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冻死在南方 作者:废骷髅 微推理 野鸡大学生周昶,因为生病对生活失去希望,跟随妇人去到南方的一个小镇。 在南方认识了救下他的十九岁复读生江辽。 江辽心思细腻,又温柔又薄情。 真正爱上对方之后,却一个想留在南方逃避现实 一个想走出南方永远离开。 互攻!(不渣,救赎。) —————— 常桑:你为什么想活下去? 周昶:我觉得兔肉肠好吃,我觉得江辽煮的面很好吃,我想多吃几次。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昶,江辽 ┃ 配角:文倩,白小白,葛斌,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南方有人心疼我 ================== ☆、心甘情愿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 小城的夜灯都还没有到亮的时间,街道上来往的人群逐渐密集。 周昶已经快两个月没看见过这么多人,不适感逼迫着他的脚步越走越快。 “靠,真冷,早知道多穿点衣服了。”周昶把脖子缩得更低,防止冷风吹进衣领里。 高丽城的医院对他来说像个牢笼,他站在外头迟迟不肯进去,又是没完没了的输液和一群形形色色的医生。 因为肺癌,周昶快把医院当半个家了。 他才二十一岁,就查出肺癌,不过是早期,母亲和继父一直鼓励着周昶要积极治疗。 周昶像往常一样,拿着病例本之类的排队取药,一个年老的妇人走到他前面,横叉一脚。 尽管是晚上,医院的人还是很多,周昶随她怎么挤,他懒得和一个女人计较这些。 可那妇人总是时不时看向周昶,周昶偶尔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她又慌张的把目光转移。 直到过了五分钟左右,“小伙子,你是什么病啊。”妇人嘴上问道,眼睛老早就盯着周昶的病例单。 周昶不是特别想理她,但看她一脸笑容回了句 “肺炎。” “肺炎啊!那不得了啊!你过来,我跟你讲哈!”妇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夸张,她把周昶拉到一旁。 “你这个病是不是容易反反复复发作,是不是总是咳嗽。”妇人说话时手指还停不下来,一直比划着。 周昶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医托真的是演技太差了。 “嗯。”周昶敷衍回答着。 妇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孩子,我跟你讲,这个医院没用的,我哥的小孩也是这个病,没治好,后来得了肺癌,走啦!” 周昶听到肺癌两个字心头一紧,没有耐心听她鬼扯了,想推开她去排队取药。 但妇人扒拉着他的衣服不放“我知道哪里可以治得好这病,而且绝对不反弹!” 你她妈不会是个人贩子吧,还想拐我? “远吗?”周昶心里想的和嘴上表达的完全不一样。妇人见鱼要上钩,连忙说“不远不远,就两个钟头,我带你去。” 周昶摸了摸口袋,充电器和手机都在。 “你出车费,我没钱。”他心甘情愿的跟着妇人上了停在医院后门的面包车。 开车的司机是个年轻人,后座还躺着一个胖子,呼噜声不断,周昶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这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高楼大厦像电影画面一恍而过。 他等车子开到郊区轻声说了句“你们都是人贩子吧。” 司机吓得突然踩到了刹车,车子向前一突,胖子撞到了头,惊醒过来。 “你丫的会不会开车,废物一个。”胖子坐起来揉着头骂骂咧咧喊着。 “你,你就知道睡,哪来的脸说我!”司机也不甘被骂,反击道。 妇人急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声音放小些。 正好周昶脖子有些酸,动了动,妇人却以为他要反抗,硬是给周昶来了一巴掌,打在腰上,四十多岁的农村女人力气真不是盖的,疼的周昶流出了泪。 “靠,我看样子像要跑的人吗!”周昶的手被胖子用麻绳给捆着了,他很想擦掉眼泪,这个忍不住的眼泪让他变得超怂,他大吼着给自己壮壮胆。 “孩子,对不住了。”妇人还是一脸慈眉善目,周昶越看越觉得虚伪,把脸别过去了。 “小子,光下雨不打雷啊。”司机也调侃了声,把车子打发接着向前开。 车子里非常安静,周昶看着车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星星几乎没有,他有些困了,一觉睡到天亮,还做了个好梦,梦到自己是一家纹身店的老板。 在梦里,母亲终于让他去学画画了,母亲说过一句话,周昶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不要喜欢男人,我什么都依你!你不要学你爸! ☆、江辽 “胖哥,你开,我有点累。”他们两轮流开车,已经开了四天三夜了。 车子途中加过几次油了,周昶闹都不闹一声。 和妇人一起安安静静的坐在车里,胖子纳闷了,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诶,为什么抓这小崽子,这么镇定?”胖子扒着车椅,问着妇人。 妇人没理他,把周昶手机开了机,发现这几天也没有什么未接来电,便安心了些。 看来,她抓对了人,这个男孩是个没人管的。 “有吃的吗。”周昶实在忍不住问了声,他这几天不是吃面包就是啃馒头,饿得慌。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作死行为,为什么要乖乖得跟着这群人,还被拿走手机!当代年轻人怎么能离开手机! 妇人把胖子的背包打开,发现里头啥也没有,就两瓶可乐。 “孩子啊,忍忍吧,快到了。”她安慰着周昶,还时不时抚摸着周昶的背部。 周昶没觉得不自在,尽管妇人身上一股菜味,馊得很,他也没排斥女人。 因为胖子的存在,他反而感觉出这个女人的温柔。 “吃屁啊吃,我他妈还得供你吃喝啊!”胖子抢过背包,对着周昶大吼。 周昶转头盯着他看,一脸不爽,说了句“死胖子。” 要不是被捆着,他非得把那胖子揍出鼻血不可。 胖子顿时说不出话,想动手打周昶,被妇人一个眼神给吓回了。 周昶觉得自己赢了,朝胖子吐了个舌,又接着睡了会。 深夜,斜川镇到了。 空旷,尘土飞扬,树木稀疏。 周昶被推下了车,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 这不就是乡镇吗? 他随三人进了间小屋,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叫破喉咙大概也没人应。 但周昶却喜欢这种安安静静的地方,大城市的喧嚣让他喘不过气。 “你两给我看好他,我找老江问问。”妇人拿出她的手机,拨了个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胖子咬开了可乐盖,说“这么晚,人家早睡了!” 她着急得跺脚!开车的司机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问他儿子,他儿子跟他学过的!” “对对对,他儿子,他儿子,江!江……辽!”妇人话都说不利索,而周昶全程皱着眉,还没搞清情况。 嘟…… “喂……”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头的声音很稚嫩,清脆。 妇人急切的说 “阿辽,我拿到常桑的病例单了,想问问这个药去别处买能买到吗?”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怀疑这个时间点,这个女人的语气,很干脆的说。 “把药名报给我。” 妇人拿出周昶的病例单盯着看,却迟迟不开口。 她看不懂上头的字,哪怕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正楷,这三人也一脸茫然。 周昶看出了他们三的尴尬处境,走到手机跟前,朝电话里的人说了句“Geftinat。 ” 一群文盲……后面不是写着中文名易瑞沙吗! 妇人狂点头,期待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许久……那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你们……拐来的是个烂肺。” “阿辽,你能说清楚点吗,我……我不懂呀!”罗姨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骗周昶来斜川就是为了救她得了肺癌的女儿。 用周昶的肺,换她女儿的肺。 “要不你来我们这?帮帮你姨!”胖子语气强硬。 “现在?” “100块,成吗?你来一趟,帮我看看。”罗姨哀求着手机那头的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200。”那头声音依旧冷静的很,多要一百块的底气也十足。 周昶有些慌了,他看着胖子朝自己慢慢靠近,眉冲怒目,可他没地方可逃,四面都是墙,唯一的出路也被那两人堵死。 “成成,你快点来,我们在……” 周昶没听清楚地名,因为脑袋被撞到墙壁上,疼得嗡嗡作响。 罗姨见状连忙跑过去拉开了胖子。 “要死的,你打伤了他,就是打伤桑桑的肺啊!” 周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冲着器官来的。 那个人说的对,的确是块烂肺。 “姨,你醒醒吧,没听江辽说吗!是个烂肺!” 胖子用力晃着女人的肩膀,想让她清醒一些。 靠门口的司机也喃喃道 “什么啊,白干了这么些天,浪费油嘛!” 突然紧锁的门被敲了出声,胖子迅速捂住了周昶的嘴。 大家都安静的不出声。 一秒、二秒、三秒…… “是我,江辽。” 司机开了门,那个叫江辽的人走了进来。 ☆、逃跑 腿长,瘦,一身黑衣,黄发。 “挺快啊,小子。”胖子看见江辽松了口气,腿有些发软,松开了周昶坐在地上。 江辽走到周昶跟前,俯视他一言未发。 罗姨急忙把病例单剃给了江辽,周昶冷笑道“一群傻子。” “你皮还痒是吧!”胖子又准备动手。 江辽很准的踢开了胖子的手“你不怕把警察招来,就往死里打。” 胖子没话说,听到这也有些害怕了。 “阿辽啊,你帮姨看看,他肺能用吗?”罗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江辽递了张纸巾给她。“用不了,这人是肺癌。” 罗姨听到这消息后,愣住了会,她快速的拿起地上的木棍朝周昶抽去,周昶疼得直哆嗦,在地上打着滚。 “你不是肺炎吗!你不是肺炎吗!你不是肺炎吗!”罗姨口中重复着同样的话,表情变得狰狞。 周昶见是罗姨动手,也不想躲了,他缩着身体任由女人鞭打。 这样强烈的疼痛他真实的感觉到了,比起癌症早期的无痛无痒,这样的感觉才像生了病。 周昶其实早就病了,但没人知道。 高三时就每晚彻夜失眠,成绩全校排一排二的孩子最后考了个野鸡大学。 学也不上了,念了个挂读。 整天无所事事,也没有朋友,回了那个家也是充斥着骂声,叫闹,乌烟瘴气的。 ……“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所以整夜都不回家!” 母亲疯狂而又绝望的对父亲质问,并没有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有半分模糊,反而更清晰,更刻骨。 “疯女人,我跟你没话说。” 而父亲呢。他总是以这样失落的态度回答母亲。 他们经常这样没日没夜的争吵,没日没夜,似乎永无休止。 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走不到尽头的,没有。 当父亲果断的向母亲提出离婚。 “我们离婚吧,小昶跟我。” 那一天的他老了许多,声音之中满是折腾多日落下的疲惫。 “我送给你!你们爷两一个德行,让我觉得恶心。死变态,居然都喜欢男人。” …… 可是最后是母亲出钱给周昶治病。 这就是有个烟鬼父亲的下场,父亲因为肺癌走了,周昶也爱上抽烟了,他抽得是父亲最喜欢的牌子,一天半包,有时候一天能把一包给抽干净。 没地方可去了,周昶就被母亲接回她的家养着。 尽管没有一天住得开心,但他也没有理由逃走,拿着母亲的钱跑去外头吃喝玩乐然后死掉? 他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本就亏欠母亲了。 “我喜欢李渊。” 周昶是主动跟母亲摊牌了,他是同性恋,和他的烟鬼父亲一样,是个同性恋。 他不想做父亲那样的人,骗了母亲。 但是母亲说周昶是疯子,是变态。周昶只要看见母亲厌恶自己的表情,就更觉得自己是疯子,是变态。 他太难受了,但他希望母亲能好好活着,跟继父去生一个正常的孩子。 不要像他一样,活不长久。 他倒是想换个地方,换个有新鲜空气的地方,而不是高丽城,压抑他这么多年的地方…… “罗姨,行了,别打死了。”江辽扯过罗姨的手,把木棍抢了去,扔到一边。 “阿辽啊!常桑可怎么办呀,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呀!”罗姨有些站不住,慢慢跪在地上抽泣起来。 江辽也没法安慰她,死亡这种事是阎罗王决定的,他可不是神仙。 可他对周昶却来了兴趣。 “胖胖,你们打算拿他怎么办。”江辽问了声胖子,胖子也没辙,一直没说话。 还站在原地的司机开始畏畏缩缩的说“这家伙一路上也不反抗,像是自愿跟我们来的。” “自愿?”江辽突然发现事情有趣起来了。 “要不,弄死?”司机用着最怂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话。 胖子倒是还有点良心“我不要杀人,要杀你们杀,我可不想坐牢,我只是帮你们绑人的。” “还是杀了吧。”罗姨抹了把眼泪轻淡淡说了句。 她拿出早就准备的小刀,走到周昶跟前,周昶原本以为自己是很愿意去死的,但看到冰冷冷的刀器马上要插进身体时,求生感让他不知道哪来的脚劲,狠狠的踹开了罗姨。 少年人的蛮狠劲是很恐怖,他迅速又猛烈的朝门口奔去,司机怕自己受伤害,只顾抱头蹲下。 就这样,周昶跑了出去。 “你是个废物吗!站在你旁边都让他跑!”罗姨慌张的都开始挤兑江辽了,她见江辽无动于衷的模样,气到捶墙。 胖子虽跑了出去,但压根没追上,边跑边喊着江辽的名字,让他出来帮忙。 “200!300!500!你要多少!你说!你说!”罗姨知道只有给钱,江辽才会帮她做事,她发了疯的喊着价钱。 “1000。”江辽说完慢悠悠地离开了。 其实江辽慌张,毕竟罗姨是他的亲戚,警察真的查起事来,说不定也会查到他的身上,到时候就全完了。 外头漆黑一片,空旷的很,因为腿长,他很快追了上去了。 胖子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其实周昶就在眼前。 江辽想着,也对,刚被揍得鼻青脸肿能跑多快。 他放了放水,给了十多秒让周昶跑,陪着胖子在原地休息。 “你追……追啊!你歇什么?”胖子气得开始胃痛,一直捂着肚子,江辽轻轻笑了笑“让你平时少吃点,不听,走啦,我抓人去。” 江辽跑了一会,看见了一瘸一拐的周昶还在艰难的向前慢跑着。 稍微大声一些朝他说道“喂,别跑了,这里连树都没几颗,你能躲哪去?” ☆、带我去哪 周昶见那胖子没有跟来,便停下来喘着粗气,他看着眼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其实没什么害怕的,就刚刚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个人,给他钱就成。 “我不跑,难道等着被杀死啊!咳咳……”周昶咳嗽了起来,喉咙有些痛。 江辽走近周昶,抓着他的手臂嘲讽道:“能被他们骗过来,你也是够蠢了。” 他扶着周昶走到一棵稍微大一些的树下,让他慢慢坐下调整呼吸。 周昶缓了1分钟左右,瞪着眼,甩开了江辽的手大吼,“放屁,我是自愿跟他们来的。” 他还不甘心的接着吐槽“我早看出来了!他们都是人贩子,要不是我妈……我早想逃走了,这鬼癌症……操/他大爷的,怎么不是晚期的!” 江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他只对周昶的钱感兴趣,其他的事他不想知道。 刚进那间破屋子,他就一眼就看出了周昶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潮牌,还是特别贵的潮牌,这人的父母一定舍得为他花钱。 倒不是说要勒索他,绑架他,和这样一个有钱人做个“朋友”也不错。 “好好好,自愿。”江辽嘴上安抚着他,心里还是觉得小心为上,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病,毕竟这个社会什么都可以造假,病例单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眼前的人心思细腻还会演戏的,那就玩完。 江辽疑心很重,从没有人给过他一丝丝安全感。 “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钱。”周昶刚刚还暴躁易怒的样子,现在又快速的冷静了下来。 江辽觉得他傻傻的样子还挺可爱的,笑脸相迎,“你还挺直接,我喜欢。不过你手机还在他们那,怎么给我?” “喜欢啥喜欢,大老爷们的恶心不恶心……”周昶特别反感听到男生对他说喜欢,爱你这类的这样话,他不想再和人产生亲密关系。 “想什么呢!”江辽把手机扔给周昶,被罗姨遗忘在地上的手机,江辽趁大家打架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早早的塞口袋里了,“那边可是答应给我1000,让我把你带过去。”江辽歪着头边说边把微信收款码给打开了。 而且贴心得设置好了额度,“2000!”周昶愣住了会,又能怎么办呢。 谁让自己作…… “你也太会坑人了!坑我就算了,你亲戚都坑!”周昶小声嘀咕着,现在浑身是伤的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跟江辽硬刚。 他还得找个隐蔽的落脚处,免得再被那伙人抓去。 “我一不偷二没抢,我们是正当交易。”江辽收到钱后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但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周昶故意翻了个白眼给他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想起身离开,跟眼前这人永不再见。 “卧槽……好痛……”他站不起来了,逃跑的时候不注意扭伤了脚踝的关节。 江辽看了眼他的脚踝,已经肿得很明显了。“我现在放你走,你好像都走不了。” 江辽真的会放他走吗?江辽不会。 他已经想到好了,等钱一到账,就把周昶打昏带走,这样一来,这个“朋友”就能每天见面了。 “帮我……我可以给你钱。”周昶没有办法向他请求,起码眼前的这个黄发少年没有对他进行伤害,甚至罗姨跟胖子对周昶动手时,他还帮过周昶。 江辽装作无奈的模样蹲在周昶面前,慢慢背过身去,周昶见江辽要背自己,有些不自在,但突然听见胖子喊江辽的声音,他急忙扒着江辽的背,紧紧不放,还催着江辽快些离开。 江辽背着周昶走了条小道离开了。 “将死之人就是大方啊!”周昶虽然瘦,但也是高个,江辽时不时就会停下来调整姿势,让自己背得更舒服些。 “反正钱都带不去阴间,我留着给谁用。”周昶见四周都有紧靠紧的房屋出现了,心也安了许多,还有心情回应着江辽。 “大晚上的,能不说这个吗?” “你还怕鬼啊!你刚那么淡定居然怕鬼啊!”周昶觉得好好笑,在江辽耳边笑个不停,帮人贩子做事的人居然害怕鬼。 不过江辽没烦他,任他笑去,江辽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有人陪着走,就算目前是个瘸子,他也觉得安心。 而周昶盯着他的圆圆后脑勺,看不见他表情,见江辽一直没说话,便也识趣得停下了笑声,略严肃的问着,“不过你要是带我去哪?” “我家。”江辽回答的毫不犹豫。 “你家!”周昶想要下来,他在江辽背上扯着,摇晃着,各种奇怪的姿势都来一遍,就是想挣脱江辽。 “别吵!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江辽的声音有点恼火。他把周昶放下,压在墙边,捂着周昶的嘴,慢慢朝周昶的脸靠近。 ☆、陌生的房子 周昶能感受到江辽呼出的热气,他两靠得很近很近,江辽的眼神变得更深邃了,暗得看不见任何情绪,但他能感觉到江辽的紧张。 “别喊,我就松开。”江辽的手还捂着周昶的嘴,他纤细的手骨压得周昶脸疼。 周昶点了点头,江辽便松开了他。江辽拍了拍周昶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 他抬起右脚,靠着左脚一蹦一蹦的跟在江辽后头。 周昶突然觉得这一身的伤还不如乖乖待在医院打针呢,但又想到母亲嫌弃他的模样,还是这个陌生的地方让他喘得来气。 江辽打开自己右手边的铁门,周昶跟随他进的是一家红灯区。 “这……你家?”周昶有点懵,这种地方,是他的家? “怎么?有什么问题?”江辽很自然的推开了里头的木门,都不需要先敲门什么的,看样子是挺熟悉的地方。 周昶跟在他身后,有些好奇的看着四周,木门后放着一条很长很破旧的沙发,粉色灯光的照耀下都认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 虽然酒吧,夜店去得不少,但红灯区!还是小乡镇的红灯区!他还是第一次来。周昶觉得新鲜,也没觉得排斥。 “你别看不起我住这。也别看不起这里的人。”江辽带着周昶来到房间一楼的转角口,扶着栏杆向上走着。 周昶从没这样想过,这个世界什么人都有,做什么事,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是不可控的。 即便有自己选择走进深渊的人,那也不能推他一把。 他不会看不起任何人,他的父亲就经常不被人不看好。 周昶摸着楼梯的扶手,全是厚厚的灰,“我都被打成这怂/逼样……还有资格看不起你?无语。” 江辽回头愣愣的看了眼周昶“你是这样想的吗?” 周昶没说话点了点头,推了推发愣的他,示意江辽向前走走,这个过道窄的很,只能一个人通过。 他在高丽城是学霸,校草,滑板社社长。能打架也会写书法。生了病也不至于这么怂,现在蹦哒着跳楼梯的样子是真的傻。 还没走到二楼,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男人的喘气声。 他们走在过道里,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这次都能听到女人的□□。 周昶带起了卫衣上的帽子,“我去…这也……太刺激了。”他有点不知所措,这种声音他也只有看片时候听过,现在这种实战场却有点刺激到他的头皮了,让他头痛。 是男人跟女人,果然没有什么欲望…… 他看了眼江辽,面无表情,听到这些□□声也无动于衷,估计早就习惯了。 “你定力还挺好的。”江辽扭头对着周昶笑了笑,周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家伙总是冷冷淡淡的,居然在这种尴尬的环境下,突然莫名其妙的微笑,很瘆人。 周昶要不是腿废了,此时此刻很想踹他一脚。“你是不是有病!” 江辽听完故意走的更快了,周昶无奈的跟着他蹦哒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江辽敲了敲门,过了大概二分钟左右,门才打开了,一个挑染着红发的,穿着长毛貂的女人开了门。 “王姐,小江来了。”另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穿着短裙的女人见到江辽站在门外,立刻站了起身,对着门帘后更里头的房间喊着话。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短裙女人,短裙女人进了房间后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她在桌子里的抽屉里翻着什么。 江辽咳嗽了声,“我不是来要钱的燕姐……” 燕姐停下动作,走到江辽跟前,一股廉价的香水味刺激着周昶的鼻子,周昶下意识的也离江辽后退了些。 “那你来干嘛,王姐不在。”燕姐说话的声音尖尖的,即使声音不太,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江辽叹了口气,知道她是撒谎,“有没有干净的房间,被套要新的。” 燕姐给了红发女人一个眼神,那女人一会的功夫不知道去了哪个房间拿出来了一把钥匙。 “谢了,微信扫你吧。”江辽拿出手机的时候,周昶走到跟前把手机按住了。 “我自己付!待会你肯定又得坑我!。”周昶左手按着江辽拿着手机的手,右手打开了微信。 “随你咯。”江辽只是不希望周昶跟燕姐她们有任何交集,哪怕知道对方微信,对江辽来说都是危险。 不过,取得周昶信任是目前最主要的事,他随他去。 因为周昶的穿着,被识货的燕姐随意开了个高价,都不用听口音,她就看得出周昶是外地人,还是有钱的外地人。 最后周昶扫了500块给她,这事弄得跟偷渡一样。 “行了行了,快去睡,小屁孩打扰我们做生意!”燕姐不耐烦的赶着周昶和江辽出去,等他们走后,红发女人连忙关上门,悄声的问道:“燕姐,那外地人是?” “小江骗来的替死鬼吧。” ☆、又受伤了 清晨,6点,阴天。但有可能是太阳还没出来。 周昶还没有睡醒,准确的说他是一夜未眠,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需要点时间来适应的。 江辽倒是很相信他,还把手机还给了他,周昶起身看了眼手机,已经是黑屏状态没有电。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但是下意识想去找江辽。 因为充电器不见了! 李渊跟江辽很像,都是看似温柔体贴,实际冷漠虚伪。 “我去,不会吧,充电线掉了?”周昶摸着口袋,没有。 床头地上找遍了都没有充电器。 不过他余光瞟到了一瓶红花油,在窗框上。 周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脚好像没有那么痛了。他坐下闻了闻自己的脚,五天没换的袜子味夹杂着红花油的味道。 “好臭……”他虽是北方人但也要洗澡的,何况舟车劳顿、尘土飞扬的来到斜川,衣服都快馊了。 不过红花油是谁给他用的,充电线会不会是那人拿走的,他想来想去,也就江辽能干这事了,因为这楼里,也就他是一个男的。 周昶无所顾虑地打开了门,迎面碰上了江辽。 江辽嘴里叼了一片面包,左手拿着一瓶牛奶,他正准备下楼去。 “早啊!”他嚼了口面包,很敷衍的向周昶打了个招呼,已经走到楼梯中间了。 周昶正准备问红花油和充电器是怎么回事,江辽见周昶能自然的走到自己跟前,先疑惑地问“你脚这么快就好了?” “啊?是啊。”周昶听江辽的语气不对劲,他好像也不知道红花油的事,那充电器估计也不是他拿走了。 “有事吗?”江辽喝了口牛奶,牛奶很浓稠,把他的唇纹弄得白白的。 周昶看着他喝牛奶,肚子也在咕噜噜的叫,“我也要喝奶。”像个孩子会说的话,但他语气很嚣张,因为身体好了大部分了。 “你到房间里等我,不要下来,我待会给你拿。”江辽的确好说话,答应了他。 周昶上楼时,有个女人与他擦肩而过,那女人穿着短裙,低胸毛衣……是昨晚燕姐旁边的红发女人。 周昶见她觉得冷得慌,用外套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他躲在楼梯的转角处看见那女人走到江辽身边,用自己的腰慢慢的贴着江辽。 江辽也搂着女人的肩膀,还一脸笑容,“文姐,多穿点,别感冒了。” 女人笑声很媚,“好勒,听小江的话!” 他两像是抱着的姿势走了下楼去,周昶觉得没眼看,他拍了拍脑子,希望能清醒点。 “这是在干嘛?大白天的这么明目张胆?”周昶自言自语的边说边走,他没听江辽的话,在观察破楼。 房屋旧得不成样子,墙面都是脱落的墙皮,但依稀能看到小孩的身高成长记录,周昶现在站在二楼的走廊里,这个不深的阳台被绣烂的防盗网给紧紧的罩住了,阳光照进来,地上会有一块块的光。 太阳出来了。 可周昶不在意暖阳,他想抽烟,烟瘾来了。 因为烦躁,他锤着自己的胸口,不小心把窗台上的多肉给碰倒了。 “哪个没长眼的!有没有素质!”楼下养狗的大爷指着周昶喊道,还好狗狗灵活,没有伤到什么。 周昶急忙扒着防盗网,朝下面申着脖子,“对不起!大爷!我…我不是故意的!” “啊?故意的?江辽!江辽!”大爷耳朵不好使,听岔了,他知道这是江辽家,他家只要一出事,大伙都是找江辽。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周昶太过使劲抓着防盗网,虎口被划出一道口子他也浑然不知。 江辽帮文姐她们做着下粥菜,听到外头有人喊他,朝后院走去。 “阿辽!你看你家客人,把花盆给砸了下来,还说自己是故意的,这是什么态度啊!”大爷把碎掉的多肉盆栽给踢到江辽跟前,“叫你妈少赚点那种钱,不干净!正经人谁会找□□!” 周昶会为自己的不当行为道歉,可江辽因为他而被连累,周昶气不打一处来,“你有耳朵没……嘴跟屎一样臭!” 还没等江辽解释,大爷听脏话倒听得一清二楚,把狠狠门一摔,关上了。 江辽抬头看了一眼在二楼的周昶,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他摸了摸小狗的头便上楼找周昶去,小狗被他摸得舒服,嘤嘤嘤的叫了声,很可爱。 经过一楼时,文姐担忧的看着江辽,“出什么事了?” “小事,朱爷你还不知道吗,他一直都看不惯我们。”江辽拿走了桌面的牛奶和鸡蛋,晃悠悠地上了楼。 周昶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总在闯祸,但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是个挺谨慎的人,因为生病了,控制不好情绪,变得毛毛燥燥。 “那死老头说话也太难听了,你居然能忍!”周昶撸了撸袖子,准备下楼找那大爷,他燥的很,热得出了汗。 江辽用牛奶抵着周昶不让他下去,随带塞在他怀里,周昶见他只顾剥着鸡蛋,没说话,也不好意思把事情闹大。 “那个……对不起,我刚不是故意的,我就无聊…在这随便逛逛…”周昶慢慢吞吞解释着,他不敢看江辽的脸,直到江辽把光滑的鸡蛋递给了他。 “吃鸡蛋吗?”江辽不在意他的解释,只是笑了笑,嘴角还有浅浅的梨窝。 周昶没接鸡蛋,摸了防盗网的手有些脏。 “你手怎么了?”江辽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周昶虎口的伤。 小伤口都是发现后才能察觉到疼痛,他走到到洗衣台准备打开水冲洗下伤口。 “没事,鸡蛋你自己吃吧,你刚摸了狗。”周昶觉得江辽肯定又是故意的,他才不会上当。 “别冲了,我带你去医院,不打针会死的。”江辽两口吃掉了鸡蛋,他是用干净的手剥的,摸着动物的手捏着蛋壳。 “不去!我逃到这就是不想治病,死就死吧。”周昶坚持不去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他反胃。 江辽可不准他死,好不容易碰上的摇钱树,怎么可能让它倒。 “破伤风,死前会浑身抽搐,发烧,整个人会向后弯成弓形,比切腹取肺好不到哪去,都很丑。” 江辽给生活小白周昶,科普了破伤风的危害。把他唬的一楞一楞的。 “还去不去医院?”江辽走洗衣台边也洗了手,水像冰锥能刺进手骨,冷得疼,为了省钱没接热水水泵,冬天的确是不方便。 “我手机没电了,药费你先借我。”周昶有些尴尬的甩着手上的水。 江辽立刻答应了他,只不过……“嗯,还我的时候双倍转我。” 周昶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他也只能乖乖听话跟着江辽,没走正门,爬到靠小道的房间窗户上,一跃而下,下面都是沙袋,正好是个缓冲。 “为什么走这?”周昶不解的问,他拍了拍一身的灰,去完医院的第一件事就要洗澡! “胖子在楼下,声音小点。”江辽比了个嘘的手势,把周昶拉到自己身后,他们偷偷摸摸走到了大马路上,终于挺起了腰杆,晒着太阳朝医院走去…… ☆、坦诚相待 “21岁吗?周昶是吗?是不是叫周昶!”护士反复确认着名字。 “是。” 江辽初中打过便宜的破伤风抗毒素,结果过敏了又得再挨一针,其实大多数人对便宜的容易过敏,所以他直接让医生给开了贵的破伤风免疫球蛋白针。 “370!一针370!”周昶一想到要乘以二还给江辽,压力还是有些大。 他的钱大部分是母亲给的,小部分是因为只能躺病床上写字卖画赚的,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母亲不可能给他打钱了。 江辽靠在墙边,眉目含笑,眼角的笑纹还挺明显,他早就不怀好意,不知道用什么理由骗周昶来医院,江辽昨晚想了一夜,也没睡好。 这倒好,又受伤了,还是必须去医院打针的破伤风。 “不用你双倍还我,剩下的钱去检查下肺,我就当做做善事。”江辽知道周昶抗拒,他说完没等周昶给回复,先斩后奏。 “我给你挂了个胸部CT检查,不查就浪费了。”他扯着周昶的衣服向检查室走去。 他们两边走边推搡着,已经走到检查室门口,周昶用力甩开江辽的手,他很烦躁。 你是谁啊,你管我死活,我妈都不管我…… 周昶还是不愿面对,他跟江辽双眼相视,一言不发。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了。 罗姨扶着常桑从检查室里走了出来,她是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紧张得停下了脚步。 “诶,阿辽哥!”常桑终于见到了江辽,她小时候最喜欢跟着江辽玩,因为江辽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她。 周昶听到女孩的声音,才发现左边的女人就是罗姨,他下意识的拉着江辽的手臂向别处跑着。 他也不是很害怕罗姨,让他更想逃离的是胸部CT检查。 “妈,他们怎么跑了?”常桑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密密麻麻的针疤,很痒。 罗姨笑得很和蔼,“我也不知道呀!没事,别想太多了,医生不是说要好好休息吗!” …… 黑发少年拉着黄发少年跑在医院外的小道上,暖和的光透过树叶印在他们的身上,路人会以为他两是很好的朋友,相伴奔跑,多青春美好。 “你跑什么,那么害怕我姨?”江辽能看穿他的心思,但是故意这么问。 “废话!她可是想过杀我的人啊!”周昶弓着腰,累得气喘嘘嘘,还不停得咳嗽。 “针也打了,我想回去洗澡,咳咳……” “人现在对你没杀意了,放心吧,她只是太希望常桑活下去。”江辽像是在替罗姨说着对不起,他的语气难得有些音调上的起伏,声音沙沙的。 周昶听他声音不对劲,估摸着他是要感冒了。“谁不想活下去,但她就是在犯罪,我算是从犯吧!还随了她的意。” 但周昶不会报警的,他跟普通人不一样,他是癌症病人,反正最后也是一死,他想死在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江辽沉默了一会,说道:“打住,别说了,我明天要上学,今天去泡个温泉怎么样!” “温泉!”周昶有些期待,他早就听说过江南的水养人,南方的温泉特别!特别舒服! “这个周末过得真累,我想去泡泡澡。”江辽伸了个的懒腰,他跟周昶在街边小摊上随意吃了点,便上山去了。 他们去的温泉是不需要花钱的“温泉眼”,所以要爬一段山路才能到。 路过的风景很不好,坑坑洼洼的山路,茂盛的杂草,周昶紧跟着江辽,这就是无人区,要是走散了可就麻烦。 “到了。”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温泉眼的环境还不错,用大理石砌了一个圈,温热的山泉水从一个小/洞不停的流出来。 江辽把衣服脱了,只剩下短裤,他那张瘦长脸的身体居然很有力量,腹肌线条流畅,手臂上的肱二头肌也特别明显。 他只有黑色衣服,也不爱吃肉,所以第一眼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瘦小子。 “你怎么不脱?害羞?”江辽躺在水里闭着眼睛,皮肤已经被烫得有些微红了。 周昶被猜中了的心思,他慢慢脱着上衣“放屁,害羞什么,都是男的。” 水真的太温暖了,加上下午的太阳,简直不要太棒! 周昶蹲在江辽对面,抱着自己的腿,他是干瘦如柴的身体,在江辽面前有些自卑。 “你是北方人吧,我有个北方的同学,说话的感觉跟你巨像。”江辽拍了拍水,溅了周昶一脸。 “嗯。”周昶的皮肤更白,皮肤变化成粉红也更明显,江辽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啥啊,我脸上是有花吗?”周昶被看得有些害羞,也拍着水,溅了江辽一脸,让他回过神去。 “我觉得吧,你不像北方人,太害羞了。”江辽一想到葛斌这个北方同学,就会想起在宿舍里的那些事,陈云洗澡时跳舞摔跤的事,并且拉着全宿舍的同学一起洗澡。 “北方人就一定热情开朗吗?就像有人总说南方不会下雪,其实南方有些城市还是下雪的。”周昶适应了温泉池,便舒展开身体,让受伤的手尽量保持干燥的状态。 “可是我还从来没看过雪,我好想摸摸雪啊!”江辽摸着自己的大腿上的烟头疤,一个小圈叠着一个小圈,数不清多少个了,深深浅浅的疤痕,是伤害反复增多的痕迹。 “以后我带你去北方,前提我还能活着的话。”周昶看他低头落寞的样子,只是想看雪而已,不用去北方,离开斜川就行吧。 江辽听到周昶给自己的承诺,其实还挺在意的,十九年里,第一次有人主动对他说,带他去看雪。 但是他装作不在意,扯着嘴皮假笑着,“那我先祝你长命百岁。”他起身把水甩了甩,又穿上了脏衣服。 “走吧,回去了,可能咱们、儿……今晚没房间睡。”江辽故意说着儿话音,说也说不标准,尾音托得老长,惹得周昶一副嫌弃的表情。 “为什么,我不是付了房费吗!500睡一晚?” “回去就知道了,可能…有人躺在你昨晚睡的房间为爱鼓掌。”冬天夜得早,江辽见天色快暗了,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周昶一脸不信,“啥!” ☆、高额电费 回来时,月亮已经升起,风哗哗的吹,跟个女人哭似的。 江辽擤了擤鼻涕,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在裤子口袋里左掏掏右掏掏,终于找到了一板还剩两粒的阿莫西林。 他直接放嘴里给吞了,硬是服下两粒不小的胶囊。 周昶见他这样自己的口中都涩得很,冬天本就干燥,分泌的唾液少。 “到了你家再吃药啊,卡喉咙不难受啊!”周昶用力拍了拍江辽的背,本来是好意怕他哽住喉咙,结果下手有些重。 “轻点,哥,轻点!”江辽深呼吸后,终于缓了缓神。 他经常这样吃药,有没有水都无所谓,能及时吃下去不让病更严重才是重要的事。 无语,这个破镇子,路边的小卖铺居然七点钟就全部关门,周昶有点习惯不来这种生活,想买瓶水都难。 “等会你别跟她们争,我带你出去住,房钱还你二百五。”他们到了破楼楼下,江辽拉着周昶嘱咐着他。 周昶点了点头,眼神涣散,“你才二百五……” 夜晚里破楼的一层都没人,只开着粉色或红色的灯,印在人脸上像自然的晕红。 他们上楼去,就站在昨天周昶休息房门口,尴尬的对视了眼,周昶便快速扯开了脸。 真的应了江辽的话,里头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你两死孩子,站人门口做门神啊!”是燕姐。 她今晚没有打扮妖俗,黑色的棉服,黑色的运动裤,黑色的马丁靴,还带着黑色的鸭舌帽。 眼神不好的人就好比周昶,近视加散光快600度了,他没有戴眼镜的习惯,看燕姐就是一团黑球。 燕姐只比他两早一步回破楼。 “你不厚道,我澡友今晚睡哪?”江辽走到燕姐跟前,地上不平滑,他低头踢了踢地上的沙石,还是湿润的沙土,粘哒哒的。 可外头没有下雨,是燕姐靴底掉落下的。 “什么?”周昶跟燕姐神同步疑问道。 神经病啊!不就泡了澡,还跟女人讲这个…… 周昶没当着燕姐的面吐槽江辽,他的脸突然涨红。 燕姐没在意小孩间的玩笑,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想赶紧换掉这身黑衣,“跟我没关系,你去找文倩,今天她值班。” “那她人呢,王水如也不在,她要是死了,我要不要披麻戴孝?”江辽说完这话,最里头的房间门开了。 女人顶着个大肚子,慢慢走出来,“你朋友的房间给文倩接客用了,你找她做什么。” 周昶盯着女人的脸看,月光印在女人脸上,女人的眉眼跟江辽一摸一样,很深的眼窝,细细尖尖的鼻子,淡眼细眉的,是个清冷的美人。 怀孕的女人?江辽的妈?破楼的老板娘? 周昶满脑子疑惑。 “你舍得出来了?天天待屋子里对宝宝不好,多出来走走。”明明是句关心的话,但从江辽的嘴里说出来,很平淡。 “问你找文倩做什么!”王水如态度特别不好,她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还没等江辽开口,燕姐走到王水如跟前,挽着她。“这小子的朋友在我们这住了一晚,我跟文倩收了500块,今天刚好是文倩值班……” “要钱?住都住了,我这就500一晚。” 周昶可以肯定前面两点了,一是怀孕。二是跟江辽一样坑人不吐骨头,绝对是他的妈。 “你这破烂地方还500一晚,那间房除了床还有别的吗?我的课桌……”文倩的□□声越来越大,从江辽指着的房间传出来。 他没接着说下去,他觉得嗓子好痛,不想说太多的话,但是一见到王水如又控制不住。 “小子,体谅下你妈,你妈赚钱也不容易。”燕姐也来插上一句。 周昶碰着江辽胳膊,想缓和下他的情绪“算了,不用还我,我能出这个钱就不会要回来。” 江辽握着拳头,心里闷。他能坑周昶,但别人不能。 “她赚钱不容易,你笑死我算了”江辽冷笑道,“这里的电费水费都是我在交钱,我被电费公司催着骂的时候,你们在床上跟谁舒舒服服?” “你快闭嘴!”燕姐吼了他一句,王水如直接走上前给江辽的右脸来了一掌。 王水如做的美甲又尖又长,这一巴掌下去,江辽的右脸上又多了一条细长的伤痕。 “你活该。”留下一句话,王水如头也不回走回房间。 事情发生的太快,周昶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其实想为江辽抱不平来着,又觉得不好介入人家的家务事。 大家都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燕姐双手环胸,说出的话也挺难听,“江辽,你要不想住就滚蛋,没人求着你待在这,别老拿以前的事来闹。” 江辽还是没说话,低着头,可能被刚刚的那一巴掌打懵了。 周昶实在是忍不住了,但碍于她们都是女人,只能口吐芬芳才会解气。 “喂,你说话态度好点,别老一副死妈脸,刚见你时候就是死妈脸,今天还是死妈脸,无语……”周昶最看不惯燕姐了,她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你是谁啊!这里有你哪门子事!”燕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当面说,好面子的她哪里忍得住不动手,她下意识把背后抓着锄头故意抬了起来。 