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名:小夫郎天生会赚钱 作者:徐白乖 简介: 谢瑾瑜重生了,重生在谢家衰败,门庭冷落之时, 前世为了保住谢家仅剩的财产,他同意招婿, 不想招进来一头白眼狼,含恨而死。 这辈子谢瑾瑜冷冷一笑,“招什么赘婿,是银子不香还是小白脸不帅?” 所有人都以为谢瑾瑜疯了,纷纷等着看他的笑话 直到后来, 谢家青瓷畅销,危机迎刃而解,族人侧目, 海鲜火锅爆火,赚得盆满钵满,江宁震惊, 改良糖方进献,圣人亲口“谢家美玉”,举国传唱! 谢家众族老:瑾哥儿如此优秀,还不快去多给他找几个俊秀的后生过来! 安王世子:“谢叔父,你看我这张脸有机会吗?” 腹黑深沉攻X美貌聪慧受 内容标签:种田文,重生,甜文,爽文,古代,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瑾瑜┃配角:隔壁首富,穿越男┃其它:基建,打脸,穿书,生子 一句话简介:手拿种田剧本,却走爽文甜宠之路 立意:主角把握机会,改变命运的故事 第1章 重生(一) 暮春时节,粉白的杏花簇簇,闹上枝头。夕阳下,春种的农民慢慢收拾农具,准备回家。 几声鸟鸣划破长空,打破了一天的寂静。 软榻上的少年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从他额角滚落。 “悔之晚矣!” 少年突然呓语一声,随后惊醒,明亮的瞳仁中溢满令人心悸的痛苦。 谢瑾瑜呼呼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按着自己的胸口企图缓解深入五脏六腑的毒素。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不然为何再也没有感觉到那股强烈到极致的剧痛呢? 他甚至还闻见了花草的清香,明明早在那次落水之后,他便失去了嗅觉,再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他一定是快要死了吧,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幻觉。谢瑾瑜自嘲一笑,放松了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隐约传来清甜的杏花香气,谢瑾瑜嘴角慢慢牵起一丝笑容。 这个幻境真逼真啊,他甚至好像听到了侍墨吵架的声音。 侍墨那小傻子,一年前就已经被人活活打死了,哪里还能在他面前吵架呢。 可是慢慢地,谢瑾瑜嘴角的微笑渐渐僵住,心如擂鼓。 这好像真的不是幻境,刚刚一闪而逝的声音,真的是伺候了他十年的侍墨! 谢瑾瑜霍然起身,透过窗户,目光一下锁定屋外。 “周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庄园内,身材瘦弱的侍墨正与一青年壮汉对峙。 侍墨面色涨红,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显露出一股燥意。 名叫周管事的男人身穿青色长衫,头戴方帽,国字脸,吊梢眼,目露不耐,“什么意思,不是刚和你说清楚了吗?夫人让大公子立即回家!” 侍墨咬牙,双目圆瞪,盯着周管事分毫不让,“大公子身体不适,外出休养,这是老爷批准了的,现在夫人二话不说就打算让公子回家,若是中途公子的身体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呵呵,大公子已经在外面修养大半年了,怎么还没有养好身体?”周管事皮笑肉不笑的朝着院子内望了一眼,幽幽道,“要我说,还是这乡下的大夫医术不精,若是早让城里的大夫精心诊治,说不定大公子的病早就修养好了!” 周管事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推开侍墨就打算往里闯。 夫人给了他三天时间带大公子回府,打的什么主意,谢家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若是他不能按时带回大公子,误了夫人的好事,他这个管事恐怕也做到头了。 “你放肆!”侍墨连忙阻拦,身形慌张。公子乃是清白小哥儿,休憩之地岂能让周管事这样的大男子闯进去!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正在这时,一抹倩影从内院走出,二话不说,一杯冰凉茶水迎头泼向周管事。 哗啦! 周管事避让不及,被泼了一个正着,头顶几片茶叶,茶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看起来十分狼狈,与方才的神气形成鲜明对比。 “天气渐热,请周管事好生清醒一下脑袋!”侍书走出来,冷声道。 区区管事,居然也敢在公子面前撒野? “你……你……”周管事抬手指着侍书,颤着声音一连吐出好几个你字,可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侍书轻笑,微微抬起下巴道,“怎的,周管事有话要说?” 侍书不紧不慢,就等着周管事说话。她乃是先夫人临终前专门留给公子的大丫头,即使是在老爷和老夫人面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区区一个庄子上的管事,她还不放在眼里。 “我……没,没有,小人只是一时嘴拙,侍书姑娘见谅。”周管事埋头掩下眼中的愤恨,点头哈腰道,“这不是夫人催的急,小人也没有办法啊!还望侍书姑娘体谅一下,就让小人见一下公子吧。” 只要见到了公子,他就有办法让公子主动回谢家。以公子对谢家的感情,若是知道了谢家现在的近况,想必会连夜赶回去,那他这次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侍书皱眉,一眼看清他心中的盘算,冷淡道,“你回去吧,至于让公子归家的事情,待公子醒来,我自会替你转告。” 夫人打得什么主意,半年前她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故意带公子来乡下庄子上修养,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可惜现在看来,六少爷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半年下来谢家的生意非但没有半点起色,反而还越来越差,现在居然又打起了让公子嫁给王家少爷,换取王家帮扶的主意。 那王家少爷是个什么人?江宁城的都知道,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家玩意儿,若不是有个厉害的老子在上面顶着,现在指不定在哪里玩泥巴呢!这样的纨绔居然也敢肖想他们神仙一般的公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可惜,老爷出门已经半年有余,让公子在家里没个依靠。若是老爷还在家,夫人岂敢如此算计公子?不就是打着先将公子定亲,之后就算老爷反悔也会误了公子名声的恶毒心思吗? 侍书想到此,对于继夫人的厌恶更是上了一层楼。 当初若不是夫人心慈收留了她,现在她李燕燕还在赵家守寡呢!如此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之人,老爷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她,让她成为谢家的继夫人!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可不成啊!”周管事苦着脸,连连求道,“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亲口跟大公子说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我不管夫人是如何吩咐你的,但是这庄子是先夫人留下来的嫁妆,即使是夫人亲自到此,没有公子的准许,我也不会让她进去!”侍书甩袖,转身欲走。 “慢着!”周管事一把拉住她,刻薄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意。老爷不在家,夫人当家做主,公子得罪也就得罪了,反正都是要嫁人的货色,谢家迟早还是要六少爷当家做主! “把他俩拉住,我亲自进去找公子!”周管事一声令下,门外突然冲进来四名大汉,牢牢将侍书与侍墨钳制住。 侍书大惊失色,挣扎道,“你大胆!” “我就大胆了如何?给你几分脸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姐了?都是做奴才的命,你又比我高贵多少?!”周管事捏住侍书的下巴,打量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讶然,“看不出来,你这小妮子还有几分姿色。难怪你这样维护大公子,该不会打着扒着大公子,以后好做姨娘的心思吧?” 侍书又羞又恼,双颊红的发烫,眼中似有熊熊怒火燃烧,不知是被周管事戳破了心思还是被他看轻了恼羞成怒,厉声讽刺道,“我从未将自己看作低人一等,倒是你,做别人的狗也做的洋洋得意!” “你——”周管事大怒,抬手就要掌掴下去。 “住手!” 清清泠泠的声音突然响起,恰似夜莺初啼,清亮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韵味。 “管事当真好大的威风,我还以为是哪家的老爷在教训不懂规矩的丫鬟呢!” “公子——”侍墨听见声音,瞬间抬起头,十分委屈的看向来人。 少年一身浅蓝色长袍,黑色如瀑的长发中别着一支白玉兰花簪,长身玉立,风姿绰约。 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抹动人的风景。 周管事倒吸一口凉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家大公子。 早听说“谢家有美玉,倾城又倾国”。他本以为只是市井传言,其中必然有夸大的成分在,可是今日一见,万般词汇都不能形容眼前的玉人儿,仿佛天地里的灵气都汇聚在了一人的身上,所以才能滋养出如此钟灵毓秀的哥儿。 他也是有幸见过继夫人所出的二小姐,虽然美貌,但总感觉少了一股味道,今日一见大公子,他才明白二小姐究竟缺少什么。用读书人的话说,就是没有那种出尘吸睛的气质,美则美矣,但是缺少了灵气! “怎么,管事还不放了我的丫鬟小侍?难不成要我亲自求你?”谢瑾瑜红唇轻启,声音虽弱但其中的冷意却是直刺在周管事的心头。 周管事一抖,连忙道,“愣着干什么,快放人,放人!” “公子!”侍墨急急忙忙跑到谢瑾瑜的身边,不满地瞪了一眼周管事,有公子在这里他才不怕呢! 侍书也几步走到谢瑾瑜的身后,低眉顺眼地等他发话。 谢瑾瑜看着眼前尚且懵懂的侍墨,还有做小伏低的侍书,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你且回去吧,明日我便启程回家。”谢瑾瑜淡淡道。 他实在不想与这般小人物多做纠缠,况且,他现在也确实需要赶紧回到谢家。 “公子!”侍书着急,想要开口。 谢瑾瑜打断她,“我知道她的打算,但是就这么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乃谢家的哥儿,谢家有难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他清润的莲花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复又平淡如水。 “还是公子大义!”周管事趾高气扬的看了一眼侍书,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侍书气得眼眶发红,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那小人先告退了,公子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点出发呢!”周管事行完礼就要退下。 “慢着,我让你就这么走了吗?” 什么? 周管事一脸茫然,不解的望着谢瑾瑜,其他人也是呆呆地看着他。 谢瑾瑜冷笑,玉白的面上此刻更是染上一层寒霜,“未经主人允许,擅闯内宅该当何罪?!” 侍书眼珠子一转,就已明白谢瑾瑜的意思,当即上前一步,大声道,“按照大熙律令,奴仆擅闯主人私宅者,行杖刑!” “既如此,周管事是自己让人动手,还是我叫人动手?”谢瑾瑜施施然坐在石凳上,手捧香茶,目光幽幽地望向他。 周管事脸上青白交加,双腿僵硬得像是两根木头呆立在原地,谢瑾瑜这轻飘飘的一眼,却好似索命的厉鬼似的,看得他肝胆俱裂。 “小人……”周管事绞尽脑汁,却是迟迟想不出他强闯谢瑾瑜屋子的理由,明明日头已经落下,他却是生生湿透了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周管事,难不成还要公子再说一次?”侍书再次出言提醒,语气中的幸灾乐祸不加掩饰。 “不,我是奉夫人之命,我是夫人的人,你不能处置我!”周管事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眼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信念,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喊道,“我是夫人的人,你不能处置我!大公子你不能处置我!” 谢瑾瑜抿了一口茶,轻轻将茶杯放在石桌上。茶盖微晃,周管事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奉了夫人之命?呵!”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嘲弄,“夫人叫你强闯我的院子?若是我没记错,管事是这庄子上的吧?这庄子是我娘的陪嫁,据说当年收了一批流放的罪奴在此侍弄,需要我去找找周大管事的卖身契吗?” 周管事脸色惨白,徒然惊醒,后悔不迭。 他怎么就忘了,他不是良民卖给谢家的啊,他是二十年前主人家获罪,一起流放到江宁城的罪奴!做了庄子二十多年威风凛凛的管事,他早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也忘记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了! 以为扒上了继夫人,殊不知自己的小命还被人牢牢握在手中,轻而易举就可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周管事突然爬起来,对着谢瑾瑜一个劲的磕头,身后跟着的四个汉子也连滚带爬的磕头,哭喊声此起彼伏。 “活该!”侍墨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气哼哼地给公子续上茶水。 “行了!”谢瑾瑜冷声,喝止了他们哭天喊地的求饶。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的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呢,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庄园外,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乡亲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农忙结束后,谢家庄子上上演的这一出大戏,可不值得津津乐道嘛。 谢瑾瑜顾惜自己的名声,同时发作这一出只是为了立威,倒不是真的想要周管事的命,因此适时道,“今日你不敬主子,本该施以杖刑,但你也算是我谢家的老人了,看在我娘的份上,掌掴三十,你可认罚?” “认认认!公子大恩,小人铭记在心,谢谢公子慈悲,谢谢公子!”周管事连连点头,感激涕零,若真是施以杖刑,他焉有命在?只是三十个嘴巴子而已,比起自己的小命不值一提。 “你们四个相互对扇,周管事由侍书动手,若是让我发现有谁偷奸耍滑,假意糊弄的话,犹如此杯!”谢瑾瑜面露寒光,将茶杯往地上一摔。 啪嗒一声,茶杯霎时四分五裂,重重的砸在周管事几人的心头。 这摔碎的哪是茶杯,是他们的胆,他们的魂! 有了谢瑾瑜的警告,几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不消片刻,五个人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黑紫一片。 侍书眼中的愤怒逐渐被快意取代,她收回有些发痛的手,走到谢瑾瑜的面前,恭敬道,“公子,三十下已经打完了!” 谢瑾瑜点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周管事几人捂着脸,如蒙大赦般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庄子。 等人群渐渐散开,侍墨捧着小脸,双眼发直地盯着谢瑾瑜崇拜道,“公子,你好厉害啊,三言两语就把那个周管事收拾的灰头土脸,落花流水,鼻青脸肿……。" “侍墨,你是马屁精投胎吗?”谢瑾瑜无奈地望着侍墨,眼中流露出一丝宠溺。 “才不是!”侍墨委屈,“公子刚刚明明就很厉害嘛,那生气的模样,那周身的气势,看起来比老爷还要凌厉几分!我决定了,公子以后就是我最崇拜的人了,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 侍墨蹦蹦跳跳,显然十分高兴。 “原来以前我不是你最崇拜的人啊?那你以前最崇拜谁啊?”谢瑾瑜故意装作很失落道。 “啊,公子你别伤心,从现在开始我就最崇拜你了!以前啊,以前我最崇拜侍书姐姐,侍书姐姐也很厉害,不过从今天开始,公子就是最厉害的!”侍墨连忙解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瑾瑜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边毫不起眼的侍书,眼中闪过一丝自嘲。侍书确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当丫鬟还真是委屈了她! 谢瑾瑜想到前世侍书为了向上爬,不惜背叛自己,害的侍墨委身一个赖头老男人的事情,不禁百感交集,悲从中来。 侍书与其他人不同,她是谢瑾瑜的母亲在临终前专门挑选的大丫鬟。谢瑾瑜与侍书从小一同长大,虽是主仆但却情同姐弟。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侍书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叛自己,背叛他们之间二十几年的感情。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侍墨见谢瑾瑜脸色不好,还以为是自己惹了他生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子可是乏了?”侍书连忙上前扶住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谢瑾瑜愣然,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我没事,可能是下午大动肝火,此刻心中有些烦闷,我休息一会儿便好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无论如何,今生他一定要弄清楚侍书为何要背叛自己。 侍书与侍墨对视一眼,默默退下。 等两人一走,谢瑾瑜挺直的背徒然放松,仿佛整个人都被抽干了力气,缓缓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的人儿肤若凝脂,精致的脸庞堪比玉像。 谢瑾瑜抬手愣愣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想到六年后的自己,苍白、憔悴、了无生气得如同半截埋入土里的腐木,不仅潸然泪下。 谁能想到,一觉醒来,十六岁的谢家大公子谢瑾瑜内里早已换了芯,而取代他的,正是六年后的谢瑾瑜他自己! 苍天有眼,让他重新回到十六岁这一年。 正是在这一年,谢子熠轻信他人,将谢家祖传制瓷方子泄露,导致谢家生意一落千丈! 继母佛口蛇心,企图让他嫁给王家大少爷王守仁为正夫,以换取王家支持。谢瑾瑜不从,与继母正式决裂,不久外面便传出谢瑾瑜忘恩负义,不恩不孝的流言。 之后谢父归家,为了挽救大厦将倾的谢氏与保住谢瑾瑜母亲的嫁妆,与谢瑾瑜商议后,决定为他招婿。 哪知就是这个看似万无一失的决定,彻底葬送了谢瑾瑜的一生。 谢家识人不明,亲手招进来一头面善心毒的白眼狼,致使后来家破人亡,彻底从江宁城富商圈子中除名…… 谢瑾瑜死死揪住衣衫,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过了良久,他才从这种难以自拔的恨意中清醒过来,回望这满室寂寥,暗下决心:这一世他一定要改变自己和谢家的命运,使谢家真正成为江宁城的富豪之家! 谢瑾瑜目光坚定,在心中许下重誓之后,激动澎湃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正欲思索该如何度过谢家的第一次危机,门外突然灯火通明,响起侍书焦急的声音。 “公子,公子你睡了吗?刚刚管家派人传信,说是六少爷被人扣在了平安郡!” 谢瑾瑜一惊,随即惊喜起身,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暴君的病美人白月光》请多多收藏! 文案: 宋时卿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古早狗血虐文中男主的未婚夫,经典的炮灰工具受。 书中的他,面如娇花,病若西子,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只可惜偏偏和主角攻扯上关系。 主角攻此时还远在西南,苦哈哈的当着被皇帝厌弃的小藩王,炮灰受也因此被所有人看轻,挖苦,欺辱。 但是宋时卿知道,再过几年,主角攻会横扫蛮夷,一统天下,成为人人畏惧的厉王。不过那时宋时卿早已病逝,成为了男主心里的白月光,眼中的朱砂痣,虐身虐心主角受的完美工具人。 宋时卿咸鱼的想:人固有一死,既然如此,该吃吃该喝喝也不枉重生一遭。 哪知某日醒来,京城到处都在传唱,西南战事大捷,厉王长驱直入擒获汗王,统一南方! 宋时卿慌的大惊失色:主角攻你怎么提前发达了? 封绝纵横一生,唯一抱憾自己当年订亲的小娇夫。谁知道一朝睁眼,回到了二十岁这年,内外交困。 封绝反手提起床边的大刀,率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去京城接他的娇娇小夫郎去了。 只不过,小夫郎好像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小剧场: 宋时卿面色苍白,柔若无骨,嘴里吃着时下最新鲜的蜜橘,懒洋洋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子。 封自门外虎步龙威走来,一本正经地端着一碗汤药,递给宋时卿。 宋时卿眉头一皱,“太苦了。” 封绝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蜜饯,放在他的手心里。 宋时卿噘嘴,不满,“太烫了!” 封绝得令,像是领兵打仗一般,内力上涌,一碗药立刻不凉不烫,刚刚合适。 宋时卿叹了一口气,眼巴巴的望着他,碧波粼粼,“不想喝了……” 封绝—— 封绝一口闷掉,挑起他的下巴亲口喂了下去。 很好,男人,你成功的挑起了本王的怒火! 古早渣攻重生宠小受,作者就爱这个调调,攻不渣! 第2章 重生(二) 谢瑾瑜想到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正在庄子上养病,却突然得知谢子熠被人扣押的消息。 当时的他只以为是继夫人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想要把他骗回谢府。直到后来谢父归家,谢子熠被人放了回来,西南六郡好几个知名作坊都开始制造窑瓷的时候,他才知道,谢子熠为了脱身,竟然将谢家祖传的窑瓷制造方子卖给了别人! 谢家靠一手制瓷的手艺发家,虽然小有家资,但是比起那些身家丰厚的西南富商,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就因为谢子熠落入别人的圈套,致使制瓷方子外泄,谢家的生意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之后谢家想尽办法,依然没有良策可以挽救已经深陷泥潭的谢氏窑瓷,谢家自此开始走向衰败。 谢瑾瑜虽是谢父的独子,但是前世他并没有理会这事。他生来就是小哥儿,以后注定要嫁人生子,谢父也对他百般宠爱,从未让他沾手半点生意上的事情。他一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喝茶赏花、看戏听曲,完全是一个标准地养在深闺的公子哥儿模样。 谢瑾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身边的哥儿们都是这样的,尤其是有钱人家的哥儿,虽然读书明理,但都是为了将来相夫教子,与夫君红袖添香,增加一点闺房情趣而已。 大熙朝生来就有三类人:男人、女人和哥儿。哥儿外表特征虽然与男人相差无几,但却是可以生育的! 所以,此间宗法礼教的束缚不仅作用在女性身上,同时也压制着哥儿的成长环境。 前世谢父无子,偌大的家业眼看着就要后继无人。谢父听从族里的安排,打算过继一名谢家族兄的孩子当做嗣子,谢瑾瑜并不反对,因为他也需要家族的支持才能在婆家过得舒心,尤其是出嫁后,谢家若是越得势,他的地位就会越稳固。 可惜家族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谢子熠烂泥扶不上墙,光会纸上谈兵,到了真正实践的时候,不是出了这种差错,就是得罪某位合作伙伴,将谢家的生意弄得一团糟! 谢父此次之所以会离家如此久,就是去给谢子熠上一次和谈的生意收拾烂摊子去了。 前世的谢父为谢瑾瑜耗尽了心血,不管是过继嗣子还是替他招婿,都是一片慈父之心,哪里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丧天良的事情。 上一世,谢瑾瑜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能重活一次,他再也不会想着依靠任何人! 他自认为自己的心机学识不比族里任何一个男人差,就因为他是小哥儿,所以就只能老老实实嫁人生子,等着男人良心发现后的那一丝微薄的怜惜。 他受够了这种日子,凭什么男人就可以花天酒地、三妻四妾,而他只能从一而终,恪守妇道? 这不公平! 他要依靠自己的双手,带领谢家走向另一个辉煌,他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哥儿、女人并不比男人差! 谢瑾瑜收起眼中的野望,故意将额间的几缕青丝放下,略显狼狈后,这才面带惊惶地打开门,焦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六少爷怎么会被人扣押?” 他的目光惊慌但没有无措,语气焦急但不惶恐,虽然散乱的青丝让他显得有几分狼狈,但是周身的气度却能让人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养。 大公子知书识礼并且手足之间感情甚好! 前来报信的钱管事点点头,已经在心中对谢瑾瑜有了一个良好印象。 谢瑾瑜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小小的伪装了一下,就能将钱管事的好感度拔高这么多,他目光盈盈地望向前来报信的钱管事,开口道,“这位管事,可是吴爷爷让你来的?” 谢瑾瑜口中的吴爷爷乃是谢府的管家,谢家大半的生意都要经过他手。他是谢老爷子留下的心腹,可以说是看着谢父与谢瑾瑜长大,地位十分尊崇,仅次于谢家的几个主子。就是继夫人看见了他,也不敢造次。 此次谢瑾瑜能安生来到庄子上修养,还是托了吴管家帮忙。 钱管事点点头,“没错,正是吴管家让小人来通知公子的!老爷不在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吴管家不敢私自拿主意,这才来请公子回家主持大局。” 谢瑾瑜一愣,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听着好像在让他赶紧回家夺权? 前世这个时候虽然也有这一出,但是谢瑾瑜连面都没有露,自然也不知道钱管事传达的原话是什么。但若是前世也是这样,是不是吴爷爷一早就有了让他争权的想法?不然为何要传这样一段话过来,家里不还有继母与几位族老吗? 谢瑾瑜稳了稳心神,蹙眉为难道,“瑾瑜只是一介小哥儿,从未插手过这些事情,家中还有夫人与族老,吴爷爷没有通知他们吗?” 钱管事一呆,显然没有想到谢瑾瑜会这样问他,他想起管家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事关谢家,公子出面才是最好的,至于夫人和族老,管家自会通知。” 果然,吴管家真的想让他插手谢家生意! 可是为什么呢?谢瑾瑜沉思片刻,依然想不通吴管家为何要这样做,但是若有吴管家的支持,他要插手家里的生意只会更加顺畅。 谢瑾瑜想通这一点,顿时信心满满,抿了抿唇坚定道,“谢家有难我不可能坐视不理,子熠也是我十分看重的弟弟,他现在生死不知,我也十分忧心,既如此,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回谢府吧!” “好好好!”钱管事十分欣喜,连忙让人去准备马车。 “公子——”钱管事不在,侍书才敢出声,对于谢瑾瑜的决定他是万分吃惊,公子他不是一向不理这些俗事的吗? 谢瑾瑜摇头,不欲和她多做解释。 侍书退下去,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大,公子怎么变得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瑾瑜连夜坐上回谢家的马车,披星戴月,刚好在第二日开城门之时赶到江宁城。 江宁城下属西南六郡之一,乃是安王封地。安王乃当今圣上第九子,早年因为犯了大错,触怒龙颜,早早就被发配到西南之地做了富贵王爷。 西南之地多瘴气,蚊虫多,群山叠翠,道路崎岖,加之这里的百姓少有长寿者,因此人丁稀少、动乱不堪,是很多中原人眼中的偏远贫瘠之地。 江宁城是西南六郡唯一一座靠海的城市,内有平原发展耕作,外靠大海捕鱼为生,因为这两点,倒也算富硕。 谢瑾瑜掀开车帘,望着朝阳下闪耀着光辉的“江宁城”三个大字,心潮澎湃。 一行人过了检查,刚入城内,喧闹声渐起。 “包子,新鲜的包子,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哩!” “葫芦,糖葫芦,正宗山楂糖葫芦,酸甜可口,下饭开胃!” “桂花糕、绿豆糕、红枣糕,百年老店童叟无欺!” 热闹的集市让谢瑾瑜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眼中也有了一丝烟火气。 “侍墨,你去买包杏仁酥,待会回家吃!”谢瑾瑜对着车下的侍墨吩咐。 侍墨喜笑颜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咧,我这就去!”杏仁酥,公子最喜欢吃的杏仁酥,他也最喜欢吃杏仁酥! 谢瑾瑜轻笑,盯着侍墨离去这才准备放下车帘。 “喜报,喜报,世子爷平安府会试,高中第一!” 一军汉高举红封,策马扬鞭,朝着安王府疾驰而去。所过之地,留下一阵烟尘,等人没了影儿,原本喧闹的集市徒然安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热议。 “世子爷中了?真的中了!”卖包子的大婶大叫一声,不可置信地询问旁边的大叔。 大叔点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应该是真的,军爷都报喜了!哎哟,世子爷可真了不起,文武全才哟!” “听说世子爷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帮着当地剿匪,是真的吗?”正在吃面的老汉抬起头,问了一句。 “怎么不是真的,我家后山上原先就聚集了一窝匪寇,若不是世子爷带人剿匪,我现在还在土匪窝里做饭哩,哪能逃出生天和我家老头一起卖包子!”大婶连忙道。 “没错没错,世子爷可真是我家的大恩人!” “钱管事,世子爷中举是怎么回事?”谢瑾瑜好奇地望向钱管事,前世没听说有这一出啊,难不成是他远在乡下所以不知道? 钱管事热心道,“这事早就传为美谈了!世子爷隐姓埋名前去参加今年的科举,竟然场场高中榜首,若不是县试的考官觉得字迹熟悉私下查探了一番,居然生生的就让世子爷蒙混了过去! 这还不算什么,世子爷考过一场,就会带人前去剿匪,你也知道咱们西南一带山匪甚多,这几次下去,好多山匪都不敢出来作恶,老老实实将抢劫的钱财与百姓放了回来呢! 公子啊,你说人与人的差距咋那么大,世子爷不仅身份高贵,还文武双全,真是让人佩服!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世子爷一半,哦不,三分的本事,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谢瑾瑜听完,心中复杂万分,望向安王府的方向悄然叹息:若是他没有记错,上辈子安王世子就是在一次剿匪途中,突遇山石滑坡,就此长埋地下。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会因为一场意外,彻底变为一具了无生气的腐尸呢? 谢瑾瑜不敢再多想下去,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安王世子如何,不是他小小的一介商户之子可以插手的。若是平白无故的靠上去,恐怕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 马车在谢家的门口停下。 谢瑾瑜下了马车,望着书写着“谢氏”的匾额,以及还算气派的大门,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脚进了府。 穿过回廊,谢瑾瑜连饭都不敢吃,匆匆前去拜见家族中的长辈。 大熙朝宗法制深入人心,尤其是西南地区,因着人丁稀少,子息不旺的缘故,同一姓氏的族人往往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因此,宗族势力不容小觑。 谢家大事除了要经过谢父点头之外,族中长老们的同意也十分重要。 谢瑾瑜要赶在谢父归家前,说服家族中的长老支持他插手谢家的生意,这样一来,他才能后顾无忧安心经商。 谢瑾瑜前去拜见的是谢家最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者,他不仅是谢父的叔公,还是谢家唯一的举人老爷。只要他能开口赞同谢瑾瑜,谢家的其他叔公、叔爷想必也不会有多大的意见。 “三奶奶,三爷爷醒了吗?”谢瑾瑜对着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柔声问道。 三奶奶刚刚吃完早饭,正好遇上谢瑾瑜,连忙拉着他的手,满眼的心疼,“醒了,早就醒了,正在院子里打五禽戏呢!人老了就是觉少,他不给自己找点事做,总是要闲出病来。快让我看看你,哎哟真是瘦了,瑜哥儿看着瘦了好多!我就说那乡下地方住着哪有家里自在,可你就是不听,看看这小脸都尖了。” “哪有,三奶奶你从小到大就没说过我胖!”谢瑾瑜轻笑,亲昵地挽着三奶奶的胳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对着她撒娇。 “胖点才好,胖点有福气!”三奶奶被他这么一哄,笑得满脸褶子,对着谢瑾瑜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不是要去找你三爷爷吗?快去吧,不然等一会儿又有人要来烦他了。”三奶奶指了一个方向,想起了最近的糟心事,眼里露出一丝不满来。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养出来的女儿一点都不知进退! 谢瑾瑜一惊,不动声色地打探道,“可是三爷爷和人约好了?我现在去会不会误了三爷爷的事?” “哪里,老头子巴不得你现在赶紧去找他,他好有借口推脱掉呢!”三奶奶撇撇嘴,年纪大了,她是半点委屈也不愿意受了,对着谢瑾瑜就开始倾诉,“你那个继妹真是没分寸!前段时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老谢手里有一幅《春水落红图》,眼巴巴地跑来找老谢索要,老谢拒绝了之后,居然还说动了老夫人来劝,这几天天天过来呢!” “可是三柳先生的《春水落红图》?据说三柳先生过世后,现在他的一幅传世画作可以卖到千两银子的高价。”谢瑾瑜有些无语,他从前就觉得继妹贪财,但是没想到她是这么的又蠢又贪。 价值千金的东西,你来要人家就要给吗?这脸也忒大了一点! 三奶奶点头,“就是这个,老谢活了一辈子就是爱画成痴,那幅画可是他花了大力气托了好多人情才弄到手里的,怎么舍得送人,所以这段时间躲她就跟躲瘟神一样。” 谢瑾瑜点头,表示理解。 “你快去吧,就在前院!”三奶奶催促道。 谢瑾瑜轻声谢过,匆忙去了前院。 院子里,谢家三叔公正在比划五禽戏,虽然须发尽白,但是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奕奕。 谢瑾瑜等他打完五禽戏,这才上前见礼,“瑾瑜见过三爷爷。” “是瑾瑜啊!”三叔公擦完脸上的汗,示意他跟自己进屋。 “怎么了,来找我什么事?”三叔公喝了一口茶,微微眯眼。 难不成这小子也是来找我要画的? “三爷爷,瑾瑜可不会夺人所爱!”谢瑾瑜轻笑,一眼就看穿了三叔公在想些什么。 虽然话里有拉踩的嫌疑,但是谢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和继母他们不对付,因此也就不必在意了。 “哦~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三叔公讶然,打量着面前站着的人,咋总觉得瑜哥儿有些不一样了呢。 “三爷爷,子熠被人扣在了平安府!”谢瑾瑜悄悄对着三叔公道。 “什么?!”三叔公霍然起身,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盯着谢瑾瑜一脸严肃,“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吴管家告诉我的。”谢瑾瑜也不隐瞒,将自己知道我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谢子熠与平安府章家签订了三百件的窑瓷生意,但是他却疏于管理,致使窑瓷一夜之间毁损过半,章家大怒,气得直接将人扣在了平安府。” 三叔公狐疑,不解道,“瓷器毁了在补上就是,实在不行,我们谢家愿意承担未能及时交纳瓷器的损失,他章家有什么理由扣押子熠?” 果然人老成精,一听就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谢瑾瑜心想,若是谢子熠学得三叔公三分的精明,也不至于将谢家的制瓷方子一五一十全部泄露出去。 “正是这个理儿!那章家说他只是替人办事,真正想要瓷器的,是来自江南的富商。江南富商急需一批瓷器,所以与章家签订了协议,若是能在十日内制造出三百件窑瓷,就以三倍的价格收购;若是不能,就要赔偿十倍的违约金。谢子熠贪了这三倍的高价,二话不说就与章家还有江南富商签订了协议,现在不能按时拿出瓷器,章家索性就将谢子熠扣在了哪里!” 谢瑾瑜一口气说完,在三叔公严厉的表情中又狠狠丢下一枚炸弹,“谢子熠害怕赔不起违约金,竟听信章家的诡计,将咱家祖传的制瓷方子告知,连夜开启六个制瓷作坊,以求能顺利完成这三百件的订单!” 三叔公听完,身子向后一倒,仰天长叹,“糊涂啊!咱们有制瓷的手艺在,何愁赔不起违约金,完不成这三百件瓷器啊!” 三叔公泪流满面,浑浊的双眼中带着一丝祈求,“瑜哥儿,你是骗我的对吗?咱们谢家的制瓷方子……”他还有抱有一丝希望,若真如谢瑾瑜所言,那谢家是真的完了! 谢瑾瑜不忍,但还是点点头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这……作孽,简直是作孽哦!”三叔公冒出几句俚语,骂骂咧咧道,“谢子熠这个瓜脑壳,瓜娃子哦,平时看起来那么聪明的一个娃儿,怎么出去就成了宝器哦,要命,真是要命!” 谢瑾瑜低头,此时也不搭话,放任三叔公对着空气各种谩骂谢子熠。他知道就凭谢子熠是个男人的这个身份,谢子熠就比他优势太多,若不能彻底消磨掉三叔公对谢子熠的期望,谢家恐怕永远都不会让一个哥儿当家做主。 没了谢子熠,还有谢子焱、谢子煜,反正都不会考虑他谢瑾瑜,所以这个机会只能他自己争取! “瑜哥儿,你父亲回来了吗?”三叔公抓住谢瑾瑜的手,满脸急切。 现在能拯救谢家的,也就只有谢父了。 谢瑾瑜摇摇头,直接道,“三爷爷,即便是我父亲回来,恐怕也无法改变局势了。章家真的是为了违约金才诓骗谢子熠泄露方子的吗?你我都心知肚明,这都只是借口罢了!这些年我们谢家发展得太快,已经碍了某些人的眼了,这次谢子熠出事,里面定然有哪些人的手笔。 他们得到了谢家祖传的制瓷方子,就可以窃取窑瓷的手艺,再然后也跟着制瓷卖瓷。我们谢家一直以来走的都是亲民路线,窑瓷的主要顾客也都是普通百姓,以后制造窑瓷的作坊多了,价格必定下降!” 谢瑾瑜顿了顿,盯着三叔公的眼睛,一针见血,“长此以往,谢家危矣!” 三叔公身子僵直,抖了抖嘴唇,最终一言不发。 他如何不知?他就是看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所以才会吓成这样!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六神无主,指望着别人大发善心,放过谢家一马。 谢瑾瑜上前一步,再次给了三叔公一个暴击,“三爷爷,还有一事你恐怕不知,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早点告诉你为好,不然若是东窗事发,谢家恐要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什么—— 三叔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眼珠子爆红,瞪着谢瑾瑜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瑾瑜讷讷,声若蚊蝇,为难道,“我……我曾亲眼瞧见子熠弟弟与二妹妹亲密无间,贴额相拥。” 哐当! 内室茶盏落地,惊得谢瑾瑜与三叔公连忙进去查看。 却发现屋内谢清音面色惨白,端着缺了一只的茶盏,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清音恍神,对着突然出现的三叔公与谢瑾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白笑容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跪求收藏,万分感谢! 第3章 重生(三) 谢瑾瑜口中的二妹妹,正是他继母带来的女儿,早些年改做了谢家姓名,现在叫谢清芳。同姓不婚,尤其是谢清芳已经上了谢家族谱,正经算起来,谢子熠与谢清芳可是没出五服的兄妹关系! 这种丑闻,谢瑾瑜岂敢张口就来? 若是这事是真的,那谢子熠就不仅仅是能力不行的问题,他根本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谢瑾瑜当然不是信口雌黄,这事还是上辈子的谢清芳在他招婿之后,为了炫耀自己拿捏住了谢子熠,亲口对他说的呢。 上辈子的谢清芳以为谢子熠可以继承谢家,而他与谢子熠有了首尾,谢子熠对他死心塌地,就算两人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但是谢家的家财她也可以随意取用。 因此在谢瑾瑜招婿之事确定下来之后,迫不及待就来找谢瑾瑜炫耀,哪知道后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给他留了一个大把柄。 “这事我本来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但是此次谢子熠完全不顾整个谢家的利益,只想着完成父亲交给他的任务证明自己的能力,让我彻底看清了他。如此不顾全大局又人品低下之人,如何有资格继承谢家?” 谢瑾瑜悄悄地瞥了一眼谢清音,在心中感慨。只因为这事,谢清音的婚事怕事不成了! 谢清音乃是三叔公的亲孙女,因为父母早亡,所以从小便由三叔公亲自教导。琴棋书画、识文断字样样出色,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及笄那年,三叔公便做主将她与自己一个同窗好友的孙儿定亲,两家也时常走动,感情甚笃。若是不出这事,谢清音明年就可以出嫁了。 可惜,这件事一出,谢家时时刻刻都面临着惊天丑闻被爆出的风险,尤其还是兄妹□□这种禁忌话题。西南地区民风淳朴,但是百姓的接受度也低,若是谢家的事真的被爆了出去,谢家在江宁城恐怕真的没了立足之地。 他们这些待字闺中的哥儿、姐儿哪里还有脸面存活一世?说的难听一点,今天可以说是谢子熠与谢清芳两人,明天就能传成谢清音与谢子焱。要知道三人成虎,流言最易伤人。 其实,谢瑾瑜心中也是有私心的。谢清音能力出众,若当真就这样嫁人生子,反倒是埋没了她的才华!他想向世人证明哥儿、姐儿并不比男人差,光是靠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成,他需要帮手,很多的帮手! 况且,谢清音的未婚夫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倒不是说对方人品不好,对方温和守礼,孝顺恭敬,是美名远播的耕读世家之子。 就是因为对方家中的人都是读过书的,因此眼光也就更高了一些,对于名声、礼法尤为看重。谢清音出身商贾之家,若不是有个举人爷爷,对方不一定看得上她。所以,从一开始,未婚夫家里就对谢清音有些瞧不起,再到后来谢家败落,又传出来一些不好的谣言,谢清音在婆家便彻底抬不起头来。 直到三叔公去世,未婚夫家里彻底没了顾忌,谢清音的日子就真正的水深火热起来。 谢瑾瑜不想清音姐嫁给那个所谓的陈公子,他的清音姐配得上更好的人! “唉,清音,你先下去吧!”三叔公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这些都是什么事哟!” “你放心吧,你的亲事,爷爷就是拼了这张老脸,也绝不会让那两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影响到你。”三叔公尝试着想要安抚谢清音。他这孙女自幼要强,本来就有些高攀陈家,这次指不定怎么怄气呢。 谢清音咬了咬唇,看了一眼谢瑾瑜,见谢瑾瑜好似完全看懂了她的纠结与犹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对着三叔公道,“爷爷,我不想嫁给陈公子!” 这个想法盘踞在她的脑中已经半年之久,她常常夜不能寐,总觉得就这样嫁出去了,她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今天谢瑾瑜带来的这些消息,如狂轰乱炸一般,扰得她的脑子轰轰作响。她早就觉得那个谢子熠肚里没几分真才实学,可是爷爷和二伯父偏偏十分器重他,让她郁闷了许久。 如今谢瑾瑜带来的这些消息,初闻之时确实惊惶难安,但是等缓过了这阵劲儿,她的心里居然诡异的升起了一股子窃喜来。 看,她的眼光没有错,谢子熠果然不靠谱! 紧接着便是一种巨大的不甘,明明她和谢瑾瑜都比谢子熠这个家伙强,为什么家族里就是不考虑他们两个呢? 没错,她和谢瑾瑜…… 刚刚的那一眼对视,她在谢瑾瑜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野心、同样的不甘。 她想,原来不止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瑾瑜也想拼上一把,那瑾瑜今天来,真的只是把这两个消息简单的告诉爷爷吗?难不成他还有其他的打算? 谢清音心如擂鼓,原本惨白的脸色都逐渐红润起来,看向谢瑾瑜的目光中热烈似火。 三叔公却是没有发现两人的“眉目传情”,只是回想着谢清音的那一句不想嫁给陈公子,兀自失神。 过了半晌,他才喃喃问道,“孩子,你为何不愿意嫁给陈安啊,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文采、品德样样出色,你怎么就不愿嫁给他呢?” 他身下就这么一个小辈,说是把她当做是命根子疼都不为过,他和老婆子从谢清音十岁起就开始为她相看婆家,好不容易才选中了这么一个良人。 半年前,清音不也对陈安很满意吗?怎么突然就反悔了呢! “我……”谢清音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难不成让她告诉爷爷,她不愿意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她也想建功立业,一展心中抱负? “三爷爷,清音姐确实有难言之隐。”谢瑾瑜朝着她眨眨眼,然后对着三叔公道,“三爷爷你知道陈安善良孝顺,却是不知道他孝顺过了头!家中之事几乎全是他母亲做主,大到科举婚事,小到他今天要吃什么菜,要喝什么茶都要让他母亲决定。 若是清音姐嫁过去,府中中馈概不能插手也就算了,若是婆媳之间发生一点矛盾,你说这样强势的母亲、软弱的儿子,清音姐该如何自处? 陈安是喜欢清音姐不假,但是若是让他在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之间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择谁?” 谢瑾瑜娓娓道来,等着三叔公决断。 “不至于吧?”三叔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陈家太太性格强势,他是知道一点的,但是怎么会将儿子管制成这样?孝顺和懦弱是完全不同,陈安若是有能力而敬着母亲,那是他孝顺;若是在母亲的强势之下无法保全自己的妻子,那就是懦弱了! 他也算是贫苦出身,深深知道那些农村里将儿子挟制得如同一头黄牛的老虔婆究竟有多尖酸刻薄,若真是如此,清音嫁过去就是入了火坑啊! “这事我会私下托人去打探的。”三叔公捏了捏额角,巨大的疲惫涌上心头。今天的糟心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人应接不暇。 谢清音感激的看了一眼谢瑾瑜,谢瑾瑜偷偷朝她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默契一笑。 “瑾瑜,你还有什么事吗?”三叔公抖着手喝了一口茶,他是真害怕谢瑾瑜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三爷爷,你觉得我如何?”谢瑾瑜站在那,长身玉立,脸上带着一股自信的笑容,恍若神仙公子。 “那自然是顶顶好的!”谢清音抢在三叔公说话前开口,她一边轻轻给三叔公揉着太阳穴,一边柔柔道,“瑜哥儿自幼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丝毫不输于男儿身。爷爷,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瑾瑜是个好的,可惜啊……”三叔公下意识接了一句,又想到还被人扣押的谢子熠,只恨不得两人立刻交换一个脑子。 要是瑾瑜是个男子,我谢家何愁不能更上一个台阶! 谢瑾瑜低头,掩饰住一闪而逝的轻嘲,随后上前,盯着三叔公,目光灼灼,“三爷爷,你也觉得我并不输于任何男儿,那为何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接管谢家的生意呢?” “什么,咳咳咳——”三叔公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制止了谢清音继续按摩的举动,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好端端的,瑜哥儿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谢瑾瑜语气诚恳,再次强调,“家族中的其他小辈,只要你能找出一个比我出众的,我就收回方才的那句话!” “你疯了?!”三叔公一下站起身,不安地盯着他,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动,“这是其他人比你差的问题吗?你是个哥儿,就应该在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哪能出去抛头露面?” 这个想法太惊世骇俗了,三叔公捂着自己的心口直喘气。 瑜哥儿今天是故意想要把他气死吧! 谢瑾瑜不服,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一股脑的怼出来,“三爷爷,哥儿如何,姐儿又如何?书中常道‘巾帼不让须眉’!历史上也曾有木兰替父从军,远的不说,就说□□爷在世的时候,江南黄四娘创造新的纺织技术,让黄家一跃而起,成为江南有名的富户;在近一点的,镇国将军之子张萍儿,虽然也是一介小哥儿,但也能上阵杀敌,还被圣上亲口称赞! 由此可知,朝廷是赞成并鼓励咱们这些哥儿、姐儿能对社会有所贡献的。 而且,三爷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咱们江宁城虽然嘴上说着礼教、规矩,但事实上,有多少铺子、店子、商贩小摊子基本都是哥儿、姐儿抛头露面,赚钱养家,再不济的,也是一大家子一起出门摆摊! 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咱们穷啊! 有本事的汉子早就搬到外省去了,谁会甘心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西南六郡有多穷,您也是到过京城,见过世面的人,对于这一点,你应该比其他人体会的更加深刻。 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谁还管什么圣人之言,规矩体统! 相比于京城江南这些富庶之地吗,我在江宁城做生意只会更加的顺畅。” 谢瑾瑜站在窗前,口中滔滔不绝,朝阳的光辉照耀在他的身上,给他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谢瑾瑜在发光! 谢清音抑制不住浑身的激动,颤抖的手握住三叔公,振奋道,“爷爷,瑾瑜说的没错!” 三叔公整个人都被谢瑾瑜的一番话震住了,岂止是振聋发聩,简直是直击灵魂。 他不知道西南六郡的情况吗?他知道啊!年轻之时他也有过壮志豪情,一心想要改变这个生他养他的家乡,可惜却被现实所打磨,逐渐失去了斗志。 这块土地的贫穷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谢瑾瑜还是太天真! “瑾瑜啊……”三叔公有心在劝,谢瑾瑜却是突然跪下,目光盈盈,泫然欲泣,对着三叔公行了一个大礼。 “三爷爷,我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嫁人生子。您就当疼我,当做是我突然心血来潮,当做是我意气用事,就当是纵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让我去试一试好不好? 无论成败,我以后都不会这样心心念念的记挂着,不然,我会后悔终生的!” 谢瑾瑜哽咽,眼尾泛红,语气中已经带了泪意。 “呜呜,爷爷,你就帮一下瑾瑜吧!我也不想就这样虚度一生,做个富家小姐虽好,但是却太平淡了,淡得我都怀疑自己究竟是个人,还是可以用来估价的物件了!” 谢清音忍不住啜泣起来,凤眸之中泪珠涟涟,这还是她及笄之后第一次哭,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谢瑾瑜说出了她心中隐秘的野望,她竟然也大着胆子将自己一直不敢宣之于口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三叔公大惊失色。 谢清音别过头,沉默不语。 “你就答应瑜哥儿和清音怎么了?再烂还能烂过谢子熠去?”三奶奶怒气冲冲地掀开帘子,一把搂住谢瑾瑜与谢清音,满脸怜惜,“好孩子,我懂你们!这做女人和做哥儿的苦,只有咱们自己能懂,他是做男人的,哪里能体会我们的苦?说不定现在心里还觉得我们矫情呢!” 三叔公满脸尴尬,这婆子忒不讲理。 “就一句话,你到底答不答应?”三奶奶回头瞪他。 “这……这得让我想想。”三叔公摆手,头疼欲裂。 谢瑾瑜喜上眉梢,这事有戏! 于是他便立刻加了一把火,“三爷爷,我有办法挽救谢家这次危机,并且事成之后还能带着谢家更上一层楼!” 什么—— 这次不仅是三叔公,三奶奶与谢清音也目光灼灼地盯着谢瑾瑜,希望自己没有听错。 谢瑾瑜自信点头,胸有成竹道,“真的!” 三叔公倒吸一口凉气,急切上前,拉住谢瑾瑜的手,严肃道,“这时可开不得玩笑!你要是真有把握,我就是豁出去不要这张老脸,也保证你顺顺利利‘新官上任’!” 三叔公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制瓷方子真的泄露出去,那谢家免不了伤筋动骨,彻底由富商变为普通商户了。 但是现在谢瑾瑜说什么?说他有办法起死回生,挽救谢家危机! 这不是天方夜谭吧? “你必须与我约法三章,若是不能成功拯救谢家,那就禁足汀香院,安心待嫁。”三叔公盯着谢瑾瑜的眼睛,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谢瑾瑜点头。 “爷——”谢清音有心再说,却被三奶奶按住。 “瑾瑜待会儿便把字据送来,若是此事不成,三爷爷随便罚我。今日打扰了这么久,瑾瑜先行告退。”谢瑾瑜躬身,然后朝着谢清音眨眨眼,起身离去。 谢清音连忙追了出去。 “你为何要与瑜哥儿约法三章?此事若是能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也不影响什么。”三奶奶不满。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帮他出面不需要担风险吗?这字据是用来堵别人的嘴的!”三叔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今日的瑜哥儿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颇有几分他祖父的风采。 “哼!”三奶奶撇嘴,“要我说,这家业本就是人家瑜哥儿祖父一手打下来的,就交给瑜哥儿接手怎么了?当年挣家业筚路蓝缕的时候,某些谢家人袖手旁观,现在到眼巴巴地扒着这些钱财不放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此事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三叔公瞪她一眼,突然想起谢清芳与谢子熠的事情,连忙对着三奶奶道,“你赶紧的,带几个人去把谢清芳那丫头关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准她去,顺带去把继夫人还有老三给我叫过来,真以为这么多年我万事不理,这谢家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此种祸害留在谢家,谢家怕是永无宁日。 --------------------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收藏,谢谢各位小天使! 第4章 重生(四) “瑾瑜,你等等我!” “清音姐,你怎么出来了?”谢瑾瑜回头,惊讶地看着谢清音。 谢清音失笑,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眼里全是笑意,“怎么,不是你叫我出来的?”这小子,也敢打趣我了! 谢瑾瑜捂着额头,有些委屈道,“我可没有,都是清音姐你自己胡乱猜测的。” “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我现在就回去伺候爷爷去!”谢清音转身欲走。 “唉——我错了,清音姐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谢瑾瑜连忙拉住谢清音的袖子,口中连连求饶。 两人一番调笑,瞬间熟稔不少,仿佛又都回到了少年时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兄长,你怎么回来了?”谢瑾瑜两人还未来得多说几句,就被一声娇柔之声打断。 谢瑾瑜和谢清音几乎是同时皱起眉头,看向来人。 谢清芳自院外翩翩走来,一身浅蓝色的长裙逶迤流转。她的模样生的极好,不同于谢瑾瑜眉眼的精致,谢清芳的五官寡淡,但肤白如雪,组合在一起,尽是一种别样的韵味。 尤其是那一双眼,盯着你时,如同林间小鹿,单纯无害。 谢瑾瑜看着谢清芳款款走来,心中冷笑。谁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居然亲手将毒药灌进他的口中,眼看着他穿肠烂肚,剧痛而死。 这分明就是一朵食人花,还是极其擅长伪装的那一种! “兄长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果然还是乡下的风水养人,兄长只是休养了半年,就看起来神清气爽。”谢清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还以为谢瑾瑜在乡下一定住的十分不习惯呢! 谢瑾瑜轻笑,也不跟她打哑谜,望向谢清芳的眼神中充满了恶心,“行了,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亲兄长,自己心里清楚。成日里装成这副模样给谁看?自己也不觉得恶心!” 谢清芳脸上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僵着嘴角愣愣道,“兄长这是何意?可是清芳做了什么事情惹了你生气?若真是如此,清芳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兄长万万不可气坏了身子!兄长身子弱,本就有碍子嗣,若真让清芳气病了,那清芳真是罪过大了!” 谢清芳本想向往常一样赔礼道歉,但是一见谢瑾瑜丝毫为所动的模样,仿佛整个人已经将她所有心思全部看穿,一时忍不住,改口刺了两句。 “这就忍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了?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你肚子里有哪些坏水,你以为我们不清楚?快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看起来真是让人作呕。”谢清音讥讽,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模样,真以为他们都是傻子不成?还敢暗讽瑾瑜不孕不育,真是烂了心肠! 谢瑾瑜暗暗看了一眼谢清芳,在心里忍不住想到:谢清音只怕此刻还觉得谢清芳只是单纯的嫉妒他,所以总是在长辈面前争宠,又在他们面前炫耀,拉踩他。然而她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谢清芳可不单单是嘴上说说,真动起手来,丝毫不会心软。 谢清芳咬牙,暗恨他俩为什么今日油盐不进,对她的态度恶劣了这么多,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谢瑾瑜居然连表面的和气也与她撕破了。 谢清芳本欲转身离开,又不想咽下这口气,憋得身子都有些发颤了,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王守仁,顿时对着谢瑾瑜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来,“兄长还不知道吧?王家公子前段时间进府提亲,我娘已经答应了呢!” 看不恶心死你! 你不是自视清高看不起我吗?那我就偏偏让你嫁给一个你看不起的人,整天对着那张脸,怕是饭都吃不下吧? 谢清芳对自己想到的事情十分得意,却不料谢瑾瑜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你觉得你娘有权力决定我的婚事?” 不是谢瑾瑜自信,而是李燕燕虽说是谢府的继夫人,但实际上手中的权力少得可怜,若不是这次谢瑾瑜下乡养病,她连后院管家的钥匙都摸不到! 尤其是现在是谢父准备过继嗣子的关键时刻,家族中有多少长辈都盯着这件事,而作为谢父唯一的独子,谢瑾瑜的态度可是起着关键性作用。 想要不明不白就定下谢瑾瑜的婚事,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得意什么,老夫人也是答应了的!即便是我娘做不了主,老夫人还做不了主吗?那可是你的亲祖母!”谢清芳气得双眼发红,直接将老夫人抬了出来。 一个孝字压下去,就看你答不答应! 谢清音一惊,连忙去看谢瑾瑜的反应,没想到谢瑾瑜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定如同翠竹。 若是前世的谢瑾瑜可能会被她的这番话吓到,但是重活一回,他已经对周围的人是个什么秉性揣摩的七七八八。祖母思想古板,极其重男轻女,又是贫苦出身,所以见识短浅。因此,她不喜欢他是真,只因为他是个哥儿,并且身娇体弱,自由被娇惯。 但要说祖母喜欢谢清芳,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清芳不仅是个女儿身,且她根本就不是谢父的亲生骨肉,老夫人对她的疼爱能有几分?不过是当养个小猫小狗,高兴了逗两下,不高兴了连搭理你的兴致都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李燕燕和谢清芳在老夫人面前将那王守仁夸得天花乱坠,万中挑一,使得老夫人被蛊惑答应了,但是只要谢瑾瑜当面将王守仁的性格、能力一说,无需谢瑾瑜多话,老夫人自然就不会将他许配给王守仁,说不得还会觉得委屈了谢瑾瑜,各种补贴他呢! “你,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谢清芳这下是真的慌了,为什么谢瑾瑜连听说自己要嫁给王守仁都没有一点反应! 他究竟凭什么这样有恃无恐?谢清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她的预料。 谢瑾瑜见她神色慌乱,眉眼之间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他慢慢上前,对着谢清芳贴耳道,“和谢子熠暧昧很刺激是吧?还有更刺激的在后面等着你呢!” 谢清芳只觉眼前一黑,心中泛起无限的恐惧。 谢瑾瑜知道了?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一个个疑问尖锐地冒出来,不断地刺激她的大脑,让她头痛欲裂,恐惧不已。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清芳面白如纸,强忍着不跌倒在地,可是她眼中的慌乱和恐惧却是出卖的一干二净! 谢瑾瑜冷笑,转身就走。 “慢着,谢瑾瑜你站住,你给我将话讲清楚!”谢清芳连忙去拦,却猛然被花园里出现的人吓得呆愣在原地。 三奶奶面色严肃,盯着谢清芳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把她给我抓起来!” “干什么,你们是要做什么?”谢清芳连连后退,盯着面前的婆子花容失色,“我是谢家的二小姐,你们岂敢无礼!” “二小姐,你还知道自己是谢家的二小姐?” 啪—— 三奶奶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谢清芳的脸上,声音犹带怒气,“当初真不该让你入谢家族谱,反带累了我谢家清誉!” 三奶奶心里那个气啊,这世间这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居然,居然和自己的兄长搞在一起! 谢家祖上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会让这样的惹事精沾了上来,简直像屎一样恶心。 “我——”谢清芳捂着脸,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自六岁来到谢家,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而且还是当面被一个老太婆扇了一巴掌,简直是奇耻大辱! 谢清芳又气又恨,盯着三奶奶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望向谢瑾瑜,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是你,是你害我!谢瑾瑜,你——唔唔唔——” 三奶奶随手将自己的手帕塞进谢清芳的嘴里,啐了一口,“闭嘴吧你,你要是在叭叭两句,我反手就是两耳光给你!” 谢清芳瞪大了眼,一串泪珠生生地就那么滚了下来。 谢瑾瑜不再去看,她相信雷厉风行的三奶奶会处理好这件事。 哪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追了上来,说是老夫人请他去静安堂。 谢瑾瑜扶额叹气,果真是蛇鼠一窝,他还没有去找李燕燕,她倒是不知死活地找上门来! 既然上赶着把脸伸出来想让他扇,那他就却之不恭了。 静安堂 老夫人谢李氏刚刚喝完养生茶,苍老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润。 她不满地瞪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李燕燕,不赞同道,“瑜哥儿身子本来就不好,回来也就回来了,咱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管那些规矩做什么!” 今天一早李燕燕就过来说什么谢瑾瑜归家不先对她这个亲祖母请安,反倒是急匆匆地赶去西苑,可见心中对她这个祖母没有半分的敬重与孝顺,话里话外都是要她好好收拾谢瑾瑜的意思。 老夫人年纪大了,被她吵得不行,虽然心里并不喜欢谢瑾瑜,但他毕竟是谢父唯一的血脉,她还指望着将来谢瑾瑜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抱一个男孩过来姓谢。 她想到李燕燕说过的那个王公子,便有心想问一下谢瑾瑜的意见,绝不是李燕燕让人去传话说的那样叫人过来立规矩! “燕燕,那个王公子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老夫人眼中狐疑,李燕燕是她侄女,有几分心眼她还是知道的,若是那王公子当真那样出色,为何李燕燕不把清芳许给人家? 李燕燕面色一僵,不自然道,“王公子虽然外貌普通,但家世那是一顶一的好,整个江宁城谁不知道王氏酒楼?听说他还有个亲叔叔在京城里面做大官呢!” 至于她为什么不想着把谢清芳许配给王守仁,那还不是王守仁没看上谢清芳,指名点姓就要娶谢瑾瑜! 也不知谢瑾瑜给王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迷得人神魂颠倒,非他不娶? 王守仁虽然是个纨绔,生的膘肥体壮,浑似个肉球,但是家财万贯,京城又有亲戚做大官,活脱脱的就是一金龟婿,这样的好条件,就是李燕燕自己都看得眼热心热,恨不得以身相替! 也就是那谢瑾瑜眼光忒高,什么都打不上眼,他也不瞅瞅自己的家世地位,真以为自己是金窝窝里的凤凰,还能勾搭上安王世子不成? 谢瑾瑜刚踏进院子就听见李燕燕正对着王守仁大夸特夸,眼神一冷,高声道,“既然王公子如此优秀,不如继母替瑾瑜嫁了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王世子:“没想到谢夫人还有预知未来的本事!” 李燕燕:小丑竟是我自己——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5章 重生(五) “既然王公子如此优秀,不如继母替瑾瑜嫁了如何?” 谢瑾瑜跨进院子,也不管李燕燕尴尬地脸色,走到老夫人身前,盈盈一拜,“瑾瑜给奶奶请安,这段时间没能在奶奶跟前尽孝,瑾瑜实属不安,还望奶奶万万不要怪罪。” 谢瑾瑜脸上带着歉意,回头示意身后的侍书将东西拿来。侍书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东西!你是去乡下养病,又不是去享福了,你这孩子!”老夫人嘴上虽然说着怪罪的话,可是脸上却是笑开了花,眼里一片满意之色,热切地拉起谢瑾瑜,仔细端详,“气色确实比以前看起来好多了,我就说乡下那有他们嫌弃的那样!我当年不也是一村姑,若不是有幸嫁给了你爷爷,哪有这个福气做老夫人!” “这都是托奶奶的福呢!瑾瑜在乡下也是时刻记挂着奶奶,这不是想起奶奶以前总是念叨着野山参养人,这才托了庄子上的农户,去寻了这根百年山参来。瑾瑜虽然不在奶奶身边,可也不是别人说的那样,不孝不记挂奶奶!” 谢瑾瑜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继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起身将山参挪到老夫人跟前,让她看个仔细,“我记得奶奶说过,这野山参一定要腰身圆润,根须发黄饱满,才是地地道道的好参!你也给瑾瑜掌掌眼,看瑾瑜有没有遗传到您当年的好本事!” 老夫人当年也只是一名普通村妇,若不是一次偶然上山,挖到了一根百年老参去药铺卖了钱,使得谢老爷子有了做生意的本钱,谢家一干人现在都还在地里刨食呢。 因此,谢瑾瑜这么一说,老夫人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挖到人参时,村里亲戚还有各个姐妹明里暗里的羡慕与眼红,顿时整个人都发出一阵大笑,“就你会拍马屁!” 要说她这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不是谢老爷子发家,更不是她当上了谢家的老夫人,正是当年她挖到野山参换了一百两银子的时候。那可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谁不说一句李二娘命好福气大?哪怕是后来谢老爷子赚了大钱,众人也都只说是她李二娘旺夫! 老夫人喜笑颜开,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山参,眼前的山参就好像与当年的那棵山参重合了一般,唬的她惊异连连,“好啊,好!这棵山参长得好啊,快好好保存起来,将来奶奶给你留作添妆,生孩子的时候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呢!” “奶奶,这可是瑾瑜送给您的礼物!”谢瑾瑜害羞地抱住老夫人的手,连声音都仿佛能掐出水来,“我听嬷嬷说,奶奶这些天爱喝参茶,这棵山参正好物尽其用!” “哎哟哟,这么好的东西我一大把年纪了,用了也是可惜,给你和你爹留着才是最好!”老夫人猝不及防被谢瑾瑜抱住胳膊,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谢瑾瑜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她撒娇! 以前谢瑾瑜小的时候她嫌弃是个小哥儿,对他不假辞色,后来谢父再无所出,老太太后悔了,但是谢瑾瑜也长大懂事了,两人的情分就只剩下那一点点浅薄的血脉。 老太太膝下寂寞,所以李燕燕带着谢清芳前来投奔她这个姨母的时候,老太太心动了。对李燕燕和谢清芳好,还不是因为谢父生意太忙,没时间尽孝,谢瑾瑜跟她也不太亲近么? 现在谢瑾瑜一撒娇,就像是寻常祖孙之间那样互动,冷淡了这么多年的老太太哪里还忍得住,连忙抱着谢瑾瑜,眼眶也不禁湿润了,“好孩子,奶奶一直知道咱们瑜哥儿是个好孩子!” 虽说有心算计,但是听到老夫人这么一说,谢瑾瑜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其实硬要说起来,老太太不坏,只是对于他的疼爱比不上那从未出现过的孙子罢了!老太太活了一辈子,早就被所谓的男人顶天立地、夫为妻纲这套理论所禁锢,因此才会心心念念,一心想着谢父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血缘的儿子! 但是要说她不疼爱谢瑾瑜,不想着老来共享天伦之乐?那都是不可能的!不然当年去世的时候,也不会将她大半生的体己都留给了谢瑾瑜。 “咱们瑜哥儿真是孝顺呢,养病的时候都还想着老夫人。”李燕燕见谢瑾瑜一进来就将老夫人哄得团团转,甚至两人还差点哭上了,当真快要成为真正的一对亲亲祖孙了,那怎么行! 她和谢清芳在谢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要是老夫人在被谢瑾瑜笼络了去,她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免得在谢家受他欺负。 “瑜哥儿就是孝顺,你现在才知道?”老夫人抬眼看她,眼皮一耷,“也是你这个做继母的不称心,不然还能现在才知道?瑜哥儿虽说不是你的孩子,但你既然做了谢家的夫人,就要一碗水端平,要是我发现你亏待了瑜哥儿,你可别怪姨母我翻脸无情!” 李燕燕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心中暗恨:我还能把他怎么了?谢父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清芳和他一比,就像是路边的小猫小狗似的!而你呢?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姨母,但是半点都没有帮衬过我!外面的店子、铺子都有管事管着,她是半点插不上手,家里面呢?吃的用的各种开支花销,也一样未经她手,说她是谢家夫人,其实手里的权力还没有一个管事婆子大,凭什么? 若是谢瑾瑜知晓李燕燕心中的想法,恐怕会立刻嗤笑出声。 当年李燕燕丧父逃难投奔谢家,是老太太和谢瑾瑜的母亲见她和孩子可怜,才做主将她们两人收留。可是李燕燕贪心不足,趁着谢瑾瑜母亲病重之际,趁虚而入,让人误以为谢父和她发生了关系,气得谢瑾瑜的母亲病情加重,之后郁郁而终。 谢父以为是自己对不起李燕燕,捏着鼻子三年后娶了她,结果偶然一次机会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李燕燕的有心算计,谢父当即大怒,本来对她就没什么情分,之后更是连她的屋子都不愿意再次踏足。 若不是顾及老夫人的面子,谢父只恨不得当场拆穿李燕燕的伪善面具! 这样的情况下,谢父提防着李氏母女也不难理解。 可是李燕燕从头到尾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将一切罪过都归咎到了谢瑾瑜的身上,认为是谢瑾瑜在谢父面前给她使了绊子,谢父才会对她这么厌恶。更甚者,她现在已经恨上了老夫人,觉得老夫人是她的姨母,当年既然答应让她做了谢父的继室,后面的帮衬也是不应该少的,不然,就是虚伪,就是假惺惺! 现在老夫人明里暗里的一通话,就差直接说自己偏心谢清芳苛待了谢瑾瑜一样,虽说她确实厌恶谢瑾瑜,只不过谁叫谢瑾瑜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谢清芳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又不是傻的,自然是偏心自己的女儿。 可是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李燕燕笑容灿烂,脸上一派真诚,“姨母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瑾瑜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子,但再怎么说,我们之间也是沾着一点血缘亲情在里面的,无论如何都比别人要来的上心。再说了,瑜哥儿可是谢家的大公子,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他啊,以后我的清芳还要全靠瑜哥儿帮衬呢!” 谢瑾瑜冷笑,盯着李燕燕一字一顿道,“是吗?继母既然这么为我着想,可为何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将我嫁给王公子呢?” “我——我这不是为你好吗?那王公子家财万贯,身家清白,可是江宁城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人家!”李燕燕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只能干巴巴的说道。 “呵呵,这么优秀,清芳妹妹也到了年纪,不如就让清芳替我嫁了吧!”谢瑾瑜故意道。 “那哪能啊,王公子就是看上了你,非你不娶呢!”李燕燕差点暴走,这谢瑾瑜怎么去了乡下一趟,整个人都变得像刺猬一样,扎人得很呐! “哦~原来是没有看上谢清芳啊,我说有这等好事怎么没有想着说给她呢。”谢瑾瑜嗤笑,总算是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 单看王家的财力和权势,确实是江宁城一等一的人家。李燕燕只怕是有心攀附,只可惜那姓王的根本就看不上谢清芳! “等等,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来听去,感觉那王公子除了家里有钱,其他的一无是处嘛!”老夫人突然出声,疑惑地望向谢瑾瑜。 谢瑾瑜唇角划过一丝冷笑,抬头望着老夫人未语先泣。 李燕燕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连忙想要开口,“老夫人——” “奶奶,那王守仁虽然家里颇有钱财,但却是个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无耻纨绔!上个月他还在乐坊买下了一名花魁,将人养在了安乐街呢!” 谢瑾瑜抢先开口,盯着李燕燕,语气里充满了委屈,“瑾瑜虽然不是继母亲生,但这些年来一直恭敬礼遇,未敢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可即使是这样,继母仍然一心一意想要将瑾瑜嫁给这种人,甚至在父亲还未归家之时,就将此事板上钉钉,继母你到底安得什么心啊?” “不是,我——” “我知道继母是觉得是我抢了父亲对清芳的宠爱,可是继母您和清芳都忘了,我才是父亲唯一的孩子啊,父亲疼我爱我那不是理所应当吗?继母你自己都做不到将我和清芳视若己出,又凭什么这样来要求父亲呢? 再说了,这些年来谢清芳的吃穿用度样样和我一模一样,从未有丝毫的差别,谢家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害谢家啊?” 谢瑾瑜声泪俱下,一番控诉,堵得李燕燕哑口无言。 “清芳咋了,她怎么害谢家了?”老夫人先是被王守仁不是个好东西吓到,结果猛然听见谢瑾瑜后面的话,更加诧异,连忙出声。 “我……”谢瑾瑜懊恼似的打了一下自己,支支吾吾,就是不敢说。 “你可别胡说,清芳能有多大的本事,还谋害谢家?”李燕燕反应过来,连忙出声反驳。她俩本来就是后入的谢家,要是真做了什么危害谢家的事情,谢父真可能将她们扫地出门的! 李燕燕见谢瑾瑜有恃无恐的模样,立即明白今天自己是真的着了谢瑾瑜的道了,谢瑾瑜的手上肯定握着谢清芳的把柄,不然不可能无的放矢说出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若说是他无心之失,她才不信呢。 李燕燕心思转的飞快,脑子里一遍遍闪过谢清芳可能干了什么事。要说她的这个女儿,她是万分放心的,不仅将自己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而且很能利用自己的优势,将敌人和盟友的心思揣摩的七七八八,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谢瑾瑜从小到大不知在她们娘俩的手上吃了多少亏,若不是之后谢父将他们强行隔开,谢清芳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谢瑾瑜被她们压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抓住她们的把柄,这次还能是什么事? 谢瑾瑜瞥见李燕燕自作聪明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他这个继母,虽然贪婪自私小心思极多,但是胆子也小,所以做事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谢清芳自幼大小姐做派习惯了,真的以为自己是谢家的小姐了,一点隐藏的心思都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与人苟且,这样的胆子,就是她的生母李燕燕也是决计想象不到的。 “瑾瑜,到底是何事啊?还有燕燕说你回来就去了三叔哪里,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老夫人心中害怕,忍不住问谢瑾瑜。 “能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某人故意找的借口吧?”李燕燕脸上露出一丝讥讽,口中阴阳怪气道,“姨母你也是,人家十几年都不来亲近你,今天突然送你这么大一根山参,你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自己不孝顺,居然还想把话题引到清芳身上,究竟是何居心啊?” 无论如何,谢瑾瑜没有第一时间来给老夫人报平安,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由不得他矢口否认。 谢瑾瑜不理会李燕燕话中的讽刺,对着老夫人道,“奶奶,以前是瑾瑜不懂事,这段时间大病一场,才知道人世间难能可贵的就是这父母兄弟之间的亲情啊!早年爷爷创业离不开您的操持,后来您又生养父亲,在这个谢家,说一句劳苦功高也不为过。 瑾瑜以前不理解您,可是现在却想通了,无论如何,您都是为了谢家为了父亲考虑,所以才会这么做,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资格埋怨您呢? 那山参不仅是我对您的一片孝心,也是我对您的赔礼,还望奶奶看在瑾瑜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宽宥瑾瑜一次吧!” 谢瑾瑜抽了抽鼻子,伤心地伏在老夫人的双膝处。 “诶,我的心肝,快莫哭,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啊!”老夫人连忙将谢瑾瑜搂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抚。做小辈的一服软,她这个做长辈的,哪里还舍得半分苛责? “至于为什么没有先来奶奶这里,实在是有万分紧急的大事,必须要先去找三叔公商议!事关谢家生死存亡,瑾瑜不得不先顾全大局!”谢瑾瑜盯着李燕燕,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什么大事,我和老夫人怎么不知道?你一个在乡下养病的小哥都知道了,难不成我这个当家主母还能不知道?”李燕燕轻嗤,这谢瑾瑜分明就是在找借口,在说谎! “是吴管家告诉瑾瑜的,关于谢家制瓷方子的事情,怎么,夫人也对我们谢家的制瓷方子感兴趣?”谢瑾瑜站起来,嘴角微抿,似笑非笑。 谢瑾瑜此话一出,李燕燕就暗道糟糕,谢家生意的事情是她万万不能沾手的,尤其是还和制瓷方子有关。 果然 一听谢瑾瑜这么说,老夫人眼神一冷,横眉倒竖,一拍桌子,“怎么,你还想染指我老谢家的制瓷方子?” 老夫人生平有两大禁忌,一是谢父无儿,二是制瓷方子。前者是谢家传承无望,后者是谢家安身立命的本事,所以无论是谁,在老夫人跟前都绝不能触这个霉头的。 好巧不巧,这两样,李燕燕她都沾点! 李燕燕嫁给谢父这么多年,没有给他生个一儿半女,老夫人本就不满,现在听到她居然还想打探谢家的制瓷方子,更是勃然大怒,“你管好自己,那制瓷方子是老爷千辛万苦琢磨出来的,只能是我们老谢家的,旁人都不能染指! 别以为你是我侄女我就会对你心软,你要是敢打方子的主意,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出不了谢家的门!” 老夫人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疾言厉色,别说是李燕燕,就是谢瑾瑜也有几分傻眼。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迷糊耳根子软的老太太,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李燕燕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抖个不停,她看着谢瑾瑜眼中露出的得意,只觉得心头发凉,一股无名怒火涌上脑门,逼得她整张脸都快要扭曲。 说到底还是拿她当外人! 李燕燕又气又怒,指着谢瑾瑜正想狡辩,门口突然滚进来一道人影,吓得几人后退连连。 “你是谁?”老夫人连忙将谢瑾瑜抓到身后,冷脸呵斥道。 “老夫人救命!夫人救命!三奶奶她要打断二小姐的腿,让她绞了发去长青山做姑子去!” 第6章 重生(六) “你是谁?”李燕燕吓了一跳,颤着声音问。 “夫人,我是莲心啊!”莲心哭得凄惨,不怪谢瑾瑜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谢清芳的贴身侍女,而是此时的莲心浑身脏乱不堪,脸上鼻青脸肿,密密麻麻的手指印简直看得人心里发憷。 这是对她动刑了?谢瑾瑜心里一动,差点就要笑出声。 以三奶奶的火爆脾气,即使谢清芳咬死了不说又何如?她身边的这些人还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尤其是作为她贴身丫鬟的莲心,平日里仗着谢清芳的宠幸,在谢家的下人圈子里耀武扬威,得罪了不少的人。三奶奶要想拿到证据,不需要把谢清芳怎么样,她身边伺候的这些人提溜一两个出来就够了。 莲心作为谢清芳的贴身丫鬟,自然是重点关照的对象! 至于这丫头是怎么从三奶奶的手上跑出来的,谢瑾瑜不去想,反正他的目的从来都是谢清芳。 “莲心?你是莲心?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清芳呢?”李燕燕大惊失色,望着伤痕累累的莲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还有她口中说的清芳要绞发做姑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无数个疑问从李燕燕的脑海中冒出来,可是她怎么也抓不住思绪,向来冷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慌乱,心里被一股阴霾笼罩。 “是大公子,大公子他污蔑小姐清白!”莲心猛然一声大喊,盯着谢瑾瑜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恨,她扑上前来,死死地抱住李燕燕的大腿,声泪俱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大公子,大公子回来就去了三叔公那里,在然后三奶奶就带着人来将小姐抓走了!夫人,夫人你一定要给小姐做主啊,若不是大公子说了什么,怎么前脚大公子刚走,后脚小姐就被人抓走了?” 莲心一口气说完,抱着李燕燕的手不住的颤抖。怎么办,小姐和六少爷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她帮着小姐隐瞒夫人,现在三奶奶知道了这事,必然是不会放过小姐的,而小姐一旦出事,她也讨不了好! 莲心越想越害怕,若不是三奶奶前来审问的婆子大意,也不会被她趁机溜出来求救。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大公子也在这里,这样一来,小姐真的还有救吗? “夫人,您快去救救小姐吧!”莲心不敢说出事情真相,只能一个劲的给李燕燕磕头。 李燕燕心急如焚,莲心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此刻不说,必然是因为不能说。 “快带我去!”李燕燕一把拉起莲心,吩咐道。 谢瑾瑜也赶紧扶着老夫人,望着李燕燕的身影,轻声道,“奶奶,我们也一起去吧!既然那丫鬟指认是我陷害二妹妹,我这个幕后黑手怎么能不到现场?” 老夫人点点头,眼里充满了赞同,“合该如此,正好我也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清芳出了什么事能把你牵连上!”还有一点老夫人心知肚明,三奶奶年轻时虽然脾气火爆,但是性格耿直,是非分明,若是谢清芳没有犯大错,三奶奶绝不会这么收拾她和她身边的人。 几人急匆匆地赶到西苑,正好撞上谢清芳被两名强壮的下人按着身子,而一名婆子正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银光闪闪的一把剪子被她捏在手里,就要落在谢清芳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上。 “作死哟,住手,快住手!”李燕燕慌忙大叫,飞奔着冲向谢清芳,一把推开婆子,将哭得声嘶力竭的谢清芳搂在怀里,语带哽咽质问道,“三奶奶这是做什么?清芳做了什么事,你要这样折辱她?你这哪是在剪她的头发啊,你这是在要他的命!” 李燕燕哭的凄惨,却见三奶奶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只是一双眼睛里尤带着怒气,心里一突,知晓谢清芳只怕闯下的祸事不小! 啪—— 一声脆响,谢清芳的右脸颊高高肿起,谢清芳不敢置信地望着李燕燕,痛哭失声,“娘——” “你还有脸叫我娘!”李燕燕也跟着大哭起来,扯着谢清芳的衣领问道,“你说说究竟干了什么好事,三奶奶要这样折辱你一个晚辈?你是不是逼着三叔公将那幅画给你了?” 谢瑾瑜脚下一顿,望向李燕燕的眼神中越发忌惮。 李燕燕三言两语,就点名了谢清芳只是一个小辈,无论犯了什么错,三奶奶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她计较!甚至还用《落红春水图》这事来告诉周围的人,三奶奶和谢清芳本来就有宿怨,很有挟私报复的可能。 相比于谢清芳的自视甚高,李燕燕这种不咬人的狗才是最吓人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在你背后咬你一口。 “呜呜呜,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谢清芳哪里敢承认自己和谢子熠真的暧昧,只能一口咬死了说她冤枉。反正他们没有证据,而谢子熠远在平安府也没法和她对峙。她只要在忍忍,忍到谢子熠执掌谢家的时候,她必报今日之仇! 谢瑾瑜瞧见谢清芳眼中那惊人的报复之意,即使知晓她心思歹毒,睚眦必报,此刻也不由得一股凉意直窜心头,惊惧不已。 “瑾瑜,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老夫人关心地问了一句。 谢瑾瑜凑到老夫人耳边,小声道,“奶奶,我觉得二妹妹的眼神好吓人啊,看得我头皮发麻。” 老夫人眯着眼将视线投向谢清芳,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这丫头心思太深。”她以前只以为谢清芳因为不是谢父的亲生女儿,所以有些自卑敏感也是正常,但是刚才那凶狠戾气的模样,那里是正常养在深闺里的小姐所有? 除非是她骨子里就是这样一副面孔! 老夫人不由得感到后怕,这样的一头狼她还把她当成了一朵无辜白莲,差点掏心掏肺? “淑芬,清芳这是闯了什么祸事,惹得你发这样大的火?”老夫人走上去,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谢家女眷中,要说最有威信的人,不是老夫人,而是三叔公的妻子。谁让她夫君辈分最大还是个举人,自己娘家也十分的得力,任是谢家的谁见了她都要给几分的薄面。 老夫人自谢老爷子去世后就不理俗事,整个谢家的内务大部分都握在三奶奶手中,这也是李燕燕无法执掌中馈的主要原因。 三叔公和三奶奶为人公正严明,从不偏颇任何人,因此,谢家人对他们都十分的敬重和信服。 “呵呵,嫂子您可来得真及时,您要是再不来,咱们谢家可就要毁在这个女人身上了!”三奶奶连忙起身,和谢瑾瑜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 他们这一辈,谢老爷子排行老大,兄友弟恭,是以三奶奶对老夫人也是非常的敬重。 “奶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不要听她胡说!”谢清芳脸色惨白,五根手指印在她玉白的脸上尤其扎眼。 她愣愣地盯着高高在上俯视她的谢瑾瑜,突然想起今天清晨两人在花园中的相遇。当时谢瑾瑜在她耳边低喃,分明就是早就算好了这一切! “是你,谢瑾瑜是你——”谢清芳指着谢瑾瑜,清丽的双眸中爆发出刻骨的恨意,“是你告诉的三奶奶,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谋划!” “二妹妹,你这是何意?空口白牙污蔑人可不是君子所为!”谢瑾瑜轻飘飘道。 他这副模样更加刺激得谢清芳毫无理智,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他这张令人讨厌的脸! “就是你!若不是你,三奶奶怎会突然抓我,还说要把我送进长青庵。你前脚刚走三奶奶就派人来抓我,这其中若没有你的推波助澜,怎么可能!”谢清芳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泪水混着血迹直直而下。 老夫人皱眉,想要开口,三奶奶却是一拍桌子直接怒道,“够了,你做的腌脏事还要赖到瑾瑜身上,真是无耻!” “我没有!”谢清芳咬死不认,泪眼朦胧的望着在场的人,衬得三奶奶仿佛是屈打成招的坏人一般。 “她身边的小丫鬟呢?给我带上来!”三奶奶怒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以为你抵死不从,我就没有证据了?” 谢清芳一慌,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有一婆子扭送莲心上来,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李燕燕,然后对着三奶奶道,“这小妮子刚才趁机溜了,我以为她跑到哪里去了,没成想是去找夫人搬救兵去了! 方才她来了西苑却没有跟着一起进来,老奴还心想奇怪呢,既然她主子是冤枉的,夫人来了不是正好陈述冤情嘛,怎么还溜之大吉了? 老奴心里琢磨了一下就跟了上去,夫人您猜我看见了啥?这小丫头从二小姐的屋子里摸出一巴掌大小的锦盒,正欲就地掩埋! 什么东西需要埋起来不让人看见?老奴连忙将人抓住,这锦盒也收了上来,这就是那锦盒,夫人你看——” 婆子将一墨色的锦盒递给三奶奶,谢清芳一看那盒子,眼珠一翻,差点栽倒,还是李燕燕在她身后扶了一把,勉强将她支撑起。 李燕燕看谢清芳心如死灰的模样,心头一跳,眨眼就想到那盒子里必然装着什么重要的物证,不然谢清芳和莲心不会是这个反应。 李燕燕机敏了半辈子,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更甚常人,打从进了西苑三奶奶对谢清芳做的这些事,还有谢清芳的矢口否认,都让她敏锐的猜测到谢清芳恐怕是和别人有了男女私情,而那盒子里必然是两人私相授受的关键信物! 果不其然,三奶奶一打开盒子,就看到了里面保存完好的几封信纸。 “不能看,不能看——”谢清芳的脸色比那几封陈旧的信纸还要惨淡,抓着她娘的胳膊一个劲地恳求,身子摇摇欲坠。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若是有了喜欢的人,直接告诉为娘就是,娘还能拦着你不成?”李燕燕先声夺人,想要率先将私相授受的罪名说成是两人相情相悦。反正在她看来,谢清芳眼光极为挑剔,一般的人还不能入眼,这人既然能和她私下暧昧这么长的时间,定然身世模样都不差,既如此,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定下? 她自以为面面俱到,考虑周全,殊不知就在她话落的一瞬间,三奶奶手中的信件就被谢瑾瑜读了出来—— “吾本一书生, 独爱诗与真。 不料清风渡, 滚滚惹芳魂! 落款,兄,子熠。” 老夫人眉头一皱,她虽然不通文墨,但是此诗写的如此露骨,她又不是未经风月,哪里听不懂里面在说些什么,当即大怒,可还未开口,三奶奶就将手中的诗扔在了地上,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居然还是一首藏名诗,‘吾爱清芳’当真是情深义重!” “咦,这落款为何是兄,子熠?”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闭嘴。 四周气氛微滞,针落可闻。 “不,不可能!”李燕燕反应过来,意识到那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之后,惊慌失措,原本稳操胜券的眼神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害怕与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清芳怎么可能和谢子熠搞在一起?!!! 老夫人也恍然大悟,抬手指着谢清芳哆嗦了半天,都没有吐出一个字。 兄妹□□,惊天丑闻啊—— “奶奶!”谢瑾瑜赶紧将人扶住了,轻轻地给她顺着心口,“奶奶您别气,为这种人伤了身子不值得。” “瑾瑜,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老夫人抓着谢瑾瑜的手,眼中已经有了决断。在谢瑾瑜点头之后,猛然瞪着眼望向谢清芳,“拖出去,立刻将她给我拖出去——” “不,奶奶你听我解释!我和子熠没有,我们——呜呜?”谢清芳瞪大了眼,挣扎着想要吐出口中的布团。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子熠子熠你倒是叫的亲密!”三奶奶丝毫不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令,“愣着做什么?刚才进行到哪里,现在继续!” 兄妹□□这种百年不遇的丑闻,居然会出现在他们谢家,还好发现得早,不然被人捅出去,他们谢家那还有脸做人? 三奶奶话落,婆子又重新拿起剪刀,毫不留情地就往谢清芳头上一剪。 咔嚓一声,落下一地乌黑。 谢清芳身子一软,彻底晕死过去。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李燕燕却像是傻了一样,跌倒在地一动不动,整个人脑海中只盘旋着一句话: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这里就有劳你了,我老了受不住这刺激。”老夫人起身对着三奶奶道,颤颤巍巍地往外走。 谢瑾瑜微微屈膝谢过之后,连忙扶住老夫人,两人相携离开。 一路上,老夫人侧头望着已经出挑的落落大方的谢瑾瑜,哽咽道,“好孩子,这些年是奶奶对不住你!” 谢瑾瑜一愣,不解道,“奶奶此话何意?” 老夫人却是摇头不语,默默地回了静安堂,也不要谢瑾瑜伺候,只说是自己累了想要休息。 到了黄昏之时,静安堂的嬷嬷奉了老夫人之命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给了谢瑾瑜一张单子还有一把库房钥匙后,就默默离去。 谢瑾瑜望着提前三年来到他手中的老夫人私房,心头一热,几乎升起立刻想要去见奶奶的愿望,却突然又被一件大事绊住了手脚。 第7章 制瓷(一) “你确定找到了那人?”谢瑾瑜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水润的双眸中充满了惊喜。 “钱管事说,如果公子给的信息的正确,那么就是那人无误。”侍墨点点头,非常肯定道。虽然不清楚公子为什么突然要找一个年过七旬的泥巴匠,但是只要是公子的吩咐,他都会拼尽全力地完成。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谢瑾瑜立刻决定,他想了想,连忙对着侍书侍墨吩咐,“多收拾几套衣服,还有银钱这些也要准备充足,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好耶!”侍墨高兴极了,屁颠颠跑去收拾。 侍书皱眉,不赞同道,“公子,你和老夫人的关系才刚刚亲密了一些,现在夫人被关在院子里禁足,二小姐也被送去了长青山,您在谢家的地位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为何还要在此时出门?” “我心意已决,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就行。”谢瑾瑜老神在在,淡淡地对着侍书道。 侍书一愣,想要在多说两句,但见谢瑾瑜的目光微冷,不敢再去开口,只是神色之间略带委屈。 谢瑾瑜不想多说,只一心记挂着侍墨口中的那名泥巴匠。谢瑾瑜记得,当年和谢老爷子一起研制制瓷方子的,除了有吴管家,剩下的还有一名工人。那人手艺了得,制造的瓷器细腻圆润,饱满透亮,一跃超过原来的粗瓷,这也是谢家瓷器声名鹊起的原因。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名跟着谢老爷子一起打家业的师傅突然消失,从此隐姓埋名,成为了一名泥巴匠。 若不是前世他隐隐约约听到吴管家一直在接济一名跛脚老人,那人泥塑手艺了得,还指点过好几名谢氏新招来的制瓷工人,他才在心底有了些印象。 重生之后,对于该如何挽救谢家度过这次危机,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盘算,而这名跛脚师傅,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谢瑾瑜回府不到半日,又匆匆去了清溪村的消息,一眨眼就传遍了整个谢府。但此时的谢府却安静如鸡,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多嘴。西苑发生的事情下人们虽然不知道,但是只从继夫人禁足,二小姐前往长青山修行一事便可轻易看出,谢府内部早已变天。因此,大公子此时在做些什么,就显得在正常不过了。 “公子,就是这里了。”