再因为取舍的事慌乱,便抬腿去了左氏她们的院子。 才到院子门口,就见里面已经堆了好几口大箱子,屋子里还在翻动着,估计她们还在整理。 果然!米莳三再次扶额,正想着该怎么劝说她们,里面就传来了米盈盈的声音,“莳三,这个也拿上吧?你说,我们到了交州那边,会不会钱都没有地方使?” 米莳三一怔,自己这还没进去,难道米盈盈已经未仆先知的知道她在院子里呢? 可是,不合道理啊,她的这句话,明明就是很奇怪,按理说知道她来了,也会先打招呼,才会这样问。 她说话的口气,好像米莳三已经在屋子里一样,还是来了有些时间,甚至感觉此时的她应该与她正面对面。 米莳三背后发麻,硬着头皮悄悄走了进去,隔着窗户的缝隙往里面瞧。 这一瞧,她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甚了。 里面,里面居然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米莳三,此时正在帮着一起整理东西。 “姐姐,不会的。”米莳三手脚麻利的把从她手里拿过的衣服叠好:“母亲,姐姐,你们不要太过担心,子烨把一切都安排好。” 一颦一笑,举手抬足都与自己一样,甚至在称呼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米莳三看着里面,后退半步,惊恐的用手捂住嘴,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她再想让自己先镇定下来,后退的时候,还是踢到了墙角的瓦罐,发出了“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 “谁在外面?”左氏最先出声,说着就要起身查看。 “米莳三”一把拦住了她:“母亲,只是野猫路过,”说着,她拿来了一个吃盒:“母亲,这是我亲手做的蒿草糕,你先尝一口,姐姐,你也尝尝你教我做的味道?” 想是太久没有吃到女儿做的蒿草糕,左氏尝了一口,眼眶就红了,“莳三啊,这段时间你日日来陪我,我就很知足了,哪还能让你这样辛苦。” 米盈盈也有些触动:“是啊,莳三你能来,我和娘就很高兴了。” 看着她们伤感,“米莳三”也很有感触的与她们抱成了一团,左氏与米盈盈背对着窗户,“米莳三”的视线朝着窗户这样浅浅的笑了下。 仿佛早已经知道窗户外躲着的人是谁。 米莳三不敢进去拆穿那个假的“米莳三”,怕吓着左氏和米盈盈,只是静静的沿着来路退出了院子。 按道理,雾城里绝对不会出现这样诡异的事情,整座城池固若金汤,连鸟都不能随便飞进来,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能模仿到左氏和米盈盈都看不出真假的人,如果说她是妖孽搬的存在,那里面那个同样九岁的小女孩,又是怎么一个妖孽的存在? 她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桃代李僵,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能允许这样诡异存在的也有燕子烨,她要他一个解释。 米莳三想到这里,径自走到了燕子烨的院子,问了人知道他在书房,也不管燕子烨是否在议事,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的几人,正在围着正中央的沙盘演示着,见她进来,先是一怔,然后看了一眼燕子烨,见他没有生气的神情,便低着头出了书房。 最后走的那个人还很“好心”的关上了房门。 “你知道了?”燕子烨走到墙角边的洗漱架先净了手,用帕子搽干了才走了过来,伸手就去捏她的脸。 气呼呼的小脸上带着红晕,一看就像个小苹果似的,手感真好。 米莳三也不躲开,只是仰头盯着他:“这样的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我不会把她们放在最危险的地方的!” 来的这一路,米莳三也想了,如果这件事是在燕子烨的认同下发生的,那他的目的也就只有了一个,他要利用左氏她们来给她做掩护。 而那个假的“米莳三”就是给了这个掩护一个更为真实的存在。 把她身上的危险转移到左氏她们身上,米莳三不会同意。 燕子烨退后了一步,挑眉:“难道你觉得跟在你的身边,就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呢?还是你觉得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们的安危?” 米莳三一愣,她不想承认,但他说的就是事实。 跟在她的身边,哪怕到了交州都会有危险,而她,她现在也确实没有保护她们的能力,与其抱在一起,还不如分散。 这一点,与她让罗大的想法一致,米莳三无话可说。 “可那个孩子?”米莳三还是很好奇。 燕子烨知道她的疑惑,笑而不语的拍了一下手掌。 正文 第330章易容 门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她刚才在左氏院子里看到的那个假“米莳三”。 进来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先对着燕子烨和米莳三福了福身,然后在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上点了几下。 很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假“米莳三”身上发出“啪啪”骨节开裂的声音,然后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长高。 “这,这……”米莳三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几息的功夫,那人已经停止了生长,已经是正常成人的身高,见她这样,莞尔一笑:“王妃不必害怕,这只是用了缩骨功法。” “妙月?”米莳三听着声音皱眉。 “正是我!”妙月也不自称自己为属下,而是用了个“我”,说着,伸手在发际线处一揭,手上变多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 “人皮面具?”米莳三惊喜的看着她手上的东西。 有了这个,她躲着不让人知道的几率就高了太多了。 “三三想要?” “那是当然,”这样的东西,有多少她就想要多少,想着,也就不客气了:“我想要男子的,美的丑的各要两张,不起眼的样貌也来一些,还有女子的,也是一样,不过美的要那种让人一见就忘不了美艳无比……” 开始,还只是妙月嘴角抽搐,她这是在酒楼里点菜,还一样来上一些,要知道她的人皮面具,可是每一张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就她手上的这一张,还是她一年前就得到燕子烨的画像,人后拿了多少女孩的脸,经过这么久时间才拼凑成功的。 后面等她说到要美艳无比的,燕子烨的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下。 她这是要干吗?打算要妖魅惑国吗? 燕子烨睨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除了最后那张,其他都帮她准备好。” 妙月嘴角抽动的更厉害了,燕子烨的一锤定音,这是要她翻出老底来。 可迫于燕子烨的威压,还是让她压住了割肉的心疼,回应了一声:“是。”然后变回到来时的样子,才走出了书房。 米莳三看着她变化的本事,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燕子烨的众多下属中,看似最柔弱的妙月会是他左膀右臂的存在。 只见院子里响起了张妈的声音:“三小姐,我们去哪?” “回院子。” 听着院子里的一问一答,米莳三心里感觉到了一阵失落。 她知道,在此时此刻,外面的妙月已经代替她所有人前的生活。 燕子烨以为她是没有得到想要的面具而不开心,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轻声哄道:“那个你不要也罢,妖魅惑国的事不需要那个。” 他没有说完,妖魅惑国她已经做到了,至少现在,他的心已经被她牢牢掌控着。 米莳三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妖魅惑国的事不需要那个,他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 想要的基本上都到手,米莳三也不是太贪心的人,少那么一个两个的她也不计较了。 至于什么美艳不可方物的人皮面具,她也只是抱着有备无患的态度下说的。 外面已经有了个“米莳三”,那她这个正牌也就不方便再出去。 晚上歇在了他的卧房里,两人一床一榻的躺着。 “那个,子烨,你一定会成功的对吗?”米莳三还是有些担忧,虽然是万事俱备,可其中的凶险和不确定还是有的。 燕子烨没有出声,但米莳三知道他没睡。 “如果,我是说如果。”米莳三顿了好久,才像是鼓足了勇气般的说道:“如果万一不成事,你也要想办法保全自己。” 一想到万一失败了,米莳三就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一半是为自己,一半是为他。 成王败寇,从来就只有胜者笑,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米莳三尽量不去想万一败了之后的事,可是,不想并不代表不会发生。 脑子里飞快的做着万一他败了后的打算,他人是最重要的,这个就这能拜托妫烈了…… 实在不行,他们还能离开这里,天大地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睡吧。”燕子烨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米莳三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多说,只能抱着满脑子的心事,眼睁睁的看着窗外从黑暗变成了微亮,才沉沉的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燕子烨早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放着食盒,打开里面的饭菜还温着。 就着吃了几口,米莳三便拿来的纸笔,提笔给妫烈写了一封信,里面大概说了,要他定要护周全燕子烨之内的话。 想了想,又留了一封给燕子烨,告诉他,万一他们失去了联系,不管是墙角留书,还是树上刻字,都要给她留下摩斯密码,至于她,不管自己到哪,也会留下她的消息,并且约定,解码就是这个时代几乎女子人手一本的《女训》。 米莳三看着自己手里两封信,又觉得有些多余,妫烈定然会拼死护主,而她留给燕子烨的,前提都要他还活着。 似乎,她从以往所学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见过,起兵造反的人失败后还能好好活着。 失败了无用,而成功了他要找她哪还用得着这样。 失神至极,手里的信就被人夺了去。 燕子烨睨了眼手里的书信,“这是三三有话不好意思当着面说,要学人飞燕传情?” 米莳三白了他一眼,倒是忘记了刚才的惆怅:“我是不想与你说话。” “哦?”燕子烨就要去打开。 米莳三连忙拦着:“不要现在看,等我走了以后再打开,还有,别忘了给烈叔。” 离别之际,两人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室内沉默,一时间有些尴尬。 “铛铛”门口传来轻声敲门声。 姜其昌的声音传来:“王爷,张妈她们已经出了雾城范围。” 米莳三知道,他的到来是提醒她也应该走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燕子烨覆手站在门口,目送米莳三与罗七二人默默往前走。 万物复苏,山中一片生机盎然,眼前的人走在空寂的山路上却是如此单薄,此次一别,不知道想见几何时。 失神间,脚步不觉跟了过去,似乎多一步的距离,就能少一分的担忧。 猛然,怀里扑进了个小人儿:“子烨,你一定要保重!” 燕子烨怔愣,眼眶也有些发热。 一时间竟不怎么安慰,就见眼泪汪汪哭得像泪人一样的米莳三,揪着他的衣襟,拉下他的头,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一吻,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然转身向着等候在原地发呆的罗七奔去。 正文 第331章上沅 上沅城里,一片繁华,主路上几年前的木屋竹楼早就变成了青砖红瓦的建筑。 正逢大集,各种商贩在街道两边沿街叫卖,主路被人塞了个水泄不通。 “三公子,时辰不早了。”罗七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觉得哪个都像“探子”。 这可不能怪他疑神疑鬼,主要是,自从他们带上了所谓的人皮面具后,到哪都是这样的效应。 不光是小媳妇大姑娘往他们这边瞧,那些个大汉也只往他们这边瞪眼,大有他们敢回瞪就要干上一架的架势。 罗七狠狠的啐了米莳三一眼。 想玩就玩呗,自己带上个俊美无比的面具招摇过市就算了,偏偏还要找个最丑的给自己,说什么红花还要绿叶衬。 非还说是什么给敌人放烟雾弹,我看,就是想玩。米莳三要是知道罗七此时的想法,定会大喊三声冤枉。 她的想法是要背其道而行,世人皆以为他们会避人耳目,昼伏夜出。 她偏就要把自己打扮成富家公子的俊俏模样,高调出行。 虽然她的打扮会引起一些贼人窥视,但谁又会把她与见不得天日的米莳三身份联系在一起? 她身边的罗七也不是吃素的,这两年,伙食上去了,再加上平时习武强身,早就是膀大腰圆的壮汉模样,唯独就是那张脸还稚嫩了些,配上那张颜色铁青,双眉有角,眉间常露怒容,眼神带杀气的凶恶人皮面具,哪还有人敢来打他们的主意? 何况,她从来就不相信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手里。 不得不说,她的办法还真是有用,不光是别人找不到她的行踪,就连燕子烨的人,在跟她兜转了几个地方后,怎么都找不出他们的踪迹。 一来是米莳三偷龙转凤的手段太刁钻,二是妙月给她的人皮面具太过逼真,数量又多,毕竟谁偷偷跟着,都不可能到面前去仔细端详。 燕子烨听着属下的报告,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该怎么说她的好。 燕子烨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去,拿出手里那一顶早就破旧的虎头帽,细细摩挲着。 妙月那边已经有人上钩,而时下连他都找不到米莳三,也许她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太子那边已经按耐不住了,起兵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想必老二,老九他们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从来就不相信命运一说。 人定胜天,不管是他还是米莳三,骨子里透出的都是要牢牢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她的失踪,在他预料之外,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为了把消息都放在妙月一行人身上,不得已,在她身边只放了个罗七,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 米莳三带着罗七在上沅溜达了一圈,看似无意的走到了一处院子,正门牌匾上写着“罗府”二字,朱漆大门一对铜门环铮铮发亮。 一看就是个兴旺之家,只是,现在却是门庭罗雀,大门紧闭。 罗七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大门,压低声音说道:“我来时,大哥已经安排好,对外说是回乡探亲,散了众人,只留了隔壁帮工刘老头看守院子,码头那边一时不好马上撤离,好在雇用的都是本地人,一旦发生什么事,马上就能解散。” 米莳三点头,她特意转到上沅,也是有些不放心罗大,担心他舍不下这份家业。 现在看来,罗大经过了这两年的历练,已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老练几分。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到了院子一角围墙边,这里地处偏僻,平时也没有人进出,墙边的茅草都有差不多半人高。。 米莳三前后看过没人,扒开墙角的茅草就要往里钻。 “你要干吗?”罗七恶寒,他知道这个地方有处狗洞,可钻狗洞这样的事,他早八百年就没有干过了。 “进去看看。”米莳三头也没有回,就要钻进去,可是,这个狗洞前两年看着还大,现在的她钻起来就没有那么顺畅了。 很是艰难的爬了进去,正研究这么小的狗洞,罗七该怎么进来的时候,米莳三身后响起了罗七带着调侃的笑声,“你是在找我?” 米莳三这才想起,这个年代的人好像习武的都能跃起几丈,像罗七这样的抱起她跃过并不太高的院墙,肯定是没有问题,亏她还用了最蠢的办法。 偏罗七现在还笑得那样猖狂,米莳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越过他,径自朝着花厅小院走去。 “怎么,生气了?”罗七只比她大上两岁,自然在她面前也没有太多的规矩。 米莳三走过花厅也不理他,直勾勾往茶室走,进到内室,四周打量了下,就去搬中间整个树根雕嵌的茶桌。 罗七知道她还在气恼自己捉弄她,见她去搬,连忙讨好上前:“我来,我来!” 米莳三也不逞强,退到了一旁,也不打算帮一把,只是指了指院子,示意搬到那边去。 其实她只需要挪开一两块砖就好,可现在,她倒要看看这近两百斤的茶桌,罗七用什么方法来搬走。 只见罗七双手张开,紧扣着茶桌两端,暗沉了声“起”,茶桌应声而起,罗七得意的看了她一眼,举过头顶,越过她的身边,把茶桌轻飘飘的放到了她指的地方。 “不错啊!”米莳三赞道。 罗七也不理她,只是嘴角边的得意无与伦比:“说吧,还要再做什么?” 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米莳三指了指原来放茶桌的地方:“那边过去两块砖,你把它撬开。” 罗七依言,找了个火钳当撬棍,三两下就撬开了地砖,里面露出个油纸包裹的东西。 “别动。”米莳三见他要伸手去拿,连忙制止。 罗七见她一惊一乍,连忙收回了手,狐疑看着她。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包,里面露出了一张银票模样的纸,伸头过去,一看,啐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了?原来就是张二百两的银票。” 米莳三见他一脸不屑的样子,把银票重新放回了油纸包好,再仔细放在怀里,才轻轻的回了他一句:“你有吗?别说二百两,我打赌,你现在连二十两都没有。” 正文 第332章局势 罗七咬牙:“那还不是因为你!” 想他从家里带去的钱,去的路上没有花去多少,在雾城吃穿用度也不用他花一分一毫,偏偏跟她出来,谁也没有告诉他,要去哪,只是说,事关重大,他只需要用命来保护她就好。 结果,这个小祖宗,一出雾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平时的节俭持家早就忘到了天边,到哪都是吃好的,住好的,买好的。 就她这样的花法,别说是他罗七,就算是罗大在这,估计也要炸毛。 心里气愤,自然脸上的人皮也跟着凶恶好几分。 可米莳三不怕他,看着他跳脚就觉得有趣,这也是她一路上没有时间去左顾右他的排遣方法。 不用去想太多,想做就去做,想去哪就去哪,没有顾虑没有负担的日子,是她以前九年都没有过的洒脱。 仿佛又过回了,没有穿越过来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一路往南走,就算是带着游山玩水心态的米莳三也感觉到了局势的紧张,开始还只是偶尔碰上向燕城方向开拔的军队,后来就是一辆辆马车拖家带口往南边走。 米莳三上前打听,才知道,太子在燕城起兵,皇城之内已经封锁了好几日了,而他们这些,有些是燕城郊外的人家,有些是燕城外大户那些发配在庄子里的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大批大批的人往南边偏僻的地方走。 米莳三与罗七换了两张不起眼的人皮,一脸菜色混在难民中,好在只有人祸,两人困难艰辛自然不少,但也不至于没有饭吃,只不过每每买东西时,心疼是不可少的。 罗七从怀里拿出已经涨价涨到二十个铜板的烧饼,递了一半给她,又从怀里摸出了两个煮熟的鸡蛋。 米莳三接过烧饼,没有接那鸡蛋,只是狠狠的咬了一口就着水囫囵吞下。 果然是由简到奢容易,由奢到简难,才过了两三年好日子的她,居然对往日馋得不行“香喷喷”的烧饼,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了。 “哎,这年头有钱都不敢用,真是憋屈!”罗七压低声音骂道。 他们虽然怀有几千两银子,在这个时候却不敢拿出来,只能就着罗七的二十两碎银子加上路上买的玩意,能典当的典当,能换的就换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是正确的,一路上就有好几起以为自己财大气粗,开始还是丫鬟老妈子伺候着,后面被抢了几回,到后面就算是再夹着尾巴做人都难了。 这会别说是贱卖下人,连自己的女儿老婆都拿了出来。 更有可恶的,直接指挥噁奴家丁,上前去抢,甚至比那些强盗土匪还要可恶几分。 强盗土匪也只是偶尔来,劫的也是那些富贵人家,哪像他们,耀武扬威,抢了强盗土匪抢剩下的富户,就去一家家搜刮余粮。 眼见着哀声怨道,一大群人就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小三?”罗七肌肉陡然暴涨,隐隐约约就能看到他衣服里的肌肉。 米莳三也有要教训这些人的打算,说了一声:“见机行事”,便又在慢条斯理的剥起鸡蛋来。 “哟,小日子过的还挺滋润的,还有鸡蛋吃!”一个二世主模样的猥琐男子,斜肩晃脑的站在他们面前。 本来是被家里打发到庄子闭门思过的高书才,侥幸带着奴仆逃离,结果很不幸,在被强人抢过后,也带着手来回横行,做起了“此山由我开,此树由我栽”的买卖。 见他们都不理睬自己,顿时觉得没有面子,一脚朝着米莳三拿着鸡蛋的手臂踢过去,原想把米莳三踢个狗吃屎。 却没有想到,自己背上一沉,人就朝着地上扑了过去,脸先着地,接着是满鼻子满嘴的腥臭味,眼睛也被什么糊得睁不开。 一时间,不光是高有才,就连他身后的家奴们都愣住了,他们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自己的主子就来了个狗吃屎。 “呸,呸,呸,玛的,敢在背后偷袭小爷!”高有才叫骂着爬起来,用手糊开了眼睛,指着米莳三他们就喊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罗七把米莳三护在身后,拉开架势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 就在米莳三以为他们要一拥而上的时候,只听到远处的人群一阵骚乱,然后有人惊呼:“大家快跑啊,有人来杀人了?” 接着就是惨烈的惊呼声响起,马蹄声赶着大批的人往他们这边跑。 “不好,我们走。”罗七心头一紧,最先反应过来,拉着米莳三就往外跑。 马蹄声声带着惨叫与哀嚎,只是几十步的时间,就来到了米莳三他们刚才的地方。 “玛……啊!”高有才的声音惊起。 米莳三回过头去,只见跟在他们身后的高有才等人,已经被马背上的黑衣人一刀一个,浑身是血的倒在地方不知道死活。 他们身后的地方,更是堪比修罗地狱,满地鲜血流淌,刚才还是鲜活的生命,现在已经变成了手无寸铁的横尸。 而马背上的黑衣人,手里的刀尖鲜血滴落的时间都来不及,下一秒又插入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不要去看!”罗七见她脚步有些不稳,知道她在害怕,连忙喝了声,情急之下,也不管什么隐藏武功,提气就抱着她往前奔。 “罗七,小心后面。”米莳三出声提醒,显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黑衣人的长枪眼见着就要插进罗七的后背。 慌乱之下,米莳三摸到了手腕上的镯子,不管三千二十一,对着黑衣人就按下了开关。 “砰”的一声闷响,离他们最近的黑衣人直挺挺的倒下了马。 其他黑衣人不防他们出手这么利索,明显顿了顿,而那个倒下的黑衣人身下的坐骑,却是惯性往他们身后直直撞过来。 “啊!”米莳三尖叫一声不敢去看,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体一轻,人已经被罗七丢上了马背。 “抱紧了!”罗七背对她大喊,手里的武器已经拍在了马臀上,马一吃痛,比刚才跑得更狂了。 米莳三抱着马鬃,也不回头去看身后的厮杀,只是把自己狠狠固定在马身上,任凭它往前面跑。 正文 第333章坠崖 她知道,现在的罗七要的不是她的离别痛哭,或是不舍之情,而是要她安全离开,只有她的安全离开,他才能心无旁贷对付黑衣人的厮杀。 双拳难敌四手,纵然罗七抱着必死护她的心,渐渐也有些力不从心。 马背上的黑衣人挥下最后一剑,同时对着同伴说道:“追!” 一时间尘土飞扬,马蹄转头朝着米莳三逃跑的方向追去。 米莳三不通马术,只是闭着眼凭着本能由着马乱跑,才跑出几里的路程,身后的马蹄身咋起。 “难道,罗七他……”米莳三尽量让自己不要乱想,可悲伤还是从心底溢出。 马蹄声渐渐近了,米莳三把手镯里的药粉尽数抓在手上,迎风朝身后撒去。 “砰,砰,砰。”几声闷响过后,米莳三一喜,又掏出了王厨子给她的火光雷,一顿对着身后丢去。 “嘭,嘭,嘭……” 此雷威力不大,可是胜在体力小容易携带,要的就是这样出其不意的效果。 身后的马被她的火光雷惊着了,嘶鸣声阵阵,就在米莳三以为得手的时候,她身下的马脖子被人从后面套住,一拉一扯竟然连她带马向前栽。 米莳三也因为惯性,被甩在前方好几丈的地方,翻腾又滚了好几下才稳住。 剩下的黑衣人被她丢出的暗器起了忌惮,在离她一丈左右的地方下马,盯着她。 米莳三见他们不上前,身子慢慢的往后挪,想着找个机会就起身跑,谁知道,她还没有往后挪几步,脚尖已经悬空。 “玛的,是悬崖边!”米莳三定住了身影,又往回爬了几步。 她说了,这些人干吗不上前来抓她,反而是这样一副猫捉老鼠的神情。 事情仿佛到了绝境,米莳三也有了些光棍的念头,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领头模样的黑衣人问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钱?都给你!” 米莳三说着,把手上的镯子和怀里的黄金发钗都一一丢了出去。 黑衣人不为所动,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们这次的行动,是抱着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想法,不想,难民堆里竟然还真找出些端倪。 能有死士护卫而能提前离开燕城的人,不管是朝中重臣哪家的公子,还是王爷政敌的家眷,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筹码。 而米莳三这样问,也是想知道,眼前的黑衣人是谁的人? 她想知道是不是吴轩王的人,或者是她在心里就不相信,能这样对自己赶尽杀绝的,会是齐宁。 黑衣人见她问了就不开口,更有往后退的架势,笑了笑:“我是王爷的人,来找他的一位朋友家眷,王爷有命,让我们找到后立刻带他回燕城。” 米莳三黑瞳眯成了一条线,喉咙干涸嘶哑讥笑:“哦?那请问阁下找的是谁家家眷?” 她一听他要带人回燕城,便知道不是吴轩王的人,也就是说,有可能齐宁并没有像燕子烨说的那样,径自从雾城逃离后去投奔了吴轩王。 或者是在某种意义上说,他对她的好并不是单纯的利用。 至于燕子烨,他如果想要她死,在雾城时她就有千万种死法。他们口中的王爷,也只有那些什么人。 黑衣头领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用剑尖挑起她手上的手镯,看了下:“阁下是谁家的家眷。” “你想知道?”米莳三装着喉咙已经干沙哑,哑着嗓子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黑衣头领指了个身边人说道:“你去。” 在米莳三不注意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见机把人带过来。 “是!” 米莳三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进,刀尖始终朝着她脖子方向,握着戒指的手有些发抖。 虽然在这个时代她见过太多的生死,也即将要再次面对生死,可要她亲手杀一个人,她还是紧张害怕。 “你就站在这!”米莳三对来人眨了眨微红的眼帘,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在黑衣人眼里,她不过是年纪小害怕的表现,心里也就放下了几分警惕。 活人永远比死人有价值的道理,他哪里会不懂。 站在她指定的地方,又不动声色的向前挪了几步。 米莳三假装不知,只是害怕的嘴唇只哆嗦:“我,我,我是……” 那人见她吓成这样,说话都不利索,更是不耐烦把刀往刀鞘里一放,上前一大步,伸手就要去抱米莳三。 米莳三惊叫一声,手里的戒指机关已经打开,本能就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那人脸上划开了一道血丝,也不在意,伸手就要一巴掌过来。 瞬间,米莳三后退的半步,用手捂住了眼睛,就听到“砰”的一声闷哼,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人,此时已经躺在了地上。 口鼻眼睛缓缓流出了绿色的血液,血液所到之处散发出阵阵恶臭,不一会就见到里面白骨,手上还维持着要去抱她的姿势。 米莳三从来就没有见到这么狰狞恐怖的,惊讶中慌忙躲避,一不小心踩下了山崖。 “啊!”尖叫声响起的同时,黑衣头领上前两步手上的鞭子打出,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鞭子顶端只带回来一片破碎的衣角。 …… “齐大夫,你看。” 也是罗七命大,被黑人一剑刺下躲过了致命要害,昏厥之后,醒来竟然碰到了正在借给难民治病,隐名埋名来打探消息的齐宁。 齐宁回到了白狼国,自然也利用吴轩王的势力,把米莳三离开他后的生活打探的一清二楚。 对于罗家的人,他自然也是清楚她后来与他们的关系。 见到浑身是血的罗七,齐宁心如火焚,见他醒来,也不绕弯子,直接询问了米莳三的下落。 本来罗七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直到齐宁拉起他,看到漫山遍野都是血淋淋的尸体残骸,才咬牙点头,带着他寻着马蹄的足迹找来。 地上打斗的痕迹已经模糊,只有一片碎布在树枝上随风飘逸。 伸手抢过齐宁手里的碎布,回想米莳三穿的衣服,不由得眼眶一红,再看到几步之遥的地方,就是云雾遮挡看不到底的悬崖,不由的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嘴里喃喃自语。 “她不见了,十三要是死了,我要怎么对罗大交代,怎么对婆婆交代……” 正文 第334章失忆 万崖谷谷底,灰黄色的布团,轻轻的蠕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环顾着四周陌生的景色。 黑暗的树影婆娑,伴着风吹过的“沙沙”声,还有奇怪的鸟鸣,显得格外诡异和恐怖。 人影瑟缩着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可是一再努力都没有半分成效,只能艰难抬眸看着天,月亮早已经不知道隐藏在了团团浓云之后,风渐渐起,树木扫荡的声音更加响,隐隐还传出了野兽的嘶吼声。 渐渐嘶吼声近了,低沉的脚步声传来,温热的鼻息凑近带着一阵腥臭,想是在闻她身上的血腥味。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声,在山谷里四处回荡,接着是爪子在她身上试探的触感,很重,很锋利。 她是要被野兽吃了吗? 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次负气出游,居然成了最后一别。 眼前白影闪过,接着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伤势过重,刚刚还有些颤抖的人,此时软软的卧在地上,真成了一盘森林里的美味大餐。 …… “醒啦?”苍老的声音在她眼睛微张的时候传来,也不顾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清醒,自顾说了起来,那样的口气仿佛是对她说,又像是在与空气对话。 “你是前几日雪豹捡来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你是我捡的第十三个人,我姓柳,就叫你柳十三吧。” 也不要她做出任何回应,苍老的声音又开口了:“雪豹,你尽力而为吧,也别舔伤了自己,能救就救,不能救再去谷底捡个回来。” 什么叫能救就救,还别舔伤了自己? 救人回来不是应该上药包扎的吗?让什么来舔? 想到自己的身体血呼啦齿的,还有一个什么在旁边舔?想想就恶心。 还有,什么叫再去捡个回来?她当是树下捡板栗?这个坏了,再去捡下一个? 带着一大串的疑问,和一个陌生的名字,地上的人再一次陷入了深度昏迷中,等她醒来的时候,眼前毛茸茸一片。 别问她怎么会想到毛茸茸一词,而不是什么红丫丫,绿油油之类的形容词。 因为她此时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眼睛根本就没有办法睁开,为什么? 柳十三想哭,她肯定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压在了屁股底下,此时的她,不光是鼻子被毛缠的发痒,更是闻到了一股的屎臭味! “阿嚏—阿嚏—”接连几个巨大的喷嚏声响起。 显然把柳十三脸上的小兽惊吓住了,借着屁股的压力,愤然一起,爪子很不客气的在她脸上划了一道口气。 “嘶!”柳十三倒吸了一口气,“腾”的一下坐起:“什么东西,你别跑,看我不抓到你!”说着,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追着白影就跑。 “嗷,嗷!”犹如猫叫的声音从白影口里传出来,晶亮的眼眸里全是委屈的眼泪。 “好了,好了,别追了。”屋里响起了一道老妇人的声音:“小雪,你也别跑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一人一兽停了下来,视线全部放在了声音来源的地方。 小兽是满眼委屈朝她告状,而柳十三则是一脸狐疑看着她。 眼前的老妇人半躺在床上,一头灰白的头发披在脑后,脸上头上倒是正常,只是她这衣服? 柳十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都是一样的古代服装,然后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髻? 手变小了,脸变胖了,还有引以为傲的的大长腿也变短了! 难道她真的穿越了?还是谁在恶作剧? 老妇人看着她一脸疑惑,只以为她是伤着了头,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也就没有多说多问,反正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来帮自己送终,至于是男是女,是圆是瘪她也没有要求。 柳十三怔愣的站在那里,那个叫小雪的小兽,得了老妇人一个眼神,很不情愿的一跃到她的肩头,对着她脸上的伤口,“刷”的舔了一口。 “你干什么?小心传染狂犬病给我!柳婆婆救我!”柳十三惊叫了一声,她说她姓柳,叫她柳婆婆自然不会错。 惊叫着肩头的小兽也被她吓得重新回到了地上,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好了,别闹了!”柳婆婆有些不耐烦:“去,外面的厨房,把小雪打来的猎物处理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还是在不知名的地界,搞不懂的地方。 柳十三十分认命的走到了外面厨房,见门口躺着一头百十来斤的野猪,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木然的用脚尖扒拉了一下跟出来的小兽:“这,这是你猎的猎物。” “嗷!” 柳十三恶寒,一斤对一百斤?她是来到了灵异世界。 对于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柳十三没有深思,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想多了没用。 倒是对眼前的这头野猪愁眉不展了起来,想在前世,她家都没有处理过整只的东西,哪怕是鸡还是鸭,从市场回来都是块状的。 这样一头,她要怎么处理? 心里发憷,可手一碰到野猪的时候,她脑海里便有了好几种处理野猪的方案。 一是,割下一部分新鲜炒着或是炖着吃。二呢?剩下的拿盐来腌制,还能放在水井里冰镇,过两天拿出来吃也是很新鲜的。 脑子里想着,当她回神的时候,野猪已经被她处理的七七八八,好像这样的事在她的手里,就像是拿刀切肉一样的简单。 煮好肉汤,伺候颜婆婆吃完休息,柳十三见她做事麻利,饭菜做的也可口,问了她一些简单的问题,知道她会认字,便赏了她一些书由着她打发时间。 等看到那些线装书的时候,她才确定自己真的穿越了。 本来在前世读文言文很吃力的她,居然能看懂没有标点符号的繁体字? 边翻边看,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照着中午煮好饭菜伺候好柳婆婆,帮她洗漱好后,太阳下山,柳十三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能串联到一起的线索。 今天煮饭的时候,她已经在四周略微看了下,放眼望去看到的全是岩石峭壁,应该她现在的位置是在一个峡谷之中,这也能跟前世的偶然坠崖联系起来。 自己当时那么高掉下来肯定伤势不轻,但自己现在却感觉不到一点不适,小兽很古怪,好像它的口水就有治疗作用,她脸上被抓的流血的口子,现在连个疤痕都摸不到就是证明。 这个柳婆婆看不出具体年龄,身份自然也就猜不出来,但是能拥有小雪这样的小兽,她的身份也有待考量。 看她和谷底屋舍的样子,柳婆婆身体好的时候也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也就是身边缺少个伺候的人,所以才有小雪捡她回来的一说。 那小雪又怎么能用它不到巴掌大的身体来捡她呢? 柳婆婆为什么会独自生活在这里? 还有,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什么人?为什么她会掉崖,还有她怀里的那个银饰发钗,会不会与她的身世有关? 至于柳十三这个名字,她还真不抗拒,十三,就像是数字军团里的一员,多简单好记。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整整一个晚上,柳十三迷迷瞪瞪过了一晚,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 正文 第335章人皮 天隐隐亮起的时候,柳十三就爬了起来,去厨房里准备柳婆婆洗漱用的热水,趁着天还早,她也想自己洗洗。 山间水凉,柳十三烧好了热水,提了一桶到了浴室,推开满是灰尘的石门。 “咳,咳,温泉?”柳十三惊喜,里面居然有一泉温泉,满室正在冒着热气。 “嗷!”小雪兽不知道什么跟了过来,眼见着温泉散发出来的热气,大大的眼眸里全是希翼的光芒。 “小雪,你也想洗?” “嗷!”小雪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温泉边,爪子在地上刨了刨。 柳十三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楚,热气腾腾的温泉并不是只有一个池子,而是一个池子旁边开辟了一个小池子。 看着小池子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一大一小池子边竖立的铜镜,她也想得到,小雪在这里的地位,柳婆婆第一,它小雪兽就是第二的存在。 本来就是它的地盘,让它洗肯定是没有问题,可问题好像时间不够。 她早上要在柳婆婆起来前洗完,而这个小雪兽也是一副现在不洗不罢休的样子。 一起洗? 也不知道这小雪兽是男还是女? 柳十三眼眸里露出了邪恶的光芒,“呵呵”两声,缓缓朝着小雪兽走了过去,在它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把把它按在了地上,扒开尾巴就要看。 “嗷,嗷!”小雪兽不满的叫唤着,尾巴狂扫,拼命挣扎就是不给她看。 “看看啦我就看一眼。”柳十三笑得像哄骗小孩的狼外婆。 奈何到了最后,她也没有看真实,小雪兽是公还是母,只能悻悻然的放了手,看着它逃命似的跌进了水池里。 “嗷,嗷!” 小雪兽好不容易在水里扑腾出来,看柳十三的眼神那个哀怨,叫的那叫个凄惨,就好像被人非礼了一样。 还是被非礼未遂的那种! “我也是醉了。”柳十三自己也觉得很是荒唐,她居然把小雪兽有那么一恍惚当成了人? 摇了摇头,把心里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也不理会小雪兽的哀叫声,一件件的在铜镜前脱了衣服细细打量,自己这小身板也就是个八九岁的样子,身材倒是胖瘦均匀,只是这张脸? 一脸的菜色和麻子,怎么看,怎么和这具白皙的小身体有着强烈的违和感。 柳十三此时没有发现,小雪兽在她脱下衣服的时候,早就把脑袋埋进了水里。 铜镜里的人也觉太丑了,柳十三下意识就弯腰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胡乱搓着,试图把脸上的麻子搓掉一些。 没有想到,等她搓到脸皮发热了,铜镜里自己的样子还是一脸菜色,丝毫没有红润的样子。 “难道是我刚穿过来,就很不幸的穿越到了个绝症病人身上?”柳十三很是无力的把自己整个人滑进了温泉池里,直到自己有些憋不住了,才“哗”的一声,从水里坐起来。 习惯性的想把脸上的水抹干,双手沿着口鼻抚到鬓角,然后是湿漉漉的头发。 等等,她摸到的什么? 柳十三细细的在发际线的位置摸索着,似乎摸到了一个像面膜的东西,好像被热水泡过后边沿就显露了出来。 再一次的屏住呼吸沉下去,直到脸上的那层薄薄的东西揭下来,她才重新浮出水面。 “这是什么?”柳十三摸着手里薄如蝉翼的东西,举在手上透过阳光打量。 薄薄的一层,也看得出是刚才她从铜镜里看到的样子。 莫非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答案在她拎着这小片东西,问过柳婆婆后得到了证实,确实如她猜的一样。 后面听到柳婆婆口里轻飘飘的制作过程,柳颜颜吓的把手上的东西丢到了地上,像那东西有毒一样,还跳开了好一段距离。 “这个,这个是从人脸上剥下来的?” 柳婆婆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以为人皮面具的人皮二字从何而来?不过啊,这是我们易容术里最下三滥的手法,也是最简单的一种。” 柳婆婆说了这些话,已经有些气息不足,喘了好半天才又开了口, “能救活你,也是与我有些渊源,而我也刚好没有传人,就便宜你了,书架上的第三层,第一时本书,你先往里面按,然后抽出来一半,再往下按下去一半,如此三次……里面的东西随你看,能明白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柳十三还想再问,柳婆婆已经靠在枕头上沉沉睡去,看她脸上全是灰败之色的样子,也是时日不多了。 也许因为柳婆婆自己也知道自己大限在即,对柳十三也没有什么管教可言,只要求柳十三伺候好她,一切放任自流。 书什么的,她想看就让她随意翻,反正她死了也带不走。 有不明白的地方,问她,她如果身体心情都好,也会教她一些。 开始,柳十三还为自己这个小身板,该怎么带着一老一兽,外加她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一弱,在这个山谷里怎么活而发愁? 直到把一整头野猪肉都吃完后,她才发现,这个原身体主人的生存技能实在是太棒了。 但凡她能想出来的,比如她想去山里找些能当主食的东西,自己就能认识葛根,她想去找点野味,就能想到用什么方法下套子,想改善点口味,在野蕨菜底下还能刨出根来做蕨根粉? 本来就是吃货一枚的自己,当然是收遍整个山谷,想着办法来改善生活。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柳十三还是为自己这身体的原主感到心疼,才八九岁的年龄就懂做这么多,她是多么艰辛才能长大。 至于小雪兽? 柳十三没指望这个巴掌大的小东西能养活她们,能不当个拖油瓶就很好了。 不过,小雪兽也不是一点都没有用,舔个伤口之类的还是很不错,它跑的很快,用来当赶山狗还是很顺手的,还有,它从来就不占用她们的口粮,无聊的时候还能拿着它来揉虐一顿。 基于以上几点,柳十三对它跟在脚边打转的行为,也就没有那么嫌弃了。 正文 第336章出谷 谷里的生活很平静,也很新奇,每天过得多姿多彩。 柳婆婆在柳十三精心照顾下,面容渐渐好看了起来,身体也好了不少,只是天天卧在床上,怎么养精神也总是不好。 “柳婆婆,你看这是什么?”柳十三人没有进屋声音先到。 柳婆婆还是像以往那样,有些抑郁寡欢的皱了眉。 这个十三什么都好,就是太能闹腾了,一天折腾这个折腾那个,想必她的这几间茅舍早就被她祸害得没法看了。 柳婆婆摇了摇头,也罢,反正自己也是到死,也离不开这三尺卧榻,随她去吧! 耳边一阵轱辘声,停在她床前,柳十三上前挡住了柳婆婆的视线,张开双臂:“啦啦啦啦,柳婆婆请看!”然后做了个手势,闪开了身。 对于柳十三这些听不懂的怪话和看着就奇怪的手势,柳婆婆也是见怪不怪。 懒懒的抬起眼皮,微微皱眉,就看到她身后停了一把多了两个轮子,古怪的椅子。 “你这有搞了个什么新奇玩意?” “轮椅呀!” “轮椅?”柳婆婆皱眉:“你拿去玩吧,我不想看。” “不是给我玩的,”柳十三很好脾气哄着她:“柳婆婆,是给你的,有了这轮椅,你以后想出去就可以出去了。” 柳婆婆眼睛瞬间亮了下,马上换成了一脸不屑的样子,看了好半晌,撅着嘴一副老小孩的样子:“我不要,只要你不在我耳边闹腾,我在床上躺着舒服。” “哦,原来这样啊。”柳十三顾做失望看着轮椅,叹了一口气,“哎!既然柳婆婆不喜欢我就拿去当柴火烧掉,只是,可怜了我的小手指,做的时候伤一回,拆的时候又要伤一回。”说着就要推着往外走。 柳十三默默的往外走,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她刚才可是看到柳婆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晶亮的。 果然,她还没有数到十,身后就传来了:“等等!”的声音。 柳十三喜笑颜开,撒娇道:“柳婆婆,我就知道你最心疼十三了,不忍心看我手指再伤一回。” “是,是,我心善!”柳婆婆这话,如果给谷外面的人听到,肯定惊得下巴都掉了。 十几年前威震江湖的柳千姬居然会说她心善? 柳十三推着柳婆婆一路打趣到了院子,就看到一身湿漉漉的小雪兽,偷偷摸摸的溜墙角。 一见她们出来,吓得毛炸开,蹲在墙角一副蓄势待发,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雪,你居然敢洗掉!”柳十三双手卷着衣袖。 “嗷……”小雪兽盯着柳十三,看着情况不对,撒开腿就往外面蹿。 “你敢跑!”柳十三也不含糊,施展着蹩脚的轻功就去追。 很快,一兽一人在整个山谷里上下逃窜,笑声、哀嚎声响彻云霄。 柳婆婆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山谷里熟悉的树木,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释然感。 似乎十三来了以后,她才感觉自己余下的灰白生命里,多了一丝鲜活的色彩。 恩怨仇恨就像是过眼云烟,简简单单一笑而过,也是很好。 这么多年,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 到底还是小雪兽天赋异常,柳十三费尽全力去追,还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 柳婆婆有了轮椅的帮助,生活自理上不再全部依靠柳十三,洗漱也能去温泉池解决。 原本一大一小的两个水池,显然不够用了。 当柳十三很是为难的问柳婆婆,有什么工具可以再开凿个池子的时候,柳婆婆笑而不答,带着她和小雪兽一起过去。 “小雪,你进去。”柳婆婆在门口停下,示意柳十三与她在一旁看着。 小雪兽很不情愿看了她俩一眼,走进池子边站好,用爪子扒拉着。 “它,它是要用爪子刨?”柳十三惊讶的指着里面。 里面全是花岗岩,这用小雪兽的小爪子来刨?是她眼睛花了没有看清楚里面的材质,还是柳婆婆糊涂了? 柳婆婆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小雪兽听到她的话,同样给了她一个眼神鄙夷。 “你居然鄙夷我?”柳十三跳脚。 小雪兽扬了扬爪子示威,就在柳十三要冲进去,把它抓来好好揉虐一番的时候。 以小雪兽刚才站着的地方为中心,里面一阵风沙走石,灰尘扬起。 “它,它还真能刨?” “当然。”柳婆婆挑眉笑道:“当初我掉下来的时候,也是小雪救了我,它的本事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柳十三点头认可。 这小东西,看着一脸呆萌,其实鬼精鬼精的,就拿这天生神力,加上能像爪豆腐一样锋利的爪子,还假装除了跑什么都不会,看着自己漫山遍野追着猎物跑。 自从知道了小雪兽的特殊功能,柳十三把“黄世仁”的精神发扬到了极点,要不是小雪兽天生只有四个爪子,估计柳十三连饭都不想做了。 其实柳十三也没有闲着,柳婆婆最近能走能动了,心情好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对她也没有那么的放任自流。 比不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也差不多。 打根基的年龄她错过了,易容术也柳婆婆说的堪堪入门,但是在她每天乐此不疲追逐小雪兽的欢乐中,轻功倒是很精进。 原来如果小雪兽不想让她追上,她连小雪兽的影子都追不上,现在,她至少能看到它的影子。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虽然以上说的有些夸张,但在柳十三看来,十分贴切她现在的心境。 本来是二十世纪的她,失足掉落山崖,来到这个可以用轻功来代替飞行器,易容术比那个什么整容术还要完美千百倍的时代,何止是用千年一梦来代替的。 当柳婆婆说她要闭关,让她出去行走江湖的时候,她的又心情何止是能用激动二字来形容。 离开谷底前,柳十三发现了小雪兽又一大功能,这Y能魔化变大! 以它这变大后一丈来长的雄武身躯,她在江湖之中,那还不是横着走的角色? 柳婆婆一句轻飘飘的话,让她从YY的臆想中打到了现实。 “小雪兽变身,很耗费精神,一旦变身最多能维持两个时辰,其中要间隔一年以上才不会对它自身有损伤!” 柳婆婆话里话外就是在警告她,小雪兽变身后是很无敌,但是副作用也大,敢不敢在外面用,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应该懂。 正文 第337章住店 万崖谷谷底,一袭白衣女子坐在雪白巨兽背上,随着巨兽在崖壁上跳跃腾起,女子乌黑的长发任风飘摇,好一副出尘逍遥的美景。 只是,山谷里响起的歌声,让这美感荡然无存。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好几次差点让小雪兽分神,差点连人带兽从岩壁上摔下去。 跳上悬崖,小雪兽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缩小成原来巴掌大的模样,趴在地上晕厥过去。 柳十三走过去捡起,把它放在随身背着的布袋里,从里面翻开早已经打开了无数遍的银发钗,看着里躺着的银票,取了一张小面额的出来,随手把发钗绾在了头发上。 看着广阔的山林,心里有种天大地大任我游的豪迈感。 抱着条条大路通罗马的心态,柳十三随意择了一条路往前走,渐渐有了一些人烟。 不知道是她的打扮太过高调,还是她孤身一个女子行走有些奇怪,一路上她收获了不少瞩目的眼光,顺带收拾了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才走进一座叫上沅的城。 “站住,你的户籍牌呢?”守城的兵士一个个翻看着进城人员手里的牌子,见她若无其事的往里走,连忙喊住了她。 “户籍牌?” 柳十三不解,看到身后人拿出一块金属牌,给那人看过后才进城,才想起来,好像古时候是有个什么牌子,拿来证明身份的。 “那个,官爷,”柳十三学着在电视里看到的古代女子,装模作样的福了一福:“我家丫鬟走的快,户籍牌在她身上了,您看,能不能让我先进去,找到了我的丫鬟再拿来给你看?” “不行!” 柳十三被那人很不客气的一口拒绝,恨得牙痒痒的,光天化日之下,她总不能强行进城,只得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耐心等到天黑。 天终于黑下来了,柳十三数着树叶,好不容易等到了半夜。 避开守城值夜的人,摸黑进了一处别院,先是用烟迷晕了里面的人,一顿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在别院的梳妆台上,摸到了一个木匣子,打开。 乖乖,里面居然放着好几十个户籍牌。 什么扬州的刘春花,汴州的杨牟丹……还有什么王招娣,李带子的,全是俗的不能再俗的名字。 翻了好一阵,才在里面选了个叫柳颜颜的拿走。 也是柳十三运气好,摸黑摸进的别院,本来就是做黑市人口买卖的,被偷被抢了也不敢报官,要不然,等人家一醒马上去报官,她这边再拿偷的户籍牌一亮,立马就被人瓮中捉鳖。 哪还轮着她,拿着这个户籍牌招摇过市,还能住着上沅最好的客房。 想着住店时,店掌柜报出的价钱,她就牙齿疼,住宿一晚上一两,还不含早! 几乎是本能,柳十三就要讨价还价。 掌柜的睨了她一眼:“夫人,这上沅在燕国也算是富庶之地,像我们这样的才一两一晚,您去隔壁问问,那福来客栈,一晚一两二,要不您去看看?!” 昨晚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猫了一晚,打死柳十三她都不想走了,咬咬牙拿出了那张二百两的银票,让掌柜的帮忙破开。 一次性交了十两给了十天的房钱,掌柜的这才笑容真诚了些,她来的早,这会柜上也没什么人,柳十三便想着法来与掌柜的套话。 比如上沅是靠什么产业,为什么他一看就喊她夫人…… 一来二去,她算是弄明白了,上沅土地肥沃,水运便捷,借着粮食和茶叶也算是比较富饶的县城,但真正富庶起来,还是六年前从外地搬来了一户人家,在上沅开了琉璃作坊开始的。 至于为什么会称她为夫人,那就是与她随手挽起的发髻和她易容过后的容貌有关,这个年代,女子过了及笄之年就能说媒成亲,像她这样的二八佳人,又绾了发,自然要与夫人相称了。 柳十三暗暗咋舌,时间过的真快,算算她在山谷里一待就是四年。 真是山中不知时日过! 简单洗漱,柳十三把还在昏睡的小雪兽拿出来放在枕头边,自己也躺下补觉。 一直睡到夕阳西下,她才被饿醒,迷迷糊糊就下楼找食。 “夫人,您是吃火锅还是炒菜?”店小二很机灵,见她坐下,马上就给了她一个二选一的建议。 “火锅?这还有火锅?”柳十三很惊讶:“什么样的火锅?” “您瞧那桌,”店小二讨趣的指了旁边一桌:“这可是我们上沅的特色之一,一个铜锅,里面放着碳……” 根本不用店小二解说,柳十三已经看到了,隔壁桌子上分明放着的就是自己家原来有过的老式火锅。 中间放碳,四周是汤,烧滚了直接涮涮就吃。 这是现代人提前登陆的节奏?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点了火锅后,店小二给火锅里加的燃料居然是煤。 店小二像是看天外来物一般看着她,直到柳十三解释,自己自小与家人生活在大山里,店小二才恍然。 像柳十三这样看什么都稀奇,又什么都不懂的,大半是哪个避世家族的家眷,于是很有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什么是煤。 像他们用来烧火锅的是黑囫,类似于现代的无烟煤,平常用在大灶里的叫褐煤,而平常家里用的则是千孔煤,就是加了黄泥,然后用模具倒出来的蜂窝煤。 柳十三无语问苍天,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现代人的见识,在这个时代轻松当个小富婆,可现在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是要抱团一起发财,还是自己单打独斗的好? 柳十三一时间有些拿不清主意。 …… 虽然易容后的年龄看着像十六七岁,好在她才十四岁,身体还没有真正发育起来,要不光是束胸就要了她半条命。 换上让店小二买来的男装,趁着晚饭后消食,柳十三在上沅城里慢慢溜达。 对于能带动一方富庶的琉璃产业,柳十三很是好奇,顺着掌柜指点的方向,她很快找到了那里。 沅江江畔的一处宽大的院落,远远望去一座高大的烟囱直插云霄,飘着袅袅青烟随风飘荡。 门内一箱一箱的货物被人搬上马车,朝着沅江码头停靠岸边大船驶去,码头上人来人往的热闹程度,居然不输白天上沅街上的大集。 正文 第338章试探 “琉璃阁”三个鎏金大字吸引了柳十三的注意力。 走进去逛了一圈,里面陈列的物品,说是琉璃,可在柳十三看来,就是现代的玻璃制品,有些造型也与她在现代看到的一样。 借着琉璃灯的光亮,柳十三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很确定,这个“琉璃阁”的主人,就是比她先到的前辈。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玻璃器皿都制作出来了,为什么不做些整块的玻璃出来,窗户上糊的还是透光度不太好的白纱。 “琉璃阁”展厅前的人很多,柳十三在人群里找能问话的人。 “掌柜的,请问一下,贵阁的东家能否让在下见上一面?”柳十三找到掌柜拱手问道。 掌柜一听,看了身边青衣男子一眼,然后问道:“不知贵客找我家东家有何贵干?” 柳十三知道自己这样贸然求见,一定得有个合理理由,要不然人家家大业大,凭什么来见自己。 柳十三笑着思索了一下:“在下有位故人,让在下带句话过来。” 听着她的话,掌柜还没有做出反应,站在他身旁的青衣男子就站了出来,仔细打量着她半晌问道:“是哪位故人?” 他的眉眼中居然有一丝期待,仿佛一直都在等着一个人,或是有关那人的消息。 而柳十三也好生奇怪,她居然对这样陌生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两人对视着,直到掌柜轻咳一声,柳十三才回过神来。 “郭文德让我带句话过来。”柳十三放下心里古怪的感觉,边说边仔细看着男子的脸色。 这个她在历史里从来没有听说的朝代,出现了玻璃制品还有蜂窝煤,让她下意识就想到了郭文德。 这个在1950年10月1日,郭文德家庭工业社成立,生产研制出的新型燃料——蜂窝状大煤球。在1956年,才出现的这种蜂窝状大煤球受到民众普遍欢迎“蜂窝煤”。 只见他皱眉,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那慈禧,武则天,李白……”柳十三情急下,报出一大串人名。 最后,青衣男子脸上出现了淡淡不耐神情,然后眼睛里全是失望和落寞。 柳十三才停了嘴。 “你真是“琉璃阁”的东家?” 青衣男子看着她,而她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笑了笑,他没有回应,脸上的神情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碎冰,仿佛她的话让他非常难受的事似的。 “我想见你们东家。”柳十三再次说。 青衣男子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只是落寞的转身离开,留下柳十三独自站在人群中一脸难堪。 “不就是有钱点吗?这么目中无人!拽什么拽,哪天老娘不高兴了,抢你的生意!”柳十三走出“琉璃阁”还在愤愤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柳十三刚才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一看“琉璃阁”里的标价,就知道他们做的都是上流人士的生意,可是,也不要小瞧了人民群众的消费能力。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以她现在的财力和人力,用玻璃做些小而精巧的饰品,批发到商人小贩手里,一样少赚些,那钱财也是不可估量的。 玻璃嘛,挖瓢溶液随手撒出凝结,神态好的拿来买到首饰做吊坠,直接佩戴,那些小的还可以拿来镶嵌首饰的材料。 既随意有不费功夫,产量也大。 “琉璃阁”能这么赚钱,也就是占了独家秘方的钱。 别的她不敢随意拿大,可就着前世所学的专业,烧炉玻璃出来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柳十三边想边得意,耳朵边好像已经听到银子掉落砸在地上的声音。 一路YY沿着沅江往客栈方向走,随手救了一对被“浸猪笼”的苦命鸳鸯。 只是她的“随意”还是让她有些小损失。 在撬锁的时候,因为担心会破损到自己的指甲,柳十三随手拿了头上的银饰发钗来撬锁,没想到一用力,发钗断成了两截。 到了客栈,让小二在旁边再要了一间房,吩咐他拿热水和换洗的衣服过来,便谴那“男鸳鸯”去隔壁房间。 没想到,一路上对她感恩戴德的两人,瞬间变了脸,一副才出虎口犹如狼窝的愤然。 “公子大恩从云没齿难忘,原想公子是一副侠义心肠,却不曾想会是这副猥琐心思。” 从云怒目瞪着柳十三,一旁的“男鸳鸯”也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柳十三摸了摸鼻尖,这是夫妻双双对付登徒子? 也是,她现在一身男装,影影绰绰的烛光下,单独留下一女子同屋沐浴,难免不让人往那方面想。 不过,这样捉弄他们一下似乎也很有趣。 “哦?”柳十三摆出一副你们猜对了的神情,眼珠子在从云身上上下打量:“你们是想再回河里去做一对鬼鸳鸯?” 作势就要往两人那边抬腿,两人吓得同时后退了一步,可见她此时的样子有多么让他们害怕。 也是,任谁在看到她凌波微步水上飘,还以一人之力打跑全族男人,救下已经被推到水里的二人。 现在想对付他们二人,那还不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眼见柳十三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从云突然站了出来,把“男鸳鸯”护在了身后。 柳十三眼见一眯,哟呵,还真有股上沅女子的泼辣劲。 她也不再往前,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 “从云……” “钊哥,”从云的眼神很温柔,带着诀别的柔情:“我想公子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留下我也许是有话对我说,你先去旁边的房间,我等会就来找你。” 从云的话在此情此景怎么听就像是在自欺欺人,就算再没脑子的人,也会知道,如果柳十三是男子,留下她的心思会是什么? 面对柳十三这样的强人,她别无选择,这样忍辱负重视死如归的样子,可见她是有多爱他身边的男人。 那个“男鸳鸯”眼中有些不忍,又有些羞辱难堪,手指颤抖着指向了柳十三。 正当柳十三等着看他愤然崛起的样子的时候,“男鸳鸯”的话让她差点趔趄了一跤。 正文 第339章重生 “从云,你的情意,穆钊定然来世衔草结环来报答你!”说完,深深的看了从云一眼,转身趔趔趄趄走出了房间。 留下瞠目结舌的柳十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咳咳。”柳十三指着门口:“他,他就这样走了?” 从云脸色苍白,眼中含泪紧咬着下唇,一时之间也有些接受不了。 她是起了牺牲自己护穆钊的心,可看着他就这样没有任何反抗的走了,心里还是无限凄凉。 小二招呼人抬了木桶和热水进来,见两人的样子很奇怪,低着头招呼人出了房间,临走前关上了门。 柳十三没有想到,自己这小小一试,居然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了调侃的心思,放着从云站在那,自己走到床边,从包袱里找来一套衣服,当着她的面开始宽衣。 脱下湿了衣角的外衫,正要伸手去解束胸的时候,从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不凄凉。 柳十三缩了缩脖子,喏喏安慰道:“那个,从云,你也别太悲观,也许你的情郎并不是走了,现在正在想办法来救你。” 从云哭得更厉害,柳十三知道自己闯祸了,也不敢招惹她,只能换好了衣衫,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还在昏睡的小雪身上的毛。 从云哭泣的声音变成了无声掉泪,身上的衣服也被吹干了,门依然还是那样静静的搭着。 柳十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她醒来舒展了有些僵硬的身子,看到桌子上还在昏睡的小雪,惊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转头去看昨晚从云站着的地方:“啊”的跳了起来。 从云不见了,她不会连夜去寻短见了吧? 柳十三忙着把小雪放进布袋,正要出门寻找,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从云看着门前站着的柳十三白惨着脸笑了笑,把手里的洗脸水放好,对着柳十三“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姑娘大恩,从云会以性命来谢,只求姑娘带我离开此时!”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早就写好的卖身契,举过了头顶。 柳十三拿过来看,卖身契里写着,从云自愿以一两银子卖出,终身为奴。 一个个纂花小楷行云流水,字迹娟秀,却又透着决然的刚劲有力。 从云见柳十三没有言语,便自顾自的把自己的身世一一道来。 从云家世代经营上沅贡茶甘露茶,到她父亲这代,更是子孙兴旺,几乎是垄断了上沅所有贡茶生意。 只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她父亲作为家主,带领着整个家族走向兴旺的时候,突然病逝,母亲也受不了打击郁郁而终,留下刚刚成年的从云,成了无父无母,无弟五兄的孤女。 好在从云自小就被父亲当成了接班人培养,父母去世后,分得的茶山铺子在她的经营下,有些隐隐超过其他房里的生意。 说到这里,柳十三也了然了,后面自然是她的叔伯眼红,便借着她与那穆钊的事,联手上演了昨天的一幕。 从云没有再说下去,甚至连穆钊这个人都没有提,仿佛她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柳十三自然也不提。 对于她想让自己带她离开上沅,柳十三很爽快的答应。 本来她想做玻璃生意,总不能在狼窝里抢口粮,也是想着去别的地方。 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下,吃过早饭就去找掌柜退房。 按理,她才住了一天,一天一两银子,再加上昨天那间浪费了的房间,也就是二两银子。 哪知道掌柜的一听她现在要退房,死活不退那剩下的八两银子。 只到柳十三动之以情晓之于理,掌柜的才颤颤巍巍的拿出了十两银子。 “我不是要占便宜,该你的我不要。”柳十三拿出二两银子丢在柜台上,吓得掌柜的忙不迭躲闪,算盘砸到了头上也不敢“哎哟”一声。 两人走出客栈,从云一脸羡慕的看着柳十三:“姑娘,你真有本事,一身武艺到哪都不能受欺负。” 柳十三难得遇上自己的同龄人,与她的脾气也很相投,揽住从云的肩膀得意道:“那是,女人当自强,无畏者无敌!” 从云跟着柳十三走出了上沅城,心里还在默念着她的话。 无畏者无敌,她如果不是畏惧人言,又怎么会匆匆听信婶娘之言,独自找那个穆钊想他入赘,如果她不是畏惧家族规矩,又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 只是她不知道,柳十三还有一个行走江湖的信条没有说出来,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像她对从云,虽说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可有些秘密她还是有所保留。 比如,她现在身上还有五千两的银票,会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她就没有告诉她。 好在,谷里的药材好,敷在脸上不光皮肤不会有负担,还能起到美容养颜的作用。 路上,柳十三看着从云找了贩卖身份牌的牙婆,花了二十六两银子,买来了身份牌,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看样子,这个从云也是自小跟着家人,走南闯北历练过的。 两人有了身份牌,自然出入各城也方便。 当柳十三说她想做琉璃生意的时候,从云也不诧异她怎么会有“琉璃阁”的配方,反正现在柳十三在她眼里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认真想了想,给了她一个去扬州落脚的建议。 入世这段时间,柳十三也知道了,她现在身处的朝代,虽然与自己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但整个地域板块却是差不多,连有些地名也是巧合类似,只是分成了几个国家。 像她身处的就是其中的大燕,而大燕原来的势力又分为了八旗,只是后来被新太子以雷霆之势强硬手段重新归一。 这些都是她从官报上看到的。 本来她对这宣传官报并不感兴趣,总觉得类似“一言堂”的说辞。 真正吸引她的,还是官报上她不经意在角落发现的阿拉伯数字,杂乱无序的排列在那,直觉让她想到了摩斯密码。 只是,这摩斯密码看似大家都能见到,可要解密,少不了要找到约定的密码本。 虽然柳十三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可还是乐此不疲,期期抄在了纸上,想着自己也有能解开《达芬奇密码》那样的本领。 正文 第340章锆石 扬州 好一副“销金小伞揭高标,江藕青梅满担挑。依旧承平风景在,街头吹彻卖饧萧。”热闹景象。 柳十三看着眼前活动的《清明上河图》,当即做了决定,就在这安家落户。 从云也把她的商人本色发挥到淋漓尽致,根本就不用柳十三操心,拿着她的一百两,找到一处安静的两进院落,生生与原主人签下了两年契约。 要知道,这样的院子,在上沅也要六十两一年,何况还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扬州城。 柳十三夸了从云一句:“果然是无奸不商。” 便带着从云去街上采买生活用品,定下熔炉,还有炼制玻璃的材料,更花了大价钱预定了一些珍贵矿石。 这样一花,五千两的银票破开,又少了二百两,连从云也在直嚷嚷,扬州果然是个销金窟。 消费高的地方,也是消费力高的地方,自然赚钱快的地方。 两人采买的东西陆续送了过来,定制的熔炉也在第二天送到,柳十三就开始着手她的赚钱大计。 琉璃器皿的价格,在上沅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从云以为她也会做些与“琉璃阁”相似的东西出来,等柳十三提着布袋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看不明白。 “姑娘做的是什么?” 柳十三神秘一笑,示意她走到桌子前,一阵脆响过后,布袋里的东西花花绿绿散落在桌布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 “宝石?”从云拿起一颗蓝如孔雀羽毛雨滴形琉璃,细细端详,虽然没有真正宝石那样光彩夺目,但也很漂亮。 寻常宝石珍贵,纵然在大户人家,也只能当着点缀,整套首饰下来,能用上几十颗,已经是极限。 可琉璃宝石却不一样,价格再昂贵也不会是真正宝石的价格,用起来自然也不会那样束手束脚。 首饰上能用,衣服装饰品上也能用上,从云快速的在脑海里估算着卖出去的合适价格。 依照柳十三采买的材料的成本,加上熔炉的价格,算上柳十三炼制时用去的时间,眼前这一桌子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两三百颗,人工成本这么一算,这样一颗成本不到半两银子。 而一颗同样大小的宝石,价格是它的百倍以上,而这样一颗,卖个五六两银子,完全不是问题。 从云呼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一本万利,想她家的茶叶生意已经算是暴利,跟琉璃比起来,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从云把心里想的跟柳十三说了,当柳十三告诉她自己用的材料才是买来的十分之一,而她预定的珍贵矿石还没有到,要不然,成品的光泽度和颜色会更好。 这些,不过是她拿来练手的,根本就没有想过拿出去兜售。 从云这才真正呆住了,她刚才一激动忘记了,真正花出去的大头是那些珍贵矿石,那她核算出来的成本就更低,几乎底得难以想象。 如果成品质量再上一层,再找上工匠打磨一番,就算加上矿石成本……从云眼睛差点就成了元宝状。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柳十三这个大财迷带出的也就是小财迷一枚。 矿石送了过来,柳十三加了材料,细细改良,最终炼制了一炉,送去给从云找来的宝石工匠,打磨出来的成品竟比真正的宝石还要璀璨夺目。 只是,光晕太过显目,在真正识货的行家看来,还是不如真正的宝石散发出来的光晕,那样浑然天成。 不过,品质已经很出乎柳十三和从云的意料,反正她们也没有想过要去以假换真。 柳十三干脆套用了“锆石”的名字,就是告诉购买的人,这些与他们见过的宝石区别。 价钱上也是与真正宝石有些区别。 本来柳十三的想法是以价廉物美,抢占市场,可成品出来后,她临时改变了主意。 物依稀为贵,她也不想天天为了五斗米而忽略人生,留着大好时光拿来享受人生不是更好。 钱嘛,够用就好,要是真成了沈万三那样的人物,等待她的也有可能是与他一样的下场。 不得不说,记忆里没有受过苦难的她,忘记了与原来的那个米莳三经历的一切,不管是性格还是想法都不一样,甚至判若两人。 可是,事情发展有时候偏偏与想的南辕北辙。 自从柳十三让从云想办法送了知府夫人一套锆石首饰后,在整个扬州掀起了带新颖宝石首饰的热潮,很快便由南来北往的商旅带到了整个大燕。 本来就是一大一小两个财迷,纵然不想,可还是架不住银子滚滚而来的架势,柳十三很没有原则的,在从云的一再要求下,把半年一炉改成了一季一炉,到一月一炉。 “姑娘,要不你再起个炉子?”从云看着手上的定单,苦苦哀求。 “不行。”