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不对劲》作者:编号二七 文案: 温野知道自己是一本攻略反派文里的单元男主。 身为反派的他性格病娇又冷漠,直到遇见穿书而来的小师妹,他会慢慢变得柔软又善良。 温野认认真真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就在小师妹功成身退的前夜,他杀光了所有该死之人。 踏着月色,他找到了在树林中瑟瑟发抖的小师妹。 他俯身,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气。这动作像是情人的拥抱,可只有他知道,他在小师妹耳边轻声说的是:“你说,病娇又怎么会改变自己来祈求施舍的爱情呢?” 任务失败,小师妹在他眼前消失。 没过多久,系统又派了个新的小师妹来。 第一日,温野滚落山坡,小师妹没来。 第二日,温野睡在魔兽嘴边,小师妹没来。 …… 第十日,温野折断了自己的手,小师妹依旧没来。 大师兄提着食盒来寻他,兴高采烈对他说:“小师弟,你可知小师妹今日力压群雄,在宗门大比上拔得头筹?风无涯这会儿还在山门外候着,说想和小师妹结为道侣呢。” 温野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勾起唇角:“是吗?” 后来,温野去找小师妹的路上,幽怨想着该如何优雅的杀掉夺走小师妹目光之人呢? 抬眸,只见小师妹葱白的指尖扶着剑身,樱花儿似的唇瓣扬起,就连月光都醉倒在她小小的梨涡里。 她软软的脸颊蹭了蹭剑身,轻声道:“老婆贴贴。” 温野:…… *** 季非然穿了,任务是攻略各路病娇反派。 她的前任是穿越局优秀员工,年年评优,据说在这个小世界栽了,扣了三年绩效。 季非然一来,就扔了穿越局的通讯器。 走是不想走的,任务也是不可能做的。 她想啊,飞升成仙长生不老她不香吗?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异能 女强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非然 ┃ 配角:温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立意:女性要自立自强 第1章 初见 风雨天,玄天剑派后山。 会令世人疯狂的伪仙器龙吟在泥泞的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和修为相比显得过分年轻的男人正缓步靠近树下瑟缩的身影。 一道惊雷划过,照亮男人潋滟到极致的脸。他苍白到失了血色的薄唇轻抿,本该让人见而生畏的面容,因为唇角边一抹鲜红血渍多了分惑人的妖冶。 玄黑的剑袍被雨珠浸湿,勾勒出他瘦削单薄的身型,比雨夜还要肃杀的气质,让他看上去像是来收人性命的十殿阎罗。 006号躲在浓密的树荫下,双手环抱着自己,试图用这个动作汲取些微的温暖。 她的任务失败了,在她以为成功攻略病娇反派的前一夜,病娇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将她逼到了这里。 雨水将她脸颊打湿,胭脂水粉和头发胡成一团,姣好的面容只剩狼狈。006顾不得这些,她缩了缩脚,近乎神经质的喃喃:“饶了我饶了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忽而身后传来一道轻蔑至极的笑。 温野看着骤然停止颤抖的身影,缓缓俯身,在006耳边轻语道:“你说,病娇又怎么会改变自己来祈求施舍的爱情呢?” “啊——” 一声尖叫刺破了长空,又一道惊雷划过,将花容失色的脸照的分明,然后拐了个弯劈在了她身后的树上。 焦香气飘过鼻端,温野睁开眼,果不其然,第六个“穿书者”又从他眼前消失了。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 天一亮,惊雷峰今年刚进的外门弟子便急急忙忙的冲到了温野的善景草堂前。 “小师叔,师妹她醒了!” 一看便知是被师兄师姐们推过来的,温野懒得同他为难,“嗯”了一声,御剑往惊雷峰而去。 弟子眼巴巴的看着,欲哭无泪:“小师叔,我我还不会御剑呐。” 温野一到惊雷峰便有内门弟子在候着了,他脚步未停,那弟子只能加快脚步跟在他身侧,说起话来便有些喘。 “小师妹刚醒,人没事,只是——失忆了。” “失忆?”温野熟练的拐弯,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小师叔怎么知道师妹居于何处? 念头刚刚划过那内门弟子的心头,便被温野冷如玉石的声音激的一惊,垂眸回道:“并未完全失忆,身份、门派这些都还记得,就是分不清门派里谁是谁了。” 温野笑了一声,总叫弟子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还有呢?她还做了什么没有?”温野问道。 闻言,那弟子脸上泛出一个疑惑中夹杂欣慰的古怪神情,他回道:“小师妹经此一役似是懂事了,醒来便央着让小师叔传授修真之道呢。” 央是央了,只不过“小师叔”是他夹带的私货。 弟子无人不知善景草堂小师叔少年天才,得其指点一二便受益无穷,可偏偏极难亲近,得了机会便想卖个好。 他偷摸抬眸瞄了瞄,错不及防撞上温野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心顿时凉了半截。 半晌,头顶才又响起冷冰冰的声音:“去报一声我到了。” “是。”弟子离去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温野进出玄天剑派任何地方都无需通报,只是这“小师妹”的地位同样特殊,她是圣兽宗宗主的嫡女,送来玄天剑派美其名曰学习剑术,实则镀个金,待吹雪山庄长子闭关出谷便择日完婚。 未免失了礼节,温野便遣人去通报一声。 来回话的已经换了个弟子。 这些人总是这样怕他的,温野并不怎么在意,伸手便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他便状似无意的退了一步,但预料中的“投怀送抱”并没有发生,这古怪的举动引来旁边低首垂目的弟子惊愕的一瞥。 温野:…… 他向房中看去。 清晨的微曦透过窗楞洒进房间,暖黄色带着毛茸茸的光晕裹住了床上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嫩黄色的百水裙,裙底绣着繁复的花纹,质地考究。鲜嫩的颜色衬托的她肤白如玉,她刚从沉睡中醒来,脸颊上还带着两朵红晕,大大的杏眼里水汽氤氲。 温野推门之时,她懒腰正伸了一半,姿势狂放,全然不像被魔兽袭击过刚刚苏醒的模样。 温野眼神平稳如镜,不论少女作何姿态,都只是“攻略”他的手段而已。 于是温野没动,他在等着对方按捺不住像从前许多次一样主动撩拨。 季非然同样看到了杵在门口像是门神,脸色随着时间变化也愈发趋近于锅底的男人,只是眼下她没心情搭理,因为她发现自己被系统给摆了一道。 “攻略病娇反派?说好的成为修真界第一人打败魔主呢?”季非然拧眉,“穿书局是知道的,我从不做攻略类任务。” 系统苦着一张AI脸只差跪下了:“先头来了六个都被识破了,局里思来想去只有你足够优秀能完成任务了。” 季非然不为所动:“那就更办不到了,我从没做过攻略任务,还不被一眼识破?” 系统:“您放心,每次重新开始,攻略对象都是失去记忆的。” “那也不行,我只想修炼,不想搞男人。” 系统流下两行数据泪:“那你兼顾一下不行吗!一边修炼一边搞男人!” 季非然被现代穿书局的道德标准给惊了。 她是穿书局的年度优秀员工,先后穿过十数个世界,顶级御厨、妙手神医、顶流歌手、末日战神,业务范围横跨美食、医疗、娱乐、军/工,只要是靠本事吃饭的,她都能钻研到top。 搞技术?小菜一碟。 搞男人?硬件不足。 事关底线,季非然绝不妥协:“我前任呢?让她换张脸再来。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肯定没问题!” 系统:“前任已经在心理辅导处住了三天呐。” 季非然抿了抿唇,忽而问道:“如果我杀了攻略对象会如何?” 系统一抖,古装口音都蹦了出来:“万万使不得啊!” 季非然:“……我怎么觉得你前身是个小太监?” 系统:“咳咳,我的身份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攻略对象的武力值在整个门派是第一,您贸然行动恐怕会有危险,我这也是为您着想。” 季非然要是信了,就白瞎她穿了这么多世界了,因而她哼了一声,根本没回答。 谁知系统见说服不了,居然直接摆烂,将世界背景传送给她之后,直接消失了! 季非然只得接受世界背景资料的传送,还没等她细细消化,门口的师兄又咳了两声,冲着她拼命使眼色。 接受背景资料之后,她终于能分辨清人物了。 看着面色黑沉缓步靠近的温野,见过世面的季非然也不得不赞一句,是个帅哥。 “不想跟着我修行?”温野居高临下冷冷道,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对方的举动,让他戒心大起,这次来攻略他的“穿书者”心机深沉!所以他故意出言试探。 “修行?”季非然喃喃,攻略不提,温野是门派第一,那指导自己修行再适合不过呐! “师父何出此言?!” 温野眯眼,果然想趁机接近他! 两人对视着,都在思索对策。季非然则抓紧时间了解着世界背景。 原书里季非然的角色是个炮灰女配,虽然是圣兽宗宗主的嫡女,但母亲只是宗主早亡的糟糠妻,故并不受宠。江湖传言吹雪山庄的长子名为闭关实则身受重伤时日无多,圣兽宗和吹雪山庄又早有婚约,她才被许给了吹雪山庄庄主长子。 圣兽宗培养的灵兽深受各门派喜爱,但价格昂贵。 剑修是三界皆知的穷困,圣兽宗宗主便以五折的诱惑让玄天剑派收了她,且掌门还直接将温野指给了她做师父。 温野是谁?冷面阎罗。 原主前期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二傻子,根本吃不了苦,练了两天坚持不下去了,不知受谁撺掇就一头扎进后山主动被魔兽挠了两爪子,险些丧命。 按照原书进展,这次过后她死命不肯接着修习剑道,还出言辱骂了温野,因此被踢出了玄天剑派。 回去之后圣兽宗宗主震怒,原主也知道了自己并不受宠爱的真相,万念俱灰之时,时吹雪山庄庄主长子风无涯出关了,还成为了最年轻的少庄主,原主重燃希望,并且在风无涯上门的时候对他一见钟情。 可是她爹反悔了,居然想将更有才情的妹妹嫁过去,于是原主黑化了。 她设计坑害继母和妹妹,引得门派大乱,又给男主风无涯下毒,弄得吹雪山庄鸡犬不宁,结果都为本书最大反派温野做了嫁衣。 温野一人之力灭了吹雪山庄,那时原主已经身死,温野还将风无涯和原主合葬在一起,可以说是将膈应风无涯做到了极致。 风无涯遵循着仙侠文主角必重生的定律,他死了,但又没完全死,最后杀了回来。 季非然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些爱恨情仇看的她眼花。 她之所以同意来这个世界,不过是想学修仙,这些事她不想参合。 虽然温野确实很强,但是个麻烦精。 季非然脑子飞速转动,眼神不由自主放了空,可她这副粉唇微张的模样,落在云野眼里便是故意为之。 “明日寅时来善景草堂。”不是试探,而是笃定,季非然不会放弃接近他的机会,而他已经盘算出了几十种折磨对方的方法。 季非然思绪回拢,眼神清亮,她笑了笑,这笑让温野目光都跟着闪了闪,一直暗中窥伺的系统也暗道不好,小声提醒:“别拒绝,他真的很厉害的。” 季非然笑容未改,无视了系统的哀求,说出了书里的原句: “以我的身份,还是掌门亲自来教我比较好。” 温野:…… 作者有话说: 温野:她定是在攻略我。 季非然:脸好没用啊,脑子不好。 第2章 囚禁 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谨小慎微站在一旁的小师兄惊愕的抬起头,忘了自己还是大张着嘴的傻样,只痴痴看着季非然,目光中尽是佩服。 ——小师妹你是真勇呐! 因着季非然醒来之后并没有像书里所写那样,仗着身份欺负照顾她的人,相反面对别人时甚至称的上乖巧,所以她这么对温野说话,除了让旁人为她捏了把汗之外,并没有产生如书中一样的怨怼情绪。 温野不辨喜怒,似笑非笑:“你不想让我教你?” 季非然歪了歪头:“我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在众人倒抽一口气的背景声里,季非然声音软软接着道:“那样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哦。” “啊啊啊啊啊!小师叔他拳头硬了!他拳头硬了!” “小师叔不会一拳砸烂咱们惊雷峰吧?” “球球不要啊,长老刚炸了个炼丹炉,咱们还欠着外债呐QAQ。” 房中其他人通过眼神飞速交流,而他们心中最难交流的两个人,此时却互不退让的隔空对视着。 那眼神好像空气里都摩擦起了火花星子。 其实季非然完全不想吵架,她就是单纯的想和反派撇清关系。 因为就在刚刚,她做了一个大决定。 去她的穿书局任务,她不做了! 细细想来,穿书局的福利实在是不怎么样。 将他们投掷到各个小世界,除了给个会吱声的系统之外,纯纯当甩手掌柜,每个小世界里的金手指就是知道那么一点剧情,不完成任务除非自鲨,不然还回不去,就算回去了,那也只有被穿小鞋的份。 是修仙它不香吗? 季非然决定就在这个世界安家落户了,她相信以她的资质,活个千八百年的逍遥日子完全没问题。 所以她期待着温野狠狠的拒绝她!就像书里那样。 温野同样在观察季非然。 她是第七个来到这里的“小师妹”。 她们每个人样貌不同,性格也并不相似,但除了他温野之外,整个门派,哦不,书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不会察觉出异样。 可能因为抛开这些外在的不同,这些“穿书局”的人目的都是一样的——攻略本书最大反派,温野本人。 最初几个“小师妹”在他故意暴露出已经得知她们身份之后,吓的肝胆俱裂,俱是第二天就消失了。 直到006号,好歹做出了一点像样的挣扎。 也是从006口中,温野才得知,不仅这世界只是一本书,他还是书里最大的反派,那些他遭受的、忍耐的、痛苦的源头,都只是一个设定而已。 而“穿书局”之所以要派人来攻略他,是因为他的“反派能量值”已经超过了安全临界值,继续放任下去,他会颠覆原有剧情,对本书男主风无涯造成致命伤害。 呵,真是讽刺。 就连毫不相干的人,都要回护风无涯。 这或许就是天命,但温野不信命,也不认命。 他不能让这些穿书者破坏他多年来的筹谋。 念及此,温野眼神暗了暗,在季非然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里,率先挪开了目光,冷冷瞥向一旁正吃瓜看戏的惊雷峰弟子。 惊雷峰弟子像是真的被惊雷劈过一般,浑身打了个哆嗦,唯唯诺诺上前。 “她病了,神智尚不清醒,你们好生照看着。” 季非然:???!!!这也能忍?你到底是不是真病娇?! 可还没等她出言反驳,温野已经御剑离开。 人一走,季非然戒备的看向师兄。 师兄满脸和善:“小师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你就说,虽然咱们惊雷峰没钱请大夫,但可以去隔壁峰头药田借两株灵草。” 季非然敏锐发现其中逻辑不通之处:“用什么还?” 师兄一脸真诚:“自是不用还的。” 季非然:…… 她想起什么,试探道:“那我可以离开惊雷峰吗?” 师兄眉眼弯的更盛:“当然可以,我们是肯定不会跟着你监视你将你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小师叔的。” 季非然:…… 让房中人都退了出去,季非然往后一倒,大字型瘫在了床上。 她被软囚/禁了。 果然是病娇反派的常用伎俩,她心中愤愤,一个轱辘又坐了起来,对着虚空喊道:“出来吧。” “我一直都在的。”系统小媳妇状。 季非然挑眉:“通讯器在你手里吧?你给我。” 系统:“可是……这是我汇报工作进度,项目管理的道具,考了上岗证才能用的……” 季非然挑起的眉角弧度又扬了扬。 系统:“……好吧,你可不能弄坏了,我也就这么一个,穿书局抠门的很,过了保质期几十年才给免费更换一次呢,诶诶诶诶,你做什么!” 系统如果有身子,只怕此刻已经整个扑进季非然怀里,拼了老命也要阻止她。 可是它没有。 他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季非然轻松将通讯器掰成了四瓣。 “呜呜呜,说好的质量很好呢,怎么,嗝,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掰断了啊,我完蛋了呜呜呜。” 季非然见系统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良心也有些微刺痛:“别哭了,咱们这是言情小说,哭包受是没有市场的,你这样说不定还会被排雷,到时候被读者嫌弃出了什么事,我可帮不了你啊。” 系统吸了吸泪:“真的吗?006说我很可爱的。” 季非然递过去一块绢帕:“再哭就不可爱了。” “谢谢。”系统期期艾艾抹着泪,忽然感受到季非然的目光再次灼热,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上次季非然这眼神的时候,他的通讯器就殉了。 季非然笑的像只大尾巴狼:“别害怕,你现在是我唯一的统,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我怎么会害你呢?” 好像是哦……系统点点头。 “所以啊,我也是为你好,你想这个世界的反派是不是特别厉害特别变态?” 系统接着点头。 “你是不是被扣了好几次工资,再扣下去就得倒贴钱了?” 系统猛点头。 “我们是同病相怜呐!可是你想,没了通讯器,如果我不自鲨,不将这里的事情往局里报,你在这修仙世界掌握着剧情,那还不是混的如鱼得水?何必要给人打工呢?自己做老板它不香吗?” 好有道理哦……不,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真的很有道理诶。 系统哼哼唧唧扭来扭去,数据乱成一团,季非然也不着急,躺在床上耐心等着,只是唇角扬起的弧度泄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 温野自然不会就这么全然放心的离开,走之前他在季非然房里留了一个“幻视之眼”,这是他自制的小器械,除非本体被毁坏,不然就能够持续将房中的景象直接传送到温野脑海中。 于是温野看到他一离开,季非然便赶走了所有惊雷峰的弟子,然后便开始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间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 这不是温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所以他并不惊讶,他甚至知道,这种情况下,季非然说话的内容他是无法听清的。 这大概就是妄图操纵他人生的,高高在上的东西的能力。 传进脑海的画面里,季非然挑眉、抱胸,狡黠的神情异常生动。 比起前几个唯唯诺诺的有趣多了。 温野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卡了一下脚步,但很快季非然的动作再次夺走了他的心神。 季非然从虚空中掏出一个闪着光的圆盘! 虚空取物,非元婴期不可为。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怕是会惊掉下巴,毕竟世人皆知,圣兽宗宗主嫡女是个草包美人,年方二十,至今还停留在炼气三层。 温野知道,这又是“穿书局”的力量。 若是他没猜错,这圆盘定是什么克制他的武器,他定然不能让这些人破坏他的计划! 温野皱了皱眉,试图看清那圆盘究竟为何神物。 结果下一瞬,圆盘就被季非然徒手掰裂了。 温野:…… 季非然毫无形象的瘫倒在了床上。 一丝迷惘飞快闪过温野的双眸,但他很快坚定心智,绝不为表象迷惑,再看向屋内场景时,瞳孔皱缩! 季非然居然脱了外衣! 白日朗朗,她即未睡下,却脱了外衣随意搭在圆木桌边,细细的嫩黄色肩带遮挡不住露出的一大片莹白肌肤,精致的锁骨窝里还有一粒朱砂痣。 温野被那红晃了眼,反应过来立刻切断了“幻视之眼”。 惊雷峰的外门弟子正做着每日洒扫,远远便见小师叔走了过来。 他心中估摸着时间,纠结着该如何问安才好。 结果素来拒人千里来去匆匆的小师叔,短短十几米走走停停不说,快到他跟前时,居然一阵风似的飘远了。 他冲着背影讷讷的唤了声“小师叔安”,却只看到对方略显仓皇的背影,和一截红透了的耳廓? *** 季非然被关着,所幸趁这机会休养了几日。 系统为了符合剧情,营造真实感,穿进来的时候刻意调低了她的健康值。 好在季非然经过末日副本的调/教,身体素质变态到可怕,第三天身上魔兽造成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百无聊赖的将屋子翻了个遍。 她原是想找本修真功法来读读,结果原身看来是个学渣,功法的封皮都没找到,倒是在床的夹层里被她找到了一封信。 季非然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点着桌上的信纸,质问系统:“嗯?说好的剧情尽在你掌握?解释解释?” 系统缩成一团对着手指:“书里确实没写这段呀……书里只说你是草包,吃不了苦才得罪了温野被赶出门派的,根本没提你是收到家中传信……” “肯定是菜鸡作者写着写着就忘了自己的伏笔!” 作者有话说: 本菜鸡作者:轰然倒地(满身剑羽_(:з」∠)_ 第3章 情信 季非然将信纸叠成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儿,找了个精致的木盒放了进去锁好。 信是原主的姐姐写来的,行文晦涩间透露出茶香四溢。 全文没有一句指使原主做出和温野叫板的蠢事,相反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对季非然的关心,只是那关心热情客套的过了头,像是对客人而不是家人说的话。 季非然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但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毕竟各家有各家的活法,没准圣兽宗宗主一家,相处起来就是这么客套呢。 然而结尾处,终究还是图穷匕见。 季非语期期艾艾的描述了圣兽宗如今的生活艰辛,而着背后的原因感人肺腑! ——为了将她季非然送到玄天剑派修行,圣兽宗被狠狠讹了一笔! 信总共写了三页,看着最后一张纸的褶皱程度,季非然都能想象出原主气的将信纸揪成一团的模样。 书里对一个反派炮灰的童年没什么着墨,所以季非然对原主小时候的经历也不得而知。 单纯从结果推断,原主怕是早就被PUA傻了。 明明一直是被算计的那个,却真心实意的为“那个家”着想,殊不知那个家和她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这事儿也不全是季非语的责任,季非语的娘,也就是原主的小娘,想必也是知晓的。 但在季非然看来,最大的锅还得镶在他爹背上,始乱终弃、养而不教、贪权慕利,一时半会儿数都数不完。 系统看着季非然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直打鼓,战战兢兢的问:“你、你把这信收起来做什么?” 季非然微笑着拍了拍木盒,答非所问:“你说,原主看完信,以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转头看到自己的一应用度都是最好的,心里是不是特别感动?” “你别这么笑,呜呜呜,好渗人。”系统快哭了,但季非然眼神飘过来的瞬间,还是身体很诚实的回答,“肯定很感动。” 季非然收了笑,某种厉色一闪而过。 “那后来发现被家里人背叛,黑化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系统不知道季非然这话是对它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唯唯诺诺,口里含糊的应了一声。 虽然此时的宿主让他有些畏惧,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统子,他还是鼓起勇气提醒季非然:“但你留着这信很危险,万一被发现,会引起圣兽宗和玄天剑派的争端,到时候你爹不会放过你的。” 季非然轻笑,说不出的轻蔑。 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斜睥了系统一眼,才施施然道:“首先,他不是我爹,不要再用你爹这样的称呼。” 系统赶忙点头。 “其次,正所谓靠人人跑,靠山山倒。对你的宿主有点信心嘛,我和季延,谁不放过谁还说不准呢!” “但你21了,还是炼气三层……”系统小声提醒,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惊愕的瞪大了眼,“你你你的意思是你要挑起两派的争端吗?” 回应他的是季非然的笑而不语。 在系统头晕目眩几近昏迷的时候,季非然端起盒子走到门边,她知道门外有人在。 轻轻扣了扣,季非然声音温软道:“师兄,我有一物,想劳烦您帮我转交。” 外面静了一瞬,就在系统觉得季非然对空气说了个寂寞的时候,门被拉开了。 小师兄看着季非然手中的木盒,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神色为难:“不是送给小师叔的吧?” “不是。”季非然一怔,继而笑道。 小师兄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想给小师叔下毒呢。” …… 季非然唇角抽了抽:“小师兄放心,这里面是一封信,劳烦您递给峰主。” 小师兄终于伸手接过木盒,刚跨出一步,又狐疑转身:“你不是要告小师叔的状吧?” 季非然笑的一脸真诚,话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与小师叔无关。” “哦哦那就好,小师叔拘着你手段是强硬了些,但他心是好的,你莫要怪他。” 季非然璨然一笑:“小师叔的苦心我省得。这是家书,托我转交给峰主的,还请师兄代劳一二。” 小师兄被这一笑晃了眼,只要不是告小师叔的状,那递给峰主也没什么,圣兽宗和玄天剑派有往来他亦是知晓的。 他点头应允。 “哦对了,可以再请小师兄帮个忙吗?我还想要几本玄天剑派剑修的入门功法。” 见小师兄愣愣的,季非然垂眸,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土渣子,浓睫微颤可怜兮兮道:“我在这屋里实在待的无聊,想找些书来看看。” “可以吗?” 微微上挑的大眼睛带着水光,小师兄一瞬间看傻了,晕乎乎的点了头。 直到走了老远,他才反应过来,轻叹了一声:“小师叔真的太过苛刻!小师妹竟被关的想读书了,这是快疯了啊!” 信送出去之后,系统很是忐忑了几天。 季非然倒是相当淡定,每日只顾着埋头研究小师兄带来的功法。 “《距离炼气七层你还缺了些什么?》这本写的不错,没那么多玄乎的东西,很有指导性。作者是墨寒?不知是哪位高人,等出去了我要拜会拜会。” 季非然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嘀咕。 统子抿了抿唇,小声提醒:“墨寒是温野的字。” 季非然惊讶抬头,能做大事的反派,果然是个学霸。 她点头:“那就算了。” 一人一统正聊着,小师兄就带来了一个消息——惊雷峰峰主去圣兽宗大闹了一场,将、将你姐姐的峰头给削平了,圣兽宗如今派了人来索赔。 小师兄说的时候脸愁的像个苦瓜,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偷瞄着季非然的反应。 不是他们敢做不敢当,是实在赔不起,卖了他们惊雷峰峰主都赔不起。 为今之计,也只能期盼着小师妹求求情了。 季非然憋着笑,季非语花容失色的模样想必很好笑。 她本就没想连累惊雷峰的人,自然早就想好了后招。 “玄天剑派待我这样好,圣兽宗怎么能如此?!”季非然义愤填膺,“我定要同爹说清楚。” 小师兄长出口气,有救了。 只是气刚舒一半,耳畔又响起小师妹清清冷冷玉珠落盘一样的声音。 “只是——若父亲问起来,我若是说被小师叔拘在房中,岂不是火上浇油?” “你放心,我已经和掌门禀报过了,今日起你可以在玄天剑派自由出入,谁都不能再拘着你,温野也不行。” 斜里走出个身高粗壮,三十上下的男人。 季非然根据背景资料辨认出这就是惊雷峰峰主,宣天磊。 “见过峰主。”季非然行礼。 “惊雷峰上不必行礼。”宣天磊道。 小师兄已经识趣的退去,宣天磊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看了你的信之后,我一时气愤——若是让宣某一人承担我自是不会相求,但如今整个惊雷峰都要受牵连——” 宣天磊抬头看向季非然:“你既将信交给我,定然有解决之法。” 这是试探。 宣天磊做事冲动,但冷静下来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如果季非然只是单纯的利用他,恐怕活不过今日。但若是季非然能救他,他先前给的“自由出入”的承诺,也定能兑现。 季非然莞尔,她也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 “你将那封信交给我爹,保证就什么都不用赔了。” “当真?”