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小城秋色》作者:黄河岸边【完结】 小说阅读网2003-01-05完结 简 介: 官都成父亲老官为了摔包袱一心想让官都成当兵 但体检却过不了关,无奈,只得来找当年四清时在他家住过的相处的如同兄弟般的安康 从此,官都成的生活便发生了变化 『1』第一章 官都成,1954年生人,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文化程度对外说是大学,实际是初中。他是1975年参加工作的,那年他21岁。当时家里人口多,穷得几乎连锅都揭不开了。他父亲老官为了摔包袱一心想让他当兵,但体检却过不了关,无奈,只得来找当年四清时在他家住过的相处的如同兄弟般的安康。从此,官都成的生活便发生了变化。 安康当年身体不好,瘦弱多病,但工作起来却特别投入,一天下来总有点吃不消,晚上回来休息时,总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老官和他女人很心疼这个文静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但却拿不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让他补一补。实际一点讲,连几个多余的鸡蛋都没有。但如果附近哪个村庄要有个红白喜事,安康必然要改善几天,原因是老官在这方圆十几里的山村里是一位很有名气的厨师,不论谁家有事都要请他掌厨,忙完后,主家总要在他的提包里放些肉、蛋和酒,名曰“压刀”。老官回家后除让自己那一群孩子尝一点鲜外,其余全都留给了安康,就因这个,虽然山区苦一点,但安康的身体调养得还算可以,挺过了最艰苦的一年。四清工作结束,安康离开时,老官和女人竟禁不住地流下了泪。安康虽没有泪,但眼睛已经红润了,他紧紧地握住老官的手,深深地说了句,大哥、大嫂,你们都是好心人哪! 老官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来到公社(那时叫公社不叫政府),四清时也在他村下乡的一位老书记打听安康。老书记告诉他,安康已是市建设委员会主任了。老官第二天便背了铺盖卷,带着都成去了市里,找到建设委员会,寻着安康,连儿子带铺盖全给他留下,然后饭也不吃便走了。 安康对老官的不吃而别心里很难过,便把都成带回家好好地招待了一顿,并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安康知道,老官家一定是生活不下去了,要不怎么会这样子呢?他把都成先安排在他办公室里暂时住下,当问知都成才念了五年的书时,便发愁他能做得了啥呢,但从他那古铜色的肌肤,强壮的身体,力气想必是有的,便去了一趟建筑队和赵队长谈一谈,把他暂且先安置住了,干一段时间临时工再说。 官都成不善言谈,平时也难见他笑,但他却工于心计。初来咋到,他和队里上上下下都很陌生,队长分派他干的是和泥、和灰这最脏最累的活。时间一长,他觉得干这活没意思,便趁年关的时候回家弄了些山货及一些红枣、豆子之类的土特产去了趟队长家。毛遂自荐自己会做饭,而且手艺还不错,并说明这点本事全是从他父亲那儿学来的。年关一过,刚好有一位做饭师傅得了风寒,加上年岁较大,便请了几个月的长假,赵队长便派官都成去了食堂。官都成这下不再受那风吹日晒了,穿起白大褂,稳稳当当地干起了厨房里的活,好像子承父业似的。在那个年月,对于从穷乡僻壤出来的人,这可是件相当不错的活,吃得好、吃得饱先不必说,首先是能被人瞧得起,因为谁和掌勺的厨师关系好,谁就能吃点偏饭,花钱少而且吃得饱。 赵队长是个典型的山东人,大高个,赤红脸,络腮胡子,高嗓门。他是从部队转业来的,很有一股子吃苦耐劳的劲儿,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他的妻子儿女至今都还在乡下过着清苦的日子。由于他常年一人在外,加上不注意饮食,惹了个胃病这祸根,病一来,折腾得这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弯腰折背,面色苍白。 官都成这天大清早起来上厕所,看见赵队长捂着肚子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脸色很是难看,便赶忙去问,这才知是胃病又犯了。他诚恳地说:“赵队长,胃病是长期不注意饮食,饥一顿,饱一顿引起的,要慢慢调养才可好转,像你这样整天操这心,操那心,忙来忙去。跟上了吃一顿,跟不上了赶下顿,那可是万万不行的。我母亲原来胃病也很厉害,全是我父亲靠调整饮食给恢复好的,不妨我给你也试一试。”赵队长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点头道:“我也知道我这病是不当心吃饭得来的,我还能自个儿开个单灶?那麻烦死了。”官都成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一个男人家哪能那样,咱食堂里给你操心就是了。”赵队长听了没吭声,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官都成迅速去了趟厕所,回来洗净手脸,到食堂捅开火炉,油煎了三个鸡蛋,亲自端了去赵队长房。赵队长那难受劲已经过了,此时正在那儿洗脸。官都成把热鸡蛋放在一边,待他洗完脸,先让他喝了一杯热白开水,然后让他把三个鸡蛋吃了。官都成走后,赵队长顿觉肚子里热乎乎的,舒服了许多,不由得对他这个临时工产生了一份好感。 官都成打发队上这些工人吃了早饭,便上街称了一斤羊脂,将它炸成油,再上笼蒸了十斤白面,然后用羊油把蒸熟的白面又炒了个焦熟,这才晾晾,放在一个瓷盆里。从此他坚持每天早上给赵队长油煎三个鸡蛋;中午再让他先喝一碗自制的油茶,再吃饭;晚饭后,睡觉前再吃一个油煎鸡蛋。这样半年下来,赵队长的胃病竟然没有再犯过。 官都成也够辛苦的了,除了干好队上的活,还要经常抽空去安康家,打打煤球,干干杂活。他不称呼安康为安主任,而称呼安康为叔,安康女人为婶。由于经常去安康家,也就结识了不少建委系统的人。赵队长也经常在安康面前夸奖官都成怎样怎样得好,安康也心里高兴,经常对妻子说,老官这孩子,都成,还算不错,没给我丢脸,以后咱就帮他一把。老官夫妇对我也不错,人要知恩图报么。 经过官都成两年的细心调养,赵队长的胃病彻底地好了。这天他老婆带着两个孩子从老家来看他,他望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再看看城里人家的女人和孩子,不觉心里一阵酸楚。午饭时,都成特意炒了几个菜,然后来请赵队长全家去吃。赵队长摆手吩咐道:“你快去脱了那大白衫,让老刘辛苦一下,咱们到外边吃饭去。”官都成听了很欣喜,也自感很幸福,便随了赵队长一家一起去了市里的一家中档级的饭店。赵队长要了二荤二素四盘凉菜,一壶酒,五碗馄饨。入桌前,他把都成介绍给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女人称都成为弟弟,儿子和女儿称都成为叔叔。赵队长看着自己那一双儿女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觉流下了伤心的泪,女人也陪了泪。女人揉了揉泪眼,抚摸着都成的手道:“兄弟,真谢你啦,老赵的胃病多亏了你。老赵他一年回不上两次家,我一个女人家没啥能耐,家里上有七十多岁的公婆,下有这两个孩子,全靠他寄回的那点工资生活。前些年,我一看他犯病时的那个样子,心里就直害怕。上次他回老家,大概都有八个多月了吧,在家住了半月,没见再犯过,我心里就轻松了许多。都成,你看我家老赵从部队转业到这里,远离家人,没亲没故,你俩就做了兄弟吧。”都成听了,心里也很同情这对过着牛郎织女般生活的夫妻,便点着头道:“嫂子,赵队长,我听你俩的话,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俩的弟弟,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嫂子你放心,有我在,决不让大哥受半点委屈。”三人六目对望,恳恳切切。饭后,他们回了队里,女人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都成便把另外一间空房拾掇干净,找来木板,垫了两张床,让赵队长的女儿和儿子住。 这天晚上,赵队长夫妇久别相逢胜新婚,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女人把家里的大小事全都说了个细致透彻,又把村子里的一些新鲜事说与丈夫。她躺在丈夫那厚实的怀抱里,有无限的幸福。赵队长轻抚着女人眼角的鱼尾纹,感叹道:“四十多岁的人了,老了,我也该为你和咱孩子的前程想想了。”女人听了,眼圈发红,忽地坐起道:“咱村那李志文,也是转业到了甘肃一个什么市,才有三个月吧,人家不是把老婆孩子的户口全都带走了?真羡慕死村里的人了,你就不能把我娘仨也带来?”老赵叹了口气,内疚地说:“我这么多年了,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有时总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别人家的孩子小的时候见了当爹的喊着爸爸往怀里扑,我的孩子见了我却躲在一旁瞪着眼看。女儿今年十五了,儿子也十二了,我总觉得欠了他们什么似的。老父老母我虽没尽到孝心,但他们身体健康,又有你,还有姐弟们照顾,我也放得下心,惟一心里挂念的就是咱这俩娃。”女人听着哭了,眼泪扑漱漱地往下落。老赵抚去女人的泪,抱紧她,轻拍着她的背道:“也别伤心了,苦日子过去了,便是好年景,我抽空去建委找一找安主任,看他是否能想办法解决一下咱这实际困难。”女人听了便不再落泪,他俩又谈起了以前的事,谈了好长好长,一直到头更鸡鸣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自打老赵女人住下后,官都成可轻松了许多。女人想必在老家也是一个农家里手,勤快得很,眼里全是活儿,她见盖房建厦插不上手,便一头扎进厨房帮忙。吃饭也不讲究,拉张小桌子,一家四口坐下便是。都成不去管她娘三个吃啥,但却对赵队长每餐那几样调养胃的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变的。 这天晚上赵队长去了安康家,正好碰见都成在那儿打煤球,便打了声招呼进去。安康正帮女人在那儿和面蒸馍,见了他,放下手里的活,让女人一人干去了,赵队长是个直肠子人,不会拐弯抹角,照直把自己想将女人孩子接来的心里话说与他。安康听了,点点头,喜色道:“你还来得正是时候,劳动局给了咱建委十几个招工指标,我和刘书记早就考虑到了你的实际困难,已经决定首先把你家属招了工。她既然已经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先在你那儿干点临时活,等招工表下来,我通知你。至于孩子的上学问题,我随后跟学校联系一下,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工作就是了。今年正承建的三项工程,一个百货大楼,一个立交桥,一个咱这建委办公楼,可一定要把住质量,保证安全呀。”赵队长已陷入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喜悦中了,竟忘了是在地方上,突然站起来,向安康立正,敬了个礼,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安康一怔,赵队长也醒悟过来了,俩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安康送赵队长出门,都成也放下手里的活,跟了出去,回来后,安康叫他别干了,改日再来,先进屋喝杯水。都成摆摆手道:“叔,不麻烦洗手换鞋了,就剩下这点儿活,一会工夫就完了。”安康便不再言语,独自进屋了,都成是个利落人,干活更有一股子狠劲,只一袋烟的时间,便把活全都干完了。他到水笼头前冲了冲手,然后走到屋前,看了看自己满脚的黑煤泥,便没有上台阶,对着屋子里的安康道:“叔,你看我这满脚的黑脏泥,就不进去了,要再没啥事,我就先回去。”安康起身招呼他进来,他却已退至门外,道了声“叔,你回去吧”便匆匆离去。 官都成这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傍晚安康和赵队长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他现在在想,是自己亲自去找安康说情呢?还是回家把父亲请来呢?这事得快一点。这么大一个建委才十几个招工指标,不抓紧就要误大事。想来想去越发急得无法入睡。最后想好了,认为还是父亲来说比较合适,便急着要回去。他起身去赵队长房,看见灯光已经黑了,便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答应声后,便道:“赵队长,是我,都成。”屋里“嚓”的一声灯亮了,赵队长问道:“啥事?”“早上家里捎信说让我无论如何今天回去一趟,说是说好了明天去相一门亲,你看我现在才想起。”“哎哟,都快一点了,那你回吧。深更半夜的,路上可得小心呀。”赵队长吩咐道。都成答了声“行,你睡吧”便退了回去。他把自个儿的房上了锁,找了一根四尺来长的木棍给自己壮胆,然后冒着浓浓的夜色赶路回家。 天刚蒙蒙亮,人们都还沉浸在黎明的睡梦中,官都成已到了自家的门前。他使劲拍了几下门,然后大声吆喝爸妈。他母亲首先听到叫声,便赶忙踢醒老汉,“快,快去开门,都成回来了,这么早回来不知有啥事。”老汉一听,手脚特别麻利,三两下就蹬了裤子,披了袄,趿了双鞋出去。 都成进了门,先上了趟厕所,这才回屋。母亲也已起床了,她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睛问:“出啥事了?”都成听了不觉好笑。“哎呀”一声道:“你看你那个样子,好像我干了犯法事似的。不是坏事,是好事。你快去烧些开水泡碗馍来,我跑了半夜的路肚子也饿扁了。” 吃了这碗热开水泡馍,都成顿觉周身热腾腾的,鼻尖上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这才拉了凳子,把事情的原委向父母说了个透。老官听了,额头上不禁皱了个结,燃起旱烟“叭嗒,叭嗒”抽了几口道:“都成,咱这才出去干了不到两年,就想转为正式工,这行吗?建筑队里像你这样的情况有没有?”都成听了急切地说:“爸,妈,是这样的,队里临时工多得是,比我干得时间长的也多得是,可他们都是出苦力的,谁去考虑这个,想必他们有些和赵队长连话都没有说过,哪能像我与赵队长这样称兄道弟呢?招工,招谁都行,就是咱招了工,他们也不会说三道四的。说白了,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再说上面还有安康叔给咱顶着,这可是个难遇的机会。爸妈,一旦咱招了工,咱不就成公家人了吗?还愁啥呢?啥也不愁!你们看看,咱村有几个端公家饭碗的?”老官夫妇听了,心里确实为之一动。女人首先想到的是:只要孩子干了公家事,这下找媳妇先不发愁了,女娃们还不争着抢着和咱做亲。便不禁喜上眉梢,对老官说道:“真如都成说的,如果这事安康给咱办了,那咱娃不成了这十里八里的一棵好苗苗了,还愁找不下媳妇,到那时就不是姑娘挑咱了,而是咱挑她们了。上次前川村那个姑娘,看上去还不错,她娘还嫌咱家穷,都成要是转了正,她就走倒贴,咱还不要呢。”老官听了,说女人道:“说那些少盐没醋的话干什么,现在关键是咱娃这正事。我看最好还是咱俩一块去趟安康家,看他咋办。”女人听后,认为可以,便点了几下头,再看都成,都成也点点头赞成。事情就这样定了。 老官夫妇俩用家里仅有的不多的一点白面烙了六个大发面饼子,又准备了些安康当年最爱吃的绿豆面,第二天天不亮,一家三口便一路去了城里。 将近下午两点钟,他们才来到安康家。安康上班去了,他女人便打发在家玩耍的儿子去叫,不一会,安康就回来了。一见面,安康就抚摸着老官夫妇的手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大哥,大嫂,可得住几天呀。”并吩咐女人准备饭。老官忙按住安康女人的手道:“先别做,走了大半天的路,肚子倒是一点都不饿,就是有点儿渴。”说着,便端起杯子喝。都成妈仔细打量着安康道:“兄弟,这么多年不见,你胖了,也白了,与以前比变了个样。老想着看你,就是没那工夫,梦里都在想你哪!”说着眼圈竟然红了。安康也长叹一声道:“可不是么,离开咱家都十几年了,总想抽个空去看看你们和孩子,可总是忙得脱不开身,你和大哥可都看上去老了。”老官叹气道:“咱那村离城三十多里地,又不通车,老百姓进城全靠一双脚,如果没有啥事,谁也懒得出那份力。”安康点头道:“那是,那是,四清时,我们几个队员不是走了一天才到。咱那村确实是贫穷,一条川,常年干,全靠上天吃饭。地不仅少,而且还薄,要想富,非想别的法子不可。”老官摇着头说:“那有啥法子呢,认命吧。”说罢便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安康女人见杯子里的茶水少了,便又添上,临到安康,便说:“你看大哥大嫂走了大半天的路,也乏了,先休息休息,你上街买些菜,下午咱就吃上顿团圆饭,你和嫂还是第一次见面吧?”老官女人听了,赶忙站起来道:“不乏,不乏,咱俩一块买菜去,十几年了还没进过城,也去看看那高楼大厦。”安康女人也没推辞,便邀了她一块去。老官则和安康谈起了四清后村子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晚饭本是安康女人一人做的,但老官女人非插手不可,她把自己带来的绿豆面取出一点和了和,用自己当年做与安康吃的方法做了一碗绿豆面条。安康亲手接过女人端来的饭碗,一口气便扒拉了个碗底朝天,然后两家大小热热闹闹吃了这顿比较丰盛的晚饭。 饭后,都成去队里了,安康夫妇安排老官夫妇去市招待所休息。在招待所里,安康女人歉意地说:“本应让大哥、大嫂住在咱家里,没办法,地方太窄,你们就委屈一下。”老官摇头道:“不敢见外,不敢见外,自家人,这就好着哩,好着哩。”待安康夫妇落坐后,老官夫妇这才坐在床沿上向安康把自己的真正意图说了出来。安康听了,面带难色道:“这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我还得和刘书记商量商量,你俩也不敢着急,都成就交给我了,你们放心就是了。我会把他当做亲侄子一样看待的。”老官女人听了这话,这才诚恳地说:“安康呀,你看都成这娃也不小了,也该相媳妇了,像咱这家庭条件,你也知道,就那几孔破窑,谁家姑娘愿意往咱这火坑里跳?你就想想法子,不然非把我和你哥急死不可。”安康听了也不知该说些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道:“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俩早早休息,都成招工的事,就别操心了,如果这次招不了,下次一定把他招了。那时间也不会太长,就大约两三年吧。”老官夫妇听了便不再多说,只是一个劲地念道:“这就全靠你了,这就全靠你了。” 安康夫妇离开时都将近十二点了,老官夫妇出门去送,回来时一看房门都一个样,一时竟找不见自己住的哪一间,便胆怯地喊醒服务员,这才进了门。老官和女人第一次在宾馆里住不敢脱衣服,和衣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老官夫妇还没起床,安康就来了。他俩洗了手脸,三人便到招待所餐厅吃了顿早餐。早餐有油条、牛奶、鸡蛋、小菜等。老官有生以来还没有吃过这样好的早饭,看见其他就餐的人只吃一根油条,或者一个鸡蛋,喝完奶便走,心里便好奇,那点东西还不够添自己个胃角。他自己吃了三根油条感觉跟没吃一样,但却不敢下手再取了。安康笑着说:“吃吧,吃饱为止,这么多油条不吃怪可惜的,反正都已掏了钱了。”安康他清楚老官夫妇的饭量,所以买得就多。老官听了都已花钱了,不吃不就白扔了吗?便放开胆子一连吃了六根,喝了两碗豆浆,这才稍觉肚子有点儿饱,他女人吃得也不比他少多少,顶多差上一两根。 吃完早饭,安康要他们住几天,老官夫妇却坚决不肯。无奈,便道了别。临走,安康一再叮嘱他俩:别为都成的事操心。 再说官都成去了队里,工作更加勤奋了,特别是对赵队长一家更是关心有加。这天下雨,一直到了晚上还淅淅沥沥的。工人们也无法上工,都成便早早地做完饭,打发他们吃毕,这才又炒了四个菜去喊赵队长他全家吃。赵队长的两个孩子在安康的帮助下已在市第二初中入了学,刚刚放学回来,正好赶上吃饭。都成也入坐。现在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和一家人没有什么两样。赵队长一来,看见那鲜艳的四盘菜,不禁兴奋道:“都成,咱喝几盅酒吧。”都成早已准备好了,从衣袋里掏出一小瓶二两装的北京二锅头,寻了三个酒杯,给嫂子倒了一杯,由她随意喝,自己则和赵队长慢慢对饮起来。 赵队长喝酒起反应,几杯下肚便脸色潮红。都成没事,脸黑,啥也看不出来。酒毕,都成去了赵队长房,借着酒劲,便壮着胆子侧面问:“赵队长,你就不能想法子把嫂子弄出来,找个工作?两个人挣钱不比一个强?你看俩娃也大了,花钱的路长着哩。”赵队长喜色道:“安主任都已说了,这次建委系统有十几个招工指标,说是要给我一个解决你嫂子的问题,不知啥原因到现在了还没有下来。”都成一听马上凑近他的脸,恳切地说:“赵队长,那你能不能想法子再争取一个,把我也招了,你看我够不够格。”赵队长听毕,心里“咯噔”一下道:“我哪有这法子,招工全靠安主任和刘书记们几个领导说了算,还要到劳动局办手续,麻烦着哪。”“哎,对了,你一天到晚称呼安主任叔长,叔短的,他肯定有办法,你不妨找他试试,或许还行。”都成听了点了点头,小声对赵队长道:“那我去给安康叔求情,然后你带我去见见刘书记,你看咋样?”“行”,赵队长痛快地回答道,“正好,我还有个事得找一下刘书记,待我见过后再说。”官都成忙连声附和道:“好,好,好,这事可全仗你了,你给我操心着就是了。” 官都成出了赵队长房,夜色掺和着细雨便立刻包裹了他,他侧过身躲在房檐下,快速回到自己房间。房子里冷冷清清,凌乱不堪,官都成站在房子中间伸了一下懒腰,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叹道:“命里有,终久有。命里无,没强求。”想想自己这两年来所走的路还算顺坦,便觉得自己的命运不错,想必会“终久有”的。可刚一坐下,心里就又忧郁了起来,已经二十三岁了,你这般年龄,在他那山村里当爹是常有的事,可自己连个媳妇也找不下,还不怨自己兄弟多,家里穷吗?如果能招工转了正,别说穷,就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地,也照样挑她个俊媳妇。他想好了,如果如了心愿,他就要村东头那二梅做自己的媳妇。二梅比他小一岁,是村子里公认的一枝花,但在他心里,可不是句单单一枝花就能代替了的,那简直像上帝一样神圣了。每次见到二梅,他俩都没有说过话,但二梅只低头轻轻抿嘴一笑,就能让他心里痒痒好半天,这还不算,但就晚上那失眠就得让他难受好几天。二梅现在还没有婆家,她眼高,一心想找个在外工作的,她一心要离开养她的穷山僻壤,所以至今也没有找下个合适的。官都成想着想着竟然恍惚起来,好像这二梅就是专为他生的,至今还待守闺中也是天意,是命中注定的,老天要留她一个冰清玉洁的体肤送予他官都成,让他官都成去开垦,让他官都成去享受。他想到这,陶醉了,微闭着眼,手摸着那潮乎乎的旧被子,扑面的汗臭味,他竟一点也闻不到,沉浸在幻想中的巨大幸福中。 第二天,低云密布的天渐渐放晴,一缕缕的阳光透过云层间的缝隙直射大地。工人们带上工具上工地去了。官都成上街去买菜,刚出门碰上赵队长回来,他正要打招呼,赵队长急忙跳下车子道:“干啥去?”“买菜去。”官都成回答道。赵队长吩咐道:“买了菜,赶快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说毕转身便走。官都成从他那脸色上判断不是糟事,便不觉脚下生风,几乎是跑向菜市场。 官都成回到队里,把菜篮子一放下便去找赵队长。赵队长正坐在桌子前汇总这个月的考勤,准备发工资,见都成来了,立刻放下手头的活,招呼他坐下道:“下了几天的雨,把刘书记家的房子给弄漏了,纸顶棚也被落下的泥块砸了个稀巴烂,屋里摆满了接雨水的锅、碗、瓢、盆,把刘书记他老婆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泥水渗进了柜子里,将家里那被子、衣服都弄脏成泥桨色。刘书记要我找几个人赶快把他那房子翻修一下。他家今天搬家具,腾地方,咱明天就开始干,就你,我,还有你嫂子,再加上刘书记那两个儿子,估计两天就可完。你说呢?”都成正愁没机会结识刘书记,这不是天赐良机么,当即满口应承。 刘书记家住的这房子是公产房,是市政府为解决当时大量无住房的城市双职工而建造的,由财政局投资,也由市财政局管理。市财政因此设了个房管股,这房管股并不管什么,只管向每个住户收收房租。时间一长,原来的新房也成旧房了,像屋顶漏雨这些问题,就只有住户自己想法子解决了。 第二天大清早,官都成便跟随赵队长来到刘书记家。刘书记已和两个儿子在昨天下午去建委工地把工具拉了回来。刘书记不认识官都成,赵队长一介绍,便点头一握手,算是相识了。官都成麻利地支好接瓦的梯子,和刘书记的两个儿子上房了。余下的人在下边负责将拆下的瓦刮净放好。不大三间房,只一个上午就全拆了,下午就要钉苇箔,抹泥铺瓦了,这可是个略要技术性的活,只有赵队长一人能干了。官都成便捡了和泥这最累的活,他干起活来那股狠劲,实在令在院子里打杂的刘书记佩服,刘书记不停地问他这,问他那。就这样俩人便熟识了。赵队长原计划两天干完,结果却用了三天。第三天月落时,才将房顶铺完。然而即将结束时,却出了意外。刘书记的大儿子从房子上下来时,没站稳脚,一脚落空,“哎呀”一声,从上面顺梯子溜了下来。刘书记女人大叫一声便朝梯子跟前跑,但谁也没有都成快,在摔地的那一瞬间,都成抱住了他,俩人均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官都成在底下,刘书记儿子在他身上。几个人赶快抱起他俩,结果刘书记儿子活动自如,就是胳膊上擦破了些皮,官都成却疼得龇牙咧嘴不能动。赶快送往市人民医院,一拍片,股骨骨裂,不算大病,但却须打上石膏绷带,住一段时间的医院。 官都成住了一个月的院,队里派了一位老同事来陪他,他没有把这事捎信给他父母——这都是他自己的意思。住院期间,刘书记夫妇,安康夫妇,还有赵队长夫妇都来看望过他一次。赵队长嘱咐他安心养伤,并告知他此事刘书记已表了态,要按工伤对待。安康夫妇来看时,官都成竟像见了亲人一样,伤心落泪,哽咽着说:“叔,我这可成残疾人了,农村里的活以后怕是干不了,你得给我想想法子。”安康已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便抚摸着他的手感情道:“都成,你别哭,要配合医生安心治伤,你的事我会操心的。啥话也别多说,刘书记一家也很内疚,总觉得对不起你。等伤好出院后,去刘书记家拜访拜访。”官都成听着,心里倍感欣慰,强打着笑说:“叔,这些我都知道,我安心养伤就是了,我现在架着拐杖已能单腿走路了,这里有老吴陪着我,没事的,你放心吧。你事忙,难得时间来看我,再有半月二十天我就可出院,你就再别费时间来了,我这儿一切都好。”安康听了,心里也挺舒服,觉得都成这孩子还挺会说话,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告辞。 都成出院后,自己架着拐杖,由老吴陪着回到队里。赵队长女人已将他那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被子也给拆洗了。老吴将一大堆的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并从食堂端了一壶开水。赵队长详细问了问官都成的腿的情况后吩咐老吴道:“老吴,你岁数也大了,就别去工地了,和都成住一起照护照护他。”老吴当然求之不得,痛痛快快地回答道:“行,没事的,你放心吧。”其实老吴本来就厌倦了工地上那活,早就吵着要退休,可年龄还不到,自己又没文化,除了自个儿的名子,再识不下几个字。官都成自个儿又能走,就是大便的时候得扶着他,除此以外整天没事,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差事。官都成见外人都出去了,单剩赵队长一人,便轻声关心问道:“嫂子的事怎样?”赵队长小声道:“快了,快了。另外,从刘书记的谈话里侧听到恐怕他们也在讨论你的问题。”都成听了差一点要站起来。赵队长忙按住他道:“别站,别站,刘书记那人很正直,我想他肯定对你过意不去,有意扶你一把。安主任那儿对你来说肯定没啥问题。”官都成听了脸上泛着满意的笑,紧握着赵队长的手说:“这事还需你多跑前跑后,你看我这腿。”赵队长听了“哎呀”一笑道:“客气啥哩,你放心就是了。” 其实,赵队长也有他的打算,他在这儿扎根落户是定了。他信奉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的古训。他认为和官都成关系处好了,也算在当地找到了一位帮手。他女人早就对他说了,嫌他一家人落户到这里孤单,想把小妹子也带来。他想,小妹子未偿不可以嫁给官都成呢?恐且,她也有这个想法。一旦一切愿望成真,他在这儿不就又多了一位姻兄弟么?赵队长认为他和官都成有缘分,为何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了,偏偏与都成这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仅仅两年时间就处得这么好呢?这一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官都成用自己那微薄的工资买了香蕉、橘子之类的水果,架着拐杖去了刘书记家。刘书记一家刚吃过饭在那儿歇息,见他来了,全家慌忙起身,扶住他让坐到沙发上。刘书记女人说了好多好多感激的话。官都成见刘家的儿女们该上学的,该上班的都走了,这才恭恭敬敬道:“以前总想来家里看看,可寻不着门。这下好了,以后刘书记家有啥力气活打声招呼就行了。”刘书记听了这话,再看看他那腿和拐杖,不觉心酸,不等他再多说,便正儿八经道:“都成你的情况我全了解,我家给你添了麻烦,这次招工,已经定了,你算一个,为这事,安主任也出了不小的力。我作为领导,希望你伤好以后好好工作,为我为安主任争口气,也为你父母争口气。”都成一听,不禁流下了喜悦的泪,他激动地说:“刘书记,这让我怎么报答你的恩情呢?你放心吧,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工作,好好工作。”刘书记听后,满意地点头,然后又仔细地询问了他的腿的情况,最后看表见时间不早了,便道:“你再坐一会,晚饭就在我这儿吃,我到机关去一趟。”都成架起拐杖,摆手道:“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以后来家里的机会多得是。”都成出了刘书记的院门,过了胡同一拐弯便上了大街,顿觉天地宽广了许多,顿觉那楼房,柏油街道竟如亲人一般。 官都成这段时间沉浸在喜悦与幸福中,伤势也恢复得快,不足三个月,便扔了拐杖,和常人一般走路了。 这一年公历年底,也就是1978年12月,官都成的一切招工手续都办妥了,如了心愿,成了一名正式的国家职工。 『2』第二章 官都成在刘书记、安康、赵队长几个人的关心下当上了队里的材料员,再也不用围着案板锅台转了。时值全国上下改革开放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市场经济锣声阵阵,有胆识之士,已经起程先行了。官都成这个材料员自然地与形形色色的人也打起了交道。那些推销纲材的、木材的、水泥的、砖瓦砂石的都很尊重他,有些甚至有意巴结他,讨好他。他在这个位子上也结识了不少新朋友,长了许多新见识。材料员和保管这两个角色在建筑队上没多大差别。队上有个叫李志刚的,是位干了近三十年的老保管,都成便经常去拜访他,向他请教,向他学习。所以经过五六个月的摸索,这个活对他来说,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这年夏天好像来得比往年早了一些,刚进五月,大地到处便热气袭人。队上的小伙子们都光着膀子上工。官都成自然没有了那份苦,干干净净地坐在房子里摇着扇子和工长谈天论地。 工长姓王,正斜靠在床上对都成讲他在部队时的趣事。这时工地上一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来找他,说是砂有问题,含土太多。王工长听了立刻起身前去查看,不一会儿便回来。他显得很生气,脸色竟然有点儿青,对都成严肃地交待道:“今天这几车砂是那姓董的送来的,一会儿再送来时你就给他退回去,告诉他,前几车也作废让他拉回去,他这砂含土太多,没法用。”官都成听了,当然气愤,敲着桌子道:“这老董真差劲,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尽干缺德事,这不明白着砸他自家的买卖吗?等他来了,撕了这合同算了。”王工长听罢,点着手指说:“就得这样,砂多得是,咱不能因此而出现质量问题,反而砸了咱的饭碗。”他说着便又要往床上躺,忽听工地那边吆喝,朝外探头一看,果然是喊自己,便只得舍了歇息,去了。 下午老董的几车砂又送来了,领队的那个小伙子来找都成去验货,盘方。都成坐在那儿,身子一动也没动,摆手道:“老董砂场的吧,拉回去,连上午那几车也全都拉回去。从今天起不用老董的砂了。”小伙子听了一愣,随后便悻悻而去。这并不妨碍小伙子的事,他只是挣点运费罢了。他显得很轻松,没有一丝的忧愁,稳稳当当地重新发了车,带着其他几辆车掉头返回砂场去了。 老董得知情况,慌忙去砂场查看,果然发现责任在己。他立刻让挖砂工转移到别处去挖,自己在家里一刻也坐不住了,蹬了车子带上自己老婆向城里奔来。 老董四十出头,在村里属于能人那一族,他老婆小他十岁,三十出头,属于爱打扮的娇媳妇那一类,俩人均是二婚,算是梅开二度吧。老董一身臭汗来到工地,他先找到王工长,检讨了许多自己的不是,恳求千万别撕了合同,并一个劲地要带王工长去他砂场查看。他老婆一边帮他求情,一边将一包“大重九”牌香烟塞进王工长的口袋里。王工长看着老董那可怜劲儿,心便软了,对他郑重道:“明天再送几车,我看咋样,如果还是含土太多,那咱俩的生意就别干了。”老董点头如捣蒜,连声:“是,是,是。”他见太阳西下,有些工人们都从脚手架上下来了,知道下班了,便拉着王工长要去吃饭,王工长不去,他女人便来拽王工长的手,王工长慌忙躲开女人的手,答应了他,并喊了官都成一块去。 他们四人在市里一个饺子馆落坐,老董很像样地要了四个菜和一瓶高粱白酒。官都成没多喝过酒,这次被老董夫妇多劝了几杯,竟然觉得心慌,头晕,便不再喝了,弄来一壶茶,边吃菜边饮茶水解酒。老董和王工长喝得挺有趣,一会儿猜拳,一会儿压手指头。喝酒这些套数官都成他一点也不懂。老董女人坐在他旁边,见他那老实的模样,心里便好笑,她侧过身像大姐姐关心小弟弟一样问他是哪个村的,多大啦,娶媳妇没有。都成虽然一一做了回答,但脸却憋了个通红。他不敢正看老董女人那一双眼,长长的睫毛,黑亮黑亮的眼珠子如同会说话一般。女人给他倒茶水时,胸部自然朝他前倾了一点,他便看到了衬衫里那两个饱满挺拔的乳房在微微地颤动,看见了衣领下的乳沟。都成的思想凝固了,赶快扭过头,眼盯着菜盘,大大地挟了几片牛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饭后已是黄昏,老董夫妇和他们道别。官都成看着女人那渐渐离去的身影,特别是那一扭一扭跷跷的臀,便深深地陶醉了,竟忘了身边的王工长。王工长看见他那痴迷的样子,便捅了一下他道:“别傻看了,想媳妇了吧,赶明儿让父母也给你讨一个。” 这天晚上官都成又失眠了,老董的女人又勾起了他对二梅的极度思念。在他的记忆里,他和二梅虽是同庄,但却没有说过话,而是见过无数次,每次碰面时,单那一个眼神,他觉得那里面有无限的说不尽的话语,有无限的梦想。他梦想着能在田野里或者小路上单独碰见二梅,那是一定要和她说话的,但这样的机会从来没有过,总是见面于人多嘴杂的村子里。官都成他想着自己都已二十五岁了,二梅也该二十四了,难道她就不想吗?就不想着嫁给像他这样的人做丈夫吗?有可能,说不定二梅她也在苦苦地等,暗暗地想,只是碍于女人的面子没敢明说罢了。他想到这儿一拍腿便坐了起来,二梅一个女人家不敢说,我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也不敢大胆地去见她呢?真如我这不是单相思,二梅也如同我思念她一样思念着我,这种煎熬应该到头了。都成给自己燃了一根烟,觉得应该回村子里一趟,想办法见一见二梅,把自己这心亮给她,她或是同意,或是不同意,也好了却了自己这无边无际的想念。 第二天上午,官都成请了半天的假,其实是大半天的假,他不到十点钟,便骑车回家了。 出了城有十余里的平坦路,然后进山,小路窄得只能通过一辆小平车,蜿蜓曲折,且坡势越来越陡。都成出了几身的汗才走到滴水滩前。这滴水滩听其名便理解为因滴水而形成的一个小滩,其实水并不是滴,而是绢绢细流,从山崖石缝中流下来,长年累月便在下边形成一个大水坑。水坑清澈见底,鱼、虾、蝌蚪游来荡去。一到这儿离他们家便不远了,上了前边那陡峭的两道坡就可见眼前的村庄。都成像所有的山村人一样也停了下来,用那透心的坑水洗了一把脸,然后点了一支烟坐石头上歇息。 几根烟过去,都成也歇足了劲,这才推了车子爬坡,爬完头道坡便是满头大汗,走过一段就算是平坦的路又到了第二个坡下。他下了车子不由得四下顾盼,他突然眼睛一亮,在左边去边家庄的小道上走过一个女人。而且看清了,那是二梅。在山路上,她迈不开步子,只得小心翼翼地走,穿了件红上衣。远远望过去,腰是腰,胯是胯,轻轻盈盈,就像一条春风里发了小芽的柳树枝拂了过来。官都成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再定睛一看,发现二梅也正盯着自己,便大声喊到:“二梅,你去哪儿啦?”声音宏亮而幽长。二梅听见了,远远地向他摆摆手道:“都成,你刚回来?”都成不由地拍了俩手,大声说:“是的,是的。”他的心便狂跳了起来,终于第一次和二梅说上话了,而且是喊的。他正了正衣裳,把车子放在一边,挺直身子用热辣辣的眼光迎着二梅过来。 二梅走来了,不知道是由于乏累还是男女之间那种害羞,她的脸面确实红扑扑的。都成见她娇羞的样子,便壮了胆,显示出城里人的那种大方来,过去紧紧拉住她的手说:“去哪儿啦,看把你累的。”二梅不好意思,微微用力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便只得由他握着,闪着眼说:“去边家庄了,回来抄近路,真难走,可累死我了,歇歇吧。”都成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握她手的时间有点长了,便极不舍得地放了。二梅顺便坐到车子旁一棵大柿子树裸露的根上。都成走到她跟前,就如兄长关心小妹一样热切地问:“二梅,这段时间在家做啥事?”二梅抖了抖擦汗的小手帕,羡慕地说:“能干啥事呢?还不是在家坐着。哪像你公家人,挣工资,吃皇粮,村子里谁不夸你。”都成“哎呀”一声:“那有啥,碰运气吧,也算是命运。虽说在城里,可我总是想村子里咱这些朋友,脑子里经常想念你们,就是苦于没时间回来。端公家的饭碗,就得为公家好好做事呀。”二梅听了,点了点头“是的,是的。”了两声便没再言语。都成与她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些村子里的其他人的事,见她也歇得差不多了,便道:“二梅,咱走吧,上了这个坡,我带你一截,一会就到家了。”二梅应和着便起了身。这是一段很陡的坡路,车子根本骑不动,都成便推着走。二梅很有心眼,手扶后坐也在用力推,走了有三分之二时,俩人便停下喘口气。都成看着身后的二梅,做了几秒钟的思想斗争,下决心问道:“二梅,提亲了吗?”二梅忽地一下脸红到了脖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这才抬起头,瞪着大大的眼盯着他道:“都订下了,就快结婚了。我今天就是去边家庄我姨家送喜帕去了。”都成听后,脑袋嗡得一下胀大了,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强装笑脸道:“那祝贺你了,对象在哪儿做事?”二梅怯怯地说:“这是我姑姑做的媒,在外地一个什么棉花接运站站岗,是临时的。本来我不大愿意,但扳不过父母他们,也只好认命了。你也知道,我都二十四了,老大不小了。”都成听后一时没了言语,脑子里思想着该怎么说,再看二梅用一双期盼的眼神盯着他,便大了胆子道:“二梅,我说话你可别见怪,说错了你要谅解,就当我没说。你认为我咋样?你心里觉得我咋样?”二梅一听,立刻转过脸看着四周,靠近一点道:“都成你好,就像天上的星星。”“那你怎么想不到与我订亲呢?”都成诚恳地问她。“我能配上你吗?你是工人,三村五舍的姑娘都想嫁给你。再说,你如果有那意思,一个小伙子,你咋不先向我家提亲呢?”这下倒把都成给问住了。都成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道:“我怎么这么笨呢。”然后认真地对她说道:“二梅,其实我是怕我配不上你,耽误了你的前程。你看,我家兄弟又多,穷得就那几间破窑洞,想必你爸妈也是不同意的。”二梅听了没再吭声,一脸的无可奈何,伸手扶住车子要推,都成也一时没了话,见她这样便赶快抓住车把,推了车子走。上了坡,道路便平坦了许多,可以远远地看见自己的村庄了。都成骑上车,带上二梅,不管将来如何,反正现在后边坐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也不觉得累,径直朝村子奔去。临进村,他鼓足了勇气对身后的二梅说:“二梅,你回去问问你爸妈,看能不能退了这门亲,晚饭后我在碾麦场东头那棵大柳树下等你。月出不见你,我就回家了。这辈子也就死了这份心思。”二梅“嗯”了一声,便轻轻地跳下车子,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后背,低声道:“看你尽想些啥。”便低了头,匆匆向她家走去。 官都成早早吃过晚饭,谎称长时间不回家,去几个朋友家转转,便出了屋,夜色很浓,像墨一样包裹了这世界,他匆匆来到碾麦场东头这棵大柳树下。柳树的再东边是深沟,从沟里传来的阵阵杂声令他心虚。山村气温低,一阵凉风袭来,他不禁打颤,便后悔怎么选了个这样的地方候她呢,这时有种感觉告诉他,好像场西边有一团黑影子在闪动,他内心便激动了,朝那黑影闪处走去。他看清了,那是二梅,二梅似乎也看见他了,俩人都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都成快跑过去,握住二梅的手,俩人离得很近,都听到她微微的喘气声。二梅轻轻地,极有礼貌地抽出手,“嗯,嗯”了两下道:“都成,我再三想过了,这辈就认命吧,你的情义我领了,你就把我当做一个妹子吧。晚上我父母不让我出来,我是借上厕所跑出来的,请你原谅我。老天有眼,你会找到一位比我强一百倍的媳妇的。”官都成的心凉了,还未等他说话,二梅便拉起他的手,叫了声“哥,就这样了,我得赶快回去。”说完便离开。都成望着她渐渐消失的黑影,自个儿犹如霜打一般,脑子里乱了套,但有一条信息是真切的,那就是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思念是单相思,二梅心里其实并不存放他。他在夜色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凉爽的风吹醒了他的头颅,长叹一声“唉!心事了却了。”便顿觉脚下轻快,回自个儿家去了。 官都成的初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他既不后悔也无怨言,带着意料之中的失望,告辞父母,回到他工作的建筑队。 王工长见官都成回来了,便跑过来悄悄对他说:“晚上,你来我宿舍一趟,有事相告。”都成瞪着不解的眼问:“啥事?”“哎,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来了不就清楚了。”王工长挤着眼说。都成便不再问,这时正好老董的几车沙又来了,他便回房取了收料单,验货去了。 晚饭后,都成去了王工长房。王工长正在那儿洗碗,他女人吃过饭出去了。见他来了,笑眯眯地说:“赵队长有个小姨子,在山东老家,他老婆想把他小妹也带来,在咱这儿安家落户,我想能不能先替你介绍介绍?”都成听了道:“噢,原来是这事,怪不得你神秘的样子,人家赵队长能看上我?”“哎,看你说的。”王工长一边擦碗一边说。“咋看不上,肯定能,我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同意的话,赵队长那边的思想由我来做。”都成道:“你见过他小姨子吗?你总得让我见了人再表态吧。”王工长笑道:“那没问题,过几天就来。不过你看人家赵队长的老婆,估计这妹子也不错,如果相中了,我就做这个媒。”都成笑着说:“那还不好吗?如果人家看不上我,我看你俩咋做媒?”王工长洗了碗筷,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烟,递给都成一根,点燃道:“那你放心就是了,只要你愿意,就是用我老脸去砸,也得把她砸同意了。”都成听了,不禁笑了起来,王工长也跟着哈哈大笑。他俩抽着烟,又聊了些工地上的事,大约还不到九点钟,王工长女人便领着儿子回来了,儿子嚷着要睡觉。都成便告辞,回了自个儿房间。 大约在王工长说了要做官都成媒人后的十天左右,赵队长的小姨子便从山东来了,官都成见了,和她姐的模样相似,普普通通的,一眼便可以看出保准是一位贤妻良母,家庭主妇型的女人胚子。把她和二梅比起来,她没有那种吸引男人的娇媚的神态。这天中午下班回队上吃饭,赵队长见了他,远远地大声吆喝他。官都成端了碗走到他跟前。赵队长拍着他的膀子道:“都成,今天下午你就别去工地了,和你嫂子还有小燕一起把变压器旁那间房拾掇一下。哎,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赵队长转身掀开门帘:“小燕,来,这就是我和你姐常说的官都成。”小燕出来对都成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赵队长接着道:“队上这么多空房,天气又这么热,用不着三两个住一间挤了,小燕从小跟她姐姐,离不开,这次就住这儿了。”官都成连声道:“行,行,行,吃过饭就拾掇。我房子里还有一张闲床,王工长那儿还多一套桌椅,打扫干净后一并搬过来。”赵队长听了满腔的喜色,拍着他的肩道:“行,就这么办。” 官都成他三人干了整整一下午,才把那房子彻底打扫干净,墙壁还相当白净,但由于长期不住人,有一种潮湿的感觉。官都成把窗户和门都打开,让阳光和外面干燥的空气都进来。小燕看上去挺满意这间屋,满脸高兴,毕竟大姑娘了,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不能不算是件大好事。都成喊她去抬床,她爽快地答应着,浓浓的山东腔。小燕不扭捏,大大方方和都成争着干活,反而让都成不好意思起来。他偷偷地看她,有时俩人会不自觉地目光相撞,小燕便含羞低头,他内心竟有一种满足的感觉,不觉对她充满了好感。 官都成这几天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就是想当出纳,这想法缘于前几天他与老赵的一席谈话。老赵是队上的老出纳,就要退休了,在退休以前他要让他的大儿子赵还生顶替工作,这事已上报了建委。建委基本上已同意,净等办手续了。官都成这想法虽搅得他心烦意乱,但却无法向赵队长开口,这回他凭自己的直观感觉已经意识到,赵队长夫妇已有意让小燕与自己处对象。这便正顺了他的心,都成想,到时娶了小燕,让小燕去说这话,还怕当不了出纳。 进了六月,队上的一部分人便放假,回家收麦子去了,官都成是不允许请假的,因为这材料员只有他一个,并且每天都有不少建筑材料运进工地。工地上人一少,干劲便松了,王工长越发清闲,竟整天整天地坐在都成这儿侃闲聊天。 王工长这一次正儿八经地对官都成说道:“我问过好几次了,小燕确实是看上你了,可人家一个女孩子总不能先开口吧。赵队长那儿我也问了,他夫妇俩没意见。你总得拿出点小伙子的勇气来,去请人家吃上顿饭,或请人家看场电影,得有点表示是不是?”官都成听得心热,喜色满脸,递给王工长一支烟道:“好,拜托你了,到时少不了你的酒喝。”“那不用你管。”王工长叭嗒了一口烟道。都成看墙上的挂钟都十二点钟了,便对他说:“我今儿身上还有二十块钱,咱俩出去喝几杯,就算我请媒了。”王工长听了,哈哈笑道:“那好,那好,吃了你这顿酒,我这嘴和腿就得为你服务,保准把那小燕姑娘连哄带骗送到你怀里。”都成听了不禁“扑哧”一笑。俩人便相跟着去了一家小酒店。 这日下班,官都成刚回到队上便碰上小燕在自来水那儿洗菜,他还未开口问好,小燕便用热辣辣的目光迎着他道:“下班了。”都成点点头,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小声道:“小燕,今晚咱们去看场电影,行吗?”小燕的脸微微地红了,低下头边洗菜边说:“那多不好意思,我咋对我姐说呢?吃完饭再说吧。”都成直起身子道:“饭后你等着我,我把你姐他们都叫上。”看着她满脸洋溢着喜悦与幸福的光彩,都成便乐悠悠地回房去了。 晚饭后都成去喊赵队长他们全家看电影,赵队长和女人当然心神领会,夫妇俩死活不肯去,要他和小燕去算了。其实都成,包括小燕他俩不也盼得就是这,可老赵那儿子小宝不懂事,吵着闹着也要去,赵队长和他女人再哄也哄不下,没法子,只得让他也跟了去。 他三人不紧不慢,悠悠荡荡来到电影院,这时电影已经开演了,都成走在前面,发现观众并不多,稀稀落落的,他也不往前凑,领着小燕拣后边几排没人的地方坐下。今天的电影是一场戏,官都成不爱看,也看不懂,小燕估计也是如此。不过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俩想借影院这地方谈谈话。都成斜眼偷偷看了小燕几次,发现她那神情不像是在聚精会神地看,而更像是专心地等着什么。他鼓了鼓勇气,轻轻地碰了碰她道:“小燕,你爱看这戏吗?”小燕扭过脸说:“有啥爱看不爱看的,瞎看呗。”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官都成觉得小燕那张脸竟如此迷人,怪不得古人有“灯下观美人”的说法。他几乎闻到了她的气息,那种令他飘飘欲仙,神魂颠倒的气息。他禁不住拉住她的手抚摸了起来。小燕并不封建地抽回手,而是由了他。官都成轻抚着她的嫩手,心里充满了无限的甜蜜,再看小燕那羞而不露的脸,他简直要醉了,也希望自己深度的醉了,好躺在她的怀里。他感觉小燕的手也在不时的轻轻捏他,那拉紧的心弦便轻松了许多。他拍了拍她的手,问道:“小燕,咱们处对象你看行吗?”小燕低下头,想了片刻道:“你问这,让我咋说呢?这事还不全在你吗?”都成听了,觉得胜券在握了,但还是小心地说:“就是你同意,你父母他们呢?还有你姐和赵队长呢?”“看你想得那么复杂。”小燕凝视着他说,“婚姻自主,我父母他们年纪大了,才懒得管这些事哪,我姐,我姐夫没问题,肯定同意,要不,就不会让我跟你出来。”官都成立刻表态道:“只要你同意,我绝对没问题,包括我父母他们也一定赞成。小燕就是有一点必须对你讲明,我家里兄弟多,条件不好,我又是老大,为了我这工作,父母也费了不少的心,估计这就算把我交待了,我也二十五了,你也二十三了吧,咱说实话,这结婚肯定要借外债。”小燕听了:“扑哧”笑了一声,用手指在他额头上轻摁了一下道:“你怎么想得这么多,人都打算给了你,还管那条件好条件坏。”都成听了她这话,竟觉得自己矮了她一截,想不到小燕还是这么明白的一个姑娘,心里竟有一点崇拜了,便诚恳地对她说:”小燕,这样的话,我就请个媒,你看咋样?”小燕一听转过脸,笑道“那是你的事了。”都成心神领会,也大功告成,便放了小燕的手,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起来。 影片放映了还不到一半,都成和小燕还有说不完的话,但小宝却死活不看了,要回家。无奈只得离开。 街上灯光明亮,人来人往,都成和小燕肩并肩,小燕拖着小宝。人行道上那柳树,枝繁叶茂,长长的柳枝不时地拂过他俩的头,嫩凉的叶子贴上了他俩的脸。嗅着那绿色的新鲜气味,多么惬意,和一个女人靠得这么近,走这么长的路,官都成还是生来第一次,脑海里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官都成请王工长前去说媒。王工长与其说是受人之托,还不如说是向赵队长汇报去了更切实一点。王工长这天吃过晚饭,便悠闲自得地去了赵队长家,赵女人见他来了,赶快起身让坐,王工长接过赵队长递过来的烟笑道:“小燕和都成不是也一块看电影了么,小燕心里满意不?都成那边没问题,我问过了。”赵女人拉了个小凳坐近他俩,喜眉笑脸道:“小燕我问过了,她也同意,看起来两个年轻人都乐意,就看都成父母那边了。”赵队长听了,轻拍着王工长的膝盖道:“这就全靠你了,你看我又不是咱当地人,对咱当地的风俗习惯也不懂,你就全权负责,把小燕这事办好。”王工长听了,心里特别舒坦,还未说话,赵女人便道:“咱也不自吹自擂,我这小妹,你也看得见,能干着哩,可是一把弄光景,过日子的好手。我娘家姐妹们多,爹妈又岁数大,小燕从小跟着我,几乎在我家里长大,我有时都不把她当妹妹看,而是当闺女对待。”王工长听着直点头,嘴里连声道:“是的,是的,这我看得出来,俗话说,老嫂比母,这老姐也同样比母。”正说间,小燕进了屋,见了王工长,客气地问了好。王工长开着玩笑道:“小燕,你这猪耳朵我可是吃定了,净等过几个月喝喜酒了。”小燕一听,不觉脸红至脖根,笑着说:“吃了这耳朵,就得勤跑腿,还不把你累瘦了。”“瘦了也甘心,瘦了也甘心。”王工长笑着直说了两遍。赵队长见自家女人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用眼阻挡了她,对王工长说道:”你抽时间和都成去他家一趟,看看他家里怎样,再听听他父母的口气。要成这门亲,两家总都得欢欢喜喜吧。”“那没问题。”王工长保证道:“我准备星期天,跟都成去趟他家,估计没多大问题吧,看都成平时说话办事,也是个能做了主的人。他父母恐怕是不会干涉的。”赵队长夫妇听了,都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谈完此事,他三人又聊了些队上的其他事情,大约十一点刚过,王工长便离了他家回屋歇息去了。 星期天一大早,官都成和王工长俩人便骑车回家了,王工长从来还没有走过这样破烂而且坡陡的山路,等到了都成家,早已累得散了架,扔下车子便躺在都成家那宽大的土坑上“吭哧,吭哧”直喘气。 老官夫妇见是儿子同事来了,而且还是说媒的,所以非常热情,待王工长稍稍缓过气来,一大碗荷包蛋便端上了桌子。都成妈亲切地说:“王工长,咱这乡下,没啥菜,就这趁热吃了,先压压饥,过一会儿我给咱烙饼子吃。”王工长客气道:“这就挺好的,不敢再麻烦做别的了。”他也确实饿了,坐到桌子前,一闻到那荷包蛋的新鲜味,便不由得唾液增加,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八九个鸡蛋扒拉进肚子,这才觉得舒服,似乎体力也恢复了许多。 王工长向老官夫妇谈了一下都成的婚事,想听听他们的意见,不料想老俩口的回答实在是令他畅快。老官首先道:“王工长,我也是个粗人,说话办事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看年龄,你也可做都成的叔了,婚姻事情只要孩子们喜欢,我和他妈没有任何意见,举双手赞成。人家姑娘我也不管她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只要是正经人,就行!”都成妈也插话道:“王工长,你看咱这家,就这几孔破窑烂洞,兄弟一群,我和他爸把他送出去了,就算完成了一桩心事,只要人好,懂得过日子就行,咱这家可养不起那花里胡哨的人。”王工长听了,拍了拍她的肩道:“老嫂子,你就放心好了,那姑娘肯定处处合你意,下一回让都成领回来让你俩瞧一瞧,保你满意,你问问都成咋样。”老官见王工长手里的烟尽了,便又续了一根给他,诚心诚意地说:“王工长,我啥多的话也不说,两个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你在城里,见广识多,就替我尽了这份心,你刚才说的那两地风俗不同,我不讲究这些,怎么都行,成了家,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王工长听得心里痛快,想不到两位长年苦守山沟,与泥土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还这么的开明,心里不禁油然起敬,深深地看着老官夫妇道:“只要大哥、大嫂信得过我,我就一定把这事办好,把都成当侄儿看。”都成妈见正话已说完,便站起身了子道:“你看,我尽说话,竟忘了正事,我喊都成婶过来帮咱烙饼子。”说罢便走。王工长和老官俩人便谈起了乡下的一些事情。 下午,官都成和王工长回城,带了一大包烙饼。这烙饼可是这儿的一大特产,它是用烧沸的开水先把面烫了,然后往里加一些葱丝、芝麻、盐后,翻来覆去地揉,最后用平底锅浇上油一张一张的烙,吃起来,香咸可口。回到队上,王工长拿了六七张回自家了,官都成自己一个也没留,大约还有十四五个,一并送去了赵队长家。 王工长向赵队长谈起官都成的父母与家庭情况时,只用了四个字:人好,家贫。正因为这四个字,官都成讨了个便宜的媳妇。官都成与小燕回了一趟家,拜见了父母,又去了一趟山东,拜见了岳父母,然后摆了一桌席,宴请了王工长和赵队长一家,这门亲事就算订下了。王工长和赵队长夫妇商定:国庆节那天,也就是10月1日,他俩举行婚礼。 自订下了婚期,官都成便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好像天短了似的。按照小燕的意思,尽量一切从简,节约为本。就这也得一千二百元。眼见婚期已到,啥事也没办。都成有自己的苦处,刷新房子和两个箱子已用去他的二百元的积蓄,还要送彩礼、买车子等,他实在是为钱发愁。虽然经过筹措,王工长答应借给他二百元,安主任也答应借给二百元,但还有六百元的欠缺。他一连几天愁眉不展,这天他从工地回来,恰好碰见赵出纳,便向他诉起了苦,赵出纳一听,双手一摊道:“你怎么就想不到你赵叔这儿呢?还差六百元,小事一桩,明天上午你来取。”都成听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一双迷惑的眼看着赵出纳发愣,赵出纳拍着他的肩道:“走吧,大叔我说的是真话,不骗你,一人有难,八方支援么。”官都成这下回过神来,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感激的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真不知该咋感谢你,等我发了财,一定好好请你。”“你还年轻,一定会的。”赵出纳肯定的口气。俩人便笑了起来,相跟着回队上。 官都成第二天确实从赵出纳那儿借走了六百元钱,赵出纳也懂得财经纪律,他拿上借条让赵队长签了字,然后放在保险柜里。 紧紧张张忙活了一个多月,官都成总算熬到了10月1日这天。按照王工长的计议,没有乐队,也没请亲邻,只把老官夫妇提前一天请进了城,小燕父母因年岁大,没能来,由赵队长夫妇替代了。都成和小燕也没有披红挂绿,只在胸前别了一朵小红花。都成在离新家最近的人民食堂订了六桌饭,中午十二点,他俩在队上李书记的带领下,缓缓走进饭店,并由李书记主持宣读了结婚证。队上那些青年放了一通鞭炮,随后就餐。一场婚礼就这样圆满结束,打破了当地婚俗的所有框框套套,让人觉得雅而不俗。 小燕是个挺贤惠的媳妇,把那一间房的小家拾掇得井井有条。官都成也变了样,一身上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天气渐渐变冷,但都成的心却又开始骚动了,他想干出纳员,却久久想不出好理由向赵队长说明,他现在不称他赵队长了,而改叫姐夫。这天晚上回家吃过饭,都成去了赵出纳房,赵出纳的儿子赵还生也在,赵还生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看上去很机灵,也很懂礼貌,他见了都成,便亲切称他为哥。都成本想来探探老赵的口气,看他退休了让谁干,这回见了还生,心里便更加迷乱。赵还生顶替工作已成定局,但是不是老赵要培养自己的儿子去接那出纳的活,官都成认为这有可能。他和老赵便没谈论自己心里的事,只是聊了些闲话,便告辞回家。 官都成回到屋子里见小燕不在,估计是去她姐那儿了,便一个人坐在那儿抽烟。深秋夜浓,十点不到,外边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了,不多时,便传来小燕那蹬蹬蹬的小跑声,都成一听便知是她回来了。小燕告诉他下雨了,都成掀开门帘一伸手,果然冰凉的细细的雨水洒落在他手上,一股凉风袭来,竟不觉有点儿颤抖。他放了帘,退回了房间。 小燕一脸的喜色,一看便知有好事。她笑着对都成道:“你猜,姐夫给我找了个什么事做?”都成听了也高兴,他坐在床沿上,背靠被子。道:“那谁能猜得出。”小燕过来,坐在他跟前说:“明天姐夫就会告诉你的,让我到保育院看孩子,一个月三十块钱。”都成听了禁不住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嘴巴、鼻子、眼睛的吻了起来。小燕推开他,小声道:“羞死了,门都没关,也不怕有人进来给碰见了。”她说着便去关门。都成见都夜里十一点了,便去洗脚。小燕铺完床,然后替他洗了脏袜子,这才休息。 可能由于新婚的缘故,官都成的性欲特强,每晚都有做爱的要求。小燕也适应了,反正成天到晚总是歇着没事干,精力充沛这也算得上是一项娱乐活动吧。她脱了衣服还没躺进自己的被子里,便被都成拉了去,两人又吻又摸,直弄得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方才罢休。都成轻抚着女人那光滑的身子,柔声道:“小燕,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材料员没有奔头,还是那出纳好。老赵就要退休了,你是不是明天给姐夫求个情,让我去干那出纳,要不,就可能让他儿子给抢先了。”小燕一听,瞪了他一眼道:“那你自个儿不会说去。”都成吻了她一下,撑起肘子,侧身看着她说:“我去说那多难为情,姐夫他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你去了,或行或不行他不会难为情的,会告诉你的,你觉得哪?”小燕想了想道:“行,我明天给你问一问。”都成这才躺下,放心睡了。 小燕去保育院干临时工去了,一天也比较忙,有时竟顾不上做饭,赵队长便喊都成去他家一块吃。这天,小燕又回来的迟了,便顺路买了几笼小笼包子带回来去了姐姐家。并喊了都成过去。吃过饭,都成刚要走,赵队长叫住了他,替他点燃一根香烟,顿了顿诚恳地说:“都成,我给你说件事,小燕给我说了你想干出纳,我觉得不妥当。你想,我是队长,你是出纳,那让外人怎么说?再说王秀敏以前就干过多年出纳,只是病休了一段时间,一个女人家,能干什么重活?所以我就让她去了。这事我也望你见谅,是不得已呀。”都成早已知道自己干出纳泡汤了,听了赵队长这么说,心里也理解,便点点头道:“这个我懂,我不会见外的,你就放心吧。”赵队长听后“嗯”了一声,轻松的呼了一口气,看着官都成小声说:“昨天我去建委开会,刘书记说市财政局要从咱队上抽几名工人,去他那儿的房管股工作。对,就是管刘书记住的那房子的那个股,主要任务就是搞维修,我想让你、赵还生,还有李有群、王龙四个过去,或许在那儿比在这边有奔头。”都成听了,心里迷迷蒙蒙,他不知道到底哪儿好,哪儿有奔头,便征询道:“姐夫,这我也不懂,你说该咋办就咋办吧,听天由命。”赵队长拍着他的肩,鼓励的口气道:“只要有本事,只要好好干,到哪儿都一样。就这样定了,你算一个。”都成心里忽又觉得财政局那牌子比这建筑队响亮,便不由得乐了起来,一拍大腿:“行,就这么定了。” 『3』第三章 1979年12月,官都成,赵还生四人正式调入市财政局房管股。时隔三个月,也就是1980年2月下旬,房管股撤消,成立公产房屋管理所,原来的崔股长变成了所长,同年6月份,为了便于管理,适应全国形势,公产房屋管理所脱离了财政局,属市人民政府直接管辖,成了一个独立的股级事业单位。 这些公产房全部建于原城墙旧址的南北两侧,城墙遗址现成了一条一公里长的街道。原来的城门处现在自然成了十字路口,市民们便称这条街为城墙街。崔所长带上全部人冒着酷暑,把十字路拐角处那七间屋漏而没人住的房子修理一新,买了桌椅,挂上牌子,邀请了市里几位头面人物,讲了一番话,放了一通鞭炮,就算正式开业了。 崔所长年近五十,不知什么原因头发已全部白了,他让手下这八个人每人写了一份个人简历,结果发现只有赵还生和原自己手下的贾立民字写得还不错。官都成那字小得像蚂蚁,而且还乱,像才学写字的样子,崔所长看着费劲,便把它扔到了一边,认定他是个出力的主儿,便把他分在了修缮组。让贾立民一人兼了会计和出纳,让赵还生干开票员。这下可气坏了官都成,他脸上虽没表现出不满,但内心却对崔所长产生了仇视,对赵还生产生了忌妒。 搞修缮很轻闲,几乎没事干,活计不论大小,一律雇用民工,就这,官都成还是整天闷闷不乐。他总觉得这修缮工和刚进建筑队干得小工活没什么区别,在建筑队里已熬上了材料员的位子,好赖整天坐着不干活不说,但就那些送料商低三下四的样子就让他感到好像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现在他心里一直窝着一股无可名状的、令他寝食不安的火气,不消消这火,实在是无法生活。这天吃过午饭,官都成没像往常一样上床躺一会,而是坐在桌子前抽闷烟。小燕见他这几日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知他心里犯了啥病,这会儿洗了锅碗,关了门问他道:“都成,你这几日是不是遇上啥不顺心的事了?看你整天绷着个脸,多让人难受。”都成听后,双手一摊:“都是听了你姐夫的话,人家往高处奔,我这却往低处走,这边的材料员去那边成了小杂工。”小燕听了,也生气道:“那管我姐夫啥事,他还有心害你?”他见小燕不高兴,便小声说:“我不是这意思,你别嚷嚷。我想和你商量商量,咱是不是今晚去崔主任家拜访拜访,混了几年了,还不如刚来的还生哪!”小燕痛快道:“行,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一个单位,互相走走,拉拉家常就和在乡下村子里一样,那才好哪。” 晚饭后,都成带了点水果之类的薄礼和小燕一道去了崔所长家。崔所长在院子里正光着膀子刨一块木板,跟前放着一个未成的柜子,他见了都成,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将他让进屋子里。都成笑着道:“崔所长,可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把木匠手。佩服!佩服!”崔所长他老婆在里屋听见有客人也赶忙出来端茶,都成亲切地称她为婶子。落坐后,都成接过崔所长递来的烟,恭维地说:“崔所长,你可不闲着,上班要忙所里的事,下班后在家里还得搞点副业,可辛苦了吧。”崔所长还没答话,他老婆便道:“老崔呀,要不是女儿出嫁,他才赖得干这活,我这在后头催了都快半个月了,这才动手。让他给姑娘买一套家具,他却没钱,只好出这力。”她说着话,手还不舍得停,在熟练地织着毛衣。都成喝了口水,微笑着脸对崔所长说:“我俩本想早来家里坐坐,可小燕她那工作由不得她,总是天黑尽了才回来。我想,你在所里忙了一天,该早早休息,便没来打扰。今天总算有个空。”崔所长笑着说:“你媳妇,对,小燕在哪儿上班?”小燕不等都成回答,便客气地告给了他。都成看见墙边靠着的木板,都用绳子绑得紧紧的,是在胶粘,便道:“崔所长,我在建筑队上干了这段时间,也粗通一点木活,赶明儿下班我也来帮你做。”崔所长听了心里觉得舒坦,笑着说:“不用了,这又不是多紧的活,慢慢来,跟上用就是了。”都成道:“反正我也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还煅练身体哪。”崔所长他老婆听了都成的话也附和道:“就是,以前老崔下班后手脚不停,不是干这就是干那,现在懒得啥都怕动。你看那身体,越来越胖。”小燕半天没插一句话,这下也恭维道:“胖了好,胖了显得富态。婶子眼也不花,手也利索,织毛衣织得多快,连我这年轻人见了都觉得不如。”崔所长老婆听了小燕这话连连夸奖道:“都成呀,你可真客气,娶了个好媳妇,真会说话。”都成听了笑了笑道:“好啥哩,还不是普通人家。” 三人正说间,忽听院门响,崔所长老婆扭身一看,满脸的疑惑。崔所长见老婆那表情,不由站了起来,透过窗户,他见来人是赵还生,便笑着坐下道:“是还生来了。”赵还生一进屋,见了都成,客气了句“你也在”便顺势捡了门后一个小凳子坐下。都成见还生来了,好像这队伍里来了奸细一般,话便少了。他看了小燕几眼,暗示了一下便站起来,笑着说:“崔所长,婶子,我俩也不多坐了,回家还要洗洗涮涮呢。”崔所长夫妇也不拦留,便起身送行。都成顺便朝还生点了点头道:“你再坐一会儿”说着便带了小燕离开了崔所长家。 官都成回到家里,洗了把脸,然后对小燕说道:“你知道赵还生今晚去崔所长家干啥事吗?”小燕听了,笑着说:“你管人家干啥事。”都成听了,哼了一声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赵还生是有野心的,你别看他年纪小,他的心事可不小,他今晚是去送礼的,你不见他拉小凳子时,顺便把一大包东西放在门后了。崔所长夫妇过后肯定要怪咱小气,明天我无论如何都得去他家帮他做木活,套套近乎,反正咱已许了那愿,不能食言。崔所长也五十出头了,干不了几年就要退休,我想盯着这个所长位子的人多着哪!”小燕听了不禁“扑哧”一笑道:“想不到你的心事还不小哪,我可从来都没往大处里想。” 其实,赵还生去崔所长家去带得并非贵重的礼品,只不过是自家地里产的花生而已,大约有七八斤,他本不愿送,是他母亲硬让他带的。赵还生虽然拜访了崔所长家,但并没给崔所长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因为他提了一些如何管理这些公产房屋的建议,而这些建议与崔所长脑子的想法不一致,属于持不同政见着。赵还生离开后,崔所长还摇着头对老伴说:“小赵这个青年,有点儿锋芒毕露。” 第二天一大早都成果然去了崔所长家,这令崔所长夫妇吃惊不小,一连三天他都是早去晚归,总算把崔所长女儿的柜子给做成了,最后那天下午回家时,他还带了一团毛线给小燕,让她按自己的身材织件毛衣,并叮嘱稍微肥一点,是给崔所长的。崔所长女儿临出嫁那几天,官都成的辛勤胜过所有的人。崔所长过后心里过意不去,便有意透露了一下准备让都成独自管理城西街的房屋。都成一听,心里自然高兴,心想这下总算要如自己愿了。 官都成心很细,他已觉察到了崔所长对自己的信任。他想自己既已掌了这一条街的住房大权,总得干得像模像样,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他从接了这个活的第二天起就开始对所有的出租户逐户登记,从间数,大约占用面积,住户工作单位,职位,房屋状况等方面详细做了记录,足足用了一个星期才将此活干完,做完这项工作,官都成心里觉得很踏实。这次摸底,他认识了好几位人物,住在28号院子里的政府办王主任,126号院子里的派出所户籍员杨云,137号院子里的组织部郭副郭长。另外还有几位离了婚的寡妇,其中官都成最想多见,也就是最让他心慌意乱的要算最西边179号院子里的刘芳莲。 这天下午,官都成见崔所长一人在房子里坐着,便进去问了好,顺便捡他桌子对面那把椅子上坐下。他给崔所长敬了烟,见杯子里的茶水不多了,颜色也淡了,又站起来,重新替他泡了杯新茶,这才安心坐下,谈了谈自己近段时间的工作。 崔所长对官都成这虔诚、恭敬的样子,特别的满意,相比之下对赵还生则有了一定的看法,觉得官都成虽然年龄大一点,但却没有那种老练的样子,也没有自己的观点,属于便于被领导的那种人。赵还生则不然,肯持己见,恐怕是要给自己带来烦恼的。崔所长转变了对官都成的看法,把他当做了一个可信赖的人。中秋节前夕,他又收到了官都成夫妇递来的一大堆礼品。他现在认为就是和自己共事多年的与都成比起来也有点逊色了,好像他老爱摆架子,处处把自己当做所里的元老自居,对有些定了的房屋修缮,总还要细问二三。官都成便逐渐成了他在所里惟一可放心的人了。 他俩在房间里谈了一下午的话,连外面阴云密布,细雨阵阵竟然不知。下班出了房门,才知天在下着雨。官都成快走两步,将崔所长的车子放在屋檐下,这才过来说道:“崔所长,你看这雨不紧不慢的,咱俩就别回去了吧,去个饭店简单吃上一点,咱叔侄俩还没单独喝过酒,今天就来上两盅。”崔所长听了,点头道:“行,女儿出嫁后,你婶子总想让你夫妇俩来家吃顿饭,无奈,小燕那保育院忙,腾不下空子,以后要补上的。”官都成一听,马上以责怪的口气说:“崔所长,这就是你和婶子见外了。女儿出嫁,我和小燕那几天忙是我俩应尽的责任,年轻人出点力,费点心思睡上一觉啥都又有了,不算啥,你和婶子却还一直这样惦记着。以后可别再提了。”崔所长听后无话可答,“嘿”得笑了笑。官都成拉了他沿着街道边的树阴下就近去了一家小饭店。 饭店里稀稀拉拉的,只有三两个顾客。店员们站在那里打情骂俏。他俩捡窗前那张桌子坐下,立刻便有一个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这个服务员很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点像南极的企鹅,一看这行头,便猜测这家饭店的营养不错。都成要了四盘菜,很漂亮的四盘:一盘酱牛肉,一盘黄油耳片,一盘糖醋莲菜,一盘花生米,要了一瓶北方烧酒,这酒在当地是相当流行的,口感不错。待菜上齐,都成打开酒,先给崔所长满满地斟了一杯,站起身子,双手捧给他,敬他喝下,这才坐下来道:“我也不会猜拳,咱俩就打‘鸡虫虎棍’吧。”就这样不知不觉一瓶就下肚了,官都成又要了一瓶酒,多加了酱猪蹄和炒鸡蛋两盘菜。崔所长没有阻挡他上酒,心里却直犯嘀咕,想不到都成这小子酒量还不小,竟然看不出半点醉意来。第二瓶酒干了后,都成问还上不上,崔所长已招架不住了,摇着筷子说:“不了,不了,我真败给你了。”都成自然不能勉强,便把桌子上的菜扒拉干净,付了钱,扶着崔所长回了单位。 崔所长斜靠在床上,都成则为他泡了一杯浓茶,放在床角的一个凳子上,然后自个儿头枕扶手,横躺在沙发上了。崔所长刚呷了两口茶,突然有了呕吐的感觉,马上放下杯子就朝外冲,然而已经晚了,满嘴的秽物破口而出。都成眼快,赶快过去扶他,虽然把他扶住了,但却弄了自己一身。他这下也顾不得自己了,双手感觉崔所长那沉重的身体软绵绵得直往下沉,便费力将他拖回到床上,让他爬在那儿,头伸出床外,拿来脸盆放在嘴下。崔所长难受得厉害,呻吟不止。官都成不停地替他拍后背,崔所长突然又“噢”的一声,胃里的所有积存都出来了,这下好多了,自个儿也能自理了,伸手端来杯子,漱了漱口,一抹嘴侧身睡去了。官都成却遭殃非浅,先把那盆子的秽物倒了,又把自己的一身外衣洗了洗,只剩下了裤头背心无法回家,只好倦缩在沙发上熬到天亮。 半夜崔所长酒醒,起身上厕所,发现官都成在沙发上缩作一团,心里便过意不去,匆匆小便回来叫醒他,都成起来见他精神清楚,和常人一样了,便将他呕吐的事说了,崔所长“哈哈哈”笑道:“不说我也知道,只要白酒超过八两,非吐不可,不吐胃里就翻江倒海,别想睡安稳觉。”这会儿他才好像发现都成仅穿裤头、背心,便问咋回事。都成用手一指,崔所长顺指一看那挂着的衣裤,立刻歉意地说:“都怨我,都怨我,实在控制不住。”说着便将床上的被子拿来给了都成。都成也没推辞,赶快给自己盖住,热一热身子,消去那满身的鸡皮疙瘩。 崔所长这下没了睡意,点燃烟盘腿坐在床上和都成聊了起来。他谈了他年轻的时候酒量如何如何地行,曾经一个喝倒过八个。谈了自己的老婆是怎么来的,也是在东北喝败了老丈人领回来的。谈了自己参加了抗美援朝却未放一枪就胜利回国。谈了许多许多,官都成听着这一切,心里满是佩服,羡慕道:“崔所长,你们这代人才是真正的英雄,我敢说你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长。在家里我经常对小燕说,崔所长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人,深知我这腿有无病,便调整了工作,真是把手下当子女待。崔所长,跟着你干真值!”都成说着,看见他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便试探着说:“崔所长我还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东街这边的房租每年近四千元,西街那边也是这个数,我想我一人将西街的工作全包了,赵还生将东街的工作全包了,你也省了心。剩下的大问题就是维修了,我和还生及时将房屋出现的问题报上来,你派人修缮就是了。免得像现在这样,到了月初收房租,你还得跟上几个人每家每户地去催。”崔所长听后,思索了片刻道:“行,你这个办法可以,有好多住户都是老熟人,但却就是不自觉,我去催也不好意思,脸上也过不去,今天是二十三号,不对,应该是二十四号了,二十六号全所开会时,我宣布,咱们就这么干。”官都成一听达到自己的心愿了,便来了精神,燃上一根烟又和崔所长天南地北地谈了起来。天色微明时,他俩才觉得睡意袭来,官都成执意要回家,便将被子给了崔所长,自己穿上那湿漉漉的衣裤回家了。 其实,官都成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这么干得主要原因有好几个方面。最主要的是他想借此给自己弄一处住所。再就是从收房租上给自己捞一点好处,补贴补贴家用。其次不可告人的就是想和刘芳莲多见见面,找机会给她一点便宜,因为他一想起这个女人,下身便不由得燥热奇痒。 二十六日上午,崔所长开会对工作做了重新安排,会上并无人提出什么非意,会后甚至还有那么两位年岁大一点的同志认为官都成是在自找苦吃,好好的修缮工,整天坐闲,毫力不出,不知干那磨嘴、跑腿的收费员有何用。官都成则不管这些,内心在喜悦,他去贾立民那儿拿了两本发票,还有圆珠笔、复写纸等这些。修缮工不用的东西锁在自己的抽屉里,看着其他同事渐渐离去,这才骑了自行车回家。 赵还生家在农村,他那间办公室也便是他在城里的家。他每天两顿进饭店,每顿几乎都是一大碗炸酱面,所以除了吃以外的开支统统没有。就这样,在万般无奈时还得回家向老父亲讨要。他有时竟然羡慕、佩服官都成。官都成的出身还不如他,有时花钱那大方劲却让他吃惊。其实,官都成两口子一天的伙食还不如赵还生的一顿,面和油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又舍不得吃肉,青菜是用不了几个钱的。赵还生出去吃了碗面,回来后便躺在床上看书,没翻几页便听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却是官都成,笑问“还不到两点,你咋这么早来了?”都成开了个玩笑说:“今天打光棍,没人管,在街吃了碗面。懒得回家,便拐了回来。”赵还生听了一笑,探问道:“小燕嫂不在,下午咱俩去你家偷偷喝两杯吧,一天两碗炸酱面都快把我吃出毛病来啦。我还没喝过酒,今天尝一尝,不知啥味道?”官都成听了一笑,伸手拍了拍赵还生的肩头道:“没问题,今天下午一快去我家。”官都成原也不多喝酒,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大,大前天和崔所长那次对饮,他觉察到了自己的酒量,那是要过一斤的。赵还生放下手里的书要去给他倒水,官都成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肚子饱饱的。”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起还生放下的书胡乱翻了几下,认认真真地说:“还生,当哥的今天说句真心话,你高中毕业生,有文化,在这里干下去是要屈才的,不会有什么出息。现在上边不是一个劲地重视人才吗?你趁这个机会,再加上你那厚底子,出去念念大学,深造深造,是最好的路子。我是不行了,自己又不是读书的料,别说高中,就是读初中的书也和看天书差不多,浑然不知。我现在就只有这样混了,混一天算一天,混一个月领二十七块钱。”(注:那时官都成的月工资是二十七元)赵还生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很要强、很有上进心的人,听他这么一讲,心胸似乎更加开阔,同时也感叹官都成竟有如此高见,便去倒了一杯水替他端来。官都成轻轻地喝了一口,接着说:“房管所,就这么一个九个人的单位,混个所长就到顶了,你看他崔所长才五十多岁的人,头发也白了。你看他一天到晚和咱们有啥区别呢?没什么两样!都是干得收房租、修房屋这烂活。再看看人家建委那安主任,我去过人家办公室,那是什么气派,紫红色大桌子,不锈钢椅子,沙发,落地电扇,台灯,文件柜。咱这儿有什么?咱这儿有的是破桌,烂椅。你知道你床的来历吗?买这些东西时搭来的。”赵还生听着,心里竟确实有了点儿激动,便凑近他道:“我说都成哥,你说就像我吧,咋样做才能上学深造呢?上边又不从咱这儿招人。考大学都要在校高中生,我如何才能上了学呢?”这一问把官都成也给难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思想了片刻道:“你的亲戚里边有没有掌权的?你父亲结交的朋友里有没有掌权的?要他们给你想想法子。”赵还生听了,摇了摇头,嘟着嘴道:“我与掌权的无缘,反正知道就我这顶替工作一事就把我爸给累了个差不多一年。” 官都成和赵还生正谈得投机,所里的其他人便陆续来了,他俩便止住了话题。修缮组那几个过来吆喝赵还生玩扑克牌,官都成不喜爱玩耍,便回了自个儿房。 官都成坐着没事干,想和贾立民聊一聊,却发现他正在修缮组那边凑热闹,便拿了笔记本去了城西街。他想先去政府办的王主任家看看,再去组织部的郭部长家看看,即使和这两位领导套不上近乎,最起码和领导的家人混个脸熟。然而不巧得很,两家均无人,他便又去了派出所的杨云家。杨云不在,她母亲在家替她照看孩子。官都成客气地向老人介绍了自己,然后问房子漏不漏雨,自来水供应怎么样,下水道畅不畅。杨云母亲见他那认真热情的劲头,也打心眼里高兴。她抚摸着都成的手说:“你这小伙子,可真是个好人哪。你问这些情况,我不知道,我才来两天,以前是她婆婆在这儿,等她回来,我一定把话传给她。”官都成告辞杨家后,见一连几户都锁着门,便径直走到了最后边的刘芳莲家。门开着,他便走了进去。脚步很轻,透过窗户,看见刘芳莲爬在床上。他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刘芳莲见是他,因见过一面算是熟人了,便请他进来。官都成把在杨云家的话在这儿又重复了一遍。刘芳莲两眼红肿,苦笑着说:“太谢谢你了,除了自来水管拧不紧漏水外,其他没有什么大毛病。”都成“噢”了一声道:“改日你买一个,我替你换上。”这时,女人泡了一杯茶端了过来,都成客气地接过,坐下谨慎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病啦?看上去脸色有点不对。”女人摇头道:“没有病,一点家务事。”话刚说完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都成赶忙劝她道:“有困难你就说,能帮忙我尽力而为。”女人哭道:“你一个外人,我本不想对你说,可我憋得难受。我原来的丈夫,就是住房证上这李志平。我们分居已一年多了,上个月才办了离婚手续,他把孩子放在他妈那儿也不让我见,这不,今天又来赶我走,说这房子是他租来的,与我无干。我一个外地人,当时死心塌地得跟了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让我去哪儿住呢?我们那玻璃厂,全是集体宿舍,还占得满满的,那咋办呢?”说着便又哭了起来。都成听了,觉得这女人确实可怜,便把她男人大骂一通,安慰她道:“你别怕,也别伤心,我把你这情况跟我所长说一说,或许能有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女人听了用企盼的泪眼看着他,好像他就是救星。都成端起杯子又喝了两口茶,便告辞回了所里。 所里的人都走了,就剩下了赵还生,他还没有吃饭,见都成那车子在,便一个劲地等。都成回来后,领了还生,多买了几个菜,回了家里,又在赵队长家拿了半瓶酒和还生慢慢对着喝,饭毕,赵还生拍着肚皮,满意地说:“这顿饭吃得可真舒服。”小燕笑着说:“你现在天天来,嫂子便天天给你做饭吃。恐怕以后娶了媳妇,请都请不来了。”还生开着玩笑说:“哪里,哪里,媳妇还不知生下了没有。”说着便推了车子,告辞而去。 都成今天心情好,见小燕在那儿洗碗涮盘子,屁股一扭一扭的,便想干那事。他轻轻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手便伸进她的前胸,不待女人反应过来,便已捏住了她的乳头。小燕一侧身躲过他,用沾满油污的手在他脸上抹了把道:“羞死我了,也不怕别人见了。”都成抽出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你可急死我了。”便去擦脸。小燕洗了碗出去倒水时,恰巧碰上了赵队长过来,便问:“姐夫,吃过了没有?下午,赵还生要在这儿喝酒,却等不来你。”都成听到说话声。便赶忙起身,挑起门帘把赵队长迎了进来。小燕回来放下盆子,泡了两杯茶水给端上,便解下围裙去她姐那儿聊天去了。 赵队长喝了口热茶,带着满脸的无奈,深含歉意地说:“都成弟,我也是没法子呀。今天去建委还是说这房子的事情。市里已经定了,要在这儿建三幢单元楼,咱们住的这排房都得在十二月以前拆了。我本想替你考虑往后的住处。但你也知道,我那四口人,女儿也大了,不便在一个屋里挤,实在无能为力了。你就自个儿想法子吧。”都成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小事,便以不屑的神情道:“我见你愁眉不展的样子,还当是什么大事,这你放心吧,我那办公室不就我一人吗?搬到那儿住不就行了。”赵队长一听,这才舒了一口长气道:“这我就放心了。不然,你姐可要没完没了地唠叨了。”都成笑着说:“我那边除崔所长和赵还生独住一间外,其余的房子晚上都空着,要么我跟崔所长说一下,我和赵还生挤一块办公,我那间不就腾下了。其实没这个必要,办公和住宿放一块还挺好的。”赵队长点头道:“有住的就行。都成,你这命运就算可以着哩,比我强,我现在都发愁,到哪儿去找两间房子呢?”都成听了,见自己也帮不了啥忙,便只有不言语了。赵队长喝了茶,觉得该交待的事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接过都成递来的烟点燃后出门回他屋了。都成在住房上现在没什么忧虑,便和往常一样,去了趟厕所,回屋便上床斜靠在被子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想心事去了。 小燕回来时,都成竟有点迷糊。小燕笑眯眯地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道:“过上一两个月,咱还得住你那儿。那也挺好,开门便是街,挺方便的。”都成“嘿嘿”笑了两声,便猛地搂住她的脖子吻了几下,这几下竟吻得“叭嗒叭嗒”地发出了声。小燕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下身道:“我就知道你这东西今晚没安好心。”说毕便拉了灯,扔掉衣裤上了床来。 都成迫不及待地把女人拉到自己怀里,抱得紧紧地,怕丢了似的。两张唇没缝地焊在了一起,两只舌像两只探棒,在统一的大口里搅来搅去。都成伸手去摸女人的两乳,轻柔而多情,不多时便感到这两块情肉已发胀了,乳头也直楞楞地挺着。女人只是一个劲地吻他,仰躺着,身体在使劲地贴上他。都成欲火实在燃得难忍,便三两下就蹬掉裤子,去那逍遥宫里快乐去了。这一去竟半个多钟头,直弄得俩人气喘不止,呻吟声声。待缓过神来,小燕轻声道:“我们那儿乡下女子出嫁时,都哭哭啼啼,好像是去受罪似的,想不到竟是这么快活。”都成一听,不禁“扑哧”一笑道:“那都是假装出来的,要是换作笑,那多不好意思。”小燕这会儿好像忽然间想起了件重要事,立刻下床擦了下身,这才重新躺下,对都成说:“我这个月没有见红,恐怕是有了。”都成一听,当下没得疲倦,翻身过来,用耳朵贴在女人的肚皮上听,女人抚摸着他的两颊,万分幸福地说:“傻瓜,听啥哩,就是有了,才不过花生粒大。”都成兴奋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个男娃,还是女娃。这么说我稀里糊涂地就要做爸爸了。”小燕接过话:“我这个黄花闺女,不是也稀里糊涂地要做妈妈了?坏家伙,以后干那事可得悠着点,别压着肚子里的咱娃。”都成听了没言语,只管轻轻地抚摸女人的肚皮。突然间他爬了起来,扳开女人的双腿,也不嫌脏,在那阴部亲了几口,喜悦道:“全是你的功劳。”又对女人说:“我还想进去。”女人没有言语,只是伸手一摸他,果然硬棒棒的,便摆正身子道:“来吧,我看你有多大能耐。”都成这次没有辜负女人,虽然没有前次勇猛,但也有一股子儒家风度,确实让女人享受了个够。 事毕,他俩实在劳累,便没多谈话,相互依偎着睡去了。 却说这晚赵还生回到所里,他喝得有点晕,浑身上下燥热难耐。见屋子里还是那床,还是那桌子、椅子,心里便有点烦,想出去发泄发泄,他用凉水冲了一把脸,便锁了门到街上去溜达。这条街灯光昏暗,两旁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人虽稀少,但凡走过的却有不少是搂腰搭肩、亲亲昵昵。还生独自一人,解开衣扣,敝开前胸,大口大口地出气,呼出那热辣辣得酒气。他在农村长大,今晚以前还从未见男人和女人相拥着走路,心里便羡慕至极,便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拥上一个女人在这梧桐路上走一遭。正迷茫着,不留神一脚踏空,从人行道上跌倒在街上,立刻便钻心一般痛。他蹲下身子,揉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神来,站起身子,试了两下,虽然脚有点跛,但是能走路了,便生气地说:“真扫兴。”不料此话一出,刚好被擦过他身旁的一对男女捡到。那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立刻怒骂道:“臭流氓,骂谁哩?”身旁那个男的立刻放了拦住女人腰的手,反插在了腰间,一副临战的态势。赵还生一见这阵势,吓得也忘了痛,一溜烟跑了。 赵还生跑到电影院,在灯火明亮人多处缓了口气,擦了把脸上的汗,这才又回过身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这下他小心多了,远远地躲开那些情侣,快到招待所时,根据体形判断又见了明亮的灯光下刚才那对恐吓过他的男女。他一眼认出了那个女的正是崔所长的二女儿。早听人说过崔所长的二女儿厉害,他今天总算领教了。赵还生远远地躲在了街的另一旁的大树后,见那两个人闪过灯亮处后,就紧紧地如一个人似的贴到了对面那墙上。透过树缝间花花点点的月光,他判断俩人是在接吻。他想找块砖头过去砸他俩一下,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即过。他轻轻地越过街,装作路人似的经过他俩。虽然低着头,但却侧眼仔细偷看,男人的手在叉开的女人裆间游动,女人在哼哼叽叽地呻吟不止。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心跳也忽然快了起来,匆匆跑回自己的住处。赵还生脱掉衣裤,只留一件遮丑的内裤,四仰八叉在床上。脑子里充满了对崔家二女儿的愤恨,但想到那第二次相遇便心里又有了一丝安慰,原来她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人么,但那肮脏的动作和那喘息的呻吟声却让赵还生回想不止,回味无穷。今晚在睡着前,他的思想一直都未从这个死胡同里解放出来。 官都成第二天来到所里时已经八点钟过了。人虽然没有来齐,但也差不多了。透过窗户那没拉严的窗帘的缝隙,他发现赵还生还在床上静静地躺着,睡姿很安稳。都成没有去自个儿办公室,径直去了崔所长房。崔所长刚打扫完卫生,拿了湿毛巾正在擦桌子,见都成来了,便笑着点头。都成抢了他的毛巾,三五下便将所有的桌凳擦了干净,然后将暖水瓶灌满水,插上电源,这才捡了凳子坐下,对崔所长说了自己住房的事。崔所长听了,轻轻地说:“那没关系,你只两口子,哪儿住不下?先住你那办公室,等以后有了机会,给咱单位职工每人弄上一套住房,也算办一件好事。”都成听了道:“我也是这么想,先在咱这儿住下。昨晚知道情况后,谁知小燕竟急得哭了起来,说那是办公室的地方,所里会同意?我劝她道,别怕,崔所长心那么好,咱有困难他能不管?”崔所长听得心里舒服,直点头道:“那是,那是,你那间房也不小,将就着住下,以后有机会再换。”都成见如了自己的愿,便试探道:“昨天我去下边了解情况,有一个女住户叫刘芳莲,她已离婚,当初租房的是她男人,现在那男的要赶她走,这女人哭哭啼啼怪可怜的。”崔所长是个直性子人,听罢,立刻道:“哪能干这样的事呢?一个女人家离了婚就够可怜的了,再弄得连个窝都没有,那不行!”正说着,想不到刘芳莲竟然来了。官都成赶忙起身将她介绍与崔所长。刘芳莲哭诉说他男的今早又去赶她了,她实在没有一点办法了,只得来找。崔所长听了来龙去脉,对女人说:“你明天再来吧,最好把那男的也叫来。”说毕便示意她离开。官都成和她算是熟人了,出去送她时低声吩咐道:“你今晚买上一点礼品去崔所长家再见他一下,崔所长这个人讲义气,他要替你办就肯定能办成。”说毕又告给了她崔所长家的详细地址。女人本来就对官都成有好感,这下更是感激。推了车子就要离开时,不禁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眼里不只是谢意,还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却又让人不得不去联想的神秘。 第二天早上大约十点钟,刘芳莲果然和她的前夫来了崔所长房。崔所长受了芳莲大约百十元的礼品,自然要替她说话。他为了给自己壮胆,喊来官都成过来陪他。刘芳莲前夫将住房证掏出来放在崔所长面前,扔了一根烟,便退后坐在椅子上,崔所长已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还是问了一遍。他见芳莲前夫那冷若无人,傲气的神态,不禁气上全身,“啪”得一声,一拍桌子站起来,把住房证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道:“我一看你这态度就满肚子的气,你凭啥赶人家走?这是你家的房子?你有这个权利?这是党的房子,是政府的房子,由不得你!从今天起,房子的使用权就归刘芳莲。”说毕,便对芳莲道:“去,和都成一块把住房手续办一下。”都成站起身时,刘芳莲的前夫也站了起来,他的嘴动了几下但没说出话来。崔所长指着他命令道:“出去,这儿没你的事了。”说罢,便背了手去会计贾云民那儿了。刘芳莲前夫只得悻悻离去,趁晚上拉走了自己的家什与衣物,从此再也不敢来这个院子了。刘芳莲在都成那儿办完住房手续,感激地竟然流下了眼泪,拉着都成的手说:“我要是能有你这样一个弟弟,那该多好呀。抽个空我做顿饭,一定要请请你。”都成站起身子,拍着她的手说:“别那么客气,都是熟人了,也算朋友,以后有事互相帮着就是了。”芳莲见他有事的样子,不好意思再打扰,便告辞了。 她在回去的路上思想里认定在房管所里都成是一个仅次于崔所长的举足轻重的人物,是能办了事的。事实呢?官都成确实已成了崔所长的心腹,连那跟了崔所长十几年的贾云民此时也落他后了。 『4』第四章 过了公历十月份,天气渐渐凉爽,小燕的肚子也已被证实在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官都成拉了赵还生,断断续续干了三天,总算把自己那个简陋的家搬了过来。 这天吃过晚饭,小燕以商量的口气对都成说:“我想趁现在身体还利索回趟老家,看看我爸妈,以后有了娃就恐怕年里月里难见他俩了。”都成听了,认为女人说得在理,但又觉得那保育院的活来之不易,怕丢了,失去饭碗,便道:“回家看看你爸妈,那当然应该。但不知保育院这边工作保得住保不住?”女人听了,叹了口气道:“咱干得又不是什么人上人的活,就是洗洗涮涮,铺床盖被子这些杂活,没人和咱争的。我今天上午试着给院长说一声,她就满口答应了。”都成这才放下心来,给自己点上烟问道:“那你打算啥时候动身?我好给你准备些钱。”女人低头略微想了片刻道:“我看就后天吧,回去也不多停留,顶多十天半月。现在天气也不算太冷,停得时间又短,就不必多带衣服了,省得麻烦。”“那我给你先借上一百元钱,你看够不够?”都成试探着问道。小燕爽快道:“够了,够了,咱这光景,我父母不是不知道,回家看看就行了,别的他们不会见外的。”其实都成的意思小燕很清楚,就是是否给父母带点礼物,小燕也很了解自己这个小家的低细,就这一百元钱也得去借。都成听了小燕这开明的话,带着抱歉的口气说:“我确实心里想给岳父母买两件衣服带回去。没办法,咱这衣袋空空。明天我买上几包点心,咱这儿的特产,再买上两瓶好酒,就算我的一点心意。”女人听了连说了几声“行。”官都成刚又要开口对女人再说些什么,这时赵还生推门进来了。他也不知去哪儿了,反正是急匆匆的样子,二话不说,先把桌子上的大半杯子凉开水倒进了肚子里,这才擦了把脸坐到凳子上。都成见他那样子,笑眯眯道:“相对象去啦?看你心急火燎的。”赵还生听了“哎呀”一声道:“找哪里的对象呢?谁能看上咱。我是去看电影了,偷听到了两位估计是当官的说的话。”说到这儿,赵还生显出神秘的样子,压低噪门,向前探了探身子道:“你猜他俩说啥事?”都成摇着迷惑的头,他当然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的。还生见他那惊奇的眼睛和急与求知的神态,这才接着说:“市里要成立三产办,这个三产办是干啥的?我也不清楚。听那俩人的意思,是全国上下要普查房屋,三产办就管这个。还说要从有关单位抽人派出去学习。再后来电影的音量大了,我就啥也听不见了。”都成一听这事,便一拍大腿道:“兄弟,机会不可失,失不再来。到了出头的时候啦,你高中毕业,有文化。无论如何都得争取一个外出深造的名额。我反正就这两下子,这辈子算是定了。”说完显出一脸的无可奈何。赵还生听了,心里竟然暗喜了起来,好像这一切都是由天注定的。为什么自己能偏偏听到这样的谈话?那是上天的旨意。他甚至虚幻着见了自己的前景。可转念一想,想上这个学的人多得是,为何又能轮得到呢?心里便又惆怅起来。那脑海便又成缥缈的煎熬。都成拍了拍还生的肩,递上一支烟,诚恳地说:“你要想上学,非得找关系不可,坐在这儿傻等,永远也别想进那个校门。还是多想想法子,要么回家把老爸搬来,他老建筑队混了那么多年,外头还能没有三个薄的两个厚的朋友?朋友托朋友,亲戚托亲戚,或许事情就办成了,你说对不对?”还生听了,不仅觉得对而且认为就只有这样一种办法可行了,便对都成道:“哥,我听你的,星期天就回趟家,看看老爸怎么样。假如咱崔所长能帮上忙的话,你可得在他面前给我添上几句好话,我知道你俩的关系。”都成一听这恭维的话,心里便爽快,笑着说:“这你就放心吧,只要我能帮了的忙一定帮到底,到时兄弟你做了官,还能忘得了我?”还生听了不禁哈哈一笑。小燕斜靠在床上听他俩谈话,不知不觉竟然迷迷糊糊了起来,这会听得还生哈哈笑,才被吵醒,对俩人说:“别高谈阔论啦。还生,你还是实际一点。明天就动手找门路吧,今晚就早早歇息。”还生听了这话,便不好意思再坐下去,简简单单说了两句客气话,端了都成屋一壶开水回自个儿屋去了。 没有女主人的家不能算个家,最起码不是个完整的家。小燕走后,官都成在家里便留不住,整天像游魂似的东游西逛,饿了在街上随便买上一碗面吃。这天下午,因为是星期六,所里早早得人去室空,都成本想叫上赵还生一块去看电影,但还生一门心思在上学上,要回村和他父亲商量此事。都成无奈便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那来来往往的行人,一阵阵的空虚从他的心头掠过。 夕阳的余辉即将落尽时,官都成疲惫地站了起来,锁了门独自去影院,准备打发这晚上的寂寞。刚走了没几步,见刘芳莲骑车过来,看样子是刚下了班。女人见了他,便远远地下了车子,亲切地打着招呼。都成也很关心地问了她的近况。女人看上去,心情很好,满脸的喜色,她对都成说:“兄弟,总想去你家拜访拜访,却总是抽不出时间来,走,现在去吧,认识认识你媳妇。”这时,都成才发现她的自行车后坐上夹着一条烟,车把上挂着个挺秀气的毛线织成的包,里面鼓鼓的,大概是礼物吧,便笑着说:“别去了,我媳妇回娘家了,家里乱七八糟的让客人见笑。改日再去吧。”芳莲听了马上笑道:“我不会见怪?这样也行,等你媳妇回来了再去拜访。那去我家吃饭吧。”说着便去推车。都成不知为啥,没有推辞,竟然动了脚随她走。女人立刻将车子给了他道:“你骑上,我坐后头,反正你也认得门。”就这样,都成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去了她家。 刘芳莲是个干脆利落的女人,但却听说作风不太好。她丈夫和她离婚的原因据说就是因为她和她的车间主任上床被人看见了。女人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只半个钟头,便将饭做好了。都成肚子饿了,也不拘束,痛痛快快吃了个饱,然后坐到一边喝茶去了。女人一边和他拉着家常,一边收拾饭桌,在出去在水笼头下洗了碗盘后,顺便将院门反关了,这才回来。 芳莲解了围裙,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端着坐在都成的对面,她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盯着他。都成受不了她那专注的目光,不觉脸上热辣辣的,低头吹了吹杯子里的浮茶,轻轻地呷了一口,抬头接了她的目光道:“芳莲姐”姐字刚出口,都成便打住了,顿了一下,紧紧地盯住她道:“我叫得没错吧,应该叫姐吧?”芳莲微微一笑,眼睛眨了几下,情绪有些激动,声音竟有点儿哽咽:“应该应该。我都三十了,多么想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呀,好让我在外受了欺负后有一个诉苦的去处。”都成见她这样子,赶快截住她的话:“没听错就行,你看上去不像三十岁的人。这段时间,那个男的也就是你的前夫没敢再来找你的茬吧?”芳莲一听,立刻喜形于色:“说起这事,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那天,他把属他的东西拉走后,就再也没来过。我把院门、屋门的锁都统统给换了。如果没有你和崔所长主持公道,那我可就惨了。”都成听了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道:“这就行了,你只要平安地生活,我也放心了,以后房子出了啥问题,你尽管找我。”女人听了,连连点头称行,便又去添水,都成摆手道:“不喝了,晚上没事,我想去看看电影散散心。”说着便站了起来。女人见他要走,满眼的依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留住他。都成似乎从女人的眼睛里也意识到了某种思想,但那却是迷茫的,缥缈的。他刚要抬腿走,忽然停了电,屋内一片漆黑。女人说了声“我去找蜡烛”,却猛地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都成本能地抓住了她的两手,然而却不掰开,而是紧紧地篡在手里。女人弱弱的声调,多少带有点乞怜:“我怕,你陪陪我。”都成没有作声,只是伸手将女人揽到了胸前。女人双手搂紧他的脖子,使劲在他脸上亲了几下,这才小声道:“你别动,我扶你坐下,要不你就碰着凳子了。”都成随着她,小心地挪动着双脚,慢慢地坐在床上。人紧紧地贴住他,只怕丢掉似的。都成能听到她那粗重的呼吸声,感觉到她那体内的跳动,他现在脑子里乱了,不知该咋办,想溜,却没有那勇气。想留,又缺乏胆量。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芳莲竟把他抱住,双双倒在了床上,贴上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一番,一只手竟伸进他的裆间,轻轻地捏弄他那尘根。都成忽地坐起来,将女人的手拉了出来,颤声道:“我怕,芳莲姐,若是我媳妇知道了,我这个家就完了。我也将无处藏身,名誉扫地了,这样做,我也对不起她。”芳莲听了,心里一笑。他不过只是怕么,有点胆怯么,那没什么。便把他扳倒在自己怀里,贴着他的唇道:“好兄弟,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的,永远不会。要是那样做,我还能算是人吗?我是喜欢你,从一开始见到你。也是报答你。我没有钱,只有这样一个温暖的身体。放心吧,你的家庭永远不会因为我而出现一点点的波动。”都成听了这番话,这才大了胆子,手也不安分起来,只二三分钟俩人便脱光了衣服,热烈了一次。 这一晚,都成在芳莲的引导下,他俩做了四次爱,把女人那久旱干渴的土地滋润了个透。都成也累坏了,简直要虚脱,俩人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天将微明时,躺在床上听得见外面清洁工的扫地声。都成见女人象白净的藕一般直直地躺着,一脸的满足,便轻轻地穿了衣服,吻了一下女人便要告辞。芳莲见他要走,便套了一件裙子送他。开了院门,都成贼头贼脑地朝外窥视了一番,确定除了那两个老头在清扫街道外,再没有外人了,便兔子一般蹿到了街上,然后一个九十度转身,装得像晨练一样,伸胳膊蹬腿,小跑了回去。 官都成进了房门,一眼便看见桌子上那结婚照,小燕正羞涩地看着自己,心里使觉得惭愧,脸上不觉一阵发烧。他轻轻地拿起照片,吻了小燕几下,再看看自己,像个罪人,便朝脸上“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但又觉得不妥,便拿来毛巾重新擦了,这才放回原处。 今天是星期天,没人来上班。都成漱了漱口,想弄点什么吃的填饱肚子,但却觉得头昏脑胀,浑身无力,只恨自己昨晚太放肆了,无奈只得上了床,静静地休息去了。他仰躺着,眼望天花板,心里去想刚刚过去的一夜颠鸾倒凤。刘芳莲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浪声让他丢魂,一次又一次的撩拔让他激荡,他打心底里认为这刘芳莲在床上是个奇女子。自己这些天来与小燕那点乐趣简直算不了啥,就像家常便饭,稀粥馒头一样普普通通。昨晚才算进了大饭店,鸡鸭王八,鱼翅熊掌,山珍海味尝了个够,虽然累了点,但却叫人痛快,使人流连。他想着,陶醉着竟不觉沉沉地睡去了。 这边赵还生回到家里缠着他父亲让进市里跑跑关系。老赵是个老实人,在市里不认识什么头面人物,就认得建筑队上那帮泥瓦工,最高级别的应算建委的安康主任了。他认为儿子顶替了自己就算大事办了,再提什么条件都是多余的。他见还生迷了上学,便来了气,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通。还生虽然憋了一肚子的气。但却不敢言语,只是慢慢地说:“不愿管就算了,我另去求人。”说罢,饭也不吃,就骑了车又返回市里。 还生回到所里时已是正午一点了,心里烦燥,洗了脸就把自己扔在床上睡,可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又起来在房子里踱来踱去,忽地想起不知都成在不在,便开门寻了过去。门紧紧地闭着,他没有敲门,透过窗帘没有遮严的缝看见都成正四仰八叉地躺着,这才使劲地敲了几下门。都成睡得正香,被这敲门声惊醒,问了一声谁,听见是还生,便下床开了门,将他让进来。还生见他那满脸的倦容,便客气道:“你休息吧,我找本书看看,反正一个人坐也是坐着,不如过来陪陪你。”都成伸了一下懒腰道:“昨晚看了一个通霄的电影,实在累得不行。你自己去拿吧。那抽屉里有好几本小说,我得再睡一会。”说毕便又躺了下来。还生随意从中取了一本,见都成又去睡了,起身轻轻地将门带上回自己房看书去了。 都成经他这么一打扰,觉也睡不踏实。肚子里面虽然空空的,但却耐不住肢体乏力,赖得怕做饭,觉得还是躺着好。他就这样在床上又歇息了近一个钟头才起来,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思考准备弄点什么吃的。忽又想到还生不知吃了没有,不如一块做,便去推他房门。还生正静静地躺着,打开的书放在前胸,微微张开着的嘴发出轻轻的酣声。都成拍了拍他的头。还生张开眼见是他,便坐起来道:“你睡好了。”都成笑道:“你真好胆量,门也不关,多亏穷单身,果真是不怕贼的。你吃过了没有?”还生笑道:“还是早上吃了点,你一说,我这肚子竟也觉得饿了。”都成两手分别摸着自己的肚子和后腰道:“我这前后两张皮快都贴上了,得赶快想点法子,不然粘紧了是揭不开的。听说火车站那儿有家卖扯面的,味道相当不错,咱俩还不如去那儿尝尝鲜吧。”还生听了,连忙说了声“行”,便下床拿鞋,跟了都成出去。 这家扯面馆是一对年轻夫妇开办的,据说生意挺红火,这会儿早已过了吃饭时间,店里便冷冷清清。都成和还生刚一坐下,女主人便给他俩各冲了一杯热茶。还生喝了一口,觉得有点儿烫,便放下杯子,见都成在看自己,便道:“哥,我上学进修这事怕是要泡汤的,我爸他死活不愿求人。给他说,他不作声也不表态,说得多了,他竟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通,那样子好厉害哟。我是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此事了。”都成听了,吃惊得样子道:“你父亲怎么是这样的人呢?哪有不希望儿子出人头地的呢?不过,话又说回来,都在建筑队上共过事,他就是那种人,只要过得去,是不愿求人的。你也别生气,咱再想想法子。不过真如你听说得那样,要是能在所里抽一个人,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人还非你莫属。你看,崔所长一所之长不可能;贾会计,那一天到晚病焉焉的,无精打彩,再说也四十多岁了,家里老婆孩子一大群,想走也走不了;剩下那帮全是些干粗活,出力的主儿,是派不上用场的。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只有你我,我不行,初中文化,再说也结婚了,不方便呀。”还生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在理,心情便立刻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喜色。正说间,两碗面端了上来,他俩确实饿了,也不管烫嘴不烫嘴,呼呼噜噜吃了个光,出了满头的汗,但都觉得不太饱,便每人又要了一碗,吃下后,这才让肚子舒服了。这次是还生结的账,一共一块两毛钱。他俩出了扯面馆,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去处,便又回那个办公室的家。 半路碰上组织部的郭副部长,官都成赶忙迎上前去问候,郭副部长也已认识了都成这个公房管理所的职员,便留住步和他说了几句话,并吩咐他说:“我那房子的顶棚有几处破损,时不时地朝下落土。我也忙,顾不上去找老崔,你是不是给他说一声,再裱糊一层。”都成立刻应承道:“郭部长,那没问题,今天是星期天,就明天吧,我和小赵一起干,你放心就是了。”说到小赵两个字时,都成有意拍了拍还生的肩。郭部长看着还生一笑道:“你俩一起去干,那谢谢啦。”然后和他俩握了握手,转身离去。 回到屋里,都成洗毕手脸,泡了两杯茶水,这才坐下来对还生认真地说:“我倒有个好主意,这会儿才想起来了。郭部长一共五个孩子,只有最小的一个是女孩,他夫妇俩视如掌上明珠。我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也就是前两三个月吧,她女儿刚高中毕业,不知现在工作了没有。你若攀上她,啥事都好办。明天干活时,你就多留点心眼。”还生听了这,哈哈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高见,原来是要走女人的路。恐怕此路不通。都成哥,你想一想,人家一个大部长的千金会跟了咱一个穷小子,这不真是赖哈蟆想吃天鹅肉吗?别说天鹅肉了,恐怕连天鹅屁都闻不到。”都成见他那拒之千里的样子,便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摁他坐下道:“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郭部长这女儿长得不怎么样,估计也没几个追求者。我说这话的意思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并不是要让你想办法和人家搞对象,娶人家。我只是认为你俩都是高中毕业,能谈到一块。就是谈了恋爱,也未必就要结婚吗?托托人家的福拉咱一把,你说是不是?”这一下倒把还生给问住了,他抚乱自己的头发,半天没有言语。都成用食指敲了敲他的头,认认真真地说:“多动动脑筋,办法总是会有的。咱说不定还是一相情愿哪!别嫌人家丑。至于人家看上看不上咱,那还在两头搁着哪。”说完,他便端了茶水去喝。还生看了看他,若有所思,低声道:“那让我试试吧。” 第二天一上班,官都成便向崔所长汇报了郭部长家顶棚破损一事,崔所长想也没想,立刻派都成和老孙去。 裱糊顶棚这活,虽然所里的职工们差不多都能干了,但却只有老孙一人干得好,都成叫上还生,三人一起去了郭部长家。郭部长女人和女儿在家候着他们。官都成俨然工头的样子,他小坐了一会儿,喝过郭夫人端来的茶便吩咐道:“老孙你负责烧浆糊,稠稀只有你能掌握得了。还生和咱女儿,对了,姨,咱女儿叫个啥名?”夫人笑道:“郭燕。”都成立刻道:“还生你和郭燕把这椅子、沙发,这些都搬到外面,一会干活时就利索了。要不,脚下磕磕绊绊的。 这郭燕确实是算不到漂亮女人里,而且还差得相当远哪,不仅肤色黑,脸上还有不少的蝇屎,身材还可以,眼睛也不算小,这离赵还生理想中的妻子相差甚远。还生因心存异念,便不在意容貌了,他和郭燕抬沙发时,便极礼貌、极关切地问道:“郭燕,你在哪儿工作?”郭燕看了他一眼,好像还略带几份羞涩,甜甜地说:“今年才高中毕业,笨得没考上,在家待业哪。”还生听后以羡慕的口气说:“你爸肯定会给你安排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工作。哪像我,也高中毕业没考上,顶替了父亲,整天干这出力的活。”郭燕听了“嘿嘿”一笑道:“这算啥出力活。我家住这房子,在我印象里,这是第一次派人来维修。照这样推算,你们还不是成天得坐着。”还生一听,觉得这女子说话还挺利落,不能算到弱者之例,便没再作声,一笑了之。 只一个上午活便干完了。他几个刚把屋子里扫净摆好,郭部长就下班回来了,他看了看很满意,便把他三个大加夸赞了一番,然后要留他几个吃饭。官都成他三个死活不肯。郭部长夫妇见留不住,只好送他们走。还生趁他们几个说话的空儿,想想自己再不勇敢一点就没有机会了,便轻轻地碰了一下一旁的郭燕,脸红的像个关公,小声道:“我叫赵还生,如果你不太讨厌我的话,今晚我想请你看场电影。”郭燕一听,立刻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偷偷地看了他一眼道:“行,晚饭后,你在十字路口等我。” 赵还生这后半晌是在极度兴奋中度过的,他躺在床上把今晚要和郭燕说得话在脑海里演练了好几次。而且还考虑着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敢不敢碰她的手,最后决定见机行事,最好趁入场或出场时乱哄哄的,人流拥挤不堪的档儿,拉住她的手,既不失礼貌,又不显得轻浮。主意已定,便早早地在都成屋混了顿饭,整整齐齐地站在十字路西北那个棋摊旁,一边看几位老大爷下棋,一边不时朝郭燕家那个方向翘望,在焦急地等待着郭燕的出现。 夜色已经降临,路灯虽然明亮,但却揭不去这所有的黑暗,处处一片迷茫。赵还生站得腰酸腿疼,却等不来郭燕,心里不免懊恼起来,气愤都成给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也恨自己没脑筋,受此蒙骗,不觉生气要回。他转身刚走了两步,不由得扭头又望了望,这一望他的心跳加快了。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他敢确定那是郭燕,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有尺度地冷落一下她,便蹲在了光线暗处的一棵柳树下,看她怎么样。郭燕刚出校门,还有满身的学生味,她今天轻易地接受了一陌生男人的邀请,已经是很冒昧了。郭燕是一个很正经的女子,她知道还生、都成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是好人。她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思想考虑,最后下了决心出来和还生看电影。这其中也有一个重要的因素,赵还生生来就有一副讨女人爱的脸,郭燕算是一见钟情了。至于赵还生对她是不是这样,那就另当别论了。郭燕一走到十字路口便停了脚步,环视一周,见四下里没人,便朝路灯下走去。这可能是女人的本能,总觉得光明处安全。还生见郭燕左顾右盼着急的样子,便站起来走了过去,郭燕见有人过来,待认定是还生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还生也没了刚才的乏累,真切地说:“郭燕,我等你好半天了,我只怕你不来。”郭燕道:“已经应承你了,还能不来,说毕便朝电影院那方向走。还生立刻跟上,和她并肩走。 今天的影院前不像往常那样熙熙攘攘,而是冷冷清清,还生快跑几步买了票,他俩进去时,电影刚刚开始。里边的观众稀稀落落。郭燕好像吃惊的样子,自语道:“今天怎么这么些人。”“谁晓得。”还生接过话:“咱俩也别对号入坐了,就拣这儿没人处坐下吧。”女孩就是心细,郭燕见还生就要坐下,便挡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将紧挨的两个位子都擦了擦,这才放心地坐下。还生一看便知今天放映的是演过多少遍的老片子《红日》,心想怪不得人来的这么少。原来是影院没调下什么好片子,郭燕对他说:“这片子,我都看过几遍了,算了吧,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到外边走走。”还生自然答应,只可惜白白扔几角钱。 这个小市里也没有什么好去处,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微风掠过,还让人感觉到凉丝丝的,他俩顺着街道两旁的柳树走,各自谈了在高中时的趣事。赵还生从谈话中能觉察出郭燕对自己的好感,心里便一阵窃喜。走了两个来回后他俩便往回走,到了十字路口就等于到了还生的家,他指着亮着灯的都成那间房说:“紧挨亮着灯的这间屋左边那间就是我的办公室兼宿舍,要不去坐坐?”郭燕客气道:“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还生要去送她,她却挡住他,按住他的手,坚决不让。还生道:“那好吧,你执意不让,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我在这儿站一会,看着你回家。”说完他顿了一下,突然拉住郭燕的手,恳切地问“不知我还能不能再约你出来?”郭燕抿嘴一笑:“看你那傻样,我随时都会等你的。”说毕,抽出手,一扭身便蹬蹬得回去了。 赵还生连蹦带跳只几下就跃到了都成门前,但门却上着锁,便默默道:“这家伙也不知哪儿夜游去了。”他打开自己房门后,拉亮灯,见了桌子上那杯凉开水,便喝了下去这才反关了门,自个儿躺在床上偷偷地乐去了。 都成今晚去了崖所长家,同去的还有会计贾云民。都成直到今天才知道这贾立民浑身是病,前列腺炎,风湿性心脏病。怪不得这四十多岁的汉子成天萎靡不振。在崔所长家里,贾立民将所里的财务情况谈了谈,并真诚地对都成说:“我就要病休了,从明天起,你就跟我学习六七天会计这活,这好学,难不住你的。这全是崔所长的好意。”都成紧紧地握住贾立民的手:“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学几天。不过,老大哥,所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养病吧。你身体康复了,那才是崔所长还有我的最大心愿。”崔所长见他俩那么默契,那么友好,便道:“老贾天色不早了,你身体欠妥,就早早回去歇息吧。”贾立民也不推托,起身推了车子告辞。官都成将他送出门,回来时见崔所长正招手示意他过来,便快快去了趟厕所,回到屋里。崔所长吩咐他说:“都成,这几天你可得跟着他好好学哟,以后这会计担子重着哪。市里已决定了,咱住的那几间办公房要拆除,破破烂烂的,影响市容。今早政府办王主任已跟我谈过话了,拆除后要新建办公楼。明天我跟设计室联系一下,让他们来人把咱这整个大院重新设计一下。”都成听了虽然庆幸所里的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又发愁到时房子一拆,小燕即将临产,自己在哪儿去找落脚步的窝呢。崔所长似乎对这事很感兴趣,好像早已胸有成竹了,竟搬出几套设想来跟官都成讨论。谈完这事后,他俩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看着都将近晚上十一点了,都成便起身告辞。崔所长送他出门时吩咐他:“这段路不好走,又没有路灯,小心点。” 都成本应走大街回来,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城墙西街,路过刘芳莲家门时,他还有意识地骑慢了点,但见到处一片黑呼呼的便没了私心杂念,快快回了家。 『5』第五章 官都成既管理着整个城墙西街,又是崔所长的得力干将,现又接了所里的会计,真可谓今非昔比了。有些职工竟当面吹捧他为官所长。都成听了这,心里虽满足,但脸上却不高兴,他怕引起崔所长的误会,免得他生气,所以,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就当场训斥一通,这样总算堵住了他们的嘴,这天晚上他去赵队长家吃饭,小燕姐对他说:“昨晚我做梦,也不知啥事就伤心地哭个不停。醒来后我想可能是小燕要回来了。梦中哭泣是要见亲人的。”都成接过赵队长递来的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笑道:“我算计着也该回来了,就这两天吧,小燕不在,同事们也不拘束,我那屋简直成了俱乐部,乱得不成个样子。”小燕姐听了笑着说:“你们男人都是这,记得有一年我来这儿探亲,下车后天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已经夜里十点了。我便小心地走,只怕摔着了,用了一个多钟头,才走到你姐夫那儿,浑身上下湿了个透。敲开门,你猜怎么着,那一张单人床上睡了三个光棍汉。你姐夫和其余三个正在那儿玩扑克,脸上贴着一条一条的纸,见我来了,这才一个个下床溜走了。等我把地扫了,床重新整理了,就夜里一点了。小燕这次回来,你可得早早收拾好,她怀着小孩,别出了意外。”都成听了,忙点头称是。坐了一会见再没啥事,便告辞回家。 都成回屋后,见时间还早,又没有睡意便又锁了门上街。他远远地看见赵还生挽着郭燕在散步,心里便佩服,这小子还挺能耐的。可这幕却又勾起他对小燕的思念和对刘芳莲的迷恋,想着想着,不由得浑身燥热起来,便不由得朝芳莲家溜去。 芳莲的门从里面反锁着,透过门缝他看见里面灯亮着,便知道有人。都成轻轻地敲了几下门,见她出来了,就压低声音道:“芳莲姐,是我,都成。”芳莲一听是他,飞快地跑了过来,开门将他放了进来,然后又反锁了,这才回屋。官都成进了屋还没站稳,芳莲便跑着扑进了他怀里,又是亲又是咬,捶着他的背道:“这十多天你去哪儿啦,真想死我了。”都成这十多天遇到的全是喜事,心里自然高兴,便把女人抱起来搁在床上,吻了一下道:“所里有点事,忙了一段时间。会计病休,让我接他的工作,熟悉了几天业务。这不,有空闲就看你来了。”官都成年轻不说,还会温柔,这让吃惯了前夫拳头的刘芳莲感到幸福无比。她虽从来没有产生过要嫁给他的念头,但要求与他做爱的欲望却没有丝毫的减少。她回吻了他几下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当姐的理解你,你以后只要每星期能来一次我就满足了。我这身子时时刻刻都为你留着。”都成听了后,忍不住紧紧地抱了女人一下,贴着她的耳道:“上次可真把我累坏了,整整一白天我都缓不过精神,除了吃便是睡。要是我媳妇在,肯定能看出破绽来。”芳莲听他这么一说,便伸手拉了灯,一手插进他的裤裆,握住他的阳具道:“那还不是长时间不见它了,憋得难受么。以后就不会了。”都成不再说话,接过女人伸来的唇便吻,手在女人的身上抚来摸去。他的下身在女人那手触摸到的那一瞬间就急速得膨胀起来,现在已经饱和了。女人也难耐,被他的手指撩弄的扭动不止,声声呻吟。都成耐不住,便快快地扒光了自己,这才将女人的衣服一件件剥去,急不可待地溶入女人的身体。事毕,拉亮电灯,都成去穿衣服,见了床上那一片片秽物,便客气道:“又得麻烦你去洗一次。”女人也不穿,光着身子笑道:“看你客气的,我爱死你了,只要你天天来,洗十次都不嫌麻烦。”都成抚着她的一头黑发,吻了一下她的前额道:“你看,都十一点了,我今晚不能在你这儿过夜。你记住,我也爱你,我会按你说得办的,一星期来一次,直到你重新嫁了人。”说完便走。女人没有说话,拉了灯,光着身子将他送出门,都成见街上没有人,便在她的乳头上拧了一把道:“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自己便匆匆消失在街边的阴影里。 官都成将房间拾掇得井井有条,每天都保证有一热水瓶新开水,也不允许同事们在家里乱翻动。老孙打趣道:“久别胜新婚吗,咱们就别在人家的新房里乱折腾了。说不定今天小燕就回来了。”说来也巧,这事还真的让老孙给蒙准了。小燕没有坐火车,是坐汽车回来的,下午下班,都成刚要走,就远远地看见小燕大包小包地拎着。他飞快地奔了过去,从小燕手里接过来,关切地问:“可累坏了吧,我怎么记得火车是晚上到。”小燕告给他坐的汽车。都成听了便生气地怪她道:“你看你,再三吩咐长途别坐汽车,火车安全且舒服。”小燕见他那关切的样子便道:“没事的,年轻轻的,能累到哪儿。”说着便在他背上轻轻地捶了一下道:“半个多月了,想我不?”都成拍着自己的脸道:”你看,想得都瘦了一圈。”回到屋里,小燕去洗脸,都成赶忙插上电炉,炒了两个菜,烧了碗小燕最爱喝的香菜酸汤,俩人又说又笑,吃了这顿晚饭。饭毕,都成对小燕说,你上床歇息,我去洗锅碗,好好歇一晚,明天去你姐家。小燕觉得很幸福,便顺从地上了床歇息。都成从后院洗了碗,因为天黑,看不清,溅湿裤子,进屋后被小燕责怪了一番,他笑着没作声,又烧了一壶开水,端来凉水,调好水温,亲自端到床前,脱了女人的袜子,替她洗了脚。结婚至今,小燕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柔情似水,这么勤勤恳恳,便幸福地闭上眼,陶醉在这俩人世界的温馨里。 都成见了自己淳朴的女人,再想想自己和刘芳莲那两夜淫夫荡妇般的苟合,便有无限的内疚,觉得只有勤快点,如奴隶一般,才能洗刷自己对妻子的不忠。他倒了洗脚水,关了门,拉严窗户,这才上了床,夫妻俩紧紧地抱着,看了个够,吻了个够。 这天早上一上班,设计室的严工程师便将图纸拿来所里。崔所长喊来都成一快看。一切都是按崔所长的意图设计的,沿街这七间房拆除后,新建一座二层楼房,一层作为市面房出租,增加所里收入,二层办公;后院那一排破烂的即将倒塌的房屋拆除后,建一排七间大瓦房,作为职工宿舍;两侧再各建两间瓦房作为库房。崔所长看了很满意,满脸的喜色,问都成道:“你看如何?”都成当然理解其意,竖起大拇指道:“好,确实好,盖出来,保准相当得漂亮。”崔所长一听,心里更加喜悦,对都成说:“做领导的,不论在什么地方工作,总得干出点成绩留给后人看。这破烂不堪的院子,重新建造好后,我这第一任所长就算心满意足了。以后我看也建不成啥样子了。至于买小轿车呀,等等,这就是都成你们的事了。”严工程师奉迎道:“这可是一件大事,起码在五十年内前无故人,后无来者。”崔所长再经这么一捧,更是乐不可支。发令道:“严工,你就着手造预算吧,我向市里要钱,此事一定成功。都成,你取点钱,中午咱和严工好好地喝几盅。” 酒足饭饱之后,崔所长要去政府办找王主任,严工和都成便各自回家。都成有点头晕,进屋后也顾不上和小燕说话,就一头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小燕又去了保育院,家里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天气渐渐变冷,所里除了每月一次的收房租外,再无事可做,都成趁这闲暇之际,买了几本会计方面的书,整天坐在桌前学习。这段时间最忙活得倒要算赵还生了,他正在和郭燕打得火热。郭燕这位妙龄女郎,正处在花开的季节,被赵还生搞得痴痴迷迷,大有一天不见如隔三秋之感,连母亲都觉察到了她的反常。 这天晚饭后,还生正坐在都成屋闲聊,却听得郭燕在外边叫他。他慌忙出去将房门打开将她迎进去,然后到都成这儿要了一暖瓶开水。小燕开玩笑道:“还生,这次可找到了一坐大靠山。”还生嘻嘻一笑,指了指外面,便顾不上说话,快快回了自个儿房。 还生给郭燕倒了一杯水,见她坐在床沿上看小说那股忘我的劲儿,便过去猛地抱住她吻了一下。郭燕推开他道:“羞死了,门开着,被别人看见了咋办?”还生松了手,将杯子端给她,自个儿拉了把椅子坐下,问她道:“今晚去哪儿?我见外面挺冷的,不如和隔壁这夫妇俩打牌吧。”郭燕听了,嘴巴一噘;“我不,要玩牌咱两个玩。”还生立刻回她:“行。”说着,就拉开抽屉,取了一副牌扔在床上。郭燕拿了牌一边洗一边说:“还生,我妈知道了咱俩处对象,晚饭时她还问我了。从我妈的表情上看,她好像不反对。反正我也二十了,应该算成年人了,有自己的自由。我妈还说我,别一天到晚吃了饭就往外跑,不会把你领到咱家里来,让她也熟悉熟悉?”还生听了,心里又惊又喜,他从椅子上坐到床沿上,面对着郭燕问:“这么说,你母亲并不嫌我农村出身?”郭燕一听哈哈一笑道:“那有啥,我奶奶和我姥姥至今还不都生活在乡下吗?”还生听了这,一把拉住郭燕的手道:“咱俩去,到外面散散步,去柳湖那儿。今晚我这心里就如忽降甘霖一样舒畅,外面再冷也不怕,身子里在燃烧哪。”郭燕听着他这两句话,如做诗一般,心里还挺佩服,便下床出屋,揽住他的胳膊朝柳湖走去。 柳湖是市区西边的一个人工湖,面积有一公顷大小。湖中心有一小岛,其实只有二百平方米,相当于当地农户的院子大小。这湖一周以及那个小岛全部都是清一色的柳树,特别是在夏天,绿意浓浓,那低垂的柳枝随风摇动,伴着它的还有那湖里微微闪动着的细波,让人倍感惬意。还生和郭燕相拥着来了,秋末冬初,这里没有夏日的风采,只是光秃秃的树柱和黄黄的地。然而在这夜色里,一切都是黑,只能依稀辨出一切轮廓来。郭燕说她觉得冷,还生便将她紧紧地抱住,靠在一棵柳树上。两人脸对着脸,唇对着唇,互相吮吸着,吸取着对方的爱。还生见女人那陶醉的样子,便双手捧住她的脸道:“郭燕,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赞同不赞同。高中毕业后我补习了两年,但却都没有考中,上大学便成了我遥远的梦,我至今还在做这个梦,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去深造深造,好了我的心愿。”郭燕一听,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远大理想哪。我可没有,可以说我那高中就是混的,只想早点毕业,让爸爸给找个工作。我烦死了读书,一看那外文字母,一看那数学公式,就像见了魔鬼,眼花头疼。这样也好呀,你好好努力,将来真的有机会上大学,我也跟着风光风光。”还生听了,说了一句“但愿如此。”便又接了女人的舌吻了一番。夜色渐渐变浓,不远处的街道行人已开始稀少,还生便揽了郭燕的腰往回走,到了她家门口时,还生轻轻地说道:“我想趁个星期天,但必须是发了工资后的一个星期天,去你家拜访拜访,到时提前通知你,你看如何?”郭燕一听,立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叭嗒”吻了一下道:“没问题,我,还有我父母恭候着你。” 老严把工程和预算也造出来了,大概需要五万元。崔所长拿了图纸和预算去政府办找了王主任几次。王主任很尽力,最后一次他对崔所长说,我在市长面前已将此事说得差不多了,他基本上同意。前几天建委报下年度计划时,我也特意让他们把你们这项目加了进去。估计明年前半年就能批下来。至于财政局拔款问题,你在那儿工作过的,比我熟,那是不成问题的。”崔所长从王主任那儿回来后,心情很好,看上去一身轻松的样子,他把官都成叫来,喜形于色地说:“大事办妥了,就等着明年计划下来,咱动工就是了。后年,最迟大后年,咱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游击队改正规军了。”忽又压低声音道:“这次办事,王主任对咱出力不小,我看他那房租就免了吧。”都成听了,立马点头道:“那是,应该,应该。”从此以后王主任再也没交过房租。刘芳莲运气也不错,托都成的福,搭了顺车也没了房租,直到她重新嫁了人。 都成觉得好长时间没有看望安康和刘书记了,思来想去觉得是应该去了,便买了些水果先去了安康家。敲开门后,人已变了,都成不禁吃了一惊,一打听才知安康已调去行署半年有余了,心里便一阵阵后悔。折了身准备去刘书记家。刘书记家就在还生管着的那东街的最东边。行至半路,他便打住了脚步。算了吧,五十八九的老头了,眼看就要退休。自己给他出的力也不少,这点水果也没啥,就留给小燕吃吧。想到这,转身就往回走。 还生因近来忙着和郭燕谈情说爱,也少来都成家了。这一日,天下着小雨,雨中还夹杂着雪花,还生没处去,也赖得去做饭,自己腰包又不丰,自从认识了郭燕,有时还弄得寅吃卯粮。他便来到都成家准备混顿午饭。小燕见他来了,便笑着对都成说:“还生这段时间都胖了。”转脸又向还生道:“是不是人家女娃把家里的好吃的都偷出来让你吃了?”还生苦笑道:‘好我的嫂子,别取笑我了,工资花得都接不上了,今天混饭来了。”都成正在地上择韭菜,说道:“来的正好,还生可是个擀面片的好手,一会儿你擀,我和你嫂子包,保证让你落个肚子圆。” 吃过饭,还生对都成道:“我今天有个事得求你一下,我大约将三十多元的房租花了,我没有细算,但超不过四十元。这月发工资时你别扣,我先将票交了,给你打个条行不行?”都成一听,立刻应承道:“没问题,这忙能帮得了。”还生这才松口气道:“我准备下星期天去一趟郭燕家,总得带点礼品,往少里说也得几十元破费。如果一扣,就去不成了。”还生说着双手一摊。都成听了“咕咕咕”笑道:“世上还有这等小气的人,如果我将你这欠款扣了,你就不去了?那可吓死我了。古人说得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亲’么。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还能逼着你这鸭子上架。”说到这儿,三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生知道小燕有孕在身,需要多休息,自己不便坐在人家家里无边际的闲聊,说完正事就回自个儿的房歇息去了。刚刚躺下,就听见“当当当”的敲门声,他还以为是郭燕,便大声道:“请进。”进来的却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葛云中,还生一下便从床上弹了下来,高兴地抓住他的手道:“两年多不见了,你现在在哪儿?”葛云中没有先回答他,而是告诉他:“我昨天早上就来过一次,你同事指给我你住这房间。今天还凑巧你在。”还生眨了眨眼,知道自己昨天找那十几户欠租户去了。便道:“真不好意思,让你白来了一次,快坐,快坐。”他泡了杯茶端给老同学,然后赶快去收拾那凌乱不堪的床铺。葛云中笑他道:“还是高中那陋习,不叠被子。我毕业分配到了市人民银行,才上班一个多月。上星期天回家后,才打听到你在这儿。”还生听了,喜形于色,顺便坐在床沿上道:“刚来上班时,认识人不多,就所里这几个。下了班他们都各自回家,我是去也无处去,真憋死我了。这下好了,总算有了知己。”他俩上学时就吃住在一块,关系处得相当好。隔了两年多,这才见了面,便有说不完的话。他俩谈高中的事,谈班里的同学,谈分手后各自的情况,直到夜色降临还没有说够。晚上他俩在外边吃了顿夜餐,便去了葛云中处。这一晚还生就住在那儿,没有回家。 第二天一早,还生回来刚打开门,见地上有一张白纸,他捡起一看上面写道:“你气死我了,说话不算数,让我白等了你半夜。”落款处画了个唇。还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答应郭燕一起去看电影,让葛云中来了一搅和给忘了,便寻思着待一会见了她时解释清楚。上班没事,大伙都坐在那儿闲聊。崔所长岁数大,耐不住这寒冷,便来到都成屋说:“咱今年竟忘了件大事,忘拉煤了,咋取暖过冬?”都成家用着电炉,自然不太冷,听了崔所长的话,这才醒悟过来。“那好办,先拉上一点煤用着。”崔所长道:“我怎么就觉着冷得厉害,是不是穿得薄了点,我得回去。”说完便走。崔所长走后,都成喊了还生、老孙三人去了日杂门市部买了铁炉烟筒、锤子、捅条一应俱全。然后去煤碳公司拉了一车无烟煤。下午的时候各房间的炉火全生着了,暖洋洋的,大伙便又撑起扑克摊,闹哄哄地玩去了。 还生不喜玩扑克牌,他偷偷去了郭燕家。郭部长上班走后,平时家里就她母女俩。还生今天是第一次登门,只怕碰着了郭燕父母,心在扑扑扑地跳。刚推开院门,便看见郭燕端着一簸箕的炉灰从屋里出来,他立刻用手指朝她做了个勾的姿式,郭燕见了,白了他一眼。还生立刻心神领会,转身便走。不一会,郭燕便出了家门,径直朝他这儿走来。大白天,还生和郭燕都不敢亲近,只怕别人看见,连走路都保持着一段距离。由于天气冷,没地方去,还生便将郭燕请进自己屋。郭燕一进屋便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道:“你真坏,昨晚干啥去了,害得人家傻等。”还生亲了她一下道:“我先打壶水,回来再给你解释。”不料这亲的动作被有事找还生的都成碰见了,害得他俩脸色羞红,无地自容。都成也讨了个没趣,匆匆退出。 都成在门外截住打水过来的还生道:“崔所长刚才没找见你,回去了,我代他告给你,晚上一定要注意让窗户留个缝,要么干脆把窗户上边那一小块玻璃给卸了,严防煤气中毒。我给你说清,你可得当一回事啊!一会我还得检查,看我那块玻璃已经卸下了。所里就住着咱两家,崔所长放心不下,再三叮咛的。”还生点头道:“我会操心的,我这就去卸下来。说着便提了壶进屋。因为有郭燕在,都成不便监督着他干,只好回屋陪老婆说话去了。 还生进门见郭燕坐在床边看他借来的那本书,便放下壶坐到她跟前。郭燕故意不理他,低着头看书,虽然脑子里兴奋不已,也未必能读得进去,但却装着认真的样子,还生知道她现在的心思,便轻轻地拿走她手里的书,带着请罪的口气道:“好我的郭燕,昨晚让你受罪了,我实在对不起,在此以西方人的方式向你赔礼了。”说着便托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这下女人不再做生气的样子了,说道:“昨晚有一个要好的女同学来家里串门,晚饭后我去送她,本想一块看看你,远远地见你屋子里没有灯光,我还以为你又懒得睡了,便没来。和同学分手后,过来却见门锁着。好冷的天,我在街上踱来踱去,就是等不见你,我真想去你这隔壁问一下,却没那勇气。我在外边越等越急,越急越气,一会儿就把我气回家了。可回到家里又心不在焉,便在信纸上写了几句话出来。结果你还没回来,便塞进门缝里走了。气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还生抚摸着女人的手,歉意道:“真凑巧,昨天下午我也一个两年多不见面的同学来看我,他大专毕业分配到咱市人民银行。估计你送同学出来时,我俩正好吃饭去了。他也不让我走,吃过饭硬是留我在他那儿住了一晚。”郭燕听了,噘着嘴道:“同学来了就把咱这约会忘了?”还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握在自己的两手心里道:“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昨晚我就算是一次,古人不是也说难得糊涂吗。”郭燕听了,抽出手在他额头上摁了一下道:“好了,我也不计较了,你总是有理的。这下干正事吧,刚才你那头儿不是说让你卸玻璃防煤气吗?我替你扶椅子,你上去。”还生一拍脑袋:“哟,差点将这事忘了。” 卸了玻璃,他俩又闲聊了起来,天刚刚黑下来时,郭燕要回家。还生要和她一块去外面吃夜餐,她却死活不肯。还生见拦不住,便送她回去。分手时,悄悄地贴着她的耳道:“我准备星期天去你家,可以不?”郭燕听了,扭头在他的脸上来了一个飞吻,笑道:“我等着。” 这天风和日丽,还生一大早便起了床,将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坐在桌子前专等到了十点钟提上礼物去郭燕家。 赵还生虽从郭燕口里得知他是一个受欢迎的人,但却还是抑制不住那心跳,到了她家后,郭燕父母热情地迎接了他。她父亲虽然是市里的头面人物,但待人却很随和,没有半点儿做官的架子。这才让还生那扑扑腾腾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些。郭燕一共兄妹五人,前边四位哥哥,三个已经成家,四哥当兵服役,所以平时家里便只有她三人。还生和郭部长坐在客厅里谈了些工作上的事。郭部长鼓励他不要安于现状。虽然工作比较清闲,但人不可闲,要多学习,勤学习;并在他面前批评了郭燕,不求上进,一门心思想找个工作了事。 午饭很丰盛,郭燕父母见还生拘束的样子,便不停地给他夹菜。饭后,四个人便都坐在客厅里喝着茶水,稍稍歇息。郭部长这才说到了正题,他对还生和郭燕道:“你俩现在谈朋友,我们做父母的不反对,婚姻是人生大事,我尊重你们自己的选择。但我坚决反对你们沉溺其中,整天逛大街,看电影,误了工作,误了学习。你俩都是高中毕业,虽没有考上大学,但也不能就此罢休,多学点知识,无论到了何时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我们这一代就有好多人吃了没文化的亏。你们可不能再旧戏重演。”还生听郭燕说过,她的父亲从小家境贫寒,连小学都没念过几天。听了他这番话,还生对郭部长产生了由衷的敬佩。并断言:他一定是一位勤于学习,兢兢业业的人。郭燕见爸爸杯子里没了水,便给重新斟上,还生听他讲话,竟没顾上喝水,这下轻轻喝了一小口,道:“伯父,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深受启发,我们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荒废下去。应该认认真真的不断学习,多掌握知识,充实自己,不然就要被社会所淘汰。”郭所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感到满意,便不由得点了点头。郭燕母亲听他俩尽谈学习之类的话,觉得没趣,这下见停住了,便接过话问了还生一些家里的情况——这是女人们最愿了解的事情。然后又说了一些与人与己都无关紧要的闲话。郭部长听得没劲,竟打起了盹,郭燕看见父亲那样子后便招呼他到床上小睡一会儿。还生觉得自己在她家第一次做客已经恰到好处了,正是告辞的好机会。他见郭部长刚刚站起,不等他开口。便道;“伯父,伯母,你们劳累一晌午了,这也该歇歇了,我这就回去,下午还有点事。”郭部长客气道:“以后常来。”后便去了卧室。郭燕和母亲将他送出门外。 赵还生对今天这个场面感到满意,心里痛快,乐滋滋得哼着小曲往回走。快到十字街口,迎面却见官都成拉了满满一平车煤块,身子前倾,脖子使劲地前伸,非常吃力得样子。在车后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也努力地推着,还生不认得她,其实她就是芳莲。还生快步跑上前去帮都成。都成见了他,立刻放下车子,脸上闪过一丝难看的尴尬与无奈,继而笑着道:“不用了,你回去吧。崔所长他外甥女家里困难,大冬天的还没生炉子,这不,吩咐我先给拉上一车。”说着指了指了指身后的刘芳莲。芳莲也客气道:“不麻烦你了,我俩行。”还生见都成执意不用自己便不再强求,独自回屋, 其实,官都成是从所里给刘芳莲拉了两平车,这是第二车。他不舍得掏腰包去煤建公司去买煤。自小燕从娘家归来后,他便有一连两星期失约,没能去女人那儿。昨天在街上碰见了,女人对他说,如果再不去就要找上门了。这算是给都成敲了一记警钟,他今天一大早就把小燕送到她姐家。芳莲睡懒觉,刚起来,洗漱完毕,见他来了,便鸟儿一般飞扑过来,又抱又啃,嘴里头一个亲呀,一个爱地咕嘟个不停。都成觉得失约便对不起她,又可怜她独身,便亲吻一番后,又在那肉体上着实辛苦耕耘了一番,停下来喘气歇息时,才实实在在的觉得屁股蛋有点儿冷。一问才知女人节俭,还没舍得生炉火,当下便应承了拉所里两车煤这件事。 还生刚到屋里喝了杯水,这才关了门躺在床上歇息。思想却在不停地运动着。郭部长,也就是郭燕的父亲算是他至今遇到的一个最令他敬重的人了,也令他诚心诚意地佩服,比起那建筑队的赵队长,现在所里的崔所长,还有自己那老父亲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如果自己将来能做了他的女婿,也是一件愉快的事,郭部长支持他学习,正迎合了他一门心思想上学的心愿,只要能紧紧地缠住郭燕,也就能抱牢郭部长这条粗腿,大小事情便会好办,还生想着、幻想着,竟然虚缈地看到了那好时光,在幸福中迷糊了。 『6』第六章 天气越来越冷,有些职工竟然上午不来上班,就是来的也是下午三四点钟才慢悠悠地转一转,见人员稀少,便连坐也懒得去坐,与同事搭两句闲话便回去。这种情况令崔所长很生气。这天下午,暖洋洋的,没有一丝儿风,是冬季里的好天气,崔所长见人差不多齐了,便招呼大家开了一个会,会上也没讲啥,就是说了说大家不能按时上下班的事情,就算是批评吧。最后他宣布:考虑到天气寒冷,有些职工家住城郊,路途较远这一实际情况,决定将上下班时间改为:上午:10:30~11:30;下午:3:30~4:30。职工对这个决定拍手称快,惟独还生保持中立,他还私下里戏称这为:“崔氏作息制。” 官都成近来和政府办的王主任近乎了许多,和派出所的杨云关系处得也可以。这天他将所里的煤块拉了一拖拉机送往崔所长家,回来时见王主任站在自家门前远远地向他打招呼,便跳下车,奔了过来。 进了王主任的屋里,犹如进了春天的花园里,温暖里裹着芳香,比起郭燕家,要高出几个档次。都成接过他递来的烟,便恭恭敬敬地端坐在沙发里,屋子里就王主任一人,都成自然少了许多拘束,就东拉西扯地和他谈了起来。王主任端来两杯茶水,这才坐下道:“我昨天见了崔所长,让给我找两间公房,最好是独门独户的。他说你对下边情况比较熟悉,等星期一上班再说给你,正好今天见了,我就将这事托付给你。你可得在心哟!”官都成一听是这事,便喝了一小口茶水,问道:“王主任,你给谁找?大杂院行不行?”“住大杂院还不如住机关哪。”王主任略停顿了一下道:“这是给我女儿找,女儿开过春准备结婚,女婿家在农村,单位又没得房住,我不操心谁操心!”都成听了,见那王主任一脸的严肃,心里便有一点儿怯,柔声道:“西街这片我估计没有退房户,得在东街那边找找,我回去让赵还生细细打听打听,他管着那边,情况比较熟悉。王主任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王主任听后,表情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说话的音调略显得亲近了一点:“都成,我想这事还只有你能办了,你瞧一瞧,所里那帮人还有谁能提得起,放得下的?老崔年纪大了,也干不了几年,退休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业。”说着便拍了拍都成的肩。都成听了,心里那个舒服呀,就如在酽酽的夏日的闷热中喝了一杯深井中透着凉气的清水一样舒坦。眼中射出一丝光芒,禁不住内心的激动,恭敬道:“王主任,你是主管我所的市上领导,有很多事情还要请你多帮忙,以后有啥事,尽管吩咐就行。我也不多坐了,现在就去找还生,看看有没有退房户。”说完,都成便站起来告辞。王主任也不挽留,随之起来,握了握他的手,将他送出屋门外,说了句“有空常来。”便懒得再多走几步出院门,返回屋了。 都成回到家并没有立刻去找还生,而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王主任的话。崔所长确实离退休不远了,难道这所长位子还真的能轮到自己坐?市里就不会再派一个来?可再仔细想一想,不外调,但如果就从所里这些人里挑选,恐怕非自己莫属了。忽又想起当领导必须是党员,心便又不安起来,这小小的十几个人的所里就崔所长一个党员,自己要想加入,去哪儿找门路呢?这下便觉得王主任的话是话里有话,话外有音,就看自己如何表现了。想到这,都成躺不下了,坐起来给自己燃了一支烟,脑子里寻摸着,在哪儿去为王主任找一处独门独户的房子。想来想去,突然想到有一次去刘芳莲家行乐时,芳莲被他弄得兴致极浓,舒服得大呼小叫。他捂她的嘴,怕被邻居听见。芳莲对他说,不用怕,邻居家几乎不住人。都成这下便坐不住了,起身去芳莲家问个究竟。 刘芳莲的院门,紧紧闭着,官都成想偷偷地溜进去,吓她一着,好来一次浪漫。便轻轻去推门。不料,门却从里边反扣着,上面挂着锁。都成想,肯定是睡午觉了,便把手从门缝挤进去,摘了锁,卸了关子。推开门,蹑手蹑脚地绕着房墙溜过去。窗户严严密密,虽看不进去,但却有“吭哧,吭哧”的声音传出。都成听这声音如此熟悉,似在耳边又在遥远,心里便十分蹊跷,便猫了腰走近门前,侧脸去看。这一看,着实吓了他一大跳,芳莲正和一个男的赤身裸体,抱成一团。再一细看,那不是王主任吗?都成的脑子“嗡”得一下一片漆黑,双腿打颤,浑身疲软。待缓过神来,立刻转身逃离。虽然屋里那“哎哟,吭哧”之声一波接着一波,但他也不敢掠奇地偷听了。出了院门,轻轻地将门闭住,也忘了再从里给反扣了,一溜烟跑了回来。 都成坐在桌前,嘴里喘着粗气,掏出香烟,点了几次都没点着,气狠狠地将它揉了扔在地上。等稍稍稳定下来,这才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个来回,气恨恨地自语道:“婊子,婊子,正儿八经的臭婊子;流氓,流氓,十足的老流氓。”说着便在房子里来回走着,又从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使劲地抽去了。强烈的醋意与气愤像一股股毒气,憋得他浑身难受,脸色铁青。这时赵还生唱着小曲推门而入,满面春风,一碰见都成那寒气袭入的脸色,不禁歌儿也停了,笑容也没了,吃惊地问:“你咋啦?”都成见还生那一脸的迷惑,知道自己的失态被他发觉了,便强装着笑道:“不知咋搞的,刚才在崔所长家吃了两碗面,回来便肚子疼,恐怕是路上冷气呛得吧。”说着做了做捂肚子的动作。还生一听是这,舒了口气道:“吞了冷气,没事的,喝两杯热开水暖一暖就好了。”说着便拉来凳子坐下,给都成掏了一根烟道:“今天去了郭燕家,真想不到郭燕她爸那样得豁达,虽然略摆一点官架子,但没有一丝蔑视人的神态。很随和,很容易接近的。”官都成听了笑着说:“他肯定不摆架子,人家对你早了如指掌了,郭燕能不向她爸爸介绍你?人家如不同意怎会让你上他家进餐?是把你当做女婿对待的。”还生脸上闪过一丝不痛快的笑道:“我和郭燕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她这人倒是挺不错,既没有富家人那种傲气,也没有小女子那种娇气,倒是会处处体谅人。即使有时撒点娇,生些气,我竟觉得也像姐姐责怪小弟一样亲切。但不知啥原因,我总认为她有一点配不上我,就是脸上有蝇屎,肤色较黑。我有时做梦都想忽有一天她脸上的蝇屎掉了,肤色也白嫩了,那该多好,我该是多么得高兴呀!”都成听了这,心里好笑又好气,这小子原来是这般心思,在和人家姑娘玩游戏哪。哼,人家若白白净净,看得上你吗?便道:“模样没啥了不起,丑一点才好哪。你没听说过‘家有丑妻是个宝’这句俗话。换个漂亮的,出门在外不放心,说不定还要给你戴个绿帽子,何必哪。你可能不清楚,西街这边就有个离了婚的女人,长得挺漂亮的,男人不要她,是怕呀,一不留神,床上便有了外人。若要是出个差,十天半月的,门槛还要踢烂哪。”都成说到这儿,见还生好奇的样子,觉得有些失口,马上纠正道:“你也别管人家是谁,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总的来说,模样没什么,只要不是下等人,普普通通的就行。人家郭燕在女人里头还不是中等人?”还生听了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都成这时忽然想起王主任托付之事,虽然这会儿对他有气,但还是道:“我有件事还得向你打听打听,东街那边有没有退房户?最好是独门独院的。”还生摸了摸脑袋,思寻了一会儿道:“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明天上班查问查问就知道了。估计是没有。谁住?”都成道:“政府办的王主任,他女儿结婚用,让崔所长找,崔所长要我去下边寻摸,真难哪。官大一级压死人,明天你得操着心。”“没问题。”还生笑着应承道:“下午喝几杯酒吧,我身上还富裕几块钱,我买菜去,咋样?”都成一听,哈哈一笑道:“你眼睛真好使,又看上我那几瓶酒了,那可是从赵队长那儿拿的。就依了你吧。本来是炒菜用,今天就喝了吧。”还生一笑,站起身子刚要走,碰巧小燕回来。她身子已显得出来,但还不太笨。当得知他俩要喝酒时,便道:“喝吧,反正你们这些男人个个嘴馋。正好我从姐姐家带了些大米,我炒给你俩吃。”都成掏出五元钱塞与还生道:“去吧,哪能总让你这个光棍去买菜呢。”还生也没推辞,顺手提了桌子下的一个菜蓝子,兴高采烈的去了。 酒足饭饱后,赵还生满脸通红,头微晕微胀,回自个儿房睡觉去了。官都成喝好了也吃饱了,摸着肚皮打嗝,好舒服得样子。他见小燕蹲下身子洗锅碗,有些吃力,便扶她起来歇着,自己去干。小燕坐在床边,见都成这般体贴,觉得自己今生算是找对人了,感到很幸福,随手拿起那半拉子小孩毛衣就又织了起来。待都成干完活坐了下来后,她便将保育院的意思告给了他:“我这身子也笨了,干活不利索。今天下午王院长和我谈了话,让这个月底就停。我也答应了。”“停就停吧”。都成听了,并无什么吃惊,心态很平常,“我前几天不是让你请假吗?这下也好,安心在家里养着,眼下咱又不缺那几个钱。”都成现在确实是不缺钱,所里的事大大小小都是崔所长和他说了算,一应开支都得从他这儿出。他是个有心计的人,额外的收入已抵他的工资了。家里钱粮不缺,自然会关心自己怀着孕的媳妇了。小燕听了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上班我跟王院长回个声,过几天就要月底了,人家也好另外再找个人。”都成听后点了点头。他见炉旁碳块没了,看看外边天色将暗,便拿了簸箕到后院去端。出了屋门冷气袭人,又见天上飘着雪花,地上已稀稀疏疏地白了一片。远处、近处都笼罩在一团茫茫中,街上行人匆匆,想必都是归家的心情。都成快步去了后院,回来后,对小燕道:“下雪了,看起来还不小。”这是入冬以来头一场雪,小燕稀奇,便趿着鞋撩起门帘,探出个头朝外看,只几分钟,便冻得“唏嘘”着回屋,将门关得严严的。 都成忽地想起快月底了,该交房费了,不知芳莲那邻居到底是住还是不住。他对那女主人没有一点印象,好像每次交款都是托亲戚来跑腿的。得问一问,不然心里没个底。弄不下房子,王主任会怪罪的。况且,对自己以后也不好。他便在家一分钟也不能待了,对小燕说了声有事便匆匆地进入雪夜中。 刚到芳莲门口,碰巧王主任出来。都成一见他,便热情地迎上去。王主任一惊,脸上有一丝惊慌掠过,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他问都成干啥去,都成骗他说媳妇肚子疼,去前边街头小诊所买点药。都成虽然对王主任这个老情敌很醋很气愤,但他还是忍着,面子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严格地来说,他俩并够不上是情敌,充其量,只能算是嫖敌。王主任自解道:“这贼女子也不知去哪儿了,吃晚饭也不回来。”说着头也不抬,慌忙离去。 都成认为王主任编得这个谎言合情合理,同时也对他这个年龄,脑子竟然灵活感到佩服,自个儿骗他的那个小把戏也骗了自己,弄得自己在这雪地里还得朝前走一段,直到看见他回家了才能折回来,就不会想出别的妙法,直接去了芳莲家。 都成兜了一个大圈子,归来时芳莲已将院门反锁了,他那张嘴贴着那冰冷的门缝,压低噪门,深沉地喊叫,如在旷野里的狼嚎。芳莲听得叫声,待弄情是他后,便快快开了门,将他也迎了进去。 屋子里不太暖和,比起都成家差得远哪。芳莲神情忧郁,满脸倦容。桌子上放着一杯白开水,大半个馒头和一根葱。都成见了这情景,对她的气愤也就消了,倒越发可怜起她来了,竟把今天碰到的那些秽事全给忘了。劝她道:“过日子你也别太节俭了,别舍不得吃喝,身体落下病来,那才得不偿失哪。钱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芳莲听了都成这贴心话,再想想今天王主任什么也不顾,一个下午的折磨自己这身子,不由得眼睛发酸,湿漉漉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都成见她这样子便停住了话,不再言语,过了片刻见她情绪稳定了,这才问道:“我今天差点把崔所长托付的事给忘了,你前边这家邻居,你不是认识么?他到底还住不住?”芳莲听后,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喝了口水,然后用毛巾沾了沾水,擦了擦脸,这才道:“那男的姓李,名字我就不太清楚了,是北京知青,回京一年多了。女的姓吴,是中心小学的教师,也准备随丈夫去北京,现带着孩子住校。大约前十天左右吧,我在街上还碰见了她一次。当时她说北京那边办得差不多了,顺了就走。估计现在还在,这房子里也没啥,家具都拉她娘家了,听说是要转让给一个朋友住。”都成听了,心里一喜,点了点头,噢了一声道:“是这么回事,那我明天见她一面,崔所长一个亲戚就要结婚了,却没地方住,让我打听这事都快半月了,这才算找到了口子。”这时芳莲给端来了一杯热水,捧到他手里,眼睛里满是企盼地问道:“今晚留不留?”都成用疑惑的眼盯着她,摇了摇头道:“实在对不起,我媳妇刚从她姐家回来,。还在家等我哪。改日,有机会我再来。”说罢,站起身子,将那杯水原本本地放到桌子上,转身便走。芳莲紧跟着送他走,临出门,拉了拉他的手,并在他的胸前依偎了一下。都成轻轻地推开她扶住她的双肩道:“芳莲姐,你只比我大三岁,以后还要嫁人,路还长着哪,你可要自爱呀!万万不可作践自己。”这会儿雪下得刚大了,地上已积存了薄薄的一层。都成抚摸了一下她的脸,接着道:“回去吧,外面这么冷,别舍不得煤,把炉子烧热一点,没了我再给你弄。”说完便一扭身,冒着大雪,快步回家去了。 芳莲反锁了门,回屋后扑倒在床上,禁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一通。她恨自己,竟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抓乱自己的头发。骂自己是贱货,不守妇道,父母白养了自己这身肉。更痛心得是自己太软弱了,遭人欺负,受人糟蹋竟只知默默地流泪,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正因为这样,才让那车间主任上了自己的床,导致了家庭的破灭。王主任这个色狼就仗着给自己找过工作的借口,两年了一直在占着自己。官都成是自己看上的,可算作是情投意合,毫无怨言了。她现在自认对不起都成,有愧于他那颗善良的心。更觉得无脸去面对那个远嫁他乡,痴迷着丈夫,为丈夫孕育着生命的自己曾见过两次面的小燕。她甚至想到自杀,但这念头一闪即失。家乡的老爸离不开她,刻满皱纹的老脸已经够可怜的了,哪还能经得起这般雪上加霜。芳莲想着,思想也变得明净了,要自强自爱,只要摆脱了王主任的纠缠,就算取得了胜利,自己将会从迷茫中,从困惑中冲出来。 都成第二天上午,便去学校找了吴老师,推心置腹地谈了自己的难处。吴老师原先确实是想转让给自己的一位朋友住,现在听了都成这一番话,便当下表态,阴历年前保证腾出房子。都成见她痛快,也表态,从现在起至交回钥匙期间的房费就全免了。双方各随意愿,愉快地握手言辞了。 都成回到所里,崔所长立刻叫他过去,一听还是王主任找房之事,便面露难色道:“你也知道,让住户退房是件大难事,这得在下边做人家住户的思想工作,我看能不能解决得了,反正王主任这边咱又得罪不起。”崔所长管房子十几年了,知道住房的紧张,也知道找房的难处,便道:“你操心就是了,实在找不下了咱也没办法,总算咱对得起他,尽十二分力了。”都成听后没作声,只点了点头。崔所长给自己点了支烟,吸了几口,然后又吩咐道:“我要两个多月不能来了,你婶子要去西安做手术,我得陪着去。”“什么病?还要去手术?”都成吃惊地瞪大眼问。“子宫肌瘤,已经和医院联系好了,后天就动身。下个月十号左右你想法给我准备五百元钱,寄到医院。再着阴历年前给职工们发些油呀、肉呀等副食品,这是咱在财政局十几年养成的规矩。每人就按五拾元的标准吧。对了,另外给王主任也发一份。就这些,价钱记着办好就行了。”都成听了,连声“行行行。”又恭敬道:“崔所长,你去医院后,家里的事就别操心了,我隔三差五去一趟,有啥活,缺点啥,我就办了。”崔所长站起来,走到都成跟前,拍着他的肩,放心地说:“遇到啥麻烦,做不了主的大事,就推一推,等我回来再说,我这就走。”说完,收拾了桌子上的纸笔,把那乱放的书摆正,便锁了门回家去了。都成一直目送他远远地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这才转身回了自己屋。 小燕已辞了活,整天坐在屋子里,将炉火烧得通红,整个房间暖和得如同阳春三月一般。外面数九寒天,滴水成冰,所里很少来人。都成也无处去,便成天陪着女人在家。隔壁的还生也如蛰了似的,躲在房子里不出门,静候像上班一样的郭燕。两个相邻的房间里各个里边天天都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这边是初婚的夫妇,那边是谈情的恋人。虽在严冬,但脸上都总是荡漾着春天般的温暖,刻写着秋天收获般的充实。 再有几天就要春节了,官都成和小燕准备回乡下与家人团聚,在离开之前他将住房证钥匙,连同职工的一份福利送到了王主任手中。王主任笑嘻嘻地将他夸赞了一番。待他从都成口中得知他想入党的心思后,便立刻应承了他。 『7』第七章 冬去春来,周而复始。 当第一声春雷从遥远的天际边传来的时候,大地到处早已经绿油油得了,更有耐不住爱出风头,争艳斗俏的野花怒放在山崖边地头旁,招引着蝶儿来了,蜜蜂来了。树在吐绿,河在吹唱,招引鸟儿飞来绕去,旧的已经去了,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官都成焦急地在妇产科门外的过道里走来走去,小燕已经进去两个多钟头了还没见消息。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干脆解了扣子,敝开胸,好让那微微的凉风平静一下自己那扑扑腾腾的心。这时他见产房那边白衣护士脚步不紧,神态轻松便猜到小燕一定生了。刚要推门进去,忽听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小燕姐拎着大篮小篮,满头大汗地赶来了,见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昨晚就一直睡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今早眼跳得更厉害,就去了你那儿,果不出所料,小燕就要生了。”都成接过那一篮子鸡蛋,朝里指了指道:“估计是生下了。”便和她进了病房。刚放下手里的东西,护士们便把小燕推了进来,全是笑眯眯的神情。有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对都成说,准备请客吧,生了个带把儿的,一会儿洗了身子,称称体重就抱过来了。都成听了是男孩,五脏六腑都甜透了,再看小燕姐,脸乐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他不知该说些啥,见那同舍的女人们向他投来羡慕的眼光和声声赞叹,竟害羞脸儿脖子全红了,一溜烟跑了出去。 都成买了一大堆的糖块回来时,孩子已经抱过来了,静静地躺在小燕的臂弯里,粉嘟嘟的脸儿,招人喜爱。小燕抓了大把大把的糖向在场的人散去,所有的人都在嚼着甜甜的糖块,说着夸耀婴儿的吉利词儿。都成见小燕脸色有点白,但神态自若,便放了心,自个儿也不知是该坐着还是该站着,竟蹲在孩子面前,傻傻地看去了。 小燕住了六天院。第七天,官都成托王主任从政府车队借来一辆北京吉普,把母子俩送回了乡下。老官夫妇见自家添丁加口,更是乐不可支。都成母亲抱着这个长孙看呀,亲呀没个够。左邻右舍前吆后喝,喜喜闹闹放了一通鞭炮,噼哩叭啦的算是祝贺。 都成现在又成了从前,独自一人守着一间空空的房子。隔壁赵还生和郭燕有时那嬉笑声传到他耳里,他便内心空虚,有一种失落感。还生近来也不多来他这儿了,整天和郭燕东游西逛,俨然一对新婚夫妇。郭燕父亲见女儿这样子也没办法,只想赶快给她找个工作,安排了,算是有个正经事儿做,有个约束,免得再惹出一些是非来。郭部长这种想法是对的,这两个年轻人现在除了各自身上那一处隐密处外,其余的已皆为共有了,如这样再整天价得耳鬃厮磨下去,恐怕就只有快快走结婚那条路了。都成自个儿在屋子里闷坐,无所事事,便想去还生那边聊聊。还生门也未关,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噜,枕边放着一本《红楼梦》。都成轻轻地了拍他两下,还生睁眼见是他,便伸了伸四肢,坐了起来。都成递给他一支烟,开玩笑道:“今天咋不见郭燕来?”还生揉了揉眼,点燃烟道:“上班了,前天就去了,在市人民医院做收款员。”都成听了赞许说:“好工作,我说怎么这两天听不见你俩那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笑声呢。”还生抽了两口烟,忽想起了件事,便问道:“听说不几天这房子就要拆了,是不是真有这回事,那咱俩在哪儿住呢?”都成笑道:“是要拆了,最迟在这个月底。你还愁没住的地方?哪儿办公哪儿住吧。单身汉怕啥哩!告诉你,在这儿安心住吧。先把后院的七间大瓦房建好后,等咱们先暂时搬进去了,然后才开始拆了这房建新楼。”“噢,是这样的。”还生听了说:“那我就放心了。现在郭燕上班了,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来了,我得趁此机会多学习学习,再混下去弄不好落个新的没学下,旧的倒忘了。一旦有运气让咱考试上学深造,那就来不及了。”官都成知道上大学是赵还生梦寐以求的心愿,也深知以后所里能与自己相抗衡的就只有他了,他或许还要超过自己,现在关系处好些,感情拉近点,以后总不至于和自己争点什么吧?便道:“说得对,你不见时下对人才这么重视,那些有文凭的,都不是弄了个什么长的在干吗!抓紧学,你高中毕业,有基础,肯定会有前途的,可千万别耽误了。”还生其实心里也很清楚,似一池清水,他从一开始便知都成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还记得崔所长让自己干开票员,都成干修缮时他的神情,见了自己总是有意的低头,在所里闲谈时总是那种忌妒的样子。不过还生他很明智,没有计较这些,依然我行我素,他的心思在上学上,他不和都成比,是要和他的同学比,上个大学也好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同窗们羡慕羡慕。还生听了他这么说,便笑了笑,叹了一声气道:“咱总是这样想的,谁知能不能实现呢?或许就是南柯一梦,等到醒来时,依然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做人千万别太轻视了自己。”都成听了,指着他说,“再难的事,总会解决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么!就拿咱俩说吧,你还知道有顶替父亲,离开农村进城工作这条路,我呢,一不是大学毕业,二不是复转军人,顶替谁,不也照样和你一样吗?这条路不行,想想法子,就会还有另一条路的。你现在和郭燕处得那么火热,他父母又没意见,我就不信,郭部长到时能不帮你这个未婚女婿一把?” 说到这儿,还生心里不禁一跳,那天中午他去医院,收款室还有另一位女孩,那长得才叫俊,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当时正好郭燕出去有事,他便坐下来等,就和这女孩谈了几句话。他觉得俩人的眼光每每碰到一起的时候,便有一种触电的感觉,那种触电让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就那么短暂的一碰,他便窥视到女孩眼内那种异样的光和低下头时那种特殊的羞涩之容。从她佩带的胸卡上知道她叫夏蓉生。郭燕回来后,还生说了句不说也行的话便草草离去,临走时他礼貌性地向那女孩子说了声再见。女孩没起身,只动了动手,但那眼神就足以逼他下次再来。还生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将郭燕和夏蓉生放在脑子里比,越比越迷乱,越比越生气。谁知这时郭燕来了,她不等还生起来,便爬在他身上一通乱亲,亲得他体内燃烧了起来。他知道所里没人,便拉了窗帘反锁了门,试探着正要和郭燕做那种美事。不知咋得,头脑突然清醒了,扶起女人,系好她的裤子,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个耳光。郭燕也生气,不再言语,静坐了一会儿便沉着脸离去。 还生突然想起这情节竟一会儿没回话,他觉得有点失态,便不好意思道:“人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哪还顾得上我这个外姓人。”“那倒不一定。”都成劝慰道:“有他那个千金女儿在后督促,他不会也不敢坐视不管,你就放心吧。”都成见他还是满脸的忧郁之色,觉得自己也就再别打搅了,还是走了好,便编了个借口脱身离去。 都成站在大街上,左右徘徊,不知何处去,这时崔所长骑着他那辆破车吱吱扭扭地过来,他俩便相跟着回了所里。崔所长满脸的喜色,大事告成的样子,他对都成说:“工程队已经联系好了,下月十号便开始动工,先把后边这排七间大瓦房盖了。财政局拔来的款子明天就到,你注意收到。要另建账,专款专用,上边是要检查的。再就是明天派全体人员将东西两街的房子逐个检查一遍,发现有漏雨的,下水道不通的,立刻修补,要在咱开工前将这些隐患都排除了。别等到了雨季了,咱这边工地忙得抽不下人,那边住户吵吵闹闹要修房,弄得咱们焦头烂额不说,还要挨市里的批评。”都成点着头道:“行,那离开工不到半月了,后院那堆煤先放哪?”崔所长听了,不带考虑地说:“留下一点,人家工程队来了也要开灶,剩下的就先拉到我家放着吧,再没有个合适的地方呀。”崔所长说完,吸了口烟,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嘴朝上喷吐着一个接一个的烟圈。都成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他刚说出没事,忽又想起来了,便坐正身子道:“我差点忘了,你去王主任女儿家一趟,她家缺个厨房。她准备自己找几个工人盖一间小房,你去和她计算一下费用。王主任为咱所里出力不小,这费用到时咱们是要报销的。注意,别让她超过这个数。”崔所长说着竖起三个指头。官都成点了点头便转身而去。 王主任的女儿正在指手划脚,吆喝着两个工人别偷懒,将灰桨打细点。她见过官都成两次面,可以说是相识的。但都成进门后,她并没有理他,照样忙自己的。都成知道官家的女儿就都是这样,尤其如王主任这样的官家,要有架子的。心里气恨道:“等你老子退休了,我非把你赶出去不可。”他见那两间正房已经用白灰新抹了一遍,雪白干净。再走近一看,顶棚也重新裱了,地面也已用水泥碎石铺了,并重新抹了面,如新的一般。靠两墙的厨房也已建了半截,看起来没几日就要成了。官都成肚子里填满了气,心里怨崔所长道:“真是无法无天,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还让我来干什么?还要预算一下控制在三百元内?见鬼去吧!”他转身就要离去,这时才听见王主任女儿喊他的声音:“喂,你看这么干行吗?回头我再谢谢你们。”都成头也没回,嘴里只哼了一个“行”字便走。 崔所长听了都成的汇报,也无可奈何摇了摇头,看样子算是默认了。都成便不再追问此事,到时只要崔所长签了字,他便会付钱的,好赖自己入党之事还在人家王主任手里篡着哪。 工程队来了。工头姓许,名德安,四十多岁,黑黑的皮肤,一身健壮的肉。他来到都成屋里,低头哈腰敬烟恭维,像奴才似的。半天了才说出了先借一点生活费的事情来。都成见他那可怜的样子,便道:“你给崔所长打过招呼没有?”他两眼一瞪,愣里愣气道:“没有。”都成道:“没有我咋付给你哩?”许工头听了这显得有点熬煎,嘴里咕嘟道:“那咋办,我这会去哪儿找崔所长呢?中午让工人们吃啥哩?”说着,头上竟急出了一层密密的汗。都成见他那副可怜相,便道:“好吧,我看你们出门在外也是不容易,打个条就先拿上吧。”打发走老许,都成一个人在屋里没事,便站在窗前看街上的行人。这时,他发现芳莲骑着车子回家了,路过这儿时还朝他屋这边看了看。她今天穿一件红蓝相间的花格上衣,黑色裤子,裤子紧紧地贴着她的腿和臀,显出成熟女人丰腴的身段来。都成自小燕临盆都快一个多月了,一直过着禁欲的生活。这会儿见了芳莲不禁心里痒痒的。他洗了把脸,将胡子刮得净净的,喝了杯水便摔门而去。 刘芳莲正在择菜,见都成进了屋来,立刻停了手头的活,满脸的喜悦。她站起来,洗了手,泡了杯茶水端给他,笑道:“听说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我真替你高兴。”都成接过杯子道:“我的高兴劲儿早已过去了,母子俩回了乡下,就剩下了我一人在城里,饭也懒得做,东混混西凑凑,骗骗肚子。尤其是那寂寞,简直无法打发。”“那你咋不来?”女人瞄了他一眼道,“人家心里总是装着你,你却总不经意,说好的一星期来一次,这都有一个多月了,不见你的影子,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我不也是一个人吗?难道就不孤独?”都成见女人脸色有点异样,眼圈有点儿发红,便截住她的话道:“这我知道,我哪能忘了你呢。只是公事、私事搅得我丢东落西,这不是有空就来了。我出去多买几个菜,再带上一瓶酒,咱俩好好团圆一顿,真诚谈一谈。从现在到明早我哪儿也不去,只属于你。”芳莲听了“扑哧”笑道:“一个多月不见,想不到你真长了不少见识,也浪漫了。”说着便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十元的票子来。都成推开她的手,生气地说:“这你就真的见外了。”然后在她的脸上迅速地吻了一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轻快地出去了。 官都成买了不少的菜,够得上丰盛,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芳莲找来两个小酒杯,洗得干干净净,每人面前放了一个。都成斟满酒,举起杯子对芳莲道:“来,咱俩先碰上三杯,然后再边谈边喝。”芳莲一连喝下这三杯酒,辣得她龇牙咧嘴,便赶忙夹了一筷子菜送往嘴里,不料却呛了一下,憋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都成知道她喝得太猛了,便忙去替她抚胸捶背。女人待缓过神来,便转身搂住他的脖子道:“你真让我想死了,亲亲我。”两张沾满酒精的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粘粘糊糊地吮吸了半刻,这才松了手,重新落坐。 他俩喝了有将近半斤的时候,芳莲就有一点微醉的样子。都成便撤走酒杯,劝她多吃些菜。芳莲见没了酒,就起身要倒茶水,却站立不稳,差点跌倒了。都成一把扶住她,将她抱到床上,劝她躺一会。芳莲很听话,蹬掉鞋子,闭着眼仰面朝天,张开嘴大口大口地朝外吐着酒气。都成肚子还没添饱,这下见她平平静静的,便放了心,坐到桌前又吃去了。然而没等他动几下筷子,却听见这边“鸣鸣咽咽”地哭了起来,转身一看,芳莲虽还在那儿躺着,早已泪流满面了。 都成想,她不知又遇到啥不顺心事了,便坐到她跟前,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又是亲吻,又是抚摸,安慰了一番。女人止住了哭,坐起来,倚着他的肩道:“都成,我怎么是这么命不好的人呢?处处遭人暗算,时时有人欺负。长这么大了,就碰见你这样一个好人。我梦里都在后悔,苍天咋不让我迟出生些几年,好让我早点遇上你呢?这真气死我了,真正应了那句古话‘恨不相逢未嫁时’我今天就给你讲讲我的身世。” “我是一个从小就没了母爱的人。不到六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上边还有四个未成年的哥哥,最大的才十五岁。好心的乡邻见我父亲可怜,便纷纷劝说父亲将我送给那些欠孩子的爹娘,或让谁家养着,长大给人家做儿媳算了。我父亲死活不同意,就在我姑姑找好了人家前来抱我时,爸爸紧紧地拉住我,两眼哭得红肿,闷坐在院子里一句话也不说。这时我躲在爸爸怀里,在他后背上是三哥、四哥在无声地啜泣,大哥、二哥站在一旁默默地流泪。姑姑见了这场景,也说不成话了,把大哥和二哥拉在怀里便哭。哭声呜呜咽咽地把乡邻们也引来了。大伙看到这情景,也没有一个来劝说,静静地站了一排,个个两眼红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后来,爸爸抱着我站了起来,拉起姑姑,哽咽着说:这五个孩子,我养,一个也不送人。小莲更是她娘的心头肉,我舍不得。从此后,爸爸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把饭做好放在锅里,然后叫醒大哥,让他照看弟几个吃饭,再把我从沉睡中抱起,穿好衣服,然后步行十七八里地到县城里上班。父亲没有文化,当时在县政府食堂工作,干得是挑水、和煤这些杂活。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不论是三伏酷暑,还是数九寒天,一直到了我八岁上学的年龄,这时父亲才借钱买了一辆旧自行车,算是实现了半自动化,早上也就不用走得那样早了。但每天都是早上走了,中午再回来,吃过饭再去,下午再回。也不知是父亲无心再续,还是女人怕我们这个家,反正他一直未娶,独身生活者。二十几年过去了,我的父亲早已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弯了腰,满脸刀刻般的皱纹,花白头发。我的四个哥哥没有一个辜负了爸爸,他们小时候虽然没有吃饱过,没有穿暖过,大冬天赤着脚,穿着前露趾,后露跟的破鞋,蓬头垢面,但他们一个比一个棒,清一色的大学生。特别是三哥,是我们那儿十里八乡惟一的一个出国留学人员。上月他给我寄来一封信,信上说,四哥去信问他能记起妈妈的模样吗?他回信告他,你去问问爸爸,大哥和二哥,我只知道妈妈是个高个子,长形脸。三哥又说四哥况且是那样子,小妹你恐怕就没有印象了吧。妈妈一词在你脑海就成了一个概念——你、四哥还有我,一个永远也不太懂的概念。” 芳莲说到这里,早已满眼的泪,泣不成声了。她用手帕沾了沾泪,然后趿上鞋打开抽屉取出那封信交给都成看。都成且先不看那内容,但就一纸的蝇头小楷就让他自知不如了,简直天壤之别。 芳莲待都成看完,重新放回原处,喝了口早已凉透了的开水,接着道:“我的脑子不如四个哥哥,但却总想和他们比,复习了几年才考上省轻工业学校,学习做玻璃制品。毕业后我县没有这种行业的厂子,便就近分到这儿,谁知却进了狼窝。”说到这儿芳莲气愤的样子,看上去身子都有一点儿颤。“当时王主任,就是在前面住的那个,是分配领导组的成员。我去时是他接待的,说是让我过一段时间再来,可是一连几次都是这句话。眼看着同时毕业的其他同学都陆续参加了工作,我还这么在家坐着,心里便有点急。那天下着小雨,我就坐了几个钟头的车赶到这里。碰巧王主任要出门办事,他见我湿漉着头发,焦急的样子,便劝我耐心一点,说他过一会就回来,让我无论如何在他办公室等一下。谁知,他一下午都没回来,这一下可让我难受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下决心要走时,他回来了,笑嘻嘻的说事情太忙,脱不开身,问我吃了没有。我问他把我分到哪儿了,他却不回答,不紧不慢地说,先别急,我去食堂打些饭,等吃了再说。他打回饭后,我也不客气,反正肚子已经饿了,便吃了个饱。这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楼道里空旷的偶有一人走过,那踏地的咚咚声便会传过来。这时,王主任走到我跟前突然抱住我道,我想和你干那事。我一听,立刻一楞,顿时心惊肉跳,推开他道:求求你了王主任,我还是大闺女,还没嫁人哪,你以后还让我活不活?他一听这些,反锁了门,跑过来使劲地抱住我,乱亲一通,他见我要大喊,便立刻捂住我的嘴道:你喊吧,反正是没人会听见的,再说即使有人听见了,那样更会毁了你的名声,说你为了安排工作拉拢引诱我,你更无法在这个城市活下去。现在我给你说实话,玻璃厂都不愿要女的,嫌干不了活,我正低三下四的求人家哪!不行,我就不管啦,你想办法去吧。说毕,他放开我,站在一旁,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摆出一副打发我走的样子。我那时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办法,无路可走,便没有动,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哭泣。他见我屈服了,便拿来毛巾擦了擦我的脸,得意地说,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别把那看得太重了,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便将我推倒,剥了我的衣服。这一晚,他没有回去,反反复复折腾了我好几次,第二天,一整天我都没有缓过神,哪儿也不去,就赖在他办公室休息。王主任见我这样子,也有点儿怕,锁了门一上午都不敢进来。直到下午才回来,带回来了工作介绍信,让我明天就报到。我拿了介绍信,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市玻璃器皿厂。王主任就仗着这点功劳,从那以后每隔一个月便来来纠缠我一次,我也不避你,直到大前天他还来了。我那前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婚后才知他是个鸡肚心肠的人。我本以为嫁了他后,便可摆脱王主任的魔掌,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做一个贤慧的女人。谁知新婚之夜,,他没见红,便追问究竟,我如实相告之后,他从此便不将我当人看待,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有一次竟把我打得筋骨出了毛病,腿跛了半个月。当时我在车间,厂生产科孟科长是位三十出头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大学毕业很有才气,我一向对他很敬重。他见我一连几天腿不利索,问我咋回事,要不要请假,我均含着泪不回答,后来他请示厂长后便把我调出车间。那天下午下班后,我特地买了一条烟前去答谢他。进门后,他正在那儿不知写什么,我怕外人见了,便将门轻轻地关上。他先批评了我。后听了我的诉说后便很同情我,气恨恨地骂我男人。再后来是我不对,是我引诱了他,引诱他上了我的身。那次我才知道了什么是男女之爱,短短的十几分钟,我们爱得是那么投入,爱得是那么纯洁,那么不掺杂一点儿私心杂念,全身的。事完后,他很后悔,打自己的脸,我便劝他道:你不用自责,罪人是我,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的。然而在我离开他办公室时,却被厂里一名长舌妇看见了,她用异样的目光看我。后来厂里有些人就知道了此事,再后来传到他媳妇那儿,夫妻俩竟闹得要离婚。这下我坐不住了,我趁一个傍晚去了他家。正好他一家三口在吃饭,都紧绷着脸。见了我,他媳妇更是横眉冷对。我啥也没说‘扑通’便跪在他们二人面前,搞得他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我对他媳妇说:我自认也算一个正直的女子,这件事全是我的错,就那么一回,要打要剐我一人全当,你们俩可千万不要闹离婚。请你清醒,孟科长是位优秀的男人,你若要走和他离婚这步棋,你会终生后悔的,你若让他独身了,要嫁他的不止我一人。说完,我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了,后来见他俩和好如初,我便心安了。然而自己的家却破了,我成了寡妇,而且是一个名声不好的寡妇。现在又遇到了你,你无法和孟科长比,他是知识型的,才子类的。你是心灵型的,可靠类的。那个已经去了,现在就只剩下你了。我同样不会让你家庭难堪,只要你把握好就行。给我介绍的男人也不少,但我均拿他们和你比,和孟科长比,只要碰上合适的,我便会下决心离开你,割舍这段情缘,去做我的贤妻良母。” 都成听她这么说,心里竟没有一丁点儿的醋意,反而觉得她愈来愈高大了。自己不会做贴切的比喻,只有用时下电影上,报刊里常说的那个词“现代女人”来看待她了。 都成听她讲的这般合情合理,也语重心长地说:“姐,真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开明的女士。我听了真是受益非浅呀。真应了那句‘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的古话了。我打心底里祝愿你能找到一位和你一样才貌双全,心地善良,正直不阿的大哥。到时咱俩立刻断了这种关系,我做你弟弟,一种崭新式样的弟弟,洁白如玉,没有一丝污点的弟弟。企盼你从此另辟人生道路,永远幸福,去圆你那贤妻良母的梦。”芳莲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这仅仅的二两酒便让彼此的语言表达力提高了许多,不但听着舒服,就连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便轻轻地搂住他的头,深深地吻了一下道:“我的宝贝,此生即使不能如愿,能有你这样一个关心我、爱护我的兄弟就足矣!”说完便离开他的怀抱,显出一身的轻松,伸了一下腰,打了个哈欠道:“我肚子还不饱哪,光顾喝酒,还没吃哪。”说着便坐到桌旁,大口大口地吃去了。 饭后,天空落起了蒙蒙细雨。都成也不去所里,留下来陪芳莲玩。他俩找来一副扑克牌,玩起了争上游,每局赢家在输家的脸上贴一张纸条。都成今天手臭,整整一个下午,脸上的纸条是撕了又贴,贴了又撕,惹得芳莲前仰后倾,大笑不止。傍晚时分,雨大了,淅淅沥沥的。都成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说两个人都没有真正地深深地享受过恋爱的滋味,今晚就像电影里演得那样,模仿一次情侣雨中行。芳莲找来一把伞,他俩整了整衣裳,理了理头发,便锁了门,紧紧地相拥着上街。都成将伞盖压得很低,是怕被熟人碰见,踩着湿淋淋的柏油路,说着不着天际的悄悄话,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电影院广场从来就是个热闹的地方,雨天也不例外。他俩走到这儿时,大喇叭里吆喝着武打功夫片《少林寺》就要开演,看看再没有别的好去处了,便买了两张票,随着人流进去了。他俩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前边有好多对恋人。影片一开始,灯光便暗了,原先那紧挨着的两个头便有一个不见了,倒在了对方的怀里。芳莲也入乡随俗,到了山里唱山歌,一头靠在都成那宽厚的胸膛上。他俩一会儿抚摸,一会儿亲昵,看了不到一半便觉没劲退了场。依然像来时那样,只不过是没走原路,换了另一条街,绕了个大圈子回了芳莲家。 喝了两杯热茶,都成见芳莲洗罢脸过来,淡粉色衬衣藏不住那两只挺拔的乳房,颤悠悠得像两只小兔子。他不禁拉住她,伸手插进去抚摸了起来,那细腻柔嫩的肌肤,硬而富有弹性的乳头引逗得他心神不安。女人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两手抚住他的头,两眼饱含着那种怜怜的关爱在专注地看着他。都成抽出手,迅速洗了手脸,冲掉那雨的泥腥气,关了屋门,拉严窗帘,一把抱起女人,双双躺倒在床上。两人紧紧地抱着,双唇贴在一起,忘我得亲吻,好像这世界上再没了别物。万籁俱寂,双方都能听得到对方那“冬冬”的心跳和感受那肚子有节奏的起伏。半个钟头过去了,他俩总算从缠绵中觉醒了,张开眼,不觉相视一笑。这也是一种力气活,两人都觉得浑身燥热,便脱光了衣服,散散那热气。芳莲躺在那儿,简直就是一副传世的仕女图,就像《登徒子好色旦武》里说得那样:增一分则太高,减一分则太矮,著粉则太白。线条清晰,凹凸分明,抚去光滑如锦锻,按上去感觉如凝脂。再看那神秘处,像一池波光嶙嶙的湖水,岸边芦苇丛丛,湖中银光闪闪,是诱人的风景。都成看得头发晕,心发急,下身膨胀得像一支拉满的弓。他虽然肌肤黑了一点,但却是一身强壮的腱子肉。他俯下身在女人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算是拉开了序幕。女人闭了眼,两条圆润的腿柔情地分开,都成扬起自己那小斗士,朝那漩涡处一头扎了下去。 微风渐起,细波起伏,慢慢地狂风卷来,巨浪滔天,一个浪头便是一朵迷人的花,大浪震撼着河床,将戏水者托上来,沉下去。几番拼搏,声声呼唤,两人总算从狂热中平静了下来,仰面呻吟着,感受那发泄后的快感。 第二天一大早,芳莲便把都成从酣睡中推醒,她要上班去了,吩咐他等一会儿离开时把门锁好。都成睁开疲惫的眼,一听说她要走,便立刻清醒了,快快穿好裤子,和她一起出了门。天空中还在飘着蒙蒙细雨,温润的空气新鲜得沁人心扉,远处近处都还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中。都成先出的门,他左观右看,见四下里没人,也顾不上和芳莲告别,便幽灵一般轻轻地窜回自己家。 赵还生昨天上午和郭燕斗嘴,生了一肚子气,本想晚上到同学那儿散散心,不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便闷在屋子里无所事事。书拿起来又放下,一点也看不进去,便躺到床上瞪大两眼想心事。想起郭燕上午那模样便一肚子的气。一转念又想起夏蓉生了,便浑身得舒服。他就这样一个郭燕一个蓉生,忽而生气忽而舒服地去睡了。今天一大早便无了睡意,早早起床坐在桌前看书,这会儿觉得肚子难受,想上厕所,刚要开门,便听见隔壁都成那门“叭”地一声响,也不知是出去了还是回来了。他轻轻开门出去一看,见屋子里灯亮了,是回来了。他匆匆去了厕所,回来时刚走到屋檐前,便见都成门前站着一个人,打着两伞。他便缩了回去,只露出个耳朵在偷听。是个女人的声音:“看你毛手毛脚的,裤头都忘了穿了,笑死人了。这要让你媳妇知道了,还不闹个天翻地覆。回屋吧,我走了。”还生伸长脖子,瞪大两眼细细地辨认这个渐渐远去的女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丝毫认不出来,只觉得有点面熟。心里便对都成那模模糊糊的认识开始逐渐明晰起来了。 赵还生蹑手蹑脚地回了房,大气不敢出,静静地坐到桌前看他的书去了。天彻底亮了后,他才洗了脸撩开门帘让室内换换空气。雨已经停了,街上是匆匆忙忙的上班者,他端了牙缸蹲在门前的台阶上刷牙。这时崔所长早早地骑着车子来了,他刚将车子放稳,便对还生道:“还生,你一会去一下刘书记家,对,就是从建委退休的那个。刘书记准备退房,让给他妹子住,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去看一看,将手续倒过来,把住房证换到他妹子名下。”还生满嘴的牙膏沫,点了点头,拿水濑了濑口道:“行,我吃了早饭就去。”刘书记患有骨剌病,行路特别得不方便。自家的新房也已建好了,比起这房要宽敝得多。子女们都很孝敬,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他,便要他搬回去住。刘书记却惦记着自己的妹子家住房紧张,有心让与她,前几天托人给崔所长说了情,崔所长总算点了头,这下才放心了。这两天哪儿也不去,备好烟茶单等着崔所长派人来办手续。 还生进了刘家,打了声招呼,径直朝屋内走去,掀开门帘却让她吃惊不小,楞在了那儿,心跳加快,神情紧张。夏蓉生坐在沙发上,见了还生,便瞪着一双大眼盯着他,脸上似有一层红晕。刘书记吃力地站起身子招呼还生坐下,还生这才回过神来,小心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满脸迷惑得问蓉生道:“你怎么也在这儿?今天不上班?”蓉生亮着那大眼,瞟了一下刘书记,笑道:“我咋不能在这儿?这是我舅舅。”说着便“咕咕咕”地笑了起来。还生这才清楚了,摸了摸头,领悟道:“这么说原来是你家要来住!欢迎,欢迎。那咱们以后打交道的时间可就长喽!”蓉生见他那兴奋的劲儿,便婉尔一笑。刘书记将自己那住房证拿与还生。还生看也没看便装进了兜子里,成竹在胸地说:“没问题,你就放心吧刘书记。”继而转向蓉生,“随便哪天,你来所里取证就是了。”他接过蓉生端来的茶水,轻轻地呷了一口,便又款款地放下,和他俩谈了几句客套话,就转身离去。 大约过了半个月有余。这天上午是交房费的时候,还生坐在桌子前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租房户三三两两一拔接着一拔的来,直到将近下班,才轻松了下来。这时包工头许德安来了他屋,贼眉鼠眼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对还生道:“小兄弟,我已和崔所长说好了,让我在你这儿支一张床将就上一个月,你看放哪边?”还生是个整齐洁净之人,房里虽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但却干脆利落,窗明几净。再一方面,他现在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有利于自己学习,有利于自己谈情。他听了老许这么一说,心里便不高兴,阴沉着一张脸道:“不行,根本不行,你就别打我这儿的主意。别说你,就是崔所长要住也得打个问号。”许德安见他这副模样便不敢多言,本以为搬了崔所长的面子,便会随心愿,这下可好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出门见崔所长正要回家,便低声诉苦。崔所长一听是还生不让他住,便双手一推:“人家不让住,我也没办法。”说罢便走,老许无奈,只好沮丧而去。 还生整理了桌子上的票据,正要洗把手脸,这时门轻轻地开了,露出一条拇指宽的缝,一个眼珠子在那儿闪了一下,“咳“的一声,夏蓉生便轻盈地挤了进来。还生一见,刚才那一肚子的气立刻全无,浑身得激动,他立刻拉了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哟,蓉生,快请坐。”便去泡茶。一端暖水瓶,才知是空的。便快快地去了都成屋,将他那壶开水端了过来。“下班了?”还生泡好茶,放在她跟前问。蓉生脸上挂着笑,神秘地说:“今天就没去,让你那好朋友一个人顶班,你总不怪我吧?”还生听她这么说,便不在乎的样子道:“什么好朋友,一般化,一般化。我认为你才应该是我的好朋友哪!”蓉生听了,脸上忽地闪过一片红晕,忙端起杯子小喝了一口,这才说:“你真会开玩笑,我哪儿能与人家郭燕比呢?人又好,又心灵手巧。”还生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并猜测她对自己感觉还挺不错,便道:“先不谈这些,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你肯赏脸吗?”蓉生见他那企盼的眼神,便道:“看你多客气,给我家办了这么大的事,怎能让你请客呢?我请。”还生一听她允诺了,便高兴地一拍手道:“好,就这么办。你请客,我结账。”他见蓉生又要争说,就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道::“再别多争了,如果觉得这样不妥,机会有得是,下次咱们倒着来。”蓉生笑了笑没再言语。还生弯腰打开抽屉,取出那住房证,递给她。这一瞬,离她很近,他闻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芳香,那青春的气息,感到了那种令他欲醉的体热。蓉生接过住房证,细细看了看,然后放在衣袋里,站起身子道:“走,咱俩吃水饺去,行吗?”还生随口附和“就这样,听你的。”便从收来的房费中拿了几张票子和蓉生并肩去了。 饭店里客人不多,稀稀疏疏的,他俩捡一个较幽静处的桌子前坐下,要了两个菜和半斤散装的甜葡萄酒,边喝边谈了起来。蓉生谈起了她的家庭。她父亲是当兵出身,当年,母亲生她时,正随丈夫在成都,便给她起了蓉生这个名字。母亲在本市的纺织厂工作,过了十几年的两地分居生活,直到去年父亲才转业回来,在市检察院工作。她高中毕业后,待业在家,父亲回来后托人给她找了现在这份临时工。她下边还有两个弟弟正在读书,一家五口便挤在母亲厂子里两间狭小的宿舍里。这次她舅舅将房子让与她家,可算是帮了大忙,全家人都异常得高兴。 蓉生喝了两小口酒,便受不了那微甜微苦的滋味,将杯子里全部倒与还生。看着他道:“这次找房也多亏了你,可以算是功不可没了。”还生见她那专注的眼神,便认真道:“这都是应该的,自从我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你,心里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为你做点事。这次天随人愿,总算让我心安了,还谈什么感谢,功不可没?我才应当感谢哪,让我心想事成。”蓉生听得心热,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也起了红晕。还生见她这样,便轻声道:“说心里话,能凑个空闲咱俩看场电影吗?”蓉生身子微微一震,抬眼道:“那当然可以了,就担心你敢不敢和我去,你就不怕郭燕生气?”还生一听,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一个单身汉,这是我的权利,她生哪门子气,我又不是她对象,她犯得着吗?”蓉生见他说着竟有些激动,便觉得自己像是说错了话,但内心却是甜甜的。笑道:“我还以为你俩处对象哪,不是这样就好,不然说真话我还不敢和你去哪。”蓉生绕弯子表达了自己意思,还生当然听得明白,心里很是痛快“咕嘟”一口咽下那杯酒,但等着吃那饺子。 饭后蓉生要直接去上班,便只好就此分手。他俩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招手,眼里全是依依惜别的神情。 还生刚刚到了所里,就碰见都成在那儿大声责备许德安。许德安长得虽黝黑粗壮,这会却不得不低三下四,哈腰点头,唯唯诺诺了。都成发泄完自己的火气,便和声悦色地拍着还生的肩道:“你小子本事还真不小哪,又结交了一个漂亮妞,我看那模样,起码比郭燕要强十倍。你可别脚踩两只船,最后河里翻。”还生笑着道:“哪能呢,一个高中的同学,今天见了面,免不了谈起了上学时的事。”他不加考虑地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言。都成听了诡秘一笑,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下午你哪儿也别去,我给你谈件重要的事,不然你后悔莫及。”说罢便忙他的事去了。还生听得如坠云里雾里,半天猜测不到是何事。见自己门前住房户正等着交款,便不去想它,回了自个儿房办正事去了。 还生忙完收款后,见都成也闲了没事,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东张西望,便把他请了进来。都成进屋后直截了当地说:“我下午刚上班就听崔所长说他侄子要上大学深造,并在我面前将侄子夸了一通。他侄子在工业局当通信员,也是顶替的,和你一样。人家局里把他给报上去了。我看那阵势,估计是定了。你可不敢再马大哈了,得盯紧点。”还生一听,竟急出了一身细汗,失声道:“那可怎么办呢?我怕是耽误了”说着便心慌意乱地在屋子里兜起了圈子。都成见他那样子,自己也没了注意,便坐在那儿寞不作声。还生踱了几个来回,便道:“不行,我得去找一下郭燕她爸,不然就完了。”说完便走,也顾不上了其他。都成只好替他锁了门,回自个儿屋去。 郭燕一家正在吃饭,见还生来了,都显得很热情,又是招呼吃又是招呼喝。还生哪有心思去吃,急不可待地将上学之事说了。郭部长早就知道还生的心思,也更清楚他与自家闺女的关系,便安慰他道:“还生呀,这事你也别急,急也没用,待明天我上班给查问一下有关部门,争取给你弄一个指标来。”还生听了这,才定下心来,喝了两碗稀粥,和郭燕爸妈谈了一会儿话离开。 郭燕出门送他,便一起来到他屋子里。一进门,还生便抱住她吻了一通道:“我的心肝,这段时间想死我了。那天是我不对,惹你生气,今天给你赔不是。说着便又对准她的额、她的眼、她的唇亲了一番。女人都是这,好话一听,热唇一暖,便啥也忘了,显得很大度,不计前嫌。郭燕轻轻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嗲声嗲气道:“坏家伙,再不来找我,我就要寻你算账了。”两人便同时“咕咕咕”地偷笑了起来。 他俩坐在床上一边玩着扑克牌,一边说着亲昵话。还生反正三句不离本行,要她催她父亲为自己办上学的事,郭燕一个劲地应承:“知道,知道。我盯着办还不行么?”看看时间不早了,还生便将她紧紧地抱住,四条腿彼此缠绕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吻得万物无声,口干舌燥,这才起得床来,相拥着将她送回家。 郭部长上班后立刻打了一通电话,才知道有带薪上学这回事,可政府办没有指标。后经打听得知建设委员会还有一两个指标可以活动。再想想还生这管房子的好赖和建设也能沾上点边儿,便用老脸加地位替他要了一个,然后亲自去了王主任那儿,把此事办妥。前后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便让还生了却了此生心愿,弄了个省建筑工程学院在职职工进修的名额。消息传到所里,全所人员都替还生高兴,吵闹着要他请客。崔所长更是吃惊不少,这小子哪门的路子,竟然让政府办点了名让他上学深造! 还生这段时间极尽所能,哄得郭燕团团转,又借查房看房,抽个空便往蓉生家里去,尽力和她拉近彼此间的距离。这天晚上他约了蓉生看电影,但又怕他俩相跟着被郭燕发现,便在蓉生家门前不远处的一个路灯下等。见她出来后,拍了拍手,招呼她从另一条街去了影院。 电影已经开演了,还生没了看的心思,便和蓉生一起溜达着去了市体育场。这里一到晚上,特别是夏天的晚上,就如同闹红火一样热闹。跳舞的,练剑的处处皆是。他俩沿着足球场的边缘一圈一圈的转,这里没人,更无打搅,连彼此间那细微的呼吸都能听得见。还生见蓉生紧跟着自己只顾低头散步,一句话也不说,便想打破这局面,找个话题来,可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忽然一个念头袭上心来,他胆子竟然大了起来,拉住她的手,声音颤着问:“蓉生,不管我说得对还是错,你都听好,千万不要错怪我,更不要骂我,行吗?”蓉生听了,似在思考,沉默了片刻,便以既亲昵又责怪的口气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要怪你,就不跟你来,还男子汉哪。”还生听了她这么一说,内心受到鼓舞,便道:“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心便被你拿去了,脑子里整天想得都是你。我爱上你了,想和你处对象,想让你以后做我的媳妇。今天若再不说,以后便没机会了,我要去省城上学了,一去便是三年,我等不得。”蓉生听了,暂时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突然扑进他怀里,依偎在他胸前,仰着脸轻声道:“傻样,你还看不出来。”还生心头一热,不由得抱了她一下,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还生接到入学通知后,先是礼节性地去了趟郭燕家,一是深表谢意,二是算作告辞。郭燕虽想和他单独坐一会,但却被他以种种理由搪塞过去了。临走前一天中午,还生邀上崔所长,官都成像模像样地吃了一顿,算是喜请了。然后晚上去蓉生家。蓉生爸只知道他是房管员,为自家换房帮过忙,并不知道他和女儿的这层关系。他显得很热情,听说还生要上学,便将自己那枝心爱的英雄牌钢笔送给了他。还生坐了一会儿,如同一个工作负责的职员,告诉她家以后住房上有啥事找所里的官都成就是了,那是他的一个好同事。一番家常话后便告辞,蓉生出来了送他,站在路灯下,还生握住她的手:“我走后,请你多珍重,我会常来信的,时刻想着你。”蓉生点着头,上下唇使劲地咬着,眼睛里闪着亮亮的泪花。 都成将还生送上列车这才往回走,临出站口,他见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孩子那亲昵的模样,便想起了小燕和儿子。好长时间没回家了,也不知母子俩咋样,小家伙变了没有,他便打定了回村的主意。他骑着车子还没到所里,就远远地看见许德安像一个等娘的孩子一样站在台阶前翘首张望,这下见了他,便奔了过来,献上一只烟道:“好我的大会计,可把你等来了,你看能不能解决一千元?”都成心里急着回村,便没好气地说:“后天再说,我要回家看我娃,现在没工夫。”许德安听说他要走,赶忙拉住他的袖子祈求道:“求你了,万万不可。你看这七间主体框架都起来了,也该给大家伙发点工资了,要不然,都乡里乡亲的,他们要责怪我的。”都成见他那可怜相,便松了口,“那等一下,我去买袋奶粉,回来给你到银行取款。”许德安听了,说了声:“你等一下,就十分钟”便飞奔去了。不一会儿,便提来一大包的东西。他破费了六七十元,买了不少的奶粉、白糖还有玩具,一并放在都成桌子上。都成要给他钱,他哪儿敢要,俩人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两下便作罢。都成开了一张现金支票交给他道:“我现在是一门心里要回家,没时间,你拿着自己去取吧。”许德安接过支票,笑眯着脸道:“老弟,你看还生那房空着,就别让我一天两趟几十里地的来回颠了。再说眼下这室内活也是个细活,我得盯着点。”都成想,反正这房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拆了,还生自己的东西也带走了,他也不可能再住了,还不如趁机会做个顺水人情,就把钥匙给了他,吩咐道:“那桌子、柜子你可不要乱动。”许德安接过钥匙,喜得笑脸全是纹,点头道:“那你就放心吧,就我自个儿住,别人不许来的。” 都成进了家门,小燕正在院子里晾尿布,见了他,便大声道:“你可回来了,看小家伙干得这活。”说着便指了指那干柴上面摊着的那一片片湿尿布。都成见小燕白了,也比以前胖了。进了窑洞再看小家伙,瞪着两眼,圆乎乎的,伸胳膊踢腿,都成摸他的屁股,捏他的小腿,看也看不够,眼睛里全是慈爱与柔情。 这几年,农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老天也来凑兴,连年得风调雨顺,农民手里都有存款,日子也好过了。都成他爸是个相信自然的人,他认为母奶是最好不过的婴儿食品,他又是厨子,就那平常的东西在他手里便变了花样。把小燕和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他见都成提了那么多的奶粉,便生气,不让孩子喝,送到村里的一个小商店寄卖去了。 都成在家停了一整天,他见小燕也能适应家里生活,和门前门后的年轻媳妇、姑娘们也处得熟悉了,很是放心。临走前,他对小燕说:“你就安心在家坐着吧,我这段时间忙,不一定能常回来。所里后边那排房子才上了梁,等凑和着能住了,就要拆咱现住的那排房。等到明年,孩子一岁,开始学着走路了,所里的房子也就全建好了。我想,到时咱不住楼,就占后排靠北边那三间。”小燕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听了后,便说:“去吧,家里挺好,你不用替我和孩子操心。工作忙,事情多,可千万别给人家出错。” 都成回到所里,心情很是彷徨。想想小燕那纯情的人儿竟搭上了自己这个在外沾花惹草的孬种,便觉得人家确实太亏了,自己也确实算不到好人数里,在脸上轻轻地了两下,算作自责。可他也知道自己见了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心里便急燥,便想干那事,什么都可以忘到九霄云外,更别说什么良心,什么道德了。都成觉得自己这恐怕是一种病,一种无法治愈的病。 『8』第八章 崔所长这几天心情忧郁,总是一副闷闷不乐,愁眉不展的样子,来到所里一张阴沉的脸吓得别人也不敢问他。这天上午,他背着手进了后排那新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不知找了些什么毛病,出来后把站在院子里正对工人们指手划脚的许德安骂了个狗血喷头。发泄完火气,这才回了自个儿房。 官都成早两日就看出了崔所长的郁闷,心里想着可能是她老婆的病又出现了什么意外了,思想熬煎。这下见他进了房,便小心翼翼地叩门进去,还未等他开口,崔所长便招手示意他坐在对面。崔所长扔给他一支烟,长叹了一口气道:“真让人没有办法,尽出难题。前五六天王主任就找我说了,让咱这儿工程队抽七八天时间把他家的门楼建一下,你看这不明白着……,让人家左右为难吗?”都成听了,深吸了两口烟,食指在桌子上抠来抠去,也抠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崔所长见他不言语,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朝前倾了倾身子道:“都成,我看这样吧,我就把这事推在你身上。今天下午他又要找我,到时我就说所里搞建筑这事分给你管了,让他找你行了。你就自己拿主意处理吧,不论如何我都不怪罪你。”都成想了想,干脆道:“就这样吧,崔所长,王主任是咱上司,是得罪不起的,可这又是个违法犯罪的事儿,你为国家工作了一辈子,眼看就要退休了,不能让这事搅得寝食难安,我就担着吧。”崔所长听他这么痛快地应承了下来,心里才算一块石头落地,站起来在房子里踱了两个来回,然后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医疗报销条给了都成道:“半年了,我这吃药打针输液还没给人家诊所结算过呢,这两天来家催账了,一会儿得把钱给带过去。”都成接过条子,竟有六百多元,他知道保险柜里不够,便站起身来道:“手头可能不够这个数,我去银行再提点。”崔所长便点了点,再没有说啥。 果然不出所料,下午吃过晚饭,官都成正要刷洗锅碗,王主任来了。他慌忙洗了手,敬烟,泡茶。王主任先聊了一会儿闲话,说了些都成入党的事情,又问了问所里的工程进展情况。然后进入正题道:“我想用咱这边工程队把我家那门楼建成,你看这事可办不可办?”都成因有思想准备,再加上求官心切,便不加思索地说:“那有啥不可,王主任你尽管用就是了。只要你那边看准了日期,就是这边暂时先搁上几天也没啥。”王主任听了这两句话,心里觉得还可以,再想想崔所长,哼哼哈哈得瞻前顾后,处事犹豫不决的样子,觉得他确实应该提前退休了。都成见他那杯子里水少了。又要去添,王主任挡住他的手,站起来道:“我也不坐了,就这事,大后天一早我在家里等你,你把活安排好就是了。”说罢便走。都成痛快地应诺着,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再说都成虽然嘴里已经应诺了王主任,但心里却没个底,第二天崔所长一来,他便将此事说与他。崔所长听后没有表态,只是说:“你看着办吧,别让太多的人知道了。”都成出了崔所长房,便把许德安叫到自己屋,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许德安他不管这些,只要给钱就行,,便向他保证抽几个手艺高一点的,只消半月时间,便可完工。都成这才放了心。 还生来到学校,待安顿好之后,便立刻给蓉生写了封信,他怕信寄到医院后,被郭燕发现,便不敢在封面上写自己的祥细地址,只写了“内祥”两字。在这第一封信里他确实饱含了感情,叙说了自己对她一见钟情后,如何倍受相思煎熬,如何与她在梦中规划未来的一幕幕情景。现在真诚的相爱了,那孤独的心总算有了落脚的窝,那火般的热情总算有了燃烧的港湾。然而这一切都太短暂了,遥遥的三年学期,将给他无尽的思念,他除了学习之外,惟一的企盼便是每个星期能收到她的一封来信,便会如见了真人一般,心儿满足,饭香觉酣了。 夏蓉生收到信后,因封面没有署名地址,当时还不知是谁的,便当着郭燕的面将它撕开了。还未完全展开那纸,便一眼看见了那“亲爱的蓉生”几个字,立刻脸红到了脖子根。再看郭燕,似乎她还没发现什么秘密,正在那儿若无其事地站着。蓉生立刻叠了这信,装入口袋,尽力恢复常态,假装没事的样子,撕了几片手纸出去。她出了门,见到处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竟没个僻静处,便去了厕所。这里虽然气味不好,但却安静多了。她蹲在那儿,展开信,字斟句酌,一连看了几遍,她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心跳,似像还生就在眼前,在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在亲吻着自己的双唇。直到双腿觉得麻酸后,才叠了信出来。还生这首封热辣辣的情信让蓉生蹲在那臭哄哄的卫生间里给享受了。 蓉生回家后,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她母亲见了,笑问道:“今天碰到啥好事了,看把你乐得那个样。”蓉生“嘿嘿”一笑算是回答了她。晚饭后,父母去舅舅家了,她一人坐在房里把信又看了个够,然后拿来笔,铺开稿纸,给还生回了一封用自己的情,用自己的心写成的信。 从第一封信开始,还生和蓉生便都有了一种责任,那就是无论如何,每个星期都得互寄一封信。哪怕是一些粗茶淡饭,生活琐碎之类的话语,也觉得是亲切的。 崔所长和都成也都接到了还生的信。崔所长知道还生在外学习不容易,一切都得花钱,便对都成道:“咱所里稀稀拉拉这十个人,出了这么一个大专生,也算是所里的一个好苗子吧。我看还生的工资、福利这些就不要参考外单位了,和咱们一样,全发了吧。我也知道,他母亲常年有病,家庭条件也不太好。”都成当然没有意见,点头道:“那是,那是。等还生放假回来,我一定把你的好心善意说给他,让他清楚你崔所长对他的支持与关爱。以后就是发迹了,也别忘了你这份情。”崔所长听了,笑着说:“在我眼里,他还是个孩子哪,不过能看出来,这娃聪明,有心计,是不会久居人下的。”都成听了这句话,心里竟然有点儿不是滋味,觉得还生以后就是和自己夺权夺利的人,便道:“但愿他是个有良心的人,咱们也就心满意足了。我这儿没问题,每月按时将工资给他汇过去就是了。”崔所长这几天见许德安不露面了,工人也少了,估计是去王主任家了,便低声问道:“王主任那边开工了?”都成伸开一个手掌:“都五天了。”崔所长点了点头,便没再说啥,看看墙上挂钟,也快到午饭时间了,便起身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家。 他俩正要出门,王主任兴致勃勃地来了。崔所长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不知他又要办什么事了。王主任笑着和他俩握过手,这才道:“早就想和你俩喝几盅,可总是抽不出空闲来,政府办那边整天都有千头万绪的活,搞得人焦头烂额。今天我也豁上了,不去管它,只管来喝酒。”崔所长想推辞,但却说不出口,只得和都成一道随他去了市招待所。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几圈过后便都开始晕乎了。人一喝酒便胆儿也大了,话头也多了。他几个又一番称兄道弟,叔侄亲密后,大概都多了,王主任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都成和崔所长都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在云波雾海中,哪还能正常走路,两条腿像软泥。服务员见是王主任领来的客人,便喊来两个力气大点的男服务生,将他俩连扶带背送进一间客房。 下午六时许,官都成才醒来,但却还伴有阵阵的头疼。再看崔所长拉着长酣,呼呼大睡,便轻轻推他醒来。崔所长一看时间不早了,立刻起身要走,都成本还想再歇一会儿,这下也只好跟了下楼。崔所长走后,都成一个人站在街上不知所向,肚子里阵阵难受。这时许德安骑着车悠闲着过来,他见都成在那儿站着,脸色泛青,便赶忙停了车子,还没问话就被那酒气冲了个明明白白。他拉住都成的手问吃了没有,都成摇晃了一下身子,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再也不多喝这酒了,这里边的滋味可真难受。”许德安知道这是酒精在作践胃,自己也曾受过这份罪,便道:“走,我带你喝两碗鸡蛋馄饨,解酒我试过,挺管用的。”都成咋一听馄饨,便来了食欲,坐在许德安的车后去了那家赵还生与夏蓉生第一次吃饭的店里。 饭后已是夜色朦胧了。夏天昼夜长,八点多了才能完全黑下来。都成这下肚子舒服了,也不去坐许德安的车,将他打发走,自个儿背了双手,溜达着朝回走。街灯初放,还没有完全亮开,给人一种昏黄的感觉。三三两两的人群都是一种悠然自得的神情,有的摇着扇子,有的窃窃私语,更有那年轻男女借着这昏暗搂腰搭背,摩面擦耳。都成看着,心里便产生了冲动,想起了小燕,想起了芳莲。小燕现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去芳莲那儿吧。已经有近半个月没去过啦,今天正好借了这酒兴去会会她,发泄一下这十几天来的压抑。 他慢腾腾地就要到西街口了,这时派出所那户籍员杨云哭哭啼啼着走了过来,他想上前打声招呼,却又觉得此时不妥,便任她抽泣着走过去。一拐弯才发现她家门口站了好些人,一打听知道又是夫妻打架了。院门敞开,满地狼籍。都成早就知道这对夫妇感情不合,同床异梦,吵架斗嘴是经常的事,但还未听说动手打过,今天看这阵势,再听听那些人的言语,估计这婚姻恐怕是走到尽头了。他扭头正要走,却突然发现芳莲正与一个男人相跟着走了过来。过了杨云门口,那男的便走了,芳莲也凑到人群里听热闹。那男的四十岁左右,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像是个文人,就连那走路都是脚步儿轻轻,腰板儿笔直,目视前方,从不左顾右盼。单从那外表上看就与芳莲这伶牙利齿,风风火火的性格格格不入。芳莲这时也看见了都成,便挤到他的身后,在他的腰里掐了一下。都成心里明朗,但还装作不知,吃惊地回过头。芳莲白了他一眼,便返身离去。都成自然心神领会,待她走远了,这才尾随而去。芳莲进了门,关了屋内的灯,躲在院门后准备吓都成一着,都成推开门,见屋内屋外黑灯瞎火的,便嘀咕:“搞什么名堂,明明见她回来了,难道没进门,去别家串门了。”说着便朝后退。芳莲见他要走,便扑了上来,一下吊在了他的脖子上,没鼻子没眼得亲了几下道:“怎么,准备打退堂鼓了,我也想浪漫一下,给你个黑咕隆冬的惊吓。”这才松了手,反锁了门,紧紧地抱了他的腰,拥着回屋。 拉亮电灯,地上明显地扔着几根烟头,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芳莲见他那狐疑的眼神,便依偎在他胸前,抚弄着他的衣扣,仰脸盯着他道:“人家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今天来家里坐了坐,刚走。”都成听了,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丝不痛快闪过,但还是笑着祝贺道:“只要是个好人就行,我真心地祝福你。”芳莲见他并无醋意,心情倒还平静,便泡了杯浓茶道:“趁热喝上几杯,解解酒,看你那满嘴的酒气,呛死人了。”都成这时也觉得口干舌燥,大概是酒精烧的,便坐到桌前,也不管烫嘴不烫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去了。芳莲擦了一把脸,坐到床沿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便道:“这人姓贾,今年三十八岁,是个无线电工程师,在市电台做技术员。前妻在商业局工作,听人说是售货员,长得挺漂亮,思想开放,去年跟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富商去了深圳,做大生意去了,今年初回来跟他离了婚,并把女儿也带走了。老贾是个老实人,有一肚子的文化,听说在单位里是个顶呱呱的技术骨干,只可惜这婚姻不顺,弄得现在孤苦伶仃,挺可怜的。”都成听她那口气,估计这婚事十有八九要成,便欣喜道:“这样就好,遭受过婚姻挫折的人,更会珍惜这第二次爱情。他只比你大六岁,也算般配,况且他那工作也不错,只要交往交往觉得称心,就可以定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芳莲听后说,“我不愿在那厂里干,准备另调个单位,好重新做人,摆脱那些闲言碎语,远离那些怪异的眼光。王主任答应把我调到市土地办。如果可能的话,我准备在即将去新单位前把婚结了,那样刚好一点。你认为如何?”都成听着只顾点头说好,再看她这会儿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也便没了邪念,喝了几杯茶,竟站起身子要走。芳莲见他这样,立刻上前抱住他道:“不许你走。在结婚以前,我是自由的。都成,我是妇人,不是姑娘。我不嫌丢人,我有性的欲望,我渴望和你做爱。人都是肉长的,谁没七情六欲?那些故做姿态,扭扭捏捏都是虚伪的,她们的骨子里和我一样的。”都成听了她的理论,自个儿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自知文化功底太差,惟有这一身棒肉了。便一躬身把她抱了起来,也不觉着累,使劲地吻去了。 芳莲因对老贾满意,加上又谈了一下午的悄悄话,心情儿舒畅,这会儿又被都成连亲带抚,一时竟弄得性起,她潮红着脸,喘着气把都成拉倒在床,伸手便插入他的裆间,把那尘根揉来捻去,自个儿一件件剥了衣服,踢掉内裤,都成朝那幽穴中探去,竟沾了一手的精液,还没等自己动手,女人已将他那裤头退至膝下,单手托着那尤物在抖动。他也顾不上关灯拉窗帘,翻身照着那诱人处便冲了进去。中医学上忌讳酒后房事,那样伤肾,这话一点儿也不假,都成今天不论怎么咬牙,怎么憋气,但却总觉得它硬度不如往常,“吭哧,吭哧”弄了将近一个钟头,反把那本来就黑的脸憋成了猪肝,才无力地射了。这下一点气力也没了,直挺挺仰躺在床上歇息去了。芳莲也感觉到他今天弱了一点,但时间却长,有一股子韧劲,给了她好几次的高潮。她这会儿满足了,但并不觉得累,便枕在他肚皮上,逗那货色玩去了。 芳莲独自玩了一通,见都成恢复了精神,又觉得两人赤身裸体的不太雅观,便拉了灯,让黑暗掩盖这一切。她枕在他那粗壮的臂膀上,一手揽住他那厚实的胸,似有无限的安全,轻轻地吻了他一下,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那次王主任来我这儿后,我心里气不过,便去了政府办,可把他吓坏了。他一个劲地求我千万别大吵,有条件尽管提。我想了想,反正厂子里把我贬的一文不值,简直跟那荡妇没什么两样。女人们都躲着我,背地里说三道四;男人们用诡异的眼光看着我,指指点点。我若是一个窄肚肠的人,早已不知死了几次了。我便要求调动工作,如果不依我,我就无所顾忌了,破罐子破摔,搅他个鸡犬不宁。这王主任确实是怕,嘴唇也青了,哆嗦着一个劲点头答应。这家伙还真有能耐,事情果真有了眉目。那土地办的李主任我也见了,他说王主任是他多年的老交情,不知道还有我这一位姨妹要调动,要是早说,早就调妥了。听他那口气,估计过了公历年就能上班。那调动令现在还在王主任手里,这老色鬼还在打我这身子的主意。我有时候夜里睡不着,便偷偷地哭,起床后枕巾总是湿了一大片。做女人难呀,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寡妇。即使你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别人也未必那样看你;你就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别人也未必不那样看你。为了活着,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为了活得更好,就得把这假戏演真了,真戏演假了。”都成听着,叹了一声道:“难呀,这个王主任不知使了什么魔法,上边竟让他做官,可害苦下边了。”芳莲附和了一声“就是”便又道:“这个老贾我确实能看中,愿意以身相许,和他安安稳稳,携手一生,但却不知人家心里如何,嫌弃不嫌弃我这名声。”都成在黑暗中抚摸着她的脸道:“他若是个男子汉,便是不会嫌弃的,那都是谣言。看人不能听名声,要重人品。我是结婚了,不能对不起那远离故土的小燕。若还单身,我啥也不嫌,无所顾忌,只要你同意,我便会与你结婚。”女人听了,苦笑了一下:“说这些干啥呢,咱俩不是挺好吗?”都成“嗯”了一声,便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女人也搂住他又是一个长长的吻。 这一晚他俩也少了睡意,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不知不觉谁家的鸡都鸣叫了,一看表,凌晨四点了。芳莲道:“快睡吧,还能小歇一会儿,天亮了你还要上班。”都成按住那鼓胀的乳房,逗弄着挺拔的乳头道:“上班也是坐着,想睡随时都可以,你摸我那东西又来兴致了,干脆就再让它快活一次吧。”说罢便上了女人的身。俩人又忘了疲倦,掐着,捏着,扭着,喘着气,喊着声,雷鸣电闪般地在这拂晓良辰爱了一通。 都成回到家里,照了照镜子,见两眼熬得通红,又觉得浑身疲乏,便冲了三个鸡蛋安慰了一番隐隐难受的胃,插了门躺到床上睡去了。 都成在昏昏沉沉中还没歇足劲,便被一阵“乓乓乓”的敲门声吵醒。打开房门见是郭燕,便立刻没了睡意,倒有一点惊喜。郭燕阴沉着一张脸,张口问道:“还生给你来过信没有?你知道不知道他的祥细地址?”都成见她那气色,怯道:“来过一封信,我这就拿来,上面有地址的。”郭燕抄了地址,话也没话,扭身便气冲冲地走了。都成站在那儿,满脑子的莫明其妙,不知这两个小恋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摇了头,又躺下和自己那张床亲近去了。 郭燕苦苦地等一个多月竟不见还生的半点音信,心里又急又气,脑子里便胡思乱想,一种感觉告诉她,还生是在骗她,利用她。近几日这种想法,时时刻刻缠绕在她心头,她有时甚至不禁气恨交加地独自落泪。这下拿了他的地址,也没了姑娘们的持,哪管身边有人没有,便俯在桌子上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先是责怪,后是思念,很是动情。然而她却全然不知,就在她眼里醮着泪,用心去写的时候,蓉生正侧身躺在她身后那张床上,偷偷地细读还生的信。蓉生一会儿偷喜,一会儿脸红,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被还生疼爱的海洋里。就在这一天,蓉生照例给还生寄了一封信,和郭燕的几乎是同时。两个女人都找了个借口,又不分先后的回来,都是了却了心上事,如释重负的样子。 还生同时收到两封信,一看那寄信地址,便知多了一封郭燕的。他和蓉生之间的信函,已进入了程序化,七天一封雷打不动,当即就回了一封。然后脑子里便考虑着如何措词去回复郭燕。一直过了八九天,蓉生的又一封信都来了,他这才敷衍了一页半纸寄与郭燕,字里行间没有半句烫人的话语,客气得像一封公函。郭燕看了,品不出一点适口的滋味来,便扔到抽屉里不去理它。只是用心思考着还生肚子里那心在想些什么。还生与郭燕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索然无味的若即若离的最低度联系。 都成自那次告给郭燕还生的地址后,每每与她相遇时,都发现她变了样,不像以前那样热情了,总是低了头躲着自己。他便揣摩着可能是和还生闹了别扭。他也隐隐约约能觉察到还生可能是变心了,但却不敢果断,只是替郭燕捏着一把汗。他有时想去信劝劝还生,但一拿起笔却没了话,认为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天他在门前站着,碰巧遇见郭部长骑车去上班,便上前去打招呼。郭部长停了车子和他寒暄了几句,并有意地说了句:还生这娃差劲,太没礼貌,帮他那么大的忙,竟连个感谢的信也没有。都成听了也无法发表意见,只好点头搪塞。这时,都成听得有人在喊叫自己,扭头看原来是许德安,他便借机和郭部长告辞。许德安告诉他王主任家的门楼今天就可彻底交工了,让他去看看,并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交给他道:“这材料与工钱都祥细地在上面列着。”都成推开门把他让进去,自个儿站在桌前一行一行地细看,算了一下竟一千一百元,心里不觉一惊。许德安见他看完了,便提钱的事。都成没为难,从保险柜里取了五百元交给他道:“你先拿着,剩余的待我和王主任见了面后,再说。这边你就赶快安排人,抓紧点准备拆房。我看那后排房也能凑合着住了。”许德安接过钱,笑眯眯地用食指醮着舌尖数完票子,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大后天一定开始。” 都成等崔所长来了后,俩人将此事一商量,他便独自去政府办找王主任去了。王主任见都成来了,三言两语打发掉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成先诉了所里钱紧的苦,并说崔所长有心出了这笔钱,但却苦于账上不丰,实在拿不出来。王主任一听是这事,起身关了门启示他道:“把这部分工程量加到你们那里边不就行了,到时超预算部分我向上边解释,不足部分我去要。你们可真老实,上边难道还要派人去丈量那两座破房。”王主任说着竟有点生气的样子。都成听着,内心竟怯了阵,见他说完,便连忙赔着笑脸道:“行,行,行,我听你的。”一边说一边退了出去。 都成回到所里,满肚子的怨气,便向崔所长诉说。崔所长听了后叹了口气,安慰他道:“就这么回事。就国家这块肉,只要能啃上都想啃一口。你也别生气,只要他能拔下款,不用咱所里出钱就行,随他去吧。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哪,以后便会清楚的。”都成见他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像看破红尘似的,自己也只好照着人家说的那样办了。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话一点儿不假。这天骄阳似火,天气异常得热。工人正在夯这二层楼的基础,个个赤裸着上身,挥洒汗水。崔所长怕基础出问题,便顾不得热,站在一旁盯着,连中午饭都是和工人们一起吃的。然而,就在下午将近三四点钟时,有一个工人,见崔所长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从挖出的土堆上一下溜到那夯实的地基上,便大叫了起来。这下大伙可慌了手脚。许德安忙扔了手里的活,过去便把崔所长抱了起来。都成这会儿正在房子里与同事们闲聊,听见叫声就朝外冲,见崔所长牙关紧咬,两眼紧闭,不省人事的样子,心里便怕,一时没了主意。好在许德安年龄大了点,吩咐一名工人将那宽宽的床板取来一块,都成忙回屋拉来一床被子铺在上面。一群人相互轮换着,一路小跑把崔所长送到市人民医院。 诊断结果出来了,是轻微的脑出血,医生说,幸亏送得及时,否则便会没命的。就这,留下后遗症是铁定的了。不多时,崔所长的老婆儿子,女儿都来了,都成这才松了口气,领着这伙疲惫不堪的工人离去了。 都成见这伙工人们出了大力,帮了大忙,这会儿又见他们还光着膀子,便觉可怜。再看那古铜色的皮肤,淳朴的样子,又觉可敬,便自作主张,请大伙在饭店里吃了一通。 『9』第九章 官都成近来可算是春风得意,所里的事情一应大小都由他说了算,甚至对于崔所长的病,他内心竟有一丝儿窃喜。只有一种现象让他闹心,那就是王主任的手实在是太长,又伸了过来,事事都要先向他汇报, 这日上午,所里没啥事,大伙嚷嚷着要打牌,都成便召集他们开了一个会。他不会讲话,就像拉家常一样,总算把一个意思表达了出来,那就是在崔所长住院期间,王主任让他暂时负责。再一个就是自己事太多,忙不过来,老孙先暂时把开票员接了。会还没开完,崔所长的二女儿来了,她站在门口大声说医院催款。都成听了,当然不敢懈怠,立刻出来去提款。崔所长因病倒在岗位上,他的家人便显得特别理直气壮,每次来催款都是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都成提了款便去医院。崔所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儿子正扶着他练习走路,见都成来了,便停下来坐在床沿上和他说话。吐字清楚,就是时不时地流些口水。都成叫他安心养病,所里的事就请放心是了,如此这般客套了一番便离去。都成刚回到所里还没坐稳,杨云和她丈夫就厮打着,吵骂着来了。是在争房子。都成心里偏杨云,便对男的说:“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和她一个妇道人家争个啥哩,你俩离了婚,女儿也判归了她,你若占了房子,让人家娘俩在哪儿住呢?你就是不心疼她,也该可怜自己的女儿吧!再一点,这房子是公家的,你俩都是国家干部,都有权利住,凭什么赶人家呢?”都成说到这儿眼睛紧盯着她俩,暂停了片刻,临时编了条政策道:“我所对处理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全都搬走,退回房子。但为了妇女、儿童,原则上还是以照顾女方和带孩子的一方为主。你俩先回去吧,离婚了还能做朋友么,一个是孩子的爸爸,一个是孩子的妈妈,就心平气和地把此事商量商量再来。”杨云和他丈夫,严格地来讲是和她前夫都没了话,只好离去。都成看那一前一后,相距甚远的两个背影,心里便不觉一阵好笑。想想当年崔所长对刘芳莲前夫那一幕,今天自己又在杨云前夫面前重演了一遍,心里便感到满意。当年是对崔所长佩服,而今竟觉自己与他也相差无几了。都成想。如果做了所长,或许也能干成他那样子。想到这,心里便一阵阵惬意,一阵阵快感。 自崔所长住了院,许德安便将那分爱全都倾注到了官都成身上。他几乎包揽了都成的一日三餐。这天下午他俩又去了饭馆,店主见是老主顾,便显得格外热情。正谈笑间,杨云领着女儿也来了,这个破散了家的主妇大概也懒得去做饭,便来享清闲。她见了都成,眼睛一亮,笑着打着招呼,拉了女儿过来一起坐。杨云说她前夫受了都成的责备后,便独自搬走了,再也不争房子了。今天也算碰巧,这顿饭她无论如何也得管,便喊来服务员要了酒和菜。都成想不到杨云还挺能喝酒,一杯一杯,一次也没拉下。许德安看上去都已头晕脑胀了,她却还是来时那模样。饭后,都成借着酒劲问:“把我媳妇和儿子那户口写在我本子上,好办吗?”“那不是转城镇户口吗?不好办,得花钱。”杨云平静地告诉他。都成听她这么说,便知道有门路可走,立刻客气道:“咱这事就拜托你了,你可得帮忙哟。”杨云笑着说:“都老熟人了,还能不替你跑这个腿,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了。”都成听得直点头。杨云见没了事,便要结账,都成挡住她坚决不肯,忙叫醒伏案而睡的许德安,叫他去付款。杨云见拗不过他,又不好意思白吃这顿饭,便道:“我也不和你争了,下次我请客。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也不能陪你俩了,还得送女儿去她姥姥家。”说罢便起身,到了门口,她回头朝都成摆摆手,做了个再见的姿势,然后拖着女儿离去。 都成和许德安点了烟,摇晃着身子,谈着不着边际的话题。他俩相互搀扶着,走一段路,就站一会儿。外人一看便知是两个醉酒的人。 都成自听了杨云那话,一连半个月都在打探转户方面的行情。他不知该送多少钱,送多了怕自己吃亏,送少了怕办不了事。可是终久一无所获,没有摸出一丝信息来。眼看离公历年关越来越近,心里不觉有些急。这天正在房子里楞坐,愁眉紧锁,想这事。许德安又来要款,他便将自己的心事说了。不料,老许一听,两眼一亮,一拍手道:“你这算是找对人了,这些天你干啥去了,竟不知知情者近在眼前。”都成一听,立刻没了愁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外甥是农村户口,读高中时,市里在城乡待业青年中考试招干,当时他爷爷已退休在家,我姐夫就想法子将爷孙俩的户口换了一下,花了一千元。”“当真一千元?”都成急切又认真地追问。“那是没错的,当时我姐夫手头紧,我姐来向我借的,她说这好事外传不得,当下手头只有四百元,还差六百元。我那时也紧,就在两个朋友那儿凑够给了她。”许德安肯定地说。都成听后这下犯了难,去那儿搞钱呢,这又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工程已基本完工,就剩些扫尾的活。决算也粗略出来了,三万一千元。这钱数包括王主任那个门楼。许德安给都成说那一百元的零头就算了。算他给小燕这个未见过面的弟媳妇的见面礼。都成看了看那一纸密密麻麻的数字,并未表态,而是对他说:“下午兄弟请你喝酒,还有要事商量,这会儿你先去吧,叫那几个木匠心细一点,把这办公桌、办公椅、床都做得精细些。”许德安见他心事重重,便不再多说,照着他的吩咐去了。都成关了门,躺在床上,细细地去审视那决算草稿。 都成一边看脑子里一边想着转户与钱的事情。许德安外甥换一个户口就得一千元,自己这凭空填上两个那难度就大多了,恐怕得翻一翻,至少都不能少于两千元。这两千元可不是个小数字,相当于他四年的工资。他想好了,准备从这工程款里边挤。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崔所长虽然已经上班了,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所里的大小事不闻不问,一切还是他说了算。王主任也对他说过,大胆地干吧,过了年关准备让崔所长办病退。都成心里有时也很激动,崔所长若是退了,这不明摆着让自己接班。所以对王主任也就格外得亲近,有事没事总爱去他家里坐坐。 都成上次见王主任家的床比较过时,便带着他女儿去家具店看了个新样式,这会正让许德安他们做着哪。他想若当真如了愿,自己做了所长,这点钱便不算什么,没有谁会知道了。 都成请许德安吃晚饭,显得很热情,这让许德安有些感激。都成一杯一声大哥得敬,让他享受了不少酒精。都成见快到火候了,便停了酒,吃完主食,和他搂腰搭肩回了自个儿房。 都成扶许德安坐在床上,然后给他端来一杯热茶,这才开门见山道:“我说大哥,兄弟有件事得求你了。”许德安一听,带着一点酒劲大声道:“兄弟,见外了,只要大哥能办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都成抚住他的手,真切地说:“你弟媳妇现在这户口还在农村,娃这户口也没法上,我想弄上两千元给人家送去,把这事办了。”许德安一听说钱,还以为他要借,心里便有些难受,一丝无奈从脸上闪过,吞吞吐吐道:“这确实为难我了,不过这忙得帮,就当这几个月在家坐着,我那工钱大概有五百元,你就拿去用吧。”都成听得出他想到别处去了,便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你那是血汗钱,别说五百,就是五分我也不借。我的意思是咱想法把这建筑面积多报一点,再把那比如挖基础呀,夯地基呀等工多报一点,砖呀,木材呀等提一提价,挤上三两千元不就得了,这可就帮了兄弟大忙了。”许德安一听这,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便落地了,痛痛快快道:“那没问题,决算草稿在你这儿,你改吧,到时我认了就行。”都成这才放心了,替他点了支烟道:“你明天打个领条来,我付你五百元,不是说有几个工人要回家吗?把工钱给了,也好让他们说跟了大哥你做活痛快!”许德安听了心里当然舒坦,不觉嘿嘿笑了。两人谈完了正事,又拉了一通闲话,见时候不早了才各自睡去。 都成将决算修改了后,又和许德安签了个补充协议,在协议上注明了超过预算三千元的原因,然后又向市里打了个报告,要求再追加拔款。 做完这些,都成算是歇了口气,单等抽个时间去王主任那儿汇报了。这天一大早,旭日还未升起,他便出来散步,恰好遇见刘芳莲骑车过来。她也见了都成,满脸得喜色,停了车笑道;“我就要找你,不想现在碰上了,我的工作调顺了,后天就去上班。”都成一听立刻祝贺。她却突然脸上没了笑道:“还有一事,我要结婚了,悄悄地,不让人知道,除了你。就是电台那老贾,准备元旦那天办事,到时他搬过来就是了。”都成听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名堂的滋味,一种被遗弃的失落感。芳莲见他脸色不对,便安慰道:“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只是不能做那事了,你就留下精力好好伺候自家媳妇吧,我不敢再游戏人生了。”都成咬着唇不说话只点头。芳莲突然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也不管周围有人没人,“好兄弟,自重点。我今天去王主任那儿把介绍信拿了,所有的一切就过去了。摆在我面前的全是新的。”说罢便走了。都成看着那背影,摸着那被吻过的前额,心里充满惆怅。觉得自己被她耍了,在她的心目中,自己不过是一勺调料味精,需要时,洒进她那清淡无味的饭锅里。芳莲的影子消失了,都成也生了气,一跺脚也不散步了,背着手回屋。 都成十点左右的时候去了王主任办公室一次,他不在,通讯员告诉他估计十一点多回来。第二次他也没看表,约摸着差不多了便去。这时办公楼前几乎没了来来往往的人。都成想,糟了,下班了,可能又要扑空。上了二楼来到门前刚要举手去敲,却听见里边有响声,一种熟悉的声音。本想离去,却不知啥原因鬼使神差地推了一下门。门虚掩着,竟然开了。刘芳莲的裤子褪到膝盖处,仰靠在床沿上,王主任光着屁股正在那儿使劲地动。恐怕高潮就要来了,他俩也不顾及有人,呼叫着泄了,这才提起裤子。见都成站在门口,芳莲捂住脸爬在床上装睡,王主任到底是当官出身,能沉住气,还是平常的神态,平静的口气。不过,气有点儿喘,问道:“啥事?”都成朝门外退,王主任也跟了出来。都成见楼道里没人,便朝自己脸上打了一下道:“王主任,我不是人,啥也没看见,脑子里一盆浆。”说着便把那补充协议,拔款申请还有一个装了五百元现金的信封塞进他手里,扭过身一溜烟跑了。 过了六七天,财政上那三千元拔款便进了账,都成一阵惊喜之后,立刻将它提了。下午刚吃过晚饭,他就将厚厚的两千元钱,用纸裹了,再带上自己的户口本去了杨云家。 杨云家坐着一个男人,四十多岁,很威严的样子。都成一见心里便有点怕。这人是杨云的上司,也是她的情夫。都成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话可说,实在憋得难受便起身告辞。杨云出来送他,他借着漆黑的夜把那东西塞到她手里,小声道:“东西都在这,你就想法子帮了这个忙吧。”杨云并没吭声,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到她轻巧地接了。临出门时,杨云客气了一声:“以后常来家坐。” 都成出门没走多远,与郭燕正好碰了个对面。他只好打声招呼问声好。郭燕却站住问道:“还生再给你来过信没有?”“就刚去时来过一封,以后再没有。”都成摇了摇头说:“估计功课忙,顾不上写。给你总该多一些吧。”郭燕冷笑了一声,气愤道:“你们在一起共事,还生是什么货色,你应该清楚,就别这么骗我了。你告诉他,骗子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说完便气昂昂地走了。都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俩谈对象,关我什么事,倒让我受这无名的气。”可他转念一想,这还生做事也确实太短了,你不能看上了夏蓉生,立刻就把人家郭燕给甩了,郭部长可是对你有恩的呀。 都成回了屋,炉火通红,一丝暖热立刻围了他。他将外衣脱了,胡乱扔在床上。许德安不在便没有人来串门,他温了脚,便随手拿来一本杂志躺下看去了。 工程完工了,许德安将款也领完了,便不常来,只留下了做办公桌椅的三个木匠,自个儿坐在家里那热炕上去过冬。没了许德安,都成更加清静,从早到晚无所事事,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所里的人还是以前养下的那老规矩,天冷了便赖得按时来,再加上崔所长有病,没人管教,几乎整天无人。每月只能热闹一天,那就是发工资日。都成认识的人不多,没处去,便想起了芳莲,可人家也已成家了,没办法,只得以吃了睡,睡了吃般的生活打发这寂寞的时光。 元旦后,天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雪很厚,足有一尺余。都成起了床,看那白茫茫的世界,心里便觉得透亮。再到街上,全然一副北国雪景,柳枝被那毛茸茸的雪压得低垂下来,四散分开,像一朵巨大的盛开的白梅花。更有童心未泯的青年男女们在精心地堆着雪人,嬉闹地打着雪仗。他想去那人多热闹处去感受一下那分热情。还未抬步,却被一声“都成”给喊住了。扭头看却是杨云。杨云穿着一件紫红色呢子大衣,围着一条厚厚的白雪般的毛围巾,笑眯眯地朝他走来。都成迎上前去,问了一声早。杨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本本——那是都成的户口本,交给他,低声道:“此事张扬不得,让人知道了,你那户口就便会作废。”都成听了,赶忙接过本子藏进衣服里,保证道:“这我懂,你放心就是了,我真不知该咋感谢你才对。”杨云没作声,脸上做了个微笑的表情,便踩着吱吱响的雪地离去。都成赏雪的心境立刻全无,怀揣一颗扑扑腾腾的心朝屋里跑去。由于不小心,竟重重地跌了一跤。 都成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本子,上面赫然写着小燕和儿子的名子,清清楚楚,千真万确。他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飞回乡下,将这一喜讯告诉小燕,告诉父母,与他们同乐。一阵兴奋过后,他将本子锁在抽屉里,坐下哼着小曲去了菜市,买回些熟肉和酒,独自在屋子切了,出门喊来那三位在楼上做活的木匠,陪着自己去喝。这三位师傅,当然不知是何因,平日里很少和他们说话的大会计,今天是怎么了,竟用好酒好肉招待他们。他们也不用去考虑那原因,尽管打牙祭好了。反正已有好些时日不沾酒肉了。都成高兴,便一杯一杯不停地喝,喝多了便收不住手脚,还要喝,三个师傅劝也劝不住,只得由了他。直到他软绵绵地躺倒了,这才算散了席。他们三个把都成抬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上楼干活去了。都成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他张开眼朝窗外一看,那屋檐上的白雪反射的那光刺得他目眩,头也微微作痛,嘴里一股怪味。他想出去换换气。刚走出门外,就见王主任披着绿色军大衣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里。他进来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像在审视什么。都成请他进屋。他一靠近,便用手扇着鼻孔:“好大的酒气。”再看那桌子上杯盘狼籍,惊喜道:“这生活还不错吗?”都成忙把他让到床上,点上烟:“瞎折腾吧,和那几个师傅每人摊了些钱弄来些酒喝。”王主任抽了两口烟,便起身道:“你下午想法通知一下所有职工,明天准时上班,崔所长我已通知过了,你就不用去他家了。”都成一看表都四点半了,知道这冬季天短,便不敢懈怠,换了件衣服,忙去通知。 王主任这天开的这个会对官都成来说简直是一次摧残与打击,将他那深藏于心底的渴望和那美丽的即将成真的梦想击了个粉碎。他从政府办带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叫严林山的人,当众宣布让做了所长。,虽然会议短得出奇,比电话会议还短,只有十几分钟,但王主任却看出了都成的气色不对。会后他特地拍着都成的肩安慰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我也为你费尽了口舌,但其他领导却认为你太年轻,还需要煅炼几年才成。别有情绪,老严也五十二了,再熬上三五年,也该退休了,到时看他们还说啥。”都成没吭声,只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新来的严所长在会上也未讲话,只是会后向大伙做了个像武林人一样抱拳行礼的动作,并告诉大家明天按时上班,然后便和王主任他们一块离开了。 所里这些人是不管谁当头的,好容易凑到了一起,便叽叽喳喳吵闹了一通才各自回家。都成肚子里有气,也不觉得饿,把自己扔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 他想到王主任以前那话全是骗人的鬼把戏,便想写封黑信去告他,告他以权谋私,奸侮民女,却又怕一旦上边当真查起来,拔出萝卜拖出自己这泥来,那便成了大坏事。他又想明天严林山来后,给他一个不冷不热的面孔,看他这个新官如何!可是想来想去,他把开始的一切念头都否定了。自己有啥能耐?又有啥后台?能与他们相抗衡呢?还是明哲保身吧,与其和睦相处,保住自己现在这地位。 严林山原来是市里的通迅员,跟了历任领导几十年也没混出个一官半职来,眼看岁数大了,市里便将他安排到政府办的行政科里。他啥事也不管,啥事也没有,只等着退休。这次也不知啥原因,王主任看上了他,让他来做公产房屋管理所的一把手。严林山当然心里乐意,多年的媳妇总算熬成婆婆了,这辈子不算白活,到头来弄个小头头过过官瘾。 严林山一大早便来了,大门紧关着,他进不来,便使劲地敲。都成还未起床,听见敲门声也懒得起身去开,转了个身又去睡了。可是敲门声一阵一阵地不断。都成想可能是严所长来了,便快快穿了衣服去开门。果然是。他把严所长迎进屋子里,自己手忙脚乱地叠了被子,洗过手脸,这才泡了一杯茶端与他,请他喝了暖暖身子。严林山知道都成是所里的会计,也对他有了一个好的印象。 所里的人来齐了,因没有坐的地方,便都站在都成住着的这三间屋。大铁炉,无烟块碳烧得屋子里一点也不觉得冷。昨天已经认识了,所以严林山话语显得特别随和。他吩咐都成买来一些瓜子、花生。自己也不坐,蹲在地上一边吃一边和大伙闲谈,只一上午的时间,便和大家都熟悉了。 午饭时,都成硬是把严所长给拽住留了下来,还有老孙,他三人去了附近一家小餐馆要了一瓶酒,点了几盘像样的菜,喝了一通。借着酒劲,都成对老孙道:“今天这账我结,算是对严所长接风洗尘,以后咱们跟着严所长埋头苦干就是了。”严林山听了这话,确实觉得盛情难却。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请吃,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恭维着,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对都成道:“你虽然年轻,。但我早听王主任说了,你很有能力,是个扛大梁的料。日后咱们相互信任,相互支持,把所里的工作干好,我就心满意足了。”都成听得直点头,他觉得严所长也不错,是个好人,是不会与他过不去的,心里便感到踏实。饭后严所长回了家,都成和老孙一块回了所里。都成见老孙脸红耳赤,便嘲笑道:“看你那两下子,只二两酒,就成了关公脸。”老孙摇着头笑道:“我这确实是不胜酒量,一杯下肚便要脸红。都成“唉”得叹了一声,突然郑重地说:“老孙。只要你信得过我,咱俩一条心,严所长就会重用咱。”老孙猛然听了这句话,便不知何意,只是瞪着一双迷惑的眼看着他,点了点头。 所里还是以前的样子,该干啥的干啥。待天晴了路干后,都成先去了银行,将剩余的那五百元从自己名下转存到了儿子名下,将许德安给的那一百元取了出来,买了些鸡蛋鱼大肉,怀揣了户口本回了趟家。 老官夫妇和其余几个子女一群乡巴佬这还是第一次见这城镇户口,围着这个小本本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老官见儿子买的那一堆肉菜,做厨师的手便痒了起来。系上围裙操作了,一家子像过节一样吃了顿丰盛的喜宴。 晚上小燕给孩子喂过奶,哄他睡下后,拿起那户口本仔细地端详。她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二十多年来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现在竟变成了现实。她低下头吻吻儿子那稚嫩的圆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对着儿子满意地说:“小宝宝,你和妈妈现在都是城里人了。”都成见小燕那乐不可支的样子,心里觉得也挺满足挺踏实,他从口袋里掏出买菜剩下的五十元钱交给她:“你装着,我不在,你用的时候方便些。”小燕接了钱,压在炕席下,柔声道:“上次给我那钱还没有动哪,胧里啥都不缺。”“就缺你。”过了一小会儿她补了这句。都成见她脸上竟泛起了红晕,借着屋里那瓦数不高的灯泡光,觉得小燕越来越丰腴迷人了。真应了“灯下观美人。”那句话。乡下人睡得早,父母和弟妹们住的那孔窑早已关了灯,都成洗过脚,封了炉火便脱衣上坑。 自小燕生下儿子后,他俩今天是第一次睡在一个被窝里。两人又抱又亲地爱个不够。禁欲了半年的小燕,那激情如爆发的火山,铁箍一般将都成紧紧揽在怀里。两条光滑的肉体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扭动着,起伏着,去感受那爱的力量,去享受那人类本能的美丽诱人的幸福激情。 都成在家里住了两天便返回城里。他将家里的葵花油带了二十斤送去了严所长家。严所长见他这么尊敬自己,便过意不去,趁一天中午叫老婆多做了几个菜,买了酒,把都成叫到家里喝了一顿。 严所长在发元月份工资时做了一次改革,把赵还生的工资给降了,只发基本工资,其他补助统统没有。