柳十三抱着小雪坐在秋千上,打死都不肯离开半步。 “那我手上的订单怎么办?这可是白狼国皇室的订单,明年白狼国要与我们大燕联姻,赶着要。” 柳十三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急,就自己去炼制,反正配方什么的你都知道。” 从云差点跳脚,她要是不能不惧高温,还用来求她? 她就是知道,自己天生畏热,才会这样拿糖。 柳十三不为所动,白狼国是有意嫁个公主过来,也在大张旗鼓的准备嫁妆,可大燕这边连个联姻的人选都没有确定,也不知道白狼国急个球。 真是想嫁公主想疯了。 从云见她还在懒洋洋的不愿意,咬了咬牙,放出了一个杀手锏。 “白狼皇室那边可是说了,如果能完成订单,他们愿意用锆石数量三分之一的美玉来换,一旦拿来,我只留三成,其他七成随你拿去祸祸。” 从云口里的祸祸,也就是说,只要柳十三拿到美玉,不出三天就会不见影子,也不知道她拿去了拿来,拿来干了什么。 反正她是连美玉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一粒。 “嗷”柳十三没有动静,她怀里的小雪却是眼眸一亮,流着口水,拿着它的小肉掌就往她头发上挠。 柳十三一把抓住了它想要祸害自己头发的爪子,睨了它一嘴关不上的口水,叹了口气:“好吧,这个月只此一单,下个月我要求休沐一个月。” 从云见她答应,忙不迭去了前厅,打发前来商谈的白狼国商人。 正文 第341章美玉 “嘎嘣,嘎嘣。”犹如嚼豆子的声音传来,柳十三无力的看着又空空如也的木匣子,无语问苍天。 人家养个宠物最多是大鱼大肉伺候着,她怎么这么倒霉,养了个这么难伺候的主。 自从小雪兽变身后一直就在昏睡状态,直到她带着昏睡的它走到了一个首饰铺,这家伙才悠悠转醒,盯着柜上的玉镯直流口水,隐隐还有些烦躁。 柳十三想着快点回家看看小雪兽怎么回事,便把掌柜拿出来玉镯买下,放在腰上的荷包里。 回到家里,小雪兽任她怎么哄都是一副恶鬼投胎的样子,柳十三也知道,它昏睡了那么久,肯定是饿了。 拿着各式各样的鸡鸭鱼肉,再到人吃的糕点蔬果放在它面前,人家正眼都不瞧一眼,唯独往她的腰间拱。 “你要这个?”柳十三实在没法,拿下荷包放在它面前。 小雪兽一脸兴奋,扒拉几下,里面放着的玉镯就露了出来。 柳十三看着它流了一地的口水,张口就要咬下去,一惊,担心它会磞坏了牙齿,正想伸手过去。 小雪兽已经用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玉镯咬在了嘴里,“嘎嘣”一声毫不费力咬断,当着柳十三的面,犹如吃豆子般,把整个手镯嚼进了肚子里。 这时,柳十三才恍然,为什么小雪兽从来就没有当着她的面吃东西,敢情它的食物就是玉? 为了证实这点,柳十三找来了,各种材质的首饰,有金,有银,甚至自己家产的锆石,什么金镶玉,银相宝石,都找了出来。 谁知这位爷,懒懒的瞧了一眼,拱了拱嘴,用爪子把首饰上镶嵌的玉石都扣了出来,像嚼黄豆般进了肚子里。 然后一脸嫌弃她小气的眼神看着柳十三,一副我还没有吃饱的意思。 柳十三汗颜,她知道小雪兽的与众不同,可万万没有想到它是如此不同。 身为资深财迷的她,瞧着自己白花花的好几十两银子买来的手镯,只是它的开胃小餐,再能赚钱的她,也忍不住好一阵肉疼。 也是小雪兽醒来的时候选得好,柳十三不说是日进斗金,那也是周进斗金的赚钱速度,要是换做锆石还没有卖出前,她肯定是宁愿自己陪着小雪兽饿死,也不会让它这样暴遣天物。 好在小雪兽一顿吃下两个手镯,一块玉佩后,终于打了个饱嗝。 又是昏睡了半个月,接着吃下了三个手镯,三块玉佩,昏睡十天,醒来,四个手镯,五块玉佩…… 周而复始,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胃口却是越来越大。 为此,柳十三在外界也得了个爱玉如命的“美名”,只是她的这个“美名”不知道遭受了从云的多少唠叨,直到她用制作锆石需要玉来做材料来搪塞,从云的脸色才算好看一些。 每次拿玉过来,总要拿走一炉锆石才走。 柳十三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主人,为毛要遭受从云这小妮子的管教。 不过,柳十三也就是背后嘀咕嘀咕,也亏得从云严厉监督,不辞辛劳的打理这个家,要不然,依着她懒散的性子,迟早要被小雪兽吃得破产,一人一兽喝西北风。 哪还有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多丫鬟老妈子伺候着。 柳十三的院子是整个府邸禁地,除了从云能进出,其他下人只能通过院门上的铃铛来通报。 “叮当,叮当……” “有什么事?”柳十三放下又准备昏昏欲睡的小雪兽,走出院子问道。 管家福伯拱手回答:“姑娘,门口有人拿着美玉上门求见,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从云姑娘出门办事了,我来问问,见是不见?” 哟呵,柳十三一乐,没想到她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见见,你先打发人在花厅伺候着,我随后就到。” 福伯应声先走,去门前把人引到柳十三特意交待的花厅。 在大燕,马是身份象征,能坐马车出行的,自然是高门贵胄。 回了房间,柳十三挑了一件见客的紫绫绡纱,边换下家居服边埋怨已经睡着的小雪兽:“小雪,你最好是吃了快点醒,要不然,我就让你吃了也要给我吐出来。” 像它这样一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柳十三还真担心它会生了什么病。 要知道,她当初坠崖后也是被它变身后捡回去的,那时候它可没有像现在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活泼的像只小牛犊子。 如果小雪兽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估计又拿白眼来反驳,它这样还不是因为她给的“食物”不够好,要不然,它哪还用拿睡觉来消化。 天知道,它是有多么怀念万崖谷,怀念谷底被自己藏着的天然玉洞。 不过,它可不敢让柳十三知道它的珍藏,要不然肯定被财迷的她抢了去。 柳十三穿戴整齐,走进前院远远见到一白一青的两道挺拔身影,并没有入座,而是站在花厅中央。 研究花厅满室窗棂上镶嵌的玻璃,被守在门口的福伯出声提醒,两人转过身来,就看到一抹紫色缓缓走进。 女人? 远远见着走过来的女人,淡紫色的身形犹如生于盐碱之中的马兰花,却不失南国美人的娇巧,脸上明艳动人,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明亮。 柳十三也同样打量着室内两人,见到青衣男子面容时,了然他的来意,再见到白衣男子清冽俊朗的脸颊,眉宇间无故透出的熟悉感,让她心头莫名抽痛了起来,脚下一分神,怔怔踩到了脚下的裙角。 “啪”地就摔了一跤。 白衣男子凤眸微怔,古井无波的俊颜下嘴角微微勾了笑来。 青衣男子惊愕得嘴巴大张,看看摔得狼狈的女子,再看看白衣男子,继而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见过被他迷得走不动路的女子,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直接的,直接倾倒? 柳十三趴在地上,纳闷至极,最后把这次的事故归于自己甚少穿寻常女子的长纱襦裙上,才会出这样的糗事。 好在她的发式绾得简单牢固,要不然这样一跤下来,蓬头朱钗步摇掉了一地,她还得去一一捡起。 果然是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这一年当大米虫当的。 要是柳婆婆看到她走路居然会跌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从万崖谷冲出来,把她再带回万崖谷回炉? 柳十三在福伯的搀扶下站起来早已经恢复如常,面对众人神色不一的表情,面不改色整理了下衣裙款款走进花厅。 见礼后也不多言,只是让福伯奉茶,三人依次落座。 正文 第342章合作 三人拿着茶碗抚沫,慢饮,暗暗相互打量。 青衣男子是“琉璃阁”的东家,柳十三知道,至于他的来意,她也猜出了几分,无非就是发现她的锆石与他的琉璃材料作法相似,来这打探虚实。 那白衣男子又是谁?她怎么会一见就生出那样的异常情绪?再看青衣男子以他马首是瞻的样子,莫非他才是“琉璃阁”真正当家? 能坐马车前来,想必“琉璃阁”的背景比表面上看到的还不简单,柳十三暗暗扶额,要是他们用强势逼人,她要怎么斡旋? 燕子烨也在暗暗打量着坐在首位上的柳十三。 他听到罗大说起这锆石的材料及制作手法与琉璃几乎一样,心里狂喜至极,可临行前,他又有些害怕,害怕是再一次的失望而归。 纵然他不相信米莳三就这样离开,可多的执念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失望太多渐渐也会变成绝望。 姜其昌提议先派人去查看一二,谁知这个柳十三,平时根本就闭门不出,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直到后来传出她喜美玉,才让前来打探的人见到真容,回传她的年龄及绝色容貌后,燕子烨再也坐不住了,丢下所有事务前来。 结果,还是再一次的失望。 柳十三看着也是明媚动人,可女大十八变,也不能变成两个完全不同的容貌。 她到底不是那个她!深深的失望萦绕在心里。 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会立即转身而去,但她“特殊”的出场方式,还是吸引了他,看到她的狼狈,瞬间让他想起那个穿着硕大蓑衣,站在风雨里那个小而倔强的身影。 似乎米莳三从小就这样一次次的跌倒,然后坚强的爬起来,依然面不改色面对人生。 燕子烨微微蹙眉,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见到这个柳十三,他就会莫名想到她。 明明完全不同的五官,偏偏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生出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三人的沉默在福伯又加了一次茶后,被罗大的声音打破:“柳老板,请问你的锆石配方是从何而来?” 罗大看柳十三的相貌与米莳三判若两人,知道这一次又是预料中的失望,也没有再绕圈子。 如果她不是米莳三,那她的配方和制作方法的来源就有待研究了。 毕竟,“琉璃阁”的生意能在这么多年,一直占着只此一家,那么多人想要仿照却苦于得不到配方,她居然能轻易就制作出来? 还是她与米莳三有某种关系?既然来了,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柳十三皱眉,她总不能说,她在的那个时代有一门人人能学的学科叫化学。 燕子烨见柳十三不语,凤眸微蹙,忍不住出声:“或者是谁人告诉你的?” 柳十三这才了然,二人前来,只怕是为了最先做出玻璃的那个人,那个可能与她有着同样穿越身份的人,问她锆石的配方只是顺带的。 “如果我说,我是在梦里知道的,你们会信吗?”柳十三的话明显不想告诉他们,一副我不说,你们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罗大双目一瞪就要发作,燕子烨抬手打断了她,而是嘴角揶了一抹肆意的笑。 “姑娘说我们就信。”燕子烨含笑。 不过,他的笑看在柳十三眼里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果然,燕子烨抚了抚衣袖,淡淡开口:“不过,以姑娘的见识,应该知道“琉璃阁”要做出锆石出来并不难。”他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盯着柳十三。 柳十三嫣然一笑,她做的所谓锆石,只不过是在玻璃的基础上加了一些颜色亮丽的矿石,再找工匠打磨成型。 他说的自己自然知道,这也是她避开与“琉璃阁”利益冲突,另辟首饰生意的原因。 好在她早就想到“琉璃阁”迟早会有这么一手,商人重利,如果她能拿出比锆石更大的利益,所谓的同行之争有可能变成同盟。 与其说她在避让“琉璃阁”,真正她是在拿锆石来做饵,就等着他们找上自己的这一天。 平面玻璃的生意,她实在是懒得去操作,而这个最佳合作伙伴无疑就是“琉璃阁”,人工厂房都是现成的,她只要稍稍做点事,就能得到利益最大化。 至于她为什么要绕个这么大的圈子,无非就是在攒谈判的资本。 柳十三没有顺着燕子烨的话走,而是伸手指了指窗棂上的玻璃问道:“不知道二位觉得我花厅的玻璃如何?” “自然是比窗纱强上很多。”罗大接话,他早就对这窗棂上的东西很惊艳,也看出了其中巨大的商机。 “如果我拿这个制作工艺和配方来换,你们的诚意三成!”柳十三伸出三个手指头。 “你怎么不去抢?”罗大再在商场上历练,还是被她的“厚颜无耻”气到了:“你什么都不出,只是上下嘴皮子这么一说,就要拿走三成?” “哦?”柳十三轻笑:“罗老板的意思,是自己也能上下嘴皮子说出来?如果这样,那是小女子称大了。” “你……”罗大气急站起,正要反驳,就被燕子烨的话打断:“好,成交!” 爽快得连柳十三都有些错愕。 罗大看了燕子烨一眼,似有不甘的嘴张合了几下,最终悻悻然坐回了椅子上。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可以往下逼问出锆石配方的来源,为什么燕子烨会不往下问? 还有,那三成的分红,当初米莳三做出琉璃器皿与聚宝斋合作的时候,拿成品出来才是一成分红。 现在她只是拿出了平面琉璃的工艺配方出来,就狮子大张口要去三成? 太子爷也就这样答应了?就算是他不屑这些蝇头小利,家大业大,也不能这样败。 何况,这家业还是米莳三的,他有义务也有责任为她守好。 难道是他看上了她?眼前的女子也确实有吸引人的资本,可是…… 果然是帝王之家最是薄情,看似对米莳三重情重义的他,几年过后也不过是如此。 想到这,罗大很为米莳三不值,要不是为了他,米莳三哪会落到现在这样生死不明的下场。 只是,罗大再气愤再替米莳三不值,碍着燕子烨的身份,他还是没有在面上过多表露出来。 柳十三见自己目的达成,嫣然一笑,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玻璃制造方法。 “立好契约,这个就可以拿走了。” 燕子烨见她笑得犹如偷到鱼儿的小猫,不由得嘴角微扬,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很会省时度事,未雨绸缪。 特别是她爱财的样子,简单直率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贪婪。 福伯见势,拿来了笔墨纸砚,双方当场立字画押,“琉璃阁”自然是由罗大,而当柳十三落下自己名字的时候。 燕子烨和罗大异口同声问道:“你叫十三?” 柳十三不明,他们为什么会对她的名字这么惊讶,挑眉回道:“是啊,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正文 第343章喜欢 柳十三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对自己的名字有那样的反应? 难道是原主的熟人? 不应该啊,她的这个名字是柳婆婆随意取的,而原主的容貌,也被她一直隐藏在易容药水下。 这个秘密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连从云也不曾知晓,只以为从一开始见到的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颜子烨?”柳十三念着燕子烨离开时告诉他的名字,再次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闷闷的。 从云从外面进来,就看着柳十三趴在软塌上盯着手里的契约发呆,平时拿着就藏起来的美玉,也被她冷落在一旁。 “怎么一张方子换了一座金山美玉回来,还这样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从云走过去,一把抽出她手里的契约,嬉笑着引她来抢。 柳十三翻过身来,懒懒睨了她一眼,幽幽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按道理我应该很兴奋,可我心里有种闷闷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从云回来就听福伯她签契约的事,福伯更是把其中一位白衣公子夸得俊如谪仙,现在见柳十三这个样子,宛然一笑,打趣道:“你莫不是在害相思病了?” 害不害相思病,柳十三不知道,但她连着几天的梦里,都会出现一个身穿白色绫绡纱绣着金丝祥云的少年,雾中远远的看着她,似幻似梦看不真切,每次醒来心里却总带着莫名忧伤。 仿佛他们之间曾经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一样。 …… “琉璃阁”办事的效率很高,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扬州城里的贵妇们见面攀比不是各自美服首饰,而是炫耀起谁家用了多少玻璃来修缮屋子。 而从云则是一天到晚盘算着,谁家用了多少玻璃,她们占的三成是多少银子,也懒得管她。 “琉璃阁”那边玻璃生意财源滚滚,对于柳十三的消极怠工,她也没有再唠叨,反正一炉锆石一匣子玉,柳十三想要玉的时候,自然会拿锆石来换。 到了与“琉璃阁”约定当季结算的日子,从云昨个晚上就在念叨着,拿到那笔钱后,马上盘下林水街几间铺子,免得银子到手又被她拿来换美玉。 从云在一旁念叨着准备大展宏图,柳十三却神游天际,有一答没一答的回应着。 最后,从云自己也觉得无趣,在她走神点头后,便自己拍板定了下来,先把银子变成铺子,再去想是租出去收租,还是自己拿来用。 次日清早,从云一早起来去了前院,等着“琉璃阁”的人送银子过来。 柳十三坐在梳妆台一脸惆怅,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一见钟情的人,可自从上次见了那个“子烨”,她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甚至在与“琉璃阁”约定的这个日子,明明知道她心里的情绪很奇怪,却还有些期盼,送银子过来的是他。 不过,明日便是端阳节,他应该是留在家里陪伴家人了吧! 柳十三自从万崖谷醒来,从来就没有这样感觉孤独过,她以为她可以忘记二十一世纪的所有一切,在这个陌生大陆潇洒度过一生,找个好男人,生堆小娃娃。 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想家人,朋友,想他们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意外而伤心。 特别是心里有所期盼,却不知道自己付出能收回几何的时候,孤独感如影随形。 前院有人来报,“琉璃阁”的分红已经送过来了,从云正在账房里对账,问她要不要去瞧瞧? 柳十三欣然站起,打开衣柜,在里面一水绫绡纱做的衣衫里,挑了一件月白的换上,头发依然半绾着,剩余的随意垂落下来。 轻画娥眉,唇上点了一抹桃花醉,柳十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月白色的绫绡纱把她映衬得清新脱尘。 果然,还是要想俏,一身孝。 只是,又似乎觉得发式太过于简单,她又往发髻上插了一枚玉兰发钗,这才去了前院。 进了账房,先看到她的从云见她这样打扮,有些怔愣,然后了然暗暗叹了一口气。 “姑娘,这位是“琉璃阁”的周掌柜,是他专程从上沅过来送分红的。”虽然不忍心,但从云还是在柳十三进来时,把周掌柜介绍给她。 果然,柳十三原本兴冲冲的脸颊瞬间垮了下来,神色黯淡与那周掌柜打了招呼,便独自一个人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琉璃阁”那边的账做的很清晰,从云与周掌柜也只是例行查看了一下。 临走前,周掌柜与她见礼,从怀里拿了一个锦盒出来,递到她面前说道:“这是我家主子让我交给姑娘的,我家主子还让我带话给姑娘,原本这趟他打算亲自过来,无奈碰上端阳节,家中有事不好脱身,望姑娘体恤。” 柳十三不想燕子烨居然会让人带话给自己,还带了礼物。微微脸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的东西。 从云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对着周掌柜笑了笑,帮柳十三收下了锦盒,放到她怀里,才送周掌柜离开。 柳十三打开锦盒,就看到满满当当纯净如雪,如若凝脂的羊脂白玉,没有夺目光芒,却又让人心生安详。 就像是燕子烨本人一样,表面上看到的是他的温润儒雅,也许实际上是含而不露,露而不显。 虽然没见到人,可这一锦盒的羊脂白玉,还是让柳十三的心情比前段时间的无精打采好上一些。 却还在人人兴高采烈忙着包角黍,编五彩绳的时候,表现得兴趣缺缺,独自闷在房里,一待就是半天。 从云怕她把自己闷坏了,就拉着她出去摘燕儿草。 小雪兽在啃完燕子烨那一匣子美玉后,也渐渐醒了从万崖谷出来没有睡醒的瞌睡。 看着她们猫腰在田埂边采燕儿草,觉得有趣,时不时用嘴叼来一颗,在柳十三面前邀功。 扬州自古就有天下运河第一城之说,周边荷塘小湖犹如棋盘上的棋子一般,星罗密布。 这个时候的荷叶甚是娇嫩,微风拂过叶面,带出阵阵清香,倒是一扫连日郁郁不欢的情绪。 “从云,晚点我们去采点荷叶,来蒸燕儿粑吃,我小时候可喜欢吃这个了,每次在灶边边做边看着流口水。”柳十三兴起说道,只是说到后面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她小时候喜欢吃燕儿粑没错,可她吃的是市场上买来的,至于亲手做? 从来就没有过,甚至在二十一世纪,她连活的燕儿草都没有见过。 难道在灶边边做边看着燕儿粑流口水的记忆,是原主留下来的? 可刚才她说话时的感觉,仿佛就应该是属于她的记忆一般,甚至胃里也反射性的出现了久不见油荤,寡得吐酸水的感觉。 酸涩得让人觉得难受。 正文 第344章画舫 端阳节 角黍,五彩绳,燕儿粑早已准备好。 福伯指挥下人把艾叶香草挂在门上,满满当当的鸡鸭鱼肉摆了好几个桌子。 柳十三一向没有架子,不光与下人一起入座,更是把他们的家人也请了过来,热热闹闹过节。 开始大家还拘谨着不敢入座,直到柳十三说,如果备好的菜肴没人吃就全部到进潲水桶,大家才相互谦让着坐了下来。 这几年虽然比前些年的光景好些,但这样一桌子的肉任他们吃,他们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在得到主家这样的看重。 其中有几个年老的妈子,早就红了眼眶,“砰”的一声齐齐跪下:“多谢姑娘,老婆子我不会说些虚话,以后姑娘的事就是我老婆子的事!如果有二心就犹如这桌子上的牲畜。” 众人见状齐齐也跟着跪了下来,纷纷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柳十三嘴角抽搐着赶紧让她们起来,自己只是想人多图个热闹,没想到在他们看来,却是个天大的恩情。 礼仪教条在那里摆着,自然也就做不到真正放下阶级,一起同乐。 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吃的拘谨,柳十三简单用了些后,示意他们在自己离席后随意,并让福伯把准备好的角黍,席后分给大家带回去吃。 天色已经暗下来,扬州城里四处飘着好闻的艾草清香。 这个时候大多还在家里与家人团聚,街上的人并不多,两边的店铺开门的也不多。 柳十三和从云就这样信步溜达着,渐渐人流多了起来,男子大多手上提着角黍,而未婚女子手上则是捧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河灯。 很快,杨江上星星点点飘荡着各式河灯,带着祈愿的美好从岸边缓缓汇聚飘向远方,犹如坠入凡间的银河。 几艘雕梁画舫游离其中,从里面传出扬州女子独有的吴侬软语低唱声,烟笼寒水月笼纱如梦似幻。 “好美呀!”从云忍不住赞叹:“姑娘,我们也去放河灯,好吗?” 从云甚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小女儿家的心性,柳十三不忍拂了从云的兴致,点头随着她走到了卖花灯的摊位前,一人选了一盏心仪的花灯。 从云把花灯点着,缓慢而小心的推入河中,双手合十闭目,嘴里念念有词。 等她念完,她的花灯也飘到了河中央,侧目看着柳十三还站在岸边,手里拿着花灯发愣,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角说道:“端阳节祈福最是灵,姑娘还不快把花灯点燃。” 柳十三翻了个白眼,如果人人祈福都能灵验,那天上的神仙们还不累死? 见她这个样子,从云一副就要说教的样子。 柳十三是真怕了从云的唠叨,见她盯着自己手上花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只得点燃花灯,推送出去,大大咧咧的说了句:“如果真的灵验,就让他马上出现在这里。” 从云嘴角抽搐,正想用佛理来说教她一番,抬眼就看到迎面而来的画舫上站立着一道月白色谪仙般的人影。 “这,这……”从云不敢置信的盯着那道身影,有些结巴了起来。 这也太灵了吧?柳十三这样态度祈福居然会马上灵验,天上的神仙们,你们是不是端阳节酒喝多了? 柳十三正弯腰用手扒拉着水花,试图让花灯飘的更远更快,听她结结巴巴说不出整句话,怂了她一句:“你是见鬼了?” 从云没有怼怂回去,而是兴奋的拍着她的肩膀:“看,快看前面的画舫上是谁!” 柳十三正在恼,江上画舫荡起的水波,让她的花灯怎么都飘不出去,很不快说了句:“我管他是谁!” 抬头就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不长眼,好好的画舫,你在河中央游就好了,偏偏凑到岸边来影响她放花灯? “三三!”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柳十三一愣,正在想这人喊的是谁,抬头就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掌伸在自己面前,沿着月白色的袖子往上看,入眼就是燕子烨眉眼似仙似妖的笑,见她看向自己,星眸微微一挑。 柳十三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他勾走了,耳畔更是女子们的抽气声。 果然杀伤力强大,不用任何言语,只稍稍挑眉一笑,变捕获了多少芳心。 柳十三缓缓把手放入他的手掌,被他慢慢带起,待她站起身来,燕子烨手一用力,柳十三惊呼着落入了他的怀里,脸颊一片绯红。 “啊!”岸上一阵惊呼,有人羡慕,有人恨,羡慕的人羡慕两人的郎才女貌,恨的人,只恨落入那谪仙般男子怀里的不是自己。 柳十三赶忙退后两步,让两人的距离保持在女子矜持的范围之内。 不知道什么时候,画舫已经到了河中央,燕子烨把柳十三请进画舫内,里面桌上已经备好了应景茶点,角黍自然有,还有几盘颜色甚是好看的糕点。 燕子烨见她眸光落在那几盘糕点上,浅浅笑道:“这个是三色祥云,红的是桃花做制,绿的是青果……”说话间拿起桌上的银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她面前的碟子里。 柳十三晚饭吃的不多,又跟着从云转了一大圈,闻着糕点香甜味道也有些饿了,她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吃相也就没有那么讲究。 看在燕子烨眼里甚至有些带着小孩心性,不拘小节中带着曾经记忆里的可爱。 燕子烨眼眸微微失神,口里轻轻喊了声:“三三?” “嗯?”柳十三抬眸,有些不解,他为何会这样喊自己,想到他初见自己名字时的惊讶,而这声“三三”很可能只是她与某人名字的巧合,神色有些黯然了起来。 柳十三这时才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人早熟,男子成年便可娶妻生子,而他的年纪也想必家里已经早有妻儿。 她能与别人共侍一夫吗? 柳十三很笃定,她不能! 与别人共用一个男人就像是与旁人共用一把牙刷一样,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更让她瞬间觉得排斥的,他把她当成了别人的替代品。 想到这,柳十三只觉嘴里香甜糕点已经形如嚼蜡,眼前花好月圆良时美景就像是巨兽猩红的大嘴,随时都有要把她吞下去的样子。 柳十三知道,她对眼前的男子的确是有好感,甚至有些一见钟情的感觉,可是她此时却很想逃离,逃得远远的,把心里的情愫扼杀在萌芽期。 正文 第345章贪心 “我有些不舒服,颜公子能否送我上岸?”柳十三说道。 燕子烨见她脸色异样,眉头微动,语气里带着关切:“怎么呢?是不是糕点不合胃口?” 柳十三直视他投来的关切眸光,看在眼里更是讽刺:“不是,糕点很好,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人还是不要贪心的好。” 话里一语双关,她相信他肯定能听得懂。 果然,话一出,燕子烨眼眸黯淡了下去,一时间画舫里沉默的让人有些压抑。 画舫重新回到她上岸的地方,从云还在岸边等着她,见她下来心事重重,也没有多问,只是跟着她一路无言走了回去。 …… 与燕子烨的相遇从那天以后,柳十三便下决心,再也不与之再有交集,琉璃阁那边的事,能回避的也尽量避开。 日子仿佛又恢复到平淡中过着,从云买下店铺后,便接连开了一家首饰行,一家成衣铺子,其他的几个店铺拿来出租。 这样就算柳十三罢工,这个家还能有固定收入。 “琉璃阁”那边的收入,她可没有指望会长久,以她对商人的了解,利益之下从来就没有什么规则可言。 “琉璃阁”多的是办法甩掉她们,至于柳十三和那个子烨的感情,虽然柳十三回来后再也没有提过,但下意识她就觉得男人是最不能靠的。 好在小雪兽自从醒来后,食量减了许多,柳十三给它的存粮还能过上一段时间。 要不然,它肯定会把柳十三日日抱着的书,撕烂咬碎。 每每看到柳十三抱着书皱眉的样子,它就会在心里默哀,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饭票? 要找根源,还得怪柳婆婆,每天没人说话,就在它耳边叨叨,外面的花花世界。 万崖谷外每一样都让它好奇,它才会在柳婆婆让它跟着柳十三的时候,答应一起出来。 小雪正用怨念的眸光盯着柳十三的时候,从云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一边用手扇着热得发红的脸,一边奚落柳十三的日子过得惬意。 首饰行占着自家锆石花样的优势,生意还算过得去,可那家成衣铺子? 到底是隔行如隔山,从开始到现在没有盈利不说,月底还亏了一些银子。 从云把账本摊在柳十三面前,正要向这个不务正业的东家吐苦水,眼前就出现了一盘切好的凉瓜。 “这天热,看你着急上火的样子,吃个凉瓜败败火!” 从云美眸一瞪,看着她米虫般的样子就来气:“要是能吃凉瓜解决,我今晚就买一车凉瓜抱着睡!” 柳十三知道,她每每这样气急败坏的,大多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不由得在她气呼呼的脸颊上捏了一下,揶揄道:“小财迷,“琉璃阁”的分红还不够你数的?非要赚个富可敌国,才能让你有闲下来的心思?” 从云一脸嫌弃的躲开她想要再次伸过来的手指:“是,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也不想想,我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柳十三讪讪一笑,捏着盘子里的凉瓜喂到了从云嘴角,见她一脸不情愿的咬下,才说道:“是,是,是,我知道你是为我辛苦,为我忙,敢明儿,等你出嫁,我把一半与你做嫁妆。” 谁说受了情殇的女人就要关上爱情的大门,她偏偏要她有颗对爱情越挫越勇的心。 幸福从来就要自己去争取的,而不是像从云这样,关闭心门,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生意上。 就像她与颜子烨,既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良人,她还能在一颗树上吊死不成? 暂时的难过总会有的,可过什么样的日子终归还是要自己来选择。 果然,见她怒目瞪着自己,柳十三伸手抱住从云胳膊,来回晃动撒娇:“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好姐妹,不要太计较,说起来,你比我年长几个月,就是姐姐,多劳心也是应该的,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妹妹我立志就是米虫一条,看,我这样像不像?” 从云见她没脸没皮的无赖样子,终于板着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真是没脸没皮,还真把米虫当真龙了。” 柳十三见她面上笑了,知道她紧张的心松懈了些,睨了一眼她带过来的账本,问道:“怎么?新开铺子里的生意不好?” 从云眉头微微皱起,把两家铺子的情况说了一遍,着重说了成衣铺子,其他生意好的成衣铺她也暗暗打探过,大家的成品花色,款式,质量都差不多,可偏偏人家开的时间久有不少老客户上门,而她们这新开的,自然生意就惨淡了。 而这个时代,大门大户的小姐夫人门,也鲜少自己出门逛街,也就是那句话,她们的成衣铺子没有能真正吸引她们的噱头。 末了说道:“你一向点子多,快想想法。” 柳十三一笑,她还以为是什么挡住了生意,不过是少了广告而已。 也没有言语,而是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套男子的衣衫丢给从云,自己拿出来一套。 “换上,我们出去走走!回来自然就有打算了。” 从云看着她拿出男子衣衫,就知道她想要去哪,嘴角抽了抽,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得先看看再说。 兰花阁 扬州第一的花楼,也是柳十三闲来无事,最喜欢来逛的地方。 一是热闹,晚上灯火通明,人声喧哗,管竹乐声响起,总让她想起前世的不夜城。 二是,花红柳绿的销金地方,总是聚集着不少达官贵人,消息也自然会比她从官报上知道的多。 比如,几年前的朝堂政变,当今太子以一个闲散王爷之势,力挽狂澜,才能保住当今皇帝的宝座。 可也有小道消息,这个当年的六王爷,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有可能当年的王子夺权,就是他在暗中挑拨,毕竟,他的那些势力不会是瞬间就能拿出来的。 天高皇帝远,柳十三听到这些也就是当成故事听听,管他谁得势,只要能治国安民,谁还管他的权力是怎样得来的。 红姨见她上门,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连忙迎了上来:“柳公子,这段时间可真是稀客,韵娘盼你,真是活活清减了不少。” 柳十三笑着作答:“红姨也是想我想得清减了不少。” 红姨连忙顺杆往上爬:“可不是,我这兰花阁没有了柳公子,饭菜都没有味道了。” 从云懒得听她们墨迹,在身后丢了一块银子过去:“照例。” 红姨一看怀里的大元宝,脸上花开更甚,连连答应,带着她们到了一间雅致的厢房:“二位慢坐,我马上去叫韵娘过来。” 正文 第346章韵娘 据说这兰花阁在整个大燕都有分号,韵娘是扬州兰花阁里的顶尖,据说败在她石榴裙下的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柳十三第一次到兰花阁就是花的重金,点了她这个名声在外的顶尖人精。 当初她认出柳十三是女人的时候,就说过,她对她没有半分轻薄之意,所以一眼看出她其实是女人。 韵娘说话直接,柳十三也是个不喜欢绕圈子的人,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平时没事,柳十三就喜欢来她这打打柳叶牌,随便听听官场上的小道消息。 谁家又抬了一房小妾,谁家被着家里的母老虎包养小倌之类的。 简直比说书先生说的还要精彩。 柳十三以为韵娘一定会端着柳叶牌进来,却不想她竟然穿着一身鹅黄的练功服,进来坐下,未施粉黛的脸颊上依然有些香汗淋漓。 柳十三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照得有些让人头晕的日头,问道:“这么酷暑的天,你不在房中避暑,偏偏选这个时辰练啥子功?” 韵娘身边的喜鹊端来了一盆清水,拧了帕子给她净脸,回了柳十三的话:“柳公子不知?兰花阁一年一度的花魁选拔就要开始了,我家姑娘今年势必要拔头彩。” 柳十三狐疑:“往年也不见你这么用心,怎么今年偏有了这样的心思?” 韵娘把帕子递回了喜鹊,见她出门把房门掩上,才幽幽说道:“我家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今夕不比往日,听说近日里宫里的那位好像不太好,大燕很可能要换国君了。” 自那年七子夺嫡后,皇帝借病隐退,太子当权,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已经稳定了这么多年的局面,又为何在这个时候改变? 当年六王爷胜出,要是有称帝之心,完全可以趁乱杀了皇帝,国不能一日无君,他那个时候是最名正言顺的。 可他确像在等什么? 柳十三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韵娘轻轻一笑:“我们的太子殿下也是个痴情种,早年与柳府小姐定了婚,听说我们大燕胜勇无敌的“神机营”就是柳家小姐的主意,却不想柳家小姐福薄,共患难却没有福气同富贵。” “她死了?”柳十三听着就唏嘘不已。 韵娘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死倒是没死,只是太子殿下功成名就时,她却是病了,一并就病了好几年,成日里缠绵病榻,连成婚礼仪也没有办法完成。” 柳十三眉头不觉一跳:“你的意思,太子是在等她?” “谁知道了?”韵娘舒展了下有些酸楚的腰肢,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找我,不会是为了陪你打柳叶牌吧?” 柳十三呵呵一笑:“你这么忙,我哪敢占用,今天还真有正事相求。” “哦?”韵娘挑眉:“你还有事需要我帮忙?” “当然,当然……”柳十三把心里的计划说了一遍。 韵娘沉吟了一会:“红姨那边倒是好说,不过是花费点银子,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从云,也微微皱眉附和道:“我也是不认同的,”她看了一眼韵娘,斟酌了一下才说道:“男人是喜欢花阁里的姑娘没错,可那些夫人小姐们,还是会为着身份忌讳的,别把现在的生意也断了。” 从云当着韵娘的面说的隐晦,可也说出了重点,自持身份的夫人小姐,就算知道男人都喜欢花阁里的那口,可也断不会相继模仿。 甚至会避如蛇蝎,就算她们的成衣由花阁里的姑娘,穿戴得再夺目惊人,她们也会顾着身份,也许“柳”家字号里的东西,全部会成了她们的禁忌。 韵娘也想到了这一点,侧目望向了柳十三。 柳十三却是不这样认为,闺房之乐从来就不是男人的独爱,女人内心也应该是极度渴望的。 想她在前世看到的报道,那些情趣内衣的惊人成交量,总不能说买的全是欢场女子。 男人为什么总喜欢偷吃,还是就是为了图个新鲜,刺激? 想到这,柳十三笑道:“实在不行,我就专做花阁生意,兰花阁不是在大燕都有分号吗?算起来也不会比外面的生意差。” 从云和韵娘见柳十三执意如此,也没有多劝,闲话了一阵,便各自散去。 …… 柳十三这边几套隐而不露的衣衫出炉,韵娘那边也传过了消息。 红姨已经答应,这次扬州花魁选拔算的姑娘们都穿“流云坊”的衣衫,不过,一个名额还需要向她交一百两银子,不多,十个预选人,一千两官银。 从云知道了错牙:“一件拿的出手的成衣就差不多五十两,一人一件就是五百两,游花街一人一件,比试三场,还要不同样?整整两千两白银,加上交与她的,三千两,三千两!” 从云把那“三千两”咬得特别重,想着就肉疼,还别算后期要是真砸了,她一点一滴开起来的铺子,就要真的关门大吉了。 真是有种把自己孩子拿出去给柳十三随意丢河里的感觉。 还是那种深不见底的河,特定下去就必死无疑! 真是,不是自己带大的孩子,不心疼! 柳十三也不理她,而是拿出了一个木匣子,让她拿去给韵娘试穿。 从云打开,把里面的衣衫捏在手上,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惊叫:“这就是你这段时间鼓捣出来的?袖子没袖子,领子还开得这么大?看长度还蒙不到肚脐眼?你就不怕人家觉得我们是为了省布料?” 里面还有些配套的首饰和裙子,从云也不想再看了,想着这衣衫穿在人身上的效果,瞬间红了脸,一把合上匣子:“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送,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柳十三见她脸上绯红,就知道她脸皮薄,毕竟隔着几百年的审美,她也不好强求。 吃过晚饭,正是花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时候。 柳十三知道韵娘在晚些时候有一场歌舞表演,想着从云见到她手中木匣子里的衣衫时样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韵娘会不会也这样? 正文 第347章霓衫 见到韵娘的时候,她正在自己房里换准备登台的衣服,看到柳十三抱着木匣子进来,笑道:“你是来给我送衣服的吗?” 柳十三这才想起,她确实答应要送套让所有男人都移不开眼睛的衣服,先给她试穿。 “衣服是做好了,可从云那小妮子挑了一大堆毛病!”柳十三把木匣子递了过去:“先说好了,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能太打击我!” 韵娘接过,打开木匣子也是一愣,看着柳十三期待的样子,也不好现在就打击她,只得先抱着进了屏风。 “十三,这衣服我是穿上了,怎么总觉得怪怪的?”韵娘边走出来边嚷嚷,一旁抱着木匣子出来的喜鹊也是抿着嘴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柳十三抬眼,可不是怪怪的,一身埃及风格的衣衫,头上顶个元宝发髻,哪有不怪的。 翻了个白眼,走过去,伸手把她的头发散落下来,示意她坐下,从木匣子里拿出了一串头链,帮她别在额头,然后是带了珠帘的臂环,腰链…… 一切穿戴整齐后,韵娘站起,走了两步,那些饰品互相碰撞,发出叮叮铛铛的脆响,绕是好听。 铜镜里照映出来的身影,黑色的纱裙映衬出她的皮肤雪白如脂,脸上的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带着浓郁的神秘感。 如瀑布般的青丝垂在腰间,身上叮叮铛铛的配饰又有一种俏皮的韵味。 “真是好看!”韵娘叹了一声:“我最近学了一曲灵动的舞蹈,正愁着没有舞衣搭配,十三,你真是雪中送炭!” 柳十三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不怪了?” “不怪,不怪,甚好!”韵娘笑着扭动了下腰肢,腰链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让柳十三都有些下意识想咽口水。 “你这样是要迷死人不偿命。” 韵娘抛了个媚眼过来:“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说着就要往外走。 柳十三连忙出声:“你要是想要效果更好,舞台的灯光暗点,更有引人入胜的神秘感!” “晓得了。” 不得不说,兰花阁能在扬州花街占得首席,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柳十三才喝了一盏茶出去,大厅里的舞台已经换了个样子,几幅很大的红纱从屋顶垂下,错错落落。 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已经有人陆续吹灭了厅里的蜡烛,只留了一束灯光,隐在红纱的最里面。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在那一束灯光上,纷纷猜测兰花阁又出了什么新颖玩意。 一阵悠远笛声轻轻响起,红纱里出现了一个婀娜身影,若隐若现的曲线让台下一片寂静。 笛声满满隐去,韵娘扭动了腰身,她身段本就妖娆柔软,和着那叮叮铛铛的铃铛声便浑若无骨,极是妩媚,如金蛇狂舞。 极有节奏的脆响,撩拨得人的心,偏又隐在红纱之中,让人浮想翩翩。 柳十三甚至听到了周遭,男人们吞咽的声音。 男性荷尔蒙的爆棚,让柳十三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台上身影一眼,退出了大厅,出了兰花阁。 从云嘴上硬,到底还是不放心柳十三晚上一个人。 听福伯说她换了男装出去,急得来不及换衣服便走了出来,到了兰花阁门口才想起自己身穿女装,只能在门口等着。 见柳十三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出来了。” 柳十三看了她一眼,脚下未停,装出生气的样子:“你不是说让我自己来的吗?” 从云跟上了几步:“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要是出什么事,连个照映的人都没有。” 柳十三在前面猛然一停,从云不防差点就撞到她:“怎么不走了?” “高远!”柳十三盯着前面浩浩荡荡的来人,出声提醒。 “他?几个人?”从云从她身后伸出了脑袋,看到不远处向着她们走来的几十个人,再看了看身后,咽了咽口水。 乖乖,这要这么跑? “姓柳的!”对面瘦得像麻杆一样的高远喊道:“本大爷说过的,只要你身边的女人,我见一个抢一个!这回可让我逮着了,看出了兰花阁,你还能往哪跑?” 说着,对着她身后的从云露出了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一口黄牙露在外面,只差留口水:“小娘子,别怕,哥哥我来疼你!” 高远手一挥,身后的人已经围了过来,前后不下五十人,把整条花街都堵上了。 “这,这,怎么办?”从云看着高远的手就要伸到她的脸上,吓得花容失色,再看到他伸过来那口大黄牙,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柳十三一把把从云护在身后,扬手照着伸过来的脸就是一巴掌:“几天不打你,还皮痒了!” 高远不防她当着自己这么多手下,还敢这样嚣张,微微一愣,过后嚎骂了起来:“榻吗的,真是不怕死,” 看着一众手下还在发愣,跳起了脚:“还愣着干吗?给我死死的打!” 他也是经常做这样事的主,话音还没落,人已经退到了包围圈最外面,动作快的,让柳十三想抓他当人质都不行。 看这个情景,光靠两条腿跑是不可能了,柳十三四周望了望。 哎!古代街上连根电线杆子都没有。 要是她一个人,早就用轻功跑出十万八千里了,可是带个从云……她还真没有把握能一跃跳上十几丈外的三层楼顶。 从云一直也不知道她会轻功,只是觉得她不过是腿脚比旁人快些而已,见到这个阵仗,差点要哭了出来,偏偏又怕扰乱军心,生生憋在眼眶里打转。 高远见她们一个四处张望,一个泪眼盈盈十分无助。 一向自认为最怜香惜玉的他,怎么见得这样一个娇俏娘子落泪,高声喊道:“姓柳的,我也不为难你,让你身边的娘子陪我喝顿酒,你再向我磕三个响头,我就今天放了你!” 听到这,从云气不打一处来。 “你放屁!”从云骂道:“你干吗不让你家姐姐妹妹们来陪我家公子喝顿酒,你向我家公子磕三个响头!” “哟呵,嘴还挺硬的!”高远在人群后面叫骂:“既然是这样,就别怪本公子辣手摧花了!” 围过来的人早就摩拳擦掌,听高远这样说,也不要什么命令,抡起拳头就要向她们招呼。 正文 第348章齐宁 这个时候,柳十三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还在考虑是徒手回击呢?还是撒些药粉出来的好,就听到从云一声厉喝,把她往人少的空隙里推:“快走,别管我!” 说着,人就往那些人的拳头迎了上去。 眼看着拳头就要打向从云,柳十三伸手捏着药包扬在半空,电光火石间,几道银色划过,生生没入前面几个人的身上。 接连几声闷响,几个大汉犹如死了一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她们面前。 就连一点也不懂武功的从云,也知道遇上了高手相救,连忙高呼:“大侠,救命!” 柳十三见状,不着痕迹把手里的药包放了回去,装做也很慌乱的样子,跟着从云喊了起来:“大侠,救命!” “刷,刷……”又是几道风声响起,几个大汉应声倒地。 “不好,遇上高手了!”高远喊了一声,也顾不上地上躺着的人,带头跑了。 人顿时做鸟散开,柳十三这才细细看了眼地上倒着的人,皆呼吸轻而平稳,想来那人只是用银针封住了他们的睡穴。 仅仅靠着远处射出的银针,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让人昏睡,而不伤其本体分毫,力度位置的把控令她汗颜。 而这样怀柔手段,也让柳十三觉得很合心意,就算是她,刚才也就是想制制他们,并没有想过要伤人性命。 柳十三不想平白受人恩惠,对着银针射过来的方向抱拳,朗声道:“多谢大侠相救,可否能现身想见!” 看热闹的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她看过去的地方,只见上面连鸟都没有一只。 心想,还真是没种,打的时候大手挺重的,现在倒是后怕了,知道高远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了!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五十来个人围着两个,密密麻麻的,谁看得清楚里面的动静? 眼见着她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大汉,看热闹的人也怕惹祸上身,急急忙忙散了个一干二净。 整条花街只留了各个花阁门头的灯在风里摇晃,连平时站接的姐们也不见了踪影。 柳十三再次抱拳:“大侠既然不方面想见,可否让我知道恩人名讳,也好让我知道,是谁救了我们!” 这次总算有了回应。 “齐宁!”二字在空旷的花街上回荡,仿佛这两个字就代表了一切! 柳十三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她还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刚才的回应,又好像她应该知道一样! 从云受了惊吓,很早就回房休息。 柳十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这个“齐宁”的出手相救,绝非偶然。 第二天一大早,从云便拉她起来,一同去成衣铺子里。 柳十三赖在床上不起,从云便说什么,自己昨天穿的是女装,铁定会被他找到,你得罪了高远,昨天又打了他一巴掌,一定要她好汉做事好汉当。 柳十三没有办法,只能爬了起来,其实她知道,高远根本就找不到她们,从云虽然昨晚穿的是女装,可古代的灯光又能看真切几分? 高远能认出自己,想是在她从花街进去的时候就盯的她了。 从云这样插科打诨非让自己去成衣铺子,想必是实在不好意思去介绍,她让绣娘们赶制出来的衣服。 柳十三与从云到了铺子,洛掌柜把她们迎进了内室,叹了一声:“东家,自从昨晚兰花阁公布了,这届花魁大赛由我们“流云坊”承办所有霓衫,早上一开门便有两家来退定了。” “哦!”柳十三淡淡应了声,前期出现这样的效果早就在她意料之中。 从云因着洛掌柜在,也不好说她什么,只能是瞪眼干着急。 “东家,我们开业到现在,也只有这两家是老主顾,一旦他们以后都不上门,只怕……”洛掌柜后面在心里加了一句,只怕是要关门大吉了。 柳十三又应了一声,洛掌柜见她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重叹了一声,转身出去。 从云见洛掌柜一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气急:“我就说了,这个办法行不通” “淡定,淡定!”柳十三玩着书桌上的布样,睨了她一眼:“急什么,这才是第一天,终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从云不知道她说的峰回路转时候是什么时候,她只知道,兰花阁那边越热闹,流云坊越是连只苍蝇都没有进来。 外面罗掌柜站在门口唉声叹气,伙计们也站在柜台里,用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掸着根本没有的灰尘。 自己嘴上急得要冒出泡来,偏偏柳十三像个没事人一样,稳坐钓鱼台,每天跟着她一起来铺子,交出一张奇行怪异的图样给绣娘们,然后剩下的就是逗小雪玩。 “来,小雪来握个手!” 小雪懒洋洋的睨了她一眼,闭上眼睛假装没有听到。 “不想握手?”柳十三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合大红胭脂,在小雪面前晃了晃,“那我们化妆玩!” 小雪“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在胭脂盒扣出了一把的手指,十分无奈的把前爪伸过去。 “这才乖!”柳十三用干净的手握了它一下,十分满意:“下面我们来滚雪球玩,好不好?” “嗷!”小雪生无可恋的低吼声传来,从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把小雪抱在怀里:“你不要再玩小雪,它有你这主人已经够可怜了,生生一只小猫吓得不敢喵喵叫。” “哦,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来玩你?”柳十三笑说着,手里拿坨胭脂就要往从云脸颊上抹。 “我警告你,不要惹我!”从云抱着小雪躲到了书桌对面:“你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 柳十三嬉笑着追了过去,舞动着手指上的胭脂:“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才想让你放松放松!” “我不要!” “来嘛!” “不要过来!”从云哪跑得过柳十三,眼见着她手指就伸了过来,下意识把怀里的小雪当成了挡箭牌。 “嗷!”爱惜皮毛像爱惜眼珠子般的小雪,华丽丽被柳十三用胭脂从额头画到了屁股,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正文 第349章情衣 小雪已经好几天没有理她了,见着她就龇牙咧嘴,柳十三一伸手,跑得比兔子还快。 柳十三在流云坊里没有了小雪的陪伴,觉得很是无趣。从云也因为没有半点生意,活生生的急出泡来。 她这个样子,自然柳十三不敢再往枪口上撞。 实在是无聊,便顶了洛掌柜的位置,站在门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别说,她这样一站,还真有了些发现。街上有丫鬟打扮的在往她身后的铺子偷瞄。 柳十三装做不经意的样子慢慢靠近那个丫鬟,见她一副惆帐的样子,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丫鬟看得认真,不自觉的回了句:“我在看里面有没有女伙计。” “为什么要是女伙计?” “买那些个东西,在男子面前哪好说出口。” “姐姐,你要买什么?” “就是兰……”丫鬟猛然回神,见身边突然多出个人,吓了一跳:“你是谁?” 柳十三笑得十分和善:“我就是那流云坊的伙计。” “真的?”丫鬟面上一喜,继而有些狐疑:“流云坊当真有女伙计?看你这打扮不像?” 柳十三呵呵一笑:“流云坊是什么地方,自然不会让伙计穿得太差!” 丫鬟暗暗咋舌,这哪是穿的不差,绫绡纱耶,自家夫人才有那么几件,还宝贝的像眼珠子一样。 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可是,这个关头,她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要是老爷真把那勾栏女子抬进门,不好过的可不光是夫人,连着她们这些下人也会受牵连。 柳十三见她还在犹豫,凑在她耳边说道:“我们流云坊还有个别称,你应该知道?” “什么?”丫鬟问道。 “你不知道啊!”柳十三一副你消息太闭塞了的样子,很神秘的吐出三个字:“情衣蛊!” “蛊?那不是南疆那边拿来害人的东西吗?”丫鬟掩住嘴。 柳十三白了她一眼:“只是比喻好不好,比喻只要穿上我们流云坊的霓衫,对方就像是中蛊一般,再也不看别人一眼。” “真有这么神?” “真的?不信你拿回去试试!”柳十三发挥自己在广告里学到的精髓,骗死人不偿命的三寸不烂之舌。 “看我们投缘,也证明我说的属实,你不用告诉我你家府邸,付些定金,拿回去试试,有用,你再来付余下的,没用,就当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谁!” 丫鬟被她说的动了心,跟着柳十三进了流云坊,拿了一套让她脸红耳赤的霓衫,匆匆付了八两银子,掩面小跑着离开。 柳十三不知道她拿回去到底效果如何,可既然知道有人在偷偷关注,而因着男女有别不好上门,便让从云把洛掌柜和伙计们一同打发去了别的地方工作。 至于招女伙计的事,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个时代还鲜少有女子愿意出来抛头露面,做伙计的营生。 就算找到人,培训也要花不少时间。 柳十三在洛掌柜他们离开后,立刻就发扬了主人翁精神,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砖,哪有需要哪里钻。 伙计掌柜一手抓,从云则做些打扫下手的活。 哎!谁让她脸皮厚! 这几日又接待了几个丫鬟老妈子模样的人,柳十三照着那天的忽悠,简直就是一说一个准。 不过,她还是很自觉的把定金涨成了三十两银子,从云的脸色才算稍稍好看了一些。 “三十两?还是定金?”眼前的老妈子明显就是个精明到家的人,反正也是过来人,捏着手里那一个巴掌就能握在手里的霓衫,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挡不住胸挡不住腚的,还这么贵?” 柳十三婉婉一笑:“看你这话说的,您不就是冲着这效果来的吗?要是嫌贵,我们家也有中规中矩的霓衫,啥都能挡,三十两能买下一件了。” 老妈子被她软软的呛了一口,也不好发作,毕竟,人家开门做生意,价钱自然是由着她来定,要是嫌贵了,她可以不要。 可是,偏偏这样的霓衫又只有她们一家有卖。 出门前,女儿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自己帮她买上一件,要不然,她辛苦打探出来大夫人驭夫秘籍的银子,可就是白使了。 女儿得宠,她才会有银子补贴娘家,要不然,自己还不白养了这个女儿? 老妈子有些肉疼:“春杏那丫头可是跟我说了的,她只是付了八两银子的定金,怎么到我就要三十两?” 门口一道身影听到这老妈子高扬的声音,连忙隐到了一旁。 柳十三恍然,这是知道了效果跟着来买的,银钱方面更是不肯退让半分,直接要六十两全款。 好说话她还只收定金,像眼前这个老妈子,明显就是把钱看得比命重的,想要她来付余下的银子,估计比登天还难。 柳十三坐地起价,也不再理会她,反正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样子。老妈子没有办法,只能咬牙交了六十两,骂骂咧咧的走了。 从云见她走后,才敢凑过来,一脸担忧:“她会不会把我们说成无良奸商?” 柳十三拿着银锭子抛在手上玩:“你要是买了这个,会满世界去说吗?” 从云脸红,摇了摇头,羞死人的心都有了,哪还敢到处去说,又不是勾栏女子,拿这个来做炫耀的本钱。 柳十三也不理她,心里想着另外一条,让情趣霓衫快速席卷扬州上流女眷的方法。 兰花阁那边的饵是很有效果,可还差个推手! 人人藏着掖着,零零碎碎卖着也没有意思。 春杏见铺子里只剩下从云和柳十三二人,才躲躲闪闪的溜进了铺子,从怀里掏出来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五两银子。 “姐姐,这是霓衫的钱,多余的五两是我家夫人,多谢姐姐的。” 柳十三看着她,就像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伸手过去,只接过五十两的银票。 “我只收我应该得的,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妹妹请替我谢谢你家夫人。” 春杏一怔,以为她是在气自己在柳姨娘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的事,连忙解释道:“那天我在帮夫人洗小衣衫,正好春梅看到了,因为我们是自小一同长大,所以……” 听她这么说,柳十三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手打断了她:“你说给她听是对的!” 春杏一时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柳十三也不着急,只是问了她一些家里情况。 春杏虽然疑惑,但还是一一回了。 原来像春杏这样家境贫困的,几乎一个村子的女孩,只要到了适合年龄,便跟着村里早期出来帮佣的长辈,一起来扬州帮有钱人家做长工,到了婚配年龄,再回村子。 就像前世,那些打工者一样,一代一代的带出大山,唯一不同的,就是出来的都是女孩,姐姐带着妹妹,妹妹再带着小点的妹妹出来。 也就是说,销售环节里的人脉,她们有了。 柳十三很满意点了点头:“如果有能让你们在同样时间里,赚更多钱,你们愿意吗?当然绝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事。” 正文 第350章发财 兰花阁在花街占尽了风头,本来其他花阁在兰花阁的风头下,还有些生意,可自从兰花阁花魁大赛开始,原本其他花阁的老主顾像流水一样,全流到了兰花阁那边。 暗暗打听,原来是流云坊帮兰花阁做的霓衫,实在是太新颖,太那个什么了。 便有其他花阁上门,要求流云坊也帮自己的花阁做些霓衫,价钱好商量。 柳十三还在考虑,该收多少合适的时候,红姨听到了消息,连忙带着银票上门求见,承诺,等全国花魁大赛完结,她便向其他兰花阁分号推荐她的霓衫。 其中不拿任何好处,只要求她一年内不向其他花阁提供任何霓衫。 从云一脸兴奋的算盘拨打得哗哗作响:“兰花阁在大燕就有近百家分号,近两年在其他盟国也陆续开了分号,一家算五十个姑娘,一个姑娘春夏秋冬各四套……再加上锆石生意,琉璃阁那边,我们日进斗金不是梦了!” 近期铺子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再加上春杏那丫头和姐妹们“不经意”的宣传,每天把柳十三累得像条狗一样,连小雪在她面前,她也懒得抬手去抚摸一下。 “从云,你是要把我榨干了,才高兴啊!” 从云睨了她一眼:“这样你就喊累了?咱家这大大小小的事哪样不是我在张罗,我怎么不觉得累?” 柳十三心里立刻想到了一首歌的歌词,我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当大财主,可我的梦想只是当条大米虫而已。”柳十三实在困得不行了,说完这句话,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柳十三这样,从云也有些心疼,起身拿了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帮她拂去了额头上的散发,轻轻说道:“再坚持几天,我哪会不心疼你呢?” 柳十三从来就是把她当亲人来看,钱财账目从来就是她在管理做主,而她,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早就把她当成自己亲妹妹来看待了。 能替她想的全替她想了,不能替她想的,她也尽量先替她想了。 就像那晚在花街,如果不是最后有高人相救,她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平时的唠叨也是爱之深关之切的表现。 柳十三在铺子里忙的时候,从云也从刚开始的面红耳赤,变成了满满淡定,她在介绍霓衫的时候,从云也在一旁暗暗学习,有时也会帮忙一二。 至于人手问题,春杏也让人带来消息,她们村里有几个年轻寡妇,正想来扬州找事情做。 这边柳十三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燕京那边燕子烨听完暗卫说完,眉头不由得抽动了几下。 “她居然想到拿这样的法子赚钱?” 燕子烨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柳十三 挥手让暗卫隐去,手指在桌面上扣了几下,门口守着的范含推门进来。 “你去通知一下内务府,父皇和母后年纪大了,住的寝宫当要光洁明亮……” 范含领命出去,躬身关上门后,百思不解为什么太子会突然想起修缮之事,还特意要求要光洁明亮? 边走边细细思索,最近听说有种叫玻璃的拿来糊窗户最是明亮,皇后娘娘最喜欢摆弄花草…… 要不要把东宫也改上一改? 太子最近也总在看着窗户想事情,是不是也在嫌弃室内不够明亮? …… 柳十三总算闲了下来,流云坊那边那几个年轻寡妇,到底是经过人事,脸皮也比小姑娘要厚上一些,再加上每件霓衫的丰厚提成,买起东西来,让柳十三都觉得自愧几分。 闲下来抱着枕头大睡了三天,柳十三再宅,也是觉得有些无聊的紧。 早上想起夏季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便念着兰花阁院子里的那一大片荷花池,还有阁里王大娘的莲藕宴。 柳十三去的早,阁里还没有开始做生意,因着霓衫的关系,兰花阁里上到老鸨红姨,下到龟公打杂老妈子,个个见到她就像是见了亲人一般热切。 红姨得知她是念着王大娘的莲藕宴,马上就招呼了几个小厮下池塘去挖鲜藕,小丫头们则划着小船摘荷花的摘荷花,采莲蓬的采莲蓬,好不一顿忙碌。 红姨她们陪了柳十三一会,便在湖畔练习起准备上燕京大比的歌舞,唯独韵娘没有过去,神态有些无精打采。 耳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大珠小珠落玉盘。 柳十三吃着王大娘特意做的麻辣藕片,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做响,吹着凉风,听着琵琶曲,好不惬意。 “你前段时间还着急的紧,怎么到现在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柳十三把麻辣藕片朝韵娘那边推。 韵娘本是燕京人士,不是特别能吃辣,更何况这藕片是王大娘照着柳十三的口味做的,看着便是红得吓人,哪敢尝。 伸手又推了过去,帮着柳十三倒了一杯茶,才幽幽说道:“我最近在想,如果没有家里的那些事,我现在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是不是早已嫁为人妇,也有知心人相伴身旁。” 柳十三斜看了她一眼,韵娘这是害相思病了,才会发出这样感慨之言。 韵娘她原来家里是燕京的大官,后来被现任宰相陷害,满门抄斩。才不到六岁的她,侥幸逃脱被卖到了兰花阁成了一名舞姬。 这些年她心心念念想的就是为父兄报仇,柳十三第一次听到她身世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惨。 无父无母无亲人的孤儿,在这个世界上,表面上的风光谁又知道后面的辛苦? 柳十三很同情她,可自己偏偏又帮不上忙,唯有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她说些知心话。 “你是不是遇上知心人了?” 韵娘难得脸颊飞起一团红晕,点了点头。 柳十三很好奇:“他长得很好?” “嗯,在我看来就像是谪仙一样。” 柳十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教过我的,男人长得好看也就是一副臭皮囊而已。” “他不只长相非凡,而且谈吐不凡,更难得的是,对我没有半分轻薄之意……” 正文 第351章罗大 对于一个能让韵娘欲放下仇恨的男人,柳十三好奇的心被高高勾了起来。 得知他晚上也许回来,柳十三打死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让人给从云传话,自己晚些时候回去,便在韵娘房间里小榻上眯眼休息,没想到眯着眯着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房间里早没有了韵娘的影子,外面也响起了丝竹管乐声。 门口一直候着的春晓,听到柳十三起来的声音,连忙进来点灯。 “柳公子,韵娘已经在前面陪贵客,让我伺候公子洗漱。”春晓进来一会,下面打水的丫鬟也端了水盆进来。 柳十三等春晓拧好帕子,接过来才问道:“那贵客是前几日来的那位吗?” 春晓是韵娘近身丫鬟,自然知道口里前几日来的那位指的是谁,抿嘴笑了起来:“可不是那位,我家姑娘从听到他来,喜得就像一朵绽开的花似的。” 正说着话,红姨高扬的嗓门就在门口响了起来:“柳老板,可是饿了?这莲藕宴马上就送过来了。” 她知道柳十三素来喜欢在韵娘房里用餐,再加上已经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自然也就不会把她安排在外面。 进来没一会,便有小厮端着盘子鱼贯进来。 “红姨,等会我能不能去韵娘那边瞧上一眼?”柳十三夹了一片水晶藕夹放在红姨碗里,讨好道。 红姨见她留自己一起坐下,就知道她是有事要跟她说,却没有想到她是为了这件事。 脸上有些为难:“柳老板,你是知道我们这行规矩的,这样的确让我为难。” 兰花阁在扬州能做到花阁翘首,姑娘们的容貌技艺占了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如果客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过,就算是再拿银子砸,也砸不出一丁点的消息来。 这也是柳十三放心让她知道,自己是流云坊东家身份的原因之一。 柳十三又软硬兼施了好一会,红姨死活都不松口,被她磨得紧了,找了个借口出去,再也不肯过来。 无奈,柳十三只能找来春晓,让她拿韵娘的衣裙过来。 春晓一脸不解,还是拿了一套衣裙出来,柳十三为了不让她知道自己女扮男装,让她先出去,自己换好了衣衫,才让她进来。 她自己换衣衫没有问题,可是,梳发髻却是不行的。 春晓一进来,见她一身女装站在那里,不由得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嘴里念叨:“柳公子,你穿男装有些分量不足,可穿起女装来,真是活脱脱一位美娇娘。” 柳十三身量比普通女子要高挑一些,可穿起男装来,英气难免不足,但她平时就大大咧咧惯了,举手投足也自有一份洒脱,在这个女子娇柔的时代,她的洒脱不做作就比较中性化了。 说白了,就是雌雄难辨。 私底下,她们也会议论,这柳公子怎么生得比女子还要好看。 春晓帮她梳着齐肩的头发,看着铜镜里的她,再一次的不可置信:“柳公子,如果你再头发长上一些,我真会以为,你是女扮男装。” 男子发髻简单,一般长度在齐肩位置,可女子,很少有长度没有过腰的。 柳十三也是歪打正着,她是懒得打理,才会把头发保持在齐肩位置,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剪到齐耳的位置上。 春晓帮她梳好头发,又替她画好妆,然后插上钗环,点上鹅黄,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的柳十三,竟然也觉得自己比往日妖娆了几分。 柳十三要去顶风作案,自然就不能拉着春晓下水,独自一个人下了楼,才走下去就有好几个客人朝她招手,左躲右闪好不容易走到后门口。 正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有个醉醺醺的客人拦住了她,笑着就要往她身上抓:“小娘子,陪大爷我坐坐!” 柳十三被他喷过来的酒气熏得有些恶心,见他伸过来的咸猪手,想都没想,一把打过去,不想那人没有站稳,巴掌就招呼到了他的脸上。 “啪” 那人被打蒙了,捂着脸傻在那。 柳十三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巴掌不轻,拔腿就跑。 一直跑到后来,才听到身后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声:“有人打我……” 接着便听到客人起哄吵嚷的声音,有人安抚的声音。 后面园子里的香榭雅阁是招待贵客的地方,与前楼有廊桥相连,韵娘招待贵客的雅阁,红烛高烧,馨香满室,地上铺着的地毯踩在脚下,就像是踩在云朵里一样。 柳十三进去,隔着屏风望了一眼,隐约见一位男子居中而坐,韵娘陪在一旁,正在拨弄着琴弦,唱着《云水连》。 柳十三只知道韵娘舞跳得很好,没想到她的琴艺和歌声也有这么好。 只是房中幔纱随着微风飘荡,将那男子身形挡了一大半,柳十三怎么也看不真切。 正想着找个什么机会进去看看,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香槐端着一壶酒进来,见她在屏风外张望,正要出声。 柳十三一把拉住了她,在唇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香槐倒退了半步,看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音笑道:“柳公子,怎么打扮成这样,我还以为是阁里的那位姐姐。” 柳十三向屏风里面指了指,笑道:“听说韵娘的贵客来了,我也想来瞧瞧。” 香槐抿嘴:“料想你也是因为这个。” 柳十三凑到她耳边,耳语了一番。 香槐有些为难,但又欠着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能期期艾艾把托盘放到她手上,还是一万个不放心:“只是进去看一眼,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柳十三一再保证,她才向里面深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带着雀跃的心情,端着托盘进去,想着韵娘口里谪仙般的人物,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 踩着小步子尽量不要吓到韵娘的贵客,才见到那贵客望向自己这边,柳十三就怔了一怔。 明显那贵客看到她,也是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她没想到韵娘的贵客,居然是她的熟人,琉璃阁的老板罗大,想他也是认出了自己,才会惊讶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想的,取名字也太随意了些,老大就叫罗大,听说他还有几个弟弟,分别就是罗二,罗三…… 整个就是数字军团。 罗大合拢了嘴,干咳了几声,出声揶揄道:“没想到,有些人爱财竟然爱到了如此地步!” 柳十三也不示弱:“我也没想到,韵娘口里谪仙般的人,居然是数字团长!” 韵娘不知道她口里的“数字团长”是什么,但听柳十三这口气,肯定不会是恭维。 “你才是数字团长!” “嗨!让你当官你还不乐意了?” “你喜欢,你来当!” “……” 正文 第352章酒醉 二人争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甘示弱。 韵娘见他俩一见面就像两只斗红脸的公鸡,终于在二人中场喘气时,出声问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便扭头看向旁边,谁也不理谁。 