周昶想着不能打女人。 我靠……她有武器。 江辽知道燕姐是想吓吓周昶,但还是抓住了锄头往墙边扔去。 钢铁与墙面碰撞,声响吵走了的窗外边的鸟。 燕姐凶狠的瞪着周昶一眼,拿回锄头,也回房了。 江辽深呼吸后挤了个笑容给周昶看,“没事,去我宿舍挤一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他拉起脖子上的黑色挂绳,从衣服里提出了钥匙,打开了身边上锁的铁门。 门打开了不到一半,一股清冽的空气从里面窜了出来,周昶觉得此时此刻冷得像北方的长河边,异常的冷空气刺激到他的鼻子,他打个哈欠的功夫,江辽就把门关上了。 这边门关上,那边门又打开。 文倩裹着薄薄的被单出来了,完全遮不住她身体的曲线,她把江辽的手机扔给了周昶。 “吵死了,刚刚你们在干嘛?”文倩紧抱着身体哆哆嗦嗦的,“把手机还给小江,昨晚落我房间了。” 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没有等周昶说话就跑回了她刚刚待着的房间。 周昶点了下手机屏幕想看下时间,时间没看见,却看见了一条短信。 是国家电网发的短信。 上面写着余额不足,已用电费3868.56,请及时…… 这个价格实在是高的离谱,难怪刚刚江辽会为了电费跟王水如吵起来,周昶赶紧关了手机屏幕,他不是有意看到这个的,他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人。 很快。 江辽抱着一堆衣服出来了,周昶上前帮忙搂着,他被衣服挡住了视线,房间里头也没开灯,看不清一片黑。 “就不能拿个塑料袋装装?”虽然都是干净的衣服,但味道还挺潮湿的。 “找不到袋子了,我记得文姐昨天买了啊?”江辽也一脸疑惑,要东西却找不着是真的烦。 “去你宿舍?我能进学校吗?”他们两第二次走在斜川的深夜中。 “可以,我们这管得不严。” “要不我还是去住旅馆吧?”周昶有些不安,原来无家可归没他想象得美好又自由。 “你不怕别人坑你吗?” “怕。” “那就听话,跟着我。” “嗯” ☆、我不喜欢女的 “催电费的人态度不好,你可以投诉他!” 江辽步子迈得很快,被亲妈打了一巴掌的气还没完全消去。 周昶小跑着跟上前,把手机还给了他。 “是因为我去年把催电费的师傅腿打断了,之后他们所里的人对我态度就不好。”江辽一副知错的表情,他眉毛很淡,不熟悉的他的人大概会觉得他很温柔,做不出这事。 “哈哈,那不能怪人家。”听到这事,惹得周昶发笑“我觉得你脾气还挺温和的!” “以前不行,现在脾气收敛了很多。”江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还挺高,正好可以暖暖冻僵的手。 周昶没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但也猜到了江辽不可能会回答,便自觉跟着他安静的走了很久。 他们从大道走到田坝上,又从小路走上大道。 周昶看了看四周的,这里的灯杆还挺新的,灯光也更亮,不像破楼周边的灯杆,又旧又脏。 学校在镇子里头,比破楼所在的郊区繁华一些。 虽然店铺都关着门,但上头住着人的房子还有很多亮着灯。 学校的大门是锁起来的,江辽往小路绕,路不好走,都是黄泥巴。 周昶虽然用手机打着光,也还是一小步的走着,因为走得太慢了,江辽站在前处稍微等了会。 江辽看着包的像粽子的周昶走得晃悠悠,莫名戳中了笑点,但突然想到着。 这人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真的要把他往阴沟里拽吗? 然后又把笑意藏回了脸皮之下。 而此刻周昶已经走到江辽身边。 “走啊,发什么呆。”周昶跨了一大步,走到了江辽前边看着他。 江辽回过神来,突然抓着周昶手腕,紧紧的抓着。 周昶有些懵。 突如其来的温热从周昶的手腕蔓延到手臂,脖子能感觉的到,耳朵能感觉的到,然后到脑子。 “你别摔了,把我衣服摔坏。”周昶看不清江辽的表情,但他能听得出来江辽的声音是沙哑的下沉音调。 “我就是自己摔个稀巴烂,我也一定护着你衣服!”周昶觉得尴尬,撇开了他的手。 江辽硬是把走在前方的周昶往自己身后牵了去,手牵着手腕走了快一分钟了。 “现在快11点了,学校是关电关水的,摔个狗吃屎,你澡都洗不了,浑身泥巴的话,我不想跟你睡一张床。” 原来是这样…… 睡一张床? 周昶才想起来,宿舍嘛!肯定江辽只有一张床位。 “我去……咱们真的睡一起啊?” “我不是女的,你很失望吧!”很小的铁门,两个少年攀爬两步就能翻过去。 他们俩很轻松的就进了学校。 “你以为我是你啊。”周昶想到江辽在文姐房间过夜,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 “什么?” “没什么!” …… “我都好久没来过学校了。”周昶望着操场感叹道。 他好想再去跑个1000米,但在江辽眼里可能像个疯子,这种想法便立马烟消云散了。 “念大学开心吗?”江辽走到了男生宿舍,敲了敲玻璃,值班的大爷看见是他,便打开了铁门,放了他两进去。 周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开心的部分也有不开心的部分,他想着还是回答开心比较好,起码能给江辽带来一些期待。 “还行,漂亮女孩挺多的。”周昶敷衍的回着江辽。 江辽倒是挺认真的。 “我不喜欢女的。” 周昶听到这突然得停住了脚步,江辽难道跟自己一样?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为什么还要遇见这种取向的人。 “快走吧,我真的好累啊,想睡觉了。”江辽的宿舍在八楼,他真的很讨厌高处,破楼的两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是困意和王水如比恐高症带来眩晕感更让人不舒服。 江辽打开铁门,门虚掩着,他伸出手比了个一,竖放在嘴唇上。 “嘘!” 是提醒着周昶要注意下脚步的声音。 你还挺细心。周昶想着。 8人一间的宿舍,透过月光能看清一些些物件,没睡满人,也只是空空的床板 嘶~ 周昶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听到了很微弱的嘶的一声,像很多很多薯片捏碎手里的声音,他愣住了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看不太清。 江辽打开手机的照明,往周昶站的方向照着。 是一地的瓜子壳。 江辽捂着嘴,眼睛弯弯的笑着,抬臂晃了晃手,催着周昶来到自己跟前。 踩瓜子壳事件不出几秒,又听到江辽的对床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呼噜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周昶觉得自己刚刚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傻,皱眉小声说道。 “这…雷都打不醒的吧。” “老云!”江辽见是自己熟悉的人,摇着他的脑袋,硬是生生把陈云给晃醒了。 “喂,人家都睡了啊。” “没事,喂,老云,别睡了!” “我□□大爷,谁啊!别吵老子!”陈云挣扎了会,非常不爽的闭着眼喊道。 “是我,把你的苹果充电器借我!”陈云见是江辽,突然变了个脸似的,撑着微笑坐起来,仿佛刚刚暴躁的他不存在了一样。 陈云起身开了灯,从床头边拔出充电器扔给了江辽。 “我的哥啊,你大晚上不在破楼睡觉,来我这拿什么充电器,你又不是苹果手机。”陈云说话特直,但也是仗着跟江辽关系好,才敢这么说。 “不是我用。”江辽把充电器扔给周昶,这个时候个葛斌才看到了周昶。 “这帅哥是?”陈云打着哈欠又倒头躺在了床上。 江辽也脱掉了外套,外裤,钻进了被窝里,不经常睡的被窝冰凉凉的。 “跟你一样,我小弟!”江辽朝陈云说着玩笑话,他把被子掀开了一角,拍了拍床“上来。” 周昶爽快的脱了外套,他不想被别人看出心事,现在跟男人睡在一块,对他来说就是直男跟女人睡一块的感觉。 很怪,感觉很怪。 “兄弟听我一句劝!跟着辽哥混,三天饿九顿,还得挨钢棍……”陈云迷糊的喊着,可呼噜声又开始了。 “谁你小弟……我比你大两岁!”周昶背对着江辽,身体抱着团,睡在床外边,都快掉下去了。 他见江辽没说话,已经睡深了,把盖在江辽身上的被子压压实,他知道江辽已经发烧了,打算明天一早给他买退烧药去。 ☆、拿什么留住你 周昶被热醒了,但外头的天还是深蓝色的。 江辽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抵着周昶的头,把周昶整个人抱在他的怀中,取凉。 因为发烧,周昶的背部能明显的感觉到江辽的胸口在发烫。 “你大爷的,热死我了。”周昶压着嗓子小声嘀咕,他怕吵醒江辽。 这个家伙,脸上的红晕比昨天晚上还严重,不过还挺好看的,比起他平时的煞白脸色,这个看着像点人样。 他随手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出门买药去,只要在七点上课之前赶回来,江辽就能吃上药。 周昶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路边总有女生们会回头看向他,他觉得尴尬,就拿出手机边走边刷。 刚开机,收到了一大堆未接来电的短信。继父的未接来电10多条,李渊也快30多条,没有一条母亲的消息。 他给李渊回了条微信。 没死。 不到1分钟李渊打了电话来。 “你去哪了。”李渊的声音很冷淡,他明明很在意周昶的死活,却说不出贴心的话。 “关你屁事。”周昶觉得烦,他听到李渊的声音特别反胃。 接这个电话也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还在讨厌着他。 “我真的好爱你,你别……”还没听李渊说完,周昶就把电话给话给挂了。 “爱你个大头奶奶,爱!”周昶朝手机喊了声。 李渊是个深柜,热衷于在男女感情之间穿梭,他并不喜欢女人,却总拿女人当做挡箭牌,朋友们都以为李渊是异性恋,周昶最烦这种深柜。 曾经有一段时间,周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渣男,只是对李渊有些好感就轻易去追求。 后来他对渣的定义改变了,欺骗和背叛才是人渣,母亲被人渣骗,他却是人渣带大的孩子。 他不怪没有发一条短信的母亲。 吃药吧,吃药病才能好呀。 周昶满脑子都是退烧药,再想其他事情,他的脑子就会很疼。 药店就在学校不远处,周昶买了挺多的,他不知道哪个是抗炎,哪个是止咳,售货员建议他都买,导致微信里只剩2180,还不够交破楼一个月的电费。 刚出店门时,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是有人在窄巷里打啵的响声,周昶没打算停下脚步,又听到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小昶!小…”很久没人这样叫过他的名字了。 周昶走近看着女人,很眼熟,是文倩。 文倩的脸通红,身上一股浓浓的酒气,她的脸色很不好,眉毛都皱在一起,看样子不享受这个吻。 周昶扯着男人的衣领,把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原来是男人身上的酒味,醉酒的男人被周昶摔得一时站不起来。 “走!快走。”文倩拉着周昶的手撞撞跌跌得跑了出巷子。 “大姐,你刚干嘛呢……”周昶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倩在意却是大姐这个称号,“我看起来很老吗?我才21岁呢!” “啊!”周昶一直以为她是30岁以上的人,不论是穿衣打扮还是说话语气。 “哎,生活所迫,不像你这么幸福,穿得好又长得帅,诶,你穿了江辽的衣服?”文倩跟周昶并排走着,他两的背影很违和,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他衣服不都是黑的吗,这你都认得出!” “诶,小江没跟你一起?”文倩没话找话聊着。 “他发烧了,我出来给他买药,估计要等他中午下课,为了救你!8点了!”周昶走得很快,想到江辽身体会越来越严重,他就觉得有事情没完成,特别烦躁。 “他上课?你两刚认识吧,他怎么可能上课。”文倩还不知道周昶是被胖子一行人带来的斜川,她以为周昶是江辽的同学,或者江辽社会上认识的朋友。 “他不是学生吗?不上课去做什么。” “赚钱啊,他要是好好读书,复读做什么,成绩本来挺好的一孩子,命不好……”文倩还想说些什么,但跟不上周昶的脚步了。 “我天……”周昶跑得飞快,少年跑起来更显窄腰长颈,文倩没进学校,看着周昶的背影入了迷。 回到宿舍,果然没有人。 周昶打电话给江辽却没人接,他只好玩着游戏待在宿舍,直到放学铃响起。 “呦,这帅哥是谁啊!”一群男生闹哄哄的走着,跳着进了宿舍。 “江辽呢。”周昶没理会他们,直奔陈云跟前。 陈云把打包的饭菜扔给了其中一个搂着篮球的男生。 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江辽去了哪里。 “帅哥,你是江狗的朋友啊?”搂着篮球的男生把球故意往周昶腿边砸去,一副挑衅的表情。 “刘川,你看他衣服,旧成这样还穿呢。”一个寸头附和道。 “跟江狗一样,一股穷酸味,呕!” “哈哈笑死我了,陈云,你说对不对!” 记不得是谁说得话,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直到听到陈云的回应。 “嗯。” 周昶也同他们笑了起来,大家都愣住了。 他是在笑江辽,把这种人当做自己的发小,傻不傻。 “我问!你是不是!他的朋友!”刘川说话故意一段一段的,他虽然个子没周昶高,但走到周昶面前的那团嚣张气焰一点也不小。 “是啊,咋滴了!”周昶没在怕的,就算这些人都上,他也最多被揍得鼻青脸肿,比起化疗,这是小事。 “啧啧啧,跟妓女的儿子做朋友,你妈不会跟他妈一起上班吧!” “我估计是啊,刘哥!” “笑死了!命可真苦!” “……” “我操,你他妈敢动手!”寸头大叫,周昶一拳甩上刘川脑壳,把他脑袋敲得酸辣辣的痛,还骂着他,“你是不是娘炮,只知道逼逼逼,话咋那么多呢。” 等刘川回过神来喊道:“老子弄死你!” 其他的男生像烧了毛的鸡,个个跳起来朝周昶挥着拳头,一拳拳实打实的打在周昶的腰,肩,大腿,小腿。 寡不敌众,但周昶也不是吃素的,被打躺在地上的他,趁着大家松懈了一秒的空隙,把手边的篮球狠狠的砸向了李川的脸,篮球的冲击力,又快又狠,刘川瞬间流出鼻血,当场晕了过去。 他晕血,见不了血。 所有人慌张的围着刘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陈云站在大门边上终于有了点反应,“滚开!这样围着没氧气了!” 周昶撑着自己脚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宿舍,吃了一粒他刚刚买的止痛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越来越痛。 他有些害怕,其实上了斜川的那辆车。他慌张不定的生活就已经开始了,从今往后没人是依靠,那些微火星光燃燃不灭的任何绝望都只有自己撑着头皮走下去。 “喂…”周昶流着眼泪,看不清是谁打来的电话,语气很哽咽。 “怎么哭了?”是江辽问着。 靠,是他。 周昶急忙把眼泪擦掉,咳嗽着调整了自己的声音,“你人呢?” “我刚下课,买饭呢,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江辽硬撑着病送了一上午的快递,回到学校时还不忘去食堂打包了三份饭。 “不知道这是哪,你怎么有我手机号?”周昶用江辽打来的手机号加了他微信。 江辽的网名叫aimer。 周昶知道这个人,是日本的女歌手,他也挺喜欢听aimer的歌。 十分钟左右,江辽提着饭站在了周昶面前。 “是不是很疼。”周昶脸颊的泪痕没擦干净,江辽拿了张纸巾给他。 周昶蹲在马路边,时不时就咳嗽着,江辽把他拉起身来带进了一家奶茶店。 “一杯奶茶,谢谢。”像小孩一样讨着要奶喝的周昶,江辽还记得,就帮他点了一杯奶茶。 “你碰到谁了?”江辽把鸡腿饭打开,推给周昶。 “刘川。” “赢了吗?” “赢了吧?他晕过去了。”周昶看着还有一份饭,猜想着不会是给陈云买的吧。 “打得好。”江辽笑了笑,眼睛都眯成一团。 “哈?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周昶问老板要了一杯热开水,江辽终于吃下了退烧药。 “怪你做什么。” “你们学校打架不会被处份?” “没事,我不打算上大学。” “……” 吃完饭后,江辽的步子踩不实地,他的眼睛完全睁不开,周昶搀扶着他,靠得很近才看得清江辽的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眼头还有着细小的血块。 他整个人像一块被火焰燃烧后的石头。 周昶实在担心他,打了车,陪着江辽去了医院。 “你还命挺大的,总爱打架。去医院也顺便查查肺吧。”江辽闭着眼,头靠着车子的玻璃窗,车子震得他太阳穴疼。 “不查,我现在自由的很,爱去哪去哪,你管好你自己!”周昶看他那萎靡的样,实在是看不下去,把江辽扯到自己身边靠着。 他们沉默了会。 “哥,别走。” 江辽突然说出的话,像蝴蝶一样轻盈的在周昶耳边飞着。 ☆、胃里有蝴蝶 “多喝热水,把汗逼出来。”病房已经住满了人,江辽只能坐在输液室里挂着点滴。 周昶问护士讨了两杯热水,一杯让江辽先握着暖暖手,一杯吹吹温再给他喝。 “对不起啊,我生病了。”江辽低着头,头发是深色的橘黄色,看起来很柔软,周昶很想摸摸,他觉得特像橘猫的毛。 “生病有什么对不起的,那我是不是要跟我妈磕头。”周昶把输液速度调慢了些,又不知道从哪找了颗糖给江辽。 “你妈为什么不管你?”江辽把糖含在嘴里,输液带给口中的苦味瞬间消失了。 “你知道她不管了?”周昶的心明明被针扎了一下,却还是嘴硬。 “那你跟着胖子来斜川?她不找你?”江辽斜着眼看他。 “找我干嘛,有病吗?有钱没地花,花我身上打水漂啊!”打算帮江辽吹温的水,周昶一股脑给喝了。 “那你爸呢,也不管你?” 周昶听到爸这个字,神情有些恍惚,他没说话,江辽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 周昶长的精致却不刻意,什么都是薄薄的感觉,薄薄的单眼皮,薄薄的嘴唇,直而挺的鼻子,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都特别干净。 江辽还没看够,周昶突然转头碰上江辽的眼睛,“我爸死了。” 这句话不像是嘴巴说的,像是用眼睛告诉了江辽的耳朵。 “哦。”江辽回了句哦,后面还跟了句,“我饿了。” 周昶真的很想把江辽拍到身后的墙上,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饿死你,我现在穷得要去扫大街!付完你的药费,只有1000多了,之前欠你的一笔勾销!” 周昶无法理解为什么江辽能理直气壮地说接下来的这句话。 “你没医保卡吗?” 你奶奶的,大爷我连身份证都没有,还医保卡…… “你以为我到这来旅游的呢,发烧发傻了吧!”周昶气到只能蜜汁微笑,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丑,刚哭完又被气笑。 “那你走吧。”江辽语气很平淡,眼神更是。 “啥!” “你太穷了!”江辽也忍不住笑出声,他憋好久了。 “我去……”周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接着浮夸得蹭着江辽的胳膊,硬是把烟嗓压得细细尖尖,“哥!别走!” 江辽觉得有些恶心,轻轻踢了他一脚。 “刚刚是哪个男的,柔弱的一批还靠着我,哥!……” 周昶又要开始表演一遍,江辽快速把水喝完,空出手来连忙捂着周昶的嘴。 “哥,我错了错了,别别别学,有点恶心。”江辽笑起来很好看,周昶来斜川的这么些天,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有这种笑容。 不吃力,眉舒展,梨涡时浅时深,表情不受控制。 难得。 “哦对了,我今天还看见文倩,她跟一个酒鬼……”周昶想把这事告诉江辽,毕竟文倩也住在破楼,跟江辽有点关系。 “她经常有这种事,不懂得保护自己。”江辽听到酒鬼跟文倩碰到一起,就猜到是什么事,他没发管,也没精力管。 周昶有点纳闷,这么淡定的态度? “你是不是喜欢她?”周昶很想知道的,他莫名得好奇。 “不喜欢。”江辽很快回答,没有犹豫。 周昶挺满意这个答案的,却还是不解“那你跟她一起睡觉?呆一个房间?” “睡个觉而已,又不做什么。”退烧药快滴完了,开了四种药,滴到外边天都暗了。 他的病其实挺严重的,长期硬抗病毒,身体再好也吃不消。 “人家是女孩子,就算你不喜欢女的,也要跟她保持距离。”周昶揉了揉眼睛,胃里不知道什么在翻腾,可能是饿了。 江辽起身发现屁股都坐麻了,浑身酸痛,突然能理解周昶为什么不想去医院,椅子又凉又硬。 “她睡床上,我躺地上,我离她够远的。”江辽转了转胳膊,手指终于有点力气了。 “行吧,信你。”周昶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多了些安全感,看来江辽不是会乱来的人。 “问这个干嘛?你还想跟我睡?”江辽走上前去,搭着周昶的肩膀,紧紧挨着周昶,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了省钱没买头孢,现在却花更多的钱来医院打针。 本来是打算从周昶身上坑到钱,现在却成了他的欠债人。 “滚远些。”周昶其实没推开江辽,他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特别可怜的表情给周昶看。 周昶只是装装样子推了推他,江辽很自觉得又弹回到周昶身上。 “阿辽,等会我们去吃什么!”外面的风贼大,吹得江辽脸疼,江辽走在周昶后头,把脸埋得很低,“回破楼吧,我煮面给你吃。” “行啊!我要吃两个蛋!还要火腿!” “没有火腿。” “那我们去超市买,多买点东西回去,破楼附近都没超市!” “好。” ☆、温热汽水 少年们从超市买完吃的喝的,准备打车回去,可没有一辆车愿意去斜川镇的郊区,因为路况非常差,车子轮胎容易严重磨损,很少司机会接去那儿的单。 “真的烦人,还要走多远啊!”周昶提着塑料袋,里头的东西都塞在一起,买了火腿也买了内裤。 江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烧完全退了。“其实胖子借了辆三轮车给我,只是车子的前灯坏了,我一直没拿去修。” “有车不用,你是不是憨!”周昶见江辽走得有些慢,退回到他身边,跟他并排走着。 江辽冷的耳朵疼,他哈了口气在掌心,又捂着耳朵“我习惯走路了,不用车也行。”周昶跟他紧紧贴着,而江辽的心却一直扑通扑通在加速跳着。 “我如果有钱就可以买矫车了,三轮车也漏风,很冷。”江辽心里一沉,以他的存款,一辆便宜轿车他买的起,只是…… 周昶听到轿车来劲了,男孩子大部分都喜欢车,只可惜他考完驾照后都没摸过方向盘。 “你喜欢什么牌子!”周昶的眼睛亮着光,像小鹿一样。 江辽把他脑袋推远去,周昶靠他太近了,他能看见周昶嘴巴上裂开的死皮。 “我都差不多,贵的买不起,现代,福特都挺好的。”江辽超想要一辆轿车,可以呆在里头睡觉,可以开着车离开这个小镇子,永远离开。 周昶也想买,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再摸摸车子,怕以后没有机会,“要不我去找份工作吧,我靠这1000多都活不到一个月,存点钱,买辆车!” “你…活得到那个时候吗?”江辽总能在关键时刻插把刀在周昶心上。 “你能不能闭嘴!少说点话。”周昶气得捶了一拳在江辽背上,江辽倒没事,那一拳不痛不痒。 “诶,我跟你讲个故事怎么样?”周昶见江辽真的听话,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却无聊了。 江辽故意慢动作的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我奶奶跟我讲的,她小时侯在胡同口玩毽子,踢着踢着,毽子就掉在了地上……” 周昶故意跟他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绿色棉袄的男人,拿着扫把把毽子给扫进了簸箕!然后我奶奶想拿回毽子,结果抬头一看!” “看到了什么。”江辽还没发现这是个鬼故事,一脸天真的看着周昶,还有些期待。 “他没有脸!他的脸是扫帚!”周昶突然大声说出了答案,在这个空旷的四周,声音诡异到有了回音。 周昶笑个不停,他以为江辽会害怕得抱着自己,或者做出奇怪的表情包,他偷偷打开手机,准备好拍下这一画面了。 听完故事,一分钟过去。 “好可怕……但不好笑啊?”江辽面无表情的说着好可怕,周昶楞是一点也不信,他怀疑自己刚刚像个傻子。 “我讲得是鬼、故、事!不是笑话!”江辽的反射弧太慢了,周昶不想理他,走得快了些。 换做以前,江辽绝对会害怕,他一个人走夜路都会不舒服,因为那件事,对他心里产生了很大的阴影。 “今晚你得陪我睡!”江辽的语气是命令一样。 周昶转头满脸疑惑,“不是,一大男人听完鬼故事,还要人□□觉啊!” 江辽语气更坚定,“谁让你讲了!” 周昶又掉坑里去了,而且每次都是自己亲手挖的坑,“你刚不是眨眼了吗?” “我那是眼睛进虫子了。”江辽假装揉了揉眼睛,他想跟周昶睡觉,他喜欢闻周昶脖子散出来的青梅味。 长年闻着消毒水的味道令他作呕。 “你放屁!鬼信你。”周昶头也不回的走在前头,风把他的黑发吹得乱乱的,江辽盯着他的后脑勺,觉得很恍惚。 肺癌?治得好吗?为什么对我好的人都会先离开。 “你又讲了。”江辽看见了又旧又脏的灯杆,他们到了。 “这个鬼跟那个鬼又不是一个鬼!这个鬼是……”周昶知道自己讲不清楚,干脆不扯文字游戏,他现在饿得能吃下四碗面。 厨房就在一楼,特别简陋,一个课桌下头塞满了厨房用具,要做饭的时候呢,就拿出来,不用的时候就拿了一张白布盖着。 周昶坐在房顶等他,江辽端着一碗面也上了去,他两没地方可待着,二楼的房门都是紧紧闭着,里头的声音大得很,待在一楼都能听见。 江辽打了三个鸡蛋,还切了碎葱,火腿也切成片,加了一些些辣椒酱,热气腾腾的,闻着就很香。 “啊,是挂面啊!你不早说,早知道就买方便面!”周昶说完就立刻塞嘴里了,真香。 江辽看着他不到五分钟就吃干净了一大碗面,心里有些安慰,他怪自己只能让周昶呆在这种环境下吃面,两人都冷得发抖。 风和冷空气薄情的很,一遍又一遍刮着他两的耳朵。 “我两是不是有病,非要呆在这上头。”周昶冻得手脚发麻,他嘴上说说而已,江辽没走,他也不动。 江辽见他吃完,把碗拿了过去放在自己身边,他怕碗掉下屋顶,砸到人。 他在等文倩回来,文倩有给他发短信说今晚会晚些回家,王水如跟燕姐去医院检查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屋里的小姐都是燕姐和文倩的朋友,有的小姐会找他聊聊天,小时侯没手机,总会躲起来,就呆在屋顶,冬天吹冷风,夏天看星星。 “想什么呢!”周昶在他眼前晃着手,把他神召回来了。 “等文倩,坐这看得清。”江辽朝周昶假笑着,周昶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不快乐的事情。 拍了拍江辽的肩膀,“行吧,我陪你。” 江辽听完这话,突然觉得脑子又开始发烫,他盯着周昶的侧脸,又盯着他的耳侧,他柔软的嘴唇碰上了周昶的耳骨。 周昶搞不清江辽靠近的那一瞬,四周到底是冬天寒冷的风划过,还是江辽鼻子呼出的温热气水。 ☆、我养她 她可能会把孩子打掉。文倩站在楼下给江辽发了条微信。 江辽收到消息,立刻爬下楼去。 周昶一脸懵,怎么,亲完就这么冷漠的走了?老子还没亲回去呢? “她人呢!”江辽走到文倩面前凶狠又急促的问道,那是他心里最后一根稻草,不能被火烧着!绝不能被火烧着! 文倩也有些慌张,说话断断续续。“我……我也不知道。我听到燕姐说……孩子可能是女孩…” “你是废物吗!我让你看好她,不要去检查!”江辽像变了个人似的,眉目里满是怒气。 周昶走到他两跟前,把江辽紧紧抓着文倩肩膀的手给扯开,“你那么凶干嘛!” 江辽一把甩开周昶的手,他不想被任何人触碰。 “那男人喝多了酒硬把我拉出去的,而且燕姐有多厉害,你是知道的……”文倩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干脆都没声了,她每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被许多男人养着,挨过不少原配的巴掌,却依旧忍不住买名牌包包和大牌的护肤品。 即使这样,还是不悔改,没男人给钱的空日子就问江辽要,要多少,江辽给多少。男人们都问文倩花钱去做什么,但江辽从不问原因。 “我给你钱啊!你找我要!”江辽有些哀求着说道,明明是送钱给别人花,他却一副卑微的模样。 周昶觉得鼻子里闷得呼吸不来空气。 这个破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这些人到底是好,是坏。 “我问过你要很多吗!我知道你也难!”文倩觉得委屈,虽然找江辽要钱方便又自在,但也只是小钱,她心疼他。 江辽没话说,他单手撑着墙,小口地深呼吸,他在压着自己的脾气。 一秒,两秒,三秒……够了。 好了,差不多得了。 “打电话给王水如,她把我拉黑了,叫她回家。”恢复平静后,江辽暴力又干脆得扯开了文倩的包,把她的手机拿了出来。 “她要是敢把孩子打掉,我杀了她。”江辽的语气很冷漠,但他的音色却很温柔,这样恐怖的话从他温柔的嗓子里说出来,有些怪异,周昶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文倩怕江辽听到王水如的声音又会情绪激动,便进屋打了电话去。 “别…别冲动啊!”周昶拍了拍江辽的胳膊,他走到江辽面前,低下头想看看江辽的眼睛,“你可别进局子,到时候想看雪都看不了,不是跟我说好一起去看雪的吗?” 江辽突然猛得抬起了头,扯了一个笑容给周昶看“我说着玩玩的。” 说着玩玩的?为什么感觉都要哭了呢。 “我还以为你哭了。”周昶揉了揉江辽的头,故意拨开了他额头的刘海,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有些肿,只是不见泪水。 “我没那么脆弱……我不是你。”江辽推开了周昶的手,倒腾了头发,故意用刘海再次遮住眼睛。 周昶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什么叫我不是你…… 他刚要争辩,文倩出来说道:“她们说,回来了。” 王水如挺着个大肚子,扶着腰,旁边跟着燕姐。“你们呆门口做什么?”燕姐推开了门,王水如也走了进去,只留两个男孩站在门外。 江辽见到王水如还挺着肚子,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安心……“是女孩?”但还是不安的问了声。 王水如没说话,看都没看江辽,燕姐帮她回答:“是。” “你会打掉孩子吗?”江辽每说一句话,都不自觉向后倾,他害怕屋子里的女人们。 “江辽!你……”燕姐又打算进行思想教育,江辽撇了她一眼,她便不出声了。 许久,外头的灯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周昶两人是背着光,光晃了晃王水如的眼睛。 “我会。”王水如终于开了口,“我会把孩子打掉。” 说完后便留下这两孩子站在风里一愣一愣的,周昶又站在了江辽身后,他双手环着身体,他觉得南方巨冷,比北方还冷。 但江辽却觉得很热,他能感觉身体里的血管扩/张收缩一清二楚。 心脏也是,而且收缩的时候很痛。 他的脸却比往常还要冰凉,风把脸上的水给瞬间给吹消失了。 “为什么?我养她还不行吗?”他心里酸酸的,他现在不知道该不该赚钱,酒吧的工作还要不要接着做,那些兼职赚得少又累,换来得是什么呢? 是没考上大学,是毕不了业,是进了高考复读班,是永远呆在小镇上…… “妈!”江辽急忙跑上到二楼,他边拉着王水如的棉袄边喊道。“我养她行不行。” 周昶也跟了上去,但插不上一句话。 “我养她,我存了好多钱!够她买奶粉上中学的!”江辽没有流泪,他的脸上的泪痕被他擦得干干净净,他只是眼睛通红,声音嘶哑。 王水如像块冰,一句话不说,把江辽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她好久没碰儿子的手了,那双手瘦得只有骨头,骨节的茧也不像他这年龄该有的东西。 门一关,过了一会,里头的小姐穿好了衣服,跟几个猥琐的中年男子边笑边走了出来。 燕姐收了房钱,把一次性被单拿出去扔掉,回来时还见到他两。 “你两死孩子要站这!站多久!” “关你屁事!”周昶朝燕姐翻着白眼,又搂着江辽的脖子,拍了拍江辽的脑袋,“进哪个屋啊?别站这吧。” “文姐,开门。”江辽低着头,他轻轻的敲着文倩的房门。 “对,去文倩房睡,其他房都有人睡了。”燕姐又啰嗦得站在他两身后唠叨。“小子,我没收你钱还让你睡,够给你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我……” 周昶实在烦她,“死妈脸,你可以睡觉去了!再见啊!”他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就仗着江辽刚刚亲了自己。 文倩把门打开,迅速把他两扯进房间,她肩膀搭着毛巾,擦了擦没干透的头发。 “铺被子,快点,我要睡了。”文倩还洗了个澡,在刚刚江辽情绪崩溃的时候,她已经浑身香气。 周昶见江辽在机械得拿着被子,铺着被子,帮他弄好以后,也要求着,“我还没洗澡!我也要洗!” “别洗了,江辽经常不洗澡。”文倩也换了被套,粉色的,被子四角还有羽毛垂下。 江辽随手把枕头砸到文倩头上,“给我点形象!”,拿了身干净的衣服扔给周昶,“我初中的衣服,有点旧了。” 是一件天蓝色的长袖T恤,素素的什么也没有,周昶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居然有太阳的味道,他喜欢! “是干净的。”江辽把厕所的木门打开,推了周昶进去。 厕所小到最多只能站两个人,等于就是站在蹲便上洗澡,冲水的龙头也是锈迹斑驳,用透明胶带缠了一层又一层。 周昶以为房间的墙壁已经够潮湿,但厕所的墙更加恐怖,全是斑斑点点。 仔细看墙缝,里头还夹着一些夏天死掉了蟑螂。 他迅速解决完了洗澡,躺在被窝里。 换江辽去洗。 “诶,你多大啦!”文倩大冬天的穿着露肩的睡衣,斜盘着腿靠在床头。 “跟你一样。”周昶只露出了一个头,他把其他地方裹得严严实实。 文倩踢了他被子一脚,周昶看了眼她的脚甲油,也是粉红色的。 还是个小女生的样子。 文倩见周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便不故作姿势,盖着被子,躺得乖乖的,“啊!你看着好显小啊,像十七,十八!” “十七,八,跟二十一差别很大吗?”周昶控制不了文倩穿成什么样,但他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 文倩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江辽也很快洗完澡,他还是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薄裤。 “小江,怎么睡觉还穿长裤了!”文倩故意说着,想看看江辽的反应,哪怕他假笑也好。“平时只穿内裤睡觉的。” 江辽没理她,钻进被窝里,缩成一团,很快就睡着了。 文倩把夹在床头上的灯打开,关了白炽灯,暖黄色足够照亮这小小的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时不时能听到江辽轻微的呼吸声。 “你怎么还没睡?小江睡着了?”文倩看了会书也打算睡觉了。 周昶被江辽紧紧勒着脖子,要不是冬天冷,勒着脖子也能更暖和,周昶早想把他踹远些。 “小江还真奇怪,平时没见他睡得这么安稳过,晚安,周昶。”文倩把灯关掉后,周昶慢慢得转了转身,静静的盯着江辽。 他蹭着枕头,轻轻的靠了过去,江辽的鼻尖很高,周昶很快就碰到了,这个吻停在鼻尖。 “还你的。” 晚安,江辽。 ☆、不落的太阳 “早。”周昶的头发乱得一塌糊涂,脑袋上顶着满头的尖。 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忍得文倩笑个不停。 “你好可爱啊!”文倩穿好新的衣服,皮靴,站在贴在门后的镜子前,透过镜子看着周昶。 周昶摸了摸旁边的被子,里头还有些温度,江辽刚走不久。 周昶有些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他把被子叠得像块裂开的豆腐,很丑。 起床。 “对了文倩!江辽他妈,肚子都那么大了!怎么可能把孩子打掉。”周昶去阳台洗了把脸后,快速跑回屋拿纸擦了干,冰凉的水在脸上被空气蒸发,让人能一秒清醒。 这个问题他昨晚就想问了,只是碍于江辽还睡在身边。 文倩戴着耳环的手有些不稳,把耳朵戳的有些痛,“那女人什么都做的出来,打孩子而已……” “医院会同意?” 文倩转头看着周昶冷笑道:“我们这么种人,哪有钱去大医院,小诊所的赤脚医生,你多给点钱,照样给做。” 她说话没刹住,本不想跟周昶讲这些的。 说完,最后抹了一支亮色的粉色口红,本就发黄的皮肤被衬得黑了一个度。 “你怎么也跟小江一样,成天穿着黑色的衣服!”文倩扯着周昶出了破楼,她走到破楼背后的场子里,敲着朱爷的房门,问着周昶“今天有空吗?” “有。”周昶想了想,回答她。 他好像除了时间什么也没有了,但他真的有时间吗? 老人的嗓子里头卡着痰。“咳咳。”声音听着让人起疙瘩,才让周昶突然回过神来,铁门只打开来一半,就已经发出呀依呀依的响声。 文倩把一百块塞老人左手心里,老人抬起右手按着钱,上下滑动,顺便摸着文倩的手。 文倩笑着把手收回,“朱爷,老样子,帮我看着我妈,她出门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周昶没想太多,是姐姐的话,跟江辽睡一个房间他倒松了口气。 “回来的时候帮我买包泰山。”朱爷把门轰得一关,脸色非常不悦。 周昶对泰山牌的烟有印象还是初中,那时候爸爸还在,给的零花钱虽然多,他存了一大半去报了个美术班,剩下的钱只能买便宜的烟,试试味道。 他觉得爸爸喜欢的食物,他也一定喜欢。 “真是烦,给了钱还要烟吃,得寸进尺。”文倩把气撒在被拴在门口的狗身上。 狗被踢疼了肚子,小声嘤嘤地叫着。 “吃死你,怎么还不得肺癌死掉!” 周昶看了眼小狗,蹲下摸了摸它的头,明明很乖,它趴在地上好好的…… “你踢狗干嘛,狗让你帮他买烟了?”周昶故意这么说道,他看了眼文倩的鞋,跟高得吓人。 这鞋,走这路?脚不痛吗? “对!就是狗!”文倩本来有些生气的,周昶的话瞬间让她觉得畅快了一些。 他们两走了一小段路,文倩便停着不走了。 “我们去哪。”周昶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就飞快向他们驶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呦,贱/货,新男朋友?”车窗摇了下来,大概是车子里开了空调,驾驶车子的男人一头黄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花衬衫,衬衫只扣了中间一粒。 副驾驶的女孩也一样,感觉在过夏天,穿着低胸装,漏出了明显的锁骨。 而跟江辽的橘黄色头发不同。 这种黄,是金黄,光漂了没上色,主要是那张土气的脸,驾驭不了这个颜色。在周昶的审美里,他们有些非主流。 “白哥,你也太快了,我刚给你发的信息呢!爱你!”文倩拉着周昶上了车,车子里一股烟味,周昶把车窗晃下来了一丝丝缝隙。 “要是没你,我的脚估计得废掉!”文倩也把外套脱了,里面的衣服又是透明又是蕾丝。 “哈哈,你敢说男人快!”副驾驶的女孩转头看着周昶说道,她递了片口香糖给周昶。“吃吗?” 周昶大方的接过口香糖,说了声谢谢,他给江辽发了条微信。 你去哪里了,我去找你。 他又把这句话给删掉了。 江辽,在吗? 周昶又觉得娘们唧唧的,有话就该直说。 …… 我好饿,有面吃没! 最后发给江辽这么一句话。 屏幕上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周昶有些失落,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认真的跟文倩的朋友们聊天。 “帅哥哪里人啊,怎么看上她了?”白哥嚼口香糖的速度老快了,周昶怀疑他有两张嘴,吃着东西,话还那么多。 “我北方人。”周昶把车窗开更大了,故意让冷风吹进来,“能开玻璃吗?我有鼻炎,吹不了空调。” “看上我怎么了,我很丑吗!”文倩五官很小巧精致,只是穿搭托了后腿。 白哥故意不搭理文倩,想看她难堪。 周昶用手背推着文倩的外套,给了一个眼神文倩,意思是,把衣服穿上,现在风能吹进车内。 “可以!可以!我也不爱吹热气,白哥一抽烟,里头臭臭的。”前座的女孩把热气调低了些,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跪在座椅上,她盯着周昶看的模样很直接。 “北方人啊!难怪!长得这么高!”女孩翘着屁股,被白哥拍了下屁股“你能不能坐好,别一副花痴脑残样!” “小哥哥,你叫什么呀,能不能加微信!”女孩瞪了眼白哥,她是见到帅哥就走不动路的人,怎么可能放掉周昶。 周昶盯了会女孩的眼睛,眼睛又大又圆,只是画着桃花妆,他还以为是被谁揍了。 “周昶。” “周长?”白哥的脑子里没装昶这个字,没听懂。 “永远的永,旁边一个日/字。”文倩扒着主驾驶的车背解释着给白哥听。 “这字什么意思?”白哥还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字,有些好奇。 副驾驶的女孩查着百度,边念边抬眼瞟周昶的脸。“昶!chǎng,意思是不曾有黑夜,不落的太阳……” “你爸妈真有文化,哪像我爸,取个什么破玩意儿。”白哥突然踩深了油门,车子加速后,一突一突的。 “啥名字啊!”周昶还挺好奇。 “白小白!”周昶听到副驾驶女孩大笑道,他也忍不住浅声笑了笑。 “还挺可爱的。” “谢谢哈。”白小白没想到周昶会这么说。 听着土味dj听了一路,音乐终于停止了。 白小白把车开到镇子里,随意找了个路边停车,小乡镇有一个好处,车子可以随意停,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交警到处巡逻,没有罚单。 “你江哥也那么高,用得着吗!这个德行,没见过男的吗!”白小白下车后,搂着女孩的腰,两人边走边晃着进了酒吧。 酒吧的位置也偏,虽在镇子里,没有郊区破楼的萧条,但也够荒凉的,毕竟是需要人多来消费的场所,开在这里,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 但里头居然人还挺多。 大白天座位都几乎坐满,晚上估计生意更好。 周昶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白小白拿着啤酒,倒在普通的小玻璃杯里,坐到他身边,“周昶,喝一杯?” 