钱管事端着笑,走在前面为谢瑾瑜引路。 谢瑾瑜头戴白色帷帽,身披红色斗篷,身姿绰约,气质出众,走在乡间小路上,十分惹人注目。 “那是谁啊?长得可真漂亮!” “不知道啊,估计是哪家的少爷出来游玩吧?” “谁家的少爷回到这个穷乡皮囊来?我看别不是前来寻人的吧?” 田地里,不少正在干活的妇人们看见谢瑾瑜几人,纷纷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各种猜测来意。 小村子里交通闭塞,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出去过,骤然来了几个衣着鲜艳光丽的外人,极大地吸引了村里人的注意,就连好多小孩子也偷偷摸摸地跟在他们身后,模仿他们的举动。 谢瑾瑜的目光环视四周,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清溪村,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 许俢诚的户籍就是清溪村人,只因为他要读书,便在镇上安居。后来两人成亲后,谢瑾瑜曾陪着他来过清溪村几次,也是在这里,许俢诚发现了软培土,从而制造出后来名声大噪的青瓷。 谢瑾瑜来清溪村的目的,一是寻找那位老师傅,二是与谢家的工匠一起实验青瓷方子。 上辈子谢瑾瑜困于闺阁,只会风花雪月,对于谢家祖传的手艺连一丝半点学习的机会都没有,这辈子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个机会,他不仅要牢牢把握住,还要让谢家青瓷的名声从他手里传出去! “公子,到了!”钱管事站在一处泥瓦房前面,对着谢瑾瑜恭敬道 谢瑾瑜点点头,亲自上门,“有人在家吗?” “哪个?”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听着隐隐还带着一点咳嗽。 “林师傅在家吗?”谢瑾瑜轻声喊道。钱管事打听到林师傅早年因为意外腿瘸了,现在年龄大了,基本不怎么出门,整天都躺在院子里抽着旱烟晒太阳。 吱呀—— 陈旧的木门发出轻响,大门从内打开,露出一颗毛发稀疏的脑袋。 谢瑾瑜盯着眼前身形佝偻,肤色暗黄的老人,温和道,“请问您是林师傅吗?” 林师傅看了一眼谢瑾瑜,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钱管事等人,浑浊的眼球慢慢转动,露出一丝恍然。 “我是,你们进来吧!”林师傅走在前面,带着人进了院子。 谢瑾瑜瞧着院子内虽然空旷,但是墙角四周都栽种了不知名的花草和一些蔬菜,草木青葱,显然有人时常精心打理。院子的正中央放着好几块木板,板子上面堆着奇奇怪怪,各种模样的泥团。 谢瑾瑜眨眨眼,压下心里的疑惑。 “是吴海让你来的?”林师傅躺在椅子上,手中的旱烟被他叼在嘴里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圈烟灰,这才抬了抬眼皮看了一样谢瑾瑜。 “啊?不是吴爷爷,是我自己来找您的!”谢瑾瑜连忙摆手,对着林师傅行了一个晚辈礼,“谢家危在旦夕,晚辈特地来请您老出山,希望您能看在和我爷爷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助谢家度过这场危机!” 林师傅手里的烟斗一抖,盯着谢瑾瑜看了好半晌,才闷闷道,“你是谢明恩的孙子?你一个哥儿家操心这些做什么,你父亲呢?” “家父有事正在外地,实在是此事迫在眉睫,瑾瑜不得不亲自出面。”谢瑾瑜突然拿不准林师傅的态度,看他和吴管家两人的情谊,显然非同一般,但是对于谢老爷子好像又十分避讳。 “你叫我帮你们谢家渡过难关,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离开谢家制瓷坊?”林师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盯着谢瑾瑜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娃娃有趣。 “为什么?”谢瑾瑜皱眉,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我是被赶出去的,因为偷盗谢家制瓷秘方。”林师傅无关痛痒的说了一句。 “什么?!!”惊呼声接连响起,谢瑾瑜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盯着林师傅。 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林师傅居然是因为偷窃秘方被赶出制瓷坊的,谢瑾瑜怎么也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能够解释为什么技艺高超,又是谢老爷子左膀右臂的林师傅会在壮年离开谢家制瓷坊,而后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泥瓦匠。 可是,若真要这样去想,那为什么吴管家还会继续和林师傅有联系,并且在他老年生活困顿的时候,经常接济?以吴管家对老爷子的忠心,若是林师傅当年真的偷窃了谢家的制瓷秘方,吴管家绝不会在和林师傅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觉得其中定然另有隐情,不然吴爷爷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和您保持来往。并且——”谢瑾瑜垂眸,再抬起头时,笑意盈盈,十分自信,“方才进门的第一件事,您就问我们是不是吴爷爷派来的,想必吴爷爷也定然和你透露过一点消息,所以您才会对我们的到来没有半点吃惊。 您唯一比较惊讶的,只是我的身份而已,在你看来,谢家会派人来找你,只不过没有想过是我这个小哥儿。” 谢瑾瑜一说完,林师傅跛着脚走到他的面前,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是个聪明娃子,有你爷爷当年的风采!” “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不能再回谢家制瓷坊。我当年走的时候就答应过你爷爷,这辈子再也不碰瓷,我在一旁协助,剩下的主要还是靠你们!”林师傅幽幽叹了一口气,随即面色为难,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谢家的事情吴海已经告诉我了,但是我觉得,你们若是单纯的想要凭借我的手艺度过这次难关,我看是难!” 林师傅不管钱管事欲言又止的神色,只是对着谢瑾瑜继续道,“谢家的瓷器一直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大多量产,品质粗糙,花纹颜色也没有一点的观赏价值。百姓愿意买,是因为它们实惠,并不是它们颜色有多漂亮,品相有多么好。而一旦其他的制瓷作坊也能制造出谢家这样的瓷器,那么瓷器的价格必然下降,谢家的竞争力就会大大减弱。” 谢瑾瑜点头,十分赞同林师傅的话。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能尽最大可能地提高制瓷师傅的手艺,其他的我便无能为力了。”林师傅叹息,若是他在年轻二十岁,说不定还有拼一把的心思,现在的他,早就老了,纵使有什么想法也是有心无力。 谢瑾瑜轻笑,胸有成竹道,“正是看中了您老的手艺我才来的!不知您老可愿意参与谢家的瓷器改革,与我一起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 “你说什么?”林师傅不淡定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要制造一种新的瓷器出来,不知您可愿意?”谢瑾瑜轻笑,语气中满是笃定。 林师傅双手颤抖,连手中的旱烟都拿不住了,唇瓣张张合合,一瞬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知道您现在还不相信,不过没关系,我会证明给您看的!”谢瑾瑜知道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出来有多么艰难,不然谢家也不会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还依旧停留在谢老爷子当年的那一张秘方上面。 “我现在出去找一样东西,待会回来你就知道了。”谢瑾瑜挥挥手,让钱管事等人在此陪着林师傅,而他独自一人出了门。 他之所以独自一人出去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软培土的存在,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晓。 前世许俢诚为了展现自己,故意在他面前说过软培土的配方。他现在故布疑云,就是要让人误以为他是外出寻找到的软培土。 然而事实上,这种土成分复杂,需要混合至少三种不同的土质,然后通过炭火加工、萃取、冶炼,最后才会形成真正的瓷土。 谢瑾瑜要做的,就是前去清溪瀑布哪里,找到最关键的沉积土。 哗哗哗—— 越往山里走,流水声越大,空气中的湿气也越来越重。清溪村之所以得名清溪,乃是因为山中有一泉眼,清澈见底,水流如柱,因此得名。 而在靠近泉眼哪里,因为春夏多雨的原因,经常会形成一块巨大的水帘瀑布。水帘瀑布旁,就是这么多年下来逐渐积聚的沉积土。 谢瑾瑜轻轻喘了一口气,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他抬头望了望头顶明媚的太阳,秀眉微蹙,随即将帷帽前面的轻纱掀起,露出一张玉白娇艳的脸庞。 “热死我了,前面就是清溪瀑布了!”谢瑾瑜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双眼明亮有神,在心里激动道:等会先好好洗个脸,然后在挖土不迟! 谢瑾瑜脚下步子迈得飞快,兴冲冲地跑向瀑布那边,“哇哦,好舒服啊,好大的瀑布!” 谢瑾瑜趴在一块大石上面,望着哗哗流淌的瀑布,兴致盎然。他取下自己的帷帽,伸出手搅了搅冰凉的泉水,舒服的叹息一声。随后实在是没有忍住,兴致冲冲地脱下鞋袜,将一双玉白的脚伸进了水中。 两只雪白的小脚一钻入水中,就像是两条灵活的鱼儿,不停地搅弄着水花,玩耍的十分畅快。 “哈哈哈——”谢瑾瑜玩得忘我,不停地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呀!”谢瑾瑜突然感觉自己的左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碰到了一般,吓得连忙往回缩,可还没有来得及逃走,就被一双大手徒然捉住,然后面前冒出一具小麦肤色的壮硕身子! 豆大的水滴沿着人鱼线缓慢滑落,在日光下闪耀着别样的男性诱惑。 谢瑾瑜懵在了原地,暗暗吞了吞口水,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惨叫,“啊啊啊——,流氓,有流氓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攻:我从未想过与媳妇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 第8章 制瓷(二) 谢瑾瑜吓得花容失色,捂着自己的双眼不敢去看那人,可是脑海中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方才暴露在他眼前的画面。 蜜色的肌肤,诱人的人鱼线,瘦削的腰肌…… 要命! “啧~,哪里来的小郎君,还学人家偷看我洗澡?”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一股热气铺洒在谢瑾瑜的脸庞。 谢瑾瑜只觉得耳朵一麻,一股热气从脚上传遍全身,脸上火辣辣的,烫的他心尖儿都颤了颤。 “我……我没有!”谢瑾瑜身子软绵绵的,弱弱地坐在石头上,不敢去看那人的模样。 “哈哈哈——”男子大笑出声,哗哗两下游回岸边。 谢瑾瑜只听到一阵稀希索索的穿衣声,偷偷松开两根手指去看,正巧对上一双如墨点漆,深邃迷人的双眸。 “对……对不起!”谢瑾瑜舌头都仿佛打结了一般,更加觉得羞耻,他现在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更是有嘴说不清了。 “啧啧,你还说没有偷看我洗澡?”男子穿好了衣裳,一头墨发被他随意的绑在了身后,湿透的外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身材修长,容貌昳丽,一股风流写意的洒脱气质油然而生。 “我,我真没有!”谢瑾瑜急的快要跺脚,却也不敢在失礼,只能小声赔罪,“在下江宁谢家人士,冒犯公子之处,还望海涵!” 谢瑾瑜红着一张脸,水润的莲花眼睑微微下垂,露出一丝可怜兮兮的意味。 男子原本充满笑意的眼神一顿,随即闪过一丝怅然,徒然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更加有趣了,懒洋洋的倚靠在岸边,声音随风飘散,“要说起来,明明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为什么反倒是你向我赔罪?” 男人这样一说,谢瑾瑜才猛然反应过来,眼睛哧溜一下就瞪圆了。 对啊,没错啊!明明是这个男人抓了他的脚,还故意调笑,他为什么要给他道歉?吃亏的明明是他好不好! 谢瑾瑜脸上光速的闪过一丝懊恼,气鼓鼓的望着男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噗——”男人哈哈大笑,饶有兴致道,“传言都说谢家的大公子是个冷美人,今日一见,传言有误,传言有误!” “你——”谢瑾瑜明悟,这人竟是认识自己的,那么他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 “哎哎哎,你可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男人连忙摆手,急忙起身,结果一脚淌进了水里,惊得连忙往身后一跳,一下打滑,整个人都摔进了水坑里,水花四溅,看起来好不狼狈。 “扑哧!”谢瑾瑜眼中的泪花被逼了回去,捂着嘴轻轻笑起来,看向男人的目光也不在那么戒备。 男人一下站起来,甩了甩湿漉漉的衣袖,大气道,“不生气了?” 他的语气轻缓,目光凛然,没有一丝轻佻之意,反倒是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洒脱的意味,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养。 谢瑾瑜点点头,好奇道,“你是谁?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清溪村的人。” “在下林麒,见过谢大公子。方才失礼之处,还望海涵。”林麒微微拱手,竟是原封不动的将谢瑾瑜刚才的话又讲了一遍。 谢瑾瑜身子微动,红唇微抿,不好意思道,“是瑾瑜失礼在先,林公子不介意就好。” 若不是他方才一位这里人迹罕至,先是失了戒心,在哪里裸足嬉戏,不然也不会引发后来的事。还好这林公子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在他这样失礼的情况下,居然也保持君子风范,没有对他升起歹意,谢瑾瑜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林麒高看了几分。 林麒瞄了一眼谢瑾瑜,钟灵毓秀,天姿国色,山水丛林之间,那人仿佛是误入凡尘的精灵,让人心驰神往。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微微转身,道,“谢公子,快些把鞋袜穿好吧。”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谢瑾瑜玉白的脸庞再次爆红,迅速擦干了脚上的水迹,穿好鞋袜。 “我穿好了,林公子是哪里人?”谢瑾瑜故意看了一眼四周郁郁青青的树木,转移话题。 “咳,在下苏州人士,来江宁是为了看望亲戚。”林麒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镇定道。 “看亲戚?”谢瑾瑜脸上闪过一丝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实不相瞒,安王殿下乃是我的姨夫,家父家母与半年前去世,我因家中无亲友依靠,这才生出到江宁投靠姨夫的心思。” 林麒一点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道,“前段时间,安王世子也就是我表哥偶然救了一名老匠人,那人手艺高超,擅长制瓷。为了报答表哥的救命之恩,愿意供他驱使,他有心创造一种新的瓷器出来,所以表哥托我出来寻找材料。” 谢瑾瑜心里一惊,盯着林麒的目光中疑窦渐升。怎么会这么凑巧?自己前脚前来寻找软培土,后脚也有人前来寻找材料? 谢瑾瑜十分疑惑,但也想不出安王世子和林麒故意如此的道理。若是论起财富地位,安王算是江宁城的土皇帝,作为他的独子,安王世子没道理这样费尽心机的算计一个小小的谢家,那么难不成真的是巧合? 林麒轻笑,随意道,“那匠人名叫赵富贵,原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制瓷匠人,好像是因为私仇被人报复,这才不得以逃跑至江宁,正好遇上表哥带兵剿匪,救了他一命!估计是看中了表哥的权势,想要讨好表哥,这才将他心中的盘算全部交代。” 赵富贵?! 谢瑾瑜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憨厚的脸庞,笑眯眯的眼神,一双粗糙不满老茧的双手。 原来竟然是他! 前世许俢诚能够成功制造出青瓷,正是因为赵富贵。他不知道赵富贵的来历,只隐隐听说许俢诚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才愿意把自己的手艺出卖。 后来青瓷畅销江宁,赵富贵也一跃成为谢家举足轻重的匠人师傅。 谢瑾瑜原本的第一打算就是去寻找这位赵师傅,可惜找遍了整个江宁都没有找到人,这才退而求其次找到了已经隐退的林师傅。万万没想到,赵富贵根本就不是江宁人,而且现在还被安王世子所救! 谢瑾瑜对林麒的话有了七分相信,于是试探道,“所以,世子殿下是想?” “诶,这跟我表哥没有关系啊!”林麒连忙摆手,解释道,“我表哥那可是安王世子,绝不可能插手商贾之道,再说了,他现在正在准备会试,还打算给我姨夫考一个状元回来呢,可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情!” 谢瑾瑜一听林麒这么说,心里顿时一松。若是安王世子不打算插手这件事,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然若真是这样,保不齐谢家必须要让利几成才能获得安王的庇护。 “所以林公子?”谢瑾瑜眼神一暗,不由得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这不是要问谢公子吗?谢公子娇滴滴一个小哥儿,独自来这清溪泉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戏水吧?”林麒不知从哪来找来一把折扇,啪的一下打开,笑得风流倜傥,意味深长。 谢瑾瑜微微一笑,仰起头正视他,莲花一般的双眸中笑意盈盈,“只能说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与林公子打的是同样的主意呢!” 林麒折扇轻摇,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哥儿,语气轻松,“听闻谢家窑瓷独霸西南六郡,谢公子为何还要吃力不讨好干这种事?” 改革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当人们在舒适区呆久了之久,再来改革,遇上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谢瑾瑜垂眸,不想多说,只淡淡问道,“既然公子与我目标一致,我俩为何不合作一番呢?”他的表情平静,似乎笃定了林麒会答应一样。 “啧!谢公子,你这可是在为难我啊!”林麒吃了一惊,仿佛十分惶恐,“这要是得罪了表哥和姨夫,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的!”谢瑾瑜语气冷漠,望着林麒,眼神是洞察一切的清明,“你若是无权决定此事,就不会将这些事情对我和盘托出,显然心中早就有了与我合作的想法。至于安王和世子那边,安王殿下我不清楚,但是世子爷为人正直,清风朗月,定不会与民争利,就连赵师傅他都能送给你,显然也是想让你打拼一番事业,让你在江宁城立下根基。” 林麒原本肆意的笑容一敛,盯着谢瑾瑜的眼神终于正色起来,微微拱手,“谢公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只会琴棋书画的温室花,突然露出了尖刺,可真是令人惊喜。 “林公子过奖,希望我们两家合作愉快!”谢瑾瑜俯身行了一个万福,语气轻快,笑得像只小狐狸,“到时候安王殿下这边,还需要林公子多费心了。” “呵~”林麒冷哼,傲娇地转过头,目光深邃,真是有意思,不知道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原来不曾了解的,真是期待啊! 第9章 制瓷(三) 谢瑾瑜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满满的一包袱泥巴,身后还跟了一个面容俊美,气质出众的年轻人! 侍墨出来接谢瑾瑜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愣愣地望着谢瑾瑜,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 “公子,他……他……”侍墨指着林麒,眼中充满了疑惑。公子不是一向对这些男人不假辞色吗?为什么这个男人看起来和公子好熟稔的样子! 谢瑾瑜抿唇,面不改色的走到院子中,“林师傅,您看我给您找来的好东西。” “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出去一趟?”林师傅本来就对谢瑾瑜单独出去充满了好奇,现在一听他这么说,更是惊奇不已。 一个整天只知道琴棋书画的哥儿,能有什么好东西? 林师傅一出来,就看见跟在谢瑾瑜身后,十分显眼的林麒,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你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个男人?” 不怪林师傅第一反应是这个,谁叫林麒这个人实在是太显眼呢!林师傅出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原子钟鹤立鸡群的林麒,而这个时候,谢瑾瑜还满脸笑意的对着他说有好东西要分享给他,这他不想歪都没办法。 谢瑾瑜脸上染上一层绯红,结巴道,“林师傅,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我说的好东西是这个!”谢瑾瑜放下手中的包袱,摊开里面的泥团递给他。 林师傅惊奇,走上去捏了一点泥土在手中慢慢碾碎,随即又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味道很正,但是你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 弄了半天,谢瑾瑜折腾了这么久,他倒是完全看不明白这个小哥儿究竟想干什么了。 谢瑾瑜偷偷地看了一眼林麒,示意他来讲。毕竟比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哥儿突然懂得了如何制瓷,林麒的话语权明显要更重一些。 “林师傅,这是制造新的瓷器的泥胚。”林麒上前,接收到谢瑾瑜的眼神示意,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非常主动地将这口锅背好。 “在下林麒,苏州人士,乃是安王殿下的侄儿,特意到清溪村就是为了和谢家公子谈一笔生意。”林麒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侃侃而谈,“谢家是制瓷大家,小子初来江宁城,正想大施拳脚,只不过因为苦于没有门路,一直未有进展。直到前段时间,无意间救了从苏杭那边过来的赵师傅,听说他手中有一种关于新瓷的设想,这才主动前来找谢公子,希望能和他一起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来。” 林麒面不改色,眼中有微光闪过,望向谢瑾瑜,轻笑,“谢公子果然不愧是名门出身,对于谢家的制瓷见识不俗,我与他一见如故,对于制瓷生意一事上看法一致。知道谢家有您这么一位老师傅,这才一起来找你看看,这个法子是否靠谱。” “赵师傅,那位赵师傅?”林师傅皱起眉头,比起林麒的身份与做生意的愿意,他更加想知道那位说能够想出一种新的制瓷配方的师傅究竟是何许人也。 “实不相瞒,正是人称‘玉手天成’的赵富贵,江浙名手赵师傅。”林麒丝毫不慌,胸有成竹道。 居然是‘玉手天成’赵富贵! 林师傅双眼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想到。他虽然在西南也算小有名气,但是比起赵大师,那还是差了不少。没想到林麒手中的匠人居然这样大有来头。 林师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红润,呼吸逐渐粗重起来,连忙上前,想要抓住林麒的手,只不过被他巧妙躲过。 林师傅也不难过,只是双眼发亮的盯着林麒,“赵师傅当真告诉你他有一门新的制瓷方子?” 无怪乎他这么激动,新的制瓷方子啊,这是多么令人振奋和激动的消息,说不一定将来还能名留青史,恩泽后人呢! 林麒点头,折扇轻摇,望着谢瑾瑜道,“确实如此,只不过赵师傅也没有直接说已经配出了方子,他只是有了这个想法,具体如何烧制,有哪些步骤,还需要我们一步步试验出来。正是因为赵师傅明白想要创造出一种新的制瓷方子的不易,这才想着和谢家一起合作。 谢家是西南有名的制瓷大家,手下能工巧匠不少,在制瓷一道上,西南这边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所以我才想着是否可以和谢家合作,一起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 很显然谢公子也与我想到一起去了,不约而同地打算与对方一起合作。” 林麒说话滴说不漏,将事情的原因经过与结果都丝毫不差的说于林师傅。 林师傅听完这些,激动地一直搓手。他一直把制瓷当成了自己的信仰,这么多年下来,因为谢老爷子的事情,不能亲手制瓷已经十分痛苦,现在猛然不仅被告知自己不但可以继续制瓷,甚至还有可能亲手创造春一种新的瓷器来!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十岁,盯着林麒笑的夸张,“哈哈哈,好好好,老夫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再次制瓷,没想到苍天可怜我,不仅饶恕了我的罪孽,更是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真是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谢瑾瑜听见他话中的信息,心中一突,脸上却是看不出分毫。林师傅口中的罪孽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是他爷爷已经去世几十年了,林师傅还是这样的耿耿于怀? 谢瑾瑜不清楚那些陈年往事,林师傅不亲自开口说,她一个晚辈也不好相问,只是偷偷将这个疑惑埋在了心中,等着那天有时间了,就去问问吴管家。吴管家与林师傅的关系这么亲密,两人年轻时又都是谢老爷子的左膀右臂,其中有什么隐情,必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这泥土就是新瓷能否成功的关键?”林师傅捋通了来龙去脉,谢瑾瑜手中的呃泥土有什么作用他也在一瞬间有了猜测。 “没错,正是制造新瓷的关键。”谢瑾瑜点头,将手中的包袱平平整整的放在石板上,一团灰黑色的,还带着水印的泥土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暴露在阳光底下。 林师傅方才已经对这团泥土心中有了一个底,因此也不算是太吃惊,只是刚刚才松下去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并且越夹越紧。 “这土质虽说松软,但是并不是正宗的瓷土啊,这种泥土若是真的用来烧制,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干裂,然后碎成土块。”作为一名老匠人,眼前这团泥土的优劣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没道理赵大师看不出来啊,难不成其中有什么隐情是他不知道的? 谢瑾瑜轻笑,将这团泥土包好,对着林师傅道,“若是单独用它来烧瓷,却是无论怎样费尽心机都无法烧制成功,但若是再加上其他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熙朝这么多的能工巧匠,对于制瓷一道苦心钻研,不知是试验过多少的泥土,才能烧制出现如今的一些瓷器。就连谢家极其普通的窑瓷,也是谢老爷子和一群人试验了大半辈子才成功的一门手艺。 谢老爷子还算是幸运,至少是有生之年成功了,其他那些烧瓷的人,有些穷尽祖孙三代,也不见得能成功一次。这个就跟科举一样,不仅需要当事人的天赋,运气也是不能缺少。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其他的东西?”林师傅纳罕,能往这团土里加什么东西?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试过往瓷土里面添加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不同品质的泥土、树叶乃至大米他都试过,可都一无所获。 要么烧制失败,要么烧出来的东西坑坑洼洼奇丑无比,根本算不得瓷器。现在谢瑾瑜又告诉他,确实要往这里面加东西,只不过不是往瓷土里面添加,而是往一块普通的泥土里面添加? 这是什么道理! 谢瑾瑜勾唇,明亮的双眸中异彩连连。 整个熙朝不是没有匠人想通过改造瓷土的法子来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可惜他们都失败了。究其原因,竟是出在这瓷土上面!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瓷土才能烧制瓷器,因此想尽方法在瓷土上面做文章,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只需要混合好几种泥土,便能培育出一种新的瓷土来! 谢瑾瑜想到前世许俢诚一脸得意地告诉自己,普通的黄土与紫土三七比例混合会发生物理反应,而若是在其中再加入一种矾水,就会发生化学反应。他虽然不知道物理反应和化学反应是什么意思,但是通过许俢诚的说法,也能推测出大概就是这几种物质按照特殊的步骤混合在一起,就能生出一种新的物质。 而这种新的物质就是制瓷能否成功的关键!有了这种物质的加入,瓷土会更加的紧固不易散块,并且表面细腻光滑,不会出现裂痕的情况。 谢瑾瑜并不知道许俢诚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是现在是他知晓了这个方法,他也能够创造出青瓷! 只要他先一步创造出青瓷,提前拯救了谢家,他就可以不用招婿,这样,许俢诚这头白眼狼就永远不可能踏足谢家半步! 林麒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谢瑾瑜眉眼含笑,仿佛捡了天大的便宜一般。他有些愣然,不明白谢瑾瑜为何突然发笑。 “如此,我全都听公子和林公子的!”林师傅见谢瑾瑜成竹在胸,心中一定,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那好,我这就让人将赵师傅送来,只是不知道谢公子是在哪里试验方子?”林麒询问。 谢瑾瑜沉思道,“咱们现在这里将方子试验好了,再去谢家制瓷坊。这里是我母亲的陪嫁庄子,别人还无法插手,若是去了制瓷坊,人多眼杂,若是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反倒是不美。” 其他几个人一听,就明白了谢瑾瑜的顾虑。先不说他只是一个哥儿,若没有正当的理由,如何能带几个陌生人进入谢家的制瓷坊,其中若是出了差错,定是要他负责!再则,现在谁都知道谢家打算培养一位嗣子,里面正内斗的厉害,若是谢瑾瑜突然要进入制瓷坊,难免会引来其他谢家人的猜疑。 “没想到小小的谢家也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谢公子这些年来辛苦了!”林麒仿佛只是普通的感慨一下,谢瑾瑜却是尴尬不已。谁能想到呢,明明是普通的一介商户,偏偏各种框框绕绕不比那些官宦人家少。 “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我……我表哥的庄子上。那里山清水秀,又有军队把守,寻常人无法进入,保密性一流。”林麒盯着谢瑾瑜,薄唇微勾,笑得像只玉面狐狸。 谢瑾瑜别过头,只觉得脸上似有火在烧,十分的不好意思。这个林麒自从一出现,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跟着他,让他极其不自在。 若是他目光猥琐,他还可以发怒呵斥,偏偏对方光明正大,目光清澈坦然,有的只是对于美丽事物的大方欣赏,反倒是让他不好开口起来,只能这样回避他的视线。 “谢公子,你说如何?”林麒清朗的声音响起。 “啊?什……什么?”谢瑾瑜愣然,呆呆地看着他。 “扑哧——”林麒打开折扇,遮住嘴角的笑意,眉眼恰似春风化雨,一派温润纯良。 “我说,谢公子何不考虑一下我表哥的庄子,那里人少保密性极强,绝不会有人打扰大家。”林麒正色道。 “公子!”侍墨拉拉谢瑾瑜的袖子,朝他眨眨眼。 林公子说的不错,他表哥的庄子,那不就是世子爷的庄子嘛,整个江宁城谁敢去世子爷的庄子上撒野,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嘛! 谢瑾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无论怎么样,安王世子的庄子,确实没有人敢放肆,但是他并不想和安王他们牵扯上关系。不仅仅是安王是官,谢家的是商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安王目前为止就只有世子爷这一个独子,对于他的看重显然超乎常理,若是他们进了安王世子的庄子上,定然也会进入安王的视线中,对于他以后的一些安排肯定是极其不利的。 “谢公子可是还有其他的考量?”林麒见谢瑾瑜迟迟不搭话,眼神一暗,片刻又恢复一贯的调笑,“你可是怕我不怀好意?” “我若是怕你别有用心,也就不会担心和公子合作了。”谢瑾瑜微微一笑,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我主要是怕安王殿下不喜,那毕竟是世子爷的庄子,我们进去会不会不好?” 思来想去,也确实只有那里最为稳妥,毕竟有安王这块虎皮在,其他人想要动歪心思也要掂量一下。 林麒啪的一下合上折扇,端的是风流写意,潇洒无比,“这你可以放心,他开心得很!” “啊?”谢瑾瑜不明白林麒话里的意思,怎么旁人进去安王还欢欢喜喜的不成? 林麒不做解释,只是看向谢瑾瑜的目光中更加的意味深长。 “既如此,我先回江宁城一趟,随便带上赵师傅。谢公子就先休整半日,将要用的东西准备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林麒爽快道。 谢瑾瑜点点头,未置可否。 等林麒一离开,侍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着谢瑾瑜道,“公子,那位林公子当真靠得住吗?我看他对你——” “侍书,林公子不是你可以议论的!至于他是否靠得住,也不是你该考虑的!”谢瑾瑜打断她,语气十分不满。 这是谢瑾瑜第一次当面对着侍书发火,侍书愣愣地站在原地,侍墨也有些害怕,不敢出声。 “我是主你是仆,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做事,胖的东西我自有考量。”谢瑾瑜面色微冷,目光不愉。也许前世就是因为他的放纵,所以才会使侍书的野心越来越大,直到最后背主。 侍书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丫鬟的感觉,行为处事完全就是一副主子模样,就连他的决定,她也能在心中不满。 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侍书有了反心岂不是很正常?亏得他以为前世的侍书是因为一个男人和他反目成仇,现在看来,那里是男人,分明就是权势地位! 不知为何,弄明白了这一点的谢瑾瑜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比起因为一个男人,因为权势地位背叛他,谢瑾瑜反倒是更加能够接受一点。 谢瑾瑜在心中冷笑,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心,真是可悲可叹。 “公子,奴婢……”侍书不明白自己哪里招了公子厌弃,连忙跪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谢瑾瑜叹了一口气,抬起侍书的下巴,轻声道,“今日这里只有我们主仆三人,我且问你,我若你把卖身契还给你再赠你一笔金银,你可愿意离去?” 谢瑾瑜见侍书面露惶恐,有些不忍,但还是直接道,“我不是考验你,而是深思熟虑想过之后才对你说的。咱们也算是一同长大,现在谢家朝不保夕,我也不愿意就这样嫁人生子,注定是要出去博一条生路的,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我也是知道几分,正是如此,所以我不愿意坏了咱们多年的情分。 你且考虑清楚,是走是留。你若是走了,我不仅给你一份体面,更是将你去除奴籍,以后天高任鸟飞,有多少的造化全靠你自己。 若是留下来,便是一辈子当丫鬟的命!不仅是你,还有你将来的孩子,这些你都考虑清楚吧。” 谢瑾瑜说完,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侍书是何脸色,径直回了厢房。 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他已经给了侍书最好的选择,一切就看她自己了。 另一边,林麒出了清溪村,钻进一辆早早等候在外的马车上。 马车内,一娃娃脸少年一见到他,激动地大叫,“表哥,你可算是出来了,我都要闷死了!”真正的林麒十分不满表哥将他一个人扔在马车里的举动,抱怨道。 安王世子,也就是祁麟轻开折扇,眉眼微挑,露出一丝轻笑,“让你在车上好生睡觉,你怎么反倒是怪起我来?” 他这个表弟,什么都好,就是极其的嗜睡。无论他晚上睡了多久,亦或是睡了几天,反正是到了点上就会昏昏欲睡。随着这些年来年纪渐长,已经发展到了只要有了靠枕一类的东西,就必然睡着的奇葩设定,因此,真的见过他面容的人也十分的稀少。 大姨夫他们请遍了名医也没有将人治好,后来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位游方术士,告诉姨母表弟命格轻薄,须得有一位命格贵重之人提携一把,才能保证不时刻睡着。 姨母一家所认识的人之中,命格贵重的就只有安王和他,用方士的话来说,龙子皇孙自然是命格贵重。姨母他们千里迢迢求到了江宁城,父王自然是一口答应。 本以为要认个义子或者是放血之类的,万万没想到,方士最后只让林麒改名叫做了林麒,由安王亲自承认了祁麟和林麒是他的麒麟子,此事就此了结。 当时所有人实在无法,所以才将死马当成了活马医,可是没有想到,林麒这么一改名,嗜睡症还真的就这样慢慢开始消失。 等到安王回过神来,那位游方术士早已不见踪影。两家皆大欢喜,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林麒这么多年下来,嗜睡症是消失了,可是他偏偏爱上了睡觉! 他没病,但是他就是想睡! 坐着想睡,躺着想睡,就连吃饭的时候他也想睡!反正一天不睡个十七八个小时,他就浑身不舒坦! 简直是—— 想到这里,就算是一向乐观的祁麟也不由得头疼起来,盯着自家蠢表弟的目光那真是一言难尽。 “表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咱们为什么来这里啊?”林麒蒲灵蒲灵眨着眼,目光单纯,看起来真是好奇极了。 “你真想知道?”祁麟慢悠悠道。 “嗯嗯!”林麒点头,恨不得表哥能立马告诉他真相。 “我就不告诉你,自己琢磨去吧!”祁麟故意收回话,目光望向窗外,任凭他怎么撒娇打听,就是一句话不说。 马车进了城,一路去了安王府。早有管家得到了消息,望眼欲穿的看着祁麟从车上下来。 “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老管家喜笑颜开,看着跟着祁麟一起下车的林麒,更是惊喜不已,“表少爷也来了?” 林麒兴奋的对着老管家打招呼,还不忘问了一句,“小姨夫呢?” 一说到这个,老管家原本笑成了一朵菊花的老脸,瞬间垮了下来,偷偷瞄着祁麟,边走边委屈的控诉,“世子爷瞒着王爷出去考试就算了,还不顾自己的安危跑去剿匪!王爷那是担惊受怕,饭也吃不香了,觉也睡不着,整天念叨着没脸去见王妃娘娘。咱们这些做下人的,那是看在眼里,着急在心里啊!” 说着,老管家还暗自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吸吸鼻涕,继续哽咽,“偌大王府,本来就只有王爷和世子两位主子,世子爷一走,王府清净不少,就连厨房的烧火丫鬟都闲的没事干了,整天只知道炒瓜子吃。” 祁麟听得嘴角直抽抽,好在这些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老管家这夸张的溺爱,只能温柔的安抚,“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还给父王挣了一个会元回来,他该是不生气了吧?” “嘿,就是就是,我就知道世子打小就聪明,会元算什么,肯定还能再考一个状元回来!”老管家听到祁麟这样说,那一点点不开心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嘴里不住的夸赞,“咱世子爷就是文曲星下凡,武曲星降世,文武全才呐,全江宁,哦不,是全西南都找不成第二个人来!” 他倒是想说全大熙朝,可是一想到安王身份特殊,还是忍不住了这个想法。反正在他心里,世子爷就是最棒的! 不只是他这样想,安王也是这样想的。一早就知道儿子今天回来,安王那是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沐浴更衣,好好地整理了一下形象,这才坐在了书房中,等着祁麟过来。 他本来是想自己亲自去大门哪里接人的,但是一想到这小子招呼都不打就离家出走,还去考什么科举,他就气得茶饭不思,心里慌得不行。 后来听说祁麟中了榜首,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告知臭小子带着一百精兵剿匪去了,吓得他六神无主,直接打碎了自己最爱的翡翠茶盏。 他愁啊,他就这么一个宝贝蛋子,放着府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偏偏去考什么试,剿什么匪!他手底下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等到了儿子回家,他还不能兴高采烈的冲到门口去看,不然会失了做父亲的威严,以后这小子更加的无法无天! 他憋屈啊,堂堂安王,祁麟那小子的爹,居然束手无策,在自家府里差点憋成内伤。 “咳咳,孩儿给父王请安!”祁麟一踏进书房,就看见眼神乱飘,一张苦瓜脸的安王,连忙一掀衣摆,跪下请安。 “孩儿离家多日,致使父王担惊受怕许久,孩儿不孝,请父王责罚。”祁麟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不敢去看安王的脸色。 父王有多疼爱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然当时也不会…… 祁麟掩下眼中的冷意,垂首不语。 安王一见祁麟,那点子郁闷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忙去把人拉起来,一个劲的打量,“嗣安,你可吓死为父了!你考试那就考试,做什么要去剿匪啊,那些子人大都是亡命之徒,你要是有个闪失,可叫为父如何去见你母亲啊!” 安王说着说着,眼眶一红,四十多岁的男人就这么当着祁麟的面留下泪来。 祁麟有些僵直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良久,才轻轻上前,拍了拍安王的肩膀,温声道,“父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回来了,我无事。” 父王,我回来了,再不会叫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祁麟忍住眼角的涩意,拉着安王坐下,给他续上了一杯茶水。 “孩儿知道您担心我,但是孩儿马上就成年了,西南六郡的担子不能一直都担在您的身上。” 安王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忍不住小声嘟囔,什么责任,西南六郡不是好好的嘛。 “我不管那些,反正只要你平安健康的就行,当年我给你取字嗣安,就是希望你能保重自己,你要明白父王的苦心。” 祁麟眼中含笑,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安王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责任感,整个江宁城,他虽然是土皇帝,但是一直混吃等死,所有活计都甩给了属下。也幸好那些属下各个对他忠心无比,不然这些年下来,安王早就被架空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上来掌权。 “对了,你可是给我长脸了,现在西南谁不说我生了一个好儿子!”最初的担忧没了,安王总算是想起祁麟这段时间做了哪些好事了,当即兴冲冲地对着祁麟道,“现在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哈哈哈!” “那是自然,父王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好的父王。”祁麟十分真诚地吹了一波安王,安王立马飘飘然起来,眼神都有些晕乎了。 “我要写信把你高中会元的事情告诉惠嫔娘娘,她在宫里知道了一定很开心!”惠嫔就是安王的母妃,也是祁麟的祖母。 “父王不必亲自写信,惠嫔娘娘会知道的。”祁麟淡笑,阻止了安王。 安王一顿,显然也想到了什么,有些纠结道,“那你还继续考吗?” 再考下去,可就是解元、状元了! 祁麟摇头,也不隐瞒安王,“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学问有几斤几两罢了,若是真的在考下去,就必须去京城了,我还不想这么快去京城。” “对对对,咱们不去京城,不去京城。”安王连连点头,仿佛京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对了父王,把安平府的庄子借我一用,我有要事。”祁麟想到正事,对安王道。 “啥?哦哦,你拿去用吧,我的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想用就用,不用专门跟我报备。”安王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话题回过神来,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 “嗣安,你要庄子做什么?”安王觉得不对劲,自家儿子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怎么突然想到问他要庄子? “自然是为了讨未来媳妇儿欢心!”祁麟甩开折扇,丢下一记重磅炸弹,大步离去。 “啥?媳妇儿,什么媳妇儿,你哪来的媳妇儿?!!!” 回答安王的,只有祁麟的一个潇洒背影。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这几天倒霉死了,租房这边的水管爆了,整整两天了,一直喷水!这就算了,我养的小猫咪生病了,今天去了宠物医院,各种检查治疗花了一千六,查出来杯状病毒无法治愈,只能控制,我真的伤心死了,难受的在宠物医院哭…… 终于体会到了当爸妈的那种感受,呜呜呜 第10章 制瓷(四) “林师傅你看,所有的材料都在这里了,你看是不是还缺了什么?”谢瑾瑜和侍墨抱着好几个大罐子,整整齐齐地放在院子中。 林师傅埋在泥缸中的头缓慢抬起,只远远的看了一眼,便道,“再去取一瓶子的水来,方便之后用。” “好勒!”谢瑾瑜的回答的干脆爽快,步履轻快的赶紧出去端水。 自从他们跟随林麒来到这处庄子已经有十多日了,其中,林麒将赵师傅带来之后,就言说有事无法和他们一起实验方子,随后匆匆离去。 老实讲,林麒的离开,谢瑾瑜是非常开心的。一方面,这里是安王世子的庄子,林麒作为安王世子的表弟,两人的关系十分亲密,若是想要借此来提高自己在这桩生意中的地位,谢瑾瑜的处境就十分的被动;另一方面,他看的出来,林麒虽然想要和他一起合作,但是生意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林麒并不想插手太多,并且对于制瓷一道十分的生疏。 就是因为如此,使他在这里与两位师傅格格不入,不仅他不自在,其余的人也不自在。他一走,整个庄子就像是离了老虎的森林,大家顿时活泛起来。 师傅们有什么想法,亦或是谢瑾瑜他们有哪里做的不好,都可以直接指出来,而不是担心得罪别人,憋在心中。 总的来讲,就是林麒的气势太强,即使他整日笑嘻嘻的,但是给人的感觉也是这个人十分的不好相处。他一走,自然皆大欢喜。 但是不得不说,安王世子的这套院子非常的棒!依山傍水,还有一处小小的马场,既方便他们出入,也方便一同前去搬运材料。尤其是这事经了安王世子的口,负责守卫的将士们对他们十分的恭敬,若是有什么缺少的,可以直接向他们提出要求,这样一来,保密性也大大大的提高。 谢瑾瑜对此十分满意,心中给林麒贴上了一个稳重可靠的标签。 “谢公子,你看这种土如何?”谢瑾瑜心里正想着林麒,不成想那人就直接出现在眼前,身后跟着好几个壮士,手里捧着一方矮脚大肚圆罐。 “林公子,你不是有事吗?这是——”谢瑾瑜惊讶极了,抬眼看了一下他身后跟着的四个大汉,心中有了一点猜测。 难不成是专门去找了瓷土? “你来瞧瞧就知道了。”祁麟轻笑,招手示意他跟着进去。 “你等一下,我还要给林师傅端水。”谢瑾瑜连忙招呼一声,转身就去井边打水。 “我来吧,你一个哥儿,这种体力活还是少做。”祁麟来到他的身边,伸手就要去拉水桶。 “不用不用,一点都不累。”谢瑾瑜赶紧阻止,然后在祁麟疑惑的目光中拉起来一个细长的小木桶,木桶中的水装的满满当当,但是以祁麟的推测,这点水量别说是一个成人,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也可以轻松提起。 “你看,真的一点都不重,我又不傻!”谢瑾瑜轻轻松松将木桶提起,怡然自得的走在前面。 “咳~”祁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殷勤没有献成,反倒是丢了一个大脸。不过他也不在意,继续若无其事的跟在谢瑾瑜的身后。 “林公子,你可是去找了软培土?”谢瑾瑜十分善解人意,一边提着水,一边问道。 “谢公子当真是聪慧,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祁麟跟在谢瑾瑜的身后,摇头晃脑,看得身旁的四个大汉啧啧称奇。 谢瑾瑜轻笑,“你也不必打趣我,林公子事情多,十几日都不见踪影的,但是一来就带了好几个大罐子,我就是在不懂如何制瓷,也能猜到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吧,总不能这四位壮士手里捧着的,是几个空瓶子吧?” 祁麟眼中脸上闪过一丝赞赏,落后谢瑾瑜一步,清浅的花香幽幽传来,令他神色一顿。 “这是什么香,闻起来芳香馥郁,却又不乏闷,反倒有一丝清甜之气。”祁麟有些好奇,他可以确定这股味道不是从谢瑾瑜的身上传来,但是又若有似无的好像与他有关。 “花香?”谢瑾瑜放下水桶,轻轻嗅了嗅自己的衣袖,恍然大悟,“林公子你不知道吗?你这庄子旁有一处天然的小温泉,泉水旁有几株野生的栀子花,因着温泉的滋养,虽然此时不在花季,但是却早早地盛开。我清晨的时候在温泉处沐浴,想必定是那时身上沾染了一些花香。” 尤其是这衣袖上面,大概是因为正好放在了栀子花的树干下面,整件衣服都有一股栀子花的香味,虽然清淡,但是极其好闻。 “原来如此!”祁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脑海里灵光一现,快得让他有些失神。 “怎么了,林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谢瑾瑜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林麒为何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在下失礼了。”祁麟欠身,双眸好似星辰,闪闪发亮,“突然想到了一点东西,这才有些失神。谢公子,你可真是我的贵人,以后说不定我俩还要在合作一次呢!” 什么? 谢瑾瑜水润的双眼突然睁大,不解的望向他。可惜祁麟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笑着催促他快些去院子里。 两人到了院里,四周早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中心摆放着极=几块巨大的石板,还有十几个工匠打扮的年轻汉子围在半人高的水缸处,弯腰淘洗沙土。 “林师傅,我把水打来了。”谢瑾瑜走到林师傅身边,见他正与赵师傅两人不知在讨论些什么,两人都神情激动,手舞足蹈。 “大公子,你来得正好,方才我与赵师傅各自试验了几次,发现用来碓(dùi)舂(chōng捣制)的泥,质地非常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还能在找到吗?量够不够?”林师傅双眼发亮,跛着脚几步赶到谢瑾瑜的身边,十分激动。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谢瑾瑜脸色发红,连连点头,“泥土管够,林公子又送了许多来!” “那就好,不过我觉得若是能用清溪村的那抹泉眼中的出水来淘洗泥土,效果可能会更好。”赵师傅皱着眉,对着林麒道。 “这是为何?难不成制瓷对水质也有要求吗?”谢瑾瑜连忙提问,眼中充满了好奇。 “碓舂是制瓷的第一步,极其关键。若是淘洗出来的瓷土质地越细软,颜色越澄净,做出来的瓷器就会越漂亮,越通透。而淘洗泥土的关键就是这水,水质越好,筛选出的泥沙才会越好,两者都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赵师傅娓娓道来,谢瑾瑜在一旁听得杏眼圆瞪,甚至连忙从袖子中掏出一方丝绢,用着自己做出的小毛笔,感觉记录下来。 赵师傅见谢瑾瑜如此认真,原本严肃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走到他的身边,好奇地瞄了两眼,指导道,“采土对于制瓷才说就像是盖房的地基,若是基础没有打好,后面做的再完美,也是无用功。” “嗯嗯!”谢瑾瑜连连点头,奋笔疾书。 “大公子有这股韧劲,谢家的瓷器定会在你的手中发扬光大。”林师傅摸了摸山羊胡,欣慰道。 谢瑾瑜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记录完整后,才对着两位师傅道,“两位师傅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若真是有那么一天,两位就是我们谢家的大功臣,谢家制瓷坊绝不会亏待二位,我就这让人去清溪泉装水!” “让他们去吧,先打一些水试试,若是清溪泉水效果明显,免不得咱们得想办法在这里引一条沟渠过来。”祁麟上前,接过了这个活计,“活水定是比死水效果更好,谢公子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之后谢家制瓷坊是否需要迁到清溪村。” 祁麟说得十分肯定,谢瑾瑜一时惊住,忍不住心头一动,开始思考起究竟是在这里新建一个制瓷坊,还是将原来的制瓷坊搬过来。 只一个愣神的功夫,祁麟已经吩咐了人前去清溪泉运水,而自己将满满四大罐子的软泥土放在了水缸周围。 因着这几日的准备功夫做得充足,林师傅与赵师傅来来回回也试验了好几十次,谢瑾瑜虽然不懂制瓷,但是有着上辈子许俢诚念叨的线索在,因此总能在关键时候提出正确的建议,使得他们的实验步骤进行的十分顺利。 眼见着林师傅又要重头开始制瓷,不知为何,谢瑾瑜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一定能制造出完美的青瓷。 “林师傅,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吗?”谢瑾瑜走到林师傅身边,轻声问道。 他虽然是东家,但是这种吃饭的手艺,向来十分被人重视,他也不能确定林师傅是否会同意。 “那感情好啊,大公子你和我一起,有哪里不懂你就问我!”林师傅表现的十分开心,对于谢瑾瑜能主动学习如何制瓷显得无比激动。 “这可是你们谢家发家的本事,自从你爷爷去了,到了你们这一代,谢家的子弟居然连制瓷坊都不去了,也不知老谢在天上看着是何感受。” 林师傅有些感慨,忍不住又有些想抽旱烟了。 谢瑾瑜垂眸,压下心中苦涩。确实是忘本,谢家攥着方子坐吃山空,既不愿意转型扩展生意,也不愿意改革制造新瓷,只靠着一张古方混吃等死,这样的谢家,即使没有人诚心算计,想必过不了多久也会衰败。 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林师傅,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谢瑾瑜收回心中的想法,双目有神,面上露出一抹笑容,看起来活力满满。 “你们年轻人还真是……”林师傅摇摇头,看向谢瑾瑜的目光已然是非常的慈爱,“那你可得和我好好学,看见了吗?这就是我方才和你讲过的制瓷第一步淘土,也叫作碓舂。” 林师傅弯腰,将一罐子软培土倒入水缸中,双手没入其中,对着软土不断揉搓。 “这第一步是体力活,又脏又累,很多匠人以为有了一点本事,就把这一块交给学徒亦或是雇佣来的短工,殊不知越是老师傅,越重视第一步,只有自己知道淘出来的土,才知道几斤几两,之后能有几成色。 所以,大公子做这一步,一定要细致。 对,就是这样,先慢慢把大一点的泥沙过滤,再继续倒水,出水,然后在重复上面的步骤。太细散的泥也不能要,不然无法成型。” 林师傅盯着谢瑾瑜手上的动作,越看越满意。 谢瑾瑜埋着头,眼神十分专注,玉白的双手在水缸中反复翻腾,像是两尾灵活的白色小鱼。 “淘洗之后,就是和泥。所谓和泥有两要步,分别为中干泥和中湿泥,这两步是决定瓷器材质优劣的关键。你先把瓷土放入缸中,以水浸没,再用木棍不断地搅拌分离杂质,接着用马尾细箩过滤;最后将泥水倒入下铺细纱布的无底木匣内;待水干后取出,并用铁锹翻动使之结实。(注,百度百科)” 林师傅一边指导一边以身示范,让谢瑾瑜能更好的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谢瑾瑜点点头,接过一根细长的圆木棍,不断地翻动水缸中的稀泥。他一会儿使劲的压压,一会儿又重新翻出来,用木棍捣鼓,过滤了十几遍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弯腰将整实的泥水倒入木匣中。 祁麟回来之时,看见的便是少年微微屈身,露出一截只碗口大小的腰身,纤细优美,引人遐想。 祁麟没有过去打扰他,带着几名工匠默默将打回来的水装入干净的水缸中,转身离去。 “接下来便是做胚了……”林师傅还在继续讲解,谢瑾瑜若有所感地转过头,只远远望见祁麟离去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怅然。 他刚刚还在想要不要叫上林公子一起学习制瓷呢!毕竟新方子眼看就要实验成功了,而这个方子又不是他一人想出来的,林麒出力甚多,他俩一起掌握秘方最好。 可惜林麒好像对这个不感兴趣,不然也不会故意离开。 谢瑾瑜想到这里,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转而又想到,对方是安王的亲戚,确实不差这么一个制瓷方子,想必对他而言,跻身官场才是最光明的未来。 谢瑾瑜将目光收回来,专心手中的瓷胚。等他成功将青瓷制作出来,便邀请林麒一起和自己制作一次,也体验一下自己亲自动手的快乐。 “画坯犹如添衣,是体现陶瓷器自身美感的重要步骤,俗话说‘画者不染,染者不画’,公子学过书法绘画,画出来图画肯定比寻常的匠人要美上百倍。” 林师傅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谢瑾瑜一边点头,一边沉下心神,专注地用染笔细致的在瓷胚上面勾勒出一笔一划。 夕阳斜挂,染红了天边最后的一朵晚霞。少年温润的眉眼,被余晖镀上一层暖光。 …… “公子,老爷回来了!”侍墨急匆匆的从屋外跑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谢瑾瑜握着书卷的手一抖,霍然站起身子。 “公子快快收拾一下,老爷已经回府,咱们可不能回去晚了。”侍墨冲到谢瑾瑜的身边,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以为他是高兴傻了,连忙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 “嗯!”谢瑾瑜转过身,掩饰住眼中的泪意,火急火燎地从床底下拖出一块长方形的木匣子,三分紧张七分激动的抱在怀里。 “走,咱们回家去!”谢瑾瑜说完,已经率先迈出腿,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谢家的现任家主谢老爷,前脚刚刚回家,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就被自己族中的六弟堵在了书房,一脸懵逼。 “二哥,二哥,你一定要救救子熠啊,他以后可是要给你摔盆哭灵的啊,你可不能看着他去死啊!”谢柳老爷哭得涕泗横流,抱着谢老爷的腿,一个劲地大哭。 “六弟,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子熠怎么了,他不是在平安府谈生意吗?”谢老爷捏捏鼻梁,扶起他这个不着调的堂弟。 虽然他确实有心想过继谢子熠,但是六弟这副巴不得谢子熠赶紧过继的模样着实让他心里不得劲。尤其是这段时间,总是在他耳边念叨着以后他死了,还得靠谢子熠扶灵,不然就得做个鬼魂野鬼! 若不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子,族里的小辈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他怎么也看不上谢子熠的。就单说谢子熠有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亲爹,以后少不得要给他收拾多少烂摊子。 果不其然,在他开始慢慢将手中的生意下放给谢子熠后,这小子前前后后不知道着了别人多少道,惹得他一直在身后给他擦屁股。 谢老爷这半年来,身心俱疲,午夜梦回,越想越觉得当初过继嗣子这一决定是否正确。 “六弟,你先起来。”谢老爷叹了一口气,想要将人扶起。 “我不,二哥你就说救不救子熠吧?”六老爷耍赖似的坐在地上,盯着谢老爷,非要他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总得先告诉我子熠怎么了,我才能考虑能不能救他吧?”谢老爷头疼地闭眼,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六老爷心虚的别开眼,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再怎么糊涂,也知道儿子这次犯了大错,若是不能抢先在谢父这里求取原谅,他儿子在谢家就真的完了! 谢老爷瞧见他的反应,心里一咯噔,徒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是……就是……”六老爷埋着头,声音低若蚊吟。 “就是他儿子把咱们谢家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制瓷方子给泄露了!” 三叔公一脚踏进书房,让人将门关起来,随后满面怒容,瞪着六老爷道,“你养的好儿子啊,这是要叫咱们谢氏一族去死啊!” 什么—— 谢老爷猛然一惊,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地望着三叔公,双目犹如喷火,“三叔公,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仅如此,谢子熠那小子还不知廉耻的和你那继女搅和在了一起,若不是发现得早,咱们谢家的姑娘和哥儿都不用活了!”三叔公点头,他知道谢父的软肋就是谢瑾瑜,就单是后面这一条差点损害谢瑾瑜的名声,谢子熠也别想在谢父这里讨着好! “三叔,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六老爷站起身子,涨红着脸,指着三叔公满脸不忿。 “我还想问你们父子俩呢!老二念在族人一场,好吃好喝供着你们一家,结果呢,你儿子不仅要毁了他爹留下的家业,还差点毁了他的亲儿子,有你们这样做人的吗?你们这是恩将仇报!”三叔公一拍桌子,眼神中全是对六老爷的鄙视。 谢老爷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谢家的祖传方子没了,瑾瑜也差点被那对狗男女毁了…… 噗—— 谢老爷感觉喉头一甜,身子一软,就要倒地。 “爹爹!”谢瑾瑜欢欢喜喜赶来书房,没想到却看见谢父吐血倒地的场景,犹如当头棒喝,惨白着脸,狂奔至谢父身边。 “爹,你别吓瑾瑜——”谢瑾瑜惊慌失措,扶着谢父的头,眼睁睁地看着他气息萎靡,在自己的怀里一点点地慢慢阖上双目。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点击收藏,么么哒!你们的收藏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第11章 制瓷(五) 一番兵荒马乱,好在谢府里面养着一名老大夫,不至于让谢父真的被活活气死。 谢瑾瑜看着床上双眼凹陷,脸色惨白的谢父,心中是好似有一把火熊熊燃烧,让他仅剩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轰然崩断。 “六叔,我父亲对你不薄,你就算不感激他,也不至于要害他啊!”谢瑾瑜压低了嗓音,生怕吵醒了谢父。 六老爷脸上的冷汗还没有消散,顶着谢瑾瑜快要吃人的目光,哆嗦着身子,“我,我没有想到会这样……”他比任何人都要希望谢父长命百岁啊!谢子熠还没有修改族谱,那还不算是谢父的儿子,若是这个时候谢父出了事,谢子熠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他又不傻,怎么会自毁前程! “瑾瑜,瑾瑜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爹长命百岁!你看,你爹现在也没有事,你就帮叔叔说一下好话,让你爹去救救子熠吧,以后你还要靠子熠给你撑腰呢!”六老爷拉着谢瑾瑜的手,一个劲的哀求。 谢瑾瑜猛然甩开袖子,深吸一口气,目光讥讽,“等着他撑腰?他不拖累我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六叔,也就只有老子看儿子觉得他是个香饽饽,在我眼中,他就是个一文不值的垃圾! 这半年来他有那件事办得漂亮?不是毁了这桩生意,就是得罪某位大客户,现在倒还,直接将我们谢家的方子出卖,他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一想到这段时间谢子熠的所作所为,谢瑾瑜就觉得怒火中烧,现在谢六老爷居然还有脸让他去求情,简直是无耻至极! “你——”六老爷指着谢瑾瑜说不出来话,他有心想说你不过是个哥儿,现在给你几分脸色是看在谢父的面子上,等谢子熠继承了谢家,谁还会在乎你?可是一想到谢父对谢瑾瑜眼珠子似的疼爱,便哑口无言,只是一双小眼睛里充满了对谢瑾瑜的愤恨。 等他儿子继承了谢家,他一定要谢瑾瑜好看! 谢瑾瑜没有错过六老爷的眼神,当即气了一个仰倒。果然歹竹里面出不了好笋,谢子煜是那个模样,他爹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些年来,谢家真正主事的,除了谢父还有几位身体不好的叔伯,其余的人,整日里不是吃喝玩乐就是混吃等死,没有对家族做出贡献就算了,还总是惹出事端让谢父去扫尾,这样的族人要来何用? “六叔,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你们总觉得我是个哥儿,将来还是要仰仗谢家和你们的儿子,可是你不要忘了,将来的事情是将来,未来会发生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但是现在,你还有你儿子,谢家几十口老老少少,全都需要仰仗我父亲过活! 若是我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就凭你们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真以为能在江宁城里讨着好?别人不把你们生吃活剥了我不信谢!” 谢瑾瑜目光冰凉,说出的话堪称是大逆不道,但是匆匆赶来的一些谢家人的脸色却是青紫交加,好不难看。原因无他,谢瑾瑜说的话,全都是正确的。 谢家若是离开了谢父,只怕三两年就要在江宁城彻底除名!以前他们还觉得谢父也没什么大不了,若不是他老子给力,临死前还给他留了一张可保富贵荣华的制瓷方子,指不定谢父现在也和他们一样,一事无成。 然而这段时间下来,眼看着谢父将家族中的生意一点一点交给他们寄予厚望,据说是谢家最出色的后辈谢子熠的手中,他们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谢子熠看着那么聪明,还不是在生意上被一群老狐狸耍的团团转?连他们公认最厉害的人都在生意场上吃不开,他们这些已经习惯了每月按时拿钱,吃喝玩乐的纨绔怎么可能守得住谢家的家业? 他们这个时候才明白谢父的厉害,可是呢,一切都已经晚了! 谢子熠居然真的蠢到将谢家的制瓷方子给出卖了,简直是脑子里进水,愚不可及! 没了谢家的制瓷方子,谢家在江宁城该如何立足?一想到未来可能再也无法吃香喝辣,有可能还要回到原来的乡下村子,继续做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谢家人就感觉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所以各位叔叔伯伯,若是真的撕破了脸,大不了我和父亲自请分宗,从此以后,互不干涉,你们觉得如何呢?”谢瑾瑜环顾四周,见平日里很少露面的一些族老都来了,不由得轻蔑一笑,轻飘飘飘的抛下一颗炸雷。 “别,别啊!” “是啊是啊,瑾瑜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好端端的分什么宗?你们答应,老祖宗还不答应呢!” “没错没错,六哥他就是黄酒喝多了,你别听他胡言乱语。” 一群族老顿时叽叽喳喳议论开了,三言两语就将六老爷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六,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二哥能过继你家孩子那是谢子熠的福气,你要是在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 “没错,谢子熠也就那个样,我觉得我儿子也不错,要不瑾瑜你让二哥考虑考虑我儿子。” “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现在关键是谢家该怎么办!” 谢六老爷气得面色通红,被一群人挤在半边,半句话都插不上嘴。 “好,你们,你们等着!”六老爷一挥袖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谢瑾瑜,扬长而去。他就不相信了,谢家还有其他人能挑大梁,他等着谢瑾瑜哭着求着让子熠过继。 谢瑾瑜满面怒容,见到了此刻六老爷居然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瞬间气得脑仁都在疼。 他坐到床边,瞪了一眼围在四周的谢氏族人,冷着脸说道,“怎么,各位叔叔伯伯还要在这里等着我父亲醒来不成?” 其他人一听,知道此时待在这里也讨不了好,连连推辞,“既然家主要静养,我们就先离开,瑾瑜啊,等家主醒了,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 说罢,匆匆离去。 屋子里一下空了下来,四周仿佛都被冷风灌满。谢瑾瑜轻轻叹了一口气,握住谢父的手,眼里充满了愧疚。 若不是因为放不下自己,谢父何至于对六老爷等人如此忍让?还不是担心以后他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才对家族中的小辈各种照拂,而这些小辈的父母,又因为谢父得了多少好处?谢瑾瑜不想再去想这些,可是一看见谢父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他就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怨气。 “咳咳——” “父亲!”谢瑾瑜惊喜地望着悠悠转醒的谢父,差点喜极而泣。虽然大夫说了谢父只是气急攻心才会晕倒,但是上辈子可没有这种事,怎么能不然谢瑾瑜忧心。 “是瑾瑜啊……”谢父轻轻道,声音十分低弱。 谢瑾瑜连连点头,眼里充满了关心与担忧,“父亲,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在请王大夫来看看?” 谢父摇摇头,只是慈爱地看着大半年不见的儿子,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孩子,父亲没事。倒是你,身体还好吗?管家来信说你去了庄子上修养,可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谢瑾瑜摇头,不想在让年前的事情烦扰谢父,只抓着他的手,坚定的说,“父亲,已经没事了,瑾瑜长大了,可以处理这些事情。倒是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长命百岁,瑾瑜还等着您将来给我带孩子呢!” 谢瑾瑜知道谢父最担心他什么,所以专门挑着谢父不放心的事情来让他打起精神。 谢父苦笑,摸了摸谢瑾瑜的头,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住你,本以为谢子熠是个好的,没想到到头来反倒是拖累了你。他将秘方一抖落,谢家的富贵日子也就到头了。你的婚事恐怕还要受此牵连,以往的人家对你……” 谢父为何如此气愤,究根到底还是谢子熠的愚蠢妨碍了谢瑾瑜的利益。原本谢家靠着秘方,在江宁城也算是富硕人家,只要族人不蠢,这张方子就是铁饭碗,可以吃一辈子! 他本来已经打算好,等谢瑾瑜出嫁的时候,就将秘方交给谢瑾瑜,谢家制瓷坊每年五成的收益算作他的添妆。 江宁城有多少人眼馋谢瑾瑜的嫁妆,说到底还不是觊觎谢家制瓷坊。有了这东西,谢瑾瑜完全可以说上一门顶好的亲事,又有他们谢家作为依靠,谢瑾瑜婚后的日子保证受不了一点委屈。 可是现在呢? 制瓷方子泄露了,谢家富户的身份岌岌可危,谢瑾瑜的嫁妆也大打折扣,以前想要结亲的人家,现在还能看上他吗?即使看上了,谢瑾瑜在夫家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多好过。 这样一想,谢父颇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本以为给谢瑾瑜找了一个依靠,却没有想到竟是个拖后腿的! “父亲,您不必自责,孩儿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没有这档子事,我可能还会跟你一样,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可是现在看来,您觉得谢家可还有人靠得住?”谢瑾瑜握着谢父的手,坦诚的将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告诉他。 “你看,谢子熠可是家族内公认最成器的后生,可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试问家族里的其他人又能好到那里去呢?今日我观六叔的种种反应,还未得势他便已经开始威胁你我,若是等谢子熠真的继承了谢家,可还有您的立足之地? 他们连您都不敬重,更何况是我这个即将外嫁的哥儿?” 谢父听到谢瑾瑜如此说,当即老泪纵横,“可是若不给你找个兄弟依靠,我百年之后,你该怎么办啊?” “要不要,要不要咱们招赘吧?”谢父突然灵光一闪,对着谢瑾瑜激动道。 谢瑾瑜心中暗叹一口气,即使前世今生情况不同,谢父依然还是想到了招赘这条路。不过,这辈子他一定要打消谢父的这个想法。 谢瑾瑜摇摇头,拧眉不赞同,“父亲,你还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家族内的兄弟叔伯们好歹还与你我有着血脉亲缘的关系在,为了钱财地位都可能反目成仇,更何况是一个外来人?只怕到时候平白招进来一头白眼狼,谢家更是危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谢父急得满头大汗。 谢瑾瑜心里一动,他倒是真想一辈子都不嫁人,可是现在却不能告诉谢父。 “父亲,既然别人都靠不住,我为何不能靠自己?若是钱财声望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害怕未来的丈夫给我甩脸子吗?”谢瑾瑜眼眸微动,盯着谢父道。 谢父一惊,“你是想——” “是,父亲,既然谢子熠靠不住,何不直接让我接手谢家的生意?到时候我再找一个门楣比谢家低一些的男人嫁了,何愁他不尊重我?” 谢瑾瑜直言,现在的情况他是半分顾忌也没有了,笑着道,“我原来还怕家中的长辈反对,他们总以为我是个哥儿,即使读书再好,在聪慧又怎样,反正都是比不上谢子熠的,可是现在呢?谢子熠亲手断送了他们的富贵日子,你说他们会不会恨死六叔一家子了? 这个时候,我若是愿意接手谢家的烂摊子,无论好坏,他们都会念着我的好,您说是也不是?” 谢父愣愣地望着谢瑾瑜,一言不发。他突然发现,那个小时候一直追着自己要他抱抱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聪明的将谢家所有人的心思都猜了一个透彻。 “可是这样一来,你就再也不会如以前那样自由自在了。一家子的重担压在你的身上,还有外面的流言蜚语……”谢父不想再说下去,他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的孩子,怎么舍得他受一点苦。 谢瑾瑜轻轻一笑,悠然道,“父亲,现在苦一点是为了将来享福,若是我现在享受了,苦日子就会在后面等着我。再说了,现在不还有您吗?您手把手教我,我总不会比谢子熠还不靠谱吧?” 谢父听到这里,却是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谢瑾瑜刚才的话。他确实心动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 以前一方面是因为他心疼谢瑾瑜,不想他受苦;另一方面则是谢瑾瑜对家里的生意丝毫不感兴趣,他也不想逼迫他。现在谢瑾瑜转变了想法,他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他。 只是,到底是有点晚了。 若是在提前半年,不,哪怕是一个月,谢家的方子还没有泄露出去,谢瑾瑜的起点都会完全不一样! 谢瑾瑜见谢父目光沉沉,一下就猜中他心中所想,抬头示意侍墨出去,不一会儿,侍墨捧着一个木匣子进来。 谢瑾瑜将盒子递到谢父的面前,轻轻打开,“父亲,您看——” “这!”谢父瞪大了眼,直直地盯着木匣中的物件,激动异常! 第12章 制瓷(六) “瑾瑜,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谢父哆哆嗦嗦地问道,眼里充满了怀疑人生的感觉。 谢瑾瑜递给他的木匣子里,装着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紧急赶出来的第一批青瓷。而谢瑾瑜手中的这一个,是他第一次亲手制作的,淘洗、做胚、锻造、上色一一都是谢瑾瑜亲手制作,没有一步假手他人。 “这是我亲手做的,父亲你觉得如何?”谢瑾瑜脸上充满了自豪,不经意地望着谢父,眼里全是快来夸我啊。 谢父支起身子,从木匣子中取出被红布精心包裹住的瓷器,置于手心中不断端详。 青色的瓷器浑身透亮,肤色光滑,上面镌染的颜色是芳草一般的大青色。青瓷被制作成了一尊小小的矮脚玉瓶。肚口呈椭圆形,圆嘟嘟的模样,煞是可爱。而瓶口由内向外翻折,像是吐蕊的花朵,极其漂亮。 这是一尊十分完美的瓷器,不仅做工精致,上面的天青色更是万中无一,挑染的非常漂亮! 谢父制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瓷器,当即激动万分,爱不释手。 “你做的,当真是你做的?”谢父头也不抬的盯着手中的瓷器,兴奋到语无伦次,“瑾瑜,你可别骗我为父啊,你什么时候会做瓷器啊!” 谢父虽然觉得自家儿子样样都好,但是这瓷器怎么看也不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瑾瑜能做出来的。 谢瑾瑜哼了一声,扒着谢父的手,十分自得,“就是我做的,是林师傅指导我做的!吴爷爷都知道这件事,父亲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怎么可能会那么肯定的接下这桩烂摊子。” 谢父捧着瓷瓶的手一抖,差点没给摔了,望着谢瑾瑜眼神复杂,“是老林教你的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态,有些意料之中的怅然,也有真的是他的喜悦。 谢瑾瑜点点头,“没错,是林师傅和赵师傅一起实验出来的烧制方法。父亲,有了这青瓷,即便爷爷的制瓷秘方泄露,咱们谢家也不会垮。” 谢父老泪纵横,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将瓷瓶抱在怀中,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咱们谢家有救了!” “瑾瑜,你有大本事!”谢父突然出声,郑重地看着谢瑾瑜,眼中是谢瑾瑜以前从没发现的希冀,“今后谢家的生意你就跟着为父一起做,咱们父子俩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瑾瑜是多么的出色!” “嗯!”谢瑾瑜兴高采烈的应下,盯着谢父怀中的青瓷,目光灼灼。 “这事还得先瞒着家族里的人,你和老吴偷偷将瓷器制作好,这次咱们谢家被人坑了,但也决不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谢父突然想到这次秘方泄露事件还有幕后黑手,打算将计就计,“他们拿了我们谢家的方子,定是想要和我们一起竞争西南六郡的瓷器生意。咱们谢家经营了这么多年,还算有点名气,这些人想要和我们竞争,拼名气与信誉定然是拼不过我们的。” “所以,他们一定会以价格取胜,他们市面上出售的瓷器,价格肯定比我们家的便宜!”谢瑾瑜接过谢父的话,继续分析道。 谢父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既然他们要降价,我们也跟着降,到时候看谁拼得过!” 闻言,谢瑾瑜皱起眉头,“可是这样一来,咱们也势必会亏损不少,这样是否有些不划算?” 谢父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老狐狸般的笑意,“瑾瑜,这就是为父要教你的第一课,商人重利!你觉得那些人设计了这么大一个圈套,将我们谢家的制瓷方子套出去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搞垮我们谢家? 若是你这样想,那就浅薄了。天下挣钱的法子多得是,江宁城中那么多富户,除开江宁还有其他地方,有名有姓的商户多如牛毛,若是眼红了谁,就将谁搞垮,这样的人是怎么样也不会富裕起来的! 摧毁谢家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目的罢了,真的目的是利用谢家的瓷方赚钱。在有些人的眼中,咱们谢家的制瓷方子那就是一个下金蛋的老母鸡,只要这只老母鸡一直在,谢家就能过上天天数银子的日子。 试问,若你有办法可以得到这张秘方,你会不会心动?” 谢瑾瑜呼吸一顿,猛然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 “你猜的没错,财帛动人心。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吸引豺狼虎豹前来撕咬。若是只想着搞垮谢家,那些人与我们无冤无仇,凭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参与其中?想必想出如此毒计的人,定是许了天大的好处! 而这个好处,自然就是我们谢家的制瓷秘方了。 能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人,基本身家丰厚,有权有势,不然,如何能让家族毫无察觉,一击毙命?” 谢瑾瑜死死地捏着拳头,指甲快要钳进肉里。难怪,前世谢家败落的如此之快,他只以为是那些人翻脸无情,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牵扯之广,说不定其中还有谢家交好的家族的手笔! 谢父见谢瑾瑜目露不忿,虽然心疼,但还是早早地将其中的阴暗面撕开,只有血淋淋的教训才能让他牢记,以后在生意场上才不容易吃亏。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他们想要分一杯羹,势必参与的人不会太多,因为太多的话,自己这边可以等到的利益就会变少;但也一定不会只是两三人,因为这样一来,他们根本吞不下整个谢家。” 谢父说到这里,见谢瑾瑜还有些云里雾里,便更加直白的解释,“因此,他们得到秘方之后,真正参与瓷器制作的家族绝不会超过五家。而这五家中,想要彻底吞并我们,一开始肯定会想要和我们抢占市场,价格便宜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我们谢家可能一开始名气比他们大,能占一点便宜,但是随着售卖的瓷器越多,普通百姓意识到几家的瓷器在质量上并没有差别之后,自然而然就会选择更便宜的哪一款。 而到那时,我们的名气也会开始下滑,逐渐被其他几家吞并。” 谢瑾瑜点点头,盯着谢父手中的瓷器,反问,“这种情况是建立在咱们不如他们的设定下,按理说,他们掌握了方子,我们谢家又底蕴不足,确实没法和他们硬碰硬。如果我们聪明,就应该老老实实赶紧收缩产业,还能最后捞上一笔。但是现在,我们有了青瓷,有了新的底牌,真正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谢父轻笑,“瑾瑜啊,你真应该早点插手家里的生意!” “咱们有了青瓷,并不惧怕他们。相反,他们一开始降价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倒我们,等到谢家真的不存在之后,他们必定会将瓷器的价格恢复到正常水准。他们降价,我们也跟着降价,百姓看着市面上所有的价格都一样,自然会选在我们老字号里购买瓷器。 这样一来,与他们的预想完全不一样,只能咬着牙继续降价,而我们只要跟紧他们的价格,不出半月,即使他们拿到了瓷方又如何?还是只能做亏本的生意!” 谢瑾瑜的眼神越来越亮,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儿,“他们本就是为了赚钱才会想要谋取咱家的秘方,可是到头来发现,不仅不能赚钱,还要亏钱,想必气都要气死!” 若是谢家没有青瓷,自然只能任人鱼肉,可是现在有了青瓷这条后路,自然不怕再跟幕后之人比拼价格,拼到最后,只会是他们率先扛不住先关门大吉。 谢父听了谢瑾瑜的话,哈哈大笑,眼里满是自豪,“瑜哥儿,不愧是我的孩子!” “到时候咱们青瓷往铺子里一放,定会让那些人气得吐血!” “父亲打算就这样售卖青瓷吗?”谢瑾瑜连忙问道。 “那是自然,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想法?”谢父来了兴趣,笑着问。 谢瑾瑜确实不赞同就这样售卖青瓷,谢家能从青瓷中获得的利益太大了,若只是这样简单的售卖了,难免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 “父亲,先不说青瓷制造的材料和时间比寻常的窑瓷要贵上许多,难不成你就没考虑过谢家趁此机会再上一步?” 谢瑾瑜的脸上透出一抹别样的神采,神情振奋,压低了声音凑在谢父的耳边,“这可是一种新的瓷器!你看它的颜色、质地还有品相,是不是更加的精致贵气?比起普通的窑瓷更像是有钱人家所喜欢的模样! 官宦人家、世家贵族还有那些有钱的富户,最喜欢什么?他们喜欢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炫耀别人没有的东西!而这最后一点,就是青瓷的最大的优势。只要我们运作的好,青瓷将会风靡整个江宁城,成为贵族们的新宠,说不定还能卖到京城那些官老爷的手中!” 谢瑾瑜话落,谢父讶然,盯着手中的青瓷眼神更是火热,“你说得对,还是你考虑的周到!这是个大宝贝,只要我们想办法让城里的上层人物喜欢上他,咱们谢家的名气自然就上去了!以后我们不光能卖普通的窑瓷,还能打开贵族路线的生意,两全其美!” 谢瑾瑜十分赞同,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该如何让上层人物青睐青瓷呢? 与此同时,江宁城突然新开了一家张记瓷坊,里面出售的瓷器不仅和谢家正在售卖的瓷器一模一样,价格还比谢家便宜了整整一倍!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们张家太过分了,这是不让我们活啊!”三叔公狠狠地将一盏茶杯摔碎,气得破口大骂,“当年你爹不就是抢了张老头一个包子嘛,至于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 谢父选择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张家只是明面上的敌人,真正的敌人还躲在暗处,等着看谢家的笑话呢! “既然他们降价,我们也跟着降价吧!”谢父说到,冷眼看着家族中的其他人眼神四飘,六神无主的模样。 “不行不行,若是降价了那还赚什么钱?”一个族老反驳。谢家的瓷器本来就是良心价,打着物美价廉的旗号,多多益善。 若是降了价,那就真是亏本处理了。 “是呀,老二你糊涂了吗?不能降价啊,不然咱们还没有耗过别人,自家先破产了。” “没错没错!”不少族老都赞同这话,不愿意降价售卖瓷器。 “那各位叔叔伯伯觉得该怎么处理?”谢父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问。 “这……”最开始反驳的族老如坐针毡,不敢搭话。 他们又不会做生意,哪里知道该怎么办?这事难道不应该是老二考虑吗? “你们又不愿意降价,又想不出来挽救的法子,那大家干坐在这里有什么用?”谢父冷笑,他早就看不惯这些人倚老卖老,明明混吃等死,却偏偏喜欢怼他指手画脚。 “这……” 几名族老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有人硬着头皮说道,“要不,让瑾瑜嫁给王公子吧?我看那王守仁虽然模样差了一点,但是其他方面都挺不错的,而且人家对瑾瑜一片真心,瑾瑜跟着他也是不错啊!” “没错没错,王家家财万贯,瑾瑜嫁过去只需要稍微吹一下枕头风,咱们谢家就有救了。” “够了!” 谢父将茶杯往桌子上一磕,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眉心拧起,面容冷淡,盯着族中长辈们目光冰凉,“原来你们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光是吸他的血还不够,连瑾瑜都不放过! “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也是为了瑾瑜好啊,严格说起来,瑾瑜嫁给王公子那还算是高攀了。他只是一个哥儿,为了谢家牺牲一下怎么了?咱们多给他抬几台嫁妆就是了。” 一名族老不以为意的反驳,只差直接说谢瑾瑜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算是他的福气了。 “呵呵~”谢父冷笑,盯着众人,“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没有一人回答,都回避了谢父的视线。 “我不同意!”三叔公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盯着那几位族人,恨铁不成钢,“今日出事让瑾瑜嫁人,明日出事是不是就让你女儿嫁人? 咱们谢家的男人是死光了,所以才必须靠着女人哥儿嫁人才能拯救谢家?若你们真是这样想的,那还不如分宗!我看这些年是老二太惯着你们,让你们都忘了自己一家子究竟是靠什么活着了!” 三叔公说完一大段话,直喘着粗气。这样的族人,不要也罢!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整个谢家,除了老二一家是正常人,其他的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群吸血的蚂蟥,吃人的白眼狼! “三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分什么宗?” “对啊三哥,这样不好吧?” 不少人出言相劝,但是语气怎么听着都有些心虚。也是,若是以前,他们绝不愿意分宗,谢父这么好的靠山,分了宗他们还能得到什么便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谢家要倒了。眼看着谢父也没余办法挽救颓势,这个时候不赶紧和他们一刀两断,难不成等着谢父背债的时候在躲开吗?他们混是混了一点,但是又不傻,趁着现在,赶紧跑路! 三叔公一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心里是如何抉择的。他本来以为自己提出分宗,这些人还会犹豫一下,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想当然了。 “既如此,今日趁大家都在,就这样分宗吧!”三叔公叹了一口气,让人去请族谱。都说树大分枝,谢家还未起来呢,就已经人心涣散,这样的家族如何能长久? 谢瑾瑜不知道他一直思考着该如何分宗的事情,就这样被三叔公和他父亲一起解决了。 他现在正坐在江宁城里最大的茶楼上面,安静地吃着茶点等人。 今日一早,谢瑾瑜便约了林麒来茶楼商量青瓷售卖的事情。只是好像林麒被什么事绊住了一般,到了这个点还未到达茶楼,谢瑾瑜不由得心生疑惑。 “谢公子,久等了!”林麒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一股热气。 今日的林麒穿了一件浅紫色的长袍,袖口与下摆皆用银线绣着暗纹。大气而不失华贵,再配上那张俊美锋利的脸庞,足以使来往的少女哥儿们心动。 谢瑾瑜脸上也跟着热了起来,尤其是察觉到四周隐晦投来的羡慕目光,更加羞窘。 他应该找个包间才是! “咱们去包间里面说吧,毕竟涉及到商业机密?”祁麟暗笑,似乎是随口一提。 “好!”谢瑾瑜点头,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祁麟上了楼。 “谢公子尝尝这个点心,这是这家茶楼的招牌,若不是我与他们掌柜的相熟,还吃不上这么热乎的。”祁麟推了推面前的点心,放到谢瑾瑜的面前。 绿色的茶点上点缀着一小瓣粉色桃花,带着一股雨后清茶的香味。 “看起来确实精致。”谢瑾瑜尝了一口,眼中露出满足的神情。 祁麟喝茶,悠然道,“我已经和姨夫说好了,到时候表哥的成人礼上,安王府中的所有瓷器都会换上青瓷,安王府会以世子成年的名义宴请江宁城及西南六郡有头有脸的人物,谢公子这段时间可要加紧督促制瓷坊,紧急赶制一批青瓷出来。” “你说你已经和安王说好了?”谢瑾瑜瞪大了眼,圆溜溜地盯着祁麟,又惊又喜,“真的吗?” 他把林麒约出来也是想要让林麒搭上世子这条线,争取让世子帮他们把青瓷的名气打出去。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呢,林麒居然把这一切都办好了! 祁麟点头,望着谢瑾瑜露出一个浅笑,“我与谢公子想到一处去了,比起其他,有安王府这块招牌在,青瓷的名气必会一炮打响!” 整个西南,谁能比安王的身份尊贵?只要安王点头,青瓷想要不火都难。 谢瑾瑜双手握拳,激动地手心冒汗,盯着祁麟眼眸中星光点点。 林麒,你真棒,真是我最最好的合作伙伴! -------------------- 作者有话要说: 祁麟(推眼镜)好人卡get一张! 第13章 制瓷(七) 几日后,江宁城富商云集,人山人海,不少名贵的马车、商队纷纷停留在安王府大门前,准备参加安王世子的成人礼。 安王虽然在一众皇子当众并不受众,但是山高皇帝远,西南之地就属他地位最为尊崇。虽然比不得京城里的那些皇子们,但是总是代表了天家的脸面,因此前来参加成人礼的官宦富户数不胜数,皆是西南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 谢瑾瑜与谢父一起代表谢家,前来给安王世子贺寿。按理来讲,谢瑾瑜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场合的,即使是谢父,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勉强得到了一张邀请函。 但是谁让事情偏偏就这样凑巧呢?连谢瑾瑜都觉得是老天爷在帮助他。 谢瑾瑜清楚地记得,前世时候,安王世子成人礼那日,不仅邀请了世家贵族的家主们,还有不少小姐公子也被家族中的长辈带着前来贺寿。 表面上是贺寿,实际上前来的人心里都清楚,安王这是提前给世子爷挑选房里人呢! 世子爷的正妻安王做不了主,得等着京城中的皇上赐婚,但是侧室和侍妾嘛,安王却可以提前安排好。 前世也有这么一出,谢瑾瑜同样也在受邀之列。 他虽然门第不高,但是容貌出众,又在妇人圈子里素有美名,人人都夸赞一句才识过人、钟灵毓秀。 这样的条件,对于安王来说,却是最满意的侍妾人选。 因此,哪怕他的身份其实不够资格,但是安王依然让人提点了谢父,将他带上。 前世谢家势弱,谢父即使知道了安王的心思,依然没有想着让谢瑾瑜嫁入安王府这样的高门,所以才会那样急匆匆地让他招婿。 不仅仅是害怕谢家败落后谢瑾瑜守不住家财,更是担忧安王世子会强娶豪赌。 可惜,谢父实在是想太多,安王世子就是一个榆木脑袋,只在宴会上匆匆敬酒之后,便飘然离去,徒留无数大家闺秀,公子小哥儿黯然神伤。 谢瑾瑜前世今生,竟是连安王世子一面都没有见过,两人谈何感情? 谢瑾瑜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大方得体的笑意随着谢父入了王府。 安王府的院落极其宽阔,从侧门进来后,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前行,有身着浅粉色衣裙的丫鬟低眉顺目地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目不斜视,各自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谢瑾瑜穿过一条红色长廊,被领着进了一处园林之中。 他微微抬眼打量四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看就颇具有江南水乡的感觉。 安王妃来自江南,是一名温婉柔美的娘子。传言安王对其情根深种,一心一意,为了缓解她的思乡之情,专门将安王府修建成江南庭院的模样。 谢瑾瑜暗自在心中点头,看样子传言果真不虚,安王对王妃真是十足的用心。 “谢公子,就是这里了,你现在此处与其他小姐公子吃茶赏花,待会儿会有人来通知你们。”丫鬟将谢瑾瑜领到花园之中,微微屈膝离开。 谢瑾瑜站在原地,开阔的花园之中,姹紫嫣红,彩蝶纷飞,一派春光无限的场景。 几处矮脚小亭里面,挤满了花花绿绿、姿容娇艳的公子小姐们,他们吟诗喝茶,赏花扑蝶,娇声笑语,叽叽喳喳连成一片,竟是比满园的春色更加引人注目。 谢瑾瑜忍不住在心中酸溜溜的想,这世子爷还真是好福气啊,这么多明媚天真的公子小姐任他挑选,真真是羡煞旁人。 “咦,谢公子,你也来了?”魏家的小姐突然发现了站在亭子外的谢瑾瑜,惊喜出声。 “魏小姐,好久不见。”谢瑾瑜对着魏书玉轻轻一笑,白皙的脸庞在日光下更显得莹莹如玉,仿佛在发光。 魏书玉小跑到他的身边,魏宏哲连,仰着头问,“瑾瑜,听说你家的生意出事了,需要我让爹爹帮忙吗?”魏家是开布庄的,谢瑾瑜以前经常在他们铺子里做衣服,一来一往,便与魏书玉熟识了。 魏书玉是魏家最小的姑娘,性子娇憨,模样可人,十分招人稀罕,谢瑾瑜也是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不用,我家里已经有了解决之法。”谢瑾瑜摇摇头,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露出一抹笑意。 “哟,我当是谁呐,原来是我们的谢大公子!”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夹杂着一股子阴阳怪气,“听说谢家快要完了,所以谢瑾瑜你这上来卖身乞求王府庇护来了?” 她这话说的极其尖酸刻薄,即便是她身边跟着的人在她开口之后,脸上也是乍青乍白,好不自在。 安王邀请大家游园的目的,在场的众人心里都一清二楚。若是谢瑾瑜是来卖的,其他人又何尝不是?这里难不成有哪一位的身份比安王世子还高?若是按照她的说法,进了安王府,不是来卖的,就是攀附荣华富贵的小人了? “张嘉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话真是难听!”魏书玉气得叉腰大骂,脸上全是对张嘉佳的厌恶。 张嘉佳,张氏布庄的小姐,一直都和谢瑾瑜魏书玉两人不和。 魏书玉与她家的生意存在竞争关系,因此两人从小到大就互相看不顺眼,见着面总要刺上一两句。 而谢瑾瑜则是因为十岁那年抢了张嘉佳才女的风头,所以一直被她记恨。之后谢瑾瑜又和魏书玉走在了一起,自然两人的关系更加的势如水火。 有趣的是,张氏虽然经营布庄,但是这次谢家售卖的瓷器,最先却是出现在张家的铺子中。 而江宁城的张家和平安府的章家,却是连襟! “我家的生意不用张小姐操心,至于我为什么来王府,自然是和张小姐打着同样的主意,难不成张小姐来安王府只是单纯的赏花?” 谢瑾瑜轻笑,伸出玉白手指,轻轻拂过耳畔的青丝,一张俊美精致的脸庞更加明显的暴露在众人眼前。他慢慢走上台阶,纤瘦的腰肢不足一握,衣摆随风飘扬,好似沐浴在春光中的杨柳。 一颦一笑,皆是风姿卓越。 这么多年,谢瑾瑜自然知道该如何拿捏张嘉佳的软肋。 果不其然,见着了谢瑾瑜这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模样,张嘉佳脸庞涨成了猪肝色,鼻子都快要气歪了,指着谢瑾瑜骂道,“贱人,浪蹄子!” 谢瑾瑜脸色一沉,目光冰凉,“张小姐,你也算是大家闺秀了,说话怎么如此粗蛮无礼?要知道祸从口出,安王府可容不下你这样的大小姐呢!” “你——”张嘉佳听见谢瑾瑜这样说,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他的套。今天安王给世子爷挑选可心人,自然是怎么娇美怎么柔弱的来,她这样的脾气和不知礼数,指不定被多少躲藏在暗处的丫鬟小厮看在眼里。 张嘉佳暗道失策,明明来之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随便开口,她也老老实实记下,怎么突然就像失了智一样?这个谢瑾瑜真的是天生来克我的! “这个张嘉佳直接划掉吧。”老管家面无表情的对着身边的嬷嬷说了一句,远远看了一眼谢瑾瑜,转身离去,却一下就撞见了站在假山后面的祁麟。 “世子爷?”老管家一头雾水,好好地,他家世子爷怎么戴着一张银色面具? “管家!”祁麟压低了声音,默默看了一眼嬷嬷手中的名册,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父王不靠谱,没想到真的这么不靠谱啊!还真的弄了一个花名册,一个一个的考察呢。 “世子,您在这里站着多久了?”老管家慈祥地看着祁麟,今日一过,他看着长大的小世子就成年了,说不定再过几个月,马上就可以抱上小小世子了! “呃……”祁麟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轻咳一声,“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这样啊~”老管家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笑得一张老脸起了褶子,“世子,你觉得那个穿黄裙子的小姐怎么样?那是魏家的小姑娘,今年刚刚十四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嗯……”祁麟沉默。 “不喜欢啊,那她旁边哪一位呢?那个穿紫色裙子的小姑娘,周记银楼的大小姐,在过一个月就满十七了,刚好比你小一岁,你们年轻人一定能谈得来。” “嗯……” “这个也不满意啊,那最前面那个穿蓝衣服的那位公子呢?