罗大,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遇上这样不可理喻之人,他总是以无视来对付,可她?自己居然还陪着她一起吵架。 难道是因为,她口里无意调侃的那句“数字军团”? 让他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反正他也是喜欢看到她牙尖嘴利的样子,恍惚中,总是觉得,他心里的米莳三还在身边。 罗大怎么想的,柳十三猜不出来也不想猜,她就只知道,每次见到罗大,她的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冒。 特别想到是因为他带燕子烨上门,她才会认识燕子烨,差点表错情,更是把他当成了燕子烨的炮灰。 后面,柳十三也不知道与罗大吵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的吵架升级成了相互斗酒,开始是一杯杯的来,再后面换成整壶,然后两人喝高了,直接抱起酒坛子喝。 结果就是罗大直接喝到了桌子底下,而柳十三也站着有些步伐不稳。 “小样,跟我拼酒!”柳十三摇摇晃晃踢了罗大一脚,大着舌头说道。 罗大哪还知道应她,只是倒在桌子底下,被她一踢,嘴里不知道咕噜着什么。 韵娘刚开始还劝,后面被他俩怂了一句,不服?你也来! 无奈,也只能陪着一同喝。 她的酒量是久经沙场练出来的,喝到现在,柳十三喝大,罗大喝趴,韵娘却只是有些微醺。 两人这样也没办法喝了,韵娘扶着柳十三坐好,走出门去找人,送柳十三回家。 找好人转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柳十三的踪影,只留着罗大还倒在地上。 这边柳十三借着酒劲也不等韵娘回来,几个起伏,避开人出了兰花阁。 此时夜已深,天像黑色的大锅扣在头顶,上面缀满了酸凉的星光。 刚才的热闹和现在反差太大,柳十三只觉得心里酸楚,感觉像是被父母遗弃了的孩子那般,只想哭。 提气施展着轻功,发泄似的在城里乱转,不觉飞到了城墙边,才在墙头站稳,就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什么人?” 柳十三还在愣神,耳畔已经有无数利器破空而来的生理,她知道碰上守城的兵士,跃出去几丈,想回头去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来,却不想脚下一滑,酒后的她竟然从高墙上笔直跌落了下去。 原来古代的城墙竟然有这么高。 脑袋一片混沌,根本想不起来,她自己会轻功,这样的情况,她完全可以自救。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柳十三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这样摔下去,会不会成为肉饼? 更不可思议的,她居然在坠落的半空中,想起了前世在某个电视剧里那个男演员说的台词。 “你下去前,最好在脑袋上先套个塑料袋,免得摔一地的脑浆,还得辛苦环卫工人。” 柳十三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她是不是在半空该拿衣服包一下头? 突然有人揽住了她的要,下落的势头顿时一缓,那人旋过身子,把柳十三整个人接住。 柳十三的发髻被风吹得散开,所有的乱发全拂在脸上,乱发缝隙中,她只看到有道眼睛正专注的看着她。 无数少女的梦境里都出现过的桥段,危难时刻,英雄出手抱着她在夜风里旋转……旋转……天地之间漫天星光下,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听得到耳边的风声。 天地间只有那双凝视的眼睛,而那双专注的眼睛里,只有一个她! 此情此景总是让人沉醉,更别说已经带着九分醉意的柳十三,她觉得脑袋比刚才更加迷糊了,空白一片。 脚下踩着地面,柳十三依然有种踩在白云上的不真实感,手依然死死拉着那人的胳膊。 “你还好吗?”温润的男声在月光下响起。 柳十三才回过神来,收回了手,退后一步,想让自己站稳,也想看清楚救她人的模样,不想脚下不稳,身体不听使唤般的往一旁歪。 “小心!”男子疾呼一声,手臂一捞,她本能的抓住他的衣襟,去阻止倒下去的势头,一时间,两人的姿势及其暧昧。 柳十三摇了摇头,想看清眼前人的样貌,却怎么也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前的人,摇摇晃晃,脸也像万花筒似的,变成了无数个,瞧得她头直发晕。 她头晕的厉害,嗅觉却是无比清明,男子温润的眸光和鼻息间那淡淡不属于自己的药香,仿佛他身上的药香,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淡淡的不急不躁。 那样的淡淡的味道,熏得她只想闭上眼睛就这样睡去。 柳十三这样想,下一刻就真的闭上了眼睛,下一刻竟真的睡着了。 男子见她这样,只得重重叹息一声,把她抱在了怀里,几个跃起消失在黑夜里。 …… 破晓时分,喉咙里如同火烧一般的难受,柳十三眼睛也没有睁开,摸索着起来想给自己倒杯茶,却不想她一动,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把茶杯递到了她面前。 接过,柳十三一口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又递了过去。 “从云,我还要再喝。” 茶水倒进茶杯的声音过后,柳十三闭着眼睛,接过来喝完,才真正感觉到好了一些。 下意识觉得守在一旁的定是从云,转身又直直的躺了回去。 朦胧中,仿佛有人抚摸她的脸颊,无限怜惜的说了好多话,到最后,她唯一只记得是,那人说什么是药三分毒,终日敷在脸上总是不妥。 醉酒过后,那种脑袋里像被锤子砸过的钝痛感,让柳十三痛不欲生。 从云过来找她的时候,她还在揉着太阳穴哀嚎,咬牙切齿,下次再见到罗大,一定要他好看,吵架就吵架,非拉着她斗什么酒? 从云见她房间满屋子的酒味,顿时皱了眉:“昨晚你喝酒呢?” 柳十三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白眼:“你不要装成这样来减少我的内疚感,虽然我昨晚喝多了,但也是酒醉心里明。” 从云不解,但看着她呲牙咧嘴难受样子,也就不与她多计较,转身出去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 “也是怪我,昨晚不知怎么了,竟然等你等着等着就睡了,要是昨晚就拿醒酒汤给你,你也不会睡醒来这般难受。” 昨晚,从云知道她在兰花阁要晚点回来,吃过晚饭,便拿着账本在灯下看,随便等她回来。 却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等她一身酸痛从桌子上爬起来,才惊想到柳十三,慌忙跑来,看到她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柳十三见从云脸上认真,不像是揶揄她的样子,不禁狐疑了起来,视线转到床前的小几子上,那上面的茶杯看着就是喝了水,随手放在一处的样子。 正文 第353章出行 柳十三有个习惯,甚至是有些轻微强迫症,她的东西用过以后,一定会放到原处。 难道是她昨晚自己爬起来喝了水?因为醉得厉害,才会喝完随手一放? 可她明明没有是接过水来喝的,不是从云又会是谁? 难道…… 柳十三想到昨晚那个淡淡药香的男人,不觉脸色一变。 难道是他送自己回来,又在她脸上发现了什么?才会有那句“是药三分毒,终日敷在脸上总是不妥。”的话? 从云见她脸色很不好,催促她赶紧喝了醒酒汤,再躺会,晚点她送些清淡小粥过来。 柳十三见从云出去,头沉得厉害,却怎么也睡不安心。 她的易容术自从万崖谷出来,就从来没有人看破,现在莫名出现这样一个人,武功非凡,又医术了得,他昨晚的相救,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之事? 如果是刻意为之,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柳十三越想越心惊,隐隐觉得昨晚的男人,与这具身体的原主,不是一般的关系。 可他又在什么时候,看出她易容下的容貌的? 柳十三难受的揉着太阳穴,被子里一物摇摇晃晃的拱了出来,凑到枕头上,轻“嗷”了一声,温热的舌头舔过她的手背。 柳十三知道小雪的意思,把手放了下来,任由它在自己太阳穴舔揉着。 不得不说,小雪兽还真是厉害,被它口水糊了一会,脑袋的钝痛缓解了不少。 “小雪,你昨天有没有看到是谁送我回来的?” “嗷。” “你没有看到,睡着了?” “嗷……” “一直睡到刚才才醒来?” “嗷。”小雪很不好意思的叫了声。 它昨晚本来也在床榻上等着柳十三,可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回来,忽然听到院子里衣衫微动的声音,小雪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兴奋的嗷了一声。 身子还没有跃起,就被一颗什么东西打在了身上,然后……然后它就一觉醒来,听到的就是她和从云的对话声。 不过,这样马失前蹄的事,它是不会主动去跟柳十三说,更不会说,它醒来时,它身边那块被它私藏了的美玉。 …… 自己引以自豪的秘密被人知道的感觉很不好,特别还是她已经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而她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几乎是下意识,柳十三就有了鸵鸟的心思,惹不起,咱还能躲不起吗? 得知韵娘近日就要起身去燕京,柳十三便随意找了个由头,一定要跟着她们一起北上。 一来是能躲就先躲上一阵,二来,她也确实想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 她走的潇洒,但从云却想着,她身后这一大家子生意,她们都走了,谁来照看。思前想后,便先自己留在扬州,等一切安排妥当了,再去燕京找她们。 她没去之前,柳十三只得拜托兰花阁和韵娘多多照应一二。 柳十三在从云的千叮嘱,万嘱咐中,带着从云准备的一大马车东西,跟在了兰花阁车队中出了扬州。 一路往北,青山绿水日渐萧条,天气也越来越冷,兰花阁的姑娘一时不适应,竟有几位接连病了。 其中就有自上路就郁郁寡欢的韵娘。 韵娘病得厉害,隔着马车,柳十三都能听到她压制不住的咳嗽声,那声音好像接下来的一声就会咳出血来一样。 柳十三隔着车帘,在外面听了一阵,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就要去掀车帘,手才抓到帘子就被韵娘喊住。 “柳公子,切不要义气行事,我这病还不知道会不会过病气……”韵娘情急说得有些急,说到一半又猛咳了起来。 柳十三有些后悔了,她在万崖谷的时候就应该多看看医书,而不是觉得有了小雪便万事大吉,像现在这样,她看到韵娘病的无力心焦,却又不能让小雪来医治。 要知道,她能懂医术,大家只会惊讶,如果她拿来小雪出来,那就不是惊讶,而是惊世骇俗了。 一旦传开,自认为,她的能力,是完全不能够保护它的。 就算小雪能自保,但最终难避世人的贪婪,逃也只能回万崖谷,可谁又能预料,万崖谷的险恶山势能否,挡住世人的贪婪之心? 但愿先去前面镇子里找大夫的人,真能找到一位能力强些的。 一路走来,在有人发病的初期,红姨就有请大夫来瞧,开始诊断也就是风寒之类的小病,但从进了胡州,城池间隔的距离一个比一个的远,车队人多,走的自然慢,十几天还没有走到徽州。 韵娘她们的病也就这样,一日比一日的厉害。 马车缓缓前行,柳十三也不想回马车里蜷着,便守在韵娘马车边跟着往前走。 伴随着韵娘咳嗽声,走了一个时辰,镇子总算到了。 先到镇子的人见车队到来,连忙迎上了打头红姨那辆马车,似乎已经找到了大夫,打尖落脚的地方也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姑娘们下车,便可以随时诊治。 进了镇子中心,前面的马车在一个客栈前停了下来,红姨由丫鬟打了车帘下车,拢了拢身上披风,呵着寒气先进了客栈。 接着其他马车的帘子掀开,陆续有人出来,皆是先拢了拢身上衣物,才急急走进了客栈里。 在她们这些从没有出过江南的人眼里,北地就是个苦寒之地,入夜更是冷意入骨,若不是那兰花阁花魁之冠,能换一个心愿,谁想受这样的苦。 路上,柳十三才知道,这一年一度花魁之冠,为什么红姨和韵娘她们会如此用心,说白了就是在激烈的竞争中抢夺资源。 能拿下花魁之冠的自然名利双收,还有隐藏的好处,那就是能换一个心愿,哪怕这个心愿是要集兰花阁全部力量才能完成的。 柳十三不知道,像韵娘这样,是不是想为家族报仇的心愿也可以,但韵娘决定一试,也定然是心里有些把握的。 而红姨想得到的看似就简单多了,如果花魁之冠是出自她管理的扬州分号,拿下上万两的奖金不说,来年的各项资源优先权,也让她足够攒下下一年花魁之冠的竞争力。 优胜略汰,激烈的竞争才能激发出更多的潜能,万人争过独木桥,能拿下花魁之冠的自然是翘首中的翘首。 正文 第354章神医 柳十三对兰花阁这个幕后老板有些好奇,这样的管理制度,不像是在管理一家花阁,倒是有些像科考制。 如果不仅仅是为财,那那个幕后老板的真正意图就有些意思了。 思极到此,韵娘才在春晓的搀扶下,掀开车帘出来。 才几日的光景,原本略显丰韵的一个美娇娘,生生瘦了一大圈,面纱蒙面,眼窝都有些凹陷了下去,披风披在身上,竟有种随时要被风吹走的感觉。 柳十三在另一侧搀扶着韵娘走进客栈,花阁里的姑娘们都没有进房间,而是分散着在厅里坐着,中央好几盆炭火燃得正旺。 一位青衣男子正背着大门,给月娘诊着脉,同样身穿青衣的药童,站在一旁,脚下放着药箱,手里快速记录着。 红姨见她们进来,连忙让出了靠近火盆的位置,等小厮倒了茶,才轻声安抚道:“韵娘,先喝点热茶歇歇,等会我就请大夫先来给你瞧。” 韵娘点了点头,喝了口热茶,咳的声音也似乎没有那么干涩了。 红姨见月娘那边诊完,走过去,在青衣男子耳边说了几句,青衣男子便起身带着药童朝她们这边走。 韵娘病的最重,这样的安排,众人也不会有异议。 青衣男子走了过来,先看的不是韵娘,而是坐在一旁帮韵娘轻轻抚背的柳十三,但见她脸上无异,才放下药枕,示意韵娘把手腕放下。 柳十三的注意力全在韵娘身上,对青衣男子也就是扫了一眼,模样还算俊朗,只是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整体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望,闻,问,切全套做完,青衣男子示意药童拿银针出来,红姨瞧见药童手里拿出银针包裹上的齐字,惊喜的喊道。 “齐神医,您就是几年前扬州那位齐神医。”说完,也不管厅里有多少眼睛看着,“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感谢当年神医救命之恩。” 青衣男子明显不防她会行如此大礼,怔愣过后,伸手虚扶了一把,淡笑道:“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一眼就记起了我!” 红姨连说,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事后,柳十三才知道,原来在八年前,红姨那时候还是花阁中的一位姑娘,病重弥留之际,是眼前的这个齐神医,把她从阎王爷那拉了回来,迷迷糊糊她看不清恩人的长相,却独独记住了,银针包裹上的那个齐字。 本想着病愈之后便去上门谢恩,却没有想到,等她病愈后,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这位齐大夫的医术确实了得,第二日清晨,韵娘便把淤积了好多天的黄痰咳了出来。 中午时分,齐大夫又过来,把脉,重新开了药方,等韵娘喝完药,不到半个时辰,居然说自己有些饿了。 燕京那边比赛的日子是在前一年就定下来的,时间不等人,红姨见各位姑娘好了一些,便与她们商量,是带着病上路慢慢养着,还是在原地先把病养好了,再从长计议? 带着病上路,说是慢慢养,但舟车劳顿,莫说是已经生病之人,就是好好的人,长途跋涉下来,也是苦不堪言。 一个不留神,有可能就会病上加病,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但在原地先把病养好,病退如抽丝,说不准就会错过这次花魁之冠。 红姨也是一路苦熬到现在的位置,自然知道其中的辛酸,索性把决定权给到了她们手里,上路还是放弃,让她们自己选择。 没有生病的姑娘自然愿意马上出发,毕竟女子鼎盛光景只有那么几年,蹉跎一年就少了几分胜算。 已经生病的姑娘,面上犹豫不定,上路自己身子挨不起,可眼睁睁的就这样放弃,谁知道明年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韵娘沉吟了半晌,撑着虚弱的身子站了起来:“红姨,你与齐大夫是旧识,能不能由你出面,请他一同上路,他医术高明,定能帮我们撑到燕京,至于到时候能不能上台,就看老天是否垂怜。” 其余人纷纷站起身来,请求红姨去求齐大夫。 当晚,齐大夫应邀前来时,才一进门,里面人已经跪了一地,红姨端着一托盘的金银细软,恳求道:“请齐大夫体恤我等生存不易。” 齐大夫连忙扶起红姨,红姨却执意跪着,把其中缘由一一道出,末了,又俯首在地:“我等自幼被卖入勾栏……受尽磨难才有这出头机会,还请齐大夫体恤!” 此情此境把自己的卑微不堪表露人前的一幕,柳十三并不知情,等她接到通知继续上路,已是第二日清晨。 按照原来的马车排列,柳十三的马车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现在又多了一辆马车,排在了她的后面。 不过,这个齐大夫似乎并不喜欢乘车,而是骑马,走在了他的马车前面。 随着风吹车窗帘动,柳十三总会看到,他挺拔的身躯骑在马背上,视线看着前方,风吹发动显得格外寂寥。 柳十三面上的易容药水,长期更换敷着是有些美容作用,可这样好几十天不更换,再加上北地干燥风沙大,捂着捂着就悟出了疹子。 柳十三也想过,在夜深人静之时,洗干净脸,让毛孔透透气,可到底不是她的地盘,出门在外,遇上什么紧急事都不觉奇怪。 像今天晚上,柳十三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韵娘抱着枕头过来敲门,说她晚上睡不着,想来她房里聊聊天。 柳十三是开门呢?还是不开门? 按照以往,柳十三对半夜开卧谈会甚是不喜,可韵娘才大病初愈,她还真不忍心把她拒之门外。 瑟缩着下炕把门打开,转身跳到炕上,窝在被子里,看韵娘进来把门关上,又往里面缩了缩,留了半边被子给她。 韵娘把披风解开丢到了椅子上,抱着枕头就靠了过去,被子里的温暖让她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越靠近燕京,越冷了,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过的。” 柳十三却被她带进来的凉气,打了个激灵,赶忙离她远了一些。 “你这样半夜进我房里,也不怕你那相好的误会?” 正文 第355章药水 “他能误会就好了。”韵娘幽幽叹了口气,看得出来,她半夜前来是与罗大有关。 果然,韵娘接下来的话就证实了柳十三的猜测。 “我下午接到他的书信,想了一晚上也拿不出个结果。” 柳十三洗耳恭听。 韵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其实也就是,自己与罗大情深意切,原本说好了,等她这次回来,不管结果怎么样,事情完结,她就自己赎身。 可现在罗大却变了主意,来信要阻止她上燕京参加花魁之冠,大有她如果执意去参加,他就会另娶别人的意思。 “十三,你如果是我,会怎样选择?”韵娘一脸惆帐的看着她。 柳十三自认识罗大以来,虽然见面就是吵个不停,可心里还是人为,罗大不是什么虚情假意之人。 至少他不喜欢,马上就在脸上显现,而不是像某人,明明揶着心思,却又来招惹她! 柳十三摇了摇头,现在是韵娘在和她讨论罗大的事,她怎么又往那人身上想? 罗大突然的转变,会不会也是听到了花魁之冠的奖励,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或者是,韵娘明明知道了些什么,却还是想赌上一把? 毕竟一个冠军之名就能换一个心愿,这样的海口,兰花阁的依仗在哪? 如果那心愿是能拿钱财办到的,柳十三还觉得正常,如果像韵娘这样,把家仇当成心愿,那兰花阁又怎么去办? 总不能像金陵十三钗一样,成立一个暗杀特务组织? 柳十三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盯着韵娘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神态,很是认真的问她:“韵娘,你跟我说老实话,兰花阁是不是如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你们除了帮人赚钱,是不是还在暗中赚取别的什么?” 韵娘不防她有如此一问,怔愣惊愕,面上神情十分复杂。 见韵娘脸上神情如此精彩,柳十三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几分,也没有想过从她嘴里要到答案,甚至觉得,她嘴里的答案,最好是自己从来就不知晓。 果然,韵娘摇了摇头,很是抱歉的说了声:“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柳十三叹了一口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韵娘,你应该静下心来,看清楚自己内心,孰轻孰重,还是要自己来衡量。” 言尽于此,柳十三相信她会想明白。 接下来一夜无言。 柳十三知道韵娘定会思绪翻腾,辗转反侧到黎明前,柳十三听到一夜未眠的韵娘,起身拿着自己的东西出了房间。 次日清早,便传出,韵娘的病又反复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想明白了,还是借病来掩饰她的犹豫,毕竟又病了,能不能参加花魁之冠就是两说。 既然知道了兰花阁的不简单,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是当务之急。 刚好柳十三脸上起了红疹子,便有了个合适的不能再合适的理由,避开所有人。 红姨也担心她的红疹子会传染,见她这样也没有多说,只是去请齐大夫来替她瞧瞧。 不想平时看着挺热心的齐大夫,却没有答应红姨的要求,只是拿了一瓶药水给红姨。 红姨隔着门把药水递进去,不想人还没走几步,里面便传来了柳十三咬牙切齿的咒骂声。 “啪”的一声,门被她用力打开,红姨自觉得眼前一花,柳十三就只剩下一个愤怒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红姨一脸茫然,问身边的香槐。 香槐比她更懵。 “啪!”药瓶重重顿在桌子上,把月娘吓得放在药枕上的手,想缩回来,又不感缩。 柳十三此时可以用面目狰狞来形容,她本来脸上的红疹子就是红一块,肿一块的,再配上她此时的吃人表情,月娘看得心肝都在颤。 偏偏齐大夫却是不为所动,继续眯着眼睛一边帮她诊脉,一边嘴里念着药方。 “说,你拿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柳十三怒了,一把朝他诊脉的手抓过去。 电光火石间,却被他巧妙躲开:“再吃几天药,你的病就好了。” 齐大夫慢慢的收拾好药枕,嘱咐药童拿他刚才开出的药方,跟着月娘丫鬟去拿药。 自己把桌上的药瓶拿来手里就往外走,完全一副你急我不急的样子。 柳十三错牙,但有些事也确实不能在这里说,只能双目喷火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跟着他走到他的院子,里面已经煮着茶,摆好了糕点,桌下的炭火烧得很旺。 很显然,他在等她来找自己。 “我的名字——齐宁!” 柳十三没有想到,他开口居然是这样的开场白。 齐宁? 那个在花街用银针救她的人? 柳十三望着他如星目般的眼睛,眸子里早已没有初见时的复杂,有的只有坦然和关切。 “那天在花街用银针的人是你?还有在城墙下接住我的也是你?” 齐宁点了点头:“我还知道,你用易容药水掩盖了真实容貌,还知道你身边的那头小兽,是鼓乸族的神兽小雪兽,以美玉为食,幼时唾液能治百病。” 齐宁感觉到她眸子里铺天盖地的杀意,淡笑了下:“你现在才想杀我灭口,是不是太晚了。” 柳十三泄了气,自己确实太后知后觉,如果他要是带着害她的心思,依照刚才的交手来看,自己这三脚猫功夫,只怕早挂了好多次了。 可是,自己像没人拔光了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特别是拔光她的人除了名字,她一无所知,偏偏又对付不了的感觉,让她几乎要抓狂。 柳十三烦躁的挠了下脸,红色的疹子险些抓破。 齐宁一把抓住她挠脸的手腕,把刚才被她顿在桌子上的药瓶,放在她手里。 “我这院子一向没人来,你还是先把脸洗洗,然后我再告诉你想知道的事。”说完,打来一盆水,上面搭了一条崭新布巾。 脸上痒燥得难受,事到如今,柳十三也索性光棍,当着他的面,调好了药水,把脸整个埋进水里,浸泡了片刻,感觉毛孔舒展透进丝丝清凉。 “哗啦”一声,柳十三从水盆里抬起头,长长舒了口气,才用布巾细细擦拭。 正文 第356章知道 柳十三擦干脸上水珠,转过身就看到齐宁正看着远处发呆,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看着她的目光里,饱含深情。 柳十三撇了撇嘴,她不是这身体原主,对于他眼中的神情无感,只是觉得有些占了人便宜的感觉。 “我失忆了,以前的事全忘记了。” “我知道。” “……”柳十三翻了个白眼,什么你都知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我是鸠占了鹊巢,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当然,她只是在心里暗自腹诽。 这样的话要是真说出来,也活该她被人当成妖怪放火里烧了。 “所以,我对以前的事一无所知,我也不想背负着以前的事过日子。”柳十三说的直白,听起来也很无情。 以前不管原主是谁,身世如何,经历过什么,她只是她! 一个异世重生的外来者,只想过简简单单日子的普通女孩。 这些话听到齐宁耳朵里,很意外,他的眼里没有预料中的失望,而是有种如释重负的释然,郑重点了点头。 表明了立场,对方也点头答应,柳十三对这样的结果也很满意。 像他这样厉害的人,是友非敌总归是幸事一桩。 院子里坐着,纵然脚下有炭火,还是有些凉,但柳十三却不想进屋,毕竟他们还没有熟到,关起门来谈心的地步。 齐宁也没有请她进去,陪着坐在院子里,烧碳烹茶,她不说话,他就沉默。 只是,他是不是飘来的目光还是让人灼热的慌。 特别是在这样沉默尴尬气氛中。 她觉得要说些什么来,打破一下空气里的尴尬才行。 柳十三吃完最后一块糕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柳十三自认为自己别的不行,易容之术却是很有自信的。 齐宁把她茶杯里添了热茶,才浅笑道:“我自幼学医,对人体骨骼有所了解。” 柳十三翻了个白眼,嗤鼻:“你太谦虚了,你何止是了解,精通二字都有些绯薄了。” 自己自认为无人能看破的绝技,被人轻易点破,是谁都会面子上挂不住。 柳十三挖苦讽刺又很认同的话,让齐宁哑然苦笑。 他根本就不是在骨骼上看出的破绽,而是因为这些年,为了找她,他一直在燕子烨身边放了眼线,是他先找到她,她才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而她的破绽,无非是前后的线索联系,再加上他偶然在古籍上看到的内容,闻出她身上的那几道药香,再加以猜测,试探出来的。 齐宁很庆幸,自己这几年看过的古籍,如果不是那次碰巧偶然,他也许又一次的错过了她。 柳十三不想知道关于以前的事,也正好符合他的心意,一切从头开始,他定然要把她宠如公主,绝不再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齐宁这样想,也确实这样做了。 柳十三在离开前,因为要配制易容药水,用去了他大半珍藏的药材,他知道后也只是淡淡宠溺一笑。 其实配制一次药水,哪能用那么多的珍贵药材。 只是柳十三不爽后的报复,也是为了不想让他在药材的用量上,知道她的配方而已。 她对他的防备之心,齐宁哪能看不出来。 只是,她要的,他便给,她想的,他帮她去做。 柳十三让他去打听花魁之冠的内幕,不出几天,齐宁便回了消息。 果然,那个花魁之冠交换的心愿,并不是单纯得到花魁之冠就可以完成的。 得到花魁之冠的人,想要换取自己的心愿,还要帮兰花阁完成一项,常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每个人的心愿不同,完成任务的困难度也不一样。 柳十三就知道,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饼,你想得到的,势必要用同样的代价拿来交换。 韵娘的心愿是她有可能终极生命都难以完成的,那她能拿来交换的,会不会是比她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些韵娘心里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么些天下来,她的病就这样反反复复拖着。 作为旁观者,她没有立场让她放弃家族仇恨,可作为好姐妹,柳十三觉得她有责任,阻止她用这样极端手段来报仇。 其实韵娘的犹豫,是因为中间出了个罗大,能不能把她拉出执念,就要看她和罗大之间的感情,深到什么地步。 柳十三让人带了封信去琉璃阁,她相信,如果罗大对韵娘付出的是真情,那事情有可能在罗大来之后,就会有不一样的转机。 至少,他可以让韵娘先缓和缓和。 这个时代书信往来,慢的柳十三直想骂人。 眼看着就要到选花魁之冠的日期,韵娘那边似乎也打定了主意,脸色依然苍白,已经每天断断续续在练功房里准备。 齐宁看她待在屋里心烦气躁,便来约她去山上赏花。 柳十三也知道自己待着也是干着急,还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雪地里赏梅花,美是美,但还是寒意太盛,柳十三看了会,便喊着又冷又饿。 齐宁知道她在江南生活久了,对于北地室外的寒冷,特别敏感和不适应。 架着马车下山,又花了一个时辰,到了城隍大街,柳十三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一定要去鹤云楼去吃火锅。 齐宁只得吩咐车夫在鹤云楼前停下,看着她带上红色面纱,拿了这个手炉放进她怀里,才先跳下车。 “慢点。”齐云伸手过去,让柳十三扶着他的手臂下车。 柳十三看了一眼身上繁琐的红色襦裙,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上下马车这么不方便,她就不应该换什么襦裙。 都怪韵娘,说什么美景不可辜负,非要她换件应景的襦裙。 本来韵娘的意思,是让她换套白色的,可柳十三死活不肯,自从她决定与燕子烨断了来往后,白色几乎成了她的禁忌。 此时正是饭点,鹤云阁里很是热闹,齐宁原想去楼上雅间,可柳十三却觉得两人吃饭本就是冷清,再去冷清的地方,那还不如不吃的好! 齐宁依言,在楼下让小二找了个热闹地,两人坐下,台上已经有说书人,正说得口沫横飞。 “话说上回,石猴拜那须菩提为师后习得七十二变,具有通天本领,于是,占山为王,猴子猴孙环绕在旁,好不乐和……” 正文 第357章赌气 西游记?伴着她成长的故事,小时候奶奶哄她睡觉,就会讲的故事? 柳十三正在惊讶,在这居然能听到这个,台下就有人在喝彩。 “孙老头,你反反覆覆说了好几个月,总是这前二十回……烦不烦?还不如你下去,让你家闺女给爷们唱个小曲,乐和,乐和!” “就是,就是,就唱那十八摸!” 孙老头见台下闹腾的厉害,只得停下,对台下作揖:“大爷,小孙女还年幼,尚未开嗓,还请大爷海涵。” 那人借着酒劲,猥琐着扫了他身后的女孩一眼:“没有开?没关系,大爷我来帮你开!” 也许异世过来,柳十三总觉得自己是异类,纵然有从云韵娘她们,可还是觉得内心深处不比孤独,而这西游记则是她在在异世空间里,带给她难得感觉的熟悉。 柳十三看那两人颤颤巍巍的样子,也顺带着觉得怜悯。 不由得一拍桌子:“哎,好好的吃顿饭,听个书,怎么就偏偏有些不说人话的东西。” 声音不大,却刚好压下吵杂的调戏声。 那人一怒,也跟着拍了下桌子,大怒:“你在骂谁?” 柳十三不怒反笑:“原来你就是那个不说人话的东西。” 那人也是个走江湖的,拔出身上的佩剑就朝他们冲过来。 齐宁眼眸一缩,轻轻朝桌上一拍,桌上的筷筒被震得跳了起来,他随手抽了支筷子,那人的剑很快,眼看就要刺向柳十三。 而齐宁的动作更快,在筷筒还没有落下时,对着那人投射过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接着“咣当”一声长剑落地声音,那人的手掌已经被钉到了邻桌的桌面上,顿时血流如注。 那人一边哀嚎一边伸手去拔筷子,可整根筷子就像是长钉一样,把他的整个手掌钉在桌上,他又怎么能轻易拨出来。 柳十三呵呵一笑,齐宁倒是聪明,治了恶人,又恶心了刚才附和他的人。 那人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一桌的同伴纷纷拔剑,但看到齐宁冷冷扫射过去的目光,竟一时停在了那里。 被钉在桌子上的那人还在像杀猪般叫着,柳十三皱眉,看样子,这顿饭是没法吃了,于是站起来,走到邻桌,随手拿起一块猪蹄,塞进了那人嘴里,终于杀猪般的声音停了下来。 柳十三看了齐宁一眼,齐宁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算是付了没有上桌的饭钱。 不得不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鹤云楼的火锅没有吃着,但城隍大街上的小吃却是顶顶好吃。 柳十三脸上的面纱早就被她丢给了齐宁,左手一串炸糯米丸子,右手一串糖红果,吃得不亦乐乎。 面前一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柳十三很好奇的挤过去,齐宁一脸无奈,也只得快走两步,替她在人群里开了条道。 柳十三进去就看到一个姑娘一身孝衣跪在那,哭的那叫一个惨。 她身后一卷破席子,裹着一具直挺挺的尸体,露出一双黑乎乎的脚丫子。 四周的人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对着她身前那块写得歪歪扭扭的木头指指点点。 柳十三实在是认不出来上面写了啥?不过,此情此景,地上尸骨未寒,姑娘哭哭啼啼,想也能想得到,那四个蚯蚓爬过的痕迹,应该是“卖身葬父”四个字。 柳十三用肩膀耸了下齐宁:“那小娘子长得还挺不错,要不,你问问价?要是便宜就买下,做个使唤丫鬟?” 齐宁白了她一眼,凝着脸不作声。 柳十三见逗他也很好玩的,对着那姑娘就是温柔一笑:“姑娘,你打算把自己卖多少银子!” 那跪在地上的姑娘,见她一身女装,往她身后的齐宁看了一眼,顿时红了脸:“只要五两银子!” “哇塞,很便宜,才五两银子,要不,我买下送给你!”说着看了齐宁一眼,柳十三就要拿出荷包,往外面掏银子。 跪着的姑娘脸上红的像马上能滴出血来,偷偷看着齐宁,一脸娇羞。 如果真能跟着眼前这位如玉公子,她就算是贴上一些,都是愿意的。 “你看,人家姑娘都愿意了,你还在磨叽?”柳十三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样就是大善人一个。 成人之美! 齐宁冷哼一声,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朝着破席子外的脚板就射了过去。 “啊!”破席子下发出一声惨叫,接着整个席子弹跳着,竖了起来。 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大叫“诈尸了”,接着,一个两个吓得连忙后退。 那姑娘脸色一白,独自抓着木牌离开,留着那个席子在原地乱跳。 这下,谁都明白了,一时间,石头,菜叶全往那席子上丢去。 “原来是骗子!” 一时间,刚刚后退的人,涌动着向前,倒是把柳十三和齐宁挤出外面。 听着里面哀嚎,求饶声。 柳十三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不愿意就算了,白白坏了人家的好事!” 齐宁一言不发,黑着脸就往外走。 “哎,你还真生气了。”柳十三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有求必应的他,居然会真生气了,连忙追了上去:“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 “我只是看着你平时笑得太少,所以才跟你开玩笑。” 齐宁走的很急,冷不丁停下了脚步,柳十三一时不防,差点撞上,“你干吗!好好的突然停下,差点撞到我了。” 齐宁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过头来,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甚至在我看来,就是残忍!” 柳十三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受伤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玩笑,有可能触及到他某个痛点。 想道歉,但又放不下面子。 “残忍?你是对那姑娘也有意思了,才会觉得我戏弄她是残忍对不对?”柳十三越是觉得理亏,嘴上却越表现得胡搅蛮缠。 齐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走。 “不会吧,你就这样小气!” “……” “哎!你别不理我啊!” “……” 柳十三从街头追到了街尾,齐宁还是沉着脸。 “好,不理是吗?有本事就一直别理我!”柳十三站住,下了最后通牒。 齐宁无奈重重叹息一声,还是停下了脚步,等着柳十三。 柳十三此时见他理自己,倒是骄傲了起来,这次变成她不理他了。 柳十三转身就走,听到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抿嘴笑了。 小样,我还治不住你! 她在前面走,齐宁在后面跟着,柳十三漫无目的的带着齐宁在大街上兜圈子。 兜兜转转居然又转回到了鹤云楼。 说书的孙老头带着他的孙女站在他们马车前面,见他们过来,连忙朝地下一跪:“感谢公子小姐刚才的出言相救!” 这个年代的人,膝盖总是最不值钱,她不过是看不惯,出口说了几句,真正搭救他们的却是齐宁。 齐宁上前扶起了孙老头:“以后只怕这鹤云楼不好待了,你们有何打算?” 孙老头脸露难色:“小可只会说书,偏偏说的最好的又只有那《西游记》前二十回,刚开始来的时候,确实为鹤云楼带来了不少生意,老板也很是照顾,可惜……哎!” 正文 第358章离开 孙老头职业病般吊人胃口的说话习惯,听得柳十三和齐宁微微皱眉。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孙女见状,连忙接话“可惜我爷爷只知道前面二十回,说久了,客官听着不新鲜,老板们也就没有了当初的照顾,才会有了中午的事。” 孙老头的小孙女看着年龄不大,倒是比孙老头更懂得人情世故懂得抓住每次能够得到的帮助的机会。 柳十三不解,按道理来说,没有道理说故事的人故意只说前二十回,这样不是吊人胃口吗? 孙老头重重叹了口气:“当年给我们话本的人也只有二十回……唉!看样子,燕京我们是待不下去了,”他无限悲伤的看了自己孙女一眼,“只是,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经得起。” 也是,像他们这样,另外找个地方,重启灶炉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还是要隔得越远越好。 只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寿命也就是六十岁左右,像孙老头的样子已经属于高寿之年,现在天寒地冻路途艰难,想到一老一小这样上路,柳十三还真是看着不忍。 “要不,我帮你接下面的故事,这样你们就可以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燕京了?” 孙老头浑浊的眼睛一亮“姑娘能写?” 柳十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个故事我应该可以往下写。” 柳十三还在为自己的拿来主义不好意思,面前的祖孙二人已经又齐齐跪了下来,又是磕头,又是感谢。 柳十三好不容易把祖孙二人拉起,劝他们不要这样,她也只是举手之劳,哪知道孙老头心实,不肯白白受她恩惠,非要把以后所得的月银分三成给她。 “你们每月可得多少银子?”柳十三也有些好奇,这个时代的艺人能有多少收入,想她原来的那个时代,艺人的收入是很让人羡慕的。 孙老头想了一会说道:“我们原来是每日一家一场半两银子,一日可以说两场,也就是一两银子……” 一日一两,一月三十天,最多也就是三十两,她当初在扬州给伙计的月钱也就是这么多。 燕京物价比别处要高,想这祖孙二人,再省也得开销十五两左右,她要是拿走三成,这一老一小以后不能说的时候该怎么过? 这孙老头还是有些傲骨的。 只是,她要是不拿,看这架势孙老头肯定不会答应。 柳十三想了想,带着孙老头重新走进了酒楼,找到了酒楼掌柜。 “掌柜的,我们商量个事……”柳十三对着掌柜行了个江湖礼。 先前他们的手段,掌柜是从头看到尾的,对于他们与孙老头一起进来,先是微微诧异,马上脸上态度表现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听完柳十三的来意,掌柜双掌来回摩擦了会,伸出了五根手指头:“我出这个数!” 商人自然是利益当先,有利益又能卖个人情,他自然答应得很爽快。 柳十三对这个价钱也很满意,当场让掌柜与孙老头签下了契约,孙老头以后只在他的酒楼说书,一日一场,月银五十两。 当然,前提是话本要先让他满意,而孙老头照着话本说后面的几十回,不能重复,如果故事完结,以后再议。 《西游记》前二十回带来的效益,他是看着的,现在买断,那生意还能不火爆! 孙老头送柳十三上了马车,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说些做好事会有好报之类的话。 柳十三心里也是抱着多做好事,多福报的心态,十五两银子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能帮助人,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可看着比她更高兴的是齐宁,自坐上马车,他的唇角勾起的幅度就从来没有放下过。 “你路上捡到钱呢?这么高兴?”柳十三觉得奇怪。 “比捡到钱还要高兴。”齐宁笑看着她。 “哦?”柳十三轻咦。 “因为十年前未听完的故事终于能够听到结局。”齐宁想说的是,她十年前未说完的故事能够这样机缘巧合的有个完美结局,那他们十年前的缘,也一定能有同样的完美结局。 他期待着柳十三重新喊他“齐宁哥哥”的那一天。 齐宁满心期望的等待《西游记》的结局,却不想当晚收到了一封密函。 “你要走?”柳十三问道。 齐宁没有回答,走近了几步,柳十三感觉和他的距离有些太近,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却被他拉住,满眼全是复杂的情绪。 柳十三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复杂,有些琢磨不透。 齐宁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才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这次离开,也许会有一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兰花阁的事尽量离远些……小雪兽也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脸上的药水,隔几天一定要换……”一件一件事嘱咐。 柳十三心里突然间被感动占满,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这段日子齐宁的相伴,她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她知道他对她是有情的,可是,他对她的感情付出,到底是对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 柳十三很迷茫,可下意识还是有些抗拒,如果她不确定,无论如何是不敢有所回应。 她就是她,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代替品,哪怕是同一个身体也不行! 齐宁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看着他骑在马背上远去的背影,柳十三像是被人抽走了什么似的,人站在门口,心里涩然。 离别的感觉真不好,特别是身边那空荡荡的感觉。 心里郁然,就要找事情来排解。 柳十三现在身边就剩下小雪兽,能拿来排解的自然也就是它了。 调好染色药水,柳十三一脸坏笑的端到小雪兽面前。 本来还在打瞌睡的小雪兽,像是能预知一样,突然一个激灵,眼睛还没有睁开,下意识就要往外跑。 “你敢跑,信不信我马上就断了你的粮?”柳十三一声怒喝,小雪兽顿时收住了爪子。 “嗷……”小雪兽看着她手里那碗灰不溜秋的东西,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 它不想为五斗米折腰,可兽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柳十三看着它可怜的小模样,笑了起来,伸出手循序渐进诱导着:“小雪乖,你要是染了毛发,我就可以带你出去玩,要不一天躲着不见阳光,你迟早会变成一只小耗子!” 正文 第359章写续 小雪兽白了她一眼,你才是变耗子,你明天就变成耗子! 不过,一天不是躲在家里,就是躲在她的衣袖里,它还真闷的慌,它也想能正大光明的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想去外面看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小雪兽决定先牺牲一下自己的毛发。 等柳十三帮它梳上药水,干透了以后,照镜子的时候,小雪兽想死的心都有。 天啦!里面是什么鬼?灰不拉几的,活脱脱就是一只肥头大耳的胖耗子! 它不想活了,水?水在哪里? 小雪兽四处乱窜,终于找到了门,一道灰影闪过,只听到“噗通”一声水响,接着是它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听着就是绝望到了尽头。 柳十三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听着它的干嚎声,笑得有些直不起腰。 小样,这回的药水,看你怎么去除,嫌丑?有本事你把毛剃了。 小雪兽是真的嫌丑,不过它没有选择剃毛,而是选择在冷水里泡着,死活不出来。 哪怕是不停的喷嚏,爪子都泡皱了。 小雪兽的体质,柳十三是知道的,它不停的打喷嚏也就是想博取同情。 柳十三还在看着水里的小雪兽乐和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居然是罗大一身寒气站在那里。 “你收到信,这么快就来了?”柳十三连忙把罗大让进来,问道。 罗大边走边狐疑“什么信?我没有收到。” 柳十三见他没有收到自己的信,也就没有多说,有些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的好,她写信给罗大,也是着急下的下下策。 两人进屋,柳十三拿开水壶,往炉子里加了一些黑囫,然后拿玻璃杯泡了一杯热茶,给罗大暖手,把炉子上偎着的红薯翻了个。 罗大看着屋里的煤炉和伸出窗外的烟管,感叹道:“你到哪都能变些新鲜玩意出来,别说,加了这么一根管子,屋里的味道还真是没有了。” 黑囫燃烧虽然味道不大,可直接就这样燃着,终还是有些味道。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瓦房密封性不好,要不直接烧来取暖,还不知道会丢多少人命。 不过好在,这个时代,有钱的都在家里做了火龙,没有钱的,用纸糊的窗户,也就是挡着不四面灌风而已。 柳十三没有想到这些,她这样改造,也是来燕京时已是入冬,临时找的房子,想做火龙也来不及,只能先这样委屈一下,怎么说煤炉总没有地暖来的舒服。 “韵娘那边,你去看了没有?”柳十三问道。 “现在还早,她还在休息。”罗大喝了一口热茶,伸手拿了个红薯,在手上来回冷着。 柳十三点头,也是,韵娘那边这会应该都还没有起床。 罗大边吃边说他来燕京的目的,主要也是担心韵娘,再加上接了一个燕京的大单,所以他便冒着严寒来了。 两人边喝茶边闲聊着,柳十三才知道,年后,当今太子就要纳侧妃,罗大这次来燕京,也是为了这个。 太子纳妃,自然是要修缮宅院,时下最流行的玻璃是要用的,庆典用的器皿也是首选“琉璃阁”的,朝廷置办于公于私罗大燕京之行都少不得。 柳十三想起韵娘与她说过的太子的事,当时还觉得他不上位,是痴情,想等着他那位王妃病愈,现在看来,男人也就那么回事,痴情也就是表面做做样子,或是他等的就是有这样利益选择的时候。 像现在,一位是邻国公主,一位是朝中重臣之女,能带来的利益连她都能看出来。 柳十三面上神情,千变万化,一会是感叹唏嘘,一会是不屑鄙夷,就是没有罗大想要看到的黯然神伤,或是悲愤填膺。 罗大这次来告诉她这些,实在也是有些想再次试探的意思,柳十三的性格与米莳三那么相似,有时与她相处,他还有种错觉,此柳十三也许就是彼米莳三,只是女大十八变,她变得有些大而已。 她不与自己相认,也许是有难言之隐。 不过,看她现在的神情…… 罗大暗暗叹了口气,她终究不是她,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如果得知太子要纳妾,肯定不会这样淡然。 一时间气氛沉默了下来。 柳十三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古怪,干笑了下,又问了他,从上沅来燕京时,是否路过扬州,有没有与从云见面,她过得怎么样云云。 罗大这才想起,从云让她带给柳十三的口讯,此次太子纳侧妃,既然是琉璃阁揽下了大头,她也想在里面分一杯羹,来燕京的时间有可能要推迟。 该说的都说了,试探的结果也得到了,罗大看着时辰,站起身来告辞。 柳十三也知道他要去韵娘那边,也就没有多留,只是把他送到了门口“韵娘那边还是要好好劝劝,仇恨不能带着一辈子,有时候改放下还是要放下的好,人一辈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罗大眼神落寞的“嗯”了一声,他何尝不是这样劝过,不过,要韵娘把积攒了十几年的仇恨就这样放下,谈何容易。 就像他,要他把韵娘放下,他思前想后,终究也做不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劝不动的时候,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她。 送走罗大,柳十三回到屋里,坐在书桌前好一会,才拿起定制的炭笔,在纸上回忆起《西游记》后面的情节。 心思游离在纸笔间,时间最是容易过去,柳十三扭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才发现已经错过了午膳时辰。 刚想起身问齐宁怎么没有叫她吃午饭,才想起来齐宁早上已经离开。 柳十三不是个不能生活自理的人,可自从从云来自己身边,到早上齐宁离开,她一直都是到了饭点就有人端好饭菜。 哪怕是这个院子里没有下人,自己的生活起居都是齐宁在打理。 一想到齐宁走了,从云也不能按时来,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将一个人与小雪兽过,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唉!习惯果真很可怕。”柳十三自言自语,炉子边“嗷”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 小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溜回了屋子,身上的毛已经干了,灰不溜秋耷拉的样子,和现在的柳十三有得一比。 柳十三把它抱在怀里,一副同时天涯沦落人的神情,匆匆吃了几口红薯,觉得实在难以下咽,便拿了书桌上的纸稿,抱着小雪兽出了门。 好在他们的住所不是太偏,出门就有马车,柳十三随便找了一辆,也没有问价钱,对着车夫说了声“去鹤云楼”,便上车坐下。 走到半途,柳十三觉得有些冷,才知道,原来租来的马车上是不会备着小炉子的,以前她坐的马车,都是齐宁提前备好,等车里暖和了,才让她上车,不光是车里的小炉子,还有手炉也是他提前就温好的。 正文 第360章话本 人就不能去细想,齐宁在身边的时候,柳十三还不觉得,现在一离开,她才知道,他原来默默的为她做了那么多。 虽然点点滴滴看起来是那样的普通,可就是因为普通,才会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暖意,就像是春天的丝丝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到了“鹤云楼”门口,柳十三付了车钱,抱着小雪兽进去,找了个偏僻的桌子坐下,叫来了小二,先点了几样菜,然后才让他把孙老头找了过来。 没有闻到菜香,柳十三还不觉得饿,这会坐到满室飘着菜香的地方,柳十三肚子不自觉的发出了肠鸣声。 怀里的小雪兽也在暗暗吞咽着口水。 食物,周围全是食物,这个腰上吊着的不错,那个剑柄上挂着的还可以。 柳十三感觉怀里的小雪兽蠢蠢欲动,黑眼珠子在每个人佩戴的美玉上打转,就知道它心里打了什么主意,连忙出声制止:“你最好忍住,要是被人抓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小雪兽低低地“嗷”了一声,尽量把自己鼻子往柳十三衣服上蹭,它也不想丢人,可那味道在勾引得它实在忍不住。 小雪兽只差把鼻子埋进柳十三的衣服里,希望柳十三的体香能盖住,周围美玉散发出来的香味,可尽管这样,口水还是流湿了一大片。 孙老头很快就过来了,接过柳十三递来的话本,满脸忐忑,一行行看下去,满是皱褶的脸上笑得如同开了朵花。 “姑娘果真是神人,小可以前也试图往下写过,可终究有些四不像,如果不是当年得到时间久远,小可还真会认为,当初的二十回就是出于姑娘之笔。” 柳十三看着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而孙老头得到话本是六年前,他可不认为,像《西游记》这样的旷世之作,谁出自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娃。 他猜的对,也是不对,对的是,像《西游记》这样的神著确实不会出自几岁小娃娃之手,不对的又是,这前二十回,确实是经过她这个不到十岁小娃娃之口流传出来的。 话本的质量关乎他以后的生计,柳十三带来的确实让他又惊又喜,孙老头再次道了谢,乐滋滋的捧着话本出去拿给掌柜过目。 这样精彩的话本,他有信心,掌柜一定会与他一样惊艳,通过是完全没有问题,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话本背下来,争取晚上就可以开始。 早一天赚到银子,就能早一天报答她的知遇之恩,多一两银子,也能让他半路捡到的孙女,多一份生活的依仗。 小二就把饭菜端了上来,柳十三吃得倒是顺口,吃相也斯文,可怀里小雪兽猛咽口水的声音,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此时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大厅里只是稀稀落落坐了几桌人,离她也远。 柳十三无奈叹了口气,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借着桌子的掩护,偷偷放在小雪兽面前,结果,那货咽口水的声音直接变成了“咯嘣,嘎嘣……”嚼豆子的声音。 “斯文点!”柳十三弹了一下怀里的小雪兽。 小雪兽发出一声低低的“嗷”叫声,吓得柳十三慌忙向四周偷看。 好在其他人离得远,没有人发现她这边的异样怪叫声。 “小雪,你记住,你现在就是一只大灰鼠,不要再发出“嗷”叫声,实在憋不住了,你就“吱”。” 小雪兽不满的张了张嘴,想“嗷”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想到这样会引人注意,生生把叫声又吞了回去,只得用牙齿咬着她的衣襟撕扯了一番,用来发泄了自己的不满。 柳十三也知道它现在憋屈,只得任由它糟蹋身上的衣衫。 饭吃完,小雪兽也把整个玉镯嚼了个干干净净,一人一兽结完账,便晃悠悠的在街上溜达。 燕京的冬季很冷,大街上却不冷清,小贩们包裹得严严实实站在寒风里招呼,摊位前驻足的人们,柳十三抱着小雪兽也凑在人群里,时走时停。 “小哥,这个彩球怎么卖?”柳十三挑了个颜色鲜艳的藤编彩球,拿在手上把玩。 不错,看着讨喜,应该也结实,要是再帮上根带子就更好了。 “姑娘,您眼光真好。”小贩满脸堆笑“这个可是我这摊上,手工材质最好的彩球,这个可是云山上生长的乌藤……” 柳十三笑盈盈的听着他介绍。 真是把做生意的好角,不先透露价钱,先是一顿夸,夸客户夸自己的产品。 这样一来,原本想买不想买的人,估计这会也动了想买的心思。 何况她还是想买的,小贩到最后才伸出五根手指,神神秘秘低声说道:“看姑娘就面善,我给你这个数,别人来问,我少不得要八个铜板。” 柳十三付了五个铜板,让小贩给绑了个彩带,边走边逗弄着怀里的小雪兽。 果然,猫科动物的天性,小雪兽看到眼前晃晃悠悠的彩球,下意识就要用爪子来抓。 “小雪呀小雪,你天天傲娇个什么,还不是小猫咪一只。”柳十三边走边暗腹诽。 “咣,咣……”远处街头响起一阵锣鼓乐声。 本来闲逛的人们瞬间就往声音来源方向涌去。 “请问那边是什么声音?”柳十三抓着一个从身边路过的人问道。 “你不知道。”那人微微一愣,显然觉得柳十三的问题很不可思议:“燕京城的人都知道,那锣鼓乐声是兰花阁一年一度花魁之冠选拔的开锣,今天是第一天,也是各地花魁展示亮相的游行。” 那人不等柳十三再问,便急急随着人流走去。 一时间,街上的人多了很多,大家都往着一个方向走,柳十三发现,去看热闹的不光是男人,还有很多是两口子一起去看的。 这真是全民追星的节奏! 想想也是,兰花阁虽然是勾栏行业,但能选花魁的,首先条件就不能是残花败柳,就像韵娘,她虽卖艺但从不卖身,老鸨也从不强迫。 开始柳十三觉得兰花阁还是有人情味的地方,知道多了,才知道兰花阁的不强迫,只是为了制造更大的噱头。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 好比前世的饥饿销售一样,吃不到,或是难吃到嘴里的都是令人向往的。 正文 第361章盗窃 怔愣间,怀里的小雪兽拱了拱,黝黑的眼珠子叽里咕噜的朝着人流涌动的方向看。 柳十三知道它是想去看热闹。 其实她也想去看看,这个时代的选秀,与前世有什么不一样。 柳十三随着最后一批人到达那里,燕京兰花阁门前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隔着人群远远望去,鲜花装扮的高台上有个人在说些什么。 接着有是一阵鼓乐声响起,人群分开一条道,柳十三这才看到,兰花阁大门内十八个壮汉抬着一座像睡榻一样的步撵,为什么下意识就觉得像睡榻,因为远远看去,只看到上面挂了好些薄纱,就像是睡榻上挂着的蚊帐一样。 近处的人群发出了一声欢呼,好像蚊帐里有人在扭动跳舞,离得远的人已经按耐不住,往前面挤,把柳十三挤得有些站不住脚。 “要不我们去高处看?”柳十三自言自语,也不等小雪兽有回应,找了个人群看不到的地方,借着几个节点就上了屋顶。 站得高自然就看得远,只见步撵上幔纱层层叠叠,里面的妙人儿蒙着面纱随着鼓点扭动着身躯,四周环绕着腾腾水雾,时隐时现的朦胧中透着神秘的魅惑。 前面的步撵走出几十步,后面又抬出了一架,上面却不是纱幔装点,而是清雅的装饰着一整株白梅,里面的人穿着也不似前面那样的暴露,而是一身素锦长发垂肩,坐在古琴前,如若无人般抚着琴弦。 神秘魅惑,素雅出尘视觉的冲击,就连柳十三这样的女人都有些亢奋,何况是下面的男人们。 欢呼声犹如海浪般涌动,更有不少人朝着步撵上丢首饰。 这样,下面那些男人的老婆们不会吃醋吗? 柳十三一阵恶寒,下一架步撵上抬出了人,更是让她差点从屋檐上掉下来。 花魁还有男人? 柳十三看着那竹筏造型步撵上迎风吹笛子的男子,脚下瞬间丢满的香囊物什,和女人们的尖叫声,终于明白了,他们的老婆为什么不会吃醋的原因。 随着一个个步撵抬出,上面环肥燕瘦,香风阵阵,整条街被各种荷尔蒙爆满。 最后一个步撵抬出,柳十三微微一愣。 她还是选择了报仇那条路。 想到那个不知道拿什么条件交换的心愿奖励,也许会是韵娘以后一生幸福的代价,柳十三心里一阵酸楚,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兴趣。 反身从屋檐另一头跳下,已然到了别的街道。 相较于刚才的热闹,这条街冷清的除了柳十三和远处的一个落寞背影,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罗大?!”柳十三试着对那个背影喊道。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果然是罗大,只是此时的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样子比上午憔悴了好多。 “她还是选择去报仇。”罗大看着柳十三,眼眶红红的,蒙着一层水雾。 有道是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平时在柳十三面前尖酸刻薄的罗大,此时含着的眼泪让柳十三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要不,我陪你去哪坐坐?”柳十三快速在脑袋里回想,前世她那些闺蜜们失恋后是怎么来发泄的。 KTV?酒吧?还是找人打一架? 不过,她不清楚罗大的身手如何,找人打架这事就免了,别是去找别人发泄,到后面变成了别人发泄的对象。 想了想,柳十三还是把他带到了鹤云楼,没有办法,整个燕京,她好像只对鹤云楼稍稍熟悉一点。 让掌柜找了间能看到一楼大厅的包间,要了几个小菜,几壶酒。 两人便坐在包间里静静的坐着,罗大对着桌面上的锦布花纹发呆,而柳十三则看着大厅角落里的孙老头,摇头晃脑的对着话本嘴里念叨着。 “其实活得简单点还好的。”柳十三感叹:“你看楼下的老头,他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此时却是快活的,因为他面前放着的就是他的希望。” 柳十三看了一眼罗大,继续说道:“昨天以前他还在为以后的生计惆怅,可今天却已经是柳暗花明。” 人生处处有转机,就像她,明明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来临,却又在这个时空里活了过来。 “我明白。”罗大缓缓点头。 她说的自己何尝不明白,就像当初遇上米莳三一样,就是他人生的转机。 这次遇上韵娘,他以为他们会像话本里写的一样,等待他们的会是幸福生活,却没有想到…… 此时,小二已经上来了酒菜,罗大没有招呼柳十三陪着自己一起喝,而是拿了一壶酒对着嗓子灌了下去。 倒的太急,酒呛进喉咙,罗大用力咳着,压制在眼眶里的眼泪跟着一起咳了出来。 柳十三仿佛没有看到,只是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拿了杯茶让他慢慢顺气。 罗大没有接她递过去的茶,而是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背对着她微微抽动着肩。 柳十三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给罗大独处冷静的空间,便一个人从包间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进来,孙老头那边也在做着开场前的准备,他身边的小孙女忙碌中看到柳十三站在楼上,冲着她福了个礼,甜甜笑了下。 柳十三站在围栏前看着下面,听孙老头说了半回《西游记》,站着也有些累了,便回到包间里。 桌子上的酒壶东倒西歪的躺在那里,罗大早就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柳十三就着凉了的菜吃了几口,却不想楼下响起了惊呼声:“谁?谁偷走了我的玉佩!” “不好,我的玉环也不见了。” “我剑柄上的玉坠,刚刚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楼下像极了闹堂的青蛙池。 柳十三微微皱眉,仔细一听,外面闹腾的声音,当听到丢的都是玉器时,下意识就在包间里找小雪兽。 哪还能看到它的影子? 想都不用想,楼下的失窃都是那货的杰作。 正文 第362章被吻 楼下嚷嚷着让掌柜把门关上,马上报官。 柳十三走出包间,正要去找小雪兽,就看到一道灰影在眼前闪过,蹿进了隔壁包间。 这是偷上瘾了?柳十三那个恨啊,恨小雪兽真是笨的够可以的。 楼下人多杂乱,小雪兽还能顺手牵羊,这要是去包间?那还不是往人家枪口上撞? 柳十三想都没想,跟着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见到她明显一怔,柳十三也站在门口愣了神。 子烨? 只见他一声白衣坐在那,见到她掀帘子进来,手里还保持着拿筷子夹菜的动作,好一会才夹起一块百合放进嘴里,问道:“你怎么来了?” 柳十三没有回话,眼角瞟见小雪兽正趴在桌子底下,流着哈喇子往他腰间看,悄悄的躬起身子,蓄势待发。 下一刻,身影就往燕子烨腰间扑去。 柳十三几乎是没有考虑,下意识就扑上去想要阻止,却不想,燕子烨动作比她还要快,一个箭步过来,手里的筷子顺着她的发髻,插进了她身后的门框上。 同时,他的手也照着柳十三面门袭来,劲风袭来,柳十三吓得闭上眼睛。 完了,这回要被毁容了。 却不想,预想中的楚痛没有传来,柳十三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燕子烨的手轻轻放在她脸上,柳十三想侧头避开,可当对上他的眼睛时候,竟然不敢动了。 因为,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气! 眼见着燕子烨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慢慢下滑,一直滑到她脖子上。 柳十三就这样眼睁睁的盯着他,生怕自己一动,他手上就用上劲来,直到他眼中的杀气渐渐淡去,突然他笑了,笑得柳十三莫名其妙。 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全身都松了下来,燕子烨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笑意更甚了:“原来还以为这盗玉小贼,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眼皮子底下做案,却没有想到胆子这么小?” 柳十三这才回过神来,想出声反驳,当她眼睛瞄到蹲在桌子底下,不知道什么得手,抱着玉佩往里缩的小雪兽,当场要剥了它的心都有。 燕子烨习惯性的整理衣服,手摸到腰间时,脸色一变:“我的玉佩在哪?” 柳十三干笑了下:“我怎么知道在哪?” “是吗?”燕子烨狭长的眼眸半眯着看着她,笑得柳十三觉得毛骨悚然,不觉往后退了半步。 “你想干吗?” 燕子烨不怒反笑:“你说,我能干吗?当然是搜身!” “不要!”柳十三双手抱胸,心里想要不要唤出小雪兽,给这Y一抓。 却不想,那个没良心的正猫着身子往窗户那边挪,嘴里还叼着从燕子烨身上偷得的玉佩。 “你给我放下!”柳十三生怕燕子烨要是找不到玉佩,真的搜她的身,连忙喝了声。 小雪兽被她的喊声一惊,嘴里下意识张开,整个身子蹿出到窗外。 “咣当”一声脆响,玉佩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那个,那个你的玉佩在那。”柳十三指着燕子烨身后,陪笑道,身子慢慢朝门口挪。 不想,燕子烨并没有往后看,只是一步步的朝柳十三逼近,直到她背靠在了墙上,才伸出双手撑在墙上。 柳十三被他禁锢在他与墙之间,满鼻腔都是清冽的男子气息,眼睛早就不知道该看哪里好,左右是他宽大的衣袖,直视却是他衣领处露出的肌肤。 柳十三觉得脸上像是着了火一样,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的表现应是大义凛然才对,硬仰着头去与他对视。 “你想干……”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燕子烨的唇堵了回去。 天啊!他在吻我! 柳十三忘记了反抗,只是随着燕子烨一起沉浮。 不知道什么时候,燕子烨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到哪柳十三就觉得哪里的肌肤被点燃。 柳十三有些羞愧,恨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在柳十三瑟瑟发抖的时候,燕子烨放开了她。 “这是你毁坏我玉佩的惩罚!” “你无耻!下流!”柳十三用力推他,眼泪差点就要掉了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别的,柳十三觉得心里特别委屈,本来还只是默默流泪,等燕子烨的手抚上她面颊的时候,突然变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见一个就想一个,从来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柳十三突然崩溃的情绪,让燕子烨有些无措:“我只是想逗逗你……” “逗逗我?有这样逗人玩的吗?你不知道女子的名节代表着什么?你既然对我无情,干嘛要来招惹我!”柳十三气恼的不是他夺走了自己的初吻,而是气恼自己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心。 “傻丫头,你就是在气这个?”燕子烨笑道:“如果我真的对你无情,刚才又怎么会亲你,你以为,我随便哪个女人都会亲?” 柳十三哭得更厉害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跟他说,她为什么会哭,因为她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激动。 燕子烨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要不然,我对你负责?” “谁要你对我负责了,别以为别的男人能三妻四妾,可我的男人不行,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完,柳十三看都不看他,转身就往外跑。 “一生一世一双人?”燕子烨的手顿在那里,好久才缓缓收回,苦笑。 柳十三走到楼下,眼睛红肿,孙老头见她这样,连忙走了过去,“姑娘,你怎么呢?” 柳十三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你们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幸亏发现的早,那小贼没有办法转移赃物,偷偷的放在厨房的水桶边,现在官差正在后厨一一审查。你是不是也掉了什么?”孙老头实在是想不通柳十三为什么会眼睛红肿,只当是她也丢了珍贵物什,在包间里急得哭。 闹成这样,柳十三又是一副哭过的样子,只得顺着孙老头的话点了点头,胡诌了一件玉器上报上去。 掌柜得知她也丢了东西,连忙领她去官差那找,结果肯定是没有。 正文 第363章别离 柳十三坐着马车回到家里,小雪兽那货早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来的,原本被柳十三染得灰不溜秋的毛上,多了几块黑乎乎的黑囫印。 见到柳十三进来,蹲在炉子边,爪子护着耷拉着的脑袋,时不时偷瞄她一眼。 本以为柳十三会七窍生烟的想尽办法来惩罚它,却不想柳十三从进门到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看都不看它一眼。 “嗷”小雪兽小小声的叫唤了一声。 柳十三好像没有听到,躺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嗷”小雪兽把声音又放大了一些:“嗷,嗷。” 它叫唤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尝试了各种声调,柳十三还是保持着“躺尸”状。 难道她受伤了? 小雪兽有些担心,可见她进来时除了头发稍稍乱了些,身上没有哪不对,也没有闻出血腥味。 小雪兽终于安奈不住了,偷偷摸摸爬上了床,见柳十三睁着眼睛盯着上方,以为她是脸僵了,就用舌头在她脸上舔着。 当初柳婆婆就犯过这样的病,嘴巴歪了眼睛闭不上,就是它这样舔好的。 “小雪兽,我是心里不痛快。”柳十三幽幽出声。 小雪兽一听她是心病了,连忙爬到了她胸口上,朝着她的领口就往里拱。 女人就是麻烦,穿了一层又一层,里面还绑得这样严实,不过,别说这多出来的两块肉,这样蹭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你在干什么?色兽!”柳十三终于觉察出来小雪兽的异样,坐起身惊叫,一把把它拍下了床。 “嗷”小雪兽委屈大叫。 是你,是你说心病了,我就想帮你舔舔的,叫什么叫?又不是没有舔过,在万崖谷的时候,要不是有我,你早就坟上长满荒草了。 不过,那时候舔的感觉,怎么与这次舔的不太一样? 莫非是到了那个时候了? 小雪兽感觉身体皮肤有些发烫,幸亏被灰毛挡着的,要不然它真想钻进地底下去。 果真是在这个空间待太久了,才会对低贱的人类产生那样的想法。 柳十三见它趴在地上半天不动,以为它在装死,光着脚气呼呼走到它身边,一把提过还在愣神的小雪兽,丢到了桌子上,指着一个玻璃杯说道:“你这个不讲义气的东西,闯了货就知道跑……站上去,我不叫你不给下来!” 小雪兽看了柳十三一眼,老老实实地往玻璃杯上爬。 说实话,今天的事,它也觉得自己实在不够义气,可它也是不想的。 那个男人有真龙护体,它能明知打不过,还送上门去挨打吗? 不过,它现在灵智已开,想到那天的时间也快了,实在不行可以秋后算账不是? 它在这个时候就有点像那个黎明前的黑暗,蓄势待发冲击关头,实在是有点有心无力。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不是你柳十三天天告诫我的吗? 想得出神,小雪兽一个不小心,爪子没有攀好玻璃边沿,直勾勾的一头栽了下来,想挣扎出来,却不想自己的身子掉进玻璃杯,那个叫做严丝合缝,别说伸爪子,就连嘴巴都张不开,就像是那孙悟空被锁了捆仙丝一样,想带着玻璃杯滚下去,可自己这倒栽葱,也使不上力啊。 柳十三见它挤得变形的五官,眯缝的小眼睛可怜兮兮的,无助在玻璃上扑腾的后腿,想到前世看的那些宠物视频,顿时乐了,提着它的后腿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别装死,别以为装可怜我就放过你!”