大白天喝什么酒,还跟一陌生人,“不喝。”周昶说的很干脆。 “不给我面子啊!” 白小白没料到他会拒绝,征服欲更强了,他想让周昶把酒喝下,但刚认识,不好来硬得,只能在文倩身上下手。 “贱/货,快来,陪你昶哥喝一杯,我请!”白小白蛮横得把文倩拉到沙发边,倒了杯酒,还洒到了文倩的新衣服上。 “哥!这我新买的衣服呀!”文倩的表情跟快哭了似的,周昶摸了摸口袋,居然有纸巾。 江辽那小子够精致啊! 他把纸巾扔给文倩,起身在柜台上拿了瓶酒,开酒的姿势很老练,他直接拿着整个瓶子对着白小白。 有些不爽。 “你喝,我请。” ☆、怕你难受 “呦,保护女朋友呢!男友力爆表啊!”白小白说话阴阳怪气的,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 “这瓶3800!”是刚刚副驾驶的女孩。 “我付得起,喝!”周昶看不惯白小白抽烟的模样,吊儿郎当,觉得自己帅上天。 周昶已经想好了,大不了把球鞋跟衣服都低价出掉,足够买这瓶酒。 “行啊,我喝!”白小白以为周昶在装阔,一心想为难他,想到福子对他一脸花痴的模样,白小白就来气。 白小白接过酒瓶,走到柜台后拿了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倒了一些些,他小呡一口。 这瓶酒是酒吧里最贵的,他平时都不舍得喝,故意放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没有明码标价,哪个不识货的开了,就算卖出。 他喝酒的姿态也一脸做作。“来!我喝完了,你喝!”他把刚才的啤酒杯推给文倩,他觉得周昶一定会出来挡酒,只要周昶喝了,他就赢了。 男孩子有时候就是非常幼稚。 文倩习惯了喝酒,她一口喝下,带周昶来酒吧,也只是想让周昶消费,好拿提成,没想到这一步进展的很快。 白小白见周昶没动作,他心里有些慌张,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过了一会,周昶把桌子上的骰子推到白小白面前,“玩吗?输了喝酒。” 周昶很直接,他知道白小白想做什么,但他更有把握自己不会输。 跟李渊在一起的那几年,周昶几乎每天进出大夜店,灯红酒绿,烟雾缭绕,分手之后他就不再去,早就帮李渊挡酒挡腻了,周昶一直觉得酒苦。 五轮后,白小白把周昶开得酒都喝光了,福子坐在他身边帮着拍背。 “我没醉!再来!”白小白脸通红,他把衬衫给脱了,可能是空调温度太高,也可能是喝酒上脸。 他的左臂纹着一条长虫,从胳膊到手腕的长度,图案很丑,线条歪歪扭扭,粗细都不均匀,周昶忍不住笑了起来,“兄弟,这啥啊!”。 “啊!龙啊!”白小白喝醉了后说话还挺柔和,没有阴阳怪气的感觉。 龙?逗我玩呢。周昶见他在女人怀里求亲吻,求抱抱的样子,觉得没意思,他拿出手机,有江辽的微信通知。 你人呢。周昶等半天等来了三个字。 白月光酒吧。周昶发给江辽后,江辽这一次是秒回。 你出来,我在外头。 周昶起身离开,被福子拉住了手,“你还没付钱呢。” 周昶把微信里剩余的钱全部扫给福子,“剩下的我明天送来,成吗?” 福子还是一脸花痴样看着周昶,点了点头。 周昶把她手撇开,门一开,冷风扑面而来,外头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会有货车驶过,扬起灰尘。 操,玩我呢。 你人呢?周昶又给他发了消息,好想见他,跟江辽呆在一起,他觉得还挺舒服。 马上到,在外头等我! 快点!我好冷! 过去了快十分钟,周昶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坨橘黄色的头毛,朝他走来,江辽今天穿得是红黑相间的工装棉服,周昶觉得衣服眼熟,是顺丰快递的工作服。 “进去,冷死了!”周昶咳嗽了声,动了动脑袋。 “你闻不出里头烟味重吗?”江辽大步走上前,把周昶扯回自己面前。 周昶没说话,闻得出又怎样呢?他想做一个正常人,融不进社交环境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开心。 “照顾好自己吧。”江辽有些疲惫,他搬了一上午的货,胃里空空的,没有力气照顾情绪。“你是肺癌,不是肺炎,肺结核。” “文倩带你来的?”江辽看了眼酒吧,走了进去。 “你有病啊,管那么宽!”周昶话刚说完,只见江辽走远的背影。 白小白在沙发上睡着了,福子见江辽来了,连忙上前“江哥?怎么中午有时间来?” “文姐,你什么意思。”江辽把外套脱了,里头只穿了件宽松的黑色的T恤,手臂的肌肉线条很流畅,福子又是一脸花痴样。 文倩一脸理所当然,“就你能骗他,我不能?”她又深闷了一口酒,看着站在江辽背后的周昶。 江辽把文倩的酒杯一把抓了去,往地上摔烂。 玻璃杯破碎的声音吵醒了白小白,“哥!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他想坐起来,又倒下了,拿了根烟。 烟雾在空气中的慢慢扩散,从江辽的身边飘到了身后。 “你离他远点。”江辽走近文倩,在她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拿起衣服拉着周昶离开了。 两人走了一会路,也没有目的地,就这么走着。 “你饿吗?想吃什么,我请客。”江辽先开口。 “你骗我什么?”周昶低头咳嗽,清了清喉咙,他的烟嗓让人听起来就很有攻击性,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是。 江辽有意扯开话题,笑起来说道:“大酱骨怎么样?”。 周昶停下脚步,没跟着他走。 “你能不能直接一点,是钱的事吗?带我去消费,文倩有提成拿对吧。你呢!认识名牌,看得出我家有钱对吧!”周昶说这段话的时候,一个字都没停顿,他不想被人当傻子看。 “我家是有钱,都是我妈的钱,我爸黄赌嫖一个没少沾。”他藏在口袋里的手也攥得紧紧的,没有长指甲,却在手掌中按压出很多月牙。 我妈说我是变态,我怎么可能有脸找她要钱。 这句话,周昶没说,他说不出口。 江辽也低着头,长久后只回了一个字,“嗯。” 周昶再一次想把他拍到马路的钢筋混凝土里,抠也抠不出来。 “我不怪你,没事。”没跟江辽呆上个半月一年的,周昶却学会了江辽的口头禅,江辽总是说没事,没事,没事。 周昶下意识也这样说了。 “真的?”江辽有些惊讶,他以为周昶会揍他的。 “真的!娘们唧唧的,我刚欠了那姓白的2000多,没钱被你坑了!”周昶把鞋子跟外套的图片挂在闲鱼上,不一会就有求他低价出的买家。 “你也太败家了!怎么欠的!”江辽没打算再坑他的钱,周昶是他第一次有冲动去吻耳朵的人。 “又没败你的家!” “……” “那姓白的是你谁,感觉跟你认识。”周昶还是忍不住问道。 江辽转头盯着他的眼睛,他很喜欢周昶的眼睛,像小鹿一样,很亮。“女人的第六感吗?这么准。” “你是不是有病!”周昶没想到这句话慢慢成了他的口头婵,就好像,他二十一岁才知道昶的意思原来是不曾有黑夜,不落的太阳。 这么有希望的一个名字,放在了他的身上。 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认识江辽之后。 “我朋友。”江辽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有些晚,他得快点吃完饭上课去。 周昶被他拉着手臂的衣服,小跑向前。 “你交朋友能不能靠谱点,他称呼你姐,贱/货!你不想揍他吗!”周昶有些吃力,他呼吸不是特别顺畅。 “我……我都想揍他!” “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文倩比不了。”江辽不敢问周昶怎么知道了文倩的身份,他怕自己忍不住主动告诉周昶更多。 “那是你姐啊!我是怕你难受!”周昶实在是跑不动了,站在原地大口的呼吸,他很讨厌病怏怏的身体。 “同母异父的姐罢了,找我要钱的时候,我的确是挺难受的。”江辽见他这模样,叫了滴滴,车子很快就会来。 “其实我没什么好难受的,她自己不爱惜自己。”江辽皱着眉,神色凝重。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出了口。 “你真好,对我真好。” “你有病吧……” “谢谢你会照顾我的感受,谢了。” 江辽刚说完,滴滴车不和时宜的出现,还扬起了灰尘,他连忙捂住了周昶的口鼻,不想让灰尘进到他的肺里。 灰尘没进肺里,全进了江辽眼睛里,周昶看着江辽狰狞的面孔,笑得合不拢嘴,口中的温热的水气,让江辽冰凉的手变得暖和了一些。 车子停在了校门口,江辽进了学校,周昶说他想在斜川四周逛逛,找找工作。 周昶还没走几步,就收到了江辽发来的微信。 哥,去治病吧,我陪你。 ☆、兔肉肠 “老板!还要人吗?” “不要不要。” “老板,这里还招人吗?” 女人们都坐在门口,嗑着瓜子,摇着头。 ……找了六家店。周昶次次都被拒,脸都被风吹麻了,这种小镇子,铺子也没多大,老板们都是自己看店,没有闲钱请人。 他需要钱,立刻马上!还给白小白。 周昶有些后悔,要不是近视眼,看不清酒的牌子,他才不会开那瓶酒,好酒都是放柜台的玻璃里,怎么会放桌面上,想不通。 闲鱼上的买家猜中了周昶急出的心理,把价格硬是压得更低,最后几万块的鞋子和外套,周昶以2500的低价出掉了。 周昶觉得此时此刻,他自己真的就是个二百五。 但还是得找工作,钱还不够。 找了一下午,无果。 什么时候放学?我在你学校外边等你。 他把江辽给他的发的上一句消息,删除了。他不想面对关于他的病。 去小卖铺躲躲,别吹风。江辽又是秒回,周昶怀疑他没有认真听课,难怪需要复读。 确实,外头冷,小卖铺虽然是个铁棚棚搭建起来的,算个违章建筑。 但里头的灯是暖黄色的,暖和。门边旁还有两台炸物的机器,可能是冬天的原因,里头不是放热油做炸串,而且白浓浓的汤,煮着热气腾腾的麻辣烫。 里头半熟的食物已经开始飘香了,混在这清冽的空气中刺激着周昶的胃。 他走进了小卖铺,里头就一女人和一孩子。 女人说着方言,骂骂咧咧的,周昶虽听不懂,但也猜到了怎么回事,男孩哭成了小泪人,课本都湿透了。 “老板娘,这里的高三学生几点放学?”周昶慢慢走到小男孩面前,他看了眼玻璃柜上的作业本,是小学四年级的数学。 “6点15。你是猪吗!”女人用普通话回答了周昶,但骂孩子却一时没转换成方言。 周昶吓得一激灵,他还以为女人在骂他。 女人还是对孩子接着一通骂。 “我看就你冒火!上课也不认真!现在知道哭啦!看明天老师批评你不!” 女人骂了很久,也没有帮孩子解题,她也不会,填空题一片空白。 周昶随意选了一道题,心里默念。 一只猫抓了2019只老鼠,将它们列成一排,并按照1,2,3,4,5,6,7,8,9,1,2,3,4,5,6,7,8,9……的顺序编号,之后猫从第一个位置开始吃;一轮后,剩下的老鼠,猫依然是从第一个位置开始吃,直到剩下一只老鼠,那么剩下的是编号为__的老鼠。 他看完后,脱口而出,“7。” 男孩摸了摸眼泪,问:“为…为什么呀!” “你把草稿本给我,我教你。” ……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小卖铺里也开始嘈杂了,很多女生都发现了周昶,交头接耳跟好朋友讨论着。 “你看!帅哥!” “哪里哪里!” “老板娘儿子旁边!” “我天,好清秀的男生啊!” “我的菜!我的!别跟我抢!” “他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哪里啊,我看不清啊!” “你走过去!然后回头叫我” 铺子内叽叽喳喳的,周昶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很清脆的音色。 “你还挺乖的,饿吗?”江辽揉了揉周昶头发,从周昶后头搂着他的脖子。 江辽的头靠得周昶很近,周昶用手肘顶了顶江辽肚子,江辽还是黏在他背上,不离开。 “有点。”周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人挤人的小卖铺里,和一个男人靠得如此近。 他走到麻辣烫面前,“我要吃这个,江辽!” “吃兔肉肠吧!老板娘还有兔肉肠没?” “水晶包,鱼丸,海带还有萝卜……但你说的兔肉肠是哪个?”周昶看着在锅里沸腾的食物,忍不住每个种类都点了些,但最感兴趣的还是江辽说的兔肉肠。 从来都是吃猪肉,鸡肉这样常有的,兔肉的还是第一次见。 老板娘夹起一根细细长长淡红色的肠,串上竹签递给了周昶。 “是这个,兔子肉做的。”老板娘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散出来像蜘蛛网似的。 “来个萝卜。”江辽也凑到了上前,虽然他吃不下什么,但是闻着麻辣烫,越煮久越沸腾的香气,他也有些忍不住想吃点东西。 大概是因为在寒冷夜晚,小摊的热气和暖光灯让他更有食欲些。 “你就啃一个萝卜吃的饱吗?”周昶看着一心低头啃着萝卜的江辽有些心疼,他身上的肌肉都是搬货练出来的,而不是吃鱼啊,肉啊,再练出来的。 是干瘦的肌肉。 江辽点了点头没看他,缩着身子,蹲在外边咬萝卜,刚出锅的萝卜又软又烫,江辽很怕吃烫的食物,所以蹲在风里,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咬碎,很像只猫咪在吃东西。 “真的太瘦了,你也是!”老板娘看着江辽苦笑着,又给周昶碗里多加了些汤。 她随即从铺子里头拿了个小塑料凳出来,放在周昶面前,周昶有些受宠若惊摆着手。“不用的,我…我蹲着就好!” 周昶连忙走到外头,蹲在了江辽旁边。 “谢谢你呀!刚刚教我小儿子写作业,每次他的数学作业我都看不懂,头疼!”老板娘笑眯眯得走了出来,对周昶紧追不舍。 “诶!什么时候变成周老师了?”江辽听到老板娘的话后,朝周昶开了开玩笑。 周昶把肉肠跟肉串整个并在一起,横着塞满了江辽的嘴,他瞪了一眼江辽,大概是想让江辽闭嘴。 “都是很简单的题目,你多看看书,也会。”周昶面无波澜的样子让老板娘觉得他非常可靠,她拿出手机想加周昶微信。 “能不能加微信!以后孩子不会的,我就发给你看看!” 周昶咬了块海带,刚咽下喉咙。“你可以下个app,叫……”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辽捂紧了嘴,江辽快速的咀嚼着嘴里的肉,吞下,说:“行啊!我把他微信给你!孩子成绩上去了,记得发个红包给他!” “一定的,一定的!这顿我请!不用付钱!”老板娘笑得像朵花,心满意足回了铺子去。 她的大石头放下了,江辽的石头还在。 “加什么微信啊!你想写题!你自己教!”周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可以赚钱的事,他没有商业头脑。 江辽吃得饱饱的,周昶把碗里的肉串几乎全给江辽吃了。 “嗝~我是学渣,不会做,你不是欠人钱吗?可以赚钱呢,周老师!”江辽打了个嗝,脚底都开始发热。 周老师这个梗,今夜看来是过不去了。 “周老师!等等我!”江辽见周昶吃完就起身离开了,他急忙跟上前去,“也帮我看看题,我有好多不懂的。” “滚滚滚。”周昶已经记熟回破楼的路,他走得飞快。 江辽打开书包,物理卷子刚拿出一个角,就被周昶拿走了,周昶嘴上叫他滚,手伸得老长,还嫌弃江辽动作慢。 “你带脑子去学校没?这都能做错!”周昶看着满是红叉叉的卷子,有些惊讶。 一个边走边听着,一个边走边讲着。江辽很聪明,周昶说了一遍的逻辑,他就能举一反三。 “你又不笨,上课干嘛去了!”周昶让他把其他的卷子也拿出来看看。 江辽的语文和英语更是一踏糊涂,不过字还挺好看的,可作文直接没写,一大片白。 “江辽,作文好歹把题目头抄一下好吧!”周昶越看越来气,他觉得江辽就是在自暴自弃,明明肯背单词花时间的文科,他都不愿意去付出。 考不上大学是必然的。 “我笨。”江辽一直不敢说话,在周昶发火的边缘试探,他这句话等于在火灾中扔了一瓶油下去。 “流体力学我讲一遍就能听懂的人,笨?”周昶把卷子扔回给江辽,生气了。 他知道江辽家的情况,他也知道江辽可能是送快递太累了,所以下午没有精力学习,他更知道十九岁只有一次,考不上就再得拖一年。 周昶能感觉到江辽想念大学的心,江辽只是嘴硬而已。 江辽觉得有些惭愧,他在转移话题,不过也是实话。“对了,哥,我晚上还要去酒吧上班!” 周昶听后更生气了,他想转身把他揍醒,但想想自己又是他的谁呢? 朋友?暧昧对象? 周昶没理他,走远了,也不回头看他。 “我晚些回去,你不会铺被子就等我回去!”江辽声音也越来越小,慢慢被风声盖住。 “记得吃放在被子上的药,治癌症的药也太贵了……” ☆、破烂三轮车 “我神经病吗?管他考多少,跟我有屁关系……”周昶一路都在自言自语,腿有些酸,因为是一个人回破楼,路上无聊,腿酸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辽说的三轮车,有车做什么都方便。 操,为什么想个三轮车,都能想到他。 周昶敲了敲门,门是锁着的,里头好像没有人,他围着破楼走了一圈,全是黑暗,没有一丝亮光。 他走到巷子里,三轮车就在沙袋后边,那天跟江辽急着躲胖子,没有注意到。 三轮车真的很破,车身锈迹斑斑,周昶怀疑不止车灯坏了,整个就一破烂车。 手机光一照,轮胎上的细缝里居然还有微微湿润的泥土,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周昶无聊的很,他沿着地上看,还有一堆杂乱的轮胎痕迹。 这车子被人用过,但车座前的放脚踏板,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点沙土细石,他甚至蹲下身子,弓着腰闻了闻,只有铁板的腥味,没有泥土的芬芳。 他接着往车子上一坐,坐垫是皮质的,真凉啊,他赶紧又走了下来,车子上没有钥匙,看来开车的人很注意卫生跟细节。 在这种人烟荒芜的郊区,都会记得拔下车钥匙。用车的大概是个心细的女人吧。 “车子怎么了。”是燕姐。 她站得笔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周昶身后,周昶突然听到一句很平的声音,从后颈跟着冷风窜到眼前似的,吓得没了魂。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慌张喊完后,他看着燕姐又是那张从来不笑的脸,周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好想江辽!巨想!江辽起码脸好看,还总是对他笑。 “死孩子叫什么叫!大晚上吓死人啊!”燕姐脸上终于有些表情了,虽然还是皱着眉。 周昶咽了咽口水,他很快就缓了过来,鬼神之类的事情,他从不相信。 “到底谁吓谁?你走过来,连脚步声都没!”周昶觉得无语,跟她说话,特别没劲。 燕姐在后头大骂着“这我的地盘,我爱去哪就去哪,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想偷车?啊!”,周昶实在想不通那女人脑子里的逻辑。 她看谁都像坏人,对男人敌意贼大。 周昶虽然不屑她,但还是得乖乖站在原地等她开门。“我警告你!不要在这偷偷摸摸,到处走动!少了一个东西,我都要你赔!”燕姐拿出的钥匙是古铜色的,是年代很久远的钥匙。 周昶一脸呆滞地看着燕姐,他真的很想说。 我不是收破烂的。 算了,算半个寄人篱下,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放心吧。”周昶急忙上楼去,一刻也不想跟燕姐多呆着,文倩的房门没锁,文倩也不在,屋里头安静的很。 今晚没有女人跟男人的□□声,周昶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他把外套脱了放木头椅背上,椅子下头全是书,各种医学类的书,书很旧。周昶随意拿了本翻开后,很多笔记,字也漂亮。 他对医学不感兴趣,没看多久,把书放回后,想看看柜子里还有多余的被子没,他晚上睡不暖,总是觉得冷。 一张纸条被开柜风,慢悠悠的吹落在地上。 “记得吃。”只有三个字,字很漂亮。 外表看是一盒维生素c片,立在柜子里的口红旁边,但里头的药丸,周昶熟悉的很,是治肺癌早期的靶向药。 但文倩的柜子里怎么会有这个药,而且文倩跟江辽都不抽烟,他两不太可能会得肺病。 除非,是江辽买给自己的! 周昶拿出手机想跟江辽确认一下,但江辽早就给他发了消息,周昶没注意看手机。 吃了没?我今天会早点回去,你早点睡觉,帮我把被窝睡暖和些。 周昶想回他消息,但又不想。求人暖被窝连个感叹号都没有,真是冷漠。 他把药盒打开,吃了一粒,也懒得找热水喝,硬是用口水给咽了下去。 睡你大爷,睡!我就不! 周昶硬要跟他反着来,他走到阳台吹着风。 “好想抽烟!”没人跟他说话,他就自言自语,无聊到从楼梯口走到王水如的房门口,从一端走到另一端。 微信一开始是满屏的红点点,所有人都发消息问着周昶人在哪?还安全? 时间一长,他也不拉黑不回复,找他的人也就剩一两个人,只有李渊还没放弃。 睡了吗?吃了吗?我今天又看见你妈妈了,她的脸巨白,女人化妆都是这样吗?等等,这类的话,周昶也不回复他,任他发,有关于母亲的事就点开看看。 有些困了,他转身打算进房间,一只傻鸟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从防盗网的空隙直直撞上了铁门,这个破楼里唯一的铁门。 鸟死了。 周昶站在鸟面前发愣,又被铁门吸引了眼球,在门壁摸了一手的灰,门把上没有灰尘。 锁铁门的锁链很普通,但是却有两把锁,周昶觉得好笑,真想进去的人用暴力就可以,锁就是个摆设,用得着用俩? 他扯了扯上头的链子,铁链跟铁门发出清脆的碰击声,燕姐听声跑了出来,气冲冲的走到周昶面前。 “你找死啊!谁让你在这乱走乱动的!”燕姐的头发都是湿得,看来刚洗完头。 周昶有些尴尬,但他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燕姐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这里是有鬼吗!我出来走走都不行?”周昶已经快到不理解的顶端了,燕姐突然又拿起电话,是打给江辽的。 “回家!我看不住你朋友,他要是把骨头汤喝了,我才不管!”说完,燕姐瞪了眼周昶,回了房去。 骨头汤?喝?什么东西?我又不饿。 周昶一脸茫然,他现在是悬疑小说的男主角吗?这个破楼确实像恐怖电影里的房子。 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呆在破楼了,起码不要一个人。 等了快20分钟的滴滴车,终于有司机肯接单了,用电话跟司机沟通后,去白月光酒吧,要200块。 周昶没多想说:“成,快点!” 已经凌晨一点了,周昶打开门,腿都难迈开。人挤着人,灯光迷乱,烟味却没有了,里头的人都在摇头晃脑的,抽烟的少。 周昶还是第一次见把酒吧当夜店的地方。 他随意找了个灯光盲区的角落坐着,很快就有眼尖的女生坐在他身边,他没搭理她们,他的眼睛一直在寻找着什么。 那个穿着黑衬衫的橘发男生,端着酒杯站在周昶前头的客人面前,他对着女人们微笑,女人喝嗨了,吻着他的脸,他不推开女人,低头清理着桌子上的垃圾 周昶都看在眼里,吃剩的果皮,擤鼻涕的卫生纸,还有避孕套的包装……江辽直接用手给扔进了垃圾桶。 不止女人,甚至还有男人。 “你今天真帅!”那男人一身白西装,头发也是特地做过的,一层层的摩丝让头发变得油光锃亮。 他勾着江辽的下巴,逼得江辽看着他,江辽比他高一些,很自然地抓住男人的手,男人很喜欢他的手骨,觉得开心得很,江辽轻轻松开了他的手,抚摸着男人的脖子,男人被他摸舒服了,闭着眼微笑着享受。 江辽弯了弯背,在他耳边说了句“你帅。”然后按照顺序走到最后一个座号面前。 周昶与他四目相对,抬手敷衍得晃了晃,一脸不爽得跟他打了声招呼“嗨。” ☆、烟吻 “嗨……”江辽除了尾音拖长了些,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你怎么来了?”他把周昶边上的女人拉起来,推到一边去,自己坐在了他身边。 周昶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女生这种态度,瞪大了眼,想笑也笑不出。“还钱,福子呢?” “她说你明天来还?”江辽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手上还是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周昶不想理他,找另一位服务员要了杯可乐。 “我还要去做事,你自己先玩会。”江辽不知道他在赌什么气,等下班再说吧。 周昶见他马上要离开,本想拉住他的手臂,但江辽突然站起来的一瞬,被拉住的是手心。 暖气十足的环境下,周昶的手还是冰冷冷的,江辽能感觉到,用大拇指很小幅度的划了划周昶手背,马上松开。 周昶本就无心拉他的手,但一看江辽松手的态度,他就火大,主动吻耳侧的是他,松开手的也是他。 江辽没有继续工作,他拿着客人喝剩的酒杯扔在洗漱台里,周昶走在他后头,进了卫生间。“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你吃药了吗?”江辽理所当然的转移话题,周昶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很奇怪吗?”周昶见江辽只顾低头洗手,涂了三遍肥皂。 他更想把话说明白。 他把他按在墙边,不许他分心,两人一样高,没人低头,平视着对方。 “我死了跟你有关系吗?你给我买药?”周昶仔细看看江辽脖子,脸颊,很多深深浅浅的口红印,周昶觉得脏得很,这个人嘴上说着不喜欢女人,做出得又是些什么事。 “说话!”周昶这句吼得有些大声,江辽闪躲着他的眼睛。 周昶眼睛红红得,他期待江辽的一句我喜欢你,他希望死了也能有个人去他坟前烧些纸钱。 就这么简单而已,江辽好像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跟李渊一样吗? “我做什么让你不爽了?”江辽又扯出他的标志性假笑,周昶都看梨涡大小来分辨,他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假高兴。 “你刚跟一女的……”周昶说着说着脸瞬间通红,他松开了撑着墙的手,他们鼻中交错的热气也渐渐消失,感受不到。 “要赚钱。” 江辽这种人,钱是他的一切,但他却花钱帮周昶买了药。 周昶想不通的就在这,是喜欢? 光凭喜欢一个人吗?但江辽连说都不敢说,还是他年纪小不懂这些事?但江辽是在糜烂破楼里长大的人。 “我得赚钱买药给你吃,我要你好好替我活着。”江辽抽了张卫生纸,把洗过手的水擦干,他摸了摸着周昶的后脑勺,又顺着后脑勺摸到了脖子,手掌很大,周昶细长的脖子被他的手掌包裹住。 动作明明很情/欲,但是江辽看周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很单纯。 “你多穿点衣服,皮肤凉凉的。”江辽又说这种暧昧的话,周昶真的想动手揍他,但是碍于那瓶药,他下不去手。 他能感觉到江辽的好,但也能感觉到江辽的距离感。 周昶打掉江辽的手,他又害羞又直接“你喜欢我吗?” “喜欢。”江辽回答的非常干脆,没有一点犹豫。 周昶心里闷闷的,是想象中的答案,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可我不喜欢男人,我觉得很恶心。”周昶说完就马上后悔了。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骗你。”江辽把衬衫最高的一粒扣子解开了,他觉得好热,心里烦躁。 “江哥!快来帮忙!”是福子的声音,她把江辽喊了出去,搬着一堆酒瓶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到周昶吓了一跳,“小哥哥!你也来玩吗?” “不是,还钱给你。”周昶把钱扫码给福子后,福子还送了包烟给他。 周昶准备离开酒吧,回头时撇了眼刚刚的桌子,可乐被换成了牛奶,在一堆酒水里特别突兀。 是江辽换的。 他的眼睛晃了半天,再也没看见江辽的身影。 靠,我刚刚是不是说话太重了!管他呢!烦人…… 外边安安静静的,除了风声只有风声。 但仔细听,有人在争执。 “福子多少一晚。”说这话的男子肥头大耳,眼神笑眯眯。 “1000,好谈好谈!”白小白坐在石球上抽着烟。 “文倩呢?”男子又说话了。 “这你要问她自己,她家破楼接客的。”白小白怂怂得看了眼江辽,江辽左右手都提着巨大的垃圾袋,站在男子身后。 “3000。”江辽冷淡淡的说了声,一个转角又碰到了周昶。 周昶就站在垃圾堆旁边,如果垃圾堆是干净的,他想钻进去躲起来。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们声音有些大。”周昶转身就走,白小白跳下石球,搂着他肩膀,没放他走。 “是你啊,帅哥!白天把我都搞晕了!”白小白嘻皮笑脸的说着,被江辽拍了拍脑袋“搞什么搞。” “什么烂/逼要3000,把她电话给我!”男人没什么耐心,还是这样冷的天。 “穷人就别找小姐,存点钱给老婆买点好看的衣服”江辽把袖子挽了挽,像是要打架的样子,不过他确实是激怒了男人的自尊心。 “你丫的有本事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弄死你!”男人指着江辽的鼻子骂道。 白小白见状,连忙做起了和事佬“大哥,别气!价格可谈可谈!” “谈你大爷,那小子眼睛看哪?”男人见江辽一直盯着自己下面看,越来越羞怒,跟白小白说话时不停的有唾沫星子飞出来。 周昶顺江辽发愣的眼神看过去,江辽确实盯着男人的下面,“你…有病啊。”周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白小白收到了周昶的白眼后,一脸丧相回应周昶。 “诶,我说你是不是很快啊!小得可以,你老婆嫌弃你吗?”江辽本来不想说这些话的。 但周昶就在身边,他就想试试,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不会离开的感觉。 “所以才到外头找鸡是吗?还不舍得花钱!找鸡要找贵的,不怕得艾滋病吗?” “江哥!你今天怎么了!”白小白连忙制止他,一脸殷勤向男人道歉。 男人没接受,冲上前去就是一挥拳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江辽的嘴角立刻泛红,破了层皮。 白小白连忙抱住男人,男人把他的外套都快撕烂了。 江辽缓了很久才抬眼看周昶。 真好,你没走就好。 他上前让白小白松手,一拳让男人留出了鼻血,一拳右脑袋,一拳右脑袋,男人晕了,躺在地上。 白小白坐在地上大口喘着出气,他大声朝周昶喊道:“我去你大爷的!你怎么不拉住江哥!” 周昶没理他,眼里只有江辽离开的背影。 他跟在江辽后头,江辽给他发着微信。 我带你去个地方,别跟丢了。 他两走了很久很久,周昶总能收到江辽发来的微信。 你就那么信我吗? 每隔一会,就会收到,他两前后不到3米。 …… 到了,湖底的水都干了,他们走在湖底上,是一栋很小很破旧的佛庙。 里头的黄色烛光,被风吹的一晃一晃,居然顽强得很,还没有被吹灭。 江辽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想象着湖里有水,他拿起旁边的石子一个个扔向朝他走来的周昶,只是一个石子都没砸准他。 周昶走近他,江辽坐着向前倾,整个人突然抱住周昶,脑袋正好埋在周昶肚子上。 “我好累啊。”他有气无力得说道。 周昶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字也没说。他把口袋里的烟拿了出来,扯开江辽,走进庙里,打算用烛火点燃烟。 江辽知道他要做什么,抓紧他的手,又把他扯到自己怀中。 “我难受的时候就会抽烟,抽完心情就好了,你在这里抽,我走远点就成。”周昶被他抱得很紧,温温暖暖。 江辽笑了声,贴着他的脖子说:“你个傻子,怎么有时候懂我,有时候不懂。” 他把周昶手里的烟放嘴里咬着,其他的烟被他连同盒子往湖中一扔,暗在黑夜里。 “你不用主动来抱我,站在我身边就好。”清爽的少年音说出来的情话总是特别动人。 “是你总让我捉摸不透啊!对不起啊,我说让我恶心,是骗你的。”周昶的烟嗓不适合道歉,特别维和 “那如果,你发现我也骗过你,你会不会怪我。” “不怪,你让我亲一下就好。” “什么?” 周昶蛮横扯下江辽嘴里咬着的烟头,他吻得很粗糙,江辽嘴角的伤口被他碰得很疼,血腥味蔓延在口腔里,一点点慎进了周昶的牙缝中,舌头尖。 很快,江辽的舌头内璧也能感觉到血腥味,可他尝着温热交缠的口水,却像青梅味。 “你停下来干嘛!” “你嘶一声是不是弄疼了哪里?” “这点小痛我能忍。” “亲你真遭罪,一股血腥味。” “……” ☆、江古来 夜太黑,回破楼也睡不了几分钟,两人太困,他们躺在破庙的坐垫上,紧关着门,互相抱着取暖就睡着了。 周昶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厚厚的外套,是江辽送快递的工作服。 但又不见江辽身影,周昶想打开微信看看,手机却关机了,他有点后悔用苹果手机,低温关机这个功能实在是太操蛋。 这里的田坝,草灌都长得差不多,周昶压根不记得回去的路。 盲目地走了很久,终于碰上一挑粪的老大妈,他跨着轻盈的脚步,还是踩了一脚泥,粪泥。 他看着鞋子猛然想起那闲鱼上的买家,那人加了他微信,很快就给周昶转账了,还跟周昶说,衣服鞋子不着急要,周昶什么时候有空再寄过去。 完蛋,鞋子还能出吗…… “哎呦!那块刚浇了!你踩什么呀!”大妈见周昶单脚站在田地的种子上,气得大叫。 周昶从没见过田地,他以为就是普通的泥地,地里头也没一颗种子发芽。 大妈怒着眉慢慢走进周昶,一股粪便的味道扑鼻而来。 “阿姨您冬天,种菜?”周昶把脚抬起来,在旁边的干草堆里划拉两下。 大妈听到阿姨两字,气也完全消了,脸色稍微好了些。 她把自己身旁的干草堆踢给周昶,周昶跳着,蹭着,弄了半天,终于让鞋干净了一些些。 “想做的事什么时候做都可以,冬天怎么不能种菜?”大妈边说边忙活着,“听你这小孩说话一股京腔,北方人啊!” “嗯,咳咳。”周昶突然觉得喉咙痒,捂着脸不停咳嗽着。 大妈撇了他几眼。“你们年轻人就爱好看,多穿得衣服,咳得这么厉害!不像小感冒。” “我不是感冒,肺上的毛病。”周昶嘴一快就聊到了肺,这个他巨排斥的话题。 他明明是想问斜川一中在哪里,怎么去。 大妈听到是肺病,急忙说道:“肺上的毛病?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是听说了江医生吧!” 江医生?江辽吗?不可能,他一生物考60几分的人当医生…… “什么江医生?”周昶紧跟着大妈,大妈摸了摸青菜,他也走到青菜边。 “我们这镇子有个很出名的医生,叫江古来,他是专门治咳嗽啊,支气管哮喘之类的病,我老头是肺癌,他给治好的,现在我老头的身体都好着呢!”大妈又挑起了粪水,周昶连忙捏紧了鼻子,他要离开!马上! “不过听他儿子说,江医生最近出镇子考试去了,可能要去县里的大医院上班。”大妈自言自语说了很多,周昶憋红着脸,开不了口。 “哎,快过年了,我跟我老伴还想去谢谢他呢,真怕以后哪里有病有痛的,找他治病还要坐班车去县城,有些麻烦。”大妈割了青菜,重重得扔在了菜框里。 周昶能感觉到大妈的好意,听她把话说完,便问。“我这是小病不碍事,大……阿姨!斜川一中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往前直走,右转,有块石头上写着渔民村,走到村子里,一直向前走,就到镇子上了。” 跟大妈道谢后,周昶走了挺久,他昨晚没注意过几渔民村的石头,全程看着江辽发给他的消息,也不像此刻觉得这条路无比漫长。 已经到中午了,手机突然也开机了,江辽跟李渊的消息同时从屏幕上跳出。 你妈怀孕了。李渊这次没发长篇大论的内容,简简单单四个字,周昶却回复了他。 好事,祝福那小孩平平安安,小孩出生后你帮我给他包个红包。 告诉他,他还有个哥哥。 周昶把这段话后面的给删掉了,刚出生的孩子哪里听得懂人话,说了也白说。 周昶深叹了口气,刚想看江辽发来的消息,江辽就打开了电话。 “你手机怎么关机?”熟悉的声音,周昶觉得心里轻块了很多。 但他还是忍不住对江辽吼道:“江辽你大爷的,把我一个人留这破地方,我还没质问你!” “我给你发了定位,而且手机都有导航,你又不是三岁小朋友!”江辽越往后说字越颤抖着,周昶透过手机都能察觉得到他的假笑。 “行吧,我服了你,我先回你家换身衣服,我衣服都脏了。”周昶翻着的白眼,江辽倒是看不见。 “你来我学校吧,衣服在宿舍里。”江辽说话很小声,四周却吵吵闹闹。 “你家没衣服吗?我鞋子也脏了。”周昶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鞋子,有些心疼。 “没有,你那晚抱着得是我全部衣服,鞋子就两双,我脚上一双,宿舍一双。”江辽话很干脆,完全没有窘迫感。 “成成成!太惨了,两穷鬼。”周昶敷衍了声,想结束这个话题,他怕耽误江辽学习。 “嗯,我更想让同学看下我帅气的老婆。” “谁家老婆用帅形容……滚蛋!谁你老婆。” “我老婆的嘴巴很软很……” 江辽话还没说完,周昶就把电话挂断了,通红着脸,心脏怦怦乱跳,他觉得这一切发生得有些突然,有些快乐。 他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江辽,他还是搞不清江辽到底是怎样的人,更不知道以后和江辽能走多远。 只是昨晚吻江辽的时候,周昶的脑子里只有一种感觉。 你是我的。 你是第一个希望我能为你而活的人,你不能被别人摸啊抱啊! 周昶需要这个动力,为自己而活的想法早就消失殆尽。 不管病能不能好起来,但先把感觉告诉江辽,不想拖拉,不想暧昧,他在害怕时间不够多了。 ☆、鞭打 周昶回了破楼,他一脸灰尘的模样怕给江辽丢脸,想洗完头洗完澡再去学校接江辽放学。 还没打开门,就听到文倩哭闹的声音,她喊得撕心裂肺。 “谁让你生我了!你当初别生我啊!”周昶急忙跑上二楼,见她衣服有些破烂,趴在冰凉的地上,仰着头,已经哭成泪人。 “死婊/子!你生我求过我同意吗!死婊/子!”文倩还是不停大喊着,喊来得是燕姐更重的鞭打。 燕姐拿着黑色的男士皮带,恨恨得挥着手,空气中没有风,是皮带鞭打的响声带去的风。 他下意识冲上前去,抓住了燕姐的手,抓住的那一瞬间,皮带抽到了他的侧腰,即使穿着江辽的工作服,那力道,那酸爽…… 还是被肉隐隐察觉到了。 “我去,什么情况?”周昶忍着痛,后悔里头的卫衣穿得不够厚,他最近跟个倒霉孩子似的。 “你们都是婊/子!婊/子!”文倩见有人来,笑得更猖狂了,嘴歪眼斜的模样,跟周昶平时见到的她不像一个人。 周昶用尽全力才挡住了燕姐,燕姐不死心,继续用脚踹着文倩的头。 “你偷了多少!说!”燕姐叫喊时狰狞的表情,周昶看着有些害怕,他最近吃不好睡不好,力气也不够用,时间一长,很怕控制不住燕姐,场面会更血腥。 “那是你妈生孩子的钱啊!你真是死性不改!我要……我要打死……你。”燕姐说话结结巴巴的,一口气不够用,她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周昶扶着她到墙边,让她自己靠着。 周昶没说话,这两女人,没一个跟自己有关系的,他说出的话也没有分量。 但他还是想把文倩扶起来,毕竟是女孩,受凉对身体不好。 刚要走上前扶人。“别管她!她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人,死了最好。”燕姐语速渐渐变快,她恢复得差不多了。 “把钱拿出来!不拿出来,你马上就给我滚。”燕姐还打算上前对文倩做些什么,文倩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走就走,我不欠你们。” 唾沫里还夹着血丝,周昶顺眼看向地面,一块又一块的青灰色印子,仿佛是很多的唾沫血星子。 文倩朝周昶给了个求助的眼神,周昶把她扶起后,她拐着脚,去房间呆了会,便出门了。 “快滚!最好永远都别回来!”燕姐眼神有些泪光,说出的话却都是刀子。 周昶有些不放心文倩,跟着她下楼去,“天都快暗了,你去哪?” “我也不知道。”文倩的头发乱得跟泰迪狗的毛一样,她这样子出门很容易吓到路人。 “这你家,要走也是我走,你走什么?那女人现在应该回房了,你要不偷偷上去?”周昶伸长了脖子,往身后瞅了会,燕姐不在。 文倩摸了摸眼泪,“要不你陪我等江辽回来吧,他在我就不怕。” “行,我也想他……回来给我做面吃,他厨艺还挺好。” 周昶跟文倩等到天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度,江辽才推开门回了破楼。 文倩靠在栏杆上睡着了,她热了热剩饭剩菜,跟周昶两人凑合着吃完,周昶洗着碗,突然被人抱紧了腰。 “你怎么在洗碗?”是江辽从背后搂着他。 粉红的灯被周昶关了,他情愿用手机微弱的灯光照亮四周,也习惯不了时刻让人色/欲/情/迷的灯光。 “我又不是少爷,吃了饭洗个碗怎么了,不喜欢被人伺候。”周昶用手肘顶了顶江辽肚子,转头给了江辽一眼神。 意思是,你姐,坐那呢,别乱来。 江辽装作不懂的样子,把周昶抱得更紧,埋在他脖子上,深深吸着周昶的体味,才松开了周昶。 “不臭吗?我自己都嫌弃自己。”周昶一脸嫌弃的抬起手,闻了闻自己,怎么还是有田地上熟悉的那味道。 “今天有点臭了。”江辽说完,走进文倩,把她喊醒。 她见叫醒她的人是江辽,便小声小步得回了二楼的房间。 周昶有些惊讶,江辽给人得多有安全感,才能让文倩这副信任的模样。 “她今天被那死妈脸给抽了,要不要冰敷?”周昶从外套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但我没找到冰箱,你家没有冰箱?”江辽的外套口袋要什么没什么,但多得是卫生纸,两包一口袋。 江辽走在后头,说得很轻松。“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是也被这样鞭打过吗? 他两进房后,见文倩已经蒙着被子睡着了,便没开房顶灯,用手机光照亮着四周。 “你先去洗,我找下期中考试的卷子。” 周昶洗完澡后,帮着江辽在衣柜里找卷子,这衣柜真是什么东西都放里头。 破旧的玩具,全是划痕的光碟……还有小学一年级的数学卷子。 姓名,江辽,100分。 江辽那时的字圆滚滚,胖乎乎的,很可爱。 周昶瞥到了分数时,却看到了很耳熟的名字,100分的右边写着三个大字。 虽然是用行书写的,但周昶看得懂。 江古来。 听说是个很会治病的医生。 “找到了!”江辽把卷子在周昶眼前挥着,“我洗澡去。” 周昶把100分的卷子放下,塞在柜子最里头“哦。” 他躺在被子里,一大堆的想法,跟外边哗哗吹着的风一样多。 这个男人会不会是你爸爸?但你为什么从来不提起呢?这个人也没有出现在破楼里,真的去外地出差了? …… 打破他想法的是江辽也缩进被子来。 “卧槽,好冷,你别乱摸!”周昶压着嗓子,不敢大声说话。 这房间是三个人啊! 江辽把手伸周昶的衣服里,周昶背对着他,脸热得想炸掉。 江辽边摸边猜,这里是肚脐眼,这是胃,这是左胸,这是锁骨,肺在哪里呢? 周昶按住他乱来的手,“别乱摸!”转身面对他时,却不小心碰到了腰侧,被燕姐误伤的腰侧。 “卧槽,好痛!痛!痛!痛!痛!” 连痛都要压抑着嗓子说道,周昶觉得呼吸困难,在这小房间里。 江辽钻进被窝里头,看了看伤口,还好,没出血破皮,只是长长得一条红印。 “你都亲我了,我摸摸都不行?”江辽忍住没抱着周昶,他轻轻摸着周昶的伤口,从伤口的一头摸到另一头,重复了很久一个动作。 周昶害羞,不知道说什么,又成了哑巴。 安静的黑夜里,江辽睡不着,周昶也睡不着,江辽起身拿了个东西,含在嘴里,躺回被子后,把嘴里的东西顺到了周昶嘴里。 “今天吃药了吗?”江辽蹭着被子把脸埋在周昶脖子里,周昶的胸口被江辽呼出的鼻热气给温暖了。 周昶的脸轻轻靠在江辽耳边,这句话在江辽耳边呼道。 “刚刚有人喂我吃了。” 江辽听完满意得睡沉了,他想用嘴喂他,知道以后用手喂的机会都是没有的。 周昶还是睡不着,他听见文倩打鼾的声音,压根没有睡意。 要疯掉…… ☆、周老师 今早江辽没有先离开,他站在文倩床边,背影笔直。 文倩开口说话,“你先借我2000块,我明天就还你!” 周昶眯着眼,稍微抬了抬脖子,看见文倩又在哭,江辽从书包里掏了几张钞票,递给文倩时,钞票被捏得紧巴巴的。 “我不指望你还,你别被人打死就行。”江辽拍了拍书包上了灰,黑色书包有时候也挺不耐脏,特别是放在脱粉的白墙边。 文倩的眼泪在收到钱的瞬间,蒸发了。“你也是,燕姐现在不打你是因为打不过你,你不怕……” 她没继续说下去,江辽瞪着她,她才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周昶在。 文倩咳嗽了几声,为了掩饰尴尬,起床去外头刷牙洗脸。 江辽走到周昶身边,蹲下揉着周昶的脑袋,本就打结的头发被江辽揉得更像鸟窝。 周昶装做刚醒的样子,把江辽的手打掉,“有病啊,别吵我!” 江辽没说话,转身背着包出了门。 连一句早上好的小情话都没有。 周昶心里有些小失落,但床头柜上放着一碗面,和屋顶上的那碗相似度极高。 他打开手机看着微信消息,一条江辽的,一条小卖铺老板娘的。 江辽说,面如果冷了就拿去楼下热热。 老板娘发来的消息却很紧急,很重要,因为她的开头是。 救命啊! 救命啊!孩子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能不能来帮我辅导辅导孩子,一个月300块怎么样? 周昶本想回答,成,100块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一笔大钱,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但还是把老板娘的话截图又发给江辽。 怎么说,同意吗? 江辽果不其然是秒回。 600,你这学神的脑子收300不觉得亏了吗? 周昶被他夸得心里乐开了花,很多人都说过他聪明,但江辽说,感觉还真不一样。 600她能同意吗?周昶还是有些小心翼翼,这事如果成了,就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你跟她说,保证她孩子成绩会进步五名,不进步全退。而且你教题目的思路很清晰,我平时听老师讲课完全不懂,你讲一遍我就听得差不多,小学生你应该拿下很稳吧。 江辽发了一大段话,周昶还是第一次收到他很多字的消息。 谁能保证他孩子会进步啊!周昶没把这话没发出去,很多事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吃完饭后,老板娘也答应了他的要求,顺利得有些夸张。 周昶刚要出门,文倩就跟在他后头。 “带我一个!”她挎着毛绒绒的大包,踩着恨天高,周昶眨巴眨眼,惊讶道:“你,穿这鞋走路?疯了吗。” “能不能去换双球鞋。”周昶时间很紧,老板娘叫他快些过去,小孩中午回家吃饭后,只有一点点时间补习。 “我没有球鞋,中途走累了,你背会我嘛!”文倩拽着他的衣角,跟他撒娇,周昶看着她那张小脸,要不是脸长得精致,要不是是个女人,他真想挥上一拳。 “姐姐!你会不会想得太美,我自己走久了都喘得不行。”周昶的肺越来越不允许他有太剧烈的运动。 “开车吧!你会开车吗?”文倩突然想起破楼旁还有台三轮车,只不过钥匙在燕姐房间。“但是得把钥匙偷出来!” “三轮车?钥匙还得偷?”周昶也想到了那辆破烂三轮车,他此刻也确实需要车子。 “不对,是借!这车子是胖胖借给小江的,我们拿来也只是借!”文倩说得理直气壮,周昶记得江辽确实说过车子是胖子给的,用用不过份吧。 “那要问江辽,我给他发微信。”周昶刚拿出手机,就被文倩拦住了开指纹锁的手。 文倩一脸着急,“我跟他说了,他同意,我时间很赶啊!” “走吧,走吧,我一个人不敢去燕姐房间,等会她又得打我。” 可燕姐房门紧锁,没人进得去。 “胖胖那不知道有没有备份钥匙,我打电话给他!”文倩见这情况,急得跺脚,周昶也不知道她着急要去哪,一听要叫胖子来破楼,将忙把文倩头上的夹子取下来,文倩被他粗暴取夹子的手法吓到了。 “天哪,你能不能温柔点!我刚做的发型!”文倩见周昶把夹子掰直,塞进钥匙孔里,转动了好一会,门居然开了。 打给胖子的电话接通了,胖子在手机那头喂了好多声,文倩见事情解决,决然挂了电话。 “你是天才吧!”文倩将忙走进房间,东找找西找找。 周昶站在门口没进去,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当下的处境有些突然。 文倩开心得拿着钥匙放手上转着。“你没拿钱吧?”周昶用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双眼懵懂得望着周昶说了句没有,便把钥匙放在周昶手上。 车子发动的声音巨响,周昶觉得耳朵快聋了,路况太差,他的屁股也一颠一颠的,三轮车不太好控制左右,即使有驾照,他也是第一次开三轮车。 内心慌得一批。 文倩不愿坐驾驶位边上,她缩在后板上,抱着脑袋,防止冷风吹伤皮肤。 周昶的发际线被风吹得全部露出,还好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他这一身黑衣,头发飞舞的模样,还踩着三轮车,车子一突突的,眼神也不好,伸着脖子眯着眼,努力看清路面。 样子十分窘迫,即使长得再好看,画面也挺滑稽的。 好在周昶没有偶像包袱,他大声对文倩喊着,“门关紧了没!”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被发现的!而且我们又没做什么!”文倩一直在强调我们,我们。 仿佛在说,事情要是真会败露,是我和你!的事情。 有车子的两人很快就到了镇上,文倩还没到目的地就叫周昶把她放下,她对着路边的私家车的反光镜,整理仪容,左扭扭,右扭扭。 “我走了。”周昶也要赶时间,“你什么时候回家打电话我。” 文倩走远后,周昶才想到她没有自己的电话,算了,她有事都会找江辽,找江辽跟找自己是一样的。 方向感很好的周昶很快在中午放学前,赶到了斜川一中,他把三轮车停在学校门口,随意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走进了小卖铺。 “老板娘在吗?”店里没人,周昶又走出去到处探着,老板娘坐在隔壁的早餐铺子口跟另一群妇女唠着嗑。 周昶走上前去,老板娘才发现了他,“小周来啦,吃早饭没,要不要买点包子吃,张姐家的包子很好吃,江辽也总是买呢!” 张姐听说是江辽的朋友,热情的包了四,五个包子塞给周昶,“男孩子多吃点,长的壮壮,女孩子喜欢!” 周昶笑着接过包子,妇女们的热情完全拒绝不了,说一个不字,她们能扯一堆话来灌进你的耳朵。 张姐看着周昶年纪和江辽差不多大,却没上学,疑惑道。“对了,你是小江的谁?” “他……他哥。”周昶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着结巴道:“表哥……” “表哥!那你知道江医生什么时候回家吗?我家那孩子哮喘又严重了!真怕耽误孩子学习!”张姐一脸愁容。 周昶倒觉得斜川空气很好,每次出门,都能呼吸顺畅。 “我不知道。”周昶摇了摇头,回应张姐。 老板娘突然插一句,“张姐,把你家孩子给小周一起辅导吧,上次小周帮我崽讲了一道数学题,我崽总吵着要小周帮他讲课,说听得懂!” “真的吗!小周可以吗?”张姐眼睛一亮,从包子铺里走到周昶跟前。 “可以可以,我们两孩子一起给他,小周便宜点不!”老板娘轻轻拍着周昶手臂,周昶啥话都不会说,只能傻傻得假笑着。 “小周,多少钱啊?”张姐刚问完,周昶六字还没蹦出来,老板娘说道:“600块!两个孩子600!” “哎呦,太谢谢小周了,这附近的补习老师开课都太贵了,你太有良心了!吃馒头吗?来,我再拿些馒头你。” 最后,周昶抱着一堆包子跟馒头,腿抬得老高,半躺靠在三轮车上,他想把馒头撕碎扔给地上的鸟吃,但张姐就在对面时不时对周昶笑着。 周昶别过脸去,不愿看她,终于等到了学校放学铃响起,孩子也辅导完了,却不见江辽人影。 ☆、他人了解他 “江哥,我说你这么拼命赚钱,也没见你买几件好衣服。”白小白啃着鸡爪,把空调的温度调得贼高,穿着一件短袖躺在沙发座上。 江辽穿着薄外套,蹲在吧台的椅子上,肩上还有好几头烟头烫出的洞,他边擦玻璃杯边直播,周昶给他发的微信,他也来不及回复。 看江辽直播的人很多,即使江辽没有露脸,只露出脖子和手指,也有大把大把刷礼物的人。 但他的歌粉还是最多的,一堆求着他唱歌的粉丝疯狂刷屏,白小白也是其中一个。 “江哥!啥时候开始唱啊,都下午了!”白小白发了条动态,大概意思是江辽今晚会唱歌,要喝酒要疯玩的快点来定座位。 “你每次唱歌,礼物都是翻倍涨,我这破店大白天不开门,就是怕人打扰你,你还不努力点!”白小白嘟着嘴,委屈得很。 福子见他敢言不敢怒的样子有些小乐,她走到江辽身边,对着手机露了脸,粉丝们都炸了,全部在质问这女人是谁。 江辽不得已终于说话,“你能不能睡觉,安静点。” 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和福子撇清关系,是让白小白闭嘴。 白小白闭嘴了就一会,又没完没了找江辽说话,江辽没唱歌,帮白小白做了酒的广告,下线后跟福子坐在地上包货。 “过来做事。”江辽包货很利索,他朝白小白轻声道:“我上次叫你买的抗癌药,快递什么时候到。” 白小白连忙起身,蹲在福子身边,慢慢吞吞撕开胶带,仿佛用了吃奶的力气。 “明天就到,你家常桑不是癌症晚期?吃这药还有用?”白小白包完一个盒子,又停下了手中动作。 “小桑身体怎么样呀?我跟白哥想去看看她。”福子喂了颗草莓给白小白吃,还跟他互蹭着鼻子,跟两只狗一样。 江辽习惯了他两这样,他一个问题也不想回答,自己给自己塞了一嘴的草莓,拿起手机有点想他。 他让周昶来白月光酒吧,周昶过了很久也没回复他。 不是周昶不想回复,也不是周昶不想去酒吧,是有人做了拦路虎,周昶一时迈不开腿。 “呦,这是那天跟刘川哥打架的小子吧!”周昶眼熟这寸头,他走路也不好好走,走到周昶跟前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还是周昶扶住了他。 “你是猪吗?长眼睛不看路!”周昶扶稳把他后,又一把推开,一脸嫌弃得看着自己的手。 “真脏。” 寸头红了眼,动不动叫着身后的兄弟围上来,但其中有个明事理的。 “寸头哥,刚刚你差点摔到,他扶住你的。”他小声在寸头耳边说道。 寸头敲了小弟一脑壳,“给我忘记,忘记!刚刚没站稳也是因为他!” “因为我?我太帅了吗?”周昶说这话的时候,四周没人发出声音,大概是帅是事实。 继续调侃道:“帅得亮瞎了你的眼?” 这时四周围着的人都笑出了声。 寸头耳朵通红,他朝周昶挥了很多拳,都被周昶躲开了,最后一拳打在了三轮车的挡杠上,痛得寸头哇哇大叫。 “你们给我上啊!”寸头抱着手哈着气,对小弟们喊道。 小弟们被周昶这一连串精彩的躲闪震惊到了,都在鼓手拍好。 周昶还有些小得意,初中学了一两年的拳击果然没白学。 老板娘才听到鼓掌声,连忙出来了解情况,驱散了人群,事件就没闹得很大。 “痛不?”周昶见寸头还是一脸难受样。 “你说呢!” “你活该,谁让你没事找事来惹我,是回家的饭不香吗?” “我要弄死……你……”寸头的“你”字都不敢说出来,声音小到听不见。 “你朋友都散了,再装/逼,信不信我踹你一脚!” 周昶刚把腿抬高了一些些,寸头连忙说着对不起。 “哎,算了算了,我请你喝酒吧,你在学校少为难江辽。” 寸头见有酒喝,连忙上了三轮车的后板,周昶见他自觉坐好的样子,有些想笑,“你去开!” “我不,我怕冷。”寸头嘴上这么说,但已经跟周昶换了个位置。 “我去,你请我喝酒不会就是把我当司机吧!”寸头也算半个光头,风一吹,他整个脑壳都在发痛。 周昶躺在后板上,这才没有风能吹到他的脸,只是他腿长,得把腿抬得老高,才不会酸。 那画面比来时还要滑稽,一寸头咧着嘴,咬紧牙关骑着三轮车,三轮车的后面只能看到一双腿。 “废话,我凭什么请你喝酒!” “不是让我们照顾江辽吗?” “其实,他要是揍你,你可能会缺胳膊少条腿吧!”周昶突然想起江辽揍嫖客的画面,下手轻飘飘的,却能把人打晕。 “我知道,但是他有弱点,所以大家都不怕他!” “什么弱点?” “我凭什么告诉你!”寸头下意识在拽狂。 “你还想不想喝酒!想不想去酒吧玩!想不想!想不想!”周昶轻轻踹着三轮车的挡杆,每说一句,踢一脚,十分有节奏。 “想想想!他妈怀孕了!他妈来学校闹,他考不上大学,就把孩子打掉!”寸头喊得很大声,生怕周昶听不清楚。冷笑一声:“他哪敢在学校闹事!还是一复读生,一闹事学校马上开除!” “那你们欺负他!很有劲不?”周昶这一脚踹得很用力,车子颠了颠。 “我也不想啊,是我大哥刘川,看他贼不爽,学校太多女孩喜欢江辽,我大哥可爱!嫉妒江辽。”寸头说起刘川时的微笑却很友善。 “可爱你个娃娃,两个憨皮娃娃。”周昶翻了个大白眼,看着白蓝蓝的天,又闭上了眼。 “你是江辽的谁啊,管那么多!” “我是他爹!”闭眼说出的话时总会不经过大脑。 “说真的呢!他爹早死了,学校都传疯了。” “哈?”周昶急忙坐起。 “他爸跟他妈高二的时候就闹离婚,来学校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了,就当这所有人的面打,江辽冷血的不像个人,就坐自己座位上看着他爸妈打架。” 寸头见周昶坐起来,扒着栏杆,仔细听着,他说得更起劲了。 “这事不止一次,街坊邻居都说,是他妈杀了他爸,他爸已经消失了半年!” “卧槽,这么恐怖……”周昶还想说些什么,破楼的画面突然全部闪进脑子里。 那晚一身黑衣的燕姐,手里还拿着镰刀…… “江辽那人也不合群,喜欢跟社会人混,以前脾气超差,动不动就打群架,见血的那种。”寸头说着说着,自己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被人报复,不很正常吗。” “说真的,你是他谁?”寸头还是很执着这个问题。 “他哥,我还要带你去见他,嘻嘻。”周昶笑得很开心,他喜欢上的人对他好像很温柔。 “我不去!我不!” ☆、报警 “你好,今天不营业。”福子边说边拉开门,迎面对上寸头的脸,周昶推着寸头走进了酒吧。 “哈哈哈哈,我走错了,走错了。”寸头尬笑个不停,白小白眼熟这人,这人曾经找过江辽的麻烦,被白小白揍了一顿。 “你两谁啊!”白小白皱着眉刚想发脾气,看到寸头身后的周昶,才知道是财神来了,立马喜笑颜开,“昶哥!坐坐坐,随便坐!喝酒吗?” “最便宜的酒,有吗?”周昶按着寸头的肩,让他乖乖坐在沙发上。 江辽起身拿着一瓶啤酒,放在周昶面前,“20。” 寸头一脸嫌弃的看着啤酒,他废了那么多口舌换来的是这? “昶哥,你请人喝酒喝这?”白小白对寸头没好印象,请他喝尿,白小白都没意见,但钱还是要赚的。 “多没诚意啊,喝这!”白小白起身拿了一瓶高档点的白酒,递给周昶,已经替他打开了。 “我没钱。”周昶认得这酒,1000多块一瓶。 “都打开了!”白小白故意憋着嘴。 “我同意你开酒了吗?”周昶撇了眼一心包货的江辽,他毫无反应。 “你他妈当我傻呢。” 周昶忍不住大声了点,寸头拉了拉周昶衣角,福子也抚摸着白小白的背,都在暗中为对方缓和气氛。 白小白把酒瓶狠狠一放,桌子被敲得很响。 他靠近周昶的那一瞬间,江辽说:“我买单,我请大家喝酒。” “你以后对我老……”江辽刚想说老婆两字,周昶连忙赶在他前头说:“老哥!我是他表哥!” 白小白都懵了,他怎么突然坑了自己的发小,这发小还突然多了个表哥。 江辽这才放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盯着周昶看,眼神像要吃了周昶,周昶有些紧张,脑袋四处转动,就是不看江辽。 “对我哥…态度好些。”江辽给了白小白一眼神,白小白这才作罢。 都是自己人,不早说。 周昶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门被打开,很多男女走了进来。 白小白看了眼时间,让福子快些收拾地面,晚上到了,酒店营业。 又是昏暗的四周,乱晃的灯光,寸头开心得混在人群里不知去向,福子穿梭在人群中,擦酒水,端果盘。 她拿了瓶牛奶,放在周昶面前。“江哥说,让你喝这个,不要喝酒,你是不是胃不好呀?” 周昶接过牛奶,居然还是热牛奶,“嗯,是吧。” “是吧?你自己胃不好都不知道?”福子对人没有分寸感,她靠在周昶耳边说话,周昶觉得耳朵酥酥麻麻,感觉很奇怪,他下意识往角落靠。 “有时候吃不下饭,我也不知道为啥。” “我是吃不饱,没时间吃!”福子站在原地,还跟周昶聊起天来。 “吃不饱?你不是这上班吗?这生意不好?”周昶见她那细胳膊细腿,还以为她是故意减肥。 “我没工资。”福子微笑着一脸幸福,周昶只觉得她傻。 “白哥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要他的钱。” “傻子。”周昶没忍住,还是语气轻轻的说了声。 “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就懂了!”福子扭了扭腰,露背设计的裙子,让她背后的蝴蝶若隐若现。 真是傻子,你以为你爱的人,背着你可以爱其他的很多东西,钱就是其中之一。 知道内情的周昶有些无语,他往自己喉咙里咽着牛奶,奶香味流窜着五官,特别舒服。 可最舒服的,是耳朵。 土味dj终于停了,是很清脆的少年音。 受伤的时候,只要你将我温柔环抱,我就无比感激。 一蹶不振的时候,请给我一点点勇气。 你却始终不知道我的心意,今天我也独自在冰冷的街道…… 是一首日文歌,江辽唱得很随意,但人群里有其他的声音,“能不能唱中文歌!” 江辽快速从日文歌转换成中文歌,大家迅速安静,他每唱完一首,就会很多人鼓掌叫好。 已经快12点,江辽终于可以休息,歌手换成了女生,他走到周昶旁边,靠在他手臂边。 周昶睡得很沉,他缩在灯光盲区,江辽摸着他的耳朵,摸着他的侧脸,摸了大约十分钟,周昶觉得痒,醒了。 “寸头呢?”周昶睡来得第一句居然是问寸头在哪,江辽突然从轻柔的摸变成了轻柔的捏,捏了捏周昶的脸,周昶脸上没肉,捏不出小包子。 “人家是学生,早回家睡觉了,还等你!”江辽把周昶拉起身,两人准备回破楼。 “你不也是学生,天天纸醉金迷的,让我看看你的脸,今天又被哪位爷宠幸了?” 江辽坐在三轮车的主驾驶,周昶坐他旁边扒过他的脸,脸上白白净净没有吻痕。 “不知道昶爷今晚能不能宠我一下?”江辽把脸凑到周昶脸边,周昶一手推开,“开车,我好困。” 周昶果然在路上睡不着,路颠,风狠。他看了眼江辽,这家伙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冷风影响。 “你歌唱得不错。” “嗯。” “你车开得也不错,又快又稳。”周昶说完,突然含羞,没话找话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嗯。” “你别觉得我烦,我睡不着,这破车能不能安个防风的布啊!”周昶把脸一半都缩进衣服里。 “嗯。燕姐会安的。”江辽看了眼他裹得像个球的样子,不自知得笑了笑。 “对了,你拿车出来,燕姐同意了?”江辽又快速收起笑容。 “没,文倩说你同意了。” “完了。”江辽突然放慢了车速,周昶也能感觉到。 “啊?你说清楚啊!”周昶急忙问道。 “算了,没多大事。”江江又保持刚才的车速,朝黑暗前行驶。 “对了!还有文倩!她找你没,她怎么回家!”周昶突然束起身来。 江辽不屑说着:“你担心她?她多得是男人送,刚给我发消息了,今晚不回家,今晚我俩睡床上吧。” “你睡床,我睡地上。”周昶别过脸,他还是有些生气江辽一开始在酒吧对他的态度。 “不行。”江辽把车停下,扯过周昶的身子,逼着周昶看着他。 周昶忍不住笑了笑,他踢了江辽一腿,让他开车。 “你知道吗?我以前不敢开车,就是车子一开快,风吹得声音就像女人在哭。”江辽的喉结说话时上下滑动,周昶盯着看了很久。 “所以你多说些话我听听,我就不会那么害怕。” “嗯。好。”周昶把他600块收了两孩子的过程,还有跟寸头打架的过程都一五一时说给江辽听。 江辽听完,脸有些黑,周昶还没咳嗽,他咳了老半天。 还有江古来的事情,周昶也一字不差得都说了。 “如果是我杀的,你会怎么办?”江辽突然说。 周昶愣了会,“报警。” 对,他会报警,哪怕是他喜欢的人,他也会报警,这种事情,他不会傻到为了爱情放弃三观。 “那你到,时候陪我去自首,好吗?”江辽的话听得让人头皮发麻,一字一句,停顿得真实。 周昶双手环胸,怒骂道给自己壮胆,“你是不是有病!” “哈哈,你当真?我爸活得好好的,出差呢,你别听别人乱讲。”江辽扯出了笑容,是假笑,周昶分得清。 沉默一会后,江辽的话像飞虫爬进周昶的耳朵里,很难再出来。 “我以为你不会报警,会陪着我。” “我以为我喊你老婆的时候,你会很开心。” “我以为……诶,我再用一个我以为,修辞手法是不是排比?” 这次轮到周昶脸黑了,他本想解释,他会报警是因为,人做了错事,一定要有悔改之心,自首是正确的。 不敢承认同性身份,是害怕这个小地方的人思想更封建,他跟他会受到更多白眼,曾经的出柜,让他不敢了。 “有病,智障。”周昶刚骂出口,就到了破楼。楼里没人,一片黑。 所以今夜不止文倩不在,大家都不在。 ☆、对不起 “我先打个电话,把药吃了,你再去洗澡。”江辽站在走廊没进房,除了文倩的房间他有钥匙,其他的房门都是紧闭着。 周昶没有大冬天,天天洗澡的习惯。他就洗了一会,擦干身子穿了件能罩住屁股的大T恤,内裤还晾在外头,吃药后,他想出去拿,却听见了江辽的声音。 “你如果想死,就一个人去,我不欠你的!你不要给我做决定,不然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 那语气是周昶从来没听过的,冷静还凶狠。 “你站这干嘛!”江辽突然把门打开,面对着周昶的正脸,他见周昶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突然往上拉了拉,即使周昶快速把衣服扯回原处,那东西还是被江辽不经意间瞄了眼。 “有病啊!帮我拿下内…裤。我……我忘拿了。”外头冷,周昶光着腿害怕出去,他站在门后头,哆哆嗦嗦的厉害。 江辽口里有些干燥,看到那东西后,更觉得喉咙痒,他总想做点什么,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都没干,这里是南方,湿得很。”江辽管他内裤是真干假干,他把门关上,锁好。快速从柜子最上头的空间里,拿出了干净的床单被套。 又把他们睡地上的盖被扔在了床上。“进去躺着,别冷着。” 周昶还是不死心,趁他去洗澡,忍住了外头的冰凉,摸到的内裤的确都是冰凉又潮湿的。 这回死心又快速钻在了被窝里。 说真的,北方的内裤一晚就能干,这里是什么鬼天气。 他趴着玩了会手机,不知道江辽什么时候躺在了身边。 “你在玩什么?还不睡觉?”江辽慢慢靠近他,搂着周昶的腰,周昶的衣服被蹭到了腰上,两人还是面对面,那的东西紧贴江辽,周昶瞬间脸红得跟加多了酱油的猪蹄。 他把手机放下,推开江辽,不注意碰到了江辽的大腿,江辽的旧伤被弄痛了,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了?”周昶将忙坐起来,看着他按着大腿痛苦的样子,周昶让江辽给他看看,江辽也同意了。 是烟头烫出的小泡破了,看这面积和疤痕的颜色,伤口是很老旧的,周昶摸了摸伤口,大部分都结痂了,他想把壳壳都抠下来,有点强迫症。 摸着摸着,还真变成了抠的动作。 “没事。”江辽轻声说道,头低得很低。 周昶突然弯腰,吻了江辽的伤口,“好了,被我亲了就不痛。” 江辽瞪大了眼看着周昶的笑,他没想到周昶会来这下,这不是让诱惑人犯罪的吗? 他一言不发抓紧周昶的肩,把他重重按在床上,大口啃着周昶的嘴,好像有人跟他抢人似的,周昶趁着江辽去吻其地方,终于有了一两秒呼吸的时间,“靠,我说你……能不能……轻点!”江辽把周昶翻了个身。 “我腰啊!”周昶红着脸留了点眼泪,任江辽在他身上乱来。 江辽吻着周昶耳侧,舔/着他的耳骨,突然想起屋顶那晚,他亲周昶耳侧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放弃破楼和摆脱斜川的事。还有怎样离开这么一群人。 文倩,王水如,燕姐,白小白……江古来。 仿佛吻了周昶,他就能理所当然的离开,今晚更是如此想法。 “对不起。”事情做完已经是日出,江辽抱着光溜溜的周昶,在他耳边轻轻呢喃。 周昶睡沉了,嘴角的笑意是睡觉都无法掩饰的,江辽看了很开心。但他听不见江辽道歉的话,他也没看见江辽红着的脸。 起身,江辽替他穿好了长衣长裤,还用吹风机吹干了内裤,揉了揉周昶的脑袋,独自出门。 周昶醒来时却已经中午了,完蛋!他的补习工作!周昶忍着痛,穿好了衣服,燕姐像个阴魂不散的鬼,笔直得站在门口,仿佛就等着他开门似的。 我操,江辽呢? 周昶这才意识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江辽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拔/吊无情。 “让开。”周昶见燕姐一脸凶相,实际上慌得很。 “昨天的车子是江辽开的?”燕姐抓着周昶的手臂,拉他下楼去,周昶没有力气反抗,昨晚被榨得干干净净。 他像个被摆布的人偶,走到了车子面前。“我开的,钥匙也是我拿的。” “是偷!我柜子里少了5000块钱!”燕姐大声朝周昶吼道,她的个子在女人里算高的,在南方更算高的,就比周昶矮了一些些,吐出来的唾沫星子,正好喷在周昶脸上。 周昶无语,拿手胡乱擦着脸,先把唾沫星子擦掉再说。 手上黏哒哒的,一股怪味,他有些崩溃,做完那事没有洗澡。 这一天恐怕都要带着江辽的味道。 “你找文……我也没办法,我没拿。”周昶还是忍住没说,文倩才是走进了房间的人,他怕文倩被燕姐活活打死。 好在“文”跟“我”的读音特别相似,燕姐没有怀疑到文倩身上。 “那就是你偷的。”燕姐很笃定,她但更害怕,害怕这个脑子有些灵活的周昶。 “随你怎么想,要不报警?”周昶拿出手机的一瞬间,就被燕姐给打在地上,手机立刻四分五裂。 “不能报警!啊!不能报警!”燕姐扯着周昶的手,扯着他的外套,疯狂摇晃周昶,周昶实在火大,用最后点点力气推开她也足够。 “疯婆子,你不想报警摔我手机干嘛!”周昶捡起手机,屏幕都裂开了,好在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他还是看燕姐不爽。“你他妈最好庆幸你是个女人,老子不打女人。” 周昶气得想马上离开她,这疯子谁愿跟她多待一秒,谁爱待。 “你不能走!你把钱给我!”燕姐打算追上前,好在文倩回来了,她扶着燕姐,问怎么回事。 文倩先是一脸无辜,然后慢慢变成惊讶,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周昶,故意快速眨着眼。“我家本来就穷,你怎么能偷钱呢?你没钱可以问江辽借啊!” 周昶不想配合她,却想离开这个女人堆里,“放屁,我没拿,谁拿了谁知道。” 但更不会傻到跳进黄河水里。 “喂!不是你拿的还有谁!”文倩朝周昶大喊,周昶已经走远。 “燕姐,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报警啊!”文倩把燕姐扶进破楼里,燕姐坐好,平复心情。“让江辽骗他,把他家的钱都骗来!” “小江已经在骗他了,小江跟我说,等他的病好了,他一定会代替小江去坐牢的。”文倩扶着燕姐的背,让她好顺气些。 “什么病?江辽是蠢货吗?帮他治病?”燕姐又激动了起来。“不要到时候赔了钱什么好处没捞到!” 文倩连忙解释着,“不会的,小江还不靠谱吗?初中的奥数题,他小学就会做,聪明的很!” “聪明是聪明,可惜有你这个姐姐和那个爸。”燕姐叹了老长一口气,她挺心疼江辽的。 “要怪,只能怪他爸,怪不了我。”文倩的眼神全是恨意,小时候的画面在眼前重重叠叠。 小江辽摔倒了,小文倩连忙扶起他,还会给他糖吃。 小江辽害怕走夜路,小文倩就牵着他,走在他前头。 小江辽被王水如骂,打。小文倩就会带他看医生,抹药膏。 …… 文倩想努力忘掉这些,只是一回到破楼,画面就像放映机,自动出现,她想,江辽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情。 日日夜夜的争吵,王水如跟江古来的争吵,嫖客跟□□的争吵,燕姐跟楼下朱爷的争吵…… 也浮现在眼前。 她小时候会捂着他的耳朵,害怕他听见,但是看见江古来一次又一次强迫王水如做不好的事情时,文倩渐渐把手松开了,再也没主动捂过江辽的耳朵,不管春夏,还是秋冬。 别怪我,长大后,和任何人渐行渐远,我都不会特别悲伤了。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不起了,让大家一起难受。 文倩想跟燕姐说这番话,但她害怕燕姐听不懂。 ☆、画 “有酒吗!”周昶没地可去,走到镇子上已经下午了,他浑身上下透着消毒水的味道,摆脱医院的好多天,再次闻起来有些不习惯,身后也隐隐痛着,朝白小白借了手机,给老板娘请了个假。 “我可不敢卖你酒,江哥嘱咐我了。”白小白今天穿了件短袖,手臂上纹的扭曲龙露出了一大半。“他说你胃出血,不能喝酒。” “听他放屁,我没病。”周昶自己动手打开冰柜,拿了瓶啤酒,刚开易拉罐,打算往胃里灌酒水,啤酒忽然被人打在墙上,整个罐子被炸开。 所以人都惊了,白小白连忙上前拉着江辽,他以为江辽当初的嘱咐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样认真。 哀求道:“不要打架!装修费贵的很!” “你管我?”周昶被江辽莫名其妙的态度惹恼了,他这一脸冷冰冰的,跟昨晚在床上那个温柔的他,截然不同。 “喝酒伤身体的。”江辽露出笑弯的眉眼,脸变得迅速,他搂着周昶的腰,把周昶搂得紧紧得,周昶有火也没地发,再计较就显得自己小气了。 两人眼中没有其他人,白小白跟个空气似的,他惊讶得不行,这是表哥?搂腰?白小白从没见过江辽主动搂过人,手还扒得那样紧。 “我靠…什么情况。”白小白见气氛缓和了,躺在沙发上摸着身边葛斌的脑门,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发烧。 葛斌一眼看穿,朝江辽阴阳怪气说:“听老白讲,他是你哥?” 江辽没理他,回到吧台调着酒。 葛斌歪嘴一笑,看着周昶舔了舔嘴,朝他握手,“名字葛斌,隔壁纹身的。你叫周昶对吗?他们都跟我说过。” 周昶听到纹身眼神一亮,是他想接触的行业,他喜欢了五年之久。 “嗯,纹身师?”周昶来了兴趣,他俯身弯腰捏着白小白手臂的皮肉。“这是你纹的?”葛斌被他盯着都有些紧张。 白小白迅速坐起来,眉毛皱得比所有人都紧,“就是他!纹得啥玩意!我当初说好了要一条霸气侧漏的龙!这他妈跟下水道的蛆有什么区别!” 他指着手臂的纹身,又气又好笑,“我还记得有次跟江哥去打群架,打到一半,人家把我衣服给撕了!指着这纹身笑了老半天!” 白小白瞪了眼葛斌。“要不你是我兄弟,我早弄死你了!” “打架被人撕烂衣服的丑事,有必要每年都说吗?”葛斌拿出烟盒,咬了根烟在嘴上,又递了根烟给周昶。 “那你有本事给我纹条好看的龙啊!” “……” 周昶摆了摆手不敢接,江辽虽然低着头摆弄着工作,但他微微的抬眼,还是跟周昶的眼睛对上了。 “什么乖崽崽啊!酒也不喝烟也不抽?”葛斌朝白小白要打火机,白小白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葛斌等不及问江辽要。 江辽冷淡淡道:“别抽烟,我哥肺炎。” “我去,扫兴……你家小桑是肺癌,你哥又是肺炎,你身体什么时候得个病看看?”葛斌斜着脖子看江辽,江辽习惯了他说话不过脑子,懒得计较。 “说话还挺难听,纹身也挺垃圾。”可周昶不爽葛斌拿人的身体开玩笑,生大病可不是一般的痛苦。 葛斌刚刚还笑嘻嘻的,听完这句话,把桌子上的烟灰缸重重一摔,站起身,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周昶看他这样更来劲了,虽然跟江辽床都上了,但感觉江辽还是离自己特别远,说不上来的闷气,正好没地方发泄。 “我的两位大爷啊!算我求求您们儿了!放过我的小破店吧!”白小白求着葛斌,一脸怂样。 “不会说儿化音……别说。”周昶翻着白眼,白小白也是故意的,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福子也上前拉着周昶坐好,而江辽却咬了半根香蕉进嘴,不停嚼着。 “把话说清楚。”葛斌缓缓坐下,他还是不依不饶。 “他没什么意思,他可能小学画得图案都比你现在强。”江辽慢悠悠走到大家跟前,把周昶忘记锁住的朋友圈递给葛斌看。 朋友圈的内容很单一,全是素描画,油画,山水画,偶尔有几张跟板友们的自拍。 “你这么有才!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看看!”白小白边看边感叹着,他的纹身大概有救了,葛斌也说不出话来,他想找个厉害的美术老师找了好久。 周昶不是个爱炫耀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破烂手机,放在桌上,正好是个理由。“手机坏了。” 白小白拿起手机,屏幕碎得能掉渣。“苹果啊!这里没有修苹果机的店。” “怎么摔的。”江辽只在意这个。 “燕姐怀疑我偷你家钱了,我就报警,她给我摔了。”周昶有点委屈,他早想把这事告诉江辽。 “把手机卡先给我,放我手机里,我双卡的,行吗?”江辽把坏手机放口袋里,语气柔和的很。 周昶同意,反正他也没有什么秘密。 “大神!教我画画行吗!”是葛斌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周昶身边。 扒拉着周昶的手臂,靠得很近,周昶吓得一哆嗦。白小白也凑过来,扒拉着葛斌的手臂。 两大男人压着周昶,两人都被江辽轻轻打了一后脑勺,还是不撒手。 “救我!这里都是不靠谱的纹身师,我要重纹!” 周昶瞪着他说。 “你不能去市里找人吗!” “太麻烦了,福子会想我的,小店也离不开我!” “真不要脸。”江辽小声跟福子嘀咕,福子也点头肯定。 这回轮到葛斌举手。 “救我!我要学画画,我画的线条太奇怪了!” “我只学过一个月的纹身啊!我也不太懂!” “没事,以后你就是我师傅了!可以帮客人画图案!我来纹!” “要付钱给我哥。”江辽也插上一嘴。 “没问题!走,我带你哥去看看工作室!”葛斌拉着周昶的手心,快速跑出白月光酒吧。 江辽有些笑不出来,他把围裙一解,跟在周昶后头。 ☆、记得吃药 “你跟着来干嘛?不上班吗?”葛斌还牵着周昶的手,一脸茫然问着江辽,当然他是装出来得表情。 周昶眼里全是墙壁上的画,压根没看到江辽紧咬的后槽牙。 江辽面无表情穿过葛斌时狠狠踩了他一脚。 葛斌痛得撒开了手,抱着腿原地跳了起来,周昶还没反应过来,他上前摆动着墙架上纹身工具,入了迷。 “别碰他,是我的。”江辽扯过葛斌,让他别太夸张,明明没用多大的劲踩他。 葛斌一脸迷之微笑,“我就知道!我还没见过你看谁眼神那么清贫!” “什么东西?”江辽难得疑问脸。 “就是很干净,眼睛里好像没别的,只有他。”葛斌靠着江辽的耳朵嘀咕着,故意去抓周昶的手,也是想看江辽的反应,自己多年的好兄弟,终于要谈恋爱了。 江辽愣住了会,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神,不敢相信葛斌的话。 “真像你说的就好了。” 纹身屋不大,但葛斌说生意很好,周边的小年轻要纹身基本上都会选他的店,葛斌家有钱,认识的人也广。 天暗了,两人回了到白月光酒吧,葛斌拜托周昶留在纹身店画图案,是位美女订的锦鲤图,难度很大,周昶真想不通葛斌怎么敢接这单生意。 而江辽呢,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来穿梭在人前人后,唱完歌又得端酒水,刷厕所……他总想着福子是个女孩,所以脏活重活他都包了。 可今天喘得厉害,脑袋也有点晕,他让葛斌替他唱歌,他去外头吹会冷风。 还是冷风没那么压抑人,酒吧的暖气热得让他难以呼吸。 “江哥!葛斌让你去他店里拿打火机。”福子把钥匙扔给江辽。“有病一人,我们店又不是没有,非得使唤你。” 江辽猜到了葛斌的用意,打火机这种随意的东西,问谁借都行。 “谢啦!”江辽的这句话是说给葛斌听的。 “谢什么啊,人家使唤你做事呢!”福子嘟着嘴回了屋子,她不喜欢葛斌,因为长得很丑。 江辽把纹身店的卷门打了开,又锁上了门,声音在夜里放大了双倍,周昶听到动静后也只是抬了抬脖子,接着画画。 “别画了。”江辽看了眼周昶的画,黑白的底稿已经全部画完,线条精细又流畅,他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厉害的底稿画。 心里感叹了一万遍,周昶可真有才。 “还有一点点,别吵我。”只要周昶拿了画笔,脑子和眼睛里就只有画稿。 “哦。”江辽耷拉着头,扣着坐椅子上的皮,“要是那女人纹得地方很隐私,你也要帮她纹吗?” 周昶没想太多,他只是个画图案的,还没到纹身那一步呢,下意识说道:“纹啊。” 江辽听完,立马就急了。“你先帮我纹!我要纹大腿上!”江辽指着自己的腿,是那条布满烟疤的大腿。“我也要纹鱼!” 周昶终于抬眼看了江辽,江辽的眼白泛红严重,眉心紧皱,看起来疲惫的很,跟那晚在寺庙时喊累的模样很像。 “纹个屁啊,很痛的!”周昶才不许他乱来,他的伤口还在发炎中。 “那你也不要帮那女人纹,让葛斌纹。”江辽这才放心,他的声音软软的,他趴在桌子上,闭着眼说道。“我会不爽……” 周昶微微张着嘴,惊讶得不行。“不爽什么?”他放下画笔,靠了过去,对着他脑门哈了口热气。 江辽紧绷的眉终于松了。 “没什么,敢碰别人你就完了。”江辽突然站起来,留下一句威胁人的话就打算离开,他刚踢开椅子,就被周昶拉住了手。 “你来这?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周昶也站了起来,从背后抱紧了他,抱得力度太紧,感觉是想把江辽勒死一样。 “嗯。” 又是一个字,你他妈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周昶松开了手,他感觉自己抱着一块木头,木头的身体是虽然很烫的,但心大概是凉的吧。 周昶又开始画画了,江辽也不走,他躺在纹身椅上,眯了一会。“吃药了吗?” “没有。” “记得带药在身上,每天都吃。” “知道,用不着提醒。” 气氛很尴尬,空气中弥漫着颜料的味道,江辽觉得头更晕了,他好想吐,怎么去到哪里的气味都另他作呕。 周昶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你不冷啊,躺那上头不盖被子。” 他起身把小沙发上的毯子扔到江辽身上,江辽还是一动不动,周昶有些担心,走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不行。 “对不起啊,我以前身体很好的,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总是不舒服。”江辽缓缓睁开着眼,见周昶蹲在他面前,一脸担忧。 周昶到处翻着柜子,也没找到感冒药和毛巾。“那你是不是觉得认识我以后就老是生病咯。”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辽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他知道药放哪里。 周昶让他不要乱动,他说自己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脆弱。 结果被周昶骂了好久…… “我能把脸埋你脖子里吗?” 两人坐在小沙发上,江辽就直直盯着周昶看,他需要周昶的体味救命。 “可……”以字还没说出口,江辽就把周昶衣服的拉链拉开了,周昶里头只穿了件很薄的短袖,江辽低着头,在周昶胸口蹭来蹭去,幅度虽然不大,但江辽的鼻尖很凉,鼻子突然受热,鼻水很容易留出来。 周昶的锁骨上粘了点凉凉的鼻水,“你是不是狗!鼻涕留出来了!” 但他没舍得松开抱着江辽的手,他把江辽的整个身体往怀里搂得更紧。 江辽只穿了件薄卫衣,完全能感受到周昶心脏跳动的频率。 “对不起,我去拿纸。”江辽做了个离开的动作,周昶不让他走,按着他的头,揉了揉他的后颈。 “别动,走了就不给你闻。”周昶突然发现江辽的后颈也有伤口,很长很长的一条,从头发里连到脊梁骨。 那晚有些激烈,周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小伤口,他越摸越心疼,江辽这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那你让我亲一下,行吗?”江辽有些得寸进尺,闻到清梅味的那一瞬间,他就舒服了,脑门虽然还是烫,但脑子里头拧紧的血管,一下子松开了。 “想亲就亲,你能不能别费话。”周昶的脖子突然被深吸一口,有一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江辽吸久了还不够,换了种咬法,周昶的小半脖子都被他咬红了。 两人下面都有了反应,周昶想慢慢推开江辽,可不能在这里就做了,他不想给江辽的朋友带来不好的印象。 江辽不肯,周昶越推他,他咬得越凶,手也伸进了周昶的衣服里。 “你属狗的吗!我好痛!”周昶被他压得躺在了沙发上,小沙发哪里能躺两个人,江辽为了不让周昶掉下地去,拖着周昶的头,接着疯狂得吃。 两个人的脖子都暴着青筋,互相使劲。 “你喜欢男的吗?”江辽眼睛红红得,像是快哭了一样。 周昶推开他时的加力,力气每重一次,他的心就像被人拿着刀来回割着,心快要被割开了。 “是不是我给你丢脸了!你觉得我有一个那样的家!我也跟个鸭子一样!”江辽终于松开了周昶,他看着周昶破皮流血的脖子,有些后悔了。 “对不起。”江辽低着头,恢复了正常意识,他把裤子口袋里的药扔在了桌上,“记得吃药。” 他头也不回,开了卷门,走了。 周昶愣住了会,想了很久,突然微微上扬着嘴角。 阿辽,你终于肯说了啊! “操/你大爷,老子才不会跟鸭子上床,你想什么呢。”周昶拿起衣服,回到白月光酒吧时,酒吧已经关门了。 操/你大爷!真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啊! “江辽,你他/妈是不是傻/逼啊!” ☆、喜怒无常 吃药后,周昶窝在小沙发睡了一晚,第一次没回破楼睡,他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睡觉,睡不暖。 他的手脚到早都是冰凉冰凉。 他也没有手机,想找江辽,也找不着。 醒了以后,就继续画着画,都要成了画图工具,一画就是一上午。 “去哪啊!”葛斌躺在沙发边的毛毯上,揉着刚打开的眼睛。 “帮小孩补习。”周昶见他才醒,都有些羡慕了,把完成的画稿挂在他面前。 “我去!大神啊!谢谢谢谢!”葛斌小心翼翼地拿着画纸,这玩意可以赚个小一千啊,而且客人一定会满意。 “远吗?我送你!” “不用,一中附近。” 斜川一中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周昶帮老板娘的儿子补习完课后,靠在铁棚的电线杆边,他点了几根兔肉肠,没吃。 想等江辽一起。 但没看见江辽,却看见了刘川跟寸头。 “喂!”周昶挡在刘川同行四人面前,他只要知道江辽人在哪,上午有没有上课,难得好声好气说道:“问一下,有没有见过江辽。” 