都成本想劝劝他别这么做,但见他那态度坚定的样子,也只好作罢,他知道这下还生就要质问了,就要恨这个未见面的严所长了。但严所长这样做是对的,他是严格按照上边的带薪上学文件规定去办的。 果然不出所料,还生收到这个月寄来的工资,见少了几元钱,心里特别不舒服。他想没几日就要放假了,便没有立刻给都成写信,而是照例给夏蓉生去了封。在信中他嘱蓉生无论如何见一下都成,让他别提前回乡下过春节,等自己回来后,有话要说。夏蓉生当然不敢迟疑,下午下班便路过去了所里,找见都成将话传给了他。 还生一放假便迫不及待地回家,连一点省城的特产都没带。火车是下午五点到的站。下车后他朝出站口望,远远的看见蓉生蹦跳着挥动着双手在召唤,便挤过人群小跑着过去。还生知道所里的房子刚盖好,还没法住,自己又没带啥东西,就一个挎包,便和蓉生先去一家小餐馆去填肚子。吃过饭,他俩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亲热亲热,无奈西北风呼呼地刮,寒气逼人,只好相跟着回了所里。 都成见了还生,显得特别热情,又见领来蓉生,便知他俩的关系已相当密切了。一阵问寒问暖后,都成见蓉生那亲昵的样子,便想有意地避开一会,便借口道:“你俩先坐一会,我把崔所长这年终福利送去,去去就来。我也准备后天回家,明天再上街置点年货,今晚再不送去就没时间了。”说罢提了一个塑料壶,好像是油,还有一袋鼓鼓的不知是啥东西去了。还生听那大铁门“咣当”一声关了,便张开双臂紧紧地把蓉生抱在怀里,俩人像焊住似的恨不得变成一个人儿。一番热吻后,蓉生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娇气地说:“这半年真难熬,想死我了。你想我不?”还生托着她的脸,用舌尖舔了一下她那长睫毛道:“能不想吗?梦里都是你。“两人相视一笑,又是一番热烈的耳鬃厮磨。 都成回来后,已是晚上九点了。还生见时候不早,便把蓉生护送回家,返回所里关了门和都成泡上热茶,一边喝一边谈。 还生听都成谈所里发生的事,知道扣自己工资是严所长决定的,心里便对他气愤了起来,再看别人都有年终福利,惟独没有自己的一份,便怒骂道:“这个姓严的,做事也太绝了,难道所里就缺那几个钱?这分明在轻视我,给我小鞋穿。”都成见他发怒,便劝道:“我看这姓严的也不怎么坏,你先别和他较劲、生气。要不过了春节去他家拜访拜访,或许他想开了,便不再与你为难,和崔所长时一样,照以前的工资给你发。”还生听了,好像在思考他这话,咬着唇低头不语。两人各自喝着茶,沉默了一会。忽然还生道:“你见过郭燕没有?有没有什么动静?”都成听他问这,便责怪的口气道:“这事你做得有一点儿出格,咋能刚过了河就拆桥呢?就不能那样糊里糊涂地凑合上两年,再慢慢地断?”还生瞪了他一眼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你想一想,如果再来往上两年,就更难甩了,到时年龄也大了,另外找人也困难,你说该咋办,那才麻烦哪!”都成听了还生说得还在理,便改口道:“做得对,做得对,这样也好,咱不要人家了,也不耽误人家。”“你也见了蓉生,也说过话,她跟郭燕比,你觉得怎么样?”还生朝前探探身子细声问。“那不能比,郭燕她不行,相貌这一关先过不去。蓉生当然漂亮排场了,那是人上人呀,以后嫁了你,才是你小子的福气。”还生听得顺心,竟不觉欣慰地笑出了声。 这一晚他俩睡一张床,还生给都成讲了许多省城里的新鲜事,让都成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乡下汉大饱了耳福。直到东方泛起了鱼白,他俩实在困得不行了,支撑不住了那两张薄薄的眼皮,这才闭了眼呼呼睡去。 下午还生要回家,都成见他两手空空,觉得有些可怜,便擅自作主将严所长安排给王主任的那份福利给了他。反正都成现在对王主任全是气愤,没有一丝儿好感,本就不想见他,这下可好,给了还生落了一份人情,自己心情也舒畅了。 除夕,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的鹅毛大雪,果真要应那“瑞雪兆丰年”了。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贴对联,包饺子的喜庆中。惟独有一人的心情与这气氛格格不入,那就是郭燕。郭燕已经完完全全地清楚了赵还生的薄情与负心,也恨自己天真无知,被人利用。那颗被恋人所温热过的心现在又跌到了冰冷冷的谷底,一时难以自拔,情绪便极度得低落。她母亲也看出了女儿近来神情沮丧,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猜测便是与还生之间的事。她心疼女儿,便苦心婆心地劝她,开导她,经过几天努力,总算帮助女儿解脱了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笑。 郭燕母亲却忍不下这口气,总想替女儿出,她想去还生单位当众去骂他,去羞辱他,但却怕找不见人。她也不讲究新年的忌讳,待初六刚一上班,便来到所里,找到严所长把还生糟蹋了个狗屁不如,一文不值。 还生当然不知这些,还在欢喜中度节。他并没有像都成说得那样提上礼品去拜访严所长。他知道严所长是通迅员出身,便打心里没把他放在眼里。还生临上学走那天,特意去看了看崔所长。回到所里时,见蓉生站在门口正焦急地等着他,便和她相跟着去了她家。 蓉生妈见女儿在还生面前小鸟依人的样子和那柔声柔气的音调,心里便知他俩在谈对象,而且还处得不错。她从心底也挺喜欢还生这孩子,便支持他们,听说还生要坐下午六点的火车走,就和老夏忙活着下厨房去安排饭菜。蓉生的两个弟弟也在,正好四个人一块玩扑克牌去了。 饭后,还生告辞,蓉生送他去车站,她父亲见还生穿得单薄,也知他家境并不富裕,便将自己那件只穿了两次的绿大衣送给了他。 『10』第十章 赵还生在省城读了三年书,并未学下什么真才实学,只是略知了一些皮毛。在建筑方面只达到了能看懂图纸的水平,惟一的收获便是结交了不少朋友,本地各县市都有他的同学。 三年很快,一晃便过。还生再过两个月就要毕业了,学校到了此时也放松了管理,几乎整天没课,这些带薪水上学的学员们,凡是像还生这样无家无室的人都很放浪,喝酒、赌博成了他们的生活主题。还生这个宿舍共四个人,其余三位都是三十几岁的人,有妻子儿女,见学校没啥事,便都回家了,空空的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一人。还生没有喝酒赌博的陋习,也不愿在那种场合里去围观,去遭那呛人的烟雾,自己又怕学便觉得十分孤独。经常一个人反背着手在那校门外的两行柳树下走来踱去。 上次蓉生来信告诉他已经不在医院里上班了,爸爸将她安排去了五交化公司,这几日还未报到,在家闲坐着。还生想,我在这儿寡居,她在家里独住,何不让她来一块逛逛省城。主意已定,他立刻提笔写了封信去邮局寄了,这才回了宿舍静了心,好像有了感情寄托,有了希望与梦想一般,安心去等待了。 还生今年已是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了,蓉生小他一岁,这个年龄在他那个小城市若不结婚就算是大龄青年了。蓉生接了信,心儿便立刻飞了,她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便要走。母亲知道女儿的心事,多准备了一些钱交给她道:“这次去了省城和还生去商场转转,买几身合适的衣服,都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蓉生听了,脸微微红了一下,接过钱装入衣袋里,叫来弟弟骑车将她送往车站。 蓉生下车后,已早上八点多,她后悔没在车上洗把脸,随着潮水般的人流涌向了出站口,她远远地看见还生举着个上写“蓉生”两字,一尺见方的纸牌,在翘首张望。出了站,她挥着手喊着,奔向还生。还生扔了手里的纸牌,从人群中扭拐着身子跑了过来。他俩面对面地站到了眼前,却都止住了那热情。还生接过包,一手拖了她,说着,笑着便挤上一辆公交车回了学校。 还生知道她还没顾得上吃,就赶忙打来一盆洗脸水后,拿了饭盒快步跑向饭厅旁那个私人小吃店,买了几个茶蛋和一碗豆浆端了回来。还生见她吃完,看她那熬了一夜的眼睛有点儿红肿,便劝她躺下休息一会儿,说定下午去玩。蓉生也确实要歇息。两人轻轻吻了一下,她便顺从地去睡,还生轻轻地带上门到校门口看那几个老头下棋去了。 还生观棋到了十二点多,远远看见学校餐厅前熙熙攘攘的了,便快步回了宿舍。蓉生还在侧身沉睡。还生洗过手脸,静静地坐在床前去端详,如慈母一般。蓉生那白嫩细腻的脸,那长长的睫毛,那草莓色的红唇都令他幸福激动,再听那细微的喘息,看那起伏的胸膛,他简直就要陶醉。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打搅了她休息,便起来坐到另一张床上。虽然距离远些,躺着的线条却越发诱人了。还生觉得这样是在折磨自己,便悄悄地过去低下头轻吻她的唇。蓉生被他这么一碰便醒了,看那朝思暮想的人的脸儿就在眼前,便啥也不顾,使劲地拉了他,将还生揽在自己胸前。几个月积攒下的那思念化作了两人长久的热吻与紧紧的拥抱。 吃过午饭,还生借了同学一架照相机和蓉生一块去了公园。他俩就像这个城市里的其他时髦青年男女一样,紧紧地依偎着穿马路,过天桥,时不时地亲吻一下,没有一丝儿的顾虑与羞涩。 从公园的大门走到最后边那小桥上时,蓉生的两只脚便胀得难受。五月的天是乏人的天,游人都是一副疲倦的样子。还生指着不远处的被一排排茂盛的冬青包围的草坪对她道:“蓉生你累得那样,咱俩到那边歇歇去吧。”蓉生顺他指的方向一看,觉得倒是个好去处,便抚着他的肩跟着去。这儿每一蓬冬青的旁边几乎都有一对男女或盘腿坐闲,或一坐一卧,或相拥低语。他俩一直走到最南端才拣一处比较清静,远离了游人的地方铺了报纸坐下。还未等蓉生动手,还生便将她那鞋脱了,把两只脚抱在怀里轻轻地揉。那被揉得感觉就是好,蓉生这是生平第一次享受,竟舒服得闭了眼,双手撑地,斜仰着身子,两肩架着头轻轻地摇来晃去。还生满脸得惬意与满足,便在她的脚心挠了一下道:“让你这样得舒服,过一会儿可得还我。”蓉生被他挠得痒了一下,立刻睁开眼,坐正身子,目光中含着无限的情意,两手搂住他的脖子道:“我这就还你。”两张热唇便贴在了一起。蓉生此刻觉得这世界只属于他俩,而且这世上也就只有他俩,她吻得是那么忘我,那么专注。就像不是嘴在吻,而是心在吻,没有一点点的私心杂念。还生也是这样,不像以前他与郭燕,那从头,从开始便是一场骗局,注定要失败的,那种吻好像就是为讨好,为了利用,与逢场作戏没什么两样。一陈狂吻后,俩人都平静了下来。蓉生躺在他的怀里,抚弄着相机道:“咱俩明天去逛商场吧,看能不能买下两身合适的衣服,免得结婚时匆忙,着急买不下称心的。我妈老说我是大龄青年,其实在咱那儿也确实是这样,郭燕在年前也结婚了,我去吃婚宴了,那男的丑死了,又黑又胖,在税务局工作。对了,我大前天还碰见了她,好象肚子都有点儿鼓。”还生听了,笑着说:“我不知道她结婚了,要是她告诉我,好歹也得送件纪念品。她行动也够快得了,新生命都在孕育着了。”蓉生在他额头上轻轻摁了一下:“尽说俏皮话。”还生见她那样,便抱住她贴近耳朵小声道:“咱俩赶快结婚吧,让你这肚子也鼓起来。不然就要掉队了,连人家郭燕也跟不上。”说罢便笑。蓉生听了又羞又气,拧住他的耳朵道:“羞死我了,看你还胡说不。”还生“哎哟“一声,反手将她抱了,两人又脸儿贴着脸儿得亲吻去了。 出了公园已是太阳西下,还生带她去吃了些白吉馍夹肉与湘西米线,然后去逛夜市,直到十点多才坐末班车回校。 还生要让蓉生一人睡在房里,自己到别处去住。蓉生不同意,说是害怕,要还生陪她。其实他俩都想住在一块,只是都不好意思说罢了,就等谁先撞破这层纸了。还生便取来一副扑克牌,学着别人赌博的样子教蓉生。俩人用火柴棒做赌注,一次一根。一个多钟头下来,蓉生便啥也没有了,输了个精光。 还生见已是子夜了,便和蓉生停了耍牌,他调好洗脚水,殷勤地替她去洗。蓉生见他那认真可爱的样子,心里那幸福的暖流一浪掀过一浪,她甚至陶醉了,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的正确,这几年的爱没有白费。还生去盥洗房倒水,透过门缝子见所有的房间都没了灯光,知道都入睡了。回屋后,便反锁了门,将早已拉严的窗帘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蓉生已将被子铺开了,和衣盘腿坐在床上。还生故意逗她道:“穿着衣服睡觉不痛快,是不是今天太困了,还得劳驾我动手。”蓉生听了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他,脸上是异样的表情,眼里是异样的目光。还生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跳不止,来到床前一把便将她抱起在自己怀里。蓉生也顺势搂了他的脖子,去延续那无限的,永不厌倦的吻。 还生抱得累了,才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昵喃道:“我的宝贝,咱俩睡吧,睡在一起,我要整夜地抱着你,不然心里不踏实。”蓉生早已被他吻得骨软肉松,整个心儿跟了他,这会儿正沉浸在浓浓的爱中,哪有啥要说得话。只有一双痴迷的眼在回答他的一切。还生到底读得书多一些,像一个文人,他一边亲着一边将她的衣扣一个个解开,等那两只鼓囊的乳房剥脱出来时,他的血液沸腾了,眼放异光,双手微颤着去摸那尤物,圆圆的,润润的,暖遍了他的手心。更有那刚柔兼有的红润乳头诱得他心迷意乱。再看女人,早已闭了眼,微张着嘴,喘着细气,专等接他那唇了。还生照那上边吻了一圈,然后才坐起来将女人的裤子脱了。摆在眼前的是一副雕塑,一篇佳作。还生没等他看清楚,欣赏够,女人一掀被子藏了进去,还生利落,三两下就脱个精光,像蛇一样钻进了被子,俩人这才没了遮掩,肉贴着肉地去抱了,去尽情地感受对方那光滑的肌肤与温暖的躯体,去品味那即将到来的前奏。 他俩都是第一次,都是接受过十几年教育的人,做起来也是小心,谨慎,只怕出了差错。蓉生刚说了个“疼”字,就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体内,是那样得美妙,便使劲地抱住了他。还生一进去便难以自控,不由得要动,动了几下那一股股的电流便传到了大脑,他兴奋极了,喘起了气,将那激情射了出去。 这一晚他俩都没有睡好,快天亮时,激情突发,又做了一次爱。这一次才真正地让他俩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美妙。还生那一阵儿快,一阵儿慢,一阵儿柔,一阵儿猛,就像一幅长长的画!一会儿似草原上策马奔腾,一会儿似在山坡上牧羊,一会儿似在那微波汤漾的西湖上赏柳,一会儿似去那汹涌翻滚的大海中冲浪。蓉生那缠绵的“哎呀”声和那诱人的呻吟,似以抵挡千军万马,那扭动着的身躯托浮着还生那狂热的爱。直到俩人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这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相互抚摸着酣然而睡。 醒来时已是红日中天,年轻人不管再累,睡一觉便如从前。他俩在小餐馆吃了早饭,便手拉着手去商场了。 昨天还是一大姑娘,一个小伙子,今天就已经全变了。只那一晚的劳作,蓉生便过渡成了一个女人,还生也变成了男人。他俩再没有什么可固守的秘密了,成了开放的一对,除了没有一纸法律文书外,和千千万万的夫妇没有什么两样了。 蓉生在省城住了五天,第六天一大早便坐车回家。还生去送她,列车启动后,他一边招手一边跑,跟了长长的一截。蓉生注视着他,摆动着双手,难舍之情涌上心头,不由得湿漉漉了两眼。 蓉生回到家。爸爸便带她去了五交化公司。经理是她父亲的战友,显得特别热情,安排她去了家电柜组,她这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售货员,每天都得去坚守岗位。她这个组清一色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是面子上的姑娘。上班也是坐着,她买来毛线,在这些大姐们的教授下开始织起了毛衣。这天下班回来,见母亲做了鸡与鱼,还以为来了客人,一问才知是爸爸的工资发了。蓉生一听“嗡”得一下脑胀了,爸爸的工资日和自己的例假日不差前后,一般是提前一两天,再看日历,果然过了一天。这下可糟了,若是怀了孕,可就坏了,便又后悔起和还生在一起糊里糊涂地做了那事。 晚饭时,大弟秀生神秘地说:“姐,我让你猜件事。猜准了,我替你洗两个月的锅碗,猜得不准,你把这两个月的工资攒下来给了我。”蓉生笑着说:“行,说吧。”秀生便让她猜自己的大喜之事是啥?这下可把蓉生难住了,大弟虽然学习成绩优秀,但却未到高考时间。他一直住校,谁知道他有啥大喜事,但看今天这饭,便知必定有因。她想了想道:“我也懒得费那心思,我将这两个月发下的工资存到妈那儿就是了,到时给你。你说得替我洗锅碗,那是骗人的,七月就要高考了,学习那么紧张,又不回家,就别讨便宜蒙我了。”父亲听了哈哈大笑,他一脸的喜色,得意地说:“秀生参加空军体检,全过关了,单等考试了。老师说凭他那成绩考试是没问题的。”他突然收住笑对秀生道:“这两个月你可骄傲不得,还得加劲,千万别以为万事大吉了。”又训斥身旁的月生道:“李老师可对我说了,别指望以后老爸给你这,给你那,快要上初二了,李老师说那是关键性的一年,你若再这样下去,看我咋收拾你。”月生挨了训,便低了头不言语,只管去夹了一只鸡腿啃着吃。蓉生见爸爸批评二弟,便劝说道:“月生在我三个里边,脑瓜子是最灵的,就是贪玩,以后改正了,肯定有出息。将来考上大学,全家都为你高兴。别像姐这样考不上学,找个工作把爸妈给累死了。”刚说到这儿,觉得下身不对劲,便急忙带了卫生巾去厕所,一看“倒霉”来了,这才放了心,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垫好纸,回来洗过手,重新落坐。 还生一拿上毕业证,便一刻也不愿在学校里待了,没有火车,使乘长途汽车回乡。 还生把行李先放在都成屋,然后去拜见严所长。严所长的办公室在南边那两间。还生进去后,严所长正戴着一副花镜在那儿看报,见他进来便放下报,摘了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还生敬上一根烟,并给他点燃,然后坐下道:“严所长,你恐怕不认识,我就是赵还生,上学的那一个。这两年放假老想去家里拜访拜访,没办法条件不允许,城里没个住的地方,便一放假就回乡下。我也觉得不礼貌,还望严所长见谅。”严所长早就知道所里有个在省城里进修的赵还生,今天见了,惊叹这小伙模样长得还挺帅。但再想两年多了,也不来哼哈一声,便觉他目中无人。再看他现在坐在那儿,就有一股子傲气,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便一肚子气。自己做了十几年通迅员,伺候过好几任的领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赵还生一个娃娃凭什么这样目空一切,便冷冷地道:“噢,你就是赵还生,听都成说过,也听组织部那郭部长爱人说过。好呀,毕业了,回来就好。“说完又去看报。还生见他这副官相,也生了一肚子的气,真想起身骂他一通,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还是忍住道:“严所长,我想今天就上班,干啥活?住哪儿?“严所长把报纸朝边移了移,露出个全脸,就好像那卖了大宗商品搭件小玲碎一样,捎带了一句“去修缮组吧。房子咱所里多得是,钥匙在都成那儿,看中哪间就住哪间。”说罢便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还生听罢没作声,突地站起来,扭身离去。 还生和严所长的第一次面对面打交道,便打出了矛盾,打出了别扭。还生生气地走了,严所长也不顺畅,扔了报纸仰头叹息。 还生见楼上七间,财务组占着一间,修缮组占着两间,还有四间空着。后排那七间瓦房只有中间两间空着,他却不愿住,因那和严所长办公室是隔壁。都成住的那屋和楼房之间有两间,都成小声对他说这是要做仓库的。还生因有气,便大声道:“不会将对面那两间做了,我就要住这。”都成无奈便将钥匙给了他。还生将房子扫了扫,和都成抬来一张床,就算是把家安了。都成去后,还生便独自坐在硬梆梆的床板上。这房子一通两间,一门一窗,顶棚墙壁全都雪白。还生啥家具也没有,便觉得有点儿大,空荡荡得让人寂寞。搁下被褥,刚要走,都成那小孩便跑过来玩,他惊讶道:“人可真快呀,都成这后代都这么大了。”他正逗着这小孩玩,都成便过来喊他吃饭。他锁了门,见小燕在家门口站着,便客气道:“嫂子,你们吃吧,我得去蓉生家一趟。”都成知道他和蓉生已订婚了,便不强留,开玩笑道:“那就快去吧,丈母娘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正等款待你这新女婿哪。” 还生在蓉生家吃过饭,便说住房的事。蓉生母亲听他说嫌房子大,便劝道:“好还生,还有嫌房子大的?我和你爸爸受了多少年没房子的罪,蓉生她就清楚。可不敢住那一间小的,沉且还要上楼。上上下下又不方便。这样就好着哩,千万别再胡折腾了。结婚后你就知道那不大了。一会儿你和蓉生去拾掇拾掇。”还生今天回来,蓉生事先并不知道,待母亲上班走后,她搂住还生狠狠地吻了一番,责怪他道:“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好让人家也去接你。” 下午他俩一起来到所里,小燕是第一次见蓉生,眼光不觉一亮,她偷偷地拽了一下都成的衣襟,小声道:“这个媳妇真是漂亮,比那前一个强多了。”都成打了一下她的手:“别胡说八道。”蓉生见那床铺太薄了,便在家里又拿来一床褥子给铺上,她见这好大的两间屋子放一张小床确实显得空旷,便说,以后摆上家具便好了。看看再没啥事做了,还生便带她去了都成家。两个女人一见面便有拉不完的家常,还生则喊都成上楼给他搬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来。 下午将近三点半钟,人员才陆陆续续来了过半,还生见两个女人谈得兴浓,不好去打搅,就上了楼。修缮组那几个已在玩牌,见他来了,便客气地相让。还生不爱好这个,却又无事可做,便站在一旁观看。李师傅一向爱耍,今天来得迟,没赶上场,只好做起谋士,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位老李,四十多岁了,是一位泥瓦工,以前专搞维修。近几年这些脏活、累活,全雇用临时工干,他便没了事做,轻松得多了。脸也白了,手也嫩了。他惋惜地说:“这个严所长也真是的,打发还生来这儿干活,大材小用。我们这几个人,整天除了打牌还是打牌,就熬着等退休。”还生听后苦笑了一下,心里气愤起了严所长,但却不好意思发作,强装着无所谓的样子道:“我也不是什么大材,领导安排到哪儿都行。”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们为争一张牌吵得面红耳赤,心里便烦,转过身下楼。 蓉生见他下了楼,便和小燕告辞。还生知道她今天休息,就拉上她上街去买锅碗瓢盆之类的厨具。当务之急是要吃饭的,不能没工具。蓉生劝他先别花这冤枉钱,去她家吃得了。还生听了好笑,摇头道:“这哪儿能行呢?不是长久之计。”执意要买。蓉生便不再与他争辩,跟了他一同去。 刚踏进百货大楼那门,迎面碰上郭燕,双方首先吃了一惊。蓉生还和平常一样去打招呼,不料郭燕却一扭身走了,弄得她莫明其妙。还生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郭燕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怨恨令他浑身一颤,心跳都快了,见她走开了,这才放心。蓉生好像有所猜疑,问还生这是咋回事。还生双手一摊,胡诌道:“神经病,以前给我介绍过,我不同意,见了面就这副德性。”说归说,心情却大不如刚才,到了柜台前也不挑挑拣拣,付了钱便走。 还生嫌生炉子做饭麻烦,就自制了个电炉。严所长见了,有点心疼用电,想去说他,但考虑再三还是算了,免得生这份闲气。上次因要刘芳莲补缴所欠几个月的房费,竟和都成闹得有点不愉快,现在还记忆忧新。蓉生家离这儿不远,有事没事便往这儿跑。这天上午不到十点,她便带着二弟月生来了,说是父母去了外公家,她和弟弟没事,顺便来玩玩。还生正站在院子里和同事们闲聊,听了她说,便掏出十元钱交给她道:“那你就去买些菜吧,中午在这儿做着吃。”蓉生接了钱便去,很随和的样子,就像多年的夫妻。同事们早已对他俩这对如胶似漆的男女习以为常了,便不再伸长脖子瞪大眼去好奇地看,只是羡慕还生好大的福气,讨了这么一个漂亮迷人的媳妇,叹息自家屋里那上不了大堂的丑女人。 在吃饭的当儿,蓉生告诉还生:“我爸妈对选国庆这个日子结婚没意见。只是我妈觉得你那村子离城太远,我的一些陪嫁也就别麻烦得搬来搬去了,送你这儿就行了。”还生听了,笑道:“咱们都想到一块去了,我原先也这么考虑,提前把这房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村子里只是落一下脚,结婚那几天用,过后谁还住?我爸妈也早就同意我这想法,只将我先前住的那房粉刷了一遍,现在正忙着做家具哪。”蓉生听他这么一说,赞叹道:“想不到你爸妈还挺开明的。”还生“嘿嘿”一笑,回她道:“能不开明么,娶了一个不要彩礼的媳妇,在我村还是头一份。你爸妈这么高的姿态,他们还敢落后?”蓉生听了,不觉“扑哧”一笑。她对还生住的这两间屋相当满意,宽敞明亮,比起她家原来一家五口挤了二十年的那两间房强多了,况且又离父母这么近。饭后,还生被都成喊去帮忙办事去了,留下蓉生在家刷洗锅碗。 当地这一两年流行抽“大重九”烟。这烟很是紧俏,经常断货。小商小贩们都争着想多搞一些,但却苦于无门路可走。都成想贩烟,了解到烟草公司的侯经理以前住在还生管着的那东街,现在虽然搬走了,想必他俩也熟悉。还生听是这事,心里便犹豫起来,低头盘算了一会,才说:“这侯经理我倒是认识,可是关系并不太密切,人家比我大得多了,又做着官,没有和他谈过太多的话。一般去他家,都是他老婆在。说真格的,要说熟悉,还是和她老婆熟悉。”都成道:“老婆也行,只要能沾上边就能办了事。咱俩专门去求她,到时你就说自己光景过得紧巴巴的,结婚欠了些外债,人家都来逼债,媳妇又无事可做,就办了一个小商店。就说咱楼下这家便是,反正他也不认得。没办法只得求她,想每月弄上三四箱这‘大重九’紧俏烟,挣点钱把债还了。”还生听了不禁想笑,笑都成这谎编得还可以。便点头道:“那就去试试。”两人这下便来了精神,徒步去了侯经理家。 侯经理家在市中学后边,这儿是烟草公司的家属区,一溜儿两排楼房,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式样,看上去很是整齐。右边第五户便是,他俩进了院子,侯经理老婆正站在院子里浇花,见了还生很是亲热。还生也一句一个“姨”甜甜地叫。进了屋,他俩恭恭敬敬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对小学生面对严师一样。侯夫人却显得很近人,她端来两杯茶水,笑着道:“小赵,听说你上大学去了,毕业了吧。”还生还未答话,都成却插话道:“何止毕业呢?都结婚了,五一劳动节结的。”侯夫人听了“哎哟”一声惊叹道“这么大的喜事也不给你姨说一声,好让我也去吃几块喜糖。”还生喝了口茶水,便将都成教给自己的那番话照搬了出来。这次不是简单的照搬,还带上了感情,内容也丰富了,令一旁的都成感叹不已。侯夫人听是这么回事,慈心大发,当下表态对还生说:“你放心吧,等侯经理回来,让他给你批个条,你就明天来取吧。”说完便当都成的面将还生夸了一通。还生见事情这么顺利地办了,心里着实喜欢,又与侯夫人客气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 回到所里,都成满脸的喜乐,禁不住小曲儿哼了起来。严所长见他这两天与还生形影不离,心里便揣摩着他俩人又在搞啥名堂,这会儿见都成那满脸遮不住的笑,便把他叫进自己房子里问道:“我把还生安排到了修缮组,你在下面是不是听到有人对我这样做有看法?”都成想不到他突然冒出这样的问话,便道:“没有,我没有听说过。那修缮活还不是整天得坐着,养老似的,比咱们还悠闲哪。再说就咱这所里,什么活算是好活?还不都一样,有啥看法?”严所长长长地出了口气,摇着头,痛心得样子道:“还生这娃对我意见大着哪,我看得出来。在所里他对我爱理不理,在街上有时打了照面他竟然躲着走。你说我这是哪儿招他惹他了?”说着便来气了,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都成忙劝他坐下道:“严所长,你别想得那么多,从这点上看,还生这人没礼貌。读了三年书,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心比天高。你别生气,我以后劝劝他。”严所长这才平静了下来。都成见再没啥事,便轻轻地退了出来。回屋后,他“咕咕咕”直笑,指了指严所长那边和还生那边,把此事告给了小燕。 晚上还生是在都成家吃的,饭后他开玩笑说:“嫂子,我一日不结婚,你家就一日得管我吃饭。但这馒头就得搭上不少,更别说那菜与工夫了。”小燕笑着说:“这我不怕,等你结婚了,我全家吃上你十天半月不就挣回来了?”三人听得不觉哈哈大笑。都成递给还生一支烟,把今天严所长发火的话调盐加醋地又说了一遍。还生听后并不生气,只是平静地说:“我就不愿意多理他,他能把我咋样了?我穷得上学借钱花,他啥本事没有,倒有扣我工资的本领。和咱崔所长比起来,他差得远啦,凭啥耍脾气?”都成听了,立刻摆手道:“知道就行了,不谈此事,还是说咱那正经事。”还生担心地问:“你别说四箱烟,就是侯经理批咱两箱,照你说的那样,一条五元五,一箱五拾条就是二百七拾五元,到哪儿去弄这么多钱?”都成一拍他的肩神秘道:“你真傻,财务上难道连这点钱都拿不出?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尽管弄来批条就是了。只要长期做下去,保证咱俩发财。 还生第二天便去侯经理那儿拿批条,是四箱,这令都成十分高兴。都成当下提了款,两人一同去了烟草公司。开票员是个年轻女人,大约三十多岁左右,都成觉得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她看过条子,当即便开了,让他俩去拿款。却没收那条子,又退了回来。他俩将四箱烟搬出来放在车后坐上,都成在前边推,还生在后边扶,去了一家个体商店。店老板和都成看上去很熟,又说又笑,接过烟便将款付了,并对他俩说,只要能搞得下,不论多少钱都朝这儿送。都成听了点头称是,客气了两句便告辞,骑车带了还生回来。 都成将车子蹬得飞快,回到所里,扔下车子便快快进了还生那房。他俩都抑制不住那分激动,心在“冬冬冬”地跳。还生怕外人发现,将门也插上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商店是按四百元一箱付的款,四箱足足赚了六百元。都成坐在床上,还生蹲在地上,他俩每人三百元,立刻将那钱分了。还生兴奋极了,嘴里不停地说:“真想不到,只一会工夫就挣了这么多,我算一算,大约相当于咱七八个月的工资啊,这事能干,下个月我再找侯经理。”都成相比之下就显得稳重多了,他对还生说:“这事对谁也别说,也别在外张扬,私下存着点,结婚也是要用钱的。”还生听了装好钱,点了点头。 都在自上次虚报贪污的那五佰元,现在已有了八佰元的存款。他有一个目标,就是在五年内存款达一万,这单凭工资是不够的,那仅够一家三口生活之用,必须另僻财源。这天吃过晚饭,小燕领着儿子出去了,他想去还生屋,却见蓉生在那儿点钱,便不好意思打扰他俩,回屋独自躺在床上想心事。这几日他一直想烟草公司那开票的在哪儿见过,这会儿不知啥原因突然记起来了。她母亲就是小燕以前做过活的保育院的院长,千真万确。她经常在她母亲那儿吃住,那年春节前,和小燕一块给她家送去两只鸡时就当面碰见了她,小燕和她一定很熟,待一会儿小燕回来一问便清楚了。都成便知找到了门子,摸着了头绪,又兴奋了起来,起身去找还生。 蓉生已经走了。还生正坐在桌子前研究什么。都成过去一看见是侯经理那条子,便笑道:“看啥哩,有啥好看的,钱都挣到手了,留那还有何用?”还生朝他诡秘一笑,指着那纸,神秘般地说:“你懂得啥?你细看,能不能看出名堂来。”都成凑近盯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便摇了摇头。还生把他拉近自己,得意地说:“这字是用铅笔写的,我这会儿就在研究这个,咱俩也不用去再求侯经理了,将下边落款这日、月两字前的阿拉伯数字用橡皮擦掉,重新添上不就万事大吉了?”都成一听,拍了一下他的肩,赞道:“你小子真不简单哪,竟把问题研究透了。”“还有一个关键技术性难点,就是字迹必须模仿逼真,这不用怕,估计没多大问题。”还生胸有成竹地说,“反正上班也没啥事,我就照着它练上十天半月,还愁写不成他那样。”都成道:“练归练,侯经理这根线还是不能断,你过上一两个月去他家套套近乎。那对咱俩是很有好处的。”还生笑着说:“那当然了,去了他家,只要替他家干杂活,做家务,他老婆就高兴。侯经理没有女儿,两个儿子,一个在省城工作,一个正读大学,均不在身边。拉煤,打煤球这些力气活总是没人干,咱干了,他保准对咱俩好。”都成听他说得在理,便点头称是,并问道:“明天星期天,你回家不?”“不回去,你问这干啥。”还生疑惑道。“我想咱两家一起下次馆子,小燕说她还没有进过饭店,明天就如了她愿。到时,也将蓉生叫来。”还生听了欣喜,立刻同意,一拍手道:“一言为定。” 第二天中午,蓉生还在上班便被还生叫了去。都成点了好些菜,让几个人吃得舒舒服服。小燕若有所悟地说:“怪不得都愿意下馆子,这馆子里的味道就是好,你看我儿子吃得这股劲。”都成笑着去摸儿子的头。蓉生夹了一大片鱼放进他儿子的碗里。小孩见自己碗里又多了一片肉,知道是谁的功劳,便喊了蓉生一声“阿姨”。都成与还生刚碰着喝了两杯啤酒,忽然想起了件事,便道:“还生,你大概还不知道,所里要买彩色电视机了,严所长说的,已经定了,下星期就抱回来了。”还生听了有些惊讶,顿了片刻才道:“那好呀,这下就再用不着为看电视去医药管理局受那份站罪了。”忽又独自笑了一声,转脸对蓉生说:“那结婚就不用买电视了,省下这点钱做其他用,所里就住着咱两家,这和自己的有什么区别?况且还是彩色的。就是咱买也是黑白的,哪能比得上彩色效果好。”小燕听了,也插了一句道:“与其花几百块不看,还不如别要。”都成见两人杯子空着,斟上酒说:“买回来就在我那隔壁两间放,这下就像个会议室的样子了。”蓉生听后并没有立即表态,只是点着头笑。饭后,都成一家三口上街去逛,还生要回所里睡觉,却被蓉生挡住,亲昵地说:“哪儿来的那么多觉,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见着毛线呢。到时还不把我急死了?这会儿咱俩去买。”还生见她噘着嘴执意要去,便不再争,和她一道去了。 毛线算是相中了,他俩却都没有带钱,得回家去取。归来后,还生累得精疲力尽,躺在床上赖得动,要蓉生一人去。蓉生不愿独去,便去拉他。还生便顺势将她抱了,两嘴紧紧地贴着亲去了。蓉生掐了一下他的腰,移开嘴道:“坏家伙,这就不累了,要让你偷吃,恐怕劲头还要大。”还生听后禁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放开女人,只得对不住自己那两条腿了,又陪她走了一趟。大约过了有二十天,还生和都成又去了一次烟草公司,他俩将那张条子改得天衣无缝,就是侯经理本人恐怕也难看出。都成见还是原来的那开票员,便将先前的交情拉了出来。女人一听是小燕的女婿,当然如同朋友了,看了一下条子便又开给他俩四箱。这一次她却将条子收了回去,这令都成和还生十分失望。直后悔当初没有复印一份。他俩还是将烟送到了上次那个商店,照例每人分了三佰元。但今天却高兴不起来,你一声叹息,他一声叹息,叹息痛失那张批条。晚饭后,还生去看电视,见门锁着,便到都成那儿取钥匙。都成还在那儿后悔没复印条子的事,还生见他如此婆婆妈妈,“唉呀”一声开玩笑说:“看你那样子,像老婆跟人私奔了似的。再过半月,我再去弄它一张来。” 电视打开没几分钟,蓉生就领着二弟来了,说是有事要商量。还生便让月生一个人坐那儿看,和她出动了。他俩就近到城边那早已干涸的河堤上散步,其实并无啥要事,就是她母亲同意不买电视机了,但得换成洗衣机。还生不到一个月挣了六百块,这下也不在乎这个,当即便答应了。他俩漫步到了一棵柳树前便停了下来,夜色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住了。这里没有城里的喧嚣,只有那青蛙、蛐蛐们的欢唱。还生抚摸着她的脸,温情地说;“白日里几乎天天都能见着你,晚上你却真让我难熬,翻来覆去就是睡不好,迷迷糊糊总是你的影子。”蓉生听着,亲了他一口,头贴着他的胸脯,温声细语,如那悄悄流水:“我也一样,自从有了那事,我时时渴望夜夜能枕在你那臂膀里,靠着你暖暖的胸膛睡觉。你难熬,我也在受折磨。今天是8月9号,离结婚也不到两个月了,苦日子就快到头了。那时,我下班后为你烧饭,陪你散步,也像郭燕那样让它鼓起来,给你养个孩子。”说到这,她将还生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还生听了心里热,禁不住自己那激情,便把女人抱了起来,热吻一场。容生因惦记着弟弟,便不敢在外久留,把伸进上衣里按在自己乳房上的还生的手轻轻得拉了出来,亲昵地说;“别摸了,以后都是你的。咱回吧,晚了月生会急的。”还生“嗯”了一声,便拥了女人,俩人低低得说着情话,返回了所里。 还生昨天晚上睡得迟,至今快九点了还未起床。严所长见开会就缺个他,敲着桌子气怒道:“这还生简直太不像话,单位就像他的家一样,愿意怎样就怎样,你看现在这几点了?”都成见他那脸色,便起身去喊还生。还生正在朦胧中,听得喊他开会,轱辘起来,穿了衣裤,也顾不上洗脸刷牙,趿着鞋去了会议室。 严所长待他坐下,便问他几点了。还生自知理亏,便低头不语。严所长静坐了一会,便一脸的严肃:“咱所里就这十几个人,要在旧社会还没有一个大家庭人多哪,可是,就这么些人,竟然有的趾高气扬,耀武扬威,把公家这摊摊当做他个人似的,想咋就咋。你们想一想,挣这几十元的工资心安理得吗?一天上班,你干了些啥?做了些啥实事。要不是共产党给你们这份好差使,我看,像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人,有什么好活路!”下边这些人挨了这顿批,都低头沉默。还生更是难受,觉得是在说他。都成心里也惴惴不安,觉得像是说他。严所长厉眼扫视了一会儿,这才转入正题道:“有人向我反映住户有私下转租的问题,不知你们有人听说了没有?”大伙听说转租,低声议论纷纷。严所长见大伙你一言,我一语,便道:“今天咱们就集体下去查,查出是转让来的住户一律往出赶,家具统统扔掉,出了问题我兜着。原住户咱找不见那没办法,但得作废他的住房证。这些人简直坏透了,国家照顾他,让他住这福利房,他倒好,自己不住了,便高价转租出去,从中抽取昧心钱。可恨!可恶!”说完,站起身子一声“走”便大步出了门。都成、还生这些职员也不敢怠慢,随后跟了去。 今天上午查出一户,户主是个做生意的,忙他的事去了,只有他老婆在家。这女人看上去是农村来的,见屋子里一下子冲进来这么多人,胆怯得厉害,浑身颤抖,哭着求严所长高抬贵手。她什么罚都认,就是先别扔他这些东西,等他男人回来再说。严所长吓唬归吓唬,但终久是心善之人,下不得这般手,便厉声道:“等你男人回来,立刻到所里把这事说清楚。”女人点头如捣蒜,一一答应。他们出了这户,见有小学生回来,便知道时辰不早了,便回了所里,下班回家。 这家户主姓王,叫王文学,是做服装生意的。严所长他们前脚刚走,他就后脚进门了。女人将此事一说,他便慌了。想找原住户,又来不及,只得拿出自己那看家本事,带上礼品去严所长家。 王文学左问右问,总算找到了严所长家。进门时他一家子正在吃饭。严所长见来了个陌生人,便瞪眼吃惊,一问,才知是他,是为早上的事来的。王文学将一个大包放在床边,也不敢坐,恭恭敬敬地说:“严所长,我本该老早就来拜访你,无奈咱这做生意的,一天不干便没了饭吃,总是忙得脱不开身。今天那事,你就担待点。”严所长一边吃一边看他那个鼓囊囊的包道:“你回去吧,下午到我办公室再说。”王文学听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些啥,便打躬作揖,告辞而去。 且说严所长吃过饭,打开包一看,里边是两条烟,两瓶酒,四包白糖,四袋橘子粉,还有一个红纸裹着的小包,打开一看是一百元。他老婆在一旁看得喜眉笑脸,严所长也高兴。看来这权力就是有份量,你只要稍稍一用,它便显出灵性了。 下午王文学没能来,他女人来了。严所长先把她批评了一通,然后语气一转:“这也不是你的错,是那叫什么来着,原住户的错,你们农村人进城做事也不容易,我也就不为难了。从今天起,你直接将房费交到我所里就行了,明后两天你抽空来给你办一下住房证。”女人听后感恩不尽,竟感动地流下了泪,说是见着了菩萨。点着头嘴里说着感激的话,退出门,满意而去。 还生自那天开了会,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和严所长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他得主动去问人家,不管怎么说,严所长仅年纪就比自己长许多,况且还是领导。这天早上上班,严所长刚进门。还生正在刷牙,要在往常,他便装作没看见,退进房里。这日却不同了,放了牙缸,亲切地去问。这令严所长吃惊不小。怎么还生今天如变了个人似的。便愉快地答应,心情也随之愉快了。 还生上了楼,见同组那几个又在打扑克牌,心里便烦。下楼去老孙那儿,见人来人往乱哄哄的,才知今天是交费日。有好多老住户都认得他,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问这问那。老孙也忙得顾不上说话。还生站了一会儿便知趣地离开,站在屋檐下无聊地四下里看。这时蓉生气喘嘘嘘地跑来了,见他在那儿站着,便喊他并招手示意过来。还生见她满脸掩不住得喜色,便知有好事,还未来得及问,她却先拉住他的手道:“走,去我家吃午饭,秀生的大学录取通知下来了!”由不得还生分说,便拉了他走。 蓉生家里一片喜气洋洋,爸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见了还生,立刻把通知书递给他看。还生也着实为他高兴,拍着秀生的肩道:“好好干,将来弄他个硕士博士之类的也让咱家人开开眼界。”转身对一旁的月生道:“月生,看见了吗?哥哥就是榜样,你就照着他学。”蓉生爸妈下厨安排饭去了。还生他四个便坐在院里的石桌前,蓉生做教师,教他们用扑克牌玩拱猪这种游戏去了。 秀生是9月1日那天离家上学。全家人都去车站送。还生掏出一百元钱塞进他手里道:“带上,需要什么方便些。”秀生这娃虽只有十八九岁,却很懂礼貌,“哥,姐,我不能参加你俩的婚礼,很是抱歉,你俩可得把喜糖给我攒着,等我放了年假回来吃。”蓉生父母在一旁看得心里热,不觉自豪。 一声长鸣,两声气笛,列车轰隆隆地渐渐远去。一家人如释重负,相跟着,谈笑着,也不去骑那车子,推着它徒步回家。 中秋节前夕,还生和都成又搞了一次烟,这次数量比较多,竟有拾箱。侯经理告诉还生自己不久就要调离了,再照顾他这一次,便大方了一下。量多用得钱也多,所里账上没有这么多钱,慌得都成跑断了腿才借够。还生结婚的一切大小事也都准备就绪了,单等那良辰吉日将蓉生娶回自己家。 26日这天所里发工资,还生第一个去领了。然后他先去严所长房请了假,并恭请他参加自己的婚礼,随后又一一通知了大家,这才锁好门,回了家,静等做那新郎去了。 『11』第十一章 俗语说,年怕中秋月怕半,此话一点不假。赵还生还在新婚的快乐中沉迷,不觉已是秋末冬初,寒气袭人。蓉生每天还是去站她的柜台。还生却无事可做,不是在自己屋里,便是去都成家闲坐——对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来说,这也是罪受。他有一身精力,却无处施展,若倒退几十年,在那个战乱年代,说不定将能成了英雄。无奈,只有早看日出,晚看日落,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跟着阳光走。到了晚上,头脑清楚,睡意全无,好歹身旁有个蓉生,还能让他发泄一番,要不然真不知如何打发这漫漫长夜。 这天早上,送走蓉生,还生坐在家里抽闷烟,这时,他的一位高中同学来了。几年不见,很惊喜。这位同学叫张林,是个脑筋很活,不安分的主儿,他结婚早,孩子都两岁多了。两人问寒问暖,很是亲热。一番客套之后,张林直截了当地说:“今天和你商量件事,不知你愿意干吗?”还生听说要做事,当然求之不得,便问是啥。张林胸有成竹似的说:“我想养兔子,不知你愿不愿参与。这事我已考察过了,市林场有一排空房子,大约十间,稍加改建便可做养房,房后还有一块空地,大约有两亩,也租,我想用来种草,就种苜蓿。专家都说了,动物吃苜蓿就相当于人吃肉。,兔子咱从小就养,有得是经验,苜蓿咱这儿农村多得是,搞来种子洒上便成。这是个绝好的事情,比那做买卖强多了。”还生家里也养兔子,现在还有,他母亲就用卖兔子的钱买油盐酱醋,补贴家用。他也见过那收兔子的商人走村串巷的吆喝,便有点儿心动,问道:“那得投资多少钱?”张林伸出手将母指和食指一捏:“这个数就行了。”还生道:“六百?”“六百,看把你美的。”张林瞪了他一眼道:“六千。六百仅够两年的房租与地租,那铁丝笼和种兔都不便宜。”还生一听这么多钱,便打起了退堂鼓,摇头道:“这么多钱我拿不出来,就是借也借不下,我不干。”张林见他气馁,抚住他的肩道:“钱,我也没有。你不用操心。我舅舅是信用社主任,给咱贷上不就行了?咱俩均摊,每人三千,你看如何?”还生“这”了一声,一时没了主意,便对他说:“我今天不回答你,容我考虑两天,再和蓉生商量商量。”张林嘴里说着行,但眼里却有一丝鄙视,好像是说怎么男人的事情还要与女人来商量。 张林还有其他事,还生想留他吃午饭也没留得住,只得由他去。蓉生回来后,听他说此事,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她是城里长大的,只是觉得那兔子有白的,黑的,毛茸茸的招人喜爱。便道:“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对这个不懂。”吃饭的当儿,蓉生指了一下都成屋,低声对他说:“你听说了没有?小燕要摆服装摊了。”还生疑惑笑问:“你听谁说的?”“她亲口对我说的,说是你们有一个住户是做服装生意的,愿意赊货给她。”蓉生回答道。还生一听便知是上次严所长带领他们去要处理的那个王文学,心里便好笑,小声叹道:“都成这家伙就是行,真会钻空子。” 吃过饭,蓉生躺在床上小歇,还生去刷洗锅碗。这时都成来喊他。还未等还生去问他摆服装摊一事,他道快人快语:“咱俩去市场那边转转,看能不能租下一间门面。准备让小燕开个成衣店。”还生一边答应着,一边快快干完自己那家务活。向蓉生做了个飞吻的手势,随了都成一同去。 这天阳光明媚,暖洋洋得一丝儿风也没有。他俩没有骑车,散步似的信步前往。都成低声道:“严所长不知吃了人家王文学什么好处,那天早上那么大的火气,那么足的劲头,下午一来就啥都没有了,一脸的慈祥。后来,他领着那女人对我说,王文学也不容易,老婆又哭哭啼啼的,夫妻俩挺可怜,就饶了他吧,重新给他办一个住房证,别让那原住户从中挣昧心钱就是了。”我见那女人确实眼睛有些红,便给办了。女人拿了本子,立刻满脸的笑,她对我说,‘我家搞服装批发,你们若要,我照本给。准比外面的便宜得多。’不料我回家将此事一说,小燕倒来了劲头,对我说,‘我反正在家也没事,成天这样闲着,不如从他那儿赊些货去卖。’我一想也是的,便当晚去了他家。王文学夫妇倒挺大方,又是剥香蕉,又是端水果。我将自己的意思一说,王文学立刻答应道:‘大胆干吧,没问题的,我这儿只要有的都可以赊,等卖出后将钱给了便成。’真想不到能碰上这等好事。”还生听得心动,也想把张林拉自己养兔子的事说给他,听听他的意见。但想那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哪,还是不说的好,便没吭声。只是感叹都成碰上了王文学这般好人。 市场这儿空房没有,却正好有一间房子要转让。这家是卖小儿服装的,虽然市口不错,但却门庭冷落,半天不见一个人光顾。店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那女的大腹便便,看来不久就要临盆。男的对他俩说:“我这生意不好,媳妇也要生孩子了,我还要上班,顾不过来,真心实意地要转让。你俩要是有心,考虑考虑尽快来谈,先前也有几个人来看过,说不定这几日就要来。”都成出了店,对还生道:“我看可以,你觉得咋样?”还生哎呀一声道:“你我都是外行,全凭运气呗。”都成听他这么一说,摔了一个响手指道:“管他呢,先试几个月再说,赔了,就当咱以前贩烟没挣。”还生见他态度坚决,也鼓劲道:“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千二百元房租吗?总算咱闯荡了一番。”正说着一抬眼却见郭燕就在两三步外站着,身旁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那是她娘家嫂子,这女人肤色黝黑,高大健壮,类似于摔跤运动员那种款型。还生一愣,竟停了脚步。再看郭燕两眼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似惊非惊,似恨非恨,似怨非怨,似爱非爱。还生还是那次出百货大楼见过一面后,至今几个月了这是第二次碰到。他此时认为最要紧的是应显示出男子汉的大度来,就像以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是一对普普通通的朋友。他伸出手前走两步,想去和她握一握。不料,郭燕动也没动,只是对一旁的女人说:“这就是咱爸妈经常提起的那个赵还生的人。”女人一听,立刻杏眼圆睁,还未等还生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已落在了他脸上,热辣辣的。他本能地去捂脸,裆部却挨了一脚,这一脚踢得准,正中关键,他“唉呀”一声,也顾不得脸了,双手捂住裆部便蹲了下来。这下拳头便像雨点般砸在他的头上、背上,左眼也被踹了一脚,暂时失了明,只能靠右眼看了。官都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搞晕了,只是一边护着还生,一边双手抱拳求爷爷告奶奶的求饶。可能是郭燕念及前情,心软了,她先停了手拉了嫂子离开。她嫂子可还不解恨,走出没几步远,竟又回头怒目注视着仍蹲在地上的还生,指着他恨恨地骂了一通脏话。 跟前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叽叽咕咕地凭着感觉谈看法。都成也觉得脸上难堪,再看还生疵牙咧嘴的样子,低声问能不能走,还生痛苦地摇头。都成抬头见不远处有出租车,便过去喊来一辆,扶了还生上去,风一般回到所里。 都成将还生扶到床上躺好,盖好被子,这才出来付了车费回自个儿屋。他将此事低声告诉小燕,小燕一听,先是吃惊,紧接着便埋怨道:“我说啥你都不听,让你一个人去市场,看看就得了,你却要叫上人家。开个烂成衣店,有什么张扬四海的?这下好了,还生是为你办事挨的打,我看蓉生回来后你咋给人家交待。”都成受了媳妇这一番数落,没有话说,自学惭愧,便坐那儿抽闷烟去了。 蓉生下班归来,已是夜色朦胧。她见还生被人打得如此厉害,左眼肿得如桃儿一般,下身现在还微微作痛,便心疼得直哭。她红着眼过来问都成是咋回事。都成内疚地说:“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带他去市场。还不是碰上了那个郭燕,她以为她爸爸帮还生要指标,要名额上了大学,对还生有恩,就要还生和她相好,娶了她才算对得起她家。还生不愿和她交往,这就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今天和她相跟的是一个牛高马大的女人,那手脚真是利落。加上我俩都不防备——谁知人家是那么蛮横的人呢?都怪我没能拦得住。“蓉生听说是郭燕,气得牙关紧咬,恨恨地说:“亏她父亲还当过部长哪,教育的子女就这副德性,帮还生上了学,就要将自己女儿嫁给人家,怎么就生得那么贱呢?”都成也接过话:“郭燕她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人那模样,丑死人了,还想嫁咱还生。真格得赖哈蟆想吃天鹅肉。”小燕也附和道:“那郭燕我见过,一看便知是个恶人,不是省油的灯。咱们这些善人还是躲她远一点,免得再生这些麻烦。”小燕知道蓉生还没动手做饭,便客气道:“晚饭你就别做了,我已经准备好了,端过去就是。蓉生客气道:“哪能这样呢?我去做,一会儿便成。”小燕给都成递了个眼色,都成立刻将那炒好的两盘菜端了进去,小燕紧跟着送去热馒头与小米粥。 晚上蓉生也不去看电视,在家陪着还生。还生问她道:“你在医院里干过,多少也懂点医学知识,那儿都被踢肿了,会不会影响生育。”蓉生褪下他的裤子,打开电筒凑近细细看了看。睾丸确实有些红肿,但估计不是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会好的,便安慰道:“不会影响,别往心里搁,安心歇几日。”还生这才放了心,却又气道:“我真咽不下这口气,非报复她一下不可。再一天张林来了,我与他合计合计。”蓉生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害怕,便轻轻地将他揽在怀里,流泪道:“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挨过的打也就不疼了,忘了此事。她郭燕还能再三番五次得来找茬?你若那样,这事便没完没了了,你还让我活不活?”还生见女人泪流满面,便用手拭去她的泪道:“别哭了,遭她这次欺负,咱就认了。看你也这么胆小,以后再也不让你担惊受怕了。”还生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服,老想着以后如果找个机会狠狠地教训她一番。 这几日上班,还生总躲在屋里不出门,他怕别人笑话。他要等到肿眼彻底地消去,和平常一样了才出去。这会儿,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用热毛巾去敷着那左眼,若不是张林来,他就要睡着了。 张林见他那样,便问咋回事。还生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与他。张林听后一拍胸脯道:“这个臭女人,咱还怕她不成?还生你也知道,上高中时我就与社会上的那些人物来往,那个女人你能认出不能,我找几个烂仔将她收拾了。”要让还生去认那女人,他根本认不出,只那一面,他也不知道那是郭燕的嫂子,只知道她长得不像个女人,又黑又高又壮实。便道:“早被打蒙了,哪儿还能认得出。”张林立刻道:“那就打郭燕,给她脸上来一刀,留点纪念。”还生一听,忙打住道:“这可使不得,千万别胡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的是机会。”还生说了这句后,将话一转:“那养兔子一事进展如何?”“顺利,十分顺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张林笑着说:“就看你的钱了。我那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就是为这事,咱俩去信用社给你贷上,你看咋样?”还生一听要他也去,便摇着头,指着自己的眼道:“不行,你看我这样子,我不去。”张林见他那坚决不去的态度,“嗯”了一声道:“不去也成,你把身份证和名章给我,我全权办了。”还生打开抽屉取来交给他道:“咱弟兄俩,我信得过,我要上班,没多少富裕时间去养兔场,你自己多费些心,多劳点神,多出些力吧。挣了咱俩也别五五分成了,就三七分,你得大头。”张林拍了一下他的肩道:“看你说的,我那点力就那么值钱,就没同学友谊、兄弟之情了?咱俩分工,会计你做,我一星期一报账。”还生听着心里满意,便愉快地点头。张林抬起手腕看表,见已十点一刻了,便道:“不敢坐了,我得赶快去,不然今天上午钱就提不出来了。”还生知是要办正事儿,便也起身催他快去。 还生那肿气刚消下去,严所长便把他叫了去。一本正经地说:“市里要成立一个房屋普查办公室,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清楚,过了春节可能就要正式挂牌办公。咋天我去市里开会,王主任通知我要从咱单位抽人。我考虑来考虑去,只有派你去。那是个需要知识的工作,不是咱所里这些半拉子文盲能干的。你这段时间将此事认真地盘算盘算,给我个答复。”还生出了严所长房,见都成在楼上站着,想与他商量,便打了个上去的手势,快步上楼。 还未等还生开口,都成却是一肚子的牢骚,他当着还生的面骂严所长太软弱无能,凭什么要给王主任报销这近千元的条子。骂王主任太缺德,要从这十几个人的小所里揩把油,眼看着每人还能多发几十元的年终奖又要泡汤。 都成听了还生的叙说,低头略想了想道:“我认为你应该去。咱们这儿一天到晚磨洋工有啥意思,没什么前途,到了那儿或许你学得那知识就能派上用场,领导便也重视。多余的话也不说,严所长那态度,你比我清楚。我只能说到这儿,你再仔细琢磨琢磨。”还生正要回话,王主任却推开门进来了,后边跟着严所长。都成立刻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还生见自己坐着显得多余,打了声招呼便离去。 还生认为严所长打发他去普查办,并非出于爱心,而是想借机将他支走,免得惹自己生气。事实上也就是这样,严所长总把还生当做自己的死对头来看,惟有不见了才觉得心静。还生倒觉得这也是个机会,离开这被压抑之地,到新天地里去重新开辟一番,也是件好事。 还生打定主意,便将它藏在心里,专等严所长再来找自己。严所长眼看着元旦已近,也不见这小子来回话,一生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他给报了上去。王主任见严所长来了,笑着道:“我正要找你,想不到却送上门来了,这样更好,免得罚我这两条腿。”严所长见他今天特别得随便,特别得平易,完全没有往日那一身官架,便打趣道:“不罚你那两条腿,我这两条腿便得受罪,反正总得有人跑。上次开会说要从我那儿抽人,这不,亲自来报了。”王主任叹了口气,埋怨他道:“这区区小事,怎么亲自跑呢,不会打发个小年轻过来。上去填表吧,普查办在五楼哪。”严所长前脚刚迈出门,却又被他喊住了,王主任拍着他的肩,小声道:“今天中午有人请客,我在这儿等着你。”严所长见他深藏不露的眼神,便知此事必定与己有关。想到总不至于是因为报销的那近千元款来犒劳自己吧。用脑子烦人,不去考虑它了,一会便知晓,严所长想着便走。他进了普查办,正好碰见了吴主任,他俩彼此有些面熟,便相互看。吴主任先想起来了,他指着严所长道:“你不是在政府办么?有啥事?”严所长“你”字长长一声,却道不出下边的话。吴主任怕他尴尬,便自我介绍道:“我姓吴,口天吴,在监察局工作。”严所长“噢”了一声,但还是没想出他的名字,便装着清楚的样子道:“怪不得这么面熟,原来是你,你们那李局长我也挺熟,他原来不是做过刘市长的秘书。”吴主任笑答道:“对,对,对,你有啥事?”严所长笑答道:“你们要从我所里抽人,这不送来了。”一旁坐着的一个一直看他俩说话的小伙子,听了这话,赶快拿来本子让他填了,并发了一张给还生的通知书,烦他捎回去。 严所长下了楼,见王主任房里多了一个女人,正是政府办那会计杨富梅。他们在一起共事多年,是彼此了解的好朋友。杨富梅见了他,立刻起身握住他的手,亲热道:“我的老严,上山做了大王就不来咱这川里来了,把你这妹子恐怕都忘了吧。”严所长笑着说:“哪里敢,哪里敢。谁说不常来,你去问问王主任,只是不敢打扰你这大会计罢了。怎么今天有时间在这儿闲坐?”杨富梅看了王主任一眼,笑道:“今天若不是等你,我也不来。”一句话,把严所长搞得莫名其妙,如坠雾中。王主任见他满腹的疑惑,便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杨会计早已在丰盛酒楼安排好了,是专来请你的,咱们就去吧。” 话说杨富梅,可是一个波辣能干的女人,只是命却不好,嫁了个男人,虽说潇洒倜傥,一表人才,却不干正事,尽做些违法乱纪之事。改革开放号子一响,他不顾女人哭哭啼啼的劝阻,率先辞职下海经商。扑腾了几年,钱也没挣下,倒落了个诈骗犯,现负案在逃。杨富梅本想和他离婚,无奈膝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也大了,拉不下那脸。好歹这家里有他没他一个样,便只顾自己过,随他去吧。王主任和杨富梅之间有着无法解开的情感纠葛,年轻时,也偷偷摸摸地追赶过她,也约会过,只是她父母看不上他,便只好作罢。后来他俩又在一块工作,再加上她丈夫不争气,杨富梅没了感情寄托,便与他叙起了前情,随之便睡到了一起。现在子女也大了,对肉体的亲昵,已不如从前那么强了。前几年时,政府办那几个住单位的单身小青年谁没有听过王主任与杨会计那苟合时的喊叫声。包括严所长,他虽然与王主任年龄差不多,但也碰到一次。他确实佩服他俩的胆量,那是一天下午,大雨滂沱,若不是那哗哗不停的雨声与时而轰隆隆的雷鸣声掺杂其中,那声音不知要让多少人目瞪口呆,惊讶流连。严所长现在想起来,脸上还不觉一阵阵地发热。 进了酒楼那小单间,就他三个人。服务员照着王主任的吩咐立刻端上来非常精致的六盘菜,两瓶汾酒。杨富梅旋开瓶盖,对严所长道:“老严,妹子今天先敬你三杯,你得干了。一会有事求你,你可得痛快点。”严所长连忙站起来端过酒,一扬脖子“咕嘟”一声全下去了,这才坐下对一旁的王主任道:“王主任,你看这杨会计是不是把我当外人看了,怎么今天这……,就不像在一起共过事的样子。”王主任笑着说:“杨会计今天高兴,再加上这好长时间不见,这点小礼节不算过分,你就安心喝吧。”严所长这会儿好像才咂出了这酒的味道,便点着头道:“好酒,好酒,是陈年老酒。”王主任搭腔:“一瓶老酒,看把你稀罕的,你也不问问这是谁家的店。”说着眼睛便看着富梅,神秘的笑。严所长越发得摸不着头脑,一脸的吃惊发呆,杨富梅见他这副模样,便哈哈大笑,“董事就在咱这儿坐着。”她说“王主任,也怪你,开了这么豪华的饭店,也不跟老严说一声。”严所长这才听出眉目,原来这丰盛酒楼是王主任办的。王主任笑着对他说:“我弟弟是个厨师,手艺还相当不错。常年累月给人家干。我想了想,与其那样挣那几个有数的钱,不如咱家开店自己干。一合计,他也同意,上个月便开张了.不过老严你也别见外,我对谁也没说过,那样影响不好.不信你问李会计。这下知道了,以后所里有事,就别去别处麻烦了。”严所长这下彻底醒悟了,怪不得前几日那饭费报销单上全盖着“丰盛酒楼”的戳,便恭喜道:“王主任,你该给我透露点消息才对,好让我送个祝你发财的匾来。”王主任和杨会计一听,都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第二瓶酒都快下去过半了,还不见富梅说她的正经事,严所长便满心狐疑,不知她要提些啥过分的要求。王主任只管喝着酒,大谈某某局长与下属职工弄出孩子了,事情大了被告到市里了。某某副书记与秘书睡觉被老婆发现,大闹办公楼。却惟独不谈他与富梅那吭吭叽叽之事——就像是不曾有过。这真应了那句俗语: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富梅今天也喝了不少,但她酒不上头,还是平常那脸,只是说话有点儿出格。她竟当着严所长的面对王主任说应该喝些补药壮壮阳了,说他近来的劲头远不如从前,害得严所长面红耳赤,王主任也满脸羞愧。王主任知道她多了,便不敢说让她再喝了,故意引开话题道:“杨会计,酒都要完了,你还不说那正题,等老严醉了,说了还有啥用!”杨富梅经这么一提醒,便再不说别的,拉住严所长的手道:“老严,咱那婷婷你记得吗?”“记得,记得。”严所长说,“现在都高中毕业了吧。婷婷长得水灵。”富梅摆摆手,叹道:“这娃不争气,念书不行,明年才毕业,她现在死活不去上学了,连个毕业证都没混下,成天赖在家里,啥也赖得做,尽和我生气。你说咋办呀?”杨富梅这两个孩子自父亲不光彩后,他们也立刻随了母亲的姓。儿子还可以,高中毕业后参了军。这女儿杨婷婷却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严所长也附和道:“现在这些孩子,也是的,一点也不考虑父母的难处,只顾自己随心所欲。小小年纪,不读书那去干啥?”杨富梅盯着他道:“我也想通了,婷婷她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就不强逼了,但我也不闲养她了,让她上班,就去你所里上班,下星期去,有你照看着,我也就放心了。”严所长听后,心里不觉一惊,事已到此了还有什么说的。听她那口气就能猜得出她和王主任早串通好了,自己现在说啥也没用,只好顺水接舟了。便道:“行,只要你不嫌我那儿庙小。”杨富梅一听,指着严所长哈哈一笑,对王主任说:“想不到老严掌了几天实权,竟学得谦虚了。”王主任见老严答应,事情办妥了,这才满意地说:“老严,就这样吧,你只管接收人就是了,别的一切手续就不烦你操心了。下星期一早上上班,你先到政府办一趟,我俩等着你,你顺便把婷婷带回去。”严所长听后点了点头。杨富梅见事已如愿,这才坐下,也不顾那酒多伤人,重新斟满酒杯子。三人相互碰着,将那瓶中之物喝下肚子。喊来服务员,端上鸡丝汤,润润了胃,便各自离去了。 严所长回到家里,虽然填了一肚子的美酒佳肴,却满脑子得不高兴。王主任和杨富梅这一对狗男女也不免太猖狂了,根本就不把我姓严的往眼里放,在我手下置个人,竟然提前都不和我通通气,就自做主张了。抬头见已是上班时间,也赖得去,再加上有点头晕,便躺在床上歇息。想想自己已五十多岁了,离退休也就那么三五年的光景,用不着得罪人了,装着憨一点,痴一点算了。想到这一点,也便心安了,安心睡去。 却说官都成一上班,便来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来寻她。此人叫韩莹,来办住房证。都成一问,方知和前边王文学的情况一样,转租住上的。她说严所长已经同意了,叫她今天来办手续,都成因未得到严所长的面授,当然不给她办,这女人便软磨硬缠着不走。 自王文学开始后,又陆陆续续有七八户将房子转让了。他们大都是因在城里自建了新房,不愿再掏这笔冤枉钱了,才转让给亲朋好友的,或得上些好处转让给类似于王文学、韩莹这些进城做生意的陌生人。但不论是什么情况,后来这些人从王文学那儿都得到了经验,住进去后,立刻提上丰厚的礼品,外加二百元现金,去严所长家拜访,事情准成。原先的一百元已显少了,从第二户到现在都一直暗暗地执行现行的标准。严所长他不像官都成,他不好色,但贪图小恩小惠,一点小财便可将他打倒。 韩莹见严所长一直不来,心里也急。但又见都成那不安分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便嗲声嗲气,嫩言细语道:“我说官会计,这都是严所长交待的,我还敢来哄你不成。我看你我年龄相仿,以后都是朋友,我还能骗你?你就办了吧,嗯。”最后“嗯”的这一声还稍带着用身子碰了他一下。近来小燕摆成衣店,忙得早起晚归,一天下来筋疲力尽,免不了冷落了都成。都成便成了被压抑之人,他受了韩莹这一碰,精神防线竟有些动摇,再看那狐子般勾魂的眼,他更受不了,便全身如电击了一般,声弱音颤地说:“韩莹,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你就先回去吧,等明天严所长来了,我跟他说一声,就给你办了。你若忙,我又知道你住着几号院,中午吃饭时给你送过去。”韩莹见自己稍使本领他便归顺,便一双杏眼,两湖明波,紧紧地盯着他轻声道:“行,那我明天中午等你,你帮了我忙,我请你吃饭。一定哟。”说完稍稍摆了摆手,挎了包,一转身,扭着腰肢去了。女人走了,都成却坐在椅子上半天站不起来,有一点软绵绵的感觉。刚才这个女人太让他想入非非了,想不到新入住的房户还有这样一个尤物,脑子里便充满了幻想。刘芳莲虽然也漂亮,但她和这韩莹在感觉上不是一个味。韩莹就像是从电影银幕上,电视影屏上走下来的人。衣饰也时髦,化妆也现代,单就身上那味,就可以让人神晕目眩。就是全所集体共认的大美人夏蓉生与她比起来也差那么一点骚劲。 都成知道严所长必定收了人家的礼,此事必办不可,便从抽屉里取出住房证,填好盖上印,装入自己衣袋,专等明天中午亲自送去。现在他脑子里尽是韩莹,他想吃这块肉,不知能否如愿,这现在还是个迷。 都成从缥缈的陶醉中清醒过来时,透过窗户的光线已经相当得黯淡了。他起身伸了伸倦腰,准备下楼去为晚归的小燕做饭。出了门,站在走廊里,居高临下,却见还生屋灯光明亮,蓉生正在那儿梳头,正好给了他一个侧身。蓉生有一个习惯,回到家便要将外衣脱掉,这会儿只有那黑色的裹身毛衣与紧身毛裤。远远看去,那身段该突则突,该陷则陷,十分诱人。胀胀的胸,翘翘的臀,腰儿滚圆,腿儿匀长。这幅实物画让都成看得心发热口发馋,愣愣出神。忽然“咣当”一声门响,才把他从痴迷中拽了出来,怀着一腹酸楚慢慢下楼。 开门的是还生,他今天不知遇上了啥好事,喜眉笑脸的样子。见了都成思想者的脸,便笑道:“又在算成衣店的利润哩?”都成听他胡乱问,也胡乱答道:“光凭空算若能算出钱来,那就好了。”他本还想再偷瞄两眼蓉生,这会儿也不敢了,直直地回屋。还生今天去了养兔场。去时,张林和他妻子还有他岳父正在不停地干。兔房内干干净净,气味也纯正,只有一丝淡淡的粪臭。毛茸茸的兔子有黑的,白的,黑白相间的,它们三个一堆,五个一群,你在我身上,我在你腰下,挤作一团,也有的单个的如散兵游泳般独自窜来窜去,煞是可爱。后边那片地也已打磨得平平整整,撒上了种子,专等明年去收获。午饭是张林妻子做了,这是一个既贤慧又干净利落的农家女子。饭后,张林向他谈了时下兔市行情,又对自己这养兔场搬着指头细算了一番,那未来或许就在明年,在后年,令人憧憬,那一年的收入可顶上还生十年的工资。除张林岳父没有表现出喜悦外,他们三个全是喜笑颜开,乐不可支的样子。 还生进了屋,见蓉生刚洗过头,披散着一头秀发,便从背后轻轻地搂住她,脸儿紧贴着她那后脑,嗅着那鲜嫩的芳香。蓉生掰开他的手,在他脸上羞了一下,亲昵道:“也不怕别人看见?”还生立刻装生气,瞪了眼道:“一不偷,二不摸,抱一下自己的合法妻子,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便笑,蓉生也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晚饭后,蓉生有事去了她娘家。还生想去都成屋闲聊,却见他家黑呼呼的,过去一看才知门锁着,心里好笑道,这真是钱眼有火,刚刚还在,只一会工夫就去了成衣店,和老婆一起守摊了。还生无处去,可又进不了电视房,没办法只得站在大门外踱来踱去,散散心。 就在他在台阶上刚踱了两个来回的时候,有个女人披头散发呜咽着从眼前走过。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大喊着妈妈,哭声凄惨。跑几步便跌倒,爬起来继续哭叫着跑。昏黄的路灯下,先不说那女人,就孩子那小小身影就让人伤心。还生心软,经不住这场面,两眼有些发酸,他喊住那女人:“喂,站住,你跑什么,跑。有什么大的事情,怎么这么心硬,扔下这么小的孩子不管,也不怕给娃冻着。”女人听有人喊她,便停了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时小孩已经哭着跑了过来,还生过去抱起他,见那小脸上全是泪,脸上也蹭破了皮,便送给那女人道:“给,看孩子多可怜!”在女人抱孩子的那一瞬,他俩都认出来了,吃了一惊。这女人就是刘芳莲,他俩虽不常见面,也没说过话,但却相互认识。芳莲一看是都成的同事,抱紧孩子扭身便走了。还生站在那儿,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他知道都成与芳莲有过那么一段不光彩的经历,但想不到这女人的命竟这般得苦,第二次婚姻也竟是这样,真的如古人所说的那样红颜薄命吗?他望着那远去的母子俩,渐渐消失在黑暗里,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冷,便跺了跺脚,搓着手回屋。 蓉生回来时已经夜深了,父亲担心,便陪着送她过来。还生关了大门,见都成屋已熄了灯,便笑着说:“你这一进娘家门,便有说不完的话,就如电视连续剧一般,今天演了几集?”蓉生笑了一声道:“才开幕,还早着哪。”便进了屋。 今晚还生与蓉生好像心灵相知似的,谁也不用说,但那神态与眼神便知都有性的要求。这是自还生挨打后第一次彻底地放纵自己。女人的激情也被他撩拔得奔放起来。两人交融在一起,如一叶扁舟漂泊大海,被巨浪时而抛上浪尖,时而摔向谷底。又像是冲浪,绷紧每一根神经,隆起块块肌肉在翻滚的波涛中冲刺。待上了岸,踏上那厚实松软的沙地,放松下来时,才觉得刚才是那样得惊天动地,费尽心力,不由得跌倒在那阳光晒暖的沙堆里,去歇息,去回味。 还生搂着女人,嘴贴着她的耳,满怀无限惬意地说:“我一直怕那儿出问题,今天一试,这部件还行。”女人听了好笑,舔了一下他的鼻尖道:“看把你怕的,就像作贼,把我当做危险品,轻拿轻放,这回才让我品出了味。若是那部件出了毛病,我非找她郭燕拼命不可。”还生听得“扑哧”一笑,两人便相拥着去睡,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了,还生才洗漱完毕,刚要出门,都成却进了屋。他就韩莹那事见过严所长后把那通知带了过来。还生一看是元月三号去报到,心里便有一股似惊非惊,似喜非喜的难言之情。都成高兴,说这是好事,以后定能有所作为。还生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况咱又没失马,听了都成的鼓励,也心情开朗了许多。见都成那喜形于色的样子,就想起了昨晚芳莲的情景,便把他拉坐在床沿上,低声道:“我给你说件事,恐怕芳莲生活得不怎么样。我昨晚见她了,很是惶。”都成一听,立刻满脸的吃惊。还生便详详细细给他叙述一遍,都成听得心里难受,禁不住道:“那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也是对不起她的人中之一,前段日子倒碰见过她一次,也打了招呼,却不察觉有啥苦难之色。”还生听他说,也不言语,只是考虑自己的借调之事。都成见对他说这些也没啥用,便转身离去。他想得抽个时间去看看她,反正自己近来经济状况很好,看能否帮上点忙。 还不到下班时间,都成便打扮得整整齐齐去了韩莹家。韩莹这女人过得是星期天吃饭制,一天两顿。这会儿刚吃过,坐在梳妆台前涂口红。她听得门响,知是都成,便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端坐镜前。都成进了屋门后“唉”了一声,她才转过来,笑盈盈地站起来,恭请他坐。都成还没落坐便将住房证掏出来交给了她。韩莹接了,甜甜地说:“你真好。”这简单的三个字便真格让都成甜到了心底,他坐在那儿,嗅着这屋子里弥漫着的缕缕女人味,骨子里如同电击一般,麻一阵,热一阵,竟一时不知找些什么话说。韩莹这生意场上混得人早已看出了都成的木讷,便问道:“大概还没吃午饭吧,你想去哪个饭店,我作东。”都成头摇得像个波浪鼓,连声道:“这点小事,不必,不必。”韩莹见他客气,便道:“我这人也爱朋友,你以后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吭声,我定尽力。改日有空,你我好好聚一聚。”话外之意是今日有事,相当于下了通客令。都成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便起来告辞。韩莹也不留他,握住他的手道:“真谢谢你,以后常来家里坐。” 都成饿着肚子回了家,满脑子的气愤。他恨韩莹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请吃,稍一客气,便给泡汤。不行,还得找机会,不把她弄到手,心里不踏实。想到这,都成便如有了理想,有了奋斗目标,心情也随即平静了下来。 严所长虽然生王主任和杨富梅的气,但他还是把杨婷婷带回了所里。她可是所里的惟一女职工。楼上那些打牌的汉子们听说所长领来了个女孩,都停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站在栏杆前,伸长脖子细看。这杨婷婷高挑个子,身段倒可以,就是显得瘦,腰胯一般粗。头也略显小,脸色微黄,就如伤后的结疤脱掉一样,露出的嫩肉,可能是紧张所致。她见了楼上这些吃人的眼神,便吓得不敢多看,紧跟在严所长身后进了房。 严所长知道杨婷婷还是个娃娃,啥也做不了,就是托母亲的面子混一份工资罢了,便把她安排到老孙那儿,开票收费去了。 『12』第十二章 元旦,新年开始,大街处处张灯结彩,人们沉浸在节日喜乐中。然而严所长却没能来,他上吐下泻,发烧,正在家里打着吊针,心里虽然很急,却无奈这两腿发软,头发晕,离不开那床。直到傍晚,三瓶液体滴进了体内,才觉得轻松舒畅了许多。 第二天,严所长没有听医生与老婆的劝说,带着病后的虚弱来到所里。他吩咐都成买些水果,再喊来大伙开会。虽然房间里炉火通红,暖烘烘的,但他还是始终不敢将那大衣脱掉。 人员都陆陆续续来了,他们坐在沙发上,有的磕瓜子,有的剥橘子,他们一边吃一边谈天论地。杨婷婷来得晚,最后一个进房,见一圈的人都在看她,便不觉心里有些发急,脸也红了。她本想坐在老孙那儿,因为与他已共同工作了几天,毕竟有些熟,但却见他左右挤得坐不下去。看看还生旁边还宽松,便过去坐下。 严所长见人都齐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先暂时停了各自那闲话,安静下来。他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嘴道:“本来说昨天开会,没办法,病得下了不床,今天补上也不算晚。咱这个会简单,总结一下全年的工作,对下年有个初步的打算与安排。不管大家工作得怎么样,尽力也好,虚度也好,今年这一年就算圆满的过去了。房费没有一户拖欠,达到了百分之百的完成。最让咱们可喜的成绩便是杜绝了私自转让房屋这一不正当的行为,有力地保护了国家的利益和咱们的声誉。要表扬的就是咱们修缮组这几位同志,虽然一年大部分时间闲着,但一有工作,他们立刻便去,从没有拖下过一户,住户对他们很是赞扬。明年也就是今年,我认为咱们的重点还应放在打击私自转让公房方面,从这个月起每个住户必须交纳一百元的保证金,退房后如数退还。对腾下的房子必须交回所里,由咱们合理安排。再其次就是已得到消息,国家鼓励干部职工建私房,准备提高公房租金,可能要翻翻,咱们这些人提前要造声势,搞好宣传工作。你们算一算,现在每平方每月两角钱,全年总共两万六千元,如果只翻一倍达到四角钱,全年就是五万多元,就咱这十几个人还愁什么?所以我的意思是只要大伙将收费与打击私自转让这两项抓紧了,抓狠了,今年的成绩就会更大。”说到这儿,严所长肚子里也没有多少词了,就算是完了。他咂了口水,看大家因听了要涨房费而激动的脸,自己也不禁暗喜。忽见杨婷婷在那儿端坐着,便似想起了件事,对大家道:“我就忘了一件事。杨婷婷是新安排到咱单位的一位新人,也是惟一的一位女性,来了好几天了,想必大家也认识,以后在工作中相互照顾着便是。”还生听他介绍杨婷婷,心里揣摩着接下来可能就要为自己借调送几句客套的送行话了,因为明天就要去报道。不料严所长介绍了杨婷婷后竟连瞥他一眼都没有,便宣布散会。还生生了一肚子的气,第一个先走出门外,竟连都成叫大家去财务室每人领一百元奖金的话都没听见。 都成见别人都将那资金领走了,就剩下了还生与严所长,他便出门去喊。还生听到叫声便上了楼。都成知道他生气,也不多言,见他签了名,就将钱递给他。还生接过钱坐下来,伸手指着严所长房那方向骂道:“你看,这姓严的算什么东西,真他妈的狗眼看人低。明明知道我明天走,却故意连个客气的屁都不放一声。我算是看透了,像他这种类似于丫环出身的人,就都是这副穷酸样。我看他这所长能做几天,难道那位子是世袭的?还能传宗接代?看谁能拗过谁。”都成本想劝他几句,但见他那一身火气,便不插话,只是用耳去听。还生发作了一番,然后给自己燃上烟闷抽,歇了一会又要骂娘。这时严所长进来了。还生一见“突”地一下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也不看摔门而去。严所长见他那样,疑惑地看着官都成。都成挤了挤眼,摇了摇头,也显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官都成心里一边窥视着韩莹,一边却又想着刘芳莲,自听了还生那所见,心里不免难受,因为他俩终究有那一段难割舍的情。总想抽个时间去看看她。 刘芳莲的丈夫老贾,在单位里是个工程师,他勤勤恳恳,为人诚实,深得同事们的敬重。大伙都尊称他贾工。这日,贾工来交房费,与都成相遇,他俩握手寒暄。贾工只知道都成与芳莲关系不错,以姐弟相称,却并不知道他俩还有肌肤之亲那一着。那次严所长索要六个月的欠费,硬是都成红了脸将他顶了回去。贾工从这一点上,觉得都成还挺讲情义,对他也有好感。都成向他问起芳莲,贾工脸色便有点不对劲,好像不愿谈起她的样子,勉强道:“上班去了,整天瞎忙。孩子也赖得管,送回了乡下奶奶家。”都成不便再多问,便替芳莲辩解道:“她是新调去的,干了没多久便回家坐月子,现在没了拖累,总该表现表现吧。女人家生来胆小,就怕人家背后说三道四。”贾工交了房费,因还有事,便客气地握住都成的手道:“单位还有事,咱改天再谈。”便骑车子离去。 都成知道这会儿芳莲还在上班,便立刻去了她那儿。 芳莲这个办公室里一共有三个人,一男两女,男的算是组长。这会儿只有她两个女人在叽叽咕咕话个不停。她见门开了,进来的是都成,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吃惊掠过,随之装作老朋友般,若无其事地说:“哟,都成,啥风把你吹来了?”都成笑着,搬来椅子坐下道:“没事,来看看。”同室那个女人知都成在房管所工作,便不知是打趣不是真心道:“那麻烦你也给我找一套住房,就碍芳莲这面子,行吗?”都成笑着摇头道:“不好弄,现在根本没有空房。”“我不信。”那女人利索道:“和我住同一单身楼的韩莹不是才住了一套,怎么能说没有?”都成一时无法回答,过了一会才问道:“你与她熟?”“岂止是熟,她烧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女人鄙视地说“她可骚得很,丈夫在外地工作,不常回家,她可放开了,她门槛差点没被那些野男人踢烂。丈夫知道后一气之下将孩子也带走了,既不离婚也不回来,让她守活寡。韩莹可不吃他那一套,孩子不在身边,越显得清闲自在了。只是自己没工作,丢了丈夫便断了财路。好在她有个哥哥在省城的一家大化工厂当个小头目。咱这儿这几年造纸厂多,她便从他哥哥那儿贩些倒手出去,挣了些钱。前几天我还见她了,你看那模样,简直像港客。”说完她看了看芳莲,又对都成补了一句“你现在管着人家住,可得小心点,别被勾了去。”都成听得脸红,却找不出一句回她的话。心里却盘算着韩莹既然是这路货色,那等事只是迟早了。 都成和芳莲说了一会别的。那女人见再插不上话,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嚷嚷着回家做饭去了。芳莲见她离去,挤了挤眼,指了指唇,小声道:“那可是个长舌妇,乱七八糟啥事都传得出去。” 都成这才正儿八经地将那晚还生的所见与自己这几日的心情说与了她。问她是不是经济上困难,是否需要支持。芳莲想不到都成还这么惦记着自己,再想想那次挨丈夫的打,眼圈便不觉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盯着他道:“我也不瞒你,王主任那老流氓那天喝了点酒,回家时正好发现我丈夫坐着单位的车走了,便闯进我家又把我给欺辱了。我当时想大喊大叫,却怕惊醒了孩子,又怕大白天得丢人没脸面,不料王主任出门时却被老贾碰上了,他是忘带资料了,回来取。他当时就看出来了,但没有发火,因为门外还有人等着,只是低声狠狠地说:‘回来再和你算账。’我吓得浑身颤抖,只是一个劲地哭,哪还有什么话。他拿了资料便气凶凶地走了,晚上我跪在他面前打自己的脸,骂自己。他不拦也不劝,只是认真地带着哭腔说:‘芳莲,我不在乎你婚前,因为那时你是自由的人,但我在乎你婚后。你这样对我,让我怎样对待你呢?你说王主任是强奸你,那你去公安局告他,我便不怪罪你。”可我怕我这名声,不愿去。便被他打了。我对他说,‘你不信我,我死给你看。’便跑了出来。我儿子见我跑,也跟着,撵了出来,那哭喊声让我心碎,我舍不下孩子呀。我三十多了才生下这块肉,我死了,我这没娘的孩子谁去可怜。我就又厚着脸皮回了家。这几日,他还在动愿我去报案,他态度很坚决,说像王主任这类政府中的败类,必须铲除。你说我该咋办?”都成早就对王主任满肚子的恼恨,不加思索地说:“我支持贾工的意见,告倒他这个狗日的。”说着两拳紧握,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都成刚见了芳莲时,体内还有那分一股燥热,这会也丧失了。见时间不早了,两人便起身下楼。临分手他再三劝她听贾工的话。然后自个儿则骑车去了小燕那成衣店。 刘芳莲向市公安局报了案。王主任这下可惨了,这是他应该得到的。好在他有个市委做副书记的表哥,才让他免受了刑事之苦。他这位表哥见这场面无法收拾,便通过电视台的关系先拜见了芳莲丈夫贾工,然后亲自领了王主任在台长的陪同下去了芳莲家。他当着芳莲的面把王主任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企求芳莲丈夫饶了他。芳莲只是哭,没有主意。贾工看这阵势,不让点步实在下不了场,便许诺不再上告。这位副书记这才基本满意,领了王主任离去。 王主任现在啥也不是了,仅仅保留了一份工资。因这事不光彩,便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他老婆更没有好脸色,恨他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来,整日除了以泪洗面,便是铁青着脸。子女也觉得不光彩,轻易不进家门。王主任觉得自己也无颜见人,想来想去还是搬到自己那个新房为好,远离了这儿,便远离了芳莲那一家子仇敌,或许情况会好一点。他将这一想法告诉了老婆。老婆冷冷地说:“就那样吧,有啥办法呢?都这年纪了,凑合着活吧。离了这儿,也少让人家芳莲一家子戳脊梁骨,也别再为子女脸上抹屎抹尿了。他们也不好受。”王主任吃了老婆这软刀子,也不敢顶嘴,见她同意了,便默默地去抽烟,不再言语。 王主任搬走后也变得遵纪守法了。他想将这房子让给自己那进城做生意的侄子住,却不敢私下做主。要在往日,早按他的想法办了。他去找严所长,严所长当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底细,见他那沮丧的神情,便宽慰道:“王主任,这事也别往心里搁,开朗一点,你愿把房子让与你侄子,你就去都成那儿换一下住房证吧。我就不上去了。都成你又认识。”王主任上楼敲了敲财务室的门便进来。都成一见是他,便爱理不理。虽然都成以前自己曾偷偷地与王主任戏称为“同穴”,即同用过一个女人的穴。这会儿也不管这些,继续翻他的账页,低着头冷冷嘲热讽地问:“啥事?”王主任见他这态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本想算了,一走了之,但想了想侄子那可怜乞求的眼神,心便不由软了,如小学生般诚恳道:“都成,是这回事。我那房不住了,想转让给我侄子。已给严所长说了,把这住房证换一下。”都成一听,立刻严肃道:“不行,根本不行,你也别费神了,将房子给我退回来。”王主任一听差点气晕了,敲着桌子怒问道:“都成,你这年轻人怎能这么短呢?过河就拆桥,你那党员不是我帮你入的?”都成见他发态度,便厉声道:“入党怎么啦?入党是我够格。党员就是你这样?发展了新人就要有所图报?”一句话把王主任顶了回去。王主任听后浑身气得打颤,指着他道:“好,说得对,你的路比我长,你就这样下去好了,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说罢便气呼呼地走了。都成见他走了,嘴里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几年来的压抑,醋意,今天总算一笔购销了。 严所长后来才知道王主任没转让成,被都成给挡住了,心里便也怪罪都成,有意地在都成面前说了这样一句话:以前那么威风的王主任成了那么一副萎靡的样子,你何必又要与他过意不去。都成虽然嘴里哼哼着,但心里却对自己的做法满意。 都成将王主任那房子转让给了王文学。王文学正好用它作了库房。严所长得了他几套衣服当然没啥意见。都成更不用说,他们现在已成了商界里的一对密友,紧密团结共同致富。 这天中午,都成去商场给小燕送饭回来。却见韩莹穿着一件土红色风衣在前面一扭一扭地往回走。他见了那性感的身段,心里便如电击一般,骚动不安。待闪过单位大门后,他快快将车子锁在院子里便尾随而去。 韩莹回到家里刚脱了外衣洗过脸,便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见是都成,便将他迎了进来。都成无话找话,问道:“你吃过了没有?”韩莹轻轻一笑,摔了一下一头秀发道:“刚去纸厂送货回来,在街上随便吃了点。”都成见那垂泄如瀑布般的黑发,细长白嫩的脖子,心里便难耐,下身也有些不安分,。韩莹好像也看出了点眉目,知道他心怀叵测,她深知自己常在这条道上走,是能把握好的。便娇声道:“真不好意思,说好了请你喝酒,却至今不见行为,我是不是有点那样了……”那狐眼一弯,便把都成那魂勾了起来。都成站起来,使了好大劲才挤出:“别客气请我了,我以后请你。你真好,让我想得发疯了。”说着便扑了过来。韩莹一个女人家,力气哪儿能和都成相比,只那么一会儿工夫,她便没多少力气了。都成将她摁倒在床上,剥得一丝不挂,像一个贪婪的恶魔,饥饿的野兽,在她身上舔来舔去。看女人再也无力反抗了,便迅速踢掉衣裤,扬起自己那早已肿胀的肉棒,朝着女人那一泓水洼处扎去。他如临死前挣扎的恶狗一般,使尽浑身的气力,上顶下撞,嚎叫着将自己那秽物泄了,这才死了般滚到一边去喘息。 韩莹见他目的达到了,也不折磨自己了,便起身穿好衣服,指着他骂道:“滚,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个流氓。”都成见她发火,便不敢再躺,一边穿衣服,一边赔着笑道:“人还不都是那么回事,你也别生气,就我这功夫,还愁舒服不了你?”韩莹哪儿去听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骂。都成只好灰溜溜地逃跑。 都成逃走后,韩莹并没有伤心地哭。她将门反锁了,静静地躺在床上想如何去处理此事。她甚至觉得体内还有些快感,前所未有的快感,竟自笑道:“千人怒,万人骂的强奸,也不算完全是坏事,起码这感受便是别具风味。”她想不能这么便宜了都成,得想法敲诈他一下。 都成自在韩莹身上发泄后,心情一直很紧张,过了两三天见风平浪静,这才舒了一口气,轻松了许多。不料这天刚坐进办公室,韩莹就来了,她见房子里就他一人,便一脚将门踢住,扬了扬手里的纸片,冷冷地说:“这是揭发材料,我准备去公安局报案。”都成一听,立刻便吓瘫了,“扑通”一声跪下,乞求道:“韩莹呀,我求求你了,千万别那样,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狗东西这一次吧。”韩莹见他这副熊样,心里直好笑,但还装作生气地说:“那天下午,我本还要送一车货的,你让我受了一千元的损失,得全部赔偿,不行,我去告你。”都成一听说一千元,想想这保险柜还有,便哆嗦着双手赶快打开数了一千元交与她。韩莹接了,装入衣袋,扔下那张纸片,便打开门昂头离去。 都成从胆战心惊中还没缓过神来,便又听到了女人上楼的“当当”声,那颗悬着的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吓得浑身发软。听得那敲门声,也不敢怠慢,急忙打开,一见是杨婷婷,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杨婷婷见他脸色苍白,还以为他病了,便关心地说:“病了吧,脸那么白,还不回家歇歇?”都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装作真病了似的说:“没事的,有一点发烧,刚喝了几粒安乃近,你看脸上这汗。”杨婷婷是来领发票,见他那样,以为病得不轻,匆匆领了便去。都成这才稍稍放松了许多,下楼回屋歇神去了。 杨婷婷拿了票回来时,老孙他女人说家里有事来找他。老孙便说:“忙劲已经过去了,这两天交款的就这三三两两,陆陆续续的,你就一个人干吧。我得和你婶子回家一趟。”杨婷婷点头同意,甜甜的喊了婶子和她再见。 杨婷婷刚坐下没几分钟,夏蓉生便进来了。她俩见面不多,不曾说过话,一个是严格的按时上下班,一个是迟去早归,碰面的时候总是不多,但她俩认识。杨婷婷见她,赶忙起身让坐,客气道:“今天早早下班了?”蓉生见她客气,忙按住她道:“你坐,你坐,这儿不是还有一个。”蓉生坐下后,笑着说:“你看咱俩都在这个院子里,是没有说过话,都是那上班忙的,多可惜。从这个月起,我就开始轮班了,上午上了,下午休息。没事就到我屋来坐。”杨婷婷见她挺热情,露出高兴的样子道:“没问题,所里就我一个女性,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这下我便不再孤独了。”说完这她便又问起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还生。还生是所里最年轻,长着吸引女人的那种模样。杨婷婷自一来便对他产生一种莫明其妙的冲动只是碍于姑娘的面子,没能和他交谈。还生也未与她说过话,只是见面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蓉生听她问这,便立刻收了笑容,怒声道:“还不是严所长排挤他,嫉妒他有文化,将他借调赶走了。你看他现在一天到晚忙得那样,哪有咱这儿清闲,工资又不多拿。”杨婷婷“噢”了一声道:“怪不得我说这几天怎么不见他呢?”蓉生是来交父母的房费,杨婷婷瞎说了一句:“像家属住房这种情况,全所只有你一户,也不说免了,照顾照顾。”蓉生嘴一噘:“别说照顾,一个子儿也少不了,那严所长就像为他自己家干一样。“说着一副生气的样子。蓉生交了费,两个女人又说了一会女人间的俏俏话,看看时间不早了,这才各自回家。 都成虽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子里想着赶快把那一千元给补上。那天保险柜里那三千元是装电话用的,明天邮电局就要来,最迟也得今天下午把钱给交了,不然不好收场。想到这他躺不住了,打开抽屉,取出存折去银行将自己那款取了两千,补齐给邮局交了。回来后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偷偷骂韩莹。他骂韩莹心太黑了,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有什么理由把那事看得那么重,只一会儿工夫就诈了我一千元,我一年才能挣多少?但这事还得捂得严一点,不能让小燕知道,得想个主意,或编个谎言说明这一千元的去向。现在家里的钱都是小燕保管,虽然自己也能拿得出来,但那有数,瞒不过女人。想来想去,只能骗女人说是严所长借去了。才比较放心。小燕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向严所长讨要的,拿定了这个主意,都成才算放心了。但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教训,以后没有私房钱是不行的。这次闯得祸可算不小,韩莹那边赔了一千不说,这边还得想法子弄回来再给补上。 过了几天,都成见没啥风声,心也随之安了。这天刚从严所长房里出来,便见韩莹也进了院子里,便低下头装做没见。韩莹是来交房费的,因为迟了,受了老孙一顿批评。都成藏在自家窗户后,透过玻璃一直死死的注视着她。他发现韩莹就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韩莹进去这个院子,那心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湖水。她去了老孙房,还环顾了一下四周,嘴角还是那迷人的笑。然后迈开那轻巧的腿,一扭一扭地离去。都成虽然挨了人家狠狠的一刀子,但见了她却一点也不记恨,心里竟有点儿流连,她怎么不在院子里多站一会儿呢?好让我再多看个仔细。 都成目送了韩莹,自己却在屋里怅然所思的样子。他突然想起还生对他讲得那则故事:说是一个小和尚自生下来就一直生活在山上的寺庙里,从未下过山,自然也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18岁那年,师傅带他下山化缘,临行前叮瞩他:见了啥也别稀奇,只管跟了我念佛便是。下山后,在河边见了挽褪泼水追赶嬉闹的女人,便瞪大眼吃惊地问:那是什么?师傅想笑,却又不敢,正色道,那是老虎。从此以后这小和尚就是不化缘,也吵着要下山去看老虎。都成觉得韩莹就是那老虎,她比老虎还要厉害,咬了他,他还不怕,依然想得他心神迷乱。 小燕现在一门心思钻到了生意场里,特别是这后冬年关,买卖火得很。她有时忙得竟顾不上吃饭,一看那一张张票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便不觉得饿。就在都成奸污了韩莹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啥原因心血来潮,要都成上身。可怜都成有苦难言,连揉带搓总算把自己那玩意给逗了起来,却不那么坚硬。进去后,咬着牙,憋足气力动了十几下,糊弄人一般便射了。小燕还没尽兴,责备了一句:“不中用了,软不拉几得像挤牙膏。”便不再多言侧身去睡了。 后冬这天,夜长昼短,白天好像啥也没干,天色便将晚。严所长房里来了两位客人,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均在省城工作,说来也巧,俩人今年早早地回来,都是为了跟那80岁的老娘过个团圆年。他俩商量好了,下车后先来了这里。严所长多年不见,很是亲热,当然得尽地主之谊,见天色已晚便邀请他俩去晚餐。出门时见财务室灯还亮着,知道都成在,便大声叫他带上钱一同去吃饭。还生也已下班在家,听严所长那叫喊声,生气地对蓉生道:“你听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看还能蹦跳几天。” 他们经过王主任那“丰盛酒楼”时,严所长还抬头看了看,便匆匆走过。他们捡了一家更高级的酒楼,摆了一桌。严所长怕饭店那酒不真,专门打发都成去附近的国营商店买来四瓶五粮液。都成和这两位朋友不熟,便很少言语,只是勤快得倒酒夹菜。饭后,都成去结账。严所长有点儿晕,好在市招待所就在跟前,只几步的路。去了招待所先付了房款,安排两位客人住下,这才独自回去。 第二天一早,都成还没从被窝里睡醒,严所长便来了。他敲都成的门,都成一听是他,披了件大衣先开门把他迎了进来,才去穿衣服。都成穿戴完毕,整理好床铺,洗过手脸,为严所长泡上一杯热茶,这才坐下,听他有何吩咐。严所长喝了口茶,摇了摇头道:“昨天喝多了,到现在这头,这胃还难受。”都成问那两位朋友起来没有。严所长笑着说早坐早班车回家了。又说:“这阴历年就要到了,所里这规矩不能坏。得给职工们准备福利了。你明天就去联系,咱今年收入也不错,就比去年多上一点吧,按每人一百元的标准。”都成听说要发福利,便问有没有还生的。严所长生气似的长叹了一声道:“我也老了,免得又因为这区区一百元生气,就照发了吧。”都成顿了顿,便将那天严所长去领资金前,还生骂他的话说给了他。严所长听了淡淡一笑,便不言语。想不到严所长还挺宽容,不计前嫌,便不再多说。严所长连喝了几杯热茶,觉得肚子舒服了许多,身子也热乎乎的,便诚心诚意地说:“都成,我今年已经53岁了,顶多再干上两三年。我也琢磨好了,想先让你当了这副所长。王主任去了,新任的主任姓陈,我也熟,我准备将咱这实际情况向他汇报,确实应该选拔接班人了。” 都成一听,心里惊喜。立刻附声道:“严所长,让我去当副所长,还不全靠你支持么。咱们在一起共事、打交道也这么几年了,我是啥人,对你怎样,你心里也清楚。那是忠心耿耿呀!严所长我也不是在你面前空口许大愿,你是我的大恩人,你若退了休,我还能忘了你?所里的一些事情还得请教你,啥也落不下你的。”严所长听得顺心,便鼓励都成道:“你就认认真真地干吧,我看其他人都不是这块料。现在年关了,政府那儿也忙。等过了春节,我去一趟陈主任家,把你这事办了,我也放心了。”都成越听心里越喜,竟有点儿激动地坐不住,站起来在房子里走了两个来回。 严所长自吩咐了都成后,便回家准备年货去了。他家里亲戚多,两个女儿也嫁了,外孙女到时都要来,每年的元宵节前,光这招待亲戚他就受不了。但没办法,年年如此,年年都得去做。都成多订了两份年货福利,一并送去了严所长家,满满的一平车。严所长见这么多,也知道是咋回事,便不去问,只管收下。都成也做了手脚,虽然是一百元的标准,他却是按八十元订的,七十五结的账,十六份又弄了四百元装入自己腰包。这回他多了份心眼,没拿回家,而是私下偷偷地存了。上次为韩莹那事,他已吃过没有私房钱的亏了。人么,高级动物,要吸取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不能重蹈覆辙。 都成本想回乡下与父母一起过春节。但还生也要回乡下,因为他和蓉生是新婚,按风俗是要去给族里的长辈们拜年的,这个规矩不能破。所里又不能没有人照看,没办法他只得在城里度这新春。小燕知道不能回去,因今年发财不小,便给公公婆婆每人置了一套新衣服。都成买了鸡鱼大肉,烟酒海鲜,带了那衣服一同回乡送与父母。返回时,儿子死活不跟他,哭着喊着要爷爷要奶奶。哄了半天也不顶事,害得他与父母眼圈都有了泪,最后只好空手而归。 小燕见都成没带回儿子,便满肚子的不高兴,待除夕那天收了店,便独自回了乡下,留下都成一人去守着这么一坐院子。 过了初一,初二街上便热闹了起来。不论大人还是小孩,穿着崭新的衣服走亲戚,串门子。都成没事,电视也看腻了,也没个去处,便站在大门前那台阶上看人。他远远地看见韩莹朝这边走来,他发现这女人也已看见他了,而且那眼神里已没有了恨,脸色平静,略带微笑。都成再仔细看时,俩人的目光竟碰到了一起,他敢断定,女人那脸是一张饱含歉意的脸。眼睛虽大而黑亮,但却深藏着忧郁与内疚。都成怕女人走来后自己难堪,便低头回了所里,将大门关上。 他三两下快步上了楼,迅速打开门,然后贴着窗户向下观察。韩莹走到门前便停住了脚步,朝院子里探望,好像有什么心事,不愿离去的样子。驻足沉思了好长一会儿,才无奈地离去。那步态虽然依旧轻盈,但却让人感到有一种步履维艰的样子。 其实,韩莹虽然作风不太过硬,时不时地惹些风花之事,但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从她记事起,她父母便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她总是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父母离异后,她判随了父亲。父亲再婚后,她与继母便不怎么融洽,所以也很少回家,时间一长觉得与父亲的那点亲情也淡化了。丈夫常年在外,她一个生命力旺盛的女子,耐不住那寂寞,禁不住红杏出墙,却落到今天这般地步。丈夫带了儿子远在外地,她几次打电话要求见见儿子都被拒绝。她知道儿子过得很幸福,那儿有爷爷奶奶心肝似的宠着。儿子小,不懂事,对母亲也淡忘了。但韩莹的心里却受不了这般煎熬。她虽然白天里如花王牡丹般的骄贵漂亮。走到哪里都可以引得行人回头注目,更有不安分者献媚讨好。但到了晚上却独居空房,心力交瘁,泣泪涟涟。 韩莹她本并不想讹都成这一千元。但她气愤都成太鲁莽了,竟不经自己同意,强行要干。若当时他先调戏一番,说不定现在早让他吃了好几次仙桃了,成全好几次美事了。她想和都成谈一谈,因为他俩年岁相仿,若他是真心的,哪怕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爱,不像畜牲般得发泄,她便比较看中。肤色黑倒不要紧,总比那掌着官印,抱着臭钱,一身赘肉的爷们爬上自己身强多了。 元霄节后,同事们才似真正过完了年,都来上班了。院子里一下子又变得热闹了,都成便不觉孤独。严所长当了半个多月的厨师,现在还能嗅出那身上的油烟味。都成见了他,亲切地恭喜春节过得好。 严所长说话算数,去政府办找了陈主任,陈主任也同意他那样做,只是要求他回去打个报告,以书面形式报上来,这口头说有些不正规。严所长虽见过报告,却写不了,他回来后让都成写,都成那文字功底还不如他哪!连报告是啥都不知道。严所长忽然想起杨婷婷,便道:“婷婷不是高中毕业吗?想必能写了,你去把她叫来。”都成知道杨婷婷这会儿正在他屋里坐着,和小燕闲聊。她现在很少在那办公室里坐,不是在蓉生那儿,便是在小燕这儿。都成把她叫过来,将情况一说,她也傻了眼,红着脸道:“我学过如何写报告,但记不起来了,中午回家后我在书上查查,下午再写。”这事又不是啥急事,当下非办不可,严所长便点头同意。 杨婷婷出了严所长房,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后悔自己不好好读书,一个高中生连报告都写不了,人家以后会怎样看待自己。想到这,心里便急,立刻要回家去查书。刚出了门,却见樊建冬来了,这是她今年春节的惟一收获,母亲的一位同事给她介绍的男朋友,是准备用来发展成丈夫的那一类。樊建冬别看岁数刚过二十,却在铁路分局任纪检书记的舅舅关照下,招工来了车站,家里有钱,后台也硬。婷婷见了他,含着女性那矜持羞涩道:“你怎么来这儿了?”樊建冬调皮地说:“想你呗,来看看你。”杨婷婷的脸便红了,赶快骑车上路,樊建冬也随后跟上。杨婷婷不愿让他来,是因为她认为自己一是从学校刚出来,二是到这儿上班仅仅两个月,就有男的来找,别人会怎么看。杨婷婷要回家,樊建冬则要邀请她去吃烤鱼。婷婷见他固执的样子,便急道:“你就别逼我了,严所长让我写一份报告,我都不知道格式,丢死人了,现在要回去查书,下午得写给人家。你让我跟你去吃烤鱼,好,你替我写了。”樊建冬一听,不以为然,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这区区小事我包了,就按你说得办,现在就去给你写。”杨婷婷竟然有些吃惊,看不出你樊建冬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杨婷婷随着樊建冬去了车站。建冬在货运室上班。这差事想必很受人尊敬,有好几个人见了他点头哈腰。进了樊建冬那房,婷婷见床边坐着一个小伙子正在看报,白白净净,衣着朴素。小伙子见樊建冬领来一位女性,便站起来客气地点头。樊建冬笑着说:“以行,今天可用得上你这大学生了,替咱写个东西。婷婷你把那情况给他说说。”婷婷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见以行那文质彬彬,不掺杂半点儿做作的表情,便放松了自己,把严所长与都成那意思说与了他。以行听了是打报告,知道不是什么难题,拿起笔与纸,只几分钟工夫便写好了。杨婷婷装了那草稿,请他也去饭店。以行还未答话,樊建冬推她道:“你这好意他领了,十二点零五分的火车,很快就要来的。”临出门又转头对紧跟身后的以行挤挤眼道:“我就不送你了,一会走时把门锁了就行。”以行点着头,朝他俩挥挥手,算作再见。 吃饭间,杨婷婷问起以行,说他怎么那么文静。樊建冬介绍道:“他姓李,乡下农村的。他和我货运室的一位同事是高中同学,很要好。他每次回来后,去乡下的公共汽车便没有了,就在这儿住一晚。上学走时又早早地坐车进城,就坐在我那儿等,和我也相当熟悉。李以行家景比较贫寒,我同学经常接济他。过两年大学毕业工作了,情况就好了。他不像咱们,人家是人才!”杨婷婷听得有些心动,竟有点儿看不起眼前这位文化还不如自己的朋友了。母亲爱见读书人,若将樊建冬换成李以行,现在这大学生又这么吃香,那她该是多么得高兴呀! 饭后婷婷拒绝了樊建冬要她去他家的请求,骑车回家稍稍歇息了一会儿便去所里。 严所长让都成把那报告重抄了一遍。严所长见都成写得那字,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分不清你我,便摇头叹息,自语道:“这小池塘里就别想捉大鱼。”没办法自己又抄了一遍,虽然也不能算好,但比起都成那字来就强得多了。 严所长领着都成去陈主任办公室。都成恭恭敬敬地坐着,除说了两句客气话外,便再未张口。陈主任将那报告收下,看了看他,便和严所长谈了些别的事。最后对他俩说:“有你严所长推荐,这事就这么定了。现在政府办事情也忙,恐怕暂时顾不上你这事。过段时间我让秘书组给行个文,把这事定下来,你看咋样?”严所长一边点头,一边“行行行”得答应着。都成的心里也如灌满了蜜,浇得脸上那皮肉如花儿一般绽放。这时又有人来请示工作,严所长便和都成起身告辞。 他俩刚下了楼,碰巧韩莹进门,都成避也避不过了。韩莹向严所长打了招呼问了好,眼睛却斜视着都成。都成浑身如蜂蜇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好在严所长又与一位熟人说话去了,这才紧张得慢些了,脑子里也不知道该不该与她说话。不料,韩莹却靠近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低声道:“瞧你那样,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魄,我就那么怕吗?还能吃了你?”说完便“当当当”上楼了。都成好像已听出了话里有话,话里有意,内心深处竟热腾了起来。一拍头,那思想便飞越了起来。 下午,小燕早早地做好晚饭喊都成吃,都成问她怎么今天回得这么早。小燕告诉他:“自我姐家盖了新房,我好长时间没去了,今天去我姐家住一晚,也沾沾新。”都成听后,暗喜道:“去吧,去吧,姐妹俩多日不见,就多住上几天。” 小燕走后,都成在家里坐不住,转来转去,他在考虑韩莹那话。都成就像是一个瘾君子,韩莹是鸦片,一想起来心里就发痒。但他却又担心害怕,怕又被她敲诈一回,再仔细琢磨她今天那言语,又不像是在设圈套,好像回心转意的样子。他越想憋得心里越难受。算了,还是去一趟吧。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试试。不然,心里不安。 都成刮过胡子,洗净脸,便迫不及待地去了韩莹家。这时天色已经微晚,夜幕正在降临。他敲了敲门,揣着那扑腾的心在焦急地等着。开门后,韩莹见是他,便做了个请他进来的手势,白了他一眼便将门反锁了。都成一切都看清了,待她刚要一转身,便把她抱在身上,颤着嗓子,亲昵道:“宝贝,我想死你了!”韩莹没说话,只是一双大眼死死地注视着他。那眼里有恨更有爱,有怨更有情。既有万种风情,又有千般忧虑,再细琢磨这颜面,生就一副勾人的眼,耐看的脸,诱人的唇,迷人的身。都成不能自己,低下头朝那微微噘起的唇上亲去。刚一贴上,女人便用劲地抱住他的脖子,热乎乎的,甜滋滋的舌便伸进他嘴里。都成也不觉着累,抱着这百十斤重的女人站在院子里,一吻便是半个钟头。 都成将女人拥进屋子里,女人捶肩道:“你害死我了。”都成不知说啥,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女人一把将他拉进自己怀里,舔着他的眼道;“你恨我吗?”都成此时哪还有恨,只顾享受那女人的芳香,便摇摇头。“那你爱我吗?”女人又接着问。都成搂住她的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爱得要死。”“哪你为什么上次那样对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先亲亲我。”女人反问道。都成抬头吻了一下女人道:“谁让你长得那么好,让我想得失去了理智,像一个口渴难耐的人,哪还管水热水凉,先喝下去再说。”韩莹听他说得还有趣味,便去吻他。 他俩耳鬃厮磨了半天,又紧紧地抱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都成去揉那奶子,女人的手便进了他那裆间,相互抚弄了一会便再也忍不住了。都成脱光了女人,那景色更加迷人,再看那幽静处,早已亮晶晶,湿漉漉的一大片。女人早已心急火燎了,待他刚一进去便“嗳哟嗳哟”地大呼起来。几个月来积攒下的力量,都成今天都用上了。韩莹是第一次经受这狂风暴雨般的做爱,都成的每一个动作都如电击一般,激荡得她那躯体扭来扭去。她啥也不顾,只管喘着粗气,大声呼叫着去享受。他俩就犹如夏天的雷雨,雷鸣过后便大雨傍沱,反反复复十几次,总算达到了爱的极点。 女人如泥一般地躺着,慈祥的面容,如熟睡了一般,半天不说话。待歇了过来,她才搂了一旁的都成,亲昵道:“那千元我没动,还在那儿放着,你明天拿走就是了。我不缺钱,我要人,只要你心里惦记着我,不要忘了隔三差五来看我就行。”都成抚摸着女人那光滑滑的身子,亲热地说:“我也不缺钱,就放你这儿吧。你是经常外出,见过世面的人。我哪儿也没去过,要么等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就用这钱你带我出去转转,见见外边的世界。”女人一听,顺心又舒畅,爬在他胸前,亲着他的额道:“你真好,我当初若嫁给了你,那该多幸福。”两人虽刚经过了一场劳累,这会儿却没有睡意,相互抚摸着,时不时地吻一下,悄悄话儿说到天色微明。 都成回到所里,见同事们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打扑克牌,闲聊天,心里便轻视他们。他站在院子当中,双手插腰,环视四周,一脸的得意。嘴里虽然不说,脑子里却闪出这样一行话:我官都成总算熬出来啦,票子、印子和女人我全都有! 『13』第十三章 赵还生带着对严所长的满腹恼恨,和对将来的无限希望,默默地、无声无息地走了。除了严所长和官都成外,以致好长时间了同事们见还生不来上班,相互问了起来,才知道了他被借调去搞房产普查。 还生报到那天,若大的一个房间里乱哄哄的,几乎清一色的全是年轻人。市里各个职能单位的都有,只一会工夫,他便认识了好几个新同事,其中有一个是土地办的。还生问起刘芳莲,他吃惊道:“你对她还挺熟。” 吴主任见人都来齐了,便要求大家安静下来,坐在两边的长条椅子上开会。吴主任虽然将姓名和人还对不上号,但他早已将每人的简历都看了个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点了一遍名,算作相互认识,这才开始讲道:“朋友们。”这三个字刚一出口,便引来“哗哗哗”的掌声。在坐的是第一次听到领导以如此亲切、如此平易近人的口气给他们讲话,不只觉得新鲜,而更感到无比的温暖与信赖。吴主任见大家那热情很高,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待掌声息了,才继续道:“我有幸和朋友们在一起工作,心里也非常得高兴,看大伙都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个个都透出一身青春朝气,我虽然四十五岁了,但好像觉得又回到了从前。我愿和你们做朋友,做很好的朋友,朋友没有年龄界限,没男女之别,只要心灵相通,便可友谊长存。咱们这些人来自市里的各个单位,有监察局的,有纪检委的,有公检法的,也有建委的,有土地办的,有规划设计室的。这里我就不一一例举了。凡是来到一起就是此生有缘。我真切地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大家团结得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和睦相处,互帮互助,辅助我把市委市政府交给的工作干好,打一场漂亮战。”掌声又响起来了,还生拍得比上次还要响,他觉得吴主任是那么得有修养,那形象在自己的心目中渐渐高大了。吴主任抬起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静一静,然后转入正题道:“咱们普查办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对城市内的所有房屋登记摸底,这工作要细致,就像搞人口普查那样,一定得认真。二是在普查过程中对非法占地或少批多占的住户进行清理整顿,按国家规定该罚多少罚多少,必要拆除的必须拆除,朋友们哪,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我根据你们的简历初步进行了人员分工,请办公室的方主任宣布一下。” 还生听清了自己在普查组。方主任宣布完毕后,吴主任站起来大声道:“我现在指定一下各组的负责人,也叫组长吧,散会后各组长到方主任那儿领各自办公室的钥匙,各组成员相互熟悉熟悉。下午两点整,各组长到我办公室开会。” 还生想不到自己竟当了组长,着实让他欣喜了一番。想起在房管所里严所长的压抑,安排了个修缮工,还受排挤,再看现在,觉得希望便在眼前。他领过钥匙进了自己那房,宽敞明亮的两间,四张大桌子,七把椅子,靠墙一排半新旧的沙发。组员们也陆续进来,大家相互做介绍,还生简单得俩人一桌分了一下,自己是组长么,当然独自占了一张。 下午开会,还生这几位组长也相互认识了。清查组组长罗文来自检察院,测量登记组组长高玉清来自规划设计院,办公室主任方正和吴主任一起来自监察局。吴主任在讲话时,特别提到了赵还生和高玉清两人,因为他俩这工作最关键,出不得半点失误。吴主任以绝对信任的口气说:“赵还生和高玉清你俩都是学建筑的大学生,想必此事对你俩不算太难。咱这二十几个人,干好干坏,成绩怎样就全靠你俩了。”吴主任说着,信任的眼光看着他俩。还生听后,再看吴主任那满脸得诚恳,便站起来道:“吴主任,你放心,我一定干好,为我们这帮年轻人争气。”吴主任听他说这两句,口齿还挺利落,便夸奖道:“好,有决心就行,普查工作结束后我向市里为你们请功。”还生听得心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跟着吴主任尽心尽力,埋头苦干,干出成绩与希望。 开完会后,吴主任还请他们几个吃了便饭。还生回到家里,把吴主任如何好,如何水平高说与了蓉生。蓉生见他心情好,当然也高兴。得知他被主任请吃过了饭,心里更加舒畅,笑道:“看来,你这个千里马总算遇到伯乐了。”都成在自家屋听得还生夫妻俩嬉笑,也赶紧过来分享。还生用嘴撇了一下严所长房,轻蔑道:“那算什么领导,和我们那吴主任比起来,用天地之别都算是抬举他了。”说起严所长,蓉生突然对还生说:“他昨天对我说不让咱用电炉,说太费电,我就忘告诉你了。”还生听后,不屑一顾地说,“你就别理他,该咋用还咋用。他若对我说,我便回敬他前年白给王主任发福利就不浪费了。”都成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好笑,便道:“你这个人真能记那陈芝麻烂豆子的事情。” 还生他这个组的工作全是室内活,将高玉清测量登记回来的原始资料进行整理,然后分类汇总。虽然不外出,腿脚都不受那分苦,但却苦了那眼与手,整天伏在桌子上看呀,画呀,写呀。还生更累,还得负责技术方面的一些问题,检查组员的工作,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 还生觉得吴主任对自己很好,有事没事总爱到他这儿看看。这天晚上睡下觉,他和女人快乐了一通后,便道:“我这还走对了,领导重视不说,单那每月的补助就快与这边的工资一般了,一年当做两年用。”蓉生是个仔细人,早将他的钱存入银行了,这会才想起存单还在裤兜里,便道:“差一点忘了大事,要丢了真让人心疼死了。”说着便光着身子下了床,取来存折放在了褥子下,这才放心。还生见她那样子,笑道:“别动,就站那儿,让我也欣赏欣赏这裸体艺术。”女人快快溜进被窝里,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坏家伙,有啥好看的。这么长时间了,你原来光顾着费劲去弄,竟忘看了?”还生不禁“扑哧”一笑,便去抚摸女人。女人瞪大眼,看看他道:“咱俩从现在起得积攒点钱,我那五交化公司也不景气,一个月发不了几个子儿,等以后咱有了孩子,那花钱的路多着哪。现在可不敢大手大脚。”还生觉得女人说得在理,便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商量道:“蓉生,你看吴主任对我不错,这也年关了,咱是不是应该买点礼品去他家里拜访拜访?”蓉生略想了想道:“行,那就明天下午。明天是周未么,他肯定在家。我去商场准备礼品就是了。”还生见女人同意,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就那样定了,睡吧,时候也不早了。” 第二天下午,还生特意提前半个多钟头下班,蓉生做好了饭在等他。他俩快快吃了便提上礼品去了吴主任家。吴主任也刚吃过,正坐在那儿看电视,见还生来了,赶快让坐端茶。还生向他介绍了蓉生,吴主任见她手里提着东西,便生气地说:“还生,只要来了家里,我便高兴,提这些东西做啥?一会儿拿回去。”还生支支吾吾答不上话,倒是蓉生替他解了围:“吴主任,这不关还生的事,是我的一点心意。他整天对我说你怎么怎么对他好,怎么怎么关心他,我也想见见你,哪能空着手来,就一点水果,还能算成什么礼品。”吴主任见还生媳妇会说话,便笑了笑坐下。吴主任的女儿吴小洁洗完锅碗,从厨房出来,见了蓉生这个美人,竟不禁惊叹道:“哇,好漂亮呀。”害得蓉生脸都红了。吴小洁比蓉生小两岁,也即将出阁,现在家正忙活着置嫁妆。两个女人到了一起,话便多了,他俩去了吴小洁那闺房,不知说啥去了。吴主任他老婆今晚不在,去伺候她那八十岁的老母亲去了。还生和吴主任谈了一会话,觉得时间不早了,便喊了蓉生起身告辞。吴小洁也出来相送,她指着蓉生身上那件毛衣对父亲道:“爸爸,你看她这毛衣俏不俏?”吴主任笑着说:“只要人好,穿啥都好。”吴小洁嘴一噘:“那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丑哟。”说罢便哈哈大笑。外人一看便知她是个性格开朗,容易接近的姑娘。临出门,还生请吴主任留步。并叮嘱吴小洁道:“以后没事就来我家玩,你看中了蓉生那毛衣,就让她做你几天师傅,教你去织。” 告别吴主任家,来到大街上,街上行人已稀少,寒气袭人。还生便挽了女人匆匆回家。 吴小洁不管还生说让蓉生教她织毛衣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过了正月十五后,没几天她真格来了。吴小洁在市党校当出纳,基本上成天没事,加上婚期将至,越发赖得去上班了。蓉生见她来了,热情地拉她坐下。女人家就会来事,虽只见那一面,这会儿倒如亲姐妹般的熟悉。吴小洁见房子里还坐着一位姑娘,便偷看了几眼,小声问“这是?”蓉生笑着介绍道:“这是杨婷婷,还生的同事。”杨婷婷也很礼貌,听得蓉生介绍自己,便笑容可掬地朝吴小洁点点头。“这是吴小洁,在市党校工作,他爸爸就是还生现在的主任。”蓉生说这时似乎语气中包含着一丝骄傲的味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下她们可热闹了,说这说那,不觉一个上午的时辰便过去了。还生下班回来见吴小洁在家,便执意要留她吃饭,自己则赶快上街买菜。杨婷婷虽然也走不了,便帮着蓉生去做,人多手多,干啥事都快,只一会儿工夫,一桌饭菜便成。 饭后还生去上班。杨婷婷本想也回家一趟,但见离下午上班仅剩半个钟头了,便懒得回,坐下来陪她俩说话。吴小洁见还生去了,夸赞道:“蓉生,你可真有福,看你家还生,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文化有文化,真是个讨女人羡慕的人。”蓉生虽然听得心里甜,但嘴上却说:“唉呀,再别高抬他了,懒得像猪,啥家务活也不干,总说单位忙,吃过饭拍拍屁股便溜,从来没帮我洗过一次碗。”吴小洁截住她的话道:“肯定是你惯的,嫁了个好男人啥也舍不得让他做。”说罢便“哈哈”大笑。蓉生想不到吴小洁还未嫁人,说话却那么老练,便道:“你别笑话我,看你以后惯不惯你那位。”吴小洁止住笑,摇着头如讲话般道:“从目前的情况看,恐怕和你走的是一条路,咱俩属于同病相怜的姐妹。”杨婷婷在一旁听得有趣,便问道:“你那位在哪工作?”“提到这个工作我就生气。”吴小洁一脸得愠色道:“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市税务局。刚毕业那阵,有事没事便到我家干点杂活,或辅导辅导我弟弟的功课。顺便说一句,我俩这是娃娃亲,他妈和我妈一直在一起工作,打我俩小时候便许了这愿,想不到真格竟成了。现在一礼拜来不了一次,就是来了也面红耳赤,酒气熏天。我说过他几次,他哪里肯听,依然我行我素。”蓉生羡慕道:“你俩这可都是好工作,以后日子舒服着呢。你看我这,公司里离不发工资也不远了,有好多能耐的不是调走便是自己开个商店单干,我这心里有时都发愁哪。”说到这儿她又对婷婷道:“你谈得那对象工作也不错,在火车站,那也是个好差使。”杨婷婷笑着说:“八字还没一撇哪,什么对象不对象的。”吴小洁听说火车站,便笑道:“我有一高中同学在火车站货运室,你说你那对象叫啥?我给你打听打听。”婷婷一听说她也有同学在火车站,便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问:“你去过你同学那儿没有?”“去过。”吴小洁肯定地说。杨婷婷将樊建冬那房间的位置一说。吴小洁“嗳呀”一声道:“认识,我不知他叫什么,但知道他姓樊。我对象贩铁时,他也帮过忙,小伙子不错。”杨婷婷听后,心里更加肯定了,这吴小洁必定与李以行也是同学。想问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却又怕不问失去这个机会,考虑再三便道:“这么说你也有一位同学在省城读大学,与车站上那位关系还挺铁?”吴小洁拍着大腿笑着道:“你说的是李以行,和我同桌了三年,他俩是很铁,我和他也不错,你咋认识的?“杨婷婷便将上次那事讲给了她俩。吴小洁听罢夸奖道:“那李以行,是个很有才华的人,特文静,性格温和,脾气也好,就是家庭比较困难。高中三年我从未见他穿过一身新衣服。不过,人家的苦日子也快熬到头了。大概再有两年就要毕业了。”杨婷婷听后,心里偷喜道:“咱这些读书笨的人,最羡慕好学生,我妈也特别爱见,一心巴着我和我哥能上大学,却都没有如愿,让她伤心。”吴小洁听出她这话里有意思,便试探着问:“你这么爱见读书人,那我将李以行给你介绍介绍,你怕不怕他穷?”杨婷婷忙抓住话道:“咱还敢嫌人家穷,只要人家不嫌弃咱没文化,那就万幸了。”吴小洁看出来这杨婷婷对李以行已经一见钟情了。便大胆道:“那我写信给他说一说,看他意思如何?”却又面露难色地说:“我这总不算缺德吧,明知你和小樊谈着,却还要从中插一杠子。”杨婷婷立刻正色道:“那缺什么德,我和他才认识几天,仅仅是见了面认得出来,又没有什么感情,若不想和他谈了,一句话便可将他支走。”吴小洁听后,开了句玩笑:“小樊,那我就对不起了。”三个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下午杨婷婷早早得就回家了。还生回来后,说要与吴主任去外地,便匆匆地走了。吴小洁听说父亲也要走,便道:“那我得早早回去,这让我一个人晚上怕死了。蓉生你也去我家吧,咱俩一块住,反正你也是一个人。”蓉生不愿去,便编了个慌说:“咱俩住我这儿吧,我还有点事得去一趟母亲那儿,你看咋样?”吴小洁答应道:“也行,我先回去一趟。要过来便早早过来,九点钟不来你就别等了。”说完便起来走了。 吴小洁骑车刚到新华书店门口,却见未婚夫支强和几个人相跟着过来。支强也看见了她,急忙朝她跟前奔来。吴小洁下了车子道:“又要去喝酒?你就别把那身体当一回事。”支强赔着笑脸道:“几个朋友,不去不行,你也一块去吧!”那几个人中有一个和支强是同事,知道她是未婚妻,便过来取笑道:“小声说啥哩?也让我听听。”说着趁吴小洁不留神,便把车子夺走了,几个人前拥后推总算把她也弄进了饭店。 请客的这个主是个纳税户,耍心眼偷了国家一点税,被支强给查出来了,这得破费一点把此事了结了。在酒桌上他把支强与吴小洁当神一样地供着,虔诚得如同教徒一般。支强因吴小洁在跟前坐着,便没多喝酒,也没向那人发脾气。只是心平气和地说:“偷税这事我暂时不追究了,至于补不补税款,我现在不能答复你,等过段时间再说。”那人听说不罚他了,点头如捣蒜,一副汉奸卖国贼的样子。 饭后,各自散去,支强去送吴小洁回家。 吴小洁进屋后,将灯拉亮,给支强泡了一杯茶,然后自己去厨房洗脸。出来后见支强他在屋子中央笔直地站着,便笑着说:“练身材哪!”支强一把搂住她,便使劲地吻。吴小洁挣脱开,指着大门说:“你就不怕有人来串门,见了多不好意思。”支强被提了醒,赶快出去反锁了门才回来。吴小洁早已靠在那双人沙发上噘着嘴等他。两人那温热的唇一接上头,便如吸住一般,久久不能分开了。支强低声亲昵道:“你总是这样吊我的胃口,非把我憋出病来不可。”吴小洁昵喃道:“我怕,我怕怀上小孩。”“到现在了还有啥怕的?”支强舔了一下她的眼说:“再一个月就结婚了,就是怀上小孩,也看不出来。就咱俩这从小青梅竹马,二十年的感情,我还能跑了不成?”吴小洁听得心动,便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道:“把我抱到床上。” 他俩以前只是火热般的接吻,深情的抚摸,相互把对方的身体摸了个遍。支强也多次感受过她下体那可爱的温滑,吴小洁也握过他那强壮有力的肉体,但都没有今天这样的心跳过。 吴小洁眼睛澈亮,叮嘱他道:“书上说了,第一次会有痛,你要轻一点。”俩人都第一次相互见了对方的裸体,爱怜地轻抚缓摸,如同去抚摸一个刚出世的婴儿一般。支强把女人抱在怀里,两条腿紧紧地将她夹住,照那乳房、脖子、嘴唇使劲地吻了一番,这才扶正女人的身子,轻轻地进入。那圣地又热、又滑、又嫩,只听见女人“唉呀”一声,他也禁不住了,动了几下便有力地射了。虽然时间很短,但俩人都隐隐约约地感到了那美妙。这一晚,支强与吴小洁如肆虐泛滥的河水,奔流不止,咆哮不息,直冲大海。 蓉生等到九点多近十点不见吴小洁来,便出屋把大门反关了。躺下后心里便感慨,改革开放首先获益的便是女人。她想她与还生的恩爱是她主动的,今天杨婷婷想与吴小洁那同学谈恋爱,便自己主动提出了。这在以前是很少的,女人几乎没那胆量。忽又想起自己从去省城与还生开始做爱到现在也已半年过去了,期间次数并不少,也未避过孕,怎么到现在这身子就没个动静呢?那郭燕结婚后有六七个月,见到的时候,就大腹便便了,总不至于是自己或还生有毛病吧。想到这,她心里便有点儿担惊受怕,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想再坚持上一年,若再还是这样,就得上医院看看了。 吴小洁是个热心人,第二天便给李以行去了封信。李以行接到后,根据信中所说,他一下便想起来了,是樊建冬那对象,请自己写报告的那姑娘,便回信给吴小洁。信的大意内容:自己虽然对婷婷不能说是心满意足,却也无可挑剔。但她正在和樊建冬处朋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中插上一脚,做这不道德的事情。杨婷婷的心意我领了,我谢谢她。 吴小洁把李以行给自己的回信拿与杨婷婷看。杨婷婷看后越发敬重李以行这人了,她暗暗记下了他的通信地址,待吴小洁走后,她怕自己时间一长忘了,立刻将它写在本子上。 杨婷婷正想着如何给李以行修书一封,却不料樊建冬来了。婷婷见是他,就没理他,依然在思想。樊建冬见房子里没人,便趁她不注意,快速在她腮帮上吻了一下。婷婷的心早已转到李以行身上了,对他已如草纸,早想丢掉了省心。这会儿想不到他竟偷亲自己,正好是个借口,又见他那没个正经,嬉皮笑脸的样子,便一脸怒色道:“你怎么能这样呢,出去,我不想见你。”站起来就去推他。樊建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目瞪口呆,还以为她在耍脾气,便好言相劝,自我检讨。杨婷婷哪儿听他这一套,使劲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得一声关了门。 樊建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想着想着也生气了,便扭身走了。 樊建冬过了好几天,揣摸着杨婷婷的火气也该消了,便又来找她。杨婷婷还是上次那态度,他没办法,搁下一封信便走。婷婷打开见落款是他名字,再看那字和小学生一般。话语更是文理不通,简直狗屁不如,再细看竟不禁“咕咕咕”直笑。看完她将信揉作一团,趁上厕所时扔到了茅坑。 樊建冬对杨婷婷一头热式的恋爱就这样宣布夭折了。 还生和吴主任在行署招待所开了三天会,回来时正好是晚饭时间。他对吴主任道:“时间也不早了,恐怕小洁和她妈妈也吃过了,就别回到家里再麻烦人家了,咱俩在街上随便吃一点。”吴主任听后觉得也行,便点了点头。还生知道吴主任也爱吃馄饨,便将他领去了自己以前经常光顾多次的那家饭店。要了四盘菜,一瓶酒。俩人痛痛快快地喝罢,然后吃了碗馄饨,顿觉肚舒服了许多。吴主任要结账,被还生给挡在了身后。他自个儿快快掏出票子将那款付了,这才出了门与吴主任道别,各自回家。 还生第二天上班,身上没有分文钱,便去向蓉生要。蓉生这内当家知道他袋里那钱昨晚已请吴主任吃了饭,便又取出些给了。还生出了大门,却见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衣着清洁,戴着一副黑墨镜,他想上前询问,却又觉得人家又不碍自己的事,何必去多那嘴呢,便骑车离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婷婷的父亲。他因诈骗犯事,不敢居留家中,整年整月颠簸流离,甚是辛苦。杨富梅对他早已心冷,虽未提及过离婚,但却早已委身他人了。这不用明说,他也早已清楚。上次他潜伏回家时,富梅说已向法院起诉了,不日便可拿到离婚书。他当时想发怒,却见富梅满面的泪,说不这样不行,不然家产将荡然无存,一双儿女将无栖身之所。名为离婚,实则保产。她此生也将孤雁单飞,苦守儿女度日。他听得心里发酸,不忍久留,吃了一碗女人亲手做的炸酱面便匆匆离去。 杨婷婷上班来了,远远望见大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就像她父亲,心里便急,不由使劲将车子蹬得飞快,脖子伸得老长。来到跟前见果然是。她下了车子亲切地叫爸爸。父女俩多日不见,很是亲热,父亲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有无限的慈祥。进了房里,婷婷问父亲道;“你怎么不回家?”父亲听后,久久不能回答她。待他取下墨镜时,两眼是盈盈的泪,无奈地摇头。婷婷见父亲这般模样,便伤心地哭了,哽咽着说:“我妈那时不让你下海经商,你为什么不听她的话呢?弄到现在这一步,你不好过,我们做女儿的心里是啥滋味呢?”说着便呜呜地哭。父亲擦了自己的泪,轻拍着女儿的肩安慰道:“婷婷,别哭,这是在单位不是在咱家,你这呜呜咽咽的,让人家听见了不好。”婷婷这才止了哭。父女俩又谈了些别的,忽然婷婷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年前我先到你哥那部队上去了一趟,是他告诉我的。”父亲带着微笑说,“我一大早下了火车,也不准备停留,一会儿便走,就是想来看看你。”正说着,便有住户来交房费,杨婷婷只得去工作,父亲见女儿也忙,便站起来道:“婷婷,我走了。”婷婷见父亲要走,知道也挽留不住,便站起身来去送。临出门,他看着女儿,嘴唇动了好几下,却没说话,好像有什么心事。婷婷再三追问,父亲才面带难色道:“手头紧得很,衣袋里已没多少钱了。”婷婷听后,扭头冲进房子里,从收的那房费里取出二百元交于父亲。见父亲远去了,这才放了心,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回了自己办公室。 杨婷婷虽然静静地坐在房子里,但心里却焦虑不安,脑子也不集中,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实在心烦得厉害,便起身去了她母亲那儿。母亲听了女儿的诉说后,除了陪了几滴眼泪外,并未说啥,从身上掏出二百元钱交给婷婷道:“回去,赶快给人家补上。记住妈妈的话,以后再不许私自挪用公家的钱了。”杨婷婷从母亲这儿并未得到任何心灵上的安慰,便皱着眉头,苦丧着脸回到所里。 杨婷婷自见了父亲后,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这日下班,隔着玻璃见还生与蓉生那亲昵的样子,心里不觉一热,不由地想起了李以行。 晚上在家,正好母亲有事去了姥姥家。她一个人草草吃过晚饭,拿来纸笔,坐在桌子前,思虑了半天,总算把给李以行去的信的内容和以何种口气的基调给定了下来。杨婷婷是强者,她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优秀基因。既有父亲的那种认准目标勇往直前,一冲到底的牛劲。也有母亲那万般骄情,工于心计,善于驾驭男人的天生本领。她在信中这样写道: 以行哥: 我是杨婷婷,就是你上学临走前在樊建冬那儿请你写报告的那位姑娘。脑子里还有印象吗?我这样称呼你,行吗? 以行哥,我提笔给你写这封信,决非冒然,是经过反反复复深思熟虑的。自那次巧遇你,我的心灵便好似得到了充实,得到了安慰,思想也活跃了,遐想翩翩。虽然只一面,你却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子里。擦不掉,忘不了。我一想起你,免不了失神,引得同事疑笑。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以行哥,你比我强得多,总能解释得了吧! 那次你的同学吴小洁在我面前无意中谈起你,我的心便快跳了半天。她越是夸赞你,我越是心不安。自己有时竟嘲笑自己,像你这样接受了高等教育,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的人愿意与我这样的人交朋友吗?甚至是特殊的朋友。我从她那儿得知了你的通信地址,便萌生了写信与你的念头。如果不写,我的第六感觉将不允许我这样,我将对不起自己。 我,包括我的家人都对文化人有一种天生的敬重。但我愚笨,不能如了心愿,便把希望托于将来。我见到你,就好像见到了将来,顿觉希望就在眼前,到处都充满了明媚的阳光。以行哥,你说我这是空想吗?是幻觉吗? 就此搁笔吧,再写我怕写出些唐突的话来,令你生气。 我将在万般焦虑、急切、渴望中企盼你的回音。 杨婷婷写完后又细细审视了几遍,觉得一切都恰当了,这才去了邮局。 杨婷婷从邮局出来时,正好碰见还生走过来,便问他干啥去。还生说要回家,她便将车子推给他道:“怎么今天走着上班?那你骑上,带着我,我也回所里。” 蓉生见还生半载回来,便问啥事。还生道:“吴主任要刷新房子,我得去帮忙,你给我找一身旧衣服来,那是个脏活。”蓉生从床下一个纸箱里拉出一身他在修缮组时的工作服,皱皱巴巴,脏兮兮得还未曾洗过。还生也不管这些,换上后赶快朝吴主任家去。 先去了几个同事已将家里的家具等物品抬了出来。还生在建筑队干过,后又搞了一年修缮,虽说做活不怎么精,但比起其他人都强得多了。他是领头羊,这几个人得听他的。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把顶棚重新裱糊了一层。四墙也用白灰浆抹得雪白,门窗也新刷了漆,玻璃擦得透亮。吴主任的家现在就像个新家,单等着喜庆那日,支强前来迎娶小洁了。 吴小洁结婚这一天,还生和蓉生也打扮得如同新人一般。他俩买了套瓷茶具,还特意在那盒子上写了一句:愿你们的爱,就像那酽酽的茶,有滋有味,直到永远。到了吴家,小洁妈轻轻接了,责怪他俩道:“看你俩多客气,来了我就高兴,还拿这些干什么。”说罢便忙去了。还生觉得自己与吴主任的关系比其他同事还略亲密一些,见别人都送二十元的贺礼,自己和蓉生一商量便写了五十。 热闹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还生道:“吴小洁脸儿挺漂亮,身段也不错,就是略显得胖了一点,若是能瘦上一圈,看今天的打扮,就赛天仙了。”蓉生笑着说:“我看人家就不胖,正好。你们这些男人尽长些色眼,不看新郎专看新娘。”还生“唉”地叹了一声道:“这你们女人就不懂了,其实那都是女人造的孽。你想想,若这世上没有女人,那男人色什么呢,他总不能色迷迷地面对一头猪吧。”蓉生听着“扑哧”一笑道:“世上若没了女人,哪还有什么男人?”还生立刻还嘴道:“那就对了,根源还在女人嘛。”蓉生摆手道:“我不和你讲这些没用的了,你赶快烧些水来,我要洗脸洗脚。”还生这一天下来也身子疲乏,便不再与她争,打来一壶水却发现自家那电炉丝断了,便到都成家去烧。 都成已吃过了饭,正准备领着孩子去看电视,见还生来了,便又坐下,递来一支烟道:“那边比这边好吧?当时听了我说,这回算是走对了。”还生笑容满面地恭维说:“听你的可算听对了,吴主任重用咱不说,单那每月的补贴便是这边的两倍。在那边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工作起来也觉得浑身有劲,情神舒畅。”小燕听得插话道:“还生,我是真的祝你好运了。你看都成他们一天到晚尽磨洋工,年轻人,哪能这样,坐也要把人坐颓了。”“确实是。”还生叹道:“还是忙一点好,生活得有意思。”正说着那壶“突突”地响,还生起身道:“你们去看电视吧,我得早点歇息,今天把人给累坏了。”说着提了壶便走。 洗过脸脚,还生对蓉生道:“杨婷婷常和你在一起,你看出来没有,她可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很有心计。吴小洁说,婷婷看上了她的位大学的同学,我估计凭着婷婷那心计与执著,此事能成。蓉生听了,便道:“杨婷婷是当着我的面委婉让吴小洁做媒的,我也见了那大学生回给吴小洁的信,他也有心。只是怕以后毕业分配不回来,那就难说了。”还生听了,点头道:“若是分配不回来,那保险系数就低了。”俩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觉上下眼睑亲密,只好倒头去睡。 杨婷婷在焦急中盼了八天。这天一大早,刚上班来,就见那邮递员来送报纸,紧接着严所长便喊她。她过去一看,果然是信,再看那寄信地址,她的脸儿便发烧,心扑扑腾腾地狂跳不止。回到房子里,她也不敢拆,她怕别人进来,打扰了她,又怕信的内容让她失望。想来想去还是回家看好。母亲上班了,清静,不论接到的是自己希望的那种,还是委婉的拒绝,她都可以放心的享受,或默默地承受。不致于让外人有所察觉,自己人反倒难为情。 回到家,杨婷婷便撕开信,但那开头“婷婷妹”三个字就让她心跳了半天。她先快快地浏览了一遍,发现正是自己盼望的那种,这才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细斟慢酌。真想不到李以行就那么一面竟也对自己一往情深。这一切就如命运特意安排一般,该发生的毕竟发生。想到这,竟不禁心里也感谢起了樊建冬,若不是他,便不会有今日。信里那“每每想起你那纯真的面容,诚挚的双眼,我的心里便产生了一种不可抵御的爱的冲动。只这一次,我才真的理解了那‘一见钟情’的意思。我坦诚地告诉你,婷婷,我爱上了你。”杨婷婷读这句话,就像是在读一首诗,翻来覆去,越读越爱读,越让人爱不释手,回味不穷。她一连看了几遍后,如陶醉一般,红扑扑着脸,仰躺在床上。那思绪如放飞的鸟,在山野间,在河流上,林海中欢快得飞行。一颗漂忽不定的爱心,总算寻到了如意的巢穴。 杨婷婷将信折好藏在床下,这才觉得稳妥,见离下班时间也不远了,便早早地做好了饭,等着母亲回来。 杨富梅今日班上有事,直到十二点过了才得以回家。她放下车子,习惯性地挽起手臂准备下厨。推开门却见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桌子饭菜,饭菜还冒着热气,婷婷坐沙发里托腮静等。杨富梅着实大吃一惊,女儿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知道体谅起母亲来了,便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道:“婷婷,你长大了,妈妈这下该歇心了。”婷婷听了母亲的夸奖,妩媚一笑,赶快打来洗脸水,请妈妈洗了,一块趁热吃。 饭后,婷婷争着洗了碗。见妈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便过去轻轻地坐下。富梅觉察有啥事,便睁开眼,笑着说:“你今天肯定有啥事,就说与妈妈吧,也别躲躲闪闪了,从你那反常的行为上我已觉察出来了。”杨婷婷见母亲追问,便坦言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叫李以行,现在正在读大学,还有一年多毕业。他也喜欢我,我想和他谈下去,你看行吗?”杨富梅虽然在自己的生活作风上很开放,只要有用便会无所顾忌。但在女儿的婚姻问题上她却很谨慎。她等女儿说完,脸儿有些微热,便坐起来道:“婷婷,你现在已是成年人了,谈对象,处朋友,是你自己的权利,做父母的虽无权干涉,但提一点建议总可以吧。他正在读大学,再一年多才毕业,先不说他分配到外地,就说若是他要考研究生咋办,研究生又是两年,你再等上两年。人家研究生愿与咱这高中都未毕业的人结婚配对吗?”婷婷听了母亲这话,竟断然道:“他考不上研究生。我上学的时候,凡是那些拔尖的学生,好像都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不懂爱情。凡是早早交了朋友的,几乎全都和我一样,落榜在家。我不属于这一类,我是脑子笨,念不进去。那研究生也是大学生里的佼佼者,像他那样和我过早得谈朋友,恐怕是上不了的。”母亲见女儿那肯定的语气,知道她的心早飞走了。便语重心长地说:“婷婷,婚姻可是人生大事,一丝一毫马虎不得。妈妈一生受了多大的罪你是知道的。要重人品,千万看不得模样。这事你心里最有谱,我是局外人,你就自己拿主意吧。”婷婷见母亲同意,便依偎在她怀里道:“妈,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人的,也不会走神。李以行他不是那种东冲西杀,花花绿绿的人。他很本分,你想都上学两年了,还穿着布鞋,,磨破了袖口的黄军装。仅从这点就可知他是个可信赖的人。”杨富梅觉得女儿说得很在理,便道:“愿我女儿人好命好,事事心想事成。” 杨婷婷和李以行完完全全地接走了当年赵还生和夏蓉生的神,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每星期一封情书。信中那爱呀,亲呀,想呀的搅得以行哪还能一门心事去读书?凑合着能毕了业就算不错了。他俩虽然在信中写得那样的亲昵,但毕竟只见过一面。婷婷想当面会一会,便随信给他寄去一百元钱,请他回来见见自己的母亲。 李以行接到信与钱时,正好是星期五。他请了一天假,连夜赶回,第二天一早便来到房管所门前等。杨婷婷好似心有感应一般,也早早地来了,远远见了李以行,竟慌得下车子时差点儿跌倒了。她也没心思上班,将车子放在房子里,领了以行先去吃了早餐,然后去逛商场。她得为他先买一双新鞋和一身衣服,不然这身行头如何去见妈妈呢? 午饭就在婷婷家。杨富梅不停地审视眼前这未来的乘龙快婿,心里是一百个满意,竟佩服女儿那眼力就是不错。以行白白的国字脸,宽宽的额,浓浓的一字眉,挺直的鼻梁,镜片后还有一双大眼,真格儿的貌若潘安。坐在沙发里文文静静,不露声色。看便知以后是个做官的料。若不是背有些微驼,那简直长得天衣无缝。婷婷显得有点漂漂浮浮,她那亲昵,激动的样子,不时有一些轻佻的小动作都让李以行脸红,更让她母亲心急。李以行毕竟第一次上门,虽然母女俩很热情,但他还是很拘束,吃起来也是细嚼慢咽。端碗,提筷都很注意,礼貌得很周全。李以行这一顿饭并不轻松,身上出了一层细密密的汗。 下午杨富梅上班去了,婷婷到所里请了假便返回家陪以行。以行见她回来,放下手里的书道:“婷婷,咱俩这事就像神话传说一样,想不到仅仅一面之交竟能走到这等天地。一切纯属天意,天之巧合,咱俩这恋爱也是天在作合。杨婷婷听他说得这般美妙,便不由得情往头上涌,两眼痴迷,盯着以行。忽地坐在他怀里,昵喃道:“亲亲我,让我想死你了。”李以行见那眼神时便有点神秘,待他坐到自己怀里,心情更加激动,这会听了这话,便啥也不顾了,微张着嘴朝噘起的红唇贴去。他俩都是第一次和异性最亲密的接触,然而这一触却不简单,搅和了半个多钟头才算分离。李以行从热吻中挣脱出来,抚摸着女人那泛红发烧的脸,爱声道:“婷婷,我既然回来了,就回家去一趟,见见妈妈。我十四岁那年便失去了父亲,是她把我拉扯到今天这一步的。”婷婷听他这么一说,便立刻放开他道:“那你就早些回去吧,骑上我那车子。明天早点回来,我带你去吃烤鱼,别让人家傻等。”李以行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听了婷婷的吩咐,便推了车子出门,临走时婷婷又叮嘱道:“我明天在办公室等你。” 第二天以行准时来到了婷婷这儿。是晚上十点的火车。她俩先去买了车票,再吃了烤鱼,然后坐在婷婷这办公室里等。蓉生和小燕都知道婷婷的对象来了,也不好意思前来打扰,两家子安安静静地去看电视了。婷婷只觉和以行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一看表,却九点多了,她便气恨这时间过得真快。以行起身要走,婷婷知道这一别至少两个月,便禁不住搂住他脖子,踮着脚尖狠狠地亲了几口,这才送他一块去了车站。 婷婷搂住以行,亲得那影子被出门送孩子回屋休息的小燕瞧见了。她停了一下脚步却又害羞地快快进屋。她放下孩子重新回来坐在电视机前时便心不在焉,脑子里忽东忽西得乱想,嘴里咕咕都都地责骂都成去哪儿了,半夜不归。 都成在家吃得饱饱的,去韩莹那儿消食去了。韩莹听说都成今晚还要回去,说了一会儿话,便开始调情,早早地将那美事做了,这才赤身相拥着温存了一番。都成歇足了劲,缓过神来,一看表却已是半夜零点了,便一刻也不敢停了,穿了衣服便走。韩莹也顾不上穿衣,好在天气不太冷,竟光着屁股出来送他,然后反关了门,回屋休息。 小燕见了婷婷那影,又看了电视上那对外国男女吭哧吭哧地做爱,心里便憋得难受。都成进了院门见自家屋里还亮着灯,便知小燕还没睡。进屋一看,小燕躺在被子里,瞪着一双清醒的眼,都成便开玩笑道:“抽洋烟了,怎么那么有精神。”小燕白了他一眼道:“干啥去了,让人家等死了。”都成脱了衣服本想轻轻松松地睡一觉,却不料小燕又缠上身来。她又摸又捏,又亲又抱。可怜都成有苦难言,只得咬紧牙关,将自己那惹事精唤起,了却女人那心事。 『14』第十四章 官都成见赵还生下班归来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知道其在那边地位不一般,自己心里便急。这么长时间了,自己那副所长的头衔还没有批下来,顿觉烦躁。他想可能是自己的礼还没送到的原因,便通过严所长打听到了陈主任的家,备上烟酒趁晚饭后去了陈主任家。 陈主任认不出他,见他提着一大兜子的礼品,便满脑子得疑问。都成也清楚,这么长时间了,他肯定将自己忘了,便做了自我介绍。这下陈主任才恍然大悟道:“快请坐,你看我这脑子,不管用了。”都成落坐后,委婉地将此事一说。陈主任道:“现在市里的一些大事情忙得我丢东落西,你这事先暂时搁一搁,等过了这一阵子,研究研究将它定了。”陈主任嘴里说着,心里却好笑,想不到现在这年轻人,对工作的态度不知怎么样,对当官的热情倒挺高涨。都成听后心里挺不是滋味,但却没有办法,只好起身告辞。陈主任见他要走,便将那包提起来送与他道:“到家里坐坐可以,还拿什么东西。”都成推开道:“你看我这头一次登门,空着手让人多难为情,也没啥,你就留下吧。”陈主任见他态度坚决,死活不接,便正色道:“你再不接,我就要发火了,怎么年轻轻得就学得如此世故。”都成见他脸色变了,语音也硬,便浑身打软,立刻接了道:“我拿回就是,陈主任你可别发火。”说罢,提了那烟酒便鼠逃兔窜一般溜了。 官都成回到家里满脸得不高兴。小燕见他那一大包礼物都还在,知道事情准没办成。都成铁青着脸道:“第一次碰到陈主任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你不收我的礼,也不该对我发火呀!”小燕听他受了气,便安慰道:“你这人不知是咋想的,鬼迷了要当什么副所长。那副所长能有什么好,能顶饭吃?还是能当钱花?我看你现在这会计就好好的,那些住户还不都找你办事么?”都成瞥了女人一眼,道:“你懂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那副所长与会计的级别就不一样。所长退了休,若不从外边调入,副所长肯定就要接一把手,还能轮上会计。我总不能一辈子就窝在这十几个人的小所里这会计位子吧。”小燕见他生气,也听不懂,便带着孩子去了蓉生屋。 都成想想今天陈主任那态度,心里想着那当官的事恐怕要泡汤,浑身上下顿觉难受。在家里坐也坐不住,不知去哪里为好。这时还生回来了。他已在外边吃了请客,这会儿满嘴的酒气,满唇的油腻,见两个女人在家说闲,便哼着小曲来了都成屋。他见都成在那儿站着,便递上一根烟道:“都成,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聊了,今天就谈谈,我爱听你的。”都成接了烟,给自己点燃,便坐下道:“这一天从早到晚辛辛苦苦有啥意思,真干得没劲。要能有个好去处,还不如调走为好。”还生听了,还以为他与严所长生气,闹别扭。便道:“严所长给你小鞋穿了?你可不能服他,你在所里好歹也是个有影响的人物,得有自己的威信。严所长把我给搞惨了。”都成知道他理解错了,便道:“不是的,我是说这样没名堂得熬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呢?”“那严所长没有几年红日中天,他现在已是日落西山了,退了休,轮也该轮到你了。等你当了所长,我好在你手下也风光几年哪。”还生说着,竟双手插腰站了起来,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都成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去年就答应了,到现在连个副所长也没批下来。今天见了陈主任,瞧他那个样,我还有啥指望。”还生虽知陈主任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却未曾见过这个人,便道:“你又没和他在一起共过事,他对你能有什么看法。他态度不好,那你就别去了,让严所长替你跑。反正他也没事,上班来便是看报,喝茶。报看完了,茶喝完了,紧接着便是回家。你不妨让他使劲,那效果可要比你自个儿跑好得多了。”都成觉得还生说得也对,就今天陈主任那样子,自己还怎么再去拜见他呢?等明天,严所长来了,再与他商量商量,看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他见还生还站着,便对他道:“站着不累?还是坐下吧。你有文化,这下可好了。你那主任又这么看中你,将来肯定能发迹。”还生听他这么一夸,自己也飘飘然了,无限得意的样子,又接上一支烟道:“那全在运气,你说若是崔所长不病,说不定也不打发我走,还得在咱这儿这么混日子。来了严所长,我也没招他惹他,他又是扣工资,又是扣补助,好像我是干了什么坏事似的。咱先不管我学得怎样?混三年也好,学三年也好,总算弄了个大专文凭。严所长倒好,连个开票收款的活也不让干,让我去修缮,那不是纯粹得打击我吗?不过我现在还感谢他,他算是把我推到了好地方。我们吴主任,四十多岁,年轻不说,是个很有魄力的人,讲话办事干脆利落。小道小息说,等普查工作结束后,他有可能当政府办的主任,接替你说得那陈主任。”都成一听,心里越发愁了,简直是雪上加霜。陈主任五十多岁了,退休也是两三年的事。果真如还生说得那样,吴主任当了这边的主任,他与还生相处得那么好,又那么地信任还生,还不一纸任命下来让还生做了所长?我还得受他领导,那哪儿行得成?不行,得快想办法,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到这一步,陈主任脸再难看,但还得见。送东西不行就送钱,不信世上还有请不动的神。还生见他低头不语,似在想心事,便道:“都成,果真吴主任管了咱这边,我替你去求情,保证让你干了这所长。我这人知恩图报,是有良心的,你对我好,我全记着。”都成听还生这么一说,心里顿觉舒服多了,便拍着胸脯道:“我是什么人?还生你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你也最清楚。严所长他再不想发你福利,有老哥我顶着,便少不了你的。以后不论是你当了头,还是我当了头,就冲咱俩的关系,还愁办不成事?”还生听他说得这般有劲,便笑道:“没问题的,你现在该怎么跑门子就尽快跑吧,别耽误了。我说得那也是可能,别到时吴主任去了别处,那不是有劲使不上了?”都成听后,连连说了几个“对”字,并不停地点头。还生说着又站了起来,摆摆手,刚又要开口说话,却看见蓉生出来喊他。小燕也抱着孩子出来了,还生急忙出去。蓉生道:“别侃天侃地了,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爸妈让咱俩晚上去一趟家里。”还生听了,立刻便随了蓉生,一块去了她娘家。 还生讲得那未必能成为现实的道听途说,却成了都成的一块心病。他控制不住自己,竟自言自语道:“混了这么些年,若再被还生领导,那就冤枉死我了。”小燕在床上陪孩子睡觉,迷糊间听他说了这句话,便瞪大眼,问道:“还生和你有啥事?别瞒着我,有气别憋在肚子里。人常说:‘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有冤气就发,别那样暗地里自受。”都成知道女人理解错了,便实情告诉了她。小燕一听,突得一转身搂住了孩子去睡,嘴里嘟哝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像祖宗八代就认得这‘官’字。”都成听她骂自己,正想发火,却见孩子睡得很安祥,怕吵醒了他,便咽了一口气,坐到前边客厅里喝茶抽闷烟去了。 严所长一来上班,都成就去了他房。寒暄了几句便切入正题,都成道:“我昨晚去了陈主任家,他待我倒是挺和气。你说咱这第一次登门,况且是那么大的领导的门,总不能空着手吧,就那么几条烟几瓶酒,二三百元的东西,他却大发肝火,可让我难堪了。你说。让领导抽几根烟,喝两瓶酒也算犯错误?”严所长听了,见都成生气的样子,便劝道:“这陈主任我了解,也可以算熟知,但关系不怎么厚,也没往深处打交道,他是什么人我也不太清楚。你也别往心里搁,以后见了他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像啥事也没发生一样。他也五十多了,比我还大,这一届到期就要退休了。”说起退休,都成忙对严所长说:“昨晚听赵还生说他们那吴主任下一届可能要做政府办的主任,你有消息没有?”说着歪过头,手指着还生屋。“没有听说过,这都是上边的事,咱们怎么能知道?况且离换届还有一年多,他哪能这么早就听说呢?不可能吧。”严所长有所纳闷道:“不过这事也难说,现在有些领导若瞄上了某个位子,提前一两年活动也是很正常的,这我见得多了。那吴主任年轻,若是盯上政府办主任这个位子,也不无可能,他的条件全符合,现在活动活动,在上边通融通融也是可以的。”都成听他这么一讲,也肯定似的说:“你想,还生他们整天在市委楼上办公,这话不是他自己捏造的,肯定是听知情者说的,说不定下届咱们这顶头上司就是他了。”“这吴主任年轻,我对他就没有必要了解了。就是他上来,我也该退休了。”严所长说着一脸轻松的样子。都成一敲桌子,瞪大两眼盯着他道:“他上来,你退休,谁能做咱这所长?”严所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所惊吓,歪脖子道:“若不外调,除了你还能是谁?”都成站起来,点上一支烟递与他,哼了两声道:“错了,那所长就是赵还生的了。”说了这句话,他发现门未闭上,便赶快过去关上,回来坐下接着道:“这吴主任现在特别得重用赵还生,单位里的事情一应大小都托给他,就是去外地开会也要还生陪着。我和他住邻居,他有时喝多了酒,便啥话也对我说。就前段时间吴主任女儿结婚,你看这夫妻俩那忙活劲,赛若一家,就连吴主任那女儿也隔三差五地往这儿跑。不让他当所长,让谁当?”严所长听后,心身为之一振,摇头道:“不可能,他赵还生一没有群众基础,二不是共产党员,三资格不够。凭这三条他便当不了。”严所长说这话时还有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成笑了笑,问他道:“严所长,你说所里什么样的人才算有群众基础?咱一个小小的股级单位,上边又没有明文规定非党员不能胜任。再一个我至今不懂什么是资格,难道说我有资格人家还生就没有资格吗?”都成说完停顿了片刻,见严所长低头不语,便真切地说:“严所长,那全是上边一句话。你来以前不是咱所里的人,不是王主任让你来做所长。我说这些并不是因我要当这个副所长,而是在为你着想。你仔细想一想,赵还生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心里如镜子一般明亮。你现在是所长,管着他,还替他发工资,他都那样。若你退了,他当了所长,你可就惨了。年终奖啦,职工福利品啦,劳保啦,你就别想,恐怕就连得病报销点医药费也得看他那脸儿受气。”都成说完,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看着严所长。严所长喝了口茶,想了想道:“那他吴主任总得征求我意见吧,总不能撇下我这所长不闻不问,就安排他坐我这个位子。我也清楚,还生这娃鸡肚心肠,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他就是做了所长,若敢那样对待我,我也要闹他个鸡犬不宁,让他不得安稳。”严所长显然生气了,一脸的怒色。都成见他杯子里水少了,去添水,发现暖水瓶已空了,便回自己屋重新端来一壶,倒上水,诚恳地说:“严所长,咱俩也共事好几年了,我对你也如长辈般尊敬。就他崔所长对我也没啥说的。我的意思是你得多费些心思,先让我挂个副所长这名,以后再当所长就顺理成章了。我给他还生讲一讲情,他还能和我去争。你退休后,我还年轻,你就放心地在家享清福吧。”严所长听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说话,只点了点头。都成正又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杨婷婷大声叫他,便止了口,出门去看。杨婷婷见了他,便笑着走了过来。 杨婷婷找都成是想要楼上一间房子住。她想得很长远,她知道李以行城里没家,自己母亲近来又和一个包工头打得火热,在家里和以行说说悄悄话,亲热亲热显然不方便。再者先占上一间房,若以后即使以行分配后单位没房,也无大碍。 她进来后,笑着问了声:“严所长。”严所长见她喜形于色,也早从都成口里知道她谈了个大学生对象,便开玩笑道:“婷婷,听说你找了个大学生对象,也不请我们吃点喜糖。”婷婷一听,脸略红了一下,便道:“唉呀,我的严所长你可别拿我开荤。才介绍见了一次面,能成不能成还在两头放着哪,你就要吃喜糖。若人家不同意了,咋办,你替我再找一个大学生?”都成和严所长一听,不禁哈哈大笑。严所长夸奖道:“婷婷可是个好姑娘,和她母亲一样,以后保准是个持家能手。”婷婷笑道:“别再夸我了,再夸我就要腾云驾雾了。”严所长笑问:“有啥事?”婷婷道:“我想要楼上一间房住,有时家里来了亲戚,害得我常常睡沙发。”严所长知道她母亲那品性,也理解婷婷的难处,便对都成道:“上边现在只占了三间,还有四间空着,你去和婷婷看一看,她愿住哪间就住哪间。你帮她拾掇拾掇。”都成听后,笑着道:“这下可好了,院子里又多了一房住户。”说着便领了婷婷去。 严所长这几日确实在不时地考虑着都成的那番话。他也将所里的人一个一个地估了个透,以后这所长就只能在都成与还生之间挑选了,虽然杨婷婷也颇有心计,但她年龄太小,又是个女的。他想,还是把都成先提拔成副所长,让婷婷做了会计,提前断了还生的路,以后便不会有啥麻烦。 严所长又去了市里,见了陈主任。陈主任也看得出他在全力提拔官都成,便笑着说:“老严,你急什么?就那十几个人的小单位,你当下就老得领导不了了,还非得个副职当助手不可。不急,不急,你回去给那小伙子叫都什么成来着说,没人和他争。年轻人怎么这么心急。”严所长听了这,心才放稳在了肚子里。回来便告给了都成。都成吃了这颗定心丸,心也随之安了。 小燕那服装店的生意又渐渐地开始好了起来,她便又把孩子送回乡下,整天忙她的生意去了。 都成早早地给小燕送饭回来,便偷偷地溜去了韩莹家。他俩要商量外出旅游的事情。韩莹躺在他怀里道:“北京是祖国的心脏,我还没去过,就去那儿吧。回来时路过省城,顺便还能转两天。”都成温顺道:“行,我听你的,反正我哪儿也没去过。”他俩正在亲昵,不料刚才阴沉着的天这会儿竟哗啦啦下起了雨。都成记起那被子还搭在院子里晾晒,便坐不住要回去。顺便拿了韩莹一把雨伞就往外跑。出了门,街上已行人甚少。韩莹却不知啥原因浪漫了起来,抱住都成,照那嘴上亲了几口。不料这个亲昵却被同样从娘家急于回家的蓉生碰见了,虽然有雨伞遮着,但蓉生还是看清楚了,她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躲进巷子里,待都成过去了,她才出来。 都成一看被子湿透了,心里便气恼,低声自语道:“这鬼天气,真他妈的会和人作对,好事没干成不说,还把被子淋了。晚上小燕回来,又得和我生气。” 都成下午早早地做好了饭,专等小燕回来享用。今天因下雨,店里没人光顾,见别家提前关门送客,小燕也草草收拾一番,骑车回家。 她一进门,见桌上那饭菜摆得停当,心里便暗喜道:“都成还不错,像个样,知道体贴女人了。”可再细看,那摆开的凳子上,沙发上平展展地铺着两床被子,伸手一摸全是湿的,便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厉声责问道:“都成,这是咋回事?”都成自知瞒不过去,便柔声歉意道:“中午睡觉,就忘了天气不好,听见下雨声就赶忙出来,不料就成了这样。”小燕气道:“我整天在外受苦受累,你却好了,啥心也不操,把被子浇成了这个样,这咋让人睡。我也不管,你明天自己想办法去拆洗吧。你整天虽说是上班,上的是啥班?东荡西逛,聊天谈闲。除了想着要当那个狗屁不值的官儿,啥心不操,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都成听着她这斥责,心里生气,但脸上还得赔着笑。他自知理亏,便把女人拉到桌前道:“你忙了一天了,就赶快热热地吃吧,别生那门子气。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明天天气晴了,再晒干不就得了。”小燕见他一脸讨好的样子,便不再发火,拿了筷子低着头吃饭去了。 还生下班回来,一进院子便听见小燕大声对都成发火,便轻轻地放好车子,抬高腿脚进了屋,指着都成那屋小声问蓉生道:“那边咋回事,怎么小燕在大声责骂都成?”蓉生笑着说:“没啥大事,都成晒被子,天阴忘了收了,让雨给淋了,小燕生气。”还生听是这事,“噢”了一声,便去洗手脸。蓉生这段时间不上班。公司不景气,便将她这些新到的人员都被放了假,每月领三十元的生活费,她也无所事事,不是在这边便是在父母那儿。但有一样特别按时,那就是做饭。她见还生擦洗完毕,便端上饭菜。还生也饿了,狼吞虎咽。蓉生忽然想起了中午所见之事,便轻轻地碰了碰还生的胳膊低声道:“给你说件事,我今天中午从咱妈那儿回来时,刚出门便看见都成在前边那小巷口和一个女人在搂抱着亲嘴。”还生听后吃了一惊,用筷子敲着她的碗小声正色道:“可别乱说,你可能一时看花了眼,认错人了,那片的住户我都认识,就没有年轻媳妇。”蓉生瞪着眼道:“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还能眼花,千真万确,没错的。他和那女人分手后,他在前边跑,我在后边跑,他早我几步进了院子。瞧,咱那被子也淋湿了。”还生顺着她的手指一看,才发现那靠墙并排放着四把椅子,椅子上平铺着被子。便笑着说:“小燕骂都成嫌被子湿了。我不骂你,你今天就那么盖着,到天亮保准就暖干了。”蓉生“咕咕咕”笑了几声道:“看把你想得美死了,那四把椅子带一床湿被子就是你今天晚上行头。”还生听后只是笑了笑,没再说啥,只是低声吩咐道:“咱不管看见的是真是假,咱都当做不知为好。此事万万说不得。”蓉生点着头道:“看你把我想的,我只是给你说说,还能到外边去宣传。”俩人吃过饭,真如所说啥也不知的样子,如平常一样去都成家拿了钥匙去看电视了。 杨婷婷将她那间房拾掇得跟新房差不了多少,印着翠竹的洁白的窗帘,崭新的床,崭新的被褥。墙壁上挂着时髦女郎的画像和名贵的山水素描。桌子、椅子、柜子这些公家的东西到了她这里也便如换了人间,井井有条地放着,顿时觉得漂亮了许多。桌子上放着化妆品,杨婷婷正专心地坐在那儿对着镜子在梳妆打扮。 她不愿在家里多呆,一刻也不愿,吃了饭便走。她母亲近来又给她找了个爸爸,此人生得牛高马大,黝黑粗壮,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起话来横冲直撞,不知道他兜子里有多少票子。杨婷婷一见他就烦,可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躲得远远的。这倒给她母亲留下了无所顾虑,平原走马般放荡的空间与机会。 她给李以行去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已经搬到单位住了。虽然只有不到二十平方米的一小间,便也是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进了门便是自己的领土,容不得外人侵犯。 她打扮完出了门,见下边会议室里灯亮着,知道有人看电视,便趿着拖鞋关了门下楼。还生见她进来,便开玩笑道:“婷婷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婷婷见他调皮,也顺势做了个古时女人侧身躬礼的样子道:“谢谢,还生大哥,小妹来访,没远迎就算了,何必说出此般便宜卖乖的话。”还生、蓉生、都成、小燕四人都不禁听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蓉生见电视节目没意思,便提议打扑克。不料这个建议一出口,便得到众人欢迎。都成立刻回屋取来扑克牌,小燕不通,便继续看电视,其余四个人坐一圈玩去了。 打牌是他们这个单位的惟一娱乐项目,也是他们的强项,不论老少男女,人人皆通。今晚他这几个人,要数蓉生在技术上略显逊色。四人直耍到夜里十一点多,见电视上打出了“晚安”的字样,这才停了争吵,各自回屋休息。 都成这两日已和韩莹商定好了,准备下星期一动身。他这两天的首要任务是编一个圆满的谎言去骗过小燕。晚上小燕回来,吃过饭,都成对她说:“小燕,你看我长这么大了连咱这个市都没出去过,常听人家说外面怎么怎么地好,心里就觉得痒痒的。这次有一个朋友是开大货车的,常往北京送货,那天见了他谈起此事,他答应带我出去玩玩,下星期一就走。我想这样也好,咱又不用带钱,跟着他就是了。”小燕听后,笑着说:“还有这样的好事,人家愿意替你花钱?”都成这下脑子里转得快,随口道:“人家也不傻。常年在外跑车,家在乡下,回来后想回家见老婆孩子又不方便,便想托我给他找两间房子。”小燕道:“这不对了,我说呢,他怎么能平白无故地为你花钱。好,去吧,可怜的没见过世面,这回就好好看看大天,也别全花人家的钱,自己带上一二百就差不多了。”都成见小燕满口答应,真恨不得把这个喜信立刻报告给韩莹。可一转念,他觉得小燕又太亏了,事已至此了,她还彻头彻尾地蒙在鼓里,便觉自己有点作孽。可又一细想,觉得又无所谓,自己虽然和芳莲和韩莹胡乱苟合,但那没有真爱,大不了只是扔些钱,费些精力而已。而整个的,全心全意的爱都在小燕和儿子身上。倘若小燕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急得发疯,但若换作韩莹,便定会退避三舍,隔岸看河涨,装作不相识了。想到这,心里也坦然多了,自诩人生大概就如此,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就是这样相辅相成的。谁让自己身体这么棒呢! 官都成为了外出后住宿方便,特意带了两张空白介绍信,将印盖上。中午两点的时候,他先去了火车站,买好票,提前进了站台,按事先约好的躲在一棵大冬青树后等。车进站后,他俩怕熟人看见,假装得不认识一样,一前一后上了车,找自己那号坐下。起身细看四周,均是些陌生的面孔,这才放开胆子,舒口气,夫妻般地又说又笑了。 官都成来到车站时,王主任刚好也来送亲戚,坐在椅子上远远地望见了他。王主任一见他便有一肚子的气,恼恨地斜眼去看他,却见他匆匆忙忙、鬼鬼祟祟的样子,买了票便朝站台上窜,并不时地左顾右盼,行为不端。心里便揣测这家伙必定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车来后又见他与一个女人挤眉弄眼,脑子里便清楚了,这小子和自己当年一样,偷吃去了。王主任送走亲戚,自己便啥事也没了,反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回家。刚拐过弯,听见杨富梅朝他打招呼,便快步上前。“这个月提前发工资了,也不见你去领。”她停下车子道。王主任笑道:“好,那我这就去。出纳在吗?”富梅笑着说:“你来吧,有我在就行。”说着便骑车子走了。王主任望着她那远离了的身影,一股莫名其妙的滋味涌上心头。这个女人还算不错,没忘记前情,没忘记我做主任期间给她的好处。 出纳不在,杨富梅打开保险柜取出工资给了他。王主任装好钱便坐下和几个老同事闲聊。却无意中瞥见桌子上有一张手写的文件的草稿,再细一看,原来是任命官都成为副所长的文件,便笑着探问道:“这官都成我认识,是个好小伙子,有能力。富梅,你能不认识?”富梅点头道:“没见过面,但听说过。咱婷婷现在不是和他在一起么。经常说起他,好像此人不错,待人挺热情的。”王主任“噢”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问道:“小伙子爬得挺快呀,我在时他还是个一般人员。”站在一旁等领工资的文书小刘答道:“我说这几天找不见那草稿,怎么丢到这儿了。害得我今上午又重新起草了一份。不过还好,是这小事,若是大事,让陈主任知道了,又要挨批。”王主任听了小刘这话,便知其还未被任用,心里便打起了算盘,一定得从暗处给他捅一刀子。 王主任回到家立刻给政府办、市委、信访办等部门去了检举揭发材料,历数官都成三大罪状:一是在搞基建的过程中有贪污浪费行为;二是道德败坏靠管着公房欺辱女房客,而且指名道姓便是刘芳莲;三是思想意识不好,对住房户百般刁难,恶言相对。写完后他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把第一条删去,不然又要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旦他嘴软把自己也拽了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他将这些信装好,然后去了邮局,全买了挂号信寄了出去。 市里的几个部门把信都批转到了政府办,陈主任看后,幸运道:“多亏文件还未发下去,不然场面还不好收拾哪。这样也好,等严所长再来催时,便将此事说与他,免得他再来纠缠。”小刘此时也来了陈主任房,让他过目提都成做副所长的那文件。陈主任一见是这事,摆摆手道:“算了吧,你看看这些,差点出错啦。”小刘看了看那揭发信,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转身便离去。出门后,顺手将那稿子揉成了团,扔进楼道的废纸篓里。 官都成这几日可算是开了眼界,故宫、颐和园、园明园、长城游了个遍,一天下来疲惫不堪。这天下着蒙蒙细雨,他俩不想去远处,便相拥着去逛那最繁华的王府井大街。韩莹爱好打扮,便给自己买了个漂亮的胸罩与连衣裙。都成自己啥也不要,给儿子买了一把电子枪。出了这家楼准备去别家时,雨大了起来,游人们都匆忙的样子,争相去购雨伞。这老天可照顾了那伞商。他俩怕被这雨浇了,但却又舍不得花钱买伞,便挤进公交车回了店里。 都成本以为拿了介绍信便可住在一起,谁知宾馆却不认这个,坚决不行。他俩无奈,只好住了相邻的两个单间。好在这是个私人经营的店,价钱上好说,搞好每人每日二十元。条件还不错,天天都能洗澡。 他俩回了宾馆,服务员已熟悉他俩了,便去开门,也知道他俩是夫妻,只是没带有效证件。都成进了自个儿房换上拖鞋便来到韩莹这边。他进屋后立刻将门反锁上,见韩莹因劳累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歇息,便一下扑了上去,砸压得女人“唉呀,唉呀”直叫。都成不管这些,朝着女人的脸面上不停地亲,嘴里嘟哝道:“这大城市真严格,盘查得那么紧。这几天可憋死我了。”韩莹在他鼻子上用食指点了一下道:“你当是咱那小地方,略施小计就能骗得过去。憋了就好,你不听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着,压力愈大,爆发力愈强。这压力对人来说,就是憋劲,这炸药就称压力。这会我想没人来,你就放开胆子,痛快地爆发吧。” 都成听了这话,更是急不可待,猴子一般毛手毛脚地将女人与自己都脱了个光。快快爬上去,风风火火几分钟,将那几日来存下的力气与精血泄了个净。这才了却了缠绕在身的一块心病,幸福地去睡。 还生这几日不见都成,一问小燕才知道他随了朋友天宽地宽地转去了,心里便羡慕。这天上班,吴主任对他说,明天要去省城开会,让他好好准备准备一块跟了去。还生一听,兴奋得差点没蹦起来,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心思工作。中午下班急切切回家,将这喜讯告给了蓉生。蓉生也要强,也爱夸自家男人,晚饭后,去小燕家借电烫斗,对小燕说:“真是凑巧了,你家都成与朋友去了外地,看天看地了。我家还生明天得陪吴主任去省城开会。剩下咱两个女人家,晚上可得小心点,得早早地关门。”说完拿了小燕递来的烫斗,回家给还生烫明天穿的那身衣服去了。 杨婷婷下楼来看电视,听小燕说还生明天要去省城,心里便想着给以行捎点本地的甜点心。她知道以行爱吃甜食,本地这点心在明清期间可是朝廷贡品,地道得很。她想明早买一点,可又怕还生取笑她,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便只好打消此念头,将此番好意深藏心底,等以行回来后再告诉于他。 还生陪着吴主任开了两天会。会议室设在一个不大也不能算小的旧礼堂里,室内吸音效果不好,他俩又坐在最后一排,“嗡嗡嗡”的啥也听不清。主持人也清楚这条件,完会后便让与会者每人去领了详尽会议内容的书。吴主任拿了书,这才对还生道:“要知道是这情景,还不如打发你一人来。”还生笑道:“管他呢,反正已经来了,明天逛逛省城。听见听不见都没关系,有这书看了便清楚。”吴主任把书放进了皮包里,一身轻松的样子,喜形于色地说:“小洁从高中起就想要一台随身听,当时家里条件不允许,就没舍得买,直到结婚了还没能如愿。前几天她在家里还说起此事。我这次就给她买,别让她再冤枉地唠叨了。”还生替他拿了包,指着前面的“北京烤鸭店”道:“吴主任,咱这晚饭就别再吃那稀粥炒菜和馍馍了,去吃那烤鸭吧,开开荤,也不算白来一趟。”吴主任知道他嘴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行,今天你安排。” 还生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先将吴主任与自己的黑皮鞋擦得锃亮,这才去洗过手脸,静等着吴主任醒来后,洗漱完毕,一同去吃早餐。 今天这天气特别的晴朗,天空中没有一丝儿云,湛蓝湛蓝。若没有这些坐落的楼房,人声、车声的喧哗,换作绿色的草地,便如草原一样的静寂空旷了。还生和吴主任换了两班车这才来到了百货大楼。人都说购物千万别让男人去,他们不会挑不会拣,也不会货比三家。他俩径直去了电器柜台,只用了五分钟时间便完事,提了营业员为他俩装好的袋子便出了店门。两人上了天桥,相视一笑,两手一摊道:“事情已办完了,时间还长着哪,到何处去消磨?”还生见吴主任也不知何往,便试着问道:“去动物园吧,我长这么大了,还没有真正地亲眼见过那活生生的老虎、长颈鹿、大象哪,不如去看一看?”吴主任道:“我倒是见过,但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行,反正没事,坐也是坐着,不如散散心。”动物园离天桥可不近,倒了三班车才赶到。到时两人肚子也有些饿了,去买门票时见房内挂着的钟表,知道已经十二点一刻了。好在门口有饭店,他俩随便吃了点,填饱了肚子,便匆匆进去。 等他俩转游到猛蛇馆时,还生突然间发现都成和一个女人勾肩搭背地从对面也看着转了过来。起初还生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瞪大眼细看时,千真万确,没错,只是他身边那女人不是小燕,若是小燕,他便第一眼就确认了。这时都成也看见了他,满脸的惊慌,立刻松手放开了搂着的韩莹,睁大一双惊讶的眼。韩莹不知道这些,亲昵地往都成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还生大声道:“都成,你怎么在这儿?”“都成忙过来抚住他的肩道:“坐朋友的车出来玩,正好赶上今天去装货去了,我没事便出来转转。”说着指着一旁的韩莹介绍道:“这是朋友妻子,也住咱公房。”韩莹微微一笑,亮晶晶的一双如水银似的大眼直盯着还生。还生一看她生就一副做婊子的脸,勾男人的眼,心里早已清楚是咋回事了,但还生假装糊涂道:“那你去吧,我还要陪吴主任。”都成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脸上闪着一丝羞愧,说了声:“去吧。”便拉了韩莹离去。 吴主任问还生那是谁,还生说是同事和同事朋友的妻子。吴主任耻笑道:“一看就是一对野合的男女,来路不正。你瞧他俩那样子,你说打扮得像这都市里的人吧,可有些土,你说是咱那儿的小市民吧,可打扮得有些洋,简直一个不伦不类。你同事和他朋友老婆有啥出来好看的,搂搂抱抱地还学人家都市青年,他朋友也可算够肚量大的了。”还生听吴主任发表意见,也不敢插嘴,只是赞许地点头。 从动物园出来返回到宾馆时,他俩都已精疲力竭了,两只脚肿胀得难受。还生连忙端来满满的一盆温水分作两盆,劝吴主任脱了鞋将脚泡上。这一泡舒服多了,全身就如恢复了元气一般,又有了精神。他俩泡过脚,侧躺在床上,没说几句话就呼呼大睡了。 还生和吴主任第二天坐的车,到站时是晚上八点多,他俩在夜市上吃了些,肚子不饿了,便各自回家。还生见门锁着,知道蓉生去她娘家了,便扭身也去。蓉生见还生回来了,甚是喜欢,在娘家坐了一会儿,待还生喝过两杯茶,便一块回家。 晚上躺下后,蓉生钻进还生的被子里,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亲昵地说:“做女儿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住,啥感觉也没有。这次你去了省城,我夜里睡觉总不塌实,心里空虚得厉害。”还生抚摸着她的头道:“我也是,不论走到哪里,心里就是搁不下你,饭前饭后,睡前睡后总要想你几遍。”蓉生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幸福与甜蜜,禁不住抱住他的头,痴眼盯着他亲了一番。还生忽地想起省城所见之事,便小声道:“你前段时间说都成和一个女人怎么怎么,我还不相信,这回我彻底相信你那话了。你猜我在动物园里见了啥?见都成和一个时髦的女人勾肩搭背地搂着走。我当时真有点儿不相信我这眼睛。”蓉生一听也来了劲,吃惊道:“都发展到这一步了,那小燕还蒙在鼓里,多可怜呀!那女人是什么样?看是不是那边住着的那一位。”还生将那女人那模样比画,蓉生惊讶道:“没错,就是她。”还生拍着女人的肩道:“知道了就行,千万别去告给小燕。真想不到,都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原来是和西街的一个女住户鬼混,现在又和东街这个,胆大妄为,他就不怕小燕知道?”蓉生听说西街还有一个,便好奇地追问。还生爬在她身上道:“打听那有啥意思,还是干咱这正经事吧。” 『15』第十五章 大凡都知道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知识多一点的还能往细处说居里夫妇因为爱的驱使,艰难探索,发现了镭;马克思与燕妮互爱互助,有了《资本论》这不朽之作。但却很少有人愿讲这种力量,用在了反处是什么样。我国五千年古史中便多不胜举。不是有一位皇帝为取悦爱妃,虽无战事却点燃烽火取笑诸侯以博得妃子一笑吗?等真正兵临城下,再燃烽火时却已无及天事了,只得国灭身亡。李自成的覆灭,除由于内部腐败和狭隘的农民的打了皇帝做皇帝的意识外,难道吴三桂那怒发冲冠为陈圆圆就能没有一点作用吗?李以行与杨婷婷的爱虽然没有这般伟大与悲壮,但却也气力不小,让以行这个拔尖大学生的成绩一跌再跌,直到能维持个仅仅毕了业的水平上,若是让杨婷婷早认识上他四五年,他保准没有今天,说不定这会儿正在那庄稼地里出力流汗哪。 李以行吃过晚饭,见别的同学有去玩的,有去自习的,他却一人去校外的柳树下拜读婷婷的来信了。杨婷婷这信一次比一次写得亲热,一次比一次写得肉麻,整个儿得让李以行心跳脸红,全身酥软。他看完信便迫不及待回了宿舍,提笔回书一封,趁着天还未黑,就近去了一家邮局给发了。回来后。心儿便不平静了,脑子里全是婷婷,一次次,回味着那次与她的初吻,构画着未来的爱的场景。 李以行有一位要好的同学叫袁志东,见他近半年来不思学业,成绩平平,从侧面打听出他是心迷了女人,便来劝道:“以行,你这个人怎么这般胸无大志呢?咱俩同窗三年了,我知道你有实力,说好了明年考研,你现在却沉迷于爱情,颓废学业,那怎么成呢?”以行知道他说得对,却无奈不能自拔,只是摇头苦笑。袁志东抚住他的肩道:“很快就要暑假了,我和你一块回一趟老家,看看你那恋人是如何的一位国色天香,才女佳人,竟引得你魂不守舍,抛弃前程。以行呀,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来劝你,不是我棒打鸳鸯。谈恋爱我并不反对,但你应主次分明,不能因此荒废了学业,对不对?科学家也要结婚,那是事业之后的事。前天李教授还在我面前谈起你,说你这样下去,必定一无事成。毕了业只有发配老家找个工作了却此生。你也是有知识的人,智力也不错,看问题也长远透彻,怎么现在就昏然欲睡,痴迷不醒呢?我就不相信,过上几年天下就没有你现在碰到的这般女子了,堂堂一个中国之大,才女之多,竟无一个你所爱?李以行!天崖何处无芳草!”袁志东说完,见以行双手撑头,幡然悔悟的样子,便劝他好好想一想,自己才转身离去。 李以行自听了袁志东的话,这几日茶饭不香,觉也睡不塌实。他在不时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觉得袁志东说得全对,前途才是第一位的。自己从现在起,应丢掉一切私心杂念,埋头苦读,是能赶上的。将来果真读了研究生,取得了成绩,那才是众望所归。难道杨婷婷不更希望这样吗?想到这,他立刻又提笔给婷婷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我的婷婷: 今天我的同学还有我的老师都把我狠狠地批评了一通。责骂我沉迷女色,胸无大志,漠视前程。我现在的功课已拉下了不少,成绩下滑到了谷底,如不迎头赶上,就只能混个大学毕业,考研究生将成为泡影。我经过深思熟虑,咱俩以后尽量少通信,最好不通信。我对天起誓,我没有一点外心,是深爱着你的,只是想静下来深钻学业,想继续深造罢了。难道你不希望你将来的丈夫是研究生,是博士生,是国家栋梁吗?咱俩在我毕业前的一年里先暂将爱埋在心底,我将爱化作动力,你将爱化作企盼,争取我能如愿以偿。 吻你。 李以行将这封信发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丢掉了包袱一般,没了思想负担,如从前一样认真攻读他的功课去了。 杨婷婷自收到以行这封信,如坠雾海云河,不知是什么意思。她首先考虑到的是这是一封委婉的绝情书,因为李以行是文人,性格又那么内向,不可能做出快刀斩乱麻之举。可细一琢磨又不像是那个意思,他是要考研究生,要静心,不让自己打扰他。婷婷将信看了几遍,认为以行并无其他用心,心里便坦然了许多。晚上回家吃饭时,便将以行准备考研究生这一喜讯告诉了她母亲。不料母亲一听,脸色突变,放下筷子道:“憨女子,连这也看不出来,还空欢喜呢。以行若考上研究生,还能回咱这地方来?我常年在市政府上班,在记忆中市里就没有回来过一个研究生。他读了研究生,去了外地,还能要你?再说研究生娶一个高中生我还没听说过。你也别把他当一回事,就当多一个朋友,以后还不知咋着哩。”杨婷婷听了母亲这话立刻觉得饭菜索然无味,不吃也饱了。正愁眉苦想,那个包工头又来了,瓮声瓮气道:“今天忙了一天,还未顾得上吃。”杨富梅见了他,那满是皱纹的老脸立刻残花怒放,那关爱之形令女儿心里难受。婷婷低沉着脸,喝了一碗汤,起身不声不响地离家去了单位。 杨婷婷没去看电视,静静地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屋顶在想心事。她在想如何才能将李以行的心拴住呢?如何才能让他自己没了那考研究生的心思?她想来想去觉得光靠去信与每月寄那二十元钱已无济于事了。正如妈妈说的那样,他若果真读了研究生,那他俩的爱便必定是一场梦,结婚更谈不上。那夙愿只是想象中的肥皂泡。自己得以在人前炫耀的资本便是缥缈的海市蜃楼。待人们看清了,留给自己的便只有耻笑了。婷婷越想越不敢想,好像都虚幻地看见樊建冬正趾高气扬地双手插腰在嘲笑她:“哈哈哈,你那个高中未毕业的破材料还嫌弃我呢,想高攀人家大学生,这下好了,从天上掉下来了,摔得稀巴烂。”婷婷想着不禁浑身一颤,坐起来自语道:“我不能走到那一步,宁可负了以行那前程,也不能负了我这脸面。”她想现在的最后杀手锏便只能是提前奉上自己这身子了。只有它才能使以行意志消磨,沉溺于恩恩爱爱之中。等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回本市,那一切就由不得他了,大事小事全得我杨婷婷说了算。婷婷想着,主意也便打定了,紧绷的脸也放松了,不由得会心一笑。 杨婷婷这会没了心事,见时间还早,便下楼去看电视。却正好碰到都成回来,她惊喜道:“嗳呦,我的大会计,怎么多日不见,去哪了?”都成只是嘿嘿一笑,并未作答。小燕,还生,蓉生听得婷婷说都成回来。都起来站在门口探头迎接。小燕更是怜爱,问饥问渴,还生和蓉生虽然也在热情地问着,心里却在偷笑个不止。小燕听他说还未吃饭,便责怪道:“你呀,真不会来事,咋不把你那朋友一块叫来,我做与你们吃,花了人家一路钱,也不知答谢。”还生在门口听了小燕这句话,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蓉生见他捂嘴,便赶忙把他推了进来,使劲在他背上捶了一下道:“真沉不住气儿。” 都成睡了一夜醒来,洗过头,顿觉精神了许多。严所长见他回来了,便点头示意他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严所长待他进来以后一脸严肃地说:“都成,你这副所长恐怕十有九是当不上了。不知谁向市里捅了娄子,情况反映到了陈主任那儿。那天我去时,他对我说任命你为副所长的文件都起草好了,幸亏没下发,不然就坏事了。你想一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都成一听,满脸的失落与绝望,苦涩着道:“没有啊,咱所里就十几个人,关系都处得不错,是不是外边的住户。”严所长道:“我看了揭发信的内容,共有两条。一条是说你道德败坏,凭借管房子的权力,欺辱女住户;另一条是说你思想意识恶劣,对住户横眉冷眼,恶语相加。根本就不具备做领导的资格。若选了这种人当所长,简直是给党,给政府脸上摸屎。”都成听着生气,自语道:“是谁这么缺德,暗地里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严所长见他沮丧的样子,知他心里不好受。便劝说道:“事情已经出来了,你也别往心上放。只要咱行得正,走得端,还怕半夜鬼敲门?只是你还年轻,以后为人处事得注意点,多用用脑筋,要知道人心难测呀。”都成听着点头,又低声问:“严所长,依你看这副所长是没门了吧。”“那当然喽,只要陈主任在位一天。安心做你的会计吧。就是我退了另换所长,他能把你怎样?”都成听他说的的确对,心想就他还生做了所长,他也不敢把我踩在脚底下,大不了还是个不挂衔的二把手。 都成出了严所长房,心里便装满惆怅与失望,觉得一切都和自己过不去,不由得两腿没劲,走路也疲疲塌塌的了。回到屋里斜靠在床上眯眼苦思,忽然想起严所长说的检举他的第一条,那当事人便是刘芳莲,难道还能是她?想到这里,他一刻也坐不住了,立刻骑车去了土地办,找芳莲问个究竟。 刘芳莲上班没事,便想去商店给儿子买一双凉鞋,刚下楼正好碰见都成。看他那心急火燎的样子,便吃惊不知发生啥事,心里祈祷千万别沾上自己。 都成一见她,便低声道:“我有话问你。”那话语又冷又硬,那表情像个判官。芳莲不禁有些怕,好在她办公室没人,便一块回去。都成一坐下便问道:“有人向上边揭发咱俩……”芳莲一听,脸色突变,咬牙道:“那肯定是王主任,这个老东西狡诈得很,啥缺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都成一听,追问道:”敢断定是他?”刘芳莲也一脸生气,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咱们以前那事,他发现过的,他曾对我讲过。我向市里告发了他,你想他能对我不怀恶意?不报复才怪呢!只是你没能让他如了心愿,转租房子,吃了你一番轻刀子,当然恨你了!”都成听得吃惊,怒道:“我不让他转房子一事,又没对你说过,你怎么知道?”芳莲叹气道:“他女儿不和我是隔壁吗?整天地指桑骂槐,大概那次你顶撞了王主任后,他女儿隔墙骂道:‘烂货,用臭身子喂饱了野男人,在我家里出气,凭啥不让我转房子。’我一听便知道是骂你让我听,他这样做是要一箭双雕,既达到了告倒你的目的,又达到了毁我名声的效果。这老东西也真够狠的了,这把岁数了,还净干坏事,不给子孙积点德。” 正说着,同事来找她,问起了前几天办过的一宗土地事宜。都成觉得该问的也问完了,见她正好有事,便不再多谈,起身告辞。 都成回到所里,越想越觉得芳莲说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王主任太坏,他简直像一条急疯了的狗,逢人便咬。不禁站起来,咬牙切齿,双拳紧握。这时杨婷婷进屋找他,见他这般模样,也有点儿吃惊,小声问:“官会计,你咋啦?”都成听得问话声,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没事,身上突然麻了一下,电击的感觉。是不是要感冒了,来了前兆。”杨婷婷这才笑着说:“我办公室有个女人交房租。钱没带够,她说认识你,让你先垫上。你来一下,说说清楚。”官都成还以为是派出所那杨云或是王文学的妻子,便跟了过去。进门后,两眼不由得闪了一下,浑身不自在。韩莹则依旧是那从容的脸,不动声色地说:“我急着有事,身上忘了装钱,你先替我交了,过后我给你。”都成连声道:“行,行,行,啥事把你急成这样子了,额头都出汗了。”韩莹笑着说:“刚刚回来一车皮亚钠,有几个纸厂的人现在就等着拉货,我这就去。”说罢便走。临出门朝都成挤挤眼道:“晚上我请你吃饭。”都成无奈只得替她垫付了。杨婷婷好奇地问:“这个女人是个做大生意的,一来货就是一车皮,肯定很有钱吧。”都成不以为然地说:“有啥钱,挣点钱仅够吃穿。”杨婷婷羡慕地说:“这回我才认准了,她叫韩莹。人长得多俊俏,多机灵,一看就是个搞交际的那一种人。官大哥,你可得注意点,别让人家一个媚眼把你给交际走了。”都成笑着说:“我倒是等人家交际咱,就是怕她顾不上,影响了生意。”婷婷听后“嘻,嘻”一笑,都成拿了票便退了出来。 官都成知道韩莹那句话的意思,晚饭后便匆匆去了她家。她今天确实回了一车皮货,现在都发出去了,这会儿正在屋里整理票据,见都成来了,便笑着道:“快坐,快坐,待会我让你看样好东西,你绝对没见过的。”都成给自己泡了杯茶,一边喝一边从背后欣赏女人那体形。上衣较小,一躬身,便露出白白的一段后腰,光亮细腻,看得都成心里痒痒的,蠢蠢欲动。韩莹将那整理好的票据都装入包里后,这才站起来,神秘一笑道:“我去关了门,再让你看。”她关了门回屋后从被子后取出一副扑克牌举在手里:“看,就是这。”都成一见是副纸牌,便不屑地说:“我还当是啥玩意,原来是这,还值得神秘兮兮的。”韩莹将牌塞进他手里,白了他一眼:“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都成接过。取出一看,妈呀,惊了一跳,这是一副彻头彻尾的黄色扑克,每一张都是一幅男女做爱的姿势画,而且五十四张,张张都不同。都成一张一张地看,看得他心跳加快,浑身燥热。转脸再看韩莹,下巴卡在自己肩上,早已脸红气紧,那玉手正在自己的腹部游来游去。都成扔了牌,不愿受那刺激的折磨,将女人拉到胸前,抱作一人般亲吻了一番。见她那两眼微闭,桃嘴微开,全身泥软,便知她在等什么。他速速脱了女人,像暴风雨浇灌干旱地一般,瓢泼了一通,这才云过天晴,温存说话去了。 都成这次犯了个技术性的错误,以致铸成了大祸。韩莹每每去发货,都要刻意化妆打扮一番,这次更是不例外,脸上擦粉不说,衣服上头发上还喷了好多香水。都成和她又搂又抱,那气味也吸附到了他身上。他见已是夜里十点多了,便吻别韩莹,匆匆回家。进屋后,小燕还没睡,刚看电视回来。都成口渴去倒杯水喝,擦过小燕时,小燕感觉气味不对,满脸狐疑,眨巴着双眼一个劲地看他。都成被看得难受,便道:“你看啥哩,瞧你那眼神,像是见了外星人。”小燕不做声,贴近他的身子,细心嗅了嗅,突然照准他的脸上,“呸”的就是一口唾沫,低声骂道:“你给我老实说,你这死不要脸的东西去哪儿鬼混了。”都成第一个反应便是,糟了,被小燕捉住小辫了。好在此时脑子还活,立刻编了个谎说:“看你那样,想到哪儿去了,不就是身上有点儿香水味吗?我明天把我那朋友请来,让他给你解释。他那小孩拿的那玩意叫啥,我也不知道,胡乱喷一通,他家里墙上都是这味。”小燕听他这么一诌,肚子里当下便没了气,还后悔自己错怪了他,白白地吐了人家一脸唾沫,但心里对都成产生的疑虑却不能消。晚上睡下后,她思前想后,将都成近来的行为如放电影般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疑点很多,但却证据不足,没有能说服人的地方。她翻过身,见都成如死猪一般大睡,还打着呼噜,便气恨道:“你别一天到晚地骗我,等我抓住实事了,非闹你个鸡犬不宁不可。”怀疑归怀疑,但她却多了个心眼,打定主意必须暗暗地跟踪他几次,看他到底干些啥。 官都成虽然那副所长的位子对他来说成了没影子的事,但却有韩莹这个浪女人暗地里陪着,倒也觉得舒心潇洒。只是有一件事心里总不太满意,就是小燕把钱看得太紧留给他手里的仅够抽烟。小燕这几日又催他还先前借的那一千元,都成心里正犯愁,现在除年关发福利弄得那几百元外,还相差不少,得赶快想办法弄来给了她,免得夜长梦多,时间一长又要节外生枝。他先给了小燕五百元,说余下的过几天严所长就拿来了。小燕见了钱,便喜眉笑脸,数了数装进衣袋,又忙她的生意去了。 晚上小燕要去王文学家结账,都成没事也跟了去。王文学夫妇这几年运气红,能看得出发了不小的财,家里那大彩电,冰箱这些当时的奢侈品都已摆上了。王文学见都成也来了,便显得格外热情,又是泡茶又是递烟。 两个女人碰账去了。王文学从冰箱里端出一盘酱猪蹄,一盘花生米,从床下拉出半箱啤酒盛请都成喝去了。酒这东西就是好,是一种亲近剂,能在瞬间将陌生者变成朋友,能将相识者变得亲密无间。三四瓶下去,他俩便更是无话不谈了。王文学拍着都成的肩道:“兄弟,当哥的也看出来你是个直心人,就实话实说告给你了。你一年才能挣几个钱?抵不上当哥的一个月。我看小燕现在的收入都比你高。只要我这买卖不倒,保证把你扶持成一个富翁。”都成见他说话如此慷慨,便替他斟上酒道:“王哥,我信得过你。我对你咋样,你还看不出来?就包括他国家干部,有谁一人能住两套公产房?”王文学听他这么一抬举,生意人的身价地位好似忽地提高了,笑着点头道:“那是,那是。我知道兄弟在单位也是个说话算数,举足轻重的人。”正谈笑间,王文学儿子回来了,他儿子和他简直一个样,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见了都成,客气地点了点头。王文学向儿子命令道:“文革,给你都成叔叔敬杯酒。”文革听了老子的吩咐,满满地倒了一杯酒双手端与都成。都成只好接了,一仰脖子:“咕嘟”一声就下去了,抚拍着肚皮道:“爽快,就是这里边快盛不下了。文革这小伙长得多帅,多精神,跟着你早早地学着,以后定能成大器。”王文学摇头道:“成啥大器?脑子笨着哪,连个高中都没读。我也是没法子,只得带他出来。要不在乡下,爷爷奶奶管不了,净给我惹事。”都成见自己夸奖错了,便不再多言。王文学“唉”了一声又道:“我也不想让他跟了我干,我想让他正儿八经地干公家那事。只可惜咱是农民,不是城镇户口,招不了工。”都成一听,立刻想到了杨云,便透露道:“我倒是有一个关系,就是管户口的,不知人家愿不愿帮忙。我给你问一问,看能否帮了大哥你这忙。”王文学一听,喜上眉梢,马上握住他的手道:“你赶快去问,这事得抓紧,咱娃今年都二十岁了,再不就迟了。”都成指了指院子里坐谈的小燕小声道;“她和我儿子那户口就是人家帮忙办的,要了三千元。”王文学有的是钱,拍着胸脯道:“别说三千。就是四千元我也舍得出。这可是大好事,帮我儿子跳了农门。以后咱也尝一尝做这城里人的滋味。” 小燕在院子里和王文学女人聊天,抬头见已是满天星辰,便知时间不早了,却见都成他俩还在那儿喝,便起身道:“都啥时辰了,还在没完没了地喝,你看都成那样,坐都快坐不稳了。”王文学毕竟大一点,见小燕来挡驾,便停了酒,言明事成之后再一醉方休。喊来文革,叫他帮小燕扶都成回家。 都成对王文学所托之事不敢怠慢,他想从中再赚一点,中午吃过饭他便去了杨云家。杨云家的大门从里边反锁着,他敲了半天才见她披散着头发出来,打开门将他迎进去。她趿着鞋,穿着宽大的睡衣睡裤,脸色红润,像是从熟睡中走来。她闭了院门道:“大中午的有啥事?”都成编了谎言道:“我有一个姑表哥,在外地做生意,儿子大了却不愿跟他去,我表哥想通过关系把儿子转了户再招了工了却心事。我想问问你,现在这转户还行吗?”杨云一听是这事,白了他一眼,笑道:“看你这人,真是的,有啥行不行,又不是外人。这两天我忙,后天晚上你来吧,带上相片,和你那一样。”说罢,便开门,是送客的意思。都成不计较这个,反正知道是能办,心里便高兴,一溜烟跑回了家。 都成回到家便琢磨杨云的话,那最后一句“和你那一样”是说钱数一样呢?还是说要的这相片张数一样呢?”想来想去,觉得是钱数一样。相片哪能你三张他五张,这是个死数字对谁都一样,用不着吩咐。自己当时掏了两千,现在让王文学也掏两千便有点太便宜他了,起码要比自己说与他的高,就说四千吧。想好后,便顾不得睡,起身去了王文学家。 王文学还未回家,他女人在。都成便将此事告给了她。见她只是喜欢,却当不了家的样子。都成站了一会便离去,约好了晚上再来。 王文学一听事情能办,立刻找来儿子新近的五张照片,连同四千元钱一并交与都成。都成接了钱便不久留。回到办公室里私存了一千五百元。将剩下的两千五百元及相片用一个牛皮信封装好,准备随时送与杨云。 都成这下心里安了,随时都可以将那五百元还给小燕,自己还私藏一千。这钱可千万不能再让小燕知道了,不然自己连个活动经费都没有,一旦来了紧事,只能是手忙脚乱。他站在办公室自得其乐,悠然的样子,背手踱步至窗前,不经意朝街上看。这一看却让他醋意满腹,他看见一个男人骑着车子带着韩莹朝她家方向去。那男人戴着墨镜,看不清相貌。但车后的韩莹他却看清了,双后轻拦男人的后腰,笑眯眯的,令都成难受。都成想也没想便立刻下楼尾随而去。 韩莹的门已经从里面反关了,但却没有挂锁。都成找来一小截细树枝,伸进去鼓捣了一下,竟把那关子卸了。但却不敢进去。他耳朵贴着房墙听了半天啥也听不见,心里急得直出汗,便蹑手蹑脚轻轻进来,并将大门敞开着,以便自己逃跑时道路畅通。顺着墙边溜过去,侧着半个脸朝里一瞧,脑子里都要炸了。韩莹比和自己做起那事来还要浪,赤身裸体,两条白腿提得老高,还唉呀,唉呀地大叫。都成气得浑身发软,不忍再看下去,顺着原路又退了出去,依然关了那门,又费了一会儿力用小树枝将那关子挂上,这才晕晕沉沉地离去。 都成回到单位,脑子里乱哄哄的,坐也不安,站也不宁,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在屋里,一会儿又上楼进了办公室,反反复复几个来回。杨婷婷和蓉生正在家里聊天,见都成神经质的样子,不知又发生了啥事,相视一笑,只顾去说话。 都成直到下午,太阳已至西天的尽头时,情绪才算稳定了下来。他慢悠悠地正准备起身下楼,却见还生兴致勃勃地来了,便只好重新退回,问他有啥事。 今天下午是还生他此生最激动,最难忘的一个下午。吴主任领着他去市委汇报工作,在市委书记那宽大的办公室里,七个常委都在。还生开始有点胆怯,两腿并拢,端端正正地坐着,表情严肃,目光诚恳。丝毫不敢乱动身子,不敢左顾右盼。待吴主任说完,他早已身疲力乏。却听见吴主任对常委们介绍说:“这是小赵,大学生,具体情况他比我还清楚,就让他也说一说吧。”还生听了这,赶忙站起来,朝领导们鞠了一躬,便开始讲。开始时还有些结结巴巴,但看领导们那信任鼓励的目光,紧张的心情便缓缓放松,胆子也大了,越说越有劲,越说越精彩。讲完后,他又鞠了一躬,这才退后坐下。有一个常委竟当众夸奖道:“吴主任,看来你手下招募的这些人可都是好材料。你看这小伙讲得头头是道,不错,是棵好苗子,好好培养,很有前途。”吴主任点着头,一双关爱的眼看了看还生。吴主任又汇报了些别的事,还生听清了是要追拨办公经费。书记当下便点头答应。吴主任见该汇报的,该说的都完了,便领了还生告辞。 还生递给都成一支烟,笑道:“你猜我今天都见了啥人?”都成哪能猜得出,一双眼迷惑不解。还生神气道:“市里的七个常委,我今天全见了。那场面呀,真是让人既胆怯又向往,既紧张又放松,是一种全新的感受,让人倍受鼓舞。”他陶醉的样子,眯缝着眼,深深地吸了几口烟,吐了几个圈,才将那过程托盘说与都成,非常的认真,只害怕漏掉一个细节。 都成本应该与他一起分享这份就算是成功的喜悦吧,但无奈今天受了那刺激,感情死活兴奋不起来,总是一脸的冷漠。还生见自己那煊耀没有受到意想中的羡慕,觉得不太对劲,以为都成忌妒,心里便生气,敷衍了几句,起身下楼回屋。 蓉生正在做饭,见他进屋,开玩笑道:“回来先不见我,去都成那儿是汇报工作去了,还是向他学习取经去了。”还生一听,趁她不防备,伸手在她奶子上捏了一把道:“两者都有。”蓉生白了他一眼,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还生抽回手,鄙视道:“想不到都成的心还那么窄,我对他说今天我见了市委那几个常委,还受了他们的夸奖。他听了竟一脸的冷漠。几次动身子急欲离开的样子,真是的,当不了所长也不应该对我是这态度。”蓉生小声道:“快别说了,就不怕人家听见。都成今天一下午都在生闷气,想心事,满脸愁容,杨婷婷还以为他和小燕生气了。”还生听了,心里才平衡了,原来人家不痛快,就这不为怪了。 晚上睡下后,蓉生低声道:“杨婷婷今天告诉我,有人告都成和下边一个女住户通奸。你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你知不知道?”还生认为说的肯定是刘芳莲,便道:“我只知道他和一个女住户关系不错,睡没睡到一起,我又没见,我不敢下结论。但自我毕业回来,我几乎没见他俩来往过。这是谁告的状,他怎么这般清楚。”蓉生叹道:“人心隔肚皮,小燕她怎么能知道都成还是这类货色呢?杨婷婷那嘴可长哪,用不了几日,所里的人就都知道了。”还生笑着说:“就是全市的人都知道了,那有啥了不起,人家是两相情愿。只要小燕一人不知就行了。”蓉生听了掐了一下他的大腿道:“你们男人这思想就是坏,那还叫什么两相情愿,说得多动听,简直好坏不分。告诉你,那叫流氓鬼混。”说着竟有一点愤愤的样子。还生把她拉进怀里,柔声道:“你看你,开个玩笑,你就把矛头对准了我。我若当真学了都成,你还要把我废了不成?”蓉生碰了一下他那宝贝道:“看我不把它割下扔掉。”便笑着抱了还生亲热去了。 王文学将四千块钱给了都成,眼看着两个多月过去了,还不见音讯,心里便急,对都成也怀疑了起来,在家里问老婆道:“都成这人总不至于骗咱吧?别钱花了事也没办成。”老婆更是小心儿,一听更急,耐不住性子,便来了都成家,见他赤着上身躺在床上,大腿压二腿悠闲的样子。便拐了个弯子道:“都成,你近来见你那朋友了没有?也不知咱娃那事办得咋样?”都成一听,“嘿”一声笑道:“着急了,是不是?你去问一问小燕,我那用了多长时间。这事又没法催人家,你就安心等着吧。人家若办不了,就不会收你的钱。”王文学女人听这,才放心地去了。 说来也巧,官都成刚刚送走王文学女人,没事在大门口闲站着,便远远看见杨云背了个小坤包从家里出来。待她走近,还未等都成开口,她便打招呼,像大姐训斥小弟一样的口气:“没事就知道往这儿站,就不会帮媳妇干干家务。”说着拉开包,取出一个本子交给他,做了个再见手势,扭身离去。 杨云上班的地方虽说离这儿不远,但也有七八百米。但都成却从来没见她骑过车子,从来都是步行。她对人挺和气,年年都是局里的先进。找过她办事的人,都佩服她的一不摆架子,二不拿腔作势,平易可亲的样子。提起她,都会竖起大拇指赞叹,好同志。 都成打开那本子一看,白纸黑字写着王文革。这时却突然犯疑道:“这王文学给儿子起的啥狗屁名字,咋儿子和老子挂上了?一个文学,一个文革,连文盲都会看出这般事来。”其实王文学是个大粗人,他不去管这些,反正儿子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时生的,便起名文革。只不过这几年做生意发了,才学得假装斯文起来。就因为他和儿子都关着个“文”字,不知招来外人多少嘲笑。都成知道这会儿王文学在家,便立刻给他送去。 王文学见自己的心头大事竟想不到让一个小小的官都成给解决了。心里便充满感激与佩服,非得请他和小燕下馆子吃一顿不可。都成见推不过,便答应了。王文学夫妇这才不与他争,见他热得脸上直出汗,便从冰箱里取来一筒饮料,打开让给他喝了,总算把那热气压了下去。他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都成按王文学的意思,便早早地去了商场,提前关门歇店,和小燕一道回来与王文学夫妇相跟着下酒店去了。 韩莹好长时间不见都成来她这儿,心里便直犯嘀咕,不知自己在哪里招惹了他,惹得他不来登门,夏天天气热,晚上迟迟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便出来转游。待她来到房管所这大门前时,不自觉留住了步,抬头朝里张望。她见电视机放在屋檐下,三五个人坐在地上仰头看,再走近一点细看,都成也在。她却想不出一个妙办法来喊他,只好在大街上急得转圈子。见夜色越来越浓,想必他是要出来上厕所的,便找来一张纸坐在大门对面那棵树下,心平气和地如乘凉一般,实则是在心急火燎地等都成。 都成出来小解,听得有人叫他,并有小石头朝他砸过来,向着那声音借着那微微的街灯细看,见是韩莹。心跳便不由得加快了,草草地放了肚子里那余水,快步过去,低声道:“别在这儿等了,我明天一上班就去,你等着。”说完便回。韩莹知道他确实不能来了,只好独自回家,孤熬长夜。 都成待小燕洗漱完毕,吃过早饭离开了家,这才匆匆起床,洗脸刷牙,也顾不得吃饭,如赶场子一般去了韩莹家。韩莹已一人苦熬了近一个月,早已耐不住那份寂寞,这会儿太阳早已高升了,也不起来,听见敲门,裹了个床单去迎接。都成见她这副穿戴,知道还未穿衣。进屋后她又躺到床上去歇,白白的长长的如藕一般的腿露给都成。都成因那天受过刺激,竟提不起精神,坐在椅子上问道:“昨晚深更半夜的,有啥急事把你吹了去。”韩莹听他问,根本不答话,只是两眼紧紧地盯着他,突然跳下床,一屁股坐在了都成怀里,撒娇道:“你气死我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都成在她那脸蛋上捏了下下道:“来了,又被吓跑了。”韩莹猜摸着便是和那税务所的所长做爱时被他见了。因二十多天前只有他来过一次。便沉下脸,可怜的样子道:“我一个女人家又要吃,又要穿,有啥法子呢?现在生意这么难做,若再交税,到自个跟前就啥也没了,我又没钱送。他们都是那色迷迷的眼,抽个空便在我身上捏摸,我又不敢得罪人家,还不怨咱自己命薄?”说着,眼里竟挤出了泪。她虽然坐在都成怀里,都成却一点也没有亲热她,她见他那冷漠的样子,便搂住他的脖子摇道:“求求你,你千万别怪我,我和他们都是无可奈何,逢场作戏的,只有与你才是真心的。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娶我为妻,我若有福分做了你的妻子,保证不会如现在一般,我会洁身自好的。”都成听她这么一说,想想也是,自己凭啥生人家的气呢?韩莹是我什么人?我净沾光又没有吃过一丁点儿亏,吃哪门子的醋?想到这,便低头吻了她道:“我也爱你爱得太深了,见不得你和别人那样。你不知道这男女之间的爱是自私的吗?”韩莹忽然抱紧他道:“那你娶了我,你舍得离婚吗?”都成听后吓了一跳,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韩莹笑道:“这不就对了,你要我,只是和我耍着玩,却还生我的气,女人这命就是苦。”都成听她说得对,便安慰道:“你丈夫迟早会回心转意的。再说孩子都几岁了,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过几年就好了。”韩莹一撇嘴,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微笑。 都成坐了一会便要走,韩莹拦住不让,生气地说:“你若是这样待我,我就豁上这脸皮不要了。都成害怕,便亲了女人一番,将她放在床上,掀开那床单。见那身上仅挂着一个裤头,便将那玩意扯掉,抱女人站起来道:“今天咱俩也别老套子了,改革创新吗,来个新花样。就这样站着做,如何?”女人早已醉了,闭着眼只顾朝他身上贴,纤手抓住都成那尤物使劲往自己肉里塞。都成好长时间不见,竟如新婚,没动几下便泄了。女人也不嫌,虽然不尽兴,也总算尝了点甜头,完事后都成因还有事,不能久留,吻了吻她,离去。 都成回到所里时,小燕不知啥原因也在家。一问才知天气热生意不好,收费的却不管这些,挨门挨户地要,她便索性关了门回家。都成上了楼,听见杨婷婷在房子里笑嘻嘻的,便歪过身子踮起脚看,窗帘却拉着,啥也看不见。这时见小燕站在门口喊他,眼睛一个劲地挤,便不知何意,下楼来问。一问这才知道是杨婷婷的大学生对象回来了,刚下火车,这会儿正在歇息。都成纳闷,歇息就歇息呗,嘻嘻哈哈地笑啥哩。小燕在他后背捶了一拳道:“小声点,嘻嘻哈哈就不是歇息,真是的。”都成挨了这训,便不再多言,也不上楼,去了严所长房。严所长见他来了,笑着说:“我有个打算,准备给大伙每人发一辆自行车,和一些防暑品,你看如何。反正今年那账上钱多得是。”都成一听,心想这严所长可真够大方的了,便喜道:“那好呀,若让同志们知道了,还不乐死?”严所长说:“我已将车子联系好了,是一家私人商店的,防暑品你就去办吧,按每人二十元的标准。再一个想和你商量商量,给不给还生发?”都成一听,联想到还生近来洋洋得意,神气十足的样子,便有些气,摇头道:“我看给他发有些不妥。这些东西相当于今年的工作奖励。他一天也没给所里做过事,恐怕发了大家伙有意见吧。”严所长没有当即表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都成,咱也别生那气了,还是发了吧,现在这人心难测,说不定哪会儿他在背后又捅咱一下。还生现在跟吴主任跟得那么紧,吴主任又是市里的红人,到时候让他知道了,又要乱说。”都成想想也对,便不再多言。 都成从严所长房出来时见杨婷婷在水龙头下洗衣服,便笑眯眯地问:“婷婷,对象来了?那可是国家栋梁,得照顾好些。”婷婷瞥了他一眼道:“好我的官会计,你也取笑我,等会儿给小燕姐告你一状,看她不收拾你?”都成听了,嬉笑而去。 杨婷婷洗罢以行这件脏衬衫,便上楼叫醒他上街吃饭。回来后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还生家屋门紧锁,都成和小燕正在歇晌午,他俩便悄悄上了楼。进屋后,婷婷打开临街的那扇窗户,一丝凉风吹来,顿觉浑身的舒坦。以行也热,只穿件背心。婷婷洗过脸,便拿了温毛巾亲昵地替以行擦了一把,以行感激地说:“你真好。”婷婷一听,脸便红了,扔了毛巾抱住以行,那嫩嫩的热唇便贴了上去。以行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感受。他享受到了婷婷那两座丰乳带给他美好的压力感,他禁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这一摸竟如磁石一般把他的手给粘住了。一时半刻松不开来。婷婷也被亲得情感奔放,她竟搂着他倒了下去。一对童男玉女的手便不安分了起来。一时摸得性起,不能自控,婷婷便脱了裙子与内裤。李以行这书生一看那神秘地带,便啥也不知道,只有一个念头,得尝尝女人的味道。新人新手,男的急,女的疼,还不知沿途是啥美景,却已到胜地仙境了。完事后,以行见那床单上的血,便害怕地坐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婷婷捂了脸不停地抽搐。以行颤抖着说道:“咱俩太冲动了,这可该咋办?”婷婷捶着他的背,哭道:“你赔我,你赔我。”以行没法,抱了女人又亲又哄,过了半天,婷婷才算止了哭。穿好裙子,依偎着他道:“你把我的一切都拿去了,以后不许你抛弃我。”以行此时啥话也没有,一个劲地点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杨婷婷和李以行在房子里行好事,都成却一清二楚。那时他正好在婷婷那间房子下的一层门口站着,他在等这家商店的店主来谈买防暑品的事,不想却听得上边“唉呀,唉呀”的叫声,便知道事情办成了。不料却逗引得自己浑身难受,却无处发泄,气恼小燕早早去了商场。 晚饭后,都成又撒谎罗出去。他想韩莹想得厉害,韩莹有情趣,就像那大平原,能让他这好马飞奔起来。忽而他却万万没想到,小燕在后面悄悄地跟着。都成进了院子后,和以前一样将门反关了。小燕跟过来轻轻一推,见反关了,疑心更重,她竟跑回家取来电筒与铁勾子。她用铁勾比都成用小树枝强多了,只几下便挑开了。蹑手蹑脚来到窗前。却见这两个贱人一丝儿不挂,坐在那儿玩花样。她一铁勾砸过去,都成背上便出了血,韩莹也吓得浑身打颤。都成一见是她,自己又正在兴头上,便气不打一处来,只两下便把她打得爬下了。然后匆匆穿好衣服,逃跑回家。小燕站起来时,都成已经跑了。韩莹大姐大姐地直求饶。小燕气狠狠地说:“你可真不要脸,偷汉偷到这般天地。今天先放过你,改日再与你算账。”说罢便走。见地上放着一盆未洗的盘碗,便一脚将它踢开。 『16』第十六章 小燕流着泪回来,踢开门准备大吵大闹,却不见都成的影子,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气得青白。好在今天院子里没外人,若是婷婷和蓉生在,见了这模样必定要过来问长问短。 都成其实并未走远。逃出韩莹家后就近躲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观察,待小燕气冲冲地朝家跑去寻他算账了,他便又偷偷地溜进了韩莹家。这回他多了个心眼,将门反锁了。韩莹见他又来,还以为碰见了鬼,惊得眼睛瞪如铜铃大。都成生气道:“这臭婆娘还挺鬼的,竟来跟踪监视我,看谁耍过谁。”韩莹此时还未从惊吓中彻底回过神来,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傻愣。都成说着便脱掉衣服,抱住女人从头开始。韩莹颤声道:“我怕,我怕她又来。”都成笑道:“放心吧,我把门反锁了。”说来也怪,这场惊吓竟丝毫不影响都成那性功能,他好像化气恨为力量了,越弄越有劲,竟把韩莹那胆怯也赶了去。两人拿出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如跌打翻滚的蟒蛇一般扭曲着,摔打着,直到耗尽了气力,才松软地躺到一边。韩莹见都成今天确实使出浑身的解数,把自己山顶沟底地抛来抛去,此时也没了多少力气,便抚摸着他的前胸,伤心地说:“都成,这以后恐怕咱俩就要永别了。我倒无所谓,你这下可就惨了。稍休息一会儿,起来回去吧。把事情想开些,是咱不对,也不要和媳妇大闹,那样你丢人,我也丢人。给人家赔个不是,以后要是咱俩想,就提前约好,找个僻静处,再别受这惊吓了。”都成听得心酸,抱起女人狠狠地吻了一番,起身一边穿一边道:“我这就回去,跟她坦白了。她若是不依不饶,寻死觅活地大闹,我也想了,离婚拉倒。”韩莹听了离婚两字,心里好像有一丝窃喜闪过。她顾不上穿衣,赤身贴住他,两手托住他的脸庞道:“我太爱你了,你若不要了我,我会发疯的。”都成摇了摇头,抱了抱女人便离去。 都成见大门还敞开着,便轻轻进来,见小燕斜靠在椅子上,便哼了一声进屋。小燕听得声音,睁眼见他进来,便哭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官都成,我小燕哪一处不好?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竟在外和那野女人鬼混。”都成听她声门老大,便求绕道:“你小声点行不行?还嫌不丢人?”说罢便转身出去将大门关了。都成见小燕坐在那儿哭,便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你也别伤心地哭了,这全是我的错。你说咋办吧?”小燕一听他这口气,更是生气,冲过来扯住他的衣服,又哭又咬道:“我这么远嫁到这儿,图个啥?你这样欺负我,还有没有良心,像不像个人样?我现在就回乡下去,把我儿子接来,我娘俩回娘家去,你一个人自在去吧。”说罢便去。都成忙去拉,小燕下定决心,在他手臂上狠咬一口,都成疼得龇牙咧嘴,小燕趁这空儿开门跑了。 小燕并没有回乡下,而是去她姐姐家诉苦去了。都成也折腾得一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早上对着镜子一看,两眼红肿。 都成刚洗过脸,赵队长夫妇就来了,他赶快拉了凳子让坐。赵队长一脸的阴沉,也没接都成递来的烟,坐下后自个掏出一支燃着。小燕姐将门闭上,冰冷着脸,气问道:“都成,你也三十而立的人了,捂住心口,凭良心说句话。老赵,还有我对你咋样?你当年一个烂乡下娃,是谁在城里接下了你?是谁出力讨也让你转了正?又是谁怕你夏天晒着,冬天冷着,让你去做那风不吹雨不淋的保管,难道我们家人就这么贱?巴结你不成?你睁眼看看,谁家女儿出嫁不比我家小燕阔绰。她要了你几个钱的彩礼?你结婚那钱是谁借你的?你好好想一想。当初我们老赵看上你是个本分、正直的人,既不嫌你穷,也不嫌你无住处,只图个人,谁知道你竟这样对我一家子呢?你说,你说这事咋办?若把我惹反了,豁了出去,别说你官都成,就连你一家老小也不是我的对手。”说罢坐在一旁,铁青着脸,死死地盯着都成。都成被小燕姐这气势给威慑住了,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队长见自己再不打个圆场,这局面便无法收拾,便既是劝又是责备地说:“都成,你确实做得不对。小燕就是有什么不是,你也应该对我们说,咋能就到外面去鬼混呢?你当外面那些女人就好,都还不是些不三不四没人要的烂货。就昨晚上那事,我若是你的亲哥,非揍你一顿不可。这事你好好在脑子里琢磨琢磨,想通了来我家一趟。”说罢便拉了女人离开。都成忙起身送,到了大门口,赵队长临骑车子时,又回头道:“你现在翅膀硬了,身子骨壮了,不把我在眼里放了。”说罢带了女人离去。都成以自己那悔罪的脸,内疚的眼目送他俩远去。 小燕这两天也不去商场,住在姐姐家专等都成来赔罪。过了七八天不见他来,便生气地回了乡下,哭哭啼啼地把此事说与公婆。 老官可是个急性子,火爆脾气的人,听说都成竟在外边与下流女人鬼混,便气得一蹦三尺高,抱着旱烟袋骂道:“我这就去,砸坏这个孬种。我这祖上至今还没出过这般伤风败俗之事。怎么轮到我头上就出了个这样一个孽种呢?作孽呀。”骂完便立刻要去。都成妈见他生气,便一口一口地喘着气道:“你今天就别去了,明天再去,去了也别吵别闹,把都成领回来。事情已经出来了,咱娃还要在城里活人,不要闹得满城风雨。”说完又去劝小燕。得知小燕还没吃,刚好昨天邻村有事,拿了他几片鱿鱼,就给小燕煮碗鱿鱼汤喝了。 都成还在呼呼大睡,就听得大门被敲得“冬冬”响,开门一看是老爹来了,便吃惊道:“你怎么这么早来了。”老官因得了老婆子的口谕,见了都成不准发火,不准高声吵闹,便瞪了他一眼道:“进屋再说。” 进屋后,还未等都成明白过来,一巴掌已落在脸上。父亲压低声音道:“我让你到城里做事来了。你倒好,和野女人鬼混到了一起。在旧社会,逛窑子的人,背后都是要受人指戳的,你怎么净惹我和你妈生气呢?”都成无言以对,只好低头不语。老官见儿子脸上起了几条手印,便有些心疼,马上用呵护的口气道:“做了就做了,没有卖后悔药的,你也别那么钻牛角尖。小燕就在她姐家,去给人家赔个不是,说说好话,领回来就没事了。你这段时间也没回去,咱娃可玩得好着哪。”老官喝了几杯茶,这时见有人来上班,便不愿待下去,非要回家不可。都成只好骑了车子将他送去汽车站。 都成认为自己为小燕转户口,拉关系经营服装店,功劳不小,虽然犯了点错误,小燕实不该去她姐那儿告状。她姐也更不该兴师动众地来单位训斥他。自己自知理亏,夫妻间哪怕磕头认罪都行,万不该将此事张扬。都成觉得小燕对此事也有她的错,自己也丢不下那架子,便不去叫小燕。他近来没了小燕,便更加放肆了,有时整夜不归,和韩莹寻欢作乐。韩莹得知他媳妇跑了,便使出全身的本领去感化都成,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都成本身就身体壮、性欲强,加上韩莹常天没事,吃了睡,睡了吃,精力没处使,夜夜都能让他尽兴,这几乎使都成都快忘了小燕。 都成这段时间甚至有时都打起了杨婷婷的主意。现在正值盛夏,酷暑难耐,这二楼房间里更是热如蒸笼,杨婷婷也受不了这苦,便住在家里。那天晚上包工头又来了,她便只好来了单位。见都成一人在,客气了两句便上了楼。都成穿着裤衩背心,坐在院子里看电视,扇子不离手地摇着。他不时地朝外看,韩莹和他说好了,就在这时辰来门口喊他。都成心不在焉,电视也看不进去,这时听得铁门响,便赶快过去。韩莹见四下没人,便吻了一下他道:“我母亲今天从我哥那儿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家里歇着,后天就回乡下,这两天你就耐着点。”都成一听是这,便扫兴道:“你赶快回吧,那只有这样了。”说着便抱了抱韩莹。韩莹去了,但他抱韩莹时,韩莹那乳房挤擦他胸脯时的感觉却依然还在,都成便不禁全身燥热了起来。 电视节目全完了,都成一点睡意也没有,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眼睛不时地朝楼上杨婷婷房间瞟。他见那灯一直亮着,有时窗前闪过那苗条的剪影,心里便电击一般发痒发颤,有几次都轻轻地踏上了楼梯,终因胆怯又退了下来。婷婷还是名分上的黄花闺女,又那么伶牙俐齿,都成不敢轻举妄动,一直见那灯熄了,才懊丧地回屋睡觉。 小燕在姐家住了近一个月也不见都成前来求情,心里便急,趁着上班时间回来一趟。都成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歇息,见她回来,立刻起来赔着笑脸道:“小燕你回来了,我不对,猪狗不如,你就打我吧,出出气。”小燕阴沉着脸,哼了一声道:“我一个女人家能打得了你,这日子没法过了,咱俩离婚吧。”都成一听离婚,立刻哀求道:“你怎么整我都行,就是千万别离婚。离了婚咱儿子多可怜。”小燕愤怒道:“你还知道这些,我就是回来和你说这事的。过几天我来叫你,你把介绍信开好,去民政局办了,好合好散。”都成还想乞求,她却转身去了,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都成将此事告给了韩莹,韩莹心里惊喜得如同当年做新娘一般。她依偎在都成怀里撒娇道:“她不要你,我要你。结了婚你便是我的命根子,心肝宝贝,我为你生儿育女,就咱这模样还能生出多丑的孩子?”都成抚摸着她的脸,痛苦道:“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我这家里同意吗?”韩莹听了,喜色全无,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半句话也不说了。都成温存了一番,便返回所里。 小燕过了半个月还不见都成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那个臭婊子在背后使坏,便与她姐商量对策。赵队长得知详情后,便私下里拜见了一下严所长,恳请他将此事调和了。严所长这才清楚,怪不得一个多月了不见小燕的面。 严所长先把都成狠狠地批评了一通,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么,谁不犯错误,走弯路,但只要改了就好。你也别留恋那韩莹,她是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她是良家女人、贤妻良母这块料吗?今天这个男人,明天那个男人,你若犯傻娶了她,那才有你受的罪呢?你别听她现在那么花言巧语,那是装出来骗人的。还是低头认个错吧,去把小燕请回来。我看那赵队长也不是一般的人,果真你和小燕离婚,他若顶起了牛,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甚至会弄得你名誉扫地。若再到市里告你一状,加上先前别人瞎编乱造的那些,你以后还怎么活人?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过几天我带你去请小燕。小燕是多勤快、多贤惠的媳妇呀,打着灯笼都难找!”都成听了严所长这么一通大道理,心里便开始悔悟,但一时却扳不下脸,只好再过几天再说。 小燕这一招实在历害,她私下里去了韩莹家。韩莹一见她进屋,便吓得脸色清白,不自在地两手护着前胸。小燕笑着道:“你别怕,我不是和你打架的,我是和你谈心的。”韩莹见她赤手空拳,真诚的样子,这才替她搬了凳子坐下。小燕道:“咱俩都是女人,女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想守好自己的男人。都成和你那样,我也不怪你,都怪我,怪我只顾生意上赚钱,冷淡了他。假若咱俩换个位置,你也会和我一样的。我也从侧面打听到了,你的婚姻不幸福,也是受过痛苦折磨的人,将心比心,不要再多一个不幸的女人了。你见了都成也能劝他。以后空闲了也可以来家坐坐,不打不相识吗。以后都是朋友,我不计较这些。”韩莹听她这话,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圣人才能说出的话怎么就从眼前这个女人的口里出来了呢?不由得佩服得五体投地。哭泣着道:“大姐,我对不起你,我再也不和他来往了。”小燕听了这句话,心里才舒坦了,替她擦了擦泪,便挥挥手告辞。 都成一连好几日去韩莹家,不是门锁着就是叫不开门,心里便急。这日饭后刚上街就见韩莹从那边回来。他做了个鬼脸便跟了去。韩莹待他进来后,便将门反锁了,让他将自己抱进屋。韩莹坐在床上,诚意道:“你媳妇找过我了。”都成一听,吃了一惊,瞪大眼问:“她打了你没有?”“没有。”韩莹摇了摇头轻松地说:“她和我亮开心扉谈了一会儿话。她可真好,那么的通情达理,我是远远地比不上人家。也更想不通那样有水平的人怎么会看上你。你去吧,从今后咱俩就当没那回事,做了一场梦。”都成见韩莹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过去抱住她,亲道:“我不要她,要娶你。”韩莹笑着摇头。都成却手插进她的上衣里,去撩弄那两个肉豆。韩莹一时被摸得性起,便松了裤子道:“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你就尽力尽兴吧,能玩多痛快就玩多痛快。以后就只能梦里去见了。”都成没有文化品味,也不去听这些,只管将女人脱光了平展展地放在床上。他涎着口水将女人的全身上下亲了个遍,摸了个透,这才爬了上去。他今天和恶狼几乎没什么区别,从头嗥到尾,砸得韩莹那可爱处隐隐作痛,秽物流了一片。都成微喘着气道:“这次可让我撒野了。”韩莹笑了笑,道:“我就愿意让你撒野,只是以后再也不能了。你穿上衣服去吧,我将来还要嫁人。” 都成回到所里,见还生、蓉生、杨婷婷三人正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便笑道:“你们三人这几日都去哪儿了?让我一人独守这院子。”还生看上去憔悴得多了,愁眉不展道:“天天都得回家伺候我妈,早晚一来回六十里地,把人都拖垮了。”都成关切道:“是啥病竟把你折腾成这般模样?”“中风了。”还生叹气道。都成不知中风是脑子出了毛病,还以为是着凉了,便笑道:“你夫妻俩也够孝顺的了,母亲着了点凉你们就如此关爱,世上少有,世上少有啊。”蓉生见他弄错了,差点笑出声来。还生纠正道:“哪里是着凉,是得了脑溢血。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得人照顾。”都成这才“噢”了一声听懂了,也陪着几分痛苦与煎熬道:“这就拖累人了。”说罢便哀声叹气。见婷婷在看着自己,便开玩笑道:“你哪,莫不是心儿附了那大学生,跟他回乡下去了吧。”婷婷见他取笑自己,站起来使劲在他背上捶了一拳道:“我让你这当大哥的胡说。”都成立刻谢罪道:“大哥不对,这就给你赔礼了,我去把电视机搬出来,看有没有什么好节目。” 杨婷婷其实真的去了趟李以行家。那天李以行想她想得厉害,便来到所里与她亲热了一番,不料天却下了一阵猛雨,李以行也回不去了。好在那晚都成、还生两家都没人,又是周末,便留宿了一晚。他俩早早地关了大门,依偎着坐在楼道上,望着远处幽黑的夜空,呼吸着雨后那有着泥腥味的气息,感受阵阵沁人的凉风。李以行低声问道:“婷婷,你说什么叫爱情?”婷婷眨巴了几下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一下他的唇道:“这就叫爱情。”李以行摇摇头,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道:“你只说对了一小部分。我在这儿细想,爱情可是一个复杂的东西,它像是一部长篇巨著,有始有终,有因有果,有离奇的故事情节,有淳厚的风土人情,你说对不对?”婷婷听他又用那授书般的语气讲话,便道:“我听不懂,你细说与我。”李以行略思了片刻,道:“就拿咱俩来说,现在还不能算拥有一个完整的爱情,不过已经有了这浪漫美好的开端,但还看不到那圆满的结局。你我巧遇,你又与吴小洁相遇才得以使咱俩通信交往,这不能说不离奇。咱俩属于一见钟情的那种,如果有一方不感兴趣,也不会有今天。谁知就那么一面,你我就能烙印般烙在心里,相互惦念呢?”婷婷听了,想起自己以前曾听小燕说过,男女恋爱,只要两人互不讨厌,便可往一块凑,时间一长或许能成。可自己和以行哪有讨厌的意思?亲还亲不够呢,想必便是上等的爱情了。李以行见她不说话,便道:“我一接到你的第一封信,我就知道这辈算是完了,必定跌在你手里。什么前程,什么功名全都离我而去了。脑子里整天想着的就是你。你的声音,你的气味,你的爱怜。我这才懂了,怪不得那些冷酷孤独的人总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原来他们是把事业当成了自己的恋人。”婷婷见他又在叹息,便撅着嘴,嗲声嗲气道:“你又在巧妙地对我发牢骚了,这么说是我毁了你的前途,罪过在我?”以行忙挡住她的嘴道:“你想到别处去了,我是说我天生就是这种恋家的料,爱了你便啥也不顾。自咱俩有了那事后,我才知道天下竟有这般美事,才真正认识了女人,懂得了操心与挂爱。小时候,爸爸问我最爱什么,我说最爱过年,倒不是因为过年可以穿好衣服,而是因为过年能吃上肉。想不到这男女之事比吃肉还好,真后悔没有早认识你几年,耽误了好多的肉。”杨婷婷想不到他这么斯文的人竟也会幽默,便紧紧地靠在他胸前,关爱地说:“以前少吃了,从现在开始补上,反正这肉现成着哪。”以行“嘿嘿”一笑,脸儿贴着女人的脸儿道:“你真好,这可让我咋办呢?还得熬上一年大学,这可叫人急死了。真的成了古人那诗里所说的那样,‘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杨婷婷上学时不好好用功,她没有听懂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又不好意思追问,撒娇道:“我不做鸟儿,说飞便飞了。我要做鸟窝,你做鸟儿,飞累了落在窝里,为你避风,给你温暖。”“说得对。”以行可能坐累了,轻轻扶起她,站起来伸了伸臂,展了展腰道:“我再也不去想那研究生了,毕业后回家乡守着你,平凡一世吧。”杨婷婷搂着他的腰,轻摇着说:“我这心里总有点怕,怕这肚子里出问题。别咱运气不好,碰上了倒霉。做了几次就有了孩子,那可就惨了。”以行一听心里便发麻,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气恨地责怪自己。婷婷劝他道:“这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全怪你,以后咱得防备着点。说起这事,那天差点丢了人,弄得我心跳半天。我去买避孕药,刚付了钱将药装入衣袋,却不经意发现我们严所长就在身后,当时我呀真恨不能钻入地下。好在严所长并未见我那药,只是笑着说这两天天热,吃瓜果坏了肚子,买些抗菌素。他去买药,我怕又碰上熟人,赶忙溜了出去。真如做贼似的。”以行听她这么说,知道一个姑娘家去买那药也不容易,便抚慰道:“我不知该说些啥才好,让你受屈了。等我毕业回来咱俩就结婚,我全身心地伺候你。”说到动情处,两人便禁不住相拥着热吻,紧贴得如一人一般。两人慢慢移着脚步,从这头挪到那头,又从那头挪了过来。抬头看月已过了中天,便知时辰不早了。以行下楼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脚,回来洗罢脸便去歇息。他俩本想搂着睡,却耐不住热,只好一个床上,一个地下将就睡到天亮。 杨婷婷要跟李以行回他家,便去商店买了些礼品准备送与未见过面的婆婆,她花钱从来不心疼,只要手里有,想花便花,手里没有则伸手向她母亲要。反正她母亲多得是,身后有那个包工头撑着哪。以行骑车带着她,顶着烈日,出了几身汗才总算熬到了家。 以行他母亲听儿子说他谈了个城里的对象,想不到今天竟突然来了,慌得她手忙脚乱,错把咸盐当白糖,端了一碗苦咸的水让婷婷喝。婷婷也渴了,接过碗一大口下去,咸得她龇牙咧嘴。 以行母亲听得婷婷喊她妈,那声音清脆婉转,一下便甜透了她的心。再看婷婷穿的那衣服,小翻领的蓝碎花白底衬衣,掖进裤腰里,上边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脖颈。蓝色的裤子见风就摆,轻盈得就犹如柳叶随风动。肉色袜,棕红高跟小皮鞋,脚步一略动,就看得到那脚背上微突的细骨。每次踩地,都如踏在弹簧上,轻悠悠的有力度。黑而顺的秀发披至肩头,身上不时地散发出化妆品的一丝淡香。婷婷见以行妈迷了一般,便喊了声妈道:“我给你买了件衬衣,回屋试一试,看合身不?”以行妈这才回过神来,客气道:“看我这闺女,怎么这么不懂事,头一次登门咋能让你破费呢?”说着,满脸是笑,与她一块回了屋。 婷婷来到以行家,就如金凤凰落在农家舍,以行妈是喜不够呀乐不够。她听儿子说早饭还没有吃,便去煮荷包蛋。偷眼见他俩那亲热劲,心里如灌了蜜一般的甜。婷婷从小在城里长大,没有受过风吹日晒,细皮嫩肉的。来以行家串门的一位大婶见了,出去后夸赞道:“以行那媳妇可真俊,城里人就是好,你看那脸嫩得如同熟鸡蛋清一样。”好多邻居乡亲知道了,都来以行家目睹婷婷那城市姑娘的风采。 吃过午饭,以行让婷婷休息一会儿。他母亲听见后忙抱来一床薄被子。婷婷笑道:“妈,这么热的天,睡觉还要这个。”以行妈轻拍了她一下道:“婷婷,你不知道咱这窑洞里凉,睡下后若是不盖,怕是要着凉的。你这才吃过饭,马上还觉不着,一会就知道了。”婷婷因昨晚睡得迟,这会儿乏了,便拉了被子去睡。 李以行坐在窑门口看书,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母亲去地里摘豆子了,婷婷还在睡。他看书时间长了,眼睛有些难受,便站起来揉了揉,进屋去看婷婷。他一见那仰着的脸便想亲。婷婷受了他这一吻,便醒了过来,睁开眼媚笑了一下,坐起来道:“这窑洞就是好,这么热的天里面竟凉丝丝的,真是避暑的好地方,若是不上班,我就住下了。”以行笑了笑,贴着她的耳朵道:“以后结了婚,到了暑期,咱俩就天天住在家里。”婷婷说了声:“行。”便下了床,穿上鞋,吻了他一下道:“你妈呢?”“去地里了。”“我也想去。”婷婷娇声道。“以行笑着道:“行,让你这城市小姐来受一次贫下中农的教育。”两人各提了一个篮子,相跟着去,沿村引来好多羡慕的眼光。 晚饭后,以行和婷婷才返回城里。一进城热气便包围了他俩。婷婷不敢和他在所里住,怕明天上班被别人发现,便回了家里。杨富梅见以行也来了,很是热情。她穿戴整齐,提了小包对婷婷道:“婷婷,我今晚有事,你就别等我了。”说罢朝以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婷婷知道母亲这几日和那包工头关系处得紧张,经常生气,见她今晚心情不错,心里也高兴。见以行正对着电扇吹凉,便道:“我还以为晚上无处去了,正好妈妈有事,咱俩就看家吧。” 其实,杨富梅今晚是和那包工头正儿八经谈结婚之事去了。他俩都那么一把年岁了,还追求浪漫,在宾馆里包了一间房,商讨此事。杨富梅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两万元钱,她明说道:“我不能对不起孩子他爸,你若娶我,就得替他还债,好让他再别东躲西藏了。”杨富梅这是骗人的话,她才不愿替丈夫还债哪,她是要留着以备后用。包工头不舍得出这么多钱,却又不好意思明说,便道:“分手了,就再别挂心了,操那么多闲心干啥。”富梅见他不答应,便不做声。包工头见她不语,自己也不知说啥,一会儿竟憋得性起,管她富梅乐意不乐意,便把事儿做了。服务员进来送热水,碰了个正着,羞红着脸退了出去。服务员见过的这事够多了,但那都是年轻人,今天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个老女人,便笑骂道:“一个老马,一个破车,吱扭扭地拉得还蛮带劲。” 现在这院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了。今晚这电视也没啥好看的,都成,还生,蓉生和婷婷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都成索性将电视关了,回屋取出一副扑克,四个人围坐一圈玩了起来。婷婷突然问:“喂,怎么不见小燕姐呢?”“去她姐家了。”都成平静地告诉她,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他几个玩得兴致正浓,突听有人敲门,都成过去一看才知是蓉生弟弟,说是妈妈发烧拉肚子,这会儿正难受。蓉生一听,知道爸爸这几日出差不在家,扔了牌便去,还生也只好紧跟了。 都成第二天上班,严所长一个劲地催他去叫小燕,没办法只得去了一趟。小燕姐见他来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也不像上次那样火了,态度温和了许多,稍稍说了他几句,告诉他小燕在商场,让他去找。 暑热天,生意不好,小燕和隔壁店里那女人谈起了怎样管好男人的事。女人扳起指头如数家珍般地说:“我那男人以前可学得坏哪,嫖女人嫖的被人家公安罚了款我才知道。当时,我和他打过,闹过,不顶事,后来还照样。我思前想后干脆和他离婚了事,可娃这下就可怜了,再说离了婚咱也未必再找的就是好的,半路上的夫妻必定不一心,最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每天晚上都缠着他要干那事,他不干不要紧,我就撩弄他,不出一个月他便吃不消,向我检讨说:“再也不胡来了,从今后守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你看他现在,上班休息,下班便做饭,帮我守店,整个变了个人似的。我觉得。男人变坏,有一部分责任在女方,你不让他放纵,老让他憋着,便要生是非。”小燕听她说的并非无道理,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也太爱钱了,忽略了都成那强壮的身体,有时一星期也不让他沾边,难怪到了这一步。她俩正交头接耳,谈得来劲,却听见都成喊她。小燕抬头见他,满脸的不自在,便起来道:“有啥事?”便把他推进店里。小燕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她不愿把这丑事张扬开来。都成羞愧地说:“小燕,你别再生气了,全是我的错,以后保证改了。”小燕瞪了他一眼,阴沉着脸不理他。过了一会见他还在那儿站着,便道:“去吧,多买些菜,下午收了摊我就回去。”都成听了心里一喜,如得了圣旨般,骑了车子飞快地去了菜市,去了肉食店,拣了几样小燕爱吃的拿了回来。 小燕有心计,下午故意回得迟。都成将饭菜做好,摆了一桌子却不见她回来。急得在大门前直转圈。待见小燕过来,立刻接了车子道:“以后就别骑这个破车了,看咱屋里那是啥。”小燕进门见屋里放着一辆崭新锃亮的女士坤车,心里惊喜道:“这是谁的?”都成殷勤地说:“那还能是谁的,送给你的。”小燕心疑,问道:“这又不是十元八元的东西,你从哪么弄来那儿多钱?”都成这才告诉她是单位发的,小燕肚子也饿了,擦了把手脸,也不问都成饿不饿,坐到桌前独自去吃。 都成见她只顾吃,也不看自己,便脑子里寻摸着找些话说。这时蓉生笑着过来,她见摆了一桌子的菜,小燕正在埋头吃,便羡慕道:“小燕姐,你可真福气,都成哥做得一手好饭。”小燕见她来了,放下筷子,请她一块吃。都成问:“咋不见还生呢?”蓉生显然生气的样子,道:“常天在外面吃饭,我也不知这饭该咋做了。做多了他回来说吃过了,做少了他回来说没吃,真让人为难。”小燕拉她坐下道:“管他呢,他没吃就饿着。咱俩一块先吃,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怪想你的。”蓉生反正肚子也空了,原还打算去妈妈那儿混,这下也不用了,就近享用吧,她笑着道:“好,我也尝尝大哥这手艺。” 饭后,小燕提议试试新车子。两人便各自将放在屋子里那黑得发亮的坤车轻轻地推了出来,搭腿骑上,上街风光去了。 都成总算了却了心头大事,乱糟糟、麻缠缠的脑子也清楚了。心里便觉得轻松。见两个女人骑车出去,他便快快洗了锅碗,然后将电视机搬出来,独自坐下去看。 还生今天又喝多了,醉醺醺地回来,他见都成一人坐在那儿看,便摇晃着身子道:“官大哥,严所长这次他娘的还可以,事情做得过得去。我也不是吹牛,若是没我的车子,定叫他干不成。”都成知道他是酒后吹牛,便笑问道:“今天喝了多少?”“最少一斤。”还生高高举起手,伸出一个手指说。都成见他站立不稳,时时都怕跌倒,也不知他是咋走回来的,便起身扶住他道:“回屋吧,安心歇息,睡一觉就好了。别一会儿蓉生回来了,又要骂你。”还生一听,立刻挺直腰板,大声道:“她敢!”声调拉得悠长。下边的话还没说出,却见蓉生、小燕已骑车进了院子,便立刻伸了一下舌,嬉笑不语。蓉生将车子放回屋里,出来见还生身子晃荡,一股酒气,便将他推回家,责骂道:“就只有你逞能,上几辈子没见过酒的样子。睡吧,熏死人了。”还生不敢顶嘴,刚要躺下,忽觉胃里翻动,咽部难受,未等站起,那秽物便从嘴里喷了出来,弄了蓉生一身。蓉生气得真想打他,但见他轻绵绵地耷拉着脑袋,难受的样子,竟心疼得掉泪,一边抚他睡好,一边收拾脏物,哽咽道:“不让你多喝,你总是不听。喝成这模样,自己遭罪不说,别人也得跟着受。”蓉生没办法,端了盆子将自己那衣服在水龙头下洗了洗。小燕见蓉生出来,便诚心道:“蓉生,你以后要好好劝劝他,不敢多喝那东西,喝多了伤身子。再说你俩还没孩子哪。”蓉生苦笑着说:“因为这喝酒,我和他吵过多少次了,他就是不记心,真是屡教不改。”小燕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都成他三人正在说笑,却见杨婷婷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伙子。都成定睛一看,不是那大学生么,便不敢多言。婷婷和他三人打了招呼,便径直去都成屋取来一个小凳子自己坐了,也不管跟来的那小伙子。都成觉得不好意思,便将自己那凳子让给了小伙子。小伙子坐了一会儿,见婷婷只顾和别人说话,冷落了自己,觉得也尴尬,便起身告辞。 这小伙子姓黄,单名渊。他是中专毕业,在市人事局工作。人事局和政府办两单位相距二十余米,一个在二楼的东边,一个在西边。黄渊也认识婷婷母亲杨富梅。上次婷婷去母亲单位有事,黄渊见了,便心依于她。他也从侧面打听到婷婷正和一个大学生在处朋友,但他不在乎这些,他这人生来就争强好胜,他认为谈恋爱也要竞争。虽然婷婷现在见了他不冷不热,爱理不理,但他下了决心,要努力一番。就如高考时班主任老师说的那样:人生能有几回搏,今日不搏更待何时! 都成他们四人聊了大半夜的闲话,见蓉生打起了呵欠,这才停了,送回电视机,各自回家歇息。 杨婷婷睡到半夜,忽觉下体温热,便知是咋回事,心里不觉窃喜。谢天谢地,自己总算没那么倒霉。下床垫好纸,穿上紧身裤衩,这才安心去睡。 李以行在家没事,却懒得进地,这都是他母亲娇惯的。但他写一手好字,是大学生书法协会的,眼看离上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和婷婷卿卿我我的日子也不长了,心里便有些失落。他想写一纸条幅贴在婷婷屋子里,既要表达自己的爱心,又要让她时时想着自己,还不能让人看得脸红。这条幅上写什么?便成了关键。他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终于想出来了,就写《汉乐府》上那首诗。主意已定,他便取来纸笔,饱蘸浓墨,一切思念,万般爱意全在笔头: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写好后,他左看右看,觉得还可以,就是字的力度有些不尽意,软绵绵的像个女人,没有大男子汉那般豪狂,便又写了一幅,一比,还不如前者,便只好作罢。将前一个卷好准备明天送去。今天是交款日,杨婷婷忙得不可开交,嘴里直咕哝老孙不知去哪儿了。这会儿见以行来了,心里一喜道:“你来了就好,帮我干一会儿活。”说着站起身来,让他坐在自己那位上,以行好像有些胆怯,拿起圆珠笔迟迟不写,急得人家住户直催。婷婷鼓劲道:“这有啥难的,票据还开不了。我收款,照我说的写就是了。”只几分钟时间,以行便熟悉了活,帮婷婷辛辛苦苦干了一上午。 官都成见以行替婷婷开票,下班后开玩笑道:“婷婷,你可真有两下子,竟把人家大学生也调来帮你干活,午饭你可得净做好的,犒劳犒劳他。”以行听得不好意思,搓着手笑。婷婷嘴利,回他道:“官大会计,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我可没少见过你为小燕姐端菜洗碗时那腿脚利麻的样子。我一直纳闷,她怎么把你调教得这么顺呢?”都成吃了这嘴上亏,却找不出话来回敬她,只是一个劲地笑,笑够了对以行道:“听见了没有,厉害着哪,以后可得注意点,不好对付的。”以行微笑着,礼貌地点了点头。婷婷开了车锁,喊了以行一块去,临出门朝都成扮了个鬼脸。 都成见他俩走了,自己忙将饭菜装入盒子里,给小燕送了去,这才回来歇息。 小燕虽然与都成和好了,不再提及那事。但她那脸色却大不如从前,总是木木的,从未笑过。都成心里也在想,她这是为何,难道至今气还未消,自己如奴才般地阿谀奉迎,何时才是个头?可又觉得她不是在面对自己,要不怎能夜夜拉自己上身?他翻来覆去地想,觉得有必要和她敞开心扉谈一谈,再别这么绷着脸过日子了。 晚上吃过饭,正好天上落起了雨,把三户人家都挡在自家里。都成见小燕她依然阴沉着脸,便道:“小燕,事情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我也不止一次地自责,不止一次地自己打自己。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把我当人看,咱俩这样过下去有啥意思?多别扭。你若感到和我在一起是受罪,我想了,就按你先前说的办,离婚。因为我的错咱俩才走到了这一步,家里的物什一应大小全归你。你愿在这儿住,我走。你不愿在这儿住,我给你找地方。”小燕听他说了这番话,心里竟不知是啥滋味,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塌糊涂,半天了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来,流着泪道:“我说的那是气话,敢是要当真?怎么今天又突然想起欺负我了。都成你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掉算了。”说罢扔下筷子便出去了。都成还以为她去了厕所了,等她回来再论理,不料十分八分钟过去,还不见回来,出去一看夜色茫茫,小雨纷纷,喊了两声听不见答应,再想她刚才说的那话,心里便急,返身冲进院子里骑上车子便去四处寻找。 小燕出了大门,在街上站了几分钟,竟不见都成出来,更加生气,,不觉浑身打颤,哭泣着朝她姐家走去。都成揣摸着她可能要去她姐那儿,便沿着这条路线飞快地去追。一下追过两条街,才发现前面正走着的便是小燕,上去拽住她道:“你跑啥哩?我又不是逼你离婚,你看我这一天到晚哪时哪刻不是看着你脸色行事?就是果真要离婚,还不是你说了算。赶快回,别着凉感冒了。”小燕一听他这几句话,脚步便犹豫,走不动了。都成再一拉,她便回头随他走。她坐上车,都成刚要骑时,她却发现是那新车子,便心疼地说:“谁让你骑这辆了,就不会骑那旧的,你先赶快回去,这坤车哪能拖得了两个人?还不压坏了。”都成将车子给了她道:“你赶快走吧,我随后就回去。”小燕也顾不得他了,骑上车便回。都成在后边,一路小跑步,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湿了个透。 小燕回来赶快换了一身衣服,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便找来干布去擦车子。都成回来后,见她不肯歇着,便道:“你放下,等会儿我干。”小燕抬头见他如落汤鸡一般,不由地笑。这么多天,都成总算见她笑了,喜得顾不上换衣服,擦了把脸便要替她去擦,小燕见他弯下腰来湿衣贴在身上,便笑着用食指在他额头上轻戳了一下道:“憨家伙,也不知道湿。来,我给你找件衣服。” 还生和蓉生在家吃饭,见都成和小燕这半个钟头里一进一出,也不知是啥事。这会儿吃饱了肚子,便悠闲着过来,见他俩在那儿正坐着,便提议去婷婷屋去打牌。小燕爱玩,听说打牌,立刻便要去。都成取了扑克,还生反锁了大门,叫上蓉生四人鱼贯而出。 杨婷婷将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他们此时好像都知道了时间的珍贵,一去不复还,便少了许多客套,坐下便玩。都成没玩上,只好在一边站着,这可不是他不想玩,而是小燕不让他玩。他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突见墙上贴的那条幅,看过来看过去,却死活读不成一句,更别说懂得其意思了。便说:“婷婷,这是谁给你写的这玩意,连标点符号都没有,让人咋看。”婷婷见他在看那条幅,“扑哧”一笑道:“朋友送的,我也不知为啥没标点,也不大能看懂。”还生自持进修了两年大专,知识渊博一点,扭头看了半天,似懂非懂地说:“这是一首诗,古人的情诗。你看那字写得真来劲,想必你那朋友水平不浅吧。”婷婷抿嘴一笑道:“当然不浅,比你们都强。”婷婷她也不太懂。那天她问以行,以行不给她解释,只说那代表他的心,还笑话她堂堂高中生,竟看不懂这个,慢慢琢磨去吧。杨婷婷准备过几天请教一下她那高中语文张老师,她俩师生关系处得不错,张老师她爱人转业安置时,她母亲帮了不少忙。因此张老师一直对她很好,对婷婷的不思学业,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息没把婷婷教成大学生。 小燕从这晚起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但却多了个心眼,就是把都成看紧了一点,把他那力气耗尽一些。她和都成刚和和睦睦没几天,姐姐便哭丧着脸,来对小燕说老父亲病危。姐妹俩这下可急了,忙收拾盘缠,坐车回家。 都成见小燕回了老家,心里竟偷偷地乐了,这下又可花上几日了。却不料第三日小燕便打来电报,说是父亲去世了,让他和赵队长去奔丧。