柳十三提着它的后腿,用手指往它脸上戳。 “嗷”小雪兽无力叫了一声,它开始还真是在装,可被在杯子里闷了一会,它现在真的有些头晕好不好。 也不挣扎,流着哈喇子,任由柳十三倒提着来回晃。 “你上辈子是饿鬼投胎?”柳十三见它口水滴了一地,嫌弃的重新丢回到了桌子上, 仿佛是要印证柳十三说的话,它上辈子也许就是饿鬼投的胎,小雪兽“咕——”肚子发出一声肠鸣。 “你不是偷了那么多美玉,少给我装蒜!”柳十三晚上也没有吃多少,现在听到它肚子里的响声,感觉也有些饿了。 “咕”小雪兽可怜兮兮的用抓子蹭了下嘴角。 它是偷了不少美玉,可就是忘记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光想着偷来着,忘记了边偷边吃上一块。 悔啊,真是后悔,早知道会遇上那个男人,它就老老实实地在楼下闹腾多好。 柳十三见过官差,自然也知道小雪兽光偷忘记了先偷吃,这会是真的饿了,便丢了一块美玉给它,自己剥着已经差不多碳化的红薯,挑着咬了一口。 “小雪,要不我们回扬州吧,在这里别说你断粮,我的粮也要断了。” 小雪兽还算是捡回了点良心,美食当前,还是“嗷”了一声,表示它的回应。 想到回扬州,柳十三恨不得马上就收拾包袱动身,可昨天才答应孙老头的话本,就这样走了也确实太不负责任了。 柳十三接下的日子,就是挑灯疾笔奋书,什么都不去想,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西游记》。 既然准备回扬州,燕京这边的熟人还是要打些招呼,孙老头那边给了全部的话本,罗大那边也要去说一声,兰花阁的事她有意回避,可韵娘那边还是要去告个别。 挑了个上午清闲的时间,柳十三到了兰花阁找到了韵娘,把她要回扬州的事告诉了她。 韵娘听了,先是眼眶一红,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站起身来,捧出了一个红木小匣子。 “这次你回扬州,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我知道你喜欢美玉,这些送你,要是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韵娘说的伤感,大有这次一别想见无期的感觉。 柳十三心里也涩的不行,没有去接她的东西,而是伸出抱住她:“韵娘,要不收手吧?跟我回去,等罗大办完事,就跟罗大去过幸福的日子。” 韵娘被她这样一抱,哭得更厉害了:“我办不到,越是想离开,脑子里父母全族在刑场的画面就越清晰……我该怎么办。” 柳十三重重叹息,她不是她,说放下简单,可真正经历过那样伤痛的人,又如何能轻易放下。 “那你与罗大……” 韵娘哽咽了半天,幽幽说道:“他……我自会给他个交代。” 正文 第364章是他 柳十三不知道韵娘要给罗大的交代是什么,燕京这边已经一一告别,翌日清晨,便带着小雪兽,坐在前段时间就找好的马车上,准备出城。 才到城门口,就看到城门口排起了长龙,有一队官兵在城门口一辆一辆车查着什么。 “王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柳十三掀开帘子问道。 “哦,姑娘,听说昨天太子在太子府遇刺,现在正在搜查刺客。”王伯见怪不怪,坐在车头抽着烟袋。 “这燕京富贵人家多,被害遇险的也多,像这样的事,一个月总要发生几次,姑娘不要怕。” 柳十三才不是怕,又不是她行刺的太子,她是嫌等着烦,前面排了那么一大溜,找这速度,轮到她们要到什么时候? 不过,她着急也没用,官兵照样还是在不紧不慢的一个个查着。 好不容易排到她们,柳十三拿出了兰花阁的牌子与自己的身份牌一同递了过去,领头的官兵看了她一眼,钻进马车里看了一遍,就放她们出了城。 也是,她的马车里除了寻常暗格里放着的行李,一盆炭火,就是她怕路上颠的慌,铺的厚厚被褥。 至于小雪兽,现在就是个灰不溜秋的野猫样子,没有带任何武器,又有兰花阁的牌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查的。 一路慢悠悠往南走,王伯时不时哼一段小曲助兴,吃着准备的糕点,喝着热茶,倒也是走得逍遥自在。 突然,趴在被褥里的小雪兽陡然立起,眼睛直直瞪着暗格上的把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把柳十三吓了一跳。 “怎么啦?”柳十三小声问道。 “嗷”要是在往常,如果小雪兽发现有什么不对,肯定会先去查看,这次有些反常,它竟然后退着往柳十三怀里钻。 难道是暗格里有什么连小雪兽都害怕的东西? 柳十三找来火钳去挑把手,另一只手已经在怀里抓了一包药粉,握在手上,只等火钳一挑开,就往里面撒。 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柳十三不管里面是何东西,挑开了一条缝就把整包药粉撒了进去。 “咳,咳,你想谋财害命啊!”一道咳嗽声响起,本来又盖上的暗格,从里面推开,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掌。 纵然柳十三胆子大,还是被吓了一跳。 “姑娘,发什么什么事?”王伯在里面听到她的惊呼,连忙问道。 “没,没什么事,”柳十三稳了稳心神,又是照着缝隙处,补了一包药粉,才回答道:“刚才有点颠,手里的茶水撒了一些出来。” “要不要紧?”王伯把车速降了一些下来,“姑娘,前面就是和平镇,要不去找大夫看看?” “不用了,水不是太烫。” 柳十三不知道暗格里藏着的是什么人,现在又不知道被自己的药粉迷得怎么样,现在激怒他,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自己跑是没有问题,可要害王伯丢了性命,她良心上哪过得去。 这样想着,哪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只得让王伯继续赶路。 王伯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再多说,哼着小曲继续往前赶。 柳十三坐在原地,举着火钳盯着那只手一动不敢动,直到那只手无力的再次缩回到暗格里,柳十三才状着胆子把整个暗格掀开,扒开上面的包裹,露出那人的脸。 “是他?”柳十三看到被自己迷晕躺在暗格里的男人,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这也太阴魂不散了吧?自己从扬州避到了燕京,再从燕京出来,这厮居然藏到了自己的马车里。 不对,刚才出城的时候严查,是因为太子被刺,那他这样躲藏着出来,难道行刺太子的就是他? 他不是琉璃阁的富贵暗东家吗?怎么搞起了暗杀的勾当?身份这样神秘,想来告诉自己的名字也是假的。 可看他与罗大的关系,要是他落了网,罗大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到底还是有过几面之缘,她对他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开始的心动,后来的抗拒,到那天的愤怒……不去想还好,一想到心里就是五味杂陈。 既然是熟人,她也不好做到见死不救。 想他肯定是在行刺中暴露了自己的样貌,才会连在燕京都藏不住,于是,拿出了易容药水,趁着他昏迷的时候,在他脸上一顿涂涂画画。 柳十三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风,居然想的只是怎么救下他,一阵涂涂画画,柳十三把他从暗格里拖出来,翻开他的衣服查看了下,没有伤口,才找来布条绑了个严严实实,一顿折腾下来,在隆冬腊月竟然出了一身的薄汗。 算着迷药的药性也差不多要过了,柳十三看着他眼皮微微颤动,喊住了王伯。 “王伯,你看看前面是不是有河,能不能帮我打些水过来。”王伯以为她里面的泡茶的水不够用,连忙应了声,把马车停在路边,拿着车辕上挂着的水囊就朝着前边走。 柳十三听到王伯的脚边声渐渐走远,拿了一杯冷茶,朝着他脸颊泼过去,冷冷问道:“说,你是谁?为什么会藏在我的车里,还有今天城门口的搜查,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好?”明明被绑着,眼睛却是盯着柳十三的红唇,痞笑,完全不是她初见时的淡然神情,倒是像十足的地痞流氓。 “先说名字!”柳十三见他盯着自己嘴痞笑,双目一瞪,一脚朝着他的心窝处就踢了过去。 “嗯”男子闷哼一声,到底还是软了下来:“子烨,马车是偷偷上来的,至于其他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马车偷偷进来,不用想,柳十三也知道,关于城门口的事,她也就是顺嘴问了句。 这个时代,大家都有太多的秘密,知道的多未必就是好事。 “你骗谁?”柳十三又踢了一脚,不过这次,她踢的是他的肩膀,“就你这小毛贼样,只怕是身份名字全是做的假。” 男子咧嘴一笑:“女侠英明,要不你我叫颜六?” “颜六?”柳十三狐疑:“这不会又是你零时糊弄我的吧。” “女侠在上,我不敢说假话,要不我发誓,如果我的名字不是我老妈取的,就让我一辈子讨不上老婆。” 正文 第365章恶毒 柳十三见他这样,白了他一眼:“不是讨不上老婆,如果你现在说假话,那你就一辈子不举!” “好狠的女人!” “你到底发不发,要是不照我的发誓,我就让你现在不举!”柳十三恶狠狠的扬了扬手里的药包。 “发,我发,如果我颜六的名字不是我老妈取的,我就一辈子不举!”颜六讨好的挪了挪身躯:“女侠可否满意了,要不先给我解开我们再聊?” “不满意,你为什么藏到我的马车里?” 颜六装模作样在一眼就能看完的马车里看了一遍,才小声说道:“谁叫我们比较熟,所以看到你的马车停在那,就躲了进来。” “谁跟你熟?真不要脸。”柳十三啐了他一口。 “不熟,不熟,只是碰了碰嘴。”颜六一脸无赖样,柳十三看到此时的他,恨不得咬自己几口。 真是被鹰啄了眼,才被他初见时的出尘谪仙假象骗了。 柳十三还想往他身上招呼几脚,听到王伯在外面喊道:“姑娘,水打来了,要不要帮你送进来。” “不用,先放在外面,继续上路吧。”柳十三一口回绝,刚才帮颜六检查有无伤口,也没有顾上帮整理,现在正松松垮垮的,胸口还露出一大块。 要是现在被王伯看到,她车里绑了个男人,还是这样一副软弱无力衣不遮体的,鬼知道会怎么想? 到扬州还有那么远的路程,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的车夫,就这样被吓跑了。 马车慢悠悠的朝前走。 柳十三解开颜六身上的布带,恶狠狠的低声说道:“我现在放了你,怎么进来的给我怎么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颜六坐起身来,揉了揉被绑的手腕,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胸前的衣襟:“我现在滚不了,身子都被你看了,我能上哪去,要知道,男人的名节也是很重要的。” “你……”柳十三气急,这是活脱脱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好心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现在还被他赖上了不成? “滚!” “不滚!” “不滚是吗?”柳十三气得来回搓手:“不滚我就让你现在终身不举!” “好好,我滚,我滚。”颜六看她要往腰里掏药包,连忙哭丧了脸,“我想滚来着,可是被你下了软筋散,别说是现在跳车走,走我都走不动。” “好,我现在给你解药,吃完,马上给我滚!”柳十三走到暗格里,扒拉着里面的包裹,刚才光顾着捯饬他,竟然没有发现里面的东西少一一大半,最主要的是,她藏银票和药粉的那个包裹也不见了。 “我那些东西了?” “丢了。” “丢了?” “嗯,要不我怎么藏得下去。”颜六白了她一眼。 居然把她的身家丢了,现在还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柳十三错牙,一把抓在颜六脖子上,瞪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射出刀子来:“你居然把我的银票丢了,我要你拿命来赔我!” 她实在是被他气到了,手不觉已经用上了力,颜六被她掐得眼睛瞪得老大。 “好,你还敢瞪我!”柳十三腾出一只手就往他头上打了一把。 “我……”颜六艰难的发出声音,一双手往她手上抓,可柳十三的软筋散实在太厉害了,一双手抓上去就像是在摸她手一样。 “我什么我?”柳十三又招呼了他几下。 感觉腹腔里的气越来越少,柳十三明显就不给他说话的,颜六实在无奈,只得把手向下滑,双手也变成爪状,朝着柳十三的胸前就爪了过去。 别说,不大不小,手感还真不错! “你耍流氓!”柳十三感觉胸前异样,连忙松开他,护住前面。 “咳咳……”颜六控制不住的大声咳了起来。 “吁”王伯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声音,连忙停下了车,抄起脚边的木棍,掀开帘子:“姑娘?别怕!” 话音刚落,人就弯腰进来,把柳十三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咳得面颊通红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马车里?” “我,咳,咳……”这软筋散不光是控制了他身上的力气,连体内的气息都阻隔了。 颜六咳得不能自已,只能边咳边干瞪眼,示意柳十三赶快解释解释。 王伯知道柳十三是齐神医的亲属,自古医药能救人也自然能害人,见他软脚虾的样子,想是她已经做了什么,就放松了些:“姑娘,要不我们绑了他去报官吧?” 报官?还是算了吧,柳十三现在是恨的牙齿痒痒的,可两人间的仇恨还是没有到把他往刀口上送的地步。 王伯见她在犹豫,连声劝道:“我们出燕京的时候,上头就在查,姑娘千万不能对来路不明的人心软啊!” 王伯已经有了怀疑,柳十三也不能任由他往下想了,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王伯,本来这事不该牵扯到你,可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柳十三一边叹气,一边发挥自己的想象瞎编着。 “你知道我与兰花阁有些渊源。” 王伯点头。 “那你也应该知道,兰花阁不光是有花姬,还有自小卖在那里的小倌,他们身体好的时候,自然锦衣玉食,可一旦得了不治之症……” 听到这,王伯警惕的眼神里带了怜悯,连声感叹:“可怜啊,可怜……” “兰花阁历来以货真价实在自称,有病的自然连赎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由着在阁里慢慢病逝,他是我远房表哥,名叫颜六,因为在阁里染了脏病,眼看着时日不多,落叶归根,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偷偷把他运了出来。” 颜六听着,她居然说他是得了脏病的小倌,异常俊美的脸上气得发青。 王伯一听他得的是脏病,又看他脸色实在怕人,连忙后退了几步,掩着鼻子说道:“那,那姑娘要节哀,事已至此,老汉我也帮我上什么忙,只能是尽快帮你们送回扬州。” 说完,像是躲瘟疫似的逃了出去,临了还嘱咐道:“姑娘虽然也懂点医术,可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点,要不等到前面镇子里,再雇两马车前行,可好?” 正文 第366章博弈 柳十三奸笑着,回答的声音却是带着悲伤:“现在也只能是这个法子了,万一拖不到扬州,也是他命不好,还得请王伯路上多捡些干柴来,实在我的银两不够请人挖坑,也好让他能尘归尘土归土!” 颜六听她指桑骂槐的一句接着一句,偏又这个时候拿她没有办法,气得才止住的咳,瞬间又气堵得咳了起来。 “哎!看样子,贵表哥也是过一日就少一日了。”王伯一声叹息,赶车的速度快了不少。 王伯一心架着马车想快点到前面的镇子里,再租架马车,免得人死在自己车里,可临到了镇上,柳十三却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的金银细软被颜六丢了。 从燕京到扬州,少说也要个把月,而身上带的银票,三人一兽,打尖住店都要花钱,算来算去,估计也只够路上的花销了。 好在韵娘给的那一匣子美玉,没有被这厮丢了,要不这一路,不是他们三人饿死,就是小雪兽要被饿死。 柳十三的思维还停在了二十世纪,她忘了,凭着自己轻功,要是没有银子完全可以干些劫富济贫的事。 没有办法,十几年的洗脑,下意识她就没有往违法的事情上去想。 王伯见她实在不肯,搓着手不好意思说道:“万一不测,在我车里实在晦气,我一家老小还指着这辆车过活,要不姑娘现在把车钱给我……” 现在给他车钱,让他走,那她怎么回去?她是王伯的熟客,所以才是没有预付车钱,到了扬州再给,要是她半路去找车,预付了车钱,她还真要啃一路的干粮了。 王伯的忌讳她能理解,可现在再推翻原来的解释,恐怕连自己都觉得假了。 这玩笑有点开大了,早知道就不逞一时之快,少埋汰些颜六了。 柳十三还没有出声,颜六就从车里一手用帕子捂嘴,一边伸出头来:“咳咳,表妹,你还是结了车钱让王伯回去吧,我这病一时不如一时……咳咳……” 说着又是一顿猛咳,好不容易停住了,只见他颤抖着用帕子擦了一下嘴:“命该如此,也是没有办法,好在有表妹陪着我,如果老天有眼,就让我多活一些时日,让我看一眼我没有出生的孩儿一眼。” 颜六说的悲戚,眼睛无限留恋的往柳十三肚子上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带到了柳十三腰上。 “你看我肚子干吗?”柳十三连忙护住肚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刻意说,她怀里装着小雪兽也没有人会注意,可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显怀的味道。 “表妹……”颜六似被她的吼声伤着了,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眼睛全是雾气却又不往下掉,隐忍悲伤的样子,连柳十三都忍不住想要叫好,真是太会演了,有这本事,还行刺个屁,直接演一出好戏,把那太子勾引上床,让他精尽人亡不是更好。 “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我当小倌也是为了你,如果没有我赚的银子把你赎出来,只怕是得这病的就是你了。”颜六俊美的脸上全是凄凉。 柳十三见他演得声泪俱下,更是有人围了过来,对着她指指点点:“原来是个白眼狼,想那男子真是瞎了眼,才会用自己来换她……” 柳十三被人指得有些烦躁,脸上一板对着颜六喝道:“颜六,你够了!” “呵呵……咳咳……”颜六边咳边笑得凄凉还带了泪,幽幽的盯着她:“表妹,你这样我不怪你,只求上天开眼,让我们的孩子没有遗传我们的病痛,咳……你好好待我们……”话还没有说完,眼皮一番,人就假装晕了过去,手上的白帕子掉落下来,一团猩红触目惊心。 这,这还演上瘾了不成? 柳十三气啊,走到马车前几要往他身上踢。 “姑娘,姑娘……”王伯早就看得眼眶通红,对颜六的遭遇唏嘘不已,看柳十三的视线也复杂了起来。 见她咬牙上前,连忙拦住了她:“你怎么这样,他已经病成这样了,你不管就算了,哪还能上前行凶?我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你是善良的人,哪知道……你……唉!” 看热闹的人也是对颜六心有不忍,帮着王伯拦住了她,七手八脚的抬颜六下了马车,又从马车里搬出被褥,铺上才把颜六放平,劝道:“姑娘,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虽然只是露水夫妻,但看在你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份上,还是要多积福德才好。” “我……”柳十三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她干吗不当时就把他丢去报官,还非得抱块石头往自己脚上砸! 她恨啊!看到颜六偷偷勾起的嘴角,更是有种想用被子捂死他的冲动。 可在这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柳十三还真怕她还没有捂死颜六,自己已经被围观的群众用眼神戳得全身是窟窿,只是冷冷的盯着颜六错牙。 王伯见闹成这样,也没有了要车钱的心思,好在才出发不远,就当他日行一善了。 “姑娘,这个样子,老汉我是真不能去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把她的东西一一般了下来,也不要车钱了,吆喝着马车调头就走。 “这……你就这样走了?”柳十三看着一地的行李,有些欲哭无泪了,她要怎么抱着这一地的东西回扬州啊! “就是你!”柳十三气得往颜六身上踢了一脚。 “姑娘,你不要太冷血了。”围着的人出声:“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你再往他身上施暴,我们就真的去报官了。” 柳十三从来就没有这样气过,明明委屈的是自己,偏偏被人打抱不平的却是颜六,真是一群是非不分的人。 “好啊,你们去报官好了!”柳十三的泼辣劲上来了,口气自然也就嚣张了起来:“谁愿意去报就去报,这样关心他,莫不是他失散多年的亲戚?来来来……心有不忍,现在就把他搬回家去!” 说着,柳十三就去拉那说话的人。 那人见她这样,哪还敢与她纠缠,骂了句:“不要脸!”匆匆跑开了。 “你们还要看?”柳十三环视了一圈,盯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要不,我送你家去?” 柳十三上前一步,人群就扩大一圈:“真是见过不讲理的,还真没有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 “就是,真是不要脸!” “她这样,定会被雷公劈的。” “你们讲道理,你们心好,你们来!……”柳十三冲着叠骂声声四处散开的人群,叉腰成了茶壶状。 正文 第367章土豪 “扑哧,还真是够泼辣的!”颜六见人群散去,柳十三也气饱了,爬起来坐在被褥上出声笑道。 “你还有脸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那么多人咒骂?”柳十三也累了,一屁股坐在被褥上,错牙。 “你咒骂了我,而他们又帮我咒骂了回去,我们扯平了。”颜六也嫌两人坐在大街上丢人,伸手就要去抚她乱在额前的头发。 “拿开你的爪子!”柳十三侧头躲开,没好气的说道:“妈呀,累死我了,我终于知道窦娥当时的感觉了。” “窦娥?是谁?” “一个被人冤死的女人。”柳十三斜睨了他一眼:“六月飞雪见过吗?那是老天都在为她叫屈。” 适时,天空应景似的飘了零星的雪花下来。 柳十三看了一眼:“你看,老天现在在为我叫屈,你等着吧,这个仇我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终有一天,我也要你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颜六轻声笑了声:“好,我等着你报仇的那一天,既然现在不打算报仇,那就先填填肚子再说。”说着,他就往镇上唯一的客栈走去。 “哎,去那,你有钱吗?”柳十三喊道。 “有!” “有多少?” “吃喝住,我包了!” 柳十三见吃饭住店都不用花自己的钱,连忙从行李堆翻出了那唯一值钱的小匣子,胡乱塞到一个包裹里,背着就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颜六停下,转身等着她:“你的行李不要了。” “不要了,带着也累赘,你不是包了吗?不够花你的钱买。” “行,小爷我全包了。”颜六朗声笑道:“尽管花,看上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错了,是看上什么都买两样,一样留着,一样丢地上听响!” “好,就这么办,看上什么都买三样,一样留着,一样听响声,一样送人!” …… 柳十三原本还以为他在说大话,直到他把腰带上的银票拿出来的时候,她才真正感觉,似乎还真能放肆花。 出门在外,随身带着一叠银票就算了,他居然拿出来的那一叠还全部是千字开头的,看那样子少说也有十几张,也就是白花花的几万。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帮他下半身也检查检查,这样,这银票就是自己的了。 颜六随意抽出一张,就要喊小二结账。 柳十三汗颜,这财不外露的道理连她都懂,这颜六也太没心没肺了,明明知道自己身上的软筋散没消,现在要是被人盯上了,那还不是双手送给人家。 他不会是以为我的武功好吧,要真打起来,她除了跑就是跑了。 这二货的智商,莫不是被药毒傻了? 好在他们的桌子有些偏僻,颜六拿出银票的时候,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 柳十三连忙把他手里的银票抢了下来,揣回他的怀里,又用衣服盖住,才喊道:“小二,结账!” “哎,来了!”小二走过来,躬身道:“客官,您这是二两六钱,看二位不像是本地人,现在天眼瞅着就要黑了,是否在本店住上一晚,明儿一早再走?” 柳十三见天色确实暗了下来,只得点了点头。 “客官是要两间,还是一间?” “一间。” “两间。” 柳十三和颜六同时开口。 小二看着两人报出的数,笑得那叫一个暧昧,同行男子要一间房的,他见过,可现在男子要两间,女子却是要一间,这事,琢磨着就有意思了。 柳十三光想着颜六怀里的银票,错过了小二眼里笑得暧昧,在小二再次询问,坚持的伸出一根手指头:“一间上房,门口左转街上的行李给我帮过来。” 说着,丢了一块十两银子过去:“多出来的赏你!” “好了,谢谢客官!”小二乐滋滋的走开,送来了房牌,招呼他们进房,才去搬行李。 出去的时候笑开了花,进来时哭丧了脸:“客官,您的行李怎么也不找个人看着,我去的时候已经被人捡了个干干净净了,就这床被褥还是我从花子手上抢回来的。” 这样的结果,柳十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让小二去搬行李,也是看看能不能找床被子回来。 总不能她还真为了银票,与他钻一个被窝不是! 小二见她没有责怪自己,拿人钱财却没有办好事,总是有些内疚,出去不久,便找人抬着木桶热水进来。 “没有办好客官的差事,我帮二位打来了洗澡水,特意还放了些药材,二位泡着解解乏,早些休息!”小二说的十分暧昧,最后很是体贴的帮二人关了上了门。 颜六见小二出去,站起身当着柳十三的面,动手解自己身上腰带。 “你,你这是打算就这样洗澡?”柳十三见他这样,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一脸防备。 “你觉得了?”颜六笑得及其暧昧:“你只开一间房,不就是为了跟我在一起?” 柳十三啐了他一口:“少脸上贴金,我开一间房是为了你的人生安全,身上那么多银票,现在又是软脚虾一枚,我是担心后面的衣食住行!” “哦,原来是担心这个?”颜六把腰里的银票拿在手上,看了一会:“要不,你帮我保管?” 不等柳十三点头,他又收了回去,喃喃自语道:“不行,我娘说了,钱财之物还是要放在自己身上好,不过……” “不过什么?”柳十三话一出口,就后悔,明知道颜六在拿着银票挖了个坑,她还傻傻的凑头过去瞧。 果然,颜六一笑:“不过,自己的娘子就另当别论了。”话说着,他上身已经光了,只见他正要作势脱裤子:“要不我今晚吃点亏?” “臭流氓!”柳十三这回真没法淡定了,红着脸跑出了房间。 里面颜六哈哈大笑:“别忘了关门,还有帮我买身新衣服回来,这王伯的马车也不知道先前拉了什么?暗格里一股子酸味!” “不买,你要是嫌弃,就光着好了。”柳十三回了一句。 “一张银票!” 柳十三很想有骨气的说“要买,自己去”,可想到出去跑个腿就能赚一千两白银,顿时蔫吧了。 人是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可为五百斗,五千斗米,折折腰就折折腰好了。 何况,有些事他能拿钱来砸自己,她也同样可以用钱来砸别人。 正文 第368章弄巧 柳十三走到大厅,找到那个小二,丢了十两银子过去:“小二,去帮我买套衣服回来,找便宜,越便宜越好,剩下的就归你!” 小二接过银子问道:“你是要男装,还是女装?” “男装,照着与我一起的那人身量买!顺便给我倒壶茶来,我在这等着。” 其实柳十三是想最好买套女装回来,但想到现在天寒地冻,他那么大的衣服估计也不好买,要是买回来的衣服小了短了,他不愿意穿还要再花一份钱。 就算是他穿了,万一他被冻病了,那还得花钱买药。 思来想去还是买套合身的比较划算。 小二给她找了个位置,倒了壶茶,才去找掌柜的告了个假,一溜烟小跑着出去。 大约一盏茶的光景,小二就提了个包裹走了进来。 柳十三也不检查,提着包裹就上了楼,走到房门口,打开门锁,推开一条小缝,把包裹丢了进去。 “快点换上!”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柳十三估计他已经穿好了,推门走了进去,却不想,这厮根本就没有穿,包裹被他打开丢在地上,人已经躲进了被子里,露出脑袋盯着柳十三。 “你就买这个给我穿?” 柳十三也不生气,把地上的包裹捡好放在桌子上:“怎么嫌弃?” 颜六咬牙:“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一千两就买了这些破衣服?” “哦,说到钱,我还没有收到。”柳十三走到他面前,手板一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的新衣服我买了,银票拿来。” “这不是我要的!” “耶嘿,你还想赖账不成!”柳十三下意识就往他换下来的衣服里翻。 “哈哈,你以为我傻吗?银票当然是随身携带最安全。”颜六伸出小麦色的胳膊,把手里的银票对着她扬了扬:“想要?来拿啊!” 说完,快速又缩回到被子里。 颜六见柳十三要过来,笑道:“别说我没有告诉你,被子里,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穿的!” 颜六笑得那个贱啊,柳十三错牙:“我现在不拿,有本事,你一辈子躲在被子里。” 说着,抱起他换下来的衣服,全部丢进了木桶里。 “你……”颜六没有想到她会来这样一手,一时间气得牙齿直响。 现在可是寒冬腊月,从里到外的衣服被她丢进桶里,就算是现在捞出来,明天也是没法穿。 柳十三才不管他气不气,抬手用一根手指挑起包裹,放在木桶上,得意一笑:“两张,要不然你就光着身子出去找小二帮你买,你好好想想,数到三我就松手,一,二……” 柳十三还没有数完,颜六就从被子里丢了两张银票出来:“好,算你狠!” 柳十三乐呵呵的把包裹丢给他,捡起两张银票,调戏般的用银票抚过,他被易容药水改造得异常美艳的脸:“还有你这张脸用的药水,少说也要个四五张。” 被子里又伸出四五张银票出来,柳十三一把接过:“乖,下次学乖点!” 拿着银票在手心里,十分豪迈大笑走出了房间。 柳十三犹如逗小狗一样的话,差点把躲在暗处的黑衣人震了下来,如果不是看到主人的特殊印记,他真有些怀疑,床上那个美得让嫦娥都要嫉妒,性子像隔壁二傻一样的人,会是自己那个主子。 黑衣人刚想缩缩身形,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床上的颜六掀开被子,只穿了条亵裤站起来,皱着眉打开包裹,翻来覆去,皱眉凝声:“还不拿来?” 黑衣人连忙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解开背上的包裹,和药瓶一起恭敬递了过去。 颜六没有接软筋散的解药,只打开包裹,从里面挑了一套里衣,其他重新丢给了黑衣人:“拿回去。” “可是……”黑衣人的话才出声,就被颜六斜睨的眼神吓了回去。 “自己回去领十个板子,下次再看到不该看的,自己挖出眼珠子。” 黑衣人心里差点要滴血,他又不是主动看了不该看的,被动也要罚? 主子,你自己凰求凤不顺,也不要拿我们来撒气。 心里暗暗腹诽,脸上却不是敢表露半分:“是。”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如果不是颜六手上多了套丝质里衣,仿佛自始至终房间里就只有颜六一人。 穿上黑衣人送来的里衣,颜六把包裹里的里衣团成一团丢到了床底下,重新躺回了被子里。 柳十三已经转了一圈回来了,见包裹还在那,愣了下:“还是不穿?” 颜六没好气的回答道:“穿?你见谁晚上睡觉穿着棉衣棉裤?” “也是!” 柳十三认同穿得越少睡觉越舒服,可临到她抱着被褥上床,却是裹得严严实实。 吹灯躺下 好在客栈的床够大,两人一人一床被子躺在那,中间还能留出小缝来。 颜六闻着近在咫尺的发香,呼吸渐渐有些厚重,手脚也有些不老实,偷偷的从被子里伸出手,正想往柳十三被子里伸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香甜飘进鼻子,瞬间除了眼睛能动,连张嘴巴的力气都使不上。 “小样,你以为睡在一张床上就能占到便宜?”黑暗中,柳十三拍了拍手,一脚连人带被子把颜六踢到了墙角边。 “嗯,这样就宽敞不少了。” 颜六拼命瞪眼,她是宽敞了,也不想想他,他哪是睡在床上,分明是睡在墙上好不好! 一夜无话 将近黎明,颜六才觉得身上的僵硬松了一些,试着动了下身子,总算能躺平了。 借着外面微弱的光,颜六扭头朝柳十三看去,只见她已经半个身体露在了被子外面,抱着被子嘴巴微张,像个孩子一样正睡的香甜。 担心她着凉,颜六扯了扯她的被子,想帮她盖好,扯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从她身下扯出来,只得连人带被子把她抱进怀里,用他的被子把两人一起盖上。 白天闹腾了一日,又是软筋散又是迷药,还僵了一个晚上,此时的颜六就算是软香在怀,也没有了做坏事的力气。 闻着柳十三身上的幽香,一闭眼就睡着了。 “你,你,你手放在哪里?” 颜六感觉自己才睡着,就被惊叫声吵醒,睡眼朦胧中,下意识双手又抓了一下。 “你还敢抓?”柳十三一急,抓起枕头下的药包就撒了过去,竟然忘记了自己应该先躲开才对。 这下好了,一阵香甜飘过,谁也没有躲开,颜六保持着双手抓胸的姿势,柳十三则是一手抓在他手上,一只手扬在了后脑勺。 怎么看怎么觉得,柳十三是在引导颜六在干些什么,而那只扬起的手正往后抓的动作,就能脑补太多了。 难道要这样躺上一天? 柳十三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用僵僵粉了,哪怕是软筋散,她也不至于爬不起来,现在明显被他吃了豆腐,还要保持两人这样暧昧姿势,她要去哪喊冤啊! 正文 第369章成拙 阳光一点点从窗户上晒了进来,小二的脚步声已经在房门口来来回回好几趟了。 过了晌午,小二终于忍不住,往窗户上戳了个小洞,再往里面一瞧,连忙缩回了脑袋。 好家伙,现在还在战斗着。 直到太阳西下,颜六才缓缓能动,不过,他就算是能动,也不会傻到推开这软香在怀。 两人的身体贴着,体香阵阵钻入鼻腔,颜六有点心猿意马,装着动不了是行,可身体永远是最诚实的,就算他再想装,身体的某个部位还是控制不了。 他居然顶我! 柳十三脸颊通红,二十世纪长大的她,哪能单纯的不懂,顶在她腰上的是他哪个部位。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柳十三被他顶着,也有些异样的起伏,脸也越来越红,像是马上就能滴出血来。 好在僵僵粉的药效已经渐渐消退。 感觉手脚能动,柳十三“腾”的蹿出了被子,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 颜六软躺在床上,看着她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解释:“这可不关我的事,你看,你盖的是我的被子,不是我钻你的被子……还有,你那样贴着我,我要是没有感觉就显得你太那个了,我中了你的药粉,想推开你,可是不行啊,你不能怪我!” 柳十三嘴巴张合了几下,听着他的解释,好像是那么回事,要不是她投的药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她能说什么?说她被颜六非礼了?还是说,她半夜钻进他颜六的被子,就算是面对着她无意识的投怀送抱,也不应该有反应? 柳十三气了颜六,气自己,干吗担心银票半夜被盗,他又中了软筋散,就跟他在一间房,干吗以为自己有药粉在手,就算是睡在一张床上,也有恃无恐。 真是养蛇被蛇咬,柳十三涨红着一张脸,偏偏颜六还是一副很无辜的受伤样子,好像吃亏的是他一样,同样俊颜上飘着潮红。 大床上凌乱的被褥,软躺着脸色潮红望着自己的男人……不觉想起前世电视中看到的某些画面。 凌乱的大床,颜六无限哀怨的看着她,只是因为她吃干净抹嘴就走…… 停……她怎么会把脑海里那些画面的男女主角,想成了她和颜六还是女强男弱的那种! 柳十三脸红的像被点着了一般,偏偏颜六盯着她的视线,像是能看透她心里想的。 又羞又气,柳十三用力跺了下脚,红着脸跑了出去,心里骂自己真的够可以,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不是应该先去劈了颜六那厮。 胡乱想着,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小二带着一男一女往楼上走,边走边还在介绍:“包管二位住的舒适,热水,大床……包管享受得连房门都不想出……” 路过柳十三身边,还十分暧昧的向她笑了下。 柳十三更加烦躁了,闷着头就要往外面走,可是,不知道是她自己心里有鬼,还是怎么了,仿佛整个客栈的人脸上都笑得格外刺眼。 转身,柳十三重新回到了房里,推门进去,正好看到颜六穿好了裤子,正要往身上套棉衣,柳十三想都没想,手上一扬。 “你,你……”颜六身形一顿,手上的棉衣掉在了地上,下一刻,脚一软,倒在了地上:“你怎么又给我下软筋散?” “难不成还给你下补药?”柳十三居高临下盯着他。 “你想怎么样?” “你说了?”柳十三奸笑着:“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回来是要干什么?” “看出来了,你是回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低声笑道。 柳十三冷笑:“想得美,我是要把你扒光了丢大街上去!” “拔光我,那你就试试!”他低声笑道。 柳十三一咬牙,手就往他腰上伸,不想自己一碰上他,心却慌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手竟然有些发抖了。 柳十三抬头看他,他眼睛深邃不见底,带着某种复杂的情愫直直的看着她,恍惚间,这双眼睛蛊惑得她差点连呼吸都忘记了。 手一抖,手不小心碰到颜六竟然又有了生理反应!就听见他低低嗯了一声。 “呸,姑奶奶才不上的当!你不是骚么?我就把你弄到个好地方,让你骚个够!”柳十三站起来笑道。 颜六似乎有些清醒,问道:“什么地方?” “当然是你们男人最喜欢的地方!”柳十三说完,终于满意的看到他脸色变了变。 柳十三说完就出门叫小二,颜六一看她要出去叫人,连忙急道:“我只是本能反应,你别玩过了火!” 这个时候还敢威胁她!柳十三回身又抓了布条把他绑好,嘴堵上,这才掩上门出去。 这年头,有钱就是好办事,柳十三丢了一锭银子,让小二雇了辆牛车,又从外面找了两个大汉,把颜六用床单一蒙,让他们往车上一抬,就连她要干什么,都没人问一声。 问清了这个镇子最红火的妓院在哪里,结果,小二告诉她,这个镇子只有一家妓院,就在街头往左转。 柳十三亲自架着牛车奔着那就去了。 到了门口,柳十三看着里面艳俗的装饰,还有门口站着的一帮半老许娘、满脸白粉的女人们,心里偷了笑。 丫的,老娘好心救了你,竟然还敢吃老娘豆腐。 柳十三跳下牛车,径自走了进去,找到里面的老鸨,带他走到牛车前,问道:“看看我这货色怎么样。” 老鸨闻言走到牛车前,揭开颜六身上的被单,一愣。 颜六已经气的脸色铁青,爆红的眼睛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在柳十三身上。 如果眼神能当飞刀使的话,柳十三现在已经不知道扎了多少个窟窿! 老鸨仔细的看了看颜六的五官,伸手在他身上戳了戳,回头笑道:“模样倒是比我们家姑娘长得都要标志,看着也很健壮,可我们这……您看,姑娘,您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柳十三笑道:“我来的就是这,他呀,是我们家老爷的男宠,现在落在了我们夫人手上,自然是要给他一些颜色看看。” 正文 第370章戏耍 老鸨了然一笑,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柳十三继续往下说。 柳十三也不跟她绕弯子,把自己荷包解开,里面的碎银子全部往老鸨手心里倒。 “这些,你数数,等会找人把他搬进去,然后照着这个数,找些姑娘来,越多越好,不要求质量,只要数量多就行,也不会耽误你们的生意。” 柳十三这样说,前面又说要给些颜色。 老鸨一听,脸上笑开了花,心想着现在的时辰闲着也是闲着,蚊子也是肉,连忙招了几个龟公,七手八脚的把颜六抬到了房间里。 不一会就叫了一大帮人进来,柳十三看着门口站着的女人,脸上的白粉一个比一个厚,嘴唇一个比一个红,头上花花绿绿的,连她看着都有些犯恶心。 这老鸨也是个人精,柳十三的银子不多,她肯定是不舍得把好的找来,只是把院子里退下来的烧火老妈子们,都临时拿过来凑数了,此时大妈大婶们正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各位大姐们,你们看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如何?”柳十三大声喊道。 这一喊花花绿绿的女人们,视线全部落在了颜六脸上。 “俊!” “美!” “比我们见过的男人都要美!” “……” 颜六本来就长得俊美,现在被柳十三刻意用药水改造了,那张脸更是美得三百六十度,全无死角。 门口的女人,在窑子里熬了半辈子,自然见得也多,嘴上说的话也没有禁忌:“姑娘,你就直说了吧,要我们哪个上!” “就是,就是,要不我们一起也行!”说完,满堂哄笑。 颜六气的脸色已经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苦于身上被绑刚又中了软筋散,浑身软绵绵的,只死死的盯着柳十三,看的她竟然有些心虚,怎么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柳十三一把把颜六口中的布掏出来,冲着那群女人就喊道:“来吧,大姐们,想亲就亲,想摸就摸!” 颜六的上身只穿了件里衣,脸上虽然是俊秀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模样,此时,因为暴怒,隐隐还是看得出块块肌肉紧绷着…… 那些女人们刚才还说得欢腾,现在却都有些愣,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静了片刻之后,突然有人真的冲着颜六就去了,有了带头的,剩下的就一窝蜂的都上去了,摸脸的,摸身上的,还有人把手往下面探去…… 柳十三坐在一边,看着这群有些疯狂的女人,心里却没有预想的高兴。 只觉的颜六的眼神透过她们直直的落在身上,灼热的像要把她的身体刺穿,直直透到她的心上,让她不敢直视的心直发颤。 看到他受折磨,她不应该很高兴么?为什么现在心里会觉的心酸呢? 这是怎么了? “够了!”柳十三猛的大声喊道,惊的那些女人都立在那里。 冲上去,把她们推开,柳十三看到了颜六,他见到她冲上来一刹那,竟然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好了,我们两个扯平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柳十三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凶巴巴的,冲着他说道。 转身对着老鸨说道:“等我走后,你们都出去,一个人都不给进来!别打别的主意,不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走出妓院,柳十三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到这里搞了这么场闹剧,有意思么? 就为了争口气?然后就争进去所有的家当?柳十三一想到她现在的荷包空空荡荡,就觉的肉痛。 她就应该在把他丢到妓院的时候,没收完他的银票,也好过于现在,要了面子扯烂了里子。 想到颜六的银票,柳十三下意识往怀里掏,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现在好了,她身上连回客栈住宿的钱都没有了。 越想心里越烦,独自一个人顺着大街往镇子外走,看看能不能趁着天还没有全暗下来,出镇子找户好心的农家先住下。 却不想越走越荒凉,走到了月光亮在头顶,别说是农户,就连破庙都没有一座。 “完了,难道我真的要在荒郊野地里过夜了。”柳十三借着月光,四处打量着,周围除了半人多高的茅草,就是只剩下远处黑漆漆的树林。 柳十三犹豫要不要再原路回去,找昨晚的那个和老板讲讲好话,看能不能先赊着,可一想到现在回去,也许就会碰上颜六,顿时又来了气,甩着膀子就往前赶。 “小雪,你出来吧!我们说会话。”柳十三边走边往四处叫唤。 按照以前,小雪肯定是乐颠颠钻进自己怀里,可现在任她怎么叫唤,别说是小雪,连田鼠都没有见到一只。 丫的小雪,肯定是吃饱了,现在躲在哪睡觉。 想着韵娘送的那一匣子美玉,恐怕已经被小雪啃完,柳十三无言对月亮,难道她真的要一路饿着走回扬州吗? 走路她不怕,在万崖谷的时候,哪一个地方不是她拿脚量过的,可也是她能分清楚方向的情况下! 现在四处一片漆黑,她早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偏偏眼前的这个路口的路牌,又不知道被哪个手多的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前的岔路,到底哪一条才是回扬州的? 她肯定最近犯了个大太岁,才会好好的出城时,碰上太子遇刺,城门口严查,排队等候的时候,又被颜六趁机躲了进来,才会被他丢了行李,也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在天寒地冻的现在迷了路。 柳十三把颜六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狠狠在心里问候了个遍。 “哒哒……”远处传来马蹄声。 有人往这边来!看样子,她还不是很倒霉。 柳十三找了块石头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等着马过来。坐着好一会,才有马的轮廓在夜幕下缓缓走来,等再近点的时候,柳十三猛然站了起来。 靠,刚才还在庆幸自己还不是倒霉到了家,现在就被事实打了脸,夜幕下慢悠悠走来的只有一匹马的轮廓。 人呢?怎么会没有人? 柳十三下意识就在想,不会是自己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要是真遇上的是那个东西,她现在跑,会不会太晚了些? 柳十三还在犹豫跑还是不跑,马已经到她借着月光,视线能看清楚的地方。 不对,马背上有人,只是好像昏迷了,软软的趴在马背上。 正文 第371章追来 柳十三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念,走上前去牵停了马,一手搭在那人手腕上。 中了软筋散?还分量有些重?难道他是…… 柳十三来不及收回手,另一只手就把那人趴在马背上的脸,扭了过来。 果然是阴魂不散,就连这样,都能遇上! 想都没有想,柳十三从头上拔出一根发簪,朝着颜六人中扎了过去。 “啊!”颜六一声惊呼,顿时从马背滚了下来,掉在了冻得发硬的地上,又是一声惨叫:“啊!我的屁股……” 柳十三等他叫够了,才走到他面前蹲下,阴恻恻的问道:“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颜六眼睛眨了两下,似乎现在才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是柳十三,脸上一喜,伸出双手就抱上了她的脖子。 柳十三正半蹲着,见他伸手,连忙侧身躲开。 “十三,真的是你,我还担心晚了就找不到你了。”颜六说着,从怀里掏出来折叠得很仔细的小纸包出来:“我回客栈找你,却找到了这个。” “我的银票?”柳十三一把夺了过来,对着自己亲手折叠的银票亲了两口:“果然是我的,躲都躲不掉啊!” “是的,是你的总是你的!”颜六点头,话里却是意有所指。 柳十三见他并没有记仇,而是拖着中了软筋散的身体来给自己送银票,也就没有再做什么趁人之危的事了。 药是她下的,总不能人家巴巴的来送银票,她却就这样丢下他来喂野兽吧! 要丢下他,也要等给了他解药再说。 话虽如此,该表明的态度还是不能少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颜六点头。 她自己先上了马,然后把颜六拉在身后坐好,果然,颜六坐在后面,手很老实的把在马鞍上固定身体。 “往哪走是去扬州的路?” 颜六指了一下,柳十三拉着缰绳,沿着他指的方向,边走边恶狠狠的警告:“我现在带着你,只是因为不忍心,你可不要再有别的心思,一旦我发现你有什么坏心,下次我再下药,直接让你去喝孟婆汤!” “嗯。”颜六嗯了一声,嘴角上却是勾了笑。 他就知道,她是属猫的,别看她平时看起来张牙舞爪,只要找对了她的顺毛…… 只是,她的这个优点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自古皇室都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从来就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软,那样的地方,他把她再次拉进去,到底是对还是错? 二人坐在马背上各自想着心事,一路无言,只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在黑夜里回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远处有人家。”柳十三远远就看到远处有亮光,连忙让马加快了速度。 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家客栈,此时,整个客栈里黑压压的一片寂静,如果不是门口的灯笼里亮着烛光,只怕是路过了也不知道。 柳十三率先从马背上跳下,走到门口敲门:“有人吗?我们想住店!” 敲了好一会,里面的一间房里才亮起了灯光,又等了一会,才从里面传出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伸出一颗皱巴巴的脸,睨了他们好久,才缓缓说道:“住店,一人十两银子,先付钱。” 此时,柳十三已经又冷又饿,也顾不上讲价,伸手拔了一根金钗递了过去:“这个应该不止二十两,多出来的,还请大爷帮忙准备一些吃食。” 自古钱财谁不爱? 沉甸甸的金钗拿在手上,老板皱巴巴的脸上终于带了些笑容,开门让两人进来,里面不大,炉子里黑囫烧得正旺,上面煨着的茶壶里冒着热气。 老板帮二人倒了热茶,便从后面叫醒了老板娘,二人进了厨房忙活。 柳十三见他们进去,双手抱着茶杯,对着颜六眨巴着眼睛。 “干吗?” “小声点。”柳十三往厨房那边看了眼,压低了声音:“你说,我们进的会不会是一家黑店?” 颜六抬眼,看着她眼眸闪着兴奋的神色,低声笑道:“哪有那么多的黑店。” 也是,除了老板的态度有些不太热情外,给他们的茶水,饭菜,都没有任何异样。 有了昨晚的教训,柳十三说什么也不跟颜六一间房,只是吩咐他进房后关好门窗,又给了他一包药粉拿来防身,万一真有事,就大声朝隔壁叫她。 柳十三自己进房,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把整个房间的墙壁地板敲了一遍,又把床上的被褥床板统统掀开。 事实证明,像孙二娘这样的传奇人物,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真遇上的,也要有相当“好”的运气。 仔细检查了一遍,柳十三才安下心来,躺在床上,先前又冷又饿,现在酒足饭饱,裹在暖和的被子里,不一会便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颜六听着隔壁忙活的动静停了下来,才用手扣了下左边的墙壁,不一会,门被推开,闪进来一道身影。 “见过太子殿下。” 颜六抬手,示意他起来:“那边如何?” “果然如太子所料,您遇刺病重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有人蠢蠢欲动……”妫烈顿了下继续说道:“张相那边一直未看出来有任何异动,只是张家嫡小姐来了好几次,送来了不少东西。” “云台殿那边呢?” “皇上这段时间依然是闭门不出,只是请来讲经的法师,不再只是弘一法师一人……” 颜六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眼眸微眯,等妫烈说完,才轻声笑道:“云台殿那边先由着他,张相那边,找人去敲打敲打,至于张家嫡小姐,该给的希望还是要给她一些……最好把水再搅浑些,这样才会有人趁水好摸鱼。” 妫烈一一记住,出来时思绪却飘向了那场九龙夺嫡之战。 当年的大燕皇城九龙夺谪,二皇子发动兵变,冲入皇宫太子死于刀下,打算杀父弑君时。皇城混乱,是当今太子也是当年的六皇子举兵起事,救下了刀口下的皇上。 原想这样皇上对六皇子会有改观,却不想皇上竟然当着一众将士指责六皇子,是贱婢之后,狼子野心痴心妄想,说什么就算是死,也不会传位于贱婢之后。 要是他不怕天下人耻笑,大可以向二皇子一样,弑君杀父。 正文 第372章妖孽 命都不要,只是要让自己儿子背上弑君杀父的恶名。 纵然他这个外人,看到这样一幕,心里也是阵阵凄凉。 妫烈不知道为何皇上对六皇子生母厌恶到如此地步,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这样恨之入骨。 六皇子却是像早就预见一样,不怒反笑,屏退众人,只留他与皇上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 等二人出来,皇上便让身边的太监拟出一道圣旨,六皇子救驾有功,封为太子,而他则主动把自己幽禁在云台殿,对外宣称身体不适,由太子监国。 天旗,地旗,金旗,水旗,木旗,火旗,土旗皆交于太子,唯独留了龙旗。 …… 天蒙蒙亮,柳十三还在梦里,啃着炸鸡送啤酒,就被颜六从床上拎了起来。 还好,她在外面一向都不脱衣服睡觉,要不肯定又是一包药粉赏了他。 “干吗?我正在吃着好吃的了。”柳十三说着又倒了回去,蒙着被子想把刚才打断的梦捡回来。 “梦里吃又不是真的,我带你去吃真正好吃的。”颜六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再往前十里就是瑞城,那里虽比不上燕京,可好吃的好玩的,还是不少。” 柳十三一听有好吃好玩的,立即坐了起来,就着凉水洗漱过后,拉着颜六就往外马厩走。 “不吃点再走?”颜六牵过马来。 “不了。”柳十三翻身上马,开玩笑,她知道马上有好吃了,哪还会在这吃? 这老板昨晚端来的食物是没有问题,荤素也都有,可那味道?也就是刚好能填饱肚子而已。 颜六轻笑,跟着她上马,依然坐在了她身后,只是这次,他没有像昨晚那样坐着,而是伸手环过柳十三从她手上拿过缰绳。 昨晚柳十三没有帮他加“料”,虽然内力使不上来,可骑马还是可以的。 不得不说,颜六的骑术比柳十三好的太多,只见他一夹马肚子,马儿便像是离了弦的箭,很快就离了客栈好远。 风吹来脸上有些冷,可速度带来的刺激感,和环在自己四周的体温,让柳十三反而有些身体微热。 这样的速度,十里地半个时辰就到了。 两人进城,先找了家钱庄,破开了张银票,找了家酒楼,大快朵颐了一顿,才揉着肚子在大街上闲逛。 颜六早就对身上的土布棉衣各种不顺眼,现在有机会换,自然首选就是拉着柳十三逛成衣铺子。 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颜六这才觉得身上舒服一些,可到底不是惯穿的绫绡纱,穿在身上还是有些不自在。 掀开帘子出来,看到的人皆在心里抽了口气,世间竟然有这等好看的男子,白衣俊颜,脸比女子还要漂亮,却又偏偏没有一点阴柔之气,若不是看他掀开帘子走出来,定会以为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儿。 就连柳十三此时也有种恍惚的感觉。 呸!妖孽! 柳十三回神,呸了一口颜六,又呸了一口自己,明明顶的就是张假脸,这张假脸还出自她的手,她怎么也着了相。 不过,颜六原来长的就很不错,气质上更是风华绝代,气宇轩扬,也许,这就是她愿意他跟着自己的原因吧。 世人皆爱好皮相,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正想得出神,那张妖孽的脸就出现在柳十三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想什么了?这么出神?” 柳十三没好气的斜了颜六一眼:“想你这样骚包,就应该去参加兰花阁的花魁之冠!” 颜六笑了:“你在吃醋。” 柳十三无语问苍天,如果他因为长得好看,被人看了,她就吃醋,那等会到了大街上,她还不被醋淹死。 不过,大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看着颜六只差扑上来的架势,还是让柳十三感觉怪怪的。 早知道就把他易容成钟楼怪人,看他还怎么骚包! 只是可惜,她现在光有易容药水,可洗的药水却是因为好配没有随身带着。 柳十三暗暗腹诽,抬眼看到一家玉器铺子,便想着进去帮小雪存点口粮。 要说这次小雪还真是奇怪,走的时候无声无息,直到到现在都没有来找自己。 掌柜端出一些玉出来,柳十三挑选了几块雕工一般的大件,问了价钱,还算公道,正要付账,颜六凑了过来,指着她挑剩下的说道:“其他的也全部算上。” 掌柜也是个人精,听颜六这样说,在柳十三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应了声:“好了,爷!” 手上拿过来一个锦盒,全部装了进去:“一共是九百二十五两,爷是个爽快人,您给个整数就行!” 颜六丢了一张千两银票过去,说了句剩下的赏你,把掌柜乐得开花,连声喊了小二过来,说自家店里还有几件精品,问他是否要看看。 颜六哪里会对这样小店里的东西感兴趣,也就是陪柳十三,哄她乐呵而已。 柳十三见他已经付了账,也不好说不要,生怕他又哪根筋抽风,连忙把颜六拉了出去,走出来好远,她还在心疼他赏的那些银子。 不想,颜六接下来做得事,更是让她觉得这厮肯定在哪吃错了药,烧坏了脑子。 “你是有钱烧得慌吗?”柳十三一把把颜六手上,正要往地上砸玉器夺了下来。 颜六也不气恼,呵呵一笑,由着她把锦盒也收了过去:“你说的,买东西,买三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丢地上听响,一份拿来送人。” 柳十三一听他傻缺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说了一声:“缺心眼!”便快步往前走,生怕稍走慢点,自己也会被他的傻样传染一样。 走着走着不觉又笑了起来,不得不说,颜六的举动还是很成功的愉悦了自己。 看他费心费钱讨好自己,柳十三当即决定提前帮他解了软筋散的毒。 只是,制作软筋散解药中有几味生僻中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走了好几家医馆,正如柳十三料想的一样,有一两味坐堂的大夫听都不曾听过。 颜六却像无人事一样,安慰道:“解药的事不急,反正现在也用不着内力,也许下个地方就找得到了。” 柳十三想想也只能这样,对着颜六倒是有些内疚。 正文 第373章产业 越接近腊月,天气越冷,天上的雪花也像是不要钱似的,越下越大。 这样的天气,骑马肯定不行,只能再次租架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赶路。 颜六财大气粗,自然是不肯委屈自己,租来的马车也是极为豪华舒适,长宽近六个平方,铺着厚厚的毛毯,柔软厚实的棉垫,就连炉子也是火坑的缩小版。 这豪华舒适的程度,要是放在现代,怎么也是加长版劳斯莱斯的级别。 对于他花钱的大手笔,柳十三难免也有些好奇。 “你家除了琉璃阁,还有什么产业?”柳十三可不认为,琉璃阁的收入,能让他这样挥霍。 颜六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盘问我的家底,是想嫁给我?” 柳十三白了他一眼,这人也太自我感觉好,问问就是想嫁给他,那她要嫁的人也太多了。 问这个,一是好奇,二也是想知道,这个时代有什么产业,能这样赚钱。 柳十三这样想,也这样说了出来。 颜六笑了笑,对着随风飘起的车帘一角,指了指:“那个就是我的产业。” 柳十三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了然:“难怪你这么有钱。” 在现代,有天然气,有电的情况下,煤炭也暴利行业,更别说这个时代,只怕已经不能用暴利来形容了,能拿下煤炭产业,怎么也是个富可敌国。 只是,既然他这么有钱,怎么还会去行刺太子,莫非……他除了钱还想要权? 他的身份? 柳十三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跳,看颜六的眼神也有些复杂了。 正好,坐在前面的车夫葫芦朝里面喊:“公子,姑娘,现在已经快到晌午,要不要在前面找个地方打尖?” 柳十三这才觉得有些饿,想起出门前,特意煨在炉灰里的鸡,这会应该也熟了。 连忙让葫芦把车架下的炉子打开,把鸡弄了出来,敲开外面的黄泥,揭开荷叶,一阵香味扑面而来,引得一旁看着的葫芦直咽口水。 “葫芦,这个给你!”柳十三扯下一条鸡腿,给了葫芦,才就着荷叶用帕子包好拿了进去。 自己扯了一小半,其余的都给了颜六,本以为经过这样一打岔,刚才的话题就这样过去了,没有想到,颜六扯了一块鸡肉,嚼了一口说道:“看你这厨艺很不错,要不你跟在我身边给我做饭,我把黑囫生意分你一些。” 柳十三才不会相信,就因为一只叫花鸡,他会拿这样天大的好处来。 外面寒风烈烈,车撵里却是有些闷热。 柳十三穿得有些多,再加上颜六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只觉得脸上有些刺痒,不觉用衣袖往脸上蹭了蹭。 “怎么了?”颜六用手抓住她的手臂问道。 “好像脸上有些痒。”柳十三一只手臂被他抓住,脸上偏麻麻痒痒的难受,只得用另一只手挠。 谁知道她的手才抬起,又被颜六抓住,只觉得人被他拉了过去……微凉的触感传来,柳十三双目瞪的老大。 他,他居然用唇来帮她挠痒?还时不时咬自己的嘴巴一下? 柳十三正想着是不是等他再次亲自己嘴巴的时候,张嘴咬上一口,颜六已经退开,很是嫌弃的口气说道:“你不会是从燕京出来就没有洗过澡吧?一身的怪味。” 话说完,冲着前面驾车的葫芦喊道:“葫芦,快点。” 葫芦得令“哎”了一声,一声响鞭声传来的同时,马车猛然加速,柳十三一时不防,身子一个趔趄,直直跌入了颜六怀里。 别说,这肉垫子还蛮舒服的。 柳十三窝在颜六怀里,享受着人肉垫子的舒适,还时不时把好几天没有洗的头发凑到颜六鼻子底下,心想:你不是嫌我身上有味吗?熏死你! 暗暗腹诽中,柳十三偷偷闻了一下自己,好像还真的有股子的馊味。 本来这么冷的天,几天没洗澡也不会发馊,可这车厢里的温度只怕是快有二十度,自己却还是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有味才怪! 连带着脸上的药水也有些反常的不透气。 好在葫芦架的双头马车时速快,不一会,柳十三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马车也渐渐放缓了下来。 柳十三掀开帘子一看,已经到了一个镇子前面,远远望去,门头上三个大字“百草镇”。 燕国的药材集散地? 他们不是往扬州方向走的吗?怎么转到了这里? 柳十三狐疑的望向颜六,颜六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被柳十三坐皱的衣襟:“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住在这,你要的药材他那肯定有。” “他那不光是药材齐全,酿酒的手艺也是一流的。” 颜六平时也不是好酒之人,只是那个叫花鸡让他想起了柳十三以前做菜的手艺,不免想到妫烈常挂在嘴边的,人生两大美事。 莳三的美食加卫修的美酒。 颜六想什么,柳十三已经不太关心了,她现在想的就是找好药材,配出洗颜水,让脸好好透会气,如果能再泡个热水澡就更好了。 马车在充满药香的街头停下,葫芦跳下马车,三步两步就走到一大门前,扣响了铜环。 不一会门开了,一个二十多岁,身穿米白色袍子的男子走了出来,看到葫芦身后的马车,微微一怔,连忙躬身道:“不知公子前来,师傅他老人家去山上寻药,不曾在家。” “无妨,我们也是路过,找几味药材。”颜六回答了一声,起身先下了马车。 米白色男子又是一怔。 如果不是声音无误,要是光看样貌,就算是错身路过,他也认不出来。 米色男子还愣神,院子里又响起了一道洪亮的声音:“元真,你小子别打着接客的幌子,赖我妫烈的酒。” 此时,柳十三也已经下了马车,院子里说话的人也刚好到了门口,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声音又提高了亮度:“元真,你倒是快点,是客你就迎进来,不是客就打发了。” 元真一阵无语,也不接话,只是默默的退后了一步。 你要作死,可别溅我一身的血。 正文 第374章熟悉 柳十三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元真妫烈二人,只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一个文质彬彬,一个性情暴躁,还真是像极了那太极中的阴阳两面,看着突兀,却又有种说不上来和谐的感觉。 妫烈看元真不说话,暴脾气又上来了,走到他面前吼了一嗓子:“你倒是说话啊,躲什么?你不知道我现在很忙吗?” 元真没有说话,而是又往旁边躲开了几步,偷偷的看了颜六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你很急吗?”颜六随意的问了一句。 “当然……”话才答了一半,只见,刚才还像个怒目金刚的妫烈,瞬间一个激灵,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盯着颜六看,甩了甩头,又朝着四周张望,嘴里喃喃道:“乖乖,我怎么听到了主子的声音?莫非是大白天见鬼了?” “你是不是大白天见鬼了,我不知道,但你变鬼的日子不远了。” 熟悉的声音从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上说出来,神经大条的妫烈更是懵逼的厉害了,只会傻傻的盯着颜六看。 元真实在是看不下去,拱手对颜六行了一个大礼:“公子。” 公子?能被元真行如此大礼,礼称公子的…… 妫烈脸色巨变,扑腾一下,跪了下来:“妫烈有眼无珠,刚才口无择言,我这就马上去领罚!”说着,作势就要开溜。 他倒是聪明,自己去领罚,多少自己还能掌握,要是等他主子开口,就他刚才的不敬,还不打断他的腿呀! 想想以后就要拖着腿过日子,妫烈那个动作快得,就是人猿泰山在他面前都要自叹不如。 可惜,声音永远比动作要快,颜六眼眸微眯,扫了他一眼:“你敢跑?” 又是“噗通”一声巨响,妫烈正在奋起的身躯,生生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很不科学的在半空还原了刚才下跪的姿势,落在了原地,如果现在看过去,就像是刚才他奋起的动作是幻觉。 柳十三暗暗咂舌,这是什么功夫? 柳十三看着妫烈哭丧的脸,实在有些不忍心,她刚才从头看到尾,还真是为这个妫烈感到冤枉,如果是她,在不知道还有易容术的情况下,看到一陌生的面孔,说出来却是熟人的声音,第一个反应也会是以为见鬼了。 只是,他们折腾了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她这个外人,就这样站着有些尴尬,也有点冷吗? 干咳了两声,柳十三很成功的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颜六见她搓着手,目光柔和了下来,也不管元真和妫烈,走到她面前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冷吗?我们这就进去。” 要说刚才妫烈听出颜六的声音像是见了鬼,现在看到颜六柔情蜜语的样子,那就是像见了阎王爷一样的惊悚表情,嘴巴张开足足能放下一个鹅蛋。 就连温吞有礼的元真,在两人路过自己面前的时候,眼睛在柳十三身上打量了许久。 妫烈见两人已经进去,忙站起跑到元真面前,小声问道:“元真,那个人真是我主子?” 元真没有回他的话,丢下一脸茫然的妫烈,若有所思的跟着走了进去。 亲自迎两人去了后院,那里有一处从地下引出的温泉,终日泡着上好的药材,驱寒解乏最是好。 至于两人是不是共浴一池,就不是他敢妄想的。 只是,他前脚才出来,那女子就追了出来,对他福了福:“元真先生,请留步。” 元真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等她后面的话。 “小女子叫柳十三。”柳十三宛然一笑介绍自己,元真却是听到这个名字,眉心动了下。 “先生可是觉得我的名字有不妥?”柳十三依然笑着。 在门口时,元真和妫烈看颜六眼神里的敬畏,让她再一次怀疑起颜六的身份,而此时元真听到自己名字时的神情,她有种念头在心底油然而生。 难道…… 柳十三正要继续追问下去,就见墙角有道身影在往这边张望。 元真大喊:“妫烈,你不是给马喂草,跑这来干吗?” 妫烈不想元真会喊这么大声,朝着柳十三身后的温泉处偷瞄了一眼,见里面没有动静,才跳出身来,捂住还想张口的元真说道:“你嚷嚷啥?直娘贼的,小心老子揍你!” 柳十三一脸黑线,这妫烈就是一土匪。 眼见着元真被妫烈捂着脖子脸通红,就看他往柳十三身后一指,眼睛拼命对着妫烈眨呀眨! 妫烈身形一顿,转头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元真趁机往下一钻,拔腿就往外跑。 妫烈扭头看着柳十三身后空无一人,立刻炸了起来:“直娘贼的,你敢骗老子,看我不杀了你。”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绕着院子里的树木消失在柳十三的视线中。 柳十三嘴巴微张,这样就跑了? 在柳十三看不到的地方,元真在前面喘着粗气,朝着后面连忙摆手:“她……她……看不到咱们了,不……不跑了。” 妫烈倒是像散了个步回来一样,气息平稳得元真看着就嫉妒,走到元真面前大手一挥,拍在元真后背上,把刚刚才觉得自己能喘好气的元真,拍得差点又岔了气。 “你小子身板不长,心眼倒是长了不少!” “咳……”元真好不容易咳嗽了半晌,哭丧了脸:“我再怎么长,也长不过那两位啊!” “也是。”妫烈认同点了点头:“你小子心眼也就比我多一些。” 跟自己家那个主子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甚至连十三都比不上,那丫头几岁就能想出豆芽拱佛像,现在估计更是心眼多的跟个筛子似的。 妫烈不觉得心眼多有什么不好,至少他在柳十三那,是肯定她的心眼越多越好,心眼多不吃亏。 想着原来还是颗小黄豆芽似的,整天跟在自己身后喊“烈叔”的小姑娘,转眼就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妫烈心里是感慨万千,既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又有种心头肉就要被挖走的失落感。 不过,转念一想,要挖走他心头肉的是自家主子,以后也不是千山万水见不着,又是欢喜了起来。 同时酒虫和馋虫也勾了出来。 要是能同时喝上卫修老头的酒和小丫头做的菜,那该是多么美满的事啊! 趁着卫修老头还没有回来,妫烈看着元真的眼神变得格外热切…… 正文 第375章故人 这边,柳十三见两人一溜烟跑得没影,溜达了一圈,发现整座院子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得自己去找她要找的药材。 好在这个院子不大,一间间房门口溜达过去,柳十三在一间充满浓郁药香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推门进去,果真找到了她要找的药房。 外面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里面却是大的让柳十三咂舌,特别是墙上高大的紫檀木药柜,里面散发出来的香味,让柳十三不由得狠狠的吸了吸鼻子。 乖乖,这里的药材要是能拿出去卖,还不得一日就富甲一方啊! 柳十三想是这样想,颜六也说了,这个院子里的东西随便她用,可这样的念头,她也是就想想而已。 毕竟自己用了是一个性质,要是拿了卖了就是另一种不好的性质了。 柳十三看准来了几个抽屉上的名称,借着抽屉上的把手,飞身上去,打开,抓了一把……几个来回,落下,瞅着墙边药壶,把洗颜水的药材全部丢了进去。 加了些水进去,把药壶放在红泥炉上熬着,这才在另一面全是书籍的书架上细细打量。 “好家伙,《七十二病方》,《桑瑶齐经》……”柳十三一边看一边不停咂舌:“咦……《换颜奇术》?” 柳十三看到一个类似于现在精装版的书盒上的四个大字,轻咦了起来,抽出来打开,却看到偌大的盒子里却只有寥寥几张纸片在里面。 看样子,还是那种随手笔记的小抄纸,纸张已经微微发黄,看起来有些年头。 柳十三拿起纸片,里面果真是记载着一些易容心得,只是,这笔记却是越瞧越觉得熟悉。 柳十三眉心一跳,门适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推门进来,见到她在里面也不惊讶,只是看着她手上的纸片微微一笑,倒是柳十三有些不好意思,把纸条放回原处。 “我看院子里没人,所以就自己找来,用了一些药材,还请卫神医不要怪小女子不请自拿。” 卫修笑道:“一些药材而已……既然有缘,你可以叫我一声,卫师叔。” 刚刚他从外面回来,听了元真的描述,再加上还没有进来时闻到的药香,他不免在心里感叹:这世间的事,万物皆是离不开一个缘字。 柳十三看过纸片上的内容,能珍藏柳婆婆笔记,他一定与柳婆婆的关系很不一般,见他让自己这样称呼,点了点头,福身形了一个大礼:“柳十三见过师叔。” 卫修见她对自己行的是晚辈礼,又是哈哈一笑,虚摸了下巴下的胡须,道:“想必你也很好奇,我为什么让你叫我师叔?” 柳十三笑着点头,她还真好奇,眼前这个卫师叔和柳婆婆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不会是师兄师妹青梅竹马,幼时情愫朦胧,结果却是长大后,其中一方却是心落外人……最后变成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事情还真是被柳十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柳婆婆闺蜜叫柳絮,与卫修一样是孤儿,自小被易行宗捡了回去,两人资质不凡,成了易行宗宗主易天的亲传弟子,一个专研医术,潜心救人,一个却是在用毒易容术上的造诣比易天还要高上一层。 很快江湖上就出现了一正一邪的两大高手,两人出名的同时,易行宗也在江湖上变成了亦正亦邪的门派,像他们这两个弟子一样,让人又爱又恨。 恨的是柳絮的刁蛮任性,喜怒无常,爱的是柳絮任性过后来收拾残局的卫修,在帮柳絮收拾残局的时候,每次不光解了受害者的毒,连受害者以前的暗疾也会一并解除,看到他们身边有病的,也会施于援手,同样药到病除。 这样过着,终有一日,幼时的青梅竹马顺理成章成为连理之好,无奈事事最终不是一部写好的话本。 