温润如玉,知书识礼,听说一家子都是秀才老爷呢。” “嗯……” 这是什么反应,老管家心里直犯嘀咕,怎么世子好像对所有人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不对,若是不感兴趣,依着世子爷的性子,早就离开了,哪里会在这里干巴巴地站着。 难不成—— “不行不行,世子爷这个人绝对不行,别说王爷看不上,就是老奴我也不赞同。”老管家似有所悟,连忙否定了这个人选。 祁麟皱眉,语气沉了几分,“为什么不行?” 还真是看上了她?世子爷你这是戴了面具遮了眼吗,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那个张小姐粗俗无理,言语刻薄,即使是给您做妾室,也是不可的。”他会教坏了小主子,老管家默默在心里念叨。 “……”祁麟沉默,在老管家忐忑、犹豫差点缴械投降的眼神中,淡淡开口,“我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啊~”老管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转头问道,“那世子爷瞧上了谁?” 那么多美丽鲜妍的哥儿小姐们,总有一个看上的吧? 等等,他好像忘了一个人。 老管家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高大挺拔的祁麟,又望了一眼柔弱不能自理,看起来一步三喘的谢瑾瑜,慢慢睁大了眼,语气控诉,“世子爷,你双标!” 当初是谁义正言辞对着表少爷说,找媳妇不能找太柔弱,太娇气的,不然以后行房都要提心吊胆。 表少爷一直将这套说辞奉为圭叠,而世子爷却转身将这句话塞进了狗肚子里。 惨,还是表少爷惨! 老管家默默在心底为林麒鞠了一把同情泪,默默在花名册上谢瑾瑜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勾。 备注两个大字:真香。 -------------------- 作者有话要说: 祁麟:真香总是虽迟但到!!! 第14章 制瓷(八) 管家这边还沉浸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世子,但是我不说,惨还是表少爷惨”的状态中,花园中的情景却又出现了另一番变化。 自打这一群哥儿小姐在花园中闹了起来,就有不少的丫鬟小厮偷偷溜出去,将花园中的情况告知各家主子。 这不,最先来的人居然是王氏酒楼的少东家王守仁。 “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各位看起来脸色都不大好看啊?”王守仁抱着自己仿佛西瓜一般大小的肚子,笑呵呵的问道。可是那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就没差我就静静看你们表演的几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王守仁你什么意思?”张嘉佳青着一张脸,语气不善。 这个死胖子,长得丑就算了,居然还敢在这里看她们的好戏,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真是倒尽了胃口。 “怎么,自己敢闹笑话,却没那个脸让别人看笑话,这是什么道理?我还以为张小姐是这王府的主人呢,那趾高气扬的模样,比真正的主子还主子!”王守仁眯了眯眼,原本就小成了一条缝的小眼睛,现在是一点也看不到了。 “你——”张嘉佳快要气死了,指着王守仁怒骂,“呸,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了一副猪脑袋样,家里有钱又如何?江宁城的哥儿小姐那个看得上你!哦,我忘了,某人可是心心念念着谢瑾瑜,可是谢瑾瑜呢,人家想着世子爷呢,哪里能看上你这头猪!” 张嘉佳话里的刻薄之意快要溢出来,即便是一直笑眯眯的王守仁也有些生气,更别提站在旁边从头到尾就没有插上一句话的谢瑾瑜。 老实讲,无论是前世今生,谢瑾瑜对王守仁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不单单是那人长相不佳,更多的是他纨绔放浪的行径,让很多待字闺中的哥儿小姐不喜。 明明还未成亲,但是却是花楼的常客,经常能听到王大少的风流韵事。什么为了某某花魁一掷千金,为了那个小姐和多年好友反目成仇,各种各样的风流韵事数不胜数。 若只是流连花丛那还说得过去,毕竟当下那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花心?可是偏偏这个王大少今天才对某位花魁许下山盟海誓,不惜为她砸下千两纹银,可是转头明日便又能将人抛之脑后,对着另一名女子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 反复无常,言而无信的模样,就是花楼中的女子们也有些看不起。当初有多少人羡慕那些个被王守仁赎身的花魁,现在就有多少人无语。 因为王守仁用来安置外室的院子已经不下十处,被他赎身的花魁也超过了三十余人,简直是江宁奇闻! 谢瑾瑜正是因为这些奇葩事不愿意与王守仁深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守仁就好像是认定了他一样,一直对着他死缠烂打,让他不胜其扰。 所以王守仁出现的第一眼,谢瑾瑜就将自己悄悄地隐藏起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让王守仁注意到他。 可是天不随人愿,王守仁第一眼就发现了谢瑾瑜。准确的说,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谢瑾瑜! “张小姐有句话说错了,不是各家哥儿小姐看不上我,是只有谢公子对我不假辞色。”王守仁气定神闲,小眼睛里看向谢瑾瑜的目光充满了看男神的仰慕。 “以我的家世,整个江宁城能压我一头的也只有世子爷罢了,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小姐哥儿,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只要我点头答应,想必各位不少家中长辈都愿意将你们许给我,无论是做妾还是如何。” 王守仁就是有这样的底气,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私底下是怎样编排自己的,但是那又如何呢?还不是想要扒上自己,还不是想要做他的正妻? 可是他偏偏就是看不上他们,他们嫌弃他,殊不知他还嫌弃他们呢! “你们看不上我,我还嫌弃你们呢!说我长得丑,怎么你们就是天仙啊?一个个也不去照照镜子,还好意思来安王府。”王守仁撇嘴,嫌弃的表情十分明显,怎么看都有些欠打。 “不过谢公子例外,谢公子本身就是天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王守仁看了一眼谢瑾瑜,连忙补充道。然后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敢再去看谢瑾瑜。 谢瑾瑜头一次被人明目张胆的示爱,有些发愣的待在原地,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噗嗤!”魏书玉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脸上没有半点被王守仁嫌弃了生气的表情,反而十分好奇,“王公子也算是阅美无数了,瑾瑜真的这么好看吗?比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小姐如何?” 王守仁因为有一位在京城里做大官的叔叔,所以去过好几次的京城,对于地处偏远的江宁城而言,这算是一件十分令人向往的事情。 不少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他怎么说。 “咳,那是自然!”王守仁急急表态,就差指天发誓,“谢公子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哥儿了,京城里的那些哥儿小姐美则美矣,但是都没有谢公子这么好看!我觉得谢公子不仅是江宁第一美人,就是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当得!” 嘶—— 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谢瑾瑜的目光瞬间变了。虽然他们也觉得谢瑾瑜十分漂亮,但是也仅限于江宁城,要说其他富庶繁华的大城市,哪里的世家小姐哥儿肯定更加的美貌,没想到在王守仁的眼中,谢瑾瑜居然能比那些人还要漂亮! “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谁不知道你是谢瑾瑜的舔狗,在你眼中谢瑾瑜当然是第一美人了。”张嘉佳不屑地撇撇嘴,脸上的嫉妒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守仁不满,“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就是觉得谢公子是第一美人怎么了?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粗鄙无理的女人好太多了。” 张嘉佳这样的女人,在京城可是要被关在祠堂里面学规矩的! 王守仁心里恶劣的想着,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这样的女人,安王世子是觉得瞧不上眼的。”王守仁坏坏的一笑,对着脸色难看的张嘉佳道,“有这个丢人现眼的时间,还不如回家多读几本书,没准你爹还能给你找一个好亲事。” 他虽然是个外男,但是张嘉佳的名声谁不知道?若是男人中他声名败坏,那些哥儿小姐都看不上眼,那张嘉佳简直就是翻版的他。刻薄恶毒不说,还蠢的没脑子,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回去做正妻?指望着她将自己的亲朋好友得罪完,然后在败坏自家的名声吗? 就连经常和他在一起喝花酒的纨绔们都看不上张嘉佳,那些个有本事有家世的男人就更看不上眼了。模样也不算多出众,连娶回家当个花瓶的作用都没有。 如此,张父直到现在还没有给张嘉佳说亲的缘由算是大白天下了,不然张嘉佳还整日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呢! “你胡说什么,王守仁你别太过分!”张嘉佳恨不得立刻撕了他的一张嘴,气急败坏地反驳,“才不是没人娶我,是因为那些人我都看不上!父亲想要给我说一门好亲事,这才留我许久。” “呵呵,确实看不上眼,不是年过半百的老秀才就是稍有钱财的土地主,你张家家大业大,堂堂嫡小姐自然不可能嫁给这些人。但是你怎么也不想想,那些你看得上眼的人,人家会上门提亲吗? 你父亲为什么留你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根本没有和你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上门求娶!你以为是你父亲疼你爱你,那是因为如果你这个嫡小姐嫁的人身份太低了,你后面的那一串庶出的小姐怕是只能指给地里刨食的人家了!” 王守仁冷笑,嘴巴毒的不行,“真以为自己有多受欢迎,脸可真是比盆子还大!你信不信,若是你这次无法抬进安王府,过不了多久,你父亲就会把你许给那个死了三个妻子的刘举人,毕竟,你可是有好几个庶妹早已及笄,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众人心中翻江倒海,冷不丁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少人脸上都带出幸灾乐祸的意味,纷纷去看张嘉佳的神情。 张嘉佳早就傻在了哪里,脸色白的像是新刷出来的宣纸,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像是丢了魂一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仍是谁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忍不住升起一股绝望。一直以来,她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却没有想过,外面的人看她就像是在看小丑一样。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家里的二妹和三妹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原来她们早就知道父亲要把她许给那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张嘉佳甚至都没有留意一句话,飞奔似的跑出安王府,往张家而去。 看样子,张家又有得闹腾了。 张嘉佳一走,众人也就意兴阑珊起来,虽然王守仁看着明显有话想要对谢瑾瑜说,但是也没人愿意杵在这里当个木头桩子,纷纷找了个借口,去了一边,但是耳朵却是悄咪咪的竖起来,想要听个八卦。 “王公子可是还有事?”谢瑾瑜的表情淡淡,不卑不亢地问。 噢,男神对我说话了,我的天啊,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啊啊啊,男神皱眉了,男神连皱个眉头都这么有感觉,真的好像小仙男啊! 王守仁脑海中疯狂弹幕,但是整个人却更加的畏畏缩缩,一张脸都红成了西红柿,现在看起来倒真的像一个开了瓢的西瓜。 “王公子你有什么事吗?”谢瑾瑜再次耐着心思问了一句。 “哦哦,我……”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气,鼓着勇气问,“我就是想问问,谢公子你需不需要帮忙,我们王家可以帮你们谢家——” “不用了!”谢瑾瑜直接打断了王守仁想要说的话,语气冰凉,“不需要你的帮忙。” 谢瑾瑜没有想到王守仁居然会主动开口帮助谢家,但是他并不想和王守仁有所牵扯,尤其是王守仁看起来居心不良。若是王家真的帮谢家渡过难关,想必不久,家族里就要张罗着将自己嫁给王守仁了。 “没没,你误会了!”王守仁脑袋上汗水都急了出来,连忙解释,“我不需要你付出什么,真的,我是真心想要帮助你,没有想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王守仁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小眼睛里满是担忧,“谢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不要担心,我已经给我爹说了,我爹虽然骂我是大傻子,但是还是答应我了,你们谢家需要多少资金,我都可以帮你!” 说完,王守仁露出一个憨厚至极的笑容,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好像真的很傻。 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当初不还和谢清芳一起威胁自己,说是不嫁给他就拿谢家的生意开刀吗?怎么现在又变了一副面孔。 “你什么意思,前段时间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谢瑾瑜轻轻一笑,满脸的不信任。 说起这个,王守仁一副我都要气死了的模样,对着谢瑾瑜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要冤枉死了!都怪你那个妹妹,她故意坑我! 她说谢家想要将你许给平安府的一个秀才,那个秀才家里还有人做官,是个背景雄厚的。但是你不愿意,所以就宁死不嫁。如果我想要娶你,普通的提亲肯定不行,还要给你和家族施压,让他们认识到王家比秀才家更加的有权有势,这样你才能嫁给我。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了,然后才会派人故意去找你,结果后来一想,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然后告诉了我爹,我爹把我大骂了一顿,说我被人骗了还在帮人数钱。 你那个妹妹纯粹就是不安好心,想要故意在你心中败坏我的形象。我是真的想要娶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了让你妹妹帮我带信,我前前后后花了不少于千两银子了。” 王守仁真的差点被谢清芳气死,银子没了就没了,反正他家里有钱,但是谢瑾瑜对他的印象坏了那就真的没法挽回了。他永远忘不了当得知谢瑾瑜为了躲他,故意去了乡下庄子上那种感受,酸酸涩涩,就像是吃了一颗还没有成熟的葡萄,难受极了。 好不容易等到谢瑾瑜回家,就知道了谢家生意危机,为了求他爹帮忙,他可是挨了好一顿打,屁股都肿了几天。 谢瑾瑜愣住,他并没有怀疑王守仁说谎,毕竟这种谎言十分容易戳穿,王守仁还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骗他。所以,真的是谢清芳故意为之? 他想到谢清芳的为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还真是有这种可能。在谢清芳看来,王守仁即便模样不行,但是家世财富都是江宁城数一数二的,又是王家独子,这样的人若真的想要娶谢瑾瑜,谢家只会立马点头答应。 而一旦谢瑾瑜真的嫁给了王守仁,那可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超过他。 所以在暗处死了坏,不想他嫁给王守仁完全说得过去。 “所以,你相信我吗?”王守仁小声的问。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他就应该告诉他爹,让他爹带着酒楼账本去谢家提亲。 “我信你王公子。”谢瑾瑜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容,他没想到,谢家有难的时候,愿意伸出援手的,居然会是他以前一直看不上眼的王守仁。无论王守仁究竟为什么愿意帮助谢家,但是这个好意他是真心实意的收下了。 “不过我现在并不需要你的帮忙,谢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谢瑾瑜对他点头,婉拒了他的好意。 “啊?这样啊~”王守仁再次垂下脑袋,谢家怎么可能还有办法,若是真的有,谢瑾瑜为什么要来安王府贺寿?他以为这只是谢瑾瑜不想让他帮忙的借口,虽然难过,但还是应承下来。 大不了,等他娶了谢瑾瑜,他暗暗帮助谢家就行了,反正他是绝不会让谢父他们流落街头的。 王守仁暗暗握紧了拳头,闭着眼大声问,“那,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句话在他心里藏了好久,从他十岁起就一直埋藏在心里最深处,一直等着谢瑾瑜发现。可惜谢瑾瑜对他从来不假辞色,一直没有回应。 “什——什么?”谢瑾瑜茫然,怎么突然就表白了,这转变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我说我喜欢你,从十岁开始就喜欢你了,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正夫?我会对你好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吃辣我绝不吃甜。家里的铺子庄子账本都由你来管,收入也全部交给你,我一个月只要一百两的零用!若是……若是你觉得我现在不好看,我也愿意减肥,一直瘦到你满意为止!” 喔霍—— 王守仁这段话一落下,无数双八卦的眼睛都纷纷看向两人,尤其是魏书玉,恨不得跑到谢瑾瑜的身边,将他们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王大胖子真的这么喜欢谢瑾瑜,愿意帮助谢家挽救生意就算了,居然还对谢瑾瑜许下这样的承诺。要知道,王家巨富是不争的事实,王氏酒楼更是日进斗金。 而王守仁刚刚说了什么?他要把王家所有的钱财和地契这些都交给谢瑾瑜保管,这是把王家的命脉都给了谢瑾瑜啊! 不知道王老板是什么态度,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败家,肯定恨不得将他塞回娘胎吧!不少人都在心中暗自想到,也有人觉得,为什么王公子喜欢的人就不能是自己呢,有了王守仁的喜欢,那日子想必过得是富得流油,潇洒自在极了。 “哦哦,对了,我爹也是同意了的!我爹说只要我快点娶了媳妇,给他生一个大胖孙子,不仅是江宁城的酒楼,就是其他地方的分店都可以交给你!” 王守仁急忙扔下一颗响雷,砸的众人晕头转向。 这小子怎么这么好命啊,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爹! 谢瑾瑜哭笑不得,他对王家的钱财又没有什么想法,再说了,他根本就不喜欢王守仁啊,怎么可能嫁给他! “王公子厚爱了,瑾瑜受之有愧。”谢瑾瑜拒绝,对着王守仁道,“我相信以王公子的条件,一定能找到与你相伴一生的妻子。” “你还是不答应啊?”王守仁挫败的低下头,钱是他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若是谢瑾瑜连钱都不要,那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感情之事向来勉强不得,王公子完全可以找到真心之人与之携手到老,不必吊死在瑾瑜这一棵树上。”谢瑾瑜耐心劝解,他确实不想让王守仁一直苦苦追寻。 这家伙捧了一颗真心来,虽然过程离奇了一点,但是真的不应该受到伤害。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王守仁难过一段时间,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若是不喜欢他还一直吊着别人,那才是真正地害人害己。 “我知道了。”王守仁抬起头,眼中晶莹一片,“我一定会变得很优秀很优秀,这样你就会喜欢上我!” 王守仁知道自己配不上谢瑾瑜,但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依然十分的难过。但是他向来乐观,在来之前他早就做好了被人拒绝的准备,因此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也不算很坏。 在他看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谢瑾瑜没有对他破口大骂,也没有侮辱他,只是觉得两人不合适。他确实不够优秀,只有靠着父辈的蒙阴,才能活得快活。 谢瑾瑜这样高傲的哥儿看不上自己也是正常的! 不是,我没有说你不够优秀所以看不上你啊?谢瑾瑜有些头疼的捂着脑袋,不明白王守仁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只能和他一起僵持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热闹?”醇厚的男声响起,恍若经久的陈年佳酿,带着一股醉人的味道,扑面而来。 众人抬头望去,就看见一行人从假山后面走出。 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修长,一身紫色的长袍英武贵气。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但露出的下巴光滑白皙,好似美玉。 身后跟着的下人毕恭毕敬,显然男子在安王府的地位不低。 “安王世子在此,还不行礼。”老管家轻轻提醒了一句,眼神却一个劲的往谢瑾瑜的身上瞟。 真是想不到,这个谢瑾瑜这么受欢迎啊,不仅世子爷暗中关注,王家大少也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可怜的王家少爷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对手,还自以为信心满满,真是可怜啊。老管家在心里默默地给王守仁点了蜡,将他和表少爷同时列为今年最惨人物之一。 “见过世子爷。”众人纷纷行礼,不少小姐和哥儿的眼神都偷偷地落在了祁麟的身上,想要一睹安王世子的风采。 就连谢瑾瑜也不可避免的想要看一眼林麒的表哥,看看两人究竟长得像不像。 可惜安王世子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若不仰望着头,他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 “不用多礼,还不知道发生看了什么,怎么看起来好热闹的样子。”祁麟故意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好奇。 没有一个人开口,毕竟刚刚王守仁和谢瑾瑜的对话颇为大胆。虽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是众人来安王府的目的都是奔着世子爷来的,若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给人戴绿帽,怎么看都是找死的感觉。 “呵呵,看样子是我不能参与的话题。”祁麟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众人都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个度。 虽然谢瑾瑜刚刚拒绝了王守仁,但是祁麟就是心里不爽! 好端端的怎么和王守仁牵扯上了关系,不是说是为了宣传青瓷吗?一点正事都不干,只知道在这里叽里咕噜,真是麻烦! 果然这种做生意的大事,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 “不知哪位是谢家公子?”祁麟突然开口,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谢瑾瑜。尤其是好几个张嘉佳圈子里的小姐妹,那目光更是恨不得撕碎了他。 “草民见过世子。”谢瑾瑜上前,微微施礼。 “抬起头来——” 浑厚的男声自头顶响起,震得谢瑾瑜的耳朵有些酥麻。他微微抬眼,对上一双深褐色暗沉的眼眸。 不知怎么地,谢瑾瑜突然想到了山间蛰伏的狼,浑身僵住。 谢瑾瑜这副明显被吓到了的模样,让祁麟一口气闷在了心口,却不能有丝毫发作,只能干巴巴的开口,“怎么,本世子面目可憎吓到了公子?” “不是的!”谢瑾瑜吞了吞口水,那种被饿狼盯上的后怕才稍微退却了些,温声道,“世子风度卓然,威武霸气,草民一时被您的气场折服,这才有些失态,还望世子不要怪罪。” “哦,是吗?”祁麟轻嗤,饶有兴致地问,“如何威武霸气,如何就让你折服呢?” 谢瑾瑜面红耳赤,呐呐不知所措。他怎么感觉世子的语气那么奇怪,不像是提问,反而像是在调戏他一般? 深深吸了一口气,谢瑾瑜连忙将脑海中这个荒唐的念头赶走,轻声道,“世子方才一出场,草民就觉得您恍若天神下凡,英武无比。又经常在大街小巷听见百姓夸奖你带兵剿匪的事迹,更是觉得您勇武冠世。您这次科举更是西南地区的头名,文采卓然,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心生折服,拜倒在你的威仪之下?” “呵呵~”祁麟轻笑了两声,若有所思,“你说的都是真话?” “千真万确,不信你问问周围的哥儿小姐们,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谢瑾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神无比诚恳。 “我问他们做什么?”祁麟心中不在意的摇摇头。 “你送的礼物很好,父王很是喜欢。”祁麟正色道,语气中充满了对谢家的褒奖。 魏书玉等人好奇地望向谢瑾瑜,想知道谢家究竟送了什么礼物,居然让安王世子都记在了心里。 看样子谢家这一趟没有白来! 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心中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虽然林麒告诉自己一切安排妥当,但没有得到安王和安王世子的开口,他真的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有哪个环节出了错,葬送了众人几个月的努力。 “一起去正厅吧,父王怕是要等急了。”祁麟见他目露喜色,淡淡道。 “草民谢过世子殿下。”谢瑾瑜喜笑颜开,对着祁麟露出一个真诚地笑容。没想到世子这么平易近人,居然真的帮了他们的忙。 “嗯。”祁麟不在多话,抬脚往正厅走去。 安王府正厅 此刻聚了不少的世家贵族与商贾大户,大家脸上都带着和气的笑容,互相寒暄。 “陈大人,你也来了!” “哎哟,居然是王员外,失敬失敬。” “陈大人客气了,咦,陈大人你手里捧着什么,居然一直舍不得放下,连参加世子的成人礼都还捧在怀里。”王员外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盯着陈大人手里的东西都快要望出一朵花来。 陈大人宝贝似的往怀里一带,神秘兮兮道,“这可是大宝贝啊,王爷赏给我的!” 说罢,他极其自豪的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露出一个青色的边角,随后匆忙合上。 “翡翠!”王员外大吃一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么大一件翡翠,他刚刚可是看到了,陈大人手里的盒子里面有一件雕工极其精湛的翡翠! “胡说什么呢,哪里来的翡翠!”陈大人吹胡子瞪眼,那么大一件翡翠,那得多少钱啊,他哪里来的银子。就是安王真的给他,他也不敢要啊。 “不是翡翠,那是什么?”王员外吃惊极了,他刚刚看那物件的颜色,模样,真的和翡翠一模一样啊。 “对啊,是什么东西,陈大人您给我们开开眼呗?”两人的动静早就被其他人看在眼里,现在知道陈大人手中有一件酷似翡翠的宝贝,不少人都有些眼热,想要一睹为快。 “这……”陈大人有些为难,这可是安王送给他的宝贝,他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就要先给这些人看看,真是心痛。 “快点,老陈你快点,待会儿宴席开始了就不好看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挤到正中间,伸手想要去拿盒子。 “做什么,做什么,我这就给你们开眼!”陈大人连忙将那人的胖手挥开,然后轻轻抽开盒子的上盖,露出一片天青色的影子。 “哇——”众人张大了嘴,盯着陈大人手里青如翡翠的茶盏,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里流露出大大的惊艳。 “曾勾浮云隐青日,更添霁雾遮旧瓷。但看晓风红叶里,微朦初雨绕花枝。(注)”一名年轻的秀才盯着陈大人手中的茶盏,愣愣失神,回神之后,脱口而出就是一首七律诗句。 “好,说得好啊!”陈大人惊叹连连,“许秀才,你这出口成章的本事连老夫都佩服极了。” “陈大人过奖,我只是有感而发。”许俢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红润。能在这些大人的心中留下印象,对他以后科举十分有利。 “陈大人,这真的是安王送给你的吗?这东西看起来像是翡翠,但是又比翡翠通透,面上光洁反光,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新的瓷器。”一位老大人嘴里有些发酸,他也是安王的心腹了,怎么安王殿下没想着送给自己呢。 怎么会送给陈正这个大嘴巴子! “哈哈,这确实是一件瓷器。安王殿下不知道从哪里新得了一批瓷器,各个都如我手上的这件,青如翡翠,色泽光鲜,质地细腻,看起来比江浙的窑瓷还要精致许多。 不过各位大人也别记恨我啊,安王殿下是给我了,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家里收藏了一套翡翠茶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茶盏,这才将这套茶盏忍痛割爱。 各位都是有的,我看安王殿下的书房里面还摆了好多青瓷,各位大人应该都有一份!我只是运气好,方才汇报差事的时候,正好撞见。实在是忍不住了,安王才让我带走。” 陈大人连忙解释,免得其他人在背后嫉妒他。 他是把不住话,但是又不傻,不然怎么能做一方大员? “真的吗?”四周的官员喜笑颜开,青瓷难得,但若是安王送的,那身价又要贵上好几倍。 “不知陈大人可知道这青瓷哪里来的?”王员外有些意动,盯着他手中的青瓷充满了渴望。 他虽然有钱,但是和这些大人们比起来,还是差上了不少,安王也不可能赏他一件瓷器。但若是能知道这批瓷器是从哪里来的,他去购买一些摆在家中,不也是一件大大长脸的事情吗? 我家摆放的,可都是安王送给下属的礼物,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上的! 不少小官员与商户都有些意动,这可是在安王心中留下印象的好机会! “这——”陈大人一时不好开口,虽然他知道,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啊。 “正是谢家窑瓷新研究出的一批瓷器,名为青瓷。”祁麟大步跨进来,对着各位大人点头示意。 “世子殿下。”众人行礼,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以及他身后的人。 谢父在人群中看见了谢瑾瑜,一下子愣在原地,随即眼中闪过浓浓的担忧。 瑾瑜怎么和世子在一起,难不成世子爷看上了瑾瑜? 激动、担忧、自豪各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谢父满脸复杂,只能想着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询问一下谢瑾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世子爷所言可是真的?”王员外满脸欣喜,他倒不是怀疑怀疑祁麟,而是因为世子口中的谢家,那不是守仁心心念念哪一位的家族嘛! 自家孩子看上了谢瑾瑜,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举双手赞同。谢瑾瑜在江宁城颇有美名,从心底讲,他都觉得王守仁配不上那个谢家哥儿,但是谁叫这是自己亲生的呢,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去谢家提亲,谢家的瓷器好像就出了问题,整个谢家顷刻间就要坍塌。据说前段时间,谢家还分宗,真是让人唏嘘。 王守仁舍不得谢瑾瑜吃苦,哪怕被他打了一个半死,还是不松口。王员外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王守仁,无偿帮助谢家。 他心想着,只要谢瑾瑜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定然不可能无功受禄,到时候嫁给了自家那个傻儿子,他就将王家的家底交给他,反正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 只要这对小夫夫不作死,他和谢父两人一起在外面操持,等以后有了孩子,就让两人的孩子继承王氏酒楼和其他家产。 现在骤然听到谢家不仅可能没破产,还研制出了新的瓷器,有望更进一步? 那简直是太好了,他未来的小孙孙一下就可以继承两个大产业了! 谢瑾瑜若是不愿意,那就生两个小孙子,一个继承王家,一个继承谢家,简直完美! 从头到尾,王员外就没有考虑过谢瑾瑜拒绝的可能性,在他眼中,他儿子除了单纯了一点,简直就是完美丈夫的模范。这个时代,谁不是男人当家做主,手握大权? 愿意将全部家财送给媳妇的,可就只有他儿子这么一个人了! 祁麟见王员外一脸傻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个什么,但是他总算是知道王守仁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傻了,得,还不是他爹言传身教。 “谢家主,你来解释一下吧。”祁麟叫了一声走神的谢父。 谢瑾瑜的目光一下就转向了谢父,眼神中充满了欣喜。 谢父回神,吸了一口气,镇定的走上前,对着祁麟拱手,“这青瓷正是草民家里所制,但说起来草民并未参与其中,当时草民正在平安府处理事情,谢家出了事,草民独子不得已迎难而上,却没想到竟让他做成了青瓷,草民也是惊喜异常!” 谢父独子,那不就是谢瑾瑜吗? 不少人眼冒精光,暗叹不可思议。谢瑾瑜他不是一个哥儿吗,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谢瑾瑜脸上露出一丝感动的笑容,他知道父亲这样说,是为了帮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父亲不想贪功,更不想他被埋没被轻视。 谢瑾瑜稳定了心神,对着在场的众人落落大方道,“瑾瑜也是侥幸,无意之间和家里的老匠人一起烧制出了这款青瓷,若是各位大人不嫌弃,今日宴会过后都可以到谢家瓷坊定制青瓷,瑾瑜定会给各位长辈打五折。” 众人一听,喜笑颜开,看着谢瑾瑜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审视。是个不错的苗子,若是个男儿,定然十分出色!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面子上的功夫却是一个比一个足,“瑾瑜你这就是见外了,等会回去我一定去你那里定制一批好青瓷。正好家中要扩建院子,你这批青瓷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至于打五折,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哪能占你的便宜!” 若是打了折,价钱下去了,这批青瓷的身价才是骤跌!这种彰显身份的东西,自然是越贵越好! “王员外可真是会说话,好的坏的全让你一个人说了去。不过王员外说的在理,不需要什么打折,只是你给我们烧制的瓷器稍微特殊一点就可。”吴大人开口,眼珠子转了一圈提议道,“你若是能给我们定制一批就好了。” “这是当然,各位大人若是有什么要求,亦或是自己想出造型,画出图案的,一律都可以交给瓷坊,我们若是能做,一定完成的漂漂亮亮,而且必定是大熙朝独一无二的!”谢瑾瑜眼前一亮,一下子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已经决定周高端路线了,为何不再走个个性化路线?这些有钱人家那个没有读书识字,让他们自己想图案,设计造型,只要青瓷能做的,都可以单独制作出来,这样的商品岂不是独一无二? 再加上这些青瓷都是自己设计的,想必主人也会十分珍视,这样一来,青瓷的身价岂不是又可以再往上翻上几番? 祁麟暗自挑眉,对谢瑾瑜这机敏的反应速度看在眼中,冷不丁的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谢瑾瑜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样的聪慧无双。 “既如此,等宴会结束之后,瑾瑜必定在瓷坊恭候各位长辈大驾。”谢瑾瑜微微一笑,脸上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众人眨了眨眼,这才突然意识到,谢瑾瑜可是跟着安王世子一起进来的,难不成两人有什么猫腻? 心思活泛的已经在思考安王世子和谢瑾瑜的关系,反应稍微迟钝一点的,也看出来两人好似真的不同寻常。 祁麟抿了一口茶,幽幽道,“实不相瞒,这瓷坊并不只是谢公子一人执掌,我那个表弟对于经商一道颇有见解,与谢公子是关系十分亲密的合作伙伴。” 谢瑾瑜一愣,望向祁麟的目光中带着询问。为什么突然提及他和林麒的关系? 王员外等人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有些拉不下脸。安王世子这话明显就是说给他们这个商户听的,言外之意就是谢家瓷坊是被他罩着的,其他人若是有什么想法最好动动脑子。 倒不是真的有人想不开想去找谢家瓷坊的麻烦,而是架不住这么大一块饼出现在眼前,人人都想咬上一口啊! 谢家原来的窑瓷出现的突然,他们来不及准备,致使谢家在西南的制瓷市场上一家独大,现在好不容易谢家出现了危机,虽然有了青瓷可解燃眉之急,但是必不可少的缺乏有实力的合作伙伴。若是他们这个时候伸出手去,总能分得一杯羹。 万万没有想到,安王世子的胃口这么大,居然一口汤都不愿意给他们喝,竟然想让谢家和那个表少爷独吞了青瓷的市场。 真真是野心惊人!真不愧是龙子皇孙,这份胆识就非是一般人能有的。 “当然,若是以后还有其他的生意,林麒定然会去找各位一起商量。”祁麟警告之后又给了一颗甜枣,满意的看着脸色难看的王员外等人又重新露出笑容。 谢瑾瑜暗自观察,心中隐隐有了一点想法,但是不敢表露,只想着等宴会结束之后,他再去找林麒问个清楚。 觥筹交错,宴会在安王本人亲自来了之后更是到达了巅峰,一群人举杯交贺,即使谢瑾瑜单独坐在后院中与一群哥儿小姐吃饭,也免不得被人灌了好几杯果酒。 谢瑾瑜脑袋晕乎乎的,脸上热气未散,让他很不舒服。 他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去,伺候的丫鬟赶紧跟上,却在看见来人时连忙退下。 谢瑾瑜眼前一片模糊,眼前重影叠叠,让他看不清楚。只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白色高大的身影向他走来,他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呆呆地问,“林麒?嗝儿——” 一股甜腻的果酒味道喷洒在脖颈,祁麟心里一软。 他方才在宴会上不小心被丫鬟洒了一点酒水在身上,这才回院子换了一身衣服,不成想刚出门就撞见喝醉了的谢瑾瑜。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祁麟轻轻问了一句。 谢瑾瑜当然没有听懂祁麟的问话,他葱白的手指在祁麟的心口处划了划,傻乎乎地仰着头说,“林麒,嗝儿——你表哥真帅!” 谢瑾瑜虽然现在脑子不清楚,但是他一直牢记着今天一直想要和林麒分享的事情,此刻见了人,忍不住一股脑的想要倾诉,“真帅!虽然看不见脸,但是,但是那个气度,啧啧—” 谢瑾瑜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 祁麟眼中像是过电,碎了万千星河,忍不住低下头轻轻问了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 作者有话要说: 曾勾浮云隐青日,更添霁雾遮旧瓷。但看晓风红叶里,微朦初雨绕花枝 出自七律.青花瓷 第15章 制瓷(九) “说……说什么?”谢瑾瑜眯着眼,双颊处一片粉色。他刚刚有说什么吗?明明没有啊! 祁麟轻笑,将人扶着进了凉亭,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安王世子~”他故意拖长了尾调,流露出一丝动人的意味。 “嗯?”安王世子,什么安王世子? 谢瑾瑜晕乎乎的想,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偏偏这团棉花还进了水,又湿又软,难受极了。 “安王世子?”谢瑾瑜嘴里念念叨叨,猛然一下睁大了眼,站起身子,唬的祁麟都有些被他吓到。 “想起来了?”祁麟抿嘴,沉沉地问。 谢瑾瑜一拍脑袋,转身抓住祁麟的衣襟,嘴巴一撇,要哭不哭,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安王世子要完了,再过两个月他就要被活埋啦!” 祁麟一顿,嘴角的弧度渐渐拉直,盯着已经不甚清醒的人儿,目光沉沉。 “你说我要被人活埋?”他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但是怎么听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不过此刻的谢瑾瑜就是一个醉鬼,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更别提听懂祁麟的话。 谢瑾瑜点点头,眼尾泛红,可怜兮兮道,“太惨了,安王殿下去扶灵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呜呜呜,世子爷这么好,为什么会英年早逝啊?林麒,你一定要提醒你表哥,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里带着,哪里也不要去,尤其是山匪横行的一带。” 谢瑾瑜紧张兮兮的说完这段话,就像是干完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还左右环视了一圈,然后一头栽倒在祁麟的怀里。 祁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人提溜着去了厢房。 谢瑾瑜…… 一路上,祁麟脑海中不断闪过谢瑾瑜方才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热滚滚的,却又涩得紧。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明明对于谢瑾瑜,他只是单纯想要看看这个哥儿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但是早上管家的话还历历在目,他真的表现的如此明显,对于谢瑾瑜的纵容已经连其他人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差别了? 一路上心事重重,哪怕是后来的宴会也没有了多少的心思。 谢瑾瑜这一醉,就醉倒了傍晚,还是下人领着谢父过来,才将他一起送回了谢家。 谢家青瓷在安王府出尽风头,不消半日,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江宁城,随后像是长了脚一般飞快的传向其他地方。 谢家制瓷坊的定制单子,像是雪花一样扑面而来,即使匠人加班加点,也显得忙碌非常。 一时间,谢家再次在江宁崛起,无数人的目光又重新投向了这位新贵。 “唔~”谢瑾瑜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 “公子,您醒了?”侍墨连忙奔到床头,给谢瑾瑜喂了一点茶水,然后扶着人起身。 “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啊?公子第一次喝酒,居然就醉成了这样,魏家小姐也不帮公子劝着点。”侍墨不满地嘟嘴,想到昨晚公子那个难受的模样,他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些人各个都没有安好心,把公子灌醉,这不是害人嘛! “我好多了。”谢瑾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侍墨,别这样说,这酒我是怎么也拒绝不了的。我在安王府除了那么大的风头,若是还不喝他们的酒,定要落下一个得势就忘本的名声。” 谢瑾瑜眯眯眼,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了,公子醒来的正好,奴婢让厨房熬了香菇肉丝粥,您起来了正好喝点。”侍书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肉粥,脸上带着恭敬。 自从那日谢瑾瑜将两条路放在她眼前之后,侍书只思考了一晚,便毅然决然的决定继续伺候谢瑾瑜。 原因无他,她知道自己有野心,正好公子也知道她的野心,而现在公子有能力满足她的野心,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想着嫁给一个男人就改变自己的命运呢?将命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是更好吗? 所以她求了谢瑾瑜,愿意终身侍奉他,只不过希望将来谢瑾瑜能给她机会,让她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 谢瑾瑜自然是同意了,侍书前世背叛的原因已经找到,无非就是权势二字罢了。既然此,他给她权势,将这把刀牢牢地握在手里。 至于她会不会再次背叛,谢瑾瑜轻轻的笑了。她知道侍书的软肋,只要你一直比她有钱有权,她便不会有二心。 果不其然,随着他成功研制出青瓷后,侍书对他越发的恭敬,谨小慎微的模样,像极了她刚刚进府的时候。也就是在那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侍书这个人极其的慕强,谁强她跟谁,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 “来得正及时,昨日什么都没有吃,现在一醒来,感觉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谢瑾瑜打趣了一下,连忙接过侍书手里的碗,不紧不慢的吃起来。 侍书捂嘴,轻笑道,“公子还骗我们,奴婢可是听说了,昨日安王府中各种山珍海味,珍馐美食数之不尽,前去的好多员外爷回来后都赞不绝口,说是一生之幸呢!” 谢瑾瑜抬头,“当然是一生的幸事,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王爷,能和王爷在一起吃一顿饭,怎么着也得吹嘘一辈子。” 谢瑾瑜喝了一口粥,慢悠悠道,“也许你家公子一生也就这么一次在王爷面前露脸哦!” 谢瑾瑜想到士农工商的地位,不由得感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真不是一句简单的话,其中道尽了多少辛酸呢!此次贺寿的商户,贺礼送的最贵重,但是地位却是其中最低的。 谢父即便是送了一批青瓷,也没能在安王面前露一个脸,更别提其他的商户了。唯一能在安王身前搭上话的,也就只有王氏酒楼的王老板了。可是王老板凭的是王氏酒楼吗? 不,自然是他在京城高居二品大员的弟弟! “才不是,我觉得公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侍墨嘟嘴,忍不住道。 反正在他心里,公子就是最厉害的! “是是是,公子的福气肯定还在后头,说不定公子以后还能面见圣上呢!”侍书也极为赞同,跟着谢瑾瑜,她的野心进一步滋生,绝不再仅仅局限于江宁城,若是能离开这里,去了西南其他地方,更甚者京城,那才是真正的无限风光。 “我看外面的日头正好,你俩怎么就比我先做起梦来?”谢瑾瑜揶揄了一句,想到正事,开口问,“瓷坊大的生意如何了?” “好极了!”侍书拍手,脸上涌现一抹兴奋的红晕,“公子你不知道,从今天早上开始,瓷坊就陆陆续续接到了好多单子!原本提前制造出来的青瓷也销售一空,无数的买家拿着他们特制的花纹图案交给林师傅,让他特意定做呢!” 说起这个,侍书无比佩服的盯着谢瑾瑜,眼里充满了崇拜。也不知公子是怎么想到定做这个方法的,这样一来,岂不是每个买家都觉得自己的青瓷是独一无二的? 谢瑾瑜点头,“那张家那边是什么情况?”青瓷爆火是在意料之中,最重要的是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张家作为谢家明面上的敌人,必须看牢了。 侍墨抢着道,“还能咋样,张小姐一回去就翻天啦!不仅把她的那些个庶妹聚在一起用鞭子抽了一顿,还把赶来阻止她的各位姨娘和亲娘都臭骂了一顿。她的十几个庶妹,除了在襁褓之中还未下地的,各个都遭了毒手。听说张家二小姐直接被她毁了脸,现在根本无法见人了! 还有一个十二小姐,年纪太小,直接被吓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后直接就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真是太可怜了,也不知张家是怎么养成她那种霸道性子的。现在她的名声是真的坏了,估计谁也不敢娶她!” 侍墨一咕噜说完,才发现公子和侍书都一脸古怪的望着他,他有些纳闷的摸摸头,“怎么了,奴才说的不对吗?” 对,对极了,但是谁问的是张家屋里的事,他想问的是张家的陶瓷生意啊! 谢瑾瑜无奈一笑,没想到侍墨居然是个八卦小能手,把张家府里的事情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公子别理他,咱家的青瓷一出来,张家那边就把窑瓷换下去了,显然知道前几日我们降价是在故意坑他们呢!不过现在撤下也已经晚了,想必张家这段日子已经赔了不少钱了。”侍书回答,眼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谢瑾瑜点头,如此甚好,谢家差点遭受毁灭之祸,张家岂能只是赔点钱就可以消除的? 谢瑾瑜垂眸,脑海中已经在思索该怎么收拾张家才能出了这口气。 “大公子,家主和众位族老让奴才来找你,说是有要事相商。”门外突然来了一个小厮,毕恭毕敬道。 谢瑾瑜让人下去,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定是没有好事!”侍墨愤愤不平,当初这些族老抛弃公子和老爷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看见谢家又要起来了,又开始不要脸了。 “公子,你要去吗?”侍书也皱起了眉头,对那些所谓的族老没有一丝的好感。 “去,当然要去。”不去的话,怎么把这些闻着肉香味就赶过来的狗赶走呢! 谢瑾瑜起床穿好了衣服,不紧不慢地往大堂走去。 他到要看看,这些人怎么还好意思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 第16章 制瓷(十) “三叔,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帮我们在家主面前美言几句吧!” “对啊,咱们都是谢家的人,打折骨头还连着筋呢!” “我当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不已,我去向二哥认错,你就帮我们说说好话,行不行?” 一群人围着三叔公,舔着脸的讨好。 三叔公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任是谁一大早被人吵醒,心里也是有些不痛快的。尤其是这些人还都是自己不成器的弟弟和后辈,没有被活活气死已经算好的了。 “怎么,当初是你们觉得谢家要倒了,马不停蹄就收拾东西想要跑路了。为了断绝关系,生怕老二连累你们,居然连分宗的法子都想了出来,现在人家好了,又想扒上别人,这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吗?”三叔公冷笑,一张老脸上全是对他们的不屑。 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样的极品都见识到了。年轻的时候,这群人还要点脸,现在是连脸都不要了? “三叔,这不能怪我们啊,当初谁能想到谢老二他还留了一手啊,他如果早点告诉我们他手里还有这样一张大杀器,我们也不会弃他不顾!”一位族老开口。 “没错没错,我们有错,老二也有错。”其他人纷纷附和,甚至打从心底认为,这事本来就是谢父的错,若是谢父告诉他们青瓷的存在,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分宗! “你们真是——”三叔公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词骂他们,只觉得一张脸都被丢尽了,脸上臊得慌。 谢家怎么养了这么一群玩意儿出来,真是丢人啊! “告诉你们,你们当然不会离开了,毕竟是下金蛋的母鸡,不扒着吸几口血怎么也不划算是不是?”三叔公气急败坏,指着为首的人破口大骂,“当初要离开的人是你们,现在要回来的人也是你们,你们真当谢家的族谱是儿戏,说分就分,说合就合? 有便宜你们一定要占着,有风险就连忙抽身,谁给您们的脸呢?这么些年来,你们可有为谢家做过一点贡献?你们坐吃山空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谢家有难却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这样的你,好意思再回来吗? 别说是老二不会同意,就是我这个老头子也不会同意!” 三叔公面容严肃,虎着一张脸瞪着众人。几名族老被他吓得不敢说话,心有戚戚的退到后面。可是其他年轻一点的族老也不害怕,一想到那么多的银子,以后全都要归了谢父一个人,而谢父必然是要把这个银子交给出嫁的谢瑾瑜,他们就心痛的像是在滴血! 自己口袋里的钱马上要飞到别人的口袋里,怎么能不心痛! “呵,总之你们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三叔公油盐不进,冷着一张脸就看着他们上蹿下跳。 不少的族老眼中渐渐充满了对三叔公的恨意。一个糟老头子,一直死皮赖脸摆着长辈的款儿,若不是因为还有些用处,谁会搭理他? 谢父走进来,正看见三叔公与众人对峙,他轻轻咳嗽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咳咳,诸位今日来我府上有何要事啊?” “二哥!” “老二啊!” 惊呼声接连响起,一个比一个情真意切。若不是谢父还记得前几日他们的嘴脸,真的可能被他们高超的演技骗过去。 “老二啊,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咱们把族谱重新合起来吧!”一位年长的族老开口,浑浊的目光中闪着贪婪。 “这不好吧,咱们分宗才几日,现在又合在一起就跟儿戏一样,若是老祖宗泉下有知,。定要责怪我们的!”谢父沉吟,思索着开口。 众人也知道这样贸然合宗不妥,但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口袋里的钱溜走,谁也不甘心啊! “老二,你是什么想法?”刚才的族老继续开口,看老二的样子也不像是十分不情愿的模样,只要愿意合宗就行。 “这个……”谢父磨蹭,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道,“要不这样吧,再过几年我们又重新把族谱合在一起,各位长辈觉得如何?” 不觉得如何! 方才文化的长辈脸色涨红,指着谢父说不出话来。几年之后,黄花菜都凉了!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谢父打着什么主意,谢瑾瑜即将出嫁,到时候谢家的瓷方肯定要落在他的手里,若是不趁着现在赶紧捞一笔,难不成真等着谢瑾瑜出嫁后,他们去谋夺谢瑾瑜的嫁妆吗? 别说是谢父不会同意,就是谢瑾瑜的夫家也肯定不答应! 谢父想得倒是好,以为他们老眼昏花,脑子也不好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还是能想明白的。 三叔公油盐不进,谢父也是不松口,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抓耳挠腮,急的浑身冒汗。 “咱们好歹还是一家人,你当真要做的这么绝吗?” “瑾瑜以后嫁人了,娘家这边没有人帮扶,他怎么在夫家站稳脚跟?” “我们也不是贪得无厌,也就是这一两年罢了,等瑾瑜出嫁后,这青瓷方子你肯定要拿去给他陪嫁,到时候我们也无法沾手,如此,你也不愿意分一杯羹给我们吗?” 众位族老你一言我一语,软的硬的,使尽浑身解数,都想让谢父松口。 可惜,谢父嘴巴像是被铁汁浇灌了一般,就是不松口。 “各位叔叔伯伯把劲用错了地方,与其在这里等着我父亲开口,还不如想办法让我松口呢!”谢瑾瑜施施然走进来,对着三叔公笑了笑。 “瑾瑜过来,头还疼不疼啊?”三叔公慈爱的摸摸他的头,笑着问。 “已经好多了!”谢瑾瑜朝他眨眼,然后转身看着脸色难看的族老们,嗤笑,“各位叔叔伯伯是不认识瑾瑜了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啊!” 族老们有气没地方撒,偏偏谢瑾瑜这个时候还故意讥讽他们。若是在平时,他们肯定忍不住要嘴上教训他几句,但是现在有求于人,他们反倒是不好呵斥谢瑾瑜,只能选择吃下这个哑巴亏。 “瑾瑜,你快劝劝你父亲啊,我们也是为你好!”有人开口道。 “为我好,怎么是为我好呢?”谢瑾瑜疑惑地看着他,眼神清澈,仿佛真的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那人一看有戏,浑身都来了劲,连忙道,“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都是谢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只有我们好了,你才能好啊!你父亲糊涂了,以为将方子交给你就是保护你,殊不知这才是害你呢!” “没错没错,你想啊,你要是嫁人了,要是娘家这边没钱没势,你夫家能看得起你吗?你手里有握着这样的宝贝,你丈夫会不动心?只有我们的腰杆子硬了,才能给你撑腰呢!”有人接话,三言两语就将其中的厉害分析给谢瑾瑜听。 谢瑾瑜点点头,十分赞同他们的话。 “瑾瑜也觉得我说的对吧?你快劝劝你父亲!”那人喜上眉梢,满脸透露出贪婪之色。 “可是——”谢瑾瑜犹豫,盯着鞋面上的白珍珠,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可是什么?”那人紧张的问。 “可是现在方子在安王世子的手里啊,他也只是看在我们有功的份上,才愿意分一成的利润给谢家,多余的,是半点也没有了。”谢瑾瑜期期艾艾的说完,满意的看着那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什么,你说瓷方在安王世子的手上?!”族老们乱作一团,一个个像是眉头苍蝇一样,嗡嗡嗡吵个不停。 “你怎么能把瓷方给他呢?你知不知道那是谢家的根本!”年长的族老坐不住了,指着谢瑾瑜骂道,“你个败家哥儿,这么没脑子!” “可是谢子熠不也是把我们谢家的制瓷方子给人了吗?你们怎么不骂他?”谢瑾瑜不满,故意顶嘴,“再说了,又不是我给的!安王世子的表弟本身就跟我一起研制的制瓷方子,他手底下那位赵师傅,可是名满江南的制瓷大家,这个青瓷主要的研制人还是他呢,林师傅都是给他打下手的! 若不是我担着和他一起合伙的名头,别说是一成了,他一个人就能独吞下,到时候一分钱都不会给我们!” 谢瑾瑜争辩,堵得其他人哑口无言。 “而且……”谢瑾瑜故意拉长了声音,语气凉的渗人,“你们以为安王世子是活菩萨,会好心帮我们?若是其中没有利益可图,他凭什么如此优待谢家? 人家是皇孙,父亲更是西南的封王,咱们敢得罪他吗?他想要方子,你敢不给?你若是今天敢拒绝,明天他就能让谢家从江宁消失!” 众人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不由得极其后悔。 “那安王世子现在?”有族老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放过我们了!可是接下来我们要是表现不好,虽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谢瑾瑜故意吓唬道。 他这些叔叔伯伯,早就被养废了,胆子小偏偏胃口大,只需要吓一吓,保证能安静如鸡好几年。 众位族老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位族老硬着头皮走出来,对着三叔公以及谢父道,“三哥,小二,是我们想差了,族谱一事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一点为好,所以我觉得吧,还是暂时先不要合宗了,等瑾瑜以后嫁人了再说吧!” 先拖着吧,什么钱不钱的,哪能有自己的命重要呢!反正现在他们也不差钱,等以后谢瑾瑜出嫁,就会慢慢忘记这件事,到时候安王世子要找麻烦,也和他们没关系了。 “五伯伯,真的不合宗吗?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啊!”谢瑾瑜拖长了音调,一脸郁闷的盯着他。 五族老头皮发麻,连忙道,“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啊!”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跑去,其余人也赶紧跟着。 谢瑾瑜轻轻一笑,活像一只捉弄了人的小狐狸。 “你呀,没有看出来,你撒谎的本事还这么厉害!”谢父无奈的摸了摸谢瑾瑜的头,脸上的神情却是充满了自豪。 谢瑾瑜知道用安王世子来逼族老们离开,说明他早就看透了这些族老外强中干的本质,只要抓准了这一点,这些人以后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安王世子的事情,是瑾瑜诈他们的?”三叔公眨眨眼,总算反应过来谢父和谢瑾瑜话里的意思。亏他刚刚还情真意切的担心了一下,真以为安王世子仗着权势,逼着瑾瑜倒卖了方子。 想想也是,安王世子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欺负良民的事情。 不过说到安王世子,谢父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想到自己昨日前去接谢瑾瑜的时候,满王府的奴仆看自己的表情,他的一颗心就平静不下来,只不过这事也不好当着三叔公的面开口,只能私下里询问瑾瑜。 “三叔,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谢父对着谢瑾瑜打了一个眼色,三叔公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再说了他还想再去睡会儿午觉,也就没有将两人留下来,然后挥挥手让他俩离开。 谢瑾瑜跟着谢父出去,走到半路,谢父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谢瑾瑜十分严肃的问,“瑾瑜,安王世子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谢瑾瑜头大如牛,他和安王世子有关系吗?他不是只认识安王世子的表弟林麒吗?昨日去安王府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是世子爷呢,只不过当时的世子爷带着面具,他连那人是美是丑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呢,哪能和他牵扯上关系! “我和安王世子素未相识,爹爹为何这样问?”谢瑾瑜不解道。 “你们真的不认识?”谢父一脸茫然,可是昨日他去接人的时候,那些下人们的表现可不是这个反应啊,那热情的模样,简直差点闪瞎他的眼。 谢瑾瑜肯定的点点头,“唯一有牵扯的,就是我与爹爹说过的林麒了,他是安王世子的表弟,据说两人关系十分要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谢瑾瑜想到林麒经常在自己面前夸赞安王世子,就不由得心里失笑。没想到林麒那么大的一个人了,看起来也十分稳重,怎么一谈起他表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谢父发觉谢瑾瑜不仅在他面前走神,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傻笑,顿时警铃大作,也顾不得什么安王世子,只一个劲地追问,“你和林麒又是什么关系?平时没有怎么接触吧?” 儿大不中留,自家儿子好像对这个林麒非常有好感啊! “父亲,你在说什么呢,我和林麒就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啊,而且私下里能有什么接触,也就是生意上的往来罢了。”谢瑾瑜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羞恼。 谢父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格他还不知道吗?现在这副表现若是说两人没有丝毫的关系,他简直可以吧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是吗?那他为什么约你今天下去出去游湖?”谢父幽幽的问,语气十分的幽怨。 什么?林麒约他下去去游湖? 谢瑾瑜抬头一看天色,顿时急的瞪了一眼谢父,语气也激动起来,“父亲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要是迟到了那多不好!” “嗯~?”谢父抬头。 “我……我是说做人要讲信用,不能平白无故让人久等是吧?而且林麒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怎么好意思拒绝他呢!”谢瑾瑜在心底为自己找好借口后,也顾不得和谢父在花园里拉家常了,直接道,“爹爹,青瓷的账本你先看着,我晚上回来再看。” 说完,匆匆离去。 谢父看着谢瑾瑜急不可耐的模样,顿时心如刀绞,头痛欲裂,“防火防盗防家贼,古人诚不欺我也!”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林麒就将他的宝贝孩子勾到了手中,真是气死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收藏,我快要冷死了,呜呜呜 第17章 相处(一) 千里江堤,碧波万顷。 一片水光中,一支竹排飘荡而来。祁麟身着白衣,身前是水波盈盈,身后是彩霞万丈,一人独立湖面,恍若天神下凡,即将羽化飞升。 谢瑾瑜的眼中闪过一次惊艳,愣愣地看着飘然而来的祁麟,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噔—— 祁麟跳下竹筏,一向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染上一丝笑意。 “怎么,看傻了?”祁麟轻笑,快步走到谢瑾瑜的身边。 谢瑾瑜望着无垠的湖面,又看了看祁麟,语气十分惊喜,“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这里好漂亮啊!” 谢瑾瑜环视一圈,欢快地走到一旁的芦苇荡中,惊呼连连,“我从未见过这么茂密的芦苇林子,这些芦苇长得好好看,而且看起来好干净,不知道等风吹来的时候,会不会像下雪一样。” 江宁城靠海,冬天的温度也比内陆高出许多,所以谢瑾瑜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下雪。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飞入芦苇全不见。”谢瑾瑜望着身前的芦苇杆子,呢喃出声。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出现,芦苇林随风飘荡,漫天飞雪。 谢瑾瑜伸出手,一片洁白的芦苇悠悠的落在他的掌心。他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极其喜悦的笑容,像是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极尽妍态。 祁麟站在一旁,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站在了谢瑾瑜的身侧。谢瑾瑜沉浸在漫天的飞絮之中,并没有发现祁麟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侧。 他轻轻吹了一口气,看着手心中的芦苇随风飘起,又因为无力托举而渐渐落下,谢瑾瑜抿嘴一笑,眉眼之间皆是喜悦。 身侧的一支红色芦苇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字芦苇长势最好,在一片白色的芦苇荡中,显得如此的别致和鹤立鸡群。 谢瑾瑜想都没想,伸出手就要折下它。 两根手指轻轻交碰在一起,一根白皙如玉,一根坚实有力。 谢瑾瑜抬眼,与祁麟的目光撞在一起。 咚咚咚! 谢瑾瑜飞一般的抽回自己的手,连忙将其背在身后。他的耳根红的发烫,心里也像是在敲鼓一般,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咳,给你。”祁麟尴尬地咳嗽一下,将摘下的芦苇递给谢瑾瑜,目光灼灼,“红苇娇艳,在一众白色之中分外显眼,与你相配,更好。” 谢瑾瑜刷的一下,脸色红的比他手上的芦苇还要明丽几分。 谢瑾瑜接过芦苇,却也不舍得就这样吹了,只是一直握在手里,一言不发。 两人都没有戳破这层朦胧的暧昧,身边静悄悄的,好像只能短暂的听到他俩呼吸交错的声音。 “谢公子,可敢和我一起上竹筏?”祁麟温声道,指着他刚才跳下的竹筏对着谢瑾瑜说。 那竹筏简陋极了,就是十几根碗口粗细的竹子绑在一起,拼凑成了一方竹筏,虽然看着诗意,但若是两人上去,不知安危如何。 谢瑾瑜虽然会水,但也只是在小小的池塘里面扑腾过,这样大的湖泊他不仅是第一次见,而且要他就这样和祁麟两人站在上面,他一时有些犹豫。 “信我吗?”祁麟再次出声,只是对他默默地伸出了手。 谢瑾瑜垂眼,若是不相信祁麟,他也不会一人出来赴约,他不是男子,对自己的安危与名誉十分小心,但正是因为对祁麟人品的看重,这才让他做出一个人独自前来赴约的决定。 现在,祁麟再次主动对他伸出手,问他是否害怕,可愿意和他一起? 谢瑾瑜盯着祁麟眼中的认真,哪里明明什么也没有,但是他却一时有些恍然。好像是看到了祁麟未来的艰难,现在的他,对自己发出了最诚挚的邀请:是否愿意和他一起风雨同舟? 谢瑾瑜捏了捏手心,抬眼,伸出手,站在祁麟的身边,一气呵成。 “哈哈哈,谢公子好胆识!”祁麟畅然大笑,一拍撑杆,竹筏便晃悠悠地缓缓向湖中心驶去。 夕阳似火,金光破开云层洒在湖面上,如同一片片金鳞,绚烂至极。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秋水共长天一色。” 谢瑾瑜与祁麟同时开口,颇为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之后,皆是相视一笑。 “谢公子,你觉得此地如何?”祁麟开口,打破沉静。 “很美,仿佛世外桃源一般,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江宁城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世外仙境。”谢瑾瑜望向湖面,发自内心道。 “也不知林公子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我记得林公子是江南人士吧?”谢瑾瑜对着祁麟眨眨眼,有些俏皮的问, 祁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听起来十分正常,“以前小的时候和表哥一起发现的。那时候胆子很大,偷偷甩开护卫,说是要出去探险,结果迷了路,硬是在外面呆了三天三夜,最后快要饿死的时候,意外发现这处秘境,我和表哥就靠着湖里的鱼又坚持了几天,最后终于被护卫找到,这才免于被活活饿死的命运。” 祁麟轻笑,想到自己小时候干出的糗事,还颇为不自在。这件事的主角当然只有他一个人,林麒那小子那时候还有嗜睡症呢,整日昏睡,怎么可能和他一起出去探险。不过是他偷偷避开了护卫,然后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藏宝图”,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因为这事,他回家后可是被父王狠狠地骂了一顿,一向温柔的娘亲甚至抄起棍子打他,若不是他卖惨卖的快,一顿竹笋炒肉肯定少不了的。 “原来是这样啊!”谢瑾瑜一点也没有发现祁麟偷跑出去的危险之处,只是对于他还有一段这样的往事显得十分惊奇,他瞪圆了眼睛,好奇道,“你真的饿了许多天吗?我看你好像抓鱼很厉害,水性十分好啊。” 谢瑾瑜突然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祁麟就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脚,然后…… 谢瑾瑜的脸再次爆红,不敢去看祁麟的脸。 祁麟并没有察觉到谢瑾瑜的想法,他只是失笑地望着他,十分无奈,“那时候我才多大啊,就算水性好也不可能在水下戴上一两个时辰。这里的鱼儿十分机敏,往往还没有靠近,就已经溜走了,完全不给我下手的机会。要不是我聪明,用岸上的芦苇和野草编织了几处小陷阱,不然真可能一条鱼都抓不到。” 祁麟这么一说,谢瑾瑜也明白了自己方才太理所当然了。他能有现在的一身本事,必然是这些年努力学来的,又不是圣人,谁会生而知之呢?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更想看看湖里的鱼儿究竟有多厉害!”谢瑾瑜轻笑,垫了一垫脚尖往外面看去。 “唉,小心——” 祁麟立马去扶,顷刻间谢瑾瑜跌入他的怀中,竹筏倾倒。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飞入芦苇全不见。——清朝.乾隆 第18章 相处(二) 谢瑾瑜原本只是想要看看祁麟口中所说的十分难抓的鱼究竟长什么样,这才移步到竹筏的外面。哪里知道这竹筏四周轻巧,中心不稳,若是一端的重量超过其他地方,就是瞬间失去平衡,打翻进江中。 谢瑾瑜惊慌失措,闭眼之前,只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赶来,将他护在怀中。 砰—— 水花四溅,两人一同跌进水里。 谢瑾瑜会水,但是骤然跌入湖中,心里十分慌忙,脑子里像是灌了浆糊一般,原本的哪一点关于水性的知识,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只能任由湖水灌进自己的鼻子、耳朵之中。 祁麟动手极快,几乎是在谢瑾瑜掉下湖水的一瞬间,就将人揽在了怀中。他一手托着人的腰,一手拍下水面,一个水中捞月,就将人从水底拉了起来。 “不要怕,张开嘴呼吸。”祁麟托着谢瑾瑜,镇定的安抚。虽然怀里抱着一个人,但是他常年习武,体力惊人,加上谢瑾瑜本身就体型偏小,十分的瘦弱,因此托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咳~”谢瑾瑜咳嗽了两声,吐出了口中灌进去的水,这才后怕地睁开眼。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而腰上的那只手的触感就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温热的,带着一层厚厚茧子的明显属于一个男人的手,就这样轻轻地搭在他的腰窝处,轻轻地将他托出水面。 “谢公子,事急从权,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祁麟察觉到谢瑾瑜身体突然的僵硬,连忙开口解释。 谢瑾瑜摇摇头,望着漂在不远处的竹筏,担忧道,“多谢林公子救我,我又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林公子何必向我道歉?只是我们现在被困在湖中心,我虽然会水,但是显然此刻与不识水性之人相差无几,公子一个人这样托着我又能坚持多久呢?” 谢瑾瑜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林麒虽然看着孔武有力,但是这可不是平常比力气大的时候。这白湖面积极大,他俩此刻都被困在水面中心,要想回到岸边,就算是精通水性的人,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更别说林麒此刻还要顾全他,必须将他托举出水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麒的体力必然会慢慢下降,而太阳一落下,湖水就会渐渐变得冰凉,无论是他还是林麒,恐怕都坚持不了多久。 “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祁麟轻笑,哪怕是到了此刻,他也依然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看见前面的竹筏了吗?等一会儿我将你推上去,你就好生坐在竹筏里,我推着你慢慢游回岸边。” 林麒说完,便小心护着谢瑾瑜往竹筏那边游去。 “这可行吗?林公子你这样会坚持不住的!”谢瑾瑜急的眼睛发红,又不敢有丝毫的反抗,生怕加重了林麒手上的负担。 “自然是可以的,你不要小瞧我,你又不重,还没有我爹的一副盔甲重呢!”祁麟毫不在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后连忙去看谢瑾瑜的反应,只不过谢瑾瑜此时此刻所有的心神都被两人的安危牵扯,哪里还能分出心思思考其他? “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我就信你!”谢瑾瑜借着祁麟手臂上的劲,紧贴着竹筏,翻身上去。 他跪坐在竹筏上面,望着水中的林麒,眼中含泪,“林公子,要不你也上来吧?” 谢瑾瑜眼瞧着祁麟一个人一半身子都淹没在湖水中,冻得脸色发青,却偏偏坚定地给他推着竹筏,谢瑾瑜心中五味杂陈,泪珠一下就滚了下来。 这是除开谢父之外的唯一一个男人,愿意第一时间护着他,没有考虑过生死,也未曾考虑过钱财权势,只是为了救他。 “不行,你好好坐在上面,竹筏已经侧翻一次,上面已经进水,无法在乘坐两个人了。我既然愿意让你坐在上面,我自有我的考量,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祁麟摇摇头,对着谢瑾瑜安抚道。 随着他的一使劲,竹筏开始缓慢的移动,然后渐渐有了明显的节奏,慢悠悠地飘向岸边。 谢瑾瑜见他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得章法,竹筏在原地打转了两圈,现在已经能够完美地把握竹筏前进的方向,并且借助水流与风力,让竹筏漂起来不用怎么使劲。 谢瑾瑜见祁麟当真无事,这才轻轻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盯着他的脸庞,慢慢回想方才那手搭在自己腰间的触感。 越想,耳朵红的更加滴血。 仅仅一刻钟的功夫,竹筏就已经漂到岸边,轻轻抵在了芦苇荡哪里。 “你别动,我先过去,这里很多泥坑,要是不小心跌进去,可有你受的!”祁麟抢先一步开口,让谢瑾瑜先坐在竹筏上面,自己游回岸边,脱下外袍,然后放在了泥坑上面,又折下不少的芦苇杆子和树叶,铺在上面。 谢瑾瑜讶然,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现在上来吧,这样就不容易摔倒了。”祁麟伸出手,温和一笑,“你要是不放心,那就牵着我吧!” 谢瑾瑜低头,伸出手稳稳地拉住他,再迈出脚,蓝色的绣鞋落在他铺好的“小路”上。 当脚落在实处的那一刹那,谢瑾瑜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的安心与慰贴,那是谢父也无法给他的一种感觉。除了被人保护,还有一种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心中变得不一样了。 “你还好吧?”祁麟见谢瑾瑜不说话,以为是落水吓到了他,目露担忧,语气充满了自责,“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邀请你一起去湖中心游玩的。” 哪怕是换一艘大一点的船,也不会出这种事。 “不怪你,是我自己擅作主张想要看鱼,不然也不会掉进湖里。如果硬要说,还是我连累了你。”谢瑾瑜抿嘴一笑,偷偷打量了一眼祁麟,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和上辈子的许俢诚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个有担当却也十分体贴的人。 “你先坐一下,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可千万别着凉了。”祁麟寻了一块石头,擦干净了让谢瑾瑜坐下,随后去芦苇荡抱了一把已经枯萎的芦苇杆子过来。 支架、生火、烤衣一气呵成。 谢瑾瑜坐在火堆处,瞧着祁麟忙里忙外,就连眼中也跳跃着火花。 “你也一起来烤烤吧,你身上比我还湿的彻底,你又在水底冻了那么久,别到时候我没有倒下,你先病倒了。”谢瑾瑜调笑,可是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担忧来。 “我和你可不能比,我娘说你们这些哥儿小姐娇气的很,咱们这些做男子的,就要好好照顾你们。若是连你们都照顾不了,更谈何保家卫国?”祁麟摸了摸鼻子,止住方才鼻尖中的痒意,走到谢瑾瑜的身边坐下,静静地感受着手底下那一团温暖的火光。 四周静谧,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快要消失殆尽,两人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声与身边涌动的一丝丝暖流。 “衣服干了,我们就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免得谢伯父担心。”祁麟提议,看他一眼笑了下。 “好。”谢瑾瑜点点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轻笑。 “我打算开一家酒楼,里面售卖的菜品全是我们江宁城这边的特色,比如八爪鱼、红钳蟹这些,你觉得如何?”祁麟突然开口,询问谢瑾瑜的意见。 谢瑾瑜一愣,眨眨眼想到了前世许俢诚开得酒楼,好像也是生命特色酒楼,只不过里面有很多大熙朝从未出现过的稀罕玩意与吃食。 比如火锅、烧烤还有大排档? “那自然是好极了!”谢瑾瑜神色激动,双眼都在放光,对着祁麟滔滔不绝,“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啊,若是能开一家有海城特色的酒楼,一定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就拿我们自己来举例,明明在太原那边,甜菜十分常见,但是在江宁城却价值一两银子一颗,这就说明很多东西只因为大家的需求和供应不同,这才造成这样的差价。 江宁因为地处靠海,所以对于鱼啊虾啊这些并不看重,但是其他的地方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那些深处内陆,从未吃过海鱼海虾的人来说,这些东西一听就十分稀奇。 若是咱们把味道弄好了,还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吃,这样一来,江宁城就会发展的越来越好。” 谢瑾瑜说完,盯着祁麟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啊,真厉害!” 祁麟挑眉,直言不讳,“姨夫和表哥最近正在想办法增加百姓的收入,西南地区地处偏僻,各种资源都比不上关中,但是这几年赋税越发的重了,表哥他们不得不想办法让百姓们开展副业。” 谢瑾瑜听完,恍然大悟,对安王和安王世子由衷的佩服,“安王殿下真是勤政爱民的好殿下,若是将这酒楼开展起来,最好能开到京城这些繁华的地方,那么江宁城的海产就有了新的销路,附近的百姓靠海吃海,收入定然会有所增加。 况且,现在大部分的百姓一年四季都难得吃上一两回肉食,若是这些海鱼能给他们解解馋味也是不错。相比于养殖鸡鸭这些牲畜,海里的鱼类不仅没有一点养殖成本,而且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发展其他的产业。 只是,相比于其他,我最担心的一点却是如何运送这些海鲜?江宁与其他内陆地区相隔较远,等这些海鲜运送到京城等地,只怕要死伤七八成,并且肉质也不会如同现在这样鲜美了。” 谢瑾瑜低头沉思,前世的时候,许俢诚是因为手中有一张简易制作冰块的方子,这才能依靠大量的冰块保持海鲜的鲜美,但是他并不懂得冰块的制作方法,如此也帮不上林麒。 “这你就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想要与我合作吗?”祁麟轻笑,语气轻松的问。 “什么?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做酒楼生意?”谢瑾瑜惊讶极了,他以为林麒只是咨询一下自己的意见,没想到这人居然想着他们在合作一次。 谢瑾瑜有些犹豫,林麒这个想法真的很好,因为有前世的记忆,他清楚地记得这样一座“特色酒楼”带来的利润有多大,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谢瑾瑜才纠结不前,因为在他看来,他并不能帮到林麒多少,反而是趁机占了他的便宜。 海鲜酒楼,林麒不找他合作也可以有声有色的办起来,之所以找他,只是因为他俩的交情罢了。 “真的不愿意?谢家总不能又靠着青瓷方子吃一辈子吧,总得再找找其他的路子。”林麒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知道你很想向家族中的人证明自己虽然是个哥儿,但是并不比男子差,你已经完美的解决了谢家目前的危机,若是能再帮助谢家打入其他的生意市场,想必就可以稳稳地在谢家站住脚跟了。” “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这样一来……”谢瑾瑜垂首,眼中犹豫不决。 “你不用觉得愧疚,在我看来我俩是互惠互利。其一,我毕竟是子侄,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是心底里还是介意我和安王的关系。 我与你们并不是公平竞争,就拿这次青瓷而言,如果谢家单独研制出来,其他的商户就可以进来分得一杯羹,正是因为有了我,其他的商户忌惮安王的想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块肥肉被你我两人分食,一次两次还好,若是多了,难免不会引起别人的记恨。 因此,在以后的生意中,我可能只会挂一个名头,更多的出面和商谈还是要由你决定。 其二,我觉得你刚才说的什么火锅、烧烤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虽然不懂那些东西,但是只听你的描述,就知道那是稀罕玩意,整个大熙朝还没有人研究出来。你愿意将这些想法好好细化一下,然后和我一起合作吗?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吃的满嘴流油,我觉得我俩应该去做这第一个人,你觉得如何?” 祁麟说完,也没有打搅他,静静地等待谢瑾瑜的答案。 谢瑾瑜表面平静,内心已经汹涌澎湃,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催促:快答应他啊,快点答应他啊!林麒说的没错,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他不能露面,那么总是需要一个代言人的,那这个人为什么不是他呢? 最重要的还是林麒他不知道火锅、烧烤这种吃法,也还不知道有一种食材叫做辣椒,简直可以完美解决各种鱼腥味、土腥味带来的不适,甚至让人越吃越上瘾,越吃越回味无穷! 他可以和林麒合作,林麒帮他解决外力麻烦,而他专心生意,研究各种吃食,争取将酒楼做大做强。 “好,我答应你!”谢瑾瑜目光灼灼,盯着祁麟,整张脸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让他看起来耀眼至极,“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到时候海鲜酒楼一定会成为咱们江宁城的招牌,让人一来江宁,就必然想到海鲜酒楼。一听到海鲜酒楼的名号,就联想起西南江宁城!” “好,我等着这一天!”祁麟畅快回应,盯着谢瑾瑜的眼睛,与他一起在这片静谧的湖边,建立起合作伙伴的关系。 …… “终于舍得回来了?”谢父从门口逮到差点抹黑回家的谢瑾瑜,脸色难看的如同黑布,瞪着他的目光十分不善。 小小年纪,居然差点夜不归宿! “爹——”谢瑾瑜一惊,鹌鹑式的喊了一声,小声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怎么在这里,我要是不在这里怎么知道那小子约你出去现在你才回来?”谢父气不打一处来,但又舍不得对谢瑾瑜发火,只能把一切归咎到了祁麟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 谢父打量了一眼谢瑾瑜,发现他面色红润,眼角带笑,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褶皱但是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毁损。鞋面也是干净如常,并未见半点泥泞污渍。 算那个小子识趣,没有带瑾瑜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爹,你在看什么呀?”谢瑾瑜被谢父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句。 “看什么?我在看一只小白兔被大灰狼叼走了,还自顾自的在哪里美滋滋呢!” 谢父说完,眼瞧着谢瑾瑜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羞恼地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径直回了房间,连晚安都不敢跟他说一句。 谢父咂舌,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无比郁闷,总想着哪天定要将这个林麒约出来好好揍一顿,让他别有用心,竟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还不滚过来提亲! 第19章 相处(三) 谢瑾瑜和祁麟合作海鲜酒楼的事情,在那日两人商量一番之后,终于提上日程。 对于谢瑾瑜而言,谢家虽然掌握西南陶瓷市场的大半,但是终究将所有的资本压在了一门手艺上,若是中途谢家的陶瓷事业出现问题,谢家就将面临破产的危机。 这一次谢子熠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谢家需要转型,并且要在其他的产业上也占据一席之地。 前几年谢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谢家向外扩展生意的可能,只不过那时的谢家根基浅薄,还有其他商户的联合打压,谢家的产业扩展危机重重,稍不注意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此,谢父压下了向外扩展生意的念头,此时在被谢瑾瑜提出这个想法,直接激发了谢父多年以来的执念,二话不说,就答应谢瑾瑜的请求,并且将此事全权交由谢瑾瑜负责。 谢家原本还有一些人不赞同谢瑾瑜的做法,认为谢家有陶瓷和青瓷两门瓷器生意在,无论如何也不会坐吃山空,为何要冒险去发展其他的生意。要是成功了那皆大欢喜,要是失败了,不是还要赔上其他的收入,让瓷器收入的钱财去补贴其他产业吗? 这对他们这些只进不出的人而言,简直就是在抽他们的血,食他们的肉,心疼的吃不好睡不好。可是谢瑾瑜并不像谢父那样,对谢家的其他人有多少的感情,根本没有考虑他们的意见,直接就和谢父拍板决定,跟着祁麟一起开展海鲜酒楼。 “怎么,谢家那些反对的声音你都解决好了?”祁麟一身白衣,摇着折扇,脸上浮现出一丝看好戏的笑容。 “自然如此,不然我怎么会坐在这里?林公子想要看好戏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谢瑾瑜轻轻喝了一口茶,朝着祁麟眨眼,眼中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祁麟轻笑,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正襟危坐,“那么接下来还要仰仗谢公子了。王氏酒楼在江宁城树大根深,且在京城有人撑腰,王掌柜本人也算是英雄豪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想要在他手里讨到便宜可不容易啊!” 祁麟说完,满意地看着谢瑾瑜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将目光移向窗外。 今日两人在此聚会,就是一起商量该如何开展这海鲜酒楼一事。 若只是谢瑾瑜一人,谢瑾瑜是不会直接和王氏酒楼对上。海鲜酒楼一出来,肯定会和王氏酒楼成为竞争对手。谢瑾瑜有把握自己的海鲜酒楼一定会最终成功,但是其中仰仗的助力无非就是他手中握着的好几样大熙朝不曾出现的吃食和新鲜吃法。 这样一来,王氏酒楼和海鲜酒楼必然敌对,这并不是谢瑾瑜想要看到的。 姑且不论王守仁对他的情谊,王老板和谢父之间的朋友关系,就是这次谢家有危险,王老板愿意帮他们度过难过这份心意,都让谢瑾瑜有些犹豫。 有道是千金易得,友情难求,生意人最注重的无非就是义气和诚信。王老板对谢家可谓是有情有义,若是谢瑾瑜当真反手就和王氏酒楼对上,必然会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更别提,王氏酒楼背靠京城的大官,谢瑾瑜这边虽然有安王世子做倚靠,但是也不见得稳操胜券。 安王世子会为了他与京城的大官对上吗?万一人家本来就和王老板的弟弟有关系,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谢瑾瑜思索一阵后,对着祁麟道,“林公子,你老实告诉我,王氏酒楼背后的真正靠山究竟是京城的那位二品大员还是安王殿下?” 祁麟脸上的笑意一顿,盯着谢瑾瑜的脸,神色越发的复杂起来。他悠然的放下手中的折扇,随意一问,“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看样子王老板确实是安王殿下的人了。”谢瑾瑜一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对着祁麟拱手,“王氏酒楼在江宁城做大做强,背后没有安王殿下的支撑根本就不可能,虽然众人都说王老板的仰仗不过是他那位在京城做高官的弟弟,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安王殿下本来就是龙子皇孙,王老板的弟弟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压了王爷一头! 我本来以为安王殿下和王氏酒楼可能只是合作关系,王氏酒楼仰仗安王的庇护,成为江宁城最大的首富,而安王殿下依仗王氏酒楼的税收,成功维持藩王的体面。 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我的胆子太小,眼见短了一点,不然也不会只敢猜到两人是合作关系的份上,不敢再更进一步。” 谢瑾瑜摇摇头,好像对自己十分失望一般,但是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恭敬与郑重。 祁麟脸上的笑容消失,盯着谢瑾瑜道,“谢公子若是胆小就不会对着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看整个江宁城就没有人比谢公子的胆子更大了!” “林公子过奖,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哥儿,那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谢瑾瑜轻笑,眼中波光流转,看起来清纯极了,一点也没有被祁麟突然的严肃吓到,非常自然,“那今日林公子将我约出来,想必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王氏酒楼和即将开张的海鲜酒楼的关系吧?” 王氏酒楼虽然依附安王,但是显然不是那种主仆意义上的关系,不然现在林麒也不会将他约出来,直接将他要开一家海鲜酒楼的事情通知王掌柜就可。 而现在两人还在这里谈论该怎处理王氏酒楼和海鲜酒楼的竞争问题,就可想而知王氏酒楼对安王的重要性。 “王氏酒楼和姨夫确实有点关系,但是既不是附庸也不是合作,其中的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姨夫非常赞成我们在开展一间酒楼,只不过不能太损伤王氏酒楼的生意。” 祁麟也不避讳谢瑾瑜,直接将自己的考虑说出来,然后对着谢瑾瑜道,“海鲜酒楼只能售卖海鲜特产和其他的一些有特点的小吃,它将发展成为江宁城的特色,而王氏酒楼主打家常小菜,日常小吃等等,两家可以有一点小小的竞争,但是却不能太过竞争。” “我明白,我也是这样考虑的,如果生意好,说不定我们和王氏酒楼还能有一些合作呢!”谢瑾瑜微笑,认真的点点头十分赞成祁麟的想法。 海鲜酒楼重在海鲜二字,若是售卖的菜品和吃食与普通酒楼没什么差别,那倒是落了下成,一点也不符合谢瑾瑜本来的想法。 “那我们要等的人来了吗?”谢瑾瑜突然问道。 “哈哈哈——”祁麟大笑出声,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叹,爽快道,“谢公子真是聪慧,居然已经想到了我约你出来还约了其他的人?不知道谢公子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祁麟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谢瑾瑜居然猜到了还有其他人没有来。 谢瑾瑜将目光投向窗外,忍不住发笑,只觉得祁麟这副模样反倒是像个小孩子一般,一点也没有平时的那种掌控全局的气定神闲。 “自然是因为王氏酒楼啊,若是没有其他人了,林公子打算如何处理王氏酒楼,算起来,大家都是为安王殿下打工,咱们总要通知一下王氏酒楼的人吧?” 谢瑾瑜说完,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桌子下面的双手却是有些紧张的握在一起,心中没有半点放松。 他确实没有想到王氏酒楼竟然和王府会这样的关系,今天敲定了酒楼的事宜,他们谢氏也和安王府绑定在了一起。 目前看来,谢氏踏上安王这艘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怕就怕日后安王殿下的野心不止于此,那谢氏就真的大祸临头了! “谢公子聪慧,居然将要来的是王氏酒楼的人都猜中了,林某佩服佩服!”祁麟见谢瑾瑜有些神游天外,挑眉一笑,心中自然明白他现在在害怕什么。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告诉谢瑾瑜这些的时候,他既然敢让谢瑾瑜和他牵扯在一起,自然是有了完万全的把握。 “王氏酒楼一直是王老板在打理,我们需要一个能代表王氏酒楼,但同时却又不能插手我们海鲜酒楼事务的人。” 祁麟说完,满意的看着谢瑾瑜一下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王守仁?” 谢瑾瑜惊讶极了,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一双秀眉微微皱起,不确定道,“王守仁,你确定他可以吗?” 倒不是谢瑾瑜嫌弃王守仁,而是因为王守仁真的是太纨绔了,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和他们一起打理好海鲜酒楼吗? “确实是他!谢公子可能多虑了,我们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商场老手,而是一块能代表王氏酒楼的招牌,只要王守仁和我们一起开展海鲜酒楼,所有人都认为王氏酒楼和海鲜酒楼是合作的关系,两家甚至是一家,就不会有人暗中挑拨关系,也不会与人想要将水搅浑。 王守仁虽然不知道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但是吃喝玩乐他最在行,让他担任我们海鲜酒楼的活招牌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想有他在,不仅王氏酒楼这边好安抚,江宁城的富人圈子们更容易打入。其他的不说,就和他玩得最好的那一群纨绔们,以后出来喝酒聚会,首选不就是我们海鲜酒楼吗?” 祁麟这话一说完,谢瑾瑜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谢瑾瑜心口砰砰的跳,猛然明白祁麟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这不就是让王守仁自己给自己的酒楼打广告嘛!前世的时候,许俢诚也是这样干的,他口中所谓的“营销”“广告”十分厉害,基本把握了所有顾客的心理,只要是来过酒楼的,就没有一个人不夸一句好的! 谢瑾瑜发现林麒口中的王守仁,发挥的就是这样一个“广告”的作用。虽然林麒还不知道什么是广告,但是显然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还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广告”和“营销”发挥最大的作用,但是谢瑾瑜他自己知道啊! 上辈子他虽然没有参与过许俢诚的生意,但是架不住许俢诚就是一个心里存不住事的,只要他取得了一点点的成就,就会在他的众多后宫面前炫耀,作为他后宫之一的谢瑾瑜,没少免费听到了许多生意经。 “营销”和“广告”就是就是许俢诚的两大秘籍,他现在也完全可以照着许俢诚上一世的路子来! 走许俢诚的路,让许俢诚无路可走! 谢瑾瑜突然想到该怎么报复许俢诚了,他原本还只是想着不再找他做赘婿,就这样看着他穷困潦倒的过完一生就是对他的报复。可是现在想想真是便宜那个凤凰男了,前世许俢诚将他和谢家害的那么惨,这辈子怎么好就让他穷困潦倒的过完一生呢? 他要让谢家高高在上,许俢诚攀附不起,他还要将许俢诚所有能崛起的手段统统抢先一步用完,让他无比悔恨、无比懊恼,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先他一步致富发家,而他只能落魄不堪,怨恨命运不公! 想想都觉得大快人心,谢瑾瑜顿时通体舒畅,嘴角微微勾起,神采飞扬的盯着祁麟,“这事就交给我来办,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那就拭目以待!”祁麟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谢瑾瑜看进心底。 “抱歉,我来晚了,我来晚了——”王守仁一脸汗水的冲进茶楼包厢,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慌里慌张的擦着自己头上的汗水。 若不是他爹差了小厮来叫他,他现在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早把今天要出门的事情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王公子来得正好,我们刚好可以出门左转去王氏酒楼吃午饭,一边吃一边谈。”