寸头见是眼熟的人,笑容都藏不住了,那瓶好酒他虽喝了一些些,但回味无穷。“没,他估计又逃课,你怎么来了!去喝酒吗?去玩吗?” 刘川见寸头一脸奉承模样,狠狠拍了他的后脑勺。“什么情况?” 寸头把事情由来都给刘川交代了,周昶实在没耐心听他两的交流,把地上的石子一个个踢得老远,走人,又回了酒吧。 “我去!他怎么走了!” “这人谁啊?” “上次把川哥揍出鼻血的人!” “闭嘴!滚!” 没人!没人!没人!到哪里都没人!江辽不在酒吧,不在纹身店,连快递店都没看过他人,周昶的腿都快要走断了。 他想去破楼和破庙看看,但路太远,靠两条腿是真不行。 “还没找到人?他还不来上班!”白小白睡到下午才醒,他哈欠不断,靠在福子身上蹭来蹭去。 “江哥昨天跟你闹矛盾了吗?”福子说完,吻了白小白很久,抽开空,倒了杯水放在周昶面前。 “哥!你脖子怎么了?” 周昶连忙把领口拉紧,吻痕被遮得严严实实。 “湿…疹,我不习惯这儿的天气。” 葛斌的工作服还没脱,他刚帮客人纹完一只猫咪,就跑到酒吧要饮料喝。“我操/他妈,江辽不接我电话,对他无语,跟你吵架不接我电话?傻/逼!” 周昶眼神空洞,没话可说。 “你慢点喝,别弄脏地毯,江哥最烦洗地毯了。” 福子急忙把卫生纸按在葛斌脸上。 “知道知道!大不了我多给些钱给他!”葛斌推开福子。 白小白一脸懵,可能是还没睡醒,他拉着福子去了厕所里的小房间,那是更衣室,周昶有点印象。 “大白天就开始做啊!老子真是羡慕了。”葛斌自己动手在冰箱拿出了速成鸡排,他有些饿了,估摸着周昶也没吃,炸了两片。 即便隔了两层门,福子的□□声也能从里头传出来,嗯嗯啊啊,喊个不停。 周昶看着油锅里的炸鸡,听着□□声,哪里有食欲,他反胃得很,抱着垃圾桶吐了。 吐了两三口酸水,早饭没吃的他,胃里没东西。 “习惯就好。”葛斌看着周昶那样,笑得很大声。他没把鸡排切成块,拿着就啃。 “一开始,江辽也像你这样。”鸡排炸得酥酥脆脆,香得很,周昶却一点食欲也没,他让葛斌把鸡排拿远些。“后来,他就不吐了,每次都会带上耳机。” “你不喜欢女人吧。”葛斌又喝了口啤酒,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天堂。 周昶没理他,即便被他看出来了,周昶还是不想承认。 他觉得胃更难受了,他变成了自己特别讨厌的那种人。 他恶心自己。 “不想说就算了,你如果是直的,就放了江辽吧,他只有爱情可以期待,你可别破坏了他的期待。” 葛斌突然说话文邹邹的,周昶更反胃了,他觉得胃要炸了! 要是江辽在就好了,江辽只要站在他身边就好。 “能借下手机给我吗?我给他发语音。”周昶拿了葛斌手机,跑到外头,手有些颤抖,他一直暗示自己,是风凉,是风冷,不紧张,没事没事。 “你人呢?”他手指上滑,删除了。 “昨天我不是故意的。”他再一次手指上滑,删除。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他手指突然颤抖。 发出去了。 我靠…… 周昶见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说话,但过了一会后,页面还是没动静。 他忍不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了两下,往日熟悉的清脆的嗓音变得有些沙沙的。 “我没事。” 还没等周昶开口,江辽先说话了。 “你搞什么失踪!快递那说你不干了?是想要好好学习了吗?” 周昶刚把话说完,脑子里就一万个后悔。 他明明想问的是…… 破楼没有空调制暖,你一个人睡冷不冷。 “是觉得没必要那么拼了。”江辽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不像是感冒后闷闷的嘶哑,像是哭了。 “想通了就好,读书最重要,对你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江辽听过后嗯了一声,告诉周昶他晚些会去酒吧,周昶的心还是挺不安的,江辽明明逃课了。 周昶觉得当面再聊比较好,便回了纹身店。 葛斌又给了他一堆细小的工作,周昶忙得差点忘记吃药,吃完药后又接着画。 “这样吧,一个客人我七你三怎么样?我也不坑你,这里有水,有暖气,有沙发睡,你都可以随便用。”葛斌吃饱喝足后躺在沙发上揉着肚子。“还有什么需要的,你都可以提。” “没有,可以。”周昶听着觉得不错,在这个破镇子有钱赚就差不多得了。 挑三捡四怕是要饿死,最主要,他是想替江辽分担些。 他得把买药的钱还给江辽。 “我说你这么个大触,来这个破镇子干嘛?别告诉我,你真是江辽的表哥。”葛斌摇摇头,“我不信。” “爱信不信。”周昶不敢看他,一副八卦的模样。他能感觉到葛斌的性取向也是男,所以在葛斌面前说谎,没有信心。 周昶的脸立马咻一下全红了。 “你脸红什么?”葛斌得逞得笑咧了嘴。 “关你屁事!”周昶斜眼看着他,轻声道。 “那我问江辽。” “我管你问不问……”周昶的语气还是很平淡,很平淡。 “靠,没劲,我才不问他,他就一喜怒无常的老虎,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周昶听完葛斌这话,头一低,脸一黑。 摸了也没觉得怎样啊…… 脑袋里好像有个声音在慢慢响起,眼前呢,立刻浮现出那一夜的激烈场景,他拼命摇晃着脑袋,画面和声音才渐渐消失…… 画画!画画!画画!不想他了,不想他了…… ☆、光圈 “我的大哥!你去哪里了?”白小白见江辽慢不经心开了门,赶紧上前抱住他。 江辽按住他的脑袋,把扒在自己身上的白小白给推开了。 “请假,我今天晚上不想上班。”江辽坐在高椅上,手里玩弄着打火机。 白小白面对这突然的请假,有些措不及防。 江辽在酒吧呆了快四年,初中毕业的暑假就开始在这打工,他几乎是全年无休,每晚都在。 请假这两个字,白小白从没听江辽说过。 “可以是可以,你去哪啊?”白小白给葛斌发了条消息,让他来酒吧救场,今晚客人虽然不多,但想听歌的人还是有的。 福子整理着事后乱糟糟的头发,走到白小白身边,轻轻拽了下白小白的衣角,“别问!” “你闭嘴!滚!”白小白不太满意跟福子下午的过程,他正好把气撒了出来。 福子委屈的很,跟白小白大吵了一架,跑了出来,打开门的那一刻,正好碰上了葛斌跟周昶。 “她怎么了?”周昶随着葛斌坐在沙发上,他嘴上问着福子,余光里却都是江辽。 白小白踢倒了垃圾桶,“这臭婆娘,我平时给她惯的!让她变个姿势就他妈不肯……” 葛斌瞪了白小白一眼,周昶大概也明白了,故意咳嗽了声。 “吃药了没。”江辽扭头望着周昶,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关心依旧。 周昶嗯了一声,白小白又接着嚷嚷,“江哥,你还要请假啊!我这都没人管了!” “你去哪?不会上课去了吧?”葛斌拿起桌上的烟盒,无意间瞥到了江辽尖锐的眼神,又放下了。 周昶也很想问江辽要去哪,手撑着沙发,感觉随时准备站起来,江辽如果出去,他怕是下意识也会走出去。 “水管炸了,白天没修好,等下回去接着修,不然她们没热水洗澡。”江辽拉了拉外套拉链,站起身。 “上个屁学啊,江哥答应我了,以后跟我一起开店!”白小白插上一句,江辽没搭理他。 “哥,走。”他打开门,等着周昶。 葛斌拉着周昶的袖子,“画还没画完呢,等会不画了吗?” 周昶犹豫了会,是明天上午客人要的图案底稿,葛斌带他来酒吧坐坐,也只是中途休息一下,等会就回纹身店。 “明天我早起,会画完的。”周昶看了葛斌一眼,又跟白小白挥了个手,推着江辽的背,走了出去。 “□□还用洗澡?再洗也是脏。”白小白把灯关调亮了一些些,店里只有三四位客人,冷清的很。 他不习惯为别人端酒送水,他觉得伺候人的活很傻/逼。 葛斌更是如此想法,他绕过垃圾桶倒在地毯上的呕吐物,走到话筒前,唱起了歌。 江辽跟周昶还没走远,依稀能听到葛斌的歌声。 “没你唱得好听。”周昶挠了挠脖子,吻痕在结痂,有些痒。 江辽想扒开他衣服看下伤口,但外头太冷了,他还是忍住了。 “也挺好听的。” “诶?不回破楼吗?”走了一会,周昶发现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不止人声了,玩具车的声音,音响的声音…… 是广场,不大,有很多简陋的商铺,用布子隔开起来,人挤人,热闹。 “刚是骗他们的,水管我上午就给弄好了。”江辽走到一家卖绳子的商家前,拿起各种各样的绳子,左拉右扯,测试着绳子的韧性。 周昶选了根最粗的,看起来就难断,他递给江辽,江辽没要。“你撒谎脸都不红一下,功力深厚啊!” “不撒谎,他能放我走吗?”江辽侧着脸浅笑着,嘴巴呡成一条线,梨涡停留在脸上的时间很长。 “那你学习的时间也任意被他支配?”周昶还是很担心他的学习,大概是自己没考上喜欢的大学,他下意识把寄托扔给江辽。 江辽买了根很细很长的麻绳,麻绳不是纯麻色的,还有细小交缠的棉线。 是蓝色的。 “他们都说考大学没用,葛斌让我跟着他画画,但我不会,老白说做网红就够赚钱,倒也是真的。”江辽死死盯着周昶的侧脸,广场微微亮,都是简陋铺子借来的光。 周昶压根没注意江辽期待的眼神。 “别听他们瞎说,好好读书!网红都是青春饭,对你以后不好。”周昶被发光的小玩具吸引了视线,有飞机,有汽车。 虽然都是很幼稚的玩具,但还是忍不住想摸摸看看。 “这个都少钱!”周昶指着一架小飞机,飞机虽然只有手掌大小,但做工很精细,上面还有手绘的云雾图案,很漂亮,周昶一眼看中。 “98,还会飞的,这是它的遥控。”老板把遥控从脚边找了出来。 周昶皱了皱眉,他觉得挺贵的。 可他以前是个买几万块一双鞋都不眨眼的人,现在买台不过百的小飞机都很纠结。 世事无常啊! “便宜点呗。”江辽拿起飞机看了看,是挺酷的一玩具,他也挺喜欢。 “我们都是小本生意,不赚钱的,最低这个价!”老板见他两还价,连忙拿过江辽手中的飞机玩具,放回了自己身边。 周昶见老板小气的模样,拉着江辽就走,“不买不买了,我不喜欢。” 还没等江辽开口,周昶又被一小玩具吸引得走不动路了。 是大家小时候都会玩得发光小手圈,细长的透明色圆柱体,用力一掰,不掰断,液体在里头流动,手圈就会慢慢发光。 大城市很难在街边买到了,周昶兴奋得像是见到老友一样。 “我们买这个吧!”他指着发光圈,看着江辽。 江辽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已经伸进桶边,挑着颜色了。“你多大了?好幼稚。” “你要什么颜色?”周昶问着老板怎么区分颜色,他选了蓝色的。 “我也……都可以吧。”可惜蓝色只有一根,最后什么颜色江辽都不想选。 周昶扯过他的手,把白色的发光圈掰断,套在了他手上,发光圈五元一个,是周昶能负担起的价格。 “我不喜欢白色。”江辽觉得带着这玩意很幼稚,他不能一个人幼稚,他把蓝色的发光圈帮周昶也带上了。 “没有黑色吗?”江辽无意识说了句蠢话,周昶朝他翻着白眼,两人又走到烧烤摊面前,烧烤摊是开放式,油烟味不重。 江辽点了很多羊肉串,但他不让周昶吃,给周昶要了份炒粉和肉饼汤。 周昶看着羊肉串馋得就差当众流口水,以前吃香喝辣没人管,喝酒挡酒都是为别人,现在做出一些些有伤自己身体的事,江辽就会用眼神杀人。 周昶沉浸在这种关心里,他有点喜欢。 “我觉得你穿白色衣服一定很好看!趁年纪小,多试试别的颜色。”粉炒得很好吃,周昶夸了老板的手艺,老板开心得很。 他又问老板要了几颗蒜,推荐江辽吃一口肉,再咬一口蒜,江辽不肯,迟迟不吃蒜。 “黑色耐脏,方便。而且我不适合……”江辽细嚼慢咽着肉,嘴边没有一滴油,倒是周昶吃了满嘴油。 “那颜色…太干净了。” 江辽拿起纸巾帮周昶擦了擦嘴,来回不到两下,周昶就把纸巾抢了走。 他望着四周,庆幸着没人注意到刚刚那一幕,大家都是低头的吃肉,仰头的大笑。 “人多!你别乱来。”周昶小声嘀咕着,他低头喝完汤,自己擦了擦干净嘴,便起身准备离开。 江辽没吃完肉串,跟在周昶身后,没上前并排走。 只是人多,人撞人,江辽看着周昶被其他人碰到肩膀很多次了,最后还是上前走到周昶身边,提醒他注意口袋里的钱,不要被人偷了。 周昶尴尬的很,口袋里一共二十块,偷了就偷了吧。 两人快走到了广场尽头,人越来越少,四周越来越暗,尽头的小摊没什么可卖的东西,全是些老人家穿的衣服,几乎没人逛,店主们也因为生意不好,玩手机的玩手机,打瞌睡的打瞌睡。 店主们在等天色更暗,便下班回家。 两人终于走到了店铺们的尽头,两边的铺子的灯,一闪一闪,偶尔被风吹动,一晃一晃,时不时就照在他们两的身上。 “别松开好吗?这里暗。” 江辽突然紧紧握着周昶的手心,周昶能感觉到他的手劲一会变大一会变小,话像蚂蚁一样细小,爬进了周昶的耳朵,“不会被人注意的。” 确实不会被人看见,他们走到花坛边,一片黑。 唯一的光亮,就是两人手上会发光的小手圈,白色跟蓝色靠得很近,看手圈的就知道花坛边有两人手拉着手,有个店主玩手机脖子酸,抬头转脖子时注意了,只是看不出来两人的性别。 店主习惯了,总有小情侣会在广场尽头的黑暗里找刺激,他见怪不怪,又接着看手机。 ☆、没事 周昶没有松开手,江辽的那句别松开好不好,让他的心咯噔一下。 酸酸的,周昶有些愧疚。 他们两没回破楼,江辽提意去开房,周昶都惊了,但好像没有带上周昶的意思。 江辽那家伙,连买个玩具都不舍得,还开房! “你回葛斌店里睡,明天还要工作呢!”江辽扯过周昶,拉开他的领口,他摸着一小块的咬痕,揉了揉。 “你跟我一起吧,你不在我挺尴尬的。”周昶把拉链拉上,他被江辽弄得痒死了。 江辽一直拒绝着,他还告诉周昶,葛斌是求着周昶做事的,周昶完全有理由要求葛斌。 周昶只是听听,他不想计较这些。 “那就一起开房去!小爷陪你!”周昶脑补了很多,他怕江辽除了自己,还有别的狗子。 “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周昶洗完澡躺在床上,旅馆很小,床也很小。 江辽不说话,也迟迟不脱衣服去洗澡,等到白小白给自己发完工资后,立马转了一半钱给燕姐。 “快去洗澡啊,把手机借我登下微信。”周昶登上微信后,李渊发了一大串消息,收到消息的铃声像放鞭炮一样。 闲鱼买家也开始催着周昶把衣服寄过去。 周昶差点忘记这一茬,连忙码在了江辽手机的备忘录里。 本来是一心看着李渊发来得消息,听到洗澡的水声后,却分了心。 玻璃是磨砂透明的,床是正对着玻璃,房间小,床尾跟玻璃隔得很近,哪怕周昶是个近视眼,也能看得清。 江辽的身体的曲线隔着玻璃若隐若现,周昶嘴里干得很,好在江辽是背对着周昶洗澡,不然周昶的鼻血都能直接流出来。 江辽的头发湿湿的,他走出来时只用毛巾稍微擦了擦,吹风机是文倩独用的,她从不给江辽用,所以江辽没有吹头发的习惯。 周昶可受不了他湿头发睡觉,很暴力拉起已经躺在床上的江辽。 “吹头发!” 好在江辽听话,乖乖坐在椅子上,周昶开着中档暖风帮他吹着头发。 周昶见江辽用浴巾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他又开了高档暖风,生怕冷着江辽。 “你不是挺会照顾自己吗!头发都不吹就想睡觉?” “没事。” “你能不能少说没事。” “好。” 周昶的手骨也很纤细,他可以摸到江辽的每一寸头皮,从头顶到后脑,最后到后颈。 后颈有一条细红的伤痕,周昶刚吹头发时就注意到了,他以为是老伤,但不仔细看,不明显。皮肤是鼓鼓的,很明显是新伤口。 他用力把衣服往下扯,江辽反应过来,使着劲不让他扯。 “给我看!”周昶朝他大吼一声,脸瞬间通红,明显情绪在波动。 “我没事。”江辽站了起来,把衣服裹得更紧了。 他越是一脸无所谓,周昶越是生气。 “你没事?你给我看看背后的伤!”周昶抓着江辽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按在床上,快速又粗鲁地把浴巾朝两边扒开,江辽的胸口被周昶一览无遗。 江辽本想反抗来着,被周昶粗糙的力气弄疼了背上伤口。 他只是眼睛有些亮亮的,没有任何动作,躺在床上,痴痴望着周昶,也不喊疼。 “伤在背后,你这样压着我,怎么看啊?” 江辽乖乖翻了个身,扭动身体时,腰软软的,周昶忍不住上手抓住了腰。 他顺着腰的位置摸上了背,一条叠着一条的伤痕,全是新鲜的。 好在没有破皮流血,周昶才放心了一些。 “是那个死妈脸吗!”周昶还是立着手,撑着床,保持这个姿势问着江辽。 “再说没事,我就在这操/你,你就不止是背痛了!”周昶见江辽趴着没动静,他低了下头,贴着江辽的耳朵。 每个字都在江辽耳朵上的皮肤震动着。 确实,江辽下意识想说没事,他见周昶都发话了,更得嚣张了,仰着头说:“没事,操/我吧。” 周昶拿他没法子,腿上了床,亲了亲江辽通红的眼周。 他把江辽轻轻翻了身,面对着自己。 江辽没有哭,脸上没有泪痕,居然是笑容。 只是笑容很苦,梨窝久久不散。 “我不想操鸭子,我觉得脏!”周昶故意激他,想让他说实话,“背上的伤是不是跟别的男人玩出来的!” 每一句话都在杀江辽,江辽这才收回了假的笑容。 “不是。” 面无表情的江辽回来了,周昶不喜欢江辽笑,面无表情的江辽往往更真诚。 “不是?那你说是谁弄的!你一米八的个会被谁打成这样!” “王水如。” 三个字,刺激着周昶的耳膜,他不敢相信,把江辽打成这样的人,居然是江辽的妈。 “是她打了我,所以我不会反抗。”江辽转过头,躲避着周昶的眼神,“跟男人做……也是我把他弄成这样,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零啊。” 江辽还在开玩笑。 “对不起,逼着你说这些……”周昶恨不得江辽往自己脸上来一拳。 他刚刚居然说出那种的话来刺激江辽,他觉得发现自己的思想逐渐变得很龌蹉。 他越来越讨厌自己。 “你打我吧。”周昶抓着江辽的手,准备往自己脸上挥,江辽使劲没抬起手。 江辽咬着嘴唇,盯着周昶很久,“你能抱抱我吗?”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周昶从没见过江辽撒娇的样子,可爱到他觉得心都要化了,他赶紧扑了下去,床被两人压到深陷。 江辽呢,压根不把伤口的疼痛放在心上,他从小到大,受习惯了这样的伤,他轻松的笑了,被周昶发现后真的很轻松。 “我不脏,我第一次是跟你做的。”江辽睡在周昶怀里,他跟在破楼一样搂着周昶。 周昶点了点头,磨着江辽的耳朵,说了很多声对不起,连梦话都是对不起。 “以后我说对不起,你也要原谅我,好不好?”江辽盯着已经睡熟的周昶发愣,愣到了天亮。 他穿好衣服,又先起身离开,他拿起手机,李渊发给周昶的消息,他全都看过了。 ☆、是喜欢你 周昶醒来又不见江辽,他觉得心里好空。 不认识江辽的时候,清晨可以独自一人坐在床上,但他现在想睁眼就能看见江辽。 他怪自己变得贪心。 周昶爽快洗漱后,退了房回纹身店。 “葛斌,你能不能先把画稿的钱给我。”周昶刚走进纹身房的第一句话就是讨钱。 “你先把今天客人的图案画出来再说。”葛斌坐在椅子上转过头看了眼周昶,接着帮客人纹身。 还有两个女客人坐在沙发上等着葛斌纹身,她们主动朝周昶打了个招呼,周昶扯了扯嘴角,假礼貌回应着。 “行。”周昶画很快,但笔触又很精致。 “你这么着急要钱做什么?”葛斌纹累了打开水杯,男客人躺着也不安分,摸着葛斌的手臂上的纹身。 给葛斌抛了很多个媚眼。 周昶看着他们两的互动,又歪过头看那两女人,还好她两只顾低头玩手机。 周昶松了口气,说:“去医院。” “你脖子上是江辽亲的,不是湿疹。”葛斌又喝了口水,边说边笑,水都洒了男客人一手。 男客人是认识江辽的人,他没急着擦水一脸八卦问道:“你跟他搞上了?厉害!” “什么叫搞,能不说好听点!”葛斌拍了下男人的大腿。 “兄弟不怕得艾滋吗?”男人朝周昶笑得猥琐,周昶听这叫什么话,暴躁脾气立马上头,抓着他领口把他拎了起来,“你信不信我能拧断你的头。” 葛斌连忙扯开周昶,先给了男人的头一巴掌,“别在我店里闹,要打架去外头,你一米六几的个打得赢一米八吗?” 男人愣了半天,也被周昶的手劲吓着了,脖子被衣领勒出了红痕。 “开玩笑而已,别当真嘛!大家都是一种人!”男人立刻示弱,周昶把完成的画扔给葛斌,走的时候不注意撞倒了椅子,两女人吓得一激灵。 “谁他妈跟你一种人。”他此刻毫不在意女人们的眼光。 “跟以前的江辽真是像,脾气一点就着。”葛斌摇摇头,看着周昶离开的背影。 他走出室内,外头的光很刺眼,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周昶来斜川也有些日子,很巧的是,第二次去医院时,也有太阳。 周昶拿着葛斌给的五百块现金,钱可真是个好东西,能给穷人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他记性很好,跟着江辽带他去过的记忆,很快就到了医院。 一个人走在医院,他的注意点就只在医院的环境上。 之前光顾着看江辽去了,都没发现医院的白墙上都是霉斑点点。 周昶走在过道中间里,四处寻着皮肤科,他想找医生问问被皮鞭抽伤的对策。 突然就有个小孩冲了出来,撞到了周昶的腿,也不道歉就跑了,里面的妇人坐在病床边朝外尖叫,训斥着孩子。 只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孩子也跑远了,在走廊里闹哄哄的,和另两个孩子边跑边打闹着。 周昶朝病房里头望了望,那妇女也不像个病人,大家都随意坐在病床上,病患家属不在意,病患更没心情想这些了。 “哥哥的朋友?”周昶看完这糟糕的环境后,前脚离开,后面就传来了软绵绵的身音。 他转身看着声音的承载体。 是那个女孩,CT室门口的女孩,周昶还记得他慌张无措拉着江辽就跑。 “你是哥哥的朋友!”女孩白得像瓷娃娃,瘦瘦小小的,带着黑色的毛线帽。 “你是来找我哥的吗?”女孩的小嘴讲个不停,但声音又慢又软,周昶一点也不觉得烦。 “哥哥去给我买中饭了,你跟我一起等他吧!” 周昶听到中午这个时间段,连忙问今天周几,女孩看了眼手机说周日,追问着他怎么了。 周昶觉得两人相处有些尴尬,补习课的事说一说正好打破这种尴尬。 “你很缺钱吗?”女孩拉着周昶站在走廊尽头,这儿没人吵闹,安静的很。 “我欠你哥挺多钱的,得还他。”周昶挠了挠头,尴尬到无处可躲,不会聊天真让人觉得沮丧。 “欠多少啊?”女孩笑了笑,她有泪窝,奇奇怪怪又很可爱。 “几千块吧,我也算不清。” “你一定是他最好的朋友!”女孩捂着嘴,瞪大了双眼。 周昶吱吱唔唔回答着,“那……当然。” “他的钱是存着上大学用的,这样借给你,一定是很信任你!”女孩离周昶走近了一步,吓得周昶后退了两步。 “他说过他不上大学,虽然我不信他。”周昶双手环臂,咳嗽了声。 “嗯,别信他,我哥就是个小骗子!”女孩说话时还小跳了起来。 “谁是骗子。” 突然,周昶的脖子能感受到一股热气。 是江辽。 “卧槽,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周昶转身看人时,正好撞上了江辽的胸口,江辽的脑袋就靠在周昶肩边。 “哥你才来啊!我好饿哦。”女孩抱着江辽的手,皱着眉头,她几乎没有眉毛,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拿去房间吃。”江辽把饭盒递给她,盖子是透明的,里头是面条。 “我不要房间很臭呢!”女孩撒着娇。 “算了,让她在这吃吧,这里也安静些。”周昶的肚子也咕咕响着,那分明是江辽做的面,不是外卖。 “你不怕罗姨来找她吗?是她妈。”江辽拉着周昶在他耳边低语。 这句是她妈听着像骂人的话。 温柔的声音说出骂人的话,刺激着周昶的听觉。 周昶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江辽,“不……不怕,反正你在。” “为什么要怕我妈妈?”女孩也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江辽。 江辽犹豫了一会,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回病房去吃!” “你就比我大一岁嘛!” 江辽直直盯着女孩,女孩害怕他的眼神,瘪着嘴回了房间。 “你能不能对人女孩温柔点。”周昶斜眼瞪着江辽,他看着江辽张开手臂,慢慢朝自己靠近,一脸认真地说,“我不温柔?” “温温温……”周昶转着头四处看,有两三个病人正拖着脚向他们走来。 “抱抱!”江辽背着病人,完全没意识后头有人。 “温柔!温柔!”周昶单手拍着江辽的背,心里拜托着面无表情的江辽赶紧出现,“抱个屁啊,后面有人!” “你说我不温柔,我要个拥抱怎么了。”江辽呡着嘴,笑容一会在一会不在。 “滚滚滚,我好饿吃东西去!”周昶见病人进了房间,连忙给了江辽一个深深的拥抱,他点起脚,双手环着江辽的脖子,整个人压着江辽站不直,江辽向后倒着腰,笑个不停,笑声清脆爽朗。 周昶故意压得更用力了,整个腿都轮空了,他几乎是挂在江辽身上的,看着江辽笑得开心,他也开心。 两人笑着闹着,长时间互压着胸口,周昶突然呼吸不顺畅,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操…咳。”咳嗽也不安分,周昶有意识骂着自己的身体。 垃圾身体,为什么要生病啊! “好些没!”江辽赶紧抚摸着他的背,放开了周昶,和他隔着一些距离,让他有新鲜空气可呼吸。 “去看医生好不好?就看看肺,就看看。”江辽边说边牵着周昶手,眉眼哀求的模样,让周昶压根甩不开他的手。 周昶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四周不冷了,冬天不在了。 “怎么又扯肺了……我是来看皮肤科的。”周昶扒开领口,把细细长长的脖子露出来,“谁让你跟个狗一样乱咬我!” “你这伤口再来晚点就要愈合了。”江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见周昶不咳了,牵着他往肺科走。 “啊我不去关你屁事啊江辽你是不是有病啊别管我行吗!”一个字都没停顿,周昶快速的大喊着,江辽的手劲大得吓人,周昶刚刚难受过,他也没力气反抗。 “……” “我好烦你啊!”周昶死活不肯走,朝江辽瞪着眼。 “你烦我?跑来医院问医生我的伤怎么处理?”江辽推着他的腰,慢慢向前推,多向前一些是一些。 “你怎么知道!”周昶再一次受到惊吓。 “我猜的。” “靠……我真他妈恶心你的智商!” “什么?”江辽听着不知所云,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这么聪明故意不考大学!”周昶推开江辽自己走,他故意不让江辽碰自己,气死他。 江辽听完愣住了,站在原地没动,阳光灿烂,洒在走廊,照在他的侧身上,他能感觉到只有右侧是温暖的。 周昶见他没了动静,回头看向他。 江辽走到光能照亮他整个人的那块地,他温柔地朝周昶笑着,目光闪烁,眼睛都是弯的。 “我不是聪明,是喜欢你。”他淡淡的声音融在突然吹起的风声里。 ☆、常桑 “做手术吧,成功率百分之五十。”年轻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他打出单子拿给江辽签字。 “你是哥哥吗?”医生抬头看了眼江辽。 “我看起来比你老吗?”江辽弓着身子签了字,歪着脑袋却问周昶。 “我是他哥。”周昶回着医生的话,看着桌面上一堆乱糟糟的病单子,他没敢抬头面对医生。 “那你两得注意了,吃饭的碗要隔开,说话也不要靠太近。” 听着医生说的话,周昶慢慢走到了桌子另一端,跟江辽隔着半米远。 “能睡一起吗?”江辽眼睛暗暗的,眼珠没有转动,死盯着医生,“我们家穷,就一张床。” “尽量避免,但也不是传染病,给病人干净卫生的环境当然更好。”医生接着打印电脑里的资料,单子从机器里慢慢滑出来。 周昶正好站在机器面前,上面写着,常桑,女,18岁,恶性胸腹水。 是肺癌晚期,恶性胸腹水是晚期恶性肿瘤的常见并发症,周昶一早就了解过。 “保持心情,适当锻炼,好起来的机会很大,好在是早期,还有坚持吃靶向药,真幸运啊小子。”医生把缴费单给了周昶,“做手术得去市里做,到时候我通知你。” 江辽把缴费单抢了过来,“谢谢医生!” 他说谢谢时面无表情,却又很真诚,还给医生鞠了一躬,真像医生所说,周昶很幸运,他大概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古怪特别的人,对他很好的第二个江辽。 “多少钱啊!我会还你的!”周昶见江辽走得很快,连忙追了上前,江辽也不说话,在口袋里捣鼓着医疗卡。“等我病好了,以后我养你!” “怎么养?”江辽听到这话,才放慢了脚步。 周昶丝毫没有犹豫说:“我供你上大学!” 仿佛这句话,这个想法他老早就决定好了。 “你自己的大学不上了?” “野鸡大学不读也不亏。”周昶把缴费单抢了过来,医生开了很多消炎药,估计又要坐在输液室等到天黑。 “双标……自己不读书,逼着我读书。”江辽的嘴角微微有了弧度,尽管只有一两秒的变化,但还是被周昶发现了。 “我跟你不一样啊!” “我知道。” 周昶见江辽又一副高冷的死表情,意识到没把话说清楚,“你那鬼表情是不是又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说不准哪天我就会死,你没听医生说吗?百分之五十,又不是百分之一百。” “别瞎说。”江辽的钱整整齐齐折在一起,他拿出现金时,周昶也突然想起口袋里的五百块。 “江辽。”周昶把江辽扯出排队队伍,“要不,算了吧。”他把钱塞在江辽手里,“挺贵的,我怕没机会还你钱。” “你怎么那么怂,还有哪来的钱?”江辽接过他的钱,他猜到了是葛斌付的劳动费,以周昶的性格,把他杀了,他也不会去偷钱。 “画稿钱。我不想剃光头,好丑。”周昶摸着自己的黑头发,他剃寸头还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个时候爸爸每隔几个月都会带他去修理头发。 “借口。”江辽冷漠的插到队伍里头,没人比他高,所以也没人敢作声。 “我们别插队!”周昶把他扯了出来,重新排队“还有补习班的工作!刚找到的就放弃吗?” “放弃,好好养病。”江辽很听话,乖乖重新排队。 “我……”周昶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听到江辽的话瞬间变成哑巴。 “你答应过我,带我去北方看雪。”江辽打开手机,闲鱼上显示发货了,“钱的事别担心,你帮我补习吧,我比起那些小屁孩更需要你。” 江辽告诉周昶衣服已经洗好包好,按照卖家填写的地址已经发走,让他别担心。 “以后钱别乱花就行,总能还清的。” “谢了。” 江辽居然在背地里做了这些,尽管他把事情做的再好,周昶也还是念叨着他:“你洗衣服花了多少时间?你去寄快递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是不是逃课了?有这时间不会多写点试卷吗?” 谢了这句话,只是周昶怪罪江辽的开始。 “没事。” “没事你个大头鬼!没事!从今天开始,把你的所有卷子给我检查,考不上一本,就二本,考不上二本,就野鸡大学。” 两人缴费完,周昶坐在输液室里等着护士,输液室没人,快到黄昏,大家都回去了。 “我发现你怎么跟女人一样口是心非,自己看不起野鸡大学,却要我念。”江辽没坐,站在周昶腿边,他真的很讨厌医院的气味,这椅子上的气味更重。 “总是女人女人,你是弯的吗?”周昶用腿轻轻碰着他的膝盖,“所以你要加油,替我考个好二本!” “这句话不是我问你吗?”江辽不好意思别开了脸,看着输液室的墙,墙的一半是玻璃,一半是实体砖面,他透过玻璃看见有个女孩站在外边,和女孩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女孩猛然蹲下了身子,躲了起来。 但江辽没停下话,接着说:“你每次都推开我!这次听到没?我说我那个你。” 他以为面对周昶能很习惯说出我喜欢你,他高估自己,他做不到,在这阴冷的室内,没有阳光推他一把。 “没听见,风太大了,没听见没听见!”周昶听懂了话,故意摇着头,头发也可爱的摆动着。 “没听见算了。”江辽见他那得意的样笑了笑,也不生气。 “我没听见你就不说了?”周昶这次直接踢了江辽一脚,把自己的腿也给弄疼了。 江辽见他咬着牙忍痛的样,连忙蹲下帮他揉着腿“不说了,这话说多了好虚伪。” “说明你是骗我的,江骗子。”周昶被揉得很舒服,明明很快不痛了,但江辽一旦有停下来的动作,他又喊痛,江辽还是不厌其烦的帮他按摩。 “我说了你又嫌肉麻,让我闭嘴,怎么比在床上还难伺候。”江辽用手量了量周昶的腿,细得吓人,他自己的腿也是这个粗细,只是一直没意识到。 “你和谁做了?不是我,我没有。”周昶把另一只腿也挪到江辽面前,话不是人话,语气也很傲娇,但他的腿却在求江辽揉揉。 “你是不是想挨打!”江辽捏着周昶的小腿肚,小腿肚都没点肉,他顺着膝盖窝,慢慢顺到了周昶的大腿内侧,这里有肉,他终于有地方使劲了。 周昶感受到了大腿内侧的酥麻感,“你摸哪呢!” 他抖了抖腿,江辽还是不松开,使劲捏着他的大腿肉,周昶很慌,江辽的手再往上靠一些些,大概半截中指的距离,就要碰到周昶的命根子了。 “你硬/了。”江辽抬眼看着周昶,眼神暗暗的,面无表情,而周昶的脸红到耳根发烫,这里是医院,他握紧拳头在控制欲望。 “我,我,我是…冷,你滚啊,手冰死了。”周昶急忙抓起江辽的手,手包裹着手,好在周昶的手骨长,才能把江辽的两只大手都紧紧环住。 “帮我暖暖。” “小朋友,你蹲在这做什么?” 江辽跟护士的身音同时响起,周昶见护士站在门口看着墙边,立刻松开了江辽的手。 江辽说帮我暖暖,周昶却只听见了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常桑,进来。”江辽低着头,手指交叉抱在一起,只是周昶的手很快散开了,他反应过来深呼吸了下,声音不大不小,外头的女孩正好能听见。 护士见是他们都认识,帮周昶打完针便离开了。 江辽见护士走了,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 “待会我让福子给你们送饭,你打完针别走,我来接你。” 话刚说话,江辽就走了,留下周昶跟常桑面面相觑,常桑坐在周昶身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他,周昶透过月光依稀看清了常桑的侧脑袋,露出的部分很光滑,即使她带着黑色的毛线帽,周昶也知道,帽子里没有一根头发。 ☆、同性恋病 “你跟我哥!是情侣!”常桑笑得眼纹都出来了,她皮肤很干,眼下全是雀斑。 “不是。”周昶犹豫了半天,说出假话的那一刻,脸就通红,好在输液室没有开灯,常桑看不清周昶微红的眼白。 “就是!他刚碰了你!”常桑指着周昶的大腿,嘟着嘴。 周昶用腿侧轻轻撞了下常桑的小腿,“我这算不算也碰了你,小朋友!” 常桑个不高,一米五都不到,瘦得像块平板电脑,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年纪小,个子小,瘦,小朋友。 “我18岁!不小!” “18也太年轻了,怎么就生病?”周昶自言自语道,连忙抬起手撕着嘴皮,意识到说漏了嘴,“算了,不想说就别说,我也不想知道。” 他确实不想知道,他太能理解这种被人无意识揭开伤疤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还是癌症呢!不就是生病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常桑感觉到了周昶的愧疚,连忙安慰着他。 周昶没想到她会这样坦然,这才敢回过头望着她,“你这头……是个人就看得出。” 常桑把黑色毛线帽往下拉了拉。 “这样呀,那哥哥你呢?来医院看什么病?” “同性恋病。”周昶被自己的回答气笑了,呆呆的笑了两声,“哈、哈。” 常桑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突然伸出手去拔周昶手背上针头。 “唉!别拔别拔!我骗你玩的!”周昶手长又有力,控制住她很容易,没让她拔成。“你真的有18岁吗?我怀疑你是个傻子!” “你才是傻子,同性恋又不是病!”常桑双手叉腰,皱着眉瞪着周昶。 没有眉毛的她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老头,惹得周昶笑得更大声。 “哈哈!小朋友还真嚣张,你要是把针头拔了,我这病就好不了啊!” 常桑还是一副小老头的表情。 “好不了更好!这样你就能一直喜欢我哥!” 周昶扯嘴皮扯不赢她。 “如果你哥喜欢上的人,你也要叫那人哥哥,你会不开心吗?” “我超开心!那样我就有两个哥哥对我好!阿辽哥从来不嫌弃我坐在他脖子上,但王文倩会打我,我要是弄脏了她的衣服……”常桑说着说着,眼球向右偏,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就狠狠的打我。” 常桑的声音突然有了哭腔,淡淡的,不仔细听,听不出来,“你会保护我吗?” “不会,你让你哥保护你!”周昶很快说出口。 常桑突然笑了,又突然恢复到正常的表情。 “他可能以后会离开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斜川。” 周昶低着头,口里酸得可以马上流出胃水,也可能是心里酸。 小傻子,是你会离开他。 “那你也走!去外头玩玩。” “真的吗!你会带我出医院吗!”常桑眼睛一亮,抓着周昶的手臂不放,一直摇着他的身体。 “我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我妈塞了钱给看门大爷,她不让我出院,我都晚期了!反正没得救,我压根不想活了,我只想去北方看大雪!我们这里从来没下过雪。” 周昶推开常桑,抓住她后颈,他的一只手就能包住常桑的整个脖子,常桑瘦得太过分。 脖子带动脑袋。 他按住她快要飞舞起的脑袋,让她别太激动。 “雪有啥好看的,化了就一坨水,你没见过水吗?” “那不一样!” 是啊,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我就和大部分男人不一样。周昶很无奈,掰响起关节玩了起来。 “你是同性恋,你和我班上的男同学就不一样,但你就不是人了吗?”常桑也学着周昶的动作,她掰不响,不敢用力。 周昶只觉得她像个幼稚园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很幼稚。 “你才不是人。”周昶学着小孩的口吻回呛她。 常桑又拍了拍周昶的背,是输液打吊瓶,扎一下也不太痛的力道。“还有!我信我哥,他选的人绝对是好人!” “我谢谢你夸我,我谢谢你全家。” “想谢我就跟我说实话,你是什么病。”常桑逼着周昶看她的眼睛,他也不想说假话,这个女孩单纯到什么都对他说,连不想活了的想法,都被她混在一堆话里,轻描淡写而过。 “和…你一样的病。”他终于把话说出口了,胃里的酸水好像变成血液,融在身体里到处溜达,轻轻松松。 “你要加油!”常桑握紧拳头,手臂上下摆动。 “你才要加油,为什么不想活了?” 常桑长叹了口气。 “都晚期了。你呢?你为什么想活下去。” 这个女孩明明跟母亲关系很好,不想活下去的理由太吸引周昶了。 而且她看得清周昶的内心,她知道他愿意活着。 “谁说我……”周昶还想撒谎来着,但不自觉说了实话。“我觉得兔肉肠好吃,我觉得江辽煮的面很好吃,我想多吃几次。” “啊!说到面,我要饿死了,福子姐姐快来吧!”常桑捂着肚子。 说曹操,曹操到。 福子陪着常桑吃着饭,周昶只吃了两口就要回酒吧,输完液后还跟常桑打了招呼,常桑笑得很开心,多吃了三片杏鲍菇。 “约好了就不能反悔!”常桑朝他挥着手,长袖叠落下胳膊肘,周昶看到了她的胳膊上漫着一条又一条的红划痕。 “好。” 是啊,约好了的事就不能反悔,我一定会好起来带你去看大雪,漫天散开的雪片落在冰河上,只有北方能见到的大场面! 他边想着事边走着路,很快就到了酒吧,还没进门,就见江辽穿着水衣,带着口罩,跪在地上洗地毯。 “嘿,老江!你忘了来接我。”周昶没走进他,江辽的四周都是泡沫水痕,混在冰凉的空气中,他跪在的那块地,更冷,更凉。 江辽见周昶来了,突然一个抬头,扭到脖子,他痛却也没喊出声。 “你能不能靠谱点!”周昶这才急忙走进水痕里,把他扶起来,“好笨!” “老毛病,不碍事。”江辽把洗洁精扔地上,空出手来正了脖子。“都怪直播的时间太长。” 周昶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变成玫瑰花色,骨节的皮也发裂破了。 “你还知道你是个露手露脖子的主播啊!手都成什么样了!没手套吗?”周昶把他扯进屋子里,酒吧里头空无一人,今晚没有营业。 “真是老天赏饭吃,手被你这样糟蹋都好看!”周昶边骂他边在柜子里找药。 江辽坐在高处的吧台桌上,一只腿垂着,一只腿踩着椅子,等着周昶站在他腿中间。 防冻药管已经被捏得七扭八歪的,周昶使出吃奶的劲才挤出一些些,他节省得涂在江辽的每一个小伤口上。 “等明天葛斌安排我事做,我给你买双手套。”周昶抬头才能跟江辽四目相对。 “不用,我会织手套,我懒不想织。”江辽对着手哈着气,涂完药,手更痛更痒。 “你懒?你是我见过最勤快一男的。”周昶想把药膏放回柜子,但被江辽的腿突然夹住,没法走了,“常桑的帽子你织的?” “你觉得好看吗?”江辽摸着周昶的头发,他手骨的刚上的药融在周昶的头发上,刺激着周昶的鼻子,周昶又把他的手推开。 “好看,但你不能织个粉色吗,人家是女孩。” 江辽收回手,撑着桌子,头朝周昶的耳朵靠近。“昶哥你,是我见过最细腻一男的。” “滚!”周昶越挣扎,江辽把腿/交叉得更紧,还时不时玩着周昶的头发,周昶也跟他闹起来,跳起来想揉他的头发。 “他们人呢,今天不工作?白小白那个财迷改了性?”周昶跳不起来,也累了,休息了一会。 “都去泡温泉了,就我带你泡的那个温泉。”江辽突然整个人朝下抱紧了周昶,周昶很高,头能抵在江辽的胸口上。 江辽合上眼,呼吸得很平稳。 “他们去泡温泉!你在这里洗地毯!”周昶抬头看他,江辽的眼纹也很明显,皮肤都在脱着细小的屑。 “是啊,你吐的,我是在帮你擦屁股。” 周昶听到这,不好意思又把脸埋回了江辽胸口上。 “呃,好像是我,那我自己洗,把衣服脱了给我。” “全脱吗?”江辽嘴上同意他去洗地毯,但丝毫没有放开周昶的动作。 “你不怕冷就全脱,我反正都看过了。”周昶嘴上这样说,手却紧紧抓着江辽的衣角。 “你不怕别人看我吗?” “这鸟不拉稀的破地方,今天又不开门揽客,有个鬼看你。” 周昶话音刚落,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愣神。 ☆、出柜 “喝水吗?”葛斌倒了杯热水递给文倩,文倩没接过杯子,周昶把她拉回床边,“坐好!” 她想逃,却没有力气。 葛斌送来了床用小桌和画画材料,扔在空床上,“你还挺拼的,边画画边打针,破楼少的几千块,还不够你用吗?” 有块红颜色的分装盒滚到了周昶脚边。 “滚。” 周昶一手按着文倩的肩膀,一手捡起颜料盒,他没想辩解,因为脑子被塞满了那晚的场景,急促敲门的文倩。 她当时鞋都踩不实地,身体几乎是歪着的,粉色的呢子裙上全是血,黑丝袜被勾破得不成形状。 和现在嘴唇都没化的她,是两个人。 “睡这贵吗?” 她在医院睡了三天,面色萎黄,中途醒过,今天才肯说话。 “又不要你出钱,孩子都掉了还担心这些。”葛斌见她又睡了,低头只顾着游戏。 江辽见她不闹腾,缴费后扯着周昶去输液,还剩下一天的药,手术如果成功,周昶就有机会跟输液室说再见。 而明天,周昶就要去市里做手术。 “你挺关心她的……”周昶见江辽难得写作业,没说下去了。 屋子里很安静了一会。 “你觉得我坏吗?” 江江打破了这种安静。 江辽眼神空洞,周昶记得这个眼神,那晚文倩砰一声倒地,脸摔在江辽球鞋上,球鞋往后退了一步,文倩的脸又咯噔下,趴在了干净的地毯上。 周昶让江辽打120,江辽眼神空洞,紧抓着手机摇着头。 最后是周昶背着文倩跑去了医院。 “你不希望文倩活着吗?”周昶反问他。 “嗯。” 嗯。这是周昶想到的答案,但他以为江辽会笑着说没有的事。 “你不问为什么吗?”江辽见他沉默不说话,心里的秘密都快掉出舌头,他却一点反应都不给,连手中的画笔也不放下。 “我喜欢用猜的。”周昶闭上眼睛,回想破楼衣柜里的维生素c瓶,里头不是保健品,是治肺癌的靶向药。 他当时就发觉不对劲,一直不敢去猜。 “你让文倩吃了多少真的药。”周昶猛一下睁开眼,江辽正笑着,让周昶心里发毛。 “学神记忆力好棒。”江辽合上作业本,咬着笔帽站在门旁边。 周昶无意识抓紧椅靠手,输液的手在用力,针头处的皮肤鼓了起来,“她居然不认识药跟维生素片?” “你连被子都不会叠呢。”江辽转身把门锁上,拉上了窗帘。 “你这是在杀人!”周昶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总认为是南方太冷,空气太冷,室内太暗……可明明清晨的太阳很亮很暖。 此时这样冷,都怪江辽把窗帘关上,都怪江辽。 “你不是猜到了吗?”江辽抓着周昶的手,抚摸着他手背鼓起来的小包。“我不想她活。” “为什么突然问我你坏不坏?怪我报警?”周昶那晚偷偷问护士借了手机,110还没接通,就被江辽发现了。 江辽抢过手机,说文倩经常出这事,他已经习惯。 可周昶不习惯,这几天,江辽的反应特别不对劲,比以往还沉默。 “我不怪你,我真的杀人了。”江辽说完这句停顿很久。 周昶皱着眉,等着着下一句话,果然江辽又笑着说:“就听你的,我去自首。” “她大概吃了两三片药吧,我就后悔了,药贵,想想还是给你吃。”江辽把针头拔了,手法很熟练,但周昶还是觉得痛。 “有人说她贱/货,你都会帮我出头,再怎么说也是我姐,这招太阴。”江辽捧着周昶的输液的那只手,对手背哈着热气,让淤血散快些。 “做了就配不上这样好的你”江辽直直盯着周昶看,像狮子盯住了花鹿,可怕到鹿不敢动。 “我不好。”为了逃离狮子侵略般的眼神,周昶立刻反驳他。 明明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也不敢出柜,我想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我很自私。 我哪里好了。周昶想着想着,眼睛都变得涨涨的。 他只能翻着白眼掩饰内心的愧疚感。 江辽见周昶白眼都翻上了天花板,憋着笑。 可让江辽更快乐的模样还在后头,输液后,江辽把他抓去剃光头了。 “我操,我好丑啊!”周昶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有点想哭。 要不是看在理发店又破又烂又小,自己又穷的份上,他想把镜子全给砸了。 “我觉得很帅。”葛斌喝着可乐,坐在转椅上不停转着玩。 “假的吧。”周昶瞥了眼悠哉悠哉的他,他嫉妒他可以喝可乐。 葛斌打了个嗝,“真不是,你以为我老白啊,他油嘴滑舌的!” “说谁坏话!我去!帅哥你谁啊!”白小白收到了江辽发的自拍,照片上,周昶被江辽和葛斌挤在了中间,三个人做着鬼脸,白小白一看,这哪能少得了他! 连忙来看热闹。 “大冬天剃光头,不冷吗?”四人坐在白小白的车子里,外头的风开始喊着声,白小白想摸周昶的头,被周昶狠狠打了手。 “不冷,我给他织个帽子!”江辽坐在副驾驶上,打开容纳板,拿出毛针毛线。 “我也要!”葛斌第一个举手。 “我也要!”白小白也跟举着手。“我打电话问问福子要不要!” “都滚!他只能给我织!”周昶把他两的手按下,左右来回摆头瞪着他两。 “咦!你跟江哥不会搞基吧!有问题,恶心!”白小白非得要帽子不可,正好福子的生日快到了,这能是个礼物。 “恶你个大头爷爷!恶心!信不信我把你头发全拔了!”周昶拽着白小白的头发,狠狠大劲拽着。“死孩子!” 白小白嘴上道歉,手却不安分跟周昶玩闹厮打起来,小车厢里东西乱做一团,用过的卫生纸,空包装的避孕套…… “昶哥!我错了!救我啊江哥!” “你活该。”葛斌把白小白拉出了主驾驶,白小白钻到周昶身边接着闹了。 “回破楼吗?”葛斌加了一脚油门。 “嗯。我哥明天去市里做手术,准备东西去。”帽子已经被江辽织出一小块形状。 “你也去?你明天不是考试吗?” 白小白听了葛斌的话,狂笑道:“他像考试的人?你刚认识他啊!” “我一个人可以的,你放心吧!”周昶拍了拍江辽的车椅背。 江辽低头织毛线织得飞快,没说话。 “这时候你就需要一个女人,她会端茶倒水伺候你!”白小白终于摸着了周昶的脑袋,却还是被周昶揍了左脸。 “女人凭什么要伺候你,就你长这磕巴样,我都可怜福子。”周昶回拍着他脑袋,拍得很凶。 “我也觉得,周昶你还是找个女朋友吧。”葛斌不嫌事大,插了一嘴。 “你哪里来的脸说我?你有女朋友吗!”周昶认为葛斌是没资格参和这话题的人。 白小白睁大了眼说:“他没女朋友?他有个前女朋友大到可以生下你!” 周昶一脸震惊向前驾驶弓着背,侧着光脑袋看葛斌。“这么疯狂的吗?你不是……” 葛斌对他微笑,竖起食指在嘴中比了个一,“嘘!” 白小白没注意葛斌的动作,他被江辽的动作吸引去了视线,江辽停下了织帽子的手,轻揉抚着周昶的后脑袋。 就一会时间,江辽就察觉到白小白的注目,他回看着白小白,白小白慌张扯开话题:“哈哈,江哥……你的手指是不是有四个关节,真的很长!” 江辽没接他的话,松开了手只顾着织帽子。 “你们真的好闹。”破楼到了,江辽才开口说话。 “下车下车,好晕,有水喝吗,渴死了。”白小白开车不晕,坐车会晕。 “我也要喝。”周昶本跟白小白并排走,但楼道窄得只能过一个人,白小白跑了上前。 “我还是第一次进江哥家,你信吗……”白小白走到最顶边的洗手池那,愣住没了反应。 “水在下面,你们两喝不喝啊!”葛斌的声音从一楼传到二楼。 周昶走近他,想把发呆的白小白拉下楼去,只看见门砰得一关,门风吹来,周昶脑壳冷得疼。 即使周昶还带着卫衣上的帽子。 “两个女人……在接吻!”白小白的手不知往哪里抓,突然去抓周昶的帽子,把他往楼下带。 周昶几乎是被衣领勒着脖子,倒退下了楼。 “不就两个女人接吻吗?我还以为你看到死人了,无语!”周昶甩开白小白的手,把帽子重新带上,江辽没敢看两人的表情,他倒着水,一次性的水杯太薄,烫着他回过神来。 “是王水如跟燕姐吧,你看见没?”江辽只盯着周昶看,他的眼睛只想捕捉周昶的表情。 “我操好恶心,你妈居然是同性恋!”白小白张大了嘴,摇晃着葛斌的手,他站在葛斌身后,离周昶和江辽老远。 “嗯,同性恋。”江辽把水递给白小白,白小白没接把水打翻在地。 “同性恋怎么就恶心你了?”周昶把江辽拦在自己身后说:“福子对你那么好,给你钱就能卖了她,我觉得你才恶心!” 白小白无力反驳周昶的话,只能对江辽撒气。 “江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同性恋!”白小白不愿相信,他终于明白江辽为什么老拒绝酒吧里跟他表白的女孩,他也终于明白江辽为什么老对周昶动手动脚。 “我说了你还会让我去打工吗?”江辽冷笑一声。 “你如果是同就别干了,我接受不了。” 斜川这种小破镇子,人的文化程度都不高,对同性恋很排斥,都觉得是病。 白月光酒吧有个同性恋的服务员,如果这事要传出去,酒吧的名声在斜川就得臭了。 “我是。”江辽回答很干脆。 “放屁,是我追他的,我是。”这些话都没经过脑子,周昶一股气全说了。 “你们都是变态。”白小白不敢正眼看江辽,拽着葛斌上了车,外头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我靠,我居然这样出柜了?”周昶千想万想,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下。 “挺勇敢的。”江辽重新倒了杯热水,吹了吹温,递给周昶。 “是啊,不勇敢不行啊,更可怕的人来了。”周昶喝到一半水呛着了鼻子,他见燕姐和王水如走下楼来。 “昶哥,如果你觉得我坏,就别回来了。”江辽把周昶往自己身后拉。 周昶听不太懂江辽的话,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两女人变成了四个女人。 江辽的背影渐渐模糊。 他有意识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他也有意识自己正被江辽抱着上了楼,只是拿着水杯的手却没了力气。 ☆、晃神了 “快上楼!”燕姐站在马路边四处张望,周围空无一人,她快速跑回破楼,反锁并用沙发抵住了门。 跑上二楼后,她走进王水如的房间里。 “为什么不给他打针麻醉?”燕姐站在江辽身后,看到坐在地上的周昶微微开着眼,没有完全昏迷过去。 “我不太熟练。”江辽摇着头,突然就听见楼下朱爷的狗吠个不停,王水如连忙上前把房门锁了起来。 “你们两演技也太好了。”江辽拿起枕头下的水果刀,他朝王水如的方向走去,把刀提起来,在自己眼前来回晃。“真在一起了?” “江辽你别乱来。”燕姐后退了几步,却还是挡在王水如面前。 “有苹果吃吗?我两天没吃饭。” “东西收拾好了吗?”王水如叹了口气,从棉袄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给了江辽。 “收拾好了。”是燕姐的回答,她扭头摸着王水如的头发,王水如难得露出笑容。 “你去接文倩,让燕姐在这帮我。”江辽撕开袋子,饼干已经裂成两半,含在嘴里也是苦苦的味道。 燕姐点着头,轻轻推着王水如出了房间,“听江辽的话,你去接文倩,她又给那外地男人怀孕了,真是有够傻的,总期待会有男人带她走。” 王水如离开后,燕姐又站回江辽身边。“让他跟你爸呆一个屋吗?” “把你那天穿的衣服拿来,我给他换上。”江辽还是老毛病,不爱回答别人提出来的问题。 他把周昶的外套扒开,看见里头只穿了件灰色短袖,这一件也是自己的衣服。 他看着周昶贴身穿着自己的衣服,就认为周昶都是他的物件。 不过这个想法只存了一瞬,江辽就被燕姐的话调回了神。“快换!带上手套。” 燕姐给自己带上了医用手套,她提着黑色套装运动服和一双黑色的橡胶手套,扔在了灰尘满地的水泥地上。 “监控拍到的衣服确定是这件?”江辽一脚把手套踢去了门沿边,他拿起运动服拍掉了上头的灰。 “我确定!”燕姐很认真点了头。 “你出去,他要换裤子。”江辽把周昶往自己怀里靠,周昶的身体很凉,只穿短袖的他像个骨架硌得江辽吃力,也确实成了骨架,随江辽摆弄。 “这小崽子我都能生出来,有什么不能看的。”燕姐能看出来江辽对周昶不像普通朋友,就像她对王水如的感情很像。 她很不放心,迟迟不肯出去。 “出……出去!”周昶的声音很小,江辽只能低下头靠在他耳边听,这才注意到了他微红的脸颊上已经有了泪痕。 “你没资格在这里要求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瞎了……”燕姐指着周昶话还没骂完,就被江辽突来的怒气吓得闭上了嘴。 “滚啊!”江辽瞪着她,右腿跪在地上,左脚踩着刀子,故意把刀子踩出了声响。 “行!我出去可以,但你要记住,你是在救你自己,不是我们。”燕姐把门一关,站在了外头,周昶透过薄薄的窗帘还能看见她的背影。 江辽见她出去了,才摸着周昶的腰,刚翻开松紧裤带,就感受到了周昶缓缓移来的凉手。 “别动我。”这三个字,几乎每个字的气都是从周昶的鼻子里呼出来的,他没了力气咬牙磨字。 江辽不听他的,抱住周昶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给他换了裤子。“你身体真的很差,这药被稀释过,按道理十分钟过后才会全身乏力。” “本来你只会口干舌燥,很想喝水,然后再给我一拳。” 周昶确实很想给他一拳,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重,指头连弯一下都难,浑身失控,心脏跳得很快,他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睁眼闭眼。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跟初见江辽的那晚很像,却也不像。 初来南方的他没有很害怕,现在的他很害怕。 “别怕,我不是也在这里吗。”江辽捡起门边的橡胶手套塞进了黑色书包里,接着把门锁上了。 “开门!给我开门!江辽你别脑子一热只知道谈恋爱,我警告你,你放了他你就自己坐牢去吧!”燕姐见门突然发出上锁的声音,她也不敢用力门,只能对着窗户小声嘶吼。 “窗户也锁了。燕姐,你去一楼等我,行吗?” 她又想去开窗户,可江辽早把窗户也给锁死了。 直到窗外没了人影,江辽才闭眼三秒,深呼吸后说:“因为你今天表现不好所以我才决定了。” 他走到另一个的窗户前把书包扔了出去。 “什么?”周昶的眼珠跟着江辽走,他还记得那个窗户是江辽带他逃离胖子时走的“小道”。 现在……江辽要自己逃吗? “决定杀人啊。”江辽转头对周昶笑了,这次的笑容居然露出了牙齿。 可这个笑容只是嘴巴有弧度,眼眉却是皱着。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你喜欢男人?你要是一直不说多好啊。”江辽又去打开抽屉,把没标签的塑料瓶里的液体往床上倒。“这么轻易就说出来,我会不会跟李渊一个下场?” 液体的味道很熟悉,是汽油。 “你偷看……” “别瞪我,我只是好奇,”江辽看着周昶通红的眼,忍不住上前帮他擦去了眼泪。 “那人求着你回家,你也不理他,我觉得你跟我爸好像啊!他对王水如也是这样。”江辽坐在周昶身边,周昶躺着的地方没有汽油,他反而一屁股的汽油。 “对不起,我今天话太多了。” 他摸着周昶的耳朵,低着头,鼻尖靠在周昶的脖侧,周昶能感觉到脖侧的皮肤又热又痒。 “这里没人愿意听我说话,我不喜欢跟花虫聊酒和女人,我也不喜欢跟斌子聊男人和纹身。” “我还挺喜欢跟罗姨聊常桑,聊常桑的病。可她听不懂……但她把你带来了!”江辽靠在周昶的肩膀上,腿弓着,手离开了周昶的耳朵,搭在脚膝盖上。 “不过她带来的是别人,结果也一样吧?” 江辽盯着周昶看,周昶只能望着对面的灰迹斑斑的墙。“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昶本就是烟嗓,这迷药一下喉咙,嗓子更涩更哑。 “我能抱抱你吗?”江辽的声音也哑哑的,像青春期的少年变了声,声音让人感觉陌生。 周昶没回答,只流泪,他流泪没哭声。 只是心里稍微有些难受,眼泪就会控制不住。 “我硬要碰你,你又能怎样?”江辽懂他这些眼泪是在说拒绝,可还是硬靠上了周昶的脸。 周昶拼了全劲去咬江辽的嘴唇,那力道就像是蝴蝶翅膀拍了拍手指尖,轻柔又冲击的触感。 “不痛。”江辽有些得意,松开嘴唇让周昶呼吸了两秒,再一次吻了上去。 “杀我的动机,说。”周昶的声音是江辽在嘴里听见的,声音嗡嗡嗡的震动感刺激着江辽的舌尖,他终于松开了周昶,眼神里的笑意在慢慢消失。 “杀人动机?我其实不喜欢你,我怕被你发现,你会报复我。”江辽起身拿出手机,不知道捣鼓着什么,说这话时也不敢看周昶的脸。 “你在楼顶亲我。” “晃神了。” 原来是晃神了啊,原来换成别人,那个停在耳侧的吻也一定会落下。 “带上手套吧,你会留下指纹的。” 周昶说完闭上了眼,他想睡一个长眠,醒来以后最好一身白衣,头顶环着圈。 只可惜没看见红着眼的江辽。 江辽见周昶合上了眼,才敢让眼泪出现在眼框里,可他又轻轻一仰头,眼泪又消失了。 “手套被我扔了,这次把你扔掉。” 他又喂了周昶掺了药的水,这一次周昶直接睡晕没了动静。 ☆、都怪我 周昶醒来的时候还是一身黑衣,他躺在三轮车的后板上直愣愣盯着天,看着满天的星星,他知道他还在乡下,还在这个破镇子里没走远。 他坐起身来看见常桑在开车,慢慢抬起手去拍常桑带着帽子的头。 “哥哥你醒啦!”常桑开车慢,又被周昶吸引去了视线,她干脆把车停了下来。 “江辽呢?” 他都惊讶自己的第一句话是这个问题。 “阿辽哥叫我们两先走,他会跟上来的。”常桑整理着帽子,让耳朵也躲进帽子里。 “你怎么逃出来的!”他其实更想问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一米八的大个子,这病怏怏的女孩是怎么把他搬到了三轮车的后板上。 周昶看着后板上的很多黑色塑料袋,意识到下面压着东西。 是江辽的黑色背包。 书包不重,不像有书,反而常桑放脚的钢板上有一堆医学书。“我跟着王姨妈出来的,你真不可靠!不是说好带我出去的吗!” “江辽还跟你说什么没!” 周昶打开背包,把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黑色的橡胶手套,王水如床上的刀子,三张小学试卷,一盒药,两把铜色钥匙,发不了光的光圈和小飞机,一部新的苹果手机。 还有周昶找不着的充电器,现在就混在这堆杂物里。 “他说你还欠他两万块钱,要还的话把钱转给葛斌就行。”常桑爬下来驾驶位,她见云腾图案的飞机好看,爬上了后车板坐在了周昶身边玩弄了起来。 周昶听完这话,头痛的厉害,他翻着白眼在心里嘀咕。 我他妈什么时候欠你江辽两万块了!这坑货玩意…… 常桑见他白眼翻上了天灵盖,连忙安慰他。 “你别担心啦,哥把他的社保卡和医疗卡都给了我,还有你的病例单!都在这里!”她的棉袄款式很老旧,口袋又大又深,掏了很久才把她说的东西拿了出来。 “哎,这病确实太花钱,我妈也找阿辽哥借了钱,要是我能好起来,我就去打工赚钱还他!” “回去!”周昶手撑着钢板跳了下车,腿还是很软,他咬着牙走到方向盘面前,小口调整呼吸,庆幸着自己还有咬着牙根的力气。 “我不要!”常桑突然大吼,她不想再回去了,罗姨见她不在医院,肯定会到处找她,这会已经到了破楼。 “回去了我妈就会把我被关起来!”常桑的语气有些怒意。“而且妈妈会揍我的!” 她故意把话说得严重,可周昶没有相信,他不理会她,看着前方的黑暗道路,发愣了一会,那个地方是通向哪去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医院,也许是回北方的路。 他一脚踩下油门,转了车头,车子朝破楼的方向去了,车子很飘,快得出现了重影子,他记得回破楼的路,所以开得又快又稳,很有把握。 周昶捶了一拳方向盘,疼得手麻,“我也要揍死他!” “求你别回去了,哥会骂我的!”常桑见车子没有丝毫减速,她跪在车板上哭喊,有些控制不住呼吸,脑子十分缺氧。 “你闻到我身上的汽油味没?你想给他钱花,那也要他有命享受!”周昶知道她喘不过气,忍住了怒气,“你哥想死的方法还挺热烈!” 常桑拼了命压住呼吸频率,让自己停下哭声,空出脑子回想起白天的事,她跟文倩合力把睡昏的周昶从沙包堆上搬到了车后板上,那时她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汽油味,文倩说是三轮车旧了,油箱老化,能闻见不稀奇。 回过神后,她抹掉脸上的眼泪,忽然画面更清晰了,油的味道其实是从二楼的窗台飘下来的,压根不是车子上的。 “还是回去好了,我妈也在那。”常桑突然不闹了,整个人缩成一团,面无血色的说:“哥是想杀我妈吗?他不可能那么坏啊!” 怎么不坏啊,坏透的骗子。说什么想去看雪,说什么不念读大学,全是狗屁话。 不念大学攒什么钱?想去北方看雪的人明明是常桑。 江辽从来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就算喜欢蓝色的发光手圈他都不敢说。 周昶那时是故意给了他白色的手圈,他期待着江辽有所要求,如果什么都是自己主动给他,那样的江辽真的太薄情,太无所求。 即使薄情,又做什么约定呢? 周昶觉得自己一个人默默把约定当真的样子,有点傻。 可是江辽的那句,是喜欢你。 时至今夜,周昶还是相信的。 因为那台小飞机,因为那句你要是觉得我坏,就别回来了。 周昶才想明白江辽要杀掉的人,原来是叫“江辽”。 门和窗户是江辽为“江辽”锁的,床上地上的汽油是江辽为“江辽”倒的,为自己做这种事,江辽真的是又坏又狠。 “你走的时候火烧起来没!”周昶把帽子勒得更紧,风吹得他睁不开眼,他的胸口被车风撞击得难以呼吸,这破三轮车的棚跟没有似的,风可以从裤脚钻进了身体的各个部位。 其实不是风太大,是路渐渐不平稳,车速却还是不减,常桑哭得更凶了,她边哭边回答。 “没有!” 常桑害怕得抓紧车的侧把,这车子仿佛下一秒就能翻了。 “王文倩她说!她说哥不会有事的!”常桑那软软柔柔的少女音此时变得又嘶哑又僵硬。 “傻/逼东西……”周昶已经气得说不出别的话,他不是在骂常桑,他骂的人是江辽。 江辽你他妈就是个傻缺,是你姐又怎样?你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随你去死! 周昶晃了晃头让脑子不胡思乱想,可眼框满满的泪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 他好想拿自己剩余的寿命跟老天爷做个交易,把这动不动就流眼泪的毛病给改掉,对他来说戒眼泪真是比戒烟都难。 他总觉得是自己眼睛有问题,并不是心里难受。 一定是眼睛有问题,一定是的。他在心里默念,他觉得眼前慢慢出现的那团大火焰,一定是眼睛的错觉。 他看见了破烂灯杆,看见了破烂灯杆边的一团大火,破楼正被大火包裹着,火烧得最旺的那块,正好是王水如的房间。 周昶几乎是跪着下了车,他想冲进破楼里,脚却不随心,只有微弱的力气能让他慢慢行走。 常桑不敢上前去,她跑到朱爷家门口,用水泵打湿了帽子,又跑回周昶身边把帽子塞给周昶,她也感受到了那团炙热的大火,而周昶就站在大火面前。 大火把四周都温暖了,这哪里是冬天,明明就像是温暖的春天,可这“春天”的空气不太好,黑烟弥漫,又呛鼻又咽喉。 “你人呢!”周昶捂着鼻子在火屋外头大喊,他没注意常桑被罗姨抓了去,他眼里只想看见那个橘黄发的少年。 难道是因为少年的头发也像火一样的颜色,所以会不会是融在了火里,他才看不见他。 “你要死能不能带上我!操/你大爷的死东西!” “我他妈才不会还你钱,老子没钱!”每说一句,周昶都要弓下腰喘上一口气。 “你要是死了,我真的坟都给你刨开!每年清明节都给你烧大便!” 周昶低头深呼吸着,一秒,两秒,他做好了冲刺的准备,他觉得破屋里头一定有人,他得进去把那人拉出来。 第三秒的时候,周昶却被人扯着转了半个圈,靠在了那人怀里。 “江……” “别说话,把鼻子给捂紧了!”江辽的声音很强硬,每个字都是一气一顿,丝毫不轻飘。 “你要给我烧大便?”江辽很诧异,把周昶拉上了三轮车,眉目含笑看着周昶,“我能要个青梅口味的吗?” 周昶却瞪着他,只是嘴巴被堵着了没法说话,不然江辽能听见一堆脏话, 江辽的衣服被烧得破烂,特别是他屁股那块,屁股上方的左腰,有一块皮肤已经是红色的。 周昶看着他的侧脸一路没说话,两人离开了破楼,也不见黑烟。 江辽把车开去了破庙,周昶下车后才吧帽子拿开了嘴,江辽想去抓他的手臂,刚跟他下车,周昶突然转身。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没来得及看清周昶的表情,江辽的耳朵就在嗡嗡作响,耳朵处的皮肤很辣很辣,周昶狠狠甩了一拳在江辽的侧耳上。 江辽抬头看着满眼满脸都是泪水的周昶,温柔一笑。“都怪我。” “我这么没用,需要你回来救我。”江辽低着头走进庙里,躺在木头床上。 木头床其实就是放贡品的凉竹席。 “谁他妈回来救你,我回来拿东西。”周昶见他还装模作样笑得没心肺,心里的火焰不比那破楼的火焰小。 “什么东西?”江辽又起身跑去车子上拿了黑色书包,接着躺回了木头床上。 “你答应过给我织帽子!我不要黑色,我要蓝色!”周昶把常桑的帽子扔给江辽,江辽把帽子的水拧干后放在木床上。 “还没织完,能等等吗?”江辽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周昶下意识想去抓头发,他抓狂到不行!回过神来才想起头发已经被剃了,他压着怒火走到江辽身边,“别织了,我不要。” “行,累了吧?”江辽的声音太温柔。“你先睡会。” 周昶就是有火也没地烧。 ☆、暖手宝 冬天的夜晚还是太长,黎明已来,黑暗却还在眼前。 周昶坐靠在床的里边,看着睡沉的江辽身子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他把外套脱了盖在江辽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把江辽怀里的杂物拿了出去,他想去外头呼吸新鲜空气,庙里面的蜡烛燃着浓浓的火味,睡不着的他总会联想到刚刚失火的破楼。 他穿着单薄的卫衣,坐在化钱炉旁躲着风,看着地上的三个物件,试卷,钥匙和橡胶手套。 江辽只把这三样东西搂在了怀里。 很普通的钥匙,不过生了锈,脏脏的。 黑色手套也很普通,周昶拿起手套放在眼前,他几乎是贴着眼在仔细观摩着手套。 看了老半天,在左手的拇指尖找到一块斑条,虽然细小,可摸起来硬硬突起,像是液体凝结成了块。 三张试卷,却等到太阳微微出了山,周昶才能看清上头的字,试卷就是小学生的考试试卷。 不过有共通点是考生姓名没有填写,分数的右边有大人的签名,江古来。 这人是江辽的爸! 周昶刚闭上眼打算把脑子里的记忆重组一下,就被江辽慵懒的起床声给扰乱了思绪。 “早啊昶哥,你蹲外面不冷吗?” 江辽走近化钱炉,看了眼地上的的东西,他把外套扔还给周昶。 “冷!”周昶没接过衣服,轻飘飘吐了一个字。 “别感冒了,把衣服穿上。”江辽犟不过他,把衣服搭在手肘关节处。 周昶见他又是这样的态度就恼火。 “你管好你自己行吗!” 江辽呡起嘴把地上的物件都捡了起来,他走进庙里拿着蜡烛把试卷烧了,钥匙和手套也一并被他扔进了化钱炉。 “为什么烧了?”周昶看着炉子里渐渐燃烧的火焰,转身就吐了一地的酸水。 他看着微火星光能把所有东西都烧成灰烬,无法想象江辽到底哪来的勇气站在那盛大的火光里,要一走了之。 不过江辽接下来的话,让周昶觉得这个自杀未遂却碰床就睡的人,能说出冷漠的话,能做出凉薄的事,不足为奇。 “我烧自己的东西有问题?”江辽亲眼看着东西烧干净后,转身去拍了拍周昶的背,帮他顺了顺气:“去医院。” 这两句话时隔不久,如果只有前一句,周昶能当场翻脸走人。 “不去!你也别管我!”这可把周昶的逆反心理勾了出来。 “我脸疼,要看医生。”江辽咬着嘴唇,捧着自己的脸,眨眼睛的频率都提高了。 他在故意装可爱!周昶翻了个白眼回应他。 周昶可一点也不相信江辽会为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去医院看病。 “去吧,哥~” “哥”这个字还被江辽故意拖长了尾音,可周昶一点也不觉得肉麻,因为声音轻柔又清爽,像夏天解腻的柠檬汽水茶。 “你的病耽误不起。” “你昨晚真没有被火烧伤?” 两人同时说出话,都是在为对方着想。 两人都心知肚明,周围有种莫名其妙的氛围,周昶从脖子开始红到了脸颊,江辽低下头踢着地上的石头。 安安静静过去一分钟,江辽清了清嗓子先开口。 “我没事的,当时火快烧到脸上时我就后悔了,还算好看的脸,毁了有点可惜,所以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江辽傻笑着发出鹅鹅鹅的声音。 “你闹呢你!” 周昶轻轻把他往后推,江辽没站稳,往后退了一大步,周昶又急忙小步上前去拉住他,好在两人都没事。 不过经过昨夜的一番折腾,周昶还是非常担心他身体状况,他催促着江辽把东西收拾好,两人坐着三轮车,往市里去了。 “昶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太像了。”这次换周昶开车,江辽指路,他们俩坐在车子上都打着哈欠,周昶刚把捂着嘴的手放下,江辽又揉了揉想睡觉的眼睛。 哈欠就像传染病,但只有他们两在相互传染。 “我单眼皮,你双眼皮哪里像了?” “都腿长1.8米,手指好看,声音好听。”江辽偷摸摸睁开一只眼去看周昶的表情,周昶一脸纠结看着前方的路。 是开往市里去的路,他不太熟悉,逼着自己全神投入看着江辽抬手指得方向。 “我才发现你咋这么不要脸呢?你以前还挺高冷的,现在被火整傻了吗?”周昶斜着眼瞪他,江辽不紧不慢把眼睛闭上,又抬手换了个方向。 “哎,解解闷,去市里要一个半小时。” 江辽主动往周昶屁股边坐了坐,他靠在铁杆的脖子酸了,想去靠周昶肩上,却还是迟疑了一会儿。 “会唱歌吗?我喜欢你的声音,不过没听过你唱歌!” 周昶动了两下嘴,下意识唱着自己经常听的日文歌。 “昶哥,你会中文歌吗?” 周昶五音不全,加上烟嗓的加持,就像是在念课文,还是吊儿郎当的差生被老师点名起来念课文,毫无激情。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脚下……” “哥算了算了,还是唱日文吧。”江辽咬着牙戳了戳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 “你怎么那么难伺候,不唱了,拿手机放。”周昶踢了脚腿边的书包。 “手机被烧了。”江辽说得很轻松,好像烧掉的是张白纸。 “你不是还买了一部新的吗?” “那是给你的,我替燕姐赔给你的。”江辽把手机拿了出来开机,周昶的手机卡一早就被他换在了新手机上。 “我不要,你家也少了钱,我们算扯平了。”周昶把车子加了速,他心里乱得很。 他能轻松猜出把江辽拖垮的大概就是文倩的医药费,破楼的高额电费……而且听燕姐的话,文倩还不止这一次滑了胎…… 文倩就像飞蛾一般吸在江辽身上,江辽赚得越多,那飞蛾就会迟迟不肯离开。 周昶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飞蛾。 “扯什么平,又不是你拿的。”江辽把手机塞在周昶卫衣的帽子后,歪着脖子终于贴靠去了周昶的肩。 “行吧再聊聊。”周昶低听吹了吹他的头发,笑得眼睛弯弯的。 被信任的感觉太美好。 “嗯?” “聊聊我们俩还有什么地方像的,反正无聊。” 江辽伸出手,说一件就压下一个指头,“李渊说想跟你一起去看aimer的演唱会,你没答应他,感觉你不喜欢他,我也是。” “你到底偷看了我多少聊天记录。”周昶把肩一耸一抬,江辽弹了起来,离开了周昶的肩。 “我喜欢aimer的歌,你也是。”江辽把食指压了下来。 结果不到几秒,他像个狗皮膏药又贴着周昶。 “还有,我俩都不太被亲妈待见。” “我晕,这个还真是!”周昶这次没怂肩,任他的头发蹭着自己的脖子,尽管脖子很痒。 “我爸也死了。” 江辽是靠在他肩上说得这句话,所以两人没有眼神相对,算是躲避了一次尴尬。 不过周昶听到这句话时心率变得很快,手下意识抓了车刹,轮胎被车刹刹住,车子向前一突。 江辽见车停了,意识到话说得太突然,即使前头他做了个长长的问题来铺垫。 “不好奇吗?” 好奇,可我想等你自己说。 “好奇个屁啊,很多人都说过了啊。” 确实镇子上很多谣言,在这之前,周昶没敢去相信,江辽说江古来还好好活着,他只信江辽的话。 “那他们有没有说过,是我杀了我爸。”江辽皱着眉在笑,像哭一样。 “听……葛斌说过。”周昶把车打发,冷静了一会继续向前开着,快到了市里的医院。 “不过我不信!我不觉得你不会!” “是因为我信你没偷钱,所以你也信我没杀人吗?” “想太多,你以为我两在这演青春疼痛文学啊!”周昶让江辽把外套穿好,不要给他丢人。 “每次说到你爸,你都挺自然的,说到王水如,你不是皱眉就是笑,表情就很假啊!”周昶一手拿出自己的资料,一手拉着江辽走进了大医院。 “你爸是医生,你也爱医学。关系不好?你会向你爸学吗?文倩房间里的医学书都是你的吧,你字很漂亮。” 江辽听着周昶说话,一路不作声,他把资料抢了过来,左找找右找找,终于找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如果是你,我想不到你的杀人动机,可能是我还不够了解你吧!”这话周昶说破了音,他觉得这话有点肉麻了,双手环臂,低头微微笑。 可江却辽面无表情把手臂张开,盯着周昶。 “来抱一下,从昨晚开始你就是最了解我的人!” “抱个屁啊,昨天晚上开始?太晚了!我是在房顶就!”话说一半,周昶就不说了。 他一跨步走进江辽的外套里,他贴着江辽的胸口,是温暖热和的胸口。 “好冷!我是来取暖的!不是抱你。” “行,做你的暖手宝。”江辽把常桑的帽子给周昶带上了,帽子被风干了,硬得很。 “我更想要故事机。” “那等你手术成功后吧,我看心情。” “操,滚!” ☆、拖着我 并不是所有的病找到了医生就能好起来,但起码身体里的坏种会烂的慢一些。 周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躺在病床上,他吃完药后就睡沉了,医生把手术安排到了明天,周昶怕江辽无聊,就把新手机冲了电让他玩,江辽也只玩了一会,又直直站在阳台看窗外的风景。 周昶躺得腿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病房里除了他们两也没有其他人,城市里大部分都是讲究人,不是大病都不太愿意住在医院。 “看什么呢?”周昶穿着病号服戴着常桑的毛线帽,脑袋和脸却还是冷得很,因为江辽把窗户全部打开了。 他发着抖环着自己的身体,站在江辽身边。 江辽吸了吸鼻子准备关上窗户,“看房子。这儿的房子都很高,很好看。” “别关再看会,你要是不念大学以后都没得看了,现在抓紧看!” 江辽听得出周昶说这话是在激他,低头抿着嘴苦笑,“谁说的,大不了以后来这打工。” “你就这点出息啊!啊?”周昶用肩膀狠狠撞了江辽两次,吸了口冷风后咳嗽不断。 “咳咳!咳咳!” 江辽紧张的很,他把周昶一个反推,准备推上床去。 周昶迅速回头面对着江辽。 “我不睡,屁股都躺瘪了,你把我塞你衣服就不冷了,你平时不是挺会撩人吗!” 江辽先是呆住不动,然后眨巴眨巴的眼睛,嘴角上扬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 “好,进来。” 他把衣服打开,一个走上前的拥抱就把周昶包在怀里,然后紧紧藏着。他的胸口因为周昶的病号服薄也开始发热。 他侧脑袋在周昶的耳朵边摩擦着说。 “你要是矮点就好,头也能塞进来。” 说完,江辽外套内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周昶正好也跟手机一起在他怀里,顺手想去拿手机,却被江辽阻止了。 江辽低着眼没敢看周昶。 周昶还没说什么,他慌张地解释道,“葛斌的电话,没什么事。就问你什么时候能好的差不多,他那工作量有点大,忙不过来。” “这样啊。你可以找个矮点的,反正这个社会遍地都是零,想找也挺容易的,我看葛斌就不错。” 周昶知道他在刻意隐藏着什么,却也不拆穿他。 “别闹,你吃他的醋干嘛,他是我老朋友了。” 手机在内袋里震个不停,江辽细微皱眉的样子有点痛苦,他嘴唇也是白白的,周昶很担心他。 “那你把电话给我,怎么一直在震动?” 周昶不悦地在江辽怀里掏摸着手机,江辽突然捏住周昶的下巴,用自己的嘴唇狠狠撞上周昶的嘴唇,他的舌头顶开了周昶的牙齿,疯狂滑动在每一块舌壁的皮肤上。 这个太过刻意的吻,也太突然。两人的口水混在一起,留在各自了的脖子上。 “唔,江……嗯!” 周昶想推开江辽去呼吸,江辽只松开了一秒,又像只饿狼扑街上去,吸着,咬着,啃着,扭动着。 用尽了所有力气。可越是这样疯狂的江辽,周昶觉得问题越大,他其实就是故意在堵周昶的嘴。 这个吻,没带一丝情/欲。 “嘶。” 江辽轻声哼着,他被周昶咬伤了舌头,微微出了些些血。 周昶趁江辽吻他的时候已经拿到了手机,趁江辽松开嘴嘶的那一瞬间从他衣服里退了出来。 全是陌生电话,根本不是葛斌打来的。 他回播后,是文倩的声音。 “周昶你怎么不接电话!江辽呢!江辽呢!让他接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还有现在才来关心他啊!”周昶没敢相信打电话来的人是文倩,他看着江辽落寞的眼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说了,让他接电话!我给你手机发了短信他看到没!常桑要死了!常桑不行了!快让他接电话!” 听到常桑要死了的周昶举着手机有些站不稳,文倩的声音很大,即使不开免提也能听见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江辽抢过手机,挂了。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跟你没关系,怪我要放那把火。死也没死成,还……” “还把她害死了是吗,那加我一个吧,把她带回破楼的人是我,要不是我她也闻不到那些烟。” 周昶转过身背对着江辽,肩膀缩着,就像做错事的小孩。 “昶哥,你听我说,这事真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真的,她是晚期了就算……” 江辽走近周昶想去抱他,被周昶推得远远的,周昶红着眼,泪水已经混了满脸。 “你不是懂吗?你不是心里清楚得很吗?什么都要自己扛,你让我帮帮你行吗!江辽行吗!” 周昶哭吼着抓着自己的头上的帽子,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痛死了,喉咙也呼吸不了,仿佛要窒息。 “你让我靠近点你行吗!就算我亲了你的嘴,但我她妈感觉你的心还在脚下,在脚下被你自己踩着!” 江辽还是闷闷地不说话,他的紧握拳头,都没发现手心被自己掐出了血。 “把常桑带去大火附近的人是我,是我周昶,不是你江辽啊!你她妈都要自杀了,一副道歉的模样做给谁看!感动自己吗!” 周昶气得坐在床上,他头晕目眩的。 “我□□大爷的,又装哑巴。算了,你回去,常桑需要你。” 周昶摇了摇头,等了大概五分钟后,江辽开口了。 “我回去她就能活过来?我不是医生!” “你不是一直都把自己当医生吗?自以为救得了所有人,你姐,你妈,你妈肚子里那孩子,还有常桑。我他妈最服你了,真的。” “那你一个人做手术吗?”江辽还在担心周昶,他慢慢靠近周昶,小心翼翼的抬起了腿。 “我不认识你以前从来都是一个人,就没人能走进我心里来!除了你!” 周昶吼得嗓子都哑了。随后轻声说道:“常桑很喜欢你这个哥哥,她肯定想见你,她对你挺好的。” “好个屁。” 江辽停下了靠近周昶的脚步,他抬起来了红透的眼睛,却呼吸得很平静。 “你觉得他们对我很好吗?白小白留我在他店里打工,葛斌也总对我嘻皮笑脸的,文倩呢!小时候总会照顾我,我是个不知足,不满足,贪心又无耻的垃圾。对吗?” 每说一句话,就靠近周昶一步,那种压迫感对周昶来说是开心的,江辽开始卸下他的壳了。 “阿辽!” “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他们对我的好还给他们。我不想整天呆在又黑又臭的酒吧里一个人洗地毯,我更不想帮外面那些长着臭鸡/吧的男人擦我姐的屁股!我……” 江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颤抖的少年音又软又糯。“我撑不下去了,是你让我撑不下去的!” “江辽。”周昶不停喊江辽名字,却没上前抱住江辽,周昶要江辽自己来他怀里。 “要不是你说让我去念大学,说带我去看雪,说我适合白色衣服。我其实没那么绝望的。” 很快江辽就站在了周昶面前。 “我可以把我的所有东西给她们,把钱给文倩,给常桑!把我未来给白小白也好,葛斌也好。还有我妈,我得养她一辈子的,她生了我。我要跟她一辈子都呆在那个破烂地方的!” “都是因为你,我想去念大学,我想离开那个家,离开她们。都是因为你,我又觉得自己做不到。” “江辽!” “别叫我,我自杀的当晚你她妈就不应该回来,你不回来,我她妈就解放了!” 江辽低着脖子盯着坐在床上的周昶,他们两的脸靠得很近,因为重力的原因,江辽忍住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要不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吧,你回你家,我回斜川。” 眼泪刚滴到周昶脸上,话也刚进到周昶耳朵里。周昶立刻抬起手想给江辽一拳,手却停在了江辽的眼前,下不去手。 “老子不治了。” “别闹。”江辽摸了摸周昶的脑袋,被周昶打掉了手。 “是谁闹!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多少事,特别是关于你爸的!我不想问也不敢问,我爸也死了,我能理解你!我……” “理解的话只要抱我就行!” 江辽突然把脸上的眼泪摸得干干净净,张开手臂望着周昶。 “不要做梦,我不爽!你刚刚吼了我!” 周昶被他不熟练地用手腕擦眼泪的动作逗笑了。 “我没有吧。我要!昶哥我要!” 哭后的江辽撒起娇来更让人心疼了。 “江辽你好狗啊!脸上厚得跟我脚皮一样厚,你这种厚脸皮我真想不通怎么会自杀!你差不多就得了,救救你自己吧!死在火里都不怕的傻逼。” 周昶想在抱他之前多骂骂他,让他长点记性。 “还好脸没事,不然我就去找别人。你昶哥是颜狗,当初看上你就因为脸,和你这种坚强温柔,默默付出的优良品质毫无关系!你最好对人越冷漠,越薄情,我会更爱!” 江辽见周昶还没有任何动作,主动扑了上去,睡在周昶怀里。红着眼裂开了嘴说:“你这么懂我怎么一点也不了解自己,你脚皮哪里厚了,挺嫩的,一点也不划嘴巴。” “你!你还亲过我的脚!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次要你的时候。” “哦,那次啊,你太她妈太会了。真是第一次吗?” 周昶回想着那天的事,那天他累的气喘嘘嘘,早早就睡着了。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我也见过猪跑。从小就被那些人熏陶着,她们做那事也不关门。小时候我进房间拿书,就看见我爸压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我跟他就互看。” “这么刺激的吗?” “他算得上是我性启蒙老师吧,我那时就对光溜溜的女人没有兴趣,几年级来着?忘了。” 江辽来回不停地蹭着周昶的脖子,把鼻涕眼泪全贴上去了。“我是不是挺不纯洁的。” “你知道就好!”周昶装作嫌弃样子瞪了江辽一眼,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那也是只对你。” “谁知道呢,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的,谁知道你这种对人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忽傻忽傻的大傻子!以后会不会还是我的。” “真的只对你硬过!” 江辽弓起腰,双手捧着周昶的脸,逼着周昶与自己对视。 “所有人都拖着我,只有你不拖着我,你让我能呼吸,跟你在一起,特别舒服。” 说完,深深含着周昶的嘴唇,周昶又被他弄得呼吸困难了。 ☆、再见 医生说术前一定要注意休息,周昶听话了却没做到,睁开眼睛后看见了趴在床边江辽,江辽也睡得很浅,醒在周昶的前一秒。 “你没走吗?”,周昶难得醒来看到江辽,每次跟江辽亲吻或者耳鬓厮磨后都见不着他人。 江辽揉了揉酸溜溜的眼睛,回想起昨晚的事,伸着懒腰说:“常桑没事,我问福子了,文倩就是想让我回去,不知道她什么毛病。想让我死,又舍不得我的钱吧。” 周昶惊讶地点头回应着,“我去,吓得我一晚上都没好好睡,困死了!” “待会打了麻药再好好睡一觉。”江辽起身把周昶扶靠在床边,让他做了会吹气球的动作,也是医生的建议。 “你说会不会很疼啊!” “肯定的,不过还没进手术室呢!怎么又哭了!爱哭鬼不准怂!” 江辽轻手捏着周昶的鼻子,用手背帮他抹掉了眼泪。 “其实我也挺期待的。但我忍不住啊!眼泪不受控制!”江辽的动作越温柔,周昶心里的委屈就好像可以放大十倍。 “为什么期待?能告诉我理由吗?” 江辽看着这个模样的周昶,心里难受却也开心。 周昶瞅见了有人进了病房,停下来吹气球的动作。 “病好了就想可以吃兔肉肠,想跟你一起去吃。想做纹身师,想体验在人的身体上画画的感觉。” “最想的是哪件!” 江辽也察觉了有人进来病房,自觉地放下搭在周昶脸上的手,他知道周昶不喜欢在有人的环境中做这种亲密的动作。 周昶回答时毫不犹豫,动作上也是。他立马把江辽的手给拉回了肚子上说道:“画画。” 