有一天,柳絮玩心大起,潜入一户人家,把人家家里的公子哥先是用易容术整了个面目全非,然后用毒毒软了公子哥的身体,丢到了燕京最大的乞丐帮。 家里是急得派人满大街找,可怜的公子哥在街头几次看到家人在自己面前路过,却是亲人相见不相识,自己又嘴不能言,只能日日干着急。 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柳絮把公子哥完好的送了回去,一个月后,把自己也嫁进了公子哥。 说到这,卫修的神情很是复杂,有悔恨,有心疼……那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柳十三连忙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静静的等他平复心情。 卫修视线看着门口的已经只剩光枝的柳树,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她嫁过去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年说什么我也要拦住她,哪怕……”卫修想到面前听他说话的是柳十三这个晚辈,及时收住了后面的话。 不过他不说,柳十三也猜到了,估计是他在悔恨,要知道结局会让柳婆婆变成这样,当初就应该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远去的记忆漫满了卫修的心头。 当年那人确实对柳絮是极为喜欢的,直到柳絮的孩子降临人世,阴差阳错间她知道一件事,柳絮含恨离开了皇宫,不想自己带出来的孩子竟早被他掉了包。 她没有办法回去抢,便把所有的恨意放到那些对他有用的人身上,只要听到他提拔了谁,谁第二天一定会在当晚被毒杀。 事情发展到最后,柳絮屠了一户整整两百多口,那人发出了最高杀令,才有柳絮无奈之下,满身鲜血决然纵身一跳。 原本以为那最后一瞥,再相见时定是黄泉,现在看到柳十三的易容术,不得不说,上天还是可怜他的,让他牵挂一生的人还留在人间。 也不枉费他孤苦一生救人无数,只愿帮柳絮赎她造下的罪孽。 卫修看着柳十三正静静的盯着自己,嘴张阖了几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机缘,有些事既然已经注定,多说无益。 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物随心转,希望他们能看得清。 正文 第376章相见 卫修只说了一半的故事,便把柳十三一个人丢下,顾自神情落落的走了出去。 柳十三此时却是在心里琢磨,卫修那说了一半的故事。 世间看得透,放得开,则一切如镜中花,水中月,虽然赏心悦目,却非永恒,心里的执念亦是如此。 总有一天会明白,生命匆匆,不必委曲求全,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宠爱自己,做一个独特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柳十三能这样想,是因为她的记忆里没有太多的磨难,米莳三时候的事情,她一点都记不起来,记得的只有前世被父母照顾的温馨画面,能这样想也是正常。 如果她记起了丢掉的那些记忆,不知道她的心境又会怎样改变。 不得不说,现在对以前一无所知的柳十三是简单、洒脱、快乐的。 柳十三把脸色的药水洗干净,端着剩下的药水,一脸清爽的重新回到温泉暖阁时,颜六已经不见了人影。 检查好门窗,柳十三痛痛快快泡了个昏昏欲睡,才爬了起来,换上旁边准备好的干净衣裙,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去找颜六。 不过,想着知道的越多,心里那份纯粹就会越少,也就断了去找颜六的心思,在暖阁的榻上闭目养神,没想到,闭着闭着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时,暖阁里的光线已经黯淡了下去,榻边坐着一个白色身影,见她动了,放下手里的书,冲她一笑:“元真已经进来瞧了几次,见你还在睡着,想必已经在外面叫了吃食了。” 柳十三嘴角抽搐了下,他们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才见一面,就惦记着让她来煮饭,合着她来这就是当伙夫的。 颜六看她的视线和平常一样,并没有因为柳十三露出的真实面貌而有所不同。 不光是他,柳十三一脸清爽走到花厅的时候,众人见她也是一副平常的样子,仿佛她就应该长成这样。 颜六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两人相视,明明才几个时辰没有见面,柳十三竟有些恍如隔世感觉。 没有见到卫修,想是下午的回忆,让他太过难过,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元真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了上去:“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说着,招呼妫烈提着一个偌大的食盒一同进去。 妫烈被元真使唤着,脸上老不满意,伸手提着食盒,狠狠挖了元真一眼。 元真很无辜的看了眼,足足有个小茶几那么大的食盒,对他抱了抱拳。 没有办法,这个食盒实在是太大了,以他小胳膊小腿,用上吃奶的劲也不见得提得起来,只能是妫烈来提。 柳十三也很好奇,这个偌大的食盒里放着什么好吃的,只见元真打开食盒,食盒里蒸汽袅袅,像是刚揭开的蒸锅一样。 一样样拿出来,飘着整条老山参的鸡汤,奶白的鱼汤……居然全是药膳汤,在食盒里一层层用小炉子温着。 柳十三抽了抽嘴角,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太那个了点,这个天气吃药膳是很补,可一桌子汤汤水水,看着也没有什么胃口啊! 不行,看样子要想吃得舒坦,还是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简单吃了一些,再喝了一碗汤,柳十三就算是吃饱了,提前离席继续回到了那个满室书香药香的房间,抱着书看到了临近子时,才回到元真准备的房间。 还没有来得及点上蜡烛,内室就传来了一阵“叮叮咚咚”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突兀。 柳十三抿嘴一笑,猫着身子悄悄的闪身进去。 果然,黑暗中一道白色如猫一样的身影,此刻正趴在木盒边缘,前爪在里面扒拉着,“叮咚”悦耳的脆响声夹杂着犹如嚼豆子的声音。 柳十三在黑暗中借力轻轻一跃,直接从门口跃到了白影身后,伸手一抓,把白影按在了手下:“哪来的小毛贼,既然敢偷我的东西!” 白影如同料见她会这般一样,头也不回的就这样让她按着,继续在木盒里扒拉着,找到一块还算勉强能下嘴的,前爪往嘴里一送,又是一阵“嘎巴嘎巴”咀嚼声响起。 敢情就柳十三一人,为这深夜重逢乐不可支。 “小雪,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嘎巴嘎巴” “我还以为你嫌天冷,自己回万崖谷了。” “嘎巴嘎巴” “……” 柳十三一巴掌拍在小雪脑袋上,一把把它从木盒上拎了起来:“吃吃吃,就知道吃,在问你话了!” “嘎巴嘎巴” 见小雪兽还是不理自己,柳十三非常不爽,一巴掌朝着小雪的屁股上打趣,硬是把小雪咀嚼的动作卡在那里。 如果不是房间太黑,柳十三一定能发现小雪兽此时的表情,比原来更人性化,它在害羞,雪白中带着金毛的毛发里,隐隐带着粉红色。 “你,你居然打我的屁股?”一道清朗带着羞怒的少年声音,突兀的在房中响起,吓得柳十三手一抖,小雪兽顿时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 “女人,你惹怒我了,刚才打人家屁股,现在又摔了它!” 柳十三眼睛在黑夜里眨啊眨,好半天才指着眼前白影,像是见鬼一样惊悚,“你,你,你什么时候上了小雪的身?” 现在眼前这个是人是妖?它占了小雪的身体,那小雪哪去了?柳十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小雪的灵魂不见了。 小雪神色严肃的仰望着她,越是认真严肃,一团毛茸茸的样子越是滑稽呆萌,如果是以前,柳十三肯定被它蠢萌的样子逗乐,但现在,柳十三却是呆站在那里,脑子飞速转动。 占着小雪身体的如果是哪个倒霉的穿越人类,她倒是不怕,可如果眼前的是一个妖怪,她刚才的举动,会不会被撕碎吃了泄愤。 要知道,小雪爪子的强悍程度,那是抓石头就像是抓豆腐似的。 可就算现在站着小雪身体的是穿越人类,她能制服它,后面该怎么办?是找回小雪的灵魂后,逼他把身体还回来? 她要去哪找小雪的灵魂?又怎么逼他把小雪的身体还回来?真的还回来了,他会不会就真的变成灵魂了,变成了鬼? 柳十三脑子里那叫一个乱啊! 正文 第377章腹黑 柳十三脑子乱是乱了点,但还留着一丝警惕,看着小雪兽嘴角上闪动的玉渣子,动了动手,把木盒拿下来放在地上。 不管它是人是妖,小雪馋嘴的毛病肯定是没变,先拿食物哄着。 小雪看都不看木盒里的美玉,再一次莫名出声:“你以前给我的再差都比这个好,真不知道你怎么跟他混的,越混越回去了,尽拿些垃圾石头来糊弄我!” 柳十三瞪大了眼睛,明明它嘴巴都是合着的,它说话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腹语? 等等,它说她以前? “你是小雪?” 小雪斜睨了她一眼,很不友善的出声道:“我不是小雪,难道是鬼?” 柳十三嘿嘿讪笑,她还真把它当成鬼了。 既然是原马配原鞍,那柳十三也就不会害怕了,蹲到了地上,视线在小雪身体上来回打量,好奇道:“小雪,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了,还会的是腹语,真是不得了。” 小雪抬眼:“你真的想知道?不怕好奇害死猫了?你这样问,我回答你的可是天机。” 柳十三连忙摆了摆手,天机?那她就不要听了,万一听了后,又来个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她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小雪兽突然会讲话的事就这样翻过,柳十三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以前她是把小雪当成宠物来养,平时睡觉换衣服之类的也不避讳它,可现在它居然会说话了,她没有办法淡定了。 看着它忽闪忽闪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柳十三在心里想,如果现在毒瞎它,会不会来得及? 小雪像是能收到她心里的信号一样,后退的半步,全身毛发耸立,身体像绷紧的弓:“你可不要乱来!” 柳十三笑的那个叫毛骨悚然:“乖,来我抱抱你!” 小雪警惕的后退到门口,信你,信你才怪! 说时迟那时快,柳十三有所动的同时,一道白影像白光一样转身躲门而逃。 仓促的声音响在寒风中:“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过,你没次在我面前脱衣服,我都是闭着眼睛的。” 这话不说,柳十三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雪话音未落,柳十三也不管会不会惊动其他人,一把银针对着白影射过去,电光火石间,银针擦着白影打在假山上,尽是一片火树银花。 “谁?”妫烈的声音最先响起,接着一道身影从亮灯的书房蹿出来,落在还没来得及黯淡下来的假山上,怒目张望,粗狂的声音犹如打雷:“尔等宵小,速速出来!” 接着,卫修、元真、颜六一一从书房出来,视线全部落在柳十三身上。 这时,妫烈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柳十三,出声道:“丫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柳十三嘴角抽了抽,她能说,她想杀人泄愤,或者还是能说,她被一只会说话的宠物看了? 柳十三没有回答他,妫烈倒是对假山上只剩末端的银针感了兴趣,“乖乖,丫头,你这一手天女散花,只怕是烈叔我,也没有办法全部躲开,这力道,再淬点见血封喉的毒……” 柳十三嘴角抽搐,妫烈这是什么逻辑,活妥妥的教唆犯。 妫烈可不管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教唆柳十三,他只知道,如果几年前,她也有这样的手段,也不至于过得那样卑微辛苦。 不过,那句福啊祸啊的怎么说来的,如果没有那次的祸事,柳十三也不会有这样的奇遇,也没有了现在的简单快乐,也许,比以前背负的更多,比以前更不快乐。 相较于她以前的懂事老沉,他倒是希望,她一直就这样没心没肺的快乐下去。 妫烈想法历来简单,其他人却是想的有些多,看柳十三的神情也是复杂得不能再复杂。 话说,寒风凛冽,被几个男子这样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看,柳十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对着他们虚福了下,转身回了房间,留下几个人在寒风中相互对视了一眼,重新回了书房,关上门,院子里再一次恢复了只有风声的寂静。 柳十三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一会想着小雪为什么突然会说人话,一会想着卫修说的柳婆婆的故事,他为什么只说一半,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柳婆婆为什么会孤身在万崖谷? 至于颜六他们为什么半夜聚在一起,柳十三就不想去关心了。 就这样睁着眼睛盯得窗外大亮,柳十三实在是躺得脑袋疼,便起身爬了起来,院子里空无一人,每间房的房门都紧闭着,其中一间更是发出惊人的呼噜声。 柳十三也没有惊动他们,轻手轻脚的来到温泉暖阁,再一次把身体泡入了温泉水里。 本该被温暖的水包围着,生出困意,却不想越泡柳十三脑子越清晰,她想到了万崖谷下的温泉小池,“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小雪看了。 柳十三收拾妥当,出了院子,来到大街上,在满街飘着某某药局的招牌中,找到了一家古玩店,买下了一块品相上乘的玉佩,回去一头扎进了药房里。 让你看,让你回来偷吃! 柳十三把能找到的燥热药材,全部丢到了一口大锅里,像是熬汤一样,熬出黑色的汤汁,直到一碗左右,然后滤除渣子,换了一口银色小鼎,巴掌大小,下面放着黑囫,直到银色小鼎被黑囫烧成浑体通红,柳十三慢慢的把药汁倒进去。 说来也是神奇,原本黑色的汤汁,在一阵蒸汽散去后,小鼎里竟然出现的是清亮透彻的清水,甚至连一点味道都没有。 柳十三把小鼎里的黑囫扒拉出来,等小鼎重新恢复了银色,才把刚才买回来的美玉丢了进去。 又是“噗哧”一声,转眼间小鼎里竟然只剩下那玉佩躺在那里,上面连一层雾气都没有,绑着的红绳都是干的。 柳十三提着红绳把玉佩拎在鼻子下闻了闻,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小鼎,神清气爽的走出了房间。 看了看时辰,她才记起来,自己好像连早饭都没有吃。 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厨房,门口干柴整整齐齐码放着,只是上面落的灰,足足有一个手指那么厚。 正文 第378章等待 推门进去,里面冷火冷灶,锅碗瓢盆上面的灰,不比外面柴火上的少。 昨晚的那餐,不会是连碗带筷子都是外面叫的吧! 这个样子,早饭是没有办法做了,柳十三重新回到街上,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粥,也没有帮他们打包带回去,径自走到了杂货铺。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她买了五样,又让掌柜的帮忙去买些菜,一同送到卫修那去。 等她要付了银子的时候,那掌柜却是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接她的银子。 “卫神医能用得上小店的东西,是老朽之幸,我哪能收银子。” 想是这掌柜以前受过卫修的恩惠,正没有办法回报,现在能回报一些,说什么也不肯收,甚至连从别处买菜的钱也不肯收。 柳十三没有办法,只能在他转身的时候,偷偷的把银子压在了他的账本下,才道了声谢,离开。 再次买东西的时候,柳十三说什么也不敢再提卫修的名号,只是买了一些自己能拿的东西。 等她溜达了一圈回去时,妫烈已经在门口张望,见到她回来,眼睛里的神情竟然像见到赶集归家娘亲一般,搓着手就迎了上来。 “丫头,你买的那些东西,是打算做给我们吃?” 原来,掌柜的东西已经送了过来。 看他那样子馋的,只差是见着柳十三就流口水了。 不过,柳十三很奇怪,她昨天才见到妫烈,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做一手好菜的,这个技能,貌似颜六都不知道? 难道,妫烈也是原来的旧识? “烈叔,你以前吃过我做的菜?” 妫烈微微一怔,继而憨笑道:“吃过,还经常吃,不过,为什么我会经常吃得到,就先不告诉你了。”说着,他恨不得像柳十三小时候那样,背着她就走,现在却只能干看着。 柳十三见他也有些莫名的亲切,就像是他口中的那声“丫头”,总是让她感到父亲般的温暖。 好吧,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不管是眼前的妫烈,还是元真或是卫修,甚至那个她永远觉得看不透的颜六身上,都没有让柳十三感觉到恶意。 妫烈不说,柳十三也不再提,反正该知道的时候就是她想躲也躲不过,突然间身边出现这么多熟悉她的人,如果说她还认为是巧合,那她就真活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柳十三知道这有可能就是某人刻意安排的,那个人也很可能就是颜六,至于是出于什么目的,柳十三现在只能选择一个字,等! 把提在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妫烈笑呵呵的接住,两人快步走到了厨房。 原本空荡荡的水缸里已经装满了水,灶上的大锅也烧了一大锅热水,只是看着水上飘着的灰尘,柳十三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君子远离庖厨,他竟然连锅都不先洗一下。 柳十三找来了盆子,洗过后打了些热水,把锅碗瓢盆一一清洗干净,妫烈就在一旁,烧火添水,眼睛盯着柳十三,像是看一件珍宝一般。 买东西的时候,柳十三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菜谱,现在做来,倒是手脚麻利,行云流水。 妫烈再次把昨晚那个偌大的食盒准备好,柳十三一个菜做出来,他就把菜接过来,放在食盒里温着。 陈皮话梅鸡,当归芍药多味排骨,板栗香菇焖牛肉,双枣开口笑……闻着就食指大开。 柳十三还在收拾着厨房,妫烈已经把食盒和碗筷搬了出去,等柳十三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围坐在桌子上。 卫修最先开口:“老夫听闻丫头做饭的手艺一流,原来还有些将信将疑,现在看到这一桌子的菜,我也是有些食指大开了。” 卫修赞道,妫烈和元真也是赞声连连,只有颜六没有说话,看着柳十三在自己身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开口笑放在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新菜?” “哦,这是双枣开口笑,原料是红枣和黑枣,中间去核,夹的是带了甜味的糯米……上面浇的是蜂蜜。” 妫烈早就按耐不住,拿起筷子尝了一个,摇了摇头:“老烈我不喜欢甜食,现在吃着也是喜欢。” 说是喜欢,筷子则再也不夹那盘双枣开口笑,夹的都是些肉类,看样子,他是无肉不欢的主。 倒是元真,十分喜欢那盘甜食,整整半盘落入了他的嘴里。 卫修则是喜欢吃素,开水白菜他吃了一半,颜六则是吃的依然金贵,每样菜绝不超过三筷子。 这顿还在嘴里吃着,妫烈已经惦记着晚餐,边吃边说道:“丫头的菜品如此出众,要是再配上卫老儿的酒,那就是夫复何求了要不晚上配点酒?” 元真白了他一眼,从他筷子下抢过一块牛肉,说道:“你还惦记着我师父酿的酒,上次你拿的那些呢?怎么不拿出来喝?” “上次的那些?”妫烈装傻,“早就没有了,坛子那么小,哪还会有!” 他才不傻,拿出来喝,这么多人在这,他能喝几杯?多吊酒瘾。 妫烈也是聪明的,知道自己在这一桌子人里面是几斤几两,把主意打到柳十三身上:“丫头,你可是没有喝过卫老头酿的酒,那叫一个好啊!” 柳十三撇了撇嘴,心想:她又不是没有喝过这个时代的酒,所谓的好酒也不过是过滤得比较清亮而已。 她住扬州的时候,隔壁王婶家就是专门酿酒的,她还专门扒围墙上偷看过,就是把发酵醪用绢布过滤装入酒瓶,放置阴凉处进行再一次的陈化。 也就是她懒,懒得去折腾。 卫修以为柳十三肯定会顺着妫烈的话,找自己讨要酒喝,却不想看到的却是她不屑的撇嘴,当场不大高兴了:“丫头,你撇嘴是什么意思,是瞧不上师叔酿的酒?” 柳十三暗暗吐舌,果然是人老成精,满桌子的人都没有发现就偏偏他看到了,正想着是不是转移话题,就听到他吩咐元真:“你去酒窖里,把最里面那几瓶就拿出来。” 正文 第379章酿酒1 这下,妫烈是最高兴,他可是知道那几瓶酒可是卫修的珍藏,不由得对着柳十三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摩拳擦掌等着元真拿酒过来。 元真拿了酒过来,一一给众人倒上,然后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了柳十三。 “……”元真倒出来的酒确实比市面上的清亮不少,酒糟发酵的味道也比较纯正,可酒糟水就是酒糟水,她确定要编瞎话来赞赏吗? 柳十三眼睛看向了颜六,颜六嘴角勾笑,并不出来打圆场。 他也好奇,连卫修的酒柳十三都是这样表情,那她是不是脑子里又装了什么惊喜。 要知道,无论是她当年在米家村制造出来的神迹,还是后面的神机营……无一不是让他惊喜不已。 柳十三算是看出来了,颜六是不打算帮她和稀泥,可要她说一个长辈的不好,她还真觉得不太好。 柳十三清了清嗓子,也不去尝面前的酒,站起来对着卫修福了一福:“师叔,十三年纪尚浅,哪会品酒,只是我偶尔得到了一个酿酒的方子,瞧着上面描写的,应该是一位高人所著,上面写着,世间皆以为酒糟过滤出来就是酒,其实不然,那不过充其量是醪糟水而已。” 柳十三边说边细心观察卫修的脸色,果然,当他听到是一位高人所著,脸色缓和了一些,不免在心里赞了一声,自己机智。 这年头,果真还是什么世外高人说好用,无论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事情,就说偶然遇高人,偶遇机缘,比什么都好用。 柳十三继续说道:“师叔,你是酿酒高手,要不我拿来给你瞧瞧?” 卫修一听连连摆手,自己是她的师叔,哪能抢小辈的机缘,可也很好奇,能这样大放厥词的高人,酿出来的酒会是什么样子? 这年头,独家秘方是可以拿来做传承,就算他现在心痒得再厉害,也不会做这样无耻的事。 颜六这时才淡淡开口:“反正我们也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要不十三你就按照那方子上所描写的,酿出一些来,比上一比。” 用事实来说话,也就不存在什么敬与不敬。 柳十三连忙点头,卫修却是皱了眉:“酿酒讲究的是岁月的沉淀,就这几日能酿出来?” 只有几天当然是酿不出来,除非是用酒精勾兑,不过,卫修既是喜欢酿酒,想必发酵中的酒糟肯定会有,有了酒糟蒸馏一缸子酒出来,也不过是半天的功夫。 柳十三问卫修是否有发酵好的酒糟,可否能让她用上一些。 果真,卫修的酒窖里常年备着。 吃完饭,柳十三还没有收拾好碗筷,妫烈已经迫不及待的催她,甚至还帮着清洗起碗筷。 柳十三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生怕碗啊盘子的在他像钳夹一样的手指中碎掉,忙擦干净手,找来了笔墨纸,在上面画出蒸馏酒需要的蒸子。 这个最简易家用的蒸子,是柳十三小时候在奶奶家见过的,以前每到放假的时候,爸妈上班忙,便把她送到奶奶家,在那里她不光是享受了城市里没有的快乐时光,更是跟着小伙伴们,上山摘果下河摸鱼,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 柳十三很庆幸,自己有那么一段上山下乡的经历,要不然,以她在父母身边的生活状态,估计离了煤气灶,连饭都煮不熟。 寥寥几笔,柳十三就把蒸子的样子描了出来,其实蒸馏酒的原理很简单,不过是把酒糟中的水分变成蒸汽,然后冷凝重新变成液态。 说白了就是利用酒精较易挥发的特质,加热后产生的蒸汽中含有的酒精浓度增加,而酒液或酒醪中酒精浓度就下降。收集酒气并经过冷却,得到的就是酒。 妫烈拿着图纸乐颠颠的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回来,已经把东西放在了厨房,只等着柳十三过去。 “烈叔,等会还要请你帮帮我!” 妫烈自然是答应的,按照柳十三的要求,把酒糟倒入灶上的大锅中,然后把一根竹槽放入木头蒸子中间,上面盖上小一号的大锅,再在上面的大锅里倒满凉水。 “接下来干嘛?” “烧火,”柳十三调整了下竹槽露出来的长度,放了口缸在下面,“不要太大。” “好。”妫烈爽快答应,手忙不迭的往灶膛里加柴,一脸期望的等着柳十三接下来的动作。 不想,柳十三却是找来了几个莳薯,坐在灶前,往灶灰里丢。 “丫头,你不要再做些什么?”妫烈嘴角抽搐。 “不要,现在就是一个字,等!”柳十三故作神秘,手上却是很麻利,把莳薯埋进了灶灰里。 等莳薯的香味隐隐传来,蒸子上面那锅里的水也飘起来热气,柳十三用手试了试水温。 “烈叔,麻烦你再打些井水过来。” 再一次换好井水,不一会,竹槽下方的缸里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来了。”柳十三惊喜叫到,她也就是在照着前世见过奶奶蒸酒的样子,照葫芦画瓢,没想到还真被她捣鼓出来了。 也就是现在有现成发酵好的酒糟,如果让她从头来做,她还真没有把握能鼓捣出来。 毕竟,知道原理是一回事,时间和经验积累才是其中精髓。 说白了,柳十三也是得了个巧,技术活卫修已经做完了,她不过是做做体力活而已。 不对,体力活她也没有做,都是妫烈做的,她最多是动了动嘴皮子。 此时的妫烈,闻着酒香已经在眯着眼耸鼻子,柳十三等了一会,才拿碗在竹槽下接了一小碗,递到妫烈面前:“烈叔,你先尝尝!” 给他尝头筹! 妫烈那个感动啊,只差两眼老泪纵横。 其实,柳十三是想自己先尝尝的,不过,她知道现在出来的酒精度数最高,她可喝不了那么烈的酒。 妫烈接过,头一扬手一抬,在柳十三来不及提醒的时候就一口干掉。 只觉得喉咙里像一条火蛇,吸溜一下钻进肚子里,妫烈想张口吸口凉气,却觉得舌头辣得发麻,就连毛孔都冒着热气。 正文 第380章酿酒2 柳十三见妫烈定在那里,双目圆瞪眼底通红,连忙走过去,问道:“烈叔,怎么啦?” 良久,妫烈长啸一声,继而冲着柳十三竖起了大拇指,“好酒,舒坦!”说着,又要去接。 柳十三连忙拦住他:“烈叔,不可再饮了,要是你醉了,谁来帮我换凉水。” 妫烈想想柳十三说的在理,也就放下了碗,帮着继续打下手,才换好一锅凉水,坐在灶前,耳朵微动,朗声笑道:“你看,又有人被你的酒虫勾来了。” 柳十三回头,就见元真卫修二人疾步而来,边走还边微耸着鼻翼。 原来,这师徒二人正是被妫烈的长啸声吸引过来的。 “师叔,师兄你们来了!正好,尝尝这酒如何?”柳十三也是有些小孩献宝心态,连忙接了两碗送过去。 妫烈却是在一旁提醒道:“你们可要小口浅尝,这酒烈,依你们的酒量,也就这一小碗。” 三人相识多年,有几分的酒量那是再清楚不过,饶看着妫烈是好心提醒,其实心里也还揶着戏谑的心。 刚才的酒,他也被呛了个面红耳赤,依这师徒的酒量,就算是小口浅尝,还不呛个眼泪横流。 卫修师徒是斯文人,不用妫烈提醒,他们也不会像他那样豪饮。 卫修先是闻了闻,只觉得酒味浓郁,小口浅尝,入口绵柔,入喉后嘴留余香…… 如果他原来的那些还算是酒,那柳十三酿的这些,只能用仙家的琼浆玉液来形容。 果然,天外有天,想他也曾游历四方,自以为已经算是博学多闻,原来还比不过眼前这个小女娃娃。 妫烈早就等着看他们的笑话,见师徒喝了一口,却是一脸陶醉样,不免疑惑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像烧刀子割喉般。” 柳十三“扑哧”一笑,原来烈叔是在这等着,可惜,这已经是好几锅后的酒,酒精度数早就淡了。 也不解释,只是在竹槽上再接了一碗,递过去:“烈叔,你再尝尝!” 妫烈狐疑接过,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只是小抿一口,酒一入口,立刻不满了:“丫头,你不公平,给我的就像是烧刀子,给他们的却是这样绵柔的。” 他这样一说,卫修师徒也看向了柳十三,柳十三连忙表示自己很无辜,于是把酒精度的问题尽量用他们能懂的意思,说了出来。 妫烈听得云里雾里,卫修师徒却是连连点头,“不错,这个倒是与熬药的原理相差无二。” 柳十三暗暗吐舌,也只能这样理解了。 卫修师徒守着再换了一锅水,缸里的酒算是前后浓淡相融,到达了众人觉得合适的浓度。 卫修想着,这会柳十三应该是要把这个大木通样的东西收起来了,连忙招呼其他人回避。 柳十三则是拦住了他:“师叔,晚辈见师叔也没有什么孝敬您老人家,就拿这酿酒的方法献给师叔。” 她这样说,实在是太合卫修心意,晚辈孝敬当然是要笑纳,不过,同时他也在思索,拿些什么出来回礼。 柳十三让妫烈把蒸子拆开,边拆边解释,当着卫修他们的面再重新装了一锅,“现在只需要往上面这锅里换凉水即可,开始浓度太高的不宜拿来马上喝,倒是可以泡些药材,让药材的药效融入酒里,用来内服外用都行,这些还需要师叔您老人家琢磨琢磨。” 柳十三也不是刻意拍马屁,她师从柳絮,自然学的也是些用毒之道,悬壶救世之道,她只能是“呵呵”了。 卫修也是个急性子,当场就让元真妫烈二人,把他酒窖里的酒糟都搬了出来,大有今天就要一雪前耻的味道。 柳十三有随口说了说,这酒还可以利用四季花果,酿些果酒,花酒的,当场,妫烈就被指派去摘梅花,至于火候水温就由卫修自己慢慢研究了。 这边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柳十三倒了一壶酒,端在了手上,说是拿着去给颜六尝尝,其实,她是想去问问,从云那边有没有回信。 还有,颜六这几天除了吃饭,就整天关在书房里,她也好奇,他究竟在书房里鼓捣些什么? 站在书房门口敲了几下门,好一会,颜六才过来开门,见她手里端着酒壶,连忙把她让了进去:“成了?专门拿过来给我尝的?” “嗯。”柳十三把整个托盘递了过去,打量起她从来没有进来过的书房。 连着的两间房,面积不大,外面一间放着床榻,正中间放着茶几板凳,里面那间用多宝格挡着,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一个偌大的书桌上,堆满了凌乱的东西,像是信件又像是书籍。 想必颜六这段时间,关在书房里应该是在办公。 也是,那么神秘的身份,那么大的家业,光是随便看看也够他忙的了。 柳十三不免庆幸,自己无意中溜达,就能得到从云那样的好帮手,什么事情都能搞定,完全不用她操一点心。 想到从云,柳十三在颜六对面坐了下来:“哎,那个让你第出去的信,有回信了吗?” 颜六已经尝了一口柳十三新酿的酒,连声赞,很好心情的把早就准备给她的回信拿了出来:“回了,你酿的酒真好喝,还有吗?” “有,不过,不能平白就给你!”柳十三照旧抓着机会就谈条件,这样的状态已经变成两人间的习惯。 “好,我就给你三次提问的机会。” 柳十三白了他一眼,还真当自己是百晓生了。 “你什么都能回答得上来?” “当然,”颜六很自信,他的情报网如果连柳十三的问题都搞不定,那那个管事的,也可以自己抹脖子了,转而他脸上浮出了戏谑的笑,“这是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你可满意?” 柳十三抽了抽嘴角,她能说不满意吗?这答案还不是他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说什么都行,说着,手里已经在拆信。 “那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我今天酿的酒叫什么名字?” “……”颜六心想:这又转回来了。 柳十三就知道能堵回去,很大发慈悲的随口说道:“要不,给你三次机会?”说着,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正文 第381章回信 从云的回信里,说了她不知道柳十三这个时候会回扬州,以为她会在燕京过年,于是便去了燕京,拿到她的来信时,人已经到了燕京,问她是自己再从燕京回扬州,还是她来燕京与她会合。 她的建议是,最好柳十三转回燕京,因为她想在太子纳妃中做点生意,借着好在燕京权贵中打响名头。 说起做生意,她是一肚子苦水,本来以为能借着罗大的影响力,快速融入燕京上流。结果,那小子却是因为韵娘的事,日日醉得像滩烂泥,现在她不光要顾着她们这边,连琉璃阁那边也要照顾着。 从云这样说,必定是韵娘得到了那个花魁之冠,想得到自然要付出代价,前途未知,韵娘肯定不会再连累罗大,估计,罗大也是为了这个才会日日用酒麻痹自己。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柳十三把韵娘当姐姐,自然是不肯袖手旁观,可想帮忙也要找得到切入点,现在她除了知道花魁之冠会有一个达成心愿的彩头,可用来交换的条件了? 韵娘的心愿是扳倒朝中重臣,她又有什么能拿来交换? 女人,无权无势,不用想也知道,有的也就那具身体而已。 想必,这些韵娘罗大也早想到了,才会这样痛苦。 柳十三想的出神,眉心皱起,惊觉中有只手抚在了她的眉心处。 对了,她可以试着问问眼前这个神秘的颜六。 柳十三一把抚开那只扰人心思的手,稳了稳心神,“第三个问题来了,兰花阁今年的花魁之冠,交换心愿的条件是什么?” 颜六一愣,不防她问的是这个,收起了戏谑的笑,微微沉吟后才说道:“兰花阁的事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有可能知道的同时已经一只脚踏了进去,你确定要知道?” 柳十三也知道,可她实在没有办法看着情同姐妹的韵娘,就此断送一身的幸福,而自己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颜六不知道那个韵娘与柳十三是什么关系,但韵娘的生世他却是了如指掌,也知道她要换的心愿是什么。 至于罗大与韵娘的关系,自然也是在他的耳目之中,原想着先借韵娘的事除掉张相后,再赏罗大一个人情,现在看来,计划要改改了。 不过,这个变故倒是解决了他心中的一个难题。 颜六叩击在桌面上的手,猛然停住:“这个问题,我明天答复你!” 柳十三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走,颜六忙拦住她,“你也太势力了吧,用完就丢?” 柳十三白了他一眼:“什么叫用完就丢,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好不好!” “好好好,是我自己最贱,”颜六笑道:“要不,我们再做个交易,看你对兰花阁那个花魁很上心的,如果我不光帮你找到答案,还不小心帮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你满足我一个愿望?” “……”这个好像是要把自己买了的前奏。 颜六见柳十三不回答,又丢出了一个诱饵:“放心,绝对是你能办到的。” 我能办到的? 那就可以,柳十三点了点头:“说好了,别到时候我办不到,你又反悔。” “绝对不会!”颜六笑得像一只老狐狸,送柳十三到了门口,又问道:“刚才第二个问题,可以先给我答案吗?” “呃,那个啊,白酒。” “为什么叫白酒,你不能随口糊弄我!” 柳十三头也不回:“谁糊弄你了,你看看那酒,一清二白,不叫白酒总不能叫清酒吧!” …… 颜六的办事效率出乎柳十三意外,早上她还没有起床,颜六已经过来找她了。 “这么快?”柳十三猫在被窝里,迷迷糊糊问。 颜六看着被窝里,柳十三那红扑扑的脸就觉得心痒,趁着她还迷糊着,快速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当然,我是谁?” “你是谁?你谁也不是,”柳十三没有睡醒,就会有些神经质:“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如果我愿意,我也可以叫颜六叫子烨。” 颜六微微皱眉,这是昨晚的酒还没醒? 昨晚她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顺便把卫修,元真等人一同绕了进去,什么本我,真我,世界宇宙本源……乱是乱了些,可真深究起来,还真是有些玄机在里面。 不过,现在他可不想想什么玄机,他要趁柳十三不够清醒的时候,拿下那块“免死金牌”。 只是,柳十三现在这个迷糊劲,就算是答应了,等她清醒了会不会就反悔了? 颜六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当场也不再想什么偷香的事,在房间里找到笔墨,一撩袖子,行云流水般写了整整一篇。 最后一行:吾意欲知昨日所问之事,签字画押后书房细谈。 看了眼蜷缩在被子里如同小猫般的柳十三,微微勾唇,把刚才写好的放在她枕边,顺手拉了拉被角,把她的脸露了出来。 怔怔凝视了一会,才抬步走出去。 他虽然远离燕京,朝中之事却是一丝也不敢松懈。他在布一盘棋,一盘关乎于千秋霸业的大棋。 柳十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头还是有些发晕,说起来也怪她自己,好好的倒腾什么驱寒酒。 如果只是单纯喝白酒,喝的时候还能有个度,但白酒里一旦加了糖和胡粉,再放在红泥炉上那么一热,白酒的辛辣口感立刻变得异常顺口,后面具体喝了多少,想必谁也不知道了。 柳十三只隐约记得,开始是她在温酒,后面变成了元真……再后来,好像被众人吆喝去打酒的是颜六,还就属妫烈喊得最大声……他好像的脸阴沉的像能滴出冰凌来,又好像一只偷吃到手的老狐狸。 柳十三坐起身,手按在枕头上,看到了那一张满是字的纸,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看到后面的落款,忍不住嗷了一声:“要不要这样,又不是考状元,写这么多字干吗?” 勉强读完里面的内容,柳十三简化再简化,归拢起来就是,颜六为了帮她打听韵娘的事,那是费尽周折,赔了银子牺牲了人,所以他要她一个承诺,在她能力范围内帮他一回。 柳十三抽了抽嘴角,这样的条件,他还用这样郑重其事?她看起来有这样薄情寡义吗? 想也没想,柳十三大笔一挥,潇洒的签下大名,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像颜六想的那样,还找来了印泥,按了一个手印。 正文 第382章进补 “给你!” 颜六接过柳十三的契约,看了眼那个红扑扑的手指印,才郑重其事的折叠好放入怀里,同时把一张纸递了过去。 柳十三知道,这里面肯定是他打听出来的答案。 “韵娘要入太子府?还是同白狼国的公主,当朝宰相子女,一同入府?”柳十三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操作? 太子要同时娶那两位,她还能想通,毕竟现在看起来入府为妾是委屈,可当今的太子有可能就是明天的皇帝,就算是妾以后也是妃。 可要韵娘入府?那太子不会是看上了韵娘?也不对啊,就算是太子看上了韵娘,想收了她,也可以偷偷抬进府,与一个公主一个贵千金同时入府,是拿来当炮灰啊! 颜六像是能看透柳十三心思一般,淡淡说道:“太子虽然传出已无大碍,可星术宫的老道却说,紫薇星旁边有一个赤色红光,所以需要找个人来冲喜……那两位自然是不肯做冲喜之人,也不知怎么就找到了你朋友身上。” 柳十三错牙,真是迷信害死人。 “那怎么办?韵娘就只能这样老老实实的去太子府?”柳十三仰头看向颜六,“你不是说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颜六一笑:“当然,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就是在这之前,把韵娘抢出来!” 柳十三点头,好像目前这个办法是最简洁有效的。 却不想颜六话锋一转:“不过这样,死的人就有些多了,燕京兰花阁那些人肯定是一个都跑不了,再加上扬州那边的,好几百号人就得人头落地了。” 柳十三想到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就头皮发麻,“要死这么多人?” 颜六斜睨了她一眼:“你以为?官家定下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柳十三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了,我会易容,要不你帮忙找个人,我把她易容成韵娘的样子,咱们来个桃代李嫁!” 不想,颜六摇了摇头:“这样只能骗到一时,你的药水也是有时效的,一旦失效,怎么办?总不能一到时间,你就往太子府里跑?” 柳十三想想,这也不是回事,她轻功不错是不错,但是遇上真正的高手,别还把自己当成了搭头填进去。 正当柳十三愁破了头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妫烈的声音:“主子,封家来人了。” 颜六“嗯”了一声,对柳十三说道:“这事也不急,太子纳妃少说也要准备些时候,我们再从长计议,反正你这事我是跑不了了的,不过,现在你还要帮我个忙,帮我把容貌再改变一下。” 柳十三刚想说,我凭什么要帮你,就听到颜六说道:“不要你白帮,我付银子。” 一听付银子,柳十三手脚立刻就麻利了起来,三下两下颜六就从一个俊朗公子变成了路人甲。 回到房里,柳十三想着颜六都换了容貌,是不是自己也应该不拿自己真实样貌给今天来的人看。 于是,照着原来的老样子,对着镜子也涂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柳十三倒是闲得有些无所事事了,忽然想到昨天泡了药水的玉佩,连忙去看。 好家伙,吃得居然连条红绳子都没有剩下。 想着小雪那家伙吃过玉佩后,面红耳赤双目爆红,却不知道是该找小喵小狗了,还是找人消火的窘迫样子?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丫的,看你不爆血而亡!” “果然最毒妇人心。”一个声音突兀的在房中响起,吓了柳十三一跳。 “谁?谁在那里?” “来取你小命的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柳十三这回听清楚了,声音竟然是从她床底下传来的。 心里暗暗琢磨,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摸出了一把银针:这人说要来取她小命,怎么趴在她床底下,按道理不是应该说出这话的时候,刀已经架到她脖子上才对。 人还在床底下趴着就出声要挟,这是又多么的缺心眼? 还在犹豫,她是直接往床底下射他个刺猬附体,还是先退出去,来个关门打狗,就见床底下摇摇晃晃爬出一个通体金黄的小狗,有气无力的白了她一眼。 柳十三没有看错,这小狗确实是白了自己一眼,不过,这眼神她怎么那么眼熟? 对,小雪,只有它每次在自己犯二的时候,就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 “你,你是小雪?”柳十三试探的问道,心里纳闷,怎么才几日它怎么就换了造型,连声音也与那天晚上的不太一样,就像是男孩变声期一样,沙哑得像只公鸭。 “你以为?如果换成别人,就你昨晚那鼾声,那睡相,早就去找孟婆讨水喝了,”小雪看了她一眼,不想再跟她聊这没有营养的话题,“昨晚你那个玉佩是哪找的?” 说起那玉佩,柳十三有些心虚,讪讪笑道:“那玉佩是我在外面买的,昨天逛街的时候,有个潦倒商人说要卖祖传玉佩来做回家的盘缠,我一时好心,就没有细看买了回来,怎么?我放在那被你吃了?” 她的话信息量很大,玉佩她是偶然在大街上买的,当时是因为好心所以也就没有仔细看,材料不详,卖家不详,动机也单纯,至于它吃了有什么副作用,完全就是它嘴馋的后果。 柳十三这边想着把自己撇个干净,却不想小雪却是意犹未尽般舔了舔爪子:“那玉佩材料一般,不过上面泡的药材却是极好。” 什么?原来这丫居然是喜欢里面加的料?这也太重口味了,她昨天加的那些料,也就是给小雪这样的强悍异类吃,要是给人吃,估计当场就是爆血管。 小雪以为她没有听明白,继续问道:“你能把昨天玉佩上的药弄出来吗?” “我哪能弄出来,”开玩笑,柳十三现在还不知道小雪是真喜欢那药呢?还是套她的话,“我都没有发现上面泡了药,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天生的狗鼻子!” 小雪想想也是,那玉佩连它开始都没有发现异常,柳十三不知道也是正常,不过,她刚刚笑得那么奸,还有那要爆人血管的狠话,难道又有人倒霉了? 不过,现在不是它该管闲事的时候,还是抓住这个契机进补要紧,柳十三不知道那玉佩上的药材不要紧,它知道。 让柳十三拿来纸笔,一个个报着药名,最后来了一句:“每样少放一钱,昨天那玉佩有些烧嗓子。” 正文 第383章被讹 柳十三连连点头,看样子这事算是过去了,说实话,如果小雪、为了这事不理她回了万崖谷,她还真有些不好给柳婆婆交代。 当初离开前,柳婆婆可是专门交代过,一定要她帮小雪入世找机缘的,现在机缘还不知道在哪,它要是这样回去,等她再回万崖谷,该怎么说? 等柳十三回神,想问小雪为什么它会变了颜色,小雪早就不知道藏哪了,房间里各个角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它的影子。 得,那家伙把她这当饭店了,不对,饭店吃饭也要给银子不是! 这会柳十三算是又有事做了,拿了银票继续出门,给小雪买口粮。 等她再次出房间,好家伙,院子里丫鬟、小厮、老妈子,那叫一个忙活,手里拿的,怀里抱的……就连锅碗瓢盆都有,一件一件往院子里搬。 柳十三抽了抽嘴角,朝着站在书房门口的妫烈招了招手:“烈叔,这是谁在搬家?” 妫烈一瘸一拐上前两步,指了指书房:“里面客人带的。” “哦。”柳十三哦了一声,“烈叔,你怎么跟人打架了?” 妫烈呲了下,刚才动作扯到伤口:“没有,昨晚喝多了,摔了一跤!” 他这样说,柳十三也没有再往心里去,只是摔了一跤,有卫修这天下第一神医在,哪用得她来操心。 不过,该表示的关心还是少不了,柳十三叮嘱了他一番,也就出了门。 再次抱回来一匣子美玉,柳十三也再一次变成了荷包羞涩之人。 “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回事啊!” 柳十三郁闷,把气发泄到地上的小石子上,凌空一脚,就听到对面“哎哟”一声,接着就是爆骂声连连。 “哎哟,哪个挨千刀的,把石头踢在我的头上,哎哟……你别走,说你呢!” 柳十三还来不及躲,就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扯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是血,哭得那叫一个凄凉,就像是柳十三当场那个了她一样。 “哎哟,我的头啊,我的腰啊,我要死了……可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我要是死了,你们可怎么办啊!” 已经有人围了上来,对着柳十三指指点点,柳十三被她哭得那是一个头两个大,再加上她额头上确实流了不少血,身上的衣服也是洗的看不出颜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吧,你想怎么办?” 妇人一听也不哭了,用刚才拍过地张兮兮的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一时间脸上红黑交织,看起来更是凄惨。 “怎么办?当然是赔银子,”妇人也不说去医馆看看,直接开价:“最少二两,不,二两五钱!少一分我都不放手。” 柳十三乐了,想这个妇人还真有意思,讹钱也不要个整数。 虽说她已经是囊中羞涩,可区区不到三两银子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当场丢了三两银子过去:“你说的二两五钱,这么多人看着的,你可不能讹我这外地人。” 这个镇子是燕国药材中心,南来北往贩卖药材的商人比当地原住民还要多,柳十三这样一说,很快就有人附和,几十双眼睛看着,妇人想耍赖也不敢。 不过,她还是坐在地上抓着银子不想起来。 柳十三弯腰,伸手过去:“说了二两五,还有五钱,你要找给我!” 妇人一听炸了,像是屁股装了弹簧一般跳起来,“我可没有银子找给你,你要找,我那有筐红梅,就当银子抵给你了。”说完,扭着肥硕的屁股就跑了。 众人见事主都走了,也就各自散去,留下柳十三一个人对着满筐娇艳的红梅发呆。 这算什么事?五钱银子就得了这一筐红梅。 不过,花了银子的东西自然不能丢掉,柳十三把红梅提在手上,慢慢往回走,心想着该找什么路子赚些钱。 按理来说,柳十三现在的身家肯定不用为钱发愁,可偏偏她倒霉,先是全部家当被颜六错手丢了,赔是赔回来一些,可也招架不住小雪那样的越来越刁的嘴。 从云那边又远水救不了近火,可怜啊!红梅啊红梅,你这一筐要是能变成银子该多好? 红梅变银子?柳十三灵机一动,一个赚钱的门道闪现出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等她回到院子,那些下人们还在忙碌,妫烈却是没有见到人影,柳十三也没有过多关注,一头扎进了药房。 按照昨天的程序把每样估摸少了一钱的药材熬着,柳十三就坐在地上分花瓣,等汤药熬好,花瓣也分的差不多,滤出药渣,“哐当”一声,一块佩玉被她丢在汤药里,只是把药壶换到了小红泥炉上,小火继续熬。 柳十三也不去管,径自走出药房,去酒窖打了一壶卫修准备拿来泡药材的酒,回到药房,把花瓣揉碎放进去。 等她做完这些,小红炉上熬着的壶里散发出来的药味有些刺鼻,柳十三揭开盖子,提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水里提溜来回晃动,等大概能看出玉佩的形状就提了出来,放到盒子里装好。 按照昨天的工艺流程,盒子里这块加料玉佩算是偷工减料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她不加紧时间赚钱,小雪只怕是要直接喝药渣。 柳十三这叫一个忙活,回来不久又撒脚丫子跑了出去。 卫修见柳十三来回进出神色匆匆的样子,不由得好奇,拍了下手掌:“去打听一下,这丫头今天忙些什么?” 掌灯时候,柳十三才从外面回来,院子里一改平时的冷清,说是张灯结彩有点过了,可这满院子挂满的灯,还是很有节日的气息。 “哟,小姐回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一个老妈子,一见到她进来,很是自来熟的上前打招呼,“今天过小年,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回来。” 原来今天是小年,柳十三恍然,那个童谣是怎么说来着?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月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 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桌子人,颜六依然坐在首位,右边坐着一个器宇不凡的少年,再旁边坐的是一身华服的少女,柳十三在他左侧空位子上坐下,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对面二人,就觉得有道很不友善的目光朝自己瞧。 正文 第384章来客 乖乖,这是要上演宫斗戏的节奏?不对啊,她和颜六还没那个什么,看样子对面的女子也是未出阁打扮,这样未免太心急了吧? 柳十三很自然,把自己放在了颜六爱慕者争风吃醋的打击对象上。 有了那道目光,柳十三饶是心大,这一顿饭也吃得意兴阑珊,中途找了个借口离席,不想,她前脚才出来,那女子后脚就跟了出来。 “那个叫十三的,你站住!” 柳十三理都没理,径自往外走。 女子见她不理自己,一跺脚,提起裙子就拦在了柳十三面前,气呼呼的说道:“你这人太没礼貌了,我叫你,你至少要停一下。” 柳十三好笑的盯着她:“你这是在和我说话吗?我又不叫那个叫十三的,在说别人之前,请你先审视自己,还有,是不是跟人说话前报上自己的名字?” 女子一愣,想起自己确实着急了,“好吧,我为刚才的不礼貌向你道歉,我叫封君,现在我可以跟你说话了吗?” “说吧!” “你离开他,我给你这个数。” 柳十三乐了,合着她碰到个以钱砸人的主。 柳十三摇了摇头。 “那这个数?”封君加了两根手指头。 柳十三依然摇头。 封君一跺脚,咬牙:“好吧,你要多少能离开?” “我要的你给不起!”柳十三也跟她杠上了。 “谁说的,还有我封家给你起的?你说个数。” 柳十三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封君这么盛气凌人,她没当场发飙就算不错了,哪还会回答她,一个转身就越过她,朝着自己房间走。 封君见她走的极快,自己肯定追不上,又是一跺脚:“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让你离开他的。” 柳十三还以为,她会用什么刁钻阴毒的方法让她离开颜六,却不想,她的方法就是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像只小麻雀一样,来来回回念叨着那几句。 “说个数,你要多少可以离开?” “要不,你不要银子,我给你珠宝?美玉?我可是找人查过你的,你极为爱美玉,我家就有几块古玉,每一块都价值连城,我给你,你离开他!” “……” 柳十三无语,可见她这样也就恨不起来了,不理会耳边“小麻雀的叫声”,顾自拿着冷却的口红,对着铜镜涂了起来。 别说,这用鲜花萃取出来的颜色,就是比化学提炼出来的颜色要好看太多。 “你鼓捣的这个是口脂?好像是比口脂纸要好看,也方便带在身上。”封君好奇心全被柳十三手里的口红吸引住了。 柳十三抿了抿嘴,对着一排还没来得及打包的口红,努了努嘴:“喜欢,试试?” “你给我试?”封君不可置信的瞧着她,没有想到,自己天天在逼她离开自己的心上人,她还会这么大方。 柳十三见她不动,拿了一只在手上,示范:“这个一扭就会出来,用完后反方向扭,就回去了,你试试!” 女人的友谊就是这样奇怪,前一刻还像斗红脸的公鸡,这一刻却是因为分享了一只口红,而变得微妙了起来。 柳十三很好奇,按道理这个时代,但凡有钱有势的家里都是妻妾成群,女人多的地方就会上演宫心计,可眼前的这个封君,怎么还会这样单纯? “哎,封君,你家就你姐弟二人?”好奇当然要解密,柳十三看似无心的套着话。 “嗯,就我姐弟,”封君学着柳十三的样子抿嘴:“别说,这口脂还真好用,不光颜色好看,还很水润。” “你就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不是一个娘生的也没有?” “没有,没有,我们封家有祖训,封家的人只能娶妻不能纳妾,连通房丫头都不准有……” 一来二去,柳十三算是对封君家了解了一二,百年的名门望族,主要经营米粮……最让她称赞的就是他们家的家训,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也是她的原则,无论如何都要坚守的。 “封君,我很好奇,像颜六这么大年纪的,没有婚配的实在不多,如果他已娶妻,难道你要去做平妻?还是你们的家训只针对家里的男丁?” 封君不防她会这样问,顿时脸通红:“谁说我要去做平妻,虽然我家的家训只是告诫家中男丁,可我还是要像我父亲母亲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十三眉心一跳,喜道:“难道颜六还未曾娶妻?” 封君见柳十三脸上的喜色,立马虎了脸:“谁说他还未曾娶妻,他妻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柳十三追问。 “不告诉你!”封君涨红了脸,实在急了,一跺脚:“我不能说,看在你给我试口脂的份上,我告诫你,公子对他的妻子一往情深,绝对不会背叛她的,就算对你好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说完,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柳十三得到了萦绕在她脑子很久的答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不觉中眼眸里蒙了一层水雾。 难道这段时间点点滴滴的相处,都是假象?亏她还以为,自己就是他寻找的那个人,哪怕颜六寻找的那人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她也可以不介意,毕竟那时候还小,两人之间绝对不会是爱情。 可是,他竟然已经娶妻还是一往情深的那种,那她算什么? 柳十三仰着头,努力不让水雾变成眼泪,告诫自己:不能哭,一哭你就懦弱了,不就是亲亲嘴吗?谁还亲不起,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了…… 可自己为什么好想哭? 柳十三用力吸着鼻子,把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生生逼回去,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做好的口红上面。 几乎是机械的把口红一一盖好,装在匣子里,柳十三开门出去,就见元真抱着一个木匣子等在院子里,等她出来,先是一笑,继而愣住了。 “十三,你怎么了,哭啦?” 柳十三吸了吸鼻子,扯出了笑:“没有,刚才被黑囫熏到了眼睛。” “哦,这样。”元真想想也对,对着黑囫烟太久了确实会流眼泪。 正文 第385章友情 柳十三抱着元真替卫修送给她的木匣子,一点打开的兴趣都没有,倒是小雪,从她进来鼻子就耸个不停。 “这匣子食物不错,你哪里来的?” “人家送的。” 小雪没有再理会柳十三,心思全放在匣子里。 这几天吃柳十三泡的苦黑玉佩,吃得它是嘴巴皮都发苦,好在身体封印的地方已经有了个小缺口,接下来的事就要靠它自己。 能在离开前饱食一顿,它还是觉得很满意。 嚼豆子的声音响了一夜,柳十三瞪着帐顶看了一夜,到了天边放亮,她也没有理出头绪来。 小雪舔着爪子来到她的床边,与她告别,说是要出去一趟,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它也说不准。 看着小雪离开,柳十三自己也躺不住,起来洗漱好走出门口,就看到一身短襟打扮的封君和封宁姐弟,同样刚走出房门。 “柳姐姐早。”封宁对柳十三行礼,封君只是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 柳十三知道事情怪不到她头上,她只是说出了自己不喜欢听的答案而已,可事实就是事实,掩耳盗铃能骗自己一时,难道能骗自己一世? 算起来,柳十三还应该感谢封君。 扯了个笑:“你们这是要去哪?” 封君见她与自己说话,明显松了口气,喏喏道:“十三你不怪我?” “我不怪你,相反,我还要谢谢你。” 两人的对话像在打哑谜,封宁有些等不及:“姐姐,今天还要不要晨练?” “要,你可不要想着偷懒。十三,我们先走了。” 封宁的身子,自从上次中毒后,一直羸弱,原想习武强身,却不想毒是解了,却再也不能习武,只能用相对温和的锻炼方法,那就是跑步。 想到这个方法,封君不由得又想起了米莳三,自从六王子当上太子后,就被他以未婚妻之名接进了太子府,几年来不见成亲,却为她留着正妃位置。 封君曾往太子府递了帖子求见,却被告知米莳三病着不能见客,后来封君干脆找了太子,说了她与米莳三之间的渊源,恳求他让自己去探视,太子同样不允。 封君困惑,但因着身份也不敢多说,只能把主意打到卫修这,找着机会就往他这边跑,有志者事竟成,她相信总有一天,卫修会告诉她答案。 这次过来,还是封宁不小心说漏了嘴,她才知道,那个看起来样貌平常,却带着不怒自威的男子是易容后的太子,也是这次,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暗中为太子做事。 男子汉自要有一番作为,封宁认定了,她也不多阻拦,只是听闻太子身边带着一位女子,竟然也叫“十三”时,她不由得为米莳三打起了抱不平。 名字一样就能当成代替品吗?米莳三病了他就要找个柳十三?难道他的深情就是一个正妃之位? 朝堂上定下的那两位,她不敢动手,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搞点小动作让她离开还是可以的,后来才有了她想尽办法让柳十三离开的事。 …… 柳十三目送姐弟二人小跑出去,也慢悠悠的往街上走,这个时辰冰雾蒙蒙,大街上偶尔几个人走动,皆是裹得像粽子。 不远处一家店铺,正往外面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柳十三走了过去,叫了一碗稀饭,几个包子,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知道颜六家中有妻子,她肯定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可是,就这样离开?她又觉得不是时候,韵娘那边的事还需要他帮忙。 这个可不能说她利用他,毕竟两人是有交易,虽然她拿出来的只是一纸承诺,那也是签字画押有效的。 咬着包子,柳十三想,既然还不能现在离开,那就保持安全距离好了,反正现在也有那个封君,一天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 柳十三刻意躲着,颜六也是忙得整天不见人影,见不着面,倒是少了不少尴尬。 口红的销量如柳十三预期的一样好。 接近年关,家家户户置办年货,夫人小姐们也赶着装扮一新,不光自己买来用,更是下了定金,定下不少准备拿来做新年礼物。 没有回家的商旅们,也会买上一些通过驿站给家里人送回去。 封君见柳十三忙得像个陀螺,也跟在她身边打些下手,不得不说,一向锦衣玉食的她,亲眼自己双手参与劳作的成果翻着倍变成钱,特别有成就感。 对柳十三这个随便鼓捣就能发家致富的女子,崇拜之情,更像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当她知道,柳十三还会易行宗的焕颜奇术时,看她的眼神随时随地冒着小星星。 直嚷嚷,让柳十三帮她也易容一下,要不然,顶着封家大小姐的脸,她去哪都不方便。 柳十三扑哧一笑:“你想去哪浪?” “当然是出去行走江湖,”封君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我听说江湖可好玩了,要不我们也去玩玩?” “哦,你知道江湖在哪吗?” 封君讪讪笑:“这个还真不清楚,不过,以我封家的消息网,打听一下便可知道。” 柳十三宛然,敢情这小丫头以为江湖是个某个地方,却不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她,她,世上的每个人早已置身于江湖中。 这些说了她也不懂,柳十三也就没有说出来。 只是叮嘱,易容术的事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要不然,自己就可能有灭顶之灾,对于她的想法,柳十三也是当她一时头脑发热。 封君连连点头表示知道,更是当着柳十三的面,把自己以后的终身幸福当成代价,举着手掌对天发誓。 其实柳十三不叮嘱,她也不会向任何人说,别看她表面天真无邪,但大家族里出来的人,事情轻重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说别的,这样的奇术,要是被有心人拿到,天下大乱也不是不可能。 怀璧有罪的道理,她哪能不懂,何况,他们封家早就与太子卫修等人绑成一起,自然是不能把自己的底牌说出去。 在她看来,卫修是太子看重的门客,柳十三又称卫修为师叔,称元真师哥,算来算去就是一家人。 只要柳十三不再去缠着太子,那她就把柳十三当成手帕之交。 正文 第386章算账 做完最后一批口红,柳十三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封君也起身,叫她身边的丫鬟,热好羊乳,等她沐浴过后好拿来泡手。 封君去沐浴,柳十三把口红抱回房,就等着明天送出去拿银子,不想,等她进门,几日不见的颜六早已经在房里坐着,居然还是半躺在床上等的那种。 颜六见她进来,睨了眼她手里木匣,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最近赚了多少?” 柳十三一愣,她赚了多少与他有什么关系?愣神之余有了防备,悄悄的把木匣放到了离他远些的地方。 “一只口脂……哦,不,你做的叫口红,一只口红一两银子,你先前买的和后面预定的共八百六十二只,也就是八百六十二两,刨去原料成本大约六十两……从这到燕京,年关将至,雇用马车费用肯定比往常贵……”颜六不紧不慢的算着,柳十三觉得她自己算得都没有这么准确。 他来这等她,就是要帮她算账? 不对,他是在暗指,以她这样赚钱的速度,想马上走肯定是行不通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想走?莫非自己的行动这样明显? 颜六见柳十三不说话,突然伸手过来拉了她一把,柳十三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胸膛上,他闷哼一声:“想不到你还挺沉的。” 柳十三心道:我把不得自己现在变成大象,一屁股坐死你丫的。 微微侧头,颜六的脸就放大在她眼前,柳十三觉得很不自在,急忙想撑着站起,不想一用力,颜六又是闷哼一声,柳十三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撑的是他的肚子,看样子被按得不轻。 颜六咬牙,伸手把她重新拉回怀里,一个翻身把柳十三压在了身下,整个人的体重压在了柳十三身上。 柳十三只觉得呼吸有些不顺,想到他家中早已娶妻,还来这样调戏自己,不由得烦躁起来:“起来,混蛋,你在干什么?” 颜六没有动,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柳十三:“你知道,我在干什么?” 柳十三不是没有瞧见他眼眸里那团欲燃的火焰,不由得口气软了下来:“我晚上吃多了,被你压着,小心我吐你一身。” 开玩笑,这样的情况,她如果还刺激他,天知道他接下来会不会真的就把自己那个什么了? 现在先把自己从危险中解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什么,你还不起来,我可真的要吐了。”柳十三装出一副要呕的样子。 颜六见她真的在反胃,略微抬起了上身,柳十三见状,趁机把手臂挡在两人之间,膝盖一弯,猛的向上顶去。 颜六反应很迅速,身体一侧,避过了柳十三的“断子绝孙”腿,一手按住她顶来的大腿,一只手把柳十三的双手,结结实实的按在床上。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力量悬殊。 “你倒是下手够狠!” “如果你放开我的手,我还会更狠!”柳十三这时心里那个后悔,她刚才干嘛用脚,直接掏出银针扎他个浑身长毛不是更好! 颜六哪肯再给她一次偷袭自己的机会,按住她大腿的手换成了自己的腿,手抚在柳十三脸上,沿着脖子一路向下…… “你,你想干什么?” 颜六挑眉:“马上你就知道了。”说着,手已经滑在了柳十三的领口,柳十三只觉得领口一凉,还没来得及有反应,脖子上已经有了被吸允的痛。 天啊,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会不会长草莓? “别乱动,你不知道现在乱动会死人吗?”颜六哑声道。 柳十三怒视,她不知道现在乱动会死谁,但知道,如果现在不挣扎,死的肯定是自己。 颜六的吻沿着脖子,竟然有向下的趋势,柳十三不能再犹豫,想都没想,仰着唯一能动的头,用自己的下巴朝他头顶用力撞去。 不想此时,颜六正按住了她身体的哪个部位,柳十三只觉得浑身酥软,用了十分的准备,落下来却是泄得两层不到。 可这两层不到的力气撞下去,柳十三还是觉得自己下巴痛得快脱臼了。 “你这混蛋,干吗要这样对我?就算是花阁里的姑娘,那也是要付银子的……就算你当自己是小倌,那也要先讲好价钱!最好银货两清,别到时候扯不清楚!” 柳十三脑子一热,什么都骂了出来,既然反抗不了,她也不能就这样白白被他占了便宜。 颜六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在这个时候提银货两清? “既然你这样说,我不收银子倒真的有些亏了。”颜六手在柳十三怀里一探,荷包就被他拿在手上,往柳十三眼前晃了晃,示意他已经拿了酬劳,现在可以伺候她了。 说实话,要是封君没有那样郑重其事说他娶妻的事,她还真打算先掩耳盗铃,就这样跟他继续下去,毕竟她也确实对他动心了。 可就那句“公子对他的妻子一往情深”,却是像根针一样横在两人中间,只要柳十三想向前一步,就会被扎个透心凉。 现在见他这样,忍不住讥讽道:“你这样,你家里的妻子知道吗?” 颜六一怔,手里扬起的荷包定在了半空,神情说不上的复杂,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 柳十三冷笑:说什么一往情深不过如此,被着偷情连一丝内疚都没有。 用力推开他,柳十三掀开被子,就要睡觉,不想颜六也跟着去扯被子。 “你真要继续?别忘了我学的就是害人之术,如果你敢招惹我,我敢肯定,只要我想,你家定会从此鸡犬不宁!” 两人四目相对,柳十三却是笑得讥讽。 颜六用力叹了口气:“我今天也只是想逗逗你,却不想……罢了,日久见人心,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块雕着复杂花纹的玉佩,放在了柳十三手里,“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块玉佩你千万留着,以后只要看到商铺门口有此花纹,你便可进去,找我或是拿银钱用人皆可。” 柳十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颜六见她这样,又是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你现在知道的多一分,就会多一分的危险,给我一些时间,嗯?” “你要多久?” “一年,一年以后不管成败与否,我都告诉你!等我一年?”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其中会发生什么,谁都没有办法预测。 柳十三实在没有办法这时给他承诺。 正文 第387章赢钱 第二天天微亮,柳十三听到了院子妫烈与卫修告别的声音,她没有出去相送,就算出去了,她也不知道该对颜六说些什么,还不如装做睡的太沉,什么都不知道好。 日上三竿起来,院子里的下人依旧像往常忙碌着,明明只少了个终日关在书房的人,可柳十三却还是觉得冷清了不少。 谴了个机灵下人,把分好的口红分别送出去,柳十三就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稀稀落落的飘雪,看着下人们为几日后的除夕忙着洒扫屋子,贴春联。 “十三,你看我剪的窗花,好看吗?”封君拿着一张喜上眉梢的红色喜气窗花,献宝似的拿给柳十三看。 柳十三收拾了下心绪,拿在手上看,别说,那上面的红梅喜鹊样样惟妙惟肖。 “看不出来,封家大小姐还是很心灵手巧。” 封君见她夸奖自己,也是一喜,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连忙端着托盘就去掀柳十三身后的门帘。 “十三,你看,你现在也闲着无事,要不我教你剪窗花吧!” 她看得出,柳十三这样肯定与太子离开有关,可她心里却是高兴的,至少这样发展下去,她就不用面对,两个好朋友抢同一个男子的尴尬场面。 她也守住了心里自己对自己定下的承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米莳三看住她的男人。 也因为这点私心,封君觉得特别对不起柳十三,便想着法来讨她欢心。 柳十三见她剪窗花的手艺确实了得,也有心来学学看,却不想只是用剪刀来剪纸,就能看出她的心有多么的粗大。 “又剪断了!”柳十三瞧着被剪断的红纸,飘落在脚下推得像红色小山的废纸顶上,表示实在是无法做这样的精细活。 封君也嘴角抽抽,就这拿剪刀的手法,能不剪断才怪! 实在是不忍心见她这么祸霍纸张,封君只能换了玩法,让丫鬟去拿叶子牌。 所谓的叶子牌就有点类似现代两湖的字牌,也有地方叫跑胡子。 这个可是柳十三的强项,她还不会说话在爷爷的怀里看着吃大贰,上面的字就是她学习的启蒙。 两人自然是没法打,两人便找了已经闲着的封宁和元真二人来凑脚,拿点小钱做彩头。 才打几局,财大气粗的姐弟两就嚷嚷着彩头太小,没劲。于是,彩头便从碎银子变成了元宝锭。 开始,柳十三摸不清敌人的实力,打得有些保留,等她发现,三人的牌技还不如她家门口那一桌子老头老大爷,便放开了手脚,大战三方。 打牌最是消磨时间,柳十三脚边的木匣子换成了木箱子,装得盆满钵满的时候,已是到了子时。 封君三人已经哈欠连连,柳十三却是越夜越精神,“自摸……来来来,每人两锭。” “十三,我好困了。”封君示意丫鬟拿了两锭元宝过去,趴在桌上说什么都不起来。 封宁和元真还算好点,但也是哈欠连连,只差流出眼泪。 输钱他们有的是,可身体熬不起! 柳十三瞅了一眼,已经冒尖的木箱子,觉得也差不多了,她不能一口咬得太狠,太狠了明天就没得玩了。 抓起两个元宝,朝封家姐弟身后的丫鬟小厮丢去,“拿着,赏你们的,今天就到这,明天继续。” 丫鬟小厮连忙接住,喜得眼睛眯成条线,连连感谢,封君等人却是像得了大赦一般,站起就往外走。 得,明天还要继续,现在得赶快上床养精神。 也就是封君陪柳十三打牌是出于本心,他们两个说起来,是奉旨赌博,也算是天下独一份。 别说是柳十三要他们陪着打牌,就算是打人,他们也只能陪着,谁让她是太子心尖上的,往日里太子都装傻充愣的笑陪着,他们哪有不笑脸相陪的道理。 封宁见元真离去,才对自己姐姐嘟囔了句:“姐,你们女儿家,自己玩就好了,为什么要拉着我们。” 封君一听不乐意了,“我哪拉着你们了,不乐意,你当面说啊!” 封宁无语,他哪敢当面说,太子离开时可是说过的,见柳十三如见自己,他要是驳了柳十三面子,不就是驳太子面子? 也就是自家这个傻姐姐看不清楚。 一夜无话 柳十三以为他们至少会下午才来找自己打牌,却不想,大清早就全部过来独自空着手过来。 “今天不打了?”柳十三看着他们衣袂飘飘的样子,下意识就有些失望。 “打,哪能不打?”封宁最先开口,往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昨天的彩头太不方便,今天我们直接挂账,打完后付银子,不过可是说好了,今天就这些,输完就了事。” 说实话,相对于这黑白两色的银票,柳十三更喜欢沉甸甸的元宝拿在手上的真实感。 不过,他们都已经来了,也不好让他们再回去。 银票就银票吧,还省得她在出去兑换。柳十三已经下意识觉得,那些已然是自己的。 事实也正如她想的那样,太阳西落的时候,他们身上的银票已经全部到了自己的身上,封宁还欠了好几十两。 乖乖,这赚钱的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不过,再好赚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过完年,封家姐弟就要回去了,她也应该离开这里。 