宣天磊满脸写着不信。 “当真。”季非然点头。 宣天磊神色几经变幻,或许是被季非然笃定的神情给 说服了,最终点头道:“我这就将信送过去。” “峰主且慢。”季非然叫住宣天磊,“这信峰主还是差个师兄弟送过去比较好。” 宣天磊想不通其中弯弯绕,但谁送都一样,前面都听了季非然的,没必要再这地方锱铢必较的,他应允下来。 宣天磊走后,季非然笑着合上门,系统立刻钻了出来,双眼亮晶晶道:“你好厉害!” “不仅你——季非语倒了霉,你还不用被关着了!” 季非然剥着橘子上的皮皮挑眉道:“现在不担心我挑起纷争混不下去了吗?” 统子:“那还是担心的,不过担心里有多出了一点点期待。”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班主任说的被差生带坏了吧,跟着你之后,我觉得我都叛逆了。” “呵呵。”季非然冷笑。 统子见好就收:“不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信送给季延,他就不会索赔了?” 季非然丢了一瓣橘子进嘴里,说道:“季延之所以让赔钱也不是因为他真的缺钱,他讨的不过是个面子,而且这分寸拿捏的十分之好。” “如果他要的是宣天磊这暴脾气的服软道歉,那估计打死宣天磊都不能同意。” “如果他忍气吞声,那其他门派定然会看低了他,这也不行。” “所以索要灵石是最合适的。” “还有这么多门道的吗?”统子托腮。 季非然接着道:“季延确实不在乎她女儿的死活,但他在乎自己的面子,这就是这封信管用的原因。” “他明面上答应了玄天剑派的交易,却在背后非议玄天剑派占了便宜,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就成了圣兽宗的不是,更何况——” 季非然勾了勾唇,不屑道:“他还可能将季非语的名声搭进去,要知道他可是指望利用季非语攀个高枝的呢。” 统子消化了一会儿,忽而想到:“但季延看到信,不就知道是你害的他吗?” “或许吧,不过我倾向于他会主动联系我,而不是直接怀疑是我故意操纵的这一切,你别忘了,我的人设可是个草包。” 系统点点头,他宿主的形象确实是脑子不太好使来着,没想到这样的弱点都能被用到这种程度,这女人竟恐怖如斯! 季非然没管系统突然变的崇拜的目光,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做起每日的健身日常,不一会儿就发了一层薄汗双颊绯红。 这副身子的底子实在不怎么样,这几日她通读了一遍小师兄带来的修真书籍,虽然未言明,且每本书里都写了些很玄乎的“顿悟”突破的契机,但季非然的理解,这种玄乎就像是菜谱里“适量”的盐,对现在的她而言,先准备好食材——好的身体素质,才是第一步。 *** 温野停下手里锻造的活儿,他有些焦躁的将镊子扔到一旁,捏了捏眉心。 这次来的“小师妹”比他想的更加棘手。 表面上看,被软禁的这七日,季非然除了托惊雷峰弟子送出去一个匣子,又取了几本书之外,没有半点想要出门的动作。 起初温野以为那匣子是送给他的,因为他亲眼所见,季非然珍重的将一封信塞了进去。 他记得自己当时冷哼了一声。 他还以为这个季非然,能做出什么令他惊讶的举动。 结果就是被软禁之后,托人给他送情信? 在温野刚被掌门收养,来到玄天剑派之时,这东西可是堆满了他的善景草堂。 俗不可耐,他心道。 然后,他等了足足三日。 信倒是收到一封,掌门询问他派中之事。 第二日,他堵在惊雷峰弟子用膳的路上,那弟子吓得仓皇失色,但依旧没将信给他。 第三日,就在他思索是不是该将那弟子住处搜一遍时,他听闻了惊雷峰峰主去圣兽宗大闹的事。 身为戒律堂的堂主,整个玄天剑派的赏罚都要温野过目,看着需要赔偿的惊天数目的灵石,温野捏皱了绢布。 他只得暂时放下了情信一事。 然而心中一角总觉得这事来的有些蹊跷。 直到今日,他同圣兽宗派来谈判的人虚与委蛇许久,宣天磊冲进了戒律堂。 他皱了皱眉,只见宣天磊掏出了个木匣,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圣兽宗弟子面前,将木匣往他怀中一塞,居高临下道:“带回去给你们宗主,就说是他的家书,看完之后再来同我们谈吧。” 宣天磊气势迫人,将圣兽宗弟子给虎走了,转过身直直撞进温野目光里。 宣天磊和温野这种小白脸素来不怎么对付,但温野看谁都是一副死人脸,却也不是真的生气。 今日不同,宣天磊感受到了杀气,从温野身上。 “家书?季非然给你的?”温野一字一顿道。 宣天磊本就不大乐意将自己的弟子交给温野,更何况先前还被他知晓,温野居然指派他惊雷峰弟子软禁了季非然,于是他梗着脖子道:“干你鸟事?” 然后两人过了十招。 十招之后,宣天磊捂着破破烂烂的剑袍对他说:“木盒子里就是季非然的家书,送过去那边就能消停,至于里面写了什么,那是我和我弟子的秘密,你就是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哦对了,掌门已经答应等季非然好了就让她跟着我们惊雷峰弟子修行,你也不必拘着她了,她以后不归你管了。” 温野骤然抬眸,宣天磊往后一缩,随即又觉得这样太耸,于是一边快步离开戒律堂一边大声道:“总之你等着吧,不出两日,圣兽宗的定会息事宁人!” 事情进展的比宣天磊所言更加顺利。 第二日,圣兽宗便派人来议和,绝口不再谈赔偿之事。 温野将人送走之后,便一头扎进了空间里专心炼刀。 只是向来最能抚慰他的东西,却无法让他平静下来,脑海里不断钻出季非然的脸。 季非然要跟着宣天磊修行,从此之后常驻惊雷峰,这该是件好事。 但温野不喜这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 “小师叔。”门外响起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温野的思绪。 “何事?”他沉声道。 “圣兽宗宗主亲临,掌门不在派中,他传信来说,劳烦小师叔招待一二。” 弟子说完,长久的等待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半晌,屋子里响起冷冰冰的回应:“圣兽宗宗主现在何处?” “回小师叔,季宗主去了惊雷峰,似是去找小师妹了。” 弟子做好了继续长久等待的准备,然而下一瞬,善景草堂的竹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阵冷香铺面而来,温野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我去见见季宗主。” “小师叔倒也不必如此——” “着急”二字还未说出口,小师叔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作者有话说: 原来的情节设置不太舒服,重新写了一下,建议这章重新看一下哦~ 感谢在2022-05-18 14:12:04~2022-05-21 20: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壹吖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探望 贫瘠的山头,别说像样的建筑,就连树都没几棵。 一身华服相貌儒雅的男人朗声道:“季某听闻剑修最为自律,总要置身于最艰苦的环境用以磨练心智,今日一见,宣峰主果然用心良苦。” 他身后跟了十数人,走在前头的为他遮阴,后面的各捧了个箱子,光是看箱子外面点缀的巨大夜明珠,就知道造价不菲。 惊雷峰弟子们按照宣天磊的吩咐站成两列,右手执剑高举向天,见宣天磊微微点头,排头的剑修刷的挥剑指向前方,他左侧的弟子们看到信号也按照一早彩排好的,深呼吸一口气,声如洪钟:“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他们同时左转,随着季延一行人的动作匀速前移,声音丝毫不减:“玄天圣兽一家亲!” 有人捧着的箱子掉落在地,被季延狠瞪了一眼,仓惶捡起。 “心魔退退退!” “退退退!” 空档的上头回荡着“退退退”的喝声,真的人耳膜嗡嗡的响。 季延被这么一阵摧残,想阴阳玄天剑派穷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他不由得抬眸睇了宣天磊一眼,宣天磊还是那副憨憨的模样。 季延:算了,这莽夫恐怕连讽刺都听出来。 宣天磊:呵呵,老子震死你这阴阳人! 高声齐喊的弟子们一直将季延送到了季非然门前,季延耳膜已经被震麻了,脸上呈现呆滞的神色,宣天磊叫了好几声季延才反应过来。 “虽然弟子们还有无限的热情尚未宣泄,但季宗主定然思念女儿的紧,我们就不打搅了。”宣天磊别手别脚的行礼。 “好好好。”季延连忙点头,忽而惊觉自个十分失礼,拱手道,“谢宣峰主成全。” 宣天磊一挥手,领着一群弟子走了,看那背影就像刚打了胜仗的将军。 季延气的磨牙,瞪着毫无礼数围成一堆,丝毫没有尊卑之分的惊雷峰众人,鼻尖一声冷哼,重拾自己的高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捧着箱子的弟子们也收回落在惊雷峰弟子身上的艳羡目光,将箱子高举过头顶,脸压的低低的完全隐没在双臂之间。 宗主很不高兴,没人敢在这时候触他眉头。 “季非然。”季延整了整衣襟,轻扣门扉道。 一门之隔,季非然老早就听到了动静。 这招就是她支给宣天磊的,宣天磊一听能彰显他们剑修的气派又能杀杀季老贼的威风,立刻就拍板同意了。 系统紧张的搓手手:“你爹——原主爹来了。” “恩,我听见了。”季非然说着却没动。 系统十分焦灼,因为他实在摸不准季非然想做什么,这个宿主的行动总是出人意表。 “现在和他撕破脸会不会早了点?”他小心翼翼提醒,每天都担心世界崩塌什么的真的不是统过的日子。 季非然挑眉:“谁说我要和他撕破脸了?” 统子提起的心放了一半。 “没准是他要和我撕破脸呢。” 统子:…… 季延敲门的时候季非然是盘腿坐着的,说话的功夫她缓缓套上靴子顺便吐槽了一下古代人穿着的繁复,才起身打开了门。 季延怒气上升到了顶点又缓缓回落,就在他怀疑一向唯唯诺诺的女儿并不在房中时,季非然打开了门,朝着他莞尔一笑。 白皙细腻的皮肤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脸混合着稚嫩和魅惑的颜色,轻轻一笑就能轻易勾了人神智。 季延身后,又有人失手摔了箱子。 重物砸在地上的声响让季延回过神,他皱了皱眉,神情古怪的打量了季非然片刻,责备道:“素面朝天,像什么样子?” 同时他心中惊疑不定,他这个女儿从前有这样夺目吗? 五官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是记忆里要么是低垂着头不敢同他说话,要么就是非语说她又闯了什么祸。 心中泛着嘀咕,以至于季延没发现,从两人见面到他进了季非然的房间,整个过程里季非然都没叫他一声“爹”。 “玄天剑派就这么对你?房中连个仆从都没有?”季延扫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就开始挑刺。 “圣兽宗背后诋毁玄天剑派,别人没给我穿小鞋已经是心胸宽广了。” “放肆!你什么意思?”季延勃然大怒。 季非然先坐下,季延居高临下色厉内荏,但季非然不过是闲闲掀起眼皮,竟叫他心中一凛。 “字面意思。”季非然冷冷道。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瞧不起的女儿的气场给震慑住了,季延冷哼道:“看来你在玄天剑派这些日子也不是毫无长劲,至少脾气见涨。” “既如此,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今日来就是想知道,语儿写给你的家书怎么会流到宣天磊手里?你可知道那封家书给我圣兽宗带来多大的损失?如今外面各大门派都在瞧我们的笑话,说我圣兽宗被玄天剑派欺辱到头上还能忍过去!” 以前只要说到宗门不易,季非然即便心中不情愿,也总是会顾全大局,可季延一直观察着季非然的神色,她垂眸把玩着腕上的玉镯,面色不辨喜怒,也没有丁点儿变化。 难道是自己太过强硬? 想起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季延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派中弟子都说定是你嫉恨妹妹,所以故意如此行事,但我的女儿我又岂会不知?你定非故意为之。一则你最是良善,二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不会不知。” 一顶高帽子扣下来,脑门后却抵着枪/杆子,季非然差点被逗笑了。 “我是故意的。”她言简意赅回答。 “果然——什么?”季延一时怔住了,忘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 “我说我是故意的。”季非然迎向季延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季延从未被如此顶撞过,有种当着众人面被扇了两耳光的羞愤。 他怒道:“你可知圣兽宗出了事,你也就一文不值了。” “你以为玄天剑派为什么要收你?你的锦衣玉食从何而来?就你的资质,放眼整个修真界,会有人瞧的上吗?” 哇,一开口就是老pua了。 季非然现在一点儿不奇怪原主的性格为什么对外那么横,横到娇蛮,对内又那么怂了。 长期被这样的爹pua,信心被打压到一定程度,既不敢反抗给自己带来伤害的人,又想从外界找回自信。 就当时感谢原主提供的这个身份吧,季非然点头:“嗯。” 季延:“恩?” 季非然:“嗯,我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季延眉间一松,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识相。 季非然忽而笑了:“所以及时止损就好了啊^-^。” 季延预感不妙,但尊严让他接着问了下去:“你道如何及时止损?” 季非然笑的更灿烂了:“同我脱离父女关系呀,不是一家人自然勿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温野走到门边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女声清亮中透着俏皮,尾音仿佛带着小钩子,隔着一层门温野也能想象出说话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跟在温野身边的弟子悚然一惊,他一路跟在温野身后,几乎是用撵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小师叔功力是不是又精进了许多,脚程都比平时快了,好不容易到了正欲抽身而去,结果就被他撞上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句。 话本子里常有描写,反派对着小炮灰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跑个腿却听到圣兽宗密辛的他似乎完美符合炮灰的标准。 泪眼朦胧求助的看向温野。 小师叔凶归凶,对同门不会见死不救吧? 结果叫他看到了什么?! 小师叔嘴角居然在笑???虽然那弧度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可是小师叔啊! 不仅如此,小师叔黝黑的眸子还闪着兴味的光。 就这么爱听八卦吗?!小师叔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弟子内心咆哮着,反应到脸上就是五官扭曲着揪成一团。 温野余光瞥见冷冷道:“去同你师父覆命吧。” 弟子如蒙大赦立刻跑开,走出一段距离悄悄回头看去,小师叔单薄的背影还像根竹柏似的,扎在小师妹门前。 季非然房中。 一站一座的两人安静对视着。 季延胸膛起伏不定,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 季非然眸色淡定,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爹刚刚差点对他扬了巴掌。 “脱离父女关系?也不是不行。”季延很快冷静下来。 季非然只是一枚棋子,完成任务之后自愿脱离关系,除了眼下被挑衅的不爽,细细想来他可没什么亏的。 “但有个条件。” 季延笃定季非然一定会同意。 果然季非然道:“说来听听。” 季延也懒得计较季非然语气中的不恭,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要你去勾引温野,从他手里拿到一本锻造图谱。” 三日前,季延收到消息,风无涯即将出关。 风无涯不仅不似江湖传言那般天才早夭,这次出关恐怕还要正式接掌吹雪山庄。 如此,季非然就不是嫁过去的最佳人选了。 正巧季延又从吹雪山庄探子那边得知,温野手里有本图谱,囊括了天下名器的锻造方法。 吹雪山庄以锻造建庄,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是整个修真界唯一能够锻造出伪仙器的氏族。 连吹雪山庄都眼馋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季非然没什么优点,但这脸蛋和身段都是顶好的。 如果她能勾/引温野,从其手中弄到图谱,圣兽宗一定实力大增,他还能以长女心有所属为由,光明正大的将非语嫁过去。 届时只要献上图谱,自己在誊抄一份,想来吹雪山庄也不会在意。 念及此,季延愈发志得意满,他加码道:“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虚与委蛇了。” “你答应我的要求,事成之后,我会同你脱离父女关系,还你自由。你若不答应,那你母亲的灵位就永远别想进我季家的灵祠!” “靠,好贱呐!”系统没忍住爆了粗口。 季非然眉心跳了跳,她穿书而来,是在原主死后占的原主的身份,身体都是她自己的,按理说不应该,但在季延话音落下时,她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原主的悲愤。 季延确信季非然会答应,并不催促。 一墙之隔,温野斜倚在墙上,唇角笑意更盛。 他没想到居然能听到这样一出好戏。 知道他手中有图谱只有吹雪山庄。 “按捺不住了吗?” 温野抬眸,碧蓝如洗的天空一行飞兽结伴飞过,在它们身后,一只受了伤的飞兽勉力支撑着。 “自不量力。”温野冷哼。 弹指,玉石带着啸声击中受伤的那只飞兽,它呜咽一声急速坠落,而它的同伴们没有一个发现,不一会儿就飞的没了影。 温野收回目光,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他像是低喃又像是自语道:“你会怎么回答呢?” 作者有话说: 统子:这老头着实可恨!你不会答应他吧? 季非然:你猜^_^ 第5章 惊喜 温野素来不惧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 他期待着季非然能带来一点惊喜,但他知道易地而处,自己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季延不知道,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娘入不入宗祠对她有什么所谓? 但季延歪打正着。 季非然的任务本就是攻略他温野这个十恶不赦的反派,此时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事。 所以—— “你会怎么回答呢?” 温野等着又一次直面人性的时刻,并为此乐此不疲,然后措不及防听到了季非然的回答。 “不,我拒绝。”干脆坚决,不容置喙。 房中安静了一瞬,正如温野一般。 直到墙上的沙砾磨得肩头生疼,温野才发现他用了多大力气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 他站直,靠近窗边,看到了季延青白的脸。 季延气极反笑:“好、好得很。你娘死的早,倒也是福气,不用亲眼看到她自己生养的东西有多不孝!”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 季延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非然打断:“再给十次也是一样的回答。” “我、拒、绝。” 季延气的后仰:“我今日回去就将你娘的灵位送过来,你当着你娘的面向她忏悔吧!” 季非然上挑的双眼透着茫然,如幼兽般纯稚无辜,落在季延眼中却是十足可恨。 “我为何要忏悔?我娘若是在天有灵,这些年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怕是早就倒足了胃口,你从她牌位边走过,她都要啐一口,大呼晦气吧?” “我娘托梦给你说想入宗祠的?” “你怎么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呢?” “恩?” 季非然每说一句,季延就气的踉跄一下,说到最后一句季延从脖子到脑门都已是一片红。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计划,扬起袖子就要甩下去。 他要狠狠教训这个逆子! 系统急的眼眶都红了,宿主口才确实很好,但在修真界就是个菜鸡,圣兽宗再不济,季延也是个金丹后期,这一巴掌下去季非然不死脸也会毁容。 统子闭了闭眼,视死如归的挡在了季非然眼前。 季非然轻笑,且不说系统一团数据挡着有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她也没有让别人替自己擦屁股的习惯。 只是这轻蔑的一笑落在旁人眼中只不过是脆弱而倨傲的挣扎。 温野抱着自己的双臂,笑意更盛了。 眼中看到的一切都让他兴奋。 他喜欢飞蛾扑火又被火舌吞灭的瞬间,扑闪的翅膀像是流星,美极了。 季延巴掌挥下的瞬间,他再次弹指,银针击中季延的肘关节,让他的手偏了方向,朝着季非然的肩头挥去。 温野欣赏脆弱的挣扎,可不想飞蛾就这样死了。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季延只觉得肘间一阵刺麻,季非然则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在季延的手快落到自己身上的瞬间,樱唇轻启道:“给个面子。” 季非然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屋里屋外的两个男人同时震惊了。 季延的巴掌骤然转了个方向,扇向了自己! 咔哒。 骨头折断的清脆声响。 系统没有感到疼痛,也没听到宿主的痛呼,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确实诡异的一幕—— 季延不断的用自己的右手击打着自己的左肩,足足打了四五掌! 短短时间,季延满头冷汗,既是痛的又是惊的,他的手竟然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 “这是怎么回事?女人,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系统在季非然耳边咋咋呼呼。 季非然嘴角抽了抽,及时打断了系统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霸总语录:“末日副本里进化出来的异能。” “什么异能?” “【给个面子】,说出给个面子的接下来三分钟,想要攻击我的人都会被迫给我个面子,然后以同样的手法攻击自己。” “……那他什么时候会停?” “他停止想攻击我的念头,或者三分钟到了自然就停了。” 系统捂着胸口摇头:“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三分钟一到,季延果真停了下来,只是这三分钟里他少说打了自己有十几掌,半边肩膀都塌了下去。 这也意味着这期间他从没停下过想要攻击季非然的念头。 “真是狠毒!”系统忿忿。 “你到底做了什么?”季延不复刚刚的嚣张,看季非然的神情像是看个怪物,“你堕魔了?” “堕魔?没有。”她都没成仙怎么个“堕”法? “那你要如何解释你会此等邪术?!”季延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可声带的震动带动了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呢?”季非然歪了歪头。 “你就不怕我告诉玄天剑派之人?剑修素来最恨魔族。” 季非然昂了昂下巴,“门开着,你去啊,你最好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短短的功夫,就连统子都摸清楚了季延的秉性,嘲讽道:“神兽宗宗主居然是个纸老虎,他肯定不敢跟别人说,到时候丢人的还是他。” 季非然给予肯定:“对,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温野免费欣赏了一出大戏,季非然的反应在他的期待之上,最令他的惊喜的是,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像也是个“小怪物”呢。 季延某种忌惮更重,肩骨断裂的一只胳膊缩在袖中,温野看的分明,一只暗器滑落到季延掌心。 再看季非然的神情,眉目柔和中含着笑意。 从未体验过修仙玄妙的少女,显然不知道即使骨骼断裂,修者依旧能够利用真气驱动身体。 看在你让我看了一出好戏的份上—— 季延抬手的一瞬,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季宗主。”一道光风霁月的声音传来。 季非然绕过季延看清了逆光走进来的人。 来者约莫四十上下,清隽灵秀,眉目温雅,一身素蓝色的广袖剑袍穿在他身上只觉仙风道骨,季非然只觉春风拂面,瞬间就被安抚了。 “叶掌门。”季延立刻收回手中的暗器,下意识拱手行礼,痛处牵引下,长嘶了一声。 “季宗主怎得受了如此重的伤?是哪个不长眼的宵小?可是我门中之人?” 叶生满脸关切,瞧着无比真诚,季延有火无处撒,只得生生咽了回去,他总不能说是自个揍的吧! “不管谁伤的,都是我们玄天剑派的责任,就让我为宗主疗伤吧。”叶生没等季延解释,似乎也并不真的在乎他为何受伤,上前扶着他,将他拖离了房间。 季非然看到两人相携离开的身影眨巴眨巴眼,总觉得掌门出现的时机说不出的微妙。 恰在这时,和季延并肩的叶生回过头来,像是背后长了眼,知道季非然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似的,他冲着季非然俏皮的眨了眨眼。 “糟老头子真能装。”温野收回手,目光划过屋中有些呆滞的季非然的脸,一个闪身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人都走了,系统弱弱道:“你和季延断了关系,后面准备怎么做?” 季非然得意一笑,哒哒哒跑到梳妆台前,抽出厚厚一沓纸扔到桌上。 统子定睛一看:“课……课程表?” “是的。”季非然越发开心,“从明日开始我就要严格按照这个表开始修仙啦。” 季非然振臂高呼:“目标飞升,冲鸭!” 统子面条泪,它一个攻略系统,为什么要做卷王系统的活儿? *** 是夜。 善景草堂。 温野刚从草屋里出来,一抬眸就看到了负手立在月下的叶生。 “你来做什么?”温野开口打破沉默。 叶生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酒葫芦,摇了摇道:“月下独酌岂不无趣?” “掌门未失忆的话当记得我深受重伤命不久矣,这酒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温野阴阳怪气的时候就爱连名带姓的叫人。 可叶生努力回忆了一番,他今日好像还没惹温野生气? 不对,他在季非然的窗外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和温野倒是有几分相似…… 莫非? 叶生满脸笑容的靠近,让温野不由得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一脸嫌弃:“你笑的一脸奸诈你知道吗?” “小野子真不可爱,趁为师不在就和命定的姑娘在一起了怎么不告诉为师?你但凡写封信,为师今日定然不会抢夺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温野硬邦邦回道。 “呵呵。”叶生的轻笑被穿林打叶的风送了老远,温野觉得格外刺耳,心中恼怒更盛,猛地起身,“掌门没事请恕弟子无礼先行告退。” 看着温野怒气满点的背影,叶生笑着摇头轻抿了口酒:“小野子还是这样别扭啊~” 就这么自饮自酌了一番,颠了颠手中约莫还剩半壶酒时,叶生起身走到温野出来的小草屋,伸手推开。 一只飞兽躺在干爽的草垛上,受了伤的右腿已经被包扎过了。 看着这粗糙且辣眼睛的包扎手法,叶生叹了口气,认命的走到那飞兽身前蹲下身,用剩下的半壶酒替它消了毒,再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叶生顺了顺飞兽杂乱的兽毛:“以后跟着他可要受苦了,他可是连自己受伤都不会处理的笨蛋主人。” 