谢瑾瑜揶揄道。 “啊?谢公子你也在啊!”王守仁本来还不好意思自己来晚了,结果一听见谢瑾瑜说话,顿时将原来卡在喉咙中的道歉吞了下去,傻乎乎对着谢瑾瑜露出八颗牙齿,“好啊好啊,谢公子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天啊,居然会是谢公子!他爹要是早一点告诉自己今天要谈生意的人是谢瑾瑜,他怎么可能在床上睡懒觉,提前一天在茶楼等着他都可以! “扑哧——”谢瑾瑜捂嘴轻笑,他已经适应了王守仁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如今看来这王家公子虽然纨绔了一点,但是心地纯良、一点也不做作,比那些人模狗样的伪君子好多了。 “王公子温香软玉在怀,当然记不得这里还有人等着。”祁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刺了一句,看着王守仁涨红了一张脸,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没有,没有,我哪里有干这种事!”王守仁大呼冤枉,连忙对着谢瑾瑜摆手解释,“谢公子你听我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干这种事!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绝不可能干这种事的!” “哦,那春风楼几十名花魁的事情都是假的了?”祁麟挑眉,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刀子似的扎在了王守仁的脸上。 王守仁嗫嚅了几句,声音低不可闻,只是暗暗看了一眼谢瑾瑜,到底也没有解释。 谢瑾瑜不喜欢王守仁,自然也不在乎他究竟养了多少花魁在外面,只是对林麒的反常十分惊奇。要知道林麒这个人,向来都是温柔和煦的,哪怕是面对陌生人,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很少会像刚才那样尖锐,简直恨不得用嘴说死王守仁! “既然王公子已经到了,那么就该好好谈谈正事了。”谢瑾瑜赶紧岔开话头,对着两人道。 “王公子,我和林公子打算合伙开一家海鲜酒楼,作为江宁城的特色酒楼,你和王老板是什么想法?”谢瑾瑜礼貌的问了一句。 “我都听你的!我爹说让我听你的就行,你说一我不说二,你说二我不说三!”王守仁直勾勾地盯着谢瑾瑜,像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牵扯到了王家生意的兴隆。 谢瑾瑜皱眉,“王老板真的是这样对你说的吗?” 谢瑾瑜心中充满了怀疑,王守仁是个不靠谱的,但是王老板怎么可能对他说出这种话?亲兄弟明算账,商场如战场,王老板那种人精,没道理会对王守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别是王守仁为了讨好他故意这样说的吧? 王守仁连连点头,语气十分激动,“没错我爹就是这样说的,我爹还说,我爹还说……” 王守仁看了一眼谢瑾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谢瑾瑜心里一咯噔,总觉得王守仁接下里要说的话不简单。 “你爹还说什么?”祁麟冷冷的问了一句,捏紧了手中的折扇。 “我爹说让我好生跟在你的后面,不要让别人欺负了你!让我好好保护你,争取早日获得你的欢心,这样他就可以早点去谢家找伯父提亲。”王守仁一股脑的说完,神情激动,十分亢奋。 王守仁心里快要美翻天了,以前他爹都不愿意他呵呵谢瑾瑜在一起,他让他爹去提亲,他爹还觉得谢瑾瑜的家世配不上王家,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爹不仅同意他和谢瑾瑜在一起,还让他快点行动,争取早日把谢瑾瑜拿下! 有了王父的支持,王守仁那是信心满满,可是谁知道居然第一天就迟到晚点,给谢瑾瑜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啧,想不到王公子和王老板居然打着这个主意呢!”祁麟冷笑,盯着王守仁的目光越发的不善起来。 “啊,好说好说。”王守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反正他喜欢谢瑾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也不怕丢人,只要能将谢瑾瑜追到手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是不知道这个林麒林公子说话怎么感觉怪怪的,盯着他的眼神阴测测的,搞得他都不敢回看一眼。 祁麟被王守仁噎了一句,顿时不好在开口,只不过四周的温度又降了几分,让人都开始怀疑,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不然怎么温度下降的这么快,凉飕飕的。 谢瑾瑜低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是心里隐隐有感觉祁麟这个模样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只是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我们先去王氏酒楼吃个饭如何?”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这顿饭是没法吃了!”祁麟没好气的刺了一句,结果发现开口的是谢瑾瑜,顿时懊恼的别过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吃,我们就去吃!我知道里面那些菜好吃,瑾瑜你和我一起去,我给你点菜!”王守仁大手一挥,脸上起身,脸上露出憨笑,殷勤的想要拉着谢瑾瑜一起。 “林公子走吧,我们一起去。”谢瑾瑜也没有将方才的话放在心上,微微一笑,算是给了祁麟一个台阶下。 祁麟起身,看着前面狗腿至极的王守仁,眼里一派阴霾。 第20章 相处(四) 京城,大明宫 五十八岁的启德帝端坐在龙椅上,他的脊背挺直,面色严肃,盯着手中的奏折,眼中神情明灭变幻,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福全,老六的孩子这个月十五就成年了吧。”启德帝突然出声,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名为福全的大太监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启德帝说的是谁。 启德帝膝下共有十七位皇子,子嗣昌盛,一点也没有前朝皇帝后继无人的忧虑。他口中的老六正是六皇子,早早被他发配到西南一带的安王殿下。 大熙朝传承两百年有余,修生养息几十年之后,出了好几位明君,到了启德帝这一代更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任谁都要夸一句启德帝乃是当是明君。 根据大熙朝多年的传统,大家心照不宣,都默认为早早前往封地的藩王已经被踢出继承人名单,在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 再加上安王以前在京城那就是个混不吝的,比起其他文武双全的皇子们,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天家纨绔,没有一个人觉得他能继承皇位。 当年安王犯了大错,原本还对其有些宠爱的启德帝,直接一怒之下将人发配西南,划分了几块不痛不痒的封地之后,并且下旨,不召不得入京,再不理会。 安王自此淡出京城中人的视线,一晃十几年过去,没想到启德帝今日又提起了那位安王殿下,这无怪乎福全大太监会觉得惊奇。 “回禀陛下,仔细算来,小世子确实今年成年。”福全摸不准启德帝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悠着回了一句。 安王世子是安王的独子,这世子之位迟早都要落到他的头上,因此虽然皇帝并没有真正的下旨册封,但是众人心知肚明,这世子之位迟早都要是那个人的。 这么多年,安王除了逢年过节和其他重要事情才会请旨,现在突然来了奏折,并且皇帝还亲自过问了世子的年龄,福全眼珠子一转,老脸上顿时有了一点成算,笑着道,“想必是安王殿下请封世子的奏折到了,也难为安王的一片慈父之心。” “他是慈父,朕就是那个冷血无情之人了?”启德帝冷哼一声,眼中带了一丝怒意,“当年他不声不响与别人私定终身,险些坏了朕的大事!要不是顾念着父子之情,朕真的恨不得将他一棍子打死了事!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为那臭小子考虑了,眼巴巴地就来请封世子了。” 启德帝说完,又想起安王那糊涂蛋子,顿时觉得头疼。哪怕是十几年过去,安王在他心中的形象依然还是当年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圆滚滚的一个小胖子! 若不是今日恰巧看到了这封折子,他都已经忘了,那小子居然也是快要做祖父的人了。 一晃十八年过去,老大已经先一步去了,老三眼看着也要熬不住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提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当年他有多怨恨这群年长的儿子们,现在就有多怀念他们父子天伦的时光。他总觉得,过不了多久,他的这几个年长的儿子,都要一个个的离开他了。 老六当年离京,基本算是被他赶出去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去了西南边陲之地。启德帝以为这小子自幼锦衣玉食、舒服日子过惯了,骤然去了那种苦寒之地,肯定熬不住几个月,就要哭着求着向他认错,然后乞求回到京城。万万没想到,十多年这小子都没有低下头,就算他那个王妃去了,也老老实实地待在了江宁,一副这辈子都不会回京的模样。 按照惯例,亲王的儿子过了六岁就可以请封世子,以安王那爱子如命的性格,居然也能活生生的忍到了那小子成年才来请封,也真是难为他了。 “安王殿下离京早,又没有什么帮衬之人,不熟悉京城的局势,贸然也不敢请封世子啊。现在小世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安王殿下这么一提,估计着还是想让您这位皇爷爷惦念一两分,等明年大选的时候,给他指一位世家小姐呢!” 福全轻轻给启德帝续上一杯茶,垂着眼睛道。 这些话,他这个做奴才的本不该提,但是谁让皇帝信任他,这些家事从不避讳他,相反还很喜欢听他一起唠嗑唠嗑呢。做奴才的,自然是主子喜欢他们什么样,他们就得什么样。 “那小子,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就想着靠朕,现在估计也想着靠儿子吧!”启德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无奈的笑出声,脸上的不满倒是一扫而空。 “您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安王殿下事事想要依仗您,那也是自然啊!至于殿下现在想要靠小世子,当爹的想要儿子孝顺自己,那也无可厚非。这只能说明咱们世子爷纯孝,心里记挂着安王殿下呢。”福全说完,见启德帝脸上的笑意不变,心中顿时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刚刚他是赌对了,安王殿下果然还在圣上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即便当初安王失了圣心,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再大的隔阂父子俩也消除的差不多了,更别说启德帝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尤其是近几年随着年龄越发大了,对自己的这几个年长的皇子,更加容易心软。 大皇子已经仙逝,三皇子眼看着也要不行了,前面的几个皇子老的老、病的病,稍微在启德帝心中有点印象的安王,又被远远地发配到西南。 俗话说,远香近臭,有这么一群整日想着争权夺利净给自己添堵的皇子在,那早早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但却算是皇帝开心果的安王,可不一下子就在启德帝的心中鲜活起来了嘛。 福全心中有了一丝成算,对于等会启德帝可能要问起的事情,更加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才能让自己讨着好儿。 “对了,安王那小子叫什么名字?”启德帝突然想到安王那小子似乎还没有让自己赐名,顿时面色难看起来。该不会那臭小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给那孩子取名吧?还是说安王胆大包天,居然敢越过自己单独给孩子取了名字? 皇子皇孙取名,向来都是他来决定,若是有那么一两分恩宠的,基本都是他亲自来取,若是一般的,便由礼部决定。但是安王的儿子,这么多年了,他记得十分清楚,他根本就没有给那小子取过名字,而礼部也没有禀告此事! 思及这么多年礼部一直是老三在负责,启德帝的目光逐渐暗沉下来,问了一句,“可是老三截住了老六取名的折子?” 不怪启德帝会有这样一问,安王世子出生的时间正是前几位皇子夺嫡最激烈的时刻,哪怕安王已经被贬谪到小小的江宁,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三皇子暗中截住了安王请求赐名的奏折,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谁知道启德帝会不会因为安王给他生了一个小皇孙,就一下子原谅安王,将人召回京城了呢! 福全见启德帝自己心中已经有了论断,也不在多开口,只实话实说道,“奴才记得十八年前,正是小世子百日宴的时候,慧嫔娘娘前来求见,只不过被容妃娘娘拦住了,之后礼部的奏折也不了了之。” 当年这事确实发生过,只不过福全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也没有可以提醒启德帝,以至于安王世子当真过了十八年皇帝还未正式取名。 “呵,老三好谋算!”启德帝冷笑,将手中的奏折放下,靠在龙椅上,悠哉哉地又问了一句,“安王给那小子取了什么名字?” 以安王那滚刀肉的性格,要真是京城这边没有人给他命根子取名,他必定是要自己取。 “说不定那小子巴不得朕不给他取名,他好精挑细选取一个呢!”启德帝想到安王的性格,顿时笑出声来。 若是其他的皇子,肯定会老老实实等着他给赐名,最多也就是取个小名、表字,大名绝对要等着皇帝赐名,这可是彰显皇恩的时机,谁也不想放过。但是若是安王嘛,就差放鞭炮庆祝这等好事落在了他的头上。 “陛下果然料事如神,奴才刚刚问了,小世子单名一个麟字,是安王殿下特意请王妃的哥哥去了杭州的临济寺,找主持方丈算出来的!安王殿下说小世子是他的麒麟儿,很是宠爱呢!”福全说完,果不其然,对面的启德帝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连带着盯着案牍上的明黄奏折也有了几分包容。 “这臭小子,他倒是望子成龙,想着自己的儿子是个麒麟儿,怎么他自己在朕这里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启德帝冷哼一声,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陛下,王爷以前小不懂事,这才不懂您的慈父心肠,现在自己有了儿子,必然也能更加体会您的不易。”福全说了一句,启德帝的脸色果然好看许多。 “祁麟,倒真是好名字。”启德帝喃喃自语,猛然想到什么,连忙吩咐道,“你去将西南的科举折子拿过来。” “是!”福全应了一句,忙不迭的将今年的科举折子递上去,心里却在嘀咕,好端端的,陛下怎么问起西南的科举折子? 每年的会试皆由各地的主考官负责,启德帝也只会在最后的成绩出来之时,看上一眼,并不会多加过问。毕竟不是殿试,还不至于让一国之君放在心上。之所以启德帝突然问起这个,还是因为这祁麟的名字,他看着眼熟,好像是西南地区的会试第一! 启德帝心里存了疑,自然就想弄清楚。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一瞬间的心血来潮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就是下了这样一个命令。 德全的速度很快,就在启德帝还未弄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的时候,科举折子就已经递到了他的手上。启德帝翻开明黄的奏折,在西南汇总一栏里面,看见了被标红的会试第一——江宁城祁麟。 真的是他?! 启德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涌上一股莫名的骄傲。虽然百姓臣子都交口称赞什么龙子龙孙,但是自家的孩子有多大本事,他的心里能不明白吗?皇子们虽然说是文武双全,但其实若真要论起才华与武艺,哪能和那些埋头苦读十几年诗书、刻苦练习十八般武功的学子武举人相比。 他们更多的是学习御下之道,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掌权者。 现在突然发现,自家家最不成器的老六,居然教导出了一名会员,启德帝真是喜上心头,颇为得意。果然不愧是天家子孙,体内流着他的血脉。 “德全,这老六还真是让朕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没想到他那个一看书就犯困的滚刀肉,居然还能教导出一个会试头名出来,真真是令人惊奇!” 启德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轻轻合上奏折,感慨了一句。 说是无意,但是落在这位伺候了启德帝大半辈子的老人身上,福全立马就明白了启德帝的意思,连忙道,“昨日惠嫔娘娘礼佛归来,听说带了几盒相国寺的素斋,万岁爷可要和惠嫔娘娘一起享用?奴才听说相国寺的素斋不仅味道一绝,还有清肠润肺,延延益寿的功效呢!” 启德帝眉头一挑,仿佛被福全说的来了兴趣一般,“今晚摆驾长春宫。” “是——”福全应下,心底再起波澜。沉静了十几年的惠嫔娘娘,怕是又要起复了。 另一边,江宁城 安王拿着一把蒲扇,一边扇着风,一边在书房走来走去。他面若圆盘,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双颊边的络腮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 安王盯着端坐在书桌前的祁麟,满脸纠结,“嗣安啊,你为啥不继续考下去了啊,都已经是会试案首了,再给你爹考个状元呗!” 想到今天祁麟突然告诉他,自己不在继续参加科举,安王就捶胸顿足,恨不得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都已经考到西南第一了,怎么突然间就放弃了呢? 虽然西南地区的文学底蕴要比江南一带还有京城浅薄一点,但是安王心知肚明,自家儿子的学识那是一顶一的好,真要是和江南还有京城的魁首比起来,那绝对是不差分毫,甚至是更胜一筹!明明眼看着状元之位唾手可得,可是祁麟却不愿意再考下去了,这是安王怎么也想不到的。 “父王,见好就收过犹不及。”祁麟放下手中的书,食指轻敲两下书桌,温和道,“京城眼下虽然平静,但却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你我根基浅薄,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与其早早地就进入他们的视线,让人防备,还不如看他们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就是一个状元之位,你若是考了,你皇爷爷——” “皇爷爷若真是给了我,那才要真出大事!”祁麟抢先说道,“亲王之子,一朝考取状元,你觉得天下的读书人是欢喜的多还是不满的多?” “你凭本事考的状元,他们凭什么不满?”安王不解,皱着眉头问道。 祁麟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回答,“父王,寒门难出贵子,一户普通的人家,想要供养出一位读书人,其中的艰辛和困难是你难以想象的。原本他们还有一个幻想,觉得只要自己拼命读书,就能金榜题名,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但是现在呢?若是我中了状元,先不说他们会不会怀疑是因为我的身份,那些主考官亦或是皇爷爷给了我便利,才让我考取状元。 即便我有真材实料,他们也会更加不满。因为我本来就已经是世子,有了高贵的出身和显赫的家世。科举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对他们而言,却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现在我闲来无事,和他们争抢这一个名额,我若是上榜,无论是头名还是其他,势必会挤下去一个人,谁也不想成为哪个倒霉蛋子,父王,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还有,京城中的那些叔叔伯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当上状元,走入皇爷爷的眼中吗?” 安王听后恍然大悟,但是仍有不甘,梗着脖子道,“本王又不是吃素的,想要护住你还是有这个本事的!你是本王的儿子,我不信你是真的心血来潮突然想去科举,其中必然有什么深意,就这样放弃会不会得不偿失?” 祁麟轻笑,眼中绽放出一抹自信,“父王,我若就此为止,那才是真的入了皇爷爷的眼!你就等着京城的好消息吧。” 安王一愣,猛然想起这几日祁麟在外面忙活的不见人影,顿时有了想法,兴冲冲道,“难不成你这几日和谢家那个哥儿——” “嗯,科举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祁麟点点头,止住了安王的话,“做好准备,你马上就要有一个郡王儿子了!” 郡王?什么郡王?他不是上的请封世子的奏折吗?怎么会突然变成郡王?安王满头雾水,但是却从祁麟的神情中隐隐猜到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第21章 相处(五) “谢公子,多日不见,公子风采依旧,也不知将来要便宜那位男儿。”祁麟见谢瑾瑜下了马车,款款而来,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想起那日王守仁的话,忍不住酸了一句。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方才十分不礼貌,已经算是冒犯了谢瑾瑜,可是又不知该如何挽救,只好站在哪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谢瑾瑜悠然的步伐一顿,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愣然道,“林公子何出此言?可是瑾瑜哪里得罪了公子,若是如此的话,瑾瑜再此想您赔不是了,还望公子大人大量,就不要与我这个小哥儿一般见识。” 谢瑾瑜心里涩涩的,他以为林麒是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的,这人能放下对哥儿的偏见,主动找他一起做生意,他就以为林麒是不同的,没想到这人也和其他的男人一样,认为哥儿合该与女子一样,关在四角院子里,替他们打理后宅,相夫教子。 “不是,谢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祁麟见谢瑾瑜脸上的笑容消失,眼中的目光也不复以往的温柔,顿时后悔不迭,忍不住上前一步,连连道歉,“谢公子,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一时口不择言,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反正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我说的话有半句虚言,那就让我身败名裂,五雷轰顶而死!” 祁麟一时心慌意乱,直接赌咒发誓,就怕谢瑾瑜真的气得不再理会他,然后扬长而去。 谢瑾瑜看了祁麟一眼,心中的不服气渐渐放下,也不知是相信了祁麟还是没有,反正没有再继续揪着这一件事不放,而是主动开口,“今日我约林公子出来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林公子可能为我引荐世子爷或者安王殿下?” 祁麟一愣,眼珠子一转,心中已然有了一点想法,“你想见表哥和姨夫?为什么?” 谢瑾瑜做事向来谨慎,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借着自己的关系想要搭上安王这一条线,很想然谢家与他都不想和安王这种权贵有太大的牵扯,怎么突然又想要见安王呢? “事关重大,这件事只能找安王殿下,若是林公子能做主也可。”谢瑾瑜平淡的说完,领着林麒与他去了一处僻静之地,抬眼间,目光清澈天然,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宁静之气,“林公子可能做主?” 谢瑾瑜面色严肃,直直地望向祁麟。他本来只想着好好做生意,但是现在知道了王氏酒楼和安王的关系,自然也就明白谢家已经是进退两难,如今除了好好地靠着安王,其他的绝不能多想。 安王府与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如此,保不得他要想些办法,让自己在安王的面前分量更重一些。 “我能做主,这一点谢公子完全可以放心。”祁麟折扇轻摇,肯定道。 就是不知道谢瑾瑜有什么大事想要告诉安王? 谢瑾瑜点点头,从袖子中抽出一张巴掌大的纸张,递给祁麟,“林公子看看我这方子如何?” 祁麟面色平静,接过方子之后,眼中泛起一丝波澜,连语气也粗重了几分,“谢公子,这件事可开不得玩笑!你确定你这方子有用?” 祁麟来来回回将秘方看了十余次,向来冷静的面容上染上一丝激动,他望着面前貌如出尘的哥儿,头一次眼中划过大大的震惊。 “自然是真的!我已经让人试验了无数次,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上面的秘方千真万确,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再让人试验几次!”谢瑾瑜巍然不动,任由祁麟打量,只不过他紧握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好!”祁麟将秘方撰在手中,轻笑道,“若真秘方是真,谢公子功在千秋!我一定会告知姨夫,让他好好嘉奖你一番!” 祁麟说完,像是半刻也等不得一般,连忙离去。 谢瑾瑜见祁麟离开,浑身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忍不住道,“这林麒刚刚的气势,怎么有点像那日见到的安王世子?”转念一想,两人算是表兄弟,有点相像也是正常的。 若不是他现在和安王府绑在了一起,谢瑾瑜是不会拿出这制糖秘方的。本来前世许俢诚拿出这张方子,只是为了赚钱而已,丝毫没有考虑这张糖方背后蕴藏的价值。 谢家如今不缺钱,差的就是名声,若是能用一张自己保不住的糖方博取一个好名声,那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是不知道,林麒能不能将这件事办好? 大熙朝重农抑商,百姓的生活并不富裕。制糖的技术一直掌握在官府的手中,但是即便如此,糖的价格也高居不下,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只有春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两块糖。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两点:一是制糖的原材料甜菜,不宜种植,产量极其低下;二是因为如今的技术不发达,官府的匠人即使小心翼翼,但是能从甜菜中提取的糖汁也十分少,更别说之后还要经过萃取、炼制等等工艺后,才能制成小块糖。 因此,哪怕是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最后的制糖产量都十分的低下,糖就成为大熙朝最稀有的物品。 而谢瑾瑜刚刚献上去的那张糖方,不仅可以完美的解决甜菜萃取糖汁稀少的问题,还给大熙朝提供了一种新的制糖原材料——甘蔗。 甘蔗是生长在南方的一种植物,不仅容易种植,产量大,它还可以作为饲料喂食家畜也可以作为水果供人们食用。其实在西南一些地方,还有南方的农村,很多的地方都有种植甘蔗,只不过这东西一直都是作为普通水果和家畜饲料种植,从未有人想过用它前来制糖。 谢瑾瑜这张方子一出,如果甘蔗真的可以用来制糖,那么就会解决大熙朝一糖千金的现状,极大的改善百姓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方才祁麟会表现的那么激动地原因。 有了这张糖方,安王只要将它献给圣上,今年所有皇子的风头只怕都不能盖过他。 “公子,你真的将糖方献给了安王?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啊?”侍墨极其不解,这可是制糖的秘方啊,要是真的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谢家完全可以一跃成为世家豪族! 谢瑾瑜点了一下侍墨的头,轻笑道,“平日让你多动动脑子,现在就不会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了!你以为我献出的制糖秘方?我献出的是整个谢家的忠心,那么能换来的,自然是保全谢家的免死金牌。” 侍墨不懂,懵懂的看向侍书,希望侍书能给他解释一下。侍书扶额,猜测道,“公子是觉得谢家保不住这张制糖秘方,所以与其最后人财两失,还不如靠它彻底在安王殿下哪里站稳脚跟,获得安王的庇护?” 谢瑾瑜听完侍书的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侍墨道,“看看侍书再看看你,真怀疑这些年你吃的饭是不是都吃到脑子里面去了,不然怎么全是浆糊!” 谢瑾瑜轻笑,明亮的双眸中带着一丝狡黠,语气凝重,“前面一张青瓷方子已经将谢家架在火上烤了,若是此时再出现一张制糖秘方,你说会有多少人眼热?况且这糖方还不同于瓷方,制糖技术一直被官府牢牢把控,若是我们私下制糖,无异于谋大逆,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我可不敢将整个谢家的安危都赌上! 谢家保不住制糖秘方,与其最后被安王发现,在他心中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还不如早早拿出来,当做是谢家投诚的试金石。 安王殿下爱民如子,虽然脾气火爆,但却正直善良、嫉恶如仇,我们拿着制糖秘方进献,他只会记得谢家的好,这份功劳怎么也会给谢家记上一两分,这样一来,谢家在西南一带,岂不是彻底站稳了跟脚?” 谢瑾瑜说完,身旁的侍书和侍墨都惊奇的瞪大了眼,崇拜地盯着他,仿佛看着最厉害的神明。 谢瑾瑜看着他俩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的担忧都减轻了几分。 还有一点谢瑾瑜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张制糖秘方,不仅仅是敲门砖,更甚者还是谢家的保命符。 当今万岁龙马精神,眼看着还能在活个十几二十年,前面几个厉害的皇子都被圣上收拾了,下面剩下的这些皇子们会没有心思吗? 安王虽然早早离京,但是作为现在仅存的年龄较大的皇子,又是一方大权在握的藩王,当真没有夺嫡的想法吗?前世的安王一直安静如鸡,谢瑾瑜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安王世子早逝,安王成了孤家寡人,没有继承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夺嫡之中胜出的,因此在早早地熄了心思,乐得坐山观虎斗。 而现在呢?安王世子不仅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并且文武双全,各方面都十分出色。有这样一位继承人在,安王能抑制住自己的野心吗? 无论最后安王是否会卷入京城的漩涡之中,他提前为自己和谢家把后路铺好总是没有错的。 有了这张糖方,他有功于天下百姓,无论最后胜出的人是谁,谢家都可以得以保全。 另一边,早早离去的祁麟,此刻却是来到了当初他和谢瑾瑜一起泛舟游湖的白湖。 祁麟从身上取下一根口哨,轻轻一吹,一阵尖锐地啸声响起,好似一只正在捕食的水鸟,发出厉叫,随后慢慢消失在空气之中。 祁麟盯着自己手中的这张制糖秘方,眼神古怪,最后化为一丝浅淡的笑容,轻轻将方子扔进水泽之地,看着它慢慢被淤泥掩埋,彻底沉寂。 -------------------- 作者有话要说: 难以想象,我二十岁的年纪居然得了七十多岁的病一身的老年病,这就是社畜吗?呜呜呜—— 第22章 相处(六) “少主!” 一艘帆船自白湖上缓缓而来,为首的汉子看见祁麟,连忙喊道。 祁麟翻身上船,看了一眼帆船四周的构建,点点头,“看样子你们这段时间又有了不少的收获。” “还是少主厉害,若不是少主指导我们,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改造成功。”高大汉子憨憨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兴奋道,“对了少主,我们按照你的指示种植甘蔗,现在整片小岛上几乎都是这玩意儿,这些甘蔗当真可以制糖吗?” 汉子说完,吸溜了一下口水,向往道,“俺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糖哩!要是真的可以,老子一定要好生吃个痛快!对了少主,那个甘蔗是真的甜啊,这段时间,兄弟们全靠它来解渴!” 祁麟神色淡淡,嘱咐了一句,“甘蔗不可多吃,这对你们身体不好。” “俺知道,再好吃也没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好吃!小的们是不会坏了少主的大事的!”汉子挠头,郑重的看着祁麟。 他们现在这群人,基本上都是以前的山匪,若不是祁麟让他们将功赎罪,还供他们吃供他们穿,他们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山沟沟里面了。 这年头,落草为寇的,有几个真的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大部分都是附近的流民,因为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才逼山梁山,选择成为一名匪寇。 安王世子名义上是剿匪,实际上却是将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安置下来,给了他们一处栖身之地,并且还让他们吃饱穿暖,简直是天大的善人。 “你们为我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再说了,这些都是你们辛苦劳作获得报酬,你们不必如此感谢我。等在过一段时间,成功制糖之后,你们一人每个月都可得到二两银子的工钱。”祁麟温声道。 “谢谢世子,世子爷真是菩萨下凡,小人感激不尽!”高大汉子虎目含泪,一张黑漆漆的脸庞都激动地有些发红。万万没想到,他们不仅有吃有穿,现在居然还要有工钱了,而且还是二两银子! 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就让他给遇见了?他今晚一定要给他早死的爹娘好好烧纸,感谢他们这些年来一直保佑着他! 祁麟来到了岛上,漫山遍野都是直直挺立的黑皮甘蔗。祁麟来到一处甘蔗前面,伸手一拔,就将一根深埋在土里的甘蔗拔除,他盯着手上这根差不多小孩手臂粗细的黑皮甘蔗,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对着身边的汉子问道,“这甘蔗长的很不错,看得出来你们栽种的很用心,除了这些黑皮甘蔗,那些黄皮甘蔗如何了?” 汉子大笑,脸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长得极好,那些甘蔗一根比一根粗壮,而且十分清甜,小人觉得,那些黄皮甘蔗比这些黑皮甘蔗更适合制糖呢!” 祁麟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这个憨厚的汉子也有这份见识。黄皮甘蔗味道清甜,并且渣滓细腻,若是制糖,能容易制成细糖,黑皮甘蔗糖水充足,制造城粗糖更加容易。 “你有这份见识很不错,看样子这段时间是下了功夫的!”祁麟夸奖了一句,往黄皮甘蔗的地方而去。 那汉子被夸的手足无措,搓了搓手十分不好意思道,“世子想多了,我就是这段时间这两种甘蔗吃多了,就觉得这黄皮子的更加好吃而已,不过那黑皮子的,相比黄皮子口感更加爽脆,应该更得小孩子和公子小姐们的喜欢。” 祁麟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这汉子瞧着五大三粗的,心思却这么细腻,真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黄三壮,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分别是黄大壮和黄二壮,大哥被世子爷派出去干大事了,二哥和我一起在这里帮世子爷种甘蔗!”黄三壮语气激动,挺直了胸脯,兴奋地对着祁麟说道。 能得到世子爷的赏识,那他们黄家就真的一步登天了! 祁麟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人的大哥居然还有那份胆识,去干了那件事么,那看样子,这黄家三兄弟都是可造之材啊。 “你们都很好,等你大哥回来后,本世子一定会好好赏赐你们三兄弟的!”祁麟说完,果不其然,黄三壮一副感恩戴恩的模样。 “世子爷,您来了。”负责的管事匆匆而来,看见祁麟连忙行了一个礼。 “这段时间有劳王叔了。”祁麟连忙将人扶起来,语气十分诚恳。这人乃是他父王的心腹,若不是祁麟这里真的需要一个人镇场子,安王还真不一定会把王管事派来。 “世子爷客气了,小人一家老小都是王爷的人,给您办事那是天经地义,再说了,这件事世子爷能委托小人来办,这说明是您和王爷对我的信任,小人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王管事面露春光,喜笑颜开。 他这话没有半分虚假,本来一开始安王将他派来给世子爷种田,他还有些不满,觉得安王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是等到了这里,发现世子爷究竟是在干什么之后,顿时觉得热血沸腾,一门心思扑在了种植甘蔗上面。若是将这件差事办好了,他就会是安王面前的第一红人,谁也不能越过他去! 现在就是世子爷前来查看成果的时候了,绝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 “世子爷,您过来看——”王管事领着祁麟来到了岛中心,四面都建起了几间砖瓦房。祁麟跟着他进去,正看见几名匠人满头大汗地蹲坐在地上,手上不停地给甘蔗削皮。掉在地上的甘蔗皮也没有浪费,立马有人手脚利索的将其全部收走,运向了另一处地方。 祁麟走进里面,就发现屋子里有一块巨大的石磨,两头毛色漆黑发亮的毛驴正拴在石磨前面,匠人将切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甘蔗倒入石磨中,吆喝着毛驴拉起石磨,将甘蔗碾碎。 一股股浅黄色的甘蔗汁水混着甘蔗渣一起流入事先准备好的木桶之中,等慢慢将木桶装满之后,就会迅速地提走,换成另一个空木桶过来。 木桶中的甘蔗水与甘蔗渣,一同被倒进干净的纱布之中,几名匠人挽着袖子,一起用劲挤压,四层纱布层层过滤,将甘蔗汁与甘蔗渣慢慢分离。 成功分离的甘蔗汁被小木桶装着,提到另一间烧着柴火的房间,屋内温度太高,祁麟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不妥后,这才退出来对着王管事道,“王叔,你做的很不错,我一定会如实禀告父王,让他好好嘉奖你。” “世子爷过奖,能为您效力,这是小人的福分!”王管事喜笑颜开,一个劲的称赞祁麟。 “这里还有劳王叔多多费心,等第一批糖制出来之后,王叔就让大郎跟在我身边吧。”祁麟一声炸雷,直接将王管事震得双眼发直,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小人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谢过世子大恩!”王管事感激涕零,简直老泪纵横。一旦他那儿子有机会跟在世子爷身边,那前程荣华还少得了吗?只要好好地将世子吩咐的差事办好了,少不得能混一个小官当当。 比起跟在主子身边做事,那还是被外放出去当个小官员更加实在! @ 七日之后,祁麟春风满面的出现在谢瑾瑜的面前。 谢瑾瑜看着意气风发的祁麟,明白他已经试验过自己的制糖方子,显然效果十分的好,不然向来清冷的他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怎么样,我的制糖方子可有半点夸大之处?”谢瑾瑜轻笑,玉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意味。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制糖方子绝对是大熙朝现在最靠谱的方子,林麒一时间被震住也是能够理解。 “谢公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小人为自己以前对公子的看轻道歉,还希望谢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无事发生可好?”祁麟脸上闪过一丝羞窘,极为不好意的走到谢瑾瑜的面前,给他施了一礼。 谢瑾瑜点点头,受下了这份大礼。他以为林麒虽然会因为这张制糖方子对自己刮目相看,但绝不会对他道歉,万万没想到,这人道歉来的如此容易,好像一点为难也没有一般。 要知道这个世道普遍都是男人大过天,男人的面子和尊严那真是天大的事情,很多男子为了争一口气,可是能连命都赌上的。林麒作为安王的表侄,虽然比不得安王世子,但是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长大,这是十分肯定的。 他身边的小哥儿小姐必然都是捧着他,敬着他,他会看轻自己这个小哥儿,谢瑾瑜早有预料,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人会知错就改,在发现自己是真的有本事之后,欣然道歉,一点也不勉强。 谢瑾瑜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事情变得太顺利了一些,很是让他不安。 难不成这家伙早就知道我的手上有制糖秘方?谢瑾瑜脑海中划过一个想法,可是瞬间又被自己否定。这怎么可能呢?他能有这张制糖方子还是因为重活一世的原因,其他人怎么可能知道! “谢公子,为了感谢你的秘方以及表达我的歉意,可愿意和我一起前去赛马?”祁麟盯着谢瑾瑜,温和一问。 “赛马?!”谢瑾瑜的星眸瞪得溜圆,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什么千奇百怪的想法都被他抛到脑后,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词——赛马! “是啊,谢公子想去吗?”祁麟轻笑,语气充满了诱哄,“平城半山腰,有一个天然的马场,是以前北羌放牧的地方。自从北羌被打退之后,哪里这些年都作为西南大军的幕后马场。这个时节,正是青草茂盛,马儿奔跑的季节,我观天文,这几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热不凉,正是赛马的好日子! 谢公子久居内院,也应该出来活动活动。你若是想去,明日我们一起可好?” 谢瑾瑜心中泛起一丝涟漪,眼睛眨了一下,抑制住心头的渴望。 林麒猜的不错,他作为一个小哥儿,平日里能出门的时间极少,基本都是内宅哥儿姐儿们的一些聚会,不是吟诗就是作画,像这种赛马,那是专属于男人的活动,根本不可能让他参加。 谢瑾瑜从未骑过马,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想骑马,他也向往那种策马奔腾、自由自在的感觉,就像天上的鸟儿一样,没有任何的拘束,彻底的放飞自我。 “如何,谢公子可愿意和我一起去?”祁麟再次问了一句,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我,我不会骑马,而且平城……”谢瑾瑜纠结了两秒,有些为难道。 平城虽然距离江宁城不远,但是一来一回也要大半日的间,如此一来,就算是骑马也骑不到什么。 “姨夫哪里有简易的别宫,我们可以在别宫歇息,至于其他的,我自会打理妥帖,谢公子只需要考虑去不去就可,至于能不能玩开心那是我考虑的事情。”祁麟语气诚恳,漆黑的眼眸中蕴藏着浅淡的笑意。 谢瑾瑜瞧着他剑眉星目的脸庞,想到这几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脸上发烧,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哈哈哈,那好,谢公子先回家收拾一下,我明日来接你。”祁麟合上折扇,一拍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嘴角的笑意十分明显。 谢瑾瑜被他脸上的笑容闪了眼,回过神来,慌忙落荒而逃! 第23章 相处(七) “这个还有这个都带上,那件斗篷也带上,万一降温了也好有个保暖的衣物。”谢瑾瑜端坐在茶桌前,看着侍墨和侍书忙来忙外,帮他准备前去赛马要用的物品。 “公子,你真的要去赛马啊?可以不可以把我也带上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骑过马呢!”侍墨一边收拾手上的衣服,一边嘟着嘴问谢瑾瑜。 天知道谢瑾瑜决定和祁麟一起去平城赛马的时候,他和侍书有多震惊。谢瑾瑜为人矜持,好友极少,一般都不会主动赴约。头一次祁麟约他泛舟游湖的时候,谢瑾瑜答应了,这已经惊呆了从小一直伺候他的两人,现在祁麟再次约他,谢瑾瑜居然又答应了! 侍墨觉得无比幻灭,那可是平城,已经出了江宁城的地界,两人的关系要有多好,公子要多么信任林公子,才会答应和他一起前去赛马啊~ 侍墨心里想了很多,但是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委婉地用赛马这件事提醒谢瑾瑜,他要跟在谢瑾瑜的身边。 谢瑾瑜放下手中的书册,淡淡一笑,“我还不知道林麒是如何安排的,这怎么能随便带上你呢?要不这样吧,你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如果明天可以带着你一起,你就跟着,如果不能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谢瑾瑜一摊手,对着侍墨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 侍墨点头,喜笑颜开的打算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照顾公子只是其一,真正的还是要防住那只大尾巴狼!别以为他不知道林麒打的什么主意,恐怕现在也就公子没有看出来那家伙不怀好意,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早就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咳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谢父咳嗽了两声,走进屋子里,看着丫鬟小侍忙做一团,眉头轻皱,盯着谢瑾瑜问道。 不知为何,谢瑾瑜在谢父的目光中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尬笑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看看你吗?”谢父没有好气道。这一天两天的,净想着出去,他这个糟老头子一个人呆在家里,都快发霉了。 “啊,当然可以啊,只是不知道爹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觉?”谢瑾瑜转移话题道。 “你不是也还没有睡觉吗?而且我看你这院子里还热闹的很啊,这么晚了,灯火通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你们这里忙做一团,还在心里猜测着,家里是不是遭贼了!”谢父板着一张脸,若不是他那悠闲地语调,谢瑾瑜倒真的以为谢父是在关心自己。 谢瑾瑜眨眨眼,不明白脾气好的爹爹怎么突然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但依旧站起身子,抱着谢父的胳膊,脑袋一歪,瞪着一双含星的明眸,无辜极了,“那爹爹现在知道家里不是遭贼了吧?” “臭小子!”谢父点了一下谢瑾瑜的脑袋,嘴里酸不拉几,“你这又是要出门啊,是不是又和林麒那小子?” 谢父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和一个素未见面的小伙子吃醋,但是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突然对一个男人这么殷勤,他的心情就十分的不美丽了。 “对啊,林麒约我一起出去赛马,长这么大,我还没有骑过马呢!林麒说,这些都不用我来考虑,到时候他会把这些安排好,我只需要开开心心出去玩就行了!一想到,我也可以策马奔腾,无拘无束地在草地上面放肆奔跑,我就好激动呢!” 谢瑾瑜没有察觉到谢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是捧着脸充满了对赛马之行的期待,激动地语气和兴奋的笑容,将谢父本就敏感脆弱的内心击碎得分崩离析。 谢父听着谢瑾瑜口中三句不离林麒,还有那副恨不得立马来到明天的表情,越发觉得心酸惆怅,总有一种自家好不容易长大的白菜要被猪拱了的错觉。 他不死心的挣扎了一下,“那林麒只邀请了你一个人吗?听说平城的马场极其宽阔,我觉得再加上我一个人也不是不可。” “啊?”谢瑾瑜惊疑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问,“爹爹你也想去吗?可是林麒只邀请了我,若是爹爹也想去的话,也不是不可,我可以帮你问问……” 谢瑾瑜低下头,有些纠结的盯着自己的手,语气为难道。虽然他爹的请求看起来很合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瑾瑜总觉得谢父不安好心。只不过单纯的他并不能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总感觉,总觉得谢父和侍墨打着一样的主意呢! “行了,看你那副不情愿地样子,我还不乐意去了呢!出门在外,你又是个哥儿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谢父怒其不争,但是又想着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只能干巴巴地叮嘱了一句。 虽然没有见过林麒,但是谢父对此人的观感还是十分不错的。抛开那小子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其余的,无论是本人的人品还是才能,都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谢瑾瑜与他慢慢接触之下,有点动心也是无可厚非。 只要谢瑾瑜不吃亏,谢父是非常乐意谢瑾瑜与林麒接触的。反正据谢父所知,那小子好像是因为父母病逝,这才千里迢迢赶来江宁城投奔安王。 林家在苏杭一带也算是书香门第,门风清正,这些年族中子弟发展商业,可谓家财万贯,再加上林麒与安王这一层亲戚关系在,整个江宁城,他已经是除开安王世子外最令人满意的儿婿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谢父反倒觉得林麒比安王世子更加靠谱一些。安王世子门第是高,但是也太高了!那可是皇家啊,安王又是西南的藩王,若真的进了安王府的门,那才是生死有命,吃喝拉撒全看人脸色。 就他们谢家这小门小户,背后又没有靠山,谢瑾瑜若是受了委屈,那只能打掉牙混着血往肚子里吞,没有一个人能给他讨个公道!但是林麒就不一样了,不仅可以借安王的势,谢家现在也算是为安王效力,只要看在这一点上,林麒就要对谢瑾瑜好上几分。 谢父自谢瑾瑜那日游湖回来后,左思右想,还专门和三叔公合计了整整一日,才勉强安心下来,不在拘着谢瑾瑜和林麒接触。 目前看来,一直都是林麒那小子主动,看样子他对谢瑾瑜也是有几分心思的。他不妨碍两人发展感情,若是最后能成,他也乐见其成。 “知道了爹爹,你怎现在和三爷爷一样唠叨了!”谢瑾瑜朝他眨眨眼,笑意盈盈。 谢父一哽,吹胡子瞪眼,最后摇摇头拂袖而去。他当然不是生气,他只是受够了年轻人这恋爱的酸腐气! 次日,谢府门前 谢瑾瑜身着浅蓝色衣裙,头戴帷帽,侍墨给他撑着伞,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一辆古朴的马车停在了谢府的大门前,祁麟从马车内跳下来,白色的衣摆随风起舞,端的是风度翩翩,惹得街上的女子哥儿驻足。 “谢公子,请上车。”祁麟扇开扇子,双眼发亮地盯着打扮的光彩照人的谢瑾瑜,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谢瑾瑜低头浅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只不过因为帷帽的遮挡,谁也没有看见。 登上了马车,谢瑾瑜猛然回想起自己差点忘记了侍墨,只不过正好回头,就看见侍墨跟着上来,谢瑾瑜眨眨眼,咽下嘴里的话,钻进了马车中。 马车内部宽敞明亮,放置了一张小茶几,上面沏着新茶,闻着清新淡香,仿佛是早春的西湖龙井。四周铺上了软软的坐垫,极大地减少了行走时的颠簸。 “谢公子,车厢后面还有一些芙蓉酥、桂花糕,待会儿你若是饿了,可以吃一点垫垫肚子。”祁麟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侍墨走到车厢处,轻轻一按开关,侧壁处突然弹出来一块暗阁,侍墨惊奇的瞪大了眼,将里面放得整整齐齐的零食取了出来。 “芙蓉酥、桂花糕、绿豆糕、香梨、桃子、红樱桃!”侍墨每每拿出一样,脸上的惊喜就多了一分,嘴里念念叨叨,“这是什么?咦,还有话本子和瓜子!” 这下子侍墨是真的惊讶了,这个林麒居然这么细心体贴! 谢瑾瑜眼角染上一丝笑意,轻轻坐在靠垫上,看着摆了满满一茶几的零食,虽然有些无语,但是心底却像是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这个林公子很了解公子嘛,糕点全是公子最爱吃的哪家铺子的,水果也都是当下时节最新鲜的,居然连这个话本子也是现在市场上最流行的!”侍墨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话本子的封面,又看了看好像泡在蜜罐子中的谢瑾瑜,顿时头大不已。 完了,失策了! 这个对手有点猛啊,侍书姐姐怎么办,我好像第一回 合就招架不住了! 侍墨纠结的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将自家公子从美好的幻想中拯救出来,就又听见了那个恶魔的声音。 “对了谢公子,右边的暗格里面还放置了一套软枕靠垫,若是路上颠簸了,公子可以取出来靠着,这样路上一点也不会难受!” 完蛋!祁麟又是一记暴击,直接将侍墨砸晕在原地。 第24章 相处(八)倒v开始 侍墨提心吊胆了一路,可是祁麟却只有上路前给谢瑾瑜打了招呼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反倒是谢瑾瑜吃着瓜果糕点,手上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路上风平浪静,好像这一切周到的准备,只是因为这个男人比较细心体贴而已。但是侍墨却牢牢记着侍书的嘱咐:决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严防死守,时刻观察林麒,看看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可靠。 谢瑾瑜看着手上的话本子,望了望车外骑着马的高大身影,不知为何,耳朵热的厉害。 上一世的许俢诚惯会花言巧语,嘴里像是抹了蜜一般,哄骗人的本事倒是厉害,但是真的出门在外或者有其他的事情,反倒十分粗心大意,基本只会考虑自己,而不会关心跟着他的人儿会不会有问题。 林麒虽然看起来也是娇生惯养的人,但是却事事周到,处处妥帖,每一件小事上都显得极其的用心,这让谢瑾瑜有一种自己十分特殊的感觉,总觉得林麒对他充满了别样的心思。 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男人,却对着一个哥儿处处殷勤,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谢瑾瑜自己都想拿块豆腐将自己撞死算了! 但是,谢瑾瑜心里犹豫不决,万一人家真的只是做事比较细致周到而已,自己这样眼巴巴的凑上去,是不是有一点太不矜持了? 如果双方都有想法还好,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两人刚好继续深交下去;但若是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岂不是让两人都会产生尴尬?到时候恐怕不仅朋友都没得做,两家的生意往来都会受到影响。 谢瑾瑜把自己缩在乌龟壳里,即便是心里隐隐已经察觉到林麒对他的好感,但是依然不敢冒一丝的风险。前世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让他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充满了怀疑。 他害怕自己做错了决定,导致和前世一样的遭遇,他真的一点风险都不想承担! “谢公子,已经到了!”温润的男声响起,将谢瑾瑜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瑾瑜回神,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然后挂上一丝完美的笑意,和侍墨一起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四周的空气瞬间清新起来,开阔的草地上是大片大片的绿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草清香,有枣红色的马儿自由自在的奔跑在草地上。 “谢公子,这里没什么人,可以把帷帽摘下来了。”祁麟轻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帐篷道,“哪里是专门休憩的地方,你可以去哪里换骑术服,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和侍从一起过去吧。” 谢瑾瑜看向帐篷,点了点头,和侍墨一起走向帐篷处。 “是谢公子吗?我是这里马场负责人的妻子,你叫我张婆子就行,快快进来,骑术服早就给您准备好了,你快来试试合不合身!”张婆子走出帐篷,笑得十分灿烂。 谢瑾瑜打量了她一眼,见对方皮肤黝黑,身形粗壮,一看就是经常劳作的人,瞬间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只不过,它的的心里还是有点疑问。 “张婆婆,这里原本就有一顶帐篷吗?”谢瑾瑜进去后,环顾了一圈帐篷内的布置,心中疑惑更深。 帐篷内部倒也不是多么豪华,可是却处处透露着精致,无论是雕花的茶几,还是少见的羊羔垫子,尤其是中央还烧着一壶滚烫的茶水,这就很让人奇怪了。 张婆子和她丈夫是这里的管事,两人都是下奴的身份,看起来为人也十分的老实本分,都是经常干活的人,不可能在这里搭建一顶处处精致的帐篷,但若是给林麒准备的,那更加不可能了。 林麒一看就是马术很好的人,基本不可能在这里有这样一处临时下脚休憩的地方,这帐篷一看就是为谁准备的,简直不言而喻。 “哎哟,谢公子果然冰雪聪明,这帐篷是昨日公子特意吩咐搭建的呢!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管家连夜运过来的,老奴今天一大早和我家那口子匆匆布置的!要是哪里没弄好,公子千万不要见怪啊!”张婆子一拍手,笑意盈盈的说。 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微微抿起,露出淡淡的笑容,柔声道,“怎么会不满意呢~” “谢公子快来看看,这是公子专门给您准备的马术服,有红色、白色的,还有一套橙色的,公子瞧瞧那件入了您的眼?”张婆子将三套马术服一一在谢瑾瑜的面前展示,方便他慢慢挑选。 “公子,那套橙色的好好看,要不选橙色吧?唉,这个红色的也好看,我还从未见过公子穿红色的衣服呢!”侍墨在一旁咋咋呼呼,盯着三套漂亮的马术服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谢瑾瑜上前,仔细打量了几眼马术服,心中也是跃跃欲试。他长这么大,确实从未穿过这些衣服呢! “谢公子,要不要都试试?”张婆子一眼看穿谢瑾瑜的想法,在一旁出主意道。 谢瑾瑜摇摇头,按住了心中的想法。林麒还在外面等着,让他等久了也不好。 “就这套红色的吧,我感觉这套衣服应该更衬我一点。”谢瑾瑜指了指红色的马术服,轻声道。虽然那套橙色的马术服他也很心动,但是那颜色太黄了,总感觉穿到了他的身上,会将他显得老气几分。 张婆子连忙应下,将其他两套马术服放了回去,对着谢瑾瑜道,“谢公子,老奴这就为您换上。” 祁麟站在马场中央,轻轻一吹口哨,一匹深黑色的大马突然嘶鸣一声,奔腾着向祁麟这边狂奔而来。 那匹马又高又大,黑色的毛发柔顺光亮,日光下极其的耀眼,矫健有力的四肢踩踏在草地上,像是在云端飞驰,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祁麟的面前。 “踏雪,今天带你见一个人,你可得好好表现一番哦!”祁麟轻轻对着马耳朵道。 “哼哧——”踏雪对着他喷了一口粗气,一双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起来机灵极了。 “林麒——”谢瑾瑜从帐篷中走出来,对着不远处的林麒挥挥手。 祁麟转身,就瞧见黄色日光下的少年。 谢瑾瑜一身大红色马术服,又黑又直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发尾垂直而下,落在了挺翘的臀部。他的身子修长而纤弱,贴身的马术服勾勒出完美的身形,尤其是中间只有瓷碗大的细腰,简直引人注目。 谢瑾瑜的肤色本就白皙,在大红色马术服的衬托下,更是显得肤白如玉,泠泠如雪。他的眉目如画,水润的双眸潋滟生波,精巧的鼻梁蜿蜒向下,就是红润完美的双唇。 祁麟的目光顿了顿,停留在他红润的还泛着水光的双唇上,最后缓缓移向他的腰间。 “我一个巴掌就能圈住。”祁麟目测了两眼那纤腰的大小,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祁麟的脸上就露出一丝难堪的神情。他怎么可以这么下流,居然对着谢瑾瑜生出这样龌龊的想法! 祁麟默默在心底唾弃自己,却没想到谢瑾瑜却是慢慢走到了他的身边,耳边哈气如兰,祁麟更加羞耻了。 “你在想什么呢?”谢瑾瑜歪头,目露不解。 祁麟对上那双清澈见底、无辜单纯的双眸,更加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啊,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该怎么给你介绍我的座驾!”祁麟卡着嗓子眼,慌忙之中找了一个借口,“对,就是这样,你看,这是我的宝马,名叫踏雪,可厉害了!” 祁麟将踏雪拉到谢瑾瑜的面前,踏雪不满地哼了一声,转眼双眼发亮地盯着谢瑾瑜。 “我给你说,踏雪脾气很大的,当初这个马场的人都没有驯服,我父——,哦,我是说我姨夫手底下的很多将领都来试过,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最后还是我出面,将这匹烈马拿下!你看他的体型和速度,这可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 他的脾气可臭了,平时对着别人都是不假辞色,如果我不在,他就……”祁麟嘴里的滔滔不绝瞬间被堵在了嗓子眼,因为他口中的这个脾气很暴躁,对人不屑一顾的烈马,此刻正做小伏低,轻轻地垂下了脑袋,做出小猫撒娇状,对着谢瑾瑜卖乖讨好! 祁麟无语的看着这一幕,若是脸上的表情可以翻译的话,大概就是那张经典的表情包:“你逗我吧?” 谢瑾瑜摸了摸踏雪的耳朵,手上的触感不同于小猫小狗,但是却有另一种舒服的感觉,他看了一眼踏雪四只马蹄上雪白的花色,瞬间了然,眉眼弯弯,“原来这就是你叫踏雪的原因啊,你真是个小可爱!” “哼哧——”踏雪喷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应他一般。 祁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感情你居然是匹马中色鬼!难怪当初那么多人前来都无法驯服,他一出面,这匹马就乖顺无比,原来竟不是因为折服在我的实力之下,竟是因为我的美色吗? 祁麟脑海中瞬间升起这个荒唐的念头,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猜到了真相! “林公子,你该不会就让我骑踏雪吧?”谢瑾瑜转过身子,一双大眼中满是疑惑。虽然踏雪现在表现的很好,也很亲近他,但是让谢瑾瑜第一次骑马就用这种大家伙,他还是很害怕的。 “怎么可能,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谈起正事,祁麟便正经起来,领着谢瑾瑜往前面走去,“你别看这里只有几匹马,但是其实那些马儿都在另一边呢!这些马儿也是有领地意识的,踏雪性子霸道,这块草地几乎算是他的领地,其他的马儿都不被允许进来,若是有其他的马儿进来吃草或者玩耍,都能被它一蹄子踹飞!” “哈哈哈,原来你这么暴躁啊!”谢瑾瑜摸了摸踏雪的脑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控制不住。 “哼哧——”踏雪扬起后蹄子,踹了一下祁麟。 “看见没,这才是它本来的面貌,你可千万不要被它表面温顺的模样欺骗了!”祁麟迅速躲开了踏雪的攻击,指着它的后蹄子洋洋得意道。 他就像是一个在老师面前拆穿了坏学生恶作剧的小孩一样,脸上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踏雪此刻若是能做出表情,只怕一个白眼都要翻上天!不是你让我讨好他的吗?现在这样打自己人的脸又是闹哪样?可怜的踏雪永远也想不明白,祁麟这个家伙,连争宠吃醋也能和他一匹马联系上来。 “你看,这就是马场里面一半的马儿!”祁麟指着远处成群结队,浩浩荡荡的一大群马匹,自豪道。这些马儿可都是他精挑细选,专门让人精心饲养着。 “哇,好多的马,好壮观啊!”谢瑾瑜轻轻低呼,嘴巴微微张开,盯着马场上五颜六色的马儿,脸上的神情异常的振奋。 “公子爷,这是你要的小马驹!”一个老汉从旁边牵着一匹白色的小马驹走过来,对着祁麟恭敬道。 “这马温顺吗?”祁麟问了一句。 “这是马场最温顺的马儿,脾气好的很,完全不用担心。”老汉点头哈腰,摸了摸白色小马,显然对自己的选择十分的信任。 “这是我的马?”谢瑾瑜神情激动,上前摸了摸白色小马的头,白色小马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一股酥麻的异样从手中传来,谢瑾瑜瞬间就对这匹小马驹爱不释手,眼中也充满了跃跃欲试。 “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祁麟吩咐了一句,带着谢瑾瑜重新又回到了原来的草地上。 “想骑马?” “嗯嗯!”谢瑾瑜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若不是还有点理智,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对着祁麟撒娇了。 祁麟见他护具这些都穿戴完整,这才点点头,亲自检查了一下马鞍马鞭,发现都没有问题,拉着小马驹到他的身边,柔声道,“来,踩着马鞍,拉着这里的缰绳,慢慢上去——” 他一手拉着马上的缰绳,防止马匹失控,一手轻轻地环绕在谢瑾瑜的身边,好似围了一个保护圈,将他牢牢地罩在里面。 谢瑾瑜轻轻踩上马鞍,身子有些摇晃。毕竟是第一次骑马,平时也没有怎么运动,对于平衡的掌控力很差,几乎还没有上去,身子就往后一倒。 “呀——”谢瑾瑜惊叫。 祁麟瞬间搂住他的腰,将他搂了满怀,然后手臂一个用力,就将人送上了马背上。 谢瑾瑜心有余悸的喘了一口气,随即兴奋地拉着手上的缰绳,跃跃欲试。 祁麟将手背在身后,耳朵发红的搓了搓拇指,思绪却是越发的拐向了一个奇怪的频道“果然一个巴掌就能完全包裹住……” --------------------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暴君的病美人白月光》请多多收藏! 文案: 宋时卿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古早狗血虐文中男主的未婚夫,经典的炮灰工具受。 书中的他,面如娇花,病若西子,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只可惜偏偏和主角攻扯上关系。 主角攻此时还远在西南,苦哈哈的当着被皇帝厌弃的小藩王,炮灰受也因此被所有人看轻,挖苦,欺辱。 但是宋时卿知道,再过几年,主角攻会横扫蛮夷,一统天下,成为人人畏惧的厉王。不过那时宋时卿早已病逝,成为了男主心里的白月光,眼中的朱砂痣,虐身虐心主角受的完美工具人。 宋时卿咸鱼的想:人固有一死,既然如此,该吃吃该喝喝也不枉重生一遭。 哪知某日醒来,京城到处都在传唱,西南战事大捷,厉王长驱直入擒获汗王,统一南方! 宋时卿慌的大惊失色:主角攻你怎么提前发达了? 封绝纵横一生,唯一抱憾自己当年订亲的小娇夫。谁知道一朝睁眼,回到了二十岁这年,内外交困。 封绝反手提起床边的大刀,率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去京城接他的娇娇小夫郎去了。 只不过,小夫郎好像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小剧场: 宋时卿面色苍白,柔若无骨,嘴里吃着时下最新鲜的蜜橘,懒洋洋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子。 封自门外虎步龙威走来,一本正经地端着一碗汤药,递给宋时卿。 宋时卿眉头一皱,“太苦了。” 封绝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蜜饯,放在他的手心里。 宋时卿噘嘴,不满,“太烫了!” 封绝得令,像是领兵打仗一般,内力上涌,一碗药立刻不凉不烫,刚刚合适。 宋时卿叹了一口气,眼巴巴的望着他,碧波粼粼,“不想喝了……” 封绝—— 封绝一口闷掉,挑起他的下巴亲口喂了下去。 很好,男人,你成功的挑起了本王的怒火! 古早渣攻重生宠小受,作者就爱这个调调,攻不渣! 第25章 相处(九) 祁麟脑海中的想法瞬间拐向了千奇百怪的地方,若不是此刻还在外面,估计都要将自己的手拿出来好好欣赏一番。 谢瑾瑜稳稳坐在马背上,并没有发现祁麟的异常。他第一次坐得这么高,天空触手可及,大地一望无际,仿佛整个世界都囊括宇内。 谢瑾瑜心中升腾起一股难言的豪气,原本对于未来的担心与彷徨,都在这一瞬间化为子虚乌有,郁闷一扫而空。 “林麒,你快教我吧!”谢瑾瑜兴奋地喊道。他已经顾不得去与林麒客气,什么林公子的,耽搁他骑马! 祁麟回过神来,就看见马背上的谢瑾瑜双眼发亮,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眼中的激动之色几乎都要化为实质。 “那你可要坐好了!”祁麟叮嘱道。虽然有他在,绝不可能让谢瑾瑜出事,但是若是连番来几次惊吓,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嗯嗯,你快点嘛!”谢瑾瑜忍不住撒娇道。 祁麟无奈一笑,手上将缰绳拉着,对着谢瑾瑜解释,“我先拉着缰绳带你在马场上溜一圈,等你适应了坐得这么高之后,才开始教你怎么骑马。” “好的,我都听你的!”谢瑾瑜乖巧无比,端坐在马背上,手中紧紧地握着缰绳,目光远眺。 祁麟拉着小马驹,慢悠悠地在草地上晃荡,白色的小马驹也十分的配合,迈着小蹄子慢慢悠闲地逛着马场。谢瑾瑜坐在马背上面,看着马场上的风光,自然是无比愉快。 两人一马,仿佛是午后散步一般,极其的悠闲自在。 可是走着走着,谢瑾瑜就不愿意了,他动了动身子,看了一眼祁麟,忸怩道,“已经走了这么久,可以开始教我骑马了吧?”在这样走下去,谢瑾瑜都觉得他俩能走一天,哪还有什么意思! “哈哈哈,行吧,既然谢公子等不及了,我这就开始教你怎么骑马。”祁麟纵身一跃,一下就翻身坐到了谢瑾瑜的身后,手上握着缰绳,凑在他的耳边轻轻道,“谢公子可要抓紧了!” 什——什么—— 谢瑾瑜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居然被人抱了一个满怀。身后那人坚实有力的胸膛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痒痒的,让他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 “驾——” 祁麟一拍马背,身上的小马立刻狂奔起来,带着两人开始在马场上面驰骋。 “啊——”谢静云一声惊呼,慌忙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可是他发现完全都不用他用力,因为身后的林麒牢牢地护着他,将他圈在一个安全的范围中,他只需要好生坐在马背上,就不会有跌下去的危险。 “天啊,他跑的好快!”谢瑾瑜惊诧,想要转身和林麒分享一下,但是却被圈在他的臂弯中,只能在呼呼的风声中大声道。 “还能更快!这马性格温顺,所以跑起来也慢吞吞的,你要是坐我的踏雪,定能感受到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祁麟低头,淡笑着望着谢瑾瑜。 谢瑾瑜被他盯着脸上一红,扭头将目光看向远方,心中却是生了另一个想法:真的有那么快吗?好想试试啊! “我想试试踏雪!”谢瑾瑜也没有和祁麟客气,直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不行,踏雪性子太烈了,有时候我都控制不住,我怕你上去出事。”祁麟想也不想就拒绝。谢瑾瑜第一次骑马,还是不要坐那么暴烈的马匹。 “可是他很乖巧啊,我没看见他脾气有多暴躁!”谢瑾瑜反驳,明明是他挑起自己的兴趣,现在却又想阻止他,天底下那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祁麟猛然觉得自己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无奈的继续哄他,“真的不行,等你学会骑马之后,我带你上踏雪马背上兜风好不好?” 等谢瑾瑜真的学会骑马,这样两人在一起共乘踏雪也不会吃力。 谢瑾瑜想了想,觉得林麒说得也很有道理,而且他也只是故意这样为难一下他,谁让林麒要说得他那么心动却又不愿意带他呢。 两人在白马上玩耍了一阵,祁麟就开始正式教导谢瑾瑜怎么骑马了。 “先把背坐直,挺胸收腹,双手紧紧握住缰绳,夹住马肚子……”祁麟一点点开始指导谢瑾瑜,仿佛是为了配合他,白色小马也渐渐放缓了速度,让谢瑾瑜能够更好地掌控它。 “这马还真是通人性,你看它多么配合你!”祁麟笑着说道。 谢瑾瑜点点头,一边赞同祁麟的话,一点认真地回想着方才祁麟是怎么教他的,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抓着缰绳,学着祁麟的姿势,开始骑马。 “你先慢慢走起来,等马儿自己开始跑,不要一下子就冲出去!”祁麟再次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谢瑾瑜点头,他可是一个乖学生呢。 祁麟见他真的开始慢慢驾着马慢慢吞吞的晃荡,这才从马背上跳下去,一吹哨,踏雪从远处飞奔而来,祁麟翻身上马。 “你骑着,我在一旁看着你。”祁麟大声道。 谢瑾瑜眼珠子一转,明亮的双眸中带了点点狡黠,“你还要看着我啊?” 他的心里甜蜜蜜的,怎么林麒片刻也离不开他呢! “我怕你一点也不听话,背着我就开始狂奔!”祁麟没好气的堵了他一句。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祁麟已经将谢瑾瑜的性子摸准了七七八八,别看着他一副乖乖小公子的模样吗,看起来温顺可人极了,但是事实上,这人鬼点子多着呢! 而且还特别喜欢出其不意给他制造一个大“惊喜”! “哼!”谢瑾瑜气愤地哼唧了一声,什么嘛,这人居然还不相信他。 祁麟有些好笑,连带着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生气了啊?”他驾着踏雪轻轻靠近谢瑾瑜,凑在了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谢瑾瑜的脸颊酥了半边,扭过头不去看他,手中的缰绳不自觉的握得越发收紧。 “林麒,那个……”谢瑾瑜盯着脚下青青的草地,欲言又止。 “你说什么?”祁麟靠近,两匹马比肩而行。 “我——”谢瑾瑜有心想问,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尤其是这种事情怎么让他一个哥儿先开口呢! “我听着呢,有什么事你说吧!”祁麟十分善解人意的再次问了一句。 谢瑾瑜气恼,脱口而出道,“我想问你就只是开海鲜酒楼吗,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话一出口,谢瑾瑜就有些气呼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手,郁闷极了。 “原来你想知道这个啊……”不知为何,祁麟的语气中带来一点小小的失望,淡淡道,“当然不是,到时候我给你一个惊喜如何?” “什么惊喜?”谢瑾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星光璀璨,盯着林麒闪闪发亮。 祁麟被他看得浑身一热,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绝对是个大惊喜,你一定会喜欢的。”祁麟自信的仰起头,看向谢瑾瑜的目光越发深邃。 大惊喜…… 谢瑾瑜在心中思考了片刻,一时半会也想不到祁麟究竟会给他一个什么惊喜,只能将这个念头放在了一边,但是越是压抑,心里偏偏却一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念叨:大惊喜啊,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人骑了一回马,关系仿佛更加亲密了几分。从马场出来的时候,说说笑笑,远远望去,就是一对金童玉人,羡煞旁人。 “公子,骑马好玩吗?”侍墨连忙奔过去,挤开两人快要靠在一起的身子,好奇的问道。 谢瑾瑜尴尬地移开眼神,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好玩是好玩,只不过他的心思都不在骑马上面了,所以哪里还能管的那么多? “咳~时间也不早了,谢公子想必也饿了,我吩咐了老李准备了半山烤全羊,谢公子可要去尝尝?”祁麟连忙解围,将谢瑾瑜从诡异的沉默中拉出来,“这里的烤全羊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这些羊群平日里吃的是半山草,每日上山下山,体型矫健,肉质鲜美,没有一丝肥肉,用上老李特制的孜然和野蜂蜜,十分好吃。” 谢瑾瑜被他说得心里一动,口水迅速的分泌,他看了看侍墨,诱哄道,“难得来一次,咱们可得多吃一点哦。” 侍墨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两人的关系上了,他只听祁麟的描述,就知道那烤全羊多么的美味,多美的香辣,顿时双眼发亮,比谢瑾瑜和祁麟还要积极,“对对对,公子我们快去吧,我等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祁麟一开折扇,深藏功与名。 因着行宫是在半山腰,所以几人还难得的体验了一回爬山的乐趣。谢瑾瑜虽然娇气,但也不是四肢不勤,平城的山都不高大,只不过一个半山坡而已,他还是十分轻松的就跟上了祁麟的脚步。 走到一半,谢瑾瑜发现山上居然好多背着背篓的百姓,十分惊讶,“怎么这么多人?”安王行宫按理说应该不允许平民靠近,可是看这些百姓的模样,好像经常上山,与周围把守的士兵和相处的十分融洽。 “那些都是平城周边的百姓,平日里经常上山捡拾马场的马粪和羊粪,作为自家庄稼的肥料。安王虽然不允许他们靠近行宫,但是整片山脉却可以自由通行,那些马场的粪便留着也没有用,还不如让百姓们带回去废物利用。”祁麟解释道。 “原来如此。”谢瑾瑜点点头,仔细看了一眼,果然在这些百姓的背篓中看见了不少的马粪。 一时间,他好像对安王的印象又变好几分。 谢瑾瑜正欲转身,目光却瞟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身如僵石,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第26章 相处(十) 许俢诚,怎么会是许俢诚?! 谢瑾瑜脑袋发胀,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背着背篓的瘦削人影,眼中的恨意几乎快要掩饰不住。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不死心的再次看了一眼,可是那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谢瑾瑜无法在欺骗自己,他真的就是许俢诚! 可是许俢诚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还在背马粪! 要知道前世的许俢诚虽然家境贫寒,但是极好面子,别说是背马粪这种有辱他身份的脏活,就是进个厨房他都觉得是对他的侮辱。 那人的身材体型甚至面容都和许俢诚一模一样,即便是更加憔悴瘦弱了几分,但是哪怕是对方化作了鬼,谢瑾瑜也不会认错,前面的人真的是前世的白眼狼许俢诚! 可是,明明是同样的人,为何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前世的许俢诚自信狂妄,眼中饱含着无尽的野心,可是面人的这个人,虽然身形瘦弱,但是目光清正,即便是干着背马粪这样的脏活,但是读书人的气节依然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谢瑾瑜一瞬间都有些恍惚,产生一种虚谬的荒诞感,若不是前世的点点滴滴深刻在脑海中,他真的以为那一切都是自己妄想的梦境,不然如何解释这前世今生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 谢瑾瑜一想到前世的许俢诚是如何欺骗他,又是如何的折辱他,不由得一股怨气冲上心头。 明明吃着谢家用着谢家,却偏偏觉得是谢家逼迫他?如果当初不愿意入赘谢家,大可直言便是,他谢瑾瑜又不是没人要!为什么同意之后,反而觉得是谢家挟恩图报,故意设计让他做谢家的赘婿?真以为全天下就你许俢诚一个男人吗? 借着谢家的势力攀上了权贵,转身就将谢家的恩情抛之脑后!谢瑾瑜一直想不通,即便是许俢诚想抛弃谢家这个累赘,大可直接离开就是,为何要让谢家破人亡呢? 谢父何辜,三叔公他们何辜?这些人都是平日里把他当做是亲生儿子看待的长辈啊,许俢诚当真那么狠心居然赶尽杀绝,一个都没有放过! 难不成他和谢清芳的爱情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拿谢家的人命来填?许俢诚好歹也是秀才老爷,读了那多年的圣贤书,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也就罢了,居然连大熙的律法也不放在眼里,这是何其的令人胆寒! 谢瑾瑜胸口处的怨气几乎要溢出身体,那人哪怕衣冠楚楚,也掩饰不了内心的肮脏与龌蹉。当初成亲时的山盟海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还不到半年就已经被他忘之脑后。 什么世家小姐、青楼名妓、邻家小妹,居然一个个都来者不拒,甚至于连已婚妇人都不放过!许修诚你是人又不是畜生,连自己的欲望都不能控制,有何颜面功成名就,成为别人口中钦羡的对象? 谢瑾瑜一双美目死死盯着许修诚,放在前方的双手交握,指甲几乎快要抠进肉里。他勉强压制住内心的狂怒,呼吸也随着他的情绪变得越发急促。 几乎是一瞬间,谢瑾瑜想要冲到许修诚的面前,揪着他的衣服大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样对谢家?我们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现在的许俢诚几乎和他毫无交集,若是这样贸然冲上去,只怕会被人认为得了失心疯。 疯狂地情感与冷静的理智几乎快要压垮谢瑾瑜细弱的身躯,使得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谢公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祁麟一把扶住谢瑾瑜,握着他的手柔声道。 温热的手掌将谢瑾瑜从失控的状态中拉回,他盯着自己的胸前的大手,一抬头就对上祁麟饱含关心的眼眸。 谢瑾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没什么事,可能是刚才走得急了,有点头晕。” 谢瑾瑜垂眸,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祁麟神色阴沉,双目之中似乎蕴含着狂风骤雨,快要将人搅碎。 “是吗?”祁麟低声念了一句,脸上划过一丝深意。他一把将谢瑾瑜拉倒自己的跟前,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中,将人打横抱起,轻笑一声,“谢公子得罪了!” “啊——”谢瑾瑜惊惶的发出一声惊呼,美目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本能地抱紧了祁麟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趴在宽厚的肩膀上,听着对方坚实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敲击自己敏感的神经。 “林公子!”谢瑾瑜脸上染上一层红晕,脑中晕乎乎的,小声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这还如何让他做人! “谢公子身体不适,我自然要帮公子一把,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必感激。”祁麟点头,大义凛然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私心。 谢瑾瑜连耳根都红透了,不敢去看别人的表情,只觉得林麒怎么这么坏,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祁麟抱着人十分轻松,大步上前,与许俢诚擦肩而过。路过之时,他不经意地低头,瞧见了许俢诚有些慌张的动作,眸色暗沉。 刚才,这人是在偷看谢瑾瑜? 呵~祁麟的不甚在意的继续前进,一点也没有将人放在心上。 等到了安王别宫,祁麟才将谢瑾瑜放了下来。 谢瑾瑜因为祁麟的这一插曲,哪里还记得到许俢诚的事情,等迷迷糊糊进了自己的住处,送走了祁麟之后,好半晌,才想起方才上山的事情。 “都怪林麒,我都来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坐在床上嘀咕道。 许俢诚为何会在这里?这个疑问一个困扰着谢瑾瑜,然他迟迟无法心安。 许俢诚乃是江宁城永昌乡人士,平城距离永昌乡可是有十几里的距离,许俢诚一个文弱书生,走这么远的路赶到这里,就是为了捡点马粪吗?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且那人无利不起早,不可能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目的,难不成是奔着我来的?谢瑾瑜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现在和许俢诚毫无交集,而且他来平城几乎是昨日才有的决定,一点风声都没有,许俢诚怎么会知道? 那又是什么原因?谢瑾瑜动了动脖子,想到了林麒。难道是冲着安王府的关系来的?前世许俢诚一门心思专研,想要成为人上人,所以费尽心思想要搭上安王府这条路子,可惜安王那时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对治下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在乎,所以许俢诚试了好几次的拜见都被拒之门外。 若不是之后,许俢诚私自发展海运的事情被人告发,许俢诚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安王的面。可是直到谢瑾瑜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动安王,借着这件事成功脱身,并且在安王哪里还有了一席之地。若是知道的话,他就可以提前借助林麒在安王哪里埋下一颗钉子,让许俢诚彻底身败名裂,作死成功! 谢瑾瑜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许俢诚来这里是别有用心,一定有他的目的。那人惯会骗人,一张嘴巧舌如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半点都不能相信!现在他这副清高修正的读书人模样,也许只是他的伪装,只不过是为了博取安王的好感罢了。 谢瑾瑜打定主意,势要揭穿许俢诚的真面目。 谢瑾瑜一路穿过长廊,发现几个丫鬟婆子在花园闲聊,正欲过去打探一下许俢诚的情况,就听见几人的对话,好像还和林麒有关? 谢瑾瑜脚步一顿,默默地放缓了呼吸。 “雪雁,那表少爷真的有嗜睡症啊,一睡能睡好几天?”一个婆子饶有兴趣的问道,眼中闪耀着八卦之光。 嗜睡症?这是什么病症?谢瑾瑜心中闪过一丝疑问,不由得想起林麒宽厚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秀眉微皱。 林麒看起来十分康健,一点也不像是有病的模样,他们说的人真的是林麒吗?可是安王府的表少爷除了林麒还能有谁? “那是自然,我还能骗你们吗?我三表姐就在表少爷身边伺候,据她所言,表少爷从小就患有嗜睡症,经常睡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只不过后来来了一位大师,治好了表少爷的病症。” 名叫雪雁的丫鬟白了一眼周围的人,语气神神叨叨,“我听表姐说,表少爷能治好嗜睡症还是因为世子爷呢!当初那道人说需要一个极其贵重的命格来压制表少爷体内的睡魔,所以表少爷的父母才特意去临济寺给表少爷改了名,故意和世子爷一起取了‘麒麟’二字,就是为了沾世子爷的福气! 你还别说,表少爷改了名字之后,那嗜睡症真的消失了,人也变得越来越精神。前段时间,我大嫂刚给我生了一个小侄子,我就连忙回家让我爹给小侄子也取名‘麒麟’,沾沾世子爷的福气,以后好大富大贵哩!” 雪雁说完,那几个老婆子脸上都露出夸张的笑容,嘴里念叨,“那我得赶紧让老头子把我孙子的名字也给改了!” “没错没错,要我说咱们世子爷说不定真是天上的仙人降世,本领大着咧!踏雪你们知道不,就是北羌那边的汗血宝马,跑起来身上流的汗都是红色的那匹宝马。” “知道知道,你快说说,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 谢瑾瑜本来都想离开了,不过是几个下人闲来无事的八卦罢了,若不是因为涉及林麒,他根本不会驻足。不过突然听到踏雪,谢瑾瑜耳朵一动,是他知道的那个踏雪吗?踏雪不是林麒的宝马吗,怎么又和安王世子扯上关系了? “我大哥就是马场的李管事,踏雪刚被送来的时候,十分不服管教,无论哪个马夫上去他都会暴起伤人,安王殿下不信邪,让手下的将士们都来驯服踏雪,可是踏雪那是一般的马吗?那可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那些前来驯服宝马的将士不是被踏雪踢伤就是被摔下马背,没有一个人成功驯服。 可是世子爷一来,就对着宝马笑了笑,宝马就自己乖乖地低下头,任由世子爷骑它,一点反抗都没有。之后世子爷给宝马取名踏雪,踏雪也成了世子爷的专属坐骑,只供世子爷一人乘骑!” “嘶,真厉害!”仆人们爆发出一阵惊呼,围着老婆子让她再讲讲世子爷的事情。 谢瑾瑜却是心中疑惑骤升:安王世子是踏雪的主人,那林麒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27章 相处(十一) 谢瑾瑜心中怀疑,明明林麒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他是踏雪的主人,为何又突然变成了安王世子才是踏雪的主人? 林麒和安王世子乃是表兄弟,从平时的相处中,谢瑾瑜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林麒不可能故意借安王世子的东西蒙骗自己,而他根本也不是这样的人,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瑾瑜心中隐隐有了一点念头,但是就差那么灵光一闪,找不到一点思绪。 谢瑾瑜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位仆人所在的地方,默默记下其中的几个人,想着等他将正事处理完了,定要好生询问一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和承认,林麒会欺骗于他! 谢瑾瑜步履匆匆的去了前院,迎面就遇上今日负责值日的几名军官护卫,顿时脸上带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几位大哥请留步!”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情吗?”为首的士兵眉头一皱,但还是礼貌的停下来,看向谢瑾瑜。虽然不知道谢瑾瑜的身份,但是这位公子是世子爷带来的,他们倒也敬重几分。 “官爷,我有一件事想向几位打听一下。”谢瑾瑜微笑道。 士兵一愣,不知道谢瑾瑜想要从自己这里打听什么,他们只是这处别院的护卫,身上既没有官职,又没有什么背景靠山,向谢瑾瑜这样的大家公子,平时都不会用正眼看待他们,怎么会突然有事向他们打听? 士兵当场就留一个心眼,端正了身子,面色也严肃起来,板着脸问,“你想打听什么,涉及到世子爷的事我可是一点也不会透露的。” 这和世子爷有什么关系? 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转念一想,这里是安王的别院,世子爷也是这里的主人,想必这几位官爷是把他当成那种攀炎附势之人,以为自己想要打听世子爷的喜好呢! “没有,官爷误会了!”谢瑾瑜抿唇轻笑,柔声道,“我想向各位打听一下,今日马场上面,我看见有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居然也在哪里背拾马粪,心中好奇,所以过来询问一二。” “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士兵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对着自己的身高比划了一下,“你说的那个书生是不是大概我这么高,身材瘦弱,脸上白白净净,看起来很是文弱的模样?” “对对,没错,正是这个书生,军爷可知道那是谁?我看他衣着干净,又一身的读书气,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百姓啊,怎么也会在这里捡拾马粪?”谢瑾瑜眼珠子动了动,并没有直接说出许俢诚的名字,他不想让人们怀疑他和许俢诚有任何的关系。 “你说的那个书生,那可是位秀才老爷!姓许名修诚,乃是江宁城人士,年仅弱冠,就早早的中了秀才,他可是这方圆十里的远近闻名的大才子!”那位军爷一听不是打听世子爷的,立刻就来了劲儿,尤其是谢瑾瑜打听的这个人,他们还颇有印象,连忙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那许秀才家境贫寒,自幼父亲早亡,全靠家中的老母亲一手操持,才勉强将他送去学堂读书识字,而许秀才也争气,自小就十分有读书的天赋,这才双十年华,就考中了秀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只不过他也算是孤苦,眼看着好日子要来了,家中的老母亲偏偏得了重病,许秀才没钱给老母亲看病,这才每日上山捡拾马粪,赚点工钱!” “没错,除了他在我们这里捡拾马粪赚钱,他还经常上山捡拾柴火卖钱,对了,许秀才还读了很多医书,山上的草药也认识不少,经常上山采药卖钱。”另一位官爷补充道。 “不过我看他那位老母亲也是熬不了多久了,我听镇上的老大夫说,若是没有百年山参,许秀才的娘恐怕熬不过今年了。”军爷摇摇头,十分可惜道,“若是他娘一死,许秀才可是要守孝三年的,势必要错过今年的秋闱!” 其余几位军爷都摇摇头,感到非常的惋惜。许秀才这么孝顺的一个人,怎么命就这么苦啊。 “你们说他经常上山劳作,就是为了赚钱给他娘治病?”谢瑾瑜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点不相信,许俢诚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会为了他老娘的病上山捡马粪?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啊,这是远近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情,许秀才是真孝顺,那人品是真的没话说!”军爷比起一个大拇指,眼中充满了敬佩。 谢瑾瑜后退一步,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呢,许俢诚明明自私自利,心狠手辣,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孝心与坚毅?明明上辈子的许母,可是活生生的被他气死了啊,这辈子许俢诚就变得这么孝顺了? 谢瑾瑜不敢置信,但是这些军爷的话也不像是诓骗他,那么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瑾瑜失魂落魄的回了住处,默默地关上门,低头沉思。 可以肯定,他今日看到的许俢诚确实是许俢诚,但是是不是前世的许俢诚还要打一个问号?谢瑾瑜从书桌上取出笔墨纸砚,细细研磨,回想起前世的点点滴滴,开始一点点对比两个许俢诚之间的不同之处。 谢瑾瑜清楚的记得,前世的许俢诚十分注重面子,决不允许有任何辱他尊严的事情出现,哪怕是他做错了事情,但也决不能直接给他指正出来,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在打他的脸,这是在侮辱他。 由此可知,许俢诚将虚荣刻进了骨子里,并且有一种病态的自傲。这样的一个人,但是在今生的这些官爷口中,他却是孝顺、善良、诚恳的代名词,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就算他善于伪装,谢瑾瑜也不相信,平日里将心思写在脸上的男人,会真的屈尊降贵去捡拾马粪,这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但是离谱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许俢诚真真实实的在北山捡拾马粪,而且根据这些军爷的话,许俢诚已经捡了整整半年的马粪了,若只是为了吸引安王或者安王世子的目光,那他这份隐忍能力也太恐怖了。 谢瑾瑜不相信许俢诚有这样的隐忍功夫,明明上辈子许俢诚暴躁易怒,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不可能重来一世,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许俢诚换了一个人!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谢瑾瑜暗暗回想,终于发觉了一点不同寻常之处。士兵们都说许俢诚善良孝顺,对他的老母亲样样亲力亲为,是个大孝子! 事实上,谢瑾瑜也清楚的记得,明明前世的时候,谢家招婿,按理说许俢诚这样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前来谢家当一名赘婿的,时下的环境,上门女婿往往被人所不齿,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读书人,当了赘婿,几乎就在身份上有了污点,很难在官场上被人同等相待,可就算是这样,前世的许俢诚为了那颗百年老参,还是前来参加谢家的招婿,成了他的未婚夫。 当时谢父唯恐许俢诚有什么坏心思,还派人偷偷去打听了一番许俢诚的过往。毕竟当时的情况,谢家已经败落,按道理来讲,许俢诚是一名秀才,还是一名年纪轻轻就已经高中的秀才,这样的人物,以谢家当时的情况来看,绝对是谢瑾瑜高攀。 谢父调查的结果也清楚的表明,许俢诚不仅学识出众、文采斐然,还质朴纯孝、待人温和有礼,哪怕是中了秀才,邻里之间也是多有夸赞,对他十分满意。 这样一位几乎算是完美的寒门秀才,谢瑾瑜和谢父都十分的满意,认为这是一门天定的好姻缘。可是偏偏没有想到,婚后的许俢诚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些调查结果上的美好品质,就像是一件精美的伪装,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可是,真的有人能隐藏二十年而不被人有所发现吗? 谢父当初调查的时候,不仅询问了许俢诚的同窗好友、师长叔伯,还有同村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连与他不甚对付的“仇敌”也打听了不少,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人没有什么大问题,除了性子有点执拗、腼腆、身子骨有点差,其余涉及到人品上的大问题,几乎是没有! 若说他的亲朋好友有所隐瞒,但是同村的那些喜欢碎嘴的邻里总不能也欺骗谢父吧?再不济也还有和他平时不对付的一些人,有些是村子里的混混,有些是学堂里的竞争对手,除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其他的坏事恶事还真没有一件,这是一位每日三省吾身、事事标榜君子之礼为人处世的年轻人。 谢瑾瑜记得很清楚,当初许俢诚找过谢父,十分郑重的告诉谢父,自己愿意入赘谢家的原因是因为谢瑾瑜的嫁妆中有一棵百年老参,为了替母治病,他自愿入赘谢家! 谢瑾瑜感念他的至善至孝,因此托谢父带话,他愿意无偿将那棵百年老参赠与许俢诚,让他去救治母亲,至于入赘一事,可是不用勉强。 但是许俢诚却拒绝了,他说无功不受禄。百年老参价值不小,他不能白白接受这样天大的恩惠。谢家再退一步,愿意以百两纹银卖与他,只先写下欠条,等日后他发达之时,在偿还这笔钱财即可。许俢诚却觉得,谢家当时进退两难,谢瑾瑜又面临被王守仁逼婚的危机,谢家若是真的愿意用这山参救他母亲性命,那谢瑾瑜就算是他的救母恩人,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恩人陷入那样绝望的境地?于情于理,他都有义务帮助谢瑾瑜度过这次难关。 多日纠结之下,许俢诚对谢父保证,无论两人成亲后,谢瑾瑜是否喜欢他,他一定对谢瑾瑜视若珍宝,呵护他,敬重他。若是谢瑾瑜与他成亲三年后,依然对他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彼时谢家度过危机,而谢瑾瑜也有了自己心爱之人,他自愿与谢瑾瑜和离,成全谢瑾瑜。 许俢诚诚恳的态度打动谢父,谢瑾瑜当时也觉得许俢诚是一位值得托付的人,在两人订婚之后,他们时常接触,谢瑾瑜被许俢诚幽默而充满自信的模样吸引,逐渐觉得这个男人充满了魅力,慢慢一颗真心托付与他,那许俢诚原来的承诺就不再做数。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人心易变,竟然来的这样之快! 谢瑾瑜微微皱起眉,他隐隐觉得今时今日看到的许俢诚与上辈子的许俢诚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许,在他与许俢诚订婚之前,许俢诚还是许俢诚,订婚之后,许俢诚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无怪乎谢瑾瑜居然产生了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实在是许俢诚前后的反差实在是太大。都说许俢诚孝顺,可是前世成亲之后,许俢诚虽然将老母接在身边奉养,但是基本不管不顾,甚至有好几次,他还撞见许俢诚面色狰狞,声音洪亮的辱骂许母,而许母看许俢诚的模样,也不像是一位爱子心切的母亲,反倒是像在看一位仇人! 