吃过年夜饭,守岁到子时,算是新的一年到了。 封君想着初一就要分别,很舍不得柳十三,便赖在了她房里,说什么都不肯走。 柳十三无语,也只能由着她一起歇下。 “十三,你说书上那些快意江湖的女侠,是真有其人其事吗?” “应该是有的,不过也艺术来源生活也高于生活,书上那些信一半,留一半,要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只能自己去走走看看。” 柳十三有些困了,封君却是被她的话勾得瞌睡全无,趴在床上,撑着下巴无限羡慕:“真想自己也有能自由行走江湖的那天。” 柳十三半眯着眼睛:“那有何难,脚长在你身上,说走还不是一二三的事。” “哎,你是不知道,封家家大业大,树敌也多,真要就这样出去,万一被人认出来……” 封君后面再说了什么,柳十三已经听不真切了,迷糊的嗯了几声,便急急忙忙去与周公下棋去了。 正文 第388章帮忙 第二天一睁眼,柳十三就被封君放大的脸盘子和阴恻恻的声音吓了一跳。 “十三,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什么跟什么,大年初一,不兴这样吓唬人的!” 封君哈哈一笑,“怕了?你要是不把昨晚答应我的事做好,我就每天早上这样叫你起床。” 柳十三白了她一眼,掀开被子从她身上越过,穿着鞋就往内里屏风里走。 冷不丁被她这样一吓,自己还真被吓尿了。 “十三,你不会真想赖账吧!”封君见她出恭,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跟着去,只能在外面嚷嚷。 “我赖你什么了?”柳十三可没觉得自己上厕所被女孩听到不好意思,混着水声就问。 “你答应我,帮我易容,然后带我去看看江湖女侠的。” 柳十三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提着裤子就走了出来,“想看江湖女侠,简单,你现在就看看,我不拘小的样子,就是江湖中传说的女侠,要不我再上屋顶蹦两下?” 就见封君被她气得又是一跺脚,眼见着眼眶就要红了。 哎!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喜欢跺脚。 柳十三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封君就是看准了她的软肋,眼眶红着红着就蒙了一层闪亮的水雾,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十三,你知道的,我已经过及笄年华,封宁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祖母那边已经已经下了死令,如果我今年还没有自己中意的人选,就要由着她帮我挑夫婿,年底定要给我嫁出去,开春就帮封宁娶媳妇。” “你是最知我的,如果不是我喜欢的,嫁过去就如同我进了坟墓,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不快活一辈子吗?” 柳十三不解,她说这个和她要去江湖看看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是想婚前疯狂一把不成? 不过,她不敢问,就怕被封君带了进去。 封君见柳十三不说话,只能用手摸了一把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十三,不瞒你说,我想嫁我喜欢的人,这次想让你帮我,也是想赌上一赌,实在是遇不上让我心动的人,我也认命了。” 封君的话让柳十三有些动容,她的思想在这个时代来说很前卫,可在柳十三看来,却是再平常不过。 就是这样平常的一个心愿,封君却是要想尽办法,执意完成。 如果柳十三不答应她,以她的性格也会找其他的法子,离开封家的光环,去找属于她的良人。 …… 吃过早饭,柳十三与“封君”依依不舍话别,目送她上了封家那辆豪华马车。 才转身就听到封宁在里面问:“姐,采儿呢?你嗓子受了凉,怎么不见她在身边伺候?” “采儿?我让她去帮我买些东西,等过几天在寮城与我们会合,我的嗓子不打紧,吃些败火的食物养养就好了。” 里面的“封君”不慌不忙的回答,封宁没有发现端倪,应了一声,便吩咐出发。 这个采儿自小就伴着封君长大,明面上是丫鬟,实际却是贴身保镖,也有个有主见有胆识的。 对于封君的择夫理念更是举双手占成,一听需要她扮成封君,在封家拖上一段时日,便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就连柳十三给她的那颗药丸,当着封君的面,她连犹豫都没有,张口就吞了下去。 即便等她再次醒来,发现铜镜里的自己已经与封君一模一样,也没有多问,只是按照计划,压低了嗓子出去。 接下来就是先前的一幕。 柳十三见采儿成功的糊弄住封宁,便高高兴兴的跟卫修元真告别,等卫修依依不舍的念叨完了,封宁他们早就走远了。 柳十三也不再废话,抱了拳:“师叔,莫要挂念,山水有相逢,自有见面之日。” 不等他们再开口,柳十三就跳上了早就等候一旁的马车。 也不用请车夫,自己架着车晃晃悠悠就往前面走,等出了镇门,早就忍耐不住的封君,从车厢里爬出来,坐在柳十三身边,也不闲冷。 “十三,我们去哪?” “当然是去扬州,按我们的速度,刚好到那就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好,我们就烟花三月下扬州!不过,十三,要是封宁发现了身边的人是采儿不是我,你可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这个简单,不就是洗把脸的事儿。” 下一个镇子打尖出来,柳十三和封君再一次的换了模样,可把封君高兴坏了,就这样洗个脸睡一觉,自己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别说是封家,就算是发放海捕文书都不见得找得着。 柳十三抽了抽嘴角,要不是她半夜出去了一趟,端了好几家的身份牌,要不然,就算是变出花来,没身份牌看你往哪跑? 不过,封君自小不知人间疾苦,她也就没有告诉她,出入城镇时,也是自己拿牌子查验。 眼看着越走越暖和,两人紧着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到了随州,柳十三想去配一些药材,便让封君守着马车,自己去了药店里。 不想,等她配好药材出来,马车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着封君都不知去向。 柳十三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了声不好,丢下手里的药材就往外跑。 燕国除了燕京这样的富庶之地,其他的城市都是三日一小集,十日一大集,今天刚好碰上随州十日大集,街上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人头。 柳十三找了个僻静处,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的的看着下面街道。 按道理,这样的情况,一辆马车在那应该是很好找的,柳十三却是一眼望到了头,也不见自己那辆马车的影子。 “不会连人带车被人劫了吧?”柳十三暗暗想着,眼睛却是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突然,她刚刚出来的药铺前,围了一大圈子人,不知道在瞧点什么? 柳十三抿嘴,跳下屋顶走了过去,就看到封君一手拿着个吃了一半的糖圈,怀里还抱着一纸包,在那里哭。 “怎么回事?” 封君正哭得六神无主,猛听到柳十三的声音,下意识就往后退,可才退了一步,瞅着柳十三哭得更厉害了。 正文 第389章队友 柳十三皱眉,她很不喜欢看人哭,更不喜欢遇事就知道哭的人,仿佛以前就有人在她身边这样,让她从心里就十分不喜。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你别走?我说,我说……”封君被她黑着的脸吓得连忙收了声,哽咽着连说带比划,终于把刚才发生的事说清楚。 “要不,我们报官吧?” “报官?你去还是我去?”柳十三无语,这么大的人居然还会为了个糖圈子,把马车都丢了。 她得有多用心在看人炸糖圈子,才会连马车被人牵走都不知道。 还报官?干脆找个封家米行,直接说她是封家大小姐,别说是一辆马车,十两马车都能找回来。 封君也想到了自己偷溜出来的事,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认怂回去,不由得脸上一热,面红耳赤的跟在柳十三身后喃喃道:“十三,不就是一辆马车吗?丢了就丢了,我有钱,我们再去买一辆。” 她这会说的轻松了,柳十三却是憋着气没处撒,她自从上次丢了银票就再也不把银票放身上随身带着,这下好了,马车一丢,被她藏到夹缝里的银票也丢了个干干净净。 身上的钱早就买了药材,现在是身无分文,也不知道刚才买的那些药材,药铺还会不会退。 值钱的东西她也不是没有,贴身收着的那块颜六送的玉佩看起来就很值钱,不过,她不打算拿出来。 柳十三没有理背后嘟囔的封君,径自往药铺里走,前脚才进门,后脚还来不及提起,就听到身后的封君惊叫了起来。 “我的银票,怎么都不见了,下车的时候我还见过的……” 迎过来的小伙计,听她这样说,连忙退了回去,摇手:“客官小姐,您可是看好了再进来,银票是您在外面丢的,可别到时候说是在我们店里丢的。” 封君一听自己没钱,连小二也来欺负自己,顿时火大,越过柳十三就走了进去,点着小伙计的胸膛就骂道:“你怎么说话的?我有说在你店里丢的吗?有冤枉你了吗?刚才我们的马车就是在你门口丢的,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现在一想,指不定你们就是同伙!” 这下好了,刚才还没有散去的人,又一次的聚拢来,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说实话,这年头,丢钱,丢东西,丢人都是常见,可要连一辆马车丢了还后知后觉的,还真是少见。 封君见有人围过来,气势更甚,大有要把心里那把无名火撒在小伙计身上的意思,继续说道:“难道我说中了,你们就是同伙作案?” 可怜的小伙计哪是被她说中了,简直就是被她凶悍的样子吓愣了,心想着掌柜的,你怎么什么时候不好回去,偏偏这个时候回去了。 柳十三没有想到,名门闺秀的封君犀利起来,可不比那些大妈大婶们弱,一时也愣了神。 直到旁边人建议她们报官,柳十三才回神,一把拉过还要奋起的封君,对着周围人陪了笑,在封君看不到的角度,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做了个禁声手势,然后离开。 “难怪,脑袋有病小伙计,你也不要计较了,就当是日行一善。”有人见柳十三走远,才对小伙计开解道。 小伙计哭丧着脸,他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能碰上这倒霉事。 同样的时间,不光小伙计哭丧了脸,封君也同样哭丧了脸,念叨着同样的话:“十三,你说我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能碰上这倒霉事?” 柳十三心想,不是你倒霉,是我倒霉,我怎么就心软带上了你。 不过,往人心口上撒盐的事,柳十三做不来。 这趟出来,两人是低调再低调,为了不引人注意,早已经换了寻常布料的短打衣衫,头上的首饰也就是简单银饰,就算全当了也当不出回扬州的路费。 正想着,柳十三觉得有点肚饿,伸手过去,封君自知理亏,把怀里纸包着的糖圈全部递了过去。 不想,封君这边递过去,柳十三还没有抓稳,就感觉被人突然在身边拍了一下,“哎!” 柳十三一惊,吓的手一抖,纸包掉在了地上散开,糖圈一个个滚着满街跑。 完了,这下连食物都没有了。 柳十三怒目回头:“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那个,那个……”少年见她眼中要冒出火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想问个路,不知道会这样,大不了我赔给你!” “赔,你马上赔给我!”柳十三恶狠狠的朝少年伸出手。 少年也不多说,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荷包,挑挑拣拣找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这些,能赔你十倍有余!” 出手这么大方?柳十三笑着接住。 合着,她就是这个命,命里就是要过千金散去还复来的日子。 “你刚才说问路?” “嗯,我想问张家怎么走?” “哦?张家啊,”柳十三扭头对封君打眼色,“我知道,要不我们带你去?” 那少年看来也是涉世不深,没有一点戒心,还对柳十三和封君道了谢,才跟着往前走。 柳十三和封君对这座城市也是不熟,只知道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不知道是说柳十三她们运气好,还是那少年运气不好,七拐八弯三人就走到了一个偏僻巷子。 柳十三侧头对着封君点了点头,封君早就跃跃欲试,丝毫不觉得这样打劫有什么不好,自觉把自己的举动放在了劫富济贫的高度上。 扭头对着少年身后就“啊”了一声,少年不觉有诈,急忙回头去看,封君看准,一脚就踢了过去,不想,那少年一个闪身躲开,就地一滚,扫向封君下盘。 封君也不示弱,轻轻一跳,退后两步,单掌做刀,朝着少年后颈就劈了下去…… 看不出来,封君的武功也不弱,难怪,她敢怂恿自己出来行走江湖。 封君的武功不弱,那少年的武功也不差,两人都没有拿什么武器,拳脚相对,渐渐的封君就隐隐落了下风。 “十三,你怎么不来帮忙?” 柳十三汗然,她要怎么帮忙?难道是用银针射,还是用毒粉毒? 正文 第390章开山 这次出门,她备着的可都是狠药,一不小心就会要人命的。 少年也不过是奋力抗争而已,总不能为了银子要了人性命。 封君已经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要被少年摁在地上,柳十三左右看了下,找了条破棍子就照着少年的背敲下去,那边封君也瞅着机会,翻身站起……三人扭成了一团。 “我们讲和了行不行?”少年喘着粗气对着同样气喘吁吁的二人说道,“我不就是打翻了你们一包糖圈子,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封君喘着粗气:“你说的轻松,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口粮,你说不打你,打谁?” “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 柳十三撇了他一眼,总不能说你爹是李刚吧? 少年也不在意柳十三那道瞧不起人的目光,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说出来吓死你,我爹就是威震武林尚元镖局的袁长河!” 原来是快递界的。 柳十三看了看封君,封君摇头,表示不认识。 这也难怪,封君是封家大小姐,这几年早就不管封家的产业,她又哪会知道什么尚元镖局的袁天河。 少年见两人都不知道,有些急了:“尚元镖局,南方武林都知道的袁长河!” 柳十三见少年脸憋得通红,还要继续帮她二人回忆,连忙说道:“刚才逗你了,尚元镖局的袁大侠,谁不知道。”说着,对封君使了个眼色。 只到封君也表示对袁大侠早有耳闻,少年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袁少侠,刚才说要去张家,去干吗?” 少年见柳十三称自己为少侠,有些得意,道:“看你们也不是江湖人士,不知道也是正常,张老爷子过五十大寿,趁机广发英雄帖,邀请各位英雄前来,选出新的武林盟主。” 封君一听什么江湖,武林顿时来了兴趣,扯了扯柳十三衣角,柳十三一把拉回衣角,继续向少年问道:“你父亲也是想做武林盟主,所以派你前来打头阵?” “我爹才不稀罕什么武林盟主,他说这武林盟主就是个扯蛋,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押几次镖。” 一来二去,柳十三也算是明白了,这傻小子就是个背着家长,偷溜出来凑热闹的,不过,说起什么武林大会,她的兴趣不比封君的小。 柳十三和封君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便成了三人不打不相识,相互通了姓名,柳十三报出了自己在家排行十三,所以大家就叫她十三胰,不是阿姨的姨是胰子的胰。 而封君则帮自己取了个十分霸气的名字君天姬,直到少年报出自己的名字,柳十三才知道,封君那个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他的名字叫袁绍。 三人互报了名字,便商量着找个地方先住下,吃饱喝足的再商量明天去张家的事。 袁绍带着柳十三二人,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点了一桌子菜,吃饱喝足由他付了房钱和饭钱,才晃悠悠的一同回到房里。 不错,他只开了一间三人间,说是江湖儿女应不拘小节,其实就是他身上的钱只够开一间下房。 柳十三和封君也不介意,反正是和衣睡觉,两女一男谁吃亏还说不准。 接下来就该商量明天去张家的事,袁绍见她们整个就是江湖小白,很自然就把自己提到了主位上。 “明天去张家,你们都要听我的,还有就是,我们三人去要想个名头,总不得,人家向我们作揖行礼询问我们是哪门哪派,我们却说不出来,总不能说我们是临时搭伙的。” 柳十三想想也是,点头,让他们先想自己后补。 封君取的都是与花花草草有关的,什么柳叶门啊,而袁绍则是简单粗暴,地宗,天煞帮等等。 一时间各说各有理,谁都不服谁。 柳十三被他们吵得脑仁疼,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拍板,“谁也别吵,就叫轩辕门,够气魄了吧!” 话说,她这个轩辕门确实比那些柳叶门,天煞地煞的有内涵太多,两人立刻闭嘴,点头,从今天起,他们三人就是轩辕门的开山鼻祖。 说到这,袁绍又打开了话匣子,说什么既然山门的名号这么霸气,那出场也不能弱了,最好是一人一匹高头大马,怀抱宝剑。 封君却不认同,她认为袁绍是男子高头大马自然相称,可自己与十三是女侠,就应该用八人大步撵出场,最好还配些人在她和柳十三头上撒花瓣。 柳十三白了他们一眼,得,干脆袁绍高头大马在胸口绑个红绣球,封君也别坐什么步撵了,这天冷得慌,干脆换成大红花轿,两人就在这男娶女嫁得了。 柳十三还没来得及开口,袁绍和封君同时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没有钱,说什么都是空的。 柳十三见两人不说话了,才提了一个问题,按说张家是发了英雄帖的,那他们总不能拿着尚元镖局的帖子,报轩辕门的名号。 袁绍哈哈一笑:“你以为是去皇宫见皇帝啊,还要检查什么信物?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哪用这么矫情,报上山门名号就进去了。” 三人第二天去张府一看,才知道袁绍说的并不作假,张府门口人流涌动,也不见有人拿信物什么的,只是去门口类似报名处的地方,报上名号,就有下人迎进去。 至于有多少是像他们一样,随便取个名头混进去的,就无从得知了。 到底是有些心虚,柳十三三人等到接待的人脸上微露疲倦,才随着一行人进去。 即便是这样,进去了里面,才知道江湖也分三六九等,有名气的山头自然是主人家的贵客,坐的是内堂,而他们这些连名号都没有听过的,只能坐在了院子角落里。 好在张府院子够大,提前在院子里搭了棚子,坐着不算太挤也不算冷。 才坐定,身边便有人抱拳打招呼:“我们是朝天宗的,我叫欧阳俞,这是我的师弟,欧阳劲。” 那人边介绍,三人便一一见礼。 袁绍也站了起来,与那欧阳俞见礼,顺便介绍了柳十三和封君:“我们是轩辕门的……这是我师姐十三,师妹君天姬。” 很自觉,把十三胰后面那个胰字省略掉。 袁绍说完,又有人站起来自报山门,一圈下来,酒席已经上桌。 众人相互谦让了下,便甩着腮帮子吃了起来,再也没有刚才武林人士的样子,整个就是一帮恶狗抢食。 正文 第391章混吃 柳十三三人吃的还算斯文,不过也是肉丸子还在嘴里,筷子已经伸到了盘子里,就连封君也是一样,看她的吃相,就算是她现在洗干净脸,说她是封家大小姐都没人信。 这也不怪她,谁让昨天晚饭吃得太早,又说话到深夜,等躺在床上的时候,早就饿了,不曾想,袁绍兜里居然连早餐的钱都剩,打算就是带着她们中午来吃富户。 饿到现在,她想装斯文都装不了,何况还是在这样有食欲的场合。 一群人抢抢吃,越抢越好吃! 正吃着,大厅里就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犷大汉,双目炯炯有神,正是壮年,身边跟着一群人。 柳十三还来不及看清络腮胡大汉身边其他人,一旁欧阳俞已经示意自己师弟放下筷子,欧阳劲却是不屑的瞟了那边一眼,手里筷子不停,又是一块牛肉入口,含糊低喃道:“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开席词,怎么又出来了,还让不让人好好……” 他后面的话被欧阳俞用眼神制止住,柳十三恍然,这络腮胡就是这次的东道主张怀山,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退禅让位的样子,只怕这推选新的武林盟主就是个幌子。 说话间,张怀山已经开口:“诸位兄弟,道上的朋友们,老朽这里到了位特殊的朋友,想必有很多人已经相熟,可还容老朽在这再次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 封君就是个爱热闹的主,这会已经急忙起身往前面看,连带着把柳十三也拉了起来。 只见张怀山身边站着位年轻人,青衣长衫,站在膀大腰圆的张怀山身边,显得格外斯文,此时正低着头与身边人说些什么,就听到张怀山声音再次响起:“这位就是少年神医,齐宁齐大夫……我们在这共同先敬齐大夫一杯!” 齐宁?他怎么在这? 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机会与他打个招呼,就看见众人齐齐举杯向齐宁遥空敬酒,柳十三暗笑,看不出来齐宁在这些武林人士中,还是有些威望。 大厅前站着的那些人也举起杯,同时一饮而尽,唯独齐宁身边一位身穿白色劲装的女子,手里的酒没有喝,而是一脸娇嗔看着齐宁把自己的酒喝完。 齐宁喝完自己手中那杯,对着张怀山歉意一笑,居然拿过那白衣女子手上的酒杯,再次一饮而尽,他居然帮她代酒? 柳十三看到这,有些不高兴了,那感觉就像莫名有人送了一件玩具,说是自己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 而自己的教养告诉她,这是别人的心意,就算不喜欢也不能直接表现得太明显,那样做会太伤人心。 她一直把这些谨记在心,也怀了感激的心,结果却是,那人不光送了她,还把一模一样的送给了其他人。 还在心里暗暗腹诽,张怀山几个人已经快到她们这桌,封君见她还在发呆,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跟着众人起身举杯。 柳十三不想自己在众人面前显得突兀,只能跟着站起来,一同举杯。 “张某多谢大家捧场,干!”张怀山先喝完,大家也跟着一饮而尽,张怀山又说了一些客气话,其中有些想认识齐宁的,也趁机再次表达了自己对齐宁的敬仰之情,一番客套寒暄后,才转身去了下一桌。 由始至终,齐宁的视线都没有在柳十三身上停过一秒。 张怀山等人走远,这边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你们知道吗?这个齐大夫可真是一位好人,不光医术了得,更是医者仁心,只要他遇上的病患,无论是谁都会尽心尽力医治……只是高人难遇……” “就是就是,前年我们一个外门弟子受了重伤,本来棺材都备好了,结果他命不该绝,碰到齐大夫去我们那采药……现在那外门弟子的娃都会喊爹了。” 其他人说的兴起,封君却是嘟囔着嘴,偷偷说道:“十三,早知道会在这遇上齐大夫,说什么我都不要与你一起扮低调了。” “什么齐大夫就是一渣男!”柳十三见封君一副怀春样,恨不得一巴掌过去敲醒她。 “渣男?什么意思?” “渣,这个是也!”柳十三扒拉了下桌子上的残渣,对着封君说道:“你明白?” 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柳十三在说齐宁是像垃圾一样的丢了都闲麻烦的男人。 要不要这么狠?封君暗暗吐舌,不过,这样的小插曲并不妨碍她,对优秀男子的倾慕之情。 被封君眼眸里闪出的粉红泡泡,扰得有些烦躁又不好明说的柳十三,实在坐不住了,起身站起。 “十三,你要去哪?” “厕所!” “厕所?”袁绍不明白。 “茅房,你要不要一起去!”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刚好一桌子人都听得到,纵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邀请男子一同上茅房的彪悍女子,还是让他们诧异愣住了神,纷纷朝着柳十三看去。 柳十三尴尬干咳了两声:“那个,我不知道路。” 张府真的很大,柳十三问了好几个下人,才找到茅房,刚刚她是嫌里面吵,转悠了一圈还真有些想上厕所。 从茅房出来,柳十三也不着急回去,而是在张府里溜达起来,别说看张怀山五大三粗的样子,这楼台亭阁倒是修得很雅致,那些错落放着的太湖石的假山…… 乖乖,这得花多少钱?原来当武林盟主这样有钱。 突然,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柳十三回头,就看到齐宁从远处走来,见她转头看到自己,微微一笑轻轻唤道:“十三。” 原来,他早认出了自己。 柳十三也有心想知道他会怎么解释,停住了脚步,等齐宁走上前,才默默往前走。 张府外院很热闹,这里却是静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十三,准备在这玩几日?”柳十三没有想到,齐宁会这样问自己。 “不知道,好玩就多玩几日,不好玩明天就走。” 齐宁笑了,笑得温润如玉:“其实这推选新盟主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一群人在台上你打过来,我打过去……” 柳十三算是听出来了,他是在变相让自己离开。 正文 第392章比武 可是,他让她走,她就偏不走,他怕她看到啥?她就偏要看看。 齐宁并没有以为这样就能说动柳十三,正要开口,两人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俏生生的女声:“表哥,原来你在这里,让稚儿好找!” 齐宁面露尴尬,柳十三却是浮出了一抹疏离的笑,不着痕迹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女子跑得很快,说话间一道白影已经挤进了两人中间,挽着齐宁的胳膊,笑问道:“表哥,这位是哪位朋友?你不帮忙引荐引荐?” 话问的是齐宁,眼睛却是看着闪在路旁的柳十三,在她脸上很不客气打量。 柳十三也在笑看着她,前面离得远,见她一身白衣劲装,远远看着也英姿飒爽,现在看来也就是平平常常而已,眼睛瞪得很大,却是眸子里毫无灵气,现在一撇嘴,嘴角没有画满口脂的地方显而易见。 原来她的樱桃小嘴是画上去的。 只是,她的模样还是让柳十三觉得有些莫名眼熟,难道自己以前见过? 柳十三很快就在心里否决了这个念头,这个模样如果她见过肯定会有印象。 齐宁还没有回答,柳十三抢先一步,对着齐宁抱了抱拳:“齐大夫,谢谢你,今日之事令我茅塞顿开,我有事就先走一步,不打扰两位。” 有些事不需要点破,柳十三转身竟然有种很是释然的感觉,就像原来背负着看不见的枷锁,却在刚才卸了下来,真是一身轻松。 她就是这样,人家对她的好,她如果不能回报心里就会有负担,现在能扯平了,她有的只有痛快。 等她回到前院,酒席桌子已经撤下,原来搭好的台子上已经有人在上面打了起来。 找到了袁绍和封君,柳十三一过去就被他们拉到了身边:“你刚才走后,我们听到了一个消息,这次大会,不光是要选新的武林盟主,更重要的是要把一份藏宝图交付给新盟主,”说着,袁绍压低了声音,“据说那份藏宝图是闵将军留下来的,里面是一道百战百胜的兵韬……” 袁绍还想往下说,就被封君一把扯起:“你知道这么多,刚才为什么不说?合着你是瞧不起人啊!” 袁绍连连求饶龇牙咧嘴道:“姑奶奶,我哪敢瞧不起你啊,我是想,好女不嫁二次,好话不说二遍!” “哎……你这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什么了你!” 封君还在不依不饶,柳十三却在想袁绍的话,说实话,刚听袁绍说藏宝图时她还真动了心思,可藏宝图里藏的是什么兵韬,那她就没有兴趣了。 只是武林人士拿着一份能攻城略地的兵韬,不上交朝廷,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吆喝,难道是知道兵韬在自己手里就是鸡肋的存在,想借着这次大会,找个好买主? 可这样做,朝廷不会知道?大燕的皇帝会允许那个兵韬落在敌人手里?还是有别的原因? 台上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来回打得热闹,只是柳十三看得意兴阑珊,说实话,他们打得太普通了,也就比普通人多了些招式而已,根本没有电视里那种刀光剑影的感觉。 袁绍见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很殷勤的凑了过来:“今天是第一天,上台的都是小角色。” 也是,一般都是这样,高手都是放在后面压轴。 只是,按照台上两位的打法,什么时候定个输赢。 袁绍也对台上一点兴趣都没有,便在柳十三耳边讲解起武林大会的规则。 他说起来啰嗦,其实也就是一句话,你觉得你可以就能上台比试,谁最后站在台上,谁就是新的武林盟主。 说的像是谁都可以上,可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要好好掂量,青蛙对蟾蜍,狮子对老虎,别太自不量力。 他们说得热闹,封君却是嘟着嘴,眼睛看着离台子最近的地方,生闷气。 “不看了,一点都不好看。” 两人回头,不解封君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就看到她“腾”的站起身,又是一跺脚,往外走。 “哎,你怎么啦?”袁绍最先追过去,柳十三也跟着往外走。 “太气人了,看那女人的殷勤样就觉得恶心,齐大夫也真是的,偏偏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原来这小妮子在吃醋,还是干得不能再干的干醋。 三人走出张府,也没有想回去看的心思,便晃晃悠悠的逛起大街来,随州是富庶之地,纵然不是大集,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是琳琅满目。 东看看西瞧瞧,时间也是过得飞快,又到了晚饭时间,袁绍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肚皮,询问道:“我们还去不去张府?” 封君是很不想去的,可一想到不去那就要饿肚子,有点犹豫了,她又转头看向了柳十三。 柳十三见两人都看向自己,苦笑两声:“吃饭皇帝大,什么都放下,走!” 于是三人又重新回到了张府,还是那个桌子,还是那桌人。 不过,相对于他们两手空空的回来,欧阳劲手边上却是多了不少物什,见他们看着自己,讪讪笑道:“师母临行前交代,让我们带点东西回去……” 原来嫌无聊的不光是他们。 因为是第二餐,张怀山也就没有再来敬酒,只是让他两个儿子代他,二人到了他们这桌,才喝完杯中酒,一道白色身影款款而来,对着张家兄弟笑道:“张家二位哥哥有礼。” “吴师妹有礼!” “这位是我表哥旧识,我来打个招呼。” “原来是齐大夫的朋友,久仰久仰。”张家兄弟听她这样一说,连忙热情拱手,态度比刚才真实多了。 “不知道朋友,是何门派?” 突然被主家这么看重,袁绍很兴奋,柳十三还没有开口,他就快嘴回答:“轩辕门十三,君天姬,我是袁绍。” 很明显,那个姓吴自称是稚儿的女子,听到柳十三的名字怔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笑颜,说了一些场面话,便款款离去。 就像她来时一样,挥挥衣角不带走一丝云彩,是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是莫名其妙。 正文 第393章故事 酒席散去,其他人纷纷告辞,却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说是自家公子吩咐,要他留住轩辕门的三位贵客,就这样三人被安排到了上房。 本来柳十三还很高兴,总算是晚上不用露宿街头,可看着前面一白一青互动亲昵的身影,又高兴不起来了,显然,封君也很不高兴。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放慢了脚步,也不管那个傻乐的袁绍,齐齐低声道:“她这是闹得哪一出?” 在这封君算是看明白了,柳十三那声渣男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就凭他身边那个表妹的德行,他估计也好不了哪去。 既然不好,那就淘汰好了,反正她现在看中的也不过是他的皮相。 可既然防备她们,却还要往一起凑,这又是为哪桩?为了表现自己贤良淑德? 两人满心疑惑,但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由着那管家把五人带到了同一所院子。 既然吴稚儿要假装大方,她们也没有必要去拆穿她!表面功夫谁不会! 一时间的气氛倒也和谐。 各自回房休息,柳十三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惊醒坐起,手下意识摸向了枕头下,就看到窗户下站着一个浑身上下一片白的人影,背着月亮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突然,那白影一闪就到了床前,柳十三急忙把银针握在了手里,就要射出去时,鼻翼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焕颜水? 柳十三把手收了回去,沉声道:“你是谁?” 那白影笑了笑,把脸又凑过来一些,让柳十三再看清楚一些。 “颜六?”柳十三看着自己亲手捏出来的面孔,狐疑道,“你怎么在这里?” 颜六也不忙回答,只是勾勾下巴,示意她让开些,见她让出一些地方,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你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你来看热闹,我来取东西。”他倒是直言不讳。 柳十三微微皱眉:“难道你是为了那兵韬?难道那东西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神不神只有看了才知道。”颜六边说边径自脱着鞋袜,神情自如的像在自己家。 “你要干吗?”柳十三一脸警惕。 颜六轻笑:“陪你睡觉啊!” “谁要你陪?”柳十三连忙用手去推他,“滚远点!” 颜六一本正经:“我这还没有做什么,你就叫我流氓,看样子你是希望我流氓你!”作势,饿虎扑食。 柳十三哪能让他得逞,抽出泛着寒光的银子横在两人中间,阴恻恻的笑道:“你再往前试试?”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亲夫?亲儿子这样我都杀!不光杀了你,还要让你做个太监鬼!” “啧啧,你这一会亲夫一会亲儿子的,口味还真够重的。” 颜六一脸嫌弃,口气里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柳十三气得牙痒痒的:“嫌弃我口味重,你走啊!” 颜六见她真的有些生气了,也不再逗她,伸手扯过来另一床棉被盖在脚上,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会,才缓缓说道:“我来这是为你说个故事。” 柳十三直抽嘴,这丫来这就是为了给她说个睡前故事。 不过,看他这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柳十三没有说话,只是拢了拢被子,斜靠在床头,静静等他开口。 他说的这个故事,与那兵韬有关,话说有位闵姓大将军,偶得一本上古奇书,为将者得之,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颜六说的故事很长,直到窗外微明,才把整个故事说完。 柳十三只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腔:“你不会接下来告诉我,我就是故事里那个悲催的小女孩,那个牛鼻子道士算的那个应劫之人?” 颜六此时又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倒是想是你,这样省去我多少麻烦。” 还好还好,故事没有随着套路发展。 心脏总算重新回到了原位,不过,柳十三还是想不明白,既然这事跟她没半毛钱关系,那颜六来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还有他要那兵韬拿来干吗? 颜六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偏偏她又有种预感,他周围那团看不清的迷雾关乎自己以后的命运。 看她歪着头想得分外纠结,颜六突然一笑,趁着她愣神飞快在她脸颊偷了个香吻,才道:“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告诉你这些,也是给你提个醒,在这事上尽量躲远点,我来还有一件事,你那只小雪兽能不能借我用用,我保证有借有还,还有利息。” 柳十三对他提出来的利息,没有一点兴趣,她想借也要借得出来才行,鬼知道小雪那厮现在在哪里逍遥快活。 不过,对于颜六要借小雪的用途,她却是很好奇。 “那么一个只会败家的小东西,你借去有何用,难道让它去偷东西?偷什么?除了玉它什么都不感兴趣的。” 这时,天已经大亮,影影绰绰已经听到有人走动,显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柳十三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大问题,这丫现在怎么出去? 接着外面又传来袁绍练功的声音,看样子封君也起来了,现在正对着袁绍说着什么。 柳十三看了看颜六,他要是能像小雪一样变大变小该多好。 颜六却是不以为然,小声凑到柳十三耳边说道:“怎么办?要是被人看见了,我说是你强了我,还是我强了你好?要不我们先套套话,要说你强了我,就是你在上面,要是我强了你,就说我在上面,别弄反了,说不清楚。” 气息扑入耳蜗,丝丝麻麻的,柳十三被他及其暧昧的字眼羞红了脸,被他这样一打岔,刚才萦绕在脑海里的问题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耳边酥酥麻麻的气息再次传来:“要不,我们先睡会?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 柳十三咬牙,这厮是故意的,好好的说什么故事?还偏要说到大天亮? 纵然气的不行,但柳十三也不得不承认,当下也只能这样,总不能两人就这样坐着,大眼瞪小眼,再加上她实在也是困了。 柳十三没有说话,只是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包裹,从里面挑出两包药粉放在两人面前:“僵僵粉和软筋散,选一个!” 颜六看着这两个药包就发憷:“能不能有别的选择,这僵僵粉和软筋散,哪一样用在这个时候,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会死人的。” 柳十三早料到他会有这样一说,翻手又拿出一个药包:“这个,既不会僵着不能动,又不会锁筋骨。” “那锁什么?” “锁阳!”柳十三说时迟那时快,手一扬,整包药粉就撒在颜六脸上,纵然他立刻屏住呼吸,还是吸进去了不少。 看到一招得手,柳十三得意一笑,也不管发呆中的颜六,滚着被子就躺了下去,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正文 第394章情郎 这一觉,柳十三睡得特别沉重,沉重得感觉自己就是故事里那个命运悲惨的小女孩,一点点在艰难长大…… 等她醒来,颜六早就不见了踪影,外面也是静悄悄的,看样子都去前院看比武了, 柳十三坐起,穿好衣服迷迷瞪瞪的洗漱完。 坐在铜镜前绾发,怎么瞧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脖子上怎么有红斑?还是一颗一颗整齐排列着。 “颜六,你居然在我脖子上种草莓!” 柳十三悲催了,这个时代的衣服是保守,可也没有保守到只露一张脸,她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总不能说是被蚊子咬的,还是那种会排队的蚊子? 她真的想哭,都是心软惹得祸,早知道她就二话不说用僵僵粉好了,不过,她也怕那东西,用的不好自己也会中招的,就像上次在客栈一样。 眼睛在屋子里四处打量,视线落在床上的被子上。 有了! 找来剪刀,剪下一块被面,再几剪刀下去,弄出一些流苏,一条别致的围巾就出现在她手里,围上刚刚好。 外院如同昨天一样热闹,柳十三走到昨天三人看比武的位置,却怎么找也找不到袁绍和封君,正想找旁边人问问,一道白影飞快的跑了过来。 “十三,你在找你师弟,师妹吗?他们在那边。” 突如其来的热情,把柳十三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躲过吴稚儿来牵自己的手。 吴稚儿讪笑,低声说道:“十三,昨天我误会你了,以为你也像其他人那样,接近我表哥是另有所图。” 这道歉来的太突然了,柳十三都有些不知所措,就在她茫然之际,吴稚儿又说道:“你肯定很疑惑,我会突然对你说这样,你看那边。” 柳十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颜六像个傻子一样,对她这边挥手傻笑。 “他是你的情郎吧?”吴稚儿笑得特别暧昧,“我可是看见了,他半夜翻进了你的窗户。” 柳十三哑然,那厮肯定是故意让吴稚儿看到的,以他的身手,以他的智商,会骚包得半夜爬窗户还穿一身白,他是有多想坐实他们的关系。 “你,你不会还半夜听墙角了吧?” 吴稚儿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半夜不睡觉去听你们墙角,晚睡的女子容易丑。” 其实她把柳十三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想看看齐宁会不会半夜去找她,能否偷听到她想得到的答案。既然不是齐宁,那就没她什么事了,管她柳十三跟谁私会。 不过,即便这样也不能完全打消她的怀疑,有些事,她还需要慢慢求证。 吴稚儿像女主人一样,安排柳十三在张府留给他们的席位上坐好,坐下来,柳十三才感觉她这样安排有些微妙。 自己左边是齐宁,吴稚儿,右边是颜六,接着是袁绍,封君,看似特别贴心,却把柳十三架在了一个特别尴尬的位置上。 既然吴稚儿还在有心试探,那柳十三也不会没事找个虱子放自己头上,对齐宁是客气万分,对颜六倒是和颜悦色了不少,只是见他打量自己围巾时的眼神,还是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袁绍很好奇柳十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问,只能压制住好奇,偷偷的往颜六脸上瞄。 封君则是见过颜六易容后的样子,生怕自己被他认出来,低着头默不作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擂台上打得风声呼呼,他们一行人却是没有一个人把心思放在那,封君有些忍不住了,对着袁绍耳语了一番,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前排席位。 柳十三看着袁绍追着封君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想,他们两人要能凑成一对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封君家会不会嫌弃袁绍家只是开物流公司的。 正在咸吃萝卜淡操心,柳十三就被四周的惊呼声惊醒,只见台上有人被对手踢飞,正直勾勾的朝着她飞来。 柳十三心想,完了完了,这是要给人砸死的节奏。 就在屏住呼吸,想要凌空一跃躲开时,颜六已经站了起来,挡在了她前面,一抬脚像踢球一样,把那人又重新踢回了台子上,吐出一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阿弥陀佛,老天有眼,让我逃过一劫。”柳十三在乱念着,颜六已经在她额头一点。 “你不应该念阿弥陀佛,应该说幸亏有我。” “是,是,是,幸亏有你,要不我回去帮你立个长生排位……” 他们打情骂俏的热闹,齐宁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却是脸色沉得像能滴出水来。 台上那人被抬了下来,比武继续,柳十三却再也不敢开小差,眼睛死死盯着台上,就怕什么时候又飞来个人肉炮弹。 只是,这样看着着实无聊,柳十三看着看着忍不住打起来哈欠。 “这样干看着真没劲,要是能挂点彩头还差不多。” 她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其他三人的认可,于是一个小赌盘就诞生了,柳十三做庄,颜六,齐宁,吴稚儿买码,不管谁输谁赢,她都能抽一成。 什么事一旦跟银子挂上勾,就能瞬间调动起全民积极性。 开始,吴稚儿和齐宁一伙对押颜六,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吴稚儿帮着摇旗助威的原因,颜六一次都没赢。 柳十三看不过去了,这不是以多欺少,欺负人吗? 于是,现场变成了台上打得不够精彩,台上两人却是表情精彩万分,好像那一拳一脚打在了她们身上似的,一下子痛呼一下子惋惜,只把身后坐着的两个男子,尴尬得直扶额。 今天比试的效率比昨天高太多了,柳十三提出赌局后整整十场,颜六赢了四场,齐宁吴稚儿他们赢了六场。 柳十三点了点抽成来的银子,嘴角咧得快到耳朵,连带着对吴稚儿的戒备也少了一些。 有银子傍身的感觉不要太好,真是看花花香,看天天蓝。 颜六的到来,张府管家又多安排了一间房,只是他们这个院子已经住满,只能把他安排到其他地方。 等他离开,袁绍和封君才回来,神秘兮兮的告诉柳十三,他们出去闲逛的时候,知道在张家后院有一处天然温泉,平时看得紧,问她要不要偷摸着去泡泡澡? 正文 第395章寻宝 能泡温泉当然是要去的,三人偷摸着出了张府,朝着温泉所在地奔去,直到泡得四肢百骸舒坦得不能再舒坦,三人才回来。 院中三人无声告别,悄无声息的潜入各自房里。 柳十三一进门就把门窗拴了个遍,没办法,防火防盗防颜六,她可不想半夜又被他像鬼似的白影惊醒。 泡了温泉实在乏得慌,柳十三边走边把外衣脱掉,撩开床帘就钻进了被子里,还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放下的床帘? 还来不及细思极恐,柳十三就看到床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个白色身影,再往上看就是颜六那阴恻恻的脸庞,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还不睡?”说完,柳十三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问的,她不是应该先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 只是,他怎么变成在笑?柳十三不着痕迹的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颜六笑得那叫一个诡异,估计,形容的撒旦之笑也不过如此。 只见颜六皮笑肉不笑问道:“半夜三更去哪了?” “泡温泉啊!”柳十三应完才觉不对,他的口气怎么听怎么像在质问,晚不归家的老婆行踪。 这还八字没有一撇了,要是他两真那个啥了,他这样的气势发展起来,还不随时随地自己变成被碾压的对象。 想到这,柳十三挺直了背,在气势上就不能被比下去。 谁知道,那颜六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不由得轻笑出声:“大小不是挺挺就能出来的。” 什么跟什么?这是严重打击人的自尊,不过,柳十三还是很有理智,不去接这个话题。 “说吧,你今晚来又要干什么?” 颜六起身就要往外走,柳十三连忙让开条路,心想:终于要走了。 不想,颜六却是走在了床边停下,“那个吴稚儿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要被一点蝇头小利迷了眼,别长了双眼睛全在银子上。” 什么跟什么?他半夜不睡觉等着自己,就是来说她财迷?为了钱什么都不顾了? 颜六看着她气愤的表情,也觉得话说得有点重,口气缓和了些:“你到底还是忘了太多,也罢,一切随缘,随心,也许这就是谁也躲不开的定数。”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柳十三一愣一愣的,微张的红唇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格外想咬上一口。 颜六看了一会,一咬牙,转身跳出窗户:“真想抱着睡,可抱着什么都干不了的感觉真憋屈。” 柳十三看着一荡一荡的窗户,好一会,才甩了甩头,爬起来栓好。 “真以为自己是得道高僧,还说去禅语来。” 早上起来,脖子上的红印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了,昨晚就觉得张家那汪温泉味道有异,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疗效。 难怪张家把它捂得像宝贝似的,也不知道袁绍他们是怎么发现那的。 今天,齐宁和吴稚儿没有与他们一起在擂台前观战,而是和张怀山等人坐到了二楼的观赏台,这样也好,省得半夜又被颜六那家伙来提醒,离吴稚儿远点。 正想着颜六,一扭头就发现了刚才还在座位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问袁绍,袁绍说他刚才正看到精彩处,根本就没有留意。 封君也连忙摇头,她根本就不敢向颜六看。 柳十三四处找了好几圈,才看到颜六远远走来,到面前拉起她就往外走,袁绍见她被拉走,也跟着拉起封君就跟了过去。 来到一处僻静处,颜六从怀里掏出一块羊皮卷:“你们看这。” “藏宝图?你……”袁绍最先喊,柳十三已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问道:“从哪里来的?” 颜六笑道:“当然是趁人不备偷的。” “就这么会功夫?”柳十三直觉,这也太扯了,不到一泡尿的功夫,就能偷到藏宝图? “你也觉得太过容易?” 柳十三点了点头,“要不再去看看?” 颜六点头:“我们都走目标太明显,你们先回去,我和十三去。” 封君连连点头,拉着袁绍就走,生怕被抓住似的。 颜六笑了笑:“这封家小丫头,跟着你倒是与你越来越像了。” 柳十三哑然,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封君被她改变得没有一丝原来的痕迹? “你别忘了,你的药水,虽然与胰子的味道差不多,可真正闻过的,还是很好区分出来。” 柳十三暗叫不好,如果自己药水的味道这么明显,那颜六……齐宁不是早就怀疑了。 不过,这事不好说清楚,依着颜六的性格,他要是知道自己以前与齐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止不住出什么幺蛾子。 佛曰:不能说,不可说。 回神过来,颜六已经把她带到了后院,眼瞅着就要往里面走,柳十三拉了他一把:“我们就这样去?不用掩饰一下?” 至少也要蒙个面什么的,她可没有办法让两人瞬间改变容貌。 颜六白了她一眼:“你看看四周,哪有人!” 看着也对,现在不光是张家的主人还是下人,全去前院忙活了,后院整个就是放空状态。 张家真的很大,柳十三随着颜六七拐八弯,才来到一处围墙边。 “书房就在里面,那边的门有人守着,院子里没人,我们翻墙进去。” 柳十三点头,才想提气,人已经被带到了半空,稳稳落在墙头,颜六朝下打量了会,一点墙头,空中几个借力,两人在书房外站定 柳十三在想,被人不知道自己会轻功,也是有好处的,省力。 转身看向书房,顿时乐了:“看样子,你走后还来了不少人。” 书房的窗户还是糊着窗户纸,此时,窗户纸上已经被捅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有高有矮,有粗有细。 柳十三还想吐槽,张家喜得了一窗户的纱窗,颜六已经推门进去了。 走到书桌背后,拨开墙上的一幅画,然后顺着墙砖缝隙,用手一扣,里面出现了一个空暗格,“我是在这找到的。” 正文 第396章宝图 柳十三看墙上挂的是梅兰竹菊四副图,走到颜六身旁,拨开那副兰花图按照他的方法扣,一个同样空置的暗格出现在眼前。 颜六见状,一幅幅图找……很快,从画后面,书桌下,书架上……找出了十几个暗格,七八张羊皮卷。 柳十三很想说,要不再找找看能不能凑出一件羊皮大衣,可见颜六的脸黑得铁青,生生憋了回去。 “这肯定是假的,差不多够人手一张了。”柳十三看都不看,全部丢到了颜六身上。 颜六却是看着羊皮卷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才拿出怀里的一一对照,确定每张都一样,才拿了一张放入怀里,往书房走。 柳十三也不管放了一桌子的羊皮卷跟了出去,得,别浪费找的功夫了,来了就一人领一张。 回去袁绍就问是怎么回去,柳十三对着后院一指,好奇你们去看看,反正也不远。 吃完晚饭,四人来到了颜六房里,对着面前放着的三卷羊皮,面面相觑。 “不对啊,要说是有什么阴谋,那也该画认真点,画得乱七八糟的,你们看,这都是啥?是啥?”袁绍边解开绳索边咬牙。 开始袁绍觉得,张怀山弄出这么多藏宝图就是为了把打这图主意的人,往一处引,然后来个一锅端,可等他看过里面的内容,忍不住想骂娘。 直到藏宝图摊开,柳十三才真正看到藏宝图里的内容,不自知的眉心一跳,可能他们看着就是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可在她眼里,就是一张地图。 还是用毛笔描画出来的等高线地图,里面寥寥几个的标注还是阿拉伯数字。 不过,对于等高线地图她也不是很了解,只能记得高原是一圈一圈的同心圆,而盆地和高原一样,只是数值相反…… 如果能找到同样方位的地图,她倒是能看懂一些。 不过,张怀山到底有什么阴谋,她还不知道,所以,她没有仔细看,也不想告诉他们自己能看懂,就怕找到了,变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 何况,她也想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会有多少人能看懂这个地图。 柳十三不出声,袁绍和封君自然也瞧不出端倪,颜六抿唇不语,只是盯着柳十三,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变化。 到最后,也只能就这样散了,不过,走的时候柳十三顺走了一张羊皮卷。 …… 翌日,清晨 所谓的武林大会就像是被剥光衣服的老头,已经没有一点看头,陆陆续续有人找着借口告辞,柳十三也想走,不过,她没有打算与张怀山的告辞离开,因为她不想自己看到那张虚伪的脸恶心。 好在几人,来时孑然走时也没有包裹,空着手往外走,还没走出外院就碰到了吴稚儿,好像正送人回来。 柳十三眼睛一转,喊道:“吴小姐,请留步。” 吴稚儿狐疑,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可否借一步说话。”柳十三也不等她回答,抬脚就往路边走。 走了十几步,等吴稚儿过来,也不转圈子,径自从怀里掏出了羊皮卷,在她面前一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颜六看着柳十三从怀里拿出羊皮卷,嘴角就浮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袁绍和封君看到,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心想:这样也能行? 只见柳十三不知道与吴稚儿说了什么,然后,吴稚儿身上的荷包首饰都拿了出来,交到柳十三手上,拿了羊皮卷匆匆离去。 等吴稚儿离开,柳十三蹦蹦跳跳过来,笑得如同一只偷到小鸡的狐狸。 袁绍见她三言两语就把没用的羊皮卷,换成一堆金银,摸着怀里的羊皮卷也要去找买家,被柳十三狠狠丢了一个白眼:“你以为个个傻?也就她,整日把眼睛放在我们身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光送了我们银子,还帮了我们个大忙。” “什么大忙?”封君也看不明白。 “走,出去再说!” 柳十三一行走出张府,她才说道:“虽然我们不知道张府是什么打算,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拿了藏宝图的人,都在他的阴谋算计中,可现在,我们是拿了藏宝图,可也卖出去了啊!” 原来她是要借吴稚儿的手洗清自己。 袁绍恍然,可仔细一想,哭丧了脸:“你是洗干净了,可我们呢?我和天姬也去了一趟,按理也要拿上一张才对,这下我们不就成了单一目标了吗?不行,我也不要了,谁爱要谁要。” 这下好了,他拿了个烫手山药回去,还不被自己老爹骂死。 柳十三实在是无语了,“你笨啊,你不会当街不小心丢了?” 袁绍一听,这是个好办法,马上破涕而笑,赶着他们往前走,而自己则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当着满大街的人,在一个烧饼摊前,买了个烧饼,从怀里掏钱,顺带掉了羊皮卷。 等他赶上来,把烧饼递给封君时,封君偷偷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直把他乐的,感觉像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 走出随州,柳十三原意是就此与他们别过,继续带着封君游历江湖,可颜六却说张府的事随带着江湖不再太平,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走,执意要带着他们回燕京。 柳十三想想,这个时候也确实不安全,同意了颜六的建议。 这样一来,封君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说什么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坟墓,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了结了好。 袁绍一听,连连点头,护在封君身前,像只疯狗,谁敢强行带封君走他就咬谁。 颜六不耐,皱着眉喝到:“封家丫头,撒什么疯,我说了你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封君一听,喜得像得到圣旨似的,只差磕头谢恩了。 倒是柳十三和袁绍懵了。 合着这人说话这么有分量,没看出来啊! 他们三个的行程决定好,袁绍却是纠结了,他偷溜出来已经是冒着被打的风险,要是再不回去,会不会被打断腿? 可他实在是舍不得君天姬,特别还听她说什么回去就要被逼嫁人,这会,心里更是像猫抓了一样难受。 一咬牙,也不走回去了,四人一起向北而行。 正文 第397章回京 离开时还是北国风光,再次回来却已有了南国的春意。 到了燕京,颜六就走了,柳十三带着封君,袁绍找到了从云,在她新买的宅子里一同住下。 这时,封君才知道,柳十三原来就是柳字号的幕后老板,而袁绍也知道了封君的真实身份。 不过,那小子粗线条,一点都不认为,封君与君天姬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傻呵呵的一天到晚跟着封君傻乐呵。 中间,封君回了一趟封家,也不知道回去是个什么情况,反正她的婚事变成了由她自己做主,离家出走也变成了亲戚间的走动。 好像封家太君也不反对她在柳十三家住着,只是隔三差五的送来一箱又一箱的东西,估计是不想欠太多人情。 兰花阁那边,韵娘知道她回了燕京,人不能出来相见,各式美玉却是像不要钱似的,一匣子一匣子往这边送。 大有要怒丢百宝箱下河的势头。 罗大也是一副要死不想好好活的样子,整天也不回家,赖在柳十三这,天天借酒消愁,喝醉了就大喊,老天不公……闹得柳十三头疼。 后面柳十三实在无法,干脆拿出了卫修送来的白酒,让他一喝就倒,才稍稍消停了些。 可把他日日醉得不省人事也不是件事,柳十三只得让从云找人疏通,总算见到了韵娘。 …… 暖炉上的小壶水开了。 柳十三提起水壶把茶几上的茶杯倒满,然后对着韵娘道:“现在还是初春,夜露寒,好歹还是要先注意身子。” 韵娘幽幽点头,端起茶杯捂在手心里。 盛满热水的杯子温度有些高,指尖却贪恋着这份热度舍不得放手,就像她还在贪恋那一丝已经抓不住的温情一样。 眼看着入太子府的日子越来越近,韵娘的心越来越冷,感觉只要来一场倒春寒,身子就能“啪”的一声碎了一般。 有时想,真要能就这样碎了也好,至少无心就不会痛。 心里郁结不散,身子也变得娇贵了起来,来燕京路上的旧疾,反反覆覆折磨着,如花似玉的人儿现在看起来像是被霜打过了一样。 纵然这样,她还是不敢轻易放弃生命,因为她背负的是家中老小一百多条人命,即便死,她也要死在那人后面。 只是,罗大……终究还是她负了他。 思及至此,韵娘忍不住又咳起来,握着茶杯的手跟着一起颤抖,忙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帕子,掩口又咳了一阵,才稍稍缓和了些。 抱歉的看着柳十三,韵娘把嘴角擦了擦,想把帕子重新放回怀里,不想柳十三却比她快了一步,一把抢过去,打开。 脸上一沉:“你这样,有多久了?有没有找大夫来瞧过?” 韵娘把她手上的帕子拿了回来,重新放回怀里,才答道:“大夫已经来瞧过,也开了药方,只是,我是旧疾,还需慢慢调养。” 她哪是什么旧疾,分明就是气机郁滞,情志抑郁,说白了就是心病,如果她心结未开,只怕卫修来了也是一样。 这样咳血下去,只怕花轿还没上,她就要香消玉损了。 柳十三不得不重新考虑,颜六建议的可行性,桃代李僵。 只是,这人选上…… 柳十三一咬牙,豁出去了。 别人她不放心,只能自己上,大不了一年半载后,找个机会装死再出来。 至于行那个夫妻之礼,她有千万种办法来对付,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韵娘报仇? “这个倒不会,因为就算没有我,那人同样不会有好下场……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也怪我,仇恨蒙住了双眼,才会那么冲动行事,现在看清了,却说什么都是晚了。” 原来如此,只怕韵娘此时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才会让病来势汹汹。 “我有办法让你解开这困局。” “真的?”韵娘失神的眼中散发出希翼的光芒,不过只是一会,又缓缓黯淡了下去。 “如果能逃我早走了,可我一个人离开容易,这兰花阁上上下下的人怎么办?我不能这样做。” 柳十三知道她想岔了,连忙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你放心,一切我都计划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韵娘知她有能耐,眼下这样也只能赌上一把。 大恩不言谢,韵娘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柳十三走后,她便细细琢磨起自己的人脉。 柳十三回到家里,没有对任何人说,只是提了一桶冷水,找到罗大,把他从头浇了透,然后坐在对面,看着他瞪着自己。 “柳十三,你发什么神经!……” 柳十三等他发泄完了,才冷冷开口:“骂完呢?骂完了好好去收拾收拾!就你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就算韵娘嫁给你,指不定几天就成了寡妇。” 罗大从地上奋起,就要反驳,嘴张合了几下,最终无力重新坐回了地上,捡着酒瓶子就往嘴里倒,不想,连倒了几下,一滴酒都没有。 “哐当”一声,丢到地上,碎开。 “像个人样又怎么样?没有韵娘,我与鬼又有什么分别?” 柳十三很铁不成钢,上前踢了一脚,把罗大踢倒在地上:“韵娘还没有上花轿,你就这样要死要活,等她进了太子府,干脆你就拿根绳子勒死算了。喝,喝,喝……你怎么就不能振作起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说实话,罗大这一系列的表现,真不像个男人,柳十三真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韵娘交给他。 “谁说我没有想过办法?可要有办法才行……”罗大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去想办法,甚至也去求了他……可那人是太子,以后大燕的皇帝,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把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无情,他也想不顾一切的带着韵娘走,可他走了,罗家老小怎么办? 难道用罗家老小的命来换自己的一己私欲吗? 柳十三见他确实哭得真切,问了一句:“罗大,你跟我说实话,如果救韵娘,需要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性命,你愿意吗?” 罗大一怔,“你的意思,还有转机?” 柳十三也不回答,指了指他说道:“还是那句话,收拾好了来找我!”说完,就走了出去。 正文 第398章后路 罗大来时,柳十三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面前放着的纸上,满满当当写着从云搜罗过来罗大名下的产业转让协议。 “你把这份契约签了,韵娘我帮你救!” 罗大拿起协议看了半天,不出声了。 “怎么?你舍不得?”柳十三挑眉。 “不是舍不得,”罗大脸憋得通红,“如果能救出韵娘,我的命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些不行?” “哦?” “这些产业看着是在我名下,实际我是代一个朋友打理的,我没有权力动它。” 柳十三抬眼,“是那个“子烨”?” 罗大脸一沉:“我不认识他!那些产业也不是他的。” 这有些意思了,明明子烨也就是颜六,是他带来的,现在又说不认识? “那你不想救韵娘了?” “想!” “那你还费什么话,赶紧签了。” 罗大站在那一动不动,拿着契约的手微微发颤,看得出来,他很纠结。 柳十三笑得渗人:“既然你不肯签,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今日我去了兰花阁,韵娘已经在咳血,要是再进了太子府,估计也活不了多久,说不定你在后面等着,还能掀开苇席见她一眼。” “你怎么这么冷血?韵娘真是瞎了眼!” 柳十三呵呵一笑:“我冷血?能冷过你?明明你能救她,却还不是就这样看着。” 这话,像一记重拳砸在罗大胸口,顿时脸颊惨白,险险站不稳。 柳十三口气缓和了些:“人命大过天,如果你那个朋友真的值得你这样,那他也会理解,毕竟千金散去还复来。如果不能,你这十几年的付出也就是喂了狗。要不你找那人商量一下?” 柳十三想的是一箭双雕,要是能借这这事,把那个幕后疑似穿越者挖出来就更好了。 “我倒是想商量,也要找得到人。” “找不到人?” “嗯,几年前就失踪了。”罗大想到米莳三,脸上神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原来那人早就不见了,这傻小子也真是太实诚了,真是一根筋。 不过,他这样也让柳十三放了心,也就没有戏弄他的心思。 “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回去想想,什么是你的过给我,那些不是你的,找个信得过的人过到他名下,什么都搞清楚,要像交代后事一样,什么都不要留下,家里那边也要安顿好。” 罗大不明白,家里安顿好是必需,可要他什么都不要留,又是为什么? 柳十三白了他一眼:“为情所困都自杀了,还留着产业干吗?做鬼后卖了换黄纸啊!” 罗大明白了,自己与韵娘的关系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来,甚至不用查,那人也会第一个想到他。 柳十三是要他装自杀,他人都死了,就算韵娘的事败露了,也不会牵扯到他家人身上。 可凭什么非要把名下产业转给她?她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亏韵娘还把她当成自己亲妹妹看待。 罗大现在怎么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不过,等罗大把名下产业罗列给柳十三时,柳十三拿给他的东西,他认为还是很值得。 停息丸! 罗大本来还在愁,他弄个自杀假象容易,可到底不经推敲,要是死能见尸,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柳十三给他就是他与韵娘的未来,还是那种能换个身份活得光明正大的那种。 柳十三也觉得奇怪,这人怎么一碰上韵娘的事,脑子简直比猪还笨!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这段时间也不知道颜六忙些什么,始终没有露面。 倒是袁绍的爹尚元镖局的袁长河来了一趟柳府,见到袁绍就杀气腾腾拿出五根藤条扭成一条的家法,嚷着就要打断那小子的腿。 袁绍也算硬气,生生挨了重重十鞭,就是不肯跟他回去。 还扬言,说什么大丈夫岂能安于父母羽翼之下过活,应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他现在就要凭自己能力,闯出一番事业。 袁天河气得直哆嗦,大骂:“父母在不远游,你这不孝子,要建功立业在哪不行,非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袁绍梗着脖颈:“我不跑远点行吗?我可不想做出了一番大事后,人最先想到的就是沾了祖宗的光。” “……”袁天河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柳十三还真担心,他一个不小心爆了血管。 “好,好,好,这么说还是祖宗连累了你?也罢,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说完,袁天河衣袖一挥,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场闹剧,来的快去得更快,柳十三怎么看怎么觉得,袁天河来这么一场,就是要来不要这个儿子的。 袁绍这回彻底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住在柳十三这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只是,吃喝住他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可平日里想出去的花销,总不能也问柳十三要。 于是,袁绍便怂恿着封君,一起向柳十三“讨教”生财之道,正好封君也有自立的想法,两人不谋而合一起找到了柳十三。 说是讨教,其实也是无赖加撒娇的成分居多,谁让她是轩辕门的大师姐。 柳十三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刚好在卫修那做的口红,她还没来得及让从云着手上市,于是便便宜了他们两人。 封君欣喜若狂,袁绍却是憋红了脸:“这女儿家的物什,我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去做?” 话还没落音,头顶就被封君赏了个大爆栗:“是,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屑做,那你去做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本姑娘自己单干!你,有多远滚多远!到时候赚了钱,你别眼馋就行!” 柳十三汗颜,封君这变化也忒大了,这还是那个封家大小姐吗? 袁绍赖在这,大部分原因就是想抱得美人归,哪能在这等小事上落了先机,连忙告饶:“我也不是不做,只是觉得抹不开面子嘛。” “面子,面子能换烧饼,还是能换穿的用的?你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脸上不烧得慌?” 袁绍胀红了脸,偏封君说的又是天大的实话,他连想反驳都找不到词,只能在心里默念着大丈夫能屈能伸……来安慰自己。 正文 第399章震前 今年的天气特别异常,明明已经开春之际,偏突如其来一场寒流,让已经冒有绿意的枝头上又附上一层白雪。 从云疾步进来,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雪粒,人已嘤嘤哭了起来。 柳十三从来没有见过从云哭,就算是当初被人关在猪笼里沉河,被恋人无情抛弃,她都是坚强得不像个人。 她这样哭,让柳十三慌了神,也顾不上手里的好牌,连忙丢下,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啦?你慢慢说,别哭。” 封君和袁绍吓得也丢下了牌围了过去。 从云抽抽搭搭好一会,才把刚才听到的说了出来。 原来,从云今天去琉璃阁盘月账,却不想琉璃阁竟然大门紧闭,找到燕京分号的掌柜一问,才知道上沅那边出大事了。 罗大从燕京回去就像是变了个人,从来一门心思放在生意上的他,日日不是流连花街就是浪迹赌场,谁劝都不听。直到把名下产业都输了出去,罗家老太君再也忍不住,骂了他几句再这样废下去还不如早死了好,没想到当天夜里他真的服毒自尽了。 现在罗家乱成一锅粥,连闻讯去吊念的人都没有人接待。 “本来他走的时候我就担心他会想不开,却不想,还是走上了不归路。” 柳十三一听是这事,大大松了一口气,坐回桌子上把刚才丢下的牌重新规整了起来。 从云心里痛的紧,看到柳十三这样一时怔愣住了:“你怎么都一点不难过?”就连封君和袁绍也是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我让他这样做的,干吗要难过?” 罗大那边已经开始,柳十三也不打算瞒着他们,有些事还需要他们去做。 “太子要娶兰花阁花魁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封君,袁绍连连点头,从云却是若有所思。 “那个花魁,也就是韵娘和罗大在扬州时就情投意合。” 封君最先反应过来:“罗大要和她私奔,为了让罗家在事发后不受到牵连,所以罗大要先装死,可罗家是免了一场灾难,那其他人呢?只怕是与那花魁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天威不可违,兰花阁花魁以帮太子冲喜之名嫁入太子府,已是昭告天下,他们这样,不光是皇家颜面丢尽,只怕是其他几国,也会借着此事大做文章。 