都成直后悔两日好机会又丢掉,无奈只好带上钱,跟了赵队长去岳父家送老丈人西去归安了。 都成一家子不在,院子里便热闹不起来。如若还生夫妇有事不归,婷婷一人是不敢在这儿独往的。这日下午,婷婷在楼上听见还生喊蓉生快走,出去一问才知他俩又要回乡下伺候母亲。婷婷没事,见其他人都早早地回去了,便也想离开。刚锁了房门,扭身却见以行在楼下站着,背着一个大包。她赶快下去把他接上来问这是干啥去。以行笑着说:“你糊涂啦,不知今天是几号?明天就要上学去了。”婷婷这才醒悟过来,拍了拍头道:“你看我这脑筋。”待以行放下包,婷婷亲昵地说:“说好了三天来一趟,怎么隔一礼拜了才来?”以行笑着说:“帮母亲晒豆子,抽不出身。”婷婷道:“你来得正好,咱俩去给你做一身衣服,量一量尺寸,稍大一点,冬天里穿。再买些毛线,我除了收款那几日忙,其余时间都坐闲没事,上冬前给你织件毛衣。”以行听她说的这些话如同慈母般的温暖,便觉得自己是如此幸福,怎么就碰上了这样好的女人呢?便随了婷婷一块上街。 整整一个下午,他俩都在逛街。在裁缝店量完身子后,便从这个店出来又进那个店,最后总算看中了一种暗红色的毛线买了下来,这才返身回来。 李以行在婷婷这儿住了一晚,这一晚并未睡好,他俩有说不完的悄悄话,道不完的思念情,做不完的美乐事。天刚麻麻亮,他俩便去了火车站。以行坐了去省城的头班车缓缓离去。他将头探出车窗外,直到列车出站,转了一个弯看不见了婷婷了,才坐正下来。婷婷见那长长的列车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了,才出了站。这时大街上已多了晨练的人们,她便不再怕了,低头朝回走。心里一个劲地后悔,昨晚没让以行睡好,今天这一路又要受罪。 『17』第十七章 小燕从老家归来,好长时间都从那失去亲人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她父亲今年才刚过六十,却过早地撒手人寰。 母亲告诉她,父亲临死前还在一个劲地念叨:我的小燕,也不知现在咋样,从小到大都在我身边,这一去便那么远,我真放心不下。小燕听着,泪流满面,伏在父亲那僵硬的身上痛哭不止。都成怕她伤着身子骨,不时地低声耐心开导她,劝说她,给她以无微不至的关怀。小燕母亲见都成这女婿如此温顺,如此理解人意,心也随之而安。 小燕现在整天懒散的样子,把生意也看得淡了,半早上才去,半下午就归。都成知道她心里难受,便处处顺着她。抽了个空回家把孩子接来,这才见她脸上有了笑容,精神也振作了。 都成现在想去哪儿都没条件,身后总跟着儿子,只有等小燕回来,才能轻松一下。这日他听婷婷说东街有一住户要退房,便领着孩子去看了看,他要留下这套房给化工厂的李厂长住。李厂长上个月就托关系找到严所长那儿,想要住一套房,严所长就把这事交代给了都成。都成见房子里的家什都搬完了,只剩下了两张床,女主人正把一些小零碎朝一个大筐子里装,见他来了,一眼认出是房管所的,便客气道:“明天就全搬完了,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都成笑着说:“应该,应该。现在政策好,国家鼓励你们盖私房,这下就宽敞了,再不用一家子好几口在这小屋子里挤了。”女人笑着说:“那是,那是。”都成看了看,觉得这房子还不错,便吩咐道:“明天去所里将住房证退了,我们退你那保证金。”说罢便领着儿子离去。 出门没走几步,却见韩莹从对面走来。她逗了逗小孩,大眼盯着都成道:“咱俩真是造孽,我一想起你,便一宿一宿睡不着。你可把我害苦了。”都成轻拍着儿子的头道:“屁股后常天有个这,能有啥法子呢?”韩莹突然冒出一句:“都成,掏出良心说话,就我这样的女人你若是离了婚,敢娶吗?”都成听了,浑身一颤,不知说啥为好,哼哼叽叽半天说不出话来。韩莹见他不语,便知其意,也论证了今天那个男人说的话,便气恼了一声“你去吧。”转身离去。都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今天是啥意思。站了一会,便领着孩子回家。 韩莹经人介绍,今天见了一面。那个男人比她大五岁,前妻病死了,留下一个十岁的女儿。这男人从侧面打听到了韩莹的情况,知道她作风不好,坐下后没说几句便道:“本来今天没空,介绍人催得紧,我怕冷落了他,就来坐坐,过会儿还得走。”韩莹一听生了一肚子气,站起道:“我有事,请原谅不能奉陪。”说罢便走。不料那男人挡住她,轻蔑道:“我能来和你谈,是抬举你,你当我不了解你,天下有几个男人愿与你这样的人结婚?”韩莹眼泪都快气出来了,“啪”地朝他那尖嘴猴腮的脸上就是一下,骂道:“老娘就是婊子,也看不上你这货色。”说罢昂头走出。 韩莹没有去回告那介绍人,自己去到人稀处独自落泪了。虽恨自己行为不检点却也恼这男人如此水平低下。伤心过后,见时间不早便匆匆回家。她见了都成,心想男人难道都是这般模样,便问了那话,想不到他也是这样。回到家里也没劲去做饭,伏在床上痛哭一场。哭醒后她得出一个结论:男人都是虚伪的,死要面子的。他们既想要贤妻良母式的女人做老婆,又想要上婊子荡妇的身。可恶呀,女人!可叹呀,男人! 都成回到所里,见一个小伙子在婷婷那收款室门口站着,定睛一看便认准是那晚自己让座的那一位。婷婷出来锁好门,一脸不高兴。这小伙子好像全然不顾,执意要请她吃饭。都成见他俩拉拉扯扯,自己不好意思去看,便拉了孩子去了小燕那儿。 婷婷见都成去了,所里再没外人,便道:“我已经有对象了,怎么又能和你处朋友呢?市里好姑娘多得是,像你这么帅的人,还愁找不下?”小伙子也固执,恳求道:“你有对象不要紧,咱俩还不能交个朋友?请你吃顿饭都不行,怕我是坏人不成?你回去问问你妈,她就了解我。”婷婷想了想,道:“好吧,既然你存心要请我吃饭,我也就不推辞了,只好破费你一回。”小伙子见婷婷同意,便高兴地笑了。万事开头难,这头总算开了。 吃过饭天色还早,小伙子随婷婷来到了她屋。小伙子一进屋便看见了墙上那条幅。仔细看了看,笑道:“我若没猜错的话,这大概就是你那对象送给你的吧。”婷婷点了点头,夸赞道:“你一下就说准了。”小伙子见婷婷坐在床上看书,便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谈了一通自己的人生经历。他见婷婷听得没趣,上下眼皮不停地亲近,便问道:“你困了吧?”婷婷迷迷糊糊中听得这问话,便赶快睁开眼道:“不困,不困。我在听着哪。”小伙子继续道:“我这人最爱竞争,不管干什么都要争个胜负。男人吗,活在世上就要竞争:竞争上学,竞争功名,竞争爱情。否则还有什么意思呢?就像咱俩谈朋友,我也可以竞争吗?和你那对象争,难道你我就不能朝更深一层发展吗?”婷婷听了他这话,又好笑又好气,觉得此人脑子有问题,连回敬他一句都懒得开那口。小伙子见婷婷抿嘴微笑,低头不语,便站起来来到床前,紧挨着她坐下。婷婷见他如此狂妄,便没了姑娘家的羞涩与遮掩,站起来道:“你就别天花乱坠般地吹了,我已是他的人了。”小伙子一听立刻傻了眼。看来今天这饭是白管了,只气恨婷婷为啥不早说。他低头坐了一会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再也吹擂不起来了,听得楼下有人说话,便苦笑着告辞离去。 小伙子下了楼垂头丧气,走到街上,还不停地摇头跺脚,自言自语道:“下手迟了,下手迟了。谁知小荷才露尖尖角,却早有那蜻蜒在上头呢?”“嗳”一声长叹。 婷婷见他离去,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憋了出来。这时蓉生上来,见她这般模样,笑问咋回事。婷婷指着窗户外道:“神经病,神经病,还有这样追女人的。”她见蓉生在不停地为还生织着毛裤,便拉出自己那半截子毛衣道:“我还说要下去请教你,你看这宽窄行不行?”蓉生也见过以行,便道:“我看他与还生那身材差不了多少,当时就按那起的针。不过有人手紧,有人手松。我看你不能算手松,手紧了织出来肯定就窄一点。”婷婷后悔道:“那可咋办,都织这么多了,又得返工重来。”蓉生想了想道:“要不让老孙先这样试一下,他与你对象身材也差不多。我见他就在下边。”婷婷出门见老孙正在与都成聊天,便把他喊上来试了试。还可以,就是略紧一点。蓉生便说:“就那样吧,穿上撑一撑就宽松了。别拆了,离冬天也没多少日子了。要重织你那对象就得多受几天冷罪了。”婷婷道:“对,管他呢,还不比他没有强?”老孙在一旁也笑着说:“你们现在这年轻人就是大方,没结婚就这呀那呀的。我们那时候,说真的,结婚前连她的手都没摸过。”两个女人听得“咕咕咕”直笑。婷婷道:“那能怨谁,谁让你那么胆小呢?那还能电着你。”老孙听后笑了笑,见再没啥事,便转身下楼。 李以行现在满脑子私心杂念,没有一点儿心思用在功课上,和以前比起来判若两人。学习勤奋,衣着俭朴的李以行已不复存在了,剩下了一个讲究打扮,蒙混过关的空壳子人了。学业即将完成,栋梁们正在埋头苦干,他却构思起自己的小家了。他每每想起以后与婷婷并肩街头,携手爱河,呢喃情语,耳鬓厮磨,便是一副痴迷的样子。昨天婷婷又来信了,告诉他毛衣就要织成了。他觉得只要有这心就行了,即便没有那厚厚的毛衣,也觉不着冷,婷婷现在很会说话,她在信中说她一定用心细细地织,密密地缝,那千丝万行织成的毛衣穿在他身上便能网住他的心,永远也别想远飞。以行读完信,自语道:“还飞哪,就这点点知识,只能做个鸡,在家门口扑腾。” 婷婷在完成织领口时,怕自己把握不准,便去找蓉生。还生也在,早早地下班归来了。他见婷婷进来,手里还拿着毛衣,便打趣道:“婷婷,我就不知道你那大学生上辈子积了什么大恩大德,讨得你这样好的媳妇,真是八生有幸呀!我若是遇上这般好的人,就啥也不干了,常天把她抱在怀里。”蓉生在一旁听了还生这俏皮话,笑骂道:“亏你说得出,嫌我结婚前给你织得少,是不是?真没良心。”还生还嘴道:“咱俩认识到结婚多长时间?三年多近四年哪,才穿了你一件毛衣,人家婷婷才多长时间,比起来我好可怜呀!”还生说着,高高地举起一个手指头。蓉生反问道:“婷婷对象上学又不挣钱,你当时挣不挣?对了,我爸爸当时还给了你一件大衣,你就忘了?”还生这才想起还穿了岳父大人一件大衣,现在也脏了,旧了,送给了父亲,便伸开双臂道:“怪我脑子不好,冤枉你了,来,抱一抱。”婷婷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蓉生打了一下还生的手,白了他一眼道:“不嫌害羞。”便替婷婷织领口去了。 还生见两个女人忙去了,自己插不上话,便想去和都成闲聊。出了门正好碰见严所长下班回家,便笑着道:“回家去。”严所长见还生今日有了礼貌,心想怕是那车子的作用,便点了点头。都成在楼上站着,见严所长出去了,便叫还生上来。 都成扔给还生一支烟,然后坐下道:“和你商量件事,肯定能赚大钱。我想来想去,此事只有你能做得了。”还生听说钱,心里便高兴,也顾不上点烟,忙问啥事。都成道:“市化工厂要盖餐厅一层七间,混合结构。我想咱俩把这活接下后再转包出去。”还生惊讶道:“咱哪儿有那么多钱,这可不是小数。”都成一手轻敲桌子,一手摇摆着说:“不用的,一个钱也不用咱出。转包给市建筑队,让他们干,咱俩只管结账就行了。”还生听了道:“那你自己就能办了,赵队长和你连襟,要我做什么?”都成站起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肩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能去吗?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你出头露面最好,让他派上二三十个人,顶多一个月便成,我算过了,咱俩每人至少赚一千元。”还生疑惑道:“那为啥要用公家这建筑队,给咱所里建房的那许德安你不是挺熟么,让他干不行?”都成见他还不清楚,显然生气的样子道:“你怎么就听不懂这个呢?老许一进工地就要钱,咱拿什么给他?市建筑队不存在这个问题,建成了再给也不迟,你就想不到这个?”还生这才悟了,点头道:“噢,是这么回事。”都成见他明白,脸上才又恢复了笑,认真地说“这事得你出头露面跟化工厂签合同,然后再跟市建筑队签合同。懂了吗?咱俩就挣这个差价。”还生一听让自己干这事,心想都成这家伙真鬼,国家不允许在职人员搞第三产业,他便朝我身上推,出了事让我兜着,我也不那么傻。便道:“这我得与蓉生商量商量才行。”都成看上去一身轻松,笑着说:“这有啥好商量的,给她挣钱,她还反对?”这时听得小燕在楼下大声喊都成吃饭,他俩才知谈了不短时间了,便起身下楼。 婷婷没回家,就在还生这儿吃。还生问婷婷道:“都成怎么能跟化工厂的厂长认识了呢?听起来关系还不错哪。”婷婷笑着说:“那厂长的小姨子嫌集体宿舍里乱,不愿住,想找个单独僻静的地方,自然找到了咱这儿。听说是严所长吩咐的,都成可尽心啦,大概住上都有半个多月了吧。这女的叫什么呢?我给忘了,明天查一下底簿便清楚。”还生“噢”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婷婷疑惑,瞪眼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还生道:“没事的,刚才和他闲聊,谈起了那厂长。不知他俩是怎么认识的,这下算是清楚了。” 还生想挣这笔钱,却又不愿担干系,怕出了问题连累自己,想来想去想起了张林。张林可是个敢上天入地的大胆主儿,却不知都成愿不愿意。便去他屋将自己的意思说了。都成摇头道:“不行,多一个人就少一份钱。”还生道:“是这样,签合同仍是我签,只不过签上他的名字,盖他的印就行了,又不让他知道。街上刻印章的多得是,五毛钱便刻一个。”都成心里知道还生也有顾虑,想出这个妙法。想想也行,便道:“就这样,你明天先去一趟建筑队,把这事定下来。我负责与化工厂联系。” 还生是熟人,一说此事,赵队长便应承了下来。他叫还生把图纸拿来细细算一算,再签合同。 都成趁上午快下班前,去了化工厂。李厂长见他来了,很是热情,寒暄了几句,抬腕看表正是午饭时间,便拉住他的手道:“走,咱兄弟俩喝几盅。”都成见盛情难却,便跟了他去。露过厂财务科,李厂长进去几分钟便出来。他对都成道:“去聚宾饭店吧,那儿清静,全是小包间。” 李厂长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见了他个个甜甜地叫着:“李厂长好。”坐下后没多长时间便进来一个婀娜多姿,满面风骚的女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厂长说的那小姨子柳萍。都成吃了一惊,大眼瞪小眼,愣了半天才道:“柳萍,你——”柳萍不言语,只管偷偷地笑。李厂长道:“不用介绍了,住你那房时就认识了,她就是我厂的会计。也可以说是我的小姨子。”柳萍见他胡诌乱捏,肘子碰了一下他道:“胡说些啥?”都成在这方面也是有经验的,便看出了他俩不对劲,必定偷偷摸摸地鬼混,便装作啥也不知道地说:“小姨子做会计,放心么。”这时服务员端来了菜,李厂长拿起筷子道:“来来来。吃几口,咱俩再喝。” 喝至酒酣,两人的话便多了。都成恭维道:“李哥,我也不叫你厂长了,我有一事相求。我内弟是搞建筑的,前半年没干下活,光景过得紧巴巴的。不知他咋打听到咱化工厂要建餐厅,非逼着我来求你不可。这事还望大哥你网开一面,多多关照。”说着眼睛不时地斜视柳萍。其实他是从柳萍那儿得知的,柳萍也答应了活让他干。李厂长听后,打了一个酒嗝,拍着都成的肩道:“兄弟,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般小事一宗,没问题,这活就让你内弟干。具体事情你和柳会计去谈。”都成一听他答应了,便赞许道:“大哥,不愧是市里的十大杰出青年之一,你看处理事情这痛快劲就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怪不得有人说,能在化工厂里做事,不在政府里做官。”李厂长听着,笑得合不拢嘴,抚着那圆圆的肚皮道:“咱也不吹牛,市里那些头面人物没有和我不熟悉的。还真别说,我也不稀罕十大杰出青年这称号,他们硬要给我,我咋好意思推托?你问柳会计,她最清楚。大大小小的领导们每年要在厂里报销多少饭呀!这个数。”说着伸出三个手指。都成弄不懂这是三千还是三万,但敢肯定绝对不是三百。“三万多哪!多亏化工厂的产品,这几年市场上奇缺,价格火爆,能赚些钱,不然哪能撑得住。我也不是圣人,也知道自己那能力与水平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就是运气好。现在我哪有空抓生产搞销售?整天就是陪着领导们喝酒。今是工业局的,明天是经委的,后天又说不准是检查指导什么。他们那些借口,全是骗人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这大鱼大肉,美酒佳肴。”柳萍见他乱说,知道他喝得差不多了,便轻轻碰了碰李厂长道:“别乱说了,吃些菜。”李厂长看了看她,一只手在她背上抚来摸去,柔声道:“妹子,平时与那些人吃饭没法带你,今天和都成兄弟在一起,我便无所顾忌,说说话还犯忌?”柳萍夹了一大片酱牛肉塞进他嘴里,笑着对都成道:“李厂长他说得全对。原先还能多喝点,现在整天泡在酒桌上,也把身体毁了,一喝便多。”都成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多,只是话头多了些,便道:“大哥,先吃菜,喝杯茶,歇会儿。我和柳会计碰几下。”柳萍听说都成要和她碰,捂嘴笑道:“不行,不行,我从来就不沾这个,要以茶代酒的话还可以。”都成没意见,两人便碰了几下。柳萍见瓶子里酒不多了,便将自己那杯分给了他俩。李厂长举起杯子与都成一碰,两人都仰头喝尽,这才放下杯子,相视一笑,。见那清蒸鲤鱼还未动,便举筷去吃。 出了饭店,李厂长对都成道:“你那事就定了,具体细节你和柳会计谈,争取上冬前建好。只是柳会计住你那房,可要多多照顾吆。”都成抚住他的手道:“大哥,见外了,这还用你吩咐么?”李厂长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和柳萍钻进了车内,隔着车窗向都成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都成见他俩远去了,这才打开车子,到商场去了。 小燕见他这个时候来了,本想责怪他几句,却见他站不稳,满嘴的酒气,便道:“暖瓶里有水,多喝些,替我守一会店铺。操点心,我和孩子还没吃哪。”说罢便领着孩子去了。都成坐在椅子上,端了女人那大杯子喝。这时芳莲领着孩子来买衣服,进了店门见都成坐着,便吃惊地问:“你怎么在这儿?”都成一见芳莲,满脸兴奋,站起来道:“这是我家的店。是给你买衣服,还是丈夫?”芳莲笑着说:“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心不在焉地环视了一圈,便领着孩子离去。都成知道她现在家庭很幸福,她也不愿回想往事,便送她出门。小燕吃饭归来,见他痴眼看着那个从自家店里出来的女人,心里便狐疑,问还正在愣神的都成道:“看啥哩,那是谁?”都成见她脸上有怒气,知道心存疑虑,便摇头道:“这个女人,真是的。她看好了裤子,我说我不知道价格,让她等一会,她就不要了,唉——”都成编了这话,心里还挺乐意,想不到喝了那么多的酒,自己这脑子还反应这般快。小燕听是这回事,便笑道:“不要算了,你这色鬼,盯着看人家干啥?”都成道:“我见你回来了,我在想是不是把她拉回来。”小燕本想让都成把孩子领走,却见他有点醉,放心不下,便道;“你回去睡觉去吧,下午早点熬些粥,娃要喝。”都成听令,点头答应,亲了亲儿子,便转身离去。 都成刚回到所里,便觉肚子里翻腾得厉害,一时憋不住,便快步朝水池奔去。还好,哗哗哗全吐在了池子里,两眼都憋出了泪。吐毕,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回屋舀了杯凉水漱了漱口,便准备上床歇息。还生上班要走,见都成屋门开着,便过来要那图纸。都成一听便急了,睡意全无,立刻去了柳萍家。 柳萍家院门虚掩着,她正坐在屋前的小凳上看书,见都成来了,忙放下书,搬来凳子请他坐。都成见李厂长躺在屋里呼噜大睡,便问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柳萍生气道:“可不是嘛,回来还未躺下,就吐了一地。你去闻一闻,那屋子里呛死人了。”都成笑了笑道:“门窗就那样开着,过会儿就没事了。柳会计,那餐厅图纸在你跟前吧,我内弟说得预算一下。”柳萍道:“哪有图纸。我给你说一下就行了:三米五间宽,八米深,混合屋顶。你算吧,明天中午在我这儿签合同。”都成心里喜,站起来道:“我也不坐了,得赶快告给他,咱们明天见,到时我请客。” 柳萍原来是化工厂车间里的普通工人,丈夫年轻轻的得病死了,留下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当时李厂长还是副职,但已掌管大权了,老厂长体弱多病,一般不来厂里。那次他去澡堂,碰见刚洗浴出来的柳萍,眼便直了,想不到天天都能见到的柳萍竟是如此的丰腴迷人。温润的披肩长发,嫩白透红的艳面,长而圆滑的两腿,微微外露的乳缘。李厂长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柳萍见他那异样的眼神,便满脸羞涩着低头擦身而过。李厂长当时就感叹,这么好的女人怎么能下车间呢?整天工作服,工作帽地捂着。若不是今日发现,这棵好苗子还不知要埋没多久。 等老厂长退休,李厂长正名后,他便私下对柳萍说:“你愿不愿意做会计。”柳萍做梦也不敢想这,还以为听错了,再看李厂长诚挚的样子,便知是真,小心道:“李厂长,你看我能做得了这会计?”“那有什么难的,只要用心学,没有干不了的。”李厂长笑着说:“老王就要退休了,你要同意的话,从明天起就先跟他学着。回家后,仔细想一想,抽空给我回个话。”柳萍有什么可想的,这简直是求之不得,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但脸上并未立刻表现出来,微笑着说:“就这样,那我就去了。”李厂长从背后看她那修长的腿,扭动的腰胯,心里便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柳萍今年二十八,自己三十二,正般配。又悲哀她那死去的丈夫,怎么这般没有福分,命短呢?可怜柳萍也这般命苦,壮年丧夫呢? 过了几日,柳萍刻意打扮了一番才去了李厂长房。李厂长见她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满脸喜色,两眼在她身上不停地扫来扫去。柳萍瞪着一双让人着迷的眼,看着他羞涩地说:“李厂长,你这么体怜我这个寡妇,我却没有什么报答你的。至死难忘你的恩情。”李厂长见她羞涩起来更有风情,便起身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吻了她一下道:“我喜欢见你这个人,要什么报答?”柳萍静静地站着,在他亲近自己时也是这么平静,只是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看着李厂长。李厂长见她不声不响,也不反对,便道:“你去把王会计叫来。” 王会计来后,李厂长交代道:‘柳萍生活中遇到了不幸,作为厂里的职工,我们上上下下都应该伸出友情之手,拉她一把,扶她一把。她一人带着女儿,本来就苦,再下车间更不好过。让她跟着你学吧,以后干这会计。”王会计听了李厂长这话,啥意见也没有,当下表态,退休前一定把柳萍教会。 下午下班后,李厂长迟迟不走,待天色微黑了,他便溜进柳萍那间屋。柳萍见他来了,紧张得手忙脚乱。李厂长见她女儿不在,一问才知去了姥姥家,便道:“我在街上等你,咱俩吃顿饭。”李厂长把柳萍带去一家高档一点的宾馆,吃饱喝足,睡了一晚。从此柳萍再也不提嫁人的事了,正儿八经地做起了李厂长的地下夫人。 官都成回到所里,待还生下班,将那建房的大概情况告给他,便差他立刻去了建筑队。还生和赵队长算来算去,最后按每平方米八十元敲定。还生问啥时签合同,赵队长笑着说:“就这么点活还需要签合同,不用了。就队上剩余的下角料就把它建成了。我随后给张会计说一声,具体账目你和他算。” 还生这天下午就没有上班,坐在都成办公室里细算,计算到底能挣多少钱。不到下班时间他俩就去了柳萍家。柳萍也是刚刚回来,正在洗涮,见他俩来了,赶忙擦了手脸,请他俩坐。都成指着还生道:“柳会计,这就是我内弟。具体情况你俩谈,我做个中间人,混两顿饭就可以了。”柳会计见还生长得眉清目秀,是女人一见就爱的那种人,心里便舒服,夸赞道:“都成,你内弟长得这么帅,想必你媳妇也很漂亮吧?”都成笑着说:“漂亮啥哩,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还生见这个有点妖气的女人夸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柳会计笑着道:“这事也没啥说的,今天李厂长交待了,就按每平方米一百一十元,你看出得来出不来?”还生听了内心惊喜,真想立刻应承下来,却见都成给他使眼色便微微摇头,假装困难的样子,哭丧着脸道:“柳会计,再提一点吧。一百一,到我手里就没有了。你再作难也得想法子照顾照顾兄弟。”柳萍见他乞求,便小声道:“那是这,咱按一百五订合同,你得够一百二。其余解决一下厂子里的其他问题。你看如何?”还生想了想道:“可以。”都成也在一旁帮腔道:‘就这样吧,还不比你没活做强。今天下午先把柳会计这饭管了。“柳萍本不想去,却架不住都成和还生一唱一合,一推一拉,硬是把她请了去。 合同签定的第二天早上,工程队便去了化工厂工地。柳会计支了还生五千元工程预付款,都成将这钱全给存了,一分也未给工程队。 都成这近一月可忙坏了,吃过饭便去工地。还生见两个人的事全让他一人操心,心里过意不去,便也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随他一块去。柳会计见了还生,笑着说:“等工程完了,可得好好谢谢你姐夫,他对你这事可在心啦。” 晚上他俩去饭店吃饭,还生可笑地说:“你真他妈的能出这些馊主意,谁是你小舅子。”都成听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那现场瞎编,你若比我大,说不定还要做我姐夫。”两人不由得咕咕直笑。都成吃了两口菜,认真地说:“等活完了,咱再给建筑队结账,一次付清。挣的钱咱俩再平分。你看如何?”还生笑着说:“这事从头至尾都是你一人费心操办,我只是从中跑了跑腿,一切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都成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低声吩咐道:“不管如何,现在都不要给老婆说,不然她们前怕狼后怕虎,唠唠叨叨的啥也干不成。”还生正色道:“那当然了,男人家的事,跟她们有啥好说的。”都成听后,心里笑道:这会儿倒嘴硬,说不定一上床就啥都交代了。” 吃过饭,两人说着笑着回到所里。 还生见婷婷不在自己屋,笑问蓉生道:“你那毛衣战友今晚没来?”蓉生见他取笑自己,便不愿去理他,只顾洗衣服。正说着婷婷进了屋,还生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他见婷婷拿着几个包子,便故意瞪着眼,吃惊的样子,一拍手“嗳呀!”长长一声道:“毛衣变包子了。蓉生,你俩由一对毛衣战友变成包子女将了。”婷婷这才反应过来,放下包子便来揍他,拧住他的耳朵不放,蓉生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捶了两拳道:“叫你再取笑人,打烂你这屁股。”还生被婷婷拧得生疼,急得作揖告饶,婷婷这才松了手。蓉生生气道:“只顾自己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管我们吃了没有。”还生这才知道两个女人还空着肚子,婷婷是出去买了几个包子回来。 还生做了两碗荷包蛋端与她俩,自己便去了都成屋。小燕正和孩子吃饭,都成见他坐下,递上一支烟道:“听说政府办那陈主任要调走,你知道不知道?”还生摇了摇头道:“不是要调走,是要高升。我也是道听途说的,说是上边来人考察陈主任,准备提拔他做副市长,还听说他提了后,留下的那个位子由我们吴主任去接。谁知这是真是假呢。”官都成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可坏了,看来这副所长是彻底的没指望了。便钦佩的样子道:“想不到这陈主任还挺有能力的,竟要被提拔。”还生道:“我听别人说过,陈主任原先是在基层供销社。他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干上来的。他无论在哪儿,都能干出一番有目共睹的好成绩。这次可能要到外市去做副市长。”都成听说去外地,便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便问道:“怎么不在本市?”都成好像啥也不懂得的样子。“易地做官么,这你都不懂。”还生不屑地说。都成这才放心,好像陈主任是他的绊脚石似的。正说着,忽然严所长冒着夜色风风火火地来了,还生知道他俩要谈事,便知趣地离开。 严所长也不坐,站着道:“我怎么把这么一件大事都给忘了,市委那吕副书记上星期天专门派人把我叫了去,说无论如何得在这个月底前找下房子。他女儿要生了,现在还在单身楼的四层住着,不方便。我这脑子真混,老婆子病了几天,差点将此事忘了。幸亏那通讯员和我住得不远,刚才来问,我这才慌了,你说咋办?”都成见他一脸的细汗,着急的样子。便无可奈何地说:“今天都二十三号了,到哪儿找房子呢?下边就根本没有退房户,咱总不能去撵别的人家吧。”严所长在房子里踱来踱去,却想不出一个妙法来。再看都成也一脸愁容,低头不语。便道:“实在没法子,就把我那两间办公室腾出给人家,我搬到楼上。”都成站起来道:“找不下房告给他就行了,何必那样?”严所长双手一摊:“说得轻巧,搁在你,你敢?”都成见他瞪眼,便不再言语。 还生见严所长走了,便小声对蓉生道:“这两个人又不知在搞什么鬼了?”蓉生反关了门,拉紧窗帘道:“你脑子里才有鬼哪,你管人家呢?疑神疑鬼的。”还生笑了声不再说话。蓉生洗过脚,躺在床上道:“亲亲我,你好几天了一吃过饭,便就呼呼大睡,也不知道人家的心。”还生这才醒悟,一星期了在工地上从早到晚,一天下来浑身如散了架般,竟未顾得上那事。便俯下身子吻了吻女人道:“今天让你享受一下如幼儿般的福。”蓉生不知啥是幼儿福,便躺着不动。还生将她扶在自己身上,一件件脱去,成了一个光溜溜的人儿,这才扶她躺下,用被子捂严,道:“这就是幼儿福。”蓉生“嗯嗯”笑道:“这是什么福,这叫欺负。”还生吻了她一下,脱掉衣裤,钻进被子里抱住她道:“你还不是巴着我欺负你吗?”女人嘿嘿一笑不语。 两人做完那事,还生疲劳之极,动也懒得动。蓉生整天没事,在家享清闲,这点娱乐活动远远满足不了她。她见还生想睡,便捅了他一下道:“唉,我有个心事老想告诉你。莫不是咱俩其中一个有毛病吧?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不见肚子有动静。”还生听了这,睡意全无,道:“我有时也这么考虑,你看都成刚一年,小燕就生下了。咱这得检查检查。等忙过这个月,咱俩去省城大医院。要去就去大医院,一次便准了。”蓉生听后,点头道:“行,就去省城,咱要相信医院,不要偏听街头、电杆上那传家秘方。”第二天一上班,严所长就指挥大家伙将他那办公室搬到了楼上。把单位先前做的那新床搬来两张放好。看看一切都妥当了,这才去市委向吕书记汇报去了。 严所长汇报回来没多长时间,市委办便来了一帮子人。他们有男有女,在屋里叽叽喳喳地忙了一上午,这才锁了门离去。杨婷婷、蓉生见她们走了,对这一切迷惑不解,便问都成这是咋回事。都成道:“是让市委一个副书记的女儿住。”说着便过去贴着窗玻璃朝里看。里面一应大小摆得整整齐齐。两张床并在一起,上面铺得厚厚实实,新茶几新沙发高衣柜。最惹眼的便是那电视机,看上去比所里的还大。有的地方看不到。都成羡慕地吐了吐舌,转身对婷婷与蓉生道:“等人家来了,去看看屋里那东西,准让咱们寒碜。”两个女人听了,便都怀着好奇的心情挤到窗前去观望。 中午还生下班归来,顾不上先到自己屋,匆匆忙忙找见都成道:“吴主任要去省城做手术,连老婆也不带,却要我去照顾他,这一去大概最少也得半个月二十天。化工厂那事我就顾不上了,你得多操心。”都成听了,觉得没什么,便问道:“啥病?还需要去省城,咱这市医院就做不了?”“切除十二指肠,吴主任大概是对市医院有疑心吧。”还生道。“啥时动身?”都成紧跟着问。“今晚就动身。我得回屋准备一下。”还生说着便去。 蓉生本想告诉还生院子里搬来一位大小姐,把严所长都赶到楼上了,这会听说他傍晚就走,心里一急,便把这新鲜事也给忘了。她有些不高兴,埋怨道:“这吴主任也真是的。自己老婆去伺候还不方便?总要让别人去,人家也是有家有口的,就能脱开了身?”还生听她唠唠叨叨,生气地说:“你叽叽咕咕啥哩,这是吴主任看得起咱,想去伺候他的人多着哪!”蓉生见他满脸的不高兴,便不敢再做声,见锅开了,将刚包的饺子下锅煮好,端了一大碗与他。 还生吃完便去歇息。蓉生给他找来两身替换的衣服,叠好。将牙缸、牙刷、洗脸毛巾一应准备停当,这才给自己煮饺子吃。还生稍稍歇了一会儿便醒来,见蓉生正在那儿洗碗,便道:“蓉生,这一去说不准是二十天,还是一个月,反正得等吴主任康复了才能回。记住,天再冷都千万不可生炉子,就用电炉,别让我担心。若中途吴主任他老婆去了,我立刻就回来。蓉生听还生这么心细,想得这么周全,知道他心里装着自己,爱着自己,便顾不得两手脏水,过来捧住他头,亲吻了几下。还生见女人动情的样子,便把她拉进自己怀里道:“离开你这么长时间,我真有些舍不得。去了后有空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蓉生听说打电话,便道:“你就别费那事了。电话在严所长房,你看他一天到晚见了我一脸愁容的样子,我可不要去他房看他那脸面。”还生拍了拍她道:“那就不打了,最多熬上它一个月,我就回来。”还生抬腕看表已是两点过了,便起身道:“我这就去,得先到吴主任家,帮他准备准备。“蓉生擦干手,将那衣服和洗具装好,恋恋不舍地送他出去。 蓉生回屋,心里好似有所失。将还生刚才盖着的毛毯叠好放正,准备回娘家。这时杨婷婷笑嘻嘻地来了。她一进屋,便神秘地说:“告诉你一个消息,在咱这院子里住的这位市委副书记的女儿是个瘸子。”蓉生一听,吃惊不小,问道:”你咋知道?”“听我妈说的。”婷婷道,“吃饭时,我说起此事,妈妈告我,吕书记两个儿子,就这一个闺女。闺女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多亏当时看得及时,要不连走路都不行。现在倒不用拄拐杖,但总是一瘸一瘸的。”两人正说着,便听得一声汽车喇叭响,隔窗一看,一辆北京吉普已停在了院子里。他俩便开了门出去看。车上下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她穿着华贵,体态微胖,方脸白嫩,一头黑发。一看便知是一生不知劳苦的人。她打开那房门,看了一会便出来,脸上显然有一丝不高兴,她向身边的一个小青年嘀咕了两声,那小青年立刻便上楼把严所长叫了出来。 严所长正在房子里看报,未曾听得楼下汽车响。这会见吕书记那秘书进门一报告,便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冲下了楼,跑到那女人跟前,握住她的手道:“怎么来也不打声招呼。你看看这行么?”说着,一脸的讨好相。那女人道:“严所长,你让娃在那儿做饭呢?总不能在这一通两间里烟熏火燎吧。”严所长一听,立刻傻了眼,好在那秘书眼尖,发现旁边那库房里东西不多,就是些修房用的工具,便道:“把这也腾出来,做个厨房正好,大大的,保姆也能住。”严所长立刻道:“我当时就想过了,只是这里边没有抹灰,也没吊顶棚。”女人过去看了看,对严所长道:“行,就这两间。你赶快找人拾掇拾掇,顶多再半月,娃就要来。”严所长连连点头,嘴里说着是是是。女人吩咐完便转身走了,严所长一直将她送出大门外。 严所长送走女人,立刻召集所里的所有人员开了一个简短的会。会后大伙分头去做,不敢有丝毫懈怠。 男人们都干活去了,婷婷没事便与蓉生闲聊,忽想起一件事来,便道:“我上班来时,远远地见还生大包小包地扛着,干啥去了?”“他那吴主任十二指肠溃疡,要去省城大医院切除,让还生去伺候他了。今晚就走。”婷婷听后,一拍大腿道:“嗳呀,那咋不让他把以行那毛衣毛裤捎上。”蓉生一听,也后悔的样子道:“对。正好让他捎上。都是自己人,多放心。”婷婷着急的样子,在屋子里团团转,又搓手又跺脚地说:“气死我了,见了他要是追上去问一声就好了。”蓉生见她焦急的那样子,心里便好笑,道:“看你那样子,好像迟一天就能把以行冻着似的。我看以后他对你有这般模样没有?还生是傍晚七点的火车,离现在还有一个多钟头,你赶快准备准备吧,看还有什么。咱俩一会去车站不就得了。”婷婷听她这么一说,才不焦急,赶快上楼准备去了。 蓉生和婷婷早早地便去了车站。两个人都在不时地探望,看还生来了没有,心思全在男人身上。一个是想再见自己男人一眼,一个是想把这片心意托这个男人带给自己那男人。 还生和吴主任进了候车室,见了蓉生和婷婷。还生吃惊道:“你俩这是干啥?”婷婷将一个大包塞进他手道:“记住,去一下以行那儿,把这交给他。”还生这下才知是捎东西,便不由地笑了。蓉生见事情已办,本想送他上了车,却觉得有些难为情,多看了还生几眼,便与婷婷一起回来。 小燕回到家里,不见儿子和都成,心里便急,自语道:“天都黑了,也不知他俩去哪儿了。”在屋里坐不住,便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远远地见婷婷和蓉生相跟着回来,连忙跑上前去询问。婷婷一听是这事,便道:“下午四五点时都成他们还在拾掇那房,孩子在院子里一人耍。这会儿不回来,大概出去吃饭了吧。”小燕听她这么一解释,便不再急躁,随了她俩一块回来。 都成等儿子午睡醒来时,已是四点多钟,便领他去了化工厂工地。这伙工人也够利索的了,没干几日便眼看着就要浇顶了,他们知道这是还生找下的活。怎么都成这么尽心,天天来。便开玩笑道:“都成,还生这小子也不多来,让你在这儿监工,这座房建成后,他能给你多少辛苦费?”都成笑着说:“要啥钱呢,朋友之间帮点忙,小意思。”都成闲聊了几句,见他们正忙,不便打搅,便拖着儿子去了柳萍办公室。坐下客套了一番,便说出再要点钱的事,柳萍见房子里再无外人,便起身将门反关了道;“给你五千元,不过你得打一个一万零捌佰捌拾元的条,将我说的解决厂里部分饭费给抽了。”都成听了,笑着道:“行,行,行,早该抽了,早早清了那饭费,也好让你清松。”都成说着,接过柳萍递来的领条,当下便写了。柳萍收了那条,打开保险柜,取了五千元现金给他。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柳萍的女儿放学归来上楼来喊妈妈,都成便不再打搅,领了儿子下来。 干这活的工长姓任,和都成也挺熟的,他知道这活赚头不小,却不好意思说,因为都成是赵队长的连襟。他低声说:“赵还生这次保准最少弄这个数。”说着举起三个手指。都成笑着说:“那谁知道呢?”任工长见他装聋卖傻,便在他腰窝里碰了一下笑道:“别蒙人了,我就不信你啥也不清楚。柳会计早给我说了。你俩合伙能骗过她,还能骗得了我?”都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觉一惊,心想多亏有赵队长在那儿搁着,要不早坏事了,便低声道:“别胡说八道,一会请你吃饭。”任工长“嘿嘿”笑了一声,便忙活去了。 都成领任工长去了一家比较僻静的饭店,要了两荤两素四个菜,一瓶竹叶青,两人慢慢对着喝了。饭毕,都成从衣袋里掏出二百元塞进他手里道:“大哥带领大家干活也够辛苦的了,起早摸黑的顾不上家。这点钱,算我送给嫂子的,让她这段时间多照顾照顾家里,谅解你这辛苦。“任工长笑着接了,装进口袋里。都成知道他女人无工作,又有两个孩子上学,家庭比较困难。家里吃饭很少有肉,便大声喊来报务员,吩咐道:“再剁三斤牛肉,包好拿过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原来在一起时候的事,见儿子在一旁困乏,便结账各自回家。出门后,都成把那大包牛肉塞给了任工长,任工长推辞不过,只好笑着接纳。 小燕正在屋里淘米,准备熬些粥,见都成和儿子回来了,心里便喜,便伸手叫道:“宝宝过来,让妈妈抱抱。”孩子一天没见妈妈,这会儿在妈妈怀里有撒不尽的娇。“你跟爸爸吃了些啥?”小燕亲昵地问。“吃了好多好东西,有肉,有菜,还有酒。”都成听得可笑,抱过儿子便亲。小燕见他俩已吃过,便也懒得熬粥,将那淘过的米放在一边,拿了个凉馍,端来一碟咸菜将就着吃了这顿 『18』第十八章 市委吕副书记这女儿叫吕莉,除了腿上有点瘸外,其他各方面都挺好。吕书记最迁就他这女儿,也对她特别关照,高中毕业后便将她安置在市财政局工作。吕莉到了结婚年龄后,因腿的毛病总找不下相貌可心的人。乡下外婆家有一位伙子和她同岁,长得白白净净,很是帅气。吕莉她舅舅便在这小伙子跟前拐弯抹角提起外甥女的婚事,并流露出如娶了她便可农转非进城工作的诱饵。小伙子听后果然上钩。吕书记夫妇见小伙子不错,考察了一段时间,才让女儿与他结了婚,并把他安置到市法院做了一名法警。 吕莉过了预产期半个月,肚子却还不见动静,心里不免着急。医生说这是运动少的原因,并告诉她胎盘已经寿终正寝了,胎儿还依靠它来提供营养,显然不大合适,对母子均不好,特别容易影响胎儿的大脑。吕莉听医生这么一说,心里又急又怕,和母亲一商量便做了剖腹产,产下一个八斤重的大胖闺女。 吕莉一出院就住进了严所长为她腾下的这两间房子里。这下这院子里可热闹了,来来往往的女人可多了,她们两个一组,三个一群,提着大包的婴儿的衣服,大篮子的鸡蛋、奶粉。蓉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她没事便和婷婷坐在屋里观看。婷婷竟然数了数,告诉蓉生平均每天都有十三四个人来。这种情况一下持续了近二十天,才算结束,院子里也便觉得清静了。 都成这天中午请李厂长、柳萍他俩吃了顿饭。饭后柳萍将剩余的款全付给了他。都成根据赵队长的意思,将工程款也付清了,多余的那部分他分文没动,存在银行里。 官都成了却了手里的事,回到所里时已是夕阳西下,院子里有着一团冬天的阴暗。他见吕莉那门前站着一个小伙子。在悠闲地抽烟,便低了头朝自己屋走去。他知道来这个家里巴结的人多,这又不知是个什么主儿。不料那男的见他低头进屋。便过来喊住他道:“喂,伙计,我知道你叫官都成。我叫马路平。”都成一听,停住了脚步,抬头见对方的手已伸过来了,便赶忙接住,笑道:“你是——”“我是吕莉她丈夫,以后咱都在一个院里住,就是好邻居了。”都成笑道:“那是,那是。”把他请进自己屋里。 都成和马路平在家里说了一会儿闲话。小燕询问了吕莉母女的情况。不多时听见保姆在叫,路平便起身回屋。 马路平一走,都成立刻对小燕道:“你看咱和人家成了邻居,以后日子还长着哪,你就买点东西看看小孩吧。”小燕反问道:“我不去,我又不认识她。”都成小声劝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生孩子不能出来,她丈夫不是主动和咱拉近乎了?”小燕听了便不再言语。都成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得蓉生家里“哇”的一声,那是杨婷婷的声音。都成出门一看原来是还生从省城回来了。还生那稀疏的胡子长得老长,坐了一天的火车,满脸倦容,风尘仆仆的样子。杨婷婷见都成来了,指着还生笑道:“你看他那样子,若和蓉生相跟着上了街,人家还以为他是拐卖妇女的。”都成笑了笑,问还生还去不去。还生道:“还去,明天就得走。不过过几日就回来,我准备把蓉生也带去,见见世面。”都成听说只待一晚,便笑着对婷婷道:“婷婷,听清了没有,还生只住今天一晚,你可得知趣点。”婷婷一听便脸红了,转身推他道:“咱俩都走,你也得知趣点。”两人说着笑着便出了屋门。 还生洗过手脸,刮净胡子,坐下净等吃饭,这时马路平也来拜访了。他与还生年龄相仿,便没有年岁上的差异感,也能谈到一块。当他知道还生才从省城回来时,便站起来道:“你这也劳累一天了,早点歇息吧,我也就不打扰了。明天中午我请你俩还有都成他一家子吃饭,算是入伙吧。”还生本想推辞,他却点了点头退了出去,还生忙起身相送。路平出门后又径直去了都成家,正好杨婷婷和小燕在那说话,便一并请好了。 还生夫妇这么长时间未见,甚是想念,蓉生还未将饭做熟,便被还生抱住亲了两次。饭后见时间还早,怕早早熄灯睡下被人笑话,便去了都成家。都成见他俩过来,便道:“你来了正好,咱这三家老住户就都齐了。大家拿个意见。人家马路平也一一地见了咱们,明天中午又要请客,咱这以后又都住在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是不是咱这三位妇女拿上些钱,买些礼品趁明天还生未走看看人家老婆孩子?”婷婷第一个表态道:“行,我同意。”小燕虽没说话也点头。蓉生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都成见没人反对,便道:“好,就这么办了。明早你三人去办这事,我和还生都等着中午喝酒。” 还生回屋后,用温水泡了泡脚,便上床。急切地说:“蓉生,你快点。这么多天让我想死你了。每天起床后只怕晚上的梦话让吴主任听去了,惹得他笑话我。”蓉生瞧他那心急的样子,便关紧门,拉住窗帘,关了大灯,只留桌子上的台灯对着窗户开着。还生等她刚一上床,便把她揽在怀里,亲呀摸呀地没个够。直摸得女人两只丰乳发涨,下边洞穴微开,情水一片。还生脱了自己和女人,像饿汉一般把女人揉进身下。人常说久别胜新婚,此话一点不假。还生猛动了几下,便觉得那里边似乎有电,自己受不了那刺激,呼呼啦啦泄了一穴,这才喘气歇息。蓉生刚觉得有点儿妙,他却蔫了,知道是心急的原因,便笑道:“好像过了这会儿就不让你用似的,像做贼一般。”还生抚摸着她笑道:“没事的,歇一会我还要来。”蓉生听后笑了一声道:“你非得明天走不可?”还生这才似想起了正经事,认真地说:“吴主任再过十天就要出院。我也和医院说好了,把咱们也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若以后咱俩单独再去,那更麻烦。况且这次那费用咱夹在吴主任那里边就报销了,你说对不对?”蓉生听他说得在理,便同意。顿了一下道:“那我得给妈妈说一下,这去了大概得几天?”“就一两天吧。检查完你先回。我没必要来回颠了。”蓉生听了,便点了点头。还生在列车上时迷迷糊糊,头脑不清,这会儿却死活不瞌睡,便不停地亲女人。女人整天都在休息,就是这一晚不睡也不觉得乏,她捏捏还生这儿,又摸摸还生那儿,生怕少了一件似的。一会便弄得还生性起,硬朗起来。这一次可出活了,咿咿呀呀,吱吱扭扭,把蓉生幸福了个够。 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个女人便相跟着去商店。都成见这下清静了,便对还生道:“这次一共挣了七千八百四十元。除去饭费六百元,任工长二百元,柳萍回扣一千元,净落六千零四十元。”说着便掏出一张三千零二十元的存折递给他。还生见一下子就挣了这么多钱,竟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都成,我不能拿这么多,全是你出的力。随便给多少都行,怎么能和你平分呢?”都成见他推辞,便道:“没有你,这事也办不成。你就装了吧。咱兄弟俩不能那样。”正说着见三个女人回来,便匆忙装起存折,不谈此事。 其实,柳萍根本就没有要回扣,饭费也没那么多,只有二百元。都成是觉得自己功劳大,应该多得。却又不好意思明说,便想了这个点子骗他。他早已将零头装起,存了个四千四百元的齐数。 杨婷婷、蓉生、小燕她们三人端着鸡蛋,提着奶粉去了吕莉屋。吕莉见又来了几位陌生人,便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欢迎。马路平知道她把她们又当成了不知是哪个单位的人了,便忙介绍说:“吕莉,这三位都是咱这院子里的。这个是杨婷婷,这个是官会计媳妇小燕,这个是还生媳妇蓉生。以后咱们就吃住在一起,是一个大家子了。”吕莉一听是院子里的几位近邻,赶忙坐起来道:“快坐,快坐。”马路平见无处让她们就坐,只好将被子朝床里推了推,请三人坐下。 屋子里用的是电暖气,一点也不觉得冷。靠后墙是一组沙发,还有两张并着的单人床。沙发和床上全是满满的,高高摞起的婴儿奶粉、婴儿衣裤和产妇滋补品。小燕看得傻眼,再想起自己生小宝时就姐姐送来几袋奶粉和百十个鸡蛋,除此以外一无所有,就觉得寒酸。再看那个小孩经过这段时间的喂养,已不是刚出生时那般丑陋了,小脸儿嫩嘟嘟,粉红红,招人喜爱。 吕莉见马路平端来糖果盘子,便给每人衣兜里装了一大把,然后客气地说:“生孩子前本想来这儿看看,与大家认识认识。可咱这腿有毛病,医生也不让乱走,就让在医院里待着。要不咱们不是早就熟悉了。”杨婷婷听她说话这么随和,便道:“从今天起就是朋友了,就是姐妹了。你出不了门不要紧,我三个来,咱们玩扑克,让他们三个男人一边去。”一句话说得大伙都笑。吕莉从年岁与穿着上判断她还没结婚,便问道:“婷婷,长得这么漂亮,不知哪个小伙子又要享福了。”蓉生在一边插道:“人家这鲜花早已有主了,对象还是个大学生,明年就毕业。”吕莉如早就料定了似的说:“可不是么,鲜花就要他大学生扶。”马路平也夹进一句玩笑道:“我还以为你四个人一结帮,我、都成、还生三个就玩不成牌了。婷婷,等你对象回来,我非把他拉上我们的贼船不可。”小燕在这里显然是大姐了,她见吕莉喂孩子吃奶时那吃力的样子,便比画道:“你这样抱,等吃完这个又吃那个时,也好倒过来。孩子吃饱后,挟住后腰立抱一会儿,防止小孩溢奶。”吕莉道:“她连我这一个奶都吃不完,是不是女娃这饭量就小呢?”小燕道:“咱又没养过女娃,我记得我那小宝,两个奶吃空了还饿得直哭。”“那咋不把娃也带来?”吕莉紧接着问。“一天到晚上高爬低的,叫人烦,送他姨家了。”小燕笑着说。几个人正谈笑着,又有两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来了。婷婷她们三个不便再坐,客套了几句,转身离开。 出了门顺便去厨房看了看,这一下不要紧,竟惊了她们一跳。地上那鸡蛋大袋、小袋,大篮、小篮的一地,就是卖鸡蛋的商贩也放不下这么多。墙上挂着十来个白条鸡。保姆刚来没几天,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坐在炉子旁煨鸡汤,见她们几个,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保姆看上去是个乡下人,很腼腆。 婷婷她们三个回了小燕屋,一个挨着一个地唉声叹气。小燕道:“人就不能比。真应了先人说的那句话:人比人,气死人。”蓉生不屑地说:“活自己的,有啥比的。吕莉她吃得那么好,不一定以后她女儿就比咱小宝聪明。”婷婷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那么多鸡蛋,吃不了也不怕坏了。” 三人正说着,马路平就过来了,邀请去吃饭。蓉生看见还生和都成已相跟着出了门,便笑道:“小燕姐,你看咱俩那货,干活不行,吃饭倒挺积极。”马路平笑着说:“就要向人家学习。你不听时下说什么吃饭不积极,一辈子没出息;喝酒不猛,当官无望吗?”说着便推了她三人走。 蓉生吃饭归来,因心里惦记着晚上要去省城,便匆匆去告诉母亲。母亲见女儿要去检查,便道:“蓉生,本来要给你带些钱,谁知检察院征了一块地集资建家属院,每人要交一万元,你爸这两天正为这事发愁哪。你就和还生自个想办法吧。”蓉生刚刚知道还生没出力挣了三千元,现在存单就在身上装着,便道:“妈,我这儿还有三千元,你先拿着去用,别让爸爸东挪西借了。”说着便将那存单拿出来交与母亲。母亲坚决不要,蓉生见实在没法子了,便道:“那我先装着,过几天再说。”蓉生见家里再没啥事,起身道:“我得回去拾掇一下,晚上就走。”说着便离开了。 蓉生出门后,她母亲“嗳”地叹了一口气道:“蓉生这娃就不会办事。就是借给你妈钱,也得和人家还生说一说,怎么就这么莽撞呢?” 还生和蓉生将要带的东西安置放好,然后美美睡了一大觉,醒来后,已是后半晌。他俩吃饱肚子,背了行李,跟都成夫妇,还有婷婷说了一声便去了车站。 省城的天气就是冷。一下火车蓉生便冻得直哆嗦,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还生见她这副模样,便将她揽在怀里,拥着走。这样懒好总能顶点事。 吴主任见蓉生来了,便特意在饭店里请他夫妇吃了一顿午饭,并吩咐他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认真做检查。医院门前不远处就有一个宾馆,还生在那儿就近登记住下。 第二天早上还生先领着蓉生彻头至尾检查完所有的项目,到了下午才轮到自己。第一项便碰了难题,是检验精子的。还生交了钱,到了后边检察室,一个穿白大褂的五十多岁的老医生交给他一个小瓶让他去流一点精液。还生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脸,问是现在?在哪儿?医生点点头,朝前一指。还生顺着那方向过来,这儿有一间小房子,门口坐着一个老妈子。老妈子见他拿着瓶子,便打开门让他进去。小房子里啥也没有,还生还以为用什么仪器去抽一些,这下才知道是让自己来,便褪下裤子用手去扶弄。弄了大半天,一滴也出不来,倒急出一身汗,出门对老妈子说:“就是这样?那咋能流出来?”老妈子告诉他:“有些人来时也领着媳妇。”还生忙过去又问那个医生,看回一趟家再拿来行不行。医生告诉他只要不超过三个钟头便可。还生这才心安了,来到前边就诊处找见蓉生,拉了她的手便朝回跑。 蓉生听说是检查需要,哪敢有半点懈怠,当下脱去裤子,也不躺下,站着让他来,说是方便朝瓶里装。还生一收集到那物,便赶快跑去交到了检察室,这才胜利归来。 蓉生见他回来,笑道:“你们男人真怪,检查个病也离不开女人。这下没事了,就等着结果。我不想在这儿等,想回去,今晚就走。”还生想想也是,道:“也行,天这么冷,又没个去处,还不如回去和她们几个热闹哪。”当下便同意,立刻领了蓉生到吴主任那儿去告别。吴主任见她急着要走,便劝道:“你俩急什么,这刚检查完,结果还没出来,就要回去。若结果出来了,没有问题,又要进行其他项目检查,那怎么办?不敢沉不住气。既来之,则安之。不慌不忙,将病情视透,对症下药,也不白来一趟。你俩说是不是?”吴主任一番话说得他俩无言回答。只好点头答应多住几天再回。吴主任见他俩同意,便笑着说:“明天你俩陪我逛街,我也懒得一人出去。”蓉生也笑道:“正好,我也转转,看能不能买一个小录音机。”还生笑着说:“多亏没退房,要不可就麻烦了。”吴主任批评他道:“工作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一点儿头脑。遇事不冷静。”还生听后,低头笑了笑,不再言语。 三人坐了一会儿,吴主任见已是近晚上六点钟了,便问道:“在外边吃?还是在食堂吃?”还生怕他刚刚病愈,晚上出去着凉,便道:“中午天气还暖和点,这会儿又刮风,冷。你那身体就别出去了吧。”吴主任同意,他三人便相跟着去了医院食堂。 还生夫妻俩陪吴主任转了两天商场,歇了一天,到了第四天才去医院看检验结果。还生拿上那精子检查报告单一看,心便揪作一团,两腿发软,差点儿瘫在地上。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精子数量不足。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单子,再细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自己的名字。他不放心地又折回询问了一次,还是那个老医生,笑着告诉他不会出错的。这下算彻底了、千真万确、再无任何侥幸可言了。还生禁不住两行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心里是无穷无尽的酸楚。伤心过后,他擦净泪水,怕蓉生等他着急,便匆匆来到门诊这儿。蓉生正在那儿抬头张望,满脸焦急。见了他,这才露出了笑。他俩进了门诊室,坐诊的是一位姓李的老教授。还生恭敬地将所有单子全递上,老教授戴好眼镜看了一会,抬头道:“你俩要做好思想准备,估计是自己生不下,就抱养一个吧。”蓉生一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祈问道:“李教授,你说这就没有一点办法?”李教授见她这副可怜的样子,便痛惜地说:“女方一切正常,没毛病。就你丈夫这问题大,精子量不足,这治疗起来难度可大了。从国内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特效药。”蓉生这才知道是还生的问题。还生此时如犯了大错误似的低头站立一旁,听了李教授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只是乞怜着一双大眼。李教授见这对年轻人不知所措的样子,便道:“也别把这事往心上放,人总不是为了孩子活吧,对不对?生下的和抱下的一样亲。我先给你开上些药,回去试试。”还生还想问些事情,却见房子里挤进不少人,便只好作罢,拿了那药方拉了蓉生一起出来。 他俩心情不好,就没去吴主任那儿。吴主任到了吃饭时间了还不见人来,便到宾馆里找,敲门进来,却也吃了一惊。还生两眉紧锁,满面愁容;蓉生双唇紧闭,哽咽啜泣。吴主任不知发生了啥事,一问才知道是这事,便笑着说:“你俩也别把大医院里的话就当做神话听,它说不能治就不能治了吗?咱市里就有一个老中医专治男人不育症。我忘他叫什么了,但知道他家在哪一块住。人家治好的病可多着哪,屋子里那锦旗、那匾挂满了墙。回去后不妨试试。”还生听了这,好像心头又燃起了希望之光,便不再如刚才那么想了。吴主任见他俩心情有所好转,便又开导了一番,见还生脸上泛起了笑,这才轻松了,站起来道:“明天咱们就要到家了,我已将出院手续办了,今中午咱三人好好吃一顿,下午美美地睡一觉,晚上七点上车。票已经买好了。”原来还生夫妇去取结果,吴主任没事,他一个人将这些都办了。 还生夫妇回到所里后,脸上并未表现出异样来,但是心细的杨婷婷还是看出一些破绽,她偷偷地对小燕说:“还生和蓉生自从省城回来,就像有心事一样,总爱独自叹息。”小燕将这话又告诉了都成,都成脑子里不去管这些,时间一长,婷婷和小燕也都淡忘了。 蓉生将还生那情况跟母亲一说,母亲两手一摊道:“这怎么行呢?没有亲生的孩子,老了是要受罪的,咱又没问题,要不和他离了婚,各走各的路。”蓉生爸爸在一旁听了女人这话便生了一肚子气,大声训斥女人道:“看你净说些啥,这让人家还生听见了还不伤心死了。是人家的毛病就离婚?若换成咱的毛病,你说该咋办?”一句话问得女人无语,便只好不做声。蓉生知道爸爸的脾气,便小声道:“爸爸,你说这事该咋办。还生一天到晚总是闷闷不乐,人多了他脸上还有点笑,我俩单独时他就唉声叹气。认为活得没意思。”爸爸听后生气地说:“等我有空,说说他。”蓉生见爸爸也忙,还有事要走,便不再多言,等爸爸离开了,才又和妈妈重新絮叨。 还生吃过晚饭,喝了那中医的丸药,正准备看电视,蓉生道:“趁这会儿还早,去我妈那儿吧,将咱那三千元钱借她,家里盖房子也等着用。”还生现在对蓉生提出的啥要求都答应,他认为自己剥夺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便是天大的错,所以其他的一切事情都要迁就。岳父、岳母都在,见女儿、女婿送来钱,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蓉生爸本还想劝还生几句,却觉得无处下手,没法开口,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生夫妇坐了一会儿,谈了些建房子的事,见时间不早了,便告辞回家。 天气奇冷,路灯昏暗,蓉生紧紧地依偎着还生朝回走。还生突然冷不丁地说出一句话:“蓉生,我这现在相当于一个残废人,就别拖累你了,咱俩离婚吧。”蓉生一听兀地站在那儿,走不动了,沉默了片刻,突然捶着他的胸,哭道:“你为什么要说这话,你不是在逼我吗?我啥时候有过一丝半毫嫌弃的意思。”还生见她生气,把她拉进怀里道:“蓉生,我也舍不得你,只是觉得这样便亏了你。”“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蓉生哽咽着说。还生听她说话如此坚定,心里便万分感动,揽住她轻拍了拍便朝回走。 回到所里,还生见会议室灯亮着,知道有人看电视,便也推门进去。都成见他来了,笑着道:“快来坐下,早想和你聊聊,总是逮不着你这忙人。咱所里调来个副所长,你知不知道?”还生眼睛一亮,新奇道:“我常天不在这里,哪能知道?已经来了?”都成道:“来三天了,明天你上班去迟一些,就见着了。他叫张德厚,是从外地调来的,四十刚过。”还生一听,笑着说:“这回你这副所长更没指望了,位子已被人家抢了。”都成生气地说:“可不是么,要不是陈主任咬住不放,说不定我早就当上了,哪儿还轮得到调来一个张德厚?”“那他管些啥?”还生问。“管啥哩,就这么小的单位,这么少的人。”都成说笑着说,“严所长分他管修缮。”还生听了笑道:“三年五年不修一次,那可是个闲官。说起来是个副所长,实际上还不如你这个会计哪。”都成听后嘿嘿一笑。两人正说着,马路平抽着烟过来,这位市委副书记的女婿可横着哪,今天把一个小厂的厂长打了,这会儿过来炫耀。他见了都成他俩,便扔来两支烟,自己扳了扳手腕道:“今天可真他妈痛快,纸箱厂那姓刘的厂长还敢和我来硬的,两巴掌便将他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蹲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都成道:“人家一个厂长,你打他干啥哩。”“打的就是他这号人。”马路平愤愤地说,“纸箱厂欠我一个朋友两万多元的货款,我说就不用起诉了,给下个支付令就行了。我去送支付令,想不到这姓刘的还挺硬,不吃这一套,理也不理我,而且出言不逊,恶语谩骂我。老子不是吃素的,当下便打了他个狗血淋头。他这才服帖了。”“那他将钱还了没有?”还生问。“没有,我朋友明天就向法院起诉。这是板上钉钉子的官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到时他再敢碰硬,看我不把他抓进去。”马路平说着,一副得意相。都成和马路平现在熟悉得多了,笑着说:“反正你啥也不怕,有老岳父给你撑着哪!”马路平哼了两声没说话,只是坐下笑了笑。都成见马路平已将自己那功劳表过了,便低声问:“听说市里要换届,你知道不知道,这次这政府办主任是谁来当?”马路平见他问这个,便一脸的迷惑,道:“这我不清楚,明天给你打听打听。”都成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下届这主任,因为只要陈主任在位,他那当官的梦想就不能实现。马路平将凳子大概还未暖热,保姆便过来喊他,他只好起身离去。都成与还生见也没啥好电视节目可看,便也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关了电视回屋。 都成上班没事,便到新来的张德厚房来坐。谈起他为什么要到这儿,张德厚道:“我表哥就是那尹副市长。他说我没啥文化,到别的大单位施展不开,便将我调到这儿。”都成一听说尹副市长,他便想起严所长说过的话:尹副市长就是主管政府办的市长,陈主任不论本事再大也得听他的。都成想张德厚有这层关系,想必知道谁来接陈主任班了,便问此事。德厚道:“我听别人说好像是哪一个镇的书记。”“有没有可能是房屋普查办那吴书记?”都成紧接着问。“没听说过这个人。”德厚摇了摇头道。都成见他全然不知吴主任,便觉得还生吹他那吴主任吹得有点离谱。笑道:“张所长,你来得正好。严所长岁数大了,过不了几年就退休,以后就你领着我们工作了。”“早着哪,严所长离六十还有七年,到时我也五十了。”德厚略带失望地说。都成听后惊讶他刚来几天怎么就把严所长了解得这么详细呢。竟然清楚严所长周岁是五十三。德厚见都成低头不语,便试探道:“我一点也不懂修缮,严所长却让我管这个,真有点儿为难呀。”都成听他这么一说,便低声道:“咱这单位就修缮、安排住房两项工作。安排房子可是个不一般的事情,求的人多,严所长他怎敢轻易放手。”德厚听都成话里有话,便不再多说。都成故意放出这个话柄来让他抓,是因为看中了他市里的关系和他现在的位子。两人不言语,抽了一会闷烟。德厚首先打破这沉默道:“不知道下边还有房子没有?我想把老婆孩子带进城。我在外地十几年了,两地分居,这下总该住一起了吧。”都成立刻想起王文学还多占着一套,却不敢说,便道:“这得勤打听,看有谁要退房,当下恐怕没有。”德厚道:“都成,你也给我操心着,我回去再给严所长说一声,叫他先别应承别人。”正说话间,听得外边有人喊,都成出去一看,原来是煤拉回来了,便匆忙下楼,安排他们御煤。 严所长也从房子里出来了,站在楼道上笑着说:“若再迟几天,咱们可就要受冻了。”都成大声道:“严所长,这一车块煤,特别好,要不先将它分了。下一车拉来,所里用也跟得上。”严所长听他这么一说,便下楼细看,果然是好块煤,便同意都成的意见。天也冷了不短时间,大伙这下见了煤早急了,找拖拉机的,找平车的,一会儿工夫便将各自那份拉走了。只剩下一堆做块太小,和煤太大的碎块归张德厚。张德厚肚子里装满了气,却因为才来不便发作。他对严所长说:“这是怎么回事,欺负外来户,就给我剩了些这?”严所长也不好意思,但到了这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便道:“过几天还要回一车,你就从那里边挑些块吧,剩下这堆归单位好了。”张德厚便不再说啥,坐了一会起身回家。还生回来听蓉生说所里每人分了一吨煤,她已将自己那份送去了娘家。还生见她光记着自己娘家,便阴着脸道:“我还准备把它送回乡下,咱爸要伺候咱妈,也不知拉没拉下煤。”蓉生听了他这话,再看他那脸,知道他不愿给自己娘家,便也沉了脸,冷冷地说:“那你再找个车去我妈那儿拉回来算了。”还生见她这般样子说话,生气地说:“看你说的啥话,让我怎么朝回拉?”蓉生见他一脸怒容,心里有些怕,便不敢多言。还生晚上还要开会,便等不急蓉生做熟饭,吃了一个凉馒头,喝了杯开水匆匆离去。 还生开完会,别人都离开了,他却坐在桌前,双手撑住头在想心事:他觉得现在蓉生变了,变得自私自利了,一切都以娘家为重,连自己母亲那么重的病都丝毫不体恤。蓉生有时候不经意说出的话更是让他伤心。还生认为她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来。就这八个字,让他揪心了好几天,一人偷偷哭了好几次。虽然上次他提出了离婚,不连累蓉生,被她拒绝,但这种思想却一直徘徊在他脑子里。他觉得他低蓉生一等,这种仰视的婚姻没有幸福,自己这样一味地事事都顺着她,不是个办法,弄不好到头来会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还生不敢朝下想了,怕伤着自己,便揉了揉眼,擦了擦挤出来的泪水,抬头看十点多了,便下楼回家。 第二天早上还生睡了个懒觉,八点多了才起床,刚洗漱完毕,就听得楼上那争吵声。蓉生出去看了看,回来告诉他是严所长和那新来的副所长大声争执着分煤的事。还生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笑,轻蔑道:“一代不如一代。”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出门看热闹,而是喝了碗小米粥,然后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上班走了。 严所长自昨天张德厚在他跟前发了一通脾气后,心里一直不痛快,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头,躺在床上也辗转难眠,今日早早便来到所里。他见张德厚来了后,便将他叫进自己房子里道:“我昨晚一直想不通,你怎么能说我欺负外来人呢?来到这里就是一家人吗,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张德厚本来就有气,听他又提这事,便道:“事情都明白着做了,还怕人家说。我就不信你严所长若发了话,下边这些人还敢单剩一堆煤沫给我留下。他们给你送去的是什么样的块,你心里清楚。人并不是要争什么,碎煤和块一样能烧。只是这样太目中无人了。”严所长生气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过两三天还回来一车,你尽管挑就是了么,说这些干啥。”张德厚嘴里嘟哝道:“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这号人。”说罢便摔门而去。严所长本来和还生闹不和,就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这次又碰上张德厚这个不讲理的货,心里更是难受,见他摔门走了,无力地坐下,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小的一个所里,就出了两个这般货色。” 都成听见两人争吵,便躲在办公室里不出来,他觉得自己最好装作啥也不知。他在房子里静坐了一上午,估计人都走完了,这才开门出来,却见严所长一人站在门口抽烟。他抬手看了看表,问道:“严所长,还没回去?”严所长听见叫声,好像才发现他,点了点头便进了房,都成也跟了进去。严所长一坐下,便指着隔壁道:“早上他和我顶嘴,你听见了没有?简直没有德汗,凭着一个做副市长的表哥就无法无天了?”都成摇摇头道:“早上我去银行对账了,发生了啥事?”严所长见他不知,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前后后讲与都成。都成道:“这张德厚也不免有点太猖狂了吧,刚来几天就对老领导这般态度,那时间长了还不骑在领导头上拉屎撒尿?”严所长敲着桌子道:“张德厚你以为我老了,就要退了,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哼!别想!只要我在位一天,你休想说了算。”都成走到他跟前,小声道:“严所长,你岁数也大了,千万别生这些闲气。他张德厚就是亲爹做市长,下边这些人也不会听他的。咱们这么长时间了,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严所长听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不语。都成直起身子道:“好长时间咱俩没在一起吃饭了,今天我做东,喝几盅。”说罢便拉了严所长走。 还是上次都成请化工厂李厂长和柳萍吃饭的那个店。都成一上楼便见李厂长在那儿站着,他赶忙过去问好。李厂长低声道:“市里局里的领导要来,我得恭候着。”都成听他有要事缠身,便道:“不打扰了,不打扰了,改天见。”说着便领严所长去了一个小包间。 两荤两素一瓶酒。他俩喝到兴头上,严所长叹气道:“都成,我真生气,不知什么人从背后捅了一下,没能把你提了副所长。等明年换届,陈主任调走后,我还要为你争取,我就不信他张德厚能翻了天。”都成探近身子,低声道:“听他说是一个镇的书记要做下届的主任,你听说了没有?”严所长道:“我不清楚,政府办我熟,等我去打听一下就清楚了。若是碰上一个与我熟识的,一定要让你如愿。”都成笑着说:“咱们这几年下来,就如同一家子,凭心共事。哪能像这张德厚,凭着仗一点权势,就如此盛气凌人。严所长你记住,不到年龄坚决不退休,只要不犯错误,上头总不能撤了咱吧。你让他张德厚蹦跳,急也要急死他。”严所长点着头,真心道:“都成,你帮我好好干,我就是把你提不成副所长,也要让你掌副所长的权,我看中的就是你,放心的也是你。”都成听得满心舒服,给严所长斟满一杯酒道:“严所长,来,咱俩干了这一杯。一切都在这酒中。”严所长年龄大一点,酒量便没有都成大,再加上生了点气,一瓶酒下去便有些头晕目眩。都成见他略有些多,便不敢恋酒,知道他爱喝肚丝汤,便吩咐服务员快快端来。待严所长热乎乎地喝下去,都成才扶了他下楼,挡了辆出租车将他送回去。 严所长睡觉去了。都成付了饭费却忘了开票,所以从严所长家返回后又去饭店补了票。他见李厂长喝得一塌糊涂,蜷缩在三把椅子上,嘴下是吐出来的一堆秽物。都成拿了票,赶忙退出,刚出门便见柳萍带着一辆车赶来了。都成这下不好意思走开了,便帮她将李厂长抱到车上,这才独自回去。 都成刚进院子里就见儿子小宝正在燃放小炮竹,便过去训斥道:“你不知道那屋有个小妹妹?把她吵醒咋办,快回去。”小宝不听,嚷嚷道:“是阿姨让放的,这小炮竹就是阿姨给的。”这时小燕出来道:“中午去哪儿啦?你看谁来了。”都成进屋一看是岳母来了,叫了一声“妈”道:“你来怎么也不早通知一声,好让我去接你。你啥时到的?”“我早上刚到就碰上你姐夫去车站送人。听说你姐夫他爸不在了,过几天发丧,你姐正在乡下忙。他怕你不在,便把我送到小燕那商店里。”岳母满口山东腔调说。都成问吃过了没有?小燕道:“吃啥哩,你又不在,我就熬了点粥。”都成笑着说:“妈,你就住我这儿,下午我买菜,多多做些好饭让你吃,尝尝咱这儿的口味。”岳母摆手道:“都成,可别破费,家常便饭就中。”都成与岳母客套了一番,便上楼去了。 都成前脚进了办公室,杨婷婷便后脚跟了进来。她一脸焦急的样子道:“快借我两百元钱,以行得阑尾炎住院了,学校将电报打去了他家,他妈没有钱,急得直哭。今上午找我想办法,准备晚上坐车走。中午回家,我妈有事没在,没能拿上钱,先在你这儿凑上吧。”都成知道杨婷婷不缺钱,便打开了保险柜取出两百元交给她,也没让她打条。婷婷接过钱急忙转身下楼,以行妈此时还在办公室等着哪。婷婷刚迈出门便与来都成这儿的张德厚撞了个满怀,害得她满脸羞红。 张德厚在房子里踱了几个来回才坐下。都成见他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想说与严所长吵嘴的事,便故意避开这个话题道:“张所长,这么冷的天你每天下午都回去?”“那有什么办法呢!”张德厚叹息道,“我算过了,我每天要骑车一个来回,六十里地。一年下来也抵得上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了。”都成感叹道:“也够辛苦的了,好在从城里到你家是柏油路,平展展的。要搁在我家,只得住单位了。”张德厚道:“多亏咱这单位管理得松,迟一点,早一点没啥,要不咱真受不了这苦。我老婆也一天唠唠叨叨要进城开小饭店,她跟娘家爸学了一手做刀削面的好手艺,却一直用不上。现在孩子也大了,我们村有好些人都外出做买卖,她也心里痒痒的。”都成赞许地说:“嫂子有这手艺,可不敢在家里窝着,进城开个店,哪一天的收入不抵咱这上班的好几天。不说别的,就我媳妇开个成衣店,人家都不稀罕我这几个工资。”张德厚听得两眼有光,笑道:“我也是这样划算的,可我这刚调回来,人又不熟,连个住处还没安置下,怎还敢考虑其他呢?”“你没跟严所长说起要房子的事?”都成问。“说过了,谁知顶用不顶用。你看严所长对我,嗯,没法说。”德厚摇头道。“严所长岁数大了,好忘事,你得经常给他提个醒。”都成说着,递给他一支烟。德厚接过烟,苦笑了一下说:“不知你知道与否,所里分煤差点没把我气死。”话还未说完,就听小燕在院子里喊都成,都成出门一看是赵队长来了,回头跟张德厚说了声便下去。 赵队长重孝在身,这几日忙得连觉也睡不好,一脸的倦容。他见了都成,沙哑着嗓子说:“都成,咱妈就住我那儿吧,一来能替我看家,二来那边也宽敞些,这几日你和小燕就照顾她老人家,我顾不上。”说罢搁下钥匙就走。都成和小燕知道他忙,便不挽留,将他送出门。 都成回来还未站稳,小燕便将篮子塞与他道:“别再上楼瞎侃了,赶快去买菜吧。”都成听命,接过篮子和小燕给的五十块钱,飞快上街去了。 张德厚见都成下去好一会儿还不上来,便出门去问,才知他上街买菜去了,就将房门关了,也准备回家。却见还生推车进了院子,便站在楼道上看他。还生见自己家的门锁着,知道蓉生又去她娘家了,便上楼来找都成闲聊,见新来的张所长在那儿站着。便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张德厚见他往都成办公室去,便道:“你有事?”“没事,进不了家里,随便坐坐。”还生道。“都成出去了,来我这儿吧。”张德厚说着,便撩开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生也知道张德厚,张德厚也知道还生,只是他俩此前没说过话而已。还生进了屋,便掏出香烟相让。张德厚接过烟,笑着说:“都成经常说起你,老想和你谈谈,总是没空。都一个单位,这么长时间了还未说过话,有点遗憾呀。”还生谦虚地说:“我早就想上来拜访,无奈那边忙。我下班了你也走了,我上班了你还未来。今天算是天作之合,我下得早,你回得迟,正好聊聊。”张德厚听他这几句话,便知是个精干人,怪不得严所长在自己面前说赵还生是个目无领导,自高自大的人。张德厚像大哥哥关心小弟弟似的说:“还生,当时市里怎么把你抽去了?”还生抽了几口烟,长长地将它吐出来道:“这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年轻,专业也对口;二是严所长排挤我,总是处处看我不顺眼。”张德厚听他这话,觉得在这个所里还生就是他的战友,顿觉得关系拉进了许多,问道:“严所长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能和你这年轻人闹别扭呢?”“一言难尽,一言难尽。等以后时间长了,你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还生有点生气似的说。张德厚严肃着脸道:“还需以后,现在就知道了。”便又将分煤之事对还生说了一遍。还生好似所里除了都成又多了一位知心之友,便将严所长当时扣他工资,停他福利之事也说了一遍。两人一唱一和说到了一起,大有相见恨晚之憾。 蓉生回来,见还生车子在,便知道他又在楼上。还未上去,就听见他的说话声,便大声喊叫。还生听到后便立刻出来。还生这才知道天已黑了,便回头对张德厚道:“咱俩光顾说话了,你看外边都黑成这般样子了。今晚就别回去了吧,一会儿在我家吃。再叫上都成,他家里有酒,咱三个喝几盅。”张德厚出来一看,果然夜色已浓,便点头同意。还生吩咐蓉生多熬些粥,再煮几个鸡蛋。都成听见张德厚与还生在楼上,便放下刀子,出来道:“张所长,正好我这儿有菜,多拼两个咱三个喝酒。”张德厚笑了笑,大声道:“好,那我就在房子里等着。”说着便和还生进了屋。 都成说了那话便回到案前继续操作。小燕轻捶了他一拳,白了他一眼道:“烧包,就你有钱,人家两个就是逃荒的,买不起酒菜。”都成见女人小心,便笑着道:“那还能吃得着咱,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张德厚将门闭住,对还生低声道:“现在国家提倡领导队伍年轻化,干部队伍专业化。我说句实心话,严所长他也干不了几日了。说不定明年换届就让他退居二线,胡乱给个顾问呀养着就是了。咱单位又没有一个干部,只能论专业了。论专业就轮到你了。又年轻,又有文化,不把这样的人推上领导岗位,那是上级用人的失职。我表哥就是尹市长,我到时全力推荐你。”一番话说得赵还生心花怒放,他见张德厚那烟快燃到头了,赶快另抽出一支替他续上,道:“哪能轮上咱,就是要提拔也该都成了。”张德厚一敲桌子,瞪眼低声道:“你看你,这就不懂了,都成符合上头那两个条件吗?他是干部吗?他有专业知识吗?没有!没有你当什么领导?安心做那会计吧。”还生听他分析得也对,便道:”果真如你说的这样,那就全靠你了。严所长退了,肯定你是一把手,谁做副手还不是你一句话。”张德厚眯缝着眼说:“倒不是我说了算,而是我能在上边替你说了这话。”还生知道尹市长是市里最年轻的一个市长,只是口碑不太好,小道消息称他最爱搞女人,也不知属实不属实。他听了张德厚这话,越发对他恭维了,笑着道:“张所长,你若早来几年,我也用不着在严所长手下受那窝囊气了。” 他俩正谈得兴浓,听得有人上来,踩得楼梯冬冬响。原来是都成招呼丈母娘吃饱后,将她连同小燕、小宝一同送去了赵队长家,自己回来静等着与他俩喝酒了。 三人下了楼,恰遇马路平归来。听说要喝酒,立刻大声道:“三人喝成何体统,算上我四人才正好,我回屋拿酒去。” 蓉生知道他们要喝酒,自己便早早地吃饱了肚子,这会站在一旁来给他们几个倒茶添菜。马路平从自己屋拿来四瓶汾酒和八九根香肠,还有一瓶午餐肉与一只烧鸡。这些看得蓉生都眼馋。马路平见蓉生站在一旁,大伙说话有些放不开,便道:“蓉生,你去我家吧,和吕莉、保姆她们玩去。等会儿杨婷婷来了,正好四个人打扑克。这儿酒气太大,熏得人难受。”蓉生还想说什么,见还生给她使眼色,便笑了笑到吕莉屋去了。 『19』第十九章 杨婷婷和蓉生、吕莉她几个在屋子里东家长西家短,谈兴正浓,马路平满脸通红发亮,摇摇晃晃着回来又要取酒,嚷嚷道:“谁喝都成那烂北方烧。我这牌子不能倒,最差也得汾酒。”吕莉见他喝多了,本想拦住他,却又不敢大声斥责,怕吵醒孩子,便咬牙道:“路平,你给我听着,不要再喝了。”路平根本不去听她的,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取出两瓶又去。吕莉娇惯,不肯下床,便给蓉生使了个眼色。蓉生会意,立刻跟了去阻挡。四个人都被酒精麻醉到了劲头上,早已不知了酒味,只是一味地喝。蓉生不敢说别人,便呵斥还生道:“你给我停住,忘上次吐我一身了?真讨厌。”还生见他当众责骂自己,觉得丢脸,便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指着她的鼻子道:“夏蓉生,你再给我说一句,打烂你的嘴,老子早就憋一肚子气了。”蓉生见他那阵势,不像是开玩笑,便怯下阵来,转身离去。杨婷婷见蓉生回来,两眼含泪,便问咋回事。蓉生气愤地说:“管他呢,喝死一个少一个。”吕莉知道这都是自己男人惹的事,便要硬撑着身子下床,蓉生和杨婷婷知道她腿不便利,便挡住道:“你别下来,喝多了他们受罪,咱何必去生那份闲气。今晚你就别让路平进门。”吕莉想想也是,便道:“路平他休想进门,我还怕他糊里糊涂压着我娃呢。”婷婷见蓉生气消了些,便劝道:“你也别生气,一会去我房住。你屋肯定是满屋的酒气,熏得不能住下。管他几个咋闹呢。”蓉生因受了还生那话,这会儿也不多言语,只是心里觉得不好受。 保姆端来鸡汤让吕莉喝,告诉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杨婷婷和蓉生见时候不早,便客气两句,一块上了楼。在楼上,蓉生见他四个还在那儿指手画脚地侃天侃地,划拳喝酒,便骂了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俩进了屋,杨婷婷将门反插,拉上窗帘,笑着说:“将就一晚上,挤着睡吧。”便脱鞋上床。蓉生口渴,给自己倒了杯水,指着以行写的那条幅问:“婷婷,这是以行写给你的?我这语文学得不好,那是啥意思?”婷婷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跟前,满脸幸福地说:“以行写了这,却一直没给我讲它的意思,我又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前几天有事去县中学,向我那语文老师讨教了一番,才算彻底弄清了。”说罢便将其意细细讲与蓉生。蓉生听罢,又欣喜又羡慕道:“人家以行这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就是不一般,选择了这样一首诗既表达了他对你那坚如磐石般的爱,又不易让你所里这些粗人看懂,免得他们取笑你。”婷婷听得心里喜,道:“光有文化,没有钱也不顶用。这次得了阑尾炎,他妈没办法,急得直哭,在我这儿拿了两百元才去了省城。”蓉生道:“拿就拿吧。反正你这是铁打了的一家人,还能分你我?”婷婷杏眼一瞪,笑着说:“他若敢学陈世美,看我如何跟他算账。”蓉生“咕咕咕”一声笑道:“我若是他,跟上你这样的好媳妇,那真是前世造化,哪还有心思去做陈世美。”婷婷听了便笑。蓉生见水凉了,起身端起杯子喝了,便脱了衣裤,上床关灯歇息。 婷婷待她躺下,便贴着她的耳朵道:“我向你讲,不管对与错,你可千万别见怪。”蓉生道:“看你说的哪里话,咱俩谁跟谁,见怪不就成外人了吗?”“嗳,你俩结婚也一年多了,咋不见你这肚子有动静呢?”婷婷敲着她的肚子问。蓉生一听,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心想是说真话呢,还是说假话呢?想来想去,还是说假话为好。便道:“谁知道是咋回事呢?我俩也检查过,都没有毛病,医生说大概是开怀迟吧。”婷婷听后,说了句:“那你就用不着喝避孕药了。”此话一出,她突然发现似乎说漏了嘴,好在是黑夜,自己脸面虽然发烧,但却看不见,要是白天便要被蓉生看出破绽了。蓉生倒没有听出什么,叹息道:“还用得着避,放开都还困难,哪还敢喝药。”婷婷安慰道:“只要你俩都好着,迟早能生下。你生下的孩子,必定是个漂亮娃。父母就在这儿摆着么。”蓉生笑道:“但愿如此。”婷婷说着,觉得眼酸,转过身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蓉生听见那微微的酣声,便不再说话,想了一会心事,也沉沉入梦。 第二天所里的人都来了,还生和张德厚还四仰八叉地在床上躺着。都成酒量大,已经醒来了,见马路平还在呼呼大睡,便不知自己昨晚是咋和他回到屋里的。出门到还生屋一看,见两人都还躺着,便回屋洗了手脸上楼去了。 严所长见都成上了楼来,便吩咐他道:“明天又要送来一车煤,你将款准备好,卸完煤就付给人家。另外让张德厚估摸着拉走一吨。”都成点了点头道:“我昨晚向马路平说起电费一事。他便发牢骚,说碰上咱们如此抠门的单位。”严所长摆摆手道:“算了,再也别说这些事了。所里认了吧。遇上这种人,放在谁头上都没有办法。我看马路平一个月的电费抵得上咱所一年了吧。”“可不是么。”官都成生气地说,“咱所里往常就算还生时不时地用电炉,一个月才十来块。这个月我看表了,差不多二百元。”严所长无可奈何地说:“屋子里两个电暖气开着,电费能少得了么?”都成听了摇了摇头,咂了两了声舌。严所长长长地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张德厚见煤回来了,便与还生一起将自己那份分了出来。他看得出来,那不至于一吨,肯定要多。他也不急于拉,打算星期天的时候,从村子里叫一辆十八马力的拖拉机,拉回家了事。星期天,都成和还生都帮他装煤了,心里虽然生气,嘴里却不敢说出。等张德厚随车离开后,还生才道:“这张所长够胆大的了,也不怕咱俩说。”都成道:“人家是头,还怕咱俩这兵?你若说出来,人家不会反问?你将你那煤送给岳父岳母烧,你在这儿烧谁的?到时你说啥?”一句话问得还生哑口无言。都成笑着说:“都是大家的,谁也别去管,谁也别去得罪那人。”还生摸着头道:“我倒不是去要管人家,只是觉得这样不合适。”都成这时见蓉生不在屋,便低声问:“你和蓉生吵啥哩?这下人家回娘家去了,我看你咋办?”还生生气地说:“瞧你说的,那么说你离开小燕就没法子活了?”都成见他带有情绪,便不再多说,借口要看丈母娘,便骑车子走了。 还生和蓉生吵架,是在喝酒的第二天中午。蓉生见屋里脏得不成样子,又想起还生昨天骂自己的那话,便阴沉着脸,冷冷地说:“自己不争气,还骂别人哪。”还生当她是在揭自己的短,便立刻气满胸膛,指着她道:“好,好,好。你说得好,我不争气。但我这不争气的又不是缠着你不放,你可以找一个争气的,别再受这份窝囊气了。”蓉生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生气,回他道:“你以为我稀罕你,是不是?离开你不能过,是不是?世上的好人多得是。”还生一听立刻就火了,大声道:“去,再也别回来,我就不信这个邪,和尚就不活了。”蓉生见他如此怒火冲天,便哭着跑了。蓉生走后,还生关了门,一个人躺在床上伤心落泪。他恨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却有这个让人难以启齿的病呢?又气蓉生这么不理解人,还时不时地去揭这块疤。他打定注意不去她家登门谢罪,不去请她回来。她若要离婚,一切如她愿,家里财产一应大小全部归她。就连她父母借去的那三千元钱也不要了。反正自己没有后调,就是有再多的产业也要拱手与人,何必心疼眼下这点呢?还生想到这,胸腔里便不觉得闷,心里也好受了,穿上鞋独自上街下馆子去了。 蓉生母亲见女儿哭着回来,一问情况便生了一肚子气,道:“咱不说离婚,他倒说起了离婚,离就离,趁现在还年轻,重新嫁人,生儿育女也不迟。”蓉生听母亲这么说,自己也不敢发言,她是赌气吓一吓还生,真格要离婚她还拿不定主意。爸妈上班后,蓉生便在家里无聊地坐着,她想见婷婷,却怕出门,更不好意思回所里。 都成这段时间可算是彻底的自由了。赵队长办完父亲的丧事后,便去外地出差。小燕除了去商店便厮守在母亲身边。小宝离不开妈,都成便解放了。这天晚饭后看电视,杨婷婷笑着对他和还生道:“你看你两个,一对大光棍。”都成见婷婷只穿着件毛衣,突出两个鼓鼓的乳房来,心里便一阵战栗,立刻便想起韩莹,浑身上下便热燥起来,站起笑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得去给我家小宝送两件衣服去。”说着便匆匆忙忙的样子,锁了自家房门出去了。 都成一上街,被寒风一吹,禁不住冷,哆嗦了一下。见四下里无人便快速朝韩莹家奔去。 韩莹家的门早已关了,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她屋里那亮光洒落在院子里。都成敲了敲门,不见回声,便又喊了几声,还不见动静,他便想是不是这荡女人又勾上了什么野男人,这会儿正在腾云驾雾,听不见吧。便又学着上次那样在地上摸了个柴棒去挑,却死活挑不开,细看原来里边反锁了。都成退到房后,照准那后墙狠狠地蹬了几脚,然后又跑到门前去敲。韩莹听见“冬冬冬”的撞墙声后,这才留心去听。她听见敲门声,便拿了手电筒,来到门前问是谁。待听清都成的声音后,便故意不开门,笑着问:“你来干什么?这儿又不是你家。深更半夜的就不怕你老婆寻上门?”都成急切地说:“好我的姑奶奶,你先将门打开,冻死我了。老婆不在,回山东老家去了,有啥怕的。”韩莹听了他的瞎编胡诌,又听得他牙关打颤,便开了门。都成猫着腰,一溜烟便奔进屋里。 韩莹重新锁了门回来,瞪眼盯着他道:“我都快将你忘了,你怎么想起我了。”都成不回答,只是笑着说:“我说怎么敲门听不见呢?原来在家看电视。发财了么,都买来新电视了。”韩莹激他道:“发什么财,一个相好的送的。你看这电视还可以吧。”都成听了她这话,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嘴里却不停地说:“可以,可以。”都成坐了一会儿,身子才暖和过来,见韩莹还在一旁站着,便关心地说:“坐在那儿。”都成指了指沙发。“不坐,我闲那儿冷。”女人媚了他一眼说。都成伸手将女人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道:“我怀里不冷,就坐这儿。”说着便低头贴着嘴去亲。女人搂住他脖子道:“我以为你真的改邪归正了,看来这狗就是改不了吃屎。”都成堵了一下她的嘴道:“话不该这么说。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我是狗,那你不成屎了?”女人听了“扑哧”一笑,道:“你呀你,真叫人又生气来又想爱。我上次说了那个话,你就当真这么长时间不来。让人家夜夜睡不着觉,傻想。”都成吻了一下女人道:“我和你还不一样?还不是也在受罪吗。白天挨骂受气,晚上想你不能睡。这不,老婆刚一走,我便赶快前来报到。”女人听了在他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道:“可见还是怕老婆,若是和我那丈夫一样,你老婆恐怕也成我现在这样了。”都成听了这话便生气,但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捏了一下女人的乳房道:“她可没有你这样招人喜爱,要是那样,就只好挂在南墙上等风干了。”女人听得不觉哈哈大笑了起来。 都成抱着女人亲亲吻吻,摸摸捏捏,一会儿便弄得性起。女人万般爱怜地说:“我就不知道你是咋搞的,每次总是把人弄得那儿湿一大片,心急火燎的。”都成听了女人这话,便也憋不住,抱上床就将女人脱了个光,拉来一床被子盖了。自己在炉子里添了几块煤,这才脱了衣裤。却不上床。他站在女人面前,将那玩物高高扬起,如同炫耀一般。女人见了这朝思暮想的心爱之物,早已不能自已,又抚又吻,怜爱不够,逗得它情绪高涨。都成见火候到了,这才撩开被子,俯身上去。 韩莹虽然没有都成时自己也不曾多闲过。但那些人均抵不上都成,都是些旱鸭子,扑腾不了几下便得上岸。都成却不同,他是蛟龙,每次都能让她如痴如醉,神颠魂倒。都成如骑马一般奔驰了一刻钟,便稍事歇息,这已把女人带上了浪尖。待重新扬鞭策马,女人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她“唉呀,唉呀”地大叫,“呼哧,呼哧”地喘息,腰肢扭来扭去,屁股礅上礅下,直将都成那珍贵的东西吸了个精光,这才如饿汉吃了一顿佳肴般舒服地抚摸着肚子去了。 都成睡在一旁,抱着女人那光滑的身体道:“人常说,久别胜新婚。这话一点不假。”女人吃饱喝足了,惬意地说:“那当然了。”忽又想了件事,便爬在他身上道:“我虽然想你想得发疯,但又怕得要死。前天,前边巷那个女人,听说是化工厂的会计,和她那厂长在家里混,被厂长老婆逮了个正着,闹得可厉害啦。你说这两个人也太傻,大中午干这事哪有不反锁门的道理?我在外边看了。两个女人打得披头散发,互相把对方的脸也抓破了。厂长最后还是偏向小老婆,将正老婆打了一顿,自个走了。小老婆也锁了门独自走了。留下挨了打的正婆坐在地上哭天嚎地。”都成听她说的这人,那肯定是李厂长、柳萍和李厂长老婆,心里便为柳萍惋惜。柳萍虽说年近40,但风韵犹在,别说李厂长,就是自己这样小她几岁的小伙子见了她心里也痒痒的。他略带伤心地说:“那厂长和会计我都认识,他们待人可热情啦。怎么做事这么粗心大意,被人家发现了呢?这下可就惨了!”韩莹见他替厂长和会计不平,心里便好受些,躺在他的臂弯里道:“别说了,早点歇息。看你有没有能力明早再加一次班。” 严所长听了都成汇报张德厚私自多拉了大约两吨煤后,心里非常生气,觉得不说说他,他就有点儿太张狂了。他这日早早来上班,却碰见都成从那边过来,还以为是晨练去了,一推门发现门还反锁着,心里便一下清楚了,指都成道:“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去那个叫韩什么的女人家了。都成我就给你说这最后一次了,你若不听,以后非跌在这女人手里不可。”都成自知理亏,一句话也不敢说。待门开后,严所长把他叫进自己房里说:“你是知道的,这张德厚私自多拉了两吨煤,这事你说该咋办?严格来说就是偷了单位两吨煤。”都成道:“人家是副所长,我哪敢惹他?你叫我咋说呢。”严所长听他说得也是,想了想便道:“一会儿等人来齐了,你喊大伙开会,我要在会上指名地骂贼,让他张德厚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都成听了,点了点头便退了出来。都成回屋洗了洗脸,由于昨晚干了一晚的力气活,这会儿肚子也饿了,便荷包了两个鸡蛋吃了。他见还生出门准备上班,便大声干咳了两声,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他小声道:“单位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你要没啥大事,就坐在你屋里静静听着。张德厚多拉煤的事严所长知道了,他说了他今天要在全体人员大会上骂贼。”还生一听是这事,便道:“我不听。人家张德厚到时肯定怀疑是咱俩透露的,到时多令人难堪。”说罢,便转身出去,骑车上班去了。 严所长早早地坐在会议室里,见十几个人都到齐了,这才道:“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会,是有几件事要说一说。第一是住户中出现了少数赖费不交者,我们必须齐心协力一起上,吓也要把他吓住,把这房费弄回来。要不然,别的住户都效仿起来,咱们这工作还咋干?杨婷婷散会后,把那几户的欠费额登出来,今晚全体出动,把这事给解决了。其次是要批评大家,上下班太懒散,有些人竟然下午不来。我也知道冬季天短,有些同志的家也比较远,但这都不是理由,我要求也不算严,你们每天这两次上班总得来一下吧。从明天起在杨婷婷那儿签到,少一次扣五角,看谁把钱看得淡。最后要提醒大家的是严防偷盗行为。下班后各自把门锁好。官都成、赵还生、杨婷婷,你们几个更应负起责任。我怎么看刚拉的这车煤少了些,肯定是被贼偷了。每年的冬天,就是盗贼猖狂的季节。这些人好吃懒做,思想堕落,不知廉耻,多以偷窃为生,我们必须严防。咱这院子里就常住着你三户,那吕莉丈夫还是法警,难道还怕他贼子不成。以后若发现坏人到单位行窃,大家都不要怕,勇敢一点冲上去往死里打,出了问题我担着。”严所长说到这儿便停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张德厚坐在一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坐也不宁,站也不是,浑身难受。严所长抽了两口烟,笑着对张德厚说:“我看就这些吧,你还讲点什么?”张德厚真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得趴下,但这会儿却只好强装着笑脸,摆手道:“没啥,没啥。”严所长站起来道:“散会。”便反背了双手,离开会议室上楼去了。他今天出了一口恶气,心里便痛快,连整个身子骨也顿觉轻快了许多。 张德厚回到房里,脸色铁青,气得打转转,嘴里低声骂道:“这老东西,还耍这手,等我抓住你的把柄了,看我怎样收拾你。”他转了几圈,便仰躺在床上想,是谁跟严所长说了我多拉煤一事,是都成?是还生?还是杨婷婷?他想来想去觉得只能是都成与杨婷婷,而最有可能的便是都成。他总觉得都成与严所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密切关系。凡是都成要办的事,严所长都同意。他想到这儿,便气狠狠地说:“你俩也高兴得太早了,拉作一帮与我作对。等老的退休了,非撤掉都成你这个会计不可。”正嘀咕着,严所长敲了门进来。张德厚见是他,便没起身,指着椅子道:“坐吧。” 严所长见他没有一点礼貌,缺教养的样子,心里便生气,但这气刚来即逝。他想,张德厚开会时脸都气青了,直到这会散了还未恢复正常,没办法,做出这种姿态对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严所长坐下后,递给德厚一支烟,道:“所里每年都要给职工发奖金,发奖品。今年也快到头了,咱俩商量商量这事如何办?”张德厚听是这事,这才坐起身子道:“我来所里时间不长,情况不熟。你说咋办就咋办。”严所长笑着说:“你是副职,无论如何都得拿个意见。我这脑子不灵活,怕有些事情考虑不周,惹出一些麻烦来,你说该不该给赵还生发?”张德厚这回摸透了他的心思,是在为难自己。若表态说不发,那就等于又把还生得罪了,自己才来两个多月,奖金也得打折扣。若说发,严所长便要提出他不在所里工作,凭啥要发奖金,含射自己也不能得全年奖金。张德厚想来想去,便道:“你看着办,我到咱这儿时间不长,不便表态。”严所长见他不发表意见,自己的计划落空,只好静坐了一会儿道:“依我看就发了吧。我也在琢磨这事,不给他发便无法给你发,你说是不是?”张德厚见他既讨了便宜又要卖好,真想说不要那奖金了,但却经不住那钱的诱惑,只好说:“你处理就是了,我没意见。”严所长见他说话软了下来,心里便高兴,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去。 严所长出了张德厚房便来到都成这儿,问账上还有多少钱。都成翻开账本算了算道:“除去这月工资,还剩三千三百多元。”“每人发一百五十元奖金,再发些啥东西呢?你考虑考虑,反正得把这钱花光。”严所长交代完便去了。都成想除去奖金就剩一千三百多了,买些啥呢?正想着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却是韩莹,着实吓了他一跳。赶快将她让进来,关上门问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就不怕别人碰上?”“先别说怕,从进了大门到来你这儿,就碰见一个人,那就是你。”韩莹笑着说。都成抬手一看表,道:“怪不得没碰上人,都快十二点了,他们早下班走了。你有啥事?”韩莹媚笑着说:“烧公家的煤不心疼,你这房子里可真暖和。”说着便一屁股坐在都成怀里,亲了他一下道:“我爸生病了,我得回去看他老人家。这会儿手头紧,你先想法给我拿上五百元吧。”都成知道韩莹不贪,立刻道:“没问题,啥时要?”“最好现在能带上,我下午便回去。”韩莹道。都成把女人抱下身,打开保险柜取出五百元便给了她。韩莹将钱装好,搂住他吻了一番道:“这一去又是好几天不能回来,让人家想死你了。”都成紧紧抱住她的腰道:“等几天我媳妇也就回来了,哪里还有行动自由?不如现在再爱一次。”韩莹笑着说:“你真馋,这儿咋爱?”都成笑着不语,却将她的裤子褪了下来,让她仰靠在桌子上,自己站在那里去乐。韩莹觉得这样还怪有情趣,别有一番滋味,正舒坦得张嘴想叫,却被都成捂住道:“不敢出声,下边有人。”他则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快快泄了,这才提起裤子道:“痛快。”韩莹白了他一眼道:“光顾自己高兴,人家这又得回去换内裤。”她穿戴好,重新坐进都成怀里,两人依偎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离去。都成打发走韩莹,刚下了楼就见杨婷婷和李以行回来了,便笑着问:“放假了?”以行认得都成,客气道:“我算是放了,提前回家养病。”都成这才记起杨婷婷上次借钱的事,便道:“住这儿,让婷婷好好伺候你几天。”婷婷一听,满脸羞得通红,捶了他一拳道:“你真没个正经。”便拉了以行上楼。 李以行课程已经完了。医生建议他回家多休息几日,他便请了假和母亲一道回来。下车后杨婷婷接他俩吃过饭,母亲却死活不肯来这儿,要先回去。婷婷和以行无奈,只好随了她。 进了房,婷婷指着他那条幅道:“我弄懂那意思了。”以行脱去外罩,坐在床上笑着说:“那你讲与我听,看能不能打满分。”杨婷婷关上门,站在他面前,一双万般怜爱的眼盯着他道:“你真让我挂念,想死我了。”说着便扑倒在他怀里,将自己那甜甜的,温暖的唇贴在他脸上,忘情地亲吻了一番,了却了那相思苦,这才坐起道:“你写的那意思,刚才已告诉你了。”李以行听后一笑,把她揽在怀里道:“我的婷婷,我真想把你装在兜子里随身带着。”婷婷依偎在他胸前,满怀幸福,轻声道:“你准备啥时回去?”“下午。”以行道,“咱们还没结婚,我还能住这儿?”婷婷道:“那怕啥?你住我这儿,我住家里,他们还能说啥。”以行笑着说:“我还是回去吧,想你时便进城来看。牛郎织女般的日子也快到头了。”婷婷道:“我妈给我找了个后爸,我越发不愿在家里住了。好像家里的一切都不顺眼。我母亲也能看出来,上次生气地对我说,等以行毕业了你俩就结婚,我也不操这份闲心了。”以行听了,扶住她的肩,无限激动地说:“结婚后我要好好报答你。我妈到了医院,见到我便哭成了泪人,说是本家叔父,左邻右舍都怕我家穷,还不起他们,都不愿意借她钱。来你这儿时整整想了一夜,还能向未过门的媳妇借?真作难呀!母亲对我说,我父亲、我爷爷在世时,是村里公认的好人,积了不少的德,让我摊上了你这样一个好媳妇。她在家里做了一些粗布,这些布做床单是再好不过了,妈让我再一次来时给你家带来些。”杨婷婷紧紧地贴着他说:“这些都是天意,谁让你把我的魂给带走了呢?”以行见婷婷那痴情的样子,便道:“你那两百元听母亲说还是从单位借的,等我工作后加倍还你。”婷婷听后“扑哧”一笑道:“我那天中午回家吃饭向母亲要了两百元,下午来就还了。当时我妈还取笑我道:‘哟,还未出嫁,就知道搜刮娘家的钱财了。’我知道我妈手里有钱,别说两百,就是两千她也立刻拿得出。我不要你还,要用你这个人还给我抵债就行了。”以行吻了吻她的额道:“我都不知道怎样去爱你,只能在心里一时一刻地想着你。”婷婷幸福地说:“我也是,心里被你占满了。”两人正在温存,却听得院子里脚步声乱,便知道上班了。婷婷从他怀里站起来,梳理了一下头发道:“你睡一会,醒来再回。”说罢便带上门下楼。婷婷下楼碰见还生去上班,便问道:“怎么好长时间不见蓉生呢?”还生笑着说:“去她娘家了,准备另嫁人。”杨婷婷知道他是开玩笑,便笑着说:“蓉生当真另嫁了人,还不把你心疼死。抽空我去她娘家看看去,几日不见,还挺想念的。晚上总是寡的少了说话人。”还生急着要走,便未和她多说,笑了笑便转身离去。婷婷到办公室将那几户抗费不交者的名单抄了出来,送与严所长。 下午以行要走,婷婷知道他身上没钱,便又掏了五十元塞与他,叮嘱道:“刚做了手术,别干重活,好好养着,钱不够花,再来取。”以行走后,婷婷也不敢离开,其他人都不敢离开,今晚要跟严所长行动,敲打敲打这几个钉子户。 这几户不交费者见房管所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早已吓破了胆,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赔了半天好话,交了费。回所里后,严所长笑着说:“出师大吉,凯旋而归。”一时心喜,又道:“大家等到现在还未吃饭,都成,带上钱,大家集体下馆子。”大伙听说管饭,自然个个欢喜。 都成按照严所长的意思在发这个月的工资时将奖金一起发了。张德厚因对都成有了猜疑,便也不像以前那样来财务室来得那么勤快了。他签完字领了工资和奖金,笑着问:“严所长准备发些什么福利?”都成知道他这几日对自己冷冷的,便道:“他还没想好,想好了我就去买。”张德厚见问不出个啥,只好离开。他不敢对都成动火,他知道已经与严所长不和了,若再和都成闹翻了脸,自己在单位更无法立足。都成见张德厚去了,鄙视道:“凭啥对我不冷不热。” 午饭后,都成想去看看柳萍,好歹在人家手里挣了钱,不去看望显得没有人情。 柳萍家的门开着,她正和女儿吃饭,见都成来了,赶忙让座。脸上的伤势很轻,看不出一点疤痕来。待她女儿上学走后,都成气愤地说:“我也是才听人说李厂长他老婆来闹事了,这女人咋能是这样呢?野蛮、粗鲁。”柳萍也不避人,气愤地说:“她后来又到厂里去闹,我也豁上了,对她说:‘你骂我不要脸,我这脸就不要了。嫁男人是我们女人的权利,我就要嫁李厂长,他就要和你离婚了,你有本事把他拴住?你算什么好汉,管不住自己男人,到我这儿撒野,我也不是好惹的!’一吵起来,李厂长怕丢人,噼哩啪啦就揍了他女人一通,然后让厂里几个小伙子把她抬了回去。老李这几日真要和她离婚了。这回她怕了,死活不离。她一点也不傻,跟着老李啥心也不操,吃香的,喝辣的,钱没了伸手要。你让她离了试试,还不困死她。”都成也附和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碰上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何必那么认真。”柳萍生气地说:“她冤枉,我就不亏了?厂子里谁不知道我是厂长的小老婆?谁不在我背后指指戳戳的?我就生活得自在吗?老李他占着我,我就是想嫁人,谁还敢要我?她还找我的麻烦,我找谁的麻烦?”都成听她说得对,便点头称是。坐了一会儿柳萍要上班去,都成便与她一起出门,临分手时他亲切地说:“柳姐,以后有啥事吭个声,兄弟给你跑腿。”柳萍笑了笑,说了声“行”便转身离去。都成见她柳腰翘臀一扭一扭地甚是迷人,心里不觉一阵惆怅。 小燕在她姐家陪了母亲几日,便不敢住了,得回来验验都成,正巧碰上他从柳萍家昂头而归,便满脸猜疑地问:“你干啥了?”都成见她疑神疑鬼,便道:“你又胡思乱想,去化工厂柳会计家算账去了。瞧,就是前边那个。”小燕从姐夫那儿知道都成和还生包了工程做,便道:“赚了多少也不跟我说?”都成知道瞒不过,便道:“赚了个狗屁,先把建筑队那边的款付完了,剩下我与还生这两千元到现在了还讨不回来。刚才柳会计说厂里没钱。”小燕一听两千元,知道数目不小,便急切地说:“那咋办?不趁年前要回来,还要等到啥时候?”都成装作无可奈何地说:“要不就得与还生商量商量,给人家五百元好处,咱那点就能讨回来。”小燕一听便说:“对,给人家些,还能一个人赚?”都成见她一人,便问:“小宝哪?”小燕笑着说:“我没带他。这两天生意正忙,今晚我回来住,还得跟王文学说一声,让他再送些货。”都成问她吃过了没有,小燕说早上到现在半天了,还空着肚子。都成道:“那还站在外边说啥哩,快回屋,我给你荷包几个鸡蛋吃。” 在蓉生刚走后的几日里,还生心里难受。过了这半月二十天,他便觉得无所谓了,反倒轻松自在了许多。想啥时回便啥时回,工资装在身上想咋花便咋花。但是有一件事他是雷打不动,决不会忘的,那就是每天两次喝药。现在已经喝了近四十天了,按老中医的话,喝够一百天必定见效。到时若真让他自己正常了,非好好感谢这老医生不可。晚上吃过饭,他把自己那几件脏衣服拿去吕莉那儿用洗衣机洗。马路平没事,急于打扑克,见他来了,便道:“快、快、快,正好三缺一。”还生见杨婷婷也在,便扬了扬手中的衣服道:“先让都成上,我得把这洗了。”马路平道:“都成不在,你快来,我让保姆给你洗。”还生便放下衣服,坐到床前去玩。保姆听了马路平的吩咐,将那几件衣服拿了去。 再说蓉生在娘家住了二十余天也不见还生前来道歉,心里便不觉又急又气。这天吃过晚饭她对母亲说:“妈,我想回去看看,看他还生到底啥想法?若想离婚不如早早断了这姻缘,免得拖泥带水。”母亲听了女儿这话,赌气道:“别去,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哪有夫妻生气,丈夫如此不闻不问的道理?再坚持几天他定会来的。到时我数落他一番。”蓉生爸在一旁听得生气,冷冷地说:“她小俩口吵架,本来是小事一桩,总要让你在里边搀和得情况变杂了。咱是不准备和还生生活了?那咱就干脆离婚算了,何必这样绞尽心思。”蓉生和她母亲听了这话,便不敢多言,暂时不提此话。 还生好长时间没回家去看母亲了,心里怪想念的,正好今天是星期六,他准备上午下班后便回。谁知天公不作美,刚一上班,天上便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浓,不大时辰竟把大地白白地笼罩了。还生注视着窗外那鹅毛般大小的片片白雪,脑子里闪过无限的惆怅:自己那劳苦一生的母亲怎么能得下这种受罪的病呢?她这大半生向来都是心善为本,小心从事,不与妯娌乡邻计较,再三忍让而先,总认为吃亏是福,却未积下半点德来。本该和父亲歇下心来,怡养晚年,却如此恶病缠身,实在是让人心碎。还生想着,两眼浸满了泪,母亲现在那麻木痴呆的样子与先前的利落灵巧在他脑子里交替出现,父亲背过人一声接着一声地长叹,似在诉说自己一生的磨难。还生不敢再想了,泪水已过了脸颊进了嘴里,咸在口里,苦在心里。他怕同事们看见了他落泪,便偷偷地擦了。这时小杨来请教绘图方面的问题,他仔细看了看,便讲与他,这才打扰了刚才的思绪,心情也好了些。 还生想起吴主任昨天交代他与办公室杨主任商量着将年终总结写了,准备向市里汇报。便起身去办公室找杨主任。杨主任不在,吴洁却在那儿坐着。她脸色粉白润嫩,两个多月不见,竟然胖了许多,再细看,肚子已经微微鼓起。若不是这宽大的棉衣遮掩着,就早已十分明显了。还生笑着道:“吴小姐,几日不见,你这变化可大哟!”吴洁知道他在说自己什么,再看他那不安分的眼神,便回他道:“眼睛放老实点,看啥哩?蓉生比我强多了,你就不怕委屈了你那眼珠子?”还生眨巴了几下眼,装作惊喜的样子说:“我是在琢磨着你怎么胖得不太匀称,好像这肚子上的肉比别处多了点。”吴洁摸着自己的腹部,一脸正经,满面认真道:“蓉生这地方若还是原来那样,那就怨你了。你可得快马加鞭哟。”吴洁是言者无意,还生却是听者有心。这话触到了他的短处,刺中了他的痛处,脸上不禁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顿时情绪大跌,只是碍于情面,只好敷衍闲聊了几句,见杨主任迟迟不来,便转身离去。 雪越下越大,临下班时竟起了风,呼呼呼的刺骨。还生下了楼被这冷风一吹,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叹息道:“啥事都不顺,连个回家都回不成。老天爷怎么偏偏来和我作对。”他见这无法骑车子,便对门卫老头交代了几句,一猫腰匆匆地裹进雪里,朝所里跑去。 还生回到屋里,觉得房间里冰凉。一看是炉子不旺,快要憋灭了,便打开风门,然后又插上电炉,煮了一包挂面吃了,这才觉得热乎乎的。他听见都成在家里逗得小宝哈哈大笑,便不忍心去打扰他父子俩。将门关了,躺在床上休息。见了墙头那结婚照,不觉一阵心酸,对着那笑对自己的蓉生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看上去不错,这么长时间也挺关爱我。怎么自查出来我这毛病,就变了个人似的呢?蓉生呀蓉生,你也别嫌弃我,我也不会让你嫌。你也别这样赌气回娘家,逼我低三下四,前去求情。我也考虑好了,不连累你,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低声说罢,便拉来被子去睡,却听得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张德厚,便赶忙把他迎进来。 张德厚本来也要早早回家,这下也被大雪困住了,刚才在街上喝了碗羊汤泡麻花,回来后却没个地方去。他知道都成在,却不愿去,便来了还生屋。还生笑着问:“吃过了?”张德厚指着自己那鞋道:“真不划算,吃了顿饭,把鞋也给弄湿了,得放在炉子边烤烤。”说着便脱了,却见自己袜子太脏,没法在还生床上坐,便重新穿上道:“走,上我房去,没事聊一聊。”还生不好意思再说睡觉,只好跟着他上了楼。 张德厚给还生泡了杯浓茶,无所谓地说:“上次拉了那车煤,不知谁告诉严所长说我多拉了两吨。”还生估计是都成说的,便装作吃惊的样子道:“当时就咱三个吧?杨婷婷在不在我也忘了,那能是谁呢?”张德厚生气地说:“多拉了就多拉了,我也不怕,只是这人心难测。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正反两面做好人。我知道告状者绝不是你,你也不是那种卑鄙小人。”还生知道他在说都成,便打圆场道:“你就不考虑是严所长自己看出来的?你那一车可都是大块,咱几个装的,你还不清楚。装满后尽剩了些碎块,老严那家伙可精着哪,正事不行,爱操这些闲心。”张德厚哼了一声,轻蔑地说:“老严他五十多了,做事竟这么绝,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就不怕退休后人家背后戳他。”还生嘲笑道:“他这种通迅员出身的人,伺候人惯了,一旦提拔做了这个小所长,哪还知天高地厚?不狠狠压迫咱这些兵几年,哪儿能行?我还算运气点,早早逃离了魔掌。”张德厚听得心里舒服,指了指都成屋,小声道:“老严他也看人,他怎么不敢欺负都成?我就想不通,都成又没啥后台,他怎么这般牛气?”还生看了看他,偷偷说:“都成做着会计,能给严所长的实惠少吗?现如今这人么,谁不见钱见物两眼大开?所里安排住户,从来都是严所长他一人说了算,你敢保准他不在里面吃好处?不吃好处,他为什么要违反国家政策将那房子出租给经商户呢?我知道,凡是严所长答应了的,都成根本就没卡过,全给盖章办了住房证,你说他俩能不密切吗?”张德厚听了他这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我给严所长说了好长时间了,说是给我按排一套住房,他一直说没有。我在杨婷婷那儿查了一下,怎么有一个叫王文学的独占着两套?”还生不知这事,便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你得问一问都成,他肯定清楚。”张德厚生气地说:“他俩是一个人,我哪儿能问出来呢?过几天私下里调查清楚了,去质问他严所长,凭什么这样安排?”还生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道:“我真算是庆幸了,抢占了这两间房,要是迟一步,恐怕连楼上这一间也占不上。就更别说结婚了,连个窝都没有。”两人正说着,听见楼道上有脚步声,便不再多言,看是谁来。 都成知道张德厚近来对他有看法,刚又见张德厚领了还生上楼,心里便想也不知道这两人在上边说啥。等哄小宝睡下了,便赶快上楼。 都成推开门,见他俩在那儿喝茶,便笑道:“张所长,这下回不去了吧。刚才中午吃饭,我上来喊你,你去哪儿了?”张德厚笑了笑告诉了他。都成又问还生道:“你是不是近来和蓉生闹别扭了?怎么好长时间不见她呢?她在时还好,你常来我家吃饭,她不在,你竟然不来了。真让人失望。”还生站起来给他腾下椅子,自己坐到床上,笑着道:“我本来想去的,却觉得不好意思。说句良心话,在你家吃的次数也不少了。”都成接过张德厚递来的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道:“见外了,见外了。看今天这天气,你俩哪儿也甭想去了。下午在我家里吃。这次咱们不喝酒。让小燕做几道山东菜,你俩尝尝。”还生一拍大腿,笑道:“张所长,下午咱俩这肚子可该享福了。” 三人正在楼上谈天论地,兴致勃勃,忽听蓉生在楼下喊叫。还生出来,果然是她。蓉生穿得很薄,站在这冰天雪地里,让人看着都冷。还生赶忙奔下楼,将她拉进屋里,握住她那两只冰冷的手道:“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啥?你带着钥匙,就不会回来取上棉衣?”说着便将她那手揣进自己怀里。蓉生一句话不说,一双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突然一个抽泣,两行热泪顺着鼻子的两侧流了下来。 『20』第二十章 蓉生回来是原于父亲的一番话。那天晚上母亲有事出去了,父亲见她愁眉不展,知道她有一肚子的心事,便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蓉生,你与还生吵嘴生气,爸爸认为那是小俩口闹着玩,就没有往心里放。现在看来你是当真了。还生有那毛病,固然不好,可那是天生的,不能怨他。你更不应该在他面前说他这短处,让他伤心。人这一生,不仅仅是为了子女活着,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可以把精力放在别的方面,或许能干出一番成绩。若想有个孩子,抱养一个也一样的亲。再一个你如果确实觉得与他没啥感情,自己坚持要有亲生的儿子,那你就别这样躲躲闪闪,逃避不是真办法,干脆早早离婚算了,以便另找对象另嫁人。我说这些话你好好想一想,你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人生的路还很长,父母也不能跟你一辈子。重要的还是你自己把握。”蓉生听了爸爸这番话,一声也不吭,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在偷偷落泪。父亲见她伤心,便不再多言,端了杯茶看电视去了。蓉生这晚老早便躺下,却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她在不停地回想着与还生交往的前前后后。掏出真心说,她深爱着还生,还生也深爱着她。还生是一个争强好胜,处处都要好的人。自己得了这病,无疑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整日闷闷不乐,都苍老了许多。根据还生那性格,她若先提出离婚,他是不会乞求的,会让她如愿以偿的。她对还生的这般情先暂且别提,就是离了婚,能否找下如还生一般的人儿那还很难说。蓉生想着,泪水湿了一片枕巾,脑子里昏昏沉沉,没有了明确的线条来,就这样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挨到天亮。 中午吃过饭,蓉生见父母都上班去了,自己一人再这样在家里待下去,就快要憋出人命了。她顾不上披件厚衣服,锁了门便朝这边奔来。 还生将蓉生暖了一会儿,见她泪水涟涟,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便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别伤心落泪了。你说咱俩这是图个啥?自找苦吃。”蓉生在他胸前轻捶一下,撒娇道:“你心真冷,也不去叫我。好让我有个台阶下。”还生忽地吻了她一下道:“咱俩就是一个人,还能分个什么你我?讲究什么台阶?只要心灵相通,比什么都强。”蓉生受了他这一吻,听了他这话便反愁为笑了。还生见她爽朗起来,便关了门,抱起她道:“好久不见了,让我好好亲亲。” 蓉生在还生怀里甜甜地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半,她怕母亲没带钥匙,下班后进不了门,便匆匆回去。刚开了门没多长时间母亲就回来了,她见蓉生满面笑容,喜形于色,便道:“遇上啥好事了,看你乐得那样?”蓉生笑着说:“妈,我下午不在家吃了,还生要请我下馆子。”说罢便要走。母亲听是这事,便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道:“真没出息。”蓉生不管这些,只管转身朝回走。 都成和张德厚下得楼来,见还生夫妇相跟着外出,便道:“说得好好的,下午在我家吃饭,你这又是去哪儿?”还生脑子快,立刻编了个谎言,双手抱拳道:“实在对不起了,老丈人家有事,咱这做女婿的总不能不去吧?”都成听了是这事,便笑道:“这事千万懈怠不得,不然蓉生可不乐意了,晚上还不把你赶下床?”张德厚听得哈哈大笑。蓉生笑着说:“官会计就是没个正经,是不是小燕姐经常赶你下床。”还生见蓉生回敬了都成一句,自己便不再多言,拖了女人踩着厚厚的雪离去。 还生点了好几个菜,蓉生一看那价格,便心疼,不愿让上。还生笑着说:“怕啥哩,这个月连工资带奖金弄了几百块,还管不起这顿饭?”蓉生仔细,道:“别穷大方了,那钱咱还有用。今天就这一荤一素两个菜,吃盘馍,喝碗馄饨就不少了,你算一算还不十几块?”还生见女人执意不要,便只好作罢。 还生吃罢饭,顿觉浑身上下热乎乎的,他拥了蓉生慢悠悠的如同赏雪一般,在这白炽街灯的照射和雪的反光里朝回走去。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近处惨白光亮,远处一片茫茫,给人以无限空旷之感。还生轻吻了一下蓉生,但见她那长睫毛遮掩下的一双大眼,明澈而且纯真,那略泛红润的脸庞娇贵而且迷人,便长长地叹了声气,道:“蓉生,你今天回来得真好,你瞧这纷飞的、铺天盖地般的大雪便是好兆头,将过去那所有的一切都给淹没了,留下一张洁白的纸来让咱俩重新写。”蓉生此时倍感无限幸福,依偎着他,感受着他那气息,笑着说:“还生,咱俩今后再也别顶嘴了,再也别分开了。过两年等经济状况好些后,咱俩抱养一个孩子,还不一样亲吗?”还生欣慰地点点头,更紧地拥抱了女人,向前大跨一步,道:“只要咱俩相亲相爱,这一生也就足够了。其他的别无所求。” 他俩回来时,都成与张德厚也刚吃过。还生想去聊天,蓉生使劲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好长时间不见面,就不知道陪陪人家。”还生见她撒娇,便笑着道:“行、行、行。我去把他几个请到咱屋陪你玩一会牌如何?”蓉生听了便笑。 张德厚不会打牌,便只好坐在一旁看。还生夫妇对着都成夫妇。打了没几局便听得马路平大声问关不关门,张德厚懒得出去,大声告诉他关了。马路平透过玻璃见他几个在玩,便笑着进来道:“今天看来是家庭对抗赛了,那输家总得有个表示吧。”小燕闻到一股酒气,便打趣说:“路平,你看你酒气熏天,站立不稳,还不赶快回家请罪,还总要让吕莉罚你跪床不可。”几人听得哈哈大笑。马路平摇晃了两下身子,抱拳向小燕道:“嫂子,小弟遵命。莫不是趁我不在,你把对付官大哥的那看家本领传授给吕莉了吧?”说罢便嬉笑着回去。 他几人玩到十点多时,小宝死活不在吕莉家玩了,过来缠住小燕闹着要回屋。张德厚逗他道:“小宝,你跟伯伯说句实话,我便让你妈妈走。刚才你在阿姨家玩,阿姨和叔叔都说了些啥?”小宝一歪头道:“阿姨揪叔叔的耳朵,叔叔一个劲地笑却不哭。”此话一出,几个人便哈哈大笑。小燕抱了儿子回屋,牌便打不成了。都成一伸懒腰,打了个呵欠道:“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还生出门送他两个,见马路平蹲在门前刷牙,便取笑他道:“路平,揪耳朵管牙什么事,是不是刷刷牙耳朵就不疼了。”路平满嘴白沫,顾不上说话,倒惹得屋里的吕莉放声大笑。 蓉生洗了手脸便上床,还生忽然说起今天的药还未喝,便倒了一大杯子水,将那药丸冲服下去,这才漱漱口,洗过脚上床。 两人好长时间没有肌肤亲近,这会一躺下便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女人舔着他的耳垂,低声问:“想我不?”还生将她紧紧地抱住,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回她话,对准那唇玩命地去吻,吻得她都有点透不过气来。女人见他手在自己下体轻抚,一使劲将他拉上身,还生知道女人也急,便风风火火地动作了一番,暂且了了两人那心事。蓉生在他额上轻轻摁了一下,笑道:“看把你急的,就像第一次。”还生笑道:“好长时间不见,那东西是不是害羞了,经不起折腾。”女人听了“扑哧”一笑,便紧紧地抱了他,如一人一般。两人贴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温存去了。 却说张德厚私下里查了好几天,发现住着两套房子的王文学是同一个人,并非同名同姓的两个人,心里便有气。这天上午上班不一会儿,便来到严所长房里,先笑着问道:“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空房子可住?”严所长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经他这一问才记了起来,两手一摊,为难的样子道:“这段时间没有退房户,我也没办法。”“那王文学为什么一人占着两套?”张德厚紧跟着问,脸色也显得严肃起来。严所长一听他又在打自己的主意,不禁一肚子气,他想了想还是和为贵,便不与生气,道:“那我还不清楚,你去问问官都成,当时是他办的,他或许能告诉你。”严所长巧妙地把此事一脚踢与都成,这便让张德厚没了招数,只好悻悻离去。 张德厚想去问官都成,却又怕和他闹得不欢,不去问又觉得于心不安,他思前想后认为还是要问一问的,不然他们把自己当傻子耍。他在楼道里碰上都成上来,便若无其事地说:“王文学那是咋回事,他怎么一人占着两套?”都成见问这事,便摇头笑着说:“不是一人占两套,是他儿子也住着一套。当时都登记成他的名字了。这事是我亲手办的。没问题。”张德厚听后虽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干吭了两下。这事就此不了了之。 张德厚对严所长耿耿于怀,总忘不了找个把柄告他一状。正月初六上班一来,他也顾不得在办公室里坐,匆匆赶去表哥尹副市长家去拜年。还好尹副市长在家,他便将单位里的事加盐调醋地说与他。尹副市长听完他的诉说,道:“你说的这些情况,别说我,任何一位领导也不会过问的,尽是些鸡毛蒜皮,不上纲上线的事。在单位里如何为人处事,你都快四十了还不清楚?你也别指望我替你撑腰,替你挡风遮雨,我也要调走了。”张德厚听说他要调走,心里便无限留恋,脸上也表现出满面愁容来。这时家里电话响,尹副市长接后便披衣要走。张德厚本还有好多话要说,见他急匆匆的样子,也只管咽回肚里。待尹副市长走后,他和表嫂拉了一会儿家常话,便告辞。 尹副市长要到另外一个县里去做县长了,上边已来人和他谈了几次话,这事基本上已经定了。刚才打电话的是市商业局的一位女副局长,也是他的情妇。这女人三十六七岁,生得一副俏模样,落落大方,能言善辩。尹副市长刚来时主管财贸。有一次去商业局参会,便有幸认识了她。会后她趁尹市长上厕所的空儿有意碰了他一下道:“尹市长,我叫李霞,今天能为你端茶倒水,我真感到高兴,三生有幸哪!”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都相互瞄上了对方。 尹副市长事情多,就快要将李霞忘掉时,她恰恰在这时来了。这天下午,尹副市长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材料,听得有人敲门,拉开门一看见是李霞,真有点意想不到,竟愣在那儿。李霞看出了他的神态,便妩媚一笑道:“尹市长,我是李霞,商业局的,你忘啦?”尹副市长赶忙请她进来,喜悦道:“哪里话,哪里话。我怎能忘掉呢。快请坐。” 李霞落座后,尹副市长便放下手头的活,亲切地问:“李霞,你今天来找我有啥事?”“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李霞嗲声嗲气地说,“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去我们那儿检查指导,让大伙挺想念的。”一句话说得尹副市长心里热。再看李霞那明目皓齿,方脸大眼,风情万种的样子,便不由得浑身激动,站起来想坐到她身边。这时却又有人来敲门,尹副市长他打开套间门说道:“李霞,你先在里边歇一会,等会再谈。”进来的是财委刘主任,他是来汇报市五交化公司工作的。尹副市长知道五交化公司几任经理均是些酒囊饭袋,把一个好端端的企业弄得仅够维持生计。职工不满,到处上访告状。尹副市长见这事也头疼,便对刘主任说:“你先回去,我回头跟市长通通气,再做处理。你看如何?”刘主任听罢便起身离去。 尹副市长送刘主任出门时见市委吕副书记过来了,便关了门和他说话。吕副书记是来办理女儿吕莉工作事宜的。尹副市长与他谈了一会儿话这才回来。 李霞坐在里间,见床上有书,便拿来一本去看。她心思不在书上,啥也看不进去。迟迟不见尹副市长回来,心里便急,在屋子里坐立不宁。听见开门声后,她赶忙拿起那本书,端坐那儿,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 尹副市长见她在那儿静坐看书,便笑着道:“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李霞放下书,站起来道:“看你客气的,领导事情多有啥抱歉的,倒是我来打扰了你,让你工作不安心。”尹副市长摇头道:“哪里,哪里。”李霞微笑了一下,忽然道:“尹市长,我想请你吃顿饭,你肯赏脸么?”尹副市长见她要请自己的客,心里自然乐意,便道:“哪有让你破费的道理,就算你请客,我算账总可以了吧?要不别人说我尹副市长吃你的贿赂。”李霞听他答应,哪管是谁掏钱,就满脸飞笑道:“真谢谢你啦,那咱现在就走。” 出了门才知已是傍晚了,李霞喊来辆出租车,他俩去了一处幽静却较豪华的酒店。 李霞在家是独女。也是女中豪杰,却招亲招了个窝囊男人。她常埋怨她父母道:“我要嫁,你们不让,这下好了,让我一辈子委屈。”好在她男人温顺得就像是个乖猫,家里大小杂活一应全包揽,事事顺着李霞。这才让李霞慈善之心大发,和他过了这么多年,并生有一儿一女。李霞最后悔最遗憾的便是自己这一生还未找到自己亲爱的人,便糊里糊涂地做了妇人。时常可怜自己不知爱是啥味,未曾尝过恋爱的滋味,自见了尹副市长,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春心萌动,每每想起他,体内便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李霞酒量也可以,和尹副市长碰着对饮。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俩喝了两瓶,这才觉得头晕脑涨。李霞此时也涨红了脸,话也多了,胆也大了。她见尹副市长笑嘻嘻地正坐着,便站起来走到他身后道:“尹市长,你今天是咋啦?怎么像个刚上门的新女婿?我就那样可怕么?”说着便两手去扶他的肩,尹副市长按住她的手,道:“李霞,咱俩这样做应该吗?合适吗?”李霞听了他这话,猛地抽出手,拉起他道:“什么叫合适?什么叫应该?我这叫爱。谁让你叫我一见倾心,痴迷不忘呢?”说着便依偎在他胸前。尹副市长一时竟不知说啥为好,拍着她的背道:“李霞,我也是肉长的身,何曾不解你的心呢?咱俩都别喝了,去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谈谈心吧。” 尹副市长把李霞带去了自己那办公室,他俩在那不到九平方米的套间里相互拥抱着,倾诉衷肠。虽然俩人都有肉体亲近的念头,但却始终谁也没有提及,就像一对一见钟情的恋人,需要的是语言与情感的交流。直到东方发白时,两人都已困乏之至,便依偎着小睡了片刻。待上班后脚步杂乱了,他俩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李霞才趁机溜了出去。 尹副市长和李霞在焦急中度过了四天,好不容易才熬到周末。司机一路急驶将他俩送往地区招待所后便返回。招待所所长是尹副市长的同学,他知道老同学有这方面的癖好,便吩咐服务员给开了一个豪华单间。在餐厅将他俩好好招待一番,便独自离去。 这一昼夜他俩除去吃饭出来一下,其余时间便都在房子里。李霞极尽女人之能事,让尹副市长玩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尹副市长虽然经手的女人多了,但李霞却是他碰到的第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和这样自己钟情的人做爱,那是全身心的,忘我的,有一种空前的痛快,甚至产生了与她结婚的念头。尹副市长从她那丰腴的身子上滑下来,吻了吻她,感叹道:“自古人生多憾事,咱俩这场爱,又给我增添了无限的遗憾与遐思。十几年前老天怎么就不安排咱俩见面呢!”李霞见他满面忧愁,知道他动了真情,内心也着实感动,偎在他胸前,柔声道:“这真应了那句古诗:恨不相逢未嫁时。你看咱俩多么般配,却只能如此而已。”尹副市长忽地抱住她,道:“若不是我这身份,我真想离了婚娶你。”李霞捂住他的嘴,摇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那不仅破坏两个家庭,还会让子女蒙难。只要心相爱,何必追求那爱的方式。我家门随时为你敞开,啥时想来你便来,我那男人是不干涉的。”尹副市长捧着她的脸颊,真诚地说:“你给我爱,我就已经幸福万分了,但愿人长久。”两人叙叙叨叨,搂搂抱抱,一直恩爱到天亮。 从此后李霞便成了尹副市长第二夫人。在市里已是公开的秘密了。李霞丈夫也确实想得通,只要好吃好喝就行,哪管她如何风光。尹副市长每次来家,他都笑着打招呼,然后默默离开,约莫着他俩那美事完了,才慢悠悠地回来。李霞也在尹副市长的关照下从营业员提拔成商场经理,又从商场经理提拔成市里独一无二的年轻女副局长。 李霞今天约尹副市长出来,一是为他提前饯行,二是想让他在上边通融通融,好让自己扶了正。尹副市长他也深知李霞不仅有魅力,而且更具魄力,她脑子灵活,左右逢源,胜任局长绰绰有余。来到她家时,她和丈夫包好了饺子正等他。吃过饭,李霞丈夫像往常一样出去了,他俩半月未见,心里想得厉害,匆匆脱光做了那美事,这才穿戴整齐谈那正事了。 张德厚从尹副市长那儿回来,便觉底气没有先前那么足了,见了严所长立刻点头笑道:“新年好,给你拜个晚年。”严所长见张德厚过了年竟如脱胎换骨般地变了个人儿,心里也着实惊讶,便笑着说:“德厚,这大正月的,街上饭店也不开,中午就在我家吃吧。”张德厚见他如此客气,便摇头道:“不麻烦了,下午没啥事就早些回去。”这时都成在房子里听见他俩谈话的内容,便赶快出来道:“今中午你俩谁也别走,我早就安排好了,咱几个喝几盅。”严所长略想了一下道:“对,就在都成家吃,他家小燕这两年做生意发了小财,咱何不趁此宰他一刀呢?”一句话说得两人都笑。还生在楼下听见严所长一会儿要在都成家喝酒,便赶快回屋对蓉生说:“走,到你娘家混顿饭。等会儿严所长在都成家喝酒,都成肯定要来叫人。我与严所长谈不来,如果都到了一起,到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还不如早早离开,免得为难。”蓉生一听也是,便封好炉子和他一块回了娘家。 都成他几个喝完酒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张德厚见时间不早了便告辞回家。严所长见他骑车子出了院门,便轻蔑地笑了一下道:“都成,看出来了没有?嘴皮子软了吧。你知道为啥么?我早已听人说了,尹副市长要调去外县做县长,管不着这边的事了。尹副市长是他的表哥,这一走相当于后台垮了,想硬也硬不起来了。”都成笑着说:“我说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今天突然对你如此礼貌,原来如此。”严所长接过小燕端来的浓茶,低声道:“还有一个消息不知可靠与否,听说陈主任要到政协做副主席了,那可是明升暗降了,一点儿实权也没有。再一个就是据说流河镇的赵书记要来做主任,那可太好了。赵书记以前给县长做秘书时,我当通讯员,我俩一起住,一起吃。关系可好啦。若真是他做了主任,都成,我保证能把你提拔成副所长。现在还让他张德厚管着修缮,到时候提了你,他啥也别想管,挂个虚名就算对得起他了。”都成听得心喜,迫切地说:“严所长,等赵书记升任后。你俩是老搭裆了。也带我去拜访拜访。” “那没有问题。”严所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都成递给严所长一支烟,替他点了,然后自己才燃上,心想自己那梦又要成真了,便万分惬意,不由得努嘴朝上,长长地吐了一串儿烟圈。 还生见天色已晚,估计严所长他几个已经散席了,便和蓉生一起回来。还未打开房门,却听得见杨婷婷在楼上大叫道:“蓉生,你俩上来。”蓉生答应着便转身上楼,还生往炉子里加了些煤也随后上来。 李以行也在,还生笑着说:“婷婷,今天这乘龙快婿登门,你是用川菜招待,还是京菜招待?”婷婷笑道:“当然是京菜了,那是全国人民向往的菜。蓉生,你家用啥伺候他了?”还生看了蓉生一眼,笑着说:“我这是老女婿了,没有新鲜感,一盘咸菜,两块腐乳便将我打发了。”蓉生听后,白了他一眼,生气地说:“好心都被你当做驴肝肺了,我家啥时让你吃过咸菜腐乳?”婷婷拿出扑克,摆摆手道:“不谈闲话,快入正题。”蓉生掐了还生一下,说:“别耍嘴皮子,不说话还怕别人说你是哑巴不成?”还生接过以行让来的烟,点着去抽,便不再言语。四人围坐一圈,打牌去了。 他四人玩至深夜,都开始显得困乏了,还生便建议停了休息。蓉生道:“婷婷是咱俩去我屋睡,还是让他俩去?”婷婷知道以行一天了未曾合过眼,心疼他,不忍心让他与还生在自己这单人床上挤,便道:“让他俩去吧,咱俩在这儿将就一晚。”还生听命,便领了以行下楼。 婷婷插上门,洗过脚,紧挨着墙躺下道:“不知你听说过没有,都成和两个女住户都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一个是刘芳莲,现在已经成家了;一个是韩莹,现在还单身。”蓉生见她说这事,便道:“我不知道哪一个是刘芳莲,哪一个是韩莹,但我见过他与一个女人搂搂抱抱的。”婷婷叹气道:“都成看上去那么诚实,真想不到还能做出这种男盗女娼之事。我也是今天才听一位熟人说的,起初还不相信。难道小燕一点都没有察觉?”“咋没有察觉。”蓉生道:“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他俩闹别扭,就是为了这。据说鬼混时被小燕抓了个正着。”“小燕肚量也够大的了,也不见她大吵大闹。”婷婷感慨地说,“若是让我遇上那事,真格还要把我气死。”蓉生似在怜悯地说:“小燕能有啥法子呢?女人吗,都爱面子,碰上这种事,只有泪往肚里流了。”蓉生说着便关了灯,躺下道:“睡吧,天都要快亮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还生与以行还未起床。马路平想趁春节间,中午请院里这几户在家里吃饭,以尽客主之谊,见过都成后却不见了还生,见他门关着,还以为他夫妇昨晚未归,因为蓉生起床早在院子里是出了名的。转身要走,却发现蓉生从婷婷房子里出来,便笑着问婷婷在不在。婷婷听见马路平问自己,便大声问道:“路平,有啥事?”马路平听得回声,便快步上了楼。婷婷还未穿裤子,害得她满脸通红,拉来被子盖住自己。路平叮嘱她俩道:“你们两家子今天中午哪儿也别去,到我家聚一聚。蓉生你咋睡这儿,还生呢?”蓉生见婷婷着急,便推他出门道:“别问了,我替你通知到就是了。” 马路平家的饭菜向来就很丰盛,今天更不例外。吕莉也早已下班了,虽然腿一瘸一瘸的,但她还是热情有加,她不让喝白酒,全拿的是红葡萄酒,以便能让几位女性分享一点酒精的刺激。 蓉生一杯酒下去,满嘴又麻又甜,害得她直咧嘴,赶快夹了菜去嚼,这才将那味压住。她放下筷子笑着问:“吕莉,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母亲来?”吕莉听了,面带愁容地说:“我来咱这儿没几日,母亲便生病住院了,现在还在省城治疗,也不知现在咋样,我这心里也急。”马路平笑着说:“没事,前几日还听咱爸说了,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过两个月便可出院。”吕莉一边请大家吃,一边忧愁道:“我妈那病都是她自己耽误的。老早就觉得左半身麻木,总是大大咧咧,不放在心上。严重了才去检查,却发现脑子里长了个瘤子,手术早就做了,恢复得还可以。”大伙这才清楚了不见她母亲的原因。都成见杨婷婷没带着以行,便道:“婷婷,刚才我见着以行了,这会被你打发去哪儿了?”婷婷笑着说:“回家了。”“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了,怎么饭也不吃就放人家走呢?”都成生气的样子道。马路平听说以行这个名字,便糊里糊涂摸不着头脑,问:“以行是谁?”还生打趣道:“以行是谁,我可知道。但不如人家婷婷了解得清楚,还是让她解释解释吧。”婷婷见还生又要取笑自己,便对身旁的蓉生道:“蓉生,你见了没有,你家还生老是和我过不去。”蓉生白了还生一眼,笑着说:“李以行是咱婷婷的对象。”马路平一听,“噢”了一声道:“婷婷,你对象来了也不说一声,还保密哪?”吕莉也接过话道:“婷婷,看你见外了吧,以后都在一个院子里住,早早认识了有啥不好,咋就把人家打发走了呢。”马路平倒满一杯酒端与婷婷道:“错事已经做了,我也不再追究,将这杯喝了,算是补错吧。我便不再提此事。”婷婷知道自己一张嘴对付不了他几个,便接过杯子一扬脖子咽了下去。这时保姆端来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鸭,几个女人被那凉酒冲得肚子难受,便丢了女人的矜持,大口大口地去吃了。吕莉吩咐保姆:“你快些上热菜,我几个也饿了,吃完还要打牌。” 女人们呼呼啦啦填饱肚子便围坐一圈打牌去了,剩下这三个男人在细嚼慢饮。还生轻声问:“路平,听说你岳父这次要做市长,上面都已经定了,是不是?”路平笑道:“你咋知道的?我没有听说过。我岳父那人,对他儿子都横鼻子竖眼的,我这做女婿的更怕了,哪敢多嘴去问。要想知道实情,得让吕莉去,她爸最疼她,啥事都顺着她。”吕莉听见路平在那儿说风凉话,便大声道:“你别胡说八道,我爸啥时训斥过你?就那次你喝醉了,轻说了你几句,你就牢记在心了?我早就说了,女婿再好也是外人。”路平听了吕莉这训斥,便咂咂舌不再言语。都成听了还生这话,便偷偷地说:“这下可好了,以后有事找路平或吕莉给咱说说情,帮帮忙,还愁事情办不成?”还生笑道:“那当然了,远亲不如近邻吗?何况咱几家相处得和一家人一般。”路平见还有两瓶未开,便打开给分作三大杯,招呼他俩道:“咱慢慢吃,酒就别碰了,各扫门前雪。” 饭后,马路平因还记着要去岳父家,便不敢怠慢,怕吕莉吵他,匆匆去了。都成和还生见女人们正玩得兴浓,他俩手闲,见所里有人来了,便去上班。都成坐在房子里闲得慌,便想也不知韩莹在不在?想着,便身不由己地关门下楼,朝她家走去。 韩莹的家门紧锁着,都成非常失望,只得失落而归。走到半街里却看见柳萍正和女儿从一辆乌黑锃亮的桑塔纳车里出来,心里便为之一惊。柳萍显然也已经看见他了,笑着道:“都成,回家坐坐。”都成本想客气两句便离开,却见她那盛情难却的样子,便跟了她去。回到家里,都成羡慕道:“柳姐,现在都有车了?”柳萍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年前厂里才买的,归李厂长一人用。当然啦,我用就相当于他用。”柳萍说着,满脸的自豪。她给都成端来糖果与香烟,笑着说:“厂里这两年效益好,花点钱不算啥。这车买回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跑了近一万公里了,都是市里这个领导那个领导用,对谁也不好推辞呀!老李生气地说还不如租车坐哪,自己有了倒净惹麻烦,有时还糊里糊涂得罪人。”都成附和道:“时下就都这样,吕书记女儿在我单位里住,她怕煤气不安全,用着两套电暖气,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一个月下来所里要白白替人家垫上几百元的电费,他严所长连个屁都不敢放,还不是单位给照掏了。”正说着听得门外汽车喇叭响,柳萍看上去有些激动,整整衣领站在门口去看。这时女儿跑回来道:“妈妈,李伯伯来了。”都成转身一看,原是李厂长,便赶忙站起来,握手去迎。 李厂长今天西装革履,甚是阔气。进屋后便掏出一支云烟让与都成,那神态就如回了自已家一般。柳萍见他前衣襟上有散落的白烟灰,便轻轻地替他拂去,也不管都成在不在跟前,一双媚眼盯着李厂长道:“好几天了也不来看我,就不怕我急?”说着眼睛竟有些湿润。李厂长轻拍她的肩道:“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我今天不走了,来陪你。”说着便坐下对都成道:“兄弟,今天大哥我谈成一笔生意,心里高兴,下午陪我喝去。”都成忙摆手道:“李厂长,不行,不行,兄弟这酒量实在太小,中午刚喝了几盅,到这会儿头还疼哪,哪还敢陪李厂长。”这时柳萍端来热茶,李厂长喝了一口,品了一下道:“味道还可以,像是我常喝的那银毫。”他见柳萍女儿在床上叠飞机玩,便笑着道:“玲玲,过来,伯伯给你压岁钱。”玲玲笑着过来,李厂长从衣袋捏出几张一百元的票子交给她道:“听话,叫妈妈存起来,以后上大学时花。”柳萍笑着道:“你给她那么多干啥?”说归说,却将那钱压在了床下,随手从衣袋掏出两元钱给了女儿道:“出去玩吧。”玲玲接过妈妈的钱,高兴得如同燕子一般,飞了出去。 柳萍紧挨着李厂长坐下,亲昵地说:“我知道你爱吃手擀酸汤面,今早上一起床我便将面和好放在那儿醒着,过会我给你做。”李厂长笑着说:“我这几日心里也急。唉,对了,怎么你这电话老打不通呢?”“不知咋搞的,电话线给断了,可能是刮风造成的吧。”柳萍猜测着说。都成在一旁坐着,见他俩如此亲热,自己觉得有些别扭,便起身道:“李厂长,柳姐,我就不打扰了。下午所里还有点事。”李厂长见他执意要走,便不挽留。柳萍将他送出大门,客气道:“抽空,带你媳妇和孩子来家坐坐。” 都成回到所里见已没了上班的人,那几个女人还在吕莉屋玩牌,还生也不知去哪儿了,连个聊天的人也没有,自己又无所事事,便只好回屋睡觉去了。 还生下班归来,带回一身忧愁和苦恼。陈主任已经告诉他了,房屋普查工作业已结束。所有借调人员都将各归原处。还生当时极不情愿,但却没有办法,气愤地对陈主任道:“我这好日子过了没几天便就结束了,这下又要受严所长压迫了。”陈主任见他情绪低落,便劝道:“你也别把严所长看得那么坏,都是为了公事犯不着那么顶牛,回去后和他见见面,化解化解矛盾,一切都会好的。再一个可喜的就是全市房屋登记这项工作要移交给你房管所,你在这方面业务熟,严所长他还得用着你。你还年轻,别胡思乱想,好好工作就是了。” 还生见门锁着,知道蓉生还在吕莉家打牌,便不去打扰她们。挽起袖子准备晚饭去了。 蓉生回来时见饭已做好了,便欣喜地说:“我家还生也知道体贴人了。”说着快快地吻了他一下。吃过饭,蓉生感慨地说:“你看吕莉家那保姆多文静,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做的那菜多么可口。”还生笑着说:“让你做也能做成那样,全是好东西。再说她见得多了,就是不学,看也看懂了。给市委书记家做饭,没有这两下子还行?你没听说过那句俗话吗?宁要大家奴,不要小家玉。说的就是这个理。”蓉生听后笑了笑,却突然问道:“你喝这么长时间药了,也不知有没有效果?”还生叹息道:“到现在为止,整整喝了一百天,也不知如何。要么明天去地区医院检查一下。”蓉生立刻同意,道:“行,明天你一早去,午饭时就回来了,我给你做刀削面吃。”还生看了她一眼,可笑道:“你忘了,要检查精液。你不在,我如何流得出来。”蓉生这才记起上次检查,白了他一眼道:“多亏我昨天身子才干净了,就又得跟着你去出洋相。”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杨婷婷吃完饭哼着小曲来了。还生故意大声道:“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婷婷今天玩了一天的牌,身体也乏。所以没坐多长时间便上楼歇息去了。还生和蓉生因明天还有要事去办,便也早早睡下。 还生头一天送了样本,第二天便去取结果。他抱着必败的心态拿了报告,看后却让他欣喜若狂。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精子数量显少,但质量较高。他简直有些不相信他的眼睛,反反复复地去看,忘我地站在那儿,如凝固了一般竟不知身外还有个世界。待回过神来他便奔向门诊,老医生告诉他精子量虽少一些但已不影响生育了。 还生出了医院,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刻飞回去,将这一喜讯告诉蓉生,好与她共同分享。他一路小跑来到汽车站,累得浑身是汗。 还生回到家里见蓉生正在那儿和面,便怔怔地站在她面前傻笑。蓉生见他这副模样,便道:“笑啥哩,刚才出去买味精,才发现身上没装钱,钱全让你拿走了。”说着却突然发现还生那衣袋被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立刻便想到小偷,瞪眼道:“看钱在不在?”还生伸手一掏,手便从那划口处露了出来。“嗳呀”一声道:“坏了,小偷将钱弄走了。”蓉生一听,气得一跺脚,脸色煞白。还生还以为那检验单在兜子里也丢了。这会儿才发现就一直在手里攥着,便大声道:“蓉生,你看这是啥?”蓉生接过那纸片,看着看着便不由得笑了起来,又看着看着不由得哭了起来。还生见女人异常激动,便关了门,吻干她的泪道:“这下我总敢挺起腰板走路了。”蓉生躺在他怀里,万分幸福地说:“我总算有做母亲的权利了。” 都成见还生这几日又说又笑,心情特别开朗,还以为他要被提拔了,便偷偷地对小燕说:“还生跟他那陈主任关系非同一般,这次市里换届他可能要被提拔,你看还生整天那高兴劲儿。”小燕哼了一声道:“你这脑子里除了考虑着当个什么头儿,恐怕什么事都不想了吧?”都成见她如此说,便心里嘲笑道:“蠢货,还想着女人和钞票。” 还生听人说做爱的间隔长一些,每次的射精量便多。他与蓉生根据书上的指点算准了蓉生最容易受孕的日子后,便禁欲了十二天。在这十二天里他不喝酒,也不抽烟,吃饱喝足后便与蓉生上街散步,以便积蓄足够的精力。 好容易等到了这一天,他俩都显得异常激动,又特别小心。夜深人静,院子里别家的灯光都灭了,他俩才脱衣就寝。还生抱起了女人,觉得她今天的身体特别温暧,特别光滑,尤其是那两只丰乳,底座鼓涨涨,乳头硬邦邦,被他一再抚摸,更显得挺拔秀丽,颤颤诱人。还生贴上女人的唇,接了女人的舌,忘情地吮吸,似乎要吸出她的五脏六腑。女人在他这烈火般的炽情感召下,也渴望万分,腰肢微微扭动,嫩语声声呻吟。还生去看那圣地,早已明亮一片,光滑如镜。他如同鉴赏一件绝世古玩一般,小心至极。轻轻进去后,稍做运动便感受到了那身体深处的激荡,他深深地憋了口气,抱住女人的头道:“来吧。”便如排山倒海般地砸去。女人那宝贵处受了他这强有力的碰撞,也如电击一般浑身上下麻了个遍,她不会说话,只会“嗳哟,嗳哟”地大叫。还生待自己痛快淋漓地放了,再看女人也已经精疲力竭地躺在一边,闭了眼一句话也不说,便拉来被子盖好女人,自己也平展展地躺下去睡了。 第二天还生夫妇刚起了床,杨婷婷便来了,她笑着说:“蓉生,你丢东西了没有?”蓉生被她问得疑惑不解,便摇头道:“没丢过啥呀。”婷婷道:“我若拿出来,你俩可得请我吃午饭。”还生一边洗脸一边道:“婷婷,别说拿出来,就是拿不出来也要请你的。”婷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单交给蓉生道:“你看这是啥?”蓉生一看是自己那存折,便吃惊地问:“你在哪儿捡的?”婷婷在她额头上摁了一下道:“瞧你那脑筋,上次在我房睡觉时丢下的,这么长时间你竟不曾发现,想必你家钱多哟。”蓉生放好存折,拉她坐下道:“你看我这脑筋,常常丢三落四的,真是不管用了。今天中午一定请你吃饭。” 婷婷知道以行要上学走,想给他买身衣服,便拉了蓉生与自己一块去逛商场。还生等两个女人走后,自己又没事做,见张德厚来了,便上楼去聊。 以行坐一点钟的车走,所以早早进了城。他见婷婷门锁着,又不好意思去问,便转身下楼。还生隔着窗户见好像是以行,便出门看,果然是,却已下到楼底了,赶忙喊住他道:“以行,你等一等,先在我屋歇着。婷婷上街去了,一会便回来。”说着便快步下楼,打开门将他请进屋里。以行放下大包,笑着说:“你们忙不忙?”还生给他端来一杯茶,笑道:“不忙,婷婷忙不忙你还看不出来,混日子呗。”以行接过茶,客气道:“看你谦虚的,听婷婷说所里只有你能力强。”“别听她吹捧我了,收房租修房子难道还用得着能力?”以行听后笑了笑,不再言语。还生因与张德厚话还未说完,便道:“你先坐会儿,我上楼有点小事,去去就来。”说罢便转身出门。 婷婷回来见以行也来了,正好让他试了试衣服,一看还挺合身,便叠好放进背包里。婷婷看表已是上午十一点了,她知道以行拘谨不会在还生家吃饭,便笑着对蓉生说:“还生回来后,你告诉他这顿饭就暂且免了,明日再补。我和以行得回趟家里。” 李以行将那大包放在婷婷办公室里,然后两人相跟着上街吃饭去了。婷婷怜惜道:“你家里如此困难,你身体又不好,养了一个假期,脸色一点也不见好转。”以行见女人如此关爱自己,便道:“乡下就都是这个样。粗茶淡饭一样养人,只是我体质较弱,加上又感冒了两次,恢复得慢了点。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婷婷抱住他臂膀,摇了摇,娇声道:“再熬上三四个月,毕业工作了一切就都好了。”以行点头道:“有了收入,生活便会改善。总不像现在这样过苦行僧般的日子了。”婷婷见他说到未来,脸上便荡漾着幸福的光彩,柔声道:“我妈说了,她最爱见你这样有文化的人,不能让你在生活上受屈。对了,说了半天闲话,也不知道你想吃点啥?”以行笑着说:“外人看上去咱俩是谈对象,实际上早已是夫妻了,你还是这么客气。”婷婷听后不觉满脸通红,掐了他一下道:“说这些干啥?羞死人了。要么咱去吃涮锅?”以行没有吃过涮锅,但常听人说起,便想尝尝那滋味,点头道:“行,就去吃这涮锅。” 落座后,婷婷吩咐服务员快些。服务员手脚也利落,几分钟便一切准备就绪,单让他俩涮了。以行和婷婷都能吃了这麻辣味,这家涮锅店是川味,正合了他俩口味,痛痛快快吃了一通。婷婷结完账后,又掏出一百元钱连同那零头一并给了以行,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到时我还会给你寄,我家有的是钱,别舍不得花。”以行推辞道:“我带着钱,哪能花你的。”婷婷按住他的手,将钱塞进他的衣兜里,低声道:“因为我爱你。” 婷婷看表已是十二点过了,便和以行匆匆回到所里,带上背包赶往火车站。 还生和张德厚谈天论地,话很投机,不知不觉已是午饭时候了,还在说个没完。蓉生把饭都做好了,还不见他下来,便站在门前大喊。还生听到喊声,一看表十二点过了,便赶忙站起来,拉了张德厚请他一块吃。 张德厚也觉得在这单位里只有还生才是他惟一可信赖的人,因为他俩都有着共同的对头——严所长。蓉生见张德厚也来了,便埋怨还生道:“你也不早说一声张所长在咱家吃饭,我好多准备几个菜。你俩先喝茶,我再切两个凉的,一会便成。”张德厚笑着说:“都是自己人还客气啥哩,不讲究,家常便饭就行了。”蓉生笑着说:“我也不麻烦,就加两个菜。”张德厚见她取来牛肉,皮蛋与豆腐丝,知道这女人待客也热情,自己便觉得不好意思白吃,借口出门转一圈,买了一瓶白酒回来。 还生见他拿来酒,生气的样子道:“张所长,你看你这人,咱家里敢是没有这?你总是把我当外人看。”张德厚笑着说:“哪里话,这是一种风俗。我在矿上时,新年去朋友家喝酒,都要自带酒的。酒是两性的,既是火,又是水,预祝大家幸福长在,财源广进。我带来这瓶酒就预祝你俩早生贵子,恩爱有加。”一番话说得还生夫妇心头大喜。还生见女人已将那三盘菜准备好了,便轻轻地带上门道:“咱俩也别猜拳,碰着喝,别让都成闻着了,他又要来凑热闹。” 张德厚吃完饭便上楼休息,还生突然想起吴洁都生下儿子好几日了,无论如何也得带上蓉生去看看。一来显得有礼,二来表示祝贺。蓉生听说吴洁生了个儿子,心里更加急,只恨自己这肚子不能早点鼓起来。她不知买些啥去看吴洁。见吕莉在院子里嗽口,便去问。吕莉听说是这事,便把她拉进自己屋里,从床底下取出两袋奶粉,两身婴儿衣服还有两件小玩具交与她道:“出去再称上几斤鸡蛋就行了。”蓉生不好意思白收她的东西,便要付钱。吕莉挡住道:“我腿也不利索,你也别和我推推搡搡,拿去就是了。”蓉生见她固执的样子,便只好顺从,装了一大袋提了回去,和还生一道去吴洁家。 从吴洁家回来时,已是傍晚。蓉生怕做饭便把还生领去了自己家。她母亲见他俩来了,一拍手笑着道:“蓉生,你要怀儿子了。我昨晚梦见你屋里长了一棵苹果树,挂满了又大又红的果子,连一个绿的都没有。我醒来便琢磨,这不是生小子是啥?”还生见岳母笑得合不拢嘴,自己也跟着笑,好像蓉生真的生下了似的 『21』第二十一章 市里这次换届,除了退了几个老的,提拔了几个小的,其余的怎么看着都像是换防。这个局里的一把手到另一个局去做局长。资历不深的便去乡镇镀镀金。在乡下混久了,烦恼了的,便调回城里风光风光。然而就是这样的换届也振动不小,竟波及到还生他们住着的这个小小院子里。 最令人振惊,令人羡慕的便是吕莉,马路平夫妇了,因为吕副市长这次做了市长。其次严所长也算可以,他那多年的同事赵秘书,后来临河镇的赵书记,现在做了政府办的主任,成了他的直接顶头上司,这不能不让他心安且喜。吴主任要去做工商局局长了,赵还生只得又回来跟着严所长干。杨婷婷的母亲退休了,在家颐养闲年,但她并不甘于闲着,她和先前那包工头已分道扬镳了,另攀上了一个乡村老头,也不算老,和她同岁。但这老头穿着时髦,不像乡下人,据说其父其兄均在台湾。最惨的要数张德厚了,他表哥去外县竞选县长落选了,大伤了面子,地委行署没办法只得将他调回任了个行署林业局副局长,成了一个没有一点儿实权的人。张德厚也因这棵大树突然倒下,自己无了依靠而显得郁闷不乐。 还生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漱洗完毕,穿戴整齐,便早早来上班。吴主任比他来得还早,见了他笑着递来一支烟道:“今天我第一,你第二,明天就各奔西东,很少见面了。”还生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吴主任,咱这要是变成一个常设机构,那该有多好。我跟你也干出了劲头,干出了兴趣,这下又得回去受那窝囊,想起来真是让人心酸。”吴主任知道他和严所长有矛盾,便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凡事要想得开一点,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不论到了哪儿,只要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做事。不求官,不图利,就谁也奈何咱不得。房产登记这项工作还要持续下去,要移交给你那房管所。你对这项业务熟,到时还不是你干?”还生听了,心里略有一丝安慰,道:“那是后话了,随便谁干,咱也不争。”说罢便一声叹息。吴主任和他共事这么长时间了,知道他心胸狭窄,爱计较,便劝道:“别这样放不开,心情开朗些,以后闲暇,就到工商局来,咱俩好好叙叨叙叨,我请你吃酒。” 吴主任待人员都到齐后,便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因为大家提前都知道了要各归原处,所以显得平静而无所谓。会后每人发了一百元钱和一个笔记本留作记念,然后一同到市招待所吃了饭,就算这两年的工作圆满结束了。 赵还生喝多了,昏沉沉地回来,一下车子竟站立不稳,就软软地塌了下去,自行车倒在了一边。蓉生听得门“咣噔”一响,出去一看,见还生是这般模样,便赶忙把他搀到床上,这才出去将车子锁了回来。还生见蓉生过来,拽住她的手道:“真他妈的气死人了,这成了山不转水转,又回到人家老严手下了。”说着便伸手掏出一张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蓉生捡起一看,上面打印着: 严所长: 你所借调人员赵还生同志在借调期间尊敬师长,团结同志,工作认真,兢兢业业。现房产普查工作已经胜利结束,返回原单位工作。望接洽为盼。 上面盖着公章,签着吴主任的名字。还生见蓉生将那纸捡了,便爬起来磕磕绊绊地大声道:“撕碎扔掉,他姓严的还敢不要我。”蓉生见他酒醉胡言。好在现在下班没人,不然让严所长听见了多难堪。她赶快扶住他厉声道:“你若真这样借酒发疯,胡说八道我就不和你过了。另一方面人家严所长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怎么能如此婆婆妈妈,鸡肚心肠?看你还像不像个男人样?”还生经她这么几句话狠批,还真的不说话了,歪在一旁睡去了。蓉生拉来毛毯将他盖好,便熬粥去了。 还生半夜醒来,见蓉生和衣躺着,便推醒她道:“你怎么不脱了睡?”蓉生见他苏醒,责怪道:“你瞧你脱了没有?”还生知道自己喝多了,但进了所里后的事情一并不知,听女人这样说便不由得傻笑两声道:“肚子难受,有没有啥吃的。”蓉生下床道:“我就知道你半夜要吃,大米粥就一直在炉子上放着,我去给你舀一碗来。” 还生喝了一大碗热粥,肚子立刻便觉得舒服得多了,放下碗笑着说:“蓉生,从明天起就回所里上班了,就和在家里一样,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蓉生问道:“你回来能干啥?他们都成天坐着打牌,消磨时光,你不也跟他们一样?”还生道:“那肯定在修缮组和那几个老粗在一起,严所长还舍得让咱干阔气点的活?我早就知道,一回所里便像垃圾一样被严所长踢到一边。不过这样也好,啥心不操,清闲愉快。”蓉生见他一脸的忧郁,便凑近他悄悄道:“按说这个月的例假应该来了,按往常今天都完了,怎么现在还来,是不是……”还生一听,先惊后喜,立刻道:“你好好想一想,记准了没有,别让人家空喜一场。”蓉生瞄了他一眼道:“看你说的,我把这还能记错。”还生这下欣喜若狂,在房子里连连跳了几下,然后掀起女人的衣服,将耳朵贴着那肚皮去听。蓉生见他这样,觉得可笑,抚摸着他的头道:“傻家伙,就是有了,现在也听不见,明天咱去医院检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吗?”还生本来就因那酒精的刺激脑子兴奋。这下听了这消息更是激动地睡不着。他坐在床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和蓉生猜测着肚子里的是男娃还是女娃,长得和谁像,生出取个啥名。 第二天一早他俩就去了市人民医院,第一个接受尿检。大夫笑着告诉他俩:就等着做爸爸、妈妈吧! 还生若是在家里便必定要抱着蓉生转,现在在医院里却不好意思去抱。他满脸喜气,拂不去的笑荡漾在脸上,再看蓉生满面幸福,一种欲做母亲般的充实写在脸上。还生朝大夫鞠了一个躬,然后拖着蓉生便往出跑,惹得大夫们哈哈大笑。 他俩先跑回蓉生娘家,正好父母都在。还生未等立稳脚跟便迫不及待地把这喜讯告诉了岳父岳母。岳母笑得合不拢嘴,关切地说:“蓉生,咱怀个娃不容易,这下可得当心注意点。还生尽量多做做些家务活,将娃顺顺利利生下来。”还生笑着说:“我现在又回所里了,反正上班也没事,索性安心照顾她。”岳父知道女儿怀孕了,也很高兴,分享了一点喜悦便告辞离去。蓉生见母亲也要去上班,便道:“你去吧,我今天没事就给你看家。”待母亲走后,蓉生便吩咐还生道:“这大小也算件喜事,今中午就在妈这儿吃吧,稍微丰盛一点,就算是庆贺。你去买菜。”还生这会儿早已将忧愁抛到了九霄云外,听了蓉生这话,提了菜篮便骑车子上街了。 严所长见了还生的介绍信,笑着说:“还生,还正好给你安排个新工作。前天我去政府办开会,新来的赵主任说要把那房屋登记的所有手续资料移交给咱们所里。你这两年就是干这的,各方面情况也熟,待移交过来后你就干这项工作吧。”还生听了,便道:“行,我没有意见。只是这工作不是一个人能做得了的。”“到时我还会派人的。”严所长笑着说。这时都成来了,见了还生笑着点点头。还生见没啥事便退了出去。严所长低声道:“我说请赵主任吃顿饭,他死活不肯来。要么去他家里一趟?他女儿近几日就要出嫁,我得去看看他家里还有啥事要帮忙的,你就跟我一块去,先认识认识。”都成急切地点着头道:“行,你说咋办就咋办。”“那今晚就去。”严所长说,“头一次上门,你这两手可不能空着,得带点见面礼。”都成笑着说:“那当然啦,我还能不懂这个。我这就去准备。”都成说着,便转身去。 都成回屋去向小燕要钱,小燕一听又是为这事,便生气道:“你怎么官瘾那么大呢?一个副所长就把你想疯了,整天价想着巴结领导。唉呀,你活得可真累。”都成笑嘻嘻道:“说那些废话干啥哩,赶快将钱拿来。“小燕打开抽屉取出一百块交给他,心疼道:“又打水漂了。”都成接过钱,顾不上说话,赶快上街去了。都成和严所长早早地将晚饭吃了,趁着天还未全黑来到了赵主任家。 赵主任这几年在乡镇工作,家里也确实简朴,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他膝下一女两男。两个儿子还在上学,女儿已中专毕业工作三年了。他见严所长来了,还提着包,便生气地说:“都是多年的老关系了,你这可就见外了。”严所长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这是都成的一点心意。”说着便指着都成介绍道:“他叫官都成,是我所的会计。也是我的得力助手,听说我要来你这儿,便也跟着来认识认识,就算是拜访吧。”赵主任忙握住都成的手,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还客气啥哩。”说着便拉来椅子请他俩坐下。 赵主任忙端来茶水与香烟,坐下陪他俩说话。严所长抽着烟,眯缝着眼道:“你在乡镇上一干就是十几年,也够苦的了。这下回来了,该好好歇息歇息了。”赵主任磕着烟灰,摇头道:“你看这能歇心吗。政府办一摊子活更忙人。今天还算有个空,早点回来了,搁在前两天这会儿还在外边跑哪。”严所长道:“你这么忙,女儿又要出嫁,这就忙坏弟媳了。我很清闲,需要帮助你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有些力气活呀,就让都成来做。”都成听了忙点头。正说着赵主任他女人和女儿回来了,她俩逛了一天的商店,大包小包地采购了一大堆。女人一见严所长,像久别的亲朋,亲切地问:“老严,哪股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想不到你会来。”老严笑着说:“怎么,不欢迎?”“哪里,哪里。”赵女人笑着说,“请还请不来,这下来了还敢不欢迎。”女儿见来了两个生人,便给她爸使了个眼色,赵主任起身随她去了卧室。女儿告诉他电视机贵得历害,还买不下,得找个熟人。赵主任听是这事,道:“我明天想办法。”便出来陪严所长与都成谈话。 严所长指着那新车子,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问:“这嫁妆都置全了。”赵主任还未答话,她女人倒从厨房里出来道:“最关键的还未买下,就是电视机这个大件。”都成一听立刻对严所长道:“那有啥难的,还生他媳妇就在五交化公司工作,让她想办法弄一个不就得了。”赵主任女儿在卧室一听便跑出来欣喜道:“那你明天看行不行,若能买下立刻告诉我。”赵主任的女人也惊喜道:“人家都说熊猫牌的好,可就是买不下,麻烦你明天给看一看。”都成笑着说:“没问题,我今天回去就去打问,行与不行明早来家里给个回话。”赵主任见都成挺热情,便笑着对严所长说:“现在这年轻人认人多,交际宽,比咱们这些老的强。你比我还些许强一点,一直在城里。我这十几年在乡镇,对城里确实有些陌生了。”严所长听后点头笑了笑,叮嘱都成道:“你无论如何得想尽一切办法给赵主任买回一台来,不要高价的,就要平价的。”都成听了直点头。赵女人见丈夫今天破天荒地将饭做好了,心里一阵喜,拉开桌子将菜端上来喊他三人一起吃。严所长见他还未吃饭,便站起道:“你们赶快吃吧,我也不打扰了。”说罢便领了都成走。赵主任见留他俩不住,只好送他俩出门。 严所长走在街上,再三吩咐都成道:“买电视机这事一定得当一回事办。事成了赵主任肯定会对你有好感,多来往几次,混熟了,他提你当个副所长那还不是一句话?”都成心里自然喜,听着严所长的话不断地点头称是,到了十字街口分手后,他急急忙忙回到所里。 都成也来不及进自己屋,径直来到还生家,见他俩正在吃饭,桌上摆着四盘菜,便笑道:“哟,这生活都奔小康了吗?”还生指着那菜说:“这盘是豆腐乳,这盘是咸菜,难道小康就是这个样?”一句话说得蓉生“咕咕咕”直笑。都成坐到床边,问道:“蓉生,你这整天也不去上班,坐在家里,哪能是个长久之事。”蓉生苦笑了一下道:“那有啥办法呢,公司里人多,效益又不好,只好将我们这些后去的放了假,每月发一点生活费维持生计。”都成附声道:“确实是,单位人一多便光景难过。咱这所里还算可以,仅仅十来个人。要是摊上三十来个,我看,与你们也差不了多少。”还生歪过头笑道:“那可很难说,说不定过几年人数就要翻番。”都成见还生那碗汤喝完了,便递给一支烟,点了吸着道:“蓉生,我想托你办件事,尽量给买一台熊猫牌十四英寸的彩电。”蓉生听了这,放下碗道:“你给谁买?现在彩电可是紧缺货。”都成瞎编道:“我一个本家弟结婚,女方非要彩电不可,真让人作难哪。”蓉生道:“我上班时就在电视机柜台。许师傅还在干着,我得去问一问他。”都成紧接着道:“那就麻烦你今晚去一趟他家,无论如何将这事给办了。”蓉生见他这么急,又见天色这么晚,便对还生道:“要不咱俩现在就去,再迟人家就睡下了。”还生见都成催着,不好意思推托,便放下筷子骑车带了蓉生去。 官都成在焦急与不安中等待了一个多钟头,才算等回了还生夫妇。他见蓉生那满脸的笑容便知事情十有八九给办顺了。蓉生见他那企盼的眼神和扔了一地的烟头,便笑着说;“看把你急的,还算可以,许师傅说还剩一台是留给商业局李局长的,正好李局长今天下午打来电话说是不要了,他也没敢对外张扬,要不早被别人订去了。”都成道:“那明天啥时候去提货?”蓉生道:“你把钱准备好,明早一上班咱俩就去,趁着没人将电视机抱走,免得别人见了又给许师傅添麻烦。”都成点头道:“那是,那是。就这样了,一言为定。你俩早早睡吧,我明天一早叫你。”说罢便回自己屋去了。 都成将电视机抱到赵主任家时着实令他们吃了一惊。赵女人瞪大两眼惊喜道:“小兄弟,真想不到该如何谢谢你。”都成好似这是小事一桩,不以为然地说:“客气啥哩,自家人的事我还能不放在心上。”赵主任也欣喜,想想如今这年轻人就是门路宽,自己几天了办不了的事,想不到他早上一会儿工夫便办了。不由得心里佩服,对都成也格外亲热,便递给他一支烟,替他点燃了,夸赞道:“我们这些人真的成了老朽了,啥事也办不了。”赵女人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钱还没给,便“嗳呀”一声道:“光顾高兴,也不问问多少钱,让他作难。”都成连忙摇头道:“不作难,那也是我的一个朋友,就给了个优惠价一千八。”赵女人一听,笑道:“比商场那标价还便宜两百元那,真要好好感谢你。我这就给你取钱。”都成摆手道:“老嫂子,不急,不急。家里若不方便就先用着吧,等以后缓松了再给。”赵主任道:“说的哪里话,还能这样。”说着接过女人递来的钱数了一遍交于都成。都成数也不数便装入衣袋里,站起来道:“赵主任若再没啥事我就走了。”赵主任也急着上班,便握着他的手道:“真谢你了,到时和严所长一起来家吃喜糖。”“那没问题。”都成说着,便推了车子走。 都成回到所里将那一千八百元放入保险柜,自言自语道:“这打肿脸装胖子,又白白搭进去两百元。”但他心里是喜的。他觉得自己这开始几步走得还挺塌实,也觉得赵主任这人挺和气,平易近人,不像陈主任那种冷冰冰着面孔,一句话将人拒之千里。都成想等赵主任为女儿结婚宴请时,再去奉上两百元的礼金,这可是个大数目,那他对自己的印象就更深了。到时自己也不去求他,让严所长去提一提,估计这副所长便能当上。都成想着,禁不住偷偷一笑。不料这偷笑被进来领工资的杨婷婷碰见了,她笑着问:“官会计,得啥喜了?一个人偷着乐。”都成哼了两声道:“想起我儿子问我的那些天真话,我就想笑。”杨婷婷见工资表就在桌子上放着,便签了名摁了手印。都成将钱交与她,笑着问道:“以行也快毕业了,你这内当家的打算让他去哪儿工作?”婷婷道:“我能让他去哪儿哩,妈妈也退休了,谁也靠不上,分到哪儿是哪儿。”说着便离去,刚要出门忽地想起件事,便转身道:“官会计,听说你与化工厂那李厂长关系不错。化工厂现在又是市里的明星企业,工资高着那。托你这面子,以行回来后别在家闲着,去那儿上班行么?”都成一拍手道:“那就看你如何表现了,要不今天中午宴请一下?”婷婷笑道:“哪有先请的。等事办成了,我做主将以行头一个月的工资拿来全吃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都成站起来道,“我给你试一试,但不敢保证能办了。噢,对了,你不是认识住咱公房的那柳萍么?她可和李厂长的关系非同一般,若能和她说通了,此事保准能办成。再一次她来交房费时,你也能和她套套近乎吗。”婷婷眨眼一想,道:“我想起了这个女人,长得挺漂亮,三十多岁。”都成点头道:“对,就是这个人。”婷婷说罢,便笑着转身而去。她刚一离去,张德厚便来了。都成现在竟有点鄙视他了。也未叫他张所长,只是干笑了两声,见他将名签了,便将钱数与他,假装低头想心事去了。 张德厚也早已知道了表哥落选的事,总是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他,这天领了工资,见天气如此晴朗,所里又没啥事便来到表哥家。仅仅几日不见,表哥便换了个人似的瘦了一圈,人一瘦便显得黑。表嫂见他来了,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道:“德厚来了。”他刚一坐下,表哥便叹气道:“这回可把你哥给害惨了,在全区丢尽了面子。”张德厚也陪着叹气说:“哥,这事你也别往心里放,咱还年轻,被提拔的机会还多着哪。正好当这个副局长清闲,也好歇息几年,在家帮嫂子做做家务,辅导辅导孩子。”表哥无奈地笑了笑。这时有好几个人找上门来谈事,张德厚见自己显得多余,便起身告辞。 还生现在一无办公室,二无具体工作。这也好,清闲。这会儿没事便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看那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情舒畅,不由得哼起了小曲。他看见张德厚骑着车子过来了,一脸忧闷之气,便招呼道:“张所长,是刚从家里来?还是出去办事了?”张德厚下了车子,强装着笑道:“出去办点事。你站在这儿干啥?”“看人。”还生笑着说,“没事干,站在这儿顿觉天宽地广,也好散散心。”张德厚听后“嗯”了一声道:“来吧,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聊了,到我房里坐坐吧。”还生见他邀请,便下了台阶随他进来。 张德厚进门后便生气地说:“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你说我表哥尹副市长好好的放着市委副书记不干,偏要竞选什么县长,这下惨了,啥也没弄上,落了一身臊,气得也不上班,在家坐着。”还生早就听人议论尹副市长落选的事,但没往心里记,今天听他这么一说,便道:“那有啥生气的,他那么年轻就做了副市长,以后必定还能飞黄腾达。”张德厚叹息道:“我也是这样劝他的,谁知他脑子能不能转过这个弯。”还生见他也替尹副市长表现出一脸忧愁来,便停顿了片刻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下次换届时再竞选,或许就能成功。吕莉她爸今年多大啦?至少也应该近五十了吧,才捞了个市长。就是再等几年你表哥也不过四十六七吗,比他还小哪。”张德厚见提起吕市长,便低声道:“嗳,你最近注意到没有?严所长和官都成朝吕莉家跑得勤了。特别是官都成,昨天和吕莉俩在那保姆住的房门口指手画脚一通。我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是要把那两间房隔开,一间做厨房,一间做保姆的住房,都成还大献殷勤道所里再想办法给她焊一个大铁炉子和拉些块煤。天气热了,人灶要分开,不然受不了。”还生听后不屑一顾,卑视一笑道:“你大概还不清楚严所长是靠什么起家的吧?是靠巴结送礼伺候人,熬了半辈子才做了这所长的。他有什么真才实学?若再不在这斜门上下工夫,他早被人家像垃圾一样扔掉了。都成跟着严所长这样的人能学下什么好本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迟早是一条船上的人。”张德厚见还生对这两人也有看法,便装作惋惜的样子,扼腕道:“严所长倒无所谓,岁数也大了,过不了几年便退休。就是都成这人有那么一点儿傻,一味地为严所长当枪使,也不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和这样的老朽在一起有什么前途?”还生见张德厚越说越深。隔壁便是严所长的办公室,他怕隔墙有耳,说话被人听了去,便做了个打断的手势道:“让人听见了不好,又要给咱小鞋穿。”张德厚见还生也怕,便笑着说:“肉长的这人,真叫人难以琢磨,难以辨认。不知不觉中便被欺,糊里糊涂中便被恨。弄得都不知该咋为人处事了。难哪!”还生听他这话,还要借题发挥,忽听严所长在楼道里大声说:“明天一早你走就是了,我不来所里,直接到那儿。”还生听着迷惑,探出头一看,原来是他正对着楼下的都成吩咐,便笑着低声道:“都成和严所长成了忘年交的好哥儿们了。”张德厚听了这话,贴着他的耳朵道:“一丘之貉。” 两人正在交头接耳,严所长推门进来了。他对张德厚道:“原政府办王主任的女儿要退房,昨天跟杨婷婷说了,你不妨去看看。”张德厚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笑道:“我这就去。”说着便下了楼叫了婷婷一块去看。一路心里直嘀咕,严所长这还差不多,没把事情做绝。 张德厚对这套房很满意,回来时碰见官都成在院子里择菜,便礼貌地说:“原政府办王主任我也不认识,他女儿那套房你觉得如何?”都成这才想起怪不得昨天王主任女儿王英在婷婷房待了一两个钟头,见了他时还怒气冲冲,冤恨未消的样子。便笑着道:“这套房可以,那厨房是后建的,我清楚。这正好给你留下。”张德厚问:“她那住房证还没退吧?”都成道:“没有,还有押金哪。她退了你尽管住就是了,不必办那住房证。”张德厚故意笑着道:“那当然喽,真格还能不如外人。”都成听他这话有影射自己和严所长的意思,便干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下午杨婷婷见过严所长后便将钥匙给了张德厚,笑着说:“严所长还让我问你愿不愿交房租,我当即就把他顶了回去,反问道:‘咱院里住的这几户交不交?’严所长听了只好摇头苦笑。”张德厚接过钥匙,怒色道:“他若当真向我要房费,看我不砸烂他的头,还能活生生地看菜吃饭,看人下药。”婷婷见他声门高,便赶忙道:“快别说了,他这不是让你住了。”张德厚见和一个女娃也没啥说的,便出门叫了还生一块又去看房子了。 还生路过刘芳莲家门时,偷偷对张德厚道:“这户人家,你的邻居,过段时间你就认识了。想当年和咱都成打得火热,都成把所里的炭块都给她拉去了。她欠着所里半年多的房租,至今都未交。”张德厚道:“那严所长就同意?”还生哼了一声道:“他不同意能由得了他,那次都成差点和他翻脸了,他不只好让步了?都成精着哪,严所长沾了公家多少光他一清二楚,捏着他的把柄。”张德厚听着笑了笑不再言语。 房子也没啥好看的,全都一个样。还生站在院子中央道:“这到处都还新新的,就用不着粉刷了,将家具搬过来,便可接嫂子进城。只是每月那电费、水费得自己掏,不像我们住所里,那单位全包了。”张德厚笑道:“那没有多少。再说这儿独门独户的也清静。你嫂子来了开小吃店,早起晚归,这也不打扰别人。若是住在咱那大院里,还不让人嫌?”还生笑着道:“说的也是。你搬家时叫上我,反正我成天没事。”张德厚双手一摊道:“那当然啦,到时还要请你吃饭,让你嫂子露一手。”还生笑道:“尝尝嫂子的手艺。”两人看完,便锁好门说着笑着相跟着回来。 都成这两日见张德厚和还生打得火热,便想插进去探个究竟。这日早上因急着要去赵主任家,见了还生便道:“晚上我请你喝酒。”说罢便匆匆离去。 都成今天可够大方的了,把严所长都冷落了一边。严所长和他一块去礼房,写了三十元的礼,这已经相当不少了。然而都成却没有急着写。他悄悄对严所长道:“我这兜里全是一元两元的小票,拿出来让人家账房先生笑,待我出去将它换成大的再写。”说罢便出去。都成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朝严所长点了点头,便去了礼房,看看四下里没人,便掏出两百元交给先生写上。账房先生是个老者,戴着老花镜,翻眼看着他道:“你是老赵什么亲戚,送了这么厚的礼,把姑娘她舅都压下去了。”都成见他婆婆妈妈,便道:“你问这些干啥?写上就是了。”他看那白纸黑字将自己清清楚楚写上了,这才出来到严所长旁边坐下。 都成吃完喜酒,便和严所长相跟着回来,在路上他瞪眼道:“严所长,你看清楚了没有?赵还生一回来便和张德厚拧在了一起。看来他俩是要抱作一团的。”严所长“哼哼”一笑道:“管他呢,随便怎么抱。大不了在背后说三道四,骂我几句坏话,还能咋的了?我也懒得和他们生气,等赵主任忙完这阵子,我将你这事办了,也就算了却了心头大事。”都成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岁数大了用不着和他们生气。换句话说,有我在,他俩也奈何你不得。” 赵主任今天被新老同事灌得酩酊大醉,如堆泥一般提不起来,被内弟搀扶着回来,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算清醒过来。女人见他醒了,嗔怪他道:“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那么管不住自己,别人让喝便喝,一点也不推托,这会可惨了吧。看你那整个一个晚上,昏沉沉地吭吭不止,翻来覆去,折腾得连我也睡不着。”赵主任搓了搓那麻木的脸,歉笑道:“我有啥法子呢?都是多年的老关系,又遇上咱这喜事,不喝不是没面子吗。”女人听了便不多说,赶快下床打来洗脸水让他冲一把,自己则去厨房油煎了几个鸡蛋给他端来。 因今天单位里还有事,赵主任吃完饭便要走。女人拦住他道:“你先等一等,怎么礼簿上有这么一个人我一直不明白。”说着便拿来礼簿翻开指着官都成的名字让他看。赵主任一看这礼金丰厚,一下也愣住了,再看那名字更是吃惊,眯缝着眼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道:“想起来了,是不是老严那会计,帮咱买电视机的那个小伙子。”女人道:“我不清楚,难道你不知道他的名字?”赵主任摸着脑门子道:“我这几日脑子里乱得很,哪能记起他的名字,只是有印象好像说是姓官。对啦,你看那电视机发票,可能写的是他名字。”女人笑他道:“你真是老糊涂了,哪儿有发票。那天人家来就告诉你了,以进价给咱没法开发票。”赵主任因急着走,便推了车子道:“我到单位后抽空查一下房管所的名单不就清楚了?”说着便出了门蹬上车子离去。 赵主任忙完一阵子后便到行政科将那花名册拿来看了一遍,果然发现了官都成这名字。这下心里塌实了,脑子却糊涂了。这官都成和我仅仅一面之交,为何如此慷慨呢?赵主任也懒得想它,懒得用脑去思考这件事。等晚上回去和女人商量着处理吧。 都成回到所里,认为自己需要做的都已做了,心儿便非常的轻松。他见小燕还未回来,便躺在床上想,再过几天就得让严所长去说情求官了,天保佑,地保佑,千万别再糊弄我了。正想着,严所长端着杯子进来了,见他躺着,便笑道:“你今天又未多喝,躺在那儿干啥?”都成赶忙起来,取来暖水瓶给他倒上热水道:“你喝得不少,喝些茶醒一醒。”严所长稍稍品了一口,便放下杯子,低声道:“我凭直觉,估计你这事能成了。现在咱俩就探讨一下所里的安排,到时让张德厚去做啥?他好歹顶着副所长的帽子,不给些事做恐怕难以交差。”都成见门开着,便过去将门关严,笑道:“那有啥为难的,不是说市里要将那房屋登记这顶工作移交咱这儿吗?就让张德厚领着还生去干吧。反正他俩常天在一起,挂搭得那么紧,就让他俩搭班子吧。”严所长一听,笑着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都差点将此事忘了。再一个人事局李局长昨晚去了我家里,说他一个拐了几个弯的一房亲戚的儿子从部队转业回来了,无处安排,想来咱这儿。李局长也是推不掉的关系。”“那你没有向赵主任汇报?”都成问。“唉呀,汇报顶啥用?”严所长磕着烟灰,叹气道:“赵主任他还能卡李局长?何况李局长就给我说:只要咱同意,别的事他去办。”都成苦笑了一下道:“照你这么说,李局长早就打定咱这儿的主意了,咱们还能说啥?”严所长道:“李局长可得罪不起,咱们这工资升级都是他那儿管着。改日他再见我时,我就答应人家了。”都成道:“只有这样了,他的人来后让他跟着张德厚干,正好还生说需要人。” 其实,李局长说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他的什么拐弯亲戚,而是他老婆做姑娘时,娘家的一个好朋友的儿子。这小伙子叫王可勇,嘴甜,腿脚勤快,来到李局长家便姨、姨父地叫个不停。手脚也丝毫不敢闲着,放下扫把便拿簸箕。隔三差五便进城一趟,缠得李局长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好硬着头皮将他这事办了。 严所长和都成正谈着,忽听院子里有人喊叫,出去一看见是政府办那小李。小李见了严所长笑着说:“严所长,明天赵主任请你去一趟政府办,说是移交什么手续。”严所长一听便知是啥事。打发走小李后,便让都成去叫还生,自己则背了手上楼。 严所长见还生来了,便笑道:“还生,明天市里要移交房屋登记这套手续,到时你、都成还有我咱三人一块去。”还生听是这事,便无所谓的样子道:“行,就这事吗?”严所长工点点头。还生听罢,也不和他多说,转身便离开他房。 却说赵主任忙完公事后回到家里将那结果跟女人一说,女人一摊手道:“这该咋办,咱和人家官都成又没啥交情,平白无故收人家这份厚礼干啥?干脆退了人家。”可她转念一想又道:“那如何退人家呢?官都成肯定不要。也不能让老严捎给他,他俩是相跟着来的,又是一个单位,礼簿上却不写在一块,肯定必有原因,不能把老严晾在一边。”赵主任笑着说:“既然送来了,那就这样吧。以后他家里有事,咱给人家回上就是了。”女人道:“这官都成肯定有事要求你,要不就是想巴结你这主任。哪有这么傻的人平白无故给你送钱来。”赵主任摇头道:“他有啥事求我呢?我又能替他办啥事呢?”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半天了讨论不出个结果来。这时女儿女婿来了,他俩竟未发现。女儿见父母在那儿叽叽咕咕一说话,便“嘿”的一声,老俩口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女儿女婿,便连忙起身将他俩迎进来,问长问短。 第二天上班后,严所长领着都成、还生去了政府办。移交完手续后,都成租来一辆车和还生一道将那些资料连同柜子一同拉了回去。严所长则坐下和赵主任谈了些别的事。他有意好几次提起官都成这个名字,以便加深在赵主任脑海中的印象。 还生今天也够忙活的了,刚和都成将这些东西搬上楼,张德厚便来叫他。张德厚笑着说:“我今天天不亮就和你嫂子来了,将那房子彻底打扫了一遍。现在她已回去找拖拉机了。咱俩哪儿也别乱去,在我那儿等着,车来后帮着卸。”还生再累也不能推辞这事,笑着说:“估计得多长时间车就来了?”“大约两个钟头吧。”张德厚告诉他。还生一听,道:“我还以为十来八分钟就来了,原来还早着哪。一会让蓉生也去,让她帮着拿一些小零碎。”都成在一旁听着觉得不客气两声便显得难堪,便道:“车来后,喊一声,我也去。”张德厚本不想叫都成,见他主动说起,便笑道:“不麻烦了,也没啥东西,我和还生两个就足够了。”说罢便回房去了。 还生下了楼来,却见一个陌生的小伙子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像是在检查什么,心里便有些狐疑,观察了一会儿见他不像是坏人,便走近问道:“喂,你找谁?”小伙子转身笑道:“我来看看,过几天咱们便要在一起工作。”说着递给还生一支烟便笑着离去。一句话听得还生糊里糊涂,迷惑不解。还生他并不知道此人就是王可勇。王可勇今天进城又来找李局长,听李局长说安排顺了,过几日便能上班,心里就特别的高兴。这会儿没事,准备回家,顺便寻到这里看看。 还生前脚刚进了屋子,马路平后脚就跟了进来,他在还生的后腰上轻轻捅了一下道:“瞧你这一身尘土,干啥去了?”还生扭头一看是他,捶了他一拳道:“好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去哪儿啦?”蓉生在案前切菜,听见路平说话,也笑道:“我还以为你招亲到外地了。”马路平自一住进这院子,就对蓉生有种奇异的好感。他觉得蓉生不仅人长得大方漂亮,而且性格也特别温顺,对男人来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避风良港。蓉生也能感觉出马路平对自己的好感,每每碰上他那目光,总觉火辣辣的。马路平笑道:“执行一个案子去四川待了二十来天。”说着便从包里取出两个大袋,放在桌子上道:“一袋是麻辣鸡爪,一袋是麻辣鸡翅,你俩尝一尝,味道挺不错。”说罢指了指自己那屋,开了个玩笑道:“我得去向后宫报道。” 吕莉见路平回来,心里自然欢喜,便让保姆多炒两个菜。保姆名叫三珍,估计在家里排行第三吧,她笑着问道:“哥,你回来了,快去逗逗小姑娘。”路平拍着肚子道:“快点,这儿饿坏了。”保姆听了便转身去了厨房。她见那炸鸡、酱猪蹄、牛肉放的时间都长了,便一并切了,拌上酱油葱蒜姜末端了上来。路平见摆了一大桌子,知道吃不了,便起身去了还生屋,硬是把他夫妻俩拉了过来一起吃。 吃过饭回到屋里,蓉生对还生道:“路平和吕莉对咱俩这么好,咱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回敬人家,不如趁现在我还轻松,买些毛线给吕莉织件毛衣吧。她现在奶着孩子,又不能做这些费手费眼的活儿。”还生道:“当然可以,你就操办吧。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吗。咱确实沾人家光不少。”正说着张德厚便来叫他。还生问要不要叫蓉生,张德厚笑着道:“你嫂子来了,就不麻烦蓉生了。”说罢便拉了还生走。 张德厚也没多少家具,就一个柜子,两只箱子和两张旧床,灶具这些杂碎东西他前一天已经搬来了。还生还没觉得费力便将一切摆放停当了。张德厚指着还生对女人道:“他叫赵还生,我的同事。洗一洗,等会儿咱两家去吃顿晚饭,再认识认识弟媳。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算是漂亮。”还生笑道:“张所长,你就别取笑我了。”女人也接过话道:“常听德厚说起你夫妇,总见不上,这下好了,以后就是老朋友了。我会做饭,常年地里来田里去,有的是力气。你媳妇是城里人,细皮嫩肉的,以后怕做饭了就来我这儿吃。”还生见她如此爽朗,便笑着道:“嫂子,你可真是个善良心直的人。没问题,蓉生保准能和你谈到一块。”三人坐下谈了一会家常话,张德厚抬手看表,见时间不早了,便道:“走,路过单位,叫上蓉生下馆子。” 杨婷婷刚吃过晚饭,见那个乡下老头来了,便一刻也不愿意在家里待,立即骑车来到单位,却见蓉生屋、都成屋都黑着灯,只有吕莉家灯火通明,便锁了车子去。她问吕莉这些人去哪儿啦,吕莉不知,摇头道:“蓉生夫妻俩我一下午都未见,只知道下班后都成骑车带着小燕一起出去了。”婷婷“噢”了一声道:“心情不好,想打扑克解解闷,连个人也凑不齐。”说着便去逗吕莉那小姑娘玩。 杨婷婷在吕莉家坐了不足半个钟头便听见大门“咣噔”一声响,紧接着便是还生夫妇的对话声。婷婷无聊,急着要打牌,便起身出去,站在门口道:“你俩去哪儿啦,让人家等得心焦。”还生见是婷婷,便开玩笑道:“我又不是李以行,你急,我能解决啥问题呢?”婷婷一听立刻觉得满脸烧热,跑到还生跟前打了他一拳道:“我让你这样取笑人。”站着便去拧他的耳朵,还生一猫腰便躲了过去。蓉生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道:“人家婷婷还未结婚,你就这样胡乱开玩笑,真没个正经。”婷婷见他逃跑告饶,便撅着嘴道:“看在蓉生的面子上,今天先暂且饶了你,不过明天你得摆一桌饭菜来谢罪。”还生笑着说:“那没问题,家常便饭,你常年在我家吃下去都行。” 吕莉听得院子里乱哄哄的,便知道人齐了。她轻轻地将孩子抱到床里,用褥子盖好,急忙取出扑克牌放在桌子上,然后拖着那不利落的腿走到门口道:“别闹了,我也等急了。”三人听了不由得“哈哈”一笑,便跟着进来。 都成和小燕去了赵队长家,归来时已是半夜,一进院子就听见吕莉家叽叽喳喳吵闹不止。他过来隔窗户一看,见几个正玩的兴浓,便推门道:“你几个牌瘾可真大,也不看现在几点了。”还生这才抬头看那挂钟,已是夜里十二点了,便笑道:“反正上班也没事,不如打个颠倒,白天睡觉,晚上干咱这活。”这时小燕也过来了,她几日不耍,手也痒痒的,她夺下还生手里的牌,将他推开道:“你一个男人,在人家这女人堆热闹啥哩。”还生忙起身让位,斜眼看着婷婷笑道:“我若不凑这份热闹,有人还要急出毛病哩。”婷婷在一旁听了,气得推了他一把道:“去,这会没你的事了,和都成谈天论地,抽烟去吧。” 还生去了都成屋。都成满脸喜色,给他点燃烟,笑道:“还生,咱俩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啥事不能瞒着你。严所长一个劲地向政府办打报告,要提我做副所长,我估计这事十有八九能成了。到时政府办来人了解情况,调查民意,你可得美言老哥几句。”还生听了,“嗳哟”一声道:“这事还用得着吩咐,难道我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你放心吧,我决不会给你背后抹黑。”都成低声说:“还生,你也是聪明人,我想你也看得出严所长对张德厚怎么样。意见大着哪!要不他才懒得提拔我哪。不过这样也好,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凭咱俩这交情,只要有我在,严所长他啥事也不敢亏待你。等他退了休,这所里还不是你我俩人说了算?”一番话说得的还生心头热,当下觉得都成确实对自己可以,未曾背后算计过自己,便笑道:“你放心,你做所长,我第一个举双手支持。这些年你处处照顾我,我怎能忘得了?” 他俩大约聊到一点多近两点的时候,那四个女人才散了场,嬉笑着从吕莉家出来。还生知道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回屋,抢在蓉生前将门打开。见她进来后,满脸的兴奋,便笑道:“看来今晚又战果辉煌,四员女将狠狠地把那五十四张纸牌欺负了一通。”蓉生喜悦道:“今晚那手气真好,要啥牌,啥牌便来,气得婷婷和吕莉直骂手臭。”还生见蓉生坐到床沿上,双手后撑挺直腰在那儿放松,便赶快调好温水端到床前,将她那袜子脱了,剥出一双细嫩光滑的纤足来,轻轻地泡在水里细擦慢捏,爱不释手。蓉生自怀了孕,便几乎每晚都能享受如此这般的待遇,这会儿她更是惬意,眯着一双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似在深深地陶醉着。 还生倒了洗脚水,关了门准备休息时,见女人还是刚才那副模样,仰脸坐在床上,眼虽闭着,但却能看出眼珠子在里边乱转。脸儿嫩嫩,红唇努努,他便看得心急,悄悄将鞋脱了,抱了女人便倒在床上滚作一团。两人亲吻一番后,还生抚摸着她的肚子柔声细语地说:“自从你这里边扎下咱俩的根,我这心情也空前地高兴,好像这世间万物,不管美的、丑的,善的、恶的,真的、假的,我都觉得他们那般可爱。就连严所长我也不与他如敌人般的相对了。蓉生抱紧他,娇声道:“你总是爱争强好胜,又眼睛里揉不下半点沙子,我说你,你又不听。现在如受了神仙点化一样,彻底地变了。”还生见女人一个劲用力箍着自己,便知道已有好几日冷落人家了,他一边亲吻着女人一边将两人脱了个精光,恩恩爱爱,火热一番。 现在楼上只剩下了和财务室对称的那一间空房子了,严所长只好将交接来的这两个柜子搬了进去。让都成从修缮组那两间通的大房子里搬过来两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就算是把房屋登记这项工作的场所找下了。随后他叫来还生,把钥匙交给他道:“这项工作你熟悉,我是一窍不通,你就安心干吧,过几日再给你派一个人来。”还生接过钥匙,来到桌子前坐下道:“严所长,还得买一些办公用品。绘图笔、比例尺、皮尺、绘图纸这些都是必需的,离了这些就无法工作。”严所长一听还这么麻烦,便道:“你列一个单子,让我看一看,然后让都成去买。”说罢便背手出去。还生见他那不耐烦的样子,便后悔自己多余说了这几句,自责道:“真多嘴,所里不买咱也不干,就这样轻松悠闲着,还不舒坦?” 还生现在总算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有了自己的一份工作。所不同的是严所长自交了他钥匙后就从来没问过他如何工作,也从来未踏进过这房子一步。 『22』第二十二章 严所长架不住官都成在身后再三督促,便来到赵主任房谈及提官一事。赵主任听罢,笑着说:“老严,你这人办事也不考虑,就那十三四个人的一个小所,还需一正两副三个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严所长一听心里不觉一凉,心想这下坏了,以前应承了人家都成,这下可怎么给他交代呢?便道:“无论如何你得帮这忙,我已经答应人家了。赵主任,这让我咋办哩。再说这官都成确实也有能力,我也干不了几年了,就要退休,早早培养也有好处。”赵主任见他执意要按自己的意愿办,也不愿伤及这几十年的老关系,便道:“严所长,这样吧,你先回去,此事总得容我想一想,听一听同志们的意见。过几天我给一个满意的答复。”严所长听了这句话,心才稍稍安稳了些,便起身告辞。 严所长出了政府大院,骑了车子便快快回到所里,见都成在院子里站着,便向他使了个眼色。都成心神领会,跟了他匆匆上楼。 严所长见他进来后,微微喘着气,点燃烟道:“我看赵主任好像有所顾虑,犹豫不决的样子。费心费力说了一堆夸你的话,他才勉强答应过几天再说。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理?”都成一听急得差点流出眼泪,若是这一次再要落了空,那自己的面子可算是丢尽了。不行,无论如何也得办成,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便颤着音道:“严所长你说该咋办?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腾人,谁能受得了?”严所长“唉……”地长叹一声道:“我看是这样,你晚上去一次赵主任家,亲自向他求求情。家里就他老两口,啥话都能说,没什么丢脸的。说句良心话,我这心里也急着哪,真的要是办不成,放了空炮,看张德厚还不把咱俩给笑话死?”都成嘴唇紧闭,似在沉思,过了片刻,突地站起来道:“严所长,就照你说的那样,我去趟他家。” 都成这回下了狠心,动了自己的私房钱,买了近三百元的礼品,满满提了两大袋,趁着傍晚月未出山,夜色漆黑来到赵主任家。赵主任刚吃过晚饭,和女人在谈儿子读书的事,忽见都成提着两个大袋来了,满头是汗,便关切地说:“哟,你这黑灯瞎火的干啥去了?”都成放下包,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坐下道:“赵主任,我来看看你。”赵主任一下便明白了他带那两个大袋是咋回事,他来是咋回事了,便严肃地说:“都成,年轻人怎么学得如此世故呢?没事来家坐一坐,我双手欢迎,怎么能带这么些东西呢?”这时他女人端来了茶水,都成赶忙站起,双手接下,轻轻抿了一口,坐下道:“赵主任你说我这空手来,多难为情。我也理解你们领导的难处,但这丝毫没有一点别的意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赵主任扔给他一支烟,然后退后坐下,也不言语,屋里顿时静悄悄的,过了片刻他才说:“都成,今天上午严所长也去找我了,专门谈提拔你做副所长的事,我当时没有答应他。我觉得你那会计干得好好的,为啥总要当这个副所长?况且你所那豆子般大小的一个小单位里,还能安上两个副职?你看这政府办多少人,管着多少事,才两个副主任,你们这不是闹笑话么?”都成听他这话便知事情没门,不禁伤心透顶,眼圈一红,泪水在眶子里打转。他稍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带着似哭非哭的声调,乞怜道:“赵主任,我也不想让领导为难,但事情逼到了这一步,没法子呀!刚开始崔所长时,那时政府办还是王主任,就答应让我做副所长。崔所长那人说话随便,弄得所里止下下都喊我所长。崔所长病了后,王主任便全权让我负责,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我还是兢兢业业,小心从事。那时每逢开会,大伙便坐在一起说市里也不把我这问题解决了,这代理所长代到何时。后来崔所长病退,派来严所长,我便赶忙将手续交与他,帮助他工作。严所长也信任我,放出话来要我做副所长助他一把。但这事却一直拖到现在。一些不明真情的人总是在背后说我假装积极,讨好领导,想官想得发疯,并谣言我这职工出身的人一辈子都别想当那副所长。赵主任你说我亏不亏?你若再不帮我堵住那些人的嘴,我真格都不敢大胆地工作了。咱认真积极点,他们说咱急着表现爬官,咱若疲疲塌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们便说咱还未当官先摆官架,真让人弄得没法干,还不如当初就不做这会计,当个修缮工,清闲不说,背后还不遭人说三道四。”都成说着竟挤出了泪。赵主任在一旁听着,觉得他这人思想有问题,但见他那伤心的样子,便不好意思再说破他,沉默了片刻道:“都成,你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还得和其他几位主任商量。你心里也别老想着这事,安心工作,不论谁当我这主任,他都要选拔那些爱所如家,认真工作的人做所长。你说对不对?你先回去,过几日严所长他还要见我,我答复你。”都成见他还不表态,自己也无法再说些动情的话去逼他,便起身道:“赵主任,此事还烦你多多费神,我都成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你的好处我终生难忘。”说罢便告辞。赵主任见他要走,忙提起那两个大袋交与他道:“把这带回去,要不就见外了,我便不考虑你那事。”都成转身挡住他道:“赵主任,你若坚持让我带回,我就要给你下跪了。”说着便做下跪的动作。赵主任手快,赶快扶住他道:“哪能这样呢?”都成一变哭丧的脸,笑着说:“即使你不管我那事,也要留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呀!”说罢便握手告辞。 都成走后,赵主任和女人将那两个大袋打开,一看便傻了眼。一只袋子里是十条他爱抽的‘大重九’牌香烟,不过不是普通的,是带过滤嘴的。一只袋子里是奶粉,罐头之类的鲜美食品。赵主任看了看,对坐在一旁的女人道:“这官都成真让人为难。替咱买了电视机不说,宴请那日又送了两百元的礼,现在又送来这几百元的东西,在咱这儿就扔了半千元。他一年才能挣几个钱呢?这老严也真是的,肯定是他和都成捏的这窝窝主意。”女人见他生气,便劝道:“听小伙子说的那话,也有些道理,早就是名义上的副所长了,却一直正不了名,难怪心里也急呀。”赵主任抽了几口烟,对女人说:“既然送来了,咱就收下吧。这真是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想法子把他那事解决了吧。” 官都成回到所时里见小燕正坐在门口与蓉生闲聊,儿子小宝也从姨家回来了,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小燕问他吃过了没有,他按住肚子道:“前后快贴上了。”小燕听了便起身要去弄饭,他挡住她道:“别麻烦了吧,我上街吃碗面。”小宝听见他说要上街吃饭,便跑过来道:“爸爸,我也要跟你吃。”都成几日不见儿子,便亲昵地抱起他,亲了一下道:“好,你今晚想吃啥,爸爸便给你买啥。”说着便背着儿子出去。 他俩在街上一个小吃摊前坐下,小宝要吃那羊肉串,都成小声嘀咕道:“吃吧,这才能花几个钱,你爹把多少都白白地扔了。”摊主听见他这句话,便知碰上了大主顾,顿时喜笑颜开,笑道:“给你来点啥?”都成看了看,便要了一盘豆腐干,一盘鸡胗,二两白酒,独自喝了起来。小宝今晚可算是口福不浅,将那羊肉串吃了个饱。都成喝完酒,又吃了碗刀削面,肚子饱得打起了嗝,这才付了钱,拖着儿子回家。 小燕见都成和儿子回来,便狐疑道:“天刚黑我就和小宝回来了,你却不在,去哪儿了?”都成听了这,心里不痛快,丧气的样子道:“去哪儿了?你说去哪儿了,还不是去赵主任家了,说我这副所长之事了。”小燕听了,本想冲他发一通火,但见他脸色阴沉,便只好憋住,沉默了片刻,道:“你出去吃饭了,婷婷来找你,也不知啥事,你去问一问吧。她在吕莉家打牌。”都成纳闷,不知婷婷有何贵干,便去探问。婷婷正在那儿玩得高兴,见都成进来,忙将牌交给站在一旁的马路平,起身拽了都成道:“我有要事求你。”说着便上楼,都成见她嫌这儿人多,便知有啥难言之事,只得随她上了楼。 杨婷婷见他进来,也不让座,低声道:“我知道你和化工厂那李厂长熟,想托你办件事。你明天无论如何得跑一趟,帮了我这忙。以行来信,说他们学校要自己联系单位实习,他也想回来,让我想办法。我琢磨了一整天,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请你帮忙了。”都成问道:“以行他是学啥专业的?”“正对口,化工专业。”婷婷说,“说不定李厂长看你这面子还能给他一份工资哪。”都成笑着说:“没问题,这腿还是应该跑的,我明天去试一试。”婷婷听了他这句话,便从抽屉里取出两盒云烟交给他道:“拿着,明天得应承人。用得着。”都成本想推辞,但见她坚决的样子,也只好装了。 都成对婷婷这事确实放在心上,他想先去柳萍那儿探个究竟。早上一上班,他怕柳萍上班走了,见不上面,便匆匆洗了把脸,也顾不上刷牙便去了她家。她家的大门虚掩着,也不关。柳萍正在院子里刷牙,见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问道:“你这么早来必定有事吧?”都成笑着说:“可不是么,我怕来迟了碰不上你。你大概也认识,我单位那女收费员,她对象大学实习,却没个去处,昨天缠了一天让我求你。”柳萍“噢”了一声道:“想起来了,那女子模样挺俊的,对我挺客气。你来得正好,他就在里边。”都成还未弄清楚“他”的意思,却听得屋子里喊叫“都成,请进来”的说话声。他一听是李厂长,便笑着进去。 李厂长还未起床,赤着上身坐在被子里。都成见他这样,忙按下双手道:“快躺下,这样会着凉的。”李厂长哈哈一笑,捏着自己的臂膀道:“这么厚的肉还怕冻着?你在外面说话我早听见了,你说的事大哥我还能不帮忙?”都成笑着抽出一支烟递给他,替他点燃,然后取来烟灰缸放在他枕边,自己才坐下将李以行那情况给他介绍了一番。李厂长听罢,想也没想,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既然是你的关系,来了后工作由他挑。我那工人每月平均就是近三百元,就给他二百五吧,不行二百五太难听,就给他二百四。”官都成想不到事情这么顺就办成了,便起身笑着道:“李厂长,你真抬举兄弟,这下让我在单位里脸上有光了。改日有空我请你喝酒。我还有点别的事,就不打扰了。”说罢便握手告辞。 在回来的路上,都成惊讶不已。这李厂长和柳萍也够胆大的了,竟然公开着睡在了一起,就是别人不说,也不怕她女儿乱说一气。柳萍跟了李厂长,那家里的摆设就是不一般,21英寸彩色大电视,真皮沙发,钢化玻璃茶几。冰箱、洗衣机,高档电器应有尽有。赵主任那家与柳萍这家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没个法子比。好像这两个家庭的发展速度整整差着三十年。都成只顾低头走路,其余啥也不看,不料却与一个人碰了个正着。抬头一看,妈呀,把他惊喜了个半死。韩莹两手插腰,杏眼圆睁,双目含情。再看那脸,娇滴滴的勾人魂灵,看那身段,水波般吸人精髓。都成怔了一下道:“你这大清早的去哪儿啦?”韩莹动了一下身子,微微笑道:“刚下火车。去看了看孩子,顺便将离婚手续办了。这下成了自由人。”都成笑道:“难道前一段时间你就不自由,受牢笼之苦。办不办手续还不一个样,他离你那么远,鞭长莫及。”韩莹听了他这话,略略扬了一下头,道:“来家里坐坐吧。”说着便挺胸离去。本来就婀娜的身姿,再加上那一双高跟鞋的衬托,走起路越发使人神魂颠倒了。 她走了没几步,都成便如服从命令般尾随而去。进了她家,韩莹便将门插上了,瞪眼问他道:“都成,你愿意娶我么?”这可是个实质性的问题,来不得半点哄骗。都成见她这样,便弱声道:“问这个干啥呢,咱俩这不是挺好吗?多么浪漫!”韩莹突然抱住他道:“我求求你,你离婚吧,我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为你奉献一切。”都成扶起她的头,诚恳地说:“我从真心里想与你结婚,但我不敢惹小燕,更惧怕我父母。我是一个软弱的人,你随了我会受罪的。”韩莹听了他这推托之言,便一把将他推开道:“咱俩情缘已尽,你去吧,从今后互不相识。”都成见她一脸怒色,便记起她那第一次发火,心里不觉有些胆寒。赔了两句好话,轻轻退出门外,一撒腿跑了回来。 小燕见都成回来,便问事情办得如何。都成甩了一个响指道:“这真是意想不到的顺,这回无论如何得让婷婷请客了。”小燕赞许道:“想不到你跟李厂长就打了那么一次交道,人家就这么重情。”都成哼了一声道:“一次我就摸清了他的底细,他还能对我不好。”小燕见他那骄傲的神情,便道:“哟,瞧你把自己说成神了,那吆喝几年副所长了,怎么至今没当上?”都成见她又捅自己的伤处,便立刻沉下脸道:“少说两句行不行?”小燕见将他那傲气压了下去,心里便偷着乐。洗罢脸,挎上坤包道:“我去商店了,等小宝醒来后你让他吃些,愿意带他玩就带,不愿意带给我送来。”都成还在生她刚才那句话的气,所以只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也没抬头看她一眼。 婷婷她母亲患了感冒,在家里输液,她只得照看了一整天,第二天见母亲轻松了,便做了早饭让她吃了,匆匆上班。半路上碰上还生陪蓉生散步,细心人已能看出蓉生那身体变化,婷婷与他俩打过招呼便离去。婷婷见俩人恩爱的样子,心里不免空洞洞的,有些失落。 她来到所里一眼便看见都成屋门锁着,便急忙上楼,来到他办公室,迫不及待地问:“事情办得咋样?”都成见她急,便笑着说:“这就看你如何犒劳我了。”婷婷见他那喜眉笑脸的样子,便知这事肯定办成了,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笑道:“你选择个酒店,今中午我请你吃一顿。”都成摆摆手道:“不用今天,今天也不必要。我想了,等以行回来后,咱凑个中午,我把李厂长还有柳萍请来,咱们在一起吃一顿,然后把以行交给他们,这事不就圆满啦?”婷婷一听这个主意好,便一拍手道:“官大哥,你真有两下子,佩服佩服!” 杨婷婷高高地抬着脚,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下楼,见还生与蓉生站在大门外说话,便笑着过去道:“还生,你现在责任重大,要重点保护好蓉生,她可为你立了大功了。”还生爱和婷婷斗嘴,便笑道:“婷婷,你这离出大力,流大汗,立大功的时间也不远了,到时我们这大哥大姐的都要关心你,爱护你。我知道你爱玩牌,到时以行若不陪你玩,我陪你玩。”“看把你想得美的。”婷婷撅着嘴指着蓉生的肚子道:“这里边也不知是侄子还是侄女,到那时活蹦乱跳的,还不累死你。我倒是巴望着你来陪我玩,你有空吗?”还生听得无言,只好干笑两声。婷婷走到蓉生跟前,悄悄道:“咱俩去吕莉家,她家有一本书,正适合你看。”说着便拉了蓉生走,扔下还生一人在门外。吕莉这是一本《新婚夫妻必读》,上面有孕期保健,孕期生活,育婴常识等一些内容,很实在,有帮助。蓉生便拿起道:“让我仔细看看。”吕莉笑道:“拿去吧,现在正对你有用。保存好,以后婷婷结婚后也看的,省得去买。”一句话说得婷婷脸红到了脖根。三人正在说闲,却听得严所长在楼上大声喊婷婷。婷婷出去一看,见严所长向她又挤眼,又招手,便迷惑不解。上楼后,却见父亲一身疲惫,满面倦容,憔悴不堪的样子,不觉鼻子一酸。她忙打开自己的房门,将爸爸迎了过来,飞快下楼到早点摊买了些油条咸蛋给爸爸吃。 严所长见婷婷和她父亲去了,不觉也心酸。他很清楚婷婷的家庭背景,也很了解婷婷妈的为人处世,不由得为这男人一声叹息。刚返身坐下,却见人事局李局长挑帘进来,严所长赶忙起身迎了过去,握住他的双手道:“李局长,你可真是稀客呀!难得来我这儿一趟。”李局长笑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没办法呀!”话刚说完便被严所长连推带拉地摁坐在沙发里。严所长知道李局长不抽烟,便去泡茶,却发现暖水瓶里空着,就出门吆喝都成端一壶开水上来。李局长见他如此客气,便招他坐下道:“严所长咱这也是多年的老关系了,用不着遮遮掩掩饶弯子。我是被老婆子在家里逼得没法子了。这个王可勇,你就尽快安排他上班吧,好让我回到家里也轻松轻松。”严所长听是这事,笑道:“看你说的哪里话,自家人的事,还有不帮之理?哪能让你如此为难呢?你是局长,你说啥时候让他来?”李局长略微低头思考片刻,便抬头道:“这样吧,明天我有事。干脆后天吧,烦你来局里一趟,和赵主任三人对面将这事办了。”严所长点头道:“行,还好,我还有件小事要找赵主任。”李局长见事情说妥了,便起身笑道:“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说罢便握手告辞,严所长随他下楼,一直将他送出大门外。 严所长返回时才注意到张德厚在水龙头旁大洗特洗,留心一看才知是一堆厨房用品,便笑道:“德厚,你这是准备干啥哩?”张德厚只顾埋头洗刷,竟未见身后的严所长,听了他说话,这才站起身子,挺了挺乏累的腰道:“我老婆要开小饭店,我见这些东西脏乎乎的,便给她洗洗。”严所长听后,赞许道:“好事,好事。就得想法子开辟第三职业,捞点外块。你不见都成家小燕,人家一个女人家根本就不稀罕都成那两个工资。”都成在屋子里听见严所长说自己,便出来凑在一起,笑着说:“严所长,你尽吹捧小燕,她哪儿能挣哪么多呢?往好里说仅顶一个人的工资。”严所长指着张德厚对都成道:“以后你们这帮年轻人下馆子吃酒,可就不能到别处去了,便到咱张所长那儿捧捧场子。”张德厚听了,觉得今天严所长还可以,如此随和,便笑道:“都成去了是免费的。”都成瞪眼道:“张所长,说话可当真?那我家里可就不开灶了。”说罢便笑。严所长和他俩闲聊了几句,便背着手上楼。 都成刚要回屋,便听得婷婷喊他。转身看,见婷婷示意他上来,一脸焦急的样子,便立刻上楼。婷婷随他进了房,急切地说:“你这儿有没有一千元钱先给我拿上,下午上班我带给你。我有急用。”都成见这次钱数大,便故作为难的样子道:“婷婷,钱倒是有,不过你得写个借条让严所长签个字,我才好办呀。”婷婷一听,显然生气的样子,道:“嗳哟哟,看把你吓得,我是说就要下班了,不值得回家取了,你竟这样小心,还怕我下午给你拿不来?”都成见她面色难堪,便不敢再说签字的事,轻声道:“不是我为难你,是怕严所长知道了骂人。既然这样,你就拿去吧。”说着便打开保险柜,数来一千元给她。婷婷接过钱,也不说话,转身便回自己房。 婷婷将钱交给她爸爸。她爸爸脸上立刻便露出了笑,点头道:“见了回头钱后,我就给你汇过来。”婷婷眼里闪着泪:“汇啥哩,我不要了,你单身在外,也别让自己受罪,凡事想开些。”他见女儿想哭,便不再多言,沉默了片刻,起身道:“婷婷,我走了。”婷婷忙用毛巾将脸擦了一把,送爸爸出门。 婷婷她爸爸在外边实在是走投无路,快要落到沿街乞讨的边缘了。后经本村一位在矿上做着小官的兄弟帮忙,在矿区租了一间房开了个削面馆。房子倒是租下了,可租金在哪儿?锅碗瓢盆在哪儿?万般无奈,只得借了那同村兄弟几十元路费,赶了回来向婷婷要了。 严所长今天不知啥原因心情特别好,便早早回家想做几个菜吃。刚系上围裙,在案板上还没动几下刀子,就见一个陌生的小伙子来了,他两手提着两个大包,笑盈盈地,恭恭敬敬。严所长放下刀子,看着他,却不说话,是询问的样子。小伙子赶快放下包,笑容可掬地说:“严所长,我叫王可勇,是人事局李局长的亲戚。”严所长一听,长长地“噢”了一声,忙招呼他坐下道:“知道,知道。今早李局长还跟我说起你这上班之事。李局长可真是替你操心了,下一星期就来吧,中间这几日就在家里准备准备,你说呢?”王可勇一听,捂不住脸上那喜悦,笑道:“严所长,你可帮了我大忙了,真不知该如何谢谢你。来时也没啥带的,就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你就收下吧。”说着便拉开那两个包,将三条烟,三瓶酒,三袋中老年奶粉,三瓶午餐肉一并取了出来。“三”可能是个吉利数字,要不王可勇今天这数怎么全是三。严所长挡住他道:“小王,就见外了,以后在一起工作,还能如此客气?”王可勇推住他的手,真切道:“严所长,这些薄礼你得收下,这是我父母的一点心意,你若不收,让我回去咋向他们交代?”王可勇说着便站了起来,将两个包朝腋下一夹,道:“就不打扰了,我还有点另外的事。”说罢便走。严所长忙拦住他,要他吃了饭再走,但却挽留不住,没办法只好将他送出门外,挥手再见。 杨婷婷回到家里后便将父亲的情况告诉了妈妈。母女两个一个听得伤心,一个说得伤心,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泪。伤心过后,杨富梅取来一千元交给婷婷道:“爸爸给你通信地址了没有?”婷婷点头称是,她便吩咐道:“你再给爸爸写封信,那么大岁数了也别在外边东挪西借,自己也别干那重活,累出病来受罪。一千元哪能把一个小饭店开起。告诉他,我随后再给他寄去两千。”婷婷听了妈妈这话,觉得她是良心发现,愧对父亲了。便道:“妈,我下午就写信,估计爸爸到了信也就到了。爸爸这次又比上次瘦了许多,头发也顾不上理,胡子拉茬。衣服上那补丁……”婷婷哽咽了起来,说不下去了,泪水夺眶而出。杨富梅也知道丈夫与女儿还有儿子这骨肉之情是割舍不掉的,便陪着泪道:“婷婷,你也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哭,这屋里成何体统了?”婷婷听了母亲这话,便止住了哭,擦了擦脸上的泪便上班去了。 婷婷去都成那儿还款时还生也在。还生一脸的不高兴,见了婷婷也未像平常那样动手动脚开玩笑。还生生气地说:“让我接房屋登记,却不给我章子,我如何工作呢?我反正现在也想通了,没事就坐着,东游游,西逛逛,好不自在!”都成见他有情绪,发脾气,也不知道该说些啥话好,忽然想起还生与同学办的那养兔场,便问道:“不说我都忘了,你那养兔场现在怎么样?”还生摇摇头,“吭”了一声道:“不说也不生气,说起气死人。张林养兔子养了一年,兔子没养跑一个,倒把他给养跑了。东欠西欠,欠了一屁股的外债,还在我名下贷了三千哪。”说罢便无奈地叹气,都成听他倒了如此大的霉,便劝道:“还生,也别生气,就当咱这几年没挣,白做了。”还生苦笑道:“那还能说啥哩,只有这样了。”婷婷见他们说他们那事情,便不去听它,下楼去了办公室。老孙不知啥原因,至今还未来,婷婷下来时见韩莹都等急了,便客气道:“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韩莹见迟迟交不了费,有些气,听了她如此客气的话,便也气消怒散了。交过费,她对婷婷说:“你所里那都成真不是东西,扒灰的玩意。”婷婷听得两眼迷茫,却不知这“扒灰”为何意,也不敢多问。韩莹见她迷惑不解的样子,便不再多说,拿了票离去。 婷婷坐了近一个钟头,老孙才来了,她立刻站起来,撒娇道:“谁让你来这么迟?急死我了,有件要事都耽搁了。”老孙赶忙道:“一月就忙这五天收费,你那要事却就偏偏发生在这几天里,凑得巧。那有啥办法呢?你赶快去吧。”婷婷出门赶快骑车子去了邮局发了两封信,一封给爸爸,交代妈妈汇款的事;一封给以行,告诉他实习的厂子联系好了。 婷婷从邮局回来,见单位已经开始陆续下班了。蓉生见了她问道:“婷婷,你会做油糕么?”婷婷摇头道:“不会。你想吃就干脆上街买些吃,炸那干啥?麻烦死了。”还生在屋里听见婷婷说话,便笑着出来对蓉生道:“我还当你在问谁,原来是问婷婷。要让我问,我就问,‘婷婷,你会吃油糕么?’这才对路。”婷婷听得可笑,便道:“多亏你娶了蓉生,便宜了你。若是娶了我,一天非和你打十次架不可。”蓉生听得“咕咕咕”直笑,笑毕,她说:“我这也不知咋搞的,平日里老在外边吃也不觉得有啥,现在怎么老觉得外面那脏,不如自己做的。”还生忽地想起母亲就给自己炸过油糕吃,便道:“我想起来,知道如何做。可咱家里没有那面,那是用粟子面做的。”蓉生一听如泄气一般,道:“算了,算了,想了这一样东西还没法做。今天不知咋回事,嘴馋得不行,不吃点什么于心不甘。”还生想了想道:“我记起来了,我以前在饭店吃过一次干炸小鲫鱼,挺香的,我也知道如何做。”蓉生听了便要吃这。还生一拍脑子道:“我这嘴真长,还不如不说,这又罚我一差,得买鱼去。”说罢笑了笑,便骑车子去了。 还生走后,婷婷和蓉生回到屋里,婷婷低声问:“你知道‘扒灰’是啥意思吗?”蓉生第一次听“扒灰”这个新鲜字眼,便摇头不知。婷婷道:“下午有个女住户来交费,叫韩莹,就是据说和都成不明不白的那个女人。她说的。她说都成是个扒灰的东西。”蓉生道:“我当真还没听过,等一会还生回来看他知道不知道。”这时看见都成从门前走了过去,低头思虑的样子。婷婷笑着说:“要么问问他,他肯定知道。”蓉生听后不禁“扑哧”一声笑。 还生买来好多小鲫鱼,蹲在水龙头旁剖肠破肚地清洗。婷婷过来帮忙,见都成一家子不在,便低声问:“还生,‘扒灰’是啥意思?”还生猛听这两个字也不懂,便道:“你说清楚,要不说出一整句来,单这两个字这我哪能懂得了?”婷婷便将韩莹那话重说了一遍。还生一听便清楚了,可笑道:“打个比方说,你可别见外。我没有扒过你的灰,你便不生气。都成扒了人家韩莹的灰,却不替人家办事,人家就要生气,就要骂他是个扒灰的东西。”婷婷显然还不懂,两眼越发疑虑了。还生见她如此愚笨,便道:“简单地说,‘扒灰’就是一男一女在一起鬼混睡觉。”婷婷一听,脸红到了耳朵,狠狠地擂了他一拳道:“你这坏家伙,打的那是什么狗屁比方,和我扒灰。”还生虽挨了一拳,却哈哈大笑。婷婷气得进屋向蓉生告状去了。 严所长按照李局长的吩咐,这天上午一上班便来到市政府,他见赵主任正在对几个年轻人训话,便不敢打扰,退了出来去找李局长。李局长见他来了,笑着道:“我今天还有急事得去省城,你再来迟一会,我就得去你那儿了。”说着便从上衣袋里掏出工作介绍信交给他。严所长接过一看,赵主任已在上面签字了,便装入口袋道:“前天小王去我家了,我让他下星期一来。小伙子看上去不错,挺精明的。”李局长拍着他的肩道:“老伙计,我不能陪你了,这儿你又熟,就先坐一会吧,我这就走。”严所长送他走了,自己只好在这儿稍等片刻了。 赵主任训完话,不见严所长,便知道去李局长那儿了,便打发通讯员去叫他。严所长进屋坐下后,赵主任将门关上,递来一支烟道:“老严,官都成这事我再三考虑过了,办了便是错误,可是不办又不行,我也没和其他两位副主任商量,想来想去,还是把他提了吧。”严所长见事情办了,心里一阵喜。赵主任见他那紧蹙的眉舒展开了,便接着说:“都成这副所长不能以下文件的形式任命。我私下里去宣布一下,效果是一样的。你看如何?”严所长有些难为情,道:“如此说来,都成这副所长当得名不正,言不顺。”赵主任摆手道:“不是那回事,也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要是那样做,必定又要让他受屈。”严所长想,管他呢,只要你宣布了,我就把他当副所长用,便道:“行,赵主任就按你说的办。你定个时间,哪天来,我得有个准备。”赵主任一想,“就五一节吧。”他点了点头说。 严所长见再没啥事,也心急着要回所里向都成报喜,便匆匆离开政府院,头也不抬,快快往回走。不料没走几步,却迎头碰上王主任,王主任一副疲疲塌塌的样子,见他这么急,便道:“老严,你着急着干啥?”严所长一见是老领导,便立刻止住步,恭敬道:“没事,你这是去哪儿?”“领工资呗。”王主任笑着说,“老严,现在这人情可真簿呀,真格应了阿庆嫂那句话:人一走,茶就凉。我那事就不说了,我女儿王英想将那房子转让给一个亲戚,听说都不行。严所长,难道你连这个主都做不了吗?咱俩那几十年的交情还抵不上都成一句话。”虽然王主任早已下台了,但严所长从骨子里怕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辩解道:“王主任,你误会了。你不知道所里新派来一位姓张的副所长,和我闹了几次别扭,他吵着要一套房子自己住。你说我能有啥法子呢?我若是让王英私自转让了,他闹腾起来,我还活不活?”王主任见他那一脸苦相,便拍了拍他的肩道:“我随便说说,你也别往心里记。去吧,我还有事。”严所长见他虽脸带微笑,但笑中却射出一种威严,使人胆怯,便忙赔了笑,招手道:“我也有事,咱以后见。”说罢便转身离去。 严所长回到所里时,官都成还焦虑地在楼上走来回。他见严所长脸上全是笑,心里也开始激动,便紧随了他进屋。严所长笑道:“今天是二十三号,赵主任五一那天要亲自来单位宣布任命你为副所长。哎呀,总算成功了,就剩一个星期了,安心等待吧。”都成一听,乐得合不拢嘴,一句话也不说,站在那儿傻笑。严所长见他那样子,便道:“笑啥哩,还不气死人家?”说着手朝张德厚那边指了指。都成止住笑,不屑一顾地说:“严所长,他还想有啥动作?咱俩还不敢把他撂在一边?晒太阳去吧。哎,对了,怎么还生向我说起章子的事了?”严所长听了,严肃道:“你想我能把章子交给他么?这不是笑话吗?还生那天向我要章子,说是先在一百份空白房产证上将章子盖了,以后就不麻烦了。我当然不给他,告诉他章子不能随便盖,需要时来我这儿将情况说明再盖。还生见我不给他章子,竟赌气走了。走就走吧,我还怕他不成?”都成一听,坚定地说:“严所长,你做得对,章子坚决不能交。章子若是落在还生手里,你就再也别想管住他了。我敢保证到那时,他连看你一眼都不看。”严所长听得心寒,又觉得都成处处替自己着想,便道:“那财务章还在我这儿,回头我将它交给你。”两人正说着,婷婷推门进来了,她对都成道:“你和严所长说完话后来我屋一趟,我有事对你说。” 都成从严所长手里拿走财务章子后,便锁进自己抽屉里,自语道:“你还生上了两年学,就逞能得不行,我让你直不起腰来。”这时忽想起婷婷叫他有事,便赶忙去了她屋。 李以行回来了,正和婷婷坐在床上低语,见都成进来,他立刻站起来握住他的手道:“官会计,我听婷婷说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都成笑道:“说的哪里话,婷婷的忙我不帮谁帮?”婷婷拉来椅子,请他坐下,道:“以行刚刚回来,你看啥时请人家李厂长吃饭?”都成道:“你先别急,李厂长这人经常出差,也不知在不在。要么我先去厂里看一看,说准了就给你打电话。”婷婷连连点头道:“行,你就去吧。”都成走后,婷婷便来到严所长房里道:“严所长,一会要是都成回来电话,就烦你吆喝我一声。”严所长笑着说:“行。婷婷,我今天才算见你这对象了,小伙子不错嘛。”婷婷听后宛然一笑,便折了回去。 婷婷见以行站在窗前朝街上看,便蹑手蹑脚轻轻过去,从后边猛地抱住他,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娇声道:“真想死我了。”以行见她抱住自己,便双手捂住她的手,也不说话,只是悠然地摇来晃去。还生有事上楼去他办公室,经过婷婷窗前,瞥见他俩拥在一起,便停住步,凑近窗一看,见他俩幸福陶醉的样子,便轻轻推开门,道:“别动,我来给你俩来个特写。”说着两手握拳,做了个照相的动作。婷婷猛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害羞地一把撒开手,推开以行,满脸通红。一看是还生,生气道:“你这死鬼,净干些丧尽天良的事。”以行也有些脸红,但他毕竟是男人,便无所谓的样子,递给还生一支烟,点燃道:“请坐,你那边还忙不忙?”还生见以行还以为自己还在那边工作,便笑道:“忙啥哩,早不在那边干了,撤了回来,就在隔壁。”说着指了指自己那办公室。婷婷这时脸上那红色也退了下去,便道:“还生,我见你这房子里有张床,求你件事不知行不行?”“求啥求。”还生道,“只要我能办了,尽管吩咐。还能把我当外人看。”“以行要到化工厂实习两个月,就让他先住你这儿。”婷婷说。还生开玩笑道:“原来是这事,不行,不行,根本不行。干脆我现在把那床给你搬过来并上算了。”婷婷见他又在取笑自己人,便笑着骂道:“赵还生呀赵还生,你真把我气出病来了。”还生说归说,笑归笑,从腰里取下钥匙交给她道:“那你拿上去配一把,要么等都成回来,问他还有没有,反正他只给了我这一把。”婷婷挡住他道:“着急干啥哩,用时我便向你要。”这时听得严所长房里电话铃声响,婷婷赶忙奔过去接。官都成在电话里告诉她带上以行到春都酒店见面。 婷婷和以行赶到酒店时,都成他们已先到一步了。他把以行与婷婷介绍给李厂长和柳萍。李厂长见以行满脸文人性,便笑着说:“说实话,我这全厂百十号人,才一个大学生,你这一来可又让他们大吃一惊了。如愿意在我厂里长期工作,那你可就是我的门面了。”都成也在一旁夸赞道:“以行差一点就考上研究生了,可是个难得的人才,去了化工厂,保准让你脸上增光。”柳萍在一旁羡慕地说:“婷婷,你俩是经人介绍的?还是自由恋爱的?你看你俩这个子一般高,相貌一对儿俊,真是天设一双,地配一对。”婷婷被她这一问一夸,弄得脸儿也有些红,便笑道:“我早就想款待李厂长和柳会计,都成却说李厂长和柳会计都是大忙之人,慈善之人,不愿让我破费。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呀,今天就让我如愿吧,柳会计你点菜。”李厂长见以行不多说话,婷婷倒巧言善辩,知道也是个尤物,便笑道:“说的哪里话,今天你点菜,我和柳会计做东请你俩还有都成。你们给我送来了人才。”都成哈哈一笑道:“都别推辞了,还是我这中间人安排吧。”说罢拿来菜单,细细看了一遍,点了六个相当精致的凉菜和四个热菜。婷婷一看便估摸着价格一定看好,不过自己带的钱多,不会尴尬的。 饭后,婷婷要去结账却被李厂长给挡住了,他握住她的手道:“这次认识了,就都不是外人,以后相互关照。柳会计住着你们那房,免不了要打搅你们,麻烦你们。”婷婷客气道:“柳大姐,房子方面有啥事,你尽管吩咐,我和都成都很在心。”都成见他俩为了付饭钱争执不下,便站起来按他俩坐下道:“你俩谁也别争了,我说句公道话。李厂长今天是最大的赢家,把咱以行这大学生领了去,沾光不小,就让他付吧。”说着便轻轻踢了婷婷一下,示意她别再坚持。婷婷听了他这话,又受了他这暗中指点,便不再坚持。柳萍付完款后,几人便相跟着出门。都成见再没啥事了,便和婷婷回了所里,以行则随李厂长去了化工厂。 回到所里,婷婷对都成道:“今天让李厂长掏钱,我总觉得不应该,显得咱小气,不大方。”都成笑道:“这你就外行了,那还不是厂子里报销。李厂长还能掏自己腰包?我觉得你应当买点礼品去拜访一下他,联络联络感情。这样一来显得咱尊敬人家,二来礼尚往来吗。”婷婷听都成说得对,便连房子都没进,又转身上街去了。 婷婷买了礼品回来,见都成门开着,便去问李厂长家在何处?都成笑着说:“你别管他家在何处,送去柳萍那儿就行了。”婷婷征询道:“这样恐怕不妥吧?”“我还能骗你?”都成站起来,走近她道,“你难道还看不出他俩那关系?不是夫妻胜似夫妻。柳萍这枕头风一吹,可要比他那原配强多了。”婷婷这才彻底醒悟了,道:“柳萍家这么近,那我晚上去得了。” 婷婷出了都成房,见以行刚迈脚进了房里,便飞快地飘了过去。以行见她进来,欣喜地说:“李厂长这人真有气魄,他说我这大学生就不是出力干活的料,就把我安排在厂办公室里,他已给那主任交代过了,让我明天去。”婷婷见事情这么顺畅,禁不住那内心一阵欢喜,便在以行那脸上“叭”地亲了一口。以行摸了摸那被亲过的地方,小声道:“若不是这单位里人来人往的,我早就狠命地吻你了。”说着便飞快地还了她一口。 晚上,婷婷和以行去了趟柳萍家,算作还礼和回谢了。告辞后他俩没先回来,而是找了个僻静处,紧紧地抱在一起,甜滋滋的两张嘴相互吮吸着,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其他。那深沉狂热,绵长的吻使那月亮也羞涩,只好钻到云里去了。 『23』第二十三章 星期一一大早,还不到上班时间,王可勇便背着铺盖卷来了。院子里这些人因不认识他,便无人去理睬他,他只好站在门口等严所长来。 严所长来后便将王可勇带到自己房,然后又叫来还生道:“他叫王可勇,部队转业到咱单位,以后和你一块儿工作。你俩相互认识认识。”还生一眼便能认出他就是上次碰到的那一个,便笑道:“早就见过一次面了。你跟我来吧。”说罢便把王可勇带到自己办公室。 王可勇将行李放在床上,笑道:“咱俩在一起工作,我就有话要对你说了。你安排人,中午请大伙吃一顿饭,就算我入伙啦。”还生见他挺随和,也挺活泼,便道:“可勇,让我安排人不妥当,还是让严所长安排吧,人家是领导嘛。”可勇不管这些,说了声:“行。”便去见严所长。还生赶快来到婷婷房子里道:“单位刚分来一位转业军人,严所长让他和我在一起,我看他也没个住处,估计要占那张床。”婷婷随他过来看了看,便道:“我总不能与人家争吧,让以行住都成那儿得了。我本不想让他住都成办公室,这下也只有这样了。” 吃王可勇这入伙饭的人有严所长、张德厚、官都成、赵还生、老孙、杨婷婷六个人。其余的严所长都没有叫。开席前,王可勇打躬作揖道:“我叫王可勇,新到咱单位,方方面面都不熟悉。在以后的工作中希望在坐的各位多多包涵,多多担待。”严所长除了还生,把其他各位向他介绍了一遍,然后道:“进了咱这单位,就是一家人了,凡事都要相互体谅,相互理解,和和气气将工作干好。”这时服务员已将菜端了上来,严所长便停住话,拿起筷子道:“来,来,来,随便吃吧。”这下便不谈正话,连吃带聊,嘻嘻哈哈个不停。王可勇虽不多说话,心里却嘀咕:身边坐的这杨婷婷。身材和容貌都还蛮洋气的,自己那新婚媳妇王梅与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土气了。” 王可勇今天心情高兴,喝了个酩酊大醉,但他还算可以,勉强摸着回到办公室,一躺到床上便就啥也不知了,醒来时已是傍晚七时。 官都成见可勇下了楼,便笑着道:“今天喝多了吧,你可真好酒量。我们一群抵不上你一个,都晕晕乎乎的了。”可勇因急着上厕所,指着外边笑了笑,小跑着出去。方便后,便觉浑身上下痛快了许多。他回来后径直来到都成屋,都成知道他还未吃,便吩咐小燕道:“你去荷包几个鸡蛋,可勇兄弟还未吃哪。”可勇见都成如此厚道,想客气两句推托不吃,却耐不住胃里空空,肚子难受。来时带的那一百元也结了酒款,此时身无分文。便笑道:“官会计,那就麻烦嫂子了。我这头重脚轻,两眼发眩,走路觉得不稳。在你这儿吃,真不好意思。”都成笑道:“别客气,以后就是自家人了。今天你知道吃了多少钱?一百一,大概当时你也糊涂了,只掏出一百元,那店主嫌少,有些不痛快。我以前在他这儿吃过饭,就对他说:‘差不多点,那就行了。你别这么快刀宰人,吓跑顾客。’他便赔了笑,不再要那十元钱。”可勇听后,递给他一支烟道:“真亏你了。官会计,我知道你是大好人。”都成点燃烟,深吸了一口,问可勇道:“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也不知你结婚了没有?”“去年元旦结的。”可勇摇摇头,笑着说,“媳妇没工作,在家坐着。”正说着,小燕将那一大碗荷包蛋端了上来。可勇拿起筷子,说了声:“嫂子,我这就不客气了。”便狼吞虎咽,将它吃了。顿觉肚子暖暖的,舒服了许多。 可勇坐了一会,见都成连连打着哈欠,知道他也困乏了,便起身道:“今天你也够累的了,就早点歇息吧。”说罢便告辞上楼。 王可勇上了楼,路过杨婷婷窗前时隐隐约约听见里边有男人的说话声,心里好奇,想偷看,却觉得自己刚来就这样,若被发现了,影响不好,犹豫一下便来到自己门前,打开房门进去。 以行正和婷婷在房里天南地北地海谈,猛听得门响,还以为谁进来了,不由得怔了一下,待细听后,才知是隔壁。婷婷笑着说:“我单位今天刚分配来的一位转业军人。中午就是他请客,这人可能喝哪,连还生和都成那样能喝的人对他都有些怕。”以行道:“今天中午我在厂食堂吃了碗炸酱面后,多亏没回来,要不还进不了门哪。”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便低声笑道:“李厂长跟柳会计在厂子里看起来就是公开的,谁也不避。他俩吃过饭,竟一前一后跟着去了厂长室,那可是带里间卧室的。估计是午睡了。两点多时,柳会计来办公室让我写一份化工厂远景规划。能看得出来,她是刚睡醒的样子。”婷婷听了微笑道:“都成说柳会计是李厂长的二姨太,那说话可要比大太太管用得多了。唉呀,现如今这些男人,有点权,有点钱,便去耍女人。”以行道:“那天饭后,我第一次进厂时,看到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那些匾,什么新长征突击手,什么十大杰出青年,我真有些把李厂长当圣人看了。一个工人出身的领头雁,能把这么大一个厂子经营得红红火火,说实在我是佩服至极呀!今天在办公室里起草那规划时,销售科的一位同志过来发了一顿牢骚,说什么李厂长运气好,是愚人多福。因为厂里这产品抢手,他大吃大喝,胡支乱花才能支应下来。他还说现在外地已有几家私人厂子也准备生产了,前景不容乐观,要像李厂长这样的管理办法,竞争起来非碰得头破血流不可。听了这话,我对他倒是不那么崇拜了。”婷婷笑道:“你想得太多了吧,说不定那位同志与李厂长有意见,故意在寻他的茬。我就不信这一二百号人的大厂子还竞争不过他私营作坊?”以行见她不服气的样子,便拍着她的肩道:“我宁可相信那位同志的话是假的。但我以亲眼所见却是对李厂长这样的社会精英在心里打了问号。”婷婷在他额头轻轻地摁了一下,亲昵地说:“看你刚上了一两天的班,便就有了如此看法,这还了得?以后谁还敢重用你?”以行听了“嘿嘿”一笑,便将她揽入怀中吻了一番。婷婷多日来被压抑着的感情此时也蠢蠢欲动了起来,见以行睁着醉眼,爱怜地亲抚,心里不由得热切,她痴了一般紧紧地拉住以行,不容他分开一丝一毫,去享受那淡淡的甜唇与那撩人情欲的搅动的舌。 王可勇因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回屋躺在床上,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两眼睁得大大的去看那白白的,丝毫没有装饰过的屋顶。夜深人静,却听得隔壁传来低弱的嬉笑声,他便心儿揪得紧紧的,躺下不安,坐起不宁,索性轻轻开门出去偷看一下,好了却自己那心事。 他高高地抬脚来到婷婷窗前。好在窗帘没拉严,留了长缝,他贴近玻璃一看,两人正在那儿热吻,他便想走,但却挪不动脚步。他想看看下边还有没有什么好戏。突然楼下传来小孩的哭声。吕莉家的灯也亮了,可勇便如做贼时被人发现了,身心如遇击打一般,赶忙退了回去,使劲一摔门,咳嗽了两声,装作从屋里刚出来的样子。 以行和婷婷正吻得出神,忽听得门响,便赶快放开坐正,婷婷则站起来去开门,看有啥动静。王可勇见婷婷掀开门帘,便笑道:“还没休息哪?”婷婷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今天喝了那么多酒,咋到现在还不睡?”可勇苦笑了一下,装作无奈的样子道:“哪能睡得着呢?得上趟厕所。”婷婷见是这回事,转身问以行去不去方便,以行见外边有人做伴,便出来随了可勇一块开了大门去了大厕。 回来上楼后,婷婷站在门口笑着说就要夜里十二点了。以行便没再过来,直接去了财务室。王可勇也如释重负般回房歇息了。 王可勇第二天醒来是已八点过了,刚洗罢脸就见严所长上班来了。他忙去替他打来一壶水,然后将地扫了,桌椅擦了,这才笑着道:“严所长,我想回家一趟,把我在部队用的那做饭小锅带来,一旦遇上天阴下雨,自己便能动手做着吃了。”严所长见他这么勤快,心里想,自己年轻时给领导扫了十几年地,擦了十几年桌椅,现在总算轮到有人也这样待我了,便笑道:“行,你回去吧。这几日单位里事也少,你就将这些安置妥当。”王可勇见他掏出烟,只后悔自己没先敬他,只好赶忙取出火柴,擦着替他点了,这才笑着转身离去,锁了房门回家去了。 王梅刚做好午饭,就见可勇回来,笑着道:“怎么昨天刚去,这会儿就又回来了?”可勇也不立刻回答她,放下车子道:“快,快舀饭,可把我饿坏了。”说着便坐到桌前。他父母见他回来,饿成这般样子,便坐在面前,瞪着两双企盼的眼看着他。可勇也不管烫不烫,呼里呼啦吃下去一碗,这才放下筷子道:“昨天身上就装了一百元。中午请所长、会计他们吃了顿饭,身上就精光了,哪里还有钱买饭吃?”王梅又端来一碗饭,笑道:“我说让你多带些,你总是不听,这下受到教训了吧。”父母见儿子上了班,心里那块悬了一年多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便合计着抽个时间去回谢回谢李局长一家子。 吃过饭,可勇睡了两个多钟头,这才歇足了劲,起床后见王梅早已醒了,正躺在那儿看一本杂志,便爬上身吻了一下道:“去你家一趟,给你父母说一声,别让他们挂念了。”王梅一听,笑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突然间心上有人了,知道了体贴岳父母了。”说着便下床了。 王梅和可勇是一个村里的,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王梅父亲是高中教员,当年就是可勇的班主任。但他却想不到女儿竟嫁给了这个相貌平平,成绩一般,自己不曾熟悉的学生。王梅可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俊姑娘,若是打扮一番,再穿上两件洋衣服,必定略胜蓉生一畴。她当年并未看得上可勇,却不知可勇在上初中时就看上了她。王梅上高二时和可勇一样,都在镇上住校。她看上了镇政府一个副镇长的儿子,经常和他打闹嬉笑,却不知暗里已刺痛了可勇的心。可勇深知自己上大学无望,便打起了当兵的注意,却又不舍得丢下王梅,心里便想再不来点非常手段,恐怕就迟了。一个星期天,学校里没几个人,王梅她爸也去教育局听报告去了,她一人在教室里看书。王可勇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拿出一本事先早就准备好的内容露骨,色情一点的书,偷偷放在王梅桌下。这才走过她身边,回头装作不知的样子,指着地上道:“王梅,你的书掉地上了。”说罢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教室。他出了教室便紧靠离她近的那个窗户,仔细观察王梅的一举一动。 王梅听了王可勇的提醒,便将那书捡了起,一看那花花绿绿的封面,便纳闷是谁买了这样的书。她是个情窦早开的女子,随手掀开看了几页,便不能释手。她左顾右盼,前后看了看,再无别人,便认真看去了,看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入非非。看完后还舍不得扔,塞进自己的书包里。所有这一切都被可勇观察到了,他满意地一笑,便大大咧咧地回教室看书去了。 王可勇虽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但他还是硬撑了片刻,然后来到王梅旁边道:“王梅,我想去你爸那儿喝杯水,口渴得厉害。”王梅不知这是计谋,这是陷阱,便起身领了他去。可勇一进房便将门插住,不容分说便把王梅抱起放在床上,一头扎下去便吻。王梅开始还抵挡了两下,但她却不敢大喊,再加上刚才受那书的惑患,不几分钟便顺从了。他们虽没学过,却吻得如痴如醉,失去理智。可勇一边吻一边去脱她的衣服,可怜的王梅只觉下体一阵刺痛,“哎呀”一声便糊里糊涂地结束了姑娘生涯。 可勇当兵后,三鼓捣,两鼓捣,没几年工夫就当了志愿兵。当时为了蒙骗王梅家人,还把她带去了部队,将王梅那户口从农村迁了出来,假装转了户,成了城里人。这件事不仅让村里人大吃一惊,更让王梅父亲想不通。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可勇竟然办了这么大的事。 王梅父母听说女婿的工作顺了,已经上了班,心里当然高兴,便要庆贺。王梅爸满脸是笑,乐道:“前段时间有一个学生特意来看我,给我带来了一瓶五粮液酒,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咱父子俩就把它干了。咱这两家除了我就出了你这一个吃皇粮的。再一个就是王梅那户口也已出去,等你混得人熟了,把她招了工,我这就算放心了。”王梅弟弟在一旁站着,也替姐夫高兴。见爸爸掏出钱让他去买菜,便骑车子飞一般地去了。 可勇从岳父家喝罢酒回来时父母已经睡下了,他将大门关好后便拥了王梅回屋。 可勇今天兴致颇高。再加上脑子里不时地想起昨晚婷婷与以行那吻,便有点迫不及待。他不等王梅把脚洗完便把她抱上了床,脱了个精光。王梅那双乳鼓鼓的,油腻乳头儿硬愣愣的幽红,那僻静诱人处更是毛茸茸肉嘟嘟。可勇抱住女人,觉得光滑宜人。亲了一番道:“人家是借酒发疯,咱俩今晚借酒发狂,啥也别想,就当这世上只有你我,想叫就叫,想喊就喊,别像以前那样总像是被压抑着。”王梅早等急了,不说话只是点头。可勇挺起自己那心爱物便向那穴里冲去,这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战至酣时,可勇竟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地数了起来。大动作便如同大手笔,纵横驰骋,弄得身下的王梅舒坦地大呼小叫,待可勇数到三百下时,他禁不住了“嗳呀”大喊一声,只几下便把王梅送上了幸福的顶峰,快乐的天堂。他也如凯旋的战马般喘气,在草原上悠然散步。 王梅从陶醉里缓过神来,便抱住可勇道:“咱家离城这么远,你以后就不能天天回来了,这可让我咋办?”可勇抚摸着她的脸颊,爱怜道:“我以后再想办法也给你找个工作。实在不行咱就想办法做点小买卖。我刚上班,不好意思向所长提出一些要求。你想管房子的还能没有房子住,那不成笑话了吗?待过段时间,我给咱找一间,不就又在一起了?”说着便在她的脸上“叭”地亲了一口。女人经他这么一说,心儿早如灌了蜜一般,脸儿贴着他道:“有空我也要跟着你进城,看看你那单位是啥样?”可勇轻拍着她的背道:“行,我那单位院子里还有几位漂亮媳妇,到时你这村花和他们比一比。”“我哪能比过人家!”王梅说,“人家在城里长大,细皮嫩肉的,又洋气又会打扮。一比还不把你气瘦了。”可勇听罢“嘿嘿”一笑道:“搂着睡吧,我才不气哪。你不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 王可勇在随后的几天里陆续将锅碗瓢盆都搬了来,他还买了个五百瓦的小电炉用来煮饭。杨婷婷见他这儿做饭厨具一应俱全,便笑道:“可勇,你这活路还挺全,要啥有啥。”都成也在一旁叹道:“比起还生单身时强得多了。还生当时一天两顿饭全下馆子,二十天便将全月工资开销精光,剩下十天只好东家拼西家凑了。”还生听着,点头道:“那是,那是,百分之九十的饭都在你家安置着哪。”可勇笑着说:“我这个人好做饭,纯属个人爱好,不然可不这样麻烦哪。再说这也是个长期事儿,不准备这些也不是个法子。”婷婷听可勇说他喜欢做饭,便道:“可勇,你有这做饭的好手艺,不妨哪天露一手,也好让我们尝尝鲜。”“那没问题,你们订那天都行,我给咱们做得美美的。”可勇打着包票说。几人正在说笑,见严所长在楼上叫都成,便都不再叽叽喳喳了,各自散去。 都成虽然在下面跟大伙又说又笑,看不出有半点忧愁,但他心里却焦急万分。陈主任说得好好的五一节这天来宣布。可如今过去好几天了却迟迟不见他来,是中途有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让人又担心,又急躁,度日如年。 都成奔到严所长房,将门轻轻关上,这才坐下问啥事。严所长满脸喜悦,微笑着说:“赵主任刚才打来电话,说他这几日在省城出差,后天回来后便来所里,怕你我心急便打了个电话。”都成一听,绷紧了几天的神经这才松弛了,就连骨子里都觉得舒服了许多,笑道:“我想赵主任人家答应了的事怎么也不可能放空。估计他有要事,这下猜对了吧。”严所长心里也轻松了,长长地吸了几口烟道:“我与他多年的老交情了,他还能耍我不成?你一会儿挨个通知一下,后天都必须准时来所里开会,不得以任何借口请假不来。特别要将张德厚和赵还生通知到。明天你将会场打扫打扫,我见那里边扔了一地的瓜子花生皮、烟头,脏得不成样子。另外再想一想在哪个饭店安排一桌,一要水平高,二要环境好,切不可简单从事,勉强凑合。”都成听后连连点头,见再没有啥事了,便告辞严所长,出门挨个通知去了。 都成今天算是乐到了极点,最后通知完婷婷,忽然想起她说的让可勇露一手的想法,便道:“婷婷,你问一下可勇。看他今天下午回不回家,若不回,咱就买菜,晚上热闹一通。”婷婷听说吃,心里自然喜,马上跑去问了。可勇许了那愿,哪敢推托,和婷婷一起向都成回了话。都成掏出一百元交给婷婷道:“你俩采购去吧,我还有事,待会儿静等享受就是了。”可勇便骑车带上婷婷上街去了,那感觉与平时带王梅不一样。特别是婷婷抱他腰的时候,他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样子。 这天一大早官都成便起来将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叮嘱吕莉委屈一下,暂时不要将女儿那尿布、湿褥子搭在外边。马路平听他说是政府办的一个主任要来开会,便不屑一顾地说:“我还当是一个什么伟大人要来,一个小小的主任,你们何必如此兴师动众?”都成笑着说:“这样显得对人礼貌。”都成走后,吕莉指着他的背讥笑道:“都成这人可真会迎奉巴结,见了领导比见了他老子还亲。”路平笑道:“多亏你爸还未来过咱这里,要不都成非提前把这院子洗一遍不可。”说罢两人都偷偷地笑。严所长来后,见一切都准备好了。桌子上那香烟、苹果整整齐齐地摆着,就连那玻璃杯子里的茶叶都放好了,专等倒开水了。都成一会儿楼上,一会儿楼下,一会去了严所长房,一会儿又门外探头探脑地看,整个儿所里就属他最慌张。十一点刚过,总算把赵主任迎来了。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来,放下车子便悄悄上楼,连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都未注意到来了个人。严所长正在房子里焦急地踱来踱去。听见门响抬头一看,见赵主任已站在了眼前,便赶忙握住他的手,大喜道:“可把你盼来了。”说罢便去喊都成。都成见赵主任一人来,也没带车,显得不威风,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恭敬道:“赵主任,严所长和我都恭候你多时了。”说罢便递烟,点火。严所长见时间不早了,便道:“赵主任,都准备好了,现在就下去吧。”赵主任点了点头,笑着站起来便往外走。都成忙叫大到会议室开会。 落坐后,严所长首先致词讲话:“政府办赵主任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到单位来检查指导,看望大家,实在是大家的荣幸。咱们表示热烈欢迎。”说着首先举手鼓掌。掌声停息后,他低声道:“我的话就完了,赵主任你讲几句吧。”得到点头允许后,严所长大声道:“下面请赵主任讲几句。” 赵主任是秘书出身,当然水平要比严所长强多了,他喝了口茶水,面容和善,微笑着说:“本想一到政府办就来看望大家,却总是忙得脱不开身,所以直到今天才来,还望大家见谅。我听了严所长的工作汇报,确实对大伙这几年的辛勤劳动感到由衷的钦佩,我在此谢谢大家了。我今天要给大家透露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在咱们这个所的基础上要成立房产管理局了。过一两个月市常委们研究后便要将此事定下来。我和其他几位市里领导对咱单位的情况也进行了认真研究与讨论,考虑到严所长年岁偏高,张所长刚来业务不熟,为了更好地管理好国家财产,总结出管理经验,也为将要成立的房产管理局铺好路,搭好桥。我们经研究同意,决定任命官都成为副所长。希望都成,张所长,严所长你三个能精诚团结,齐心协力,把工作做好,争取做市里的先进单位。”赵主任说到这儿也基本上就要结束了。他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大伙听说都成成了副所长,都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惟独主持台前的张德厚心里不是滋味,坐立不宁。赵主任放下水杯,接着道:“我就说这些,下面就请官都成表个态吧。”官都成听了赵主任这话,赶忙站了起来,看严所长那喜悦与支持的目光,便大声道:“我不管是副所长也罢,会计也罢,总的来说协助严所长和大家一道把工作做好。”说罢便坐下。严所长带头拍了拍手,便宣布散会。 赵主任不愿去吃饭,要回家去,却耐不住严所长与都成的劝。都成挡来一辆出租将陈主任、严所长、张德厚推进车里,吩咐司机朝春都酒家开,并告诉严所长已安排好了,尽管去三号包房就是了。都成见大伙还在院子里一个个瞪眼看着他,便挥手道:“都别回家去,跟我走,便领着这帮人随后来到酒店。全权委托还生招待大家,他则上楼陪陈主任去了。 还生他们没有喝酒,早早地吃饱了肚子便回来。婷婷见时间还早,便缠住还生要打牌。还生摆手道:“人都凑不齐,和谁打?”婷婷见可勇在,便要去叫蓉生。还生告诉她蓉生去她舅舅家了,她外祖母病了,得伺候几天。正说着忽见以行回来,还生高声道:“有了,正好你这一家子打我与可勇这两个光棍汉。”婷婷说了声:“行。”便笑着上楼。四人坐好后,还生突然站起道:“我不玩了,要玩得以行和婷婷表演个动作。”可勇在一旁起哄道:“对,以行,就亲一下算了。又不是没亲过。”以行听得脸红,这回婷婷倒大方,道:“亲就亲,可别闪了你俩那眼睛珠子。”说着便对准以行那脸颊飞吻了一下。还生与可勇“欷觑”了两声,败下阵来,只得陪了她去玩。 严所长因和赵主任十几年了还未曾在一起喝过酒,所以今天两人都显得有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都成和张德厚在一旁见他俩兴趣如此浓厚,也插不上话,只有斟酒的分。别看赵主任常年在乡镇,那酒量可一点也不逊色,他还谈吐自如时,不料严所长却溜到桌子下。都成见严所长软如泥巴一般,便赶快把他扶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赵主任想不到老严这么不经摔打,便后悔道:“要知是这样,我就不和他多喝了。”都成忙打圆场道:“没事的,我俩经常在一起喝,他回家睡一觉便会好的。”赵主任见和这两个年轻人没啥亲近话要说,再加上下午有事便告辞离去了。都成结完账回来时,却不见张德厚,这使他生了一肚子的气,自己只好将严所长背了下楼,叫了辆出租车送回家去。 官都成回到所里,因抑制不住那极度的兴奋,不时地偷笑,脸上全是乐。虽然喝了不少的酒,却头不晕,眼不花。按以往的常规这会儿正是睡觉的好时候,然而他今天一点睡意也没有。古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都成今天却是借酒助兴兴更浓。他在屋子里转悠,忽听得楼上传来“哈哈哈”的大笑声,便想看个究竟,循声上楼去了。 婷婷四人正玩得入神,却见都成推门而进,本来就黑的脸这下因喝酒而变得发紫了。婷婷一边接着牌一边大声道:“这下得改口叫官所长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让我们知道一下。好让大伙早欢喜。”都成掏出一盒烟扔在他们面前,笑道:“别说你们,就连严所长都蒙在鼓里啥也不知,我就更糊涂了。要不可得早跟咱这些兄弟妹子们说了。”还生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在瞎编糊弄别人,便道:“都成,中午我几个就净吃没喝,不信你问,要不行下午再请一次。”婷婷听了立刻拍手赞同。王可勇也陪着笑道:“一点不假,你看我与还生这脸,还是平常那样。”都成这会儿根本不在乎这些,便答应道:“行,下午再请一次。不过有一点得说明,就你几个,不准再叫人了。”还生点燃烟,抽了一口道:“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我几个还能无节制地破费你。”都成听罢心里一喜,摇晃了两下身子道:“一言为定,我回屋去歇去,下午再陪你几个。”说着便走。能看得出那酒精的作用在都成身上使出劲来了。他有点儿站立不稳,出门后扶着栏杆缓缓下去。 