江辽有点不太适应这样主动的周昶,心里虽然开心,但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 “这才对,为自己活着才是对的,我要向昶哥学习。所以务必请你做手术的时候咬紧牙关挺过去,让我昶哥有机会去吃兔肠子。” 周昶的心突然像浸湿水的毛巾,江辽的话像抹干水分的手,每一句都让周昶心疼。 江辽总为别人考虑,一直默默承受各种事情,他明明懂这个道理,人要为为自己而活。 可他总在与自己的内心意愿背道而弛,确实太幸苦。 “傻子” 周昶脸上不屑,却还是紧紧抱着江辽的手。 “好可笑,要自杀的人跟我讲求生欲。” “我当时疯了!” “你何止疯了,你简直丧心病狂像个变态。” 周昶能感觉江辽的手指头在自己的手心划着圈,江辽那淡定表情原来是装的。 “还有放心!我会撑住的,昶的意思是不会有黑夜。还真要多谢我老爸取得好名字,不过也怪他,骗了我妈那么多年,明明不喜欢女人还把我生下来。生下来的也随了他的样,所以我才被我妈嫌弃。” 江辽认真听着周昶的话,却也不希望听到更多,他在等手术结束后能抱着周昶聊这些。 “嗯,聊天记录上李渊说你很爱他,为了他你才会跟你妈出柜的,那是真的吗?” “为了他?为了气我爸啊,我见不得他畏畏缩缩的那样!而且我也憋得难受,年级小不懂事,放个屁全说了。李渊是个深柜,比我还严重。我和他的关系也是模模糊糊的。” “这样啊,那是因为我又钻回柜子了?我还真是谁都比不过的垃圾吧。” 江辽故意把垃圾的尾音拖得很长,一副不悦的表情。 “你跟李渊比个屁啊!你!” 周昶把江辽的手推开了,也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行!我都没有可比性对吧,我压根就没在你心里。”江辽的眼神干净透亮,他的上嘴唇本就薄,现在被他咬成了一条线,委屈的很。 “不是,江辽你来真的啊!真的吃醋了?” 周昶见他还没笑,有些紧张。 “废话!我这时候不吃醋,还要等你做完手术吗,谁知道你会不会活着出来。” 江辽翻了个大白眼,他其实不太会翻白眼,脑子都是周昶翻白眼的样子,等把脑子里的想法做出来时,他却做成了微微的斗鸡眼。 “哈哈,滚!因为你之前不都是闷闷的。”周昶见他可爱,又忍不住笑了,医生说术前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这个周昶倒做到了。 “我那都是装的,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高冷,你没过那种感觉吗?” “想套话是吧,没有!我喜欢一个人巴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看,就怕他瞎!看不清楚!连蓝色跟白色的光都分不清,明明喜欢蓝色也不肯告诉我,跟别人藏着掖着就算了,跟我也要!” “昶哥,其实我心里特别开心,真的。你送的都好。”江辽低着头扒着手指甲不敢看周昶,周昶这才发现他手心的都是伤口,刚刚江辽去抓周昶时都是用的手指,手心是弓起来的。 他还是老样子,还是老样子。 “我就是想让你对我有点要求,你可以对我说你想吃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也许满足不了你,但我就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江辽还是不说话,没有反应。 “死木头!你知道白小白他们为什么喊你哥但又怕你吗?还不是你整个人对他们毫无所求,他们会觉得给你工作机会,给你酒喝给你当朋友,都是主动自愿给的,时间一长,谁都会累。你会让他们觉得你薄情,你孤僻。” “你觉得吗?” 江辽抬眼头挑了个眉盯着周昶。 “起初觉得,不过那天看你洗地毯的时候就不觉得了,只觉得你无敌好。” “那就够了。” 江辽说完话后又把头埋得低低的。 “我还记得你说过,如果我做了什么坏事的话,你会报警。我也暗示过白小白我做的那些事,他让我躲起来,让我跟他卖一辈子的酒,说什么有钱就不怕。好像在把我往绝路上推得感觉,太吓人。所以我不会对他们要求什么。” “江辽。” 江辽听到周昶轻声喊了他,最后还是抬起头露出了笑脸。“不过我有对你要求啊!你要带我去北方看雪。” “行,去。” 周昶高兴得回应,护士也正好站在门口,对着他们两说道,“13号床准备一下。” 说完,四个带着口罩的护士上前把周昶的床摆弄了起来,让固定的床变成了可移动的床。 周昶因为床的震动,头有一些疼痛,他隔着毛线帽拍了拍头,露出难过的表情。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辽仔细地察觉到了他的一举一动。 “没事,你在这里我怎么就变得娘们唧唧的。”周昶又哭了,害怕的情绪随着手术室的靠近越来越强烈。 “变矫情了还不是有人在乎,好事啊!” 江辽也推着病床,跟着周昶在移动。 “小姐姐,能等一下吗!”周昶对其中一个护士请求着。护士温柔得点了点头。 “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准给我反悔!” 江辽的声音变得很低沉,他紧皱着的眉头从病房出来后就一直没有松开。 他的表情就好像在告诉周昶,要是敢退缩,他会穿上白大褂去给周昶开刀。 周昶笑了起来,缓缓抬起手抓江辽的领口,把江辽整个人往自己脸上扯,江辽俯着腰,靠近了周昶,两人正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周昶微微仰起脖子在江辽的太阳穴上狠狠吸了个红色印子。“波”一声响后,满意得弹回了病床上,长叹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两,安安静静的四周,仿佛头发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声响,周昶朝江辽挥了挥手。 “好了。快滚。” 有的护士瞪大了眼睛,有的护士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却也有捂着嘴激动小跳的护士。 “好了孩子,得进手术室了。” 其中一个年长的护士丝毫不觉得惊讶,她指挥着大家赶紧把周昶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被关上门的那一刻,江辽摸着太阳穴的位置,那里烫烫的,滑滑的。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长久温热感觉。 而在手术室的周昶,全身紧绷,像是背着一身钢铁的感觉。 “我帮你把手圈和帽子拿下来!” 是那个激动微笑的护士姐姐的声音。 “手圈?” “上面写着加油呢!这字真好看。” 随后听到医生的安慰,一针麻药从背后扎下去,周昶的身体轻飘飘的,他听了医生的话,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脑子里会是江辽的脸,再不济也是母亲的脸。 结果恍惚在黑暗中有一束光打了下来,他看到的人是常桑,常桑站在大火里挥着手,一个劲得说着再见,跟他说了很多遍再见。 周昶不知道那是梦,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后来光也消失了,大火也消失了,常桑也消失了。 眼前一暗,鼻子还能闻到气味。他闻到了熟悉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这气味让他觉得心安,麻药让他身安。 随后便睡沉了。 ☆、辽阔 病房里的阳光很足,周昶身上缠裹着绷带,紧闭着眼睛。耳朵却能听见声音,是电视机传出来的声音。 记者的声音带了点播音腔。 “我身后烧黑的楼就是14号发生了火灾,可以看到屋子已经面目全非了,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我不能过去,但是据警方报道里面发现了大型制冷设备和一具男性尸体。这具尸体死亡时间超过一年。其他部分还有待调查,火灾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下面...” 随着听见记者声音在满满变小,他微微睁开了眼睛,这里是独立病房,他一个人躺得笔直在床上。 他想去按铃,可完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好在每隔20分钟就会有护士进来,他的手术很顺利,术后第一天就能取下呼吸机,护士棉签蘸了点水擦在他的嘴唇上轻声问道。“伤口还疼吗?” 周昶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他其实可以说话的,已经躺了两天,只是想说话的人不在这里。 护士把医生叫了进来,医生摸着周昶的额头,又检查了伤口,满意得点了头,“很干净。伤口疼是正常的,我有个病人,伤口整整疼了七年。不过也是看各人体质,你年纪小不要害怕。” “这孩子的亲属呢?”安慰完周昶后,医生诧异看着周围,厕所里也没人。 “那人见手术成功就走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临时有事,两天了都再没见到那个人。” “钱都交了吗?” “这个都交了,放心吧主任。” “行,出现咳嗽或者呼吸困难要立马告诉我,感染就不好了。还有让他坐起来,醒了就不要枕平卧位。” “嗯,知道了。” “要不要坐轮椅上去晒晒太阳?” 周昶摇了摇头,见另一个护士也走了进来。 “又在这呢?你怎么见到帅哥走不动道呢!江医生喊你去配药呢!” “来了来了!” 周昶听到的江这个姓,伤口又开始痛了起来。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了江辽留下的微信语音。 是一条53秒的语音,断断续续很多空白音。 “昶哥,我先回斜川,常桑是真的不行了,我之前骗你是怕你心里堵,坏情绪不利于做手术。对不起……” 然后是一段空白音,放在平时,20多秒的语音周昶都嫌长。而此刻他耐心地听着,因为空白音都是江辽呼吸声,他不舍得遗漏。 “这次我不是故意离开你,之前怕你发现我有起床气,怕你知道了受不了我的坏脾气。对不起啊!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江辽说到起床气后,自己都害羞得轻轻笑出来了声,随后又是一段空白音。 “好!” 周昶明明知道江辽不会有回应,明明只是条录下来的语音。他还是不自觉地答应了江辽。 这次空白音有8秒左右,一只鸟突然撞到窗户外的玻璃上,发出巨裂的碰撞声,把周昶的注意力转移了去,他忽然想起来那只穿过破楼防盗网的鸟,也是这样很蠢。 因为后面没有听清楚,周昶又重复听了起来。 江辽后面只说了一句真对不起啊。 “真对不起啊” 53秒的语音,最后一句只是对不起。 周昶把手机关了,他望着那只鸟和外头的天空,鸟儿中途也飞走了。他这这样盯着天看了一下午,这样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他总觉得是春天要来了。 春天来了,雪就会化。可他却觉得还是冬天无比温暖,抱着这样的想法,周昶坐靠着床睡沉了。 “福子!为什么常桑不在医院?” 白月光酒吧的门是虚掩着,江辽一脚把门踹开,门边的一堆啤酒瓶子碎了一地。 “你都不跟我们解释一下吗?”葛斌躺在沙发椅上,眉眼弯弯的,像笑又不是笑。 “解释什么?”江辽看着白小白,葛斌,文倩,福子都在,他双手环胸,抬着头站在中间,不知道哪里来得傲气。 或者说是自信。 “你放火杀人啊!”白小白低着头大吼道。 “江辽你就认了吧,你妈也说是你,而且警察来我们这给大家看了你用三轮车把你爸运回破楼的监控,那背影确实像你。” 葛斌站了起来,磨着地走到江辽身边。 “你挺孤僻的其实。大家都看不透你,跟你玩了这么些年,我们都不知道文倩是你亲姐,你要是觉得她丢你脸,你大可直说,不用对一女孩子这样。” 听完葛斌的话,江辽嘴脸微微有了笑意。他瞪着文倩的眼神里有把刀子,如果刀子是实体,就搭在文倩脖子上。 “常桑走了,她住不起院,罗姨去偷钱被抓起来了。还被警察查出她拐人,傻不傻,在我们附近拐人,就不知道跑远些吗!” 福子低声说着,她贴在白小白身后,摆弄着头发。 “尸体呢。”江辽急忙靠近福子。福子紧张的抓着白小白的肩膀。 “火,火化了。” “她没说什么吗?” 福子像是认定了江辽是杀人凶手,她害怕得不行,低着头不看江辽。 “文姐,她说什么了没?”江辽转头望着文倩,所有人都没了声音,他以为自己再喊她一声姐,就能换来一丝怜悯,就能换来常桑的一些信息。 “江辽你发现你真的自私,那是你妹啊!你怎么对她这么冷漠,眼泪都不掉一滴。”白小白看着江辽一直摇头。 “何止自私,常桑也算是被他们两害死了吧。”文倩理直气壮地模样让江辽的心口的火冲到了脑顶。 “关他屁事!火就是我故意放的!” “你故意放的?” 江辽的话勾起了葛斌的好奇心。 “你想把冰室和你爸的尸体都毁掉!你一早就计划好了吧!你爸从小对你不管不问的,你应该很恨他。” 文倩说完走到福子身边,抚摸着福子的头给她安慰。 福子哭了,“原来传闻都是真的,真的是你。” “传闻还有别的版本,其中一个不是说我妈杀的吗?”江辽看见她哭,笑出了声。 “江辽你泼脏水的功夫见涨啊!我妈那么瘦打得了你爸?你爸一米九的个子,镇上的人谁不知道。” “算了,王文倩你来一下。”江辽挥了挥手,想单独跟文倩说话。 文倩抱住福子的腰不放,她对着白小白跟葛斌喊道。“不要,他会像他爸一样打我的!你们看我手上的伤!” 那是燕姐留下的痕迹,文倩却说是江辽。 “我背上也有啊,那是你在外面欠债的人给我划的,所以算还你的。我还骗周昶说是王水如做的,现在想想真后悔,我应该对他说实话,看看他是不是愿意为我去杀了那些人,我应该再多试探试探他的。” 可他太好了,我不舍得。 这句话,江辽不愿对他们说。 “江辽你要不自首吧!或许还能减刑,我陪你去?”福子抹掉了眼泪,她确实害怕江辽,可脑子里江辽对她的照顾也总浮现在眼前。 “你犯贱啊!他同性恋,对你没兴趣!你能别一副狗舔的样子吗!是不是早就想被他操了,嗯?” 白小白猛得转头扯着福子的头发,福子被他扯得大叫。“白小白你有病吧!” 不过很快福子就不痛了,白小白被迫松开了手。 江辽走近他,挥着两拳在白小白脑门上,又一脚狠踹倒了白小白坐着的高椅,白小白连同椅子一同倒下,摔了个后空翻。 “爽吗,我瘦了,这全是骨头。” 江辽摸着自己的手骨,咬着后槽牙又走近了白小白,白小白哆嗦的抱紧着身体,福子和文倩也挡在江辽面前。 “江辽没这必要,都是兄弟你做什么!”葛斌拿出手机拨打了110,江辽回头看他的时候就发觉了。 “别一副读了大学了不起的样子看我。还有你!江哥江哥叫得够亲热的,我没那些粉丝,你鸟我吗?都是兄弟,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送我吃牢饭!真是好兄弟。” 江辽吼完长叹一口气,走到门边踢开了硌脚的玻璃。他看着福子说道,“如果周昶回来了,告诉他我逃命去了,让他离开这里。离这些人都远远的。” 文倩见江辽要离开,连忙跑上前去。 “你能逃哪里去!” 江辽低下头,声音很轻很轻,生怕被除了文倩以外的人听见。 “你记着啊,我爸猥亵过你,不是我猥亵过你。” “江辽你混蛋!” “我本来就很混蛋,这玻璃渣我都逼人吃下去过,他们都知道。” 说完,江辽把门踹开,走了,酒吧里充斥着难闻的人味。 葛斌倒了杯白酒,一口闷下了喉。他看见以前的江辽回来了。以前那个更自私,更自我的江辽刚刚就出现在大家面前,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那样狠过的他,杀了自己亲爹,也不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而那样的江辽更像自己的名字,自由辽阔,一离开了就是一整年。 ☆、秋天来了 江辽离开的第一个月末,周昶回去了斜川。 他走在路上都能听到有人骂江辽该死。 人们茶余饭后的点心就是破楼的火灾事件,当然其中也夹带着周昶一起骂。骂他和江辽一起害死了常桑。 只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周昶长什么模样。 周昶的日常生活还是没太被影响。 他主动跑去警察局跟警察了解情况,警察排除了他的嫌疑,江古来死的时候,周昶还在北方,罗姨作的证。 周昶说想见罗姨,警察同意了。 “你居然帮我?” 罗姨老了很多,头上的白发也是肉眼可见。 “桑桑都死了,我有什么好害你的。桑桑的死跟江辽没有关系,那孩子帮了我很多。” 周昶点着头同意罗姨的话。 “我的肺癌,治好了。” “真是幸运的孩子。” “我问过市里的医生,常桑不会因为吸了几口烟就那个,但是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 说完,周昶对着玻璃对头的罗姨鞠了一躬。 “孩子,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把你带这个地方,让你跟你的爸爸妈妈分开。” 罗姨抬起手抹了抹眼角。像是流了眼泪。 周昶却笑得眼睛都弯了,“没有,挺好的。” 但他又想了想,“仅仅对我来说,挺好的。” “能问个事吗?”周昶收回了笑容。 “文倩跟他爸关系怎么样?江辽的爸。” “不好,我妹,就王水如。被迫跟江古来发生了关系,才怀上的江辽。我妹要逃,江古来就打他,江古来那个禽兽嘴上说着喜欢我妹,背地里不知道会带多少女人去他的小房子里住。” “后来我妹也不跑了,她也没钱没本事可跑。她爱美,指甲都不舍得剪,重活脏活都做不得。就跟一群认识的小姐妹开了个旅馆。” “说好听点是旅馆……” 罗姨停顿了一会,她看着周昶的眼神没说下去。 “嗯,然后呢?”周昶的眼神告诉罗姨,他了解。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江辽高考的那年,我妹发了疯说要杀掉江古来,因为江古来对王文倩下手了。” “警察知道吗?” “我都跟警察说了。不过警察那有江辽搬运他爸的监控录像,都是事实了。江辽也总跟他爸闹,江辽以前不乖,打架斗殴都做得很凶。他爸想让他去学医,他偏不听话。他爸就抓着他在破楼打了一整天,最后人都站不起来。从那以后他做事更没个后果,还把供电局的师傅腿打断了。”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各各都有杀人动机。” 周昶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很相信江辽没有杀人,他相信江辽的温柔不是装的,那些医学书里满满的笔记也都是认真写的。 周昶还想开口问些什么,罗姨就被警察带走了。 看望罗姨的时间到了,警察也把周昶喊了出来。 “警官,你能给我看下江辽的监控视频吗?我是他男朋友,如果真是他我一定会能看出来。” 男警察听到周昶的要求,眉眼一皱。 “男?男朋友?” 身边的女警察们都在支支吾吾地低头笑着。 “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 “gay啊!” “我居然见到了真的同性恋!” “这小地方也有gay?” 周昶被她们的笑声扰乱的脑子有些疼,但比不上伤口上的疼。 伤口又开始疼了,伤口一疼,他就满脑子都是江辽,他好想江辽,想得都要哭出眼泪来。 “对,情侣之间的那种男朋友。” “行,你来看看。” 视频还没放三秒,周昶就认出了那是燕姐,根本不是他的江辽。 只不过,系装尸袋的绳子很眼熟,是买荧光圈那天,江辽买的带着蓝色棉条的麻绳。 这让周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随后他跟警察道谢就去了白月光酒吧,他还想见一个人。 “福子,文倩在吗?” 酒吧里就福子一个人,生意不太好,就两个顾客在喝酒。 福子见是周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她把门锁得紧紧的,把江辽离开的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周昶。 刚说完,门外就响起白小白的敲门声。 “臭破娘,锁什么门啊!” “以前江辽在,他不敢这样的,周昶你帮帮我!帮帮我。” 周昶移开了福子抱着自己手臂的手,他上前开了门。 白小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却迟迟不肯进门,还是葛斌推了他一把。之后,白小白躺在沙发椅上,对着周昶的后脑勺说:“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那欢迎你,去我那吧周昶。” 葛斌笑着坐在白小白身边,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很快烟雾就飘到了周昶那边的空气去了。 “不了,我找文倩有事。” “她最近也总提起你呢,还让我把你电话给她。她没找你吗?”葛斌一口烟,一口酒。眯着眼睛盯着周昶。 “找我?那她人呢,你们谁知道。” 周昶问完的后五秒,白小白开了口。 “不是凭什么告诉你啊!你先把江辽交出来再说!我们没想让他去坐牢,大不了躲几年,葛斌是怕他把我打残废!所以……” “所以逼着他承认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生气了,因为你们都不信他。”周昶捂着伤口,不想让痛感跑出肚子。 “你还真以为自己了解他啊!那他怎么连你也离开。别天真了周昶,他也就玩玩你,他长得帅,很多人追。你就真以为他非你不可?” 葛斌站身来,朝周昶呼了口烟。周昶立马屏住了呼吸,然后快速走到门口,大口呼吸着外头的空气。 如果江辽在的话,他见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呢? 周昶越去想这些,脑子就越痛。 “你就那么笃定他没做?”白小白走近周昶说道。 周昶缓过神后,等了很久才说。 “你见过他摸狗的样子吗?” “啊?” 白小白一脸茫然,葛斌和福子也是。 “啊个屁啊!你们给我记着!只要伤害过他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周昶朝白小白低声吼着,因为伤口的痛让他没有力气更凶,白小白压根没被吓着。 白小白朝着离开的周昶大吼。 “怎么!要打架啊!打啊!” 不见江辽的第三个月。 周昶早就发现微信里有江辽之前转来的2万多块,只不过转钱来的微信号死在了火灾里,他现在跟江辽完全是失联状态。 其实就算江辽还是用这个微信号,他也从不发朋友圈。周昶现在唯一能找到江辽的动态只有短视频平台。 江辽总是七八天才更新十几秒的歌,偶尔直播,不漏脸的那种。 周昶关注后心里忽然很平静,他觉得只要人没找死就好。 “老子真是欠你的。” 这句话成了周昶自言自语的口头禅,他每次听江辽更新的歌就会不自觉说出口。 周昶用江辽的钱在镇子上租了个店铺,花了小一万把店铺装修了,开了家纹身店,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到处学习纹身。 很多老师争着要他,周昶都拒绝了,他说想自己开店,那样更赚钱。 其实他是怕江辽回家了,见不着他。 周昶的纹身店没有招牌,开在镇子里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显得格格不入,很像个随时都会倒闭的店铺。 黑色的墙,黑色的地,黑色的柜子,黑色的躺椅……全是黑色。 只有周昶坐得椅子是深蓝色的。 高考结束后,寸头没考上大学,就跟着周昶学了纹身。 因为火灾的事,大家都抱着好奇心去斜川想看看这个被误会的当事人,周昶的纹身功力很好,名声越做越大,他弄了个微博,粉丝每天都在增加。 很多网络上的客人不远万里,从北方来到了斜川就为了见周昶一面。 斜川也就巴掌点大,周昶这样一做,葛斌的店没有人再去了。 葛斌因为这事还跟周昶闹过,他让周昶滚去大城市。 不过周昶对他态度很好,葛斌每次来闹,周昶还会倒杯牛奶给他。 “周哥,有个女生来找你!” 是周昶收的外地学徒说着话。 “我们老板真是魅力无限啊,整天不是男人找就是女人找。” “除了那个叫葛斌的长得不怎么样!其他确实都是帅哥美女!” 周昶斜着眼看着学徒们,笑肉不笑的说:“拍马屁也不会涨工资!” “啊!老板!再过些日子就是秋末了,等冬天来之前,我们去酒吧喝几杯吧,我好想喝冰镇红酒!” “我想吃烤串!” “那你应该去烧烤店!” “去新开的酒吧,那的女老板追了我们周哥几个月了,肯定会给我们打折!” “都秋天了吗?” 周昶望着站在门外的女人,那女人的身影,周昶很熟悉很熟悉。 “嗯。那个女人说是你老朋友,想让你出去跟她聊聊,我都说了外头风大,让她进来,她不听!” “没事,你们去忙,明天有两个客人要纹大图案,累死。” 周昶推开门,他见到了她,见到了他心里第二个无比想见的人。 ☆、红花油 外头的风凉凉的,文倩还是跟以前一样,只穿了件薄薄的吊带和皮裙。 她先开口说话。 “最近过得还好吗?听说你生病了?” “挺好的。” 周昶把牛仔外套脱了下来,扔给了文倩让她穿上。 文倩穿上外套后,扭着脖子望着店里头说:“生意很好吧,这么晚了都有客人。” “经常的事,有时候还得做到凌晨。” “打算一直呆这吗?” “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大城市都是人才,我还不如老实呆这呢。” 周昶叉着口袋,面无表情看着文倩接着说:“不过以后会走的,要等我多存些钱,买辆好车我就走。” “我们一起吧!” 听到周昶要买车,文倩眼睛都是发着光。 “不了。” 周昶立刻拒绝。 “我知道我没文化!我家穷!我也不干净!但是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 “你为什么非得跟我一起呢,自己去不会走吗?” 文倩低着头过了一会才说,“因为我喜欢你。” 但这不是一句真话。 文倩是害怕她这样的人去了大城市也只能扫扫地,端端盘子,与其做那样的事,还不如就留在斜川跟自己的小姐妹吃喝玩乐。 “首先,我不觉得你脏,其次,我对女人没有兴趣。你把这两点结合一下,我不会带着你的。” 周昶已经拒绝得很明显,文倩迟迟不肯抬头说话。 为了打破僵局,周昶开了口:“对了,你妈和燕姐呢?” “我们好像真的分开很久了,你叫她名字的声音都变得这样温和。” 文倩听燕姐的名字才缓缓开了口。 “人都会变的,只要不是越来越坏就好。三轮车放在市里的人民医院里,我刚做完手术没办法骑回来,燕姐要是有空就叫她跟我一起去拿。” “你愿意带上燕姐去外面,都不愿意带上我是吗?” 文倩听完周昶的话,指着自己的胸口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我怕你去了毁掉证据。” 即使文倩已经哭了,周昶还是面无表情。 “证据?” “你杀人的手套和刀子还在那车上呢。” 周昶伸出自己的手,又拿起文倩的手,两人的手是第一次靠得这样近。 “那手套小得只有我半只手大,和你的手差不多。是不是女孩的手都比较小,即使燕姐个子高,手也挺小的。” “你胡说八道!” 文倩用力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只有左手手套有血迹,血迹还挺明显的,可能是黑色的原因。你们处理的时候,没有看太仔细吧。反正技术先尽,血迹一检验,是不是江古来的血,就很明显了。” “我见过他写字,他是用右手,我想,如果他真要杀江古来,亲爹啊!那样刺激的场面下,很难反应用自己不习惯的左手杀人吧。” 周昶一步一步逼近文倩,他把文倩逼得靠在了树上。“警察会不会看你写字,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没见过你写字,不知道你用左手右手。” “我就知道他会把那些东西拿走!但那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文倩推开周昶大吼起来,学徒们闻声打开了门。 “跟你妈有关系!你很恨他爸强迫你妈做那些事吧!比起强迫……” 强迫你的“你”,周昶没说,他心疼眼前的女孩。 “你记得你吃下去的维生素片吗?他换成了治肺癌的药!不过别担心,就几天的量,对你身体造成不了伤害。” 文倩听到这里,整个人失去控制,她跪在地上大吼大叫,学徒们听到了她的话。 “他居然想过我死?他欠我的!他凭什么想让我死!他看着江古来□□我!都不来帮我!我好恨江古来!好恨江辽!他说了他愿意替我跟燕姐去坐牢的!” “怎么?他反悔了!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随后,她像个女鬼一样抓着周昶胡乱扯打,周昶的外套给了她,里头只穿了了短袖,手臂被她抓得全是红杠,也丝毫没有反抗的动作。 学徒们想上前帮忙,但都被周昶制止了。 “可他那时候才多大。” “那我多大,你知道吗!” 周昶紧闭着眼睛,疯狂点着头。 “周昶,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发泄完情绪的文倩,声音嘶哑的像老太婆。 “不知道。” “如果你觉得我是好人,我就去自首,如果你觉得我是坏人,我就继续装,装到警察抓到江辽。” 周昶摇了摇头说:“好人。” 就算他说坏人,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么多人证在这,文倩就算装成精神病人都无法洗脱罪名。 “我弟真幸福啊,能被你这么酷的男孩子喜欢。” 文倩笑了笑,鼻尖红红得像只小兔子。 “你再聪明一点,再高傲一点,长得又漂亮,其实可以过很好的一生。” 周昶蹲在文倩身边,从牛仔外套里拿了颗糖给文倩。“谢谢你用红花油帮我揉脚,我的脚才不会那么痛。” 文倩微微张着嘴,愣了半天才说话。 “你知道是我?” “我和他那时才刚认识。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确定他在不在乎我。要不然他怎么走得这么洒脱,王水如跟燕姐更不可能了,只有你吧。” 文倩听完抱着周昶疯狂哭泣,街边的店铺总是不到九点夜里就会一片黑,那天只有周昶的纹身店亮了一整夜。 初冬的第一天,文倩去自首了。 警察在隔壁镇子上抓到了燕姐。 周昶把黑色的鸭舌帽换成了黑色的毛线帽,寸头坐在他身边摇着椅子,“昶哥,这帽子边都毛成这样了,还不扔掉啊!” “叫老板成吗!” “你架子还挺大的!” “我手劲也挺大的,要不要试试!”周昶扬起手劲握着拳头,寸头见状笑着跑掉了。 店里有个客人想要抽烟,被其中一个学徒制止了,所有人都知道周昶得过肺癌的事,他对大家坦白这事的表情就像只是发了烧。 “没事,抽吧。我去房间里睡会,有点累。”周昶走进店铺的最里层,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很小很小的储物间。 只能放张一米五的床,和三箱方便面。 他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江辽提前有发动态说要直播。 这个直播他几乎等了一个月。 直播间黑着屏,才开一分钟,就有上千人在线观看。 网友们打的字刷刷刷的快速向上消失。 周昶都怀疑江辽看不看得清这些留言。 过了几秒后,江辽开口唱歌了,他也不和网友寒暄几句,直接进入主场。 周昶这才发觉自己是瞎操心。 [我要预约心脏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炸了炸了,好听!] [为什么不漏脸?] [我想听韩文歌,大哥会唱吗?] [怎么进粉丝群。] [我爱死了你的清唱。] [好听啊啊啊啊啊啊] [求录屏。] 周昶也想发两个字,好听。 可他又删掉了,混在这么多消息里,他的一句好听,江辽也看不见。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直播间已经有上万人。 外面的天也快接近黄昏了。 学徒们都离开吃饭去了,寸头问周昶吃什么,周昶指着他床边的三箱方便面。 寸头摇头叹气说:“算了,我打包一碗黄焖鸡米饭吃吗?” “吃!” 等人都走后,周昶裹着被子躺到了店里头的沙发上。 他经常在小沙发上睡觉,那小房间太闷,他不喜欢。很多时候学徒们来上班了他睡沉了都不知道。 [大哥多大啦!] [大哥有没有女朋友呀!] …… 网友们喜欢叫江辽大哥,大哥迟迟没有说话,直到打了个喷嚏。 [打喷嚏的声音我爱了!] [好帅的喷嚏。] [大哥注意身体啦!] …… “你打喷嚏就不能关麦吗!笑死,这些人也太疯狂了。”周昶看着网友的文字笑得大声,身前的伤口又开始痛了。 不过他不意,都疼了快一年,习惯了。 “我没关麦吗?啊,有点不礼貌,不好意思。” 是江辽对网友说话的声音。 江辽的声音很清脆。但却像一丝干枯的柳条想要钻进周昶的耳朵里,在他耳朵里搅拌着,脑鸣个不停。 周昶脑子痛的同时,又像疏通了全身的血液一般不自在的流下了眼泪。 周昶已经很久没哭了。 [没事的大哥,你多跟我们说说话吧。] [是啊,想听大哥说话的声音。] [大哥是不是签公司了?] …… 一堆文字在屏幕刷着,还伴随着很多很多的礼物。 江辽在其中挑了一个问题回答。 “考虑中,不知道签不签,签了又不自由。” [大哥要去哪里玩吗?] [可不可以漏脸啊,想看脸!] [大哥签了公司就不能谈恋爱了!] [大哥又不靠脸吃饭。] [想看你的日常。] …… “我没日常。” [大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是可爱的吗?短发,长发!] …… “再播五分钟就下了啊。” [你们好烦,能不问大哥感情上的事吗!] [是啊,大哥想说就会说的!] …… “有什么想听的歌吗?快说,唱完我要出去吃饭,很饿啊!” 江辽话刚说完,一堆歌名出现在直播间里。 周昶笑着抹干了眼泪,一句话分成了两三句发了出去。 [能唱aimer的六等音之夜吗?] [我要听周董的歌!] [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就是那首。] [上面的是新粉吧!] [肯定是,大哥从没唱过日文歌。] [大哥唱的都喜欢!] …… 周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发出去的消息也无法撤回,他抱着江辽可能看不见的心态盯着黑色屏幕,江辽那边半天不出声,周昶心里很矛盾,他又难受又开心。 网友也察觉到了异常,全在问江辽怎么了,没事吧。这种问题。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直播结束四个大字。 周昶一脸懵望看着那四个大字,就差没把手机往地上摔。 气还没消,寸头也回来了,周昶装作若无其事,吃着饭没看手机了。 ☆、念念不忘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快,不管北方南方,哪里都是。 即使才六点,天已经暗了。 “周哥,殷钰姐的生日派对就在今天晚上,你不去吗?” 学徒们做完事把周昶围了起来。 “我不去,上次你们逼着我喝酒,我他妈吐了两天啊!” “这次不会让你喝酒的!你不去,钰姐会有心情开派对?去吧去吧周哥!” 其中一个脸上都有纹身的男孩摇着周昶的肩膀。 “你们好好玩,今天晚上有个从北方来的客人,他全款一下付清,我总不能放人鸽子吧,再说了,我又没答应过殷钰去她的生日派对。我要赚钱,别烦我。” 周昶拿出手机,找到了北方客人发来的图片。 “不然我去!你们谁留下给他纹!” 他抬起手机给学徒们看。 “我想去玩。不是,老板,你也太钢铁直男了吧,钰姐那么一个清冷大美女,脸蛋漂亮皮肤白皙,还大长腿!你不喜欢给我呗!” “她又不是我的,你自己问她啊!” 周昶见这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越发不耐烦了,但换在以前,他早就发脾气了。 “鬼扯,你能追到殷钰我吃牛屎!” 另一个橘色黄发男孩的对着纹身男孩笑着说。 “我还不敢让你们纹呢!这货要在背上纹麒麟!你们会吗!你们又不会!” 他们满脑子都是玩,周昶满脑子都是赚钱。 一个酷酷的齐刘海女学徒瞪大了眼睛。 “我去,这么土的图案,哪个黑社会老大啊,出手还这么阔绰。” “你见过哪个黑社会老大的微信名叫烟味的雪块吗?”橘黄色男孩说。 “这名字挺社会的。等下不会吧!他就发了两句话啊!您好,纹身。然后就打过来一万块!” “不是我说你老板,你对这种富豪也太冷漠了,收了钱连谢谢都不说。” “说个屁啊,又不是我求着他纹身,而且我朋友圈有说先付订金啊,我又没逼他付全款。这傻子有钱没地花,我就给他收下咯。说实话,麒麟其实只收五千左右。” 自从开了店,周昶越发觉得自己变“坏”了。 “这还真是难以拒绝啊!钰姐要是知道周哥为了这么一个陌生人不去她的生日派对会不会骂我们!” 纹身男孩大叫起来。 “关你们屁事,你们就跟她说我胃病犯了,去了也喝不了酒,去了也是扫兴。” 周昶白了大家一眼。 “你本来就喝不了酒,我们也不会逼你的,钰姐更不会,她那么善解人意。” 齐刘海女孩插上一嘴。 “那就说,我被狗咬了,去医院打疫苗了。” 听到周昶说的话,帮客人纹身中的寸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哪来的狗?” “那还不如直说呢。” “我不敢,钰姐会打我的。” “钰姐来催了,谁接谁接!”齐刘海女孩把自己的手机扔到纹身男孩手上。 大家慌乱的扔来扔去。周昶看不下去一手抢过接通了。 “白月光酒吧等你们快来哦!” 不是殷钰的声音,是殷钰的女性朋友,说完就给挂了。 “你们在白月光酒吧过生日派对?” 周昶心里一沉。 “是啊老板,你不看群吗?” “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哦耶!老板去!” “有好戏看咯!” 在去白月光酒吧的路上,周昶给全款付清的北方客人发去了消息。 周昶:有钱人!记得我吗? 北方客人:记得。 周昶:不是说好今晚到斜川吗?这么晚了还没到吗? 北方客人:在路上,怎么了? 周昶:哦没事。 北方客人: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先去忙,我这估计还要一会。 周昶:行,我发定位给你了,还找不到的话,你就发你的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北方客人:好。 (聊天结束) 白月光酒吧。 “你为什么要来这开生日派对,自己的酒吧不香吗?”周昶坐在吧台边,殷钰跟着他。 “找点新鲜感嘛,你不喜欢这里吗?” 殷钰是个大美女,清冷的气质独一份,可她在周昶面前总是骄傲不起来。 “最近过得好吗?怎么不见财迷了。”周昶看着殷钰摇了摇头,随后盯着站在吧台里头的福子。 福子也望着他。 “他啊,走了。挺好的,养得活自己,” “她是?”殷钰指着福子的脸。 “朋友。” 周昶随口一说。 “你好,我叫殷钰,也是周昶的朋友。” 殷钰很大方地扬起手和福子碰了个杯。 “我是他老朋友了,你是他女朋友吧?”福子一脸“不坏好意”地眯眼看着殷钰。 殷钰见不是情敌,嘴下满满生出笑意。 直到周昶深闷了口白酒,用难受的表情说,“福子别闹。” 酒是福子给他的,福子懂他。要是不给,周昶把店砸了都有可能。 “你少喝点酒!”殷钰抚摸着周昶的背,生怕他不舒服。 “别管我,你不是我的谁。” 周昶每说出口的一个字,都在刺着殷钰的心。 他本就带着毛线帽,出门时又给自己加了一层外套大帽子,整个人像团黑影离开了。 福子急了,连忙安慰着殷钰。 “我送他,你还有这么多朋友在这。” 殷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周昶没伤到她的面子,走的时候都不忘掩饰自己的脸,这样的人,让殷钰陷得更深了。 周昶一股脑的走得飞快,他很久没喝酒,但是一看见那熟悉的吧台,他就心里憋屈,堵得慌。就得喝酒! “周昶!你等等我!我知道你没醉!发那么大火干嘛!” 福子在他身后大吼。 “江……”福子说了个“江”字,周昶才停下了脚步。 “别跟我提他!” “他说话时很少用肢体动作,但他那时候架起左手在空中划过一条线,说你是那里的人,又用垂下的右手指着地说,他是这里的人。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福子模仿着江辽的动作,周昶看着福子的脸教练变得模糊了。 “周昶你别等他了,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呢。” “唱消愁呢福子!” 周昶突然又笑了,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江辽。 “我没开玩笑。” “我知道,你乖,先回去。别烦我。” 周昶觉得福子是除了江辽以外,在这个破镇子里第二个正常的人。 “注意安全啊!” 周昶背对着福子点了点头,红着眼红着脸,一步一步得飘着走回了纹身店。 “靠,为什么还不更新视频啊!” 日常一刷江辽的主页,见没有更新,周昶碰到沙发眯了一会儿。 寸头也完成了工作,还打扫了卫生,正好卡在周昶醒来的时候。 可周昶整开眼看到得不是寸头,而是殷钰。 殷钰蹲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他吓得一激灵,整个脑子都清醒了。 周昶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 “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干嘛。” “周昶我不是想管着你的!你听我说!” “没事,我当时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寸头你送殷钰回家吧,我头有点痛。” 寸头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嗯。 “你少熬夜!知道吗!对身体不好。” 周昶快速点头敷衍着她。 他脑子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人的喋喋不休和关心。 酒让他头痛。 他赶紧起身送了殷钰出去,让她坐上了寸头的摩托车。 “周昶,明天见!” 殷钰回过头对周昶微笑着。她的长发都仰到了寸头脸上。 寸头温柔得拨开殷钰的头发,也看着周昶说。 “昶哥!明天见!” “说了多少次了!喊全名!” 周昶无奈得摇着头,见他们走远了,刚一个转身,后颈处传来了一声。 “周昶。” “又有什么事。”周昶忽然顿住了喉咙。 他第一秒的意识是觉得寸头有变乖,会叫全名了。 第二秒的意识是寸头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在店里。 但第三秒就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不是寸头的,是每天都会在脑子里回响的声音,有时候一天还会闹两次。 不是寸头的声音,但也不是脑子里的幻听。 此刻的声音很立体,像一只轻盈蝴蝶凶残快速地冲进周昶的耳朵里。 发出那声音的人离周昶很近,就在他身后。 可周昶迟迟不敢回头,他知道他的身后一片黑暗,自己眼神又不好。 要是一回头,什么都看不见呢?那里没有人呢? 他又得喘不过气流一晚上的眼泪。 周昶一咬牙,不回头,他继续向前走,拉开了门。 “昶哥!” 第二次听见时,音量提高了 这个熟悉到骨头里的声音有落地的踏实感,不像第一声的轻飘飘,让人觉得抓不住。 “关门了,要纹身明天来。” 