飞兽像是听懂似的,矮声呜咽,叶生扬了扬唇:“不过你放心,我算过,能感化他的女子就是季非然,等女主人来了,你的小日子就要起飞咯。” 那一夜,据玄天剑派剑修八卦,掌门失恋了。 借酒消愁的掌门拎着酒葫芦边走边哼哼着什么“爱情啊爱情~”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作者有话说: 今天暴风更新~ 第6章 试探 宣天磊活了一百多年,长了这么大的个,就没短短时间里受过这么多的委屈。 一觉醒来听说掌门终于云游归来,他一个鲤鱼打挺就窜了起来——炸掉的丹炉有人买单啦! 宣天磊兴冲冲的跑到了掌门的峰头,路上还不忘贴心的给掌门踩了一筐蘑菇当礼物,结果话还没说上两句,连想要个新丹炉的正题提都还没提,就被掌门一顿胖揍! 色彩艳丽的蘑菇散落一地,宣天磊委屈极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掌门:“十六之后我爹就没揍过我了。” 叶生活动完筋骨,喝了口茶压压惊,半晌道:“我是你爷爷。” 嘤。 想到新丹炉,和满山头嗷嗷待哺的崽子们,宣天磊没有选择后退! 他攥了攥拳,鼓起勇气道:“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掌门这样生气?” “呵。” 叶生只淡淡瞟了宣天磊一眼,立刻将他那点自信吹散了。 宣天磊垂眸,脚尖碾着墙缝里长出的青苔:“圣兽宗的事我是冲动了一点,但是——那个老匹夫他太过分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嘀咕道:“而且现在也不用赔灵石了。” 想起什么,宣天磊笑着邀功道:“而且我还收了季非然为徒!” 然后迎接他的是另一顿暴揍。 捂着脸颊,宣天磊终于后知后觉,错处好像在他收了季非然为徒上? 他试探着说了出来,叶生给了他个“还不是太蠢”的眼神。 “你小师叔性子孤僻,这么多年来可曾收过徒?” 宣天磊想了想,猛摇头。 “那他唯一的徒弟你还抢?” 好像是的……但是温野那个小白脸天天拉长个脸,季非然跟着他,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季非然说想跟着我修行的。” 叶生端茶盏的手顿了顿,转身将它放到桌上,回身发现宣天磊退的老远。 “你干嘛?”叶生疑惑道,他这大徒弟莫不是又吃了什么丹药,脑子好像更不好使了。 嘤,这不是怕你又揍我吗? “我这就回去跟季非然说,掌门不同意她拜我为师。” 要不是了解宣天磊,叶生肯定以为他这是在威胁。 他叹口气:“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季非然被送到玄天剑派的时候,叶生在外云游,那日测了一卦。 原是想测算与神兽宗走的近是福是惑,谁知测出来的结果却是,能解开温野命中之劫的人出现在了玄天剑派。 叶生特意命人查了一番,收到的消息是,那几日除了季非然,整个玄天剑派就没出现新人了。 所以他才将季非然安排做了温野的徒弟。 叶生深知温野的性子,在经历过那些后,早就变得有些扭曲,就像个走钢丝的人,随时有坠落万丈深渊的可能。 是以他并未告知温野,就怕他知道后,反而将自己唯一的救赎给杀了。 叶生叹了口气,为了这些熊孩子,一天天的,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两人很快到了惊雷峰。 草长莺飞阳光正好。 季非然在做卷王这方面,从不食言。 一大早她就央着师兄传了一套基础剑诀。 从前的季非然生的艳丽,平日里打扮的也是华贵风格,师兄师弟们也只敢远观,见到真人都觉得有种浓浓的距离感。 而如今的季非然乌黑如瀑的黑发被挽在脑后,几缕须须飘荡在颊边,她眸光晶亮,笑容甜美,阳光落在她身上,会让人产生不似凡人的错觉。 这样的季非然的请求,别说是一套基础剑诀,就是什么名贵丹药,他们也是不忍心拒绝的。 叶生和宣天磊到达惊雷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四五个弟子站在一旁,有嘴里叼着根草的,有双手托腮的,还有将自己挂在前面人身上的,总之就是每个人都站没站相,将剑修的威严都抛在了脑后。 此时他们目光的中心唯有一人。 季非然认真的练着基础剑招,平刺、上刺、下刺、探刺、斜劈,明明只是最基础的动作,季非然却做的格外认真。 不冷不热的天里,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双颊也泛起两朵可爱的红晕。 而她的每个动作,都能博得一旁的人的喝彩。 就像看着婴儿学会走步的老父亲,每个人脸上都扬着“吾心甚慰”的笑容。 “呵呵,动作还挺标准。”宣天磊亦是十分高兴。 叶生斜睥他一眼:“她不做丹修你不着急?” 宣天磊一高兴,将刚刚为何挨揍抛诸脑后,大咧咧答道:“那哪能,她下午就要学习辨认草药呢,你是没看到她给自己安排的课程,比我当年还用功呐,用她的话说叫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我没教过女娃,但是比起这些臭小子,这么漂亮的女娃娃德智体美劳都发展,我一想也是对的,她想练剑也就不拦着了。” “你想的还挺周到。”叶生道。 宣天磊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谦虚道:“哪能哪能。” 转头看到叶生微眯着眼的神情,笑容僵在了唇角。 “我这就将季非然叫过来!” 上次这表情出现,他就是跑的慢了才挨的揍! 季非然被宣天磊几乎是用拖的拖到了叶生面前。 昨天叶生走后,季非然仔细回忆了每个细节,确定叶生出现的时候,季延八成是想对她出手。 叶生救了她。 “掌门好。”季非然恭恭敬敬的打了招呼。 眼神清澈,不卑不亢。 叶生不自觉放柔了声音:“在玄天剑派待的可习惯?” “甚好。” 叶生点头:“那就好,我来惊雷峰看望天磊,顺道便来看看你。” 宣天磊闻言双眼差点瞪出了框。 “承蒙掌门厚爱。”季非然抬眸,静待着叶生后面的话,她可不信叶生只是“顺道”来看看她。 叶生见状心中对季非然更加喜爱了,坚韧、正派、聪慧,任何一点落到一人身上都是可造之才,而眼前的少女居然占了三样。 “我来是想问问你,你可愿跟着温野修行?” “你先别急着拒绝。”叶生笑着打断季非然准备说的话。 “你也见到惊雷峰的弟子很多,天磊他又是个粗心的性子,恐是很难照顾周全,温野至今没有弟子,由他专心指点你一人,以你的勤奋程度,修为定会进益良多。” “我挺喜欢和大家一起努力的氛围的,互相学习进步也很快啊。”因为是心里话,季非然说的格外真诚。 “哈哈哈。”宣天磊蒲扇似的大掌拍在季非然肩头,“为师当年也特别喜欢和兄弟在一起切磋,别说,比一个人练带劲多了!” 宣天磊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转头看见叶生的脸色,尾音就变成了夹子音。 “这样啊——”叶生维持着笑模样,“我听天磊说你想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我看这样吧,天磊继续做你师父,但师父嘛,多一个也没什么不好,不如就让天磊教你炼丹,剑道还是让温野来教。” 季非然早知眯眯眼都是怪物定律,但依然没刚过叶生。 掌门都开口到这份上了,她再不同意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见季非然点头答应,叶生才满意离开。 到了善景草堂,温野果然又一头扎在自己的屋子里。 自觉刚刚立了功,叶生底气十足的朗声喊道:“小野子~小野子~我的小野子—” 草屋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俊美阴郁的少年满脸阴沉的走了出来。 “闭嘴。”温野咬牙。 “小野子,不要这么冷漠嘛,就在刚刚我可是帮你又把徒弟给抢回来了。” 温野准备合上门的手微顿,单薄的眼皮上撩:“季非然?” “看来你也认定她了啊,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温野:…… 眼看着温野又要关门谢客,叶生再抛猛料:“小然然刚来没几日,也不知你怎么就能将人得罪了,我废了好大的劲才说服她做你徒弟,以后你和宣天磊就同是小然然的师父了。” “她不愿?” 叶生勾起唇角,连和宣天磊平起平坐都不在乎了,关注点居然在季非然愿不愿意上,他这小徒弟呐~ “她不是不愿,是非常不愿。” “所以等人来了,你可不能再冷着一张脸了。” 叶生谆谆善诱,一扭头发现,不知何时温野已经将门关上了。 …… 一门之隔。 阴影将温野的脸笼罩其中。 不愿? 这是他从季非然的口中得到的第二次拒绝。 黑暗里,温野缓缓勾起唇角,他承认,这个穿书者与其他的都不同,她成功的勾起了自己的兴趣。 那就让他来试试,季非然口中的拒绝,有几分真几分假。 每日黄昏都会有弟子将采摘的新茶送到善景草堂来,不知是掌门的吩咐,还是温野积威甚重,那弟子从不敢往前再踏一步,总是将新茶放在三人粗的古木下就离开。 这日,温野掐算着时间,靠坐在古木下。 炳坤背着箩筐哼着小曲儿来到古木旁,如同往常一样,弯腰欲将包好的新茶放下。 结果他一躬身,就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温野的眼睛形状生的极美,只是从下往上看人时格外的凌厉。 炳坤短促的“啊”了一声,跌了个屁股蹲。 “小小小师叔。”他仓皇道。 温野颔首,面无表情的起身,将手伸到他眼前。 小师叔的手和他的脸一样好看,白皙修长,炳坤心道。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温野伸手是何意,温野动了。 他右手覆在左手之上,拇指和食指捏住左手的小指,毫不犹豫的向后一拧——左手食指以诡异的曲度上翘着,断了。 炳坤眼珠子不受控的震颤着。 “师师师叔,唔,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别杀我,也别掰断我的手。 炳坤把两手藏到身后,眼泪汪汪的看着越走越近的温野,他疯狂摇着头,鼻涕都被甩了一脸。 温野在离他一臂的地方站定,看着他的哭相皱了皱眉。 掰断自己手指眉角抖都没抖一下的小师叔,看到他的脸皱眉了。 炳坤终于扛不住,嗷嗷大哭起来。 “停。”温野道。 炳坤死死捂住嘴。 “你看到了。”温野说。 炳坤捂着嘴拼命摇头,不,他没看到。 温野不懂炳坤想表达的意思,他也不在乎。 “你看到了,我的手断了,去告诉他们。” 温野说完,又想到自己身为戒律堂长老,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于是努力扬起唇角道:“新茶很好喝。” 等温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炳坤才惶然的放下捂着嘴的双手,他嗷嗷哭着离开了善景草堂。 他没忘记,也不敢忘记温野的叮嘱,看到人就告诉他们:“我看到了,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小师叔他把自己手指头给掰断了!” 不到半天,消息就传到了季非然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说: 温野:核善的微笑 第7章 昏迷 季非然听到温野折断了自己小指的消息,是从宣天磊那儿来的。 宣天磊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你说他这么做图什么啊?” 图什么? 季非然想了想,病娇的脑回路好像很难理解。 宣天磊想起什么,瞪大铜铃似的眼道:“说起来他现在也是你半个师父,你可千万不能跟他学这。” “恩恩,你放心。” 病娇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更何况季非然暂时还没打算去温野那里报道呢。 她仔细了解过了。 剑修十分艰苦,想要短时间内修为大成,近百年来也只出了温野这么一个。 在这个人人都比自己修为高,处处都危机四伏的书里,季非然目前最需要的是自保能力,单靠【给个面子】异能是不够的。 既然剑修之道很难短期内提升,她就想先学丹修之道,一来她本就学过医术,和丹修也有共通之处,上手更快。二来即使暂时练不出高级丹药,但能辨识这个世界的毒草,再从宣天磊那儿搞些毒药防身总是可以的。 所以她压根没有去找温野的计划。 至于温野突然脑抽的行为,她也没兴趣走进科学,了解他背后的动机。 吃完瓜,季非然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草药上。 没想到第二天,炳坤带来个更劲爆的消息——温野从山坡滚下去了。 据目击者炳坤双腿打着颤但绘声绘色的描述,温野见到他时远远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像是灵巧的海燕一样一个猛子扎到了山坡上。 玄黑的衣衫很快就沾满了青草。 温野是撞到一块石头才停下来的,他好像肋骨撞坏了一块,往上爬的时候是捂着下肋的。 “炳坤说小白脸爬上来的时候满脑袋都是绿草。” “哈哈哈哈哈。” 宣天磊爆笑如雷。 季非然皱了皱眉,在心里问系统:“反派值不稳定指的是这吗?反派间歇性作死?” 统子犯了难:“好像大约或许应该不是吧……但反派这样,确实也不太稳定。” “是吧。”季非然啧了一声,“再观察观察吧。” 第三日,归来的炳坤已经没个囫囵样了。 惊雷峰师兄师弟们调侃他:“你昨个儿不还说已经不怕小师叔了吗?” 炳坤嘴唇乌青还发抖,他一咧嘴蹦出的就是哭音。 一看人哭了,众人才手忙脚乱给人抵纸。 等炳坤哭的眼都肿了,才有气无力道:“小师叔是不可怕,但是魔兽太可怕了。” 他将双臂展开,张到最大。 “那魔兽的一只腿就有这么粗,站起来比树还高,打鼾的时候鼻孔吹出来的风生生吹折了三棵树!” “小师叔不知从哪里捆来的魔兽,将他栓在古木旁边,自己就睡在魔兽身边小憩。” “那魔兽一张嘴就能将小师叔整个吞下去!” “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呜呜呜。” 说到悲伤处,炳坤再次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系统:“要不咱们明天去看看?” 季非然摇头:“如果知道他的目的,反而知道破局之法,现在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能贸然行事。” 统子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和季非然一起耐着性子等待。 接下来的几日,温野也没消停,各种奇葩的折腾招数都使出来了。 季非然依旧茫然,左思右想,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温野的动机。 因为温野根本不为难别人,就可劲的折腾自己。 第十日,季非然看到炳坤回来时的神情,人已经麻了。 不止她,就连宣天磊也提不起劲头嘲讽他自封的一生的宿敌了,只闲闲的问了一句:“他今日又做什么了?” 炳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闭上眼仰着脖子道:“师兄师弟们,我错了!其实前面几日,小师叔都是被别人伤的,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今日小师叔又被人折断了胳膊,现在连剑都使不出来啦。如果有人想找小师叔报仇,有人想暗算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也是小——伤害小师叔的坏人说的。” 炳坤一口气说完,飞速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一溜烟就跑的没了影子。 一片寂静中,宣天磊浓眉紧皱,思索了片刻,对季非然道:“你今日的课明日再上,我得抓紧机会去揍温野一顿,过了这村可没这地儿了。” 季非然:…… “你老了可千万别买保健品。” 宣天磊:??? “以温野的修为,谁能连着十天日日伤了他啊?” “除了你。” 正准备说“劳资”的宣天磊被季非然封了口,喃喃道:“好像确实没有。” “所以啊,还得是他自己做的。” “那炳坤这臭小子骗我们?看我不揍他!” 季非然拉住准备找人算账的宣天磊:“看炳坤那样子,肯定有人逼他这么说的,你也别怪他了。” 宣天磊听没听进去季非然不知道,等到白天的课程结束,季非然回到自己房间,才将系统召唤出来,对它道:“我们明日去温野那里看看。” “你知道他的目的了?”统子有些惊讶,因为它依旧毫无头绪。 “可能吧。” 季非然也不敢肯定。 但是炳坤的话给了她一点提示。 温野从最开始想通过炳坤传达出来的消息大约就是他被人伤了。 造成这样的乌龙,季非然觉得炳坤和温野有一个算一个都居功至伟。 鉴于此,炳坤说的后面两句多半也是温野的原话。 “今日小师叔又被人折断了胳膊,现在连剑都使不出来啦。如果有人想找小师叔报仇,有人想暗算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季非然复述了一遍。 “这又有意义?”统子不解。 “如果是温野的原话,那他的目的就知道了啊。” 统子也反应过来:“他弄残自己就是为了钓鱼,引人上钩?” “谁会这么做啊?” “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季非然沾着枕头昏昏欲睡,喃喃道:“病娇可不就是毛病嘛……” 一夜鼾睡。 季非然穿戴整齐,同宣天磊告了假,正欲去找温野的路上,碰到了叶生。 叶生除了闭关,大部分日子都不在门派里,这次还是收到了其他峰峰主的传书才知道了温野所作所为。 他第一反应是温野犯病了。 直到他飞速赶回来,亲眼见到温野除了脸色比平日里还要黑沉之外,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才稍稍放了心。 冷静下来一想,叶生很快就琢磨出了一点温野的心思。 温野是他从路边捡来的,叶生遇见温野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七八岁的孩子,身上没有一寸皮是好的。 飘雪的日子,鲜红的血将纯白的雪也染成了壮观的一片红。 叶生将温野带回了门派,他略通医术,以为温野必死无疑,可温野活了下来。 温野睁开双眼的瞬间,他就知道这孩子比任何人都想活下来,他心中有恨,他想复仇。 温野的外伤很快就好了,但身子却依旧很弱。叶生不知道他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温野自己肯定知道。 可这就是个锯不开嘴的葫芦,时间救了,叶生也只能听之任之,随他去了。 一晃十数年,温野也能同他说上两句了,叶生也自问是这世上最了解温野之人。 这孩子总是将人拒于千里之外,谢绝一切关心和好意,而转过身又用折磨自己这种最别扭的方式来换取关注。 见到温野没事的瞬间,回忆就汹涌的泛了上来,他想了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想见谁了。 叶生没自作多情到以为温野是想念他这个老父亲了,思前想后,最有可能的就是季非然了。 一打听,季非然虽说答应了拜温野为师,至今还没去过善景草堂,叶生心中就一片亮堂了。 于是才有了两人在半路相遇的情况。 “镇上尚有妖孽等我施法去除,听闻温野受了伤,你帮我将这药送去给他吧。”叶生递给季非然一个瓷瓶。 瓷瓶看着毫不起眼,但叶生掏出来的瞬间,季非然就闻到一阵清香萦鼻,她学习辨认药草这么久,知道这定然是好物,点头应了下来。 叶生转身朝山下走去,季非然也加快脚步。 黄昏之前,她终于站在了善景草堂门前。 孤零零的茅草屋静静伫立在一片绿树掩映中,不知为什么,季非然就觉得有些寂寥。 她摇摇头,按下心中突如其来的感性。 “小师叔。”屋外不见人,季非然轻扣房门。 躲在空间里炼刀的温野听见动静,他随手将魔兽扔进了熔炉,封上冶炼的炉子,从空间出来,又仔细听了听,直到再次听到熟悉的软糯清澈的少女音,才打开了门。 季非然敲了好一会儿,门里一直没有动静,想到掌门都特意托她转交神药,她不免怀疑,莫非温野真的病重? 重到无法起身开门?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的将耳朵贴到了门边,试图听清门里有没有人声。 恰在这时,门被从里面打开。 骤然失力让季非然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两步,耳朵便贴上了微微散发着热意的胸口。 包裹住胸膛的衣物上有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季非然并不讨厌这个味道。 两只胳膊被有力的双手抓住,温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 温野目光从季非然刚刚撞上自己,白里透粉的耳尖转到她脸上。 一片澄澈,就好像不是刻意来找他似的。 演技不错。 季非然则在纠结着称呼,她打心底里不想认温野这个师父。 最后她含糊道:“喏,这是掌门让我转交给你的。” 温野没有伸手接,药瓶散发着一股清香,是好药。 但这瓷瓶他从未在叶生身上见过。 “叶生让你转交给我的?” “是啊。”季非然又往前递了递。 想让自己以为是叶生所赠,最后发现其实是你千辛万苦换来的,然后被感动是吗? 既然如此,那倒是不该辜负了。 温野接了瓷瓶:“替我谢谢叶生。” “等掌门回来你亲自谢他吧。” 就这么迫不及待希望我和掌门对峙,然后发现药其实是你所赠? 温野敛去眸中神色。 “对了,你伤到哪里了?我略懂医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季非然心道,来都来了,说不定日后真有要请教温野剑道的时候。 温野骤然抬眸,果然如此么? 也对,他在期盼什么呢? 本来就是一样的攻略套路。 真是无趣啊,温野心道。 正欲摆手让季非然离开,空间突然一阵异动,熟悉的痛感袭来。 季非然还在等着温野的回答,措不及防被喷了一身的血。 不是吧?我只是问你受了什么伤,没让你现场表演啊? 季非然站在原地,足足怔愣了一分钟,才在统子的小声提醒下回过神来。 温野已经脸色惨白的倒在了地上。 少年身型瘦削,却也是一个男人的重量,亏得这些日子季非然练习没停过,饶是如此,将失去意识的温野搬到床上时,自己也累的满头的汗,措不及防还将人压在了身下。 “一个男人睫毛长这么长做什么。”季非然吐槽一句,手在脑子之前行动,伸手扯了扯温野长而翘的睫毛。 昏迷中的人发出一声绵软的鼻哼,像是受了伤的幼兽。 季非然将人放好平躺下,看着温野只有唇角边残留的血渍,而自己胸口的衣服都被染红了,瞬间有点无语。 这厮不会因为这才常年穿的黑不溜秋吧? 不过眼下还是救人最重要。 季非然捞过温野的手腕,食指中指搭在他的脉门上,半晌,缓缓睁开双眼,再看向温野时,眼中是一片惊愕。 这就是本书最大反派?隐隐要颠覆世界的反派? 可他的脉象分明已是将死之人! 作者有话说: 季非然:你说你一个男人长这么长的睫毛做什么? 温野:诱惑老婆~(@^_^@)~ 第8章 治疗 季非然不信,一手摁住温野的腕子,一手搭在他脉门上,想再为他把一次脉。 这次她听的格外认真,神情也就分外的冷凝。 因为她没弄错,温野确实是将死之兆。 这样的脉象不像是出自一个少年,而像是肉/体饱受折磨的垂垂老者。 温野的标签应该是“天才”、“病娇”、“反派”,无论哪个都和“将死”搭不上边。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季非然问系统。 统子比季非然还要震惊。 这些日子相处,它早就认定了季非然的学霸身份,知道不是百分百确定,季非然不会轻易下结论。 可它立刻搜索遍了整本小说,都没找到关任何关于温野受伤的只言片语。 “看来无良作者忘掉的伏笔不止一星半点。” “或许……他死了是好事呢?”统子作为非人类,总是能做出最理性的分析,他拉出一道光幕,上面清晰的列出了温野死掉的好处: 一、世界危机解除,反派值不会再过高。 二、你没了攻略对象,任务彻底完成不了,摆烂的心安理得。 三、小世界发生质变,穿书局可能会永久失联。 就连第三条对季非然来说都是好消息。 系统说的没错,温野如果死了,对季非然而言确实是好事。 “他如果杀了人又被杀了,与我无关,我也不关心别人的人生。” “但现在的他还没伤害过任何人,他或许会死,但不该是在谁的期盼中死的。” “期盼别人的死亡,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刚从末日副本里出来的季非然对此深有体会,物资只有这么多,存活下来的人越多,每个人能分到的物资就越少。 这时候,你还会期盼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活着吗? 对季非然来说,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失去了基本的道德准则,那人就不能被称为人了,而行尸走肉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统子察觉到季非然情绪不对,小声道:“我不是想让他死的意思……那我们要怎么救他?” 季非然摇头,她站在过医道巅峰不假,但那也只是凡人的世界,而温野的伤多半是仙术所致,以她炼气期的修为,能探查出来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统子见状也叹了口气。 一人一统沉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躺在床上的少年睫毛轻颤着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隙,又很快合上了。 “咦?”季非然忽然出声。 “怎么了?”统子急忙问道。 季非然一脸纳闷:“就在刚刚,他的脉搏跳的很快。” “什么意思?”统子对此一窍不通。 季非然暗示统子先别吵,她身手矫健的爬上床,抬脚横跨,瞬间变成她双腿跪在温野身子两侧姿势,季非然俯身,右侧耳朵紧紧贴在温野胸口,就这么面色古怪的听了足足一分钟。 “还真的越跳越快。” “恩,耳根也红了。”统子附和道。 “这病这么诡异,倒是有点勾起我的兴趣了。”季非然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将温野的症状都记了下来。 “吐血、晕厥,脉象时而孱弱,又时而蓬勃,心动过速。” 她有记边念的习惯,亲测这样能够有效提升记忆效果。 放下笔时,温野整个颈侧都白里透红了。 “心脏病很难受的,这个反派还挺惨。”季非然喃喃,目光扫过温野身侧,在他指尖停了一瞬。 她上前握住温野的手。 把脉的时候季非然就发现,温野的体温比常人是要略低的,这会儿却又热了许多。 大约又是怪病的并发症。 季非然没管这些,她将温野的手提起,只见他的小指仍旧诡异的扭曲着,看弯折的角度,确实是自己所为。 “正所谓不作就不会死,本来你自己弄出来的毛病,我是懒得管的,但大病看不好,这骨折的小伤我就勉强给你治一治吧。” 季非然让统子看着温野,跑到屋外林子里,不消片刻回来时手中多了两个竹片。 她手腕灵巧,一会儿就削好了两截和小指差不多长的竹条,将小指固定好,用布裹紧,季非然莞尔一笑:“不愧是我。” “走吧。”她对统子说。 “他手指的伤没治,会不会其他地方的伤也都没治啊?”统子道。 “嗯,肋骨还是断的。”季非然点头。 统子目光落到地上散落的竹片上:“那肋骨不接了吗?” 他以为季非然会好人做到底。 “不接。一下都治好了他还会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吗?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么能期望别人来爱你呢?” “爱人者,先爱己。” 统子琢磨着几句话,抬头季非然已经走了老远。 两人身影没入林中没多久,床上昏迷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黝黑的眼底一片澄明,没有半点刚刚醒过来的惺忪。 季非然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期盼一个人死是件很残忍的事。” 温野忽而双手捂脸,指缝下的唇角扬起到了最大的弧度。 竟然还有这么天真的人。 天真的人总会付出代价的。 半晌,温野放下双手,面上恢复以往冷冰冰的模样。 他浓睫微垂,目光凝在床边的一片竹条上。 竹条已经被削好,看长短大小,和他身上的伤都是合得上的。 温野忽然就觉得身上的痛变得清晰了。 之前一直是钝钝的疼,只要他不在意便不会感觉到。 可现在这疼像是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他的皮肤上,顺着血液流进他的心里,攻击着他的脏腑。 他疼的有点受不了了。 温野慢吞吞的挪下了床,他躬身捡起地上的竹条,沉默着给自己上药包扎。 第9章 拜师 季非然回惊雷峰的隔日,就听炳坤传来消息,说自己被留下照看温野了。 据看到原版字条的师兄师弟转述,那字条上斑斑驳驳的,一看就是眼泪。 温野绑了手绑了肋骨绑了腿,所以将唯一靠近的炳坤留了下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一晃过去了半个月。 除了最开始的消息,炳坤再没传只言片语回来。 就在他的好兄弟们准备冒死一探善景草堂,看看炳坤是不是已经被温野折磨死了的时候,炳坤回来了。 虽然眼眶红红看着有些憔悴,不过四肢健全,还是个活的。 