还生听见都成那门响了一下,知他进屋了,便低声道:“看都成把他说的,不知不觉,糊里糊涂捡了个副所长,那不是骗人吗?你几个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他早前几年还是崔所长时就瞄上副所长这个位置了,巴结送礼,可没少费心事。这会儿如了愿,倒来这儿蒙咱几个了。”可勇刚来不摸情况,听后不做声。婷婷道:“管他呢,下午让他先请了咱几个再说,咱这所里就这十几号人,除过所长,剩下的还不一个样?你们看张所长和咱们有什么区别?”还生笑着说:“婷婷这你就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了。不管多少人的一个单位,那怕三五个呢。都成提了副所长,挂了这个衔,这就表明人家的‘格’上去了。你没听赵主任说什么要在咱单位的基础上成立房产管理局吗?到时都成最起码也相当于一个股长吧?”婷婷虽然听了他这番开导,却还是不屑一顾的表情,嘲笑道:“若都成真的巴结送礼,低三下四弄来一个副所长的‘号’,那就显得他太单调,太枯燥了。我才看不起这样的人哪。”以行在一旁半天了只听不发言,这会听见了婷婷突然出了个“太单调,太枯燥”的字眼描述都成,心里竟佩服起来,连声道:“好!好!好!这几个字用得准,用得妙。”说着便竖起大拇指。婷婷见以行在一旁夸自己,便不由得脸红了,轻轻擂了他一拳道:“别笑话人。” 王可勇心里也在想,原还打算送给严所长一床高级毛毯,多亏赵主任提了个醒,不然又得白白搭赔这几十元的好东西了。根据赵主任那话的意思,王可勇推测严所长必定做不了将来的局长,更别说张德厚和都成了。新局长是要从外调来的,现如今的所里没有人选。王可勇光顾想心事,却不考虑出牌,连连出错。气得还生在一旁骂道:“用你那脑子干啥哩?简直是猪头。”可勇被他这么一骂,才回过神来,笑道:“你看你,出错了就出错了,骂什么哩?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么。” 以行光顾玩,竟忘了上班,这会听得楼下有人说话,忙问婷婷几点了。婷婷抬腕一看,三点多了,便忙扔下牌道:“快去吧,你刚来上班就迟到,领导会对你有啥看法的。”以行一听三点多了,一刻也不敢停留,忙下楼骑车子快快去了。还生、可勇只好各自回房。 以行急匆匆来到厂里,坐下后气喘吁吁,心跳不止,刚要动手工作,却听见楼道里传来破锣似的声音,再细听这是一个女人在用粗话骂人。以行开了门伸头去看,见一年近时的妇人披头散发,虽然被几个人又劝又拽,但她还是大骂不止,以行听出来了,她是在骂李厂长与柳萍。这女人力气可真大,几个男人竟没拉住,让她给挣脱了。她奔跑着冲向李厂长办公室门前,连鞋也丢了一只。以行本想拦她一下,但见她那怒气冲天,脸色铁青的样子,也只好缩回头。待她过去了,才又出来看。女人连踏带踢将门踹得冬冬响,嘴里飞溅着唾沫星,大声喝道:“姓李的,你别欺人太甚了,我今天豁上了,就死在你面前。”说着便去撞门。这时刚才拽她的那几个厂办人员都跑了过来,忙拉住她,赔着笑脸劝。厂书记姓黄,年纪大,说话慢,他不紧不慢地说:“秋芳,看你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火,值得么?你朝这门上撞,李厂长又不在,你受了这份罪他却不知道,何苦呢?我劝劝你,回去吧。有啥想不开的,就对我说。等李厂长回来了,我好好批评他一通。”以行这才听出来了,原来是李厂长的女人。再细一看,她长得并不算丑,甚至还有点丰韵,好好打扮一番也是迷人的种,却不知为啥暖不热李厂长的心,让柳萍给半道上抢去了。女人听了黄书记这一劝说立刻哭道:“上次他和姓柳的这死不要脸的小寡妇鬼混,我也没咋闹,给他留着脸面。也说他人模人样的做着厂长,想不到他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竟然公开姘居了这么长时间,还一直骗我说什么开订货会呀,出差呀。放他妈的狗屁。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你也别劝我,我要问他个明白,他究竟打算咋办?”黄书记听了她这一通哭诉,带着几分伤感道:“李厂长他哪敢有什么非分打算?女儿、儿子都大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吗!”秋芳听罢一拍大腿,哭道:“这可真气死我了。姓李的,你出来,你别像乌龟王八蛋一样藏在里面。你敢和那骚货在床上浪,就不敢出来见我吗?”她越骂嗓门越高,越骂粗话脏话越多,简直不堪入耳。本来李厂长还准备躲一会儿,忍一下就过去了,这会儿在里边越听越生气,牙关咬得吱吱响,两拳紧握,要出去揍她。柳萍顾不上穿裤子,光着身子拦住他,流泪道:“我求你了,就当你不在里边,你若出去,我就只有头朝下,跳楼死了。”可怜李厂长,外面是凶狮般的怒吼,里面是羔羊般的乞怜。想来想去还是忍了吧,就当听不见。他抱起柳萍,低声道:“睡吧,就当啥事没发生,那门是撞不开的。”说着便拥了女人,倒在床上去睡。此时柳萍哪有睡意,大气不敢出,依偎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秋芳砸了半天门也听不见里边有动静,竟怀疑起自己的眼神来了,明明见他和那女人一前一后进了楼,怎么如使了魔法,一眨眼就不见了呢?难道他真的不在里边?正疑惑着,这时有人大声喊道:“黄书记,李厂长的电话。你接一下。”黄书记笑道:“听清了吧?他早上出去就一直没回来。”说着便去接电话。秋芳揉揉眼,嘀咕道:“这真他妈的见鬼了。”黄书记接罢电话,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过来劝她道:“别生气了,有话到我房说。李厂长在市政协开了一下午会,这会儿才喝完酒在休息。”女人听他这么一骗,竟然相信了,看再哭再闹也没啥劲了,只好借了黄书记这个台阶,随他而去。 给黄书记打电话的不是外人,正是李厂长。他偷偷地在自己那套间里向厂办打了个电话,把四肢发达的秋芳给骗走了。 秋芳一走,以行根据黄书记的吩咐赶快朝李厂长那儿拨了个电话,汇报了情况。李厂长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推门出来,出来后便随手将门关上,急忙来到办公室,叫上司机,下楼后一冒烟跑了。 李厂长这几天也正忙着,政协要吸收他做委员,他本来是午睡起来便要去,却不料迟了一步被老婆堵在屋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他一个劲地催司机开快一点,到了政协后,他小跑着上了楼,来到政协文主席办公室。 文主席见他来了,笑着道:“宋书记等你半天了,不见你,早着急着走了。”宋书记是李厂长的铁哥儿们,私人关系非同寻常,前年宋书记家建房子时就是李厂长一手操办的,从头至尾仅仅花了宋书记近千元的饭菜钱。 李厂长一听宋书记等他,心里便急,也顾不上问自己那事,向文主席道了声谢,便转身下楼,直奔市委这边来。进了宋书记房,累得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气不止。宋书记递给他一支烟,替他点燃道:“老弟,大哥我这儿出了点事儿,得麻烦你解决一下。不过这事可千万得保密。”李厂长听得吃惊,忙低头道:“啥事?”宋书记笑着说:“这你就别问了。听说你与厂里的一个女会计关系不错,这事得让她方能办了,你带车了就去接她吧。”李厂长把电话打到自己办公室,吩咐柳萍赶快下楼有要事,车已经去接了。宋书记见他要下楼吩咐司机,便关了门,随他一起下来。 宋书记也不好意思到车队去要车,便坐了李厂长这车去了市招待所。东楼全是高级间,专供接待上级来人和市委、市政府领导住。宋书记虽家在本地,但这里还有一间长期住房。他打开房门,招呼柳萍和李厂长进来,然后笑着说:‘有个女娃怀孕了,得打胎,一会儿我和李厂长出去,把她叫进来,你劝劝她,最好今天就领她把那事做了。”他说这话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柳萍已听出了话意,笑道:“行,你俩去吧。”柳萍给自己冲了杯茶,刚喝了没几口便进来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白嫩的面容,高挑的身材,看上去纯洁而且温顺。柳萍笑着忙扶她坐下道:“小妹妹,你在哪儿工作?”姑娘略微沉默了片刻道:我叫沈静,家住农村,前年市招待所到各高中挑服务员,便把我给招来了。我就一直负责宋书记这个房间的卫生服务。”柳萍见对上了号,便坐到她跟前,抚摸着她的手道:“事情我也知道了。可你还小,像你这年龄的女娃正是学习玩耍的浪漫时节,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你却肚子里有了孩子,失去了人生这一宝贵的青春年华。”姑娘一听便哭了,抽搐道:“宋书记刚来时还对我规规矩矩,可时间一长他就对我动手动脚。他是领导,我又不敢反抗,只是躲他。可后来他越来越胆大了,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把我弄了。我知道我还小,十分害怕怀孕。每次耍玩他都不愿戴那避孕套,嫌那碍事,害得我总是第二天起床后吃药。这次也不知咋搞的竟糊里糊涂给怀上了。我害怕打胎,我也不要那青春年华,我要把这孩子生下来。”柳萍听罢,便猜测到这姑娘好说话,便道:“小妹妹,可不敢一时任性毁了自己一生,你这样想就太没脑子了,孩子生下来咋办?谁是他爸爸?就是你说了宋书记,大不了把他调走,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想还是把孩子打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咱还是咱的女儿身,宋书记还是宋书记。我让他给你想办法安排个好工作,比啥都强,到时候坐在办公室里,风不吹,日不晒,吃着皇粮,打扮得干干净净,嫁个如意郎君,也像你这般高高个儿,魁梧的人,回一趟乡下,看看父母,还不馋死乡里乡亲?”姑娘被她这么一番哄说,竟然点头同意了。这下柳萍一刻也不敢停留,领了她坐上车一路飞奔去了医院。 宋书记见柳萍领着沈静上车去了,这才算放下心了,他拉上李厂长回房,称赞道:“你真是好眼力,好福气,养了这么一个能言善辩,风情万种的少妇。够你销魂的了吧。”李厂长笑道:“宋书记也不一样尽拣嫩果子吃吗?”说罢,两人便哈哈大笑。宋书记拍着他的肩道:“沈静人流后,起码总得疗养一星期吧。招待所里太乱,她还小,还在发育身体阶段,得找个舒适安静的地方,吃好睡好,保养几日。这事还得烦你操心。我一会儿还有事,不能陪你喝几杯,下次补上。”李厂长听后,立刻答应道:“你就放心好了,这么小的事我就办了。”宋书记听后,满意一笑,便站起道:“你再坐一会儿,等等她两个,我先走一步了。”说罢便告辞。 宋书记走后,李厂长脑子里便考虑着如何安置沈静,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让她在柳萍那儿住比较合适。一来清静,没有打扰,二来生活也好。心里便这样定了。 柳萍办完事返回来后,沈静却死活不下车,柳萍只得先来禀报。却不见宋书记,只见李厂长在床上躺着看电视,便道:“人家姑娘嫌这儿乱糟糟的不下车。”李厂长拉她坐在自己怀里,亲了一下道:“宋书记也不愿让她住这儿,怕引起人耳目。我合计过了,就让她在你那儿住几日算了。柳萍一听,心里骂道,这些当官的可真够黑的了,只管把人家肚子搞大,其余的一概不管。便不由地可怜起这姑娘来了。善心一发,道:“行,那就去我那儿。” 柳萍这次动了真格的,像大姐姐一样如母亲一般地伺候着沈静,大小家务不让她动手,尽管吃睡好了。还不时地夸她。劝慰她别伤着身体,这么好的身材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要选中做了时装模特。 王可勇现在跟所里这些大小人物混得特熟。这日中午吃过饭,都成想去柳萍家求个事,便把可勇也带了去。进了她家,可勇一眼便认出了沈静。沈静也睁大眼睛看着他,双方都是满脸惊奇的样子。可勇好奇道:“沈静,你怎么在这儿?”柳萍一见他问话,便道:“你俩认识?”可勇笑着说何止认识,我俩还是亲戚哪!沈静妈是我表姑。”柳萍见他俩攀上了亲,忙请他俩坐下,取来香烟,倒上茶水道:“沈静以是个好娃,我这几日忙,就请她替我照看几天孩子。”都成喝了口茶水,笑道:“柳姐,我想求你件事。我弟弟这个星期日结婚,我想用一下咱厂里那辆工具车,你看行么?”柳萍一听,大包大揽地说:“没问题。只要不是那新桑塔纳就行,那我便做不了主,就连李厂长他也做不了主。今天是这个书记用,明天是那个市长用,后天又是局长用,整个日常排得满满的。”都成一听事成了,便放下心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起身告辞。 沈静也很礼貌,跟了柳萍一起送他俩出去。出门后沈静对可勇道:“哥,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柳萍和都成见他俩私语,相视迷惑。沈静则把可勇拉到一边,低声道:“哥,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特别是我家人,说我在这儿。求你了。”说着,脸上是无奈与乞求的表情。可勇道:“放心吧,我是你哥,还能不听你的。我就和他在一起工作,以后需要啥尽管来找。”说罢指了指都成便转身和他一块离去。 『24』第二十四章 官都成不管别人怎样看待他,反正他把自己已经看做一个官了,便渐渐地与还生、婷婷、可勇这几个少开了玩笑,变得严肃起来。平常不在办公室便在家里一人静坐,要不便是和严所长密谈,连他女人小燕也看不惯他近来这副酸相,偷偷骂他:给了一个不如芝麻粒大的官,便如得了圣旨,受了皇上的奉禄一般,摆起了臭架子,整天一副酷面孔,真叫人难受。 还生他也感觉到了都成的这种变化,便也自命清高的样子不多理睬他,不像先前那样有事没事都要去他家串门子那样亲近了。现在所里边还生与可勇是最清闲的两个人,啥事也没有,整天闲着。他俩要么下象棋,要么逛大街,也不去考虑那工作的事,反正一个月下来工资又不少一分。这天上午,一上班,还生便与可勇拉开了棋势,鏖战了起来。婷婷在她房里听得隔壁棋子拍得“叭叭”响便也凑来观战。还生见她来了,笑道:“早上和以行出去吃了些啥?回来时嘴唇油亮油亮,总不是他偷偷摸摸吻了一下吧。”婷婷见他又在取笑,便道:“吻了又怎样?一天到晚你这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次我向蓉生告了状,蓉生便骂你掐你,你这人怎么屡教不改呢?”还生听后还未顶撞她,可勇倒点着烟道:“我这白天还好过,晚上他妈的最难熬。一听见咱隔壁婷婷与以行那谈情说爱声,咱就憋得难受,却又不敢大声动静,怕影响了他俩,只好静躺仰视,大气不敢出,急得浑身冒汗。”婷婷听罢,又生气又好笑,跺了一下脚便过去照准可勇那脊背上一顿乱捶。可勇咧着嘴“唉呀”了几声:“打得痛快,这证明咱婷婷小姐起码不恨咱。打是亲,骂是爱吗。”还生忽地想起了件事,便问婷婷,“怎么好长时间不见张所长呢?”婷婷道:“张所长近来可成了大忙人。我昨天还见他了。他一大早起来先去批发市场上采购菜,然后去买鱼买肉,这些完了还要和面,忙完这些后才来所里转一圈,坐上十分八分钟便走。你怎么能碰得上?”还生听了婷婷这介绍,佩服道:“张所长两口子真是天设一双,地配一对,搭配得天衣无缝。男的辛苦,女的勤快。他女人做的那刀削面可好吃哪,想必那小饭店挺红火的吧?哪像咱这一对,一个懒、一个馋,一个横鼻,一个竖眼,你骂我一声,我回你一拳,天生两个混日子的料。”还生说完便又去走棋。婷婷却在一旁不停地哈哈大笑。还生觉得这笑声不对,有点别扭,扭身一看,却见蓉生就正站在身后,瞪眼盯看他。便指着她,“嘿嘿”一笑道:“你看,你看……”蓉生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下,责怪道:“你又在胡说啥哩。”还生无趣地笑,可勇挤着眼道:“他在说我呢。”说罢便笑,几个人便跟着笑。笑声未尽,张德厚便踏着“冬冬冬”的脚步进来。还生抬头见了他,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刚才我几个还说起嫂子的手艺哪。”张德厚可能是刚和完面过来,前襟上还沾着白白的面粉,他环视了一下婷婷、可勇、还生、蓉生四人,笑道:“正好,都在。中午你几个到我那儿喝啤酒。可一定得去哟,我等着。”说罢便要走。还生见他这么急,便只好放下手里的棋子,客气了几句送他出门。 张德厚今天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请客,摆了一桌子菜。还生坐下后小声问:“张所长,你没请人家严所长和官都成官副所长?“张德厚一听,显然是生气的样子,大声道:“我自己掏钱请客,自然要请我爱见之人,起码我不讨厌。这两个人,想起来就心烦,更别说见了。算了,不谈他们了,影响食欲,坏咱酒兴。”说毕,便“嘭,嘭,嘭”打开几瓶啤酒,斟满四杯。张德厚首先端起来道:“你们都比我小,算是我的弟妹,咱们共同干了这一杯。”说罢一仰脖子,“咕嘟”一声便下去了。还生、可勇不敢怠慢,紧接着一饮而尽,只是婷婷是女性,可以网开一面,分做三次将那杯子干了。 张德厚见婷婷喝尽了,这才重新给他四人斟满杯子,然后站起身子对着还生生气的样子道:“今天要罚你三杯,为何不把蓉生带来?”说着便另外取来一个杯子,斟满端与他。还生不接杯子,忙打揖道:“好我的张所长,你还不知是咋回事?那妊娠反应特厉害,吃了便吐,她怕出来不方便,就去了她妈那儿。不信你问婷婷。”张德厚看婷婷,婷婷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接着道:“这都不是理由。有啥不方便的,到她娘家还不一样吐?又不是在我这儿吐,在她娘家就不吐了,对吧?喝。”还生见说不过他,再加上对啤酒不那么胆怯,便接过杯子一口气将三杯干了下去。张德厚罚过还生后端来一杯罚婷婷,原因是没带以行。婷婷哭笑不得,辩解道:“我倒是想带他来开荤,可他没回来我有啥办法?”张德厚道:“反正我端起来了就不能放下,那你提前为何不给说明?你不能喝找个人替也行。”婷婷接过杯子,左看看还生,右看看可勇,心里觉得还生刚刚喝了那么多,让他替恐怕难以承受,便给了可勇。可勇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婷婷这鬼点子要朝我身上打。”说着便接过一口干了。张德厚这才坐下道:“吃菜,今天好好尝尝你嫂子的手艺。前三杯碰过之后,咱三个挨个坐庄打关,喝它个一醉方休。” 张德厚、赵还生、王可勇三人都是能盛了啤酒的肚子,一通吆五喝六,一打啤酒已尽,桌子也盘子干净。德厚女人见几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便劝他们到此为止,明日再耍。不料德厚却一歪脖子,发火道:“少多嘴,不看桌子上啥也没有了?”说着便又去拉来一打。婷婷已吃饱喝足了,见他几个如此恋酒,便赔了笑起身告辞。可勇打开啤酒,站起来道:“张所长,你看嫂子辛苦了,我得去敬一杯。”张德厚笑道:“我不管。”可勇来到厨房,被嫂子挡住道:“好兄弟,不敢这样,我还要做菜做饭。你让嫂子喝多了,啥事也干不成,不是在砸嫂子的生意么?”可勇一听说得在理,便端了杯子回来。还生见他杯子还满着,便抬手道:“没那本事,就别揽那活,自己喝了吧。”张德厚待可勇坐下,便又斟满一杯道:“还生、可勇你俩都不是外人,我这就给你俩说为啥我不请严所长与官都成。还生,你在所里算是老资格了,就他严所长也比不过你。你心里最清楚,姓严的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别看他年纪大,可满肚子的整人心思。我调到这儿,市里给了个副所长的位子,他本应关心支持我这个新手。他却不闻不问,好像没有我一样。我想他在这儿一手遮天惯了,怕我是个绊脚石。那官都成更是不能算人,凭借着与严所长私交甚厚,你看他在所里耀武扬威到了何种地步?有时对我竟也爱理不理的。他当了副所长就了不起吗?那是上边骗他哩!了他那心事。还生你总记得任命我做副所长的文件了吧?请问他官都成有没有?就是严所长认他,同志们也不能认他。这纯粹是在欺骗大家。”还生一听,这才悟道:“我想起来了,哪有什么文件?那天政府办赵主任空手来空手归,我看得一清二楚。开会时那桌子上啥也没有。”可勇因刚来不久,便不好发表意见,笑着道:“不管他是真的或是假的,反正咱单位也存在不了多长时间了,等成立了房管局,还不知咋着哪。”张德厚听了,笑着道:“我就等着成立了房管局之后,他严所长还能当得了局长?我斜眼看他哪!”还生端起杯子,举过肩道:“来,咱兄弟三人干了。”喝罢便道:“张所长,你恐怕还不知道。严所长和官都成早已暗地里商量好了,让你别管那修缮了,改管房屋登记这一摊活,就领着我和可勇。还说什么让咱两个这难剃的头在一块蹦跳去吧。最气人的是让我干的这份工作,我倒不计较什么,但总得把那房屋登记的章子给了我吧?没有章子我如何干?我现在想通了,就这么坐着,歇着,和可勇下象棋,逛大街。一月下来把那工资混了算事。”张德厚一听,敲着桌子道:“对,就这样。你看我和你嫂子进城开了这店,我才懒得去上班哪。换句话说干啥不是为了两个钱?就咱这店,虽开得时间不长,但也能估算出来,还不顶你四五个人上班?我不去,他严所长还敢停我的工资?看我饶得过他。”张德厚说着,脸上的表情是一喜一愁。还生见他三人光顾说话竟冷落了酒,便道:“言归正转,该轮到可勇过关了吧。”便又一连打开几瓶,满满斟了三杯。 今天他几个可喝到兴头上了,似醉非醉,走起路来,虽摇摇晃晃却不跌跤。他三人相跟着,可勇、还生脸色惨白,德厚红得像关公,你扶着我,我扶着你,说说笑笑便回到所里。上楼后一同去了张德厚房。婷婷见他几个喝多了,想必口渴,便泡了一壶热茶送了过去。 都成在屋里休息,这会儿还未起床,瞪着一双眼躺在床上想事。忽听得院子里又说又笑,急忙坐起身子,透过玻璃他看见还生、张德厚、王可勇三人勾腰搭背亲热得就如同一人般上楼。杨婷婷又大献殷勤泡了一壶茶送去,心里便不是滋味。他想这几个人怎么回事,拧到了一起,莫不是背后算计什么吧?张德厚对他当副所长有看法,这他看得出来,是不是又搞什么小动作了?他脑子里猜想着,琢磨着,不知不觉竟恨起还生来了。想当初你单身时几乎顿顿吃在我家,你随着我倒腾香烟,包工揽活挣了不少的钱,怎么自从我做了副所长那天起就对我疏远了呢?竟和张德厚他们混在了一起。心里越想越坐卧不宁,干脆穿了鞋出门上站在院子里爽快爽快。抬头见严所长门开着,便上楼去和他坐一会。 严所长见都成进来,指着隔壁笑问道:“你今天没去热闹?这几个又喝多了吧?你听一听,房子里乱哄哄的。”都成递给严所长一支烟,点燃后才坐下道:“严所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自赵主任宣布我做了副所长,张德厚、赵还生就好像对我另眼看待了。特别是张德厚,满脸不屑一顾的神情,真让人生气。我真想找机会和他干上一架,好刹一刹他那威风。他知道赵还生与你有意见,就千方百计地拉拢他。今天请吃,明天喝酒,想必背地里把你糟蹋个一文不值。哎,对了,近来还生对你如何?还如以前那样如同仇敌一般?”严所长摆摆手。生气道:“不谈这些,不谈这些。我早就知道张德厚与赵还生背后骂我,说不定也向市里打小报告告了我哪。反正我老了,不愿理睬他们,就当自己是聋子,是瞎子,看他俩能把我奈何?那天赵主任来多余说了个要在咱这单位基础上成立房产管理局,我在台上就发现了他俩那幸灾乐祸样,挤眉弄眼的表情。意思是我做不了几天的头了。咱也说心里话,若是成立房管局,肯定没我的份,但他俩也不能如此高兴。今天你来得正好,我已想好了把单位的事情做个具体的分工:你具体负责收房费,搞修建,安排住户。张德厚既然与赵还生谈得来,就让他负责房产登记吧。我岁数大了,啥也不管,歇歇心,轻松上几年。”都成一听,满心喜欢,便指着隔壁低声道:“你还征求他的意见吗?”严所长无所谓道:“不用的,只要我想定了的,便要这么做。你下午通知一下,明天上午开会,到时我宣布。” 都成从严所长房出来,见婷婷也要下楼,便笑道:“今中午咋不见你,也不见以行回来?”婷婷道:“我去张所长那饭店去了,以行不知为啥没回来。”两人说着便下了楼,刚好碰见马路平腋下夹着个公文包回来,路过还生家窗户时,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里看了看,忽地一闪身进了还生屋。 马路平最爱见蓉生,心里老想着她,有时竟在梦中与她拥抱亲吻,懊恼若是吕莉换成蓉生,就是下三辈子做牛做马也心甘。蓉生正坐在床上看书,还以为是还生进来了,她早听见了他那酒后的胡言乱语,便不去理他,头也不抬。路平见她看书那么专心,便过去两手合拍在她脸上,然后轻抚了一下。蓉生抬头见是他,立刻羞红了脸,坐直身子生气道:“多让人难为情。”说着便白了他一眼,赌气地走出门外。路平落了个没趣,但心里却满足,装作没事般地哼着小曲回了他屋。 都成回到自己屋里,心里便盘算着如何整治张德厚和赵还生一番。他想来想去认为只有从住房与用电上下手,等明天开会,严所长宣布工作分工之后,他便宣布这两条决定。想好后不禁自言自语道:“你俩再也别想白住房子白用电了。我也掏钱,反正转过脸找个票就能给报销了。整的便是你俩。” 杨婷婷来到办公室,见老孙正爬在桌子上睡觉,便不去打扰他,轻轻带上门出去。街上是上班去的人儿,大部分是刚睡醒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倦容。婷婷远远地看见柳萍背着包走了过来,便赶忙迎上前道:“柳姐,你总是不骑车子,从这儿到厂里也老远一截路哪,也不嫌累。”柳萍笑道:“我这走惯了,一到夏天就这样练练这腿脚。”其实柳萍患有痔疮这毛病,天气一热病情就加重,就连坐椅子都疼,更别说骑车了。婷婷满脸飞扬着笑,无限关爱地说:“柳姐,你今晚在家么?以行这书呆子领了工资,便买了一些孩子吃的食品要我给咱姑娘送去。咱姐俩也有好几日没在一起聊了,今晚就好好谈谈。”柳萍知道婷婷世故,便笑道:“这以行也真是的,非要那么麻烦,晚上你俩都来,在我家吃好了。”说罢便要走。婷婷像目送亲人一般,站在那儿不停地向她招手。 王可勇他几个说尽了话,加上酒劲上来,张德厚和赵还生便撑不住身子,躺在床上凑和着去睡。可勇见一张单人床上再没法挤下自己了,便出门回自己房,见婷婷笑盈盈地上楼来,便问她为何如此快快乐乐。是不是碰上了啥喜事。婷婷笑道:“碰啥喜事呢?是遇见化工厂那柳会计了,和她说了几句话。”可勇“噢”了一声便回去。婷婷因刚才一句话,只得进屋取了钱上街买食品去了。可勇躺在床上,见婷婷提起柳萍,便又想起了沈静,心里便疑团重重。越想越睡不着,脑子里反而清醒了,索性起身到市招待所问个究竟。 可勇刚出了大门,没走多远就巧遇了因多日不见女儿回家,想女儿想得心急火燎的沈静父母。可勇热情地问这问那,并请他俩到自己办公室歇一歇。沈静妈客气地推托,笑着说:“沈静这女子往常总是每隔两个星期回一次,这回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回家,我和她爸爸心里便急,这不进城看看。她到好,哈哈一笑说天气热,懒得在路上来回颠。”她说着,满脸的幸福。可勇见他俩不去自己那儿,执意要回,便只好告辞。 来到招待所,可勇便见沈静从那边过来,便快快迎上前。沈静见了他,吃惊的样子道:“哥,你有啥事?“有事找你。”可勇说着,看看四下里无人,便接着道:“能不能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招待所里空房多得是。沈静把他领进了就近一间客房里。“我想问你和化工厂那柳会计是什么关系?”可勇一坐下便跟着问。“你问这干什么?”沈静不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他。“是这么回事。”可勇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道:“你嫂子在家坐着没事,我想把她弄进城里,找份工作,可寻不着门路。这化工厂可是市里叫得响的企业之一。那天我见你在她家,很随便的样子,便猜想关系不错。我想烦你跟柳会计说说情,让你嫂子去那厂里。”沈静一听是这事,便鼻子一哼,道:“我还当啥大事情,原来是这般小事,不经一说。我不仅和她柳会计能说得上话,就是市里的头面人物我也能搭上腔。你放心吧,嫂子这事我包了。”沈静说着,神采飞扬,一副交际花的派头。可勇见她如此口出狂言,大包大揽,竟有些不大相信,心里也不塌实。便小心道:“沈静,咱可是说真格的,不是开玩笑。”沈静见他不放心,“哈哈”一笑道:“你不放心,我就做给你瞧,保准三两个月能将此事办了。到时顺了你得请我。”王可勇就这还将信将疑,告别沈静后,心里不禁嘲笑:沈静这女娃进城没多时,竟与先前在乡下判若两人,竟学得油嘴滑舌,胡吹乱擂了起来。 本来可勇这事沈静立刻便能给他办了,只是这两日宋书记正忙着把她朝市交通局安排,她不愿意再给他添麻烦罢了。 可勇回到所里时,官都成正双手插腰站在院里抬头看天。听见脚步声见是他,便道:“可勇,你来一下。”说着便回屋,可勇也只好跟了进来。 都成让给他一支烟,笑道:“可勇,你刚来,单位里的有些事情你还不太了解。从年龄上讲我算是你大哥,大哥劝你别和张德厚、赵还生他俩挂得那么紧。你也是聪明人,慢慢就会看出来严所长排挤他俩。咱单位还缺个办公室,我和严所长早就商量着让你做这办公室主任,你可千万别让严所长对你有了看法,到时把这主任的位子让与了别人。”王可勇猛然间听说让自己做办公室主任,心里竟电击一般不安,觉得这有些太唐突了,自己承受不起,便笑道:“官所长,我刚来,对所里的事情一概不知。我也不是说三道四的那种人。我就爱热闹,何况现在又是单身,懒得做饭,今中午去张所长那儿混了顿饭。”“他俩也没说些啥?”都成紧接着问。可勇摇摇头,道:“都喝成这样子了,还有心思去说?我也困得顶不住了。”说着便笑了笑,转身上楼。 王可勇躺在床上,两眼紧闭,脑子里却在考虑着他们几个的话。他知道严所长和官都成是一派,张德厚单兵独将,赵还生对严所长恨之入骨。怎么今天官都成却把还生他也扯到了张德厚这一边?他想不通,想不到这小小的十几个人的所里,情况还如此复杂。但再想想都成说的那让他做办公室主任的话,细细分析又有一点合情合理。都成拉了我不就多一份力量吗?如若倒向都成,张德厚、赵还生还有杨婷婷将如何看待我呢?可勇想,反正这个单位也存在不了几天了,自己也犯不着搅和在这乱事之中,只有两边做好人,才是上策。 第二天开会,严所长当场吃了一惊,他弄不清官都成为啥宣布了这两条,这不分明是对准了张德厚与赵还生吗?散会后他立刻把都成叫到自己房去问个究竞。官都成这次失算了,他算把赵还生给彻底的得罪了,也把张德厚和还生他俩给推到了一起。张德厚来到还生屋生气地说:“真是欺人太甚,这不明白着是搞咱俩吗?”还生摆摆手,低声道:“别吵吵,别吵吵。俗话说,管天管地,还管得了人家放屁。他现在又没向咱要钱,到时看谁来伸手要钱,看咱不打烂他的臭手。”蓉生在一旁听得也生气,道:“都成怎么是这种人呢?都在一块住这么长时间了,和睦得就像一个大家庭,怎么忽地想起让交房费、电费了呢?”张德厚因饭店里事忙,发了几句牢骚便匆匆离去,不敢耽误自己那生意。 严所长在房子里踱来踱去,埋怨道:“你做这决定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呢?弄得你我到时不好收场。你这几家的房费、电费才有几个钱?所里难道就缺这几个钱?”都成见他发火,便安慰道:“严所长,这事不用你出头露面,就是千错万错我一人担。难道公家这房子就能白住?电就能白用?这个理谁能听得过去?”严所长摆手道:“我不管你,你愿咋干就咋干吧。”都成见他还转不过弯来,稍坐了一会便转身下楼。 蓉生吃过午饭,没事去吕莉家闲坐,便将都成要收房费、电费的事说与了她。吕莉嘿嘿一笑没有言语,她见蓉生那肚子已明显了出来,便道:“像你这样反应得如此厉害,吃了就吐,营养便会跟不上,影响胎儿发育。你要硬着头皮吃,不要怕吐,吐了再吃。零食也不要断。”说着便一瘸一瘸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大袋饼干与一袋糖块让蓉生吃。蓉生坐了一会,见吕莉困乏的样子,便不好意思再打搅,起身回屋。 婷婷和以行看上去又下馆子了,嘴唇油油的。见蓉生从吕莉家出来,婷婷放好车子,来到她跟前贴耳低声道:“那都成真是憨透顶了,我刚才在街上碰见了他,问他干啥,他说是买电表去了,要给你这几户装。”蓉生微微一笑道:“管他呢,又不是我一家。”这时以行在上边打不开房门,喊婷婷,婷婷笑骂了一声“笨死了。”便快快上楼。 以行进屋后便抱上婷婷吻了一番,道:“再二十来天我这实习期就满了。再去学校待上几日,带上派遣证便要回来。我看这化工厂还挺不错的,不如回来就分配到这儿。你瞧我一个实习生的月工资都快抵上了你两个月了。”“热死了。”婷婷推开他,笑着说,“我听柳会计说你和厂里的同事混得挺熟,李厂长也器重你,要是去化工厂,估计没多大问题。我抽空再去柳会计家坐一坐,把这事定下来,咱也省心了。毕业一回来。不管手续到不到,咱先能上班。”以行忽地小声道:“昨天中午据说是市委的宋副书记,我又不认识,去了厂里,还带着一个女的,好年轻好漂亮的一个人儿。李厂长当时正在办公室闲聊,他俩来后,便将自己那房门打开请他俩进去。过了一会李厂长就独自出来了。中午李厂长和我们还在一起吃饭了,好像没见请那两个人。李厂长净结识些什么人呢?堂堂一个市里的副书记竟领着女人来野合,简直不知廉耻。”婷婷听罢,在他的额上轻轻戳了一下道:“别操那些杂七杂八的闲心,干你的工作就是了,别去观察那些。”以行听了女人这话,便不再多言,洗了把脸去都成办公室歇晌午去了。 都成真是说到做到,不一会便买来三个电表回来。先给还生一个,笑着道:“还生,你别见外,这只是做个样,其实是不收钱的。”还生回他道:“就是收也没多大意思,一个月也没有几个钱。”都成见他话里带刺,便不敢多说,搁下表便去了吕莉家。马路平不在,他将表交给吕莉,又把刚才说给还生的话重复了一遍离去。吕莉见他走后,偷偷骂道:“不能算在好人数里。”便又去奶孩子。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基本上就没人来。可勇顾不上上街买碗面吃,就空着肚子骑车回家去了。他现在三十岁不到,新婚不久,精力旺盛,几日不见王梅,心里便想得厉害,身子骨更是焦躁不安。每个星期仅仅这五个昼夜的分别,白天还好说,夜里就让他孤身难熬了。 王可勇累了一身臭汗才赶到他那个镇,眼看就要到家了,却适逢镇上集会,不长的一段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连步行都困难,就更别说骑车子了。可勇只好下了车子,拣那人缝朝前推,好不容易挤过了一半却见王梅正和先前那个副镇长的儿子并排坐在一个凉粉摊前在大口地吃,他立刻便生了一肚子的气。可勇知道镇长的儿子在镇政府做户籍员,王梅一直和他藕断丝连,今天不知为啥又凑到了一起。可勇本想不去理她,径直回家,却又放心不下,想来想去还是叫上她一块回为好,便大声道:“王梅。”王梅猛然间听见可勇在身后喊她,立刻便觉得头皮发麻,紧接着是浑身的不自在。她转过身见可勇那略含怒气的脸,便赔着笑问道:“你吃么?”可勇这会哪能吃得下,狠狠地说:“不吃。”王梅赶忙站起来,端起那碗,将那剩下的半小碗凉粉呼啦呼啦倒进肚子里,也顾不上结账,放下碗便随了可勇走。那镇长的儿子始终连头也没敢抬。 出了人群,可勇便骑车将王梅带着回,他一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长长地叹气。回到家里后,见父母去地里还未归来,便一把将王梅推进屋子里,“啪”的一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可勇知道自己女人生性好吃,嘴馋,但凡认识的人有意无意喊她吃饭,她都一概不拒,跟着享用。可勇双手插腰,骂道:“你真不要脸,一有空就和那个孬种幽会,再让我碰上了连他一块收拾。”王梅脑子也转得快,编了个谎哭诉道:“管我啥事?你们男人总是粗心大意,一点也不为自己女人着想。我恐怕是有了,想吃凉粉得厉害,刚坐下谁知他就来了,我还能不吃搁下碗就走?”可勇一听女人怀孕了,也知道怀孕后就是不嘴馋的女人也要嘴馋,更何况自家女人这个馋猫呢?便后悔自己错怪了她,冤枉了她,让她白白地挨了自己这一掌,便内疚地说:“你打我吧,出了这口闷气。”王梅止了哭,眼里闪着泪花,上下嘴唇紧咬着不做声。可勇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吻了一番,亲昵地说:“咱俩去一趟王医生家吧。他这个老中医把脉把得准,不仅能把准怀孕了没有,而且还能把准是男是女。”王梅被可勇一爱,便忘了脸上的痛,大眼眨巴着点了点头。 王医生家就在村委会旁,不远,只几分钟他俩便步行到了。王医生听王梅说了原委,便戴上老花镜,切住她的脉,凝神屏气,细细觉察了足足有半个钟头,这才取下老花镜,笑眯眯地说:“你这脉来得早,而且强劲,估计是个男娃。”可勇在一旁坐着,眼巴巴地瞅着王医生一眼不放。这会儿听他说是男娃,更是乐不可支,满脸都是无法遮掩的笑。 下午父母回来,可勇便向二老说了说王梅的情况,他父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家代代单传,到了可勇这辈,差一点失传。上边一连五个姐姐,要不是父亲意志坚定,态度坚决恐怕就没有可勇了。 晚饭间,可勇试探着说道:“爸,妈,听说我表姑那女儿沈静还挺有能耐的,是不是这么回事?”母亲一听,接过话道:“可不是么,早在去年人家就转成城市户口了,可把邻里乡亲给羡慕死了。不过人家沈静长得就是漂亮,被哪个当官的儿子看上了,保准要享清福。”可勇听罢,叹了口气道:“怪不得她说和市里的头头们都能说上话。”王梅忽然想起了件事,便对公婆道:“你俩老了,事情一过就忘了。前几天表姑来咱家不是说她女儿早就准备往市交通局安置,那是迟早的事么?”父亲这才记起,噢了一声道:“沈静这娃有本事,以后你表姑表婶要跟着她享福了。”可勇笑着说:“我还发愁托关系找门子给王梅安排个工作,不料昨天碰上她。我说市化工厂不错不知能否让王梅去工作,她竟轻松地如办小事一般地答应了。也不知她到底行还是不行?我也吃不准。”父母听了,当然糊涂,他们哪知当今的天下事是咋办呢?王梅笑着说:“你也别太相信了,现在这人吹起牛皮来啥也不顾。她沈静若真的去了交通局,我才会心服口服。”说罢,她见饭已吃毕,便起身拾掇去了。 晚上睡下后,可勇迫不及待地爬上王梅那身子动作了一番。事毕女人却不让他下来,两手紧紧地揽住他,面带愠色道:“人家刚刚来了兴趣,你就射了,让我难受死了。不行,你还得来一次。”可勇舔了舔女人的唇和那已显暗红的乳头,笑道:“你这不是把我往死里整么?我哪有那特异功能?就是做还不得再等一半个钟头?”说着便溜了一来。趿上鞋用温水将那玩意冲洗干净便又重新上床。女人因未尽兴,待他上来后,便抱住他一边亲昵地说着悄悄话,一边伸手去抚弄他那害人精,期待着第二次革命。 星期一一上班,赵还生便早早地来到办公室,他昨天在棋市上看了一盘残棋,却至今不能想通,想和可勇演练演练,却不见他来。十点多了可勇才慢腾腾地,微微喘着细气上得楼来。还生早已将残局摆好了,不等他稍稍歇息便将他拉向战场。 都成已经说好了,过会儿电工便要来把院子里这三家的电表装上,准备照章收费。 马路平因去外地执行一个案件,受到不明真相的群众的攻击,事情没办成不说,脊背上还挨了两砖头。昨晚很晚了才回来,一肚子的怨气,饭也不吃,也不去逗女儿玩,拉了被子便睡。这会儿才起了床,吃了一碗保姆端来的荷包蛋,便又躺在床上歇息,随手拿来一本杂志翻来闲看。 将近午饭时那两个电工才不紧不慢地来了,在都成的陪同下,站在院子里指手画脚了一通,便准备工作。开头便从吕莉家起。都成来到吕莉屋,见马路平也在,便笑了笑向吕莉要电表。电工手脚快,已经踩着梯子上去了,都成接过电表便递给他。吕莉将蓉生那话和都成那话都说与了路平。路平本身心里就偏向着蓉生,烦着都成,再加上连日来的窝囊气,这会儿便要发作一番,听了吕莉说后,立刻冲了出去。吕莉拦不住他,急得大声直喊。路平爬上梯子从那电工手里夺过电表,下来后高高举起狠狠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都成见他这般无理,便过来大声道:“路平,你这是干啥哩?”路平双手插腰,怒气冲冲地说:“谁让你在我这儿装电表?就是要装,我自己不会找人装,要你这拣来的破电表胡乱走字坑人来着?”都成见了他这阵势,心里便有点怯,赶忙示意那两个电工离开。自己也不敢和马路平顶着上,只好咽了一肚子气,铁青着脸上楼去了办公室。 赵还生和王可勇正在研究那棋,忽听楼下大声吵闹,出来一看马路平在那儿摔了电表发大火,便偷偷一笑,退了回去。还生感慨地说:“咱这些弱民向来都是逆来顺受,长了恶人的气势。都成这下摸着老虎尾巴了,被人家给狠狠地踹了一下。” 都成气得连午饭也不吃,坐在办公室里一个劲地抽闷烟。李以行下班回来正好赶上了路平克都成这一幕。他和婷婷上街吃了碗面,婷婷有事回家了,他便回来休息。上楼来到财务室刚要掏钥匙,却见门开着,便推门进去,见都成还在那儿坐着生闷气,便劝道:“官所长,思想放开一些,这些闲气生不得,再说他不装电表,不装就不装了,碍咱啥事了?电费又不往咱兜子里装。我今天也见了,那马路平确实有点儿横。”都成指着路平那屋,却不敢大声说,压低嗓门道:“你看他仗着岳父那两条粗腿,简直无法无天了。我就不信他岳父还能做一辈子的市长?”以行笑道:“不谈这些,越谈越生气。你当时那态度才让人佩服,若和他一样,还不打起来?还是忍一点好。有句话不是这样说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成听了以行这番劝说,揪紧的心也便渐渐松弛了,长长地舒了口气,见以行坐到床上,便起身道:“你休息吧,我得上街吃点。” 都成这新官上任后燃的头一把火,就被吕莉的丈夫,吕市长的姑爷马路平一盆冷水给浇灭了,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马路平摔了电表,发了一通怒后返身刚一进屋,就被吕莉狠狠地捶了几下,骂道:“你咋是这样的脾气呢?你可气死我了,我给都成说情去。”说着便要出去。马路平挡住她,怒道:“你莫激我,再激我,我还要闹。”吕莉知道他这两日心情不好,便不再坚持,咕咕叨叨地数落他个不停,直到保姆端上饭菜喊他俩吃饭,才止住那唠叨。吕莉觉得自己住这儿,不必引起邻里矛盾,她想就近找个机会单独去一下都成屋,代表路平向他赔个不是。 张德厚见官都成被马路平给蜇了一下,心里自然痛快。中午吃过饭,等严所长来了,张德厚便端着个热水杯子慢步踱进他房,虚情假意,肉笑皮不笑,道:“严所长,我看那马路平也太猖狂了吧,白住着房子,白用着电不说,还如此蛮横不讲理,咱所里得想办法治一治他,出了这口恶气。”严所长见他故意掺乱,白了他一眼,摆手道:“你算了吧,就别再惹事生非了。你敢和马路平顶着上?”张德厚见严所长生气,自己也达到了目的,便轻轻一笑“哎——,哎——”叹了两声,转身离去。 临近下班,忽然来了一通大风刮来满天乌云,本来还明朗的天便立刻暗了下来,紧接着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这会儿风也小了,夹杂着些微微的新鲜的泥腥味,让人闻了浑身的舒坦。张德厚今天这心情特别的好,如遇上了大喜事一般,浑身痛快,在房子里坐不住。他来到外面,单腿踩着栏杆,见还生也在楼下门口站着,欣赏那多日不见的雨,便大声道:“还生,下雨天啥也干不成,不如叫上可勇到我那儿再热闹上一通吧。”还生听得嘿嘿笑,还未答话,可勇却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举起双手道:“我赞成。”还生见他高兴的样子,道:“你当然赞成,单身光棍汉,混一顿则便宜一顿。如若要去,你也别再占便宜,咱俩得出些钱。最起码将那酒钱给掏了。”可勇插入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在空中甩得脆吧响,炫耀道:“没问题,今天不丢人,钱丰着哪。” 张德厚前脚刚迈下一个台阶,忽地想起了件事,便小声吩咐可勇几句。可勇立刻返身来到婷婷房,见她站在窗前看大街,便轻轻来到她身后“咳”的一声。婷婷突然被他这一惊吓,差点儿瘫坐在了地上,转过脸见是他,便捶着他的胸道:“你这个坏家伙,可吓死我了。”可勇顺势握住她那抡起的双手,万般关切,万般爱怜道:“一会等以行回来,一块去张所长那饭店,我几个等着你,千万不能失约!”说罢嘿嘿一笑,打了个再见的手势便下楼。张德厚这次非得让蓉生去。蓉生拗不过他,只得换了雨鞋,打了雨伞,待可勇下来后,便紧紧地抱住还生的胳膊,生怕摔了似的跟了他几个一起去。刚到大门口,恰好李以行冒雨归来,便被可勇给挡住了,连湿衣湿鞋也不容许他换便要他走。张德厚退回几步大声喊叫婷婷,待她下来,六个人又说又笑,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 官都成隔着窗户,见这帮人如此幸灾乐祸,气得把牙齿咬得咯梆响。再想想早上马路平那副模样,竟委屈地流下了眼泪,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25』第二十五章 夏日里这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刚才还浓云密布,淅淅沥沥,这会儿就云开雾散,西天竟露出了夕阳的余辉。吕莉见小燕、小宝都回来了,都成正大声逗着儿子玩,而那几个喝酒的都还未归,院子里也无外人,正是赔情的好时候,她便打开抽屉,抓了一大把糖,拖着那条不太利落的腿来到都成家。小宝见她进了门,便亲热地叫着阿姨。吕莉悉数掏出那糖块给了他,然后坐下客套了一番,这才歉意道:“都成哥,我今天给你赔个不是。我家路平就是那火爆脾气,其实心也挺好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千万别见怪。改日我让他请你到家里吃酒。今天早上他也把我给气坏了,狠狠地骂了他一通。这不我给你赔了。”小燕一无所知,听了吕莉的话,满脸的疑惑。都成见她如此客气,便笑道:“公家的东西,摔了就摔了,赔啥哩。都在一个院子里住,我还能不知咱路平那驴脾气?没事的,你也别往心里放。”吕莉见他比自己还客气,便随即将那张百元票子放在桌子上道:“我这腿不利落,你可别和我争抢,就去再买一个电表吧。今天早上所里的人都看见了,不买不好。”都成不能要她这钱,却又不敢和她推让,怕她不留神给跌倒了,便故意沉下脸道:“吕莉,你这可把我当外人看了。”吕莉还想和他多说几句,再和小燕拉拉家常,却听见女儿在那边哭,便起身道:“这娃睡觉真不塌实,刚刚才睡着,这会却醒了,真累人。”话还未说完,人已出了门。小燕笑着送她出来。 吕莉走后,都成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与小燕。小燕听罢生气地说:“这全是你的不对。人家住着公家的房,用的是公家的电,严所长都不管,你逞什么能去管这个。保准把还生也给得罪了。”都成本想在女人面前诉苦,还望能得到女人的一丝安慰,不料却挨了这当头一棒,心里更加委屈,一句话也没有了,耷拉着头回里间床上歇息去了。 都成斜靠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想:吕莉她爸这市长干满一届,下一届便要做书记,这是本市一贯的规则,往少里说还有八年的掌权时间。自己这不如芝麻大的小不点官儿是万万不敢得罪吕莉与马路平这对夫妇的。自己今天上午那表现现在回想起来是再也恰当不过了,既没有和他顶嘴,也没有和他翻脸,至始至终都笑眯眯的。脑子里正乱七八糟地翻腾着,忽听马路平在院子里和保姆大声说话,便一骨碌站了起来,拿起吕莉刚才搁下的一百元钱去了她家。 都成一进门便笑着道:“路平,吕莉把当哥的看做外人了。”说着便扬了扬手里的票子,然后放在床上。路平先是一怔,又见吕莉朝自己使眼色,便强装着笑道:“官会计,这段时间办事老是不顺,今天惹你生气,真不好意思,对不起了。”“说那干啥,说那干啥。”都成一边摆手说着,一边接过路平递来的烟,顺势坐在床沿上逗了小姑娘几下。吕莉见都成又把钱拿了回来,便埋怨道:“你不要我这钱,这不纯粹让所里的人说我俩霸道吗?”路平也捡了钱往都成手里塞。都成一把抓住路平的手,将钱反塞进他手里,低声道:“你把当哥的看扁了,在所里连一个电表钱都解决不了吗?装上吧。要是过意不去,哪天买了酒,不会咱兄弟俩热闹一通?”路平听后,收回了钱,当胸轻轻捶了他一拳,道:“行,明天我没事,中午就在这儿喝。”都成听罢哈哈大笑,两人的那点不愉快就此消散了。 都成刚吃过饭,儿子端出积木吵着嚷着要和他玩,没办法只得蹲下身去陪他。小燕洗毕锅碗,见他父子俩兴趣正浓,便坐在一旁继续织儿子那件毛背心,这时蓉生笑盈盈地来到她屋,道:“几天了就想见你,却见不上,你总是忙得一天两头不见太阳。”小燕笑道:“不挣钱,瞎忙活。”说着便站起身来,拉来一把椅子,扶她坐下道:“瞧你那脸色多白,反应得厉害吧?”蓉生道:“真没办法,有时连喝水都想吐。”“可不是么,我那时也是这样。”小燕安慰她道,“不用怕,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到时胃口大开,吃得他还生都要瞪眼。”蓉生听罢笑了笑道:“我是想向你打听个事,不知你清楚不清楚?”小燕见她谈起正话,便拿来一个小凳,坐在她跟前细听。蓉生接着道:“就你那市场里,有个叫云芳的姑娘,今年大约二十二三岁吧,是开鞋店的,不知人品咋样?”小燕“噢”了一声道:“这倒把我给问住了,市场里有七八家鞋店,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在那儿守店,我也不知道她们各个的名字,只是见了面熟悉。你问这干啥?”蓉生道:“我舅的儿子,也是我表弟,人家给介绍了个对象,想打听打听。”小燕听是这事,便道:“那好办,我明天去向别人问一下就清楚了。后天我带你一块去,要不也叫上你妈,看个仔细。”蓉生连忙道:“行,我妈心里也急着哪!”这时婷婷也从楼上下来了,她和蓉生不管他几个怎么喝,反正她俩吃饱了便回。她下楼后见小燕屋门敞开,蓉生正在那儿坐着,人还未进来,笑声便到了。迈进门槛,便笑道:“小燕姐,你这商人也钻钱眼里了,顾不上和我们闲聊,怎么好长时间见不上你呢?”小燕赶忙给她让座道:“夏天热,都把店开到八九点才谢客,咱也只好跟着,其实并卖不了几件货。”她三个正低声说话,忽然小宝跳了起来道:“不和你玩了。”嚷着便跑了出去,说是要去吕莉家和妹妹玩。都成可能在那儿蹲了半天也累了,直起身子,展了展腰肢,笑道:“小家伙,嫌我摆得不好,生气了。”都成见她们三个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自己又插不上嘴,便去隔壁会议室看电视了。 今天可勇又喝多了,两眼发呆,两腿发软,语无伦次,被还生和以行架着回来送到房里。还生下了楼,见都成一人在房里坐着,便和以行一块进来。都成见了他,递来烟,笑道:“怎么又把可勇给灌醉了。”还生燃着烟,笑道:“可勇这人真能缠酒,你不喝都不行,非要与你碰不可。本来就差不多了,又和我三个连续碰了三个来回,这下不行了。”还生说着,两手一摊。都成见以行在一旁认真地看,便向还生使了个眼色。还生会意,便跟着出来,看看没个好去处,便回了自己屋。 都成坐下后,笑着说:“还生,我在会上说的那收房费,收电费的话,你可别当真,那是遮人耳目的。总得想个法子堵住下边这些人的嘴么?不能让他们说咱几个净占公家的便宜。”还生知道他吃了钉子,事情没法办了,又来卖好,便顺水推舟,也笑着说:“好我的大哥哩,我还能不知道这个,你就是向谁收也不会让兄弟我掏这笔冤枉钱?”“那是,那是,只要你理解,明白其意就行。”都成笑着说:“马路平这娃就不动脑子,瞎胡闹,真让人生气。”还生听了心里偷着一乐,但嘴上却说道:“你也别生那闲气,都一个院子里住着,犯不着那样,事后让他想想。”都成道:“刚才吕莉来家赔情,并搁下一百元赔那电表。我没要,退给了她。他马路平咋啦?不也一脸的不好意思?只好说明天在他家里摆一桌,权当谢罪。”还生听了,沉默了片刻,然后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听人私下里说你这副所长是假冒的,别人就根本不认你这个茬,更别说服你了。”都成一听,浑身气得打颤,站起来道:“这些王八蛋净背后使坏,造谣诬蔑。难道那天来的那政府办赵主任也是假冒的?”还生拉他坐下道:“你别生气,是这么回事,人家说严所长、张所长这官都是下了红头文件的,惟独你没有,空口无凭呀!”都成一听,这下蔫了,半天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抽闷烟。还生起身去给他倒茶,眼睛却不时地偷看他,看他那神情。过了一会儿,都成才说道:“还生,也不是没有红头文件,那天赵主任来得急,忘带了。在饭桌子上他都给严所长跟张德厚交待清楚了。你想一想,堂堂一个市政府办公室的主任,怎么有可能做出蒙骗大伙的事呢?”都成说时语气、音调也柔弱、谦虚了许多。还生听了他这还算合情合理的解释,便道:“我也是才听人说的,这不就立刻告给了你,赶明儿将那文件取回,故意放在你桌上那玻璃板底下,让那些疑神疑鬼的人看个清楚,免得再在背后说三道四。”都成咬牙道:“我非把那取回不可,好堵了这些是非之嘴,割了那是非之舌。”两人正说着,忽听楼上传来:“嗳呀,嗳呀”的怪声。还生出去一看,见可勇正扶着栏杆,头软绵绵地挂在那儿呕吐,便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服侍他去了。 都成还想等一会还生,再和他谈一谈,却不料三个女人散了场,蓉生也回来了,便不好意思再坐,起身回屋。听小燕说小宝还未归,便去了吕莉家。小宝正在地上打滚,逗得吕莉那小姑娘“咯、咯、咯”大笑不止。吕莉和路平见女儿如此开心,也高兴得不得了。见都成来了,路平赶忙起身掏烟,点燃后指着小宝道:“小家伙爱见小家伙,你看他俩耍得多美。”都成和他拉了几句闲话,便抱起儿子道:“咱回家睡觉,明天再来和小妹妹玩,行么?”小宝搂住他的头,点了点头。都成便抱了儿子,告辞他俩。路平见他要走,急忙从床上抓了一大把糖,塞进小宝怀里。 官都成这一晚辗转难眠,他在考虑还生说的那话,他猜想这一定是张德厚在背后煽阴风点鬼火,便气得咬牙切齿。心里气恨道:所里谁都可以宽容,惟独饶不了这张德厚。 第二天一上班,都成便来到严所长房将还生所说之事又说了一遍。严所长见他两眼通红,便劝他道:“有些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万万认真不得,反正赵主任宣布了,我就认你这个副所长,管他们背后指指点点,指点又有何用?有些纯属心术不正。”都成听他说完,便低声道:“咱说归说,最好还是让赵主任下一个文件,也算名正言顺吧。”严所长想了想道:“行,我找个机会专门找赵主任一次,让他把这事办妥,千万再别留这尾巴了,让歹人咬住了死活不放。”都成听了严所长这番安慰,心里还算舒服点,坐了一会见他有事要走,便回自己办公室了。杨婷婷现在和柳萍就如亲姐妹一般。这天她母亲在家没事便包了些粽子。婷婷提了九个来到柳萍家。正好李厂长也在,也是喝醉了酒,平展展地躺在床上,柳萍在替他擦额头。柳萍见她来了,笑着道:“快请坐,快请坐。老李一喝多,我便得遭罪。”杨婷婷放下粽子,问道:“你们吃过了没有?”“我俩吃过了,姑娘还没吃,等会我给她做。”柳萍一边按摩一边说。婷婷道:“别麻烦了,我从家里拿来几个粽子,让孩子吃了,你也好省省心。”顿了一下,便又笑着道:“李厂长,当小妹的求你了,以行毕业回来就去你那儿正式上班,你可得答应哟。”李厂长这身体能渗酒,醉了时只是头疼,但脑子却清楚,听了这话,笑道:“看你说的哪里话,我不帮你,恐怕你柳姐都绕不了我。”说着竟当着婷婷的面在柳萍脸上摸了一把。柳萍推开他的手,低声道:“你这死鬼,就不怕婷婷妹子笑话。”李厂长“嘿嘿”一声便缩回手。婷婷的脸也红到了脖根,过一片刻她才道:“柳姐,听都成媳妇说她进了些夏日里的衣服,挺不错的,咱俩不妨抽空去看一看,看能否挑下件合身的。反正你这模样你这身材,什么衣服到了身上都赢人。”柳萍笑了笑道:“行,要么今天下午?我近来也没啥事,也好给女儿挑一身。”婷婷起身道:“就下午吧,我在单位等你。这会儿还有一点杂事。”说罢便走,柳萍连忙送她出门。 柳萍回来后,李厂长突地吻了她一下道:“我看这杨婷婷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有心计哪。李以行则老实正直,不会拐弯抹角,这两个人结合了,那才叫正儿八经的调济余缺哪!”柳萍也感叹道:“婷婷这娃没上过大学,若让她和以行打个颠倒,那可了不得,定能混个名堂来。”李厂长听罢“嘿嘿”一笑道:“再混还不是个女人?还不是男人的胯下之物?”柳萍一听,狠狠地摁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还敢小视女人,若不是我那热土滋养着你,你不是憋死,便也风干了。还有闲情在这儿潇洒?”李厂长抱拳作揖道:“我说不过你,等会儿我头不疼了,看我不折腾你,来他个醉爱。”柳萍听了不由得咕咕咕直笑。 婷婷回到所里,见吕莉站在门口漱口,便笑着来到她屋里。见路平不在,小孩也睡着了,便坐下和她拉了一会儿家常。婷婷故意将话引到毕业分配上,然后对吕莉道:“以行毕业后,能否托你这面子让你爸帮忙给安排个好工作?”吕莉一听,连忙摆手道:“我爸那人可怪了,容不得我们替别人求情。那次我求他将我一个很要好的同事的爱人从乡镇调回来。我的妈哟,他将我一顿臭骂,现在想起来都怕。不过,也不无可能,等我妈彻底康复出院后,我让她替你求求情,或许还行。”婷婷听她这么一说,见这条路并未堵死,便笑道:“也行,到时再说吧。”吕莉问她道:“听说以行爸死得早,他妈一人挺可怜的,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妈有好多衣服不穿了,都还新着哪,不如给了她。”婷婷感谢道:“她还敢有啥讲究,给了她保准她心里喜欢。”吕莉道:“那我明天让路平去把那两个大包拿来,掏空让以行送回去。我爸嫌家里乱,急得一个劲地要扔。”婷婷她家条件不错,在这个所里算是头一个富裕户,但比起吕莉来就差得远了。吕莉说着又从床下拉出一双黑皮凉鞋道:“我爸穿上小,夹脚。你让以行试一试合适不,合适的话就送给他,不然又成了扔的货。”婷婷见这凉鞋质地不错,便接了,站起来道:“我这就上去试试。”说着便上了楼去叫以行。一试还挺合适,便对以行低声笑道:“和这公主住在一起,就是沾光不少。”留下鞋,便又下楼与吕莉聊天去了。 王可勇美美地睡了一个大中午,这会儿起来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是那沉睡后的疲倦。他给自己冲了茶,端着杯子出来,站在楼道上四处张望。这时柳萍肩挎黑色皮包,穿着高跟凉鞋轻盈地走过来,见了可勇先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婷婷在不在。婷婷正在和吕莉说话,听得外面传来柳萍的声音,答应着,叫了声柳萍姐便快步跑了出来,也顾不上梳头洗脸随了她便去。可勇见她俩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嬉笑着离去,心里便充满感慨:人家柳萍30岁近40的人了,还是那么的嫩肉薄皮,细腻光滑,活像二十出头的姑娘,腰是腰来胯是胯,性感迷人。怪不得她那厂长粘住她不放,想必在床上也能让人尽感逍遥。 可勇正想得出神,却见都成拖着鞋,打着呵欠,出来在小水龙头下冲洗,便笑着道:“官所长,也是刚醒来?”都成听了说话声,这才见可勇就在楼上站着,便道:“可不是么,早就醒了,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起不了身。说着便从脖子上拉下了毛巾。“呼哧,呼哧”洗了一通便转身回屋。可勇见他回去,自己那杯子也空了,便也进了房,倒上水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自言自语道:“官所长这人也会卖好,竟然空许了一个办公室主任的愿给我。听张所长说的他那情况,连这个副所长都是假冒的,还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真是好笑!”王可勇认为自己这个单位也快寿终正寝了,自己就是巴结送礼,投资上一点钱,也没多大意义,不如等成立了房管局再做打算。所以他不像刚来时那么勤快了,再不给严所长扫地抹桌,再不给他打水擦车了。只是自己在城里没有一点儿可靠的后台。想来想去,还只有沈静了。若她真的和市里的头面人物处得亲密,自己也得将她抓紧点。 王可勇掐起指头算了算自上次见沈静至今已不少时日了,便琢磨着再去找一找她。正在低头沉思,忽然严所长过来告诉他:“可勇,你那党员关系赶快给交了,上边刚才又催了。”可勇这才想起了这件事,便一拍脑袋,责怪自己道:“你看我这脑子,啥也记不住,下个星期一定送去。”严所长见他懒散的样子,便没再和他多言,交待完就回自个房了。 王可勇待抽足了烟,喝足了水,洗了把脸这才下楼来找还生。还生也没事,正和蓉生下跳棋,见他来了,便笑道:“这天一热,感觉这骨头都是轻的,一点劲都没有。”可勇拉了个小凳,坐下道:“别玩那个了,那没意思,咱俩还是摆棋来战吧。”还生当然爱下象棋,便从床底下抽出那行当,与他摆好后,道:“可勇,我看咱俩水平不差上下,今天赌一回,五局三胜定输赢,谁输谁管晚饭。”可勇挽起袖子,砰的一声先攻了一兵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王可勇说来工资相比较也不低,但一月下来却所剩无几,全被他给吃光了。王梅见他穷得身无分文,自己也没了零花钱,便只好向爸爸讨钱来花。 都成出了屋,见可勇与还生正在凝思苦战,便没去打扰他俩,轻轻上了楼。在严所长那儿坐了一会儿,见没啥事便去了自己办公室,准备提点钱买些防暑福利。可是一坐下就懒得怕动了,便仰靠在椅子上,两脚蹬住桌子沿,轻轻晃悠。正闭眼惬意忽听“嗳哟,美死你了”一声嘻笑,心里不觉一惊。赶忙坐正一看,原来是韩莹站在门口。他赶忙起身将她请了进来,嬉皮笑脸,肉麻道:“能不美死吗?在闭眼想你哪。”韩莹嘴巴一噘白了他一眼道:“去你的。”便坐到他的对面。一股芳香扑鼻而来,刺激得都成连骨子里都痒痒了起来,更别说那浑身的肉了。都成摸了一下她的手,笑眯眯地说:“今天来有啥事?莫不是来请我吃喜糖吧!”韩莹打了一下他那不安分的手道:“你都不敢要我,谁还敢要我?昨天我孩子那爸给我来了封电报,说是我娃摔了一跤,大腿骨折了,让我去伺候一段时间。说娃也想我。”说着眼圈竟有些红。是呀。天下有哪个做母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呢?韩莹浪归浪,但一提起自己儿子,那舐犊之情就难以掩饰了。她停顿了片刻,两手一摊眼睛紧紧地盯着都成道:“我也不知儿子摔成了啥样,在家急得团团转,可手里却拿不出钱,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都成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笑着道:“我早就跟你说了,需要钱时尽管来找我,你对我那样好,我还能不帮这个忙?”韩莹一听事情成了,便笑道:“真不知该如何谢你。”都成站起身子,来到她跟前,猛地摸住她那奶子道:“就用这谢。”韩莹见门开着,便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别人看见了。”说罢便低头妩媚一笑。都成赶忙将门轻轻反锁了,抱起女人道。“这么长时间未能亲热,真想死我了。”“那你咋不去呢?”女人怪他道:“你不让我去,我敢去吗?”都成嗫嚅道。女人摁了一下他的额道:“你第一次都敢硬性强奸我,难道我说了那句话你就怕了吗?没出息。”都成将女人搁在床上,紧紧地抱住,两唇粘住狂吻了一番,舌头都搅的麻木了,口水蹭了女人一脸颊。都成见女人双目紧闭,丹唇微启,气息喘喘,胸脯胀胀便不能克制。他褪了女人的裤子,朝那大腿根部一看,早已湿漉漉,亮晶晶,白花花,鲜肉微开。都成满脸通红,周身血液沸腾,手忙脚乱,掏出自己那挺拔的尤物照准那妙处便去。你哼哧我嗳呀,足足一刻钟,女人便憋不住了,张口大喊。都成怕被人听见,赶忙捂住她的嘴,便紧咬牙,使出遍身的力气,猛砸几下,便如洪水冲堤般泄了。女人扭动着身子,搂紧他的脖子,道:“你真行,总是让人回味无穷。”都成听了她这夸赞,偷偷笑了一下道:“那以后你就别吓我了,我好让你过足瘾。”女人听罢幸福一笑,也不急着去穿衣服,叉开双腿,仰躺在那儿歇息。 待他俩乐够了,也歇足了,这才穿戴整齐。都成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千元交给韩莹道:“够不够?”韩莹将钱装进口袋里,笑着说:“够了,保准够了。我回来后想办法还你。”都成笑了笑没有说话,既没说还也没说不还。韩莹起身,来到都成面前,吻了他一下道:“我这就准备准备,回来见。”都成在她胸前按了按道:“去吧,回来时我给你接风。”说罢便轻轻打开门,送她出来。待女人下楼后,都成便关了门来到还生屋里看热闹。 今天这五盘棋可勇输了三盘,晚上的饭是管定了。蓉生说想吃那又辣又酸的米线,可勇当下同意,看看时间已是六点多钟了,便也邀了都成一同去。 以行再有五天实习期满要回学校了。这日下班后便对婷婷说:“再几天我就要回校了,我想吃那烤鱼,今天我请你。”婷婷听罢,抿嘴一笑道:“算了吧。人家谈恋爱总是男请女,咱俩却打了个颠倒。”说着便依偎在他胸前,以行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咱俩就别分你我了,你为我付出的还少吗?”婷婷听得心里热,亲了他一下道:“你家里困难,实习期间挣的工资就交给你妈吧,她一个孤寡老人也不容易。等结婚后,你可得将工资如数交于我,我得掌起这个财权,得管着你。”以行见她念及自己的苦母,眼圈便发红。再想想自己接到大学通知书时,母亲高兴得虽然落泪,却在家里急得团团转,拿不出盘缠来,便偷偷去卖了一次血,换得三十元让自己装上。以行每每想起来,心便在颤,便在滴血。婷婷见他眼里浸满了泪,不知他碰了啥不顺心事,便掏出手绢替他擦了,拉他坐下,笑问道:“想啥哩?”以行苦笑一下道:“想我那穷苦了大半生的妈妈。”婷婷见他伤心,便劝慰道:“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咱俩结婚后把她老人家接到城里,享几日清福。”以行听女人说话如此开明,心里不觉一阵欣慰,一阵幸福,情绪也好了起来。婷婷见他有了喜色,再看时候不早了,便拉了他一块出去吃烤鱼了。 婷婷和以行饭后归来时,都成、还生、可勇他们早已坐在院子里天南海北侃了起来。以行开门去取自己褥子下那实习报告,准备修改好,明天上班后让李厂长签个字,盖个章。却见了床单上那一片秽物,立刻扫兴出来,偷偷告诉婷婷。婷婷听了,虽然生气,却不敢言语,打发以行将那床单悄悄拿到自己屋,细一察看果然是,便吩咐道:“你去把它扔了。咱俩还没有结婚,不睡那有过野合之事的床,那样对咱不吉利,不吉祥。你今晚就睡我家。”说罢锁了门和以行一同下楼。 出了大门。以行顺手将床单扔到一旁的垃圾堆上。 婷婷妈这几日不在,去她那新夫的乡下家里避热去了。新夫家里很有钱,条件不仅不比城里差,而且还要略高一畴。新夫也对婷婷妈宠爱有加,想不到自己这个农民,年过半百了竟寻得一个城里婆子,觉得有点高攀,抬高了身份,所以也就舍得花钱,曾答应婷婷结婚时送她一辆摩托。婷婷回到家里,见暖水瓶空着,便插上电炉去烧水。以行在一旁坐着没事,打开电视去看,刚好是一副男女亲吻做爱的镜头,婷婷禁不住脸红。再看以行那棱角分明的脸,宽平的胸,便想那事。就贴近他问:“想我不?”以行一把揽住她,深情地说:“哪能不想呢?”“那你去药店买一包那个。”以行当下竟未听懂那个的意思,随后便清楚了,不由得脸红,但还是立刻起身跑了去。 婷婷第二天一来上班,还生就悄悄问道:“昨晚去哪儿啦?等你玩扑克却一直等不到,以行也不在,莫不是……”婷婷盯了他一眼,励声道:“你这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又要胡说八道。”可勇也在一旁附声道:“昨晚你不在,我真是辗转难眠,好像眼前缺了个啥。”婷婷扬起小包砸了他一下,骂道:“你呀,和还生是一丘之貉。”说罢便不再与他俩斗嘴,噔、噔、噔上楼去了。 婷婷路过严所长房时见都成在里边说话,嘴角便闪过一丝嘲笑。进了房放下小包,沾湿毛巾擦了一把脸坐下想道:官都成看上去淳朴老实,原来竟是这么肮脏之人,也不知小燕知不知道,想必还蒙在鼓里。他怎么能胆大狂妄到这种地步呢?竟大白天就在办公室干了起来,真叫人胆寒。婷婷想了片刻,便不去再想,她考虑着以行临走前如何再宴请李厂长和柳萍一顿,叙叙情,以便以行回来后便去上班。 严所长见都成又来催那下文件的事,不得已便去了政府办,等了半天才见赵主任办事归来,便赶忙跟了去。一进屋,便急切地说:“赵主任,你就想想办法,胡乱给所里下个文件,将都成那心事了了,不然一天到晚逼得我坐立不宁。”赵主任递给他一支烟。笑道:“还下什么文件呢?有那个必要吗?再过上一半个月你那所就要撤销了,要那有啥用?”严所长急切地说:“正因为要撤销,才没人把那当一回事,也不用和别人去商量,下文将他扶了正,我也就离让位不远了。别让他以后说你我合伙骗他。”赵主任见严所长这么执著,思索了一会儿便道:“行,我想法给下个文,反正我实话告给你,那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严所长见他答应了,站起来笑着道:“我不管有用没用,只要那是红头文件就行。别人总不能说我弄了个假冒副所长吧?”说罢便要告辞。赵主任很客气,将他送了出来。 都成听严所长回来一说,心也安了。便又问道:“严所长,你知道谁当将来的局长吗?”严所长摇头道:“我哪儿知道?就连赵主任他也不知道。”都成接着说:“若成了局后,市里准备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严所长笑道:“我一个职工身份,还能有什么位置?我现在考虑的是回政府办呢?还是留在咱这儿?”都成听他这么一说,便觉得他对自己的责任也快到尽头了,便道:“严所长,你到哪儿都一样,不让当官还好哪!一身的清闲,浑身的自在。”正说着张德厚却进来了,他见了都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对严所长道:“刚才人事局来人登记咱单位人员情况,你不在,又没有花名册,我就和还生想着报了。”“他们说啥了没有?”严所长赶忙问。“啥也没说,还不是那成立局的事,好像听他们说是一个乡的党委书记要来,我也没去问。”严所长见他也不知,又打听不出个子丑寅卯,就又和都成去说话。张德厚见插不上话,见他俩眼里浑然没有自己,便只得退了出来。 杨婷婷和李以行去请柳萍和李厂长吃饭,李厂长知道以行家境不好,实在不愿让他破费,便死活不去,但却架不住婷婷那热情,便将一个客户的邀请推迟了一天,携柳萍随了婷婷去。 四人落座后,服务员便拿来菜单问上些什么菜,李厂长给柳萍使了个眼色,柳萍笑了笑,从婷婷手里要过菜单道:“今天这菜由我来点,你几个有意见没有?”李厂长立刻附声同意,婷婷也笑道:“我同意,不过得首先声明,柳萍姐可不许变着法子为我节省。”柳萍看看菜单道:“我不管价格贵贱,只捡我爱吃的。”她简简单单要了四个凉菜,一个热炒,粗略算了一下,大约五六十元钱,便吩咐服务员道:“就这些,赶快安排去吧。”婷婷等菜上来,便将那带来的甜酒拧开,先给李厂长斟了满满一杯,客气道:“李厂长,今天就喝甜酒,这是我的意思,我是考虑着让柳姐多喝些。”李厂长笑道:“这就行,我双手赞同。”柳萍也道:“平常跟着他总是喝刺辣辣的白酒,今天咱也换换口味。”婷婷倒光酒,碰了一下以行道:“来,咱俩一起敬李厂长和柳姐每人三杯。”李厂长喝这甜酒就和喝白开水差不了多少,见她俩女的端酒男的倒,恭敬虔诚的样子,便不推辞,咕嘟咕嘟将那喝了。轮到柳萍就没那么利落了,坚决不受他俩这敬,要碰着喝,害得婷婷和以行每人也喝了三杯。 婷婷敬完酒,这才坐下道:“李厂长,我可私下里和柳姐说定了,以行领了毕业证归来便正式去咱厂,你可得接收呦。”李厂长笑着道:“那你问问以行,看看我是如何交代他的。”说着便看着以行。以行点头道:“李厂长已跟我说好了,我在咱厂里干了这近两个月,那感觉真好,真让人痛快。”柳萍听了他俩这话,便碰了碰婷婷,用头指了指他俩道:“我看这俩人还挺对脾气,也能谈得来。老李特欣赏以行那一手毛笔字,他让以行写了个条幅,挂在他那间卧室里,看也看不够。你问以行写了个啥?”婷婷转脸去看以行,以行看了看李厂长,“嘿嘿”一笑道:“那可是李厂长信奉的哲理:金银财宝身外物,功命利禄瓦上霜。”李厂长见以行说了,便解释道:“我这人就把这些东西看得很淡。特爱朋友,特重感情。觉得只有这两样才能真情永远。不信去问你柳姐。”柳萍见扯上自己,脸便略有点儿热,轻轻踢了踢李厂长道:”又胡说。”边话锋一转:“以行,你就放心吧,李厂长对你如何?你心里最清楚。毕业后来了厂里,咱们就都是同事,咱俩家又如同一家般相处融洽。婷婷又这么好,还未结婚就对你如此关爱,大事小事都为你操心,真是天下少有,世上难得。你真是幸福呀!以后结了婚,可要对她好,不然我和李厂长都不同意。”以行听了,笑着点头。婷婷见李厂长的杯子里酒空了,便忙起身斟上,笑道:“光顾说话,都忘吃了。来,来,来,赶快吃菜。”柳萍夹了两片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满意道:“这味道还可以,也嫩,比昨天吃的那强多了。”李厂长也赞扬道:“别看这个餐馆小,饭菜还挺地道的。”婷婷忽然想起了柳萍的女儿,便“嗳呀”一声,后悔的样子道:“咱们几个在这儿吃,玲玲姑娘回来咋办?你看我这脑筋,总是丢三落四的。”柳萍笑道:“别管她,冰箱里啥都有,随便吃些就上学去了。”婷婷道:“那哪儿行呢?以行,你赶快骑车去把玲玲接来。”以行听了,立刻起身便走,柳萍赶忙去拦,却被婷婷挡住了。只得埋怨了婷婷几句便重新坐下。 女儿接来后,热菜也正好上来了,正好赶上吃。因她还要上学,几个大人便少了话,埋头吃罢。一看时间不早,以行便去送玲玲上学校,婷婷则和李厂长,柳萍跟着回来。 以行将玲玲送到校门,便返身转回,恰好在房管所门口碰上他三人。便下车与婷婷一道同他俩客气几句,这才分手,各自回家。 进了房,婷婷洗过脸后问道:“李厂长和柳萍就俨然一对夫妻,难道他老婆一点也不闹?”以行叹了口气道:“她闹,闹有啥用?听说人家李厂长早和她摊牌了,要么给十万元离婚,要么互不干涉。他老婆心软,怕离婚后儿女们没了亲爹,被人小瞧,便忍辱负气,选择了后者。不过看怎么想哪,反正李厂长不缺她钱花,每个月给她娘三个一千五百元。”婷婷听罢,又问:“你见过他老婆没有?比柳萍咋样?”以行摇头道:“见过,那怎么能比呢?一个淳朴,一个妖冶,难怪李厂长整天与柳萍在一起,也不回家。”婷婷道:“柳萍也够开放的了,也不说要与他结婚,就这样与他混,这也不是个办法呀?”以行道:“那你就不知道了,听说柳萍与她那死去的丈夫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她不忍心另嫁人,觉得那样对不起那个亡灵。”婷婷笑道:“那她觉得现在这样就能对得起了?”“哎,对!最起码从法律角度讲是在守贞节吧?”婷婷笑道:“咱也不谈论人家了,反正李厂长和柳萍对你不错,咱总不能吃了人家的饭,又去砸人家的锅吧。”以行听了连连点头。婷婷抬腕看表,见快到上班时间了,便道:“你离走就剩两天了,也别在我这儿久留了,回去看看你妈吧。给她留些钱,后天你一早便来,在我家里饱饱吃一顿,中午我去送你。”以行正要说回去,听了她正好与自己想到一块,便道:“我去称点肉,妈妈最爱吃韭菜饺子,总算咱挣钱了。”说罢便笑了笑,轻吻了一下婷婷,下楼离去。 王可勇见今天是周六,知道下午没几个人来上班,便想去会一会沈静,出了门正好隔窗见以行吻了婷婷以后离开。待以行走后,他便掀开门帘,做了个鬼脸,笑道:“还挺浪漫的么,来了个吻别。”婷婷见可勇在偷看他俩,不由得红了脸,过来推着他那胸道:“你这么坏,可真气死我了。” 可勇来到市招待所向那登记处询问,才得知沈静已去交通局上班了,不由得佩服到了骨子了。便立刻也不觉了热,,徒步去寻她了。 沈静见可勇来了,显得非常热情,也表现得非常自豪。她在办公室做打字员,这段时间正练习指法,也是个清闲活。她给可勇端来开水,笑道:“我刚来十多天,对局里的人还不太熟悉,不好意思向人家讨茶叶,你就将就着喝些白开水吧。”可勇见她客气,便道:“没事的,热天喝开水好哪,防暑!”便又低声夸赞道:“沈静,你可真行呀!等过段时间也给表哥我走走关系,寻寻门路弄上个一官半职。”沈静见他来了是为这事,便道:“行,等明天见了那个人,我对他说一声。”可勇听她明天就要去,连忙摆手道:“不用那么急,等过段时间吧。”沈静听了,点头同意。可勇这才发现沈静原来这么漂亮,以前那个黄毛丫头,整天穿着破衣烂衫的表妹想不到竟出落得如此迷人,如此落落大方。他见不时地有人来办公室打电话,都瞪着贼似的眼睛看他,便觉得难受,反正情况已经说明了,坐着也没意思,便起身告辞。 可勇回到所里听还生说严所长到处找他,便赶忙上楼去拜见。严所长见了他,生气地说:“上班时间你胡跑个啥呢?那党员关系咋还没交?”可勇一听,道:“坏了,星期一来时忘带了,我这就回家去取。”说罢转身便要走。严所长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便喊住他道:“现在取有啥用,明天就礼拜天了。你这次可得记住,下礼拜必须带来,这回可别忘了。”可勇听着连连点头,见没啥事,便退了出来。 还生见可勇从严所长房里出来,便问是啥事,可勇笑着告给他。还生道:“当兵确实不错,不管咋样基本上都能混个党员回来。你看我这想要入个党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还生用嘴噘了一下严所长房道:“有他在,别说党,就是团员我恐怕也入不了,他是专要踩我脚跟的。”可勇知道他俩有意见,便笑了一下,不发表议论。俩人正说着,蓉生在楼下喊还生,说是要去娘家。还生不敢懈急,急忙下楼陪了她去。可勇见都成不在,还生夫妇又走了,院子里没几个人,心里就觉得空当当的,便轻轻锁了门,悄悄地下楼,骑车回家了。 晚饭桌上,可勇无意间将沈静工作的事情说了,惹得家人羡慕的欷觑声一片。父亲起初竟不大相信那是真的,因为他知道,就沈静那几个亲戚,清一色的农民,没有人能办了这么大的事,但听了可勇说是亲眼看见,也只好相信,但对此事却一点也想不通,心里直纳闷。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了些家常话,见时间不早,这才各自歇息。 可勇洗过脚,趿着鞋将那党员关系从箱子底翻了出来,装进自己进城时背的那个包里,这才笑着说:“上次严所长催这事,我给忘了。这回可不敢粗心大意了,不然他可真的要发火了。”王梅一边铺床,一边埋怨他道:“你年轻轻的,整天脑子里也不知想些啥?总是丢三落四的。哎,对了,你给我寻事情做了么?”可勇笑道:“急啥哩?你肚子里不是已经点下咱的苗了?就是寻下事也做不了几天,不如等生下孩子后再想法子吧?”王梅听后,鼻子哼了一声道:“就你那点工资,连自个都养活不了,还如何养家呢?你也不给我钱,我又不好意思向父母要,穷得身上只有五角钱,说出来都丢人。要是在往常来了例假,连一包卫生纸都买不来。还好,一怀了娃,便没了那个。”可勇听女人这么一说,便很知趣,无奈道:“那有啥法子呢?自己懒得做饭,整天买着吃,能不花完吗?这下工资发了,不管怎样先给你留下五十元,好赖是两个人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吗?”说罢便从兜子里掏出钱,数了数扔给她。王梅接了,压在床下,笑道:“这下我就不困了,害得我这几日连瓜子都不敢磕。”可勇知道自己女人好吃,这下又提起了嘴上事,便不愉快道:“啥事也不管,就净想着自己那嘴。”王梅不管他愉快不愉快,脱光衣服,赤条条地躺在床上道:“一回家也不管我急不急,光知道在你妈屋说话,冷落了人家好半天。”可勇见女人娇嗔妩媚的样子,便关了灯,与她亲热去了。 王梅被可勇砸了一通,这会儿还余感未完,静静地仰躺在那儿,像品酒师一般去细细回味,忽然她想起了件事,便神秘道:“可勇,上高中时追求我的那个人,就是那镇长的儿子,你认识的许志力,现在是户籍员。前天来咱村里碰上我,说了几句话,他说他能帮我转了户,也不知是真是假。”可勇听了,虽然略有那么一点醋意,但却喜悦道:“那可说不定,他若真的能将你农转了非,那咱说不定想想法子都能将你招了工,成了国家人员,就不用去求情做那临时工了。不如明天咱俩去镇政府打问个清楚。也不知他明天在不在。”王梅道:“反正家里也没菜了,往常总是咱妈逢集时才买,明天你就买上一次。他在,和他谈一谈,不在,咱俩买了菜便回,你看咋样?”可勇觉得可以,便道:“行,就这么定了,早点睡吧,明早趁着天气凉快咱俩快去快回。” 可勇夫妇第二天起了床,也顾不上吃早饭便骑车子去了镇政府,还真运气,这个户籍员在哪,正蹲在门前刷牙,见了王梅,眼里闪出异光,热情道:“你俩这一大早赶来,必有要事吧?”说着便朝屋里喊道:“淑玲,快起床,有客人来。”可勇这才知他女人还未起床,便递给他一支烟,然后给自己点着,站在一旁去等。 淑玲听说有客人来,只三两下便穿戴整齐,叠好被子,打开窗户,理了理自己那一头乱发,这才出来笑道:“快请屋里坐,让你俩笑话了。”可勇和王梅客气地笑了笑,便进屋坐下。可勇先开口道:“听王梅说你有办法帮着转户,我这心里便急,想来问问。”户籍员微笑了一下,低声道:“这事可声张不得,我和市局户籍股股长相处得不错,要转非,还不是在私下里搞鬼吗?”王梅也插话道:“那也不知得花多少钱?”户籍员见王梅脸色忧郁,便道:“花不了多少钱,这股长是个女的,又不抽烟,买上一二百元的礼品送去就行了。我就说是我的一个亲戚,她还能不给点面子?”可勇听了他这话,便道:“那你给咱再操心打听打听,如果有门路,就烦你把王梅这事给解决了。”户籍员听了,点头道:“那是,那是。咱们也同了几年的学,我一定放在心上。”可勇见再没啥话可说了,便起身道:“以后有事去了城里,就到我那儿玩。我俩这就回去。”说罢朝他女人点头笑了笑算作告辞,便叫了王梅离开。户籍员夫妇也礼貌,一直将他俩送出镇政府大门外。 可勇在回来的路上问道:“许志力这娃是言午许,还是双人徐?”王梅道:“言午许,他还不是有他爸那面子,要不然那户籍员咋能轮得上他呢?听别人说这两年他也弄事不小。”可勇笑了一声道:“咱不管人家那些,只要将咱这事办了就行,上高中时他不是追你追得挺紧的么?想必这点忙会帮的。”王梅听了他这话,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提起高中哪,许志力比起你,差得远哪,你才是个心毒手辣的大坏蛋。人家追了我那么长时间都没摸过我的手,你倒没追过我,借着喝一杯水的借口,糊里糊涂地把我的活给做了。”可勇笑道:“这也是一种策略。先把你弄到手,再慢慢地培养感情嘛。不那样做,你能嫁给我?说不定早随了许志力了。”王梅见他一脸的幸灾乐祸,不知咋又想起可勇当兵时给她迁户口的闹剧,便生气地说:“你真是骗人骗到家了,当兵那会儿装模作样把我的户口迁往城里了,骗得全村上下,老老小小对你竖大拇指,赞口不绝。我问你,你把迁移证藏在哪儿啦?”可勇见她揭自己的疤,便笑道:“说到底,这还是一种策略。我当兵了,一年两年不归,咱俩当时又没有感情,为了让你死心塌地地跟了我,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最好,也最有诱惑力了。”王梅听罢,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道:“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些了,反正已成了你的人了,肚子里也有了你的种。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我啥也不管,只要你把我养活了就行。”可勇笑笑道:“何止是养活,我还要让你生活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绝不比那城市里人差。”王梅听他这哄人的话又出来了,便大笑道:“这又是你的策略了吧。算了吧,也别瞎说了,赶快回去吧。你不是要吃饺子嘛?别让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忙活。”说罢,她便一抬胯坐在了车子后座上。可勇快推了两步便骑上去,王梅见车子左摆右摆,便紧紧地揽了他的腰。待骑得平稳了,两人的脸上便洋溢着憧憬美好未来的笑,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在早晨那清凉、新鲜的微风的抚摸下,沿着绿树遮阴了乡村小道朝家奔去。 『26』第二十六章 每年的八月份都是最热的季节,今年还更显得特别,一连十几天都是烈日炎炎,一丝儿风也没有。连狗都懒得动,躺在树阴下,伸了长长的舌头直喘粗气。小燕那服装店现在也萧条到了极点,整天卖不出一件货,便干脆关了门,在家里歇着。这日热得睡不着觉,她便将自家那小桌子搬到大门下,喊来婷婷、蓉生、吕莉四人耍起了扑克。 蓉生现在大腹便便,蹲不直身子,站在那儿没多长时间便觉得乏力,正要退席,却见可勇领着王梅来了。几个人便如欣赏新媳妇般瞪眼去看。婷婷嘴快,“哎呀”一声道:“可勇,这是你啥人?这么亲热,也不介绍介绍。“可勇一拍王梅的肩悠扬着声调道:“此乃王夫人,王梅女士也。”王梅听得脸红。婷婷听后笑得前仰后合。蓉生拉了王梅,客气道:“早听可勇说他媳妇长得赛贵妃,今天见了果然不一般。来,玩几把。”王梅推辞,却白了可勇一眼道:“净胡说八道。”可勇见蓉生要让,便将王梅按着坐下道:“你几个玩吧,这儿还凉快些,上边房子里就像蒸笼一般。”王梅虽不好意思,却耐不住几位的热情,便坐下来去耍。 可勇见都成只穿一条大裤衩,光着膀子坐在屋里摇着一把大扇,便进来坐下,指了指王梅道:“官所长,你看那么一个大活人,整天坐在家里,无所事事。听说你和化工厂厂长关系好,托你这面子在那儿给她找份事做,咋样?”都成一听,笑问:“你这耳朵还挺灵的,你听谁说我和那厂长关系好?”可勇朝婷婷呶努努嘴道:“那还能是谁呢?你不是都帮了婷婷了吗?”都成猜想不是婷婷告给他的便是还生,便道:“化工厂现在红得发紫,想去那儿的人多得是,李厂长我倒是认识,可不知人家认不认我这个脸。”可勇凑近道:“你试一试,不行就算了,我还能怪你?”都成忽然低声道:“嗳,你不认识那柳萍?她可是李厂长的那个。”说着便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她现在和婷婷亲密得就如同姐妹,要不以行怎么一毕业就去了化工厂呢?你不妨让婷婷给说说。我想她求柳萍比我求李厂长还管用。”可勇想了想道:“要么晚上跟婷婷说一声。不过你也得去一趟,咱双管齐下么。”都成笑了笑道:“不是我一人和李厂长熟,还生他也熟,只不过人家不声张罢了。一碰上跑腿的事都往我身上推。”可勇笑着说:“这不是推,是兄弟信得过你,事情办成了,我请吃五次酒。”都成摆手笑道:“你就别许那些愿了,不论啥时候只要还记得我给你办过一件正事就行。”可勇笑着道:“那当然了,还能做过河拆桥的事?“正说着,忽见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个戴墨镜的人,他喊了一声吕莉,便摘下眼镜。吕莉一见,笑着道:“李师傅,这么热的天,你有啥事?”李师傅揉了揉眼睛,笑着道:“你妈刚回来,想见见你。”吕莉一听,立刻扔了扑克,满脸惊喜,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起身道:“走,我这就去。”说着便跟李师傅走,小燕见她心急的样子,便喊住她道:“你不管孩子了。”吕莉这才赶忙止住了脚步,一瘸一瘸跑回屋,把熟睡着的女儿抱起来,出门对婷婷说:“烦你将我那门锁上,等马路平回来后,告诉他去我妈那儿。”便急匆匆上车走了。都成见了这一幕,摊开手对可勇道:“你这下总该知道为什么都愿意做官了吧?”可勇笑着点头,却听婷婷喊他道:“可勇,出来,三缺一。”可勇朝都成笑了笑,便出去陪她几个继续玩。 吃过晚饭,可勇见婷婷来了又要走,便喊住她,将她请进屋子里道:“婷婷,想求你件事。我知道你和柳萍关系非同一般,能不能跟她说说情,让王梅去化工厂上班?”婷婷一听,立刻摆手道:“那根本不行。为了以行这事,让人家做了多大的难?我心里清楚,再说你这事,恐怕她不愿开那个口去求情了。你让都成去找李厂长,他俩谈得来。”可勇见婷婷一句话便将他挡了回去。脸上失去了刚才那兴奋,便道:“那就算了,我再找都成试试。”婷婷见再没啥事,便转身离去。 房子里太热,即便前后窗全打开,也没有一丝凉风进来。可勇坐在那儿直冒汗,便对王梅道:“屋子里这么热,坐在这儿受罪,还不如咱俩到外边走走。”王梅正想说这话,见他站了起来,便立刻也起身,擦了把脸便出来。可勇关了门,和她相跟着去了外边。 街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都是些避暑消夜的人。王梅见了那卖刨冰的,便禁不住嘴馋,指着那摊位对可勇道:“那是什么?想必喝了凉快吧?你问一问一杯多少钱?”可勇嗯了一声,扬扬头道:“想喝就喝呗,有啥好问的。”说着便过去,捡那没人的桌子前坐下。小摊主见来了客人,小腿跑得特勤,赶快端来两杯。王梅一喝冰凉不说,还尝出有些箩味,便笑道:“嗳呀,真痛快,口味真好。”可勇见了桌子上那价格表,拿起一看,见一杯才两角钱,便放了心,对王梅道:“慢慢喝,凉透了咱再走。” 可勇才喝了两口,却见王梅那杯已经尽了,便吆喊摊主又端来一杯,笑道:“你今天总认识我单位几个人了吧?和你坐对面的那个叫小燕,是官都成媳妇。大肚子的叫蓉生,是还生媳妇。婷婷就不用说,就刚才跟她说事的那一个,这个人除了自己的事外,别人的一概不闻不问。那个腿脚有毛病的叫吕莉,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她爸爸就是吕市长。哎,对了,要不把你这事给她说一说,或许能成。”王梅只管喝,顾不上去听他这一番话。喝足了便起身道:“走,到别处去看看。”可勇见女人两耳不闻天下事,对他这话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便生气地不再多言,付了账和她一块走。 王梅只在可勇这儿住了一晚,便如坐牢一般受罪,热得睡不着不说,蚊子还把身上叮咬了十几处小疙瘩。她第二天一大早随可勇出去吃罢早点便要坐车回乡下。可勇知道在城里也是受罪,便不挽留她,将她送到车站,见车起身了这才离开。 王梅回到家里便向公婆诉说了城里的热苦,然后回自己那屋躺下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时已是大中午,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如果没有了那蝉鸣声,到处便一片寂静。婆婆见她起床了,便喊她来吃。王梅也不客气,不待公公婆婆坐下,便端起碗笑道:“妈,我肚子饿过了,就先吃了。”婆婆知道媳妇有身孕,一人吃了两人用,便笑了笑不做声。 王梅洗罢锅碗见公公去了外边,婆婆上炕歇息,便想到她娘家去一趟。刚走到正村里,就看见村会计朝她招手,便赶忙过去。会计刚从镇上骑车回来,满脸是汗,笑着说:“许志力捎信让你去一趟,好像是说什么户口的事,大概你清楚吧。”王梅听后,点头道:“噢,知道,知道,我这就去。”说罢便急步去了娘家,推了车子便走。 许志力想王梅想得发疯,自那次在街上请她吃了凉粉,心里便总觉得奇痒难耐。这天见淑萍娘家奶奶病重,她回家伺候去了,便忙托人叫王梅来。 王梅来到镇政府,见到处静悄悄的,便将车子锁好去敲许志力的房门。许志力见她来了,赶忙拿出提前在凉水桶里泡着的两瓶饮料,打开一瓶递给她道:“快喝些,这么热的天,消消暑。我还以为你明天早上来哪。”王梅咕嘟咕嘟将那瓶饮料喝了个干,这才接过志力拿来的凉毛巾擦了一把脸道:“这么大的事,我哪敢耽误。你一个人在,咋不见淑萍呢?”许志力笑道:“她娘家有事,回去了。为你这事昨天我专门去了趟局里,私下向股长求了求情,看起来还有眉目,听她那口气得花点钱。”王梅笑着说:“我还信不过你,你尽管办就是了,也别难为情,需要多少直说就行,我回去向我爸要。”许志力笑了笑道:“瞧你说的哪里话,还能她要我就给?就凭上高中时咱俩那交情,我若让你掏一个子儿都算我这人薄情寡义。”说着,两眼便死死地盯住王梅。王梅被他看得羞涩,不觉脸儿有些红,低下头含羞一笑道:“我也是念及以前那情谊,不愿让你为这事左右为难,那样我心里也不好受。”许志力见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心便扑腾着差点跳了出来。越看越情迷,越看越心乱。趁她不注意竟禁不住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王梅受了这一吻,脸红得像关公,立刻将头埋在臂弯里,喘息片刻。仰起脸,两眼含情,柔声道:“该胆大时,你像个耗子,不该胆大时,你却像个豹子。上学时你若有现在这精神,我不就跟了你了。害得人家空欢喜一场。”许志力听了她这话,便猜出了其中的意思,踮起脚尖透过窗户见院子里没人,便猛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嘴贴嘴狠狠地吻了一番。过足了瘾这才松开手,心满意足了似的,笑道:“王梅,你真让我想得要死。我都有点儿怕你了,每见你一面,却总要害得我失眠好几个夜晚,真后悔当时没能跟紧点娶了你。”王梅这会儿没了害臊,看他那满脸的激动,便道:“那结婚有啥了不起?只不过就一张纸吗?难道一张纸就能真的影响人的一生?”许志力听了她说话,便心领神会,笑道:“那是,那是。人与人之间要的是真情,要的是真爱,何必讲究那形式。”王梅见他脸上热出了汗,再一摸自己的额头,也湿漉漉的,便笑道:“光顾说话,你看把咱俩热死了。”许志力这才忙把门打开,撩起门帘,将那瓶饮料打开递与她道:“喝下去就凉快了。我搬俩凳子,咱俩在这树下坐一会。”王梅喝完那瓶饮料,从床上拿起一把扇子,摇着出来,见院子里仍然无人,便坐下道:“这都后半晌了,咋还不见有人上班?”志力笑道:“镇里也没啥事,像这样的天气,一般下午便没人来了。歇一会,下午我请你吃饭。”王梅听了,笑道:“真不好意思,让你帮我办事,你又破费请我吃饭,我却拿不出什么回敬你的,这有点不公道。”志力盯着她,低声道:“我愿意,心甘情愿!”说罢便“哈,哈”一声大笑。 下午吃饭,许志力还真有点吃惊不小,想不到王梅这肚子还挺能盛啤酒,竟与自己不差上下,心里便佩服。不知不觉便喝去一打,这下都有些飘飘然,话头也多,忆起了当年上学时的感情。那情调,那嗓门让酒店那40多岁的老板都听得有些面红。老板娘认得许志力,便劝他俩别再喝了,烧来肚丝汤端与他俩。志力小口尝了一下,咂咂舌道:“酸酸的,真是美极了。”王梅也不去听他说,也不嫌烫嘴,低了头呼呼噜噜地喝了个尽。 出了饭店已是夜色朦胧。小镇不比城里,没有路灯,街上也少了行人。许志力仗着酒劲,借着这夜色拖了王梅的手,两人说着笑着便回了志力房。 许志力打来凉水,请王梅洗了洗,这才坐下,紧紧地盯着她说:“人都说酒后吐真言,我也不例外。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每时每刻心里都装着你。我想这便是常说的那初恋的真情实爱吧。有时想起你竟搅得我寝食难安。”王梅见他那热切的样子,便道:“人都是肉长的,谁没七情六欲。我心里也一样装着你,这里有你一小块自留地哪。”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许志力听她说的是真情话,便猛地亲了她一口道:“我真不知怎样去爱你,那股长还想要些好处,凭咱俩这关系我还能给她送钱?”王梅被他亲了一下,便有点不好意思,羞道:“门都开着,你也不怕被别人碰见了笑话?”许志力听罢,笑着起身一脚便踢关了门,回来紧挨着她坐下,看她不自在的样子,便紧紧抱住她闭眼道:“王梅,我苦苦相思七八年了,原还以为是一头热,这才知道你也恋着我,咱俩何必受那煎熬呢?咱俩就真真正正地爱一次吧,也不算白白苦恋一场。”王梅听了没说话,却点了点头,深情地看着他。许志力知道镇政府院里没几个人住,这会儿正是吃饭时间,没人来打搅,便一把将王梅拉倒在自己怀里,一边亲,一边颤着手去解衣衫。将个白白嫩嫩,赤条条的梦中人平展地放在床上,自己则像信徒一般,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朝贡了片刻,这才恩爱去了。 待他俩爱够了,一看时辰不早了。王梅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儿过夜的,便要回去。许志力也不敢留她,便骑车带了她,黑乎乎地朝她那村子摸去。王梅坐在后边,揽住他的腰,柔声道:“志力,我不会受那一纸结婚证的束缚,我要追我真爱。”志力听她这话,心里自然喜悦,觉得又像回到了中学时代,憧憬起了未来,便亲昵地说:“王梅,只要你我能这样真诚相爱,即使不能天天相守,我也心满意足,活得充实了。”两人说着,不觉便到了村口,王梅下来要推车回去,许志力只好和她吻,步行返回。许志力只好再出一身臭汗,去累那两条腿了。 王梅将车子送回娘家,然后才急匆匆回家。婆婆见她回来得这么晚,便极关切地问吃了没有。她说在娘家吃了,骗过婆婆,径直回了自己屋,见了桌子上那杯凉开水,便咕嘟嘟喝了下去,顿觉肚子舒服了许多,嘴也不干了。王梅这时也觉得身体疲乏,便换了拖鞋,仰靠在被子上歇息。不一会胃里便上下翻腾起来,一个劲地想吐。刚站起来,便觉天旋地转,“噢”的一声,来不及朝院外跑便吐了一地,这才感觉轻松了许多。她怕公婆发现了她这醉相,便关了门,熄了灯,重新仰躺在床上。 王梅这会儿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可勇那次在集市上见了她与志力后对她说的那话,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又觉得这样做对不起他。可一转身忽又觉得心里很坦然,身体是自己的,还能由他摆布。早就心仰志力,这么多年来一直暗暗地爱着,今天才算如了愿,了却了那相思之苦,这何罪之有呢?想着想着,酒精那劲头也上来了,头脑昏沉沉的,不知不觉睡去了。 可勇那天早上送走王梅回来便被大家耍笑了一通。还生当时正刷牙,见他低头进了门,便笑着低声问道:“这么热的天,又那么一张单人床,你俩晚上是咋睡的?总不能摞起来吧。”可勇笑着说:“我睡在地上,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到现在这脑子里还难受。”还生贴着他的耳朵道:“等一会都成见了你,他还有话要问。你小子那工夫可不浅,我可得俯首称臣了。”可勇一听便不好意思,道:“你们又做啥怪了?”还生嘿嘿笑了两声道:“昨晚我和都成热得睡不着,便在外边你那窗户下坐着乘凉,一边低声说话,一边听你那声音。好家伙,真把我俩羡慕死了。都成借着烟头的光看了看表,自你老婆吭吭叽叽直到那声音停止,足有四十分钟,让我听得都心急。”可勇听得脸热,当胸推了他一把,摇头道:“你们两个呀,真是无聊。都成听了还能回家解决问题,你受那罪干啥哩?蓉生肚子那么大,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嘛?憋出病来我看你以后咋向蓉生交待?”正说着都成趿着拖鞋出来洗漱,见了可勇也笑着道:“你小子真行,昨晚也不嫌热,开了一趟快车。”可勇知道说不过他俩,又有把柄在人家手里捏着,便干笑了两声抬腿上楼了。 可勇近来对那扯面有了兴趣,几乎顿顿都吃。这天晚上去吃时,却碰巧见了沈静。她穿着一身制服,竟越发显得漂亮且威风了。可勇吃饭快,吃罢连沈静的账一同结了,看着她低声道:“沈静,我知道你和市里的头面人物都很熟,大哥给你说的那话你可要当心。”沈静微微一笑,更显出了一股娇气,低声道:“我已经说了,我嫂子的工作,人家也答应解决,只是现在不行。”可勇忽地想起在柳萍家碰见过她,柳萍与李厂长处得那么火热,便小声道:“你和化工厂那柳萍关系咋样,能不能跟她说一下,让你嫂子进化工厂?”沈静听罢,笑道:“只是能说上话,谁知人家买不买咱的脸,我可以给你试试。”可勇听了,心里满意。沈静吃罢饭,见他再没别的事,便起身与他告辞。 可勇回来时都成正坐在院子里摇着扇子纳凉,见了他便招手示意过来。可勇坐下后,都成让给他一支烟,小声道:“我见过李厂长了,他说上班可以,但只能是临时工。他还说女人家若是没生过孩子,或是怀孕期间最好别干那活,那些化工原料对人体影响大着哩?”可勇一听对生育有影响,便道:“要是这样,那就暂时算了,我老婆正好怀孕,别惹出些其他麻烦,得不偿失。”说着,忽听楼上脚步走动,抬头见是以行,便问道:“那难道对男人就没有影响?”都成笑道:“人家以行坐办公室,离那车间远着哪,有啥影响?”“要是让我媳妇也能坐办公室那就好了。”可勇低声嘀咕道。“你想得倒美,婷婷和柳萍是啥关系?以行是啥学历?你还要和人家以行比,算了吧。”都成笑着说。可勇虽然不服气,但这会也只好忍了忍。 王可勇见都成那不屑一顾的样子,便生了一肚子暗气,不想与他多谈。这时正好以行从楼上下来,向都成讨钥匙要看电视,说是这会儿正有一场足球赛在直播。可勇趁着他回屋取钥匙的空儿便起身去了还生屋。 还生在屋里替蓉生揉脚,见可勇进来,便笑道:“又去吃面了,这光棍一人不好过吧。”可勇微微一笑,见桌上放着茶叶,便给自己浓浓得泡了一杯茶,然后拉了个小凳坐下,这才道:“蓉生,你可好福气,摊上了这么好的一个还生,我都替你骄傲。”蓉生听了便坐起身子,很吃力的样子。还生赶快从背后扶她,嘴里嘟哝道:“你瞧这脚和腿肿成啥样子了?”蓉生坐正,抚摸着小腿肚子道:“可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自在不了多长时间。等你媳妇肚子大了,你说不定比还生还勤快哪。”可勇点头道:“那是,那是。媳妇给咱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咱还敢轻易怠慢?”还生从地上拿起那肥大的拖鞋,整齐地摆在女人脚下,这才坐到可勇跟前,递给他一支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眯缝着眼问道:“你让都成给你媳妇找工作,他现在与李厂长谈得咋样?”可勇“嗳”地叹了一声道:“都成刚刚告诉我了,说是干个临时工可以,又说那工作对孕妇有影响,我心里便想着暂时别让去了,免得影响胎儿。”蓉生一听,惊喜的样子,道:“你媳妇也有了?”可勇点点头,笑道:“等你这娃长到会坐了,我那便生下了。”还生听了他这话,便认真道:“若这工作影响肚子里的胎儿,那可万万使不得,咱宁可不要做那活,不挣那钱,也不冒那个险。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寻摸着另找个工作。”可勇“噢”了一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俩说了一会话便又是要摆棋,这时杨婷婷来了,见了地上那摆好的棋子,便一把抹开,笑道:“就知道玩这伤脑筋的。可勇你不行还要顶着上,非把你那脑子玩出问题不可。成了傻子,看你那如花似玉的王梅还不跟人飞了。我去叫以行,咱几个玩扑克。”还生和可勇在婷婷面前永远都是败家,这下也只好由了她,摆好桌凳,取来扑克,等她喊了以行过来。 以行这会儿看足球赛正看得入神,见婷婷叫他打牌,便连脸也没转,摆手道:“顾不上,看不见我正忙着。”婷婷见他来了脾气,便不再叫他,一噘嘴去了。出来见吕莉拖着女儿在学走路,便笑道:“还想和你玩几把扑克,看来是没空了。”吕莉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马路平在屋子里答应道:“别急,别急,我喝下这碗汤就去。给留个位。”吕莉大声骂道:“路平,你别噎着了,你要领孩子能这么积极那可就好了。”便又问婷婷道:“今年准备结婚不?”婷婷偷偷一笑,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日子都定了,国庆节。”吕莉拍了一下她肩道:“你真行,指挥得大学生围着你团团转。”这时路平从屋里出来,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便推了婷婷,朝还生家快快走去。 路平见蓉生挺着个大肚子在门口站着,吃力的样子,便心疼。便盯了她一眼,轻声道:“也不让还生搬个凳子,就不怕累着了?”蓉生早已感觉出来路平对自己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殊关爱,心里也不免幸福,便妩媚一笑道:“没事的,站着倒比坐下还轻松。”路平这时想起了自己家那些奶糖,便大声对吕莉道:“你给蓉生取些奶糖,你看她这没劲的样子。”说罢便进屋。吕莉听了路平的吩咐,便取了一大包糖牵着女儿蹒跚着过来。蓉生接过糖,客气道:“你俩总是这样对待我,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可勇在屋里听了蓉生这话,笑道:“有啥不知所措?这是市长女儿、女婿的献爱心活动。”几个人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都成见还生家又说又笑,便来凑热闹。站了一会儿觉得闷热,便道:“你几个也不说坐到院子里玩,屋里这么热。”还生道:“外边根本不行,那蚊子简直能把人吃了。”都成受不了这热,便退了出来,见以行、小燕、小宝三人在看电视,又听得那电视里歌声悠扬,便快步回屋端了一大缸凉开水,一边喝一边欣赏去了。 都成听完几首流行曲,便又觉得那节目再没意思了,自己却又无个去处,便背了手上街去遛达。街上人不少,三个一堆五个一群,谈笑风生。都成慢慢地从街这头踱到那头,又从那头踱回来,快到邮电局门口时竟碰见了芳莲也在领着孩子散步,便亲热道:“七八个月没见着你了,比以前胖了。”芳莲现在家庭和睦,温馨幸福,孩子也逗人,丈夫也体贴,便不愿回想从前。这下见了都成,却不由得想起了以前那浪,浑身便不自在,热燥了起来,敷衍了几句便离开。都成见她不愿和自己多谈,草草几句,便有些失意,望着她那背影,心里便感慨万分:那薄薄的衬衫里,宽松的裤子里的肉体曾不也是自己身下之物吗?这会竟显得如此迷茫。见她那影子模糊了,便摇了摇头,重新朝回走。 都成回到所里,见他们还在玩。小宝睡去了,小燕和吕莉、蓉生她三个在院子里摇着扇子,一是为了扇风,二是为了驱蚊。他见没有自己的插话余地,便回屋歇息。 都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心事。严所长跟赵主任说那事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不见文件下来,是不是中途又出现了什么意外,变卦了呢?不行,明天得再催严所长去一趟,要不就得想点别的什么法子,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遭人耻笑吧。都成一想起张德厚在所里说的那些话,一想起张德厚对自己这个副所长不屑一顾的神情,心里便不是滋味,一肚子的气。想找个借口与他干上一架,严所长却挡住他坚决不让,真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时那帮玩牌人可能也散摊了,都成听见路平在大声说:“反正婷婷与以行是迟早的夫妻了,不如今晚就闹一次新房吧。”然后便是吕莉的骂,婷婷追打的声音。都成见小燕笑着回来,便道:“你看他们多么热闹。”小燕打了一个哈欠,扔掉身上的衣服,将儿子朝里移,然后用脚趾撞了一下都成道:“好长时间了,也不说亲热亲热人家。”都成会意一笑,便起身拉了女人,动作去了。 第二天严所长受都成委托又去了一次政府办,回来后,满脸的愁容。都成见了,心里便不痛快。严所长无奈道:“看赵主任那样,说不定又要犯悔。他说很快就要撤销咱这个单位了,弄那个副所长有何意呢?”说罢便手扶了头哀声叹气。都成见严所长这么大岁数了为了自己这事,好话也给人家说尽了,腿也跑细了,觉得实在有些委屈他了。但还是装着笑,不以为然的样子道:“严所长,你也别发怒,我今天中午去一趟赵主任家,行不行再试一试。”严所长见他这会儿倒想通了,开朗了,便笑道:“说得对。我也想过了,就是新成立了局,咱就不能再争取弄个一官半职?”都成听了,笑道:“说得对。咱原以为趁现在赵主任落个人情,既然他不给这个面子,也只好算了。” 官都成匆匆吃过午饭,便骑车赶到赵主任家。赵主任正在吃饭,见他又提了一大包的东西,便生气地说:“都成,看你这娃,怎么是这呢?带那些东西干啥?”都成点燃烟,笑着客气道:“也没啥,就点防暑品,不算礼品的。”赵主任知道他是啥意思,匆匆几口扒啦完饭,便去了里间,都成连忙起身跟了去。赵主任坐下后,敲了敲桌子,低声道:“都成,你说你们公房所就即将撤销了,你硬要弄这个副所长的批文,那有啥意思呢?那还不是废纸一张?”都成听了他这口气,见他这态度,心里不觉难受,便哭丧着,乞怜道:“赵主任你就舍身处地地考虑考虑我吧。自你那日宣布了我这副所长后,有些人因未见到文件,总是在背后指手画脚。说我想当官想的发疯,花钱送礼弄了个假冒的。那些人的眼神让人见了别扭,那风凉话让人听了难受。不宣布还没事,宣布了反倒惹来这些麻烦,真让人心寒呀。”都成说着,竟挤出了几滴眼泪。赵主任见他那伤心的样子,便安慰道:“你别心眼太窄了,也别伤心。嘴是人家的,他愿咋说就咋说。都成作为你,应该抛弃这些,自自在在地工作,自自在在地生活。过几日我与其他几位副主任坐在一块说一说,把任命你的那文件下了。反正你单位也要取消了,下个文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成听他应许了,便禁不住破涕为笑,感激道:“赵主任,你这样为我撑腰,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不打扰你午睡了,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做。”说罢转身便走。赵主任想喊住他让他把那东西带走,却无奈喊不住。只得留下了。都成出了赵主任家门,骑上车子飞也似的回来。 可勇坐在门下乘凉,见都成满手而去空手而归,便偷偷对还生道:“瞧见了没有,又不知暗地里弄啥事去了。”还生侧过脸,捂着半张嘴道:“肯定是要官去了。除了这他还能有什么高尚之举呢?”两人正说着,李以行也回来了,见他俩在门下坐着,便笑问道:“中午也不休息?”还生“哎呀”一声道:“屋子里如蒸笼一般,热得要死,哪儿能睡得着呢?还是坐着痛快。”以行放了车子,在水笼头下冲了一把脸,掏出手绢擦了擦,抬头见婷婷房门紧闭,便知道她还未来,便来到还生与可勇面前,坐下道:“这天确实热,我厂里有几个工人都中暑了。刚才在厂食堂吃饭,男的还好说都光着膀子,女的吃完饭衬衫都湿透了。”可勇因想让王梅去化工厂工作,便想多打听点化工厂的事,便问:“以行,你这一月能领多少工资?”“凑合着近三百吧。”可勇听罢一砸舌,对还生羡慕道:“哟,一个月抵得上咱两个月。”还生也感叹:“这企业里就是不一般,工资这么高。”以行忽地想起昨天从厂里拿回来足有一间房那么一大张塑料布,便道:“婷婷那儿有块塑料布,我取下来铺开。咱三个躺在上面,脊背贴着地,那才凉快哪。”说罢便起身上楼。 待以行将那塑料布取下来铺好,三人便立刻躺在上面,顿觉背下透心的凉,漫无天地地聊了一通,竟不知不觉迷迷糊糊了起来。可勇就要进入睡的冥冥中时,忽觉脚心被人踢了一下,睁开眼看却是许志力,便一下站了起来。许志力将他拉到门外,低声道:“这把王梅那户口说的差不多了,赶快把你那户口本取来,直接写上完事。”可勇一听,当时竟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却实实在在是真的,他便三步并作两步窜上楼去取户口本,如兔子一般快。 许志力接了户口本,便不停留,立刻转身要走,可勇万分感激地说:“哪天抽个空闲,我和王梅请你喝酒。”志力笑着,摆摆手却没说话,骑了车子就走,心里头却暗暗好笑:请啥哩?老婆早用肉身敬我了,都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干啥呢?可勇见他走远了,心儿激动的像放飞的小鸟,哪还有睡意?点着烟,独自坐在地上,独自乐去了。 许志力并未给市局户籍股那股长说情,他采取瞒天过海的办法,蒙混过关,给王梅上了户。这天上午吃过饭,骗自己女人说有事出去,便一溜烟奔了王梅那村。还巧刚进村就见了她,便迎上前,笑着问:“你干啥去?”王梅一看他那眼神,便抚媚一笑,低声道:“想去娘家一趟。”许志力看看四周无人,便从衣兜里掏出那户口本在手里扬了一下道:“你看这,办妥了。你准备怎样犒劳我?”王梅一手抢过那本子,翻开后,见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兴奋的差点要跳起来,便柔声道:“怎么犒劳都行,我先把这送回去,你在这儿等我。”说罢便一路小跑返回家里。 许志力站在大树下,听着那烦人的蝉鸣,心里十分焦急,踮起脚尖不时地伸长脖子张望。这会儿正是歇晌午的时候,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在水塘那儿玩耍外,再没有一个大人出来。他刚点燃烟吸了几口,就见王梅过来了。她换了一身衣服,穿着蓝色碎花连衣裙,更显出那诱人的身段。那高高的胸,跷起的臀,还有那露出的一截白白嫩嫩,园园滚滚的小腿,让志力看得不禁浑身颤了一下,像电击一般麻了个透。王梅站在他面前,一个飞眼,一个媚笑,再加上那淡淡的化妆品味,他便如醉了一般,站立不稳。王梅见他那痴痴迷迷的样子,便拉了一下他道:“这儿等一会便有老年人来乘凉,咱俩还不如到公路边那片小树林里去吧。”许志力一听,正中下怀,便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就走,王梅看看四下里没人,紧跟着随了去。 这个小树林是一家农户的苗木,离村子大约三里地。他俩一进里边,志力便迫不及待地抱了她吻,吻的她喘不过气来。王梅见他那手在一个劲地撩弄自己那下部,便轻声道:“咱俩去你家吧。”志力摇摇头,脸儿贴着她的前额道:“不行的,我媳妇在家,咱俩在这儿。”说着便要剥她的衣服。王梅赶快挡住他的手,道:“我这是新裙子,弄脏了咋办?你去搞一些玉米叶来。”志力听罢。赶快便到对面地里去撕了两大把,抱着回来,密密实实地铺了一地。王梅心疼自己这裙子,便将它脱下来挂在树枝上,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内裤和小背心。许志力见她比那天晚上更迷人,日光下看得也真切,他便迷了一般,跪在地上抱住她那条园润的玉腿在亲,手便摸索着上去,逗得王梅呻吟不止。 王梅被志力挑逗的实在憋不住了,便躺下来叉开两腿让他快点。志力今天没喝酒,神醒志清,用尽全身力气将女人搞得大声直叫,完事了还不坐起,躺着眯眼去嚼那后味。志力这时才觉膝盖有点隐隐作疼,一看是蹭破了皮,渗出一层细细的血来,便对女人道:“你看这。”王梅还在闭眼享受,听他这么一说便睁开眼去看,见了那细血,便用手抚摸着,心疼地说:“你就憨用劲,疼不?”志力拉来裤子穿上,捏了一下她的乳头道:“到了那会儿不用劲还能由得了人?”王梅“嗯”地笑了一声,便站了一起来,然后又蹲下身将体内那情物倒了出来,这才穿好衣服和志力依偎温存了一番。志力抬手看看表已是下午四点多了,便使劲抱住她,狠狠亲了几口,这才分手,各自回去。 可勇下午回来见王梅不在家,便去了她娘家。王梅见他来了,当下心里一惊,怎么忘了今天是周六呢?若是志力女人不在,自己去了他那儿,事情可就麻烦了。她见可勇满脸的汗,便赶忙打来一盆凉水,让他冲了把脸,然后低声道:“回家,我让你看样东西。”可勇见她那既神密又激动的神态,便知是好事,随了她一道回去。 王梅走后,他爸却暗自叹气。他今天从镇上回来时,远远地见女儿随一个男人进了树林,他刚开始还有些不信,怀疑自己的眼睛,偷偷摸摸进去一看,便赶忙闭了眼。女儿那浪态让他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他轻轻地退了出来,急忙小跑回家,直生暗气。这事又对任何人说不得,只好独自感叹。见可勇和她一道回去,心里竟可怜起这个小伙子了。可怜他糊里糊涂地就被别人弄来一顶绿帽扣在了头上。他给自己点燃烟,吸了两口,自言自语道:“我一生是为人师表,老婆子又是贤妻良母,怎么能生下这么一个随随便便,连自己那身子都彻底开放了的女儿呢?” 王梅回到家里,从床罩里将那户口本抽出来,放在手里笑道:“你看这。”可勇一看,便止不住那笑,高兴地出门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父母不在,便回来抱了女人去亲。不料被女人那两乳一碰,碰的性起。立刻将她放倒在床上,关了门,“吭哧,吭哧”胡乱顶撞了一通。王梅见他那劲头泄了,这会儿又拿了户口本去看,这才提起裤头,却无意中发现那裤头上有泥土,便慌忙放下裙子,梳了梳凌乱的头发,站到院子里稳定情绪去了。 可勇喜悦了一通,见王梅在外边乘凉,便笑着出来,问她道:“许志力也没说得花多少钱?”王梅道:“他今天早上送来便走了,我也没问他。”可勇略微低头思考了一下,道:“要么咱俩明天去拜访拜访人家,就算回谢。正好我这月的工资发了,请他吃顿饭,你看如何?”王梅听后,虽不想让可勇破费请他,却又说不出口,只好笑道:“行,那就明天吧。” 星期天,许志力女人正在做饭,忽见可勇夫妇来了,便放下刀子去叫志力。志力听是他俩来了,便赶忙奔了过来,请他俩坐下,然后抱来西瓜,切开端与他俩吃。可勇笑着说:“志力,这转户你费心费神,花多少钱就直说吧,总不能让你帮了这忙还得自己搭配上钱吧。”志力看了一眼王梅,见她羞涩的低下头,便客气道:“都是朋友,我也没求过他们,这次还算可以,没花钱,过几日你买上三四条烟,阿诗玛的就行,我给送去就行了。”可勇一算这四条烟不过二三百块钱,实在太便宜了,便起身道:“走,咱几个出去吃顿饭,算我道谢了。”说着给王梅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叫志力女人。 饭后,天空中不知何因这么快便浓云密布,可勇看这情景是要下雨,便不敢久留,与许志力夫妇告辞。他握住志力的手道:“这儿饭店的口味不行,比起城里,水平确实有些差,下次在城里我再请你。”他握罢志力的手便又去握他女人。志力趁他与淑萍寒暄的空儿,握住王梅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道:“那顿野餐真让我回味,有空就去看你。”王梅听他说这,顿时脸便红到了脖根,抽出手,低声道:“看你那傻样,说这些干啥?”这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轰隆隆”沉闷的雷声。可勇便笑道:“今天也不多说了,改日再谈。”说罢便骑了车,匆匆带上王梅,使足劲地蹬着,快快回家。 淑萍见他俩走远了,便掐了志力一下,白了他一眼道:“以后不许你像今天这样看别家女人,色迷迷的让人难受。”志力一听,笑道:“吃醋了不是。你怎么这么小心眼,那电视上,电影上全是漂亮女人,你说让看不让看。”淑萍听后:“扑哧”一笑,道:“那电视、电影上的可以看。就是不可以面对面地那样看一个真人。”这时有雨点落下来,志力首先感觉到了,他拉了女人道:“快回,雨已经来了。” 可勇和王梅刚进村,紧蹙的雨点便跟了过来。他俩将车子就近放到王梅娘家,一刻也不敢停留,沿着屋檐下小跑着回了自个的家。王梅跑的慢了点,衣服竟被淋湿了,进屋后,干脆脱光了躺在被子里。可勇怕父母见了,说王梅没礼性,便将门关上,找了一身干衣服,待她穿整齐了,才将门打开。院子里黑乎乎的,雨水在唰唰地响,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闷雷,滂沱大雨接踵而至。王梅害怕,赶快让可勇关了门,躺在床角瞪大两眼朝外看。 夏天这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刚才还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这会儿却已透露出了些湛蓝色的天,阳光也从远处的云层中穿了过来,泛出一片苍白来。田野里那庄稼,那高大的树木,就像新浴了一般,翠绿娇嫩。王可勇站在屋内见父亲在对面那屋檐下蹲着,一锅一锅地抽着旱烟,便对王梅道:“我一月挣的这点工资,仅仅能管饱自己的肚子,连老婆也养活不起,这又要给许志力准备几条烟送去,至少也得三百元,咱不如向老爸借一点。反正他和妈一年到头仔细得啥也不穿,啥也不吃,手头总能存一些。”王梅听了,心里便十分内疚,觉得自己对这个家庭有罪,见可勇要抬腿出门,便喊住他道:“你别向爹妈借,他和妈攒一点也不容易,还是我向我妈借一点吧。我爸有退休金,相比较手头就宽松的多了。”可勇听她这么一说,竟顿觉女人高尚了许多,就像鲁迅在《一件小事》中看那车夫一般。便笑了笑道:“这样也行,还是我找个借口去借,咱俩以后有了便还。你去借那就不是借,是要了。”王梅嘴撇了一下道:“要又怎么样?女儿困难花父母几个钱难道还有错?”可勇听了便不作声。这时院门响了一下,可勇探身去看,见是小舅子来了,便回头告诉王梅。王梅赶忙下床去迎,她弟弟却不进来,站在院门口说了声:“下午去家里吃饭。”便急忙转身走了。可勇隐隐约约还听见巷子里有人等他,在叽叽咕咕地说话,便笑道:“你看他着急的样子,又不知要去那儿打牌了。” 可勇妈在屋里听见王梅弟弟来喊她吃饭,便笑着对老头道:“这晚饭就又省事了,烧上一壶开水算了。”可勇爸听罢,拉出一双雨鞋穿在脚上,站起来在地上踩了几下,似在试合脚不合脚,然后从门后拿出一把铁锹道:“我去池塘那儿看看,别把水溢在咱那玉米地里。”说着便走。老婆见他一辈子都是这样不肯闲着,便不拦他,只是叮嘱道:“年纪大了,腿脚不利落,在池塘边可得小心点。” 可勇在岳父家吃过晚饭,便提起借钱的事,还未等岳母答话,岳父却先一口应承了下来。王梅帮母亲洗锅刷碗去了,岳父见她娘俩走了,便递给可勇一支烟,似有心事地说道:“我也老了,虽说做了一辈子的教师,却在城里认识不了几个人,给你一点忙也帮不上。你现在好赖在市里扎稳了脚,就得想法子将王梅也弄进城,给她找份工作。这样经济上也富裕些,生活也能好一些。王梅她一个年轻媳妇,长期这样无所事事,坐在家里也不是一回事。”可勇见岳父又说起王梅工作的事,便忧心重重地说:“我已托了好几个人,可还没有一个人答应,我回头再想想办法,找些门路,看能不能把王梅的工作解决了。总的来说,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瞧我当时安置是多么困难呀?”王梅洗罢锅碗见爸爸和可勇还坐在院子里谈话,便端了两杯茶水出来。她母亲则打开抽屉,取了三百元出来交与可勇道:“该花的钱就得花,现今这世道,哪有求人不花钱的?谁给你白跑这个腿?”可勇接过钱,数了数又交给王梅,然后喝了口茶水道:“现在咱也没啥别的事,就一心一意把王梅这工作办顺了,也就算万事大吉了。你两人,还有我爸妈也都彻底歇心了。”岳父听了,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拉了一会儿家常话,见夜色渐浓,可勇便站起来道:“爸妈,白天下了那阵猛雨,路上积了水,不好走,趁现在还能凑合着看得见,我俩就过去了。我明天还得早点上班去。”岳父听了便不挽留,起身送他俩出门。 回到家里,王梅把钱塞进自己那被柜里,对可勇道:“你也别去费心买烟了,我也想好了,干脆把这三百元钱给志力算了,随便他怎么花去,反正咱的事已经办了,你说呢?”可勇一想,觉得女人说的也对,便道:“那我就不见他了,抽空去镇上,你把钱给他算了。”王梅见他答应,正中下怀,合了自己想法,便笑了一下道:“这下可得把我这工作之事抓紧一点,别一天光知道喝酒,正经事儿不办。”可勇听了“嘿嘿嘿”一笑,指着王梅的肚子道:“就是不替你想,也该替他想一想了。”王梅打了一下他的手,嘴噘了他一下道:“去你的,没我这肚子,哪能有他?”可勇顺势在她肚子上摸了一圈,然后转身关了门道:“睡吧,我明天还得早起。” 可勇一觉醒来,见太阳挂的老高,便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边穿衣服边道:“坏了,今天又跟不上早上那签到了,又要受那严所长批评了。”王梅被他吵醒了,揉了揉惺松的眼,嘴里嘟哝道:“吵啥哩?有啥吵的,打扰了人家的好觉。”可勇洗罢脸,也顾不上吃早点,便匆匆骑车走了。 可勇出了一身汗,气喘喘地进了所里时,正赶上严所长和张德厚两人吵架。细听好像是说张德厚又占了他隔壁那套房。张德厚今天特别的凶,双手插腰,指着严所长大骂。严所长岁数大了点,吵起架来便显得气力不足,看来不是张德厚的对手,便生气地一摔手回了自个房。赵还生上楼左劝右劝,总算把张德厚的火气压了下去,不再大声嚷嚷了,下楼推了车去了自己那饭店。可勇见除了还生劝架外,严所长那心腹官都成却一直不见。等张德厚走了,还生回了自己屋,他便赶快过去问还生咋不见都成。还生竖了一个小指头,低声贴着他的耳朵道:“那是个小人,见两人吵了起来,便偷偷地溜掉了。”可勇“噢”了一声道:“我还当他真的不在,他这样做就有些不够意思了,严所长可是他的大恩人,哪能不两肋插刀呢?”还生正说着,隔窗见都成回来了,便立刻打了个止住的手势。然后交待可勇道:“中午去张德厚那儿喝酒,问个究景,安慰安慰人家。下班前我叫你!”可勇这才发现蓉生不在,便问道:“咋不见你媳妇呢?莫不是生下了吧?”还生当胸捶了他一拳,笑道:“生下了我还能在这儿悠闲?去她娘家了,医生算了算预产期在下个月,不过现在就得注意着点,免得意外。生下后我一定请你吃酒。” 可勇在还生屋坐了一会儿便上了楼,路过婷婷房门前时被她叫住了。婷婷告诉可勇昨晚有他一位战友来找,说是姓牛,他知道的。可勇一听便知是牛丰庆,心里当下嘀咕道:“他现在也不知安排到哪儿去了?估计过几日还要来,到时便清楚了。可勇开了门在房子里坐了一会,无事可做,一人憋得难受,却听见以行在婷婷房里说话,便寻声走了去。以行见他进来,忙站起来笑着让烟让座。可勇笑道:“怎么今天早早地下班了?”“厂里没啥事,正好我要和婷婷商量件事,就提前回来了。”以行给他点燃烟说:“你来了正好,你认为买彩电是十四英寸的好,还是二十一英寸的好?”“那还用问,当然是二十一英寸的好。”可勇顺口说道。婷婷见可勇说的正合自己那想法,便一拍手道:“我说买台大的,你总坚持要小的,其实还是一步到位好,看起来现在多花些钱,以后却不后悔。可勇,你那时买了台多大的?”可勇听她问自己,“妈呀”一声叹气道:“我连一英寸的都没有,就一台录放机,二百来块钱。与你比起来,那可寒碜了。”婷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过段时间也买它一台。”可勇见以行低头不语,便碰了他一下道:“想啥哩?她要买多大的都行,你管她呢?反正咱光棍一人,要钱没有要命就这一条。”婷婷见他又开玩笑,便白了他一眼道:“去你的,尽说些少盐没味的话。别在这儿瞎侃了。以行咱俩去商店看一看,看准了就买下。”说着要以行随她走。以行不敢与她顶着上,只好起身跟了她。可勇见他俩有事要走,便很知趣,先一步出门下了楼。 可勇本想去都成家一趟,再谈一谈王梅去化工厂上班的事,却见严所长在他家坐着,只好转身拐去了还生家,取出那象棋,在大门下摆开阵势与还生干了起来。 严所长脸色铁青,在向都成说他与张德厚吵架的原委。都成给他沏上茶,点燃烟,劝道:“严所长,公家的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犯不着认真。我那时按电表,还不是和马路平生了气?再说这张德厚也真他妈的横,成天不上班,工资一分不少,真是得寸进尺了,不分好坏。换个所长,他能这样?看人家不扣了他的工资。刚才也就碰的巧,我有事不在,要不,我非得收拾他不可。他再这样待你,看我如何整治他,煞一煞他的威风。”严所长听罢摆摆手道:“算了吧,我也做不了几天所长了,他张德厚不是常青树,也有老的时候,保不准到那时也有人这样对他。”都成听他这话,便觉得他确实老了,没了锐气,变得软弱无能,再看他那一脸的无奈,不禁可怜起他来了。见他那杯子里没了茶水,便赶忙替他斟满,笑道:“严所长,咱这所离撤销也没几日了,说不定就在明天。你看账上还有那么多钱,是不是花上点,给职工分些福利?”严所长叹了一声气道:“我这做了几年所长,啥也没落下,倒得罪了些人,真亏哪!”都成听了他这话,会意道:“有我在,哪能让你这样呢?你看家里需要点啥?我想法子解决。”严所长当下没作声,待喝完茶便起身要走。临出门低声道:“晚上来我家一趟。” 可勇见严所长骑车子回家,垂头丧气的样子,待他走远了,便小声道:“张所长今天气势那么凶,我倒觉得严所长有些可怜了。所里这些人光顾躲了听热闹,除了你再没有一个人去劝架。”还生哼了一声,笑道:“谁去呢?谁去惹那个麻烦?所里这十几个人,除去严所长与官都成,谁没在张所长那饭店里吃过饭?张所长也知道咱这些人吃了他的嘴软,没人去帮严所长,便来了勇气。搁在以前,他才不敢呢?”可勇听了,便不作声,他吃张德厚早已不止一顿了,这下还庆幸自己来的迟,否则还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生见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便与可勇收了棋摊,一道去了张德厚那店。张德厚他女人已知道了自己男人与严所长吵架的事,见他俩来了,便当面将张德厚数落了一番。张德厚笑着不理会她,只管招呼他俩坐下,先不管有菜没菜,倒上啤酒便慢慢喝了起来。 还生和可勇一边就着菜,一边饮着酒,听了张德厚的叙说后,才知道他俩吵架的原因:原来是他那隔壁,也就是刘芳莲搬家了,张德厚就私下里与她谈好,待她腾下房子后便悄悄地搬了进来。严所长有一外甥在城里开化妆品店,已求过他多次了,严所长也正想给他找一套,不料却被张德厚占了先,便觉得理儿不顺,要他退回那房。张德厚既然已经占了,那是当然不退的,两人便为此大吵了起来。 他三个喝了一打酒时,张德厚还要去取,她女人过来挡住道:“我说还生、可勇两位小兄弟,听大姐一句话,今天就别喝了,喝多了面红耳赤,晕头晕脑的样子,严所长见了便猜着你几个又在一起幸灾乐祸,能不生气吗?改日抽个星期天,我也陪你们喝。”还生听她说的在理,加上这是在白喝人家,女人家能不心疼吗?便也挡住张德厚坚决不让上酒了,和可勇吃了一碗刀削面便离去。 可勇回来后,便上楼休息,脑子里却在一个劲地盘算,自己也得想法子弄一套房子,不然王梅进城后在哪儿住?看来在这个所里不玩点硬的不行,要想等领导开了善心,恩赐自己一套,那恐怕就到下一辈子了。想着想着便意识模糊,呼噜噜睡去了。 还生喝罢酒却死活睡不着,口干舌燥泡来茶水一个劲地喝个不停。这时蓉生弟弟慌里慌张跑了进来,拉住他便走,嘴里说道:“快,快,快,我姐这会儿肚子疼的厉害。”还生一听,心便跳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锁门,飞一般朝岳母家奔去。 『27』第二十七章 官都成早早地吃过晚饭,便骑车去严所长家。严所长见他来了,便让女儿将小桌子搬到院子里,泡上热茶,这才请他坐下道:“屋子里热,咱就在这儿吧,有些凉风,人也痛快些。”都成吸着烟,看了看院子里那些长势不错的茄子西红柿,便羡慕道:“有个院子确实不错,宽敞不说,闲下来摆弄摆弄花儿,浇一浇菜也是件惬意的事。”严所长指着那两小畦菜地道:“我都施了肥的,水又浇个不停,你看长势多好。等会给你带些回去,反正我一家子吃不了,经常给邻居们送去。”都成笑道:“看不出来,这么一点地,收获还不小哪。”严所长听罢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见女人和女儿看那十四英寸的小黑白电视去了,便叹气道:“我这眼也有些花,看那小电视很是费力,想换个大点的,却没有那钱势。唉——这辈子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啥也没落下。”都成听了,忙朝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严所长,你在所里辛苦几年,这是有目共睹,众人皆知的。账上还有几千元,不如想法把它花了,不然房管局成立了,咱一分都动不得。”严所长“哎”了一声,长长地吐一口烟道:“你是搞财务的,你说咋个花法。”都成一听,思索了片刻道:“严所长你忘了,我是建筑队过来的,那边人我熟。填上几张维修房屋的单子,让他们一盖章,你签字报账不就得了?”严所长见他说的轻松,便抬头盯住他问道:“这样保险么?总不致翻船吧。”都成“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怕啥哩,到时撤了所成立局,都乱哄哄的,谁还顾得上查这个,就是查也查不出来。”严所长低头沉默了一会,这才轻声道:“都成,这事你可得做细点,别让人家看出破绽来。”都成见他答应,一拍胸脯道:“我姐夫在那边做着队长,还怕露出马脚?”严所长听了,这才想起他有这层关系,便放心了,笑着道:“咱不防着点不行。你看那张德厚,赵还生都是些什么人?专挑你的毛病给人看。”都成听了假装生气地说:“我已想好了,张德厚他若再这样对你,我非克他一顿不可。我就不信咱俩人还弄不过他一个?赵还生更不在话下,他不敢对我咋样,他现在是没事干,跟着张德厚混两顿酒,凑个热闹,瞎转悠罢了。”严所长见自己提起张德厚,都成便是一副跃跃欲试,气愤的样子,便大度地说:“犯不着,犯不着。不去理会他就行了,何必与他生那闲气。”都成听罢便不再说话,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喝茶去了。 都成在严所长这儿坐了两个多钟头,该谈的事也谈完了,便起身要走。严所长女人见他要走,便忙取出篮子,摘了满满一篮子的茄子与西红柿,让他拿去。都成不好推辞,便接过挂在车子的前把上,然后与他一家告辞。 都成回到所里,见可勇站在院子里抽闷烟,其余屋子里黑着灯,便道:“今晚这是咋回事,怎么就你一人,他们都去哪儿啦?”可勇见了那篮子的西红柿,拣了一个大的,也顾不的洗,在手里擦了两下便吃,吃了几口这才道:“体育场那边有个耍马戏的,听说有老虎,也有狮子,都去看了。”都成听是这么回事,便扎稳车子,笑道:“那咱俩也去看一看。”可勇已吃完了那个西红柿,忙对他说:“先把门打开,给我取个馍,肚子饿扁了,我现在身上一个子也没有。”都成忙开了门,拉亮灯,取来一个馒头给了他,笑道:“看你那可怜相。才发了几天工资,便没钱了,你是如何花的?”可勇不回答他,只管大口大口地吃,待肚子里进了食物,舒服了,这才道:“今天我村里一个本家叔进城办事,钱不够到我这儿来借。也真凑巧,我就剩下两张票子了,一张一百的,一张伍拾的,便全给了他。谁知下午吃饭,一摸身上分文没有,想去你家又不好意思,便寻摸着在还生家混一顿,谁知这会了还不见他回来。”都成听了他这苦诉,指头戳了一下他的肩头道:“你呀,你——”便不再说下去,回屋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子上凉着,然后搬来两只凳子与他在院子里坐下。 王可勇吃了那馒头,起身回屋将那杯水端起便喝,觉得有些烫嘴,便放下杯子,见桌子上放着半盒香烟,就拿了出来。可勇吃了都成的,喝了都成的,便显得殷勤,抽出一支烟先替他点了。这才坐下说道:“官所长,让我媳妇去化工厂干临时工,那也行,你就不能想想法子别让她下车间?她现在正怀着孩子哪。”都成见他又说起了这事,便笑道:“你小子怎么这么没运气,在这节骨眼上怎能拖泥带水?”可勇道:“那有啥法子呢?总不能为了找工作把孩子刮掉吧。估计还是男孩哪。”都成听他那可怜巴巴的嗓门,便不再取笑他,说道:“可勇,说实在的,我与那李厂长有什么交情呢?只不过打过几次交道么,难道人家就那样听我的话?杨婷婷这家伙不办事,其实她在柳萍跟前说一句,顶我在李厂长面前说一百句。”可勇听了,无奈地说:“这我也知道,可婷婷不愿求这情,咱还能逼人家?”都成顿了片刻,便道:“过两天我再去找李厂长一次,磨一磨,泡一泡,看看如何?”可勇听了,心里自然喜,觉得都成这人挺热情,挺能助人为乐,便道:“事情成了,我好好请你喝一顿。”都成哈哈笑道:“算了吧,都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了,还装那胖子干啥?”可勇见烟烧到了他指头跟前,便赶忙抽出一根请他续上,“嘿”了一声道:“借我一百元钱,下个月发工资时还。”都成听罢便摸口袋,打算掏出来给了他,一看只有几十块,不够,便站起来道:“这事现在就能办,走,上楼去。”可勇见他办事这么干脆,便立刻起身随他上楼,打了个借条,拿了那一百元的票子在灯光下照了照,然后吹了两口,装入裤袋。 他俩下了楼,可勇隐隐约约看见还生家的门开着一条大缝,还以为有贼,马上警觉了起来,碰了碰都成,指着那门,悄悄道:“你看,是不是开着?”都成瞪眼细细一看,果然是。这时来了一丝凉风吹来,那门竟“吱”地一声慢慢开了。都成忙将可勇拉到自己屋里,紧张地说:“要是小偷怎么办?你怕不怕。”可勇当过兵,有些胆量,从案板上拿起一把菜刀,又从外面火炉旁取来捅火柱交与都成小声道:“咱俩出去把院子里的灯全部打开,在门口守着,等一会人都回来了咱再去逮。”都成胆子小,这会儿两腿竟有些颤,若不是可勇在跟前,他早逃到街上了。他俩出了门,可勇将灯拉亮,都成见他那刀太小,威力不大,便从会议室里摸出一把铁锹交给可勇,低声道:“这比刀强,可以远距离进攻。”两人布开阵势,凝神屏气,两眼死死地盯住还生那门,时刻准备着战斗。这时听见外面叽叽喳喳像是几个女人回来了。都成怕小偷狗急跳墙,伤着了自己家小宝,便赶忙出去挡住她几个道:“你们先别进去,有小偷在还生屋,待我与可勇将他收拾了再进去。”女人们一听有贼,吓得躲作一团。吕莉腿不利索,便抱了女儿躲的足有一百米远。都成吩咐完,见路平骑车回来了,便将此事立刻通报与他。马路平别看他平时那么横,这会儿也胆战心惊,低声道:“咱们这样弄,小偷便会急,说不定要从还生屋摸出菜刀来与咱们拼命。我还是去派出所叫几个警察吧。你和可勇先守着。”说罢骑车便去。 派出所来了两个民警,见了都成与可勇那架势,禁不住“咕咕”地直笑。道:“一个小毛贼看把你吓的。”说着拔出枪,站在门口朝里喝道:“出来,别躲了。哪儿也别想跑。”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时马路平从屋里拿来电筒交给警察,警察朝里一落照,啥也没有。便进去拉开灯,床下,柜子里寻了一遍,没人。便生气道:“尽瞎起哄。”便收了枪,起动摩托去了。 几个女人见虚惊一场,便不由哈哈大笑。都成和可勇也跟着笑,笑自己大惊小怪,到了事前竟如耗子一般怯场。这时婷婷道:“还生蓉生这两人也怪,怎么能不锁门就走呢?”这时吕莉忽地想起来了,便道:“中午吃过饭,大约两点多吧,我见一个小伙子把还生叫走了。匆匆忙忙的样子。”小燕这时也醒悟道:“哎呀!莫不是蓉生要生了,还生急得丢三落四。倒把咱这两个大活人紧张的如同兵临城下一般。”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男人一下。这话又惹得大伙大笑一通。婷婷心细,上楼从自己房里取来一把锁,把还生家门锁了。笑道:“官大哥,王可勇,你这两位英雄功劳不小,回家歇息去吧。” 都成见刘芳莲私下将房子转给了张德厚,也不来要她那押金,便想退给她,却又觉得左右为难。想来想去,便去她单位找她去了。 芳莲见了都成,便估摸着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笑道:“你是说那房子的事吧?”都成点点头,一脸的严肃:“你怎么能那样做呢?惹得我们严所长和张德厚大吵一通。”芳莲面有难色道:“我和他住着邻居,他女人有事没事总爱来我家坐坐,关系处得也不错。况且他又是你们的副所长,他要我把房子留给他,我还敢不听?”都成听她说的对,便问道:“那你那二百元押金就不要了?”芳莲微微一笑道:“他退我了,难道你不知道?”都成这才知道张德厚不愿在自己面前低头求情,自己掏包了。便关切地问道:“那你现在住哪儿?”芳莲道:“电视台集资建成了两幢单元楼,分给我家一套。那儿条件好,就搬了过去。”都成听她这么一说,便道:“你现在这么幸福,我真替你高兴,以前那光景可苦你了。”芳莲见他提起以前,脸上便闪过一丝惊慌,站起来道:“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去吧,我还有事。”说罢便做出要走的样子。都成知道她这幸福来之不易,便笑了笑离去。 都成刚到了十字路口,却见韩莹在前边低着头匆匆地走,便快跑了两小步跟上她,在她后背轻拍了一下。韩莹转身一看是他,先惊了一下,然后媚眼一笑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你啥时回来的?也不见见我。”都成笑着问。“我刚才下了火车,你看不出这衣服脏兮兮的?”说着便动了动衬衣领子。都成细细一看,那洁白的真丝衫已不那么白了。特别是那领口,竞多了一层略黑的油腻。都成看那领口时,眼便不安份地朝下一瞥,竞见了那大乳房的上乳缘,心里便急。韩莹见他这馋样,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样,大街上这么多人,也不怕被人笑话,要是想我的话,下午我在家等你。”都成听了,激动得差点要跳,点头低声道:“想死我了,你快回吧,我吃过饭便去。”韩莹噘了一下嘴,做了个接吻的动作,然后勾了他一眼便转身去了。都成站在那儿看着她远去,那裙子下露出的一小截小腿肚子,走起路来一抬一抬的是那样诱人,那圆滚的臀引的他如痴了一般,待那样子不见了,都成这才回过神,带着万分感慨与渴盼快快回家。 都成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不时地抬手看表,嫌那时针走的太慢,简直是度时如年。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胡乱吃了点,便洗罢脸,梳罢头,刚要去韩莹那儿幸福,却见小燕回来了,真是气得他差点晕了过去。好在小燕回来取钱,只停了十分钟便走了,要不非把都成憋死不可。小燕前脚离开,他后脚跟了出去。在大门口他侧身躲在那大树后,看小燕走远了,这才飞一般朝韩莹家奔去。 韩莹在天津住了一个多月,她丈夫见她母子俩情深深意切切,不愿意拆散他们,便原谅她的过去。临回来前和她坐在那海河边长谈至半夜,为了孩子的幸福,准备与她破镜重圆。韩莹本以为丈夫彻底的不要她了,却想不到他回心转意,竟激动的热泪盈眶,扶在丈夫的肩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他丈夫上班的那家工厂也不景气,这次为独生子治病他又欠下了一千元的外债。韩莹临回前便骗他说自己这儿还有些存款,拿来后替他还了。其实她哪儿有?她是准备从都成身上下刀子,再宰他一刀后,便如鱼归大海,鸟入丛林,从此便无影无踪了。 都成一进韩莹家,便将门反锁了。他见韩莹坐在床上,脸儿粉红,衣服也换过了,露出白白的一段前胸来,便二话不说,禁不住抱住便吻。韩莹见他情绪高涨,那尤物将裤子顶得老高,便故意推开他道:“给你说件正事,我回来时路过省城,和我哥又说好了一车皮的亚纳,得先交三千元钱订金,厂里才给发货。我去天津时还借了你一千元,这笔卖买做了后便还你。”都成知道市里纸厂多,亚纳很抢手,当下便表态道:“那没问题,后天,最迟大后天我给你准备三千元,你出人我出钱,咱合伙将这生意做了。”说罢心里便喜道:“我这真是财运,桃花运双双开。”韩莹见他答应了,这才敲着他那尤物道:“去用水冲一冲,我刚洗过的。”说罢便脱衣服。都成脱了裤子,一转身见脸盆里有水,便怕走远路,就近在那里边涮了涮。回头见女人已赤条条地躺了下,便赶快扑了上去。 都成走后,韩莹赶忙洗了洗下身,便穿戴整齐找自己在工厂时的一位同事去了。这个同事没有房子住,一天为住房发愁,这下正好碰上韩莹要将那房转给他,正求之不得,便喜道:“这是不是需请人家房管所吃顿饭呢?”韩莹一摆手道:“不用的,明天你就把你那大件搬来放我那儿,我走时再将钥匙交给你。只是我那些家俱不能带走,就作钱给了你。”同事也去过她家,知道是些啥,便痛快道:“啥也别说了,你走时我再给你八百元钱算了。”韩莹听了觉得可以,便与他一拍手定了下来。 都成回到所里,见还生站在院子里,笑嘻嘻,乐哈哈的样子,脸上抹的乌黑。马路平站在一旁,手里举着一支鞋油指着水龙头道:“我让你洗,洗了我再抹。”都成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蓉生生下了,便笑问道:“生了个啥?”婷婷在一旁起哄道:“都成生小宝时,也不知抹黑了没有,不如再抹一次油吧。”都成忙护住脸道:“过去的就免了,别拿我开笑。”还生笑着道:“生了个丫头片子,你们就把我弄成这副模样了。若是生个胖小子,还不知又要耍啥花招。”都成一听生的是个姑娘,便竖起了大拇指道:“女儿好,女儿好长大了和爹妈亲。”这时吕莉从路平背后夺下鞋油,道:“别瞎折腾了,让人家还生把脸洗一洗,下午咱们跟他下馆子。”还生因还要去伺候媳妇,没有空去陪他们,便从衣袋掏出一百元钱交给都成道:“你领大家去吧,不够先垫上。”然后抱拳作了一圈揖道:“抱歉,实在是抱歉,我还得去医院服侍蓉生去,不能亲自陪你们,改日重来。”说罢便骑了车子走。 还生刚走,大伙还未从兴奋中稳定下来。王梅却来了。路平一见,想不到可勇媳妇还这么漂亮,便不由两眼放光,开玩笑道:“我看这可勇媳妇肚子里也好像有货,不如也把可勇那脸提前抹了吧。”王梅一听,再加上与大伙不太熟悉,脸一下便红了,可勇见路平取笑自己,便拧住他的手大声道:“嗳,吕莉这生下孩子,有谁抹他了。”路平被他拧的疼,立刻求饶道:“算我失言,今天下午这顿饭我来管酒,男同志喝啤酒,女同志喝饮料。”可勇见婷婷拍手称好,这才放了他。 婷婷见王梅一人孤单,便拉了她的手,来到吕莉跟前道:“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咱三人,对了,还有小燕,咱四人明天早上去医院看看蓉生。”王梅当然只有点头的份了,但心里却喜欢,喜欢自己被她们接纳了,已成了这个大集体中的一员了。可勇见她这会儿来了,也不知吃了没有,便关切地问。王梅当着这几个人的面却不好意思说没有吃,便低头不语。吕莉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对可勇道:“还傻站着干啥哩,快领了她去吃点,下午等小燕回来了,咱们再去饭店热闹。”可勇心疼女人,当下便领了王梅走。婷婷、吕莉、都成、路平他四个则回屋玩扑克去了。 王梅与婷婷她三个一块去医院看过蓉生后,便要回去,可勇笑道:“你着急干啥,后天就是周末了,到时咱俩一起回。现在天气不太热,你就住上两天,王梅想想也是,便答应了。 吃过午饭,婷婷来叫王梅去吕莉家打牌,可勇也想跟着去,刚要起身走,却听得楼下有人大声叫,出去一看是牛丰庆,便喜道:“我猜摸着上次就是你来找我。快上来,好久不见了,好好聊一聊。”王梅与牛丰庆也熟,说了句客气话,便随婷婷下楼去了。可勇拉了牛丰庆的手,并排坐在床上,非常的热情。见他满脸春风,喜滋滋的样子,便问道:“安置到哪儿了?”丰庆笑着递来烟,替他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朝空中冒了一串烟圈,惬意的样子道:“还算可以,去了公安局刑警队。”可勇一听,羡慕道:“这下总算称心如意了吧。混上几年发际了,也拉上我一把。”丰庆笑道:“哪里话,战友就如亲兄弟,有事都得互相帮着,混出模样后,只要还互相惦记着就行。”可勇忽然想起部队时与自己一起站岗的那刘文华,便问他分到哪儿,丰庆竖起大拇指道:“他可到好处了,分在了市税务局,整天忙得在外面吃请饭。”可勇欣喜道:“这小子怎么就把咱给忘了,等见了他一定狠狠地批他几句。”丰庆接过他的话道:“过几天咱俩去找他,反正他能捏住那些工厂,让他管咱俩喝酒,你说呢?”可勇一拍大腿道:“行,随时都行,到时狠狠地敲他一竹杠。”他说完话突地站起来道:“光顾说话,就忘了给你倒水了,你坐着,我去提壶水。”丰庆忙起身挡住他道:“算了,我也不坐了,队里还有事,我得先回去。咱初来乍到的,总得遵守纪律。要是自由散慢,领导便会对咱有看法。”可勇听他这么一说,便不留他,送他出去。临分手便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王梅爸爸一连两天不见女儿的面,心里扑扑腾腾,七上八下的。他怕女儿又做出些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若是遮掩的不严,被外人知道了,他这老脸便无处搁。想去那边问问,却又不好意思,正坐在院子里愣神,却见她与可勇相跟着回来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一问才知她这几日去了市里,便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我说怎么这几日了不见你来,还当是感冒了。”王梅呶嘴喏了爸爸一下,生气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总是放心不下,把我当小孩看。” 可勇在王梅家吃过晚饭,又和岳父坐在院子里拉了拉闲话,见天色不早,这才领着王梅回了家,可勇想起了答谢许志力一事,便问王梅见他了没有。王梅根本就没去镇上,那三百元成了自己的私房钱,见可勇问起这事,便骗他道:“那天我去了,许志力不在,我便把钱留给了他媳妇。”可勇笑道:“那也成,他替咱办了事,咱总不能亏待人家,给了就好。”王梅听罢却不言语,她觉得许志力替她跑腿出力那是应该的。他俩之间有真情,肉体上的交融都不在话下了,还何必去计较那钱。即是志力花了钱,那他也只好自己认了吧。可勇见她站着不说话,便笑道:“发什么愣,你看几点了?赶快睡吧。”王梅经他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忙去铺床就寝。 可勇在家住了两宿就又去上班了,王梅没事坐不住便时不时地往娘家去。这天上午她爸爸见她来了,家里又没外人,便拉来凳子,让她坐下。“嘿,嘿。”了两声道:“王梅,爸爸今天给你讲一讲咱的家史。咱家从祖上起可就是方圆十几里地的名望门弟。你爷爷的爷爷是清朝的进士,你爷爷的爸爸,也就是我的爷爷是有名的商人,在西安一带的字号多着哪。你爷爷你见过,年轻时做过县上的参议。到了我这一辈子就算是没出息了,教了一辈子的书,为人师表。到了你这一辈,你可要继承咱家那门风门德,没读上大学那到不要紧,关键要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做事。”王梅不知道爸爸的真正意图,还当他是在夸耀祖先哪,便道:“说那些上几代都死了的人有啥意思?又帮不上咱一点忙。”王梅爸爸见女儿不解其意,自己又不便明说,便:“唉——”的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时王梅妈从地里回来了,割了些韭菜,她见女儿也在,便笑道:“咱中午包些饺子,你看这菜多绿多嫩呀。”说着便蹲下身子,取出菜与王梅择了起来。她爸见没了自己的事,便怀着一颗忧愁的心,反背了手回屋歇息去了。 都成这几日也够忙的了,他先找到市建筑队,想法子弄来几张票据。又装模作样地假写了几张修缮合同,一切办顺了,这才找到严所长让他签字。严所长一看他竟开了四千多元,心里便不觉发麻,打起了退堂鼓。都成见他那胆小怯阵的样子,便道:“你怕啥哩?我悄悄地走了账,谁还去问这个?你们这些人呀,怎么胆子就这么小呢?怪不得一辈子受穷。”严所长听了他的怂恿,挺起一张惨白的脸,盯住他道:“就这样弄,你就不怕——”“怕啥哩?真是杞人忧天,这还能出错?我姐夫还能把我往里送?”严所长听罢,便咬了咬牙,下了决心,颤着手将那字签了。远没有平时写字时那么流利。 严所长虽然将字签了,但都成并没着急去提那钱,而是一分不少地放在了保险柜里,他要等到他认为机会成熟了,才取出来分。这日中午吃罢饭,他便将自己那私房钱提了三千,然后贼一般溜进了韩莹家。 韩莹正在床上躺着,跷起二郎腿摇来摇去,悠哉游哉的样子。都成偷偷进来,在她那脚心轻轻挠了一下,便将那一叠钱举在手里哈哈大笑。韩莹见是他,又见了那高举起的钱,便媚了他一眼道:“吓了我一跳。”说着便坐起来,撒娇般地抱了他便吻,两条腿搭在他的腰间。两个人热吻了一通,都成便把女人扳到在床上,捏着她的乳头道:“从这次起,咱俩就将这生意长期做下去,估计一年还不弄他个三两万?”韩莹笑道:“那没问题。”说着便接过他手里的钱,沾了点唾沫数去了。都成捏着捏着,见那乳头发硬,便禁不住张嘴含住,吮吸去了。韩莹数毕,将钱塞入被子下,吻了一下他的唇道:“都成,你真行,啥本事都有,真惹我们女人爱。”都成听了心里甜甜的,下床出去关了门,回来时见女人早已脱光了,便去恩爱了一番。 都成一离去,韩莹便急了,一刻也不敢停留,将自己那必须带走的东西满满地装了一大包,将都成那三千元装入一个旧内裤里,深深地塞入那包,然后拉上拉链,放在门后,整理了衣容,去叫她那同事去了。 韩莹这同事是位直心人,知道她的境遇,便立刻将那八百元钱给了她,又请她在饭店吃了顿饭,算是饯行。韩莹很感动,竟落下了眼泪,与他一同回来后,将自己那留下的家什一一交待与他,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按在他手心,扛起背包道:“我这就走了。”说罢扭头便走,眼泪止不住簌簌地落下。同事见她可怜,又见已是傍晚,赶忙锁了门送她去火车站。临上车前,韩莹忽地想起件事,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他道:“大哥,你是好人,我不想欺骗你。如果房管所有人找你的茬,你就将这封信交与官都成。信封上有名字,你千万得记住。平时不准看。”同事明白,很诚恳的样子,点了点头。列车就要走了,韩莹上了车,站在门口向那同事招了招手,再远远地眺望了一眼城市那深邃的夜空,便一扭头转身进去了,放下包,爬在座位上默默地流泪去了。 都成心里盘算着等韩莹将那亚纳发回来,自己就又要发财了,想到这,心里便乐滋滋的,看着什么都可爱。他一人站在院子里,悠闲地哼着小曲,却见可勇从外边逛了回来,便想起他托付之事,便道:“可勇,你这整日里像旧社会里的落泊妓女一样,悠荡啥哩?”可勇笑道:“还生又不在,连个下棋的人都没有,坐在所里还不把人憋死?”都成道:“我这会儿也没事,就再去化工厂找一下李厂长,看能不能把你那事办了。”可勇一听他又要为自己跑事,便赶忙递上香烟敬他一支。恭敬道:“官所长,那你就赶快去吧。我在家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官都成先来到厂办找到李以行,得知李厂长在,这才去见。李厂长见他来了,便笑道:“你今天来,是不是又说你那同事的事?”都成递上烟“嘿嘿”一笑道:“怪不得你能做了这厂长,原来如此的料事如神。”李厂长吸着烟,请他坐下,两脚搭在桌子上,笑道:“中午,让以行请咱俩喝酒,他刚领了三百元的奖金。要不是你,他能来我这厂里工作?”都成听罢,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认真地说:“以行就要结婚了,正等着钱花。这三百块说不定早已安排出去了,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不如打电话让我那同事来管了这顿饭。”李厂长听了指着他道:“你可真会钻空子。我不吃你同事那饭。要来就是下车间那活,没啥商量的。”两人正说着,李以行推门进来,见都成还在,便笑道:“我猜着你还没走,走时见我一下,给婷婷捎件东西。”李厂长不等都成答话,便坐正身子,插话道:“以行,我俩说好了,中午咱三人喝酒,你做东。”李厂长的话,以行哪敢不听,立刻点头道:“那没问题,你俩先坐,我去将我那手头的活做了。”说罢便去。都成道:“平时你总是忙的不着面,今天难得清闲。”李厂长叹了口气道:“现在这私营企业与国营企业争饭碗争得厉害,厂里的效益远不如从前了,我这几日正在想法子,如何扭转这局面。要是国营的争不过私营的,那多丢脸。我这么大的厂子到时在小河里翻了船,咱这市里的杰出青年不是没脸面了吗?”都成见他说完话,脸上竟显出些忧愁来,便劝道:“不用怕的,你是天时,地利,人杰三者全占定了,哪有不胜之理?天时吗,是产品销售顺畅;地利吗,是市里的明星企业;人杰吗,领导大加支持。”李厂长听了,笑道:“都成,想不到你还会这么奉承?凭这本事,将来混他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说罢,“唉”地又叹了一声气道:“企业难干呀,上边的婆婆实在是太多了,我粗略地算过,一年下来光为领导报销差旅费、饭费、燃烟费就三十万。你说还挣什么钱呢?还能算是人杰吗?”都成道:“照你说的那样,你再别为人家花点钱?不管着你,那要那国营二字有何用?”李厂长一听,见都成竟和自己不在一条道上,便摆手道:“不争了,不争了,你不懂,在和我瞎争。”这时李以行推门进来了,请他俩走。李厂长站起身子道:“我说着玩,你竟当真了?既然来请,那就去吧。”说着便拉了都成一块去。都成有心计,赶快去财务科去叫柳萍,却见门锁着,一问才知娘家有事回去了。便略带遗憾的样子,扶了李厂长一道下楼。李厂长这人也知道以行没钱,便只点了简单的四个菜。以行知道他为自己着想,便道:“李厂长,你别见外,再多点几个。既然来了,就吃个痛快,心疼那钱干啥呢?”李厂长不听他的,坚决不让上菜了,要来啤酒与都成吆喝着划拳行令喝了起来。 八九瓶进肚,李厂长与都成便都有些晕晕乎乎,话便多了,而且不着边际。都成好像还清醒一点,又谈起了可勇媳妇那事,李厂长摆手道:“下车间就是了,不谈那事,今天只管喝酒。”都成见他两眼略带呆痴,知道已微醉了,便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我说李厂长,你见一见那女人再说,那可是白白嫩嫩。高挑的个子,不胖不瘦。该凸的则凸,该凹的则凹,该翘的则翘。我见了都流口水,也不知你禁不禁得住那诱惑。可比你那柳萍强多了。但那园滚滚的大腿,便更让你看傻了眼。”李厂长一听,“哎”的一声,也不管以行在不在,便大声道:“我就不信竟有这么好的女子,改日你把她叫来让我看一看。果真要和你说的那样,就不让下车间了,在我办公室做个秘书。”都成笑道:“你就不怕柳萍吃醋?”李厂长笑了一下,立刻改口道:“那就和以行在一块,在办公室里跑个腿。”都成听罢,拍了一下李厂长的肩道:“一言为定,就那么定了。”说罢,端起满满一杯子酒,道:“李厂长你给了我面子,我敬你了。”便一仰脖子,倒了进去。以行见他俩谈起了可勇媳妇,便糊里糊涂,不知为何。这会儿见酒没了,便要去取,都成一把拉住他道:“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让你破费了,婷婷知道后又要骂我。”以行“嗳哟”一声道:“说到哪里去了,那婷婷成了啥了?”他在嘴上耍了一下男子汉的威严便站了起来,见都成挤眉弄眼给自己使眼色,便又坐下道:“反正你俩都是大哥,我听你俩的。”李厂长虽然头发晕,眼发花,但他心里却记着下午有事,便也不再要酒了。以行见他俩说到一条道上了,便吩咐服务员端来刀削酸汤面,每人喝了碗。 散席后,以行扶李厂长回厂里了,都成赤红着脸,满嘴酒气,反背了手,慢悠悠地往回走。心里想:这下可勇该满意了吧,给他媳妇找了个轻松的工作,我这功劳不算小。等他女人上班后,得让他小两口破费在饭店里再请我吃一顿。 都成远远地便听见好像是院子里在放炮,猜想是蓉生和孩子回来了。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快快急走了回来,果然是。单位里的人几乎全在,稀稀疏疏地站了一院,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在夸赞。还生心里喜欢,竟不知该说些啥好,给大伙散了一圈烟和糖块后,便站在门口傻傻地笑。 都成也忘了给可勇报喜,和大家一起谈笑着分享还生那喜悦。严所长到底是岁数大一点,也不计前嫌,笑着道:“还生,今天先把母女俩安置好,明天请大伙喝喜酒。”还生一听,连忙给严所长递上去一支烟,一边笑一边大声说:“明天中午,大伙一个都不能缺,咱们好好地喝它一顿。”还生见一盒烟耐不住散,已经空了,便又回屋去取。蓉生此时还依然虚弱,她正俯身喂孩子吃奶,见他进来,便道:“我这肚子饿的难受,得赶快给我熬碗米汤来。”还生一听,便忘了取烟,抓了把米便去淘洗。吕莉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便问道:“蓉生饿了吧?”说着便来到他家。蓉生见了吕莉点点头,请她坐下,笑道:“怎么这肚子老是觉得空空的。” 吕莉道:“我那时生下娃时也是这样。”说着便起身来到门前,吆喝保姆。保姆进来后,还生也端了碗淘洗了的米跟了进来,吕莉笑道:“熬米汤太慢,跟不上。”便吩咐保姆:“你去把煤气打开,荷包上十个鸡蛋,拌些红糖端来。”保姆听了,便赶忙转身去了。 都成见院子里的人都渐渐散去了,这才想起可勇那事,便上楼来到他房。可勇这会儿正躺在床上,背靠着被子,跷起二郎腿,嘴里叼着烟,正在看一本杂志,很悠闲,很惬意的样子。都成便“嗳哟”一声道:“可勇,你这光景简直赛神仙了。”可勇正钻心看书,竟没能觉察到他进来,这下听见了声音,便赶忙坐起身子,将书放在一边道:“问的咋样?”说着便递上一支烟。都成接过烟,点燃后浓浓地吸了一口,笑着道:“下星期让你媳妇来一趟,那李厂长要看看人再说。他有心把你媳妇安排到厂办公室,和以行在一起工作,那可是个再好不过的活。”可勇听了心里虽然喜,但对李厂长要面试自己女人却多少有些醋意,但却又没法拒绝,便点头道:“行,我一定把她带来,真谢谢你了。要不下午先请你喝几盅?”都成一摆手笑道:“免了,免了。等上了班后再请吧。若现在吃了你这饭,到时李厂长见人后说不行,我这胃肠就难消化喽。”可勇道:“都在一块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你还那么客气,真让我受让不起。”都成顺手捡起他刚才看的那本书,翻开几页一看,全是赤身裸体女人镜头,便扔到一边道:“尽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眼舒服有何用?就不怕眼馋。还不如真枪实弹地干它几次,也不枉做男人。”可勇见他对那书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便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抽了两口烟,笑着道:“没事干,随便看看。”都成笑了笑,拍着他的肩道:“我也是随便说说,你去看吧,我再到严所长房去一趟。”说罢便转身离去。 严所长见都成来了,便将门关了,笑着问都成提钱的事。都成道:“我的意思是先不要急用,再在保险柜存一存。等宣布撤销所后再提出来也不迟。”严所长怕夜长梦多,便道:“你取来算了,现在就去,别到了那时手忙脚步乱的,一旦露出马脚,那可就不好了。”都成见他非要让取钱不可,便只好去了自己房,打开保险柜,数了那钱,藏在腋下来到严所长房。 都成插好门,拉上窗帘,看了看,摸了摸,觉得严严实实的了,这才坐下道:“不管怎么样,得给建筑队那边五百元的好处,人家替咱开这票,签这协议是要担风险的。”严所长听了不作声,沉思了片刻,他从那把钱中数出一千元给都成道:“五百给了建筑队那边,五百你留着花吧。我这多一点,你老嫂子看病还欠了些饥荒。”说罢便将钱装入裤袋里。都成觉得自己吃了亏,但事已至此却也没法要了,便苦笑了一下道:“行,行,行。你就多拿点吧,岁数大了,就别再背那外债了。”都成说完话,见再无啥事,便开了门,告辞下楼。都成回到自己屋里,隔窗指着严所长房咬牙切齿地偷偷骂道:“老东西,也够心狠手辣的,就拿来了这么点打发我?” 都成正在屋子里低声咕咕嘟嘟地骂严所长,还生却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问他道:“你看咱这明天中午请大伙吃饭,在哪个饭店较好呢?”都成想也不想道:“就去市招待所吧,离咱这儿又近,饭菜又便宜,你看如何?”还生听了,点头道:“我也在想这事,总不能进那些酒楼吧。咱这当景可花不起那钱。这就定了,去招待所。”说着便又匆匆离去。 王梅自上次去了可勇那儿后,便向往他那儿的生活,三天两头下馆子,吃饱睡足便与几个女人玩牌,比起在农村来那才真算是幸福。到了星期六她便惦记着可勇下午就要回来,心里便想着做点什么饭让他吃。婆婆也和她想到了一块,见她在院子里站着,便道:“王梅,你去镇上割些肉吧,等可勇回来了咱包饺子吃。”王梅听了婆婆的话,便换了双鞋,接过她给的钱骑车去镇上了。 王梅想去镇政府一趟,见一见许志力,却怕他女人吃醋,遭白眼,便没了那心思。称好肉,又买了袋酱油膏,正欲回家,却见志力从那头过来了,眼里不觉闪出异样的光。志力也见了她,急忙跑到她跟前,瞪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盯着她说:“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镇上,让我好想。”王梅瞟了他一眼道:“人家敢来?你老婆在家坐着,谁有那个胆?”志力道:“她这会去她娘家了,下午才回来,到我家坐一会吧。”说着便推了她的车子,王梅只好随了去。 镇政府正是开饭时间,三三两两的人都拿着筷子与碗去食堂了。许志力把王梅请进屋里,便立刻插了门,剥了她的裤子,站着和她痛快了一番。完事后,王梅穿好裤子,开开门,故意将门帘掀起,笑道:“你赶快去吃饭吧,或许这会还有剩饭。”志力微微喘着气道:“不饿,不饿,一点也不饿,你早让我吃饱了。”王梅听了,关切地说:“傻家伙,谁说是你吃饱了?是我吃饱了,你赶快去吧,别伤了身体。我这就回去。”说罢便出了门,推了车子要走。志力将她送出大门,捏了一下她的手道:“没事常来。”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与她招手再见。 可勇回来后与王梅说了那工作的事,王梅当然心里喜滋滋的,便道:“这厂长他要见我,是要考我啥?是考我文化,还是看我模样?”可勇见她说的离谱,便生气地说:“瞧你说出的话多粗,就不像个读过高中的人,和那山村野妇差不多。”王梅见可勇嘲骂自己,便也生气,沉了一张脸不去理他。可勇见女人这愠色的脸还别有一番滋味,便把她揽在自己怀里,食指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道:“咱俩可怜巴巴的一星期才相会一次,你还要用这脸来对我,若是让我身子憋出毛病来,看你才受罪哪?”王梅听了,“扑哧”一声笑道:“憋成阳萎才好哪,好让我那儿提前离岗,安心歇着。”可勇亲了她一下道:“你想的倒美,没有我的批准,就是八十岁了,还要让它照常服役。”一句话说的两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星期一,上午不到九点钟,王可勇骑车带着王梅风尘仆仆地赶到所里。都成在街上吃了碗油茶,回来时见王梅在可勇那房门口站着,心里不觉一颤,全身便麻透了。傻傻地看了女人几分钟,这才笑着问道:“刚来?”王梅见都成帮自己找工作,还主动问自己,便觉得受宠有加,立刻道:“刚刚到,有十分钟吧。”可勇正在屋里洗脸,听得都成和女人说话,便顾不上擦,赶忙出来道:“我说怎么你门锁着,也不见人,不知你去哪儿了。”都成来到他屋里,征求道:“可勇,你说啥时候去见李厂长?”王梅心里急着哪,还未等可勇说话,便插嘴道:“越快越好,最好现在。”都成听了,略作思考了一下道:“行,那你准备一下,咱就走。” 可勇想让王梅单独跟着都成去,却又放心不下,便也跟了去。都成不让他进厂,让他在厂门外等着,自己则领了王梅进去。他先把王梅领到了厂办,向以行介绍了一下,然后才去找李厂长。 王梅见了以行,不由得两眼一亮,想不到婷婷这男朋友竟长的如此帅,简直让人看呆了。怪不得可勇说婷婷在他身上倒贴了好多钱,便心里道:“就是搁在我身上,我也心甘情愿去贴那份钱。 柳萍在房子里与同事聊天,却瞥见都成领了一个女人一闪而过,心里当下便生狐疑。稍停了片刻便出去看个究竟,路过办公室时却见以行和一个女人在谈话,便拐了进去。以行见她进来,忙起身对王梅介绍说:“这是柳会计。”王梅略微动了动身子,微微一笑。柳萍和以行闲聊了几句,两眼却在不停地偷偷观察王梅。她见这女人两眼大而有神,但左右顾盼,毫无安份,再看那表情,一副骚情外露的样子,猜测着便是个撩拔男人,把自己身子看得很轻的主儿。便不由地警觉起来。都成领着这个人来干啥?咋不见他呢?一问以行,才知他去李厂长那儿了。便偷偷笑了一下,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都成和李厂长说了一会话,便过来把王梅领了去。柳萍躲在房里见都成将那女人领去了李厂长房,便赶忙蹑手蹑脚地轻轻靠了过去。贴着门缝朝里细看。 李厂长一见王梅,心里便欢喜,单就这模样就可来厂里干个轻松的活,再细看她那眼神与微微含羞的脸,竟浑身有些麻酥酥的感觉。他这时也丢下了厂长的架子,赶忙过来与她握手,两眼却盯着她不放。握住女人那又软又嫩的手,笑道:“请坐,请坐。”待王梅坐下后,他便亲自端来热茶,关切道:“都成早就跟我说你这事了,只是要进厂里的人太多,我不好开这口子。我与都成也不是一般关系,总要对得起他,也要对得起你,回头我给安排个工作,先暂时干着。”王梅一听,心里自然高兴,脸便有些微红,轻声娇滴滴地说:“李厂长,真不知该咋谢你。”李厂长听了她这脆脆的声音,再看她媚媚的脸,竟有些受不了,挡不住的诱惑。当下便道:“都成,要不中午咱几个吃顿便饭?”话刚出口,柳萍就进来了,杏眼圆睁,白了李厂长一眼道:“下班后哪儿也别去,一会儿我有事跟你说。”说罢便转身气昂昂的样子,噔噔噔走了。都城忙陪着笑,大姐,大姐的去叫,柳萍却理也不理他,只管低头走开。 李厂长和都成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李厂长豁达,笑道:“既然说了要吃饭,就不能食言,我不能去算了,你两个去吧。就到市招待所,找餐厅那刘经理,你就说是我打发来折,吃罢记在化工厂账上就是了。”都成知道柳萍生自己的气,心里便有些不安,听罢李厂长这吩咐,便起身道:“那我就走了,等你研究妥了,我让王梅自个来就是了。”王梅见都成要走,便也赶忙起身。李厂长握着她的手道:“我就不送了,到时我通知都成。”都成领着王梅走,路过财务室时脑子里想着跟柳萍打个招呼,却怕遭她那白眼,便匆匆闪过。下楼时,假装为了照顾王梅,轻轻扶了她的背。那温热的手感和那撩鼻的气息让他联想翩翩。 “不知道与李厂长说的咋样。”可勇自言自语。在门口着急地踱来踱去。见王梅与都成笑着下来了,便忙迎上去问,都成道:“估计差不多吧,待他和那内当家商量后,便可定下来。”可勇不知内当家是啥意思,便问道:“怎么不与书记商量,内当家是什么人?”都成拍着他的肩道:“内当家就是柳萍,这下清楚了吧。”可勇一听这才恍然大悟,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都成先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领了可勇与王梅,又叫来还生和自家小燕,到招待所找见刘经理,开了包房,美美地吃了个饱,喝了个足,然后在那饭单上签了个自己的名字,扬长而去。 『28』第二十八章 柳萍见厂部的人都走了,这才关了门去那厂长房了。李厂长知道她的病在那儿犯着,见她来了,便笑道:“瞧你那鸡肚心肠,一点脸面也没给人家都成。”柳萍不正面回答他,而是问道:“都成领来的那个女人是干啥的?”李厂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还不是他一个同事的女人,想来厂里工作。都成这心太急了,也不问我接受不接受,就把这女人领来了。”柳萍两眼盯住他,笑眯眯地说道:“恐怕不是你说的那样吧?我见你那眼睛都有些发直,莫不是动心了吧?是人家都成心急呢?还是你心急。我怎么还好像听你说要请那女人出去吃饭呢?”李厂长这才知道柳萍啥都听见了,便“嘿嘿”傻笑了一下,把她揽在怀里道:“那还不是都成一来就吵着要我请他喝酒么?我顺便答应了他。”柳萍并未因吃醋而挣脱他,而是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老李,我早在办公室里仔细观察过那女人了,必定是个浪货,你千万别在她身上打主意,不然会毁了你。我也不允许你除我之外,再在外边搞了女人。”李厂长听了,吻了一下她的额,抚摸着她的面颊,温情道:“瞧你说的,我好歹也是一厂之长,市里的杰出青年,还能做出那猪狗不如的事情?”柳萍见他打出了自己的招牌,便轻蔑道:“你这一厂之长,还有点真实,那也不过是运气好,老厂长退休了,将你推了上来。至于那杰出青年,你还能骗了我?如果我是厂长,我也能做它个巾国青年。你先说你花了多少钱,请了多少顿饭,才换了个这名誉。”李厂长见她又揭自己的短处,便吻住她的嘴,将舌伸进她嘴里搅了一通,这才抬起头道:“你们女人呀,就是心眼小,见不得有个风吹草动。你也不想一想,我哪儿会舍得丢下你?”柳萍听着心喜,便道:“我那丈夫死的早,不然我怎么会贼一般地跟了你呢?背这个遭人指指戳戳的名声。我也是一个很守妇道,看重脸面的人,若他活着,别说你碰我了,连个玩笑也不一定同你开。我俩从小就一起玩耍,一道上学,想起来就让人心酸。”说着眼泪便夺眶而出。李厂长见她勾起了旧情,便轻轻拍着她,细语去安慰。柳萍泪眼道:“我也不破坏你的家庭,我也不嫁人,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恩恩爱爱几十年,我就心满意足了。等咱们都老了,我将你还与你那结发妻。你们妻子儿女团圆去吧。我也随了我女儿,了却残生。待到两眼一闭,便去追随我那亡人了。”李厂长见她又哽咽了起来,便道:“算了,再别说这些伤心事了。光顾在这儿说话,女儿都放学回家了,吃啥?喝啥?”柳萍这才赶忙起身,见那挂钟已是十二点一刻了,便立刻要走,道:“快点,晚了她又要哭。”说罢便走,李厂长紧跟着她下楼,出了厂门招了一辆出租车,风一般急驰而去。柳萍打发走女儿,这才与李厂长相跟着上街吃了碗刀削面,填饱肚子后,回来歇息。 柳萍侧身爬在李厂长那宽大厚实的前胸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脖子,娇声道:“我们做女人的向来心眼就小。不管怎样都不能让都成领来的那女人来厂里工作,你得答应我。”李厂长摸着她那一头秀发道:“咱这厂里还不是你说了算,我哪敢不听你的。算了,我回头跟都成说一声,推掉算了。”柳萍见他听话,哼了一声,吻了一下他道:“都好几天了,也不爱人家一次,想不想我?”李厂长听了,眯眼看了她一下,便不说话,翻身便压了上去。 柳萍下午送走李厂长后便去找婷婷聊天,她想了解一下都成同事那女人的情况。来到所里时,婷婷正好从楼上下来。婷婷见了她,喊了声姐,便鸟儿一般飞扑了过去,拉了她的手便上楼。柳萍坐下后便说起了今早那事。婷婷一听,立刻指了指隔壁示意她声音小一点,然后低声道:“那女的这会儿就在里边,她男人是转业军人,来我单位时间也不长。他也曾跟我说起过让我给你说说情,让他女人去化工厂。我根本没答应,我可不愿意给当姐的找这些麻烦。准是那都成,不知自己有多大本事,什么事情都敢搅。”柳萍道:“这女人人品咋样?”婷婷听了,摇摇头道:“我们在一起玩过几次牌,看上去挺活泼的,是那种性格外向型的人。至于人品如何,咱也相识没几日,哪能看出来呢?”柳萍听了,嘴巴一噘道:“我看她不像是个好人,就像那种勾男人的女人,我也给老李说了,不准让这种人进厂子。”婷婷听她这么说,便不好意思随便发话,低头笑了笑便去给她倒水。这时听见院子里都成说话,婷婷便低声问:“都成在家呢,愿不愿问问他。”柳萍听了点点头,便与她一道下去。 都成刚躺在床上,就听见门响了一声,抬头看却是柳萍,便赶忙坐起来,趿上鞋,满脸飞笑道:“柳会计,什么风把你吹到寒舍来了。”柳萍笑了一下,两眼圆睁,历声道:“我是兴师问罪来了。你说说,你今天领的那女人是咋回事?”都成摆手道:“你先别急,柳会计,待我给你泡杯茶,咱再慢慢说来。”柳萍见他如此殷勤,便不觉心里好笑。都成端来茶,这才坐下道:“那男的你也认识,去过你家,一会儿就回来,你坐我屋仔细看一看。”柳萍端了杯子,细品了几口,夸赞道:“这茶还挺不错的。”这时见婷婷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脸朝外看。柳萍转脸一看,便笑了笑道:“原来是他,和沈静是亲戚,这就让人左右为难了。”婷婷听了沈静这个名字,觉得生疏,便问道:“沈静是谁?”柳萍笑了笑,拍着她的肩道:“你不认识的,就别打听了,那可是个尤物。”柳萍忽然想起婷婷的婚事,便道:“这离结婚也没多少时间了。准备的咋样?”婷婷苦笑了一下道:“嫁了个穷人,有啥准备的,总是从头至尾都让我家里贴。我妈都有些生气了。”柳萍见她生气,便道:“你与以行是自由恋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家境,都在预料之中,何必生气呢?”婷婷道:“我倒不是嫌他穷,我是想不通他母亲不知是咋在农村里做人的,竟连一百元钱都借不下,做被子都没钱,让以行想办法借。”柳萍劝道:“别说这些了,说不定以后以行做了市长,你不就是市长夫人了吗?到时让他都成随在你屁股后团团转。”都成一听立刻又补了一句:“别说跟在屁股后团团转,就是给婷婷擦屁股也心甘情愿。”婷婷听了,生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当背捶了他一拳。 柳萍和婷婷在都成这儿说了一会话,见太阳偏西,凉快了起来,两人便跟着逛街去了。她俩出都成门时被站在楼上的王梅见了,便不禁吃了一惊,立刻返身向可勇说了此事。可勇笑着说:“你是不知道的。婷婷这人不办事。她和那女人也就是李厂长的小老婆关系铁着哪。化工厂的家有一半就是她当着。”王梅听了,不觉对柳萍产生了神秘感,自己何时才能混到她那份上,看哪可该有多么的风光呀! 婷婷和柳萍转了一大圈,身疲力乏,回到半路碰见以行。以行告诉婷婷他想回乡下一趟,家里有些活要做。其实他是给妈妈送钱去了。 以行回到家时,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的一页大芦苇席上在一针一针地缝被子,便坐在母亲身旁道:“妈,我还没给你送来钱,你从哪儿借来钱买了被面?”母亲听了,一脸的轻松,笑道:“我避着人,偷偷地去卖了两次血,挣了一百多块钱。我就去供销社买了回来。我也想了,你刚上班没几天,向人借钱也不容易。”以行听了,眼泪差点儿流出来,忙拉住母亲的手,在那胳膊上细寻那针眼。母亲宽慰儿子道:“不疼的,一点也不疼的。你看我还不是以前那样?”以行抚摸着妈妈的手,他也知道了一个人失去几百毫升血是没有丝毫影响的,但他情感上却容不下,便责怪母亲道:“你卖血干啥?这不是纯粹地让我揪心么?”母亲见儿子那欲哭的样子,便笑道:“没事的,妈妈就这一次。等你成家后,我就净等着享福了。”以行听了,这才稍稍的有些平静,不再埋怨母亲,坐在一旁看母亲做活。 婷婷在还生家与蓉生谈了半夜的话,见时辰不早了,便上楼回房歇息去了。她洗罢脸脚,和衣躺着看了一会书,觉得两眼实在困了乏了,便熄了灯,脱衣睡下。迷糊中隐隐约约听见隔壁传来异样之声,便头脑立刻清醒了。侧耳细细一听,原来是可勇与女人在做爱。摇得那破床吱吱扭扭地响,王梅嗳呀嗳呀地叫,害得婷婷春心动荡,辗转难眠,直到凌晨才糊里糊涂地睡去。 婷婷醒来时已近上午十点了,她洗过手脸,略施粉妆便去上班。今天是开始交房费的日子,人一定多。路过严所长房时,见里边没人,便赶快进去给以行拔了个电话,让他下午来所里,一起吃晚饭。 婷婷进了办公室,果然房子里站满了人。老孙见她来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来了就快些,这些人也等好长时间了。”婷婷打开抽屉,取出发票,忙去干自己的活。 韩莹那同事叫吴天林,也来交房费。婷婷见他面生,便问替谁交。吴天林恭恭敬敬地说:“是写我名字呢?还是写韩莹名字?”婷婷听了韩莹这名字,便不由的抬头看了看眼前这男人,她知道韩莹与都成间有那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怎么中间又冒出这么一个男人呢?但又一想这是不是人家男人呢,便不去多问,收了钱,开了票,打发他走。 下午以行早早地便过来了,婷婷还正在忙,他便和还生坐在门下闲谈。以行道:“还生,我真想不通,你这一天从早到晚,啥也不干,所里还得照发工资与奖金,比那退休的人员还略胜一畴。”还生笑道:“我这所里有三个失业人员,我,张德厚,王可勇。管他呢,这又不怨咱,怨他严所长不派活,我们也只好坐着,咱总不能去抢别人那活干吧?”以行听了,也早从婷婷口里知道他与严所长有意见,便“嘿嘿”笑了一声,不再发话。 婷婷忙完自己那活,便喊了以行上街,吃了碗米线便去她家。杨富梅见女儿女婿回来,便喜上眉梢。婷婷又见那后爸在卧室床上躺着,便一脸的不高兴。母亲也感觉到了女儿脸上闪过的一丝不乐意,便无奈地低声说:“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要嫁人,一点礼貌都没有,也不懂得礼性。”婷婷见母亲怪自己,便强装了笑脸,来到卧室门前,含糊不清地问了声:“叔,你啥时来的。”老头子听见婷婷喊他,也不管听清了没有,立刻笑着坐起来道:“好,好,好。听妈妈说你要结婚了,我这又没啥可表示的,我想来想去,觉得你婆家在乡下,来去不方便,我就打算着给你买辆摩托车。”婷婷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摩托车可是奢侈品呀,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脸上便泛出笑道:“那我就和以行多谢了。”以行也听说要给自己买摩托车,心里便偷偷地问自己:“这难道是一步登天吗?” 老头子好长时间没沾女人了,本想进城与富梅温存一番,却不料婷婷回来了,便觉得有些扫兴。富梅早已猜着了他那心思,便哄骗女儿道:“我和你叔得出去谈些事,晚上就不回来了,你在家早点将门关了,也别半夜地看电视,早点歇息。”说罢便与老头一块出去了。她俩出去后就直奔市招待所那贵宾楼,开了房间,了却心思去了。 婷婷见母亲走了,便忙反锁了门,回来便躺在以行怀里,亲了他一番,这才问道:“你昨天回家去干啥了?”以行笑道:“妈妈前段时间说没钱买被面,我借了些钱与她送去,谁知她已经买下了。你猜我妈是咋弄下的钱?”说着眼睛便湿润了。婷婷见他伤心的样子,便也弱声道:“这我哪里猜得出呢?难道还不是借来的?”以行颤着嗓子道:“我告诉你吧,她卖了两次血,挣来一百多元,才买了被面,这不,也没要我借来的钱。”说着泪水便流了下来。婷婷听着婆婆为了给儿子娶媳妇,竟去卖血,心里便也不好受,想想以行是人家的亲儿子,那心情自然可想而知了,便劝慰道:“你改日给妈说一说,咱不要讲究,凑合着过得去就行。”以行见婷婷这么心里有人,便吻了她道:“一个寡妇,能不难吗?” 婷婷因昨晚受了可勇与王梅的诱惑,再加上以行那热吻,心里便憋不住,要与他耍一耍,她也不让以行戴那套子,肉贴着肉,放开胆子,着着实实幸福了一通。 都成吃过晚饭,和还生、可勇坐在屋檐下说话,见院子里少了婷婷这个活泼分子,便显得安静,便对可勇道:“人家婷婷还是个姑娘家,今晚为啥至今不来?肯定是住家里了。莫不是你昨晚和老婆肉蹭肉,蹭的叽叽响把人家给吓跑了吧?”还生听得可笑。可勇也笑道:“我俩肉蹭肉,又不是在点炸药,她有啥怕的?”小燕在屋里正给儿子讲故事,听见他几个这个臭话,厉声骂道:“都成,瞧你和可勇那不要脸样,让王梅听见了,还不骂死你?”可勇笑道:“有啥骂的,做都敢做,还怕人说?” 几个人说了一回话,见王梅从吕莉家也出来了,便知时间不早,关了大门,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都成躺下后忽的想起了韩莹,心里便想:“去了十多天了,按说也应该回来了,怎么至今还未见,是不是事情有变?”想着,便睡不着,自己还有四千元钱在她手攥着呢。若是这生意泡了汤,搭进去三千元,那可就惨了。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私房钱就无影无踪了。明天上班后,得抽空去她家看看,看到底回来了没有。 都成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完毕便如散步般的朝韩莹家走去。这会儿街上还没有多少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晨练者在碎步退跑。都成刚来到韩莹那巷子口,还未转身朝里拐,却侧眼看见一个男人从她家推车出来,他的心一下子便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上前抓住此人痛揍一通。他见那人大大模模的样子,完全没有自己那鬼鬼祟祟的神情,便猜想此人一定是韩莹的常客了,比自己的身价要高的多。见他骑车远去了,便心里骂道:“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一点也不假。拿了我的钱去做生意,回来后竟先喂这个野男人,真他妈的不是正经货色。”但转眼一想,觉得此人说不定也与自己一样费力又花钱,便不再恨他,而把他当做战友看了。却又觉得用战友一字来描述不太恰当,便低头苦思冥想,忽地想起搞女人的男人不是叫嫖客吗?那干脆我与他就做“嫖友”算了,再细一琢磨,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字眼了,便满意地笑了笑,心想就是他李以行那大学生,也未必能选出这个漂亮的字眼来。都成见四下里没有熟人,便转过身快步去了韩莹家。 都成刚刚推门进去,便看见院子中央那水龙头边正站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端着一杯水,正“扑哧,扑哧”地漱口。都成一看不是韩莹,还当是她的一房亲戚,便后悔自己刚才心眼窄,在脑海里冤枉了那个男人,再看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进门,依然背对着他。便悄悄退了出来,返回所里。 然而又是几天过去了,婷婷与以行的请柬都下来了,还不见韩莹的踪影,都成心里不觉有些担忧。这天借着查房来到了韩莹家。还是上次见的那个女人,她正在系着围裙和面,见来了一个陌生人,便警惕起来,问道:“你找谁?”都成笑了笑道:“我是房管所的,查查房。你是韩莹什么亲戚?怎么不见她呢?”女人一听,得知他是管房子的,便立刻洗了手,殷勤起来,忙递烟倒茶,笑道:“韩莹和我男人曾经是同事,她可是个大好人,见我家四口在厂里那一间房子里挤着,便将这房让与了我们。”“那她住哪儿?”都成听了,脑子里立刻一片空白,追问道。女人见他表情突变,成了这副模样,便小心问道:“她是不是欠着你们房费?有多少?我垫了行不行?”都成见女人乱打岔,便急道:“我问她搬到哪儿啦?”“去天津了,和丈夫复婚了。”女人忙告诉他。都成听罢差点晕倒在地上,扶了一把墙,低头冷静了一会才站正身子,连连道:“上当了,受骗了,这下可完了。”说着,也不与女人打招呼,苍白着脸,无精打采地离去。 都成回到所里见小燕还未走,他自知脸色不好,便不敢回屋,怕她看出破绽来,就轻轻地上楼,躺在办公室那曾经与韩莹肉搏过的床上哀声叹气去了。 都成听见婷婷在院子里面说话,便出来道:“婷婷,你把这三个月开过的那几本票送上来,我准备去交给财政局,然后再领新的。所里现在就剩下两本了,不够用的。”婷婷也正要交票,见他要便赶忙送了上来。都成打发走婷婷,一页一页仔细一查,果然韩莹那房的交款人叫吴天林。便心里盘算着抽空见一见他,看能不能问出韩莹在天津的地址,好去信与她辩一辩这个理。 都成正独自在房里发愁,却见王可勇连门都未敲便径直推门进来,扔给他一支烟便问道:“这都半个多月了,怎么也不见李厂长的回话?莫不是在糊弄咱吧?”都成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正为此事纳闷,要不我过两天再去催一催。”可勇坐下道:“这事越快越好,王梅这几日都有些烦躁不安,时不时地和我吵架。”都成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这会儿见他又急自己,便生气地说:“她有啥烦躁的,化工厂是人家李厂长说了算,又不是我官都成说了算,李厂长给面子,我那话便是话,李厂长不给面子,我那话便不如放个屁。”王可勇见他有些火,便不敢多言,坐了一会便离去。可勇回到自己房,偷偷地对还生道:“都成又不知干下啥蠢事了,爆燥的厉害。”还生笑道:“能有啥蠢事呢?估计还是因为那副所长名堂不正的事吧。” 都成吃了个馍,就了些咸菜,简简单单做一顿午饭,然后匆匆去了吴天林家,想必吃饭时间,他肯定在家。 吴天林女人已认出了都成,见他来了便向自己男人作了介绍。吴天林忙请他坐下,递上烟陪他说话。都成笑道:“你与韩莹是同事,你知道韩莹在天津的详细地址吗?”吴天林摇摇头,实话道:“我只知道她丈夫工作的那家工厂是个二轻企业,生产小五金的,具体地址不知道。你想一个女同事,咱了解人家那么细干啥呢?”都成听他这么说,便认定他是在骗自己,是和韩莹穿一条裤子的人,便有些生气,立刻变了脸色道:“韩莹找不见,我们便要处理你。你难道不知道公房是不能私下转租的么?惹我们火了,动起了真格,还说不定真的要赶你出去。”女人一听便害怕,眼泪也流了出来,一个劲地赔情说好话。吴天林心里也怕,有些胆怯,忙又递上一支烟道:“已经住上了,就请你高抬贵手,以后咱们还要经常打交道,下午我请你吃酒,就算认个朋友。”都成也不接他的烟,听了他这话,仍是一脸的怒色,吴天林这时忽地想起韩莹交给自己的那封信,他不知道面前这就是都成,便道:“你所里那都成在不在?韩莹有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他。”都成听后,心里更加迷茫,但却不甚火了,道:“我就是都成。”吴天林“唉呀”了一声,忙从床单下摸出那封信交与他。 都成接了信却没有当面打开,与吴天林夫妇敷衍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都成回来后也不敢去自己屋,直接去了办公室,插上门,坐在桌前,打开那信去看。 官都成: 首先请你不要因为住房的事情去为难吴天林。 我前前后后借的你那四千元,你就别要了,也别心疼,就当是救济穷人,捐献社会了。想一想你与我交往的这段时日,你即是不觉得负罪,也应该觉得惭愧。你是怎样与我认识的?好卑鄙呀!你强奸了我。我当时没有告你,那恩情便胜过父母了。再后来你凭借着管房子这点权力,隔三差五地欺辱我,我都忍了。我也想了,人是为将来活着,而不是为了以前而活着,过去了的就算了,不再想它,也不去追究它,就当没发生那回事,以后见面就当是路人,不相识罢了。至于我借的你那四千元,估计它的来路也不正,不是你的血汗钱,你也不要把它看得太重。钱么,身外之物,有了也会失去,没有了还会再挣吗? 你找不到我的,也别费那心思,不要惹出是非来。要是有了是非,我倒无所谓,你可就惨了,安安稳稳地生活吧。 信尾没有落款,也没有时间。这无疑是给都成施加了压力,又给他捅了一把软刀子。都成看罢顿觉天璇地转,晕昏了片刻,这才“唉”地长叹一声道:“我就当花高价钱嫖了几个月。”说罢便擦着火柴,将那信烧了个干干净净。 此后一直过了十多天,以行和婷婷都婚后返城了,都成才从那痛失钱财的痛惜中解脱出来。这天早上起了床,站在门前刷牙,见吕莉穿戴整齐,背了个包离家,便问道:“这么早你去干啥?”吕莉笑道:“上班去。”都成听了“噢”了一声,吕莉却怨声载道:“我说等娃过了一周岁再去上班,我爸总是不让,前天去了娘家,他又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通,有啥法子呢?”说罢便推着她那小坤车出去了。都成见她走了,心里道:“要是能和她爸爸拉上关系,那可该有多好,可这吕市长也真怪,女儿住这儿这么长时间了,竟连一次也不来。连一个献媚讨好的机会也没有。”正想着,听得楼上门响,抬头见是可勇,便向他招手。可勇匆匆下楼来到他跟前,还当是王梅那工作有了好消息。都成诡秘一笑,指了指婷婷屋,道:“以前人家婷婷单身时,你和王梅到了晚上,狂做不止,乱响一通,害得人家只要你俩在,便不在所里住。这下好了,人家那新婚夫妇,劲头大着哪,你这单身也能睡得着?”可勇一听,“嘿嘿”一笑,道:“你跟他俩说一声,若再搅得我睡不着,我就要把王梅带来与他俩对着干。”说罢便哈哈大笑。都成也笑的直不起腰。可勇捂住小腹道:“快别傻笑了,再笑就要尿裤子了。”说着便转身朝厕所奔去。 小燕还未起床,听见都成在外边“咕咕咕咕”直笑,便大声道:“都成,你回来,大清早的,你像那猫头鹰似的憨笑啥哩?”都成听见女人叫,便转身回屋将刚才可勇说与自己那话转告给了小燕。小燕听了也禁不住咕咕直笑,竟笑的流出了泪,笑毕,指着都成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那狗嘴里真真是吐不出一句好话来。让婷婷知道了,看人家不骂你与可勇那货色。” 王可勇回来后,见都成已回了屋,便快步上楼洗罢手脸,然后下楼叫都成吃早点。都成这会儿也正闲着两只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见可勇来叫,便立刻跟了他去。他俩刚出了门,都成就一眼看见吴天林匆匆走了过来,腋下鼓涨涨的。都成本想装作没见与可勇快快离开,不料吴天林却喊他道:“官会计,你慢走,我有话对你说:”都成听了只好回过头来与他搭腔。吴天林见旁边站着可勇,便笑道:“咱俩去家里谈吧。”都成“这”了一声便去看可勇,可勇很知趣,笑道:“那我就一个人先去了。”说罢便走,都成将吴天林领到自己办公室。 吴天林坐下,便从腋下抽出那两条烟放在桌子上,笑容可掬,递上一支烟道:“官会计,认识了就是朋友。本想昨晚来家里拜访拜访,谁知家里来了亲戚,脱不开身。”都成瞄了两眼那两条烟,一改上次严肃冷酷的面孔,笑问道:“韩莹临走前就没有向你交待过啥事?”吴天林笑道:“她跟我说她与你是好朋友,让你把这住房证调换过来,其他的就没再说什么。”都成虽然肚子里有气,但这时却不好表露出来,便道:“那好吧,把那旧证拿来,我给你换一下,不过得交两百元押金。”吴天林早已打听好了,两百元就在身上装着,听他一说,便将钱与证一起取出来交与他。都成也利落,收了钱,将那旧证一撕,换了一本新的填上吴天林的名字,大红印章一盖,交给他,算是完事。吴天林想不到都成如此干脆、快捷,便又说了一通夸耀的话,听见楼下有人说话,这才告辞离去。 可勇吃过早点回来,见还生在水龙头旁刷洗尿布,便笑道:“你可真算是一个贤夫良父了,像你这样亲手洗尿布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还生直起腰,一脸无奈地说:“生就这副穷命,不自己动手,还有谁来帮咱呢?”可勇这才忽地想起婷婷告诉他,还生母亲瘫痪在床,便不再开玩笑,正儿八经道:“熬上七八个月,就可脱离苦海了,都说姑娘大了与爸爸亲,我看这话一点不假。你看做父亲的出的这是什么力?”还生听罢,摇头笑了笑没有回话,只是费力地去洗那一大盆的尿布。可勇见他很专心,便靠近他道:“一会服侍老婆吃过后,咱俩玩几盘棋。这么些天了你忙的顾不上,我一人真是闲得要死。”还生歪过头,笑道:“明天蓉生就要回她娘家了,我可算是要换了人间了,到时好好歇几天,杀你个鸡犬不宁,一败涂地。”可勇笑道:“你也别吹牛,那还不知咋着哪。”这时以行下楼打水,可勇笑道:“这些天可累坏了吧?”以行听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婷婷正在楼道里站着,听见可勇在逗乐以行,便大声道:“王可勇,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揭你的短?”王可勇这才抬头见了她,便笑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可千万别提我那事,提起那事我都惭愧,当老师的竞比不上学生。”说罢便哈哈大笑。婷婷自知自己说漏了嘴,便满脸羞红,转身回屋了。 都成听见可勇与婷婷在大声说笑,便出来凑热闹,正赶上婷婷进屋,便朝可勇挤了挤眼道:“你这家伙真是能乱说一通,人家以行与婷婷都是文人,哪能说过你这扛过枪、站过岗的粗人呢?”可勇听了,做了个鬼脸,便笑着上楼。 严所长今天来的迟,放下车子见可勇那屋吵声不断,便气恼道:“国家也不知道养这帮闲人有何用?吃饱了,睡好了,一个个膘肥体壮,力气没处使,准又是在打扑克争了起来。”他上楼后来到可勇门前,挑起帘子一看,可勇、婷婷、老孙、还生正玩得兴浓,便放下帘子回了自己房。倒了杯水端着去了财务室。 都成见严所长来了,便赶忙起身让座。严所长喝了口水,觉得烫口,便放下杯子,接过都成递过来的烟,点燃吸了一口道:“听说韩莹私下把房子转租了,你清楚不清楚?”都成装作不知,摇头道:“严所长,你还不清楚,自出了那事,我就几乎不去那儿。这事你咋知道的?”严所长没有回答他,而是生气地说:“那个姓吴的我早就认识,和我妹夫是一个厂的,和我妹夫还打过架,这家伙可坏哪。我说怎么近来上班总是碰上他,一打听才知是这回事。”都成听了,方才清楚了般长长地“噢”了一声。严所长道:“过几日,咱再组织几个人把他赶走,这次谁说情也不行。”都成见他口气越来越硬,脸色越来越青,便笑了笑,低头不语。严所长坐了一会,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票交给都成道:“这是我前段时间感冒时在诊所花的药费。”都成接过一看,见不到一百元便拉开抽屉付于了他。严所长接过钱,数也不数便装入衣袋,聊了几句闲话便笑着离去。 都成见严所长走了,心里便骂道:“这么老了,眼看就要退休了,却变得如此财迷呢?吴天林把这两条烟送到了我这里,要是送去他那里,他才不说此事呢?”都成将那药费条夹进票据夹里,自语道:“前段时间。前段时间就没听说过他病么?”便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关门下楼。 都成看表已是十点多了,便想起小燕吩咐的事,装上钱赶快去了邮局,给岳母汇了去。 可勇几个正玩着,还生不知啥原因说起了可勇早晨取笑以行一事,婷婷本来都将此事忘记了,经他这么一提醒,立刻便生了气,趁可勇不注意,拧住他的耳朵道:“让你嘴刁。”可勇被她拧的生疼,疼得弯下了腰,龇牙咧嘴,连连求饶。一侧脸却看见了婷婷那藏在真丝衬衣里的模模糊糊的两个乳房,便一边大喊着疼一边偷偷捏了一下。婷婷受了这捏,不由得满脸通红,手也松了,虽然不说话,眼睛却死死盯住可勇不放。可勇这才直起身子,见她那脸色,不知是怒还是气,笑道:“疼死我了,我再也不敢了。”说罢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便劝大家继续玩。还生与老孙没有看出破绽来,整了整牌便出。婷婷这时也恢复了常态,就当啥也没发生,跟他们接着耍。 可勇这会儿虽然心平气和地说着笑着,但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婷婷在心里骂他。脑子一不清,便不断地出错牌,赢家变成了输家,还生与他是一家,气得扔下牌臭骂了他一通。 可勇赔着笑,劝还生别生气,接着重来。这时却听得楼下大声喊他。出门一看,牛丰庆、刘文华站在院子里仰着脸,笑嘻嘻的样子,便忙招手让他俩上来。还生他几个见可勇的朋友来了,便不好意思打扰,各自散去。 今天中午这饭是刘文华做的东,然而他却并未从自己腰包里掏钱,而是记在了一家企业的名下。饭后各自上班,可勇却满脸的泄气,觉得自己不如丰庆与文华。原因是丰庆媳妇在工商局工作,文华媳妇在纪检委工作,而惟独他那王梅至今才刚脱了那一身农装。花钱偷偷买了个城市户口,至于工作八字才有了一撇,却好长时间不见回话,心里便急。恨不得立刻去找沈静,痛诉一番,好让她赶快将此事办了。他现在都有些不太信任官都成了。 可勇无精打采地回到所里,见都成在楼梯口站着想心事,便碰了他一下道:“官所长,你这么长时间也不去化工厂,王梅的事也没个音讯,到底行不行?你总得跟兄弟说一声,哪能让兄弟我这样傻等呢?”都成听他这么一说,便觉得不好意思,有点对不起他,再闻他那满嘴的酒气,还有那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身子便知他喝多了,笑道:“我现在就去,无论如何也得让他李厂长给我句底话。你又喝多了吧,上楼休息去。”说罢转身骑车去了。李厂长正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见都成来了便扔来一支烟,招手示意他坐下。都成点着烟,自个抽着,待他说完话,这才笑道:“李厂长,我同事那媳妇,你到底是愿不愿让她来?人家催的厉害。”李厂长听他问这事,便笑眯眯地站起来,走过来紧挨着他坐下道:“算了吧,柳萍吃醋了。兄弟面前不说假话,我倒想吃她这块嫩豆腐,可柳萍不让,我有啥办法呢?你回去跟那女人说,就说我姓李的对不起了,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补上。”都成见他虽嘴馋得直流涎水,但却胆怯的样子,便道:“不行就算了,我回去好告给人家,让人家死了这份心,别再傻等了。”两人正说着,这时来了几个人。都成见这些人那穿戴,那派头,像是上边的,便不好意思再坐,起身告辞。李厂长送他出门,临走时紧贴着他的耳朵道:“你转弯摸角地问一问,看那女人愿不愿意去外地?如果愿意,我在西安设个经销点,让她去。”都成听罢,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 都成回来时,还生正焦急地等他,都急出了一身汗,见了他,急切地说:“快,快给我想办法弄一千元,我母亲怕是不行了。”说着眼里竟有泪。都成此时也两手空空,却不敢说自己没钱,因为还生清楚前几天挣的那钱,便道:“你等一等,我去取。”说罢便骑着车子快快赶到王文学家。还好,王文学在家。他急忙说明来意,王文学笑了笑连借条也没让他打,数了一千元便给了他。都成这才放了心,返身回来给了还生。 还生前脚刚走,蓉生母亲后脚便来了,她已知道了还生母亲那情况,知道已是没几日的人了。还生这一走,她怕女儿一人没法生活,便请了假提前下班照顾蓉生来了。她见了都成,笑道:“我和她爸爸说好了明天接她过去,谁知还生家里却出了事。唉,还生这娃也够苦的了。”说着一声叹息。都成也赔着满脸的愁容道:“那有啥法子呢?他母亲瘫在床上这么多年了,全家人跟着受罪,去了也好,解脱了。”蓉生母亲听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时婷婷从房里出来,见了她,喊了声“姨”便下楼。女人家就是虚套,亲热,有说不完的客气话。婷婷拉了她的手说着笑着便进了蓉生房。都成见她俩回屋了,这才蹬了蹬腿,伸了伸腰,上楼去了。 都成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起来时已是六点钟了。出了门见婷婷和以行将小桌摆在楼道上准备晚饭,便笑道:“你小两口这光景看上去还不错哪。”以行笑着请他一同吃,都成摇头道:“不了,我看可勇在不在?”他过去推开门,见可勇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露出那白白胖胖的肚子。都成进去照准那肚子轻轻一拍,便站着低头去看。可勇睡到这会儿,酒也差不多醒了,见有人拍自己,睁眼一看是都成,便赶忙坐起,揉了揉眼,下床用冷水冲了一把脸,这才如大梦初醒般道:“哟,我都忘了,你去问的咋样?”都成没有急于告诉他,而是拉了他道:“看你这整天孤苦伶仃的样子,挺可怜的,去我家吃吧。”可勇正考虑着这晚饭如何打发,见竟有人送上门来,心里当然乐意,便起身随他一同下了楼。 吃过饭,小燕涮洗去了。都成和可勇坐到一边,泡上茶,点着烟说正事去了。都成看着他,面带难色道:“李厂长同意,可他女人不同意。说错了,不是他女人,是他小老婆,恐怕是吃醋了。”可勇一听,生气道:“王梅还没上班,和他男人又不相识,她吃哪门子的醋?这女人真是的,小心过余。难道连男人与别的女人说话都要醋意大发?”都成见他发火,便道:“你想一想,柳萍那可是个寡妇,当年李厂长因她姿色好而看上了她,她才得以从车间一个普通工人,提拔到会计这个位子上。凭的是什么?她现在快四十了,远看虽然漂亮依旧,但近观那眼角的鱼尾纹,那光洁度和弹性都不好的皮肤早已让她大失风景了,她能不害怕吗?所以凡是漂亮的年轻女人想进化工厂比登天还难,最起码她这一关先闯不过。”可勇听了,吐了一口烟圈道:“不行,那就算了,咱只好另寻门路了。”都成见他无奈的样子,便道:“还有一件事,我本不愿对你说,却又认为非说不可,就咱俩这关系有啥碍口的?”都成顿了顿,接着道:“那李厂长问王梅愿不愿去西安,化工厂准备在那儿设经销点。我当时便没答应他,说句真心话,李厂长是什么东西,咱还不清楚?他那人臊劲可大哩,见了漂亮女人,你瞧他那副德行,真让人见了头皮发麻。咱还能把自己的女人往火坑里推?”可勇听李厂长还是这种好色之徒,便庆幸柳萍不要王梅,不然像王梅这种贪穿贪吃,做事不考虑的人还不知要惹出些什么有伤风化之事呢?想到这,便觉得不去化工厂竟是好事,随之心情也好了,便笑道:“官所长你对我的好,我心领了,也别再费那个劲了。王梅正怀着娃,我也想了,就先别上班了,等生下娃再说。”都成听罢赞许道:“说的对,生孩子是大事,别欠那几个钱儿。”可勇听了笑着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表情,好像是对那化工厂不屑一顾的神情。这时他见吕莉拖着女儿回来了,便道:“要是能和吕莉她爸攀上的话,那保准啥事都能办了。”都成道:“就别作梦了,别说你,这个院子里,再到全市各个单位,谁不想与他沾亲带故?可我也听人私下里议论,说吕莉她爸这人脸难看,事难办,不是特殊关系是万万不行的。就说马路平,别看他平时里那么横,见了岳父还不是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屁话不敢放。”可勇听他这么一说,便道:“我好像听婷婷也说过,她曾在吕莉面前提起过以行分配工作的事,吕莉没敢答应。看来她爸爸确实威严。”两人正说着,吕莉那女儿摇晃着身子,蹒跚而来,小燕见了赶忙抱起来逗。吕莉笑着跟了女儿过来,见小燕抱了孩子逗着玩,便拉了凳子坐下与她聊天。都成见两个女人说话,自己又插不上,便取了钥匙开了会议室的门,看电视去了。 可勇见王梅那工作落了空,便心不在焉,他不去看电视,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便骑车见沈静去了。 沈静在交通局单人宿舍住,这会儿正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描眉画唇,见可勇来了也顾不得端茶倒水,只让他一边坐着,自己便又忙去了。待化妆好了,这才转过身笑道:“这会儿才来,一定是有啥事吧?”可勇见沈静那略施化妆了的脸越发显得漂亮大方,且有一股言不出的气质。特别是她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个来回,那身段远在模特之上,只可惜这个城市太小,能人太少,发现不了她。可勇甚至脑子里闪过一丝杂念,要不是与她有点亲缘关系,今晚非强奸了她不可。可勇被她这副娇容迷了片刻,魂都快要丢了,见她吃惊地看自己,这才觉得有些失态,笑了一声道:“还不是想让你帮忙给你嫂子找个工作?”沈静一听,好像有些生气,双手一摊道:“你上次说给你谋个一官半职,这次又说给嫂子找个工作,你到底是要我做啥呢?”可勇见她有些火,便赶忙说道:“就先给你嫂子找个工作吧。”沈静道:“这不就对了,总不能让我乱求人吧。”这时沈静一抬腕看表,见八点半了,便道:“我还有事,嫂子那事我尽量办,办不成你也别怪我。”可勇笑道:“看你把我想到哪儿去了呢?成与不成我还能怪你?”说着便起身随她出门。沈静心里急,也不等他,噔噔噔先下了楼。可勇出了交通局那办公楼时见大门前停着一辆小轿车。沈静肩背小包,正猫腰朝里进。小车就是快,待可勇走出大门时,那小车早已不见踪影了。 都成独自一人看了一会电视,见左右没人,便纳闷可勇这小子去哪儿了。透过玻璃见以行在院子里站着,便出来问可勇干啥去了。以行正要回他话,却见可勇骑车回来了,都成道:“我说院子里怎么看着看着成了我一个人,原来给偷偷地溜了。”可勇笑道:“心里憋的难受,在外面痛快了一番。”见以行也在院子里站着,便道:“你怎么不去陪婷婷?”以行指了指吕莉家,笑着说:“婷婷不要我陪,要扑克牌陪她。”一句话说得都成与可勇都笑。可勇笑道:“还生这一家子一离开,还确实觉得这院子里少了点什么,连玩牌都凑不起清一色的人了,不是三女一男,便是三男一女。”都成突然想起白天去化工厂时见过的那份贴在电线杆上的广告,便道:“工人文化宫那儿有展览怪胎的,不如去看一看吧?”以行胆儿小,听了直摇头,可勇没事做,当下便同意,也不管以行乐意不乐意,便拉了他一块去。 『29』第二十九章 王可勇回到家里,把去化工厂工作不成的事情告给了王梅,王梅一听满脸的不高兴,怨声道:“张罗了这么长时间,又打了水漂,真是打不中狐狸反惹一身臊。”可勇道:“这有什么臊不臊的,况且听都成说那李厂长也不是好人,在他手下做事我还不放心哪!”王梅一听,嘴巴一噘,轻蔑道:“嗳哟,看把你看的多值钱,我就不信那厂里就没有女人?没能力办不成就是了,别找那些不相干的借口,你骗个人还可以,要干实事,便傻瞪眼。让我做了几年黑人?最后还是通过我那同学办了。真是窝囊。”可勇听女人在嘲笑自己,又揭了自己的短处,便有些生气,不禁嗓门高了点:“我看你就撑能的不行,一个烂化工厂,一个色鬼厂长就把你馋死了,好单位多的是,你就单看中了这个?”可勇生性就爱装阔,就爱打肿脸装胖子,当然不服王梅那几句话。王梅见他说着竟有些骂自己的意思,便生了气,怒道:“不说自己不行,还嫌人家不好。那你咋不混个官儿让我瞧一瞧?和你一起转业的战友,牛丰庆、刘文华是不是人家女人也像我一样闲居在家?”可勇见女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地想起不知从什么地方看过怀孕期间经常生气对胎儿不好,为了防止影响了后代,便憋住话,不再多言。王梅也回想了那天见李厂长的情景,据她判断事情能成。她想是不是可勇因心胸狭窄,从中做了手脚,在这儿骗自己呢?想着想着,她觉得这想法是真的,可勇骗了她,便气得不去理他,骗可勇说身子不舒服。回娘家去了。 可勇本想与女人温存一番,见她生气走了,心里便不痛快,吃过晚饭便早早歇息。第二天也不去王梅家见她。赌气进了城。王梅与可勇一生气,便想起许志力,觉得许志力既有本事,又会体贴人,便后悔自己当时让可勇点了先,没跟了志力。星期天下午她回婆家转了一圈,见可勇走了,知道他在气自己,便没在心上放,又回了娘家。晚上村子里放电影,她没事,便也搬了个凳子出来看。她不去近处那人多处去挤,而是远远地站在后边。这时她发现一个黑影子朝自己走来,那走姿是再熟悉不过了,她的心便禁不住咚、咚、咚地跳。许志力来到她跟前,蹲下身子,抚摸着她的手道:“我都来了半个多钟头了,一个劲地在前边找你,想不到你一个人坐在这儿。”王梅轻声道:“你咋来的?”“和那放影队一道坐车来的。”志力说着便一只臂挽住她的后腰道。王梅几天来就想见一见他,总没时间,这下便急,低声道:“我不去镇上,你也不来看我,我把凳子送回去。咱俩去别处走走。”说着便起身提了凳子回家。志力没作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她出来。 这村子里不比城市,没个去处。他俩不敢拥着走,而是一前一后,来到村外的麦场边,见四处黑乎乎的远离了人家,这才胆儿大了,顾不上说话便抱在一起,吻了一番。 志力今天突然冒出了一句让王梅不知所措的话,他说要离婚与她结婚。王梅忙堵住他的嘴道:“别瞎说一气,淑萍那么好,不能对不起人家。”志力笑道:“她不行,比不上你。我与她在一起生活,总是觉得没有味。就连做爱,她都是两眼一闭,死气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王梅笑了一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亲呢道:“你就嫌人家这个?那就是你的错了。你要是憋得难受,泄不了那火气,不会来找我?你何必去离那婚呢?”志力听罢便不作声,搂住她便吻,一只手竟伸进女人的裆间。 两人在麦积旁一番幸福后,虽然略有些乏,但都觉得浑身痛快。志力不敢久恋,怕电影完了后人家找不见他,便紧紧地抱了女人几下后一块进村。快到放影场时,见大灯亮了,两人便放了手,借着那微弱的光线互相又深深地对视了一下,这才各自离去。 王可勇当初迷恋王梅,却想不到王梅是一个在男女之事上非常随便的人。他绞尽脑汁把人家给弄到手,到头来却给了他一顶不太光彩的绿帽子戴上了。可勇现在还蒙在鼓里,糊里糊涂以为天下太平,然而却不知自己已惨到了这种地步。这天晚上,也就是王梅与许志力正在那碾麦场里野合之时,隔壁杨婷婷这对新婚夫妇也正在热火朝天地干着,害的可勇浑身难受,起了一身的鸡皮圪瘩,有时竟觉得有那骨软肉酥,里外麻透的感觉。他不敢翻身,更不敢在屋子里来回的走,怕惊动了隔壁。这一晚他真是活受罪,好不容易挨到黎明才昏昏然入睡。 严所长来后,脑子里便琢磨着如何处理吴天林私租公房这一事。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所里现在惟一能跟了自己死心塌地的人就只有都成了,剩下那些人,即使不反对自己的,也都是些蒿草之类的货色,冲不出去的。他想来想去便决定与都成一块去。然而,都成那房门与办公室门都紧锁着,他便自语道:“这还不到十点,也不知他去哪儿了。”说着便低头返回自己房。他坐下没几分钟,电话便响了起来,接起一听,原来是政府办通知去领一个文件。便出门寻思着打发谁去。 严所长见赵还生与杨婷婷正站在院子里交头接耳,不知在谈些什么。他有时一见还生就有气,这会便想起打扰他俩,让婷婷跑这个腿,忽又觉得不妥,跑腿这差事不用小伙子用个女人,婷婷肯定有意见,便去了这心思。扭头见可勇那门上没有上锁,便来敲门。 可勇正睡得香,忽听有人敲门急忙穿了裤子开门,见是严所长,便笑道:“不知咋搞的,昨晚失眠了,天要亮了才睡着。”严所长不听他这解释,而是笑了笑道:“你赶快去一趟政府办,领一份文件。”说罢便退出房门。可勇这下也清醒了,匆匆洗罢手脸,下楼骑了车子便去。 这份文件是任命官都成为副所长的正式文书。可勇回来后让严所长看了看,然后就攥在手不放,说是要让都成管饭。严所长见他这副馋懒样,便笑道:“吃饭归吃饭,你可别把那给弄丢了。”可勇笑道:“过会就交给都成了,他总不敢不当心吧?”严所长听罢,便指着他笑了笑,不再言语。可勇这时又想起了在政府办听到的一句话,便低声问道:“我怎么好像听说是个叫郭什么的要来咱这儿做局长?”严所长立刻止住笑,紧问道:“你说什么?到底听了些啥?”可勇迷缝了一下两眼,似在回忆刚才那细节,顿了片刻道:“没问题,就是说姓郭什么的要来做局长,我把名字给忘了。我和那帮人又不熟,不好意思多嘴去问。”严所长噢了一声,便靠在椅子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抽去了。 可勇下了楼,看见还生与婷婷,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道:“二位请听着,中午又要喝酒了。”还生与婷婷不知咋回事,都瞪着一双疑惑的眼。可勇把这文件放在桌子上道:“都成总算把这副所长的头衔给弄回来了。”还生转过脸看了看,好似还带有一线轻蔑,哼了一声道:“这回都成就算转了正,名正言顺了。”婷婷连那文件看也没看,只是轻轻笑了两声。可勇又把听到的那句话说与了他俩。还生听罢,站起身子双手插腰,笑道:“严所长呀严所长,你的末日就要来临了,我终于要重见天日了。”婷婷听得哈哈大笑,突然却止住了,忙拉还生坐下,用头朝外示意,还生顺着那方向一看,原来是严所长下了楼,正推了车子走,便低声道:“等都成回来,咱三个狠狠宰他一刀。借都成这酒庆贺一番,一庆他官运亨通,二庆我头上那乌云散去。” 都成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吴天林家。当时吴天林夫妇正在吃早饭,见了他很是热情。都成吩咐他俩道:“这两天我们那严所长可能要找你俩的茬。这事有我在背后给你们撑着,不用怕,先暂时不要把那住房证拿出来。严所长问时就说是韩莹的亲戚,在替她看几天家是了。严所长用不了几日就要退休,也犯不着和他生那份闲气,你说呢?”吴天林夫妇一听,觉得都成说的全在理,便笑道:“官会计,你放心吧,我俩就按你吩咐的做。有你官会计在后边护着我们,我们还怕啥?”都成见事已成,便起身告辞,吴天林夫妇几乎把他当做恩人看,一直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大门外。 都成路过柳萍家时,见她女儿不去上学,背着书包蹲在门前低声哭泣,心里便想,她家里又发生啥事了,便过去问:“小姑娘,你怎么不去上学?是不是妈妈不送你,还是睡懒觉了怕老师批评?”小姑娘连头都不抬,只是一味地哭泣。都成见哄她不住,便站起来,朝屋里走去。 柳萍披头散发,家里破败不堪,像是遭劫的样子。都成看着不禁傻了眼,来到她跟前轻声问:“这是咋回事?”柳萍听了先不说话,嘴唇抖动了几下,突然抱住他的腰,哭道:“李厂长那母狗,带着弟弟妹妹,妹夫,今天凌晨说是捉奸来了,将家里乱砸一通。”都成见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女人这会儿也弱得像个瘦猫一般,便觉得可怜,推开她道:“李厂长知道么?”“他咋能知道呢?他都出差两天了。”官都成估计李厂长他女人准以为自己男人在她这儿,便纠集自家弟妹来此寻衅闹事,也不禁生气,便道:“要不报案去,看不判她个私闯民宅?”柳萍听了不作声,只是低头哭。都成忽然想起了她女儿,便道:“别哭了,看咱女儿多可怜,也不去上学,蹲在门口哭。你母女俩这副模样,让我这男人见了都伤心。”说着,嗓门就像什么卡住了,有些哽咽。柳萍听说女儿还在门口,便顾不上梳头,擦了一把脸便去送她上学。 都成等柳萍回来后与她一起将家里拾掇一番,这才离去。 可勇与还生等到十一点了还不见都成回来,便急得团团转。婷婷笑他俩道:“瞧你们男人这些馋猫,想酒都赛过了想老婆了。”可勇听了,忽地笑了一声道:“婷婷,你们女人才是馋嘴猫,天天晚上把以行吃个一干二净。”婷婷一听,脸便红到了脖根,猛地拧住可勇的耳朵道:“我让你再胡说。”可勇一边告饶,一边道:“婷婷,你放手,再不我就又捏那个了。”婷婷听了,快速地便抽回手,去捶他的背。这时还生笑道:“别闹了,回来了。”两人便停了打闹,见都成走了过来,便三人一排站在门口,作欢迎的姿势。 都成见他三人喜眉笑脸,拍手欢迎,便笑道:“瞧你几个这天真的样子,和小孩子一般。”可勇先道:“官所长,我今天给你跑了一趟腿,这次太值得了。我三个已庆贺了一早上,就单等你安排了。”都成道:“安排可以,总得让我知道是啥事么?”婷婷扭身回屋取来那文件,做了一个摔手的动作,放在他手里道:“你看!”都成一看,是自己那副所长的任命,心里便不由得甜了个透,喜了个遍。忙点头道:“请,请,请,随便哪里都行,今天管你几个喝足吃饱。”说罢便要走。婷婷因记着以行,便道:“稍等一会吧,以行也快回来了。”话还未说完,还生却远远地见了以行,笑道:“那不是嘛?你们这些女人呀,天生的一副贱命。以行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时,未必他心里记着你。”婷婷一般不与还生顶嘴,见他说自己,便瞪了他一眼,在他腰间掐了一下,算是回报了他。 严所长听了可勇那话后便坐不住,亲自去了政府办去打听。赵主任告诉他事情基本上已经定了,如果不出大事的话,郭秉义就是房管局的局长了。严所长不认识郭秉义,想问赵主任,却见有人来找。赵主任也忙的无遐与他去谈,便起身告辞。 严所长知道自己做所长的日子不长了,便想借着自己现在还说了算赶快解决点个人问题。所以在家里吃罢午饭后连平常那一惯的休息也给取了,早早地来到所里。他见都成门关着,便猜想可能是与可勇他几个喝酒去了。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等有人来上班了,便反背了手,悠闲的样子上楼去了。 严所长来时就从家里包了一小捏上等的好茶叶,这会儿泡上,稍稍抿了一口,然后咂咂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去了。他独自一人静静地歇了半个钟头,抽出烟来正欲点了抽,这时听见楼下转来王可勇那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醉话,便知他几个回来了。挑开窗帘一看,果然是。都成也在院子里站着,逗可勇玩。严所长本想喊都成上来,却不知怎么此念头一闪即过,他想都成过会儿就要来的,便放了窗。把那支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十分惬意的样子,鞋也不脱,仰躺在床上稍稍休息。 都成在院子里与还生他几个闲聊了一通,见可勇两眼发呆,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便扶他上了楼,送他回房睡觉,出来后便拐进了严所长房。 严所长见都成进来,便忙坐了起来。都成喜形于色,从口袋里取出那文件摆在桌子上道:“严所长,想必你也知道了吧?”严所长笑了笑,道:“咋能不知道呢?明天上午召集大伙开个会,我把文件给宣读一下,免得有人再说三道四。”都成笑着点头道:“那是,那是,就应该这样。”严所长见他坐下了,便扔来一支烟,前倾了身子,低声道:“这房管局很快就要成立了,是一个叫郭秉义的人要来做局长。这人我也不认识,也不知咋样?”都成一听,立刻道:“你听谁说的?”“赵主任亲口告诉我的。”严所长敲着桌子说,“那还有假?”都成听后心里便开了小差,也不知张德厚,赵还生他们认识不认识此人。要是让他们占了先自己就显得被动了,想到这里便暗下决心道:“必需尽快拜访拜访这位新局长。”严所长见他不语,便笑道:“都成,你婶子前年生病还欠着别人五百元钱,不过还好,当时住院开的是我的名字,你拿出报了吧。其他也再没啥了。”都成心里虽然不痛快,便却不敢吭声,脑子里却直后悔自己没有胡乱搞些票来,趁此大乱之际,也好让他签字报销。都成接过票,笑道:“严所长你不急用吧?我明天上午去提款。”“可以,可以。”严所长摆摆手道。两人正说着电话铃却响了起来,严所长接罢笑道:“政府办通知明天上午任何人不得缺席,有要事传达。”都成还以为是宣布自己当副所长这事,便笑得合不拢嘴,道:“我去把会议室打扫干净,别让市里来人见笑。”说罢便告辞。出了严所长门见婷婷没事在门前站着,便将打扫的活分给了她,他则匆忙去了柳萍家,看能不能搞几张吃饭的发票。 柳萍见都成是为这事来的,便笑道:“这还不是小事一桩,要多少钱的?晚上来取。”都成想了想,伸出一只手道:“就这个数吧,不敢太多了。”柳萍挎上小皮包,笑道:“我得去厂里一趟,咱俩晚上再见。”都成忙起身随了她出门,感谢道:“柳姐,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了。” 第二天一大早所里的人便都提前到齐了。张德厚不知是咋回事,便低声去问赵还生。赵还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严所长与官都成肯定知道。你又不愿去问。”张德厚嘴一撇,哼了一声道:“随便什么事,只要别耽误了咱那生意便成。”还生笑道:“张所长,你现在简直赛神仙了,不用上班,工资还一分不少,那边饭店又把钱挣了,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穷光蛋了。”张德厚低声道:“我倒不想白挣所里这钱,可是他们排挤我,合伙欺负我,给我小鞋穿。我这去开饭店,也是迫于无奈,也可算是避难吧。”还生听了轻轻笑了两声没再说话。可勇见他俩在嘀嘀咕咕,便过来碰了一下张德厚道:“好长时间没去你那儿打牙祭了,今天中午可得管我俩喝点,不然有意见。张德厚拍着他的肩道:“没问题,好歹一个月近千元的收入,还管不起弟兄们几顿饭?”还生与可勇听了那一月近千元的收入,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一个月的收入抵得上他俩那半年的工资了。可勇自知不如,叹了声气道:“咱怎么就没那财命呢?” 三人正说着忽听得大门外汽车喇叭响,转脸看时却见赵主任已下了车,后边还有一辆车也跟了过来,一共有五个人。严所长认出了李副市长,赶忙上前去迎接,却想不到官都成年轻,腿脚比他快,先一步上前与几位领导握了,竟把严所长甩在了后边。严所长对都成此举非常生气,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无法发火。 在会议室里,赵主任首先宣布从今天起公产房屋管理所撤销,成立房产管理局。赵主任宣布这事后对严所长大加表扬了一番,表扬他这些年来如何的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表扬他这些年来如何如何的秉公办事,不循私情。严所长听着,脸上却流露不出半丝的微笑来,他知道这是在最后打发自己。官都成更是坐立不宁,心里乱了套,怎么赵主任说了个这呢?我那副所长难道就不宣布了?赵主任讲完后,便欢迎李市长讲话。李市长话语不多,他讲了讲公产房屋管理所这么多年来的贡献,讲了成立房产管理局是形势的需要,最后他指着自己身旁的那位中年汉子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你们的新局长郭秉义,希望大家以后在他的领导下努力工作,争创市里的先进模范。大家欢迎。”郭秉义见掌声热烈,便站起来朝大伙掬了几个躬,然后坐下。赵主任和李市长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宣布散会。会后赵主任和郭秉义来到严所长房,又叫来张德厚与官都成,互相熟悉了熟悉,然后便离去。他二人走后,严所长,张德厚,官都成呆呆地站在房子里,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张德厚冒了一句“全在意料之中,”说罢便转身下楼。 都成见张德厚走了,仰天一声长叹:“赵主任可真会送人情,给了我这样一个连宣布一下都来不及的副所长。”严所长见他心情沮丧,便递来一支烟。都成接了,点燃后狠狠地抽了几口,颓然坐下,苦笑道:“干的真没劲,一点意思也没有。”严所长不言语,表情冷漠,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张德厚下楼后见还生与可勇在等着他,便指了指楼上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可勇忙道:“那我昨天取回的那份任命都成为副所长的文件就成一张废纸啦?”“那当然啦!”张德厚“哼”了一声道。还生听罢,略带讽刺地说道:“都成总算没有白忙活,比起抗战胜利后国民党那驻日占领军胎死腹中可强得多了。最起码他见到那份红头文件了。”还生还想说点啥,却见都成从严所长房出来了,阴沉着一张脸,便堵回了话,看看表离吃饭时间还早,便取出象棋与可勇玩去了。 通过刚才与郭秉义的熟悉,都成已问清楚了他家的大概位置,心里便拿定主意,无论如何今晚的去一趟,套套近乎。 郭秉义现年四十五岁,从部队上转业回来后,先在市委宣传部做了两年干事,然后就到了乡镇,先是副乡长,再是副书记,紧接着便是乡长,书记。书记干了一年多,终因不是基层一把手的料,便被市里免职了,在家闲居了近半年。现在又不是换届的时候,郭秉义的级别在官上已是局级了,市领导们研究了一番,便把他打发来了这里。 王可勇在张德厚那店里吃饭却心不在焉,呼哩呼啦吃了两个馒头一碗面便推说有事要走,害得还生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坐下吃,和他一块离去。 王可勇回到所里匆匆上楼擦了一把手脸,便急忙冲了下来,骑上车便朝交通局奔去。还好没扑空,沈静在哪。 沈静见他上气不接下气,便道:“看把你急的,啥事把你弄成了这样子,”可勇喘息道:“我那所变成局了,新来了一个叫郭秉义的局长,看样子四十来岁的年纪。你想法通融通融,让我做那局办公室主任。”沈静听他是来要官,便觉得好笑,略停顿了片刻,便道:“行,我知道了,你去吧,我让宋书记替你求个情。”说罢便躺在床上,做出要午睡的姿势。可勇见她这个样子,便无法再坐,只好起身告辞。出了门刚走了没几步,忽又转过身叮嘱站在门口送他的沈静道:“这事怠慢不得,最好今晚就去。”沈静听了,招了招手,点了点头。可勇这才放心地去了。 都成下午上班见没啥事,便准备上街买些去郭秉义家的见面礼。这时严所长进来了,他要那五百元钱。都成先没取钱与他,而是拿出那饭票让他签字,严所长一看生气地一瞪眼道:“这怎么行呢?我咋不知道?”都成也不示弱,瞪眼还他道:“你那病,我咋也不知道呢?”严所长见他翻脸如此快,只一会儿的工夫便不认自己了,便气不打一处出,励声道:“官都成呀官都成,你可啥事都做的出,刚一过河便要拆桥!”说着夺过自己那住院条子便撕了,怒道:“不报了,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恩将仇报,没有良心的哪!你干的那好事难道就无人知晓?咱走着瞧,看你干成干不成。”都成“吭”了一声,一脸的卑视道:“我也正要走着瞧,看到底是谁干不成。”说罢也不去锁那门,一扭身气冲冲地走了。 严所长见他走了,自己却气的浑身打颤,便退出了都成那房子,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桌子前,双手撑住面颊,禁不住老泪纵横,伤心落泪了一通。然后起身一摔手将门带上,下楼回家。在大门口遇见还生。还生今天也不知是咋回事,心胸突然宽广了,不计前嫌的样子,见了严所长笑问道:“严所长,你干啥去?”严所长停了车子,指着官都成那家门恶狠狠地对还生道:“记住,那官都成良心大大的坏了,不论何时都不能把他当人看。”说罢便走了。还生听了,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便笑了,自言自语道:“自做自受,谁让你当时那么器重他呢?谁不说官都成是你的左膀右臂呢?这下好了,左右臂朝自己这心口上捅了一刀子。” 都成买了两条烟,两瓶酒,还有些午餐肉,奶粉之类的营养品,提了满满的一大袋子。他回来后手脚便不敢闲着,又是择菜又是熬粥,他要等小燕回来后快快吃了,然后好早点去郭秉义家。 官都成到了石油公司家属院后,只向巷口一个老头打听了一下,便认准了郭秉义的家。 郭秉义刚吃过晚饭,坐在那喝水,见都成来了,因为上午见过一面,认得出来,便赶忙给他让座。都成放下那包东西,恭恭敬敬道:“郭局长,今天来认认门,以后在一起工作,还要仰仗支持哪!”郭秉义递来一支烟,笑着说:“我这脑子笨,你那名字上午还记得清清楚楚,吃了顿饭竟忘了。”都成笑道:“一天事情多了,哪能记得住这些。我叫官都成,在咱那儿做副所长兼会计。”郭秉义听罢,“噢”了一声道:“这下想起来了,赵主任曾对我说起过你。好,好,好,以后在一起,你可要多支持我?”“说的哪里话,我的郭局长。”都成笑着说。“到时你尽管吩咐就行,保证把活干好,不给你丢脸。”郭秉义道:“明天政府办要把移交的那些人员名单送交人事局了,我也准备去看看大家的个人档案,了解了解情况,准备下礼拜正式上班。”都成道:“下周一我早早在办公室候着你,看看愿意用哪间房做局长办公室,我好找人给你拾掇拾掇。”“你想得真周到,谢谢了。”郭秉义笑着说。这时家里来了几个人,全是些陌生的面孔。他们见了郭秉义又是祝贺又是捧场。官都成见自己插不上话,反正该说的也都说了,这礼节也走周全了,便起身笑道:“郭局长,你们谈,我这就走了。”郭秉义也不留他,将他送出门外。 都成回来到所里时,还生、可勇正在他家里坐着,见了他便笑问道:“去郭局长家啦?”“嗳,你俩怎么知道的?”都成疑惑道。可勇指着小燕,笑着说:“听小燕姐说的。”都成听后,转身白了女人一眼,笑道:“哪儿是去郭局长家了,是去柳萍家了,柳萍家遭人糟蹋了,砸得稀巴烂,我是觉得和人家李厂长相处的不错,不去看看不礼貌。”还生忙问“什么人?”都成道:“你想一想那还能有谁呢?争风吃醋吧。”还生这便醒悟了,笑道:“一个李厂长,搞的两个人不得安宁,真是在这世上作孽呀!”还生、可勇坐了一会,便上楼寻婷婷夫妻打牌去了。都成生气地对小燕道:“你这人真是嘴长,乱七八糟说那些干啥哩?”小燕道:“你官瘾那么大,整天送礼巴结都不怕,还怕人说?”都成摆手道:“我不与你争了,反正你总是有理。”说罢便拿来了钥匙到隔壁看电视去了。 还生与可勇去了婷婷房,可勇无意间说起柳萍家遭人糟蹋了。婷婷一听便显得关切,忙问以行道:“你知道么?”以行摇摇头道:“这一整天柳萍好好的,看不出有什么反常。”婷婷道:“你那书呆子哪会观察这些,等我明日去一趟柳萍姐家,就啥也清楚了。什么人这么缺德,去欺负人家一对寡母孤女,真是要遭天轰雷劈的。”婷婷说着,一副生气的样子。可勇见婷婷满脸的不快,知道她心里护着柳萍,便急忙插进一句话:“婷婷妹子,明天去看望看望人家,顺便求个情,帮咱忙把王梅安排进化工厂。”婷婷听了“扑哧”一笑,道:“你可真会见缝插针,好吧,我明天试一试。”其实婷婷是骗他开心的,她才不愿为别人费那口舌哪。 严所长受了都成那番气后,当天晚上便去了赵主任家,把都成骂了个狗屁不值。赵主任见他生气的样子,便劝慰道:“老严呀,岁数大了,忍让为先,就别生那份闲气了。当初还不是你在我面前为他万般求情?到时我跟郭局长打个招呼,让他多多照顾你,体谅你就行了,不必再计较这些。俗话说:退一步天高地阔吗?”严所长吸着烟显然气消了些,摊开双手道:“咱们这都工作几十年了,真的还未曾碰上过都成这种人呢,现在这年轻人呀,真让人难琢磨。”赵主任笑了笑,一摆手道:“不谈这些,还是谈正事吧,你明天无论如何得把所有公章都带来政府办,办理移交手续。”严所长听了虽没说话,但却直点头,他对赵主任可算是言听计从了。 严所长早上一来便把都成从他屋子里喊了出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昨日啥事也未发生一样,笑道:“你把那章子全部拿来,我要去向市里上交。”都成一听是要章子,以为自己昨天跟严所长吵嘴,严所长生气了,这会儿要夺权,便笑道:“严所长,你就别麻烦了,在办公室歇着,我去送还不行吗?”严所长道:“都成,你可真有心计,那快去吧。”说罢便上楼去自己房了。 都成见严所长被自己搪塞过去了,便不上楼,骑了车先去了政府办赵主任那儿,见了他后便道:“严所长来了没有?”都成笑道:“赵主任,是啥事?我说他老了,腿脚不利索,我来跑这腿。”赵主任见都成果然心怀鬼计,便生气道:“今天是办理移交手续,你算什么?快回去把严所长叫来。”官都成见赵主任有些火,便不敢言语,骑了车回头便走。 今天参加移交会的有赵主任,人事局的李局长。人事局将那名单拟好后,让严所长签字。严所长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一遍,怎么发现上边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仔细过了一遍,这才摘下眼镜对赵主任说:“我不签,那名单上的人不对。”赵主任看了李局长一眼没作声。李局长立刻赔了笑,敬上严所长一支烟道:“严所长,兄弟今天失礼了,本是要提前告给你的,不料这事急,就没来得急。会后我作东请客,给你赔罪了。我也是没办法,你问赵主任,他也清楚,这两人都是推不过的关系。”郭秉义在一旁听了,心里便也打起了小九九。严所长见李局长求情,便不好意思推托,低头沉思了片刻,笑道:“我看是这样吧,我那小儿子也正好待业在家,不如把他也加上去吧?”赵主任一听,想不到严所长提出了这问题,一时竟不知所措。再看李局长也傻了眼,低头不语。郭秉义见他几个都不发言,待抽完自己那支烟,便笑道:“我看这样吧,就再麻烦赵主任、李局长你俩一次,向李副市长再求一次情,把老严那小子还有我那女儿也一块加上算了,免得都心里不痛快。”严所长听了郭局长这话,心里非常的高兴。赵主任和李局长却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还是赵主任“嗳呀”叹了一声,开口道:“我看就这样吧,李局长,你就算作难一次,也算帮老严一把。”李局长没有说话,苦笑了一下,只好在那移交表上边又加了两个人。 移交完手续后,已是午饭时间了。赵主任便让郭秉义管饭。饭后,严所长拉着郭秉义的手说:“郭局长,我这岁数也大了,身体又不好,就不常去上班了。还请你多多担待。”郭秉义笑道:“哎,别客气。身体是自己的,比啥都重要,要好好休息,千万别累着。单位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每月到月头,你有空来一趟,没空我打发人把工资给你送过去。”严所长听得心里不觉一寒,见赵主任和李局长在一旁看着他,便笑了笑道:“有郭局长在,我也放心了。你们忙去吧,我这酒量不行,才喝了几杯,头便有些昏昏沉沉。”说罢便要走。郭秉义与他握了握手,然后挥手告辞。 婷婷从柳萍家回来后,见都成在院子里站着,便偷偷道:“李厂长在柳萍家呢,把那些砸坏的家俱全扔了,刚刚又拉回一套全新的。这厂长权力就是大,那简直不是花钱,是在扔钱。”都成笑道:“人家一年挣近百万,咱所里全年才收几个钱的房费?”婷婷听了点头道:“我真羡慕,那可真浮华呀。柳萍也不枉跟了李厂长一回,亨尽人间富贵。”都成低声道:“李厂长那大老婆我看又该挨揍了吧?”婷婷抿嘴一笑道:“那可说不准。”都成听了看了一眼婷婷,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赵还生知道都成与严所长生气了,但却见他只愁眉苦脸了那么半日,过后依旧是自信溢漾在脸上,再联想那天傍晚提了一大包东西出门的事,便猜测他是已经拜访过郭局长了,先一步行动了起来。还生想到这心里便急,觉得自己下手迟了,得快一些,迎头赶上,却又不好意思提了礼品独自去,脑子里便琢磨着采取什么办法趁郭局长还未正式上班先与他亲近亲近。忽地想起了自己那老领导吴主任,不知他与郭局长相识与否,便骑了车子去工商局打问去了。 吴主任与郭局长不仅相识,而且关系还相当密切。他俩是邻村,又同了几年的学,后来一个上学,一个入伍,书信不断,友情甚重。吴主任听还生一说,立刻拍手道:“那没问题,我保准一个电话他便过来。要不这样,我下午请他吃酒,在川味酒楼,你也来,当面说说你这事。”还生听了心里高兴,便连连点头道:“行,行,行,你说几点,我准时来。”吴主任现在是吴局长了,略微想了一下便道“就六点吧。”还生笑道:“那就这样了。你这儿也忙,我不便打扰了,下午我再好好敬你几盅。”吴主任笑了笑道:“行,你也好长时间没来了,我这心里还怪想的。你姨在家里也经常说起你。”还生起身道:“过几日我去家里拜访。”说完便抬脚要走,吴主任也不挽留,忙握手送他出门。 还生回来时见婷婷在大门口立着,老远便向自己招手,心想必定有啥事情。来到门前还未等还生说话,婷婷便急道:“你快去吧,刚才你丈母娘来了,说是蓉生上吐下泻,病的不轻。”还生一听便生了气,心里烦燥道:“怎么搞的,迟不病早不病,专在这节骨眼上病,这不是在存心和人作对吗?”烦躁归烦躁,但他还是低头去了。 蓉生脸色苍白,精神疲惫,正靠在床上打点滴,见还生来了,便强撑着身子靠在被子上,微笑道:“今天也不知咋回事,吃过早饭没多会便肚子难受,只这一会儿工夫真折腾死我了。”还生看了看床上的孩子,脸儿圆嘟嘟的,小嘴儿正在吮吸,还是咂奶的样子,便笑道:“小家伙是在做梦吃奶吧,怎么嘴巴还一动一动的。”蓉生“扑哧”一笑道:“傻家伙,她这么小,哪儿会做梦呢?那是条件反射。”“这会儿好些了吧?”还生关切地问。“好些了,你看大半瓶液体都下去了。”蓉生动了动身子说,“刚才你去哪儿啦?”还生轻笑了一声道:“我去工商局找吴主任去了。你大概还不清楚,我们那所现改成局了。严所长也没事了,来了个姓郭的新局长。我去找吴主任是想和郭局长套套近乎,别又走与严所长那条路。”蓉生听了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总是那倔脾气,就不会服软。不改了以后还要吃亏的。”还生笑了笑道:“吴主任与郭局长是老朋友,约我今晚在一起吃顿饭,说说我以后的事。”蓉生听了,笑道:“去吧,别多喝酒,吴主任真是个热心肠人。哎,对了,妈这儿也不方便,我想上冬前回咱家,也没多少日子了,你就提前准备着。”还生点头道:“我也想过了。你和娃回来后咱不生炉子,那有煤气,尤其对小孩不好。咱就改用电炉吧。”“你就不怕人家说你。”蓉生道。“怕啥哩,谁敢说咱。”还生一瞪眼道,“有吕莉在前面抗着哪!没人敢说她,谁还敢好意思去说咱?都成吃路平那钉子的事,难道你忘啦?”蓉生听了不说话,只是笑了笑。这时蓉生妈从外边买菜回来,见了还生,笑道:“你吃过了没有?”还生肚子正饿得叽里咕噜地叫,笑道:“还没吃哪。”便挽起袖子下厨房帮岳母去了。 还生下午早早地便去了川味酒楼,不料吴主任和郭秉义先他来了。吴主任拉着他笑着对郭局长道:“这就是赵还生,我俩曾在一起工作了近两年,可以说不分你我,就与咱俩一样。”郭局长听了,也笑着忙握住还生伸来的手道:“好,好,好,以后咱俩又在一起,你可要像效力吴主任那样效力我哟?”赵还生坐下身子,笑道:“那当然了,一定跟你好好干,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吴主任呢?”这时服务小姐端来了酒菜。还生忙起身打开酒,恭恭敬敬地斟满了六小杯,然后笑盈盈地来到郭局长跟前,先仰头喝了三杯,道:“郭局长,我敬你六杯,前三杯代表我对你的敬意,后三杯代表我跟你埋头苦干的决心。”郭局长一听,立刻站起来道:“说的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便要全喝了。”说罢一仰脖子,咕嘟嘟灌了六杯。吴主任见气氛融洽了,便道:“从现在开始,客气的话就不用再说了,咱三人划拳喝酒。好长时间了,还未热闹过,今天就痛痛快快一回吧。”赵还生听了,忙笑着起身斟上六杯酒,伸出手笑道:“郭局长,我年轻,我就先开始吧。”一番酒肉下肚,赵还生与郭局长就已相当熟悉了,没了先前那拘束,思维说话也都放开了,人便显得精干利索了。 喝完酒,赵还生便与吴主任,郭局长分手。他回到所里时竟有些头昏眼花,脑子也麻木了,走路东摇西摆。都成正和可勇在院子里聊天,见还生这副模样,知其又醉了,便问他道:“多亏蓉生在她娘家,不然又要骂你,谁把你喝成了这样?”赵还生掏出烟,一人递给一支,然后给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竖起食指道:“真想不到,郭局长那酒量竟然那么大,而且拳也好。我是划也划不过他,喝也喝不过他,你俩说说,喝不多等啥哩。”都成一听,还生竟与郭局长喝酒了,这不啻一颗炸弹爆炸,对他的震动太大了,心里便犯嘀咕:“还生他使了什么魔法,竟把郭局长搬去乱喝一通。”都成想着,脑子里便对还生警惕起来,自己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可勇无所谓,笑着道:“还生,这下郭局长来了重用你,你可别落下兄弟不管。最起码有饭有酒时也把我带上。”还生笑了笑正要说话,忽觉得胃里一阵紧缩,便由不了自己,“噢”的一声吐了一地。可勇见他确实喝多了,忙帮他捶了捶背,然后扶他回屋。 郭局长回到家里时八点刚过,洗罢手脸便叫女人快快泡茶,肚子被那酒精烧的难受。女人端来热茶。责怪道:“总是不把那身体当回事,喝出毛病来,后悔都来不及。”说罢便去织毛衣。忽然想起了件事,便又折回来道:“下午有个人来家里一趟,说是与你一个单位的,送来了不少东西。我去拿来你看。” 郭局长和老婆把那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三条烟,红塔山牌香烟。十袋中老年奶粉,还有一个红纸叠着的包。郭局长拆开那包,先是一封信,信下面是整整齐齐一沓钱。一点数一千元整。郭局长见了钱心里便有些不安,忙让女人把这些东西收起,拿起信细细去看。 尊敬的郭局长 我本该早几日来家里看望你,可我那小饭店总是忙得脱不开身,还请你见谅。 我从外地调回咱市仅仅一年,虽然老家就是这儿,但多年在外,所以上上下下也很生疏。我不懂人情事故,也不会说话,只知老老实实,直来直去地工作。这一年严所长对我照顾不错,管的很松。我整天便忙于自己那饭店,一心钻到了钱眼里。郭局长你来后,我便想认认真真地为国家出力,做些事,别那么光知道自己发家致富,其余的一概不闻不问。我这请求就全仰仗郭局长了,我会跟着你好好干的。 一点薄礼不算啥,请你收下。 张德厚 郭局长看完微微笑了一下,用打火机将那信烧了。然后仰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大叹一声道:“哎呀,再若冒出几个这样的人来,我便无法去做那局长了。” 『30』第三十章 郭局长星期一早上八点整准时来上班,他还带着一个人,这人大高个,四十岁左右年龄。官都成和张德厚早已将一切接待事宜都准备妥当了,早早地便站在院子里恭候,这会儿见郭局长来了,又是问好又是递烟。官都成见他身旁还有个随从,便笑道:“郭局长,这位怎么称呼呢。”郭秉义这才醒悟似的,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谷丰,和我在乡镇工作了多年,这次也随我来了,以后就都是同事。”谷丰笑着忙去和都成与张德厚握手。官都成虽然那脸笑得如同盛开的花,嘴里不停地说着“欢迎,欢迎。”但心里却不太高兴,因为这些人都是要与他争权夺利的。几个人正在客气话不断,这时杨婷婷从楼上下来,来到郭局长跟前道:“郭局长,这是钥匙。昨天严所长将自己那些用品全搬回去了,让我把这交给你。”郭局长接过钥匙,笑了笑便去上楼。官都成,张德厚忙跟了他走。 郭局长刚来时,王可勇还在被窝里躺着,听得楼下有说有笑,再细一听是郭局长来了,便慌忙坐起,匆匆洗罢手脸,也顾不上刷牙便出门问候,见他进了严所长房,便赶快奔了过来。郭局长刚一落座,可勇眼尖,见那桌子上不干净,有一层打扫过后落下的微尘,便赶忙从门后取来擦桌布,一边细细擦,一边笑道:“郭局长,这懒觉就把我害死了,总是让我睡过头,真不好意思。”郭局长见他这么勤快,便客气道:“不用擦了,这看上去还干净着。”说着便站了起来,转身四处看了看,摇头道:“这一间房有点小,有没有大一点的。”官都成立刻道:“不如把修缮组那一通两间拾掇拾掇,装修一下算了,让郭局长在那儿办公。”都成说着眼睛便盯着张德厚。张德厚笑道:“行,郭局长,过去看一下吧,就这隔壁。” 郭局长看后感觉这两间房还可以,便笑着问谷丰道:“你看咋样?”谷丰当然理解郭局长的意思,笑道:“就这样吧,下午找人装修。”郭局长转身出门又拐进了严所长那间房,坐下对都成与德厚道:“今天你俩唱主角,说说单位里的情况。”这时可勇端来一杯热茶放在郭局长面前。都成见了直后悔自己没想到这一着。郭局长见可勇如此勤快,便递给他一支烟,这可让可勇受宠若惊。都成刚要开口先谈,郭局长突然道:“怎么不见赵还生呢?”都成回答道:“大清早就去他岳母家了。他媳妇在娘家坐月子,可能是看去了吧。”“他岳母家离这儿远吗?”“不远,不远,就在前头。到前边十字路向左一拐不几步就到了。”官都成抢着先说道,竟把张德厚那刚张开口的嘴给堵了回去,气得张德厚低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郭局长听罢,见可勇还在一旁站着,便道:“你去,赶快把他叫来。”可勇一听,如接了命令一般,立刻转身下楼快快去了。 几个人说了一上午的话,下班后郭局长要回家,官都成却拦住他不让走,乞求道:“郭局长,无论如何也得吃了这顿饭,就算我给你接风洗尘。不然我这心里难受。”郭局长见他那脸有些可怜巴巴,便笑道:“好,好,好,听你的,不过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就吃一点便饭,千万铺张不得。”“那是,那是。”都成见他答应了,忙笑着点头说道。这时在一旁的赵还生与张德厚听了都成这番话心里便生气。三个人都在,你官都成怎么逞能自己为郭局长接风洗尘呢?还生偷偷看了张德厚一眼,便又笑道:“郭局长,不如去张所长那饭店吧,尝尝他老婆那手艺。反正他是开店的,不宰他宰谁?”郭局长经这一提醒,这才想起张德厚办了个饭店,便笑道:“好,就去德厚那儿。”张德厚听罢心里一喜,暗暗感谢还生拉了自己一把,便扶了郭局长要走。还生也拉了谷丰笑着问这问那,着实把官都成给冷落在了一旁。 官都成真不愿去张德厚那店,但此时啥法子也没有了。郭局长,谷丰在张德厚与还生的陪同下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都成对准还生与张德厚那背后瞪了一眼,咬牙切齿低声道:“真不是好东西,专拆我的台。”骂归骂,恨归恨,但终究还得去。都成有心计,自己不能白去,而且还要钱花得多,便狠了狠心去商场里花三百元买了两瓶五粮液提了去。 王可勇见他们一行五人去了,心里便乱糟糟的,自言自语道:“难道沈静没给我说情?这女人也真是,没个紧慢,误了我的大事。”可勇根据今天这情景知道郭局长必定要重用他几个,自己还不知又要被贬在谁的手下去做一名小卒子了。想着想着便泄气,竟连饭也怕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想心事去了。 郭局长说的是简简单单一点便饭,但他却架不住都成他几个的左劝右劝。张德厚当然不去吝啬,菜是拣好的上,不一会两瓶酒便见底了。德厚这店里没有五粮液,赵还生觉得只有自己去买酒了,但身上却无几个钱,便快快回到单位,到吕莉那儿借了四百元,又匆匆去了商场买了两瓶。回到酒桌前时气喘得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喝完酒五个人都有些头晕,但脑子却清楚,谷丰吩咐都成道:“你尽快找人装修那两间房,郭局长这几日就暂时先在那间小房里将就着。”都成听罢连连点头。郭局长见再没啥说的了,便与他几个告辞,他下午也没上班,在家歇息去了。 可勇昏昏沉沉,空着肚子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见没几个人来上班,便琢磨着上街吃点什么。这时听见婷婷屋里有说有笑,便敲门进去。 婷婷今天学着做卤面,做了满满的一大锅,却忘了放盐,正被以行讥笑。见可勇来了,便问道:“中午吃了些啥好饭?”可勇捂着肚子,笑道:“吃了些空气。”婷婷见他至今未吃,便舀了一大碗端与他道:“吃罢,自己去调味,我这卤面忘加盐了。”可勇撒了一勺盐,搅了两下,然后拿了一截葱笑着对以行道:“吃,填饱肚子再说。”可勇吃下去两碗,虽然肚子觉得还有些欠缺,但终究是在吃别人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放下筷碗,摸着肚子笑道:“饱了,饱了。你俩这一对文人,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不如我这粗人,囫囵吞下。”婷婷见他不吃了,便起身给他端水,可勇忙站起摆手道:“你赶紧吃,我不喝,还有点急事得出去一趟。”说着便转身下楼去了。 可勇又去找沈静,沈静不在,他去问门卫,门卫告诉他早上到现在就没见过沈静的面。可勇只得垂头返回,路过招待所时却无意间发现沈静从里边出来,便笑盈盈地迎上前去,问道:“沈静,我那事你办了没有?”沈静一听,脸色立刻变了,内疚道:“哥,真对不起你了,我帮不上你这忙。我见你那天就跟宋书记说了。谁知他却批评了我一通,弄得我也不好意思。你就另想别的办法吧。”可勇听了,就如同当头挨了一棒般怔在那儿,沉默了片刻,便强装着笑脸道:“没事,沈静,我是见了你随便问问,不行就算了,那也没啥,我这就去了。”说罢转身便走。王可勇心里十分沮丧,惟一的一个希望也这样无声地破灭了。 沈静对可勇的事是很当一会事的,那晚宋书记把她接到宾馆,一阵暴雨肆虐,狂风摇曳之后,她便说起此事。宋书记带着发泄完的舒适,关切地抚摸着她说:“沈静,你不要去管那杂七杂八的事,那样对你对我都不好。我只管你本人的事,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别的我爱莫能助。”沈静也知道他为自己转户口,安排工作费了不少周折,便不想再去麻烦他,依偎在他怀里撒娇道:“你再能给我找个我爱见的好对象就行了。”宋书记听了“嘿嘿”一笑,拍着她的小腹道:“那没问题,就嫁给我侄子吧,你是见过的,凭你这脑子保准能糊弄了他。”沈静笑道:“到时我只要喊了一声“疼死我了就万事大吉了。”说罢两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可勇回到所里,心中烦燥不安,觉得这世界上也乱哄哄的,教人无法生活。他见还生在屋子里不知正忙些啥,便没去打扰,径直回了自己屋,用凉水冲了冲脸,然后静躺在床上。这样过了大约半个钟头,情绪才算稳定下来,脑子里随即也清醒了。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吸了几口,心里道:什么人都靠不住,打拼还得靠自己。可勇又忽地想到郭局长之所以一来便把官都成,张德厚,特别是赵还生几个人叫去谈事,那肯定是这几个人已做了手脚了,便认为自己太傻了,竟忘了去拜访拜访郭局长。可勇想到这便一刻也躺不住了,下床用手指理了理那凌乱的头发,便上街买了几斤水果去郭局长家了。 王可勇不知郭局长家在何处,却又不敢向还生都成他们打听,便一个人摸索着寻找,用了一个多钟头总算来到了他家里。郭局长这会儿还在睡着,他老婆见了可勇这个生人,便瞪眼吃惊道:“你找谁?”可勇笑道:“姨,你不认识的,我们一个单位,我知道郭局长中午喝得多了点。这会儿单位也没啥事,我便来认认门。”郭局长老婆姓张,在石油公司工作,见小伙子是自己丈夫手下的,便笑道:“坐,坐,坐。郭局长一喝酒就要大睡,眼看着天气就要上冻了,也不把家里那煤拉回来,光知道忙公家的事。你坐,我去喊醒他。”可勇放下手里的东西,忙拦住她道:“姨,别去打搅郭局长了,让他多睡会儿,我也没事。要不我去把家里那煤拉回来?”女人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星期天我与郭局长拉回就是了,不麻烦你。”可勇知道这可是表现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站起道:“姨,郭局长事情多,平时工作一天也累得够呛。星期天还要干那重活,身体哪儿吃得消。你领着我去,我年轻,一会儿工夫就拉完了。”说罢便要出门。女人见他非要去干,便带上煤票和他一道去公司借了一辆平车,然后去了煤站。 可勇将郭局长家那六车煤全拉回来时已是夜色降临了。郭局长夫妇心里过意不去,坚持要留可勇吃饭。可勇却坚持不吃,洗罢手脸便要走。郭局长见留他不住,只好将他送出门,说了两句客气话。可勇那衬衫早已湿透了,这会儿觉着冰凉。他刚出了郭局长那胡同,就发现赵还生提着一个大包正低头走来,心里不禁一阵紧张,好在自己在暗处,他不曾发现,便侧身躲在一家门口,待他闪过去了,这才轻轻地出来,匆匆离去。 可勇回到局里,心情舒畅,见吕莉一家正坐在厨房里吃着香喷喷的饭,便也觉得肚子饿,返身上街,来到那夜吃摊前,吃了一大碗刀削面,填饱了肚子,才哼着小曲悠哉游哉地回来。虽然他唱歌那五音不全,让人听着怪,但他还是蛮惬意的。 可勇上楼要回房,路过婷婷房时,见门敞开着,便拐了进去。婷婷见了他,笑道:“来得正好,半天了就三缺一,咱四人玩牌吧。”可勇这才发现梳妆镜前正坐着一位女人,正在对着镜子研究她自己那脸。以行拉开桌子,婷婷喊那女人道:“玉霞姐,来玩一会。反正你一人,今晚就别回去了,让以行挤可勇那屋。”女人听了便转过身来。可勇一看还挺漂亮的。便不禁多看了几眼。女人也注意到了可勇那不安分的眼光,便瞥了他几眼,然后笑着入座。婷婷见可勇那目光朝玉霞身上扫来扫去,便笑道:“可勇,这是我表姐,在邮电局工作,今天头一次来我这儿玩,以后就都是朋友了。”可勇朝玉霞客气地点了点头,伸过手去握了握,笑着说:“欢迎你,能认识你这么漂亮的人,真是三生有幸哪!”玉霞听了,竟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微笑不语。婷婷则“嗳哟”一声道:“想不到可勇今天说了这么一句让人中听的话,稀罕,稀罕!”以行趁他俩耍嘴皮的空儿早已将牌摆好了,便拉了他几人坐下,摔出色子寻庄开牌。 可勇他四个耍到十一点多时停了牌。今晚手气都不怎么样,白磨了半天的手指头,各个不输不赢。可勇领了以行去自己房歇息,躺下后他问道:“以行,听说你结婚时婷婷陪了辆摩托车,咋不见你骑呢?”以行道:“我骑摩托车技术也不太过关。再说那东西又贵,便不常用它,在婷婷妈那儿放着哪!”可勇“噢”一声,过了片刻道:“能不能让我骑一下,尝尝那滋味?”以行道:“你当兵时骑过没有?”“只骑过一次,当时是在部队操场上,前后总共骑了不过五分钟,那感觉可真来劲。”以行见他只骑过那么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便不放心道:“那不行,上了路车来车往的,太危险。你说有啥事,我带你去。”可勇见他不同意,便笑道:“我也没啥事,我是觉得好玩。”以行听了,思考了片刻说:“这个星期天我不回乡下,咱俩到体育场,那跑道平展展的,让你练上一上午,过把瘾。”可勇听罢,心里非常兴奋,握住他的手道:“一言为定。到时我掏钱加油。”以行拍了拍他,然后拉了灯打了一声呵欠,道:“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第二天郭局长来上班后,可勇向他要了他房的钥匙,去配了一把,说是以后好早早地替他打扫房间,擦桌子打水。 张德厚这几日也不在他那饭店里迷恋了,每天都按时上班下班,来到局里便去郭局长那儿坐。官都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真想不到张德厚还会如此笼络人心,奉迎领导,便对还生道:“你瞧一瞧张德厚那样子,简直让人受不了。”还生正急着要去接蓉生回来,便没在意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反正局里还没副职哪,莫不是想弄个副职干干吧。”谁知这胡诌出来的一句话却惹得官都成焦急不安。真应了那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了!都成见还生要走,便回到自己屋,埋头苦思冥想,气狠狠道:“若是张德厚果真做了副局长,哪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都成想归想,却找不出一个与德厚较量抗争的好办法,便想去赵主任那儿探问一下。 赵主任自听了严所长的诉说,早已对官都成有了看法,这会儿见他来问这个,便没好口气给他,冷冷地说:“人家张德厚干部身份,你算什么?他就是当不上副局长,那也轮不上你,你瞎操什么心哩。回去吧,好好干你那工作,别整天脑子里净琢磨些乌七八糟的事。”都成见他脸色冷漠,便不敢再多言,忙点头哈腰道:“赵主任,我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随便问问。