前世身在局中,谢瑾瑜不曾注意到的细节,此刻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许母的态度实在是太反常了,对待许俢诚一点也看不出半点慈爱,两人就像是仇人一般,经常怒目相向,直到许俢诚接进家中的女人有了身孕,许母便开始亲手照顾怀孕的女人,事事亲为,不假人手。 当初谢瑾瑜只觉得许母这样看重孕妇,是因为想要急着抱孙子,毕竟按照许俢诚的年纪,确实应该有了一儿半女,他没有怀孕,许母对其他有孕的侍妾关照几分也是正常。但是现在看来,许母实在是太关注那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仿佛就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谢瑾瑜越想越觉得,也许许母确实看重她的孙子孙女,毕竟那可是他儿子的亲生血脉!若许俢诚当真是换了一个人,那可不就是他们许家的香火嘛! 谢瑾瑜想到自己能够重生,凭什么前世的许俢诚就不是被孤魂野鬼或者说是其他人占据了身子?他可是听说过好几起什么某某家的小姐落水之后,性情大变,最后被人发现是孤魂野怪抢占了小姐的身子,冒充小姐来人间作孽的故事! 难不成许俢诚也是这样的孤魂野鬼?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许母突然对许俢诚的态度大变,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亲生儿子?正是因为认出了那人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才会对许俢诚冷眼相待,不闻不问。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母才会格外看重许俢诚那几个侍妾腹中的孩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谢瑾瑜心中默默有了头绪,提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对待许俢诚也重新有了想法。 究竟那人是不是上辈子的许俢诚,他只需要设计试探一番就可以知道。 谢瑾瑜勾唇一笑,眼中流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目光。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那个许俢诚的弱点了,只要是稍微引诱一下,他便会轻轻上钩。 另一边,祁麟刚刚沐浴完,就有一身穿盔甲的壮汉进来,对着他轻声耳语几句。 祁麟眉头一挑,有些惊讶,“他一个人出去的?” 壮汉点头,不敢抬头去看祁麟的脸色,只一板一眼的回答,“谢公子确实独自一人外出,先是去了花园,听到了几名下人的谈话,然后又去了别院那边,询问了一名叫做许俢诚的人。” “知道了,下去吧!将那几个仆人还有和他接触过的士兵叫过来。”祁麟皱眉,挥手让人下去。 许俢诚…… “世子爷,您找我们?”雪雁和张婆子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行礼。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世子爷好端端的叫他们这些奴才过来做什么。 “无需害怕,本世子只是有点事情想问你们。”祁麟抿了一口茶,温声道,“就在方才,你们在花园处谈论了什么?” 方才? 雪雁与几位婆子对视一眼,顿时冷汗连连,吓得连连磕头,“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啊,奴婢冤枉!” 祁麟皱眉,他有那么可怕吗?想到那日谢瑾瑜好像也被他吓到的模样,顿时脸上带了三分火气,“本世子长得面目可憎,居然你一句话就吓得你们六神无主?” “没有没有,小的不敢!”雪雁吞了吞唾沫,不敢承认。她就是一个帮厨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没有吓得尿裤子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至于方才说过的话,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是半点也记不住了。 “世子爷息怒,看在老奴这么多年精心伺候踏雪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张婆子急得满头大汗,嘴上都快要冒泡。她真是碎嘴啊,背后议论主子可是大忌,就因为世子爷经常不在这边,所以他们这些奴才平日里也过得十分清闲,一点也没有在主子身边当差那样紧绷。平时他们也会议论主子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还被世子爷知道了,真真触到了主子霉头。 若是被安王知道他们居然想让自己家的狗蛋大牛和世子取一样的名字,会不会将他们扒皮抽筋,彻底赶出别宫啊! 张婆子心中煎熬无比,雪雁却是听到踏雪二字猛然想起什么,连忙磕头道,“启禀世子,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和张婆婆几人在花园中谈论当年世子驯服踏雪的英武事迹,觉得您是天神下凡所以才会驯服踏雪这样的宝马!” “对对对,没错没错,奴婢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思!”张婆子也反应过来,连忙答道。 祁麟听到此,身子微微向前,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你们说了踏雪是安王世子的马?” 雪雁微微一愣,不明白祁麟这样问的原因,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奴婢说了。”没由来的,雪雁感觉到自己的心里闪过一丝惊惶,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了大错。 “你们居然说了这个?”祁麟一惊,站起身子,脑海中不由想到谢瑾瑜得知真相后的愤怒,顿时怒火中烧,“背后议论主子,该罚!”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雪雁几人惊慌失措,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的求饶。 “世子,谢公子不一定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还是最开始的那位大汉上前,顶着祁麟的怒火劝了一句,“谢公子虽然听到了这几位婢女的话,但是因为急着出去找人,还没来得及开始查证,若是我们能在他发现事情的端倪之前,将这个谎圆下去,那么……”大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 祁麟慢慢冷静下来,没错,现在谢瑾瑜虽然有所怀疑,但是还没有开始求证。以他对谢瑾瑜的了解,目前谢瑾瑜是十分信任他的,若是能好好利用这一点,只要他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谢瑾瑜并不会扒着这一点一直不放。 但是,究竟该怎么继续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呢?祁麟的心情变得逐渐沉重起来。 他不想欺瞒谢瑾瑜,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是心血来潮用了表弟的姓名,之后相处来,想要开口说出实情,却又无法开口,现在骑虎难下,只能一直隐瞒下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祁麟总觉得,若是自己将真实身份告诉谢瑾瑜,谢瑾瑜就不会再这样和自己亲密无间了,两人的关系恐怕只能止步于合作伙伴。 因为这一点诡异的直觉,祁麟一直拖着,直到现在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世子爷,奴婢有办法让谢公子不发现真相!”雪雁突然抬起头,大声道。刚才一直迷迷糊糊,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这位官爷一开口,她就一下子察觉到了恐怕世子爷生气的点并不是他们背后议论主子,而是他们几个人不小心暴露了世子爷的真实身份。 雪雁正值青春年少,少女怀春的年纪,私下里看了不少的话本子,世子爷这种隐瞒身份与普通人谈情说爱的情节她可是看过不少,因此一下就反应过来世子爷究竟想要干什么,因此慌忙开口,想要将功赎罪。 “哦,你有办法?”祁麟低头问道。 “嗯嗯!”雪雁连连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中大声道,“奴婢记得,马场上有一匹深黑色的骏马,长得高大威猛,矫健无比,单是看外形和体型几乎和踏雪所差无几,除了那马四只脚上没有白毛,也无法像踏雪一般出汗如血,其他的几乎是和踏雪长得一模一样。 谢公子久居深闺,定是没有怎么见过马匹的,肯定也无法区分汗血宝马和普通马匹的差别,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将那匹黑马的四只马蹄用颜料染成白色,然后让人牵着它以踏雪的名义在马场上走一圈,并且告诉谢公子踏雪乃是世子爷的坐骑,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就可以杜绝谢公子一探真假的想法。” 祁麟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倒不失为是一个好方法,只不过他又转身问道,“那你又如何解释林麒的踏雪与世子爷的踏雪,不仅一模一样还同名同姓这件事?” 雪雁愣住,为难的望着祁麟。 “表少爷一直把世子爷当成是自己的榜样,样样向世子爷学习,并且因为少年时期嗜睡症的事情,所以这些年对自己身边的用具器物基本比照世子爷的来。”张婆子灵机一动,顺着雪雁的话接下去,这样一来,正好还能自圆其说关于祁麟和林麒两人姓名、命格的事情,“虽然世子爷的宝马也叫踏雪,但是因为其乃是汗血宝马,故而踏血乃是鲜血的血,表少爷的雪就是雪花的雪。” 祁麟沉默,“但是我在马场上曾经对他说过,我的踏雪乃是唯一一匹汗血宝马,当初父王手下的诸多将士都未能降服,却偏偏被我三两下降服。” 祁麟的心情难得有一丝郁闷,明明当初在马场上说这一段的时候,是为了在谢瑾瑜的面前展现自己的马术超群,武艺高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成了谎言里最大的漏洞。 那个高大汉子看了祁麟一眼,小声道,“那就委屈世子爷一下,这个表少爷嘛,为了在喜欢的哥儿面前表现自己,说说大话,吹吹牛皮那也是很正常的不是……”汉子的话越来越小声,在祁麟快要杀人的目光中,默默地吞回了口中。 其余的侍从都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祁麟的脸色,但是脸上都透露出一丝憋笑的感觉。第一次看世子爷吃瘪,原来是这么爽的感觉啊! “哼!”祁麟冷哼一声,对着地上的雪雁道,“既然这事是你闯出来的,那就交给你去办,也算是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是是是,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雪雁连连点头,就差指天发誓证明自己。 “对了,今晚的全羊宴,你就负责伺候谢公子,要把他当做是本世子一样精心伺候。” “是,奴婢明白!”雪雁知晓世子爷这是为了让她在谢公子面前露脸,借机取得谢公子的信任,好在之后透露出“踏血”事情。 等着这几人下去,祁麟又盯着那几名士兵,询问了一番,发现谢瑾瑜只是问了许俢诚的事情之后,这才挥手让人下去,至于心中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谢瑾瑜休整了片刻,等他整个人情绪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到了夜幕时分,别院一片静谧,斜对面的天空一角还挂着几颗零散的星辰。 “谢公子打扰了。”帮他换过马术服的李婆子带着几名小丫鬟进来,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 “李婆婆,你这是做什么?”谢瑾瑜好奇的问。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几个雪白的小瓷瓶还要一些笔墨纸砚? “谢公子,这是少爷送来的雪蛤膏。少爷说公子身娇肉贵,又是第一次骑马,现在看不出来损伤,但是到了半夜,身上定然会有些疼痛,这些膏药都是治疗擦伤磨损的良药,公子一定需要。这几日公子若是想要骑马,这东西必不可少,这才让老奴给你送过来。”李婆子笑眯眯道。 谢瑾瑜拿起一个小瓷瓶,打开轻轻闻了闻,一股带着药味的清香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确实是难得的好药! 谢瑾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星光璀璨,盯着那些笔墨纸砚又问,“这些也是给我的?” 李婆子摇头,“这倒不是,这是少爷要的,说是要作画。” 谢瑾瑜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侍墨站在一旁,围观了全程,气得鼓起脸颊,拳头都硬了。好家伙,这林麒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连送药这种事情都想到了。 侍墨心中郁闷,但是又不能让自家公子拒绝,毕竟骑马受罪的是公子,他总不能看着公子受罪而无动于衷吧?要怪只能怪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要带上公子最喜欢吃的糕点也就罢了,让林麒这个男人抢了先,而当初明明知道公子是前来赛马的,也忘记给公子准备伤药,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真是麻烦李婆婆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多谢李婆婆这几日的照顾。”谢瑾瑜可没有心思顾全侍墨在想些什么,用荷包中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李婆子。 “不敢不敢,老奴都是奉了少爷的命令!”李婆子连忙缩手,这银子她可不敢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世子爷对谢瑾瑜不一般,她哪里敢收他的孝敬,这不是作死嘛! 谢瑾瑜见李婆子不收,也没有勉强,只面带笑意的将人送了出去,然后握着瓷瓶发呆。 “公子,回神,回神了!”侍墨在谢瑾瑜的面前挥挥手,怒其不争道,“只是一个雪蛤膏而已,咱们谢家又不是买不起!” “哦~那你怎么没有给我准备啊?”谢瑾瑜幽幽的看了一眼侍墨,直把侍墨看得心虚地垂下脑袋,恨不得埋进土里。 月光皎洁,几声蛙叫蝉鸣在寂静的夜晚中增添了一抹热闹。 谢瑾瑜和祁麟几人围坐在一处篝火旁,身前架着一头早已处理干净的小羊羔,明黄的火焰熊熊燃烧,将羊羔的表皮烤的金黄。 明明是好几个人坐在一起,谢瑾瑜的世界中却像是只剩下祁麟一人一般,满心满眼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人坐的笔直,哪怕是和别人围坐在篝火旁,手上拿着小刷子,轻轻翻烤着羊羔,明明是一件极其跌份的事情,祁麟做的也认真无比,矜贵严肃的模样,好像在处理什么军国大事。 “林公子居然会做烤全羊?”谢瑾瑜轻声问了一句,打破了夜里的静谧。 “勉强会一点,以前跟着姨夫剿匪的时候,行军打仗嘛,很少干粮充足的,大部分都是就地取材,我想烤兔子、烤全羊不都是烤嘛,应该都差不多!”祁麟微微一笑,那架势看着还颇有几分大厨的模样。 谢瑾瑜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一个陌生侍女走上来,他眨眨眼,发现正是下午瞧见的那位名叫雪雁的丫头。 雪雁手中端着一小块羊排,用铁丝穿好,递给谢瑾瑜,恭敬道,“谢公子要不要也亲自动手尝试一下?” 第28章 相处(十二) “谢公子,可要亲自动手烤一块羊排?”雪雁走到谢瑾瑜的身边,恭敬地给他递上一块已经被处理好的羊排。 羊排被切得整整齐齐,上面的排骨清晰可见,一条条腱子肉紧紧贴合在骨头上面,肉质看起来十分的鲜嫩。 谢瑾瑜看了一眼雪雁,惊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若是没有记错,这个小丫鬟应该是伙房那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也只是一眼,谢瑾瑜就被她手中的羊排吸引了注意力,微微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轻轻接过羊排。 谢瑾瑜拿好羊排,小心翼翼地放在烤架上面,盯着面前的火堆,极其的认真。 上面的祁麟将一切看在眼中,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雪雁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精心伺候的小奴婢,半垂着脑袋,专心致志的凝望着火堆,看好谢瑾瑜的羊排。 谢瑾瑜见她年纪小,心里又存着下午的事情,于是有意压低了声音,低声问了一句,“我看你生的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是在马场干活的啊?” “奴婢是伙房那边的人,平时专门伺候世子爷的宝马,也不曾辛劳,所以看起来面嫩。”雪雁毕恭毕敬的答了一句。 伺候世子爷的宝马,那岂不就是踏雪? 谢瑾瑜眼珠子一转,漆黑的双眸中闪着星光,点点火光落在他的眼里,看起来又闪又亮,“伺候世子爷的马儿,那是踏雪吗?” 雪雁点点头,并未多话。 谢瑾瑜见雪雁已经承认,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气恼,暗中瞪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祁麟,心中恼恨:他居然真的骗我? 认证物证俱在,他今天非要问清楚不可! 谢瑾瑜握紧了手中的铁丝,正要放下羊排,却眼尖的瞧见雪雁雪白的手腕上面一道又细又长的暗红色划痕,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担忧,“你这手腕是这么一回事,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没有擦药?” 雪雁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连忙将袖子放下来,遮住自己的伤口,垂着头,声音细细弱弱,“奴婢该死,污了公子的眼,请公子不要怪罪。” 谢瑾瑜皱眉,直觉此事不简单,只放柔了声音安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么长的一道口子,若不及时医治,日后若是留了疤可怎么是好?” 天底下哪个女孩不爱美,尤其是雪雁这种看起来才十四十五的小姑娘,这么小,身上就留了疤痕,以后还怎么许配人家? 雪雁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谢瑾瑜,嘴巴张了张,眼中闪过一丝顾虑,犹豫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该不该开口。 “怎么了?”谢瑾瑜担忧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眼角隐晦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面色如常的林麒,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和林麒有关,当即脑海中有了一点点头绪。 “现在不方便说?”谢瑾瑜压低了声音,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十分隐秘,殊不知这一切都被祁麟收入眼中。 前方的祁麟漆黑的双眸中透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个叫做雪雁的小丫头还真有几分聪慧,越是故意将自己身上的奇怪之处透露给谢瑾瑜,却偏偏一副为难不能开口的模样,越能勾起谢瑾瑜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雪雁点点头,悄声说了一句,“公子聚会结束后来后厨找我吧。” 雪雁说完,再也不肯透露多余一句,只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火堆,轻轻拨弄着火苗。 谢瑾瑜冷静下来,瞪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林麒,心中的不满更加浓重几分。这男人看着人模狗样的,难不成私底下还欺负雪雁这个小姑娘? 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林麒一直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呃模样,克己守礼,没有一点不妥,要谢瑾瑜相信林麒真是那样的人,实在是难以让他接受。只不过一想到,林麒居然欺骗了他,而他真正身份居然是安王世子,谢瑾瑜就觉得心里堵得慌,眼角泛起一点涩意。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谢瑾瑜的不对,祁麟放下手中的酒杯,将羊羔翻了一个面,露出一块金黄流油的羊肚,望向谢瑾瑜,“谢公子,可要尝尝我的手艺?” 谢瑾瑜回神,看着被人送过来的一块烤羊肉,顿时觉得嘴里没有一点滋味,原本跃跃欲试的心也低落下来。 “多谢林公子了。”谢瑾瑜礼貌客气的回答,语气中不自觉的已经有一点疏离祁麟。 祁麟眉心微皱,心知这样的结果都是自己一时大意造成,不由得对自己也升起了一股子埋怨,恨不得对着那天炫耀的自己,狂扇两个巴掌。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酸涩委屈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谢瑾瑜预离职及。明明一个时辰前,两人还是至交好友,可以一起携手共进的伙伴,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成了这样客套的陌生人。 谢瑾瑜将羊肉送进口中,一点点咀嚼,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火堆,神色不明。 “谢公子,感觉怎么样?”祁麟的语气有一丝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讨好,跟在他身边的亲卫却是尽皆诧异地将目光投向失魂落魄的谢瑾瑜,想要看清楚这个哥儿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让他们的世子爷这样费尽心思的讨好,还能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谢瑾瑜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无懈可击,“林公子手艺高超,堪比大厨。” “是吗?那我再给你烤一点!”若是以往,祁麟知道了结果,也不会在多此一举,但是现在,他的心和脑子同时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谢瑾瑜觉得味道好,谢瑾瑜喜欢,那他就在烤上一点。 身后的亲卫无奈的闭上眼睛,只觉得这一幕简直没法用眼看。世子爷,人家那是喜欢吗?谢公子明明就是跟你客套客套,你看他的表情有半点高兴的模样吗?怎么平时聪明绝顶的世子爷,在面对谢公子的时候就像是下了降头一样,跟个二愣子似的! 十几个亲卫你看我我看你,心中的吐槽声一波接着一波,凭借着多年来的默契,硬是上演了一出无声的“哑剧”。 明明是万众期待的晚宴,但因为双方心照不宣的沉默,就在那样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晚宴一结束,谢瑾瑜借口口渴,想自己去厨房泡一点花茶,成功支开了跟着的丫鬟和婆子,来到了寂静的后厨。 远远地,谢瑾瑜就瞧见雪雁小小的身躯抱着一大堆干草料,从远处慢慢走过来。 谢瑾瑜连忙跑过去,想要帮他一把,却被雪雁摇头拒绝,“这种粗活,奴婢来就是,千万别伤了公子的手。” 谢瑾瑜觉得惊讶,低声询问,“雪雁,你不是厨房的丫鬟吗?怎么干这种活?” 谢瑾瑜没有喂过马,自然不知道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干草就是专门喂养马匹的草料,他还以为这是厨房平时烧柴用的干草。 “奴婢只是平时有空在厨房帮帮张婆婆他的忙,其实奴婢是专门负责饲养踏血的马奴。”雪雁淡淡说了一句,期间故意咬重了踏血二字。 谢瑾瑜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被踏血吸引,惊诧道,“原是一直都是你在饲养踏血啊,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能干!” 谢瑾瑜敬佩的看着雪雁,小丫鬟看起来年纪小,没想到却是专门负责喂养踏血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然她是专门的马奴,那她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要自己来找她? 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马场上,踏血作为世子爷的爱宠,无疑是最金贵的存在,而雪雁是专门的马奴,自然身份非同寻常,这样的人不应该牢牢压着别人一头,怎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而且,雪雁小小年纪就能专门照看世子爷的马,除了本身的实力出众外,想必父母在安王或者世子的面前极有脸面,不然也不可能给自家女儿求到了这样一份好差事。这样有能力有靠山的雪雁,怎么会被人欺负? 雪雁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草料领着谢瑾瑜来到了一处马棚,然后对着谢瑾瑜道,“谢公子留步,待奴婢喂完宝马,自会告知公子缘由。宝马性子刚烈,不喜欢外人靠近,公子就在外面站着就好,我怕它待会儿暴起伤人。” 谢瑾瑜点点头,心中的怀疑更加明显。踏雪明明性格很好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它性子暴烈,容易伤人? 谢瑾瑜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处独立的马棚,周围空旷,看起来极其干净舒适,没有一点其他马儿居住的痕迹。看样子踏雪的地位很高啊,还能自己拥有一件独立小房子。谢瑾瑜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道。 刚刚感慨完,谢瑾瑜就发现远处的雪雁已经将草料放在了马槽之中,等着踏雪去吃。 谢瑾瑜正想着踏雪看起来很温柔顺贴的模样,一点也不暴怒啊,变故就在顷刻发生—— “驴——” 马棚中的踏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对着雪雁就是一蹄子,将人踢到外面的草地上。 雪雁吃痛,发出一声闷哼,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谢瑾瑜被这一瞬间的变故惊呆了,冷静之后,连忙奔到雪雁的身边,将人扶起,关切道,“你没事吧?” 雪雁摇摇头,拉住谢瑾瑜的胳膊,“公子,我们快走吧,不然踏血待会儿发起脾气来,更加恐怖!”雪雁的眼中露出惊恐,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张小脸惨白无比。 谢瑾瑜倒吸一口凉气,看了一眼马棚中高大威武的黑马,脸上流露出浓浓的震惊之色。明明上午的时候还那么温顺可人,晚上居然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当真是…… 谢瑾瑜不知该如何形容,望着那熟悉有陌生的黑马,整个人都有些怀疑人生。 雪雁拉着谢瑾瑜慢慢远离马棚,谢瑾瑜一想到踏雪方才那扬起的漆黑马蹄,心惊胆战,生怕这宝马也给自己来一蹄子。他越想越觉得郁闷,一匹马居然脾气还挺大! 等等,黑色的马蹄……踏雪不是白色的马蹄吗? 第29章 相处(十三) “踏雪,踏雪不是白色的马蹄吗?”谢瑾瑜惊讶地盯着踏雪的马蹄,仿佛害怕自己看错一般,再次揉揉眼睛确认了一下,发现那黑夜下面的骏马,确实四只马蹄犹如泼墨,一点杂色也没有。 谢瑾瑜完全可以肯定,今天中午马场赛马的时候,踏雪的四只马蹄还不是这个颜色,那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谢公子你再说什么啊,踏血的马蹄就是这个颜色啊,匈奴汗血宝马尤其以黑色出名,踏血本就是马中之皇,血统纯正,自然浑身漆黑,身如闪电,俊美异常。”雪雁满脸得意,仿佛这匹宝马是她心爱的宝贝一样,完全没有计较踏血方才踢伤她的事情。 “你说踏血的马蹄一直都是黑色?”谢瑾瑜秀眉紧皱,发觉事情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有点出入,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想到这里,谢瑾瑜试探的问道,“你们这里还有另外一匹马叫踏雪吗?”谢瑾瑜虽然这样问,但是心中却是不抱希望,想想也觉得这样的想法不靠谱。踏雪作为世子爷的爱骑,地位非同一般,其他的马匹哪里敢和世子爷的马取同样的名字啊。尤其是他们皇族之人,好像对名讳一事十分忌惮。 在这种小事上面,向来十分霸道,估计也不可能出现一模一样的名字。 “那当然不可能啊,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世子爷的宝马取一样的名字!”雪雁翻了一个白眼,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果然,事情和他猜测的分毫不差,那今天中午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半点都搞不明白林麒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呢! “不过呢,虽然没有人敢和世子爷的宝马取一样的名字,但是谐音的却是有!表少爷的心肝儿就叫‘踏雪’,虽然后面那个字不一样,但是读起来却是差不多!若不是两匹马长得不一样,连我们这些专门伺候的马奴有时候都分不清呢!”雪雁小嘴巴拉巴拉,就将一早想好的腹稿吐了一个干净。 踏雪?踏血! 谢瑾瑜眼神发亮,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这样的解释之后,还没有来得及确定真假,已经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并且有一丝诡异的开心涌上心头。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抿起,带着一丝紧张,“林麒的那匹马是不是长得和世子爷的差不多,只不过马蹄下面有白色杂毛,看起来犹如马踏飞雪,因为也取名叫做踏雪?” 谢瑾瑜的双眸亮晶晶的,盛满了欢喜与期盼,站在一旁的雪雁神色一愣,一丝罪恶感浮上心头,却被她狠狠地压下,尴尬的笑道,“是呀,表少爷的马确实长得和世子爷的差不多,而且也要踏雪,只不过并不是因为马踏飞雪的缘故,而是因为单纯觉得世子爷的宝马名字响亮,他也不甘落于人后!” 说到这里,雪雁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凑到谢瑾瑜的耳边,低声道,“谢公子,我给你讲,马场上的人都传遍了,说是表少爷从小就将世子爷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样样都要模仿世子爷,今天世子爷穿了一件白色衣裳,明天表少爷绝对也立马换上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今天世子爷看了《春秋》,明天表少爷的书房就会出现《春秋》,所以大家都在说啊,表少爷专门是故意找了一匹和世子爷差不多的宝马,然后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只不过顾忌着表少爷的面子,大家都不敢传出来,只能在心底暗暗记下,但是表少爷的心思谁不知道呢,凡是在安王府当过差的人都知道,他啊,就是世子爷的一个狂热粉丝,还是半脑残的那种!” 雪雁对着谢瑾瑜吐槽完,还不忘露出一个鄙夷的白眼,那模样,将对表少爷无脑的追星行为的唾弃,表演的惟妙惟肖。若是祁麟在这里,看到了雪雁的演出,都不得不赞叹一句“人才”! “嘶——真的啊?”谢瑾瑜故作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一副原来林麒居然是这样的人的表情,拍拍心口表示明白,对着雪雁道,“我明白了,没想到林公子平时看起来很正经的一个人,私下里居然这么崇拜他表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谢瑾瑜的心底涌上一股子欢喜,知道林麒并没有欺骗自己后,心中一直压着他的大石头终于消失,至于林麒是不是无脑崇拜安王世子,都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只不过,没想到安王世子的魅力这么大啊,连林麒这样优秀的男子都会为他痴狂,真想和他正式见上一面,感受一下他本人的风采! 思绪渐渐走偏的谢瑾瑜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拍拍自己的脸,恢复神智。 他刚刚怎么会突然想到安王世子?一定是那日安王世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所以他现在总是能想起那张银色的面具和那双深邃的眼眸。 “谢公子,这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哦,对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在表少爷的面前说世子爷的坏话,半点不好的言论都不要有,不然表少爷一定会生气的,你永远不要怀疑一个脑残粉的力量!”雪雁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天知道后面这段话完全是她刚刚有感而发,还不是看着谢瑾瑜实在是太单纯了,居然三言两语就被她糊弄了过去。 若不是心中有愧,雪雁决计不会说出这番逾越的话。表少爷就是世子爷的事情,谢公子还不知道,而且看模样,世子爷还打算再隐瞒一段时间,而在这一段时间内,若是谢家公子突然脑抽了当着“表少爷”的面说了世子爷不好的话,那岂不是当着本人的面吐槽,直接吐槽了人家自个儿? 背后说坏话已经让人生气了,这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说坏话,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看在今天两人同为世子爷“棋子”的份上,雪雁大发善心的提醒了一句。 谢瑾瑜点点头,恍然大悟,难怪前几天好几次,他当着额林麒的面夸奖了安王世子,林麒那么高兴,感情是因为有人当面夸自己的偶像,能不欣喜若狂么!突然get到了一种新的保命技巧,谢瑾瑜喜上眉梢,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至于吐槽安王世子,他又不是胆子肥了,干嘛当着人家表弟的面吐槽自己的大老板呢?没错,现在安王世子可是他们谢家的大老板,四舍五入就是需要抱大腿的金主啊,他恨不得将人供起来,哪里还有胆子吐槽人家。 谢瑾瑜今晚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对雪雁这个小丫头的好感一下提了上来,拉着人的手道,“你刚刚受了伤,要不和我一起回去吧,我给你找金疮药。” “不用了不用了,奴婢屋子里有药,公子的药不一定有用。”雪雁连忙摇头,生怕谢瑾瑜真的要带自己回去。自己能骗过谢瑾瑜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她可不想在节外生枝,最好现在两人就各自回去,永不相见! “那好吧,你以后照顾踏血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身上可千万别留下疤痕了。”谢瑾瑜可惜的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看得出来雪雁对于他的抗拒,也不勉强,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他也不好横加干涉。 “多谢公子。”雪雁眼眶湿热,心头涌起一股酸涩。萍水相逢,她为了保命才故意接近谢瑾瑜,让她相信了自己编造的拙劣的谎言,而偏偏对方不仅相信了,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她,叮嘱她仔细上药不要在身体上留下疤痕,这样的好心与善意,对于她这个下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两人分离之后,谢瑾瑜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暂住的地方,侍墨已经打理好了床榻,瞧见他回来,惊讶道,“公子你回来了,你出去干什么了啊?” 谢瑾瑜看着侍墨呆头呆脑的模样,又想起雪雁那丫头,不由得感慨自己好像将侍墨保护的太好了,这样真的是对他好吗? “没什么,就是出去赏月去了!”谢瑾瑜回了一句。 赏月?侍墨疑惑地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一片,哪来的月亮? 公子又在欺骗他! …… “就送到这里吧,不然……”谢瑾瑜掀开车帘,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祁麟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谢家,林麒将他送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要是在往前面一点,可就容易被谢家的人瞧见了。他俩孤男寡女,又都是未婚,好几日没有着家,要是被人看见林麒送他回家,必会传出不少的风言风语。 祁麟点点头,自然知道谢瑾瑜担心什么。他是个男人,自然不怕这些谣言,但是谢瑾瑜不一样,他现在在谢家的地位本就尴尬,又是个哥儿,这个时候要是在被人传出和一个陌生男子外出私会的事情,那么这么多天来取得的成绩迟早要功亏一篑! “那谢公子注意安全。”祁麟轻笑,从随从哪里取来一件包裹,递给他,“小小心意,希望谢公子喜欢。” 谢瑾瑜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咳,谢公子回家再看吧!”祁麟掩面轻咳一声,不等谢瑾瑜回答,立刻驾着马离开。 等人走远了,谢瑾瑜才满心好奇的打开自己手中的包裹,慢慢展开。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副画! “呀,公子这不是你吗?”侍墨吃惊地瞪大眼,看着画上的男子,惊诧出声。 只见画轴上,红衣骑装男子奔腾于草野之间,青丝如墨,姿容绝艳,一笑倾城。 男子目光所及之处,只露出一侧健壮黑色马身,隐约昭示此情此景,当还另有一人。 谢瑾瑜心口怦怦直跳,喉间划过一丝滚烫,素白的手指摩挲着画作角落一行落款小字,心口好似淌了蜜。 建安十三年,春盛,幸与玉人游。 第30章 火锅(一) “陛下,安王殿下那边的折子,走得是加急。”福全恭敬地呈上一封明黄的奏折,见上面是密制的红色封贴,脸色一变,连忙将奏折递给启元帝,心中却止不住的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会让安王动用加密奏折。 自安王被发配到西南封地之后,皇帝与安王的关系似乎降到了冰点,除了每年的万寿节与年节请安折子,其余基本见不到安王的奏折。 然而事情似乎从一个月前,安王世子高中会员之后,发生了转机。先是启元帝开始关注这么多年安王的动向,再然后就是安王经常上奏折,除了禀告封地的一些琐碎之事,其余的便是向皇帝大肆吐槽自己的宝贝儿子。 启元帝每次看完折子都会怒骂两句混小子,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若是那天安王的折子上迟了,他反而还会过问几句,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此,这次一见安王居然上了加密的奏折,福全这位心思缜密的老太监,当即心里一咯噔,忍不住猜想该不会是安王或者是安王世子出了什么大事吧! 若是以前福全还可能担心西南一地,北羌再起战事,但是自从天启帝继位以来,连续三次攻打北羌,直接将北羌赶出中原领地,若没有百年光景,北羌是在没有实力再掀战事。如此一来,能够用得上加密折子的,不就只有这两位祖宗? 福全心中暗自祈祷,可千万不要是这两位祖宗出事!虽然现在看起来启元帝好像对安王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是作为他的心腹大太监,日夜照顾启元帝的人,能不知道这位主子是什么脾气?这段时间下来,安王可是早就把这位万岁爷哄得服服帖帖,心里喜欢的紧呢!要是在这个关键点出事,京城怕是又要再掀波澜。 启元帝拿到加密折子的一瞬间,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原本的好心情也一下降到低谷,凌厉的眉峰稍微皱起,目光严肃的翻看手中的明黄奏折。 一目十行看下去,越看启元帝的眼睛瞪得越大,直到看到最后一行:儿臣唯恐出错,差人亲自试验百余次,证明此方法确实有效。甘蔗出糖远大于甜菜,且成本低廉,产量极大。天佑父皇,若是人人皆可吃上精糖,父皇可名留青史,一代圣君也…… 启元帝的手微微颤抖,反反复复将手中的奏折又看了三遍,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安王奏折中真的说明自己找到了新的制糖材料,并且改良了糖方,而且已经被证实十分有效!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启元帝抚掌大笑,欣喜道,“没想到安王竟然给了朕如此大一个惊喜,不枉这么多年朕对他的偏爱!” “福全,立刻去将李胜、方俊两人叫来,朕有要事要问。”启元帝勉强冷静下来,面露喜意的吩咐。 福全一惊,当即掩下自己心中的惊疑,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去传唤两人大人。”李胜、方俊两人乃是户部下面负责农事的官员,启元帝向来注重农业,这两位官员倒是深得圣宠。 只不过,为何万岁会在看了安王殿下的折子之后便立刻传召农事官员,难不成安王送上来的奏折会和农事有关?福全心里嘀咕了两句,越想越觉得离谱,那安王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是一个混世大魔王,莫说是学习农事,就是让他多看两本书都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难不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转性了不成? 福全猜不到其中的关键,脚下生风,连忙和小太监一去去户部传旨。 等人走后,启元帝站起身子,在御书房不停地走来走去。盐糖一事向来是国家要务,户部一半的收入基本都取决于这两样。别看现在天下太平,百姓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但是真要说起来,还是一个字,“穷”! 启元帝有多穷呢,穷到现在国库里面只有三十万白银!好在这些年老天爷赏脸,风调雨顺,没有出现什么天灾人祸,不然国库里面这一点银子都不够赈灾的!要说起来,国库会这么穷,也怪他年轻的时候,年轻气盛,有些不懂事。他接手皇位的时候,国家刚刚稳定,励精图治之下,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繁荣的景象,北方和西南又起了战事。 匈奴和北羌以为大熙朝新皇登基,必然内政不稳,想要趁着这个时机来捞一笔油水。启元帝可不像以前的熙朝皇帝,不是求和就是联姻,他就一个字“打”! 打到对方哭着求着把自己家的公主送过来和亲,他才放过人家!可是气也出了,力也使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国库穷了! 几年兵戈下来,原本还算富饶的国库瞬间干瘪了一多半下去,之后又遇上三年灾荒,南方洪涝,北方大旱,反正各种倒霉事都让他摊上了。当时民间还有传言,说是因为他穷兵黩武,这才致使老天降怒,让国家天灾不断。若不是当时他当时强硬的挺住了,不然早就被御史那帮子老匹夫逼得下了罪己诏。 这么多年下来,启元帝想要充实国库,但是苦于一直没有方法,大大小小提携商人的法令颁布了不少,但是国家的国库依旧还是只有那么一点。 就在他打算放弃,想着百年之后,不知道他那个倒霉儿子来接手他的烂摊子的时候,没想到安王这个倒霉蛋子居然率先想到了办法! 新的制糖方子! 新的制糖原料!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钱,这意味着银子,无数白花花的银子正插着翅膀在往他的国库里面飞! 启元帝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表面维持一本正经。若不是多年做皇帝的谨慎让他还想着最好找人来核实一下,不然他现在早就拍着手连声叫好了。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胜、方俊两人匆匆赶来,一眼就望见启元帝满怀喜意的神情,互相对视一眼,连忙见礼。 “爱卿快快请起,两位爱卿快来看看这折子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启元帝连忙让他们两人起来,然后将奏折递给方俊。 方俊和李胜浏览完,均是一脸震惊,方俊忙道,“陛下,这安王所言可是真的?” “朕就是想听听两位爱卿的意见,事关国本,畅所欲言。”启元帝板着脸道。虽然知道安王没有那个胆子敢欺骗他,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安王也被人蒙骗了呢? “微臣早年任岭南知府之时,曾见过有农户种植甘蔗,言道是家中牲畜所食。但其实那甘蔗味甘汁甜,汁水充足,很多农户将其作为水果食用,若是方法得宜,应是可以产出糖精。但是否能比之甜菜,还不敢两说。”李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回忆道。 有了这繁华,启元帝几乎可以肯定,那甘蔗不仅可以制糖,且产糖量应该和甜菜差不了多少! “两位爱卿,此时就交由你们二位前去核实,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启元帝直接拍板决定。 “微臣遵旨。”李胜、方俊两人领旨退下,临走时,两人眼中均是闪过一丝惊诧。京中皇子沉寂多年,没想到率先冒头的,居然会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安王? 第31章 火锅(二) 皇帝留宿静安殿,并且加封安王世子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一般的在京城内外传播。 不少人开始打探其中的原因,唯一知道内情的几人却都闭口不言,任是谁来了都只说一句,下官不知。于是,京城里的热只能将目光再次移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南封地,希望能从哪里打听到一丝半点的可靠消息。 只可惜,当年安王是被贬谪出京的,西南又是偏远贫瘠之地,所有人都认为安王废了,不可能在和夺嫡扯上关系,于是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将精力放在一个已经被放弃的皇子身上。安王的封地上面,当真没有安插几个探子。骤然十几年后,安王已经牢牢掌控了封地,这个时候,京城里的人想要再次插手封地的事情,这心思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而远在封地的安王此时正在干什么呢?此时他正头疼地坐在书房里面,看着面部表情的祁麟,心也疼肝也疼。 谁能想到,他这个好儿子先是前几天突然给他搞出来一个制糖方子,直接将他震得三魂不见七魄!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还以为能靠着新出的制糖方子大赚特赚的时候,这小子告诉他,这方子你不能要,要上交给皇上,可没有把他气死! 说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小子怎么总是想着把好东西让出去呢?虽然那皇位上坐着的人是他老子,但是把这个东西献给他老子和自己拿在手上那能一样吗?可惜无能他怎么劝说,好话歹话说尽了,这小子就是不松口,还说这制糖方子他根本保不住! 既然如此,还不如拿来借花献佛,争取在皇帝心中留一个好印象呢! 这话说得,什么叫做保不住?他堂堂安王,还保不住一个制糖方子?他爹那么大方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他争抢一个制糖方子?可是在祁麟慢慢分析之下,他还真的觉得这小子说得有道理,只要国库里真的没钱,他爹还真的干得出来和他抢钱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安王的心肝就更疼了,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讨债鬼! “父王,你考虑不好了么?真的不去吗?”祁麟放下手中的茶杯,再次抬眼问了一句。 安王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自己才是他老子,他怕什么,胡子一吹,气鼓鼓道,“不吹,本王才不去那劳什子开幕仪式,你自己去丢人现眼就行了,还要带上本王!” 祁麟今日一大早就过来给他说自己打算开办的海鲜酒楼要正式开张了,想邀请他亲自去剪彩添添喜气。安王本来想着,这是自家儿子的酒楼,他当然要去捧捧场,给儿子长面子啊,但是没想到祁麟居然告诉他,这不是他开的酒楼,他只是一个什么合伙人,安王顿时就不干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拿开幕式剪彩。 笑话,他堂堂安王,可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那谢家的小子也真是没眼色,自己先是在谢家的白瓷上面帮了他们大忙,这小子不知足也就罢了,现在还打起和祁麟一起做生意的算计来了。 真以为安王府的大树是那么容易抱上的吗? “哦,父王不去的话,我就只能在谢瑾瑜面前失言了,想必人家一个自己有本事的哥儿家,也不会随便喜欢上一个喜欢夸下海口,却无法践诺的言而无信之人吧。”祁麟忧伤的垂下头,语气伤感极了。 “噗——咳咳!”安王一口茶水喷出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不可置信地指着祁麟道,“你说啥子?再给本王说一遍!”这一激动,安王竟是连西南的方言都飙了出来,眼中异彩连连,比他当初听见祁麟中了会员还要高兴。 “没说什么,父王你听错了。”祁麟扭头,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你不去就算了的模样。 “别别别,我去我去!”安王站起身,小跑到祁麟的身边,盯着祁麟滔滔不绝,“好小子,你真的看上谢家那小哥儿啦?我就说嘛,平白无故你怎么对那哥儿那么上心,又是帮忙做白瓷,又是一起合开酒楼的,你从小就不愿意吃亏的性子,在那个小哥儿面前,那可是毁的一干二净! 我原来还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原来你的大尾巴在这里藏着呢!” 安王双手抚掌,哈哈大笑,一手搭在祁麟的肩膀上,豪气道,“说吧,还有什么要你老爹我帮忙,一口气说完,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不至于不至于……”祁麟表情一言难尽,连忙伸手拒绝他爹的热情帮忙,笑着道,“父王到时候按时参加开幕仪式就可,至于其他的,孩儿已经安排妥当了。” “哦,对了!”祁麟想到父王不着调的性子,连忙嘱咐了一句,“到时候千万别乱说话啊,孩儿心里自有打算,你可千万别给孩儿添乱!” “知道,知道!你可千万别瞧不起你爹,当年你爹追你娘,可是三个月不到就让你娘芳心暗许,止不住到时候你还要我给你传授经验呢!”安王撇嘴,不满祁麟如此不信任自己。 祁麟轻笑,若不是顾忌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他可真想给自家父王一个大白眼让他自行体会。娘亲小时候可是都给他说了,若不是他娘本身对父王一见钟情,哪有他爹那个大傻子追求的剧情! 而且以他这么多年对父王的了解来看,父王这个大老粗,别说是追求姑娘了,就是连自己有时候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表达不清楚,还指望着给姑娘表白?没把他当成一个二傻子就不错了! “行,到时候就拜托父王了。”祁麟说完,脑海中灵光一闪,好险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连忙千叮咛万嘱咐,“对了父王,到时候你一定要记住啊,我是安王府的表少爷——林麒,可是跟安王世子祁麟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啥玩意?”安王的一抹络腮胡子,大汉茫然脸,“你咋成了林麒那小子?” “这个暂时不好和你解释,反正你只需要记住,我就是林麒,你是我姑父!”祁麟耐心道。 安王先是愣了一会儿,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兴奋来,“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不记错!” 祁麟见父王真的听进去了,这才放心的离开。 安王见祁麟一走,连忙直奔祠堂,从上面将安王妃的灵位抱下来,吧唧亲了一大口,激动得语无伦次,“文娘,文娘,我给你说,咱儿子有喜欢的人啦!对方是个小哥儿,好像是江宁城第一美人呢!咱儿子的眼光真好,这一点随我,可惜你看不到了,要不后天我把你带上,你也一起去给儿子掌掌眼……” @ 五月的江宁城,天气已经有了一丝闷热的感觉,晴朗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洁白的云彩,风微微一吹,就开始往一边移动。 “谢家主,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你这边请——” 谢父站在“一品嘴巴香”的酒楼门口,脸上喜气洋洋,眉开眼笑的和别人打着招呼。 “这是小儿瑾瑜,希望王兄以后多多照料。”谢父拉着谢瑾瑜,客套的和王老板寒暄。 “哪里哪里,贵公子厉害啊,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守仁,愣着干什么,快过去帮帮谢小公子!”王老板也是一脸笑容,盯着谢瑾瑜越看越满意,直接催促着王守仁过去帮忙。 “不用,王公子,您去大厅安排一下来宾吧。”谢瑾瑜向后面退了一步,水润的双眸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像是雨后海棠,直把王守仁看得挪不开眼。 “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偶像对我笑了,偶像居然对我笑了!王守仁傻傻地往大堂走去,哪里还记得他爹嘱咐的话。 王老板在一旁看得恨铁不成钢,只能气急败坏地甩甩袖子。 谢瑾瑜的目光移向街道,隐约带了一点焦急。今日是他和林麒一起合办的海鲜酒楼开张的日子,林麒说要邀请安王亲自前来剪彩,一开始他还觉得受宠若惊,觉得安王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浪费时间来一家小小的酒楼参与剪彩,可是林麒再三向他保证,他也就当真了! 现在眼看着吉时快要到了,可是林麒和安王都还没有来,谢瑾瑜不由得将心悬了起来。该不会是林麒触怒了安王,两个人都不会来了吧? 谢瑾瑜东想西想了一阵,就听见外面一阵马车的嘶鸣声。 “安王到——” “安王居然也来了?还不快快前去迎接!”坐下的宾客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纷纷涌到门口,想要迎接安王。 谢父带着谢瑾瑜与王氏父子一起,连忙见礼,“草民见过安王殿下。” “免礼免礼,今日把本王当成一个普通客人就行。”安王面容和善,眯眯眼,时不时打量一眼谢瑾瑜。 “这儿媳妇有点漂亮啊!”安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袖子中的特制玉牌,忍不住在心底念叨,“文娘啊文娘,咱儿子的眼光还真是随我,你看看那小哥儿的小腰,那小脸蛋,简直就和年轻时候的你,一模一样嘛!漂亮,真是漂亮!” 谢瑾瑜今日为了开张,特意穿得喜庆了一些。大红色的富贵花开锦绣流云长袍,配上高高束起的弯月追星长髻,眉间一点朱砂衬得肤白赛雪,姿容艳丽,仿佛整个盛春美色都敛于一体,在人群之中极为显眼。 安王自以为目光隐晦,实则对谢瑾瑜来说犹如实质。谢瑾瑜的手颤了颤,逃避似的扭过头,一转身就瞧见林麒一个劲不满地瞪着安王。 祁麟快要气死,他爹的目光能不能收敛一下,没看见整个大堂的人都看着他吗? 安王丝毫未觉,甚至在发觉祁麟一直瞪着自己后,还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凶什么凶,你老子看看未来儿媳妇咋么地?!!! -------------------- 作者有话要说: 祁麟:气煞我也!论有一个猪队友老爹是什么体验!!! 第32章 火锅(三) 安王的打量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显眼,不仅仅是谢瑾瑜,就连一旁陪同的人也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一些心思活跃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甚至隐秘的冒出一些龌蹉的想法来。安王妃早逝,安王的后院一直空空荡荡,早年也不是没有人想要进献各色美人给安王享用,但都被安王以世子年幼给推辞了。现在安王世子已经成年,难不成安王又动了纳妾的心思? 方记糕点铺的掌柜转了转眼珠子,盯着谢瑾瑜优美的身形,觉得自己找到了谢家这段时间为什么突然崛起的关键。一个小小的哥儿当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不仅自己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还带着谢家蒸蒸日上。 现在就连一向不怎么管事的安王,都能亲自赏脸前来新开张的酒楼,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他是绝对不相信的。这谢家哥儿一定是攀上了安王这根高枝,说不定早就被安王暗地里享用过了呢! 方老板暧昧地朝安王眨眨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讽,“王爷,这谢瑾瑜可是咱们江宁城数一数二大的大美人,不仅模样身段长得好,就连诗词歌赋也是样样精通呢!我家小女就经常在我面前夸奖瑜哥儿,说是十个自己也比不上谢家的瑜哥儿。” 谢父脸色一僵,原本喜气洋洋的笑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恼怒。方天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哪里轮到他在这里插嘴? 安王倒是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没错没错,我也觉得瑜哥儿很好,就是看着身子有些瘦弱,需要多补补。”这样才能尽快给他生一个大胖孙子! 方天赐没有想到安王居然就这么直接的承认了,一时也有些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接话,倒是在一旁听了全部对话的祁麟,气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将人丢出去! “瑾瑜自然是很好,方家小姐我也听人说起过,好像和张小姐走的挺近的,性子也是十分合拍!王公子,你说是不是?”祁麟轻轻道,像是随意的插了一句话。 “好像是的,我记得每次出去玩,方小姐和张小姐都是焦不离孟的,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两人简直就是闺中密友!”王守仁一拍脑袋,赞同的点点头。 陪同的众人脸上都是露出一丝尬笑,别有深意的打量了一眼方老板,在心中对他那个女儿的印象却是跌入谷底。他们虽然没有见过方小姐,但是张家那个大姑娘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前几日张家的事情谁不知道啊,那大姑娘善妒到居然连手足姐妹都不放过,性子残暴至极,能和这样的女子做朋友,那方小姐想必性格也不怎么好。 方老板脸色爆红,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却是被安王直接堵住了话头,“我看谢家的哥儿这么好,也不知那位后生有福了!”安王笑眯眯道,那眼神却是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祥之意,没有半点其他不好的意思。 众人一听,却是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就连谢父也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连忙露出一个笑脸,诚惶诚恐道,“王爷您说笑了,瑾瑜就是有点小聪明,哪里比得上其他闺秀。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不想他大富大贵,只盼着他能平安顺遂的度过这一生就好了。” 谢父这番话倒是说到安王的心坎上了,他对祁麟的期望又何曾不是如此? “你说的没错,谁不希望自家孩子平安顺遂一辈子?”安王点点头,无比赞同。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恨不得立刻拉着谢父的手,一起面对面谈心,聊聊鳏夫育儿经验了。 祁麟在旁边听得一愣,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不多时,已经到了吉时。 谢瑾瑜站在早先搭建好的台子上,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感谢安王殿下、各位叔伯能够赏脸参加我谢氏和王氏一起合开的‘一品嘴巴香’特色海鲜酒楼……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希望各位来宾今日不醉不归!” 谢瑾瑜洋洋洒洒说完一段话,底下的王守仁率先鼓掌,一群人被他带动着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安王与祁麟还有王氏父子、谢父等人坐在包厢之中,他们面前都放着一个圆桌,桌子中心掏了一个大洞,上面放着一口特制的铜锅,铜锅下面有一个三层铁制蒸笼一般的器具,正慢慢燃烧着火红的炭火。 铜锅内漂浮着一层红彤彤的热油,而热油底下,却是谢瑾瑜研制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密制火锅底料。 滚烫的红油咕噜噜的煮着,火锅底料的麻辣香气浓稠而不呛人,十里飘香,在包厢里面极其的诱人。 “这味道好香啊,这是什么辣椒,感觉比以往的辣椒味都要浓烈!”安王自从到了西南一地,对于吃辣已经入乡随俗,并且是颇有研究,此刻闻到了这股浓郁的香辣味哦,舌尖不由得开始分泌唾液,忍不住陶醉其中。 “这是瑾瑜特制的汤底,听说用的是蛮人那边传来的辣椒种子,叫做什么特辣椒,小人在家中曾经吃过这种辣椒炒过的小菜,又香又辣,后劲十足。”谢父摸了摸胡子,一脸的与有荣焉。 “不仅仅是辣椒,里面还放了花椒、藤椒、月桂叶,还有一些我们不懂的香料,林林总总不下二十几样,再用大火兼宽油熬制一个多时辰,之后倒入小火炖了三天三夜的浓骨汤,再用中火收汁提香,最后才能炼制这么一块火锅底料。”祁麟一边详细地给安王解释,一边用小汤勺将底料碾碎成小块,又加大了一点火,让汤底煮的更快一些。 他怕再等下去,他爹都要忍不住让人拿一点火锅底料出来尝尝了! “这倒是有讲究!而且这吃法和配菜好像和我们平常吃的锅子有些不一样啊!”安王感慨了一句,神色有些怪怪的看了一眼祁麟。难怪这小子有段时间天天请教王府里的厨子,怎么熬制大骨汤最为入味,感情又是为了讨小美人欢心。 “自然是不一样!王爷我给你说,咱们这么特色海鲜酒楼,重点在哪里,自然是在海鲜上面,知道什么是海鲜吗?就是我们外面的那片海,里面各种游来游去,跑来跑去的生物!”王守仁兴奋地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给安王解释。 海鲜火锅开张之前,谢瑾瑜可没少拿他试菜,虽然能给偶像试菜是他的荣幸,但是吃的东西却是一些奇奇怪怪,他从来没有吃过的食材,有些甚至因为长得太丑了,吓得他还未开吃就直接吐了一桌子。 但是万万没想到,那些丑模丑样的鱼啊、虾啊,味道却是绝美,好吃得不得了!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都要当场忍不住吸口水了! “哦,那些东西能吃吗?”安王听到这里,面色一肃,神情也郑重了几分。这入口的东西自然要严格把关,切不能因为口腹之欲,而将自己的生命看作儿戏。 “自然。其实好多鱼虾都是沿海渔民的必备口粮,但是因为海里的生物长期泡在海水中,腥味较重,而普通百姓又没有多余的作料和精力来料理这些食材,这才让明珠蒙尘。瑾瑜试验了很多次,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吃法,今日保管您吃得不想回家。”祁麟轻笑,胸有成竹地对着安王说。 正说着,就有小厮端着一盘盘小吃进来。 油焖小龙虾、蒜蓉小龙虾、麻辣小龙虾…… 铁板烤鱿鱼、蜜汁小黄鱼、清蒸螃蟹、五香螃蟹…… 泡椒鸡爪、麻辣蛤蜊、五香田螺丝…… 各式各样的小吃端上桌子,散发着阵阵浓香,直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该从那一盘下嘴才是。 “这是?”安王惊讶地看了一眼祁麟,眼神询问。 “都是一些开胃小菜,让小厮来帮忙下菜吧,王爷您可以先尝尝这些特色小菜。”祁麟夹了一个麻辣小龙虾,红彤彤的虾壳配上上面那一点小葱花,看起来美味极了。 他先是手法熟练地将龙虾去壳,然后剥掉虾线,雪白的虾肉在调制好的底料小碟子中一裹,然后放进安王的碗中,“您尝尝,这玩意儿配酒最是畅快,只不过不可多吃。” 安王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香辣味窜进口腔,比鱼肉更为鲜美的嫩肉,裹着一丝麻辣,略微带着一丝清甜,又麻又辣在舌尖上绽放,香味直入灵魂。 “爽!”安王一口吞掉小龙虾,见祁麟又要帮他,连忙阻止,“让丫鬟小厮来就行,你也吃,仔细着别伤了手。”这大钳子虫他以前也是吃过的,只不过泥腥味太冲,就不怎么愿意吃了,没想到换了一种方法烹制,倒是比以前吃过的绝大多数菜肴都要美味。 谢父虽然也在剥虾,但是对安王的关注却是一点也不敢放松。安王爷今天能不能吃得尽兴,可是关乎了谢氏踏出陶瓷业的走向其他市场的第一步,由不得他不慎重。 只不过,渐渐地,他却发现,安王对林麒这个侄子是不是太关心了一点?光是口头嘱咐林麒多吃注意安全就算了,现在居然直接动手剥虾剥螃蟹了?!!! 第33章 火锅(四) 祁麟常年习武,对于旁人的窥视最是敏锐,他察觉有人暗中一直偷看自己,还十分纳闷,直到无意间对上谢父奇奇怪怪的目光,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难不成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祁麟暗自在心中揣测了一番,但是一点思绪也没有,只有偷偷去看谢瑾瑜怎么还不上来,没想到这么一走神,又被安王瞧见。 安王只觉得自家儿子一开窍,那可是真是有如神助,不仅讨人欢心的法子一个接着一个,现在就连那谢瑾瑜离开一小会儿,都开始神不思蜀,一个劲儿的往门外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娘子呢! 真真是丢他的脸,一点也不硬气! “父……姨夫,火锅已经煮开了,马上就可以下菜。”祁麟扭头看见自家父王的眼神,无奈地叹息一声,连忙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红彤彤的火锅汤底已经完全被烧开,一股浓郁的麻辣香味充斥在众人的鼻尖。 小厮再次端着一盘盘新鲜菜品进来,手法娴熟的将每样菜品摆在各位老爷的面前。 “姨夫,你看,这就是我昨日跟你说过的八爪鱼,此种海鱼虽然长相奇特了一点,但是用来吃火锅,却是十分的爽口和鲜美,还有这些肉毛肚,都是下酒的好菜品。”祁麟一伸手,一一给安王讲解,见他跃跃欲试,便亲自动手给他涮了一片毛肚。 “这和平日里的涮羊肉差不多,您下方的小碗之中,已经有小厮专门为您打好了底料,完全是按照您平日里的口味来的,若是您还觉得不尽兴,可以舀一勺火锅汤底,用做辣油,味道更佳。”祁麟说着,已经动手给他舀了一勺火锅红油。 安王这些年越来越重口,嗜辣无比,平日里府中厨子做菜,那都是辣椒一勺一勺的往里面放,有时候安王都还觉得不怎么够味。因此,哪怕是安王的小碗中已经是常人能吃的辣度,但是祁麟还是给他添加了一勺辣油。 毛肚烫好,祁麟放置安王的碗中,眼中盛满了笑意,“您尝尝。” 安王狐疑的看了一眼祁麟,虽然自家儿子的孝心令他十分受用,但是他总觉得这小子脸上的笑容有点怪啊! 安王夹起那一小块肉毛肚,塞进口中。爽脆的口感,麻辣的鲜香,裹着火辣辣的红油,瞬间在他的舌头上爆开。明明有些烫口,但是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连同舌头一起吞下去。 “嘶——好辣!”安王呼出一口气,忍不住舔了舔舌头回味道。 “真真是鲜香无比,而且十分的有劲道,不错不错!”安王的眼神再也离不开盛满毛肚的盘子,自己动手亲自去涮。 “除了毛肚,这个也好吃,王爷,您试试这个八爪鱼,真的,它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王守仁连忙推荐圆盘之中的八爪鱼。八爪鱼被厨子已经踢掉了脑袋,只剩下半截身子与长长的触须,粉嫩的刺身上面有细微的凸起,看起来有些粘腻。 “这东西能吃吗?”安王狐疑,在祁麟肯定的点头后,爽快的让人将盘子中的所有八爪鱼都倒进了滚烫的红油锅底之中,就等着尝尝这道被众人赞不绝口的美味。 安王吃得满嘴流油,自他离京之后已经很少有今日这样放松的时候。少年纨绔,不懂皇室中的尔虞我诈,等到他明白了,可惜却是自家兄弟血流成河的代价换来的。 他不想掺和夺嫡之争,可是架不住总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好不容易远离了京城,没想到还没过上几天神仙日子,最爱的妻子就离他而去。 这十多年他紧绷着神经,生怕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地。他不怕自己死,只是怕牵连了膝下幼儿与困在深宫之中的惠嫔娘娘。 现在祁麟长大成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甚至说不准再过一年他就可以抱孙子了!一想到以后的逍遥日子,安王就觉得干劲十足,今天可以干掉十碗米饭! “嗯,绵软而不失劲道,爽口却不费力,配合着辣油,又麻又香,没有一点鱼腥味,好吃,当真是好吃!”安王放下筷子,赞了一句八爪鱼。 作为皇子,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但是今天这个海鲜火锅,可真是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想必,就是在皇宫里的父皇,也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 宫里的御厨手艺虽好i,但是却要顾及各位贵人的身体,那能是想怎么做菜就怎么做菜的?而且因为皇帝上了年岁,吃多了辣椒容易便秘,御膳房的人便以苏杭的口味为主,最多咸味重一点,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麻辣干香,令人回味无穷。 “若是惠嫔娘娘能吃到这火锅就好了!”安王感慨了一句,眼里有无限的思念。藩王无召不得入京,仔细想想,他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生身母亲了。 “王爷若是想,草民可以精心□□一名厨子,让王爷进献给惠嫔娘娘。”谢瑾瑜走进包厢,对着安王盈盈一福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草民这些年研究了不少新鲜吃食,权当做零嘴解闷之用,王爷若是不嫌弃,草民一定尽心竭力给惠嫔娘娘□□出一个好厨子。” “哈哈哈,那感情好!”安王一拍手,隐晦的朝祁麟暧昧的眨眨眼,然后指着身边的凳子对谢瑾瑜道,“瑾瑜啊,你过来,就坐着里,来来来,挨着这小子一起坐。” 祁麟身子一僵,不着痕迹地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谢瑾瑜偷偷看了一眼祁麟,不好意思地应道,“是。” 在座的众人那个不是人精,眼见着安王如此抬举谢瑾瑜,都知道了这小子是真的入了安王的眼,也不管平日里是否和谢家交好,反正是好话一箩筐的接着一箩筐。 “谢兄啊,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对啊,万万没想到,咱们几个老家伙攀比了一辈子,谁知道谢兄才是真的稳坐钓鱼台,看看自家的那些混小子,那个比得上谢兄的麒麟儿!” “瑾瑜虽然是个小哥儿,但是才华能力完全不输男人,就是我这个老匹夫,也不得不赞叹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是啊是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谢瑾瑜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哪怕是知道这些都是一些客套之词,谢瑾瑜也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庞。 “哈哈哈,本王也觉得瑜哥儿贤惠,是个顾家的好夫郎!”安王满意地盯着谢瑾瑜,已经在思考该怎么隐晦的告诉谢父,这两个孩子的事情了。 谢瑾瑜听到安王的话,心里一紧,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一直默默关注谢瑾瑜的祁麟立马就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连忙对着安王道,“我觉得瑾瑜这样就很好,民间不是有一句谚语叫做‘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吗?用来形容瑾瑜最是合适不过。瑾瑜这样的才华,若真是被困于后院,到才是埋没委屈他。” 这是祁麟第一次说出自己对谢瑾瑜的看法,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其中还有他的父王。不少人已经觉得他的话露骨,甚至对谢瑾瑜有些冒犯之意。毕竟是未婚哥儿,在座的大多数虽然都是长辈,但是祁麟一个成年男子如此对着一个未婚哥儿评头论足,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是谢父和谢瑾瑜非但没有发火,反而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两人都不好开口,尤其是谢瑾瑜。本来他抛头露面做生意,这些“大家长”已经觉得他有些野性难驯,要是真的再来一些惊天之言,说几句不愿意困守后院的话,指不定明天江宁城里面又要传出多少的闲话谣言。 安王一愣,发现祁麟说的不是气话之后,不由得直接脱口而出,“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安王有些气恼,只要祁麟喜欢谢瑾瑜,哪怕是他豁出这条命他也能想办法让两人的婚事成了。 谢瑾瑜出身低微,只是个普通商户家庭,哪怕是祁麟喜欢,能入安王府,做个侧室已经是顶天了,想要正君的位子,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是祁麟喜欢,安王就得给他想办法。 因此,安王甚至私心里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到时候先斩后奏,直接让两人先成亲在请旨让皇帝赐婚。到时候只要脸皮厚一些,豁出面子里子不要,编一些“谣言”,为这件事添加一些神秘色彩,皇帝不认也要认! “什么美哥儿勇救世子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安王世子身患绝症,安王为给世子冲喜,偷算八字,强娶谢家哥儿”; 安王脑海中已经想到了十几种不要脸的计策,只要赶在皇帝赐婚圣旨到达之前,将谢瑾瑜取回来就成了,反正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干过! 但是安王想不到,谢瑾瑜和祁麟的想法居然都这么大胆,还想着当了世子正君依然在外面做生意?这可是万万不能的!安王哪怕自己是个混球,他也是清楚朝堂中那些酸腐书生的威力,要是谢瑾瑜当真顶着世子正君的身份混迹商贾之中,安王府恐怕都要跟着脱一层皮! 谢瑾瑜要么老老实实呆在后院相夫教子,要么就不要想着做世子正君。他想要的太多,这个风险安王他是一点也冒不起。 第34章 火锅(五) 安王因为祁麟的话,嘴里的饭菜瞬间就不香了,犹犹豫豫,到底没有在外面发作,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心不在焉地看着祁麟和谢瑾瑜一起忙碌。 因为安王情绪不佳,大家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惹了安王的不快,只能小心翼翼作陪,直到最后宴会结束,安王先行离开,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自古民不与官斗,尤其是安王还不是一般的官。作为西南一带的土皇帝,可以说只需要他一个点头,几大家族就可能就此销声匿迹。 送走了安王,谢瑾瑜高高悬起的心才慢慢回到了肚子里,但是心里还是有一股隐隐的不安。他明明感觉到,刚开始安王对他的态度十分和善,就像家族中的长辈一样,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安王突然就了冷了脸,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这就是上位者的喜怒不定吗? 谢父帮忙处理了一下前堂的事情,转身瞧见谢瑾瑜心事重重,一脸疲惫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上前宽慰道,“你今日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谢瑾瑜摇摇头,盯着谢父的脸庞,神色阴郁,语气有些低落,“孩儿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后面王爷好像对我有些不满,可是孩儿在桌上说错了什么?”谢瑾瑜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唯一的一点逾越,那便是那番不想困守后宅的话。难不成安王也觉得自己是个不安分的主,所以不打算倚重自己了? 谢瑾瑜千想万想都想不明白,属下精明能干,作为主子,难道不应该感到欣慰吗? 谢父也是一脸疑惑,不仅是谢瑾瑜感受到了,应该是在场的众人都能察觉到安王下半场的心情不佳,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触碰这个霉头,只能将那一点点好奇心,狠狠地压在心底。 两人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安王是为自家儿子的婚事发愁,而不是什么下属是否得力的原因。 安王一回到王府,直接大刀金马的坐下,双目圆瞪,不怒自威,啪的一下将袖子中的玉牌甩了出来,放在书桌上,对着祁麟道,“你方才在桌子上的话是什么意思?今天你就当着你娘的面,把你和想法给我说清楚!” 祁麟眼角一抽,看见安王手中的特制玉牌,简直都快被他爹的一些行为气笑了。平时有什么事喜欢到他娘的灵位前哭诉就算了,怎么今天去参加一个剪彩也要把他娘带上?也亏得祁麟从小就习惯了,不然来个胆小的,指不定觉得安王脑子有病。 “父王,您怎么把娘也带上了?”祁麟头痛,安王倒是好安抚,但是对着他娘的灵位,他还真好不好意思说谎。当年他娘去世以后,安王悲伤不已,专门去寻了广济寺的得道高僧做了这么一个特制的玉牌,说是可以寄托人死后的灵魂,以解相思。 安王不仅相信了那高僧的话,还时刻将玉牌带着身上,有什么事总是喜欢对着玉牌分享一二。说起来,这么多年下来,即使生母早逝,但是祁麟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反而觉得母亲真的和父亲形影不离,一直陪伴着自己一样。 “你别转移话题,我且问你,你当真喜欢那谢瑾瑜?”安王胡子一吹,瞪大了眼睛。 “那是自然。”祁麟肯定的点头。 “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就让人去谢府下聘,早早地把这门婚事确定了。”安王直截了当的说。 “那不行!”祁麟匆忙摆手,劝阻安王这个荒唐离谱的念头。先不说谢瑾瑜现在是否喜欢自己,他自己现在顶着表弟的身份呢!到时候真去提亲,是以安王世子的名分提亲还是林麒的身份? 谢瑾瑜若是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欺骗他,岂不是要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年已经十八,前些年咱们偏安西南,京城没人想起你,但是今年你又是高中会员又是制作糖方,这样的高调,你觉得京城里的人还会这样放任你吗?”安王紧紧地盯着祁麟的眼睛,扔下一个大雷,“恰逢九月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大选,这些年父皇极少出入后宫,大选基本上都是给年轻的皇子与皇孙准备的。 若是我猜的不错,今年大选之后,父皇极有可能要给你指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你若是还想拖着和谢瑾瑜的事,到时候圣旨下来,除了抗旨就只能让他做妾,你也愿意?” 安王冷笑,他这个儿子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若那谢瑾瑜当真入了他的眼,他怎么舍得那个小哥儿做妾?但若是不这样,难不成这小子还真要为了一个小哥儿抗旨不尊? 祁麟浑身一僵,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大选这回事。启元帝忽视安王已久,连带着祁麟从小也只知道京城里有一位皇爷爷,是父皇的亲生父亲,但硬要说有什么实际概念,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长到这么大,祁麟连启元帝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更遑论有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但是今年他突然这样冒头,无论是因为京城里的局势还是单纯的因为他已经成年了,启元帝都很有可能要亲自给他指婚。皇子皇孙的婚事,尤其是像他这种嫡长子的亲事,基本是无法自己做主的,当年若不是因为安王不满意启元帝的赐婚,也不会有后来的与他娘先斩后奏成亲,再然后直接被发配到江宁城,早早地做了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藩王。 当年安王抗旨和他娘成亲,还可以说一声少年意气!启元帝可能念着这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份上,绕过安王一回,但要是轮到祁麟这里,一个从未见过的孙子也敢挑衅他的尊严与皇权,那纯粹就是找死! 哪怕他不死,谢瑾瑜也是必死的下场。祁麟怎么可能去冒这种风险?可问题是现在他真的无法确定谢瑾瑜是否真的喜欢自己啊?他总不能直接上演一出强抢良家民男的戏码吧? 安王见祁麟急的头上的白汗都冒出来了,也不想再逼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当初说你想要争一争,为父即便知道前路艰险,也愿意拿命一试,但是若你还是现在这种顾头不顾尾的想法,那我劝你趁早放弃这个想法! 还有今日谢瑾瑜所言,我观你也是十分赞同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安王世子,他是一介商户之子,本来两人的身份就天差地别,若有一日,你当真登临高位,那谢瑾瑜是否还能与你相匹配? 这样一个抛头露面,周旋于各色男人身边的哥儿,如何当得起天下人的表率?你让百姓怎么看你?你让那些书生御史如何看你?你就不怕青史留名,遗臭万年吗?” 安王一大段话说完,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喉。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祁麟还一意孤行,那么他也只能咬着牙认了。谁让他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呢! 祁麟一顿,幽幽道,“其实,父王,我觉得你考虑的太长远了,未来的日子谁说的准呢!现在最重要的是,谢瑾瑜愿不愿意嫁给我都还难说!” “噗——咳咳!”安王喷出一口水,捂着心口咳喘不止,“你说啥,你还没有搞定谢瑾瑜?不对,你是说谢瑾瑜那小哥儿没有看上你?那怎么可能!你可是我儿子,文武双全、玉树临风、身份尊贵……放眼整个熙朝,你绝对是排得头名的青年才俊,他居然没有和你看对眼,这怎么可能!” 祁麟沉重地点点头,他不好意思告诉安王,还不是自己当时自己脑子一抽,用了林麒的身份与谢瑾瑜交往,现在谢瑾瑜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林麒,他就是有心解释,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你真是……你真是……”安王手指发颤,指着祁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得自己在这里逼逼叨叨了半天,结果人家根本没有瞧上自己的儿子,他居然还有脸在这里挑三拣四! 安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直接一挥袖子,灰溜溜地出了书房。 安王一走,祁麟有些慌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他低头细细思索安王的话,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自然是慢慢来取得谢瑾瑜的欢心,他有的是时间,可以一步一步等着谢瑾瑜慢慢走进他为他编制好的温床里。 但是,九月之后的大选,彻底打乱了祁麟的计划。父王说的没错,他不可能拿谢瑾瑜的命与安王府众人的命来赌,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大选,想办法让启元帝不给他赐婚,将他的婚事留后。但是这样一来,不仅仅是操作难度极高,还更容易引发京城那些人的窥探忌惮之心。启元帝没有道理唯独扣下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孙的婚事,除非这个皇孙不能现在成婚,他还有着其他的用处。 就这一点,就足以让京城那群潜伏了好几年的饿狼重新露出獠牙。 二是挑明身份,让谢瑾瑜在三个月内喜欢上自己,并答应和自己成亲。 祁麟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脑袋,盯着宣纸上的第二点沉思:所以,他该怎么让启元帝主动将他的大婚押后呢? 第35章 火锅(六) 京城,宣政殿。 今日的早朝格外的静谧,前来上朝的大臣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端坐在上方的启元帝面色严肃,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下面文武百官关于地方杂事的一些奏折,全是一些陈词滥调。若是以往,启元帝虽然不会发怒,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显的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朝堂之外看上一眼。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在等人,但是却不知道等的是谁。 “启禀皇上,户部农科参事方俊求见!”德全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在启元帝的耳边说了一句。 一说完,启元帝顿时眼前一亮,大声道,“宣!” “宣,农科参事方俊觐见!”德全尖声传召,目光也随之移到了今日的主角方俊的身上。 众人身子一凛,心下了然,这就是今天让启元帝翘首以盼的主角了。就是不知道,此人的目的如何。农科参事,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员,在宣政殿完全排不上号,就连面见龙颜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启元帝看重农事,这方俊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上皇帝一面。 不少消息灵敏的,只知道前段时间,启元帝频频召见户部的人,其中就有这个方俊,但是具体聊了什么,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涉及农业,不少人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多少是有些轻视的。 然而现在,启元帝居然在大朝会的时候宣见了方俊,难不成其中真的有他们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 左丞相黄科琼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下方的户部尚书,眼里询问之意十分明显。 户部尚书额头冷汗直冒,几不可察的摇摇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虽然方俊乃是户部之人,但是此人古板固执,整天醉心农事,基本不参合户部的事情,向来独来独往,户部尚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启元帝通了气。 刑部尚书左思佳嘴角划过一丝冷嘲,目光上瞟,看见了正前方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四皇子,随即整理了自己的仪态,也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对于四周各种复杂的眼神,不搭不理。 几个年轻的皇子还不能隐藏自己的情绪,纷纷好奇地看向走进大殿之中的方俊,眼神探寻。 “微臣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俊俯首大拜,脸上激动欣喜的表情毫不掩饰。 启元帝见他模样,就知道那方子定然有用,甚至可能估量还比房子上面记载的更加可观,于是大手一挥,语气温和,“爱卿快快请起。” “谢圣上。”方俊起身,对着启元帝恭敬道,“启禀圣上,微臣幸不辱命,和李侍郎一同研究制糖秘方,发现糖方果然如果安王殿下奏折上所言,甘蔗用于制糖,不仅产量远远超过甜菜,并且糖质细腻,清甜可口,远胜于北方的甜菜糖料。 李侍郎加急传言,道走访南方等地,发现甘蔗极易种植,几乎不用人费心打理,便能生长良好,产出丰富。榨糖之后的甘蔗渣还可喂食牲畜,用做肥料等,一物多用。” 方俊顿了顿,在启元帝惊喜异常的目光中,激动道,“安王提供的改良糖方,更是言之有物,微臣和其他同僚实验百次,发现按照安王殿下提供的制糖方法,甜菜和甘蔗都可以提炼出细糖、精糖,并且耗时短,用料少,成本低廉,长此以往,我大熙百姓必然人人口可以吃上白花花的细糖!” 方俊一锤定音,仿佛九霄雷鸣,震得朝堂中人头晕眼花,浑身震颤。 细糖、精糖…… 那是什么,那可是在座大多数的官员都不能说天天能吃上的好东西啊!那些北羌、匈奴蛮夷之人,每年都要运来数千头牛羊、骏马前来交换大熙的丝绸和盐津、粗糖等物。 现在方俊突然告诉他们,研制出了新的制糖方子,不仅可以让家家户户吃上糖,还是那种白花花、甜滋滋的细糖!不少人都觉得自己仿佛身在梦中,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好好!”启元帝抚掌大笑,朗声道,“爱卿辛苦了,朕重重有赏!” “谢陛下,为圣上分忧,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微臣私以为,此事最大的功臣还是安王,是他找到了新的制糖方子,微臣只是按照他给的方法验证了一下真假而已。”方俊老老实实地回答,并没有一点想要贪功的意思。 启元帝更加龙心大悦,他就喜欢这样干实事不贪功的好属下! 安王—— 这两个字比前面的制糖方子更加令人目眩,左丞相与右丞相几乎是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这两位斗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瞬间都有一种失算的感觉。 制糖良方居然是安王给的? 不少人心中嘀咕,几乎是从记忆的角落中才才找到了对于安王的印象。 安王离京太早,二十年的光景,足以让京城的显贵们忘记这位皇子。朝中的大臣基本上每三年就会有一次大的变动,不少人都是后来慢慢提拔上来的年轻臣子,对于安王的印象几乎没有。 左丞相心里暗想:想必满朝的文武百官,将近一半的人都已经忘记,启元帝还有一位分封在外的六皇子吧! 天启十三年的那一场动乱,不仅洗牌整个朝堂的局势,就连那些皇子们,又有几个人逃脱了君王的怒火? 大皇子圈禁,二皇子自杀,三皇子贬为庶民,四皇子前往相国寺礼佛,直到五年前才被启元帝召回。 京城风平浪静十多年,所有人都觉得启元帝已经对年长的皇子们失去信心,将目光停留在了小皇子们的身上,却没有想到,现在不仅仅是四皇子重新得到了启元帝的看重,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六皇子,也开始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而且,一出场,就是这样一份大礼! 那些还未经历过残酷争斗的年轻皇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两位皇兄的交锋中强大起来。 “老六有大功,自然要赏!”启元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吩咐道,“德全,宣旨。” 福全微微躬身,上前打开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册封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朕之第六子暄,醇谨夙称,恪勤益懋……授以册宝,封为安亲王,永袭勿替. 农科参事方俊、户部侍郎李胜实验糖方有功,官升一级,赏白银万辆,黄金千两……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俊连忙跪下谢恩。 早朝完毕,不少人退出大殿后,纷纷恭贺已经官升一级的方俊,企图从他嘴里打听出一点有关于安亲王的消息。 “恭喜方大人,贺喜方大人!” “没想到方大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此事之后,必能名垂青史,福泽后人啊!” “没想到老方你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啊,这糖方真的是安亲王找到的吗?”兵部侍郎话一出,不少人都呼吸一滞,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这糖方无论是不是安亲王找到的,发明的,只要是安亲王进献上来的,那安亲王的功劳就无法磨灭。而且看今天圣上的意思,显然对安亲王将糖方进献上来的举动十分满意,不然也不会直接赏了一个亲王的头衔给他了。 要知道,他上面的两个哥哥,都还是个光头皇子呢! 不少大臣想到这里,心里都酸啾啾的,忍不住觉得,当初安亲王顶撞圣上离京,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不然你瞧,争了这么多年,天启帝还是没有一丝半点想要立太子的意思。而四皇子和五皇子年龄比安亲王大,干的活比安亲王多,还经常被那位叫进宫内挨骂,就这样,还只是一个光溜溜的皇子,每月领着那么一点微薄的俸禄,眼看着连一家老小都要养不起了! 而安亲王呢? 已经是三珠亲王了不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封地,皇帝老子管不到,下面的小官把他当祖宗,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西南六郡三成税收入他口袋,简直过得就是神仙日子! 这样一对比,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还留在京城里的皇子好惨! 左丞相最后一个从大殿出来,一抬头就看见正在等他的四皇子,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今日安亲王属实给他上了一堂课啊!当年京城局势不好,所有人都觉得六皇子此时触怒圣上,必然逃不了被厌弃的命运。 果不其然,六皇子被封为安王,直接分封出京。大熙朝从来没有一个藩王继承皇位,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六皇子被剔除夺嫡的行列。但是今天看来,从来没有并不意味着会一直没有啊…… 六皇子当日离京,在今日看来才是上上之选,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最后京城局势如何,他都不会吃亏! 试想,若是这二十年来,有皇子在夺嫡之中胜出,无论那人是他的皇兄还是皇弟,总之都是手足兄弟,作为一个早就被先皇分封在外的藩王,新上任的皇帝只能安抚不说,若是运气差一点,身边无人可用,说不定还能成为新皇的左膀右臂! 更甚者,就如同今日一般,二十年了,圣上老当益壮,夺嫡之战还没落下帷幕,远在封地的安王羽翼已丰,一出手,就是一副王炸!他那些还没有经过历练的皇弟们,哪里会是安亲王的对手? 就连和他年岁相当的那几位皇子,想必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吧?要知道,西南之地多异族,安王手里可还是有兵权的啊! 第36章 火锅(七) 京城,某处别院之中。 五皇子匆匆从马车上面下来,一身绫罗绸缎上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他的面容刚毅,左边脸颊上有一条细长的伤疤,横亘在整张脸之上,将他原本俊美刚毅的脸,衬托的多了几分凶煞之气,让人不敢逼视。 五皇子一到了别院,先是坐下匡匡喝了两杯凉茶,然后一抹头上的汗水,对着石桌旁边悠然看书的老者道,“柳先生,你怎么还看的下去书啊,四哥今日这么忙,不是说好有要事相商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到?” 被称为柳先生的男子,身着浅青色的儒生长袍,面容白净,脸上续了美髻,眼中不时精光闪过,一看就是老谋深算,心有沟壑之人。 柳先生慢悠悠放下手中的书册,对着五皇子露出一个超然的笑容,“殿下今日心不静气不平,可是因为前几日圣上那道圣旨的缘故?” “先生既然知道,那还问我做甚?”五皇子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愤愤不平道,“老六居然就这样成了安亲王,早知道分封还有这种好处,我当年也该早早地出京!” “可是出京意味着殿下与大位无缘,殿下也舍得?”柳先生给他续了一杯茶,盯着对方直言不讳。 五皇子苦笑,也不担心被人听了自己的话,有些话他憋在心里二十年了,终于还是一吐为快,“先生觉得我还有希望继承大统吗?先生你看我的脸,二十年前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和皇位无缘了!” 五皇子当年随启元帝西征匈奴,被对方冒顿汗王一箭射中了左脸。那长箭上面有精铁倒刺,直接刮掉了他大半张脸上的皮肉,哪怕后来用了不少的修容膏药,也没有祛除脸上的长疤。 一国之君,怎么可能选一个面有伤痕之人去当? 早在二十年前,太医告诉他脸上的伤口治不好之后,他就歇了这个心思。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不想继续呆在京城这个地方尔虞我诈了,若不是放心不下四哥,他早早地就自请分封了。 若是从前,他可能还会告诉自己,在熬上一两年,说不定父皇身体就不行了呢,到时候下面的弟弟们还不能独当一面,四哥胜出的可能性极大。可是这些年看着父皇康健无忧,每日膳食睡眠都很正常,五皇子越来越绝望,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比父皇先走一步! 但是前几日父皇册封安亲王的圣旨彻底燃起了他心底的一丝野望,他如果也分封出去,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局面? 看着自家家里的妻儿,五皇子还是不可抑制的动了心思。不是他不想和四哥继续拼一把,拼搏了大半辈子的东西谁愿意放弃?而是现在情况看来,他们真的跟那个位置一点机会都没有。与其这样,还不如混个铁帽子王当当,至少还能蒙阴妻儿。 “五皇子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其实要说起来,当年安亲王走的这一步棋,还真是妙啊!”柳先生叹了一口气,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敬佩的神情。 当年京城乱成那样,所有有实力的皇子都参与其中,眼看着前面的几个皇子死的死,圈禁的圈禁,谁还愿意放弃快要掉进嘴里的肥肉呢?即使是知道自己也深陷泥潭,九死一生,但还是舍不得放弃,万一有那个机会呢? 就是这一点点的贪心,就造成了眼前截然不同的局面。 四皇子到来之时,看见的就是自己的谋士和五皇子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整个人嘴角一阵抽动,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啊,四哥你来了!”五皇子赶紧给四皇子到了一杯茶,笑着道,“四哥你先喝口茶!工部这段时间很忙吗?听四嫂说你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府了。” 四皇子点点头,算是回了他的话。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父皇突然让工部将往年的河岸大坝的修建资料全部整理出来,工部的资料堆积如山,很是废了他的一番功夫。 “四哥,你找我什么事啊?”五皇子小心翼翼地问。对于自家四哥,他一直心存尊敬。他的圣母早逝,母家有没有什么助力,在皇宫里面一直是小透明的存在。若不是四哥小时候扒拉他一把,他可能都活不过成年! 仔细说起来,当年皇宫里面,他和老六年岁相当,两人又都喜欢粘着这个外冷心热的哥哥,三人的感情最是要好,谁能想到,现在三个人里面混的最好的居然是老六那个皮猴子呢! “老六来信,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干?”四皇子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发出一个惊雷,吓得五皇子和柳先生都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摔了。 “老六真这样说?”五皇子不可置信道。 当然不可能这样直白,只不过中心意思就是这个,四皇子不想浪费口舌,所以直接点明目的。 “你怎么想的?”四皇子看了一眼五皇子,询问道。 五皇子支支吾吾,不敢去看四皇子的眼神,盯着地面看了半天,才小声道,“那个,四哥,不是弟弟立场不坚定,而是你也知道弟弟我向来没什么大志向,对那个位置也没什么感觉,我呢,现在又是一个面容有碍的皇子,除非父皇生的的皇子都死绝了,不然绝不可能轮得到我。弟弟一直跟着四哥,也是觉得四哥是个可以托付,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四哥怎么想的,弟弟就去怎么做! 