季非然在一旁憋着笑,好奇炳坤听到这样的评价作何感想。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白日不说人。 季非然笑容还堆在唇边,就见炳坤拨开人群,直直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霎时眉心一跳,浓浓的不祥的预感瞬间包裹住了全身。 要跑已经来不及了。 “小师妹!”炳坤笑的灿烂,季非然却从中看出了一丝丝温野的影子。 好好一个憨厚少年,他好像要变病娇了啊! “小师叔说你在惊雷峰叨扰许久,想必炼丹这点东西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跟他学习剑道了。” “炼丹这点东西”一出口,宣天磊第一个不同意,他冲上来揪住炳坤的衣领,瞪着铜铃似的大眼怒道:“这是温野的原话?” “是小师叔的原话。”炳坤道,“小师叔还说了,如果宣峰主有什么不满,可以随时去找他,他现在只剩下一只胳膊一条腿,但对付宣峰主还是绰绰有余的。” 宣天磊猛地放开炳坤,气的胡子都跟着抖了抖:“放他爷爷的罗圈屁!别以为老子会上当!老子要是现在去了,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小白脸果然心机深沉!” 季非然:……不该多想的时候倒也不必想这么多。 “你跟炳坤去,你趁他不备下毒毒死他!我用徒弟出马对付他,这就不是胜之不武了。” 季非然:…… “我们走吧,小师妹。”炳坤笑道。 季非然没办法,只能收拾好包袱跟在炳坤身后去了善景草堂。 一路上炳坤心情都十分愉悦,不时哼着时下流行的小调,终于季非然忍不住问道:“你在善景草堂过的还不错?” 谁知炳坤脚步一顿,扭过头来时双眼泛着血丝吓了季非然一跳,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对季非然笑道:“最高兴的是小师妹来了,以后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季非然现在无比确定,在温野的压迫下,炳坤已经完成了蜕变。 两人到善景草堂时,太阳将落未落,黄晕晕的阳光倾洒在大地上。 温野站在茅草屋前,垂眸专心捏着什么,单手的缘故,那圆滚滚的金属质地的物件总从他指间滚开。他越发认真,低垂着头,挺翘的鼻尖屏着呼吸,乌黑如缎的发丝上,光晕斑驳。 认真的男人最帅。 季非然忘了在哪里看到的这句,放到此时的温野身上还挺恰当。 许是暖色系阳光的原因,萦绕在他身侧的阴郁不见了,整个人只沉浸在手中的事上。 季非然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她很能共情,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碰到喜欢做的事,常常能够废寝忘食的全身心投入其中。 “小——”炳坤正准备出声,被季非然拉住了。 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将炳坤拉到一旁。 “等他忙完吧。”季非然道。 炳坤眉头轻皱,似是正在经历什么生死抉择,半晌才艰难的点了头。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温野才拼好手中的物件。 他直起腰板,一眼便看到了倚着古树睡着的炳坤,以及他身边的季非然。 季非然睡的很熟,嘴巴微张着,发出清浅的呼吸声。 温野缓步靠近两人,炳坤瞬间惊醒,看到是温野瞬间吓的一骨碌站了起来。 这动静激的季非然皱了皱眉,侧过身子才又重新睡去。 炳坤吓的直哆嗦,这几日虽然温野从没凶过他或罚过他,但他就是克服不了骨子里的恐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单薄俊秀的小师叔会这样恐惧。 听说季非然要来时,炳坤承认自己有过一瞬间有难同当的可耻心理,但小师妹那么可爱!他不想小师妹死掉。 好不容易经过激烈的心里挣扎,炳坤终于鼓起勇气想要上前叫醒季非然,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温野抱起小师妹走进了善景草堂!!! 抱!!! 炳坤想要尖叫。 这欲/望在温野一个眼神扫过来时瞬间泯灭,无欲无求了就。 但他的眼神还是控制不住的飘到两人的身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羡慕哪个。 最后在温野将小师妹抱回一早为她打扫出来的屋子里后,自己落寞的走进了小屋。 问就是孤单寂寞冷。 问就是不配。 温野将季非然放下,一只手不方便,但他还是尽可能温柔了。 “炼气三层,毫无长进,宣天磊果然不行。” 正是因为修为低,才会这么无知无觉睡的毫无警醒度。 还好是他,若是别人,怕是几条命都没了。 等等,还好是他? 温野怔了怔,继而皱紧了眉,神色复杂的看着酣睡的季非然。 面对着这个“穿书者”,他居然轻易就卸下了心房。 危险的是季非然吗? 不,危险的是他自己。 没了这一身带刺的盔甲,他可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从季非然房中出来时,温野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冰冰。 炳坤听见关门声,也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从墙边跃到床上,钻进了自己舒服的被窝里。 清晨,炳坤睡眼惺忪的醒来。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生物钟。 这个点他要上山采茶了。 本以为又是第一个醒来的炳坤,没成想一推开门就看到绕着草屋跑圈的季非然。 “早。”季非然笑着打招呼。 “早……”炳坤也跟着愣愣的打了个招呼。 “昨晚谢谢你把我送回了屋里。”季非然又道。 炳坤闻言,左脚踩右脚,差点给季非然表演个平地摔的狗吃屎。 “送你回房的是我,用的是我受了伤的手。”清晨某些人的声音也像带着露水似的,清清亮还带着春寒料峭。 温野的突然出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真的吗?”季非然难以置信的看向炳坤。 温野额角微跳,他的话何时还需要旁人来佐证?! 炳坤现在的感觉就是冰火两重天。 季非然的眼神火辣辣的,温野的眼神仿佛冰刀子。 他缩了缩脖子:“是的。是小师叔送你回房的。” “我还要采茶,我先走了。” 炳坤说完,立刻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偌大个院子,只剩下了两人。 季非然干咳两声:“那个……谢谢。” 虽然很感谢,但是堂堂一个师叔至于这么邀功吗? 后面一句季非然乖乖吞回了肚子里。 “不必。是你给我包扎的回礼,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哦。”季非然觉得温野很有把天聊死的天赋,“那我先回房了?” 温野知道季非然每天清晨都有跑上半个时辰的习惯,而现在不过刚跑了一炷香。 在他出来之前,季非然和炳坤聊的很开心。 所以她是因为谁要急着躲回房不言而喻。 不知为何,这个认知让温野十分不爽。 那股积蓄在心头的沉郁急需一个口子宣泄出去。 “从今日开始,我会教你引气入体提升境界,剑诀,以及如何杀人。” 季非然不知温野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就连听到“杀人”也没让她有过多的惊诧,因为修真界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半年后境内八大门派会有个筑基中期以下的弟子比试,你要代表我参加。” “嗯。” 季非然又下意识的答应,反应过来瞪圆了眼:“嗯?!” 作者有话说: 炳坤:我不该在车里,我该在车底~ 第10章 卷王 万籁俱寂,漫天繁星,接连响起两声悠悠的叹息。 季非然抽出放在脑后的手,盘腿坐起,仰着脖子伸了个懒腰作势欲起。 炳坤也跟着迷茫起身:“你要休息了吗?” 季非然活动活动筋骨回道:“休息什么?我要卷死他们!” 是夜的炳坤还不知道何谓“卷”,他只知道季非然和自己一样,是个可怜人。 不,比他更可怜。 炳坤好歹已经炼气七层了,被选着参加联盟大比至少还能全身而退。反观季非然,那可就惨上加惨了。 剩下半年时间才被通知,至今也只有炼气三层。 季非然从温野口中得知消息后,emo了一整天。 炳坤采茶回来看到小师妹兴致恹恹,莫名产生了一点负罪感,这才陪着她赏星星赏到这时。 看着季非然离去的单薄背影,炳坤怜惜更甚。 小师妹都这样了,还要强装坚强,怎能不叫人怜惜! 这点怜惜在七日后彻底烟消云散。 *** 为何不是六日,也不是八日,就是正正好的七日? 炳坤答曰:因为我是掰着指头过的日子。 温野的教学方式用季非然的话来形容就是十分的“后现代”,具体表现在“自由”。 第二天,温野捡了个两人都在的时间,冷冷的瞥了一眼正在热聊的两人。 这一眼幽深、绵长,看的炳坤差点原地去世。 温野没有任何开场白的拿起了剑,炳坤也做好了准备慷慨赴死。 然后,温野在他们面前舞了一套剑招。 走之前,温野朝着他们的方向抛了个东西,炳坤身体比脑子动的快,迅捷的扑了出去接住了。 不知为何,这东西抛的离他有点远。 那之后,温野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草芦。 炳坤定睛一看,温野抛给他们的是一本剑谱。 他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刚刚脑袋空空,一心以为自己惹怒了小师叔,根本没看他舞剑。 温野虽然没对两人提过要求,但他执掌戒律堂,冷酷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炳坤看向季非然,绝望中透着歉意:“小师妹,我没看清师叔的剑招……” 可能帮不到你了。 “没关系,我记得,我们一起练啊。”季非然自信的笑道,还朝着蹲在地上的炳坤伸出了手。 炳坤讷讷的捏住季非然的衣袖,后者一愣,继而嘴角更扬了扬,将他拉了起来。 小师妹生的好看,炳坤是知道的。 但近距离看着小师妹弯着眉眼冲自己莞尔一笑,视觉冲击还是有点大。 炳坤被季非然的笑闪花了眼,晕乎乎的听见她说:“我们一起努力啊!” 小师妹的声音真好听,充满了阳光的芬芳,和引人向上的力量。 炳坤轻易的点了头:“嗯!一起努力!” 短短五个字,让他之后的六天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血和泪的代价! 季非然花了一炷香弄出了一份详细的《剑诀修炼进度表》,一日被分成了十二个时辰,除开两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进食沐浴,剩下的九个时辰被塞的满满当当。 炳坤拿到表的时候人是傻的,季非然笑容甜美道:“你要采茶嘛,所以我给你多一个时辰采茶加休息,每日只需练习八个时辰就好。” “咱们一起努力!” 炳坤:“……一、一起——” 心虚很快被压了下去。 炳坤心道,小师妹生在圣兽宗这样富贵的门派,自小养尊处优,定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眼高手低也是在所难免。 就这满满当当的计划表,恐怕坚持小半日就会放弃。 再者,退一万步说,如果小师妹都能坚持,他难道还不成吗?! 于是。 第三日的炳坤:“小师妹竟然可以?!我也行!” 第四日的炳坤:“我不行了。” 第五日的炳坤:“小师妹你快没有师兄了哦。” 第六日的炳坤:“我是废物,我是咸鱼。” 第七日的炳坤:“。” 第八日,季非然鸡鸣时起,去到炳坤门外,只见门上贴了张辞行的纸条,人已经走了。 “新茶生的远,此行要七日,请代为向小师叔辞行,师妹勿念!” 季非然翻面看了看,除了“勿念”两个字力透纸背之外,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惋惜了片刻卷友没了,季非然又投入到了练剑的大业里。 一招一式,温野游龙清影般的连招只看过一遍就深深的刻在了季非然的脑海里。 乌黑的发丝在清风里悠扬,阳光为它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温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季非然比他期待的要更强。 温野无比确信,他们是同一类人。 炳坤鼾睡的夜里,他看到季非然摸着黑,一下一下的重复着枯燥的剑招,微寒的春风吹不干她额间的汗珠,身上摔打出的伤口也没法让她停下。 短短七日,季非然已经能完整的使出剑招了。 温野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就当做没有让他失望的奖励吧。 不间断的练了一个时辰,季非然停下喝水,目光不经意扫过温野房间时顿了顿。 温野的窗户之前是开着的吗? 算了,温野这种变态强的人,就算遭了小偷也轮不到她担心。 季非然重新投入到练习里。 *** 树影婆娑。 叶生目光凛冽,开口之前手中银针已经飞了出去。 “何处宵小?” 树林深处,一身玄黑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温野沉着脸走了出来。 叶生眨巴眼:“怎么是你?你没受伤吧?” 温野冷哼:“你的针还伤不到我。” 叶生:“……咱两到底谁是师父啊?” 温野:“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叶生耸拉下肩膀,摆烂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劳你大驾来找我这个老人家,肯定是找我帮忙吧?” 短短十几年,温野这小怪物修为就超过了他,但也只是修为。 论起江湖经验察言观色,温野还嫩得很。 果不其然,叶生话音刚落,温野睫毛就颤了颤,跟着挪开了视线。 这是他心虚时的典型症状。 能让温野开口相求的肯定是他办不到的,而温野都办不到的,肯定非易事。 拒绝是拒绝不了的,臭小子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答应。 所以叶生直接道:“帮忙可以,先帮我把这地精收了,我收了这商贾上千灵石。” “好。” 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语气,却引得叶生侧目。 这小子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温野三两下就干掉了地精。 叶生啧了一声:“地精也是生灵,下次用温柔点的方法杀行不行?你这样迟早会被怨念侵蚀。” 温野抿了抿唇,眉间又有越皱越紧的趋势。 “好好好,我不说了,人老了就嫌我啰嗦咯~”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温野从袖中掏出一块叠成四方型的东西,递给叶生。 “这是什——”叶生双眸蓦地睁大,继而狂喜,猛地扑向温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徒儿果然没白养,嘴上说着不给我做金丝软甲,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温野默默后退一步:“帮我给季非然,她要参加半年后的比试。” “好,说什么我都答应。”叶生翻来覆去欣赏着据说可以抵挡金丹期全力一击的金丝软甲,忽而动作一顿,“什么?给谁?” “给季非然。”温野重复。 “不不不。”叶生摇头,“这材料还是我找的!” 温野张了张口,拿不准叶生是不是真的伤了心,他还没见过叶生这么耍无赖的模样。 两人都没说话。 叶生就用“你无情,我养你不如养块叉烧”的眼神无情鞭挞着温野。 温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我以后再给你做。” “哈哈,这才对嘛~要给我做两件哦,我还要一条金丝秋裤。” 温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叶生在他身后大喊:“两——件——食言的是小狗!” 温野走远了,叶生挑了挑眉,得意道:“小娃娃,跟我斗?!” 金丝软甲触手温凉,似乎还带着温野的体温。 叶生轻笑:“年轻真好啊~” *** 季非然第1027次完整舞完剑招,动作已经十分圆融。每个动作的变招在何处,对手可能以何处为破绽,她都了熟于胸。 她擦了擦汗,准备将刚刚想到的注意点给记下来,耳畔忽而响起一阵掌声。 “翩若惊鸿,刚柔并济。很好,很好!” 季非然循声望去,立刻恭敬行礼:“掌门。” “接下来你只需要保持这样的熟练度,将修为提升到筑基期,这样即便是应对筑基中期的修士,亦有胜算。” 季非然惊讶抬眸。 叶生笑笑:“怎么?温野没告诉你?这套剑招是他自创的,可越级斩杀。” “不过这剑招更深层的剑意还需你修为提升后才能领悟,不必急于一时。” “谢掌门提点。”季非然真诚道。 叶生也愈发满意季非然。 不骄不躁,最重要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平静柔和的气场。 难怪能降服温野,叶生心道。 “这软甲能够抵挡致命一击,你比试时可以穿上它。” 季非然从叶生手中接过金黄色的软甲,正想问为何要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时,抬眸发现掌门已经没影了。 温野在叶生出现的刹那就知道了,也看到叶生走后,季非然茫然的驻足片刻,拎起细薄的软甲在阳光下看了看,又小跑着取了剑,在软甲上猛戳了几下,最后十分认真的将软甲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无人发现的地方,就连温野自己都没察觉,他眉目平和的轻声嘟囔:“好像大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嘉宾季非然身着金丝软甲得意的在舞台上转了一圈。 叶生(咬手绢):好羡慕,别人都有,我也要。 炳坤(疲惫):这就是天道酬勤吗…… 温野(挪开视线):腰、腰很细。 第11章 馋了 季非然从入定中醒来已经过了六天。 掐指一算,是炳坤回来的时候了。 季非然跃跃欲试,这几日都是独自修行,虽然感觉提升很大,但实战如何她也拿捏不准。 炳坤就是最合适的对手。 起了大早,做了几道拿手菜,季非然搓手手,满意的自言自语:“这么多菜应该足够收买炳坤了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炳坤你可真有口福! 季非然转头,没来及散去的笑容还僵在唇边。 “小师叔?你闭关出来了?” 温野目光从季非然亮的过分的双眼挪开,飘到她身后的一桌菜上:“你会做饭?” “恩,以前学过。”季非然回道。 温野抿了抿唇,皱眉多看了季非然两眼。 既然假装自己是圣兽宗宗主之女,就不该轻易露出这样的马脚。那样的背景,怎么可能自己学着做饭。 这点温野是真的错怪了季非然,原主被pua的够惨,为了讨好渣爹,还真的潜心学过厨艺。 季非然不会读心术,见温野皱眉,心里千回百转,忽然会过意:“我这就将这里收拾干净!” 温野:? 可是季非然向来行动力十足,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非然已经飞快的将做好的菜都一碟碟的收进竹篮里,然后手脚利索的擦好桌子,冲他歉意的笑道:“小师叔,屋子我收拾好了,不打扰你啦。” “这菜?”不是做来给他吃的吗? 温野的神情似曾相识,季非然放假在家抠脚点外卖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简言之——馋了。 但她不敢信啊,温野早就辟谷了,平日里喝茶都要当天采摘的新叶,能想吃她做的东西吗? 惊讶之下,季非然脱口而出:“小师叔想吃吗?” “我早已辟谷。”温野说的又急又快,但眼神还是盯着竹篮。 莫非是不喜油烟味? 温野虽然是个反派,但看上去确实仙气十足,和人间烟火就是很不搭。 季非然瞬间说服了自己。 “炳坤今日回来,我想着给他接风,以后厨房我不会随意用的。”季非然解释着,试探道,“小师叔还有其他事吗?” 他有什么事,他不过是迷失罢了。 季非然知道他受了伤,还是来了。 所以他干脆隧了季非然的意,将她要到身边。 甚至因着季非然在他病中说的几句话甚合他心意,他已经一退再退,只要季非然不破坏他的计划,他可以让季非然在自己看顾下好好修行。 结果季非然,这是恃宠而骄了? 居然亲自下厨做菜给炳坤吃?她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她的攻略对象,谁又是善景草堂里做主的那个! 直到走出温野的视线范围,季非然才长舒了口气,不知怎么了,她总觉得背后的目光火辣辣的。 将餐食摆好,季非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走到古木下等着。 远远走来四人,似乎抬着什么东西。 待人走近了,季非然定睛一看,面色大变。 被抬着的竟是炳坤。 右肩被鲜血给染透了,若不是间或的呻/吟,季非然几乎要以为炳坤已经死了。 将炳坤抬上山的四人都是凡人,他们声泪俱下的告诉了季非然炳坤受伤的始末。 四人是钓友,相约着在湖边钓鱼,谁知竟惊扰了湖底的栖居的鱼怪。 那小怪脾气差的紧,差点将四人拖进湖底给它作伴的时候,炳坤路过看见了。 炳坤将四人扔到了岸上,自己却那鱼怪的锯齿给咬了一口。 四人也不是那没良心的,及时将钓竿抛给了炳坤,才将他给拖了上来。 “那鱼怪的妖术厉害的很,我们请了村上的大夫给恩公包扎,这血却怎么都止不住。后来恩公就渐渐说不出话了,我们也不敢耽搁,就将他送到最后念叨的地方来了。” “请仙子救救恩公!” “就是让我们拿命来偿都行!” 季非然见几人神情不似作伪,心道炳坤这人也不算救错了。 “起来吧,他是我师兄,我自然会全力救的。” 四人抬眸,面上俱是又惊又喜,可目光扫向她身后时,喜色就没了。 季非然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温野来了。 “你们先下山吧。”季非然赶紧将人遣走,她还摸不准温野的性子,会如何处置这几个凡人。 几人走了,步履有些仓惶。 温野走到季非然身边,并没有在意离开的几个凡人,只怔怔的盯着炳坤。 不过说话的短暂功夫,炳坤身下的草地已经被浸染成了一片血红。 “他的伤……需要通知掌门吗?” 温野自己那点伤都能拖着不管,季非然实在没什么信心他能治好炳坤的伤。 “你想救他?”温野问道。 季非然愣了愣,这实在是个古怪的问题,她就没想过不救。 “炳坤是我师兄。”季非然道。 也不知温野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 温野半垂着头,眸光晦涩不明。 按照门规,自然当是救的,他是戒律堂掌座,更没有违反门规的理由。 但他犹豫了。 “把他搬进屋子吧。” 半晌,温野才道。 季非然吊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刚刚她真有种强烈的预感,温野好像犯病准备见死不救了。 还好还好。 季非然弯腰准备将炳坤抱起的时候,跨出两步的温野不知怎么又快步走了回来,抢在她之前抱上了地上的炳坤。 手法可以说相当粗暴。 但睡梦里的炳坤,也是十分识时务的炳坤。嗅到温野身上的豺狼气息,哼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将人放在屋子里的小床上之后,温野没回头,对站在身后的季非然道:“菜拿出去。” 季非然:“哈?” 温野微侧头,漂亮的眼尾带着凉意的眼神扫了过来。 季非然二话不说将刚放好的菜又都收了起来拿出了屋。 走开一段路,季非然还是忍不住,揭开盖子轻轻嗅了嗅。 “明明很香啊?温野是不是鼻子有毛病!” 菜都被季非然炫进了胃里。 她打着饱嗝再去看炳坤时,他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 干净洁白的布条再没有血水渗出,想必温野用了什么专门治疗妖怪咬上的药。 作为本书的反派一号,手里有什么宝贝季非然都不奇怪。 只是炳坤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睡梦中的炳坤极为不安,出了一身的虚汗,苍白的唇张合着念叨着什么。 季非然俯身,才终于听清楚。 “不要咬我,不要咬我,不要——” 季非然穿了这么多小世界,真论活的年纪,其实比炳坤久多了。 名为师兄,实则就是个少年人。 倒霉孩子出个门被大鱼给咬了,要是再给弄出个心理阴影,未免也太惨了点。 仙侠世界里的心理阴影,不仅会让人抑郁,还有可能成为心魔,让人毁灭世界。 怕了怕了。 季非然心不在焉的,像是小时候妈妈拍她那样,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忽而,她的手一顿,脑中灵光闪过。 她窜回自己屋子,翻找一番,又飞回炳坤身边。 “我跟你说,你不在的时候,掌门可给了我件宝贝。” “金丝软甲知道吗?让你摸摸。” “以后你采茶的时候,我可以借你穿穿。这样你就不用再怕小妖怪咬你了。” “所以你快醒吧,醒了就借你穿。” 金色的软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此刻落在温野的眼底却格外的刺眼。 季非然,你好的很。 作者有话说: 炳坤:有杀气。 温野:救一个人需要一炷香,杀一个人只需要—— 男主是病娇,会有个转变的过程哈。 第12章 错算 “宿主,宿主!” 统子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季非然的自言自语。 “怎么了?” “别着急,慢慢说。” 季非然不紧不慢的语调,往往能让统子的咋咋呼呼在第一时间沉静下来。 可今日并不管用。 统子幻化出一张巨大的包子脸,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世界要毁灭了!” 季非然:嘎? “说人话。” “我刚刚检测到反派的愤怒值达到了临界点,已经达到了危险临界值了!” “反派……温野?” 系统点点头。 “拐弯抹角,直接说温野不好么?”季非然翻个白眼,“他怎么了?谁又惹了他老人家?” 系统头摇成拨浪鼓,他不敢直接叫温野大名,是因为温野刚刚起就在门边,她们的视线死角,盯着她们啊! 那杀气腾腾的眼神,让它一个AI很没有安全感好嘛! 系统挤眉弄眼的模样,让季非然后知后觉有些不对。 “他在我身后?” 点头。 “他生气的源头……难不成是我?” 点头。 “越靠近你数值越高。” 季非然:…… “那这毁灭世界的愤怒值,落到我身上大概什么程度?” 统子吞了口口水,如实相告:“大概会杀了你。” …… 季非然二话不说,眼明手快将软甲从领口塞进怀里,眼皮一翻,大字型“晕”了过去。 温野的修为,完全可以做到步履无声。 可眼下,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季非然的心尖上。 终于,温野驻足停了下来。 季非然紧闭双眼也知道他就站在床边,因为她曲着的膝盖恰巧贴在了温野的小腿上。 素来冷冰冰的人,此刻正散发着灼灼的热气。 季非然几乎想要缩回去。 但她不能。 “呵。” 季非然听到温野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被温野动作搅动的空气挠在季非然面门上。 就是现在! 季非然一把握住温野的腕子,睁开的双眼灿若星辰。 “【给个面子】。”她轻语道。 季非然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假以时日她有自信,即便碰上的是温野,她也有能力硬碰硬的自保。 可现在的她还太弱了,留给她的机会只有这一瞬。 温野有多想杀她,接下来就要面对自己多么凶猛的攻击。 只要她抓住这个机会,立刻逃到惊雷峰上,那没准还能留下一条命。 季非然自问计划的很好,机会也抓的万无一失。 唯独错算了温野。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任凭自己不受控的手,掐住了温野白皙的脖颈。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温野被她按在了身下。 技能:【给个面子】 技能效果: 当被技能命中者想要攻击主体时,会转而攻击自身。 当被技能命中者对主体没有恶意时,胡乱使用技能的主体会受到惩罚哦~ (主体将被迫对技能命中者做出他原本要做的动作)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一番争斗,炳坤已经被挤的滚到了床角。 季非然想要挪开视线。 但她的技能是【规则】,她无法违背规则,于是只能定定的看着温野。 温野被她摁着,深深的陷在了被子里,乌发青丝铺在他身后,像是尚好的绸缎。 他同样被规则束缚着,动弹不得,只眉头轻皱着,显得格外的无助。 温野生的单薄,加上这点无助,竟有些脆弱,像是某种易碎的珍品。 季非然能感觉到他的喉结在自己掌心滚动着,牵出一丝痒意。 她单腿跪着,压在温野双腿之间的被褥上,垂落的发丝和温野的搅在一起。 心脏噗通噗通跳着,声音大到她分辨不出是自己的,还是温野的。 食色性也,两人离得这样近,近到季非然能看清温野被怒意浸润的眼中掩藏不住的慌乱。 真是秀色可餐,季非然混不吝的想着。 忽而她发现自己的目光能挪动了,不自觉飘向床侧的目光一路划过,最先捕捉到的确实温野薄红的耳框。 