我走了。”说罢便草草离去。 都成回到局里后,见谷丰在楼道上站着,便笑着迎了上去。偷偷对他说:“谷主任,你吃过王八吗?”谷丰摇头道:“没有,谁舍得吃那,听说挺贵的。”“那咱们中午就去吃那王八。别多带人,把郭局长一人喊上就行。”谷丰疑惑地看了看他,然后笑道:“行,那没问题。”都成见事情成了,便回到自己办公室,准备了些钱装在身上。 星期六下午可勇因心里惦记着骑摩托车那事便不回去。晚上与婷婷几个打了半夜的牌,又和以行顶对了一番,才回屋睡去。 王梅现在露出身子了,这天下午特想吃那凉粉,却迟迟等不回来可勇,心里便气得直骂他。晚上十点多了还不见他的影子,知道没希望了,便脱了衣服上床歇息。第二天一直等到大中午还不见可勇,便生气地回了娘家,骑了辆车子独自去了镇上。王梅吃了碗凉粉,解了自己那馋,便想去镇政府会会许志力。许志力刚从镇长那办公室出来便看见王梅进门了,便笑着过来,见了她那微微鼓起的肚子,便指着笑道:“这里面莫不是我的种吧?”王梅噘了他一嘴巴,媚眼道:“看把你想得美死了,要是你的,我早把他做了。”说着做了个动刀子切菜的动作。许志力见四下没人,便低声道:“想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王梅听了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只是推了车子朝他门前走去。许志力心里一喜,我这还真格是桃花运开,媳妇刚一离去,这情妇便来了。 王梅一进房,便抱住志力亲吻。志力怕外人见了,一脚将门踹住。两人一时亲得性起,便啥也顾不上,脱衣热火了一番。王梅性格外向,舒服起来便不压抑自己,“嗳呀,嗳呀”地喊叫。她这浪声,却正好被来镇上办事的可勇的一个本家叔叔听见了。他觉得这声音奇怪,却想不到大白天是在干这事,便寻声来到窗前。这一看,若是外人倒不要紧,关键王梅可是他的侄媳妇。他便羞得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子钻了进去,糊里糊涂地也忘了办事,转身便离开了镇政府,嘴里咕嘟道:“现在这年轻人怎么一点也不守妇道呢?我家里摊上王梅这样一个货色,真让祖上丢人。”走到半道才想起正事没办便又转身折了回来,快到镇政府时和出来的王梅打了个照面。王梅张口去问他,他竟生气地连头也没抬,装作没看见擦身而过。 就在王梅与许志力正忘了自我,疯狂欢爱时,可勇正骑车骑得开心,他把车开到高速上一圈一圈地转,心似那平原走马,充满了无限的惬意。李以行坐在一旁见他没有停的意思,自己也不便说出来,见双杠下有几个小孩在玩,就走近凑热闹去了。可勇过足了瘾这才停住喊了以行一块回了局里。 婷婷见都快下午两点了还不见这两人回来,心里便着急,不由得低声咕嘟地骂起了可勇。锁了门准备出去找找。刚下了楼便听见那“突突突”的摩托声进了门,便知道他俩回来了,她待可勇放稳了车,熄了火,这才怪他道:“可勇,你是不是傻了?也不看看几点。都两点了,我这肚子都饿扁了。”可勇一听都这时辰了,便觉得不好意思,立刻赔了笑道:“我请客,我请客。”说着便要拉婷婷与以行走。婷婷也不客气,随他去了,路过邮电局时也顺便把玉霞也叫上了。 吃完饭,四个人便商量好了又要打牌。可勇没事干,自然同意,他还以为又要回婷婷屋了,不料却去了玉霞家。 玉霞家在邮电局的单身楼上,她在第四层独自占着两间房。家里摆设相当豪华,婷婷那新婚之家与她这儿比起来都差得远哪。墙壁上挂着玉霞夫妇的放大了的结婚照,从相片上看她丈夫年龄有些偏大。玉霞取出糖块与烟,然后泡了壶茶,这才摆开桌子,从床下拉出麻将。几个人又说又笑,呼里呼啦一元两元赌去了。 可勇今天输了个一塌糊涂,原因是玉霞坐在他的下手。女人那一身淡淡的化妆品的幽香时不时地袭扰他一下,她那抖动着的腿与玉臂时不时地无意间碰他一下,这一切都让可勇遐想。他也不知玉霞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但自个那脑子里却花花绿绿地乱想了起来,结果一下午只成了一把牌,全被玉霞给赢了去。玩到晚饭时间,玉霞见自己一人是赢家,便也没把那钱往袋里装,全管了饭吃。 可勇与婷婷他几个回来时见还生家灯火通明,再细一看原来是蓉生在那,便说笑着去了。蓉生比以前更白了,更胖了,丢了以前那迷人的风度。小孩也吃得圆嘟嘟的招人喜爱。婷婷看着孩子便喜欢,伸手在那小脸上抚来摸去。可勇笑道:“蓉生,这么长时间没玩过牌,手痒不痒呢?”蓉生一边请他几个坐下,一边笑道:“咋能不痒呢?做梦都和你几个耍。唉,对了,可勇,你媳妇也快了吧。”可勇看了看以行与婷婷,开玩笑道:“快了,快了。都紧跟着哪,我那娃出来就该轮着婷婷了。”婷婷见他又拿自己开涮,便伸手捶了他一拳道:“我若和你作了夫妻,非打出人命不可。”可勇立刻哈哈大笑,抓住她这话柄对以行道:“以行,你可得把她看紧点,她还同床异梦哪。”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时吕莉拿了些奶粉、香肠,足足一大袋子送了过来。还生赶忙接了放在桌子上,蓉生握住她的手,客气道:“吕莉,你总是对我这么关心,让我拿什么回报你呢?”吕莉“嗯”了一声道:“回报什么呢?都一个院子里住着,还能分你我?到时婷婷生下孩子我也这样待她。”可勇听了立刻笑道:“那我老婆生下孩子后我也要把她接来,好享一享你这福。”吕莉拍手道:“欢迎,欢迎,我巴不得这院子里住的满满的,那才热闹哪。”这时马路平也吃罢饭过来了,他看着蓉生,笑着说道:“白了,胖了。”但蓉生已从他那眼光里看出了异常,回他一笑道:“坐着尽吃,哪能不胖呢?”说罢便低头微微一笑。几个人说得正欢,竟把小孩给吵醒了,小家伙伸胳膊蹬腿哇哇大哭。蓉生忙抱了孩子解开衣襟,喂奶哄他去了。还生见大家站着没事,便提议打扑克。立刻便获得一致赞同,便不再闲聊,笑着去了吕莉家。 路平因在自己家,便没去玩,坐在一旁观看。一会儿见他几个因出牌对错争执不下,吵得乱糟糟的便不去再看,坐在一旁打开电视看了。发现电视机旁放着一个女儿玩过的泼浪鼓,便拿起看了看,笑道:“我把这个送去还生家,还能逗小孩玩。”说着便起身去了。 蓉生见路平来了,便抿嘴一笑。路平放下泼浪鼓,顺势轻轻地在她脸上抚了一下道:“孩子睡着了,你也不过去玩一会。”蓉生被他抚得红了脸,低头道:“也不怕让人见了,多难看。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还那么轻浮。”路平听了便不再说话,干笑了两声便转身离去。在路平心里,蓉生就如同圣母一般,自己能摸她一下也算是提了身价,此生不算白活。他并没有什么邪念,只是一味地心仰她,想与她多说话,想替她办事。 可勇正玩得带劲,官都成过来叫他,他只好把牌让与路平,来到都成屋。都成递给他一支烟,笑道:“可勇,明天早上早些起床,吃了早点你我还有谷丰咱三个去一趟家俱商场,帮郭局长买办公桌椅,沙发还有床。”可勇一听,点头如捣蒜,连声“行,行,行。”都成请他坐下,低声问道:“你听没听说张德厚想做副局长?”可勇一听也吃了一惊,傻了两眼,摇头道:“没有,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事不可能吧。不是说他那什么副市长的大树倒了,还有谁去提拔他?你听谁说的?”“听还生说的。”都成指着还生屋说。可勇笑了笑道:“唉呀,你真神经质了,哪能听他胡说八道。还生是在取笑张德厚哩,哪有这等好事。”都成听他这么一说,几天来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心里直后悔见了张德厚时白白地赔了几次笑。可勇见再没啥事了便要上楼睡觉,一摸自己衣袋里没了烟,便把都成那半包烟拿了离去。 第二天可勇早早便起床,洗罢手脸后站在大门口看那街上行人。见郭局长来了,待他刚一下了车子便帮他推进了院子里。郭局长见吕莉出来打水,便笑问道:“吕莉你妈那身体近来可好?等局里安排顺了,我去家里看望看望她。”吕莉道:“恢复的差不多。现在啥事也不做,整天这儿走走,那儿看看,散散心。”郭局长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道:“身体最要紧,千万别干啥。”吕莉听了,朝他笑了笑,便端了半盆水回去。 官都成还在被子里躺着,听得郭局长在院子里说话便赶忙起床,匆匆洗罢手脸出门陪他在院子里站着。等谷丰来了后,便喊了可勇一块去了。 都成、谷丰、可勇三人将那些沙发桌椅拉了回来,搬上楼后便累得坐下歇息。郭局长这会儿不在,去市里开会了。他几个便随便了点。婷婷见拉回了新家俱,对可勇笑道:“你看这油漆的手艺可真绝,光滑得如同玻璃。”可勇坐在那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拍着自己旁边道:“婷婷,来,坐下,沾一沾新。”婷婷坐下后,可勇道:“你那表姐,玉霞家那沙发可是真皮的,比这强多啦。”婷婷听了,“唉”地一声长叹道:“家俱好有啥用呢?男人整天不回家,还不是活守寡?”可勇听了便疑惑道:“她那么年轻,才结婚的样子,怎么会呢?”“玉霞说是我表姐,其实我也不知她比我大几岁,”婷婷叹口气道,“她公公原是邮电局的局长。玉霞是村里人,一心想进城,结婚后公公才想法把她弄进了邮电局工作。她男人是个浪荡公子,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专要去开那什么钻石厂。据说到是赚了不少的钱,常年四季在外游荡,全国各地到处跑,也不管家。”可勇听了赔了一声叹气,见婷婷不再说了,便调皮道:“那你帮我与她撮合撮合,你表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抽空照顾照顾他,”婷婷听了咕咕一笑,骂他道:“你这狗嘴里真是吐不出正经话来,只要人家能看得上你,你去呀。”可勇听了,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向往,如若果真能会一会玉霞,那也不能算了一件坏事。 郭局长从市里开会回来后便把都成,还生,张德厚,谷丰四人叫去了房里。可勇见他几个进去了,心里便充满惆怅,有说不出的失落感。转身回房后,躺在床上猛抽烟去了。郭局长见几个人都到齐了,便道:“市里已正式通知我了,下星期一必须挂牌,到时市领导要来讲话。这也没几天了,你几个就着重准备这事吧。谷丰和还生负责做门牌,制定局里的规章制度。都成负责杂事,诸如剪彩的大红绸布呀,剪刀呀,鞭炮呀等。张德厚能写两下子,就粗略地把局里的现状写上一下,到时我总得念点什么吧。”郭局长吩咐完便打发他几个走。各司其责。 可勇见郭局长不用自己,自己有劲使不上便心里急得直打转,正在屋子里闲得踱来踱去,这时郭局长过来对他说:“你去我家里一趟吧。”王可勇终于等来了机会,也不问啥事,立刻去了他家。 郭局长家的下水道堵了,脏水排不出去,流了一院。他老婆急了便打电话给他。可勇揭开那下水道盖检查了一遍,发现是一些破瓶烂布堵在了里边,挖了几下便流通了。问问家里再没啥出力活了,便转身告辞。 可勇回来时在半街上碰见了玉霞,便亲热地迎上前去问好。玉霞见他鞋上溅的那黑泥,便问:“干啥去了,把鞋也给弄脏了。”可勇听她关切的口气,心里便不觉热,笑道:“我们局长家那下水道堵了,我去给捅了捅。”玉霞笑道:“想不到你还挺会拍马屁的。”可勇低头一笑道:“领导要让咱拍,咱还敢不拍?你吃过了没有?”“没有,这不准备上街吃点。”玉霞笑道:“你吃过了?”“没有。”可勇大声说。抬头见玉霞正盯着自己看,便道:“那咱俩一块去吃些,你总不介意吧。”玉霞听了笑道:“行,吃饭有啥介意的,又不是——”下面的话没说出来。玉霞也可能意识到失语了,便不禁红了脸。可勇虽然听清了,但却装作不理解,笑了笑与她一块去。 玉霞和可勇吃饭,可勇正求之不得,他今天显得特大方,点了好几个菜,还要了一瓶甜酒与玉霞对着喝。饭后可勇争着付了款。出了门,玉霞笑着对他说了声:“有空来家里打牌。”便转身离去。腰肢一扭一扭的。走了有十来米开外时,四眸一笑。可勇见了,立刻浑身骨软筋酥,如过电一般。可勇待玉霞回了邮电局,这才迈动脚步回局里去了。 可勇今天虽然花了三十元,身上现在只剩下了两块多钱,但他心里痛快,他觉得这三十元花的值,花的是地方。他躺在床上微微地闭了眼,脸上洋溢着喜悦。玉霞那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不断地闪显,他摸不准这个女人的心思。想过几日再请她吃顿饭,会一会她,但一摸身上没有钱,便去了那心思。又想着叫上婷婷与以行去她家玩一次扑克牌算了,那样不赌钱,免得自己没钱难堪。正胡乱想着,还生推门叫他,请他下去帮忙按装一下电线。这下可勇的思维被打断了,起床随了他下去。 可勇干完活坐下歇息,蓉生赶忙泡上热茶端了过来。他小喝了一口,便伸手抽出一支烟,正要点着吸,忽想起床里边那未过百天的小女儿,觉得还是不抽为好,免得那烟味呛着了孩子,便扔了火柴放回烟,重新端起杯子品起茶来。可勇见还生也过来坐下,便笑了笑,低声问道:“有些事情我总是想不通,你看,郭局长刚来,你们先前又不认识,他怎么对待你,还有都成与德厚就犹如多年的同事一般?那么信任呢?大事小事都与你几个商量。”还生“嗯”了一声,摇头微笑,喝了几口茶水,这才道:“这我也不清楚。按说郭局长用张德厚,官都成合理合情,他俩最起码是原来的副所长吗?现在有事也把我叫上,显得就有些让人费解了。”可勇听了觉得他说的对,便道:“我估计你是咱这单位里惟一的一位大专生,郭局长是在重视知识,重视人才吧?这下该轮到你施展本领了。”还生笑道:“那谁知道呢?郭局长用不用咱还在两头搁着哪。你不看张德厚,官都成他俩也跑得那么勤?”还生说到这儿略停顿了一下,然后撇嘴一笑,“哼”了一声道:“都成那官瘾大着哪,他肯定要好好地巴结郭局长,好弄个小头头干,这才符合他的个性。你不见他当时对待严所长真如对待父母般恭敬?”可勇听罢,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觉得都成这人招数够多的,好像什么人都能对付得了。”还生见可勇对都成还挺佩服的,便耻笑一声道:“他有什么能耐?只不过一是脸皮厚;二是舍得送礼罢了。你只要也这样,保准事事都能办了。”王可勇听还生这么一说,好像受了点化,脑子都有一点儿通了,竖起食指正要说话,忽听蓉生大声喊道:“可勇,杯子没水了吧?”可勇转脸去看,见蓉生正对着自己挤眼示意,便忙收住话。这时都成已掀开门帘进来了,他见可勇,笑道:“你这名誉上的有老婆人,实际上的光棍是不是又在这儿混饭吃来了。”可勇站起来取来茶壶给自己那杯子倒上。都成笑道:“郭局长找你有事。上去一趟吧。”还生一听是局长找哪还敢坐,立刻随了都成去。 郭局长稳坐在桌前,谷丰,张德厚正在那儿低声嘀咕。郭局长见还生来了便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正身子点燃烟抽了一口道:“下星期一就要正式挂牌,今天招你几个来就是要提前征求一下你三人的意见。我考虑咱暂且设立办公室、财务科、房产登记科、公房管理科四个科室,你们认为咋样?有什么欠缺与不妥,等以后再慢慢完善。”都成一听心里先稳了下来,那财务科长非己莫属了,竟禁不住那喜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来。郭局长见大家不语,且个个脸上都笑盈盈的,知道他们也喜欢,便道:“那我就宣布一下:谷丰任办公室主任,官都成任财务科长,张德厚任公房管理科科长,赵还生任房产登记科科长。大家有没有意见?”几个人几乎同声说“没意见”三个字。还生更是激动,想不到在严所长手下被闲置了几年,到了郭局长手里竟然翻天覆地做了科长。他有些坐不住,兴奋地左看右观,从衣兜里掏出烟给散了一圈。郭局长见手下这几位干将都挺痛快,便接着说:“我觉得张德厚这科长担子最重,工作相对的要忙一点。我也想过了,杨婷婷与老孙那两个收费员就暂时归我管吧。局里以后肯定还要增加新科室,到时咱再调剂。再一个就是财务科得有个出纳员,都成你考虑一下让谁去干。办公室得有个办事员,这个我已想好了,那王可勇腿脚勤快,就让他干吧。哎,对了,还有几个新人下星期也要来。”谷丰忽地想起郭局长的女儿郭静也在其中,便道:“是不是让郭静做了出纳。”郭局长听了忙摇头道:“那根本不行,哪有老子做局长,女儿做出纳的,那不成我家的局了?”都成这才听出郭静是郭局长的女儿,便笑道:“那有什么?要不就让她来我这儿吧。”郭局长笑道:“不谈这个,不谈这个,那是根本行不通的。我别的什么话也不说了,散会后你们各自考虑自己科室的人选,等星期一挂牌后咱要开个会,把这确定下来。你几个有没有啥要说的,要是没有就散会。” 都成独自在房子里坐了一会儿,想讨好郭局长让他女儿做出纳,便又起身去找郭局长了。 还生怀着一肚子乐意回了家,俯下身在床前照着女儿那脸便是一顿轻吻。蓉生见他那乐不可支的傻样,一把推开他道:“烟味太大,呛着我孩子了。”还生笑着坐到一旁,对蓉生道:“你猜刚才开啥会啦?”蓉生连头也不抬,伸手去摸孩子的屁股下,看尿了没有,一边摸一边说:“你们还能开个啥会,是不是又要涨房租了?”还生摔了一个响指道:“你想错了,开了个封官会。我赵还生总算时来运转,重见天日了。郭局长让我做了房产登记科的科长。”蓉生听了好像无所谓的样子,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悦,依然在摸女儿的屁股,好似还生那官还不如女儿这屁股一般。还生站起来,瞪大眼睛道:“蓉生,你懂不懂?这可是个响当当的股级干部呀!”蓉生这才抽出手,笑道:“那有啥用?我看你会前会后还不都是这个样子?真是的,郭局长给了你个豆子,你便当西瓜用。”还生见女人不懂这些,便生气了不去理她,转身又上楼去了。 还生路过张德厚房,好像听见是都成在里边说话,心里便纳闷,这两个人可是死对头,今天怎么也能坐下谈到一起了,脚步不禁顿了片刻。都成正和德厚说话,隔窗见了还生,便大声喊他进来。 张德厚扔给还生一支烟,笑眯眯地说:“都成刚才征求我的意见,说咱三个合伙请郭局长,谷丰主任喝一顿。也算是喝喜酒吧。一则表示对郭局长的感谢,二则略表一下咱们的心意,你看如何?”还生一听,当下便表态道:“当然可以,我举双手赞同。”都成见三人意见一致,便道:“标准得高一点。最起码张德厚那个小店先不行,要不就去“新世纪酒苑”吧,听说那标准在咱这市里就算最高的了。”张德厚点头道:“行,你看着办,我只管掏我那份钱就是了。”还生听罢,见再没啥事,便出门去了自己房。 可勇见还生来了,立刻恭贺道:“赵科长,祝你高升。”还生听了“赵科长”三个字便觉得特舒服,笑了笑拍着可勇的肩道:“可勇,我还本想咱俩一块干,却不料郭局长把你抽去了办公室。那办公室里的人可就是局长身边的人了。你只要会来事,估计将来让你做个办公室主任那是没问题的。”可勇早已知道了自己去办公室,心里也喜欢,见还生又捧了自己一通,更是高兴,便道:“谷主任在不在?我这就过去。”说罢便走。 严所长那办公室现在给了谷丰,成了局办公室。可勇进来后,见谷丰在窗前站着,便笑道:“谷主任,等下午下班后,我将这房间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一遍,明天你来上班时,就会发现大变样了。”谷丰笑了笑,返身坐下道:“可勇,你可好运气。跟着郭局长好好干,以后少不了沾光。”可勇听了,悟不出其中的含意,但他能理解了这是好意,便连连点头称是。这时都成进来了,张开口刚要说话,见可勇也在,便将话憋了回去。可勇见了这一幕,便知趣地退出。都成便贴紧谷丰,低声道:“下班到新世纪酒苑。”谷丰见要去喝酒,便道:“我还以为有啥大事,神秘兮兮的,像作贼似的,还避着人。一会也把可勇叫上。”都成见他已经答应了,便转身出门又请郭局长。 都成这下只好去叫可勇了,他把可勇叫去了张德厚房,说好了一人一百元,当下便收了。可勇没钱要还生先替他垫上。还生下楼去向蓉生要,被女人翻鼻瞪眼地骂了一通,然后扔给他二百元。还生不敢顶嘴,接了钱便飞跑上楼。可勇见还生把钱交给了都成,便笑着一拍他的肩道:“赵科长,说话算数,等发了工资立刻还你。”可勇这会儿心里痛快,一百元算不了什么,关键是能和郭局长还有这些头头们在一块吃酒,那就等于加入了这个行例了,在局里最起码也算是领导阶层了吧。张德厚最近还顾不上自家那店,一天到晚累得他老婆直不起腰,他也全然不顾这些。他见都成、还生、可勇三人那抱负满怀,喜形于色,高谈阔论的样子便也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爽快了个透。他抬腕看表,见已是六点过了,便扬了扬胳膊道:“别乱嚷嚷了,也不看几点了。”都成一看表,“哎呀”一声便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急忙转身出站去请郭局长与谷丰上酒店。 可勇见郭局长,谷主任随都成下楼了,便锁上门喊了还生、德厚一块去。他们六人相跟着,又说又笑,把郭局长簇拥在中间,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朝那酒店方向走去。刚好夕阳还有一丝余辉,那微弱的红色多少夹有一点儿灰,均匀地撒在这群人那笑嘻嘻的脸盘上。 『31』第三十一章 郭局长领导的这个局已挂牌近百天了,但与先前严所长领导的那个所比起来除多了几个人外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旧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换汤不换药罢了。 赵还生见自己这个科长整天无所事是,心里也急。这日吃过午饭,天气晴朗。刚刚过了立春还没多少时日,天空中一丝儿风也没有,太阳照着,到处都是暖洋洋的气息。他便抱了孩子在大门口站着,看那来来往往的行人。蓉生见还生把孩子抱了出来,怕着凉,拿了一顶帽子来给孩子戴。还生笑道:“看把你急的,这么好的天气哪会凉着。”夫妻俩正瞅着女儿那小脸儿逗笑,却见郭局长骑车来到跟前。还生忙笑迎道:“郭局长你来了。”郭局长下了车,在孩子的胳肢窝里轻逗了两下,道:“还生,你上来一趟。”还生听了忙把女儿交给蓉生,跟了他进来。 王可勇刚下了楼见郭局长来了,忙奔到跟前接了车子,撑好锁了,这才似干完了心上活,轻松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到门外溜达去了。 郭局长进了办公室,先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才坐下道:“还生,你看这年也过了,新的一年总得有个新打算。你那工作准备如何开展,心里大概也得有个头绪了吧。”还生见他突然问起这个,心里一下便乱了起来。他哪儿考虑过这个呢?这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摸了摸头笑道:“咋说呢,社会上对咱这房产登记都不理解,市里也不支持,工作不好开展。我这段时间也在琢磨这事。”郭局长听了,知道他是临时胡编了两句,便道:“今天早上市里开会,市里还说起了咱局要尽快展开工作的事,我想今年要把你这儿当作重点来抓。你回头好好将此事考虑一下,咱们再商量商量,看如何干好。”还生听罢,站起身子道:“郭局长,我去将原来搞普查时的那些资料查一查,摸一摸底,看看这工作该先从哪头抓起。”郭局长听了,点头道:“那你快去吧。”还生刚要迈步出门,忽地想起那柜子全锁着,便停住步,转过脸道:“唉呀,对啦,郭局长,那柜子还锁着,钥匙可能在都成那儿。”郭局长听了,便随他出了门,吆喝了一声都成。都成听见郭局长叫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活便跑了出来。郭局长指着还生吩咐他道:“你把那柜子的钥匙交给他。”说罢便转身回房。都成原来还把这钥匙当作权利,多少也能掣肘一下还生,这下还生借郭局长之口前来要权,心里生了些闷气,但却没有办法拒绝,只得垂头进房,悉数取来交与还生。 都成见还生接了钥匙笑嘻嘻地去了,心里便觉得有那么一丝儿不对劲,回到房间,脑子便有些乱,忽而东,忽而西地乱想。勉强地躺在床上却又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不踏实的样子,不去郭局长那儿探探口气,恐怕今天那晚饭都吃不香了。 郭局长刚坐下没多会儿,见都成敲门进来,便笑着让他坐下,伸手摸出一支烟扔给他。都成点了烟,吸了一口笑道:“我说让郭静去干出纳,你总是坚持原则不同意,让她去还生那儿啥也学不下。”郭局长听罢一笑,问道:“都成,财务科就你一人也不是个事,你看让杨婷婷做出纳如何?”都成一听让婷婷来做出纳。心里便一万个不同意。他知道婷婷有些看不惯他,便略微顿了一下道:“郭局长,你若是定了,我就不说啥了。你若是没定,我可得建议:杨婷婷做出纳根本不行。”说罢两眼带着警惕朝门外看了看。郭局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起了狐疑。都成起身关了门,然后过来拉了椅子在郭局长对面坐下,低声道:“郭局长,杨婷婷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很有心计。我是直肠子人,有啥说啥。就咱这市里,无论哪个局一年下来能没有几项不合理开支?这得找个老实点的,嘴巴不透风的人来干,若让婷婷干了,那可保不准在外说三道四。你想上边来人检查呀,给单位办一些事呀,就现如今这世道,最起码也得请人家吃顿饭吧,严格说来这些也不合理。但只要你敢签字报销,她杨婷婷那种人必定也敢胡乱找个发票让你报销,不报便得罪了她,咱何必生那份闲气呢?”郭局长听了心里不觉一怔,想不到杨婷婷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还有这种脑筋,不觉对她有了看法。见都成两眼紧盯着自己,便道:“那你看谁最合适呢?”都成想了想,道:“新来的那裴燕娇不是什么会计学校毕业的?估计刚出校门,胆儿也小,也比较听话,你看如何?”郭局长听罢,笑了笑道:“这女娃看上去挺老实,也不知干得了干不了。”都成笑道:“咱这出纳没啥干的,小学水平都能上任,何况人家还是中专毕业呢?”郭局长听了便没再说话。这时有人敲门,都成打开一看见是谷丰,便笑着请他进来。谷丰见都成也在,便笑道:“正好,官科长也在,免得我再去寻你。我已跟邮电局说好了,明天给郭局长装一部电话,登记的是咱局的名字,你明天去交款,四千元整。”都成听了,站起身子道:“我早也这么想,给郭局长装部电话,有事方便些。现在保险柜里还没有那么多现金,这会儿也没啥事,干脆我去银行提些款顺便去邮电局交了。”谷丰在沙发里跷起二郎腿,道:“那也行。”都成便不再多坐,转身离去。 都成刚出大门见裴燕娇一人在那儿站着,便喊她过来,低声道:“大约半个钟头左右我就回来,你到我房去,有要事跟你说,你可一定要记住。”裴燕娇听了不禁满脑子疑问,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站在门前,哪儿不敢去,静等着都成回来。 裴燕娇是省会计学校毕业的,她父亲在村里做了多年的村支书,至今还是。赵主任以前做她那个镇上的镇长时两人就私交甚厚。赵主任因无法推托挚友的求情,便趁房管局交接人员时把她给塞了进来。裴燕娇在市里举目无亲,自去年冬天上班后因单位没有宿舍便借宿在一位同学家里。她个子长的不算低,在女人里也可算是中上游吧,但脸却有些黑,不那么迷人。燕娇为考中专,多复读了几次,所以年龄也偏大了点,都二十五岁了,在这里已属大龄青年了。她父母也希望她尽快找个对象,早早嫁人,好了那桩心头事。 都成返回时见燕娇还在门口站着,便笑了笑示意她上楼。都成见她进了房,带着乡下女子的拘谨,便有些想入非非。他轻轻碰上门,然后坐下道:“燕娇,今天郭局长又向我说起了让谁干出纳一事,我便想起了你,可郭局长好像还有些不痛快。你看此事咋办?不过我得先问问你愿不愿干出纳。”燕娇对做出纳当然求之不得,只是因为自己刚来不敢争取罢了,听了都成这一点化,立刻惊喜道:“官科长,我当然愿做,只是怕你不要我。”都成一摆手道;“傻女子,我若不要你还会向郭局长提起你。我看郭局长有心让婷婷干,今天征求我的意见,被我给顶了回去。我看这样吧,你今晚去郭局长家一趟,备上些厚礼,我再在背后给你使劲,这事或许能成。”燕娇一听,面有难色道:“要不等下星期行不行?我身上钱不多,得向家里要。”都成皱了一下眉道:“先在我这儿拿上,办事要紧。”说罢便掏出三百元塞给她。顺便在她的后腰上拍了拍道:“赶在婷婷前头你便就成功了。”燕娇做梦也没想到能碰上这么好的事,这么好的人,便情不自禁地回头深深地看了都成一眼,然后快步离去。都成那花心又被燕娇这一眼给点击开了,想着想着便偷偷乐去了。 还生整理了一下午的资料竟连一个柜子也没整完,却累得腰酸腿疼,眼也花了。正在那儿迷缝着眼,摇着脖子歇息,却听得“嗨”的一声,惊得他赶快睁开眼,一看是郭静,这才做了个鬼脸道:“原来是郭小姐,你把我魂都给吓跑了。”郭静笑道:“吓跑了就好,当官的没了魂,当兵的就轻快了。”说罢“咕、咕”笑出声来。还生指着桌子上那一大堆资料,对她说:“郭静,我那都一沓一沓地放好了,你将它装订了放在柜子里,我这腰酸的厉害。”郭静“是”的一声便哼着小曲儿去忙了。 郭静一来局里上班便看中了还生,在她眼里还生长得无可挑剔,等得知他早已结婚都有了孩子时,心里便不由得忌妒起蓉生了。 郭静装订完,便坐在床上歇息,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几页,看看没啥意思便将它扔到一边,问还生道:“这两天咋不见可勇呢?”“他生了个胖小子,昨天在家里过满月,想必今天就要来的。”还生笑着说道。“不过也说不定,这家伙爱喝酒,要醉了便来不了。”正说着却听得可勇大声道:“你俩又在说我啥坏话?”还生抬头看时可勇已站在了门前,一脸乐不可支,笑嘻嘻的样子。郭静笑道:“可勇,这都后继有人了也不说请客?”可勇进屋将挎包放在床上,吃惊道:“怎么,我那次请客你没去?”郭静摇头道:“没有,要不今天补上?”可勇笑着一伸两手道:“我现在穷的身无分文,等发了工资一定请你,行不行?静——”一个静字字音拉得好长。郭静听了笑道:“唉呀,听得我肉麻死了。”说罢便站起身子笑。可勇忙按她坐下道:“不敢起,不敢起。多坐一会,多留一点味在这床上,我晚上一闻那味便睡的踏实。”郭静听了小嘴一撅,在他那背上使劲狠狠地捶了一拳。 三人在屋子里闲聊了一通,见快到下班时间了这才各自散去。 婷婷见自己给郭局长说了想去做出纳都好些天了,还不见回音,心里便有些急。这天吃过晚饭便与以行一块相跟着又去了郭局长家。快到他家门时碰见裴燕娇,便笑问道:“哟,燕娇,你也去郭局长家了?有啥事。”燕娇脑子快,立刻道:“我想让郭局长给我安排间宿舍。住在我同学家里也不算一回事。你也来了,郭局长他在呢。”说罢便匆匆走开。婷婷对她这话心怀疑惑,竟不禁回头多看了她几眼,这才挽了以行的臂去了郭局长家。 郭局长见婷婷又说起那要做出纳的事,便笑着道:“婷婷,我也深思熟虑过了,你还是干你那收费员吧,一来你对住户情况熟悉,二来干的时间长有经验,就别再寻摸那事了。其实出纳有什么好的,工作忙不说,还得跑银行呀,做账呀,挺麻烦的,你说呢?”婷婷一听知道这事儿办不成,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是强装笑脸道:“不行就算了,干啥都一个样。”说罢便不再多坐,和以行一起告辞。 婷婷在回来的路上生气地说:“郭局长他刚来,他了解什么?为什么顶住不让我做出纳,估计问题出在都成身上,这家伙尽在背后使坏,一肚子的坏水。”以行见女人有气,便劝道:“婷婷,瞧你生气的样子,干啥还不一样。何必去争那个呢!也不能怪人家都成。不是说燕娇是会计学校毕业的吗?人家干这才合适哪!”婷婷见以行说话也不偏向着自己,便在他腰里使劲掐了一下道:“书呆子。” 燕娇这两日心里喜欢,因为郭局长已答应了她,她现在上班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在办公室签了到后便在四处走走。这天她刚下了楼就碰上都成,都成笑道:“郭局长已跟我说了,你今天就到我那儿上班吧。”燕娇听了喜上眉梢,脚步也快了许多,三两步便又上了楼,随都成去了财务科。都成将自己对面那桌子腾出来给了她,又给了她一把门上和保险柜的钥匙,然后将账本也交给了她,燕娇感激地说:“官科长你真好,我一定好好干!”说着,忽地注意到那张床,便试问道:“官科长,这张床你若不用的话就让我住这儿吧,我住我同学那儿总觉得怪难为情。”都成一听,笑道:“你用吧,我家就在这下边。以后就住这儿吧。”燕娇笑道:“要是这样我下午就将我那行李搬来了。”都成道:“行,下午也没啥事,你就去吧。” 可勇晚上吃饭回来见都成房里竟亮着灯便问婷婷道:“怎么官科长又加班了?”婷婷笑道:“加什么班,是燕娇住那儿啦?”可勇听了,装作可惜的样子,低声道:“又有一只羔羊掉狼窝里了。”婷婷听了“扑哧”一笑道:“瞧你那臭嘴,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哪,若是听见了还不气死?”两个人正偷偷地笑却见燕娇出来了。可勇不由地伸了一下舌头,婷婷大声道:“燕娇,住这儿了?我们又多了一个邻居,来,到我屋坐会儿。”燕娇听了,关了门便过来。以行正在屋子里看书,见他三人进来,放下书笑道:“正好四个,又能玩扑克牌了。”可勇笑道:“我与燕娇做一家,打你这赵一家。你说呢?燕娇。”燕娇笑了笑不语,可勇开玩笑道:“燕娇,咱俩这门对门,你未婚,我独身,光棍配——”后面的话没说出口,燕娇早已听得红了脸。婷婷大声喝斥道:“可勇,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讨厌。”可勇见婷婷瞪眼自己,便不再乱说,却忽地想起了玉霞,便问道:“婷婷,怎么好长时间了也不见玉霞来玩?”婷婷笑道:“我也不知道,那你明天去看看,神经病!”可勇又挨了婷婷这一声责备,便知趣地不再多言。 可勇自王梅怀孕后期至现在孩子满月还没有做过一次爱,一直过着禁欲的生活。昨晚在婷婷家说起玉霞,脑子里便时刻都是她,实在是想得难受,便果真徒步去了邮电那单身楼,寻她去了。 玉霞听一位朋友说她男人在外和一个很妖冶的女人打的火热,心里便气愤,便明白他为什么常年不回家,就连今年春节竟然都不回来了。这会儿正伤心地伏在床上哭泣,听见推门,侧脸见是可勇来了,便呜呜咽咽地更厉害了。可勇轻轻地碰了她一下道:“玉霞,你有啥不顺心的事呢?这么哭哭啼啼的。”玉霞抬起泪眼道:“凭啥欺负人,不愿意要我,你当时见鬼了要娶我,到如今这样活生生的作贱我。”可勇一听是她们夫妻间的事,便扳起她的肩道:“我还当是啥事,这有啥哭的,走,今天开开心,咱俩和婷婷几个打牌去。”不料话还未说完,玉霞却伏在他胸前哭道:“他作贱我不把我当人看,我也不把他当人看。”可勇忙推开她道:“别,别,别,外人见了多难看。”玉霞听了,止住哭,红肿着眼便去将门关了。转身来到可勇面前,没有半点儿女人的羞涩,两眼痴痴地盯着他道:“脱了,我要把我给了你,我要报复他。”可勇一听热血冲头,今天真是歪打正着,想不到运气来时挡也挡住,便草草地脱了裤子,赤条条地站在那儿。见女人正在解腰带,便颤着双手,快快替她脱了,当下将她横搁在床沿上便将那事做了。 可勇一边穿裤子,一边愧疚道:“玉霞,我知道今天没让你好受,我也是憋了三个多月了,就像饿汉一样先胡乱吃点填填肚子一样。改日你若不嫌弃,我一定让你高兴,我也是个精力旺盛的男人。”玉霞根本不去理睬他,穿戴好后突然照准可勇那脸上“呸”地吐了一口,指着窗外道:“你也不是好东西,你给我滚,滚!”可勇一下愣了,刚才还是那副骚情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变的凶神恶煞般了,再看那一双发怒的眼,便吓得两腿打颤,也不知该说些啥好,抖动着双唇退出房门,轻轻一关,然后一溜烟贼似的跑了。 玉霞听见可勇那疾步渐渐消失了,然后反插了门,将床单上那移物擦了擦,又埋头痛哭去了。 可勇回到局里见婷婷和蓉生正站在院子里闲聊,他便不敢正视婷婷那眼光,低着头真像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匆匆上楼,进了房扔去那外套便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屋顶愣神,心在扑扑腾腾地跳个不停。 蓉生和婷婷见可勇今天这副模样,便猜想着不知他又碰上啥不顺心的事了,反正不管自己的事,偷偷对视一笑,便没在心里放。蓉生见婷婷要淘米,自己没事便站着享受那暖洋洋的阳光,忽听女儿哭泣便急忙进屋,一摸才知尿床了。替换过尿布,这才发现家里的卫生纸没有了,便大声喊叫还生,让他看娃,自己上街去买了。 蓉生心急,提了几包纸便朝回赶,不留神迎头碰在一个人胸前,抬头一看是个男人,便不由地涨红了脸,道歉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想不到此人却不说话,只是“咕咕”地笑,蓉生还以为碰上痞子了,又抬头细看了一下,这才发现此人竟是自己高中时的那老同学林殿雄,立刻便有一种转危为安的心情,笑了一声便假意生气的样子,当胸轻捶了他一拳道:“真吓死我了。”林殿雄见她比以前更加丰腴了,更加白净,便关切道:“毕业分手至今都好几年了吧,你现在在何处高就?”蓉生笑道:“能算什么高就,在五交化公司工作,现在又不上班,在家坐着。”蓉生说罢见他那依旧热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再瞧他那身打扮与从前判若两人,没有一丝一毫农村穷小子的气味,便道:“殿雄,你现在看上去阔倬多了,在哪儿做事呢?”殿雄听了嘿嘿一笑,一伸双手道:“干个体,我哥搞了个焦化厂,我在厂里帮忙。当年脑子笨,考不上大学,只好瞎胡混呗。唉,对了,你成家了么?”蓉生低头一笑道:“何止成家呢,孩子都几个月了。”殿雄听了,脸上竟闪过一丝惋惜,沉静了片刻,道:“我去买点东西,去你家看看,看看孩子。”说罢便朝商店疾步走去,蓉生想拦也拦不住,只得由了他。 殿雄现在有钱,买了好多的奶粉和玩具,见了孩子后还在她那小枕头下压了一百元钱。蓉生平白无故地受了他这份厚礼,觉得有些担当不起,便吩咐还生出去买些酒和菜,让殿雄在家里吃一顿。还生刚要走,殿雄一把拉住他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坐会便走。我与蓉生是老同学了,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有事,本来是我请你夫妻俩到外边去吃,可看孩子还小就免了吧,以后定要补上。”蓉生给他端来热茶,笑问道:“你现在也结婚了吧?”殿雄哈哈一笑道:“连对象还没找下,结什么婚呢?”蓉生怕他骗人,便笑道:“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愁找不下?恐怕是看花了眼,眼花僚乱了吧?”殿雄“唉”地一声叹息道:“还真让你说准了。我哥这人有时也太专制,说我没上过大学,一定要给我找个大学生做老婆。你说人家大学生谁愿意嫁咱这农民呢?”还生一听觉得他那口气挺大,参照他这名字便道:“你哥是谁?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还生低头思考了片刻道:“林殿英。”殿雄听了笑道:“还真让你猜准了。”还生见果真是堂堂有名的林殿英,便禁不住咂舌感叹,忙递上一支烟道:“你哥可是市里响当当的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农民企业家,全省劳模。”殿雄接过烟吸了两口道:“人家机遇好,胆子也大,努力了几年才有今天。这不又准备上马一个炼铁厂,这几日逼着让我去省里学习。”还生起身又要去买菜备酒,殿雄起身挡住他道:“你莫不是在赶我走吧?”还生无奈只得坐下。蓉生又与殿雄聊了聊其他几个要好的同学的近况,殿雄听来听去觉得只有她的条件差,便笑道:“等我有能耐了,一定给你安排个吃皇粮的工作,再别为挣几个钱操心费神了。”还生听得有些好笑,好像他是在吹牛,殿雄见自己杯子里那茶水净了,便起身告辞,蓉生又客气了一番便与还生一道将他送出大门外。叮嘱他以后进城常来家里坐。 夫妻俩送走客人返回屋子里,还生打趣道:“三年高中,又是同桌,多多少少生出点感情吗?你看人家出手多大方。”蓉生听他这话里略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便白了他一眼道:“咋啦,吃醋啦?殿雄那脑子精明着哪!我若是农村人,或他若是城里人,早就轮不上你了。”还生听了心里不觉一阵酸楚,低头叹息道:“怪不得他迟迟不结婚,原来是心里有人。你早早地与我结婚,那可显得不近人情喽。”蓉生见他一脸肃穆的样子,知道他的心眼窄,不知又想了些啥,便伸出食指在他前额上摁了一下笑道:“瞧你那样?孩子都给你生的躺在了床上还有外心?没有一点男子汉的大气样。”一句话说的还生“扑哧”一笑,他猛地照准女人那脸颊亲了一口,笑道:“半天了光顾说话,这肚子早就开始闹起别扭了。”说着便挽起袖子,系上围裙做饭去了。 可勇在屋子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时辰,才心定神安,这才记起肚子里空空如也。他起身洗了把脸,然后慢慢地下楼上街去吃点。 他经过杨婷婷窗前,听见小夫妻俩在笑嘻嘻地不知嘀咕些啥,便脑子里又紧张起来。联想到昨晚四个人玩牌时自己说起好长时间不见玉霞了,婷婷便说那你去看看,今日斗胆去看了,而且把事儿也办了,想不到玉霞却一句一个滚字,莫不是这姐妹俩在捉弄我,算计我吧?别让玉霞再去公安局告上一状,自己稀里糊涂地被铐了,关了进去,那可就坏大事了。想到这里心便又提了起来,便匆匆上街吃了碗炒面,朝公安局奔去,去寻牛丰庆了,看此事当紧不当紧。 牛丰庆喝酒了,满面红光,满嘴酒气,见可勇来了便笑道:“你干啥去了,怎么脸色不正?”可勇插上门,给他点燃烟,将上午那事细说了一遍。牛丰庆听罢瞪了他一眼“哈哈”一声大笑道:“你这个傻蛋,竟有这般好的桃花运,放你的心吧,人家才不会告你哪,练练胆子,再去一次,把人家伺候舒服了,保准不会让你滚了。”可勇觉得丰庆是在憨笑自己,便不放心地说:“我是怕呀,怕她告我强奸罪。”丰庆瞪眼道:“那可不是随口就能说了算的,要有证据的,有我在,你别怕。”这时桌子上电话铃响了,丰庆拿起接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称是。可勇估计不是有案就是顶头上司有事。丰庆放下电话,果然道:“可勇,有个案子我们得马上去,就不陪你了。下次我一定请你吃酒,不过你得掏钱,因为你花花运来了。”说罢便笑。可勇见他穿戴整齐,而且带了枪,便知事关重大,客气了两句便离开。 可勇回来时见郭局长,都成,还生几个在院子里站着,忙走上前去问候。郭局长笑道:“你这单身汉又去哪儿混饭去了?”可勇笑了一声道:“去哪儿混哩,上街吃了碗炒面。”说话时见裴燕娇也从外面回来,便笑道:“现在局里就我俩,挣的工资全下了馆子。”燕娇听见可勇在说她,便也笑着过来。郭局长开玩笑道:“可勇你结婚早了点,要不和咱燕娇一配对,不是双方都把问题解决了。一不操心住,二不操心吃饭。”郭局长说完,都成、还生几个听得笑。燕娇一个女孩子不由得红了脸。可勇看了一眼燕娇,笑道:“我现在离婚都行,就看人家裴燕娇同意不同意。”燕娇生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去你的。”便去了还生屋和蓉生说话去了。还生接过可勇的话低声偷偷地说:“你这老牛还想吃两茬嫩草?”张德厚在一旁听清了还生的话,笑道:“可勇那心事大着哪!” 郭局长随着大伙乐了一会儿见谷丰来了便要起身上楼,忽想起了件事,便对可勇道:“你去一趟市政府,找一下赵主任,问他那亲戚啥时回来。最好让他亲自来看一看,愿不愿住咱这公房。”可勇见他吩咐完了,转身便去。 可勇刚刚出了门就看见玉霞背着个小挎包从对面过来,脚步很快,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可勇的心一下就快速跳了起来,躲又无处躲,恨不得钻入地下。好在街旁就是公厕,便扭身钻进了那里边。 还生见郭局长上楼了,便回到屋子里端了一大杯子茶水也准备上楼。蓉生见他要走,叮嘱他道:“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我妈那儿一趟,问一问啥时候搬家,到时咱好去帮忙。”还生笑道:“你娘家建了座新房,你这做女儿的可把心操碎了。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说罢转身出门。蓉生见他走了,便将林殿雄提的那见面礼品拾掇了起来。将孩子枕头下那一百元钱取出来,看了一会,摸了一通,摇摇头又放在枕头下,不禁又勾起了她的一段往事。 高中时蓉生的相貌在班里是属于花儿一类的娇娇者,班主任老师安排她与殿雄同桌三年。殿雄当时经常穿着带补丁的破衣烂裤,很是寒酸,她能觉察出他很有心计,很精明。高三时,追蓉生的男生有好几个,她一个也看不上。蓉生当时看上了一个乡下来的男生,暗恋了他好久,直至毕业。然而这个男生似乎未曾发觉,只顾读书,最后考了一个全国有名的一流大学。她却落了个名落孙山。谁知毕业一个月后在街上无意碰见林殿雄,虽然他还是平时那身装束,但精神却很饱满,没有一丝落弟的失意。他俩说了几句话,最后竟想不到殿雄说了句:“蓉生,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偶像,我知道我此生与你无缘,但我一定要找一个与你相仿的人做老婆。说罢,那真炽的眼光如火一般照耀了她片刻,这才握手告别。一别便是这么些年。如今殿雄变得英俊倜傥,而且出手阔倬,蓉生便觉得于心而安。人家暗中苦恋过自己,也算是一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还生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觉得时候不早了该去蓉生娘家了,便起身欲走。郭静见他要走,便娇声道:“跟我把话刚说到兴头上便离开,真气死我了。”还生笑道:“来日方长,明天咱俩接着谈。我今天下午确实有事。”说罢便走,郭静用恋恋不舍的眼光看了看他,只好拿了份报纸独自看去了。 郭局长和谷丰商量着准备买一部车,却不知该买什么样的。官都成在一旁说道:“就那桑塔那,看上去多排场。化工厂那李厂长就坐着一辆。”郭局长笑了笑,双手抱拳道:“那根本不行,吕市长他才坐个什么车?还不是北京吉普么?”谷丰听了,立刻道:“我看就买个吉普车算了,普普通通,免得招来风言风语。再说这车也相对便宜一些,咱们还能承受的起。”都成刚要说话,忽听裴燕娇大声喊他,便出门去看。 燕娇把工资表造好了,让都成过目,然后来找郭局长签了字。郭局长签罢字,笑道:“燕娇,你这科班出身的人,我问一件事。我记得我当年也帮过会计几天忙,那账目上都是收方、付方。怎么现在见咱那账目表都是借方、贷方呢?”燕娇听了笑道:“郭局长,其实那是一回事,与收方、付方没什么两样的,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与世界接轨吗?”郭局长也不知听清了没有。“噢”了一声,就算懂了。燕娇见再没啥事便退了出来。 都成刚要出财务室见燕娇回来,便两手展开在她脸上抚摸一把。见她不吭不哈,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便胆儿更大了,轻轻碰上门,待她刚放下工资表,便一把拽来胸前,低头去吻。燕娇也是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搁在农村早养儿育女了。虽对男人之事还未曾实践过,但也知道就那么回事。她便没有回绝,也没有接受,只是闭眼闭唇,无动于衷。都成那满嘴烟味的唇在她嘴上脸上碰了几下,那大手隔着衣服捏了几下她的乳房便放了她。见她不怒不火,不喜不乐,便不知说啥为好,只是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看。燕娇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弄乱了的头发,坐到自己椅子上低头道:“别人说你是色鬼,开始我还不信。这下总算识得庐山真面目了。”都成笑道:“别听其他人胡说八道,我就当真那么坏。男人和女人还不那么回事?只要乐意就行,管他别人说啥哩。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不说,守口如瓶,谁也别想知道。”燕娇听他说些这混蛋哲学,便低头一笑,然后抬头道:“咱这局里也没几个人,我谁也不愿得罪,也不愿坏了我这名声。在我嫁人以前,不许你得寸进尺。”都成听了猛点头称是,正要说话,听得有人敲门,便起身去开。 来人是可勇,他向郭局长汇报完工作后刚要回房,却听见从婷婷房子里传出玉霞的说话声,顿时便吓得六神无主,匆匆转身来财务室躲避。可勇进了房,将门关上,递给都成一支烟,看了看他俩笑道:“研究事情哩?”都成道:“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尽瞎说一气。”可勇笑了笑见燕娇在那儿对着一张纸摁计算器。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复算工资,再细看郭局长已签了字,便伸手笑道:“裴小姐,快快发我吧,里里外外都没分文了。”都成听了,指着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燕娇拉开抽屉第一个将工资发与可勇。可勇在财务室听得见玉霞下楼去了,然后又到后窗向外观察了一会儿见她确实远去了,这才出门。婷婷在楼下正和蓉生说话,见可勇从财务室出来了,便笑骂道:“可勇,你不是说好长时间没和玉霞玩牌了么,刚才人家来了,你死到哪儿去了?”可勇装作后悔的样子“唉”了一声道:“刚才郭局长打发我去政府办了,这不刚刚回来去财务科领了工资。”婷婷一听领工资,便快步上楼,一边蹬楼梯一边道:“玉霞跟我还说起你,说还要与你玩麻将。”可勇一听心里一喜,这不和牛丰庆分析的一模一样吗?待婷婷上了楼他便笑道:“没问题,你去约她吧,反正这工资才领到手,还够转它几圈。”婷婷听了后没回答他,只顾匆忙去了财务室。 下班后可勇那花心又骚了起来,又想去会一会玉霞,但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上街胡乱吃了点便回来。他见裴燕娇正在都成家吃饭,便寻声过来。 都成见可勇来了,忙拉了一个小凳请他一块吃。可勇摆摆手道:“刚吃过,你们吃吧。”顺手便摸来桌上那烟,抽出一支点燃了独自去吸。小燕起身给可勇泡了一杯茶端来,可勇接了杯子,笑道:“谢谢嫂子,谢谢嫂子。”在一旁吃饭的燕娇见了他这副恭敬虔诚的样子,不禁偷偷地笑。小燕对燕娇道:“你一个女娃,独身在外也不容易。从今后也别上街买着吃了,就在我家里吃,我在这里除了一个亲姐姐外,再无什么亲人,你就做我的一个妹妹算了。”可勇见女人在一起就爱虚情假意,便开玩笑道:“小燕姐,你瞧我也是光棍一人,你也认我作一个弟弟算了,反正总能落个肚儿圆。”小燕听了不禁“咕咕咕”直笑,笑罢指着可勇道:“你是认我这个姐了?你是认我家这馒头来了。”说罢几个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可勇在都成家坐了一个多时辰,听见婷婷在楼上喊他,还以为玉霞来打牌了,便大声答应着匆匆出屋。婷婷见了他,朝他做了个上楼的手势。可勇赶忙奔上楼来,探头朝她屋里一看,原来没有玉霞,而是以行与还生,便不觉有些失望。还生见他站在门口不进来,便道:“还不快些,我几个都恭候你半天了。”可勇笑了笑,正要抬腿,却被婷婷从背后一把推了进来。 还生见可勇坐下,便问道:“今天下午郭局长打发你去见赵主任,赵主任怎么给你说了?”可勇接过以行递来的烟,点燃吸了一口,道:“赵主任说明天让他那亲戚过来看房。”还生趁机卖好道:“婷婷,我本想待我岳父将房子腾下后让与你住,却不知谁背后暗告给了郭局长,郭局长正好让给了赵主任,落了个人情。”婷婷一听,嘴巴朝都成屋那方向噘了一下道:“准是他,溜须拍马惯了。”还生忙摆摆手,道:“心知便可,千万不可说出来。要让他听见了,可又要让你穿小鞋。”婷婷生气道:“我才不怕哪,他能把我怎么样。他这人怎么心肠这么不好,明知本单位还有些缺房户,却黑心一直向着外边,真让人不可思议。你说是不是?可勇。”可勇还不如婷婷哪,连一处独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这会当然和婷婷站在一立场上,便道:“算了吧,以后咱们就向张德厚学习,眼里没有领导,来个先斩后奏,看谁能把咱奈何。”婷婷“哼”地一声,笑道:“这老实人到哪儿都得吃亏。”以行见婷婷为此事生气,便笑道:“婷婷,别说啦,刚才你急着要打扑克,这下人齐了,你又要说这些没味道的话,真是的。”婷婷见以行说自己,又见他三人早已坐好了,便不再发牢骚,坐了下来。 裴燕娇在都成屋坐了大半夜,她与小燕就如同亲姐妹般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快夜里零点了,双方都有了睡意,才告辞上楼。 燕娇上了楼听见婷婷房里吵闹不止,顿时没了睡意,走过去看。原来是可勇要悔一张牌,婷婷与还生不同意,争了起来。婷婷见燕娇来了,便要把牌让与她,让她玩一会。燕娇笑了笑,客气道:“我不会的,你玩吧,我坐下看,等学会了再玩。”婷婷听她说不会,便不再推托,从床下给她拉了一只小凳子,自己又接着去玩。几个人一直玩到夜里一点多,要不是蓉生上楼来叫还生,还不知要到何时,说不定还要熬一个通霄。 还生睡得迟,早上便醒不来。近上午十点钟了,太阳高高地挂在半天,将屋子里照得通亮了,还生在蓉生的再三督促下才懒洋洋地起床,刚洗了脸便听得谷丰在喊他,答应了一声便匆匆上楼。 谷丰见还生上了楼,便把他带去了郭局长房,郭局长问他对工作如何开展,心里那谱子定下了没有。还生先给郭局长、谷丰递上一支烟,这才坐下道:“我是这样考虑的,从居民住户开始比较困难。咱就先从市里的单位开始,这样相对容易些,估计用上两年多时间,便可将所有单位的登记工作完成。然后回头再对民宅进行登记。不过,就是先从单位着手也得征求市里大力支持,不然此项工作不好开展。你想咱们又不白干,最终都要收钱的。”郭局长听了,思考了片刻道:“全市有多少个单位?估计能收多少钱?你整理资料好几日了,心里总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吧。”还生歪头眯眼想了一下道:“全市大约有二百左右个单位,就按每个单位平均五百元计算,也能弄回个十万元左右吧。”郭局长一听十万元可不是个小数字,立刻便精神振奋了,前两天还发愁买辆车钱不够,这不是绰绰有余吗?笑道:“让市里支持这事你别操心,我今明两天就去向主管市长汇报,争取招开一次全市所有单位负责人的大会,将此事贯彻下去。”谷丰在一旁听了,拍手道:“真要是这样了,那咱们还得趁热打铁,加大力度快快将这些钱收回来。”还生听了心里也喜,笑道:“大部分单位的详细资料都在我那儿,只是没有给他们发本子而已,只要再增加几个人手,不出两年便可完成。”郭局长听了,敲了敲桌子道:“好,就这样了。”还生见正事已说完,正准备起身离开,这时见一个陌生男子推门进来,便问找谁。这男子脸上洋溢着笑,点头哈腰道:“是郭局长这儿吧。”郭局长一听便知是赵主任的亲戚,马上起身相迎,笑道:“我就是,我就是。”男子忙伸手与他握了,掏出烟散了一圈,站着道:“本来我哥要过来的,我见他这会儿正忙,就一人来了。”郭局长见他拘谨,站着说话,便去扶他坐下。这时桌上电话响了,提起一接,果然是赵主任打过来的,客气一番这才搁下。见那男子恭敬的如同小学生一般挺直身子在沙发上坐着,便与他对视笑了笑,问还生道:“你岳父家里有人没人?要不你先领着他去看一看。”还生道:“明天就全腾下了,这会在拾掇,肯定有人。”说着便对男子笑道:“你跟我来。”郭局长见他俩出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对谷丰道:“总算把赵主任这事给办了。” 还生看房归来,碰见柳萍与李厂长相跟着从家里出来,便忙迎上前去问候。柳萍见是还生,便笑道:“好长时间不见你,是不是又到哪儿高升了。”还生笑道:“那里,那里,还不在那小单位里窝着。”柳萍打第一次见还生,便喜欢他这个小伙子,她转脸对身旁的李厂长说:“还生这人可有本事呢,憋在那个小单位里耍不开。哎,还生,没事来家里玩,向婷婷学习,隔三差五来一趟,我欢迎。”还生正要客气,见李厂长那小轿车已来到了跟前,便笑了笑,点头道:“没问题,我抽空就去家里玩。”他见柳萍与李厂长双方钻进了车里,这才挥了挥手,待车一冒烟走了,他才与那男子相跟着回。 还生回到局里便去找婷婷,婷婷正大腿压着二腿仰躺在床上看书。听见敲门声,便赶快坐正,大声道:“请进”。一看进来的是还生,便白了他一眼,重新躺下,恢复了原状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还生靠在桌子前,问道:“婷婷,那柳萍是不是与李厂长结婚了?我刚才碰见了,光天化日的紧挨着走,就差相拥了,丝毫也不避人。”婷婷听了他这话,放下书道:“柳萍没有跟我说过,倒是以行说自上次李厂长那老婆带领亲戚在柳萍家里大闹后,李厂长伤心透顶了,据说已与那泼妇离婚了。”还生道:“我看李厂长与柳萍也挺般配的。”婷婷“哼”了一声,摇头道:“你是看顺眼了,李厂长哪能配得上柳萍?”还生见她说这话时还有一丝轻蔑,便笑道:“柳萍今天还邀请我有事去她家坐坐,你看啥时候去时,也把我带上。套套近乎,等以后蓉生那公司实在不行了,好在她那儿混口饭吃。”婷婷听了,忽地坐了起来,笑道:“柳萍爱见你,只要你在她跟前求个情,保证百分之百成功。”说着便媚眼看了一下还生。还生笑道:“你也把我看的太重了些吧。”婷婷穿上鞋,来到桌旁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漱了漱口咽下,仰脸瞪着还生道:“你这人有些放不开。”还生忽然见婷婷这么说自己,心里便好笑,以前总是逗她,今天她竟批评起我了,便自语道:“唉,混不出名堂了,一日不比一日。”婷婷见他自语,便偷偷笑着出去,刚出门,谷丰便问她见没见还生,婷婷忙指了屋子里,然后道:“还生,谷主任找你。” 郭局长把赵主任那亲戚住房的事交给了还生,还生下楼后站在自家屋门前,对那男子道:“你后天来找我,后天是星期天,我哪儿也不去,在家里等你。”谁知还生这话还未说完,蓉生从屋里出来道:“还生你傻了吧?后天是啥日子?”还生听了,猛地一拍大腿道:“后天不行,我岳父乔迁,那就大后天吧。”那男子听了,一边笑一边点头称是,与还生握了握手,骑车离去。 第二天上班,还生没去办公室,郭局长也没来。可勇没人打扰便睡的不可收拾,睁眼醒来时已是上午十一点过了。起床洗罢手脸,出得门来被那白灿灿的阳光一照,两眼便觉得酸涨,急得眯缝着眼只敢朝那遮阳处去看。婷婷见可勇这模样,便笑着对张德厚道:“张科长,你看玩了大半夜的扑克牌,竟把咱可勇这大小伙子耍成神经病了。”张德厚笑道:“可勇,你什么水平,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子哪,你看人家婷婷多精神,不也一样半夜睡的。”婷婷见可勇光笑不说话,便道:“就这水平还要和人家玉霞打麻将,玩上一个通霄,我们说不定还得赔你一条命呢?”可勇听她说起玉霞,便道:“婷婷,你也别笑话我,我这是睡过头了。你当我不行?不服气你把玉霞请来,中午我管饭,下午便开始,看咱俩谁撑不到明天早上。”婷婷听了与他一拍掌道:“一言为定。”说罢便去谷主任办公室拔电话去了。 可勇见婷婷果真去联系玉霞了,心便又不自主地快跳了起来。婷婷出来后笑嘻嘻地说:“哪儿也别去,一会下班就过来。玉霞说要好好耍你一晚,把你那几个工资全弄走。”可勇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别夸海口了,还不知谁赢谁哪。”张德厚见他俩一个不服一个,便道:“我也不听你们争了,得赶快去打点我那买卖。”说罢便走。可勇见他走了,便低声道:“等一会以行下班回来,咱几个出去吃,今天我做东。”婷婷听罢没作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嘿嘿一笑。 有些事情来的不是时候,很令人讨厌,可勇今天就是遇上了。他正在陶醉将要与玉霞几个吃菜饮酒的快乐想像中时,正把自己衣袋里那钱数了几遍考虑着安排个什么样的标准时,甚至都想到了若是赢了钱一定不能装在身上而是要请玉霞吃了时。他村子里一个在城里干临时工的小伙跑来告诉他,家里让他赶快回去,孩子又吐又泄又发烧,急得王梅在家呜呜哒哒地哭。可勇一听便慌了神,连跟婷婷说一声都忘了,急忙骑车朝家奔去。 可勇回到家时,王梅爸妈也在,村子里那个乡医也在,他们都说得住院。可勇见孩子不好好吃奶,鼻子孔一张一张的没精打采,便赶忙吩咐王梅将孩子裹好,骑车将她带去了离村五里多地的一家部队医院。 医生诊断后说是小儿肺炎,得住院治疗。可勇只得在医院里苦熬了十天,待孩子病情彻底好转了这才出院回家。孩子这次生病不仅将他那工资花了精光,还欠下了二百元的外债。 可勇安置好王梅与孩子便返回局里。谷丰见了他劈头问道:“你这么长时间去了哪儿啦?也不请个假,郭局长早生气了。”可勇刚要解释,见谷丰指了指郭局长房,低声道:“去那儿解释吧。”可勇进了局长房,见郭局长在那儿坐着,便耷拉下脑袋,苦丧着脸说:“郭局长,这次私自旷工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正。无奈,那天实在是急的没法子,村里捎信说我娃病的厉害,我当时脑子里就成了一片空白,光知道急着朝回赶。又去医院住了十天院。这不病好了就赶快回来补假。”郭局长一听是这回事,便关切道:“孩子现在怎么样?”可勇笑道:“好了,好了。花去了三百多元钱。”郭局长笑道:“哟,不吃不喝得三个多月才能攒下。要是钱紧的话,打个借条先上财务室借一点,以后逐月慢慢扣就是了。”可勇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忙道:“行,行,行。”见郭局长再不说啥了,便告辞退出。 可勇刚一回到房子里,婷婷就随后跟了进来,责怪道:“好一个可勇,你这段时间死到哪里去了?那天竟敢骗我与玉霞,一人偷偷溜了,害得我管了人家一顿饭。”可勇见她不知实情,便双手抱拳告饶道:“婷婷小姐,我是实在没办法。那天我刚下了楼便见我村一个小伙子来告我说我娃病的厉害。你想我能不急?哪还能记得这些。”婷婷听了是这么回事,便不再埋怨,关切地问了几句离去。 可勇现在身无分文,打了一个二百元的借条找郭局长签了字,然后到财务科去领。财务科门敞开着,门帘短,够不着地,留有半尺多的一条宽缝。都成这时正抱着燕娇又亲又摸,就忘了留心观察那个缝外有无来人。可勇低头只管走,挑开门帘却见两人那嘴正贴在一块,便怔在了那里,愣头愣脑不知如何是好。都成见可勇来了,赶忙将燕娇推开。燕娇脸红着不知如何是好,忙坐到自己那位子上拔拉算盘去了。都成用手抹了一下嘴,尽力掩饰着羞愧,笑道:“怎么十来天了不见你呢?”可勇听见都成问他,这才回过神来,将给孩子看病那事说与他,说毕将那借条交给燕娇。燕娇看了一眼便把那条锁进抽屉,然后打开保险柜取出二百元数与他。 可勇接过钱,干笑了两声便退了出来。他只要一有了钱,便觉得天宽地广,心情舒畅,脑子里想着反正自己那天害得人家玉霞白来了一趟,这是自己的错,得找个时间去赔个不是。 『32』第三十二章 王可勇这天一大早便起了床,他知道今天是星期六,想趁这大清早去菜市上买些鲜肉与鲜菜,好下午没事早早回家与父母、王梅改善一下。可刚一出门,不料天空中却零零星星地落着细雨,再望那远处,看这近处,全是雾雾的。可勇知道这雨很快就要来了,便顾不上洗脸下楼骑车快去,等他回来时已细雨菲菲了,衣服也淋了个半湿,但他心里却高兴,不愁空手而归了。 一逢阴雨天,局里这些人便还是那老规矩不来上班。可勇蹲在门口抽烟,见以行都走了一个多钟头才见婷婷慢腾腾地出来漱口,懒散的样子,披着一头散发。便笑道:“婷婷,昨晚又加班了?怎么这会才起床。”婷婷没注意到他,这下听见他说话,才转过脸看他,见他那一脸的顽皮样,便笑骂道:“我说可勇呀,你这嘴可真臭,大清早不挨我两句骂,是不是心里痒呀?”可勇听了,“咦咦咦”一声道:“还大清早哪,若是晴天,那太阳早就晒着你那屁股了。”两人正叽叽喳喳地吵着,忽听有人上楼梯,便一齐伸头去看,可勇首先见了是谁,便喊了声:“谷主任你来了”。婷婷一听是谷主任,吐了一下舌头扭身便进屋。谷丰见了可勇,笑道:“这大概是今年的头一场雨吧,还挺稀奇呢?”可勇听了,“噢”了一声笑了笑,他见谷丰开门,便赶忙过去提了壶下楼去打水,上来后将房内扫一扫,桌子擦干净,这才没了事,顺手拿来一张昨天的报纸胡乱看去了。 可勇心里想着玉霞,这会儿见窗外的雨大了起来,都能听见那细微的“沙沙”声了。忽觉得得去赔个不是。想到这他一刻也坐不住,借了婷婷一把伞撑着去理发店净了净脸,吹了个发型,对着镜子照了一番,看那仪表自我感觉不错了,才哼着小曲回来,专等着临近午饭时偷偷溜去会见玉霞。 正等可勇万事俱备,但等着时间来到时,谷丰接到郭局长打来的电话,说是他老父亲今晨病故了,不能来上班。谷丰出门把这事一说,这下院子里可如捅了蜂窝一般乱嚷嚷的了。首先官都成站出来道:“郭局长他爸下世了,咱们得赶快去看一看,看需要帮些啥忙。”说罢便急着要走。谷丰见他急忙的样子,便道:“要去咱们也得一块去,最起码咱这些股级得齐了。”都成听他说的对,便去叫了还生,又差还生去找张德厚。可勇一听谷丰这话把他凉在了一边,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脸上闪过一丝阴云,正准备垂头退后,这时可能谷丰看出了可勇表情的瞬间变化,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出了问题,便马上笑道:“可勇,等张德厚来了,咱们一块去。”可勇立刻笑道:“行。你看去时还需带些啥?我这会儿没事就去准备。”谷丰道:“估计乡下缺菜少肉,天又下着雨。一会咱租辆车,顺便买些蔬菜与肉带了去。”可勇听了直点头称是。这时张德厚与还生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奔来了。谷丰见人齐了便立刻让可勇出去找出租车,然后他几个又说又笑到大门下去等。 可勇此时早已把会见玉霞一事给忘了个精光,一心想着能为郭局长做点啥。 柏油路只能到了郭局长那个村的村口,若是不下雨车便可到他家门前。但今天不行,土路泥泞。他们几个走了近一里路才到了郭局长家。郭局长父亲已是八十八岁高龄了,到了死后没人心疼的份上了。郭局长也是这样,脸上没有一丝失去亲人的痛苦。见他几个步行来了,忙请屋里坐,笑着说:“老爸就算不错,也没生病,说不行便不行了,没受罪的。左邻右舍都说他做了一辈子的好人,能这样走了,真是修来的福。”谷丰听了点头称是,都成道:“郭局长,你看家里还缺啥,我几个回去后准备。”郭局长道:“我刚才还对这鬼天气直发牢骚。帮忙办事的人都要吃饭的,可村子里连个卖菜的也没有。这下你们带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一会阴阳先生便来,择个发丧的日子。到时你们都来。”郭局长刚说完,就有一个中年妇女过来拽他的后襟,郭局长便随她出去。张德厚道:“今天家里也没啥事,咱们几个呆在这儿不仅帮不上忙,反而给郭局长添些麻烦,他还得操心咱几个吃,不如现在就回。”谷丰一听,觉得是,便站起身子道:“张科长说的对。”说罢便走。 郭局长见他几个要走,也不挽留,便送出门。都成故意走的慢了点,拖在了最后,他对郭局长道:“等厨师那菜单子列出来了,你给我捎来。我与一家干菜店熟悉,便宜些。”郭局长听了,点了点头道:“大概三两天吧,我还要进城,到时把那给你带去,你就安置吧。”都成嘿了一声,这才吸着烟离开,快走几步紧追他几个去了。 回到城里已是中午两点过了,人人都饿得饥肠辘辘。谷丰道:“大家今天也算是办公事去了,就去吃顿午饭吧。都成,你身上装钱了没有。”都成笑道:“去吧,吃多少都能掏得起。”几个人经过一番商量,最后决定去吃川味涮锅。 可勇今天喝的略微有点多,回来后倒头便睡。醒来时已是六点多了。因为阴雨天气,夜色便过早地降临了。他忽想起今天是周末还要回家的,便出来看。雨还是不紧不慢“沙沙沙”地下。可勇一看回不去了,心里便道:看来父母他们今天没这口福。想到这便不由地摇了摇头,自语道:“明天早上再说吧。没办法。他站在楼道上大吸了几口那温润的凉气,顿觉心胸清朗。楼下不知谁家在做酸汤面,那酸香味窜了上来,惹得可勇胃口大开,不觉嘴里有了口水,便想下楼去混一碗。这时有人“噔噔噔”地上楼了,可勇还以为是婷婷回来了,心里羡慕道,这婷婷可真有福,懒的怕做饭了,便带了以行回娘家吃。可勇挺了挺胸膛,正要下楼,却见上来的是玉霞,他便一下愣在了那里,睁大两眼看着她,挺着一张没趣的脸。玉霞收了伞,见婷婷房里没有灯,便若无其事地说:“婷婷没在?”可勇听了,忙道:“下午没见她,可能是去她妈那儿了吧。”玉霞见婷婷不在便转身要走。可勇是万万不会丢掉这次机会的,低头诚挚地说:“着急干啥哩,来我房坐会吧。”玉霞怔了一下,便随他来了。 进屋后,可勇低声道:“玉霞,你别恨我,我那天确实昏了头。”玉霞听罢,脸不由地热了一下,顿了片刻道:“你叫我一声姐,我便原谅你。”说罢便侧眼看他。可勇贴近她的耳朵,甜甜地叫了声“姐”便接着问道:“你吃过了么?”玉霞摇头道:“我还准备在婷婷这儿混顿饭,看来是没希望了。”可勇见她还未吃,便道:“正好,我也未吃,今天我做东,出去吃点。一则表示谢罪,二则认了你这姐,你说呢?”玉霞听了,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他前额上摁了一下道:“馋猫。”便站了起来,提了那个小包出门。可勇赶忙系好鞋,锁了门随她下楼。 两人去了饭店拣一僻静处坐下,点了两荤两素四盘菜。因店里没有红葡萄酒,可勇便小跑去外面小商店买了一瓶。回来时菜已上齐了。玉霞见他微微喘着气,便柔声道:“附近没有就算了,瞧把你累的。”可勇轻轻一笑,低头道:“不累,不累。”便在椅子靠背上将那瓶盖磕开。 下雨天,店里没几个人,他俩将那一瓶酒喝下去后才打开了话匣子。可勇本来中午就喝的不少,那酒劲还没散去,这会便又接上了,胆子也大了,两眼紧紧地盯着玉霞道:“说句真心话,第一次见到你,我便有些着迷,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后来听婷婷说了你的情况,我便替你气愤,难道真应了古人那‘自古红颜多溥命’了吗?”说到这儿他端起杯子又去咂,才知空了,便吆喝店主再上二两白酒。玉霞想去阻挡,但却没说出口。可勇见酒壶来了,便给自己斟了一满杯,把剩下的一点倒在了玉霞的杯子里。端起抿了两小口,点头叹气道:“唉——好人没那好命。”玉霞听着不觉勾起了自己那一脑子的冤愁,眼里竟有一点儿泪花,也学着可勇的样子小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道:“我做女儿时也是我们那儿十里八乡数的着的俊姑娘。一心想嫁个有权有势的,好让我也跳出农门。眼看我的女伴们一个个地出了阁,我心里也急。二十五岁那年我表姨也就是婷婷她妈给我介绍了现在这丈夫。他虽然比我大七岁,还有一个刚上学的女儿。但我看中了他这家庭条件,一点也不嫌弃他。认识不久,大约就三四个月吧,就草草地嫁给了他。他开始对我还可以,再后来他就变了,特别是跟别人合伙开了厂子后,更是不着家。我也见过他那前妻,是一个很傲气的女人,至今也不再婚。听别人说与我丈夫藕断丝连,有时还偷偷来往。公公婆婆都是好人,见我为他家里续上了香火,对我一直很好。可他们哪知我的心呢,盈盈都三岁多了,跟他爷爷奶奶住惯了,也不来我这儿,我整天就如寡妇一般活着。”说着玉霞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杯子便喝了一大口,不料却端错了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呛得她大声咳嗽,暂存在嘴里的酒飞溅了可勇一脸。可勇摸了一把脸,赶忙将自己那杯茶水端与她,道:“快喝下去,冲一下便没事了。”玉霞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又含水漱了漱口,这才觉得不那么辣人了,掏出手绢去擦那憋出来的眼泪。可勇听她说二十五岁结婚,儿子都三岁了,便猜测到她今年至少也已二十九、三十岁了,比自己大着三四岁,心里便有些失望。但再看她那白嫩的脸,鼓涨的胸,便又觉得还可以。王梅比他小两岁,但未必有她这般性感。可勇见她装了手绢,夹了菜去嚼,便假装同情的样子,赔着忧伤的脸道:“玉霞姐,你比我大,我就这样叫称呼你了。人活一世不容易,凡事都要想开些。你丈夫不在乎你,你也犯不着那么在乎他。他不把你当人待,你就把他当王八。”玉霞听了他这话竟偷偷笑了起来。可勇见她笑,便把头凑近她,腆着一张脸,眨眼低声道:“姐,我保证再也不做那天那错事了,请你不要记恨我。”玉霞听了,白了他一眼,笑道:“傻家伙,你做啥错事了?你只要不记恨当姐的那天骂你就成。”可勇听罢觉得甜到了心里,趁着周围没人注意,猛地在她那脸上亲了一下。玉霞见他又照原来的样子坐下,便笑道:“你看这菜也完了,再上点什么?今天不用你来付账。”可勇忙抚着肚子道:“我饱了,要不再喝碗糟算了。”玉霞一听乐意,便吩咐店主去做。 吃完饭,玉霞要去结账,可勇死活不让,他怕丢自己的面子,硬把她那已经掏出的钱给塞了回去。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他俩不知该去哪儿。可勇想了一通,突然贴着她的耳朵道:“那天我心太急,再加上思想紧张,那就不算回事,要不今晚——”玉霞听了,依偎在他胸前,娇声道:“随便,你说去哪儿便去哪儿,我跟着就是。”可勇知道他俩吃饭时间长,这会儿街上行人稀少,而且都是些匆匆赶路的人,他便手举了伞,一手把玉霞揽进臂弯里,两人紧紧地拥着去了一家私人旅店。 店主人要看身份证与结婚证。可勇说他夫妻俩进城看病,原计划回去的,想不到下雨没有班车给耽误了。不愿意去打搅亲戚,实在没办法了才来住店,要是不行就算了,另寻一家。说罢便拉了玉霞真要走。那店主怎敢舍掉这生意,立刻笑道:“说的对,进城看病谁还身上装着结婚证?好吧,去住吧。”店主把他俩安排到二楼最后边一间,说是高档间里有电视。可勇上去一看还不错,席梦思双人大床,沙发电视俱全,当下便乐意。店主咋看他俩都不像是乡下进城看病的,倒像是一对野鸳鸯,便狠狠地宰了他俩一刀。本来这间房平常是每晚十五元,这次问他俩要了三十元,翻了一翻。可勇这会根本不理会那钱的事儿,真正的视钱如粪土了,随手掏出三十元给了店主,吩咐他提壶开水送上来。 可勇与玉霞这对男女,一个是老婆生孩子长时间了不能沾女人的边,身子不能安分;一个是丈夫常年不归,久旱无雨,心里早就盼望着滋润了。他俩洗罢手脸,温过脚,可勇出来倒水时见整座楼没几间房里有灯光,便知时间不早。进屋后将门反锁了,一下便跳到床上抱住女人便吻。 两人亲吻够了,便脱得光光,紧紧地箍在一起靠在床背上看电视。眼睛在盯着那电视画面,脑子里却不知在想啥。反正两人的手都不安分。可勇摸得女人那乳头硬梆梆,撩逗的女人下体水汪汪。女人握住他那玩意一会儿捏,一会儿掐,好在可勇年轻气盛,一直雄纠纠气昂昂,昂头挺胸。女人实在憋不住自己了,便骑到了可勇身上,两眼如呆了一般,傻傻地看着他。可勇也到了兴头上,将女人扳了下来,挺进她那沼泽地。 可勇今天总算唤回了男子汉的尊严,觉得自己了不得,是英雄。玉霞扭动着屁股,先是喘气,再便是“美呀,美呀。”的大叫,搂住可勇的后腰一个劲地夸赞道:“可勇,你真行。”两人热火了近一个钟头,可勇突然如同电流击打了一般,麻了全身,便更加勇猛了,更加勇往直前了。咬紧牙关,竭尽全力,上碰下撞,左蹭右擦,呼啸着将女人送进了幸福的极点,快乐的天堂。 完事后两人竟不觉得困乏,拥抱着去感受对方那温暖的体热与光滑的肌肤。如同久别的夫妇一般,有说不尽的知心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女人说说她那邮电局里的怪副,可勇讲讲他房管局里的奇闻,两人就这一直挨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是店主人把他俩叫醒的。可勇比玉霞快,匆匆穿好衣服便下楼去打洗脸水。店主人虽然四十多岁了,却是个调皮鬼,他拍着可勇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昨晚可放开了,却把这楼上楼下搅得不安宁。有几个独身年轻人竟缠着让我去给他们找女人。”可勇听罢不禁脸红透了,说了声“去你的。”便端了盆上楼。待玉霞洗罢手脸,他俩便匆匆离开。 今天天空中虽然还有一层黑云,但却不下雨了,远处天空的云层里竟透出一丝阳光。他俩一拐上正街便分开走。玉霞在前边快走,可勇在后边慢步,大约错开有二十几米远的时候,玉霞回头向可勇招了招手。可勇见她身段丰腴迷人,不胖不瘦,便想不通她丈夫为何舍近求远,难道天下还有比她更胜一筹的女人?再想想她昨晚那浪劲,是个男人便要醉倒。便为她这么好的女人惋惜。想到这,长长叹息一声,抬头见她消失了,便急忙回到局里,取了昨天买的那肉与菜,骑车回家了。 王梅见可勇回来了,带了好多的菜,便笑道:“快去做吧,这几日在家里除了鸡蛋还是鸡蛋,除了稀米粥还是稀米粥,真让我烦死了。可勇看了看熟睡中的儿子,指着她的嘴笑道:“我现在发现,你这地方真是惹人生气。”王梅打开他手,瞥了他一眼道:“还不快去,再不吃些有油有肉的,就快没奶了,看看谁的孩子受罪。”可勇笑了笑,赶快去了父母那屋帮着做菜去了。 可勇知道郭局长这几日不来上班,便在家里多呆了一日。这天早上可勇离家时,王梅不知啥原因善心大发,将原来自己私藏的那原是给许志力的三百元钱取出二百元钱交给他道:“我知道你手里没钱,这是我爸给我的,你先将给孩子看病借的那外债还了吧。”可勇接了,笑道:“你好好养着,过几天回来再给你这馋猫弄些肉吃。” 可勇来到局里,见上上下下静悄悄的,便有些疑惑,再一看各个房间都锁着门,便不知发生了啥事。见只有还生家的门开着,便忙下楼去问。蓉生见他进来,吃惊道:“怎么你没去?”“啥事?”可勇急切道。“郭局长他爸今天入殓,局里的男男女女一大早全都去了,我还以为你也去了。”可勇一听后悔的直跺脚,懊恼自己人在家多呆了一天。心里便想要是郭局长见局里的人都去了,就缺着我,那该怎样看待我呢?忽又觉得现在去还能跟得上,一问蓉生才十点刚过,便出门拦了辆出租车,飞也似的朝郭局长家奔去。 可勇那二十元的出租车费没有白掏,总算跟上了集体为郭局长爸鞠躬。行完大礼后郭局长招呼大家吃便饭,可勇走到他跟前,笑道:“郭局长,反正这几日局里也没啥事,你这儿也忙,一会我就不回城了,在家里跑跑腿,帮帮忙,也省你些力。”郭局长见他这么客气,便道:“不用,不用。你快去吃吧。” 吃完饭大伙见没啥事了便坐车回城。可勇没跟他们一起走,果然留下了。 可勇这几天在郭局长家可忙坏了,跟着郭局长他那侄子为挖墓工人送饭,到外村去赁桌椅盘碗。又帮画匠在棺材上油明漆,稍有闲遐还要帮郭局长他女人择菜做饭。真是自己老子死了未必有这么勤快。 明天就要下葬了,今天晚上一切都已办妥了。郭局长长长地舒了口气,让厨子多做了几个菜和可勇一起吃。郭局长给他斟了三杯满酒,请他喝下,感激到:“可勇,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可勇一仰脖子将那酒喝了,谦虚道:“郭局长见外了,这都是我应该的。”郭静也在一旁坐着,见这几日确实把可勇累的够呛,便也斟了三杯满酒端与他。可勇现在是来着不拒,一应喝下。吃了几口菜,笑道:“郭静,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喝他个一醉方休。”郭静笑道:“那你就安心等着吧。” 却说官都成四五天不见可勇的面,便去问还生,问谷丰。还生、谷丰均摇头不知。这日去给郭局长家送菜,才见他在这儿忙活,便坐下来道:“我说好几日了怎么寻摸不着你,原来你在这儿。”可勇笑道:“反正在单位没事做,每天还得为吃饭操心,想来想去不如在这儿混饭算了。”都成听了偷偷一笑,一拍他的肩道:“你小子还挺会来事的。”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别的,都成因为还有事,便坐那送菜车返回了。 局里的上上下下听都成归来一说,这才知道王可勇住在郭局长家里帮忙,便觉得可勇这人实在太可笑了。巴结领导也有点太过分了。还生与张德厚说起此事时,张德厚感慨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吗?” 郭局长他父亲下葬这天,也就是正式宴请宾朋这天,谷主任专门把几个科长召集到自己房子里开了会,统一了一下思想,说准备每人写伍拾元的礼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们的月工资才一百多,几个人一致认为这个数就算可以了,也够得上厚实了。都成租了一辆面包车,把局里这十几号人都拉了去。一下车便直奔礼房,谷丰领头先写了,其余几个科长也都跟上。剩下的兵不管这些,只写了十元的礼。裴燕娇见众人都写完了,一人偷偷去礼房看了看,然后自己一下冒出他们许多,写了一百元。燕娇刚走,可勇便来了,他细看了一遍,便在燕娇名字后把自己与王梅俩人名字也写上,送了一百二十元。看那账房先生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的了,这才转身离去。 郭局长是在父亲下葬后第三天才来上班的。谷丰见他来了,忙把去行署开会的一个通知交给他。郭局长看了看,笑道:“我想这次开会一定与房产登记有关,这对咱们有利。还生在不在,你去跟他交待一下,让他明天跟我一块去。”可勇在房子里坐闲,听见谷丰跟郭局长在房外说话,便赶快过来将郭局长房门打开,提了茶壶,下楼到都成那儿烧开水去了。 还生没上楼,正在屋子里逗女儿玩,听见谷丰叫他,便赶快上楼。一听是与郭局长明天去行署开会,便好像又受了重用似的,顿时便牛了起来。 还生随郭局长参加完行署的会议回来,那心劲可足了,他笑着对婷婷说:“看来国家是开始重视我这项工作了,下苦心好好干一番,总该有个出头之日了吧。”婷婷见他带着几分傲气,几分自负的样子,便故意捧他道:“赵还生,赵科长。依我看,你若干出成绩来,那还说不准得提拔你做个副局长哩。你想,别的不管什么局都有书记,有副书记,惟独咱这儿没有,说不定是有意给你留着哪。”还生听了,摇头笑道:“婷婷你就别取笑我了,咱还能有那命?”嘴里这么说着,可心里却异想天开了起来,便觉得这科长的位子已坐不下自己了,得想法再朝上边挪一挪。 还生这几日可费心了,把工作做得再细不过了。他已把全市各个单位的建筑平米算的清清楚楚,也把每一个单位该交多少款也分文不差地罗列了出来。他拿着本子来到郭局长房,笑着说:“郭局长,我基本测算完了,这就是全市单位的基本情况,你看一下吧。”郭局长接过本子,细细看了半个多钟头,这才摘下眼镜笑道:“还生,还看不出来,把这些钱全收了竟十多万,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呀!”还生笑了笑,从沙发里站起来,坐到郭局长桌子对面那椅子上道:“我以前就搞这,对这项工作相当的熟,靠咱自己开展起来那可是相当困难,必须让市里支持,就像我们上次搞普查一样。”郭局长原打算买辆车,后来和官都成一算账,才知道市财政局给局里的这点经费除了发工资和维修费外就所剩无几了,要想办那事没多大希望。今天见从还生这儿冒出这么多的收入来,便又打起了买车的主意,急切地问:“你说让市里咋个支持法?”还生道:“这很简单,让主管副市长招集各部门的一把手开个动员会,然后再以市政府的名义行一个红头文件,下发到各单位就行了。这两件事只要做了,郭局长,我带上几个人就尽管给你收钱了。”说罢便哈哈大笑。郭局长一想这事好办,行署都开会了,市里那是迟早的事,便笑道:“行,我去市政府办你说的这两件事,你在家里再仔细谋划谋划。到时一定要一炮打响。”还生点头道:“那是自然了,我就是不为我,也要为局里着想,为郭局长你着想!”说罢从郭局长手里接过自己那本子。这时谷丰来有事,还生便退了出来。 其实郭局长来这儿时早已把这儿的人员情况摸透了,他知道这十几个人中没有一个干部,全是清一色的职工。他便有意带来了谷丰。谷丰跟他是多年的铁杆兄弟,准备提拔他做个副局长。像官都成、张德厚、赵还生这几人,他打心底里就没有考虑过还能作了副局长。 谷丰进来是向郭局长汇报他这几天跑官的情况的。谷丰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在市委组织部做办公室主任,虽说权力不大但却能和那部长接上头。谷丰费力不小但收获不大。今天上午他那同学把他叫去,偷偷告给他这事难办,组织部里这次报上去提拔副局长的人选很多,而且都实力雄厚,恐怕不能如愿。要想此事稳稳妥妥地顺了,必须得吕市长点了头。谷丰听他同学说的这,心里便发麻,一刻也坐不住了,匆匆返回局里。他给郭局长递上一支烟,满面愁容道:“此事恐怕不好办,得吕市长说了算。你看咱该怎样呢?吕市长那儿我根本就搭不上腔,只有靠你了。”郭局长一听说要到吕市长那儿说情,心里便发慌,他尝过吕市长那味,那可是个说话尖刻,批评起人来毫不留情的市长。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道:“吕市长那儿我也不好意思去,就是去了,照他那个脾气,你这事更办不了。我看不如让他女儿吕莉在他跟前求求情,或许能成。”谷丰见郭局长也不敢涉足吕市长那儿,心里便不觉一阵惆怅,这会儿又听说让吕莉帮忙,觉得也只有这样了,便笑道:“那也成,要不下午咱俩等吕莉下班回来,请她夫妻俩吃顿饭,顺便将此事说了。你看如何?”郭局长听了道:“行,就这么办。我估计吕莉不会拒绝吧。她白住咱们这房子,还能不给这点脸面。”谷丰听了,苦笑了一下,道:“但愿如此。”说罢便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婷婷自那天听了还生说柳萍与李厂长那情景后便想尽快去她家一趟,却一直没空。这天下午以行回乡看他妈去了,她早早地吃罢晚饭便信步来到柳萍家。 婷婷见柳萍正在水龙头下淘米,便大喊一声“姐”。柳萍抬头见是她,立刻满脸洋溢着笑,忙过来道:“婷婷妹子,这有好长时间都没来家里吧?也不想我?”婷婷笑道:“咋能不想呢?我单位那个烂所变成了个破局,竟然对人管得严了,一天两次签到,看得挺紧的。晚上一有空便想来,却又怕打搅你休息。”柳萍笑道:“你总是那么心细,想啥都周到。怎么你一个人,以行呢?”“回乡下看他母亲去了。”婷婷脸上闪着不耐烦的样子道。柳萍将自己那湿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扶她道:“快回屋坐,今晚就在我这儿吃,我把这米淘一淘,你先坐着看会电视。” 婷婷进了屋,见靠窗多了一张单人床,其余的还是原样,便坐在沙发上,随手拿来茶几上的一本杂志去看。 婷婷吃过了,肚子不饿,便看着柳萍母女俩吃。等玲玲吃饱出门玩去了,婷婷这才低声道:“柳姐,听说李厂长离婚了,莫不是要与你结婚吧?”柳萍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听以行说什么了?”“没有,没有。以行这书呆子从来不跟我说你们厂子里的事。是听赵还生说的。我们单位那个长得挺帅气的小伙子,你认识的。”柳萍:“噢”了一声笑道:“还生没说错,李厂长是和他那个母老虎离婚了,但我与他结不结婚那还很难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不用去追求那名份,也不用受那一纸法律文书的约束。”婷婷听了,觉得柳萍这思想还挺新潮,要搁在她身上,她先想不通。便道:“你这四十不到,以后的路还长着哪,这不结婚也不算是一回事呀。”柳萍听后,放下筷子,眼里竟闪现了泪,痛苦道:“我这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我那死去的丈夫。说实在的,我这心全是他的,我若嫁人便觉得对不起他。我也想过了,就这样昏昏噩噩的过吧,活一天算一天,也不计较别人背后说我什么,也不生气别人背后指指戳戳。我只要把我女儿抚养成人,我的责任也就完了。”柳萍说着,两眼竟扑嗽嗽落下了泪。婷婷知道她与丈夫感情笃深,这么好几年了还不能忘掉,便劝慰了她一番,不再谈及结婚的事。 两人正谈的投机,李厂长披着衣服笑嘻嘻地回来了,见婷婷也在便打了声招呼,然后拿了毛巾到水龙头下冲脸去了。婷婷已闻到了酒味,便指着他对柳萍道:“他又喝酒了。”不料这话被李厂长听见了,他回过头来笑道:“婷婷,我天天都是这样,没事的,早已习以为常了。”李厂长回屋放下毛巾,问柳萍道:“你和娃吃过了?”柳萍笑着点了点头。李厂长又探头向院子里看了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泡泡糖放在茶几上道:“我听女儿说要嚼这个,今天便专门去商店买了。说来也怪,我在嘴里再嚼再吹,也吹不出个花生大的泡泡来。不知你们行不行?试一试吧。”婷婷不客气,拣了一个便放在嘴里。李厂长从茶几上摸了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道:“婷婷,我真不知道,你和以行还挺行的,买摩托车了。今天下午以行骑着去了厂里,可把厂子里那些人馋坏了。”婷婷笑道:“那是我娘家陪的,我俩哪有这么多钱呢?你算一算就知道,既是一个不吃不喝不穿,得几年才能攒下个那摩托?”李厂长一听是她娘家陪的,便猜测她娘家家庭一定不菲,问道:“你爸妈在哪儿工作?”婷婷道:“我爸爸在外地做生意,我妈原来是政府办的会计,现在退休在家。”李厂长一听她妈就是杨富梅,便大笑道:“原来你就是杨会计的女儿?都是老熟人了。你回去问你妈,我早就跟她打过交道了。”婷婷笑道:“我妈工作的那个部门就与外界交往频繁,认识的人也多。”李厂长听了她说,又竖起拇指夸赞了她母亲半天,说她母亲怎么怎么的能干,怎么怎么的有能力。柳萍见他喝了一点酒,话头也多了,这会儿说起来没完没了,便白了他一眼道:“老李,你歇一歇,让我姐妹俩聊一会行不行?”李厂长一听,连忙起身,双手抱拳做揖装笑道:“行行行,不打扰了。”说罢拿了刚才婷婷看的那本杂志,开了壁灯仰靠在被子上看书去了。 柳萍和婷婷说了一会儿女人间的悄悄话,然后指了指隔壁问道:“听说这户人家集资建成了新房,很快就要搬走。要是真的搬走的话,看能不能把他这套也让给我。我把院子中间这堵墙放了,便成了一个大家了。”婷婷一听心里便打起了小九九,想自己住,便装作面有难色道:“这我当下做不了主,得回去问问人家局长,给你求求情,看如何。”柳萍指了一下李厂长道:“就别登记我了,登记我别人肯定有意见,登记成他算了。”婷婷点头道:“那当然喽,我哪敢给你登记两套。”柳萍见瓷茶壶里没水,便起身去倒,见女儿回来了,抬头见十点过了,便吩咐女儿洗了脚睡觉。婷婷见时候不早,便站了起来,抖了抖略有些麻的两腿,笑道:“李厂长,柳姐,我也不停了,得早些回去歇息。”柳萍刚才与婷婷说悄悄话,听她说这个月月信不见,便猜着是有了身孕,这会儿见她要回家休息,便不挽留,客气了两句将她送出院门。 婷婷知道可勇也想找套房子住,怕自己争不过他,便去跟还生商量。还生笑了笑,偷偷告诉她:“听说市财政局那单元楼很快就要俊工了,吕莉在那儿也报了一套,估计是要搬走的。她走后你不会住她那两间?傻家伙,住在这儿一不交电费,二不交水费,三不交取暖费。住在外边,你算一算,这一个月下来得交多少钱。人家官都成没有你能?怎么不住外边呢?”婷婷一听还生说的对,便道:“正好,吕莉搬走后便可腾出来四间,我两间可勇两间,不偏不向,公公平平。”他俩刚说了几句话,郭静便进来了,见他俩低声嘀咕,不禁好奇,不禁醋意,笑道:“哎呀,有啥悄悄话竟说到这儿来了,快给我听听,”婷婷听了,本想用刻薄的话回她两句,但想想她是局长的千金,便忍了这口气,开玩笑道:“连和以行都没啥悄悄话要说,难道与还生还要偷着说的?”还生听了便大笑,指着郭静对婷婷道:“咱这郭大小姐是个泼辣人吧。以后嫁了人,可有他做丈夫的罪受。”郭静听了,呶了呶嘴,生气地轻捶了还生一拳,婷婷见了,便笑着退出。 星期天,婷婷见吕莉一家全在,便想去拐弯摸角地问一问,看还生说的是否属实。她刚下了楼,便见马路平把女儿抱了出来,放在自行车车座上,自己坐后座架上,揽腰箍住女儿,单手骑车放风去了。婷婷来到吕莉家,笑道:“他父女俩出去了,你这下清闲了,躺在床上休息。”吕莉见她进来,赶忙坐了起来,笑道:“有个娃真是吵死了,闹得我心烦。把他俩赶出去了。”“这两天怎么不见你那保姆了?”婷婷问道。“去她妈那儿了。”吕莉平静地说,“这下就不来了,我妈也需要有人照顾。只是路平每天上班前得把女儿送到我妈那儿。”婷婷紧挨着她坐下道:“吕莉,你那单位可真好,听说给每位职工分一套单元楼?”吕莉笑了笑道:“哪里的话?你尽想好事,是我们每人集资了一套,八千块钱哪。”婷婷一听这才唏嘘一声道:“哟,这么贵,要让我集资可掏不出这么多的钱。”吕莉道:“放在那个地方你掏不起也得掏,人家都要咱还能不要?估计过了国庆节就能搬过去住了。我也集资了一套,到时候过去看看。”婷婷一听拍手道:“没问题,到时我去你那新房参观参观,让我也开开眼界。”吕莉道:“我住在你们这单位院子里也不算一回事,我爸早就想让我搬走,只是没地方。”婷婷听了,伤心的样子道:“你走了,我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去你新家又那么远,真有些不舍得。”说着便拉住吕莉的手去抚摸。婷婷这时听见有人喊自己,出门一看是玉霞来了,便回头朝吕莉作了个手势,笑道:“我表姐来了。”便转身笑着去了。 婷婷握住玉霞的手,笑道:“姐,你比我大好几岁,却总是打扮的这么年轻,让我羡慕死了。”玉霞道:“我才不管它呢,反正盈盈由他爷爷奶奶管着,我这是挣一个花一个,挣两个花一对,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讨与要。”婷婷知道她那婚姻不幸福,便道:“人就要想开些,自个为自个宽心,要不,活的就太累了。” 进了屋,玉霞扔了包,踢了鞋躺在床上道:“逛了一上午的商店,连一身可心的衣服都没有买下,累死我了。”婷婷冲了一杯茶水给她端来,然后紧挨着她坐下。玉霞道:“咋不见以行呢?”婷婷告给她回乡下去了。玉霞忽地坐起道:“以行那也是一表人才,要相貌有相貌,要文凭有文凭,你可得看紧点。别像姐我现在这样说寡妇不是寡妇,说不是寡妇可确实是寡妇。”婷婷见她有气,便把她按下道:“说那些干啥哩,别脑子里老想着这些。一会等以行回来了。咱几个在我这儿饱饺子吃。”玉霞侧身喝了一小口茶水,笑道:“今天让王可勇管饭,上次他让你打电话约我来,白白骗我跑了一趟。”婷婷笑道:“姐,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可勇回家了,要到明天早上才来。让他管饭还不把咱饿死?”玉霞听了便“咕咕咕”地直笑。 婷婷陪着玉霞在家里歇了一个中午,然后两人便相跟上街了,再去别的几家成衣店转了转,看能不能为玉霞选中一件衣服。 却说王可勇回到家里听母亲说麦地里杂草太多,吃过早饭便除草去了。刚好碰见自己那个本家叔——就是上次去镇政府办事碰见王梅丑事的那个。他俩家的地相邻。两人干了一上午的活便坐在柿树下歇息,准备抽两支烟就回家吃饭。这位本家叔见了可勇便觉得侄儿可怜,暗示道:“可勇,你成年在城里工作,得想法子把王梅带在身边。女人嘛,得看紧点。现在这些年轻人把啥都看的淡,可我们这老脑筋就认那个死理。”话说完便扛起锄头回家。可勇见他走,便也起身扛了锄与他一块回。 可勇吃过午饭,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然后坐在屋前反反复复地想本家叔那句话,觉得这话里有话,这是在说王梅。他也隐隐约约能觉察到王梅不安份,但没有抓住过她的把柄。这次细细分析本家叔这话,便觉得王梅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再一想她现在奶着孩子,就是有那心也没那工夫。便不再在心里放这事。这会儿见日已偏西,便想去岳父家看看孩子。起身到母亲屋说了声,便骑车子去了王梅家。 王梅见可勇来了,忙对他说:“医生说咱娃缺钙,让买瓶什么维生素ad滴液,每天给娃嘴里滴一滴。人家说缺钙不好,不仅影响身体发育,有时还会影响智力发育。可勇一听缺钙还这么严重,便恨不得立刻进城将那什么液买回来,便顾不得见岳父母的面就扭头要走。王梅送他出了门。偷偷吩咐道:“再买些排骨,炖着吃,奶里便有钙。”可勇歪过脖子瞪眼低声骂道:“放你的屁,你瞧你,吃的肥嘟嘟,圆滚滚,好东西尽让你长膘了,就不会变出一点钙来给孩子。”说罢笑了一声,趁四下里没人,在王梅那屁股蛋上拧了一把便骑车离去了。 王可勇进城后先去药店将那药液买了,正准备去汽车站看能不能碰见本村的熟人把那药捎回去,却不料碰见了婷婷与玉霞。玉霞瞪着一双勾魂眼含情看他,看得他六神无主。婷婷没注意玉霞那目光,只是对可勇道:“上午还说起你骗人一事。这下可好了,既然来了,你下午请客赔罪是了,玉霞姐在我屋等着,晚饭你安排,看你再敢唬弄人。”可勇见玉霞朝自己眨巴眼,便道:“没问题,你们等着,我去把这药捎回乡下。”说着趁婷婷不注意自己,朝玉霞挤了挤眼,便蹬车朝汽车站奔去。 『33』第三十三章 赵还生静等着市里的动员会一开便大显身手,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只见郭局长不停地忙着去市政府却不见带来什么好消息,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离那热腾腾的暑期不远了,心里便有些急。这天中午刚要去找郭局长寻问此事,不料官都成却对他低声道:“郭局长听了你说的话,还以为局里到了发财的时候了,隔三差五地找主管副市长,找赵主任,这下可好了,鸡飞蛋打一场空。听说上头已发了红头文件,让咱们局脱离财政,自收自支。这下糟了吧?”都成说完,满脸的不悦,带着不高兴的情绪去自个的办公室了。还生听了这话,好像自己捅大娄子一般,一个本来好端端的建议却无意间把单位引向没奶吃的荒原,就如一个刚吃奶的孩子被迫离开娘一般难受。他正站在那儿懊恼自己,郭局长隔窗见了他,便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郭局长待还生坐下,递来一支烟。还生接过烟,正想检讨自己那莽撞之举,话还未出口,郭局长却没有一丝愁容地笑道:“市里这工作效率实在太低了,冯市长昨天已明确表态了,最迟九月份把这会开了。看来这段时间又没有啥事做了,你们就歇息着吧,养精蓄锐,等开了会,天气凉快了,再好好干一场。”还生听郭局长的话音里没有一丝的忧愁,便以为官都成在瞎说一通,可又想探个虚实,便赔着笑脸道:“听都成说市财政不拨费用给咱们了?”郭局长听了显得无所谓,转身坐到他那椅子上道:“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拦不住,咱何必费那心思去顶撞。我也和都成算过了,咱现在每年的房租收入比财政拨与的经费还高哪。若再加上你这部分,咱们这光景也不难过。只是这房子都有些破旧,过两年便得大修,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生听着,恭敬地直点头。他见郭局长用手动杯子,便赶忙起身去倒水,一端才知暖水瓶是空的。正要回自己屋取一壶来,却见可勇提了一壶开水进来了。还生见再没别的事了,便朝郭局长笑了笑退了出来。可勇小心奕奕地将那暖水瓶倒满,再为郭局长泡上茶,这才轻轻地退了出来,去了办公室。谷丰见那壶里水不多了,知他先去了郭局长房,便笑道:“过会上街买些好茶叶,每个房间一袋,天气热了,多喝些消一消那热。”可勇知道谷丰近来正跑副局长那位子,把好多事都让与自己办,心里便高兴。他泡了两杯茶,将一杯端与谷丰,笑了笑说:“上回买的那茶叶,修缮组那几个只两天时间便把分的那一袋抢着喝完了。茶水很浓,都苦了可他们只怕自己吃了亏,喝起来一个赛一个。”谷丰听了,略微动了动脸上那纹,做了个笑的样子,便不再言,拿了报去看。可勇见他看报去了,自己坐着难受,便端了那茶水去串门子。 还生抱着孩子在自己门前站着,见可勇出了房,便朝他招手。可勇见了,笑着迈着方步,如同旧社会衙门里的官一样一摇一摆的下来。还生等他来到跟前,笑着便喊了声“王主任”。可勇一听,笑道:“好我的赵科长,你可取笑我做甚哩?”还生轻拉了他一下道:“笑你干啥,谷主任就要提拔副局长了,那主任的位子就是轮也该轮到你了。”可勇听了便把他推进屋子里,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道:“你听谁说他要提副局长了?”还生把孩子交给蓉生,指了指吕莉屋,轻声说:“那还有假。郭局长、谷主任都请人家吕莉夫妇吃饭了,让吕莉帮忙。不信你问蓉生。”可勇看了看蓉生,正要开口,却见马路平骑了辆摩托车轰隆隆进来了。路平将摩托车停放在还生门前,见了他三人便笑着进来,逗了逗蓉生怀里的孩子,坐下道:“还生,我准备星期天搬家,悄悄地,谁也不让知道。我和吕莉已经商量好了,星期天你几个哪儿也别去,咱几家吃顿饭。”可勇见他要搬走,腾下地方正好自己住,心里便喜,笑问道:“搬往哪儿了?”路平见他嗓门高,立刻用手朝下按了按,低声道:“声音小一点,别让他们听见了。”蓉生见路平一家要走,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便道:“吕莉不是说过了国庆节,那边才能拾掇好么?怎么现在急着要走。”路平听罢“嘿”地长叹一声道:“这是岳父大人的命令,谁敢违抗?还不怨你们那郭局长与谷主任。不管什么大小事儿,也要让吕莉去向她爸求情。这回完了,吕莉挨了她爸一顿狠狠的批评不说,也不管那边房子收拾的咋样,非让先搬走不行。”可勇听了迷惑,去问路平怎么回事。还生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呢?点到就行了,何必问的那么清楚。”可勇受了还生这一批便不敢多话,知趣地坐在一旁。路平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张纸交给还生道:“还有婷婷,你也转告她一下。这几日我就不来了,在新房那边忙活。”说完便要走。刚出门去掏摩托车钥匙时摸着裤袋里还有几颗奶糖,便掏出给了还生女儿,然后起动了车,笑了笑离去。 还生拆开那纸一看,原来上边就写了几个人。除了他与可勇两家外,还剩婷婷与以行了,便将那纸交与可勇道:“你与婷婷是隔壁,就烦你把这信给了她。” 杨婷婷正在下边忙着收费,待闲了下来便想起柳萍托付之事。刚好今天柳萍隔壁那人也来退房了,婷婷便私自将那住房证收了,从房费里支了二百元给他,顶了那预交款。她出门见郭局长那车子还在,便快步跑上楼,敲开他的房门。郭局长正准备走,见婷婷来了便问啥事,婷婷笑道:“郭局长,我家以行那厂长都缠了以行近一年了说是让帮忙给找一套房。现在有一户可能要退房。你看能不能给解决一下,好让以行在他厂长面前也有个面子。”郭局长眉头一皱,想了想自己再没有安排的关系户了,便道:“行,人家要是退了,那你就办到那厂长名下。”婷婷一听,心里特别的高兴,当下便不知说些什么好,笑着轻拍了一下手道:“那就这么定了,我看那李厂长以后还笑话不笑话我家以行。”郭局长见她还有些孩子性,便笑着伸手从衣架上取下那好久未穿的一件茄克式上衣,叠了叠夹在腋下,准备回家。婷婷见他要走,便赶忙退了出来。 婷婷也顾不上回自己房,下楼便骑车去柳萍家报喜去了。不料柳萍却不在,她便骑车朝化工厂奔去。半道上碰见了以行,一问得知李厂长和柳萍都在,便要以行跟她一块去。 柳萍和李厂长听说婷婷已将房子这大事办妥了,而且钥匙就在手里,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当下便要去看看。几个人出门乘了辆出租车,去那屋子看了看,都挺满意。李厂长笑着对柳萍说:“让婷婷再跟她局长说说,把这院墙拆了,把房子装修一番,风风光光潇洒几年。”柳萍听了抿嘴一笑道:“你想得倒美,还要装修,就不怕你那老虎老婆再前来乱砸乱砍?我是怕了。”说罢便一脸的冷漠。李厂长一听,两眼一瞪“她敢!现在可不是从前。上次若不是女儿,儿子求情,看不把她那弟弟、妹夫的在拘留所里关十天半月。她再来闹事,看我不废了他一个。”以行见他俩一提及此事便都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就劝道:“算了,说这些干啥。现在都是自由人,谁也无权干涉了。”婷婷也在一旁劝说柳萍。李厂长沉默了片刻,当着婷婷以行的面,突然在柳萍脸上亲了一口道:“好,别生气了,以后让你永远平安幸福。”婷婷见了这一吻,想不到李厂长都年过四十了还这么浪漫,自己竟禁不住红了脸。柳萍推了一把李厂长道:“不怕婷婷笑话。”婷婷道:“有啥笑话的,李厂长是直性子人,想啥做啥,想啥说啥。”李厂长“哈、哈、哈”一笑道:“别看以行不多言语,他亲婷婷不一定比咱少。”柳萍见他胡说。便道:“别说了,女儿这会儿可能也放学了,叫上娃咱们吃饭去。” 星期日这天一大早,马路平那几个同事便来了。吕莉因哄孩子睡觉不能起床,只好和衣躺着。这几个人便站在院子里叽叽喳喳个不停,把还生、婷婷、可勇三家人都给吵醒了。路平见还生出门端洗脸水,便忙来到他跟前偷偷道:“我这脑子发昏,咋忘告诉官都成了。今早上吕莉说起此事,我才想起。你看人家门上上着锁,是不是知道了我今天搬家,见怪了,故意躲着呢?”还生一听,朝都成房一看,果然门锁着,便笑道:“不在更好,免得难为情。”这时蓉生在屋里看见他俩嘀嘀咕咕,出来一问知是为了这个,便笑道:“都成爸病了,他夫妻俩昨天上午就回去了?”还生这才想起昨晚想着看电视,都成家却一直没人,取不来钥匙,这才知道原来是回乡下了。蓉生见院子里这么多人,便道:“待会儿等孩子醒来了,我把她送到我妈家,帮你干上一天。”路平听蓉生说这话,觉得她特别会体贴人,心里便感到幸福,笑道:“你和婷婷吕莉到那边新房就是了,负责把搬过去的小东西摆正放顺便是,千万别累着了。”蓉生笑了笑道:“去吧,招呼那帮朋友去,我和还生这脸还没洗哪。”路平听罢,笑了笑转身回屋。 吕莉这个新家很大,足有一百余平方米,只是时间仓促,未来得及装修,所以显得很简朴。她家也没多少家俱,只半个上午便全搬完了。大家便洗净手脸,早早地去了饭店,等着那酒菜。还生、可勇、以行今天喝的都有点多,虽然头不晕,眼不花,但话却特别多,东一句,西一句没完没了。几个人相跟着回到局里时,婷婷操心着那房子钥匙,便生气道:“你几个光知道喝,往死里喝,把正事都给忘了。房钥匙呢?”蓉生见她不知底细,便朝她挤眼道:“你瞧他三个酒桌上那副德性,好像几辈子没见过酒似的。过来我跟你说。”婷婷见她那眼色,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也不再生气了,随了蓉生进屋。蓉生掏出两枚钥匙低声道:“我是怕可勇知道了也争着要,故意不说话,你嚷啥哩。”婷婷一见钥匙,脸儿乐成了一朵花,玩在手里如欣赏金玉一般,欣喜了片刻才说:“蓉生姐,你看住哪间房好呢?”蓉生道:“当然是吕莉住的那两间了。厨房那两间和我这一样,有些浅,不太宽展。你经常去她屋还能不清楚?哎,管他哩,反正可勇他现在独身一人,你不会把你现在住的那间让与他,把下面那四间全占了,就和吕莉一样?”婷婷听了,摇头道:“那恐怕不行吧,想必可勇不答应。”两人正在密谈,还生与可勇便吵着进屋了。以行这个人不多说话,坐在门前那凳子上大口大口地朝外吐着酒气。可勇通红着脸,歪着脖子拽住还生道:“你说好了等吕莉一走,便给我钥匙。说什么先下手为强,让我先占。这下却不把钥匙给我,是不是又要让我管饭。婷婷这下知道可勇早就盯着这房子了,不待还生说话,便笑道:“可勇,你别着急,看这是啥?”说着举起手将钥匙扬了扬。可勇踉跄一步,要不是还生扶他,差点跌到了,舞动着手臂道:“好我的婷婷妹子,我啥时候和你争过,随便,除过你的便是我的。”说着便把手伸到婷婷脸前。婷婷打了一下他那手,然后顺便把钥匙摁在他手里。可勇一接过钥匙便哈哈大笑,转身含混不清地说:“走,去新房看看。”摇摇晃晃着便去。 可勇刚将房门打开,扑通一声便爬在了地上。还生想过去抱他,刚一迈步便觉天璇地转,站立不稳,好在蓉生就在身后,一把扶住他,将他拖到床上。婷婷见三个男人已有两个倒下了,剩下自己那个也不知咋样,急忙出门去看。只见以行苍白着一张脸朝天仰着,两眼紧闭,嘴里咕咕嘟嘟。婷婷侧耳一听,才知是说:难受死我了,难受死我了。婷婷拉了他一把,见拉不动,便叫来蓉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弄回屋里,扶他躺下后,这才下来看可勇。 两个女人实在是没劲了,可勇胖且又吐了一地,便怕拖他上楼。婷婷见了他那醉态,便气恨恨地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与蓉生回屋找了一床凉席,如滚木头一般将他推到凉席上。蓉生一看这副模样,便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位死去的同学,当时也是仰着脸放在一张凉席上,脸色也苍白的如同白纸一般,浑身便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指着可勇道:“你看这和死尸有什么两样?”婷婷一听,“哇”的一声便奔到了院子中心,摇着头道:“你那么一说,我也看着像,真吓死我了。”蓉生想不到婷婷那胆儿比自己还小,便走近她道:“大白天有啥怕的,咱俩搬个小凳坐在这儿说说话。过一会就有一个先醒来的,到时再帮忙把可勇扶上楼。”婷婷好像还有些胆怯,笑道:“蓉生,要是我一个,当真不敢在这院子里待。咱俩也别在这儿坐了,在大门口站会儿吧。那儿人来人往的,热闹。”蓉生听了点头道:“也行,站在外边散散心,换换空气。这会儿那酒气也把咱俩给熏坏了。”说罢,两人便相跟着出去。 还生第一个醒来,他走出门见可勇躺在对面房子里,便好奇地去看。可勇这会儿睡意正浓,打着呼噜呼噜的酣声。还生照准他那肥臀上踢了一脚。可勇挨了这一脚,睁开醉眼见还生高高地站在自己眼前,伸手一摸才知自己躺在地上,便坐起来,看着吐出的那一堆移物道:“喝多了,都不知咋躺倒在这儿的。”还生笑了笑道:“都多了,我也刚醒来。走,到我屋喝些热茶,让蓉生给咱俩冲几个蛋,暖暖胃。”说着便伸手把可勇拉了起来。可勇进屋后一照镜子,发现脸上有些脏,便端了盆子出来打水洗脸。婷婷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转脸见可勇端着盆子,碰了一下蓉生道:“醒来了。”蓉生此时正看对面的一对小夫妻逗孩子,猛地听了婷婷这句话,立刻回头去看,见还生在门口站着,便拉了婷婷进来。 蓉生照着还生的吩咐泡茶冲蛋去了,婷婷惦记着以行便上楼去看。 还生等以行下来后便对可勇道:“你与婷婷私下占了这房,我考虑着总得向郭局长说一声吧。”婷婷立刻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你说呢?可勇。”可勇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喝几杯茶咱俩一起去趟郭局长家,向他说一声。”婷婷听了立刻赞同,见以行这会精神也爽快了,且吃了一碗冲鸡蛋,便道:“你去咱妈那儿把摩托车推过来,我和可勇去见一见郭局长。”以行听了婷婷的吩咐,立刻骑了自行车朝岳母家去。 可勇和婷婷俩到了郭局长家时,郭局长正坐在院子里摆弄收录机。可勇笑道:“哟,郭局长,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精通电子技术。”郭局长见了他俩,忙放下手里的活,拉了两只小凳让他俩坐,并大声喊郭静端茶水出来。郭静见了婷婷,两个女人便有说不完的话,回屋悄悄说去了。可勇给郭局长点着烟,自己呷了一小口茶,看了看郭局长,轻声道:“郭局长,吕莉今天搬走了,把那房钥匙放在了我与婷婷这儿。你看我也没个宿舍,住在还生那办公室也不是一回事,想来想去,想求你让我先住还生对面那两间吧。”郭局长想不到是这事,脑子里又没有考虑,不知该说啥为好,便只管抽烟不说话。婷婷在屋里听见可勇把话拉到了正题上,便赶快出来,站在郭局长对面道:“郭局长,我早想跟你说要房子的事,只怕让你为难,所以就一直没说出口。”说到这儿她略微笑了笑,脸儿有些红润,低下头接着说:“我住在楼上那小小的一间里,吃在那儿,喝在那儿,与咱这办公的场所有些格格不入。再说等以后添了人口,那就更乱了。”郭局长听了他俩人这话,想了想觉得无法推辞,便道:“这房子我同意让你俩住,但必须得有一个条件,可勇立刻从还生那办公室搬走,婷婷你也得把楼上那间房腾下。你看原来修缮组那几个人连个房子也没有,整天东窜窜西逛逛的,不然不好交待。可勇与婷婷几乎异口同声道:“没问题,一会回去就搬。” 可勇见郭局长痛快地答应了,便没了思想负担,聊了一会闲话,见日已偏西,便与婷婷一道告辞。 郭局长等他俩走后,忧心重重地对女儿道:“我看谷丰谋副局长这一事要泡汤了。”郭静不懂父亲的意思,便道:“不是都请人家吕莉吃饭了吗?吕莉也答应帮忙了吗?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郭局长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为什么吕莉要急着搬走呢?而且还选在星期天,偷偷摸摸的。那是在故意躲着我与谷丰。”郭静这时才有所悟,将院子里的茶水端回屋里,出来道:“爸,听还生说过吕莉她爸爸可严厉啦,连吕莉都怕。是不是为了谷主任这事,吕莉又挨了她爸的批了吧?”郭局长笑道:“那可说不准,反正吕市长那黑脸一沉,人见人怕。” 谷丰提不了副局长对郭局长来说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继续可以一手遮天,忧的是谷丰跟了他好几年没给人家弄来个位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郭局长想到这儿,觉得有必要向谷丰讲一讲事态的重要性,便让郭静骑车去叫他来。 谷丰听了郭局长的分析后,心便凉了个透,满脸的无奈与沮丧。郭局长见他精神不振,便劝道:“我只是这样想,事实是咋回事谁也不清楚,只有吕莉心里明白。得再去她家打探打探。”谷丰低头深思了半天,掐灭手里的烟,起身道:“我去吕莉家一趟,问她个明白。”郭局长知道他心绪很乱,便道:“你去吧,她家在财政局,去了一问便知。” 谷丰觉得空手去不好,便在一家昼夜商店里花一百多元买了一个挂钟带了去。 吕莉就怕谷丰来,见他来了,便苦笑了一下道:“谷主任,我对不起你,我跟爸爸说了你的事后,他狠狠批评了我一通。爸让我别管闲事。说句实话,我这做女儿的也怕他三分,你就想办法另找人试试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谷丰一听果然应了郭局长那分析,心情十分郁闷,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我倒不是为这事来的,我是听说你搬家了,便过来看看,来时也没啥带的,就给你买了个挂钟。”说着便将钟轻轻放在桌子上。吕莉知道这会儿是推辞不掉的,便笑着请他坐下,冲了杯热茶端来。谷丰勉强着坐了三两分钟,喝了几口茶水便站起来离去。 吕莉一等马路平回来,便让他把那挂钟送到还生那儿,让还生转交给谷丰。 官都成见婷婷如此胆大,私自便将那套房转让给了李厂长,心里便生气,但却不敢在婷婷面前显露出来。这日又见婷婷从楼上搬到了楼下,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经过郭局长默许的。便怂恿裴燕娇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要结婚成家,就不会像人家婷婷那样,也去向郭局长要房?”燕娇听了他这话,笑道:“我刚来,和大伙又不算太熟悉,郭局长让我做出纳就已经很抬举我了,怎能又去给他添麻烦。”都成听了叹了一声气道:“你呀,真格的冲不出去。那有啥,都是公家的房子,兴他们住就不兴你住?”燕娇见都成还来了劲,便道:“算了吧,不说这些,你也别为我操心,有那精力干点别的。”都成听得立刻笑了,色迷迷地靠近她道:“干点啥,你告诉我。”说着便猛吻了她一下,并在她胸部揉了一把。可勇上街吃晚饭,回来后去婷婷屋聊天,无意间听以行说李厂长与柳萍两套房子合并一套了,便问咋回事。一问才知是婷婷办了这件大好事,便在以行面前夸道:“婷婷与柳萍那么好,比亲姐妹还亲,也不说帮我忙把王梅安排进化工厂。”以行听了笑道:“可勇,你就别磨那嘴、费那心思了。化工厂现在正在走下坡路。别看它在市里吆喝的那么响,喊叫的那么亮,其实骨子里是空的。我估计再这样下去,顶多三五年便得资不抵债,关门倒闭。”可勇听了瞪眼道:“瞧你说的多么玄乎,莫不是怕我劳驾你家婷婷吧?”以行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信,走着瞧,时间会告诉你一切。”两人正在说,婷婷从柳萍家回来了,笑着道:“以行,听李厂长说你们厂里要建一座大宾馆。建成后,柳萍便不做那会计了,专心致志去做那宾馆的经理,你听说了没有?”以行撇嘴一笑道:“咋能没听说呢?与工商银行把贷款都说好了,就等着开工了。”可勇听了婷婷这话,便认为以行这书呆子简直是杞人忧天,便笑道:“婷婷,托你这面子,让王梅进化工厂行不行?到时宾馆建成了,让她给柳萍当个下手。”婷婷笑道:“行,那没问题,过几日我给试试,看柳萍愿不愿在李厂长跟前求这个情。”可勇见婷婷的话里有了活动余地,便笑道:“一言为定,那就拜托你了。” 都成从可勇口里听说了化工厂要建宾馆,心里有些怀疑,后来又问了一下以行,才算证实了。便打起了从中谋点什么活,发点小财的主意。他现在不找还生了,改找婷婷了。他知道婷婷与柳萍那关系,但却想不出干些啥,这天在大街上溜达,却想不到见了以前为单位建房的那许德安。这家伙现在富态多了,白白胖胖,穿戴也阔气,见了都成很是热情。一番寒暄后都成得知他自个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便试探道:“现在有一宗上百万元的工程,愿不愿干。”许德安忙碌半年了,还没包下一处工程,听了都成这么一说,真是正要瞌睡便送来了枕头,立刻便掏了一张名片递给他,再三叮嘱道:“若能包下工程,立刻给我打电话。回扣大大的有,不低于工程总造价的百分之五。”许德安好像还有急事,说罢便匆匆离去。 都成回到局里便找到婷婷,低声道:“婷婷,有一笔生意最少赚这数,你干不干?”说着便举起一只手掌。“五千?”婷婷问道。“太少了,五万。”都成一字一字地说。婷婷听说五万,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瞪眼傻看。都成见她惊噩,便笑道:“挣这个数还不用咱摊底钱。”婷婷越听越奇,便问是啥生意。都成这才道:“化工厂要建宾馆,你只要通过柳萍将那工程稳稳当当地包给许德安,他便给咱这个数的回扣。许德安你认识么?就是建咱这房的那个人,现在可发了。”婷婷想了片刻,便道:“你昏头了吧,我是什么时候来上班的?来时这楼房早建好了。”都成这才拍了一下头道:“你看我这脑子,当真不管用了。那人你不认识的,我可打过交道,说话算数,很讲信用的。”婷婷对钱也着迷,便道:“那我去问一下柳萍,碰碰运气。”都成听了她这话,纠正道:“什么碰碰运气,就要想办法弄到手。你不会告诉柳萍,事成后给她三万元?咱俩每人还得一万哪!那一万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婷婷显然心动了,拍拍膝盖道:“官会计,你放心,我今晚就去说这事。” 都成出了婷婷房,见谷丰在楼上向他招了招手便去了郭局长办公室。都成赶忙跑了去。郭局长见他进来后便道:“我告诉你,从这个月起财政局就再不拨款给咱们了,咱们这房租也不用上交了。我见这几日交房租的不少,你细算一下,每月能收入多少,得支出多少,我心里得有个底细。”都成一听便道:“我去给你列个表报来。”说罢便去了自己办公室。 都成不几分钟拿着一份上个月的财务状况,拿过来交与郭局长看,郭局长细看了一遍笑道:“我还以为是件坏事,原来竟是大好事,收入抵过支出,每月还盈余两千元,何愁啥事办不了。”都成见郭局长喜欢,便笑着退出。 谷丰等都成一出门便掏出几张票据让郭局长签字。郭局长一看是些饭费,便不去问,挥手便签了。谷丰收了票,低声道:“郭局长,依我看,我那事恐怕要荒了。”郭局长见他紧锁眉头,便道:“谷丰,千万不能松懈。一般情况下市长对那副职都不怎么关心,不一定非得吕市长表态才行,找个副书记的求求情便能办了。”谷丰愁苦着脸道:“市里的副书记我一个也不认识,这下就全得靠你了。”郭局长也怕求人,听谷丰说这话好像泄了气的样子,便道:“那让我在几位书记跟前推荐推荐,看效果如何。”谷丰听罢便不说话,转身坐进沙发里,闷头抽烟。郭局长在屋子里度了两个来回,见谷丰雕塑一般动也不动,便道:“咱局这副局长的位子,迟早是你的,谁也拿不走。既是这次不行,下次我还要为你争取。”谷丰听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时电话铃声响起,郭局长接起一听原来是政府办赵主任请他过去,他搁下电话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刻下楼骑车去了。 谷丰一人坐了一会儿,约摸着时辰不早了便准备下班回家。下了楼时见可勇正与还生在那儿下棋,便过来观战。可勇仰头见了谷丰,笑道:“谷主任,你玩吧。”谷丰笑着摇头,等他俩这盘棋杀完了便道:“可勇,你与婷婷可把啥本领都学到手了,倒知道先下手为强,让郭局长左右为难。”可勇一听,便站了起来,满脸都是笑,嘻嘻哈哈道:“真是对不起了,没有提前向领导汇报。”话还未说完,还生便截住他道:“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事了,不行,得管顿酒赔罪。”可勇听了忙点了点头道:“那是,那是。今天中午就安排。”还生见他答应,便朝谷丰偷偷地笑了笑。可勇说完便去叫婷婷,婷婷一听谷丰在,便笑道:“那没问题,等以行回来了咱们一块去。” 吃过午饭,几个人便都返回局里,在大门下拉开桌子玩起了扑克。以行回屋端了一杯茶水喝,见可勇没轮上,站了一旁看,便笑道:“可勇,我真服你们这工作了,闲得跟养老似了。”可勇笑道:“闲啥哩,一天到晚也不见谁净坐着。还不是忙来忙去的?忙玩牌,忙赌搏,忙喝酒,你不听还生说什么了,人家在工厂是工友,学校是校友,部队是战友,咱这局里是什么,是牌友,是赌友,是酒友。”话未说完,玩牌的那几个却早已听得哈哈大笑了。谷丰笑道:“可勇,你真能胡说八道。”以行听了也笑,笑毕认真地说:“自可勇来上班,我就未见他坐下正儿八经地工作过。你说是不是?”可勇听了,觉得他好像是在羡慕自己,便惬意地点头微笑。婷婷在玩牌,见以行一个劲地说可勇,便回过头气狠狠地责骂道:“以行,就你长了张嘴,就你一天幸苦工作了?还笑话别人。你忙,也没见你多拿回一分钱来!”还生几个听了便笑。以行受了婷婷这两句刻溥的话,顿觉脸上没趣,浑身不自在起来,生气地转身回屋去了。 都成想和婷婷谈那工程事,却见她玩的兴浓,便不好意思去打扰,独自去了柳萍家。柳萍正在家里歇晌午,听见门响便出来看,见是都成便笑着请他进屋。都成见院墙已经放倒了,只是房子还未打通,便笑道:“我听婷婷说你将这两个院子合了,便想来看看。这会儿婷婷她几个玩牌,我也睡不着,便溜着过来了。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柳萍给他倒了杯水,笑道:“都是自己人,瞧你还那么客气。”都成反背着双手,在两个院子里看了看,便问道:“柳会计,听说你们厂建宾馆,是不是?”柳萍笑道:“准是婷婷告诉你的吧?”都成道:“不是的,是以行告诉我的。啥时候动工,工程队找下了么?”“今年恐怕开不了工了。”柳萍微微一笑道:“这么大一个工程是要招标的,建成委那边想让一个大建筑公司干,李厂长却不同意,嫌大公司费用高,现正说这事哪。”都成一听这事都到节骨眼上了,听柳萍那口气婷婷肯定还没说,心里便急,低头沉思了片刻,便直接了当地说:“我有个朋友也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那是私营的,费用低,你能不能帮这个忙。这个人可够义气了,受人滴水之恩,便当泉涌相报,绝对不会亏待你。”柳萍一听,知道他的意图,便道:“等李厂长回来,我跟他说一声,看能不能照顾一下。”都成听了,咂了一下舌,后悔的样子道:“我这嘴长,还跟婷婷说了让她给你说。”柳萍笑道:“没事的,你说跟她说还不是一回事么?咱俩又不是没打过交道。”都成听了心里便痛快。这会儿光顾说话,想那工程事,竟忘了细看柳萍。这时才见她穿了件低领真丝白衬衫,露出一段白花花,鼓囊囊的乳房上缘。都成见那朦朦胧胧的两只丰乳在薄薄的半透明的衬衣里微颤,便不觉有些目眩,不由得傻愣了片刻。柳萍见他不说话,眼光盯在自己胸前,便觉自己穿的有点儿轻浮了,连忙用双手护了一下前胸。都成这下才回过神来,没趣地笑了笑,道:“就这事,你留心便是了,我这就回去。”说罢转身便走。柳萍出于礼貌,将他送出大门。 都成回来时见那几个人还在玩,便没去凑那份热闹,悄悄回屋休息了。小燕见他回来,便道:“这段时间生意也不行,一天到晚有时连一件衣服都卖不出去。已有几家店铺关门了,我这几日也在琢磨,不如将那房子退了。”都成也知道女人近来挣不下钱,一月下来还得从家里拿钱倒贴那房租,便道:“不行就算了,这两年也辛苦你了,就好好歇息歇息吧。”小燕见他同意自己的想法,便道:“大后天这个月的租期便到了,店里也没几件衣服了,我今明两天将那退给王文学。待后天把店铺腾下来退给人家。”都成笑道:“那大后天咱俩回乡下把小宝接来,我这心里挺想的。”小燕见他说起了儿子,心里便不觉一酸,摇头道:“真亏了我娃,半年多来钱也没挣下,倒把孩子给疏远了。这回把小宝带来,我要好好地带着他,直到上学。这期间我啥也不做了,就让你养。”都成知道小燕是个贤妻良母式的女人,便笑道:“你把我也看的太没本事了吧,竟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活不起。”说罢便仰躺在床上准备小睡一会。小燕还以为他回屋前一直在玩扑克,不知他去了柳萍那儿,以为他乏了,便不去打扰他,洗罢手脸又去市场了。 都成在屋里睡不着,脑子里尽闪现柳萍那真丝衬衣里似清非清的丰腴之肤,如雾里看花,虽不真切却撩人心怀。他想着,头脑便清亮了,没了睡意,起身喝了杯凉开水便出门轻松轻松,正好见郭局长来上班了,便装作刚午休起来的样子,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上楼去了。还生他几个打牌的,见局长来了,知道已是上班时间,虽然还想玩,但却不好意思,只好忍痛放下那牌各去各房了。 都成打开办公室门,见裴燕娇四仰八叉地仰躺着,睡得正香,全然不知有人进来。他一看那睡姿,浑身的血液沸腾了,顿觉脑门里那血管在扑腾扑腾地跳。都成轻轻关上门,来到床前俯视这个未婚女子。燕娇不算漂亮,若拿她与小燕比一下:假若小燕能得个良好的话,她只能凑合着及格。都成像鉴赏一件古玩一样小心地挑起她那下襟,便见了那白白的一段肚皮,再上边是小背心,紧紧地护住了乳房,啥也看不见。他禁不住伸手朝肚皮上一摸,温热光滑,便不由地浑身酥麻,思维静止。燕娇睡得正香,猛然间觉有什么东西触及自己,睁眼一看是都成,立刻警觉地坐了起来,白了他一眼道:“你可吓死我了,都过上班时间了吧。”说着揉揉眼,抡手打了一下床前的都成,便去开了门。 都成回到自己座位,两眼痴痴地瞪着,随着燕娇的躯体不停地移动,直到谷丰来报销饭费,他才觉察了自己的失态,干笑了几声算是恢复正常。 下午还不到下班时间小燕就回来了,上楼来找都成,说是她山东的一位本村同乡出差来这儿,无意间在街上相遇了,说好了晚上来家吃饭,得准备得丰盛些。都成此时正跟郭局长说事,便让她去找燕娇,让她俩先去买菜。 都成本来晚饭是要和郭局长、谷丰一起到外边去吃,无奈小燕来了位同乡,而且是一个村的,为礼貌一些只好推辞了郭局长在家陪着。小燕和燕娇还算可以,荤素弄了八大盘菜。都成见小燕这老乡长的牛高马大,猜想一定是能盛酒的主儿。便将饭桌搬到院子里,喊来还生,可勇作陪。打开酒正要开席,小燕突然发现不见以行,便责怪道:“都成,你咋能把以行跟婷婷给忘了?”都成这才记了起来,马上捶头后悔,立刻便去婷婷屋,却见门锁着,便问还生道:“这小俩口去哪儿啦?”还生摇头不知。这时蓉生抱着孩子从她妈那儿回来了,刚一进院就听见都成这话,笑道:“我碰见婷婷、以行了,还有柳萍,他三个相跟着在逛街。”可勇急着要喝酒,挥挥手道:“那肯定不回来了,去柳萍那儿混好饭了。咱们不管他,喝。”小燕在家听见蓉生说话,赶忙来把她叫进屋里,笑道:“咱三个女人在屋子里吃。” 且说婷婷三人在饭店吃过,便闲聊着往回走,刚到单位门口便听得从院子里传出的猜拳声。以行刚要朝里拐,婷婷一把拽住他道:“这会儿可千万别进去,看不把你灌醉。咱去柳姐那儿坐会儿,约摸着他们散摊了再回来。那几个全是酒鬼,你却沾酒便多,去了无异于一羊投狼群。”以行就是婷婷不劝说,他也是要躲酒的,便快步跨过那大门,在柳萍与婷婷前边走。 婷婷在柳萍家快将一杯茶水喝完了,才想起问咋不见她女儿。柳萍告诉她女儿的奶奶爷爷想孙女想的厉害,这几日便送老人那儿了。婷婷等柳萍忙完坐下来,便试探道:“都成那家伙耳朵真灵,听说了化工厂要建宾馆,便缠着要我给你说承包这宗工程,柳姐,你看这事有没有做成的可能?”柳萍听后,微微一笑道:“婷婷妹子,你恐怕不懂。这么大的工程是要招标的,李厂长说了不算的,谁说也不算。到时建委要组织投标会,谁投上这工程便是谁的。不像咱们私人建房,想用谁便用谁。”婷婷听她这么一说,觉得此事难办,便不再说它,只是多少有些可惜,那万元的回扣只是让自己听了听。 柳萍中午听了都成说后,心里便有了打算,她想独吞这回扣,甚至连都成都不想给他,可又觉得离了都成办不成事。自宾馆的设计图纸出来后,找她与李厂长的建筑公司很多,但那都是国营的,没办法送回扣。她现在考虑的就是如何让这些国营建筑公司退让,让都成说的那个私人建筑公司顺利登场。 婷婷与柳萍家长里短聊了一通闲话,见以行也不看那电视画面,将头歪在一旁呼呼地睡着了,便估计时辰不早了,抬头看墙上那挂钟,果然十点多了,便不敢再坐,起身推醒以行,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一上班,婷婷便告诉都成说承包工厂那事不行。都成想想柳萍中午那表态,便有些蹊跷,当下便坐不住。要不是考虑柳萍是上班时间,早就跑去问去了。好不容易挨到下班,见小燕在院子里淘米,也不跟她说一声,匆忙朝柳萍家走去。 柳萍也刚下班回来,女儿不在自己便怕做那饭,准备泡方便面打发这顿午饭。正要动手去做。见都成来了,急急忙忙的样子,便笑道:“瞧你风风火火的样子,有啥急事?”都成将婷婷那话说一说,柳萍便“咕咕咕”直笑,笑毕白了他一眼,用食指摁了一下他的脑门道:“你也是聪明人,怎么连这也想不通呢?你还希望人多?你还怕钱多了烧手?”都成一听恍然大悟,立刻笑着点头道:“柳会计,我懂了,我懂了。再没别的事,我这就回去了。”说罢一转身,笑着离去,脚步很是轻盈。 都成回来时,婷婷正在房门口择菜,见了他笑着点了点头。都成心里道:都说你和柳萍关系好,化工厂的事你大小都能办了。去你的吧,那全是假的,不论是谁都和钱的关系最好。与谁都可以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与谁都可以口是心非,阳奉阴违;与谁都可虚情假意,两面三刀;惟独与钱不能。都成想着竟没注意已到了门前,一头撞在门框上,撞得额头生疼,抬头捂住疼处“哎哟,哎哟”的直叫。 婷婷择完菜刚要返身回屋,可勇出来开玩笑道:“杨小姐,本人饿得头晕眼花,且身无分文,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婷婷知道他又想混饭,便道:“你这话可把我给难住了,我真不知此事该咋办。”可勇笑道:“就没吃过你一顿痛快饭,总是带有情绪。好了,不说了,等我家王梅搬来后,专门管你与以行一个月的饭,还了你这本账。”婷婷道:“我就不要你立字据了,这话你可得记牢了。”可勇笑了笑便随她进屋。 可勇在婷婷屋坐了一会儿,却不见以行回来,便有些待不下去。这时从都成家已传来了炒菜的油香味,他便起身道:“哟,那边菜都下锅了,不如先去混饱了肚子,要等你这饭,还不把我肚子饿扁?”说着便起身去了都成家。燕娇也在饭桌旁坐着,可勇见多了一个同行,便觉得胆儿正,理儿顺,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道:“小燕嫂子,手脚麻利些,我这前后肚皮已经贴上啦。” 可勇在都成家吃罢饭,见婷婷喊了还生又要来打牌,便推让道:“你几个玩吧,我这都两个星期了还未回家,正好今天是周六,下午又没啥事,我不如早早回去。”小燕知道他媳妇正奶着孩子,便似大姐般道:“都做爸爸了,你还瞎混啥哩?还不快早些回去洗尿布去,好让王梅也轻快轻快。”可勇见他几个已收拾了桌子,坐下玩了起来,便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告辞出门。 可勇骑了车子先去了肉市,生肉熟肉各买了些。他要把在单位争得这两间房子的喜讯告诉家人,和他们一同去庆幸,一同去祝贺。 『34』第三十四章 天气已经热到极点了,上午在办公室里还能马马虎虎坐得下去,到了下午便难耐了,既是电扇在不停地转着,那送来的也是闷热之风。郭局长在房子里待不下,摇着扇子来到楼下。王可勇这会儿正光着膀子坐在屋子中央大口大口地喘气,见郭局长在大门下站着便赶快搬了凳子送了过去。郭局长也不推托,坐下笑道:“可勇,这天气也够热的了,要是在乡下能有几间窖洞住,那可真算是赛过神仙了。”可勇笑了笑,递给他一支烟道:“我家里住的并不是窖洞,可院子里那十几棵大树把房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热倒是热,但不像咱这儿热的连觉也睡不着。”正说着有一丝凉风从门下掠过,郭局长立刻敞开胸道:“这大门下就是不一样,有过道风,还能让人舒服一些。”可勇见他没端杯子,便回屋泡了一大杯茶水端来,客客气气地放在他跟前。 都成和还生见郭局长在大门下乘凉,便也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谈起了闲话。都成见郭局长喝的是浓茶,便“嗳呀”一声关爱道:“这么热的天,喝那更上火,小燕熬了一锅绿豆汤,我给端杯来。”说着便大声喊叫小燕。几个人正在闲聊,张德厚慢腾腾地来了,刚睡醒的样子,满面困乏。郭局长见他这样,便道:“我们热得躺不下身子,你倒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张德厚笑道:“我再热也能睡着。我一天从早到晚不能闲着。”说罢便笑。还生接过话道:“我说张科长,这好长时间了我们还未打过牙祭,我估摸着你也该破费了吧。你看,咱局里这些家属就只有两个做生意挣大钱的,一个都成家嫂子,一个是你家嫂子。可都成现已关门谢客了。现在就只有你这一个了,而且还红火,红火的让你喘不过气。”可勇听了立刻在一旁附声道:“张科长,就算咱那店少开了两天门,学的大方一些,下午去你那儿喝啤酒吧?”张德厚见郭局长在一旁笑着不语,便道:“这喝酒一事,让你们提出来,那多不雅观。我今天就是来请你们去喝鲜啤的。那东西可是新产品,凉的就跟冰一样,一口下去,从里到外凉个透,特别是这样的天气,那舒服劲叫人没法说。”可勇听得早已馋了,立刻拍手道:“那咱们还愣着干啥?与其坐在这儿受热出汗,不如去张科长那儿享受享受。”说着便扶了郭局长要走。张德厚没办法,只好带了大家去。 落座后张德厚见少了谷丰,笑道:“怎么忘了叫谷主任了?你几个先喝,我去接他。”郭局长摆摆手道:“他有要紧事,今天没来,你就别去了。”可勇听了郭局长这话,估计谷丰又是跑提拔一事去了。心里便暗暗预祝道:“天保佑,地保佑,一定要让谷主任变成谷局长,到时我便成了王主任了。”想着便不由自主地偷着笑了一下。还生见都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去喝,惟独可勇在那儿发傻,便轻轻踢了他一脚,斜眼道:“花花心思又来了?”可勇“噢”了一声,笑了笑,忙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抚摸着肚皮道:“凉快,痛快。”张德厚见桌子的菜上得慢,便去厨房去催。老婆白了他一眼道:“少喝些,你不知道那一桶十几块?”张德厚见女人心小,便瞪了她一眼,低声怒道:“你怎么光知道朝里算,白住着局长两套房,掏没掏过一个子儿的房费?你别给我丢脸。”说罢端了两盘牛肉与粉皮出来。 郭局长今天也犯了傻,竟和他几个一直热闹到晚上九点多钟才散席。张德厚老婆在一旁早已心儿打战了,这五个人的酒量可真大,竟把三桶喝得干干净净,见他们要走,一句挽留的话也不敢说,一句邀请下次再来的话也不敢说,只是站在门口,出于礼貌向郭局长他们招了招手,苦笑了几下。 郭局长回到家时谷丰正等他,谷丰也不知抽了多少根烟,反正屋子里烟雾弥漫,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谷丰满脸失意。郭局长问起那事,谷丰显得疲惫无奈,摇头叹气道:“没希望了,今天下午总算见那提拔名单了,这几个月算是白跑了。”郭局长见他心情不好,便道:“这事心里别放它,等下一次换届咱争取。只是这次又给咱局里调来一个书记。此人我也不熟,不知咋样?”谷丰哼了一声,轻蔑地笑了一下道:“管他咋样,他还能说了算?局里这几个科长谁不听你的?书记还不是摆设。郭局长听罢,微微一笑,你说的那倒是事实,但我俩作为局级班子成员,总得处的像模像样。我这几日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你来了咱正好商量一下。你看把哪些工作让与书记主管呢?”谷丰听了,低头思考了片刻道:“那就让他把还生那摊和计划生育管了,你觉得如何?”郭局长顿了顿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看来咱俩是想到一处了。”谷丰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又坐了一会儿,谷丰见时间不早了,客气了两句便离去。 王可勇见谷丰这几日上班来后没有了往日的朝气,心里便估摸着那副局长要打水漂,便去问还生。还生只知道吕莉替他办不了这事,还退了他送的表,但再对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所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可勇的心情也有些沮丧,谷丰提不了副局长,那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便腾不下。还生也能揣摸着可勇的心思,见他对谷丰关心,便笑道:“你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可勇听了,扭头一笑,指着他的脑袋道:“你这个实在是聪明过人。”还生没有反驳他,略作生气的样子道:“郭局长整天啥心也不操,我催他几次他便去市政府几次,不催了便也不去了。我这边工作到底还干不干呢?”可勇道:“你不见郭局长那人也爱嘻嘻哈哈的热闹,一个月的房费咱们这些人花又花不掉,剩下那么多钱,他想喝了便去喝几盅,简直是神仙生活了,就是吕市长他也未必有这么惬意。”还生白了他一眼,鄙视道:“你懂得个屁,这才有几个吊钱?人要有雄心大志,咱不会也买辆小汽车坐坐,风光风光?”可勇竖起大拇指:“哟,想不到你这心事还挺大的。”两人正在这儿闲聊,听得谷丰吆喝:“可勇,你去市人事局一趟,说是要调资,各单位要发一本调资书,去领回来。”听说要调资,楼道里一下便冒出许多人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都一个劲地催可勇快去。 谷丰将那调资的书研究了三天,才算摸着眉目了,他欣喜地告诉大家,这调资幅度大着哪,每人每月加七八十。大伙听罢各个脸上笑逐颜开。谷丰这天去开调资会,他怕自己听不真切,便将可勇与燕娇也带了去。回来时见郭局长房坐着一个人。刚要开口汇报,郭局长站起来笑道:“刚才市里来人宣布的,这就是咱们的书记耿秀荣同志。”谷丰听了,连忙握住他的手道:“耿书记好。耿书记好。这下咱们就成一家人了。”郭局长向耿书记又介绍了一下谷丰,然后吩咐道:“你去把几个科长叫来开个会,先认识认识,熟悉熟悉,中午去个比较好一点的饭店,安排一桌,就算为耿书记接风了。”谷丰听了立刻照办。 饭后,谷丰向郭局长交待了调资的具体情况。郭局长一算,脸上便有了忧虑之色,点头道:“长工资倒是好事,可这下咱们每月的房费就所剩无几了。如果再有个修修补补的,那恐怕就难以应付了。”谷丰道:“可不是么。别说修房子了,就是上边来了领导,或是来了客人,支应人家一顿饭都困难了。”郭局长听了这便气愤的样子。怨声载道,敲着桌子道:“市里这些当官的真是瞎胡闹,站着说话腰不疼,一句话就让咱们脱离了财政。这下可好了,资金没了缺口,他们也不用管,看我们的哈哈笑。”谷丰见他生气,便劝道:“郭局长,那咱们就得多想些法子,广辟财源。得缠住市里,赶快把还生那边的业务开展起来,那也是一大笔收入,够补贴咱们的了。”郭局长道:“那只有这样了,过几天我就去市里找他们。”谷丰坐了一会见郭局长也没啥要吩咐的了,便起身道:“我去把这些表填了,后天就得报给人事局。”说罢便去了自个办公室。 王可勇见来了个耿书记,又打听到市里其他单位的副职都已配齐了,便知谷丰与自己的希望都破灭了,还得去做那普通的兵,心里便多少有些惆怅,有些失意。这日又见几个科长们陪了新来的耿书记去吃酒,而把他冷落在了一旁,心里更是有些不服气。可勇因为心情不佳,也懒得去办公室里。没事便这儿走走,那儿溜溜,要么便独自买来啤酒一人在家闷喝。这天早上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洗脸,就见王梅抱着孩子来了,便又惊又喜,赶快接过孩子,亲了亲道:“这么热的天,你来干啥?”王梅道:“娃总是睡不踏实,有时竟整夜整夜的哭。昨天咱村那在省城医院工作的王云山回来给他母亲做寿。我便领娃去看了看,他说还是缺钙,得赶快补。村里医生又输不了液,我心里也急,一大早便来了。”可勇见娃这会儿睡的正香,便道:“你先歇会儿,我出去弄点早饭。等到了上班时间,咱俩去市人民医院。”说罢匆匆洗过手脸,端了个小锅上街去了。 王梅脾气好,又爱热闹,与蓉生、小燕、婷婷这几个凑到一起,整日里又说又笑,倍感比村子里强多了。有时到了下午,夕阳西下,与可勇相跟着上街散步,饿了便在小吃摊前破费一些,填饱肚子,觉得这光景还真是不错,所以虽然天气热一点,但还是怕回那乡下。可勇觉得她在这儿自己反倒更加自在了,便抽空回家带来一袋白面,在城里实实在在地过起了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 王梅在城里生活了一个月有余,天气便渐渐凉爽了起来。时令进入初秋后,爱美的人们便注重打扮了。他们穿着时髦的衣服,花花绿绿,五颜六色,惹得王梅好眼馋。她仔细看看自己这身打扮,觉得有些寒碜,出门见不得人,便想去商店里选一套。这天吃过午饭,王梅道:“可勇,你瞧我这身打扮土不土?再瞧人家婷婷、蓉生、小燕,个个都比我强,我都不好意思与她几个相跟着上街了。”可勇一听便明白她的意思,笑道:“下个月吧,这个月的工资除去吃用和给孩子输液,就所剩无几了。咱总不能为了穿去饿肚子吧?”王梅听了便满脸的不悦,但却又无他法。便低头沉闷道:“等娃大一点,把他送回家里,我也好找个工作挣些钱。不然这穷日子不知要挨到何时。”可勇自知自己没能力挣多钱让女人风光,也便低了头,默默无语。 两人为了一身衣服正面颜不悦,却见税务局那文华骑了辆崭新的摩托车“突突突”地来了,可勇见了他立刻便笑着迎了出来。文华见王梅也在,便笑道:“哟,你啥时候来的?”王梅一边洗碗,一边不悦道:“都来一个月了。”文华见她心情不好,便打趣道:“咋回事,怎么不似从前那样爱笑爱说了,有啥不顺心的?”王梅听后不语,可勇道:“还不是要衣服,我这兜子里钱不丰,让下个月再买,她就不喜欢了。”文华听了,“嗳呀”一声道:“我还当是啥事,原来是这么芝麻粒大小的事儿,你先上街去看,随便哪家,看中哪件是哪件,到时我跟你去取,保准店主他不敢要你一分钱。”可勇听了笑道:“沾人家那光干啥哩,没那个必要。”王梅心里却有了想法,站起来道:“我早就选中了,就等拿钱去买了。”文华听了,抡起手臂道:“我这人说到做到,现在就去。”说罢便出门起动了摩托车。王梅也不管可勇心里怎么想,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搁下孩子让他照看,出门随文华去了。 文华还在部队上时,就对可勇这媳妇有了兴趣,转业后却一直没有机会套近乎,这次有了机会哪敢错过。王梅试过衣服,文华在一旁一看挺合适,见她人也漂亮了一大截,更显得风骚迷人,便拍着她的背问店主道:“这套多少钱?”店主不知内情,还以为他俩是夫妻,便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这不见外了,拿去吧,我还未见过弟媳,这就算是见面礼了。”文华笑了笑与店主聊了几句,待女雇员将衣服叠好送了过来,便扶了王梅走。 王梅白白地弄来这身衣服,心甜透了,坐在摩托车后,轻揽住文华的腰,顿觉文华有本事的多,认识的人又宽,便后悔自己嫁错了人,也觉得可勇简直是窝囊废一个。脑子里正胡思乱想,却已到了大门口。文华偷偷告诉她:“我在税务局一楼商业股,有空来坐,到时我请你吃海鲜。”王梅没回话,只是抿嘴一笑。 可勇见王梅果真抱回了衣服,便道:“这下心里痛快了,快喂娃吧,哭了一小会儿了。”王梅赶忙放下衣服,抱过娃撩起衣襟便喂,没有一丝初为人母,初露乳房的羞涩。文华斜眼见了白胖,鼓涨涨的乳房,身子里如电击一般,竟不知是啥滋味。可勇递给他一支烟,笑道:“忙不忙?”文华笑道:“忙,忙着喝酒,今天找你就是通知你下午去喝酒。丰庆已经知道了,下午就来你这儿报道,到时我过来叫你两个,我做东,咱弟兄三个好好醉他一回。”王梅喂饱孩子后,将孩子轻轻放下,也不管文华这外人在不在场,便迫不及待地又将那身衣服试穿了一遍给可勇看。文华与可勇说了一通,见院子里不断地来人,便知是上班时间了,起身叮嘱可勇道:“你哪儿也别去,静静地候着丰庆与我。”说完才放心地去了。 文华走后,王梅笑道:“怪不得你有时候星期天都懒得回去看我与娃,原来在城里就是这样过的,有肉吃,有酒喝,今天下午我也要去打打牙祭。”可勇白了她一眼道:“你可真是来者不拒,刚白弄回一身衣服,又要去白吃人家一顿酒肉。这都是人情债,以后要偿还的。”王梅听他乱七八糟说的这些不知是啥意思,便没去理他,见孩子在那儿睡不踏实,不停地伸胳膊蹬腿,便躺下把孩子揽在怀里轻拍去了。 郭局长今天中午参加了一位朋友为子完婚的宴请,贪喝了几杯,这会儿正坐在房里口干舌燥,不多时便将可勇提来的那一暖水瓶水喝尽了。出门想让可勇再提一壶,挑开门帘却见他正俯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便没去打扰,探身朝楼下看,见王梅正坐在屋子里看书,心想可勇这女人长得还确实有股女人味,每次见面虽然打声招呼但却从未面对面地聊过,不如借着找水下去坐会儿。想到这,便转身回房拿了杯子慢悠悠地下楼了。 王梅见郭局长来了,赶忙搬来小凳让他坐,又见他空杯子,便替他倒上热水。郭局长近距离见她如此丰腴,便不觉心乱了起来,笑道:“王梅,这城里与乡下比一比,哪边好一些?”王梅脸上闪过一丝少妇的羞涩,笑着说:“那还用问么,自然是城市里好了,热闹且不用说,但就那生活比起乡下就强得多了。”“可勇一人挣钱,三人花,想必过的也紧巴巴的。”郭局长叹了口气道,“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没有个工作简直太可惜了。”王梅听了他这句夸赞的话,轻笑了一下,瞪大眼睛道:“郭局长,那就托你的面子给我找份工作,可勇费力半年了,屁用都不顶,光知道回家唬弄我。”郭局长见她两眼睁大更显得迷人了,当下便不知该说啥,上下唇竟有点哆嗦,低头喝了口水,稍稍稳定了一下道:“行,你这忙我要帮。等有机会了我把你安排在咱们局里。”王梅一听立刻喜道:“那就一言为定了。”郭局长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孩子醒来了,王梅忙去抱了起来,郭局长趁着看孩子的空,再加上酒精为自己壮胆便紧挨了一下王梅,竟发现她不躲不避,如麻木了一般。郭局长夸赞了小孩几句,便轻拍王梅的后背,以一个父辈的关爱道:“现在娃还小,就专心喂养吧,等过了一岁断了奶,再操心那工作不迟。”说罢朝她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可勇与王梅吃完酒回来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孩子睡在可勇的怀里,看上去好香好甜。王梅笑道:“看如今这娃多幸福,这么小不点儿就跟着下馆子了。”可勇听了好笑,便道:“赶快把门打开,说这些没味的话干啥。”不料他这一大声说话,便把好长时间寂寞难耐,名义是前来串门,实际是想来会一会他的玉霞听见了。玉霞已从婷婷嘴里得知可勇的女人来了,也想见识见识,便出来“哟”了一声道:“来半天了就是不见你,原来是与媳妇孩子压马路去了。”可勇猛听见她的声音,抬头见她就站在眼前,不觉一怔,继而笑道:“我这几日手也痒痒的了,只是手头没有票子,不敢上那场。”说着见王梅将门打开了,灯光也亮了,便朝玉霞诡秘一笑,抱着孩子赶快进屋。 可勇回屋刚放下孩子,玉霞与婷婷就后脚跟了进来。玉霞在灯光下仔细打量了王梅一番,见模样果然不错,若是再配上一身流行装那便与影星没什么两样了,当下便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嗳呀”一声感叹道:“常听婷婷夸耀,说可勇娶了个漂亮媳妇,这次见了,总算让我饱了眼福。”王梅听了她这奉承的话,心里便甜滋滋的,搬来凳子让与她道:“请坐吧,瞧你真会说话。”玉霞一点也不生疏,坐下后又笑道:“可勇,你本事可真不小,用了什么魔法把这么好的女人搞到了手?”可勇一接触她那眼神便觉得浑身热辣辣的,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这份惊慌他摸出一支烟,点燃道:“你就别取笑我了,她还能算漂亮,赛过影星?那咱婷婷,还有你那不就是什么了?我这嘴笨,找不出个恰当的比喻。”可勇说着便哼着笑了两声。婷婷见他俩开玩笑,便回屋取来牌,扬了扬道:“还是把正经事抓紧点,别嘻嘻哈哈的了。”王梅也爱玩牌,当下便拉开桌子,邀请玉霞入围。 玉霞见可勇将口袋那钱掏了出来,才不过二十几元,还从中取了一半给了王梅,便知道他近来发穷。待他坐下后,轻轻踢了他一脚,挤眼道:“我这几日手气不好,恐怕是要输的。”可勇因王梅在对面坐着,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你手气不好就好,我这几天正缺着用钱,赢你些算了。”王梅不知咋忽地想起以行,便对婷婷道:“怎么不见以行呢?让他玩会吧。”婷婷摆摆手道:“在家休息,可能是感冒了,有些发烧。”王梅听了便不再推托,扭头看看孩子睡得正香,便放心去玩。 玉霞今晚一把未成,把钱全输给了可勇,引得婷婷也跟着输。婷婷生气道:“玉霞姐,你是怎么搞得,怎么昔日的赌博高手,今天怎么栽到可勇手里了?”玉霞本是输不了的,她是故意,便摇摇头,装作无奈的样子道:“运气背,那有啥法子呢!”婷婷心眼窄,见自己衣袋那三十元的本钱已所剩无几了,便无心再玩。玉霞已看出她有些烦,抬腕看表已是夜里十二点了,便推倒牌道:“今天也不早了,可勇娃也需要安静休息了,咱们改日再耍吧?”婷婷也正想脱手,听了她这话,当下便来了个顺水推舟,道:“行,大人熬个夜没啥,影响了孩子那可是大事。”可勇当然同意,正要站起,脚下便又被玉霞踢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便站在那儿干笑不语。 婷婷回屋见以行已经躺下了,便转身过来道:“可勇,你去送一送玉霞姐,以行发烧,现在都躺到被窝里了。”可勇听了一连答应了几个行字。玉霞正愁找不下借口私下会一会可勇,想不到婷婷妹子随便一句话便正中下怀。心里真是乐开了花,私下里感谢以行病的正是时候。可勇点燃一根烟,笑道:“吸着它,就有了那红红的火头,邪气就得躲着,不然回来后小孩肯哭。”说着便推了玉霞脊背,催她快走。玉霞笑着对王梅道:“瞧你家可勇多没礼貌,哪里还有这样赶客人的?”王梅见玉霞这么随和,一副乐天乐地的样子,便笑了笑叮嘱她有空常来。 可勇与玉霞刚出了大门,浓浓的夜便笼罩了他俩。玉霞紧走两步搂住他的胳膊道:“市里真讨厌,一过十一点便关街灯,还不是纯心让那歹人、贼人早早做恶吗?”可勇听了“扑哧”一笑道:“什么歹人?贼人?咱俩是什么?若是灯火通明,到处一片灿烂,你还敢与我如此?就是你敢,我也未必敢。”玉霞听了他这话后把他那条胳膊放了,却搂住了他的腰,而且抱得非常紧。可勇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年己三十的女人,都快到残花败叶的年龄了,还作怪学的这般小猫可人,便估计她是被冷落造成的,便伸手在她那乳房上揉了一把道:“好长时间不见你,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有点儿想。”玉霞听了松开手,捅了一下他的腰道:“你要是连想也不想我,那还不把我气死?我今晚本来是输不了的,是故意让与你。我听婷婷说了,你这人豪爽,大方,却是个不攒钱的主儿,这段时间老婆孩子都来了,竟然寅吃卯粮,都去财务预借了,我便心软,不忍心赢你那钱。”可勇听了她这么一说,觉得她还挺关心自己,便忍不住吻了她一下道:“怪不得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此话一点不假。摊上你这样一个媳妇,既温顺,又体贴,那回到家里简直就成神仙了。”玉霞被他一吻,又听了这句恭维的话,便把他拉到一棵大柳树下,吊住他的脖子道:“亲亲我。”可勇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需要啥,也知道自己除了这点能耐外,其余的皆空空如也,便不吝啬,抱了女人,两唇紧紧地粘在一起,没死没活地吻去了。 可勇估摸着在外边的时间不短了,怕王梅起疑心,便推开玉霞道:“来日方长。改日再见,我送你回去。”玉霞很听话,立刻便从那如痴如醉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带着爱怜般责怪道:“你总是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懂得女人的心,就不能抽空来我家坐坐?”可勇‘唉’的一声长叹道:“你那是单身宿舍楼,里边乱噪噪的,况且听说你公公也在邮电局里上班。我心里便怕。别说去了,有时路过邮电局那大门便会两腿打颤。”玉霞听罢,轻轻笑了一声便不说话。眼看着就到邮电局门口了,她俯在可勇的胸前道:“明天下午,还在上次咱俩吃饭的那家饭店,我等你。”说罢照准可勇那嘴“叭”地吻了一下便转身离去。可勇看着她那丰满的腰肢,走起路来很性感的样子侧身进了大门,这才扭转身快快返回。到了大门口时,却听见厕所那儿在窃窃私语,还以为碰到鬼了,心一下便被提到了嗓子眼,头皮也麻木了。可一闪过却又觉得好奇,便壮了胆转身瞪大两眼观察了片刻,没发现任何迹象,想想还是离开为好,便快快回到家里。 王梅见他这时才回来,便笑道:“送人家还抽空干了点别的?”可勇白了她一眼道:“放你妈的狗屁,我是吓的不敢回来,厕所那儿有鬼。”一句话说的王梅脸色突变,心惊胆颤。可勇道:“不是常听说鬼怕光怕火,你陪着我,咱带上手电筒出去照一照,看到底是啥?”王梅这会儿也不知哪儿来的胆量,便糊里糊涂跟了他出去。打开电筒一射,原来是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靠在树杆上亲嘴。再一细看,那不是都成与燕娇么。可勇立刻关了灯,拽了王梅便上厕所,故意大声说:“你快点,一会娃醒来了又哭。”虽然说着话,但却竖起耳朵听那两人的动静。听得他俩走了,这才拉了蹲在地上的王梅回屋。 可勇知道都成回屋了,便装作啥也不清楚的样子,去敲都成的门,问关不关大门。都成也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含昏不清地说:“关,关了吧,只要他几家回来了。”可勇拍着王梅的肩,偷偷笑几下便去快快关了门,这才回屋与王梅俩叽叽咕咕地笑去了。 第二天上班,都成见了可勇,笑问道:“昨晚打牌到了几点?”说着环顾了一下周围,贴耳低声道:“看样子你小子与婷婷表姐混得还挺油么?”可勇一听,心想,糟了,半斤对八两了。我那点风流也被他发现了。便笑了一声,无所谓地说:“都是些凡人俗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而已。”都成眯缝着眼看了看他,拍了两下他的背便去上楼。 都成刚进了办公室,见燕娇在那儿填单据,便敲了一下桌子,小声道:“昨晚真玄乎,也不知可勇认出没认出咱俩。今天瞧他那神情,恐怕没认得出。”燕娇显然有些生气,竟然一刻多钟没理他。都成摇摇头,落座后点燃烟,一边吸,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燕娇填完那单据,这才抬起头,满脸不悦道:“小燕才两天不在,你便翻了天,连我上厕所都要偷偷跟着。若要她十天半月不回来,我看你那德性,满脑子的坏水,是不是还想破了我这女儿身?告诉你,没门!现在这样对你就已经够宽大的了。”都成知道女人家爱面子,便赔着笑道:“我只是爱见你。想你。哪有那坏心思呢?”燕娇见他那一脸的厚颜无耻,一脸的低三下四,便觉可笑,顿了顿道:“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说不定这几日就来找我,我也觉得挺好,别到时他来了,你又用那色迷迷的眼神看我。”说罢便锁了抽屉摔门出去。 都成见燕娇今天突然变的这么冷漠,这么厉害,完全没了以前那小鸟依人的样子,便猜测到她是不是遇到啥不顺心的事了。脑子里还未想出个头绪来,还生便推门进来了。都成一见他便笑道:“昨晚可勇与婷婷他们打牌,我一个人孤独的要死,想与你聊一聊,却见你屋门锁着,你去哪儿啦?”还生道:“去蓉生家了,她弟弟快要上学走了,我几个打了大半夜的扑克。刚才我在街上碰见柳萍,她让我告诉你,说是你要的什么东西在她家放着,让你去拿。”都成一听,心里一喜,准是包工程那事办的差不多了,便“噢,噢”了两声,立刻起身去了柳萍家。 柳萍见都成进了门,便笑道:“我本来想去单位找你,却又怕婷婷见了,便让还生捎话与你。”都成因为心里急,走得也快,额头上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他用袖子揩了一把道:“是不是那事有眉目了?”柳萍道:“你让那人来见一见我,我这边没问题,关键就是建委那儿,看他能否办了。”都成一听便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打电话,让他来了再说。”柳萍觉得可以,便点了点头。都成赶忙回到局里,给许德安拔了电话,再三叮嘱,事不宜迟,快快来谈。 都成还在睡午觉,许德安骑着自己那崭新的摩托车便来了。他推开门,心急火燎地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都成迷糊中听见说话声,忽地便坐了起来,见是许德安,又见他头发凌乱,脸上还有灰尘便赶忙打来水让他冲洗。许德安洗完脸,坐下笑道:“我接了电话便要走,老婆却讨厌,非让我吃饭不可,迟不迟?”“不迟,不迟。”都成摇头道。“你先歇息会儿,我去看看人家在不在。”都成出门时见可勇与还生还有老孙他几个正围着许德安那摩托车看,个个脸上都是羡慕之情。 柳萍上班去了,都成又将电话打到了厂里,约好了下午六点在饭店里见。 都成一直陪着许德安在家里说话,挨到五点半时便与他去了饭店,出了门想起裴燕娇,便上楼喊她一块走。推开门却见自己那位子上坐着一位白白净净的小伙子。燕娇见他进来,对小伙子介绍道:“这是我财务科官科长。”小伙子很礼貌,起身客气地点了点头。都成笑道:“有个办事的要请客,我还说带上你。有事就算了。”说罢便离去。燕娇见他表现还可以,待他走后,对刘海林道:“这人心可直哪,对人挺热情的。” 许德安要了好多菜,很丰盛的一桌。柳萍问了问他那建筑公司的情况,又问了问他与建委的关系,然后笑道:“我这边没问题,打算让你干。可建委那边是什么表态我就不清楚了,那是要招投标的,你肯定懂,你就赶快联系吧。”许德安听她说话,头点的像鸡啄食,等她说完便满有把握地说:“建委那边你就放心吧,我若没有几个可靠的朋友在背后撑着,你想我还能成立了这建筑公司?”说着见柳萍不动筷子,便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柳会计,不敢停筷子,需要啥尽管上。”柳萍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两粒腰果道:“我今天这话是我私人意见,李厂长那儿我还得给你通融通融,朋友的事该帮忙。谁让你是都成的朋友,都成又是我的朋友呢?”许德安听了忙斟了一杯酒,起身敬与柳萍道:“这事烦你操心,我比你大,就算是哥吧,敬你一杯。”柳萍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你的心我领了,让都成替我喝了吧。”都成忙接过杯子,对许德安道:“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她确实不喝酒。”说毕一仰脖子将那酒倒进了肚子里。许德安见她不饮酒,便吆喝服务员上热菜,三人有滋有味地吃了一通这才离席。出了饭店,许德安见时间还早,便去商店买了好些食品要送与柳萍。柳萍见推辞不过便接了道:“我见你骑着摩托,先把我送回去,再回过头来送都成。我女儿一人在家,不见我又要急的哭了。”许德安听了,立刻发动了车,带着柳萍风一般朝家奔去。 许德安早已不比前几年了,他在城市揽工程,滚打跌爬好几年,经验非常丰富。他到了柳萍家门口,说是去屋里看看,其实只停留了三两分钟。他是有备而来的,他内衣袋有一沓五千元票子早已包好了。趁柳萍坐在床沿上换拖鞋的时候,他将那钱扔到了床上,然后笑道:“柳会计,我不能多坐了,还得赶几十里路回家。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请联系。”说罢将那名片放在茶几上,转身便走。柳萍忙出门送他,很热情的样子。一直将他送到正街上,等他起动了车,这才挥手道:“许经理,这下知道家了,有空来家里坐坐。” 都成因许德安那事十有八九顺了,心里也痛快,美美地睡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正站在门前伸胳膊蹬腿练几下身子骨,却见郭局长与谷丰不知在低声说些啥,心里便有些不安。都成现在认为在局里郭局长的心腹只有谷丰一人,其余的如还生、德厚都是些边缘人物,谈不上与他无话不谈。都成见他俩那如夫妻一般的私语,不禁恼火了起来,自己去郭局长家的次数也不少,每次都没有空过手,怎么他这人这般铁石心肠呢?除了工作上的事从未与我谈起过别的。都成觉得郭局长这人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骨子里想的多哪。脑子里正在乱转,忽地听见郭局长叫他,猛抬头见郭局长正朝他点头,便忙奔到他跟前。郭局长笑道:“都成,你与那些搞修缮的工头熟悉,我家那房子有点渗漏,这几天你尽快安排把它修一修,不然郭静她妈整天唠唠叨叨的,我这头都痛。”都成一听知道这是一个讨好他,与他心连心的大好机会,便连连点头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没问题的,找几个心儿细的,把咱那活做得漂漂亮亮。”郭局长掏出烟递给他一支,并亲自替他点上,这使的都成更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谷丰在一旁道:“官科长,到时你看着办,椽子该换的就换,总之要一步到位,三十年内不出问题。”都成听了一边点头一边道:“那没问题,我干这个是老本行。”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嘀咕道:瞧把你张皇的,我比你想得多的多了。都成说完见老孙他们都陆陆续续来上班了,知道自己那手脸还未洗,便转身回屋去。 还生虽说当了个科长,但那工作开展不起来,整天还跟个闲人似的,便免不了生气。出来打洗脸水见了都成,见他高兴的样子,便道:“这一天到晚跟养老似的,有啥意思?”都成摇摇头,干笑了一下道:“那有啥法子呢。养就养吧。只要工资不少一分,坐着有啥不好?”还生见他说的没劲,便不再言语,打了水便回去。都成吃过早饭,见已九点多了便准备去找以前常给所里搞维修的老马他们。正要推车子走,却见王梅在自家屋门口站着,他的脚下便觉得有些沉,不由得放下车子,去和她聊了几句。见可勇正躺在床上呼呼睡得香,笑问王梅道:“昨晚你又把人家累坏了吧,怎么现在了还不起来?”王梅听了笑道:“胡说些啥,他昨晚就没回来,打了一个通霄的牌,这会儿跟死猪一样。”都成听罢便去捅可勇。可勇转过身子见是他,便懒洋洋道:“有啥事?”都成便说是去给郭局长家修房子。可勇一听,便忽地坐了起来,跟了他走。 可勇不知道昨晚玉霞在酒里下了药,他只是惊讶自己怎么那么大的精力,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就连新婚之夜他与王梅也只不过做了三次,而昨晚竟做了六次,到了天将微明才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儿。这会儿跟着都成跑,只觉得精疲力尽,腿跟灌了铅似的费力,好不容易领了那工头来到郭局长家,他便一刻也撑不住了,见了床倒头便睡。 都成和那工头寻来梯子,上房细看了一遍,然后坐在院子里具体商谈。谈妥后已是午饭时间了,郭局长没回来,郭静妈要留都成他三人吃饭,都成摆手道:“不用了,我回去还有事。”说完便去叫可勇。可勇睡了这一个多钟头,精力有些恢复,坐起来道:“熬了一个通霄,就把我弄成这副模样了。”都成拍着他的肩道:“瞧你那身体,还比我年轻哪!夏收的时候我白天黑夜连轴转,也未见累成你这样子,莫不是走女人斜路了吧?”可勇笑道:“穷的身无分文,哪个女人愿要咱?“都成见他系好了鞋,推了他道:“走吧,都十二点过了,吃酒去,今天让老马做东。” 都成擅自将郭局长家房子动了大手术,做了大换血。屋顶重新修完后,又找来几位装修工将室内上了仿瓷涂料,吊了顶棚。看着一切都焕燃一新了,然后又到家俱市场买来沙发,茶几,将屋子里布置的雅俗宜人。郭局长女人笑着说:“这屋子里就是要有好的摆设,你看现在这样子和那高级宾馆差不多了。”都成听了她的赞赏,心里也很满意,客气了几句便离开。 郭局长中午回来,见屋子里全是漂亮的新家俱,心里虽然喜,但还是有些生气,阴沉着脸训斥女人道:“是不是你让他买这些了?”女人见了他那脸色,道:“我还以为是你让他这么做。”郭局长听了摇摇头,不再作声,将身子放在那宽大的沙发里舒坦去了。 都成一连几天都等不来柳萍或者是许德安的消息,也不知事情到底办到什么程度了,心里便急。这日正想给许德安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还未进办公室那门,却被郭局长叫住了。进了门,郭局长笑着让他坐下,又给他点燃烟,然后道:“都成,你把修房子、还有买家俱那账款给我列个单子,这也半月有余了,我付款给人家。”都成笑道:“郭局长,你就别操这心了。我已把账结了。”郭局长一听,立刻瞪眼道:“不行。都成,你弄的这是啥事呢?怎么能让你结账呢?过后赶快把单子给我拿来,我付钱给你。”都成起身笑道:“我那钱暂时又不用,搁也是搁着。你要急着付钱,明天我就把单子给你。”说罢因还急着要打电话便转身离去。 都成打电话到许德安家,他老婆说他出去好几日了还未回来。都成心里便想,这老许也不知忙啥去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也不告我一声,真是的。放下电话回到自己办公室便考虑着如何处理郭局长那事。燕娇见他今日不论是眼神,还是言谈举止都安份了许多,又见他低头不语,便道:“喂,我准备后冬结婚,你得想办法给我弄套房子。”都成猛然听了这话,抬头惊讶道:“你与刘海林感情发展的就这么快?是不是都那样了?”裴燕娇见他又要胡说,白了他一眼道:“你嘴里就说不出一句让人中听的话,我说的那你到底听清了没有?”都成将头点的如同捣蒜,笑着说:“我咋能听不清了呢?你放心吧,我听说派出所那杨云就要搬家了,到时候我跟她说说,把她那套留给你。”燕娇一听,便知他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而且已有了目标,便笑道:“那我就不操这份心了,也不去求郭局长了,你替我办了就是。”都成说着“那是,那是。”便起身过来,趁她不注意在她乳房上摁了一把。燕娇忙用手护住胸,低头道:“讨厌。”便“咕咕咕”笑去了。 可勇自玉霞那日让他开了一夜快车后,到如今身体还不怎么硬朗。晚上王梅要干那事,见那玩意疲疲踏踏的便一肚子气,可怜可勇咬紧牙关,鼓起腮帮,憋了半天气才凑合着有了点朝气,匆匆披挂上阵,匆匆败下阵来,气得王梅狠狠地在他屁股上蹬了一脚,骂道:“年纪轻轻,便成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废人。” 可勇这会儿正坐在大门下想那晚那事,见都成笑嘻嘻地下来回屋,便跟了他,进屋后偷偷问道:“官会计,我刚才就想找你说话,见你在楼上有事,不好意思去打扰。”都成见他一脸诚恳的样子,便道:“有啥事就说吧。”可勇憨憨地笑了一下道:“半月前和女人猛耍了一夜,也不知咋回事,怎么到现在了那东西还不能用?”都成一听便好笑,责备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你心事那么重干啥哩?再说了那女人是咱娶来的,又不是凭来的,你又何必那么狠呢?我又没出过那么大的力,不知道是咋回事。总不致于是性病吧?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可勇见在他这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笑道:“我这心里总不踏实,总怕阳痿了,那我不就惨了?”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是不是玉霞从中做了怪,便匆忙骑车去了她那儿,去问个究竟。 都成见可勇满脸忧伤地去了,便不由的哈哈大笑。但他并不知道可勇与玉霞之间还有这一档子事,他也见过玉霞,也知道是婷婷的一个表姐,但并不知道她的底细。若是知道,那还轮得上他可勇,早非他莫属了。 玉霞正在床上躺着歇息,听得敲门声便赶快去开。见是可勇,脸上便闪出惊喜与怜爱来。她一把将他拉了进来,关了门便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又啃又亲,直到两臂困乏,嘴也没劲吸了才松开手。可勇抚弄着她的奶子道:“玉霞姐,我也不知道那晚为什么那样狂呢?现在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总是觉得那地方不对劲。”玉霞听了歪过脸“扑哧”一笑。可勇见她那表情,便觉得必有蹊跷,一把将她扳倒在自己怀里,道:“你总不是在害我吧?若是让我染上性病,我可和你没完。”玉霞听了猛地从他怀里坐起,瞪眼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有性病?”她见可勇一脸的疑云加恐惧,便“嘿嘿”一笑,又躺在他的怀里,温情道:“是我不好,我那晚偷偷地让你喝了些催情药。”可勇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放下了心,拍着她的脸道:“那你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适当喝一点,让你舒服就行了,何必辛苦一晚呢?如果太过量了一发不可收拾,将那精血放尽,那我不成西门庆第二了?”玉霞几日来也觉得自己错了,对不起可勇,便将头贴在他的胸前道:“可勇,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你原谅我行么?”抬头见他已满脸的幸福,便伸手插入他的裆间,将那心爱之物掏了出来,在手心里暖一暖,在脸颊上贴一贴,在嘴唇边吹一吹,如稀世之宝般爱不释手。 都成见郭局长一人在房子里坐着,便进去道:“郭局长,下午下班后你走迟一点,我有事要跟你说一说。”说罢便走。郭局长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想问个究竟,却见他又出去了,便只好作罢。心想等到了下班便都清楚了。 都成坐在门下与还生聊天,静等着下班,这时见可勇远远地过来了,便将可勇那事跟还生偷偷说了,还生听得好笑。待可勇来到眼前,都成笑道:“去医院了?没啥大毛病吧?”可勇摔了一个响指道:“没事的,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安心休息几天就好了。”还生撇了他一嘴,笑道:“说的倒好听,劳累过度,你是赶了十天的路?还是建了半月的房?那叫纵欲过度”。可勇听了忙摆摆手道:“随便说什么都行,就是声音小一点,别让外人听见了。”婷婷听得外面说说笑笑,便不甘寂莫,也跑了出来,见他三人正在说笑,便提议玩扑克。都成因下午还有事,怕给耽误了,便不想玩,可又不好意思说,正在为难之际,郭静下楼来了,都成真是谢天谢地,赶快把位子让与了她。 傍晚,都成把郭局长领到了一处比较阔气,也比较僻静的饭店里吃酒。他只是一个劲地劝郭局长喝酒,闭口不谈什么事。等喝的差不多了,郭局长已经舌头发硬,说话语无论次了,都成才从衣袋里掏出了张发票,拿出笔交与他道:“郭局长,我官都成是人是鬼,日子长了你便知道。我今天就斗胆做这一回主了,我把咱家里翻修屋顶,室内装修,还有那些家俱都统一开了一张房屋修缮的票。你就签了字吧,我犯错误也就这一回,以后再也不与你为难了。”郭局长模模糊糊见那上边写着四千元,心里便觉得花的不少。但这会儿却由不了自己了,接过笔便在上边批了“准支”两个字。都成见他签了字,便收回笔,装了发票,又要来一瓶酒与郭局长碰着对喝了起来。直到把郭局长灌得浑身泥软,才雇了车将他送回。 都成这次总共只花了不到三千元,这下轻轻松松地把保险柜里的一千余元存在了自己那活期存折里。郭局长上班后见了都成只是说喝多了,再也不提那付款的事。 『35』第三十五章 赵还生不如王可勇,他闲不住,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心烦乏味。蓉生见他整日里没事做,这天吃过晚饭后便道:“你这工作不是坐着就是吊着两手这儿走走,那儿逛逛。我看不如让咱爸给我联系份工作,我去挣钱你在家里带孩子算了。反正坐着也是坐着。”还生听了蓉生这话,觉得有伤大男子汉的尊严,心里便有些窝火,却又不敢发泄,便气得低头不语。蓉生见他给自己使脸色,便嘴巴一噘,抱了孩子窜门去了。 蓉生爸听了女儿的话,立刻便给五交化公司经理拔了电话,凭着多年的关系,经理让蓉生第二天便正常上班。还生见女人又要去站柜台了,心里便不知是喜是悲,见她笑嘻嘻的样子,便道:“我这工作太清闲,你那工作太累人,如果能调和一下,那该有多好。”蓉生笑道:“男人就是自私,说出的话都不中听,什么调和一下,你就不会说咱俩打个颠倒?”还生道:“那凭我这两下子办不了这事。不过要想调换也不是难事,得搬出我泰山老大人才行。”蓉生立刻道:“你又在耍贫嘴。这么说我多出点力,给家里多挣点钱你倒有意见了?那我不去了,坐在家里你养着。也和可勇一样吃了上顿接不上下顿。”还生听着忙竖起食指在嘴前挡了一下道:“小声点,若让人家听见了,又要说咱取笑他。”蓉生说着从床下拉出个大塑料盆来,将女儿的脏衣脏袜往里一按,道:“别没完没了了。你哄娃玩去吧,我把这些洗一洗。”还生见女人有事要做,便抱了女儿上街转游去了, 蓉生一上班,那可是从早到晚不能回家,这可苦了还生。他现在成了院子里最忙的人了,整日思想高度紧张,手、眼、耳并用,既要扶着孩子学走路,又要招呼她拉屎撒尿,还得时时留心她乱抓乱扯。既是睡着也不敢远走,两耳得操心着她醒来。婷婷见他这般忙碌,笑着逗趣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个男保姆。 然而蓉生仅仅上了一个星期的班,便沮丧着回来,这次彻底的没事做了。公司欠了银行五百万元的贷款,实在无力经营,现已被法院查封。她们这些站柜台的也只好回家歇息了。还生见蓉生没事做了,便解放了似的,赶快将孩子交于她,好轻松轻松。 还生见可勇从屋里出来,趿着鞋懒散的样子,便想与他摆开棋拼杀几盘,刚要开口却听得谷丰喊他,说是去郭局长办公室开会。 郭局长表情很冷漠,抽着烟不说话,见几个科长都到齐了,顿了半刻才坐正身子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说件事。自涨了工资后,咱局每月的开支仅仅够给大伙开资,连一点多余的钱都没有。都成刚才跟我说了,恐怕连电话费都交不起了。大家都想想办法,如何提高咱单位的收入,整天这样坐下去不是个办法。”几位科长听了郭局长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唏嘘声,叹息声一片,但却没有一位能想出个好办法来。都成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有人不交房租影响了单位的收入。这句话一出立刻招来张德厚的不满,他直接了当地对都成道:“你就别拐弯抹角了,我是没有交过房租,可是我交电费了,交水费了。你住在院子里,交过房费吗?交过电费吗?交过水费吗?实话说,我一月能沾局里四十五元的光,你算一算你沾多少?”一连几句话问得都成哑口无言。郭局长怕这两位说崩了吵起来,便按按两手,示意他俩保持克制。见他俩都不做声了,这才笑道:“你俩都别说了,其实就是让你们几个住单位房的都交钱,也解决不了单位的困境,现在是要想法挣大钱,眼看着就要过冬了,再这样下去,连煤也拉不回来,更别说给大家发取暖费了。”还生本想说说让郭局长去市里再去催一催,抓一抓房产登记的事,但见他几个都低沉着一张脸,几次话到嘴边都又咽了回去。郭局长见大伙各个闭口不言,抽了两根烟只好散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痴人自有王福。就在郭局长开完会的第二天上午,市政府转发下来一份省政府为了鼓励城市居民集资建房,决定提高公房租金的文件通知。郭局长一看那房租翻了一番,竟禁不住一拍手笑道:“天无绝人之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谷丰见他在一旁笑逐颜开,笑的合不拢嘴,便也忙凑过来分享那份喜悦。郭局长看完,忙叫来可勇吩咐他去大量复印,即刻给每户一份发下去。都成、德厚、还生他几个听了可勇的喜报,也都来到郭局长办公室里乐。郭局长领着他手下这四员干将就像凯旋归来一样,气氛融融,乐意洋洋。 郭局长见他几个说笑个不停,便道:“这提高房租对咱们来说也算是件大事。从下个月起便一个月顶以前两个月了,真是白白给咱们送来一倍的钱。我这心里也喜欢,今天中午就去饭店庆贺一下。”话刚说完,电话铃便响了起来,谷丰一听是找郭局长的,便把听筒递给了他。郭局长听着,再接着便一个劲地点头称是。搁下电话笑道:“今天咱们一定要一醉方休。还生,你那工作要全面展开啦,后天市里就要开动员大会。哈哈哈,双喜临门。”还生听了,胸腔里竟觉得有些涨,脑子也活跃了起来,多日来被压抑的精神就要彻底的舒展了。 市里动员会开过第三天,还生便开始正式工作了,他早已把基础工作做好了,就剩下上门后一手交钱一手发本子了。他领着郭静成天在外边跑,接触的人一多,脑子与嘴便变得灵活了起来。大部分单位都想少交一些钱,便必然要请吃,所以还生几乎每日午饭归来,都是醉意浓浓,昏昏沉沉的样子。还生这光景使得可勇特别羡慕,他真想跟着他干,可却觉得无法在谷丰面前开口,便私下里对还生说了自己的心思。还生爱耍派头,认为多领一个人便是多一员兵,自己被前呼后拥着也显得威风,便在郭局长面前说了自己这儿人手不够,想让可勇来帮忙。郭局长听了,一口便答应了他。立刻便让还生把可勇叫来,当面吩咐道:“还生需要你协助他工作,你就去吧。在外边煅炼煅炼,闯一闯也是有好处的。只是你一走我这扫地,打水便成了问题,若是你家王梅愿意的话,就先接替你一段时间,局里每月给她出上一百元的工资,你看如何?”可勇本来已经心满意足了,又听了让王梅上班,更是蜜里加糖,锦上添花了,马上点头答应道:“那没问题,给不给钱都没多大意思,我跟王梅交待一下便可。”郭局长见再无啥事,便打发他俩走。 还生与可勇笑着下了楼。还生道:“我帮了你忙,你总得意思意思么?”可勇“嗳呀”一声道:“我跟你干还不是冲着每天中午有人管酒?你让我掏钱下馆子,我哪儿有票子呢?要有票子何必跟你混?不会坐在自己家里吃?”还生敲着他的额头道:“你小子就知道吃,知道喝。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能做的了。”可勇听罢笑道:“要看破红尘,人这一生为了啥?不论是拜官的,还是求财的,还不都是为了吃喝玩乐的更好一些么?”还生听了微微一笑便不与他争辩。可勇见他下午不出去,闲的没事,便取来象棋与他杀去了。 都成从外边回来,见还生与可勇在大门下埋头苦战,便没打扰他俩,悄悄上楼来到郭局长房。郭局长见他来了,笑道:“还生那边人手缺,我将可勇打发去了。以后我这儿的卫生,烧水就暂让王梅做吧。单位每月给她出一百元钱。”都成听了,眨巴了两下眼,若有所思地说:“郭局长,这样恐怕不妥吧?你让王梅干临时工,那其他职工的家属怎么办?这不是存心给你造麻烦吗?”郭局长一听,便知他意在自家小燕,便笑道:“只不过是打几天零工么,谁有意见,冲着我来就是了。”都成见他脸色不悦,便不敢再提及此事,待他脸色有了好转,都成道:“我有这样一个建议,你看妥不妥。赵还生那儿虽然回钱不少,但有一点值得注意。他每日出去与那些局长,厂长,经理的打交道,人家一顿好饭,几句中听的话,他便千儿八百的送了人情。这样对咱单位也不是件好事,你得想办法制约住他,不然……”后边的话便没说出来,郭局长也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便打断道:“我这几日也在琢磨这事,是不是给他的权力太大了?你去把谷主任叫来,咱三个商量商量。”都成听了,立刻便起身将谷丰请了过来。 三人经过一下午的研究,最后总算订出了个规则来,那就是还生有五百元以下的免费权,超过这个数便得上报郭局长,待郭局长批准同意后方可办理。都成从郭局长办公室出来,见燕娇在财务科门口站着,便笑着过去。燕娇怪道:“你把我那房子找下了没有?”都成敲了一指脑袋道:“嗳呀,你看我脑子也不知成天在想些啥,我这就去问一下。”说着便转身下楼。 都成从杨云家出来,远远看见柳萍回家。柳萍却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匆匆骑车闪过,他心里便有些疑惑不解。再联想这些天无论如何也与许德安通不上电话,便觉得其中必有缘故。回到家骑了车子便朝化工厂奔去。到了那儿果然见二三十个工人正在挖地基,便问一名工人他们这儿头是谁。当听说是许德安后便生了一肚子气,心里暗暗骂道:好一个许德安,刚过了河就要拆桥。怪不得这些天躲着不见我,逃了和尚还能逃得了庙?都成环顾四周不见许德安的影子,便愤愤回来。 官都成一晚上都未睡踏实,心里想不通许德安与柳萍做的这是啥事,决定第二天去柳萍家问个究竟。 许德安自和柳萍接上头,便把都成抛到了脑后。他去建委找到支持自己的那位主管招投标的副主任,留下五千元帮忙费,然后稳稳妥妥地把化工厂这工程给接了。许德安也深知柳萍在厂子里的份量,便又奉上一万五千元。柳萍也不回绝,连同上次那五千元一并存到了银行,写成了女儿的名字。 柳萍这日下班归来正要动手做饭,忽见都成来了,便停下手头的活请他进屋里坐。都成也不进去,站着道:“我见那儿都开工了么,是不是许德安干?这老家伙可真短见,竟躲着不来见我。”柳萍听了他这话,估计许德安没给他好处,便笑道:“老许包这工程可没少劳神费力,建委那边就把他累坏了,最终还算可以,总算投上了标。李厂长见老许这是私人建筑公司,不愿用,但却拗不过建委,只得让他干。他这几日生闷气,见了老许都不和他说话。”都成知道她在说骗人的话,但还是装作信以为真的样子道:“老许这次虽然费事了,不过还好,总算把事情办成了,这回可要好好赚一把了。”柳萍从屋里取出一盒拆开的烟递给他道:“光顾说话,都忘让你抽烟了。”都成也不客气,抽出一根独自点着抽了,眯缝着眼摇头道:“现在这些人,真是没法说,好心操不得哪。”柳萍听他这话,知道是暗射自己,便笑道:“生老许气了吧?我回头见了他,让他再好好请你一顿,若是没有你,他哪儿能包下这活?”都成听了无所谓的样子,干笑一声便不再言语,站了一会见她女儿放学回来了,便告辞回家。 许德安听柳萍说了都成生气的话后,便待快下班的时候来到都成办公室。都成见了他,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瞪眼问道:“这么长时间了与你也联系不上,我这心里也挺着急。那事办的咋样?”许德安坐下身子,叹气道:“这回可把我整惨了,既费力又费钱。化工厂想让谁干还不行,得投了标再说,得建委考察后才能定。你想咱这私营企业哪有那么多的工程师,技术员?这不得在外边胡寻乱借么?又得花钱雇人做预算。不过还可以,没白干一场,这会儿化工厂那儿都已开工了。总想抽空来与你聚一聚,却总是忙得抽不出时间。刚把钢材的事办妥了,便赶快过来,恐怕再迟几天你就要见外了吧?”说罢便哈哈大笑。都成听了道:“我说怎么打电话总是说你不在呢,原来这事还这么忙。想必事情成与不成你都要来,起码我是个牵线人么。是不是?”许德安听了连连点头,起身将门关住,然后从怀里掏出五百元钱放在桌上道:“都成老弟,这工程刚开始,用钱的地方很多,我手里也紧。你替我跑前跑后,我也拿不出啥要谢的,这五百元你也别嫌少,拿着给弟媳和侄子买两身衣服,余下的喝几盅酒,这是当哥的一点心意。”都成斜眼看了看那钱,显得不屑一顾,冷冷地说:“老许,你不觉得有点少,拿不出手吗?”许德安见他脸色难看,便摊开双手道:“都成,我姓许的做事怎么样你最清楚。当年建咱这房时你说咋整便咋整,你说开多少钱的票我便开多少钱的票。老婆见我拿回的钱与那票上的数对不上,与我吵,与我闹,我为了弟兄们的前程都未将那事说出来,怕女人家嘴长张扬出去。你说那还不是为了你好吗?等老兄我发财了,一定忘不了你。那钱算什么?存在银行里是个数,装在衣袋里是张纸,我向来把它看得很淡。”都成见他虽不发火,但说出的话却针针见血,便笑道:“老许,我是和你开个玩笑,瞧你还当真了。”说着便把那钱装进了裤袋里。两人又寒暄了一会,眼见着天色将暗,这才分手。 都成回到屋里,见燕娇也在那儿坐着,便笑了笑,脱去外罩洗手洗脸。小燕道:“那是什么人?与你说的那么亲热,还将门反关了。燕娇连房也进不去。”都成换了笑脸道:“你没看清那人的脸?那是建咱单位这房子的许德安么。这下该有印象了吧?”小燕一听,长长地“噢”了一声道:“他发福了,再加上急匆匆的样子,我没能认得出。”燕娇见小燕调好了菜,便忙帮着端到桌子上,待三人都坐下,便对都成道:“我下午没事去杨云那儿看了看,门锁着,但透过门缝我发现里边空空的,估计是全搬走了。你明天赶快去一趟,千万别让她转给了别人。”都成笑道:“瞧你急的,杨云与我相识这么多年了,她还能骗我?明天上午我去派出所一趟,把那押金退给人家,顺便把钥匙要回来给你。”燕娇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小燕也在一旁帮腔道:“你不要大咧咧的,这事可含乎不得。燕娇与刘海林说好了下个月要结婚。你可别到时耽误了人家。”都成白了女人一眼道:“瞧你俩把我看做啥人了,我还不知此事当紧。”“不能说了,一说便发脾气。”燕娇瞥了他一眼说。都成摆手道:“吃,吃,吃,不谈别的,我明天将钥匙拿回来便是。” 都成刚吃过饭退下桌子,便看见还生与可勇勾肩搭背,又说又笑着回来。便对燕娇道:“这两人今年后冬可好口福,整天大鱼大肉美酒不断。”燕娇笑道:“人家还生还有一点能耐,吃归吃,喝归喝,反正工作能拿得下。这可勇有什么本事,在办公室时除了打水扫地便是蒙头大睡,这回可好了,跟了还生啥事不管,啥心不操,张开大嘴吃饱喝足就是了。”可勇可能又有些喝多了,见都成与燕娇在屋里,却没见小燕,便嘻皮笑脸地走过来道:“官科长,你可别见小燕姐一不在,便金屋藏娇。”燕娇听了脸竟有些发热。都成道:“过来,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聊天了,今天咱俩谈个够。”可勇刚一坐下,见小燕从里间出来,便作揖道:“对不起了,刚才胡说,你就当没听见。”小燕早已闻到了那满屋子里弥漫着的酒气,便道:“还不快回屋去,人家王梅一人拉着孩子,恐怕到这会儿还没吃哪。”可勇忽地站起来道:“还生这家伙把那吃食全带给他女人了。不行,我得去抢回来一点,让我家王梅吃。”说着便摇摇晃晃地去了还生屋。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可勇喝多了,而且也都爱见他喝多时的样子,也都爱听他喝多时的高谈阔论。王梅管不了他,便不去管他,也随大家一起站在四周看他在院子中央指手划脚,然后一块大笑。以行在屋里听得外边嘻闹,见是可勇醉酒了,便不去观赏,回屋独自看电视去了,心里嘲笑道:“这局里都是一帮什么人呢,纯粹的酒囊饭袋。” 一群人正在院子里哄笑,玉霞挎着小包悠悠雅雅的来了。可勇一见她便收敛了许多。玉霞笑着问道:“可勇,谁又把你灌成了这副模样?”可勇竖起一个手掌道:“没事,没事。”便连连说着口渴回屋喝水去了。婷婷忙将玉霞请进屋里。 玉霞本想会一会可勇,见他成了那样子,便只好取消了这念头,和婷婷聊了一小会儿便离去。 都成今天才算看清了玉霞,心里便向往不止。他低声问站在一旁的蓉生道:“这女人看起来与你们那么随便,我怎么从未见过呢?”蓉生便将玉霞的底细告诉了他。都成听罢低声叹息道:“家里放着这么好的女人不用,反倒在外边寻花问柳,我看这男的简直是神经病了。”蓉生听了,心里偷偷一笑,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还生这会儿想睡,但却由不得他,女儿一个劲地缠住让他抱。蓉生道:“你反正在外边吃好的喝好的,不长膘还不长些力气,你就去抱吧。”小燕见还生与女儿亲呢的样子,便想起了自家的小宝,立刻便埋怨都成道:“我说别朝乡下送,你非送不可,这下好了,离不开爷爷奶奶了。小宝也该上学了,你这脑子也不知整天想些啥。不办一件正事。我明天就去接小宝,反正我也没事,就带他到处玩玩。”都成摸了摸头自语道:“确实得想法子让娃在城里上学了,这样整天在乡下混下去也不是回事。”这时婷婷送走玉霞归来,便嚷嚷着要玩扑克牌,蓉生,小燕一听便支持。都成忙回屋撑开桌子,大声把燕娇从楼上叫了下来,然后自己站在一旁看四个女人乐去了。 局里近日来收入高,郭局长心情也便好。对什么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签到也好,不签到也好。反正到了月底工资奖金个个照发,一文不少。 可勇跟还生又出去了,王梅打扫完卫生便没事回屋坐着,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见文华骑着摩托车“突、突、突”地来了。脸儿立刻便喜成了一朵花,笑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来呢?”文华摘下眼镜,坐在床沿,接过她端来的热水道:“去外地交换检查去了,这不刚回来便朝你这儿来了。”他抿了口水,前倾倾身子,调皮地看着她道:“想你想的厉害,都快得病了。”王梅媚了他一眼,“咕、咕、咕”笑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个都是馋猫。”文华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竟如过电一般,低声道:“馋猫就馋猫,你就不会让我这馋猫解解馋?”王梅一听“扑哧”一笑便没吱声。 文华与王梅一直聊到十二点过了还等不到可勇回来,便知其又混上饭桌了。文华见院里别家都开始做饭,便提议下馆子。王梅正求之不得,立刻便洗过手脸,稍事打扮,然后抱了孩子随他而去,就像是一对夫妇。 王梅这次与文华出去吃饭,在饭店里无意间碰上了许志力。许志力见她与一个陌生男子又说又笑,便张开了口,瞪大了疑惑不解的眼。王梅笑问道:“你啥时候进城的?来城里了也不到我家去坐坐。”许志力笑道:“哪儿能有空呢,以后一定上门拜访。嗳,怎么不见可勇呢?”王梅道:“他战友等了他一早上,也没等见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这会也不知去哪儿海喝去了。”许志力见与王梅相跟的那文华已坐下跟服务员点菜了,便挤弄了几下眼回自己座位上了。王梅笑了笑转身来到桌前,在文华对面坐下。 文华与王梅吃罢饭,回到王梅家时天色已阴暗了下来。看起来,是雨雪将至的迹象。文华因要上班报道,便不敢久留。他见王梅放下了孩子,便把她挤到墙边,双手紧紧地按住她的两峰,快速在她那唇上吻了一下。王梅对这早已不觉新鲜了,在他腰里掐了一下道:“瞧你心急的那样,大白天的就不怕被人见了。”文华见达到了目的,松开手笑了笑,便匆匆出门骑车离去。下午下起了雨加雪,而且越下越大。郭局长、谷丰便都未来。还生与可勇也早早地回来了。今天他俩没多喝,都是两眼有神,头脑清醒的样子。还生推开门,见蓉生搂着孩子正睡的香,便轻轻过去拉开被子,替她盖上。然后拉了凳子坐下,看着屋外那漫天洒落的雨雪,气愤道:“郭局长真是不称职,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拉煤。”气愤归气愤,取暧还是要紧的,便从桌下取出那电炉,重新接好电线,准备晚上取暧用。 还生正在那儿安装刀闸,却见院子里开进一辆黑色小轿车来,心里便一惊,这又是个什么大人物来了。车门打开了,下来的是林殿雄。还生赶忙放下手里的活,一边喊醒蓉生,一边出门迎接。 林殿雄越发显得福态大方了,落座后便掏出一盒云烟放在桌子上与还生抽,他接过蓉生端来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笑道:“刚刚从外地回来,路过这儿顺便看看你们。”蓉生指着外边那车道:“你自己会开?”林殿雄笑道:“那有什么难开的,让还生学,保准两天便会。咱自己买的私车,自己学会开,办起事来也方便些。我哥他就不行,首先是不敢学,一坐到驾驶位置上便两腿发抖。”蓉生羡慕道:“你们兄弟俩就是有本事。嗳,对了,现在对象找下了没有?”林殿雄笑道:“就可以算是锁定目标了,就是人家小了一点,比我小六岁,今年才二十二岁,刚从师范学校毕业。”蓉生道:“下次一定带来,让我这老同学也见识见识。”“那没问题。”林殿雄点头道。“你这忙着赶路,恐怕还未吃饭吧?我给你做去。”蓉生说着,便挽起袖子,摆出一副下厨做饭的样子。林殿雄忙起身摆手道:“不饿,不饿。你千万别乱忙活。聊一会咱几个去饭店。”还生见他那烟要烧到过滤嘴上了,便又掏出一支替他续上。林殿雄接上火,问道:“蓉生,现在上班了么?”蓉生一听,笑道:“还说上班哩,那可真笑死人了。我爸给我求情说好了去上班,干了一星期,中级法院一纸裁定便把公司给查封了,我只得回来。就上了个这班。”林殿雄听罢“噢”了一声道:“现在这国营企业也不算话,说垮就垮了。蓉生,你若不嫌我那焦化厂脏,去我那儿得了。”蓉生指了指床上睡觉的孩子道:“还生他又那么忙,你看我能脱的了身么?”林殿雄点头道:“那是,那是,现在这情况不允许。等咱娃大些了,搁在她爷爷奶奶家里,去我厂里做事。随便什么工作,挑准什么是什么。就我那儿的工人工资,最少也是你们这上班族的两倍。”还生见他那茶水少了,便替他斟上,笑道:“殿雄,你那企业可大有前途。等我与蓉生在城里混不下去了,便去你那儿。”殿雄笑着说:“到时敲锣打鼓迎接都不行,我得亲自恭请。”说罢便哈哈大笑。三人坐在圆桌前一直聊到下午五点多,才一起坐了林殿雄那轿车去了市里那家最好的饭店共进晚餐。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整个城市都被这白皑皑的厚厚的雪覆盖了。早上又起了风,呼呼地吹着,吹得行人瑟瑟发抖。郭局长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步行来到局里。上了楼见耿书记已先他一步来了,便笑道:“这场雪可真不小,也来得这么突然,有些想不到。”耿书记笑道:“我进了房里,有些冷冰冰的感觉,等雪住了得赶快拉些煤。”说话时抖了抖肩,表示了冷的样子。郭局长与他共事这么长时间了,知道他是个大好人,啥事也不闻不问,便道:“你岁数比我大一点,到底不如我这般能抵得了寒冷,我一会吩咐谷丰,叫他打发人先买一个电暧气放到你房。”耿书记笑道:“不着急,我今天穿得厚,也不怎么冷。”两人正说话间见可勇从屋里出来,拿着铁锹准备铲雪,郭局长便喊他道:“可勇,你先别干,到财务科借些钱赶快去买一个电暧气回来。”可勇听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快步奔上楼从燕娇那儿借了三百元便去了。 都成从屋里出来,感叹了一声“好大的雪”,见还生正在费力地扫,便打开会议室取来铁锹帮着铲了起来。他来到还生跟前,带着惊讶的口气,低声道:“咋天下午那是个什么大人物来家拜访你夫妇俩了?你看那车比市长坐的都好。”还生直起腰,自豪地说:“那是蓉生高中的同学。你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堂堂有名的焦炭大王林殿英的弟弟。”都成听了,吸了一口气羡慕道:“唉呀,不得了了,真想不到你家蓉生还有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同学,将来一定用得上。”还生煊耀道:“将来有什么用,现在还谈不上。但最起码随时让蓉生去他那儿工作,一月挣它三四百块钱那不成问题。”都成听了,咂咂称赞,佩服道:“等娃能放手了,让蓉生赶快去,一个月快抵上了咱两个月了,真好比是天上掉下了馅饼。”还生听罢一笑。都成见人员基本上都来了,而且都自动到会议室拿铁锹的拿铁锹,拿扫帚的拿扫帚,便不再与还生低语交谈,埋头干活去了。 都成他们刚打扫完就见可勇扛着一台电暧气回来了,大伙没见过,便都争先恐后地来到耿书记房细看。耿书记见这电器化玩意挺管用,再想想郭局长对自己也挺关心,便笑的合不拢嘴。可勇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把使用说明书交给耿书记道:“你仔细看吧,以后就你用了。”说完便去找郭局长签了字,拿了去财务科抽了自己那张借条。 燕娇见都成进了房,生气道:“刘海林也不知道咋回事,说的好好的出去只待半个月,这都多长时间了也不回来。那房子到底还拾掇不拾掇?”都成笑道:“看把你急的。他肯定有事脱不开身,说不定这两日便来。”燕娇听了他说便不再唠叨,坐了一会忽地对都成道:“喂,想啥哩?跟你商量个事行不行?”都成这会儿又想起许德安和柳萍,心里正生闷气,听见燕娇与他说话,忙抬头笑道:“啥事情,你尽管说。”燕娇笑道:“海林上次跟我说他手头没钱,还得到处借。我也知道,反正结了婚都是我俩的债,不如将咱单位这钱借给他一千元吧?”都成听了道:“你管着现金,尽管用就是了,一千两千都无妨,何必商量呢?”燕娇看了他一眼道:“你好赖是个官,我不请示还行?”都成笑道:“用吧。只是你心里得有个数,遇上检查时只要能把账碰上就是了。”燕娇听了起身道:“我是见账上钱多,要是搁在前两三个月,我才不愿说这话让你为难哪。”说罢便开门出去。 燕娇那天从都成手里接过钥匙后,便赶快去把房子看了个仔细,然后花十几块钱将里里外外所有的门锁全给换了。她有两个怕,一怕杨云独身时与多个男人厚交,这些情人们有钥匙,二怕都成诡诈私自留一套。那天她与海林看完后叮嘱海林快些收拾,谁知他单位有事打发他出差,真让她心里着急。 燕娇下楼在可勇屋坐了一会,见郭局长来了说是喝水,却坐着不走与王梅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便觉得自己在她家里显得多余,客气了两句便起身上楼。前脚刚上楼梯,就听得后面“咳”的一声,扭头一看,见是海林,脸上立刻便流露出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亲热。返身下来怪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真急人。”海林笑了笑,指着自己那一身脏衣服道:“我就不上去了,脏得这副模样咋去见人。刚下了火车。我回单位洗洗歇歇,晚上见。”燕娇点头笑道:“去吧。晚上我等你,咱俩一块吃饭。” 刘海林自小便没了娘,父亲常年在外,他几乎就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更别说是享受母爱了。自与燕娇认识后,处处都能感觉到她在关爱自己,心里便觉得既幸福又充实。燕娇也清楚自己年龄偏大了一点,相貌平平,所以也不求高攀。自见了海林,除了家庭条件这一宗不如意外,其余的都让她皆大欢喜。她思前想后,最后便认准了他,没一礼拜时间便把他粘得神魂颠倒,身不由己了。 人常说阳历十月里还有个小春天。不几日那一地的雪便不见了,风和日丽,暧洋洋的。刘海林找了几位工人将房子粉刷一新,又借钱弄了一套新家俱,就单等着作新郎了。这天下午他早早地便下了班,叫上燕娇去吃饭,饭后便来到新房。 刘海林坐下后抚摸那崭新的柜子,嗅着那新鲜的油漆味,满意地说:“燕娇,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管房子的不愁住。你瞧我单位那冯志华都结婚十二年了,到如今一家三口还挤在单位那一间十八平方米的小房子里。”燕娇笑道:“那当然了。不过这次是咱凑的巧,刚好杨云腾下了,要不然还得等一段时间。”刘海林见她笔直地站在那儿,仰脸看那石膏吊顶,脸上显出一丝儿微笑,便觉得她迷人,禁不住轻轻站了起来,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吻她去了。 燕娇早已被都成点划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被刘海林一番猛吻便更是站立不稳,软绵绵的倒在了他怀里。刘海林抱住她吻了一通,便大着胆子将手伸进她那上衣里去摸那奶子。一碰那滑滑的肌肤,鼓鼓的乳房,他便心跳加快了,开始微微喘气。又紧紧地搂住长长地吻了一刻钟。海林舔着她的手,低声哀求道:“燕娇,我憋的难受,有些顶不住。”燕娇知道自己下边早已湿了,便道:“反正迟早是你的人了,你就轻一点。”刘海林见她同意,又喜又急,手忙脚乱地将她脱光了。他一见燕娇那胴体,便热血冲头,哪儿还记得轻一点,急急忙忙便与女人溶作了一体。一阵疯狂后,海林见她那儿流了一些血,便忙取来一条崭新的毛巾替她擦了,心疼道:“疼不疼?”燕娇一边穿衣一边道:“就是开始略有些疼,后来就不疼了。讨厌死了,还没结婚就这样,真丢人。”海林待她穿好,扶她站起来,轻吻了她一下道:“你就让我爱不够。我现在简直是度日如年。等结了婚我天天给你洗衣做饭,夜夜为你洗脚暖被。”燕娇听了感到无比地幸福,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内心却自责不该让都成乱摸自己。 张德厚那天见到刘海林朝家里搬家具,便觉得有些不解,再一打听原来才知道那房子让他住了,当下便一肚子气,认为这又是都成在戏开自己,便想去郭局长那儿告状,当面与官都成论理。回到家时跟老婆一说,老婆劝他道:“虽说你是管房子的,可那燕娇又不是外人。你去与都成论理,那人家燕娇怎么想。局里边就那十几个人,你就别再得罪人了。公家的房,管他呢,谁住上是谁的,房费又不交给咱,咱何必较那个真呢?”德厚听罢,便不再说,只是一个劲地抽闷烟。 这天下午可勇又随还生在外边吃饭了,归来时已是夜里十点。一进大门他见自己家里灯火通明,哗里哗啦地响,便知有人打牌。进屋一看原来是丰庆、文华、王梅和婷婷四人在玩。丰庆见他回来,笑道:“你这一天到晚老婆孩子也不管,在外花天酒地,活得倒挺潇洒么。”可勇围着桌子看了一圈牌,笑道:“活着就要图个自在。”王梅听了气骂道:“什么东西,光顾自己。老婆是死是活,是饥是饱,连个屁也不放。”文华朝王梅挤了一下眼道:“可勇,你这一天醉生梦死,云里来雾里去,就不怕别人把王梅拐走?”可勇给自己点上烟,“吧嗒”了两口道:“咱是时代新青年,追求的是自由,不担心那个,那也是人家王梅的自由。”王梅听了“咕咕咕”地笑了两声道:“他再这样,我真的打算跟人跑。不过现在还没有选定目标。”文华也跟着开玩笑道:“不用选了,那就我算了。”几个人听得笑。这时婷婷“叭”地一摔牌道:“扣了。”这几个止住笑探头一看,推了牌道:“婷婷今天好手气,要一赢三了。”可勇手痒也想摸两把,被王梅骂了几句,只好退后。这时孩子醒了,便抱了娃站在一旁看。 玩到将近夜里一点才收摊。可勇见婷婷站起来后腹部略有些鼓,便摸着道:“婷婷,这儿看起来是要立功受奖了。”婷婷不防他摸自己的肚子,便红了脸,打开他的手道:“王梅,瞧你家可勇,怎么学得这么坏。”王梅一手抱了孩子,一手捶了可勇一拳,骂道:“你真讨厌人,看人家以行见了不打烂你那手?快去送送丰庆与文华。”王梅见他三个出去了,便笑问婷婷道:“我也觉得你有些异常,是男娃还是女娃?”婷婷笑道:“不知道。我想过几天去做个b超,看看到底是个啥。”两人正说着见可勇回来,便打住了话。婷婷逗了孩子几下便转身回屋。 可勇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可急坏了玉霞,但却总是不见他那人,又无法对婷婷说,便借口无事闲逛,常来婷婷这儿看能不能碰上可勇。都成每次遇上她,都闪着一双饿狼似的色迷迷的眼盯着看。玉霞不怕他,也从不正视他。总是抬头挺胸,微笑着从他眼前闪过。都成急得团团转,却找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借口与她说话。这天婷婷有事请假了,正好玉霞又来了,都成见了忙从屋里出来,迎上去道:“婷婷有事请假了,不在屋。要不到我这儿坐会吧!”玉霞婉然一笑,客气道:“不坐了,不坐了。”说罢便走,并歪过头朝可勇那屋看了两眼。 都成今天与玉霞说上了话,便觉得非常地满足。整整一个下午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心里忌妒可勇道:他一个穷光蛋有什么吸引人的?怎么玉霞与他又说又笑,打打闹闹。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原来是结煤款的。都成拿来票据一看,明明送来两车怎么写着三车?再看经手人谷丰也签了字,郭局长也签了字,便更加疑心,便问为什么。结款人笑着按下他道:“给你们郭局长家送了一车,清楚了吧?”都成一听忙坐了下来,一边轻捶自己的头,一边内心道:我这脑子怎么这么笨呢?连这也想不到。多亏没去问,不然又要前功尽弃了。都成问那人是要现金还是要支票。要支票立刻便能带上,若要现金得等到明天。那人想了想,便道:“来你这儿找人也不容易,那就支票吧!”都成打发走那人,便来到郭局长房里聊天。谷丰道:“正要找你,你便来了。郭静谈了个对象。那对象他爸原来就在市建筑公司工作,现已退休了。你是从那儿调来的,想必人熟。打听打听,看这一家人怎么样?”都成问他爸姓啥叫啥?郭局长道:“不知道叫啥,只知道姓程。”都成听了一拍手笑道:“原来是程工程师。”郭局长忙道:“对,对,对,就是他,说是个工程师。”都成接着道:“大大的好人。这孩子保准是他的小儿子。程工三个小子,一个女娃。我还在那儿时,他那大儿子、二儿子就都是大学生了。这一家人智力好。要是这,我给你做媒人算了。那程工和我熟得很。”郭局长听了心里也喜,便笑道:“这么说我今天下午还得设宴款待一下你这媒人?” 郭局长与谷丰、都成说了一会儿闲话,看天色暗了,便一块去了饭店。出了大门,郭局长笑着对他俩道:“你别看可勇那两下子,艳福倒不浅,娶得那王梅长得多美。”谷丰听了不语,都成却道:“我看那王梅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可勇整天不在,他那几个战友一天好几趟地来。”郭局长笑道:“年轻人嘛,都是这般爱热闹。” 吃罢饭,他三个便说定了让都成做女方这边的媒人。谷丰认识这家饭店老板,在那饭单上签了个名后便各自回家。 可勇这些时日只顾自己海吃海喝,竟把玉霞暂时抛到了脑后。这日又和还生外出,不料半道上碰上了她。玉霞将他拉到一旁,低语密谈了半刻。还生见她柔情万分,娇滴滴地顾盼绵绵,便惊讶可勇与婷婷这表姐交情不浅。待他俩说完私话,玉霞三步一回首,五步一回眸,怜惜地走了,还生才喊了可勇快走。 下午他俩早早地办完了事,还生怀揣了一张五千元的转账支票,心里喜滋滋地有一种功成名就的感觉,急着回去向郭局长请功。走到十字路口时可勇忽地拉住还生道:“我求你件事。回去后就跟王梅说我碰上了几年不见的战友,一块耍去了,今晚不回家。”还生一听便更加心清脑亮了,只是没有把话说明,笑道:“可勇,你小子真不简单,我是打骨子里佩服。行,我就骗王梅一次吧。”可勇见他答应了,笑了一声道:“改日我请你喝酒。”便匆匆离去。还生摇了摇头独自归来。 可勇一夜未归,与玉霞疯狂去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时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还生在楼上见了,笑了笑,偷偷地对都成道:“你可别小瞧了可勇,这小子真真是艳福不浅,勾引女人的功夫深着哪!昨晚可能又与玉霞折腾去了。玉霞,清楚么?就是婷婷那表姐,常来咱这儿,长得挺漂亮。”都成当然清楚,听了还生这么一说,对可勇竟然有些恨。想不到自己馋得流口水,你王可勇这混小子竟吃上了。都成隔窗见可勇回屋后便仰躺在床上,便看了还生一眼,羡慕道:“能不困乏么?这不,又睡下了。”说罢便转身回房。 还生见都成走了,站在楼道使劲伸了伸胳膊,蹬了几下腿,活动活动了筋骨,觉得浑身上下舒服了,又见谷丰从郭局长办公室出来了,这才快快回屋取来那早已订好的一叠出租车票找郭局长去签字报销。 『36』第三十六章 单位账上的款多,职工们的待遇便高,冒出了其他兄弟单位许多。职工多拿了钱,不免在外煊耀,使得那些一味依靠财政那点经费生活的单位的头头们对新成立的这个房管局刮目相看,啧啧称赞。郭局长更是飘飘然。财大便气粗,钱多欲望便膨胀,他现在又打起了买一部车的主意了。 谷丰听了郭局长这个想法,很是满意,便支持他。都成笑道:“郭局长,我和谷主任态度一致,早就希望你有专车了。单位有了车,既提高了咱局的声誉,又提高了你局长的威望,何乐而不为呢?那钱搁在银行里也没啥用,不如花掉。”郭局长见手下这两员贴心干将大力支持,便铁了心,决定购置一辆。 郭局长见天寒地冻的,局里也没啥事,便带了谷丰说是去考察学习,实际是看车去了。他俩在外转悠了半个多月,花了两千多元,总算看准了北京切诺基这种车型。 都成自郭局长与谷丰走后,局里大事小事都是他说了算,便觉得无限风光。这日刚上班,接到电话,原来他俩下午便要到家。都成听了竟有些沮丧。心里想,在外痛痛快快地玩就是了,何必这么匆忙。他出了房间见还生从外边归来,便向他招手道:“郭局长下午就要回来了,我看是不是应该设宴替他接风洗尘?”还生对郭局长也是满肚子的好感,上次自己报销找的那五百元出租车票,郭局长连问也没问便签了字,还说他为局里弄回这么多钱,报这么点车费是区区小事。他见都成征求意见,立刻道:“应该,应该。”可勇恐怕在屋里也听见了他俩那对话,也立刻奔出来道:“下车后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吃饭。”都成本不想让他参与,却见他如此热切,便道:“可勇,你好歹是办公室的,也算局长身边的人了,今天派你一个活,一是找个高级一点的澡塘,二是去通知张德厚。张德厚这家伙爱斤斤计较,不然又要和我拌嘴。”说着便捎带着骂了张德厚两句。可勇听了,两手一拍道:“这事好办,我前天才和丰庆去了那东方洗浴城,那是个新开业的,条件没的说。我现在去跟张德厚说一声。”说罢便回屋抱了孩子去。临出门笑着对还生道:“到了他那饭店,还能给娃混一片肉吃。” 郭局长与谷丰一回到局里,都成、还生、可勇三个便紧紧地围坐在他俩身旁,问长问短。 郭局长见手下这些人对自己这么关爱,就如一个和睦的大家庭一样,便顿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他谈了一通在外边的所见所闻,忽发觉里边还缺个耿书记,便问道:“耿书记不在吗?”都成笑道:“他岁数大了,也懒得操心。你走了这半月,他便在家歇了半月。”郭局长听罢一笑,便不再问及。可勇抬头看表已是四点钟了,便下楼叫来出租车请他俩去洗澡。郭局长临上车笑嘻嘻地说:“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也开回一辆更好的。”可勇陪了郭局长与谷丰去了。都成与还生、德厚他三人则早早地溜达着去了谷丰那关系户饭店。 王梅见他们都走了,便抱着孩子来到蓉生家,见小燕也在,便生气道:“他们倒好,吃香的喝辣的去了,留下咱们三个女人一人带一个拖累咋做饭呢?”小燕道:“今天下午咱们也吃一顿自在饭。刚才都成偷偷跟我与蓉生说了,让咱几个去德厚那儿,吃罢饭记在单位账上就是了。哎,对了,一会去时别忘了叫上燕娇。”王梅一听当下便笑了,道:“这还差不多,算他们有良心,没忘了老婆孩子。” 李以行下班归来,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便问婷婷道:“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婷婷也是刚从她妈那儿回来,便道:“不知道,我也回来不过几分钟,大概是去外边吃饭去了吧。”以行听了,“嗯”了一声,便坐在床上道:“婷婷,你们单位这帮人,唉,怎么说呢?在我的印象里他们好像就从来不干工作。每月除了你和老孙忙上几天收房费,还生与郭静在外发发证,其余的好像都啥事没有。打牌,下棋,聊天,喝茶便是一天的工作。到了月底工资一文不少。现在更好了,隔三差五地公家掏钱在外改善改善伙食,我真有些想不通。”婷婷见他那书呆子气至今未完全脱掉,便反问道:“我这儿是这个样子,你那化工厂是什么样子,还不一回事?柳萍别说吃公家几顿饭了,就连她家里那电视、冰箱还不是厂里出钱买的?与我们这儿比一比,你想得通想不通?”以行听了愤愤道:“我早就说过了,化工厂的将来就是破产倒闭。可你们这儿,仗着管着国家这些房子,房租一分也不上交,除去工资,剩余的就这样糟蹋了?当然啦,你这单位不会倒闭,永远不会倒闭,只是让人觉得心疼,让人看不惯。”婷婷笑道:“你看不惯的事情多着哪!不过我想我单位以后也不好过。你想一想,再过几年,这些房屋就都已严重老化了,必须大面积地维修,那可是要用好多钱的。等到了那时,看他们还惬意不惬意。”以行道:“市政府让你们自收自支,是有人家的长远目的的。而不是让你们今日有酒今日醉。”婷婷见他脸上又有了气,便将半碗小米塞给他道:“别发议论了,淘米去吧。人家能吃上公家,咱又没那本事,还是自力更生,先添饱肚子吧。” 郭局长大早便来上班,除了单位院子里住的这几位,他便是第一了。王梅也勤快,早已打扫完房间卫生,正背对着门擦桌子。郭局长见了她那有腰有胯的身子便觉得自己年轻了。他从王梅身后搂住了她的腰,抱了抱放下。然后嘴里“嗯嗯”了两声。王梅知道是他,便随他便。郭局长松手后,王梅也“嗯嗯”了两声,便继续干活。郭局长坐在沙发上,待王梅擦完桌椅,便笑道:“王梅,像你这样的女人确实应该出来闯一闯,窝在家里带孩子多屈才呀!过段时间我想办法把你招进局里。”王梅已听过他这许诺了,便笑道:“上次你已说过了,谁知道啥时才能招了呢?”郭局长道:“我告诉你,这里边有些阻挡。”说着便示意她坐下。郭局长见她坐了下来,这才靠近她,一手抚摸着她的肩,一手揉捏着她的手,低声道:“我让你干这几天临时工,都有人有意见。现在想朝局里调的人多的是,外界那些暂不说,就咱局里的家属就有官都成他老婆,赵还生他媳妇,耿书记儿子。你说我总不能单单解决你一个人的问题吧?”王梅听罢道:“蓉生她有工作,还凑什么热闹?”“她那算什么工作?”郭局长轻蔑地说,“整个公司都被中级法院查封了,据说要卖给一个私营企业,市里已经同意了。职工们都面临着失业的问题。”王梅听了,长长地“噢”了一声道:“怪不得她总是坐在家里。”郭局长见她说罢瞪眼看着对面那墙,一动不动地静坐着,那腮边的肌肤光滑细腻,让人看得不禁流涎水,便照准她那脸颊上猛地来了一口。王梅遭了他这一亲,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便羞得低了头,站起来道:“郭局长,你这个年纪了,还挺花心的。”说着便“咕咕咕”地笑。郭局长见她这副模样,真想抱住她再吻一番,却听得有人上楼梯,“噔、噔、噔”的声音很真切,他便不得不去了那念头,起身坐到那正位上,神态自若。 王梅见郭局长又恢复了局长的样子,便白了他一眼转身下楼。刚进屋,儿子便睡醒了,乱蹬一气,半个身子露在外边。王梅见可勇在一旁睡得挺香,便撩起被子朝他那脊背狠狠地打了一掌,骂道:“整天除了喝与赌,便睡得跟死猪一般,把娃冻着了看我再与你算账。”可勇挨了这一掌便睁开了眼,见儿子果然滚在一旁,正咿咿呀呀地学说,伸手一摸浑身冷冰冰的,便心疼地忙将儿子拉进自己被窝里暖。王梅取来儿子的衣裤,在炉子上烤了烤,见外面早已嚷嚷了起来,便上床一边为儿子穿衣,一边催可勇起床。 可勇走后,王梅觉得儿子确实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不管干什么都心不静,总是想着孩子。她喂过奶,低声道:“再熬一个月,等过了年我非把你这小家伙放在爷爷奶奶那儿不可。”王梅还有一事想不通,那就是可勇为什么给儿子取了个王王的名字,还说是一个测字算卦的老先生用心测了半天才定的,真是叫人费解。瞧瞧人家还生的女儿,赵倩,多雅气。想起来便气,指着儿子道:“你爸爸真不是个好玩意,瞧,送给你个啥名字。”她正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却听得婷婷家里拍桌子和呜呜的哭泣声,便抱了孩子去看。原来是以行结婚时他妈欠了别人五百元钱,以行从厂里借来给还了。这事让柳萍告给婷婷了。婷婷认为以行他不该瞒着自己,本想昨晚就问个所以然来,不知咋回事给忘了,今早起来便与他论理。以行自知说不过她,便干脆闭嘴,任凭婷婷去骂去拍去哭。 以行见王梅来了,便站起来道:“婷婷,你差不多点,还有个完没个完?”说罢便气冲冲地走了。王梅见婷婷气得脸色铁青,便问咋回事。婷婷只是生气地瞪着两眼,胸脯在一起一伏地喘着,但却不说话。王梅劝她道:“你现在怀着孩子,千万别伤着自己。到以后身体落下毛病来,那罪还得咱自个儿受。”婷婷听罢苦笑了一下,便去洗手脸。王梅见儿子搅得不安分,便抱了他出去。 王梅刚一回到屋便见文华来了,他笑眯眯的样子,掏出一把糖给孩子玩。坐下后低声道:“我给你弄了件呢子大衣,想不想试一试?”王梅一听喜得差点要跳,笑道:“在哪儿?你带我去看一看。我早就想买一件大衣,只是手头紧,没有闲钱。那多少钱?这次总不能白拿了吧?”文华伸出食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那当然还要白拿喽。像我这派头出去,他哪家成衣店还敢向我要钱?只要合适,你尽管穿上就是了。”说罢便要走。王梅急忙问啥时候去试。文华道:“在我办公室放着,中午你来就是了。我等着你。顺便再请你吃一顿。” 王梅整整熬了多半个上午,也就仅仅两个钟头吧,她简直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了十二点,却又不见可勇回来,知道他肯定又上酒桌了,便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去了文华那儿。 文华不见王梅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听得敲门声,这才心稳神安。王梅一进屋便道:“嗳呀,你这里真暖和。”文华笑道:“我这儿用的是暖气,当然比你那炉子强多了。”王梅放下儿子时发现他睡着了,便道:“摇了一路把娃也摇睡着了。衣服在哪儿?”说着便脱了外罩。文华打开柜子,从中取出那包装还好的大衣递给她。王梅小心地从塑料袋里将它取出,抖开一看,不禁“哎呀”一声惊叫。紫红色的,式样也时髦,正是今年流行的那种,只有几个少数的富家女子穿。王梅试了一下,大小肥瘦正好,就好像专为她定做的一样。她前看看,后看看,喜得合不拢嘴。试好后王梅小心翼翼地将它叠好,重新包了,放在桌子上,转身看着文华道:“你真有本事,比起我家可勇来真不知要强多少倍。”文华自她进屋便盯着看,这会儿早已不能克制了,哪还顾得上说话,抱住便吻。一边使劲地吮吸着她的舌,一边伸手捏她的奶子,撩弄她的下体。王梅笑着道:“馋猫,等会儿子睡醒了,我看你怎么办?”文华经他一点拨,便急忙拉了窗帘,脱去衣服。两人上床后也顾不上拉被子,吭吭哧哧了一番。 王梅从文华那儿一回来便将新大衣穿上让婷婷、蓉生她俩看。婷婷一看那面料和那做工,无可挑剔,便知价格一定不低,叹道:“王梅,你可真舍得花钱买这衣服,想必一定很贵吧!”王梅笑道:“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可勇一个朋友拿来的,他说让试一下,如果愿意要就照本留下。”这时婷婷看见小燕回来了,便赶忙出门把她请了进来,羡慕道:“小燕姐,你看王梅这件大衣多漂亮,估计多少钱买便不亏?我这心里也痒痒的,价格合宜也弄一套解解馋。”小燕经营过服装,当然在行,细细将那衣服打量一番,又在那关键部位捏捏摸摸,最后道:“依我看,这最少也得这个数。”说着竖起一个手掌。婷婷、蓉生一听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钸觑声,惊讶声一片。蓉生摇头道:“就咱这穷光景,看看就行了,要想买是没门了。”王梅听小燕估价这么高,心里也有些承受不了,见她几个是那异样的目光,便故意“唉呀”一声道:“那我赶紧脱下,退给人家,我可要不起。”说罢便转身回屋。 可勇在外边吃完晚饭归来,见床上平展展地放着一件上等女子呢大衣,便问是咋回事。王梅一会儿说是文华拿来让她试,一会儿又说是文华送给她的。可勇在部队时便知道文华是有名的大色鬼,再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第六感觉,他总觉得文华这人心术不正,别有目的。前段时期王梅在乡下时,他也曾感觉到王梅与许志力有些不对劲,再加上本家叔的忠告,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这次见王梅说话前后矛盾,便一拍桌子大骂道:“你做人规矩点,别他妈的让人背后指指戳戳。”王梅见他骂自己,便没好脸对他,立刻阴沉了脸,虽不敢骂他,但比骂却一点也不逊色,怒道:“瞧你那副穷德性,还教我怎么做人?你有什么能耐?吹牛皮有你的,溜须拍马有你的,其余啥事你能办了?转户那事到底是谁办成的?你心里最有数,你现在倒人模人样了,还学得教训我。也不撒泡尿把你照一照。”可勇听着,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嘣响,站起来对准她劈里啪啦便是一顿猛打。王梅第一次挨揍,有些不服气,哭着骂着与他厮打。可勇拿出曾经是军人的干脆利落来,只几下便打得她失去了还手的能力,只剩下了骂与哭。可勇还不解恨,指着她的鼻尖道:“再骂,再哭,我打死你。深更半夜的鬼哭狼嚎。”王梅不听,依然呜呜咽咽。可勇这下只是三掌两脚,王梅便嘴角流血,本来笔直的身体这下也软绵绵地塌了下来,精神与肉体彻底地垮了,乖乖地不敢大声哭了,更别说骂了,只是低低抽泣。 还生在他屋听得可勇屋子里高声大骂,继而便无声无息了。他还以为这两口子又在斗嘴,便没往心里放。刚逗着女儿玩忽听得可勇那儿子大声地哭,而且一声紧似一声,便忙去观看。这时战斗已经结束了,王梅披头散发坐在地上,蹭了一屁股的土。小王王坐在床上,指着妈妈一边叫一边哭。还生一看这阵势便知夫妻俩打仗了,顺手抱了孩子一边哄一边喝斥可勇道:“你俩吵架,千不对万不是都是你的错,你凭什么打人家王梅?你想想你一天到晚不着家,人家一个女人家既要带孩子,又要帮郭局长打扫房间,还得自个儿做着吃,你说容易吗?你回到家,不说帮王梅带带孩子,还发脾气,动手打人,这是一个大男人当该做的吗?”可勇也不知是咋回事,从来不敢顶撞还生,挨了这顿批,低头一声不吭。这时蓉生也来了,拉王梅站了起来,替她弹去身上的灰,劝她别哭。 可勇与王梅整整一夜无言,谁也不理谁。王梅更是想不通,待儿子睡着了,便坐在一旁独自落泪。第二天早上去打扫卫生,郭局长见她两眼红肿,便问她咋回事。王梅愁苦着脸,低头不语,匆匆干完活便下楼回去。 郭局长见王梅今天表情异常,便不知发生了啥事,待都成来了一问,才知了原委,便生气道:“这个可勇脾气确实太暴躁了,还能动手打人?你把他叫上来,我说说他。”都成笑了笑道:“郭局长,你就歇歇心吧,别管他那档子家务事。那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使。”郭局长听了,笑道:“不行,得跟他谈谈。他住在单位,又不是在他家。这样打打闹闹的影响不好。”都成见他坚持要谈,便下楼去叫可勇。 郭局长先是轻描淡写地批评了可勇一番,然后又低声许愿道:“我对你的良苦用心你怎么能一点也不清楚呢?我是准备把你培养成办公室主任的。你也知道谷丰当副局长那是迟早的事。你现在要学的稳重老练,也就是说要具备当领导干部的那种性格。这次与还生在工作上相处得就不错么。等忙完这段后局里还有好多事情要交给你办。你现在不管有没有头衔,反正我是把你当副主任看的。回去跟王梅赔个不是,再也别吵了,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吧。”可勇听得心里喜,真想不到郭局长还有这番巧安排,便一个劲地点头称是。首先在他面前承认了打老婆不对,然后笑着说:“我今天早上就后悔了,可是问了她几句,一句也问不响。婷婷偷偷告诉我说王梅伤心了,准备带了孩子回娘家去。”郭局长一听立刻道:“千万别让她回去。要是那样可就麻烦了。你去把她叫来,就说我有话要跟她说。”可勇听了,立刻回家从王梅怀里抱过孩子,低声道:“郭局长找你有事。” 郭局长见王梅来了,笑着请她坐下,并告诉她刚才把可勇给狠狠地骂了一通,一会让他赔情道歉便是了,劝她别再生气。王梅见郭局长如慈父般地关心自己,再想昨晚挨的那份毒打,便伤心地想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郭局长见她又要落泪,便忙沾湿毛巾,轻轻替她擦了擦道:“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对你不好。再说这么好的脸蛋,总是有一双红肿的眼也不太雅观。凡事想开些,等你有了正式工作,有了稳定收入再整他可勇不迟。就他那样,你嫁给他真是屈才了。”说罢便长叹一声。王梅听了低头不语,顿了一刻钟,仰头道:“郭局长,我得请几天假,不能为你打扫卫生了。我这心里不好受,胸腔憋得难受。”郭局长一听果然婷婷告诉可勇的不假,便“嗳”地一声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千万不能使小孩性子。你先别胡思乱想,中午我还有要事跟你讲。”王梅“嗯”地一声,点头道:“我得下去了,你听我娃哭得厉害。”说罢便匆匆下楼。 郭局长这个调解人可算是天下最难得的了,他把可勇与王梅带去了一家饭店,落座后先是紧绷着脸严肃道:“可勇、王梅,你俩都给我听着,以后再也不允许因为一些家庭琐事而吵得沸沸扬扬,打得哭哭啼啼。若再这样,一边我可以将你可勇停薪放假,另一边我可以辞去王梅你这临时工,我就是这样做了,你俩能把我奈何?”郭局长见这夫妻俩均如小学生挨了老师的批评般低头不语,只有小王王拿着筷子在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些啥。他停顿了一会,见菜端上来了,便一改那一脸的严肃,笑道:“好啦,气氛活跃一点吧,我把话点到为止,希望你俩以后为我争气。这菜也来了,我给倒的这两杯酒,你俩端着一碰喝了,便当先前啥事也未发生,以后恩爱生活便是了。”可勇与王梅岂敢不听局长的话,端起杯子一碰便一饮而尽。郭局长见他俩脸上都浮现出了笑意,便笑着说:“王梅,你和娃俩尽管吃就是了,我和可勇热闹几下。” 王梅还是昨天跟文华在外边饱餐了一顿,一直到现在还粒米未进,这会儿见了这美味佳肴,肠胃更是蠕动得厉害,早已受不了那诱惑,听了郭局长的话,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地吃。待肚子添得差不多了,想想后边还有好菜,得给留点空间便不吃了,而是一边哄孩子吃一边看他俩猜拳。 饭毕,郭局长签了个字。三人相跟着,笑嘻嘻地回到局里。文华那天弄了王梅,一连几个星期都不敢来可勇这儿,觉得对不起可勇,更怕去正视他。眼看着就要年关,实在想王梅想得饮食无味,茶饭不香,便硬着头皮来了。可勇见了他还是先前那么亲热,待他坐下后埋怨道:“瞧你那么认真,王梅说要衣服,你便去坑人家个体户,也不怕别人背后告你。回头你问一下那衣服多少钱,我把钱付了人家。”文华笑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那老板我可没少照顾他,我问他啥价,他半天了放不出一个屁来,最后才颤颤悠悠地说一百元。我也懒得与他讨价,你给我一百元就是了。我给他送去。”可勇昨天才发了工资与年度奖金,兜子里有几百元,立刻便掏了一百元给他。文华接了,笑着说:“我也不急,你要用就过完年再给。”可勇道:“没事的,那是迟早要给的。”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文华便要走,可勇与王梅送他出了大门,客气道:“正月有空来我家里喝酒。”文华骑上摩托正要启动,发现钥匙还扔在他屋子里,便道:“刚才小家伙玩了,恐怕在床上,没钥匙还没法走。”可勇忙回头去取,文华顺势将那一百元塞进王梅怀里,含情一笑。 郭局长现在将王梅的工资又涨了五十元,这使可勇夫妻俩感激不尽。大年三十这天下午他俩就要回乡下过那隆重的年了,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拿点什么去郭局长家一趟。最终还是可勇有了办法,他对王梅道:“郭局长家小锅小灶,我瞧他家蒸馍不容易,咱不如给他送一大袋白馍算了。”王梅一听这个主意好,当下便答应。可勇更是心急,立刻便去婷婷那儿借了摩托,风一般地回到家里,将老母亲和老岳母两家的馍捡了五十个圆圆嫩嫩,白白净净地装了一大袋,进城后与王梅相跟着送去郭局长家。 郭局长正在家里杀鸡。见他俩提来一大袋白馍,便道:“瞧你俩这么客气,都到今天了还不早早回去,来这儿干啥?既然拿来就放下吧。我不仅不留你俩,还要赶你俩走。快回家吧,不然爹妈又要着急。”说着回屋拿出两条烟塞给可勇。可勇推辞不过只得接了,领着王梅笑着与郭局长告辞。 可勇怀揣了两条烟,一手挽了王梅,笑道:“今天这还赚了。”两人正笑着见都成大袋小袋地也来了,很是匆忙的样子,便打了声招呼。回到单位,王梅赶快去抱儿子,蓉生道:“刚开始与我还玩得挺好,过了一会便不听话,哭着闹着要妈妈。”王梅接过儿子,亲了一下道:“不听话,让阿姨抱一会都不行吗?”可勇回到屋里只三两下便收拾停当了,见王梅与蓉生在聊,便喊她回来。王梅将孩子交给他,把两人过年的新衣包好,这才抱了孩子欢欢喜喜回家。 郭局长今年算是个丰收年,好烟好酒,鸡鸭鱼肉送来一大堆。他老婆笑道:“怪不得干部都不愿意到乡镇去,那乡镇就是枯躁。你做了几年的乡长,除了能吃两袋不掏钱的白面外,还能有个啥?”郭局长道:“乡下哪能跟城里比。就说我单位,我算了,一算全年也收入个二三十万,就那十几个人快抵上一个近千人的村子的收入了,你说差距大不大?”女人听了,幸福地笑了笑便又去忙了,郭局长叼了根烟又去想他那购车一事去了。 谷丰与郭局长在一起时间长了,什么底细也摸,上班后他对都成说:“郭局长生日是正月十二,他今年也正好是周岁五十,咱们不如给他做个寿吧。”都成一听立刻答应道:“行。郭局长为单位辛苦了一年,功劳不小,值得庆祝一下。今天是初六,还有六天,你看需要通知哪些人,摆什么标准的席,咱坐下商量商量再定。”谷丰道:“这事要是让郭局长知道了,他肯定要阻止。咱不如悄悄地行动,也不要张扬,就咱这几个科长,你看如何?”都成想了想便道:“人多嘴杂,就按你说的办。郭局长过了十五便要与你去接车,这既算祝寿也算饯行,一举两得嘛。”谷丰听罢,一拍都成的肩,道:“就这样吧,你去负责订酒席,我负责通知人。”可勇也得到了谷丰的通知,心里便喜滋滋的,他知道他们已把他当作一个未加冕的头头对待了。回到屋里跟王梅一说,王梅也要去。可勇道:“你一个女人家,瞎搀和什么哩?”王梅低声道:“咱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呢?年前你送了一袋白馍,才值几个钱?人家回敬了你两条烟,又值多少钱?郭局长他生日,我就按照咱们那儿女儿给父亲做寿的标准,给他做上一个寿糕送去,还愁以后他不帮咱们?”可勇一听女人分析得对,便点头道:“行、行、行,反正你也知道了,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参与意见。” 王梅过罢年上班便未带孩子,将他留给爷爷奶奶了。除了打扫一下郭局长办公室的卫生外,其余的啥事没有。她用了一天的时间蒸了一个大大的寿糕,还别出心裁地在上边用食品红写了一排字:祝郭局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在农历十一这天早上,她用红布包了,一人送去了郭局长家。郭局长下班归来,听了老婆的汇报,心里便疑惑不解,王梅她怎么知道我明天生日呢?莫非这女子对我有意,在处处留心我吧。 第二天上班,郭局长关爱地问王梅那是啥意思。王梅歪过脖子一笑道:“你别管,那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罢便微笑着下楼。郭局长见她今天特妩媚,笑得也诱人,便心里激动。要是换了个地方,非搂住吻她不可,也尝一尝那鲜嫩的味。到了中午下班时,他刚要打算回家,谷丰和都成便来了,说是新的一年了还未在一起坐谈过,今天科长们都齐了,就聚一聚吧。郭局长见这左膀右臂口气一致,便知他们肯定商量好了,也不推辞,随了他俩一块去。 等去了酒店,服务员端上来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郭局长这才明白了手下人的真正用心,立刻批评道:“你们这是干啥?这样不妥吧。”但此时他哪儿能架得住这几个人的劝说,只得坐下默认了。见可勇就在自己的对面,便忽地想起王梅送的那个寿糕,立刻指着可勇道:“可勇呀,你真是让人没办法。咋不把王梅带来?去,请她来,不然不开席。”可勇见他较真,也不狡辩,立刻下楼打出租去叫王梅。都成、还生见郭局长心里只装着王梅,只字不提他们的女人,便多少有些不太痛快。也多少对可勇有些嫉妒。 还生吃罢饭回来,惊讶地告诉蓉生说郭局长对王梅情有独钟。蓉生听罢显出一副耻笑的样子,哼了一下鼻子道:“那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看上人家那股骚劲了么。”还生忙捂住她的嘴道:“我的妈呀,他们就要回来了,若是听见了我这以后还怎么活呢?”蓉生自知失言,吐了一下舌头便斜眼朝外看,果然见他们正说着笑着进了大门,便道:“好玄哪,差一点惹祸了。”蓉生见郭局长和谷丰两人去了可勇屋,便偷偷问还生道:“我以前还以为这单位里就出了都成一个烂人,后来才发现单位的级别越来越高了,烂人也越来越多了。你说实话,郭局长算不算烂人?可勇与王梅算不算烂人?”还生听了点头道:“算,算,算,不过都成近来好像改邪归正了,不见他胡偷墙越户了。”蓉生道:“是狗便改不了吃屎。只是机会没来,碰不上好茬口是了。”还生喝了酒便要不停地喝茶,不然口渴得难受。蓉生见他不停地舔着上下唇,便赶忙给他冲了热茶端来。还生端起喝了口,笑道:“你也别轻视都成与可勇,别看他俩长得不怎么样,也没多少学问,可勾女人的本事大着哪。都成以前混得那两个女人你也见过,那模样不能算丑人。可勇与婷婷表姐挂上了,那相貌更是上乘。你说我也不比他俩差,可就是没有人能看上?”蓉生听了道:“你敢!你试试给我弄上一个女人来,看我不打烂她的脸。”还生见蓉生说着脸色竟变了,便道:“我和你闹着玩,你却当真了。真是的,连个玩笑都不能开了。”蓉生一听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为了道歉,便猛地照他那腮帮子“叭”地亲了一口。不料这动作恰被进屋找还生的可勇碰见了,他捂住双眼道:“啥也没见,啥也没见。真想不到平日里高雅得如贵妇般的蓉生也这么浪漫。”蓉生早已羞红了脸,骂可勇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不敲门就进来了。”可勇放下手,调皮道:“笑话,敲门?敲门我还能见了这?”说罢便对还生道:“郭局长让你去我屋,他想了解你那工作进展情况。”还生一听,便起身端了杯子去了可勇家。 可勇烧公家的煤不心疼,屋子里非常地暖和。还生一进来便热燥,怪不得郭局长和谷丰两人都脱去了外罩。王梅也热,上身只穿着一件棕色毛衣,衬托出高高突起的胸部来。还生坐下道:“可勇,你可舍得烧,这屋里太热了,容易感冒的。”王梅见他那杯子里水不多,便替他冲上。放下水壶道:“咱院子这四户人家,除了我怕冷外,好像其余的都耐寒。”郭局长接过她的话道:“关键问题是烧公家的煤,你用不着节约是了。”说着便笑。王梅听了故意道:“我还嫌烧着炉子麻烦,等有了钱买他一个电暖气,一天用他七八十度电,看你心疼不心疼。”郭局长笑道:“那我就向市里辞职不干了,推荐你来做这局长。”可勇见王梅与郭局长开起了玩笑,便白了她一眼道:“去一边去,郭局长要谈正事,你在这儿凑啥热闹哩?”王梅见可勇说自己,便不再言语,噘着嘴去了婷婷家。 婷婷现在大腹便便,这会儿正坐在床上跟以行下跳棋,见王梅来了便艰难地挪了挪身子,请她坐。以行笑问道:“怎么刚才吃饭不见你一家呢?”“去饭店了。”王梅低声道,“今天是郭局长生日,谷丰和都成拿单位钱为他做寿,我也凑热闹混饭去了。”以行一听,生气道:“瞧一瞧你们这单位,都是些什么玩意呢?竟想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也不怕市里知道了笑话。”王梅听他这骂话,知道自己也是被骂中的一员,便不再说那事,与婷婷聊去了。 婷婷屈腿坐了一会觉得难受,便伸开两腿平展展地坐着。王梅见她那脚与小腿有些浮肿,便道:“我怀孩子时也是这么肿,有时涨得叫人难受。”婷婷用手撑起身子,咧了一下嘴,摆正身子道:“这腿脚涨倒不要紧,难受的是小家伙在肚子里蹬得厉害。”以行在一旁幸福地插话道:“蹬得厉害证明胎儿身体好,腿脚有力。”这时院子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王梅歪过头一看是玉霞,便对婷婷道:“是你表姐。”婷婷赶快挪动身子准备下床,玉霞已走到了门前,见她吃力的样子,便忙进来扶住她道:“别动,别动。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以行喊了玉霞一声姐,便起身给她泡了一杯茶水端来。玉霞比婷婷大,处处便显出大姐姐的关爱来,她抚摸着婷婷的腿脚,怜惜道:“整天坐着也不好,多走一走还是有好处的。要不我今天陪你逛趟街。”婷婷笑道:“姐,你傻了吧?这么冷的天,让我挺着个大肚子随了你逛,别人见了还不笑话?”玉霞道:“不逛也行,那我陪你打牌,下午帮你做饭。反正这几日也没事。”婷婷忽地想起了玉霞她夫妻俩的事,便问道:“他走了没有?”玉霞听罢,脸上立刻便失去了笑,生气地说:“我才不去管他呢,听别人说是昨天走的。”“他回来后你就没跟他具体谈一谈。你也太好人了,要是搁在我身上,我非跟他闹个天翻地覆不可。”玉霞苦笑了一下道:“算了吧,大过年的不说这些扫兴事。喂,以行,你下午用不用上班?要不咱几个玩牌吧?”以行点头道:“厂里也没啥事,不去也行。你今年第一次来,我就陪你一次吧。”说着便去拉桌子取牌,四人围坐一圈玩去了。 都成在屋里歇着,见玉霞来了,便坐不住,洗了手脸,梳罢头便去了婷婷屋。他转着看了一圈牌,然后拉了凳子拣玉霞身后坐下,指指点点,出谋划策。玉霞不知怎么搞的,她讨厌都成,这会儿见他坐在自己身后,便没了兴致,一个劲地朝婷婷使眼色。婷婷见了玉霞那眼色,却不知是啥意思,等打了一圈牌才明白了其意,便笑道:“官科长,郭局长、谷主任还有赵科长他们都在可勇家研究工作,你怎么没去?”都成一听,心想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搁下自己,便立刻起身去了。玉霞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郭局长他几个在可勇那儿喝了一通茶,说了一通闲话,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回家。还生与可勇听见婷婷屋里那呼里呼啦的洗牌声便过来看。玉霞扭头见可勇来了,便挤眼笑了笑,又见都成在他前边,便怕他又坐在自己身后,笑道:“可勇,大姐今天脑子混,你坐这儿给我看着。”可勇笑了笑便在她身后坐下。玉霞一挺身子,头便靠着了他的胸,可勇便能感到她那急切。都成没办法只好站在一旁看,两眼不时地瞄着玉霞,见她与可勇说说笑笑,一蹭一蹭的样子,便急得出了一身汗。 王梅打了几圈,身上那点钱便输完了。可勇一挽袖子道:“老婆,你下来歇歇。我上,把咱那损失捞回来。”一句话说得众人大笑。玉霞见王梅输了钱,脸色不高兴,便觉得有些愧对她。待可勇坐下后,便不停地用脚去偷踢他,可勇当然心神领会,也不动声色地回踢她。可勇可能运气好一些,上去便自摸了一把,喜得王梅忙坐在他背后鼓劲打气。打到下午吃晚饭,可勇总算把王梅输去的钱给捞了回来。散摊后,玉霞对王梅道:“本来想请你与婷婷两家出去吃晚饭,你瞧婷婷那样,只得免了,以后有机会再补上。”王梅笑着与她客气一番便与可勇回了屋。 玉霞她丈夫春节期间虽然回家来了,但却不与她同床,要与她离婚。她也曾想到过离婚,但也想到了若是一旦离了婚,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将不再属于她,所以玉霞也想开了,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便死活不去离婚,也不与他吵闹,随他在外边怎么折腾,反正自己又不缺男人,甚至比他过得还充实。今天在婷婷这儿吃过晚饭,见没有机会约可勇出去,便只好怀着一颗惆怅的心独自回家。 郭局长了解了还生的工作进展情况后,觉得他那儿已经进入扫尾阶段了,便决意把可勇撤回来。上班后还未跟可勇谈这事,耿书记便来找他,说是自己那儿子读书不行,再混也混不出个名堂来,不如让他在单位干临时工算了。郭局长见他给自己出难题,便笑道:“耿书记,这样吧,咱单位要解决的家属问题,子女问题还不少。前段时间让王梅替了可勇几天,有些人便有意见。我想干脆把可勇撤回来,辞去王梅算了。咱娃读书再不行,也得让他混个高中毕业。我准备过上一年半载想办法把单位这些问题全都解决了,你说呢?”耿书记听了道:“我也是这想法,想让他把高中读完,可他死活不愿念了。我回去再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混不来,到以后还能干得了什么。”说罢便急着要回家说服儿子。 郭局长等耿书记走后,便把可勇夫妇叫了上来,向他俩说明了道理,讲明了利害,顺顺利利地将可勇撤回了办公室,辞去了王梅。 王梅从郭局长那儿回来,神情多少有些沮丧。再想想郭局长给自己许的那愿,觉得还有个盼头,便不再在心里想这件事。与蓉生、小燕这两个闲人混在了一起,有事没事便在街上逛一趟。 郭局长找先生看了个日子,说是正月二十出行大吉大利。他便派谷丰订了这一天的票。郭局长和谷丰都带了各自的女人,从财务科借了五千元现金,打着接车的名义旅游去了。 官都成在他俩走的前一天晚上去了郭局长家。他叮嘱郭局长趁着现在风和日丽,气候暖和好好在外边转一转,开阔开阔眼界,见识见识那花花世界。郭局长笑道:“我走以后,局里的大小事宜就交给你了,你要负起这个责任,替我站好岗。”都成点头道:“那没问题,保证不会出什么乱子。”都成坐了一会,见天色不早,考虑到郭局长还要早早休息,便告辞。 都成一路哼着小曲,悠哉游哉地回来,刚要进大门却碰见燕娇出来,便问道:“你干啥去?”燕娇黑咕隆咚地没看清,听了声音才知是他,便低声生气道:“急着找你有事,嫂子说你去了郭局长家。真讨厌死人了。”都成忙问啥事,燕娇便告诉了他。原来是刘海林有事回乡下了,她家里那灯不会着,可能是保险丝烧了,屋子里黑乎乎的她有些怕,来找他去接线。都成一听是这事便在她那脸上摸了一把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走,我帮你接。” 进了她家门,都成便悄悄将门反锁了,还未等她打开电筒,都成便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亲了一通道:“婚前总是说等结婚了再让沾边,这下该是时候了吧。”燕娇不想让他上自己的身,但此时黑灯瞎火的,喊又不敢喊,怕毁了名声;闹又闹不过他,白费一身力气,便道:“小燕也在家,你不会回家弄她去。”都成一边脱她的裤子,一边道:“屁话,我要弄她还找你干啥来了?”燕娇双手使劲推他,但却一点也不顶用。都成确实有劲,一手摁住她,一手便把她扒光了。黑暗中便将自己那硬邦邦的精灵送进了她那体内,顾不上上床,靠在床沿上便“呼哧呼哧”将那事做了。 都成出了力还得干活,独自搬了凳子拿了电筒与改锥,爬上爬下将那保险接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都成回到家骗小燕说刚从郭局长家回来。然后关了门,洗过脚,扔掉脱下的衣服,钻进被子里感慨道:“又要做他半月二十天的局长了!” 『37』第三十七章 郭局长一走,单位里便谁也管不了谁,谁也不听谁的,就跟放了假似的自由自在了。还生也懒得出去,整天便抱了女儿与蓉生一块东游西逛,尽享天伦。这天他一家三口刚从百货大楼出来,就碰见了市综合仓库的吴主任。吴主任三十七八岁,属于狡猾的那种人,眼睛虽小却转着,闪着,显得很灵活。还生握着他的手寒喧了几句便提起他那仓库的事道:“吴主任,你得赶快把款交了,不然可就提交法院执行了。按正常,你那十个大仓库,五千多平方米,再加上一座办公楼一千多平方米,仅这两部分就要收你三千余元。那职工宿舍我都没计在数,还说能不给你面子?能不照顾你?”吴主任听后一笑,把他拉到一旁道:“咱兄弟俩说一点私下里话,我那儿不用开票,给你一千五得了,拿回去交了单位小金库,凑几次酒钱,你看如何?”还生一听当下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一顿道:“这,让我回去汇报一下,明天上午见话。”吴主任拍着他的肩道:“行,明天我一准等着你。”说罢便挥挥手,进商场里去了。 还生一下午脑子里都在想吴主任说的那事。这事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只是在敢与不敢上面做文章,下功夫。他也没告诉蓉生,怕女人家胆小,喋喋不休扰乱了自己那思绪。思考了一晚上,最后总算下定了决心,将此事做了。 还生挨到上午九点多钟,带上已做好的综合仓库的证书独自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吴主任早估摸出了八九分,这会儿正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桌子上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百元票子。还生一进门,吴主任便递烟端茶,笑容可掬。还生坐下后笑道:“昨天磨了一下午的嘴总算把局长那思想工作做通了,局长准备用这钱给每位职工做一身衣服。”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本子交给吴主任。吴主任接过看了看,然后把那一叠钱交给还生。还生数也没数,便一把塞进衣袋里,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借口还有别的事,告辞而去。 还生从吴主任那儿出来便直接去了储蓄所,他不敢存定期,存成了活期,还设定了密码。存单既不敢在身上装,也不敢在家里放,而是偷偷锁进办公室自己那抽屉里。办完这一切,他的心还有些不稳,咚咚咚跳了半天,待安定下来,才没事似的下楼回家。 蓉生见还生进了门,便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婷婷昨晚生了一个千金小姐。”还生“噢”了一声道:“瞧你那高兴的样子,又不是个胖小子。”蓉生听了嘴一噘,手指在他额头上摁了一下道:“满脑子封建思想,一肚子重男轻女观念。”说着便把女儿交给他,出门与小燕、王梅商量何时去看婷婷了。 还生正在屋里坐着,都成进来道:“好长时间都没见可勇出洋相了,要不中午叫上他喝酒去吧!”还生笑道:“可勇自跟着我锻炼了这一段时间,可今非昔比了,酒量很有长进。不过要咱俩合伙搁倒他一个,那还是较轻松的。我去叫他。”说着便去。 王梅见还生来寻可勇,便笑道:“今天上午就被公安局那丰庆叫走了,说是晚上都不回来,也不知干啥去了。”还生一听大失所望,回来跟都成一说,都成笑道:“这小子好没口福,请他白吃白喝竟还找不见人。他不在就算了,咱两家去吧。”说罢便转身出门。刚迈出门又回头道:“也把王梅叫上,不然可勇知道了又要怪咱俩了。” 吃过午饭,小燕、蓉生、王梅她三个便提了奶粉与鸡蛋去了医院。归来时王梅遇见了许志力。两人好些日子不见了,便有些亲热难舍的样子。小燕和蓉生见了这般情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在一丈开外的地方等着。王梅与许志力热切了几句才想起小燕、蓉生还在一边,便客气地打发她俩先走。王梅见四下里没了熟人,便掐了一下他的腰道:“想我不?”志力在乡下呆得时间长了,对王梅在大街上的这个动作竟有些难以承受,躲了一下道:“怎能不想呢?”王梅见在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到我家去,好好聊一聊。”她见志力抬步有些艰难,犹豫不决的样子,便笑道:“可勇不在的,不知和他战友去哪儿了。”志力听了这,胆才壮了,随了她去。 两人回了屋没有啥可说的,净是相思苦,便紧紧地抱住没完没了地吻去了。 下午他俩在外边吃了顿烤羊肉串,喝了些甜酒。饭后本想相拥着遛街,却怕被可勇逮个正着,便想不出个好去处。志力忽地想起自己住的那招待所院子里天天晚上有舞会,便道:“咱俩去市招待所吧,那儿跳舞的人很多,几乎人挤人,而且灯光一闪一闪的谁也看不清谁。不如到那儿跳一通。”王梅道:“我不会那洋玩意。”志力笑道:“我也不会,在那儿跳的不一定都会。只要会走便成,权当锻炼身体吧。”王梅听了便同意,起身随他去。 这儿确实很热闹,一到八点便灯光闪烁,舞曲齐鸣。志力拉了王梅挤进那人群里,然后学着那些火热恋人的模样搂住她轻走慢挪。舞曲一曲又一曲,他俩转了一圈又一圈,不觉渐渐进入了角色,只顾陶醉去了。 却说丰庆领了可勇陪他俩一名多年不见的战友上山打了一天的猎。野鸡呀,野兔呀倒是见了,但却没打住一个,却累得他几个精疲力竭,跟散了架似的。进城洗过澡,吃罢晚饭,见都困乏了便来到招待所准备订一间客房休息。一进大院,便看见那跳舞的人群,很是狂热。可勇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便好奇地去看。来到跟前后借着一闪一闪的光亮他好像发现了王梅,心便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又怕丰庆与那战友见了于自己脸上不光彩,便推他俩走,笑道:“没意思,咱们去订房吧。”来到服务台付完房款,小姐便领他三个进房。可勇走了几步,便谎称肚子难受得上厕所便偷偷溜了出来,来到舞场边瞪大两眼细细寻摸。不几分钟总算把王梅与志力逮着了。他俩正紧紧地箍在一起,若没了那衣服便是肚皮贴肚皮了。脸蹭脸且不说,还不时地偷吻一下。这一切看得可勇肺都快要气炸了,但他还是控制住了,懵懵憧憧回客房跟丰庆他俩道了个别便一路小跑奔回了家,坐在床前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专等王梅回来后收拾她。 王梅与志力在舞场里爱了一场,散场后又躲在阴暗角落里吻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分手。她低声哼着小曲,遍身兴奋,迈着轻盈的步子回来。一进院子发现自己家里亮着灯,便吃了一惊。是自己忘了关灯,还是可勇回来了。进屋后见可勇铁青着一张脸,恶魔般地坐着,便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可勇见她进来,起身便将门反锁了,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猛打。 李以行最先听到了打架声与哭叫声。他是回家取尿布的,刚要出门便听见从可勇屋里传来的那声音,忙过去劝架,却推不开门,但又急着要走,便告诉了还生。还生生气地说:“深更半夜的,怎么又打起来了。”说着便去解围。然而任凭还生在门外好说歹说,可勇就是不开门。这时蓉生,还有都成与小燕都来了,都成隔窗见王梅坐在地上低头啜泣,可勇在一旁喝茶抽闷烟。仗已停了,见并未打出什么毛病来,便威胁可勇道:“郭局长走了,我便是负责人。别的事我管不了,但我能管得了你俩打架。今晚你俩再不准吵嘴了,更别说打架。要是不听我的话,我非把你这门踹坏不可,赶你俩走。”都成说这话时,可勇连理也不理他,就如同没听见一样。他几个在门外,窗前站了一会,见插不上手,且可勇与王梅这会暂时平安无事了,便叹声气各自回屋。可勇发泄完胸中这口恶气,便圆睁两眼盯住王梅不放。王梅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虽然自己浑身生疼,但脑子转个不停,为什么可勇平白无故地打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什么破绽被他看出来了。想归想却不敢言语,只好坐在地上默默地流泪,时间一长,那疼也消失了,身体也乏,竟迷迷糊糊想睡。可勇抽足了烟,喝足了水,便双手插腰来到王梅脸前,咬牙切齿道:“你跟我说老实话,你今天都做了些啥?不然我就打死你。”说着一脚便蹋在她那丰满的臀上。王梅“哎呀”一声,然后看了他一眼,怯声道:“早上在家里坐着,中午与蓉生、小燕一块去看了看婷婷,下午……”说到这儿便止住了,瞄眼偷看可勇。可勇紧咬住唇,又踢了她一脚道:“说,往下说。”“下午志力来了,他在咱家里坐了一会儿,管我吃了顿饭,看看时间还早,便去舞场看热闹去了。也在里边胡乱跳了一通。”可勇听着气又来,便骂道:“瞧你说得多轻松,胡乱跳了一通。我问你,跳舞是用腿跳还是用脸跳?是用脚走还是作嘴蹭?你别他妈的避重就轻,糊弄人了。”说着便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如同扔破烂一样把她扔在地上,拳脚相加,打得她乱号乱叫。这号叫声在这夜半三更显得清晰但却怕人,如冤死的幽灵在叫冤。可勇听得越发气愤,便又猛打了起来,嘴里还嘟哝着:“我让你号!我让你号!” 还生与都成两家正睡得香,听见这声音便都清醒了,小燕推都成:“快,快去看看,别打出人命来。”都成急忙穿衣出门。见还生也出来了,便一同过去。还生隔门喝斥道:“可勇,你俩要打架到野外去打,这儿不是你家,扰得我两家睡不着,我女儿更是怕得打颤。把门打开。”可勇开始还是不理会他俩,但见他俩确实火了,便不得不开了门让他俩进来。都成一看王梅有一只眼肿了,知道打得不轻,便一个劲地怪罪可勇。都成见这阵势不分开他俩不行,便回家喊来小燕。小燕来后也数落了可勇一番,便把王梅搀扶起来,领回自个屋去睡了。 可勇第二天睡到半上午才起床,洗罢手脸便垂头出门,见了谁也不搭话,阴沉着一张脸上街寻玉霞消气去了。 王梅这两日哪儿也没法去,右眼肿得啥也看不见。别的地方倒没啥大的问题,就是浑身上下难受,不得劲。家里的钱在可勇手里,她身无分。小燕动员她去医院将那眼睛看一看,她却嫌丢人死活不肯去,连屋门也怕出。好在小燕心眼好,如大姐般地伺候了王梅几日,那肿气总算消了下去,能出门见人了。小燕在这边照顾王梅,还生和蓉生夫妻俩在不停地劝说可勇,让他去跟王梅认个错。还生笑道:“可勇,你真行,就快能和美国相比了,打了人家连个错都不愿认。你要知道你这六七天可把都成给害苦了,办公室成了家,家成了饭馆,吃罢便走,守了一星期的活寡。”可勇听了只是一笑。还生见他有了转机,便道:“一会等小燕不在家,你去赔个不是。那又没外人,谁也不知道,不存在什么丢脸面。瞧人家王梅也够可怜的了,几天了没有一分钱,就那样躲在小燕家里死受,你也应该为人家想一想。俗语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要认死理。”可勇听了不言语,但点了点头。还生见事情有了眉目,便笑着离去。 冷战了一星期,可勇与王梅总算在还生与都成的不断调解下和好了。这天是星期天,可勇早早地醒来了,他见王梅还睡着,便推醒她道:“这几日你也受罪了,我上街买条鱼,买只鸡,再多买些大肉与鲜菜,好好吃一天,也好给你补一补。”王梅把手伸进被子里,在他屁股蛋上使劲掐了一下道:“这还差不多,知道疼老婆了。” 可勇现在觉得王梅不可靠,所以又多了一个心眼,那便是将那工资自己装着,不再给她了,断了她的经济来源。王梅无论想买什么,都得伸手向他要,他便觉得自己又有了威望,有了身份,虽然一个月到头还是花个精光,身无分文,但在精神上他满足了。 都成见半个月过去了,郭局长却突然打电话,说在大连,身上钱不多了,让快快再汇三千元。都成搁下电话不敢怠慢,立刻便去银行将此事办了。回来时见以行在水龙头旁洗衣服,便笑道:“以行,你有喜了也不说请大伙喝顿酒?”以行这几天肚子里窝了一肚子的气,对婷婷与他妈是满脑子的意见,听了都成这话,便苦笑了一下道:“要请的,要请的。等我忙过这段时间。我一定请你、还生、可勇吃酒。”都成知道以行这文人不善言谈,便也不多说,上楼去了。 以行生气还源于他母亲进城看孙女那天。那天他母亲提了一篮子的鸡蛋,背着一包袱她自己亲手缝制的婴儿衣裤和褥子来了。婷婷只住了三天医院,她不愿回乡下,嫌乡下枯燥,便回了娘家。以行母亲见了孙女亲不够,爱不够,便说让婷婷回乡下由她来伺候。