但是呢,弟弟在这里还是要多少一句,若是早来二十年,哦不,十年,弟弟可能觉得我们还能争一争,但是现在父皇的龙体康健,具体有多么生龙活虎你也看见了,就是在多活十年也不成问题!有这个时间,下面的皇弟们都长成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历练出来了。 到时候他们年轻力壮,而我们呢,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还去抢那个位置有什么意思?除非我们现在就……” 五皇子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在四皇子严厉的表情中默默低了头,“四哥仁孝,连我有这样大不道的心思都不准有,更别说真的实施行动了!既然这样——” 后面的话,五皇子没有说了,他知道四哥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四皇子消瘦的手指扣了扣石桌,语气低沉,带了一点消极之意,“我向来身子不好,老实讲,我真不觉得自己能熬过父皇。 从小到大,父皇一直将我当作是勾股直臣培养,他觉得我的性子太直,过刚易折,根本不适合继承大统。母妃去世之前,也曾暗中嘱咐我,让我好好做个纯臣就行。若不是当年之事太过惨烈,我也不会有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当年众位皇兄之中,我最为佩服的就是二皇兄。二皇兄自幼聪慧无双,钟灵毓秀,学得又是父皇手把手教授的帝王之道,我已经打心底将他认为是最合适的下一任君王。 若不是父皇长寿……”说到这里,四皇子猛然打住了话头,察觉到自己话里的失言,连忙道,“父皇长寿,我们前面的这些皇子最是尴尬,宫变之后,父皇下旨让我去广济寺礼佛,虽然有暗中维护之意,但是我在心里却是起了怨恨之心的。” 四皇子说到这里,仿佛将心底积攒了半辈子的委屈都吐露干净,连以往时刻提醒自己的谨慎笃行都抛之脑后。他一次表露出自己对那位高高在上的亲爹不满,眼睛通红道,“我只想好好生活,当个为百姓干实事的好官。 他年轻的时候,选好了继承人,让我当左膀右臂,我乐意为之;他后来健康长寿,看不惯自己亲自挑选的继承人了,便说杀就杀,毫不手软,而我这个无足轻重的纯臣也不需要再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可是等了几年,下面的弟弟们长成了,他需要一个磨刀石,而我可不就被他一道圣旨召了回来吗?” 五皇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惊的脸色发白,手指抖了又抖,才晃晃悠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惊。 “父皇,父皇……”五皇子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们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陛下有二十几个亲子,你觉得你有多重要?”四皇子冷笑,紧捏着手中的茶杯,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反正我现在是没法抽身了,与其便宜下面没什么感情的弟弟们,还不如扶持和咱们一起长大的老六!至少老六现在可是主动像我们伸出了橄榄枝!” 五皇子一愣,一咬牙,“四哥,我跟你干!” 远在江宁城的安亲王还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亲王爵位,顺带安抚一下自己两位现在还是光头皇子的哥哥们,就这样被他们认定自己是个可以投靠的新投资,已经帮他想好京城之中的各种事项该如何安排,简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上心万分。 安亲王此时陷入了人生以来最大的困境,那就是该如何帮他那个倒霉儿子追媳妇儿,这件奇葩而又必须要做的糟心事之中! 第37章 阳谋(一) “公子,林公子又给你送东西来了!”侍墨抱着一个精致的梨花木盒子,兴冲冲地跑到谢瑾瑜的身边。 谢瑾瑜此时一身浅蓝色衣裳,如墨青丝柔顺的披散在身后,正静静地看着书桌上的一副画卷,脸上洋溢着一股愉悦的笑容。 “他又送了什么来?”谢瑾瑜明亮如同星辰的双眸闪烁了一下,嘴角轻轻抿起,露出一丝笑意来。 “哟,公子你又在看林公子送给您的画啊,这副画你都看了不下三次了,怎么又再看?”侍墨伸出脑袋,瞟了一眼谢瑾瑜书桌上的画卷,眼睛一亮,脸上闪耀着兴奋的八卦之光。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回忆了一下酒楼开业之时的情景罢了!那毕竟是我第一次做生意,可不得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谢瑾瑜打了一下侍墨的头,急急忙忙的否认,殊不知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反而让一旁的侍书与侍墨偷偷捂嘴偷笑。 谢瑾瑜也不恼,走上去接过侍墨捧在怀里的盒子,一脸惊讶,“咦,这次怎么是个盒子,看这形状模样,好像是个首饰盒?” 侍书给谢瑾瑜到了一杯茶,轻笑,“看这盒子的外观,倒还真像是一个首饰盒,这林公子送了这么久的礼,总算是送到正经处了!” 她这么一说,到惹得谢瑾瑜颇为不好意思。祁麟这段时间确实隔三差五的总要送一些礼物过来,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总能讨得谢瑾瑜的欢心。比如那自己亲手绘制的画卷,不下三副,全是他与谢瑾瑜相处的点点滴滴,哄的谢瑾瑜闲着没事之时,都要拿出来观摩一番。还有城东的糕点、零食,新上市的丝绸缎带,五花八门,反正只要是他觉得好的,都会大张旗鼓的给谢瑾瑜送过来。 一开始,谢家的其他人还不知道,直到那日祁麟突然叫来了江宁城最有名的戏班子,让人在谢府给谢瑾瑜唱了一下午的《桃花扇》,这才让谢府的其他人都知道祁麟正在追求谢瑾瑜的事! 前段时间,《桃花扇》突然开始风靡整个江宁城,谢瑾瑜也想去看看,只可惜他一来酒楼的事情忙,腾不出时间,二来实在是这戏太过火爆,几乎每场人满为患,下一场的戏票已经卖到了下个月,谢瑾瑜实在是没有机会一睹风采,也就隐隐息了这个心思。 不成想,也不知道祁麟是从哪里知道打听到谢瑾瑜想要听戏的事情,居然真的让人将整个戏班子的人都给请来了,还让人在谢府唱了一下午的戏。 谢瑾瑜又惊又喜,当然这么大的动静,作为一家之主的谢父自然也知道了,然后在侍墨等人的嘴里,也知道祁麟已经这样讨好谢瑾瑜差不多一个月了! 谢父又气又无奈,最后一挥袖子干脆不管了,每日在外面忙碌到晚上才回来,免得又让他听见了什么糟心事。 谢瑾瑜想到这里,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与期待,心想着林其会送给他什么首饰。 那梨花木盒子看起来不大,但却十分精巧,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白色丹顶鹤,缕缕清香从盒子中透出,沁人心脾。 “都说好木难寻,传说中的梨花木果然如此。就只是单看这首饰盒,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也不知道这盒子中的首饰该有多么罕见。”侍书目露惊疑,她可不像侍墨什么都不懂,很显然,这个首饰盒就已经是价值千金。能用这样名贵的盒子装着的首饰,岂能是寻常之物? 谢瑾瑜的心口砰砰直跳,打开金锁,揭开了期待已久的首饰盒。 一颗椭圆形拇指大小的璀璨湛蓝宝石,静静地躺在盒子之中,散发着幽幽蓝光。蓝色宝石两边,还有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粉色东珠,一左一右相互拱卫。 高贵、神秘、还有那难以言说的漂亮,让在场的三人都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谢瑾瑜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咕噜一声,原是侍墨直接惊讶地吞了唾沫。 “我的天!”侍书也回了神,脸色涨红,抖着嘴唇道,“公子,我没有眼花吧!这是……这是宝石吗?怎么比翡翠还要通透,夜明珠还要耀眼?” 侍书这段时间,跟着谢瑾瑜也算是见过了很大大场面,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好看的宝石,说是天上璀璨夺目的星辰也不为过! “这……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谢瑾瑜突然把盒子放下来,心底有些发紧,捏着自己的手心喃喃道,“侍墨,你快把这些退回去,这东西太贵重了!” 谢瑾瑜虽然不知道这颗蓝宝石是什么材料,但是只看那旁边两颗粉色珍珠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如此贵重的东西,他怎么敢收? 尤其是……尤其是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没有确定,冒然收了这东西,以后该如何自处? 谢瑾瑜迟迟拿不定主意,急得自己手心都开始冒汗。 另一边,皇宫。 今日后宫十分热闹,丫鬟太监们早早就在御花园布置,将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各种瓜果糕点,奇花异草被摆放在花园之中,有宫娥身姿轻盈,舞姿妙曼,穿梭在花丛之中,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 “贵妃姐姐,今日好大的排场啊,怎么还不见正主过来。”开口的是一名粉色宫装女人,明眸皓齿,姿容明艳。此女乃是户部尚书幼女,入宫不足五年,年纪小但恩宠正浓,所以在一众后妃之中,很是的脸。 “苏嫔妹妹说笑了,惠嫔身子一向不好,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今日乃是惠嫔生辰,咱们姐妹专门再此给她庆生,多等等怎么了?”张贵妃轻笑,面上带着雍容的笑意。自从皇后被废之后,后宫之中便是她与安妃、娴妃、德妃执掌中馈。德妃无子,安妃病秧子一个,指不定那天就去了,生下的八皇子也是个不中用的,因此她从不放在心上。 只有娴妃,身份地位不输于自己,还有十皇子与九公主傍身,是个劲敌。张贵妃育有七皇子与十二皇子两位皇子,这些年七皇子势大,隐隐与四皇子形成对峙之势,十二皇子也已长成,可以助亲哥哥一臂之力,本以为皇位已经是囊中之物,却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安亲王! 不过是个庶女生的儿子,也敢和她的小七抢?若是惠嫔识相,最好老实辅佐小七,要是敢投靠四皇子,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张贵妃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脸上却是雍容华贵,不露分毫。 “惠嫔娘娘到——”正在此时,有太监提醒,张贵妃笑意盈盈地看过去,眼中瞬间露出一丝惊艳,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只见惠嫔穿着一身靛青色的宫装长裙,胸口与裙摆皆是银丝云纹环绕,裙面一朵翻腾浪花微卷,宽阔的裙摆随风移动,行走时步步生莲,有环佩叮咚作响,衬得惠嫔恍若九天仙子,洛神在世。 恰在这时,一道阳光洒在惠嫔身上,璀璨光芒刺眼,张贵妃等人凝神细看,这才看清惠嫔戴着的头饰,瞬间又惊又妒。 原是惠嫔今日青丝盘起,墨发正中别着一只凌云展翅点翠青鸟,前髻与后首只间皆戴着一支翡翠云朵步摇,步摇精巧,上面各自镶嵌着一颗浅绿宝石。 惠嫔当年入宫,本就以顾盼神飞,形似出塞明妃而闻名。今日不仅盛装出席,白皙的额头上还以水晶项链佩戴了一颗葡萄大小的靛青宝石,搭着颈间璀璨夺目的十二东珠,简直直接点燃了在场所有女人的妒火。 惠嫔……惠嫔怎么突然? 无数人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惠嫔究竟想要干什么?毕竟,前面这十多年,这女人可是老实的很啊,几乎一身素衣,不染唇脂,从不踏出长春宫,整日呆在宫内读书弹琴,怎么今日打扮的如此隆重? “贵妃娘娘久等!”惠嫔轻轻俯身行礼,一颦一笑只见皆是难以掩盖的风华绝代。 “惠嫔妹妹快起来,你今日可真是明艳动人啊,把我们一众姐姐妹妹都比了下去。”张贵妃脸色有些僵硬,嘴角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去。 惠嫔轻笑,“娘娘雍容,安妹妹娇嫩,娴妃姐姐温婉,大家各有长处,我又怎么比得了!” “哼,我看惠嫔也就只有靠着这些珠宝来装饰排面了!”安嫔眼中的妒忌快要掩饰不住,说出的话也是酸溜溜的。 “妹妹这一身打扮是从哪里来的,姐姐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宝石,这样的绿宝想必也只有太后娘娘那颗红宝石头面可与之相匹了!”娴妃柔柔道,目光却是时不时的瞟向惠嫔额头上那颗葡萄大的绿宝石。 张贵妃脸色一变,看着惠嫔脖子上的东珠也是目光游离。她记得天启十年,有异族进献海底东珠,颗颗圆润硕大,发出莹莹光泽,可比之惠嫔现在佩戴的这一套项链,显然相形见绌! 惠嫔不过是谢家庶女,哪来的这样的首饰?难不成是皇上给的? “皇上驾到——”正在众人惊疑不定怀疑惠嫔之时,启元帝却是驾临御花园。今日惠嫔生辰,若是以前他大可不来,但是前些日子安亲王大出风头,无论如何,他生母的体面还是要给几分的。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群妃连忙出来相迎,各个仪态万千,娇艳动人。 “起来吧。”启元帝淡淡道,一抬头,却是惊艳无比,上前一步握住惠嫔的手,轻笑道,“朕不知,身边竟还藏着一位神妃仙子!” 第38章 阳谋(二) 启元帝前来后宫参加惠嫔的生辰宴会,不仅给足了惠嫔脸面,更是当着一众嫔妃的眼前,带着人兴高采烈的走了。 惠嫔高调出场,还有启元帝的神色,都在后宫众人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直到两人离去,还有不少人没有反应过来。 “娘娘,陛下已经走了!”丫鬟上前提醒了一句张贵妃,张贵妃猛然反应过来,气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贱人!” “爱妃今日打扮不同以往啊!”启元帝眼中的惊艳毫不掩饰,虽然两人都是做祖辈的人了,但是有医科圣手调理身体,又保养得当,启元帝看起来还如同四十多岁一般,惠嫔更不用说了,光看面相,说她二十几岁也有人相信。 “陛下真爱说笑,嫔妾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哪里还有宫中其他姐妹们青春靓丽。如今啊,也只有靠着这些衣服首饰来打扮自己,争取让陛下眼前一亮了。”惠嫔微微低头,仿佛害羞了一般别过身子。 精巧翡翠步摇微微一晃,湛蓝的宝石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启元帝眼神一动,嘴角的笑意淡了不少,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这步摇倒是精巧,朕还是头一次见。” 见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首饰,惠嫔抬头,让自己额头上的绿宝石更加晃眼了一些,“陛下觉得好看吗?” “好看,比内务府的还要稀罕一些。”启元帝这会话里已经有了些许不满之意。 要说熙朝什么最值钱,那自然是珠宝玉饰之类。这些东西价值千金,却要比黄金更加难得。 滇南之地盛产玉石,然而每年可供的玉石依然不足百斤之数,可想而知,玉器在熙朝有多值钱。至于惠嫔现在佩戴的蓝宝石,启元帝都还是第一次见! 一想到惠嫔居然有他都没有的东西,作为一国之主,启元帝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那臣妾就安心了。”惠嫔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笑得一脸温柔,“陛下可知这些首饰是谁送给嫔妾的?” “哦,爱妃还在这里和朕打哑迷?”启元帝轻笑,耐着性子故作思考,“难不成是小六那孩子?” 惠嫔娘家身份低微,她本身也是个识趣的,不可能接受别人的贿赂,如此一来,有身份有能力又能让惠嫔接受这份大礼的,也就只有小六那孩子。 但是,以安亲王如今的能力都能弄来这样稀罕的物件了吗?他这样明目张胆的送给惠嫔,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发作? “陛下真是洞察秋毫。”惠嫔夸了一句,悠悠道,“小六前几日来信,恭贺我生辰之喜,还附赠了一份礼物。嫔妾当时也没有当作是一回事,只道是这孩子心意到了就好,哪里知道,一打开那盒子,顿时吓了一跳!” 惠嫔拍了拍心口,语气嗔怪,“小六这孩子一点也不省心,也不知嘱咐我一句,臣妾一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琳琅满足的首饰珠宝,像这种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之类的,大大小小,各色不一的,装了好几个盒子!更别说以前千金难求的深海珍珠,夹杂在这些五光十色的珠宝之间,简直毫不起眼!” 惠嫔说完,看了一眼启元帝,低声道,“臣妾也知道这些东西不一般,心里志打鼓呢,小六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找来这么多的好东西,要知道内务府每年上贡的珍珠宝石都不见得会有那一斛之数。于是臣妾差人快马加鞭去询问小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启元帝挑眉,神色看不清喜怒。 “他说这东西以后要多少有多少,保证臣妾能每天换着花样戴一遍!”惠嫔一顿,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嫔妾听他话里的意思,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但是看他闭口不提,咬死了不说,也不好逼迫,于是偷偷让人问了忠顺儿。” 忠顺儿就是安亲王府的老管家,启元帝对这个人脑海中还有一点印象,当初安亲王离宫开府,这个管家还是他亲口指给安亲王的。 “忠顺儿自然不敢瞒着臣妾,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始末讲了。原是麟儿那小子外出追缴海寇,竟发现那群海寇的大本营居然在一个偏远的小岛上面,麟儿也是胆大,不仅带着人追去了哪里,还将那些海寇一网打尽! 那些海寇自知犯了大罪,为了脱罪,不仅主动交代了自己窝藏的财物,还告诉麟儿,他们那小岛下就有一处宝石矿脉!” 宝石矿脉?!!! 启元帝一惊,忙问道,“你确定?”这消息可太重要了,如果是真的,那他的国库不就又可以富盈起来了? 虽然比不上制糖之术这样的长久盈利,但是让内库暴富一波却是绰绰有余。 而且,最主要的是,若是哪里有如同惠嫔身上佩戴的这样的五彩宝石的话,那么还会不会有铁矿? 一想到这里,向来面不改色的启元帝,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忍不住拉住了惠嫔的手,强压着心头的激动,问道,“可还有其他具体的消息?” 惠嫔轻笑,“看样子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呢!具体的,臣妾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是麟儿想要给他的皇祖父万寿节一个惊喜呢!” “哈哈哈——”启元帝大笑,眯着眼道,“麒麟儿,确实是麒麟儿,安王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德全,你去传旨,今年万寿节,让安王和祁麟一起进京!”启元帝对着德全吩咐。今年万寿节乃是启元帝七十大寿,礼部和各地方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务必要大办特办。按照以往,安王都是是送了寿礼来,本人并没有得到皇帝传召,所以只能留守江宁城。 说起来,距离安王出京到现在,每年的万寿节安王都未曾回过京城,今年一回来,怕就要掀起一场风暴。 江宁海口, 来来往往停留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各个脸上带着好奇的目光,盯着海口上停留得一艘艘大船。 那棕黑色帆船两层楼高,上下三层,深厚的木板光滑如壁,巨大的风帆迎风招展。一艘船就有普通的一所宅院那么大,引得人频频驻足观看。 然而最吸引人的,还不是这些新式的大船,而是从船上搬下来的一箱箱黄金、珍珠、宝石。 “大牛啊,那箱子里真的装的是金子啊?婶子没什么见识,但是也知道已经搬下去两百个箱子了,要都是金子,那得多值钱啊!”一个中年大婶围着围裙,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抬头往船上看去。 这几日,海口这里人来人往,他们这个小铺子原本只是渔民饿极了才下一顿下馆子的小地方,现如今人满为患,好多人都坐在铺子里看热闹,给他们的生意添了不少。 “那是自然,婶子你看见那些官兵了吗?全是安王手底下的精兵呢,人家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保证这些宝贝的安全吗?”名叫大牛的汉子憨憨一笑,灌了一大口紫菜汤,吸溜了一下,露出一口的大白牙,“还是婶子这里的紫菜汤正点,外面的都没这个味儿!” “那是那是!”老婶子乐呵呵地笑着,旁边的小儿子窜过来,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大牛,好奇道,“大牛哥哥,海那边真的像铁柱哥哥说的那样,遍地都是黄金吗?” “咳咳!别听他胡说,怎么可能遍地都是黄金!”大牛捂着嘴快要被孩子的童言童语笑哭了,一本正经的解释,“你铁柱哥哥哄你呢,海那边比我这里穷多了,好多地方都没人,那些蛮夷之地还未开化,好多土著连衣服都没得穿哩!” 其他竖着耳朵听他这么一说的围观人群,顿时发出一身唏嘘,有人忍不住道,“既然外面那么穷,为什么你们装了这么多黄金珠宝回来?” 大牛面色一整,“那自然是因为世子料事如神!你们也别想着出去能发财了,先不说朝廷不允许私自出海,就是海上的风浪就要人命!世子当初组建了十艘出海船队,精兵两千多人,你看看现在回来的,也不过百人而已。 这还是我们运气好! 你看回来的几艘帆船之中,就只有两艘船装有东西,其他空空如也,我记得有一次我们的船在海上迷了路,漂泊了整整三个多月,船上的东西都吃完了,没有水没有食物,大海一望无际,看不见一点尽头,那种感觉简直要把人逼疯!”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原本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也歇了。确实,那海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没人知晓,稍不注意就要把自己的命丢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等着安王的命令,看看安王打算怎么处理。 “海那边真的有野人要吃人吗?”一方隐蔽的小角落里,谢瑾瑜蒙着面纱,水润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祁麟,等着他回答。 “有些蛮荒之地还未开化,确实会出现吃人之事。”祁麟摇着折扇,盯着谢瑾瑜轻笑。 “天啊!”谢瑾瑜震惊地看了一眼帆船,脸上露出一丝复杂。 果然,自古财帛动人心,也只有这样的重利才能让人趋之若鹜,不顾一切的前往卖命吧! 第39章 阳谋(三) “你……你怎么知道海外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谢瑾瑜心虚地不敢去看祁麟,但是心中有充满么了疑惑,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他。 记得前世之时,许修诚也向安王进言,想要组建海军前往海外发展毛衣额,只不过当时被安王拒绝罢了。 为了抵御海寇,朝廷明令禁止私人商船出海,许修诚也没有那个胆子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因此才想从安王哪里背书,却没有想到安王居然直接拒绝了他。 但是今生明明没有许修诚了,为什么林其这边还会发展海外贸易,并且还真的找到了那么多的物资。 谢瑾瑜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怀疑他,但是就是忍不住,今日林其主动前来,带他看这些海上商船,谢瑾瑜脱口而出,想知道林其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自古海外皆是蛮夷之地,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中原富庶,地大物博,从未将海外那些蛮荒还未开化的地方放在眼里,可是现在林其的商船一回来,直接将所有人打醒。 原来海外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原来海外也有王国,海外也有如此富裕的地方! “我没有给你说过吗?三年前我追缴海寇的时候,查封了他们一处窝点,里面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我觉得不对劲,江宁城这边有多少富商,我心里也是有数的,但是从未听过哪一个富商曾被海寇洗劫。 果然,在我的逼问之下,那个匪首交代,原来在他们窝点一千里之外,还有一个小国家,人口稀少,但是珠宝玛瑙堆积成山,他们经常前去哪里用城里的丝绸瓷器交换。 一番探查之下,我发现这些海寇并未欺骗我,于是我派人和那个名叫流木的国家交涉了一番,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更多海外在之国的存在,于是便开始暗中组建海军,以备航海之用。” 祁麟眼中带着淡淡的得意,并未发现随着他的解释,谢瑾瑜的眉头却是越皱越凶。 “三年前追缴海寇?还有派兵交涉?”谢瑾瑜觉得奇怪,“三年前你不是应该还在苏杭那边吗?还有,你为什么要去追缴海寇,我记得这件事明明是世子爷干的啊!” 祁麟一愣,手脚有些僵硬,舔了一下唇,忍不住想要将心底的秘密说出。 “我……” “是不是世子爷带你一起去的啊?”谢瑾瑜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有些害羞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啊,那你和世子爷究竟谁更厉害?” 祁麟想要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叹了一口气,失笑道,“那自然是我——我表哥厉害!你不知道我表哥有多厉害,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以后你见了他肯定会喜欢上他!” “你说什么呢!”谢瑾瑜嗔怪,他怎么会喜欢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如果是林其那还差不多。 林其…… 谢瑾瑜的脸颊轰的一下红了,脑海中仿佛被炸了烟花,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他……他为什么会想到林其,为什么会说如果是林其就可以?难不成,难不成是自己喜欢上林其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林其,谢瑾瑜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隐约之间,甚至觉得两人靠的太近,完全可以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沉香香味。 “怎么了?”祁麟稍微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瑾瑜。 谢瑾瑜一惊,脸上烧的更加厉害了,一把推开祁麟,慌张道,“我……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点事情,我先走了!”谢瑾瑜不敢再和他呆在一块,一想到自己可能喜欢林其,他的呼吸都灼热起来。 眼看着谢瑾瑜一溜烟从自己的眼前跑了,祁麟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谢瑾瑜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家中就有事情了呢? 祁麟带着一肚子疑惑回了王府,还没有进去,就看见安王正指挥着士兵,将一大箱子的金子往自己的私库里面装。 “快点,快点,小心一点啊,那可都是我的宝贝!”安王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双眼睛里面都全是精光。 “父王,你在做什么?”祁麟越发觉得自己好像与别人格格不入,为什么他就完全搞不懂自己父王和谢瑾瑜在想些什么呢。 “儿子,你回来啦!”安王神情激动,说话都带着尾音,拉着祁麟的手激动道,“乖儿子,我的乖儿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你从哪里给父王弄来了这么多的宝贝啊!好啊,真是太好了!” 以后他那些兄弟谁敢嘲笑他穷,他们现在才是穷光蛋吧! “哈哈哈——”想到这里,安王仰天大笑,拍手称快,“他们还嘲笑本王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苗,现在呢,我还笑他们那些十个八个,都抵不上我家嗣安一个手指头呢!五哥家里的小子够多吧?结果一个成器的都没有,别说文武双全了,现在连挣钱都比不上我儿子!” 祁麟扶额,他就不该多问。也不知道父王这种攀比儿子的心态是从哪里学来的,总感觉像极了西街那些大妈炫耀自家儿子的样子。 “父王,这些金银都是要入京送给叔叔伯伯们的,还有宫里的娘娘们也需要送礼,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们更需要打点一下,你可不能全往自己的私库里放啊。”祁麟劝阻了一句,在搬下去,货船都要空了。 “什么?”安王跳脚,“你说这些要送给别人?败家子,败家子哟!” 安王瞪大眼睛看着祁麟,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才双手背后,恨恨道,“你究竟是不是我儿子啊,自家的银子哪里有往外面扔的道理! 宫里的娘娘就算了,惠妃娘娘一个人身在后宫,确实需要打点一番。我四哥五哥我们哥俩感情好,他们日子也不容易,每人一箱金子,我给了!但是那些大臣是怎么回事?咱们是吃他家的米还是喝他家的水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送!” “你们多年没有回京,在京城之中毫无根基,再次回去,免不了要呆上一段时间,自然要打点好关系。”祁麟耐心解释。 圣旨昨天就到了王府,特许安亲王带着世子回京祝寿。依祁麟的判断,很有可能今年的年节也要在京城过了,开年之后才会回来。若是如此,少不了要费心打点一下,疏通关系。 安王停了祁麟的解释,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但就是舍不得,“我不管,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送人啊!连父皇我都不想给,还要给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父王,不是跟你说了吗?儿子找到了很多海外矿脉,并且开通了周边的海上贸易,明年商船带回来的金银珠宝只会更多,不需要盯着这一点点蝇头小利不放!”祁麟让人将箱子放下,只让安王装了一点在自己的私库之中。 安王不满,“你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这一进京,这些金矿银矿还不是要全部进了父皇口袋里!到时候别说这些金子银子了,只怕咱们江宁城都会来人监管了!海上那些矿脉,贸易货源都会交给朝廷接管,我们能喝一口汤就不错了!” 安王又不傻,这种暴富牟利的东西父皇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口吞下吗?只怕到时候所有的海上贸易都会由皇商统一接管,而那些祁麟发现的矿脉,也只会被父皇的心腹掌管。 祁麟叹了一口气,他父王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是心细如发,果然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海运牟利之事,从来都不是祁麟想要的结果,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让那位远在京城中的皇祖父深深地记住他而已。 “父王,放心吧!孩儿向您保证,既然是孩儿吐出来的东西,到了时间,孩儿自然会一一拿回来。”祁麟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眼里充斥着令人胆寒的野心。 安王哼了一声,还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最终化悲愤为嗓门,大声道,“来人,给本王把这些东西都好生装起来,给本王送到京城去,要锣鼓喧天大声旗鼓的送,让当初那些嘲笑本王灰溜溜被赶出京城的人都看看,真正的小丑究竟是谁!” @ 谢瑾瑜回了谢府,烧红的脸庞才慢慢恢复正常,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脸,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各种和林其相处的片段,最后下定决心,低声让人唤来了钱管事。 “公子,您找我?”钱管事匆匆赶来,一头雾水。 “钱叔,你朋友众多,我想请您帮我打听两个人。”谢瑾瑜吩咐。 “什么人?”钱管事问 “安亲王世子与林其!”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沉思道。 第40章 阳谋(四) 祁麟现在可还不知道自己又有了掉马的风险,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关于京城上面的情报上。 安王虽然告诉他,四皇子与五皇子来信,已经决定和他们同处于一个阵营,但是祁麟还是不放心。毕竟二十多年没见,京城里的风风雨雨安王所知不详,人心易变,四皇子与五皇子是否还是安王记忆中的模样,还真不好说。所以,祁麟这些天都忙着收集情报。 虽然早已经有了迟早会前往京城的准备,但是京城中的势力错综复杂,安王原本在京城就没有什么根基,又离京多年,再次回去,相比于其他皇子守株待兔,安王这次的处境要危险许多。 祁麟在如何聪慧谨慎,也不可能提前二十年就开始布局,因此,只能小心再小心,防止一切被他可能忽视的消息。甚至于关于二十多年前的宫变,祁麟也硬着头皮问了安王。 安王这么多年对于这件事一直守口如瓶,即便是在宠爱祁麟,也从未在祁麟面前透露分毫,这一次两人要重新回到京城,在祁麟的再三软磨硬泡之下,安王迫不得已还是将当年的一些秘辛告诉了祁麟。 这也是祁麟第一次意识到天家的无情,他那位高坐在龙椅上的皇祖父,比他想象中还要冷酷无情。 祁麟放下手中的情报,揉了揉眉心,低声吩咐了一句,“再继续探查,二皇子最早插手朝堂之事,就算是宫变之后依附他的势力都被圣上清洗,也不可能一点人脉暗线都没有留下。若是实在打听不到,可以暗中监视四皇子,他哪里应该会有一点消息。” “是!”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随后立即消失不见,看不出一点这里有人来过。 “林麒,陪我出去一趟!”祁麟摇开折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啊?表哥,你又要出去干嘛?”林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睡眼朦胧的问。 这些天,祁麟三天两头就往外面跑,可把安王气了一个半死。王府中的人都在准备安王赴京的事情,就只有祁麟看起来好像无所事事的模样,整天都出去闲逛。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祁麟一个扇子敲在林麒的脑袋上,眼含威胁。 “去去去,我这就去!”林麒连忙起身,对着祁麟保证道,“表哥说一我不说二,表哥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祁麟满头黑线,“从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以为我是外面那些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呢?赶紧把账本这些带上,我要带你仔细熟悉一下手下的业务,我离开江宁之后,商铺的事情都需要你前去主持,你可千万年不能被手下人诓骗了。” 祁麟虽然要走,但是手底下的生意却是不能放松,光是靠谢瑾瑜一个人肯定压不住手底下的那群大管事,所以林麒必须要出面帮谢瑾瑜撑起场子。 林麒一听这个,立马精神百倍,挑眉笑道,“哟,表哥这是打算要挑明了?我还以为表哥想要瞒人家一辈子,然后盯着我的名字身份和人家结婚生子呢!” 祁麟脸色一僵,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林麒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眯眯道,“表哥现在后悔了,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啊,也不知道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哥儿,被你骗身骗心,最终却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这可真江宁城今年第一惨案啊!” 林麒快要被自家表哥的表情笑死,凑近了脸想去看看他的脸色。天知道昨日突然下人告诉自己,谢府的公子给他送了一个礼物,感谢这些天他的细心照顾。 林麒还觉得纳闷,他何时与谢府的什么公子有过交集?只以为是其他人想要通过他攀龙附凤,因此没有放在心上,让人将谢府的人打发回去。 却没有想到,那谢府的小厮也是固执,一直说不能就这样回去,一定要让林麒公子收下这份礼物。林麒一时起了好奇之心,打开盒子一看,好家伙,居然是现如今江宁城最流行的雪花酥! 要说这雪花酥这几日真是风靡整个江宁城,比前些日子推出的火锅更加火爆。相比于火锅的昂贵与必须要几个人一起才能前去吃的开心,雪花酥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糕点。只不过这糕点清香酥脆,造型精巧讨喜,味道更是甜而不腻,十分入口。 每日大街小巷就有长长的队伍排着,想要买上一份雪花酥,只不过负责做雪花酥的那位神秘大师,一天只做十份雪花酥,真真是有钱也难以吃到。 林麒其他的不喜欢,就是喜欢甜食,尤其是像雪花酥这样的,又甜又脆的小糕点,简直完美符合他对食物的喜爱。当然,从小到大,祁麟也喜欢,两人不少因为谁吃的糕点比较多而打架。 现在眼前摆了一份雪花酥,林麒哪里还想得到谢家公子根本不认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喜欢吃甜食这个爱好,只大快朵颐的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雪花酥吃了一个干净! 事后,事后他就被他表哥打了一顿! 林麒是真的冤枉,他怎么知道那份雪花酥是谢府的哥儿专门做给祁麟的,明明说的是送给林麒啊,谁知道他表哥整日在外面正事不干,就冒名顶替他专门去欺骗人家哥儿的感情了? 林麒越想越委屈,正好撞上祁麟阴恻恻的眼神,喉头一哽,立马认怂,“哥,表哥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不就是一份雪花酥吗?明天我就去排队,专门给你买一份回来!” “哼!”祁麟瞪他一眼,这是雪花酥的事情吗?这可是谢瑾瑜亲手做的,他一口都没有吃到。 祁麟觉得委屈,但这件事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他也不好意思一直抓着不放,而且现在他在表弟这里漏了馅儿,也不知道谢瑾瑜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 他第一次怀着侥幸的心思想:谢瑾瑜应该不会这么聪明吧? 谢瑾瑜坐在海鲜酒楼的后堂,正拿着算盘一一核对账本。海鲜酒楼自开张以来,就一直生意火爆,再加上其中配备的各种特色小吃,让许多普通百姓也能买上几份,所以谢瑾瑜与几位掌柜的一合计,重新开了几个小商铺,专门售卖凉菜、卤味等。 如此,这些小商铺每日赚的钱倒也不比海鲜酒楼的少! “公子,林公子他们来了。”侍书推开门,轻声回禀,见谢瑾瑜头也不抬的看着账本,忐忑道,“林公子和另一位公子一起来的,奴婢看他们关系十分要好,但是却没有印象,应该不是江宁人。” 谢瑾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当然清楚那人不是江宁城的人,因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林麒!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林麒读他的欺骗,谢瑾瑜只感觉心口有一团火在燃烧!那日回家之后,他就觉得林麒话里的漏洞十分之多,心里忍不住起了疑惑,又想到那次两人一起去骑马,雪雁告诉自己的事情。 这世界上的巧合真的有这么多吗?而且每次都倒霉的被自己遇上!谢瑾瑜相信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是过了三次那就一定不是巧合了。 他派遣管事出去打听,又故意找了小厮前去安王府送礼,还专门让人帮自己打听了一下马场上的雪雁近况。 果然,凡是见过安王世子的人都说世子爷平常喜欢手持一把折扇,而林家的公子完全没有这个习惯!小厮去了安王府,指名点姓想要见林麒,出来的林麒却说自己根本不认识谢家的哥儿,而那个告诉自己踏雪缘由的丫鬟雪雁,几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马场,据说是被世子爷亲自安排到王府办差! 谢瑾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直被那人耍得团团转。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不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又不得他狡辩,之后他给那人开脱,给那人寻找理由,但都不是那人一次两次欺骗自己的理由! 谢瑾瑜觉得愤怒,也觉得委屈,他明明那么相信他,而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欺瞒自己。更可笑的是,因为那人很有可能是安王世子,谢瑾瑜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份委屈,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 不然他能怎么办? 拆穿世子爷的扮演游戏,然后让整个谢家跟着他一起遭受对方的报复吗? 谢瑾瑜强硬地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祁麟带着林麒推门进去,就看见谢瑾瑜低着头好像正在认真地查看账本,他感觉有些奇怪,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账本里面有花吗?我的到来都不值得你看上一眼?” 祁麟郁闷,难不成自己还比不上一个账本? 谢瑾瑜抓着账本的手紧了紧,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怎么可能,只是觉得这里的数目有些不对,正在思考忘记了时间而已。” 祁麟皱眉,扫了一眼账本,并未发现不妥,抿唇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谢瑾瑜今日的状态很奇怪,整个人都好似十分抗拒他的到来,难不成他真的已经知道自己和林麒的事情了? “那——那个,我想说——”祁麟顿了顿,今日带林麒来这里也是想要坦白,但是一对上谢瑾瑜澄亮的眼眸,祁麟突然感觉自己准备好的腹稿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的喉头有些发紧,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与难过充斥着他的心田,让他惶然地手足都有些僵硬。 “对不——” “请世子爷恕罪!”谢瑾瑜抢先一拜,眼眶微红,“草民多日来冒犯世子爷,请世子爷恕罪!至于其他,草民今日身体不适,不能陪您一起查阅账本,请恕草民失礼。” 谢瑾瑜匆匆起身,不敢去看祁麟的神色,掩面就要冲出屋子。 祁麟大急,连忙一脚踢翻一把椅子堵住了门口,然后将谢瑾瑜一个反身拉入怀里,“你气我骗你瞒你,那你偷走我的心又该怎么说?” 谢瑾瑜:? 侍书:?? 林麒:??? 第41章 阳谋(五) 谢瑾瑜愣在原地,不相信祁麟居然会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什么叫做我被你偷走的心又该怎么算?说得好像他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 “你别胡说,我跟你明明没有——”谢瑾瑜焦急地想要否认,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脆弱。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这样逼迫自己? 谢瑾瑜想到那日安王的话,是不是这人也是这样想的,先是花言巧语将自己骗回去,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让他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谢瑾瑜前世受过了那种井底之蛙的生活,困在一方小天地之中,没有自由,没有未来,今生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绝不会放任自己在陷入那样绝望的境地。 “我,我没有!”祁麟手足无措,想要将谢瑾瑜抱在怀里,却又害怕被他拒绝。说来好笑,祁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人拒绝,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哥儿的一举一动就患得患失! “世子,我和你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何一定要强行绑在一起呢?”谢瑾瑜深呼吸一口气,喉头有些发苦,语气凄凉。 在得知祁麟的身份之前,谢瑾瑜察觉到自己喜欢上林麒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和他白头到老。他不是不知道林麒对他也有那么几分心思,两人志趣相投,又互相理解对方的心意,若是在一起也不是不可的。 可是,再知道林麒不是林麒,而是祁麟之后,谢瑾瑜的心一下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没有再和祁麟相交的欲望。他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意料交集在一起,现在,也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祁麟上前一步,抓着人的手,气急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么?明明你对我也有意,我俩相处这么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难不成只是因为转换了一个身份,你就要将我拒之门外?” 他的身份有那么让他避之蛇蝎吗?她虽然是安王世子,但是这个身份对于谢瑾瑜来说,并不是传说中的天堑,安王也没有丝毫想要阻止两人在一起的心思,为什么所有人都答应了,而谢瑾瑜却退缩了呢? “是,您的身份对我来来说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只要我俩在一起,就注定不是一个平等的对面了。”谢瑾瑜轻笑,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看,我现在明明应该很生气的,当我得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林麒,而是安王世子的时候,我就有一股无名怒火,想要对着你发泄! 我一想到我俩在安王府的相遇,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但是我却只能隔着面具畏惧的望着您,我就觉得惶恐!我一想到我把一颗真心沦陷在你的身上之时,你却毫无负担的串通马场的丫鬟一起欺骗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可怜! 就像现在,我明明应该对着你大吼大叫,应该发泄这么多天来积攒的不满与愤怒,可是我都忍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敢! 我不是孤身一个人,我身后有父母兄弟,有亲朋好友,他们的存在时时刻刻苦都提醒着我,我和你身份的不平等,我不可能真的对你大动肝火,我怕你报复,我怕安王报复!哪怕今日来之前,我都在自己的脑海中设想了好多次的情景,我该怎么讨好你,我该怎么维持我俩之间那一点点微薄的情谊,我该怎么让你在这场过家家的扮演游戏中放过我!” 谢瑾瑜红了眼眶,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直直地,坠入了祁麟的心底。 祁麟突然觉得可笑,他从未看轻谢瑾瑜,但是谢瑾瑜自己呢,难不成在谢瑾瑜看来,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普通与平凡,在他这里一点点特殊的关照都不配拥有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轻自己?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特殊的,比肩整个世界。”祁麟轻叹,将人拉在怀中,安抚似的拍着他的后背,希望让他明白他对于自己的重要性。 谢瑾瑜在哭,这是他重生之后第二次哭,他很想忍住,可是祁麟一开口他就忍不住了。 祁麟骗了他,他确实难过,然而真正让他崩溃的,却是祁麟是安王的独子,是整个西南的小太子! 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就算祁麟对他再好又如何?前世的许俢诚不也是刚开始对他一心一意,温柔体贴?可是后来,一有了权势地位,立马莺莺燕燕左拥右抱,祁麟这样的身份地位还能少得了三妻四妾吗? 更令谢瑾瑜惶恐地是,他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祁麟,甚至在理智清醒的情况,哪怕是预料到祁麟以后会变心,会和许俢诚一样,他都还是生出了一股勇气,想要再赌一次,想要看看祁麟的承诺是否算数。 这令谢瑾瑜无比的绝望,兜兜转转,他好像还是改变不了前世的命运,注定为一个男人困守后宅,不得安宁。 “为什么要那么消极呢?”祁麟轻轻地将人搂在怀里,眼神一挑,林麒和吓傻了的侍书连忙蹑手蹑脚地滚了出去,顺带将人反锁。 祁麟想不明白谢瑾瑜为何会对未来的事情抱着那样强烈的绝望感,明明,他都已经在竭尽全力的向他证明,他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不一样的,完全不必要这样惶恐。 “你不懂。”谢瑾瑜擦了擦眼角的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模样,他的嘴角牵起一股轻嘲,喃喃道,“你愿意给我名分,我俩相守一生,安王殿下会同意吗?安王就你一个独子,他会同意你的身边就只有一个生育率低下的小哥儿吗?” 传宗接代,向来都是这个时代男人的首要任务,上辈子许俢诚也一直用这个理由纳妾,那么祁麟呢? 祁麟皱眉,十分不解,“我父王一生只爱我母妃一人,甚至在我母妃死后也整日带着她的灵牌,同吃同住,我不觉得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有什么问题啊?至于传宗接代什么的,我给你把过脉,你的身体很好,不存在无法生育的情况。若是以后我俩真的没有孩子,那只能说明我俩注定命中无子呗,那还能怎么办?” 谢瑾瑜一愣,这才晃晃悠悠想起安王的情况。他下意识地带入了身边世界男人们的情况,却忘记了安王本就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纯粹的恋爱脑,为了喜爱的女人可以顶撞皇帝,可以公然抗旨不尊,甚至可以直接削发为僧,宁可直接贬为平民也要和安王妃相守一生的存在。 谢瑾瑜眼神幽怨,幽幽道,“你确定你能做到和你父王一样吗?” 祁麟喜笑颜开,拍着胸脯保证,“我能做到,我要是做不到,那就——” “行了!”谢瑾瑜堵住他的嘴,不赞同道,“话口有毒,怎可轻易立誓!”谢瑾瑜重生后,对这些鬼神之事尤为信服,此时见祁麟想要立誓,连忙堵住他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 祁麟轻笑,搂着人的肩膀哄道,“其实我刚刚想说,要是做不到,就让我爹用他四十六码的大草鞋抽我!天打雷劈什么的,那有我爹抽人来的灵验。” “扑哧!”谢瑾瑜没忍住,露出一个笑。 祁麟见他神色慢慢放松下来,不像是一开始那样像个刺猬一样扎人,这才拉着谢瑾瑜坐下,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陷入上辈子那样绝望的境地,因为,从始至终,我就一直注视着你,喜欢着你。” 谢瑾瑜一愣,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一张小脸惨白惨白,惶恐不安的看着祁麟。 他刚刚在说什么,什么上辈子? “别害怕,你的秘密也是我的秘密。”祁麟立马抱住他微微发抖的身躯,带着安抚道,“你难道就不奇怪,这辈子改变的事情太多吗?比如,明明应该死于成人礼前三个月的安王世子,为何会好端端的活着,还考了一个会试头名回来?” 谢瑾瑜听到祁麟这样说,脑海中那些迷雾一般的疑惑全都有了解释。 对啊,正是因为祁麟也是重生归来,所以他才会避免惨死,才会知道怎么制造青瓷,才会大力发展海运,才会有这样许许多多与前世不一样的地方! “不对!”谢瑾瑜瞪大了眼,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前世的时候,安王世子于成人礼三月前就已经死于山体泥石流,后面的青瓷、糖方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谢瑾瑜吞了吞口水,害怕地往凳子后面缩了缩,眼前这个人难不成是个妖怪? 呃……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祁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在谢瑾瑜快要哭出来的目光中,祁麟幽幽道,“我确实死于山洪不假,但是在那之后,我附身在许俢诚——” “什么,你是许俢诚?!!!”谢瑾瑜蹭的一下站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祁麟,眼中怒火中烧,撸起袖子就要爆锤他。 好家伙,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加起来,谢瑾瑜老早就想收拾许俢诚这个人渣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这人落在了自己的手里,他今天不好好教他做人,他就不是谢瑾瑜! 想到这里,谢瑾瑜气势一凛,一个兰花折梅手,就往祁麟腰间狠狠一掐。 “嗷——”一声惨叫响起,吓得守在门外的林麒和侍书眼中纷纷露出一抹骇然。 林麒:你家公子是在杀猪吗? 侍书:我家公子居然会杀猪! -------------------- 作者有话要说: 祁麟:你觉得你们礼貌吗?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42章 阳谋(六) “别别别——”祁麟连忙伸手阻止谢瑾瑜再来第二下,抓着对方白嫩的小手,委屈道,“你就算要出气,也不能这样啊,你这一下,可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谢瑾瑜瞥他一眼,眼中带着点点的调侃,”前世你和许修诚到底是什么关系?”谢瑾瑜自然是前世的许俢诚不可能是祁麟的,只不过气不顺罢了,虽然原谅了他,但是没道理自己不可以好好发泄一下啊。 祁麟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肯定是这样,有时候未来媳妇太聪明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 “许俢诚身上常年挂着一块墨黑色木牌,你可还有印象?” 谢瑾瑜回忆片刻,喃喃道,“自然是有的,那东西他片刻不离身,我记得他身边好几个女人都想要那块牌子,为了显示许俢诚对自己的看重,只是可惜,许俢诚不仅从来不离身,还绝不允许别人触碰。” “那木牌和你有什么关系?”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盯着祁麟眼神一动不动。 “我死后不知怎么地,灵魂便凝聚在那块木牌之中,等我醒来便一直跟着许俢诚了。不然,你以为以许俢诚骄傲自大,莽撞强势的性格,是如何做到生意步步高升的? 诚然他的脑子里确实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法子,但是他却缺少对上位者的敬重,只这一点,就足以要他的命了。若不是我暗中一直指点他,就凭他私藏糖方这事,就足以诛九族。” 谢瑾瑜听得脸色发白,手心隐隐有汗渍冒出。虽然祁麟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他却觉得里面涉及的阴谋与权衡必然不少,不然,前世的许俢诚不可能路子走得那么顺利。 “那你,那你为什么没有去找安王爷?”谢瑾瑜疑惑,当年安王痛失爱子,几乎疯魔,之后不理世事,后来不知怎么的,开始对许俢诚十分看重。 “祁麟早就死在了那一场意外之中,说了又如何?只不过徒增我父王的烦恼。许俢诚野心太大,我不想自己成为父王的掣肘。当年我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但是许俢诚为了能开通海运,故意告诉父王,我的死乃是京城之中有人出手,逼得父王参与夺嫡之战。若不是我暗中留了一手,只怕整个安王府最后都免不了抄家流放的下场。” 祁麟想到前世许俢诚的谋划,脸上露出一丝厌恶,“我清醒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他所图甚大,可惜偏偏没有那个本事,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他明明晃晃摆在脸上的野心。 他自以为自己的生意做得足够大,又在江宁城有了一定的势力,就可以和京城的人扳扳腕子,殊不知人家早就把他当成了一只肥羊,就等着他掉进去。 即便我没有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但是他的下场我也能猜到几分,总跑不了一个‘死’字。” 祁麟说完,抓着谢瑾瑜的手道,“还有一事想必你也察觉到了,我也不隐瞒你,你之后招赘的许俢诚和原本的许俢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他也许是和我一样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抢占了真正的许俢诚的身子。 许俢诚身边只有一个孤母,即使发现了这个秘密也无能为力,最后反而被察觉到异常的许俢诚关在后院,凄凉老死。” 原来如此,谢瑾瑜一惊,他就说当年他和父亲他们都觉得许俢诚为人正派,目光真诚,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算是鼎鼎的好男儿了,最后怎么会那么恶心! 尤其是谢瑾瑜嫁过去之后,发现许俢诚和他母亲的关系并不像是传言之中那么好,当时只以为是许俢诚故意为了美名才会做出孝顺的模样来,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不是许俢诚,自然不会对许俢诚的母亲有多少敬重了。 “那他究竟是谁?”谢瑾瑜疑惑,他上辈子真真是倒了血霉了,什么事都能让他遇上。 “不清楚,但是显然不是大熙朝人。”祁麟摇头,老实讲,祁麟也对那个许俢诚充满了好奇,但是那人从未在别人面前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即便是私下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一点消息。只能从他平时的言行举止推测出来,他根本就不是熙朝土生土长的人。 “你一直待在许俢诚的身边,那岂不是——”谢瑾瑜想说,那他前世和许俢诚的点点滴滴祁麟岂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哪知道祁麟根本就会错了意,当即一口茶水喷出来,连连举手,语气无辜极了。 “没没没,我清醒的时间不多,其实根本不怎么了解你俩的过往。”祁麟就差赌咒发誓,十分真诚地望着他,诚恳道,“你看,一直以来都是我先动的心,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前世,你的过往,我只想我俩的未来。” 谢瑾瑜抿唇,轻轻点头。 他不是故步自封的人,祁麟对他的好他又不是感受不到,只不过他人伤害久了,就有些胆小和畏缩,只要祁麟愿意主动拉他,他也愿意付出自己的真心。 “许俢诚现在在做什么?我想去看看他。”谢瑾瑜突然对祁麟道。 谢瑾瑜低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距离上次在马场偶然和许俢诚遇见,两人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他原来一直怨恨许俢诚,觉得许俢诚忘恩负义,现在发现,真正的许俢诚早已死去,不由得有些怅然,一时间觉得,所有的恨都没了支点,消散的无影无踪。 “你若是想见前世的那个许俢诚,那可能微乎其微了。我重生之后,一直让人盯着许俢诚,发现他并没有异常。前世的时候,许俢诚是因为为老母上山采药,失足掉下山崖,之后才被那个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但是今生因为一些其他的影响,许俢诚并未上山采药,自然也没有出现掉崖的事情,所以那个孤魂野鬼并未出现。”祁麟淡淡道。 是吗? 谢瑾瑜一愣,叹了一口气,他还想着要是那个人出现了,他非要将人大卸八块不可。 “不行,我还是要去看一看。”虽然祁麟这样说了,但是谢瑾瑜心中始终堵着一口气,若没有亲眼所见,他仍然放心不下。 谢瑾瑜想要去,祁麟自然答应。 两人一出门,就接受到了林麒与侍书两人极其诡异的眼神。 祁麟尴尬,一扇子打在林麒的头上,直接吩咐,“进去好好将账本看了,回来我要检查。” “啊?”林麒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不解道,“表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管我去哪里,你若是今天没有把上面的账查清楚,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祁麟说完,拉着不好意思的谢瑾瑜大步离开。 “原来真正的林麒是这样的,我当初要是谨慎一点,只需要派人去打听一下你们两兄弟的情况,就不会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了。”谢瑾瑜朝祁麟眨眨眼,调皮道。 林麒的反差和祁麟确实很大,性格也是大相径庭,若是当初他怀疑一点,让人在王府打听一下,自然能轻易的发现祁麟身上的违和。 “咳咳——”祁麟尴尬地掩唇,这件事恐怕会让谢瑾瑜调侃自己一辈子了,但是谁让自己理亏呢? “到了。”祁麟拉着谢瑾瑜在一处角落停下,目光望着一处小摊位,平静道。 许俢诚穿着发白的衣袍,坐在一张破旧的长桌前,身旁放着他的书箱,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到了长桌前面,走下来,脸上带着一丝讨好之色,不知道再和他说些什么。 “他这段时间都在帮人抄写书籍,闲暇时也会帮一些孤寡老人写信,虽然赚的不多,但也没有辱没他秀才的身份。”祁麟说完,许俢诚果然听着老婆婆的话,开始找了一张纸,埋头苦写。 许俢诚秀才身份,模样也长得俊秀,只要他愿意,城里多得是富商想要与他结亲,只可惜他一直以家中老母病重的原因推辞,迟迟不愿意成亲。 “我让人给他在军中安排了一门账房的差事,过不久他便可以上任。虽不能让他大富大贵,但也能让他和老母吃穿不愁。”祁麟想了想还是决定对谢瑾瑜说出自己的打算。 许俢诚前世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今生他也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此人确实算是可造之材,若是没有老母拖累,只怕早已高中。 然而许俢诚并未怨恨老母,反而伺候的尽心竭力,甚至愿意为了病重的母亲,放弃科考。 如此,他帮上一把,也算全了一份心意。更何况,祁麟隐隐觉得,那人恐怕还会出现,将许俢诚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为妥帖。 看过了许俢诚,谢瑾瑜才发现好似前世今生真的不同了,无论那人是不是会再次出现,但是至少现在,谢瑾瑜心中的那口怨气是消失了,他望着祁麟,语笑嫣嫣,“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我自然是听从你的安排。” 谢瑾瑜最后再看了一眼许俢诚苏陌,是真的放下了。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祁麟目不转睛的盯着许俢诚的书箱,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谢瑾瑜疑惑,踮着脚尖看了一眼,一下愣住。 许俢诚方才俯身拿东西之时,不小心弄倒了书箱,一幅卷轴从里面滚了出来,虽然他动作很快,但还是让楼上的两人看了一个真切。 画上一身浅蓝色的哥儿,不正是谢瑾瑜吗? 谢瑾瑜惊诧,许俢诚认识他? 祁麟确实真真切切的怒了,忍不住道,“暗一,那画你不是悄悄给毁了吗?” 暗一无奈现身,十分委屈,“属下确实毁了,但是他又重新画了出来。”他总不能将那人的手给打折了吧? 谢瑾瑜眨眨眼,虽然不知道许俢诚怎么会偷偷画了自己,但是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祁麟总是热衷给他画像了,原来归根结底,竟是暗中吃了许俢诚的醋! -------------------- 作者有话要说: 祁麟: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第43章 阳谋(七) 自那日祁麟被谢瑾瑜点破了吃醋的心思,祁麟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隔三差五又开始送给谢瑾瑜各种自画像,羞得谢瑾瑜整日不敢出门,只能呆在家中,看着那些画像不能回神。 只不过,谢瑾瑜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许俢诚是如何认识自己的? 谢瑾瑜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见过许俢诚,最多只是听别人提起过这人有些才华,十分孝心,剩下的一概不知。但是那日许俢诚书箱里掉出来的画像,怎么看也不像是一点也不认识他的模样! 而且,根据祁麟和那个陌生男子的对话,很明显许俢诚不仅是第一次画了自己的画像,这么看来,许俢诚对自己难不成真有他不知道的男女心思? 谢瑾瑜想不通这些,也不敢将自己的猜测宣之于口。虽然许俢诚上辈子的遭遇与他和祁麟看起来都是可怜人,但是毕竟两人上辈子有过婚姻之事,无论是对祁麟还是对他自己,心里都有些芥蒂。 日子就在谢瑾瑜的左思右想中悄然而过,一眨眼,竟然已经到了祁麟要随安亲王一同进京的时间。 安亲王进京乃是大事,封地上多得是官员与富商携手相送,谢瑾瑜作为一个哥儿,也不好再这样的日子里抛头露面,只能悄悄地躲在人群中目送祁麟远去。 “公子,你若是真的舍不得世子爷,为何昨日世子爷邀你出门,你却偏偏拒绝了呢?”侍墨看着谢瑾瑜不舍得眼神,嘟着嘴问道。 昨日祁麟差人来请谢瑾瑜,但是谢瑾瑜居然没有应约,只一人待在家中翻看账本,但是却时不时走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若是真的舍不得,明明昨天两人就可以好好地待在一起,互诉离别之情,但是谢瑾瑜偏偏却拒绝了祁麟,着实让人猜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谢瑾瑜摇摇头,小声道,“我与他没名没分,以前还能借着生意上的事情往来,现在知晓了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在那样亲密接触。他这次上京吉凶未定,但是江宁城隐隐有了传言,说是圣上要亲自给他赐婚,若是我现在还和他形影不离,到时候不仅是我自己的名声受损,谢家恐怕也要受我的牵连。” 谢瑾瑜虽然为祁麟对自己的承诺感动,但是他终究不是前世那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公子了,皇权之下,谁会敢反抗?祁麟不仅要为自己考虑,还要想着他身后的安王等人。 “那公子就这样看着世子爷和别人在一起?”侍墨不满,觉得自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世子爷都说了一切都有他在前面顶着,为什么公子就是不敢迈出一步呢。 谢瑾瑜摇摇头,有些东西不是侍墨能够想明白的。 林麒在旁边倒是听明白他这个未来表嫂在担心什么了,虽然没办法反驳吧,但是他就不相信,等到事情真的到了那一刻,他还能这样冷静自持! 祁麟骑在马背上,若有所感的回头,一眼瞧见谢瑾瑜那张娇花似的脸庞,朗然一笑,做了一个口型。 谢瑾瑜眨眼,抿了一下嘴唇,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他看明白了,祁麟说的是“等我”。 @ 京城 四皇子府和五皇子府今日热闹极了,一个个高大的壮汉将一箱箱铁皮箱子从车队里面卸下来,源源不断地搬进了两位皇子府中。 四皇子手里摩挲着一串佛珠,脸上没有一丝丝表情,眼神阴沉沉的,看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哥,你说老六这是在干什么?”五皇子一脸疑惑,冲到四皇子的院子中,脸上还带着惊疑。 他们私下和老六联系,本来就是要咬死了的秘密,决不能泄露半点风声,但是老六现在直接让人大大咧咧送来这么多礼物,这不纯粹就是让人觉得他们哥俩好么! 这样一来,下面的那些皇弟们,不直接都知道了他们几个人是一伙的? 四皇子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老六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和五皇弟的府邸比邻,六皇弟送礼送的这么明目张胆,声势浩大的,外面都传遍了,现在就是想要压下去也压不下去了。 “他搞什么啊?”五皇子抹了一把脸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智商真的不适合争皇位,一个两个的,做的事他怎么都看不懂! “霍——” “我的天啊——” 外面突然爆出一阵喧闹,四皇子与五皇子对视一眼,急忙走出去。 “出了什么事?”四皇子开口,抬眼就瞧见那侧翻的箱子与倒出来的满地黄金,当即倒吸一口气,脸色大变,“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收起来!” 四皇子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居然装的是黄金!他以为只是老六从封底上面带回来的一些特产,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装的居然是黄金! 是这一个箱子装的是黄金,还是所有箱子都是? 几乎不约而同地,两位皇子都想到了这一点,连忙吩咐了心腹快去查看一下。 “回殿下,方才搬运箱子的时候,突然从旁边闯出来一个奴才,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一个箱子,所以——”管家话没有说完,但是言下之意已经明显。 怎么可能那么巧会有人冲出来,偏偏还撞到了老六的箱子?那人一看就是其他人安排在四皇子府的奸细! 四皇子脸色难看,怒声道,“拖下去杖责三十,然后关进柴房!”这人还不能杀,他倒要看看是他的哪位好弟弟,这么一会儿都忍不了。 五皇子望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们住的地方,周围基本都是皇子府或者各种亲王、郡王府,这事这么一闹,不消片刻,安亲王给四皇子和五皇子送了几十箱黄金的事情,恐怕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如何了?”四皇子踏进库房,管家连忙迎上来,对着两位皇子行了一礼,一脸苦笑,“爷,您看?” 放眼望去,一片黄澄澄之色,简直快要闪瞎众人的眼。 五皇子吞了一口唾沫,不敢置信地揪了自己一把,喃喃道,“真的是黄金,全部都是黄金,老六这是干什么去了?他是把北羌那伙子人全部洗劫了吗?” 五皇子实在是想象不到他这个弟弟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黄金,并且不仅仅是现在这里这些,还有送给他的,而且更甚者,既然他能送给四哥和自己这么多黄金,那么就说明他能留给自己的,也就更多了! 这样一想,五皇子腿都有些软了,扶着管家,嘴唇有些哆嗦,“四哥,你说老六他是不是想——” 这么多的黄金,老六究竟想要干什么?难不成他也要走上二哥的道路? “胡思乱想什么?”四皇子瞪他一眼,挥手让人将这些黄金收拾好,淡淡道,“你以为老六和你一样没有脑子?” 老实讲,一开始四皇子也有些被吓到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糟糕。至少,老六绝不是没脑子的货,不然当年也不会全身而退离开京城。 老六现在已经是安亲王了,不可能无缘无故敢上来送给他和老五这么多的黄金,要知道四皇子之前掌管户部,对于国家的财政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么多的黄金,已经快抵得上国库中的三分之二了,所以说,老六手上有的黄金至少已经超过国库!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哪怕是父皇知道,也会瞬间对老六起杀心的吧? 但是老六居然一点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十分大方的告诉众人,我就是有钱怎么的?这个风格并不像是老六能干出来的事情,所以他这样做,只是想要告诉众人,或者只是想要告诉那位高坐在龙椅上的人,我隐藏的东西比你想要知道的还要多! 老六这是想要让父皇忌惮他? 四皇子品出味儿来,但是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这样做,对老六有什么好处? 他就不怕父皇起了杀心或者让他一直待在京城之中吗?要知道就算老六现在算是封地上的老虎,但是一到到了京城,那就相当于被人拔了牙,还能有什么作用? 四皇子越想越觉得老六这个举动太异常了,手上的佛珠转得越来越快。 “四哥,我们该怎么办?”五皇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心中不断盘算,老六这么大的胆子,父皇想要杀他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 “以不变应万变,在等几日,六弟就进京了,到时候有多少疑惑咱们都可以解开了。”四皇子回了一句,倒是对祁麟他们进京更是充满了期待。 五皇子一听,瞬间摆手,叹了一口气,“别啊,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我可不想听他整日念叨他那个儿子有多么好多么好了,耳朵念得都要起茧子了。” 四皇子也是嘴角一抽,颇为无语。 自从三人恢复通信以来,其他的没聊,倒是育儿经验互相分享了不少,尤其是老六,对于他的那个宝贝儿子,那是整日没完没了的夸赞,就差直接说我儿子天下第一,谁谁谁都比不上了! 不过,这件事会不是是祁麟那孩子的手笔? 第44章 阳谋(八) 安亲王给四皇子和五皇子送了几十箱黄金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整个京城。 这一天,京城的大街小巷,高楼小摊无不在谈论这一件事情。打从安亲王制造了新糖方开始,京城里的视线都开始转移到这位早早离京的身上,现在这人非但不低调,反而在回京之前,来了这么一手,实在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别说皇子们搞不清楚安亲王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就连启元帝,盯着自己手中的奏折,也久久无法回神。 在他的记忆中,老六一直都是众位皇子中最调皮的哪一个,心思也最简单直白,有什么事从不藏着掖着,打一眼就能从脸上瞧出来。 但是,这几件事办的,就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都十分的没谱。 要说不忌惮老六,启元帝自己都不信,但是论起他真有几分生气,那倒是不至于,因为从头到尾,启元帝都有十足的把握,老六这人从来都是个没有大志的。 自己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其他人争得头破血流,但是对老六来说,还真没有万两黄金来得实在。 启元帝从不担心老六,若真是不放心他,他也不会当初就那么放他出京,更是在十年前,将西南边境的兵权交给了老六。 说起来,他这个儿子虽然是个混不吝的,但是在正事上面从不犯糊涂。西南边境的兵权一抓到手里,就能压得北羌与戎狄数十年不敢进犯。 老六这段时间如此打眼,让启元帝猛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那是一种亲眼看着一直受自己庇护的雏鹰,突然展翅高飞,才发觉原来鹰崽子的羽毛早就坚硬,再也不需要自己保护的怅然与意料之外。 一切来的太快了,快的让启元帝觉得猝不及防。在他的安排里面,老六至少要在等十几年才能有这样和他正面对峙的勇气。 不知道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才会逼得老六这么早就走上了这一步。 是老四?老七?还是早已故去多年的老二? 启元帝心中起起伏伏,脑海中过了一圈的人,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难不成真的是这么多年的历练,让老六提前成熟这么多? 启元帝放下手中的奏折,随口问了一句,“老六还有多久京城?” 德全一听,连忙道,“回禀万岁,安亲王十日前已经出发,想必最慢也就这两日。” 德全伺候了启元帝几十年,虽然不能将他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但是七七八八的成分还是有的,加上他的双胞胎哥哥福全又专门统领着后宫差事,两人前朝后宫配合的相当默契,所以对于发生事情,自然知道的十分清楚。 安亲王风头出够了,可不得皇上和其他皇子们头疼么! “惠妃哪里打听出什么消息没有?”启元帝轻笑,惠妃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却还要为这个不省心的儿子逢场作戏,也真是委屈她了。 “惠妃娘娘的手段万岁爷也是知晓的,奴才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庸人,哪里能比得上啊!虽然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倒是奴才觉得,惠主子现在的演技越发敷衍了,早没有当年的走心。 自您加封妃位之后,娘娘每日打扮得珠光宝气,日日在御花园赏花听戏,时不时还要宴请六宫娘娘,那日子过得是再舒心不过了。倒是奴才听说,每次娘娘和其他各宫里的娘娘聚会后,贵妃娘娘和娴妃娘娘哪里,内务府总要新送上好几套一模一样的茶具。” 德全一五一十的说了,他也不怕得罪后宫里的娘娘们,反正他是皇帝的人,他的主子是皇上,生前有幸伺候皇帝,死后那也是要跟着主子一起走的,所以他有什么可怕的呢? 要他来说,这后宫里的女人,别看着出身高贵,但要是真进了宫里,尤其是遇上像启元帝这样一位大权在握,又有一番抱负的明君,几十年下来,过得还不如他这个奴才体面和尊贵,说起来还真是令人唏嘘。 就拿贵妃、娴妃、惠妃三位娘娘来说,前面两位娘娘出身大家,前朝后宫那都是出过不少大人物的,可是那又如何?皇帝需要贵妃制衡皇后的时候,贵妃那才能起来,等皇后一倒,紧接着娴妃又跟着起来制衡贵妃,等两人斗得乌鸡眼的时候,其他花枝招展,各色各样的小姑娘又被送进了宫里。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接着斗呗! 就连惠妃娘娘,那样聪慧进退有度的女人,早年间还不得跟着皇上一起做戏,压得皇后和贵妃两人喘不过气了?等两人回过神来,下面的皇子一排排的生,好几个甚至都是同年同月出生,前后生日就隔着几天,那还争什么争,压死了前面大的,后面小的立马就能填上来。 就跟地里种萝卜似的,一个坑一个萝卜,都不带眨眼的! 前朝后宫消停了,惠妃的作用好像也利用完了,于是大家发现,宠冠后宫的谢氏女,哪怕给皇上生了一个皇子,最后也只给封了一个嫔位。 这么多年惠嫔紧闭宫门,从不主动出门露面,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若不是这次安亲王冒出了头,大家都快要忘了安亲王的生母可还是在后宫好端端的。 启元帝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着德全道,“惠妃虽是个女子,但是心思不输男儿,要不然当初朕也不会和她联手,一起拔出了江家、王家、谢家几大家族在前朝后宫的势力。 当年她也是敏锐,早早地看出了京城风向不对,拿着朕留给她的空白圣旨,给老六求了一个封王的恩典。” “那也是娘娘没有私心,知道王爷的能力与品性,但凡是私心重一点……”后面的话德全不敢再说了,再说那就是逾越了。 “是啊,她是个狠得下心的!”启元帝眉头一皱,眼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他少年登位,前朝有几大世家制衡,后宫又有老太后压着,每天都处于高压之中,连喘口气都不敢大一点。就是在这个时候,谢家的一个旁系庶女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女人聪慧、果敢,有着不输于男子的心计与谋虑,更重要的是,她不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能猜到他想要什么。 帝王的野心让他和这样一个女人连了手,一步步斗倒了谢家、江家、王家,就连宫里的老太后也是惠妃去送的最后一程。 等他大权在握,真的成为了一言九鼎的皇帝,怎么安置惠妃却成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按理说,两人相互扶持,甚至同生共死,又有着皇帝与嫔妃的名分,若是相处时能生出一两分男女之间的情愫来,那是再好不过的。 只可惜他和惠嫔都是聪明人,正是因为太聪明,对于另一方太了如指掌,所以别说是生出一点异样的感情,没有在心底将对方当作是大敌防备着,已经是这么多年仅剩下的一点信任了。 所以大封六宫之时,宠冠六宫并育有一子的惠贵人只变成了惠嫔,再无其他多余的封赏。 惠嫔十分老实,并未对自己的位份有过质疑,安安静静的待在后宫中,教育六皇子。 对于惠嫔和老六,启元帝心中自然是一直带着愧疚的,所以对他纵容了几分,然而惠嫔也从不教导,两人好像十分默契的将老六宠成了一个纨绔。 直到宫变,惠嫔带着当年他留给她的空白圣旨,给老六求了一个藩王尊位,想要老六离京。启元帝当然知道惠嫔的想法,无论是心软还是愧疚,启元帝最终还是答应了,放了老六出京,彻底远离京城的风云诡谲。 然而谁也想不到,二十多年后,被他和惠嫔精心培养成纨绔的老六,他居然崛起了,甚至没有一点征兆,仿佛壳子里换了一个人一般! 别说是惠嫔,就连他也是吃惊不小。 老实讲,这么多年过去,启元帝心中也是有过一两次后悔的,若是当年再相信惠嫔一点点,是不是老六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滚刀肉的模样?惠嫔若是在相信他一点点,只要私下多教导几次老六,老六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对政务一窍不通? 他俩都是聪明人,所以作为他俩的儿子,老六可不就得是个傻的么! 启元帝越想越觉得可笑,父父子子,夫夫妻妻,做到这个份上,一个可悲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身体康健,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身体,在活个十几年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下面的皇子们不知道啊,一个个就等着他倒下呢! 前面的皇子羽翼渐丰,后面的皇子想着能不能捡漏,殊不知,现在的启元帝,就是把最小的二十二皇子提溜出来,培养十几年也能接手他手里的摊子,所以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呢?最后还是要看谁活得够久,能熬过他这个老子? 第45章 京城事(一) “公子,你可是又在想世子爷了?”侍书将一盏茶放在谢瑾瑜的手边,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自从祁麟上京以后,谢瑾瑜除了出门查看一下各家铺子的生意,就整日将自己关在家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在她看来,她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儿女情长。那些个男人有什么好的,能有银子来的划算吗?若是她有公子的心智能力,他她才看不上什么臭男人,哪怕对方是个世子那也不行! 好好地在家里数银子,它不香吗? “倒也不是,只是突然想起钱管事他们的来信,说是想在京城试试水。”谢瑾瑜摇摇头,虽然他心里确实有点思念祁麟,但是手头上的正经事却也没有忘记。 “试水?试水什么?”侍书疑惑,谢家的生意已经铺张开了,在西南一带也算是有了立足的根基,此时难道不是好好地占据整个西南的市场吗?怎么会想着突然去京城试水?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数不胜数!谢家的这点资本敢去哪里扑腾么?别到时候什么水花没有扑腾出来,反而将这点点微薄家业也搭了进去。 “咱家的青瓷现在十分有名,不仅仅是西南这边,就连苏杭一带,也来了不少的大顾客。钱管事信中说,江南那边的贵人们,就喜欢这种精美而不失身份的东西,无论是拿出来送人还是留在家里当个摆件,都极其的受欢迎。”谢瑾瑜皱眉,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 “钱管事说,江南那边的瓷器商人有意大肆在我们这里购买青瓷,然后转手卖给京城里的贵人们。按照他的想法,卖给谁不是卖,既然如此,为何要将京城里的市场放过,平白便宜了江南的商户!” 谢家根基浅,从前就没有想过要将生意铺开到京城里面去,至少是现在还不行。只不过这一次谢家的青瓷突然闻名西南,就连江南的商户都有些眼热。 若是谢家不愿意放弃京城的市场,自然有人会帮助他们,只不过,谢瑾瑜有些担心,一口气吃不出个胖子,若是就这样贸然去了京城,保不住青瓷就要折在里面。 最主要的是,谢瑾瑜担心一旦青瓷流入京城,引起了那些贵人们的注意,然后发现他和祁麟的关系,误了祁麟的大事,那才真的是要命! 所以谢瑾瑜从收到钱管事的来信之后,一直拿不定主意。他既不愿意就这样平白放过一个可以扩大谢家生意的机会,又害怕因为自己的招摇而害了祁麟。 一时陷入两难,倒是脸色都憔悴了不少。 “公子何不问问世子爷?反正世子爷现在也在京城,知道的消息肯定比我们多,问问他准没有错!”侍墨到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世子爷现在到了京城,他又是皇孙,这么好的身份肯定没有人敢于他为难,可不是打听京城风向的好人选嘛。 谢瑾瑜轻笑,他倒是想问祁麟,但是每每一开口,就不知道该如何述说。祁麟对谢家的生意帮助不可谓不大,若是没有他的帮助,谢家绝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盛况。 可正是因为祁麟帮助的太多,谢瑾瑜反而心里负担很重。他与祁麟挑明了关系,两人心有灵犀,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合伙人的关系。若是一味地寻求祁麟的帮助,会让两人原本就不怎么平等的恋人关系,变得更加的复杂。 他怕祁麟看轻自己,更害怕他自己失了本心。 “凡事若是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谢瑾瑜轻叹一声,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咱家的生意还是太小了些,若是家大业大,公子也不用担心这些。”侍书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公子为何不想办法将海鲜酒楼也开到京城里面去?这样一来,咱们不仅有青瓷还有海鲜酒楼,若是瓷坊给力一点,烧出了更好更新颖的瓷器,咱们的胜算就能更大一分。” 谢瑾瑜一顿,侍书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怎么将海鲜酒楼开到京城呢? “江宁城靠近内海,哪怕是其他几个郡县,虽然没有什么大海,但是湖泊还是有的。咱们这里又距离其他郡县比较近,所以那些海里的稀奇吃食倒是很容易就运到了别处,保存得也比较完好。但是即便是如此,那些海鲜的滋味也没有我们这里吃起来鲜美,若是真的将酒楼开到了京城,只一点,这些食材我们该从何处去寻? 售卖的最火热的就是八爪鱼、毛肚、小黄鱼这几样,龙虾、螃蟹京城里的小河里还能抓着,但是其他几样呢?而且夏天的天气炎热,这些生鲜只怕还没有运到京城就已经坏了、臭了。” 谢瑾瑜何曾没有想到将海鲜酒楼的铺子开得更大更多一些,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光是食材这一项,就已经让人绝望了。 谢瑾瑜努力回想,上辈子的许俢诚是怎么做的,但是也只模模糊糊有个大概,根本就不清楚。好像从一开始,许俢诚就只开了一个普通的火锅酒楼,根本没有特色海鲜一说。 只是火锅么,那为何会风靡全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谢瑾瑜叹了一口气,心想着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还没有被他注意到的地方。 @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儿拜见皇祖父,愿祖父万寿无疆,长乐无极!” 祁麟和安亲王一道进了宫,沿途他也不敢擅自打量,自进了乾清殿后,与安亲王叩首大拜,等着上面的人问话。 启元帝一言不发,也没有立即叫起,只轻轻打量着下方跪着的两人,神情看不出喜怒。 安亲王穿着超一品的亲王礼制官服,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看着倒不像是娇生惯养的皇子,只以为是哪家长久镇守边关的将军。 受苦了! 这是启元帝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西南边陲之地,风吹雨打,到底比不上京城里繁花似锦,只从安王的面相变化就能看出。 “起来吧!”启元帝淡淡道,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父子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谢父皇/皇祖父!”安亲王与祁麟一前一后慢慢站起,恭敬地等着启元帝开口。 启元帝抬头,将目光移向安亲王身后的青年,目光一顿,露出一丝喜爱之情。 青年一身紫袍,面如冠玉,眸如星辰,笔直的站在那里,如同一棵百年老松,华然□□。他的身上既有皇室子弟的贵气,但却又带着一丝超然的洒脱意味,看起来倒真是一个教养十分良好的翩翩公子。 祁麟—— 启元帝在心中默念了一边祁麟的名字,倒真是老六那小子整日里叭叭念叨的麒麟儿了。 没想到老六自己整成了一个大粗的模样,但是却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一个细皮嫩肉的贵公子,还真是有趣! “赐座吧。”启元帝眼中带了一丝笑意,让人赐座。 安亲王连忙又带着祁麟谢恩。 “怎么,出去了几年,反倒是规矩了不少。”启元帝见安亲王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顿时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到底和当年的那个混小子不一样了,若是…… “父皇,儿子好想你啊!”启元帝堪堪游离的神思瞬间被一声哀嚎打断,安亲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父皇啊,你不知道儿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啊!儿子好惨啊,去了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爹疼没娘爱,身边还全都是一群想要从我身上捞油水的坏胚子,而是过的那是胆战心惊,害怕地没完没了……” 安亲王眼泪鼻涕哭得满脸都是,时不时还拉着袖子擦拭一下眼角,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这样一哭,启元帝也被弄得眼眶微微湿润,心里泛起一股子不忍来。 老六当时离开京城时候,那才多大?也不过是现在祁麟这个年纪,他又被自己和惠妃宠得无法无天了,别说是有点心眼,就是别人把他卖了只怕还在帮人数钱呢! 正是因为这样,惠妃派了自己得力的人前去辅助,他也没有过问,反倒是暗地里也送了一些人过去。 当时京城里斗得厉害,他那里还有心思关注一个已经被他放弃的皇子,因此,老六是怎么在江宁那边扎下根的,他也不甚清楚,只是看他如今的这副模样,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呜呜呜——儿子知道自己没本事,比不上哥哥弟弟们,但是儿子真的没什么坏心眼啊,这么多年父皇要儿子好好待在封地,儿子就待在封地,父皇要儿子去打北羌,儿子就招兵去打北羌,您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生怕惹了您生气! 可是父皇啊,儿子真的好想您和母妃啊!您为什么二十多年都不叫儿子回来一次啊,每逢年节,儿子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就想着,今年是不是哪里没做好,父皇为什么不宣儿子进京过年? 是不是父皇还没有原谅儿子,怎么这么多年连个旨意都没有呢?是不是儿子做的还不够好,所以父皇还没有想起儿子?” 安亲王眼泪一抹,红红的眼眶盯着上面的启元帝,梗着脖子道,“儿子当年是惹了您生气,但是这么多年了,儿子知道错了,但是您为什么就那么狠心呢?真的一面都不愿意再见儿子了! 您怨儿子,恨儿子,对儿子失望了,儿子都认了,但是您怎么连自己的孙儿都不要了呢!” 说到这里,安亲王好似哽了一下,连连咳嗽了几句才声泪俱下道,“您不知道,当年麟儿生下来的时候,儿子有多高兴啊,简直恨不得弄得天下皆知!那一刻,儿子是真正的体会到您做父亲的感觉,才是真的想要向您认错! 儿子兴冲冲地给您写信,给您上折子,就想告诉您,儿子当父亲了,您当祖父了!儿子知道您有很多的孙儿,可是这对儿子来说是不一样啊!儿子满心欢喜的等啊等,等着您会给麟儿赐下什么赏赐,哪怕比不得大哥家的丰富,二哥家的尊贵,但只要是您给的,那就是不一样的。 可是儿子什么都没有等到,甚至连打发派个人来看看都没有——” 安亲王惨然一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想必已经是情绪到了顶峰,哆嗦着不成样子。 祁麟一惊,连忙扶住安亲王,担心道,“父王——” 今日御前启元帝要问话,两人都是知道的。祁麟临走前还想嘱咐安亲王几句,但是安亲王却告诉他,不用担心。他是他老子的儿子,他老子是个什么性子,是个什么人,没有人会比他更加清楚了。 祁麟知道安亲王心中心中有了成算,也就没有多说。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父王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大,不仅要将自己多年的埋怨尽数吐出,甚至当着启元帝的面,控诉他的不满! “您知道儿子当时是个什么感受吗?痛彻心扉也不为过!”安亲王拍拍祁麟的手,哑着嗓子道,“可是在那股子痛过了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后悔与害怕!是儿子害了麟儿,让他一出生就不讨您的喜欢,儿子的嫡子啊,连被您赏赐一个逗趣的物件都不配有! 儿子怕啊,不被您喜爱,这在于皇家是多么严重的罪过啊!儿子就害怕哪天您心血来潮将咱们爷俩召回京城,到时候一个不受宠的藩王,一个被您厌弃的皇孙,那日子该怎么过?只怕京城里随便来个人都要踩在我俩的头上了。 儿子当时真恨不得一手掐死了麟儿,也好叫他和我一样受尽别人的欺负与白眼!” 祁麟一顿,心里那股子酸涩的感情荡然无存,幽幽的看了一眼安亲王,表情一言难尽。他父王撒谎的段数越来越高了,简直差点连他都给骗了过去! 前面的那些,祁麟是真的相信,只不过后面怎么越来越离谱,居然连掐死他的话都冒了出来? 若是他没有记错,小时候母妃可是经常在他面前念叨,说是自己出生那日,父王太过高兴,光着屁股在产房外面跑来跑去,都等着他从母妃肚子里出来,吃了第一顿奶之后,父王才意识到急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叫产婆,以至于连裤子都没有穿! “呵呵——”祁麟低头,掩饰住自己的白眼:我真是信了你的鬼! 第46章 京城事(二) “儿子这些年战战兢兢教导祁麟,万万不敢让他和自己一样成为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好在祁麟争气,我身上有的臭毛病,他是一点都没有!儿子看着祁麟这样的优秀,总想着如果当初自己争气一点,少惹您生气,是不是这些年你就原谅儿臣,让儿臣回来见您和母妃一面! 可是儿臣左等右等,没有等来您的只言片语,儿子早就灰心失望,再也不敢奢求您能将目光分出一点,来看看儿子和您的孙儿。 直到祁麟成年,儿臣心中忐忑啊,可是逼不得已,还是上了请封世子的奏折。说起来可笑,儿臣也不怕您生气,祁麟再怎么说,也是儿臣的嫡子!皇家嫡子七岁就可以请封世子,可是儿子偏偏给拖到了他成年。若不是这些年,大家都知道儿子只有祁麟这么一个独子,加上我对他的器重与宠爱,恐怕不少的人都会以为儿子并不想立祁麟为世子呢! 十八岁请封世子,那些小老百姓不知道,但是皇家的人那个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祁麟还小,他不敢对您有丝毫的抱怨,但是儿子忍不住啊!都是当了爹的才知道,那么一个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命根子啊!我可以受委屈,我可以吃苦,但是想让我儿子受委屈,简直是想都不要想!” 安亲王说到这里,一抹脸上的泪水,看着上面的启元帝吹胡子瞪眼,连忙埋下头,暗自舒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启元帝老了,若是二十年前的他看见安亲王这样的大放厥词与表达自己的不满,无论如何,心中都会对安亲王与祁麟不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启元帝他老了!他的心肠比以前更加的柔软,看到小辈更加的慈祥。 尤其是,这件事情上,本来就是他亏欠安亲王与祁麟。 当年京城里面内乱,礼部与皇室的事情基本掌控在三皇子的手中,三皇子风头正盛,无人敢触之锋芒。祁麟生的不巧,那时的安亲王离京也就几年,安亲王报喜的折子一上去,就被三皇子安排在宗人府的人截了胡。 三皇子害怕启元帝重新想起他这个还算得宠的六弟,于是让人压下了祁麟出生的事情,所以启元帝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六儿子给他添了一个嫡亲的孙儿,自然也就没有任何表示! 再到后来,三皇子被贬为庶人,朝堂上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宗人府那边的事情自然也就瞒不住了。但是这个时候距离祁麟满七岁,也就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刚刚上任的宗人府令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害怕的不行,屁股下的位置都还没有坐热乎哪里舍得让人,于是一狠心,又将安亲王请封世子的折子压了下来。反正启元帝根本就不知道安亲王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几岁的黄口小儿,能不能平安长大还难两说。 兜兜转转,到了祁麟成年,高中西南会元,启元帝才知道,老六的嫡子都这么大了,而且被教养的如此出色,文武双全! 启元帝有心,让人下去一查,安亲王这些年的请封折子,还有祁麟的事情自然一字不漏的全部禀告上去。这事启元帝理亏,虽然他确实不知情,被人隐瞒了真相,但若是这些年但凡他想起来安亲王那么一次,也不至于这么晚才知道祁麟的事情。 所以安亲王这么一哭诉,启元帝心里也有几分愧疚,再加上听到安亲王哭诉自己培养祁麟的不易,体会到了做父亲的苦心,更加想要孝顺他这个老父亲,心中更加动容。 启元帝虽然是个皇帝,但是他本身却还是一个正常人,谁不想要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但是生在皇家,这种最普通的人之常情却成了最奢侈的事情。他的这些儿子们,那个不是他精心培养,手把手教导出来的? 尤其是前面的几个皇子,几乎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只可惜在皇权争夺下,他最爱的二儿子逼宫自杀,最看重的大皇子圈禁到死,最省心的三儿子贬为庶民,最正直的四皇子差点遁入空门,老五对他冷了心,老六也对他生了怨恨…… 一想到这里,启元帝心脏一阵抽痛,忍不住上前就将老六扶了起来,痛骂道,“都是当爹的人了,也好意思做这幅姿态,也不怕你儿子有样学样!当年朕是怎么教导你的,全都学到了狗肚子里面去了!” 启元帝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眼睛里却是带着笑意,身上也不见半分怒气。跟着他身后的福全心中一凛,就知道安亲王又要在京城中炙手可热起来了。 “儿子长多大都是您的儿子,这有什么可丢人的!要是祁麟以后受了委屈,也在儿子面前哭诉,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俩关系好,儿子可以给他撑起一片天!” 安亲王半点不觉得丢人,理直气壮地对着启元帝说道,然后颇为心虚地垂下头,不安极了,“父皇,儿臣当年没有等到您和礼部的赐名,于是私自给祁麟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您不要生气啊。” 按照序齿,祁麟他们这一辈,都应该是日字起头,但是他当时就赌这一口气,心想启元帝不给起名就算了,他一定要给自家孩子取一个寓意极好的名字! 现在想想,当真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个举动算是挑衅皇权,大不敬了,若不是这些年远居西南,没有人抓他的小辫子,不然还真要出事!现在趁着启元帝高兴,赶紧把这件事给过了明路,免得日后被人翻出来,害了祁麟。 “祁麟,这名字好,麒麟儿,是咱们大熙朝的麒麟儿!”启元帝笑眯眯的看着祁麟,一点也没有因为安亲王的擅自做主而生气,反而十分满意这个名字一般,看着祁麟的目光中,带了些许的探究。 祁麟身子一凛,有些紧绷的回望启元帝。这位掌控整个熙朝几十载的老人,并不像他表面那样的温和无害,祁麟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这幕后的一切是自己主导,但是那有如何呢?正是因为那一点点怀疑才回去探究,然后发现,自己给他带来的惊喜。 “父皇,那儿臣先带着祁麟去给惠妃娘娘请安?”