以及紧紧攥着被子的手。 季非然觉得自己很像个强抢民男的恶霸,她看着那手,看着看着,竟然有些想捏住那细瘦的腕子。 “想攥紧他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让他哪儿也去不了,只能仰起头,将最脆弱的颈项交付给我,那乖顺的模样,我一定不会忍心再伤害他吧。” 季非然脑中蓦地闪过这样一段话,手也向着温野的腕子伸了过去。 !!! 像是春风拂过吹开门栏,她终于从慌乱的现状里清醒过来。 她现在做的,都是温野原本想对她做的! “他对你没有恶意诶。”毫无义气的统子在看清形势后钻了出来,“可他真的很生气啊——难道把你这样摁住,多看两眼有助于消气吗?” 现在的季非然只想让系统立刻闭嘴,就是因为这厮的错误情报,才会让她陷入眼下的窘境。 季非然飞速回忆着脑子里刚刚闪过的话。 等等—— “让他哪儿也去不了,只能仰起头,将最脆弱的颈项交付给我,那乖顺的模样,我一定不会忍心再伤害他吧。” 温野怀疑她要离开? 季非然瞬间茅塞顿开。 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啊,没做过攻略任务不妨碍她知道病娇是一种十分有占有欲的生物。 温野对她没有恶意,如此想来就通了。 温野定然是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真心将她当做了徒弟,不知为何误会她要离开,所以才会动怒,想要她乖乖的。 季非然简直想为自己的精彩推理鼓掌。 “小师妹……你们在做什么?” 床角处忽而传出一道迷蒙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久未言语的沙哑,却在一个微妙的停顿之后变得无比高亢。 “小师叔!你、你们怎、怎么在在在我的床上——” 季非然感觉掌心下的躯体微动,挣开了她的束缚。 啊,原来技能时间已经过了。 两人骤然分开,不大的屋子里,站在了东西两个角上。 炳坤惊愕中带着受伤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 眼前的情形,季非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甚至就连她刚刚使出的技能,都不知道该怎么同温野说。 想到这里,她目光不由得飘向温野,谁知温野也正看了过来,两人目光隔着炳坤的床撞在一起,又纷纷挪开。 温野干咳两声,在炳坤逐渐变得控诉的眼神中,说道:“你受了伤,是我救了你。” “化腐生肌膏,很贵。” ……炳坤快哭了。 季非然在心中默默点了个赞,不好解释的时候,原来还有个最好的选择,那就是不解释。 不愧是反派,真有你的! 温野说完转身就走,毛毛躁躁的衣袖甚至带倒了炳坤桌上的茶杯。 “你想追就追吧,不用管我。” 炳坤缩在被子里,冲着季非然的背影幽幽道。 “那你好好休息。”季非然飞也似地追了出去。 炳坤:……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 温野的脚程比寻常慢了,季非然轻易便追了上去。 实际上她还没想好该编什么样的瞎话,可温野却抢在她之前开口了。 他抿了抿唇,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一路追撵而发丝蓬松面泛红晕的季非然。 屋子里的那一幕又在眼前轻晃,季非然垂眸看着他,漆黑的瞳仁里承载的只有他,她丰润的耳垂上晃晃悠悠的红色耳坠,似乎格外别致。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与人靠的如此近过,脖颈间还残留着季非然掌心的热度。 诡异的是,他似乎并不讨厌。 他好像有点开始期待季非然到底要怎样攻略他了。 想到这里,温野垂眸,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冷淡道:“金丝软甲,露出来了。” 季非然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她以为温野要对她动手之前,手忙脚乱把金丝软甲塞到胸前来着。 …… 有点子丢人。 好在温野没什么取笑人的习惯。 他收回目光,眉峰轻蹙:“刚刚发生的事,别告诉炳坤。能摄住我的心神,这魔族的功力定然不弱,不能打草惊蛇。” 季非然点点头,目送着温野离开。 “这就结了?”统子又飘了出来,“甚至都不需要你编个理由,他自己就脑补完了?” 季非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可若是叫她认定温野知道她有异能,那就更匪夷所思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今天事毕,我发现温野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啊。”季非然笑了笑。 尚有后怕的统子第一个不同意:“可取在哪儿了?” “你想,我要是他对象,那想扛住可真不容易,想也知道他肯定会变成个醋缸粘人精。” 统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但是做徒弟就不一样了啊,师父这是在意我啊,那肯定会对我倾囊相授。这么好的师父哪里去找?” “好像也是哦。”统子倒戈了。 “走吧,去练剑!师父给力,咱们也不能丢人啊!” 看着季非然的背影渐渐成为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里,树林里钻出两个广袖长衫的男子。 其中一人赫然是叶生,站在他身侧的是个气质清隽的银发男子。 银发男子发现什么趣事似的,侧目对叶生道:“你捡回来的小东西温和了不少啊,是因为这个少女吗?” 叶生翻了个白眼:“是因为责任心!这叫薪火相传懂不懂?想当年我不也是因为这臭小子舍弃了红尘滚滚?” “呵。”银发男子扯了扯唇角,“既然如此,那计划还继续吗?人可是已经到山脚下了。” 叶生叹了口气:“继续吧,但愿温野是真改了,别把我的山头给削咯。” 作者有话说: 叶生:责任心 季非然:师徒情 温野:呵。 炳坤:呵呵哒。 第13章 相亲 季非然觉得很不对劲。 她不过是搀扶着炳坤下山活动活动,回程这满地的鲜花是怎么回事? 炳坤:“莫不是小师叔精心布置?” 季非然:“莫不是你伤的是脑子?” 炳坤闭了嘴,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不信。 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兰香,闻之心旷神怡。 两人越往善景草堂的方向走,香味便越发浓郁。 小径两侧洒落的花瓣也在善景草堂的入口处戛然而止。 季非然叮嘱炳坤先在一旁躲着,自己则悄悄潜了进去。 想象中的场面:温野大战花妖。 现实中的场面:温野和一袭水红色长衫的女子共饮,与他们同桌的还有个气质清隽的银发男子。 肩上蓦然一重,季非然横刀划出—— “掌门?怎么是你?” 叶生捏着季非然的刀边边,小心的推开,压低嗓子对她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来。” 季非然跟着叶生走到僻静处,叶生笑着点头:“剑法进展很快啊,刚刚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掌门谬赞,我刚刚踏入炼气六层,又岂能伤到掌门分毫。只是刚刚那是——?” 见季非然又将话绕了回来,叶生心道,这师徒二人追根究底的执拗劲儿,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银发男子是玄冥派掌门姬文,他旁边的红衣女子是他妹妹姬炫。” 既然是一派掌门,大约是不会寻衅滋事的。 只要不扰了季非然的修炼计划,宗门密辛之类的,她毫无打听的兴趣。 正欲找个借口离开,叶生却轻描淡写的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她是来和温野相亲的。” “咳咳。”季非然好险没被口水呛死。 “你小师叔年纪也不小了,从前是性子太孤僻,纵使姬炫有意,我也不敢撺掇这事儿,就怕他伤了人家的心。” “那现在呢?”季非然艰难道。 “如今我观温野对你照拂有加,知他已经了解何为怜香惜玉,这事儿可就拖不得了。” 何况姬炫这次都直接带着人住山脚下了。当然,这后半句叶生没说。 季非然有些怀疑人生,她不明白叶生是如何从温野那张比千年玄冰还冷硬的脸上,看出怜香惜玉的。 “如果成了,你就多了个师娘了。”叶生对季非然眨了眨眼,“你师娘可是丹修第一人,你的福气在后头。” 叶生神情不似作伪,季非然想起宣天磊挂在嘴边的“劳资就是丹修届不可逾越的珠穆朗玛”,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两人正说着,叶生忽而一笑:“他们谈完了,赶巧,我带你去见见吧。”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班主任在相亲,校长要介绍自己和班主任相亲对象认识,更尴尬的事吗? 没有。 所以季非然打心底里不想去。 这种不情愿在看到姬炫微红的眼尾时达到了顶峰。 “谈完了?我知山脚下有个茶铺不错,要不一起去坐坐?” 季非然不由得瞥了叶生一眼,不是吧?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情况? “谢过叶掌门,我门中还有些俗物,就不叨扰了。” 姬炫声音像是初春的花儿,咬字绵软,沁着甜丝丝的香气,季非然对声音好听的人很没有抵抗力。 “那温野你送送。”叶生继续没有眼力见的说道。 姬炫含着水光的双眸绝望又期盼的看向温野,温野皱了皱眉。 “要不我送吧。” 季非然主动请缨,她知道再等温野一炷香,他那嘴里也憋不出什么好屁来。 叶生还倒说些什么,被姬文给拉走了。 季非然则领着姬炫下山。 山上风大,小径上的花瓣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吹的四散,两人本就不熟,季非然知晓姬炫定然是被拒了,也不想做那招人烦的。 没成想,走到半山腰,是姬炫先开的口。 “姬文从未同我说过,他身边的人是你这般的。早些知道,我也不会来。” 季非然一愣:“我这般的?” “恩,花容月貌,日日见你,自然旁的女子都入不了眼了。” 美人垂泪,晶莹剔透的一颗颗砸落在地,将花瓣都打湿了。 季非然承认自己长的是挺好的,但这根本不是问题的症结啊。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递给了姬炫:“我和温野可不是你说的那种日日相伴的关系。” “当真?” 姬炫双眸骤然一亮,竟还没死心。 好好的一个美人儿,怎么就眼神不好呢? 季非然想着,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姬炫:??? “这里只有我二人,所以我便坦诚一些,还望美人姐姐别怪责。” 姬炫擦了眼泪:“你说。” “正因为我和温野不是那样的关系,所以若是他今日拒了你,恰恰说明他的决定不是因为外力改变,他只是不喜欢你。” 季非然说完抬眸,谁知姬炫眼泪跟水龙头似的又下来了。 “你告诉我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努力。” 季非然幽幽叹了口气:“为了喜欢的人做出改变,本该是件美好的事,可是在改变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改变后的自己吗?” “那……要怎么办?” “去找。” 姬炫愣愣的:“找什么?” “物色新对象啊!有句古话说的好,君既无心我便休。且不说你在温野身上发现了什么样的闪光点,但就他让你落泪,那就不能要!” 姬炫收了泪:“可我心悦于他,自初见他月下舞剑那时起,我就一见倾心,这么多年未曾改变。” “你多大了?”季非然问道。 “二十有四。” “那就对了呀。以你的资质,少说活个几百岁吧,这才多少年,见过多少男人,你怎知就他温野月下舞剑最帅呢?芸芸众生,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的是?” 季非然说着说着,把自己豪情都给说上来了。 她双手负于身后,遥遥眺望着山涧涌动的云雾:“姑娘你年纪轻轻已是丹修第一人,可见资质非常。你看那天边的鹰,山间的水,其实都可以是你呀。温野修为是高,但你足以自保,完全勿需仰仗男人。我若是你,就游历山川,若是喜欢长的帅的,那就多谈几个,何愁没有解语草?” “为了温野这颗不开花的千年老木头,放弃了整片森林,不值当啊!” 姬炫不知何时站到了季非然的身侧,她被季非然描绘的未来打动了。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温野来了。 这样着急,是怕她伤了季非然? 姬炫不由得打量起季非然来,她刚才对季非然说了谎,她今年不是二十四,前面还得加个一,只不过一百多年,在漫漫仙途中亦不过是弹指刹那。 她倾慕温野,却被冷冰冰的拒绝了。 可若是轻易就能征服的男人,反而没有意思,她本是这样想的,直到叶生带着季非然来了。 那一瞬间的温野不同了。 无法用语言描述,但姬炫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所以她存心试探。 果然温野跟了过来。 原来不是难以征服的冰川,而是早就漂向了别处。 “你呢?可有心悦的少年郎?”姬炫问道。 季非然正说到激情处,只觉豪情万丈,笑了笑道:“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噗。” 姬炫仿佛看到了温野铁青的脸色,心情大好。 “我挺喜欢你的。若是日后有空,欢迎你来玄冥派玩啊~” 美人展颜最是赏心悦目。 季非然也笑着颔首:“恩,一定!等我修为大成,定是要四处游历的,到时候一起约饭!” 季非然将姬炫送走,将美貌少女从心碎边缘拯救回来的成就感十足,她哼着小曲刚回到善景草堂,一眼就看见了在院中舞剑的温野。 想起姬炫的话,她不由得驻足多看了两眼。 温野的剑和他的人一样凌厉、干净,不拖泥带水,每一击都带着簌簌的风,配上他皎若明月的脸,确实赏心悦目。 温野闭了闭眼,季非然这堂而皇之盯着他的眼神简直—— 收剑入鞘。 他抿了抿唇,缓步走向季非然。 要游历四方?要阅尽天下美男? “从明日起,随我去后山练剑,不突破筑基不许出来。” 季非然:??? 作者有话说: 温野:谁说我是不开花的千年古木?我这就开给你看! 第14章 筑基 悬倒的瀑布横亘在山峰之间,飞溅的水花重若千钧,砸落在水洼的嶙峋怪石上。 季非然将头埋进水里,猫儿似的搓了搓,昂起头时又掀起一片水花。 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发丝,走到岸边拿起自己已经卷了刃的剑,飞身而起直刺向瀑布顶端的男人。 这一剑毫不留情,季非然有十成力便用足了十一成。 可男人只不过侧了侧头,便轻易躲过,而后又是一掌袭来,半空中的季非然躲不过,便再次从瀑布顶端坠落。 这样的画面已经重复了不下千次。 季非然咬牙眯了眯眼,没有片刻的休整,她再次向温野攻了过去! 温野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越是这样,越是能轻易激起季非然的怒气。 “甚至不如上一击。” 温野淡淡道,几乎立刻看见季非然水汽氤氲的眸子变得更加明亮,像是淬了一道流火。 可下一秒,季非然笑了。 “哦?真的吗?”季非然道。 在她说的同时,左手掌心扔出了个暗器。 那暗器的方位扔的极其刁钻,剑在右,暗器在左,想要躲过,温野只能向后。 温野果然向后了。 可季非然早有预料,足尖点地,借力一送,身型便往前窜了一截。 水雾四溅里,季非然的剑像是破开迷障的光,她嘴角噙着笑,眼中尽是自信的锋芒,温野腰肢柔软的不可思议,本已后仰躲过,可与这样的目光相撞竟怔了一瞬。 这一怔,便躲不过了。 卷了刃的剑是伤不了温野的,但季非然骨子里还残存着凡人的本能,于是她收了势。 一切都不过是瞬息间发生的事,反应过来时,收了剑的季非然已经直直的撞上了有片刻怔神的温野。 这次飞舞的水花成了两人的遮掩。 温野被压在身下,第二次。 抬眸看到的是季非然被水浸湿的脸,卷翘浓密的睫毛也被弄的东倒西歪,她甩着头,像是只湿漉漉的小狗。 温野下意识挪开眼神,可视线下移便是季非然被水浸湿后过分玲珑的曲线。 “你赢了。”温野说着,目光锁在季非然脸上,便也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真的?!啊啊啊啊啊——”季非然翻身躺倒在水里,喘着粗气看向蔚蓝的天。 她终于过关了。 早在被温野捉到后山修炼时,季非然便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不过她素来信奉天道酬勤,温野对她严厉反而更好——才怪! 从第一天开始,温野对季非然的要求就没变过,那就是击退他,就是半步便算她过了。 当时的季非然心道,这不比筑基简单? 后来的无数次跌倒又爬起来的过程告诉她——难,难于上青天! 从最开始要手脚并用的爬上瀑布顶,迎接她的是温野居高临下的眼神,到后来能够御剑歪歪扭扭的飞上来就花了足足一个月。 想要顶住水流的巨大冲击力,以季非然现在的修为,唯有将体内的灵力压缩到极致才行。 久而久之,她学会了如何灵活的将灵力调配到身体的各处,被压缩到极致的灵力,也因为骤然绽开而愈发蓬勃。 原来她的修为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涨了这么多。 那一夜季非然成功筑基了。 地上金色的法阵还未完全消失,这玩意季非然在宣天磊给她的书上见过,是护灵阵。 能布下这阵的自然是温野。 感激的看向站在瀑布顶端的男人,恰逢温野也正注视着她。 两人目光相触,季非然的笑容僵在唇边,因为温野对她说:“不会以为筑基了就能离开吧?” 问就是上当,上了大当。 即使筑基,即使能够御剑,想要逼退温野也是无比困难。 直到昨日,季非然终于能不靠着飞剑,仅仅是将灵力灌注脚底而飞身到瀑布顶端了。 能够自由的行动则意味着胜算。 再然后便是刚刚的一幕。 虽未将温野击败,但她成功让温野退了一步。 一夜的不眠不休,她终于从温野口中听到了一声“你赢了”,这甚至比当年打败丧尸王还更有成就感。 “何时藏的暗器?”温野突然出声打断了季非然的思绪。 暗器? 季非然迷茫一瞬,反应过来笑的像只狡黠的狐狸:“暗器,你是指那个吗?” 温野顺着季非然指尖的方向看去,清澈的水里赫然躺着一大团皱巴巴的水草。 “哈哈哈哈。” 季非然笑的畅快,温野危险的眯了眯眼。 季非然觉察出不妙时,已经被温野提着后脖领拽了起来,起飞的突然,害得她狠狠的灌了一口凉风。 她好像听见温野冷哼了一声。 真是小气,季非然想到。 温野将她带回了善景草堂,虽然他口中不说,但意思很明确,季非然已经通过考核了。 最惊喜的当属炳坤了。 从前小师叔在时,他日日提心吊胆,可小师叔走了,把小师妹也带走了,这日子瞬间就没滋没味起来。 所以当他被拍了拍肩,一回头就看到一张巧笑嫣兮的脸时,瞬间就飚出了两行泪来。 这泪意在察觉到季非然的修为时达到了巅峰。 “小师妹,你筑基了?!” “嗯啊。”季非然笑着回道。 “这这这,这才两个月!” 是啊,两个月非人的折磨。这句季非然没说。 “小师叔特训的好,你去跟小师叔说说,下次也带上你。” “那还是不了,我就这样也挺好的。”炳坤瞬间收回了羡慕的心。 修为高了或许很威风,但是和小师叔一起修炼可能会立刻死掉。 “联盟的比试还有七日便要开始了,你是压着点回来的吗?”炳坤忽而想到。 季非然一怔,她早就将比试这回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种出力又捞不着什么好的事儿,她没什么兴致,修行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和别人比。 但比试是一早就定下的,她不得不参加。 莫非温野是因为这才将她拉出来的? *** 七日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大比的日子。 玄天剑派作为轮换的主办,这一日格外的热闹。 大比的地点选在了惊雷峰上,原因无他,惊雷峰穷的寸草不生,正好省去了休整的麻烦,直接就能摆擂台。 这原因是宣天磊见到季非然时,得意的告诉她的。 季非然作为善景草堂的代表,一大早便被炳坤叫醒,催促着换上了一身嫩绿的剑袍。 从款式到颜色都十分的一言难尽。 好在季非然生的白,扎个高高的马尾,像株勃发的竹节,干净又飒爽。 温野出门看到二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是目光落到炳坤身上时,嫌弃的有点明显。 直到开赛前,炳坤都有些蔫蔫的。 大比是按照修为高低,从高往低,依次上场的。 季非然虽然进步神速,但无奈原主起步太晚,现在的修为依旧是中不溜秋的档次。 炳坤是在季非然前头上的场。 季非然拍了拍他的背:“加油!” 炳坤点点头,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座上,这次大比的排面也格外的足,除了几大门派的掌门之外,就连姬炫这样盛名在外的也来了。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红,不过不是之前那般温婉的水红,而是张扬的正红。 此刻姬炫接过剥好的荔枝,形状姣好的唇扬着,侧过身子对温野道:“然然进步很快嘛。” 温野斜睥了她一眼:“季非然不会喜欢这样的称呼。” “呵,恐怕只是不喜欢你这么称呼她吧~”姬炫说着,见温野搭在膝上的手指微蜷,心中快意更甚,接着道,“我观她同你的小徒弟相处,也比同你相处自然快活的多。” 姬炫对温野的过去了解些许,知道怎么说才是往他心窝子里戳。 说完,她懒散的看过去,果然总是冷冰冰的温野咬紧了牙。 她心中叹了口气,没想到真如季非然所说,放弃之后反而更能牵动温野的情绪了。 心中那点被拒绝的不畅,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抱歉。”姬炫低语。 温野久久没有回应,就在姬炫以为他没听见时,温野回道:“你说的没错,我总是不讨人欢喜的。” 姬炫一凛,抬眸看去时,温野又恢复了往常一样冷硬的神态,好像刚刚一闪而过的脆弱与他无关。 两人说话的功夫,炳坤已经比完了。 他抽到的对手修为本就比他低,炳坤赢的顺风顺水,场面有些不咸不淡的。 “好!棒!”忽然一道清亮的少女音传来,季非然带头鼓着掌,紧跟着玄天剑派的师兄弟们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炳坤红着脸下了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走到季非然跟前,小声嘀咕:“会不会太高调了,我修为本就高些。”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一般年纪,你修为比他高也是自己的努力呀!” “那倒也是哦,我好像还蛮厉害的,哈哈。” “咳咳。”两人的话被突兀的咳嗽声打断。 传送阵处,簇拥着涌进一大群人,排场华贵,霎时将惊雷峰衬托的更加贫瘠了。 宣天磊立刻眉头倒竖。 季非然也皱起了眉,因为十分没有礼貌插进她和炳坤对话的,是她的妹妹,季非语。 “姐姐,别来无恙,多日未见,妹妹甚是想念。”季非语言笑晏晏。 一个柔顺可人,一个英气飒爽,季非然和季非语站在一起,美人图一般,立刻吸引住了周遭的视线。 炳坤离两人最近,却觉得气氛有些诡谲。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季非然变得冷冰冰的,像小师叔一样。 季非然笑了笑,迎着季非语和周遭八卦的目光,并未刻意压低嗓子道:“恩,我就知道妹妹在家书里让我对师叔不敬,定然是故意的,好叫我赶紧被玄天剑派扫地出门,早日回去同你团聚,是也不是?” 季延早提醒过季非语,但季非然软包子的形象早就根深蒂固了,季非语心道,想拿捏还不是轻而易举? 谁也没想到季非然的发难如此突如其来。 季非语的表情瞬间裂了。 作者有话说: 众人:哦吼,有八卦 第15章 回护 诺大的惊雷峰,静的落针可闻。 季非语不愧是茶艺高手,最初的震惊过后,眼底的泪瞬间就泛了上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鹅黄的襦裙,本就显得娇弱,配上蓄在眼底将落未落的泪珠,愈发无辜可怜。 ——倒像是被季非然给欺负了。 “你妹妹不过是关心你,你……诶,都是娘的错。” 季延携着道侣款款而来。 季延责怪的看了一眼季非语,心道这也是个不省心的,不顾他的劝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折了他圣兽宗的颜面。 “剑修清苦,为父知你吃了不少苦头,我们没来看你,也是怕自己不忍心,你怎能因此迁怒你妹妹呢?” 季延一番话,踩了一脚玄天剑派,顺便炫了个富,最后还将矛头引到了季非然身上。 在座的亦有其他剑修,闻言便皱起了眉。 毕竟,穷,是剑修的共性。 但同样的,各派掌门间有道侣,养育了孩子的,也不在少数。 听季延这样说,他们哪里还不懂?不过是小儿间的争风吃醋罢了。 再说,谁不知道季非然骄纵无能的名声? 季非然的继母也期期艾艾道:“你也莫怪你爹,将你送来是我的主意,我们都盼着你好,今日见你已经筑基,娘心甚慰。” 季非然注视着她打扮的过分隆重的继母,面色冷淡,话都没接一句。 她的继母本是凡人,一身修为都是季延用灵药喂养起来的,也因此格外的害怕有朝一日会被季延给弃了,对季非然就格外严苛,将她当成彻底的外人。 温野的角度能看到季非然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周遭的议论声嗡嗡的传入耳朵里。 好听的、不好听的。 这样的场景多少有点似曾相识。 “快去帮帮她啊!你不会想让她经历和你一样的事吧?”姬炫着急道。 温野抿了抿唇,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但身子却像黏在椅子上一样,纹丝不动。 半晌,他摇了摇头:“不用。她不需要。” “你不去我去!真不知道然然拜你为师有什么用!”姬炫只当温野在推脱,气鼓鼓的起身,撸起袖子就要上。 可就在同一时间,季非然动了。 “既然我这般不学无术骄纵任性,不如趁这机会,请妹妹指点我一二?” 除非特殊的功法,不然低阶修者是无法在高阶修者面前隐藏修为的。 是以季非语一眼便看出了季非然的修为,堪堪筑基初期。 见季延眸中暗含默许,季非语方道:“姐姐当真要如此?虽说只是指点,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姐姐,叫我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季非然微微一笑:“我不在意。若是我不小心伤了妹妹,相信妹妹这样深明大义,定然也不会怪责我的。” “那好吧。”季非语轻声道。 这样的插曲显然比既定的比试更有意思,姬炫一心想让季非然给这些人点眼色瞧瞧,立刻央着姬文将季非然和季非语的比试插到了中间。 周遭的人四散开来。 季非然使的是剑,季非语使的是鞭,两人静默对立,相互打量着。 在外人看来,两人一个飒爽,一个娇弱,单论长相,自然是季非然更盛一筹,但季非语却更能激起人的怜惜。 “你说谁能赢?”姬炫紧张的问温野。 温野毫不犹豫的回答:“季非然。” 姬炫自然是站在季非然那边的,但她亦知越级挑战是难度多大的一件事。 可想着自己刚刚就错估了季非然的韧性,还不如温野了解她,只得悻悻的闭了嘴,心中默默替季非然加油。 季延拍了拍爱妾死死攥着他衣袖的手:“放心吧。” 他亲手□□出来的女儿,难道还能比不过早就放养的吗? 场中两人动了。 季非语手腕灵巧,长鞭就像她身体的部位一样,器随意转。 在场的同为筑基期的修者们都不由得张大了嘴,明明只是一根鞭子,却生生舞成了鞭笼! 将自己代入到季非然的角色,他们脸色即时沉了下去,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炳坤亦是其中之一,他焦急的看向场内。 小师妹,对方很强,你可要当心呐! 季非然在众人堂皇的眼神中,闭上了双眼。 她的速度并不在师兄们之上,若是凭借肉眼去看,也只会认为天地间只剩一片鞭影,而自己无处可逃。 可若是闭上双眼,则大有不同。 季非语手中鞭子挥舞的再快,也快不过瀑布上飞溅的水珠。 日日夜夜尝试着逼退温野的训练里,季非然早就学会该如何绕过水流的冲力,以最快速度飞到温野身前。 “太慢了。” 众人只听季非然轻笑着道,身子像游龙一般飞了出去。 炳坤揉了揉眼,和他穿着同款绿的季非然,像是林中仙子一般身姿轻盈,惊险又精巧的躲过了季非语的每一击。 鞭子这样的武器,一旦被近了身,就变得十分鸡肋。 季非语渐渐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击中季非然了。 怎会如此?! 季非语心中大惊,步伐也跟着一阵慌乱,脑中想着要抽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双脚却不听使唤。 特别是想到有这样许多人在瞧着,季非语登时又羞又恼,险些左脚踩了一脚,平地摔出去。 若是她今日被越级打败了的消息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季延还会像如今这样栽培她吗? 