婷婷对上次以行私自给她母亲那五百元至今还有气,听了婆婆这话,便白了她一眼道:“我才不回那乡下,家里穷得有啥?让我遭那份罪。”以行母亲一听,脸儿一阵红一阵白,垂立一旁无语无言,浑身不自在。以行也在一旁站着,见婷婷这么不近人情,便埋怨她道:“瞧你说的啥话,乡下人就不养孩子了?我也不是在乡下长大的吗?”婷婷见一句话引起了他母子俩的不满,便把头扭到一边,只顾看孩子,不理他俩。 以行妈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见婷婷妈要做饭,便说不饿,死活不让做,将那包袱解开,也不去看婷婷的脸色,一件一件说与她,交待清楚后便起身告辞。以行也没办法,只好骑摩托车将母亲送了回去。临返回前,他看得一清二楚,母亲有一脸的委屈,一眼的泪水。 以行回来后对婷婷说:“母亲大老远从乡下来,喜欢得看孙女来了,你却不冷不热给了她几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穷,不要这样拿穷来讥讽人家。”婷婷一听,便翻了脸,坐起来道:“你意思是我说得不对,说得不应该。她穷我知道,难道她还不应该有几句客气话,说留下来伺候我几日?难道这也是要钱不成?当时真是有些鬼迷心窍,一点也看不出来没钱的人还挺会使脾气。”以行听了肚子气得鼓鼓囊囊,一个劲喘气,真想与她大吵一番。但想到她在月子里,身体还是第一位的,便忍声吞气,将母亲摆出来的那婷婷看也没看的婴儿衣裤重新包好,放在了床脚。坐了一会儿,见没啥事,便回这边来了。 以行洗罢衣服,便回屋歇息,但却睡不塌实,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便后悔自己不听同学的忠告迷了婷婷荒废了学业,不考研究生,到头来被她给紧紧地抓住了,受这份窝囊罪。他一边踱着,一边仰脸长叹:错、错、错,错不该高攀富户;悔、悔、悔,悔不该放弃考研。说罢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伤心去了。 以行躺了一会,脑子里忽地想起请客一事,便认为要请立刻便请,时间一长麻烦便多。要是郭局长与谷丰回来了,该请不该请呢?主意已定便立刻通知了都成、还生与可勇三家,约好今天晚上去化工厂那关系户饭店去吃酒。下午他去柳萍那儿借钱。柳萍听说是为了这,便道:“不用借了,让婷婷知道了又要吵架。你尽管去吃吧,完了记在厂里那账上。一会我打电话跟那老板说一声就是了。”以行见柳萍对自己这么好,便感谢了几句退出。 他几个早早地便吃罢了以行这喜宴,男人一群,女人一群喜笑着回来。还生见时间还早,便提意去可勇家打几圈麻将。还未等男士们答话,小燕、蓉生便大声同意了。可勇见女人参战,便道:“不管男的上场还是女的上场,原则上一家只准出一个。”然后扭头对王梅道:“你说咱俩谁先上?”王梅笑道:“那还用问,当然是我了。”可勇一拍她的后背,道:“上吧,我在后边支持。胆子大一些,步子快一点,争取把他三户洗了。”都成听可勇又在吹牛,刚要说他两句,忽听得院外有人叫,扭头一看是燕娇,便对小燕道:“你先上,我去去就来。” 燕娇是个过光景的理家能手,见家里去年分的碳块少了,便不愿自己掏钱去买,寻思着再从局里拉一些。刘海林借了一辆平车,先暂时搁在了大门外,见都成过来,忙递上一支烟。都成听燕娇一说,便笑道:“我还当是啥事,小事一桩,这天也开始暖了,再过几天便用不着生炉子了,你就把那全拉走吧。不够了局里另买一些。”说着便回屋取出钥匙,将会议室打开,帮她忙去了。 燕娇不要那碎末,全要大块。夫妻俩拉了饱饱三平车,见剩下不到百十来斤的碎未了才住手。燕娇这天出了力,累得微微喘气,在歇息的这一小会工夫里对都成道:“我家里要是来了客人,连个多余的床也没有。再一个就是锅碗瓢盆没个正经放处,胡乱搁在一起,屋子里显得很乱,我看着就生气。”都成接过海林的烟,点着吸了一口,笑道:“那能怨谁呢?局里又不是没有。算了,你也别在我面前哭穷了,一会儿把咱办公室那张床,再在会议室里挑张桌子一并拉去,不就得了。”燕娇听了当然欣喜,便不敢多歇,立刻与海林先将这车碳块送了回去,然后又匆匆拉了床与桌子。 海林见只小半个晚上时间,家里急需的东西就一样不缺了,便笑着道:“官都成这人确实不错,不像我单位那些头目,真是抠得要命,连要一本稿纸都困难。”燕娇道:“都成脸色黑是黑,但心却挺好的。我细心观察了,他那人官瘾大,你只要不与他争这个,处处捧他,他便啥事都答应。听说张德厚原来与他争权争得凶,都差点儿闹翻了脸。现在张德厚虽挂个科长的名,但却大事小事不闻不问,整天忙自己那饭店,瞧现在都成对他多好。局里隔三差五便在他那儿吃一顿,照顾他那生意。”海林笑道:“你们单位在外界口碑可好啦,都说有钱。特别在年轻人眼里那更是了不得,首先是有一套房子住。你不记得上次我单位那几位同事来家里,没把他们羡慕死。上班后一说起找媳妇,便问我你这边还有没有单身女子。”燕娇笑着说:“你没听说过干什么便不缺什么么?管房子的若是没房子住,那不成了大笑话了?就像你是调资的,不是糊里糊涂的一转正便给我提了两级。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哪能办得成?”海林道:“那来得慢,不如你这儿实惠。再说了我们一年到头能发些什么呢?除了年终每人一包点心一瓶烂酒外还有个啥?瞧你们这儿,夏天发防暑品,一季度发一次劳保,什么洗衣粉,香皂,毛巾的都有。年终那食油,麻花就不用说了。光奖金就顶我们近三个月的工资。”燕娇被他夸得心里舒服,便倒在他怀里。海林顺势吻了她一下道:“我这就算运势大吉,讨了一个善解人意,体贴丈夫的好老婆不说,还带回了一个财神。”燕娇听得更是心里热乎乎的,猛地亲了他一口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在政府干的那些人个个油嘴滑舌,如此看来,此话一点不假。”海林笑了笑,起身道:“你是咱家里的大功臣,你歇着,我去烧洗脚水。” 却说都成把单位的东西送给燕娇,落了个人情后便去打牌。还生见他进来,笑道:“你这一离开,小燕姐便如失去了依靠,没了靠山,阵脚大乱,你问她输了多少?”小燕见他进来,自己早已输得乱了思绪,立刻起身将位子让给他道:“你真讨厌,这半天了才回来。我都输掉二十元钱了。”都成坐下,一挽袖子道:“老婆,你别怕,待我慢慢将它捞回。”然而,直到凌晨一点,都成不仅没捞回一文,反而又输进去二十多元。停牌回家后气得拍着两手道:“今天不宜打牌。” 还生今天也输了,不过不算事,仅仅五元钱。回屋后,蓉生笑道:“你和都成一对笨蛋,都玩不过王梅一个女人家。”还生笑道:“那是人家运气红,手气好。你不见要啥便上啥,和啥便出啥?”蓉生端来盆子,脱掉鞋袜,将脚伸进水里道:“咱娃在我妈那儿也不知道习惯不习惯,要不然明天去看一看。”还生道:“你可千万别去,本来这断奶的事就要成功了,你一去她又记了起来,还不又白白让娃受一次罪。”蓉生知道他说得对,便道:“谁让我这心里想得厉害呢?那就再等几天吧。”还生玩了半夜牌,这会儿肚子也饿了,泡了一袋方便面去吃。蓉生也乏了,上床躺下道:“对,我想起来了,你那同学张林现在怎么样,你知道么?”还生摇头叹息道:“唉,他倒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不知咋搞的这几年运气背,干啥啥不顺,弄啥啥不成。兔子养得一个也没了,人也跑得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蓉生道:“咱当初多亏没借钱给他,不然也打水漂了。”还生笑道:“张林他不是那种不讲信誉的人,这两年欠债太多,外出躲债去了。等他发了,照他那性格,绝对不会赖债不还的。”蓉生伸了伸胳膊,感叹道:“他何时才能发了呢!” 第二天上班后,还生见了可勇便指了都成屋道:“你夫妻俩可把他夫妻俩害惨了。”可勇笑道:“你光知道我赢他,咋就不记着他赢我呢?”正说笑间文华来了,可勇大声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今天中午得回村里去一趟,村长葬他老父亲,是咱父母官,不去不行。”文华道:“我这摩托非让你骑烂不可。多亏是公家的,要是我自己的,还不心疼死我?。”说着便把钥匙给了他。可勇回屋与他聊了一会,见快十一点了,便出门骑车去了。 文华待可勇一走,便对王梅道:“他回家喝酒吃肉去了,我也带你去下馆子,保准比他那水平要高得多。”王梅笑道:“昨晚院里这几个人在我屋里打牌,说火车站那儿有一家专门经营烤鱼的,说那味道简直是一绝,今天不妨去吃那个吧?”文华起身道:“行,你说吃啥便吃啥,我奉陪到底。”说着便出门。王梅也随后跟着,他俩要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向烤鱼店奔去。 在饭桌上文华告诉王梅道:“我老婆差一点对我有了疑心。也怨我太粗心大意,那天完事后,怎么把内裤给穿反了。第二天早上起床,她发现了便问是咋回事。我骗她说脏了,你又不替我备新的,我就反着穿。反正在里边,别人又见不了,不会笑话的。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王梅那姣美的脸和那滋滋有味的吃相,便接着道:“我当时说谎时镇静得就如同啥事也未发生一样。显得很平常,很普通。其实内心在打颤,脊背上在出汗。不管怎样,总算把她蒙过去了,我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王梅听了,待自己那满口的鱼肉咽下去,便道:“可勇真是气死我了,打了我整整半个晚上,嫌我去了舞场。我那几天脑子里便想着离婚。可又想离婚后嫁给谁呢?说不准又嫁一个比可勇还混账的人,便不再想那事。后来他道歉,就饶了他这一回。”文华生气道:“可勇这人怎么是这呢?去舞场还能算是丢人的事,真是封建思想死脑筋。我有时也去舞场,老婆也跟了去,她也和别的男人跳,我怎么不生气呢?都什么时代了。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王梅忽地一笑道:“说真的,文华。他打了我后,我都想到了嫁给你,只是怕你不要我。”文华听罢,瞪着她道:“那可万万行不通,要是果真那样,看我这些战友还不把我骂个半死。亏你还能想出这个馊点子来。”王梅道:“我这只不过是脑子里想了想嘛,看把你慌张的。” 他俩吃过饭见离上班时间还早,便又去了文华那办公室,和上次一样,狂了一回。 可勇骑了文华那车,想美美地过一把骑车瘾。他不走近路,专门兜了一个大圈子后才朝村里奔去。 当时的乡下几乎还没有摩托车,就是在城里也不多见,可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可勇今天骑的这是纯的日本进口的红色本田125,款式漂亮,车身鲜艳,很是诱人。可勇去了村长家,大部分村民都在这儿帮忙办事。可勇见过村长,客气了两句才将车骑回自己家里,然后又步行返回村长家。 村里人见可勇混得不错,都骑上了摩托车了,便都佩服,个个都是羡慕的眼神,赞叹的目光。可勇见乡亲们对自己刮目相看,便觉得自己像个官了。他高高地仰着头,挺胸走在巷子里,见了那些衣着朴素,满脸憨厚的叔叔,大爷们,便轻轻地招招手,点点头,然后微微一笑,很是有身份。 吃过宴席,可勇去岳父家小坐了一会便准备走。岳母知道女儿没有工资,全仗着女婿,便拿了一百元交给可勇道:“你俩在城里也不容易,你爸好赖也有那点退休金。再说乡下花销也小,你就拿着补贴家用吧。孩子你就别操心了,他爷爷奶奶,还有这边我和你爸替换着带,可比在城里强多了。”可勇没有推辞,接了那一百元便去。 可勇回到家跟父母说了说家里的事,然后亲了亲儿子,顺便带了母亲准备好的一袋馒头离去。奔到半路见志力迎面骑车走来,看上去很吃力,只顾低头奋蹬,哪还去看人。可勇闪过后便降低了车速,想起了那天他与王梅在舞场里的缺德事,便气愤不过,掉头追了回来,将他截住。志力见是他,立刻赔着笑脸,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支烟,并亲自为他点燃,笑道:“刚从城里回来?”可勇瞥了他一眼,没去理会他。将他那烟抽了两口,觉得不对味,便揉作一团扔掉了,嘴里“呸,呸”了两口道:“什么烂玩意。”志力见他气色不对,便想找个借口溜掉,还未想出个两全齐美的话来,可勇突然一指他的鼻子道:“许志力,你说你还算个人吗?我若不是冲着你帮王梅转户有功,我非揍扁你不可。”说着便扬了一下拳头,吓得志力浑身缩了一下。可勇见自己不论从气势上还是从胆略上已压住了他,便思维敏捷,口齿也利索了,斥责道:“我知道当年上高中时你和王梅关系不错,但在你我之间她还是选择了我,这就说明在她心目中我还是比你重的。到现在咱们都是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的人了,你为什么学得那样卑鄙?做事那样贱?亏你还在镇政府里做事,镇政府里养你这流氓有何用?你说你那天晚上跟王梅跳的那叫什么舞?我当时和我几位战友去登记住宿。我见了,但我忍住了,还不是为了面子吗?要不然的话,当下非揍你个半死不可。”志力见他只了解了一点表皮,这下才松了一口气,扇了自己一巴掌道:“可勇,那一点也不怨王梅,全是我的不对。我那天开罢会见了王梅,好长不见便请她吃了顿饭。我喝酒有点多,再加上在那舞场里一转一转的,灯光又忽闪忽闪,只两三圈我便头晕眼花,站立不稳。恐怕那会儿王梅正巧扶我,恰恰就被你碰见了。那全是误会。我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怎敢干出那伤天害理的事呢?”可勇听罢鼻子一哼,见这小子态度还不错,便也显得大度了,盯住看了他几眼,直盯着他低下了头,这才字正腔圆地说:“我希望你学得自重一点,把自己看得值钱点。”说罢便骑车一溜烟走了。 志力见可勇去了,摸了摸头上渗出的一层细密的汗,骂道:“乌龟王八蛋,批评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像个领导。”“呸”地对着可勇那即将消失的背影吐了一口痰,然后蹬了车子往回走。 可勇回到局里,见王梅正蹲在院里洗衣服,便问道:“文华来了没有?”王梅道:“你走后他就走了。这一万多元的车让你骑着,人家能不心急么?说不定过会便来。”可勇踢掉鞋,仰躺在床上,自豪地说:“我今天在半道上把志力那小子给截住了,狠狠地克了他一顿。他看上去老实多了。”王梅不懂这“克”是打的意思还是骂的意思,便想埋怨他几句,动了几下嘴还是去了这念头,她怕话多有失,弄不好又要白吃可勇一顿揍,便低头不语。 可勇躺着不觉迷迷糊糊了,正在半睡半醒间却听见了玉霞的说笑声,起身看时她已经进了门。玉霞笑道:“怎么不见以行呢?”可勇一听知她在无话找话,便拍了拍床道:“请坐吧。王梅,你今天中午见以行了么?”王梅一听便傻了眼,中午她跟文华干丑事去了,哪里知道以行在不在。还算脑子快,立刻便将那慌色掩饰了,“哟”了一声道:“我在家胡乱吃了一口便去睡觉,也不清楚他回来没有。我去问问小燕或蓉生,或许她俩知道。”说着便要出去。玉霞笑道:“别问了,问也没用。”说着便自个拉了凳子坐下,白了可勇一眼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你还睡。”可勇揉了揉眼道:“今天回乡去了,中午没睡觉,这会儿便觉得有些困乏。”玉霞听了便不再去问他,扭头对王梅说:“我看咱俩这身材,胖瘦差不多。要是没事的话,不如逛街去吧,看能不能挑一件合适的衣服?”王梅只与她说过几次话打过几次牌,不能算熟悉,但听了她这邀请又不好意思推托,便笑道:“行,你先坐一会。待我把这几件衣服洗出来便去。”可勇想不到玉霞这么老练,便偷偷挤了她一眼,又躺下去睡。 都成自玉霞一来就发现了她,见她进了可勇屋便急着想过来。他现在简直不能见玉霞,一见了她,便觉得小腹里奇痒难忍,实在受罪。等他洗罢手脸,梳了头,漱了口出来,正赶上玉霞与王梅相跟着出了大门,便满脑子的懊悔。气得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抽了一支烟便去了可勇屋。 可勇正两眼瞪着想心事,见都成来了便朝床里挪了挪,给他留出一块坐的地方。都成看着他笑道:“你和玉霞看上去还挺黏糊的么?这女人生得真让人,唉,怎么说呢?让人生病。”可勇听他这话便歪过头道:“官科长,你是不是对玉霞有了什么想法,不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忙。”都成摇头叹气道:“我总觉得她对我反感,不容易接触。可是我一见她那‘嫩’的味道,便有些受不了,我这不是在白白折磨自己吗?”可勇听了无奈地说:“这种事,我能有啥法子呢?要不你去问问以行,他与玉霞可是亲戚,或许能成。”都成瞥了他一眼道:“放屁,以行是文人,你不见人家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拉这关系,这不是在糟蹋他么?”可勇见他还耍脾气,便一摊双手道:“那我就没办法了。人家又不住咱房子,咱又没办法沾人家。”都成听了便没再问他,坐了一会见小燕领着小宝从她姐家回来了,便起身回家。 都成前脚刚走,文华便来取摩托车来了。可勇懒得从床上下来,把钥匙给了他便打发他走。 玉霞有钱,给自己买了一套衣服还垫钱给王梅也买了一套。王梅回来后试穿了一下,问可勇合适不?可勇看那不错,便道:“那多少钱,我给人家送去。咱与人家又不是亲朋密友,沾她这光干啥哩。”王梅买了新衣,心里便喜欢,笑道:“不多,八十元。”可勇下床穿上鞋,从上衣袋里掏出那一百元道:“正好你妈今天给了我一百元让补贴家用,我就给玉霞送去吧。谁让她女儿好吃好穿呢?”说着便去。 可勇到时,邮局还未下班,单身楼里便几乎无人。玉霞估计他要来,所以便将门虚掩着,耐心等着。可勇进来后,玉霞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他道:“这几日不知咋搞的,总想那事,都快把我急出毛病了。”说着便把手伸进了可勇那裤子里。可勇也急,怕一会儿下班了楼道里乱糟糟的,便剥了她的下衣,将两件尤物合到一处,使劲搅和去了。直搅得女人娇声嘀嘀,浪声不止。让她过足了瘾,可勇才放了,提起裤子坐一旁歇息。玉霞系了裤带,给他拿了一桶饮料,紧挨着他坐下,亲昵地说:“可勇,咱俩这样整也不是个办法。我也想了,咱俩得约定一下。我每星期二下午都没班,从下星期起你就按这个时间,吃罢饭便来。”可勇笑道:“听人说女人三十一只狼,这话搁在你身上一点不假,我看你那劲头比我家王梅都强许多。”玉霞见他取笑自己,便白了他一眼,戳了他一手指道:“贫嘴。”可勇见她有些生气,便不言语,低头喝去了。这时听得楼道里脚步声乱,便知下班了,伸手在玉霞脸上摸了一把道:“你每次都是柔情似水,让我爱怜不止。每次都像个牧马人,让我像马一样在草原上奔跑个够。”玉霞听了“哟”了一声道:“听你说这两句话,倒像个诗人。看起来真有两下子,水平不浅呀。”可勇受了这夸奖,便觉得浑身惬意。这时听见有人敲门。玉霞打开一看是儿子,便问是啥事。原来公公婆婆包了饺子叫她去吃。玉霞朝可勇使了个眼色,可勇会意,起身溜走。 可勇回来时,饭已经做好了,王梅见他停了这么长时间,便问干啥去了。可勇笑着真戏假作道:“顺便在玉霞那儿睡了一觉。”王梅听了一撇嘴道:“瞧你那副刁样子,赖哈蟆还想吃天鹅肉。”说着指了指婷婷屋道:“别瞎说了,以行在家哪,别让人家听见了说与玉霞,看人家不骂死你。”可勇听了便去了婷婷屋,问以行吃了没有,咋不去看婷婷。以行摇摇头,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可勇请他去自己那儿吃,以行笑了笑谢绝。可勇见他这么固执,便硬是把他推进自己家里,将就着吃了这顿晚饭。并告诉他玉霞下午来寻过他。 李以行在化工厂里只有两个人与他关系密切,一个是柳萍,像一位大姐一样处处关心他,体贴他。另一位是高强,早他两年毕业的一位大学生,现在厂里做成本会计,是一个处处都能与他谈得拢的好朋友。 高强见以行这两日总是阴郁着一张脸,便猜想着他一定是有心事。这天做完账见办公室就他一个人,便悄悄进来问他原委。以行叹气一番后,便把婷婷对自己和母亲的态度说与了他。高强是一个崇尚自由,崇尚平等的人,他一听便生了气,情绪也有些激动,敲着桌子大声道:“这才结婚几日呢?怎么就这样有恃无恐了。再说你那媳妇我也见过,也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么?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自己守寡多年的婆婆?我早就跟你说过,没文化的富家女子比不上乡姑,离婚算了,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以行听罢默不作声,把手指扳得咯梆响。高强见他脸上有了转色,便又低头道:“我告诉你个事情,就算是打预防针吧。咱这化工厂别看它在市里叫得那么响,其实骨子里是空的。我已经细算过了,最多再支撑四年。”以行一听摇头道:“瞧你神秘兮兮的样子,说得多玄乎,我就不信这么大个厂子十年八年能倒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能维持它三五年。”高强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不信,就连我媳妇听了也说我胡说八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仔细研究了这几年的账,绘了一个资金曲线图,从现在起第四年便是业不抵债,破产的边缘。你知道不,现在咱们厂的月销售收入就已经不抵支出了,只不过在宏观上还未显示出来罢了。要等到显露出来那便到边缘了,无论何人都无回天之力了。”以行笑道:“你就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了。我知道你这有一定的科学道理,但未免也有些像看相人未卜先知的味道吧。”高强见他不服气,便起身道:“你这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咱走着瞧吧。我说这的意思并不诅咒咱这厂子倒霉,而是给你提个醒,不敢从一而终,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有两手准备,总不能让咱饿着吧。”以行歪过头,死死地盯住他,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想办法重新联系单位调走,或者是跳槽到那私营企业里去。”高强听了嘿嘿一笑,没有回答他。这时李厂长在楼道里大声喊叫高强,高强忙答应着开门出去。 以行下班后又去看了看婷婷和孩子。婷婷现在又变得温柔起来了,恐怕是对自己上次那态度的忏悔吧。以行软弱,见她又怜声细语了起来,心里便道:毛主席不是说了吗,知错就改便是个好同志么。当下浑身便轻松了。婷婷凝神注视着孩子,显示了女人特有的善良来,她显得很幸福,很充实。看了一会转脸对以行道:“咱妈买了些小鲫鱼,还有一只鸡。你一会帮着她做,这段时间也苦了你了,看上去都有些黑瘦。”以行听了这句关心的话,心里便觉热腾腾的,当下便挽了袖子下厨去了。 晚饭后,以行和婷婷还有岳母三人说了会话,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回单位住。 刚走进大门,以行便听见了楼上那“丁零零,丁零零”的电话声。等到打开自家的门了,那铃声还在想个不止。便想打电话的人必有急事,便去告诉可勇。但可勇却不在,与还生不知去了哪里,至今未归。以行从可勇屋出来听那铃声还在响,便又去喊都成。都成正在家里与儿子玩得热闹,根本听不到那电话铃声,听以行一说,便立刻道:“肯定是郭局长打回来的。”说着便朝楼上冲去。 都成接完电话,站在楼上笑着对以行说:“明天把款汇去,最迟七天后那崭新的车就开回来了。这下我们出门办事就方便的多了。”下楼后,他双手插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甩了一个响指,抬头挺胸进屋去了。 『38』第三十八章 郭局长现在上班已基本上不用自己骑车子了,有那专车接送。司机是谷丰的一房亲戚,姓马,虽已年近四十了,但因长着一副娃娃脸,单位里的人便称他小马。小马天生一身媚骨,在领导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低三下四,所以更显得郭局长有身份,有派头。 天气已经相当热了,有些耐不住性子的人便开始穿起了衬衫。王可勇身子胖,加上平素好吃肉喝酒,摄取的能量多,在单位里率先穿起了短袖。还生睡罢午觉,上办公室打电话,见可勇端坐在沙发上,两腿一盘,嘴里叼着根烟,白白的活像一尊泥佛,便“咕、咕、咕”笑道:“可勇呀,你这人可真会享福,总不愿让自己那身子受一点点的委屈。”可勇笑眯眯地拍了拍两臂,道:“我上午出去买菜,浑身有些燥,见有人穿着单衫子,便想,何不胜他一筹。下午便这样了。”还生点头一笑,满脸全是佩服的表情。 还生打完电话,紧挨着可勇坐下,指了指郭局长办公室道:“在不在?”“还没回来。”可勇给自己续上一支烟道,“早上八点多钟就和谷主任走了,说是到财政局控办办理车辆手续去了。估计中午要请人家吃酒,要么这会了还不回来?”还生一听便起身关了门,坐到谷丰那个位子上道:“可勇,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想你保准满意。”可勇见他竖着一根手指,神秘的样子,便笑道:“好一个赵科长,你们当官的跟咱这平民有啥好商量的,莫不是又要催租要费吧?”还生听罢,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小子竟学会耍贫嘴了。”说到这儿,忽地压低声音,前倾身子,探头道:“我那儿现在太缺人了,就那几个根本不够用。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一天到晚忙得喘不过气?”可勇道:“哪能看不出来呢?局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赵科长工作最忙,功劳最大?”还生一听,生气道:“别开玩笑了,跟你说正经话哩。我的意思是我那儿还得用人,一个两个不嫌少,三个四个不嫌多。王梅不也在家闲着吗?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可勇听了,立刻松开盘着的腿,穿上鞋坐到他对面,道:“你的意思是把王梅招工进来?”还生一摆手道:“你的心思太大了,想要招工。我的意思是你去找郭局长说说情,让王梅先干临时工,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说。”可勇笑道:“这是好事呀。赵科长,还是你好,好事总忘不了兄弟。我今天晚上就去趟郭局长家,试探试探。哎,对了,这缺人的事你跟郭局长提过没有?”“提过,昨天才提的。”还生道,“这才一天的工夫,估计他还未考虑这事。说不定你这一求情,事情还真的成了。”可勇听了这鼓气的话,脸上闪着笑,道:“该给王梅找个事做了,不然整天无聊,净与我生气。昨晚差点又打了一仗。”还生听了,指着他,摇头道:“十足的一个火爆脾气,让人没法子。” 可勇回屋把还生那意思跟王梅一说,王梅当下便喜得不得了。也要晚上与他一块去郭局长家。可勇觉得这次去郭局长家不是往日里那简简单单的串门,是带着意图的,是说事情,所以得备点薄礼。与王梅商量了一番,便独自上街购置去了。 王梅见可勇走了,心里便道:事情若是顺了,我再也不用伸手向可勇要钱了。我挣的钱我存着,想吃啥便吃啥,想穿啥便穿啥。就凭我这模样,我这身段,果真打扮起来,往那大街上一站,还不知要馋死多少男人。她蓉生,婷婷,还有那玉霞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想到这,她竟偷偷地笑了起来。这时听见车喇叭响,看时车已停在了院子里。郭局长出来后朝她笑了笑便上楼。王梅一见他那不可琢磨的笑,便想起了最近一次的事。 那天下午,乡下捎来话说小王王发高烧,王梅当时便急得手忙脚乱,可又找不见可勇,只得硬了头皮去找郭局长,让小马跟自己跑一趟。当时郭局长正在床上歇息,见她来了,便坐起来笑问啥事,是那种色迷迷的笑,是嫖客进了青楼的笑。王梅心急,来到他跟前便说用车一事。郭局长这会儿见还不到上班时间,四下里静静悄的,便猛地一把将她拉在怀里,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便将那嘴贴在她那唇上。王梅推开他,嗔怒了他一下,道:“你真心急,就这会等不到那会?我娃高烧,快让小马送我回去。”郭局长见她额上有一层细细的汗,满脸的愁容,便不敢再骚,立刻出门喊小马。小马没有住的地方,先暂时在耿书记房支了张床,听了局长的吩咐,二话不说,立刻便送王梅回家。 可勇不多会便回来,见车在院子里放着,知道郭局长回来了。他把东西放在屋里,笑道:“就凭这些烟酒办你那工作。”王梅指了指楼上道:“我观察半天了,他现在一人在房,你不如试一试。”可勇一听,低声骂道:“你他妈的真是榆木脑袋,这办公室里是说事的地方么?”嘴里嘟哝了两句便提了屋里一壶开水上去。王梅无故挨了他这骂,朝他背后偷偷“呸”了一口,小声道:“这辈子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可勇自从撤回办公室,在外吃喝的次数便打了五折。上楼给郭局长泡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肚子便痒痒的。顿觉嘴里,喉咙到处都有些干巴巴的,需要来点啤酒润润。回屋后对王梅说:“本来穷得上顿不接下顿,为了你还得花钱送礼。有这钱我还不自个喝他四五次哪?”王梅见他把穷怪罪到自己身上,便道:“没本事挣钱,养活不了老婆孩子,自己倒不觉得惭愧,不觉得无颜见人,反倒嫌弃老婆没工作来了。小燕有工作么?蓉生挣钱么?她两家的光景谁比咱差?”一句话把可勇便给问住了。他无言以答,只好怔怔地站着。这时文华骑着摩托来了,下了车便笑着道:“查了半个月的税,把人也累坏了。今天下午没事,咱俩痛痛快快喝一顿去,轻松轻松。”文华说着便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可勇正在那儿发怔,见他来了,又听了他这话,立刻一扬头,笑道:“想酒便有请,真是吉人自有天福!” 郭局长今天总算把车辆手续办了,心里便轻快了许多,他对谷丰道:“我还以为买车是单位的私事,谁也管不了,想不到这财政局插进一脚来。”谷丰笑道:“你没听控办那韩股长说什么了。市委书记,市长才坐什么样的车,你们竟敢超过他?”郭局长听了脸色一下沉了下来,道:“咱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要是市里怪罪下来那还得了?”谷丰道:“没事的,这小轿车上又不写什么什么局,他们怎么知道是咱们的?只是应该注意一点,千万不要坐在前头,就坐在司机后边那个位子上,谁能看见咱?”郭局长点头道:“那当然了,千万不可张扬。枪打出头鸟么!”两人正说着,都成过来道:“我这脑子真笨,刚刚过去的事就忘了。上午你俩不在,政府办来电话让你明天去市里开会,不得缺席。对了,是上午九点。”郭局长惊道:“莫不是说咱买车这事吧。”说着,脸上便布满了阴云。 文华在可勇家坐了一会,见太阳就要西下了,便领了可勇与王梅去吃饭。可勇早就憋不住了,不等菜上来便将两瓶啤酒干了,然后托着肚子道:“这下好多了,这下好多了。”文华道:“先上两个热菜与馒头,你俩吃些,不是要去局长家么?”说着便吩咐服务员。可勇摆手道:“不用,不用。等一会天黑下来,我去一趟便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你把摩托钥匙给我。”文华不听他的,还是让先端来了热菜。可勇与王梅都饿了,狼吞虎咽,很快便将盘子一扫而光。文华瞧着这夫妻俩那吃相,竟有些好笑。心里道,凭你俩这德性,若不是王梅长了一张俊脸,一段好身材,我才没那闲钱管你们吃哪!可勇吃过,见外边天色已暗,便道:“我去去就来。王梅你就别去了,先陪文华坐一会,回来后咱好好喝。”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 文华见可勇远走了,便凑近王梅道:“他让你陪我坐一会,这儿实在是饭店,要是在家里,就这会儿工夫,咱俩还能逍遥一番。”王梅白了他一眼道:“你真坏。两身衣服几顿饭就把人家老婆搞到了手,亏你们还是战友,还是哥们哪!”文华听了,双手按了她那乳房,轻捏慢揉了几下道:“那我从今天起学好一点,只认战友不认战友妻了。”王梅“扑哧”一声笑道:“只要你有那恒心,我没意见。怕就怕你那脑袋扳不过你那下边。”文华听罢“咕、咕、咕”直笑,笑毕将王梅拉在自己怀里,吻了一番。 可勇因惦记着酒,到郭局长家里放下礼物,说了声想让王梅去还生那儿干临时工的话后便要走。郭局长见他心急,便点头笑了笑送他出门。 可勇返回饭店,隔窗便看见文华与王梅头低着,头顶着头不知在干些啥。靠近点仔细一看,原来他俩在那儿你捏捏我的手,我捏捏你的手,似在看手相,又似在爱抚,心里便不是滋味。可勇不忍心继续往下看,便走进饭店,故意大声咳嗽了两下才进了包间。文华见他来了,指着桌子上的四盘凉菜道:“我与王梅连动都不敢动,就等着你回来。好,开始吧。”说罢便一连开了六瓶,吩咐王梅道:“我与可勇玩几下,你尽管斟酒就是了。” 可勇这晚喝多了,送走文华后便回屋急着要喝茶,却不见王梅,就又想起了他俩捏手之事。心里立刻便来了气,酒也醒了一半。正在气恼间,见王梅从门外回来了。待她进了门,便指着她道:“刚才咱俩一起去送文华,怎么我回来半天了,你现在才回来?”王梅见他一副醉态,便也指着他道:“瞧你那憨傻样,我上了趟厕所,我还能跟了文华走?”可勇听罢,二话不说一拳便砸在她脸上。王梅不防吃了这一拳,当下便眼冒金星,捂住脸骂道:“你凭什么打我?发什么酒疯?拿我出气。”话刚说完,劈头盖脸的拳脚便落在她身上。王梅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疼得她号啕大哭了。然而今晚却没有一个人来解围,她侧眼一看见还生屋与都成屋都是黑乎乎的,心里便不由得“咯噔”一下,糟了,今晚恐怕连个救星也没有了。正想着,听得大门“吱扭”一声响,心里便有些喜,偷偷一看原来是以行回来了。可勇喝了一通茶见她不哭了,便又来揍了她几下。王梅见院子里有了外人,便也来了劲,起身道:“我活的这算什么人,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哭着便向门外走去。 以行刚刚又挨了婷婷一顿责备。婷婷嫌他嘴笨,脑子不活,不会哄她母亲喜欢;又嫌挣不下几个钱,一家三口全靠她娘家。以行敢怒不敢言,只好强忍住一肚子的火,匆匆吃罢晚饭后去体育馆散了半晚上的心。他反背着手沿着那跑道一圈一圈地走,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周围一些晚练的人听了他这愁声,不由得三三两两叽叽咕咕,指指点点。以行想起了自己上大学时读的那《围城》。书上说婚姻就是城堡,那时他不以为然,认为那是作者自己的烦恼。等恋上了婷婷,更是觉得那作者一派胡言,误导后人。到今天他才算彻底明白了。他仰头对着那一轮皎月,想起了那句古话,便感叹道:“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然后就又慢步踱来踱去。见四下里没了人,只有远远的大门那儿,有几个人在灯下凑成一团,估计是在下棋,便转身返回。他走到田径场的中央,清了清嗓子,又想起了莎士比亚的话,便大声道:“人若摆脱了家,浑身都是痛快!”然后伸了伸腰,舒展了几下胳膊,蹬了几下腿脚,小跑回家了。 以行正在洗脸,忽听见王梅“哇”地一声大哭,便知他俩又打架了,顾不上打香皂,急忙擦了脸便出来劝架。王梅已经出去了,他赶快去拽,却没有拽住,便返回对可勇道:“你怎么是这样呢?打人是粗人做的事,是野蛮人做的事。走,快去把她拉回来。”可勇见以行这文人批评自己,便轻轻笑了笑,摆手道:“她还以死来要挟我,我看她死得了死不了。”以行见可勇不听自己的话,再想想是人家的家庭内政,自己一个外人又不知道内幕,还是少搀和为好,便劝了几句回屋看书去了。 以行看得眼乏,正要脱衣就寝,却见可勇推门进来了,便忙让他坐。可勇不坐,一脸的不安,嗫嚅道:“现在都两点了,也不知王梅去哪儿了。她果真要是想不通,那可就完了。以行你上街去寻寻看。”以行听了也急,立刻穿上鞋,带上电筒道:“咱俩一块去。”可勇摇头道:“我不去,她气死我了。我要骨气,不能低那架子,我就在大门口等着。”以行不敢怠慢,匆忙上街去寻。 且说王梅胆儿也小,等独自在街上走了一圈后,便胆战心惊了起来,眼睛不敢朝那黑影处看,好像那儿有鬼怪,有歹人藏着。电影院这儿彻夜有灯,也开阔,她便拣一家写着昼夜营业的小商店亮着灯的窗口坐下,准备挨到天亮。 以行出了门,见大街上只有几盏昏黄的灯亮着,瞪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心里便不由得发麻。转脸见可勇正在门口站着,似在给自己壮胆,便抖了抖身子,快步小跑到了十字路口。以行见这儿灯多,也明亮一些,时不时地还有车辆通过,便觉得不怎么害怕了。他朝四处看了看,心里思考着王梅可能往哪儿去。这时一声沉闷的火车呜号声传来,他立刻便意识到她可能在车站,此时正在候车室里坐着。想到这,便快步奔去。有一点以行心里非常坚定,那就是王梅绝对不可能去寻短见,与她在一个院子里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她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女人,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心机,在这个世上那好吃的,好穿的还未享受够,怎么能走那条路呢?到了候车室,绕着那坐椅细细看了一圈,不见王梅,以行心里不免紧张,便生气地嘟哝道:“可勇真不是东西,深更半夜的也不知打老婆做什么,惹得我这个邻居觉也睡不成,还得出来受罪。”但嘟哝归嘟哝,事情还得办,便只好又寻觅了出来。 以行这次走对了方向,刚到电影院广场边就见王梅在那儿抱膝坐着,大声喊了两声见她不答应,便以为认错人了,又继续前行。王梅还以为以行与可勇一道来了,听了喊声便故意生气地不理他,这会儿见以行一人闪过了广场,便急忙起身跟了去。她快步靠近以行,便“喂、喂、喂”地低声叫。以行听得背后有人吭声,转身一看,认出是她,便笑道:“王梅,你躲哪儿啦?害得我好找。”说着便来到她跟前道:“走,赶快回。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迟一会儿就把可勇急死了。”王梅独自在外这两个多时辰,心里也怕,这会儿把以行那手臂搂得紧紧的,气狠狠地说:“我真想一死了之。后来想我若死了,受苦受难的还不是我小王王?那样不便宜他可勇了。”以行动了动胳膊道:“别说这些了,赶快回吧。”王梅听了,松开手道:“我不回,你回吧。天亮后我就回娘家,不和他过了。”以行知道她是在说气话,便叹气道:“你挨了可勇几次打便不打算与他过了。离婚。你能下得了这个决心?我一天到晚吃婷婷那软刀子,都快把我气死了,至今也下不了这决心。”以行说着便不再催她回,反而推着她缓缓朝前行。王梅听他在家也受婷婷的气,便可怜起他这个大学生、大男人来了,不由得惋惜道:“我挨打无所谓,反正一无文化,二无工作,属于下等公民。混日子,熬一天算一天。你才貌双全,再受这份气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以行“唉”的一声长叹,抚了她的肩道:“就家庭而言,咱俩的地位是等同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王梅怜声道:“这都是命不好,让我遇上了个混蛋可勇,让你娶了个严妻婷婷。要是我能嫁一个像你这样文雅的男人,真是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不嫌。”以行见她说得离谱,便拖了她回。王梅这会儿也无了痛苦,借着这黑的夜,正好可以依偎他一程。便顺从地跟了他走。 快到大门口时,王梅见了可勇便死活不走了,以行拉她不动,便喊可勇帮忙。谁知可勇这下倒牛了起来,耍起了男子汉的派头,一转身回去了。以行使劲地又拉又拽,王梅反倒坐在地上死磨硬缠。以行喊可勇,可勇又不应声,他又怕松手后王梅又跑了,便双手反抱了她的后腰朝回拖。这一招还顶事,硬是把她拖了回来。然而这一拖却让以行心跳了半天,黑乎乎的王梅那衣服也乱了,把装在裤子里的衬衣也给捋了出来。以行只顾使劲往回拉,啥也顾不上,进了门松口气时才觉得自己那两手触着的地方又滑又热,不像是衣服。细细一摸原来是王梅那两只乳房,便忙放开手,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王梅整了整衣服,小声道:“没事的,瞧把你吓得,说话音都颤了。”以行见任务完了,便反锁了大门,向可勇禀报了一声,然后回屋睡觉。 郭局长一上班便把还生喊了去,笑问道:“你说你那儿工作忙,需要加人。若需要的话,得几个人?你好好考虑考虑。”还生脑子里早就盘算这事了,见他问这个,便知道可勇昨晚去求情了,笑道:“郭局长,你还看不出来,一天到晚把郭静累成了啥样?我觉得加上两个人就轻松了,最好是女的,让她们搞绘图填表这些室内工作。”“生手能干得了么?”郭局长笑问道。“没问题的,那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工作。”还生笑着说,“我到时辅导几次,就会了,很容易的。”郭局长听罢便不再多问。过了一会对他道:“你去吧,这事我再想一想,要进咱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各方面的关系都得照顾。” 还生下楼后见可勇从外边回来,便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待他进了屋,还生低声道:“听郭局长那意思,这事可能有眉目了。我认为你还是再让王梅见一见郭局长为好。女人嘛,哭哭啼啼的,说说自己的难处,或许事情很快就成了。”可勇一听,点头道:“郭局长和你谈了,你觉得有把握?”还生道:“那还有假。一会你留心注意着,只要郭局长那儿没人,你赶快让王梅去一下。”可勇听了他这吩咐,便转身回家。他夫妻俩昨晚才打了架,现在相互不理睬,可这事不说又不行。可勇看了她几眼,见她故意低头看别处,便也不去看她的脸,对着墙道:“还生说了,上班的事估计能成,你再去郭局长那儿求求情吧。”说罢便出门找燕娇去了。他中午要参加一位战友父亲的葬礼,身上不够礼金,得去借点。 十一点刚过,可勇便随丰庆他们几个扛了花圈走了。王梅见谷丰也下楼回家,便赶快上楼。郭局长正要出门,却被王梅给截住了,便退了回来,坐下笑道:“啥事?瞧把你急得。”王梅轻轻抿嘴一笑,扭着腰肢,侧立桌前,黑眼珠瞄了他一下,柔声道:“你当局长的,我来有啥事?你应猜他个八九不离十吧?”郭局长见了她这一抿一扭一瞄,早已醉了,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根硬骨?全是些酥筋软肉。魂迷魄散了几分钟,待略微定下神来,这才道:“王梅呀,你说这是咋回事呢?怎么见了你这人,一闻到你身上那味,我便有些沉沉昏昏的感觉,身体深处痒痒得难受。”王梅见他两眼紧紧地盯着自己,色迷迷的样子,便笑道:“我知道你的病因是什么,有机会给你治一治就好了。”郭局长一听便来了精神,夸赞道:“你不愧是女中豪杰,相貌漂亮不说,脑瓜还聪明。佩服,佩服。只可惜遇不着贵人相助,落得个整天围着锅台转。”王梅来到他跟前,瞪大眼睛道:“你堂堂大局长还做不了那贵人?”郭局长看得真切,王梅那两颗黑亮的眼珠里全是娇,全是柔,全是情,全是骚。他哪儿还能抑制住,猛地便吻了她一下。王梅忙躲到后边,指了指窗户道:“不安全,隔窗有眼。”郭局长愣了一下,便出门去看,见四下里无人,便笑道:“吃饭时间了,听说可勇去他战友家了,咱俩不如去外边将就一顿吧?”王梅听了便“噔、噔、噔”过来,一扬头笑道:“今天跟着你郭局长,可得好好吃一顿。” 郭局长把王梅领到了市宾馆,来到后边餐饮部,要了一间幽静的包间。王梅见这里富丽堂皇,便咂舌道:“这儿的饭一定很贵吧?”郭局长抚着她的背道:“贵?贵有何妨。也不看我请谁吃。”说着便喊来服务小姐,让王梅点菜。王梅也不推托,翻开那菜谱,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总算寻着了自己日日想,夜夜盼的六个菜。四个凉菜是鱿鱼片、对虾、富贵红枣和鸽子腿,两个热菜是爆腰花和八宝米。待菜上齐了,郭局长便吩咐小姐道:“再拿三瓶高级红葡萄酒来,然后在门外站着,别来打扰。” 郭局长先满满地斟了两大杯子,然后端起来与王梅一碰,便一饮而尽。郭局长放下杯子,见王梅也不示弱,正咕咕嘟嘟地下咽,便惊奇她酒量非同一般。忽地发现她的手腕处贴着一块胶布,待她放下杯子时,便起身坐近她,拿起她的手,抚摸着那伤处道:“这么娇嫩的肌肤,怎么不当心给弄伤了?”王梅低下了头,咬了咬唇,然后抬头忧伤道:“昨晚他又打我了。我当时真的都想起了死,要不是后来以行来找着我,说不定现在我早已不在人世了。”郭局长一听,立刻生气道:“可勇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上次刚挨了批,现在就老毛病又犯了。你回去告诉他,若再这样,我就开除他回家。”说着便贴着她的脸,细声细语道:“疼不疼?”王梅道:“反正他现在打我已成了家常便饭。一发脾气便对我拳脚相加。我一个女人家要钱没钱,要力没力,怎么能斗得过他呢?”郭局长听了,把她那嫩手搁在自己的手心里,抚摸着说:“王梅,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我记得前几年市里进行乡镇书记,乡镇长政治知识培训时,一位辅导教师说,一个国家的政权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作后盾。这用在一个小家庭里还不一样正确吗?就以你家为例,为什么可勇敢打你?就因为他有工资,你得花他的。反过来你若也有了工资,不去依靠他,有了自己的经济,看他还敢么?所以从现在起你就得想法子先解决自己的经济问题,也就是工作问题,再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也就是可勇不敢再打骂你的问题。你说是么?”王梅听了笑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哲学头脑。可我一个女人,在城里无依无靠,谁帮我找工作呢?”王梅说罢,两眼便死死地盯住郭局长。郭局长又倒了两杯满酒,自己端起碰了一下递给王梅一杯道:“喝,喝了我跟你说一句心里话。”王梅知道他要说啥,接过便喝。郭局长见她将空杯子放下了,便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抚摸着她那脸颊,爱怜道:“你别愁,工作我给安排,看他可勇还能狂几天。”王梅嘴巴一噘,撒娇道:“那你就快点。”郭局长一听当下辨不清这快点是啥意思,是快点把工作安排了,还是快点把那事做了。不管怎样还是先享受为先,便低头吻她那嫩唇。王梅这次一点也不拒绝,默默地接受,默默地回吻,直弄得郭局长神魂颠倒,身儿颤颤,两手乱摸。王梅见他动作起来了,便撑起身子道:“郭局长,咱俩先吃,吃毕再谈正事。”说罢便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去吃。郭局长正吻得兴起,见她这样,也不便强来,只好刹了车,陪她去吃。 饭后,郭局长在三楼开了一个高级单间。进了房他便不顾一切地将王梅扒了个精光。王梅笑着道:“真想不到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如年轻人一样的骚,一样的急。”郭局长脱了衣服,把她压在自己身下,嬉笑道:“年轻人,年轻人算个啥?你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说着便去吃王梅这棵嫩草。郭局长虽没有可勇、志力、文华那股猛劲,但却有一股子韧劲,像一个勤奋的人,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地将工作干下去。完事后,郭局长涎着口水道:“我这老马还行么?”王梅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歪过身子道:“累死人了。”便眯眼去睡。郭局长笑了笑,便去洗澡间冲了冲身子,这才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王梅这会儿也没了害臊,光溜溜地躺着。郭局长看了几眼电视,觉得没意思,便起身站在床前,欣赏女人那胴体。王梅小睡了片刻,待那困乏与酒劲过去了,便起身去冲澡。郭局长见那床单上沾了不少秽物,便寻思着一会儿服务员见了吵闹起来咋办。待王梅穿戴完毕后,郭局长用湿毛巾将那秽物擦了一番,然后唤来服务员,朝她手里塞了一百元钱,低声道:“麻烦你把这床单洗一洗。”服务员捏紧那一百元钱,抬头看了看他俩,鄙视一笑,道:“都能作父女了,还干这事。”说着便抽了那床单出去。郭局长遭了服务员这白眼,却不敢发火,坐下喝了几杯水,又抱住亲吻了一番这才离去。 郭局长整个下午都坐在办公桌前回想刚刚过去的那一幕。脸上一会儿是得意的笑容,一会儿又是愁苦的面孔。他得意的是自己与老婆结婚二十多年了,今天才算冲出了包围,迈出了大胆的一步,而且是一个漂亮年轻的女人。愁苦的是不知这事还有完没完,若是让可勇发觉了,一旦大闹起来,那可就名誉扫地,无颜见人了。只有远走他乡或入地见鬼了。脑子里正想着,忽听得推门声,见来人正是可勇,不觉发根发硬,全身紧张了起来。可勇递来一支烟,笑道:“郭局长,我想用一下车,回家里拉些面。这光景过得总是紧巴巴的。”郭局长一听是这事,紧绷着的那根神经才算松下来,按按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点燃烟道:“可勇,我该说说你了,你怎么昨晚又打人家王梅了?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注意影响?你还要不要那前程?”可勇见他说起了此事,便低头不语,抽闷烟去了。郭局长见他不吭声,偷偷地笑了一下道:“我告诉你,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再一个,过了‘五一’节让王梅到还生那儿上班,先按临时工对待。我随后再慢慢给你补办手续。”可勇听了,立刻喜上眉梢,抬头笑道:“郭局长,真谢你了。你说我俩不打架行么?一个买衣买裤要用钱花,一个又挣不下,说根究底,还不是一个‘钱’字么?这回就好了,我不用她那钱,随便她花去,只要不向我伸手要就是了。”郭局长听了,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手指着他道:“可勇,你呀你,真让我没法子。” 还生听了可勇说郭局长让王梅上班一事后,立刻便去跟都成说了。都成听了还未说话,小燕则插话道:“瞧人家可勇多有能耐,你俩就不会跟郭局长说一说也让蓉生与我上班?”都成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可勇还挺厉害的,悄悄地便将事儿办了。不行,咱俩也得找一找郭局长,咱这家属不也是没事闲在家里吗?”还生听了点头称是,正要说话,听得谷丰在楼上大喊都成与还生。他俩便只好停住了话,赶快上楼。 郭局长把王梅上班的事先跟谷丰说了。谷丰想了想道:“要让王梅上班,就得让蓉生,小燕也上,不然得罪人。”郭局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可勇这娃净给我出难题,你说不给他解决吧,夫妻俩为了钱隔三差五打一架,然后又哭哭啼啼地找我求情,我也挺为难的。”谷丰知道郭局长主意已定了,也早已看出他与王梅有些眉来眼去,便道:“咱局现在形势这么好,就是白养他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何况她几个进来还要干活呢?依我看就那样吧。”郭局长有了谷丰这支持,便更加放心,立刻道:“你去把还生、都成叫来。” 都成和还生从郭局长房里出来,两人禁不住偷偷地乐,都成道:“这真是不费一文便把事给办了,咱俩得好好谢谢可勇。”还生笑道:“还是谢我吧,前前后后都是我谋划的。没有我出谋画策,他可勇哪知道该如何办?依我看,咱三人摊钱管郭局长,谷丰好好喝一顿去。”都成听了,赞成道:“你跟可勇商量,随便定在哪天都行。”其实他三个都蒙在鼓里,若不是王梅出了那份力,谁也别想好事。 都成这天刚从学校接了儿子回来,见郭静和她对象在家里坐着,便笑道:“小赵,你爸近来身体可好?”小赵忙站起来笑道:“还行,还行。我爸说了过几天还要请你喝酒。”都成“哈哈”一笑,道:“你爸多客气,两边都是自家人有啥客气的。不是说‘五一’节定婚么?征求老丈人意见了么?要是郭局长不同意,让郭静去做她爸的思想工作。”郭静起身轻捶了都成一拳道:“官科长又要胡说,又要笑话我了。你是我这边的全权代表,就你说了算。”都成听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郭静道:“就我说了算,这可是你说的。那你白嫁给小赵算了。”说罢便笑。小燕正在做饭,责怪都成道:“都快能给两个年轻人当叔了,怎么还是这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就不能说些正经的。”都成受了女人这训,才搬了凳子坐下道:“这事全在你俩。小赵你爸妈年岁也大了,不懂得现在的行情;郭静你爸工作又忙,顾不过来。依我看,这订婚又不是啥大事麻烦事,互相给对方买上两身可心的衣服。再一个就是小赵你得买一枚像样的金戒指,郭静嘛,就买上一块手表算了,到那天互赠一件礼物就算订下终身了。”小赵见都成说得这么轻巧,便笑道:“我爸说了,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订婚宴在饭店安排还是在家里安排。”都成想了想,定不下来,便问郭静道:“你愿意在哪儿吃?”郭静笑道:“你又要胡问。”都成笑了笑道:“这样吧,待我跟家里商量后再说。反正等不到我告诉你,郭静就先跟你说了。我这边早已出间谍了,谁也拿她没办法。”小赵见事情落实了,闲聊两句便起身要走。都成夫妇想留他俩吃顿饭,却留不住,只得去送他俩。 还生知道三个女人都要在自己手下工作,便打算让蓉生干最轻松的,作档案员;让小燕干次一点的,装订资料和移交档案;王梅嘛,就让她画图去,年轻力壮的,这个活能扛得下。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蓉生,蓉生便笑他道:“瞧你心多碎,比我们女人还碎哪。干什么都行,就你那些活,哪一宗能累着我?”还生想不到其女人这么大度,点头笑道:“好、好、好,这么说我这半天的心思是白费了。”正说着听的院子里汽车喇叭声,一辆乌黑锃亮的轿车开了进来。还生还未看清是谁,蓉生说了声“殿雄来了”便笑着迎了出去。 殿雄今天带来了一个女子,漂亮得如同画中人,引得院子里这些男人女人们引颈细看。进屋后殿雄指着蓉生和还生,拍着女子的肩道:“这是我高中的同桌同学夏蓉生,这是蓉生丈夫我的朋友赵还生。你嘛,就不用介绍了,他俩一看便知身份,只是得声明一下,大号叫原芳。”蓉生忙拉了原芳的手,扶她坐下道:“这下好了。以后都是自家人,有空就来家里坐,我陪你聊天,陪你逛街。”说着便去泡茶。还生客气道:“殿雄,你这也够忙的了,管着那么大一个摊子,真不容易呀。”殿雄接过蓉生端来的茶,笑道:“还生,说实在的,现在我就缺人,缺有能力的人。像你这样的人要是到我那儿,别说我,就是我哥他保准也双手欢迎。”蓉生道:“你别抬举他了吧,他能干了啥呢?”说罢便对原芳道:“上次就听殿雄说起过你。老想见一见,却总不能如愿,今天咱姐妹俩总算相识了。”原芳想不到蓉生还挺会说话,便微微一笑道:“殿雄也常常说起你。今天他好容易才有空带了我来。”蓉生见两个男人谈起了企业里的事,便拉了原芳道:“让他俩说去吧,咱俩逛街去。”殿雄见她俩要走,看了看表道:“你俩逛可以,但最迟十二点钟前得回来,下午我还有事。”蓉生笑道:“看把你忙的,连我们这行动都得受点限制。”说着换了鞋与原芳一块出去。 还生与殿雄谈了一会话,见时间不早了,还生为尽地主之宜,便道:“她俩还未回来,你先坐会儿,我去预订一桌饭去。”殿雄听了,一把拽住他道:“你若这样,我以后便再也不来了。你说我现在有啥?除了钱什么也没有!你再不让我花,我心里会难受的。”还生见说不过他,便不坚持,给他倒上热茶,坐下来又海聊了起来。 吃过饭,送走殿雄与原芳,还生与蓉生相跟着溜达回来。刚进门,便见郭局长,谷丰,都成,可勇他几个在屋檐下站着,又说又笑。可勇竖起大拇指道:“还生,高!实在是高!有这么一个阔气的朋友。”谷丰也赞叹道:“我还以为咱局里这辆车就相当不错了,都不比那市长的差,今天与你朋友那车一比,真是寒碜死了。”还生也凑进他们这人群里,笑道:“郭局长,那是蓉生的高中同学,林殿英的亲弟弟林殿雄。”郭局长一听,倒抽一口气道:“林殿英现在可红得发紫,听说都不把咱那市委书记、市长放在眼里,可不是个一般人物。人家那企业已经玩大了,听说每天从早到晚没有十几万元的现钞是支撑不下来的。你们算算,咱单位一年到头才能收几个钱?”都成听了,欷觑一声道:“怪不得人家弟弟那么大的派头,屁股下压着辆几十万元的车。那女的也真有福,被人家给选中了。”还生道:“那女的还是大学生哪,刚才吃饭听她那谈吐很有水平,确实不一般。”谷丰接过话道:“那当然啦。自古就有蛟龙配金凤,金针配银线,西葫芦配南瓜嘛。”说罢转脸“哈哈”一笑问可勇道:“你与王梅这算什么配什么?”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可勇也跟着笑,这时见王梅出来提水,便道:“我俩还不能算个猛男配狂女?”这下几个人笑得更厉害了,还生几乎都直不起腰了。郭局长、谷丰、都成一边笑一边盯着王梅看。王梅听了可勇这话,气得水也不提了,骂了句“不够成”便回屋去了。 几个人正在说笑,玉霞轻盈盈地来了。她一进院子见对面一排站着五个男人,便不免有些害臊,低了头径直朝婷婷屋走去。见门锁着便拐去了可勇家。都成低声笑道:“可勇,肥肉又送上门了。”可勇忙竖起食指在嘴中央吹了一口气道:“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说罢便回屋,郭局长在外边站了这么长时间,觉得有些困乏便也上楼歇息去了。 郭局长一走,这几个人便散了。都成见离“五一”节也没有几天了,便紧跟郭局长上去,向他说了说郭静订婚的事。郭局长遇事好简单,不愿麻烦,便道:“越简单越好。到他家里吃,乱糟糟的不是一回事,不如在饭店。其余的让郭静和小赵看着办,我和她妈懒得去管,也怕操那心。”郭局长说完便拿了枕头垫在床头,靠着去休息。都成觉得这屋子里有些荫,便取来那毛巾被轻轻将他盖了,笑道:“那我就全权办理郭静这事了。”说罢便退出,轻轻将门带上。 都成站在楼道上一眼就看见可勇,玉霞,王梅三人不知在笑谈些什么,心里便不觉急了起来。忽又见玉霞不时歪头朝楼上瞥,好似对自己有情的样子,便回办公室装了一盒烟下楼去会玉霞。 玉霞一见都成,便有一种反感情绪。她见都成殷勤色迷的样子,便朝王梅使了个眼色道:“咱俩逛街去吧。”王梅没看清她使眼色,不理解她的意思,便道:“这会儿外边正热,不如过会儿再去吧。”都成拉了一个小凳子坐下,插话道:“对,现在正热,逛街很累人的。”王梅面带羡慕对都成道:“官科长,你瞧见蓉生同学那媳妇了吧?一看就觉得高贵,不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都成笑道:“我怎么看不出来。我觉得她还不如你俩哪!”说罢便盯着玉霞去看。玉霞微微一笑,扭过脸道:“王梅,你是舍不得花大价钱穿那名贵衣服,若是可勇作了市长或者大老板,你也一样的高雅气派。”王梅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一翘,道:“指望他,还不饿死我,冻死我。”“唉,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成摇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不上过个三年五载的,可勇果然做了局长什么的,你不照样也可以威风一阵子么?”王梅捂住嘴“咕、咕、咕”笑道:“他有什么本事去做官呢?就凭他那一脑子的乱七八糟,一肚子的酒精?”可勇听着,见王梅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可玉霞又在当面坐着,不好意思发火,便笑道:“我没能力我承认,王梅你有能力也行呀,我这做丈夫的也跟你沾点光,享几天清福。就像英国那女王一样,我不信人家男人还缺衣缺穿,缺肉少酒?”都成见玉霞听得抿嘴笑,便指着可勇道:“你呀,三句不离本行,不是吃就是喝。好吧,我今天下午请你喝个够。”王梅听罢忙道:“官科长,大男子汉说话可要算数。今天玉霞也在,你可不能食言。”都成笑道:“瞧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不就一顿饭么?”说罢站起来道:“不聊了,我还有事。”便向玉霞点头笑了笑离去。 都成刚进了办公室,燕娇就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哝了两句道:“不知道在下边有啥说的,半天了不见你上来。把这字签了报了吧。”说着推给他一张发票。都成一看是前天给局里买纸张笔墨的款,便去准备找郭局长。可细一看发现钱数不少,有些怀疑,便道:“怎么那么点东西就花了这么多钱?”燕娇拿了一本杂志去翻,看也没看他,冷冷地说:“我顺便给家里买了一只电饭锅搭进去了。”都成一听,摇了摇头道:“噢,是这么回事。”便把票装进了衣兜里。 都成今天下午啥事也不做,一门心思在晚饭上,他想把玉霞弄到手,觉得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然而他这是一头热。都成在房里坐了一会后出来探头一看,可勇屋里早没了玉霞的影子,只有他夫妻俩在那坐着,便急着下去问。可勇知道他那贼心,也吃他的醋,便故意不说话看他怎么问。都成顿了顿道:“可勇,王梅,真不好意思。郭静五一订婚,郭局长吩咐我今晚去说这事,那喝酒一事就往后推一推吧。”王梅嘴快,一听便道:“多亏人家玉霞不吃走了,要不然我还得破费。”都成听了一肚子扫兴,心里道:“净说些费话。玉霞若是不走,你能破费得了吗。”都成听罢,带着满脑子的失望,强装着笑,让脸皮动了动,转身离去。 都成觉得这心思不能白费,便又打起了燕娇的主意。进了房见她正在专心看书,便蹑手蹑脚从背后抱住了她,低头便去亲。燕娇正深入到了书本里,都成进来不曾察觉,这会见一张黑脸压了下来,便扬起书本打了过去。谁知就这一下,那书角正好砸在了都成的眼睛上,疼得他“哎哟”一声便捂了眼。燕娇见是他忙放下书,起身道:“要紧么?”都成摆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说罢便松开手,眨巴了几下眼。燕娇见那眼有些红,泪水不住地往外溢,便笑道:“自作自受,时不时地想偷吃。” 郭局长小睡了一觉醒来,忽想起政府办赵主任打电话交待给他的事:要把局里的住房情况,住户情况不能有丝毫差错地在五一节前报上来。郭局长屈指一算只剩五天了,当下心里便急,立刻出门喊来谷丰与可勇,将此事分派给他俩。谷丰一听这么大的工作量,他两人要在这几天内完成,觉得有困难,便对可勇道:“住房情况咱有底册,一查便知。关键是住户的具体情况难摸,这需要逐户逐户地调查。依我看不如让王梅,蓉生,小燕她三个帮几天忙,你看如何?”可勇一听当然同意,立刻下楼去通知。 郭局长见谷丰就是利落,才吩咐了半个多钟头,就见他打发三个女人带着笔记本下去了,便笑道:“这事抓紧点。她三个就算帮单位的忙,也不用发工钱了,把饭管好就是了。”说罢便喊来小马,钻进车里办私事去了。 『39』第三十九章 郭静订婚,家里热闹非凡。谷丰,官都成,张德厚,赵还生,王可勇都携妻带子前来祝贺。郭局长夫妇见来了这么多人,不安排饭显得不近人情,便吩咐谷丰道:“一会我们都去小赵那儿,你们就不麻烦去了,你安排大家在饭店吃就是了。”谷丰回来跟大伙一说,都表示赞成,只是这礼金没法送。可勇向一老者打听谁是账房先生,那老者原来是郭静舅舅,他摇头告诉不收礼。可勇回头一说,都成便道:“人家是亲戚,订婚不兴那个。咱们这是朋友,两码子事。”说罢找来一张大红纸,将几个人的名字写上,礼金收了,然后一并塞与郭静她妈。 却说以行在岳母家吃罢晚饭,回来时见院子里这三户人家正围着一个大圈子坐着,谈笑风生,便笑道:“今天遇上什么大喜事了,瞧把你们高兴的。”还生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笑道:“以行,自你做了爸爸,都瘦了一圈。”以行听了,笑道:“可不是么。”说着便放好车子,开门进屋取了一个凳子,也加入到这人群里。以行心里愁闷,虽然坐在了这热闹的人群里,但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他见可勇摆出桌子准备打牌,又有王梅,小燕挤着要上,便拉了拉还生的衣襟小声道:“去我屋吧,咱俩说些事。”还生从他那语气里听出些阴郁,便轻轻跟了他去。 以行泡了杯茶给还生端了过来,然后坐下道:“厂里让我们集资,最少每人五千元,说是五分的利息。你也知道我手头紧,拿不出钱。你说这事该咋办呢?”还生一听惊讶道:“集资干啥哩?莫不是变相为职工谋取利吧。”以行“唉”地一声叹息,摇头道:“也可以这样理解吧,要不怎么出五分的利钱呢?我并不想那利钱,我只是觉得这不可靠。李厂长在大会上说厂里暂时遇到些困难,资金有点倒不过来,要大家爱厂如爱家,都来帮一把,共渡难关。会后有几人立刻率先交了款。我这手头紧,向谁去借呢?还不得向婷婷妈借吗?人家本来就看不起咱,这一开口借就更那个了。”还生道:“没有就别集资了,难道厂子里还要强迫?”“可不是么?那与强迫没什么两样。”以行忧心忡忡地说。还生道:“化工厂是市里的名星企业,利税大户,不可能资金困难到这般地步。我估计这是厂领导的一种策略,唱高调为职工搞钱。只是这五千元确实也不是个小数目。像咱们这些上班时间不长,家底又薄的人,从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呢?”还生说罢见以行半天无语,便道:“都成有钱,或许他愿意替你集资,愿挣这份轻松利钱。要不我去把他叫来问一问。”还生说到做到,起身便走。 以行并看不准这钱放在厂里可靠不可靠,当都成问他这个问题时,他便不知怎么回答,便道:“厂里非让集资,我又没办法,若当真还不了,到时我还你。”都成一听笑道:“以行,别说胡话了。五千元又不是个小数目,你一月才挣几个,拿什么还?到时还不是坑了我。要不咱俩去柳萍那儿问个究竟,看到底是咋回事?”还生一听便赞同,立刻鼓动道:“对,你俩去一下。她这会肯定在家,保准能给你出了真主意。”以行本不愿意找柳萍,他觉得柳萍对自己太好了,在集资这件事上自己应该积极主动一些,给她脸上争光。但想都成既然要去问底细,替自己集资也不算件坏事,便欣然同意,当下和他一块去。 柳萍一听都成要替以行集资,便坚决不同意,那坚定的态度让人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至于其他的她却闭口不谈。以行和都成坐了一会儿,见李厂长摇摇晃晃着回来,又喝多的样子便不再打扰,告辞回家。 以行弄不下集资款便觉得自己无能,上班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刚打扫完办公室的卫生,正要落坐,忽然高强过来悄悄对他说:“中午下班等着我,我有要事相告。”说罢朝他做了个鬼脸便去。高强刚走,柳萍便来了,笑盈盈地说:“以行,你没有钱就不用集资了,不要在外边借。我和李厂长也说起了你的情况,都理解你。”以行听了真是如同喜从天降一般,立刻起身打了一躬道:“谢谢柳姐,谢谢李厂长。” 以行没了那负担便觉轻松了许多,从抽屉里取出那《红楼梦》又细看去了。这已经是第三遍看了。他已经深入了进去,百看不厌了,怪不得高强劝他加入红学会。以行正看得入神,高强过来轻轻碰了他一下叫他走。以行一看是他立刻放好书随他下楼。 高强把他带去了厂里那家定点饭店,饭店老板还有服务员都认识他俩,便笑脸相迎。他俩拣了一僻静处坐下。待端来酒菜,高强夹了一个豆子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道:“今天向你透露两个绝密级的消息。我只跟你一人说,你心知便可,但绝对要守口如瓶。”以行见他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便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总是爱故弄玄虚,说得神秘兮兮,搞得人心惶惶。”高强咂了一口酒,低声道:“第一,我要辞职了,去南方。你是知道的,我有那国家注册会计师的职称。那边给我两千元的月工资。你说我何必在这儿死守呢?”以行听了这么高的工资,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妈呀”一声道:“超过我半年的工资了。不过你舍得丢掉这儿这份正式工作?”高强一听,用筷子轻敲着盘子,斜了他一眼道:“你这思想怎么还这么陈旧呢?什么正式的临时的,国营的私营的。难道临时工就不为国家做贡献?私营企业就不为国家纳税?一样的,别再看中那身份了。”以行听了,佩服他这种胆识。便笑道:“高强,我知道你属于那种敢想敢闯的将才。我也知道你说的这话千真万确,没有一丝儿错。但搁在我却做不到。”高强指着他笑道:“你也能做到,只是还没有把你逼到那种地步。我是不会让人逼的,我爱好主动出击。”说罢便“哈哈”笑。笑罢又低声道:“这第二,化工厂离关门只有最多两年,甚至是一年的时日了。我这也不是存心不良,居心叵测。我只是正告你千万不要集资,再者就是要学会身在曹营心在汉,给自己找新的谋生之路。”以行见他指点起了自己的生机大事,便不免思想有些不安,问道:“这次集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苗头?”高强摇头道:“我并不是从集资上发现苗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的,难道你忘了?集资只是给你捎个信。我是学财经的,且不说它这是非法,单就那利息便会把厂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你想一想,咱们一般人员要求五千,头头们都是两万,那加起来可是个不小的数字,大约两百万吧。光一个月的利息就是十万。这边贷款建什么化工宾馆,生产那边钱一紧张,便把基建款挪过来用;基建那边眼看就要停工,生产这边又抽不出,不对,是挣不下,便让大伙集资。以行,再一细琢磨,宾馆建成了,集资款也就用光了,生产这边只好压产量。职工们一看减产,效益不佳便自然要抽自己那血汗钱,这样很快便会面临着关门停产。你说是不是?”高强说完,并不显得沉重,笑眯眯地看着他。以行那心却愁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听你这么分析,化工厂即使不倒闭破产,但起码离停工停薪不远了。”“废话!”高强瞥了他一眼道:“一个企业不生产,那叫什么企业?不发工资谁愿意白干?”以行见化工厂这座靠山被他说成了纸糊的,便忧心道:“算啦,不说厂子啦,随它去吧。你准备啥时候走。”“明天。”高强盯着他道。以行瞪大双眼看着他,好似听了一句胡话,半会儿才道:“怎么就这么快,说走就走呢?”高强端起杯子,将酒斟满,与他碰了一下道:“你与我一样,也算有知识的人儿。差就差在胆量与勇气上,今天喝了这顿酒,咱俩就好长时间不能谋面了。我在南边干得顺心,是我的造化,干得趴下了,那怨我命薄。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绝对不会再回化工厂了。我昨天下午已向李厂长交了辞职书,今天早上是来交手续了。”以行见他那一脸的坚定,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道:“事已至此,我啥也不说,只希望以后常联系。遇啥困难相互帮助。”说罢自个倒了个满杯仰头饮了。 吃罢饭,高强去结帐。店老板告诉他李厂长刚才来吃饭得知他俩在,已将饭费一并结了。高强出了门,拉住以行的手道:“李厂长是个直心人,也很看中人才,同情弱者。但这些优点不能代表他就有创业能力。他不具备一个企业、厂长最起码的素质。话就不多说了,我还得回家准备准备。再见了。”说罢招招手,蹬着他那辆破车去了。以行站在那儿半天都挪不了一步,见高强那影子消失了,便觉得自己有些孤单,心中充满惆怅。在阳光下愣了一会儿,见街上行人匆匆,抬腕一看都近三点钟了,便摸了一把额上那细密的汗,朝厂里走去。 柳萍她知道厂里的底子,但她心里向着以行,见都成要替他交,又怕以后厂里退不了以行反而把以行套住,所以便拒绝了。都成却不这么想,他认为柳萍是不让他挣这利息,所以心里有些不满意。柳萍看出了都成的不悦,便想寻个机会解释一下。这天下班路过,见都成在门口站着,便停了车子,笑道:“看把你闲得,也不说帮媳妇做饭。”都成这会儿目光正跟着闪过眼前一个时髦女人走,未曾注意到她,听见说话声,才猛地转过脸,笑道:“哟,是柳会计,早早下班了?去办公室坐会儿。”柳萍笑道:“不了,不了。”环顾左右无人,便低声道:“都成,你别怪我不让你替以行集资。我是怕打了水漂。你心知便可,别对外人说便是了。”都成一听原来自己错怪人家了,便笑道:“没事的,我是看以行可怜,怕他凑不起钱,给你脸上抹黑。要是这么回事我就太感谢你了。”柳萍客气道:“没啥,没啥。有时间来家里喝杯酒。”便微笑着离去。 柳萍回家后刚洗罢手脸,许德安就笑眯眯地来了。他扛了两箱“健力宝”饮料,累得满头大汗。柳萍忙接了那箱子,然后端来盆凉水,让他冲了冲脸。许德安擦脸时闻到了那毛巾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女人香,便偷偷瞄了一眼柳萍,心里道,怪不得人家细皮嫩肉的,用的全是高级东西。咱老婆用的那毛巾一股汗臭味,让人闻着都难受。人和人不能比,柳萍生来就是到这个世界上享福来了,也不用出什么力,只那一副俊模样便啥事也办了。想着便不由一声叹气。柳萍见他洗过脸,便端来一杯水笑道:“许经理,又是来要钱了吧?”许德安扮着一脸愁容,可怜巴巴道:“我这手里实在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了,再不解决一点,明天那几十号工人的嘴便都得挂起。”柳萍白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装贫哭穷,就不会把你那老底子动一动?现如今哪家工程队不垫支个十万二十万的。我给你的还少吗?”许德安一听,哭丧着脸说:“好我的柳会计呢,你说的那是人家国营大建筑公司,人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儿。可咱这是个体户,靠小打小闹挣点钱,不容易。哪有那么多的钱垫呢。你就高抬贵手吧。”柳萍知道他很贪,也清楚工程进度与付款额两相当,便道:“你不用多说了,付你款是不可能的。我们又没有违约,严格按合同办事。你没干下活,要哪门子钱呢?”许德安见柳萍一直不松口,便赔着笑道:“咱也别说那合同了,也不存在违约的事,你就当照顾当哥的一次。保证以后不让你为难了。”柳萍也不愿与他多费口舌,多缠磨时间。这时正好女儿放学也回来了,便道:“好,下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尽最大力给你解决一点。”许德安听了这才轻松了起来,立刻便要请她母女俩出去吃。柳萍坚决推托,许德安见请不动,只好独自离去。 许德安出了柳萍家,走了一大截子路,忽“呸”地朝街边吐了一口痰,低声嘟哝着骂道:“骚货,刁货。仗着长了一身嫩肉,仗着给厂长垫底,没有一次给老子钱痛快过。看来这家伙胃口不小,还得送,不送办不成事。”他只顾低声骂人,却忘了看路,竟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是都成,便拍了他一巴掌道:“老哥这几天正想你,走,喝酒去。都成笑道:“你想钱想疯了吧,连走路都算起了账。既然许老板请客,我也就不用去那头买菜了,我去叫上老婆孩子,行么?”许德安听罢,脸上做出生气的样子道:“你把大哥看成什么人了?去吧,快去把弟媳和侄子请来。今个咱兄弟俩好好说道说道。” 都成和小燕吃罢饭回来时大部分人都已上班来了。小燕在这院子里虽算是个老人手,但在局里却算是个新人手,她见回来得有些迟,便未进家门,匆匆上楼。进了办公室见只有郭局长和王梅在眉飞色舞地谈笑,而且郭局长那只手搁在王梅的大腿上,便不好意思地退出。回屋后见都成躺在床上歇息,便低声好奇道:“真想不到郭局长都那个岁数了,心还那么花,在小媳妇面前摸摸捏捏的。”都成一听便来了劲,坐起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当然是亲眼见的啦。”小燕不服气地说,“郭局长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注意。我见了倒没啥,若是让郭静或者可勇见了,那还有什么脸面呢?大白天的,门也不关。”都成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王梅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你瞧她整天那样子,与谁都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没有一点女人稳重的样子。我估计可勇那个在税务局工作的战友,他与王梅早已上床了。你看可勇不在时他俩那样,你掐我一下,我捶你一拳,闹完了出去吃饭,一吃便是两三个钟头。”小燕见他净说王梅的不是,便生气道:“你别只说人家女人的不好,男人就没错了?全做得好事?郭局长是官,局里的人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他要摸女人,那女人有啥法子呢?”都成见她说着嗓门子就高了起来,立刻拉她坐下道:“给我小声点,你当这是光荣的事。让他们听见了还不恨死你?”小燕知道自己声音大了点,忙吐了一下舌头坐下不语。都成这会也没了睡意,穿上鞋拍了拍女人的肩,笑道:“跟谁也别说,就当咱啥也没看见。”说罢,便将自己那只大杯子冲满茶水,端着上楼去了。 小燕,王梅,蓉生,郭静四个女人整天在办公室叽叽喳喳说笑个不休,搅得还生只得在办公室和耿书记两个房子里来回串。这天他又来到办公室,刚和谷丰聊了几句闲话,就听见那四个女人说着笑着下楼了,便笑道:“郭静跟着我锻炼了这么长时间,可以说能独当一面了,搞外勤没得说。王梅和蓉生好歹都是高中毕业,有那底子,基本上一点就通,不费啥劲。难就难在小燕身上,我当初就怕她不行,让她干那最不用知识的装订档案资料,移交档案的活儿。唉,谁知这还出了大乱子了,还不如啥也不让她干。”谷丰与可勇一听,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谷丰顿了一顿问道:“咋回事?那么简单的工作不至于张冠李戴吧?”还生听了,一摊手道:“谷主任,你还别说,正好被你言中了。何止张冠李戴呢?都成了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了。我今天上午无意间抽出几份档案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吓一跳。妈呀!都是些什么呢?甲厂的档案名称装得是乙厂的资料,而且这个乙厂的资料里装订的是丙厂的图纸。”还生笑了笑生气地说:“我还以为她糊涂了,把乙厂和丙厂的图纸弄颠了。结果一查丙厂的资料里装订的又是另一个厂的图纸。你说这不乱套了吗?简直成了一锅粥。这要重新整理起来,那可不是个小工作量。我得找郭局长说去。”谷丰听了笑道:“这小燕开了几年服装店,进货销货,点钱算账都没问题。怎么在这方面脑子就乱套成这般样子呢?”可勇忙插话道:“遇上钱基本上都不糊涂。我们村子里就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按辈份我还该称人家奶奶。听我妈说当年还在生产队里干活时,有一次上山植树,队长派她去村委会里领树苗。大队保管不知道她不识数,便道:‘你队上一共是六十七个壮劳力,每人四棵,你数好拉走吧。’这下可把我这本家奶奶整惨了,整整一个上午,把那树苗数来数去,出了一头大汗,也没数准那个数。保管不知咋回事,还以为她在挑挑拣拣,便没当回事回家去了。可怜那队长早早地上了山,眼看别的队都把树栽好了下山回家,却还不见自己那人来,忙打发人回去看。结果见她还在那儿不停地数,便知道是咋回事。那人拉了树苗上山跟队长一说,差点没把队上的人笑死。可说来也怪,我那本家爷爷是个老邮递员,常年骑车送报送信,落下个关节炎,腿疼得不能走路,那退休工资从来都是我这奶奶领。留下家里用的,余下的便去存了,也从来没有出过一次错。在村里那小商店里不管买多少东西,再不好算的账,你休想骗了人家。”谷丰听完,笑道:“人常说见钱眼开,这话有些不妥,应该是见钱脑开。”还生听了一边笑,一边摇头道:“我真是没办法,又气又好笑。”谷丰道:“还生,这事你别跟郭局长说,那样都成夫妻俩会怪你的。你不如跟都成说一说,领他去看一看,看他怎么办。都在一个单位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千万不敢把关系搞僵了。反正都成手里有钱,要不然咱几个上班都别聊天了,帮她整理,让都成把饭安排了,你看如何?”还生一听认为这样好,便点头称是。谷丰朝可勇使了使眼色,可勇立刻起身把都成给请了过来。 都成看了自己老婆干的那活,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快流出来了。指着还生道:“你嫂子没文化,就多担待一点。这活你就操心加班干吧。中午,下午回迟些。我也知道谷主任请我的意思,没问题,我管饭就是了。重新整理完后,我还要为你们请功。”还生笑道:“那就这样定了,谷主任和可勇也要帮忙的。”都成摆手笑道:“我这人啥时候说话没算过数?今天下午就开始管饭。”说罢便笑着去了。 可勇见都成走了,便跳跃了一下,向外冲了一拳道:“以后想喝酒了便想办法让小燕出点错,就自有她老公官科长出面摆平。”谷丰,还生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郭局长独自一人在房子里静坐着,脑子里回味着刚才对王梅的摸摸捏捏,忽地听见外面哈哈大笑,便觉得好奇,出门一看见是可勇与还生,便退了回来。谷丰见郭局长出来又进去,便来问他有啥事。郭局长笑道:“我给你透露两个好消息。昨天去市里,赵主任告诉我的,不会有错。一个是国家大力提倡城市居民建私房,鼓励房地产企业搞住房开发,为了刺激居民建房,这房租还要提,而且这次是更大幅度地提。再一个就是又说起了咱局班子建设问题。作为你来讲这就又赢来了一次机会,你可得抓紧点,千万放松不得。”谷丰听了心里喜道:命运由天定,这么说来副局长这位子还非得让我坐了。便笑道:“郭局长,当初来这儿时,你还有些不太愉快,真想不到这儿还是个肥地方。你瞧市里那些响当当的局,不管是人事局,劳动局还是民政局,卫生局,它们哪个局有专车?局长还不得天天蹬着车子上班下班?都不如咱们这儿火。咱再稳稳地干上两届,把自个的事解决了,到时退休归家也无可牵挂。”郭局长听了他这番话,笑道:“我倒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咱退休后也得把位子让给自己可靠的人干吧。我这次也多为你费些神。你尽力吧,需要花钱单位给你垫上,咱必须拼争一番,不能到时从外边调来一个副局长,那你我可都不心甘呀!”谷丰见郭局长这么器重自己,支持自己,感谢得差点儿跪下,恭敬道:“郭局长,事在人为,咱要尽力争取。但若是落空,咱也不悔,只要咱俩心里互相装着就是了。”郭局长听罢非常地满意,满意自己多年来培养的这个助手。忽地他又想起了件事,便低声道:“这事你可千万别让都成知道了。他那官瘾也大得很,要不然又多个对手。”谷丰笑道:“那是当然的了,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能出去乱张扬?”郭局长一笑,起身道:“就这事,你在心就是了。去叫一下小马,我出去有点事。” 郭局长刚出门没走多远,便见王梅从对面走来,忙摇下车玻璃,招手示意。小马知道郭局长对王梅情有独钟,便缓缓地把车停在王梅跟前。郭局长笑道:“王梅,不好好上班,干啥去了?”王梅见就郭局长一人,便反问道:“那上班时间你去哪儿?”郭局长笑了一声,侧眼瞥了小马一眼,道:“哟,刚上几天班,翅膀就硬了,竟然管起了领导。”说罢又低声道:”我去市委有事,你去么,一块坐车上。”王梅摇头道:“要是去招待所,或许跟你。去市委,我到那儿干啥?和马师傅坐车上等你?”郭局长笑了一下道:“好,下午要是有饭的话打发小马来叫你。”说着便示意小马走。郭局长与王梅错开了有几尺开外,这才注意到她穿着很薄的好像是麻纱料子做的那种裤子,深兰色的,有些微微透明,可以看到王梅那圆滚滚的大腿的轮廓。那白底蓝碎花的内裤更是清晰。郭局长看得忘我,竟忘了把头缩进来。一名巡警见了他这样子,怕不安全,指着他厉声道:“看啥哩,有啥好看的。赶快把头缩进去。”郭局长这才“噢、噢”了两声,做了个歉意的笑退回那脑袋,坐正身子,摇上玻璃,闭了眼用脑子想王梅去了。 王梅回到家里,两只脚涨得难受,赶快踢了鞋躺在床上歇息。可勇与还生正在地上摆棋厮杀,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笑道:“瞧你那熊样,逛了一趟街竟成了这副散了架的样子,还成天念叨着要旅游,要登山。算了吧,你就别梦想了。”王梅平展展地躺着,顿觉浑身舒服了许多,笑道:“说真的,要让咱这两条腿走上几天,那可确实受不了。”说着屈伸了几下,转了转脚脖子,又道:“那旅游和逛街是纯粹的两码子事,心情不一样,哪能相比较。你没有钱,还编出这些臭理由唬我?”可勇正要回敬她几句,一不留神让还生吃了他一车,便生气道:“丧门星,少唠叨几句,这盘棋又要输了。”王梅也懒得与他顶嘴,拿了一张报纸,侧身看去了。 可勇玩得正酣,牛丰庆和文华来了。牛丰庆也是个棋迷,见他俩在那儿杀,便蹲下来观战。文华见王梅闭了眼,但却能看到两个眼珠子在眼皮里不安分地动,便知道她在假装,坐在床沿上,拍了一下她的臀道:“现在都啥时候了,这婆姨还睡得这么香。”王梅经他一拍,立刻便笑着坐起,伸手在他屁股上使劲掐了一下道:“坏家伙,拍得人家生疼。”说着便给了文华一个媚眼,惹得文华浑身麻酥。 丰庆等可勇下罢这局,便道:“我和文华过几天有事想去郑州一趟,你去么?”可勇还未答话,王梅先拍手笑道:“我也去。”可勇白了女人一眼道:“啥事,我去合适不合适?”丰庆笑道:“不合适我叫你干啥?我和文华想开歌厅,去参观参观。你去了也能给我俩出些主意。”可勇听是这事,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摇头道:“我也没进过歌厅。那是个高雅的地方,是要有艺术修养的人去的地方。在咱这小地方,下班了一身臭汗。再就是那几个零星工资,谁去消费那个?搞这个准赔。”文华见他不知,便笑道:“怪不得你钱也弄不下,官也混不上,原来思想是这么的落后。你知道现在开歌厅是搞什么服务吗?色情服务,懂不懂。话说白了,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名义上是歌厅,其实呀,男人女人在里面摸摸捏捏,搂搂抱抱,甚至脱衣睡觉,都可以。这种生意现在在大城市可火哪。”可勇听得吃惊,张口不语。王梅脸都有些红了,羞问道:“那不就是办妓院吗?就不怕国家去查?”文华见王梅惊心胡言,便指着丰庆道:“王梅,你懂什么叫国家么?国家当然不让办这个了,国家不让办的事多着哪,能挡得住吗?再说在咱这小地方,国家是谁?丰庆又是谁?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丰庆见可勇不语,便知他有看法,起身将门关了,开导他道:“我和文华今天来的主要意思是看你入股不入股,愿不愿意咱兄弟三个一起做。”可勇笑道:“跟你俩合伙做生意,我倒是愿意。可我手里拿不出那票子。”丰庆笑道:“至于钱的事,我与文华商量过了,你不用筹措。你只要给咱当好法人代表就行了。瞧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闲得慌,便给你寻摸个差事,额外增加一点家庭收入,还不是好事吗?”可勇见不让自己出钱,背后又有丰庆撑腰,而且将来开业后还能管那些美女,心里当下便喜欢,笑道:“兄弟们在一起,钱我没有,但出这些力还是有的。你俩啥时候走都行,我随叫随到。”丰庆见可勇痛快地答应了,心里也喜。文华道:“下星期吧,正好下星期丰庆歇班。很快的,三五天便回来。”又转脸对王梅道:“你要愿意去的话,就一块去。”可勇忙摆手道:“让她去干啥呢?刚上班就不老实本分,哪能行呢?我们局长正给王梅她几个跑招工手续。”丰庆听罢,赞叹道:“可勇,你行呀,竟能使得动局长了。”可勇听了表扬的话,心里便乐,笑呵呵道:“就是私人关系处得好一些。一般情况下,只要是我提出的事,郭局长都答应。”王梅见可勇那一脸得意自负的样子,真想起来吐他一口,骂他一声。把女人的屁股当自己的脸皮,还自得其乐哪!文华见再没啥要说的了,便道:“今天把我俩也累得够呛,到这会了还未正儿八经地吃一顿。可勇,不如咱们几个出去喝一通啤酒吧?”可勇当下便站起来,一挥手道:“走,我这几天了肚子都发痒,就等喝这个了。”说着便率先出门。丰庆与文华笑了笑便跟着出来。王梅也想去,丰庆因在酒桌上还要说些不让外人听到的事,脸上便有些不乐意,笑道:“人家男人喝酒你一个女人家瞎搀和啥哩?”可勇回头瞪眼道:“去,去,去,别不知趣。”说罢便推他俩走。王梅被他两个一软一硬给挡了回来,便觉得有些如遭了冷落般,浑身不痛快。 王梅站在门口正心里暗暗骂可勇与丰庆,却见郭局长回来了,便忙回头进屋。郭局长喊住她道:“王梅,你来办公室一趟。”王梅听了点点头,见他上楼了,然后快快洗了把脸,随后也跟了上去。 郭局长办了一圈私事,也浑身热燥,一进屋便敞开领子纳凉。见王梅进来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大奶糖剥给她,笑道:“刚才为什么一见我下车,就扭头回屋呢?我就那么讨厌么?”王梅当下未回答他,一边嚼着糖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看得他不好意思了才道:“你呀,真是多疑,脑子里边想得问题太多了。”说罢便坐在沙发上。郭局长见她一坐下,自己居高临下竟看清了她那白白净净的一段乳房上缘,便拍着她的肩道:“凉快吧,一大截都露着。”王梅抬头看见他那眼珠正盯着自己的胸,便不自觉地用手护了一下,噘着嘴嘟哝道:“看,看,看,有啥好看的,和你老婆的还不一样。”郭局长一听,血早已冲上脑门了,忙坐下搂住她便亲了一口,同时一只手便从下襟处伸进了女人的胸部,逮住那个软硬相宜的肉头又捻又捏。王梅见门窗未关,差点急出了一身汗,忙使劲推开他道:“让人看见了,你还让我活不活?”郭局长见她脸色慌张,忙松开手,坐到自己那正位上,舌头舔着两唇,咂摸着女人那味,笑道:“我的姑奶奶,你还这么说。现在这年轻人干那事还不和吃根冰棍一样轻松?像你这小媳妇要是怕了,我这半截老头子才没法活哪。一大家子人,儿女也大了,若是让人见了张扬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王梅见他说时脸色有些惨白,而且额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便白了他一眼道:“有那狼胆做人家女人的活,怎么提起被人发现就还不如耗子呢?当官的,我估计就都是这副德性吧?”郭局长忙点头道:“那当然啦,你以为这官来得容易吗?是几十年来兢兢业业,辛辛苦苦换来的;是几十年来对上俯首帖耳,点头哈腰熬来的。再要是在这事上栽了跟头,你说那不冤死了,亏死了?”王梅听他说得真切,顿了一小会儿,挪了挪身子低声道:“郭局长,你在乡镇上干了十几年,在那儿也是这样子胡搞女人么?”郭局长听了她这问话,不觉有些面红耳赤,笑道:“哪里,哪里,那时候从来就未有过这门子心思。只是自见了你,我便自觉年轻了许多。你是我除了郭静妈以外的惟一的一个女人。说句真心话,咱俩这相识也是命运的巧安排吧。不然怎么那么多的漂亮女人,可却只有你一下就把我的魂给勾去了呢?”王梅听罢,视了他一眼,噘嘴道:“别拐弯抹角地奉承我了。我知道我是好人,没出息,啥事都不敢外说,只知道自己死受。”郭局长见她说得伤心,便起身来到她跟前,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道:“王梅,你是个好女人,在这个单位啥也别怕,大小事情我给你做主。平常你若懒得动手做饭,就下馆子吧,只要把票拿来就是了,我给你报销。”王梅见他说话时口气真诚,便道:“我也不图当官发财,只是不要亏待我便成。”郭局长笑道:“说这话那不是见外了吗?”说着便背着手踱了出去。一出门这才发现已是夕阳西下了,便回头道:“光顾说话,你看都几点了?”王梅抬头一看墙上那表,“哎呀”一声便站起来,出门站在楼道上伸了伸懒腰道:“都七点多了,怎么还不见可勇回来呢?是不是又喝多了。”郭局长摇头道:“可勇这人,哪方面都好,就是太贪酒。”说罢便关了门下楼。 郭局长正要推车子,却见还生与都成两家门均锁着,嘴里便嘀咕道:“怎么不见这两家人呢?”王梅听清了他在说啥,笑道:“早吃完饭去体育场乘凉去了。”郭局长听了心里一喜,重新放好车子,转身道:“都这时候了,咱俩还不如去饭店将就一顿。”王梅一听便同意,竟连门也不开了,立刻便要跟他去。 郭局长今天真是邪门了,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精神。进了一间有音响有电视的大包房后先不让王梅吃,心急火燎地将她推倒在那宽大的沙发里,先把那问题解决了,这才双双就坐。王梅肚子早已饿了,拿来一只大鸡腿啃了一口道:“郭局长,想不到你还这么狂,比可勇那年轻人都毫不逊色。”郭局长了却了心事,遍身舒服,喝了一口啤酒,笑道:“男人嘛,得像个男人的样。”王梅见他一脸的得意,便有些委屈,也喝了一大杯酒道:“郭局长,我年轻轻的就被你给糟蹋了,你不能欺骗我,最迟阴历年前要把我那工作办顺。要不然我若抛了这脸,非闹你个鸡犬不宁不可。”郭局长一听点头如捣蒜,嘴里忙道:“那是,那是。过几天我亲自替你办。不管他都成,还生有没有意见,心里怎么想。我先得帮你办。你说是不是?”王梅听了当然喜,笑道:“我心思又不重,办这事又不要你什么,多跑几趟就顺了。”说罢举起杯子道:“郭局长,来,就这样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地碰一杯吧。”郭局长欣然同意,举杯碰罢便一饮而尽。 郭局长与王梅吃完饭出了饭店,恰巧碰见可勇从对面走过来。郭局长的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上,脑子也昏堂了,两腿微微打战。可勇笑着过来道:“郭局长,你也刚刚吃过?”说着便瞪着一双疑惑的眼去看王梅。王梅这会儿也怕,脑子里一片空白,见了可勇这鬼狐似的眼更是心里发麻。倒是郭局长脑子快,只那么十几秒钟便反应了过来,立刻一拍可勇的肩,责备道:“下午急得找你有事,你倒好,躲到哪儿喝酒了?净误事,这事又不能让外人知道,只好告给王梅。”可勇一听忙道:“那快去我家里。”郭局长见他有些心急,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谷丰又跑他那副局长了。你想一想这办公室主任的位子是谁的?你这段时间得注意点影响,不要总是吊儿郎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勇一听,要让自己当官了,心里自然欢喜,贴近郭局长道:“你放心,我决不给你脸上抹黑。”郭局长见他一脸媚态,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便摆摆手道:“你俩回去吧。这事心知便可,千万不要张扬。” 可勇回到家里,总觉得心里不塌实,盯着王梅一眼不眨地看。王梅知道他那醋劲又上来了,便笑道:“瞧你那憨样,不认识了,有啥好看的。”可勇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怪。”王梅推了他一把道:“我告给你,你可别胡思乱想,瞎猜测。人家郭局长可是一片好心,下午一直等你到七点,见不了你没办法才叫我去了饭店,偷偷地告诉了我。”可勇一想不对,便道:“就这事,他不会明天上班再说,为什么非今天不可?”王梅见他有火,便一摊双手道:“那你去问他吧,我不知道人家是咋想的。”可勇见再无话可问了,便冲了茶去喝,想想郭静也在局里上班,郭局长他总不至于那么放荡吧。 王梅见可勇不再言语,便放下心来去蓉生那儿聊天去了。小燕把儿子那两身脏衣服洗完,出来搭晾时见她俩在说笑,便也凑了过来。还生见三个女人叽叽喳喳不停,便端了杯子寻可勇去下棋。 王梅也不知是咋回事,竟把郭局长那吩咐一时给忘了,一不留神把谷丰又在跑副局长这话给抖了出来。她一说出便知漏嘴了,但却收不回去了,只好吐吐舌表示后悔。小燕蓉生听了也都没往心里放。她们才不管让谁当那副局长哪!只要有吃有穿,嘻嘻哈哈的快快乐乐就是了。 然而小燕无意中在都成跟前把王梅那句关键话说了一下,这下都成可急了,使出浑身解数又忙活去了。 『40』第四十章 官都成不顾天气炎热,背着那炽热的太阳托门子,拉关系,好不容易认得了一个组织部里姓许的干事。这会儿刚刚吃过午饭,便冒着酷暑赶到他家里。 许干事家境不太富裕,他小儿子见来了一位生人,且带了许多的礼物,便指着那饮料急着要喝。许干事女人见儿子这般不懂事,慌得脸都红了,忙拉儿子走。都成拆开箱子,取出一桶“健力宝”放到小孩手里,笑道:“孩子还小,都是这样。我娃都上学了,还不是一样不懂事。”许干事见女人把儿子拉走了,这才递给都成一支烟,道:“我打听过了,你们局的领导班子确实没有配备齐,最少还得有一至两名的副职。听别人说有可能要安排人,这副局长的位子你有必要争取一下。”都成听了,前倾了身子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说咱放弃不争吧,显得有些窝囊,就是底下那些同事也不同意。要是提了外人,他们当真会觉得我太亏了。”许干事笑道:“那好呀,有群众基础。你在单位任股级多长时间了?”都成扳开手指一掐,半仰着脸道:“自从房管所成立之日起,也就是在崔所长时我便主管财务,虽没任命,但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副所长。崔所长病休到严所长接替,这段空缺时间,其实就是我全面负责。当时任政府办的王主任他心里最清楚。严所长来后不久,我便被任命为副所长,那是政府办赵主任宣布的。成立房产管理局后,我又被任作财务科长,一直至今。你说在我这工作历程中时时不是在为国家肩负重任吗?”许干事听了他自叙的个人简历,一拍大腿道:“我一听你这经历,便知你基层工作经验丰富。得努力,必须得努力。要不然我心里都过意不去。”许干事夸赞完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见都成又递来了烟,便笑着接了。忽然却记起了一件要事,忙问道:“对了,你这身份是干部还是职工?”“职工。”都成侧脸道。“那就麻烦大啦。”许干事重重地吸了一口烟道,“局级领导必须是要有干部身份的人担任,这是一条铁定的用人原则。你这职工身份万万不行!”都成一听不啻当头一棒,半天缓不过气来,低头沉闷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那么说我这辈子就算完了。”说话时操着有气无力的调子。许干事认真道:“这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若想向上爬一步,就必须将这身份变了。可时下干部冻结,转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到行署去办。你看还是在这方面活动活动吧。”都成一听好像在黑暗中又见到了一丝阳光,起身道:“许干事,你今天总算点明了我的要害之处,谢谢你了。我再想法子跑一跑转干的事。以后还得麻烦你。”说罢便走。 都成回到局里,见还没人来上班,院子里静悄悄的。他锁好车子,沿着屋檐下朝回走,路过还生家无意间朝里瞥了一眼,见蓉生一人仰面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可能是热的缘故,沉睡中撩起了衣服,露出半个白鼓鼓的奶子来。都成本想多看两眼,却怕蓉生突然醒来,便只好怀着一腔遗憾咂舌而去。 小燕知道他干啥去了,见他脸色沉沉,便知事情不成,白了他一眼,骂道:“咋遇上了你这样一个好当官的人呢?想给小宝买一双真皮凉鞋,我都舍不得花那钱。这不,一会工夫便把百拾来元给扔了。”说罢便生气,不去看他,扭头睡去了。都成见女人嘟哝,便觉得在家里憋得难受,喝了一大杯凉开水,提了个小凳子到大门下乘凉去了。 都成坐下没多长时间,便有一陌生人来寻以行。都成大声喊了几声,不见回应,便道:“可能去他岳母家了,你到那儿去看看吧。”男子一听,客气道:“那我就不去了。我和以行是一个村里的,他妈让他回家一趟,烦你告他一声。”说罢笑了笑离去。都成热得受不了,干脆脱了衬衫,光着膀子。门前那几棵大树上有蝉儿在高声长鸣,搅得他心烦意乱。都成恨不得找根长竿子把它们轰走。这时裴燕娇走着上班来了。她家离这儿近,用不着骑车子。都成见她还打着一把遮阳伞,便笑道:“你们女人家就是娇气,这么一截路还怕太阳晒着。那若是做了农民可该怎么活呢?”燕娇进了大门下,收了伞,回他道:“你不怕就去在街当心坐一会吧。”说话时显得底气不足,有些费劲,说完便两手插腰,一副病态的样子。都成将自己的凳子让与她,这才注意到她脸色有些惨白,便关切道:“是不是中暑了,脸那么难看。”燕娇摇头道:“不是的。这两日身体有些不舒服。”都成听了还以为她来例假了,便笑道:“做女人也不容易,麻烦事就是多。”燕娇一听,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便起身上楼。都成摸摸头,不知是咋回事,真想紧跟着上去问一问,但见郭局长来了,便回屋给他取来小凳与扇子。 郭局长一坐下便问可勇在不在家。都成笑道:“中午好像没见着他。这家伙好喝酒,是不是和他战友又喝上了?我去看看。”说着便朝可勇屋去。可勇正呼呼大睡,王梅在小桌旁嗑瓜子。都成推门进去摇醒可勇,拍着他那又圆又白的肚皮道:“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和那什么一样了。现在啥时候了还不起来?郭局长找你有事。”可勇一听说郭局长,立刻便坐了起来,趿了鞋便出去。郭局长见可勇脸上还有一条刚睡醒的压痕,便笑道:“你真是个有福之人。”可勇听了他这句话,也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便干笑了两声。他见郭局长跟前没杯子,便忙回屋泡了一杯茶水端了出来。郭局长喝了一口,笑道:“这么热的天,啥事也干不成,我想让你出差半个月,你看如何?”可勇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与丰庆、文华已经说妥了再过两天便要去郑州,这不是把计划打乱了吗?但他不敢将那说出来,便道:“行,啥事要让我去?”郭局长从小手包里取出来一份省里的公函,递给他道:“你看看吧。”可勇看着,脸上便开始泛起了笑,到了看完,那笑着的脸便成了一朵盛开的花了。立刻道:“这可太好了,还有谁去?大连可是个好地方呀。”郭局长指着他道:“这次出去主要是学习物业管理的,不是让你游山玩水。回来后我还要考一考你,看你到底是专心去学了,还是借此去玩了。”可勇笑道:“哪能呢?说是那样说,还能真那样做?”郭局长道:“我电话与省里联系了,这事去也行不去也行,不是政府要求的。我想还是去为好,特别是对你王可勇,是大有好处的。机会难得呀。”可勇听得心里喜,他认为这是郭局长对他的特别关照,是对他的重点培养,便笑道:“郭局长,你放心吧,我保证给你学得有模有样。”郭局长道:“后天就得动身吧,这两日也别恋酒了,准备准备。到官科长那儿先借些钱,回来后再报销。”都成在一旁羡慕道:“可勇,瞧郭局长对你多好。这么好的事就偏偏相中了你。”可勇笑了笑道:“我是兵么,走了不影响局里正常工作。” 可勇见杯子里少了茶水便又要去倒,郭局长起身摆手道:“不啦,得上楼去。给我办公室端壶水就是了。”说罢便摇着扇子上去。可勇急着要推掉丰庆与文华那事,便急忙回屋,吩咐王梅道:“你赶快烧壶水给郭局长送去,我有事得出去一下。” 可勇见过丰庆。丰庆笑道:“咱们这事又不急,你就先忙那公事吧。回来后再去不迟。”可勇见两头均不误,便觉高兴,真想拉了丰庆去喝一通,但却见他那儿人来人往,很是忙活,不便打扰。说完正事便匆匆离开。 刚才还是烈日当头,这会儿也不知从哪儿冒出这一大片乌黑的云来,把太阳给挡了回去。可勇出了公安局的大门,被那忽来的一阵凉风一吹,顿觉浑身惬意,抖了抖身子便朝回走。没走几步却见玉霞提着小塑料袋迎面而来,她穿着蓝花裙子,露出一段白白的小腿肚子来,很是惑人。玉霞显然早已见了他,笑着便碎步小跑了过来。可勇见她头发有些乱,也不如先前那么黑亮,便道:“你这是干啥去了?”玉霞笑道:“回乡下避了半月暑,就成这副土样子了。”说着扬了扬手里那塑料袋道:“洗澡去,半个月了真让人难受死了。”可勇笑道:“在乡下能凉快着,就不能洗澡吗?我们村里那些妇女暑里天经常晚上下池塘里洗。”“咦——”玉霞长长地拉一声长调道,“那里边还能洗?脏死人了。”她见近处无人,便两眼盯住可勇,柔情万分,低声道:“陪我去洗。”可勇一听,虽然再无外人,但脸却红了,道:“你净说笑话,那澡塘还能男女混合,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嘛?”玉霞白了他一眼,噘嘴道:“真是孤陋寡闻,少见多怪。前边这家‘馨馨浴池’就开设了夫妻单间,人家又不查结婚证。这会儿人又少,没人认识咱俩的。”可勇听着竟有些心动,也想开开这个洋荤,便随了她去。 玉霞去付款,显得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可勇在一旁却有些猥琐。玉霞交了钱便喊可勇去,扭头笑着对收款老头道:“乡下没法洗澡,浑身黏乎乎的让人难受。”他俩装扮得就似一对真夫妻一样,很难看出破绽来。 再说这边王梅烧了一壶水给郭局长送了去,郭局长见是她来了,便笑道:“怎么是你呢?可勇去哪儿啦?”王梅放下壶道:“他送和我送还不一样么?难道你不愿让我来。”郭局长忙抚她坐下,笑道:“我真巴不得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这儿。那样我才高兴呢,说不定还要返老还青,倒退他十几年。”王梅看着他,“扑哧”一声笑道:“你还好意思说老?壮得像个健牛。”说着便瞄了他一眼。郭局长听了她这诱惑肉感的话,顿觉裆间不安分起来,笑道:“王梅,让我怎么说你呢。你简直就要赛过武媚娘,胜过杨贵妃了,怎么只三言两语就引得男人蠢蠢欲动,激情奔放呢?真可惜生不逢时,要是早生几百年,就凭你这本事,弄他个皇后妃子的干一干。早已荣宗耀祖,流芳后世了。”王梅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郭局长见她声音大,忙道:“别大声笑了,让他们听见了,还以为咱俩在这儿干啥哩,多难为情。”王梅揉了揉眼,指着他低声道:“你们这些男人呀,那嘴巴上简直是抹了油,想起耍我们女人来,奉承的水平可真高,没得说。”郭局长“嗯”地一声道:“这话你就说错了。凭什么说男人耍女人?就不能说女人耍男人吗?现在这社会讲究男女平等,妇女也撑半边天么?你这话说得有问题。”王梅听罢他这话,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一脸正经道:“好长时间没见我小王王了,我想回家看看他,麻烦一下你那车行么?”郭局长听了一歪脖子道:“瞧,又见外了吧。早就跟你说过了么,我的车就是你的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啥时候用尽管说一声就是了。就是我不在你有急事,尽管去租一辆,我给报销就是了。”王梅笑道:“那就现在,我想我娃想得心急火燎,要是不回去一趟,恐怕一晚上都睡不着了。”郭局长见她一说起孩子脸上就焦急了起来,便立刻出门吩咐小马送她回去。 郭局长见王梅坐车走了,转身回屋,满面笑容,心里喜道,王梅这种人确实少见,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也确实没放对地方,有些屈才,若是混在生意场上,还不弄他千儿八百万?若是混在官场上,至少还不弄他个正科副处? 都成在谷丰那儿聊天,听见王梅在郭局长房嘻嘻哈哈地笑,便想过去凑热闹。谷丰朝他挤挤眼道:“你是脑子不管用,还是咋得啦?你去干啥哩?”都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小燕曾给他说过的那事,便笑了笑不语。这时还生过来道:“官科长,要不下午再管上一顿饭?小燕姐又闹出笑话来了。”都成一听便笑眯眯道:“这婆姨是咋搞的?怎么净出错呢?”还生见他还有些不信,便指自己那办公室道:“你去看看吧,还不笑死你。” 都成,谷丰当下便随还生过去。蓉生,郭静,小燕三人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小燕见都成来了,捂住嘴“咕、咕、咕”地笑,并道:“掏钱管饭吧。”谷丰见那桌子上放着一本档案,过去一看,先是吃惊,随后便笑得蹲下身子了。还生早已笑了,这会儿便拿来对都成讲道:“多亏陶瓷厂这厂长沈歧文我认识。要不然还真的糊里糊涂蒙混过去了。沈厂长今年不到四十,他因祖籍在陕西歧山,他父亲为了不忘故土,兄弟几个的名字都是以歧字当头。谁知小燕姐一潦草,将歧字草成了妓字,文字草成了女字,这不成了沈妓女了吗。”都成听了便笑,其他几个人紧接着又是一通笑。都成道:“这没文化的人啥也干不成,要是搁在文化大革命那年代,看不把你绑了游街。算啦,都也别笑了,你嫂子没文化,多体谅就是了,下午我请你们几个吃烤肉。”说罢便偷偷笑着离开。 都成进了办公室,见燕娇俯在桌子上歇息,便道:“你要是病了,就别硬撑,请几天假算了。”燕娇低声怪罪道:“这说不定与你都脱不了干系。”都成一听不觉一惊,立刻坐下低语柔声道:“咋回事?”燕娇瞪了他一眼,愤愤道:“咋回事,小产啦。那次去我家接保险丝,我才怀孕不到两个月,一点也不体贴人家,硬要整,好,这下整出事了吧。我又不敢把小产这事跟海林说。自作自受吧,你可真害苦了我。若以后我这身体落下毛病来,我跟你没完。”说着便啜泣起来。都成忙关了门,安慰道:“燕娇,你别哭。干那事不会引起小产的,估计是别的什么问题。别害怕,好好休息几日便好了。你瞧这么热的天,打明日你就别来了,安心养病吧。”燕娇沉默了长长一会儿,见窗外的天色暗了,便道:“是不是要来雨了,我院子里还晒着衣服。”都成出门一看,回头笑道:“不会下的,你回家吧。这几天就别做饭了,和海林到饭店吃得了,回头将票拿来与我便是。”燕娇这会儿也觉得身子难受,一个劲地冒虚汗,便锁了抽屉,拿了那遮阳伞,款款而去。 可勇与玉霞洗罢鸳鸯浴,出门便分手了。可勇一路走一路偷偷地笑,笑玉霞如此胆大,如此狂妄。快到单位门口时却又为她悲哀,虽说有夫却在守寡,这对一个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少妇来说也是在受罪,受磨难。这种情况即便是在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的封建社会都免不了红杏出墙,何况现代这文明时代呢! 谷丰与还生见又套了都成一顿饭,便禁不住暗自在乐,见黑云蔽日,外边有了凉风,便站在楼道上说笑。还生见可勇进了院子里,便大声道:“喂,上来,向你道个喜。”可勇想必他是在说那出差学习的事,便快步跳上楼,故意笑问道:“啥喜事?像我这种人,还能平白无故地喜从天降。”谷丰一听笑道:“可勇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工夫怎么就醍醐灌顶了。学得会装聋卖傻了。”可勇见谷丰也说自己,便道:“郭局长见我闲得慌,便罚我这一差,你俩想一想我是那学习的料吗?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谷丰见他卖弄了起来,便道:“可勇,我和还生也没啥别的意思,只是想问清你走的时间,想给你饯行。不过那饭钱可得你认了。”可勇听了一扬头笑道:“那没问题。就是没这事管兄弟们一顿饭不也很正常吗?”还生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样的,要的就是你这种直心肠的人。”便又拍着他的肩道:“今天下午我与谷主任请你喝酒。到时都成也去,还有我科室那几个。”不料这话被都成听见了,他出来道:“还生,你可真会卖好,拿我的钱给你装修门面。可勇,你别听他瞎说,今天是我请客。问问你嫂子,便清楚是咋回事了。”谷丰和还生听他又点出了小燕,便不由得“咕咕咕”笑了起来。可勇不知内情,只好呆立一旁。 郭局长听得外边说说笑笑,热闹非凡,便也出来看。谷丰一见他,忽地想起了件事,笑道:“郭局长,前天我一位在天津的同学来家里坐了坐,都八九年未见面了,正好他也在房管部门工作。他说他们那儿进行旧房改造,是将这些瓦屋全拆了,全新建成一幢幢漂亮的单元楼。银行那资金几十亿地往他们那儿投。我想了,要是这政策到了咱这儿,有个千八百万的,便可将这些公房全拆了建楼。”郭局长笑道:“那也未必不可能,或许三五年,或许一两年,咱们这儿也得重建。你没听见吕市长在大会上是怎么说的:要发展经济就必须扩大城市规模,健全城市功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城市投资就业。我想这话不是他独创的,一定是听上边这样说了,他再说给咱们。”还生听了好像他俩这话很快便会成为现实,欣喜道:“要是国家给咱们投资上近千万,那可了不得。郭局长,果真是那样,到时你把这辆车送给我科室,你另买一辆奥迪什么的。”郭局长听了便笑。都成插话道:“到时就是咱这几位科长每人一辆,单位也买得起。”正谈笑间听得车喇叭响,郭局长道:“可勇,王梅不是说与你回家看孩子去了么?怎么你没去?”说时车已停在院子里,王梅已伸腿下来了,抬头见楼道上站着几个大男人,便不觉有些难为情,抿嘴笑着低头回屋。 小马正要上楼,感觉脸上落了一滴雨,便站住道:“下雨了,不如把车放在大门下。”谷丰一看表已经三点过了,便道:“你先把郭局长,都成他几个送到饭店,回头将车入库算了。”郭局长一听说去饭店,便有些惊讶,谷丰笑道:“上了车,官科长便会告诉你事情的原委。”还未等郭局长答话,都成便笑着推他走。还生见车上还有一个空座,便也赶快下楼挤了进去。 吃过晚宴,谷丰第一个出了饭店,站在门口笑道:“从后半晌开始便黑云压境,我还以为要下一场大雨。你看这会儿这天上,繁星点点。真是让人虚惊一场。”郭局长出来道:“这天应该下雨了,不然热得受不了。”说罢便要回。小马忙快步过来道:“郭局长,稍等一下,车就在后边停车场,我去送你。”都成,还生,可勇还有其他几个女人出来后见郭局长还在门口站着,便都也不走,直等把他送上车这才一窝蜂似的笑着离去。 都成一进院子就看见以行屋亮着灯,忽地想起了捎给他的口信,便忙去告诉了他。以行正在看书,见都成进来忙起身请他坐,听了他说后,便道:“我也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正好明天厂里没事,早上趁着天气凉快回去一趟。”都成见他爱看书,想必知道的事情总会多一点,便道:“以行,在咱这院子里你是高级知识分子。我问你一个问题,是不是国家要求凡副局长以上领导都必须是干部身份?”以行听了,沉思片刻,还确实回答不了他,便摇头道:“这倒把我给问住了,我不懂这个,这事要去问人事组织部门,他们就是搞干部考核,干部提拔的,一定清楚。”都成见他不能回答,便道:“今天和一个朋友闲聊,他说局长必须是干部,因这还和我争执了半天。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但能感觉到这话不对。咱们市里原来有主管农业的李副市长,据说就是从农村破格提拔上来的,那农民还能算作干部?”两句话把以行弄得更糊涂了,便道:“对,你说得有道理。咱笨想,当领导应该以政绩与能力论定。不应该以身份界定吧。”说着两眼疑惑地去看都成。都成见以行对此也无看法,心里便道:“莫不是许干事嫌我礼轻,胡编了一个借口推辞我吧。”这时以行忽地一拍大腿道:“哎呀,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那燕娇男人不是在人事局工作吗?问问不就清楚了?”都成一听,抚摸着头道:“我怎么脑子没想到这呢?净走弯路。”说着便起身道:“我也不打扰你学习了,记着明天回家就是了。”以行也不留他,点头答应着,客客气气送他出门。 都成见还生可勇两家还有自家小燕早已挤作一团玩扑克牌去了,便不搀和,急急忙忙去了燕娇家。 燕娇与海林这会儿正仰靠在躺椅上看星星聊天。见都成来,海林忙搬来凳子并端上茶水与香烟。都成先是关切地问了问燕娇的病轻了没有,然后才问海林那正事。海林告诉他从副局长这一级起,必须得是干部。都成见自己争取那副局长没辙了,便叹息道:“我还以为局里缺个副职,看能不能争取一下,看来是完了。”燕娇忽地坐起道:“海林,你那表哥不是在地委组织部么,问一问,看能不能对官科长网开一面。”都成一听便来了劲,急问道:“对,要不咱俩一块去问个究竟,这事总得努力一下。”海林道:“我估计不好办,你要当局长先得转了干。据我所知,咱市近一两年来还未有过转干的名额,不容易呀。”都成笑道:“我说兄弟,你说人活一世图个啥?咱现在又不缺钱,不弄个一官半职觉得于心不甘,总不能这样平平常常,普普通通过一生吧?”海林低头略思考了片刻道:“官科长,这样吧。我明天打个电话跟我表哥联系一下,看此事咋办。如果有门路的话,咱俩再去不迟,你说呢?”都成想了想道:“行,就这样吧。你明天可一定得记着打电话,千万不敢耽误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燕娇身体也不舒服,该早早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便起身。海林见他要走,忙笑着相送。 以行因惦记着家里,早早地便起了床,顾不上洗脸吃饭就骑了摩托匆匆回家。母亲也起得早,去地里割了一筐子嫩草回来。正在喂兔子,听得大门响,扭头一看是儿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见他穿着单衫子,便埋怨道:“早上这么冷,你也不穿厚些,就不怕冻着。”以行放稳摩托,抖了抖身子道:“你瞧我这身体,又是暑天,哪能冻着。”说着便端了半盆凉水,蹲在院子里将那手脸洗了洗。 以行搬来凳子和母亲坐在院子中央,他呼吸着乡下这新鲜空气,觉得胸腔里边顺畅了许多。母亲见儿子有些瘦,便怜惜道:“婷婷坐月子在娘家,也没人管你,都瘦了一圈。”以行笑道:“人都是这,一到夏天便瘦。你想这么热的天,一天到晚,头闷脑涨,饭也吃不香,能不瘦么?本来我昨天就回来,谁知婷婷单位那会计跟我说时都晚上九点多了。”母亲笑了笑,揉着膝盖道:“我这腿不知是咋回事,一睡到半夜里便抽筋,也不完全是抽筋的那感觉,还有麻,反正说不准,难受得我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转。”以行一听便心疼,立刻道:“那今天你就跟我进城,去市医院里看一看。正好我也有个同学在那儿工作,给你细细检查一下。”母亲听了,点头道:“行,那我换一下衣服,趁这会儿凉快咱俩去。” 母亲刚换好衣服,以行就见自己上小学时的启蒙教师王老师来了,便笑道:“妈,你瞧,王老师来了。”他母亲扭头一看,脸上便有了难色,忙出门道:“王老师,你早早来了。”说着便搬来凳子让他坐。以行也喊着王老师,抽出香烟请他抽。王老师已六十多岁,头发全白,接过以行的烟,夸赞道:“我教的这伙娃娃里头,就以行混出了模样。”以行母亲怯生生地说:“王老师,我今天想随以行进城看看病,你看改日再来行不行?”王老师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来一次也不容易,你就先把利钱结了吧。我下个月再来。”以行听得有些懵然,不知他俩这是咋回事,便瞪着眼看他母亲。母亲听了王老师这话,忙点头回屋。以行便跟了进去,一问才知道自己结婚时母亲实在没办法,在王老师那儿借了二百元的高利款,月息十元,说好一月一结息,用期一年。现在都过期这么长时间了,王老师也没催着要本,反正是要月月来结息的。以行见母亲从被褥下取出一元两元的小钱凑够十元,拿出来交给王老师,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在自己还小的时候,王老师便是他幼小的心灵深处的一位圣人,一座丰碑。怎么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他如今却变得如此贪婪,如此卑鄙呢?便道:“王老师,我妈一个寡妇,穷到这般地步了,你也不说可怜可怜她。你说这是借钱帮她的忙,其实这不就是那旧社会的高利贷吗?”王老师一听便火了,指着以行,唾沫飞溅,厉声道:“你小子还懂得说这个,咋啦,想赖债不还?没门,不信咱就试一试,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没钱?没钱骑摩托车啦?就放高利贷,就坑你。李以行,你以为你大啦,翅膀硬啦?想惹我老汉,你差得远哪。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那德性,倒数落起我了。”以行遭了他这顿破骂,肺都差点儿气破了,要是一个年轻人,管打得过打不过都要与他干一场。以行抖动着两唇,脸色惨白,指着王老师道:“你等一等,我还你。”说着便奔了出去。以行在村里有一个很要好的本家朋友叫李德行,李德行办了一个小商店兼带压面。生活还可以。李德行见了他,忙迎着上来,笑着打招呼,却见他面色不对,眼珠子怒睁,便不敢多言。听说要用二百元钱,便赶忙取来给了他。 以行只几分钟便回来了,他强忍着怒气将钱交给母亲。母亲眼里有泪,将钱捧给王老师道:“王老师,孩子还小,说话不注意,你可千万别生气。既然他借回来了钱,你就数一数吧。”王老师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数了一遍,然后装在衣袋里,生气地转身就走。快到门口时,还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以行一眼。以行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忙跑到门口指着他的后背大喊道:“王八蛋!人民教师的光荣称呼,你不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你更不配。你是教师队伍中的败类,你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你是一个长着人模人样的吸血鬼!滚!”以行骂着,双手插腰,两目圆睁。他母亲胆儿小,忙捶了他两拳便去给王老师赔不是。王老师怕自己与他吵起来占不了上风,又考虑到自己在这个村子里还有几家借款人,便忍了这口气,哆嗦着嘴骑了车子匆忙离去。 以行出了这口气便觉得舒服了些,怪母亲道:“你借了他的高利贷怎么不跟我说呢?从我结婚到现在一年半了,咱本来就没钱,这又白白地多给了人家一百八十元。”母亲满眼是泪,哭泣道:“就顶我养的那些兔子,刨的那些药材让贼给偷了。我也知道你困难,全靠婷婷娘家扶持。打算自己想法子给还了,谁知这两年钱这么难挣。”以行见母亲落泪,自己便伤心,强笑道:“算了,别哭了,这下总没外债了吧。不想这事了,赶快走吧,一会儿又要受那热。” 以行妈进了城,先未急着去医院而是去看了看小孙女。婷婷这次见了婆婆,那态度好多了,问问她的身体,问问家里情况,很是亲切。以行看到这情景,心里当然痛快,当下便将母亲那不适给说了出来。婷婷听了后,显得很着急。立刻取来一百元塞给婆婆,叮嘱以行赶快去医院把病识透,然后在城里住几日, 婷婷对婆婆的态度如此好转,完全取决于以行。自上次她当着以行的面冷淡婆婆后,就能感觉出来以行变了,变得不那么听话了,总是一张严肃的脸,从未笑过。甚至有一次竟对她说,觉得家庭压力太大,还不如解体了好轻松些。婷婷当时想发火,但她胆怯,她怕以行这人一旦钻了牛角入了魔,翻了脸要离婚,那可就后悔莫及了。婷婷认为男人是水,女人是船,只有风平浪静,才好安全行驶,悠闲自在。要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以行找到他那位作医生的同学,经过一番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什么毛病。最后得出两个结论:或者是体内缺钙,或者是心血管有问题。以行见诊断不准,便对同学说:“反正这两种病都有可能,咱不如双管齐下,两种药一起用。”同学也赞同他这观点,便开了些钙片与复方丹参,让他去药材公司去买,那儿便宜些。以行想让母亲在城里住几日,但母亲舍不得家里那十几只兔子。以行没办法只好随她,去婷婷那儿吃了午饭,道了个别,然后送母亲回乡下。 都成这日心里也急,以行大清早出门时他便醒来了,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罢饭,急急忙忙便去了燕娇家。海林见他来了,歉意道:“上午打了几个电话均未联系上。不过还好,听接电话的说他没有外出。下午我继续联系。”都成道:“你俩是啥关系的表兄弟?”“姨兄弟。”海林笑道,“他妈是我大姨。我妈死的早,我小的时候经常在大姨家住,表哥对我很亲的。我这工作就是他替我办的。”都成一听是这层关系,心里便觉得塌实,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下午便联系就是了。”说罢便走。海林送他回来,燕娇笑着说:“你瞧都成这官瘾这么大,就帮人家问一问吧。果真他当了副局长,对咱也没啥不好。”海林笑道:“那当然啦。我看得出他这个人胆子大,出手也大方。若是表哥松了口,这事一定能办成。”燕娇听了笑道:“嗳,对了,你想办法弄二百元的饭票来,下星期上班我去报销。”海林听了,笑眯眯地走近燕娇,猛地抱住她,吻了一下道:“你真行!” 星期天下午,可勇动身前脚刚走,文华后脚便寻来局里。他见王梅正在那儿洗脸,便蹑手蹑脚地过去,伸出两手抓住了那俩奶子。王梅突地将身子缩做一团,转脸见是他,便用毛巾摔了他一下道:“讨厌死了,吓了我一跳。咋没去上班?”文华退到床边坐下,笑道:“有心思上吗?想你都快想出毛病来了。”王梅瞥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没有老婆,我有啥好想的。你们这些坏男人就会花言巧语,骗人家女人。”文华道:“瞧你把我当作啥人了,我可是真心的。你别冤枉人家。”王梅道:“可勇老实,你这家伙鬼点多,净给他戴绿帽子。是不是见他走了,又要来承包我几日?”文华听了“扑哧”一笑道:“好家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话都学会幽默了。哎,对了,晚上大礼堂有文艺演出,我这儿有两张票,咱俩去看吧。”王梅道:“不行,我得回村里给我娃送些奶粉。上次我回去时见我爸在村里小商店买的那奶粉是假的,孩子不好好喝。”文华笑道:“我还当是啥事,我带你去弄几袋奶粉,然后送你回去。保准那商店不敢骗咱。”王梅看了看表已是四点多了,想了想便道:“行。就这样吧。”文华见她答应,心里一喜,立刻出门起动了摩托车,带了她一块出去。 王梅和文华从乡下回来时已是晚上八点过了,晚会已经开始。他俩来到礼堂门口时,王梅反悔了,死活不愿意进去,她是怕碰见熟人。文华笑道:“那你说去哪儿?”王梅眨眼想了想道:“就去体育场吧,那儿宽敞宽敞的,散散步也不错。”文华一听觉得那地方确实不错,便道:“行,反正没事,不如瞎逛去,总比坐在家里凉快。” 体育场的最东边有几排柳树,脚下是草坪,最适宜晚上来谈情说爱。他俩过来时这儿已有好几对男女或依偎低语,或耳鬓厮磨。文华拥着王梅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把她扳倒在自己怀里,深吻了一番道:“王梅,我也解释不了这是一种什么现象,只要一想起你,身心便如电击一般,一阵阵麻,一阵阵颤。有时梦中都是你的影子,扰得我半夜醒来便再也难以入眠。真后悔当初没娶了你。”王梅听了心里甜,双手吊住他的脖子,嗲声嗲气道:“嘴上说得可美哪,那咋不来找我?”文华轻摸着她的脸道:“我能隔三差五地来吗?就不怕可勇起疑心?”王梅突地坐起,亲了他一口,然后又躺下,头枕在他腿上道:“说实话,你就不怕你老婆怀疑吗?”文华摇头道:“那你不用担心,我蒙她就如蒙三岁小孩一样容易。再一个就是她那个人爱财,爱赌。一有空便上了牌桌,那有闲暇顾及我呢?”王梅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隔壁那小伙叫李以行,我发现人家就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我见了他心里总是产生一股敬重之情。他不多与我们这些人说说笑笑,一有空便看书学习。”文华听了显然有些瞧不起的样子,哼了一声道:“在咱这个小地方,知识再多,有啥用呢?最关键的是要么爬官,要么捞钱。装上一肚子的墨水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人活到咱们这种份子上要讲究实用,不要去摆那些花架子。”王梅道:“文华,你与丰庆现在可以说差不多混出模样来了,吃不愁花不缺,好歹也有个一官半职。可勇我觉得他就太无能了,整天像个跑堂似的,端茶提水净干些伺候人的事。”“那你当时看中他啥了?”文华吻了她一下问道。“那时候年轻,光知道人家在部队上转了志愿兵,村里人夸赞得不得了。说真的,我也羡慕,便糊里糊涂跟了他。到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个酒囊饭袋,草包一个。”文华听了不言语,紧紧地抱了她几下,忽然偷笑了一下,低声问道:“就可勇那块头,别的本事没有我信,在床上还伺候不了你?”王梅一听亲昵地“呸”了一声,便掐了他一下道:“死不要脸,还好意思说这个。”文华见女人羞涩的样子,便将手伸进她的胸前,摆弄着那两坨肉峰,痴痴地说:“天下最不公平的便是婚姻。看上去挺般配的一对却不是一家,看上去不般配的却睡在一起,真气死人了。”王梅被他摸得舒坦,听了他这话,轻拍着他的脸颊道:“你真是吃着自己的,又霸着别人的,还不知足。你可要懂得人心不足蛇吞象。”文华听了便反驳道:“你说错了,你才是真正吃着自己的,又霸着别人的呢。我在你这儿一折腾,回到家里就只好打发给老婆些残羹剩饭。”王梅听了便笑,伸手捏了一下他那尤物道:“好家伙,又蠢蠢欲动了。”文华被捏得喘了一下气,然后便俯身紧抱了她。沉默中听得近处有些既陌生又熟悉的怪声怪调,文华便抬头四下里细寻,发现在自己两丈开外的地方有一对男女竟借着夜色吭哧吭哧地干了起来。文华咬着王梅的耳朵道:“那一对和咱俩一样,绝对不是夫妻。这会儿心血来潮,竟啥也不顾,也不怕被风吹着。”王梅心里想,我还以为我就够不自重的了,想不到还有比我心急的人。便道:“别看人家了,咱走远一点,我听得心里难受。”文华猛地站起,拉她起身,指着东南角低声道:“那个角落没人,咱去那儿吧,黑乎乎的遮人耳目。”说着便拥了她去。 王梅与文华见这儿果然幽静,三四十米内再没有外人,便奇怪那些痴情人为啥不来此处。正得意,忽觉脸上不对劲,这才知道是蚊虫叮咬,再细闻便闻到了一股腐臭味。这时文华才猛然想起附近有一臭水沟,立刻便拥了王梅返回原处。两人因受了刚才那对放荡男女的诱惑,这会儿一坐下便禁不住又吻又摸,一时兴起,便啥也不顾,撩起下衣,吃起了野餐。 就在王梅与文华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官都成却捅了个大娄子,白白地搭进去三千元钱。 这日下午,官都成在屋里歇凉,见文华把王梅带走了,心里便有一股说不出的醋意。等到刚吃了晚饭,小燕姐又来把小燕和小宝叫去了她家;还生与蓉生回家看女儿去了;以行不知啥原因回来转了一圈便走了;偌大一个院子里就剩下了都成一人。都成坐在院子中央抽了几支烟,觉得憋闷得慌,便想寻个散心的地方,正要起身走,却听得有人进来。听那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便知是女人。定睛一看是玉霞,浑身上下突然抽搐了一下,继而便燥热不安。玉霞见可勇屋与以行屋均黑乎乎的,便问道:“以行下午没回来?”都成“噢”了一声正想找话留住她,却见她扭身要走。都成急忙道:“说不准过会儿就回来。既然来了就坐下等会儿吧。我给你取小凳子。”玉霞一听摆手道:“不啦不啦,也没啥事,我改日再来。”说罢便走。都成这下急了,眼看到口的肥肉又要溜了,便急忙冲到她前边将大门反锁了。玉霞一见他这样,心里便害怕,有些胆战心惊,哆嗦道:“你想干啥,你想干啥!我可警告你,别胡来。”都成此时啥也听不进去,结结巴巴道:“玉霞,你长得实在太美了,就像那天仙女。我实在太想你了,求求你了。”说着便去抱了她。玉霞只是连捶带打,但却不敢高声叫。都成见她这样,心便稳了,扛了她便回了自己屋。一通翻来覆去的滚打后,玉霞那精力耗尽了,蜷缩在床头低声哭泣。都成脸上虽然挨了几巴掌,但却不伤及根本,依然精力旺盛。他见玉霞已顺服了,便不由她分说,摁住她脱了她的衣服。都成有心计,怕她又闹腾起来,便将她那衣服藏了。玉霞见大势已去,自己已成了案上肉,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便两眼一闭,随他去吧。 都成今天可算如了意,把玉霞玩了个够,看她那身上再没有一处陌生的地方了,这才取来衣服替她穿上。玉霞穿戴完毕后,咬牙切齿道:“好,你等着,只要弄不死我,我让你坐大牢。我出门便去报案。”都成一听便怕,扑腾一下便跪在她面前,打着自己的脸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求求你了,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千万别去报案。”玉霞根本不理他,抬腿便走,却走不动。都成死死地抱着她的腿脚,就如一只癞皮狗一般。玉霞见走不了,便踢了一脚,这一脚正中都成眼睛,疼得他“哎哟”一声便松了手,玉霞便急忙朝外跑。然而大门却反锁了,出不去,只得回来向都成要钥匙。都成捂住眼乞求道:“玉霞,我求你了,高抬贵手吧。我头也磕了,好话也说了,打也挨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玉霞看他这副奴才相,鄙视了他一眼道:“快把门打开!快把门打开!”都成看她这阵势是不吃这一套,便顾不上眼睛疼,急忙上楼,打开保险柜,取了三千元出来,见玉霞还在院子里站着,便道:“把这装上,我便开门。”说着便朝她那小挎包里塞。玉霞见他这样,便不去看塞的是啥,等他开了门便匆匆地走,一路小跑回了家。 玉霞回到家里,扔掉小挎包,急急忙忙地又跑到澡塘,去冲了那一身的污垢,这才回家伤心哭去了。她准备去报案,却又怕毁了自己的名声,思想万分矛盾。思前想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忽地记起都成朝自己包里塞东西,便低声道:“这流氓也不知给我包里装了些啥臭玩意。”说着便将包打开。玉霞一看那一叠整整齐齐的五拾元的票子,心里便惊,然后裹好藏进箱底,这才拉来毛巾被上床安心睡去了。 『41』第四十一章 郭局长星期一一大早便来了,见都成光着膀子洗脸,左眼紫肿,便问咋回事。都成笑道:“人若是碰上倒霉运,喝凉水都塞牙。昨晚在这水龙头下冲了冲脚,谁知刚进屋便脚底一滑,磕在了少发扶手上,把眼睛弄成了这样。”郭局长听着他说,眼睛却不时地朝王梅屋瞥,笑道:“我还以为和小燕打架吃了败仗。”郭局长这下好像看清楚了王梅屋上着锁,便问道:“怎么这三户都没人?昨晚就你一家在这儿住。”“还我一家,就我一个人。”都成笑道,“小燕和我娃去了她姐家。还生与以行两家子不知干啥去了。王梅随可勇战友走了,晚上就没回来。”郭局长听说王梅与别的男人走了,心里便不是滋味,脸色也变得严肃了,顿了一下道:“这个王梅,等会来了得拐弯抹角地批评她几句。女人家么,要守妇道,不敢和自己男人以外的男人打打闹闹,兜风逛街。”说着便有些生气的样子,背了手上楼。 都成这才注意到王梅昨晚一夜未归,心里当下便道:“今天晚上若是她回来,还生一家还有小燕,以行都不在的话,那可真是天赐良机。即便是以行在也不妨事,那我这辈子可算是没白活。”想着,便不由地心里乐了,脸上也露出喜色来。因为左眼有些肿,这喜色放在他脸上便扭曲成了一种怪相。 郭局长从军十年,又在乡镇工作了近十几年,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自从进了这房管局,他就如同进了一个花花世界,一切都变了。他自己也在变,变得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大吃大喝,大把地花钱他已见怪不怪了,只是这王梅让他魂牵梦荣。怎么一想起她,体内便产生一股年轻时特有的冲动,这是在乡镇十几年间从未有过的冲动。他便怀疑,怀疑王梅是一个魔女,有一种吸引男人的魅力。如不与她安安稳稳,实实在在地过上几日夫妻生活,便觉得这辈子活得有些亏,有些冤。他早上出门时便对老婆吩咐了,今天要去出差,得十天左右。其实是想私带了王梅玩几天。 郭局长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便来到财务科问官都成有没有现金。都成一听急了,还以为昨晚那事败露了,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微颤。郭局长因想着自己的心事,便没注意他这一细微的变化,道:“我想外出看看别处的公房管理,得带些钱。”都成一听是这事,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需要多少?保险柜里若不够,我去提些就是了。”郭局长想了想,伸出两个手指道:“大概两千就够了吧。”都成道:“有,现在就给你?”郭局长道:“不急,一会儿你送到我房。”说罢便转身出去。 郭局长刚从财务科出来,便看见王梅回来了,便笑道:“可勇走了,你也不把我这办公室扫一扫,也不问我喝不喝水?”王梅听罢一笑,便忙提了一壶水上楼,笑道:“我先将房子扫了再去烧水,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郭局长见她进了房,便也跟了进去,在她那圆圆的,弹性极好的屁股上拧了一把道:“我想去青岛转几天,看看大海,你去么?”王梅一听停了手中的活,直起腰身道:“你大局长敢领我去么?就不怕别人背后乱说?”“这你就不懂了。”郭局长瞄了她一眼道,“你若真心想去,我便有我的打算。若不去,我明天便要动身。”王梅一听时间这么紧,便不加考虑道:“去,我也要去。这么大了还未见过海哪。”说着便嘴巴一噘,一副撒娇的样子。郭局长在她脸上轻抚一下,然后坐到椅子上,冷不防问道:“你昨天下午干啥去了?怎么这么大的人了,不注意一点儿影响呢?你要知道,我一边在替你跑工作的事,一边准备让可勇做那主任,你可千万不要让人说三道四,误了你的前程,打了你的饭碗。”王梅一听心里便纳闷,自己那事他怎么会觉察呢?便笑道:“我昨天下午回村里,今早才进城,没干啥呀?”“听说可勇有个战友常来这儿,是不是?”郭局长盯住她问,“你可得注意点名声。”王梅一听笑道:“噢,是说文华。他昨天来找可勇,我便顺便让他送我去了汽车站。有些人也真是的,见风便是雨,真能胡说八道。”郭局长见王梅说着便有些生气,脸色也阴沉了起来,便起身劝她道:“好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啥也甭去想了。要去,准备准备。后天我在省城车站接你。”王梅瞪眼惊问道:“这么说你今天便要走?那我明天咋去呢?”郭局长心里一喜从袋里掏出一百元放在桌子上,坐下吩咐道:“我今天先走一步,明天你找个借口向还生请一星期假,然后立刻坐车去省城。就中午一点这趟车,到时我在车站接你。”王梅见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心里自然喜欢得了不得,收了那一百元钱,扔下扫帚笑道:“你自己扫吧,我赶快回村跟我母亲说一声,别让她星期天进城了。还说好了和她逛街,看来又要泡汤。”说着便笑着离去。 郭局长见她一走,便招来几个头头开会,说了自己去青岛参观一事,而且一再叮嘱谷丰与都成,在他离开之后,商量着处理单位的一切事宜。 谷丰不知咋回事,想问郭局长怎么突然间要出差呢?想想恐怕是借着这两年局里形势好,外出转一转吧,便道:“那中午一点的车,你回家吃饭必定心里急,不如就在靠近车站的那家世纪酒楼订一桌算了,免得慌里慌张。”郭局长听了还未答话,谷丰便吆喝来小马,打发去办此事了。 谷丰与都成几个送走郭局长,便又回到饭店接着喝,直到下午三点多才昏昏沉沉地回到局里。小燕一闻都成那一嘴的酒气,再看他那两眼痴呆的样子,便气得不理他,来到蓉生屋聊天。蓉生屋也是酒气冲天,还生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肚子一起一伏,腮帮子一鼓一憋地长长地吐气。蓉生正指着他狠狠地骂。小燕一把拉了她出来,指了指自己屋道:“这些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管他呢?咱到楼上坐去,熏死人了。”蓉生嘴里嘟哝着便随了小燕上楼。 都成清醒过来时已是晚上十点钟了,此时浑身疲乏,肚子空空,想让女人给弄点吃的,却又不敢开口。出了院子见还生在门口坐着,便问吃了没有。还生摇头道:“这肚子难受得厉害,咱俩出去吃点罢?”都成一听便同意,立刻便走,还生也紧跟其后。走不多远,都成拍着还生的肩道:“咱俩活得都不潇洒,都是怕老婆的料,与人家可勇比起来那可差得远哪!”还生知道自己见了蓉生便如臣子见了皇上般怯,便点头道:“哎呀,那没法子。谁让咱开始就没耍起那威风呢?到现在想学也不敢学了。”两人一路诉说着,似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相互搀扶着,来到一个烤肉摊前,要了两大碗酸汤馄饨和一百串羊肉串慢慢吃喝去了。 都成与还生吃饱喝足后便一路说笑着回来。几户屋子里虽都还亮着灯但却静悄悄的。还生回屋搬了两个凳子,坐下道:“晚上的觉已提前睡了,这下便难熬了。要是可勇在还能下几盘棋,咱俩就只好抽烟谈闲了。”都成看见王梅那人影在屋子里晃动,心里便痒痒的,竟一时忘了回还生的话,痴痴地看了片刻,这才坐下,点着烟笑道:“实在是时辰不早了,不然的话把以行和王梅叫来玩几圈扑克牌。”还生抬腕看表已是夜里零时,便道:“算了吧,别打扰人家了。”两人正抽着烟低声说话,却见王梅从屋里出来了。她穿着裤衩和遮乳的短背心,准备打水洗脚,见了他俩,笑道:“这啥时候了,还不睡?”都成在夜色里惟恐自己看不清,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那胸脯反问道:“你怎么这会儿了还不休息?我俩是喝多了酒,难受得睡不下。”王梅端了水,道:“是酒气熏得老婆不让上床吧?”便扭着腰肢笑着回屋。 都成看着她那翘翘的臀,圆圆滚滚的大腿,便急得想尿。目送她进屋了,这才对还生道:“你瞧王梅那身板,用什么词比喻呢?一见她总是让人想那事。你算读了两年大学,总能说明这个道理吧。”还生偷笑了一下道:“那叫性感身材。”“啥性感?”都成忙问。还生笑道:“通俗地解释,就是男人一见了女人这种身材,便会产生性欲。这下懂了吧?”“对、对、对。”都成忙点头说,“一点不错。我现在才清楚了为什么男人有时候会犯傻事,原来是这个性感身材在作怪。”还生碰了碰他,低声道:“咱局里这些女人,包括你老婆还有我老婆,她们都是那种普普通通的样子,一眼便能看出是个良家妇女,没啥能耐,只有围着锅台做饭。可人家王梅就不一样了,生就一副好模样,来到这个世上是便是专门用来吊男人胃口的。也是专门用来供有钱有权的男人享用的。”都成听了便道:“照你这么说,可勇怕是守她不住了。”还生笑道:“守倒是能守住,但看守啥哩。依我看可勇能守住法律意义上的王梅,也就是纸上写着的王梅两个字,而守不住实实在在,摸着温热,用着合适的王梅。”都成听得浑身热燥,忽见王梅家灯灭了,便贴着还生的耳朵道:“我今天喝了点酒,才敢大胆地说,我真想去她家干她一次。”还生笑道:“那你去呀,我保准对此事守口如瓶。”都成笑了一声,拍着他的肩道:“别梦想好事了。我若去了她家,她要大喊大叫起来,那我不就完了?我这个家还要不要?可勇回来还不与我拼个你死我活?”还生黑暗里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鼠胆。我敢保证,她绝对不会叫唤的,不信你试试。”都成吐了一下舌头道:“别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了。穷开心,回家强迫自己睡觉吧。”说着便起身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又看了两眼王梅那黑乎乎的屋,转身进房。 都成虽然躺下了,但脑子却在不停地转。他气恨今天晚上院子里的人都在,耽误了自己的好事。一转身又想偷偷摸摸进王梅屋,可看着身旁的小燕,胆儿便没了,只好摇头咂舌。这样翻过来覆过去,王梅那影子在他脑子里一直折腾到天将黎明,这才昏沉沉睡去。 王梅上街吃过早饭,回来时见还生,谷丰都在楼上站着,想去请假,但却一时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谎言来。回到家里苦思了半天,总算想出来了,便找到蓉生说:“我想请几天假,可一直作难的没法向还生开口,干脆跟你说算了。”蓉生笑道:“来例假了不?”王梅低声道:“来了倒好了,不用受罪了。蓉生,我真运气背,糊里糊涂又怀上了。我想今天或明天就刮掉,然后在家里歇几天。你跟还生说一声。”蓉生一听是这事,便道:“你去吧,那没问题。多在家里休息几日,把身体养好。”王梅听了一笑便转身回屋,哪儿也不去,静等着中午乘车。 郭局长早已将去青岛的票买好了,他一接上王梅便亲热地拉上她就近去了一家饭店,吃饱后又匆匆上车,第二天下午太阳就要落山时,他俩才手拉着手出了车站,显得很疲惫。 郭局长当年来青岛出差,在这儿住了两个多月,对这儿相当熟悉。他找了一家相当豪华的宾馆登记了一间客房,放下行李后这才携王梅下楼用餐。王梅紧跟着他,低声道:“郭局长,服务员也不问咱俩是啥关系,只看了你一个人的证件就给登记。我在一旁怕得心里直打战,只害怕人家盘问。”郭局长笑道:“有啥怕的,这种高级宾馆最安全,安心睡觉,没人来查房的。你没见我掏了多少钱,一天二百元,一次交了五天,一千元哪!”王梅见住个房间就花这么多钱便有些心疼,好似后悔地说:“太贵了,太贵了。其实用不着住这么好,随便找个地方便可。咱是来看海了,是来旅游了,不是享受。”郭局长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别小孩子气,大方一点,像个现代女人的样子。”说着便到了餐厅门口。早有小姐伸手恭请。 餐厅既豪华又气派。郭局长虽然来过,但时过几年,早已今非昔比了,自然有些惊讶,王梅就更不用说了。他俩拣一处刚坐下,服务小姐便带着轻盈的笑,似行走在水上般游了过来,问他俩用些啥。那声音脆得就如同流过幽谷的山泉。郭局长点了四个菜,要了两大杯啤酒与王梅细嚼慢饮去了。 郭局长本想带王梅去看看青岛夜景,王梅因连续坐了几十个钟头的车,骨头跟散了架似的没有一点儿劲,急需躺下休息。郭局长见她这副困乏模样,便依了她,两人扶着上楼。 紫红色的地毯,宽大的双人席梦思床,真皮三人大沙发,遥控大彩电。洁白的床单,鹅绒色的壁纸,还有那吸顶灯泛出的柔和的光。中央空调送来的山涧般的凉气,将房间与外面那闷热分作了两个世界。 王梅踢掉鞋,将自己扔进床里,舒展开四肢,笑道:“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去看海。”说完却听不见郭局长的回声,微微抬头看时,却见他正在发愣,直直地站立在那儿盯着自己看,便笑道:“你傻了吧。”郭局长这才回过神来,伏身抱住她吻了一下道:“我也困了,洗洗澡吧,早早歇息。”说着便要帮她脱衣。王梅忙坐起来,挡住他的手道:“我来。”说着便自个快快脱了,穿了一只小小的仅够遮羞的裤头去了澡间。郭局长见她一进去,自己便急忙脱光,笑着跟了去。 郭局长今天是头一次全方位地看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他跪在王梅那赤条条的身前,细细地看,细细地摸,细细地品味。王梅开始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躲躲闪闪的,但一想都到这份上了,费那劲有何用呢?便懒得动,随他怎么耍好了。郭局长看够了也摸够了,便一处一处地吻,直吻得王梅浑身到处痒痒不止,腿脚乱动,这才停了。郭局长见她那值钱处亮晶晶的,便觉得自己周身那血都往脑门上顶,下身暴躁,抱了她便滚作一团。王梅想不到郭局长奔波了这两日竟不觉累,那勇猛劲赛文华胜志力,可勇更是没法比。直捣得她遍体舒坦,美到了骨子里。王梅喘着气,先是低声呻吟,再后便啥也不顾,“嗳呀,嗳呀”地大叫,身体扭动不止。直到郭局长那劲儿散了,两人这才觉着了乏,连动一动腿都困难,只好胡乱拉来毛巾被盖住肚子,乘着余兴入睡。 郭局长这次出来准备了些性药,刚才吃罢饭便偷着吃了一粒,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呢?凭他那把年龄,想把王梅伺候舒服了那不是白日做梦吗?幸好现在科技发达,造了这些壮阳补肾的药,才算没让郭局长白来世上一遭。 郭局长领着王梅游山玩海,快乐了几天,这才双双返回省城。郭局长为了遮人耳目,把事情办得安全一点,他让王梅先回去,自己又在省城住了三天,花完了钱才打电话给谷丰说明天到站。 郭局长此时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那一闪而过的风景,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山花。扑面而来的那温暖的风让他备感遍体痛快。两眼看得乏困了,便闭目养神。王梅那影子,王梅的肌肤,王梅那浪笑便都闪现在他脑海里。郭局长这几天过得可真算惬意,如神仙一般。他脸上露着幸福的微笑,满心欣喜自己正处在人生的黄金时段,权力,金钱,美女全有了。那铿锵有力的车轮声有节奏地传来,伴和着郭局长那架着悠荡的二郎腿,悠哉游哉。 王梅回到局里,想想这几日大开了眼界,心里便如吃了蜜一样甜。这日午觉刚睡醒,听得院子里人声噪噪,侧身一看原来是郭局长回来了。官都成,谷丰,赵还生他几个肯定又是接风洗尘去了,个个喝得面红耳赤。王梅起身低声笑道:“一群大傻瓜。”她洗罢脸,见蓉生也在门口坐着歇凉,便梳了梳头,笑盈盈地过去。 郭局长坐在他那正位上,几个科长坐在他周围,问这问那,全都挺着一张恭敬的脸。郭局长心里想,自己与王梅这一星期颠鸾倒凤,也够自在的了,自己虽不能说是枯枝发新芽,但也可算梅开二度吧。再瞧瞧手下这几位蒙在鼓里的兵,便觉得好笑,更觉得他们可怜。他忽地问谷丰道:“可勇打过电话吗?”“刚到时给回了个电话。至今再未打过。”谷丰笑道,“可勇这小子好客,若是再认识上三两个与他臭味相投的学员,那还不逛塌了天,喝塌了天,哪顾得上回电话。”都成听了便笑道:“可勇这人真是富贵命,来到这世上便是享受来了。一天到晚啥事不管,啥心不操,今日有酒今日醉。我真服他了。”郭局长听了,心里嘀咕道,还瞎夸哪,老婆都成了这么一个人,还富贵命,纯粹的乌龟命。还生在一旁坐着,半天了还未插上话,此时见郭局长脸前那杯子空着,便也想献献殷勤,为领导倒杯水,不料却发现暖水瓶空着。郭局长看还生那样子,知道没水,便向门口站着的小马示意。小马忙转身出去,见王梅正和蓉生聊天,便大声道:“王梅,给郭局长烧一壶开水来。”王梅白了他一眼,噘嘴道:“不见我有事么,你不会烧去?”小马见指挥不动,只好自己下来动手。 王梅与蓉生正说着,却见小燕与郭静笑着下楼。小燕紧挨王梅坐下,关切道:“我早想吩咐你几句,但总是忘。你这次至少也得歇上半个月。别看现在天气这么热,也千万不敢用凉水洗手脸,别以后落下毛病。”王梅听了,看着蓉生道:“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呢?”蓉生道:“小燕几日不见你,问我,我还能说假话?”郭静不听她三个说,独自拉开桌子,摆好小凳,嚷着要玩扑克牌。 王梅刚刚落坐,便见丰庆来了,只好起身。郭静见缺了人,便急着大声把燕娇喊了下来。 丰庆嫌王梅屋里热,便站在大门下与她说了几句话。丰庆今天不知有啥公务,穿得整整齐齐,但汗水却湿透了衣背,他摊开双手道:“文华和他老婆闹得不可开交,正打算离婚哪。他老婆说什么他把一个野女人都领进了家里。文华现在也吓跑了,他老婆此时正在我那儿吵闹着要人。我现在有急事,被她缠得脱不开身,你去劝劝她。”说罢便要王梅跟他去。王梅一听脑子便涨了,莫不是这女人抓住了文华与我的把柄吧,花言巧语骗丰庆来叫我,然后去了好收拾我吧。王梅想着心里害怕,不由得两腿打战,脸色青白。丰庆见她这副模样,便拉她道:“人家又不打你,又不骂你,你用不着害怕。等我忙完公事,我把文华寻来当着老婆面批评一顿便没事了。”王梅没办法,只得跟了去。 王梅一见文华老婆,当下便觉惭愧。她属于有知识,有修养的那种人,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庄重的气质。她戴着金边近视镜,见了王梅起身伸过手来,笑道:“常听说起你,就是未曾谋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漂亮,确实漂亮。”王梅无话可答,只好笑了笑坐下。丰庆见两个女人拉上了话,便道:“你俩坐,我办完公事便去找文华,一定把他弄回来。”说罢匆忙而去。 女人笑道:“丰庆这人真正统,他女人不在家竟然不好意思和我多谈。你来了也好,正好说说咱们女人的心里话。你说文华怎么是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呢?竟然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领到家里来鬼混。和这种人在一起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今天非找到他不可,离婚了事,免得生这闲气。”王梅见她轻松地说,微微地笑,就像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便觉得她肚量非同一般,笑劝道:“你和文华这么般配。他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你吓唬吓唬他就是了,千万不可走离婚这条路。就是不为他着想,也要替孩子想一想。”女人笑道:“王梅,我看咱俩年龄差不多,你怎么这么老成呢?孩子还小,带上嫁给谁还不和亲生的一样?文华倒是她亲爸,他关心过女儿几回?”王梅听了便无言回答,只好干笑了两声低头搓手。两个女人无话可说,便寂寞得难受。王梅更是如坐针毡,她知道文华虽没领她去他家,但自己不正是女人说的那不三不四中的其一吗?再想文华这人也太卑鄙了,霸着我王梅不说,还又在外边拈花惹草,活生生的一个流氓。王梅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身子难受,正要寻个借口走,这时丰庆女人回来了。王梅见她俩认识,又说又笑,便忙撒了个谎说单位还有事,赶快溜了。 都成见燕娇把工资发得差不多了,便道:“海林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把我那事跑得咋样?”燕娇正要回答,却见王梅来了,便笑道:“你今天是最后一个,要是可勇早把那第一拿了。”王梅接过钱,数了数道:“跟着可勇向来都是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一个月过了不到二十天,工资便花完了,只得预借。”都成截住她的话笑道:“人家可勇有他的经济理论。可勇不把那叫预借,而叫超前消费。懂么?反正我不懂,我只懂得有钱便花,没钱只好勒紧裤带是了。”“听他净说些鬼话。”王梅说着便转身离去。 燕娇填了个单子,附上工资表一并交给都成,笑道:“怨你没这运气,海林拨通电话的第二天他表哥就出差了,现在还未回来,你急也没用,耐心等着吧。”都成听了,愁眉苦脸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然不心急了。再迟这副局长的位子就轮不上我了,你懂不懂?我的燕娇?”燕娇见了他那样子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低声道:“等他回来后,你也别让海林电话联系了,干脆去一趟,问个究竟。”都成一听也是,便道:“对,直截了当一点。若行,咱便努力,不行,就拉倒。”燕娇见他说得这么利落,便道:“若是不行,那副局长的位子还不馋死你?”说着便起身,提了手包下班回家。都成歪头看着她下楼了,便气道:“哟,说话越来越横了。” 都成见时间不早了,想去郭局长那儿聊聊,刚要推门,却听得王梅在里面又说又笑,便只好止了步。拐下楼来,见还生在大门下站着,便过去偷偷对他说:“你听说没有?局里准备推荐谷丰做副局长。”还生一听,立刻转身摇头道:“你从哪儿得来的这消息?我丝毫不知,要不明天见了谷主任问一问不就清楚了吗?”都成道:“人家要做官还能告诉你,就不怕你与他争?”还生笑道:“我倒是想争,只是怕争不过人家。嗳,对了,你怎么不走走门子,争取一下呢?”都成叹气道:“市里那些书记呀,市长的,咱不认识一个,谁替咱办这事呢?死了那份心吧。”还生道:“听你这么一说,再联想谷主任这段时间行为,估计他在努力了。咱局里要是你再放弃竞争的话,看来谷主任这副局长是十拿九稳了。”都成听得心酸,无奈道:“你我在这儿打拼了这么多年,论资格说是元老也能称得上,就这样又白白地被人家领导了。这辈子活得冤哪!”还生拍着他的肩道:“我比你还冤!崔所长时我还可以;严所长一来我便打入了地狱;郭局长来后算是给了我一顶帽子,可这是个啥帽子呢?除了出力,流汗,给局里创收外,我还能落个啥呢?”都成见他也有满肚子牢骚,便低声道:“这儿人杂,咱俩去我屋吧,说几句心里话。在局里只有你我共事时间长,一直是用真心交往的。”说着便推他走。 都成给还生泡了一杯浓茶,点上烟,这才坐下道:“还生,你比我年轻一点,看问题不怎么透彻。在咱局里,郭局长与谷丰是一个人,不知你能看得出来么?局里事情不论大小,只要他俩同意就定下来了,剩下的这些人连个参与意见的机会都没有。耿书记岁数大了,也不争权夺利,领了工资图个自在便是。可你呢!我呢!就这样活下去?”还生听得有些奇怪,便道:“官大哥,我这脑子笨,你要是不把我当外人看,就照直说。”都成一拍他的肩道:“好,没看错你这个兄弟。”便又低声道:“还生,我的意思是咱也想法弄他个副局长干几年。咱上边没人不要紧,关键下边咱俩要一条心。你想市里即便是要提拔谷丰,总得考察民意吧?我的意思是再动员几个人,到时投票时不投你便投我,看他上边怎么办?”还生瞪眼道:“这能成吗?咱俩去动员别人合适吗?”都成笑道:“放心,没事的。我也想过了,你年轻,又有文化,那就投你,全力以赴把你选成副局长。”还生听了忙摇手道:“万万不可。要是投我的票,我便不参与此事了。还是投你吧,你若提拔了,还能亏待了我?”都成一听便喜,长长地“嗳”了一声道:“就凭这些年的交情,也不允许我对你有半点不好。要是你不愿意,那就投我。还生,我也分析过了,最起码有这么几个人可以拉到咱这边来。一个婷婷,一个燕娇,一个老孙。余下那些人都是些脚踩两只船,没主心骨的货色,到时再争取吧。”还生道:“凭人数咱也不一定能占了优势。可勇,郭静,最最重要的郭局长站在人家那边。”都成笑道:“可勇暂时还不能划他在那边,这小子爱酒爱女人,只要美美地让他喝几回,他就服帖了。”还生见说得有几分在理,便道:“你只要能把咱那些老人手都拉过来,我保你当那副局长没问题。”都成笑道:“那就看咱兄弟俩努力得如何了。” 郭局长和王梅一说起话便没了时间观念,不知不觉就已七点过了。郭局长闻见了院子里飘上来的炒菜的油香味,才忙抬腕看表。一看时候不早,便起身道:“光顾说话,也不管肚子饿不饿。出去吃点。”王梅笑道:“我随便,就看你了。”郭局长出了门,见都成与还生在院子里站着,便问吃过了没有。还生笑道:“郭局长,别回去了,让蓉生多炒两个菜,我去买几瓶啤酒,在我家吃吧。”郭局长笑道:“唉,哪能麻烦蓉生呢?你俩要是还未吃的话,咱几个去张德厚那儿宰他一刀。德厚一天班儿也不上,一心钻到钱眼里去了,咱几个去批评批评他。”还生一听便赞成,立刻便要去。都成有些不乐意,便不想去。郭局长知道他与德厚在工作上有过摩擦,有过误会,便笑道:“都成,走吧,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因为公事闹得不愉快,那不值!你就大度一点吧。都在一个局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没那必要。”都成见郭局长也劝说自己,便只好跟了去。刚出了门,郭局长见身边没有王梅,便吩咐还生道:“咋不见王梅呢?她一个人也懒得做饭,还不得去你两家混?干脆叫上一块去。” 都成吃完饭归来,见燕娇正和蓉生、小燕聊天,便道:“稀客,稀客。你怎么还舍得晚上出来串门?”燕娇笑道:“瞧你阴声怪调的,我以前不是住这院子里么?”都成听罢笑了笑,回屋搬了凳子出来坐。蓉生闻到还生身上那股酒味,见他又靠近自己坐下,便推了他一把,笑道:“你熏死人了,还在我这儿凑。今晚不许你上床。”还生笑着稍稍挪了挪凳子,点着烟道:“抽支烟,中和中和这酒气。”都成在一旁开玩笑道:“蓉生,你可别说不让还生上床,咱院子里又不是没有闲床,可勇不在……”话还未说完,背上便挨了小燕重重的一拳。都成忙向王梅抱拳作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酒后胡言,你别见怪。”王梅顺便也开了个玩笑道:“蓉生姐,不让赵科长上床,你舍得吗?”一句问话听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蓉生见人多了,便嚷嚷着要打牌。还生道:“和我几个喝了酒的人玩,就不怕熏着你那贵体?”蓉生掐了他一下道:“人家王梅是你?也瞎喝一通。”还生笑道:“你问王梅喝了没有。”王梅抿嘴一笑道:“蓉生,别听你家还生乱说,咱四个女人玩就是了,让他两个酒鬼面对面相互熏去吧。” 海林在家看完电视,见都十二点多了还不见燕娇回来,心里有些急,便来寻她。一进院子见四个女人正玩得入迷,便道:“燕娇,你也不看几点了。让我等得心焦。”小燕一听笑道:“听人家说话多客气,多暖人心。都成他一辈子都说不出一句暖老婆心的话。”都成见小燕埋汰他,正想回她几句,海林却过来递上烟道:“燕娇跟你说了吧,我表哥回来了。”都成怕他多言,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点了点头,大声道:“燕娇,时辰不早了,你跟海林回去吧,我陪这三个妇人耍几把。” 都成第二天丝毫不敢怠慢,早早地就备了一千元的礼物,专等着下午与海林去。小燕见他花了这么多钱,便道:“你整天为了跑官大把大把地扔钱,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都成瞥了她一眼道:“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小燕见他那模样,便不愿理他,拿了篮子与蓉生一道上街买菜去了。都成前前后后已经花掉局里四千多元钱了,都还未补上。他根本不想去补,打算找个机会填张单据走账了事。 眼看就要午饭了,都成还不见海林下班回来经过单位门前,便急得直转圈子,后悔昨晚没跟他说一声。小马早得了他的吩咐,哪儿也不敢去,坐在大门下净等。忽见海林骑车过来,都成忙招手吆喝道:“快些,快些,真是急死人了。”小马见人来了便去发车。都成贴着海林耳朵交待道:“一路啥也别说,不要让司机知道内情。”等车出了门,都成急忙拉海林钻了进去,催促小马开快一点。 海林表哥吃罢午饭刚要歇息,听得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海林便笑着相迎,再看后边还跟着一个人,他俩大包小包地拎着礼品,便有些不高兴。海林姨妈见是外甥来了,便亲热地又抚又摸,问这问那,问燕娇怀孕了没有。海林和姨妈絮叨了一番才把都成介绍给表哥,然后便照直说明来意。表哥笑着对都成说:“海林也不是外人,我就直告给你,现在这转干特别困难,甚至可以说就不可能。所以你要想走这条路,估计行不通。不是我不帮你忙,而是实在帮不上忙。你问海林,他就知道,这几年就没有转干指标。”都成一听心便凉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海林见他面色难看,便问道:“哥,我就想不通,难道要当副局长,就必须得是干部身份?”表哥笑道:“那不尽然。报上,电视上不是一个劲地说要打破干部终身制么?提倡能者上,庸者下么?只要咱有能力,不愁没人看不上。”都成这半会儿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心里一个劲地说,完了,完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见他兄弟俩话语停了,便起身强装着笑道:“就这事,帮不上忙也没啥,下午还有事,我这就回去。”说罢便走。海林表哥忙去拦他,让他把礼品拿回去。都成摆摆手,挣脱开他,疾步下楼。海林见都成拿来了这么重的礼,事情却未办成,便有些左右为难。表哥批评了他几句道:“现在让他拿回去有点难为情。这样吧,过几日有顺车去你市里,我给你捎回去。”海林心里也急,点头答应着,跟姨妈说了声过几天再来看她,便匆匆下楼,跟都成一道回去。 官都成回到局里,阴沉着一张脸,见人也没了笑,去办公室胡乱坐了一会便低头下楼,回屋去睡。 还生在楼道上站着与郭静聊天,见都成垂头丧气的样子,便低声道:“官科长不知又碰上了啥倒霉事了。”郭静笑道:“总不是挨小燕骂了吧?”还生道:“有可能。早上我就听见小燕嘴里咕咕嘟嘟地说着都成的不是。”两人正说着见院子里进来两个穿制服的人,还以为是来办公事的,便伸长脖子去看。不料其中一人环顾四下里无人,仰头见了他俩,便道:“请问赵还生在么?”还生听了不禁一惊,立刻道:“我就是。”那人招了一下手道:“你下来,跟你说个事。”还生一下楼,听他俩一说不觉傻了眼。原来这两位是法警,是来依法收贷的。还生忙分辩道:“这款是张林贷的,他全用了,我一个子儿也没见着。你们找他吧。”其中一位一听便瞪了眼,厉声道:“这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不找你找谁?明天上午九点钟带上钱到法院执行庭。若无故不到,下次再来对你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说罢便拽了他同事离去。 还生刚才还谈笑风生,心情愉悦,这会儿便已愁云密布了,又急又怕,竟在院子里打起了转转。郭静可能也看出了不对劲,急忙回办公室跟蓉生说了。蓉生匆匆下楼见还生脸色难堪,便问咋回事?还生将前后经过跟她一讲,蓉生倒显得镇静自若,拉他回屋道:“瞧你还当科长哪,说起来还整天在外冲冲打打,就这么点胆量?你忘了,那马路平不是在法院吗?咱不会找他去探个虚实。”还生一听到马路平,好似找到了一座靠山,心里当下便不紧张,立刻道:“还不到下班时间,估计马路平还在,咱俩赶快去吧。”蓉生当然同意。还生忙骑了车子带她去。 马路平自搬到新居后一直没来过旧处,也从未与这些老邻居们见过面。这日一见还生与蓉生,眼睛不觉一亮,忙迎他俩进屋坐下,递上烟端来茶。还生将那贷款一事的前因后果细细讲与他听。路平听罢笑道:“我咋不知道这回事呢?待会儿给你问一问。”还生无意间看了一下门外,竟发现了刚才那两个法警,便赶忙指给路平。路平一看是法院雇来的两个临时工,便把他俩叫进来问。这俩人一见还生在这里坐着,心里便有些底虚,赔着笑道:“信用社那人说让我去催一催,说这笔贷款都好多年了。”路平听罢一拍桌子喝斥道:“我问你俩,信用社立案了没有?你俩是给法院干还是给信用社干?在外逞什么能?耍什么威风?说,信用社谁让你干的?”这两个青年一见自己这头儿发这么大的火气,便不敢说假,只得老实交待道:“是乔主任说的,他说把这笔贷款连本带息清回来后发我俩每人三百元的奖金。”路平听了瞪了他俩一眼道:“钱把你俩想疯了吧,去!”两人走后,路平一改笑脸道:“我和吕莉总想抽空去看看你们,可总是挤不出时间。干公家这事,唉呀,由不得自己。”说着便摇摇头。蓉生抿了几口茶,笑道:“我也说去家里看看,看看吕莉和咱姑娘,我娃总是缠得我脱不了身。正好今天下午我俩没事,一会去见见吕莉。”路平笑道:“行。这么长时间没聚过了,一会咱两家在一起吃顿饭。你这事别往心里搁,我明天见一下乔主任,克他几句便没事了。”话刚说完便有三个人敲门进来,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好像也是在说案件执行上的事。还生见路平确实忙,便给蓉生使了个眼色,起身道:“你忙吧,我俩也没啥事。过会儿去家里一趟。”说罢便走。路平也客气,赶忙将他俩送出门外。 路平第二天一上班便来到信用社,找见乔主任,给他讲明了事情的原委。乔主任一听是这么回事,便笑道:“信用社这管理体系确实混乱,哪能不见本人,光凭个身份证就放贷款呢?这笔贷款我看就算了吧。”路平听了便握着他的手道:“就这样吧,都是些推不过手的朋友,互相担待点就是了。”说罢便告辞。 马路平回到法院立刻便给还生拨了个电话,告了他一声。还生见事情摆平了,心里特别轻松,哼着小曲准备去告诉蓉生。谁知自己办公室里却坐着郭局长与王梅,他俩不知正在低声叽叽咕咕说些啥。还生愣了片刻,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还生刚下楼见以行抱着孩子回来了,后边跟着婷婷,便笑道:“婷婷,几个月不见,你也胖了,也白了。”蓉生在屋里听见还生在跟婷婷说话,忙喜着出来,从以行怀里抱过孩子,“肉呀,蛋呀”地逗个不停。还生见两个女人亲热上了,便道:“婷婷,先去我家坐会儿吧,让以行把屋里拾掇一下。”以行笑了笑,便接了婷婷手里那包裹回去。这时小燕也听见了婷婷那说话声,从屋里赶忙出来,三个女人说着笑着拥着进了蓉生屋。 都成听说婷婷回来了,便把这几个月的工资一并取来交给了她。婷婷感激道:“官科长,我说还是咱们这老邻居亲,啥事都记着我。”都成笑道:“我造工资时,郭局长,谷主任还有些不乐意,他俩说按规定应给你发基本工资。我当时便不同意,对他俩说:‘女人家一辈子能生几回孩子?况且那以行家境又不怎么好。咱局里有这百十元和没这百十元还不是一个样。可对婷婷就不一样了’。他俩见我硬顶着,也只好如此。”婷婷一听笑道:“我早就跟以行和我妈说了,只要你官科长掌权,我便不会吃亏。瞧,果然灵验了吧。”都成听了便笑,他见以行忙着摆弄电炉,自己又帮不上忙,客气了两句便去。 下午郭局长一来,婷婷便去了他办公室,要求上班。郭局长笑道:“上班就好。咱单位工作又不忙,男人们还闲得整天打牌,女人就更没啥事了。上班后,那开票的活让老孙多干点,你把娃带好就是了。那可是咱的心肝宝贝。”婷婷见郭局长如此通情达理,便感激道:“郭局长,那谢谢你了。”说着便退去。 郭局长见没人打搅了,忙给劳动局那李主任拨电话,说王梅招工一事。李主任也想借机把自己那外甥女安排进来,便故意刁难他,与他讨价还价。郭局长听出了他的本意,便道:“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下午咱俩在春都酒楼见面。” 郭局长刚搁下电话,谷丰便来了。谷丰坐在他对面那椅子上道:“我听计委一位朋友说,过一两天便要来咱局里,要详细了解住房状况。这次与上次不一样,这次是为国家准备大规模地进行住房改造调查摸底。像咱这县级市,要把这些瓦房拆了,全建成那一幢幢漂亮气派的单元住宅楼,那也是一件大好事呀。”郭局长笑道:“我倒没听说过啥消息。但近来从电视上可以了解到一些这方面的信息,反正房地产业在以后肯定是个热门产业,盈利产业。”谷丰听了点头道:“要是果真到了那时,国家成千万的资金拨下来让咱们搞住宅建设,那可了不得呀!”郭局长道:“那恐怕就是你手上的事了,再快还不得七八年?到时我就六十了,早该退休了。嗳,对了,你那事跑得咋样?”谷丰挠了挠头道:“谁知道呢?该求的情也求了,该送的礼也送了,就等着瞧吧。”郭局长道:“这事可不敢松懈。你不听外界对咱局的评价有多高吗?想来的人多着哪!”谷丰笑道:“那当然啦,树大招风么?”郭局长听罢顿了顿问道:“可勇也该回来了吧?”“该回来了,估计就这一两天吧。”谷丰笑着摇头道,“上午你不在。他打电话说现在正在北京。他倒美,旅游去了。”郭局长道:“没法子,多亏咱局这两年鸿运高照,财门广开,不然我都头疼,拿什么去养活咱这些公子哥儿,妇人小姐呢?”谷丰听了,摇头不语。这时郭静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她对象。小伙子见了郭局长亲切地叫着爸。谷丰见他一家子有话要说,便知趣地退了出来。 郭静看中了一枚戒指,却不知是真是假,她怕上当受骗,便想邀上父亲去看一看。郭局长也不识货,便去财务科问都成。没见着都成却见了还生,还生一听,笑道:“小事一桩,我有个同学在人民银行,想必他识得真假。”燕娇狐疑地看了几眼还生,起身道:“还是叫我同学吧,她在技术监督局工作,保准出不了错。”郭局长一听燕娇这同学是正儿八经的国家质监人员,当下便放心,立刻打发小马领燕娇去请她同学。 郭局长一下班便匆匆朝春都酒楼奔去。李主任早先他一步到了,这会儿坐在台前品茶,见了他忙笑着起身握手。郭局长领他去了一个包间,要来酒菜,先碰着喝了几下这才道:“李主任,你先把我这事办了。你大概不知道王梅与我是啥关系吧,她是我女儿。我和她妈离婚后她一直不在我身边,我这做父亲的欠她一份情。现在再不把工作这事办了,你说我能对得起她么?”郭局长编完这谎话,竟然一点也不紧张,心平气和地又咂起了酒。李主任一听是他女儿,便笑道:“郭局长,那实在不好意思了,我还当是别的什么关系。既然是咱闺女,那没问题,明后两天我就把章子给盖了。”郭局长一听,举起杯子道:“李主任,痛快!来干了这一杯。”郭局长喝尽,又重斟满两杯,拍着他的肩道:“李主任,你别心急。我书记那儿子,还有几个科长的女人,都想进局里工作,我现在暂时都给顶着。不过你细想一想,这顶得住吗?还不是迟早的事么?到时把你那外甥女插进来不就得了?”李主任一听,恭敬地直点头,独自喝了一杯道:“郭局长,我就先喝为敬了。我这事你当回事就成。”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几张表交给他道:“郭局长,表你拿好,回头填好,将局公章盖上给我送来便可。”郭局长见大功告成,笑道:“这下兄弟该放心了吧。反正晚上也没啥事,来,咱俩一醉方休。” 郭局长确实喝多了,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李主任酒量大,没啥感觉。郭局长刚扶着墙出了酒楼,经那闷热的风一吹,便禁不住肠胃一阵收缩,“哗”地吐了一地,这下顿觉轻快了许多。李主任见他吐了,便笑道:“这下就不难受了,我送你回吧。”郭局长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回去吧,我没事的。”李主任见他说话流利,口齿清楚,便放心地走了。 郭局长慢悠悠地来到局里,见婷婷屋里灯光明亮,人声噪噪,便知在那儿耍牌。扭头见王梅一人在灯下站着,形影孤单,便觉得她可怜。轻轻来到她门前,挑起门帘朝里看。王梅见了他先是挤眼一笑,再就闻到了他那一身酒味,便推他道:“你喝多了吧,我找人送你回家。”郭局长怕她大声说话引得人来,便指了指外边道:“出来一下,我有要事跟你说。”说罢便走。王梅还以为他酒惹性起,又要干那事,便白了他一眼道:“老不正经。”说归说,还是后脚跟了他出去。 郭局长把她领到僻静处一棵大柳树下,从衣袋里掏出那表晃了一下道:“王梅,好我的美人。你那招工之事办妥了。明天赶快照五张一寸免冠照,不出一个星期你便就成了国家正式职工了。”王梅一听自己这事办得这么快,竟高兴得手舞足蹈。郭局长见她那喜欢的样子,再瞧瞧四下无人,便一把拉住她,伸手罩住她的奶子道:“好想你。”说着便亲了她一下。王梅被他那酒气熏得难受,忙别过脸,笑道:“赶快回家吧,抽个时间我好好伺候你。”郭局长听了,浑身又麻又颤,继而便如浸了蜜一样甜。他狠狠地在她那两只丰乳上揉了几把,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42』第四十二章 可勇出了车站,肚子里饿得叽里咕噜地响,一闻到从近处饭店飘来的那油香,胃肠便不由得一阵阵收缩,唾液也分泌加剧了,他想立刻就吃,然而钱已花光了,此时穷得身无分文,只好低了头匆匆往回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几户人家都紧紧地拉了窗帘,关了门户睡午觉了。可勇轻轻地推开门,见王梅仰靠在床上看杂志,桌子上摆满了菜,便“咳”的一声道:“饿死我了。”王梅见了他,脸儿笑得如一朵泛开的花,道:“昨天接了电话,今天一早便上街买了菜。早就做好摆在那儿了,净等着替你接风。”可勇赶快放下手里那包,洗罢手脸坐下便吃。王梅因等着与他同吃,这会儿也有些饿,两人狼吞虎咽,一阵工夫,便如风扫残云般将盘子刷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可勇见还不到两点钟,便笑问道:“这十几天了,想我不?”王梅白了他一眼道:“和你的心思一样。”说着便含着羞涩的笑上床躺下,又去看刚才那杂志了。可勇这段时间过着禁欲的生活,此时一见女人那一截白白的腿肚,还有那露出的一点嫩嫩的肚皮,便有些憋不住。他反关了屋门,手忙脚乱地脱衣上床,草草做了那事,这才如瘾君子吸足了烟一般,轻松去睡了。 可勇美美地睡了一觉,下午快五点时才起床。上得楼来,大伙一见便将他围了,七嘴八舌地问他大连好不好,游海了没有?可勇一张嘴难以应付,笑着打躬作揖道:“待一会凉快了,咱们坐在下边院子里,我给从头讲来。”说罢便转身去了郭局长办公室。 郭局长见可勇回来了,问了问他的学习情况,又轻轻批评了他几句不该打电话给局里说在北京游玩,惹得众人眼馋。可勇听了点头,接受了批评。郭局长忽然低声道:“跟你说件事,劳动局给了咱们一个招工指标,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给了你家王梅。这事至今我都保密着,怕都成,还生他们知道。招工表就在我抽屉里。我这次跟你交待清楚:不论对任何人,就说王梅这事是你托人办得,千万不要说我帮忙,要不然他两个争起来,未必能轮得上你家王梅。”可勇一听惊喜道:“郭局长,你对我这么好,我可该咋谢你哩?你的恩情简直似天高,似海深,是我的再生父母。”郭局长笑道:”别这么客气,你比我年轻,我以后用得着你的时候还多着哪!这事我也跟王梅说啦,让她准备照片,估计现在也冲洗出来了。回头跟谷丰私下里说一声,让他把公章给你盖了。”说罢便打开抽屉,将那招工表交与可勇。可勇装了招工表,笑道:“我这次也没带什么,郭静快要结婚了,给她买了一架照相机,抽空我送去家里。”郭局长听了脸上便没了笑,说他道:“你瞧你,又不是多富裕的,给她买这干啥哩?别给她,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要,换几个钱算了。”可勇听罢笑道:“不值钱的,一点心意而已。” 可勇从郭局长房出来,局里的大部分人都已下班回家了。还生见他下了楼,便大声道:“可勇,你这次借学习这机,游山玩水逛了京城,让我与都成好羡慕。我这心态不平衡,你得管顿饭,不然我晚上睡不着。”可勇笑道:“我就转了个北京,而且也只是仅仅看了个故宫,你就眼馋得睡不着觉。那你是科长,我是兵,若是倒过来你还馋得吃不下饭呢?”一句话倒把还生给问住了,一时半会,找不出一句回敬他的话。都成在一旁帮腔道:“可勇,咱不说别的,就算我俩为你接风洗尘。”可勇正要答话,婷婷在屋里听见了他三人的说话声,抱了孩子出来道:“我也要去给咱可勇接风。”可勇一见她,笑道:“哎哟,好我得婷婷小姐,你白白的了,胖胖的了,丰满漂亮了。”音调拖得好长好长,听得蓉生在屋里咕咕直笑。婷婷知道他爱开玩笑,捶了他一拳道:“从大城市回来了。长了见识了,你就大方点,别抠门。”可勇笑着从她怀里抱过孩子,笑道:“小乖乖,让叔叔看看,长的是和妈妈像还是和爸爸像。”逗了片刻,脑子里有了一个鬼点子,看了看婷婷,还生和都成,一脸狐疑道:“我怎么看这闺女有些像我呢?”婷婷听了“扑哧”一笑道:“瘌哈蟆还想吃天鹅肉?看把你想得美的?”说着接过孩子道:“长大了打可勇这个大坏家伙。”可勇见还生要让他管饭,便哭丧着脸,指着自己衣兜道:“一家不知一家苦,穷呀!这里边没有一个子儿,拿什么请你们呢?”都成见是这回事,笑道:“我说可勇今天怎么会这么不痛快呢?原来王梅将你搜了身。”说着便大声喊来王梅,当面训斥她道:“可勇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你就给人家留上几个零花钱,怎么能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呢?”王梅笑道:“我还敢要人家的钱。这家里他是掌权的,他说了算。”都成道:“我就不信,这个月可勇的工资不是你领的吗?”王梅笑道:“那钱给娃买奶粉了。”可勇道:“算了,你们也别刨根问底,调查取证了。要吃就去吃罢。不过话说在前头,官科长也行,谷主任也行,你们先签字记账,以后我付款就是了。”谷丰笑道:“行,那就去德厚那儿吧,一个单位,可勇你签名他也认。”还生见把可勇给套住了,便哈哈大笑。可勇经不住大伙的劝说,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定了,等郭局长下来咱们一块去。” 可勇也有心细的时候,他发现那招工表还在衣袋里装着,鼓鼓的,便怕还生他们发现,立刻便拉了王梅回屋,掏出交给她道:“这是招工表,把它保存好,过几天就要办了。对,你相片洗出来了么?”王梅低声道:“估计应该出来了,我明天去看看。”说着便把那表平展展地压在床铺下。 王梅这次自然也要跟着去。见院子里就剩下了婷婷、蓉生、小燕三个女人,便喊她们一块去。小燕走不了要等小宝回来。可勇便道:“这样,我几个先去,王梅你在家等着,等小宝回来后,对了,还有以行,你几个再去另开一桌子。”轻松说完便扶了郭局长的后背走。 饭后归来,男人们乘着酒兴海阔天空地乱侃闲聊,女人们则围在桌子前玩牌去了。都成问以行道:“化工厂那宾馆大楼建成什么样子了?”以行听了一声的叹息道:“原定五层,现已改成四层了。框架子算是起来了,但那内装饰也是要不少钱的。厂里没钱付老许,老许精着哪,看这阵势不好,也不垫支,给多少钱干多少活,不给了也就不干了。”都成吃惊道:“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那二百万元的基建款早就贷顺了么?再就是说化工厂效益这么好,还能这样走走歇歇,歇歇走走,那建到何年何月了。”“再别说什么效益好了吧。”以行显出悲观失望的样子道:“私营厂几乎能把这国营厂吃了,他们那产品质量又高,价格又低,供货方式又灵活。你说我们拿什么与人家比呢?截至目前实际已连续亏损几十万了。我听柳会计说这个月亏损更厉害,债主天天上门讨债,李厂长这几日倒不知躲到哪儿去啦。”还生听了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的妈呀,那工资能发了么?”以行道:“还凑合着能发了,估计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李厂长和柳萍现在全力以赴跑银行,弄贷款,准备把职工那集资款退了。果真要是给职工兑不了现,那厂里非炸了锅不可。别说他李厂长,就连她柳会计一个也别想过好日子。”都成感慨道:“当初你进化工厂时,我和婷婷还说了不少好话,印象中还管了人家一顿饭。要是知道它日后能走到现在,当时可不费那劲哪,还不如求吕莉让她爸给你帮帮忙,反正你是大学生,又不愁没地方要。”以行听了也显得无奈,摇头叹道:“没办法,就这命吧?” 几个男人正在为以行担忧,为化工厂担忧,忽然听得大门当当一声响,接着便进来一辆摩托车。可勇一看见丰庆与文华,便忙起身上前。 丰庆熄了车,领他出去,三人蹲在大门外的台阶上说事。文华道:“这次去郑州考察,就你俩吧,我是去不成了。”可勇不知原因,便道:“说得好好的咱们三人,怎么中途变卦了?”丰庆拍了拍他道:“文华闯祸了,老婆对他不放心了。你走了这十天半月,他夫妇俩战斗了十天半月。前天战斗才算平息了。文华,你给你老婆磕了几个响头?”文华生气道:“我这次是彻底地服了,真想不到女人这么大的缠劲。我整日里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成,眼前总是她那怒气冲冲的样子,耳里总是她那无穷无尽的唠叨与数落。再加上我父母的哭与责骂,我没办法,败下阵了,只好低头认罪。这家里才算安宁了。”可勇道:“你到底咋回事么?犯了啥错误?她这么整你。”文华笑着不语,丰庆道:“鸠占鹊巢,能不闹么?文华他受罪活该,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把女人朝家里领呢?这不是无事惹事,自寻苦吃么?”可勇一听笑了笑,低声道:“我还以为你文化程度高,做事严谨,原来也一样糊涂。活该!”丰庆忙让他停了话,吩咐道:“是这样,文华既然被他老婆打趴下了,咱就按趴下的文华说,以后咱三人合伙,出头露面的便是你王可勇,背后使劲的是我与文华。你看如何?”可勇想了想,问道:“这么说,是要让我停薪留职,整天在歌舞厅?”丰庆摆手道:“没有的事,大白天的,傻子才去那地方。我姐夫没事做,让他在那儿收款。你只要每天下午早早吃罢饭去值大半夜班就可。再一个就是作为法定代表,应付一些面子上的事就行了。”可勇一听是业余的,不影响自己正常上班,便笑道:“成,那没问题,我一定为兄弟出这个力。”丰庆见谈妥了,便起身道:“可勇,这样吧,星期五咱俩出发。”可勇见他要走,笑道:“没问题,走时来叫我。”说着便回来帮他推摩托车出了门。 文华进院子里了一眼,见王梅站在那灯光下顾盼有情,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便觉得有所欠缺,咬了咬牙,打了个再见的手势失落而去。 可勇今晚兴奋得难以入睡,桩桩事情都顺人心意。郭局长器重他让他外出学习,借机游山玩水。王梅的工作本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想不到突然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次跟丰庆、文华合伙,又要白白地捞他一把。忽又想起玉霞那个美人,可勇感慨自己鸿运高照,攀到了人生的大半山腰,果真要是谷丰升了,自己做了那主任,那简直就是到达命运之巅了。可勇想着想着,竟然躺不下了,他拉亮灯,穿上裤衩,从床上摸出半瓶酒,又寻了根黄瓜到院子里乘凉喝酒寻刺激去了。 以行与婷婷待哄女儿睡下,又见众人都回屋歇息了,便坐在窗前发愁他那工作了。婷婷想了一通道:“市政协主席和我外婆是一个村的,但两家相距甚远,又未有过交往,实在没办法了就得去寻他。”以行道:“算了吧,别再没完没了地求人了。我有个同事叫高强,他见化工厂没啥前途,就痛下决心南下打工去了,要不然我跟他联系一下,随他在那边干。”婷婷听了,满心的不高兴,沉默了片刻道:“那不行。你走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好过吗?你瞧瞧玉霞姐那结局,我想起来都心寒。”以行见她想到别处,便道:“我出去是为了谋生,不像玉霞丈夫是为了享受,是为了花天酒地。”两人正争执着,见可勇出来,便停了言语。以行笑道:“可勇,是不是热得睡不着。”可勇听见问话才见了他俩,立刻过来扬了扬手里的瓶子道:“以行,来喝两盅。” 婷婷见可勇拿了根黄瓜就酒喝,便笑道:“你这个人看来也好打发,有钱了也会享福,没钱了也会受穷。当真一个大丈夫,能软能硬,能屈能伸。”可勇“嚓”地咬了一口黄瓜,嚼了嚼咽下道:“这就美着哩。”以行愁了半夜,不知咋也想喝几口,借以消愁,便起身回屋拿来几根香肠端来一盘咸菜,笑道:“来,我陪你喝。”婷婷见他俩说笑,自个插不上话,便回屋去睡。 可勇与以行将那半瓶酒喝下肚,好似才找到了感觉,便又悄悄出门叫醒门前一家商店,买来六瓶啤酒。可勇心里喜欢,喝得津津有味。以行愁满心头,想借酒来麻醉自己,便也大口大口地喝。六瓶尽了,两人便都站立不稳。以行更厉害一些,觉得那黑的天,还有这黑的院子在转,便扶住墙道:“可勇,我顶不住了。”说着便摇晃着回去,拣床尾一角蜷缩着躺下,昏沉沉睡去。 都成大清早便起床,在水龙头下冲了冲那一夜因出汗而腻乎乎的脸。擦罢手脸瞥见地上那乱扔着的几个酒瓶,便一肚子的疑惑。再仔细一琢磨,估计这事只有可勇才能做出来,看了看可勇那屋,摇头笑了笑开门外出。 街上是些晨练的人们,有打拳的,有做操的,有碎步后退的。都成呼吸着这清凉的空气,便觉得浑身惬意,他张开两臂,顺着柳树朝前走,刚到拐弯处忽见李厂长从那头匆匆走来,便笑着打招呼道:“李厂长,清早出来练一练。”李厂长正低头专心地走,听了这一问声,惊了一下,抬头见是都成,便笑道:“噢,你早,你早。我得出差去,七点的火车,不多谈了,以后再聊。”说着招招手便又匆匆地走。都成知道他从柳萍那儿出来,心里便道:“李厂长这辈子可没算白活,啥福也享了。”他心里正想着却不知不觉到了柳萍门前,一看那敞开着的门,便有些想入非非,不由得两脚跟粘在地上似的,难以挪动。正在驻足注视,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转脸见是许德安,忙笑道:“许大哥,化工厂那活快要做完了吧?这回可挣钱不少。”许德安“啥呀”一声叹道:“都成老弟,你就别取笑大哥了吧,化工厂那事你当真不知道?”都成傻眼道:“咋拉,难道捅娄子啦?”许德安摇头道:“原还以为化工厂富得流油,原来却是个空架子。财大气粗的李厂长蒙了好多人,却没蒙得过人家工商银行。工商银行原来贷他那二百万元是用于更换设备,提高生产率的。后知道他在建宾馆后立刻便停止了放款,化工厂当即便陷入了困境。我当时才刚建了一层,自然不知道这内幕,但却能感到钱越来越紧。后来我一朋友将实情告诉了,但已迟了,已垫进去了不少。这不,找人家柳会计看还能挤一点钱么?”都成知道他精得很,不可能垫钱,便笑道:“许大哥,你在大海大江里冲腾惯了,还会在这小阴沟里翻船。你就别唬我了吧?”许德安笑道:“兄弟不信就算了。我得赶快去柳萍家,把李厂长给堵住,不然这十万元的工程款就又要搁到猴年马月了。”都成听说他找李厂长,本想告给他,但想想给他招揽工程,他竟一接头便把自己给甩了,便有些生气,故意道:“那你赶快去吧,这正事可耽误不得。”说着便推他的背,自个笑了笑转身折回。 都成回到大门旁,见燕骄与海林出来,便笑问道:“这大清早的,你俩做啥事?”海林道:“上次给我表哥送的那礼品,人家给退回来了。我表哥这人也真是的,事情办不了就办不了,何必这么固执,都是自家人又不会见外的。”都成叹气道:“你表哥这人也真是的,太直了。”海林忽又低声道:“表哥说了,职工不一定不能任局长,你还是在市里努力吧,或许这事能成。”都成笑道:“行,随后我再托人打听打听。”海林见没啥再说的了,便笑了笑离去。都成回到屋里,看着那一大堆的礼品,心里便不是滋味。小燕在一旁讽刺道:“都成,你这人可真舍得。要是当不了那副局长,还不冤死?”都成白了他一眼,恶狠狠道:“少说两句行不行,你懂得什么?出去办事,不带点礼品,你告诉我,带点什么?”小燕见都成发怒,便不敢多言,低头去扫地,忽地想起姐夫有个亲戚在地委工作,便道:“哎,我好像听姐夫说他有个什么在地委,官也不小。”都成一听便来了劲,拉小燕坐下道:“那我咋没听说过,总不是在取笑我吧?”小燕见他刚才那样,便也生邦邦地回他道:“是人家的亲戚又不是我的亲戚,你不会问他去?”都成一听果然来了劲,立刻起身推了车子去。 王可勇醒来时已是半上午了,他揉一揉太阳穴,自我陶醉道:“混得不错。领导看中意,同事爱见,虽是一员兵,却胜过一个官。赛神仙喽!”看看屋外,阳光赤白,楼上楼下没一个闲人站着,都躲进房里了,便动了动懒洋洋的身子,洗了一把脸,漱了漱口慢悠悠上楼。可勇见王梅坐在她办公室与蓉生几个聊天,便招了招手喊她过来道:“相片取来了么?”王梅听了吐了一下舌道:“哟,光顾说话,都把这事忘了。”说着便赶快下楼去取。可勇见女人快快去了,便笑着进了房。 都成从赵队长那儿回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燕娇笑道:“又碰上啥好事了,瞧你那得意劲。”都成突地在她脸上摸了一下道:“燕娇,我看你在女人群里,算是个强人,我若提了副局长,一定让你做这财务科长。”燕娇听了咕咕咕笑道:“让我做财务科长,你就别白日作梦了吧!你不见咱局里那些想当官的人,个个眼睛瞪得跟饿狼似的,都盯着这个位子哪。”都成道:“你说谁盯着,不就是一个可勇一个婷婷吗?可勇是个混货,做不得这个,郭局长肯定要让他做办公室主任。至于婷婷吗,要是我,我先不敢用。那人太工于心计,太难懂了,不好掌握。”燕娇白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我简单,我心直。你当真这样看我就好了。我怕你不是这样,你那点花花肠子还能瞒得了我,你是想时不时地偷吃一点。要搁在婷婷,那可没门。你若敢像对我那样对她,那我们就有好戏看了,让你吃了咽不下,咽了拉不下。”燕娇说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都成听得有些心虚,笑道:“瞧你说的,好像在咒我。我对你还不好么?在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了时时都随你意,处处替你操心。就那晚一次,也是你默许了的。就那也不能算是算计你,只能算是爱,是我对你的一片爱。”燕娇见他又拉出了那事,便生气道:“少说两句行不行?”说着便起身出门。燕娇去了还生办公室,那儿人多,正好聊天。 都成心儿一喜,便显得年轻,连日来那皱着的眉总算舒展开了,逢人便笑。可勇将自己出差的那车费,住宿费一一装订好,附上差旅费报销单请郭局长签过字,便来寻都成。都成笑道:“可勇,这次能鼓捣多少钱?”可勇“啥呀”一声笑道:“鼓捣个屁,自己还倒贴了百十元。”都成撇着嘴道:“噫——你骗谁呢?就你那么聪明的脑瓜子还能贴钱,那不哄我是小孩吗?难道你是个损私肥公的人?”说着便笑。可勇也跟着笑。都成一看那单子,三千二百元,便笑道:“这么说抽了借条,还得倒找你二百元哪。可勇呀,你小子,可真有两下子。要不然跟还生说一声,还得让你请一顿。”可勇催他道:“快点,快点。说这些干啥哩。别声张,下午我请就是了。” 可勇从都成那儿出来见王梅回来了,便忙下楼回屋。他接过那照片一看觉得拍照水平不高,有些不如意,便道:“相和真人不符,把我老婆埋没了。怪不得选模特要看真人不看相片。”王梅道:“怎么那么多废话。这在档案里装又不是让人看,要那么好干啥?”可勇转脸看了看王梅,笑道:“那就委屈你了。”说罢恭恭敬敬,虔虔诚诚地将那相片贴在招工表上。就像乡下过年时他母亲贴财神爷,贴灶王爷一样诚心诚意。 可勇嫌自己的字不好,可在局里又找不出一个人的字能让他满意的,便急得在屋子里打转转。忽见婷婷抱着女儿从门外回来,便一拍脑门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以行不是一手漂亮字么?想当年以行那一纸条幅挂在婷婷屋里,着实把当时所里的上上下下吃惊不小,羡慕不已。好了,就是他了。”可勇笑着把那表又放在床下,净等以行归来填写。他见还不到下班时间,想上楼再坐一会,刚出门见还生回来,满头大汗,便笑道:“赵科长,我看咱这局里就出了你一个忠心耿耿,一心为公的人。这么热的天你不会歇着,有啥跑的?局里又不缺钱。”还生袖子揩了一把汗道:“咱的活迟早得咱干,使你又使不动,不辛苦点行么?”说着便回屋。可勇笑了笑转身上楼。 还生跑了大半个早上,热坏了,也忙坏了,他一口气饮下那半盆凉开水,这才洗了洗脸,从裤兜里掏出那张八百元的存折,仔细看了看然后塞进他那笔记本里,仰头见谷丰、都成在楼道里站着,便笑着上去。 还生近来发证要款都是他一人包办,独来独往。郭静原先还跟着他,现在嫌热,懒得四处里跑,便落到了他一人身上。今天上午这家私营厂子不要求开票,只要便宜就行。还生算了算按规定要交四千元。老板一听从抽屉里数出八百元交给他道:“天气这么热,回到局里给同志们买些防暑品。”还生接了钱将本子交给他道:“这下回去,同志们又该祝你万寿无疆了。”还生和老板已打了好几次交道,已经相当熟悉了。他见时间还早便又聊了一会闲话,到十一点多时才推辞了老板的午饭,辛苦归来。 都成见还生上来了,便笑道:“大伙都闲得慌,东屋聊一会,西屋侃一通,歇凉的歇凉,下棋的下棋,你就别忙活了,轻松几日吧。”还生知道都成又想做那副局长,在笼络人心,便笑道:“没事的,我是趁着早上凉快出去转了一圈,下午便哪儿也不去了。好好睡一觉。”可勇在房内听见还生上来了,便出来道:“好些日子了,还未与你厮杀过,不如现在杀他三盘,赢顿午饭算了。”谷丰、都成一听便怂恿他俩一决高低。还生见可勇自在得意的样子,便一捋袖子道:“来,来,来,这下象棋我还能服了你,每人先押二十元,交给谷主任。”说着便掏钱。可勇刚在都成那领了钱,兜子里鼓鼓的,悉数掏出后,从中抽了两张交与谷丰。谷丰与都成见午饭有了着落,便拥了可勇与还生下楼。大门下有凉风,就此摆开阵势,用心去玩。 不用说,自然是可勇输了。谷丰扬着那钱笑道:“昨晚都喝得不少,今天中午就简单一些,到德厚那儿炒两个菜,热上一盘馒头,然后每人一碗酸汤面,大家看如何?”大伙当下同意。正要出门见以行回来了,可勇知道过会儿还要请人家写字,不如也请他一块去算了,便道:“一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不如都走吧。”说着便挡了以行,又回头喊了王梅。 以行本不想去,但却架不住可勇几个人的连推带拉。饭后回来时,婷婷逗得女儿咿咿呀呀地笑,以行急得要抱。这时可勇与王梅进来了,拿着那表让以行填。以行见是这般小事,便当下替他填写了当。婷婷笑道:“可勇,王梅,你夫妻可真行呀,这么大的事都办了,我是彻底服气了。可勇还真看不出来,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原来是在谋取大事。”可勇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笑道:“我有一个舅舅在行署,他帮我办得这事。”王梅在一旁听着可勇撒谎,又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心里便笑骂道“什么有个舅舅在行署。你那舅舅就在我这裆间。”想到这便想笑,但还是憋住了。王梅见可勇回屋了,便逗了一会孩子,和婷婷聊了几句才回去。 下午刚一上班,可勇便去了办公室,等谷丰来了后,他先递上一支烟,然后掏出表笑道:“谷主任,这累死累活,忙了大半年,那功夫总算没白费。王梅这招工一事就算顺了。”谷丰接过那表一看,夸赞道:“这可办了件大事,等正式手续批下来,可得好好请大伙一顿。”谷主任说着便打开柜子取出公章,蹭了些印泥正要往那表上摁下去,忽地停住手道:“可勇,这事得跟郭局长请示一下吧,咱私自盖章恐怕不妥吧。”可勇笑道:“没事的,我跟郭局长说好了的,还能来骗你?”正解释着见郭局长从窗前闪过,可勇忙出去喊他进来。郭局长见是这事,便笑道:“盖了吧,不然我就要得罪人了。”说罢便走了。可勇盖好印赶忙来到郭局长房问咋办,郭局长写了一个条子交给他道:“去,到劳动局找办公室李主任,一准成。” 谷丰将王梅招工一事说与赵还生,赵还生忙去告诉官都成。都成和还生俩人在财务科叽叽咕咕商量一通,决议过几日再找郭局长,也要求解决家属工作问题。还生出了都成房,见可勇骑着车子匆匆归来,便故意阴声怪调道:“可勇,上来坐会儿。看不出哟,是个谋大事的人。”可勇笑道:“你们这些人呀,就见不得穷人穿袍子,一个个都得红眼病。”他说着笑着便进了办公室,将那回执交与谷丰。还生与都成也挤了进来,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可勇,满脸的疑云,好像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能耐似的。都成可能站得有些乏了,坐下道:“可勇,有啥关系也别瞒着我们,事情都已摆出来了,还怕人知道么?”可勇见他俩跟得紧,有一股追究到底劲头,不骗他俩看来是不可能了,便道:“我表舅在行署,他帮我办的。”都成一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羡慕道:“怪不得,原来上边有人。”还生见可勇未曾说过他还有这样一座靠山,便道:“可勇,你这嘴也够严实的了,在一个院子里都这么长时间了可从未听你说过。你瞧咱这院子里这几家现在就只有你风光,只有你潇洒了,夫妻双方均是国家职工,有谁能比得上你呢?”可勇听罢,急忙拉出婷婷和以行跟自己比。还生批他道:“你能和人家比么?以行大学毕业后是国家硬性分配的,凭本事吃饭。咱现在就说这帮凭关系混饭的人。”可勇一听干笑两声,半天无语。谷丰在一旁道:“我看是这样吧,可勇既然把王梅招了工,那也算人家有本事,有门路。可勇有一个当官的舅舅,谁让你俩没有呢?这就是人一生的命运,是不是?谁也别羡慕谁,都想办法办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若世界上个个都如此,那还成什么世界?可勇这多少也算件好事,我就说句公道话吧,下午你和王梅再破费一次,标准和规格稍高一点,请大伙吃一顿,就算是上车买票了。”可勇听了谷丰“上车买票”这几字觉得挺新鲜,便道:“好!从现在起王梅就算正式上车了,按理说我这买票却迟了,就算补票吧。”都成听了笑道:“不管买也好补也好,反正把这酒喝了为准。”还生坐在一旁不语,他心里有一股不服气,也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可勇竟然神通广大,走在了他前边。 下午这顿饭没有吃成,原因是郭局长得知后在楼道里当着众人的面把可勇批了一通,其中不乏影射都成,还生他们瞎起哄的意思。谷丰见郭局长发火,便不做声,等下了班便悄悄回去。可勇见陆陆续续都走了,便笑着来找还生,请他吃酒。蓉生羡慕道:“今天得去吃他一顿。昨天还和人家王梅平起平坐,想不到今天下午就被人家领导了。”说着便笑。可勇道:“别张扬了吧,你没听见下午郭局长克了我一通?”还生听他这么一说,便道:“郭局长明里是在批评你,其实是在批评我,都成,谷丰三个。算了吧,咱也别再碰刺了,过几日再说。”可勇见他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便只好作罢。回屋跟王梅熬了些稀粥去喝。 都成吃过饭,便站在院子里和儿子逗乐,他现在心情正好,已和赵队长说准了星期天去地委见他表弟。正和儿子玩得开心,忽见玉霞踩着碎步进了大门,依然挎着那个小包,依然风光迷人。都成愣了一下,不敢正视她那目光,忙低了头匆匆回屋。坐下后心儿还在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小宝见爸爸和自己玩得好好的就突然回屋,便跑来拽住他的手,摇着嚷着要他出去。都成无奈,起身道:“我带你去体育场,那儿有练武术的,让你开开眼界。”小宝一听便喜,都成拉了他目不斜视,照直出了门,然后一口气快走了七八步这才稳下心来,慢悠悠地走。 玉霞十几天了未见可勇,心里想念,这日又听说婷婷回来,便想借看婷婷这机会会一会可勇。她进了院子见都成满脸羞愧地躲进了屋子,便觉得痛快,又扭头见可勇在家,更是觉得高兴,庆幸自己这次没白来。 婷婷刚吃罢饭便见玉霞进门,喊了一声姐便请她快坐。玉霞放下挎包,笑着抱起孩子便逗。婷婷道:“你咋知道我回来了。”玉霞笑道:“好我的傻妹子,以行就没跟你说。上午碰见他,他告给我的。”以行“哟”了一声,摸着脑袋道:“你瞧我这记性,玉霞姐说了晚上要来的,我倒给忘了。你吃过了没有?”玉霞亲了亲孩子,逗着她道:“我吃过了,在婆婆家混了一顿。”婷婷道:“那咋不把娃也带来?”“他才不跟我哪!”玉霞摇头道,“我也懒得带他,简直能闹塌天,处处惹人嫌,招人恶。只有他爷爷奶奶才能容得下他。”婷婷见女儿在他怀里不安分了,又推又哼,便抱过女儿道:“姐,你都瘦了。”玉霞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愁云,伤心道:“能不瘦么?”婷婷见自己一句话引得她不愉快,便忙住了口,把女儿交给以行,端来一杯茶水笑道;“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今晚好好聊一聊。”玉霞道;“我明天不上班,中午请你和以行去吃酸菜鱼。我单位门口新开了一家川菜馆,那味道相当不错。”婷婷笑道:“明天可得我算账,不能一个劲地让你破费,我心里过不去。”玉霞道;“瞧你还见外了,我不与你争了,随便谁付款都行。”说着他见可勇在院子里与以行说话,便低声道:“你看可勇也就那副模样,怎么能娶了那样俊的一个媳妇呢?我咋看他俩都不般配。”婷婷撇嘴道:“别看可勇那两下子,本事大着哪,都将王梅招工到我局工作了。”玉霞听了“哎呀”一声道:“这家伙还挺有来头的么,待我问问他。”说着便大声喊可勇进来。可能听见玉霞喊他,惊了一下便赶忙过来。一听是问这事,便将那骗人的话又说了一遍。玉霞道:“当姐的替你高兴,为你祝福。哎,你也不说请我们吃一顿,咱们同乐同喜。”可勇见玉霞今日打扮得更是迷人,特别是那园滚滚的臂膀,白亮亮的脖子,有一种诱人迷乱的魔力,便笑道:“玉霞,你是使了什么法术了,怎么越长越年轻,越长越让人眼馋了?”玉霞听了便咕咕地笑,笑毕指着他对婷婷道:“你瞧,这可勇都学会说话了。奉承人奉承得多好。”可勇摇头道:“这是不奉承,这是事实。不信你与婷婷往那一站,让陌生人分辨一下哪个是姐,哪个是妹。肯定出错。”婷婷笑道:“可勇,你奉承玉霞姐可也不该贬低我。你不会拿你家王梅比一比?”可勇摇手道:“那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能比,不能比!”玉霞笑道:“家藏娇妻的人都爱说自己老婆丑,原因是怕被别人偷了去,可勇可能就是这种人,心存戒备。”可勇道:“你看我是那种人吗?男女平等,我才不干涉人家私事哪!”玉霞白了他一眼道:“说真格的,明天中午咋安置?”可勇拍着床铺道:“那没问题,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玉霞见他同意,笑着看了看婷婷,然后转脸瞪眼紧紧地盯住他道:“我明天不上班,早上哪儿也不去,在家歇足劲,中午狠狠地吃你一顿。”可勇一听便知其意,笑道:“我说话算数,就这样定了。婷婷你过一会跟以行说一声,明天就咱几个悄悄地去。”玉霞道:“可勇,我单位门口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到时咱们就在那儿会面。”可勇笑着点头,这时,听见院子里说话声乱,原来是小燕,蓉生喊王梅打扑克牌,便道:“要不也去外边玩一会儿,院子里凉快,我这就去搬桌子。”说着便去。 王梅、蓉生、小燕她三人与玉霞已不怎么陌生了,见面后便邀请她玩,玉霞也不见外,大大方方地坐下。可勇见没了自己的份,便只好坐在一旁与以行闲聊。 可勇晚上睡下,见王梅朝自己身边靠,便不想理她,想把那点劲攒下给玉霞。但他经不住她那撩逗,一翻身爬到那肉上训斥道:“这么热的天不动也出汗,一点也不懂得体谅人。”嘴里说着,下面早已呼呼哧哧地抽了起来,直累得浑身出汗,发泄完才滚到一边缓气去了。 可勇早上醒来,洗罢手脸便独自上街饱饱吃了一顿早餐,他知道过会儿还有要事得干,得补充点精力。回来后见王梅刚起了床,披着头发,懒散的样子,便笑骂道:“人家都说你漂亮,我就看不出你到底漂亮在啥地方?你去照一下镜子,还不是个中等人么?”王梅没有理他,歇了一会儿便下床洗漱。可勇见郭局长来了,便忙将那壶开水提了上去,顺便将他那办公室打扫干净。郭局长见可勇忙完了,便坐下道:“也快三十岁的人了,以后不论遇到啥事都要沉得住气,三思而后行,要有主见,万万不可做那墙头草,随别人的说去做。”可勇笑道:“那是,那是。我知道我这个毛病,以后保证改了。”郭局长见他谦虚恭敬的样子,便一改刚才那严肃,和颜悦色道:“我家里自来水管破了,你先去把那土挖开,过会儿自来水公司的修理人员便到。郭静她妈在等着你。”可勇一听,心里咯当一下,想推辞却无法开口,强装着笑答应道:“行,行,行,我这就去。” 可勇出了大门,还未骑车,先是一跺脚道:“屋漏偏逢阴雨天,这下坏了。”但他却不敢怠慢,还得抓紧点时间,要不玉霞那边无法交差。可勇想到她,便蹬了车,快快去了郭局长家。一进门也顾不得与郭静妈客气寒暄,脱下衬衣,抡起镢头,吭吭哧哧干去了。只一个多钟头活便干完了,但他两手却磨出了血泡,胳膊腿儿酸疼。郭静妈见把他累得不轻,便端来糖茶让他喝。可勇一看都十点多钟了,哪儿还敢耽误,也不嫌烫嘴,一口气将水饮下,冲了把脸便匆匆离去。 玉霞等了大半个上午,不见可勇来,还以为他没理解昨晚那话,便焦急地在那一间狭小的房子里打转转,坐也不安,立也不宁,不时地隔着窗户向外看。一看十点过了,便想去可勇那儿看看。刚准备换鞋,却听得“当,当,当”的疾步踏楼梯声,估计是可勇来了,心里便不觉一喜。重新踩了拖鞋,坐在床沿上一副怜情挂念,痴痴企盼的样子。 可勇见房门虚掩着,便知玉霞在屋,推开门见她羞羞答答,娇滴滴,丹唇微启,皓齿轻叩。眼里有爱,爱里含恨的样子,心里便如电击一般,忙关了门两大步走上前便将她抱了起来,平端在怀里面颊儿贴面颊,舌尖儿蹭舌尖。玉霞享受了片刻,食指一摁他那额头道:“坏家伙,到哪儿疯去了,让人家好等?”可勇放下她伸出手道:“有啥法子呢?去郭局长家挖下水道了,你瞧这手。”玉霞一看每只手都有一个血泡,便轻轻抚摸着,关爱道“疼么?”“当时疼,现在不疼了。”可勇笑道:“一见了你,哪里还知道什么叫疼,什么叫累?我就是那机器,你就是那油,有了你我便能转。”玉霞见他眼里全是情,便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待会儿就该下班了。”可勇一听便知其意,伸手进了她那酥胸,一摸那肉豆儿又挺又硬,便低声笑道:“耐不住了吧?”玉霞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没个正经。” 可勇在玉霞那玉体上又折腾了一番,这回可把他累坏了,待下得床来还有些头重脚轻,虚脱的感觉。坐在沙发上喘了一会气,指着女人笑道:“昨晚一个丑妻,今早一个娇妇,你两人就把我那点贵物给掏干吸净了,这何时才能恢复元气呢?”玉霞见他确实乏了,便爱怜道:“歇会儿,等会去了饭店千万别喝酒,专拣那有营养的吃,大补的吃。”玉霞说着从桌子上那小挎包里取出一百元钱交给他道:“我知道你这人大手大脚的,恐怕手头也紧吧。拿着,别一会吃完饭算账时又出丑。”可勇见玉霞如此关心自己,便不推辞,笑纳了。 可勇先一步去了饭店,他见一对夫妻带着儿子,就像他与王梅还有小王王那情景差不多,正温情融融地说着、笑着、吃着,享受天伦,便觉得内疚,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便出门赶快回家去叫王梅。在大门口他碰上了郭局长,便笑道:“郭局长,我明天得去郑州一趟,估计得六七天。”郭局长笑道:“行。家里那水管修理好了么?”“我走时那修理工还未去,估计好了吧。”郭局长笑了笑骑车便回。可勇叫上王梅,又偷偷跟婷婷说了声,便轻轻锁了门去。 可勇吃罢饭,虽然肚子里饱饱的,但还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在大街上往回走,被那强烈的阳光一刺射,竟有些目眩。好在以行在旁边扶了他,要不然说不定还要跌倒在大街上。 回到屋里,王梅问他道:“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可勇忙躺到床上,摇头道:“给郭局长家挖了一上午的水道,累成这样了。”王梅见郭局长这人如此狡诈,霸占了我不说,还要把我家可勇当奴隶来使,心里便有些不高兴,正想骂他几句,不料可勇侧过身,闭眼道:“王梅,别让外人打搅我。我好好地睡一下午,歇足劲儿,明天还得跟丰庆出远门哪。” 『43』第四十三章 星期天一大早,官都成便来到赵队长家。赵队长见自己这个连襟志向远大,有抱负,心里也喜欢。兄弟俩相跟着上街吃罢早餐,回头取了那厚礼便朝汽车站走去。 赵队长这位所谓的表弟,并不是血缘关系上的表弟,严格地说是朋友。他叫曲申,那身世也和以行差不多,也是早年丧父,但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却不如以行那时,要艰苦得多了。他父亲是一位巧木匠,常在建筑队里帮忙,与赵队长混得很熟,虽然年龄相差十来岁,但两人却很投机,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父亲死后,又遭他母亲大病一场,家里相当困难。赵队长那时家属全在山东,在此孤寡一人,便将钱接济于他家,就像他的一位大哥哥一样关心他母子俩,一直等到曲申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赵队长才停止了给他钱。所以曲申母亲确实把赵队长当做自己的儿子看,曲申也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待。 曲申有个习惯,一到节假日便喜欢练练毛笔字,提一提雅兴。他母亲跟他一起生活,也显得富态了。曲申写完几个条幅便同母亲聊天,却听得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赵队长,他喊了一声“赵哥。”便忙把他往屋里请。他母亲听见是赵队长,便抚摸着他那手家里长,屋里短地问个不停。 都成见他三个亲热得如同一家子,心里不禁一喜,他把礼物轻轻放在茶几旁,然后静坐在沙发上,笔直着腰,脸上含着谦虚的微笑,如小学生一般听他们问寒问暖。 曲申见只顾说话,冷落了一旁的都成,便指着都成问是何人。赵队长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在我们市房管局任财务科长,叫官都成。”都成见介绍自己,忙探着身子点头。曲申笑了笑道:“好,好,好,来了都是朋友。”赵队长这会儿才见家里只有他母子两人,便问道:“咋不见桂萍和儿子呢?”曲申打开冰箱,取出两瓶饮料,开与他俩,笑道:“桂萍和儿子嫌这儿热,正好暑假没事回她乡下娘家了。”赵队长“噢”了一声,抚拍着他母亲的肩赞道:“婶子,我当年就说了,你这老命好,这后半生跟着曲申享福了吧!”老太太笑着点头道;“是,是,是,是跟着他享福。”曲申抬头看表已十点过半,便起身道:“哥,先吃饭,有啥事饭后再说。”说着便招呼赵队长和都成起身。都成忙起身扶了老太太,随他俩出门。 饭后,天气奇热,烤得地面要冒烟,老太太经那烈日晒了一路,回到屋便累得不可支,躺在床上歇息去了。赵队长见时机已到,便将来意托盘说出。曲申听罢,略微思考了片刻道:“是这样吧,我回头跟你们市那宋书记打声招呼,我与他是大学同学,你这忙让他帮就是了。”赵队长听了不放心地问:“人家说是职工身份便不能做那副局长,是不是真是这回事?”曲申笑道:“未必吧,现在是重知识,重人才,重能力,又不是重身份。这没多大影响。你回去努力吧,我再写封信给你拿去见宋书记就是了。”都成见此事果然还有眉目,便恭敬道:“曲大哥,我也不称你领导了,这事烦你费心,跟市里的领导通融通融。”曲申听了他的话道:“你别说了,我知道。”说着便去了书房,不出一刻便拿出一封信交与都成。 都成回来后,那希望的气泡便又吹鼓了起来,抖抖身子浑身生劲,他见小燕一副不屑一顾,噘嘴嘲笑的样子,便瞪眼道;“你别以为我在瞎胡闹,等闹出名堂来让你瞧一瞧。实在你是我老婆,要是同事我非整你不可。”小燕白了他一眼道:“好,好,好,我也巴望着你当官,只是怕你花了咱家的钱,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心思!”都成听了,不服气地掏出那封信,扬了扬道:“你以为我白跑么?这是什么?这是给宋书记的举荐信!别老是把钱挂在嘴上。说句良心话,那钱是你摆摊挣来的,还是我工资攒来的?还不是公家的么?用公家的钱花在公家人身上,有何不可?恐且咱家又未受啥影响。”小燕见他说话音高,便道:“你小声点,就不怕别人听见了背后捅你一下?”都成经她一提醒,这才意识到嗓门大了点,便忙住了口,朝小燕竖了根大拇指,做了个“棒”的样子,然后低声道:“见官也是难事,大气不敢出,说话想三遍,身板挺且直。实在是遭罪!我困乏得厉害,得美美地睡他一觉。”说着便将那信塞进抽屉里一侧身躺在床上睡去了。 蓉生昨天下午便把女儿从娘家抱了回来,一家三口尽享天伦。这会儿已日头偏西了,女儿还枕在妈妈的臂弯里在甜甜地睡。还生早已醒了,却见她母女俩还在梦中,便不敢打搅,静静地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地喝茶,喝足了才悄悄出门,准备寻个事做,消磨时光。 还生见可勇与都成两家门户紧闭,只有婷婷屋门开着,便背着手过去。以行果然一人在,他正在专心看书。还生进门“咳”了一声,才引得他放下书本,起身相迎。还生笑道:“都做爸爸了还这么专心,是不是还准备考研究生呀?”以行一听便笑,舒了舒懒腰道:“早没那心思了。现在后悔也迟了。”还生低头一看,见是本《民法通则》,便道:“你都属于高智商人才,应该多学一些实用知识。别人凭权赚钱,凭钱赚钱,咱就凭头脑赚钱。好好学,以后考个律师什么的,还愁没钱花?”以行点头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化工厂看来已是穷途未路了,不给自己想点法子不行。”还生一听化工厂便来了劲,盘腿坐在床上吃惊道:“那李厂长可是市里树起的一面旗,前几年叫得可响哪,这下把肥皂泡吹破了,看他咋收场?柳萍也是个精明的人,也算是李厂长一个智囊人物,她难道也不出点子,想办法?帮帮就算是丈夫的他吧?”以行道:“那内幕我不清楚,听人说李厂长这几年只图混了个名字响,肚儿圆,其余的一无所有。柳萍才着实捞饱了,私人存款起码不下二十万。”还生听说二十万,惊得“妈呀”一声道:“咱一辈子也挣不下这么多,看不出一个女人家还这么厉害。”以行道:“咱也别乱说人家,这只是听人说,属不属实还在两头搁着哪。”还生沉顿了片刻道:“现在这国有厂子不好管,不干活吃闲饭的人多,背后挑刺说三道四的人也多。只要是公家的东西就不心疼,拿来送人情的也多。就这些人你还不敢说,更不敢批评,弄不弄就和你吹胡子瞪眼,认为自己端的是公家的饭碗,不是你厂长个人的饭碗。厂长也难当,干脆睁只眼闭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结果当走到揭不开锅了,便如树倒猢狲散,只好各自想法子活命吧。”以行听了他这番话,生气地说:“关键是责任心的问题,无论干啥事,上上下下都不操心,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全凭李厂长一人折腾。李厂长这几年早被市里吹捧得昏了头,哪还知谦虚谨慎几个字,只顾开会,喝酒和招待,哪能把心放在企业里。如今和我们厂竞争的私营厂子多的是。厂便是人家的命根子。人家是一路神仙一路法,各有各的经营思路,各有各的营销方式,真如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你说咱这厂子拿什么与人家抗衡呢?”还生见他说得情绪激动,便问道;“现在工资总能发了吧?李厂长愁不愁?”“工资暂时还能维持,但那都是贷款在那儿硬撑着。”以行摊手道:“李厂长?李厂长这几日我也没见着,恐怕是躲了。要不然那债主们还不把他逼死?”还生笑道:“我今天上午还见柳萍了,依然穿戴华贵,倒显得越发年轻漂亮了,她与你家婷婷可是姐妹相称的,两人厚着哪!”以行道:“这我知道。说实在的,柳萍人家心不错,知道我家底子薄,处处照顾我。不管别人怎么评判她,我反正不说人家不好。”还生拍着他的肩叹道:“你这读书人呀,没奔上好单位也算是遇了点挫折。”“那有啥法子呢?”以行摇头说道。还生正替他惋惜,忽听见女儿哭,便起身道:“哟,娃醒来了,我去看看。”说着便出门。 以行见还生走了,便拿起书又要看,这时见王梅笑着走来。王梅见他一人便问道:“咋不见那母女俩呢?”“去她娘家了。”以行一边让坐一边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原来就睡到这时了?”王梅笑道:“天气热,懒得出来,躺在床上看书,有句话不懂想请教请教你。”以行笑道:“你不懂,说不定我也不懂,我比你强不了多少。”王梅见他谦虚,便如责怪他似的大眼盯着他道:“知识越多越觉少,太谦虚了也不好。”以行被她盯得脸热,便笑了一下低头道:“那是句啥话,我听听看。”王梅听了笑道:“我这就回屋去取。” 王梅其实没啥要问的,她就是看了杂志上一篇文章里引用了有这么一句古诗: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后两句的意思她能估出个八九不离十,但前两句的意思她一窍不通。其实她问不问这个没多大意义,但她心底里头对以行总存着敬慕,觉得他如圣人一般,又觉得他又有一股读书人所特有的那种气质,在普通人身上发现不了的。总想找个机会亲近亲近他,但却怕遭拒绝,心里总不塌实,今天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又他一人在家,便想来试探一番。 王梅取来了那杂志便出门,却见蓉生正抱着女儿在门前撒尿,还生在一旁笑嘻嘻地看。便有些犹豫不定。蓉生见了她笑道:“你瞧,咱院子里这些人都睡足了,晚上好有精神打扑克。”王梅道:“真的,我睡了足有四个钟头,这脑子至今都还昏昏的。”说着便举着书朝以行屋走去,并大声道:“就这句话,你帮我解释解释。” 王梅紧挨着以行坐下,使得以行浑身不自在。以行顺着她手指处一看,原来是这句话,便笑道:“你在骗人吧,好歹也高中毕业了,我不信不懂得这个。”王梅抬肘碰了他一下,噘嘴道:“人家学习不好么。后八个字还凑合着能理解了,这前八个字就一窍不通了。”以行见她撒娇的样子,便起身站到桌前,远离了她,笑道:“怎么给你说呢,我也解释不完全,大概意思就是说在河中心的小岛上,有一对鸟儿在嬉耍鸣叫。”王梅听了一拍书道:“我记起来了,老师讲过的,意在比喻男女相恋,是么?”以行被她盯得脸红,便低头道:“对的,你说得一点也不错。”王梅见他放不开,有些羞怕,便胆儿更大了,诱他道:“以行,我这模样算得上窈窕淑女么?你可在我心目中是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呀!难道——”以行忙堵住她的话道:“王梅,你千万可别胡思乱想。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和可勇、都成他们一样是凡人俗子,甚至还不如他们。就是多上了几年学,多识了几个字,到了地方上是没用的。学的没用,人便没用!”王梅见他悲观,便道:“不是没用,只是时候未到。像你这种文化人,哪朝哪代都是要重视的。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你脱俗不凡,以后定能成大器。”以行见她夸自己,便笑道:“但愿能如你所望,到时一定不忘你。冲着你这句话,也要犒劳你一番。”王梅听罢,微微一笑,情意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还到时不忘我,现在眼前都快要忘了,还谈什么将来?以行,我敬重你,我佩服你。“说着便竖起了大拇指。以行不知该说啥,便呆呆地看着她。王梅突地在他胸前依偎了一下,便扭身离去,看似生气的样子。 王梅一出门,以行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想不到她还如此胆大。以行坐着,心却在扑腾扑腾地跳,他有些怕,怕刚才那一瞬被人瞥见。静坐了好长时间才稳下神来,重新拿了书去看。没翻几页听得婷婷在院子里说话,便知她从娘家回来了。忙放下书,出门抱了女儿逗。 婷婷见还生,都成两家捅火做饭,便对以行道:“去咱妈那儿吧,她想吃饺子,还等着你去帮忙哪。”以行笑道:“这么热的天,抱着孩子回来就是说这?你也遭罪,孩子也受热,不会自己骑车子快快来告一声?”小燕在一旁听了以行这话,夸赞道:“婷婷,你可真福气,找了个以行这样一个既有文化又会疼老婆孩子的丈夫,这都是前世修来的。”婷婷笑道:“小燕姐,你把以行捧到天上去了。官科长又会挣钱又会交际,你还不跟着净享清福吗?”小燕嘴一撇,不屑道:“算了吧,还享清福,只要不遭罪受气就行了。”王梅在屋里正生以行的气,气他这个人木头脑袋不开窍,却听得外面说声噪噪,便坐不住,出来凑热闹。 婷婷催以行走。以行锁了门转身走,见还生、都成对着他笑,便也笑道:“这事划得来,帮几下忙一家三口饭便混了。”都成笑问婷婷道:“你娘家妈这账咋算的?怎么就不考虑是赔是赚呢?”婷婷听了便禁不住笑,把孩子送与以行,推了他便走。还生听了都成这话也对蓉生道:“见了吧,你也别麻烦做饭了,到你娘家混吧。”蓉生听了便咕咕咕地笑,并大声道:“官科长,这么说你最惨了,连个混吃的地方都找不下。” 王梅见以行一家走了,还生帮了蓉生,都成帮了小燕下厨忙去了,便觉自己形影孤单,好如流落外乡一般,不禁心里酸楚楚的。回到屋里便后悔自己没回乡下,不能和小王王亲热。正心烦意乱,忽听得院子里车响,扭头见是小马,便纳闷星期天他来干啥。不料小马却朝她屋走来,推开门笑道:“走,吃饭去,郭局长等你。”王梅听了便没了忧虑,立刻便起身随了他去。 离市区大约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处温泉,据测定那水里含有多种矿物元素,勤洗多泡,不仅能治各种皮肤病,而且还能强体壮骨。行署旅游局早已将这里开发成了一个集吃、住、洗、乐为一体的一个综合性温泉山庄了。郭局长这几日身子总是痒痒的,在医院里又查不出什么病,经人指点后便来这儿洗治。他来后发现这里竟然开放程度极高,有异性按摩,也有色情服务,花心便不觉骚动了起来。小马本是来接他回的,他却听效果不错,再住一宿。小马便准备返回,郭局长见他要走,便道:“你看这儿大都是些年轻人,出双入对的,我一人在这儿也挺寂寞,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小马一听便知其意,也知道他与王梅之间那事,便道:“那你多住几日,把病养好再回。既来之,则安之嘛。我去把她叫来。”郭局长听了不语,过了片刻才道:“这水确实管用。就照你说的,多住几日,治他个彻底,你回吧。” 小马这人有一个特点是郭局长最爱见的,那就是嘴巴严密,守口如瓶,啥事进了他脑子便如进了保险柜,不经领导同意谁也别想知道里边有啥。郭局长了解小马,便有些事情不避着他,小马当然也装聋卖傻了。他一心巴结着郭局长也把他正式招工进局里。 小马风驰电掣般把王梅送到山庄门口,便笑道:“你去吧,203房间。我还有急事得回去。啥时回来打电话,我去接你。”说着便招了招手,做了个鬼脸掉转车头离去。 王梅刚走到那写着“客房部”三个大字的楼前,便听得有人叫,转脸看时,见郭局长正在凉亭下向她招手,便笑着过去。郭局长问道:“哎,咋不见小马呢?”“他说有急事,我一下车他便走了。”王梅说着,便拣石凳坐下。郭局长轻抚了她的肩,笑道:“这温泉洗澡可舒服哪,一会晚上那大水池里人便下满了,男男女女都在泡。”王梅道:“我见快吃晚饭了,小马来叫,想着准是你,毛病又犯了。”说着便白眼珠子瞥了他一眼。郭局长轻捏了一下她的腰肢道:“瞧你说的,是想你嘛。” 郭局长见夜色降临了,那朦胧的夜既能遮羞又能壮胆,他拖了王梅便朝那餐厅走去,在一个角落处坐下,要了四盘菜和一瓶甜酒。吃饱肚子后便携她去下水。 水池背依小山,其余三面全被黝绿的竹林包裹着,池旁那草地上有石凳,塑料躺椅,专供游人歇息。池水冒着热气,借着那昏暗的灯光能看到里边有很多的人。王梅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等见了眼前那些穿着三角裤头的男男女女上来下去时,便不再拘束了。郭局长已脱了衣服,见她在那儿好奇,便道:“快脱了下来吧。到这儿来就是为了享受这纯自然的感觉。你穿衣站着看,倒显得怪了。”王梅见他那一身胖肉没进水里,便也脱了,猫着腰坐到池边,用两脚试探那水温。郭局长见她来到跟前,摸了摸她那嫩脚,便起身忙抱了她浸进水里。王梅一惊便紧紧地搂了他,待坐稳了才埋怨道:“就不怕别人见了笑话。真是的,比年轻人还心急哪。” 她俩泡了大约有半个钟头,便上来凉爽了一会儿又下去。这时旁边一对男女竟在水里抱着亲吻了起来,郭局长看得眼馋,也把王梅也揽在怀里,又摸又亲。一会儿工夫便把自己那邪念给逗了起来,便伸手进了女人那裆间,撩拨那两片嫩肉去了。王梅年轻,一会儿被他摆弄得欲火燃起,使劲掐着他的屁股道:“人家想。”郭局长一听,便拽了那内裤,紧紧揽住她,在水里便把那事做了。 都成上班不见郭局长,便问郭静。郭静告诉他去温泉治皮肤搔痒了。都成本想先跟他谈谈自己的想法后再去找宋书记,见他去治病了,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上街备了些厚礼准备晚上去拜见宋书记。都成这次狠狠心,花了近一千元,买的全是高级礼品。回家后,小燕见了那么多的精致的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心里有气,噘着个嘴不去理都成。都成知道女人又心疼起钱来了。便笑着低声道:“别小心眼了,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吗?你想普普通通的一个可勇都将王梅招了工,可你现在还在半空悬着,你说我能不急么?假如咱有个一官半职,就是上边往局里安插个人,也总得听我的意见吧。你想,到时办你这招工手续还会费劲?就是捎带也给捎带上了。”小燕听他说的全是为了自己和小宝母子俩,便觉得都成也难,整天低三下四,到处求情,也不容易,便一改那愠色的脸,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咱这个家,可我却转不过那个弯,心疼那钱。”都成哈哈一笑,贴近她耳朵道:“小气鬼,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等弄他个副局长回来,你说咱还缺啥?”小燕听罢,便不再吱声,端了盆,洗儿子那脏衣服去了。 都成上了楼来,见燕娇那脸儿红扑扑的,翻着一沓票据在打算盘,便笑道:“你这向来都是不紧不慢、镇定自若的样子。今天是怎么了?如此慌张。”燕娇听见了他说话,但却没有听清他在说啥,只顾专心算账。待将那票据拨打完了,摇头叹气道;“怎么现金会少了两千元呢?”都成笑道:“不可能的,一定是你算错了。像这样整千整百的差便是不差,不是那千位当百位算了,就是丢下单据了。”燕娇经他这一提醒,“哎呀”一声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上星期三谷主任从我这儿借了两千元,当时刚好我妈来找我,就忘了在保险柜里放借条了,随手装进了衣袋里。幸好昨天偷了个懒没洗衣服,要不然这事还麻烦了。不行,我不放心,得回去看看。”说着便收了那沓票据,急匆匆回家。 都成见她走了,便仰靠在椅子上,将两只大脚搁在桌子上凉快。心里道:“燕娇不错,为了我能当上那副局长,也费了不少心。只是海林他表哥那官太小,办不了这桩大事。以后果真能做了局长,无论如何这科长的位子也要让给燕娇。”心里正想着忽见谷丰上了楼来,便坐正身子,大声道:“谷主任,来,聊一会儿。”谷丰刚去市委回来,也是跑自己那官去了,累了一身汗。都成递上烟又道:“我说怎么一上午不见你呢。”谷丰撒了个谎道:“净是些闲事。我同学夫妻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别扭,吵架,竟然到了离婚的边缘。我去调解了一上午。”都成递给他一支烟,笑道:“没事闲得,穷折腾。”谷丰静坐了一会儿,待身上那汗下去了,却见离十二点只剩下十几分钟了,便起身道:“回家吧,你看都啥时候了。”都成早已有了他的打算,便笑道:“算了吧,这么热的天回到家里,能吃个啥呢?咱俩不如寻一处有冷气的饭店喝几瓶冰镇啤酒,好舒服舒服。”谷丰爱吃,一听便答应了,笑着与他一块儿去。 六七瓶啤酒进肚,两人均抚着肚子叫好。都成见差不多是火候了,便道:“谷主任,咱弟兄俩年龄相当,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了,是对是错你可别见怪”。谷丰一听,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又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便笑道:“要说就说吧,不说便是把我当外人了。”都成“嗯”了一声,盯着他道:“咱局就一个郭局长,一个耿书记。别的局都一正两副,甚至三副,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谷丰听了,心里咯当一下,难道自己近来这行踪被他识破了?还是自己说话不注意无意泄露了?但细一想两者都不可能,估计是他别有用心,便顺着他的意思说:“官科长,你的意图我明白,不就是鼓励我,而且还有你,咱俩争一争那副局长吗?”“对,对,对,一点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都成连声说道。谷丰笑了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正视着都成道:“要让市里提拔咱当副局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上边有人,而且是非常非常可靠的人,得保证他替咱说话。而这上边的人又不是一般的人,得是那七个常委里的。你,我不清楚。我,一个也不认识,你说这事咋个跑呢?”都成知道他在说假,便道:“我更不如你,你还上了几年学,有一些同学在市里大小掌着权。我认识的全是些粗人,出力的,能帮了啥忙?话说白了,我认识的最高级别的人便是郭局长,要找人也只有找他了。”谷丰摇头道:“郭局长不行,他最多只不过有推荐权,在这事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咱们局就是一下提两名副职也不算多。让咱俩干,郭局长自然心里喜欢。但能不能如你愿,如我愿,如他愿,那可得上边决定。”都成听罢笑了笑道:“现在这提拔办法不好,大小官儿都得上边任命。公平公正一点应该走选举之路,如果要选的话,咱俩给大伙做做思想工作,保准一炮打准。”谷丰道:“要是那样的话,我便落空了,你不见这局里几乎全是你的铁杆儿么?”都成摇头道:“哪能那么说呢。就是他们要单选我一人,我也不会同意的。要选,一定得咱俩。”谷丰以前单觉得都成。老谋深算,鬼点子多,现在才知道他这官瘾还不小,一点也不亚于自己。心里便有些不对劲,觉得多一个对手便多一份威胁,多一份不安全因素。谷丰见他笑眯眯地咂着酒,便道:“喝酒吧,说这些有何用?咱俩这都是一厢情愿,谁知道人家市里领导们是咋考虑的。弄不好说咱这是个小局,一个局长一个书记就够了,还要什么副职?你说咱俩不是白忙活了吗?”都成笑道:“说得对,咱是在这儿瞎作梦,自个儿给自个儿宽心。喝酒吧,还是这东西实惠。”说着便端了杯子,谷丰也不示弱,与他一碰便仰头倒进肚里。 都成与谷丰喝罢酒时都下午三点过了,谷丰一照镜子见自己脸儿红得如关公,便不愿去局里,怕别人说三倒四,径直回了家。都成脸黑,不甚能看出来,他结了账,送走谷丰便往回走,不料见了以行,便与他打招呼。都成多少有些微醉,斜眼看了他一眼,笑道:“啥时候了,你怎么才去?”以行笑道:“睡过头了。你又去喝酒了吧?”“稍喝了一点,为晚上那行动壮胆。”都成说着便摇晃了一下身子,他有些控制不住嘴了,“晚上得去一趟宋书记家,到现在了还不知他家在何处?”以行笑道:“官科长,你喝多了,赶快回去睡一觉,醒来后问一问柳萍,她和李厂长都与宋书记私交甚厚,一问便清楚了。”都成一听,心便安了,摆摆手,嘴动了两下想说话的样子,但却未说,一脚高一脚低,昏沉沉回家。 都成一觉醒来,便已六点多钟了,楼上楼下早已没了上班人,只剩院子里这几家住户在忙着熬粥做饭。都成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用凉水冲了一把脸,见桌子上有一大碗稀米汤,一摸是凉的,便咕咕嘟嘟倒进肚里,然后独自出门去了柳萍家。 柳萍正在做饭,见都成来了便笑着请坐。都成不敢久留,便直问道:“柳会计,我想找宋书记办件事,却不知他家在何处,还得麻烦你告给我。”柳萍一听,笑道:“宋书记一个月起码就有二十天不进家门,你去了未必能见着他。我给你画张图,你顺着这图,不用问人,一找便准。”说罢擦了擦手,取来纸画了一张草图交与都成。都成接了,恭敬地笑了笑,起身客气了几句便离去。都成晚上去了宋书记家时,果然应了柳萍那话,不在。他坐到十点多了,还不见他归来,心里便有些急。坐不稳了,左顾右盼。宋书记女人是个四十多岁,看上去文质彬彬,很有修养的一个女人,她见都成有些心急,便笑道:“这样吧,他还不知今晚回不回来,你有啥事就告诉我,我一定替你转告。”都成想想也只有这样了,便掏出曲申那封信交与她道:“烦你把这交给宋书记。我见不着他不要紧,改日再来。我想留几句话。”女人听了赶快取出纸笔。都成拿了笔,紧皱眉头,但半天了却想不出该写些啥,直后悔自己多余地说了这句话。抬头见女人正盯着自己,没办法只得硬了头皮,写道: 尊敬的宋书记: 我叫官都成,是市房管局的财务科长,来了未能见上你,心里很难受。改日一定拜见。 字迹歪歪扭扭,很是拙劣,就像出自一个初学写字的人之手。写罢便站起来,朝女人鞠了个躬道:“打扰你了,我这就去。”女人送走他,回来拿起都成写的那张纸了一眼,禁不住咕咕咕直笑。 都成回到局里,见小燕与蓉生几个在玩牌,便想偷偷溜进屋,不料却被小宝发现了,不得已只得领他出门买冰糕去了。小宝得了冰糕,便不再缠他,独自在院子里玩。都成取来凳子泡了一杯浓茶坐在院子里喝。脑子里却想,如果下次再去了宋书记家,又见不了面,那该咋办呢?如果这样反复上几次,便把事情拖黄了。他觉得有必要再求助柳萍一次,让她想法让自己跟宋书记会一面。想到这便想立刻去见柳萍,一看表都十一点多了,便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明日再去吧。 都成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柳萍家,直截了当地说明了他的想法。柳萍听了略微思考了片刻,笑道:“这样吧,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上班后我跟李厂长说一声,他俩关系密切一些,让他给你联络联络。”都成一听便道:“柳会计,这可万万怠慢不得,你得放在心上,着实拉兄弟一把。”柳萍笑道:“你就放心吧,又不是外人,我去了就先问这事,中午答复你。”都成听了便连连点头道:“好,就这样。”他这才发现柳萍穿着背心,两只乳房抖露出三分之二。都成为了防止自己眼馋,目光走神,便把脸别在一边。柳萍也见了自己这副窘相,便脸儿微一红,见他要走也不如往常那样客气地送了。折回屋忙穿了件短袖。 李厂长与宋书记关系确非一般,这一点柳萍是深知的。但她知道李厂长近来心不在焉。不会管这闲事,便急得在房子里兜圈子。忽然电话响了,接起一听原来是沈静打来的,便笑道:“沈静妹子,这都两三个月未见面了吧,你也不想当姐的,当姐的可好想你哟。”沈静道:“你冤枉我,咋不想呢,只是我这段时间忙,抽空咱姐俩聚一聚。”柳萍笑道:“行,行,行,啥时过来都行,反正我哪儿也不去,就候着你。”沈静低声道:“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国庆节就要结婚了。”“谁,也不带来让我给你目测一番。”柳萍笑着说。“还不是那人那侄子么?他净干些缺德事。”沈静生气的音调。柳萍一听便知是宋书记的侄子,正要安慰她几句,却听她道:“改日见面再谈,我有急事,放电话了。”柳萍听得“咔嚓”一声搁了电话,嘴里便低声骂道:“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跟着他混了几年,除得了一份正式工作外,其余便全给毁了。哎呀,男人呀,女人呀,没法说。”柳萍为沈静惋惜,不由得摇头。忽然一个主意闪过她的脑际,何不跟都成透露点信息,让他想办法找沈静算了。 柳萍中午见了都成,委婉地说:“李厂长他现在连人家宋书记都不敢见。你也知道的,那么响的一个化工厂走到今天这般困境,他有啥脸面去见市里领导呢?他对帮不上你这忙也歉意。不过他说让你去交通局找一个叫沈静的年轻女人,只要是宋书记主管的,就相当于沈静主管,她跟宋书记可不一般,是这样的关系。”说着歪头做了个睡觉的姿势。都成一听“噢”了一声道:“这也是件难事,咱又不认识人家,如何开口向人家说呢?”柳萍道:“那就靠你的能力了,我只能帮你帮到这份上。” 都成出了柳萍家,嘴里不停地叨着“沈静”这两个字。到了大门口时,气狠狠地说:“这世上还真她妈的离了女人办不成事。” 都成当日便私下里去交通局,暗地里认准了沈静。那可是个让男人见了馋得流口水的人精儿。但都成和人家搭不上话,只得瞪大两眼,饱一饱眼福转身而归。 这日半上午,天空中飘来了些黑云,也开始有了些凉意,不一会儿风就刮大了,竟刮得黑云压境,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临。都成关了办公室那窗户,出了门见大伙都在楼道里站着,等着那久违了的雨水的到来。都成见自家那屋门还开着,被风吹得一开一合,啪啪直响。他忙下去关了,正准备上楼,那铜钱般大的雨点便来了。楼上楼下一片欢呼声。都成忽一抬头见王梅在大门下站着,他便贴着还生那屋檐跳跃着来到王梅跟前,笑问道:“这两天咋不见你呢?”王梅笑道:“城里热死人了,我回乡下住了两天。”都成前后见无人,便道:“总想单独邀请你吃饭,却总怕你拒绝,不知你肯不肯给这个面子。”王梅见他那色迷迷的样子,便道:“只要你敢请,我便敢去。”王梅想,反正自己早跟多个男人上过床了,廉耻已不要了,这有何妨。都成一听便笑,拍着她的肩道:“好,今天有空今天请,今天没空明天请。” 雨小些了。都成正和王梅聊天,忽见柳萍撑着伞路过门前,便忙上前打招呼。柳萍因院子里晾着衣服,急着要回去,便不停步,问了声,见着了沈静没有,便匆匆地走。都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探出半身在雨中,目送她走。待他回到门里,王梅瞪着好奇的眼神,惊问道:“哪个沈静?是男是女?是不是交通局那沈静。”都成一听真是喜从天降,忙道:“是的,是的,就是交通局那个沈静。怎么你认识?”王梅一听,妩媚一笑,道:“何止认识,我俩还是亲戚哪!”都成听了握住她的手,兴奋道:“太好了,太好了。午饭我便请你。”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雨住了,大家便嚷嚷着回家。这时院子里开进一辆小轿车来,那款式,那亮度让院子里这些人吃惊不小,都瞪大两眼细细地看,连回家都推迟了片刻。还生与蓉生约莫着是林殿雄,便不约而同地下楼。还生见车门开了,出来的果然是殿雄,喊了一声便亲热地迎了上去。 殿雄今天是来市委办事的,没带夫人,蓉生便埋怨他。殿雄笑道:“好长时间没来了,怪想你俩的。”说着便要抱蓉生怀里的孩子。孩子认生,不要他,急得大哭大叫。蓉生逗女儿笑道:“叔叔喜欢你,你还不让抱,等叔叔有了孩子,才不抱你哪!”殿雄与他俩说了一会话,便要去吃饭。不由还生与蓉生分说,殿雄便把他俩推上了车,挑市里设施最好,服务最优,味道最美,价格最高的酒店寻去。 谷丰见还生一家坐那豪华车走了,便夸赞道:“早就听说蓉生与林殿雄是同学,今天看来两家关系确非一般。还生有这个靠山还怕什么?只要林殿雄他哥哥林殿英跟书记市长的打一声招呼,保准他还生当个局长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都成在一旁听了有些嫉妒,心想,我辛苦这么长时间了八字还未见一撇,难道他一句话就能办了?心里便有些不服气,待大伙都各自回家了,便给王梅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自己则回屋跟小燕撒了个谎说要去宋书记家,看看能否见上面,便匆匆离去。 都成今天和王梅单独吃饭,他那心却总是迷乱不清。饭后王梅答应他尽快与沈静联系。都成见她先一步走了,那窈窕的背影让他看不够。他紧紧地咬住上下牙,跺了一下脚道:“要是她独住一处,我就是冒着坐牢的危险也非要做了她不可。”见她影子消失了,这才急忙回去。 都成下午上班见燕娇未来,便关了门一人静下心来细细算了一下账。他发现自己已花了公款近五千元了,不觉有点儿怕。得想办法抹了这账,他脑子里便打定了主意,谁也不能让知道,悄悄在饭费上、汽车费用上、维修费用上做做手脚,将账平了了事。 还生和蓉生整整一个下午坐在办公室里便是夸林殿雄怎么怎么的有能力,企业怎么怎么的赚钱,每次来都请他俩吃如何高标准的饭。听得底下这些未曾见过大天的人欷觑不止,羡慕不已。小燕在一旁听了插嘴道:“婷婷,林殿雄那厂那么红火,你还不如托还生、蓉生这脸面让以行去他那儿算了,一个月弄他个千儿八百块。”婷婷一听,不屑一顾地说:“这次我家以行要去便去坐机关,才不去那私营企业呢?说垮就垮了,没个保证。”一句话说得还生与蓉生心凉了半截。半天不语。围坐的这些人见气氛不对,便都寡言少语了,一时觉得没趣,各自散去。 星期四早上郭局长上班来了,都成一见便忙问身体是咋回事,疗治得怎样。郭局长笑道:“估计是热身子着凉风了,浑身上下痒得难受。哎,还别说,那温泉还挺管用的,泡了几天果然好了。”都成道:“你也不说一声,小马这人也老实得不吱声。要不我几个咋也得去看看你。”郭局长摇头笑道;“我就怕你,谷丰几个弄这事,所以就未让你俩知道。结果回来听郭静说她告诉你了。”都成道:“昨天下雨了,要是天晴的话我几个便准备去。”郭局长伸出食指点着他道:“你呀,做了那招待所所长才相衬。”说罢便上楼。 都成见他上楼,也随后跟了去,代替可勇先将房间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听见外边有人说话,便关了门,给郭局长递上烟道:“郭局长,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向你提。自个琢磨了几天,觉得不说憋在心里难受。你是咱局的一把手,说真的我把你当作长辈看。”郭局长听得有些发慌,便道:“说吧,我听是啥事?”都成顿了片刻,一副奴颜道:“我呀,我听外人说的。也不知道真不真,说是市里要在咱局提拔一至两名副职。谷主任当然没问题,轮也该是他,但我觉得也应该努力,人嘛,活着总该有个奔头。”郭局长一听,心里便道,是谷主任走漏风声了,还是可勇王梅在外边瞎说了?但都成已当面提出了他的问题,还是不能回避为好,便道:“我也听说了,而且在一个月以前。具体是从外单位调入还是从咱局里提拔,还不太清楚。要是后者,我一定举荐谷丰与你。只是你这条件差一点,一是职工,二没文凭,恐怕困难。”都成一听又多了一个“文凭”这条件,嘴里便道:“怎么这么麻烦呢?难道市里那些局长什么的就都是大学生么?”“可不是嘛?”郭局长认真道:“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反正得想法弄个文凭。我不也一样,从部队上正营级转业回来,还在市委党校学了两年,弄了个党史专业大专文凭。”都成道:“照你说的,这两条我一条不沾,那恐怕没指望了吧?”郭局长哼了一声道:“那不见的,就咱局配备副职一事还不搁到下次局级换届。时间还长着哪,这期间你得想法子解决这些拦路虎。我这儿没问题,主要上边得同意。”都成笑道:“照这么说,还生要是想当局长,比我还容易?”“可不是么。”郭局长睁大眼说,“起码他有一纸大学毕业证。你不清楚咱国家的用人政策吗?干部队伍要年轻化、知识化。后边还有什么化我忘了。这知识化不是文凭是什么?”都成听他这么一讲,便有些沮丧,觉得这官离他越来越远了。可转念一想,曲申都不提及这些,说明还有一定的活动余地。再说了事情已经着手办了,钱也开始花起来了,俗语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还得坚持下去,想到这便道:“文凭这问题我想法子解决,关键你要替我背后使劲。”郭局长道:“那你就放心吧。只要你提了,我心里也高兴呀!”说罢便笑。都成见再没啥事,便要转身走,郭局长叫住他,吩咐道:“王梅那工资从这月起执行新的。” 都成出来后,见办公室里乱哄哄的,过去一看见是谷丰、还生、婷婷、郭静几个在那儿说笑,搭讪了两句便退了回来。这时见文华又骑了辆摩托车寻王梅,便有些醋意,严格地来说是嫉妒与羡慕的融合。文华见王梅屋门锁着,抬头见了都成便客气地问。都成绷着脸,生硬道:“回乡下,还没来。”说罢便不去看他,把脸别在了一边。文华本身来寻王梅便存心不正,见又碰了这个钉子,便自觉没趣,扭头就走。 郭局长隔着窗户见了这一幕,便出来问都成那人是咋回事。都成照实一说,郭局长怒道:“以后碰上这小子,一律统统打发走,别坏了单位的名声。回头你跟王梅说一声,住的这地方是在局里,不是在私家院里,以后得注意一点影响。”说罢便扭身进了房。 都成知道王梅在办公室里,便想去催她尽快联系沈静。推门一看,原来王梅、小燕、蓉生、燕娇正在那打扑克牌,便笑道:“你几个也够胆大的了,就不怕郭局长见了批评?一上班便玩这个。”说罢便轻轻带上门,去了谷丰那儿。 王梅吃了都成的饭,便不敢不把那事放在心上,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找沈静又不妥,况且与沈静仅仅见过两次面。虽然说起来都熟知,便实际却生疏得很。如果与她谈起此事,一旦沈静拒绝了,那连个退路都没有了,到时如何向人家都成交待呢?想到这,她不便去找沈静,想等可勇回来后,让他帮都成去办。 中午吃过饭,王梅见小燕领了小宝上街,只有都成一人在家,她便过来道;“官科长,我仔细想了想,还是等可勇回来吧,他和沈静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我一个嫁到他家的媳妇,怕把这事办不好,影响了你那正事。可勇一两天就回来,让他去准成。”都成听她说得在理,便道:“行,这事也不急,就等可勇回来再说。” 『44』第四十四章 可勇一到郑州,便有丰庆的一位朋友到站来接,先去饭店美味佳肴饱餐一顿。饭后见日头已偏西,这位朋友道;“坐了一天的长途汽车,想必很疲乏,这下肚子问题解决了,咱去洗洗澡,好好睡一晚,明天我带你俩去玩。”可勇与丰庆没有客气,跟了他乘出租车便去。 丰庆这位朋友叫尹家林,和丰庆初中就是同学,一直到了高中毕业。丰庆当兵去了。他却回乡务农,地里来地里去,扛着镢头过日子。然而时来运转,一次去他舅舅家帮忙挖果窖,竟挖出一堆古董来。他与他舅知道这是文物,但却不清楚是什么文物,能值多少钱。后来他找了本地一位贩文物的来看货。这个文物商听他描述后便知值钱,去时便带了十万元现金,看后便将钱悉数抛出,提了货走。尹家林与他舅哪儿见过这么多钱呢?早傻了一般,两眼盯着那一摞摞钱看不够。最后他舅分了他一万,并再三叮嘱:这事也是个犯法事,就这一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跟前也别说。回去做个小买卖,挣钱娶媳妇吧。说罢便打发他走。尹家林可不是他舅,回家后独自思考了一个多月,然后便一头扎在了这盗挖古墓,贩卖文物之中了,等丰庆转业到市公安局时,他早已腰缠百万了。尹家林深知自己名声不小,得在公安系统寻个知己,听说丰庆在刑警队,便趁晚上摸去了他家。两人约好在本市尽量少见面,有事电话联系。从此后丰庆家的一切开支,不论多少全由尹家林时不时地一万五千地送来应付。尹家林狡猾得很,知道留在本市不安全,便提前弄了个假身份证,在郑州开了一家玉店,长期住在了这儿。 他三人来到一家名叫东方桑拿城的地方停下,这儿车来车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尹家林道:“享受享受这高水平的服务。咱那小地方洗澡就是纯粹地为了洗那一身的脏物。这地方,算了,我嘴笨也说不清楚,一会自己便清楚了。”尹家林到了吧台前,吧台当班小姐那本身并不丑的脸因涂粉抹脂太厚了,一笑便显得别扭,他俩看来似乎很熟,说了两句便打打闹闹,摸摸捏捏的。尹家林嘀咕了几句,便掏出六百元钱付给她,回头笑道:“放开点,不要有所顾忌,美美洗上一个澡好回去休息。”正说着便有两个妙龄女郎来到吧台前。当班小姐一指丰庆与可勇道:“引他俩去一号,二号。”女郎领命,立刻来到他俩面前,客客气气地一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前边带路。丰庆显然见过这种大场面,泰然自若,背了手去,可勇就有些战战兢兢了。抬头见尹家林那鼓励的目光,便只好跟了去。女郎穿着短裙和低领短袖,身材长得很匀称,眼睛大大的,顾盼有情。来到二号单间门前,可勇已不见了丰庆,心想他步子倒迈得快。这时女郎开了门,请他先进去,然后道:“请你稍候,我去取澡具。”可勇见这单人浴池确实不错。外间是张宽大的席梦思床,沙发茶几,而且饮料俱全。里间才是洗浴的地方,洁白明亮。他正在好奇,忽见女郎推门进来,随后便插了门道:“先生,从现在起我有两个钟头归你。”说着便放下澡巾,洗头膏之类的小玩意。可勇清楚地看见了她手心里攥着避孕套。 可勇还有点儿胆怯,静立不动,女郎笑着来到他跟前,解他的衣裤。可勇周身血液便沸腾了,禁不住尘根翘起。女郎脱光了他,见那玩意高挺着,便轻轻地敲了一下道:“哟,小家伙精神头还蛮足的。”便把他推进里间。可勇刚拧开水龙头,女郎就进来了,他便傻了眼。那可是比那玉霞一点儿也不差的胴体,特别是那乳房,大而且挺,一点也不耷拉,让人一看便神魂颠倒。女郎见他动手搓身,忙道:“你歇着,我来。”便拿来香皂朝他周身打了一遍,然后用水冲净,摸着那依然昂挺的玩意道:“来吧,出上一身汗,然后再用水一泡,舒服。”可勇早已憋不住了,抱了她往外间那床上去,心急火燎地累了一番。 可勇歇足了,也洗净了,见好事也做了,便穿衣出门。不料女郎拽住他道:“不行的,时间不到,早早出去了是要扣我工钱的。”可勇一看女郎乞怜的样子,觉得她可怜,便道:“还有多长时间,不用紧,我出去说一声,老板便不扣你工钱。”女郎依然不让,抬头看了一下墙上那挂钟道:“早着那,还有四十分种。你躺下,还有一个项目未完,这都是必须的服务项目,不能不讲职业道德。”可勇“妈呀”一声,惊讶道:“干这事还有职业道德,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女郎一听便生了气,瞪眼道:“你以为我们这些人只认钱不要脸么?看你不像个当官的,我就告诉你吧,我们比那些贪官强多了。贪官吃的饭,穿的衣,坐的车全由人民供养着,可他们为人民干了些啥?祸国殃民!明告诉你,我今晚挣了你二百元,我就要出二百元的力。我知道你把我当妓女看,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呀!”可勇忙点头道:“那是,那是。”女郎继续道:“就我这样的人,就我这所作所为,还不如那些贪官吗?就道德而言,贪官到了我跟前只能算孙子辈。”可勇见她说完,忙赔着笑恭敬道:“听你这口才,像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能走这条路呢?”女人听了便低头不语,沉寂了片刻,便问道:“你还行么?”手便伸向他裆间,撩弄那家伙。可勇摇头道:“不行了,你就别费那劲了。”谁知女郎一听,便将他扶倒,手嘴并用,耍了半个多钟头总算又让他痛快了一回。这才起身道:“冲一下,穿衣出去。告诉老板,两次,两百元。”她说着便举起两根手指,做了个鬼脸,先他而去。 可勇这两天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在宾馆歇着,原因是那儿肿了,走路不方便。丰庆笑骂他道:“不行,就不要勉强,那身体是咱自己的。人家为了挣钱才不管你哪。你若再出一百元,她保准再给你做一次。”可勇知道自己干了这号开不了口的傻事,便只好笑不言语。眼看着尹家林领了丰庆游这儿逛那儿,他却只得闷在屋子里看电视。 丰庆细看了几家歌厅,觉得没啥投资的,就是将房子装修装修,再购置几套灯光音像设备便是。到一家经营这种设备的商店问了问,大约需要三万余元。丰庆掐指一算,加上那房租与装修,便伸出右手道:“最少得这个数。”尹家林笑道:“区区小数,算不了甚。你两人合作,你这半我出,明天给你汇三万。”丰庆笑道:“估计在咱那儿一定挣钱,这东西又没有标价,只是这女郎难找。”尹家林笑道:“瞧把你愁的,插下摇军旗,自有吃粮人。别怕,到时我跟这儿几家歌厅,洗浴城联系联系,就这儿退役下来的三流货色,打发到咱那儿就可晕倒他一片。”丰庆笑道:“那可不是么,刚来那天那个算几流货?都把咱可勇弄成那了。”说罢便大声笑。可勇见他俩笑自己,便道:“还不是你俩合伙坑兄弟么?也不提前告一声,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尹家林摆手道:“那可不敢,不然你要吃补药,把人家女郎弄坏了我可得出大钱。”说罢笑着拉了可勇道:“别开玩笑了,去中原大厦,请你俩吃海鲜。” 晚上睡在宾馆里,可勇羡慕道:“丰庆,家林怎么那么多钱呢?咱要有他这样一房亲戚那可该多好呀,人家胡乱扔给咱几个钱便够咱好长一阵子花的了。”丰庆道:“别做那些漫无边际的梦了吧。