想到此,封君突然想到了个事情,好像柳十三前段时间去兰花阁看过什么人,然后罗大就走了。 怎么办?如果柳十三认识韵娘,只要一查她也撇不清,连带着她们也难逃责罚。只怕是太子有心护着,朝堂上那些人也不会答应。 封君有些埋怨起太子,好端端的装什么病!非还要弄个花魁来冲喜。 柳十三见他们想到其中利害,故意说道:“现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你们抽身还来得及,兰花阁里谁都知道,我和韵娘亲如姐妹,我是没有办法避开的。” 她的话说得很直白,这趟浑水她是蹚定了,至于他们,就随便他们自己,留下来的自然是亲人,避开也是人之常情。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沉默了。 从云想的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该怎么办?封君想的是,如果她被牵扯进来,封家会受多大的影响? 封君有些羡慕起袁绍来,他倒好,袁天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孑然一身,倒是最洒脱的。 “要不,我也回家上演一出不孝子被赶出家门?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柳十三笑而不语,侧眼看了从云和袁绍。 袁绍眼一瞪:“不要看我,我已经无家可归,你柳十三是我大师姐,说我们不熟,也没人相信。” 从云喃喃:“柳字分号那么多人,要不,十三,我们再从长计议?我不怕死,可那么多条人命……” 三人的态度,柳十三已经明了,也就不难为他们,既然同舟共济,她便把心中计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负责换韵娘出来,封君和袁绍负责送韵娘出燕京,而从云就负责打理好柳字号,多赚银子打通人脉,做他们粮草上的供给。 这边已经一一安排好,韵娘那边也要去通知,免得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韵娘那边掉了链子。 罗大假死的事,她还不知道,别听到了消息就乱了分寸。 果然,柳十三去兰花阁时,韵娘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见到柳十三就直呼是自己害了罗大。 当着下面丫鬟的面,柳十三也不敢说出实情,只能由着她先哭上一会,打发了人出去,才说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只是你,终还是要去坟前哭上一场,也不枉费他一片真情。” 不是柳十三狠心,做戏要做全套,只能把所有人的反应都放在了情理之中,万一东窗事发,才能让牵连的范围控制在最小化。 安慰了韵娘一会,柳十三正想告辞,忽然两人面前的茶杯已经震颤起来,杯中茶水荡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桌也晃了两晃,守门的狗也狂吠了起来,门外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碎了。 这是? 柳十三猛然起身,对上韵娘同样惊慌的目光。 “不好,地震了。” 她才想拉着韵娘往桌子底下钻,就觉得脚下的地面又恢复了平稳,杯中的茶水也不再震颤,门外守着的丫鬟惊慌的跑了进来,看着两人没事,松了一口气。 好半天,柳十三才回过神来,轻吁一口气问道:“刚才掉下来的东西有没有砸到人?” 丫鬟的声音有些发飘:“没……只是砸坏了廊下的鱼缸,方才那是……” 柳十三安抚她道:“只是小小的地动,没什么关系。” 话是这样说,但她自己也有些惊魂未定,毕竟,前世那电视里看到的地震场景,太触目惊心。 门外大家已经慌乱的在说些什么,柳十三连忙叮嘱韵娘:“下次你们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能跑就尽量跑到空旷地方,实在来不及跑,就近往结实的木柜子木桌子下躲。” 正文 第400章陷阱 柳十三说得郑重其事,韵娘不敢大意,丫鬟也都牢牢记下,转身就跑了出去,把刚才柳十三说的告诉了其他人。 柳十三走出兰花阁,仍然有些不安,她知道地震是因为地壳运动而产生的,可一旦地壳运动,有可能就会带来连锁反应,就怕刚才的震动是前震。 越想越觉得不安。 只是在前世地震都没有办法预测,何况现在,如果这次是前震,她能做点什么? 没凭没据,她自然不能乱说,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可让她什么都不做,她又觉得不踏实。 坐在马车里,她托着下巴细细思索,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前世那些地震多发区的人,纵然不能提前预警,可也有做应急准备,比如:这个时代就能做出来的逃生包。 她是不是也该预备一些?就算是没有地震,也可以在天灾火患来临时用上。 说不准,这又是一条商机。 银子就是她最大的动力。 回到家,安抚住惊魂未定的其他人,就把从云叫到了房里,拿出纸笔,画了一个分出很多夹层的类似登山包,面料就用沁了桐油的粗麻布,力求防水结实。 “你要加紧做出来,刚才的地动也许只是前兆,有了这个也许就多了一分生机,还有,你告诉其他人,如果在碰上刚才的事,能跑就马上跑到空旷处,万一跑不了,就近找结实的衣柜桌子下躲,告诉的人越多越好。” 从云见柳十三说的郑重其事,连忙点头。 柳十三想了想又说道:“只告诉他们躲避的方法,其他不要多说。” 从云的办事效率越来越快,晚上回来,已经把柳十三画出来的图纸变成了实物。 柳十三检查了一遍,觉得与自己心中所想差不多,也就没有再做改动。 现在不是追求完美的时候,这次的地震让她有太强的不安。 “你明日再备出些不易发霉的干粮,火折子,盐,蜡烛……反正能拿来应急放得下的都备上,多备些发下去,其他分号那边,也让人去传信,按照这个准备,尽量做到人手一个,用的银钱由账上出,做好的归他们,前一百名,另外一人奖励五十文。” 柳十三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准备越觉得那不安感越强。 反正她钱也不少,为求心安,舍去一些总好过事后内疚得好。 从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着急,但柳十三说的,她还是一一照办。 一时间,柳字号不光是人人衣服一样,连背后背的包裹也一模一样。 有人就忍不住打探,这个奇怪的包裹有什么用,于是,柳字号的人就拿出了商人本色,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这个包裹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简直就成了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加上前不久的地动,人人心里都有些危机感,因此,柳字号又多了一项进账。 太子府自然也知道了这个奇怪的物什,太子燕子烨把这奇怪的包裹,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笑道:“这物什拿来行军倒是不错,去,以颜六的名义,先定五千个。” 能借机博得美人一笑,他自然不会吝啬,何况,这小包裹确实不错,厚实的背带里塞了棉花,这样双肩背上再重也不觉得太难受,还能腾出双手。如果再把外面镶进铁板,打仗时就可以变成后背的防御。 燕子烨眼眸里溢出了笑,要是他把这个点子告诉她,该换些什么福利好? 正想着,妫烈在门口敲门。 “说。” “主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燕子烨眼中笑意更甚:“好,晚上我们就去瓮中捉鳖。” 夜风凛冽,白色的雪地里有一处微微隆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扫在一处的积雪。 到了子时,例行换班侍卫前来,夜幕中打开沉重的殿门,为首的两人交接完后聊了几句,突然,其中一人惊道:“烈兄,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一道白色影子从外面进来?” 妫烈哈哈一笑:“你小子是花了眼,什么白色影子,定是你被外面白雪闪了眼。” 那人环顾了四周,见并没有任何异样,也认同了妫烈的话,想起家里的姨娘还等着他值夜回去,再说了几句后,便抱拳匆匆告辞。 妫烈见他走后,吩咐其他人在门外守好,一个人走进了内殿,关好门,坐在烧得正旺的红泥小炉前,把里面的茶水倒出,换上怀里的酒。 一时间,整个殿里酒香四溢。 他也不着急喝,任凭酒在炉上烧着,从怀里又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抱着里面的烧鸡啃得欢。 太饿了,一只烧鸡下去,感觉口里吃下去的东西,像直接从喉咙掉出来一样,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如果不是他用内力强压着,只怕已经腿脚发软,纵然这样,他还是饿得清口水直流。 “叮叮……”细碎的银铃声从大殿深处响起。 妫烈赶紧站起,往红泥炉浇了一瓢水,顿时火被熄灭,接着他又把滚烫的茶壶揭开,倒进了一些药粉,借着余温散发药性,才抬步走出门,合上殿门,对门口的人打了一个眼色后,借着夜色隐进隔壁一处宫殿。 燕子烨见他进来就知道定是事成,不等他开口就径自走了过去。 门口守着的人见太子这时到来,先是一愣,然后齐齐跪了下去。 “起来,全部退到外面守好,不准任何人接近这里。” “是!” 守卫全部退去,燕子烨才与妫烈一同进了大殿,妫烈走到一处柜子前,前后拉出了好些个抽屉,看似凌乱却是按照某个阵法排列,前后顺序都有特殊用途。 “轰”的一声轻响,殿里一处地板轰然裂开,出现了一条黝黑的暗道。 燕子烨拿起烛台,帅先进去,妫烈紧跟其后。 走下几十个台阶,黝黑暗道渐渐有了光亮,隐隐看见光亮的前面,有一个被网兜住的东西吊在那一动不动,下面一滩水渍,也不知道是水还是血。 正文 第401章上钩 妫烈惊道:“主子,不会是死了吧?”说着,手里已经飞出一柄飞刀,直射网兜上的绳索,待网兜掉下,他人已经蹿到,大手一捞抓在了手上。 只见里面网着一只似猫像豹的小兽,通体金黄,此时正闭眼软在网兜里,任他来回查看。 “这死的还有用吗?” 燕子烨笑而不语,把手上烛台放好,从密室中央檀木匣打开,示意妫烈把小兽提过来,只见妫烈走到檀木匣还有大约一步距离,手中的小兽鼻息微微张动,再走近,小兽已经嘴角流出了口水。 呵,原来这小兽是在装死,妫烈见自己居然被一只畜生戏耍,心里来气,照着墙角就狠狠把网兜丢了过去。 不想,刚才还是半死不活的小兽,此时一跃而起,带着身上的网就往里面蹿。可毕竟还在网中,再矫捷的身手还是施展不开,眼看那脸盆大小的洞口近在咫尺,却不想身后一顿,跃在半空的身子被拉了回去。 “嗷!” 妫烈没有理愤怒挣扎的小兽,而是对墙角的洞感兴趣,虽说这小洞只有一尺来宽,可从地面到这也有好几十米,它是怎么做到,短短时间里打出这么个洞来的? 不会是用爪子挖的吧? 想到小兽只用了一只烧鸡的功夫,爪子就能花岗岩上挖出这么个地道,不由得冒了冷汗,刚才他还用手来回翻看来着。 想到这,妫烈也不敢再去碰它,提着绳子又把它系回了原处。 还是让它待在天外来石制作的网里安全。 小兽见自己又被挂起,也不再挣扎,时不时露出肉掌里冒着寒光的利爪,示意自己虽然被网住,可要想碰它,还得悠着点。 只是那双黝黑盯着两人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没有震慑力,反而有种蠢蠢的样子。 妫烈不禁觉得好笑:“主子,你说这小东西是不是跟十三久了,被她玩坏了,怎么看起这么蠢?不,用十三的话说,是蠢萌蠢萌的。” 说起柳十三,燕子烨眼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不过瞬间又收敛了起来,对着妫烈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妫烈得令,走出密道,把暗门合上,才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凝神注意着周围动静。 燕子烨在里面做了什么,妫烈不得而知,只是等他出来时,怀里抱着那团金黄的小兽。 …… 从云接到那五千个“应急包”订单,眼睛笑开了花,那些零散订单也有一千来个,一个能赚十两,就是一万两,再加上这五千个,就是六万两白银。 算算,现在柳字号里几乎户户会做,手工活好的一户一天能做五个,里面装的材料也可以在当地购买,这样一来,一个分号一天就能出几十个成品,六千个也就是十几天的事。 想到十几天就能赚六万两白银,从云看柳十三的眼光又多了一分热切。 “十三,你再想想,做完着些,我们再做些什么新奇商品来。” 柳十三连连翻白眼,她还真当自己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了。 她可不想过这样没有头的日子,于是选择了闭口不语,找了个借口溜回自己院子,任谁来了都不开门。 从云也了解她能闲着就不动的心性,也就没有去打扰她,而是拉上了封君袁绍二人,让封君回封家问问,封家分号的家眷有没有愿意帮忙一起做的,如果有愿意做的,经她手收上来的,刨去本钱,一个给她五钱利润。 而袁绍如果能解决运输问题,同样她一个给一钱利润。 不是从云愿意让出这六钱利润,实在是这“应急包”太没有含金量了,只要有心,谁都能做的出来,她要在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赚上一笔,然后收手。 封君二人见几乎是白送到手上的银子,哪会不动心,于是几人分头行动,六千个包只用了三天就全部做好,那些零散的在当地交付,颜六定的五千个就由袁绍在燕国中间的攰城,聚拢一起拉到燕京。 不得不佩服从云心思敏捷,袁绍拉的那五千个包裹还没到燕京时,已经有不少商号推出了同样的包裹,一时间,利润降到了只剩一成。 几人听到消息还在庆幸,幸亏他们手脚够快,脚下又传来了一阵震感,比上次更加明显,持续时间也更长,甚至一些座椅都挪了位置。 柳十三暗道一声,完了,定是哪个地方出了大震,也不知道震级强度是多少,震源有多深。 只是,这个时代消息传得太慢,纵然用飞鸽传书,远些的也最少几天。 柳十三料最快也要第二天才能收到消息,却不想晚上就收到了袁绍的飞鸽传书。 地震发生时,他正好在受灾最严重的临县,一行人也受到了波及,不过万幸,他们那时已经走出了临县,正好在一处空旷地,只是受了些小伤,地震发生后马上让信鸽带信过来,过后就打算转回临县帮忙救援,手里的那些货物,他也打算自己先赊着,用来救济灾民。 甚至同时还带来了一张写好的欠条。 从云不敢做主,望向了柳十三,见柳十三皱眉看着那张借条,嘴张合了几下,最终没有出声。 以她对柳十三的了解,白花花几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她定然会很不高兴,可现在…… 从云暗叹了一口气,到底不是她能做的主,眼下只能回去,看看自己能拿出多少,看着能不能买些救急的粮米。 她自幼看了不少书,再加上这些年的历练看得也多,心中大义也比寻常女子要高上一些。 正想着自己手头能拿出多少,就听柳十三问道:“现在能拿出多少出来?” “三万两不到。”从云顺口说道,她能拿出来的私房钱只能这么多了,还是她把首饰一同拿出来的情况下。 柳十三皱眉:“这么少?我们店铺不是都在赚钱吗?怎么只能拿出这么多?” 从云这时才明白,柳十三是问她账上能拿出多少,不由得一喜:“我来时已经粗粗算过,连带着燕京分号还没有送过来的,手上能有十万两左右。” 正文 第402章救灾 “好,救人如救火,你马上让所有人动起来,把这些钱全部换成米粮,被褥衣服等生活用品送去临县,记住所有米粮里全部掺上沙子,被褥衣服也尽量买差的。” 从云不解,被褥衣服买差的,她还能想明白,因为买的越便宜就会越多,可米粮里掺沙子,又是为什么? 柳十三看了她一眼,道:“我们的东西肯定不能私自发放,一定会先送到当地府衙,由他们统一调配,如果东西太好,怕他们会私自克扣,米粮也是一样,如果掺了沙子,富余的人自然看不上,那这些米粮就会到真正需要人手里。” 从云恍然,连连点头,转身就去办刚才商量的事。 柳十三见她出去,自己也进了卧房,换了一身在夜间行走不起眼的衣衫后,借着夜色出了门。 夜色中,柳十三找到一家招牌上刻着,颜六给她那块玉佩同样花纹的店铺,轻扣了几下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者,见柳十三手里的玉佩,用浑浊的眼眸仔细打量了柳十三一会,才问道:“姑娘这么晚过来,是有何事?” 柳十三也没有绕圈子,只是把一封书信递了过去:“有劳老伯把这封信给你们家老板。” 前世不光是在历史书里还是电视剧中,柳十三看到的帝王制时,遇上大灾大难时的朝廷的救济手段,往往真正到达灾民手中已是寥寥无几。 所以第一时间,柳十三便想到了富可敌国的颜六,希望能联合他之力,一同给灾民尽些绵薄之力。 看着老者接过书信进去,柳十三重新转身朝城外走,此时已经到了宵禁,街上没有一个人,街道两旁唯有孤零零的几盏灯笼,泛着白渗渗的光芒。 回到家里,整座柳宅已是灯火分明,想是从云已经把燕京分号的掌柜都找来,研讨等天亮后去筹备物质的事。 柳十三也没有去前院,径自回了房,蒙头倒下就睡,她要好好养足精神,不管颜六会不会一起,她都要去临县那边看看。 一来是想去那边看看能不能先帮上一些忙,毕竟她还是懂得一些救灾常识。二来,她也着实担心袁绍那小子,就怕他少年气盛,在不不能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去救人。 躺是躺下了,可柳十三心里有这么一件大事,到底还是睡不踏实,临到天快亮了,她都没有睡着。 “十三,你醒了吗?”门外从云小声的询问,听她应声才说道:“门外有人找你,说是有关临县的事。” 柳十三一听就知道来人定是颜六,不过,想是颜六来时,用她的药水易容过,所以从云没有认出来。 等走出去,果然是颜六在花厅里等着她,见她打发下人出去,才凝声问道:“你昨日信中所说属实?怎么朝中没有收到消息?” 颜六的能力能知道朝中事,柳十三一点也不怀疑,于是,把袁绍飞鸽传书的事说了一遍:“也是袁绍一行正好出了城,才会在第一时间飞鸽传书与我,朝中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消息,定是那边情况太过严重,所以他们连报信的时间都没有。” 颜六也知道她口中说的,连报信的时间都没有代表着什么,只怕是那边已经严重到连府衙里报信的信鸽都受了灾。 临县距燕京有近一千里,就算用马日夜兼程,最快也要今晚才到。 颜六沉吟:“你说的我马上让人去办,救人之事我义不容辞,只是你我二人孤身过去,又没有带上任何物资,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把这消息先传给朝廷,多一日准备,灾民那边也会少受些难。” 柳十三可不敢把心里对古时当政着的不屑,说给这个时代的人听,不过,想想颜六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物资未到,她现在去,也确实帮不上大忙。 可她心里还是担心袁绍。 “这个好办,我先让妫烈过去,他的脚程比我们都快。”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颜六见她没有立即去临县的打算,也没多做停留。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起那五千个“逃生包”。 颜六的动作很快,还没有到中午,朝廷已经贴出了救灾文书,从云这边也带回来了好消息,已经有人在看到救灾文书后,组织全城募捐。 看样子,这个时代的人并不如柳十三想的那么冷漠。 封君鄙夷笑了笑:“往日朝廷在募捐过后,总会挑出一些出的多的,给些封赏,自是有人不会吝啬。” 原来此时,捐得多的还有锦旗得。 不过,柳十三的初心并不是想得那些什么朝廷封赏,对从云还是要求她捐出去的米粮依旧要掺上砂石,衣物被褥也尽差的捐。 封君不明,柳十三把昨晚对从云说的话又对封君说了一遍,她才恍然大悟,直嚷嚷,这次终于有法子制止那些贪官蛀虫了。 这边朝廷和民间募捐的物资陆陆续续往临县送,袁绍也被妫烈完整无缺的带了回来。 从他回来后对这次地震的描述,柳十三等人都唏嘘不已。 说到“救生包”,袁绍连连竖了拇指,“别看一个小小的包裹,在那时候就真是能救人命的。”接着,又口若悬河夸起他自己来,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当了一回救世主回来一样。 封君冷笑,正想提醒他“救生包”的钱,这小子很是机灵话锋一转。 “你们知道吗?这次送过去的东西还真是奇怪,有一大半的米中都是砂石,我都觉得我自己快吃成小鸡了。” 柳十三笑:“这还不好,吃些石子帮着消食。” 袁绍白了柳十三一眼:“你是奸商自然为奸商说话,谁不知道掺了砂石会多些重量,朝廷也不管管,就应该抓住那些无良奸商游街示众。” 柳十三和从云还没有做出反应,封君已经跳了起来,一把扭起袁绍的耳朵,疼得他直咧嘴。 “哎!姑奶奶,我又哪惹你了,不会这米粮都是你们封家拿出来的吧!” “你说的对,这米粮不光是我封家拿出来的,还有柳家,你现在知道了,你倒是管啊!” 袁绍一听,纠结了,“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封君照着袁绍的头顶又是一板,看得柳十三二人都觉得疼。 “为什么?你这猪脑子不会想吗?送过去的米粮我们两家能占多少,而你看到掺了砂石的又占了多少?你这都想不明白,你是猪啊!” 正文 第403章排名 袁绍一时还真想不明白,估计是迫于封君的魔爪,只能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掺了砂石的米粮既然这么好,那你们干吗不告诉其他人?” 封君这回换成了一个爆栗赏了过去:“说你傻,你还不承认,那些人的利益能全挡了吗?” 她们一两家这样做,毕竟只是占了这次救灾物资的极少数,如果她们不光这样做了还到处去说,别人也都这样做了。灾民是得到了好处,那她们呢?那些层层下去想得好处而没有得到的人,追本溯源下来,还不找她们两家的麻烦! 袁绍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是私下跟妫烈说了。 不过他也不是傻到全部直说,而是拐着弯说起,好像只有不好的,掺了砂石的米粮才能真正到灾民们的手上。 真正到达灾民手里的物资是什么样,柳十三等人不知道,可朝廷贴出来的民间募捐的榜单,却是一日一更新的送到了燕京城里的每家每户。 想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壮,整个大燕,真正有钱有势的都在燕京,就算哪些没有落户燕京城的,在城里也有住所,看到这一日一更新的榜单,哪个愿意落人之后? 特别是那些对立的大户,更是像憋了气一样,今日你家多一百两,明日我家就多两百两。 就连各家未出阁的女儿,也连连拿出私房钱出来,只为搏个贤名,为自己以后寻得良婿加分。 刚开始封家和柳家还能排在前面,没几日就落到了十名以外。 柳十三不得不感慨:朝中那位的腹黑程度,根本就不是平常人能想象到的。 她的感慨还没来得及与其他人分享,榜单上的排名又杀出了一匹黑马。 白狼国的禧荣公主,也就是当今太子未过门的良娣之一,以她个人名义,募捐了一百万两私房钱,独领榜单风骚,把张相之女,也就是另外那个待嫁太子,同样许与良娣的她,甩出了十万八千里。 按这架势下去,张相之女会输得很惨,不为别的,就是她父亲张相表露人前的清廉贤名,她即使有也不敢与那禧荣公主对砸。 柳十三倒是希望这个张相的女儿拿出点气魄来,狠狠把那白狼国公主干下去,这样她爹就能被她拉下水,而她也不要再去替韵娘嫁入太子府了。 看到这,柳十三不由得对面前几人笑道:“你们说这算不算是长年玩鹰反被鹰啄了眼,明明是刺激人多捐好减轻自己的负担,现在变成了争风吃醋的闹剧?” 妫烈抽了抽嘴角,低着头不敢朝自己主子那边看,心中却是憋了笑:堂堂大燕太子来这当守卫,居然听到了自己的墙角,被人背后奚落了,还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当事人却是不以为意,视线依旧在手中拿着的书上,意有所指道:“这你就兴奋不已,没准明天会出来更有意思的。” 柳十三撇了撇嘴,没有在意,丢出一张不要的牌,催着封君和袁绍赶快打牌。 也不知道这厮最近怎么了,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坐上一会,也不说话,只是拿了书在那静静看着。 想着他在这自己也没办法早睡,又不能陪着他这样坐着无聊,于是便有了大半夜的,柳十三这还是一屋子人。 柳十三等颜六和妫烈离去,才散了牌局。 封君边收叶子牌边忧心忡忡,看了柳十三好几眼,才说道:“十三,以后那些事,我们还是不说为妙,毕竟怕隔墙有耳。” 柳十三听她这样一说,暗暗吐舌,自己自顾嘴上的快活,竟然忘记了在这个时代,妄议朝廷之事,是要掉脑袋的,何况她刚才奚落的是大燕权力最大的人当今太子。 幸亏听到她刚才话的人是自己人,柳十三拍了拍胸口:“不说了,不说了,我保证以后不说,那榜单我也不看了。” 柳十三暗暗打定主意,不去关注那些无聊人,无聊的事,免得自己又会忍不住吐槽,不想,第二天的榜单,她竟然变成了无聊人之一,甚至变成别人私下议论的主角之一。 原因无他,柳字号占了榜首,比那个白狼国的禧容公主捐的还要多出二十万两,等于她一共捐出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而张相的女儿却是分文未追加。 看着那个数字,柳十三心里就抽抽的痛,真是有钱烧的,临县那边已经在灾后重建,现在捐出去那么多,根本就不是钱用在刀刃上。 有道是救急不救穷,特殊情况肯定要帮,可如果什么都是现成,只会变相滋长人的惰性。 “颜六,你是多爱国?”柳十三咬牙,她只是说了一下太子而已,颜六就把她架了上去,他不是行刺过太子意图过谋反吗? 封君看着她就要去找颜六拼架的架势,连忙拉住了她:“十三,昨天你不是说城南那家碗糕好吃吗?我们一起去尝尝?” 柳十三不知道颜六的身份,她可是知道的,昨晚已经是摸了老虎屁股,她哪敢还让柳十三去。 柳十三知道她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本来就有些奇怪,封君看颜六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敬畏感,这会见她帮着说话,更是狐疑了,盯着她问道:“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封君不防,刚才还是愤怒不已的柳十三,一下子就变得这么阴恻恻的,后退了好几步:“我,我知道什么?” “颜六的真实身份!”柳十三估计自己吓着她了,换了一个自认为柔和的笑脸,不曾想,她现在更像一只诱惑小姑娘的大尾巴狼。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不过,我们是姐妹,我想听你说。” 封君是被家里老太君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岂会被她这样哄出来什么,“他的真实身份,不是卫修神医的朋友吗?难道还有别的?” 自知这样的回答肯定骗不了柳十三,封君突然按住肚子一弯腰:“不好,刚才我吃坏了肚子。”说完,在她还在愣神,人就跑了出去。 柳十三看着她逃跑的背影,冷哼了一句:“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在封君这问不出来,她可以去问别人,比如,近来每晚来这的颜六本人。 料定封君今日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柳十三一个人在家也有些无聊,便想着去分号找从云玩。 正文 第404章被阴 燕京大街上依然是那么热闹,柳十三本来就是去找从云玩,也就不着急,慢慢一路悠闲的逛过去。 看着糖红果买上一串,看着面人讨喜,也要买上一对…… “花糖果子,香甜的桂花糖果子……” 桂花糖果子看着摊位上围满了人,味道应该不错! 柳十三正想要往那边走,背后的衣角就被人轻轻扯了扯:“姐姐。”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一手拿了串糖红果,一手正扯着她的衣角:“那边有位哥哥,说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拿着糖红果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原来她的小手心里握着一张小字条。 柳十三接过,打开,就见字条上写着两个字“小心”。 “小妹妹,刚才的哥哥是在哪给你的纸条?”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往街头转角处指:“那边,在那边那个哥哥给我了这个,还有字条。”说着,还把手里的糖红果举起来给柳十三看。 柳十三笑着摸了摸她头上的冲天发髻,往她指的方向走。 走到她说的转角处却没有发现哥哥模样的人,卖菜的大叔大婶倒是有好几个。 看着菜摊前人来人往,估计现在去问,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什么大哥哥。 不过,往这条路也能去从云那,柳十三就不再往回走了,只是,这条是小巷远没有大街那么热闹,渐渐的人越来越少。 柳十三边走边想,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会是谁给她的,还有让她小心?是小心什么?是小心人还是小心物? 正想着,巷子的另一端传来了打人的声音,按照柳十三的性格,如果遇上这事,她肯定会去看上一看。 可手里还拿着一个警告,纵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为了安全起见,这会她决定不多管闲事。 谁知她正想撇开那条路,往旁边巷子岔过去,被打的那人突然喊道:“柳老板救我!” 柳十三脚步一顿,能叫她柳老板的在燕京也就是那些分号里的人,听着声音也不像那几个掌柜,难道是柳字号分号的伙计? 如果是她家的伙计,又被他认出自己,这人还真不好不救。 柳十三左右看了看,见墙角边躺着一根木棍,拿在手上对那些打人的人说:“你们还不走?我后面可有人跟着的。”说着,她还示威的扬了扬手里的木棍,朝身后喊了一嗓子:“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你们晃悠啥?没看到主子被人欺负了。” 那些人看她喊得饶有其事,相互看了看,一点头,朝着巷子外就跑了出去,留下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呻吟。 见柳十三过来,眯缝着肿得不像话的眼睛看着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柳老板,快让人去追,那些人抢了我身上要送去给罗府的首饰。” 柳十三见他受伤成这样,还惦记着柜上的货,不由得蹲下身笑道:“哪还有什么人,就我一个,你还能动吗?” 那人点了点头,动了一下后又摇头:“好像手臂骨折了。” “是吗?你试试,抬不抬得起来?” 那人闻言,把胳膊艰难往上抬,不想,等龇牙咧嘴他抬到一定高度时,手往凑着看的柳十三脸上一扬。 柳十三不防,只觉面前一阵淡雾散出,人立即就意识出现了停顿,眼前的人也像是在放慢镜头一样,缓慢的咧开嘴笑,然后缓慢的扭头…… 完了,这回她才是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被鹰啄了眼。 她中了迷香,还是最强效的那种。 …… 太子府 黑白两子在方寸间无声厮杀,没有硝烟的战场却在燕子烨一人控制之中。 妫烈不懂一人下棋有何味道,却也不敢出声,默默立在一旁。 突然,燕子烨抛下手中所有棋子,出声道:“驿馆那边有何反应?” 妫烈躬身:“那边本来放在柳府四周的人,在榜单出来后撤走了一部分。” 从随州回来,白狼国那边的探子就一直在柳府周围,密切关注柳府里所有的一举一动,也亏得十三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若不然,难免出露出马脚。 事情要怪也就怪那齐宁,明知道十三的身份特殊,自己又是白狼国放出来找人的一条线,还要去招惹她,武林大会那么多人,他就当不认识多好,偏偏这节骨眼还想去见她,那不是明着告诉白狼那边,柳十三真实身份吗?幸亏主子有先见之明,天天晚上去守着,挡了齐宁的妄想。 妫烈还在暗暗庆幸燕子烨这一招险棋,把柳十三推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中,反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妫烈心里百转千回,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影卫现身。 “主子,有人动手了,是张府那边的人。” “张相?”燕子烨眉心微微皱起。 “不是,是张家小姐,需要我们出手吗?” 燕子烨沉吟道:“先别动,在一旁盯着。” “是。” 影卫隐去,妫烈不解道:“我们不动手,十三会不会有危险?” “张家的人不会那么蠢,明知道柳十三是傍上有名的大善人,还在这个时候闹出大事,就算再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名利是把双刃剑。 张芳华这般,只怕是想挑起事端,自己得渔翁之利,这样也好,她的介入反而把柳十三拖出了那些人的视线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十三才从沉睡的意识中缓慢醒来,闭眼凝神感觉了下四肢百骸,除了四肢被绑着,并没有其他异样,她才放下了心,没有动继续装晕。 她希望在她还没有清醒时,能偷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前世的电视电影里都是这样写的,一般对被绑着,还是被绑又被迷晕的那种,那些罪犯基本上没有什么防备的心,基本上就是本色上演。 果真,事情真如她想的那样,不一会,就有人朝她走了过来,听脚步声还不只一个人。 柳十三心中自嘲,她这是属于运气好呢?还是属于运气不好,要是运气好,她怎么会变成阶下囚,可要说运气不好,来的这些人怎么就如她所料,在她面前讨论起他来。 听着听着,柳十三就把前因后果拼凑出来了七七八八。 原来这些人中间,真的有一个是原来柳字号燕京分号的伙计,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被赶了出来,因此对柳字号的人是怀恨在心。 后面就跟所有套路一样,有人打听柳字号的事,然后他主动请缨接了绑柳十三的活,说来他也是有些小聪明,知道利用人好奇的心理,用一张小字条把柳十三引到了巷子里,再利用了柳十三护犊子的性格,用了些苦肉计。 听到这,柳十三恨得牙痒痒,不过,她更想知道的是,她到底得罪了谁? 她的个性不光是护犊子,还是个眦睚必报的主,吃什么也不能吃亏。 估计那些人以为她还没醒,便又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三子,你说这是哪位有钱的主,看着不像是本地人,那银子就像是在地上捡的似的,也忒有钱了。” “谁知道?行了也别瞎掰呼了,等李大头买好东西回来,我们就撤。” 那个叫李大头的很快回来,在柳十三面前丢了一包吃食后,一帮人把门上了锁就走了。 柳十三等他们走后,才翻身坐起来,一边用绑在前面的手慢慢解着脚上的绳子,一边打量着四周。 房子不大,里面放着简单的桌子长条凳,窗棂和墙上全是灰尘和蜘蛛网,看着就是废弃了很久的屋子。 解开绑在手脚上的绳索,柳十三从那一包吃食里拿出一个包子,边咬边走到钉了木条的窗户边,向外看。 果然,她在的这个屋子是某整座废弃宅子中的一间,估计还是那叫天天不应的位置,所以那些人绑她的时候都不怎么用心,连嘴都没有给她堵上,甚至还担心她会凉着饿着,地上还铺了稻草买了吃食。 正文 第405章待嫁 这一切,无疑都在说明,那些人并不是想要她的命,只是想关她一些日子。 她有什么事是在这段时间要办的? 生意那边不能,因为她根本就不插手生意上的事,要绑也是绑从云,那韵娘的事?不应该啊,要换韵娘出来的细节,除了韵娘和从云他们,甚至连罗大都不知道。 思来想去,柳十三觉得最有可能,让她与人结下梁子的是那榜单上的排名。 锁定这个,幕后主使人就好找了,不是那个被她压了一头的什么禧福公主,就是她那个对手,想利用她来个渔翁得利。 卧槽,她惹了谁呀,要受这个无妄之灾。 这段时间她可是老实的紧,连颜六都没有得罪,好不好?不就是吐槽了下太子吗?要不要这样,太子是他妈还是他爸? 柳十三从废弃的宅子出来,立刻就找了从云,让她去找那三子等人,自己则关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晚饭的时候,封君和袁绍都没有回来,说是去谈生意,柳十三哪不知道,她就是在躲着自己。 不过,山水有相逢,相见必有期,躲得过初一,看她怎么躲十五。 谁知道,不光是封君躲着她,颜六也没来,只是让人送了封信过来,信上说禧福公主确实在燕京,不过她是邻国待嫁公主,日常起居都有使官陪着,连接见过的人都要记入史册。 这说明什么?他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还在帮她选定嫌疑人。 柳十三边看边错牙,不过随即她也想了起来,后天就是太子纳妾的日子,自己差点就忘记了。 都怪颜六这厮,没事来瞎晃悠啥! 柳十三自己没有察觉,好像最近,不光发生什么事,她都能把颜六抓进来,狠狠吐槽一番。 太子纳妾虽然不会像大婚那样,但一日抬三位,一位是当朝宰相之女,一位是邻国公主,那仗势也是很隆重的,就连前些时候火爆得不行的慈善榜单都被晾到了一边。 这些柳十三不知道,也看不到,她此时正在兰花阁里,代替今日最委屈的女主角之一,兰花阁的花魁之冠韵娘。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她就是那个得丢得死的人。 相交于那两位还没过门就得了良娣身份的人,她这个韵娘代替品,连最末端的凤仪都没捞着,位份有没有不打紧,重要的是没有位份是不是连月银都没有? 她这不是壶里没水白捎(烧)了。 柳十三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想着,门就被人推开,一边喜娘说着吉祥话,一边有人搀着她往外走。 这就要把自己嫁了?虽然知道就是去太子府待上一段时间,可柳十三心里还是“砰砰”乱跳。 准确来说,应该是小鹿乱撞。 莫非前世那颗恨嫁的心还在自己身上?才会还没坐进花轿就这样激动? 柳十三习惯姓一紧张就脑子里开始神游,反正她今天也就是个提线木偶,人家发出指令,她照做就是。 不知道怎么上的花轿,怎么进的太子府,……红绸下的她整个就是个懵逼。 惊然回神,还是有人揭开了她的盖头。 柳十三以为看到的会是那个太子,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球。 准备来说,是一个长的像球一样的小女孩,看起来十来岁左右,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身子,简直就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看着就奇特,柳十三不免多看了几眼,好一会才出声:“那个你是谁?” “我是你的丫鬟啊?”球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笑嘻嘻的看着她,一点都不认生。 哦,原来是指给她的丫鬟,可这体型,这身段,可想而知,指的那人是有多不走心? 不是柳十三歧视胖子,而是她看到她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这么胖得有多能吃。 不过,既然人来了也不能说让她走就能走,希望太子府不要像书上写的那样小气,至少不要在吃食上克扣她才好,要不,她还真要回去拿老本了。 既来之则安之,柳十三也没有再去矫情这丫鬟的事,想那太子肯定今晚不会来她这,于是招呼那个球帮自己解头发。 “这个要怎么解?”胖乎乎的手在头发上顿了好一会,那球才不好意思的问道。 “那个球,不对,你叫什么名字。”柳十三是想问问她连这个都不会,怎么出来做丫鬟的,话一出才想起,她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喊那个球吧。 “我没有名字啊,嬷嬷说了,等夫人帮我取。” 柳十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哪是给个丫鬟,分明是给个孩子给她,不光头发不懂解,连名字都要她操心。 “那你就叫球球好了。”看着她手指粗的都看不出关节,柳十三也不指望她能帮忙解头发了,得,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好不容易把头发解开,披在身后,铜镜里早就没有了球球的影子,柳十三回头一看,球球正坐在桌子上吃糕点。 一手一个,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连柳十三走到面前盯着她,都没有察觉,估计是那糕点太干,吃得又急,此时正在伸着脖子瞪着眼。 柳十三生怕她就这样噎死了,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好家伙,她就着她的手就喝了下去,好半晌才把口里的糕点咽下去,含糊说道:“这东西太好吃了,你尝尝。”说着,很大方的把怀里把着的一个盘子推过去。 柳十三看着直摇头,重新推到她面前,问道:“球球,你是哪里人?” “太子府的人啊。” “我不是问你现在,我是问你以前,你娘,你爹呢?家里还有谁?”这个球球太奇怪了,明明说自己是丫鬟,却什么都不会做,行为还如此怪异。 球球整个心思都放在糕点上,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醒来时就在这里,那个人告诉我,这就是太子府,说我如果想在这就要做事,我问他做什么,他说做丫鬟,说只要做了丫鬟就可以随便吃饱,于是我便来了这。” 原来她是失忆后被人诳到这里来的,才会一问三不知,不过,看她浑身上下细皮嫩肉的,肯定没有吃过什么苦,现在要她来做丫鬟也是为难她了。 柳十三不由得心生怜惜,也没有再问,由着她吃饱喝足,便让她回自己房里去睡觉。 正文 第406章越俎 整整一天,柳十三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看着一桌子的狼藉,也没了胃口,外面有那两位身份显贵的美娇娘,现在估计也没人能顾得上她。 当初说计划时,她没有说自己会易容的事,而是说她有办法替韵娘进太子府后安然抽身的权宜之计,一是,她会易容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二是,如果从云知道她要在太子府住上一年,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说起来又要费一番口舌。 也不知道袁绍有没有把韵娘带出燕京,从云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也不知道封君有没有跟她解释清楚。 一件件一桩桩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出去,柳十三托着腮帮子,看着屋里那对贴了喜字燃得正旺的红烛发呆。 不想,屋里突然传出了低低的笑声,听着竟然有些耳熟。 颜六,是颜六! 柳十三突然站起身,四处打量,可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颜六的身影,倒是发现那笑声是从书架后面传出来的。 起身走过去,却发现书架后就是一面墙,柳十三面上露出了困惑之色,里面颜六的笑声又传了过来,接着有几本书掉落了下来,一道小门露了出来。 柳十三有些迟疑的弯腰进去,里面竟然是一间卧房模样的暗室,除了她进去的门,另一面墙上也有道小门,不知道是通往哪里。 特别显眼的还是那张大床,足足占了半间房,此刻,颜六正坐在床边冲着她笑。 “怎么看到是我失望了?还是惊喜得连话都不知道说?” 柳十三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他能来还是好的,至少她可以问问外面的情况。 他能知道自己被人绑了,想必她的计划他也看在眼里,柳十三正想问,颜六就开了口:“你是想问她们的事?我都知道,不过……我要奖励。” 柳十三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没个正经,才不会傻傻任由他牵着自己鼻子走。 “别,你别走啊!”颜六见她转身,连忙跳起来抓住了她。 “你不是不想说吗?不走,我还求你不成?”柳十三冷声说道,甩着他的手就要继续走。 “别走,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说,我全部说给你听。” 见颜六这样说,柳十三也不挣扎了,等着他往下说,不想,这厮却是很嫌弃的看着她的脸说道:“我说是说,可我没法对着这张脸说,要不你也把脸洗干净了,我们坦诚相见?” 又在借机调戏她,还真当她傻?想到他明明知道自己被人绑了,还在一旁看热闹,柳十三真的怒了。 “你爱说不说你还真当我求你来着,坦诚相见你个大头鬼,你真以为自己帅得人神共愤啊,拿着自己的脸就要来换看别人的脸。” 颜六不怒反笑:“难道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好看?” “好看你个大头鬼!”不想再理他,想走手却被他拉得死死的,用脚就要去踹,被他侧身躲过,柳十三急了,拉着他的手臂就要往下咬。 颜六看她动了真格,另一只手扣上了她的下巴,把她抬向自己,邪魅笑道:“不光你会咬,我也会!”说完,手臂一用力,柳十三整个人跌入了他的怀里,低头下来,温热的唇覆了上去…… 柳十三想躲,却被他的手臂禁锢着,干脆眼睛一闭,死咬着牙关就是不让他的舌头侵入。 双方对峙了一会,颜六抬头看向了柳十三,看着她正瞪着愤怒的眼睛看着自己,笑了,然后缓缓的松开手臂,只是把她轻轻揽在了怀里。 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微微低头,唇在她脸上轻轻拂过,拂过她的耳朵,她的唇瓣,若即若离,就像是羽毛般轻轻柔柔,却带着酥麻的电击感。 柳十三哪不知道,他是在打迂回战,就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于是,趁着自己还留有一线清明,急忙仰身躲避他的追击,可颜六不会就这样放弃,手的力道不重,却不容她退缩,一直揽着她的腰,追逐着她的唇,嘴角微微勾了邪魅的笑。 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他真的吃干净,偏偏早上她身上还没一点防身的武器。 柳十三一急,大声说道:“我是太子的人,你这样不怕我去告状,让太子砍你脑袋!” 颜六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哦,会吗?我们赌赌看,我赌你不会去告发我!”说着,身体重量一压,柳十三整个人被压在了床上。 “我会的,我一定会去告发你,砍了你的脑袋,砍了你的手脚,把你放在坛子里……”无论柳十三嘴里骂什么,颜六的手却没有停下来,眼见着衣服越来越少,柳十三慌乱了起来,嘴里骂些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你不能碰那!”柳十三又急又羞,护住了肚兜却护不住下半身的裙子。 “颜六,你停手,你不能用强!” “我不用强。”颜六带着薄茧的手指滑过柳十三箩露的后背,柳十三立即觉得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行,你不能解那个绳子!”柳十三大叫,誓死要护住上半身的肚兜,一把把被子抓来盖在了身上,翻了一圈把自己裹成个春卷,连头都不露出来。 任颜六在外面这么扯被子,她都不敢松手,两人扯了一会,突然被子不动了,柳十三还以为颜六放弃了,偷偷把被子拉下来些,探头去看。 一看整个人差点呆了,那厮正站在床前脱自己的衣服。 身材真好,完美的倒三角! 柳十三一时不知道是被震晕了,还是真晕了,一时不查,连颜六转身过来都没有发现,直到颜六轻咳了几声,她才回神。 “你不要再脱了。” 颜六笑看着她:“怎么,你的不给脱,我脱我自己的都不行?”说着,又脱了一件。 “说了让你别脱了,再脱就没有了,哎……你扯我被子干吗?”柳十三用力扣住被子,声音却是软了些:“颜六,玩玩可以,但也不带这样玩的,要知道,没有了这个,会死人的。”说着,她把早上点在手臂上的守宫砂露出来给颜六看。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不想,颜六根本就不理她,把她按在床上,双手固定在头顶,低头下去才说道:“不就是个红点,你自己做个好了。”说着,也不管柳十三是身边表情,径自吻在了她胸口。 不带这样玩的! 正文 第407章代庖 “啊”柳十三想把他的头推开,可手上怎么都使不出力气,折腾了半天,才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翻了个,总算是护住了前面。 “你是想从后面开始?”颜六沙哑低沉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丝丝麻麻的触感,犹如一条小蛇一般在整个背脊上游走,游到哪里哪里就带出了微微颤抖的感觉。 “不要……”柳十三的声音带着颤音。 “十三,别怕,我等了好久了……给我!”颜六的声音里全是请浴。 柳十三的身体被他搬转过来,当她看到满头是汗的颜六,隐忍压制的眼眸里那个同样桃红的自己,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沦陷了。 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不知真正是谁? …… 柳十三不知道自己昨晚被吃了几次,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外面的床上,等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太阳当头照。 “完了!” 她完全没有偷1情后的罪恶感,而是想到了以后的生计问题。 按照惯例,新嫁娘第一天早上是要去拜见长辈的,也不知道太子府里有没有长辈要拜见,如果有,她算是完蛋了,第一天就被人抓了小辫子,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她的计划是在太子府先安安静静的待上一年,让韵娘这个人的存在感慢慢消失,然后再来个不治而亡,才能让从云和罗大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想到以前在书上电视里看到的那些,被抓到小辫子后的各种蹂躏,柳十三想想都发寒,她可不想把自己陷入宫斗剧中。 起身喊了球球,让她去外面看看,等她洗漱完换好衣服,球球正好回来,手里提了个食盒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夫人,早上送过来的早餐,我见你没醒,我就全部吃了,这是中午的饭……如果你吃不完,可不可以留给我。” 柳十三看她把食盒里的东西摆了一桌,看着自己就不可能吃完,点了点头:“你也不用等我吃不完了再吃,现在就过来一起吃吧。” 球球一听,脸上笑得像朵花,胖乎乎的手搓着就转身去拿自己的碗。 “这是你的碗?”柳十三看着她手里差不多和脸盆有的一比的碗,惊的合不上嘴。 “嗯,我的,你看,我中午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洗。”她哪是没有来得及洗,根本就是不想洗,就想着等柳十三吃的时候再蹭点。 柳十三算是无语了,给自己扒拉了一碗饭菜后,其他的都倒进了她的大盆里,居然还只是一半。 摇头,她算是知道了,要被吃穷是什么感觉。 “球球,今天早上有人来找过我吗?” 球球摇头,想了想又点头,一时间把柳十三弄糊涂了,这是有人找还是没人找? “有人来过,不过,不是来找你,而是要我告诉你,府里的事不劳驾夫人操心,夫人只要管好自己就行。” “就这样?”柳十三看着球球点头,又问道:“那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以前没有见过。” 柳十三还想问,球球却是拿乞求的眸光看着她,眼睛里明晃晃的在问:问完了吗?我可以吃了吗? “你吃吧。”柳十三知道再问这个眼睛里只有吃的家伙,也问不什么,只能说道。 球球一听,欢呼了起来,埋头下去就没有理她。 吃完了饭,柳十三打发走球球,一个人蜷腿抱坐在椅子里,想着球球说的那个传话的人会是谁?还有话里的意思? 前半句她还能理解,可后半句,什么叫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是在警告自己安守本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昨晚她和颜六的事被人知道了?这也不可能啊,如果这事被人知道,对方根本就不用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捉奸在床就行! 昨晚她记得好像那道暗门都没关的。 也就是这个球球,心和她的腰一样粗,不光什么都没有发现,整个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那睡和吃,一点都没有当人丫鬟的自觉性,连柳十三的房间都是她自己收拾的。 想到球球,柳十三突然灵机一动,朝着院子就喊道:“球球,进来!” 球球进来,柳十三从头发上拔下一根金钗给她:“球球,你去找个你相熟的嬷嬷,把这个给她,记住,给的时候不要让人看见了。” “要我对她说什么吗?” “不用。” 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至于来的是谁,柳十三不是很在意,她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太子府的情况而已。 果然,掌灯时分,有人悄悄的扣响了院门。 柳十三示意球球去开门,自己则坐在软塌上,拿了本书斜斜靠着看了起来。 妇人进来,对着她施了一礼,柳十三才像是突然惊醒般,放下手里的书本,连忙起身,把人扶了起来。 “嬷嬷这样我担当不起,球球快倒杯热茶过来,嬷嬷这边请坐。”说着,她把妇人引到软塌,请她坐下。 柳十三知道自己的身份,虽说替韵娘被大红花轿抬进来太子府,可其原来的身份却是三教九流中最末流,说起来比这些下人还要低些。 伏低是难免,可不知进退,踩高捧低的人她也不屑结交,所以才会在妇人先对她施了一礼后,才笑颜相迎。 妇人推辞了一番,才挂了一小角坐下。 柳十三满意坐回原处,问了妇人姓氏,才轻声道:“张嬷嬷,你是府中老人,有些话我也不绕弯子了,找你来,我就想向你打听一下府中情况,免得我出去两眼一抹黑,让人笑话。” 张氏笑道:“夫人客气了,其中府中人口很简单,原来只有太子和未过门的太子妃两位主子,现在进了你们三位,也就是五口人而已。” 柳十三眉心微微一跳,这张氏竟然没有用您而是用了你! 不由得朝球球看去,不想,这货居然做在了小桌子前,剥着花生吃,“嘣嘣嘣”嚼的脆生响。 而那张氏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甚至是不是还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柳十三没有说话,张氏却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夫人其实也不必太过小心,太子虽说昨日冲喜后好了些,可太医说了还需一段时间的静养,太子妃那边病着,锦园那边你不去就好,至于两位良娣,想是刚接手府中事务,也是忙的紧。” 寥寥几句,柳十三心里想知道的,张氏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听起来对她都是有利,仿佛只要她不去招惹,那两位根本就没工夫打理她。 可偏偏这太有利的形势,却让她不由得觉得哪里不妥,也没有了再去打听的心思,跟着又闲聊了几句,张氏起身告辞,柳十三又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套在她手上。 等张氏离开,柳十三又问球球,她是府里哪个院子的嬷嬷,结果被球球反问:“嬷嬷还分院子?” 正文 第408章球球 柳十三算是被她的呆萌打败了,等她打好洗澡水,洗完澡收拾过后,便打发她回去睡觉。 自己坐在软塌上歪着身子,等头发干。 “夜晚这么凉,怎么不把头发搽干些?”颜六从暗门里出来,微微皱眉,走到她面前拿起放在旁边的帕子帮她拧头发。 柳十三也没动,任他在身后打理着。 “我今天遇上了奇怪的事。” “哦?说来听听。” 柳十三把见张氏前前后后的事,连同心里的疑惑说了一遍,转身过去看向颜六,希望在他脸上瞧出些什么。 哪知颜六却只是淡淡一笑:“有没有听说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哦?你的意思是,你拿钱收买了太子府里上上下下,连那两位良娣都被你收买了?” 颜六把她转回去,继续用帕子绞着她的长发:“她们可不是我能收买的,两虎相争是必然,你总不会希望,她们有空来找你麻烦。” “那是当然,只是整日不出院门,想想都心烦,你想啊,要是一日两日还好,天天这样还不无聊死了。” 颜六闻言,把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有我天天来陪你,你还会无聊?” 柳十三一把打开他伸入衣襟里的手:“你能白天也来?” “当然,只要你想。”颜六的手顺势落在了她大腿上。 “下流!”柳十三抬头望向挂在天空的明月,“以后我只能做个井底之蛙,这样抬头望月了,一年啊,三百六十五天,我该怎么过!” 突然,她转身过来,望向颜六:“你说,如果一个月这样暴毙,会不会有人怀疑?” 颜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应该会,你想啊,一家同时进了三个新娇娘,如果有一天其中一个不明暴毙,别人会怎么想?那另外两个又会做出如何反应?只怕是为了洗清怀疑,找仵作来验尸都有可能。” 柳十三可不想活生生被人开膛破肚,一时间走也走不得,装死也装不了,留在这里又会被无聊死,顿觉郁闷无比。 颜六见她这样,轻笑道:“再等上一段时间,上次我们拿的藏宝图根据你告诉我看图的方法寻找,已经有些眉目,等确定好地方,我带你一起去。” “真的?”一说到可以去寻宝,柳十三眼睛里全是光亮。 颜六点了她额头一下:“真的带你去,不过,这段时间你要老老实实地待着,一有眉目我就带你一同去。” 有了颜六的许诺,柳十三觉得待在太子府里的日子有了盼头,不出去就不出去,她带着球球在院子里玩。 说来也怪,不光是那两位无暇理会她,就连这太子府里上到太子本人,下到管事丫鬟都没有在这个院子出现过,合着她和球球就是府里的两个隐形人。 不过,这落霞苑偏僻是偏僻了些,但四周的景色还是很好,榆树环绕,这个时节绿意葱葱,还能摘下来做些小零嘴。 用蜂蜜拌着吃,裹上面粉炸着吃……只把球球吃得眼睛眯成了缝,看着柳十三就像看着亲娘一般,柳十三说什么是什么。 柳十三看着球球满嘴塞得满满的,不由得好笑:“球球,你以前都没有吃过吗?” 球球点头:“不光这些没有吃过,那些吃食都没有吃过。” “那你原来吃什么?总不能是吃糠咽菜长大的吧,看你这身肥肉也不像呀!” 柳十三一直没有放弃帮球球找家人的事,她在这还好,要是她走了,球球再这个样子,一天除了吃什么都不懂,该怎么办?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球球一起带走,可她这体型,别说走出太子府,就是走出院子也是标志性建筑的存在。 要是真为球球好,她就不能再这样纵容她。 想到这,柳十三耐心等她吃完,循序诱导道:“球球,你想不想出去玩?” “不想!” “那你想不想出去吃好吃的?” 球球连连用力点头。 柳十三把外面酒楼和记忆中能吃的都说了一遍,直把球球说的流口水。 “可是,我们没法出去,”柳十三叹息,“如果你瘦点,我还能带你爬墙,可是你这样?”说着,无比惋惜的上下打量球球。 球球不以为然:“我这样怎么呢?爬墙我也可以的,我爬给你看。” 柳十三不以为然,好笑似的看着颠颠的她走到院子中间,做出百米冲刺的动作要往墙上冲,连忙出声:“你慢着点,别……” 话还没落音,球球就以她身材完全不可能的速度,起跑跳跃……像一只有着利爪的巨兽一般爬上了墙头,见柳十三惊得合不拢嘴,嘻嘻一笑:“你看,我不是上来了。” 柳十三像看怪物一样,半晌回不了神,只是机械般点头。 “那我们出去吃好吃的。” “好……”柳十三回神,“不,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想上来就上来了。” 柳十三甩头,想让自己思维清晰些:“不,你还有什么?就是特别的,别人不能办到的。” 球球坐在墙头歪着脑袋想:“特别的?别人不能办到的?有啊,我特别能吃。” “不是这些!”柳十三像找到了宝,一铲子一铲子往下挖:“比如,力大无穷,飞檐走壁……” “飞檐走壁我不会,可是我的力气真的很大。” 柳十三示意她试给自己看看,球球“嗵”的一声从墙上跳下来,柳十三只觉得脚下地都震动了,像是大象掉下来一样。 “我搬这个好不好?”球球指着柳十三面前的大石桌问道。 这个石桌目测有五六百斤,能搬动也算是力大无穷的。 柳十三把桌子上的东西放到一旁地上,点头。 球球也不做前期准备,径自把藕节般的手指抓住石桌两端,喊了声:“起” 只见石桌被她应声抓起到离地面一尺高的距离。 “好了,好了,快放下,小心别砸到脚。”柳十三见她真的能抬起,连忙喊道。 球球得意洋洋看了柳十三一眼,才缓缓放下:“我最近力气小了些,要不这个算什么?” 柳十三汗颜,这还是力气小了。 这次她真算是捡到了宝,本来她打架就是弱项,基本碰上她只会找机会逃,可如果有球球在,就算没有章法,可力气在那,实在不行,一屁股坐下去的力道也够人受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如果她要带她走,还是要不这么显眼得好,要不脸上再不一样,那体型在总是让人怀疑。 柳十三暗暗打量球球,心想:如果球球瘦了,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正文 第409章是它 球球知道了柳十三的想法后,有些为难,她是真喜欢跟着柳十三,可要是不能吃?她还真有些犹豫了。 “也不是不让你吃,就是在这里的时候你瘦点下来,让别人看到的是正常的体型,这样就不显眼,出了太子府,你想吃什么都都给你。” 球球一听只是暂时少吃变瘦点,点了头:“那好,等你要出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少吃点。” 柳十三再次汗颜,如果减肥能这样简单,那现代那些为减肥而奋斗一生的人,就会不那么痛苦了。 于是,柳十三仔仔细细把身上的肥肉是怎么来的,要怎么消耗掉一一详细说给球球听,可说来说去,球球都是一脸茫然。 哎!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亏她浪费了这么多口水。 球球见柳十三郁闷的不行,喃喃说道:“其实我要瘦下来,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我吃回我以前的食物,几天就可以的。” 柳十三很好奇,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连忙问道:“快说,是什么?” 这个时代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真有这等好东西,不是又可以拿来开发开发。 柳十三觉得,自从她出了万崖谷,就像是马云附身,只要是能赚钱的,她都想要尝试一下。 球球转身回到自己房里,抱出一个木匣子,打开:“就这些,不过味道没有你们吃的好吃!” 柳十三伸头去看,再吃看向球球的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小雪兽?” 球球闻言,也惊了:“你知道我?” 柳十三觉得,小雪兽能变大变小已经是不可思议了,但一头小兽能变成人,她还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不过,她都能成为里的灵魂穿越者,那小兽晋级变成人也就没有那么不能理解。 只是,为什么小雪兽变成人就不认识自己想着还是有些古怪,还有她怎么会在太子府,而又会这么巧出现在自己身边。 不由得,柳十三想起了第一次见变成人的小雪兽,她口中说的那个告诉她身世的人,还有用宠溺眼神看她的那个张氏,难道是同一个人? “那个张嬷嬷知道你不是人?” 这话听着有些古怪,可柳十三此刻也只能用不是人来,形容眼前这个球一样的小雪兽。 小雪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成人形时她才过来的,开口说话,穿衣服,拿筷子都是她叫我的。”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张氏会用那样宠溺的眼神看她,这样照顾想是与自己一点点带大的孩子无二般。 “那,那个告诉你能留在太子府的人呢?是谁?在哪里?” “他啊,昨晚还来了呀,不过,他不让我告诉你,我看到过他。” 颜六!燕子烨! 柳十三冷笑,果然是他,把太子府当成自己的后花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真真是编了一套好理由。 如果把他与太子身份重叠,以前柳十三想不通的问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如果她真是闵家后人,那个故事里的小女孩,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就是她? 他想隐瞒什么还是在防着谁? 柳十三不愿把颜六往坏处想,可偏偏事情连贯起来,又不由得她不往那方面去想。 只怕自己代替韵娘进太子府,也是他一步步设计好的。 此时的感觉就像一枚身处迷雾中的棋子,眼前看到的以为是海阔天空,其实只是棋盘中的一小格子,由着无形的推手推着她走,至于结局,只在那人的一念中。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想着惆怅不已,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她不用再为了韵娘待在这里一年。 她要走没有人能拦得住的。 柳十三想着如果燕子烨真的只是为了利用自己,那她是不是也该先做些什么。 生活就像是围城,有人想着要出去,而有人却想方设法怎么留得最久。 太子的病并没有像钦天监那老法师预料的那样,找来特殊命格的人冲喜就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新娶的美娇娘都无法消受半分,日日缠绵病榻,连朝中事务全由张相代为打理。 张芳华嫁与太子,虽不是正妃,张相却是知道那称病几年从未示人的待嫁太子妃是怎么回事,找不到找得到尸骨还是两说,在他心里自己女儿已然就是今日太子妃,明日的皇后。 现在太子病重之际,明面上尽心尽力为未来皇帝尽忠尽责,暗地里却是打着小九九,这样一来,对朝中之事颇为有些雷厉风行,铲除异己毫不手软。 可毕竟还顾着太子犹在,太子这边的势力他没有动,皇帝和其他王子余孽,他却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前朝张相一枝独秀,太子府里没理由一山能容二虎,张相还盼着等娘胎里就带了病根的太子,撑到登基之日立自己女儿成皇后,哪怕女儿膝下无子也无妨,那时候燕家已无人可挑,过继也只能从他张家选。 只是,同是两位良娣,身份势力却是旗鼓相当,一时间,太子府里暗潮涌动人人自危,倒是偏僻的犹如冷宫一般的落霞苑,成了偌大府邸里最祥和的地方。 柳十三现在还不想把事情与燕子烨挑开,她倒是要看看,她付出的人可以换来什么。 日子如往常一般过着,只是柳十三变得不那么爱动了。 燕子烨以为她是闷在院子里久了,便提前了去找兵韬的行程。 照例故作姿态的提前布置一番,燕子烨才借着夜色带柳十三跃出太子府,上了妫烈停在外面的马车。 “我想回去看看从云。” 燕子烨点头,并没有觉出异常。 “好,你先回去看看。” 夜幕下,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柳十三此时心里却是乱得厉害。 拿到兵韬就是揭开真相的时候,可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担心的一样,她能走得干干净净吗? 走了以后心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因为她自己清楚,等着不动想亲手揭开答案,不过是她不想离开燕子烨安慰自己的借口而已。 正文 第410章想走 柳府近在眼前,马蹄声声停在柳府后门,柳十三下车任由燕子烨带着自己跃墙而入,来到从云房前才说道:“等会我跟从云说会话,你去那边等我。” 燕子烨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们有贴己话要说,不让我听到。” 柳十三见燕子烨走开,才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了个微笑后才敲门,轻声唤道:“从云,从云,是我,十三,你开开门。” 从云正睡得熟,听敲门和喊她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等翻了个身后,听那声音继续在响着,才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真的是十三?” 来不及披上衣服就赤脚跑去开门,一见柳十三,眼圈就红了起来:“十三,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在太子府享福,把我忘记了。” 双方的消息一直也没断,可从云却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特别是见到柳十三的眉眼,总觉得她与以前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这次柳十三回来,是有重要的是要对她说,跟着从云说了几句,便与她走进了房里,进去时看了一眼燕子烨站的地方,才关上房门。 “从云,先别哭了,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让你用最短的时间去办好?” 这次,如果那个兵韬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她不会拿走,会留给燕子烨,算是两人之间最后的情分,也算是帮天下老百姓做一件好事,毕竟,五国鼎立必有纷争,能统一就能安定很多。 假如,这次事情真如她特别不希望看到的一样,她哪怕心再痛,也是会走的,既然要走就要走得一干二净,她不能让自己还有翻折的余地。 于是柳十三便想,整个大燕的地理板块与她前世的地理板块差不多,大的河川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知的其他四国,肯定也有海外国家的存在,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这次她来的目的,就是要从云暗中找到离海最近的河流,找一艘能出海的大船。 “你要造大船?拿来干吗?” “你觉得了?”柳十三不答反问。 “莫非你又找到一条生财之路?”从云耸了下柳十三,给了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 柳十三苦笑:“算是吧,你尽量把船造大点,时间上也要抓紧来。” 从云点头表示知道。 造船的事,柳十三实在也是外行中的外行,也没有什么可交代的,只是叮嘱从云,钱财上不要省,尽可能的用最好的材料,找最有经验的工匠,实在不行,先拿柳字号来抵押,等她回来再想办法。 说完这些,柳十三也没有什么可交代的,告诉她颜六在外面等自己,不能多留,再与从云说了几句后离开了。 马车一路向西,大约走了十几天,才在一处废弃的村庄前停下。 柳十三影影绰绰从马车车窗里看着村口立着“米家村”三个字,不由得狐疑,难道兵韬就藏在米家村? 可整个村子的人呢?不是说,女孩在一次瘟疫中与村中人走散,可看这村子的样子,明明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燕子烨见她皱眉,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柳十三眉心一跳,难道结局要提前了吗?只是,在还没有拿到兵韬,他提前提起这个话题,难道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悲观。 颜六重重叹了口气:“一路上你安静的紧,我就知道你知道了一些,又想岔了一些。” 柳十三没有动,只是看着窗外微风抚过的窗帘,心却是像要跳出来一般,有压制不住的忐忑,还有内心深处隐隐期待的喜悦。 正觉得燕子烨要继续往下说,却不想他只是问了一句:“十三,你信任我吗?” 柳十三沉默了,她信任他吗? “我不知道。” 柳十三说的是实话,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对他信任与否,如果说信任,她怎么心里会有那么多的百转千回,可如果不信任,她又怎么会跟他来这,甚至还要把兵韬留给他,帮他得到天下最大的权力。 难道她的信任也分好几种吗?她信他的为人,处事,却不信他对自己看到的感情。 一时间,车厢里沉默的想要窒息,妫烈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沉默。 “前面没有路了。” 柳十三才恍然,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燕子烨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求生包”,双肩背好后弯腰下了马车,伸手过去递给柳十三,柳十三犹豫了下,把手递了过去,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的手,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凝视她的眼神似乎在说:既然握住了,他就要握一辈子。 妫烈背着好些东西,在一旁却是看得欣喜,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帅先带头往山上走。 两人默不作声的向上攀登,身后的妫烈却是打开了话匣子:“十三,你知道吗?这山上有一座破庙,几年前还出了一个神迹。” 柳十三觉得妫烈说得兴起,她要是不接话,也确实让他尴尬,便出声问道:“出了什么神迹?” 妫烈一听有人接话,说话的兴致更高了:“那破庙里的那座菩萨像,原来不在这的,是在前面我们路过的地底下,有一天,突然自个冒出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嗯,是有些奇怪。”柳十三想挣脱燕子烨的手,不想却被他却握越紧,嘴里答应着,眼睛却是瞪着他。 燕子烨嘴角微勾了弧度,也接了话:“听说那时候,方圆百里的人都来这求神,好像求子特别灵验,要不十三,等会我们也去拜拜?” 