季非语最清楚自己的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思绪扭转间,季非语做了决定。 季非然也再次黏了上来。 季非语假装挣扎,实则往上凑了凑,可因着她刚刚的慌乱,这会儿的有意为之反倒没有被发觉。 季非然的剑已经递到了眼前,若是季非语不躲,定会受重伤。季非然也是将季非语的躲避算在内,才会如此出招。 可季非语没躲。 千钧一发之际,座上某个掌门出声:“点到为止。” 季非然人像离弦的箭速度极快,因此收势困难。可她半空之中硬是拧转了身子,避开了季非语的致命之处。 就是现在! 季非语蓦地抬起右臂,袖中的手里剑飞射而出,直逼季非然面门而去。 半空中的季非然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而且为了避免伤到季非语的要害,季非然将剑深深插进土里,想用剑挡上一二都不可能。 “操!”宣天磊一声爆呵就要救人。 有人比他更快。 姬炫只觉身侧一阵风过,再定睛,温野已经没了踪影。 半空中的季非然护着周身大穴,然后坦然等待着季非语的手里剑,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占上风是想告诉这些人,季非然凭本事能赢季非语。 而拼着受伤也要受这一击,是为了在季非语最在乎的地方击溃她。 季非语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名声吗?那她就让众人看看,亲姐手下留情之后,季非语是如何不顾亲姐安危暗算的。 季非然早就算过这一击的力度,最多让她在床上躺上月余,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她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个温暖的怀抱。 季非然惊愕的睁大眼,触目所及是玄黑色散着草木香的锦袍,再往上是温野线条冷硬的下颚。 温野挥了挥衣袖,那手里剑便失了准,倒转头向着季非语扎去。 季非语吓的一张小脸失了血色。 这可是温野的一击,弄不好会丢命。 季非语节节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季延重金求来的利器削铁如泥,擦过季非语的颊侧,风过,一簇黑发幽幽飘落。 季非语双眼失了焦,半晌才发现自个没死,只是笑意还未泛到唇边,便看见了周遭略带嫌恶的眼神。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是她赢了! 季非语近乎绝望的看向座上,她的父亲,圣兽宗宗主季延,正用看着某样可以丢弃的物件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季延使了个眼色,有人上前,扶着季非语离开了赛场。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季非然身上。 季非然还被温野半拥着。 救人时一时情急,谁也没细究,可这会儿瞧着就有些古怪了。 叶生干咳了两声。 温野垂眸看了看季非然,松了手。 季非然暗自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她觉得温野生气了。 那张冷冰冰的脸,居然被她硬生生的分辨出了喜悦的冷冰冰和生气的冷冰冰。 “这场比试难分胜负,我看不如就算平局吧?”季延笑着对叶生道。 叶生正欲回答,温野说话了。 “当是季非然胜。”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季延一怔,笑的尴尬:“我知季非然是你的弟子,可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又岂会不希望她赢?但公平来说,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又都有高人回护,平局的结果最是恰当。” 温野并不领情:“就算是有来有回,季非语修为更高,依旧落了下风。” 这次没给季延反驳的时间,温野又接着道:“季非语技不如人便想暗算,不仅落了下风,还落了下成。” 心中所想,未必会说出口。 但既然有人说出口了,就不能拦着众人看笑话了。 “哼,温野这小子说的对!下作!怎么教的女儿?我看着当爹的也不怎么样。”宣天磊火上浇着油。 众人一看,季延的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说: 统子:呜呜呜电视剧里的转圈圈都是真的!温野抱着你转的样子好帅气哦(???) 季非然:你算算你多久没出场了?恩?感谢在2022-05-31 14:07:45~2022-06-01 19: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壹吖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闷气 季延!丢!人!了!! 这等名场面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 圣兽宗是富贵,但仗着富贵,没少瞧不起他们这些小门小派。 此时即使不落井下石,看看热闹都心中畅快。 四面八方看好戏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季延的脸上,锦衣华服的宽大袖袍遮住了他气的发抖紧紧攥着的拳头。 远远看去,季延竟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随时会撅过去一般。 季延身侧,季非然的继母戚盈盈,已然垂泪隐泣,满头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咱就说,不至于吧…… 剑修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不服温野那就干一架,动不动就哭是什么毛病? 看热闹的目光渐渐变成了揶揄。 季延打不过温野,有气没处撒,转头爆喝:“别哭了!丢人现眼!” 戚盈盈一怔,正巧这时,季非语也被宗门弟子搀扶着回到戚盈盈身边,母女两抱头痛哭,季延一阵烦躁,习惯性的扬起手,忽而惊醒身在何处,强行将暴虐的气焰压了下去。 戏看够了,叶生站了出来。 温野定然是劝不动的,叶生压根就没想尝试,他能做的不过是给季延一个台阶下。 于是叶生温柔的对季延道:“季姑娘受了惊,偏这惊雷峰布置简陋,都没个休憩之处,不如你们去我赤月峰暂且休息一下吧。” 季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强装倨傲的点了点头:“有劳叶掌门。” 说完拂袖离去。 “什么玩意儿?真能装。”宣天磊吐槽。 季延一家一离开,各个角落都打开了话匣子议论纷纷。 炳坤伸脖子听了听,而后抬眸看向季非然道:“你妹的名声毁了。” 季非然展颜:“正和我意。” 比试继续。 不知是不是季非然越级挑战的能力吓到了对手,轮到她时,对方居然没有直接就认了输。 如此,他们善景草堂的两人,第一轮竟是都赢了。 看着一脸茫然走下场的季非然,炳坤高兴的张开双臂扑了上去,结果走到半途,不经意间扫到温野阴沉似水的眼神…… 炳坤猛地抱住自己,扭头又走回了场边。 季非然:??? 等下一场比试开始时,炳坤小声询问:“小师叔似是不悦?” “你也发现了?”季非然惊讶。 炳坤点头,何止发现,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季非然摩挲着下巴,炳坤也这么说,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温野确实在闹别扭。 但为何呢? 他们两个都赢了,所以应该不是嫌弃他们丢人。 季非然细细琢磨。 她上场之前,温野情绪还挺正常的。 救下她之后,温野好像就不对劲了。 !!! 季非然恍然大悟。 季非语可是原书女主啊! 原书里除了温野,所有男性角色几乎都对季非语动过心思,要么默默爱慕,要么一眼惊叹。 温野一门心思就是搞事业和灭人满门。 没准心底深处对女主也是有点少男情怀的? 季非然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例如: 后山训练时,温野对她手下不留情,差点没把她给累死。 结果对着季非语,这手里剑还能射歪了? 绝对是故意的! 呵,男人。 季非然想着,不由自主的瞪了温野一眼。 台上,姬炫好一顿嘲讽季延,说的口干舌燥也没能得到温野半句附和,抬眸发现温野正盯着某个方向微微出神。 “在善景草堂天天看还不够?”姬炫打趣道。 温野挪开视线:“休要胡言。” 他……只不过是在思考,回去之后该如何责罚季非然。 她居然想引诱季非语伤了自己。 笨的要命! *** 比试结束的固定节目是吃席。 今年众门派一听说是剑修主办,早就死了心。反正他们早已辟谷,吃不着珍馐便吃不着吧。 恰巧叶生也是这么想的——面子是小,银子是大。 按照计划,叶生给各派准备的是标准的一菜一酒。 菜是炳坤每日采的新鲜茶叶余下的渣渣做成的茶叶饼,酒是宣天磊自己酿的高粱酒。 用叶生的话说:“胜在新鲜。” 叶生坐上首,两侧是宣天磊和温野,再往下便是各派掌门。 季非然和炳坤坐在新人堆里,一入座季非然便傻了眼。 “乖乖,掌门这怕不是卖了个山头吧。”炳坤吓的乡音都冒了出来,他猛夹了一口菜,含糊道:“香!” 季非然也纳闷,眼前的桂花肘子、香酥糕,还有上等的女儿红,别说集齐,就是只买一样,怕是玄天剑派就要破产了。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季延笑着站了起来,仿佛他才是玄天剑派掌门一般,朗声道:“今日多有叨扰,这市井寻常菜色,各位就当在下聊表心意。” 季延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时机拿捏的太好,等许多人都吃下肚来才出来说话,这吃都吃了,难不成还能说不好? “季掌门阔气。” “谢谢季掌门。” 夸两句总比让他们掏银子的好。 听着此起彼伏的夸赞,季延红光满面,白天丢了的场子总算找回来了。 季非然胃口全无。 她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着吃的狼吞虎咽的炳坤,余光里蓦地多了个阴影。 季非然抬眸,是个眼熟的修士。 “季姑娘,你好。我乃混元派的内门弟子张角,等这次比试结束,不知可否同你私下比试一场?” 张角说着递上一张铭牌。 季非然接过一看,铭牌上刻着的是个“张”字。 比试?有何不可。 季非然笑容干净:“好啊。” 张角备受鼓舞,激动的走了。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人,同样的说辞,季非然同样接了铭牌。 如此往复。 炳坤扫干净一碟子香酥糕的功夫,季非然小桌上已经堆了整整八张铭牌。 吃的太过专注以至于对周遭情况一无所知的炳坤瞪大了眼,惊愕的看着季非然:“这些你都收了?!” “是啊。” 见炳坤神情有些不对,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季非然解释道:“我同他们说过,挑战尽量不要安排在同一日,这样分开来,我也不用担心精力不济了。” 炳坤:…… “你可知下战书送铭牌是何意?” 季非然眨眼:“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崇拜我的实力?” 炳坤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对于剑修来说,向女修发战书递铭牌,就和比武招亲抛那个绣球差不多,你、你居然一下子就接了这么多!” 季非然半张着嘴,一脸迷茫:“你们剑修表达的方式还真别致……” “那我能退回去吗?” 她只是单纯觉得多和不同门派的人对战能提高实战经验,可不想卷进什么爱情剧情里。 “你想伤透这些少男的心吗?!”炳坤怒道。 季非然:“……你到底是谁的师兄?” 炳坤:“……容我想想。” 季非然和炳坤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来来回回的人弄出的动静却不小。 季非语看着那些献殷情的少年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想起什么,她蓦地看向季延。 季延果然也正观察着季非然,且眼里隐隐有欣赏之意。 她爹不会改变主意了吧? 不、万万不可!没道理走到这里,让她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季非语看向戚盈盈,戚盈盈立刻心领神会冲着身边人使了个眼色,既而俯首到季延耳边,轻语道:“已经准备妥当了。” “再等等。” 季延果然在摇摆。 戚盈盈尖利的指甲恨得刺破了掌心,但面上依旧笑的温婉。 “非然确实是可造之材,但不知是不是受了这些剑修的影响,粗鄙的很,竟敢忤逆父母。” 季延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他的爱妾,半晌,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说的对,她就是再有能耐,不听话也不能为我所用。” 戚盈盈暗自松了口气。 季非语看到她娘的神色,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戚盈盈派出去的人,绕了一个大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季非然的身后。 他脚步一个踉跄,一不小心砸在了炳坤身上。 炳坤正欲端起酒杯,这一下就将桌上的珍馐都喂给了季非然的衣服。 “对不住,我、我不胜酒意……我给你施个净衣咒吧。”来人道。 季非然婉拒了,她早就嫌弃这绿的晃眼的裙子,不如趁机换一件。 季非然同温野打了声招呼,回了一趟善景草堂,再回来时,那人已经走了。 看着又埋头狠吃的炳坤,季非然笑道:“还给你换了一桌菜?真是便宜你了。” 炳坤不满的哼哼:“托我的福,也给你换了一桌。” 季非然顿了顿,状似无意道:“换了哪几样?” 炳坤随手指了指:“就你动过筷子的。” “哦。”季非然垂眸,给自己倒了杯酒,挑着被换掉的菜吃了下去。 *** 夜深人静,善景草堂。 季非然在睡梦中犹不安稳。 梦里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中有什么猛兽在窥伺着她,她拼命的逃,就在以为自己逃脱时,被冲过来的猛兽叼住了脖颈。 猛兽将她绑了驼在背上,源源不断的热意从猛兽的身上传到她身上。 这股燥热从脚底一直往上窜,窜到心窝子的时候,季非然骤然惊醒,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梦境结束,身上的燥热却没消解。 季非然扯了扯领口,犹自不满足,正准备褪掉外杉时,动作蓦地停住了。 黑暗中,温野静静的站着,用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她。 作者有话说: 季非然:统子,你说小师叔为何生气? 统子:你差点一下给他招了八个男徒弟,他能不气吗?养不起啊! 季非然:原来如此! 温野:…… 第17章 下药 噩梦醒来发现房中多了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俊美似妖,也是一个恐怖故事。 可季非然一息的惊吓过后,体内汹涌的热意却让她吞了口口水。 太过寂静的夜,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 季非然觉得自己脸红了,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 “温野?”她开口,发现声音打着颤。 温野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下了药。” 温野每说一句,便离季非然的床更近一步。 “下药?什么药?”季非然哑着嗓子问,其实心中已有预感。 她身体的反应正在告诉她,她恐怕也中招了。 “你不觉得浑身绵软,燥热难耐吗?”温野声音暗哑。 果然,有人给他们下了春/药。 温野步步逼近,季非然忍不住瑟缩:“你、你别激动,或许还有别的解药。” 温野摇头:“这是最快的方法,多等片刻,便会多耗损一分我的修为。” “难道就为了这点修为,就要毁了我的清白吗?!” 黑暗中的温野轻笑了一声,半只膝盖已经跪到了床沿。 答案显而易见。 季非然被堵在了温野和墙之间,看着不断靠近的温野,她绝望的缓缓闭上了眼。 温野一怔,这近乎于献祭的姿态…… 他喉结上下滚动,伸手捂住了季非然的双眼,欺身而下。 季非然睫毛轻颤,只觉得属于男性的热烘烘的身子离她极尽,两人的呼吸好似都交缠到了一起。 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然后她便听见温野在她耳边嗓音暗哑道:“挣扎吧。” 挣扎? 季非然怔愣的片刻,温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挣扎! 她咬唇,身子弓到极致,抽出床头的佩剑,狠狠刺向温野! 温野侧身躲过,一手捞过她的腰身,一手钳制住了她的双腕,牢牢固定在头顶。 他好看的眉紧拧着,双眸淬了流火。 他恶狠狠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泪意刚泛到眼底,温野的身子已经贴了上来。 他搂着她载倒在床铺之间。 季非然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脊背弹了一下,被迫和温野贴的更紧了。 这样的距离让她不安的挣动。 “别动,来了。” 温野忽然说道,打断了季非然的动作。 季非然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了。 来者有两人,他们的轻声低语被尽数收入季非然耳中。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没看这已经成了。那就按宗主吩咐,将事情闹大!” “你说为何宗主要如此对自己的嫡女,夫人尚在时,对我们也算不错,我真有些下不去手。” “宗主之事又岂会向你我交待!照做便是!” “诶,那你在这看着,我去叫人。” 一阵响动后一人离开。 留下的那人笃定季非然和温野不会有知觉似的,或者即使知道他的存在,也停不下来的似的,竟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就在他端起茶杯,刚要送到嘴边时。 床上的两人忽然分开了。 不对! 那人立刻起身,可已然晚了。 温野五指成爪,季非然只听见一阵铁链滑动的声音,下一秒就看见男人被拴住了脖子倒拖到了眼前。 温野的力道不小,不过十来米的距离,男人被勒的翻了白眼。 季非然趁这功夫下床点了灯,借着灯光看清来人,正是席间“不小心”撞到炳坤那人。 温野抬眸看向季非然,又皱眉挪开视线:“你——衣衫乱了。” 季非然整了整衣服,问道:“好了吗?” 温野飞速瞥了一眼,淡淡“恩”了一声。 两人说话的时候,被勒住脖子的男人不断挣扎着,只是温野手中的铁链不知是何种神妙武器,越是挣扎,勒的越紧。 那人涕泗横流,绝望的大喊:“我可以交待!求温道人饶我一命!求小姐饶我一命!” 季非然嫌恶的踹了一脚扑上来的男人。 “需要你交待?你是谁派来的我一清二楚。” 男人怔怔的停下了挣扎。 原来从头到尾两人都是装的!是故意引他们出来的一个局! 想明白这层,男人好似重新看到了一线生机。 他跪在地上搓动着双手:“两位饶命!你们既然设了这个局,定是想捉住幕后黑手的。可就算你们知道是谁,手里也没有证据,我、我可以做人证,我可以指证季延——”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僵硬的倒了下去,变成了一具尸体。 季非然惊愕看去,温野眉眼疏淡,格外的冷情。 “聒噪。”他道。 说完,他顿了顿,忽而抬眸看向季非然,见她神情惊愕,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觉得我嗜杀?” 季非然摇头:“……他挺该死的。” 温野背在身后的手蜷了蜷,继而狠狠的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不,不能再被一句话就牵动了情绪。 整整一天,温野都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季非然受了伤,他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扑了过去。 看清季非然的神情后,他便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因此憋闷。 是为了以此揭露季非语的真面目,还是料定他会去救呢?会不会又是攻略他的一环? 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季非然又再次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个人接了八个剑修的牌子,好的很。 他看在眼里,不知不觉就喝完了桌上的酒。 他从来都不胜酒力。 视线模糊里,季非然走到他身边,俯身对他说:“季延在设计我们。” “我们”,又是一个微妙的词。 至于季延的设计,他根本不在乎。 他一查便知酒里被下了药。 温野的修为早在众人不知晓的时候又突破了,世间的毒对他来说都是无用的。 但季非然离得这样近,身上淡淡的酒香气一直钻进他的鼻子里,烦不胜烦。 他不耐烦的说:“你回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可季非然怎么回答的? 她竟大着胆子提出这样的建议! ——将计就计,半夜去她房中! 温野气恼:“若是和你一同被下毒的是炳坤呢?” 季非然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那我只能独自解决了。” 只有他。 温野答应了下来。 月色撩人,直到那一刻他终于承认,季非然的攻略手段似水无痕,比前面几人高明多了。 他不能再如此被季非然摆布情绪。 温野正想着,季非然忽然道:“有人来了。” 季非然说着又靠了过去,想要按照计划装成中了招的样子。 温野不露痕迹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随我来。” 两人化作两道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季非然回过神时,已经被温野提着后脖领,掠到了古木之上。 视野开阔,她看到来的人里有各派的掌门,当然还有季延一家三口。 戚盈盈派的人撞到炳坤时季非然就起了疑,一问系统,被换的菜果然被下了药。 季非然能猜到季延的心思。 他本可以不管季非然的死活,但偏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暗算自己的女儿,为的不过是让她解除和风无涯的婚约。 即使季延不出手,季非然也会自己想办法解除婚约的,可季延偏要百般阻挠,她还真就不着急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善景草堂的小院里。 宣天磊于揉着惺忪大眼,怒道:“说好的有人呼救?人呢?” 领头的颇聪慧,根本没提捉奸之事,对各派掌门只说他在住处听见有人呼救,进去一看,贼人竟已夺窗而逃,他一路追随,追到了善景草堂,却不见温野,地上还有一滩血迹。 他害怕贼人不是他能对付的,所以才惊扰了众人。 一番说辞,合情合理,又不会让各派掌门不敢出面。 如果受伤的是温野,那对方来头可就不小了,没准是蛰伏的魔族——所有掌门都是这样想的,也就跟着过来了。 只有宣天磊想的有些不同,温野这小子伤便伤了,季非然可是他的宝贝徒弟,万万不能伤了。 “刚刚这门是开着的……血迹就在床边……”那人颤颤巍巍的指向季非然的房间。 众人祭出武器,小心的逼近季非然的房间。 为了给众人造成既定印象,给季非然定罪,季延冲在了最前面。 他祭出了自己最强悍的灵兽,通体乌黑的灵虎一爪子挠开了木门。 床上鼓鼓囊囊的凸起了一大块,看形状就不止一人。 季延勾了勾唇,笔直的往床边走去。 季延走的急,并没有注意脚下,结果走到一半,便在众掌门的注视下,被地上的尸体狠狠扳了一跤。 季延措不及防的和地上的尸体打了个照面,脱口而出:“木儿!” 话一出口,季延便意识到了不对,可再想收回已然来不及,身后的人都拥了上来。 宣天磊疑道:“季宗主,这是你的弟子?他怎么死在这里?” 说着,宣天磊顿了顿,惊愕的看向引他们来的那个弟子:“他就是你说的贼是不是?!他在这里,难不成是想害然儿?!” 宣天磊又惊又怒:“季延你个老贼,不就然儿赢了败了你面子嘛,你居然派弟子来杀自己亲女儿?你还是不是人!” “休要胡言!我根本没派人来杀季非然,我只是——” 我只是下了药。 季延懵了,他发现怎么解释好像都不对。 目光扫向剩下的另一个弟子,他福至心灵,指着他道:“是你们分赃不均,你杀了他,又故意将我们引过来为你脱罪的是吗?!” 季延说着,眸中怨毒一闪而过。 准备甩锅的瞬间,他就没想着给这个弟子一条活路。 他动了动手指,趴在地上的灵虎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巨口,咬向了呆愣着的弟子。 众人也都没有对这变故反应过来。 眼看着弟子就要命丧虎口,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长剑架在了虎牙之间。 季非然狠狠一推,将灵虎荡了开去。温野眼风扫去,灵虎喵了一声,乖乖夹着尾巴躲回角落里。 一男一女先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赫然是微笑着的季非然,而她身后的则是一脸冷若冰霜的温野。 作者有话说: 统子小采访: 宣峰主,请问你觉得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宣天磊(挠头):勇猛,战士! 某七:悍跳狼的暴民,简称搅屎棍。 第18章 银铃 两人款款走来,一个俏皮一个倨傲,哪里有半分中了毒的模样。 “你们没事?!”季延大惊。 季非然挑眉,正欲回答,温野抢在了她前头:“莫非——你希望我们有事?” 气氛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迟钝如宣天磊,一双铜铃大眼都在温野二人和季延身上来回扫着。 季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死掉的徒弟,清醒的两人,这就是一场请君入瓮局! 可即便知道,也晚了。他难不成要对这些掌门说:“我给他们下了药,他们不仅逃了,还成功反咬我一口?” 季延郁卒。 这个亏不仅他得吞,想要全身而退,还得让季非然和温野闭嘴。 身子一震,季延想起因为温野阻挠,没能被灵虎杀死的弟子。 那弟子恍惚过后,茫然的抬起头,和季延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了一起。 季延眼中的凛然杀意让他回想起刚刚差点命丧虎口的回忆。 不行,他要自救! 少年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精准的找到了能救他之人。 他猛地揪住温野的衣袍,噗通一声跪下:“温道人,我师父想杀我灭口!今晚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季延一声爆喝:“你闭嘴!” 他说着竟顾不得操控灵兽,自己就扑了上来。 半空中好似有堵无形的墙,季延用多大力撞上去,就被多大力的弹了回去。 落到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戚盈盈和季非语哭着围了过去,季延失去了意识,歪倒在戚盈盈怀中。 季非语抹泪:“姐姐,你就这样狠心吗?就算温野是你的师父,你也不能让他这样伤害父亲啊!” 季非然哂笑一声,懒得回答,转而看向那弟子道:“季延已经阻止不了你了,你说吧。” 那弟子如梦方醒,侧过身面向众人:“我是被逼的!是掌门让我和师兄给大小姐和温道人下药……” “师兄假装醉酒,借机撞倒了大小姐的菜,我趁机将下了药的菜和酒都换给了大小姐,至于温道人……他的酒端上去时就是被掉过包的。” “我和师兄寻到此处,师兄说他留下看着,让我去将各位掌门叫来,然后——当场撞破温道人和大小姐的好事!” 众人一悚,若是真有此事,季延当得起心狠手辣四字。 宣天磊亦是怒不可遏:“你们居然在老子辛辛苦苦酿的酒里下药!” 那弟子被吼得的缩了缩,讷讷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赔我酒!” 季非然干咳两声,将话题拉了回来:“可有凭证?” “你们可以去查剩下的食物!” 戚盈盈期期艾艾道:“席间吃过的东西哪里还能剩下,还不是任尔信口胡诌?” “那个……” 几乎是戚盈盈话音刚落,宣天磊羞赧的挠了挠头:“菜和酒都没扔……” 见各位掌门的神色越来越慌张,宣天磊浓眉一竖:“想什么呢你们?!给你们吃的都是新鲜的!” “都是季延出的钱,老子可没脸克扣。” 众人:……怎么你自己掏钱就能克扣了? “不过这剩下的扔了太浪费,恰好我在后山养了几只小宠,就拿去喂它们了。” “那酒呢?” “那可是灵酒!