歌厅办起来后,你知道我这身份又没法子去,你多操心就是了。确保半年收回本,以后挣下的咱和文华三人便均分了,还愁没钱花?只是歌厅开起来后,你得给我学得庄重一点,别在里边乱来,到时王梅知道了又要来寻我的麻烦。”可勇笑道:“你把我看成啥人了,还能那样,到时咱就是老板么,经理么,赖好得有点身份,注意点影响。”丰庆听了没回话,却扑哧笑了一声。两人聊了一会,越聊越索然无味,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丰庆收好尹家林送来的汇票,和可勇又去了商场买了点食品后便直奔长途汽车站。 回到家时是晚上八点多钟,王梅不在,门紧锁着。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婷婷在哄孩子睡,嘴里呀呀地哼着童曲。可勇将包轻轻地放在门前,抬头却见郭局长房里那灯亮着,便好奇地上楼去看,刚上了半截,听得吱的一声门响,再细一看,原来是王梅和郭局长下来了。昏暗中王梅见了可勇,忙将搂住自己腰的郭局长推开,大声道:“可勇,出去几天了也不打电话,急死人了。”可勇没有看清楚他俩还搂着,但却觉得蹊跷,不对劲,便“嗯”了一声,转身下楼。郭局长见他生了气,便道:“可勇,还未吃吧,走,一块上街吃去。”可勇本不想理他,却也只得低声道:“我吃过了。”郭局长下了楼,笑道:“这几天可把郑州转美了吧!”说着便推了车子走。 可勇回到屋里,上下打量了王梅一番,道:“你和他在上边说啥哩?”王梅道:“我早急着要走,他却说不完,我又不好意思走。”说着便低声道:“还不是说谷丰、都成想当副局长的事吗。”王梅急中生智,编了这个圆满的谎。她见可勇仍然不语,便道:“你不回来也把都成急死了,他看晚会去了,一会回来见了你,肯定要找你。”可勇见王梅殷勤的样子,便道:“一个女人家,以后别和男人们说说笑笑,更不要单独在一起,就不怕别人说闲话。”王梅听了忙点头一连说了几个对字。可勇见女人诚恳得像个小学生,心里便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拉了她道:“快上街吃夜宵吧,我饿坏了。” 郭局长庆幸自己早出门两分钟,要不然让可勇碰见王梅坐在自己怀里那场面,还不知要捅多大的乱子呢。这会儿快到家了,才觉得了怕,两腿不停地颤。停住车子,站着歇了一会,待情绪稳定下来了,才重新推了车子走。嘴里不停地嘟哝道:“哟,好悬哟!” 都成,还生他几个看晚会归来,见可勇在门前坐着,这下院子里便又热闹了起来。还生直夸可勇命好,一个月出去旅游了两次。可勇听着这些吹捧的话,心里不觉甜滋滋的。 都成待院子里的人都回屋休息了,便把可勇唤到跟前,递上烟道:“急了好几天,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听说你与交通局那沈静是亲戚?”可勇见他问起这个,不由得怔了一下,吃惊道:“是呀,是一门都不太行走的老亲戚,咋啦,有啥事?”都成忙拉了他的衣襟,与他一同蹲下,低声道:“兄弟,我也不瞒你,是这么回事。俗语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混个名堂?听别人说咱局里缺两名副职,市里要提拔两人,我自然得争一争了。听说得有人保举,而且这人还必须是市里响当当的人物,那样说出话来才有力度。我想来想去在自己那亲戚里还有朋友圈里找不出一位当官儿的。无意间听柳萍说沈静与宋书记能说上话,又无意间听王梅说她与你是亲戚,这不请你帮忙了?”可勇一听,略作思考道:“这好办。为王梅那工作我曾找过她,她答应得挺好,但是却办不了事。你若非要见她,那倒不是一件困难事,你说个时间我便约她来。”都成见可勇同意,便喜道:“今天是星期二,明天?后天?那就大后天吧。到时由你安排,找个高雅一点,清静一点的地方,好好谈谈。”说着便笑着去拍可勇的肩。可勇忽地问道:“这么说谷主任也要被提拔的?”“那当然啦!”都成道,“人家的条件比我要强得多,要是只提一个的话,我便没多大希望。好在提两个,我还有望沾上边。”可勇道:“我怎么想,要提也得有谷主任的份儿,不然人家跟了郭局长几年不就白跟了吗?”都成道:“那是,那是。”便又拍了他的肩夸赞道:“可勇呀,我说你生来富贵命,此话一点也不假。你上班最迟,办得事却最大,早早便把王梅安排了。我干了这十几年,落了个啥?就一个科长嘛?小燕还是临时工。再过上一半年谷主任做了谷局长,你王可勇便是王主任了,那可是没人跟你争的,而且局里也只有你能干了,其他人皆不行。”可勇笑道:“但愿谷主任爬得速度再快一些。官科长你也爬快些,到时不就留下两个位子让我挑么?”都成笑道:“那当然了,我若能提了,这财务科长的人选找来找去也只有你了。说不定到时你还得身兼两职,比我们做局长的还牛哪!”可勇笑道:“牛啥哩,还不得靠你多多提携。”两人正嘀咕着,忽听得还生屋传来蓉生那迷糊不清的话语:这么热,真讨厌,慢点,别碰着娃。可勇低声笑道:“听,两人热火上了。”便拉了都成猫腰来到窗前,偷偷听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屋。 都成上班见了燕娇便问:“那大学毕业证好弄不好弄?”燕娇一听,白了他一眼道:“咋不好弄,上学后只要能考六十分,就都能混个毕业证。”都成知道她没听清意思,便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听错了,我说我。”燕娇听了,瞪眼看着他道:“你,就你这水平,你这不是白日做梦吧!”说罢便哈哈大笑。都成等她笑毕,便认真道:“燕娇,你也别笑话我了,我是说真格的,像我这样的水平如何才能弄来那大学毕业证呢?”燕娇想了想道:“那只有通过成人自考了,一门一门地学,一门一门地过,所有科目都考试通过了,便可拿到大学毕业证。不过这对你来说也不容易,那起码都得具有高中的知识基础,而且还得好几年。”都成一听这么难,而且还得好几年,便“唉呀”一声道:“这,这简直是要人命,我哪儿行呢?”燕娇道:“我就知道个成人自考,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那你得去市教育局问一问,他们最清楚。”都成一听,便道:“有门,印象中咱这住户里就有教育局的,你查一查看,我抽空去寻他。”燕娇瞥了他一眼道:“我这儿只有交款账目,哪有住户的详细登记呢?要找,你得去婷婷那儿找。我懒得去看她那趾高气扬的脸。 都成见燕娇不听自己使唤,只好亲自下楼来到婷婷办公室。一问此人,婷婷便道:“不用查了,我告你就是了。就是城墙西街66号的景玉文,他是教育局的,你去找他吧。”都成笑道:“想不到你坐月子在家歇了这么长时间,依然对住户这么了解,一点也不忘。年轻人,脑子确实好使。又嫁了个李以行这大学生,生得那小姑娘以后精着哪。”婷婷听了他这奉承的话,便抿嘴笑。都成熟记了景玉文那名便返身上楼。 都成打开抽屉,取了一包烟装在身上,见燕娇在那儿看闲书,便笑问道:“和你是一条街,66号那户你熟悉么?”燕娇摇头,“不清楚。”“怎么不清楚呢?”都成不相信似的道,“你是52号,与他错不了几家,怎么能没印象呢?”燕娇歪过头问道:“这人多大岁数?”“五十过了。”都成道。燕娇略作思考,肯定地说:“绝对没有,不信你去看看。”都成立刻便满脑子狐疑,出门寻了去。66号原来确实是景玉文所住,不过现在私下里转让了,转让给了本局一位年轻夫妻。都成进门一看是位二十五六的小媳妇,便客气道:“我是房管局的,你是景玉文老师的女儿呢还是儿媳妇?”小媳妇早知道这公房不得私下转让,违反了规章一要罚款,二要赶走。一听房管局的人来了,便胆战心惊,半天了就不出一句话。都成一看其中必有诈,但又因要找景玉文问事,便一改以前那严厉相,温和道:“你不用怕,我们处理转租户也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分别对待的。你在哪儿工作?”小媳妇见他客气,便忙请他坐下,端来茶水与香烟,可怜的样子道:“我和我男人都在教育局工作。我在职教股,他在财务科。都是刚毕业,工作了才两年。结婚后单位又无住房,刚好景股长建成了新房要搬,我俩就斗胆先住了下来。”都成见她似有身孕,行动谨慎小心的样子,又听说他夫妻俩均在教育局,便笑道:“教师,我最尊敬教师,没事的,你别担心,回头我帮你把住房证换一下就是了。抽空让你男的来局里找我,我叫官都成。“说罢起身便走。女人原来听人说房管局这帮人如何如何地凶,如何如何地蛮不讲理,今天一见便推翻了他们所有的话,那估计全是造谣诬蔑。不然,今天这官都成怎么和气得如同个善菩萨呢? 都成见郭局长、谷丰都下班走了,自己刚要起身,忽见一个小伙子急匆匆走来,老远便把烟掏了出来,进门便笑道:“你是官科长吧。我是66号的,叫李志平。刚回家听我媳妇说了,便赶快来。”都成忙请他坐下笑道:“志平,我想托你打听个事。听说成人考试挺困难的,特别是像我这年龄,公事,家事弄得头昏脑涨,就是以前学的那也忘光了,新的更记不住。我是问一问看有没有一点别的什么法子,不用考便能弄个大学毕业证来?”志平一听便道:“这我还不太清楚,是这样吧,下午上班我立刻去自考办给你打听,那儿我人熟,看能否想些其他法子。”都成一听便起身握住他的手道:“那就麻烦你了。也别多坐了,我瞧你媳妇笨身子,赶快回家做饭吧。”说着便推他走。志平真不知该咋感谢他,一边下楼一边道:“官科长,认识了便是朋友,抽时间喝一顿。” 都成刚一进屋,还生便跟了过来,坐下道:“跟你商量件事,你给我拿个主意。”都成递来烟,道:“说吧。”还生将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眯缝着眼道:“林殿雄,你早听说过的,上次来说要让蓉生去他厂里上班,月薪五百元。你说该不该去。”都成还未答话,小燕先插道:“去,去,去,那么高的工资为啥不去,一个月快抵上这儿三个月了。”都成想了想道:“这我也给你拿不出多高的主意,关键在你。让蓉生在咱局里干临时工,那意思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就要熬着把手续从五交化公司调过来,混个铁饭碗端着。夫妻俩双工资,吃不胖也饿不着么。去了那儿呢,就等于给人家私人干,明摆着退休金呀,什么的都没有保证,就是混个当下挣钱多。”还生一听他这意思明显是不同意让去,便道:“我那想法跟你一般,可蓉生却觉得在咱这儿整天这么坐着没意思,愿到那儿锻炼锻炼。”都成道:“蓉生这么想便错了。在这儿没事做。到林殿雄那儿照样没事做,还生,你想一想,就凭那同学关系他还能让蓉生下车间,干那出力活?还不是让坐办公室吗?与这儿有什么区别?”还生道:“蓉生现在钻牛角啦,她硬要去。,我做不通她那思想工作。不行,吃完饭我得找她爸妈去,把她从那牛角里拽出来。”说着便起身回屋。 都成见还生一走,便低声对小燕道:“你瞧还生那傻货,人家林殿雄和蓉生在高中时便是同桌,三年下来感情深着哪!他试试把蓉生送了去,看他不到头来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小燕白了他一眼,鼻子哼了哼,不服气道:“人家是你,见了女人就没命了。我见过人家那媳妇,又俊又有气质。”都成笑道:“男人么,谁还嫌女人少。”小燕一听,伸指戳了他额头道:“只有你这长着花花肠子的人才有那乌七八糟的邪念。没皮没脸的。”都成见女人有些生气,怕她再提起以前,便不敢再多言,低头见炉灰不少,便拿了簸箕去掏。 都成端了簸箕刚要出门去倒,却发现玉霞来了,见她那一双杏眼怒睁,便吓得不敢抬头,如鬼一般贴了墙出去。回来后听见玉霞在婷婷屋又说又哭,便不敢在院子里站,躲在屋里死活不出来。 婷婷见玉霞还未吃饭,便吩咐以行去买些熟肉来。玉霞也不客气,笑道:“我就爱吃肉。”说着便掏钱给与以行,却被婷婷挡了回去。以行走后,玉霞长长出了一口气道:“真把我气死了,婷婷你知道么?我那死鬼昨天竟把他那相好的领回家了,在他妈那儿吃饭,说什么是同事。我儿子过来跟我说爸爸领了一个阿姨,还跟阿姨不停地拉手。我一听就气炸了,去就跟他干了一仗,摔盘子摔碗,吓得那臭婊子抱头鼠窜。那死鬼还打我,瞧,把这个都打青了。”说着便捋起袖子让婷婷看。婷婷生气道:“那他爸妈见了这也不管管?”“哪能管得了呢?”玉霞道,“老两口也受那窝囊气,直给我说好话,但却不舍得骂他儿子。我实在是给他家生了条根,要不然的话他们真的要赶我走。”婷婷同情道:“姐,你怎么这么苦命呢?年轻轻的便活守寡。”玉霞气道:“我管他呢,他这样对我,我也给他戴绿帽子,以牙还牙。”婷婷一听便不敢多问,,见锅烧开了直冒气,赶忙去将炉子封了。 以行冒着正午这日头买了些牛肉与猪肝回来,脸上热得直滴汗。搁下肉,忙拉了条毛巾去水龙头下冲。可勇早已听见玉霞在他家说话了,这会儿见他冲凉,便出来笑道:“今天待什么贵客,让你累得买这些菜?”玉霞听见,忙接了话,开玩笑道:“可勇,只顾你小两口吃香的,喝辣的,也不问问大姐我吃了没有。”可勇笑着过来,见婷婷在那儿切肉,便道:“哟,改善呀,我这就买啤酒去。”玉霞朝他挤了一眼,道:“去呀,拣好啤酒买,我也喝。”婷婷见可勇果真转身走了,便大声喊王梅过来,笑道:“你一个人,就别麻烦了,一块吃吧。”王梅笑道:“我菜都炒好了,那就端过来吧。”说着回去将一盘炒鸡蛋,一盘凉拌黄瓜端来桌子上,然后坐下与玉霞聊天去了。 可勇从玉霞那眼神和话音中又听出了她要自己去,心里便道:我若碰上三两个这号年轻力盛,常年守寡的女人,非拖死我不可。吃罢饭,玉霞要打牌,可勇摆手道:“不了,不了。这么热的天还是歇歇吧,歇足了干啥事也有精神。”说着便盯着玉霞看。玉霞自然知其意,便道:“说得也对,我也该回去歇晌午了。”可勇今天喝得正好,脑子里略有一丝微微的醉,正是睡觉的好光景。 下午下了一阵猛雨,晚上便凉爽。都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显得冷冷清清。还生与蓉生回了娘家,商量那工作的事了。可勇晚饭都未吃就忙着去会玉霞。婷婷、小燕、王梅则带了孩子到工人文化宫里跳舞去了。都成知道以行这会儿又去看书了,便不去打扰他,一人独自享受这静谧。忽地一阵风儿吹来,他不觉打了一个寒战,不由得双手抱臂,起身准备回屋穿件衬衣。正要转身忽见有人进门,细一看是志平,便立刻迎他进来。 两人一番客气后,志平便切入正题,笑道:“官科长,我问了问自考办那同事,他说不参加考试也可以,但得花点钱,以最快的速度将文凭弄回来也得两三年。他还跟我透露说像你这样没有一点基础的人要急着用,还不如买一张假文凭哪。那快得很,今天交了钱,估计三五天便能拿得上。”都成一听见前者不好使,时间拖得太长,对后者倒是产生了兴趣,便道:“买一个也行,可去哪儿买呢?你能帮我联系上么?”志平听了摇头道:“官科长,这我实在没办法。那是违法的事。那偷偷摸摸的事,咱这种人与人家接不上头。得找那种所谓脚踩黑白两道的人。”都成听了笑道:“不论干啥事都有难处。不亲自考便得花钱,想快便得买假的,买假的也不容易,得想法找到那造假者,不容易呀,不容易!”说着便摇头。志平见正事说完了,便道:“官科长,抽个时间将我那住房证换一下?”都成心想反正他又帮不上忙,便道:“不用换了,你住吧,有人寻你茬时,就说是我亲戚。”志平听了忙道:“是,是,是。”便替他续上烟,又客气了一番才起身告辞。 都成现在有些生气了,竟产生了放弃争那副局长的心思,所以对可勇见没见着沈静便也漠不关心了。问也不去问。这天早上去提款,无意中发现那公厕的墙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大大的“办证”两字,后面跟着一溜电话号码。都成心里当下便想,办证?办什么证?是不是毕业证呢?他心里便含糊,立刻便抄了那号码,准备打电话问个究竟。 都成不敢用局里的电话打,一怕不方便,二怕别人听去了笑话,便掏钱在公用电话厅打。一拨果然通了,是一个小伙子的声音。都成忙压低声音问:“你办什么证?”对方道:“什么证都办,比如:毕业证,身份证、结婚证、军官证、驾驶证、行车证等等。是证便办,既快捷又方便,款到三天保证办成。质量绝对保证,包括转业人员也难辨真伪。”都成听他这一串儿话说得既清楚又流利,像是说了成千上万遍的样子,便意识到他们的业务开展得还可以,便道:“我想要一个大学毕业证,具体与你咋联系?”对方客气道:“先生,请你明天上午十整正到新华书店,门前有一个手拿《生活》杂志的年轻人,你去与他具体联系便可。”说罢“咔嚓”一声搁了电话。 都成回到局里便好笑,想不到自己年近四十了还得学着做一回地下工作者,或者说是特务。但就这一次机会对他也是至关重要的,那还舍得丢弃? 第二天刚上班,都成便早早赴约去了,但他没有去书店,而是站在对面细细观察。大约九点多的时候,果然有一男子站在门口拿着一本书看,而且不时地东张西望。都成估计是他,便走了过去,靠近一看他手里拿的正是《生活》杂志,便碰了他一下道:“我就是昨天那打电话的。”对方一听立刻笑容可掬,拉他到一旁,坐在台阶上道:“请问你要大专毕业证还是本科毕业证?是名牌大学还是一般院校?”都成不知大专与本科的区别,便道:“是大学毕业证便可,管他名牌不名牌。”年轻人笑道:“那就弄个本科吧,一步到位。普通院校的得两千元。”都成一听,差点“妈呀”一声,瞪眼道:“你是不是在杀人?两千块,那一个小本子就值两千块?”年轻人忙拍着他肩道:“小声点,两千块一点也不贵,我这是全套,还带着档案。”都成道:“我不要档案,只要个本子,你说最低多少钱?”年轻人想了想道:“一千五,要办就办,不办我就走了。”都成考虑了片刻,咬咬牙道:“办吧。”小伙子一听立刻笑道:“后天,还是这个时候,在这儿见面,请带一张一寸免冠彩照,再预交五百元。”说罢便走。都成见年轻人走了,便嘀咕道:“国有大商场都允许讨价还价,好家伙,你这倒成了独份买卖了,说多少便是多少。”他照准年轻人那远离的后背吐了一口痰,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刚要走。这时远远地看那年轻人转身朝他做了个鬼脸。 都成回到局里,可勇便笑着来到他跟前,低声道:“刚刚跟沈静联系上了,她近两日没时间,得到了周六下午才有空,你看如何?”都成一算与自己订文凭一事不相冲突,便道:“行,周六才好哪,清静。到时带上王梅,咱几个好好吃一顿。 郭局长自那天险些被可勇逮着了,至今还心有余悸。这会儿站在楼上踩了栏杆与谷丰说话,见可勇与都成在叽叽咕咕,便笑道:“可勇,上来,你在那儿又出什么鬼点子呢?”可勇一听,抬头见郭局长正看着自己笑,便撒了个谎道:“我这身上只剩下两元钱了,想跟官科长通融通融,看能否先借一点花着。”郭局长道:“嗳,这就怪了,刚发了工资没多长时间,怎么就没了呢?我就不信。”可勇忙奔上楼来,扳起手指算道:“去了一趟郑州,我一人那工资便完了,王梅那份她管着,给孩子买了些奶粉,买点吃的,估计也剩不了多少。”谷丰听了拍着可勇那肩,笑道:“好,无忧无虑。像你这样的活一辈子,那简直就赛神仙了。你这一生幸福哩!”可勇听了便笑,笑得很甜。郭局长见都成也上楼来了,便道:“谷丰,你与都成来一下,商量件事。”说着便背手回房。 婷婷见自己上班也十余天了,这天便把那住院结算单拿了去寻郭局长报销。郭局长一看竟然一千二百多元,便道:“哎,生个孩子怎么会花这么多呢?我看就按百分之八十报吧。”婷婷笑道:“郭局长怎么可以这样呢?国家都在保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按理应该全报了。我在咱局里虽然是第一个,但用不了多久后面肯定还有人跟着,就是我不争,人家未必不争。到时总不能因人而异吧?”郭局长一听,心里叹道:哟,这小媳妇还挺厉害呢?那意思不是在说看郭静到时生了孩子咋报销。再想想花的全是公家钱,何必较这个真呢,便笑道:“婷婷,我给你把字签了,但你不要在外边说这事,你花得确实多了点。”婷婷见他拿笔签字,便不再多说,待他签完,拿了票便走。 郭局长见婷婷走了,便想起王梅,将两个年轻媳妇一比较,心里道:若是王梅如婷婷一般,那我便没有活路了。这时隔着窗见可勇哼着小曲儿走过,便想,得把他笼络住,可暂时局里又腾不下位子,不知该给他安排个啥,忽地想起市里有个市长助理,我何不也弄个局长助理给他,好让他服服帖帖地顺了自己,不至于在处理王梅这事情上闹僵。 郭局长把自己的想法跟谷丰一说,谷丰便道:“这事我赞成,但现在不是时候,这样做了也不知下边这些人是个啥想法?”郭局长道:“我觉得应该是现在,最起码可勇他得收敛一点,好歹是头头嘛!”谷丰见他坚持要这么做,便笑道:“那也行,可勇就等着这个哪。” 郭局长想找可勇谈谈心,用这个官职诱一诱他,见他屋门开着便悠悠地去。王梅正在屋里洗头,光听见门响却不知是谁来,还以为是可勇。郭局长见她深深地躬着腰将头没入水里,那短袖衫便滑至胸部。他见了那颤颤的乳房,便由不得自己,手也痒痒的伸了去摸。王梅受了这惊吓,忙抹脸去看,见是郭局长,便生气道:“吓死我了。”便又去接着洗。郭局长还没享受够,摸住那团肉又揉又捏,正在这时可勇进门了,见了这一幕立刻便憋红了脸,站在那儿发愣。郭局长脑子里“嗡”的一声便成了一盆浆,糊里糊涂地将手插进王梅的头发里笑道:“我帮她搓搓头。”王梅知道是可勇回来了,便忙直起身子,站在一旁去擦那一头湿发。 郭局长见可勇气恨交加,此时最担心他失去理智大吵大闹,便忙赔着笑拉他坐下道:“我急着来寻你说事,你去哪儿了?刚才我与谷主任通了通气,决定让你当局长助理,好为以后谷丰提了副局长让你顺利当了主任打基础。”可勇一听“局长助理”这四个字既新鲜又好听,便道:“我当然同意,但你总得开会宣布一下么,让大伙知道。”郭局长笑道:“那当然啦,得在大会上宣布。我还有一个意思是想让你这局长助理担一些责任,那就是以后咱局凡一百元以下的零星开支皆由你经手,只要你签了字的,我便签字。”郭局长因见可勇脸上没有笑,便又临时补了这后一条。可勇一听便笑了,这才掏出烟递给他一支道:“那行,郭局长,我保证不让你作难。桩桩事情都办得让你满意。”郭局长见他没了刚才那气那恨,变得又喜又乐了,便起身道:“就这事,你知道便可,下周开会宣布。”说罢便去。 可勇见郭局长走了,便恶狠狠地瞪了王梅一眼,骂道:“看我咋收拾你。”王梅也不示弱,回他道:“你刚才死去了?这会儿拿我来出气。”可勇一听,上去便是两拳,打得王梅坐在地上起不来,刚要指着开口骂,便又挨了两脚,只这四下她便没了反抗之力,呜呜哭去了。 郭局长进了办公室,擦了那一头冷汗,可心里却还不塌实,贴着窗偷偷地观察下边,见可勇与王梅打了起来,便忙出门去吩咐谷丰道:“快去,把可勇劝走。千万别让再打起来。”谷丰正在看报,见郭局长说话时脸色都变了,便赶快冲下楼去了可勇屋。这时仗已打完了,可勇坐在床上生闷气,王梅坐在地上抽泣。谷丰招手喊来小马,两人把可勇推上车,又叫来都成,一起去了招待所,开了一间房歇下,让他俩暂时分开。 谷丰、都成、小马都不知咋回事,只知道他夫妻俩打架这一事。谷丰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便不去问。都成与小马不知道,一个劲地埋怨可勇不对,不该动手就打人。谷丰怕话多必失,便碰了碰都成,挤眼道:“少说两句,你们先在这儿待着,午饭就在外边吃,我去去就来。”说着便和小马下楼。 郭局长见谷丰来了,便插了门一五一十地将刚才那详情说与谷丰。谷丰一听便道:“把那签字权给了他,我没意见。咱俩这么多年了,啥事是咋回事我还不清楚吗?你就放心好了,我劝劝可勇便是。” 谷丰下楼去见王梅。王梅此时已不哭了,另换了一条干净裤子。谷丰笑道:“王梅,你别怕,也别伤心,我跟他可勇讲讲道理,以后绝对不允许他再这样对你。要不,看郭局长敢开除他么?今天中午你俩都在气头上,你就自己吃罢,我去劝劝他。“说罢便去招待所。 谷丰与都成进了房,将门关了。都成递给可勇一支烟,替他点燃,然后仰面靠在被子上躺了一会,坐起来道:“可勇,人活也不容易,凡事都得考虑轻重。凭心而论,郭局长对你怎样,你最清楚。人么,谁不犯错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推推扯扯,那算不了啥。我就亲眼见过的,你难道没有装着没事似的摸过人家婷婷?难道那就能说明你有啥想法吗?那只是一时脑热,稀罕而已。郭局长五十都过了,都能做王梅的父亲了,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坏想法,替她搓搓头发,那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有啥大惊小怪的,生啥闲气呢?话又说回来,你以为你可勇做得都对,婷婷那表姐,叫什么玉霞,比你大几岁,你俩咋回事。难道就没人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都成觉得自己这番演说还挺不错。说罢见可勇低头不语,便看着谷丰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盘腿坐在床上端了茶去喝,一幅惬意的样子。谷丰见都成说完了,便帮腔道:“可勇,郭局长让你当局长助理,那意图是什么?你是聪明人恐怕不能不清楚吧。你才刚三十岁,小得很哪!他是把你当作他退休后的局领导班子成员来培养的。你怎么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呢?局长助理比我与都成的牌子还亮哪。以后再也不许跟王梅打架吵嘴了,得看重自己那身份,得注意一点影响。咱往笨处想一下,如果市长跟他老婆时不时地在家里打得死去活来,那他能干得成吗?早给撸下去了。”谷丰见可勇半天了依然低头不语,只顾抽烟,便同都成交换了一下眼色,道:“长话短说,可勇也是明白人,不会转不过这个弯的,也快十二点钟了,咱三个去喝几盅吧。”说着便起身,推了可勇走。 一场酒下来,可勇早将先前那些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微红着脸,左右摇摆着身子,与都成,谷丰勾肩搭背,说着笑着回到局里。 郭局长下午来上班,见可勇脸上泛着笑,便知万事大吉了;又见王梅还和往常一样与蓉生、小燕几个又说又笑,更是一百个放心,。他吩咐谷丰召集几个科长开会,还特意叮嘱也叫上可勇。郭局长在会上首先向科长们说了他要任命可勇做局长助理的想法。谷丰与都成因早已知道了此事,便觉得没啥,只是还生与德厚,还有耿书记有些吃惊,但他三人也并未提出异议。沉默了片刻,还生突然笑道:“下午得让可勇请客。”郭局长摆手道:“免了吧,以后咱们这几个人,不论是谁都不要动不动就请客吃酒,这名声传出去对咱们不好。”还生见郭局长是在说自己,便不再言语。郭局长接着道:“再一个便是一件令你们想不到,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我先不说,你们猜猜看,看谁能猜得准。”几个科长听了这话,脸上虽然全是兴奋,但却猜不出来,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对视而笑。郭局长点着烟,笑道:“国家的计划下来了。咱市里两千万元的贷款额度。市里已研究定了,让咱们牵这头。大体是将这东西两条街的瓦房全拆了,建成一幢幢的单元楼。过不了多长时间市里便要成立解困房屋领导组。这些都是我从政府办赵主任那儿得知的。”几个科长一听立刻便叽叽咕咕地说了起来,好像那辉煌的将来便在眼前。郭局长见大伙情绪高涨,心里自然也喜,这时忽然想起了另一件要事,便道:“还有一件事差点给忘了,那就是市里要求咱们将局里那些分布零散,不便管理的房产拍卖掉。比如公安局附近那几处,还有刘家巷与私人混在一起的那几处,等等。这事我看就由都成具体负责吧。过几日政府那文件下来后,把售房公告贴出去,看有没有人要。”都成听了便道:“这拍卖是咋回事?就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好多人坐在台下举牌牌,一个人站在台上敲锤,敲定是谁便是谁?”郭局长笑道:“麻烦死了,咱这小地方连拍卖公司都没有,还开什么拍卖会。到时候市财政局国资股给咱一个评估价格,咱大体按这个卖就是了。”都成听了便点头。耿书记在一旁坐着无言,只是默默地听,他总觉得自己快六十的人了,离退休也没几日了便不管事,不用操那份心。可是他近来身体总是有些不祥症状,那就是侧身麻木,流口水。这会儿口水又流了下来,便忙擦了擦道:“郭局长,得去医院检查检查我这身体,怕出毛病。”郭局长见他说着便又有口水流出,担心是脑子里出问题,立刻道:“可勇,你和耿书记一块去。先去燕娇那借点钱。”等可勇与耿书记走后,他便道:“都成,你这两日将那些零散房产逐户细细登记造册,过两日我要交给市里。”说罢便宣布散会。 还生知道刘家巷那儿有一处面积较大,足有二百平方米左右的院落,有心想要,可又拿不定主意,便与蓉生商量。蓉生也不知该要还是不该要,便去寻父母商讨此事。蓉生爸认为那地方不错,可要,便支持他俩买下。 还生回来便对都成说了自己的想法,都成当下不敢答应,便道:“还生,这是大事,得找郭局长。我是根本做不了主的。况且现在还未报到市里,等市里批下来也不迟。你是不是有些心急了?”还生一听他说得在理,便笑道:“不急,不急。咱内部的事有啥急的。过几日再说吧。”说罢便上楼去了。都成听他一提醒,一拍脑袋道:“我怎么这么傻呢?就没想到这个。”站在院子里笑了笑,便去办公室将那些房产的底簿给查了出来。 都成在没人的时候悄悄跟郭局长说了还生那想法,郭局长深思了片刻道:“这得研究研究再定。你说卖给还生一座,卖不卖给可勇?德厚?对吧,这事千万马虎不得,得谨慎行事。”都成听了点头称是。他见郭局长紧皱眉头,便知其心事重重,不忍心再打扰他,转身带上门轻轻离去。 郭局长见都成走了,便一捶桌子,“哎呀’一声叹道:“这些人怎么净给我出这难题呢!” 『45』第四十五章 天阴沉沉的,细雨霏霏,到处笼罩在朦胧中。都成看了看那低云,便道:“按理说现在还不应该是下细雨的时候,应该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才是。”谷丰道:“你糊涂了吧,昨天就已经立秋啦,你瞧着,等这场雨住了,便得穿衬衣。短裤、背心便过时了。”都成笑道:“该凉了,这些日子也把人给热坏了。”两人站在楼道里闲聊,忽见燕娇打着伞儿来了,谷丰便笑道:“燕娇,你真好福气,上班这么近,只几步路,不怕淋雨。你看我这裤子。”说着便伸出自己那条湿了小半条裤子的腿让都成看。燕娇上了楼来,叠了那伞道:“我见九点多了,都不想来了,忽又怕局里有事,官科长发脾气,便只好冒雨过来。”都成听了笑道:“好我的姑奶奶,这不是给我扣帽子么?我还敢跟你发脾气?打个颠倒还差不多。”谷丰见燕娇去了办公室,便低声道:“这小媳妇看上去就不一般,精于算计,你可得注意点。”都成笑了笑,贴着谷丰的耳朵道:“她再会算计,还能算计得翻了个儿,趴在男人上头?”谷丰一听便止不住笑,正要张口说话,却见小马跑进院子喊他道:“现在几点了,还不快走。”谷丰抬腕看表,见就要十点了,便赶忙下楼,随小马走了。 都成一人悠闲着踱回房里,见燕娇坐着没事,在仰头注视那屋顶,便想逗她几句。刚坐下,忽地见了玻璃板下自己那照片,便记起了今天预订毕业证一事。知道已经十点了,心里不免急了起来,取了照片,装上钱,一路小跑朝新华书店赶去。 年轻人显然也急了,站在房檐下翘首张望,见都成跑来了,责怪道:“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儿时间观念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便是不守信用的人。这事就算了吧。”说罢便要走。都成忙拽住他道:“你看不见我累得直喘气吗?局里有事,忙得脱不开身。这不是硬撇下不管,来见你了吗?”年轻人见他态度诚恳,便止住步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见外了。照片与钱带来了么?”伸手便要。都成忙掏出钱与照片交给他。年轻人接了道:“你要什么专业?”“随便。”都成不加思索地说。“哎,哪能草率呢?总得与你那职业相般配么。”年轻人笑着说,“你是干啥的?”都成听他说得对,便道:“我是管房子的。”年轻人笑道:“那就是弄个土木工程专业吧。”说罢与他握了握手便走。都成见他要走,却又怕上当受骗,便拦住他道:“咱们相互不熟,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如果事情办砸了,我去哪儿找你呢?”年轻人道:“你不用怕,我们这些人最讲信誉,就凭信誉打天下。具体情况不可能跟你说,不怕一万单怕万一嘛!咱这档子事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你说对不对?下星期,还是此时此地见,到时保你一阵惊喜。”说罢便走了。都成见他那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细雨中,便只好朝回返。但不知咋搞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塌实,忐忑不安。但再细一想,捕只鸟儿也得搭上一捏儿秕谷,何况干这么大的事呢?不就五百元钱吗?扔了就扔了。 都成将那零散房子都登记好了,一共是十九处,拿去让郭局长看。郭局长粗略浏览了一下,便压在笔记本下道:“你把谷丰唤来,咱几个得商量商量再定。” 谷丰进来后便将门插上,郭局长给他俩每人扔去一根烟,然后喝了口水道:“还生已经向都成提出了要买一座宅院的想法,这说明什么?说明不可能是他一个人想要,而是肯定还有人想要,你俩看这事咋办?咱现在有咱的困难。房子数量少,人又多,不给谁都说不过去。而且谁能保证上边就没个头头来要?话说白了,狼多肉少!”谷丰想了想道:“这也的确困难。弄不好,得罪人不说,说不定还有人要告状。弄好了,得了好处又送人情。”郭局长笑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都成眯眼低头深思片刻,抬头道:“要么咱悄悄地进行,除几个科长外谁也不许外传。咱这几个人如果谁想要,胡乱捏个名字。但买下后,近几年内最好不要住,就还这样租着。”谷丰道:“人多嘴杂,咱能管了咱这嘴,还能管住外人那嘴?”都成笑道:“哎,利害相关,谁也知道是咋回事,不会说的。反正这售房款要交财政局。下边人问起来就说那房子让市里给收回去了,谁还去究根问底?”郭局长道:“耿书记那病查清了,脑血栓,暂时不能来上班,就不用考虑他了。我作为一局之长对这事也不能多表态,你俩负责把还生、德厚、可勇召到一起商量商量,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我星期一便要向市长汇报这事。”都成道:“你忙吧,这事我和谷主任处理就是了。” 都成和谷丰从郭局长房出来便来到财务科,嘀咕了一番,决定按兵不动,平静得就如同啥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等市里批下来,财政局国资股送来评估价格后再作商议不迟。 可勇见谷丰与都成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知道他俩有事瞒着自己,便生气地回家歇息,刚进门就见王梅买了几袋奶粉还有不少小孩零食在床上放着,便疑问:“嗳,今天是周几?”王梅笑道:“是酒把你灌糊涂了?还是局长助理把你乐昏头了。今天是周六,咱俩中午下班就回,我想孩子想得厉害。”可勇一听是周六,便顾不上与她说话,返身上楼去跟沈静联系。通罢话便笑嘻嘻地下来,亲昵地拍了拍王梅的脸,笑道:“明天回吧,今晚要吃请了,你去了饭店拣好的挑。沈静也去,狠狠地宰他都成一刀。”王梅听说要吃,心便不急着回去,好像也不太想儿子了,便道:“沈静为啥也来?”可勇道:“那你还不清楚,到了饭桌上便知。”王梅笑道:“都说沈静长得漂亮,我还没有细看过,今天面对面地认真观察一番,看她到底有多好,比我强多少。”可勇一听噘嘴道:“女人就这副穷德性,听你那口气好像是在忌嫉人家?” 可勇坐在家里,两眼却盯着外边,他见都成出来了,便大声喊他。都成过来后,可勇便笑道:“还需不需要联系沈静?王梅急着要回去看娃。”都成忙道:“说好了的么,怎能不联系?快去联系。我这心里急得跟啥似的。”便又扭头对王梅说:“你不会明天与可勇一道回去,今晚还要你作陪哩。”王梅抿嘴笑道:“那好吧,我就为官科长服务这一次。”可勇道:“官科长,那就这样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跟她把时间定了。去哪家饭店。你订还是让她订?”都成摆手道:“小事一桩,你就做主吧!”可勇笑着便上楼,装作打电话去了,其实他心里早有了谱,他想去新开的那家南国渔村,尝个鲜。 可勇在楼上空转了一圈,下来回到家里关住门便偷着咕咕直笑。王梅见他那沉不住气的样子也低声笑了起来,可勇笑罢,这才道:“南国渔村,市里最好的一家海味馆。龙虾就这么大,今晚让你吃个够。”说着便叉开手指比画了一下。 都成听说要去南国渔村,便多带了些钱,小宝吵着要去,他便发给他五角钱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别搀和,买根雪糕吃去吧!”打发走了孩子,便喊了可勇与王梅出门打了辆出租车,朝那儿去。 沈静比他几个迟到了有半个小时。她今天打扮得确实不俗,虽然还未结婚,但却有已婚少妇所特有两种成熟之美。她与王梅坐在一起,她没有王梅漂亮,但她却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质,让人又敬又畏。就像是带刺的玫瑰,想看而且还看不够,但却不敢去碰,怕扎着了手。都成一看是如此一个娇美的人儿,心里便道,怪不得宋书记听她的。是我,我也听。他待沈静一坐下,便忙喊来服务员,笑问沈静喝点啥饮料。可勇笑着说:“沈静,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局里财务科的官都成科长。”都成忙躬腰点头,一副求神拜佛的恭敬神态。沈静看了都成一眼,笑了笑道:“知道,知道,可勇哥早跟我说了的。”都成拿来那菜谱,双手捧给沈静道:“喜好吃啥就点啥,甭客气,都是自己人。我跟可勇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就像是一家子。”沈静接过菜谱让与王梅,王梅拿了菜谱,好像大权在握,看着都成与可勇笑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便翻开本子,一直点了八个自己酝酿了大半个下午的菜。 菜上来了,色、香、味俱佳。都成与可勇对喝啤酒,王梅陪沈静喝饮料。都成时不时地偷看沈静,,他觉得沈静太诱人了,即使事情办不成,能和她共进晚餐也是三生有幸了。几瓶酒下肚,都成胆儿便壮了,便笑道:“沈静,都是自家人,我就直说了。可勇也知道的,我想争我局里那副局长位子,现在各方面条件都够得上,只是咱上边没人。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请你跟宋书记求个情,让他保举我。”沈静听了,脸上略微闪过一丝红晕,在灯光下根本看不出来的那种红晕。她轻呷了一小口可乐,笑道:“我和宋书记只是认识,谈不上有多熟,恐怕他不听我的。”都成见她回绝自己,但话并未堵死,便道:“不管怎么说你总还认识么,总比我们不认识强多了。看在可勇这面子上,你就替我求这一次情。”沈静见他那副可怜相,便道:“那好吧,让我试一试,但可不保成功。都成点头道:“那当然是了,你只要能引我见宋书记一面就行。以后你要是想和朋友聚一聚呀,或者一些什么开支,我这儿都能给你出了。我说这不吹牛,不信你问一问可勇。”沈静见他说得离谱,便道:“你不用多说了,我帮忙就是。今晚咱俩算认识了,初次见面,有些话点到为止。咱们还是以吃菜喝酒为主吧!”都成忙道:“对,对,对。那是,那是。吃好喝好。”说着便端起一满杯子啤酒,说了句“沈静,我敬你了。”便一饮而尽。 吃罢饭,都成要送沈静,沈静执意不让。都成见巴结不成,只得依了她。沈静把自己的呼机号抄下给了可勇,并吩咐他电话联系不上时就呼这个号,然后拦了一出租车离去。 王梅回到家,“哎呀”一声羡慕道:“可勇,我今天才算真正地认识沈静了,她的确不一般。我俩紧挨着,能闻到她身上那化妆品味,全是高级的。那穿戴,那布料的质地真真叫绝,摸着它就像摸着肌肤。戒指,耳环,项链,那成色真叫人眼馋。”可勇白了她一眼道:“普通人哪能跟她比呢?谁能与宋书记挂上?人家穿金挂银,吃山珍海味又不用花自己的钱,后面自有人送,咱行么?”王梅道:“在乡下听外人说沈静与一个大官混上了,当初我还不信,后来见她去交通局变成了正式工,心里才半信半疑,今天才算彻底地相信了。”可勇扳了一下手腕怜惜道:“沈静高中未毕业便缀学,要是上了大学,深造上几年,那可更是大不一般,比现在还要阔气哪!”王梅听了便不言语,竟暗暗伤心自己结识的官儿太小,帮不上大忙。可勇见她不吭声,笑道:“今天都是你点得菜,吃美了吧?”王梅道:“那当然了。”说着便闭上门,指着都成那屋低声道:“你看都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他从哪儿挣了那么多?”可勇道;“听还生说前几年他贩过烟,包过工程,再加上小燕又开了两年成衣店,人家能没钱么?哪像咱俩,就凭这几个工资,仅能口。”“那丰庆不是要与你合伙开娱乐宫什么的,等以后发了财,我也随了你风光风光。”王梅笑着说。可勇一听,好似那一摞摞的钱便在眼前,很快就是自己的了,便笑道:“财运就要开了,再勒紧裤带过上几日吧。土豆烧牛肉,一切都会有的。” 可勇躺在床上稍稍休息,王梅见时间还早便想去蓉生屋或婷婷屋聊聊闲。出了门扭脸瞥见以行抱着女儿哄,在屋子里转圈圈,便过去笑道:“婷婷去哪儿啦?把你这文人也急成了这样。我替你抱抱吧!”说着便从他怀里轻轻接过孩子,小姑娘刚开始不要她,手脚乱抓乱蹬,当她那小手无意间闯入王梅那胸前,触着那乳房,她便不哭闹了,安分了起来,笑眯眯地瞪大眼睛四处里看。以行见女儿这样,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一到晚上谁也不要,就要婷婷一人,你说气人不气人。婷婷也是的,去了好几个钟头了,还不见回来。”王梅抱了孩子道:“以行,我觉得你以后必定有出息,发迹后别忘了关照我这个老邻居。我带孩子去蓉生家坐坐。”以行本身对王梅就有些怕,这会儿见她走了,那颗揪紧的心才松驰了下来。等不见婷婷回来,肚子也饿得叽里咕噜地响,没办法,只好拿了块馒头吃。 婷婷今天和她妈一块去找那政协主席去了。她从柳萍那儿早已打听到化工厂已经岌岌可危了,就如一个身患绝症的晚期病人,没几日便到它不愿去也得去的地方了。她要给以行重新安排一个工作。婷婷这次下定了决心,再也不去那厂矿企业了,一定得去国家机关,不管费多大的劲,也得把这事办成。 政协主席叫杨清华,比婷婷妈小四五岁。她俩到他家时,还算好他正一人在家坐着看报。杨清华当然熟悉婷婷妈,见是她来了,忙请她坐,并指着后面的婷婷问:“这是——”婷婷妈拉了婷婷的手笑道:“清华弟,这是我女儿,你外甥女。”杨清华忙招手道:“坐,坐,坐,女儿都长这么大了,怪不得你老多了。都退休了吧!”婷婷喊了声“舅”便紧挨着她妈背后坐下,她妈则笑道:“可不是么,都退下两三年了,没事在家养闲。你比以前胖了,哎,咋不见弟媳呢?”“她上街买菜去了,过会就回来。”杨清华说着便端来两瓶饮料与一盘香蕉。杨清华是个直心人,知道她俩突然造访必定有事,便道:“咱这又不是外人,有啥事就说吧。”婷婷妈虽然同他一个村的,但不常来往,摸不着他的脾气,见他这样问,便道:“是这么回事,我女婿现在在市化工厂工作,不知你清楚不清楚,那儿连工资都发不下去了,我想托你把他工作调动一下。我女婿可是正儿八经的本科大学生呀。国家培养了他几年,这回来工作了还不到两年就遇上了这事,你说亏不亏呀?”杨清华听了,低头思考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回头给跑一跑,争取能调动一下。化工厂那老李我也清楚,吹牛皮可以,干工作不行。咱女婿是大学生,这事估计不太难办吧。”说着见自己女人回来了,便忙起身介绍。婷婷妈一看面熟,便道:“认识的,以前常见面,真想不到咱们还是一个村的。”杨清华吩咐女人道:“多做两个菜,咱们一块吃。”婷婷妈忙道:“千万别忙活,我这就走了,家里还有一个小孩等着喂奶哪。”说着便起身。杨清华知道留她不住,便不客气,送她母女俩出门。 婷婷和她妈一路嘀嘀咕咕,不觉便到了家门前。她妈道:“以行带着孩子,你也别急,进屋坐会儿再过去。”婷婷笑道:“急啥哩,以行他若急了,就一准会把孩子抱过来的。”母女俩进屋后,便坐下商谈,最后认为过上十天半月后由婷婷一人去杨清华家便可,管他杨清华乐意不乐意,反正要喊他作舅,不管如何以把以行的工作调动了为目的。 婷婷从母亲家出来,一路小跑便回来,进门后见王梅正抱着孩子与蓉生坐在院子里闲聊,便笑道:“今天这小家伙是咋的啦,一点儿也不认生。”蓉生笑道:“瞧,还认生,看娃那手在哪儿哪?”婷婷一细看,便笑道:“你们这些当阿姨的,真是能惯孩子。”说着接过孩子,撩起衣服便喂,嘴里不停地说:“今天把我娃可给饿坏了。” 以行听见婷婷在外面说话,不知她见着了人没有,便在屋里急得打转转。等她一进屋忙上前去问。婷婷笑道:“人倒是见了,就看人家办事不办事了。要办,堂堂政协主席调动你个工作算的了啥!”以行听了便道:“那是,那是。调工作这码子小事对人家来说只是一句话,容易得很。”婷婷见孩子吃足了奶“格格格”不停地笑,便道:“我还未吃哪,咱俩上街吃刀削面去吧。”以行这会也饿得难受,便推她道:“快走,再迟我就饿出毛病来了。” 可勇小睡了一会出来,见王梅、蓉生、小燕坐在院子里说话,便道:“男人们呢?”蓉生笑道:“你是啥?”这时还生从屋里出来道:“我早就想叫你杀两盘,听都成说你喝得多了点,便不愿打扰你这功臣。来,反正没事,杀两盘。”小燕插嘴道:“蓉生,我发现你家还生就爱下棋,除此再没什么爱好。正好可勇来了,咱四人打扑克吧。”蓉生、王梅自然响应小燕的号召,立刻便搬来桌凳,强行按了可勇坐下,把还生晾到了一边。 还生见自己还是没事,便生气道:“蓉生,待明天我把孩子从你妈那儿接回来,看你还贪不贪玩。”小燕听了“妈呀”一声道:“还生,你可千万别干那蠢事。你想一想,那还不是自找苦吃,自寻罪受么。蓉生要打牌你有啥法?还不得自个一旁带孩子去。”可勇也道:“放蓉生妈家就好好的,你还有什么意见?反正一累不着孩子她爸,二累不着孩子她妈,由她姥姥、姥爷在那儿顶立着,咱何乐而不为。我家里就是这样。”可勇这话刚说完,左右两肩便各挨了一拳。一边是王梅打的,一边是蓉生打的。可勇咧嘴笑道:“再打,我便不跟你们玩了。”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了。 婷婷和以行回来,见几个人摆开桌子玩上了,便站在旁边看了一小会儿回屋。婷婷道:“以行,你一天到晚光知道看书,也不和还生、都成他几个在一起多耍,就不怕人家说咱离群,古怪?”以行听了笑道:“这就你错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你看我吧,就属于那种内向性,好静不好动的那种,这种人没出息闯不出去。”婷婷知道他近来因为厂子不景气而悲观失望,便道:“什么有出息没出息,什么闯得出闯不出,那是没把你放在那位置上。你以为当官的都有能力吗?都是帅才将才吗?那倒不一定。你瞧瞧我们那郭局长,你说他比严所长能高明多少?关键是人家运气好。来了后国家便不停地提房租。局里钱一多,自然出手大方,旁人便觉得他有能力,把他看得多么多么地有本事,其实还不是那么一个普通人吗?”以行听了,笑道:“我上高中时,我的政治老师就在班里讲过,人好比一根木头,关键看把你加工成什么?打个比方:把你做成了神桌子上的牌位,人们就得整天低头哈腰地敬着贡着;把你加工成了马桶盖,你就得整天被那臭气熏着。”婷婷听了便笑,笑罢点头道:“你还别说,这还确实有道理,照这理咱更应该尽快把你工作调了,咱不说作那被千人贡万人敬的牌位,起码总不能作那被臭气熏的马桶盖吧。”以行笑道:“这就靠你加工了,我是没办法。”以行见孩子睡熟了,忽想起李厂长要他写一篇演讲稿,便道:“你别打搅我,李厂长这市里的杰出青年,下个月还要在大礼堂上台演讲,这写演讲稿的活儿又交给了我。唉,没办法,端人家的碗,就得给人家做事。他说要拣好的写,往高处吹。我也只有昧着良心胡诌瞎捏了。” 婷婷自小就羡慕文人,见以行动笔去写,便披了件衣服,带上门悄悄出门看打牌去了。可勇见了她,开玩笑道:“婷婷,哄以行和孩子睡下了。”婷婷听了便笑,笑罢朝他那脊背上便是一拳。小燕笑道:“可勇,你今晚真遭罪,挨了几下打。”可勇笑道:“打是亲,骂是爱嘛。”婷婷听了,照准他那屁股踢了一脚道:“打扑克是女人家的事,你在这儿搅和啥哩?拿来。”说着便夺了可勇手里的牌,把他赶到了一边去。可勇站在一旁,装作可怜的样子道:“我这还不如人家还生哪。人家是没上了场,相当于没出了国。我这是出了国刚花天酒地地享受了几天便被驱逐出境了。”说罢便去找还生下棋。还生在屋里早听见他被赶下来了,便道:“被开除公职了,到我这儿找零活干?”两人蹲在屋门前,摆开阵势便杀了起来。 都成在屋子里睡至半醒,一伸手摸不见小燕,睁开眼一看,见屋里没人,再听院子里叽叽喳喳的便知她们在玩。下床趿了拖鞋,吸着烟悠悠闲闲地出来。小燕一见,便笑对王梅道:“瞧,和你家可勇一样,天刚黑睡一觉,这就又成夜猫了。”都成见还生与可勇在那儿杀棋,便返回屋拿了小凳子过去坐下,仔细观战去了。 星期一上午,郭局长主持召开了一次全局人员大会。会议主要有两个内容,一是告诉大家一件激动人心的事,那便是工资制度改革了,从下月起便要执行新工资,而且要从去年十月份补,所以还应补发大家十一个月的。台下顿时便乱噪了起来,大伙儿个个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喜悦。只有两个人不太喜欢,那便是小燕与蓉生。她俩这会儿坐在台下竟有些嫉妒王梅了。第二件事便是宣布可勇为局长助理,以后凡是局里零碎开支一应需经可勇签字方可报销。这回台下并不怎么乱噪了,只是都来伸头看可勇,倒把可勇看得些紧张不安,浑身不自在起来。 会后时间还早,郭局长急着去市里汇报工作去了。大伙见了可勇左一声“王助理”右一声“王助理”地叫,这叫声也不知是恭敬还是讥讽。可勇刚开始听着还别扭,几分钟后便没了那感觉,有人再叫王助理时,他便痛快地答应了。 都成见可勇一人在房里坐着,便过来要沈静那传呼号。可勇早已将那张号码压在玻璃板下了,见他来要,便取出纸笔抄与他。都成拿了笑道:“这人与人就不能比,人家沈静佩上传呼机了,咱们这副模样。”可勇道:“目前在我认识的这些人中,她是第二个有传呼机的。第一个便是我战友牛丰庆,他那是工作需要。”都成笑道:“人家沈静也是工作需要,宋书记用时方便么。”可勇道:“别这样无根据地糟蹋人家,人家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哪。”都成笑了笑,递给他一支烟道;“你说是我跟她联系呢,还是你跟她联系?”可勇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先跟她联系,探探口气。”都成觉得也行,便道:“那你可得赶紧点,别又拖得没了时候。”可勇笑着便拨电话,给沈静打了传呼。刚搁下电话不久,沈静便回了话。可勇接起电话,听她一番吩咐,不住地点头,搁下电话便道:“好吧,宋书记去省城了,下星期回来,到时你去跟她联系就是了。”都成笑道:“看来是有门路。”说着便要走。可勇拽住他道:“我可告诉你,事成之后可别忘了答谢我。” 还生在办公室跟郭静聊开,郭静告诉他都成与谷丰都正在跑那副局长的位子,并反问他为什么也不争取一番。还生道:“我若争,便是与他两人竞争,凭我这条件能争过人家吗?那还不是明摆着以卵击石么?自己把自己碰得头破血流?”郭静笑道:“你也把自己看得太低了吧。谷主任咱不说人家,人家是堂堂正正的大专生,毕业分配参加工作的。可都成不和你一样都是顶替来的吗?他除了早你两年上班外,还有什么比你强?你好歹也在那大学里进修了三年,文化程度又高,业务水平又强,为啥不敢争?”郭静一番话说得还生有些心动,便道:“那得在上边找人说情,咱又不认识人家。”郭静笑道:“哎呀,你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能糊涂到这步天地呢?你不是跟那林殿英的弟弟关系挺密切的么。林殿英可是市里堂堂有名的大人物,别说在市里了,就是在省里也是挂了号的。你若找他一帮忙,保证一说一个准。”还生听得心动了,觉得确实应该争一下,便道:“那待我听听林殿雄的意见再说。不过到时咱局里这一关可得你帮忙出力,得保证你爸同意。”郭静笑道:“我爸那老好人一个,谁当他都没意见的。”还生听着便来了精神,伸手挽起袖子道:“那让我试试。” 还生见小燕蓉生进来了,过了一会王梅又来了,四个女人商量着要上街买衣服,便起身离去,路过办公室看见可勇一人在,便进去笑道:“王助理,这会儿没事?”可勇见是他,笑道:“赵科长,你就别取笑我了吧,这算什么官儿,还不是郭局长见我老大不小了,没个正事儿干,便给了个虚名罢了。”还生挨着他坐下,低声道:“你小子近来与都成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大买卖,还瞒着我?”可勇笑道:“什么大买卖?还不是他要当官急着要我说找个牵线人么?不过还好,总算让他见了面,没白费劲。”还生问道:“是不是你曾说过的那个帮王梅安排工作的在行署工作的亲戚?”可勇一听自己倒蒙了,忽地便想了自己那骗人的话他竟还记着,便笑道:“不是的,是我的一个表妹,她是宋书记未过门的侄媳妇。”还生听了,拍着他的背道:“哟,真还看不出来,你小子这上层关系还不少哪!”两人正说着,忽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陌生人来寻还生。还生忙起身道:“我就是,你有啥事?”对方道:“我是铸造厂的,刘厂长让我来取产权证。”还生一听便客气道:“走,到我办公室去。”说着便领了那人去。 这家铸造厂是私营的,还生拿了刘厂长一千元钱,可至今一个多月了却还未将那本子给人家,见来了人心里便急。回到办公室忙取出本子交给来人道:“回去跟刘厂长说,实在不好意思,烦你来取了。”那人见还生这么客气,便道:“没事的,我是他姐夫。以后家里若需要炉子什么的,尽管来厂里拿。”说着握手告辞。 还生见来人走了,便从抽屉里取出那一千元,脑子里考虑着交与不交。忽想到郭局长,谷丰,都成包括可勇在内都扔公家钱如流水,自己何必去交呢?与其交了让他们扔,还不如自己扔算了。想到这他便关了门,上街将钱存了。还生到目前为止,已经悄悄地弄了六千元的私房钱了,那存折就在他那抽屉底放着。不怕丢的。都押了密码的。 还生等蓉生回来后,便把郭静说的话与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说。蓉生一听便道:“不行,根本不行。这事还得林殿雄求他哥哥,也就是得转个弯儿,那不行。林殿雄是咱一棵万不得已时的救命稻草,不到时候千万不能随便去求他。”还生见蓉生不肯,自己便不敢再强求,嘴里嘟哝道:“什么才算是万不得已。咱们还能落难到拉着棍子讨饭的境地。”蓉生听了他这话便生气,杏眼一瞪,冷冷地说:“你别给我学都成?”还生见她翻了脸,便吓得再也不吱声了。见她取出几个西红柿,便忙从手里夺下,端到水龙头下洗去了。 今天是可勇正式当局长助理的头一天,他变得严以律己了,一直在办公室守到十二点整才下楼。王梅见他进屋后,笑道:“郭局长给了你一根针,你便当枪使。真格是做了官了,上下班还挺按时的。”可勇见她也取笑自己,再想那天见到的那情境,便不由地来了气,真想甩了手打她两下,可又怕到时谷丰、都成都对他有意见,与他别劲,便忍住气道:‘你耍什么贫嘴,你以为我爱当这个烂助理么?你以为我心里好受么?”王梅见自己一句话惹得他如此发火,便不敢言语,害怕吃那拳头,低头到小案前切菜做饭去了。 王梅刚将饭端到桌子上,忽见自己高中复读班时的同学张莉来了,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惊喜道:“呀,你不是在兰州么,啥时候回来的?”说着便要拉她吃。张莉吃过了,一点也不饿,指着可勇道:“这是你男的?看上去怎么这么面熟。”可勇笑了笑,客气道:“或许在哪儿见过。坐吧,我给你泡茶去。”张莉笑着道:“我转业到邮电局都两个多月了。还一直以为你在乡下,昨天才打听到你在这儿上班。听说你男的还挺行的,把你这工作都解决了。”王梅笑道:“马马虎虎的。”可勇一听说她在邮电局工作,心里便不由得“咯当”一下。 张莉高中在复读班时与王梅很要好,而且是公认的一对校花。高考后两人都落榜了。张莉当了一名女兵,两人从此很少见面。后来王梅只打听到她嫁了一个大学生,而且是本地人,但却一直见不着她本人,心里也怪想念。 吃罢饭,可勇见两个女人亲热,便客气一番去都成家聊天去了,留下时间与空间给她俩。都成笑道:“可勇,你那表妹可真漂亮,一点也不比你家王梅差。在咱这小城市里就有些屈才了,若是以后被哪个导演相中了,那是要名扬全国的。”可勇笑道:“算了吧,要是那样,那你还找谁替你跑腿呢?”都成道:“我倒无所谓,就这么芝麻粒大的一个官儿,关键是把人家埋没了。”可勇见那饭桌子上放着半瓶啤酒,便指着笑道:“喝这也不喊我一声,不知道我对它情有独钟么?”说着便坐到桌前,拿了瓶子便喝了两口,又吩咐小燕调个黄瓜,西红柿什么的。都成见他嘴馋,便又取来两瓶打开与他。 张莉还要上班,坐了一会便走了。可勇喝了两瓶半酒,头便略有些晕,是睡觉的好时候。见张莉走了,便赶忙回屋。王梅待他躺下,喜悦道:“你知道人家张莉男的是干啥的么?”可勇摇头道:“管他是干啥的呢?还不都在这小城市里混?”王梅哼了一声道:“你看人太低了吧。人家是南方一个什么大学毕业的,我忘了,原先在市委工作,前年考上了研究生,今年就要毕业了。张莉说估计能留在北京,说不定过三两年张莉也要跟了去。张莉真有福,天生好命。咱简直不能跟人家比。”可勇听了,长长地吐了一口酒气道:“谁让你上学时光知道谈情说爱,不好好读书呢?要是也能考个研究生什么的,何必屈身下嫁给我呢?”王梅听他阴阳怪气的,便掐了他一下道:“我是羡慕人家,难道就是嫌弃你了?你要是像人家男人一样,也不会娶我了。更不会在这小地方无聊瞎混了。”可勇听得有些不耐烦,转过身道:“你别说了,我得睡一会。”王梅见他紧闭着眼,肚子一鼓一瘪,猪一般躺着,便看着生气,出门上街溜达去了。 王梅刚出门没多远,便遇着了文华,见他脸上有一道疤,便道:“咋回事,是不是被哪个小媳妇的丈夫给打了?”文华笑骂道:“去你的,除我老婆与你,再没别人。”王梅一听“呸”地一声,瞥了他一眼道:“还假装正经哪,前段时间你老婆为啥跟你吵?你倒胆大,把野女人都领回家了?还在这儿骗我!”文华见她知道底细,便拉住她的手道:“你听我解释。”王梅一甩手,挣脱开道:“大白天的,别拉拉扯扯,我不愿见你。”说罢便气鼓鼓地走了。 文华见王梅今天变成这样,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哪方面得罪了她,见她一扭一扭地去了,便气恨道:“神经病。”因还有事,便顾不得与她纠缠,匆匆走去。 却说张莉上班后,一直心不在焉,她脑子里在翻来覆去地想,尽量回忆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勇。可是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很面熟,而且面熟得特殊。一会儿前来办事的人多了,她便将这给忘了,忙工作去了。快要下班时,忽见玉霞来了营业室,找自己上午下班时落下的包,她便豁然清醒了,记起来了,见过可勇去玉霞那儿,而且偷偷摸摸地看上去不太正常。张莉也是住单身宿舍,和玉霞只相隔几家,她俩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不多能谈得来,也不多来往。张莉想起这,顿时便为王梅悲哀,她想找个机会旁敲侧击王梅一番,给她提个醒。 王梅无处可去,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来逛去。虽然已进入中秋了,但正午的阳光依旧烤人,她走得有些乏,看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有好多人围站了一圈,便好奇,提了精神挤过去看,原来是个耍猴的。她正要退出,不料后衣襟却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回头看时,见文华笑眯眯地站着,便道;“你怎么像个幽灵似的从这儿钻出来了。”文华微微一笑,指着跟前的一家酒店道:“这么热,有啥过不去的在街上闲逛,去喝些冷饮,消消那热。”说着便拉了王梅快步进了饭店。 服务员端来两大杯冷可乐,文华吸着,两眼却紧紧地盯住王梅,盯得王梅不好意思,低头看地。文华笑道:“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那样对我呢?是不是我哪儿不好,惹你生气了?”王梅“扑哧”一笑道:“不是你,是可勇气我了。那会儿正情绪不好,算你运气不好给碰上了。”文华道:“哎呀,原来是这儿回事。好,在我身上消消气也好。”王梅低声问道:“你媳妇还和你闹么?”“闹,咋能不闹?”文华指着自己脸上那道疤说,“她现在规定我每天晚上必须在八点钟以前回家。八点钟,八点钟天还亮着吧!前天有几个同学喝酒,回得迟了点,就留下了这。”“活该。”王梅白了他一眼道,“谁让你领野女人回家呢?让人家抓住了把柄,这下可有你罪受了。”文华听了叹气道:“怨我,怨我。王梅你是不是对我也另有看法了?”王梅道:“咋能没看法呢?反正我也觉得你这人太花心了,不可靠。跟我,你也是耍着玩,不真心的。”文华听了忙捂住心口道:“王梅,你可别冤枉好人,我对你怎样,你最清楚。话说白了,真是隔上三五天不见,我连觉也睡不塌实。瞧你刚才那发脾气的样,弄得我也没心思办公事,遍街地寻你。”王梅笑道:“那我问你个问题。我若与可勇离婚,你敢离了婚娶我么?”文华见她提出这个棘手的问题,便咂了一声舌道:“你怎么净说些傻话呢?咱俩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就像是在恋爱中,有一种距离美,有一种相思爱。想得厉害了,便约在一起快乐一番。何必去做那既伤夫妻感情又让众人指骂的事呢?特别是像我与可勇这种战友关系。”王梅见他不回答正题,净饶圈子,便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敢的,便花言巧语寻来这些话来骗我。”文华见她那杯子干了,便喊服务员再端。王梅笑道:“听人说男人都是这德性,在家里与老婆勤俭节约,咸菜萝卜凑合着过;在外与情人大手大脚,山珍海味,随便吃。你是不是也这样呢?”文华笑道:“你把我看扁了吧,像从事我这种工作的,就是到哪儿吃饭,老板还敢要钱?他今天跟我要,我明天便来查他的帐,想一想哪头更合算?”王梅道:“你们这些手里有权的人就是不一般,生意人都得当爷似的贡着。”文华听了便舒心地笑。王梅不经意地见了墙上那挂钟,都已四点多了,便忙将那一杯子可乐喝了,起身道:“我得回局里上班了,不然又要挨批评。”说罢便走。文华忙低声叮嘱道:“明天上午十一点半,我在办公室等你。” 可勇醒来不见王梅,还以为她上楼去了,便关了门准备去办公室,见都成与还生在大门下站着聊天,便也凑了过来。燕娇也在,可勇忽觉得她那肚子有点儿异样,便过去弯下身盯着细看。燕娇见他这副滑稽样,笑着朝他那后脑勺“啪”地拍了一掌道:“看啥哩,有啥好看的,你还不是从那里边出来的?”可勇直起身子,装作疼的样子道:“燕娇,你出手好狠呀!”还生在一旁笑道:“我觉得还轻了一点。要不我去给燕娇找块砖,你再低头看一次。”可勇笑道:“这里头很快就要产生一个新生事物了,祖国的种子正在里面生根发芽,不多久就要开花结果了。”都成此时才看出来燕娇那腰有些圆滚,竟后悔自己与她同在一室竟然没能看出来。便道:“这可得小心保护,严加看管,不敢有半点差错。”燕娇白了他一眼道:“不和你几个说话了,没个正经。”说着便转身上楼。 燕娇刚一走,谷丰就回来了,见他三人都在,便道:“咱们局要发达啦,吕市长都跟郭局长谈话了,若市委马书记再跟他谈话,那可就不得了啦。”可勇不懂谈话的分量,便道:“那谈话有啥,无非是郭局长汇报工作,人家听一听,或提点建议什么的。”谷丰瞟了他一眼道:“你懂的什么?市长应酬那么多,事情那么忙,竟能抽出时间与你谈,你说你重要不重要?可勇,要是过两天市长找你谈话,那你离当局长就不远了。”可勇一听,见郭局长都成了吕市长的中心人物,便后悔那天见了他摸王梅时没装作啥也未看见。不过还好,庆幸自己当时成熟,没有吵起来。都成只是听谷丰说着,欣喜地笑,但却不出声。他认为谷丰这些日子不停地跟了郭局长跑前跑后,是有目的的,是跑他那事去了,便多少对郭局长有些意见。还生笑道:“果真要如郭局长说的那样,国家拨来大量资金,要咱们新建一幢幢的楼房,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事。到时你这谷主任,还有都成这财务科长,可勇这局长助理,可了不得呀,看那些包工头不把你几个巴结得神魂颠倒?”谷丰道:“那很难说,说不定市里要成立的那个什么解困住房办公室把这好事一手揽去,咱们也就只好隔岸看火了。”都成哼了一声道:“管他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咱这些人的造化了。”谷丰顿了一下,低声道:“还生、都成,你俩还不抓紧点,把蓉生、小燕那工作弄顺了,说不定吕市长找郭局长谈话就是要调他走,到时另来个局长,还不知是啥样呢?”还生一听急道:“那咱有啥法子呢?咱和人家劳动局的人又不认识。”谷丰笑道:“向人家可勇学习,找门子,想办法么?就不懂得,‘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这句名言吗?”说罢便笑了笑上楼。 晚上吃过饭,都成便去了趟郭局长家,打听吕市长与他谈话的事去了。郭局长今天见了市里的一把手,心情很好,吩咐郭静给都成沏来茶,并递上烟道:“吕市长给我打气鼓劲,让我好好干。他说市里要成立解困住房办公室,让我兼主任,让我提前有个思想准备。并说就在今年,最迟明年初就要大面积地建设了。”都成笑道:“吕市长关心你,器重你,瞅机会在他面前说说我的事。”郭局长一听,便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是不敢说。我挨过他的批。吕市长批评起人来,根本不讲场合,让人受不了。”都成见郭局长不敢答应此事,便只好不再提及。郭局长道:“你跟谷丰条件都差不多,只是你稍微次一点。要是咱局里提两个,我保证有你。要是提一个,我不偏不向,我谁也不管,就靠你们自己努力了。”都成笑道:“不知宋书记在市里说话有没有分量?”“咋能没有分量?”郭局长道:“他虽然是个副的,但也是常委呀,主管工业的。他说了肯定行,咋?你认得他?”都成笑道:“我不认识。不过小燕她姐夫认得,而且还很熟。”郭局长听了一拍大腿道:“这就行了,抓紧时间找他去吧。”都成坐了两个多钟头,见时间不早了便告辞回家。 都成睡在被窝里,猛然想起了郭局长那话,自己稍微次一点,便嘀咕道:“什么次一点,不就是个文凭么?等着瞧吧,用不了三两天我与谷丰就可平起平坐了。”小燕一旁睡得正香,昏沉中听见他在不停地嘟哝,便推了他一把道:“你神经啦,半夜三更地说啥糊涂话。”说着便翻身去睡了。 都成这次记准了那年轻人的话,准时便是守信用。他早早地便去了新华书店门前,到了十点钟果然见那年轻人来了。原来一直怕上当受骗,这下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笑着迎上前,年轻人也笑着与他握手,客气了几句,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本子。都成一眼便看见“毕业证”三个字,而且是烫金的,被那阳光一射,闪闪发亮,耀人眼目。都成急道:“快让我看看。”便伸手抢了那本子。翻开一看,脸上便全是笑。凝神屏气仔细注视了一番,然后拍着年轻人的肩,夸赞道:“不错,不错。手艺挺高的,连照片上都打了钢印,还有那学校与校长的大红印,都清楚得如同铅印一般。”年轻人见他满意,便伸手道:“钱。”都成毫不犹豫,掏出便给了他,然后又低头去看那毕业证,像抱着一个世代单传的婴儿,爱不释手。欣赏够了,便想感谢年轻人几句,抬起头时却早已不见了年轻人的踪影,便生气道:“这么不懂礼貌,连一句告辞的话也没有。哄我高兴了,说不定还要管你一顿酒吃。” 官都成那大学本科毕业证一亮出来,便把谷丰那大学专科毕业证比了回去。局里上上下下对都成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小燕都一个劲地追问:“我是你老婆,你还瞒我?你通过啥关系弄来了这个令人眼馋的大学文凭呢?” 『46』第四十六章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多月,所有上班的人来了都挤在办公室里,不是聊天便是打牌。在这期间都成跟沈静联系过两次,沈静都说宋书记还未归来。这日早上起床,都成见那天空中不再落雨了,云也薄了,心里便祈祷:赶快晴了吧,好让我心里也明朗明朗。 郭局长来时还带了雨伞,见都成在院子里站着。便道:“这下可熬天晴了。电视里说雨季已经过去了。”都成笑道:“再下,就把人搞出毛病来了。路上湿漉漉的。怎么不见小马接你呢?”郭局长跺了跺脚,弹掉那鞋上的泥巴,道:“政府办赵主任有事去外地,昨天就把车借走了。”可勇在屋里听见郭局长在院子里说话,便出来道:“我见你房里没茶叶了,我出去买些去。”他见郭局长手里拿着伞,便笑道:“你瞧这天,不会再下了。”郭局长道:“郭静妈小心过余,非让我带着以防万一。”可勇转身提了一壶水,放在电炉上,然后上街买茶去了。 郭局长见可勇走了,便慢步来到他家。此时王梅刚洗罢脸,在那儿涂油,见他进来。笑道:“再过二十天你就要做那岳父了,到时得好好请我一次。”郭局笑道:“这几日就想请你了,可是你总是抽不出时间。”王梅见院子里没人,白了他一眼道:“又想让可勇打我了?”郭局长一听这,心里便有些发麻,笑了笑便不再与她调侃,转身上楼。 可勇回来后给家里放了一袋茶,待那壶水开了后,才提了上去。郭局长见他泡上茶端了过来,便道:“可勇,咱局里也没啥事,你还不说学点什么,弄个文凭。以后没文凭啥事都不好办。”可勇坐下道:“像我这脑子,笨得不开窍,学啥哩?还不是瞎费功夫么。还生他倒在省城进修了三年,别看他装模作样的,假装有文化,有知识,其实他能懂多少?只是欺骗别人不知,瞎诈唬罢了。”郭局长道:“要不然就搞个第二职业,额外多挣一点,增加家庭收入。我看这院子里就数你跟王梅光景不好了。”可勇笑道:“郭局长,那你给我出个点子,看干什么好呢?”郭局长想了想道:“我能有啥点子呢?还得你去考察,到时我支持你。”可勇道:我倒是看中了一桩活儿,现在先不说与你,等问明白了再说。”郭局长见他还保密,便道:“行,啥时说都行。只是不要投资太大了,到时咱局里拿不出这钱。”可勇笑道:“不会的,不会的。”这时听见楼下有人喊他,便忙起身出来。 可勇见是丰庆,便赶忙下楼,请他回屋。丰庆见了王梅,便开玩笑道:“人说十八姑娘一枝花,三十妇人豆腐渣,我看你是打了个颠倒。可勇第一次带你去部队时,我看你也不咋的,怎么现在越变越俊了呢?是不是可勇给你用了啥特效药?”王梅笑道:“别胡说,见了面就没个正经。”丰庆坐下后,便道:“可勇,我已找下三间面街房,还未和房东谈妥。我这心里总忽上忽下的,不怎么塌实。你考虑这生意行么?”王梅一听便插话问是啥事,可勇立刻道:“去,去,去,少多嘴。”便赶王梅出门。然后低头沉思片刻道:“这主意得你拿。这种消费咱又无法调查。看在郑州挺火的,谁知在咱这儿是个啥样呢?”丰庆道:“我只担心咱把钱投进去,结果没人去,那不荒了。”“那再找文华商量商量吧!”可勇说,“看他是什么想法。”“昨晚我去了他家。文华现在被老婆看得可紧啦,就像软禁了似的,一到晚上便不出门。这事还不敢让他老婆知道,我俩偷偷摸摸在院子里谈了半夜。看样子他好像是铁了心,一定要干的。”丰庆说道。可勇想了想道:“咱这附近县市有这样的娱乐厅吗?”“有,有两家,而且生意火得很,可这两家都是办在行署所在地,城市也大,人也多。我就怕咱这小县级市的人爱面子,不敢去那地方。”可勇道:“那你再跟尹家林商量商量,看他什么意见。”丰庆笑道:“他不管这个,只是说没啥怕的,大不了三万元么,扔了就扔了。”可勇听了,一时便不知该说啥,低头抽闷烟。丰庆起身道:“我今天再找个算卦先生测一测,他说行咱便干,他说不行就拉倒退。”说罢便走。可勇忙送他出去。 可勇不告诉郭局长的那桩事其实是想办个电脑复印部,他去郑州时见那生意不错。他想让王梅干,那可是个既不遭风吹,又不怕雨淋,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活儿。他见本市也有两家,只是进去粗略看了看,没有细问,等打听出那投资额后不妨给郭局长说一说,看他是否同意。可勇送走丰庆回来后,便给尹家林拨了个电话,让他打听电脑复印机的价格。 午饭的时候,可勇跟王梅说了说自己的想法,然后领她去本市两家电脑复印部看了看。回来后王梅兴奋地说:“那可是个好工作,电视上常演的那些外资企业,科研单位的办公室桌上不是就摆着电脑吗?也不知那多少钱,局里拿得出拿不出?”可勇笑道:“过两天尹家林的电话就回来了。要是投资不多的话咱俩去找郭局长,你看如何。”王梅听了便笑着点头。 可勇夫妻俩正在家里为这事儿高兴,忽然都成推门进来了,看上去急躁的样子,一屁股坐下便道:“你这个沈静是怎么搞的,刚才已经是第三次联系了,还说宋书记没回来,可有人说前天还见宋书记了。”可勇一听便生气,气愤道:“这个沈静怎么是这样呢?能办了就说能办了,办不了就说办不了,哪能这样误人大事呢?我上楼打电话问一问。”说着便出门。 可勇与沈静通了一会儿电话,回来后见都成一脸焦急的样子便面有难色道:“官科长,沈静又不是我亲妹子,你也别见怪,人家要钱哩!”都成一听便道:“要钱可以呀,你开个价我给便是。哪能这样吊人胃口呢?”可勇伸出一根手指道:“得这个数。”都成一看,道:“好,好,好,不就一千块钱么?你跟她联系吧,啥时候给她。”可勇笑道:“你联系就行,就直接给她沈静。就说她跑前跑后不容易,请客吃饭租车要花钱的。先给她一千元。”都成听罢满脸的不悦,起身道:“好,好,好。反正已经到这节骨眼上了,多的都扔了,还在乎这些。”便立刻上楼给沈静打传呼去了。 都成从楼上下来,顾不上吃饭,饿着肚子便去见了沈静,并奉上一千元。沈静这才告诉他,明天晚上九点半,准时在市招待所门口见面,领他去拜见宋书记。 都成早早地便将胡子刮了个干净,穿戴得整整齐齐,熬到吃罢晚饭便徒步来到招待所。离九点还早着哪,他见露天舞场那儿乐声悠扬,人们舞步翩翩,便走了过去。都成见那些男女舞伴搭手勾腰,心里便十分羡慕,恼恨自己腿脚太笨,不会那么走。他看得专心,看得入迷,不觉身子随了音乐的节拍微微扭动。一曲终了,跳舞的人们便向四周缓缓散去。都成忽地发现了沈静,但有些模糊,再伸长脖子,定睛细看,果然是,便放下心了,不用时不时地去看表了,只要盯紧她便是。 又一个舞曲开始了,沈静轻盈得如同漂在水面上的一片浮叶,悠悠哉哉地荡来荡去。在这朦胧闪烁的霓虹灯下,只有她那舞姿最优美,吸引了好多眼睛。都成正盯着发痴,忽听见身后两青年指手画脚地议论。一个说,你瞧那个女子,穿着件牛仔裤的,那身材多好,胖瘦适宜,臀儿微翘,怪不得跳起来那么好看。一个说,你知道她是谁么?她就是人们私下里常常说的那宋书记的小情人。一个说,你们这些在市委工作的小年轻,羡慕不羡慕人家?上班时间这女子去宋书记那儿么?宋书记也不怕难为情?一个说,原先去,现在不去了,估计怕影响不好,改约会方式了。两青年正说着,一曲又终了。都成见沈静朝外走,一看表九点半了,便赶忙跟了过去。 都成紧跟沈静身后,小心翼翼地去了202号房间。宋书记四方大脸,白白净净,正在那儿看电视,见了沈静,便笑道:“玩了一会?这晚上跳舞可是减肥的好办法。”沈静妩媚一笑,快步走到他跟前,坐下抱住他的胳膊道:“瞧你现在胖了,也不说出去陪我跳几曲,也好减减肥。”宋书记听了便笑。官都成喊了一声“宋书记”便站在屋子中央,像钉住似的面含微笑,呆立不动。宋书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只顾与沈静说笑。沈静见都成在那儿木偶似的站着,便起身请他坐下,这才道:“他就是房产局那官都成。”宋书记“噢”了一声道:“知道,你见过曲申了?”都成忙赔笑道:“见过了,他还让我代问你好。”“有啥代问的,这么近,开车一天打几个来回。”宋书记脸色沉沉地说。都成考虑了一下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这会也忘光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得并膝直腰恭敬地坐着。,宋书记见他半天不说话,便道:“你那事我知道了,可现在还不到换届的时候,怎么中途提你呢?等换届时再说吧。曲申这个面子总要给的。你去吧。”都成忙起身笑道:“那打搅了,宋书记,我这就去。”说罢便转身轻走。 沈静将他送出门,笑道:“这下该放心了吧,宋书记说帮你就肯定要帮你的。再见。” 都成下了楼,出了宾馆那门,觉得脊背难受,伸手一摸原来是出了一身汗,衬衣贴住脊背了,便自言自语道:“我的妈呀,见宋书记就跟见阎王爷差不多,紧张得我一身冷汗。”他见舞场那儿还有好多人,便又过去看,待放松放松,稍稍歇息再回去。 都成过了两天又跟沈静联系了一次,沈静告诉他宋书记已经说了,下次换届一定提他做副局长。 都成吃了这颗定心丸,心里便高兴,逢人便笑,夜里睡觉竟偷偷地对小燕说,等着吧,过两年你就是局长夫人了。 可勇从都成那表情上便判断事情办得差不多。这天去财务科报销耿书记医药费,低声道:“官科长,你那事儿顺了?也不说再回请一次我这媒人?”都成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是觉得我身上油多还是肉厚呢?等市里宣布了自然要请你的。”燕娇在一旁听了笑道:“官科长要升那局长,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如愿。这会儿竟然讨着要吃。”可勇见她在说自己,便道:“燕娇,官科长升了,到时你也得破费请我。”“凭啥我请你?”燕娇笑问。可勇拍着都成那坐椅道:“这把交椅不就轮到你坐了么?”燕娇听了便咕咕咕地笑,笑罢便道:“白日做梦!”都成一听,一扭脖子“哎”了一声道:“这女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可勇从燕娇那儿抽了借条出来,正好谷丰出门寻他,道:“快,郑州打来的电话。”可勇一听便知是尹家林的,心里当下一喜,忙奔了过去。接罢电话,可勇下楼回屋,跟王梅说:“刚才尹家林告诉我了,说电脑一套带打字机,复印机,一共得四万元左右。这可不是个小数字,也不知郭局长答应不答应。要不我去问一问,看行不行。”王梅想了想道:“先别急着去,等咱俩商量商量再去不迟。” 王梅早就不愿意跟着还生干了,没事的时候闲得打转转,有事的时候就她一人干。她虽然对电脑打字一窍不通,但她自认为那不是什么难事,琢磨上一年半载便会的。她又私下里去了几次市里那两家打印部,仔细看人家如何操作。越看越向往,越看越急,真想马上把这办起来,然后自己独自一人清静工作。 王梅想把自己这想法告诉张莉,和她交换交换意见。她也是个急性子人,想到便要做,立刻便去了邮电局。张莉桌子上就有一台电脑,就靠这个来收费。王梅见她手指敲起来是那么地麻利,那么准确,便羡慕道:“张莉,你可真行,还懂得这个。”张莉笑道:“这没啥学的,就像打算盘,口诀记住了,练得时间一长,手指便灵活了。我在部队上是通讯兵,就是干这个。”王梅道:“像我这笨脑子,好学么?’张莉笑道:“瞧你把自己看得多低。咱们又不是编程序,是软盘,咱只是学学打字,制表格,没啥学的,有初中文化就行了。像你这样,一个月便熟练了。”王梅笑道:“我们单位也准备买电脑,我准备干,到时你可得教我。”张莉笑道:“那没问题,反正我这是半天班,到时天天去你那儿。”王梅听了张莉这番话,便下了决心要干这个。她估计她找郭局长说这事,郭局长肯定答应。她与张莉聊了一会闲话,见她忙,便起身道:“我也不打扰了,改日再见吧。”说罢便离去。 王梅回到局里,听见办公室里乱嚷嚷的又说又笑,上去一看原来是谷丰、都成、可勇、还生四个在那儿玩扑克赌钱,便又转身去了郭局长房。 郭局长正在那儿看报,见是王梅进来了,忙放下报纸笑道:“好长时间都不来我这儿了,怎么今天是哪股风把你吹来了?”王梅笑道:“来局长这儿还要风吹?”说着便坐下。郭局长盯了她一会,问道:“有啥事,是不是又有啥想法了?”王梅低头微微一笑,媚了他一眼道:“还好意思问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郭局长一听心里便麻酥酥的,色迷迷地注视她道:“明天上午我去市政府有事要办,就不回来了,中午在招待所等你,还是原先那个房。”王梅听了起来白了他一眼,噘嘴道:“老毛病又犯了。”便掏出两张一百二十元的发票道:“星期天我爸妈领着孩子进城来了,我一家在饭店吃了顿午饭。”郭局长接过便在上边签了名道:“一言为定,可不能失约哟。”王梅笑道:“瞧你把我看的。啥时哄过你?”说罢便离开。 王梅自己没去财务科领钱,而是将那发票给了可勇。可勇笑道:“郭局长这人也不错,总是说咱这光景不好,处处照顾咱。”王梅道;“郭局长不是在大会上说了吗?一百元以下的零费开支你签了名便算数。我说开成九十元吧,你总要过百,还得麻烦我找人家签。”可勇道:“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呢?要是给局里买个簸箕、扫帚、纸张什么的,我可以签名,别人也无可非议。你说在这饭票上签名,就不怕别人背后指指戳戳吗?这样随便签,别人又不知是咋回事,咱也落个清廉。”王梅听了笑道:“真想不到你当了几日烂局长助理,竟学得会办事了。哎,告你个事,明天中午我要和张莉吃饭去。好多年没在一起了,聚一聚。”可勇道:“那把我也带上呀。”“女人家边吃边说,你一个男人搀和啥哩,就不觉得难为情?”王梅责怪道。可勇一笑道:“正好,好长时间了还未破费过文华,反正他能坑了那些饭店,明天打电话就让他安排我那午饭吧。” 两人正说着文华便来了,王梅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文华见他夫妻俩笑嘻嘻的样子,便坐下道:“你俩又说我啥坏话呢?”可勇笑了笑便告给了他。文华笑道:“我就正是来说这事的。丰庆已找算卦先生测过了,财源大开。他决心已定了,明天中午你哪儿也别去,在家里等着,咱几个再讨论一下。那边房东都急着要房租了。”可勇道:“那没问题,天大的事也得推到一边。你放心吧,我哪也不去。”文华起身道:“局里有个同事今天结婚,我得走了。”说着便转身走,急匆匆的样子。可勇与王梅送他出门。待他发着了摩托车,王梅瞟了文华一眼,笑道;“瞧你那猴性。” 王梅早已将先前他三人在自己面前流露过办歌厅一事忘了,送走文华,王梅问可勇道:“你、文华、丰庆三个准备干啥呢?总是偷偷摸摸的,只怕被人听着了。”可勇道:“让你们这些女人家知道了,又要从中阻挡,那不是啥也做不成了?”王梅追问道:“我不阻拦,我知道你没有钱,丰庆和文华也不可能拉你入伙,你连老婆还能不信任么?”可勇笑道:“他俩要办个娱乐宫,房子已说好了,就要装修了,让我帮忙。”王梅还以为娱乐宫就是经营些打乒乓球、台球、玩玩象棋之类的,便道:“那肯定不行,一准得赔。”可勇一听,便歪过脖子道:“哟,你倒有先见之明了。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一定会赔?”王梅道:“咱这小城市,想打乒乓球,台球的还需要掏钱?体育场那儿啥都有,尽管玩就是了。你说你们这赔不赔?”可勇知道她想到了另一处,便笑道:“你这理解力,想像力太浮浅了。要是经营这个,那丰庆、文华不就成傻子了么?人家那娱乐宫是经营“人”的,你听说过没有?”王梅听着新鲜,便道:“胡说八道,人咋经营?”可勇闭上眼,拉他坐在床沿上,神秘道:“给你打破个比方,这娱乐宫就和旧社会那青楼妓院有点儿类似,但却要文明得多了。主要就是雇一些外来的漂亮女子,陪客人唱歌,陪客人跳舞。甚至还可以干点别的嘛?”王梅听了“妈呀”一声道:“那丰庆文华不成了老鸨了吗?就不怕公安局去查,去罚。”“丰庆就是公安局的,谁愿去得罪他?文华就是税务局的,税务局谁去收税?”两句话便问得王梅哑口无言。可勇见她服气了便又道:“照我这分析,你再想想赚钱不赚钱?”王梅摇头道:“那还很难说。从哪儿雇这种女子呢?就是雇来了,咱这地方谁好意思去?”可勇笑道:“别看咱这地方小,啥人物都有。你不要用那老眼光看新人,用那老思想去考虑现代人。”王梅虽听他这么一说,但她还是那么看,她认为可勇是在瞎说,唱几首歌儿,跳几曲舞还行得通,其余的便是杜撰出来哄人的。便道:“我过时了,只要你们超时代也好,能弄回钱才算有本事哪!”说罢便不再与他多嚼舌,出门唤了蓉生与小燕,上街买裤子去了。 都成自以为副局长迟早是自己了,所以有时竟真的把自己当副局长看了,郭局长不在时他甚至敢自作主张。谷丰见了他这副模样,在还生跟前笑道:“你近几日注意没注意都成那变化,像换了个人似的,是不是要戴官帽了。”还生虽然整日与谷丰嘻嘻哈哈的,但他总觉得谷丰深奥莫测,所以在他面前谈起正事时,也轻易不敢胡言乱语,听他说这个,便笑道:“我倒没注意。这局里能与他相提并论,平起平坐的只有你了,难道你不了解一些情况?”谷丰道:“跑官这事就像搞地下工作一样,都是秘密进行,哪能公开化呢?还敢坐在一起交流经验?那早就让人占先了。”还生道:“都成这事或许可勇知道一点内情,我见前一段日子他俩挂得紧。”谷丰笑道:“你别看可勇整日里马大哈的样子,其实肚子里鬼着哪,在暗地里弄事哩。”还生一听,忽地环视左右,压低嗓门道:“听说郭局长跟王梅是咋的啦?你清楚不清楚?”谷丰立刻装作一脸吃惊,瞪眼道:“这号事你可别乱说乱听。郭局长是什么人我最了解,还能这样?”还生知道谷丰是郭局长的亲信,就是知道也不会说的,便后悔自己欠考虑,问了这句不该问的话。两人正说得有趣,却听得电话铃大响,谷丰回房接起一听,原来是组织部那同学打来的,说是要谈那要事。谷丰当然知道那要事是啥,放下电话,立刻下楼骑车子朝市委方向奔去。 都成见郭静那婚期近了,郭局长有时也忙家务不能来,他便觉得有必要登门看看。吃过晚饭,刚好小宝被他姨妈领去了,他便携了小燕像散步似的朝郭局长家走去。 郭局长见他俩来了,笑着请坐。郭静妈也客气地端来茶水糖果。寒暄片刻,都成便问婚嫁事宜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吧。郭局长笑道:“这我不管,都是她妈一手操持,我这几日时不时地头晕。今天下午便懒得去上班。”都成道:“那赶紧上医院看一看,在这节骨眼上可不敢病了,婚礼那天还要你这岳父大人坐上座呢。”郭局长笑道:“我也是说,怎么迟不晕,早不晕,偏偏这几日头晕呢?郭静生气地说我是故意躲活,偷懒。”都成笑道:“我看你这两家子都是些老好人。老赵那儿我也去了,正在拾掇新房,抹防瓷涂料。我见新家具摆了一地,看来都已万事俱备,只等国庆节迎新人了。我白拣了这媒人,当得也轻松,两头传传话,混几顿饭吃。”郭局长笑道:“哪能这样说呢?媒人是功臣,没有怎么行呢。结完婚后小赵和郭静还要亲自登门答谢的。”“那就免了吧,都是自家人,那有这么多的套数。”都成客气道。郭局长递上一支烟,替他点着道:“哎,这不是套数不套数的,这是礼数,是咱这儿的风俗,得走到的。”都成听了便笑。郭局长吸了两口烟,忽地道:“有个事你自得操心,结婚那天得找几辆车把亲戚都接来。我这边的在我乡下家里集合,她那边的在她娘家集合。都已经说好了。”都成道:“那你就别管了,我安排就是。还有别的么?”郭局长摇头道:“其余的杂事,就让谷丰、可勇他几个办算了。”正说着,郭静与小赵他俩大包小包地提着回来了。郭静妈埋怨道:“好我的两个憨娃哩,这都啥时候了才回来,急死人了。”郭静笑道:“讨厌死了,那车坏在了半路上。我们见实在修不好了,才搭另一辆车回来,白白地多扔了几块钱。衣服都买齐了,试试给你看吧。”郭静妈笑道:“先吃吧,明天再试不迟。”说着便在屋子中央摆开了桌子。都成这时才知道郭局长他们原来还未吃,便起身道:“我俩也没啥事,闲逛哩。你们吃吧,我这就回去。”说着便起身走。郭局长也不留他,送他俩出门。 都成在回来的半途中看见一个人,这人很像韩莹,好像她也发现了他似的,一闪便躲开了。都成瞪大眼睛,细细去看,无奈街灯昏暗,看不清楚,再加上小燕跟着,行为不敢出格,只得作罢。但脑子里却不停地在转,既然她回来了,就得寻她问个究竟,为啥骗人呢?这时见十几米开外有个公厕,便一捂肚子道:“小燕,你先走吧,我这肚子难受,想去蹲一会儿。”小燕不知内情,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卷卫生纸塞与他道:“肯定是中午睡觉不盖肚子着凉了。”说罢便不等他,快快回去。 都成躲在墙旁边,见小燕远去了,便猫着腰窜过街,朝韩莹去的那个方向奔去,大街小巷转了几圈始终未碰着她的面。他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丧气地往回走。然而刚到街口,猛然见韩莹一人就在那儿站着,便快步走了上去,再细看一点不假,便大声道:“韩莹”。韩莹一听,转脸见是他,心里道:糟了,还是没躲的过,被他逮住。便笑着说:“都成,我还说明天找你呢,你这是去哪儿了?”都成笑着,语音里却带着责备,道:“你这人怎么是这呢?咋能骗我呢?今晚咱俩得说个清楚。”韩莹想尽快摆脱他,便道:“那次我赔了个精光,实在是没脸见你了,你就宽容我一次。明天我找你,细细说给你听。”都成见她依然风韵犹在,便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咱俩今晚就得说明了,前边就有私人开的旅店,登记下来好好谈一谈。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挺想你的。”说着手便不安分,在她那胸前乱摸了起来。韩莹见自己若来硬的便难逃魔掌,便妩媚一笑道:“人家也一样,挺想你的。”说着便不管近处有没有那散步的人,照准他脸上就是一个响吻。都成被她这么一击,心便急了,立刻拖了她便走,到了那无人处,迫不及待地将她揽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一番,口水蹭了韩莹一脸。 到了旅店,他俩登记后,便被领去了房间。韩莹等服务员走后,便瞪大两眼盯着他看,然后扑到他怀里又捶又打,诉说着自己怎么怎么想他,想得饭无味,睡无眠,只是由于在本市欠债太多,不敢回来了却那相思苦。都成见她说得情真意切,便抱起她道:“我也是,今晚就让咱俩像新婚久别一样,幸福个够。”韩莹从他怀里挣脱开笑道:“我至今还未吃哪,肚子饿得厉害,两条腿也跟灌了铅似的走不成路了。你去买些吃的吧,最好有肉有酒,咱俩好好聊一聊。”都成一听不觉有些心疼她,抚摸着她那娇容道:“哟,心疼死我了。我这就去买。”说罢便出门。韩莹故意作疲劳的样子,无精打采地送他出来。 韩莹见他出了巷口拐向大街了,便立刻朝巷的另一头快步奔去。半道里拦了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道:“快,把我送到河边镇,多少钱都行。”河边镇是她娘家。韩莹本来要坐今晚的火车走,见走不成了只得返回。车一出城,她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不多时便到了家。 都成提了酒肉回来,却不见韩莹,还以为她上厕所去了,左等右等半个多钟头过去了,还不见她影子,便知道坏了,她一定是溜了。一拍大腿,气骂道:“王八蛋。等我下次遇上你,看不撕烂你那两片肉。”都成气坏了,骂了一通,只得提了那酒肉返回。小燕半天了不见都成回来,还以为他出问题了,急得在院子里兜圈子,把还生、可勇、以行这三个男人也给集合了起来,准备到那公厕去寻。一帮人拿了手电正要出门,却见他回来,小燕急问咋回事。都成强压住心里那怒火,骗道:“拉完了,肚子还一阵一阵地疼,我便去了一家诊所,那医生说要让输液。我一听便火了,就是肚里有些病菌,有啥输液的,喝点酒把它杀死算了。便去买了瓶白酒,称了些熟肉回来了。”说着便扬了扬手里那两样东西。小燕听了又生气又好笑,嘟哝了一句“这都是些啥人呢?”便回屋去了。可勇见他拿了酒,立刻便道:“说得对,酒精杀菌是一绝,不用花那冤枉钱去输液;我去拉桌子,陪你喝。”说着便推都成去他屋。以行没有参与。都成、可勇、还生三人不多长时间便将那瓶酒干了个底儿朝天。 可勇、还生都借着那微微的酒意上床酣酣地睡去了,都成却翻来覆去不能入眠。他想不通韩莹这女人竟如此狡诈,如此狠毒。更恨自己意志薄弱,禁不住那女色的诱惑,白白受了这一次糟蹋。大清早醒来,都成认为韩莹肯定昨晚躲到另一家旅店去了,今天必定早早逃掉。他有些心不甘,匆匆穿上衣服,去火车站寻去了。他已想好了,也下定了决心,见面后啥也不说,狠狠地揍她一顿便可,就像恶夫打弱妻那样。 可怜都成寻摸了大半个早上,连韩莹的人影也未见,只得垂头丧气而归。半道上遇上许德安,同样也是满脸沮丧。都成道:“许大哥,近来生意可好?”许德安摇头摆手道:“惨了,惨了。一个化工厂就把大哥我一生的积蓄全给吃了。”都成再仔细里一看,他果然一身疲塌,便拉了他在一旁道:“咋回事?”许德安唉声叹气道:“李厂长骗了我,坑了我,我这辈子算是栽到他手里了。他跟我说放心吧,给不了钱便用建成后的一层那市面房抵顶。当时我觉得这个办法也可以,在城里有几间房也不错,一年下来光那租金就一两万。当下两家就签了协议,我也糊里糊涂地把自己那点积蓄全投了进去。谁知楼房刚建成,还未装修,法院便将它扣押了。我一听脑子便涨了,一打听才知这楼房还是半拉子工程时便抵押给了银行。你说我现在有啥呢?啥也没有了,还欠了工人一大笔工钱。”许德安说着双手一摊。都成见他比自己还惨,便安慰道:“许大哥,你有手艺就啥也别怕,从头来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我还有事,不能陪你聊了,改日再见。”说罢便走。 都成回到局里,谷丰偷偷告诉他说市里在下次换届前不可能考虑提拔副职了。都成听了,自以为有沈静吹着枕头风,宋书记在后撑腰,便不以为然的样子道:“随便什么时候,那还不是迟早的事。”谷丰一听他口气这么大,便道:“我这事估计要泡汤,反正至今还没一个领导应许咱。若再过上两年,还不知是个啥样子呢?”都成笑道:“管他啥样呢?总不可能把市里的领导们全换了吧,大不了,退上三两个岁数大的,再提上三两个年轻的,还能动了——。”都成意识到自己快要说漏嘴了,赶忙止住话,没把后面的“宋书记”三个字说出来。谷丰听他这话,便断定他肯定在上边有了依靠,便笑道:“过两年,你就是我的领导了。” 谷丰今天之所以问都成,是因为从可勇口里没掏出半句有用的话来。可勇认为沈静这人不给他这个表哥面子,联系见个面就要一千元,让自己在都成面前难开口,便觉得她心事太重,难以共事,所以闭口不提她。只是告诉谷丰说自己手头缺钱,都成与银行打交道时间长一点,想必人熟,想托他贷一点款。”谷丰知道可勇蒙骗自己,便也只得当作真话来听了。 王梅等到十一点半,稍稍打扮后,便匆匆离去。还生见了便笑着对可勇道:“那可是只金凤凰,得看紧点,千万别让她乱飞。”可勇一摆手道:“什么金凤凰,充其量是只麻雀,让她飞吧,遍地都是,谁也不稀奇。”都成听了插嘴道:“可勇你说的不是真心话,那飞到我屋里你乐意么?”还生听了便笑。可勇白了他一眼,笑道:“可以,只要不怕与你屋里那乌鸦打起来就行。”说罢三人都禁不住大笑。谷丰在房里听得外面热闹,便出来道:“别瞎说了吧,那没意思。进来赌几把,弄几钱儿下馆子。”都成、还生一听便赞同,推了可勇进屋。刚一进屋,院里便传来摩托车那“突突”响,可勇扭头一看是文华,便忙返身下楼。 王梅进了那间包房,郭局长早已恭候了,服务小姐赶忙端菜上酒,然后又冲了一壶热茶。郭局长掏出二十元钱塞给服务员小姐算作小费,叮嘱道:“好了,不要让外人打搅,我喊你时再进来。”服务小姐心知神领,握紧那钱便离去。 郭局长先不急着吃,抱了王梅便坐在沙发上又亲又摸。王梅啥也不管,微闭了眼只顾享受。郭局长好长时间未与她亲近了,这会儿便爱得了不得,他捧出王梅那两颗丰乳,一会儿舔舔,一会儿听听,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捏捏,爱不释手。见王梅脸色潮红,便知情门已开,立刻宽衣解带,融作一人,直乐得两人如醉了一般,女的娇喘低吟,男的大口吐纳。 干完那力气活,郭局长便抱了她入座就餐。王梅吃到半饱,便依偎在他怀里道:“郭局长,我这辈子有个心愿,而且只有你才能让我如愿。”郭局长一听,摸了摸她的脸,吻了一下道:“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让你失望。”王梅仰脸瞪大眼睛,注视着他,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投资个电脑打印部,让我干,而且只允许我一人干。以后你也更方便了,啥时来都行。不像现在,局里这么多人,办公室那么小的地方,人挤人,做啥都偷偷摸摸的。”郭局长问道:“那得多少钱?”“四万左右。”王梅告诉他。郭局长略微思考了一下道:“行,我考虑考虑再说,一定不让你这肉宝宝失望。”王梅噘嘴道:“可得快一点。我真怕去那办公室,怕见还生那整日阴沉沉的脸,板着的面孔。”郭局长轻拍了拍她道:“怕他干啥,他还敢批评你?别说了,吃吧,喊服务员小姐准备上热菜。” 王梅和郭局长分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张莉。张莉歇班不在,遇上玉霞当班。玉霞对她很热情,领她到后院,指清楚张莉那间房。王梅谢了谢她,便快步上去。 张莉见王梅来了,便把心里疑惑说给她:“王梅,你家可勇与玉霞认识么?”“认识呀,还挺熟的,他俩很爱开玩笑的。”王梅见她问这个,吃惊道。“我第一次见可勇时,就觉得他面熟。”张莉竖起食指道,“可是我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后来总算想起来了,他单独去过玉霞家。”王梅听了生气道:“去就就吧,腿长在人家身上,咱还能管了他。”张莉“唉哟”一声道:“你得管着点。玉霞是啥女人恐怕你不清楚,她丈夫常年累月不归。她乱着哪。可别让可勇与她沾着,那是要坏名声的。”王梅听了不语,心里却道:自己就是这副模样,背着可勇暗地里给他戴了多少顶绿帽,还有颜面去说他吗?见张莉注视着自己,便道:“好吧,我以后把他看紧点。”张莉忽道:“我昨天看了一件西式上衣,宽肩掐腰,挺带劲的,还说要找你也试试,咱俩一人买一件。这会儿正好,咱去看看。”说着便要走。王梅不好意思道:“我前天刚买了一条裤子,这会儿手头紧,下个月吧?”张莉一把拉起她,挎了小包道:“我这儿有,先给你垫上。” 郭局长确实把王梅那事当一回事的办,钱倒不成问题,他准备以局的名义办,就相当局里的一个文印室。可是在哪儿找一间房子呢?到远处租显然不合理,可局里房子又这么紧张,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王梅过了两天便催可勇寻郭局长说那事。可勇跟郭局长一说,郭局长便告诉他房子太紧张,在哪儿腾这么一间呢?可勇立刻道:“这房子好办,下边最南边那一间,修家电的那租户,姓刘,我们叫他老刘,生意不行,房租都交不起,不准备干了。”郭局长道:“就是还生办公室下边那间吧。噢,不错,还稍微大一点。行,那你就去与老刘谈吧,把房子退回局里。” 可勇见郭局长这么大度,心里便喜欢,立刻便下楼去寻老刘。不巧门锁着,他便回到屋里对王梅说:“郭局长已经同意了,待修家电的那老刘回来后,我跟他说一说让他把房退了。反正他现在都拖了三个月的房租了,咱若把这几百块钱给他免了,他保证同意。”王梅笑道:“我咋不知道老刘要退房呢?”可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你光知道吃,光知道穿,其余的还操啥心呢?事情成了,咱俩庆贺庆贺吧,我身上还有几十元钱,上街吃晚饭去?”王梅点头同意,挽了他的胳膊随了他去。 饭后归来,见老刘那间房灯亮着,他俩便赶快去。老刘挣不下钱,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一个凉馒头,一棵大葱,一碗白开水,凑合吃着喝着,就算一顿晚饭。老刘见了他俩,客气地让座。可勇见他那可怜的样子,便道:“刘师傅,你这是运气不开呢,还是手艺不行呢?怎么老不见有送电视、录音机什么的来呢?哪能挣下钱?”老刘叹气道:“挣啥哩,开年到现在,挣的钱连房租都交不起,干不下去了。”可勇递上一支烟,笑问道:“刘师傅,你到底还准备干不干?要干你就想法子好好干,要不干脆把房子退了。”老刘皱着眉,满脸忧愁道:“我现在连退房都退不起了,还欠三个月房租哪。三个月六百块,我去哪儿借呢?”可勇听着心里一乐,看着王梅偷偷笑了一下道:“老刘,我们年轻人不会拐弯,就直说了。不行就别干了,把这房子退了,我家王梅要占,也相当于是局里要占,至于欠的那房租嘛就算了。你只要尽快把房子腾出就是了。”老刘一听,竟然碰上了这样的好事,但又怕可勇说话不顶用,便小心道:“我若腾房搬东西,你们局里要挡咋办?”可撇嘴笑道:“有我撑着,他谁敢。话又说回来,为了不伤和气,你提前准备准备,这个星期天搬吧。到时没人上班。”老刘一听,立刻点头称是。可勇与王梅见一切顺利了,便也笑着离去。星期天一大早,可勇还在被子里躺着,便听到外边“咣当,咣当”地响,他没在意,又转过身去睡。不多时都成便过来问他道:“是你让老刘走的?他还欠着几个月的房租哪!”可勇坐起来笑道:“官科长,你坐下,你不知道是咋回事。”说着便给他点上烟。可勇慢悠悠地穿上衣服,笑道:“局里要设个电脑打印室,难道郭局长没跟你透露过消息?”都成这才想起昨天郭局长曾跟他说了句局里准备买电脑的话,便道:“那也不该放老刘走呀?”“不放老刘走,那在外边租房?”可勇反问道,“算了吧,别较真了,我也在里边搀和着,准备让王梅去干电脑。”都成一听便泄了气,敲着可勇的头道:“你小子可真鬼点子多,啥都能想到,局里的好事让你全占完了。”说罢便笑着出门,回到屋里,“呸”地一声狠狠地吐了口痰道:“横什么横,还不是全耍老婆吗?” 都成、可勇、还生三人看着老刘把东西全装上了拖拉机,房子里一片狼籍。可勇重新拿了一把大锁,将门锁了个严实。老刘见自己讨了个便宜,有些过意不去,临走时塞给可勇一百元钱。可勇见老刘走了,一扬手里那张百元票子笑道:“官科长,赵科长,走,喝两盅。”三人相视一笑,便勾肩搭背簇拥着去了 『47』第四十七章 郭静举行婚礼这前后两日,可把局里上上下下忙坏了,特别是官都成、谷丰、还生、可勇这几个,更是腿儿不敢停,忙前忙后,跑来跑去,就像是自己家的事。 婚事过后,都成便领了几位功臣在饭店里小饮。还生笑道:“咱几个挂着科长的名儿,啥都得冒出一点,每人送了一百。还听了官科长的话,早早地写上,让其余的人效仿。可是别人根本不理这一茬,像婷婷,老孙他们就只送了二十。”都成生气道:“老孙暂且不提他,这婷婷也太抠门了。郭局长对她不错的,生孩子的医药费全报销了,坐月子给的也是全工资。她太差劲了,这种人不能多共事。”可勇突然大声道:“大家听着,还有一事才叫怪哪。那账房先生收帐时我翻了帐本,翻到最后了最后我却看直了。你们能猜到是啥事吗?官科长,你知道么?”几个人面面相觑,茫然不知,可勇笑道:“咱官科长的同窗好友,手下干将裴燕娇出纳,送了二百元哪!整整高出了你们一倍。”几人听了便一片欷。都成道:“这小媳妇咋是这样呢,不吭不哈就把咱这几个大男人扔到了一边。明天上班得批评她几句。”谷丰道:“你批评人家什么呢?就批评这个送礼多?算了吧,别议论这些了,个人自有个人的想法,你们说对不对?”几个人听了便不再谈此事。可勇早已伸出胳膊,展开了五指,笑道:“这几日光顾忙,也没痛快地喝几下,我先坐庄,过一圈关再说。” 郭局长在家里多待了几天,这日上班便把几位科长都集中到他办公室开了个小会。他给大家每人扔去一根烟,笑了笑道:“首先,我代表我全家感谢大家在郭静这婚事上操劳费心。再就是我有人个想法,也可以说下定了决心的,那就是局里再办一个电脑打印室,这个室也对外营业,就算局里搞的第三产业吧。我见表市里这玩意还不多,瞧那生意也挺红火。以后这儿挣来的钱表不用入单位帐了,用给大家发福利,发奖金算了。你们看怎么样,发展一些意见。”还生心里道:你都下定决心了,还让我们发表什么意见,便不做声。他不做声,其余几个也都不做声。郭局长笑道:“既然大家没意见,那就定了。可勇你先负责寻人把那间房稍微装修一下。一切从简,注意节约。看看别家那样子,装修得像个搞文化的地方,别不伦不类的。”可勇听了忙点头称是。张德厚还想提老刘欠房费一事,见郭局长对此事只字不提,也只好作罢。默不做声了。郭局长又道:“从现在起就是今年最后的一个季节了,各行各业都到了冲刺的阶段。咱们也不例外。还生、德厚,特别是你俩,抓紧点,我准备年终给大家每人发五百元的奖金,当然咱这几个科长还要略高一点。是能兑了现呢?还是说了空话,这就靠大家了。”说罢便两眼瞪大,环视底下这几个人。忽然他又想了拍卖房屋一事,便道:“郭静结婚我脑子乱,把件本应早说的重要事都给忘了。拍卖房子那事,市里至今还未定一来。你们不要在下边议论此事。好像听说还生急着报名要。用脑子想一想,你急啥哩,那才有几处,再数一数咱局里多少人?谁能说市里就没有头面人物也要?而且这公开拍卖,还能全卖给咱内窝?是不是。就你几个科长,知道了便可,私下里跟老婆跟父母商量商量,到时候我会考虑的,悄悄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了。”郭局长说到这儿便停住了话,取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坐直身子,口气硬硬地说:“我可给大家讲明了,要是这事传出去了,单位再有其他职工寻我要房,或者下边叽叽咕咕,吵得沸扬了,我便会全部处理给外人,局里谁也不准要,免得惹我一身臊。”说罢见他们均不言语,顿了片刻便宣布散会。 可勇会后便去了丰庆租来的房屋那儿了。丰庆不在,他姐夫在那儿招呼。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干。可勇喊出那工头,把他领回局里,看了看那间空房,说了说具体要求,让他做个预算。工头见只一间房,而且以前也装过和这大小差不多的电脑房,便道:“不用预算了,大约就两千元左右吧,不多的,要干,明天就派人来先铺地板砖。”可勇一听钱数不多,便答应道:“行,就这样,越快越好。”说罢便摘下一个钥匙给他道:“不要管我在不在,尽管干活就是了。” 一晃半月过去了,这天除了有一丝凉风外,一切都如人意,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上头是湛蓝湛蓝的天,地上是乐不可支的可勇与王梅。今天开业,可勇买了些爆竹,在门前放了一通,郭局长笑着拍了拍手,电脑打印室就算正式成立了。 小燕年龄大一点,看了电脑室倒没啥想法,蓉生、婷婷就有些嫉妒了,私下里说起风凉话。婷婷道:“看来人就得生得漂亮点,漂亮点啥事都办成了。”蓉生道:“你也不丑么,光漂亮有啥用呢?关键还要学得会骚。”两人正偷着说,见郭局长笑着回来,便赶忙打住话,各自散去。 王梅现在心里舒坦得就如同打开的伞。她见自己的电脑室装修得比郭局长房还好,便禁不住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待众人走后,她立刻锁了门骑车去叫张莉,请她教自己如何用这些洋玩意。 张莉正好歇班,见她来喊,便将准备好的那几本操作电脑的书送给她,并随后随她下楼。 可勇在楼上与都成、还生、谷丰打了一下午牌,输了几十元钱,有些心不甘,想让赢家请客。还生赢了,便道:“还能啥好事都让你占了,我不请,以后你家王梅那电脑部挣钱多着哪!还在乎这点。”可勇讨了个没趣,便只好空着兜子下楼,独自坐在家里,眼见着都下班了,还不见王梅回来,便道:“见了新玩意,还没稀罕够。”说着便关了门去看。 王梅正坐在电脑前,张莉紧挨着她耐心地教,两人很是专心,连可勇这个大活人进来都未看见。可勇笑道:“哟,把师傅都请来了?”这才把两人唤醒。张莉笑道:“你家王梅挺行的。照这水平只需几天便能打了字。”可勇道:“王梅还嫌我没有上进心,当年她读书要这么用功,那早就考上大学了。”王梅道:“可勇,你少耍贫嘴笑话我。”张莉笑道:“当时年轻,加上王梅长得漂亮,追她的人多,躲都躲不及,那还有心绪读书。你也一样,见人家追,你也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王梅追到手了,可书也忘了。你一点也不亏,应该高兴,起码讨了个俊媳妇。王梅才亏那,要不然现在早在影视圈里混了。”可勇见张莉口才好,一点也不生疏,没有女人那特有的羞涩,便知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笑道:“你好好教她学。晚饭要是在外边吃,我就在这儿等着,要在家里吃,我这就去做。”张莉道:“客随主便。”王梅道:“可勇,外边吧,在家里你又做不成样子。我与张莉好多年未见了,还能就让你胡乱做些饭给打发了?”张莉听了便笑,坐到沙发里笑:“想不到你家可勇还挺随和的。” 吃过晚饭,时间便不早了,可勇与王梅先将张莉送回去,这才相拥着回来。半道与玉霞擦肩而过,他俩只顾低头说话,竟未看清是她。玉霞闪过后,还以为可勇故意不理她,心里便气,大声道:“可勇。”可勇猛然间听人喊自己,不觉一怔,转脸一看见是玉霞,这才放心了,笑道:“我的妈呀,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玉霞走过来笑道:“瞧你俩亲热的那样,连我这个大活人都视而不见。”王梅道:“去婷婷那儿了吧?”“可不是么。”玉霞道,“好几天手儿闲得痒痒,本想去和你们玩几圈牌,谁知人手不够,害得我白跑了一趟。”“不对吧,我出门的时候都成一家在,还生一家——对了,不在。就那也够了。”可勇想了想道。玉霞一听便生气道:“你再别提都成了吧,我见了他就恶心,就想吐。更别说与他面对面地打牌了。”可勇听了便不言语,王梅自然也无话可说。玉霞见两人沉默,便道:“回去吧,改日再见。”可勇刚说了句“我送送你。”便被王梅猛拽了一下胳膊,趔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玉霞未发现这个,边走边笑,“不用了。你们回吧。” 王梅回到家后,问可勇道:“玉霞也挺可怜的,整日孤身一人,东游西逛,也不算一回事。”可勇叹气道:“确实可怜,我与婷婷,以行去过她家。哪像个家呀,纯粹的单身宿舍。”说着便端来水,洗过脚便上床休息。王梅出门倒水,见三家都已熄灯,只有自己屋还亮着,知道都睡下了,便匆忙关门上床。拉了灯悄悄问可勇道:“你说像玉霞那种人,也结婚了,也尝过男人那味儿了。现在男的不要她了,她一个人常年累月地独身,也不知想不想那事。想起来咋办?”可勇笑道:“问得倒巧,要搁在你,你想不想?有啥法子呢,憋着吧。那像你这么方便。”说着便摸住女人那乳房玩去了。王梅侧身紧贴住他道:“要你干啥哩?要你就是让干那出力活。”说着便去逗他那玩意。两人一时兴起,便热火了一番。 都成觉得有必要与沈静经常保持联系,以便拉紧关系,再一个原因就是想多看她几眼,她有机会让她教自己跳舞。能揽着她走几圈那才惬意哪。有时脑子里竟产生些占有她的欲念,但这欲念只是一闪而过。那可是宋书记的心肝宝贝,弄不好就得蹲大牢了。都成听可勇说沈静结婚了,这天便特意去商店花了几十元钱买了一个电吹风给她送去。 沈静暂时还在交通局住着,她那新婚丈夫也在,看上去有些木讷,与沈静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夫妻。都成心里道:看来这老实人是要给他叔养儿子了。沈静见了他,倒显得热情,端茶递烟。都成放下那有着精美包装盒的电吹风,笑道:“沈静,结婚也不说一声?听可勇说了,这不来看看你,那电吹风对你们这年轻人是有用的。”沈静笑道:“官科长,瞧你这么客气。”都成抽上烟,看了看这新房道:“这一间房,确实有些窄,要是能有这么两间,就不显得拥挤了。”沈静笑道:“暂时凑合着过了这个冬天。家里为我俩盖了一座新楼房,就在这后边。我们交通局统一征的地,都按一张图纸建,一模一样。”都成起身顺着她那手指处一看,果然见一排排整齐的二层小楼房,便夸赞道:“你们这年轻人可真是有福气,我们是比也比不上呀。”沈静听了便微微地笑。都成见只顾跟沈静说话,冷落了一旁的新丈夫,便笑道:“兄弟在哪儿工作?“在,在,在农业,业局上班。”说了这几个字脸便憋红了,再看沈静也一脸的不悦,涨红着脸朝窗外看。都成一听是个结巴,便道:“不错,不错,也是个清闲的地方。”但心里却为沈静悲哀。这么好的一个女子怎么与这样的男人沟通呢?难道就是为了与宋书记长久厮混,拈来这样的丈夫当摆设吗?再一想宋书记这人也实在太坏了,占了人家沈静的肉体,占就占了,想开一点也没有啥,但怎么能拿人家的青春当儿戏呢? 都成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沈静送他出门,临分手时告诉他道:“回去告诉我表哥,表嫂,没事来家里坐坐。” 都成在回来的路上,不停地为沈静叹息,到家后便对可勇说:“沈静让你跟王梅到她家做客,你就抽时间去吧。看看她那新婚女婿。怎么说呢,反正让人心酸。”说罢便叹气走了。可勇没见过沈静女婿,听了都成这话便知肯定不尽人意,便忙去电脑室跟王梅说了。夫妻俩便决定星期五下午,也就是后天去一趟。郭局长看了一会报,想看看王梅近来学电脑学得如何,便背着手轻轻下楼去。他见可勇也在,便笑问道:“怎么样?会打字了么?再几天就要发工资了,打个工资表试试。”可勇笑道:“会打倒是会打,就是速度太慢,要等工资表打出来,大伙都得熬到下个月再领。”郭局长笑道:“只要会了,速度慢不果紧的,时间一长就快了。找本毛选五卷让王梅打,打完了保她比赛都能拿冠军。”说着便站在王梅身后看。王梅自信地说:“我这才几天就已到这水平了,用不了半月就能将咱局里那些活儿拿下。”可勇递给郭局长一支烟,并请他点着。郭局长笑道:“离远点,坐沙发那儿吧,别把电脑熏着了。那么贵。”两人刚坐下,可勇见丰庆来找,知道那边装修到了后期扫尾,又要安装音响设备,忙得不可开交,便随了他去。 郭局长见可勇走了,起身来到王梅背后抚摸了一通她那嫩脸,关切道:“认真学,用功干,干出个模样来让大伙瞧瞧。”王梅仰脸道:“那当然了。”便噘了一下嘴。郭局长忙低头接住那厚唇,使劲咂了一下,然而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去。 都成知道郭局长去王梅那儿了,却不好意思去找,只好焦急地等,见他过来了忙上前道:“市里通知,下星期日对咱局进行审计,你看财务上那么多白条,还有好多没法入帐的票据,咋处理?”郭局长一听便有些不高兴,道:“我又不懂会计,你干了这么多年了,都不知咋整,我更不知道。”都成忙赔着笑道:“是这样吧,我想法找些票据,再填一些房屋维修单,先平了帐,把这次检查应付过去再说。”郭局长道:“行,都是谁打的白条,拿来我看。”“还能是谁的,谷主任、小马。你那就算了,我想法处理就是了。”郭局长一听便道:“全拿来给我,然后你想法走帐吧。”说着便背了手上楼。 都成借着这次审计,乱中竟将自己欠局里的五千元抹去三千。当然,郭局长,谷丰都是一身轻松了。 可勇与王梅上星期五去看沈静,没见着人,多少留下了一点儿遗憾。这天又逢周未,见局里没啥事,王梅便趁着上午那车闲着,和小马回了趟乡下,把儿子接进城里。中午吃罢饭,一家三口便又去了沈静那儿。 沈静正一人躺着,稍事休息,听见敲门,打开一看是可勇一家,心里便喜,立刻请他们进屋。可勇进屋后见新女婿不在,便道:“怎不见他呢?”沈静笑道:“乡下家里有事,昨天就回去了,一会便来。”说着便端来糖果与王梅吃。她知道可勇抽烟,翻了翻两抽屉却找不见,急忙下楼去买,可勇拦也拦不住,只得由了她去。 可勇见桌子上放着结婚照,拿来一瞧,见那男的长得也不错,方头大耳,挺富态的。待沈静回来后,他便笑道:“你女婿看上去还挺不错么,他叫啥!”沈静一听说起她男的,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一丝不悦从脸上闪过,强笑道:“还不错哪,差得远哪,我是实在没法子呀。他叫宋超,在农业局上班。人好不好,一会回来你们就见了,我这辈子是窝囊了。”王梅见她早没了刚才那笑,愁容满脸的样子,便安慰道:“咱也不管人家有没有本事,只要对你好就行了。可勇他不是也没啥能耐?就这还动不动发脾气,打人。想起来就生气。”可勇正要回她两句,却见小王王爬上了床,便赶忙过去抱起他道:“乖孩子,听话,你这脚太脏了,不敢上姑姑那床。”沈静见自己家里没有小孩子的玩具,忽见床头那小随身听,便替孩子带上,音量旋至最小,打开让他听。小家伙没见过这新鲜玩意,一听那音乐,便高兴得手舞足蹈。 三人谈了一个多钟头的话,宋超便回来了。沈静一介绍,他便笑道:“知道,知道。”便忙掏烟,依然结结巴巴。可勇看他确实配不上沈静,心里当下便不大痛快。宋超让过烟,便无话可说了,坐在里边床上低头不语,过了一会便起身要去上班。临走前也不知道跟可勇、王梅这两位客人打声招呼,说了声告辞,只顾低头走。 沈静听见宋超下楼了,便关了门道:“哥,嫂,看清楚了吧,就是这样一个人,憨倒是不憨,就是老实过度,见人没一句话,而且还结巴。”可勇摇头道:“既然嫁了人家就认命吧,人老实也不算是坏事,屋里屋外咱一人说了算。”王梅却不这么看,她认为沈静被埋没了,便道:“有钱无钱都无关紧要,关键要过得舒心,就宋超那样,让咱沈静如何与他相跟着上街呢?他年轻轻的,总是把头低得很低,背都有些驼了。”可勇见王梅说这话是在有意挑拨人家,便瞪了她一眼道:“沈静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结婚大事能不慎重考虑么?俗语说:能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说罢显然有些生气了,点了根烟便去吸。沈静正要说话,却见孩子坐在地上闭眼摇晃,便笑道:“咱几个光顾说话,也不管孩子,你看瞌睡成啥样了。”说着便去抱。王梅忙抢先抱了,脱了孩子的鞋,拍了拍放在床上躺下。沈静微微一笑道:“哥,我不傻,我知道你说得不是真心话,嫂子才说得是心里话哪。当初我家里都不同意这门亲事,连我那小弟小妹都反对,可我有啥法子呢?我若不同意,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便没了。你说像我这样子的人还咋回咱那乡下呢?就是找个咱满意的男人,人家一打听,还乐意不乐意呢?”说着眼圈便有些红。沈静虽然在可勇面前没说过她与宋书记那超越一般关系的特殊关系,但他俩好像都神知似的,心照不宣。可勇点头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不容易呀。”王梅见她忧伤,便也赔上感情道:“沈静,你比我小着好几岁,可不敢在心里憋气,凡事开朗一些。我们局里办了一个电脑打印室,那儿就我一人,没事来坐坐,咱姐妹俩好好聊聊,说说心里话。”沈静一听睁大眼道:“你会用电脑?我也想玩一玩,你教我吧,一会儿便去。”王梅笑道:“谈不上会,也是刚刚入门,行,等孩子醒了咱就去。”沈静笑道:“真想不到王梅嫂子有手艺了。我也不能瞎胡混了,不然这电话员兼通讯员就要干到老了。”可勇笑道:“王梅,你倒不错,这不是两岁的娃教一岁的娃学走路么?”一句话说得三人都笑。 下午五点多了孩子才醒来,他三人立刻便相跟着上街。半路遇上宋超下班归来,他远远地见了沈静便张口瞪眼,沈静只冷冷的一句“自个吃吧。”便只顾逗小王王。可勇见宋超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得也可怜起了他,心里道:娶这样好的媳妇干啥呢?这不是自寻苦吃,自找罪受么? 都成正在院子里帮小宝学车子,忽见可勇与王梅领来了沈静,想不到这只金丝鸟会来这儿,便忙笑着去打招呼。沈静与他客气了两句,便随王梅去了电脑室。可勇在院子里带孩子,两个女人则在里边用心学去了。 婷婷见王梅与沈静在前边,便问可勇道:“可勇,了不得呀,在哪儿领来那么一个漂亮神气的女人?像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可勇笑道:“有些眼馋?是我一表妹,远房亲戚。”婷婷道:“原先以为要论模样好,王梅便到顶了,今天一见你这表妹,才知人上有人,天上有天。真应了那山外青山楼外楼呀。”可勇笑道:“官科长,你听婷婷说话这水平,一句话夸了两个人。人常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一点不假,婷婷自嫁了以行这文人,说出话来像作诗。”都成忽地笑道:“乡下不是有句粗话叫要想学得会,得跟师傅睡。”可勇听了便笑。婷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指着都成道:“没文化就是没文化,人家可勇好赖念了个高中,便比你强。你那大学毕业证不知是咋胡弄来的。”都成笑道:“到了咱这小地方,只要有个本本就行,谁还管你有没有真才实学?以行倒有一肚子的墨水,可现在用不上有啥法子呢?还不在那儿搁着。”婷婷见他说自家以行,便生气不再与他两个说笑,抱了孩子回屋。 可勇见婷婷脸有愠色地去了,便朝还生屋努努嘴道:“咋不见这一家子呢?”都成道:“今天一大早就回村里了,听说是还生妈病重,恐怕活不了几日了。”可勇道:“早听说他妈瘫痪在床好几年了,反正那病也不是什么好病,早死早解脱。”都成笑道:“我看还生早上那脸色,恐怕离解脱不远了。还生这命也不好,刚参加工作没多长时间他妈便病了,他爸那点工资全给他妈看病了。他下边还有一个弟弟,他是长子,只好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了。你不见他女儿一直都是丈母娘带着吗?”可勇道:“还生本事不小哪,蓉生好赖也算个城里人,竟被他弄到了手。”都成蹲下身子,瞥了可勇一眼,神秘道:“还生本事大着哪,你是不了解他。他若娶了那第一个女子,说不定现在早当了副局长了,只是那女子确实比不上蓉生漂亮,打动不了还生的心。”可勇还想知道一点还生的底细,刚要问,却见以行骑着摩托车“突突突”地回来了。可勇立刻笑道:“今天舍得骑了,是不是要回村里了。”以行熄灭车,笑道:“我也懒得骑,怪让人操心的。下午柳萍要去看她妈,让我去送她了。”都成道:“那咋不坐那轿车呢?风不吹,日不晒的,又安全又舒服。”以行哼了一声道:“那轿车早被人家银行弄走了。李厂长现在上班都改骑他那破车了。”都成叹道:“企业发起来也快,倒起来也快,去年还好端端的,现在说不行就不行了。工资总还能维持着发了吧。”“反正上上个月的至今还未发,这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以行哀叹道。可勇庆幸沈静当时没帮忙让王梅去化工厂,便道:“官科长,去年咱还费劲让王梅去那儿,多亏没去,要不可后悔死了。”以行摆手道:“我算看透了,企业没个好领头人,大伙都得跟着倒霉。你去看看我们厂,乱套了。那些还没要回集资款的人能把李厂长骂死。李厂长早没了以前那神气,整天耷拉着脑袋,见人也没了话。听说今天下午又筹集钱去了,不知弄下没有。”都成笑道:“以行,你就算运气好着哩,多亏当时没集资,要不然又把你给拴住了。”以行笑道:“在这一点上我很感谢柳萍,她没让我集资。恐怕当时她就已经看出苗头了。”婷婷见以行在外边聊天,便把孩子抱给他,低声责怪道:“光知道说话,就不知道帮帮人家。忘晚上那事了?”以行一听,便不敢再与都成、可勇闲聊,赶忙抱了孩子上岳母家取那礼品去了。 婷婷花钱仔细,去见政协主席杨清华也舍不得花自己钱去买些礼品,竟趁下午上班没事去母亲那儿挑了几样。她那个叔,也就是她妈的丈夫,今天也在,见了她女儿笑着便逗,要女儿喊他爷爷。女儿不会说话,不知胡嘟哝了一句啥。老头子便高兴地笑,顺手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塞进女儿手里。他看来确实有钱! 王梅与沈静学着敲了一会儿电脑,眼见着外边天色暗淡,便锁了门回屋。恰巧碰上以行回来。以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个大塑料袋,看上去很累。王梅忙上前帮他抱过孩子。以行笑道:“王梅,埋头苦干几天了,收获不小吧?我上大学时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电脑知识,但现在忘得差不多了,等有空了,我去看看你那电脑室。”王梅笑道:“欢迎你。你总是那么谦虚,也不说教我。”以行道:“你是学的打字,我们当时学的是编程序。打字也不难,我就是手太慢。”说着便进了院子里。以行快步进屋将那袋子放下,回头出来抱了女儿,举起她那小手道:“说,谢谢阿姨。” 沈静见王梅与以行打招呼时,心灵便为之一颤,再一听他说话,便被他吸引了,不时偷偷地看他,竟有一丝儿羞涩。以行教女儿说再见时,那微笑着的脸,闪着智慧的眼与她目光碰触的那一瞬间,她便被征服了,脸儿微微地红了,浑身抖了一下便感到通体的热。忍不住盯住细看,直到他回屋。 可勇问沈静吃什么,沈静笑道:“你和嫂子爱吃什么,我便跟着吃什么。”都成正在帮小燕在院子里择菜,听了沈静这话,便插话笑道:“可勇与王梅都爱喝酒。”王梅听了便道:“官科长又要胡说,人家在说正经的哪。”可勇想了想道:“去吃鱼吧,前边十字路口那儿有一家川味饭店,听说那鱼做得不错。”沈静笑道:“行,吃饭不讲究的,随便什么,我这口感是大众化的。”可勇见她同意,便忙回屋从床铺下摸出一百元钱,然后锁了门领着她们走。沈静见他手里握着钱,便道:“你急匆匆地回屋原来是取钱了,我身上带着的,瞧你客气的那样,还把我当外人看。”可勇笑道:“说的发里话,这顿饭若让你算帐,让外人知道了还不取笑我?”沈静道:“好,好,好,我就暂时听你这一次。” 都成见可勇他们一走,便来到以行屋里带着嘲笑与轻蔑道:“刚才那个女的,你们见了吧,她就是宋书记的小老婆。嫁的那个男人呀,就没法子说,老实得有点儿傻。你说这是图啥哩!”婷婷因与以行要急着走,便没工夫与他答话,忙着给女儿穿戴。都成见两人对他说的这句话就如同没听见一样,便讨了个没趣,只好转身回家。 婷婷在前面带路,以行抱着孩子在后面跟着,到了街口时见了她妈与老头子散步。她母亲惊讶道:“婷婷,我还以为是你一个人去,原来是一家子,这哪儿能行呢?孩子在那儿乱嚷嚷的,能说成话么?这么大了,干啥都不用脑子,总是让人放心不下。来,把孩子给我,你俩快去。”她说着便责备了起来,并抱过孩子,然后催他俩快去。 杨清华与女人最清闲,两个儿子均不在跟前。这会儿正看新闻联播,准备看完了也上街散散步,听得大门响,女人出来看时,竟没有认出婷婷来,只是觉得面熟。婷婷亲亲热热地喊了声“舅妈。”女人惊了一下才记起来了,忙掀起门帘道:“快请进屋。都是自家人,还带那些东西做啥。”婷婷进屋便喊舅,然后笑着坐下,大大方方的,完全没有上次那拘谨。以行倒显得有些放不开,也跟着婷婷低声喊了舅,紧挨着她坐下,恭敬庄重得像一个新上门的女婿。 杨清华打量了以行一番,见他态面不错,便笑道:“这事急不得,不是一时半刻能办了的。我这段时间也忙,还未顾得上去见吕市长。从企业里往机关里调,是要吕市长签字的。”婷婷赔着笑道:“不急,不急。我是说以行他还未见过你,今天带他来认认门。”以行正正襟危坐,听见婷婷说自己的名字,便微笑着脸道:“舅,常听岳母、婷婷说起你,就是未见过面,今天总算认识了。”杨清华笑道:“在咱这小城市里是人才也用不上,时间一长就埋没了。你看那市委、政府、人大还有我这政协里,有几个正宗的大学生?都是些通过这关系那关系安插进来的。这些人写也写不了,说也说不了,就等于国家白养着他们。我真羡慕人家新加坡那公务员制度,全凭考,行则上,不行则下。”以行听了他这话,竟觉得不生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似的,笑道:“我上大学时,我一个经济学教授就对我们说,咱们国家在大力发展经济,深化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有一个最大的绊腿石就是“人灾”,这个“人灾”不是指计划生育方面,不是指人口多方面,而是指政府职能部门人员臃肿,不把这“人灾”彻底地消灭下去,所有其他的都是一句空话。”“杨清华今天还是第一次听“人灾”这两个字,觉得挺新鲜,又觉得挺实际,便来了兴趣,吸着烟,动了动身子道:“以行,你应该充分运用你所学的知识,针对当前社会上这些弊病,向上边写一些调查报告,提一些中肯的意见。显示出知识青年忧国忧民的情怀。”以行笑道:“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考虑得还不太成熟,我想我会这样做的,”杨清华磕了磕烟灰,问道:“化工厂现在还能发了工资吗?”“快不行了吧。”以行道:“上上月的至今还未发。”杨清华听了摇头道:“我早就看那李厂长不是个实干家,煽风点火,瞎吹一通。要不是宋书记软磨硬缠,我才不让他当政协委员哪。”他说到这儿,沉默了片刻,然后叹气道:“你们这些大学生,按说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努力至今也不容易。厂子不行了,到哪儿混口饭吃呢?这确实是个严峻的问题。”以行见他说罢,低头咂舌,便道:“厂里有个同事,也是大学生,看不惯一些事,便去南方打工了。我这很快就面临着丢饭碗了,实在没办法就得去寻他。”婷婷一听,立刻插嘴道:“舅,你听他说的这话,他走了,让我一个人拖着孩子咋办?我妈是一个人你知道,他这边乡下也是他妈一个人过。他一走,要是老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一个女人家可该怎么办呢?”杨清华听了婷婷这么一说,觉得他这情况确实不允许他远走,便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好吧,下星期我正好有事要见吕市长,到时把你这情况跟他说一说,争取把你这事办了。”婷婷听了便喜,说了好多感谢的话。以行抬头见已是九点多了,便道:“我俩也不坐了,孩子还在她妈那儿哪。”杨清华听了也不挽留,起身便送他俩。 婷婷与以行一出门,便疾步去了她母亲那儿,她怕女儿睡着后,往回抱时在路上着凉。还好,女儿一点睡意也没有,正在床上乱爬一通。婷婷和母亲说了说刚才见面的事,便领了孩子回去。 回到家时,女儿已摇摇晃晃,搁下便睡了。婷婷道:“以行,你看人家杨清华替咱帮这忙,咱俩是不是再去找一找吕莉呢?让她在她爸面前也为咱求求情,这样不是更好办,更可靠么?”以行想了想道:“那得你自个去,探探吕莉那口气。”忽又道:“算了吧,你忘了她说过的,她爸最讨厌她给别人求情。就别费那口舌了吧。杨清华一人就足够了。”婷婷关了门,放下窗帘,忽然变得温情脉脉了,依偎在他胸前道:“我这心里也急呀,你那工作一日不顺,我便一日心不安。你是我丈夫,夫贵妻荣吗。”以行抚摸她那秀发道:“我不是一个强者,我知道我割舍不下那儿女情。一想到去外地打工,便觉得撇下你与咱女儿孤苦伶仃,我这心里便难受,有时竟想流泪。”婷婷抱紧他道:“我不让你去,死也不让你去。实在不行,哪怕摆个小摊呢,我也不离开你。你瞧玉霞姐过的是啥日子。我心里都替她寒碜那。”以行笑道:“还不至于那样吧,就在咱本地随便给哪家私营企业做事,一月还不发我三四百元?“婷婷听了便不言语,搂住他耳鬓厮磨了半天,松了手亲昵道:“睡吧,想那么多有何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 星期天一早,可勇被丰庆叫走了。都成因好几个月未曾回家见过父母,也携了老婆孩子让小马送他们回去。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就剩下王梅与婷婷两家三个大人,两个孩子。王梅见以行与婷婷坐在床上,几乎头挨着头,逗女儿乐,又说又笑,看上去非常地亲热,便不忍心去她屋打扰,抱了小王王上电脑室玩去了。 丰庆今天叫可勇,是要他的生辰八字。丰庆现在也迷信,他那歌厅起什么字号却拿不定主意,打听了几天才寻着一个测字起名的先生。据朋友说是个高手。结果去了一问,人家说要报上老板的出生日期。丰庆便如实告诉他,自己和文华是实际的老板,办营业执照时的法人代表是另一个人。结果先生一听便说,得要那个法人代表的,并称法律上谁是法人,就得以谁为准来测,不能违法的,违了法则不灵验。丰庆心里好笑,但见天色已晚,只得与那人客气了两句,说准明天领法人来。出门后他与文华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想不到算卦、测字、看手相面还讲究大着哪,还不能与国家的法律相违背。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可勇、丰庆、文华三人归来时,对先生起的这名字“众香歌厅”大加称赞。文华笑道:“一定会发的,一定会发的。瞧先生解释得多好,特别是这个“众”字,首先这三个人字便代表着咱兄弟三个。其次咱俩是出钱,也就是垫底的,便在下边站着,可勇出人力,作老板,便在上边遮风避雨;再就是三个人字紧紧地箍在一起,拆开便不是字了。先生不是说了,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么。再这个香字起得更绝,有一首歌唱牡丹的歌,歌词里有这么一句;众香国晨里壮观。可见香便是花,咱这歌厅是经营什么呢?还不是靠那些小姐赚钱吗?这些小姐便是花,便是香。”丰庆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便笑道:“说得好。听见了没有。可勇,好好干吧,净等着明年往兜子里装钱就是了。”可勇早对先生那番解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会儿便道:“加点劲吧,争取下月初便能开业,我也不用着整天闲得寻酒喝了,得一头扎进咱这里头苦心经营,干出个名堂来。”丰庆见快午饭了,便起身道:“今天心情好,咱三个吃海鲜去吧。”可勇一听便叫好,立刻便嚷嚷着要走,说是肚子饿得受不了了。 可勇在饭店里遇见了玉霞,她正在和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在喝茶低谈。可勇不想与她搭话,便装作没看见低头绕着走。不料玉霞却见了他,招手唤他道:“可勇,你也来了。”可勇没法,只得笑着过去,道:“两个战友来请,简单吃一点。”玉霞一指可勇,对对面的那个女人道:“他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王可勇。”女人一听,脸上便闪现出异样的表情,朝前倾了倾身子,点头笑道:“早听说过你了,今天才算一见,果然是个棒小伙子。”可勇被她看得羞涩,听了她这话,脸便不由得红了,忙用笑来掩饰道:“你俩坐吧,我得陪陪那战友去。”说罢便抬腿走。玉霞忙拽住他,大眼盯着他道:“我俩也没事,就在这儿等你,吃罢过来就是了。”可勇因急于摆脱,点头道:“那没问题。”便拔腿就溜。 丰庆与文华见可勇与那样一对风骚的女人说了几句话,便取笑他道:“一点也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竟一杆子勾上了两条美人鱼。”可勇笑道:“不要胡说,那是我邻居的表姐,常来串门的,所以认得。” 可勇与丰庆、文华三人吃罢饭,从包间里出来,见玉霞还在,便朝他俩挤挤眼道:“你俩先走吧,我去跟她聊一会儿。”文华笑了笑贴近他耳朵道:“一个对付两个,你可得悠着点,千万别把身体搞垮了。”可勇捶了他一拳道:“我倒有这心,就怕人家看不上咱。”丰庆拖了文华道:“赶快忙咱那事去吧,别耽误可勇干那好事。”说罢便走。 玉霞正在那儿细嚼慢咽,见可勇来了,忙请他坐下,倒了一杯满酒道:“我姐妹俩半天了等不来你,也不好意思动筷子吃,你瞧这盘子都还饱着哪。”可勇抱拳道:“没办法,这不吃了个半饱就来了。”正说着玉霞便将酒端到了他嘴边,不由分说便灌了下去。这才指着同伴笑道:“刚才忘了介绍了,现在补上,这位也是我的一位朋友,叫唐丽云。”可勇听了,朝她客气地点了点头。刚拿了筷子要夹一口菜吃下,这时唐丽云双手捧来一杯酒道:“久仰,久仰,先敬你一杯。”可勇抬头一看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便张口结舌,哑巴了一般,哪儿还有话?只顾端了喝。玉霞见可勇喝下这两大杯酒,少说也有四两,觉得他差不多了,便给唐丽云眨眼示意,再不敢劝了。玉霞待可勇吃了几口菜,便道:“丽云和我一样,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我俩认识好几年了,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姐妹。今天你俩也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可别见面后装作不认识,当路人一般。”可勇笑道:“哪能呢?是你的姐妹,便是我的姐妹。嗳,对了,还不知咱俩谁大呢?”说着便看唐丽云。唐丽云笑道:“肯定比你大的,我与玉霞同岁。”可勇道:“女人就是看不出来,都过三十岁的人了,还跟那二十出头的姑娘一样,一点也不显老。”玉霞笑道:“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怪不得惹得我们这些女人家心动。”三个边吃边聊,就像四川人在摆龙门阵,等到大厅里服务员都开始准备下午饭了,她三个才意识到时间拖得太长了,各自喝完那杯中酒,起身离去。 说好了去玉霞家继续聊开,不料半道上唐丽云遇上了一个小伙子,便随他走了,玉霞偷偷告给可勇说那是她的相好。可勇见剩下他俩,便不想去了,想回家。玉霞却不同意,拽住他的袖子面有怒色道:“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腰不疼,你是不是故意急我呢?”可勇见她大白天的,又怕碰上熟人,便道:“玉霞姐,你别往别处想,我哪能有意急你呢?是你那儿不能去了。张莉是王梅的同学,常去我家里,我怕遇上她难为情。”玉霞一听,这才记起王梅曾到她上班的那儿寻过张莉,便觉得冤枉他了,立刻抚媚一笑,娇柔道:“那咱俩还去上次那个澡塘。”可勇知道自己今天难逃这一劫,便点头同意,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便与她去。 澡塘老板见他俩空着手,而且是这个时间来了,便知道是来鬼混的,毫不客气地宰了他俩五十元。 可勇将玉霞喂饱后,两人便赤条条地相拥着歇息。可勇提起唐丽云,玉霞便将她的实情告诉了他。 唐丽云徒长了一副好模样,这模样有时还带着一点妖气。她是一个好吃懒做爱打扮的混货,丈夫便被毁在她手里。她丈夫当年就是看中了她这人长得好,追得死去活来,总算没白费精神,把还是处女的她弄到了手。但谁知唐丽云花钱从来不考虑,要啥便要买啥,自己又无工作,就向丈夫要,不给则翻脸,发脾气。丈夫是粮食局的出纳,管着现金,只好拿来给她,时间一长数目便大了,自己又还不上,又怕上头查,便带了一把杀猪刀借着月色上路去抢,钱没抢下,就把人家砍了一刀,结果被判了个无期徒刑。这才进去两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会儿便禁不住那困乏,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老板见都已过去两个多钟头了还不见两人出来,脑子里便胡思乱想,又过了半个多钟头,见老爸都来换他吃饭了,便生这两人的气,快步过去敲门。谁知门是虚掩着,一敲竟开了,老板见他俩搂抱着呼呼大睡,便又气又好笑,拣起地上那双拖鞋,便一个裆间塞了一只。可勇与玉霞吃了一惊,睁开眼见老板横眉竖眼站在床前,自知理亏,便匆匆穿了衣服,红着脸离去。 王梅迟迟不见可勇回来,便与儿子炖了一大碗鸡蛋吃了,顶作晚饭。刚洗了锅碗却见可勇回来了,便忙问吃了没有。可勇摇头道:“中午吃完饭就已四点过了,这会儿肚子也不饿。”当他得知她母子俩已吃了时,便笑着领着儿子上街去玩。 晚上睡觉,可勇刚一褪下裤子,脑子里就“嗡”的一下,立刻便往上提。他知道糟了,急急忙忙中与玉霞穿错了裤头。然而已经迟了,王梅发现了,她伸手便拽下他那裤子,历声问道是咋回事。可勇急中生智,笑了一声褪下裤子道:“今天可丢人现眼了,与丰庆文华他俩吃完饭后各自回家,谁知肚子疼了起来,要拉稀,却一急在眼前寻不下厕所,等跑到药政局那厕所时,早在裤子里留下了一点,没办法只得另买了一个,洗了洗澡便换上了。”王梅听了不信,气愤道:“你别骗我,肯定是鬼混去了,新裤头哪是这个样子!”可勇忙赔着笑道:“我若真鬼混去了,还能把裤头穿错?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别胡思乱想了。”王梅听了将信将疑,便不再追问他,洗了脚上床去睡。 一连几天王梅都不肯理可勇。可勇知道自己做事不谨慎,留下破绽,也只好赔着笑去面对她。直到“众香歌厅”开业的这一天,丰庆来请她去饭店喝喜酒,可勇百般殷勤后,她才开始有了转色。饭后可勇背了儿子在前边走,她在后边跟着,一路上又说又笑,恢复了往日那模样。 可勇自这次“裤头”风波之后,便多了个心眼,以后一切物证都不能留下,包括女人身上那化妆品味,若是沾上了,得在大风中或在电扇前吹一吹再回。 『48』第四十八章 王可勇这段时间每晚都要辛苦到夜里十二点后。歌厅的生意火得很,年轻的,年老的,掌权的官,普通的人,财大气粗、西装革履的,工薪度日、衣着朴素的都来开荤。一到夜色降临,人们酒足饭饱之后,歌厅门前便车来车往,络绎不绝,歌厅内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小姐们个个浓妆艳抹,十分妖冶。她们知道可勇是老板,对他还算礼貌,不去撩逗他。可勇见姑娘们把他当领导看,心里便有些不乐意,有时真想拉来一个抱在怀里咂摸咂摸,却见丰庆姐夫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只得憋着。歌厅里的一应收丢皆由丰庆姐夫说了算,可勇实际上只是一个摆设。丰庆姐夫叫李根才,四十岁,不苟言笑,对可勇倒也很热情。他俩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下棋。所以每晚可勇来后,他便让服务员端来热茶与香烟,酣战至深夜。 歌厅里新来了一位姑娘,说是叫小玉,满口的东北口音,可勇一眼便盯上了她。这日刚吃过午饭,可勇耐不住那眼馋,便来到歌厅。这会儿正是小姐们休息的时候,准备歇足了劲儿,晚上使。李根才见可勇问小玉,便知道他的心思,指了指楼上道:“你去见她吧,在最东头那一间住着。” 小玉正躺在床上看书,见可勇推门进来,便笑道:“王哥,大中午也不休息。”可勇笑嘻嘻地坐到她跟前,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道:“能睡得着吗?魂都让你勾跑了。”小玉笑着便扑进他怀里,仰脸道:“想就来呀,有啥客气的,我们这些小姐都是你的。”说着便伸手进了他裆间,拨弄他那玩意。可勇笑道:“别逗它了,把它惹火了便会对你不客气的。”小玉使劲握了一下道:“我就是专门训它的,再勇猛的斗士我都会把它泡得服服贴贴,低头称臣。”可勇道:“那试试?”小玉道:“试试就试试?”两人说着便脱衣斗了一场。谁知他俩这响声被隔壁一位小姐听见了,她轻轻推开门,站着看他俩,等他俩完事了,这才拍手道:“哎,想不到王哥还是一位高手哪。真惹我们女人爱。”可勇毕竟没有经过这种场面,忙穿了衣服红着脸道:“你这人怎么是这呢,随随便便进别人房?”女人笑了一声道:“抽空也让我尝一口。”说罢便扭了那圆圆的屁股走了。 李根才见可勇下来了,便道:“劲儿使完了?”可勇笑着不语,两人便又摆开棋子来杀。 都成见可勇上班总是精神不振,瞌睡打盹的样子,便问道:“你一天深更半夜才归,那歌厅生意就那样的好?改日也领我去看看。”可勇笑道:“我不敢领你去的,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到时候小燕问我要人,我咋回答人家呢?”都成道:“瞧你说得多玄乎,不就是唱唱歌,跳跳舞么。唱歌有啥稀罕的?跳舞,就两个人搂着走,我又不是没见过。”可勇噘了他一下道:“真真的一个见少识寡,我那歌厅里可是美女如云,而且各个多才多艺,只要你舍得花钱,她们陪你唱,陪你跳,陪你睡。前两个你见过,后边这个你见过没有?”都成听了有些不信,以为他胡说瞎话,在哄人,便一连几个“噫,噫,噫,”后道:“瞧你说的,现在还敢办这个?你是想去牢房里坐了吧?”可勇指着他笑道:“还当财务科的科长哪!活得冤枉,活得窝囊!今晚带上钱,我领你去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什么叫开放。” 两人正在说,忽见还生进来道:“郭局长都有些火了,你俩不知道开会?”都成这才记起谷丰说了的,两点半到郭局长办公室开会,便赶忙拉了可勇过去。 郭局长待他俩坐下,便道:“今天叫你几个来,还是说那处理房产一事的,市里已经批准了,财政局的评估报告也出来了。我给大家透露一下:除那座院子大一点的起价是九千元外,其余的均是七千元。我明天一早便去市里谈拍卖的具体事宜。你们哪,也不要叽叽咕咕地商量,让外人看出破绽。谁愿意要就请把钱准备好,不愿意要,就啥话也别说。听清了没有?”谷丰见大伙点了点头,便道:“这可是郭局长为咱几个科长谋的一件大好事,一定得保密,千万别把好事办砸了,办成一件惹祸的事。就这样吧,散会后各自考虑考虑,明天上午郭局长去市政府,由我主持把这事定下来。” 赵还生散会后立刻便跟蓉生说了,蓉生叮嘱道:“咱就要那个最大的,九千元也不算贵,实在借不下我去寻林殿雄。”夫妻拿定主意。还生见谷丰还未下班回家,便上楼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 谷丰听后笑道:“还生,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能出了如此下策的想法呢?你要这最大的,那郭局长要啥哩?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偷偷摸摸为咱几个谋好事,图个啥?你这想法合理吗?你说给了你,我敢跟他说吗?”谷丰说罢便笑。还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考虑问题之先就犯了错误,没把郭局长放在第一位,便一拍脑袋后悔道:“谷主任,你瞧我这脑子,怎么愚到这地步了。你别见外,就当我没说这话。”谷丰笑道:“见啥外呢。以后住在一起,便是大半辈子的邻居,如同一家人一般。见外那成啥事了?”谷丰说着便收拾桌上的纸笔。还生见他准备回家,便客气了两句下楼。 都成记着可勇那话,把他喊进自己办公室道:“咱俩几点钟去?”可勇一听他真的要去,便笑道:“官科长,像你这种初到那地方的人,得先喝一点酒,壮壮胆儿,不然到时候放不开,那钱便白花了。”都成一听,指着他笑道:“你小子想喝酒就明告我,何必这样拐弯抹角。走,我今天下午就依了你。“说着便装了些钱,起身下楼。 可勇也想拉了还生去,还生一听说是去那地方,头儿摇得像个泼浪鼓,坚决不去。可勇见他一副退缩性,便鄙视道:“瞧你那样,还能吃了你?”说着便与都成相跟着出门。 吃罢饭已是八点过了,可勇那脸儿喝得红润润的。都成由可勇领着,自然用不着掏那十元的入场费了。一进了那灯光昏暗的舞场,都成便想起了那次见沈静跳舞,让人看的咂舌称赞。可在这儿,与可勇喝着服务员端来的那热茶,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与招待所那舞根本就不像。那不是在跳,那是在走。一对男女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在地上碎步蹭来蹭去。都成一看心里便想试一试,对可勇道:“这与小姐跳一通得多少钱?”可勇笑道:“一般得二十元,也有五十元的,也有不掏钱的,这就看你得本事了。”正说着可勇见小玉从一个包间里送一个中年人出来,路过他面前还跟他做了个鬼脸。都成见了,便道:“这女子长的就不错,不知愿不愿意跳一曲?”“只要掏钱谁都愿跟你的,要是看上她,我去叫她来。”可勇见都成点头,便起身去请小玉。 小玉送走那男子后便回了宿舍冲洗下身去了。可勇进去时她还未穿上裤子,一见可勇,便生气道;“还是个局长哪,一点都不知道体贴人,太固执了,硬是不用那避孕套,害得我还得洗。”可勇听了不知啥原因竟有一丝醋意,但这只是瞬间的,一闪即过。见她穿好了,便道:“以后碰上这种人,不能心善手软,得狠狠地宰他一刀。”“我就没便宜他,要了三百元。”小玉说,“那家伙看上去挺有钱的,根本不在乎。就是劲太大,砸得我这儿疼。”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下腹处。可勇见她三百元已挣到手,不知她还愿意不愿意再去陪人,心里便有些含糊,微笑道:“小玉,还有位客人看中了你,就是让我来请的,不知你吃得消吃不消?”小玉一听,嘴里说着“吃得消”便扑进他怀里,在他嘴上“叭”地亲了一口道:“你真好,要是爱见我,就多多地给我介绍客人。”说罢便催他走,别怠慢了客人。 小玉一见都成,便笑眯眯拉了他的手,做了个请跳舞的手势。都成见了她便身心迷乱,立刻跟了她走。 可勇见他俩搂着混入了人群中,觉得自己坐着看去挺别扭,便上来与李根才闲聊。李根才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找小玉,原来是给她介绍人。这女子这几日可不少挣钱,光给我这儿都两千多了。你算一算每用一次包间五十元,这最少也四十次了吧,估计最少也挣了这个数。”说着举起一个满手。可勇道:“不简单,照这么算来辛苦一年就要成十万富翁了,比咱开这个还赚钱哪。”李根才感叹道:“人与人就无法比,有的小姐三五天不见有人找,看上去也挺可怜的!”可勇道:“小玉年轻漂亮,丰满诱人,估计在那方面也有绝活,所以效益就好一些。”根才“扑哧”笑道:“有没有绝活,你小子还不清楚?”可勇见他说自己,便笑道:“咱是不掏钱的,恐怕人家就不用心尽力了,胡乱打发了事。”李根才听了便笑,弯腰从柜子里取出象棋道:“来吧,还是这东西解馋。” 都成与小玉搂着轻步慢转,小玉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嘟着嘴睁大眼专注地看着他,胯部不停地紧扣他那胯部,撩弄得他欲火烈烈。都成耐不住便舔着小玉那唇道:“你太美了,美得我想跟你做那事。”小玉一听,摸一下他的下身道:“来吧,我好好伺候伺候它”说着便与他转到柜台这儿,让服务员开了个包间,两人携手进去。 可勇与李根才下棋下到十二点过了,见客人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小姐们也出来吃夜餐了,却不见都成与小玉出来,可勇便有些急,纳闷道:“这都快三个钟头了,总不怕出事吧?”李根才笑道:“还能成了西门庆,死在女人肚子上?恐怕是较上劲了。”两人正说着见他俩走过来了,可勇道:“真急死我了。”都成看上去有些疲劳,微笑着说:“时辰不早了,赶快回吧。”小玉抢前一步跟李根才说:“这人没掏包间费,说要与你算。”说罢便走了。李根才握着都成手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与可勇了,以后有雅兴就来玩一玩,认识了就都是朋友。” 在回来的路上,都成既向往又胆怯地说:“跟小玉这样的女人玩,一月最多只能玩一次。要不然真的让人受不了。”可勇笑道:“她问你要了多少钱?要是要得离谱,我明天让她退给你。”“唉呀,退啥哩,人家也不容易,不就三百块么?”都成笑道:“我算是彻底地服气她了,见过的所有女人中,就只有她行,简直能把你的五脏六腑,心肝宝贝掏净了,事后连骨头里都是舒服。”可勇听了,见他满足的样子,便气恨小玉上次没有真心待他,笑道:“那改日让我也试试,不然这辈子又要白活。” 他俩一路说笑着,到了门前,可勇突地拉住他低声道:“千万不可回屋,你将门反关了,先在院子里等着,我给你取毛巾香皂,洗把手脸,再把外罩脱下来抡一抡,着着风再回去。”都成不解地问:“这是咋回事?”“有味!你知道不?”可勇压低嗓门使劲说道。 都成洗了手脸,将外罩搭在自家那门关上,然后与可勇蹲在地上抽烟。都成笑道:“真想不到你小子经验还挺丰富的,考虑问题这么周全。”“吃一堑,长一智嘛!”可勇说道,“我在这方面失过手,多亏当时急中生智,胡编瞎捏了一段话,不然真还交不了差呢。你猜咋着啦?裤头穿错啦,王梅看出来了。”都成听了禁不住“咕咕咕”地笑,足足三四分钟才憋住,拍着他道:“你呀,真是马大哈,怎么能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呢?说,跟谁耍去了?”可勇笑道:“这你就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两人正在嘀咕,忽听王梅隔窗喝斥道:“可勇,你半夜了才回来,还不早早睡觉,在外面叽叽咕咕地说啥哩。“可勇一听便低声道:“没事了,放心回屋吧。” 可勇一进屋,王梅便道:“你与都成又干啥缺德事了,在外面还说个不完,回到院子里继续说。”可勇边脱鞋边道:“说啥哩,还不是那买房子的事么。我想让他悄悄地借咱几千元公款。咱哪儿有钱买这个呢?”王梅听了转身背对着他道:“没钱不会不要了?谁让你挣不下钱呢。”可勇见女人贬低自己,便有些火,想骂她几句,可又被刚才都成讲与小玉那事惹得周身热燥,只好忍气吞声。待脱光了衣服,忙钻进女人被子里,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先将自己那劲儿泄了再说。 都成睡过了头,醒来时已是九点过了,他使劲蹬了几下腿,展了展身子,忽听得外面“叭嗒,叭嗒”地响,忙穿上衣服出去看,原来昨晚还是繁星满天,这会儿早已低云密布,扑扑簌簌落起了细雨。都成探头看了一下,觉得有一股凉气进了身子,便急忙退了回去。 都成洗漱完毕,顿觉饥肠辘辘,想起昨晚那狂劲,觉得身体真有些吃不消,便荷包了六个鸡蛋吃下,这才出门上楼。 谷丰见几个科长都到齐了,便把郭局长办公室打开,一块去了那里。谷丰首先道:“这十九处房产,除一处略大一些外,其余的都一般大小。这大的给谁呢?给咱几个谁也不合适,我认为还是给了郭局长吧。说实话,郭局长也未跟我提过这事,要不要还在两头搁着哪。大家都表现出一些风格来,这事便好办。再一个就是把剩下的这五处编成五个号,咱几个抓,抓上几号是几号,听天由命,全凭运气。对了,总没有人不要吧?”谷丰见大伙笑,没人说不要,便道:“我想没有这么傻的人了。见了便宜不知道要。”说着便笑,然后扯下五页稿纸,写上号揉作一团,在烟灰缸里摇了一气,撒在桌子上让人捡。 这几个科长倒显得挺大度,你让我先挑,我让你先挑,都摆出一副高姿态来。最后还是在张德厚的建议下把这个办了。他说:“要想事儿办好,必须年龄大的让着小的,我看就先可勇再还生,再谷丰都成和我吧。”大家一听赞同,便按顺序去捡。结果都成捡了个3号,与谷丰2号是对门。可勇4号与还生5号是对门。德厚是1号与郭局长是对门。谷丰知道都成与德厚面和心不和,见他俩这次没对上门,便认为这次分房成功了,笑道:“我看就这样吧,回头大家把钱准备好,待郭局长点头后,把手续办了就是。”说罢便准备出门,忽想起天下着雨,便又道:“我看是这样吧,天气不好,骑车子回家也不方便,再说今天大家都办了一件正事,不如凑钱庆贺庆贺吧。”都成一听便赞成,其余几个自然也同意,当下便一人二十元掏出来交与谷丰。 出了郭局长房,都成、还生、可勇、谷丰四个见离吃饭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便到办公室又赌去了。只几把牌下来,便把可勇衣袋里仅剩的那十几元钱给弄光了。可勇只好败下阵来,让给立在一旁的张德厚接替他继续玩。 郭局长今天去市里就是说拍卖一事去了。因为本市包括上一级市还没有拍卖公司,要想按拍卖的程序走还得到省城去请,而且还得交一大笔佣金。市里鉴于这实际情况,便决定不按拍卖价格出售,到时根据要房人多少适当提提价便可。开罢会,郭局长便私下里问赵主任要不要。赵主任摇头道:“我就一个儿子,要那么多住所干啥,更何恐我手里又没有钱。那么多钱,我哪儿能一下子拿得出呢?”郭局长也叹道:“确实是,像咱们这些靠工资生活的,工作了大半辈子了连这点钱也积攒不下,听起来让人挺可怜的。”两人寒暄了几句,见时间不早了,便各自回家。郭局长吃完饭小睡了一会醒来,见雨还在下,便不想去上班了,躺在床上想卖房子的事。他想,是张贴些广告呢?还是在电视上宣传一下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让电视宣传一下,那样覆盖面广,透明度高,好让市里知道我是一个坦坦荡荡,公公平平的人。主意已定,心便也轻松了许多,下床来到客厅,打开电视去看。 官都成他几个喝完酒便相跟着回来,坐在大门下,胡侃瞎聊了一通,便各自回房歇息。都成因昨晚过度劳累,盖上被子酣酣地睡了三个多钟头,这才歇足了劲。醒来后精神抖擞,一看表五点了,便忙上楼。楼上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似的。透过窗户逐个房间一看,果然都空空的,心里便道:“其他人不在也罢。可小燕也不在家呀,他去哪儿了呢?”忽听得可勇屋哗哗啦啦的洗牌声,忙下楼去看,原来小燕、蓉生、婷婷、王梅四个女人正耍得兴浓,可勇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都成笑了笑轻轻闭上门回屋,没去打扰她们。 都成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觉得无聊,却又没个好去处,正在寻思着干点什么,见谷丰撑着一把雨伞进了院子,径直朝他房里来。都成迎他进来,笑道:“我还以为你在还生屋睡觉哪,去哪儿啦?”谷丰笑道:“在郭局长房睡了一会儿,没睡多长时间,他便打电话让我去他家,这不刚从他那儿回来叫你了。”都成听说从郭局长家回来,便问啥事。谷丰笑道:“问啥哩,去了不就知道了?”说着便撑开伞转身走,都成忙紧跟其后。 郭局长意思很明白,那个大的宅院他要,但他现在手头还没有那儿多钱,得让财务上先给垫着。都成笑道:“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由我与谷主任全权办理就是了。其余的啥也别说,我知道咋处理。”郭局长知道都成胆儿大,谷丰心儿细。他本想让都成一人办,却又怕他出问题,考虑再三,只好让他俩搭档,互补余缺,把此事办好。谷丰见都成大包大揽了,便道:“此事也不急,电视广告后,肯定有人来要,价格呢,到时跟据要家多少而定,反正底价在咱手里,加多加少由咱定。这提价的事也只能咱三人知道,不能让外人听见。你看咱局里连多余的一间房都没有,谈点事都无个去处。”都成道:“不用担心,燕娇就要请假了,你不见她那肚子,离生也没多长时间了。到时就在我房,一切方便着哪。”郭局长道:“市里要求明年三月份以前要将此事办妥上报,你俩估计有难度吗?”都成抢先道:“没问题,根本用不了那么长时间,阴历年前就可完成。我现在就知道有好几户急着要房,等做了电视广告,更多。”郭局长听了吩咐道:“我不管你俩咋整,总之一条,不要出了差错。”谷丰与都成听了忙点头称是,都成更特殊一点,拍着胸脯道:“不会出事的,万一出了事我顶着。”谷丰见他来了哥们义气,一副为了朋友甘愿赴汤蹈火的样子,觉得好笑,扭头见外面雨住了,便道:“这会儿雨住了,抽这空赶快回吧。天也快黑了。”说着便站起来。郭局长也不客气,送他俩出门。 可勇手里没有一分钱的积攒,要借够那七千元钱,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忙了几日才弄来三千,还差着四千,这会儿眼看交款时间就快要到了,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王梅想得开,没钱就不要了。她劝可勇道:“咱又没钱,买下后又不住,背上那一身的外债,啥时候才能还清呀,我可不跟着你过那节衣缩食的穷日子。”可勇生气道:“你懂的什么?这一倒手就是钱,咱若不要,看他们不把咱俩笑话死?”王梅道:“我懂,可到哪儿去借钱呢?”可勇一听借钱便没了辙,抱头蹲在地上,唉生叹气。王梅见他那愁苦脸性,便道:“不会贷些款?”可勇经她这一提醒,马上来了精神,立刻起身道:“我这就去找丰庆,他认识的人多,让他帮帮忙给咱贷上四千元。”说着便穿上鞋奔去。 可勇刚走,张莉便来了,不一会儿沈静也来了,她三人便去了电脑室聊天。王梅现在打字已经相当熟练了,沈静也学会了。三人聊着聊着便聊起了婚姻,聊起了丈夫。张莉从王梅口中知道沈静的底细,刚开始时就根本瞧不起她,也不与她多说话,接触了五六次,觉得她也挺随和、挺善良,是个苦命的人儿。张莉见王梅数说了半天可勇的这个不是那个不是,沈静却自开始谈起这个话题就低头不语,便道:“沈静,我比你大几岁,也是个直性子人,我说出的话你可别嫌刻薄。离婚吧,另找一个自己爱见的。你这个样子太可怜了,要是我,一天也过不下去。”沈静听了,眼里竟有了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张姐,像我这样的人,离了婚谁还敢要我呢?离了婚还能保住现在这份工作吗?”张莉也没法回答她,便反问道:“那你就打算这样混一辈子?永远也不能像别的夫妇一样,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痛痛快快地逛一次商场,回一趟娘家?”沈静叹气道:“这对我今生来说,恐怕就是一个梦了。”王梅见她满脸愁云,似有无限的惆怅,便插问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就不信没有别的男人看上你?要是不愿意离婚,干脆挑一个自己爱见的做情人算了。哪怕不敢光明正大在一起,起码睡一觉也让人痛快。”张莉听了笑道:“王梅,想不到你还这么前卫。要是那样,沈静就更惨了。这情人能靠得住吗?他有他老婆孩子,他有他家庭事业,他能给你多少情,能给你多少爱。难道就要偷偷摸摸鬼混时的那点恋情吗?等过上十几年,人老珠黄,人家也不爱见你了,你还不是孤身一人?还不得去守那个厌倦了一辈子的丈夫吗?我的意思是要离立刻便离,要痛下决心,快刀斩乱麻,趁着自己年轻重新恋爱一回,找个意中人,潇潇洒洒过一生,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沈静听得心动,把椅子拉得靠近沙发道:“张姐,我觉得你说得在理,从今天起,我就准备同家里那个榆木疙瘩离婚,两位姐就费心给我物色对象。”王梅笑道:“张莉,瞧你这煽动劲可真大,要让人家宋超知道了,看不拿刀子与你玩命。”张莉道:“我是军人出身,不怕他的。他若来寻找,我倒要好好开导开导他,不要再毁咱沈静这朵鲜嫩的花儿了。”说着便拍了拍沈静的膀子,三个女人都会心地笑。王梅忽抬头问道:“那让我们给你找个什么标准的对象呢?”沈静随口道:“就跟你那邻居以行一样的人。”说出便知道漏了嘴,不由得满脸涨红。王梅见她竟和自己一样都看中了以行,便笑道;“那你想办法把他跟婷婷挑散了伙,夺到自己身边。”张莉道:“王梅,瞧你说些啥?净出些缺德的馊主意。千万不要干那昧良心的事。”王梅道:“我是随便开个玩笑,瞧你还较真了。”三人正说得来劲,想不到以行抱着女儿来了。沈静禁不住脸又红了。王梅忙起身道:“快请坐,你这大文人难得来我这儿一趟。”以行笑着坐在电脑前,道:“来,上我女儿也摸一摸这键盘。“ 张莉和沈静都知道以行是大学生,也了解他不少详情,但却与他不太熟悉,没面对面地说过话,所以见他来了,两人便少了言语。王梅朝张莉与沈静眨巴了几下眼,笑问道:“以行,你同学里头有没有至今还未结婚,或者是离了婚的?”以行笑道:“没结婚的多得是,离了婚的倒还没听说过。”“那从你那未婚的同学里头选一个介绍给我这妹子。”王梅说着便手指了沈静一下。以行看了看沈静道:“王梅,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么?像人家这么漂亮的姑娘,还需托人介绍,自有追求者。我那几个未婚的同学,都是事业心太强了,要读研究生,要读博士生,我看我这辈子就完了。王梅道:“那张莉丈夫不也是研究生么,人家咋结婚了?”以行听出张莉丈夫是在读研究生,刚想与张莉多攀谈几句,忽听婷婷大声喊他,便忙起身笑道:“你几个再坐会儿,我得回去喂孩子。”说罢便走。沈静见他走了,心里竟好像有所失的样子。 张莉抬腕看表见时间不早了,便要回去。王梅拦住不让走,说自己在家做饭给她。沈静打断她俩道:“你俩就不要推让了。今天中午这饭我安排,若是不同意,我就走了。再也不见你俩了。”张莉见她口气这么绝,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就这样吧。”说着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样子,便拉了王梅,三人一块去了。 可勇今天找丰庆贷款,还真算找准了人。他去时正好有一中年人在丰庆办公室说事。可勇在一旁听出了此人是来为儿子求情的。他儿子是街上一个混混痞子,用刀砍人了,现在被关押在里边。丰庆半天了只听不说话,见他说完了才道:“你儿子把人家砍成那样了,我如何敢放,若是被害人告起来,我如何交待?”中年人听了忙敬上烟道:“没事的,我已跟人家说好了,除去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以外,我再给他五千元。你也见了那伤了,不算什么大伤,就是上臂骨裂么,休息上两三个月就好了。”丰庆道:“那是你们行凶者与受害人之间的私事,我不管,我管的是你儿子这种犯罪行为。”中年人道:“要不我把那受害人请到你跟前行不行?他绝不会告的。你就放我这一码吧。儿子就要结婚了,到时还关在号子里,这可让我咋办呀?”可勇见他俩说个没完,自己又插不上话,便起身要走。丰庆见他要走便问啥事。他便说要贷款。不料中年人一听便挡住可勇道:“这也快中午了,咱三个出去吃顿吧。款,我给你贷,要多少?”可勇笑道:“不多,四千元。”“小事一桩,明天你到城市信用社找我就是了。”可勇一听想不到运气这么好,不觉心里一喜,便又重新落座。 这中年人一上午的嘴皮子没算白磨,丰庆总算答应他后天跟领导商量商量,罚款处理了事。可勇见没费劲捡了个好事,又白白混了一顿好饭,心里自然高兴,整整痛快了一下午。 都成这几日也忙,想要房子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总是从早上接待到晚。燕娇见小小的一间房子里整天围着好多人,乱糟糟的心里便烦。都成看出她不大高兴,便让她回家休息,安心把孩子生下,养到断奶再来。燕娇正求之不得,听了他这话,立刻便把钥匙交给他回家歇去了。都成告诉所有来要房子的人,底价是一万元,而且要的人多了还要提价的。在这些要房子的人里头有好几个是原租住户,他们竟然对一万元的价格表示能接受,这使得都成有些吃惊。他趁着等人的时候,唤来谷丰,私下里道:“照这么一套提三千元计算,余下的十三套还能赚个三万九,那可是个吓人的数字呀!”谷丰听了也一惊,道:“不敢声张,待和郭局长商量商量再说。” 都成与谷丰去请示郭局长时,郭局长有些不高兴,竟没有正看他俩,沉着一张脸道:“我都交待了。你俩这是咋回事呢?缩手缩脚的,难道还非得我亲自出马?那要你俩干啥!”都成一听便不敢多言,见谷丰也在一旁赔着笑,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郭局长侧眼瞥见他俩那一脸尴尬相,便道:“去吧,该咋办就咋办,别像个没主见的样子,得有个主心骨。”都成与谷丰听了这话相视一笑,便告辞出门。 都成回到办公室,刚坐下不几分钟就见王文学急匆匆地来了。他一进门便大声道:“我说都成兄弟,处理房屋这么好的事也不跟你大哥说一声?大哥早就有这心思了。”都成示意他坐下低声点说话,然后关了门道:“王哥,不是我不记得你。是因为这有条件的,得需国家正式干部职工。”都成顺口便胡诌了这一句。王文学一听,原来是自己身份不对,便有些沮丧,静坐了一会道:“都成,我出高价行么?他们花一万我花一万五。”都成笑道:“王哥,瞧你想得多简单,你多花上几千元难道就能与他们同等待遇了?咱兄弟说点实际的,你若愿要,我在市里给你走走关系,跑跑门子看行不行,这事包括我们局长他也不敢表态的。只要市里愿意卖给你,多花钱是肯定了的。”王文学听着脸上便有了笑,扔给都成一支烟道:“那我就拜托你了,我相信兄弟是有能力的。”说罢便起身要走。都成知道他生意忙,也不多留他,送他出门。 王文学一走,都成脑子里那算盘便拨拉一下,准备从他身上弄个三两千元钱。想到这,他便不由得偷偷笑了。 都成这会儿偷闲,站在窗前看那街上行人,忽见海林扶了燕娇在人行道上慢走。燕娇大腹便便,海林倍加呵护的样子,心里便有些怪味,不觉自言自语道:“这小媳妇太有心计了,不好对付的。”遥望他俩远去了,都成那脑子却又转到了小玉身上,想起她那狂劲,浑身便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随之那欲望之火便烧了起来,而且愈烧愈烈。不去会会他恐怕今天难以支撑到底了。都成抬头见已是十一点多了,便下楼骗小燕说有事,匆匆去寻小玉。 都成从小玉那儿归来,一脸的不悦,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回屋小睡了了一会,听得外面有人找他,知道是报名要房的,便只好打起精神上楼。可勇见他气色不好,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又见人多乱哄哄的,便没去他办公室,手里捏着十几张要报销的票据又退了回去。 可勇等到下午快要下班,见都成那儿没了外人,才起身过去。刚进门,就听见他站在那儿拍着桌子独自骂道:“妈的,烂货,真他妈的婊子无情。”可勇听得有些怪,便道:“这是跟谁生气了,惹得你在这儿骂娘?”都成这才见可勇来了,示意他将门关了。坐下道:“你那个小玉简直就不能算人。”可勇一听,忙道:“她咋啦?你说给我,我把她开销了。”都成自顾点了烟,伸开两手道:“你知道我这个人也大方,上回她要三百我根本没有还口,立刻便给了她。今中午我实在是忘了带钱了,身上只有一百六,全掏出来给了她,她却不愿意。我说要不先打个欠条,晚上送来,不料她倒厉害了,越发态度强硬了。说干那事全是现钞,不能赊帐的,这是规矩,不能破的。我开了句玩笑说反正没钱,随你怎么着吧。还想不到,她立刻便指着我破口大骂。你想在那场合,咱们都是有脸面的人,能和她一般见识吗?干脆走了算了。谁知她扯住我衣服不放。要不是那老板,李根才认得我,挡了她放我走,今天非丢人现眼不可。”说着指着自己那袖子道:“瞧,都把这儿给拽开了。抽个空儿在街上碰着了她,我非揍她一顿不可。”可勇听是这事,便安慰道:“你别生气,待我晚上去了批评批评她。改日让她亲自给你赔礼道歉,你看如何?”都成挥手道:“你告给她,我不要赔礼道歉的,不揍她一顿我这恶气难泄。”可勇笑道:“好,好,好,我去吓唬吓唬她。”说着便把那票据放在他面前。都成见郭局长签了字,便算了算然后打开保险柜取钱与他。 可勇装了钱便出门,忽又返回,诡秘一笑贴着都成的耳朵道:“你愿在外面养一个吗?那女人长得没得说,可比小玉强多啦。模样跟年龄与婷婷那表姐不差上下。她男的判了长刑,要不给你介绍介绍?这可比去歌厅花钱少得多了。”都成听了,有些心动,顿了顿,起身拍着他的肩笑道:“可勇,你小子真有能耐,天生与花花绿绿混在一起的命。可惜生错了年代,要是退到旧社会,要不做了妓院老板大发横财;要么穷困潦倒,死在女人肚皮上。”可勇笑道:“要是那样才不枉活一世哪!你不听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吗,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都成笑道:“下楼吧,今天心情不好,不谈这个。” 可勇低头唱着小曲,哼哼叽叽回了屋,忙一抬头见玉霞与张莉在里边坐着,愣了一下,立刻开玩笑道:“哟,你俩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张莉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玉霞则媚了他一眼道:“我今天才听张莉说她与王梅是同学,她来我便也来凑热闹。”可勇笑道:“王梅,前几天咱俩为借钱急得转圈圈,怎想不到玉霞这款姐呢?”玉霞道:“那你俩咋不说呢?我拿不出一万两万,还给你拿不出一千两千?啥时候要,吭一声便可。”可勇道:“不用了,已经在城市信用社贷下了,贷了四千。”张莉听了道:“那一个月得多少利钱?就你俩这点工资啥时候才能还得了呢?”可勇笑道:“不多,不多,四五十块钱。”张莉听了“哎呀”一声,立刻表态道:“我手里有两千元闲着,王梅你拿去用吧。再想法子弄上两千,别背那利息了,一年五六百,”张莉话音刚落,玉霞便道:“余下两千我借与你。不过,王梅,你得给我打个借条。”说着便看了可勇一眼。王梅当下便喜欢,立刻笑道:“那就一言为定。明天上午我和可勇到你俩那儿去取,先把那贷款还了。”可勇正好兜子里装着钱,便一拍胸部道:“二位这么慷慨,我也不能太吝啬了,走,我请客去饭店。”说罢便推玉霞走。张莉也架不住王梅的敬请,四个人说笑着一块去了。 都成见可勇领着三个女人出了门,便睁大眼朝玉霞那臂部狠狠地瞪了一眼,发泄了一下憋在心里的欲望与愤恨。又见婷婷与以行穿戴整整齐齐,也携手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与还生两家。 都成吃罢饭,他知道还生自母亲去世后,心情不好,便没去他屋打扰,径直上了楼。他把那登记的要房子的人仔细一清点,竟然八十九个,心中便有些喜,还有望再提提价。正独自在房子里坐着,忽听得小燕大声喊自己,出门一看见是柳萍,便说了声“来了”赶忙下楼。 柳萍也是来要房子的,但她并没有王文学那么强烈,她只是先报个名,如果价格合宜便要,太高了便不要。都成与小燕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忽然柳萍道:“咋不见婷婷这一家子呢?”都成笑道:“这夫妻俩近来估计是在干一项秘密工作,从来不说与我们,刚才吃过饭夫妻俩就一起走了。”柳萍道:“恐怕是跑以行那工作去了吧,我听以行说过准备另调一个单位。哎呀,说句良心话,化工厂也把以行这样的人才埋没了,到今天竟落得个连工资都难以领到手了。”小燕插嘴道:“那也不说调到咱这局里,局里连个能写了的人都没有,全靠谷丰。谷丰那字可真难看,我看了都憋劲。多亏现在有了电脑,写出来让王梅打一打。要是没有那玩意,把那材料报到市里,还不被人家笑话么?”都成白了她一眼道:“你少说两句,净说些让人不中听的话。”柳萍见他夫妻俩要拌嘴的样子,便起身笑道:“就不打扰了,房子的事你在心就是了。”说罢便走。都成与小燕也极客气,将她送出门。 可勇他几个吃罢饭,见时间还早,便想寻个事做。王梅与玉霞要打牌,张莉却不爱这一行,可勇见四个人玩不到一块,便道:“咱们跳舞去吧,一来煅练煅练身体,二来帮助帮助消化。”张莉听了这个便同意,可勇见王梅与玉霞也没啥意见,便朝招待所那露天舞场走去。半街上遇上婷婷与以行,便把他俩也劝了去。 刚一进招待所那大门,便听见那节奏感很强的舞曲,还未到跟前却见沈静笑着来了。她拉住王梅的手热情道:“你们一进大门我就看见了,走,咱们先舞两曲。”嘴里说着,眼睛却不时地往后面探寻那以行。可勇见她俩游了进去,便也与玉霞拖了手去。婷婷与以行不会跳,张莉暂时没有舞伴,他三人只好一旁坐着看。 可勇挽着玉霞跳,手却不老实,不停地捏她那乳房的后缘。玉霞闪着眼道:“你逗我干啥哩,逗急了我今晚就不让你走了,看你咋对付王梅?”可勇笑道:“那就把我整惨,这舞场便变拳击场了,我这裁判可不好当。”玉霞笑道:“大不了我俩联起手来对付你一人。”可勇道:“那可千万使不得,要是那样我离地狱就不远了。我局里那都成,你认识的,进了一次歌厅便被打败了,十天半月精神都振作不起来。”玉霞一听便鄙视道:“那家伙我一见了就恶心,你最好别说他。”可勇道:“骗人的话,你去我家或婷婷家,不是也能碰上他。咋不见你难受得吐呢?”玉霞道:“我是说我讨厌他的程度,还能真的吐了。”两人正说着,曲子便完了,他俩只好随大家四处里散开。 再一曲开始时,沈静便邀请以行跳。以行摆手道:“我不会的,看看就行,你几个玩吧。”王梅推他道:“怎么这么封建,学学不就会了。”可勇也笑他道:“以行,跳吧,拒绝一个女子的邀请是不礼貌的。”以行无奈,只得被沈静拖着,两腿僵直地进了舞场。 沈静教了他一会儿,便道:“我叫沈静,在交通局工作。可勇是我表哥,你若爱好跳舞的话,给我打电话,我耐心教你,像你这样好使的脑子,用不了几天便精通了。”她说着话,一双大眼一刻不停地盯在以行脸上,盯得他热辣辣的。以行不敢正视她那幽亮的目光,低头正要回她话,沈静却道:“不要低头,低头不文明。”以行只得抬头看她。沈静笑道:“你能告诉我你的联系电话么?”以行忙道:“我很快就要调走了,到一个新地方工作,到时再给你号码吧。”一不留神把实话说给了她,心里便直后悔。沈静还想说什么,曲子却又停了,只好退到场边,笑着夸以行道:“舞感挺好,用不了三两次便是个高手了。” 舞曲又开始后,以行趁他几个跳去了,忙拽了婷婷离去。出了大门,走在街上,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紧张死了,一身的汗。”婷婷一摸他那面颊,湿润润的,便笑道:“人家都成,可勇还在外边玩女人,打野食,你与沈静跳了一场舞便成了这副样子,落汤鸡一般,也不知你那时与我怎么来的那胆量。”以行不知如何回她的话,只好“嘿嘿”一笑了之。 『49』第四十九章 进入元月份,离那隆重的阴历年便没有多少时日了。大街小巷处处都显示出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官都成见近期来报名的寥寥无几,与谷丰一商量,觉得是收网的时候了,便顾不着辛苦,照着那登记薄上的住址一一寻去了。见了报名者都只一句话:一万二千元,要不要?要,元月二十八日去交款,不要当下便在名字后打上“x”离去。他俩一连跑了五天总算落实了二十三户,但户数还是太多,便又通知这些人到局里竞买。最后价格提到一万四千元时,总算剩下了十二位。约定第二天交钱。都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累死人了。”谷丰知道明明是十三户,怎么还差一个呢,见众人走了,便去问都成。都成笑道:“我一个表哥想,要一套,给他留着哪。”谷丰一听是这回事,便不再问,坐了一会便与都成一块去了郭局长房。 郭局长一看他俩那脸色,便知事情很顺利,立刻起身道:“去宾馆谈,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罢便走。都成与谷丰会意,忙跟了下楼。出了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奔而去。 还是那间郭局长与王梅幽会了好多次的房间。服务小姐还是老面孔,老远见了郭局长便甜甜地笑。进房后,郭局长指着她道:“这是个很有心计的姑娘,很会办事的,资助她二十元吧。一会儿把门看紧点就是了。”都成听了赶忙掏出五十元塞到姑娘手中。姑娘一看比平时多了许多,便笑道:“现在上菜,还是待会儿。”郭局长挥手道:“待会儿吧,我敲门时你再进来。”姑娘一笑道:“我去端壶热茶来。”说着便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房门,旋即又回来,恭恭敬敬一字儿倒满三杯新茶,这才扭身出门,关了门,守立一旁。 都成与谷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向郭局长汇报一番,郭局长听后有些吃惊,想不到价格比原来翻了一番,便拿不定主意了,不知如何是好。都成见他犹豫,便道:“郭局长,不就多卖九万元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与谷丰处理就是了。”郭局长闷抽了几口烟,眯缝着眼道:“是不是给市里汇报一下。一旦事情败露,那咱几个可就完了。”都成见他俩胆儿小,打起了退堂鼓,便道:“那是这样,你俩就别插手这事了,就当啥也不知道,我一人办算了。出了事我兜着,判刑蹲牢决不连累你俩。”郭局长一听,生气道:“瞧你咋说话,你出了事,我能脱得了干系么?我说不行就不行,待我明日见过吕市长再说。你俩谁也别在外透露这内情。”都成见郭局长态度强硬,便不敢再固持己见,只好道:“那好吧,等明天再说吧。” 三人没能谈的来,吃饭便也觉得无味,胡乱扒拉了几个菜,添饱肚子便各自回家。 郭局长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脑子里全是这事,他觉得不能如实报告给吕市长,得隐瞒一点,不然没有活动的余地。他忽又觉得如不实说,不然有人将此事捅了出去,可就惨了,上边追究下来,自己将无藏身之所。忽又后悔自己让都成办理此事,他那胆儿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怕人。郭局长那思维就这样忽而东忽而西,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天亮。 郭局长洗罢脸,还不到上班时间便去了市政府。在一楼大厅门口等着吕市长一来,便忙上前,边跟了他上楼边说那事。吕市长因今天还有要事得去省城,一听此事觉得得赶快定下来,便让他去请主管的刘副市长。郭局长当着两位市长的面说价格招到了一万一。刘市长道:“那就按一万一处理算了,有啥要请示的,多多亦善嘛。”郭局长突然变得面有难色道:“处理的这些房产,现都住着老租户,他们有的在院子里建了个厨房,有的将室内稍稍装修了,有的还安装了土暖气,他们都吵着要局里赔钱。你俩看是不是——”郭局长话还未说完,桌子上那电话铃声响了,吕市长接罢便道:“也不要让原住户受损失,到时候吵得沸沸扬扬,对谁也不好。适当给他们补偿补偿吧,至于这补偿款咋来,市里就不管那么细了。你们想法吧。”说罢便起身整整衣裳,与刘副市长低语了几句便走。郭局长也只好随了出来。刘副市长送吕市长下了楼,回头对郭局长道:“就按吕市长的意思办。”交待了这句话后,便不再与他多谈,回了自个办公室。 郭局长一回来,都成与谷丰便跟了去。郭局长道:“我已跟市长说了,按一万一说的。剩下的三千元就用咱内部收据,开成修房补偿费算了,你俩看如何。”都成听了叹气道:“郭局长,你这一汇报,把好几万就给白白地扔了。”郭局长笑道:“扔了就扔了,咱图个明明白白,图个心安理得。”谷丰慢慢地点着头道:“那还生、可勇、德厚他三个按啥价格?”郭局长道:“那还用问,当然得按一万一了。对了,一会儿赶快跟他几个说一声。这事谷丰你办就是了。离二十八号也没有几天了,都成你多操些心。我准备明天与谷丰去西安,谷丰弟弟想转志愿兵,正好我表弟在那儿当团长,看能不能帮上忙。”都成笑道:“去吧,局里的事就请放心吧,我会办好的。” 还生与可勇、德厚三人听说房价又涨了四千,便一个个傻了眼,发起了牢骚。谷丰待他们平静下来,便笑着道:“这谁也没办法,你们也别有意见,愿要赶快去寻钱去,不愿意要也赶快寻钱去,因为一倒手准赚。我也不与你三个闲聊了,得赶快借钱去。”说罢便走。可勇“哎呀”一声,拍腿笑道:“多亏还未去还那贷款,要不可就又麻烦了。”还生垂头丧气道:“净他妈的说话不算话。”说着便下楼,想法借钱去了。 下午上班,都成正在看报,忽见谷丰手里捏着一沓钱来了,他一进门便笑道:“这五千元房款你先收下,余下的我回来再说。”见都成将钱锁进了保险柜里,便大声喊来小马,吩咐道:“今天下午把车检修好,洗干净。再在官科长这借上一千元,明天一早去接我与郭局长。”说完便匆忙离去。 都成见还不到下班时间,局里就没几个人了,便也关了门下楼。刚要进屋,忽想起王文学要房一事,便收住脚,转身去了他家。 王文学这二十来天的生意红火,差不多达到了日进千元的水平,忙得吃不好睡不好,最终累倒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打吊针,见都成来了,笑着打了个手势请他坐。都成关切道:“王哥,你这是咋的啦,现在这非常时期,哪儿容得生病!”王文学“吭哧”了两下似通非通的鼻子道:“上火了,输两瓶液便会好。”说着一手摸了烟盆递与都成道:“自个抽吧。那房子一事咋样呢?”都成笑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一切都顺妥了,只是你贵了点,别人一万四,你一万六。这可得保密点,千万别让外人知道,不然就轮不上咱了。”王文学道:“那是,那是。晚上待你嫂子回来,让她把钱送过去。我就不管了,你操心把哥这忙帮了就是。”都成笑道:“那当然了,咱俩谁跟谁,不分你我的。”两人正说着,都成见来了一位中年妇女,正要告给王文学,忽见她从包里取出一瓶液体来,便知是医生,忙笑脸相迎。王文学也听见了脚步声,歪头见是李医生,笑道:“我这手臂有些麻木,是咋回事?”李医生道:“没事的,液体有点儿凉,热一热就好了。”说着便把暖水袋灌满开水,轻压在滴管上。都成见原来那瓶还未完,就又挂了一瓶,知道还得两个钟头才能完,便起身笑道:“王哥,我也不打扰了,你安心休息就是了。”王文学客气道:“那我就不送了,过几天咱俩喝酒。” 都成回到大门口,见还生出门,便问吃过没有。还生顾不得回答他,焦急道:“反正是急病乱求医,我现在还缺两千块,你能想办法借给我吗?”都成这会儿脑子快,低声道:“小燕手里有私房钱,让蓉生跟她借,保准没问题。”还生一听便道:“此话当真,那我就不出去求人了。”都成招手道:“回吧,我再跟她说一下,没问题的。” 都成回到家见小燕正忙着做饭,便贴近她,笑道:“小燕,你看,远亲不如近邻,还生与蓉生因借不下两千元急得团团转,要是蓉生向你开口,你可不敢不借呀。”小燕一听,白了他一眼道:“你把我当成傻子看,咱两家成天在一起,吃顿饭都要见几次面,我能抹了这脸面不借吗?就是自己没有,也得想法子借来借与她。”都成听了,竖起拇指夸赞道:“一点也看不出来,我老婆还挺会人情世故的。”说着便在女人那臀部拧了一把,女人缩了一下身子,不料碰翻了桌子上酱油瓶,泼了都成一腿。 都成刚将饭菜端上桌子,还生与蓉生便笑着来了,寒暄了几句就提借钱的事。小燕一听便答应。还生夫妇见小燕这么痛快,心里也非常感激,见他一家就要吃饭,便不忍打扰,客气了两句转身回了自个屋。都成见还生夫妻俩走后,低声笑道:“人就得有钱,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挣钱。平日里你瞧还生高傲的样子,刚才不也弱声细语的吗?”小燕笑道:“废话,你不听老人常说么?有钱能使鬼推磨。”都成道;“我觉得人活一世就是为了钱。无论求官也好,做生意也好,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多弄几个钱。若不图这个,谁也不会低三下四,送礼讨好,巴结人做那官了;谁也不会起早摸黑,风里来雨里去,忙死忙活做那生意了。”小燕听了连声道:“对,对,对,但你说得还不全面,有一方面你就给忘了。”说着便瞪大两眼看着他。都成想不到她还有什么高见,便敲着筷子道:“哟,除了钱,难道还有更吸引人的?”小燕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讥讽道:“你怎么能把这给忘了呢?女人呗!长得漂亮的骚货呗。”都成一听脸儿不由得红了,忙低头喝了几口汤,这才道:“那倒不尽然,你这是带着情绪说话。”小燕低声道:“咱不说别的,就说郭局长,他应该不缺钱花吧?一切开支全由公家报销,可他怎么那么爱见王梅呢?听说两人早睡过了。”都成道:“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可不知道。”小燕笑道:“你好歹也是他手下的一个小科长,官官相护,当然不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一句话说得都成无言。都成看了她一眼道:“赶快吃罢,别信那些闲言碎语,都是捕风捉影的,没有的事。”小燕哼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都成还未吃完,却见可勇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食品袋,笑道:“别吃那粗茶淡饭了,去我家喝酒吧。”说着就拽都成。都成拔开他的手,笑问,“急啥哩,你跟我说是咋回事么?”可勇根本不听他的,硬把他推出门。都成在屋里吃得热乎乎的,出来猛然被冷风一吹,不由得瑟瑟发抖,抱紧双臂。可勇贴着他的耳根,低低说:“小玉买的,让我代她赔罪。”说罢便“咕咕咕”地笑。都成一听,又好气又好笑,说了声:“这还有点人情味。”便朝可勇屋去。可勇好热闹,又喊来还生与以行,一起过来。 王梅半天不见可勇回来,一个人也懒得做饭,这会儿见他提了酒肉,便笑道:“我还以为你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又忘老婆了,拿回来更好,我这肚子还空着哪。”说着也不管都成、还生他们见怪不见怪,从那每个小袋子里夹了两筷子,凑了一碗,取来馍,坐在一旁吃去了。 可勇打完一圈关,刚轮都成,忽见小燕来找,说王文学女人来了。都成一听,立刻放下筷子道:“你三个先喝,我说句话就来。”便起身跟了小燕回去。 王文学女人不爱多说话,见都成进来,便从裤袋里掏出一叠五十元的票子道:“这是一万六,你数一数。”都成伸指沾了一点口水,数了两遍,然后交给小燕道:“你先拾掇好,明天我去交银行。”王文学女人见数清了,便起身道:“都成,这事麻烦你了。老王不能来,他让我再给你留三百元,请大伙吃顿饭。”说罢掏出三张百元的票子放在桌子上便走。都成拦也拦不住,只得远远地与她道别。 都成回来时见桌子上那三张票不见了,便知小燕拿了,指着她笑道:“你可真爱财。”小燕笑道:“明天上街给小宝置身过年的衣服。”都成叮嘱:“屋里有钱,你哪儿也别去,和孩子睡吧。”说罢便关了门,去继续喝酒。王梅被他几个猜拳行令震得难受,便来了婷婷屋。婷婷见她一进门,便笑道:那天可勇表妹邀请我家以行跳了一曲舞,你可没见,把以行紧张得出了一身汗。”王梅笑道:“以行被你管理得恐怕就没有和别的女人接近过,一跳舞,手拉手,手挽腰,况且沈静那么漂亮,那么大方,不把他吓出一身虚汗才怪哪。”婷婷道:“那是一个人的性格,我才不管他呢?你瞧那还生与女人说话,几乎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王梅笑道:“各人各性,你瞧我家可勇,在女人面前就没个正经,动手动脚,瞎说一气,真让人讨厌。”婷婷笑道:“那不算没个正经,那叫随和,叫活泼,这样的人无论到了哪儿都吃得开,都是中心人物。”王梅道:“瞎混,什么中心人物,人家是把他当猴耍,啥能耐也没有。求爷爷告奶奶,十天半月才借了三千元。”“他借那么多钱干什么?”婷婷问道。王梅这下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编个谎道:“还不是他大姐那儿子结婚要他想办法凑钱么。”婷婷道:“他大姐怎么这么不理解人呢?也不来看看你俩这光景,张口就要三千,怪吓人的。”王梅装着无奈,摇头叹气道:“摊上了这些穷亲戚,有啥法子呢?”婷婷忽地笑问道:“王梅,那沈静有对象了吗?要是没有,给我表弟介绍介绍。”王梅笑道:“都结婚了,你说迟了。”婷婷道:“沈静确实漂亮,那个小伙子可真有福气,讨了个天仙似的女人做妻子。”王梅听了联想到自己,便道:“娶漂亮女人也不一定是好事,男人围着转,心里总不是滋味。操心提防的神经总是绑得得紧紧的。”婷婷笑道:“那看是个啥样的人。漂亮人多的是,难道个个都经不起那诱惑?丑瓜劣枣的女人,不一定个个守身如玉。”王梅道:“那是,那是,主要看人品。”两人正说着,见蓉生来了,便笑着请她坐下。蓉生指着可勇屋道:“王梅,你听,一个你家可勇,一个我家还生,那声音就跟炸雷似的,吵死人了。咱四个打牌吧,我去叫小燕。婷婷与王梅同意,当下便拉桌子。 小燕听了打牌,自然手儿痒痒的,但又操心家里搁着钱,便出去将大门反锁了。然后又检查了一遍自己那两扇窗户,把儿子锁在屋里看电视,自己去了婷婷屋。 都成他几个越喝越来劲,一瓶完了觉得还不尽兴,但可勇家里却没有了,还生说他那儿有,便去取。顺便想去趟厕所,却见大门反锁,便纳闷今晚怎么锁得这么早,回屋见蓉生不在,忙出来看。透过玻璃,,见四个女人正坐在亮亮的灯下聚精会神地玩,便偷笑了一下,站在水池旁撒了泡尿,然后摸了两瓶酒去。 都成一听还生说几个女人玩牌,心便倏地紧张一下,忙回屋查看,见门从外边锁了,小宝大腿压二腿边磕瓜子边看电视,这才放心了,笑了笑退回。 三瓶酒下去,除去以行不多喝外,其余三个都摇摇晃晃,头脑发涨了。他们也不觉着冷,捋起袖子站在院子里侃天侃地。以行回到屋里,见几个女人在玩,便笑道:“他三个平均每人喝了一瓶,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发表高论,你们去听听吧,能笑死人。”蓉生一听,立刻推了牌道:“不行,得赶快把还生弄回去,昨天还有些感冒,正在用药哪。”说着便起身出门。婷婷对着蓉生的后背笑道:“瞧你对他亲死了,人家能这样待你么?”小燕在一旁笑道:“蓉生不是亲还生那人,是亲她那钱。怕还生病了又要花钱吃药。”一句话逗得王梅与以行哈哈大笑。小燕伸了伸懒腰道;“回吧,门还锁着,不然我那醉货连门也进不去了。” 都成次日上班,头还有些微疼,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按摩太阳穴。可勇因昨晚刚要脱衣睡下,忽觉得肠胃翻腾难受,光着脚步出门便吐了,少了酒精的毒害,所以今天上午精神状态便好一些。他来到都成房,笑道:“我把小玉狠狠批了一通,说这种态度怎么行呢?还不把客人丢尽?再说这种生意又不摊什么底儿,挣五十算五十,挣一百算一百,还能和卖衣服比,低了本钱咱不卖?小玉也很诚恳,答应随便那天中午亲自谢罪。”都成笑道:“噢,又准备宰我一刀?’可勇笑道:“瞧你说的。谢罪就是检讨来了,还给要钱?她还能像小学生一样写个自我检查当着你面念一遍?她那谢罪便得用自己身体那个部位向你检讨。你有啥气也别憋着,朝那地方发泄就是了。”都成反指着可勇笑道:“你小子干正事不行,干这些邪门歪道还挺有一手。好吧。今天不行,明天、后天也不行,得过了二十八号。那就二十八号吧,正好忙完了,歇一歇。”可勇笑道:“就这样吧,那不掏钱了,你总得管顿饭吃么,显示显示咱男子汉的气魄来,别小家气。让她小玉佩服你,爱戴你直至主动送货上门。”都成笑道:“行,没问题,到时也带上你。”可勇听了便满意地笑,背了手踱步至窗前,看那街上的行人。忽地发现对面走来一个女人,极像唐丽云,再凝视一看,没错。便忙招手道:“快,快过来看。”都成听他那急叫,立刻便过去。可勇指着唐丽云道:“看准了,快走到药店门口那一个。”都成两眼紧紧地盯着,待她转过了弯,才吃惊道:“妈呀,真美呀,你认识?”可勇道:“她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她男的判了刑的唐丽云。”都成一听,踢了他一脚,喝道:“那还愣啥哩,赶快下去请人家上来,中午吃顿饭熟悉熟悉。”可勇一听忙兔子般窜了出去。 可勇没寻着唐丽云,回来后认真道:“你若真想会一会她,我就去找玉霞,她俩经常联系,让玉霞捎信给她。”都成听了忙摆手道:“不要让玉霞知道,到时她又要告给婷婷。这些女人们,嘴太长,传得乌七八糟。以后你碰着了她再说。”可勇道:“那也行,我留心就是了。”都成笑道:“远远地看上去倒是挺不错的,不知近看咋样?”“近看更鲜嫩。”可勇笑道,“我与她同桌吃过饭。听玉霞说她用的全是高极化妆品,穿的全是名牌,要不然她男的怎能没钱急得持刀抢人呢?”都成“哎哟”一声道:“那咱能包养起人家?就凭这点工资,还不够人家买盒抹脸油哪!”可勇道:“这你就外行了。包养情妇有好多法子;如几个男人可以包养一个女人,你现在就属于这种。可你们这几个男人又互不认识,是不相识的弟兄。人家女人把一个月三十天平均分给你们,轮着了你,你便去就是了。若是像自己老婆一样包养,那是大官大款们的事,咱们这些无名之辈根本不行。”都成听他讲的一套一套,便羡慕道:“你在哪儿学了这么多知识?”可勇见他那好奇的眼神,便得意道:“你也甭问,你是学不来的,我给你安排就是了。”都成拍着他的肩膀道:“冲你这番话,今天中午我请你吃海鲜,把昨晚那酒劲消一消。”可勇见无意之中又拣了一顿饭,心里便喜欢道:“我去给王梅买些打字纸,就在下边等你。”说罢便离去。可勇买了纸回来,恰巧碰上了唐丽云。唐丽云见了他笑道:“这几日咋不见你去玉霞那儿呢?今晚在我家里打牌,来吧。”可勇见她眼里是乞求的目光,便道:“行,到时我叫上玉霞一块去。”“不用了。”唐丽云妩媚一笑道:“我家很好找的,南门巷17号。南门巷知道么?"可勇点头道:“知道,知道。那儿不是有好多铁匠铺子么?”唐丽云笑道:“对,对,对。就这样定了,我等着你。”说着便动了动未举过头顶的手,转身离去。 可勇回到局里想告给都成,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不如自己先尝尝那味再说。反正生就一副桃花命,从来不花钱的。想到这,可勇便暗下决心,一会中午得放开肚子狠狠吃他都成一顿,得给晚上攒点力气。他放好车子,腋下夹了纸去了电脑室,见张莉也在,便道:“王梅,中午你和张莉在家做着吃,我和都成有事。”王梅笑道:“你说得倒轻巧,我俩吃啥,拿钱来。我俩也下馆子。”可勇笑道:“好、好、好,你当电脑室主任也好长时间了,连自己那张嘴也顾不住,给你。”说着便掏了二十元钱放在她面前。王梅对着张莉笑道:“别人倒不怎么说,他倒给我立了个主任的头衔。”说着便不客气,装了那钱,对着可勇一挥手道:“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可勇与都成吃过午饭,回家后蒙了被子足足睡了两个多钟头,歇足了劲儿才起床洗了洗脸,清醒一下脑子,慢步上楼。他独自在办公室坐了一通。一个人无聊,便想找还生下几盘棋。刚出了房门,却见还生悠悠哉哉地上了楼,便笑道:“来上两盘?”还生道:“看你大大咧咧的,房款凑齐了?”可勇一扬头笑道:“不就那么点钱么?拨了几个电话,他们就送来了。”还生“哟”的一声道:“听你这话,派头还挺大的,借钱竟这么轻松。我累死累活,到今天才算弄够数了。”还生说着竟对可勇有些刮目相看。可勇道:“借钱就别找像咱们这样挣工资的亲戚朋友,就找那大款朋友,一张口便是五千元。张两次口就够了。”还生见他越说越玄乎,想嘲弄他几句,却见自打谷丰说了让准备钱后,从未见可勇为此忙过,还是以前那样,想吃便吃,想喝便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把那说缩了回去,笑道:“我算是服了你了。”说着便朝自己办公室走去。可勇回房端了那杯热茶,关了门跟随过来。 可勇因惦记着晚上去唐丽云那儿,便不与还生久战,玩了几盘见时间不早,便不顾还生是否在兴头上,罢手下楼,他来到电脑室,骗王梅说有事不吃晚饭了,便转身离去。走不多远见丰庆与文华站在一棵大树下不知在争吵什么,便忙过去看。原来是文华昨晚与几位同事赌博,被派出所给抓去后,每人罚了一千元。文华这会儿要丰庆想法把自己那份给退回来。丰庆没法帮这个忙,文华埋怨他不出力,两人便争了起来。可勇听是这事,认为是文华的不对,便道:“文华,这你不能怪丰庆。昨晚被抓了的时候你干啥去了?这会儿都处理过了才去求情,那怎么行呢?”文华摊开手,气道:“钱还在那人手里,又没有给我们开罚款单。要是开了罚款单,咱也不傻,当然就不说此事了。”丰庆生气地一拍文华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不开罚款单就是人家要独得这个钱,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呢?而且这对人家来说也算是个小秘密,是不愿让人知道的,特别是同行。”可勇劝文华道:“算了,算了,一千元也不是什么大数,就当丢了,别让丰庆为难了。”文华见可勇也偏袒丰庆,便道:“我只是觉得在同事面前丢脸,都知道我公安局有我个十分要好的战友,结果连这事也办不了。”丰庆抚住他的背道:“下次遇上了给我打电话,那还不是小事一桩么?吃顿饭就啥事没有了。”可勇见文华这会儿也不争了,便道:“我有急事,不与你俩多说了。”说着便要走。文华拉住他道:“急啥哩,先去吃饭。”可勇摆手道:“是个重要事,耽误不得。”说着便走。 可勇刚拐进南门巷,就发现唐丽云从对面过来了,穿着一件漂亮的风衣。显然两人都相互见了对方,快步朝一块儿走。可勇笑问道:“你干啥去?要是迟来几分钟,我就又得傻等了。”唐丽云闪着大眼道:“哪能那样呢?我怕你没吃饭,也估摸着你就要来了,便想在这儿这小吃摊前截你,好一起吃。”可勇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女人家就是这么心细。”说着便就近去了一家小吃店要了两盘菜,二两酒和两碗麻辣米粉。吃罢回家。 唐丽云家是个独门独院,三间东房,院子大约二十几平方米,这是公公婆婆给她与丈夫的财产。居室也不怎么豪华,朴朴素素,墙上依旧挂着她与丈夫结婚时的大幅巨照。可勇见桌子上还有一个相册,便趁她泡茶的空儿翻着看,全是一个小姑娘的相片,想必是她女儿,便笑道:“这是你女儿?”唐丽云放下杯子,满脸忧郁道:“自我丈夫进去后,公婆受不了那打击与孤独,便把女儿接了去。他们不孤独了,我却不好过,就这样整天东荡西逛作践自己。”可勇见她说得伤心,想安慰她几句,却寻不出一句贴心的话儿,看了她几分钟,便扶住她的肩道:“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遇上这等事,也够苦的了。”谁知女人一听他这么这话,就双手紧紧地搂了他,脸儿贴着他的胸,如久别的夫妻。可勇早在玉霞那儿练就了胆儿,这会儿见她如此,自然镇定自若,满心喜欢,抚摸了一会儿她的面颊,便捧起她的脸道:“只要不嫌弃,我来陪你。”唐丽云一听,立刻便在他那嘴上“叭”地亲了一口道:“自打从玉霞那儿听说了你,我心里便开始朝思暮想。那天饭店一见,更是让我茶不思,饭不香,睡无眠。你说你有什么魔力,竟使我如此痴迷呢?”她说着便勾了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一副恩恩爱爱,柔情似水的样子。 可勇喝过两杯浓茶,便被唐丽云挑逗得身不由己,在这数九寒天里也不觉着冷,两人匆匆扒光衣服,光着身子便上床大呼小叫一番。 唐丽云确实出手不凡,极尽女人之能事,把可勇送上了快乐的天堂。可勇本还想弄完事回家,但一看她那娇滴滴,小鸟依人的样子便两脚如抹了胶一般走不动了。他俩紧紧地相拥着,两具光滑的躯体交叉叠加,像是一对尽享天伦的夫妇。可勇觉得此事干得有些唐突,仅仅见了两次面,说了几句话,便如此快地走到了一起,难道就不怕女人怎样看自己呢?但忽又觉得那见面,那谈话,那吃饭都属于量变,没有今晚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可勇一边抽着烟,一边拥着唐丽云漫无边际地聊着。等表针走到了十二点时,他便试问道:“我还是回去吧?”唐丽云听了,吻了他一下,娇柔般地一声噘嘴长哼。可勇一听,便出不了那香味很浓的被窝。一会儿工夫,他那尘根便被女人那如玉般的嫩手抚弄得挺了起来。女人翻身爬了上去,道:“怪不得听玉霞说你媳妇非常漂亮,原来是有你这好男人,被滋润得青春永葆,不会衰老了。”嘴里说着,下边却在不停地动,一会儿便把可勇那欲火给燃旺了,只得又呼哧呼哧了一番。 可勇第二天醒来时,见唐丽云已穿戴好了,便问她为何起这么早。唐丽云笑道:“去婆家接女儿上学,这事是雷打不动的。”可勇赶忙穿好衣服,见桌子上还有半杯凉茶,端来漱了漱口道:“我得赶快回去。”说罢也顾不得说声客气话,亲了女人两口便出门。 可勇回到局里,见院子里放着一排车子,便知大伙都上班来了。进屋见了王梅,王梅阴沉着一张脸,见他回来了,看也没看便去了前边。可勇洗罢手脸,脑子里瞎编了一段谎言,便去骗王梅,谁知王梅怒道:“少跟我说话,去跟歌厅那些小姐睡去吧。”可勇见她想到那儿去了,便道:“你别胡想,我昨晚与丰庆姐夫一夜都未睡好。那些客人玩起来就没个时辰,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离去。”王梅见他紧站在自己跟前,便推了他一把道:“你离我远点,我闻不了那股臊味。”可勇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疏忽大意了,便道:“你咋这样窄心眼呢?哪歌厅里没味,那儿有味?”说着便也装作生气的样子离去。 可勇上了楼,见还生站在财务科门口与都成说话,便大声道:“你俩在那儿嘀咕啥哩?”还生见是可勇,这才招手道:“过来,过来。我问你,昨晚去哪儿鬼混了?”可勇“哎呀”一声道:“你可别血口喷人,胡乱载脏。”还生笑了笑把他拉进房子里,笑道:“你当我没见,我是给你留着面子。昨晚在婷婷家打牌打到夜里两点,王梅见你不回来,都急成啥样子了,我都没跟她说。”“那你告诉我你见了啥。”可勇笑道。还生见他还百般抵赖,便坐在椅子里,两腿高高地跷起,交叉着放在靠背上,一副审人的样子道:“我只说一句,南门巷,你和一个女人,穿着风衣的女人,吃完饭干啥去了?”可勇一听,见他说得一点不错,便忙摆手道:“别说,别说。说出去影响不好。”还生见他嘴软了,便双手抱臂道:“你有钱请野女人吃饭,就不能请我与我都成也吃一顿?好把我俩这嘴给堵了。”可勇忙道:“请,请,请,今天中午便请。这事你俩知道便成,千万不敢说与老婆,女人家嘴长,爱偷偷摸摸说三道四。刚才回来,王梅都不跟我说话的。”还生这才坐正身子笑道:“可勇,你这一生幸福哩,赛过神仙喽。”话音刚落,却听得蓉生在楼下大声喊叫,也不知有啥事,赶忙下楼。可勇见还生离去,指着他的后背撇嘴道:“没出息,一副怕老婆的熊样。” 还生是昨天去南巷铁匠铺子去打一个夹蜂窝煤的钳子,正好远远地看见了可勇与唐丽云去吃饭。带着钳子走时,又看见他俩进了巷子。昨晚一夜未归,便怀疑他又风光去了,刚才与都成就是说这事。 可勇关了门,坐在原先燕娇那个位子上。都成给他扔来一支烟道:“可勇,这真是有本事吃本事,没本事白花钱。你可活得真潇洒,快胜那旧社会的皇帝了。我知道你与玉霞不干净,怎么又冒出一个来,而且听还生说长得比玉霞还美。”可勇显然听得得意了,抽着烟,眯缝着眼道:“这女人爱见我,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你对我还不了解?咱有什么本事。我想,恐怕是我有一种男人特有的气质吧,明白一些讲,女人所爱见的那一种。”都成听了羡慕道:”玉霞那人看上去那么高傲,她见了你不也是眉来眼去吗?”可勇吹擂道:“她,她有什么高傲的,还不是我肚下之物。不是吹牛,我叫她面朝天躺着,她不敢背对我趴着。”都成被他吹晕了头,像是小学生崇拜老师一样,谦虚道:“那你教我一点本领,免得女人见了我如躲瘟疫一般,好让我也不用花钱,与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得痛快一回。哎,对了,那个男人坐了牢的女人确实诱人,比歌厅那小玉可是强多了,得抓紧点,给老哥我搭桥牵线。”可勇听了,“扑哧”一声道:“你知道我昨晚去哪儿了吗,就是去会她了。她可不是小玉那种类似妓女的人,见钱就中。她是要追求品味的,属于我以前给你说过的可被包养的那一种。”都成一听便来了劲,前倾了身子急切道:“要不你去联系一下,看她在不在家。今天中午咱三个吃顿饭。”可勇道:“那怎么行?还生不是说要让我请吗?”都成轻轻地敲着桌子说,“你现在就去吧,一说起她,我心里就急。”可勇见他那企盼的眼神,便起身道:“我这就去,你等着就是了。” 可勇去时,唐丽云正在家里冲了一个鸡蛋吃,算是一顿早饭。可勇坐下笑道:“我那财务科长求我办事,今天中午要请我喝酒,我想也让你去,你乐意么?”唐丽云一听便笑道:“我当然求之不得,满心欢喜了。就看你敢不敢带我这个是非女子。”可勇俯身亲了她一下道:“瞧你说的,怎么把自己看得这么低下。你往那儿一站,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再往前一走,风拂杨柳,迷人醉人;我都把你当圣母看了,怎么能说自己是非女子呢?”两句话说得唐丽云浑身舒服,甜到了骨子里,笑道:“行,哪家饭店?我去就是了。”可勇道:“他求我办事事,我便把这个权利让给你,你喜欢哪儿就去哪儿。”唐丽云想了想笑道:“我就狮子大开口了,去海鲜楼吧。”可勇知道那是市里菜价最贵的地方,以海鲜为主,味道确实不错,便道:“好,海鲜楼就海鲜楼。你在家里等着,我大约十一点半左右过来叫你。”说着便起身出门。唐丽云送他出门,眼里含的全是情。 都成见可勇将事办妥了,便竖起大拇指道:“佩服,佩服。”伸手一抹下巴,胡子拉茬的,便道:“我去理一理发,第一次见人家吗,总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勇见他起身要走,笑道:“一个半截汉子去会一个不是寡妇的寡妇,讲究还挺不少。”便也出了房门。 可勇在办公室会了一会儿,将几天来的报粗略看了一遍,见没啥稀罕事,便扔到一边。出门见耿书记老婆来了,忙请她进房。耿书记老婆是来报销医药费的。可勇客气道:“真不凑巧,郭局长去西安了,过几天才能回来。要不你下星期再来吧。”耿书记老婆对可勇熟悉,知道丈夫病时,检查住院都是他办理的,便笑道:“那我就不等了。”说着便要走。可勇送她出了大门,却见文华骑着摩托车来了,问是啥事。文华扬了扬手里一卷纸道:“给王梅揽了一点活。”说着便将车骑到电脑室门口,下车进去了。可勇打发走耿书记女人后便也跟了过去。 原来是文华让王梅打一些税收宣传材料。王梅这是第一次接这笔较大宗的活儿,心情便有些激动,笑道:“我晚上加个班,保证明天全部给你印出来。”文华道:“不急,我明天上午来校对,校对后再复印。”可勇笑道:“再不挣点钱,交给局里,我俩这脸都没地方搁了。”文华掏出烟递给他道:“慢慢来,知道的人多了,生意自然好。”说着便坐下,抬手看了一下表道:“可勇,坐吧,侃一会,反正都十一了。”可勇一听说十一点了,哪能坐得住,对王梅道:“中午你一人吃罢,我与都成有事。”说罢又与文华搭讪了两句便离去。 文华这段时间想王梅想得厉害,想不到今天这机会就在眼前,待可勇一走,便掐了一把王梅那腰道:“关机算了,午饭我请。”王梅也因久日不与文华在一起了,也想温存一番,当下便关了电脑,随文华去了。 可勇与都成先来到唐丽云家。唐丽云早已打扮好了,比那日他俩隔窗看见时还要漂亮。都成一见不觉两眼痴了一般,不停地死盯着看。可勇见他那样子可笑,趁唐丽云不在跟前,碰了他一下道:“瞧你那眼睛瞪的,别把眼泡闪了。”都成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点上烟低声道:“长得就是好,比玉霞耐看。”可勇见唐丽云换上了黑亮的中腰高跟皮鞋,便起身道:“走吧,去迟了那儿便没有包间雅座了。” 今天这菜全是唐丽云点的,特别的精致,就象她的穿戴一样。上来酒菜,刚要拿起筷子吃,可勇忽然想起竟忘介绍了,便笑道:“瞧我多不懂人情世故,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局财务科长官都成,这是唐丽云。”都成听了可勇介绍,忙起身向唐丽云伸出手,一双色眼盯着她那靓脸。唐丽云早已看出了都成是一个心怀鬼胎的好色之徒。出于礼貌,只得与他握了握。 重新落座后,都成斟了一满杯酒,双手捧到唐丽云面前,笑道:“丽云,今天能认识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真是三生有幸,敬你这一杯。”唐丽云不想喝却架不住他敬神似的贡着,便憋了一口气,一大口饮了下去。都成又捧了一杯道:“那一杯算是咱俩认识了,这一杯是有幸与你在一起吃饭,真是件痛快事,你喝了,我有话要对你说。”唐丽云听了他这话,更摸不着头绪,便一仰脖子喝了,坐下道:“啥话?你说吧。”都成笑道:“以后就是朋友了,需要大哥我帮忙呀什么的尽管开口。”唐丽云点头道:“那是,那是。麻烦你这大科长的事还多着哪。” 可勇见他俩的开头戏唱完了,便捋起袖子道:“咱三人数数字喝酒,就是一类与9有关的数都不准说,比如:“9、18、19、27”等等,明白这个意思了吧。”都成经常玩这游戏,懂得。唐丽云脑子也不差,立刻道:“就是凡带有‘9’的数或“9”的倍数的数都不准说,说了便要喝酒,对吧?”可勇点头道:“对,就是这么回事,你悟性这么好,肯定不会输的。”说着便一字儿排了六个满杯,搓了搓手从都成这儿起开始报数。 一通酒下来,可勇这个发起人却喝的最多,晕晕乎乎。都成趁他去厕所的空儿,摸了一把唐丽云的大腿道:“听可勇说了你的具体情况,我挺同情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确实不容易,以后需要钱什么的,尽管开口,大哥一定帮忙。”唐丽云并没有推开他的手,而是笑道:“行,有困难时我就去找你。”都成见她比玉霞容易接触,便胆子更大了一点,捏了一下她的腿道:“我就不知道,象你这么迷人的女人怎么命不好呢?”“你没听说自古红颜多溥命这句话么?”唐丽云推开他的手道。都成见她红润着脸,低头品茶,便笑问道:“还敢喝么?”唐丽云忙摇头。这时可勇回来了,他俩将剩下的一瓶底儿酒分着喝了,然后吃了些主食便散席。 都成建议去唐丽云家喝茶歇息,唐丽云没有拒绝。两人便扶了摇摇晃晃的可勇,拦了辆出租车去她家。 坐了没多长时间,可勇便撑不起他那头,倒在床上睡了。都成喝了一通浓茶,出了一身热汗,顿觉遍体轻松。唐丽云不时摁头,知道自己有些醉。她见杯子里少了水,起身准备去倒时,头猛地晕了一点,差点跌倒在地。都成眼快,马上便扶了她。见她身子软绵绵的,便把她抱在怀里,低头一看那红嘟嘟的唇,便啥也不想了,贴上去便吻。唐丽云这会儿也晕乎乎的没有一点气力,倒觉得躺在他怀里还挺舒服,便闭上眼随他去吧。 『50』第五十章 都成吸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便将售房款全部收集并转入了财政专户。他给十三户多开的那三千元是用的局里的收据,立了个补偿费这样的名目。郭局长与谷丰不在,他便用这额外的三万元替他俩先垫付了,当然,他自己也没掏一文,也用那钱先垫了。都成忙完手上的一切活儿后,已是下午5点多了,他起身伸了伸懒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真把人累坏了。”话音刚落,却见可勇推门进来,便问道:“你跟还生在争什么呢?把人吵死了。”可勇还未答应,还生便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可勇那后衣领,笑道:“还想赖账?今天非让你破费不可。”可勇忙告饶道:“别这样,我掏就是了。”原来他俩赌了一盘棋,码子是这三十元,结果可勇输了,便想一躲了之。都成见是这么回事,便笑道:“可勇,你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正直之人,怎么为了区区三十元钱让他围追堵截呢?”可勇摊开双手道:“今天房款一交,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不躲能行吗?”都成心情好,加上那天可勇领他见了唐丽云,虽然正事没办,但也抱了人家,亲了人家,摸了人家了,便觉得可勇功不可没,当下便笑道:“算了,你俩也别争了,今天下午我请客。你俩愿去哪儿咱就去哪儿。”还生与可勇见他一口应承下来,心里惊喜,立刻便推了他下楼。 都成回屋洗过手脸,跟小燕说要去外边喝酒。小燕见门口站着可勇与还生,便道:“以行也在,我见了刚回来的,要去把他也叫上。院子里就咱这四家,落下人家多难堪。”都成听了忙点了点头。可勇听见小燕说后,却早已去把以行连拉带推给弄了出来,四个人一道冒着寒风去了。 吃过饭,可勇便把他几个领去了歌厅。以行与还生是第一次来这龌龊的地方,一看那些在昏暗的闪光灯下搂搂抱抱,充斥着色情味道的场面,顿觉浑身不自在,便起身要回。可勇见拦不住他俩,撇嘴嘲骂道:“少见多怪,一对废物。”便送他俩走。出了门,还生生气可勇骂自己的话,便道:“你在大风大浪里闯荡惯了,这事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我俩不行,天生不是做嫖客的料。”说罢便推了以行转身走。 走了没多远,还生问以行道:“刚才我说可勇对那些低级下流的事儿司见惯,我大约懂得‘司空见惯’的意思是见得多了,见怪不怪了,可就是不知道这‘司空’两字的意思。”以行笑道:“这个我清楚。‘司空’是旧时的官名。它出自这么一首诗:梳头宫女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说的便是司空大人见惯了就如刚才去的那地方那些事。”还生没有听懂,只记住了司空是个官名,便道;“自古到今都是一样的,美女佳肴全让当官的和有钱人享用了,咱这些老百姓见也见不上。”以行笑道:“现在咱们国人这灵魂给扭曲了,不知你注意没注意,时下称有钱的人叫款爷,见了没钱的叫穷鬼。这是一种什么社会风气呢?有钱便是爷,没钱竟变成鬼了?”以行说着竟有些生气。还生道:“那可不是么?听蓉生那同学林殿雄说,咱市里那些副书记,副市长的去了他公司,他哥哥林殿英从来都是不太搭理他的。他林殿英凭什么那么大的派头;还不是有钱么?”以行道:“听说林殿英那资产都过亿了,是不是这么回事。”还生道:“那咱就不清楚了,反正钱多得是。听说他坐的那车是进口的,值人民币一百多万哪!”以行赞叹道:“厉害,咱就想不通人家怎么就挣了那么多的钱?”两人说着,竟不知不觉到了门前,刚要拐进去,忽听后边有人喊以行的名字,转身一看原来是玉霞。以行笑着叫了一声姐,便停了脚步,待她跟上来便请她先进。 都成一进歌厅,便见了小玉,两人立刻便想拥着进了那舞池,那里还顾得上操心还生与以行。一曲停了,坐下歇息时,才听可勇说他俩回去了。便道:“走了也好,免得在这儿碍事。”说着便招手唤来服务员,要了三瓶饮料。小玉今天表现不错,坐在都成那大腿上,一手搂了他的脖子。如果不是年龄与着装上有天壤之别,他俩简直就是一对亲密的恋人了。喝完饮料,都成便又与小平拥着下了舞池,转了一圈便进了包间,作乐去了。 可勇等都成完事出来,便笑道:“你不是说过两天还要会唐丽云么?这与小玉一折腾,又要十天半月喘不过气来,咋去见人家呢?’都成笑道:“放你的心吧,老哥这身体棒着吧。就是明天去会她,照样能扛下那活。”都成说到这儿,忽然将头深深低下,可勇见他这样子,不知咋回事,还以为他不舒服,忙问:“要不要躺一会,是不是又闹腾得过头了。”“别说话,碰着熟人了。”都成低声说道。可勇一听便不敢去问,站起来遮住他,眼睛朝四下里搜寻。都成时不时地偷眼去看,见那人走了,这才直起腰道:“我的妈呀,憋了一身汗,刚才差点和丁局长打了照面。”可勇道:“打了照面有啥怕的,你不听常来这儿的人说什么,来了便都是连襟。他丁局长咋啦,和咱不也沾上亲了。”都成笑道:“你小子脑子里就净是些歪埋斜门。见了难为情么。打个比方,要是遇着了郭局长,咱该说些啥呢?”可勇道:“说啥哩,在这地方有啥好说的,‘嘿嘿’一笑了之就完事了。”都成听了便不言语,点着烟歪着身子仰靠在沙发里歇息去了。 郭局长虽没有把谷丰那事办成,但去了便游玩了几日,见身上那钱不多了,便准备返回。他那表弟也很热情,备了一桌厚宴为他送行。他三人返回至临潼,看了看兵马俑,出来时见附近有一中年人在倒退着走,嘴里念念有词。小马见那人那样子有些滑稽,便过去问,原来是个算卦先生,这会儿正修炼。郭局长见小马与那人攀谈上了,便也来到跟前。不料此人一看郭局长,便拍手道:“要发达了,要发达了。”郭局长听他说的吉利话,便蹲下身子,递给他一支烟。那人摆手道:“不要这个,要贡神钱。”小马忙掏出二十元钱塞入他手里。那人接了钱,盘腿坐在地上,凝神了郭局长三五分钟,然后道:“半年之内定有贵人相助,要么升官。要么发财。”说着忽地眉头一皱,诡笑道:“怎么近来桃花运也开着,还有美女相伴。”郭局长听了,脸上不禁热辣辣的。谷丰与小马见他说得还挺准,心里也暗暗地佩服。那人又迷了眼,掐了一通手指道:“半年之内且记一条,万万不可轻易得罪人,特别是身边之人,否则有牢狱之灾。至于女色吗,也不可滥交,得专心一致。只要记住这两条,必定飞黄腾达。”郭局长笑了笑道:“谢谢你啦。”便与谷丰、小马三人转身离去。上车后一路又说又笑,夜幕降临的时候,回到家里。 都成与可勇在歌厅玩至半夜,才心满意足地相跟着归来。见院子里黑乎乎的,便知他们都睡了。关了大门,蹑手蹑脚回屋,爬上床睡去了。 第二天,都成还在睡梦中,小燕猛地推睡他道:“你也不看现在几点了,还在睡。郭局长回来啦。”都成一听郭局长回来了,立刻坐了起来,穿了衣服,匆匆洗罢手脸,便上楼朝郭局长办公室去。 郭局长见都成进来了,便笑着请他坐,叹了一声气道:“白跑了几天,也未把谷丰那事办了。”都成听了笑了笑,递给他一支烟道:“我把那事办妥了,款已转到了财政局。你那我是按一万三交的,给谷丰垫了六千,除过我那,现在还剩九千元。你看咋办?”郭局长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坐下道:“得给同志们发点吧,不然心不安。”都成道:“每人都发了百元的年终奖了,有啥不安的。不如把那钱先暂时存着。”郭局长这时见门未关,便示意都成把门关住,深思了片刻道:“不行,不能存,明天召开全体人员会议,每人再发五百元奖金,让大伙再高兴一次。就这样定了,一会你通知一下各科长。从此再不要谈此事了。”都成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反驳,出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大伙一听说又要发五百元奖金,个个喜得抿不住口。还生拍着可勇的肩道:“上个月你夫妻俩刚刚弄了六百,这下又要弄它一千了。”可勇笑道:“那你还不一样?”还生嘴巴一噘道:“郭局长也真是的,局里就蓉生与小燕两个临时工,也不说统统对待了,还不给。”说着便是生气的样子。都成在一旁听了,笑道:“还生,可不敢这样看待问题,郭局长也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深思熟虑了的,不发就不发吧,咱不能让他为难。谁让咱没本事把老婆招进来呢?”还生道:“我才不稀罕那五百块钱哪,我是跟可勇闹着玩。等开了春,我非把蓉生调进来不可。”谷丰见还生有意见,便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干啥事还能一概而论,没个原则。”还生见都成与谷丰都反对自己,便不敢再多说。 都成笑着对可勇道:“反正明天又要发钱了,不如今日咱几个凑个份子给郭局长与谷主任接风洗尘如何?”可勇道:“那没问题,不过钱你得先垫着,明天扣了便是。”都成便又转脸问还生。还生心里虽然不太高兴,但这会儿也只得强装笑脸道:“行,我双手赞成。”可勇起身道:“三个同意,想必张德厚更不反对,我去叫他先把钱收上来,就按每人五十吧。”说着便出门去大声喊德厚过来。 郭局长在西安转了几天,一看见那些一对对情侣依偎着擦身而过,心里便羡慕。一羡慕便想王梅。这日上班见了王梅,觉得她又妩媚了许多,打了一声招呼,王梅婉尔一笑,露出一段皓齿,他那心便动荡不安了起来。这会儿正斜靠在沙发里,回味王梅那丰腴的躯体,还有那哼哼叽叽的浪劲,脸上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微的笑。这时可勇进来说吃饭的事。郭局长笑道:“我还有事,你们去吧。我得去招待所向市领导汇报处理房产一事。”可勇见他去不了,多少带点失意,回到办公室跟大家一说,还生与德厚便想退出。不料谷丰笑道:“郭局长有事,就别强求,咱几个去吧。我也不要你们接风洗尘,饭钱均摊,图个热闹。”抬腕看表都11点多了,便动了动腿道:“走,别磨蹭了。”郭局长隔窗看见他几个笑嘻嘻地下楼走了,又静坐了一会,这才叫小马发了车,送他去了招待所那间老房间,然而又差他去把王梅接来。 还是原来那个服务员,他见郭局长一人,便笑道:“几位?”郭局长看着她笑道:“你猜测几位。”服务员笑了笑,竖起两个手指道:“对么?”郭局长赞道:“你真聪明。”说着便要进去。服务员见他进房,便也跟进来道;“局长,天寒地冻的,这儿冷。我替你在后边宾馆二楼开一间临时休息室吧,里边有暖气、电视、席梦思床,舒服多啦。饭菜我端上去,行么?”郭局长一听,便道:“行,想不到你还这么会体贴人。”服务员把郭局长领到了二楼最东边的一间,并告诉他交上五十元房费就行了。郭局长塞给她两张五十的票子,叮嘱道:“那个人你也见过的,在楼下接着,领来就是了。”服务员听罢便出去,经过登记台时随手塞给那同事一张。两人相视一笑,心神领会。又轻松地赚了几十元。 王梅一进房,郭局长便迫不及待地把她抱进怀里,双双倒在那软绵绵的床上又亲又摸,持续温存了大半个钟头,这才脱了衣服,两条光溜溜的肉人紧紧地绞合在一起。郭局长那一个多月的苦苦的想念,压抑的欲望,这会儿都发泄了出来。那大幅度的动作,那咬牙切齿的狠劲,直鼓捣得王莓醉了,迷了,那儿还当这是宾馆,只当世上只有他俩。一个在上边“嘿嘿嘿”地用劲,一个在下边大声浪叫。一直折腾了半个多钟头,这才偃旗息鼓,平展展地躺着歇息去了。 服务员得了郭局长五十元好处,倒也认真,一刻也不离门口,听得里边那撩人的叫声,不由得夹紧双腿,蹲下身子。约摸过了一个钟头,估计事儿完了,这才开门进去,见两人正在穿裤子,便问上饭么。郭局长一边系裤带,一边笑道:“简单一点,一个肉丝,一个烧鸡,两个小馒头,两碗肚丝汤,赶快端来。”服务员一听便转身快快下楼。 郭局长与王梅吃饱肚子后,先打发她走了,自己看了一会电视,快两点半时才离开。服务员见他要走,进来随便看了一下,便看见了床上那一片秽物,指着道:“咋是这样呢?”郭局长顺着她手指一看,脸便腾的一下红了,忙又塞给她二十元道:“不好意思,又得麻烦你了。”服务员白了他一眼道:“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带个套子,沾上病可就坏了。”郭局长笑道:“那是个干净女子,不会有麻烦的。”说罢便转身离去。 王梅今天来与走,都被坐地轿车里的沈静看了个清楚。沈静也是早早地被宋书记接来宾馆,准备云雨一场的,只因关键时刻上边来了人,宋书记应酬去了,她只好暂时躲在了车里。沈静就是服务员出身,比较了解这里的情况,能从客人的眼神举止中看出一些破绽。她今天就觉得王梅不对劲,见有个服务员出来,一看是自己往日的伙伴,便摇下车窗,招手道:“小姚,快过来。”小姚进了车,她便道:“刚才出去一个挺漂亮的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身着枣红色大衣,你知道么?”小姚想了想摇头道:“没印象,你去问一问张云芳,我见她在二楼,或许知道。”正说着,却见张云芳抱了一团白床单出来朝洗衣房去。沈静忙大声喊她。张云芳见是沈静,笑道:“稍等,我就过来。”说着便小跑起来,把床单扔进洗衣机里,便折了回来。 张云芳就是那个经常替郭局长站岗放哨的服务员,她告诉沈静道:“你说的那刚才穿着枣红色大衣,模样挺漂亮的,经常跟她局长在这里混,天不冷时就在下边饭厅那包间里,今天冷,便去了楼上。怎么你认识?”沈静笑道:“不认识,我只是觉得面熟,好像在那儿见过她。”张云芳道:“那两个人可恶心哪,每次完事不是脏了沙发便是脏了床单。”沈静听罢便不言语,心里却翻来覆去地想着,原来王梅也是这号人。我表哥可勇这下可惨了,自己的女人被自己的上司偷吃了。张云芳见她不语便客气道:“我还有事,一会人家寻不见我,又要批评我。”说罢便下车离去了。沈静自识破了王梅,心里矛盾了好几天,她想把这事委婉地告诉可勇,可再一细想又觉得这样不妥,这不是挑人家不和,让人家闹架么?这天吃过午饭,躺了一会觉得没有一丝儿睡意,便骑车来到王梅这儿。王梅正好坐在那儿打字。沈静一进房,便搓着两手道:“这里边怎么这么冷呢?你也能坐得住?”王梅笑道“我倒不觉得有多冷。把闸合上,在电炉上烤一烤。” 沈静还未完全暖合,王梅便关了电脑,坐近电炉道:“我这手指也僵硬得敲不成了。”两人烤了一会,觉得周身热燥了,这才坐在沙发上,跷起腿攀谈了起来。王梅道:“宋超也不说跟你出来转转。”沈静道:“那可能么?嫂子,说真心话,我是碰不上合适的,若是碰上了,我立马便与他离婚。”王梅道:“没那必要,人家是咱的靠山,万万离婚不得,那是一步错棋。遇着了心爱的,就暗里跟他过算了。拣那长相漂亮,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两人养一个孩子算了。”沈静道:“看不出你思想还这么解放。我也是这么想的,绝对不可跟宋超生小孩。”说罢便微微地笑,笑里全是坚定的信念。忽地凑近王梅道:“前几日你去市宾馆干啥去了?”王梅一听,身子一颤,顿时脸便红了,连沈静都不敢看了,摇头道:“你看花眼了,我没有去的。”沈静早看出了她的变化,笑道:“大中午的,不可能吧,世上还真有长相这么像的两个人?”王梅听了便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噢,记起来了。那是我一个同学住那儿,我去拜访她去了。”沈静见她在说谎,便笑道:“那天我闲着没事,便去宾馆和先前那几个姐妹们玩去了。”王梅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沈静那笑眯眯的藏而不露的样子,估计她知道了,便横下心来道:“我们局长也在那儿谈事,我顺便也看了看他。”沈静笑道:“张云芳,说名字你恐怕不认识她,她说她认识你们局长,她跟我挺熟的。以后朋友来了,想住高级一点的房间,只要跟她说你是我嫂子,她肯定帮大忙。”王梅知道自己那丑事她全掌握了,但还装作她不知的样子,点头道:“行,到时我就打了你这旗号。” 王梅与沈静正低声说着私话,忽见以行从门前闪过。王梅发现沈静的眼晴突地亮了一下,目光追随以行去了,便碰了她一下道:“我去把他请来,你跟他聊一聊,他可有知识啦,说出的话既有哲理,还让人爱听,”说着便去门口,见以行正要朝东边拐去,便大声喊他过来。以行不知啥事,见王梅那盼望的眼神,便过来道:“啥事?”王梅一指里边沙发上坐着的沈静道:“认识么?”以行一见沈静,脸便不由得热了。客气得道:“怎么能不认识呢?她还教我这笨人跳了一曲舞哪。”说着便进屋伸手与沈静。沈静忙起身接了他那手,握了握道:“请坐。”以行道:“不客气,坐就免了,我还有事得去我们会计家一趟,你俩坐吧。”说着便要走。王梅笑道;“我俩在这儿等你,一会儿过来。”以行笑着点了一下头便去。 王梅又挨沈静坐下,低声笑道:“像你这模样,要是跟以行那样的人配了夫妻,生下的孩子一定没的说,即漂亮又聪明,人见人爱。”沈静忧伤道:“做梦吧。他那样的人能瞧得起我这种人?那不怪了,咱才不去想那好事哪。”王梅笑道;“哎,你也太自卑了。咱有啥不好呢?不就是遭人背后指指戳戳,说三道四吗?人家读书人通情达理,不一定那样看问题。人爱既然成家了,肯定钟爱他那个家,钟爱他那妻子和女儿。话说白了,人家也绝不会勾引你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法子了,咱可以打个颠倒么,难道就不允许女人勾引男人?你有事没事就打电话单独约他,与他跳舞,与他吃饭。男人都是馋猫,我就不信还有不吃腥的猫?除非是傻子猫、死猫。”沈静听了便“咕咕咕”地笑,笑毕道:“嫂子,你这是些什么道理呢?听着容易,做起来难。”沈静刚说到这儿,却见以行返了回来,忙止住话。以行进来后笑道:“柳会计家大门锁着,也不知去哪了。”说着便坐了王梅搬来的凳子。 沈静见他就坐在自己对面,把他看得一清二楚,便无话找话道:“你们上大学时学过跳舞么?”以行笑道:“学校也举行过舞会,但我不热心,一次也没去过。”沈静笑道:“跳舞其实是最好的一种运动,即能煅练身体,又能陶冶情操,像你们这样的文人,最适宜进行这种活动。”以行笑了笑道:“这道理我也清楚,可你看我笨手笨脚的,哪是跳舞的料?去了舞场还不让人家见笑?”沈静道:“瞧你多谦虚,你舞感挺好的,那次咱俩跳,我能感觉出来。多练几次就熟练了。要不今晚咱几个去招待所跳去?”以行摇头道:“今天就免了。我刚才没见着柳会计,晚上还得去找她,改日有空再玩吧。”沈静见以行给了她活话,便大眼深深地看着他道:“一言为定一,过几天我让王梅约你。”说出这句话后竟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说出来了,便放了心。以行点头微微一笑,然后起身客气了两句又与沈静握了握手告辞。 沈静来时天便灰蒙蒙的,以行走后她与王梅说了一会话,觉得外面更加阴暗了,开门一看,原来天上已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沈静惊讶一声道:“下雪了,我得赶紧走了。”王梅听说下雪,也过来看,笑道:“着急干啥,在我这儿吃了晚饭,让可勇送你回去。”沈静笑道:“不必了。迟早要回去,还不如趁这会儿天亮,路上好走些。”说着便出去开了车锁。王梅见她执意要走,便笑道:“反正年关了,各单位也没啥要紧事,想必你们也这样,有空就来玩。”沈静道:“那没问题,过两天还要麻烦你的。”说罢便骑了车,快快离去。 王梅回了房里,将门关严。里边已经暖和起来了,她斜仰在沙发上,想着刚才沈静那句话,便猜测到她一切都清楚了,心里便不觉懊恼。可又瞧人家沈静对她与宋书记之间那事都不回避,自己有啥顾虑的,只要她不说与可勇就行了,估计她不会说的。王梅想到这儿便放心了,弹了弹裤腿上那些碎纸屑,心里道:上次可勇穿了个新内裤,自己还发火,还吃醋,有什么资格呢?正想着却见可勇推门进来了。可勇看了看便道:“不是沈静在么,去哪儿了?”“你怎么知道的?”王梅问道:“以行告给我的。我听说了,还特意去菜市买了一只白条鸡,准备晚上改善一下。”可勇比划着说。王梅笑道:“她走了,刚刚走了。”可勇道:“这个沈静,真没有口富,好不容易来了却又走了,又要幸福我老婆一人了。起来,回家做饭,你还等啥哩?’说着便去拽她。王梅听他说买回了鸡便忙站起身来,拉了电闸,锁了门随他回屋。 吃饭的裆儿,王梅低声道:“沈静看上以行了,有意让我在中间两边捎信。”可勇一听,白了她一眼道:“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干那缺德事,要是让婷婷知道了,看她不把你俩撕的吃了。再说咱俩与婷婷即是一个单位,又是邻居,像一家人似的,天天在一起,在良心上过不去。”王梅道:“我当然懂得这个,我是跟你说说,还能果真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对,伤天害理的事咱坚决不干。”可勇用筷子轻敲着碗道,“沈静她勾引人家以行是她自己的事,咱也不管,就装作不知道好了。”说罢大大吃了一口菜,咽下后,又笑道:“想不到以行这小子运气还不错,被人家沈静看上了。要真的睡到一块,那可幸福死了,这辈子都不算白活。那可相当于跟电影明星,跟时装模特做夫妻呀。”王梅见他那羡慕的样子,便撇嘴道:“瞧你那样,我说了个这,你就发起感慨。沈静实在是你表妹,要搁在外人,我看你也本分不了多少,早打起鬼主意了。”可勇笑道:“哟,越说越离谱了。就我这身体连你那都招呼不周,还有精力去吃野食?”王梅道:“那谁知道呢?你听人家背后咋说你呢?说你是老鸨,窖主。”可勇道:“随他们说去吧。实情你又知道,咱只不过是想多弄几个钱么。”王梅道:“婷婷,蓉生跟我说过,说都成是个大色狼,见了女人便起歹心,你以后少跟他相跟。”可勇笑道:“她俩说得对,那是提醒你们女人,离他远点。他又不是同性恋,我与他在一起有啥怕的?郭局长、谷丰、还生不还经常与他一起么?你们女人呀,听见打雷就当要下雨,没有的事。”王梅见他声音大了点,便道:“低声点,别让外边听见了。赶快吃吧,我四个女人说好了还要打牌的,别在这上面磨蹭时间。”说罢便不再言语,专心吃去了。 却说沈静回到家里,见宋超也不做饭,只是专注地看电视,便生了一肚子的气。拍一拍桌子道:“你就懂的看电视,还要不要吃饭?”宋超早对她这大小姐作风有了看法,只是一直忍着,这回见她发火,便瞪着两眼,结结巴巴道:“你、你不会做饭去?难、难、难道做饭卖、卖我了?”沈静见他发脾气,便道:“好,好,好,不做就都别吃了。”说着便转身下楼去夜市上吃。宋超见外边下着雪,天又快黑了,便追下楼拽住她回。沈静知道这是在局里,争吵起来惹得外人笑话,便没作声,随他回来。一进屋便关了门,指着他道:“宋超,咱俩之间有爱吗?咱俩之间有情吗?我怎么会嫁给你,难道你还不清楚?我这辈子受窝囊,我都不在乎,你还耍什么脾气?我现在啥也看透了,穷光蛋也好,富光景也好,都比不上夫妻俩过得痛快,过得自在。我就是这样,不做饭的,而且将来也不做,永远也不做。你若是觉得委屈了你的话,咱俩明天就离婚。我保证不带走你家一分钱的东西。”宋超本来就怕沈静,再加上自己又是个结巴,在人前总觉自卑,听了她这番话,“扑腾”一声便跪下,道:“我不好,以,以后再也不了。我这就去做饭。”说罢便起身去择菜。沈静见他那一幅奴才性,越发生气道:“算了吧,咱俩到外边吃点,将就一顿。” 沈静吃了个半饱,便跑了回来。她实在在小吃摊前坐不住了,她受不了那一双双审怪似的眼睛,看不了别人那指指点点,叽叽咕咕。回到家里,她发誓再也不同宋超一同上街了。 沈静现在迷了以行,日思夜想。自在王梅那儿见过后,过了两天,便如同过了一年。这天上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便独自寻到化工厂。化工厂里一派萧条,早看不出往日那繁忙的景象了。她上了楼先去了财务科,见柳萍不在,这才退回办公室,见以行正在那儿背对门看书,便轻轻走到他背后,柔柔地“哟”了一声。以行扭头见是她,忙起身请她坐下。沈静笑道;“怎么不见柳会计呢?”“她女儿发烧,去医院输液去了。今天上午恐怕来不了了。”以行合上书本,放进抽屉里道。沈静故作惊讶道:“我怎么看这个厂子不像以前了,冷冷清清的?”以行道:“都停产一个多月了,工资也四个月未开了,过不下去喽。”沈静见他说着,脸上全是忧虑,便关切道:“那你准备咋办?”“我?”以行道:“有啥法子呢,想办法另谋生路呗。”沈静注视着以行,直盯得以行不好意思低了头,过了片刻,她才道:“以行,你不要把我当做一个坏女人,也不要对我存有戒心。我是崇拜文化人。要是肯给脸的话,我想今天中午请你吃顿饭。”以行一听,便笑道:“这怎么行呢?”可一看沈静那大胆,泼辣,专注的眼神,他便败下阵了,点头道:“行,我接受,不过首次吃饭,让你一个女人付账不太合适,饭钱得我付。”说到这儿自然地一摸口袋,道:“一会把我媳妇婷婷也叫上,钱全在她那儿。”沈静道:“不必了,我这儿有。现在已经12点了,咱俩走吧。”说罢便起身走。以行忙锁了门,跟她下楼。 沈静把以行带去了海鲜村,就是都成请可勇、唐丽云吃的那一家。上了二楼雅间,沈静便吩咐服务员上了酒菜。她满满地斟了一杯端与以行道:“我羡慕你,我敬重你。换句话说,我迷你了。这杯你先喝了,别冷了人家女人那一片苦心。”以行见她说话出格,却又不好反驳,只得仰头喝了。沈静见他难以下咽的样子,便赶忙给他夹了两筷子菜道;“我就直接问了。以行,咱俩可以处朋友么?”以行想了想道:“可以,这要看处什么样的朋友了。”“比一般的朋友,诸如同学、战友、同事要亲密一点;却又比夫妻远一点。总之,是特殊的朋友。”以行一听便想到“情人”两字,便道:“这样的朋友不可以。沈静,你也有丈夫,我也有妻子,而且也有女儿。为人处事要从各方面考虑,不能凭一时冲动,感情用事。”沈静道:“记得有一本书上说,结婚就如同关进了一座城里。我现在就有如此感觉。难道你就甘愿受那四堵墙的禁锢?”以行道:“那有啥法子呢?我是一个弱者,上大学时心志很高,总想往那更远更高的天空中去飞。谁知后来遇上婷婷。她不论在经济上,还是在生活上都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那心志便渐渐跌落了,奔这四堵墙里来了。你说这现在再做些不合情理,出格的事。我一对不起我那跌落的心志,二对不起我那婷婷。”沈静听了仰面一声叹气道:“天下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不能让我遇上呢?”以行见她眼睛挤出了泪,也从王梅嘴里断断续续听说过她的实情,便安慰道:“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但我不像别人那样怀揣一棵黑暗的心去度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也估计你不知一次地在夜深人静时暗暗啜泣。但我不能与你做那样的朋友。是这样吧,我正自学法律,准备考律师。你愿意学吗?我帮你,咱俩做同学。”沈静听了以行这话,心灵好似都净化了,擦了擦眼笑道:“你瞧我这只有高中二年级水平,能学得懂吗?”以行道:“只要深入进去,就没有学不会的。毛主席不是说过么?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沈静听得激动,好像自己是跟一个圣人说话,便道:“以行,你那化工厂不行了,我愿帮你另找一份工作,估计也能办妥,你愿意吗?”以行摇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接受,我要一心一意地考那律师。”沈静见他这么固执,便道:“好了,不谈这些了,先吃吧,添饱肚子再说。” 吃罢饭,沈静发现那酒瓶子里还有三两左右,便分别倒了两杯,与以行一碰饮了。这是二十八度的低度汾酒,所以两人都不觉得头晕。沈静放下杯子,来到以行面前,诚恳道:“以行,我也算是求你了,你能吻我一下么,忘情地吻我一下么?”以行一听便不知所措,本想一口拒绝她,但看她那企盼的眼神,可怜的样子,脑子便矛盾了起来。再一想这接吻也不是啥怪事,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这是一种礼节;何况沈静一个女子都有这胆量提出,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胆怯的呢?这不卑鄙!这不粗俗!更不色情!这是高尚的!以行想到这儿,便轻轻地揽了她。沈静见他那唇微微抖了起来,便迷了眼,踮起脚尖,微启了唇贴了一去。沈静那不洁的灵魂在这热吻中也得到了升华。 以行下午下班,走到半道碰见玉霞,两人便相跟着回来。都成正在与婷婷议论化工厂的事,见玉霞一进门,便立刻停住话,灰溜溜地走了。 都成出了婷婷家,见还生在大门下站着,一幅清闲的样子,便过去道:“春节在这儿过?还是回乡下?”还生道:“回乡下吧。我母亲刚去世,老爸一人在家挺孤独的,回去陪陪他。你呢?”都成道:“我不打算回去,过几天给家里送些年货。可勇与以行两家都要回乡下了的,这儿也离不开人。”还生道:“可勇恐怕也待不下几日了,你不见王梅都提前回了。”都成笑道:“我说怎么这小子中午不见呢?原来一个人懒得做饭,上街混去了。”还生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他一支,刚点着,就听见蓉生叫他把孩子那堆衣服洗了。还生听了不敢怠慢,立刻扭头去干。 都成一人独自静立一通,见起了风,寒气袭人,便回了屋。见小燕正在做饭,便道:“年关了,得去宋书记家拜访拜访。”小燕一听,知道又要花钱,便冷冷道:“随你的便,反正自我嫁给你,你就没有停止过巴结人,这恐怕是祖传吧。你的私事我不干涉。只是不要从我这儿拿钱就是了。”都成见她又讥讽自己,便气得不再理她,转身上楼了。 都成这次去宋书记家可破费不少,买了一千元的上等名烟名酒,趁傍晚夜色刚刚来临便去了他家。然而,实在太遗憾了,又未见着宋书记。便只好把礼品放下,与他女人客气了几句离去。他走在大街上,多少有些失落,便痛恨自己命不好,两次来家连宋书记的面也碰不上。正在懊恼间,忽见前边市委门前闪进两人,细细一看像是宋书记与沈静。他快走了两步,打算打声招呼。却见两人如幽灵一般,匆匆游进楼内,便只好作罢。 都成见时间还早,便散步似的漫步往回走,与擦肩而过的一对相拥的情侣差点碰到了一块。他闻到了女人身上那诱人的味,心里竟急切切的,眼见到了南门街,忽地想起了唐丽云,立刻精神便为之一振,抖抖身子,拔腿便朝她家疾步走去。 唐丽云这会儿坐在家里愁眉不展,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可手里却不名一文,见都成来了便忙迎了前笑道:“官大科长,怎么这会想起来我这儿了?”都成一瞧她那媚样,便道:“不欢迎么?我有事路过这儿,便想顺便看看你。若是不乐意,我这就去。”说罢便装着要走的样子。唐丽云忙笑道:“瞧你还拐弯抹角?我还不知道你那心思。坐吧,这么冷的天,我给你泡杯浓茶。”都成发能走得动,笑了笑便坐下。待唐丽云冲了茶,端来放下。都成不待她站直身子,便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唐丽云略推了一下,便捶着他的胸道:“上次可勇领你来,我就看出你不安好心,是个坏蛋。那天我也喝得有点多,你是不是酒后沾我便宜了?”都成笑着,便伸手插进她那胸前,摸住了那两座秀峰,吻了她一下道:“男人与女人交往,最高层次的是什么呢?总不能是说几句话,吃几顿饭吧。俗语说了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唐丽云笑道:“你们男人总是能找出这些荒唐的理由来骗我们这些女人。唉——,世上本来就如此,骗就骗吧,最后吃亏上当的还是我们女人。”都成听了不语,只是专注地盯着她,手在里边乱摸。稍顷,那手竟然挤过裤带朝那神秘处探去。唐丽云一把推开他,从他怀里躲开道:“不敢这样,我可不是烟花女人,摸一摸就已经对你够可以了,谁让我爱见你呢?哪还能再得寸进尺?”说着便退到床边坐下。都成却早已不能抑制,忙也起身坐到了床边,侧身搂住她道:“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难道就不想有个爱你的人关心你么?”唐丽云听了,突然低头一阵子,然后抬起头看着都成,眼里闪着泪花道:“谁爱我呢?谁可怜过我?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哪个知己关心过我,都是些嘴上朋友,有谁还敢问过我缺不缺钱?更有谁还舍得借钱与我?”都成一听,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元钱放在床上道:“我知道你困难,今天就是来接济你的。如果不够,明天我再给你送些。”唐丽云见了那钱,心里一喜,倒在都成怀里道:“都成,你若不嫌弃我,就认我做妹子吧,我好好伺候你。”都成嘴里忙说着行,手便又摸了进去。这会儿女人不反对了,缠绵了一刻来钟,便娇柔声道:“脱了我吧。”都成早就等这了,抱了女人放在床上,出去反锁了门,放心乐去了。 都成决不食言,第二天他果真去给唐丽云送了三百元。这使得唐丽云特别激动,她偎在他胸前,柔情万种道:“你若真心喜欢我,就常来,别让人家傻等。”都成笑了笑,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是真心待你的。”说罢吻了吻她,转身离去。 都成回来,一路心里乐融融的,好像又年轻了十岁,回到了十八九的青春萌动时代。进屋后他见谷丰在家坐着,与小燕聊天,便递了一支烟坐下。谷丰笑道:“官科长,郭局长说是今年春节还要招待新女婿,这几日又忙着给市里领导们提前拜年,咱俩不如替他把这年货办了。”都成一听道:“应该,应该。你说啥时去置办。”谷丰道:“还啥时候,今天都啥时候了,还能等到除夕?”都成起身笑道:”那现在就去。”说罢便上楼又填了一张提款单去银行提了一千五百元现金,与谷丰一道把他三家的年货全办了。 『51』第五十一章 又是一年春风暖,冰消雪化,大地复苏,桃花含苞,柳枝叶绿,大自然一片新气象。然而对人却不一样了,除了年长一岁外,别的变化就不大了,一切还得按部就班。 都成因年前勾搭上了唐丽云,再加上出手大方,一次就给了六百元,从此便赢得了女人的心。一有空闲便去寻她,所以近来如在蜜月中一般,浑身充满活力,只是冷落了小燕。还生不如都成那样活得痛快,有些心事,那就是蓉生的工作问题。可勇这乐天派,那不用说,只要隔三差五能喝顿酒,便永远都生活在快乐里。以行却与他三个不同,只是更加读书用功了,比高中考大学时还用功,他想考律师。以行基本上不愁工作的事了,年前年后婷婷又去见了两次杨清华,破费了点钱财,买了些厚礼,李清华答应不管吕市长同意不同意,最迟六月份要把以行调进政协。这天晚上四个人又凑在一起来都成屋喝酒,还生对都成说:“以行是大学生,不用怕的,化工厂不行了,要他的地方多得是。可勇家王梅也是正式职工了,就剩下了你家小燕与我家蓉生,你也不想办法帮着解决了。”都成还未答话,小燕倒生气地说:“一天到晚也不知瞎忙啥哩,正事一件也办不了。”都成笑道:“真的。还生,听你这么一说,这事还得抓紧点。招工归劳动局管,那儿我没有熟人,你是不是让你岳父帮帮忙,拉上关系?”还生嘴巴一撇道:“算了吧,靠他给咱办件事那与求市长差不多一样难。他那人根本就不求人。一说起蓉生的事,总是一句‘你自己不会想办法’便搪塞过去。”说罢便端来一杯酒独自饮了。可勇道:“你俩把很简单的事情给复杂化了。办这事那需要求这个托那个?直接跟郭局长说不就得了?让他跑这事。”“郭局长肯帮这忙吗?”还生有点担忧地问。都成想了想道:“要不咱俩私下里跟他谈一谈,看他啥意见。”还生道:“行,去时叫上我就是了。”可勇笑道:“世上就没有办不了的事。我转业前一年,连队去了个志愿兵,说是从别的部队调来的。可我们都能看出来,他来之前根本就不是个兵,连最起码的立正、稍息、正步走都做不成样。满口土话,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你想你俩这招工之事还有那难?”还生道:“有些事咱根本不相信会有,然而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这社会上的可乘之机,可钻之空多着哪,只是咱还未寻着。”以行听了道:“国家的法律,国家的政策都是好的,看了使人兴奋,听了使人佩服。可是一到下边就变通了,就执行歪了。就比方我那化工厂,明摆着一个烂摊子,频临倒闭了,可去年元旦李厂长还戴着市十大杰出青年和优秀企业家的两顶桂冠参加市里的茶话会了。你说这不是怪事么?再有去年那次审计大检查,光我知道仅招待费也就是饭费一项开支就过了二十万了。可谁也没说啥。审计人员只当是尽尽义务,走走过程,张开大口吃了十余天,结果一笑走之。你说这是咋回事呢?”以行说着便是一幅生气的样子。都成听了笑道:“恐怕时下都是这,就这么几万人的小城市,见面虽不认识便却是熟脸,谁去得罪那个人呢?俗语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目仇人多堵墙。审计人员说不定也是这想法。”还生摇头道:“腐败,腐败透顶了。审计人员都睁一支眼闭一只眼,那国家养他们干啥呢?还不如养咱这些闲人呢。办不了事起码不坏事,不误事。”可勇道:“就这么回事吧,你唬弄我,我唬弄你,糊里糊涂,啥事便都过去了。凡事还能较真?若要较真,那“众香歌厅”早就该关门了。你看那里边去的啥人?大部分是当官的掌权的,我才不相信他们舍得花自己的钱哪。说到这儿我告诉给大家一个笑话。咱市里有个副局长,我不能说是哪个局的,我得遵守我那职业道德,给歌厅交了一百元后便把看中的一个小姐领走了,也不知领到哪儿作乐了一晚上。反正第二天小姐8点多钟回来时挽起袖子,褪下裤子让我们几个看那一片一片的紫色掐痕。丰庆说那人恐怕是个性虐待狂,想找他去问问情况。小姐却不让去,笑着道:‘你猜那家伙有多大劲,一晚上竟弄了我八次。’一句话说得我几个哈哈大笑。文华问她挣了多少钱,她却抿嘴笑着不语。估计不会少。”还生见可勇说起歌厅里的事,便笑问道:“可勇,你小子当老板,一定弄事不小吧?”可勇笑道:“不可能,连摸也不摸的。就像酒店,店老板保准不海喝,要不就赔光了。”还生道:“那是人又不是酒,酒喝了便没了,人不管咋整却还是个全人。”可勇笑道:“这你就外行了,干那事总要占人家小姐的时间与精力,小姐们靠的就是时间与精力,占了便没了,那与酒有什么区别?”还生指手笑道:“好,分析和好。”都成见可勇那眼光扫荡一下自己,待还生说完,便道:“光顾说话,都忘正事了,来喝酒吧。”以行咂了一小口,放下杯子道:“别看你们这个单位,也能算是个小腐败窝。整天小酒喝着,麻将、扑克、象棋地玩着。”都成听了他这话,便有些生气,心想这以行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便道:“你羡慕我们,那让婷婷想办法把你调过来。”以行听了不语,不料这话却被抱着孩子进门的婷婷听见了,便不冷不热地道:“官科长,你还真别说,我若想让以行来咱这儿,还果真能来了。只是我心里不情愿,嫌这儿庙小,扑腾不下大鱼。”一句话说得都成哑口无言。可勇道:“婷婷可惜了,要是男的,我估计现在最次也混个市级干部。那屁股后面可是要跟群女人的。”说着便笑。婷婷驳他道:“怪不得你后边跟不上女人,原来是没本事。”说罢便进了里间与小燕说话去了。可勇憋了她一眼,嘴巴一噘,心里嘲笑道;你小妇人还未领教过我,回头问问你表姐玉霞,馋死你。都成低声道:“以行,这样钢嘴铁牙的媳妇,你受得了?”以行还未答话,可勇“扑吃”一笑道:“官科长,你怎么这么傻呢?那钢嘴铁牙长在嘴里又不是长在下边,还怕咬咱以行不成?”几个人听便禁不住大笑。以行拍着可勇道:“你可真能胡说八道。”还生道:“可勇,你在咱单位里的作用就像是那做菜调饭用的味精,离了你便无味。便没了笑。”以行插话道:“就跟鲁迅笔下那孔乙己一样,是人们恭余饭后的笑料。可勇与孔乙己不同,是有区别的。”还生笑道:“以行你说可勇与孔乙己不同,是不是说可勇比他强呢?”以行不好回答,便笑着不语。都成端起杯子道:“管他可勇与孔乙己一样还是不一样呢,先将酒喝了吧。”突然从里间屋传出来婷婷一句话:“孔乙己也是喝酒的。”几个人听了便又笑了一通。 他几个今天这酒是今年的头一顿,是都成请大家的。都成觉得他是这院子里的老大,不论是还生,还是可勇、以行,平日里都很尊重他,便早想叫上大家聚一聚。若不是忙着去唐丽云那儿,早就把大家请了。 四人吃罢酒便到可勇家玩牌去了。以行不参与,由王梅替他。以行看他们打了一圈,觉得没劲,便回屋看书。 第二天上班,可勇便去郭局长房打扫卫生,然而小马早先他一步干完了,捷足先登。可勇只好退回办公室,刚坐下不久便见来了一陌生小伙子,小伙子是来找郭局长的。可勇忙把他领了去。小伙子见了郭局长便道:“县委办王主任是我姨夫。”郭局长“噢”了一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跟他去吧,一会谷主任来了给你安排具体的活。”郭局长说着便指了指可勇,介绍道:“他叫王可勇,是局长助理。”小伙子对着可勇点头一笑,恭敬地叫了一声王助理。这一声一下把可勇甜到了心底。 小伙子叫雷志鹏,师专毕业,因不爱好教育事业,便托他姨夫的面子来了这儿。谷丰听说他是学教师的,便让他负责文秘这活。 谷丰把可勇叫到跟前,偷偷道:“市里估计近期要来考察局领导班子,耿书记那病市里早已知道了,这次来十有八九是要配备副职的。如果组织投票选举的话,你可得操点心。”可勇笑道:“那你放心就是了。要让选两个,便有都成,要让选一个,肯定轮不上他。”谷丰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我组织部那同学说的。或许就不选,直接派来副职就是了。”可勇希望选上谷丰,那自己的头衔便又多了一个办公室王主任。他两人正说话,见雷志鹏进来了,便只好打住。雷志鹏因刚来,有些陌生,所以走路说话时时小心,句句留意。他见谷丰与可勇桌上均有杯子,但却都空着,便忙殷勤地倒上开水。 都成见郭局长一人在办公室,便去说小燕招工一事。郭局长道:“劳动局办公室李主任一直想让他外甥女也来,前几天还去我家了,我至今都未答应他。要是让小燕招进来,我看也费得让他外甥女进来不可。不然人家卡你。”都成道:“事情麻烦着呢,不是小燕一人。小燕一来,蓉生肯定也要来。你看这事咋办?”郭局长牢记着那算命先生的话,千万不能得罪人,特别是身边之人。便道:“要进小燕,蓉生也一起进,还能因这事闹不和。你与还生去找李主任,让他帮忙。他不敢不帮的。”都成听了这,扳着指头道:“那我一会就去找他。今天都三月底了,弄好了四月份便办成了。”说着便转身出去。刚下了楼,忽觉得不对,也应该把还生叫上,便又返回去喊还生。还生一听是这事,心里当然乐意,立刻便跟了他去。 他俩找见李主任,便直截了当地说了。李主任开始还有些不太乐意,不愿答应,但转念一想,这两人一个是财务科长,一个是登记科长,若是将他俩得罪了,以后即使自己外甥女去了,那还有好果子吃?想到这儿便立刻笑道:“我把招工表发给你俩,回去填写好盖上单位公章,再让郭局长签上字,然后快快给我送来,我求局长把你俩这给批了。”说罢便起身打开柜子,取出几张招工表交与他俩。都成与还生想不到事情这么顺利,说了一通感谢的话后便告辞。刚出了门没多远,忽然李主任追上他俩,又递上一份表道:“麻烦你俩把我外甥女这也带上。” 都成与还生回来后忙吩咐各自女人照相。小燕与蓉生高兴得不得了,精心打扮了一番,便相跟着上街去照相馆了。还生见办了件大事,心里喜滋滋地在屋里抖圈子,忽然都成过来道:“还生,是不是请人家李主任吃顿饭呢?”还生一听便道:“请,应该请。”说着一看表快11点半了,便道:“走,李主任估计还未下班,现在去还来得及。”说罢两人便一块去了劳动局。 都成今天喝得有点儿多,晕头晕脑的。还生更不用说了,连走路也走不成了。是李主任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俩送回来的。小燕见都成是办自己那事喝多了,便伺候得特别周到。又是端茶,又是捶背。都成躺在床上,虽然两眼一闭,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在想,怎么李主任遇见唐丽云时,两人也是那么熟悉,看他俩说话那样子,还有那眼神不像是亲戚,难道唐丽云与李主任也有一手?都成想着想着竟有些生气,可又转念一想,凭什么生人家的气呢?人家现在是自由人,享有高度的自由,愿意跟谁就跟谁,谁也无权干涉。都成想到这儿,便觉心平气和了,呼噜噜睡去了。 可勇见都成与还生两人醉了,便对王梅道:“水平不行,还爱在酒桌子上逞能,这下被放倒了吧。搁在我,非把他们放倒不可。”王梅噘嘴道:“五十岁笑百岁,你大概忘了你喝多的那幅模样了吧。还在我面前吹嘘?”王梅说着便去了电脑室。可勇被女人揭了底细,生气地独自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上楼。楼上除了雷志鹏一人外,其余都还未来,他想了想没个去处,便下楼寻玉霞去了。 刚出大门,可勇发现有个人闪进了电脑室,便有些不放心,忙过去看。原来是丰庆,而且丰庆这行为不规范,用嘴在咂摸王梅那脸。可勇看见他俩脸儿离得很近,但却看不出在亲。王梅看见了可勇,便推了丰庆一下。丰庆见可勇进来,便笑道:“我也来看看电脑这洋玩意。”说着便直起腰,递给可勇一支烟,并替他点燃,笑道:“我看了一会,这电脑太费眼睛。”说着便坐下,一点惊慌的气息也没有,就象刚才是亲自己老婆。可勇心里却有些难受,但却无法发作,只好陪他坐下道:“今天没事?”丰庆笑道:“没事,我就是找你来了。上午去了趟城市信用社,发现那贷款利率挺高的,便想让你明天去我办公室,我先给你拿四千元,把那贷款还了,免得背那利息。”可勇一听便笑道:“头一季度快完了,又到了结息的时候了。王梅,你手里有没有五十元?我身上还有几十块,给人家结了算了,免得又要来催。”王梅掏出五十元扔给他道:“有,你去吧。”可勇装了钱,便起身对丰庆道:“你坐会,我走了。”丰庆也知趣,忙随他起来道:“一块走,我顺便到歌厅转一圈。” 可勇先结了息,然后便去了玉霞家。玉霞瞪眼道:“你媳妇与张莉那么好,就不怕她碰上你?”可勇心里还在生气王梅与丰庆那一幕,便道:“这叫以牙还牙。”玉霞听着话外有音,却不好意思细问。听听楼道里再没有脚步声,便道:“一个多月没来了?一点爱心都没有,真不知人家女人的苦。”说着便反插了门,扑倒在可勇怀里。 