当着妫烈的面,燕子烨话一出,柳十三立即红了脸,狠狠挖了他一眼:“要拜你自己去拜,求什么都行,做蠢事别拉上我。” “哦?”身后的妫烈偷着乐,故意说道,“做蠢事?十三可不能在菩萨面前这么说,特别是显灵的菩萨面前。” 柳十三不知道妫烈是故意在逗她说话,也不防妫烈已经把他们在车里说的话听在了耳朵里,哼了一声:“要显灵还不简单,你不是说那菩萨像是自己破土而出吗?很简单啊,下面放点豆子,再撒上水,破土而出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身后跟着上山的妫烈,脑门拍得“啪啪”做响:“哎呀,还是十三聪明,我老烈怎么就想不到了。” 正文 第411章看破 一路说着话,气氛也没有那么僵了,柳十三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把手拿出来,只好放弃,不过,她也不会就这样妥协,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燕子烨手上,由着他拖自己上去。 只是,这座山不高,爬上来也就是半个时辰不到,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燕子烨,柳十三觉得没有一点成就感。 “都上来了,你还不放手!” 颜六没有理她,对着妫烈点了下头,妫烈先进了那座被火烧塌的破庙,搬动了好几条横梁,才勉强清理出一条路来。 燕子烨带着柳十三跟着进去,穿过破庙,停在一个被废墟掩住的洞口前。 “你在这等着,我去帮把手。” 很快,洞口被清理出来,妫烈回到破庙里,不知道从哪找来几个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三个,递了过去。 “这个山洞,我以前进去过,里面分岔口极多,还有一条暗河,你们要小心些。”说完,先领头走了进去,柳十三走在中间。 “咦,这里有这么多芒硝?好像有人开采过,不过采的不多,应该是手工用工具砸下来的。”柳十三边走边用火把照着四周。 “别到处看,小心点。”燕子烨见她眼睛都不在脚下,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知道。”柳十三说知道,眼睛却还在四处打量 燕子烨知道她心情不好时,最不能抚她逆毛,只能由着她,却是把手上火把向前了些,帮着她注意着脚下。 山洞越走越小,芒硝的光芒也是一点一点的没有了,走到最后竟没路可走,柳十三狐疑:“难道走错了吗?” 大概只剩三十来平方米的洞穴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妫烈却是嘿嘿一笑,把火把插进石缝中,朝着其中一块大石头走去,扎了个马步,双目一瞪,手上一用力,近千斤的石头被他抱起,似乎不太费劲往旁边挪了一米的距离。 柳十三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力拔千斤。 山洞里很黑,三个燃烧的火把只能照亮周围一两米的地方,再远些就看得不太真切。 柳十三不知道妫烈搬开巨石有什么用,只见他把背上的东西解下来放在一旁,背来的绳索系在巨石上,对着燕子烨说了一声:“我先下去。” 这时,柳十三才隐约看见,被他搬开那巨石原来的位置不是土坑,而是一个仅容一人下去的幽黑洞口。 妫烈顺着绳子往下滑,柳十三好奇举着火把朝里面看,燕子烨却是没有动,站在原地凝神侧目,似乎在注意周围的动静。 想是这山洞并没有多深,不一会,妫烈再次爬了上来,冲燕子烨点了点头,才把背来的东西先丢了下去。 燕子烨此时也走到了洞口,拿下“求生包”套在绳索上,才慢慢的带着一起下去。 柳十三不知道他的包里背了什么,只知道看起里没装多少东西却是很沉,沉得她挪动都吃力,现在看到燕子烨小心翼翼的样子,更是好奇自己装的是什么。 接着柳十三也依样画瓢下了洞底,三人一同走进了仅有的一条路。 又是一个石洞,不过却不再是幽黑一片,仰头看去,洞顶中央竟然有一处极小的光亮射了进来。 适应了一会,柳十三才借着微光四处打量,看完才明白,妫烈说的岔路颇多是什么意思,与上面山洞同样大小的圆形山洞,在不同的五个方位上却是各一个洞口。 如果这里是整座山的中心点,那五个洞里面定然是岔路丛丛、 “烈叔,你以前进去过?” 妫烈点头,指着其中一个洞口说道:“我几年前进去过那个洞口,不过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迷了方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却是这个洞口。”说着,他手又指向了对面的洞口。 这么说,有可能五个洞口都是相连的。 柳十三看向了燕子烨,燕子烨也想到了这点,随便指了个洞口,说道:“我们进去。” 没有任何指示,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这样。 突然,柳十三“咦”了一声,指着石壁上的花纹说道:“等等,你们看这。” 妫烈看清她指的地方笑道:“这个我上次来就看到了,不光这个洞口有,其他几个也有,都是一些像蚯蚓爬出来的一样,也看不出有什么章法。” 妫烈如是说,燕子烨把火把照了过去,柳十三趴在墙壁上细细看着,却发现石壁上的花纹看似无迹可寻,其实却是有规律的,抛开一些细小无规的痕迹,一点点的连线出来,竟然是…… 柳十三拿过燕子烨手上的火把,转身出去朝另外一个洞口进去,在同样的地方找到了花纹。 果然…… 五个山洞一一看过,柳十三说道:“一般的藏宝地都会有配套的钥匙,你们有没有?” 燕子烨看了她一眼,反手把背上的包拿了下来,捧出一个黑乎乎正方体的东西:“这个,你看看!” 柳十三伸手想接过,燕子烨却是没有递给她,而是说道:“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别看这么不大,却是极沉。” 他都说极沉,柳十三也没有再去拿,而是就着他的手,打量起来,黑乎乎一坨,其中两面光滑,而另外两个面上却分别刻着“N”“S”。 磁铁? 不对啊,如果是磁铁,那怎么会带在身上却没有发现任何磁力? 武器什么的可都是用生铁打造的,他们身上不可能没有武器,就连柳十三怀里还藏着一把小匕首,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柳十三只能放弃,却也不提找兵韬的事,而是问妫烈,现在是什么时辰。 柳十三说来惭愧,她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还只会借着工具看时间,要不就像在万崖谷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妫烈看了看地上的光亮,估摸了一下:“大概是巳时末。” 巳时末也就是中午十一点这样,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些时间。 柳十三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拿出干粮分给了他们:“现在进去还不是时候,吃完了我们再进去。” 其实柳十三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洞口墙壁的英文连贯起来就是中午十二点进,不过,既然人家已经提醒了,她还是照着做好。 正文 第412章寻宝 只是有些纳闷,既然布置这些的闵家祖先是同她一样的穿越者,那若干年前他又怎么知道,会有一位同样的穿越者降临到闵家? 难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命里就注定了要有这趟异世之旅? 对那神秘的兵韬也没有那么期待了,总不能里面藏着原子弹的制作方法,那可真是画饼充饥了。 不过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柳十三等光点到山洞正中央的时候,起身:“走!”说着,挑了个离自己最近的山洞走了过去。 还没有走到洞口,妫烈就喊住了她:“这个是我上次进去过的。” 柳十三摆了摆手,径自朝里面走,妫烈喊不到,看了看燕子烨,见他也跟着走进去,只能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等脚步回声越来越小,他们原来坐的那个位置不远处有道声音轻声问:“叔父?” “跟着。” 柳十三不知道他们后面还跟了尾巴,只是带他们一直朝前走,本来已经看不到的芒硝矿又出现来石壁中间,星星点点饶是好看。 “你们快看。”柳十三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让他们十二点过来,因为前面的山洞上方同样有个小孔,阳光照射进来正好落在中间一块凸起的芒硝矿上,折射过去又正好是一个山洞的洞口。 柳十三觉得这人有些坑爹了,这要是大太阳天还好,如果是阴天或者下雨,那个中午十二点有个屁用。 不过,她还是庆幸,他们来的正是个大晴天。 有了这么明显的标识,妫烈没有再让柳十三带路,自己走到了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在隐秘出做着记号。 也不知道拐进了多少个洞口,终于头顶上方没有了光亮,前面也只有一条路。 可是越往前走,三人越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直到柳十三怀里的匕首微微晃动,她才停下了脚步,对二人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有股吸力,把我们往那边拽,烈叔,你应该最严重。” 妫烈背后背了好一些东西,不少就是铁打。 “快,把身上所有的冶炼出来的东西拿出来。” 妫烈一愣,燕子烨却一点都没有犹豫,抬手把藏在腰间的软剑拿了出来,妫烈见状,也在身上到处找。 靴子里的匕首,腰间的飞镖,袖子里的暗器臂套……零零总总十来样。 柳十三也把怀里的匕首拿了出来,想了一下又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把银针,连带着头上脖子上的金银首饰也摘了下来。 “把这些藏起来。”妫烈听令,找了个石缝塞了进去,再往前走,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妫烈和柳十三走得轻松,燕子烨却是犹如被人在后面推着一样,如果不是他运用内力抵御,只怕是已经栽倒在后面。 尽头是一面石墙,中间有个正方形凹槽,石墙的前面有个石台,同样有个正方形凹槽,却是比墙上那个要小上许多。 “应该就是这了。”妫烈点头,燕子烨却没有出声。 柳十三这时才发现,走在身后的燕子烨一直都在沉默,转身望去,看到燕子烨一脸惨白,身体微微向后仰,脚绷直抵在地面。 他身后背着的金属块! 柳十三心一惊,“烈叔,跟我过来。”走到安全地方,柳十三才对着燕子烨说道:“把背包丢出来。” 燕子烨没有犹豫,身形一闪,从背带里闪身出来,只听见“砰”的一声,背包像炮弹一样对着墙面飞去,接着是布匹撕裂的声音,背包从中裂开,金属板打开,露出一块同样黝黑发亮的东西,看形状大小,正好与石台中那个凹槽一样。 这块才是磁铁,而原来那包在外面的只是用来绝缘的材料而已,平时看不出来异样,一旦遇上更大的磁力就会自动打开。 就像是一个小磁铁外面吸了厚铁,磁力就被隔离,如果外面有更大的磁力,自然厚铁就会吸开。 妫烈正要上前去拿,却听到一阵笑声从来时的路上传来:“别太心急,一把钥匙分为两份,自然要合二为一才行,太子殿下,你说是吗?” 燕子烨淡淡一笑:“吴轩王,孤自然是等着你的。” 柳十三狐疑的看了燕子烨一眼,得到一个安心的眼神后,就等着看那个吴轩王长什么样。 黑暗中出现一个一身素袍人,远远走来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并不年轻的脸上眉目俊朗,竟然与她真实的面貌有几分相似。 再次看向了燕子烨,却不想那人却停了下来,先开了口:“吴宁,这就是稚儿说的那名女子?” “是。” 柳十三这才看到那人身后的人,正躬身举着火把站在后面,看了她一眼,迅速又底下头。 齐宁?不,准确来说是吴宁,听口气,应该是那人的晚辈,那他不就是白狼国的王亲国戚。 那他会不会…… 柳十三提着心看着他们,那吴轩王也在打量她,仔仔细细在她脸上看了好久才说道:“她身上没有颖儿的任何影子,哎,稚儿还是存了心思。” 一路看过来,吴轩王并不认为柳十三发现的线索与闵家血脉有关,他再次确认,也不过是以防万一,万一拿那兵韬要闵家的血才能解开,如果不是,他与燕子烨的机会又是相等的了。 确定柳十三不是,他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看向了燕子烨:“太子殿下,我们既已连为姻亲,自当同舟共济,明人不说暗话,太子要这兵韬定是心怀天下,我白狼一族亦是如此,不如这样,兵韬我们一人一半,而将来的天下,你我两国也是一样,如何?” 燕子烨没有说话,而是示意妫烈把磁石拿下来,放到石台凹槽里,说道:“孤的诚意王爷看到了,那王爷的诚意在哪?难道隔着十几丈就是王爷的诚意?” 纵然隔得远,柳十三也看到了吴轩王二人脸上的犹豫,仰头对燕子烨笑道:“太子殿下,其实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打开,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要不让我试试?” 妫烈也察觉到,他们并没有像他们一样把身上冶炼之物全部拿开,朗声道:“主子,别跟他们废话了,既然我们可以自己独享,为何要与他们分?” 正文 第413章给他 燕子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沉吟了起来。 吴轩王也知道柳十三与旁人不一般,他找尽奇人异事都没有发现的秘密,却被她一来就找到,对她说需要时间独自打开机关,没有一点怀疑。 只是,他们是如何抵御这古怪的吸力?莫非用内力可以支撑? 吴轩王也算是顶级高手之一,想到这里便运功一步步走过来,吴宁紧跟其后。 吴宁还算轻松,因为他的武器不过是几包银针,两个臂套而已,但吴轩王的压力就大了,特别是手里拿着的盒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住一样,隐隐觉得有要脱手而出的迹象。 吴轩王改拿为抱,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却不想一条黑影破盒而出,他想抓已经来不及,只听到“啪”的一声,盒子里的东西撞进了石墙上的凹槽。 再是几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出现了一个与原来有些不一样的物件,多了一个提手。 妫烈早就笑出声,柳十三也捂住嘴偷笑。 燕子烨微微勾了唇:“多谢王爷。” 吴轩王错牙,偏又不敢冒然过去,只得把火气发到破损的木盒上。 妫烈出声:“王爷,往这边丢,沉水香的盒子,碎了拿出去也值些银子的。” 此话一出,吴轩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反手把盒子丢到了吴宁怀里,眼神却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 妫烈见他不动,笑着把磁石拿下来,放在原来那个磁石上面,提着提手说道:“王爷,你看好了,我拿了。” 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耍,柳十三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连燕子烨也有些隐隐憋不住的样子。 东西拿得很顺畅,也不存在什么机关,只是利用足够的磁力带出一个盒子。 妫烈把盒子里的兵韬拿出,当着吴轩王的面送到燕子烨手里,眼睛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是武将,自是喜欢征战沙场,想着有了这本兵韬就能所向无敌,他哪能不兴奋,不跃跃欲试。 “太子,你别忘了,你手上拿的是谁家的东西,莳三若是在,一定不会让她养母和姐姐死无葬身之地。” 燕子烨看了柳十三一眼:“是吗?你是在质疑我对莳三的感情?你有什么资格?难道就仅仅是她父亲,生而不养,利用完她母亲又抛弃她的父亲吗?” 这样说有些残忍,可有些事情她必须要认清,“你若是顾及她,就不会拿她养母来威胁,特别是你,”燕子烨转而盯向了吴宁,“你以为你对他深情一片,不过也是如此,明知道她在乎身边的人,却偏偏要哄骗她们去白狼国,拿给她养育之恩的养母来威胁她!你是要掷她于不忠不孝!” 吴宁羞愧得不看柳十三一眼。 柳十三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不告诉她,她的身世和以前的过往,他是不忍看到她处在两难的选择中。 没有记忆,对以前的事也不知道,纵然现在猛然听到,也仅是唏嘘,没有太大的感觉。 不过,既然是她养母,听起来又是感情深厚,那救还是不救了? 柳十三忍不住微微蹙眉。 她细微动作,没有逃过燕子烨的眼睛,燕子烨伸手过去,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把兵韬递到她手里。 柳十三讶然,他是要把决定权给她吗?要知道,他给出的不只是一本兵韬,有可能就是半个天下,以至是整个天下。 心里某个地方轰然塌陷下来,此时,她要是还质疑他的真心,她就是天下最蠢的笨蛋。 明明没有温度的兵韬却像是烈油一样的滚烫,柳十三说什么也不肯拿,因为她的受到教育里,一向人命大过天,她怕她会忍不住,真去拿兵韬换人质。 她在拼命躲,燕子烨却执意要给她,两人掩在衣袍下的手,一来一回推让着,不想,“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吴轩王正要开口说什么,听到响声,停住了嘴。 燕子烨面不改色:“王爷,兵韬我是不会给的,如果成为友邦,日后定会共享荣华,可……”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柳十三扯了他一下打断,燕子烨狐疑侧目,吴轩王却是怒了:“可什么?我白狼国的兵力在你大燕之上,莫不以为真动起手来,你能吞下我白狼国不成?” 燕子烨的神机营只在当年皇宫兵变时动用过,吴轩王不知,自然会有此傲气,他却不知道,燕子烨是太知道神机营的破坏力,才会一直慢慢蚕食,其余几国内部早已千疮百孔,只是外面的假象还没有崩裂,唯留了最难啃噬的白狼国。 柳十三目不斜视,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这本兵韬他们拿了也没用。” “……” 柳十三能笃定他们一定拿着也无用,如果能看懂,他们也不用尾随过来,如果能看懂,就不会不知道来这前要先解下所有的金属制品。 吴轩王见他不出声,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继续说道:“稚儿虽是我养女,可也是当成眼珠子一样捧着长大的,而她……无论是谁,说起来我都你岳父,有些事我也让你提前心里有底,白狼国的兵力远比表面上看到的强很多,你我两国相争,天下定会生灵涂炭,两虎相争必有一败,何苦了,还不如一分为二,让子孙同享太平。” 燕子烨似被他说动了,眉心紧蹙,良久才说道:“王爷心怀天下黎民百姓,我也不能不顾及我国子民,但……” 燕子烨还没有说话,吴轩王就说道:“只要你分我兵韬一半,我就马上放人,两国议好之事,我国国君自然会欣然应允。” “王爷爽快,那我也不多说了,拿一半兵韬日后还会引来纷争,不如我们当场拓出一本,各自拿回去参详,你觉得如何?” 这样的局面白狼国还能拿到拓本,让吴轩王笑开了怀,自然答应了下来,更是爽快的说,白狼骑士英勇无敌,在以后可以借一些给大燕,做战前先锋。 正文 第414章英文 柳十三坐上马车就埋头在小几子上译起那本兵韬,拿着毛笔写小字确实是她的弱项,眼看着写了好几页纸才译了一页,要是十几页翻译下来,马车上备的纸根本不够用。 正想着是不是把毛笔头扯掉,用匕首削个尖头沾着墨汁写,眼前就递来了一只尖尖的毛笔杆。 柳十三无视递来毛笔杆的燕子烨,只是拿出匕首自个削了起来。 燕子烨知道她气自己没有早告诉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把她也当成了整盘棋局里的一枚棋子。 这会儿也只能打落牙齿自己吞进肚,唯一能做的就是含笑看着她,好似她比那译出来的兵韬还要好看似的。 灼热的目光终还是让柳十三没有办法继续,索性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他都不急,自己急什么? 整本用英文书写的兵韬她粗粗翻了一下,前半部分是一些现代部队里常用的训练方法,后半部分则是能在这个时代建造的热兵器,最后几页是那人的自传。 前面部分柳十三不感兴趣,倒是后面的自传她已经看完。 这个应该算是她曾曾曾祖父的人,具体没有注明年号,如她料想的一样,也是一位穿越者,不过,他是在一次演习失误中整个人穿越过来,前世戎马半生,到最后却为了一个师长的职位,被好友暗算差点就归西,穿越到这里,也算是看透了名利,找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闲暇日子。 人到暮年,儿孙满堂环绕膝下,才觉得要为子孙日后做些打算,于是,教他们学会了英语,并他把他在部队里学到的知识用英文写了一本兵韬,留给后人。 只是,他低估了环境给人带来的局限性,在人迹罕见的小山村安逸生活了一辈子的人,突然拿到这样一本兵韬,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特别是后半部分,他们认识字也看不懂,纵然上面的东西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他们也不知道是制作的那些材料从哪里找。 于是,前半部分他们拿来强身健体,后半部分就搁置了,一代代传下来,闵家后人也出世混出了些名堂,但口口相传的英语逐渐流失,里面的内容也变得扑朔迷离。 到了闵冉这一代,,依仗这本兵韬战功显赫,却原本人丁兴旺的闵家只剩了他这一根独苗,他怕自己会有一天守不住这本兵韬,便藏到了他机缘巧合找到的强力磁洞中。 整篇自传是出自两人,前面是那位闵家先人写的,后面是闵冉舔上去的。 那道士说的闵家会出现一位应劫之人,有可能也是闵冉临终前筹谋好的。 因为他留下的线索也只有闵家后人能看懂,所以只有让天下人都知道,那本兵韬在他这里,才会有失散的后人找来。 至于闵稚颖,想是闵冉爱女心切,不愿意让她置身于这个漩涡中,却没料到他所托非人。 柳十三不免感叹,世事无常,千算万算闵冉没有算到,闵稚颖会遇上吴轩王,亦没有算到,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家属的私心,也没有算到,百年后闵家又出现了一位穿越者。 她倒是好奇,这本前世军队里的东西在这世能起多大的作用。 柳十三挑了挑下巴,示意燕子烨去看她翻译出来的那几张纸。 “你看看,这些真如传说中说的那么有用吗?” 燕子烨这才转移了视线,拿起看了起来,微微蹙眉,又把兵韬拿起翻看。 “怎么?没有用?”柳十三这两年一直关注的都是怎么赚钱,对这个时代的兵力还真是一无所知。 燕子烨她这样紧张,莞尔笑了笑,看在柳十三眼里更是莫名其妙。 “看样子,要帮你找回记忆才行,要不然什么都不记得,万一哪天又误会了什么。” 柳十三讶然,听他这口气治自己的失忆症就像是路边拔根野草似的。 她可是私下让卫修帮她诊过脉的,连卫修都摇头的事,他能有办法? 燕子烨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一语双关说道:“原来所谓的应劫之人,渡的是我这个劫。你知道吗?早在你九岁时说的方法,就帮我练出了一支精锐,而兵韬上后面画的那些我也认识其中之一,好像叫什么手榴弹的,不过我们这叫震天雷!” 原来她还有这样“丰功伟绩”,好像找回记忆也不全是坏事,总不能以后遇上以前的熟人,人家说:哎,你那时啥啥啥,她自己却是一脸懵逼。 燕子烨说她说的办法就能强军,那这个正统军人出身写的,肯定会更有用,柳十三不敢小觑,翻译起来更加尽心尽力,接下来的路上,她都在加班加点赶工。 现在她所知道的穿越者就她一个,可以前不就有那个闵家先人穿越了过来,以后也难保会有。 她在担心,万一再从天上掉下个穿越者来,又被白狼国找到,那时间就不仅仅是金钱,而是生命了。 整本兵韬翻译出来,燕子烨看过后评价。 “确实比你写的要合理很多。” 柳十三汗颜,她连草班出声都够不上,能起效果也是他们领悟力强,拿来跟正统军人写的比,燕子烨这样说,定是给她留了不少颜面。 任务完成,柳十三也不再关心兵韬的事,她也关心不上,索性在燕子烨研究时睡起了大觉。 养足精神去迎接她以前那曲折苦逼的儿时记忆。 回到燕京,燕子烨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治她的失忆症,他不说柳十三也没有问,她面上不显,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发憷,毕竟那段记忆听起来就不太愉快。 拿到兵韬他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去着手办,柳十三便又闲了下来,她出去这段时间,落霞苑一切如常,倒是球球瘦了很多,人也变的机灵了不少,不再像以前是那几岁稚儿心性,除了吃就是睡。 倒是对“球球”这个名字颇有意见,不过柳十三说,要等她真正瘦成苗条淑女才能改名,她也只能继续用这个名字。 正文 第415章护她 现在的她顶多也就算个婴儿肥,见谁都是笑嘻嘻,谁看了都喜欢捏上几下,就是顶着这张人畜无害肥嘟嘟的脸,加上她是张氏的干女儿身份,在太子府里混得是颇有人缘。 连打探消息的本事也学会了,每每从外面出来,便把在外面听到的,活灵活现学舌给柳十三听。 “你知道吗?那个张良娣,就是看着我就拿糖果给我的张良娣被关起来了,好像是她娘家的事连累到她。” 柳十三不知道燕子烨手段如此之快,前几天还在说,张相那边想把手伸到军营,今天就把人给关了起来,连带着张良娣一起,估计是要斩草除根。 有些唏嘘,又有些庆幸,她连那张良娣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现在听来也就是当故事来听。 如果她认识,听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太子府这两位良娣在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燕子烨连面都不让她见,免得她伤春悲秋。 可想而知,燕子烨护她有多周全。 杀伐之事听多了总是不好,柳十三便转移了话题:“你去张妈那边,看着她是否好些了。” 球球点头:“干妈说了,你们一回来病就好了,还说她要养好身体,等你们成亲后,帮着带小王子。” 成亲! 昨晚燕子烨也问了她相似的问题,她回答。 “我不喜欢跟人共侍一夫,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后面燕子烨没有回答她,而是沉默了。 再后来两人皆不说话,偶尔燕子烨伸手过来,她都躲开,她心里酸涩得厉害,却又舍不得往下去想。 她不想不代表时间静止不动,她知道燕子烨迟早要坐上那把龙椅,如果她留下来,定会成为皇后,可再接下来了? 这个时代,一般富贵人家都是妻妾成群,哪个男人不渴望妻贤妾美,何况,皇帝还担着为国开枝散叶的贤名。 和风阵阵,带着荷叶的清香,依稀还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漂浮在空气里,让人沉醉其中。 燕子烨从暗室出来,只见卧室里帘子低垂,隐隐坐着一个人,支着手,靠在窗沿上,发丝随意垂在腰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宽厚的怀抱把她拥在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发丝上。 “昨晚说的话,我想了一天,如果没有你,我有天下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具高坐皇位的躯体,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美好,我怎么会放弃。” 柳十三觉得一股暖流从心里溢出到眼眶,她没有错付于人。 “十三,相信我,再也不要有要离开我的念头,那艘船也不要用了,卖于我,你说你要卖多少两银子?” 所谓的一秒破功不外如此,本来还是郎情妾意,下一秒就染了世俗气。 不过,柳十三还是喜欢这样的他,跟自己抬杠,说的都是带着烟火味的家长里短。 说到这里,柳十三想起来了,从云在外面送信过来,好像还差尾款没有付给人家。 想到这里,柳十三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十万白银。” 燕子烨见她一说到钱就生龙活虎,笑了起来:“我给你一座黑囫矿。” “真的?” “真的。”黑囫本就是她找到的,也是属于她的,不过,燕子烨不想一次还给她。 柳十三一听,把刚才的惆帐抛到了九霄云外,拉着他就要他当场立下字据。 拿着墨汁还没干透的字据,柳十三笑得嘴角扯到了耳朵边,小心吹干,叠好,放进怀里,想想又不放心,又找来了木匣子…… 燕子烨见她放哪都不安心的样子,提议要不他帮她先保管。 柳十三当然不会愿意,伸头去看刻漏。 “你不是是想现在拿回柳府吧?” 柳十三给他一个知我者就是你的眼神,燕子烨估计如果今晚她不把字据放好,一个晚上也睡不着,只得对她说道:“要不我陪你去,从暗道出去柳府旁的杂货店。” “这样?”柳十三看着他眼底隐隐出现的乌青,摇了摇头:“我还是带球球一起去吧,没准从云还要抓着我说上一会话。” 燕子烨点头,球球跟着去比他跟着还要安全,他确实也累了一天,见柳十三许诺不会再走,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还真有些困。 喊上球球,燕子烨也把暗道的地图画出来给她,柳十三一看,好家伙,这是挖空了整座太子府啊。 按照地图指示在暗道里转了好几道弯后,柳十三才想起来,她会轻功呀,直接跃墙出去多便捷。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在燕子烨面前隐逸一张王牌也是不错,至少,她也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不是! 从云见她带着球球深夜而来很惊讶,等她把黑囫转让的字据拿出来,更是惊讶的合不上嘴。 半晌才说道:“十三,你的本事也忒大了,不光在太子府里吃住不花钱,偶尔私会小情郎,还能忽悠来一座黑囫矿。” 封君有跟她说过,柳十三在她来燕京的那段日子,拜神医卫修为师,学了一些本领,再加上颜六的能力,在太子府里应付那些人足够。 她上次看着颜六跟她在一起还觉得,柳十三别被他卖了才好,没想到柳十三不光没有把自己卖了,还忽悠到了一座黑囫矿。 可一座黑囫矿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一座黑色的金山银山。 柳十三知道从云,喜欢银子的程度完全不在她之下,就是那种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就想不动事的那种。 她这次回来,一是拿字据回来,二是,要为以后做些准备,不过看样子,估计现在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了。 “从云,你晚上就抱着字条睡好了,等醒来了,别忘记告诉封君和袁绍,明晚这个时候来你房间等着我。” 燕子烨要是知道,她明天还要半夜出来,估计要后悔把暗道告诉了她。 只是,他更想不到的是,柳十三不光明天晚上要出去,后天,大后天都会出来,接下来的日子甚至比他还要忙。 因为,她要给人洗脑,至于目的,以后自然会有分晓。 …… 正文 第416章清理 张相等人被关进了大牢,本来还只是皇室宗亲恨他手段太不留余地,下了个小套子给他钻,张相顺势而为,应下了那桩不大不小的成年旧事,想看看到底还有多少没有清理干净,没有想到,却是兵败如山倒。 本来只是二十年前酒醉后失手杀了一个小丫头的事,没想到后来越牵事情越大,到后来竟扯出他收买江湖人士,绝杀朝廷命官家中一百来口的大案。 皇室宗亲见他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便一个个跳出来,声泪俱下在朝堂上声讨,他借皇帝太子生病期间,欺上瞒下残害皇家血脉,把关在宗人府的五王子,七王子全家毒杀。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分明就是看着皇帝太子当时病重,借机杀光皇家血脉,好挟天子而立诸侯,更让太子陷入不仁不义,世人唾骂。 毒杀王子的事还没有理清,又有内监出来指证,皇帝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是,张相送给皇帝的玉佛被沁了剧毒…… 一时间朝堂上更热闹了,言官们更是像夏天池塘里的青蛙跳得老高,一一找来张相的罪证……定要太子让张相一家株连九族,千万不要因为后院的良娣而心软。 直到太子燕子烨发出了罪己状,并承诺绝不徇私,才平息了言官们的悠悠之口。 世人还道太子是识人不淑,被张相连累了,可养心殿里的皇帝却知道,他是用一张轻飘飘的罪己状,换来了多大的利益。 养心殿的太监来报,商弘帝早晨又吐血,看样子实在拖不下去了,过来询问太子是否要去见上一面。 燕子烨沉吟片刻,起身出了太子府,来到养心殿时,商弘帝任太医如何救治已经不省人事。 看着商弘帝灰败的脸,瘦骨如柴静静躺在那里,全然没有了记忆中的高大威严。 高大的印象是在什么时候有的?应该是四岁那年,病才刚刚好的他随着众王子去养心殿见他,就在外面,他远远的跪着,等着他像问其他人一样询问他的功课,可他却是谁都问了,唯独没有问他,只是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他面前,静静的盯着他看。 那时的他年幼不懂事,见他盯着自己,也抬头看向了他,高大的身影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不想看到的却是越来越冷的眸子,冷得他直打冷颤。 也是因为他的冷颤,商弘帝便让他出了宫,住到了燕焦的园子里,直到十四岁那年,才允许回宫,也只是逢年过节才能看到他。 那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了高大,只剩下了威严。 “太子,太子……” 太医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太子,皇帝陛下薨了!” 大燕商弘三十二年,商弘帝薨,宁皇后第二日追寻商弘帝而去,其所有妃嫔二十人陪葬,一个月后太子燕子烨登基,国号明德,禧福公主封为禧福贵妃,国丧期间不宜嫁娶,后位依然悬空。 明德一年,白狼和大燕联手灭掉其余三国,天下成一分为二之势。 同年二月,明德帝派妫烈出使白狼,同年三月白狼国主送来投降书,从此以后世上只有白狼族,与其余三国国君一样,降为白狼王。 ……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侍女们早就各处掌了灯,花厅里比刚才还要明亮一些。 柳十三夹了一块炖烂的水晶蹄膀放在左氏碗里,轻声问道:“母亲想好了,要一起走吗?” 左氏身着一身姜红色锦缎衣裳,头上绾着的萬扇髻簪着赤金珠花,脸上也是施了粉黛,可到底还是掩盖不了以前劳作的苍老,就连一旁只比她大几岁的米盈盈,虽还是少女打扮,可神态里被岁月蹉跎的痕迹,看起来比寻常妇人还要没有生趣。 左氏不敢看她,双手在桌子底下绞着桌布,良久才泪眼婆娑的抬起头:“莳三,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她,你是我养大的,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这样说,她明白了,说得再亲也比不过骨血相连,人之常情,如果是她,她只怕也会这样选择。 柳十三转向了米盈盈:“姐姐也一同走吗?” 米盈盈倒是很快就点了头:“我要去找齐宁哥哥,他在哪我就在哪。”说着,她从凳子上滑下来,对着柳十三行了个跪拜大礼,柳十三连忙站起身去拉。 米盈盈却怎么也不肯起身:“莳三,你让姐姐说完,我这一拜是为妹妹稚儿感谢你,感谢你对她大度宽容。” 在白狼国送来投降书时,她们就知道,皇帝定然容不下吴稚儿。 当知道吴稚儿还是完璧时,便找了柳十三,求她去求皇帝,放她回白狼,不想皇帝还没有应允,听到消息的吴稚儿,却没有转过弯来,来太子府找柳十三大闹了一番。 本来还以为柳十三会恼吴稚儿,没想到隔日,却收到皇帝让吴稚儿回去省亲的旨意。 米盈盈知道,这是柳十三给的恩惠,王妃省亲自然不少礼品,这些日后就是吴稚儿的傍身倚靠。 只是,米盈盈想到柳十三会让吴稚儿带上一些金银细软,却没想到会给她们这么多,整整装了十大马车,光是礼单就是长长一卷。 不过,看着这些她却高兴不起来,这些只怕是买断了她们之间的所有情意。 王妃的豪华座驾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着一千兵士,左氏与米盈盈的马车在最后。 “起!” 前面马车缓缓前行,左氏紧紧抓住柳十三的手说道:“莳三,女人的青春只有短短几年,别忘记娘刚才说的话,实在不行,先有个孩子也行的。” 米盈盈看着前面几辆马车已经动了,连忙拉着左氏,安慰道:“娘,你别操心,皇帝对莳三的情分,我们是看在眼里的,再说了,守孝三年是大燕的规矩,可苍国,梧国却是三个月和七个月,原来我们的度量都不一样,现在也不是都改了吗?” 左氏想想也是,又哽咽着叮嘱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米盈盈却是把一包东西塞进了柳十三手里,红着眼眶什么也没有说。 柳十三目送她们出了城,才打开手里的东西,里面是五颗糖莲子。 正文 第417章夺来 那日,如今天一样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就连知了也躲进了树阴里,她却被罗氏喊去顶着日头,到镇上去买糖莲子。 那时她才不到五岁,人小步子短,等她回来时已经星辰漫天,又累又饿看着村头的灯光,两眼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就躺在米盈盈怀里,只是比她大一些的米盈盈哭得整张脸都花了,见她睁开了眼睛,连忙把泡了糖莲子的糖水喂给了她。 那口水,比她喝过的任何水都好喝,甚至恍惚见,她觉得米盈盈喂给她的就是天上的琼浆玉液。 也是因为那口糖水,米盈盈偷用了五颗糖莲子,罗氏知道后,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她身上,拿着火钳就要往她头上敲,是左氏,用背帮她挡了那要命的一击,是米盈盈迎着火钳,哭着抱住罗氏大腿,让左氏抱她跑了出去。 儿时的呵护她怎么能忘记,不觉,柳十三脸颊上已经湿了一脸。 球球知道她想起了以前与她们在一起的事难过,喃喃道:“早知道会这么伤心,我就不拿出我的心头血来了,这样大家都不痛。” “丫头,你们是在这等我回来的吗?”妫烈远远看着柳十三和球球站在那,心头一喜,扬起马鞭高声喊道。 柳十三抬头一看是他,连忙用手擦了眼泪,迎了上去:“烈叔,你回来了。” 妫烈翻身下马,把缰绳抛给后面的近卫,“你们先回去。”才故意板脸说道:“原来你不是特意来接我的。” 球球最是机灵,“我们不是来接你的,难道是站在大街上晒太阳?” 妫烈咧嘴:“球球,你变坏了,等会我说去白狼那边的趣事,你不准来听。” 一听有趣事,柳十三也来了兴趣,不过,知道他回来第一件事是要回家换衣服去皇宫复命,便也跟着往将军府走。 一边走一边问道:“烈叔,你是怎么不费一兵一卒收服大燕的?” 球球也竖着耳朵在听,妫烈故意不说给她听,拉过柳十三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知道吗?可好玩了,说起那场景,简直就是惊天动地……” 他知道球球耳朵很灵,故意越说越小声,到后面连柳十三都听不清楚了,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丰富。 球球再也忍不住了,凑过来,舔着脸道:“烈叔,好烈叔,说给我也听听。” 妫烈一瞪眼,头摇得和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说了不给你听就是不给你听。” “烈叔,卫老头那酿出来一瓶新酒,要不要我偷来给你尝尝。”球球央求不成,便拿出卫修的酒做诱饵,她知道,这招对妫烈百试百灵。 果然,妫烈眼睛冒了精光:“好好,有这个什么都说给你听,我就这么一丢,丢了个震天雷过去,那白狼国的人就怂了。” “就这么简单?”柳十三和球球齐齐问道。 “就这么简单。” 后来,柳十三知道事情还真就这么简单,妫烈只用了一颗震天雷就震住了白狼十万骑兵。 当时是这样的,妫烈带着一百亲卫进了白狼皇宫,按惯例是不能带任何武器,可震天雷的样子,白狼那边怎么见过,还以为是个装酒的酒壶,便由着他们带了进去。 于是,妫烈便带了一百亲卫,近一千颗震天雷进了白狼皇宫,把大燕这边的意思与白狼国君说了,说到最后自然被白狼那边的人当成笑话,妫烈也不气恼,而是拿出了一个震天雷,慢条斯理的拉开保险,朝着偌大的宫殿窗户就丢了出去。 “嘭”的一声巨响,白狼国国君感觉是地动山摇,等他出去看到金刚石铺砌的地上那个大坑,和坑周围四散的血肉时,正经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燕子烨抱着柳十三笑道:“十三,你又帮我拿下了一个白狼。” 柳十三翻身过去,“那你奖励我些什么?提前说啊,小了我可是不会要的。” “哦,是吗?”燕子烨漫不经心的的说了声,柳十三垂眸一看,这厮居然走神了。 燕子烨触目之处晃得他有些恍惚,隐隐染上的粉红更是让他忍不住吞咽了下。 “快说。”忽然把一片羊脂白玉被手挡住,燕子烨才蓦然回神。 差点就忘了说正事了。 “皇后,我奖励你一个独霸后宫的皇后。” 一个翻身重新把她压在身下,手慢慢滑了下去,所触及之处,带着一阵微微颤抖…… 一个月后,五国归一,大燕天子燕子烨一统天下。 鉴于各国礼制,文字、货币、度量衡等都不一样,便由礼部做了统一……连国丧都从三年改为一年。 一时间,原大燕境内婚嫁喜事不断,更有一门连着七日办喜事的。 坊间不光喜事颇多,连娱乐项目也丰富了起来,兰花阁又在筹备一年一度的花魁之冠选拔,酒楼里也是高朋满座,说书的也趁机把闲置了很久的吃饭家伙什拿了起来。 不过,这次说的是闵家。 同年九月,皇帝下旨迎娶闵将军遗孤,闵静为静皇后,一个月后大婚。 同时颁下圣旨,皇帝大婚,免了全国一年税负,还免了一些人的罪,就连一些秋后问斩也改为了流放等刑罚。 一时间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人人感恩戴德,歌颂皇帝与皇后千秋万代,子孙绵长。 因闵皇后已经没有长辈,便从妫将军府出嫁。 听到这消息,最高兴的就属妫烈,他一直都把柳十三当成女儿看待,能从他府里出嫁,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连夜找来两百名工匠,仅仅用了十天的时间,在府邸里修缮出一处女子闺房。 闲云野鹤般生活的柳十三,到了这时候才惊然自己什么古代规矩都不懂,虽然燕子烨说无妨,可她还是找来了张妈过府来教她宫中礼仪,就怕大婚大天出笑话。 张妈教得认真,她也学得认真,偏偏妫烈看不过眼,眼瞅着她光是学跪都学了好久,抽抽了嘴,终于忍不住让丫鬟缝了一对棉护膝,拿了过去:“丫头,看你这跪着,老烈我膝盖疼,要不你绑上这个,我也就少疼点。” 自从来妫将军府,妫烈是真把她当成了自家女儿看,不光准备的闺房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规格,更是衣食住行样样亲力亲为,连早朝都请了事假,有人碎嘴,他就双目瞪过去。 “不服?有本事你家也出个皇后,别说一个月,一年的早朝我都请求皇上给你免了。” 活脱脱他的闺女待嫁一般,看着谁都是嘴角裂到了耳朵根。 张妈笑他,到时候十三出嫁时,你别哭鼻子才好! 正文 第418章大婚 她的嫁妆,从云帮她准备了十里红妆,妫烈准备的也很丰厚,封家再添一些,卫修也拉来了几大车子……等到大婚那天,光是从妫将军府抬出的嫁妆,绵绵长长那边已经进了皇宫,这边还有嫁妆没有抬出府。 围在大街两边看热闹的人,无人不羡慕,对她传奇的身世,更是像传说中的神话故事来歌颂。 倒是柳十三这个新娘子本人,完全没有新人的幸福感,倒是有种老黄瓜刷绿漆的感觉。 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应承下来了。跟张妈专门学了那么多的宫中礼仪,以为已经学了总有七八九,可宫内的规矩多如牛毛,哪是她一个月就能学完的。 听着张妈的指挥全套做下来,柳十三已经觉得快要被头上精致厚重的凤冠压断了脖子。 再加上身上描金绣花的大红礼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她想大喘气都难,想到出嫁前妫烈那红了眼眶的脸,估计他也在心疼她接下来要受的这些罪。 好不容易,她听到“礼成”,被送进了喜房,外面门一关,她就要掀开蒙了她一天的红纱,让自己透透气,却被张妈一把拦住:“皇后,不可,这样会不吉利的。” 柳十三也不想以后跟燕子烨相处出什么岔子,只能耐着性子重新放下手,垂首数着衣服上绣了多少条金丝线。 喜房里很安静,屋角四周挂着朱红色如意莲花灯,外室正中圆桌上那对龙凤呈祥的喜烛偶尔爆起烛花,细细的噼啪声,声声传来,让原本有些躁动的柳十三神奇的安静下来。 门外响起侍女们行礼的声音:“皇上。” 柳十三知道,是燕子烨来了,抚在大红喜服上的手不觉有些莫名的紧张,喜房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在她耳朵里无限放大。 张妈慈爱的看了他两人一眼,福了个礼,出了喜房合上房门。 突然眼前一亮,红纱被他掀开,明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颜,却与往日有些不同,像是面上蒙了一层月华般的光芒。 燕子烨目光灼灼,在她脸上细细打量,才笑着牵起她的手,穿过层层红纱到了外室,入眼都是喜气的红色,显得满屋子都是喜气洋洋。 圆桌上摆着整齐的龙凤合卺酒,一些应景喜气的物品,燕子烨牵她坐下,拿起酒壶斟满了龙凤酒杯,递了一杯过去,眼眸里竟与她一样有些激动。 “十三,饮了这杯合卺酒,你就是我燕家人了。” “等等。” 柳十三拿起圆桌上缠了红线的金剪刀,递过去盈盈笑看着他,轻吐道。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这个时代的婚礼没有结发这一说,可柳十三却是极喜欢苏武的这句诗词,每每读来,她总在想,与她结发那人会是什么样子。 心满意足的把两股发丝纠缠在一起,放入准备好的荷包贴身收着,她才举起杯。 “燕子烨,你也记住了,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柳十三的人。” 她有好几个名字,米家村的米莳三,前世的唐静,昭告天下的闵静,却独独喜欢这个柳十三,因为它简单随意,简单让她快乐,随意让她洒脱。 柳十三本来酒量颇好,此时却一杯下肚,染红了脸颊,犹如芙蓉盛开,艳光四射。 如梦如雾般的罗烟帐下,她玲珑雪白的躺在大红锦缎的龙凤被上,犹如盛开的雪白昙花…… 虽是一对旧人,可柳十三醒来时仍是酸软无力,侧脸过去,正好对上一对熠熠生光的黑眸,腰已被他揽在了怀里,灼热的呼吸迎面而来,抚在背上的手心像一团火,抚在哪里,哪里就燃烧了起来。 “别闹了,张妈她们在外面候着了……” 张妈和众侍女远远在廊下站着,现在正是金秋时节,秋高气爽,微风轻轻抚过脸颊带着阵阵桂花幽香。 今年的桂花花期特别长,现已到十月,依然金黄满枝头,正是应了那句,花开富贵万年长。 张妈抬头看了下天色,房间里已经隐隐约约听到有动静,可小夫妻还没有喊她们,她们也不敢贸然出声。 柳十三在太子府与燕子烨早已行了夫妻之礼,可现在面对这外面的阵势,还是有些害羞的不知道怎么好。 张妈带着众侍女进来就要伺候她沐浴更衣,可柳十三哪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让她们看着自己浑身上下,像只斑点狗似的,还不羞死人呀。 张妈想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独自留下来伺候她。 “皇后娘娘,当年烨儿母亲进宫时也是甚不习惯,可有那么多眼睛在看着,有些事纵然不习惯,也是要慢慢适应的。” 原来,柳婆婆当年也像这样窘过。 由着张妈伺候沐浴后,柳十三换了套寻常人家新嫁娘第二天穿的衣服,带着张妈一人出了锦阳宫。 穿过弯弯曲曲的林荫小路,到了馀园,还没进门就被眼尖的球球瞧见,欢喜道:“十三,婆婆你看,是十三和我干妈来了,十三,你今天真漂亮。” 柳婆婆看着她欢喜叫唤,笑嗔了她一声:“没规矩,要叫皇后娘娘,你呀,被你干妈宠坏了。” 张妈笑着微微福了下,才道:“我可没宠,要说宠,还不是您先宠的。” 当初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把她叫过去时,看着她十来岁的样子躺在那,还没有什么感觉,可等她醒来,眨着眼睛,像是在询问她,她是不是她娘的时候。 她心里那块被她尘封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像是猛然塌了一般,柔软得像太液池的水,明明无风却微颤不止。 太像了,那清澈见底的眸子太像她那个夭折的女儿,太子说她失忆了,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什么都不懂。 牙牙学语,教她走路,教她拿筷子……一点一滴就像她梦中无数次梦的那样,教着她长大。 直到太子让球球接回了柳妃,在柳妃和太子的谈话里听到球球是一异兽所化,当时惊得她半天合不上嘴。 可当她再次见到球球,被她腻在怀里撒娇,甜甜喊着她“干妈”时,她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兽又怎样,人又怎样,人心有时候坏起来,连洪水猛兽都惧怕三分。 柳婆婆一身酱红色蝙蝠万字纹常服,坐在还是柳十三在万崖谷送她的木头轮椅上,笑看着柳十三对她行了三个叩拜礼,才说道:“今日这礼我受了,明日起,所有的宫中礼仪,在我这馀园都不用管,这里只有娘,儿子和媳妇。” 正文 第419章家人 当年太子继承皇位前,拿着礼部拟好的担子,让她挑自己喜欢的徽号,当时她看都没看一口拒绝。 “想到当了太后,死了就要与那人同穴,我就觉得恶心,你也不要劳这个心了,我都想好了,等十三搬进皇宫的时候,我再一起搬过去,也不用什么宫殿,帮我建筑座馀园即可。” 他的字是子馀,那她就住在馀园,就像他在时一样,她日日住在他心里。 小时候,燕子烨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对其他兄弟姐妹哪个都好,唯独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每次看到他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甚至带着浓浓的恨意。 直到那年,一直帮他治病的卫修卫叔叔,告诉了他所有的事,告诉他当年他的母妃并不是诞下他就病逝,而是含恨离了皇宫,告诉他他的生世,告诉他她的母亲与他亲生父亲如何相识,告诉他就因为商弘帝的一己私欲,怎么杀害他的双胞胎哥哥,怎么骗她母亲嫁给他…… 而他被留在皇宫里,仅仅是商弘帝为了挟持她娘的筹码,他一直认为只要她儿子在他手上,她母亲就有要回来的一天。 也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手里这个看似病恹恹的筹码,居然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变成一头猛虎。 他永远不知道,她纵身一跳的眼神有多么的诀别,可他仍然在死无见尸的幻想中等待着。 直到柳十三到了卫修那…… 燕子烨听到柳十三唤着“娘亲”哄得她乐得合不拢嘴,抬步走了进去,故意说道:“这是我的娘亲,你要喊婆婆!” 柳婆婆见他故意装成这样一副小孩子气,来哄自己开心,顿感欣慰,也顺着打趣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抢糖似的,娘亲又不是喊喊就会少的,你也太小气了些。” “娘亲,十三就知道,娘亲最疼我,”柳十三说完,挑了下巴看向燕子烨:“你要欺负我娘家没人,我可是有娘亲的人了。” 柳十三不觉得,其他人听了却是心里一阵心酸,特别是燕子烨,他最能理解那种突然间就有了娘的感觉,就像是在世上有了根。 院子里又热闹了一会,燕子烨和柳十三才起身告退,等他们走后,院子里冷清了下来,张妈见柳婆婆又恢复了平时落寞的神情,连忙道:“主子,我这段时间在外面,可是听了不少新鲜事,我说给你听听……” 柳婆婆听张妈说完,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啊,从来就是与寻常女子不一样……从我第一眼看到她起,我就知道,她不是遇事坐以待毙的人。” …… “退朝!” “恭送皇上。” 等皇帝走后,一众臣子按官阶等级鱼贯退出了大殿,文官因五国归一有很多事要处理,行色匆匆,武官们则不一样,走得闲庭漫步。 没有仗要打,每日里除了例行去兵营,其他什么事都没有,觉得嘴都要淡出鸟。 妫烈几人边走边在商量,晚上去哪摆上一桌,跟在他身边的左郎将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妫烈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 “啊?你们喊我?” “不是喊你喊谁?我们刚才商量等晚上去醉仙楼听《白蛇传》,你记得准时来。” 左郎将摇头:“你们去吧,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可别赖账,上次打赌虽然我们输了,可你也抱得美人,一顿酒席免不了的。” 没他们怂恿,这左郎将哪能抱得回那兰花阁的小娇娘,见左郎将欲推脱,其他几人也不干了。 “就是,一顿酒钱,抱回那小娇娘,你不要给我!” “给我,我请了。” 众人嬉笑,左郎将却是苦了脸,一副左右为难,想说又没法说出口的样子。 妫烈问道:“怎么?还真有事!” 左郎将苦笑:“你们知道我家的,哎!现在的家业……” 左郎将是泥腿子出生,到了这个位置家底还是薄,每月的月奉出了家里开销,也余不出多少,现在的家业说的好听是他打出来的,其实多是她老婆这两年赚回来的,昨天他才回去提了下小妾的事,他那婆娘当场就说,他要取小妾就马上和离,她带着孩子们去外面过。他正为这事发愁,哪还有去喝酒的心听书。 妫烈怒目一瞪:“这还了得,要反了天了,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为了这事要闹合离,她就是犯了妒这条,你可以先休了她。” “哎,我也这样说了,可她根本就不惧。” 张郎将不好意思明说,如果家里老婆真走了,他的俸禄哪能负担起家里现在的开销。 “那你找她娘家去说说。”赵都尉出了个主意。 “我去找了,岳父也不准她因这是与我和离,说她要是敢和离,不准她回娘家。” “那不就对了吗?她一介女流,除了夫家娘家能去哪?”妫烈不以为意。 赵都尉却是同样皱了眉,他家的情况也差不说,他那夫人自从入了那什么簪花会后,赚了银子说话底气也大了,说什么,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男人女人都一样,自强自立才有自尊。 “哎,不一样了,自从五国归一后,取消了每户定要有成年男丁才能有户籍,你没发现,户部那边女子做户主的户籍一天比一天多。” “是啊,我家婆娘就说,大不了和离了出去自立户头单过!”左郎将像是找到了知音,与赵都尉互看一眼,仰头看天。 “哎,这回真的要变天了!” 明德三年,五国归一,百业待兴,朝堂上下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后宫之事。 明德四年,天下安定,国泰民安,户户家里有余粮。太平盛世下,朝堂无大事可议,于是就有人带头请奏,现在天下民康物阜,皇帝应当充溢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球球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柳十三。 柳十三这会正看着宫女太监们在太液湖里捞大蚌蛤,听完问道:“皇上怎么回答。” “当然是驳了回去。” 皇帝都驳了,她着什么急。 正文 第420章试探 去年无意间在太液湖里看到大蚌蛤,便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本《文昌杂记》里面写的“有一养珠发,取大蚌蛤,以清水浸之,伺其开口,急以珠投之……” 便以广种薄收,听天由命的方法在太液湖里放下了近万只大蚌蛤,也不知道成功没有。 “皇后娘娘,有了,有了,这个里面有四颗。” “我开的这个有五颗。” 宫女太监报喜的声音此起彼伏,喜得跟什么似的。 柳十三连忙过去,看着开出的蚌壳里大小不一的珍珠也甚是欢喜:“快,把去年放的都捞出来,清理干净,晚上去昭阳宫领工资。” 众人一听又能领工资,连忙欢呼:“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谁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其他事。 原本偌大的后宫只有皇帝和皇后两位主子,这些没有分配的太监宫女们,也盼着皇帝快些充盈后宫,他们就能分到其他宫里,伺候新主子得些赏赐,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帝有那个意思。 正都在暗暗发愁,昭阳殿那边来了人,拿着名册一一问了他们所长之事,还问了他们如果在宫里做了自己分内事后,还愿不愿意帮皇后娘娘再做些其他事。 皇后娘娘要他们做事,他们又岂敢不答应。于是,他们除了每日的洒扫庭院等,还去了“工厂”里“上班”,日日做下来,昭阳宫却不见有一分钱赏赐,有些人暗地里打起了小九九,找出各种借口少去或是干脆不去了。 不想到了发月奉的日子,管事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按照品阶来发俸银,而是除了每人惯例的品阶俸银外还添加了个什么“计件工资”。 这样一来,那些偷奸打滑的人,知道自己自认为占了小便宜,却是吃了大亏。从此以后谁也不敢再起偷懒的心思,除非他不喜欢钱。 利用宫里的闲置劳动力,柳十三不光自己赚了不少,还为后宫节省了不少开支。燕子烨看着她对赚钱之事乐不可支,也由着她放手去做,更是把他在民间的产业都给了她。 柳十三高兴之余,还是对燕子烨说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看似给了我,其实就是抓我去给你做了劳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他们还是一家人,说到底柳十三赚的都是他燕子烨的。 不过,柳十三早就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了,她享受的就是赚钱的乐趣而已。 翌日,又有大臣上奏,暗指皇后大婚后两年都无所出,只怕这样下去,皇家血脉会凋零,肯请皇帝为了天下黎民苍生,为了大燕,一定要郑重考虑充盈后宫之事。 当晚,燕子烨来昭阳宫,问了柳十三一个令他困惑的问题:“今天朝堂上罗太傅说的话,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帮我生孩子。” 十八年华,正是人一生风华正茂时,匣子里珍珠盈盈光芒照映在柳十三脸上,蒙上一层看不真实的华光。 柳十三沉吟了一会,抬头说道:“如果,我说我掉下悬崖,伤了身子不能生,你会不会应允了他们。” 燕子烨心一沉:“你让卫叔帮你诊断过吗?” 答非所问,他也犹豫了吗? 柳十三垂着头,半天,才幽幽说道:“我自己懂医术。”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是在帝王家,柳十三早就知道,这一关始终都会来,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她无所谓,她想知道知道的是燕子烨心里真正的想法。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可人心却又是最让人看不真切的,此时,他能为了自己不再有别人,可以后呢?如果遇上变故,他会不会因时事而变了初心? 燕子烨没有出声,黝黑的眸子像一汪古井,看不出任何端倪。 柳十三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昭阳殿里,鎏金仙鹤炉里飘出的一丝细细的青烟,袅袅散开…… 她知道如果她不能生育,生在帝皇家,无论夫妻如何和睦,在接下来的日子,就算燕子烨不提,那些朝臣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生男生女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如果她真不能生出儿子,那接下来,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燕子烨也会纳其他人,接下来宫中群妃争宠手段尽出…… 每每想到这,柳十三自觉地不寒而栗,她不敢拿余生来赌。 揶着极重的心思,柳十三几乎整晚都没睡着,身边的燕子烨一起身,她便醒了。 房内燃着几个白银碳炉,熏得房内暖意如春,柳十三心里却是如同站在冰封了的太液池上一般惶惶不安,生怕面前人轻轻一出声,她就会掉入冰冷刺骨的深渊里,永远也没有办法上来。 房门被轻轻合上,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柳十三再也躺不住了,起身唤了水芯。 水芯带着一众宫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边伺候她起身边小声说道:“封君郡主天不亮就递牌子进来,想来这会已经在宫门外了,娘娘是否宣她进来?” 水芯知道封君郡主与皇后在宫外时就是手帕之交,想来急着求见,也是听了昨天朝堂上的事。 孩子历来就是夫妻之间感情的纽带,民间亦是如此,何况是皇家,子嗣就是后宫不管是皇后,还是嫔妃的傍身依仗。 皇后两年无所出已经是大忌,朝堂现在议起,也是再正常不过。 水芯暗叹了一口气,怎么看着皇后娘娘也不像是福薄之人,怎么就怀不上龙胎了。 早膳还没有摆齐,封君拢着貂皮镶边苏绣披风进了昭阳宫,已有五个月身孕的她,看起来又丰盈了不少朝着柳十三行了礼,才让贴身丫鬟帮她解下了披风。 柳十三见她这个时辰到来,定是还没用过早膳,让她在备好的碗碟前坐下,对水芯说道:“水芯,去厨房看看炖的血燕莲子粥,好了拿给封君郡主暖暖胃。” 水芯知道她有事要对封君说,招了招手带着所有人走了出去。 封君见人都走了,收敛起刚才小心谨慎,用日渐丰盈的身子带着绣墩挪近了一些:“皇后娘娘,你真要打算试到底?万一皇上真纳妃了,你怎么办?” 正文 第421章答案 早在他们大婚半年后,封君就问了柳十三怀孕的事,柳十三那时就没有瞒她,那时她还没有嫁给袁绍,对未来也是带着美好的幻想,可真正嫁了人,她才知道,生活中有那么多的生不由己。 后来也频频劝她,不要一根筋到底,可柳十三却在此事上固执得紧。 柳十三摇了摇头,说实话,真正到了这节骨眼上,她还真慌了打算,一旦燕子烨真的听了大臣之言,离开留下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封君知道她纠结在哪,又苦口婆心劝了一会,就是也不知道柳十三有没有听进去。 直到水芯敲门进来,封君才收了声,陪着她用了早膳,又闲话了一会后,起身告辞,走的时候对柳十三说道:“皇后娘娘,不管你做任何打算,都别忘了我们姐妹之情。” 当着水芯她们的面,封君不好明说,但柳十三知道,她想说的是,不管她做出任何打算,封君始终都会站在她这边。 封君走了后,柳十三让水芯把前一季的账簿都搬来,她要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在事情没有结果前胡思乱想。 等是最难熬的。 …… 乾仁宫 燕子烨看着一日比一日多的让他纳妃奏折,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柳十三那边说什么都不让太医帮她诊治,而前朝的呼声却是愈演愈烈,已经有不少老臣已经称病不来上朝,甚至张太傅直言,如果皇帝再不以江山社稷为重,他就要用自己的鲜血来唤醒天子。 张太傅历经三朝老臣,历来以自身德行名扬天下,弟子众多,他一旦真为了这事而有个三长两短,实在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燕子烨重叹一声,召来礼部尚书刘旻。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刘旻年近五十,身形有些清瘦,两眼却是炯炯有神,低头沉吟了半晌,才谨慎说道:“皇上自己的家事,微臣不敢妄言。” 燕子烨暗骂了声,老狐狸,但也听出了刘旻的话中之意。 纳不纳妃是皇帝的家事,既然是家事就应该由家中家主说了算。 燕子烨盯着他看了会,宣门口候着的汪太医进来,沉声道:“把你上次与朕说的,说给他听。” 汪太医颤颤巍巍拱手:“皇帝陛下自在娘胎里就……虽这些年精心调养已无大碍,可……”汪太医看了燕子烨一眼,才小声说道:“可子嗣之事,不能操之过急,还需日后慢慢调养。” 太医院自来说话说三分,还是都往好的说,就算是行将朽木之人,到他们嘴里也是慢慢调养云云。 刘旻听得心惊胆战,不知道皇帝让汪太医告诉他这些是何用意。 听到最后,已经大汗淋漓,腿脚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燕子烨挥手让汪太医退下,目光却始终在刘旻身上,沉声:“太医所言,你可听懂?” 刘旻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就听燕子烨再次开口,声音里却是带了无限悲凉:“先王在世时,先生出手帮朕解了不少难题,朕知道,先生是心怀天下之人,现如今天下才安太平,朕以为能等朕慢慢调养,却不想……” 刘旻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他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何况,他的真实想法的确是如此,如若柳十三真不能生育,他等天下真正太平后,会另定贤人来接这天下,可偏偏他们不给他时间。 相较于当皇帝,他更喜欢待在柳十三身边,那样他才是真正快乐的,而得天下,开始不过是他想要对商弘帝的报复而已。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也要让商弘帝被人断子绝孙的滋味。 如果不是当年卫修发现的早,只怕今日之事就是现实,可柳十三做错了什么,她要在他的铁骑下饱受这样的后果。 想到此,燕子烨的脸上寒如冰凌,看的刘旻不禁一阵哆嗦。 突然,他想到前朝历史中的一段往事,当年康阳帝暮年,王子皆早逝,他便过继旁支…… 想到这,刘旻心头一喜,连跪了下来:“当下皇帝正当盛年,又有卫修神医……此时,可以先过继一位王子或公主,养在皇后身边。” 民间无子之人也有过继来继承家业的,凑巧张太傅就是其中一位,不过,他后面又生了儿子而已,更何况,民间还有养子带弟之说,很多人就是过继来养子后又生了儿子。 燕子烨等的就是这个,心里已是高兴,面上却不动声色:“当下,只能先这样办了。” 刘旻的动作很快,下午便送来了一份皇亲适龄儿童名单,燕子烨看了眼,命他留下名单,待他走后就命人拿给了柳十三。 他相信,柳十三看到名单自会了解他的心意,不过,在他打定主意之初,他已去请了卫修过来。 太医那边她不愿意让他们诊治,也许卫修来了,她就会改变主意。 卫修来的很快,在他命人送走名单不到一个时辰就来了皇宫。 燕子烨信上没有说明是为何事,只是让他速来,这会才进乾仁宫,看到他完好坐在那里,便以为是柳十三或柳絮出了什么大事:“是师妹还是十三,人在哪?我马上过去看看。”话说着,招呼元真就要往外走。 燕子烨拦下他,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元真,才把事情说给了卫修听。 卫修双目圆瞪,怒道:“是太医院哪个庸医说的?十三的身体我细细检查过的,如若不能怀孕,我哪会不知?你,你带我去找他,看我不……咦……人呢?” …… 昭阳殿里一片死寂,水芯不知道皇帝派小卓子送来的是什么,皇后娘娘看完后一会默默哭一会默默笑的,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纷纷低下头,让自己尽量减少存在感。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水芯正要开口,那身影沉着脸,挥了下手示意禁声。 水芯抿了抿嘴,看了眼还坐在榻上神游天际的皇后,到底没有胆子出声,示意了其他人悄悄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有些不放心远远在廊前候着。 正文 第422章结局 “柳十三……” 燕子烨阴恻恻的声音在柳十三耳边响起,自成婚以来,燕子烨甚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喊她,一般他这样叫她,定是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柳十三心“咯噔”一下下沉,暗道:完了,这回玩过火了。 手里的名单不觉得被她捏皱,苦着脸心虚的连头都不敢扭过去。 “柳十三,你给我说清楚,子嗣这么大的事,你都能拿来试探我,还有什么事,你不敢对我做的!” 燕子烨低声咆哮,抓住柳十三的双肩,把她扭过来看着自己。 他为了这事,已经大半个月不敢踏足昭阳殿,天知道他,为了这事他愁白了多少头发,可到头来,居然只是她在试探自己。 难道他的心,她还不清楚吗?难道他真要把心掏出来,她才会真正安心吗? 柳十三说的那个世界连他都心生向往,何况她,要知道,每次听到她说起,那个世界的人对夫妻感情的处理方式,他都害怕,害怕终有一日,他做的不够好,她就真的走了。 可纵然这样,她还是在试探自己。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全心全意相信我!与我一同白头到老?”燕子烨不知道此时该怎么表达,唯有怒吼出声变成了后面的喃喃自语。 站在廊前的水芯,猛然一凛,转头看向了屋里,脚抬了半步,却又定住了身形。 她很想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来对她们这些昭阳宫下人都和颜悦色的皇帝,这样生气。 可她还是不敢,只能站在廊前干着急。 “水芯,你站在这看什么?瞧你一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样子。” 球球冷不丁站在她面前说话,把她吓了一大跳。 抚着胸口好半晌才指着那边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一来就对皇后娘娘发脾气。” 球球一听乐了,皇帝敢在皇后面前发脾气,这事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她也不管水芯急得快要哭了,悄悄潜到了窗户低下,往里面一瞅,顿是满脸绯红。 这,这就是发脾气? 第二天,过继之事没有再提起,张太傅依然请假没有上朝,众人以为他还在为了纳妃之事与皇帝怄气,却不知道他家里已经闹翻了天。 已经年过古稀的他,早就不去风月场所,却不想一大早被兰花阁今年待选花魁之一的芍药找上了门,说他答应她要帮她赎身,却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便找了上了门,在他府邸门口哭得梨花带雨,引来好多人围观。 张太傅对这突如其来的“艳福”肯定不认,可因着身上的贤名,也不敢用暴力驱赶,只能带着唯一的夫人出来当面对质。 本来一向“洁身自好”的他,以为自己和夫人一同出来,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芍药,却不想芍药却是把他身上胎记在哪,长成什么样子都说的一清二楚,这下连他都怀疑是不是年轻时,哪次屁股没有擦干净,可看着也不对啊,如果是他以前的相好,怎么也不会是这二八年纪才对。 他的夫人一向认为自己嫁了位好夫君,纵然以前膝下无子,老爷都不曾纳妾,谁知道,老了老了有这么一出。 心口一急,当下就岔了气去。 这边还在找太医,那边出嫁的几个女儿又哭哭啼啼的回了娘家,说家里也有兰花阁的姑娘找上门来,自己那几位姑爷一看本来就相好的自己找上门,竟不管不顾的让她们进了门。 现在燕京贵妇们,不光是比以前那些表面的东西,更是以自己夫君不再纳妾为荣,何况太傅的几个女儿都是下嫁,他们这样就是活生生打了她们,打了太傅家的脸,她们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一时间,张太傅被她们哭闹得险险也跟着背过气去。 说来也巧,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但凡有请奏过皇帝纳妃的臣子,家里都或大或小的出现了后院起火的事。 渐渐有心人看出了端倪,这些人家里不是兰花阁的人主动上门,就是家中女眷参加了那个簪花会,据说兰花阁与簪花会幕后的老板是同一人,更有人猜测,那人就是现在的皇后,要不哪能这样凑巧,家里出事都是弹劾过她的人。 坊间流传,当今皇后就是天下第一妒妇,不光一手遮了后宫,连臣子家里也受了灾。 不过,这样的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那些夫人小姐们,而愁的就不用说是谁了。 从云把坊间听来的事说给柳十三听,柳十三边听边笑:“这也不错,总是得了个天下第一不是。” 从云看着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实在无奈,几个菜,接过水芯呈过来的一盅燕窝羹,放到她面前笑道:“是,天下第一,喝点燕窝,小心笑坏了嗓子。” 柳十三接过喝了一口,随手夹了一个菜,才一入口,只觉得满嘴都是异味,胃部一阵翻滚,仿佛有东西要冲吐出来般,她忙用手捂住胸口,想要止住干呕,不想这一幕被前来送东西的张妈瞧见。 也不顾什么礼仪,冲了进来,帮她轻轻抚背,问了水芯她近来的饮食起居,心头一喜:“快,快去传太医来。” 皇后有喜,惊动了宫里所有人,从云看着燕子烨对柳十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样子,含笑退出了热闹非凡的昭阳殿。 柳十三和封君都找到她的一世一双人,可她的良人又在哪里? “走,看什么看,这些是你该看的吗?” 官差押着一行囚犯从她面前路过,有个人紧紧的盯着她看,被官差从后来踢了好几脚,才拖着脚链往前走,边走还边回头看,仿佛看到了很不可置信的事,又是沉思又是摇头。 从云看着那张曾经熟悉的脸,转身朝旁边人打听。 “他们是犯了什么事?” “他们啊,是张相一党余孽,不过也差不多要出九族,当年大赦天下,他们这些原以为能借着裙带关系,攀龙附凤的才保住了性命,这不,正要送去流放。” 那人又扭头朝从云看,估计是常年牢狱,他的身上脸上已经瘦得没有一两肉,这会被官差用脚驱赶,摔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从云拿出了几锭银子,在丫鬟耳边耳语了几句。 丫鬟把银子送到官差手里,走了回来问道:“姑娘认识那人?” 从云摇头:“不,认识的那人早就死了。”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