当然也喂灵宠了……” 季非然再次对玄天剑派的贫穷有了全新的认识。 房中有片刻的沉默,不知是不是身为剑修的心有戚戚焉。 “你们要去查看吗?”还是那弟子的小心试探唤回了众人的神志。 “东西还在,晚些时候查也行。不过即便那酒有毒,也不能证明就是季宗主指使你们做的吧?”有人说道。 季延白日里对季非然的态度,确实让众人心生疑窦。若只给季非然下药,他们就信了。 可那弟子居然说,季延指使着也给温野下药了。 这可是温野! 谁脑子不好才会主动找他麻烦啊? 那弟子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了地上躺着的尸体:“师兄身上有证据。”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温野已经将尸体勾到了眼前。 那弟子当着众人的面,从尸体怀中掏出一张储音符来。 戚盈盈的声音从储音符里传了出来,一改温柔娇嗔:“要换的饭菜已经备好了。” “仔细着点。” “回去重重有赏。” 戚盈盈疯狂摇着头,满头青丝散落一地。 “最毒妇人心呐!”有个掌门感慨道。 季非然撩了撩眼皮:“男女无不同,皆是有好有坏,毒的是人心,而不是妇人心。” 她看向戚盈盈:“是季延的主意吧?” 戚盈盈所为,恰是所有剑修最为不齿的,往日里最博人同情的泪,现下也不好使了,反而愈发招人烦。 戚盈盈在思索该如何是好。 这事自然是季延授意,她才敢这么做。 可若是她将季延供出来,圣兽宗的地位不保,季非语和风无涯的婚事也断无任何可能。 但她也狠不下心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毕竟她曾亲眼所见,季延对待原配是如何的负心薄情。 今日她牺牲了自己,不出几日,季延便能另娶新欢。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季延悠悠转醒。 他哑着嗓子说:“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盈盈,你不该如此糊涂啊!我待非语如何,你心知肚明,又何苦要下此毒手呢?” 戚盈盈一怔,季延这是要卖她。 其实她已经摇摆着想要将所有罪责都承担下来,唯有如此,季非语才有美好的未来,有带着她东山再起的可能。 可不该是被季延像块破抹布一样甩掉。 戚盈盈一双美目看向季非语,她女儿是清楚其中来龙去脉的。 可季非语缩着肩膀,躲开了她的目光。 戚盈盈惨笑一声,颓唐的坐在了地上。 这就是她想回护之人,实在可笑。 之后的互相攀咬出乎众人的预料,戚盈盈不仅将季延是如何预谋着要给自己的亲女儿下药的事抖落了出来,还将这么多年来,圣兽宗是如何在灵兽上做手脚,让售出的灵兽在外繁衍的后代都活不长,通通都说了出来。 众掌门立时便红了眼。 他们剑修都这么穷了,季延居然还想割韭菜! 实在可恶! 再看向季延的眼神没有了一丝怜悯。 姬文难得的动了怒:“既然季宗主如此看中和吹雪山庄的关系,为此不惜伤害亲女,那我明日便休书一封,将你所行之事告知庄主!” 姬文说完拂袖离去。 剩下的掌门也丢下一句“灵兽的尾款我们是不会付的!”跟着相继离开。 房中最后只剩下了季延三人和季非然,还有扎眼的温野。 宣天磊和叶生在门外冲着温野拼命使眼色:一家人的事你参合什么! 温野瞥了一眼,上前关上了门。 宣天磊、叶生:…… 屋内重归平静后,他问季非然:“你想怎么处置他们?你若是没想法,我便废了他们修为扔到山下。” 季非然觉得温野对这事好像上心的过了头,看向温野的目光不由得透着一丝好奇。 “他们也给我下药了。”温野道。 对哦,季非然点头,这很合理。 正巧她也没什么纠缠的想法,便道:“那你做的到位一点,千万别往山崖下面扔,以防他们捡到什么武功秘诀。” 温野嗯了一声。 季延一身修为泰半是灵石堆出来的,若是今日被废,定活不过两年。 见温野眼神全不将他当成活物,季延自知逃不过此劫,赤红着双目吼道:“我的女儿我最是了解,今日她借你手除了我们,来日她也会用同样的招数伤你!” 温野脚步顿了顿。 “你饶我一命,我让你看清季非然真面目!我有一件法器,能让人倾吐心声,知对方心中所想。” 温野停在了季延身前,高高扬起了手,但眸中一闪而过的异样还是被季延捕捉到了。 季延献宝似的掏出一个银色的铃铛:“只要你——” 话音未落,温野的大掌毫不犹豫的笼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源源不断的灵力被输送到了温野的体内。 一息过后,季延软软倒了下去,灵根尽废。 旁边两人早已看傻了。 这、这可不是正道人士该练的功。 可如今她们已无处伸冤。 温野料理了三人之后,将几人扔到了河里。 待他返回善景草堂时,季非然正在古木下等着。 刚刚处理三人时,季非然便主动走出了屋子,书里温野可是练了亦正亦邪的功法,她可不敢瞧。 月光将季非然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她半掩着双目,像是在神游。 温野皱了皱眉,想起季非然离开时的背影。 接受不了他凶残的一面?前几个攻略者确实如此,面对他时眸中总是带着惧意。 温野朝着季非然走着,铃铛不知何时滑到了掌心。 季非然也发现了温野,迎了上来。 “几人都处理了?”她问道。 “嗯。”温野盯着季非然的双眸,似是在挣扎些什么。 季非然觉得有些古怪,后退两步,这时,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季非然的眸光有瞬间的挣扎,而后变得恍惚、迷茫。 温野背在身后的手蜷了蜷,夜风将他的声音送到季非然耳中,低沉而危险:“你是为攻略我而来?” 季非然:“是。” 早已知晓的答案,还是让温野眸色暗了暗。 一息之后,他声音低沉了些,又问:“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书中人、坏人、反派。 只要季非然说出其中任何一个,他就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在她眼前将这个世界撕的支离破碎,让她崩溃的离开。 季非然没有丝毫犹豫,断然道:“你是个颇有姿色武功高强的死病娇。” 作者有话说: 季非然:呵,死病娇。 温野:颇有姿色? 第19章 隐疾 未曾预料到的答案,让温野愣了愣。 “死病娇?”他上前一步靠近季非然,垂眸就能看进她的眼底。 “可就算是个死病娇,你也还是得乖乖攻略。” 温野说着,对上季非然无机质的双眼,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和一个被法器控制了心神的人计较什么…… “不用乖乖攻略,白嫖一下武功就行。”季非然突然出声。 温野先是一惊,确认季非然仍旧是被控制的状态,后知后觉的皱起了眉:“白嫖武功?不用攻略?” 大约是他身上外放的气场过于摄人,就算是被控制着的季非然,也不安的后退了两步。 温野闭了闭眼,继而沉声道:“为何不攻略我?” 季非然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轻声道:“你还说我颇有姿色。” “很麻烦,攻略不下来。”季非然老老实实回答。 温野一怔,是自己表现的太过难以亲近吗? “我觉得你不行。” “姬炫那么美,你都不动心。” “应该是真的不太行。” “说不定有什么隐疾。” …… 温野眉心跳了跳,几乎要大笑出声。 他确信,季非然对他没有丝毫惧意。 他不用在她面前亲手撕毁这个虚假的书中世界了,但胸口汹涌着要爆炸的怒意,让他想立刻唤醒季非然,给她一点小小的惩罚。 不行、隐疾?白嫖他的武功? 他还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形象,又能被以这样的方式利用。 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 季非然脑中蓦地清明。 她甩了甩头,回忆了两秒,想起自己是站在这里等温野的,似乎正要同他打招呼? 怎么脑子突然变得晕乎乎的? “几人都处理了?”季非然扶额问道,可话一出口,隐隐觉出一丝熟悉。 “都扔进河里了。”温野答着与季非然擦肩而过,走到了前面。 季非然脚步顿了顿,莫名有些惊恐。 温野……笑了? 她搓了搓胳膊,怎么有点毛毛的。 回到善景草堂,两人便各自回了房。 季非然经过一番折腾,属实有些累了,加上脑子莫名有些酸胀,一进房便躺了下来。 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仿佛有人用什么钝器一直不停的敲击着她的后脑勺,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从脑海深处给翻了上来。 幼时那场车祸,满地的机油,义无反顾奔向母亲的父亲,被孤零零留在路边的自己,以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猛然坐起,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自己激烈的喘息声。 季非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去的事了,一个个的小世界、任务,已经让她慢慢忘了自己的过去。 本以为永远也不会再想起来的。 她深呼吸一口,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天刚鱼肚白,素来起的最早的炳坤都还没什么动静。 季非然扯了扯贴在后背的衣衫,惊出的一身汗黏腻的紧,索性睡不着了,不如去洗洗。 端着盆刚出门,季非然鼻尖皱了皱,空气中飘来一股血腥气。 这味道并不浓重,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须得自己辨认。 季非然之所以一下就闻了出来,是因为那草药味她十分熟悉,是她之前帮温野治伤时用的。 温野受伤了? 莫非是昨晚她离开屋子之后,温野被季延伤了? 想到温野那闷葫芦似的嘴,季非然觉得很有可能。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洗澡了,直接就跑向了温野的屋子。 越是靠近,那股草药混合着血的味道就愈发浓重,她皱着眉走到门边,正欲开口,门内就传出一声闷哼,还有茶盏砸落在地的声音。 手上一紧,季非然推开了门。 门内的场景让她瞳孔骤缩。 温野赤/裸着上半身半跪在地,如瀑的黑发遮挡住了他大半的身体,地上是一片刺目的红,他的胸口被划出了个小臂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季非然闯进来的时候,温野正将一只身伸进自己的伤口里搅动着,额间的汗珠还有惨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脆弱不堪。 茶盏就是这时候被抚落的。 听到敲门声,温野骤然抬起头来。 那一刻,季非然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她好像看了温野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不是错觉。 温野眼中闪烁着某种扭曲的快意,他像只濒死的凶兽,死死的盯住季非然,像是要在死前记住她的模样,又像是想将她也一起带走。 季非然只见过杀人,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一时间愣住了。 温野的唇角缓缓上扬,俊秀的眉眼近乎妖异,他就这么看着季非然,缓缓将胸膛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温野:你不是说我有隐疾?我立刻发病给你看! 今天走亲戚有点短小 第20章 掏心 温野手上动作并不快,甚至能听到血肉被硬生生扯开的声响。 季非然脑中一片嗡鸣,她离着温野尚有五六米的距离,却莫名能将他的微表情都看的分明。 残忍、痛苦、快意、试探,还有脆弱。 统子在她耳边叫嚷:“反派在崩坏边缘,快快快稳住他!” “稳住他?难道不该是救他。” 统子一怔,委委屈屈道:“我只是一团没有感情的数据,你别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人家……” 季非然无心和系统掰扯,不论温野在抽什么风,她至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快步上前,离温野尚有一臂距离时,温野眉头深拧,喉间溢出一声闷哼,终于将胸口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难用语言形容的玩意,至少在季非然的认知里,她从未见过任何类似的存在。 它像是一颗心脏,因为正在砰砰砰的跳动,但又和人类的心脏截然不同,两头尖中间粗,呈现泛白的色泽。 “你还好吗?”话一出口,季非然才发现自己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温野没有回答,眼里的疯狂却渐渐褪去,又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了。 季非然问统子:“修真的没有心脏会不会死?” 一阵噼里啪啦打字声后,统子回答:“理论上,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 “也就是时间久了会死?” “嗯啊。” 那还是得救。 “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护法,你把它放回去?”季非然冲着温野手中的东西努了努嘴。 温野眉头拧的更紧了,探究逐渐转为迷惑,就在季非然耐心快要告罄之时,他问:“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为什么要杀我?”季非然比温野更震惊,“不过你还能杀人的话,应该就是没什么事吧?” 那要不我走? 话还没问出口,温野得了想得的答案,彻底松了劲,一头栽倒在地。 季非然:…… “怎么救?” “要不先弄上床吧?” 季非然扔稻草似的将温野扔上了床,又小心翼翼的将那古怪的东西放到他胸口。 “接下来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 “那你倒是查呀?” “我不认为资料库里会有这玩意。” 季非然看着温野昏迷的侧颜,浓眉墨睫,每一处都像女娲花了功夫捏的。 “脸长的这么好,怎么性格就那么狗呢?” 季非然嘟囔道:“不会我穿的是个赛博朋克的书吧?” 系统:…… “但这玩意真的很像个电子装置啊。” 一人一统看着那规律跳动的东西,统子小声建议:“要不你试试给他塞回去?” 季非然摇头:“他把这玩意拽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塞回去死的更快。” “没准拽出来是为了子鲨?” “突然放弃毁灭吹雪山庄的计划,在屋子里掏心窝子自鲨?你自己觉得的合理吗?” 统子揣手:“那我不知道了!总不能是为了吓唬你吧?” “性格上来说,不是不可能,毕竟他是个死病娇。”季非然道,“但我起来是临时起意,他不可能预料到我会突然出现。” 推理一下陷入了僵局。 “跳慢了。”季非然忽而道。 “有吗……” 越跳越慢,如果停下来……没准温野会死。 不能耽搁了。 季非然当机立断,至少先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再想办法救人。 下定决心后,她伸出双手,小心的将那东西捧了起来。 被温野从胸口掏出来时,这东西上还沾了不少血,这会儿血却全都不见了,那东西白白一层薄膜,却好像红了几分。 着实诡异。 季非然很难想象,温野平日里胸口里揣着的是这样的东西,难怪性子那样冷硬,她掌心的东西至少比寻常的心脏要重上十数倍。 到底是何物,如此沉重? 她捧着,将目光凑了过去。 “嘶——” 指腹一痛,像是被尖利的针扎了,季非然一看,她小指上已然凝了个滚圆的血珠。 而刺破她指腹的,居然是从薄膜里伸出来的尖利物事。 像是察觉到季非然目光似的,扎破季非然的指腹之后,那物事又飞快缩了回去。 “放开!” 身后一声厉喝,吓的季非然差点真的将手中东西扔了出去,转身一看,竟是叶生。 “掌门。”季非然满脸惊喜,掌门来了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叶生同样震惊,他还以为——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层担心又涌了上来。 他接过季非然手中的东西,沉声问她:“你知道多少?” “哈?” “你对它了解多少?”叶生指着手中的东西。 “是温野的心,还能咬人。” 叶生眉间一拧,季非然瞬间感受到杀意涤荡。 “我被它咬了一口。” “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杀意如潮水般褪去,叶生惊道:“你被咬了?” 季非然亮出葱白的指尖上一个米粒大的伤口。 叶生面色惊疑不定,让季非然的心也跟着沉了沉,这不会是什么巨毒之物吧? “你先出去吧,别走远。”叶生对她道。 季非然出了温野的屋子,想了想,还是按着原本的计划去洗了个澡。 再回去时,叶生已经在温野屋外等着她了。 叶生似乎有些焦急,见到她时显然松了口气。 “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叶生问。 “那东西不会有毒吧?无药可解?” 季非然大惊,她果然就不该接这任务! 叶生见她这中气十足的模样暗自松了口气,又想起房中躺着的那个,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他眼前之人是何反应,他面色古怪的打量了季非然一番。 季非然:“……统子,我完了。叶生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如果我被毒死了,记得要替我向组织申请抚恤金。” “你随我来。”叶生负手走在了前面。 走到古木下站定,叶生转过身来,看着季非然微红的眼眶,说道:“那东西没毒。” 季非然松了口气。 “但它会寄生在人的体内,被寄生之人皆活不过三十五岁。” 季非然:“……” 作者有话说: 小采访:送给对方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 温野:我的心。 季非然:口口口口。感谢在2022-06-05 21:16:16~2022-06-06 21:2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幸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寄生 叶生等待季非然的时间里,脑中盘旋过许多念头。 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又或者干脆抿了季非然的记忆? 此刻面对着季非然,却唯余一声轻叹。 “虽说被这东西寄生便活不过三十五,但这东西如今已经寄生在温野的身上,想来对你应当没什么威胁。” ……叶生这口大喘气,生生将她从死亡线来回拉扯了两下。 不过死里逃生的喜悦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 季非然道:“温野活不过三十五?” 叶生顿了顿,初次认识季非然似的深深看了她两眼:“嗯。”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季非然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叶生也不明白心理酸酸涩涩的是什么滋味。 他心中早已做了决定,若是季非然对温野丝毫不关心,那他便抹了这段记忆。 可季非然……双眼漆黑明亮,倒叫他生出几分羞愧来。 “那是一把刀。”叶生道。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季非然的预料。 “刀?砍菜切瓜的刀?” 叶生弯了弯唇角,眉眼又很快耸拉下去。 “是能杀人的刀,一把名副其实的妖刀。” “这把妖刀的来由,知道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你也无需知道它的来历。” “你只需明白,这刀寄生在温野体内,能让他修为进境快于常人,也会一日日的磋磨他的身子。” “直到他三十五岁时,妖刀便会破体而出。” 叶生隐去了妖刀的来历,以及那段温野想要割断的过去,但也没有丝毫欺骗季非然。 他心中想着,便说了出来:“今日他定是疼的受不住了,才会如此。待他醒来,你如常待他便是。” “仙途漫漫,你的日子还长,温野三十五岁之前,若是你能在他身旁伴着,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叶生向她吐露的话信息量过大,以至于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叶生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期盼,就好像她的几年陪伴,对温野来说是最重要不过的事情似的。 “当真没法救他了吗?”季非然道。 就在刚刚,她让系统求证了一下,书中的温野皆是死于风无涯之手,而死时也都不超过三十五岁。 妖刀发作是不是一定会死,似乎未有定论。 叶生一眼便看穿季非然心中所想,不过反而让他愈发欣慰。 温野这臭小子命中注定的有缘人,是在真心的关心他。 叶生觉得,这没准是个转机。 “妖刀的诅咒是有解除方法的。”叶生道,“这个方法温野也知道。” 温野知道,那痛成这样还不救自己? 一个能随手毁灭世界的人,季非然想不出任何理由,能够阻止他拯救自己。 除非—— “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吗?还是什么仙器?” 如果是这样,没准系统还能帮忙找找这些东西的下落。 “不,能够救温野的办法很简单,只需在妖刀破体之前,用特殊的炼器手法将它炼化,然后导离。” “那是特殊的炼器手法失传了?”季非然道。 结果叶生又摇了摇头:“温野就会。” 在季非然急眼之前,叶生停止了卖关子:“对温野来说,难就难在这最后一步,导离。” “妖刀本就是诅咒,所以只依附于一支血脉。” “尤以导离的妖刀是个刀胚,所以必须将它放置在一个和温野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体内,让这妖刀和那孩子一同长大。” 季非然觉得自己每个字都听懂了,连在一块儿却生出了几分茫然。 “那温野体内的妖刀是怎么来的?” 问出口的瞬间,季非然明悟了。 她微张着唇,惊愕的看向叶生,叶生轻轻颔首:“正如你所想那般。” 所以温野体内的妖刀,是他的亲人为了保命,塞进他身体里的。 “妖刀会不断残食修者的灵元,那是修者的本源,稍有损伤便是灵魂受损的痛彻心扉。” “可温野从小到大就是在这样的痛苦里成长的。” 季非然忽然就明白了温野脸上扭曲的笑意是为何,那是一种被抛弃后的自我厌弃,在最痛的时候,伤害自己来获得扭曲的快意。 “是……何人所为?”季非然问,“如果温野不愿透露,便不用告诉我。” “是他父亲。”叶生淡淡道。 虽然早有猜测,但季非然的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 至亲同时撒手人寰,将她独留下来的痛就已经够深刻了,更何况这出自自私的抛弃。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温野自己恐怕都忘了。” 叶生似是安慰。 两人对视一眼,却都知道他说的是再假不过的假话。 每日有如千刀万剐的痛,又怎么能让他轻易遗忘这样的过去呢? 季非然甚至能猜到一点温野的身世。 “我答应你,在温野离开之前,会陪在他身边。”季非然直视着叶生的双眼道。 叶生满意的点了点头,离开善景草堂时是带着笑的。 可等他一走,季非然却有些说不上来的憋闷。 她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对系统道:“所以你们衡量反派的标准是什么?就算叶生不说,温野的那些报复也能猜到背后的理由吧。” “若换做是我,我只怕会更加百倍千倍万倍的奉还。” “温野又做的有什么不对呢?” 最后一句消散在了风里,没有人能够回答。 温野是在第二日醒的,当时季非然正在包粽子,袖子挽到了手肘,指尖捏着碧绿的粽叶,耳旁忽然听到一声剧烈的撞门声,抬眸一看,是脸色苍白的温野。 季非然有些惊诧,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温野,几乎是有些慌乱的。 经过叶生那么一说,温野在季非然眼里直接由冷面魔头变成了温黛玉,见他外衫都没批,一头魔发散着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 温野扫视一圈,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定了下来。 “你没走。”温野道。 “走?去哪儿?”季非然有些疑惑。 温野抿了抿唇,他总不能说,醒来第一个念头竟是季非然见到了他的真面目,恐怕已经离开。 微垂着眼睫,目光落在鲜绿的粽叶上。 温野哑声道:“端午,登高,采艾叶。” “哦。”季非然失笑,“你就这么去?” 温野颔首,强装镇定胡乱批了件外衫。 季非然:……这妖刀莫不是伤了脑子?他还光着脚呢。 第22章 兔子 炳坤是采茶归来时碰上季非然和温野的,稀里糊涂就又被拖着上了山。 “艾叶,我好像没在这片山头看见过啊……”炳坤嘀咕着,一抬头两人已经走远了。 山并不高,就是三个凡人,也勿需多久便能爬到山顶,可炳坤却觉得慢极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小师妹和师父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 不,准确的说,是他师父有些古怪。 虽说依旧是那副板着脸冷冰冰的模样,但在他如炬的目光的观察下,很快便发现他师父有心事!眼神飘忽不说,好几次还差点一脚踩进坑里。 最可怕的是,被小师妹提醒地上有坑之后,温野居然“嗯”了一声,然后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炳坤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认了这不是梦。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他有些恍惚。 三人爬到了山顶,如他所料,根本没有艾叶。 炳坤瞄了两眼温野,心中忐忑和犹豫相间。 他犹豫该不该告诉温野,哪里有艾叶可摘,又担心温野怪责他为何早不说。 纠结之际,温野却半侧过头,声音在他听来有如天籁般温和。 温野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这是……完全没生气? 炳坤自言自语的下了山,走到山脚下有片刻的恍惚,所以他这一趟跑了个寂寞? 另一边,温野提溜着季非然的后领,将她放到自己身前。 “站稳了。” “我已经筑基了。” “你有飞剑?” 季非然闭了嘴,想起了一些卷了刃的废剑。剑修真的好穷哦,连柄剑都买不起。 穿越这么多小世界,还是第一次这么穷,季非然悠悠叹了口气。 “我那处还有些飞剑,等你回去挑一柄便是。”温野道。 季非然惊喜的转身:“当真?” 温野看着她仿佛瞬间就被点亮的双眸,错开了视线:“嗯。” 这话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季非然确认温野没有因着被她撞破自己的狼狈而郁结,心下也松了不少。 她展颜道:“我如今也没什么可以抵予你的,待摘完艾叶,我给你编个好看的结挂在门廊上可好?” 温野定定的看着她,半晌道:“好。” “你没有想过继承圣兽宗吗?”温野忽而问道,风将他的声音吹的有些飘忽,叫季非然听不出语气来,“没有人知道季延他们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是圣兽宗唯一的主人了。” “季延他们不会回去吗?” 温野也只是废了他们,并没有取其性命。 温野摇头:“我没有杀他,但他落魄,想取他性命的人很多。” 这点倒是不奇怪,毕竟季延那么讨人厌。 “如何?”温野又问,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执着。 与其说继承,不如说抢夺,但不论是当作占了原主身份的答谢,还是报复季延对她的种种行径,把圣兽宗变为己有,季非然可没心理负担。 不论怎么看,都是件好事。 她干脆的点头:“恩。” 季非然被这么一说,已经开始盘算着是继续将圣兽宗的灵兽生意做下去,还是干脆将圣兽宗转手,自己将灵石取了完事,想的太投入,于是并没有注意到温野听到她肯定的答案后,骤然握紧的双拳。 果然,见到自己那般模样,即使有任务在身,也是会恐惧害怕,想要逃离的吧? 又连找了三座山头,才终于找到了些艾叶。 温野没再主动和自己说话,季非然看了他两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许是受了伤累了,季非然心道。 她体贴的没有继续找下去,主动提出要回善景草堂,可温野听完脸又冷了几分。 季非然撇了撇嘴,男人果然是要强的的生物,这时候还不愿让人看出病弱。 