可勇在玉霞这儿把体力耗尽后,又与她吃了晚餐才回来。进屋后见王梅油煎了几个鸡蛋在吃,想起下午她与丰庆那亲近样,便越看越生气,不由得牙关紧咬,攥紧了拳头。王梅见他这时候了才回来,也懒得去理睬他,只顾自己吃。可勇围着她转了一圈,瞪眼道:“哟,瞧你吃得还有滋有味。”王梅不知他已怒到了极点,便道:“这才炸了四个,不够吃我还要炸。”话刚说完,一掌早已落在了脸上,刚要张开嘴不知是要哭还是要骂,一掌又打在了嘴上,紧接着便拳脚相加,只四五分钟,王梅便不动了,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可勇见她呜呜地哭,怎么听着如鬼嗥一般,便又辟头盖脸一顿猛打,嘴里骂道:“我让你哭,我让你哭。”还生在家听见了这边的打骂声,赶忙跑过来拉开可勇,责备他道:“你怎么这么野蛮,人家王梅被你打疼了,你还不让哭,真不讲理。”可勇一走,几个女人便去哄劝王梅了。 可勇与王梅今晚暂时不能做夫妻了,得分开住。蓉生劝了王梅一会,便关了门与王梅一同睡下。还生批评了可勇几句,便与他摆开象棋杀去了,一直玩到夜里1点才住了手。还生此时早已困得睁不开眼了,一停手立刻便上床去睡。可勇因与王梅大仗一场,这会儿独自一人在想那事,便无睡意,仰靠在床头上,床边放了一个烟灰缸,一支接一支地抽去了。 还生一觉醒来,见可勇斜歪着身子,嘴巴微张打着呼噜,便推醒他道:“躺好睡吧。你也不知图啥哩,本来这全儿正是搂着老婆那又滑又暖的身子睡好觉的时候,你却在我这儿受罪,何必呢!”可勇苦笑一下,平展展躺下,见还生关了灯又要睡,便立刻问道:“喂,谷主任跟你说过选他当副局长了吗?”还生一听,立刻睡意全无,拉亮灯,爬在枕头上点了一支烟道:“咋啦,又要选副局长了?不是说下届么。”“我不清楚,反正谷丰给我通了气,让我到时候投他的票。”可勇道。还生吸了几口烟,脸上闪过一丝笑道:“谷丰他凭什么能当副局长?他是对咱们这业务熟悉呢,还是干的时间长,经验丰富呢?不就是跟郭局长在一起时间长些吗。”可勇道:“那都成不是也在争么?他凭什么?”还生道:“都成是瞎争,他还不如我哪!我起码来路正,顶替我父亲参加工作的。他呢,据说是巴结以前建委的主任与书记,捣鬼招了工的。再说他除了会送礼,会溜须拍马,会玩女人外,他还有什么本事呢?”可勇道:“现在这政府用人好像就没个条条杠杠,是个人便能做官。等运气来了,咱也攀上了市长书记的,也弄它个局长什么的干干。”“你小子混得还不好吗。”还生笑道,“比我来局里时间短,出力活一天也没干过,却只几年工夫就弄了个局长助理,也把老婆招了工。而我呢?还不是先前那个样。”可勇见他那夸自己的话里含着轻蔑,便道:“那是咱人缘好。我也知道我没啥本事,可领导重用,那没办法。你也不错么,郭局长让你挑局里最重的担子,那可是一般人干不了的活。”还生听了便来了劲,坐起道:“我也不吹牛,可以说在咱市里,有关房地产方面的知识我可以说精通了,是这个。”说着便竖起了大拇指。可勇道:“听你这么说,你倒应该去争一争那副局长了,谷丰与都成都有些不配。”还生摇头道:“本人在那方面不感兴趣,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免得在官场里阴奉阳违,勾心斗角。”可勇听他这句话的风格还挺高的,便故意激他道:“照你这种态度,你这辈子就永远也别想当官了。一个小科长就把你送到退休了。”还生听了便心里有些气,认为可勇这蠢货哪儿懂得自己那志向,顿觉与他谈不来了,便顺手拉了灯,躺下道:“别说了吧,天就要亮了”可勇知道他有了气,便也不多言了,和衣睡去。 第二天上班,别人不说都也知道王梅挨揍了,因为她那右眼又肿了。郭局长见了后,眼里流露出万般心疼来。一进办公室便招来可勇,拍着桌子道:“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让你跟王梅打架,你总是不听。我看你迟早要把你那前程给毁了。”可勇听后,只顾抽闷烟,低头不语,过了片刻突地起身道:“郭局长,你啥也别说了,我是气不过,真想打死她。”说罢便走了。郭局长见他气昂昂的样子,便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活的如猪。” 王梅独自敲了一个多钟头的电脑,便在房子里呆不下去了,她气可勇每次打她总是那手狠脚重,一点也把自己当人看,越想越气,便关了门上街溜达。走到邮电局营业室门前,便想去找张莉诉诉苦。刚推开门见丰庆在那儿发信,就想转身躲开。不料丰庆已见了她,喊了她一声便过来。丰庆还未说话,却见了她那只肿眼,便睁大眼吃惊道:“这,这是咋回事?”王梅没有回答他,只是两唇紧咬,两个眼眶便盈满了泪。王梅觉得那泪水就要溢出来时,便低头转身走了。丰庆知道其中有原委,忙出门拦她。王梅哽咽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丰庆不由得心里一阵怜爱,招手挡了一辆出租车,拉了王梅上去,一块去他办公室。 王梅一进房,就爬在床上呜呜地低声哭起来了。丰庆沏了一杯茶,端到桌子上,然后轻拍她背道:“有话慢慢说,哭有啥用。”王梅听了越发显得伤心,哭得更厉害了。这时丰庆一个同事进来,见了这情景,便吃惊的样子。丰庆笑道:“我的同学,不知遇上啥不顺心的事了,劝也劝不下。”那同事见是丰庆同学,便笑了笑离去,并顺手把门带上去了。 丰庆走到王梅背后,拦腰抱起她,站直了身子。他那双手已感受到了王梅那鼓胀胀的奶子,还有那因伤心而喘息不止的胸。他双手不由得在那奶子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并压了压,用力去感受。丰庆见她不再哭了,便扶她坐下道:“喝些吧,遇上啥事了?”王梅喝了两口,便将昨晚那事跟丰庆说了一遍。丰庆听罢,脸上开始还有一丝惊慌,再后来就是不悦了。“可勇在男人们面前低头哈腰,脾气都没有,怎么到了老婆面前就凶得像狮子呢。这样的男人真没用,窝囊废!”丰庆说到这儿,也是很生气的样子,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然而看王梅又道:“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想开些,活得自在些。”王梅知道丰庆早就打自己主意了,只是没有文华那么急迫,这会见了他那火辣辣的目光,便低头道:“象可勇他那样的人,我才不替他着想哪,粗俗!和他过的没味。”丰庆道:“改日我见了可勇,说他几句,那能平白无故,动不动就拿老婆出气呢?王梅你自己也学的坚强一些,不要怕他。反正你现在也是正式工了,和他平起平坐,不依靠他吃穿。他若再这样对你,你便和他大闹,假装要离婚,彻底把他那器涨气焰打下去。他以后便就不敢这样对你了。”王梅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瞧瞧我这眼睛,总是打的我无法见人,要不是为了我小王王,我真会跟他离婚的。”丰庆见杯子里水少了,便又去冲。这时听得有人敲门,打开看时原来是局长打发的通讯员来找他,说是要问个案子。丰庆不敢耽误,放下杯子道:“王梅,你自己冲吧,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走。王梅忙起身随他出门,见他忙的样子,勉强笑了一下道:“我也不打扰了。”两人好似心灵相知般,不由地注视了一下,然后挥挥手各自离去。 王梅出了公安局大门,见前边幼儿园门前聚了好多人,这些都是接送孩子的,便知时间不早了。她不愿回到局里那两间屋的小家,怕与可勇对视,怕见他那人,便快快去了张莉那儿。 张莉今天是下午班,这会儿正准备做饭,见王梅肿着眼来了,猜着便是可勇打的,生气道:“又跟可勇打架了吧,可勇这人也真是的,怎么打起自己女人来也如此心毒手辣?算了,你也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住几天,磨磨他那性子,让他亲自来说好话请你回去。”王梅轻捂了捂那肿眼,道:“张莉,你说我与他离了婚,还能嫁个象模象样失吗?”张莉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胡话。夫妻俩打架那是常有的事,还能因此上纲上线,闹离婚?其实。可勇他本质并不坏,骨子里还好着哪,吓唬他两次就好了。”王梅道“我院子里那三家向来都是老婆当家,女人说了算。唯独我家里,事事由着他,他还不乐意,动不动就打人。”张莉忽地笑道:“莫不是你长得那么漂亮,男人们都爱往你跟前凑,免不了打打闹闹,摸摸捏捏的,是不是可勇吃醋了?”王梅生气道:“别说我这样,就是我与别人睡了他有脸管我吗?他连别人的裤头都穿回家了,还瞎编谎言欺骗我,我都不与他计较,争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他还要跟我生这气。”张莉一扣,想不到王梅的思想意识竟是这样,与自己那正统观念格格不入,便道:“王梅,可不能这样看问题做事情。即便是可勇他在外干一些不三不四,有伤风化的事,咱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也应该洁身守节,还能与他一样作践自己?万万不可那样,那是要遭人唾弃,遭人指戳的。”王梅听了张莉这话,心里想,要是张莉知道了自己这些天干的那些脏事,恐怕她都不与我交往了,便道:“活在这世道,哪儿不是男人女人在一起共同工作,他怎么心眼这么窄呢?”张莉抬头看表就要十二点了,便道:“算了我也懒得做饭了,去外边吃些吧。吃完饭我上班,你在家歇着。晚上咱俩吃饺子。凉晒他可勇几天。 都成昨晚大声呵斥了可勇便回屋睡觉了。今天见郭局长打发谷丰、可勇、小马三人不知干啥事去了,便想借这个安慰安慰王梅,顺便在她身上磨磨蹭蹭沾点光。背了手慢慢来到电脑室前时,却见门紧锁着,只得怀着一颗失意的心返回。刚进门,小燕便道:“我和小宝去咱姐家一趟。”“那小宝上学跟得上?”都成急忙问。小宝做了鬼脸道:“下午不用上学了。放假了,老师说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下午要去礼堂看演出,不让我们去。”都成这才想起今天是女人们的节日,便笑道:“去吧。”待小燕母子俩走后,他又对还生笑道:“你瞧可勇差劲不差劲,在妇女节前夕竟把人家王梅给打了。这会儿王梅也不知去哪儿伤心诉苦去了?”蓉生道:“可勇这人说不来,看上去那么随和,那么肚量大,想不到打起老婆来还挺凶的。我见那阵势都有些怕。”都成见还生蹲在地上正仔细地择韭菜,便道:“择这一大把韭菜,准备包饺子呀?”蓉生道:“可不包那哩,急死人了包不上馅。蒸几个包子算了,又快又大。”还生笑道:“蓉生,你总是爱简单,还不如别麻烦我替你包了。干脆吃馍就韭菜得了,让它两样到肚子里自己包吧。”说罢便笑。蓉生道:“去你的。别耍贫嘴了,”都成见他夫妻俩又说又笑,一个和面,一个切菜,自己站在一旁没意思,再说肚子也有些叽里咕噜,便转身上街寻家饭店填填肚了。 都成走到工人文化宫前,见高墙上悬挂着一大幅广告:自助锅十元一位。心里便为之一亮,何不进去尝尝。脑子想着,脚便挪动了,顺着那箭头方向拐了一个弯儿便下了地下室。地下室里装修得相当不错,亮晶晶,明晃晃的。都成正要拣一靠墙处坐下,忽听得有人喊叫,寻声看去,原来王梅与张莉正坐在另一头吃。王梅正朝他打着手势。都成心中一喜,自语道:“早上想见她,却见不着,想不到这会儿遇上了。”低声说着便走了过去。服务员也勤快,见王梅这桌多了个人,便立刻端来一个火锅。 都成坐下,朝张莉点头笑了笑,然后殷勤地问王梅要不要酒或着饮料。王梅这会儿也忘了自己那个肿眼,看了看张莉,仰脸微微一笑道:“给我俩来两桶饮料吧,就可口可乐。”张莉忙罢手道:“我不要,就给王梅来一桶吧。”说着便轻轻地碰了一下王梅。王梅不管她,只顾给服务员伸了两个手指。都成待服务员送来可乐后,自己又要了二两北京二锅头,也不用酒盅,就嘴对着瓶子一口一口地抿去了。 张莉吃完自己那份,见离上班只有十几分钟了,便喊来服务员将自己与王梅那两份二十元账结了。都成要自己全掏了,但却别不过张莉,便只得随了她愿。张莉背了包,笑道:“王梅,一会儿你去营业室找我就是了。”说罢朝都成点了点头便离去。 都成看着张莉上了楼,便笑道:“你这个同学怎么这么固执呢?总要掏那钱,这不是不给我面么?”王梅道:“人家就是那种人,从来都是泾渭分明,请客是请客,借钱是借钱,绝不掺乎。瞧这瓶可乐,人家连摸也没摸,你喝了吧。”都成拿起酒瓶,摇头道:“这世上啥人也有呀!”都成咂了几口酒,便问道:“王梅,再上几个菜,你也喝几杯吧。麻麻的,辣辣的,挺刺激的。”王梅笑了一下没有表态,都成忙招手服务员,又上了四个菜和一瓶低度汾酒。两人对着对饮了起来。 都成喝了兴头上,伸手抚摸着王梅那肿眼道:“你嫁给可勇,这辈子就算亏你了。我若是再年轻十岁,非娶了你不可。整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王梅咕咕咕笑道:“官科长,你可笑死人了。小燕姐长得还丑么?你好好把人家美化美化。”都成一扬筷子道:“乏味了,早对她腻了。我对她已没了感情,就是因为有我小宝,这个家庭才能凑和着维持下去。要不然,早拉倒了。”王梅瞥了他一眼,咂嘴道:“你是在我这儿卖弄哩,若是小燕在跟前,我估计给你十个胆你也不敢说这话。这会儿背后逞英雄。”都成看着王梅,笑了笑低声道:“我这脑子里现在有病了,不知咋搞的,整天想的都是你。”王梅听了,白了他一眼道:“别瞎说了,看我不回去在小燕面前奏你一本?”都成摆着手道:“别见外,我是胡说哩。”王梅笑道:“吃吧,别一个劲地喝了。喝多了回去又要挨小燕姐的骂。”都成“嘿嘿嘿”一笑,便不再说了,大口大口地去吃。王梅把自己那瓶可乐喝完,又将张莉那桶也喝了。吃完饭撑得直抚肚子。都成和她一块上楼时,趁她不注意,在她奶子上揉了一把。气得王梅笑骂道;“流氓。”骂归骂,两人还是说着笑着,直到邮局门口时才分开。 都成回到大门口时见了柳萍,她和一个四十岁过了的男人手挽着手。都成有些吃惊,看这样子他俩就基本上算是一家人了。柳萍显然也见了他,走上前笑道:“吃过没有?”都成道:“刚刚吃过。柳会计,可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柳萍笑道:“可不是么,我不在家你咋能见上我呢?我和老吴去外地了。”说着便拉来她身边那男人介绍道:“这是官都成,房管局的财务科长。这是我家老吴,在科委工作。”都成听了,长长地“噢”了一声道:“好,科委可是个好地方。”说着便递烟。老吴是文人,不曾抽烟,摆手客气道:“我不抽的。”三个寒暄几句便散去。 都成回到屋里,喝了两杯热茶便躺下去睡,可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净是王梅。实在憋得难受,便起身出门,准备到小玉那儿或唐丽云那儿发泄一番。可刚走几步,便发现了玉霞与一个男人一前一后从街对面走过。都成马上便驻了步,这个男人他认识,那不是财政局的卫局长吗?再仔细定睛一看,千真万确,不会错的。远远地跟了几步,见他俩走到西街中间的时候,朝右拐进胡同。都成心里便纳闷:这胡同里住着两户人家,并没有卫局长的,难道是自己鬼人鬼心多,胡乱猜测人家?想到这儿便折身往回返。可没走多远,他忽地想起来了,最后边那户登记的是一个姓卫的,或许是卫局长瞎编了个名字,交房费从来都是打发别人送来的,从未见过卫局长他本人来过。都成记起这,抬腕看表才1点,正是饭后稍歇息的时候,便又摸了去,想看个究竟。 都成来到门前,轻轻一推,发现门反关了,便贼一般对那门缝朝里看。他啥也看不见,但却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非常熟悉的男女床上的声音。都成忍不住想去看。他知道,人凡在这个时候,是最专心致志的时候,无所顾虑的时候,忘我的时候。他见地上有一截黑铝线,不到一尺长的样子,便拣来伸进门里去轻轻地拔弄。还真管用,只用了三两分钟竟然把关子卸了。便轻轻推开一个刚容一人进去的缝,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猫腰溜了过去。 都成侧着半个脸隔窗朝屋里一看,就这一眼,他便憋住了气,大半天不敢呼吸。才知道世上这男女做爱有千万种,自己那点小招数早已不算什么了。 玉霞躬成了一个“a”字状,两手两脚还有头都顶着床,只有那又白又亮的屁股在高高翘着。卫局长站在她背后,双手搂住她的腰背。一边动一边喊叫。都成看了几下便不敢看了,他怕自己不小心弄出响声打搅了人家,便悄悄退了出来,将门拉住,快步逃出巷口,这才怀揣一腔羡慕回了家。 都成下午没事,便与还生站在楼梯上聊天,见玉霞挎着包,风姿绰绰去了婷婷屋。便把还生拉进自己办公室,将那中午所见说给了他。还生听得脸都红了,听毕摇头道:“官科长,人常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真的有些不太相信。堂堂财政局长还能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你是不是看花眼了。”都成笑道:“我又不是七十、八十了,耳聋眼花。还年轻着哪,不会看错的。”还生叹息道:“卫局长可是市里标榜的年轻有为的局长之一,又是下届副市长的人选,怎么也是这类人才呢?”都成道:“你没听可勇说过么,玉霞手里有的是钱。你想一想,她一个女人家,就那点死工资,怎么来的那么多钱?还不是卫局长在后边撑着吗?”还生笑道:“我没有见,我也不敢胡乱猜测人家,但愿这不是真的。有人说郭局长与王梅怎么怎么,我也不信。郭局长那么大了,再说他女儿郭静也在局里,哪能弄这事呢?”都成笑了笑不语,过了片刻感叹道:“花花世界,无奇不有呀!”还生这时想起了可勇昨晚所说之事,便问道:“昨晚听可勇说又要选举副局长了,你也不加把劲活动活动?”都成一听便急了,忙道:“可勇他是咋说的?”“就说谷丰让到时投他的票。”都成像生气的样子道:“可勇这娃差劲,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怎么能瞒我呢?等他下午回时,我非问问他不可。”都成一听这便坐不住了,撇下还生一人在房里坐着,自己去跟沈静打传呼去了。 都成刚从办公室出来,便见可勇回来了,他笑嘻嘻的满脸通红,便知今天喝酒不少。本想立刻喊了他问,却怕他醉酒胡言,只好作罢。回到自己那房间,不见还生,一人也嫌寂寞,便下了楼,想去唐丽云那儿散散心。刚要出门,却听得可勇大声喊他。退回问是啥事,才知是沈静的电话,便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来。都成搁下电话,便证实可勇说的是真话。可勇见他面有喜色,便笑道:“我是不是又可跟着混酒吃了?”都成笑了笑道:“去我家吧,咱俩说句话。”说罢便走。可勇立即起身跟了。 玉霞在婷婷那儿又说又笑,笑声飘盈在院子里,惹得都成与可勇两人都心里痒痒的。都成刚一进屋便质问可勇道:“好兄弟,知道要选副局长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可勇见是这事,便摊开两手,笑了一下道:“我也是听谷主任叮嘱让投他的票时才得知的。他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别和上次一样白忙活一阵。”都成笑道:“这回没错,刚才沈静回电话说是这么回事。”可勇道:“她要这么说。恐怕就是真的了。因为她代表官方消息。都成哥,既然这样,你得赶紧跑一跑,让宋书记他推你一把。”都成笑道:“那当然喽。宋书记肯定要帮我的。只是咱这儿投票时你可得多加关照,别走了笔。”可勇忙笑道:“瞧你说的,咱俩谁跟谁,你就是不说我也要投你的。”都成听了,这才舒心地坐下,掏出两支烟递给他一支。两人点着吸了。都成沉默了片刻,指着婷婷屋笑道:“你听谁在那儿,你和人家不是勾搭得挺紧么,你知道她和谁也勾搭着吗?我今天算是亲眼见了。”可勇他哪里能猜得着,睁大疑惑的眼看着都成。都成道:“人家和财政局卫局长好着哪。玉霞那伺候领导的功夫才叫绝,你想也想不出来。”可勇道:“怪不得张莉说她傍了个大款,原来是卫局长?我说她怎么那么有钱?花钱从来不心疼的。”都成笑道:“可勇,你懂不懂,这就叫命。你说玉霞跟唐丽云比,谁更漂亮,更丰满呢?我倒觉得是唐丽云,她除了与玉霞各方面相等外,还多着一股子妖气,这就足以让男人丢魂了。可她却不知咋搞的,穷得连年也过不了,从我这儿拿了六百元。玉霞保准不会有这档子事,听说还借给你我了。”可勇点头道:“是的,借给我两千,我早就知道她有钱。”都成笑道:“人家引你上床,恐怕是想改改口味。卫局长是大鱼大肉,燕窝鱼翅;你是罗卜咸菜,小葱拌豆腐。”可勇笑道:“待我再次会她时,让她把应付卫局长的本领也让我领教领教,好让咱也不白活这一回。”都成指着他道:“你呀,怎么说呢,这辈子活得充实。”可勇笑道:“你也不错,不是把唐丽云也吃到嘴里了。”都成笑道:“别提了,我那六百元来的容易么?她比小玉还狠哪!”可勇道:“这你就说错了。小玉是现卖现买,唐丽云那儿是期货,款子一打进去,尽管慢慢享爱,至于是挣是赔,全凭个人本领了。”都成听了夸赞道:“说得好,这句话真有水平。明天你联系一下沈静,请她好好吃顿饭。”可勇一听,起身道:“那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别让她明天应酬了别人。”都成见他走,摇头微微一笑。 沈静这次没有答应吃都成的饭,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可勇说宋书记这两日在家。让都成准备些厚礼去拜访拜访。都成听了可勇那回音,一分一秒也坐不住了,立刻上街又买了七百多元的名烟名酒,外带一千二百元的金项链。都成提了一个大袋回来,小燕翻开一看,特别是见了那条金光灿灿的项链,眼都瞪傻了,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好几下,忽然道:“这个就别送了,给我留下。”都成一听,差点儿软得跪下了,哀求道:“好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不看火候呢?我这是急用呢,你就别瞎热闹了吧。当我做了那副局长,再给你买也不迟。”小燕解下项链,气得扔给他,赌气坐在一旁道:“你算算,你到现在把多少钱送出去了?弄了个什么?”都成道:“小声点,不送礼哪能办成事?不请客送礼我能到了今天?不请客送礼能把你招工之事办了?不请客送礼挣钱能这么容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一点不假。没有一点儿眼光。”小燕听他句句在理,虽然心疼那钱,便不再为难于他,转身进了屋。 夜色刚一降临,都成便去了宋书记家。宋书记还未回来,还是他女人一人在。都成坐了一多小时,还不见宋书记,便客气了两句,搁下礼品告辞。临出门时他怕女人将他那袋子塞进别的礼品堆里,便回头特意叮嘱女人道:“那里边给你也买了个小饰物,看看喜欢不。” 都成自去了宋书记家后,心便稳放在了肚子里,甚至在梦中都梦见市里领导来局里宣布他是副局长了,梦见在场的同事们那鼓掌拍手了。 这天上午,都成刚将那工资提回来,就见还生急匆匆的样子过来道:“小燕姐,蓉生两人将照片取回来了,都贴上了。这会儿郭局长、谷主任都在,不如赶快去办了吧。”都成一听,忙将那款锁进保险柜里,与还生一同去了郭局长房。 郭局长听是这招工之事,根本不带半点考虑的样子便在上面签了字。谷主任也与郭局长一样痛快,将章子盖了,只是多了一个要求,事成之后让他俩请客。 都成与还生一路小跑去了劳动局。李主任见自己外甥女那字、章也盖全了,便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将三人的字也签了,公章也盖了,并开了工资通知。都成见事情办得即快捷又顺利,便要请李主任吃饭。李主任见外甥女的工作解决了,心里高兴,也感激郭局长与他俩,便要请他俩的客。三人一时争执不下,最后倒是李主任出了个点子道:“叫上郭局长,他说让谁请便让谁请。”说着便给郭局长拨了个电话,约好后三人便相跟着去了聚宾楼。 一通酒肉穿肠,郭局长、谷丰、都成、还生还有李主任个个醉意迷茫,你搭我肩,我勾你背,亲热地赛过自家兄弟。饭后归来,郭局长笑道:“队伍又壮大了一点。”都成道:“李主任那外甥女也不知长得咋样?”谷丰开玩笑道:“你又打人家主意了,要是漂亮便留在财务科接替燕娇,要是丑便随便打发了?”说罢几个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52』第五十二章 都成与还生把各自女人的工作解决了后,便整天乐悠悠的似办了一件光耀祖宗的大事,逢人便宣扬,意在标榜自己怎么怎么得有能力。院子里这四户人家到目前为止,算是彻头彻尾的平等了,都是双职工。惟独婷婷现在还有些稍不如意,那就是以行已停发工资半年了,化工厂也已进入破产程序,但杨清华为以行办调动的事虽已答应下来了,但至今还未办顺。婷婷、王梅,蓉生、小燕四人有事没事总爱往一块里凑,一同买菜,一同逛街,甚至连买衣服也几乎同时每人一套。难怪住在一附近的不知哪个文人给这个院子起了个“落凤园”的绰号。都成这日中午与还生可勇喝罢酒,便与可勇叽叽咕咕地商量着要去歌厅,还生不爱这一套,听他俩说这事,便独自先走了。可勇见还生一提女色之事,总是一本正经,孤傲清高的样子,便在都成面前骂他道:“瞧他那德性,把自己看得多贵重,好像咱们都是卑鄙小人,下流痞子似的。”都成笑道:“他骨子里不一定像他说话做事那么好,只是善于伪装罢了。免得让咱俩见了他的庐山真面目。还有一个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实在太怕老婆了。蓉生让他走东,他绝不敢走西;蓉生让他晚饭前把衣服洗了他不敢推到晚饭后。就这样没脊梁的男人还敢干咱们所干之事?借他一百个胆,充其量恐怕也只敢在歌厅里坐一坐,要想做出那惊天之举,就只有等到下一辈子了。”可勇听了,好奇的样子道:“官科长,你与还生在一起待的时候长,知道他的底细。可是我却想不通,还生不论是相貌还是文凭还是能力哪一点也不比她蓉生差,现在虽然讲究男女平等,但也不能像他那样,太放任蓉生了。在家里失去了一个男人的尊严。”都成笑道:“咱这院子里我发现只有你才算个真正的男子汉,凭的就是拳头下面出政权,总是把她王梅打得服服帖帖。”可勇听了心里便喜,不由吹嘘道:“咱就生来了这种性格。说真的,有时都不听父母的,一个女人家更不在话下?”都成道:“那是你没碰着厉害的,假如让你娶了婷婷,我看你还横不横?”可勇撇嘴道:“她婷婷咋啦,只不过是了以行大好人罢了,好像就显得她能得不行,换个人恐怕她也是一幅熊样。”都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算了吧,也别议论人家了。费那口舌没意思,走吧。”说着便推可勇走。快到歌厅时,都成却突然变了主意,他想去唐丽云那儿。可勇知道他今天不想花钱,歌厅里可没有赊账这一说。便笑了笑道:“那你去吧。这会儿小姐们都歇晌午,我听几曲歌便回去。” 都成与唐丽云狂风暴雨后,便问起她怎么与劳动局的李主任认识。唐丽云告诉他李主任是她一位朋友的大哥,因经常去那朋友家玩,所以也就熟悉了。都成听是这么回事,这便长吁一口气,轻松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后边的话便没说出来。唐丽云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忙赤裸着身子俯在他胸前道:“还以为什么?你告诉我,是不是听别人背后糟蹋我了?”都成拦住她那光滑细腻的后背道:“我这人心直,好直来直去,实不瞒你,别人跟我说睡过你的人多着哪。”唐丽云一听,立刻生了气,从他胸前爬起,阴沉着脸骂道:“都是些王八蛋,胡诌瞎编,造谣!他们是见我长得漂亮,想沾我的便宜,馋得流口水,急得说一说过嘴馋呢。”都成见她发怒,便不敢言语,只是轻轻地抚摸她。唐丽云过了片刻,突然盯着都成问道:“你是不是就是冲着别人那话来的?”都成忙坐起,抱女人坐怀里,摇头道:“不是的,绝对不是的。我是那天喝酒多了,斗胆犯傻。那也是一风钟情,从此心里便老想着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唐丽云道:“人们常说,众口烁金,三人称虎。我开始还不相信这话,现在总算信了。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他们可把你说得一文不值。你说我有啥不道德的?就是有个毛病,爱穿爱打扮,难道这也是错?却招来流言蜚语。我有一个朋友,她男人常年在外,也可以说是在守寡吧。人当然长得算一枝花,当年就是因为这相貌被她公婆看上了,才招工进了城的。她和我一样也被人说得跟骚妇浪货似的。可人家无意中却被财政局卫局长盯上了,现在财大气粗,就像个大款似的。她都能那样了,凭我模样,要是学坏,不攀他个当官的也攀他个大款,何必跟了你这小小的科长呢?”都成听了忙点头道:“自我头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守妇道的人,现在这社会,哪有漂亮女人没钱花,受穷受苦的?”唐丽云摇头道:“不瞒你说,我确实过得很苦,有时甚至穷得身无分文过。可我永远也不会干出像我那朋友那样的卖身之事。我想追求真爱。都成你若爱我,就想法子给我找个工作,我便再无杂念,好好伺候你。”都成被她的花言巧语感动了,搂紧她亲了一口道:“冲着你这番真情实意,我就是倾家荡产,磕头作揖也要把你工作安排了。丽云,你别心急,在家里稳等着,我想法把你招进我局里。这段时间我养你。”唐丽云一听,心里自然喜,把头偎进他怀里,抚摸着他的胸脯道:“你真好,肯要我么?干脆离了婚咱俩过吧。”都成忙摇头道:“那可不行,万万使不得。这不挺好吗,跟做夫妻有什么两样呢?”两人温存了一下午,见时间不早了,便穿了衣,站在屋中间又狠狠地吻了一番才分手。 都成第二天上午给唐丽云送去了五百元钱,唐丽云接了钱,心里即甜又踏实,在他怀里撒开了娇,把都成美得如同吸食毒品后过足了瘾般舒服。都成要走,唐丽云便依偎在他怀里一直送他出院门。斜靠门边,一双含情的眼直看得他消失了才回去。 然而都成他哪里知道,他刚走后不到一个钟头,就有另一位唐丽云的情夫登门了。唐丽云的品德比玉霞还要差。玉霞与卫局长还有可勇来往,只是因为可勇就像是清水,在她与卫局长大肉大酒的吃饱喝足后用来漱口的。唐丽云暂时没有攀上大款,便只好多多地勾引像都成这样的人来为她凑份子钱。 都成回到家里,见爸妈来了,便吃惊道:“你俩啥时候来的?”母亲笑道:“本来上午就来了,后来听说咱村那福成要进城送沙,我和你爸便坐他那顺车来了。能省两个钱是两个钱么。”小宝好久不见爷爷和奶奶了,这会儿便不停撒娇。小燕两手沾着面道:“都成,你快去买些菜来,爸妈好不容易来了,就正巧碰上了缺肉少菜。”母亲道:“不用了,在乡下吃饭还不是时常白开水就馍?”都成听了拿了兜子出门。 可勇站在大门口,满脸沮丧与忧愁,见都成出来,赶紧靠上前与他相跟走,低声道:“坏事了,小玉被公安局抓去了,别让他把咱俩也供了出来,那可就没法子了。”都成一听也慌了神“唉呀呀”一声摆手道:“这可该咋办呢?赶紧想办法吧,等警察找上门那就迟了。哎,你不是有个战友在公安局么?赶快找他呀!还愣着干什么?”可勇一拍大腿道:“找了,人不在,丰庆去外地办案去了,你看急人不急人。”都成此时也走不动了,蹲下身子点着烟,紧皱眉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两人正在一愁莫展,这时丰庆姐夫跑来了。可勇忙迎上前问道:“人放了么?”“放了,刚回来。”他微微喘着气道:“我就是告诉你这个的。放心吧,没事了。公安局罚了她一千元。”可勇一听这才心安了。都成在一旁听清了,起身笑道:“可勇,你真能小题大作,让人虚惊一场。你俩谈吧,我还得买菜去。”说罢便提了篮子,快快走去。 都成爸妈是来告诉都成与小燕,小弟在家相了个媳妇,看起来两人都乐意,准备定下来,让他俩当大哥大嫂的回家看看。都成知道实际上就是要钱,便道:“爸,妈。我跟小燕能看个啥呢,只要小成他同意就行。我知道你俩手头也紧,时下订个媳妇少说也得两三千。是这样吧,我明天想法给你拿一千,不够你俩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母亲原计划只要五百,想不到儿子开口便是一千,便笑道:“行,一千就一千,赶明天我跟你爸早点回去,乡下订亲麻烦,还得提前张罗张罗。”小燕听都成开口便应许了一千,心里便气得鼓鼓的,但却又无法发作,只好憋在肚子里,阴沉着一张脸,只是和公婆说话时才强装了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都成早猜到了小燕的心事,饭后与父母坐了一会便送他俩去了附近一家旅馆住下,然后匆匆回来给小燕解释去了。 都成第二天吃过午饭,送走父母后,便叫了可勇去歌厅看望小玉去了。小玉此时正睡得香,听见敲门,揉着两眼,打着哈欠,开门见是他俩,便忙请他俩里边坐。可勇关心道:“总没在里边受罪吧?凑得也巧,刚好丰庆出差了,要不哪会出这档子事?”小玉笑道:“也没啥。他们问我与那些人发生过性关系。我告诉他们没有发生过。即便是有,也是他们把我灌醉了,强奸了我。至于是哪些人,我告诉他们凡是寻我的,都不说姓名的,但看那来头绝对是当官的,要不把市里那些官员们的照片搬出来让我指认一下。他们拿我也没法,便罚了一千元。”可勇可惜道:“一千元哪,就当白干了几天。”“小玉一摊手道:”碰上这倒霉事,有啥法子呢?”说着一转脸,对着都成笑道:“大哥,小妹都成了这样子了,你还不发发善心,接济一点,照顾我一次生意?”都成无奈,笑着从兜子里掏出一百元道:“你可得伺候我一回。”小玉接了钱,扑到他怀里道:“行,现在就来。”都成笑道:“免了吧,就当大哥帮你了。”可勇接过话道:“小玉,你上次得罪了大哥。大哥都不见怪。瞧这人品高尚吧。”说着便竖起大拇指。小玉猛地亲了一下都成道:“大哥是大富大贵之人,肚量大着哪,才不记我这小人错哪。”都成被她说得高兴,便伸手在那奶子上捏了一把。都成与可勇从歌厅出来,无意间说起了玉霞。可勇笑道:“这么说我与卫局长都算姻亲了?”都成听得可笑,便道:“改日你见玉霞时,问一问她,看她觉得你与卫局长那体重能差多少?”可勇道:“那根本感觉不出来。你说的那样,卫局长是站着的,没有体重,跟鸿毛一样。”两人说着不觉到了十字路,一拐弯便见婷婷提着一个大黑色塑料袋迎面走来。可勇笑道:“婷婷,这么心急火燎的样子,莫不是背着以行给相好的送东西吧。”婷婷白了他一眼,生气道:“可勇你呀,你这嘴可真臭,怎么净说些狗屁不值的话呢?我这是去我娘家了。”说罢朝都成笑了笑便走。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可勇一眼。都成低声道:“又去拉关系跑门子了,为以行调工作。”可勇笑道:“这以行也够福气的了,啥心不操,自有这女强人跑前跑后,遮风挡雨。”到了大门口,听得街对面有人大声喊都成,转脸时原来是王文学。王文学现在办了个服装厂,据说效益还不错,市政协都吸收他做委员了。王文学跑到都成跟前,递上烟笑道;“明天中午喝酒,总算把咱娃安排到法院了,了了我与你嫂子一桩大心事。这不能没有你的功劳。”都成这才想起为他儿子买户口一事,便笑道:“那好,那好。我明天一定去,祝贺祝贺。”“那他在法院具体干啥?”都成又问。王文学道:“暂时在法警队。我准备让他再自费上两年学。在政法部门工作,没有文化可不行。”都成赞许道:“想得对,应该去深造。现在要提拔,没有文凭可不行。”“王文学点头道:”那是,那是的。”都成要请他去办公室坐,他说还有事,客气了两句便离去。都成对可勇道:“看见了么,一家子农民,就凭借手里那些票子硬是将初中都未毕业的儿子转了户,端了公家那铁饭碗。”可勇佩服道:“都是些有本事之人。比登天还困难的事都能办了。”进院后见大家都来上班了,他俩便各自回房。婷婷的确是寻杨清华去了,杨清华见婷婷确实是个非凡女子,有一股子锲而不舍的精神,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便告诉她自己下个月就要到市人大当主任了,走时一定把以行调了去。婷婷吃了这颗定心丸,才觉得轻松。从杨清华家出来后顺便去了母亲家一趟。婷婷怀着了颗喜悦的心情,准备把这事告诉母亲,然而谁知进了家门后却见母亲正在和继父互相指着大骂,骂着一些俗不堪言,粗不入耳的话。婷婷见了这情景,一生气便扭了脸,含着泪跑了回来。 以行见婷婷眼里有泪,还以为调动无门,伤心成了那样子,便劝慰道:“你也不要把调工作看得那么重,不行我就去南方打工,还不一样地挣钱?何必总在这地方死受罪呢?我一边打工一边学,努力上三两年考他个律师,那捞钱还不跟拾钱似的。不必为此伤心。”婷婷擦了擦眼,抱过女儿道:“不是的,你那工作基本上顺了,是我妈跟那老头子吵起来了。我估计他俩要散伙的。”以行道:“要是离婚了,说不定老头子还要向咱俩讨回他那摩托车哪。”“他做梦去哪。”婷婷瞪眼道:“他一分钱也别想带走。我妈白替他做饭了?白替他洗衣服了?白伺候他了?他还想要钱,我妈不问他要钱就算便宜他了。”以行听了婷婷口气这么硬,便不敢说话了,沉默了片刻,刚要拿起书去看,忽见玉霞妹妹玉芳和丈夫尹冬生推门进来了。两人见了婷婷与以行,亲切地称呼着姐夫与姐姐。 玉芳长得一点也不比玉霞差,虽然长期生活在农村,但却一点也不带有土气和那种乡村女子所特有的保守,放不开。相反还多少有些城市女子的那种大胆与泼辣,这从她的言谈举止上可以看出来。她丈夫尹冬生却显得老实巴交了,不多说话,拘禁的样子。玉芳笑道:“孩子一岁了,也断奶了,乡下没啥事做,生活太苦,想进城找个工作。”婷婷苦笑道:“现在这找工作难呀。瞧你姐夫这大学生都没事做了,何况你们呢?”玉芳听了并未因此而愁,淡淡一笑道:“试试吧,万一不行就打道回府。”以行见她一说一笑,那么开朗,不觉对她有了好感,笑道:“像你这样的人,保准能找下。”玉芳与尹冬生坐了两个多钟头,约摸下班时间了,便起身道:“这会我姐估计下班了,我去看看她。刚才来时与她说了几句话,见她忙,不忍打搅,便来你这儿了。你这儿不怕打搅的。”说着便咯咯地笑。笑毕逗了逗孩子便要走。婷婷与以行也客气,见留不住她俩吃饭,便只好送她俩出门。 玉霞领了玉芳与冬生在饭店吃过饭,便让她俩先回了屋,自个给卫局长家拨了个电话,电话是卫局长老婆接的。玉霞撒了个谎道:“我是市委办公室的,通知个会议,若是卫局长在就让他接电话,不在,请拿笔详细记下。”老婆一听是公事,便喊卫局长接。卫局长一接便听出了玉霞那声音,忙把耳机紧摁在耳朵上,听了半天才道:“明天几点?上午10点。噢,行,知道了。”便搁下电话。装作生气的样子道:“真他妈讨厌,净是会。” 第二天玉霞领了玉芳与尹冬生,早早地便去了一家名叫一枝花的羊肉泡馍馆的一个雅间恭候卫局长。卫局长来后一见玉芳那天真、无邪,纯朴可爱的脸,身心便为之一振,睁眼细看了几下,夸赞道:“玉霞,怎么好女人全生在你家了。”又对尹冬生道:“你可真福气,娶了个天仙女。”玉霞笑了笑向卫局长介绍了一下两人,便吩咐上菜。 饭桌上没谈工作的事,只是卫局长跟玉芳碰着多喝了几杯。饭后玉芳与尹冬生乘车回乡下了,玉霞则与卫局长又去了那快乐房练身子去了。练罢身子,卫局长喘着气道:“财政局有个文印部,专门打印市里各行政单位的文件资料,让你妹妹去那儿干吧,还能学会用电脑,掌握一门手艺,至于你妹夫,去哪儿呢?他又没有文化,干脆去化肥厂保卫科看大门吧。那厂长是我朋友,一句话问题就解决了。”玉霞听了道:“那就这样了,你赶快联系,说顺了让他俩一起来。”卫局长在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笑道:“那当然喽,你吩咐的我还敢怠慢。”玉霞笑道:“可不许打我妹妹的主意。”卫局长道:“哪里,哪里。还敢那样。绝对 不能辜负了你这优雅之所,美境胜地。”说着便摁了一下她的阴部。玉霞一把拽住他裆间那调皮鬼道:“若敢那样,我把它割下来存在我那儿。”卫局长听了一笑,抱起女人便亲了起来,。 玉霞与卫局长说定了玉芳与冬生的工作后第八天便来到婷婷家,此时正好张莉也在王梅家,而且两人下午均无班。几个人便凑在一起玩起了牌。谷丰站在楼上听见婷婷屋那呼里呼啦得响,躬下腰又见是一圈女人,便对都成笑道:“你瞧咱这院子里热闹不热闹,除过上班的,来来往往的不是美女便是大款。”都成道:“美女倒不少,只是这大款还未曾见过。”谷丰嘴一撇道:“未曾见过,人家都来过几次了。蓉生那同学,有专车的那……”都成打断他的话:“噢,知道了,林殿雄,不错,是个大款。”还生在办公室听见他俩说林殿雄,便出来问道:“听你俩在议论林殿雄,他咋啦?”谷丰笑道:“不咋,我俩是说他是大款。”“资产已经过亿了。”还生笑道,“林殿雄动员好几次了让我去,去了最差也是个分厂厂长。一个月过千元的工资。”都成道:“那你咋不去呢?放着眼前的肥肉不吃。”还生笑着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还不是思想在作怪吗,嫌人家是私营企业,总觉得咱这全民单位可靠。”谷丰道:“还生,这就是你错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先把钱捞饱了再说。不行又回来上班,谁还能不要你?”还生笑道:“劝我的人多哪,说该去的也有,说不该去的也有,但我还是主张不去。如果实在逼得没办法,就如以行一样坐在家里了,那就得到他那儿混饭去。”谷丰叹气道:“唉,耽误了,好事耽误了。那有你这样的见钱不眼开的人?”都成笑道:“还生,莫不是另有企图,准备熬局长吧?”还生道:“哎,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心思。要不然让林殿雄他哥哥林殿英给书记市长说说,弄他个局长坐坐还真算不了一回事。”都成一听,见又多了个竞争对手,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不愉快来。 三人一时话不投机,便各自寻了个借口散去。还生嫌自己办公室里三个女人乱嘈嘈的,不愿回去,便下了楼。在大门下站了几分钟,却见郭局长回来了。郭局长老脸一笑,皱纹显得越深了。还生还未张口说话,郭局长却先笑道:“去,叫几个科长去我房开会。”还生估计有喜事,便急忙上楼通知,却找不见可勇,问王梅,王梅也摇头不知。都成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算了吧,这会儿恐怕正在歌厅忙活哩。” 郭局长果然带回了好消息,市里上报的旧房改造计划已批下来了,贷款计划也批下来了,只是静等履行完手续轰轰烈烈开工就是了。几位科长一听,犹如注射了强心剂般,个个腰杆挺直,精神百倍。郭局长笑道:“市工商银行已经给了市里一个明确答复,上半年先给放款二百万。根据工程规模与进度,下半年再投放二百至三百万。明天市建委设计规划处的工程人员就要来了,谷丰与都成配合人家把这事办好。我这段时间事情也多也杂,有些政策上的问题得不停地和市里协商。另外给大伙透露一下,一旦工程开工后,咱们这些人要进行重新分工,把精力放到生产第一线。”郭局长说到这儿,见可勇轻轻推开门,侧身挤了进来,便顿了片刻道:“可勇明天也跟了谷主任,这样整日间没个具体的活儿,东荡西逛的也不算回事。”可勇听得脸红,忙点头道:“行,行,行。”便拣还生与德厚中间挤着坐下。郭局长点着烟,看了大伙几个来回,忽然道:“还有件要紧事得办,张德厚你负责通知各住户,随时都有拆房的可能,让他们提前有个思想准备。不要到时咱要拆,他们却腾不下,影响工程进展。”张德厚“唉哟”一声笑道:“多亏买了一座,要不还无家可归呢。”郭局长听了便微微一笑,抿了口茶道:“德厚,听说你是咱局里最富有的人,现在存款能突破这个数么?”说着伸出一个手掌。德厚摇头道:“郭局长,你别听他们瞎说,那能存得下呢。买了房子后手里就没有一分了。”谷丰笑道:“有就有,别遮遮掩掩的,现在就提倡谁富谁光荣,除过你,剩余这几个人买房那个没借款呢?”可勇道:“恐怕数我穷了,整个一万一全是借来和贷来的。现在想起来这么多债都头疼。”都成道:“可勇,干脆倒买了吧,胡乱挣几个钱算了。再拖一段时间,那利息恐怕你都背不起了。”可勇道:“卖就卖,只要能挣五千元。”还生听了,一拍他的肩道:“好家伙,你这心思倒挺重的,两个月工夫就弄半万?做梦去吧。”郭局长见他们闲说了起来,便道:“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事,大家都操着心,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这样吧。”说罢便问谷丰是否还说点啥。谷丰笑道:“没啥说的了,散会吧。都成你留下,郭局长要商讨一下贷款的事。” 房间里只剩下了郭局长、谷丰、都成三人。郭局长道:“市里可能在近期内要来咱单位考察,也就是要提拔副职,这是政府办赵主任跟我说的。咱单位有资格的就你俩,你俩总得走走关系吧。”谷丰道:“听天由命吧,咱有什么关系呢?就那几个同学,都还不掌权,办不了事。官科长,你就努力吧。”都成笑道:“瞧你说的,如果提一个,无论凭文化还是凭能力那就是你的。如果提两个的话,我或许还能沾上边。”郭局长笑道:“当官这事也可以说是命由天定,你俩说,是不是?谁不想当官呢?但你要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说不管你俩都提拔了也好,还是只提拔了一个,或者都没提拔,思想上都不要有看法,也不敢闹别扭。那样对谁都不好。”都成笑道:“郭局长,这你就放心好了。谷主任和我跟你都时间不短了,你看我俩是那样的人吗?”郭局长点头道:“我了解你俩,此事就不再说了,点到为止。再一个就是得拜访一下银行霍行长,交个朋友,以后对咱们多帮助就是了。”谷丰笑道:“霍行长女人与我老婆在一起教书,啥时候去我跟她说一声,让霍行长在家候着咱几个。”郭局长想了想道:“后天下午吧,正好星期天,想必他在家休息,咱几个代表局里去,得出手大方点。”都成道:“买上两千元的礼品总该差不多了吧。”郭局长笑道:“到时看具体情况吧,今天就说到这儿。谷丰你回头让王梅来我这儿一趟。”都成与谷丰听了便起身离去。 王梅进来后笑问郭局长啥事。郭局长指了指沙发让她坐下,笑道:“你说啥事,想你呗。”王梅抿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找我能有啥事好事呢?”郭局长两眼紧盯着她也笑道:“你这次想错了,我是有事求你,不知你答应不答应。”王梅“咕咕咕”一笑道:“好我的郭局长,你可真会抬举人。你只要一开口,我不答应都得答应,哪能由得了我。”郭局长道:“我想让郭静和你一块在电脑室,她有小孩了,她妈不想让她爬这楼梯了,我就寻摸着去你那儿算了。”王梅一听点头道:“行,只要你不嫌碍手碍脚的就行了。”王梅说着脸上闪过一丝媚态来。郭局长道:“其实虽说郭静去了,其实还相当于是你一人,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请假的。”说着便起身朝王梅这儿走来。王梅见窗帘大开,知道他又要摸了捏了,怕被人见了,便忙起身双臂护胸道:“没事我就下去了,让人见了难为情。”郭局长见她退出了门外,便笑道:“去吧,把郭静也叫上。” 都成这会儿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背靠着椅子两脚搁在桌子上,仰头抽烟,惬意的样子。他在想,宋书记、沈静收了自己那么多礼,肯定要帮忙,看来这副局长的位子是坐定了。用不了多久别人就得改口称我官局长了。他想着想着,心里便舒坦起来,不觉考虑起自己高升后这财务科长的位子让谁干了。这可是个肥差。他首先想到了燕娇,随后又将她否定。这个女人不行,太工于心计了,咱贪一个,她便也贪一个。再想到可勇,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也不行,可勇会把局里那钱倒干。想来想去想不下一个人,气得一拍桌子道:“人才太缺了,竟连一个能当了财务科长的人都没有,还得麻烦我兼着。”都成笑了笑,放下脚步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插腰,看那大街上的行人,忽见许德安急匆匆走过,便一撇嘴道:“看上去像个男人,其实不如女人,见识短浅,过河拆桥。等我这儿工程定了后,你老许就是磕头作揖也休想干。我算是把你看透了。”他扭头见许德安拐了弯,便估计他是又寻柳萍要钱了。刚转正脸,又见了玉霞。这回虽不见与卫局一前一后地走,但一看那去的方向,便清楚了个八九不离十。都成见她那背影也消失了,便跺了跺脚道:“这女人心太毒,财太黑。” 都成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婷婷门前站着个女人,乍一看与玉霞一模一样,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心里便惊喜道:“世上果真有这么像的人。”正看着发愣,忽见可勇从房子里出来,便一碰他道:“瞧那是谁。”可勇看了一下低声笑道:“官科长,魂又丢了。那是玉霞妹子,名叫玉芳。还未像城里女人那样开始化妆打扮,若是在城里待上三两年,还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哪!”都成笑道:“你小子看来都与她认识了,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可勇摇头道:“没有,还能坏了良心,损人家姐妹俩?”说着便大声道:“玉芳,婷婷又抓了你当保姆?”玉芳听了一笑,甜甜笑一声答应道:“嗳——”都成听了这一声回应,优美得如同幽幽深山里的潺潺流水,空旷草原上的呤唱小鸟。他抵不住那诱惑,一捂肚子道:“我受不了了,得回房坐会儿。”可勇随他进来,笑道:“我给你介绍介绍。玉芳又不是什么黄花女子,娃都生下了,还有什么看不破的红尘?你只要用心,保准能弄到手。”都成心里虽然想得厉害,但面子上下不来,便摆手道:“不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晚饭后,都成因惦记着近处看一看玉芳便来到了婷婷家。他先跟婷婷说了说市里来人考察时投票一事,然后才指着一旁的玉芳故作惊讶道:“婷婷,她怎么与你表姐那么像呢?是姐妹俩吧。”婷婷笑道:“一下就让你说准了。她叫玉芳,昨天才来,在市财政局文印部上班。”都成夸赞道:“那可是个好地方。”又故意问:“有对象了吗?”玉芳听了“扑哧”一笑。婷婷道:“她娃比我娃还大哪。”都成笑道:“看上去真年轻,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婷婷道:“官科长,还能找下住房吗?帮我找两间。玉芳跟她丈夫现在还没有个住所。”都成道:“行,我给你想想办法吧。”这时玉霞来了,都成顿时便哑了口,趁人家几个说话,便溜了出去。 都成回到家没坐多久,便见还生来了。还生神秘惊慌的样子道:“可勇被公安抓去了。”都成一听便惊得瞪大了眼,小燕也好奇地问犯了啥事。还生摇头道:“不知道,刚才吃罢饭,我与可勇在大门口蹲着聊天,忽然来了一辆警车,可勇当时还笑着说是庆丰来了。谁知下来两个陌生人说是寻可勇。可勇笑着说他就是。那两个人不由分说,一人拧了可勇一支胳膊便把他塞进车里开走了。”都成道:“王梅知道不知道?”还生摇头。都成忙起身道:“那赶快给人家说呀,还等啥哩。”还生这才道:“我去,我去。” 王梅听说后急得在屋里转圈圈。都成劝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你干快去找庆丰吧,让他帮忙。最起码先跟看守所通个气,别让可勇在号子里挨揍。”王梅听后忙换上衣服,让以行骑了摩托车把她送到庆丰家。 王梅一走,院子里可炸开了锅。都互相推测着可勇犯了啥案。还生说可勇买房拿一万多元钱不吭不哈的,他虽说是借的贷的,可谁知道呢,弄不好是偷来的,骗来的。都成站在一旁不语,他担心可勇是因为嫖娼被抓了去。弄不好把自己也牵扯进去,心里倒有些惴惴不安。大伙胡乱猜测了一通,见时候不早,便各自回屋去睡。 抓可勇的这些人是公安局治安科的。治安科长姓裴,他因一亲戚犯了点事被庆丰逮走,最后人倒是放了,但他却认为庆丰刁难了他,便寻摸着报复一下。今天抓了个卖淫女,卖淫女供出了她在众香歌厅多次卖淫,裴科长终于有了把柄,立刻便派人把可勇这法人代表弄了去。 王梅去了庆丰家,庆丰正在吃饭,她把情况一说,庆丰便急了,饭也吃不下了,急忙拨了一通电话,才打听到是裴科长干的,是以留客卖淫把可勇逮走的。庆丰气得一拍饭桌道:“这个姓裴的,想不到还来这手。”他女人见状,忙劝道:“庆丰,你可别犯傻,都在一个局里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别把事情闹僵了。你去给裴科长认个错,让他把可勇放了,千万别闹得不欢。”庆丰想了想便又去给裴科长家拨电话,裴科长不在,又拨到办公室还是没人接。庆丰起身道:“走,我去找他,非把可勇给我放了不可。” 庆丰骑车带了王梅一直寻到夜里12点却始终见不着裴科长的面。看守所这儿已经答应保证不让可勇受一点委屈,可却不敢放人。庆丰知道裴科长在有意整他,见时间不早了,便对可勇说:“算了吧,委屈一夜,我明天一早就来。”说罢塞给可勇一包烟离去。 庆丰见大街上灯光暗淡,几乎没了行人。王梅坐在摩托车后一言不发,只是怕摔下来紧紧拦着他的腰。到了街心,庆丰停了车道:“吃点夜宵再回去吧?”王梅靠近他道:“我怕。”庆丰感觉到了她身子在抖,便抚着她的肩道:“不用担心,明天保准放人。跑半夜了,我肚子也饿,去那边吃些吧。”说罢便发了车,带了王梅去。 夜市上此时冷冷清清,只有摊主们有打盹儿等客的,有聊天儿等客的,见了他俩,都精神了,睁大眼,热情地招呼着。庆丰与王梅拣一烤羊肉串小摊前停下,要了一瓶酒便吃便喝起来。小摊主小眼眯着一个劲地偷偷看王梅,心里猜摸着这两人一定是偷情的,便想借机会宰他俩一刀。吃罢一算账七十元。庆丰便有些不信,问吃了多少串,多少钱一串,摊主笑道:“伙计,你吃的可都是羊腰子,大补性,尤其是男人,壮阳补肾的。不然哪能对付美女。一共是二百三十串,三角一串。”说罢便色迷迷地不怀好意地膘了王梅一眼。庆丰生气道:“谁告诉你我要羊腰了?平日都是两角一串,怎么现在就涨了,你是不是不想干这生意了。”庆丰因下午事儿不顺,说话口气也硬。不料小摊主一听,立刻起身指着庆丰道:“你还想赖账么?你以为你是警察,我怕你不成?我告你,七十元一个子儿也少不了,少了休想走。”说着便摆出打架的阵势。王梅一见这情景便怕了,忙拉庆丰道:“算了吧,不与他生气了,给了他算了。”庆丰算一算应该是五十元,便掏了一张五十的票子扔给他道:“就这五十,愿要装上,不愿要扔火里烧了。”说罢便走。小摊主将五十元攥在手里,顺手拿了一把菜刀跳出来,拦住庆丰道:“你是不是活腻了。”小摊主一吵,跟前便轰来了七八个摊主,都来看哈哈笑了。庆丰一时怒火冲头,脑子转不过弯了,伸手腰间掏出手枪“叭嗒”一声推上膛,指着小摊主的脑袋道:“我看你这恶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就这样坑人?我闯天下几年了,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还未碰上过你这样的人,今日非把你一枪崩了不可。”周围那些看客见丰庆掏出了真家伙,都怕伤着自己,吓得躲到了一边。小摊主更是抖得如筛糠,他知道只要那食指轻轻一扣,自己头上便立刻有洞,挺尸大街了。他便后悔自己这个作贼的遇上了抢劫的,便爬在地上,磕头作揖道:“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眼睛瞎了,以后再也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了。”丰庆见他那德性,便收了抢,发了车带王梅走了。 看客们见丰庆与王梅走了,众人扶起地上那同行。谁知那小摊主双腿软得站不住,坐在地上傻了似的问:“走了?没事了?”看客们唏嘘唉呀道:“你就算命大的哩,那家伙可能是逃犯,要不是那女人一个劲地劝,你早就没命了。” 丰庆与王梅去了一家宾馆住下。一进屋,他便把王梅扒光了,痴迷地看。王梅见他那样子有点儿可笑,便道:“瞧你那稀罕劲,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和你老婆长得还不一样么?”丰庆摸着她的奶子道:“不一样,不一样,各有千秋。”王梅知道他早就打自己的点子了,今日才如愿,便躺下道:“我心里清楚,你早就憋不住了。来吧,别傻傻地看了。”丰庆这才急忙脱了,抱了女人去乐。 这半个晚上,王梅使尽了自己那本事,把丰庆可给累坏了,一直到天色微明都未睡着。迷糊到7点多,两人才洗脸梳头,出门分手。丰庆去找裴科长,陪了几句好话,说了众香歌厅的真实身份,并坚持要请治安科的弟兄们中午吃酒。裴科长见目的达到了,便卖好道:“那你咋不早跟我说众香歌厅是你的呢?我还去抓可勇干啥。”说罢便开了个单子,打发手下人去看守所把可勇接回。 可勇不过坐了一晚上的看守所,这天中午又和裴科长、丰庆他们吃了顿饭,又多认识了几位警界朋友。 都成和还生、以行三人正在门口坐着聊天,见可勇回来了,红光满面,见了他几个便笑。可勇一到跟前,还生便闻到了那一股酒气,笑道:“生气得喝酒去了?”可勇瞥了他一眼道:“谁抓的我,谁给我摆酒赔情。治安科那帮弟兄今天可把我灌晕了,每人敬了我六杯。我算了,一共是七个人,六七四十二杯,六两多酒哪!”小燕、蓉生、婷婷听见可勇在外边说话,也都出来听新鲜。可勇说着,脚下不稳,两腿不停地动。打了一个嗝差点吐了出来。这时王梅也出来了,见他喝多了便拉了他回去。没走两步,只见可勇头往前一伸,只听“噢”的一声,便吐了王梅一身。王梅当下便气得不管他了,一撒手回屋换衣服去了。可怜可勇没了依靠,顿觉天旋地转,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都成、还生、以行三人无奈,只得扶了他回屋,帮他脱了衣服,又把他抬到床上。 下午郭局长没来上班,他打电话给都成说明天去霍行长家。让提前把礼品准备好。都成放下电话便准备下楼去银行再提一点款。这时见院子里放着一辆轿车,便知是林殿雄的。隔窗看见林殿雄、还生、蓉生不知比比划划地说些什么,心里便狐疑:是不是还生也想争副局长,让殿雄给他打通关节来了吧。 都成提了款回来时,还生夫妇正好刚刚送走林殿雄,还在大门口站着。都成笑道:“有这么个朋友,以后可不得了。”蓉生笑了笑回屋了,还生道:“林殿雄不错,他还惦记着蓉生没工作,今天又来问这事了。”“那你没让他托托关系把你也提一提?”都成追问道。还生笑道:“我没有说这事,他倒是提及了,他说要不然让他哥跟焦书记、吕市长说一说,我当时没有表态。他还说焦书记跟吕市长有意见,经常闹别扭。”都成听后,心里便想坏了。还生说是这么说的,哪有见官不眼馋的?他肯定让林殿雄给他办去了。便道:“还生,咱局里其实你最有前途,既年轻,又有知识,混好了最后还能弄他个副市长的干两年。”还生笑道:“现在国家就要年轻化、知识化的人担任领导。只是我不行,我一没门子,二没票子,没人替我说话的。”都成点头道:“那也确实是,市里想要提拔的人多得是,可领导就那几个,他不认识你怎么提拔你呢?可单就认识一下就是件很困难的事,得找人牵线,得常去人家家里拜访,套套近乎。每次去手都不能空着,而且少了显得寒酸。唉呀,没有钞票根本不行。”还生道:“我知道我在这方面是弱者,所以也不去想。可仔细一琢磨,有啥意思呢?只要不愁吃,不愁花,何必劳神费心。”还生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论普通的工人农民,还是市长局长,都是人民中的一员。宪法都规定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说是官大还是法大?咱何必低三下四,奴颜婢膝地去巴结他们呢?不就是为了官么,咱不做就是了。”都成笑道:“对,说得对,我就爱听你这话。”还生笑道:“你刚才干啥去了。”都成笑道:“郭局长明天要用钱,保险柜里不够,我去提了些。”还生一听,这才记起自己抽屉里还有六百元未开票款,忙道:“哟,光顾说话,都忘了正事了。”说罢忙上楼。 还生去储蓄所存钱,见自己户头上钱数不少,心里便乐道:我才不舍得用我这钱去送礼哪!回到局里见人走了一大半,便对站在院子中央的以行道:“一到周末,便是这样,早早的人去楼空。”以行道:“来吧,在我家坐一会,好长时间没聊了。” 还生一坐下,婷婷便低声道:“还生,你咋不争那副局长呢?你还不如他官都成,谷丰?他俩才没啥能耐哪,一个光知道打女人的主意,一个光知道吃公家。”还生笑道:“咱没那钱势,也送不起。再说也低不下那架子。你听谁说的都成要争副局长?”婷婷道:“人家都到我这儿拉选票了。还没找你?”还生摇头道:“没那。就是找了我,我也不选他,他那人品质不行。我准备谁也不选,投个空白票。”婷婷低声笑道:“只要我在下面一鼓动,老孙几个,还有咱那些老人手,保准投你不投都成。他们对都成有看法。再说张德厚绝对不可能投他,只要不暗里弄他就算不错了。”还生听她这么一分析,觉得自己群众威望还挺高的,便笑道:“大伙投咱的票是信任咱,那咱没办法,但咱绝对不会求人送礼。”以行听了道:“还生,你说得对,做人就得这样堂堂正正。没有钱可以,没有权力也可以,但没有傲骨是万万不可的。”婷婷听了白了以行一眼道:“你现在钱也没有。权也没有,就剩下一副傲骨了。让你有事没事去杨清华家坐坐,你去了一次便再也不去了。我看咱没钱了,你这傲骨还能支持多久。”还生道:“以行不用担心,迟早都会有单位用的,他才是正儿八经的人才。咱单位要有以行这样的人就好了。掌权的全是些酒才、肉才、色才。哪有人才呢?”婷婷笑道:“你把人家都贬得一文不值。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非撤了你这科长不可。”还生一听道:“唉,咱还不吹牛,撤了我,还当真没人能干了那活。”婷婷道:“那是,那是。你是专业能手。”以行笑道:“郭局长提拔可勇当局长助理,我就不懂,助理什么呢?就这么二十多个人的一个小局,业务就那么一点点,还要助理,那不是开玩笑么。”还生笑道:“这你就不了解内幕了。婷婷你听说过没有,说是郭局长与王梅那样了。”婷婷点头道:“听说过,但我不信。可我又想不通为什么郭局长对可勇、王梅那么好。听谁说的王梅都认郭局长做干爸了,郭局长生日她都送了寿桃,有这回事?”还生道:“这咱不知道,也是听说的。反正他俩有些不对劲,不然不可能事事都随了可勇与王梅。”婷婷叹气道:“谁让人家长着一副好模样!”以行见他俩说些杂事,便打断话道:“还生,不谈别人私事。我想和你商量个事,看你有没有兴趣。”还生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坐下道:“你说,我听,看能不能让我感兴趣。”婷婷白了以行一眼道:“又说他那书呆子事了。”以行笑了笑道:“我学了这么长时间法学了,还挺有意思的。我觉得你口才好,也学这个吧,咱俩努力上两年,法学本科毕业后考个律师,将来办个律师事务所也是件好事。”还生摇头道:“我脑子不行,记不住,恐怕考不上,要白费精力。”以行道:“只要智力正常,没有脑子不行的,只在用心与不用心上分界限。”还生觉得自己基础太差,便道:“以行你就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你自己专心学吧,要考了研究生,也带了咱婷婷和孩子去大城市幸福去吧,别在这小地方混了。埋没人才不说,还让有正义感的人生气。”正说着听得外边脚步响,便忙打住了话。原来是蓉生叫他去她娘家。还生忙笑了笑起身,跟在她屁股后出去。他两人就像老师带着学生。 都成星期天和谷丰相跟着把两千元花了个精光,买了足足四大袋子礼品。有好烟好酒,有饮料补品;有一枚金戒指,还有一台随身听。谷丰笑道:“这就是糖衣炮弹,一砸一个准。”都成笑道:“这的威力还不够,现在都有了肉弹。你知道啥是肉弹么?”谷丰摇头。都成道:“美女呗,天大的事,只要有美女在前边闯关斩将,一切都能摆平。”谷丰笑道:“你这理论还一套一套的。照你这么说,若是可勇王梅想开一点,可勇现在至少混上局长了?”都成道:“那当然了。局长有啥当的,可勇干,不一定就干不好。”谷丰听了一笑,便再不言语。 霍行长因听女人说郭局长几个要来拜访,便早早地吃过晚饭,摆上烟茶,专等着他几个来。郭局长几个来后也未多坐,说了一番客气话算是认识了,然后丢下礼品便要走。霍行长不想留他们的东西,但却推不到他们的手里,只得临出门叮嘱谷丰道:“谷丰,凑个时间和郭局长、官科长来行里,咱几个吃顿饭。”谷丰笑着答应了。郭局长上车后,摇下玻璃朝霍行长招了招手便离去。 车直接开去了“川味聚”饭店。郭局长他几个还未吃呢。一进包间,谷丰便吩咐身后那服务员道:“先上三荤三素六个凉菜,一瓶汾酒。”便又问郭局长吃啥热菜。郭局长想了想,挽起袖子道:“今天心情好,来个少而精,每人一只王八。肉吃光,汤喝尽,回家睡觉。” 『53』第五十三章 可勇自那次被请进看守所,又被丰庆弄出来后,胆子便变得更大了,竟有些有恃无恐了,在单位里说话也硬邦邦的,气粗得很。 这天下午吃过饭,可勇浑身有些热燥,便率先穿了背心坐在门口。婷婷见了笑道:“可勇,你真格就热成那样了?我这还穿着薄毛衣呢。”可勇拍着胸脯道:“你哪能跟我比。你瘦得跟难民似的,腰都比不过我这腿。瞧我这胳膊。”说着便捏自己的手臂。蓉生此时也在婷婷家,听见可勇炫耀他胖,便出门道:“人家婷婷瘦,是苗条。看你肥得跟猪似的。”说罢便笑。可勇正要回敬她几句,却见自己一个战友来了,便顾不上了,忙起身请他回屋。 可勇这位战友姓胡,叫胡文俊,转业到了市麻棉公司,他爱人在粮油公司,一家三口至今还挤在单位一间十五六平米的小房子里住。胡文俊表姐夫住着一套公房,现在准备搬走,他想转租过来住,让可勇帮忙。可勇一听是这等小事,便笑道:“你尽管住就是了,啥也别怕。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让住的。”胡文俊一听便笑道:“我来时在路上还见了文华。文华听了我说这事,笑着告诉我说,你混得不错,现在都是局长助理了。这芝麻粒大的小事还不是你吹口气就能办了的。”可勇笑道:“什么混得不错,瞎混呗。”胡文俊道:“那房子已经腾下来了,我是不是明天就搬去?是否再见见人家主管人员?”可勇摆手道:“不用了,明天我跟张科长说一声便可。”胡文俊听可勇那口气,觉得肯定没问题,便笑了笑起身道:“我还有些别的事,不能多坐了。等搬过来住得近了,咱俩再好好聊。”说罢朝王梅客气了两句便告辞。因是战友,可勇便一直把他送出了大门。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胡文俊表姐夫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走后除了把一把钥匙交给胡文俊外,把另一把也交给了张德厚,还说了一堆好话,说将房子照顾给他表内弟,那押金也不要了,烦张德厚请大伙吃顿饭抽盒烟。张德厚也有个亲戚要住,他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便换了套锁。胡文俊大清早便来打扫,却发现换锁了,急得出了一身汗,忙又跑来把可勇从被窝里唤起。可勇起床后,骂骂咧咧道:“这是哪个王八蛋,竟欺负到老子头上了。”拿了把钳子便去看个究竟。可勇一看是把新锁,便不管青红皂白,“咔嚓”一声便把锁撬了。进了院子里,屋里屋外看了一圈,对胡文俊一挥手道:“搬吧。” 可勇在街上吃了早餐,回来洗过手脸便上楼了。上班也没啥事,都成还生便都坐在办公室里侃天说地。谷丰笑道:“咱那建设计划一报到市里,郭局长可遭殃了。每天晚上去他家的人可以说络绎不绝,有要求预定房屋的,有问情况的,害得他休息不成。”都成道:“可不是么,消息传得可快呢。等图纸出来后,在大门前张贴去,那单位里才热闹啦。有必要让可勇去接待,看能不能借机再结识三两个俏媳妇。”可勇笑道:“官科长,你怎么总是取笑我呢?”还生道:“怎么能说是取笑呢?领导安排工作就要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尽力做到在岗位上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么。”谷丰道:“你俩也别辩论了。也不可能让咱们这些中的某一个人去干那事。到时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你们干哪。比如监工,检查材料质量等。”谷丰话还未说完,忽见张德厚气凶凶地进了门,指着可勇道:“谁让你撬锁?你怎么这么横呢?简直无法无天了!”几个人见了这阵势不觉一怔,弄不清是咋回事。可勇见张德厚发怒,便站了起来,双手插腰,瞪眼道:“老子干的,你想咋的。”说着便上下晃荡着头,一副挑衅的样子。张德厚肺都气炸了,一把扯住可勇的前胸,抡起拳头道:“我揍死你。”俩人便打了起来。谷丰大喝一声住手,便过来拉张德厚。还生刚要去拉可勇,后襟却被都成拽了一下,速度一慢,可勇便沾了光,多打了德厚一拳。谷丰与还生两人费力把张德厚推去了他房间,又把可勇推回了家里,然后分头劝说去了,免得再干上一架。 张德厚气恨不过,便到郭局长家告状去了。郭局长感冒了,鼻子有些不通,听了张德厚诉说后生气道:“这个王可勇,简直是乱来。等我身体好些了,上班后非收拾他不可。”说罢喝了一大口茶,又温和道:“德厚,你也别与他一般见识,他活得算什么?酒囊饭袋!属于下等小人之类的东西。再说局里就这么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何必较真呢?”德厚道:“我不是不让他住,他可勇最起码也该给我说一声,还能这样干,这不是分明在欺负人么。”郭局长道:“你也别生气,上班后我让他当面给你赔礼道歉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稀里糊涂过去算了。都不要在心里搁,以后还是好同事。”张德厚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医生来了,带着吊针,他知道郭局长要输液了,不便打扰,便起身告辞了。 谷丰了解了两人打架的原委后,判断不了谁是谁非,见张德厚走了,便对还生与都成道:“干脆各打五十大板,每人罚款一百元,摆上一桌席,咱几个替他两个和解和解算了。”都成与还生一听,偷偷一笑,不发表任何看法。 郭局长病好后上班,第一件事便是把可勇叫到自己办公室私下里批评了一通。可勇辩解道:“我本来等张德厚来了就要告给他,谁知他一来就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指着我大骂,你说我能不生气么?”郭局长道:“可勇,你社会经验少得很,还嫩着哪!你要是不改一改,就这样任其发展下去,到头来是要吃大亏的。你为啥要撬锁?如果德厚在房里放了东西,这会儿全丢了,你该咋办?这事肯定便是你错了,打架一事也是由你引起的,你说这事让我作何处理?”可勇听了便不言语,低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郭局长沉默了片刻道:“这样吧,中午把几个科长召集起来吃顿饭,你给德厚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勇听了觉得郭局长在偏袒张德厚,便摇头道:“让我给他认错。没门!就算我首先错了,他可以告给你郭局长么?你怎么处理我,我都没意见。他张德厚凭什么骂我,先动手打我。”说罢便起身要走。郭局长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不认错就算了,中午这饭却是要吃的,你去给我通知他几个。顺便让王梅来一趟,我问问近来电脑室的收入情况。”可勇听罢点头出门。 王梅一进门,郭局长便问她知不知道可勇与张德厚打架一事。王梅听了生气道:“我咋能不知道呢?可勇气死我了。”郭局长笑道:“可勇这人太倔了,我给他说,他总是不听。是这样吧,你现在去给张德厚赔个情,就算此事清楚不了糊涂了了。”王梅一听便道:“行,我这就去。” 张德厚不在办公室,王梅便去了他那饭店。张德厚老婆是个开朗女人,见她说起此事,便端来一杯茶笑道:“全是德厚的不对。那天他回了家,脸都气青了,我就觉得不对,一问见是这事便把他狠狠骂了一通:可勇小么,你就不能像对待不懂事的小弟弟一样待他?门撬了就撬了,那是撬公家的又不是撬咱家的,凭什么和可勇兄弟较真。骂得他一声也不敢吭。”王梅她哪里是她的对手,照猫画虎地也将自家可勇骂了一通便回去。 中午这顿饭安排在市招待所。酒菜上来后,郭局长先斟满了两小碗,然后郑重道:“关于德厚与可勇打架一事,以后此类事件再也不许发生。此事双方都有责任,只是可勇责任大一些。咱本着大的让小的,小的尊重大的原则,你俩碰一杯。就当先前一切不愉快一笔勾销,从今后兄弟相处。”可勇听罢先端酒站了起来,张德厚无奈,只得起身与他一碰。两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郭局长见问题解决了,这才把酒瓶交给谷丰,由他负责打发这瓶中酒了。 王梅知道可勇喝酒去了,便懒得一个人做饭,去张莉家了。到了邮局营业室,见沈静也在,正和张莉聊天,便笑道:“哟,又多了个搭档,是不是也愁这午饭没法吃了?”沈静道:“我是刚才打了个电话,这会儿才聊了几句。”王梅道:“张莉,中午吃啥?全靠你安排了。”张莉笑道:“沈静,你是稀客,你说啥便吃啥。”沈静笑道:“客随主便么,我哪能轻易发言。”张莉看表,离下班只剩十几分钟了,便道:“你俩先坐吧,我干完手头这活请你俩下馆子。” 王梅拉了沈静坐在大厅那一排长椅子上,摸了摸她的手道:“与李以行联系过了吗?”沈静摇头道:“我不忍心毁了他那样好的一个人。和他谈过一次话,觉得他太有水平了,太有层次了,我怎能与他做得了夫妻呢?”王梅道:“你是不是有些自卑呢?以行还能是圣人?不食人间烟火。她媳妇婷婷整天和我在一起,我也没发现她比你能强多少。”沈静道:“算了吧。此事我也想过了,宋副书记不走一日,我便得在他手里攥着。你想一想,我若背叛了他,现在所拥有的立刻便会化为乌有。再将就几年,见机行事吧。”王梅道:“宋超知道你的情况吗?”沈静苦笑道:“那也是个可怜人。他命该如此,听了他叔父的话要娶我。可我迟早要离开他,那还不又给他一次打击吗?”王梅道:“活该,谁让他白白的耽误咱这几年呢。”沈静突然笑了一下,低声道:“你猜那呆子昨晚说什么了?他问我初夜那次怎么未见红呢。我便问他怎么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才想起问。他说怕我不高兴不敢问。我便告诉他读高中时从柿子树上跌下来给摔伤了。那呆子显然信了。我躺下后心里便直好笑,看着他睡着后的沉沉的样子。便好笑:差点儿给你生下了弟弟了。”王梅听了,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笑道:“你真能胡说八道。”两人便不由得偷笑。 张莉交了班,便领她俩就近去了门口一家饭店,三人吃完便去了张莉家。这时有一中年男子在她三人前边走,也上了楼,也拐进了张莉这边,而且去了玉霞屋。张莉到了自己门前,一边开门一边低声说:“刚才那人听说是市财政局的卫局长,玉霞的情夫。” 沈静一进门便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张莉夫妇的结婚巨照,仔细看了一番,便羡慕道:“真是天设地配的一对。张莉你怎么命这么好呢?我与你一比,简直活得就不像一个人了。”张莉笑道:“那是你不追求真情,喜好的是物质享受。你若能撇去一切私心杂念,用真情实感去爱一个人,我想你同样会幸福的,会找到好男人的。你还小,比我跟王梅小着好几岁,要是搁在大城市,还正是学习求知识的阶段,你却过早地做妇人了。”沈静笑道:“以行也说我了,劝我学法律,不懂时向他请教。”张莉“哎”了一声道:“人家说得就对了,就应扎扎实实学一点知识。老是这样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三人正说着,忽听有人敲门。张莉打开一看见是个陌生女子便问找谁。王梅却一眼认出是玉芳,便笑道:“找你姐吧,她在屋哪。”玉芳摇头道:“门锁着。我听见你这儿有说话声,还以为她在这儿。不在就算了,我晚上再来。”说罢便走。张莉关了门笑道:“瞧,情夫一上床,连自己妹子都怕见。”王梅道:“张莉,我觉得咱这些同学里就只有你命好,来到这世界上便是荣华富贵,事事顺心。这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进京了,成了首都人,我真为你高兴。”张莉笑道:“等我在北京落稳了脚,你与沈静去玩吧,我好好陪你俩。”沈静听见张莉要与丈夫到北京定居,更是羡慕得倒抽一口气,心里越发憋得难受了。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自己还像个人吗?人家张莉夫贵妻荣,携手并进,我却与一个半老头子暗里鬼混,还得给他那结巴侄子做老婆,活着还不如死去。张莉见沈静脸色变得难看,便劝道:“沈静,谁都犯过错误,走过弯路,关键看现在如何奋斗。老这么悲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有努力学习才能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一提及学习,沈静便想起了以行。她太迷恋以行了,如果以行跟她开个玩笑,她便要借机捶他,倒在他怀里,然而他总是文质彬彬,坐怀不乱的样子,令她无缝可趁。张莉道:“沈静,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实在是同情你,为你捏着一把汗。像你现在这样整天无所事事,东游西逛,有品位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要你。除非那些不三不四,拈花惹草的浪荡公子会寻你开开心。可最终能给你自己留些什么呢?你瞧,我到现在都不敢放松学习。”说着便指了指床头那一摞摞书本。沈静笑道:“张莉姐,你说得对。我回去试试,看还能不能把书看进去。”王梅见她俩说那大事,自己却听着没劲,便脱了鞋上床休息去了。 可勇又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见王梅不在家,听见婷婷家说笑声不断,便寻了过去。一进门见玉芳在,便摇晃着身子道:“玉芳,你比你姐长得要强十倍。我就不知道你是咋搞的,怎么一直窝在农村?要早早去大城市闯一闯,说不定现在早成演员或者模特了。然后找个当官的儿子,现在早穿金戴银,专车接送了。”玉芳笑道:“瞧你多会说话。只可惜咱没那本事,也没那魄力,天生穷人的命,是闯不出去的。”可勇笑着在玉芳对面坐下。婷婷扇了扇鼻子道:“可勇你喝了多少?酒味这么重。”以行见可勇不停地吞咽,知道口干舌燥,便端来一杯淡茶让他喝。可勇喝了一杯,突觉头晕脑沉,便一歪头倒在沙发上睡去了。婷婷几个受不了那难闻的酒味,只得到蓉生家去了。 还生听婷婷说可勇在她家沙发上睡去了,便吩咐以行道:“赶快把他弄回去,不然又要吐你一地,那才恶心人哪。”婷婷一听便急了,忙把孩子交给蓉生,唤了以行和还生回屋看情况。还生从可勇腰间摘下钥匙,将他屋门打开,这才和以行一个抱胸一个抱腿,将他搬了回去。 还生见郭局长和谷丰在都成家喝茶,便也去了。郭局长笑道:“可勇以后不能再喝了,再这样下去,连小命都保不住了。你瞧他几乎每次喝完都是酩酊大醉的样子。”都成道:“那谁能劝得了他呢,天生一张馋嘴,见酒便想喝。只要工资发了,或者是报销什么了,只要手里有钱,也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先带了王梅下馆子小喝一顿再说。”谷丰笑道:“夫妻俩一对混货,不过也好,都属于今日有酒今日醉,及时享乐的主儿,活得倒也自在。”郭局长撇嘴道:“自在什么呢,也不看别人对他是什么看法。工作这么多年了,夫妻俩还是两手空空。听说交的那房钱非借即贷。”都成道:“人家两人那活法才叫好哪,无忧无虑,长命百岁。到头来虽落不下一文钱和一丝儿家产,便却落了个酒肉润肠,嘴巴子痛快。”几个人听了便笑。谷丰喝了口水问道:“郭局长,看起来咱局里这次建单楼还是个大好事哪,关心的人还不少哪。”郭局长笑道:“那当然啦,有光可沾么。上边定了,只卖给机关单位里的干部,如果已有了住房的,就不允许再要了。以后报名交款时审查必须严格,免得有些人三套两套地多弄,倒卖赚钱。我看这个要求责任心强、细致的活就交给还生干吧。”还生笑道:“到时再说吧。”郭局长道:“什么到时候,没几日了。估计十天半月市里那文件便下发至各机关单位。”谷丰道:“我看也只有还生才有这责任心。”郭局长笑道:“现在这些人信息灵得很。八字还未见一撇,竟有建筑公司上门来承包工程。”都成道:“可不是么,包工程利润大,建筑公司能不急么。现在这建筑行业竞争也厉害,私营的、国有的都在忙着争饭碗。”谷丰笑道:“都成你与还生可都是从建筑公司调来的,对那建筑熟悉,不如咱自己拉一帮人干吧。”还生道:“干倒是能干了,只是国家不允许这样做。所有工程必须实行招标投标,否则便属于非法建筑。”郭局长道:“还生,你不是在省城还专门进修了三年建筑工程么?这次图纸出来后你给咱仔细预算一下,不敢让建筑公司挣得太多了。”还生一听,心里不觉慌了神,自己哪儿能搞了预算呢?能识了图就算不错了。说是进修了三年,其实相当于在省城玩了三年,没学下多少知识的。当下便后悔自己当初不用功,现在到了用知识的时候了,却没有啥能拿出手的。便笑道:“市规划设计处估计就把预算做好了,用不着咱们再费心的。”郭局长听罢微微一笑,抬手看了一下表见两点多了,便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尽,起身道:“上楼吧。” 都成没有上楼,他偷偷地拉了还生一把,两人来到大门外蹲下。都成递上一支烟道:“过几天市里要来人,主要还是提拔副局长的事。估计是要选举的,我就不再给蓉生说了,到时候投我就是了。”还生道:“那还用说,我肯定要投你票的,咱俩在一起多少年了,你当了官还能有我亏吃?”都成笑道:“那当然了,我比你大七八岁,我退下来便轮到你了。我先上去了,到时候再扶持你。”还生道:“我反正佩服你,我是死活和上面的头联系不上,尽结识了些普通百姓,这辈子当官恐怕无望了。”都成笑道:“这你就说错了。林殿英不就是大人物吗?跟他说一说,另挪个地方便是副局长。”还生道:“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人家的。不过,我这人没有官瘾,喜好自由懒散,觉得当个兵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不用操那些闲心。”都成道:“我本来也不愿意争这个副局长,让人家谷主任当就是了,可架不住弟兄们的劝说。再说到现在为止前前后后已花出去这个数了,不弄来个副职干一干冤枉呀!”说着便伸出五指。还生看看那叉开的五根手指,道:“五百?”“五百倒好了,扔了也不心疼。”都成拍了一下还生的膝盖道:“五千哪,顶咱一年半的工资哩。”还生听了叹了口气道:“好家伙,你可真舍得。也有那么多钱送。”都成道:“那有啥法子呢。逢年过节拜访还能空着手,每次不多花,花上六七百,两年弄你个五千元轻轻松松。”还生道:“要是这样,就非弄他个副局长坐坐不可,不然那钱不就白投资了吗?”都成道:“说的是啥,这不请你帮忙了么?要是这次顺利地当上了,下次换届我准备花这个数,弄个一把手。”说着便竖起一根食指。还生知道那是一万,便道:“照你这么说,这次是十拿九稳了。”都成道:“我下届转了正,一定尽最大的力提你做副职,这么多年了,你我如兄弟一般,也相互信任,也能谈得来。”还生蹲得两腿发麻,起身道:“我这儿你放心就是了,再去看看别人吧。”都成站起来,见还生那烟燃到头了,便又递给他一支,然后转身回去了。 还生独自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刚要回屋,却见王梅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沈静和玉霞。还生笑道:“玉霞,你妹妹等你半天了,见不了人,现在在婷婷家坐着。”玉霞笑道:“找不见我见了婷婷也行。”说着便快步朝前院子里去。沈静则跟王梅去了电脑室。还生也尾随她俩去了电脑室,进房后笑道:“王梅,你回家看看哪,看可勇是否吐了,别脏了你那床。”王梅一听,说了一声:“又喝多了,真气死我了。”便回屋去看。还生顺势坐在电脑前摸了摸,敲了敲,道:“这玩意好学么?”沈静道:“好学,好学。不怎么难,有初中知识便可。”还生见沈静挺开朗的,便问道:“沈静,光见你来可勇家,只知道你是他亲戚,却不知你在何处工作。”沈静笑道:“在市交通局,上班也不忙,闲得没事便来王梅这儿玩。”还生道:“市里这些机关都是这样,即便是在单位里守着,也是在扯一些闲话。我前几天去市里找个人,几乎各个房间都没人,都挤到一块打扑克牌去了。”沈静点头道:“你说得对,我那儿也是。那些男同事在办公室就赌开了,女同事就只有织毛衣、聊天、逛大街了。”沈静话音刚落,王梅便进来了,笑道:“今天真是运气了,可勇还未吐,这会睡得跟猪似的。”还生见王梅来了,便起身让座,伸了伸懒腰道:“也回家小睡一会儿吧。” 都成跟那几个老人手通过气后便回到办公室,拿了张当天的报去看。看着看着竟然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迷糊中觉得脖颈处阵阵骚痒,伸手一拍,竟拍着了一只嫩手,抬头一看竟是歌厅那小玉,便立刻惊出了一身汗,忙问有啥事。原来她是来寻可勇的,见可勇醉得一塌糊涂,便来了他这儿。都成道:“你来时外边有人么?”小玉摇头。都成又道:“你找可勇有啥事?”小玉道:“有个地痞常来骚扰我,却又不给钱,我又不敢惹人家,怕以后在这里混不下去。这里这生意这么好,我舍不得走。”都成听了是这事,便安慰她道:“小事一桩,可勇一定能给你摆平。你先回去吧,等可勇醒来后我让他去找你。”小玉见都成这么客气,便招手道:“怎么近来不见你去呢?有空来呀。”说罢便招了招手离去。 都成出门送小玉时见小燕、蓉生都在对面那个门口站着。小燕那脸色尤其难的看。谷丰也在门口立着,待小玉走后便笑道:“这个花里胡哨的女子寻你干啥?”都成道:“人家是来找可勇的,那是可勇手下的一员兵。”谷丰道:“歌厅里的女子原来就是这副模样,化的妆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成笑道:“女人遭人欺负了,来向可勇报告,不料咱可勇醉得烂泥一堆,说不成话。便上来烦我过会儿跟可勇说一声。”都成说这句话纯粹是用来蒙小燕的。谷丰见小燕和蓉生在偷偷地笑,便道:“看那女子的打扮,要是你俩,早羞得不敢出门了。”蓉生笑道:“咱若成了那样,非被赶出家门不可。”谷丰道:“你们这些良家女子,贤妻良母,永远都不会有那惊世之举的。”蓉生听罢笑了笑,便拉小燕下楼,两人准备上街买件衣服。都成见两个女人走了,便笑告谷丰道:“刚才那女子被地痞给弄了,不掏钱,气得找可勇想法子。”谷丰摇头道:“世道乱了,世道乱了。” 可勇睡到晚上7点多才醒来,睁开眼见屋里黑乎乎的,拉开灯不见王梅便趿了鞋去电脑室寻。电脑室哪儿还有人呢?王梅早就跟张莉沈静一块去吃饭了。可勇有些头疼,摁了摁太阳穴,回来洗了手脸,刷了刷牙,清洗了那一嘴酒臭,便准备上街吃饭。刚要走,都成便站在大门口大声道:“刚才小玉来寻你,说是遇上了麻烦,想让你去解解围。”可勇应了一声道:“噢,我这就去。”便双手插在裤兜里,嘴上叼了烟,信步而去。 可勇到了歌厅时,客人已经很多了。丰庆今晚也来了,他在前边一边喝茶,一边问他姐夫的收入情况。可勇紧挨着丰庆坐下,这时小玉走了过来,给他端了一杯茶,道:“那个人又来了,现在大厅里唱歌。”丰庆很少来歌厅,小姐们都不认识他,只当他姐夫与可勇是老板。可勇把情况跟丰庆讲了一遍,丰庆见这个痞子只是欠了小玉的服务费,并未欠了歌厅的,便摔了一句话:“你自己想办法吧。”然后喝完茶转身离去。可勇见丰庆对小姐们漠不关心,心里有些气,便道:“小玉你今晚就坐这儿陪我喝茶,看那痞子一会儿咋整。” 痞子如饿狼般在大厅里对着话筒干嚎了半天,便寻小玉,却找不见,生气地返身走,却在前边茶座见了她,便过去摸了一下她的脸道:“我说怎么不见你呢,原来躲这儿了。”小玉见他又来骚扰,便推开他的手,紧紧依偎了可勇。可勇倒显得大度,笑着让给那痞子一支烟道:“老兄,坐下喝杯茶。”痞子也不客气,坐在他俩对面,点着烟去吸。可勇笑道:“我是歌厅老板,听小玉说你总是不给她钱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一个女子,背井离乡,出来挣几个儿也不容易,咱哪能坏了良心呢?前几次没给就算了,小玉呢,就顶多交个朋友,以后可是不敢了。”痞子听他说话柔柔的,又知他是老板,估计他一定有来头,便也假装斯文道:“老弟近来手头紧,拿不出钱,还望老板多多原谅。”说罢便要走。可勇见轻轻松松说服了他,便起身送他。痞子临走,转身笑道:“我知道凡是敢做这种生意的,都有后台,我不来惹那女子了。” 可勇回来见小玉还在那儿坐着,便笑道:“没事了,他再也不来了。”小玉感谢他,拉住他道:“走,我陪你跳几圈。乐一乐。”可勇嫌她近来跟那痞子往来,身上不干净,便道:“你去吧,我中午喝多了,这会儿喝点茶,静静心。”小玉见他不肯,便给端来茶壶,自个去了。 可勇独自喝了一壶,顿觉那胃舒服了许多,正想去里边看看那花花世界,忽见过来三个中年人,看上去都很富态。可勇认出最后进来那人是粮食局的刘局长。可勇去年办自己和王梅那粮食关系时曾找过他。刘局长记不得可勇,径直朝后面走。前边那两个进去后随后又出来一个,问可勇道:“老板呢?”“啥事?”可勇点头道。“还有没有漂亮一点的小姐?”那人问。可勇这才听他那口音不是本地人,便道:“都在里边,你挑一个就是了。”那人道:“我见都有人了,净剩几个丑的了。”可勇心里道:肯定是求刘局长办事的。不知小玉有没有空,这可是个好生意。便起身道:“我去看看。”可勇下楼,寻了一圈不见小玉,便上楼去了她宿舍,见一个男人也在,刚刚干完事的样子,便道:“待会儿见我一下。” 可勇下楼去了大厅,见那三个人正在品茶,笑谈,便轻轻过去,对着刚才那人道:“等会儿有一个漂亮的。”说罢便走了。小玉打发走客人便来见可勇。可勇笑道:“还有几个客人,陪么?”小玉一听,两眼一亮道:“在哪儿?咋能不陪呀。”可勇顺手一指,小玉便笑盈盈地去了。 可勇见小玉与刘局长相拥跳舞去了,便笑了笑回家。这时街上已经行人稀少了,在他前面有一对男女紧紧搂抱着走,可勇还以为是一对恋人,便快步超过他俩。然而就在那超越的一瞬,借着微弱的灯光和自己那眼睛的余光,他觉察到那女的是玉霞,而且还听到嘤嘤嘤的哭声,心里不免一惊。可勇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便躲在前边的一个小巷口,蹲下身子观察。待这两人走过后,他才看清了,那女的不是玉霞而是玉芳。那男的他看不出来,估计那年龄要过四十。 可勇回到家里见王梅与蓉生、小燕都在婷婷家聊天,玉霞也在,便更加证实了刚才所见。女人不在,他也懒得守空房,便去了都成屋。都成正在和还生说话,见他来了,便笑道:“看上去有精神了,酒劲儿散了?”可勇不去回答他,却神秘的样子将刚才那所见说与他俩。还生听罢道:“下午你睡在人家婷婷屋,玉芳还在我这儿坐了一会,后来跟玉霞一起走了,怎么这会儿又跟了另一个人呢?”都成笑道:“长得太漂亮了。就如俗话说的那样,树高了招风,猪肥了遭杀。”还生道:“有可能,天未黑玉霞就又来婷婷家混饭了,说不定玉芳被坏人骗走了。”都成感叹道:“瞧这姐妹俩,长得跟仙女似的,一个赛过一个。”还生笑了笑道:“可勇,一下午睡足了,这会儿脑子清楚,咱俩赌几盘棋?”可勇一挽袖子道:“赌就赌。你也别吹牛,不见得我就输得了。”说着便拉了都成做裁判,去了还生家。 可勇结果还是输了。还生没有要他的钱,三人约定明天午饭由可勇包了。 郭局长怕可勇与德厚虽碰了酒但背后还闹别扭,相互不说话,便想了个法子让他俩主动接近。上班后,见可勇将自己房间打扫完了,便笑道:“好长时间没看耿书记了,再不去,他就要见怪了。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你与张德厚代表局里去看看他吧。”可勇笑道:“行。耿书记出院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吧。”话说到这儿,却见张德厚推着车子进来,郭局长待他放稳车子,便大声道:“别上楼了,和可勇一道买点东西看看耿书记吧。就说我近来忙,过段时间再去看他。”德厚听了便点头,等可勇下来,两人便相跟着去了。 郭局长回到房里,刚刚落座,谷丰就进来了,便笑道:“一个单位就如一个家,经营起来还有些难度。”谷丰笑道:“德厚那天与可勇打架后,也后悔了,气得不愿干那科长,说这些人净与他过不去。他以前就与都成闹过别扭,现在两人也不知咋样。”郭局长道:“管他呢,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谷丰笑了笑,这才坐下道:“王梅那电脑室开张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一分钱进账,就不怕大伙有意见?”郭局长道:“我看她也挣不了几个钱,整天不见有人来。听郭静说全是些复印的活,一天能挣四五块。”谷丰道:“投资那么多,却不赚钱,要是搁在私人身上,早关门不干了。”郭局长道:“就那样吧,局里这么多闲人,坐着也是坐着,好赖有个活干也免得惹些是非。过段时间还要进人的,市委、市政府好几个领导都跟我说了,要安排他们那亲戚子女来咱这儿。”谷丰道:“也怨这两年咱们局形势太好了,奖金福利多,别人能不眼馋吗?进来的人一多,就别想以前那好事了。”郭局长道:“咱们现在是自收自支,企业管理的那套办法,市财政又不负担一点儿经费,一提起进人我这头都疼。可是拒绝不得,有啥法子呢?”谷丰道:“那是,那是。都是市里的官儿,咱谁也得罪不起,进就进吧,就是这一锅饭,原来是十个人吃,吃饱一点,以后变成了五十个人吃,吃欠一点。只有这样了。”郭局长道:“估计到了下半年,最少要过来六七个。”谷丰听了便不语,心里却想,不如到时也趁机把自己妹夫调进来,反正他那厂里放假一年多了,在外摆摊也挣不下几个钱。郭局长见他不语,便递上一支烟道:“这次工程上马后,财务科得有一名专业强一点的会计,还能让都成一手把持?有点不妥吧。”谷丰想了想道:“说得也是,到时那可是个大摊子,不像咱现在就那点进账出账。都成既当科长又兼会计还是出纳,有点不合财经规定吧。”郭局长道:“那就再调一名会计进来。”谷丰坚定地点点头。郭局长见他态度明确,自己也便下了决心。谷丰也没啥事,与郭局长闲聊了一会儿便离去了。郭局长看了一会儿报,觉得浑身不舒服,便出门在楼道里站着,望眼向那远处。这时王梅出了屋门匆匆出去,还笑着瞄了他一眼。郭局长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乐,便想下楼与她聊聊。还未抬腿却听见电话铃声响,回屋一接,原来是政府办赵主任打来的,告诉他明天市里的考察组要来局里。郭局长搁下电话,便忘了去见王梅,立刻便把谷丰与都成叫了过来,如此这般交待一番。王梅见郭静已先她一步来了,坐在电脑前玩扑克牌,便笑道:“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郭静道:“大清早肚子就饿得慌,没办法只得上街寻早餐,狠狠地吃了几根油条,喝了两碗豆浆,这才舒服了。”王梅道:“你现在一张嘴养着两个人,就得放开吃,将来娃长得壮实。”两人正说着见婷婷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要让王梅把它复印了,说是以行要用。婷婷见郭静坐在电脑前,便惊道:“你怎么坐那儿,电脑那辐射厉害着那,你就不怕伤着胎儿?”郭静一听,当下便起身坐到沙发上,远远地避开那电脑,瞪着眼问婷婷道:“你听谁说这电脑伤胎儿?”婷婷道:“听我表姐玉霞说的,你也知道她们那上班每人面前都有一台电脑。可是每当女人怀孕后,便都不愿在那个岗位上干,恳请局长给换岗。你说为啥呢?”郭静忧郁道:“这可该咋办,我都在这面前坐了大约半个月了。不行,得打电话让我女婿来一下,去医院检查检查。”郭静说着便转身上楼去了。 王梅把婷婷那本书刚复印完,便发现纸张也正好完了,便笑道:“你还真运气,再多几页便印不了,”婷婷见那箱子空了,便道:“每次多买些,免得到了要紧关头干不成。”王梅道:“那纸挺贵的,局里又不给钱,哪能买得起。”婷婷听了她是在变相要钱,心里便有些不高兴,道:“你算一算我这得多少钱,我掏钱与你。”王梅“哎呀”一声道:“瞧你说的,还能问你要钱。你要愿给,不如让局里给买上两箱纸算了。”婷婷听了道:“那这样吧,我试试看。”说罢便离去。 婷婷把书放下便去寻都成,在都成跟前说了王梅的不是,嫌她问自己要钱。都成因为还要指望婷婷、王梅明天投票选自己,便双方不敢得罪,笑道:“婷婷,小事一桩,犯不着生气。你找一张票来,我给你报销了,你给她不就得了?你还不知道她与郭局长那关系。”婷婷听了,轻蔑一笑道:“那算啥本事,连脸都不要了,还抠这点小钱。”说着便下楼。 家里正好有一张以行购书的发票,一共一百二十元。婷婷见没写台头,便随手拿来,上楼给了都成。都成大度,随手数了钱给她。婷婷将一百元自己装了,余下的二十元交给王梅道:“够本了吧。”王梅不要,婷婷要给,争执了半天,王梅见不收不行,便只好收了她十元。婷婷这见她这表现还像个邻居的样子,便打消了对她的不满,又姐妹般聊了一会离去。 可勇与张德厚看望耿书记回来,便向郭局长汇报去了。郭局长听说耿书记恢复得不错,就起话来口齿流利,便道:“过几日我去看看他,让他安心养病,有情趣来局里与大伙坐坐,说说闲话,平时就别来了,身体要紧。”张德厚道:“看耿书记那心思是想病退,即使退不了也不会来上班了,只是一个劲地提他小儿子,估计下次见了你要提安排他儿子上班之事。”郭局长笑道:“应该安排,就是明天上班我都同意。耿书记为国家工作了这么多年,局里给他解决这点小问题那是应该的。”张德厚听郭局长这话如此有人情味,心里不觉一喜。可勇掏出刚才买东西的发票,笑道:“我和张科长给耿书记买了些奶粉、麦片之类的滋补品,总共花了九十元。”郭局长根本不去细看,打开笔便在上边签了名。可勇与德厚见没事了起身要走,这时郭局长吩咐道:“明天上班按时些,市里要来人。” 市里抽了三个人组成了考察组,由组织部干部科的张科长牵头,9点多时才夹着黑色公文包悠闲地来了。谷丰和都成早已在大门恭迎一个多钟头了,好不容易等来了,便忙把他三人请上了楼,请到郭局长房里。茶几上早已摆好了香蕉、瓜子、香烟、糖块。郭局长亲自给他三人倒上茶,端到面前。谷丰与都成一个敬烟,一个剥香蕉,那热情劲让这三人有些不自在。 张科长与郭局长聊了聊局里的情况,笑道:“市里知道耿书记病了,也愿意进行人事调整,郭局长你一人负责,这担子就重了。”郭局长一笑,指着谷丰与都成道:“多亏有他俩帮着我,要不然可受不了。”张科长见就要10点了,便道:“郭局长,你看这还要搞民意测评,就不敢再耽误时间了,加紧干吧,过会儿还要选举呢。”郭局长一听,笑道:“就在我这儿吧,我出去回避一下。都成、谷丰你俩通知大家,一个一个地来。” 用了不到一个钟头,询问了十八九个人,这事就算完了。紧接着便选举。郭局长为了让市里这三人感到公正,便让大伙站在院子里和楼道里,相互之间相隔三尺远。不要交头接耳,凭心投票。张科长见大伙都写完了,便一个一个收了,装在一个特制的信封里,当众封了口,并盖上印戳,放进公文包里。郭局长见事情结束了,便让大伙回家,他则请三人回房洗了手脸,然后叫上自己那几位科长,陪三人去饭店了。 谷丰与都成私下里做的那思想工作无济于事。可勇与王梅投的是可勇,婷婷、郭静、蓉生、还生投的是还生。这些都是以后才听说的,要是当时便唱了票,还真的要把都成气个半死。 『54』第五十四章 市规划设计处比原计划推迟了一个月,才将这两条街的规划与设计图处了过来。郭局长与那李主任是朋友,便故意调侃道:“你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知道你给我造成多大损失吗?二百万元贷款白白地在账上放了一个月,光利息就要快两万了,你说你们这费用我能给么?”李主任笑道:“不给就不给了,就当我送礼了。”郭局长笑道:“这礼我可不敢收,若是收了,我便再也不敢登你家门了。你老婆看敢把我轰出去么?”说罢两人便笑。李主任掏出早已开好的票据让郭局长签字。郭局长接过未签,而是锁进了抽屉里,起身道:“我带你去见吕市长,你把这整体规划还有那住宅楼的图纸给他仔细讲一讲,我对建筑一窍不通。”说着便出门喊了小马,与李主任一块去了。 吕市长听了李主任的讲解,又听了郭局长的计划,觉得不错,便大加表扬了他俩一番。然后又叮嘱郭局长道:“这可是市里的一件大事,民心工程,你一定要严格管理,精心计划,不得有任何浪费。市里测算过平米单价不能突破三百元,这个绝对不能突破。你们单位也绝对不能因此大面积施工而有所利润。解困住房么,何为解困?你把这意思弄明白。”郭局长恭恭敬敬,听得直点头,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对、对、对、是、是、是。”吕市长见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便一挥手道:“去吧。” 郭局长从吕市长办公室出来,见那秘书小刘对他特殷勤,一直送他下了楼不说,还要送他出了政府大院。郭局长挡住他道:“别客气了,赶快回去吧。别吕市长有事又找不见你。”小刘笑了笑道:“郭局长,我爱人在供销社上班,供销社不景气,发不了工资,早在家里坐半年了,我想求你让她去你那儿,你可得帮侄儿一把。我明天就把她送去。”郭局长这才知道他为何今天如此殷勤了,原来是为了这,便眉头一皱道:“刘秘书,你不敢那么心急,我回去研究研究再说。”小刘一听,脸上便是不悦,道:“郭局长,你还总要让我把吕市长搬出来你才肯答应?有难度就算了,我另找个去处就是了。”郭局长见他有火,忙赔了笑脸道:“你呀,滑头!鬼精!明天就让你媳妇来吧。不过调动手续我一概不管。”小刘这下笑了,笑得很开心,拉着郭局长的手道:“那当然了,还不是我一上午的工夫。抽空我请你吃饭。”说罢便招了招手离去。 郭局长此时见市政府有些懒散的人都开始下班了,便对李主任道:“咱俩好长时间还没在一起喝了哪,今天你做东喝几盅吧?”李主任笑道:“没问题,报销这点饭费的权利还是有的。”说着便让小马朝市招待所开去。 郭局长下午一上班便紧急召集几位科长开会,布置了两项任务,一是由张德厚、王可勇带队通知东街各住户务必在半月内搬迁完毕,二是由官都成、赵还生、谷丰三人细细测算一下一次开工十幢楼房的资金最低需求量。郭局长还特意点了赵还生,说这下到了施展才能、发挥知识的时候了。赵还生听了郭局长那任务,心里便发麻,他知道自己的低细,预算一两座百十平方米的民房还马马虎虎过得去,预算这么大的工程,他心里根本没底,弄不好会搞出大笑话的。散会后,还生立刻便去见郭局长,装作谦虚的样子道:“郭局长,你看我多年不干工程,知识已经淡忘了,虽说翻书查一查还是可以的,但那速度就太慢了,怕影响工作进展,还是再请一个精通工程预算的,我与他配合着干。”郭局长听了便道:“行,那我就跟规划设计处李主任联系一下,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建筑学院毕业生,不像你们这些带薪上学的,说是进修深造,其实是走走过程,虚轰一枪。”说罢便给李主任拨电话。还生站在一旁,听了郭局长这话,脸儿红一阵白一阵,浑身地不自在,气恨自己当初不用功,到了用时肚子里没东西,遭人讥讽。郭局长与李主任通罢电话,便一脸的佩服道:“瞧,李主任说了,他说也不用来咱单位了,下个礼拜把工程前一阶段的资金需求报过来。听清了吧,这才叫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还生只好无奈地笑着,见郭局长说罢回坐到椅子上独自点了烟抽,也不让他一根,便说了声:“没事我走了。”便轻轻地离去。 还生从郭局长房出来,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将床底下那装着自己书的纸箱拉了出来,把那些建筑学的书一本本拣了出来。蓉生见他阴沉着脸,女儿喊他爸爸他也低头不答应。便生气道:“你发什么脾气,见了我母女俩气凶凶的。”还生头也没抬,冷冰冰道:“还不怨你,当时我进修,光顾给你回信,没学下东西,这会要用了才知迟了,白白挨了郭局长一顿奚落。”蓉生一听,关了门道:“还生,照你这么说倒是我错了?照你这理由凡是学不下知识的都是谈对象的过错?那你当时干啥去了?人家以行也是在大学时与婷婷谈上的,他怎么就提得起,放得下呢?你不说你脑子笨,人不行,还在我身上寻理由,找气出,难道我就不亏?你还动不动笑话人家可勇,光知吃与喝,啥能力也没有。你说说你有啥能力呢?”蓉生一番话说得还生哑口无言。还生低头闷坐一会儿,心里实在憋得难受,便去了大门外散心。 郭局长静坐了半个多钟头,忽然想起了件大事,还得去市建成委商讨招标一事,便忙喊了谷丰与都成,三人一块去了。 可勇与德厚几人不多时便回来了,原因是基本上家家户户都锁着门,主人上班走了。两人便商议晚饭时间逐个通知。可勇见还生在门前那台阶上站着,满脸的不快,便笑道:“赵科长,挨老婆批了?”还生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见他又来浇油,便气道:“去、去、去,这会儿没情绪跟你开玩笑。”可勇见他一点儿也不笑,恼怒的样子,便不敢多言了,噘了噘嘴走开。 可勇口渴回屋喝了杯水出来,准备上楼时见玉芳在婷婷家,便笑着过去。玉芳现在都变得洋气了,虽然还未开始化妆,但穿戴却已变了,完全不是刚来时那个样子了。可勇笑道:“玉芳,看来是干阔事了?”婷婷接住话道:“那当然啦,在市财政文印部工作。玉芳那电脑打字可能比你家王梅强多了,不服比试比试?”可勇笑道:“王梅她肯定比不上玉芳。玉芳基本上还算是姑娘哪,心灵手巧。王梅早已半老徐娘,脑子关节都不灵活了。”婷婷噘嘴道:“瞧你把人家王梅说的,王梅冒充姑娘再嫁一次都没问题。”可勇笑道:“你把她捧上天了,要是让王梅听见了,她非请你客不可。”说着便又笑对玉芳道:“玉芳,你单枪匹马闯天下来了,把年轻丈夫搁在乡下家里,他能不心急?”玉芳听了脸微微红了一下道:“他也在城里,在市化肥厂保卫科工作,其实就是看大门。”可勇竖起拇指道:“好,夫妻双方跳农门了。”婷婷与玉芳听了,便不由得笑。 玉芳夫妻俩现在就住在西街卫局长与玉霞原先经常野合的那个家。上个月玉芳要往那儿搬时,玉霞确实有些不大乐意,但碍于姐妹情面没说什么。但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卫局长在打玉芳的主意,而且觉得玉芳也有些不对劲。玉霞甚至不敢往下想,心里既阵阵作痛,却又醋意涟涟。其实玉霞这种预感是正确的,就在玉芳到文印部上班没多长时间,卫局长便借口有事把她叫到自己办公室,让她在里间抄一篇三千余字的黄色淫秽小说。玉芳一个年轻媳妇,又是过来人,且第一次看这类文章,免不了惹得胡思乱想。卫局长见下班了,人都走了,便反锁了门,不由分说,先把玉芳那活给做了。玉芳遭了这欺辱,便哭哭啼啼的要回乡下去,不愿意在城里干了。卫局长陪他在街上散了半夜步,总算把她劝住了,打消了那念头。可勇那晚从歌厅出来,半道上见到的便是他俩。 可勇见玉芳一动一笑特别令人耐看,便不客气,索兴坐了下来。婷婷道:“这次将东边这条街全拆了,房费收入便会少一半,咱们那奖金、福利我看就得打个问号了。”可勇笑道:“听你说这话真是杞人忧天。那奖金、福利才有几个钱?二百万工程款都已进单位账了,还愁养不起咱们这些人?”婷婷道:“瞧你说的跟唱的似的,那二百万是让发给大伙花的?那是工程款,只能用在工程建设上面。”一句话倒把可勇给顶回去了,他不由得“嗳哟”一声道:“说的也是,不过咱们大可不必发愁这些,郭局长自有安排。”可勇说着,见玉芳贴着婷婷耳朵嘀咕了几句,笑了笑离去,便看着玉芳的背影接着道:“人好用不着打扮,自然就有一股子诱人的味。丑人再打扮,永远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只能算作怪了。”婷婷道:“玉芳确实漂亮,只是在乡下埋没了她。她都读完高中了,比她姐可有水平多啦。你是与她不熟,不曾了解,时间长了你会觉得她挺有品位的。”可勇点头道:“能看出来,她往那儿一站,便给人以落落大方之感。”婷婷笑道:“我这个表妹比你那个沈静表妹怎么样?”可勇笑道:“各有特色,各有千秋。只是沈静多少有点儿妖气,不如玉芳这般纯朴。她俩就像一个是西方的美,一个是东方的美。”婷婷听了拍手道:“总结得好,总结得好。谁说你可勇除了喝酒便是睡觉,没能耐呢?瞧这话说得多贴切,多耐人听。”可勇听了这奉承话,便道:“好赖也高中毕业了,只是成绩欠火考不上大学,水平总不至于到哪儿去吧。”话音刚落,就见婷婷母亲来了,可勇便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了,起身点头笑了笑便走。 可勇没个去处,在大门口东张西望了一通便去了电脑室。郭静也在,与王梅坐在沙发上玩扑克牌。可勇道:“郭静,你现在属于重点保护对象,不宜于坐沙发,要坐稍高一点的椅子,让肚子顺畅一些。”郭静道:“想不到你懂得不少。这里哪有椅子呢。就电脑前那一个软转椅,坐上还特别难受。”可勇笑道:“瞧把你可怜的,我这就去给你搬一把下来。”说着便转身出门。 婷婷妈今天来还是来说以行那工作的,母女俩都面带忧伤,相顾无言坐了一会,婷婷道:“杨清华不是说要调往市人大么?答应去前把以行那事办了。”母亲道:“我昨天怎么听别人说他可能要调到别的县当县长了,这不把咱这事给荒了?”婷婷道:“那你说咋办?”母亲低头深思了片刻道:“咱俩今晚再去见他一下,就是给他跪下也要,也得把以行这事办了,不然越推后事情越难办。我听说去年毕业的大学生有的至今还未安排哪!”婷婷一听便道:“行,就这样,下午咱俩就在我这儿早早吃了去。”母女俩刚商定妥,就见以行进门了。以行见了岳母,客气地问了好。婷婷道:“瞧咱妈为了你这事急成啥了,你倒好,一天光知道看书学习,啥心不操。”以行道:“我说到南方打工去,你却总不让,这会儿又埋怨我,你让我咋办。我就天生这副样子,不会说话又不会求人。”母亲见女儿女婿说不到一处,便挡住话道:“读书人都是这样。一会以行把娃带了就行,咱俩去。” 婷婷和她母亲去了杨清华家时,杨清华刚好吃过饭。婷婷很有心计,忙去了厨房一句一个舅妈地帮着洗锅刷碗去了。她母亲则与杨清华谈起了以行的事。谈到动情处不禁声泪俱下,道:“清华,你也知道的,婷婷她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这半辈子与守寡有什么两样呢?家里家外,大事小事都得自己去操心。到现在年龄也大了,别的再无所求,可总不能让女儿重走自己的路吧。以行要去南方打工,你说能去么?这年轻人有几个能靠得住呢?让婷婷在家一个人拖着娃过,就和我以前一样了,我这心里能好受吗?”杨清华劝她道:“姐,你也别难过,这忙我帮就是了,你还信不过我?我听家里人说,咱们那父辈在世时相处得跟亲兄弟似的,到了咱们这一代还能冷淡?”婷婷妈转愁容变笑脸道:“市里这领导里面,我就你这一个关系,听说你要去外县做县长,我心里便急。你也别嫌我性格急,我明天跟你跑半天,把以行工作调了。”说着便是张哀求、企盼的脸面向杨清华。杨清华见她那可怜的样子,想了想道:“就这样吧,明天你就别来了,让以行来,我把这事办了,免得你一家子总是心不安。”婷婷妈一听,心才稳放肚子里了,便又客气了一番,这时有人来登门拜访,她俩不便再打扰,便告辞回家。 婷婷妈跟婷婷、以行当夜商定,明天一上班她便和以行去市政协,趁热打铁,把工作调顺。 杨清华轻易不答应别人的事,但若答应了便是一定要办的。但他却想不到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这个同村的大姐这么心急。当天夜里便给吕市长,还有人事局局长通了电话,说了这件推不过手的事。吕市长知道杨清华一般不求人,便知一定是他自家的事,当下电话里便答应了。杨清华这才放心去睡了。 以行一大早便装了调动表去了岳母家,跟岳母匆匆吃罢早点便去了政协。在门卫那儿坐了半个多钟头才见杨清华来了。以行忙去喊舅。杨清华对以行印象不错,便笑道:“你妈催得这么急,我一时联系不下别的单位。就在政协工作吧,你乐意么?”“乐意,乐意,哪能不乐意呢。”以行还未开口,岳母却抢先笑道。以行待她说完,这才道:“哪能不喜欢呢?”杨清华见通讯员在院子里站着,便喊他过来,道:“把门打开,带他俩先去我办公室歇着。一会工商联有人来找,让他们暂等一会。”说罢便从以行手里接过调动表到政府那边去了。 郭局长与谷丰、都成昨天去建委办完了报建手续,接下来便是招标投标了。建委怕花钱便让他们印一些招标公告四处张贴,郭局长便让谷丰拟了个草稿让王梅打印去了。 王梅只花了几分钟便打了,拿了草稿上楼让谷丰较对。谷丰看了两遍没发现有啥漏洞,便让王梅拿去让郭局长看。郭局长看罢,见王梅静立在自己身旁,穿着一件淡绿色碎花衬衫,便在那胸部摸了一把。王梅笑了一声便双臂抱胸躲到了远处。郭局长笑道:“这段时间忙,都冷落你了。”王梅笑而不语。郭局长见窗外有人闪过,便低声道:“中午吃饭去?”王梅摇头道:“不行,可勇在下边坐着。”郭局长道:“那就改日吧。你下去后把这公告正式打了,然而在复印机里放大至最大,我看有多大。”王梅用手比划了一下道:“就这么大。”郭局长看差不多有两张八开纸那么大小,便道:“你拿来,让我具体看一下。”王梅点了点头,便转身下楼,不几分钟便拿了上来。郭局长叫来谷丰,看了看可以,便让王梅印一百份。谷丰笑道:“王梅,这大概是自电脑室开张以来最大的一份生意吧。”王梅不语,笑了笑便快步离去。 郭局长待王梅出了门,便道:“咱们这次同时开工十幢楼,可不是件简单事情,可以说在咱们这个小城市还是前所未有的。我有这样一个想法,搞一个奠基仪式,邀请吕市长参加,提高一下咱们的声望。”谷丰笑道:“这个主意好,吕市长不是说这是一件造福广大干部职工的大好事么?是他在任内的一件民心工程,德政工程么?想必他会接受邀请的。”郭局长道:“这次工程,质量是关键。我看办公室也不忙,到时你全权负责质量监督就是了。”谷丰微微一笑道:“我是个门外汉,能行么?”郭局长道:“这你不用愁,我给你聘请一个高级助手。规划设计处那李主任,他可是个大内行。”谷丰听是李主任,知道在本市建筑行业里颇有名气,便笑道:“只要有他,那我就没啥顾虑了,兢兢业业把活干好就是了。一会去书店买几本建筑书,先看一看,熟悉熟悉。”郭局长道:“我本想让你与还生负责此事,我是觉得还生这人还挺有责任心。可他虽说学了三年,估计是混了三年,没啥真才实学,连个预算都不敢做,我哪里还敢相信他?”谷丰道:“他时常讲一些建筑学里的知识,原来是只知皮毛,在咱们面前卖弄,欺咱不懂?”郭局长笑道:“不谈这些,不谈这些。”这时听得有人敲门,两人便停了说话,坐正身子。还未说请进,却见一个女子进来了,长得又黑又胖又丑。此女子径直走到郭局长桌前,笑道:“我是小刘媳妇。本来他也来,只是吕市长有事脱不开身。”郭局长“噢”了一声,便伸手请她坐下,对谷丰道:“这是刘秘书爱人,也是来咱局上班,你把她安排下去吧。”谷丰想了想道:“去德厚那儿吧。”他见郭局长点头,便出门叫了可勇,让他领了女人去。 刘秘书媳妇名字倒不错,还挺时髦,有一点洋人的味道,叫了个亚妮。可勇把她交给德厚便回来对谷丰道:“怎么调来这么丑的一个人呢?这不是诚心砸咱单位的饭碗么?要来就来个赏心悦目的,让人看着舒服。你瞧瞧这个,看着就难受,哪还有心思工作呢。”谷丰笑道:“小刘那人我也见过,挺精干的小伙子,怎么娶了这样的一个媳妇呢?有些不般配。不过也好,家有丑妻是个宝,出门在外也放心。”可勇正要开口说,见谷丰轻踢了他一脚,便把话憋了回去,转脸见是亚妮进来。亚妮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那调动表交给谷丰。谷丰见上面就差单位这公章,二话不说,当下便盖。亚妮也大方,装了表笑道:“谷主任,你安排请大家吃一顿吧。小刘交待的。”谷丰摇头道:“免了,免了。以后有机会让小刘请,我几个与他好好喝几盅。”亚妮见谷丰不肯,便笑了笑离去。 还生忙了一早上公事,这会儿闲了下来便找可勇聊天。可勇一见他便道:“昨天谁惹你生气了,脸色好难看。”还生一摆手道:“谁也没惹我,我惹我了。你这会儿咋啦?还能稳稳地静坐下来?”可勇笑道:“没事做,不坐着养养神,你说干啥哩。”还生一拉他手道:“走,下棋去,练练脑子,别把那地方坐钝了。”两人说着便下了楼。 婷婷跟以行回来,见还生与可勇在大门口低头酣战,便对准可勇那跷起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差点把他踢得爬下。可勇一见是她在作怪,便一把逮住她,在她那小腿肚子上使劲捏了一下,疼得她“嗳呀”一声大叫。还生见这夫妻俩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便道:“得啥喜了,瞧你俩高兴的那样。”婷婷没有回答,只是拉了以行回屋,然而又打发他上街多卖些菜回来。 可勇这盘棋输了,便又重新摆,笑道:“刚才婷婷踢我,实在是以行在跟前,要不然我非拧住她揉她那地方不可。”还生白了他一眼道:“别撂大话了,看婷婷不吃了你。”两人刚要走棋,却见郭局长与谷丰过来了。郭局长笑道:“我发现局里就你俩棋瘾大,抽个下雨天,我做裁判,你俩杀它十盘,决一下高低。”还生笑道:“可勇他棋艺不行,在我跟前基本上属于小学生水平。”可勇见他卖弄,便噘着嘴道:“哟,别吹牛了,要不赌两把。就赌一把,赌今天中午这顿饭吧。”谷丰笑道:“你俩别争了,赶快撤了摊回家做饭吧。不然又要挨老婆的骂。”说罢便笑了笑与郭局长走了。还生听了谷丰那话,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收了棋不玩了。 婷婷第一个把以行调到市政协的喜讯告诉了蓉生,蓉生回来便笑着说与还生。还生一听,笑道:“怪不得他夫妻俩刚才笑嘻嘻的,原来是办了件大事。”说罢便去婷婷家祝贺去了。以行也刚买菜回来。看上去精神了许多。还生道:“以行,这会该彻底服气咱婷婷了吧。两次工作都是她想方设法解决的,可以说就是你的指路人。”以行笑道:“那是,那是。婷婷比我强,没有她我是万万不行的。”还生笑道:“婷婷,你瞧以行也会奉承人,看把你捧得多高。”婷婷笑道:“咱其实才是奴才哪!啥心都得操,啥人都得求。以行就跟主子似的,二朗腿一跷,光知道看书。”还生接过以行递来的烟。笑道:“这下进国家机关了,该心满意足了吧。好好干,熬上十年八年也弄他个书记市长干一干,让婷婷也能沾沾光。”以行听了笑,婷婷却道:“你看以行他是那块料么?”可勇在家里听见还生在婷婷屋又说又笑,便也过来凑热闹。一听说以行调进了市政协,便吵着要婷婷请客。婷婷今天心里痛快,当下便答应了,但条件却是不去饭店,在自己家里请。可勇不管在哪儿,当下便催促以行出去买酒。 婷婷见还生、可勇都在,知道不请都成显得不礼貌,又认为请了几个男人,不请他们的女人,更显得不近人情。婷婷想到这儿,干脆自己也不动手做了,去喊了蓉生、王梅、小燕三人来家做饭,伺候四个男人喝酒,自己坐在床上逗女儿玩去了。 以行今天喝了很多的酒,醉了,脸色惨白。他起身摇晃着坐到椅子上,吸着烟,环视了一遍屋子里的男男女女,道:“你们都比我大,都是我的哥,我的姐。可我却总觉得你们活得没意思。”婷婷见他说起了胡话,便忙笑道:“以行你喝多了吧,尽瞎说一气,躺床上歇会儿。”以行摇手道:“不多,不多。我要给几位大哥、大姐们讲一讲道理。”婷婷见说他不听,便不去说他,知道这会说话也不管用,由他去吧。以行接过可勇端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清水,笑道:“我问你们,人活一世为了啥,你们谁能把这个答案告诉我。为了钱?不对。为了吃与穿?不对。为了美女?那更不对。告诉你们,为了目标!人若没有奋斗目标,生不如死,活得便没意义。我读中学时便一心要上大学,目标实现了。上大学后一心要读研究生,中途让婷婷插进一脚,目标没实现。现在去政协工作,就是去市委工作也不是我的心思。我的目标是做一名律师,一名很有威望的律师,”说到这儿,他停住了,又要喝水。都成笑道:“文人都是这,有抱负,有理想,不像咱们这些粗人,瞎混。”婷婷道:“他有狗屁理想,在家坐几个月了,也未见他行动起来。这会儿见工作顺了便来卖弄。”以行喝罢,见婷婷嘲笑自己,便道:“婷婷,我不与你争辩,咱俩虽是夫妻,便却志向不同。”可勇忙截住话,插了句“这儿说同床异梦,”惹得众人都笑。以行也笑了,接着道:“人与人并无多大差别,表面看上去的聪明人与笨人,其实质并非先天造成,而是用心与不用心的问题。我有一同学,初中时是班里共认的大笨人,但人家却用心,而且持之以恒,最终不仅考上了大学,而且还读了研究生,现在担任一家合资企业的技术总监。我当时倒是脑子比他灵,有啥用呢,若不是婷婷,还不知要失业多久呢。从化工厂停止发工资的那天起,我便后悔了,后悔我荒度了这几年。光知道享清闲,图舒服,结果是自己耽误了自己。若是大学毕业回来便自学法律,恐怕这会也考上律师了,也锻练几次了,想起来真后悔呀。”还生听得有同感,也悔自己当初不用功,没学下真知识,对以行这番话便感兴趣。都成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是文人摆架子,发牢骚,便笑道:“以行,在咱这小城市里就别心太高了。认认真真上班,安安分分过日子。看准机会,不捞个官坐,也挣把钱花。看现在这世道,还是动脑筋挣钱吧。办公司搞企业,就像蓉生那同学林殿雄一样,出门便是自家那高级轿车,威风得很。”以行笑道:“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还能做金钱的奴隶?伟大的便都不看中钱财。清末有个民族英雄林则徐有一首留钱做什么的诗: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有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有财,则生其过。听清了没有,钱也不是好东西。”可勇笑道:“官科长,小燕姐,把那存款取出来花了吧,别死攒了。”小燕笑道:“银行里没咱一分钱,取谁的花哩?”可勇道:“以行平日里不多说,今日才算开了金口,说了些玉言,让我受益匪浅。佩服、佩服!”还生笑道:“你受啥益呢,也准备静下心来学点什么?”可勇敲着自己的脑袋道:“你瞧这是装知识的东西么?我是受益不攒那钱,有了便花。”王梅听了在他背上捶了一拳道:“外债还未还完,还有钱就花。花哪里的钱?”还生见王梅说起外债,怕可勇一时说话漏嘴,让婷婷知道他们买房子的事,便道:“不管有没有钱,最起码可勇这思想是正确的。”王梅爱听以行讲道理,这会儿听得入迷,这才忽地想起自己炉子上还放着水壶,便忙起身去看。刚出门见婷婷妈来了,便笑着打招呼。屋里这几个人听是来客人了,便不好意思打扰了,起身散去。 都成出了婷婷屋,来到还生家,笑道:“还真看不出来,婷婷确实有能耐,终于把以行调到了理想的单位了。”蓉生也夸赞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婷婷有心计哪。要是个男人,可了不得呢。”还生道:“以行这下总算奔了正路了,这辈子最差也是个局长。既有文凭,又是干部,而且年轻。刚才说话,你听那口才,不一般呀。”都成笑道:“这么说咱这院子里还要出官了。”还生听了便笑。可勇回屋擦了把脸,隔门见都成与还生笑谈,便也过来了。都成问道:“这次去通知住户搬家,见着柳萍了吗?”可勇摇头道:“没有。晚饭后我们准备逐户通知。你问这个干啥?”都成笑道:“我是看她是否还与李厂长在一起过。”可勇道:“他不与李厂长还能与谁?她花钱如扔土,谁能养活她。”都成道:“上次我见她与一个男人手挽手的,见了我也不避,还将那男的介绍给了我,那不说明与李厂长拜拜了。”可勇嘟着嘴道:“那就不清楚了,得问一问婷婷与以行。”蓉生笑道:“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还那么关心人家女人的私事,是不是存心不良。”都成道:“哟,打死我也不敢与柳萍纠缠。要沾上非让你倾家荡产不可。她财心黑着哪!”还生笑道:“官科长,你与可勇都属于见多识广之人,能摸着寡妇的底细。没见玉霞一来便和可勇眉来眼去的。”可勇“啪”地打了一下还生的胳膊,瞪眼道:“小声点,你不知道王梅在家?是不是存心挑拨我俩离婚呢。”蓉生一听,禁不住站一旁“咕、咕、咕”地笑。笑毕道:“可勇,你可真能出洋相。玉霞要是跟了你,就凭那好吃好喝劲儿,非把她拖穷不可。”可勇正要说话,忽见还生向他打手势,并眼朝外看。可勇扭头见婷婷妈要走,以行跟婷婷出门去送,便笑着点了点头,以示礼貌。还生站起来,洗了把脸道:“也别东扯西扯了,该上班了。下午还有几宗手续要办。”都成与可勇听了,也随了他上楼。 郭局长与谷丰相跟着回到局里,见大伙都来了,便急急上楼。谷丰见可勇斜靠在沙发上闲目养神,面颊微红,便喊醒他道:“又喝酒了?去王梅那儿把公告拿上来。”可勇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转身出门。这时郭局长端着个杯子过来了,问可勇干啥去。可勇说取公告,郭局长便道:“多叫上几个人,直接四处张贴就是了,不用拿上来。”郭局长交待完,便对谷丰道:“公告贴出后,必定有多家建筑公司来寻,你就负责接待他们。”不料这话被在财务科门口站着的都成听见了,立刻走来笑道:“谷主任,你就坐我办公室接待吧,那儿清静。你瞧你这儿整天乱哄哄的。”郭局长觉得都成说得有道理,便道:“那也行,就接搁财务科吧。”说罢便下了楼。都成笑道:“谷主任,你就坐燕娇那位上。回头我给你取把门钥匙。”谷丰道:“不用钥匙,这事又用不着起早摸黑,加班加点。” 郭局长下楼后便来到电脑室,对郭静道:“你回家一趟,你妈想和你一块去你外婆家。”郭静道:“这都下午了,还去干啥?”郭局长笑道:“谁知道你妈是咋想的,她说什么昨晚做梦不吉利,得去看看。”郭静笑了声:“我妈真迷信。”便起身出去。郭局长见小马在大门口与蓉生聊天,便让他去送郭静母女。 郭局长见女儿坐车走了,便又返回电脑室,轻佻的样子,笑道:“晚上还是招待所那地方,我等你。”说罢做了鬼脸离去。 王梅见他一走,脑子里便急速转开了,编个什么理由骗可勇呢?正想着,听见宣传车响,出去一看才知今晚礼堂演戏,便有主意了。待可勇张贴完公告回来,便对他道:“反正你晚上要去动员住户了,我一个人又没事干,想去看戏去。”可勇路过礼堂也见了那宣传海报,便道:“现代戏,《两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你看过的,有啥意思。”王梅道:“我知道,可我想听那眉户腔。”可勇道:“那你跟我们去吃饭吧,工作餐,很简单,每人一碗面。还有炒菜馒头。”王梅道:“我不去,在家里将就一下,我一想起听戏,心里就急。”可勇笑了笑道:“你真是个戏迷。”这时张德厚来叫,他便急忙去,一群人相跟着去了张德厚那饭店。 郭局长一想起晚上与王梅幽会,心情便异常激动,在办公室坐立不宁,好不容易过了5点,便匆匆去了招待所。他没到后边,而是坐在门卫房,扔给门卫老头一盒烟,和他一边聊,一边等王梅来。 夜幕就要落下时,王梅款款来了,郭局长一见,便忙出去,两人相跟着朝那老地方走去。还是原先那女服务员,见了他俩笑道:“好长时间不见了,还怪想你俩的。”郭局长笑道:“你可真会说话。”心里却说,你想我俩啦,你是想那钱了。郭局长一进房便抱住王梅啃了一口,惹得那服务员道:“哟,哟,哟,瞧你俩急得那样,连我都不避了?”郭局长塞给她三十元钱道:“先上四个凉的,就两荤两素吧,一瓶甜葡萄酒。我喊你时再上热菜。”服务员“嗳”了一声,声音很脆,便笑着去了。不一时便一盘全端了过来,摆放在桌子上,朝郭局长挑逗一笑便离去,将门使劲拽住。 郭局长好长时间未与王梅亲热,这会早憋不住了,哪还讲什么前趣,如抢劫作贼一般,匆匆便将那事办了,这才抱了王梅在怀里又亲又摸。王梅道:“郭局长,你说我亏不亏?冤不冤?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子委身你这样一个年近半百的人,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不笑话死我。说我简直饥不择食了?”郭局长笑道:“咱俩每次都安排得这么天衣无缝,怎么可能走漏风声呢?我才五十一岁,能说老吗?正是人生的殷实之年。我不会亏待你的,电脑室那一套还不是为了你才买的吗?我又不好意思直接将钱与你,怕可勇起疑心,便让他也掌了一定实权,可他却不会弄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王梅听了便不语。郭局长揉了半会那奶子,摸了那光滑的肚皮,馋瘾过足了,这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如伺候小孩般替她穿好,然后洗手坐在桌前就餐。王梅吃了几口,面带忧郁道:“郭局长,我有时候常常一个人问自己,我这样做对么?对得起可勇么?每当与你完事后,心里总是有些负罪感,见了可勇总觉欠他一份情,所以他有时发火打我时,我从来都是净受,从不还手的。”郭局长笑道:“这首先是你思想有问题,还不够开方。人家西方人,把性看得很淡,认为那就和抽烟喝茶一样,只要两人愿意,只要有情趣,随时随地都可来一次。你要是以这种眼光看问题,便不会有思想压力了。你觉得你对不起可勇,难道可勇就对你忠贞不二?我可听说的风言风语多了,说他与婷婷表姐还有什么的不干不净。”王梅听了觉得可笑,便道:“玉霞我认识,看上去那么高贵,那么傲气,她怎么可能和可勇这个如同小跑堂之类的人混呢?我有些不相信。是不是可勇爱跟她开玩笑,别人便胡乱猜测吧?”郭局长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要想知道其真假,就得亲眼目睹。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吗?你以后多留个心眼,多观察几次就清楚了。”王梅听罢点了点头,见凉菜吃得差不多了,便要上热菜。服务员听见喊声便进来,两眼却盯着沙发看,看着看着不禁皱起眉头,指着沙发上那散落的秽物道:“你俩每次总是这样不尊重我,让我擦那。我可还未结婚哪。”王梅顺着手指一看,便不由得脸红了,忙起身道:“我擦净就是了。”刚要抬步,忽觉裆间温乎乎的,便一动也不敢动了。待服务员出去,赶忙解开裤子一看,才知是那东西流出来了,便道:“气死我了,回家后又得偷偷摸摸洗裤头。”服务员端来菜后,郭局长又给了她二十元,她这下也不嫌脏了,不嫌臊了,扯下一截卫生纸便将那擦了。 两人吃罢,便又相拥着温柔了一番,见过了9点钟,约摸那戏也该完了,便亲了亲,算是吻别,然后各自离去。 王梅回到家时,可勇还未回来,他见婷婷家坐着一个女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柳萍。都成、以行都围了柳萍坐着。王梅一回屋,便将门反关了,立刻将那内裤扒拉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去水龙头下洗。盆子里刚接上水,就见众人送柳萍出来。婷婷显得最亲热,一句一个姐地叫着,叮嘱她有空常来。王梅洗罢,见婷婷女儿还不睡,在床上又蹋又跳,便去逗她玩。这才从婷婷口中得知柳萍嫁人了,嫁了个比她小五岁的一个男人。王梅听了心里便羡慕,羡慕她艳福不浅。 以行因明天就要去政协正式上班,这会儿兴奋得也睡不着,陪了王梅聊。王梅可以说早就暗恋上了以行了,所以与他谈话便是一种享受。她不停地问这问那,直到可勇回来才回去。 王梅躺下后,脑子里还是以行的样子。她早想委身于他,却不料他竟如此正派。心里便越发向往。王梅甚至觉得她才应该和以行组成一个家,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郎才女貌。王梅想以行想得辗转难眠,脑子里便胡思乱想道:反正自己已是这样了,何必受那煎熬,等有了机会非把以行拉到自己身上不可! 『55』第五十五章 郭局长现在成天背后都有人跟着,全是些搞建筑的老板。这些老板每次去他家手都不敢空着,大包小包地送。郭局长这次有一条原则,坚决不乱收礼,带来了可以,说罢话临走时请带走,不带便要翻脸,弄得好些人还以为他廉洁、刚直,琢磨不透他。 这天刚刚吃过晚饭,天空中落起了小雨。郭局长见没人来,难得清闲,便将两脚搁在茶几上,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多时听得有人敲大门,便打发老婆去开。进来的是包工头席顺发。此人四十多岁,不苟言笑,屁股下压着一辆私家轿车,他也从未给郭局长大包小包地送过礼品,只是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其余的便是来家里拜访,聊天。郭局长一见是他,忙将脚从茶几上取下,起身笑道:“席老板,请坐,请坐。”说着便递上烟。席顺发接过烟,吸着坐下,笑道:“郭局长,近来可忙坏了吧?不论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总是这个找那个寻,乱嘈嘈的。净和我们这些搞工程的磨嘴皮子。”郭局长道:“干的就是这工作,要是没嘴皮子可磨,那估计就没有这番大规模建设了。”席顺发笑了笑道:“郭局长,这次开工十幢,能给我几幢?我做的那活可是没的说,以前盖的楼都是优质工程。而且最重要的是资金充足,垫资个四五十万,根本不在话下。”郭局长道:“我知道你那实力,至于让你干多少,我回头再商量商量吧。”席顺发听了,深吸了一口烟,微微一笑道:“郭局长,那还不是你一句话么。谷主任、官科长他俩都还不是听你的。你对我信任不过?郭局长,你私下里打听打听我的为人,受人滴水之恩是要涌泉相报的。何况这是咱自个的工程公司,一切都由咱说了算。”郭局长点头道:“这我知道,这我知道。”但却不明确答复他。席顺发坐了一会儿,听见外面雨声紧了起来,便道:“郭局长,我明天要去西安办点事,这一去大概得四五天,不管如何,得多给我两幢。”说到这儿,他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放到茶几上道:“现在钱不顶钱花,这也没多少,尽管用吧。该享受就享受。给孩子买辆摩托车,别像咱这代人这么苦。”说罢便起身要走。郭局长抓住那存折便往他手里塞。席顺发一扬手道:“郭局长,可不敢这样,撕破了就麻烦了。”说着就开门快走,出了院门一猫腰钻进自己那小轿车里跑了。 郭局长关了院门,回到屋子里时见老婆站在沙发前,手里拿着那存折目瞪口呆。郭局长刚才不曾细看,这会仔细一看,妈呀,那可不是个小数,整整十万哪!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才叫老婆拾掇了。然而夫妻俩也不看电视了,上床商量此事去了。 郭局长道:“敢不敢收席顺发这么多钱呢?那让上边知道了可是要犯法的。”女人道:“恐怕不至于吧。席顺发那人是个闯天下的能人,只要你把活给了人家,人家绝对不会说的。”郭局长道:“我这心里总有些怕,十万元哪!你不信明天把它取出来,厚厚的一摞哪。咱俩都活了半百了,谁见过那么多呢?”女人道:“要不就先暂时搁那,先别动它,等过上一两年再说。反正咱娃现在既不上大学,也不结婚急用钱,明天我去把它变成两年的定期。”郭局长道:“这样也行,你去办吧,就当我不知道这件事。”夫妻俩商定妥了,这才安心睡去。 郭局长第二天来到局里,把谷丰与都成叫到自己办公室商量工程的事。都成道:“投上标的这四家工程队都急着要与咱们签协议,都想多干活,都吹嘘自己实力怎么怎么地强,技术怎么怎么地过关,可是谁见过呢?”郭局长道:“咱也不要听他们的片面之词。技术都差不多,没有两下子谁敢出来揽工程?关键是实力。你俩都知道咱只贷了二百万,可十幢楼房需一千多万,资金相差大着哪。我也仔细想过了,实力是什么?实力就是票子,谁能垫得起资金,这工程就让谁干,就让谁干得多。你俩说呢?”谷丰与都成听了都点头。谷丰道:“一幢楼平均下来才二十万,估计处理一下基础就所剩无几了。那垫资可不是个小数目,估计曹安、董可义、毕立明他们三个干多了不行,干一幢还凑合。不知席顺发那实力到底如何。”郭局长笑道:“说起席顺发,我倒觉得他可以,自个垫个一二百万不在话下。我估计他平日里不是吹牛,那可是要用钱的,不是几句大话空话能解决问题的。依我看就给他七幢吧,剩下的三幢给其余三人。曹安他那三个小工程队,你俩与他们谈妥就是了,但得注意一条,质量必须保证。”都成见郭局长没有独揽大权,还留给了自己一点,便笑道:“那当然了。百年大计,质量为本嘛。还敢以此为儿戏?”郭局长见再没啥事了,便笑着对他俩道:“忙去吧。” 都成刚回到房里,就见许德安来了,他一见都成就兄弟长兄弟短地絮叨个不停。一番客套后,突然话锋一转道:“都成兄弟,昨晚才听说你们盖楼,能不能照顾一座。”都成每次一见他都能想起他过河拆桥那一幕,一想起便生气,但又不便发火,便笑道:“许大哥,你真没运气,来迟了。工程全安排下去了,等后年吧,后年还有十几幢要建。”许德安一听,便后悔自己来迟,但还是笑道:“那楼房包下去了,可剩下的砌下水道、硬化道路、建锅炉房这些小活能不能给我一些?”都成摇头道:“没有了,全下去了。你早点干啥去了?”许德安一脸遗憾道:“我咋不知道呢?兄弟你也不给我说着。”都成笑道:“柳萍她知道,我们早就通知她搬家了,难道她未跟你说?你那时可是三天管她吃饭,两天请她喝酒。这些人怎么见识这么短呢?”许德安听出了都成那话里的意思是在讥讽他,是在记恨他当年说话不算数,便无可奈何道:“既然没有,那就算了。”说罢当下觉得坐在这儿显得没趣,起身便要告辞。都成也不挽留,只点了点头,动了动身子算是送他。 许德安走后,谷丰便来了,说起了与曹安他们签协议一事。都成关了门,低声道:“哪有这样轻松与他们签订的?他们是装傻还是卖痴?以为咱们不懂得行情?糊弄咱俩不成?我告给你,咱们市里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最少得有百分之二的回扣,我就不信他几个不懂这个?”谷丰一听,知是大数,便道:“我咋好意思问人家要呢?吃几顿饭还可以,弄这事就困难了。”都成笑道:“那有啥困难的,从今天起咱俩不理会他几个了。他们问起你,就说这事你不管了,让他们找我就是了。看我如何摆弄他们。”谷丰有些胆儿小,听了便道:“行、行、行,我听你的。” 曹安、毕立明、董可义三人见席顺发那大队人马都开始拆房挖地基了,心里便急。去寻谷丰,谷丰又推手不管,只好找都成。都成不是借口有事就是找他们的刺,要么就是局里没钱,你们先建,建成卖出后才给钱。三个人被他折腾得没办法,只好私下商量好了,每人送来两万元。这才顺顺当当地将活接了。随后预付款也进了账。 工程铺开后,预交房款的人便陆陆续续开始了。赵还生与婷婷负责审查购房人的资格与收款。郭局长为了防止官都成一人独揽财务大权,便特意调来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年女会计来局里与都成一起工作。 都成见谷丰从工地上回来,满脸是汗,便笑道:“这几日可把你辛苦了,今天中午咱俩喝啤酒去,振奋一下精神。”谷丰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也好让你振奋一下精神。”都成还以为是提拔副局长一事,忙凑近问道:“啥好事?”“局里一下子又进来十九个人。郭局长说了,全是市里这个头头,那个头头的关系。”谷丰叹息道。都成听了也生气道:“郭局长也是的,要这么多人干啥哩。现在都过五十个人了吧,相当于一个连了。”谷丰道:“你注意到没有?市里不管哪个单位,只要效益好,便会不停地朝里边塞人,直到人多得发不了工资,快要被吃得破产了,这才能停住。工资不断地在涨,人员不断地增加,迟早有一天都得爬下。”都成笑问:“来这么多人都往哪儿安哩?”谷丰笑道:“郭局长有意思,都安排好了,全打发工地上监工。明天你瞧着,齐刷刷的十九员新兵到局里一开会便分赴前线。你说他们懂得什么呢?”都成正要说话,见婷婷抱着两摞子钱过来,便对谷丰道:“等着我,我把钱收了,咱俩喝酒去。” 都成与谷丰去饭店时,腋下夹着一个小黑包,鼓鼓囊囊的。进了包间,都成拍了一下谷丰,笑道:“这几天对我有意见了吧?这是你的,拿去。”说着便将那包推到谷丰面前。谷丰笑道:“瞧你还把我当外人看,说话这么见怪。那东西在你跟前与在我跟前有什么区别呢?”都成道:“我才懒得操心替你保管哪。”谷丰听了便笑。都成点完菜,就在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门前闪过,便立刻喊住服务员道:“快去,把刚才过去的那个女人请来,就说我姓官。”服务员听了便将菜单交给厨房,忙去后边那几个包间找。却未找见一个女人,来到前边大厅时,见有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位女性,过去一问,那女的一笑便随她来了。 都成一见唐丽云进来,便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向谷丰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叫唐丽云。”谷丰一看便知此人不怎么正派,那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很不安分。谷丰听罢笑着朝唐丽云点了点头,道:“怎么不见你这表妹去家里呢?”都成道:“唉,去家里干啥?那不是没事找事么?”说着便将唐丽云揽进自己怀里道:“这是我们办公室谷主任,很有才气的。”唐丽云依在都成怀里,甜甜一笑道:“谷主任,你好。”谷丰今天才见了都成这放浪的样子,便道:“好、好、好,咱们都好。” 谷丰这顿饭吃得最不舒服,他受不了都成与唐丽云那又摸又捏的挑逗样,胡乱拨拉下去几盘菜,便拿了钱告辞去了。 谷丰一走,都成更加放肆了,他竟要唐丽云脱光衣服陪他吃。唐丽云在他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指道:“你这个坏家伙,脑子里净是些鬼点子。这地方怎么行呢?到了我家里,我给你跳裸体舞都可以。”都成听了,吻了女人一口,把她揽进自己怀里道:“可不准欺骗我。我对跳舞很感兴趣,只是不会跳,你教我。我付你一千元的学艺费。”说着便掏出钱来,数了十张百元的票子摁在女人手里。唐丽云见了钱,立刻紧抱了他便是一阵热吻,直吻得都成喘不过气来。吻罢,女人拿起筷子道:“快吃,吃饱肚子我好伺候你。” 都成从唐丽云那儿泄完劲回来,见可勇忧愁着一张脸站在大门下,便问遇上啥难事了。可勇咂舌道:“张莉要跟她男人走了,要去北京工作。我还欠着人家两千元,这到哪儿去弄呢?”都成道:“可勇,我知道你买那房子钱不是借的便是贷的,欠债那也不是一回事,干脆卖了吧,挣几个钱算了。”可勇这会儿正为钱发愁,再想想自己那一身外债,便道:“卖就卖吧,你给我找个买主。欠着人家钱,总觉得比人家低一等似的。你先借我两千元吧?”都成道:“我手里可都是工程款,不能长时间拖着不还。”可勇“哎呀”一声道:“拖什么拖的。把那房卖了就还你。”都成听了这才放心,上楼取了两千元交与可勇。 都成很快便跟王文学联系上了,王文学要可勇那房子。都成跟可勇一说,可勇也同意,两人当下便去了王文学家。王文学有钱,且是个痛快人,根据自己先前出的那数开口便是一万五千元。可勇见挣了四千元,当下便当着都成的面,两人将字据写了。可勇接过钱,心里乐滋滋的。王文学又给了都成二百元,笑道:“我就不陪你与可勇兄弟喝酒了,你俩耍去吧。” 可勇把贷款与外债还了,然后花两千元又买了一台彩电,剩下的便存了。这日从工地上回来,见都成在电脑室坐着,与王梅聊天,便想起王文学给的那二百元酒钱,笑道:“咱俩啥时候把那二百元吃了?”都成笑道:“我就知道这吃饭喝酒之事你记得可准哪。”说着便掏出一百元交给可勇道:“这你装着。今天中午我管饭就是了。” 喝酒归来,可勇在王梅面前大骂文华与丰庆不够朋友,说开张到现在了也不说给一分钱。王梅道:“人家把你当招牌,挣了钱哪儿有你的?文华与丰庆一对滑头,他俩现在也面和心不和。”王梅其实知道丰庆与文华心不和是为了争她。现在文华已差不多败下阵了,王梅大部分时间都归丰庆使用。可勇正发牢骚,忽见谷丰来了,匆匆的样子,一进屋便问道:“可勇,现在正值扫黄打非,有人把你举报到市纪检委了,说你留客卖淫。”可勇一听道:“坏了,这是哪个王八蛋背后捅我一刀子呢?”谷丰道:“先别管谁背后搞你,你先说是不是这回事。要不是,咱就腰杆挺直别理它,要是,就得想法子让郭局长赶快替你求求情。我刚才在郭局长家,纪检委那电话打去了郭局长家了解你这事,我这不是赶来通风报信了?”可勇一听便傻了眼,低头搓着手道:“我只是个招牌,其实不关我的事。这下我成替罪羊了。那该咋办?那该咋办!”可勇当下便坐不住,与谷丰去了郭局长家。 可勇一走,王梅便去寻丰庆找寻对策。刚出大门便见他来了,两人便坐在电脑室说事。丰庆告诉她歌厅已经关门了,所有小姐都打发走了,等过了这段风头再说。并让她转告可勇,不用怕,大不了罚点款了事。王梅见他说得这么轻松,便长呼一口气道:“没事就好,可别又像上次一样把他抓进去。”丰庆笑道:“我就等抓他进去,他进去了咱俩就又能痛快了。”王梅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你真坏,心术不正。”丰庆听了,笑着便来摸她。王梅退着门外道:“别、别、别,街上有人。”丰庆经她一提醒,便将门反关了,放下了帘子,将王梅推倒在沙发上,痛快去了。 郭静上班来时,丰庆才走了没多久。她现在身子已经笨了,总想躺下休息。刚撑着身了款款坐下,却发现王梅那裆间温了一片,便道:“王梅,你好糊涂,麻烦事来了。”王梅顺着她那手指,低头一看,知道是丰庆那秽物渗出来了。禁不住脸色通红,夹了一下两腿道:“真讨厌,我这就去换裤子。”说罢忙朝家里跑去。 可勇从郭局长家里回来,垂头丧气,见了还生,嘴里直说糟了,糟了,便说与还生。还生一听是这事,便安慰道:“小事一桩,何必如此害怕。大不了批评几句。”可勇道:“就怕市纪检委较真,公开处理我,那可就完了。”还生道:“托人求求情,管几顿酒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郭局长在上边熟人多,让他替你跑一跑。”说罢便要拉他下棋。可勇心情不好,便无情趣,这时正好来了几位交房款的,还生忙去了,他便独自回屋愁闷去了。 郭局长对可勇这事挺在心,经他与上边几次通融,事情便不怎么严重了。只是纪检委建议撤消可勇的局长助理一职。郭局长见处理得这么轻,便想请几位办案人员吃顿时饭,让可勇去陪,可勇觉得不好意思,便打发王梅去,这也正中郭局长下怀,便领了王梅去了招待所。 可勇见自己那官做不成了,心里便不痛快,睡不踏实吃不香。这天下午天色有些微阴,阳光不那么灼人,他便一人去溜达。走到十字路口时见文华从对面过来,可勇便将处理一事告诉了他。文华一听,略一思维道:“算个卦吧,看看运气如何,命里该不该做官?以前给咱们测过字的那位先生就不错,要不咱俩找他去?”可勇听了觉得可以,当下便与文华去了。 先生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那大树下乘凉,见他俩来了,便显得热情,又搬凳子又端茶水。可勇坐下后,给先生递上烟,便将自己那不光彩事说与他。先生看了看他的面相、手相,又细问了他的生辰八字,最后眼睛一闭,手指轻掐,嘴唇微微颤动,一番运作后,两眼一睁道:“问题就出在你名字上,‘可勇’这两字万万使不得。其他各方面都好着哪,都有做官的可能,只是这名字从中阻梗,便使你的事不顺利,处处受阻。”可勇一听,忙前倾了身子,显得很虔诚,笑道:“先生,你说这名字有问题,可已用了三十年了,现在改了有些让人想不通。你看还有没有别的解招。”先生道:“招数倒是有,也很简单,‘可勇’这个音不变,改作“可用”就是了。你若在部队,用‘可勇’便能飞黄腾达。但到了地方上,就不灵验了,得改作‘可用’。你试一试,只要名字一改不出半年,我保你官复原职。”可勇听了立刻便相信,掏出三十元谢过先生,便与文华回来了。 可勇回到局里,想将这一举措告给王梅,却不见她。看看表已快5点了,也不知这会儿该去哪儿。文华急着有事,一放下他便走了。可勇肚子也饿了,便想去招待所吃十元一位的自助餐。 可勇到了招待所时见了席顺发,两人寒暄了几句。席顺发告诉他刚才好像见郭局长在宾馆里。席顺发走后,可勇便想叫上郭局长一块吃,自然他便把账结了。去了服务台一打听,知道郭局长在202房。过去一敲门,便听见了走近的脚步声。郭局长还以为是服务员,打开一看是可勇,不由得惊呆了。此时王梅正在卫生间洗澡。可勇见郭局长脸色惨白,便有些担心,进到里边一见床上放着王梅的衣服,便啥也明白了,咬着牙,两眼盯着郭局长,然后照准他那老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转脸跑去。 可勇暂时忘了肚子饿,独自跑到体育场,坐到远处那大柳树下,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糟。他恨郭局长,恨王梅,更恨自己命不好。气得不停地捶打着树干,瞪着双充满血丝的眼,长呼短嘘。 郭局长也害怕,他怕可勇干出什么莽撞之举。待可勇一走,立刻叫出王梅,让她穿了衣服,然后打电话让谷丰来。谷丰一听事情败露,便道:“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可勇,把他的火气压下去,千万不敢让他想不通,钻牛角。”谷丰说罢忙出了宾馆,打了一辆出租车,满市转着去寻可勇。 谷丰奔波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在夜色降临时找见了可勇。他扶住可勇的肩,如一个大哥似的劝道:“可勇兄弟,人这一生都不容易,哪能不坑坑洼洼,磕磕绊绊的?但不论遇到何事,必须冷静。郭局长刚才也哭着对我说了他的不是,说他不是人,对不起你。这事也不能全怪郭局长。王梅就没错?你能没错?这事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咱就各自宽容一些,悄悄地解决了,于你,于郭局长,于王梅都好。一旦闹僵了,对谁也不利。郭局长反正年岁也大了,大不了撤职回家。可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哪,总不能因此而抬不起头吧。再说现在这社会开放,男女之间有点那事也不算啥,别把那看得太重了,要有男子汉的气魄。”可勇听了,沉默了半天,气恨道:“那你说咋办。就这样算了?我总不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么?总不能白白地戴这顶绿帽子么?”谷丰笑道:“事已至此,只能用钱了,赔你五千元损失,你看如何?”可勇听了半天无语,最后只得摇头道:“就那样吧。”谷丰见他同意,又知他大半天了还未吃饭,便带他去了“川味聚”酒楼,品酒消气去了。 可勇与谷丰边饮边谈,一直过了子夜零时才回来。王梅哪敢入睡,和衣坐在凳子上,见他一进门,不由得浑身肌肉一缩,净等着挨打了。可勇这次倒好像是想通了,面色如同霜打了一般,看也不看她,只顾上床歇息了。王梅见他睡去,待听到了酣声,这才上床,蜷缩在床角。 谷丰清早起床后先去了郭局长家,向他汇报了昨晚的情况,9点多时来了局里,怀揣着五千元钱。办公室不见可勇,便去他家里找。可勇只一夜时间,就好像苍老了许多,面肉松弛,二目无光。可勇接过谷丰那钱,摇了摇头道:“我这心里憋得慌,得出去散散心。”谷丰听了笑道:“那就去吧。现在正值暑期,就到气候比较凉爽的地方避一避吧。”可勇听罢没回答,过了片刻,突地站了起来道:“我今天就走,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说罢便出门。他先到银行将那钱存了,然后又去向官都成借钱,开口便要五千。都成见数量大,不肯借与他,可勇便大骂起来。谷丰听见吵骂声,赶忙过来打圆场,不停地给都成使眼色。都成没法,只得借了他。可勇数了数钱,便气昂昂地走了。 郭局长听谷丰说可勇借了五千元,不知去哪儿旅游了,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放心道:“随他去吧,你们谁也别管他。也不要张扬这件事,过段时间就好了。”郭局长自那天受了惊吓,现在见了王梅,竟也不敢抬头正视了,低了头躲着走。他已翻然悔悟了,清楚自己这么大岁数了,若是再将这风流事传出去,那便无法在这个城市里活下去了。他决定与王梅一刀两断,就此了却那段孽缘。 王梅一连两天不见可勇,心里便有些担扰,向谷丰一打听,才知道他旅游去了。王梅觉得可勇对她好像是失望了,有离婚的前兆,便回屋爬在床上低声哭泣了半天。平心而论,她并不舍得离开可勇。可勇的许多可爱之处让她回味,但事已至此,却由不得她,只得听从可勇,随他便吧。王梅伤心过后,洗了泪眼,便去上班。 可勇是桃花命,他先乘火车去了西安,无意中却在车上遇上了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也是本市人,两人便聊了起来,不知不觉竟越说越投机。原来此女子叫解晋香,因丈夫与守寡的嫂子竟生下了儿子,一气之下便离婚了。可勇与解晋香两颗受伤的心渐渐地拉近了,下车后,便有些难舍难分。相跟着爬上城墙,浏览了一下四处那景色,便分手。可勇见她眼中流露出的一股依依惜别之情,便道:“我每次来都住铁路宾馆,那儿条件好,价格适宜。这次也同样。准备玩一两天便去别处转转。”解晋香与他握了握手,然后给了他深情一瞥便离去。 可勇吃过晚饭,便上街逛夜市去了,归来时已是夜静人稀了。路过服务台,服务小姐交给他一个纸条。可勇见上面只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却无落款,进房后便立刻照拨了,一听才知是解晋香,便笑问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睡不着?”女人娇声道:“我睡得着吗?一个劲地想你。你明后两天准备去哪儿?”可勇见她还挺多情,便撩逗道:“我去哪儿你又不陪着,干吗告诉你。”女人一听更来劲了,悠柔地哼了一声道:“来吧,我睡不着,想与你聊聊。”可勇一听心里便激荡,微颤着音道:“你来吧,我这儿条件好。你打个出租车来,我这就去外边接你。”可勇为防她不愿来,怕她在电话里说话磨蹭,便搁下听筒,出门来到服务台前,对小姐说自己爱人要来住的,看能不能提供方便。小姐道:“再交五十元。”可勇一笑,抽出钱便塞进那伸来的小手里,然后出门去等。 不到一刻钟,解晋香果然来了,两人在大街上便拥抱亲吻了起来。回到房里更是急不可待。解晋香虽说与丈夫离婚不久,但却好长时间没有男女之事了,这次与可勇邂逅,那真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雨。解晋香虽无王梅漂亮,但身体还算不错,高挑的个儿。她很狂,彻底的放开了,全身心地投入,毫无顾忌地扭动喊叫。可勇想不到她如此奔腾,竟把自己也逗得上了山巅。然后纵身一跌,去感受那死去活来的惊险与刺激。 两人都累了,一身细汗,双方去了卫生间,冲了淋浴,这便在床上相拥了,去感受那偷情愉悦后的新鲜。 可勇轻拍着女人那光滑的臂膀道:“你这次来,到底是办事还是散心?要是散心,后天就跟我走,甘肃、宁夏、内蒙古转一圈再回去。”女人笑道:“我骗你何用。整天在家里闹离婚,思想高度紧张,这下总算解脱了,出来宽宽心。”可勇吻了她一下道:“这么凑巧。难道这是天意,有意安排咱俩相识?”女人听了,歪头微微一笑,枕在他胸前,柔情道:“天意也罢,一见钟情也罢,你是上我身上的第二个男人,我要嫁给你。”可勇笑道:“你这么好,我便有些自惭形秽。你可不是我身下的第二个女人。”女人掐了一下他道:“我不在乎你以前,只在乎你现在与将来。你在外面放浪,你媳妇在家说不定也让你做乌龟啦?”可勇听了便不高兴,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解晋香捕捉到了他这变化,便俯在他胸前,盯着他道:“别想以前了。从现在做起,咱俩只要诚心诚意,我想一切都比从前好。我们做教师的,每天最多两节课,我把家打扮得温情融融,成了你的安乐窝。”可勇笑道:“我这才清楚了,原来你是放暑假了,出来轻松轻松。我得打退堂鼓了,一个粗人哪配得上你这老师?”女人笑道:“刚才就能配得上了?”说着便伸手捏了一下他那贵物。可勇一时回答不上,便笑着抱女人躺下,两人赤条条扭在一起,嘴儿贴着嘴儿睡去了。 可勇携解晋香转游了二十几天,将那五千元花了个精光才回来。回来便变了,变得肚量大了,一切前嫌均不计。他见了郭局长,还和以前一样亲热地称呼着问好,好像啥事也未发生一样。他对王梅却有了一个天大的变化,那就是礼貌得如同两个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这使得王梅有些不解。解晋香不时地来找可勇,两人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赶上了中午,两人便相跟着下馆子,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手拉了手。 可勇这日将旅游的那车票整理了整理,填了一张出差单找郭局长签字。郭局长见可勇散心归来如此大度,自己也得做出一个高姿态来,他先大笔一挥,便签了准报。然后笑道:“可勇,市纪检委让撤消了你的局长助理一职后,我便一直想让你大干一番。这次有了。咱工地上那四家工程队都不带安装门窗的,我想把这活交给你,你有信心,有胆量担此重任吗?”可勇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根本不懂木工,哪能干得了呢?”郭局长递给他一支烟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雇上五六个好木工,把图纸交给他们,你只要操心进货,组织干活就行了。”可勇见郭局长好像早有此意,便道:“那好吧,让我试试。”郭局长见他同意,笑道:“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敢闯敢干。木工师傅你自己雇吧,另外我从新来的那十几个人里再给你派去八九个,归你使唤。你看如何?”可勇见自己力量壮大了,心里便喜欢,觉得郭局长又在重用自己,当下就答应了。 可勇这次可风光了,他找来两个从大建筑公司退下的木工师傅做领班,又从自己村里找了四个木匠做他两位的副手。他知道化工厂关门一年了,便和婷婷一块找见柳萍,将厂子租了下来。两位师傅拿来图纸一细算,得四百多方圆木。可勇有个东北战友转业去了林场,一通电话便联系上了,便打过去十万元款,先回了三车皮樟子松。可勇为了把这活干好,便将父亲接进城里,负责看门,另外还雇了个厨子,专门做饭。他则把化工厂二楼一间房子拾掇了拾掇,作为自己的办公室。 可勇现在可又忙了,解木材的,贩木材的,做胶合板的都来寻他,要给他供货。他们一句一个王经理,把可勇叫得甜到了骨子里。可勇有自己的打算,除了与一家解木头的合作外,其余的一概暂且不谈。可勇每日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打发他父亲去买菜。啤酒整箱整箱地往回搬。除过早点、午饭、晚饭,每顿最少六个菜,而且顿顿见荤,顿顿见酒。解晋香见可勇如此有派头,如此有权力,更是死心踏地跟了他,一日三餐吃住都在这儿。可勇父亲倒有些看不过眼。 可勇这灶估计是市里最好的。他规定,除去酒每人每天掏六元伙食费就得了。这便使得那些新上班者有些生畏,一月下来,口袋里所剩无几。 郭局长见可勇兢兢业业地干去了,而且做的那活又无可挑剔,心里便满意,觉得可勇还挺有两下子。回到局里后对谷丰道:“原还以为可勇不是干正事的料。想不到他可以,做的那木活可好哪!”谷丰笑道:“有那两位师傅坐阵,保准是好活。只是怕超了那预算。”郭局长笑道:“不可能吧,哪预算是绰绰有余的。” 王梅好长时间见不上可勇,心里便急。虽然中途丰庆、文华也把她悄悄带走,解决生理需求,但与可勇感情问题却未解决,婚姻依然存在危机。这天早上她也懒得去打印室,洗罢脸后便慢悠悠地来了可勇这儿。 可勇因昨晚打了半夜麻将,这会儿正搂着解晋香呼呼大睡。他父亲见王梅来了,知道自己儿子这会儿不干正事,便不由得两腿打颤。王梅不知公公在这儿,吃惊道:“爸,你啥时候来的?”“我在这儿看大门好些时日了。”父亲笑着说,“快,吃早饭吧。”说着便请她去厨房。大师傅见可勇还未起床,便大声喊叫。可勇父亲忙摆手道:“别喊了,他昨晚就未回来。”说着便搬了凳子让王梅坐下吃。大师傅听说眼前这位是可勇媳妇,便不由得吃惊,傻眼。 王梅吃罢早饭,便站在院子里看师傅们干活,不经意瞥见可勇与一个女人相跟着出了大门,便撒腿追去。待看清后,便回头在公公面前哭诉一通。然后打车回了乡下,向婆婆告状,向爸妈诉苦去了。 可勇母亲听了王梅的哭说,只得安慰了她一番。老太婆认为造成这事的主要原因是儿子与儿媳太轻闲了,无事可干,无聊惹起的。待王梅吃过饭后,便带了孩子与她一同进城,寻可勇来了。 可勇中午喝了些啤酒,这会儿正躺在屋里睡觉,忽听见门被敲得咚咚响。本不想去理会,就当里边没人。谁知那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便立刻起来,一脸的恼怒与不悦。打开门见是母亲,便立刻惊道:“这么热的天,你来干啥?”说着便请母亲里边坐,忙开了一瓶饮料给她。母亲略带生气道:“不来行么?不来王梅就闹塌天了,她怎么说你又找了个媳妇,有这事?”可勇一听,笑道:“别听她胡说八道,我要是安心与她离婚,还能不跟你说?我只是这段时间忙,不能常回家,王梅她便疑神疑鬼的。”母亲被他随便捡来的这句瞎话给骗信了,便道:“没有这事就好,千万别捅出什么乱子。王梅这娃也不错,自进了咱家,还未与我斗过嘴呢!”正说着,解晋香来了,她不认识可勇母亲,但从那模样上认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便甜甜地喊了声姨,然后抱住可勇的胳膊道:“晚上大礼堂有一场晚会,听说还有几位名人要出场,咱俩看去吧。”可勇扳开她的手,挤眼道:“过会再说,我这会没工夫。你先去忙吧,晚饭后再联系。”解晋香见可勇一个劲地眨眼,使眼色,知道他必有难处,便不纠缠了,客气了两句走了。母亲见解晋香一走,便瞪眼道:“是不是这个媳妇撩逗你?”可勇听后脸便红了,笑道:“瞧你说些什么,人家是我生意上的伙伴,给我这儿供应木材。你没见院子里那一大堆的木头?现在城市女青年都是这样,大大方方的。哪像咱们乡下,扭扭捏捏的。”母亲被骗信了,便道:“不是这媳妇就好,要是她我可坚决不同意,你瞧她那模样,哪能比得上王梅?尖嘴猴腮的,这样的人与人难处。”可勇笑了笑问道:“你今天还回去么?”母亲笑道:“回去。我把小王王也带来了,这会儿大概跟王梅正在逛街。让娃在城里住段时间,见见世面,也好让我一人在家里清静清静。”可勇道:“行、行、行,就让小王王留下。一会吃过饭再走,我找辆车送你。”母亲见儿子并没有那门子邪事,是王梅多心了,便起身道:“我下去看看你爸去。”说着便走。可勇忙随了母亲下楼。 可勇刚送走母亲,正好王梅领着儿子来了,小王王见了爸爸,便高兴地朝他扑来。可勇看也没看一眼王梅,抱起儿子道:“走,爸爸带你上街吃烤肉。”小孩子不懂事,听了要吃肉,便高兴得直拍手。可勇与儿子走后,老父亲见王梅面色难看,一问得知她还未吃,便忙吩咐她去厨房,与大伙一块吃。 王梅吃过饭,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师傅们做活,直到夜色浓浓了,不见可勇与儿子回来,便独自走了。她这下放心了,只要儿子跟着可勇,可勇他就别想拈花惹草。王梅走着,心儿竟然高兴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你还想像未婚时那样轻松?那样悠闲?还想背着我再恋爱一次?好,让小王王从此就陪着你吧。” 可勇领了儿子约上解晋香,一块去吃过烤肉,然后就去看晚会了。小王王对解晋香很是亲热,阿姨、阿姨地叫个不停,原因是她不停地给他买这买那,净是他在乡下未曾吃过的。看罢晚会,可勇便带解晋香一起去了一家旅馆登记。旅馆人员登记见他们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样子,根本不去看证件,便让住下。可勇对解晋香偷偷一笑,便打来热水,给儿子洗过澡,等哄他睡着后,两人便匆匆宽衣解带,不敢在床上,怕吵醒了小王王,就在地毯上将那好事做了。 『56』第五十六章 就在可勇与解晋香打得火热,如同度蜜月一般时,都成也差不多沉入了爱河。他比起可勇来更加肆无忌惮,原因是小燕病了,得的子宫肌瘤,做了切除手术;小燕病愈出院后,去了赵队长家,由她姐伺候了;小宝也大了,都成把他寄宿在学校里。自己这下好了,彻底地解放了。没了家的束缚,自由快乐得如同林中的鸟儿,海里的鱼。都成知道可勇与王梅近来闹别扭,也曾打过王梅的点子,只是院子里人多无从下手,便只好去寻唐丽云。唐丽云将所有与自己往来的男人做了个比较,觉得还数都成大方、可信。便把大部分时间都给了他。都成也不客气,几乎天天晚上都在唐丽云那床上销魂,蹭一身香气,出一身热汗,睡醒后容光焕发地去上班。 都成下午付给席顺发六十万元的工程款,席顺发拿了支票,笑道:“别看今天领了这么多钱,过不了三天就发散完了。”谷丰在一旁也附和道:“可不是吗?搞工程就是这,决算不了,这钱都是别人的。”席顺发道:“干啥都不容易。这几日家里那讨债的一拨接一拨。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这会儿送水泥的那人就在家里坐着,就等着要钱。”说完便点头笑了笑转身走了。谷丰待席顺发下了楼,笑问都成道:“咱那三个还未来要款?”谷丰道:“还没来,不过我都安置好了,每人十五万,看不笑死他们。”说着便听得院子里乱嘈嘈的。都成一听那声音,便笑道:“瞧,来了吧。这帮子鬼着哪!精得很!”都成将三张支票开给他们三人后,谷丰便委婉地提出了要吃饭。三人哪敢不应,笑着每人掏了一百元离去。谷丰有了这三百元,便请了郭局长,又邀上还生与德厚,下馆子饮酒去了。 都成几个从酒店出来时已是夜里9点了,这会儿正是纳夜凉的好时候。街上人很多,乱嘈嘈的。都成见他几个各自回家,自己便拐去了唐丽云那儿。 唐丽云刚冲过澡,反锁了门后在院子里爽快,忽听得敲门。问了一声谁,听出是都成后,忙笑着起身,开门将他迎了进来,搬凳子请坐。都成坐得离她很近,闻到了那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再看女人穿着薄如蟋翼的睡裙,内里好像没有内裤与乳罩,凹凸起伏地显示出那性感的身段,他便有些神魂颠倒,两眼在女人那躯体上扫来瞄去。唐丽云也嗅到了他那一嘴的酒气,再看他痴痴的样子,便笑道:“瞧你那样子,像是坐了十年大狱没见过女人似的。又喝酒了吧?真呛人,赶快刷牙去。别一会又亲得人家难受,”都成听了,伸手在女人那面颊上摸了一道:“行,听你的。”说着便起身回屋。取了牙缸,蹲在水龙头前,将牙狠狠刷了一通。 起风了,院子里凉快得让人浑身舒坦,都成道:“我把凉席拉出来,干脆露天睡吧,也不知是啥滋味。”唐丽云道:“我从来没在外边睡过,心里害怕。”都成笑道:“你一个人自然怕了,今晚有我陪着,何怕之有?”说着便回屋取了凉席,平展展地铺在院子正中,然后又拿了褥子与毛巾被,这才坐下道:“来,躺这儿吧,可比你那躺椅子舒服了。”女人听了,便笑着站了起来,展开双臂,悠悠过来。凉风吹得那裙子微微摆动,恰如一只蝴蝶。都成忙伸手接了,将女人揽进怀里。 女人仰躺在都成怀里,温柔得如同一只小猫,依偎了片刻才道:“你近来来得这么频繁,就不怕你老婆有所察觉?是不是有心与我结婚,不顾及她了?”都成笑了一下道:“离什么婚呢?孩子都那么大了。再说咱俩这样不挺好吗?互不影响家庭。想干啥就干啥,比那夫妻还好哪!”都成说着手便插进了女人的大腿间。女人轻打了一下他的手,笑道:“手就不能老实点。我听别人说男人一生有三幸:升官、发财、死老婆,你也差不多了。官都要升了,财早已发了,老婆又得了个那样的病。现在整天又有我这样的人陪着,你这一生幸福哩。”都成听了她这话,心里便不痛快,半天都没有说话。唐丽云见他默默不语,便道:“我说得不对,惹你生气了?看,还是和自己老婆亲吧。对我能有这般在意,我这辈子就是死了也不冤。”说着便把头歪在了一边。都成扳过她的脸,吻了一下道:“瞧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能对你不在意呢?我对你怎么样?你还能不清楚?我只是可怜小燕,大老远的嫁给我,到了现在,不愁吃,不愁花,本应过好日子,谁知却得了病。唉,真是好人没好命。”女人道:“小燕是可怜了,那命是天定的,谁也没办法。可你却一点儿不曾受屈,反倒越活越年轻了,每次在我这儿狂得像疯牛。”都成听得“扑哧”一笑,在她那乳房上使劲揉了一把道:“不是我狂得像牛,是你会斗牛。你没看电视是那斗牛士,怎么引得牛发狂。你本领高,总能把我斗得精疲力尽。”女人笑道:“不把你折腾成那样,哪能挽住你的心?”说着便偎在他怀里,紧紧搂住他。都成见她多情,便也款款地去抚摸她那光滑的背。女人忽地坐起道:“都忘问你正事了,你把我工作调动的事办得咋样了?我昨天见了劳动局李主任,他说只要你们单位同意接受,他便开调动函。你是不是把这事忘了?”都成笑道:“哪能忘了呢,只是这段时间忙给小燕看病,先暂时把你这事放下了。过几日,我私下跟郭局长说一说,一定把你调去。上次我单位一下就调去了十几个人,真后悔当时没把你夹在里边塞进去。”女人嘴一噘道:“我就知道你不操心。反正我自跟了你,就把你当做亲丈夫看,你只要愿意白白地养活我,就随你便了。我早铁心了,这辈子谁也不跟,就跟定你了。”都成道:“估计没多大问题。郭局长对我提出的事一般都答应,只是有一样难解决,就说你是我什么呢?我总不能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求郭局长吧?他若问起你是我啥亲戚,我该怎样回答?再说还有小燕,她若知道我帮你,她该咋想?这些咱俩都得想出个万全之策。”唐丽云一听道:“照你这么说,还确有难度。管它呢,先痛快吧。”说着便去捏弄都成那俏玩意。两人早已性起,只是等谁先说了,这会儿一进入角色,便不能自拔。在微风的吹拂下,在明月的照耀下,伊伊呀呀地乐去了。 事毕,两人都觉乏力,便瞪眼遥望那深邃的星空,互相抚摸着说话。唐丽云被凉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便立刻贴紧都成道:“不管说我是你什么人都是骗不了人的。俗语说,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你单位那可勇便认识我,就不怕他胡说?”都成道:“要不是这个难题,我早就跟郭局长说了,说不准你现在都上班两三个月了。”女人枕着他那宽厚的胸,听着那“咚、咚、咚”的心跳,过了片刻道:“我确实让你作难了,就说我是李主任的一房亲戚。”“不行,不行,那更不行。”都成笑道:“你不知道吧?李主任他外甥女就在我单位,李主任保准不干这惹闲话的事。”女人见这个主意不成,便想了想又道:“就说我是市里某个副书记或副市长的亲戚。”话刚说完,都成一拍女人道:“有了,有了。”然后嬉笑着对着女人的耳根嘀咕一番。女人听了夸赞道:“妙,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妙了。”说罢便紧抱都成猛吻了一番。 却说还生与都成分手回到家时,见小宝正在自己家里坐着,忙问吃过没有。小宝说吃过了,并说学校让每个学生交五十元的校服款,在等他爸呢。还生隐约知道都成不是去看望小燕了,而是瞎混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便道:“小宝,我先给你拿上五十元,赶快去学校吧,要不迟到了又要挨老师批评。”小宝生气道:“早迟到了,我爸他干啥去了,一点也不管我。我在学校吃过饭就往家跑,现在都等他两个多钟头了。”还生劝道:“别生气,爸爸也是没办法,照看妈妈了。走,我去送你。”说着便给了小宝五十元,然后骑了车子将他送去学校。 还生回来时在大门口遇上丰庆,两人说着客气话相跟着进来。丰庆去了王梅屋。还生与蓉生闲得没事,便来婷婷屋玩牌。以行见还生来了,笑道:“这段时间你看上去挺忙的么?”还生笑道:“全是瞎忙。你问婷婷就知道了,不仅要催这些定房户交足预交款,还要操心我那一摊子,净出些苦力。”婷婷道:“还生,你觉得郭局长用人公平么?麻烦活、累活交给咱们这些老实人干;轻松活交给那些滑头干;实惠的、有利可图的活交给那些会来事的人干。你听说了没有?谷主任负责工程质量,那几个包工头见了他就像见了爷,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他家里送。王可勇懂啥呢?在那边负责木门窗加工,几十万的款项耍着,听说还养了个情妇。不知当真不当真?”还生忙眨眼道:“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说着便指了指王梅屋。婷婷道:“好像是出去了,我去看看。”说着便出门。她见王梅屋灯还亮着,便喊了两声,不见回应。过去看时门已上锁,便回屋道:“走了,又跟丰庆走了。”说着脸上掠过一丝嘲讽。还生见王梅也走了,便出去将大门反关了。 蓉生问婷婷道:“可勇这段时间也不回来,难道那边真的忙得脱不开身?既便是混了个情妇,还能彻底扔了这本妇不管?由她今天跟了丰庆,明天跟了文华?可勇这两个战友也太缺德了,哪个女人不能沾,却来沾王梅。”婷婷听了,转向还生道:“你知道内情吗?”还生不甚知道,但却了解一点风声,微微一笑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事与郭局长有关。”蓉生与婷婷一听,都显出一股强烈的好奇来,恭耳听他的后话。婷婷见蓉生也这般样子,便笑道:“还生,可真有你的,这又不管你的事,怎么还瞒着蓉生?”蓉生道:“还生向来就是这,不论单位里有啥事都不肯告给我。”还生笑道:“我也是无意中从谷丰与官都成的对话中听了这样一句:可勇对这事太在意了,郭局长也太顺让他了。他俩发现我在旁边,便再不谈了。”婷婷低声道:“常听说郭局长与王梅不干不净,原还以为是瞎说,是谣传。如此看来,这是事实了。”蓉生道:“不可能的,那郭局长还让可勇去牵头做木活,那可是肥差事。”婷婷笑道:“这你咋能不懂呢?郭局长给可勇一块糖吃,是想先把他哄住再说。谁知可勇倒好,三两天工夫便混了个情妇,听说早公开住一起了。那边有他爸看门,安全着哪!”还生笑道:“郭局长选可勇去担当那个重任,算是瞎了眼了。不信你们看着,非超预算不可。要是可勇真的又养了情妇,单就是吃也要吃他几万。”蓉生听了,白了他一眼道:“你别门缝里看人,你怎么知道人家可勇不行?就你行,郭局长却不用你。”还生听了生气便不言语。婷婷笑道:“看你两人,咱俩议论别人,你俩倒相互讥讽了。”蓉生道:“还生就爱说别人没能力,这个不行,那个不中,就不怕别人说你逞能?”还生正要发作,回他几句,忽听得大门被敲得咚咚响,便觉得有一下,起身道:“是王梅还是都成呢?你几个猜一猜。”说罢便出去。 来的是司机小马。他明天一大早要送郭局长女人去省城,参加她外甥女的婚礼,刚才却忽地发现行车本丢在单位了,便急着来取。还生听了,笑道:“这下又可逛几天省城了。”小马笑道:“逛啥哩,明天晚上就回来了。郭静就要生了,她妈哪能在外呆得住?”说着便上了楼,取了本子后便匆匆离去。 还生重新关了门,回来一看都快夜里11点了,便笑道:“估计王梅、都成两人不回来了吧。”婷婷道:“回啥哩。这两个人也是的,没有礼貌。不回来也不跟咱们说一声,好让早早把门反锁了。”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以行这下忽地张口道:“可勇与王梅正好般配,两个大肚量的人,互不干涉,各行其事。要是搁在咱这两家子人身上,早闹翻天了。”蓉生笑道:“以行,你试试在外找个情妇,看婷婷不把你吃了?”以行笑道:“咱倒是有那心思,可没那胆量。一想起婷婷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就不由得两腿打颤。”还生与蓉生听得哈哈大笑。婷婷也笑说以行道:“哟,才在党政部门混了几天,倒学得会油嘴滑舌,糟蹋人了?”还生见以行说起了调皮话,便道:“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看书了,是不是考上律师了?”以行一听,脸上闪过一丝无味的笑。婷婷却接过话道:“什么考律师,那是在吹牛。化工厂关门了,他没事干,似乎就有了雄心壮志,学法律呀,考律师呀。现在去了政协,工作轻闲了,收入也稳定了,早把那学习给忘了。你问他整天上班干些啥?我可寻过他两次,没有一次不是在玩扑克。”还生笑道:“那和咱们一样了,工作时间主要任务就是打牌。”婷婷道:“可不是么,比咱们还要轻闲。男男女女的,穿戴得整整齐齐,头发洗得又黑又顺,皮鞋擦得锃亮,围坐一圈,根本就不像是在机关里工作,倒像是在娱乐宫里休闲。”以行笑道:“原以为换了个新地方便是一番新天地,谁知这里比在化工厂还闲得无聊。说是安排在办公室里写材料,都两三个月了只动过一次笔,而且也只哪么草草几笔。原来还以为你们这儿就跟养老院似的,其实我那儿一点也不比你这儿差,半斤对八两。”还生道:“你那单位庙大,地位高,混上几年最差也能弄个局长什么的干干。到那时就忙了。”以行笑道:“等熬上局长了,也把人熬垮了。说我那儿是清水衙门,此话一点不假。当时在化工厂里,最差也能一个星期进饭店开一次荤,这儿倒好,自从进去到现在,单位既没那闲钱让大伙儿吃,也没有别人来办事请客喝酒。枯燥得很,枯燥得很哪!”还生道:“在机关里做事就得要有熬功,有韧劲,啥时候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啥时候也就出炉了,出人头地了。”婷婷道:“算了吧,我才不指望以行他出人头地哪,只指望安安稳稳一辈子。”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又是一个多钟头。蓉生见时间不早,便起身道:“牌也没玩成,聊了半夜的闲话,回家睡觉吧。”说罢便走。还生忙跟了去。 以行喝了杯茶水,出去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脚,回来后对婷婷道:“今天上午见了玉霞,她啥话没有,净说玉芳的不是。我问她怎么近来不多来咱家了,她说怕见人。”婷婷听了“唉”的一声叹息道:“怎么说呢。玉霞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上星期六晚上,那天你回乡下了,她才把实情说给了我。她跟市财政局卫局长早暗里好了好几年了,曾偷偷地替他打了两次孩子。谁知好心给玉芳找了个工作玉芳却截了她的后路,跟卫局长睡上了。卫局长现在也不多理她了。听玉霞说,玉芳那男人是个老好人,根本不去管玉芳。玉芳也变得没了廉耻甚至不管尹冬生在不在家,就与卫局长上床。”以行道:“她姐妹俩怎么生来都是做婊子的命呢?玉芳好像还要比玉霞略高一筹,竟然这么快就把卫局长拉到了自己跟前。”婷婷道:“姐妹俩现在也闹得不和,别说来咱家了,连她娘家都不常回了,据说尹冬生在化肥厂做门卫,几乎吃住都在厂里。家基本上等于给卫局长留下了。”以行道:“现在国家提倡自信、自爱、自强。我看她姐妹俩就跟本不知自爱,一踏进城里这花花世界,便两眼迷乱,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知给财大气粗的卫局长轮换着做妾了。”婷婷道:“不谈她俩了。她俩不来咱家也好,免得外人对咱也说三道四。”以行困乏了,见婷婷去铺床,便仰靠在沙发上发感叹道:“没文化,素质低。” 都成一觉醒来,已是清晨6点过了,他怕走得迟被左邻右舍看见了,便忙穿了衣服,洗罢手脸与唐丽云吻别。来到大街上,只有稀稀疏疏的一些晨练者,显得冷冷清清。都成知道单位大门还未开,却又无个去处,便漫无目的地荡游。好不容易熬到七点半过了,街上行人多了,早点摊也红火了起来,便朝自己最爱吃的那家麻辣米线小吃摊走去。刚一拐弯,无意中却见了王梅,便大声喊她。王梅听到喊声,见是都成,便笑道:“这么早出来,锻炼锻炼?”都成一捂肚子道:“昨晚喝了些酒,后半夜肚子便难受。饿得那种感觉。走,吃碗米线。你怎么早早也出来了?”王梅笑道:“回娘家了,刚才坐早班车进城。正好沾你光,混顿早饭。”两个各自鬼混了一夜的男女相互欺骗着来到小吃桌前,要了两碗,香喷喷地吃下。 都成与王梅相跟着回来,两人相距很近,有时无意手臂便相互碰着了,都成每每靠近她,小腹内便骚痒,这次也不例外。他见王梅只顾挺胸朝前走,便壮胆道:“王梅,近来可勇不回来,你一个年轻女人也够苦的了。你小燕嫂呢,又得病在她姐家休养,我也不好过。今天我请你吃晚饭,行么?”王梅听得脸儿有些烧,便笑道:“吃饭可以,但不能有其他非分之想,不然我便不去。你看不见我在单位都混不成人样了?”都成忙笑道:“瞧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见你心情不好,想与你随便聊一聊,散散心。”王梅道:“好吧,但我得带一个人,不知你同意不同意。让沈静也去。”都成一听,笑道:“当然欢迎了,一言为定。”说罢拉住王梅的手拍了拍,这事就算谈妥了。 王梅独自在电脑室坐了一个多钟头,便上楼来打电话约沈静。郭局长正好也在办公室里,两人四目一对,不觉都低下了头,随即便又抬头相视了。郭局长虽说下决心与王梅断了,但每次见到她时心里总还觉得难舍难分。尤其是晚上睡下时,将自家老婆那肥囊囊的躯体与王梅那光滑圆润的玉体一比,更是心潮澎湃,夜不能眠。他见王梅脸上闪着笑却抿嘴不语,便调侃道:“王梅,几日不见,却显得瘦了。”王梅也不避谷丰在不在旁边,回了一句“还不是你惹的麻烦”,便去拨电话。郭局长听了脸色便变了,嘴巴张得老大。谷丰忙解围道:“王梅现在倒学得会开玩笑了。” 王梅一离开,谷丰便道:“照现在这工程进度,最迟公历年底主体便可竣工,明年五一前就可入住了。配套设施咱也得赶紧点。”郭局长道:“你与都成得操心点,选个质量过关的锅炉。我见近来推销锅炉的不少。”谷丰道:“有好几个厂家都派人来过了,我想咱与都成三人抽空去这几个厂家看一看他们的生产规模,了解了解具体情况。你看如何?”郭局长想了想道:“也行,随便哪一天,得把这大事办了。”说时都成也来了,他脑子里净想着晚上与王梅吃饭一事,在办公室坐不住便过来寻谷丰聊天,见郭局长也在,便笑道:“今天不知咋搞的,头晕脑涨,啥也看不进去。”说着便递给郭局长一支烟。郭局长抽了烟,笑问道:“你可得时刻注意咱这款项,若不够,就得提前想办法贷哪。”都成道:“估计还得贷。预交款咱一共收了三百万,加上那二百万贷款,一共五百万哪,现在已所剩无几了。当时答应住户开工时先交一万,等入住交钥匙时一次付清,现在缺口这么大,得提前想办法。这几家工程队精得很,付款一不利落,他们便故意捣乱,真让人没法子。”郭局长道:“谷丰,你也在工地上这么长时间了,你看还得垫多少资金?”谷丰伸出三个手指道:“最少还得这个数。”郭局长道:“那就想办法呗,总不能让工程停下来。”顿了片刻他又接着问道:“那个武会计怎么样呢?她可是个业务尖子。”都成夸赞道:“可以,可以。现在有她与燕娇两人帮着,我倒轻松多了。”郭局长听了便满意地笑了笑。都成忽地想起唐丽云调动工作一事,便小心道:“郭局长还有一事得烦你帮忙,正好谷主任也在,我就说与你。”郭局长见没事,正准备离开,见他说这话,便坐下道:“啥事?”谷丰也在一旁疑惑地站着。都成笑道:“是这么回事,前天晚上我去见宋书记,打听我与谷主任提拔一事,谁知正事倒没码问出个着落,他到给我出了个难题,让他外甥女来咱单位上班。他还说若是你觉得困难,将要亲自登门求情。”郭局长一听,当下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问谷丰道:“你说这事该咋办呢?”谷丰道:“这些当官的净给下边找麻烦。这让咱表态呢?只有接受了。做个顺水人情。免得宋书记亲自来了咱挨了批,吃了软刀子,结果还得同意。”都成也插嘴道:“我想谷主任说得在理,人多与不多也不在乎那一个人,干脆就让她来吧。”郭局长苦笑了一下道:“行。都成,你就回话给宋书记,他事情也多,就别来了,我接受就是。” 都成从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房间,禁不住乐得偷偷笑。燕娇见了,瞥了他一眼,道:“吃错药了吧,笑啥哩。”都成这才止住笑,指着燕娇道:“女人一生孩子,就显得漂亮迷人,有了那种少妇的韵味。你现在就比以前强多了。”燕娇见他色眯眯的样子,便用尺子敲了一下他那伸出的手指道:“正经点,说些正事。明年我住的那片房子就要拆了,这新建的单元楼你得想法子给我弄一套。”都成道:“那你别操心,一号楼一单元有六户,整个地放着,就是为解决一些关系户用房。”燕娇一听便有些生气,起身来到他面前道:“那是你们巴结领导的,哪能轮到我?明年让我一家三口,不对,是四口,还有我妈在这儿替我看孩子,在哪儿住?”说罢嘴巴一噘,一副撒娇的样子。都成见她那样,便伸手把她拽进怀里,亲了一下,揉着奶子道:“你就放心吧,我非得让你也住一套不可。”两人正在摸捏间,忽然武会计推门进来了,两人只好分开,害得武会计脸红了大半天,坐在自己那位子上大气儿不敢出,憋了一身的汗。 王梅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将昨晚那欠缺给补上了。这会儿精神焕发,正坐在电脑室里清静,忽见沈静来了,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王梅猛一看,便觉得她那肚子有问题,待拉她坐下,便指着那肚子问道:“里边有了?”沈静笑着点头。王梅轻拍了一下她道:“想不到宋超还可以呀,竟在你这美女肚里下子儿了。”沈静竖起一根食指,挡在嘴前吹了口气道:“哪儿是他下的,是他叔,宋书记下的。”王梅一听“妈呀”一声道:“怎么能干这事呢?”沈静见王梅不理解的样子,便低声道:“我是从优生优育角度考虑的。宋超那副模样,能生出什么样的人呢?宋书记自然能言善辩,又长得魁梧英俊。我可见过他女儿,可俊哪!要是能生下出类拔萃的儿子来,我也心甘。”王梅道:“那你不把人家宋超给害惨了。辛苦一辈子原来却给自己养了个堂弟?”沈静道:“他惨什么,还有我惨?当初他若不是说要娶我,宋书记也曾打算让我另找个可心人家的。谁知宋超他见我漂亮,坚持要娶我,才致使我逃不出宋书记的掌心。”王梅见她说得有理,便道:“我这人就没个主见,听你这么一讲,就觉得你做得对。”沈静笑道:“不谈这些。看我这件体恤衫怎样?”王梅一摸,手感很好,便羡慕道:“一定很贵吧?”沈静道:“穿上才叫舒服哪!贴在身上就是皮肤接触皮肤的那感觉。宋书记听说我怀了他小孩了,专门派人从省里捎回来了。值八百块钱哪。”王梅听了那八百元的天价,禁不住又摸了摸,唏嘘道:“沈静,你这一辈子真是幸福哩。好房子让你住了,好吃的让你吃了,好衣服让你穿了。我与你比起来真是寒酸呀。我若是有你这般福气,也能攀上个高官,那该有多好呀!”沈静笑道:“咱市有个大名鼎鼎的民营企业家,叫林殿英,你听说过么?据说找他的女人可多哪。那可是个亿万富翁,临幸一次,赏你个十万八万的不在话下。”王梅听不懂临幸是啥意思,便问沈静。沈静道:“反正他们都这样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叫个临幸,意思就是睡觉加做爱。”王梅笑道:“果真不一样,一有钱,用词都变了,说得多么高雅。”沈静道:“你咋不把张莉也请来,那人有水平,我最爱听她说话。咱们这些女人若都和她一样了,看不把那些烂官憋死。”王梅笑道:“你恐怕这辈子很难见她了,她跟丈夫去北京工作了。”沈静一听拍手道:“好,早就该去那高档地方了,免得在地方上与咱们这蛤蟆螃蟹的在泥水里混。”王梅偷偷笑了一声,摸索着沈静的手道:“官都成那色心大着哪,总想打我的点子,一个劲地要请我吃饭。今晚你可别客气,专拣贵的吃,狠狠宰他一刀。”沈静笑道:“行,那没问题。让他都成也知道知道咱的身价,吃他个万二八千的,还不让他沾边。”说罢两人便“咕、咕、咕”地偷笑。 都成请王梅与沈静在市里最好的饭店吃了一顿,花了四百多块钱。原还以为饭后沈静就要回去,谁知她俩却相跟着去了王梅家。都成观察了半天,见她俩今晚要一块住了,便急得牙齿咬得咯嘣响。心里大骂沈静不识时务,妨碍了自己那好事。夜静时,都成独自站在院子里,见几家灯都灭了,竟禁不住偷偷溜到王梅窗下侧耳细听了好半天。回到屋里气恨道:“若不是院里还住着还生与婷婷两家,我今晚非把这两个小媳妇收拾了不可。” 第二天刚上班,都成去了趟唐丽云家,告诉他事情办顺了,让她去李主任家要调动表。唐丽云听了,兴奋得一下飞扑到他怀里,使劲吻了一番。唐丽云觉得都成确实为她出力不小,自己却又拿不出什么可报答的,便道:“过几天我借几盘黄色录像带看一看,也学点本事,以后变着花样伺候你。”都成一听,抱了女人,笑道:“我等着。”说罢俩人便倒在床上热吻去了。 谷丰操心着自己当副局长一事,好长时间不见回音,心里便有些急,这天想探探都成的底细,却不见他的面。他不知都成去了唐丽云那儿,还以为去看小燕了,便把电话打到了小燕姐家。正与小燕在电话里聊着,却见都成上楼了,便扬起听筒,喊都成道:“我找你有事,你去了哪儿啦?我把电话都打去小燕姐家了。”都成接过电话,与小燕说了几句便搁下。再听谷丰说那事,便道:“我也纳闷,这么长时间了没个音讯。要不你去市里问问吧。你不是有个同学在组织部么?”谷丰抬腕看着表,见才刚刚10点,便立刻下楼去了。 谷丰从市委回来带来了一个让都成震惊的消息,也让郭局长大吃一惊。说是市委崔书记与市政府吕市长不团结,闹不和,要被地委免职了,现在市委政府都人心惶惶的。郭局长有些不大相信,忙打电话去问赵主任。赵主任虽没告诉他,但却从那口音里已听出了苗头。郭局长放下电话,对着谷丰与都成一撒手道:“完了,你俩那副局长也没指望了。”都成听了,显得忧心忡忡,急切道:“他俩不和闹予盾,关底下人什么事?”郭局长道:“提拔任用副局级领导都是要上市委常委会研究的。一把手,二把手都成了这般样子,谁还组织那会?等下任吧。”都成听了显得沮丧。谷丰虽然也心里充满惆怅,但还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又白忙活了,大概是咱命中不该吧。” 都成中午吃饭时还有些想不通,觉得谷丰所听之事未必真实可靠,郭局长之言也未必完全正确,便想打电话给沈静,向她了解了解。上了楼却见办公室门开着,轻轻挑开门帘一看。王梅正背对着门,不知与谁在通话。都成细细看着她那宽而丰满的臂,不由得周身血液沸腾了。蹑手蹑脚过去,伸手便按紧了她的胸。王梅不由的“哎呀”一声,转过脸见是他,便白了他一眼,用手拨开他,对着电话里说:“是我位同事,故意吓了我一下。下午我等你。”说罢便搁下电话,低头骂了一声“流氓”便嬉笑着跑了出去。都成见她溜了,不觉有些失望,咂咂舌道:“到口的肥肉又给掉了。” 沈静并不知道市里的情况,她只是告诉都成宋书记近来很忙,连她也很难见到。都成通罢电话便下意识地想:要是崔书记和吕市长下台了,宋书记做了书记或市长,看那有多好。想到这儿他便认为此事极有可能,竟然会心地笑了起来。 王梅被都成摸了一下,就如同被蛇咬了一下,下了楼还心有余悸。她有点儿怕,怕一会他又跟了来,便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忽见以行一人在屋子里摆弄东西,便去看,才知他在清洗摩托车那空气滤清器。王梅见婷婷不在家,一问才知去了她娘家,便径直坐到沙发上与以行闲聊了起来。等以行忙完手里的活,王梅突然问道:“以行,请教你个问题,昨天我听别人说了“临幸”两个字,却不知其意,你能告诉我吗?”以行道:“临幸”?哪两个字?”王梅便用手指沾了水写在地上。以行一看也不懂,便去查字典,字典上也没有,便笑道:“实在抱歉,这个词把我给我难住了。我办公室有一本康熙字典,上班后我给查一查。”王梅道:“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面临幸福了吧?”以行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应该是。”王梅笑道:“啥时咱俩能临幸就好了。”以行笑道:“不远的将来,咱们都会过上好生活的。”王梅听了嘿嘿一笑,便心满意足地离去。 以行下午上班后,立刻便搬出字典查出了那两个字。仔细一看,不由得“叽叽咕咕”地笑。同事们想玩牌,正三缺一,却见他在那儿看字典,便不停地催促他快点。以行将“临幸”的意思默记在心里后,便合了字典,转身陪他们去玩。 以行下午下班,先匆匆地去了岳母家,接了女儿便回,到了家时,婷婷正忙做饭,便陪女儿在院子里玩。院子里已不如先前热闹了。还生与都成坐正在屋檐下聊天。以行笑问道:“官科长,小燕姐彻底康复了吧?”都成笑道:“好了,彻底好了。本来就可以上班了,只是她姐心疼她,硬要她再在家里歇三个月。”以行道:“这段时间可苦了你,忙罢单位忙家里。”都成摇头道:“也不觉得苦,小宝寄宿在了学校,每星期回一次家,大多次还是去了他姨家。其实我是在幸福哩。”话音刚落,小宝背着书包进院了。把书包扔在窗台上对着都成道:“爸爸,我饿坏了。”都成忙抚摸着儿子道:“走,爸爸领你下馆子。想吃啥就告给爸爸。”小宝想了想道:“吃烤羊肉串。”都成听了,便起身要走。这时小宝指着自己的一身校服道:“爸,你也不问这是咋来的?”都成这才注意到儿子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学生服,便道:“学校发的?”小宝一指还生道:“每人五十元钱哪!那天吃过晚饭回来取钱,一直等到9点都没见上你,最后还是还生叔叔回来后,给我的。”都成听了,便掏出五十元给了还生,并道:“出去一块吃吧,反正蓉生也不在家。”还生道:“你父子俩去吧。我家里中午还有些剩饭,得把它吃了。” 都成走后,以行坐近还生,指了指可勇家道:“这夫妻俩当真闹离婚?可勇搬出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回来,彻底分居了。”还生笑道:“谁知道,这俩人又在玩什么猫逮耗子呢?反正可勇近来手里有钱耍,尽管花天酒地了。”还生说到这儿看着以行笑了笑,摇头叹气道:“谁都比咱强。吃喝嫖赌公家报销。”以行附和道:“是呀,人家握着权,啥事都好办。不过你比我还强点,隔三差五的还能解解馋。我才清苦哪,自去了政协,还未尝过那酒味。真混得没劲。”正说着忽见婷婷在屋里大声喊道:“以行,你是咋看孩子的呢?没有一点儿心眼,不知我正在做饭么?光知道瞎侃,孩子搅得我没法切菜。”以行听了忙起身。还生小声催促道:“快去吧,别让婷婷唠叨你。”两个怕女人的男人果然想法一致。 以行抱了女儿出来,女儿却不肯在他怀里停留半刻,挣脱了下来。女儿正是蹒跚学路的时期,颤颤悠悠地便朝大门外走去。以行只得紧随其后。女儿出了门,见王梅在那儿拍手逗她,便笑着去了。王梅这会儿没事做,便拖着女儿转身进了房里。她看了身后的以行,两眼笑问道:“临幸那两个字的意思查到了吗?”以行听了脸儿微微一热,笑道:“王梅,你是真不知其意,还是故意取笑我呢?”王梅笑道:“瞧、瞧、瞧,有学问的人真是容易见怪,请教一下,竟然犯错误了?”以行摇头低声道:“王梅,这两个字通俗一点讲就是女人巴望着与崇拜的男人做爱,懂了么?”王梅妩媚一笑,低头道:“那对不住了,上午瞎说要和你临幸,真是不好意思。”以行笑道:“不知者不为过嘛。”说着见女儿又摇晃着出门了,便赶忙追了去。 『57』第五十七章 官都成跑前跑后,忙了两天总算把唐丽云的工作问题解决了。郭局长一下便看出唐丽云是个骚货,为了避免惹祸,把她安排在了张德厚手下。唐丽云准备中午备一桌丰盛的酒席,宴请大家。便过来征求都成的意见该请哪几位。都成见她站在自己旁边,身子一抖一抖的,两眼专注地看着他,一幅娇情的样子,便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燕娇。只见燕娇满脸怒容,把头别在一边。都成知道女人吃醋了,笑道:“请上郭局长、谷主任、张德厚科长三位就行了。”唐丽云笑道:“请不请可勇呢?都是老熟人了。”都成道:“可勇还在化工厂那儿,远远的一段路,若不嫌累,你去叫他。”唐丽云道:“不管多远,我还是去一趟吧。不然改日见了面,多难为情。”都成抬腕看表,见快11点了,便起身道:“那你赶快去吧,郭局长他三个我替你请。”唐丽云听罢便匆匆离去。都成刚抬脚要走,只听见燕娇气恨恨地骂道:“骚货,准是个惹事精。” 唐丽云没见着可勇,无功而返。谷丰一个劲地埋怨都成打发唐丽云去叫可勇。正说着见唐丽云一人回来,说是没见可勇,都成便放心,立刻招呼大家走。临下楼梯,都成见还生也从他办公室出来了,便给唐丽云使了个眼色。唐丽云当然心神领会,忙笑着请还生一块儿去。 今天这顿酒喝得很开心,关键是唐丽云能说会道,会劝酒,而且还时不时地骚一下,惹得众人心里痒痒的。她给郭局长敬酒时更是略高一筹,有意用那硕大的奶子在他那后脑勺上蹭来蹭去,把郭局长蹭得急出了一身汗。饭后,唐丽云明知郭局长不醉,却执意说他醉了,坚持要打出租车去送他。郭局长见她这么热情,便由了她。唐丽云挡了一辆出租车,扶郭局长上去,然后自己坐了副驾驶位子上,吩咐司机开车去了自己家。 郭局长一进了唐丽云那家门,脑子里便清楚后边有啥事了,见她将大门反关了,更是心跳得差点儿要蹦出胸膛。唐丽云脱掉外衣,洗了一把脸,拉郭局长坐在沙发上,眯眼看着他道:“郭局长,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能拿出些什么报答你呢?”郭局长见她上身只剩下了半截子背心,下边露着一段白白的肚皮与那脐眼,上边露着囊乎乎的丰乳上缘,便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是两眼贪婪地盯着看。唐丽云见他半天了不发话,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便倒在他怀里道:“别自己作践息了,来吧。”郭局长这才思维明晰了,迸发出了第一次与王梅苟合时的激情,与唐丽云风火一番。 唐丽云第二天一大早,便打扮得朴朴素素、大大方方来上班了。局里除了都成外,上上下下都真的以为她是宋书记的亲戚。张德厚见郭局长再三叮嘱他给唐丽云安排个好活,便不敢怠慢,考虑再三,让她干了协助自己工作的活儿,实际上是将她白白养着。 郭局长今天心情特别的好,不论见了谁都笑嘻嘻的样子。都成因惦记着副局长那官位,便叫上谷丰去跟郭局长谈这事。都成道:“趁着崔书记与吕市长闹不和,但还未调走之际,应该多想想办法把我俩那事办了。”郭局长笑道:“反正我见了吕市长有些怕,一旦他生气,批我几句,我该如何收场呢?崔书记那儿好说,他不管见了谁,也不管你说得对与错,态度总也和蔼可亲,不使人怕,要不我先去崔书记那儿试探试探。看还有没有眉目?若崔书记答应了,我想此事好办。不管怎么说,他还总是咱们市的当家人嘛。另外,都成你也得督促督促宋书记,让他再费些心。”谷丰刚要开口,忽然电话响了。郭局长一接原来是市政府办公室打来的,通知各局所有干部职工明天上午9点钟准时到礼堂开会。郭局长放下电话,笑道:“现在既然不是年初,又不是年尾,要求所有干部都要参会,那可是个大会。难道又有什么大事了?”刚说到这儿忽见工商银行那信贷员来了,找都成结算利息,三人只好暂时散去了。 都成晚上去了趟宋书记家,未见着人,只好扫兴而归。他走一路叹一路,叹息这次那副局长若是再荒了,那就陪了大本了。路过一家饭店时,都成透过那明亮如镜的玻璃窗户,看见可勇与一女子正悠闲地笑谈着,手里举着高脚酒杯,里边盛着半杯子带色的酒。都成本已闪过了,便又后退两步,靠近窗户细细观察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去。心里感慨道:“怪不得可勇日日不见,夜夜不归,原来外边有人陪着。说实话,可勇这小子一生是在享福,身边漂亮女人时时有,刚扔了这个,便有那个跟了,钱虽然自己没挣下,但却能放开地花,大福之人呀。” 都成回到家里,喝了杯凉水,便去院子里坐。他听见婷婷那屋哗哩哗啦地响,知道他几个在打牌,便起身去看。果然是婷婷与还生两家子。都成看了一会,出来时见王梅屋灯亮了,心里不觉一喜,便轻轻地去了。王梅刚从外面跳舞回来,累了一身汗,正在歇息。见都成进来了,不由得警惕了起来,但还是笑道:“我见你在牌桌前站着,没轮得上?”都成顺着床沿坐下,笑道:“我去了宋书记家,回来便没位子了。”说罢看了看王梅,点燃一支烟接着道:“对了,你明天打电话让沈静来一趟。咱三个吃顿饭,让她催一催我那事。”王梅笑道:“沈静哪能来?肚子都这样了。”说着便比画了一下,做了个大肚子的手势。都成笑道:“沈静那地块还挺不错的,不觉察就长出了人。”王梅听了笑道:“不正经。”都成见她端坐在那儿,心里便急切切的,抽了几口闷烟,突然道:“王梅,咱俩出去散散心吧?你看这院子里现在就你我两人孤男寡女的,整天独守空房。”王梅一听,忙摇头道:“我不敢跟你去,我怕别人看见了,刚怕小燕姐知道了。”都成见她回话软绵绵的有机可乘,便道:“没事,黑灯瞎火的去体育场,或者市郊,谁也不会发现。”说着便起身去拉王梅。王梅打开他的手道:“别乱动,你怎么是这样呢,不知道可勇正跟我离婚么?”都成听了,重新坐下道:“王梅,你也别把可勇看得那么贵重,他在外边如何,恐怕你还不清楚吧?我刚才回来时就发现他与一个女子在酒店里谈笑风生,眉来眼去的,或许现在还在。你不知道可勇与玉霞早混好长时间了,你大概还在鼓里蒙着吧?你想一想,你值得为他守身遭罪吗?”都成说到这儿便续了一支烟,两眼死死地盯着她。王梅听得抱膝低头,半天不语,她在想,既便这些都是真的,自己也不应该怪罪可勇。五十步笑话百步,半斤对八两,就算扯平了。两人灵魂不洁、素质低下的人能走到一起就算是般配了,是天赐良缘。别提什么过高的要求了。只要这种婚姻能维持下去,在父母面前,在兄弟姐妹面前,在亲戚朋友面前能保住那还算是脸面的脸就行了。都成见她不语,便伸手去轻轻碰她,见她无动于衷,以为她想通了,便去摸那两个奶子。王梅忙护住胸道:“院子里有人。”都成一听,心里便颤了一下,挺起腰装作没事的样子。王梅忙冲出房外,长呼了几口气,然后叉开五指理了理一头秀发,便朝婷婷屋去了。 然而,这日晚上都成始终睡不着觉,他认为再不抓住机会王梅这颗甜桃,恐怕以后机会便难得了。他静静地坐在屋里,等婷婷这边麻将场子散了,又等几家子人都灭了灯好长一会儿了,才猫着腰悄悄地溜到王梅门前。都成睁大两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四下里黑乎乎的没有声息。他便轻轻地叩门,一直叩了大约一刻钟,才听得床吱吱响了起来,紧接着是王梅的问声:“谁?”“我,都成。”都成嘴对着门缝心跳着说,“快快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王梅听是都成,便知道他是来谋好事的,沉默了片刻道:“有话明天再说吧,现在深更半夜的不方便。”都有急切道:“你先把门打开。我肚子里攒不住话,不当面说给你就睡不下。”王梅懂得门是坚决不能开的,一开便一切都完了,便道:“那你说吧,我听得见。”都成见她不肯开门,装着哭腔道:“说句真心话,王梅,你让我想死了。自你来到单位,我对你怎样,你还不清楚?求你了,把门打开,就圆了我这梦吧,我也不白心里装着你一回。”王梅听了,嘴唇紧咬,半天不语,待都成又叩门时,便啜泣道:“我怕。”都成见她思想动摇了,忙柔声道:‘怕啥哩,都是过来人,有啥怕的。我轻轻的,会让你痛快的。”王梅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祈求道:“都成,你去吧,我不会跟你的。我要睡觉了,你别白费心思了。”说罢便躺下,面对墙壁,再也不语了。都成在门个可怜巴巴地盼了一个多钟头,也没盼到那奇迹出现。只得回了自己屋里,但欲火却烧得他难以入眠,不发泄一番,今晚得睁眼到天亮了。都成被逗得无奈,只好锁了自家屋门,急急忙忙出了大门,冒着黑乎乎的夜朝唐丽云家奔去。 郭局长早上就没来局里,在家里吃过早饭稍歇了一会,便直接去了礼堂。走到中排,见财政局卫局长正坐在那儿与政府办赵主任低头交谈,便拣他身旁坐下。卫局长与赵主任见了他,忙热情地握手,打招呼。赵主任指着那卫局长道:“卫局长,别看你掌管着全市的财政大权,未必有郭局长耍得开。一次开工便是成千万元的工程量。市里的领导们谈起此事都佩服得直竖大姆指。”卫局长笑道:“我早就知道郭局长玩大了,大前天还路过工地那儿,顺便看了看。气派,果真气派。看那阵势年底就交付使用了吧。”郭局长被两位夸得心里舒坦,便递上香烟,笑道:“再别炫耀了,摊子铺得太大了,现在资金周转困难?我这些日子为钱熬煎得头痛脑热,你俩还夸哪。”赵主任笑道:“资金困难?资金困难是你自找的,眼前便是财神庙里的财神爷,你为什么不求呢?”郭局长“嗳呀”一声道:“卫局长,你看我咋能把你忘了呢?”说着便招呼他俩坐下道:“抽空咱俩得好好谈谈,给我单位解决点实际问题。”卫局长拍着他的手道:“那没问题,只要你郭局长开口,哪有不帮之理?”这时卫局长腰间那手机响了,他打开问了一声谁,随后语气便柔和得如同慈母哄娇儿。郭局长听清了他通话里的一句话:玉芳,别着急,急了容易上火,我晚上去就是了。卫局长通完话,刚一落座,就见主席台上去了不少人。宋副书记走在台前,拿着话筒大声哟喝道:“各单位清点自己的人数,不要大声喧哗,会议马上开始。” 今天这会果然印证了谷丰提前听到的那消息:崔书记和吕市长两人双双免职了。省里另派了两位当家人:谭书记和赵市长。谭书记和赵市长都在会上做了表态发言。郭局长见新来的书记和市长都很年轻,心里便嘀咕道:“这两个人也不知是个啥手碗儿。” 散会后郭局长执意要请卫局长和赵主任两人吃饭。他俩人见盛情难却,便一块去了。 下午郭局长来到局里,把都成叫进自己办公室道:“我见宋书记今天还主持会议了。这次宣布市里领导班子他又是第三把手,看来权又大了,你得抓紧时间跑跑你那事。”都成听了心里便喜,笑道:“过段时间再说吧,在这节骨眼上就别给人家添乱了。”郭局长道:“你说得对,过段时间。书记和市长刚来,对市里的情况还不太熟悉,就是现在你去求宋书记,宋书记也不会启这个齿。都成,你算是找准人了。”都成听得痛快,便道:“明年吧,就三四个月时间了。到时咱这工程也竣工了,咱们好赖也算为市里出了些力,做了些贡献。”郭局长听了直点头,过了一会突地问道:“咱现在还得多少款就能将这工程搞完?”都成眯着眼,仰头算了片刻,伸了两个手指道:“大概还得这个数。”郭局长道:“我今天见财政局卫局长了,要不然我再去见见他,看他能不能解决。”都成笑道:“只要卫局长帮忙,那肯定能解决了。二百万对于市财政局来说算不了什么大数。”郭局长听了,轻敲着桌子道:“好吧,让我下星期去试一试。”郭局长刚说完,忽见随可勇一同负责搞木门窗加工的小刘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可勇被人打了,血流了一地。”郭局长一听,两腿便不由得打起了颤,脸色青白,手抖得夹不住烟。都成忙问道:“可勇现在人在哪儿?”“在、在他办公室。”小刘结巴道。都成大吼一声:“快,快叫小马。”说着便出门,拉了谷丰,一块乘车把可勇送去了医院。 可勇失了好多的血,脸色苍白。医生将伤口包扎后,将他安置在病房里输液。都成与谷丰便分别坐在床的两侧,问他咋回事。可勇眼里浸着泪,微微地摇着头道:“不说了,不说了。我算是彻底服了她解晋香了,下手这么狠。咱惹不起,躲得起总行吧。”都成再往细里问,他便不回答。谷丰道:“我俩在这儿也没事,回去让王梅来伺候你。”可勇道:“不用她来,让小刘随便打发个人来就行。另外我爸回家了,不知此事,你们别告诉他。我儿子今天下午就跟他爷爷来了,你俩把他先带到局里,让王梅看几天。我过几日就好了。”都成见没啥事了,便安慰了他几句,然后与谷丰一块回了。 都成与谷丰来到局里,便向郭局长汇报了可勇的具体情况 ,并根据可勇那话判断是因为女人的事挨打了。郭局长听了,不知咋回事,脸上热辣辣的,过了片刻才道:“下班后咱几个去看看他,多买些饮料、补品。失血多了应该以多喝为主。”说罢便“唉呀”一声长长地叹息。 可勇挨打是缘于他以他对付王梅的强硬手段对付解晋香。他岂知道,解晋香哪里是王梅?她从小就是在混混地痞家庭里长大的,哪能受了这气?当下便告诉了自己那地痞哥哥与流氓弟弟。兄弟俩带上器械,寻着可勇,不由分说便是一顿猛打,直打得可勇晕倒在地,血流如注才罢手。然后大骂一通扬长而去。 事情起因还得从昨天下午说起,可勇无事可做,便独自上街溜达,走到百货大楼门前时,低头看着自己那略有些褶皱的裤子,就想去买一条新的。刚踏上二楼迎面就见了玉霞。两人已有好些日子未见面了,这会便显得特别亲热。玉霞听说他来买裤子,便拉了他去参考了一条。两人出了大楼,可勇见她眼里闪烁着那种久别男人的渴盼,便笑道:“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怪想的。”玉霞一听便道:“想就去吧,咱俩去吃那麻辣涮锅,边吃边聊,天黑后去跳舞。”可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与她一同并肩走了。 这会儿还不到晚饭时间,吃午饭的人早已走了,饭店里显得很冷清,服务员打盹的打盹,不打盹的也无精打采地坐着。他俩拣一处坐下,服务员便立刻送来菜单。玉霞点罢菜,看着可勇笑道:“唐丽云招工到你单位上班了,怎么样呢?”可勇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带着疑惑道:“我咋不知道,可是事实?”玉霞笑道:“那还有错,她今早上班去时还同我打招呼了。听说是官都成帮她办的。我知道她俩早睡一块了。”可勇道:“照这么说来,那有可能。他俩那事我清楚,我是他俩的皮条客。”玉霞听了,抿嘴一笑道:“皮条客,说得多难受,多俗,就说是月老得了。”可勇笑了笑,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不瞒你说,都成早就打你的主意了,只要一见你,馋得直流口水。”玉霞瞪眼道:“我不爱见他,一见他就反胃。”可勇道:“唐丽云也不说见见我,以后就是同事了,我摆桌饭替她祝贺一下。”玉霞笑道:“有啥祝贺的,也想趁机插上一脚?”可勇道:“看你说的,我还能饥不择食,是个女人便要?听说唐丽云相好的很多,可乱着哪,你跟她是朋友,清楚么?”玉霞摇头道:“再好的朋友,也不会把这隐私说出来的。”可勇道:“那算什么隐私。敢于把身子随随便便奉献出来的人还有什么隐私?”可勇说罢,发现玉霞脸色不对,便知自己这句话刺伤了她,忙安慰她道:“玉霞姐,我说这话不包括真情相爱。比如咱俩。”玉霞听了“扑哧”一笑,瞥了他一眼道:“你真会哄人。” 这时热腾翻滚的鸳鸯锅端了上来,两人吃了几口菜,便打开啤酒对喝了起来。玉霞因近来遭卫局长的冷落,孤独了好长时间,而且经常失眠。她对卫局长充满了恨,对玉芳充满了怨。今天见了可勇,她将这恨,便将这怨,化作了情,化作了爱,每举一下杯子,都深情而专注地看了一下可勇。可勇见她满脸的温柔,心情也激荡了起来,趁着服务员不注意,起身倒酒时借机在她那面颊上亲了一口,这一口亲得玉霞浑身热血沸腾,她真想当下就抱住可勇温存一番。 可勇一点也不知道,就在他与玉霞举杯投箸,温情脉脉之时,这一切全被偶尔路过的解晋香看见了。解晋香气得眼冒火,唇变紫,牙齿咬得咯咯响,便最终她还是忍住了,悄悄地躲在一旁,看他俩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可勇与玉霞吃罢饭,已是夜色蒙蒙了,他俩去招待所大院露天舞场跳了一通舞后便手挽着手儿回了化工厂可勇那办公室兼卧室。 解晋香尾随到楼上,见他俩进屋后便蹑手蹑脚贴着墙溜到门前。她知道看不见里边,只好侧脸贴在门上听。她听见了他俩在里边调情的嬉笑,一会又静静的无声了,估计是在接吻;一会又听见了床板的吱吱声。解晋香便气晕了头,本想一走了之,却又禁不住那好奇,继续监听。这下可坏了,先是女人那“嗳呀,嗳呀”的哼叫声,再是女人那“美呀,美呀”的大叫声,还有可勇那粗重的喘气声。她怒不可忍了,大喊一声,一脚将门踹开,便冲了进去。可勇此时正在浪尖上,哪能顾及了这些,等事情完了,这才转过脸,也不穿衣服,嬉皮笑脸道:“哎,你来看什么?”解晋香张着颤动的嘴唇,眼里闪着泪,忽地抓起桌子上的书、笔、墨水瓶便朝他俩砸去。那些墨水瓶没有盖子,乌黑的墨水泼在玉霞两乳间,顺着肚皮流到阴部。可勇见她如此撒野,赤条条兀地站起,一拳便将解晋香砸得爬在地上。解晋香也不服,一边抓着可勇,一边大骂着流氓,骗子。可勇把她打出门,骂道:“滚,你这个臭婊子,那次在火车上我便看出你不是个好人。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踹我的门?凭什么干涉我?贱货!”玉霞趁他俩混打在一起的时候赶忙穿好衣服溜了。可勇打走解晋香,这才穿戴整齐,仰靠在床头,气得抽烟顺气去了。 解晋香虽然家庭出身不好,但她本人不错,作风端正。她是真心准备嫁给可勇的。直至今天她才算彻底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哭,最后下定决心与可勇就此了断。但她觉得自己实在太亏了,不能这样白白地放过可勇,便宜了他。回到家里,便向哥弟二人哭诉一番,可勇由此招来了这皮肉之苦。 郭局长与都成、谷丰三人去了医院时,可勇的半侧脸已肿了起来,整个脸儿都扭曲变形了。郭局长看着心疼,但抚摸着他的手道:“这是一次教训,以后要好自为之,凡事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莽撞。瞧你这次吃了大亏了吧。”可勇苦笑了一下道:“我饶不了她,等我伤好了再与她算账。这个臭婊子。”郭局长拍着他的手道:“算了吧,该忍则忍,再别惹祸啦。就凭一个你,能惹的起人家?现在这世道,明哲保身,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安心养伤吧,病好后好好工作,善待老婆孩子就是了。”可勇听了便沉默不语,郭局长打开一瓶饮料递与他,又坐了一会儿安慰了他几句,见时间不早了,便与都成、谷丰三人离去。 都成奉郭局长之意来说服王梅去医院伺候可勇。王梅因害怕都成侮辱自己,心里提防着他,听他说完事便点头道:“行,我明天就去。不,我现在就去。”说着便做出要走的样子。都成见王梅有意躲着自己,便显得沮丧,只好无奈地去了。都成走后,王梅并未去医院,而是躺在床上考虑自己该不该去。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去,她深知自己只有配可勇。剩下那些人,如许志力、文华、丰庆,他们只是耍着玩,一提起让他们离婚,都如畏虎躲狼一般。但王梅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不请自去,独自送货上门,那样显得太没身份了,想到这儿便上床睡去了,熬到明天再说。 第二天郭局长见10点了王梅还在门口坐着,便急得团团转,一会儿进了房里,一会儿又出来,实在憋不住了便让谷丰把王梅叫来。 郭局长见王梅一进屋,便道:“都成给你讲道理了么?你怎么还不去医院?”王梅听罢白了他一眼道:“我就那么贱?就这样没脸没皮地去?”郭局长摊开手道:“什么贱不贱的,可勇让你去的。噢,你的意思是让他亲自请你,他都成那样了,能来吗?好吧,就我这当局长的贱,我请你去不成么?”王梅听了便不再言语,低头在搓捏两手。郭局长给谷丰使了个眼色,然后吩咐道:“去,叫小马,把王梅送去。”谷丰会意,出门大声喊了小马,然后回来碰了碰王梅道:“都老大不小了,别耍小孩脾气,走。”说着便去推她。王梅也正好拣了脸面,有了台阶下,出了门见车已“突突突”地发着了,便锁了门,钻进车里去了。 郭局长刚打发走王梅,就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敲门进来,男得四十岁出头,女的三十岁不到,而且女的打扮得很妖冶。郭局长见是陌生人,便瞪大疑惑的眼。那男子一幅谦逊诚恳的样子,忙敬上香烟,然后递上名片自我介绍一番。郭局长这才知道是推销锅炉的,便笑对谷丰道:“你和都成跟他俩谈吧,我这会儿想一个人清静清静。”谷丰会意,便领着两人去了自己办公室,顺便大声喊了都成。 都成见是推销锅炉的,还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热情便特别高。他在寻问锅炉性能时,眼睛不时的在女子身上扫来扫去,扫得人家不好意思,低头抿嘴偷笑。这女子姓吉,是个闯江湖的,啥事面都经过。她一眼便看出官都成是个好色之徒,心里便有了十分把握,觉得此事估计能成。待那男子说完,女子忽然瞟了都成一眼,莞尔一笑道:“官科长、谷主任,别看我们这个厂子是私营的,那规模可大着哪,质量更没得说。百闻不如一见,你俩不如去我们厂参观参观,保你一百个放心。”都成见女人那媚样和甜甜的嗓子,当下便道:“好,今天星期四,明天去吧。要是可以就定下算了。”谷丰见他说话如此唐突,便道:“要去连上几次那几个厂子一并转一圈,做个比较。”男子见还有好几个厂子竞争,便笑道:“应该去的。我们最希望客人上门去看,一看生意便成。因为我们那产品不论是质量还是价格实在是太诱人了。”都成看了看谷丰道:“就这样定了吧,明天动身。我去问一下郭局长看他去么?”说着便抬腿要走。谷丰忙挡住他道:“别问了,郭局长不会去,这两日要去拜访新来的书记和市长的。”都成听他这么一说“噢”了一声道:“那算了,就咱俩去吧。”那男子见已近下班时间了,与女子互通了一下眼色,便笑道:“官科长,谷主任,虽是初次见面,但能看出来你俩是豁达之人,以后就是朋友了。今天我作东,咱几个出去吃点便饭吧。”谷丰忙摇头推辞,谁知那女子竟起身去拉都成走,显得很亲近,就像小妹妹推大哥哥走一样。都成被女子那玉手在腰间一挠,再被那身上散发出的化妆品香味一熏,那还由得了自己,两腿竟走动了起来,脸儿笑得像绽开的花。谷丰见都成走了,便只好也跟了去。 第二天谷丰媳妇发病,高烧不退,得住院治疗,实在无法脱身。只得由都成一人去了。 都成当天下午便到了锅炉厂,吉小姐陪他在厂子里走了走,然后把他安排进了一家相当豪华的宾馆。吃罢饭后,吉小姐送他回了宾馆,陪他聊天。都成道:“你们这锅炉质量也不是太高的,价格并不低,恐怕我们承受不了。我明天就走,再去其他几家看看,回去后跟郭局长汇报汇报,做个比较再作结论。”吉小姐一听便急了,忙装作浑身热燥的样子,避开话题道:“这房子里真热,咱俩到外边走走吧。”说着便起身拉都成。都成正求之不得,便随了她去。 都成同吉小姐在大街上散步,吉小姐时不时在他身上蹭一下。一直游荡到街上行人稀少时,吉小姐才把他领到休闲广场。这儿有芦苇、有竹子、有草坪、有柳树。一阵凉风吹来,竹子丛中发出“吵、吵、吵”的响声。吉小姐说了声“我怕”便偎在了都成怀里。都成开始还有点胆怯,贼似的四下里细看,不见有人,便胆子大了,嬉笑道:“小吉,你若陪我睡一觉,我就订你的货。”吉小姐听了,故意推诿道:“你坏,怎么有这个鬼点子呢。”说着便抡起嫩拳轻轻敲打他。都成一把把她揽进怀里,便亲了起来。吉小姐使劲挣脱开他,柔声道:“别这样,心急火燥的,让人见了,我以后还怎么活。”“那咱回宾馆。”都成急切地说着,便拉她往回走。都成哪儿也去不成了,在这里被吉小姐整整陪了三天三夜,过足了风流瘾,然后便大包小揽,当即装货,随车回来。 郭局长见都成不问他一声便将锅炉拉了回来,心里便不甚痛快,脸色沉沉。都成也看出来了郭局长的表情不对,便去了他办公室。一进屋便将门反插了,然后打了自己一嘴巴,检讨道:“郭局长,实在没办法呀,那天吃过饭,不知啥原因鬼迷心窍,糊里糊涂地上了人家小吉那身,犯下这大事,你说我该咋办呢?你就宽待我这一次吧。”郭局长一听,又气又笑,摆手道:“别提这事了,能安全回来就算不错了,若是碰上可勇那档子事,我看你咋办,翰是好大的胆。”都成咂舌道:“没办法,实在没办法呀。当时一点儿控制力也没有,干下这窝囊事,给你惹来麻烦。”郭局长见他承认了错误,且态度诚恳,便笑道:“以后主意点就是了。” 都成从郭局长办公室出来,站在楼道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匆忙下楼骑车子去了招待所向吉小姐表功领赏去了。吉小姐见自己推销的这台锅炉,比厂里给自己的价整整高出了三万,心里也高兴得不得了,短短几天时间便挣了好几年才能挣到的钱。搭配个身子算不了啥,值!当她听都成说郭局长已点头同意了,答应先付十五万,余下的年底付完时,便毫不犹豫地脱光了衣服,当下便犒劳了都成一番。 都成付给吉小姐那十五万元款之后,帐上便所剩无几了。郭局长知道后心里更发急,下班后竟顾不上回家,让小马开车真自登门去寻卫局长。 卫局长见郭局长提起贷款的事,便道;“家里不是说事的地方,去我办公室吧。”说罢便起身。郭局长忙跟了他,请他上了自己车。卫局长那儿是去办公室,直接和郭局长去了玉芳那儿。 郭局长见来到了自己管辖的这座公房里,心里便充满狐疑。玉芳见卫局长领了客人来,便十分热情,忙泡上上等好茶,给郭局长斟上。郭局长指着玉芳问卫局长道:“这是——”卫局长递给他一支烟,笑道:“我小妹,亲小妹。”郭局长听了,“哎呀”一声一拍大腿道:“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好让他们别收房费了。你这人也真是的。”卫局长笑道:“房费没多少钱,不值的给你添麻烦了。”郭局长笑道:“你看你,也太正直了吧。公是公,私是私,还那分明。”两人闲聊了几句,卫局长突然笑道:“郭局长,听说明年这条街的房子就要拆了,我小妹夫妻俩也没有攒下钱,又买不起房子,到时在那儿安身呢?”郭局长一听便想起了自己买的那座独院,便道:“我有座房子空着不用,就让你妹了住吧。”卫局长摇头道:“那不行,那不是自己的,怎么能住着放心呢?她现在就想住自己的房子。”郭局长直到现在才悟出了卫局长那话里的意思,是想白要一套单元楼,便表态道:“卫局长,你不是说市里那支农款还有么,你先贷我二百万。我那一号楼一单元还空着六套,峻工后保证送你小妹一套。”卫局长一听,便笑了,笑的很开心。玉芳也在一旁笑了,笑的很幸福。她见郭局长那杯子茶水快完了,便忙又斟上。卫局长一拍郭局长那膝盖道:“我也不白要你的,你年前抓紧写份申请,申请财务拨款维修房屋,我给你拨一万,你看行不行?”郭局长笑道:“那没问题,你放心就是了,保证让你小妹明年五一前住上新房。”卫局长笑道:“郭局长,你这么痛快,我也就痛快一次吧。明天你派人来局里找我,我给你办贷款事宜。” 郭局长见大事已顺,这才觉得肚子里饿了,便要拉着卫局长与玉芳一块出去吃。卫局长推辞不掉,只好领了玉芳也去。临出门时遇上尹冬生下班归来,他见了卫局长也不打招呼问话,只是淡淡一笑。玉芳吩咐丈夫道:“我出去有事,你自己做点吃吧。”郭局长见是玉芳丈夫,便要请他也去,见卫局长给他使眼色,也只好不作声了。三人一同钻进那车子里,去了饭店。 郭局长喝多了,醉的一塌糊涂,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半上午才清醒过来。醒来后吃了碗荷包蛋,但还是觉得头阵阵作疼。女人给他端来一杯淡茶,责怪他不知当心身体。郭局长喝了口茶水,觉得很爽口,便咕嘟嘟将那一杯一气儿饮下,然后盘腿坐在沙发里,想咋晚那酒桌子上的事。他觉得卫局长与玉芳不象是兄妹,倒象是自己前些日子跟王梅。但自己那是见不得人的,从来都是鬼鬼崇崇,可卫局长又不避人,大大方方,这便让郭局长有些吃不透。 郭局长下午上班后便将去财政局贷款的事交给给了都成,并特意叮嘱他备上厚礼去卫局长家拜访一趟。都成走后,郭局长还是浑身难受,提不起精神。是酒精中毒引起的,他在办公室坐了一个多钟头,觉得头晕、出汗、身子发虚,便出门喊了小马,坐车回家了。 都成很慷慨,一下便买了五千元的贵重礼品,借着夜色去了卫局长家。卫局长不在,他女人接待了都成。女人见这种事多了,用好茶好烟招待了都成一番,便打发他走,丝毫没有一点推让的意思。都成回到家里,洗过手脸正准备上床歇息,忽见以行敲门进来。以行是来借钱的。都成吃惊道:“要是可勇来借,我便觉得不怪,那人爱喝酒,爱嫖女人,钱都瞎扔了。你来借钱,我就有些想不通了。你与婷婷两人挣钱,难道还不够家里花?”以行苦笑一下道:“本来不借的,没办法,可婷婷不行,她竟然知道明年换届,让我趁这中秋节给我们新来的冯主席送份礼,联络联络感情。你说我有啥法子呢?不过我也想通了,不给领导送点,咱就永远是个一般人员。我那办公室刘主任过一两个月就要退休了,我也好争取一下。”都成听了,当胸捶了以行一拳,笑道:“你小子可以嘛,终于在婷婷的教诲下,在弟兄们的诱导下,脑筋开窍了。行,你说用多少,我借给你。”以行伸出一个手掌道:“这个数就足够了。”都成立刻便数了五百元给了他,然后贴着他的耳朵道:“你啥时候再学会泡女人,那就是算彻底地看破红尘了。”以行听了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都成用了一上午时间便把款贷顺了,中午请财政局所有参与人员在一家豪华酒店痛饮一场。都成吃毕酒肉,带着醉意酣酣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五点了。他用水冲了冲头,想想自己今天又办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便不由得踌躇满意。反背了双手,微微挺起那肚子站在大门口风光去了。这时,远远地看见可勇与王梅挽着臂过来了。都成见可勇出院了,又见他俩和好,自己与王梅那好事还未办成,心里便多少有些不如意,但还是装着笑道:“出院了。”可勇道:“好了,今上午就办了出院手续。刚去菜市买了一只鸡和一尾鱼,晚上改善改善。王梅也跟着我辛苦几天了。”说着便扬了扬手里的鸡和鱼。都成见两人依偎着回家了,自己便顿觉孤独起来,院子里就剩下自己一人守空房了。想到这,他觉得小燕在她姐家住的日子不短了,也该回来了,便骑了车子去接她。 婷婷、王梅、蓉生见小燕回来了,都挤着过来嘘长问短。还生则站在院子里对可勇道:“你看咱这小院又团圆了,不如把你那鸡鱼拿出来,咱四家合在一起吃,庆贺一下吧?”可勇一听当下赞同,笑道;“小燕姐和我均系病号,这做饭的事还是麻烦你与以行两家吧。”说罢便回屋取了鸡鱼送到还生家。都成见大家如此热情,随手掏出一百元钱交给以行道:“骑上摩托,再买些熟肉与酒来。”然后袖子一捋,大声道:“婷婷、蓉生、王梅,你三个都出来帮厨,我今天要大显身手了。” 从这晚起,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58』第五十八章 款付得及时,工程的进展便快,公历年底的时候便全部竣工了,净等着交付使用了。郭局长为了表功,为了给自己脸上擦粉,还特意请来一支锣鼓队敲敲打打热闹一番。然而等决算出来时,郭局长却傻了眼,亏损了近一百八十万。 交足房款的住户开始陆陆续续往里搬了。郭局长绝对不食言,给了玉芳一套,一号楼一单元的四楼。卫局长也说话算数,给拨来一万元的维修费。裴燕娇怕没了自己的份,便一刻不停地催促都成。都成被逼得无奈,只好去找郭局长。郭局长因答应给可勇一套,只得也给燕娇一套,但有一个条件,就是立刻一次付清房款。都成回来跟燕娇一说,燕娇便急了,她手里只攒了几千元,远远不够,便向都成借。都成知道与其说是借还不如说是要,便不敢多给,只给了她三千。可勇卖给王文学房子时挣的那五千元还在银行存着,搞木门窗加工又贪污了一万五千余元,剩余部分便打发王梅回家跟她爸借去了。所以下午可勇便一下交清了房款。燕娇见可勇交了,心里越发急了,但借不下钱,实在没办法,只得找郭局长求情。郭局长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款凑不够,你就住四楼吧。可勇款交够了,就住二楼吧。”燕娇也想住二楼,正要开口,郭局长好像了解她的意图,摆手道:“就这样定了,你也别让我为难。”燕娇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郭局长与都成,谷丰三人在市招待所包了一间房,整整在那里商量了三天,最后决定将财政局那二万还了,亏的那一百八十万只好搁在工商银行头上了。可怜工商银行只收了不到二十万元的利息,其余的就如父亲给了不懂事的孩子买糖吃,没有指望了。 工商银行那崔行长也精得很,机灵过人,他听信贷员说房管局建楼赔了,无力还款,便打起房管局这座办公大院的主意了。他亲自登门请郭局长、都成、谷丰去本市最好的饭店吃酒。在酒桌上崔行长装做痛苦的样子道:“上级行检查贷款,你们这二百万没有履行抵押手续,查出来我可受不了,得受处分。依我看不如将你房管局那房产押上,给上边做个样子。至于款还得了还是还不了,我才不管呢,只要手续全了就行。”郭局长三人哪知这是个圈套,还以为崔行长为人正直,当下拍着胸脯同意,绝不难为朋友。 饭后,崔行长也顾不上休息,立刻便健全了抵押手续。办完一切手续后才与郭局长,都成、谷丰一一握手告别,回到行里。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等我歇下心来,非把那地方争到手不可,把它改建成工商银行南城分理处。” 郭局长安安稳稳过了一个详和而富裕的春节。然而元宵节一过,法院一纸传票便来了。都成与谷丰看后也傻了眼,不知所措。法庭应诉的那天,郭局长为了给自己壮胆,把都成带了去。欠债还款,天经地义,两人无话可辩了,败诉而归。 剩下的事便是等判决了。过了半个月判决下来了,以房管局办公大院所有房产及车辆一部抵顶银行贷款,并限期四月二十日前全部搬走。郭局长看后,像抽了骨头般软绵绵一堆塌了下来。抱头沉默了半天才对都成与谷丰道:“这该咋办?这该咋办!我怎么向市里交待呢?”都成与谷丰此时不笑也不言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个人面面相觑。郭局长见自己这两个左右臂,这两个幕僚此时也如此哑了般,只得站起身子,苦笑一声道:“纸,必将包住火。我去向市领导汇报去。”说罢便低头缓缓出去,好像只一会儿工夫便衰老许多似的。 郭局长先向赵主任说了事情的原委。赵主任一听,严肃道:“坏了,这事不好办。你今天就别这么唐突去见市长,把判决书搁我这儿,我先去探个虚实。”郭局长听他说得对,便点头答应了,吸着烟转身返回。在这随后的半个月里,郭局长真是度日如年,整个儿面颊瘦了一圈。一睁开眼便想着市里将如何处分他。 令郭局长意想不到的是市领导也未找他谈话,也未处分他,而是支持法院的判决。然后组织有关人员将西街那片房屋公开拍卖了,所得款项全部足额交了市财政。这下好了,房管局这几十号人彻头彻尾地无家可归了,无事可做了。大家一丢了饭碗,好像才觉醒了,检举揭发郭局长、都成、谷丰、可勇等人的违法乱纪活动。然而市里最终也没有进行查处,而是按郭局长调去时的原房管所的人数,将他们整体交给了市建委。 市建委认为耿书记体弱多病,郭局长又是个败军之将,便将他两个内部退休。剩下的人分作两拨:张德厚带一些人暂时负责新建十幢住宅楼的物业管理,赵还生带一些人暂时负责房屋登记工作。都成与谷丰对这样的安排非常生气。小燕、蓉生、王梅又没了工作。最亏的还数王梅,白白地被郭局长用了一段时间,却只作了一年多的正式工,实在是太冤了。都成吃罢晚饭,站在院子里大发牢骚:“辛苦了半辈子,却糊里糊涂地又回到了从前。” 都成、还生、可勇三人现在又瞄上了物业管理和房屋登记这两个部门的头目了。三个人都在暗中较劲,想尽一切办法与建委主任套近乎。建委主任姓孙,四十七八岁,是只色狼,自己家里有老婆,竟又在外边养了个小的。都成在归建委管后当天便去了孙主任家。孙主任不认识他,他作了自我介绍后,孙主任才笑着给他递烟,端茶。都成因是初次登门,只带了些水果之类的薄礼。寒暄了几句后,都成知道孙主任正在建房子,便笑道:“我就是从市建筑公司出来的,对建筑这行熟悉,明天我去工地看看。咱自家的房屋,得把质量要求高一点。”孙主任笑道:“不必了,普通两层民宅,还能出啥毛病?”都成道:“看着总比不看强,反正我近来又无事可做。闲也闲着,不如找点事做还开心哪。”孙主任听了便微笑。都成坐了一会见时间不早,不宜再打扰了,便转身告辞。 都成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便去打听着,寻摸着去了工地,尽职尽责去了。 赵还生也想去见一见孙主任,他与孙主任就开认识,就是当时宣读让他暂时当负责人时认识的。还生觉得带上蓉生去显得隆重一些,便备了礼,夫妻俩去了。孙主任见蓉生长得如此有姿色,而且还有一种不论自己老婆还是小情妇都没有的气质,便不禁色心大开,两只贼眼不时地在蓉生身上扫来扫去。还生见了他这副德行,很是反感。他碰了碰蓉生,蓉生也一脸的厌恶,两人互使了使眼色,便起身要走。孙主任见留不住,就送他俩出门。还生没走多远便对蓉生说了一句,孙主任让人恶心。谁知这句话却让孙主任听见了,心里便对还生有了看法。 可勇与孙主任一点也不相识,他没有勇气独自去登门,他想找个中间人,一个与他与孙主任都关系密切的人,引见一下。然而一直苦苦寻觅了六七天却毫无结果。这日晚上入睡前还在为此事叹气发愁。王梅见他满腹心事,愁眉不展的样子,便问道:“还是为见孙主任煎熬的?”可勇点了点头,吸着烟低头沉思。王梅道:“见不了也好,免得生气。”可勇一听,歪过头瞪眼道:“你这话是啥意思?”王梅笑道:“蓉生跟我说她与还生去了孙主任家,自进了他家门,孙主任那一双好色之眼就没有离开过她那身子。气得还生回来大骂孙主任王八蛋。”可勇听了不由得笑了几下,但心里却更急切了。还生已经携着老婆讨好去了,自己还未行动,以后若是孙主任见怪了,那可就麻烦了。想到这儿他更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思难眠,直到后半夜才在沉昏中睡去。 可勇睡得迟,但却起得早。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从厕所出来时正碰上都成出门,便笑问道:“这天刚麻麻亮,你着急干啥去?”都成笑了笑,一边抬腿骑车一边道:“孙主任家建房子,我这几日替他照管工地。”可勇听了,一下便没了没睡足的疲劳,快步回到家里,推醒王梅道:“再不能麻痹大意了。我今天先去一趟孙主任家,认认门,先混个脸儿熟。” 可勇自买了房子,再加上王梅又没了工作,所以近来手头特别紧,连买一些见面礼的零钱都没有。上班后没事做,他便想去玉霞那儿借一点。王梅见他出门,问他何事,他便如实告诉了她。王梅因听说过可勇与玉霞不干不净,便生气道:“亏你还在市面上混,就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去向一个类似于妓女的人去借。”可勇知道女人在吃醋,便冷冷地说:“那你说让我借谁的?”王梅想了想道:“不会去向丰庆借,向文华借?”可勇听女人一点拨,立刻道:“反正他二人自办起众香歌厅以来还未给我分过红哪,今天不如找他俩去。文华单位离这儿近,我先去找他试试。”说着便徒步去了。 可勇在文华那儿拿了一千元,回来后腰板便挺直了,说话也大气了许多,吩咐王梅道:“早些做饭,早些吃了。趁着孙主任中午在家,我去一趟。”说着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交给王梅:“去,买只烧鸡和两瓶啤酒来。我去买些见面礼。” 可勇一路打听来到孙主任家里。孙主任正在吃饭,他不认识可勇,还以为这小伙子是找人的,上错门了,便问:“你找谁?”可勇满脸盈溢着笑,径直进了屋,将礼物放在墙角,然后毕恭毕敬道:“孙主任,我是新成立的那物业公司的。我叫可勇。”孙主任听了,“噢”了一声,指着沙发笑道:“请坐,请坐。和官都成一个单位的?”可勇款款坐下客气地点着头。孙主任见可勇坐下了,便道:“那不是烟,你自己抽吧。”可勇哪敢抽孙主任的烟,掏出自个的,点着吸了一小口道:“本应早来家里坐坐,可认不得门。今天总算知道地方了。”孙主任喝罢那碗稀饭,便与可勇并排坐到沙发上道:“你们那两个单位不错,业务不少,人却不多,估计发工资不成问题吧?”可勇见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便忙替他打着火,这才笑道:“马马虎虎吧,眼下不太困难。”孙主任因与可勇陌生,问了些可勇的个人情况后便不再多说话了。可勇也无话可说,便觉坐着难受,正思考着找个什么话题,却见孙主任女人撤走了饭桌子。他便眼睛一睁,机会来了,立刻从门后取了拖把,将地拖了一遍。孙主任见可勇拖起地来又利索又干净,便猜他是通讯员出身,笑道:“郭局长时,你在办公室干?”可勇道:“对,在办公室。郭局长胡乱给了我一顶局长助理的帽子,管了一段时间单位的小桩子事情。”孙主任道:“怎么?还当了几天的芝麻官。好好干吧,我准备熟悉熟悉你们那儿的情况。等过段时间将你们那领导班子健全了。”可勇欣慰道:“是的,是的。像现在这样让你太费心了。以后顺了,你就轻松了。”可勇放回拖把,正要落座,这时有几个人来寻孙主任说事,他只好离开。 可勇回到家里,跟王梅说孙主任看上去不错,挺随和挺平易近人的。 从此后他便隔三差五的朝孙主任家里跑,去了便手脚不停地干,包揽了孙主任家的一切脏活累活。 张德厚听谷丰说都成、还生、可勇三人都快把孙主任的门槛踢烂了,便也想效仿他几个。不料跟老婆一商量,老婆坚决不同意。老婆这几年开饭店挣下钱了,不在乎德厚那点工资,更见不得那些为了求官巴结行事的人,便道:“人都是从娘胎里光着身子出来,平等做人。咱凭什么要学下贱,去送礼讨好孙主任?不去,让你干那经理也好,不让干也好,只要有咱俩这两双勤劳的双手,光景便不比他们差。”德厚听了老婆这话,便打消了去孙主任家的念头,不把那官当一回事了,埋头帮助妻子经营他那饭店。 这段时间心里最不痛快,最爱发牢骚的就是婷婷与以行了。工商银行通知,用不了多长时间都得搬走。可他俩至今还未找下栖身之处。婷婷见以行更忧愁,心疼他愁出病来,便道:“别哀声叹息了,你单位实在腾不下房子,就住我娘家吧。我妈巴不得咱俩回去住哪。”以行苦笑一声道:“实在没辙了,也就只能那样。”从以行的底心里他是不愿意跟岳母住一起的,总觉得别扭。夫妻俩吃罢午饭,婷婷哄女儿去睡,以行心情不畅,便出了大门到街上溜达去了。 都成睡了一觉醒来,起床伸了懒腰,打了个哈欠道:“这几日可把我累坏了,头挨着枕头就睡。”小燕在一旁给儿子缝裤子,听了他说,不冷不热道:“巴结领导么,还能觉得累?”都成听得不高兴,道:“你总是这样贬我,我这不是为了你和小宝么?”小燕笑道:“你再也别说为我忙了。求爷爷告奶奶给我找了个工作,一眨眼又啥都没了。那不是耍笑人么?今年后半年我继续摆成衣摊,挣俩个利落钱,再也不受这气了。”都成笑道:“行,我支持你。只要你觉得你那身体吃得消就行。”小燕听了他这话,心里倒觉得舒服,知道他还懂得疼自己,便笑道:“小宝也大了,以后花钱的路还多着哪,咱不趁现在年富力强攒一点,到以后用得着时就迟了。”都成洗了把满是倦容的脸,然后紧挨着小燕坐下,柔声笑道:“和你商量件事,把家里那钱给取五千块来,我想给孙主任送去。”小燕一听,嘴也噘了,眼也瞪了,愣了愣道:“我的妈呀,咱一年才能挣下几个钱?你怎么出手这么大方呢?”都成笑道:“这道理你还能不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当年咱给郭局长送礼混了个财务科长,咱那座院子不是没掏一分钱就弄到手了?你算一算,那个更合算?”小燕听了,便不言语。过了一会儿道:“随你的便,家里就剩不到一万了。送就送吧,反正不能耽误了我开店,开店时你一定得还给我。”都成见女人答应了,笑道:“听你这么说,都把我当外人了,难道我不是你丈夫?’说着便抱了抱女人。女人好哄,小燕也是这样,她打开箱子取出一张五千的活期存折交给了都成。 都成到储蓄所将钱提了,便没去工地,直接去了孙主任家。孙主任不在,他女人在。孙妇人见了都成很是热情,又是端茶又是递烟。都成与她闲聊了一会儿,拉了些家常话,便掏出那一沓五千元放在茶几上道:“嫂子,建房盖厦是一辈子的大事,花钱的地方多着哪。你和孙主任就那点死工资,不容易呀。我这儿有五千,你就拿去用吧。”孙妇人假意推托了两下便收下了,拍着都成的膝盖笑道:“我家这次盖房多亏你忙前忙后,我与老孙日后一定要重谢你。”都成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孙妇人见都成那杯子里水快要空了,便要起身去倒。都成伸手挡住她道:“不用了,我下午还有点事,也是不敢耽误的。”说着便站了起来。孙妇人见他有事,便不挽留,送他出门。 都成回到家里,见小燕、蓉生、婷婷、王梅四个女人又打牌去了,便笑着去找还生聊天。他现在心放稳了,净等着当官了。还生此时正与可勇两人埋头下棋,竟不觉察都成在身后站着,一局下完了才见了都成,笑道:“你咋这会才来?可勇要与我赌,嫌你这裁判不在,要不早就赢一桌子饭了。”可勇嘴角向上一翘道:“看把你美的,还不知谁掏钱哪。”都成笑道:“你俩也别打嘴仗了,干脆来五局,决一胜负。咱也别赌大的,就五十元,够咱三人喝一壶便成。”说罢便伸出两手,道:“交,每人五十先押我这儿。” 赌的结果当然是可勇输了。都成捏了那钱便领了三人去喝酒。在酒桌上都成故意问他俩道:“你俩去拜访过孙主任了吗?”还生道:“我去了一次,以后就再不去了。孙主任那人惹人厌恶,没有德性。”都成听得奇怪,便道:“我觉得那人还可以,你这话从何说起。”还生笑道:“我暂不告诉你,时间一长你就清楚了。”可勇笑道:“我也去了一趟。就算是认了一下门吧,咱又没钱,空着两手去,也不知孙主任见怪不见怪。”都成笑道:“我去的次数多了,我俩以前就认识,算是老相识了吧。”都成的这句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他这样说的意思是在给可勇与还生造成一个假相:我与孙主任关系不一般,铁着哪,你俩就别与我争了。可勇笑道:“那这次你没问题了,保准能把德厚替换了。”都成笑了笑没有回答。 三人吃罢酒都有些微醉,此时正是胆大妄为的好时候。都成去寻唐丽云,可勇去寻玉霞。只有还生一人独自回了家。 孙主任房子扶柱上梁这一日宴请了好多宾朋,当然,都成与可勇都去了。还生听都成说了,自己拿不定主意,他问蓉生道:“你说咱该不该去?”蓉生想了想道:“孙主任又没有亲口告诉咱,咱就当不知道。”都成有钱,去了帐房一出手便是五百元礼金,可勇没办法,只得咬咬牙跟了他。吃罢宴席,在回来的路上,可勇颤着两手对都成道:“借了文华一千元,没几天时间便不剩一文了。” 都成回家歇了一个下午,吃过晚饭后便又去了孙主任家。他现在与孙主任就像是弟兄俩,谈得很投机。孙主任道:“再过一半个月,准备把你那边那两个班子健全了,你准备干哪一个?”都成笑道:“随便哪一个都成。孙主任你放心,我不论干什么都能干得漂漂亮亮,决不会给你脸上抹黑。”孙主任听得直点头,却忽然又问:“赵还生那人怎么样?”都成还未回答,孙主任便道:“我觉得不咋的。”说这句话时满脸的卑夷。都成低声道:“人倒是不错,没有坏心眼,就是好自以为是,好逞能。仗着自己在大学里进修过,从不把别人往眼里放。历任领导没有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就连最好人的郭局长后来都对他有了看法。”孙主任听了都成这话,沉默了一会儿道:“还生这人品若是不行,就让可勇取代了他。”都成一听,心里暗惊道:可勇这小子还挺厉害的,孙主任竟然对他要委以重任。孙主任一家子因今天接待亲朋,忙碌了一天,这会都显得很困乏。都成也不忍心多打扰,见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便告辞回家。 都成也不知是心里喜欢还是怎么搞的,竟把孙主任那话透露给了可勇。可勇便推测还生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得罪孙主任了。他想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得抓紧点。他想给孙主任送些钱,却借不下,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再不抓紧点,万一被德厚、谷丰抢了先,那可就惨了。实在没办法了,可勇便想到了王梅,只有让女人出马了。这天晚上临睡前,可勇与王梅温存了一番,然后抚摸着女人道:“咱俩请孙主任吃顿饭吧,然后邀请他去歌厅跳舞唱歌。你陪他玩,要显得温柔大方,适时提出让我当一把手的要求。”王梅听了,推开肚皮上可勇那手,生气道;“亏你想得出。人家都是男的保护女的,你倒好,要把我朝火坑里推。”可勇“嘿嘿”一笑道:“这是什么火坑?你怎么如此封建呢?你以为这社会就只允许男人耍弄女人,就不允许女人耍弄男人?咱这看起来是陪他跳,陪他唱,实际是再在戏他、玩他。让他按着咱的意图转。”王梅听了便不言语,沉默了片刻道:“行,那就试试吧。不过可说准了,你不准吃醋。”可勇“唉呀”一声道:“我吃什么醋呢,爱你还爱不过来呢。” 王梅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中午去婷婷家时见只有以行一人,便越发地迷乱了,与他闲聊时不经意说漏了,把孙主任对还生有看法的话告诉了以行。以行下午吃饭时又告诉了婷婷。婷婷与还生、蓉生夫妇私交甚厚,当下便去还生屋报告去了。 婷婷走后,还生和蓉生关了门,拉严窗帘,紧急商量了起来,看如何对付此事。还生生气道:“孙主任纯粹是个小人!”蓉生道:“是不是那天咱俩出去时骂了他一句被他听见了?”还生道:“得想办法,咱总不能受他可勇领导吧?混了这么多年,最后混到了可勇手下,那才丢人呢。让我如何见我那同学与朋友?”蓉生道:“你说咋办,要不去找林殿雄,让他帮忙。”还生听了,一拍大腿道:“对,找林殿雄。无论如何也得让我把这一把手干了。” 可勇的诚意总算打动了孙主任,答应这天晚上吃酒。可勇让王梅精心打扮了番。夫妻俩早早地便站在饭店门口恭候了。孙主任来后一见王梅,眼便亮了,立刻有了兴致,又说又笑,而且对王梅倍加关心,竟对可勇有些冷落。 饭后可勇提出跳舞唱歌,孙主任欣然前往。丰庆姐夫见了可勇,笑问道:“怎么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可勇笑道:“忙得来不了。今天咱兄弟战两盘?”说着便笑对王梅道;“你先陪孙主任跳两曲,我耍两盘就去。” 孙主任搂住王梅那丰腴的腰,看着她那高挺的胸,大大的眼和那油腻性感的唇,便有些心猿意马。他踩着节拍,转来转去,不时地用劲抱一下王梅。王梅每次被他一抱,都抿嘴一笑了之。笑得很迷人。孙主任试探了几次,胆子便大了,话也多了,贴着她的脸,嘀咕个不停。舞曲停止后他俩便进了包厢。一进包厢,孙主任便吻起了王梅。王梅奋力挣开他道:“你怎么这么胆大,就不怕么?”孙主任笑道:“不怕,能与你这样的美人睡一觉,死也值得。做鬼也风流!”说着手便插进王梅那上衣里,去摸那奶子。王梅挣扎了两下,无奈孙主任力气大,便只得随了他。孙主任见王梅躺在自己怀里不动弹,便更加放肆了,一手揉着奶子,一手摸阴部,直到王梅阴部湿滑的爱液沾了他一手才住手。但孙主任早已憋不住了,急着要脱王梅的裤子干那事。王梅忽地站了起来,系好裤带道:“这儿不是你放荡的地方,以后吧。等你让可勇做了一把手,我一定满足你。别看我是个女人家,可是说话算数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孙主任知道强迫根本无济于事,便哭丧着脸道:“你瞧我这儿,这让我如何出门呢?”王梅顺着他那手指一看,见他那阴茎将裤子顶得老高,便道:“我把他捋出来。”说着便一手伸进了孙主任那裤裆,只几下便让它泄了。孙主任轻捏了一下王梅的面颊,道:“你真行,我一定帮你。” 可勇夫妻送走孙主任,两人便相拥着回家。王梅一言不发,只顾默默地走,今天是她活得最窝囊的一天,最没有人性的一天。以前不论与谁做爱,基本上都是心情两愿的。就是郭局长他也是循序渐进,从不鲁莽,等自己同意了才敢动手动脚的。惟独今天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趣,却还得硬着头皮去陪他,就如妓女一般。王梅想着,不由得低声哭泣了起来。可勇听她哭了,便有些担忧,扳过女人的肩道:“你告诉我,他怎么你了?”王梅摇了摇头,咬住唇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他侮辱我,在我身上胡摸乱捏,还掏出他那玩意让我看。”可勇听着,心里涌起一股股的酸苦,伸手擦了女人的泪道:“只这一次,咱再也不干这缺德事了。”王梅低声道:“咱俩虽是夫妻,但以前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这次为你做了这事,就算扯平了。”可勇听了,无奈地点着头,然后伸手将女人搅进怀里,全然不顾身旁时不时的还有行人走过,就忘情地吻了起来。 这一夜可勇与王梅相顾无言,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心灵升华了,各自都检讨了自己的过去,对以前忏悔不已,发誓以后再也不吵嘴打架了,平平稳稳过日子。可勇与王梅这誓言是相互欺骗,还是出自真心,那谁也不知,只有天知道。但有一样他俩无论如何也不敢对天发咒,那就是在外互不找人。 星期天,还生与蓉生早早便起床,洗漱完毕,上街吃过早饭便打车去了林殿雄那儿。 林殿雄刚从车间里转了一圈归来。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每天早上上班都要亲自仔细检查一遍设备远转情况。他一上楼便见蓉生与还生两人在他门前站着,喊了声便快步奔了过去,忙开了房门,请他俩里边坐。 林殿雄亲自为他俩斟上热茶,这才坐下道:“以前请都请不来,怎么今天想起来了?”还生喝了口茶,摇头道:“没办法呀,找你混饭吃了。”林殿雄笑道:“这话从何说起?”蓉生笑了笑,叹息一声道:“我们那单位解体了,我也没了工作。还生还算可以,好赖保了个饭碗暂时任了个所长。现在还生他们都归市建委管了。建委主任姓孙,生人一看便知是个好色之徒。那天我俩礼节性去了他家一拜访,谁知他那贼眼竟不离我身,我俩当时就生气地走了,出门后偷偷地骂了他一句。恐怕坏事就坏在这句骂话上,估计他听见了。他现在对还生很有意见,放出话来不让还生作那所长,要替换他。你说还生干了这么长时间,而且是专业出身,反而被踩在别人脚下,咱这心里不好受呀!所以我琢磨着非找你不可,不吃馒头也要争口气!”林殿雄笑道:“我还当是啥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么点芝麻粒的小事。你要是昨天来就好了,新来的市长也在,我跟他说一声就得了。”还生听了,好似有些可惜,扳住手腕道:“你与书记、市长的都熟,跟市长说一声便可,这又不是争什么局长,副局长的位子,得上常委会研究。只要市长给孙主任一个电话事便照办了。”林殿雄听了笑道:“还生,你与蓉生干脆别上公家那班了,跟我干吧,待遇一点也不差。”还生道:“我倒是想跟你干,只是这肚子里气不顺,要不让蓉生先来吧,”蓉生立刻反驳还生道:“我来可以,可这么大老远的,孩子咋办?”说着又对林殿雄笑道:“等我女儿能送保育院了,我一定来为你效力。”林殿雄摇头笑道:“你俩这人呀,思想观念还未转变过来,至今看中的还是公家那饭碗。好,我这就跟市长打电话,把你这事办了。”还生听了心里不禁大喜了起来。 林殿雄通罢电话,笑道:“事情成了,尽管放心吧,所长是稳稳当当地了。”还生正要开口说感谢的话,林殿雄却接着道:“你俩恐怕还不清楚我哥的影响力吧。那新来的书记、市长都拜访过他了。”还生听了忙点头。林殿雄微微笑了笑,起身道:“你俩先坐,我得到我哥那办公室一趟,去去就来。一会我媳妇就来了,中午咱两家好好在一起聊一聊。” 还生从林殿雄那儿回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了。晚风轻拂,凉意阵阵,让人周身感到痛快。他见都成与可勇巴结了一天的孙主任,这会儿拖着一身疲意,无精打采地回来,便是满脑子的蔑视,但还装做关切的样子道:“都成、可勇。瞧你俩累得那个样子,恐怕在咱自个家里也未必出这么大的力吧?”都成拉了个凳子坐下,掏出烟抽。可勇笑道:“有啥法子呢?想混个小头目干一干,不出点力,流点汗还成?其实这也没有啥,这叫感情投资。”还生道:“你还说的挺牛的,什么感情投资,纯粹溜须拍马。”都成一听便有些生气,但是忍了,笑道:“还生,也不能算溜须拍马。你说我吧,与孙主任是老相识了,他请咱帮忙,咱还能不去?那显得多么不近人情。打个比方,还生就是你有啥事,要我帮忙,我也要帮的,哪管是官是民?”还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听都成说后便笑着不再言语。可勇见还生看不起自己的样子,满脸的不屑一顾,便回还生道:“咱们这些人都是些凡夫俗子,包括你、我、都成在内,都是普普通通的一般职工。要说有能耐,真正能提得起放得下的只有以行一人。要想干得不一般,你说咱不巴结人家当领导的,行么?若是没了这单位,把咱们这些人都放到社会上,你说咱们能干得了啥呢?”还生见可勇竟把自己也和他拉到了一类,便有些气愤,但却不敢发泄,他怕引来都成的不高兴,只好暂时忍耐。 三人一时谈不投机,便各自无言,静坐了一会各回各屋。还生一时屋,便被蓉生暗地里大骂了一通。蓉生听见了他说的那话,早就想出去数落他一番,只是碍于面子。这会儿道:“你凭什么说人家溜须拍马?人家溜须拍马是人家自愿的,关你啥事?真是多嘴。都成与可勇就够好脾气的了,要是我,非打烂你那嘴不可。”还生挨了女人这骂,一句也不敢回她,脸色憋得铁青,坐在一旁生闷气。待蓉生将饭端上桌子,沉着脸快快吃饱肚子,便转身出去了,蹲在大门旁那棵大树下边生气边看那街上的行人。 都成吃过饭,便去了可勇家,将还生大骂一通,说还生狗眼看人低,可勇风趣道:“不能说是狗眼看人低,应该是狗脑想人低。”都成听了便偷偷地笑。 这天早上,可勇正要上楼,却听得都成大声叫他,转脸一看,见都成正跟一陌生小伙子在笑谈,便过去问是啥事。原来小伙子是建委的办事员,来通知他俩去建委开会。可勇一听,心里道:哟,孙主任对我还挺不错的。都成笑道:“干紧走吧,别让孙主任等咱。” 孙主任并不是让他俩来开会,而是把办公楼四层那几间空房分给了他俩家,每家三间。孙主任知道他们没有处所了,便笑道:“你俩看看郭局长干的啥好事,把人交给我养着不说,还得搭上六间房子。”都成道:“郭局长没能力,把一个好端端的单位搞得不成样子。唉,有啥法子呢。大伙都得跟着受。”孙主任因还有事,便道:“就这样了,这个星期,你们想法搬过来。”说罢便匆匆走了。 都成与可勇回来后将孙主任的意思立刻告给了张德厚与还生。张德厚与还生听了非常生气,认为孙主任领导水平太差,越过他俩直接将任务分给两个一般人员,这是对他俩的极端轻视,便摔手而去,不去参加搬家的事。都成见这了这情景,低声对可勇道:“看见了没有,对咱俩意见大着哪。别管他,咱得组织人把这活干了。”说罢便去喊老孙、婷婷他们帮助。底下这些人不管这些,还把都成当领导看,听他的话,只半个上午便将家全搬了去。都成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也为了给张德厚与赵还生一个冷脸,便拿出自己的钱请所有参与干活的人员吃了一顿饭。 婷婷见单位的东西已经搬走了,便知道自己离走也不远了,想到这儿竟有些恋恋不舍。正想把自己这心情说与蓉生,却见蓉生穿着也没了往日那样干净利落,一身灰尘匆忙回来,便问她干啥去了。蓉生笑道:“这儿待不下去了,去拾掇我那房子了。”婷婷猛一听,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她怎么突然有了房子呢?便吃惊道:“你怎么这么快就买下房子了?”蓉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直说了,笑笑道:“还不是咱单位原来拍卖的那房子,我要了一座。”婷婷越发听得惊奇,瞪眼道:“那我怎么不知道呢?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不然我也要要的,哪能走到现在无处落身这一步呢?”婷婷话音刚落,小燕子回来了,她也是去收拾房子了。小燕见婷婷生气这事,便安慰道:“婷婷,这事我与蓉生都不知道,全是还生、都成他俩求郭局长要的。郭局长不让他俩说,他俩竟也瞒着我俩,直至昨天才知道。”婷婷明知她在撒谎,但却只有感叹了,气骂道:“郭局长真不是好东西,把我们这些老实人整得可够惨的了。我真想去市里告他,揭发他。”婷婷说完这话,见蓉生与小燕两人满脸的不高兴,知道伤着她俩的切身利益了,便不好意思再多说了,气得一跺脚道:“还能把人逼死了,住我娘家!” 以行下班回来,见婷婷脸色不好,便问咋回事。婷婷一五一十地全告给了他。以行笑道:“别为此事生气了。你生的哪门子气?郭局长收卖给咱房子,只是没让咱沾公家的光,但咱也未曾吃过什么亏?算了吧,别自个气自个了,也别在外边发火了。到时房子没得上,还得罪了都成、还生两家,多不合算呀。”婷婷听了以行这番开导,心情好些了。这时可勇来借钳子,说是要去自己那套单元楼安装窗帘。可勇走后,婷这对以行道:“看见了没有,都没有多少文化,可那个不比你混得好。宅院的宅院,单元楼的单元楼,可你呢?竟然无处栖身了。”以行见婷婷说得伤心,便安慰道:“我单位有一间库房,现在里边也没有啥东西,基本上空着。我已经跟领导说好了,咱就搬那儿住吧。”婷婷听了,立刻摇头道:“不,我不去。就住我娘家,那二层大着哪,全是咱俩的。”以行见她有些火,忙赔了笑道:“行,行,行。你说住那就住那,我没意见。告诉你个好消息,单位已经研究决定了,让我当办公室主任。你知道办公室主任是什么级别吗?副局级,就是都成奋斗了几年都没求来的那个,只离你们那郭局长,还有现在那孙主任半步之遥。”婷婷听罢,脸上也露出了笑。道:“怪不得你今天喜眉笑脸的,原来是要提拔了。我才不生气哪,只要你争气,就是咱一家没地方住,站在大街上,我这心里也如吃了蜜一般的甜。” 孙主任见这两个单位的人都搬来了,便决定让官都成取代张德厚,让可勇取代赵还生。他向几位副主任说了自己的想法,由于几位副主任对这些人不熟悉,便没啥意见,当场同意。谁知就在孙主任准备过两天开会宣布时,市长给他打来了电话,只一句:让赵还生保留原职。孙主任接罢电话,坐下来抚摸着头,低声自语道:“怪不得还生如此张狂,把我不放在眼里,原来他还有这么壮的一根粗腿。” 孙主任召集几位副主任又将此事重新考虑一番,最后认为还是互不得罪,都给个官儿为好。想好后,便当场拍定:官都成为物业公司经理,王可勇为书记兼副经理;赵还生为房屋登记处主任,谷丰为书记兼副主任。并对两个单位的人员进行了重新分配。 婷婷被分在了都成这边,下班回来时见以行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又见他系着围裙,额头上蹭了一块黑,滑稽可笑的样子,便禁不住爱心涌动,在他那脸上亲了一口。吃饭间她跟以行说了两个单位的具体情况,以行听了,显出满脸的卑视,轻蔑道:“只有七八个人的小小股级单位,竟然还设书记,而且就一两个党员。笑话,天大的笑话!” 『59』尾 声 明天工商银行就要派人来改建这座院子了。都成、还生、可勇、以行这四家的新家不说装修好了,也算收拾得干干净净,净等着迎接主人了。这天晚上,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几户人家吃罢饭都不由地各自坐在了门前,反反复复地看着这院落,似有无限情怀。每个人都沉默不言,院子里一片寂静。忽然都成打破这宁静,大声道:“咱们在这儿住了几年,亲密得如同一家子,明天就各自搬走了,今世恐怕再难有这样的日子了。这样吧,我屋里还有两瓶酒,还有两瓶罐头,把桌子撑在院子中央,咱们喝了它,就算是分别酒。”还生听了道:“我屋里也有一瓶,今天还正好买了一斤牛肉没吃,这会儿用上。”说罢便回屋去取。都成搬了桌子出来,可勇与以行各自取出那珍藏着的酒。女人们迅速将菜切好端了出来。酒虽然是好几个品种,菜也不多,但却吃得有滋有味。大家好像不是在用嘴去品尝那酒的麻辣与菜的芳香,而是用心去品这几年在一起的生活与工作。 临近子夜时,大家都觉得困乏了,都成笑道:“现在每人面前就剩一杯酒了,咱们都站起来碰了共饮了,愿友谊地久天长。以行是咱们中的佼佼者,就让他对咱们这几年做个总结概括。”以行起身,随即大家都站了起来,碰杯后一饮而尽。以行放下杯子,想了想说:“大家能混到今天这个模样,怎么说呢?都还可以!” 二oo二年八月一日于闻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