安亲王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不安,就像是他小时候父皇与母妃一样,相互打着哑谜,但是其中的那种诡异的气场,总是让他害怕地缩在一旁,不敢插一句嘴。 “哈哈哈,朕与你们一起去!”启元帝大笑,再次打量了一眼祁麟,大步走在前面。 安亲王与祁麟只能老实的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回答启元帝时不时冒出来的问题。 “麟儿中了西南的会元,怎么没有继续考下去?朕看了你的文章,笔下有物,不像是死读书的,要是继续参加科举少不得朕要点你一个状元当当。”启元帝像是普通人家的祖父一般,对于孙儿的学业问题充满了好奇,但是说出去的话却十分的耐人寻味。 祁麟走在后面,不卑不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孙儿不想与民争利。孙儿生在皇家,自幼接受的教导都是名师大儒,在起点上就比大部分的学子高出一大截,这对他们来说本来就不公平,再说,若是我当真中了状元,由此就会将原本应该高中的三甲名次依次后延,那么就会有一人落榜。 殿试不同于会试,这算是普通学子登天的最后一步,他们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看这一次考试。前面孙儿与他们竞争,他们还能笑呵呵地称赞这是一桩美谈,但若是孙儿参加了殿试,并且榜上有名的话,那么那些学子便容易心中生出不忿来。 他们会怀疑是不是孙儿的身份给了阅卷官压力,是不是因为孙儿和您的关系,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名次。哪怕最后孙儿确实名副其实,才华惊人,他们也会觉得,明明都已经是世子爷了,荣华富贵在身,为何还要与他们争抢唯一的出路? 所以到最后,孙儿只会是各方不讨好,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考下去呢?您看,孙儿止步于会试,同科的学子们那个不夸赞孙儿学识出众,人品贵重?这样名声好处都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启元帝静静的听完祁麟的分析,不由的点点头,赞赏道,“你果然比你父王有脑子多了,要是他有你一半聪慧,朕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这么操心。” “父皇,好端端的,您又揭儿臣的底干嘛?”安亲王不乐意了,什么叫做我有他一半的智商?这小子是他的儿子,能这么聪明还不是遗传了自己?反倒是父皇觉得他笨,俗话说子肖父,自己脑子不灵光,启元帝他难道不占一半的原因吗? 只不过这句话安亲王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才压下这股子冲动。 “对了,麟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启元帝笑眯眯的开口,看起来就像是个慈祥的祖父。 祁麟一顿,脑海中浮现出谢瑾瑜绝美的脸庞,垂下头轻轻道,“孙儿不喜欢女人。” 第47章 京城事(三) “你说什么?”谢瑾瑜蹭的一下站起身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林麒。他手中的账本被他玉白的手指捏着,冒起一股青筋,整个人都有些紧绷。 “那个,我是听说啊,也不见得就是真的。”林麒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没想到谢瑾瑜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也是听老管家在说,自己才知道,原来表哥去了京城,还有这么一层意味在里面。 大选! 启元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甚至是惠妃娘娘,也会给表哥指一两个可心的人儿当侧妃。 表哥去京城,虽然主要是让那些京城里的人知道,安亲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是同样也是将自己放在了政治筹码上面,单是看安亲王在封地上的逍遥日子,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贵女想要嫁给表哥。 林麒刚开始想的浅薄了,只以为祁麟去京城就是过个年而已,最多在接受一下启元帝的封赏,但是没有想到这些封赏之中,还会有女人啊! 他当然知道表哥与谢瑾瑜的关系,两人虽然没有挑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之间别人难以插足的感情,只不过,现在圣上想要赐婚,表哥会为了谢瑾瑜抗旨吗? “圣上真的要给祁麟赐婚吗?”谢瑾瑜口中涩涩的,心中有些发苦。祁麟不止一次告诉他,皇室子弟的婚姻向来都是皇帝赐婚,尤其是他这种嫡系皇孙,都是在成年之后,皇帝大选赐婚。尤其是圣上年事已高,基本上不可能再有行房能力,所以这几次的大选,都是为各位皇子与皇孙挑选正妃。 谢瑾瑜心中虽然知道这个消息,但是还有抱一丝侥幸,圣上多年没有想起安亲王与祁麟,应该不至于亲自为他挑选正妃吧?但是现在这一丝侥幸也被打破,谢瑾瑜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悔。 若是他当初答应了祁麟,若是他坚定一点……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谢瑾瑜现在在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 不由自主的,谢瑾瑜又想到那日祁麟告诉自己的,他会想办法,哪怕是圣上亲自赐婚,他也只会要他一个人!但是一想到公然抗旨的后果,谢瑾瑜的心又揪了起来。 一瞬间,谢瑾瑜的脸上闪过一抹坚定,他轻轻低头,对着林麒道,“我想去京城。” 谢瑾瑜盯着林麒,手心都被汗水打湿了也不管不顾,只重复地说了一句话,“我要去京城。” 林麒一愣,随即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这个节骨眼上,你就算去了京城又有什么用?你去了只会坏了表哥的事,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 倒不是林麒看不起谢瑾瑜,而是他清楚的知道表哥对谢瑾瑜的感情,若是谢瑾瑜真的去了京城,那无疑是火上浇油,表哥那剩下的唯一一点理智估计都要没了,他可冒不起这样大的风险! “你不送我去,我就自己去。”谢瑾瑜只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温温柔柔的,但却无端让林麒感到了一丝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那什么,谢公子,真的不是我不想帮忙啊,而是这件事牵扯太大了,我若是真的带你去了京城,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表哥交代啊?”林麒苦笑连连,他今天就不该来找谢瑾瑜,现在把自己都搭了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谢瑾瑜放松了身子,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茶,幽幽道,“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我不是那种不顾大局不懂进退的人,去了京城之后,我最多和祁麟说上几句话,便不会干扰他的决定。我一直都相信他,他答应过我的,我从未怀疑!我只是担心他,怕他因为顾及我,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谢瑾瑜轻笑,眼中如同盛满盈盈春水,碧波万顷,“我既然选择相信他,自然是要和他一起共进退的,其实,我一早就想告诉他了,为了我们的将来,其实,我是不介意暂时委屈一下的。” 他的目光温柔,就像春风那样和煦,但是流露的那抹坚定,却让人心惊。 林麒惊诧于谢瑾瑜的这番话,更让他觉得钦佩的,却是谢瑾瑜这个人。到了这时,他才理解为何表哥对这个谢瑾瑜如此特别,他虽然是个哥儿,却又不同于其他哥儿。 林麒只犹豫了一瞬,想到他表哥的叮嘱,点点头,“那行,你先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出发。” 表哥临走之时说如果谢瑾瑜想要来京城,让自己不用拦着。现在自己由没有阻拦变成护送,表哥应该不会生气吧? @ 京城九月的风轻轻柔柔的,但是跟在启元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丫鬟们却突然觉得身上泛起了一股子凉意,整个人都抖了一抖,埋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孙儿不喜欢女人!”祁麟再次强调了一下,目光澄净,毫无畏惧的盯着启元帝。 启元帝一言不发,只盯着面前这个颇为大胆的年轻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臭小子,胡说什么!”安亲王简直快要跪下了,脸上的笑容比哭了还难看,瞪着祁麟教训道,“胡言乱语什么,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发了癔症!” 启元帝询问祁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这么明显的赐婚意图,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领会,很明显祁麟一看就不是傻子,那么他说自己不喜欢女人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不接受赐婚吗? 虽然祁麟脸上看起来没有一丝不自然,也没有因为抗旨而表现的惶恐,启元帝更是没有因为祁麟的回答而发怒,但是此刻跟着他们的一群人,表情都是比吞了黄连还苦,一个个的,恨不得掘地三尺赶紧找个地缝溜进去。 “父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女人。”祁麟叹了一口气,仿佛是觉得自家父王的记忆力太差,又对着两人强调了一遍。 安亲王脸上的表情一寸寸龟裂,此刻真的恨不得随手解下自己的腰带,将这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吊起来抽一顿! 他当然知道祁麟不喜欢女人啊,在江宁城的时候,他就很不得每天和那个谢瑾瑜黏在一起,但是这话是能和皇帝说的吗?别看着皇帝现在一口一个麟儿的叫着,感觉像极了普通人家的慈祥祖父,但是谁要是敢忤逆了他,分分钟就要掉脑袋的啊! 他这个儿子平时看起来不是聪明的很吗?怎么现在就犯了傻,真的要为了那个谢瑾瑜不要命吗? “我看你才是得了癔症!”启元帝瞪了一眼安亲王,颇为恼怒,“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喜怒不形于色,朕当年的教导你都是喂到了狗肚子里吗?” “啊?”安亲王迷惑,父皇咋还教训起他来了?难道不应该觉得自己被人挑衅了,然后对着祁麟发火吗? 不对不对,不能发火,只要不发火,他受点委屈也是值了! 安亲王瘪嘴,咽下一肚子的委屈,盯着祁麟和启元帝,搞不懂两人今天怎么都这么反常。 “不喜欢女人,喜欢哥儿?”启元帝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祁麟的意思,打量了一眼祁麟,轻笑道,“民间有句话叫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既然喜欢哥儿,那朕也不会勉强你!麟儿喜欢什么样的哥儿?温润如玉的,还是俏丽活泼的?朕记得丞相还有荣国公家里,都有好几个哥儿,以前太后也是夸赞过的,千姿百态,知书识礼,也不比女子差多少!” 虽然哥儿比起女子身份差了一点,生育也比女子艰难,但是论起身份,谁能有皇家的身份高?至于子嗣问题嘛,只要不是祁麟自己有问题,一个哥儿生不了,总不能十个哥儿都生不了吧? 启元帝丝毫没有觉得祁麟不喜欢女人有什么不对,他的后宫里也是有不少大家公子的,只不过位份都不太高罢了。 祁麟还算淡定的心瞬间掀起一丝波澜,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讶然,他没有想到启元帝居然就这样轻拿轻放,甚至真的开始思考哪家的哥儿能够配得上他。 这就是做皇帝,尤其还是一个名副其实大猪蹄子皇帝的心态和祁麟这种专一男人心态的差别了。在启元帝看来,女人和哥儿都只是劳累之后的消遣与绵延子嗣的工具,根本没有特殊不特殊一说,唯一有点差别的就是,这些工具就是那些用着趁手那些用着不称手而已。 不然,当年也不会在肃清前朝与后宫之后,启元帝觉得他应该生育子嗣了,然后儿子像种萝卜一样,一排一排冒出来。说得难听点,他根本不在乎宫妃的出身与性格,再尊贵能尊贵过他这个皇帝吗?只要能给他生儿子,他就一律赏赏赏! 至于模样,他还是有几分看重的,不仅他自己看着舒心,而且关系着将来孩子的长相,当然要慎重一点! 所以,在祁麟说自己不喜欢女人之后,启元帝并没有多少生气。 相反,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个性,他喜欢! 第48章 京城事(四) 安亲王入宫之后,皇帝甚是喜爱安亲王世子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当众夸赞安亲王世子是大熙朝的麒麟儿。 原本祁麟这个不符合皇室序齿的名字,因为启元帝耳朵这几句夸赞,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就成了不同寻常的存在。 安亲王圣眷正浓,甚至是第一次见到启元帝的安亲王世子,都在皇帝的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对于京城中还在汲汲营营的皇子们,是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七皇子在府中忙得焦头烂额,对着这位记忆中早就淡忘的六皇兄,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与六皇兄之间相差三岁,明明交集比不上前面的四皇兄与五皇兄,但是对于六皇兄,他却印象深刻,并且十分了解。 原因无他,谁让启元帝小时候对于六皇兄的偏宠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所有皇子之中,除了大皇子、二皇子,就是六皇子最得启元帝的喜爱。不同于对大皇子与二皇子的看重,启元帝对于六皇子的喜爱,更多的更像是普通父亲对于一个儿子的无限宠爱与包容,这对于同样渴望得到父爱的七皇子来说,无疑是一件十分恶心的事情。 凭什么都是皇子,他生母的位份还比六皇子高,但是启元帝却偏偏喜欢一事无成的六皇子?小时候进上书房,六皇子资质愚笨,一篇《千字文》三天都背不下来,虽然骑射方面不错,但也比不上勇武有力的大皇子与天赋异禀的十皇子,但就是这样一个怎么看都不怎么样的皇子,偏偏得到了其他皇子想都不敢想的偏宠。 七皇子知道,不仅仅是他,其他的皇子那个对六皇子心底没有一点嫉妒?只不过因为六皇子的受宠,迫不得已只能按捺下来罢了。但是心底的嫉妒却会随着这么多年的时间一点点的累积,一直到最后一刻爆发,成为他的催命符! 果不其然,六皇子居然公然抗旨,私自与一民女结为夫妻!这个消息爆出来的时候,简直是当中在启元帝的面上扇了一巴掌,所有人都等着启元帝的暴怒,都等着六皇子好日子的到头。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惠嫔突然求见了启元帝,之后大家默认的六皇子贬为庶民的消息也化作了泡影。 六皇子被封为安王,封地西南六郡,若无旨意,不得进京。 这样一道不伦不类、不轻不重的旨意被启元帝当着朝臣的面下达,之后六皇子彻底淡出了众人的视线。所有人都觉得六皇子失宠,去了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什么盼头? 他也是这样想的,并且为此洋洋得意了许多年。然而,现实摆在眼前,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什么地处偏远、困苦不堪?看看六皇子穿金戴银,大腹便便的模样,那像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模样吗?什么失了圣宠,与大位无缘?六皇子能不能当皇帝他不知道,但是失了圣宠?七皇子真的想把说出这话的人拉倒面前来看看,究竟要怎样的眼瞎的程度才能看出来对方失宠? 安亲王啊,那已经是铁帽子王了啊!他们这些所谓的还能夺嫡的皇子们,可都还是光头皇子,啥也没有呢! 说句难听的一点的话,现在走在大街上,他与六皇子碰面,按照规矩,他还得向六皇子行礼问安!不是弟弟对哥哥,而是下属对上司!更加气人的是,六皇子的儿子,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爷了,众位皇孙当中,已经是第一人啦! 他这个做爹的,见了六皇子要低上一头,他儿子见了对方的儿子,也要低上一头!一想到这里,七皇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他厌恶了一辈子的人,弄死在京城。 七皇子在府里的咬牙切齿,祁麟目前还不知道,他现在正和父王一起拜访四皇子与五皇子。 四皇子与五皇子两人对安亲王的态度十分友好,自然对于他这个侄儿也是非常喜爱。 “四哥,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麟儿是不是特别优秀?你看看,这么一盘棋,下来下去你都输了好几次了!”安亲王得意洋洋,盯着四皇子面前的棋盘,嘴里一直啧啧啧不停。 “老六,你皮痒了不成?别打扰四哥和麟儿的思绪!”五皇子不服气,掰了一瓣橘子堵了安亲王的嘴。 “呜呜——”安亲王一口吞下橘子,嘴里瞬间又酸又甜,他眯了眯眼,气呼呼道,“五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什么叫做打扰四哥和麟儿,分明就是四哥又要招架不住了,所以你来故意扯个幌子!你这人看起来憨厚老实,但是心眼贼多贼坏,小时候我不看清你,长大后我还能继续被你忽悠吗?” “那你还真的长本事了啊!”五皇子笑眯眯道,一口一口吃着蜜桔,眼神却时不时地扫过正在和四皇子对弈的祁麟。 真是看不出来,这小子不过刚刚成年,心思居然如此老道,连四哥一不小心都要掉入陷阱之中。明明老六小时候就是个棒槌啊,他是怎么教导出祁麟这样的孩子的! 五皇子心中掀起波涛海浪,甚至都觉得六弟妹是不是背着他这个憨憨六弟给他戴了绿帽子,不然歹竹里面怎么出了这么一棵好笋? “我又输了。”四皇子放下棋子,看了一眼祁麟,轻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可比你爹厉害多了!” 四皇子也没有想到,今日好好地拜访,祁麟居然能和他对弈大半天,结局还都以他失败告终。 “四伯折煞小侄了,小侄不过是仗着对您的对弈风格十分了解,所以快刀斩乱麻,出其不意才赢了这么几次。”祁麟微微一笑,语气很是诚恳。 他虽然赢了四皇子,但是赢得也不简单。果然众位皇子之中,四皇子当年能全身而退,现在能压制一众出色的皇弟,手段不可以小觑。 “赢了就是赢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六皇子哈哈大笑,对着四皇子得意道,“四哥你不知道,这小子六岁起我就让民事教导他下棋,而且等他略有小成之后,便让人模仿你的风格和他对弈,就等着今天打败你呢!” “好啊,原来那几年你舔着脸问四哥要棋谱居然是为了这个,我当时还以为你脑子进水了,突然开始修生养性起来了!”五皇子一拍巴掌,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十分吃惊,“但凡你小时候学习有这么深谋远虑,也不至于当初被弟妹看不起!” “呵呵——”四皇子无奈一笑,他俩这样一唱一和谁不知道这是在他安慰他,替他挽回面子呢!他平时看起来很脆弱吗?不仅是输给一个小辈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这次入京太高调了,前几日我与五弟的大门都快被人踏破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七皇弟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四皇子喝了一口茶,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老七心尖尖就只有针眼那么大,平日里不是嫉妒这个就是嫉妒那个,这次老六拉了这么几大马车的东西,对于他们这些只靠着俸禄过着清汤寡水生活的皇子而言,无异于天雷轰顶。 一直以为过得比你差,样样不如你的人,结果人家吃喝不愁,小日子滋润无比,这样的落差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 就连当初老五不也没有忍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吗? “哈哈哈,四哥,五哥,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就是一点小心意啦!这玩意,我还多的是!”六皇子一拍桌子,一脸豪气,言语之间全是做弟弟的对哥哥的尊敬,只不过那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子后面,怎么看都有些刺眼。 啧——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的四皇子与五皇子非但没有觉得好受一点,反而心里怎么都感觉不得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祁麟默默地喝茶,他咋感觉父王这话听着像是宽慰两位伯伯,但是事实上却在炫耀呢?就好像谢瑾瑜总是在他的面前说自己最近胖了胖了,但实际上那小细腰他一个巴掌就能搂住,丝毫不费力气。 可怜祁麟前世跟着许俢诚那么久,却不知道后世有一个词叫做“凡尔赛文学”,若是知道,便能清楚地解释他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你心中有成算就好,父皇哪里你打算如何说?”四皇子悠悠问道。 这么大一笔钱,若是不主动上交,老六也不用回江宁了。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如实禀告啊!四哥,咱们三个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我也不瞒你们,弟弟我是真的找到了发财的门路了!不仅仅是带着咱们这个小家发财,整个大熙朝,弟弟敢保证,不出三年,必然人人富庶,衣食无忧!”安亲王看了一眼祁麟,拍着胸口保证。 “你确定?”四皇子手中的茶杯一抖,脸上充满了震惊,就连五皇子也收敛了脸上随意的神情,盯着安亲王想要看看他是否在说谎。 安亲王点点头,十分确定道,“等后日朝会,您就知道了。” 四皇子深深呼了一口气,打量了一眼安亲王,然后揶揄得看着祁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样子麟儿将你父王□□的很好!” 安亲王吹胡子瞪眼,什么叫做祁麟将他□□的很好?明明他才是老子! “对了,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佳节,宫中必有动作,麟儿可要做好闯一闯‘美人劫’的准备!”四皇子盯着一本正经的祁麟,露出一丝坏笑。 第49章 京城事(五) 金秋九月,上京城中,繁花似锦,和煦的秋风夹杂着桂花的香气,十里飘香。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进入京城,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前停下。 “终于到京城了啊,原来赶路是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想体验第二遍了。”林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马上跳下来,盯着面前高大的三层酒楼,不禁感慨,“京城就是京城,这繁华气派的景象,确实是其他地方不能相比的。” 谢瑾瑜自马车中出来,他的身上系着一款浅红色的披风,头戴帷帽,但身形窈窕,气质出众,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俊男美人,这些日子不少见,但是气质这么出众的哥儿还是第一次见。 九月圣上大选,很多其他地方的秀女哥儿都会陆陆续续来到京城,很多人已经将谢瑾瑜当成了今年参选的哥儿,不禁在心中羡慕皇帝与众位王爷的福气。 “两位公子,可是要住店啊?”小二机灵的上前,连忙将林麒与谢瑾瑜迎进门,又有马奴紧跟着,将林麒和谢瑾瑜的马牵走。 林麒点点头,拿出一锭银子,“两间上房,准备点热水,我们要沐浴。” 小二喜笑颜开,“好嘞!两间上房。” 谢瑾瑜跟着小二进了屋,收拾了一番,又美美的泡了一个澡,缓解了多日奔波的劳累,这才戴着帷帽出门,一抬头就看见林麒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盘子里的花生。 谢瑾瑜走上去,轻声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这不是闲着没事嘛!唉,当初出来的时候,你就应该带上一两个伺候的人,干点其他的事情那也方便。”林麒扔下手中的花生,拍拍手,随意说道。 他才不是闲着无事坐在这里看风景呢,若不是担心谢瑾瑜一个人出什么事,他用得着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一点松懈也不敢有。 京城这里两人都是人生地不熟,谢瑾瑜又是一个美貌的哥儿,孤身在外,他若是不看紧点,真出了什么事,那他真的可以提头去见表哥了。 “你不用这样紧张的,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谢瑾瑜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轻笑。他自然知道林麒的言外之意,但是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是林麒的拖累。虽然他是个哥儿,体力跟不上林麒,但也不傻,怎么保护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麒讪笑,被人揭穿了心思,有点不自在的转过头又去盯着楼下的人潮放空。他当然不是嫌弃谢瑾瑜麻烦,若是嫌弃他,当初就不会带着谢瑾瑜上京城了,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两人都是第一次孤身出门,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等他将谢瑾瑜完好无损的送到表哥身边,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就可以尽情的浪啦! “你给祁麟送信了吗?”谢瑾瑜坐下抿了一口茶,眼眸转了转,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祁麟知道自己来京城,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责怪他擅自做主?还是欣喜若狂忍不住前来见自己? 谢瑾瑜在心中设想了好几个场景,嘴角微微勾起。 “啊,那个……”林麒见谢瑾瑜充满期待的眼神,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将口中的话说下去。他来京城之前就已经给表哥送了信,只不过回信的不是表哥,而是京城王府的管家。 表哥进宫之后一直没有出来,他的信也一直没有得到回复。方才他向小二打探了一下,只知道安亲王与世子最近风头正盛,不仅住在皇宫里,还游走于各个皇子府与公主府,参加各种宴会,很是活跃。 其他的内幕消息,是一点也没有打探出来。林麒不敢问的太多,生怕被有心人听了去,让人知道谢瑾瑜与祁麟的关系,只能隐晦的从一些住店的和吃饭的人口中,收集一点情报。 表哥这里没有事,难就难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谢瑾瑜解释,表哥天天参加各种相亲宴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虽然从感情上他愿意相信表哥的为人,但是理智上又觉得,花花世界迷人眼,万一京城的小姐哥儿更加漂亮出色,表哥会不会把持不住? 谢瑾瑜见林麒为难的模样,心中就有了几分猜测,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一点,放下茶杯,柔声道,“他现在在哪,我觉得我可以去看看。” 不,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不能去看! 林麒多么想来一个尔康手制止谢瑾瑜危险的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瑾瑜就那样温温柔柔的盯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不哭也不闹,但是林麒就是一个拒绝的词也说不出来,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沉重的点了点头。 表哥,祝你好运! 林麒打听到今日祁麟会参加八公主的赏菊宴,说是赏菊,实际上八公主宴请了各家的主母,让人带着小姐哥儿一起来,目的不言而喻。 谢瑾瑜一路上听到了林麒打听到的很多关于祁麟的消息,他虽然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但是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迁怒林麒,反而信誓旦旦的告诉林麒,祁麟不是那种人,他那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两人来到八公主府,却不知该如何进去。林麒和谢瑾瑜都没有请柬,这公主府自然是不好进去的。 “咦,请问你也是来参加赏菊宴的吗?”突然,一道诧异地声音响起,谢瑾瑜转身,瞧见自己身后停下一顶小轿,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身着浅黄色长衫的哥儿。 “你是——”谢瑾瑜故意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有些好奇地盯着黄杉哥儿。 “我是柱国公府的,太好了,我正愁没有人陪我一起参加赏菊宴呢!”苏青眼神发亮,一把拉住谢瑾瑜的手,模样十分亲密,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手帕交一般。 谢瑾瑜与林麒一愣,暗中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位柱国公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叫苏青,你叫什么名字啊?他又是谁?”苏青拉着谢瑾瑜,偷偷打量一眼林麒,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这是我哥,来送我的。我叫谢瑾瑜,初来京城,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海涵。”谢瑾瑜心思百转,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看起来正是名门闺秀最喜欢的模样。 “原来这是你哥啊,那就没事了!”苏青听到林麒只是谢瑾瑜的哥哥之后,嘴角的笑意快要掩饰不住,他抓着谢瑾瑜的手,爽快道,“好说好说,我一定会罩着你的!在京城,除了那些皇子公主们我得罪不起,其他人都要看我脸色行事!” 苏青挺着胸脯,像是一只快要战斗的公鸡,他拉着谢瑾瑜连请柬都没有出示,直接进了八公主府的大门。 谢瑾瑜眼神一暗,柱国公府的公子,确实背景不一般。只不过,谢瑾瑜十分好奇,为什么苏青要带着他进来?他能感觉到,苏青对自己没有敌意,相反还有一点讨好,真是奇哉怪哉! 苏青嘴角带着笑,心中快要激动死了。谢瑾瑜,这人说他叫谢瑾瑜!他果然没有听错,这人和那个叫林麒的,真的有可能就是他所想的那个谢瑾瑜! 毕竟,这公主府里安亲王世子还在不是吗? 苏青出身柱国公府,又是个哥儿,平日里爹娘宠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婚事会做不了主。当日爹爹告诉他,圣上有意将他指给安亲王世子的时候,他吓得直接晕厥过去,就差哭着求着让爹爹去求求皇上了。 他不喜欢安亲王世子,谁会喜欢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啊?无论别人说他怎么好怎么好,将他夸上了天,可都改变不了他是一个陌生人的事实啊! 尤其是,那人可是安亲王世子,日后的—— 苏青想到这里,就觉得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如果这就是所谓的金手指,那他宁愿不要!好好地富家小公子生活,他不香么?为什么一定要参与到那样危险可怕的争斗之中。 虽然史书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其中的凶险又是局外人可以想象的?况且,若是他记得不错,这安亲王世子可是一个情圣,官方认证过的,他怎么可能抢得过正牌受! 尤其是,苏青抬眼悄悄打量了一眼谢瑾瑜,默默吞了一口唾沫。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连他这个万年小受受都快要把持不住,安亲王世子那样一个大男人,还能抵抗得住吗? 他傻了才会去和正牌受抢男人!也不知他那些庶弟庶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人家世子爷会看上他们这些歪瓜裂枣。 苏青默默地想着:难道这就是炮灰的自信? “苏公子,你在想什么?刚刚我看你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谢瑾瑜担忧地看着他,星眸之中水光盈盈。 “眉目含情,似嗔似怒,啧啧……这就是绝世大美人么!”苏青感慨地望着谢瑾瑜,沉浸在这一双含情目之中。 谢瑾瑜脸庞轰的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又羞又怒。这个苏青,明明是个哥儿,为何一副浪荡子弟的模样?简直是——简直是不成体统! --------------------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青:给个姬会可以吗? 漂亮的小哥儿只喜欢漂亮的小哥儿,哈哈哈哈哈! 第50章 京城事(六) “苏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瑾瑜面色不虞,心想着这苏青莫不是个傻的,他真是猪油蒙了心,所以才想着和这样一个人交好,混进公主府。 “啊?哈哈哈——”苏青尴尬的笑笑挠头不知所措。他一时激动,直接将自己在现代撩小姐姐的油腔滑调拿了出来,哪里知道,人家古代的小公子根本不吃这一套。 “那个谢瑾瑜你别生气,我是真心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苏青十分诚恳盯着谢瑾瑜,一双大眼睛中充满了真挚。 谢瑾瑜点点头,算是原谅了他,只不过心底倒是对苏青起了疑。这国公府的公子,好像看起来有点不正常,等他见了祁麟,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两人一同进了公主府,随着家丁前往宴会中心。 八公主在一众皇女当中也算受宠,公主府修得很是气派,谢瑾瑜置身其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看就知道公主府的主人是个十分懂得享受生活的妙人。 “哈哈哈,看来世子这是害羞了,怎么,姑姑的面子也不给啊?”还未靠近,谢瑾瑜便听到一阵女声,那声音清脆利落,不急不缓,但是平白地却给人一种压迫感,颇有些刀光剑影的意味在里面。 谢瑾瑜皱眉,突然感觉八公主好像不是很喜欢祁麟。 “八公主年岁与七皇子相当,且她的生母位份不高,从小抱养在陈贵妃处,因此,她和七皇子算是同一个阵营。在安亲王没有回来之前,七皇子乃是京城夺嫡热门首选,比四皇子的呼声还要高上几分,现在安亲王抢了七皇子的风头,八公主自然看不过去。 如果不是为了讨好圣上,八公主不一定会办这次的赏菊宴。当然,如果我没有猜错,八公主也打算趁着这一次的赏菊宴,看看能不能拉拢安亲王世子。毕竟她只是一个公主,又没有实权,只要不干出格的事情,无论哪个皇子上位,她都依然可以享受公主的尊荣,只不过待遇有好有差罢了。” 苏青仔细给谢瑾瑜分析了一通,嘴巴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口无遮拦,果然,一转头,就看见谢瑾瑜面色古怪的盯着自己。 “呵呵,刚才我有说什么吗?”苏青硬着头皮走在前面,泪流满面。呜呜呜,我这张嘴啊,迟早有一天要死在这上面! 谢瑾瑜轻笑,不予多说,但是苏青这号人却是真真实实的刻在心中。他想着,等见了祁麟一定要让祁麟仔细查查这个苏青,这人实在是太反常了。 谢瑾瑜走进园子,姹紫嫣红的菊花摆放满了整个花园,若不是今天有正事在身上,他应该会很开心的欣赏这些名贵的花种吧。 “祁麟啊,你瞧瞧,这承恩侯府的小公子模样多么水灵啊,他呀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从小饱读《男戒》,是顶顶好的正君人选。”八公主指着承恩侯府的公子,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意思。 承恩侯府的公子羞涩一笑,低下头不敢去看祁麟,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养在深闺的大家哥儿模样。 然而其他的一些哥儿小姐却是不自然的皱皱眉,心中鄙夷不已。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次赏菊宴不一般,但是谁也没有将心思摆在明面上。能够前来参加赏菊宴的,那个不是出身名门,自幼接受良好的教导。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八公主这仿佛青楼老鸨一样的做派,实在是让人不齿。 而承恩侯府的公子,谁不知道承恩侯府就是陈贵妃的母家,圣上感念她生育了一子两女,这才加封她的母家为承恩候。自古承恩候一般都是皇后娘家才会有的封赏,正是因为这个加封,所以给了七皇子与陈贵妃一种莫名的自信。 这一出若不是八公主与承恩侯府事先商量好的,他们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这个陈星还好意思摆出一副羞涩不知情的模样,简直恶心死人了。 不少世家贵女哥儿纷纷对视一眼,掩饰掉眼中的讥讽,不发一言,就看着八公主与陈星在哪里惺惺作态。他们也是好奇,不知道这位安亲王世子打算如何化解这个尴尬。 平心而论,安亲王世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父亲又是亲王,两人颇得圣宠,比起京城里那些纨绔二代三代,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联姻人选。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一位的父王究竟有没有夺嫡的打算,圣上越来越老迈,底下的皇子蠢蠢欲动,安亲王目前看起来实力非凡,但是大本营却远在西南,远水解不了近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们这些世家勋贵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若是没有看见足够的筹码,绝不会将一个嫡系抛出去联姻。也就只有承恩侯府这个暴发户,才能这样迫不及待,连安亲王有几分本事都没看明白,也敢急哄哄的下注。 说来也是奇怪,承恩侯府本就是七皇子的母家,他们这样拉拢祁麟,难道不怕七皇子生气吗?还是说他们已经愚蠢到多次押宝,根本不在乎七皇子的意愿? 想来也是,既然能靠着卖女儿得了一个爵位,那么再卖几个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承恩侯府公子小姐多得是,足够他们押宝了。 祁麟轻笑,折扇轻摇,故意为难道,“可是圣上有意让我迎娶柱国公家的公子,听说国公公子温柔贤惠,娇俏动人,惠妃娘娘也是喜欢的紧。” 柱国公公子…… 谢瑾瑜一低头,这不就是苏青吗? 苏青慌忙摆手,直呼冤枉,急得快要哭出来。 “你说苏青?”八公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疑惑的看着祁麟,“你确定苏青温文尔雅,贤惠知礼?” 八公主年岁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也是要当祖母的人了,听到祁麟居然说中意的是苏青,当即像个碎嘴的大妈一般数落道,“你久居西南怕是不知道,这个苏青空有国公府的背景,但是整日疯疯癫癫,言行举止毫无大家风范。我记得,前段时间就是他和张小将军一起前去酒楼喝酒,最后还是被人扛回家的,真真是丢人现眼!” 说罢,八公主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言语之中全是对苏青的贬低。 苏青一听,气得肺都快要炸了,直接冲了出去,撩起袖子指着八公主破口大骂,“你个老碧池,有本事把话说清楚,阴阳怪气算什么本事!本公子堂堂正正,想和谁就和谁喝酒,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爹娘都不管我,轮得到你在这里碎嘴? 哟哟哟,我说你为什么这段时间咬着我不放,原来心思都在这里呢!本公子当时确实在酒楼喝酒,没想到还看到了一出大戏!承恩侯府的两个公子小姐为了十三皇子打起来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苏青冷笑,走到陈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陈公子你说是不是啊?若是我没有记错,当时你和你六妹打起来的时候好像就是穿的这一身衣裳吧?哎哟我去,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好歹也换身衣裳再来啊!你领口上的胭脂指甲印子洗干净了么?” 谢瑾瑜愣愣地长大了嘴巴,盯着花园中心的苏青,目光之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这……这简直就是哥儿中的典范! 但凡他有苏青一半的战斗力,上辈子也不会被许俢诚的那些莺莺燕燕气得病倒在床了。 祁麟早在谢瑾瑜出现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连忙走到谢瑾瑜的身边,剑眉微皱,“你怎么来了?” “怎么,打扰到你和众多小姐公子们风花雪月了?”谢瑾瑜气呼呼道。他虽然知道祁麟不会背叛自己,但是他还是生气! 祁麟忍俊不禁,摸了摸谢瑾瑜气呼呼的脸颊,凑到耳边,低声道,“吃醋了啊?” “我才没有吃醋!”谢瑾瑜瞪他一眼,推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么多人看着呢!” 祁麟站起身子,丝毫不介意暴露他和谢瑾瑜的关系,光明正大的握住了谢瑾瑜的手,在八公主铁青的脸色中笑着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内子谢氏。” 谢瑾瑜刷的一下红了脸,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祁麟,祁麟怎么直接就这样公布两人的关系,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候! 苏青浑身一抖,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一跳三丈高,指着两人相握的手,脱口而出,“窝草,这难道就是史书中记载的名场面——” 祁皇执手认东宫,怀瑾握瑜鸾凤来? 苏青突然觉得自己走了大运,没想到穿越一波还能成为史书中名场面的见证者! 只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那两位如果是名场面中的主角的话,那他是谁,传说中抛砖引玉的那块砖? 亦或者是小丑竟是我自己?!!! 苏青兀自纠结,却不想谢瑾瑜直接走到他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天真中带着一丝愉悦,愉悦中充满了无限的求知欲,“苏公子,碧池是什么意思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青:我说碧池就是碧绿的池子你信吗? 第51章 京城事(七) 苏青此刻头皮发麻,尴尬地都能用脚趾抠出一间三室两厅的豪华四合院来,他迎着谢瑾瑜求知欲爆表的眼神,与四周毫不掩饰的,像是刀子一样的打量,顿时觉得他今天就应该称病,不宜出门。 “呵呵,我说碧池就是碧绿的池子你相信吗?”苏青干巴巴地对着谢瑾瑜解释,毫不意外地迎来祁麟一声浅笑。 要命! 苏青狠狠地咬咬牙,一把抓住谢瑾瑜的手,“好兄弟,咱们目的也达到了,快点走吧!”我怕再不走,后面那群人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谢瑾瑜吓唬住了苏青,这才满意地将目光投向祁麟,看他怎么安排。 碧池一听就不是很好听的话语,虽然谢瑾瑜有心想要捉弄苏青一番,但也真的不是想让他被众人围攻。 祁麟对这种宴会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要做个样子给皇帝看,他根本就不会参加这种宴会。一群哥儿小姐的,除了一直在他面前故作姿态,就是各种暗送秋波,上辈子他跟着许俢诚不知道看了多少这种老掉牙的套路,顿时对这些做作的世家公子贵女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祁麟,你若是出了这个门,就是彻底得罪本宫!”八公主脸色青白交加,双目盛满熊熊怒火,她没有想到祁麟当真这样丝毫不给她的面子,一时之间,只觉得众人瞧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嘲笑。 祁麟脚步一顿,惊讶道,“难道我还不够给你面子?” 虽然八公主名义上算是祁麟的长辈,但是七皇子与安亲王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八公主又和七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安亲王这边向来就不怎么搭理八公主。祁麟能够出席八公主组织的赏菊宴,确实给了她一个天大的脸面。 而且,若是淡淡论起尊卑来,八公主外嫁时,可就仅仅只有一个公主的封号,剩下一点实权尊荣都没有,比起祁麟这位实打实的将来会继承安亲王铁帽子王的世子爷,当真是要排在老后面。 这也是为什么京城里的公主皇子们对于安亲王不是嫉妒就是羡慕的原因。也不知道启元帝究竟是怎么想的,生了一麻溜的皇子公主,小时候看着还很喜欢宠爱,但是等到他们成年之后,就又放在一边不管不顾。 现在京城中的皇子们,除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三位皇子能够上朝听政,领着不大不小的官职,有那么一点实权,剩下的,哪怕已经开府,孩子都已经上学的年纪了,启元帝依然没有半点要封赏他们的意思。 皇子都过得如此凄惨,更别说这些公主们了。除了出嫁时按照礼制准备的公主府与嫁妆,剩下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多给。这些公主的开销与俸禄,死死地按照规矩来办,过得那叫一个非常的不如意。 所以,当启元帝封赏六皇子为安亲王之后,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才会觉得那样的不公平,再等到安亲王在封地上土皇帝的生活情报落到众人的眼中之时,不满与嫉妒一下子就来到了顶峰。 明明当年众位兄弟姐妹中,你应该是过得最凄惨的哪一个,却没有想到,这些年一直是他们坐井观天,原来你在封地上这么逍遥快活! 不仅仅是七皇子不满,大多数的皇子公主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觉得启元帝十分的不公平。只不过,其他人当缩头乌龟当惯了,因此没有跳出来阴阳怪气安亲王与祁麟。 但是八公主是谁,她自觉她有七皇子撑腰,在启元帝哪里也能占据一席之地,因此对于安亲王这个哥哥,是一点不带怕的,那么祁麟这个侄儿,更应该将她敬着、供着。 只可惜,祁麟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 八公主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她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祁麟,脸上升腾起一股怒意,大声道,“祁麟!你爹就是这样教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祁麟眉头一皱,心中确实动了火气。八公主算什么长辈,他和父王的关系难不成要他亲口挑明了么?也不知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也好意思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我不知公主为何动气,但是从头到尾我想我自己也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哪怕是到了御前,我也是这一番说辞,就是不知道公主到时候还能不能这样淡定从容。”祁麟冷笑,眼神阴鸷,盯着八公主冷声道。 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八公主一愣,随即一股子荒诞感弥漫全身。因为她一下子意识到,哪怕祁麟真的不尊敬她又如何?只要启元帝喜欢,她就是再有理那也必须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虽然她在外人面前,始终端着公主的架子,但是启元帝对她有几分宠爱,她自己还能不清楚吗?若是这件事真的闹到了御前,只怕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还有一点八公主理亏,那就当初祁麟和启元帝的对话,发生在皇宫之中,启元帝要为祁麟赐婚的事情,众人心中都有猜测,祁麟不喜欢女人的情报也是他们使了手段打听出来的。 这几日众位皇子公主借着各种名义举办宴会游园,不够都是想要拉拢一下安亲王一脉,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没有一个人摆在明面上。但若是真的闹到了御前,即便是启元帝一直都知道他们私下里的小动作,但是真的过了启元帝的明眼之后,整件事情都由不得他们把控了。 只一点,揣测帝心,收买宫人的罪名,八公主就担待不起! 八公主脸色惨白的如同厉鬼,她瞪大了眼睛,突然咯咯大笑起来,指了指起来身边的谢瑾瑜,阴冷道,“啧,不知道你身边的这位哥儿是哪家公子,怎地,世子爷冲冠一怒为蓝颜,要为了这位小公子抗旨不尊吗?” 八公主游走于京城贵族圈子,自然对各家的哥儿小姐极其熟悉,跟着苏青一起进来的谢瑾瑜,虽然戴着帷帽,但是她可以肯定,她绝对没有在京城的圈子中见过他。这几日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位朝廷重臣携带家眷进京,所以十分肯定,谢瑾瑜的出身定然一般。 若是如此,那事情就有趣了。 启元帝定是要给祁麟婚配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苏青就是第一人选,只不过看祁麟这个模样,好像是情根深种了呀。 当年祁麟他爹能够为了一个小小的秀才之女,放弃荣华富贵,公然顶撞启元帝,最后才会被发配西南,难不成二十年后的今天,祁麟也要走上他爹的老路吗? 八公主一想到这里,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反而像是看好戏一样打量着谢瑾瑜。真是看不出来,她那个六哥是个痴情种子,没想到他儿子也是一个大情圣啊!真是难得,皇家里面居然也能有情种。 祁麟皱眉,将谢瑾瑜拉在身后,挡住八公主的视线,对着一院子的莺莺燕燕朗声道,“这就不劳烦公主操心了,公主有这个闲心,还是好好管教一下驸马爷吧。别一大把年纪了,最后死在别人的肚皮上,那才是彻底沦为笑柄了。” 祁麟这话说的十分刻薄,说完之后,八公主的脸色顿时又青又紫,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煞是精彩。 八公主与驸马两人感情不睦,算是京城老少皆知的消息。驸马爷好色,但是八公主本人长相一般,如今年纪大了,更是无法与外面那些花儿一样的少女相提并论。驸马本身出身也不差,因此在外偷吃,八公主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闹到启元帝跟前。 如今祁麟这么一说,是什么意思?嘲笑她管不住男人的下半身吗? 祁麟自然不是随口一说,上辈子也就是这一段时间,八驸马在青楼死于马上风一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哪怕是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许俢诚也是有所耳闻。 当时许俢诚还对着他那个青楼知心花魁感慨了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八驸马也算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了,顿时把祁麟恶心坏了。 他虽然不喜欢八公主,但若是她的丈夫以这种情况让她颜面扫地,也太可怜了一些。当然,若是八公主将他的这番话好心当做驴肝肺,那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呵,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和父皇交代吧。”八公主冷冷一笑,眼神刮过谢瑾瑜,拂袖而去。 得,良言难劝该死鬼,祁麟摊手,拉起谢瑾瑜的手就走。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谢瑾瑜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决定了他在这里没有丝毫发言的机会,但是他却一点都不难过,因为祁麟一直都是护着他的呀!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谁也不能给他委屈受,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谢瑾瑜想到这,忍不住发出一丝浅淡的轻笑。 原来,被人偏爱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第52章 京城事(八)倒v结束 两人离开公主府,径直去了安亲王府。一路上,谢瑾瑜与祁麟都没有说话,彼此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好像就这样能走一辈子。 “苏公子,你还要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谢瑾瑜率先忍不住了,本来他和祁麟两个人模样都很打眼了,走在路上总是能惹来路人好奇的目光。 更别说两人手牵着手,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不凡的公子哥儿! 谢瑾瑜转身瞧着苏青,身体有意思的警惕,他倒要看看这个苏青究竟打算干什么。 苏青一愣,立马停下脚步,十分尴尬的搓搓手,不好意思地对着谢瑾瑜道,“那个……我就是向来和你说一声,我对世子爷一点想法都没有!真的,肺腑之言,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苏青可能觉得自己表忠心的模样不能让谢瑾瑜信服,又连忙挺着胸脯一本正经道,“实话告诉你吧,虽然世子爷看着挺不错的,但是我觉得还不够男人味儿!我喜欢那种有八块腹肌,人高马大,壮的就像一头牛似的男人,这种男人才能给我安全感! 我觉得吧,张小将军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男人,所以我现在正在追求他,绝不会和你抢世子爷的!虽然圣上有意,但是我一定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爹,让我爹去求求情。” 苏青虽然知道谢瑾瑜最后会嫁给祁麟,但是其中经过了什么事情,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原谅他历史学的一点都不好,来到这个朝代,除了知道祁麟谢瑾瑜这种大名人以后会有怎样的机遇,像他自己还有他爹他们,他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趁着现在谢瑾瑜对他没有什么感觉,赶紧将自己撇清干净! “哦,我知道了。”谢瑾瑜轻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苏青对他好像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说话做事都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 他一个商户之子,对方可是国公爷的嫡子,为何对他的态度如此奇怪? 祁麟拉着谢瑾瑜,只淡淡的瞧了一眼苏青,点头示意后,带着谢瑾瑜离开。 他不喜欢苏青,对于启元帝想要将苏青嫁给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表示想要接受,既然苏青也对这门亲事无意,那就更加好办了。 两人回了王府,祁麟安排谢瑾瑜住在了他旁边的院子里。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谢瑾瑜心中有点忐忑,他的身份敏感,又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虽然祁麟告诉他一切都有他来安排,他还是担心会被别人抓着这一点攻击他。 “不用担心,你若是继续住在客栈,那才会引导我分心。”祁麟毫不在意的笑笑,让小厨房去做了好几样京城里最流行的点心端上来,轻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谢瑾瑜脸色爆红,他当时一时冲动,总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能总靠着祁麟一人维持,所以便让林麒带着他来京城了。 但是到了京城却又有一点后悔,他害怕自己大乱祁麟的计划,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什么都没有想好,仅凭着一腔爱意就飞奔到了京城,以至于现在坐在了祁麟的面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祁麟开口,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总不能傻乎乎地说,“我想你了啊!我不想你和其他人联姻!”哪怕只是想想,谢瑾瑜都觉得自己怎么这样妒忌,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生气吃醋呢! “我……”谢瑾瑜坐立不安,咬着下唇小声道,“钱管事说京城里的权贵们也极其喜爱青瓷,有意在京城拓展市场,我想着不能盲目就开展京城这边的生意,所以亲自来走一趟,看看行情。” 谢瑾瑜越说越自然,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加可靠。 “是吗?”祁麟也没有戳破他,只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谢瑾瑜连忙摇头,要是祁麟插手,那不就露馅儿了嘛! “我这段时间可能没办法陪你,不过王府这里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林麒那边他心中有数,你若是想要出去玩还是怎样的,都可以去找林麒。遇上事情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兜着。若是实在处理不了,就告诉管家,他知道怎么联系我。” 祁麟一边给谢瑾瑜剥了一颗板栗,一边慢慢给他说着自己的安排。安亲王府是当时启元帝册封安亲王时划下来的宅子,比江宁城的王府都要豪华许多。 祁麟回京之时并未带多少人,所以王府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是启元帝和惠妃安排下来伺候的,除了几个心腹,基本上属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生活。但是祁麟并没有觉得丝毫的别扭,反而十分大方的将自己日常生活起居还有这段时间在干的事情都放在启元帝的眼睛底下。 现在谢瑾瑜的出现,他也没有打算瞒着启元帝,让启元帝知道谢瑾瑜的存在也不算是一件坏事。那日和启元帝的谈话,让祁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在位几十年的皇帝,他的想法真的和一般凡夫俗子不一样。 在祁麟看来十分珍贵的感情,对于启元帝来说不值一提,但是祁麟不在意的子嗣问题,对启元帝来说又重中之重。所以,谢瑾瑜出身不好又如何?只要能生孩子就行了,如果那个孩子同样聪明伶俐,天真讨喜那就更加好了。 这个结论虽然伤人,但是诡异的,祁麟却莫名松了一口气,甚至心中窃喜。因为比起其他的条件与困难,启元帝看重子嗣,反而会成为推动自己和谢瑾瑜成功在一起的契机。 “你不用担心我,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谢瑾瑜点头,祁麟的偏爱让他感觉幸福的同时,他也不想让祁麟太过分神。 即使身处局外,他也能感受到京城这段时间的紧张气氛,八公主那些人对于祁麟的强大敌意。虽然商场上也不乏明争暗斗,互相下套的事情,但是比起政治,还是太弱了些。 祁麟现在干的事,稍不注意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害怕,但是不阻止,默默支持他,不拖祁麟的后腿就是最大的帮助! @ 第二日一早,谢瑾瑜还睡得香甜的时候,祁麟就被启元帝召进了皇宫。 安亲王一直以思念惠妃为由,赖在原来的皇子所不走,所以一直待在皇宫里面,只有祁麟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安亲王府。但是启元帝三天两头就将祁麟叫到跟前,也不说其他的事,就只是聊聊天,下下棋,就跟普通人家的祖孙相处一般,特别自然。 今日也是这样,祁麟进了皇宫,先是宫里的御膳房给他煮了一碗龙须面,配上牛肉酱,又端了一盘水晶饺子,大概七八个的样子,祁麟吃了个七分饱,休息了一会儿,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偏殿里看书,等着启元帝上完早朝。 启元帝一下早朝,就看见祁麟规整的模样,忍不住脸上带了一丝笑,“去给惠妃请安没有?” 祁麟合上书册,给启元帝行完礼后,十分自然的坐在启元帝的身旁,给他倒了一杯参茶,“吃完早膳后就去了,不过娘娘当时还睡得香甜,就把我打发走了。伺候的方姑姑还说,父王老大不小了,但是整日里在皇宫游手好闲,就连请安都没有我这个儿子积极,让娘娘今天好生收拾父王一顿! 临走时,方姑姑还给我泡了一杯奶椰子,说是父王小时候就是这东西喝得多,才能长得那么高大,让我每日也喝着。不过我觉得那玩意味道怪怪的,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 祁麟皱皱眉,脸上露出一丝孩子气的嫌弃。 “哈哈哈,其实朕也觉得不好喝,一股腥味!”启元帝哈哈大笑,拍拍祁麟的肩膀,语气中带了一点幸灾乐祸,“不过既然你惠妃娘娘说了对身体好,那你就得每日喝着。” 启元帝憋笑,难得祁麟在他面前露出这样少年的一面,早朝上那点子对大臣的不满也消失殆尽了,只觉得这个样子才像是个少年人嘛。 祁麟瞪大了眼,一副祖父你怎么也这样的表情,然后愤愤地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两口。 “怎么,早膳没吃饱?”启元帝轻笑。他对祁麟的宠爱比当年的安王有过之而不及,都说隔辈亲,他也差不了多少,更别说这孩子懂事,讨喜,一举一动都贴在了他的心窝子上,所以难免偏心几分,也就这几分,足以让宫里的丫鬟太监们把他当祖宗一样伺候着了。 要说饿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只可能是这小子挑食了,早膳不和他的胃口。 “没有。”祁麟摇摇头,“早膳七分饱,只不过我出去转悠了一圈,又打了几套拳之后,就有些饿了。”正是年轻力壮吃得下一头牛的时候,早膳七分饱再这样折腾一下,饿得快也正常。 只不过启元帝有些惊讶,眼神落在祁麟的身上,随意道,“既然知道七分饱不顶饿,怎么不多吃一点?” 启元帝注重养生,并且向来自律,规定了皇子的早膳一律只准吃到七分饱,并且不能有大鱼大肉,这可苦了一众正在长身体的皇子。 以前宫里的皇子们七分饱不顶饿,都会私下里先偷吃一点东西垫胃,然后再用早膳,营造出一副自己只吃了七分饱的模样,实际上早就吃的肚子溜圆,还以为他不知道。 认真说起来,所有皇子中,只有二皇子与四皇子能做到这一点,老二那是因为他是太子,众人的表率,不能率先打破他定下的规矩,老四纯粹龟毛认死理,既然是他这个父皇定下的规矩,哪怕是不让他吃早膳,他也会认真照办。 只不过没想到,祁麟居然也能忍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暴君的病美人白月光》小天使们多多支持,专栏收藏一波啊! 文案: 宋时卿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古早狗血虐文中男主的未婚夫,经典的炮灰工具受。 书中的他,面如娇花,病若西子,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只可惜偏偏和主角攻扯上关系。 主角攻此时还远在西南,苦哈哈的当着被皇帝厌弃的小藩王,炮灰受也因此被所有人看轻,挖苦,欺辱。 但是宋时卿知道,再过几年,主角攻会横扫蛮夷,一统天下,成为人人畏惧的厉王。 不过那时宋时卿早已病逝,成为了男主心里的白月光,眼中的朱砂痣,虐身虐心主角受的完美工具人。 宋时卿咸鱼的想:人固有一死,既然如此,该吃吃该喝喝也不枉重生一遭。 哪知某日醒来,京城到处都在传唱,西南战事大捷,厉王长驱直入擒获汗王,统一南方! 宋时卿慌的大惊失色:主角攻你怎么提前发达了? 封绝纵横一生,唯一抱憾自己当年订亲的小娇夫。谁知道一朝睁眼,回到了二十岁这年,内外交困。 封绝反手提起床边的大刀,率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去京城接他的娇娇小夫郎去了。 只不过,小夫郎好像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小剧场: 宋时卿面色苍白,柔若无骨,嘴里吃着时下最新鲜的蜜橘,懒洋洋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子。 封自门外虎步龙威走来,一本正经地端着一碗汤药,递给宋时卿。 宋时卿眉头一皱,“太苦了。” 封绝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蜜饯,放在他的手心里。 宋时卿噘嘴,不满,“太烫了!” 封绝得令,像是领兵打仗一般,内力上涌,一碗药立刻不凉不烫,刚刚合适。 宋时卿叹了一口气,眼巴巴的望着他,碧波粼粼,“不想喝了……” 封绝—— 封绝一口闷掉,挑起他的下巴亲口喂了下去。 很好,男人,你成功的挑起了本王的怒火! 古早渣攻重生宠小受,作者就爱这个调调,攻不渣!!! 第53章 京城事(九) 祁麟心中一凛,心道来了! 他今天自顾自地演了这么一出,不就是等着启元帝的这一句话吗? 祁麟轻笑,又给自己塞了一口糕点,喝了一口茶咽下嘴里的糕点味道,这才慢悠悠道,“孙儿觉得吧,吃不吃饱是一回事,但是能不能做到自律又是另一回事!” 启元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说说你的看法。” 祁麟好整以待,面上的笑意一收,眼神正经起来,瞧着严肃了不少,“早膳七分饱,是皇祖父您一早就定下的规矩,孙儿知道你这是为了下面皇室后代的健康着想。孙儿母妃早年身体不好,尤其是肠胃虚弱,胃口一直不好,所以在孙儿很小的时候,府中的大夫就一直不曾断过。 那个时候,孙儿为了让母妃多吃一两口饭菜,可是和父王一起花费了不少的心思。父王不喜欢看书,对于医书那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但是又不放心母妃的身体,所以想要自己看诊脉案。当时孙儿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脉案这种东西十分重要,敷完告诉我,那是能救母妃命的关键! 孙儿一听,自然是被唬住了。所以从那时开始,凡是母妃的脉案,孙儿都会亲自看上几遍,再加上有大夫时不时的给母妃诊治,孙儿也算是自学成才,不说能够比得上名家大拿,但是当个小大夫还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祁麟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语气之中充满了怀念。 启元帝顿时心中就有数了,祁麟这话里无非透露出两个意思,一是这孩子孝顺,不然一个击碎得小孩子会因为自家母亲身体不好就去寻医问诊,翻看脉案吗?怎么看这孩子的孝心都十分虔诚。二是这孩子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不然一个几岁的孩子,才刚刚的识字的年纪,就能把那些文绉绉甚至一些秀才公都看不懂的医书脉案牢记于心,甚至之后还能自学成才? 启元帝一下就听出来祁麟话里的意思,但是他非但没有觉得祁麟心机深重,反而觉得这孩子实诚,并且很有自信。谁叫祁麟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回忆往昔的模样,说的动情之处,眼中还泛起几点泪光。 其他的皇子家里的感情生活他不了解,但是老六家里的,他还是知道的很清楚。当年老六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虽然有几分害怕了想要躲出京城的意思,但是对他那个王妃的感情那是半点也做不得假。 老六家的虽然出身浅薄了一点,但也算是耕读世家,教养自然是好的,比不上皇家公主贵妇,但是在民间那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然惠妃不会放任老六真的和那么一个小秀才的女儿在一起。 这么多年,只看老六一直没有续娶,家里连侧妃侍妾都没有一个,就知道老六和王妃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了。平日里,启元帝观察祁麟的一些小习惯还有他俩父子相处的模样,也看得出来,老六对这孩子的偏宠,那是真的当成了心肝命根子在疼爱,生怕他受一点委屈。 哪怕在他这个老子的面前也是一样! 所以,祁麟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才会那么怀念,那么的充满温情。 启元帝心中一叹,老六是个痴情种子,一辈子糊涂着,但是就偏偏聪明了那么一次,但就这一次,也足以叫他舒服一辈子了。 “孙儿懂了医理,自然就明白了皇祖父的用心良苦。小孩子脾胃弱,而且不知饥饱,若是暴饮暴食或者吃的油腻,非常容易引发腹泻腹痛。小孩子身体本来就弱,在这么一生病,哪怕是照顾的在精心仔细,只怕还是要损伤身子。 大人呢,看着身体强健,但是早上要是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也是熬不了几年,但看皇祖父这些年身体龙精虎猛,就知道养生一道,皇祖父那是这个!” 祁麟朝着启元帝比了一个大拇指,脸上还带着满满的崇拜之情,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眼里露出一丝嫌弃,“我父王他就是永远想不到这一点,只觉得小时候吃不饱,怎么长大了还要吃不饱,所以经常阳奉阴违,也不看看现在没有皇祖父管他了,他那个身材胖成什么样了! 去年孙儿跟着先锋队出去狩猎,打了一块顶好的棕熊皮子,小心翼翼地找了老师傅操刀给剥了下来,做了一个大披风送给他做生辰贺礼,结果哪知道父王穿上之后,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山里的狗熊成精了一般,当时差点吓得老管家直接拈弓搭箭,对着他直接开火呢。 仔细想想,也亏的是这些年娘娘还有我母妃不在身边,不然指不定父王还要被嫌弃成什么样!” “哈哈哈,你父王那样子,还别说真的像极了山里的狗熊成精!”启元帝哈哈大笑,对着祁麟道,“他回来的时候,朕都惊了一跳,怎么发福成那个样子,小时候看起来还唇红齿白,跟个仙童似的,长大了那也是人模狗样,玉树临风,不然也不会让你娘动了心!哪知道,那日他进宫请安的时候,朕都差点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你福王大爷活了呢!” 启元帝口中的福王,那是他的庶兄,关系十分要好,长的那叫一个粗狂,又黑又胖的,尤其是老年生活太悠闲了,体重蹭蹭的往上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大车咕噜子,很是搞笑!只不过福王十年前就去世了,但是启元帝还时刻的怀念他,对福王一脉的后代非常宽容。 祁麟点点头,十分赞同启元帝说的话,还不忘恭维一番启元帝,“就是就是,孙儿也这样觉得!看看皇祖父您现在龙马精神,再看看孙儿的父王,还有那些叔叔伯伯,真的是——” 祁麟没有说下去,再说下去就逾越了。老子嫌弃儿子,那是天经地义,但是他这个做侄子的,嫌弃叔叔伯伯就有点过分了。 “虎父犬子!”启元帝接了祁麟的话,一点也没有遮掩,“是朕对他们这些年太放纵,只不过,下面的这些小的,没有经历过事情,一点打击就受不了了,自己也不看重自己,站不起来。” 启元帝说到这里,心里升起一点苦涩,哪里想得到,下面的这些皇子真的一点苦难都受不住,说到底还是当年那件事之后,他害怕了后悔了,所以轮到这些小儿子们,手段难免轻巧了一点,结果这一放松,这些孩子就长不起来了。 祁麟瞧见启元帝的脸色,就知道他又想起他那倒霉的大伯二伯们了。说到底还是时运不济,前面的皇子太优秀,但是架不住老爹年轻不愿意放权,所以只能碰的个头破血流!后面当爹的想通了,想要放权了,但是下面的皇子不中用了,一个比一个还要难当大任。 也不怪这些年启元帝想起大皇子二皇子的时间多了些,有了这些糟心儿子做对比,前面的那些皇子不就一个比一个看得顺眼了嘛。 只不过祁麟一直没有想明白一点,这段时间按照他的观察,启元帝虽然确实对下面的皇子看不上眼,觉得一个两个难当大任,但是一开始也不是这样失望,是有心想要教导出来的,只不过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故意养废下面的这些小皇子了。 祁麟私下里也有过揣摩,心里有了一点想法,但是并不确定。他感觉启元帝也是知道自己龙精虎猛,身体康健,再活个十几年没有半点的问题。但是他的皇子们不行啊,尤其是前面的皇子们,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大风大浪过来,身体上哪能不留有一点损伤,只怕熬不过启元帝! 下面的皇子靠不住,启元帝不放心将江山交给小皇子们,但是前面的皇子说不定还要走到他的前面,更加难以估计,所以便将心思打在了孙儿辈这上面。 没见着上书房皇孙们的教导比皇子更加上心许多,启元帝时不时还要抽查一番,对于四皇子家的孩子尤其看重。 祁麟想着,启元帝这是故意将那些年纪小的皇子们养废,等到了将来若真是皇孙继位,那么与他同龄的叔叔们个个都是米虫,只需要好生安抚就是,比他厉害的叔伯们,肯定老的老、死的死,哪里还能是年轻力壮小皇帝的对手! 这样一来,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就解决了新皇登基后宗室势力的障碍,给新皇铺好了道路。 也就是七皇子等人还看不清楚,觉得启元帝有心将皇位传给儿子。 说到底谁能想到,启元帝有这样的决心与魄力呢?皇位传给儿子与孙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只不过启元帝从登基到现在那都不是一般的皇帝,能做出的这样的决定也不意外。 至少现在能看出他这个想法的,不仅仅是祁麟,只怕内阁的那些人精还有伺候在启元帝身侧的福全、德全两个老狐狸都有了一点头绪。 这也是祁麟为什么突然冒头的原因。本以为还要好生筹谋一番,让启元帝看到父王的本事,实在不行,需要用自己来给父王增加砝码,现在直接不用了,自己亲身上阵,只需要让启元帝发现,在所有的皇孙中,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这就足够了! 祁麟进京之前,对启元帝的心思还把握不准,但是一到了京城,再加上惠妃的指点,哪能还不知道启元帝究竟在想些什么?所以这段时间锋芒毕露,时刻显露人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优秀与才干! 事实上,启元帝也由一开始只是对皇孙的喜爱,逐渐转移到看重,甚至时不时考察指点,一直评估。所以就连吃个早膳,启元帝都不忘考察一下祁麟。 虽然有些心累,但是收获却是巨大的!祁麟不敢说他若是直接与四皇子等人竞争能够脱颖而出,但是能那些还未长成的皇孙们比较,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哪怕是四伯家里的嫡长子,比其他也逊色不少。 四皇子家里的祁暄,虽然在一众皇孙当中十分出众,但是皇室教养出来的孩子,未经历风吹雨打,在祁麟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精面前,就显得太稚嫩了,基本上高下立见。 启元帝几乎是在看见祁麟的一瞬间,就动摇了原本的决定,继而又开始重新考察,然后逐渐看重祁麟的。 这事不仅是祁麟慢慢察觉,就连四皇子他们还有宫中的人精们,都能看出一丝蛛丝马迹。不然,祁麟能有这么大的权力,指挥着福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人人把他当个祖宗似的供着,除了启元帝,现在整个皇宫里就他最金贵的,稍微有点不如意,就能吓得下面伺候的奴才们要死要活。 祁麟慢慢将发散的思绪收回,发现启元帝也没有怪罪他不专心呃事情,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们,等着他继续说,显然,启元帝一早就料到祁麟不仅仅是因为他定下的这条规矩是对身体好才这样严格遵守的,这在等着他的下文呢! 祁麟一笑,收敛了神色,继续道,“还有一点,孙儿也不知道正确不正确,皇祖父您就听个一耳朵就行。孙儿觉得,您设下这个规矩,一来是为了皇子们的身体着想,二来嘛,就是这个自律问题。 皇子们从小吃喝不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骤然吃不饱早饭,那肯定得不舒服啊,这一不舒服就容易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忍得住的,说明心性坚韧,吃的下苦,忍不住的,固然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但也看得出来此子的心性究竟如何,后面该怎样磨砺,您心里也有了章程! 若是能长久坚持下来的,一定是心性坚韧百折不挠之辈,这种人,无论是放在哪里都能成大器,更别说是皇室了,那么作用便大了。” 祁麟说完就瞧见启元帝点点头,说明他说的不管有几分正确,但是也确实说到了启元帝的心坎上。启元帝需要一位能接过他肩上重担的君王,这个君王不仅要有能力有胆识,还要与他观念一致,治国理念一致,不然朝令夕改乃是大忌。所以,祁麟说话,慎之又慎,要说的话基本都在肚子里,草稿都打了好几遍,翻来覆去发现没有一点不妥,这才敢开口。 “孙儿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皇祖父指点。”祁麟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让启元帝十分受用。 不骄不躁,有自己的看法与见解,也能不耻下问,是个好苗子! 启元帝放下茶杯,指着面前的桂花糕道,“这桂花糕好吃吗?” 祁麟不明白启元帝为何这样一问,老实地点点头,“好吃,孙儿忍不住吃了两块这才住口。” 启元帝当即一笑,也不说其他的话,只是又问了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你以前吃过桂花糕吗?比之宫里的味道如何?明天还想不想吃?” “自然吃过,府里的厨子会做,母妃小时候也给我做过,孙儿也曾在街上的小摊贩中买过一两次,味道各不相同,但是若真的论起手艺,自然是宫里的御厨手艺更好,唇齿留香,不甜不糯,很是爽口,尤其是早膳若是吃的重口,吃上一两块桂花糕,十分开胃。至于明天,这得看明天吃什么了,若是像今日这样又是面条,孙儿可能还要吃桂花糕,若是其他清淡一点的,孙儿可能就不会吃了。” 祁麟想不明白启元帝这样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有一点抓住启元帝的想法,但是模模糊糊,只是那么一闪而过,到叫他有些心中不安。 “若是明日吃面条,你会吩咐御膳房做吗?” “应该会吧!”祁麟开口答道,话一出口,猛然顿住,然后一下就意识到启元帝想要说什么了。 启元帝见他里面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笑着道,“你看从小到大,你也觉得自己算是冷静自持的人物了,还不是在这盘桂花糕的面前做不到自律二字? 你们从小奴仆成群,想要什么动动嘴就有了,有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真正的诱惑面前能不能把持的住!你说的自律也不算错,到底都是一个疑似,但是延伸出的两个方面。就拿这盘子桂花糕来说,若是平常,你想吃多少就多少,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你也不觉得其中有问题。 想吃就吃,养成了习惯,动动嘴伸伸手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多么容易啊!反正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句,下面的人都会给你办好。 但是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给你准备好的。就拿这盘子桂花糕来说,你觉得它味道好,很是喜爱,明天还要在吃一道,但是朕规定了,以后不准吃桂花糕或者每天只准吃一块,那你怎么办? 是老老实实真的不吃了或者只吃一块?朕下了命令,下面的人不敢再给你做桂花糕,你又该怎么办?阳奉阴违找人做偷着吃?还是因为这事惹怒了你,你便迁怒做桂花糕的人?” 启元帝眼皮一抬,见祁麟正在沉思自己的话,就知道他是真的将这番话听下去了。 “从小到大,你们这群天之骄子很难有自己不如意的事情,朕不过是在早膳上定了一条规矩,他们就能想方设法地违背、操控甚至迁怒他人。只是早膳,就能原形毕露,那要是治国上面呢? 你喜欢桂花糕,你父王喜欢吃肉,老四爱棋,老五爱钱……你看,各有各的爱好,但若是连一盘桂花糕的诱惑都抵抗不了,又怎么指望他能抵抗其他的真金白银、高官厚禄、前程荣华这些诱惑? 往小一点说,他们以后出去就是亲王郡王,下面的官员指望他们提携办事,送钱的,送美人的,送宅子的各种各样,他们忍得住吗?忍不住就要动权力,一动权力必然要和坐在上面的人,还有平民百姓们利益起冲突,一旦起冲突,事情办得好了,他们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事情办不好了,连皇位上的亲爹亲兄弟都会记恨上,这内乱不就起来了吗? 往大一点了的说,这种人要是以后继了位,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怒哀乐、欲望野心,吃苦受罪的都是下层官员和百姓,整个江山都会给败坏了,外祸不就是这样招致的吗? 前朝因何而亡?真的是因为炀帝吗?”启元帝讲到这里,神情之中十分严肃,语气也难免加重了几分。 祁麟身子一动,连忙坐好,腰板挺直,他知道这是启元帝又要开始给他讲为君之道了。 “说到底,前朝灭亡,真正的衰败是由哪里开始的呢?是从乾明帝开始的!朕知道,现在对于明帝的评价都是以夸赞为主,什么税收超过前面几朝,人口繁盛……基本上都是夸赞明帝乃是明君的话。 朕也不否认他这个皇帝做的还不错,但是前朝灭亡,他当真要担上一半的责任。他的税收怎么来的吗?是他祖父圣宗他爹仁宗开明之治,两朝盛世给积攒下来的!国库里面都是祖辈给他留下的遗产,他能不富有吗?国库有了钱,百姓手里也松动了,自然敢生孩子了,人口也就上去了。但是这么好的条件下,他干了什么? 他开始大肆修建宫殿,开始大肆选秀,寻欢作乐!虽然政绩没有多少败坏,但是事实上呢?因为他的个人喜好,国库里的钱慢慢的用完了,新出生的青壮年征壮丁修园子去了。 这就引发了后来南方洪涝,造成无数百姓流连失所,哀鸿一片。若是当初明帝没有寻欢作乐,国库里还有银子剩下,朝廷就有钱赈灾,是不是受灾的百姓就会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就不会引发后面的动乱?若是当初明帝没有将征来的壮丁拿去修园子建宫殿,而是去修建堤坝,加强桥梁河堤,是不是根本就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洪涝,引发后面更大的灾害? 如果从一开始他的喜好就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底下的官员会费尽心机想着大选秀女,规划宫殿的事情吗?更甚者他本人能做到在这些诱惑面前,守住了本心,那么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么不可控制的地步? 治大国犹如烹小鲜,尤其是身为君王,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牵扯到整个国家,不能有半分松懈与放纵。” 启元帝说完,看着祁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叹了一口气。苗子是个好苗子,就是还是太年轻,将治理一个国家想的太简单了。 祁麟在启元帝说完,确实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这种压力不像是现实上的紧迫感,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无形的枷锁,将他束缚在一个笼子里。 他第一次这样真实的意识到,一个君王,他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难怪启元帝经常和他说道,做皇帝难,做一个圣明的皇帝更难! 祁麟觉得,今天的这一番话,像是启元帝直接将一副千斤巨担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一时半会都无法喘气。 “你还年轻,好好想想朕刚才说的话,你会有不一样的想法。朕与你说这么多,不是想要压垮你,而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你,做好一个皇帝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年轻是你现在最大的缺点,但同样也是你最大的优势,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皇帝,但是朕却知道,朕以后一定要当个好皇帝,不让祖宗基业彻底败坏!” 启元帝说到这里,明显感受到祁麟脸上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嘴边就露了一丝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以后学习的机会多得是,现在你知道当皇帝不容易就行了!最多给自己立一个远大的志向,超过朕,超过□□,甚至超过前面的三皇五帝!” 祁麟轻笑,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启元帝瘦弱的身躯变得高大威猛,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君王。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对启元帝的敬重与濡慕。若是以前还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在,今天这一番谈话,那是真的让他把启元帝当成了自己的亲祖父,尊重不已。 “祖父说笑了,孙儿有几分本事还不知道,但祖父嘛,现在已经是百姓口中传唱的千古一帝了!”祁麟恭维了一句,他也没有夸大,而是随着糖方的普及与新海路的开辟,眼看着大熙朝蒸蒸日上,已经可以预见千古盛世的模样,那启元帝自然是千古名君,比肩秦皇汉武。 “哈哈哈,你这个混小子!”启元帝笑骂了一句,转头就吩咐德全,“听见没有,胆子越发大了,朕可得让他知道这个皇宫究竟是谁做主!从明儿起,这小子的桂花糕就撤下去吧,什么时候朕高兴了在什么时候添上去!” 德全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是,老奴记下了,保准让世子爷在宫里见不到半分跟桂花糕有关的东西。” 德全脸上带着笑,但是心里可是波涛汹涌,激动的心情半点不比当初启元帝登基时少。虽然从往日里启元帝和世子的相处,他也推断出一点蛛丝马迹,但是也不敢妄下结论,尤其是帝王心思难测,当初不也是觉得二皇子板上钉钉吗?可是后来还不是被废了! 可是今天呢,谁知道启元帝就这么借着一盘桂花糕的事,直接毫不遮掩地将自己的意思暴露出来,那明晃晃的意思就差直接册封世子为太孙了。 天威难测,这才是天威难测呢! 但是德全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激动地很,既然主子已经有了想法,他这个做下人的可不得伺候好未来的主子嘛!他生是启元帝的人,死是启元帝的鬼,忠心不二,是没有机会继续荣华一世了,但是他还有干儿子呢!早早地把那小子调到未来的主子身边,给他铺好了路,也算是全了他们的父子之情! 今天偏殿的事情启元帝没有避讳着奴才,想必不久就会传出去,但是那又如何?正如祁麟分析的那样,启元帝还能在活个十几年,而下面的皇子们,有能力的皇子,现在老的老,病的病,年轻的皇子早早地被启元帝养废了,真正能对祁麟有威胁的四皇子,也因为父王的关系,早没了更进一步的心思,所以放眼整个皇室,祁麟的地位那真的是稳稳当当,比当年二皇子那是顺畅了太多。 再不济,安亲王也不是吃素的,西南封地还有二十万的兵权在手里呢!只要其他的皇子不傻,就不会继续冒头,给人做了磨刀石。 启元帝故意说出来,不就是想让七皇子之流的皇子们冒出来,给祁麟做磨刀石吗?他们的能力启元帝看不上,但是又担心日后给祁麟带来麻烦,那就干脆现在就□□,正好给他练手! “朕的那些儿子们你不用管,老六会帮你处理好的!你也别小瞧你父王,这么多兄弟,他能从小压着别人一头,没两把刷子那是不可能的。其他的皇子你不用在意,但是老四,你还敬着些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先去问问老四,如果还是拿不定主意,就来问朕。”启元帝淡淡的说了一句,但是祁麟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怅然。 对于四皇子或者说是前面的几位皇子,启元帝还是愧疚的吧?不然也不会独叫他尊敬老四。 “这是自然。你是不知道,父王天天和我说他与四伯五伯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四伯虽然板着一张脸看着不好亲近,但是面冷心热,有什么麻烦他总是最尽心帮衬的。五伯和他一样是个大老粗,不过最讲义气,只要对他一分好,他能对你十分好! 孙儿海运来的那些金子银子,父王看得比自己眼珠子都要紧,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四伯和五伯一人送了十几箱,眼睛都不带眨的。 孙儿进京之后,父王带我拜访的第一个人就是四伯,而且还死缠着孙儿与四伯下棋,不把四伯打败打服了绝不离开,为此孙儿和四伯可是下了整整一天的棋局,坐的腰酸背痛,饭都没有吃上几口。” 祁麟笑着将安亲王进京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启元帝,启元帝肯定早就知道这些,但是绝没有祁麟将的详细,他这样一说,不过是为了告诉启元帝,安亲王与四皇、五皇子感情极好,哪怕是自己将来因为安亲王的缘故也会敬重这两位伯伯的。 启元帝点点头,心中放下了事,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看着十分慈爱,“那公主府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闹得沸沸的,连宫里都知道了几分,陈贵妃昨儿还在朕的面前念叨,说你不喜欢柱国公家的小哥儿。” 说祁麟不喜欢苏青是假,只怕真正想说的是祁麟喜欢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哥儿,竟然为此想要抗旨! 八公主想必将此事和七皇子通了气,然后才让人在京城中大肆宣扬了一番。不然,当初参加赏菊宴的那么多人,但都是各个世家贵族的当家主母与小姐哥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门清的很,绝对不可能对外面透露半个字,那么现在能传播的这么迅速,并且有鼻子有眼的,只能是八公主故意的。 祁麟想到这里,真的有点佩服八公主的脑回路了,那个皇子上位和她有什么关系吗?她一个公主,还指望着新皇能对她有当亲爹的对她好?他这样掺和下去,七皇子也不会对她掏心掏肺,不然也不会将这个得罪人的事情交给她来办了! “是,孙儿不喜欢柱国公家的公子。”祁麟不愿意说谎,而且这件事启元帝心中一定有了结论,显然欺骗他不是一个好主意。 “孙儿赏菊宴那日见过柱国公家里的公子了,是个活泼善谈的哥儿,很是天真可爱,但是孙儿觉得他并不适合孙儿。”祁麟说的委婉,但是启元帝早就拿到了那日的情报,苏青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启元帝也在心里有了一个初步印象。活泼谈不上,当日撒泼的样子就连市井妇人都自愧不如,善谈……呵呵,确实嘴巴子利索的很,怼的八公主一句话都插不上。 启元帝有些心累,谁能想到柱国公家风清正,书香名门,居然能将自家的嫡公子养成这个模样呢?若不是那孩子长得和国公夫人有七分相似,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抱错孩子了!那样的城府与性情,确实不能成为祁麟的良配。 “你老实告诉朕,你对那个谢瑾瑜到底是怎么想的?”启元帝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询问祁麟。自家孙儿看上了一个普通商户家的孩子,他也不想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但是那个哥儿的身份委实太低了一些。 这样的出身,哪怕自身再优秀,但是日后怎么压的住身份尊贵的侧妃们? 尤其是站在皇帝的立场上,启元帝不得不考虑,若是祁麟执意要谢瑾瑜为正妃,那么侧妃身份高贵,日后两人出生的孩子在天然上就要弱势庶子几分,这样一来,祁麟只能想办法让嫡子与世家权贵亲近,争取支持自己的力量,但是那些侧妃生的庶子们,天然就与世家权贵们有着血缘联系,要打破这个纽带,肯定要付出更加贵重的代价! 如此一来,他辛辛苦苦斩断外戚干政,不出十年,世家权贵又要卷土重来,他如何放心的下? 启元帝想到这里,就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祁麟,“那个谢瑾瑜做个侧君可以,哪怕是日后你先让他做贵君,皇贵君都行,但是正妻的位子不行!他的出身太低,直接影响了嫡子与庶子之间的筹码平衡,不利于江山稳固。” 虽然启元帝心中并不赞成所谓的立嫡立长,以他的标准来看,一直都是立贤。他也是庶子登基,生下的皇子们也都没有在乎生母的位份,只要自身给力,基本上他都十分看重。只不过文武百官不这样想,就连民间的学子还有百姓们,都一直奉承着家业理应嫡子继承,没有嫡子那就长子继承的观念。 所以一直以来,启元帝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的看法,生怕影响了好不容易稳定的局势。但若是祁麟这边不解决谢瑾瑜的问题,将来很有可能嫡子势弱,庶子野心膨胀,从而引发新的内乱。 启元帝必须要从一开始就将这个问题抛给祁麟,让他想办法解决。 祁麟皱了皱眉,他确实没有想到还有这一点,只不过没想到的原因并不是启元帝认为的年纪太小思考不深,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除了谢瑾瑜之外还有第二个人! 只不过看启元帝的模样,对谢瑾瑜这个人并没有多少排斥,祁麟心中大定,既然是启元帝亲手将这个天梯递了过来,祁麟当然要一把抓住,免得将来多生事端。 祁麟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启元帝,目光有些羞赫,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年模样,“祖父,孙儿……孙儿答应了瑾瑜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不会娶其他人!” “糊涂!”启元帝一拍桌子,震惊大于愤怒,眉头快要夹死苍蝇,“你怎么会对着一个哥儿许下这种誓言?皇嗣不容玩笑,他要是生不出来孩子怎么办?将来你遇上了更中意的人又怎么办?你要明白君王一言九鼎,岂是那么轻易能许诺他人的?” “这不是当时我还在江宁嘛,谁知道之后会发生这些事情!”祁麟想也不想回答,“再说了,我觉得瑾瑜很好啊,反正我是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父王也是同意了的,若不是担心气着您,父王还想在江宁就将我俩的婚事办了呢!” 启元帝呼吸一顿,突然意识到好像是这么个理儿!祁麟和谢瑾瑜认识的时候,还远在江宁城呢。一个是普通商户之子,但是另一个也只不过是个小小藩王的儿子,连世子的册封都没有下来。细细想来,这两人相识于微末,若是祁麟就此抛弃谢瑾瑜,这和民间说的陈世美有什么区别? 谢瑾瑜虽算不得糟糠之妻,但两人也有同甘苦共患难的情谊,只怕就这一点,祁麟也不能舍弃了他。 而且,启元帝一想到老六那情圣的模样,就觉得牙疼。搞不好祁麟这小子也和他不靠谱的老爹一样,也是个情圣!要真是这样,祁麟当年能给出这样的承诺也不算出人意料。 启元帝可不在乎祁麟情圣不情圣的,他只在乎祁家的江山如何传承! 祁麟一动不动,低着头一副祖父孙儿实在是没办法的模样,看得启元帝十分火大。 启元帝憋了一肚子的气,想了半天,对着祁麟道,“这样,先不给他名分,你和他在一起后,等他一怀孕,就立刻以正君之礼娶进门。”只要能有好消息,就证明这个哥儿是个能生的,那就不用怕子嗣问题,总能给祁麟生一个嫡子。若是生不出来,那只能说这是他的命了! 祁麟眼睛一亮,没想到启元帝这么给力,连连点头,脸上也带了几分自我调侃,“所以孙儿这是奉子成婚还是奉旨成婚?”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知道倒v也要万字更新,要不是编编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对不住各位小伙伴啊,万字更新今天补上!!! 万分抱歉! 专栏预收《暴君的病美人白月光》请多多收藏! 文案: 宋时卿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古早狗血虐文中男主的未婚夫,经典的炮灰工具受。 书中的他,面如娇花,病若西子,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只可惜偏偏和主角攻扯上关系。 主角攻此时还远在西南,苦哈哈的当着被皇帝厌弃的小藩王,炮灰受也因此被所有人看轻,挖苦,欺辱。 但是宋时卿知道,再过几年,主角攻会横扫蛮夷,一统天下,成为人人畏惧的厉王。不过那时宋时卿早已病逝,成为了男主心里的白月光,眼中的朱砂痣,虐身虐心主角受的完美工具人。 宋时卿咸鱼的想:人固有一死,既然如此,该吃吃该喝喝也不枉重生一遭。 哪知某日醒来,京城到处都在传唱,西南战事大捷,厉王长驱直入擒获汗王,统一南方! 宋时卿慌的大惊失色:主角攻你怎么提前发达了? 封绝纵横一生,唯一抱憾自己当年订亲的小娇夫。谁知道一朝睁眼,回到了二十岁这年,内外交困。 封绝反手提起床边的大刀,率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去京城接他的娇娇小夫郎去了。 只不过,小夫郎好像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小剧场: 宋时卿面色苍白,柔若无骨,嘴里吃着时下最新鲜的蜜橘,懒洋洋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子。 封自门外虎步龙威走来,一本正经地端着一碗汤药,递给宋时卿。 宋时卿眉头一皱,“太苦了。” 封绝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蜜饯,放在他的手心里。 宋时卿噘嘴,不满,“太烫了!” 封绝得令,像是领兵打仗一般,内力上涌,一碗药立刻不凉不烫,刚刚合适。 宋时卿叹了一口气,眼巴巴的望着他,碧波粼粼,“不想喝了……” 封绝—— 封绝一口闷掉,挑起他的下巴亲口喂了下去。 很好,男人,你成功的挑起了本王的怒火! 古早渣攻重生宠小受,作者就爱这个调调,攻不渣! 第54章 京城事(十) 祁麟听完启元帝的条件,自然是乐不可支。虽然这样做对于谢瑾瑜来说实在是有些侮辱,但是这已经是祁麟设想里所有条件最温和的一个了。 谢瑾瑜肯定能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他能让谢瑾瑜怀上孩子,谢瑾瑜就能光明正大的和自己在一起,并且还有正妃的位份,这样一来,谁也无法动摇他的地位,毕竟,这可是启元帝点头过的。 哪怕之后发生什么变故,他即使登基成为皇帝,启元帝的这一番操作都相当于给谢瑾瑜立了一块免死金牌。他是启元帝认可的正宫,比起任何家世助力都要让人信服。 祁麟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启元帝虽然这样提了条件,但是何尝不是帮谢瑾瑜加重了筹码。以他对启元帝的了解,启元帝肯定暗中还会吩咐,如果谢瑾瑜真的能够怀孕,那么在嫡子出生甚至是长成之前,启元帝都不会允许自己和其他女人有孩子,无论自己对谢瑾瑜的感情是否变质,启元帝都会这样去做,因为这是他对大熙江山最稳妥的保障。 想到这里,祁麟对着启元帝兴冲冲地行了一个大礼,“祖父,这可是您说的,孙儿过几日就给您办成功!” 启元帝微微皱眉,只不过眼里带着笑,“你这猴急的模样,不知是随了谁!”作为一个帝王,他才不会去在乎自己的刚才提出的条件看轻了谢瑾瑜,谢瑾瑜再好,怎么样都是比不上大熙的江山社稷,能够答应他俩在一起,甚至是允许祁麟后宫只有他一个人,都是建立在祁麟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样做大熙的江山并不会出现变故的情况下。所以,谢瑾瑜的想法,他根本就不会去考虑。 天光破晓,启元帝往窗外一瞧,今日阳光正好,破窗的金色光芒照进窗口,将雕花红漆梨木映得熠熠生光。 “朕打算让你明日开始随朕一起上朝,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提前上手,不然等到了那一天,手忙脚乱的,反倒不妥。”启元帝让福全去将今日的奏折拿来,指了指地方,让祁麟坐过去。 “这就是你今日的任务,大部分的奏折朕已经批改过了,剩下的交给你,拿不准的放在一旁,有什么想法见解都可以问朕。”启元帝指了指,随手拿起一本明黄的奏折,递给祁麟。 这些奏折大部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拿来给祁麟练手最好。 祁麟脸色一苦,但是不敢违背,让小太监们收拾了奏折,老实的坐到了御书房里早已经给他准备好的书桌旁,认命的一本本翻看起来。 启元帝点点头,领着人下去,不去打扰祁麟。 另一边,谢瑾瑜醒来时,知道祁麟早已经去了皇宫,整个人都有些懵逼,揉揉脑袋,再次询问了丫鬟,确认一下,“你说世子天没亮就去了皇宫?” 小丫鬟点点头,不敢去看谢瑾瑜的脸色,声音低不可闻,“嗯嗯,世子这些天都是这样,世子爷走之前吩咐奴婢,让奴婢告诉公子不必等他回来,您有什么安排或者打算,自己去做就行。” 谢瑾瑜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是知道这种事情祁麟也没有办法控制,只能挤出一丝笑容,自我安慰,“好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等会你告诉林麒,就说我要出门,问他要不要一起!” 谢瑾瑜想了想,觉得就这样待在王府也不自在,还不如去京城里面打听一下行情,说不定真的可以将谢家的生意往京城扩展一下。 