周昶的腿有些发软,他抬不起走进门的腿,他也控制不住手的颤抖,心里的闷气压抑着听到声音的愉悦感。 加上余下的酒劲,他回头了。 他看见了他心中第一个想见的人。 江辽的头发是黑色的了,但他还是穿着一身的黑衣服,还带着黑色的口罩。 即使带着口罩,周昶也知道那是江辽,仅仅看黑发少年的眼睛,他就知道那是他的江辽。 其实江辽都不用说话的。 “你别走!” 江辽又开口了,他小心翼翼地朝周昶靠近。轻轻地抓起了周昶的右手处的食指关节。 出乎意料地是,周昶没有留眼泪,他眼睛干干的。 周昶无时无刻想念的触觉,终于在这一刻等到了。 他哭不出来,他深吸了口气,冷眼冷语看着江辽说,“我没走,是你走了。” 然后狠狠地甩了一拳,给在了江辽的腹部上。 “很痛。你还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江辽把口罩取了下来,因为这一拳,他好像有被原谅的错觉。 他不等周昶回应,用着发了疯才有的蛮劲把周昶扯到自己怀里。 周昶越挣扎,江辽抱得越紧。 周昶觉得这感觉熟悉,是那晚江辽咬着他脖子时一样的感觉。 他觉得真好,江辽还是江辽。 过了一会他不挣扎了,他在江辽的怀里软了下来,江辽轻轻吻着周昶侧脸的每一寸皮肤,包括耳朵。 “昶哥,我好想你。” 江辽哭了,眼泪凉凉得都滴在了周昶的脖子里。 ☆、嚣张 夜长得吓人,怎么都等不到天明。 “先进去好吗?” 江辽把口罩重新带上,他像个主人一样自觉得去抓门把手。 周昶见他这么不客气,轻声喊道,“滚蛋!” 江辽看着他厌恶的表情,心里紧张的不行。 可还是压着慌张的情绪低声说道:“要是我被人看见了,这么久不是白躲了吗。” 原来江辽还不知道文倩自首的事,其实在这一刻,周昶心里已经原谅了他。 “生怕被抓住了还回来干嘛!” 周昶故作不知情的态度,他没了什么力气,靠在门上。把腿一抬踩在门框中间,双手交叉。 整个人对江辽散发着一个字,滚。 江辽沉默了一会,迅速蹲下来,小腿先抬起,从周昶跨下一个滚,进了房间。 然后又迅速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想吃兔肉肠了,外面没有卖就回来了。” 周昶无奈他的厚脸皮,心里却很多开心,但脑子里的疑问也多的不行。 “吃兔肉肠去学校啊,来我这纹身啊!等下?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烟,块。” 江辽故作委屈巴巴地眨着眼,一字一顿地坦白。 “我干!你个狗东西!要死啊!你他妈是不是粑粑精转世啊,专门来恶心我的!” 周昶一个松脚,狠狠把门关紧,反锁。 随后追着江辽一脸凶狠样,两人就在这个小店里,你追我赶。 每次江辽被抓住时,周昶就会轻轻踹着他的腿,江辽就挠周昶的腰,周昶怕痒,又会松开了江辽。 如此反复多遍,两个人像小学生玩着打飞镖一样,一点也不腻。 “别碰我,滚蛋!松一点啊!我疼!” 这次不是周昶赶着打江辽,是江辽一个刹车紧紧环住了周昶。 他把周昶压靠在墙边抱得紧紧的。搂抱着腰的手都冒着青筋,仿佛要把周昶融化进自己的毛孔里,却也不小心触碰到了周昶的手术伤口。 “是弄到伤口了吗?我看看。” 江辽见周昶难受,开心的神色立马就变了。他的手扒开了周昶的外套,从下往上提起了周昶里头的T恤。 “你回来不会就是想做吧。” 周昶没有阻止他伸进来的手,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江辽就停手了。 “我没那方面的想法,你信我。” 江辽慢慢把手缩回,又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转了个身,他不敢看周昶的脸,原来在周昶心里,他都变成渣男了。 他朝大门的方向又走了两步,他想给自己和周昶一丝呼吸空间。 可周昶却以为江辽又要走,慌得不行,声音又闷又哑地问,“你又不要我了?” 江辽这才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他总是敏感到不行,别人一句话,老能往坏处想。 他摇着头,走回了周昶面前。“昶哥,说我的名字。” 周昶害怕他走,连忙说出了声。 “江…江辽…” 只是很久没说过这个名字,他有点不习惯,结结巴巴的。 “再说一遍,边吻我边说。” 江辽揉着周昶的耳垂,缓缓靠近他,两人的鼻尖已经靠在一起左右摩擦着。就等周昶向前一些些,嘴唇就能交换唾液了。 “狗东西。” 周昶微微皱起眉,猛得撞了上去,两个高鼻梁碰撞在一起散发强烈的疼痛感。 江辽也不甘示弱,霸道的打开了周昶的牙齿,他的舌头在周昶的口腔里胡乱搅动,吸允着周昶舌苔上的每一个小点。 周昶被吸得脑袋缺氧,每次发出低沉得喘息声后,江辽就会给周昶一秒的缓冲时间,然后更疯狂地吻下去,吻声非常响,像放大了破碎的泡泡声音,黏黏噗噗的。 这样疯狂的吻仿佛在告诉周昶,我在这,我的舌头在这,我整个人就在你的嘴巴里,我不会离开你。 “你这么嚣张,我哪里敢不要。” 江辽也喘着粗气,在休息的空隙里红着脸说。 吻到快十分钟后,周昶实在受不了,停下了嘴。 江辽觉得鼻子里冲冲的,腥腥的,大概是要留鼻血了。 但这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他知道不是鼻子撞击出血,是这个吻让鼻子想出血。 “其实是我不敢见你,除了文倩那档子事,我也没去高考。好怕你会骂我,但又想你骂我,我贱不贱呐。” 江辽说完便把周昶抱去了沙发上,周昶的伤口越来越痛,但是脑子却越来越舒服。 但坐下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伤口也不疼了。他慢慢地告诉江辽自己内心的想法。 “挺贱的。可现在的我还能要求你什么呢?其实想想我跟白小白都是一种人吧,把你往我们觉得对的路上推,我真怕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我的,我不想欠你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给你治病吗?我就想你欠我的,然后替我坐牢去。” 江辽把外套脱了,躺在周昶腿上,用毯子盖住了自己和周昶的腿。 周昶一脸不可信得咬着牙,江辽撑起手连忙回了个吻说,“那只是一开始的想法,我喜欢你以后就没想过这种事了,这也不靠谱,要是你狼心狗肺呢,对吧。” “姓江的,你现在就给我滚。” 周昶故意轻轻抖了下腿,江辽的头跟着他腿在浮动。 江辽亮着眼朝周昶软绵绵的吹着气说,“老公!” “诶!”周昶迅速接受了这个昵称,又连忙一脸严肃,“出去记得关门。” “外面赚钱好累啊,你让我在你身边歇歇吧。” “签公司没?” 周昶揉着江辽的黑头发,他黑发的样子显得人很清淡凉薄。 “不敢签,他们要是查到了火灾的事,我就完了。” 江辽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粉丝群,在六个群里都发了个开心的表情出去了。 群里瞬间炸了,因为江辽难得出现一次。 “文倩自首了,你别崩着了。” 江辽刚开心的脸又变成了发呆状,他像只小狗一样在周昶怀里乱蹭,一直说不出话。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直到江辽的手机闹铃响了,上面提示他要录歌,周昶帮他关掉闹铃后,看见屏保居然是自己。 是周昶闭眼带着呼吸机的样子。 “你那时候有手机吗?” 周昶看到这张照片,回忆着做手术时日子。 “嗯,你手术成功后的当晚买的。不买手机怎么行,没有手机号怎么贷款给你付手术钱。” 江辽把手机打开给了周昶,那些贷款记录和银行短信他都备份了。 “贷款?” “都还干净了,别担心。” “不是,你说清楚!” 周昶仔细地看着每一条记录,江辽每个月都要还一笔四位数的钱,有时候没来的及还,就要付利息。 “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做手术啊!我的傻子!不去大城市拼一下,怎么还得清,拖着一身债跟你谈恋爱啊,整天为了躲警察,为了省钱,看不了电影,下不了馆子,你愿意,我不愿意。” 江辽闭着眼睛,笑得很腼腆地说:“而且我觉得自己挺配不上你的,我是个小地方的人,我……” “嗯,配不上。我是学神,你是大傻子,傻到自杀都要帮文倩毁掉证据。” 周昶把手机关了,他脑子一片空白,他以为江辽离开的很大原因只是逃避警察。 而手术费的情况,单子都被江辽拿走了,他完全不知道费用是多少,医生也不告诉他,其实现在想想,绝对是江辽跟医生串通过了。 “你怎么都知道了。” 江辽深叹一口气,咧开嘴笑了。 “江辽,我爱你。” 周昶摸着江辽的眉毛低声说道。 “什,什么?” 江辽张大了眼,快速坐起身来。 “昶哥你再说一遍!我刚没听见!” 周昶的眼泪控制不住一下全流了出来,他凶着江辽,“你聋啊!这种话说多就假死了!” 江辽轻轻挪着身子去亲了周昶的嘴。然后回应着说,“我也爱你。” “你他妈不是听见了吗,就就非得惹我哭才爽吗!” 周昶也回吻了,还在江辽的喉结上狠狠咬上一口。 他总爱在奇奇怪怪的部位留下自己的吻狠,江辽非常喜欢这样感觉。 “谢谢你。谢谢你来了斜川,跟我回破楼。教我做题目,陪我走没有路灯的小道。” “都是小事。” 周昶拍了拍江辽的背,很大气的模样。 “相信我没杀人,等了我一年,我做了坏事你会生气,在我难受的时候,轻轻抱着我。谢谢你。” 说着说着,江辽的手又忍不住去摸周昶,在周昶的脖子处来回折腾。 周昶点着头,脑子里全是他们两以前发生的事。 “原来我这么喜欢你啊,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江辽微笑着也点了点头,随后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说。 “从一开始,我就把任何人都当作我的依靠,为了讨好我爸努力学医学,等我真正喜欢上学医了,他又走了。” “我又把常桑当作我妈肚子里的宝宝,我妈是不会生女儿的,她怕女孩像她们一样。” “我总在依赖别人,不是他们需要我,是我离不开他们。” “我不想对你也这样,我想跟你的关系更简单些。你比他们都重要,是我目前为止认识的所有人里,第二重要的人。” “不是第一吗?” 周昶越听越不对劲,踹了江辽一腿。 “第一是明天的你。” 江辽故作镇定,憋着笑。 这种土味情话,他还是第一次说。 “哎呦喂!你这嘴甜的真想现在跟你来一发!” 周昶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来吗?” 江辽认真了。 “我他妈就觉得你回来只是想约炮!” 听到这,江辽立马急了。 “我冒着被抓的风险,从北方坐飞机来约炮?我闲得有钱是吧!机票钱吃火锅不香吗?” “行行行,定个时!” 周昶拿出手机打开闹钟功能。 “不是,定什么时,做任务啊!” “我明天还要帮一客人纹麒麟。” “昶哥,那是我。” “哦!对哦!忘了。” 周昶呆呆的,他到现在都觉得江辽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一场梦。 不过就当是一场梦吧,周昶大胆的很说道:“那这次我要在上面!” “行啊,我转车转得累死了,你动。” 江辽闭着眼又靠去了周昶肩上。 “啊,我也好累,还是你动。” 周昶又反悔了,今晚又哭又笑,又打又吻的,累坏了。 “要不明天吧。” 江辽话一说完,就到头睡了。 “成成成!不做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做。” 纹身店的灯都没关,他们两就相拥入眠了。 周昶今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母亲喊他回家,还跟他说,小昶,喜欢男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电图 纹身店外的天灰蒙蒙的,周昶没被大雨声吵醒,是被来上班的学徒们吵醒了。 “轻点!别吵着老板!” 齐刘海女孩对着粗糙男孩们比着嘘,周昶揉了揉眼睛,起身发现身上盖了两层被子,沙发上还有着余温,特别温暖。 “冷死了,冬天下雨太可怕!” 学徒们换上工作服,抱怨着阴冷天气。他们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整理画稿的整理画稿。 而周昶晃了晃脑袋,外套都没穿整齐就在店里四处寻找着什么,小房间,卫生间,纹身躺椅的隔层布也拉开了,都没有他想找的人,江辽不在。 “那人呢?”周昶自言自语地说着,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很痛。都超出了伤口发作时的疼痛。 女孩心细发现了周昶的不对劲,问道:“谁啊,老板!” 脸上有纹身的男孩也围了过来。周昶推开他们,往门口走去。 “我刚一个人躺这吗?” “呃,对啊!难道我们店里有鬼!” 学徒们见周昶伞也不拿就往外走,连忙喊了声,“下大雨啊老板,带伞!” 不过周昶站在门口就停住了脚。 江辽打着伞,看见了周昶,小跑着朝周昶奔来。“昶哥你怎么出来衣服也不穿,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我,我就出来看看太阳。” 周昶抬头看着灰沉沉的天,却松了一口气,话也不过脑子了。 江辽笑得灿烂把手臂环上了周昶的肩,“看到了就进去吧,别感冒了。太阳给你带来了牛奶!” 他把自己比喻成了周昶想要看的太阳。 江辽买了很多早餐,光是兔肉肠就买了一袋。周昶把食物分给学徒们,他们开心的围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那是谁啊,好高好帅我可以!” “我觉得老板比较帅。” “他看起来好高冷!会不会不好接触呀。” “吃人东西还这么多废话,你吐出来!” “老板,这是?” 橘黄发男孩停下了他们小团体聊天的话题,走到周昶身边咬了口鸡腿问道。 “纹麒麟的憨憨!” 周昶瞥了眼男孩,看着江辽笑。 “那个有钱的大佬啊!你好你好你好!” 听到答案,三人的眼睛都亮着光,橘黄发男孩一个移步到江辽面前,伸出手握着拳,江辽立刻也握起拳,两人撞了拳后,江辽还夸了男孩头发颜色好看,男孩腼腆地走回了小团体。 “就一非主流,哪里好看。” 周昶饶有别意看着江辽,他嚼完馒头喝完牛奶,拉着江辽去了纹身躺椅上,把布帘拉了起来。 两人坐在小空间里,也能听见外面的学徒们的笑闹声。 “这椅子颜色也好看。” 江辽坐在纹身椅上,轻轻用脚去点周昶坐着的椅子。 周昶带起手套,拿出纹身用具,又愣了会说,“要不春天再纹吧,我怕你冷着感冒了,我这也没空调。” “我是故意找了个复杂的图,不然后你怎么会收钱,而且那么土的图案我才不纹,我要纹这个!” 江辽翻出手机里的图片,是一张心电图。 他又把黑色的牛仔裤挽到了膝盖上。 他的小腿脚踝处开始,就有一条黑色的曲线到膝盖。是这张心电图的前半段线条。 “不纹了,我才不给别人擦屁股。” 周昶见他居然有了纹身,还是别人给纹的,心中有些不愉快。 “昶哥!” 江辽捏着嗓子,用着很软很绵的声音喊他,是除了周昶以外没人能听见的音色。 “哥”那个字更是足足延长了五秒。 “撒娇没用!” 周昶双眼一横,扯了扯帽子,觉得没眼看他。 “我很乖的,只纹到了膝盖,留着大腿给你的!” 江辽瘦了很多,牛仔裤被轻松地扯到膝盖之上。 “这图很潮吗?走丧系风呐!” 周昶见线确实断开了,他拿起江辽的手机仔细观察了起来,总觉得不对劲。 “你的心电图。” 江辽这次笑容浅,周昶摸着他的梨涡,但嘴上还是吐槽着他,“靠,你有点变态呐!” “太想你没办法,特别是脱光光洗澡的时候,巨想。就用了这个办法。” 江辽说着说着就开始上手了,他把周昶往自己怀里拉,让周昶坐在了自己的那条要纹身的大腿上,那个都是烟疤的大腿上。 “你是想哥哥的下面吧。” 周昶坐在他的单腿上,坐得不太稳,江辽又抬起另一只腿搭在烟疤的腿后,整个人是夹着周昶的。 “是啊,哥哥。” 江辽伸长了脖子,想去吻周昶,周昶故意躲了躲,江辽就去蹭周昶的胸口,蹭得周昶痒得慌,可周昶只能憋着,不能发出奇怪的声音。 “狗东西,真色!” 周昶缓缓低下头,轻缓地碰着江辽的嘴唇,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伸出舌头。 这个吻很轻松,鼻子呼吸的气也很平静,交织在一起,四周起了风。 一分钟过后,江辽的肚子叫了,打破了这种唯美的氛围,周昶立刻抬起头,漏出了很冷漠的眼神。 “纹心电图简单,你先把早餐吃了,我画个稿。” 周昶推开了江辽,去拿画画工具,刚拉开窗帘,那三个人就从门帘边四处逃窜,周昶看着他们,他们却只会傻笑。 很快,周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又回到了江辽身边,把窗帘重新拉上了。 “没胃口。”江辽往纹身椅上一躺,周昶帮他把裤脚挽了下来。“我去看我妈了,她住在罗姨家里,孩子没有打掉。” “不是挺好的吗?” 江辽沉默了会,背对着周昶说,“我难受,昶哥我好难受。” “不难受不难受,昶哥在!阿辽不难受!难受就哭出来没事的!” 周昶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后,把笔削尖了点。 “我想哭,可你这帘子不隔音!” 江辽话一说完,笔心给削断了,周昶把帘子拉开,对着那三个人喊了声。 “今天放假,工资照样给,出去出去!” 三个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周昶。很快离开了纹身店。 “他们走了,哭吧,哭出来好受点,别憋着了!” 周昶蹲在地上捡着铅笔屑,江辽察觉到了自己四周没人,他的哭腔越来越明显。 “为什么我爸要在我妈烫我大腿的时候挡着,他对我坏点就好了,我就可以对那些人不用这么愧疚!我好累啊昶哥!我真的好难受。” 江辽没把自己缩成一团,他就是真愣愣得侧躺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怜,一点也不冷。 “你看着我江辽!” 周昶把他扯了起来,紧紧把他抱在了怀里。 “你可以难受,可以流眼泪,也可以怀念过去,只要你愿意开口说,我都会听,我都在!生在怎样的家庭,遇见怎样的人,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但那都是我们的运气,不管好和坏。” 周昶抹去了他的眼泪,接着说。 “如果我是健康的人,我没有义无反顾地跑回破楼的勇气,谁他妈不怕死啊!但你就不会对我敞开心了,对吗?” “嗯。” 江辽点头的时候,把新一轮的眼泪全擦在了周昶的衣服上。 “所以我生病到底是好运还是坏运呢?” “坏运吧。” 江辽边哽咽边乖乖回答问题,结果被周昶狠狠拍了后脑勺。 “哭着,别插话!” 周昶拍完后,又后悔了,他连忙揉了起来。 “就当老天可怜我得了这个病,让我两碰面了,你是我的运气,好运气!” 听到这,江辽忍不住哭了出声,他紧咬着的下嘴唇终于松开了上嘴唇。 这一瞬间,那些长埋在肚子里的委屈,不安,卑微和寂寞全都变成泪水流出了身体。 “好啦好啦,我抱抱,多大的事都过去了。哭大点声!让老天知道你难受!让他可怜可怜你,多给你点好运气!” 周昶见过江辽哭,却没见过他哭得这样狠。一时有些惊喜。 可更惊喜的还在后头。 江辽抬起泪眼看着周昶,眼睛和鼻尖都红透了。 “我只要你,别人我不要!” “笨蛋!我是说暴富这种好运!” 周昶忍不住弹了下江辽脑门,轻柔的。 “呜呜呜!他听见没?” 江辽很快笑了,配合得把哭声具体形容出。 “肯定没有,说!我的手术费到底还清没!” 周昶突然脸一变,眼色一沉,故意推开江辽,不抱他。 “还有一点点,不多。” 失去拥抱的江辽果然害怕了,他扯着周昶不让人走。 “我就知道,你这个死扛的贱毛病,这辈子估计都改不了。” 周昶觉得这样更好,好的感情不就是遇事一起扛。 江辽停了哭声后,打着哭嗝站了起来,像只小狗在周昶的脖子周围嗅着味道。 “你身上的青梅味呢?” “是糖味吧,现在不吃了,戒烟太难受了才会吃的。”周昶想了想,低头闻着自己。 “我当初就是太喜欢那个味道了,才总想被你抱。” 江辽回忆着那个治愈他的味道,可现在闻不到了,他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哦豁,现在我没有了那气味怎么办啊!最后一颗糖给了文倩。” 周昶这次是真的狠狠推开了江辽。 “我诓了她,跟她说证据都还在,她一害怕坦白了,虽然我不知道她一个女人怎么搞得过你爸,但想想,你把我晕的药,她也有吧。你会怪我吗?” 周昶见江辽没反应,他走到门边看着天还在不断下雨,又看着眼前的那条石砖路,眼前的那颗树,文倩就是在那哭了一整晚。 江辽回过神后走去他身边,看着周昶的眼睛说道。 “我说过了,谢谢你。谢谢你,昶哥!” 周昶没敢看江辽的脸,他朝玻璃哈着雾气。 “不行,你得怪我!我还没带你去看雪呢!北方下雪了吗?” “下了,但是我没摸,我真的碰都没碰,出门都是打伞,带帽子围巾,还有……” 江辽被变大的雾块吸引去了视线,他在水雾上画了颗星星。 周昶有些失落地眯着眼,轻轻推了一下江辽,“走开,自己哈气去,我要画!” 江辽软绵绵的又靠了过去,“昶哥,过些天你有空带我去北方吧,我想玩雪。” “好。” 周昶迅速答应了。 “昶哥,我饿了,想吃大酱骨,等会纹完身你带我去吧。” “好!怎么这么多要求!” “昶哥!昶哥!昶哥!昶哥!” “有屁就放!” “就叫叫你。” “好。” ☆、冻死在南方 冬天纹身的客人比较少,因为周昶在朋友圈发了通知,纹身店没有空调,请客人尽量在春天来纹身。 但也还是有急匆匆的客人来了。寸头招呼他敷上麻药后,看见江辽从小房间走出来,有些惊讶。 “江,江辽?” “是我啊。”江辽在小房间直播完,又录了很久的歌,都没察觉天已经黑了。 这是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个客人,周昶把大家都提前放走了,只有寸头说留下来打扫卫生,周昶随他,就一个人拉好布帘,埋头帮客人纹身。 “你这次高考又逃了,真不后悔吗?” 寸头拿起墙角的扫把走到江辽腿边,随意扫了扫。 “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我以前那不叫逃,我只是名字没写而已,题目都做了。” 江辽没立刻坐在沙发上,他去厕所拿了抹布擦着椅子之类的用具。 寸头见他也在帮忙打扫卫生,挠了挠头走到江辽身后轻声说道,“那个,真不好意思。以前跟着川哥闹你,其实就是想报复报复你,谁让你打我们打得太狠了。” 江辽停下来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扯了个笑脸出来。 “我没吧,学校的人我基本不打出血的,你出血了?” “我没,川哥被你打出胃血过,是你爸付的医药费。你那时候就经常不来学校,不知道也正常。对了你还跟社会上的哥们有联系吗?” 寸头见江辽笑了,立刻说了一堆话掩饰内心的谎张。 比起寸头的慌张,江辽听到江古来做的事,心脏才是跳个不停。却面无表情地问,“这样啊,怎么了?” “川哥好像跟他们混一起去了。” 江辽若有所思地说,“你就别混了,好好学东西。感觉你都成熟了很多。” “真的吗!没办法,她喜欢成熟的人。” 寸头被夸成熟,开心得很。 “是那天坐摩托车的女孩吗?” “你怎么知道!不过她喜欢昶哥,不会喜欢我的。昶哥人酷还有才华,最主要是他对我们很好,我总觉得跟他喜欢上同一个人,有点愧疚。” 江辽见他双眼无神,实话实说地安慰着他,非常自信。“你想太多,你和他才不是喜欢上同一个人。” “啊?” 寸头和客人同时“啊”了一声,江辽更在意客人的那声啊,他立刻站了起来,想往周昶那走,却被寸头拉住了衣服。 “啊!老板,你轻点嘛,我有点疼!” “我挺轻的了。” “啊!我还点痒,你让我挠挠。” “忍忍,忍一下,不能挠!” 江辽听着帘子里的对话,脸越来越臭,寸头都察觉到了他低焰情绪。 “周昶有病啊,纹个身干嘛把帘子拉起来!” 江辽踹到了身边的空垃圾桶,响声不大。 “那个男人要纹太阳在屁股上,你要看吗?” 寸头解释后把垃圾桶又扶了起来。 “好迷惑,为什么要纹屁股上。” 江辽又喝了口桌子上的水,那是周昶平时喝水的杯子,喝完就把杯子重重敲在桌子上,响声有点大。 “正常啊,还有奇葩想纹/□□上呢。” 寸头倒是一脸轻松得回忆着这个趣事。 江辽听到这,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怒气两个字就写在脸上。“周昶给那人纹了?” “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后来纹背上了吧,我记得好像是。”寸头话音刚落,客人就出来了,江辽立刻变成面无表情,他觉得不爽,可也不能让客人看见。 周昶给客人交代完纹身注意事项后,客人就离开了,寸头赶紧吐槽着说:“服气!一会说痒,一会喊疼,好矫情一男的。” 周昶好脾气帮客人解释着,还没注意到江辽的不愉快。“正常,人家第一次纹身。” 寸头也同意周昶的话点着头,他下班之前凑到周昶耳边小声嘀咕着。“昶……周哥,他刚一开始就这张臭脸,你一个人真不要紧?” “不要紧,你下班吧,谢了啊!” 寸头笑着说没事,就离开了。 寸头离开的店里有些安静,周昶洗了个手,江辽也走到厕所洗了个手,他把手擦干净后,搂着周昶的腰说:“他屁股好看吗?” “啊?” 周昶还穿着工作服,怕脏了江辽,连忙推开了他。 “装什么啊,他的好看还是我的!” 江辽见他推开自己,醋气一下冲到了脑子。眨巴眼的速度越来越快。 周昶见他委屈皱眉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吼他。 “江辽你有病啊!让我换个衣服!我是赚钱又不是在乱搞!他要叫成那副鬼样,我有什么办法!你听着不舒服就带耳机!” “没有耳机,回来得太急很多东西忘了带。” “你脑子带回来没?” 江辽把周昶拉到小房间,找了干净的素灰色长袖替周昶换上了,换衣服的途中咽了好几次口水。 “周昶你就不能哄哄我吗?我回来多少天了,你碰我没?你都摸了多少男的女的!我的纹身也还没纹!” “我还不是怕你冷着了!用毯子把自己包起来,然后把裤子脱了!” 周昶不解风情的准备给江辽纹身。 江辽对走出小房间的周昶大喊一声。 “就不能特别对待一下吗!我可是你男朋友啊!帮男朋友脱下裤子有很难吗!” 周昶无奈的又走回了小房间。 “行!公子您别动,爷马上就来。” 江辽坐躺在床上,周昶有些不熟练得扯着江辽的裤腰,江辽今天穿着周昶的睡裤,是天蓝色的珊瑚绒裤,松紧腰。 明明一扯就会下去,但周昶扯了老半天才扯下来。 他冰冷的指尖凉得江辽打寒颤。 周昶看着江辽突出的腰骨,轻轻挠了挠。江辽的皮肤太干,被挠得起了有些白屑,他靠近吹掉了细屑,留了个吻。 随后又被那些烟疤吸引去了视线。 “狗东西你瘦了好多。这疤有两块是新的?你给我解释解释!不,能,撒谎!” 周昶看江辽的眼神很尖锐,他抚摸着那两块颜色比较深的新鲜疤痕,心里全是忐忑。 “这两块是外面那段时间我自己拿烟头烫的,不过跟你在一起我没干过这种蠢事,怕你闻到烟味。” 江辽回答得很轻巧,感觉他这伤口只是被针扎了一下。 “你还知道蠢啊!不准抽烟听见没有!” 周昶慢慢紧搂着江辽的腰,他能感受到江辽的肚子上一伏一起的呼吸很规律。 江辽没有撒谎。 “你亲我的时候闻到过烟味吗?我家就燕姐抽,我妈怀孕后,她就不抽了。” “我亲亲,把腿伸直!” 江辽听了周昶的话,乖乖地把腿伸直,周昶蹲在床边,没有轻柔的吻只有轻柔的咬。 “嗷嗷嗷嗷,我真想咬死你!你以后不准这样对自己,我会很心疼!” 江辽听周昶说心疼自己,他突然按着周昶的后脑勺,让周昶的头向自己的身下靠得更近,他的手骨伸进了周昶的帽子里,周昶的头发长出来了,刺刺短短的毛发刺激着他手心的每一寸纹理。 而此刻周昶在他身下呼着吸,吐出的气弥漫在大腿四周,更刺激着江辽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血液快速在身体流淌,让江辽脑子一时缺了氧,他不要一点脸皮说:“昶哥,你往上面点咬!” 周昶被他的大手掌突然这么一按,就亲了上去,猝不及防脸瞬间红透了,但很快就移开了脸,朝江辽没有烟疤的大腿上打了一巴掌。 江辽翻着正宗的白眼,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 “你这也叫心疼?” 周昶得意的仰起了头,随后被江辽一个吻堵住了嘴。“昶哥,问你个事,我是你的谁?” 吻完周昶后,江辽用大拇指玩弄着周昶的下嘴唇,翻下来翻上去,他的大拇指上都是周昶口中的液水,他又把这些唾液往手心顺,好像当成了宝贝。 周昶想了半天,想不出东西,突然想到刚刚的纹身图案说,“是朝阳,最干净的太阳!” “听不懂,能说人话吗!” “男朋友,宝贝,狗儿子,你喜欢听哪个!” “叫爸爸?” “滚!” 喊江辽滚的是周昶,把江辽压着得人也是周昶。 滚明明是离开的意思,可两人贴得更近了。他们疯狂黏着对方的嘴唇,交换着对方身上的气味,像成年雄狮紧咬着猎物,把猎物的皮毛全部撕烂了。 江辽紧咬着周昶的耳朵不放,他用了点点力气把周昶撑起来,在他耳洞里吹着气说,“你造反呐!” 随后江辽一个转身,周昶被江辽十指紧扣紧抓着,他瞪着天花板,故意不看江辽。 江辽也故意不吻他,就是盯着他看,从头看到脚,重复来回很多遍。 周昶实在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他粗暴得握着江辽的后颈,把江辽的舌头送进了自己喉咙里。然后随手把灯一关,里面黑了一片。 木床呀咿呀咿响得很大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混在一起。窗户也被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咚咚撞个不停响。 不过没人能听见,他们耳朵里能听见的只有对方嘴里的情话。 半夜三点多,事情才做完,周昶裹着毯子坐到沙发上喝着热水,他喊着江辽出来看雪,窗外雪和冰雹一起在下。 江辽光着膀子走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眼深蓝色的窗外,没太大兴趣。 “我以后赚了钱一定要给这装台空调,这样我们光溜溜的才不会冷。” 他的兴趣是躺在沙发上的人。 “冷?你知道不知道你胸口有多烫!” 周昶把他拉坐在自己身边,用毯子裹着两人。 “昶哥,我真的觉得我好幸运,在我十九岁能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你。”江辽靠在周昶肩边闭着眼,又搂着周昶的腰,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这话。 “那你答应我不能再伤害自己了,我真的真的会很心疼!” 江辽点头答应着,他握着周昶的手,周昶的手在他的腹肌上来回滑动。 “我只当十九岁以前的日子都是一场梦,我以后会好好赖在你身边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知道吗?你回来叫我名字的时候,我都听不见四周的风声,你的声音就那样慢慢变大,变清晰,我特害怕回头,特别怕又是我的错觉。” 周昶低着头,狠狠拍着自己的脑袋接着说,“但是我不会拖着你的,你想去外头闯,你就去,我……嗯,嗯……” 江辽突然捏住周昶的下巴,咬着他的嘴唇不让周昶说话。 “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再亲吗!” 周昶挣扎开了他,他见江辽笑得特别开心,心里头也莫名舒服,江辽在的这些天,他的手术伤口都没在疼过。 江辽边笑边说,“有人疼真好。” 然后又一脸严肃。 “我希望你也一样,不被我拖着,不为了我呆在这个小地方。我希望你跟我私奔,敢吗?” “敢!” 江辽见周昶丝毫没有犹豫就回答了,很满意。他把脸埋进了周昶脖子里。“昶哥,你好香啊,奶香奶香的,鼻子上也是这个味道,脖子上也是...” “怎么又变成奶味的了……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你说。” 周昶还想说些什么,可江辽的手不安份,在周昶背上,身前,胡乱摸着。 “就是……哎呀!说个垃圾说!我现在他妈的一脑子黄色废料!你他妈还捏?” “捏捏怎么了?你是我男人捏捏怎么了?” 江辽理直气壮的样子很可爱,周昶不舍得骂,只能气得笑。 “我去,嚣张得人到底是谁啊?” 周昶一个大字扑倒江辽,这夜大概无法安眠。 江辽见周昶这样主动,很开心,他笑得很阴险。 “看来我以后不能来软的,你这人吃硬不吃软啊,非得我来硬的才会这么主动是吧!” “快点亲我,再一次!” 江辽要求着周昶,脸上的梨窝又出来了,这个梨窝仿佛是假的一样,不会消失。 “叫哥哥!” 周昶见他要求越来越多,自己也有所要求。 “我不叫!” 江辽咬着嘴唇温柔得嚎了声。 “行,江辽你有种!” 周昶把毯子都抢了过去,江辽也不闹了,他撑着脸盯着周昶看。 “昶哥,问你个问题,你喜欢这吗?” “你怎么那么多事!” 周昶有些不耐烦,但是装的,他巴不得江辽跟他无话不说。“这里太冷了,还是北方好,我们那有地暖!不过我喜欢的人是南方人,没办法,我会爱屋及乌。” “是爱的人是南方人!” 江辽坐在沙发上弹了弹身子,幅度很大,周围都有了风。 “我说了爱乌及乌,你又聋啦!爱爱爱!把被子裹紧点,别冻死了!” 周昶把毯子丢在了江辽头上。 “裹再多也没用,除非有你在,不然我到哪里都会冻死。”江辽的言外之意就是要周昶抱他,周昶也照做了。 “我不在你身边那么久,怎么没见你冻死在北方呢?”周昶朝他蹭了过去,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两人都能互相感受到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 “有地暖啊!再说了,我得回你身边“死”,要死也是冻死在南方,南方有人心疼我!” 江辽的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是十九岁以前的江辽不会有的骄傲。 “美的你!心疼你。” 周昶说完,给了江辽一个吻,这个吻让江辽的骄傲不断不断加厚,而外头的雪,正在把斜川的地面不断不断的包裹起来。 ☆、一辈子 江辽果然起床气严重,他不开心三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周昶亲了,抱了,揍了。可没一个方法见效。把他拉坐起来,不到一秒又躺回了床上。 “起床!起床!起床!再不起来要误机了!” 周昶早就提前买好了机票,瞒着江辽想给他一个惊喜,今天就打算带着江辽出发去玩。 “啊!让我睡会嘛!昨晚累死我了!” 昨晚的不止发生了一次大动作,江辽又很宠周昶,周昶说什么他听什么。因为周昶的身体有些跟不上,一直喊累,全程靠江辽主动。 “行吧!反正这里也下雪了,你就呆在这玩着吧!” 周昶穿好衣服,准备起身。 只见江辽一个猛的弹起,头发乱成鸡窝,嘴巴耷拉到下巴,委屈的很。 周昶从行李箱里拿出条紫色的内裤,扔到江辽的脸上说:“把内裤换了,这是干净的。” 江辽费了好大劲睁开了眼睛,被这内裤颜色吓得一激灵。“这颜色好骚!不像你会买的!” “本来是买给你高考那天穿的!我外公家的说法,紫色,紫腚能行!” 周昶理了理行李箱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股脑塞了进去。江辽见不得这样的行李,他换了内裤后重新把行李箱整理了,用时不到十分钟,又快又干净。 又跑回到床上,还逼着周昶一起叠被子。 “原来是指定能行啊!太逗了吧!” 牵着被子一角的江辽笑不停,周昶看着他那样翻了无数个白眼。 直到江辽突然的一句话,周昶才有点正常的表情。 “昶哥,你的大学不念了吗?” “我不知道。” “先念吧,读书真的比赚钱重要!我们去北方一起租个房子,你放学回来我给你做饭吃。” “那这个纹身店怎么办呢?” “问问葛斌有没有兴趣,让葛斌跟寸头合作,你不是因为寸头画画挺有天赋才收了他吗。” 周昶点了点头同意这个说法,不过他也不知道葛斌会不会同意,他和葛斌算是闹掰了,但江辽在的话,什么都会好面对一些。 看见周昶同意,江辽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去。 “叹什么气啊!” “没有,挺想白小白的,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他其实对我很好,我为了节省家里电费,经常在他店里写作业,他也不说我。” 江辽说完,从床上一个大跳,跳到了周昶身上。周昶抱着他的大腿,他搂着周昶的脖子。 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周昶有些站不稳,他抱着江辽在房间里胡乱转圈,安慰道,“没关系的,还有成人高考,我们在北方稳定住下后就去考,好不好?” “好。” 寸头那有备用钥匙,他暂时代替了周昶的位置,三个学徒们反而更努力做事,因为周昶会假装发火,寸头会真发火。 而周昶这边,飞机没有延误,一路顺顺利利。 周昶手机的锁屏界面从四人合照换成了江辽转身看着自己的模样。 他和他去冰天雪地的北方河岸边拍的。 “阿辽,看我!” 咔嚓~画面里的江辽穿着深绿色的军外套,银灰色的围巾被风吹的飘扬起来。 却刚好遮住了鼻子以下,突出了他深邃的眉骨和像小鹿一样干净的眼睛。 头发短的刚刚好,大风也吹不乱,显的江辽侧脸的鼻子更挺直。 身后大河融化的冰块和天空的颜色都是灰蓝发白的,这张天地一色的照片唯一的夺目处是他冻的发红的耳尖和鼻尖,衬的江辽皮肤干净。 “昶哥,你拍的真好看!”江辽慢悠悠的走了过去,趴在周昶肩边和他一起看照片。 “那是因为你长的帅!”周昶带得还是常桑的帽子,他用脑袋轻轻撞着江辽的脑袋。 现在的江辽比周昶高一些些,他贴着周昶的背,一双修长的手一直轻轻捂住周昶的耳朵。 他张开右手指缝,嘴唇贴着指缝,靠着周昶的侧耳呼着气轻声说道,“嗯,实话。” 一丝冷风和温热的水气钻进了周昶的耳朵。 周昶没说话,任着江辽把脸埋在自己的后颈里取暖,他望着这洁白的大雪入迷了,脚底软实的雪地总让他有种飘在白云上的错觉。 他想确认一下自己会不会是在做梦。 突然周昶转过头,单手捏着江辽的下巴,咬着他的嘴唇,很轻,不舍得用力,把他的下唇当作碎不了的果冻,从左往右缓缓滑动。 牙齿碰撞着牙齿才会有一丝痛感,江辽发出嘶~的呼气声,周昶才慢慢松开舌头。 “弄痛了?”他扯了扯自己下唇的死皮,这一次主动的吻出了糗。 他想着,江辽会觉得我很烂吗? 这种事又没法找人练习! “有点,你下次温柔点啊!”江辽眯着眼用鼻子蹭着周昶鼻子。 他们两现在都很热,非常热,爆炸热! 都想立刻马上跳进前面那条冰冻的大河里。 “没下次了!心血来潮而已!” 周昶推开江辽走到河边,江辽跟了上前。 “渣男!” 江辽搂着周昶的肩,笑着眼睛都弯了。 而周昶只顾玩着地上的雪,一脚一个深脚印。 “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嘴巴干出血都不知道?” 江辽扯住周昶没让他再玩了,手自觉的伸进口袋左右捣鼓着。 “这玩意能上嘴吗?” 江辽拿出红霉素软膏,挤了点膏状物在中指上,周昶还在疑惑时,他就一手捏住周昶的脸颊,很粗糙的给周昶糊了一嘴药膏。 “放心,毒不死你。” 等江辽涂完药膏后,周昶指着自己的嘴唇闭上眼睛说:“快点碰一下,谁知道会不会毒死,我得拉着你一起!” 很快,江辽温热的唇就落在周昶唇上了,周昶都能感觉到江辽嘴巴微笑起来的弧度。 “我的傻昶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吗?” “记得,你说你晃神了。” “其实是看你看久心动了,才晃的神。我当时都紧张死了,生怕你推我摔下屋去!” “你怎么这么能扯呢!还心动了!我才不信,我也不会推你的,我是那么没素质的人吗!” 周昶记得那个吻让他很舒服,从遥远北方去到斜川,一路灰尘不止落在身上,还在心上。他那时浑身没了活下去的劲,是那个吻让他觉得生活还有点刺激。 “还好你没有推开我,让我之后有了去抱着你的勇气。”江辽说完话,周昶沉默的一会,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慢慢蹲下抓了一个雪球朝江辽砸去。 江辽来不及躲,雪球直直甩在脸上散开了,他闭上眼把雪给抹掉了。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昶哥,这雪好软好舒服,和你的皮肤一样。” “你能不能正经点!” 周昶又准备抓起雪球,没想到江辽快速拿起双球朝自己砸来,雪球都碎在周昶背上。 这时周昶笑着对江辽大喊,“我靠,你敢砸我!” 江辽也笑个不停,接着去抓雪揉成了球。 两人就在厚厚的雪地上滚来滚去,巴不得用雪塞满对方的嘴。 “昶哥我疼!” “你个次次打架都见血的疯子,有点骨气好不!就砸了几下而已,又不是铁!” 两人玩累了,江辽见撒娇没有用,突然强抱住了周昶,躺在了雪地上。而周昶躺在他的身上。 “唱首歌听听!” 周昶趁休息时间,提出了自己老早就想做的事,江辽也很配合他,只要是周昶想听的,他会的都唱了。 两人玩累了,也唱累了,就坐去了石岩上看日落。 这里的天和斜川也没什么不同。 “常桑的愿望就是看这样的雪,她在斜川没等到好看的雪。大概是知道自己等不来太阳,雪也足够好看了。” 江辽看着这里的大雪感叹道。又接着说:“我现在的愿望只有一个!我的太阳要闪闪发光,哪怕过程很难很难,他也要成为厉害的纹身师!” 江辽笑得有些甜。周昶抚摸着他的脸都快要流出了眼泪,但还是忍住了。 “江辽,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脾气也烂,真心朋友都没有,爸不疼妈不爱的,成绩好也是为了引起老师的兴趣,你能注意到我这种人,真的好谢谢你。” 江辽也想说些什么,被周昶制止了,周昶继续说着:“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注意我,接近我。那都不重要了,谢谢你!” 谢谢你阿辽!谢谢教我叠被子,怎样面对女老板,到底该不该去念完大学…… 都给他说的明明白白的! 都是周昶心里深藏的话。 夜晚马上就要来了,接近黄昏。 周昶都忘记了这里的星星有没有斜川的多,但这里的雪停了,风也停了。 这里没有南方冷,对他们两说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回家的太阳晒在雪地上会泛着温暖的黄色光茫。 江辽看着太阳光温暖,又跑到远处玩了会雪,他回头朝周昶挥着手,大喊道,“昶哥!你欠我的纹身,可以花一辈子时间纹吗!” 周昶看着暖光全映在他的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朝江辽大声喊道,“那你欠我的蓝色帽子,可以花一辈子织吗!” “我可以!” 江辽停下来踢着雪的腿,他朝周昶飞奔着,他的黑发都被光照耀出了亮亮的黄色光彩。 这一瞬间,周昶想起来了,他和江辽的第一次见面。 江辽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 腿长,瘦,一头黄发。 不过衣服不再是黑色了,脸上也有了笑意。 周昶朝江辽也笑着大喊道。 “我也可以!” 他们两最终还是完成了约定,去了北方见到了大雪。 但还是有很多人活在冷冰冰,连好看的雪都没有的冬天。那些人努力在等好看的雪落下来,因为觉得自己等不到太阳,雪也足够温暖了。 可没有关系。等风雨停了,乌云散了。总会有人奔向他的,带他去见春夏秋的风景,带他去见期待活在春夏秋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