谢瑾瑜收拾完自己,又吃了早饭,在门口等到了好像孔雀开屏春风得意的林麒,有些惊诧,“你出门捡银子啦,脸上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 林麒摇摇头,一脸神秘地对着谢瑾瑜道,“哥夫,我有喜欢的人啦!” 林麒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就是送哥夫来京城见表哥,却意外邂逅了自己命定之人,只能说这就是天赐良缘,他俩命中注定吧! “什么?”谢瑾瑜惊了一跳,随即喜笑颜开,眼里闪耀着八卦的光芒,“是谁,是谁?”林麒自小跟着祁麟,眼光不可谓不高,西南那么多的小姐哥儿他都没有看上,一到京城就春心萌动,这可真是太快了! “目前还不能说,等我和她确定了关系之后,我就让姨夫去提亲!”林麒朝着谢瑾瑜眨眼,让他帮忙保守秘密。 谢瑾瑜点点头,只时不时往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林麒脸上瞧。真是看不出来,这小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干起正事来,速度居然这样快! “咦,谢瑾瑜,我们又见面啦!”苏青眼前一亮,屁颠屁颠跑到谢瑾瑜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语气激动,“这就是缘分啊,你出门是想买什么东西吗?还是单纯想逛逛,整个京城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你开个口,我来给你带路!” 苏青拍着心口保证,谢瑾瑜却是把目光移向了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有些高大威严的少年身上。 苏青一拍脑袋,连忙拉着张恒对谢瑾瑜道,“这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张恒,他爹就是虎威大将军!等过了年节,他们一家都要去边关镇守了,我给你说,他可厉害了,去年一个人带着一队小兵,闯进了高句丽的老巢,把那些酸菜帮子过冬的物资都给烧了干净,简直太解气啦!” 谢瑾瑜挑眉,对着张恒行礼,“张小将军安。” “不敢不敢!你好你好!”张恒手足无措地摆摆手,看看苏青又不好意思盯着谢瑾瑜,整个人僵在那里拼命地朝苏青使眼色。 “哈哈哈,你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害羞啊,放开点放开点!”苏青扭了一把张恒的腰,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谢瑾瑜轻笑,看得出来这位张小将军应该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或者哥儿,所以才会这样腼腆。而且,他和苏青的关系还真的像苏青给他讲的那样的,郎情妾意,两人早已经互相喜欢。 不得不说,苏青眼光真的不错。张家执掌兵权,张恒一看也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两人站在一起,真有一种天造地设,金童玉男的感觉。 “世子爷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出门?”苏青左瞧右瞧都没有看起祁麟,顿时惊讶。昨日看祁麟护犊子的模样,还以为两人半天都离不得呢,没想到祁麟居然没有陪着谢瑾瑜出来,还是说古代的男人对于喜欢的人表达的很含蓄? “他进宫了,我出门是因为我想看看京城这边的生意,所以带着林麒一起,就算他跟着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啊!”谢瑾瑜赶紧解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解释,苏青的脑回路一定会拐向奇奇怪怪的地方。 苏青一听谢瑾瑜的话,这才觉得原来如此,然后兴奋地拉着谢瑾瑜的手,“你想做什么生意啊,我帮你参谋参谋!” 虽然他不是个做生意的料,但是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啊,那么多穿越前辈的点子在哪里,总能给出一两个指导性的建议吧? 谢瑾瑜和苏青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他也没有隐瞒,将江宁城的海鲜火锅说了,并且表明了自己心中的顾虑,“京城这边若是这能开起一家海鲜火锅生意肯定十分火爆,只不过食材实在是不好处理,所以我们才一直按着这个计划没有实施。” 苏青越听眼神越古怪,盯着谢瑾瑜脑子不住的转。难不成谢瑾瑜也是个穿越的,不然为什么对于会员制、广告宣传说的一套一套? 想想他在后世看的那些关于谢瑾瑜的传奇人生,他不得不深思一下。如果谢瑾瑜不是穿越的,凭什么祁麟会非他不娶,而且一直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谢瑾瑜可是能说出谁说女子不如男这样的话,明显就不像是一直被关在深闺里面的大家公子嘛! 而且,他身边的这位小哥儿可是在日后开创性的提出了女子哥儿学院,提出女子和哥儿同样有进书院学习,参加科举的权利,并且成功说服祁麟和众多大臣,让女人和哥儿也能入朝为官的千古奇公子啊! 苏青越想越觉得谢瑾瑜估计也是个穿越的,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远见卓识,不然为什么会这样的胆大无畏,不然为什么会迷得祁麟如痴如狂?这一看就是因为他自带穿越光环,身上有他这个配角不配拥有的金手指! 苏青一脸兴奋,朝着谢瑾瑜一番挤眉弄眼,谢瑾瑜满头雾水,终于忍不住问道,“苏公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他不好说是不是眼睛抽筋了,但是苏青这样子真的有些辣眼睛。也不知道苏家是怎么教导这个小公子的,为什么总能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表情来。 谢瑾瑜前世也见过不少高门贵子,但是能像苏青这样鲜活的,这还是第一个。 “哎呀!”苏青气愤谢瑾瑜一点也没有穿越者之间的心有灵犀,于是清了清嗓子,双眼放光的盯着谢瑾瑜,“奇变偶不变?” 谢瑾瑜茫然,为难地看着张恒,张恒也挠挠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苏青跺脚,难不成谢瑾瑜是个文科生?他不死心地继续问,“宫廷玉液酒?” 这个你该知道了吧,只要是个种花人,我就不信你还没有看过春晚,不知道咱们穿越者之间的暗号! “又——辣——又——爽口?”谢瑾瑜一脸纠结,支支吾吾的回答。他想起安亲王那次吃火锅念叨的什么宫廷特制玉液酒水,后劲又辣又足,小心翼翼地答了一句。 难不成这是安亲王与朝中旧臣联络的暗号?可是也没听说过安亲王和柱国公有什么牵扯啊? 谢瑾瑜一脸茫然,深深地怀疑人生,而苏青比他更加怀疑人生,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 --------------------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新文求收藏!!!《暴君的病美人白月光》,么么哒! 第55章 京城事(十一) “你说什么,父皇真的当着那么多宫女太监说了立储之事?”七皇子一下子站起身子,身体前倾,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是这样,可是皇上好像并没有册立皇子的打算,说是自己天寿永昌,与其册立皇子还不如封一个皇太孙。”来人一身太监打扮,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是声音尖细,右手手掌有明显的细微死茧,乃是常年磨墨留下的痕迹。 七皇子听见这番话,脸上青筋鼓动,有熊熊怒火自胸口燃烧,啪的一下将桌子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大声道,“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决定,皇子们都能独当一面,皇孙有什么用?他打算立那个皇孙,那个皇孙能在众多皇子中讨到好?” 七皇子平日里虽然眼高手低,但是心中却十分清楚,他前面的那些哥哥们一个比一个老谋深算,后面的弟弟也如狼似虎,莫说是册立皇孙,就是皇子骤然接过太子之位,怕也会被众多的兄弟们剥皮抽筋,吃个干净! 七皇子突然一愣,随即想到这段时间启元帝的反常,手指颤颤巍巍抖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难道是他?” 七皇子一想到这些日子祁麟在宫里的动向,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启元帝的安排,脸上惨白毫无血色,忍不住逼问道,“是不是祁麟,是不是他?这些天父皇对他的看重与日俱增,现在还直接打算让他上朝听政,这份殊荣别说是皇孙,就连普通的皇子都没有!父皇这是在给他铺路,父皇这是在告诉天下人,祁麟就是那个被他选中的皇孙!” 七皇子气得胸口不停的起伏,一双眼睛里血红一片,他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哪里不如老六了,凭什么从小到大父皇偏宠他就算了,现在就连他的儿子,父皇也这样偏心! “殿下,冷静一点!您越是表现得反常,陛下对您就会越失望。”一直坐在下首的承恩候连忙安抚住快要发疯的七皇子,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眼中精光不断,“你还有机会!当年二皇子已经被册立太子还不是被其他皇子拉下马?更别说现在只是陛下的一个想法。就算圣上真的有心册立安亲王世子为皇太孙,那我们也有办法让他当不了这个太孙!” 承恩候说到这里,对着七皇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冷笑道,“安亲王只有他这么一个独子,光是子嗣这一点恐怕圣上就多有考量,殿下膝下儿子众多,这也是您的一个筹码。只要众位公子中有人能入了圣上的眼,那么太孙之位也有可能是您这里的,所以殿下稍安勿躁,咱们现在就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安亲王世子出招。” 七皇子被这么一说,这才冷静下来,轻舒了一口气,对着承恩候道,“外祖父,我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背叛我啊!” 承恩候一愣,心想上次让陈星参加赏菊宴的事情终究是让七皇子心中留下芥蒂了,不过他也不怕,一脸坦然道,“殿下放心,承恩侯府一直都是您这一边的。” “那就好!”七皇子轻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他望着窗外的风景,有些愤恨,“老六现在一定得意极了,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说不定还能靠着他儿子混一个太子当当。” 然而,安亲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得意,整个人都是懵的,随后腿一下就软了,还好五皇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然当场就要表演一个瘫软如泥。 “怎么,高兴疯了,连站都站不稳了?”五皇子莫名其妙,这不是好事吗?既然传出来这种消息,那就说明父皇真的很看重祁麟,不惜提前开始为他造势。 “开心,我怎么开心啊?”安亲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脸颊上的肉哆哆嗦嗦的,慌张极了,“五哥,我怕啊!这太孙是那么好当的吗?本来我和祁麟已经很招人眼红了,现在还传出这种消息,这不是要祁麟的命吗?” 当年二哥那么厉害,还不是被斗倒了,他和祁麟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 五皇子听到他这样一说,心情也是一下沉重起来。确实,那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遭的魑魅魍魉还不知要怎样陷害作妖呢。 “不行,我得赶紧进贡找母妃拿拿主意,这不是将麟儿夹在火上烤嘛!”安亲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站起身子,就要往皇宫里去。 “站住!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进退!”四皇子下了早朝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往五皇子府赶,果然就听见这两个没脑子的在哪里自乱阵脚,忍不住呵斥道,“麟儿比你们年纪小都能从容自若,你看看你怎么当父王的,净给儿子拖后腿!” “那……那我能怎么办?我害怕啊,四哥!那太孙是那么好当的吗?别人不知道这个位置的危险,你还不知道吗?我就祁麟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出什么事,我非疯了不可!”安亲王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跺脚,“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拿祁麟的错处呢!老七那个人平日里看着又软又怂,但是从小就心眼小,爱记仇,整个就一睚眦必报的毒蛇埋伏在身边,我真怕他对祁麟出手。” 四皇子解下披风,坐在主位上,不赞成的看了一眼安亲王现在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直言不讳,“你觉得你能想到的这些父皇他就想不到吗?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放出想要立祁麟为皇太孙的消息?” 安亲王一顿,不敢去看四皇子的脸色,犹豫不决道,“难道是故意这样说的,让麟儿去给别人做靶子?” 四皇子本想喝一口茶平复一下上来的火气的,结果安亲王这样一说,他那股子火又冒了出来,恨铁不成钢道,“当靶子?我就问你给谁当靶子?父皇二十几个皇子当中,咱先不说别的,就能够有实力和你、和我还有老七一较高下的,你觉得有谁?我们三个联合,你真当父皇不知道吗?父皇要是连这点动向都掌握不了,当年二哥逼宫,大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父皇为什么知道的清清楚楚? 若是以前,我们三个联合,父皇肯定拉一个打一个,在把老七那一脉扶持起来和我们打擂台,但是你看现在有吗?老七还是个光头皇子,手下除了承恩候这个外家基本没有一点实力,跟我们手中掌握的势力比起来简直是以卵击石!但即使是这样,父皇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了这个结果的产生,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这段时间,父皇对我、老五,甚至是祁暄都十分优容,各种赏赐源源不断,你觉得又是因为什么?” 四皇子一连三个问题直把安亲王问得发懵,他看着五皇子,满眼都是为什么。五皇子皱眉沉思,半天才不敢确定道,“父皇这段时间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可能、也许、或者想要补偿我?” 这段时间启元帝对他态度大变,搞得他和王妃都战战兢兢,一直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直到四皇子今日这么一点拨,他才突然意识到,也许是因为启元帝的愧疚? 毕竟要越过他们这些还健在的儿子们,把皇位传给孙子,可不得补偿一点东西! 四皇子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安亲王道,“父皇不想将皇位传给儿子们,我也是前些年才发现一些痕迹的。只要你们有心多多留意父皇的脉案,就可以知道父皇的身体究竟有多好。老实讲,我一直都觉得,以我的身体状况,很有可能先父皇而去。 父皇这些年你们只看到对皇孙极其看重,却不知道他不仅暗中教导皇孙,给他们灌输帝王之道,甚至还故意养废了剩下的那些不成器的小皇子们,只留下一两个还不错的皇子与祁暄一直培养着。 但是祁暄……” 四皇子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当年我被圈禁在护国寺,他也随我一直在那里住到十岁左右,他的性子受了那些僧侣的影响,善良易动情,温柔而软弱。即使这些年我和父皇都曾慢慢□□,想要他改变这个性格,他也确实聪慧,知道怎么在我们面前表现,然而事实上他的那点恻隐之心一直都没有变过。他的这个性格当个富贵闲人还好,但若是真的成为一国之君,只怕要出大事。 至于那两个小皇子,聪明、懂得隐忍,审时度势,看起来确实是很好的苗子。可惜年龄太小,前面的皇兄们各个不是善茬,如果父皇走之前不把我们这些有危险的兄弟给解决了,他的位置只怕摇摇欲坠。” 四皇子一一分析完,这才对着怀疑人生的两个弟弟道,“所以祁麟的出现恰到好处,既不用害怕我们这些皇伯皇叔们的威胁,自己本身又很出色,完全能够挑起大梁,所以父皇才会这样明牌,一点也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如果我没有猜错,父皇甚至和祁麟都想用这样的方法,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瘤一一拔除,这样好为日后祁麟的登基做准备。” 安亲王大概听懂了四皇子的意思,只要祁麟没什么危险,他就能够放下心来。 而这次事件中心的祁麟,却在刚出宫的时候,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拦住了。 第56章 京城事(十二) 祁麟现在很茫然,站在大街上有一丝十分古怪的感觉。任谁突然被窜出来的乞丐拦住了路,也会觉得莫名其妙。要不是他阻止的快,刚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乞丐,在刚刚一近身的瞬间就被启元帝暗中派来的暗卫给刺了一个对穿。 事情究竟怎么一回事呢?还要从祁麟从皇宫出来时说起。 祁麟处理完一大堆奏折,并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先去找了启元帝,在启元帝手把手一对一的教导之后,将奏折中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修正,又写了批改心得,与启元帝一起用了午膳,然后又去陪惠妃娘娘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这才无事一身轻的从皇宫里面出来。 而这个时候,早已日头西斜,眼看着不久太阳就要下山。 祁麟拒绝了德全让人护送他回王府的提议,说自己想要走回去,放松一下心神,顺带在京城里逛逛的想法。 德全自然是不敢违背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人暗中跟着之后,就回去复命了。 祁麟想要在京城里逛逛,当然不是心血来潮。他知道谢瑾瑜刚来京城,肯定还不熟悉,今天他不在王府里面陪着,以谢瑾瑜的性子,肯定要出府玩耍一番的。他现在去闹市,说不定还能碰上谢瑾瑜,就算碰不上也没有关系,他还可以给谢瑾瑜带上一些糕点零嘴之类的,哄他开心。 然后祁麟在闹市逛了一圈,运气不好,真的没有碰上谢瑾瑜,只有大包小包的买了好多新奇零嘴儿,拿着它们慢悠悠地往王府里面走。 今天启元帝的一些做法超出他的意料,但是祁麟也不是毫无准备,只不过必须得将原本的计划提前了,其中有一些细节还得慢慢完善一下。所以祁麟一边走着,一边慢慢回想自己的计划,打算将日后的安排提前提出日程,所以对于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他这一点并未注意到。 虽然祁麟没有注意到,但是暗中保护他的暗卫却早早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间如临大敌。互相使着眼色打配合,还以为是某些人这么快就按耐不住想要动手了。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祁麟快要一脚踏入安王府大门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衣衫褴褛,臭气熏天的乞丐,伸手就要去抱祁麟的大腿。 “世子殿下,草民——” “殿下小心!”暗卫几乎是在那乞丐冲出来的一瞬间,一个箭步,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胸口,将人踹了一个底朝天,然后在台阶上还滚了好几圈,才像一个球似的,直接摔下去。 刷刷刷—— 好几道身影同时落到了祁麟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对着突然冒出来的不明人士怒目而视。 “慢着!” 为首的暗卫拔剑就要将那人就地正法,还好祁麟反应的比较快,连忙阻止,“他不是刺客,先把他带回去盘问一下。” 祁麟看着四周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眉心微皱,让人先把这个奇怪的乞丐带回王府,之后在慢慢盘问。若说是刺客,不可能是出现的这么巧妙,而且祁麟觉得,就算七皇子那些人有些不靠谱,但也不会让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过来刺杀他。 毕竟,方才他可是看见了,暗卫一脚就能将这个人踹出去好几米远,那人痛苦晕厥的模样不像是作假,常年习武之人不会是这番模样。 祁麟回了府,休息了一会儿,换了一套衣服,管家就过来告诉他,那乞丐招了,说是有要事想要禀告世子爷,所以才会想要拦住祁麟。 祁麟眉头一挑,觉得惊奇,有要事禀告他?他一不是九门提督负责皇城的安全,二不是顺天府伊负责京城里的各种要案,普通小老百姓找他做什么?他可不相信启元帝想要立他为储的消息,这么快就在百姓之中传播开了。 “可有询问那人姓甚名谁,究竟为了何事?”祁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说是叫许俢诚,想要——” “噗!咳咳——”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祁麟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就给喷了出来,呛得整个人都咳嗽起来。 “殿下!”管家连忙让人去换了一杯热茶过来,小心给他换上。 祁麟没有接茶,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他叫什么?”许俢诚,是他想的那个许俢诚吗?可是许俢诚不是远在江宁,而且老老实实呆在军营里面做账房吗?他做什么事,混成了这副模样,好好的秀才公变成了一个乞丐? 祁麟这几个想法在心底过了一圈,突然觉得不对。那许俢诚的模样自己又不是没见过,虽然身形瘦弱,但绝不会是今日那个歪歪扭扭,就像是个没骨头的瘫子一般。 他这个站没站姿坐没坐相的模样,反倒是更像是前世那个孤魂野鬼! 祁麟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冷声道,“去,将人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许俢诚!”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他正想今生可能都遇不上前世那个人了呢,没想到那人还主动撞上来,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管家连忙让人将许俢诚带了过来,祁麟抬眼一瞧,就肯定此人确实是前世的许俢诚无疑。 这人虽然又换了一副面孔,但是那眼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情可是一点都没有改变,仿佛就像是一个上位者,冷眼看着一群蝼蚁一般。 祁麟心中的好奇更加强烈了,眼神之中也带了一丝打量。前世的许俢诚入赘谢家,靠着他那点聪明才智与新奇的点子,赚了一个盆满钵满。那时的他也是一副鼻孔朝天,任何人都看不上眼的模样,当时他只觉得这人恃才傲物,有些桀骜,但也觉得但凡是聪明人,有几分傲气在身上也是正常的。 但是此刻来看,却又觉得奇怪,许俢诚身上的违和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前世的许俢诚好歹也是一个秀才,之后又是江宁最大的富商,傲气一点不奇怪,但是现在呢?一个一穷二白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凭什么在他面前拿乔? 他是安亲王独子,天家子弟,身份远远高于许俢诚,但是这个乞丐许俢诚在他面前非但没有一丝的敬畏之心,反而处处高他一等般,就差斜着眼睛看他了。 是谁给他的自信与底气让他敢这样行事?祁麟眼中划过一丝暗沉,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听说你找本世子有事?”祁麟吹了吹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说话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就当许俢诚这人不存在一般。 他上辈子跟在许俢诚的身边十几年,对于他的性子了解的一清二楚。此人眼高手低,心高气傲,尤其是对那些出生比他高贵,能力比他优秀的人十分嫉妒,只需要稍微一激,就会像炮仗一样,立刻炸掉。 果不其然,许俢诚瞧见祁麟这般无视他的模样模样,一张脸都涨红了,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拉了下来,只不过好歹还记得他现在的身份,小声的哼了一声,昂着头倨傲道,“没错,草民有要事禀告!” 说罢,他还对着祁麟做了一个似模似样的抱拳行礼,只不过瞧着怎么都不对味,活像个戏台子上的小丑。 “哦!”祁麟点点头,轻飘飘地答了一声,就再无其他。 许俢诚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祁麟的继续问话,一下子愣在了哪里。祁麟这副不痛不痒,半点不关心的模样让他原本准备了半天的腹稿瞬间没有一点发挥的余地。 不是说大熙圣祖平易近人,广纳天下贤才吗?他都前来自荐了,这人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 若是祁麟此刻有读心术,知道许俢诚在想些什么,一定会特别无语。他也不想想从头到尾,他除了说了一句我有要事禀告之外,剩下的可是一句有技术含量的话都没有说过,人家凭什么相信他?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从言行举止到神情形态没有半分可以取信于人的地方,谁会相信他是个有能耐之人? 更别说祁麟心知肚明此人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那点子新奇的主意还全赖他口中那个神奇的后世世界! 许俢诚见祁麟半天不为所动,忍了一会儿便憋不住了,直接开口道,“世子,草民能助世子继承大统!” 许俢诚脸上得意洋洋,挂着十足自信的笑容,就等着祁麟开口礼贤下士,将他奉为座上宾。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他穿越到大熙,打听到这个时候还是乾元三十五年的时候,顿时心里一喜。这个时间段,大熙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乾元帝老当益壮,底下的皇子们虽然斗得激烈,但是各个安分守己,就等着再过几年乾元帝撒手人寰,他们好登上那个至高之位。 但是谁能想到,乾元帝会长命百岁,成为历史上数一数二的长寿皇帝呢?以至于所有皇子乌鸡眼似的斗了一辈子,最后皇位却落到了安亲王世子的头上。 根据他以前看得那些小说电视剧,他知道安亲王世子可不像是表面那样与世无争,相反早早地就有了夺嫡的心思,不然为什么会在一众皇孙中脱颖而出,成为乾元帝最看重的继承人?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安亲王世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藩王世子,没有得到乾元帝的看重,要等到十年之后,才能慢慢崭露头角,在乾元帝渐渐力不从心的时候,一跃成为众位皇子皇孙之首。 许俢诚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趁着祁麟不如意的时候抱紧金大腿,以后可不就得成为他最信重的臣子吗? 只不过他却是不知道因为祁麟的重生,好多事情都提前了,以至于他打的主意根本就没有一点作用。 许俢诚看着暗中打量了祁麟一眼,见他龙璋凤目,华贵天成,周身养成的气度比他穿越前公司老总的儿子还要矜贵,嫉妒的心里酸水直冒:同样是穿越,凭什么别人就能穿成皇子王爷,而他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臭乞丐?甚至连穿越者最基本的金手指都没有? 要是让他穿越到祁麟的身上那该多好,皇位美人通通都是他的,这样才符合穿越者的身份嘛! 第57章 京城事(十三) 许俢诚还在那里做着美梦,祁麟却是脸色一沉,还不待他开口,一旁的管家怒目而视,大喝一声,“大胆,哪里来的刁民,再此胡说八道!” 说完,二话不说,根本就不给许俢诚反应的时间,一手按住他的胳膊,一手使了巧劲,许俢诚就被他按倒在地,跪在了祁麟的面前。 祁麟眉头一挑,心想不愧是娘娘找来的人,反应就是快。 虽然启元帝确实有心想把皇位传给祁麟,但是这事并没有大张旗鼓的传开,只能是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谁也不会大大咧咧的在嘴上嚷嚷。再说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别看现在启元帝是想让祁麟继承皇位,但是谁知道一两个月后或者几年之后,他会不会又有了新的想法? 现在他们关在门里面议论这些,可能启元帝不会生气,但是等到了启元帝可能生气的时候,那就完了! 祁麟心里转了一个念头,忽然想起前世的许俢诚最厌恶什么,瞬间觉得若是这样将他好生折磨一番,却也是个出气的好法子。 他和许俢诚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矛盾,毕竟前世他的死于许俢诚没有半点关系,但是谁叫现在他喜欢谢瑾瑜呢?为了给谢瑾瑜出气,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用留着了。 不过,还得好好玩玩他才是!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觉得本世子居然会有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先不说皇祖父圣寿永昌,就说本世子还有那么多的皇伯皇叔,就连我父王也比我有资格,真不知道你是受了何人蛊惑,居然会说出这种没风没影的事情。”祁麟示意管家将他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许俢诚看见祁麟神色的变化,自以为自己已经揣测到了祁麟的想法,引起了未来皇帝的注意,当即喜不自胜,激动道,“世子,真的,我没有骗你!皇上确实寿命很长,您那些皇伯皇叔和您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所以皇上当然会把皇位传给你!” 祁麟还以为许俢诚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没想到翻来覆去就几句结论,一点也没有取信于人的地方。祁麟觉得,哪怕是在后世,许俢诚应该也是一个不怎么出色的人,至少学习不好,不然也不会对于他和皇祖父的了解才那么一点点。 要知道即便是苏青,好歹人家也能说出许多著名的历史典故,甚至连一些未来会出现的各个领域的大佬,也能单独列一个单子出来! 没错,早在那日赏菊宴中,祁麟就发现了苏青的不妥,之后让人暗中调查了一番,很容易就发现了苏青与前世许俢诚两人行为相似的地方,只不过苏青更加聪明,办事更加隐晦,并且很能适应现在这个王权社会,一点也没有看出他骨子里的“反骨”。 要是苏青知道祁麟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他好歹在现在也是985毕业的文学硕士,虽然比不上那些历史生,但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吧!对比许俢诚这样一个高中都没有读完早早辍学出去打工的穷□□丝,真真是侮辱他了! 许俢诚本来志得意满,但是看祁麟脸上并没有露出高兴的模样,顿时心里一慌,难不成我刚刚说的话还不够明显吗?若是祁麟真的想要皇位,现在不应该喜形于色,大声褒扬他吗? “啧!”祁麟坐在椅子上,食指一点一点轻敲扶手,越发觉得这人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哈欠,嗤笑道,“本世子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也不过装的人模狗样的草包!” 轰—— 许俢诚脸色一下涨红,一股被人羞辱的憋屈涌上心头,他眼睛瞪得溜圆,瞪着祁麟想要冲上去,但是被四周站立的护卫又吓得腿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还以为祁麟能够慧眼识珠,没想到这也只是个门缝里看人的纨绔! 许俢诚气愤异常,直接就给祁麟下了自己的主观评价,他也不想多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么一个不懂得赏识他的人,也不值得他留下! “世子,本来我还想向你进献一物,能够彻底改变大熙朝百姓的生活,使大熙朝真的做到诗圣杜甫说的那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只不过看样子世子并不敢兴趣,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想必有的是皇子对这物件感兴趣。” 许俢诚放了一段狠话,头也不抬地就想要离开。他来找祁麟,自然不是空手而来,只不过祁麟对他的态度实在是不好,这样的人即便他辅佐了又如何,以后登基,只怕要像历史上那些君臣一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站住!”祁麟高声,眼里一片寒霜,“本殿下让你走了吗?” 说罢,祁麟走到许俢诚的身边,冷笑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殿甩脸子?知道上一个跟我甩脸子的是谁吗?出门直走左拐八公主府,问问哪里的下人,他们的主子如今过得是什么日子!一个乞丐,本殿下想要弄死你,就像踩死地上的蚂蚁一样简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 祁麟说完,满意地看着许俢诚惨白这脸,腿肚子一个劲地打颤。上辈子许俢诚以势压人的时候,没少摆出这样一副丑恶的嘴脸,他当时还觉得奇怪,明明许俢诚最厌恶这种以权压人,以势压人的权贵,为什么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他又比那些权贵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他才知道,许俢诚那里是厌恶,明明是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嫉妒,所以渴望,然后就隐忍变态了!就像弹簧一样,触底反弹之后,扛过就能更上一层楼,抗不过就直接坏掉。 显然,许俢诚就是第二种! 果然,祁麟的这番做派,成功地激怒许俢诚,他几乎是丧失了理智一般,想要伸手去打祁麟,祁麟哪能让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伤着,一个闪身,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 身上太脏,他可不不愿意用手去碰。 “没有王法了吗?就因为你是安亲王世子,你就这样欺辱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许俢诚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是祁麟这一脚踹的狠了,好半天许俢诚都没有成功站起,反而又接连摔了两跤,让一旁站着的侍女们都有些憋笑。 “啊,还真让你说对了,本世子就是无法无天了又如何?这府里里里外外都是本殿的人,今天就是把你打死,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哦,对了,你不是说以后我可是要继承大统的吗?本殿都是一国之君了,所谓的律法与规矩都是本殿一句话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啊? 至于你口中说的那些东西嘛,我姑且算是相信了,但是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厌恶的人好吃好喝地管着?听说过十大酷刑吗?知道宫里的慎刑司是怎么折磨那些犯了错的小太监小宫女的吗? 本殿看你长得贼眉鼠眼,一双眼睛里竟是淫邪,啧啧,你说我要是让人把你阉了你觉得如何?你不是前来投靠本殿嘛,你又说本殿日后要继承大统,那正好,以后你就跟着进宫伺候本殿,本殿封你一个大内总管当当,你意下如何啊?” 祁麟笑眯眯地看着许俢诚,明明说出的话那样轻飘飘的,但是许俢诚却觉得如堕地狱,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内总管?那不是太监嘛!谁要当太监,他穿越一场可不是为了当太监的。他要做人上人,他要开后宫,怎么能当太监呢? “我错了我错了,世子爷你饶了我吧!”许俢诚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跪着向祁麟求饶。 祁麟还以为他能硬气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软了骨头。但是祁麟非但没有丝毫心软,反而更加想好好收拾一顿许俢诚。别看许俢诚现在跪的快,但是一旦你落难了,他也是踩得最狠的那一个人! “祁麟,你有没有受伤?”正想着,谢瑾瑜匆匆赶来,白皙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一双美目之中尽是担忧。 他刚刚回来,就听到祁麟遇刺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顾不得许多,一路小跑过来,还好,祁麟没有事,不然他可得后悔一辈子!若不是为了找他,祁麟也不会心血来潮去逛街,没想到居然遭遇了刺杀。 祁麟轻笑,将谢瑾瑜搂在怀里,安抚的拍拍他的背,温和道,“自然没事,我是那么容易被人刺杀的吗?” 他说的轻松,但是谢瑾瑜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今天没事,那明天呢?祁麟现在处境这么危险,让他也有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恐慌,忍不住想要在祁麟这里寻求依靠。 谢瑾瑜一抬头,就对上许俢诚的脸,下意识对他不喜,那人眼光中的惊艳与打量,让他胃里一阵恶心。 “这是谁?”谢瑾瑜冷着一张小脸问道。 “我是——” “一个攀龙附凤之人而已,拖下去杖责五十!” “不是,我唔唔唔——”侍卫在许俢诚想要开口的一瞬间,麻利的将人堵了嘴,像一条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许俢诚早在谢瑾瑜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目光就被他吸引走了,连他现在的处境都抛之脑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比他前世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明星好看多了。虽然知道大熙朝有男人哥儿之分,但是在他眼里,再漂亮的男人那也是个男人! 许俢诚突然懂得了汉武帝喜好男宠的感觉了,这样的男人玩起来一定很带感吧?他在心里不住的幻想,一抬头就听到谢瑾瑜的问话。 只不过还没说完,就被祁麟打断,更没有想到祁麟居然这么恶毒地想要杖刑他,许俢诚连忙反抗,只不过毫无作用,不可置信地发现谢瑾瑜冷着一张小脸看着他被拖了下去。 这个心肠歹毒的哥儿! 第58章 京城事(十四) 许俢诚出现这件事,就像一个小插曲,祁麟没有提,谢瑾瑜自然也不知道,虽然觉得祁麟生平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很奇怪,但是仔细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祁麟平日里在怎么温和,但是都是皇室子弟,不可能没有一点脾气。只怕也是因为在他身边,所以一直收敛着。就像谢父一样,在其他管事面前,都是板着一张脸,不叫任何人看出他的想法。但是一到了他的面前,就是一个慈父,对他百般宠爱。 谢瑾瑜见那人被拖下去了,不一会儿院子中就响起了那人的惨叫,期间那人还咒骂了两句,再然后就被侍卫堵住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瑾瑜只心软了一瞬,就若无其事地走到祁麟的身边,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天知道我进府听见你遇刺的消息时,腿都吓软了,你以后可千万别那样大大咧咧得出门了,身边的人一定要带上。” 谢瑾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在这里叮嘱祁麟,但是一想到若是祁麟有个万一,他就心如刀绞,哪里还能关心自己在祁麟心中的形象有没有受损。 祁麟轻笑,一向凌厉的眉眼中都如同盛满了盈盈春水,晕开一池温柔,他摸了摸谢瑾瑜腰间的软肉,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带着一丝坏笑,凑在谢瑾瑜的耳边道,“你猜今日皇祖父对我说了什么?” 谢瑾瑜眨眼,不明所以,“说了什么?” 启元帝宠爱祁麟的事情,他今日听见苏青和张小将军都在议论,说是所有皇子皇孙之中,祁麟鹤立鸡群。谢瑾瑜听在心里,既为他高兴,又有点担忧,现在祁麟这样一说,他更加好奇了。 启元帝会对祁麟说了什么呢?若是寻常的教导或者朝廷上的事情,祁麟是不会这样献宝似的在他面前嘚瑟,那只能是有关于他本身的私事。唯一能和自己扯上关系,无外乎就只有那祁麟的终身大事。 那不成启元帝真的答应祁麟自己选择妻室? 谢瑾瑜心口砰砰的跳起来,双手一下捏紧,盯着祁麟目光闪闪发亮,就连身子都靠近了一些。 祁麟垂眸,对着谢瑾瑜轻轻道,“祖父让我奉子成婚!” 奉旨成婚? 谢瑾瑜原本发亮的星眸瞬间黯淡下去,眼眶咻的一下红了,他不敢去看祁麟的脸,只略带委屈的哽咽道,“奉旨成婚啊,那这么说你还要听从皇上的安排,选一门名门贵族吗?” “自然不是!”祁麟瞧着谢瑾瑜这个可怜样,一点也没有捉弄他之后的兴奋感,反而自个儿先心疼极了,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又是安抚又是认错道,“我的错我的错,是我没有说清楚,不是奉旨成婚还是奉子成婚!” 祁麟故意咬重了旨和子两者的差别,然后笑呵呵地看着谢瑾瑜,“你愿意和我一起——”说罢,将目光移至谢瑾瑜平坦的小腹。 轰—— 谢瑾瑜只觉得一个炸雷轰在自己的耳边,炸得他整个人浑身发软。如果刚开始还有些茫然祁麟口中的奉子成婚是什么意思,那么祁麟说了后面那句话后,谢瑾瑜哪里还不知道祁麟的意思。 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从心口冲出,爬到自己的脸上,然后在钻入脑子中。谢瑾瑜脸上烧的厉害,只觉得心口就像是烙了铁一样,滚烫滚烫的。 脑子里兜兜转转全是祁麟的那句“奉子成婚”! “噗——”谢瑾瑜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一双星眸都成了月牙儿,他嗔怪地看了一眼祁麟,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喃喃道,“你在胡说什么呢?” 可是那语气温柔得就像是涓涓流水一样,一点点淌过祁麟的心头。 金风玉露一相逢,只一眼,两人便彼此沦陷其中。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后,谢瑾瑜缩在祁麟的怀里,突然不安地问,“要是……要是我怀不了孩子怎么办?” 哥儿之所以地位比女子还要低下,原因就是相比于女子,哥儿的受孕率极低,并且极不稳定,很多哥儿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高门大户很少让哥儿当主君的缘故。 启元帝对祁麟提出这样一个看似十分侮辱谢瑾瑜的条件,实际上还是对谢瑾瑜能不能受孕充满了担心。如果未来他真的有心让祁麟继承大统,那么继承人一事上就万万不能有丁点的马虎。 只要谢瑾瑜能受孕,那么他现在提出来的这个条件何尝不是对谢瑾瑜和他以后的孩子,一个强有力的保障呢? 可是谢瑾瑜担心,要是他不能受孕怎么办?上辈子他缠绵病榻,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未能有过生育,这辈子虽然一直精心养着,但是身体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如果他不能受孕,他又有何面目继续要求祁麟依然对他百依百顺呢? 谢瑾瑜不是那种贪心不足的人,他知道祁麟能求来这样的旨意,想必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若是他自己不争气,那也怨不得旁人,只能说是他自己没有这个命! 想到这里,谢瑾瑜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可能两人彻底身心交融之后,谢瑾瑜对身边的祁麟充满了依赖,他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欢愉之中,又忍不住地去担心未来。 “呵~”祁麟挑眉,将人压在身下,心想还是自己不够努力,不然谢瑾瑜怎么还能分出心神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至于谢瑾瑜会不会怀孕?一次不行那就来两次,两次不行那就来一百次!(跨度太大了一点,会不会太禽兽?) @ 第二日,祁麟顶着王府众人还有皇宫近侍们一种诡异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进了上书房。 上书房中,启元帝刚刚挥退了左右丞相与户部尚书,几人迎面撞上,祁麟又迎接了一波这些老大人们八卦眼神的洗礼后,这才慢悠悠地进去给启元帝请安。 启元帝瞧见祁麟那食髓知味的模样,只觉得没眼看,扔给他一个折子后,恨铁不成钢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个哥儿嘛,搞得人尽皆知,你不嫌丢人朕还嫌弃丢人呢!” 祁麟不以为意,坐在凳子上一脸正色,“您是觉得不就是个哥儿嘛,您挥挥手就有一大群天姿国色的哥儿们前仆后继,赶着上来想要伺候您,但是哪能和我的瑾瑜比吗?孙儿追了他这么久,生怕有一点差池惹了他不高兴,现在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可不得好生犒劳自己一顿。” “被一个哥儿拿捏,真是你爹的好儿子!”启元帝吹胡子瞪眼,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废话了,祁麟虽然看重谢瑾瑜但是也不会感情用事,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 祁麟倒是觉得这次回去得把王府里的那些探子们给打发了,不然以后他和谢瑾瑜干点什么事,第二天基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可没有让人窥探自己和谢瑾瑜的喜好。 想到这里,祁麟对着启元帝开口道,“祖父给我赏赐点人呗,王府里的老鼠太多了,看着碍眼!”是被启元帝一个人监视还是被其他皇子大臣监视,祁麟当然会选择前者啦,尤其是现在两人利益一致,他傻了才会放着启元帝的人不用。 “待会儿你跟着福全自己去挑,最好再挑两个会医术养生的嬷嬷,跟在你那个哥儿身边。”启元帝多说了一句。 祁麟点头,“孙儿省的!” 启元帝与他闲话家常完,眼神也锐利起来,“听说你昨日回去后遇刺了?” “那倒不是,不过是个故人。”祁麟摇头,他暂时不想让启元帝知道许俢诚的存在。 启元帝也不多问,既然祁麟说是故人那就是故人。 “看看你手上的折子,明日早朝想好怎么应对了吗?”启元帝喝了一口茶,问了一句。 这两日连着有人弹劾安亲王搜刮民脂民膏,大肆敛财,只不过都被启元帝压了下来。明日大朝会,又是祁麟第一次上朝,那些人肯定忍不住要跳出来当面弹劾,启元帝先给祁麟知会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 祁麟翻了翻,将奏折的内容一五一十地看完,笑着道,“原来是这事,孙儿心中有数,等明日朝会,孙儿给您一个大惊喜!” 祁麟正想着海运这事该如何开口,既然有人上赶着给他递刀子,那他怎么好意思不收呢? 而且这可是让他在文武百官中露脸的好机会,不好好利用一下,都对不起七皇子一党准备了这么久才发难的苦心。 第59章 京城事(十五) 第二日的大朝会,祁麟是和启元帝一起去的朝堂。两人一起到的时候,祁麟能够深刻的感受到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敢直视龙颜,自然所有人都把打量的眼神落在了祁麟的身上! 启元帝想要立皇孙的消息,朝廷上不少聪明之人早就心里有数,所以那么多的大臣一直没有站队。只不过他们一直觉得启元帝想要册封四皇子的嫡子为皇太孙,万万没想到却被突然冒出来的祁麟插了一脚。 这其中有不少的人虽然没有明面上站队,但是私底下和众位皇子的联系却是一点也不少,现在启元帝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不少人原本的布置都要彻底打乱。 但是相比于那些站错队的大臣,这些大臣也算是幸运了。反正只是重头安排而已,大不了费一点心思罢了,只要不是吵架砍头的大事,再坏的结果也是可以接受的。 更别说,现在皇储已经明了,他们完全可以放心去讨好巴结,一点也不用担心时候出错怎么办。至于还有那些更保守的世家权贵,觉得一日启元帝没有退位,他们一日不站队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们都是纯臣,新皇登基后还能亏待他们这些老臣子不成? 抱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是仍由一少部分的大臣站错了队,现在和皇子们绑在了一条绳子上,进退不得。 而这其中,捆绑最深,也冒头最多的,无疑就是七皇子一党。 今日祁麟来上朝的最大原因,就是七皇子一党对于他的攻击。 虽然启元帝有心想要让他参政,但是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稍不注意,祁麟若是这件事没有应对好,难免在一些大臣心中留下难当大任的印象。 “启禀皇上,臣要参安亲王大肆收刮民脂民膏,敛财据为己用。”承恩候左右看了一眼,在七皇子阴沉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上前。 众位大臣嗡的一下就闹开了,谁都知道今天七皇子会对着安亲王世子发难,但是谁也想不到七皇子这边居然是他的外祖父直接上场。要知道七皇子一党中最有威望和权势的,莫过于就是承恩候了。 都以为七皇子会让其他的小喽啰上来攻击安亲王世子,没想到七皇子直接让承恩候上奏,甚至于直接从安亲王身上下手。 不少人心思百转千回,其实相比于世子本人,安亲王确实更容易对付一些。稍微在朝堂上呆的久一点的大臣都知道,安亲王本人是个混不吝的,想要抓住他的辫子易如反掌。 左丞相抬眼瞧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安亲王,眼角划过一丝轻蔑。安亲王确实不成器,那也是相比于前面那几个皇子而已,但是这么多年,仔细想想,就算是安亲王在京城最混账的那段时间,那也从未干出什么出格的大事,最多就是一些小打小闹,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启元帝也从未生过他的气,反而时时念叨,说他最是意气用事,但是一片赤子之心。 瞧瞧,这样的人物会干出承恩候口中那么没有轻重的事吗?人家就算要干,也肯定偷偷摸摸背着众人悄咪咪进行,谁会大张旗鼓的闹得人尽皆知? 七皇子也知道事情恐怕不会这样简单,但是他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父皇想要立祁麟为皇储,那他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他辛辛苦苦筹谋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让别人摘了他的桃子! 老六有没有搜刮民脂民膏他不清楚,但是确实有很大一笔钱来的莫名其妙! 老四和老五那段时间,可是收了老六不少的金子,而他母妃也偷偷给他传信,告诉他惠妃在宫里可是各种宝石珍珠整天换着样式的戴,这样的手笔会是一个小小的藩王可以拥有的吗? 西南有没有金矿和宝石矿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知道陈家最开始就是在西南那边经商,一直发展到京城,最后家里出了一位秀才,之后在慢慢改换门庭的。 西南一带,朝廷为什么这么多年都那么嫌弃,不就是因为那里山高水远,地处偏僻,偏偏又少数民族聚居,很多不怎么安分的游牧民族政权都在那边吗? 若是西南真的是一块香饽饽,当初老六被贬西南的时候,他们这些皇子早就闹翻天了,还会安安分分的让他活着去了西南? 退一万步讲,要是西南真的出现了金矿与其他的矿脉,老六居然敢占为己有,而不是上奏充实国库,就凭这一点,父皇也不会放过他。 只要父皇对他心里存了不满,就算是祁麟在怎么智勇双全,讨得父皇欢心,只怕这个太孙的位子也坐不长久! 七皇子与承恩候在书房里密谋了半天,最后拍板还是有承恩候出来提出这件事,只要他们咬着老六祸乱百姓的事情不放,承恩候的官职也不低,这样一来,就算其他人想要保老六压下这件事,也几乎不可能。 他们想的很好,但是偏偏没有想到过安亲王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根本就不是在封地出产的。以至于在承恩候上奏之后,安亲王老神在在在哪里打瞌睡的模样,让他们又惊又怒,恨不得立刻上前将他一巴掌扇醒! “安亲王,可有此事?”启元帝瞪着还睡得迷糊的安亲王,问了一句。 五皇子赶紧踹了一脚安亲王,安亲王一个激灵,左顾右盼,“谁踹我,谁敢踹本王!” “咳咳!六弟,父皇问你话呢。”四皇子压着声音小声道。 安亲王一愣,随即一脸茫然,“父皇,您说啥?” 启元帝眼角抽了抽,只觉得丢脸丢到大臣面前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他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糟心玩意儿。 “承恩候参你苛捐杂税,搜刮民脂民膏,大肆敛财,掌管封地期间,以权压人,收受贿赂……”启元帝简单说了一下,盯着安亲王想要看他怎么回答。 “啥玩意儿?承恩候脑子进水了吧!”安亲王眼睛一瞬间瞪大,盯着承恩候那张老脸露出一个无语至极的表情,“要不要本王给您请一个太医瞧瞧,别好端端的就得了老年痴呆!” 噗—— 宣政殿陆陆续续传来众位大臣隐忍的笑声,承恩候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指着安亲王恨恨道,“安亲王此乃朝堂之上,容不得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本王怎么胡搅蛮缠了?”安亲王插腰,仰着脖子大声道,“谁不知道本王最是孝敬父皇,那制糖方子是不是本王找来的,你们家里吃的每一粒细糖精糖是不是有本王的一份功劳?本王要是真的那么贪财,为何不把这么好的东西留下来自己用? 再说了,本王的封地在什么地方?那可是西南六郡!那是什么地方,众位大人都是读过书的,应该比本王更加清楚吧。那韩愈当年是怎么说的,‘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听听,韩愈就是被贬西南都觉得此生要一去不回了,哪里的生活环境、气候、吃的穿的这些是人待的吗?当然啊,本王不是说父皇当年把我贬到西南不好的意思,本王就是想说那边条件这么艰苦,百姓生活能好到那里去? 自己连饭都吃不饱了,还有心思来贿赂本王?来来来,户部尚书你告诉本王,每年江浙一带的税收是多少?京城的税收是多少?再说说西南的税收是多少?你觉得西南的富商能有这些地方富裕吗?能拿出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闲散钱财供本王花销吗? 退一万步讲,要是西南真这么富饶了,百姓真那么有钱了,他们还看得起本王这么一个犯罪被贬的小藩王吗?而不是带着七成以上的家产投奔七弟、十二弟嘛!毕竟他俩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啊!” “安亲王你什么意思?”七皇子坐不住了,安亲王后面的话简直杀人诛心,就差明摆着说七皇子还有十二皇子与一些富商勾结,官商相互了。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安亲王一点也不虚他,直接怼了一句。 七皇子气了一个仰倒,安亲王这副滚刀肉的模样正是他最痛恨的样子。但是他也不能否认安亲王刚才虽然说得话糙但理不糙。西南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都是不清楚他那批金银究竟是从何处而来,所以才会一直揪着不放。 十二皇子冷笑,他本来想坐山观虎斗,但是安亲王既然把他卷进来了,那也别怪他站在七皇子这一边,“那六哥能解释一下送给四哥还有五哥、惠妃娘娘的金银珠宝、各种金贵奢侈物品都是从哪里来的吗?难不成这些东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是有这样的好事,弟弟也想去碰碰运气!” 其他大臣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这些宝贝究竟是哪里来的。不仅是大臣们,就连启元帝也有些好奇。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打探清楚那些东西究竟是哪里来的,不过不是封地上的,倒是可以肯定。 安亲王气得哼了一声,老十二说话也忒阴阳怪气了一点,和他那个整天只会哭哭啼啼的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祁麟对着安亲王眨眨眼,安亲王立马会意,瞬间站直了身子,一派巴掌,抬着下巴趾高气扬对着十二皇子道,“嘿,你还真别说,这东西它虽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是它是从海里冒出来的啊!” 第60章 京城事(十六) “嘿,你还真别说,这东西它虽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但是它是从海底冒出来的啊!” 安王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砸在众人的头上。 海底冒出来的?这是唬谁呢!要是海上有这么多的宝贝,这些年那些番邦蛮夷还用得着向大熙进贡? 不少人的心中对安王的说辞嗤之以鼻,觉得安王为了胡搅蛮缠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不惜说出这样没脑子的话。 虽然其他人不信,但是深知安亲王为人的启元帝与四皇子五皇子们,可就不这样认为了。老六犯不着将东西露出来了,还在大殿上开这样的玩笑。只不过这些东西当真是海上那边的? 启元帝眉头一皱,发现此事并不简单。他慢慢地转动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神情看不出喜怒,“安亲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启元帝能问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在心底相信安亲王的说辞。 七皇子快要气炸了,父皇为什么这样偏心老六,海上冒出来的鬼话他也相信? “父皇——”七皇子还想在说些什么,被承恩候一把扯住袖子。既然启元帝已经开口,七皇子就完全没有必要在牵扯进去,具体是怎么回事,自有圣上定论。 七皇子气不过,狠狠地瞪了一眼安亲王,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那模样活像是要把安亲王生吞了一般。 启元帝对下面众人的小动作仿佛没发现一般,继续等着安亲王回话。 安亲王扭扭捏捏,犹豫地站在那里,上前回禀道,“父皇明鉴,这件事具体经过儿臣也不清楚,从头到尾都是祁麟一手操办,还是让他来回答吧。至于其他,儿臣只能说,这些东西来历清白,没有半点不当之处。” “呵,安亲王可真是会找借口,一开始说是海上冒出来的,现在又说自己不清楚内情,真是什么都沾什么都不沾。”七皇子阴阳怪气了一句。 承恩候恨铁不成钢地在哪里咳嗽一声,从前只觉得七皇子鲁莽不听劝告,现在怎么觉得他这么傻呢?安亲王都说了这件事具体因果是世子操办,那就等着世子回答就行,你这么快冒出来干什么?无论世子这事办得如何,你现在这副急哄哄想要将人拉下马的模样就是落了下乘! 果不其然,七皇子这话一出,启元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倒是没想到老七这些年隐忍的功夫倒是越发差了,现在居然连后面的十二皇子等人都比不上。 “祁麟,你来说。”启元帝不想理会这群操心玩意儿,开口询问祁麟。 祁麟点点头,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启禀皇上,此事说来话长,一切还要从微臣追剿一群倭寇说起……” 临海多倭寇,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不仅西南那边有,江浙一带更是严重,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从前朝□□开始,国家就一直禁止民商出海,防止被倭寇打劫。 但是近些年来,那些倭寇越发猖獗,不仅在海上打劫那些渔民,甚至到了秋冬季节,还会直接乘坐船只来到岸上,对附近的居民烧杀抢掠。这些年来海边的渔民不受其扰,好多人已经搬离沿海一带。 国家这边不是不想管,而是因为大熙朝的将士大多出身内陆,不善水性,到了海上那就像是被拔了指甲的猛兽,无法发挥自身的实力。朝廷这边对上倭寇,经常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因此,久而久之,朝廷也就不怎么再去关注倭寇的事情了。 这事大熙朝每年也不是没有去和朝还有大和国交涉,只可惜这两个国家自己都自顾不暇,每年还要靠着大熙对他们的赏赐过活,更别说分出精力来管制倭寇。 于是这倭寇一事就这样拖到了现在,没想到祁麟一开口却是从这件事入手。 “微臣抓住了那些倭寇的贼首,一番拷问之下,才发现这些倭寇在附近的海岛上有他们的据点。微臣觉得奇怪,那黄金岛与半月岛明明就是大和国与朝鲜的领土,怎么会突然成为倭寇的据点。于是微臣派附近懂得朝鲜语和和语的渔民潜入两岛,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个国家早就暗中支持这些倭寇在海上肆意抢劫! 他们每年都会让这些倭寇在岛上休整声息,然后一到秋冬两季就出来抢劫。岛上的人基本都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平日里是大和国与朝鲜的子民,一旦到了秋冬季节,就改头换面出来烧杀抢掠。这还不算,每当有大熙朝的将士追赶这些倭寇到了两岛,岛上的妇孺就会出来作证,故意将将士们引到其他的地方,要么将人打发走,要么设下陷阱暗害!” “好啊,我就说为什么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找到这些小倭寇的大本营,感情他们官匪勾结,百姓打掩护,所以咱们就像是睁眼瞎一样!”五皇子是个暴脾气,率先忍不住,气得破口大骂,“这些天杀的蛮夷,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吃我们的拿我们的,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对着我们熙朝的百姓干出这种勾当!” 四皇子眉头夹得紧紧的,看着出来他也强忍着怒气,只不过比起五皇子,他更加谨慎,想得也更加全面一些,“这些你都有证据吗?要知道大和国与朝鲜虽然是咱们的附属国,但是本质上也是一国,闹不好可是几个国家邦交的问题。” 祁麟点点头,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信口开河! 若不是因为倭寇这件事,他也不知道原来这两个国家都这样的恶心,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上辈子的许俢诚天天念叨这两个国家,甚至有时候骂人也要带上它们的名字。 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贪婪又狂妄! “这事微臣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再等几天就能全部交给皇上。正是因为两国朝廷的暗中默许,微臣才觉得事情不简单,果然,经过半年多的潜伏,微臣的属下传来消息,他发现这两个国家手底下居然有几个金矿!而大和国在红河那边,居然还有一个宝石矿!” 祁麟话落,大殿上的众人呼吸一滞,不少人脸庞发红,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尤其是那些武官,摩拳擦掌,盯着祁麟就差问他具体的地址在哪里了。 俗话说杀人放火金腰带,普通人干起劫匪的事情都能弄到泼天富贵,改头换面,而一个国家打仗,虽然会损耗大量的财力人力,但是一旦赢了,那就可就是源源不断的战争财! 没有人比这些武官更懂打一次胜仗可以获得多少好处,尤其是大熙朝的法律可是允许将士们将获得的战利品留下三成!大和国与朝鲜,不过是两个番邦小国,连大熙的普通省城都比不上,若是真的打起了,无疑是大熙这边碾压,只要大熙赢了,那些东西不都是大熙得了? 祁麟摇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说?”启元帝连忙问了一句。他也心动啊,那个皇帝不想自己腰包鼓鼓的,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哪怕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是忍不住呼吸粗重。 “大和国与朝鲜疆域狭小,物资贫乏,他们那里不可能出产这么多的金矿。微臣打听过,那些金矿都是他们从其他更小的国家或者说是无主之岛抢来的。那些岛屿虽然无主,但是岛上都生活的有原始的土著,但是他们心智未开,不通民情,偏偏又身怀至宝而不知,遇上朝鲜和大和国的人,要么都被屠杀殆尽,抢走金银珠宝,要么土著们被抓去矿场,充当奴隶!” “一群畜生,茹毛饮血,杀人如麻,没有一点怜悯之心,这样的人与畜生有何差别?”一位奉行孔孟之道的老大臣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掩面。 文臣心有戚戚,武官倒是没什么感觉,两国之争那有不流血的?只不过到底还是不赞同这群人的做法。大熙朝的人骨子里都是受了天理圣人之言熏陶的,哪怕是立场不同,也做不出这样灭绝人伦的事情。 “我□□威威上国,泱泱百姓何不入我怀抱?大和与朝鲜所行之事惨无人道,正该天国出兵讨伐,以儆效尤!”启元帝冷哼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杀意。 果然,皇祖父不愧是皇帝,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这么好的肥肉放到面前,不赶紧上去咬上几口,难不成还要谦让一番? 祁麟在心里轻笑,面上却是十分严肃,对着启元帝道,“皇上圣明,前几日饱受朝鲜摧残的新丽国派人前来求救,希望大熙能够出兵解救新丽百姓免收荼毒之苦,他们愿从此依附大熙,国王由圣天子指派,本国税收与产出进献七成于大熙。” 张将军呼吸一顿,连忙上前,粗着嗓门朗声道,“陛下,微臣愿出兵前往!” “微臣也愿意!” “陛下,臣也愿意!” 其他的武官也不甘落后,多好的机会啊,封妻荫子的机会就在眼前!甚至不少的文臣也蠢蠢欲动,实在是这蛋糕太大,而且没什么风险,是个人都会心动。 至于一开始想要借着这件事向祁麟发飙的七皇子与十二皇子早已愣在了哪里,一副神游天外大受打击的模样,但是现在也还顾得上他们呢? 第61章 京城事(十七) 安亲王世子在宣政殿夸下海口,海外金银遍地,有大量肥沃的土地与用之不尽的资源!这一消息传出,京城上下物议沸腾,所有人都在震惊这件事的真假,原本暗潮涌动的夺嫡之争一下子被摆在了明面上。 “要我说,海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不清楚,贸然下决定是不是有些欠妥当?”一位身穿青衫的学子皱着眉头,显然对于安亲王世子传出来的消息嗤之以鼻,“我大熙地广物博,资源丰富,何必觊觎海外哪一点蝇头小利?再说了,那些蛮夷之地真的有这么多的金山银山吗?未免太夸大其词!远的不说,就拿大和国与朝鲜国来说,这两个国家每年向我们摇尾乞怜,他们的领土才我们一省之大而已,弹丸之地,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好东西!这些说辞不过是安亲王世子想要加大自己的身价罢了!” “说的没错,要是真的有这么多的金山银山,铁矿数之不尽,安亲王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当做底牌京城里的皇子还有谁是他的对手?现在这样露了底,这不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吗?”坐在他身边的一位蓝色衣衫的公子发话,十分赞同青衫学子的说法。 大熙朝民风开放,对于这些学子而言,妄议朝政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只要不出格,朝廷也不会将他们怎么样。相反,学子们在民间有一定的威望,朝廷的一些政策也会考虑他们的意见。 “方兄,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据我对安亲王世子的了解,此人一心为民,从不与民争利,向来都是站在普通老百姓这一方的,远的不说,就说他在江宁的时候,人家好好地世子爷不当,偏偏为普通的小老百姓围剿周围的山匪,后来又因为害怕争抢了应考学子的风头,主动放弃会试第一名的成绩,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欺上瞒下,愚弄百姓和圣上的事情的!”另一名坐在青衫学子对面的青年皱眉反驳。 他本是西南的学子,当初祁麟没有继续参加科举,可以说对他们这些榜上有名的学子都算有承让之情,就凭这这一份善心,他也不允许有人这样诋毁他。 “没错,安亲王世子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人家真的只是想要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罢了!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吧,江宁城最新出产的新瓷,那种仿若翡翠一般晶莹剔透的青瓷,就是安亲王世子和谢家一起生产的,但是在青瓷出产之后,世子爷就将原本的普通瓷器与白瓷降价,比京城这边的瓷器的价格低了整整三分之一,现在江宁那边家家都能用上上好的白瓷呢!” “你们这算什么,制糖方子一出来之后,西南那边本来就是甘蔗的种植大户,因为糖方的问世,现在西南的百姓都可以吃上精细的砂糖!并且因为每年制糖需要大量的人工与种植户,不少饥寒交迫的百姓已经开始移民西南,想要在那边混一口饭吃!”另一名年纪看着比较小的学子喝了一口茶,想到自己家里说的开年就要去西南那边拓展生意,得意洋洋道。 “志林,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青衫学子一惊,连忙问道。 “这还能有假的不成?你们也知道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我大哥前几天就跟我说说了,家里年初就要搬到西南那边去了,说是海上贸易一旦开了,周围的沿海城市必然会空缺很多职位,这个时候正是赚大钱的好时机!我知道大家都是读书人,骨子里还是有一份傲气的,觉得商户的铜臭之气回屋染了书香,但是我可不这么觉得,吃饱穿暖才是人生大事!现在有这么一位好主子能让大家吃饱穿暖,你们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诸位,看看外面的百姓吧!京城已经是大熙最繁华的地方了,但是郊区外面依然还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乞丐,依然还有妇孺孩童相依相偎,并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就穿金戴银的,有些人连活着都已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了,哪里还谈得上风花雪月,在乎所谓的铜臭不铜臭?” 李志林说完,看了一眼自己身边陷入思考的几位同窗,眼中露出一抹坚定,“这次恩科之后,若是有幸高中我就申请外放,去西南那边帮忙,若是没有那个语气落榜了,我也会随着家里一起去西南那边做生意,无论是在哪里建学堂或者跟着商船出去长长见识都是好的!寒窗苦读十余年,不能报国,不能为民,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说得好!”方允文抚掌大笑,干了面前的一杯酒,对着李志林道,“志林兄,若是不嫌弃我人微言轻,身娇体弱,年初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去西南大展宏图。” 其他几人纷纷对视一眼,都知道众人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虽然明面上没有说支持谁,但是行动上已经是安亲王世子的附庸了。 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云来酒楼,京城各处的大街小巷甚至是其他几个大省,都涌现出这样的场景。 生在盛世,谁不想建功立业干出一番大事业青史留名?现在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很少有人不心动。尤其是这件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小了就连有些皇子都忍不住心动。 @ “五哥,你真想出海啊?”安亲王一脸懵逼地看着面色有些纠结的五皇子,不明白他好好地皇子不当,非要到海上漂泊是为了什么。 “老六,你就说这件事有多大的危险吧?若是没有什么大危险,我就干了!论起排兵布阵这些,我可不输张威他们!”五皇子一咬牙盯着安亲王气势汹汹道。 安亲王现在是有子万事不愁,但是他不能啊!虽然他儿子们不成器,但是他这个当老子的可不得为他的儿子们还有女儿们考虑。尤其是他那两个如花似玉水灵灵的女儿们,以后出嫁了还不得依靠他这个当爹的,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 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他老子,是孩子们的祖父,但是一等到启元帝退位,坐上皇位的,可就是他们的堂弟了。自家祖父当皇帝和堂弟当皇帝,这两者的差别可大了。虽然安亲王与祁麟看着都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但是靠别人和靠自己当然还是靠自己更有安全感一点! 他不像是四哥脑子聪明,在朝堂之上又有势力,并且还有启元帝的愧疚,再加上因为你安亲王自己不管事,所以这段时间祁麟的一应学习其实基本上都是启元帝和四皇子在手把手的教导,就凭着这一份情谊,祁麟以后都不会亏待了四皇子。但是他不一样啊,再不努力,以后儿子女儿们在京城勋贵人家面前都无地自容了。 所以五皇子才会想着趁着这次机会,趁机挣一点军功,到时候怎么也能在启元帝哪里捞一个郡王当当,等到祁麟继位,一番赏赐下来,他肯定能变成亲王爵!这样儿子女儿以后的日子就不愁啦!当然,还有一点他还没有说,别看五皇子现在是个皇子,但是因为母妃出身不高,自己这些年又谨小慎微没什么势力,所以是一点家底都没有。 安亲王前段时间确实给他送了不少的好东西,但是架不住家里人多啊,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儿子成亲要钱,女儿嫁人更要钱,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可不得想办法多挣一点嘛。虽然跟着商船出去,有皇帝的人看着,不敢中饱私囊太多,但是小小的捞一笔启元帝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就凭安亲王前几次送来的东西,五皇子就知道,哪怕他只是小小的捞一笔,这一笔也绝对够自家儿子成亲和女儿嫁人用的了。 所以他才忍不住想来找安亲王商量,看能不能让他向启元帝求个情,将他也塞在出征的名单里面。 安亲王自然是不明白五皇子为什么这么想要一起随军出征,但是自家兄弟的事情,他怎么也是要出力的,不过这件事他也不敢一口答应,因为很明显启元帝对于出海的事情十分看重,基本都是金口玉言,完全轮不到别人来插嘴。 “父王,我觉得五皇伯的想法很好,他也确实是一位很值得托付和信任的人选。”祁麟从外面走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怎么,你也觉得我有戏?”五皇子露出一个笑容,满眼期盼地看着祁麟。 祁麟点点头,对着他和安亲王道,“出海一事牵扯重大,别看祖父嘴上说着这件事要不拘一格降人才,但是事实上能够搅和进这里面的,无一不是祖父信任的人。但是人有亲疏远近,在信任亲近能有自己亲儿子更让自己放心吗?” “那可不一定!”安亲王撇嘴,极其不屑,“我父皇那是多疑鬼投胎,别人能信任自己儿子,他可不会!” 五皇子和安亲王显然是想到了一处去了,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苦涩。 祁麟摇摇头,解释道,“若是其他人,祖父可能还不放心,但是皇伯却不一定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皇伯安心在家等消息就行了。”五皇子面容有暇本就被排除在夺嫡的候选人里面,这些年又表现的足够的安分守己,再加上没人帮衬府中确实困难,种种原因之下,启元帝一定会答应的。 别看启元帝一直说三成收益由将领自己所得,但是这钱进自家儿子口袋和进别人的口袋,那还是很不一样的! 第62章 京城事(十八) 京城,某暗室中。 一道凄厉的惨叫响起,随即之后便是接踵而至的求饶声。暗卫十一满脸不屑,向来冷峻的表情都生动起来。 “怎么了,十一,里面的人都是招了?”暗卫统领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向身边的十一询问。 暗卫之间虽然执行的任务不同,但是因为从小在一处吃喝长大,情分很是不一般,尤其是暗卫统领比这些小暗卫大了二十几岁,对他们而言,亦兄亦父。 暗卫十一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有些纠结道,“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许俢诚怪异的很,说的话颠三倒四的,不能提炼的有用信息很少,主子是不是搞错了啊,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这么关注。” 里面被关的人正是许俢诚,当日祁麟让人将他杖刑五十之后,并没有让他离开,反而是让暗卫将人带到了这个秘密的暗室之中。祁麟知道许俢诚这人睚眦必报,再加上前世的仇怨,自然不可能让许俢诚真的逃离自己的掌心,再加上对许俢诚的了解,知道这人来自后世,对于他的用处极大,祁麟自然不可能将人放走。 暗卫统领拍了拍暗卫十一的肩膀,安慰道,“委屈你应付这么一个烂人了,但是主子的命令我们不能不听,这人你别管他说什么,只要他说的话你一一记下来就行了,其他的,就不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应该管的。” 暗卫十一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统领许俢诚说的一些匪夷所思的话。这些天许俢诚招了不少的消息,什么祁麟以后会当上皇帝,成为一代明君,什么大熙朝只存在了三百多年就被大明朝取代,什么旁边的大和国还会侵略我们国家的领土,有些暗卫十一觉得真的可能发生,比如祁麟当上皇帝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但是有些暗卫十一却觉得是天方夜谭。大和国那么一个弹丸小岛怎么可能会有本事侵略我们国家,哪怕是大熙真的亡国了,后世的国家得有多么不靠谱,才能被这样一个小国家压着打? 想不通这些的暗卫十一十分纠结,然而他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暗卫,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这个位置应该考虑的。有时候他想,如果许俢诚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主子知道了这一切,是不是这些事情以后就不会发生了?主子那么英明神武,一定会把大熙治理的越来越好。 暗卫十一正在出神地思考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祁麟已经进了暗室。 “参见主子!”暗卫统领连忙拍了一下十一,两人对着祁麟见礼。 祁麟点点头,轻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暗卫都是和祁麟一起杀过敌剿过匪的兄弟,一般情况下,祁麟对他们也不会多么严苛。 暗卫十一对着祁麟道,“主子,许俢诚招了很多,属下都一一记载在这里了,您要不要看看?”暗卫十一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祁麟。 祁麟随意地翻了翻,发现都是一些未来国家的走向,不甚在意的轻笑。 许俢诚果然还是老样子,直到现在都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他以为他说出这些有什么用吗?国家未来会有什么走向,那又如何?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国家兴亡交替都是历史大势所趋,即便是当年的秦始皇虽然一直说着大秦千世万世,但是谁不清楚,永久的王朝从古至今就不存在。 哪怕是现在的启元帝,一心想要成为千古一帝,也从不敢奢求大熙朝能一直繁荣昌盛下去,只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时候问心无愧敢去见那些老祖宗罢了。 许俢诚以为他说出这些历史走向,祁麟就会觉得他不是一般人,从而对他态度大变,把他奉为神明,殊不知这样,只会让祁麟更加觉得此人还有压榨的价值。 这不,今天祁麟就专门来压榨他了! “哟,这是谁呢,怎么这么一副凄惨落魄的模样?”祁麟吊儿郎当地站在铁牢外面,故意厌恶的捂住口鼻,恶劣道。 许俢诚浑身一震,盯着祁麟,眼中嗜血,恨不得用眼刀子将祁麟杀死。 就是因为这个人,他才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其实许俢诚本来就穿越成为了一个乞丐,刚来的时候那模样能有多好?只怕比起现在,也就身上的伤口少了一些,其他的也是半点不差的。说不得现在的条件更加好了呢?虽然待在地牢里面,但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吃有喝,这不比他当乞丐舒服? 不过祁麟就是要这样故意气他一气! 前世的祁麟本人跟许俢诚没有半分恩怨,但是架不住谢瑾瑜和他有仇啊?尤其是这人得到谢瑾瑜又不珍惜,害的谢瑾瑜早早地惨死在后宅争斗之中,祁麟如何不气?真正的许俢诚只是暗恋谢瑾瑜,祁麟都吃醋的想要发疯,更别说这样一个人渣了! 还有安亲王的事情,前世祁麟死于意外,安亲王丧子之后消沉不理世事。如果一直这样,安亲王还能给安享晚年,平平安安寿终正寝的,但是许俢诚呢?因为暗中投靠了七皇子,帮七皇子办事,居然利用他的死想要将他父王绑上七皇子的贼船! 哪怕是今生和前世的情况大不相同,祁麟也十分清楚,七皇子那个样子是绝不可能当上皇帝的,如果最后登基的是四皇子,父王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性命,但也是终身圈禁的下场,但若是剩下的那几个小皇子登基,那他父王还有活路吗? 所以今生再次遇上许俢诚,祁麟可不得好生招待他一番吗? “世子,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世子,惹得世子这样对待?”许俢诚喘了一口气,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眼里露出一丝惶恐和悔恨,嘴里说的求饶的话,“你大人大量,就放了小人吧!小人保证不把这些事情说出去,求求您了!” “唉,可惜我这人就是气量小,你说这可咋办啊?”祁麟盯着许俢诚,摇摇头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般随意,“谁让我看见你就恶心呢?既然这样,为了不让我继续恶心,那还是杀了干脆!” 许俢诚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浑身都颤抖起来,“不要,不要啊,世子爷,我知道很多事情,我知道你要当皇帝,我知道未来的走势,你就留我一命吧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许俢诚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瞬间一股尿骚味就充满了暗室。 祁麟这下是真的嫌恶的皱起眉头,冷声道,“看样子你不仅居心叵测,还是个妖孽!” “不是,我不是,我只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真的,我来自几百年后,那个时候大熙朝早就不存在了,真的我没有骗你!”许俢诚为了活命,也顾不得什么穿越不穿越了,只一股脑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祁麟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不这样吓一吓,他能老实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吗? 早在对苏青的身份起疑的时候,祁麟就对苏青讨过话,苏青的嘴巴比许俢诚严多了,但也让祁麟知道了不少的事情。只不过比起苏青一些虚无缥缈的理论,许俢诚这边显然更加务实一些。若是苏青在这里,一定会极其的愤愤不平。在现代文科生被理科生看不起就算了,怎么到了古代这些古人也对他们带着有色眼镜? 祁麟当然不是看不起苏青,主要是因为苏青说的那些东西都是思想层面的,目前的大熙朝根本做不到,现在最实际的问题还是怎么让百姓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不过一些制度方面的建议,祁麟已经将苏青的话整理成册,准备慢慢一点点实施。倒是许俢诚这边,他可不会向对待苏青那样客气,只想着能问多少就多少。 前世的祁麟一直跟着许俢诚,自然知道许俢诚脑袋中有很多发家致富,富国安民的好点子,只不过有些能够轻而易举的拿出来,有些因为他的身份而搁置。就比如海运这一条,许俢诚不是没有动过这个想法,只因为安亲王无意,许俢诚才会搭上七皇子。 他可不相信许俢诚脑海中只这一条办法! 许俢诚脑子里面当然还有很多富国利民的好点子,他穿越之前因为一事无成,所以总喜欢看一些□□丝逆袭的小说,来满足自己的空虚无望的生活。因为看小说,他还专门收集了很多挣大钱的方法,比如穿越必备的制造肥皂、水泥、青瓦、琉璃这些,就等着那一天穿越大神砸中他,让他能在古代扬名立万。 没成想,他确实穿越了,但是没想到一穿越就得罪了未来的皇帝,现在只能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努力回想那些制造各种奇巧淫技的方法,用来多多苟活一天。 因为祁麟说了,每三天想不出来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他就面临着被五马分尸的风险! 许俢诚不想被五马分尸,只能绞尽脑汁地回想他以前背过的各种方法,无论什么都记下来,以求祁麟能让他多活几天。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完结啦,么么哒! 第63章 完结和番外 大风纷飞,银装素裹,瑞雪兆丰年。 谢瑾瑜正坐在床前作画,笔下的青年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眉眼之间俱是威严,只不过在回眸的时候可以瞧见那眼神之间不自觉流露出的一抹温柔。 托祁麟的原因,谢瑾瑜现在也喜欢上作画,尤其是将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记录下来,用祁麟的话说,这样以后两人的孩子长大了,就可以向他们炫耀,自家的爹爹与父亲多么恩爱! 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瞧瞧,这是叱咤风云的安亲王世子能说话出口的话吗?只不过,若是谢瑾瑜嘴角的笑意没有那么明显那就好了。 谢瑾瑜放下笔,微微伸了一个懒腰,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头不胜温柔。他现在不同以往,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瑾瑜!”正想着屋外祁麟一脸笑意地进门。 他身穿一袭紫色烫金的龙纹长袍,身后系着进贡的上好纯黑狐裘,身材修长挺拔,虽然看着精瘦,但是只有谢瑾瑜知道,这身衣服下面的身躯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半年来的历练与教导,已经让祁麟浑身上下都褪去了原本的矜贵,变成了一位不怒自威的领导者,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人心生折服。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祁麟嘴角露出一丝笑,眼里像是满天星辰璀璨,在谢瑾瑜憋笑的目光中,拿出一支折好的红梅,递给他,“这几日你总说外面太冷不想出去,满园的红梅盛开无人欣赏,那我就只有做了这狠心的摘花贼,拿来博佳人一笑啦!” 谢瑾瑜眉眼弯弯,笑意不自觉的爬上脸颊,他接过红梅,朵朵艳丽芬芳,上面还带着半花的霜雪,红白交映,煞是好看。 谢瑾瑜扭头亲了他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转身去将红梅插在白玉瓶中,满目柔情。 祁麟摸了摸自己被谢瑾瑜亲过的地方,受宠若惊! 谢瑾瑜只有在床上情动之时才会忍不住亲吻他,就是祁麟自己都没有料到谢瑾瑜今日怎么这么大胆?往常他送了那么多的好东西,也不见他有什么表示,怎么今天就送了一枝花,这人忍不住亲他了,难不成是因为谢瑾瑜格外喜欢花? 祁麟脑海中闪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随后都化作绕指柔,兴冲冲地冲过去一把抱住谢瑾瑜,大大地在他脸上香了一口,“快告诉为夫,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花?你要是喜欢,咱们把满院子都种上梅花!” “呀——”谢瑾瑜吓了一跳,脸上染上红云,听着祁麟云里雾里的话,莫名其妙,但还是让他赶紧放自己下来,拍了一下他的手,嗔怪,“干嘛呢!” “哈哈哈——”祁麟大笑,这段时间他很忙,很少这样和谢瑾瑜浓情蜜意了,祁麟一边拉着谢瑾瑜的手,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看看,要不要让岳父过来,有了这个不愁谢家在京城中站稳不了脚跟!” 这是一个月前许俢诚吐露出来的东西,居然会是琉璃的烧制方法!大熙朝的匠人也会烧制琉璃,但是技艺粗糙,并且浑浊不清,而且易碎,能不能烧出好看的琉璃都要看运气!祁麟让人试验了一个多月,发现许俢诚给出的方法,烧制出的琉璃不仅晶莹剔透,清澈透明,而且十分坚固,与上好的青瓷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东西上至贵族,下至百姓,都稀罕的紧。有了这个琉璃,谢家的生意完全可以在京城铺展开。 而且根据许俢诚所说,如果将这些琉璃与水泥、青砖瓦搭配使用,完全可以建造出冬暖夏凉,坚固稳定的房屋! 没错,在琉璃出来之前,许俢诚已经忍不住将青砖瓦还有水泥的烧制方子说出来了,只不过这东西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大,祁麟不敢让谢瑾瑜插手,于是将这两样方子交给了四皇子去处理,四皇子的能力不用说,办出来的差事十分漂亮,一个月前,已经被启元帝封了亲王! 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四皇子的身上,谢瑾瑜手上的琉璃方子在赚钱也无足轻重了。 谢瑾瑜先是欣喜,只不过看了一眼方子之后摇摇头,拒绝了祁麟的建议,“恐怕不行。” 虽然这事祁麟想要谢父主持,但是谢瑾瑜知道主要还是祁麟想要增加他自身的筹码,才会将琉璃方子给他,谢父只能在一边辅助他,不能成为真正的主事人。 “怎么了?”祁麟诧异,不明白谢瑾瑜怎么会拒绝他的这个提议。谢瑾瑜应该是明白他的苦心的,以前也从未拒绝啊。 谢瑾瑜低头,脸上又红云渐起,不好意思地将祁麟的手拉过来,然后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小声道,“我怀孕了,怕是不能在操劳了。”他的身体本来就较一般的哥儿虚弱几分,现在胎相还不稳固,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祁麟“?!!!” 祁麟盯着谢瑾瑜,右手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等了好半晌才干着嗓子问,“怀了?” 谢瑾瑜点头。 祁麟一个激灵,撒着脚丫子就往外面跑。 “你干什么呀?”谢瑾瑜连忙问道。 “去找皇祖父娶你!”祁麟头也不回地回答,风雪之中,人瞬间没了影儿。 @ 十年后,万国来朝。 金发碧眼的汤姆望着眼前一排排雪白的小青瓦,还有踩在地上十分坚硬的水泥路,盯着来来往往的马车,不敢置信地对着身旁的同伴道,“难以置信,这就是熙朝!这里是天堂吗?为什么看不见一点穷苦的模样!” 汤姆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父亲虽然是一个牧师,但是母亲没有工作,家里还有十几个兄弟姐妹,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他知道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是硬邦邦的黑面包,最柔软的布料是棉布,但是上次友人从东方归来,却告诉他远在大西洋海岸的另一方,有一个神奇的国度,哪里的人天天都过得是人上人的日子,就连他们当地的贵族都比不上。 汤姆虽然心里不是很相信,但是一想到友人回来后,给他们带了不少的好东西,那些贵族家里都没有见过的香料,还有价值百金的丝绸与瓷器,都让汤姆眼红。于是他不顾母亲的苦苦哀求,与友人再次来到这神奇的东方。 亲眼踏足这片土地,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井底之蛙,一直活在美梦之中。 如果……如果这些财富是自己国家的就好了! “快,大家快点啊,听说今天靖亲王又押解了一批俘虏进京,朝廷又要在正午门举行献俘仪式呢!”突然一个小孩子从面前跑过,一蹦一跳对着他旁边的小伙伴说道。 那个子稍微高一点的小男孩身上穿着丝绸,头上戴着金冠,白白胖胖,一看就没有遭受过一点苦难。他撇撇嘴,十分不屑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仪式一年要来好几次,早就看腻歪了!” “唉,你说的也是,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从军,我要加入皇家英勇军,和靖亲王一起征战世界!”刚开始的小男孩兴高采烈地拍手,满脸的骄傲,“听说西山那边理学院又研究出一种新型大炮,射程有一千米那么远,那日实验的时候,京郊西部都在震动,这威力也太恐怖了!” 说到这个,两个男孩仿佛有了共同话题,一边分享着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一边兴冲冲地往前面跑。 汤姆脸上刚刚升起的野望戛然而止,随即害怕地抖了抖,将自己原本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野心也压下去。这样强大的国家,那里是自己那个还在与教廷对抗的腐朽之国能够对抗的呢! 神奇的东方,强大的熙朝,此时此刻,在汤姆的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 千年后,京华大学,两名白净的女生在低着头小声的说着什么,时不时嘴里发出一阵阵怪笑。坐在他们旁边的两个男生纷纷摊手,不约而同露出一丝苦笑。 袁霞霞悄声道,“啊啊啊,太太的本子好好看,你看,谢瑾瑜这腰,这腿,啧啧,简直太勾人了!” 一边的徐柔儿也不甘示弱,指着本子上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腹肌,捂着嘴啧啧称奇,“圣祖才是真绝色!你看看这整整八块腹肌,我简直爱死了!” “得了吧,圣祖只爱小美玉一人,这可是历史盖章的真爱,哪里是你可以肖想的!”袁霞霞白她一眼。 “说倒这个我就来气,明明圣祖祁麟和元嘉皇夫谢瑾瑜一生一世一双人,无数史书与文人骚客都证明了,现在市面上还有不少熙朝流传下来的话本子,基本上原形都是圣祖与元嘉皇夫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怎么还是有作者和导演在哪里胡诌什么真爱,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月光,还有替身梗,前世今生的,简直无语极了,一点都不尊重史实!”徐柔儿气呼呼道。 “没错没错!”袁霞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拿出手机一脸兴奋,“听说官方找到了元嘉皇夫的手帕交,镇国公昭阳正君苏青的陵墓,正好咱们看看苏青是怎么说的,气死那些不尊重历史的人!”袁霞霞她们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凡是熙朝出土的陵墓,上至皇室中人下到达官贵人,文武百官都在自己的陵墓中留下自己对圣祖与皇夫爱情的赞美文章,有的甚至还要表示自己每天狗粮吃到撑,恨不得立刻罢官回家! 当然,这种人以与圣祖和皇夫关系亲密者居多! 当年专门下了密令让这些人记录他和谢瑾瑜爱情故事的祁麟,此刻深藏功与名。 “什么,我的天,苏青居然是穿越者!”徐柔儿突然大叫一声,盯着手机上推送的消息整个人都愣了。不仅是她,四周坐着的人都被官方发的这一条消息整蒙了。 官方一早就发现了苏青的陵墓,只不过为了响应国家对熙朝热,所以专门开了这一场直播,揭露熙朝名人昭阳正君的过往,却没想到弄出来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只见陵墓正室之中,一块巨大的石碑耸立,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手机上弹幕源源不断,只因为上面刻的字居然是他们现在所熟悉的汉子!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上面的文字内容!只见上面写着: 大家好,我叫苏青,一名地地道道平平无奇的穿越者! 没错,你没有看错,我是穿越的,是从你们这个年代穿越的!穿越之前,我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男大学生,毕业于京华大学文学系!母校,你看我有多爱你,即使穿越了,依然还记得你,别慌,作为一个普通学生,我今天就让你成为世界第一名校!别的学校培养科学家、农学家、文学家……这些都不算什么,您可是培养咱们穿越者的摇篮!就凭这一点,世界第一名校,您当之无愧! 看到这里,不不少弹幕都哈哈大笑。 “人才,这位穿越者真是人才!” “笑死,京华大学绝对想不到自己和水木大学竞争了几十年的世界第一大学,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成功卫冕!” “不说了,我也要报考京华大学,我要穿越!” …… 唉,你们以为穿越很好吗?我只想说你们太天真了,是不是觉得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觉得自己了不起啊? 墓碑上的字写到这里,有些模糊了,考古学家连忙又重新拿着仪器慢慢清理,只不过不少人嘴角的笑意慢慢都收敛起来。 “苏青这话什么意思?” “为啥我咋感觉心里慌得厉害呢?” “本来就是,难不成那些古人还能比咱们聪明?” “楼上哪来的普信男,真让你穿越,估计不到两天你就要饿死!” 弹幕开始吵起来,苏青的墓碑也重新清晰起来。 呵,我知道有些人觉得古代各种条件落后,教育也落后,比不上现代,觉得自己穿越了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我只能呵呵两个字送给你们! 反正我死了,我也不怕祁麟那家伙了,实话告诉你们吧,穿越者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个人呢! 那人比我还厉害,带着金手指穿越的呢,我猜不是系统就是空间!但是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就在祁麟旁边哪一个小土包里面埋着呢!你们当初开圣祖墓的时候是不是还觉得奇怪,圣祖那样豪华的陵墓旁边怎么会有一个那样简陋甚至奇怪的墓室?那是因为圣祖早就料到这一天,就想给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现代人敲一个警钟呢! 那个穿越者自以为穿越了带着一个金手指了不起,不把古人当人,结果被圣祖一眼就看穿了身上的诡异之处。你们没看错,就是第一次见面,那人就被抓住了,然后被圣祖关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每天酷刑伺候,没有自由,没有阳光,没有人陪伴,辛辛苦苦,勤勤恳恳默写各种有用的东西,写不出来就是一顿折磨! 你们当初是不是还猜过圣祖是穿越的,所以才会知道琉璃的方子,知道水泥的制作方法?不不不,真正的穿越者是哪个叫做许俢诚的家伙,只可惜被圣祖一眼看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看,这就是你们看不起的古人,一眼就看穿你的小心思,甚至挖出你的秘密不费吹灰之力!你们是不是又想问为什么我又没事?那是因为我抱了谢瑾瑜的大腿啊!若不是谢瑾瑜,现在那个小土包里面可就不是一具尸骨了。 哦,忘了告诉你们,许俢诚是被活活窒息而死的! 在他没用之后,地牢暗无天日,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没人搭理,他居然就这样活活窒息死了! 怎么样,是不是吓傻了?别整天想着穿越穿越,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不然许俢诚就是你们的下场! 最后的最后, 圣祖祁麟唯爱元嘉皇夫谢瑾瑜! 圣祖祁麟唯爱元嘉皇夫谢瑾瑜! 圣祖祁麟唯爱元嘉皇夫谢瑾瑜! “窝草!”良久,弹幕才又重新刷了起来,不少人都吓出来一身冷汗,不知所措。 “实不相瞒,我现在打字的手都是颤抖的!” “楼上,我也是,嘤嘤嘤——” “太惨了,许俢诚这个穿越者也太惨了!” “虽然但是,咱们现在的好生活还要感谢一下他吧?熙朝因为他的这些方子绵延至今,虽然没有了皇室,但是咱们依然是熙朝人!” “呵呵呵,我觉得圣祖最牛逼!一眼就看出穿越者!” “圣祖牛逼!” 弹幕又整整齐齐地刷了起来,只不过从今天开始,再也没人想着穿越了。 而圣祖祁麟与元嘉皇夫的爱情故事一直流传,当然其中还夹杂着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许俢诚这一丑角!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么么哒!对了,许俢诚做梦都想扬名千古,他现在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吧!哈哈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