回到善景草堂,温野又一头扎进了自己房里,将季非然想询问飞剑的话都堵了回去。 算了,不和病人计较。 季非然洗净艾叶晾干,搬了个木凳,便晒着太阳用艾叶编起来。 先给炳坤编了朵茶花,想了想,季非然给自己编了柄飞剑,挂在门外她就不信温野来来回回能装看不见! 结果编完还剩了一大堆,季非然摩挲下巴,望了望温野草卢方向,嘟囔道:“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给你编个最华丽的!” *** 温野一直到月上中天,才从屋中走了出来,手中多了柄飞剑。 推开门,一走动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他皱了皱眉,将蔓道嘴边的呻/吟吞了回去,他眼下不想同季非然说话,趁她睡了将飞剑放下最合适。 只是刚走出两步,头顶便被什么物事砸了一下。 早就习惯应对危机的身体最先做出反应,回过神来时,季非然亲手挂上的结,已经被他一剑劈成了两半。 温野怔愣了片刻,蹲下身捧起那堆艾叶。 那是一只绿色的兔子,艾叶编的身子和耳朵,内里不知塞了什么药草,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气味清新悠远。两只黑豆做的眼正盯着温野,竟似委屈。 温野将斩成两截的兔子凑将在一起,却怎么也合不上,不一会儿便皱起了眉。 四下无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温野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剑也不顾了,忽而折身往炳坤的屋子走去。 只是离着炳坤的屋子尚有十余米,温野便停下了。 炳坤的门边挂着的是一朵山茶花,小小的。 他缓缓走了过去,轻轻嗅了嗅,恩,内里也没填什么草药。 来回拨弄两下,除了艾叶之外,便再没任何装点了。 呵,真是简陋。 随手将山茶花放回去,温野捧着分开的兔子,步履轻快的走回了自己的草芦。 若是有人在,定然会啧啧称奇,温野原来长着小小的梨涡呐。 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季非然醒时已是日头高照。 她伸着懒腰推开门,忽而动作一顿。 银色剑鞘光华灿若明星的长剑就这么挂在她的门边。 “这……是给我的?” “凤鸣?!” 季非然和统子同时出声,又同时惊愕的看向了温野草芦的方向。 一阵风过,阳光下,温野门头上憨态可掬的兔子甩了甩耳朵。 作者有话说: 统子:兔子会不会不太适合你的反派形象? 温野:你懂什么叫偏爱? 第23章 领悟 “凤鸣”样式并不花俏,剑鞘是内敛的银白,没有任何花纹。 季非然忍不住抽出剑身,一股凌冽的气息随之涤荡开来。 对着阳光,她才看清,原来剑身之上纂刻着云纹。 “凤鸣?这名字不错,一般有名有姓的都是名器吧?”季非然一边欣赏一边问道。 统子激动的上蹿下跳:“这可不是一般名器!是伪仙器!伪仙器你知道吗!” “假的仙器?”季非然挑眉。 统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我说,仅、次、于仙器。” “你知道这有多珍贵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 季非然忍笑:“我这不就是在请教你吗?” “……行,这么说吧,在这本书的设定里,伪仙器是人界最高品级的灵器了,你手里抓的这柄叫凤鸣,吹雪山庄出品,文里各路人马为了争夺它,可是闹的人仰马翻。” 季非然闻言顿了顿:“那我还是不要了。” “诶,你别呀!!” “为何?”季非然侧头,不解的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统子,“你都说它会引起纷争,我一个筑基期的怀里揣着这么个大宝贝,你觉得合适吗?难不成我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好像是这样没错……但你还回去,反派的好感度肯定是要下降的呀! 这话统子可不敢说,他还在默默的惦记着攻略的任务。 统子脑瓜子一转,话术立刻备好:“可这是温野一番好意。” “你别忘了,他是个病娇,你就这么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万一他又黑化了怎么办?” 季非然拧眉,啧了一声。 目光在温野门前徘徊片刻,想起他脆弱的模样,到底没狠的下心。 “男人真是麻烦。” 季非然转身进屋,掀开床单,将剑埋在了下面。 做完季非然拍了拍手,满意道:“找到更好地方之前,就先藏在这里吧。” “恩……”统子答的格外心虚。 好在接下来温野又恢复了将自个锁在屋里的状态,担心季非然改变主意的统子也将心放回肚子里。 她答应了叶生,在温野身陨前会一直陪着他,所以也暂时打消了去姬炫处拜访的念头。 一晃眼一个月便过去了。 季非然进境一日千里。 她是卷王之事早已传遍整个玄天剑派,炳坤更是见到她就绕道走,生怕被捉了去喂招。 人人都道她进境皆是努力的功劳,可季非然心中并非如此。 起初她尚有怀疑,会不会是被那妖刀咬了一口的缘故,叶生闻言立刻查探一番,却没有任何发现。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仙资突然提升了。 好吧,没有辜负天赋的理由。 于是每天日出而练,日落而息,一月的时间,季非然已迈入了筑基后期,将炳坤甩在了身后。 是日,季非然一剑将飘落的绿叶从中剖开,云纱飘舞,恍如谪仙的转身再收剑入鞘,一套剑招收放有度行云流水。 耳旁响起了掌声。 “小师妹剑意又精进了!”炳坤赞道。 季非然擦干额际的汗,摇头轻笑:“我这算什么剑意。” “快了快了,我还没见过金丹期以下就领悟剑意的呢,更何况这还是小师叔自创的剑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非然耳廓微动,有种被点醒的感觉。 这一刻,多日来笼罩在她眼前的迷障好似被猛然撕破了,露出心底隐秘不得而出想法。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突破不了最后一层剑意,缺的究竟是什么。 从一开始,为了自保,她练的就是温野的自创剑式。 温野自创的剑招自然是极好的,但终究不是属于她季非然的剑道。 “或许我该试着练自己的剑了。”季非然喃喃。 “?自己的剑?”炳坤迷茫。 季非然笑笑,并未解释,只拍了拍炳坤的肩:“谢谢你啊。” “接下来几日我会去后山练剑,若是小师叔有什么吩咐,你直接来后山找我便是。” “后山?!”炳坤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后山太危险了。” “我筑基前就去过呀,没事的。” 炳坤坚决不同意:“后山可是禁地。” “当初魔族被赶出人界,人魔交界处被各派掌门合力下了封印,光是由谁看顾这封印之处,甩锅就甩了一个来月,最后咱们门派因为太强了,只能接下了这差事。” 季非然:……是太包子吧。 她挑了挑眉:“封印就在后山?” “恩,是不是很可怕?” “哦,所以后山有魔族?” 季非然骤然发亮的双眸,让炳坤有点不安:“那自是没有的,不是说了有封印嘛……” 季非然失望:“既没有魔族又有何危险?” 炳坤十分怀疑季非然想搞事,压低嗓子:“魔族过不来,不代表不会做坏事呀!后山深处早就是魔气弥漫,长期浸染之下,那里的灵兽早就分不清是不是魔兽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再接再厉道:“上次是小师叔在,我偶然听见过掌门和小师叔说话。” “小师叔亲口对掌门承诺,定会护你周全,才将你带去后山的呢。” 季非然一怔,温野对叶生承诺会护着她?这实在——不像温野做的事。 “我有这么重要吗?”她怀疑道。 “那肯定啊,掌门说了,你若是有事咱们的灵兽都要涨价的。” 季非然:……好吧。 “你放心,我不会去很危险的地方,只在外围修炼。” 炳坤打又打不过,只能答应。 季非然的想法很单纯,她要去曾经和温野修炼的瀑布边。 在那里,她心无旁骛,眼里只有温野,心中想的只有如何击败温野,她为此挥过上万次的剑,那里残存着她最纯粹的剑意。 不过她到底是将炳坤的话听进了些许,又折回去将凤鸣拿上才往后山去。 循着记忆的路线,季非然很快便寻到了那处瀑布。 日已入夏,阳光格外炽烈,季非然仰头看向瀑布顶,不由自主的眯起眼。 飞溅的水花在水瀑之上架起一座彩虹桥,让人莫名心情愉悦。 季非然莞尔,环顾左右没有旁人,干脆利索的褪下了外衣,穿着吊带里衣,挽起裤腿,随意将头发挽了起来,一个猛子便扎进了瀑布底。 比季非然预料的更加顺利,宁静的环境让她更能沉下心来领悟自己的剑意。 如果说温野的剑是出其不意一击必杀,她的剑就是不屈。 一次次的打压,又一次次的冲破,不论挡在眼前的是温野似的罗刹,亦或是柔情的水珠,都能被她的剑意荡平! 瀑布下,季非然蓦然睁开双眼,激烈的水珠将她的身影照的朦胧,却依稀能辨认出畅快的笑意。 就在这一刻季非然领悟了剑意。 执剑向上,季非然像是一尾游龙刺破水帘直冲云霄! 属于金丹期的威压涤荡开来,震的整片林子泛出层层涟漪。林中鸟雀被这声响震动,纷纷展翅飞向高空。 季非然合上双目停驻在半空中,静静的体会着用识海观察着万物生灵的妙处,只觉心中无比畅爽。 “原来这就是修仙的感觉。” “什么感觉?”统子好奇道。 “自由的感觉,和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又能自在穿梭其中的感觉。” “那不就是我嘛,可以在数据里穿来穿去。” “……某种程度好像确实可以这么说。” 同统子打着趣,脚下已经御剑往善景草堂而去。 能够这么快突破金丹期领悟剑意,温野居功至伟,她想第一个告诉他! 可统子却突然叫住了她。 “我们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季非然:“???” 统子挠了挠头:“小说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境界突破会有天雷什么的。” “好像是哦,那怎么天雷还没来?”季非然仰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这本书里有这设定吗?” “我查查啊。”一阵悉悉索索后,统子沉声,“有……书里男主风无涯几次突破都遭了雷劫。特别是从筑基突破到金丹,因为吃了灵药根基不稳,差点被天雷给劈了个半死。” 季非然:“……我就是筑基到金丹呢,还因为不知名原因进展过快呢。” 统子:“呜呜呜那怎么办?因为之前的攻略者都没正儿八经的修炼过,所以我就忘了!都是我的错!呜呜呜你可别死!” “你……安静!”季非然被哭的脑壳疼,“天雷还没来,你赶紧用你那破系统搜集一下信息,看看该怎么应对。” 系统抽抽噎噎的查去了,季非然继续御剑往善景草堂的方向飞去,眼下她认识的人里,毫无疑问只有温野挨雷劈的经验最多。 只是她还没能跑出后山的范围就再次统子给叫住了。 “等等!书里写着天雷威力极大,若是你回善景草堂,恐怕一道雷就能将那处移平了。” “那书里可写了天雷何时会来?”季非然皱眉道。 没等统子回答,天边已有雷云压过。 飞沙走石,碧蓝如洗的天瞬间黑沉一片,闪电像是撕破黑幕的利刃,每一道都含着天地间无穷无尽的力量。 骤然变化的天相让玄天剑派各山头的师兄弟们都停了动作,惊道:“又是哪位道友背着我偷偷卷了?渡个劫这么大的动向,至于吗?” 善景草堂,面容苍白唇边尚有血渍的温野猛然张开双眸,他感受到了凤鸣的震颤! 季非然有危险! 后山。 统子在狂风之中正大声给季非然念着《渡劫注意事项》。 “方案一、硬抗过去,每一道雷劈下,指天大喊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此方案推荐龙傲天系统使用者。” “方案二、躲进空间之中。此方案推荐自带空间穿书者。” 季非然:…… “你再不说点有用的,信不信在雷劈死我之前我先让你死机?” 统子一哆嗦,忽而瞪大眼:“有了!方案二十七、如果你没有空间,又不是龙傲天,倒霉到是个攻略系穿书者,但机缘巧合有那么一件品质尚可的灵器,那就孤注一掷的与天一搏吧!” “具体操作方案(以飞剑为例)如下:预判每道雷的落点,将灵力注入飞剑之中,在天雷落下的瞬间抬剑格挡。”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非龙傲天修者的平均扛雷能力在一到五道之间,所以要努力避开哦。” “加油,拿出攻略者的气魄,攻略天雷吧!” “……总共有几道天雷?”季非然咬牙问。 “金丹期……九道!” “好,你也离我远一点,不知道雷对数据会不会有影响。” 季非然说着便飞向了瀑布旁边的平坦山头。 系统想上前,却被季非然设置成离线模式,茫然无措之际,天边一道玄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飞了过来。 温野! 统子一阵惊喜,季非然有救了! 虽然温野看不见他,但他还是扑到了温野身边,围在他旁边叫唤:“快去!再不去你可就没媳妇儿了!” 温野一身黑袍已经被淋的湿透,靠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统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愈发澎湃。 季非然不仅能逢凶化吉,搞不好这还是他磕cp史上的巅峰时刻! 结果走着走着,温野停在了被瀑布隔开的另一座山头不动了。 “诶诶诶,你怎么不走了?快过去救她啊!” 统子的角度已经能看到季非然站在山头上独自抵抗着天雷,她单手执剑,第一道天雷就没能扛过。 一道亮光闪过,本就瘦削单薄的人胳膊立时被炸出一团血雾,鲜红的血被雪白的皮肤衬托,显得愈发惊心动魄。 不过一息的功夫,第二道天雷接踵而至,季非然依旧没捕捉到落点。 一到五,统子心中默念着季非然的承受极限,他担心再来一击,季非然可能就抗不过去了。 第二道天雷击中了季非然的胸口,将她远远击飞,摔倒在地,砸出了半米深的坑。 季非然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勾起了唇角。 很好,第二道她在最后时刻格挡住了,她已经能捕捉到轨迹了。 眼看着第三道天雷又要来了,她用剑支撑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啊——” 统子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季非然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执剑迎了上去! 光华将整个天空照耀成了一片耀眼刺目的白,在这纯白里,一道纤细的身影仿佛周身散发着光晕,满头墨发在身后飘散,即使看不见她的神情,亦能感受到她此刻执拗的神姿。 “她将凤鸣用的很好。”温野忽然出声道。 统子悚然:“你……能看的见我?” 温野没有任何回应。 温野看不见他,那这话是对谁说的? 统子疑惑的看着温野,只见他仰着头,眸色晦暗下一片风起云涌,他凝视着季非然半空中的身影,单薄的唇用力下压,抿的紧紧的,眉间一道折痕又拧在了一起。 “所以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去救她啊。”统子不明白。 整整九道天雷,除了前两道之外,季非然扛下了七道。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统子几乎喜极而泣。 天空乍晴,身边傻站许久的人却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现在去干嘛!你个不成器的! 统子吐槽着看去,瞳孔一缩。 只见用尽气力的季非然含笑向后仰倒了下去,而她的身后是高高的瀑布。 眼看着就要堕到崖底,却被飞掠出去的温野从半空中稳稳接住了。 温野皱眉看了一眼怀中的季非然,御剑飞回善景草堂。 炳坤自然也被异象吸引了,虽然季非然同他说过去后山修炼,他心中隐隐有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这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可不一会儿,温野就环抱着一人飞了回来。 只是没容他定睛看清楚,就听温野冷凝道:“转过身去!” 服从温野已经深深的刻在了炳坤的脑子里,他脚下一拧就背过身。 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而后是踹门的声响,脆弱的门板似乎已经夭折…… 听声音是小师妹的住处? 可小师妹有什么他不能看的? 炳坤满腹的疑问,足足在原地站了小半个时辰,才又听到了小师叔的声音。 “你去惊雷峰讨些固境丹,就说是季非然刚结丹需要,宣天磊会给的。” “小师妹成功结丹了?!”炳坤惊喜的转身,与温野的目光不经意撞上时,不由得愣住了。 他小师叔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问出口的。 “恩,我这就去。” “等等。”温野再次叫住了炳坤,“这几日你照顾着些,我要出门一趟。” “好。”炳坤高兴答应,照顾小师妹他自然是乐意的。 可余光扫到温野,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神,那点笑意就慢慢抿了回去。 见他不笑了,温野目光柔和些许:“照顾好她。” 炳坤讷讷点头。 他要回固境丹时,温野已经离开了,而季非然是在三日后醒来的。 季非然醒来第一件事是吃了三大碗米饭,直到打了个饱嗝,才勉强就着汤服下了固境丹。 “我是怎么回来的?”季非然摸着肚子问,她记得自己最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是小师叔抱你回来的。” “噗——”季非然一口汤喷了出去,“温野?!他怎么抱的?” “大概……两只手抱的?”炳坤摇头:“我也不清楚,小师叔让我转过身去,可能是怕我看到你受了伤心痛吧。” 季非然:……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诶?你怎么脸也红了?那日回来时,小师叔脸也红透了。”炳坤眉间一凛,觉得事有不妙,“不会后山魔气又浓了吧?” “没事,天太热了。”季非然猛喝了两口凉水,甩甩头,不就是穿个小吊带吗,她是个现代人,这有大不了的! 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季非然正准备问温野去了哪里,一个弟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见到季非然,他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小师妹,你快去看看吧!门外有个叫风无涯的正叫嚣着要找你呢。” 作者有话说: 温野:我让你照顾她,你笑的这么荡漾作甚? 炳坤:那我不笑? 温野:难不成你不乐意照顾? 炳坤:憋问了,自鲨谢谢。 预收文《仙界第一经纪人》打滚求收~ 苏思思穿书了,成了云灵派的小师妹。 云灵派,一个野狗见了绕道,梁上君子见了倒捐的门派,因为穷的连剑都买不起,最后落了个被龙傲天男主灭了的下场。 某日。 丰神俊朗的大师兄和清隽尔雅的二师兄,为了谁的裤子先打补丁正拌嘴。 拥有完美倒三角的三师兄顶着雨,挥舞着锄头在灵田里耕耘。 仙气飘飘的师尊,瘫在竹椅上,眼尾红红委委屈屈的哼哼:“别的师尊都有毛绒绒的灵兽。” 苏思思坐在漏雨的屋檐下,双手托腮,双眸闪着幽幽的绿光,她在想,四个傻瓜卖咯不知道值不值10块灵石? 恰在这时,她眼前出现一道光幕,上面写着: 还在为没有武器发愁吗?还在为买不起灵宠而忧伤吗? 快快开启【仙君101直播系统】,助你重振门派,走上仙途巅峰! 首充只要五个仙君,立刻开启风语大陆全境直播位,充值达到101位仙君,立刻自动开启【101选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苏思思眯了眯眼,点击,开启。 起初。 修仙甲:这几个穷酸男人在做什么? 修仙乙:等等,让我康康脸。 后来。 穿着打补丁的衣裤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一个抚琴一个剑舞。 修仙甲:小手一挥,裤裤飞飞。 【Kswl向主播投掷电子裤衩一条,能炸出更多更新吗~】 三师兄挥舞着锄头,阳光撒在他肌理分明的蜜色肌肤上。 修仙乙:啊啊啊啊啊我无了。吸氧.jpg 【Lgcw向主播投掷爱心两颗,此人只得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师尊抱着灵宠,顺毛贴贴不亦乐乎。 修仙丙:师尊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Lpjj送出两颗金蛋蛋,并使用全境小喇叭:是我老婆是我老婆是我老婆。】 苏思思瘫在掌门宝座上点着数不清的灵石、灵草和神器,龙傲天提着剑冲了进来。 苏思思:“兄台冷静,有事好商量,伤了我派弟子,可是和整个修真界为敌!” 龙傲天目光幽深:“我命由我不由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求掌门让我加入云灵派!” 苏思思:嘎? 感谢在2022-06-08 22:40:21~2022-06-09 23:4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曰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婚书 原书男主大驾光临, 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季非然同炳坤打了声招呼,便跟着来人走了。 “敢问师兄前头情形如何?”季非然试探道。 她观这位面生的师兄神色慌张, 步伐急促, 着实有些奇怪。 那人抬眸,满眼无奈:“实在是——惨不忍睹。” 季非然:??? 然而她亲眼看见山门外的情景时,终于明白“惨不忍睹”已是委婉之词。 窄小的青石台阶上, 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玄天剑派弟子,各个都捂着肚腹闷哼着来回翻滚。 唯一站着的那个就变得格外显眼。 季非然挑眉看向一身青衣的男人。 男人剑眉星目, 气质端方,是那种放在偶像剧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正派的长相。 “就是他?”季非然悄声问。 “恩,他自称风无涯。” 风无涯闻言下巴微扬,季非然打量他时,他同样在观察季非然。 娉婷的身影被笼罩在光晕中,风姿绰约。 一双杏眼微弯,像淬了星子一般明澈透亮, 满头乌发远远看挽的极有韵味,待近一看, 却只是随手为之,就连那样式古朴的簪子, 也只是一根木筷。 与他听说的大有不同, 是他平生仅见的不讲究。 偏生对方就有这样的资本,即使这样随意也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季非然拾级而下, 在风无涯眼前站定,笑的一派洒脱坦荡。 “你是来找我的, 那我能让他们先走吧?” 风无涯收回目光, 短暂交锋, 竟自觉气度不如对面的女子,他喉结微滚颔首道:“自然,我找的只是你。” 季非然侧目,那弟子立刻将倒在地上的弟子们拖走了。 待人走光了,季非然问:“在下不记得和风道人有过交集,不知风道人找我所为何事?” “素不相识?季非然你真会装!你早就知道风无涯是你的未婚夫君!” 斜里插进一把分外熟悉的嗓音。 呦,季非语。 季非然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看的风无涯几不可查的皱起眉。 季非然只是觉得好笑,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即使季非语的命运已经和书中不同,却依旧能和原书男主再次相遇。 恩,没准还能再续孽缘。 季非然心中腹诽,若当真如此,风无涯可就是来者不善了。 敌不动我不动,季非然只含笑看着两人不说话。 季非语最恨她这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恨不得上手直接撕烂季非然的脸。 她美目含泪,楚楚的看向风无涯:“她那般对待爹和娘,如今他二人都已,呜呜呜,殒命,只留下我孤零零一人。” 季非然眉角又扬了扬,因为她发现季非语哭哭啼啼词不达意时,风无涯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这是不耐烦? 季非语却丝毫不查,百分百投入自己的戏份:“眼下你也亲眼见到她的态度了,蛮横无礼,没有丝毫歉疚!她不过是仗着有温野做靠山,欺凌我修为不敌。” 季非然双手抱胸,忍不住道:“那个,打断一下,我现在是金丹期诶,我需要温野做靠山才能欺凌你吗?我自己就能动手欺凌你啊!” 季非语被噎住了,有一瞬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表情有些破碎。 风无涯这时对季非语耳语了两句,季非语擦了眼泪,点点头退到了一旁。 风无涯拱手:“今日唐突,我本无意伤人,无奈他们说小师叔有命,不肯通报,我才只能出此下策。” 这回轮到季非然傻眼,温野这么细致的? 不过这些都可之后细细再问,眼下季非然好奇的还是风无涯的来意。 风无涯也不卖关子:“今日风某来,一是帮非语妹妹寻个公道。二是——”风无涯抬眸直视季非然的双眼,“退婚。” 季非然余光扫到季非语听到“退婚”两个字时的喜色,那模样的逗的她也忍不住跟着扬起唇角。 风无涯拧眉:“季道人很开心?” 季非然抿了抿唇:“当然,知音难寻,风兄这送上门的知音,怎么叫我不开心。” 直接称呼“风兄”了。 风无涯觉得自己像眼前被栓了根胡萝卜的驴,完全被牵着走了。 “你说巧不巧,我也正想着哪天修书一封和贵庄商讨退婚之事呢。” “你竟要和我退婚?!”风无涯大惊,他爹可不是这样同他说的。 “嗯啊。”季非然眨巴眼,纯然又无辜,“季非语没告诉你吗?” 风无涯看向季非语,季非语则拼命摇头,摇的头上珠钗叮当作响。 “想来她是还未来得及同你说吧。”季非然道,“既然你也有此意,那就今日退了吧。” “你为何想退婚?” 季非然抽了抽唇角,只需你退婚,不许姐姐我先提是吧? 她嘲讽道:“你不知道季延为何落难吧?” 风无涯皱眉:“他是你爹,你不该直呼其名。” “他是我爹,你又不是,还请停止爹味训话,谢谢。”季非然翻个白眼。 风无涯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能蹦出来。 季非然接着道:“我不知你是不是刚从什么闭关、深山老林出来,我也不关心。” “季延所作所为,我想以你吹雪山庄的人脉一问便知,他是不是活该,你自有定论。” “问谁?” “其他任何门派。” 季延这么大一个掌门,说不见就不见了,定然会引起一些风波。但自那晚后,四处都静悄悄的,似乎整个修真界都默认他消失似的。 季非然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便是,各派掌门之间早已互相通了气,对于季延所作所为都心里有数。 当然,最重要的肯定还是季延垄断灵兽买卖一事实在做的过了火。 所以季非然这话说的有底气。 “风哥哥,你千万别听她的!她定然早已买通了各派!” 风无涯狐疑的看向季非然。 季非然哂笑:“温野名声很好?” 风无涯皱眉,温野这名字他听过,据说是比他天赋还高的一位剑修,但他从未得见,而且——名声极差。 传言他喜怒无常,极难相处。 季非然知道风无涯不是完全无脑之人,谆谆善诱:“温野素来独来独往,与各大门派都无甚瓜葛,各派掌门不可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帮我做这样的事。” “至于买通……谁不知道剑修穷啊?” 恩,这很有说服力。 见风无涯动摇,季非语只能摇着他胳膊哭道:“风哥哥,你千万别听她的。” 季非然笑着将目光移到季非语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你和你母亲修为本就不高,上次放了你们一码,原以为你们会从此洗心革面,既然你今日送上门来,那我就当你是不想要这身修为了。” “风哥哥救我。”季非语缩到了风无涯身后。 “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我不会让你动她分毫的。” 季非语嘲弄的看了看风无涯。 书里情比金坚的男女主关系似乎并不怎么稳固,风无涯说的是“事情未弄清楚之前”,这是暗示季非然,只要查清是季非语在撒谎,他风无涯就不会再插手。 可怜季非语还没听出来,满心满眼以为找到了靠山。 季非然几乎要同情季非语了。 两人走的远了些,看情形季非语哭闹也没能阻止风无涯联系其他掌门。 风将两人的话断断续续送进耳朵里,季非然轻轻勾了勾唇。 季非语竟还不死心,正喋喋不休的引导风无涯,试图让他联络当日不在场的掌门,殊不知他们动了别人的蛋糕,此时又岂会有人替他们说好话呢。 风无涯很快就得知了当日的真相,只是那掌门说起季延当晚所为时略有吞吐,只最后恨恨道:“他对自己亲生女儿太狠了!死不足惜!枉为人父!” 这亲生女儿指的自然是季非然,能得这位忠厚的叔伯这样一句评价,季延必定做的十分过火。 风无涯收了传讯符,扫过来的眼神冷凝疏离,季非语慌了神,再看到风无涯走向了季非然,更加肯定了她心中所想。 一时间季非语只觉得万分绝望。 “抱歉,是我没弄清前因后果便来打搅。”风无涯肃着脸道。 “你也是不知情。”季非然笑着回答。 两人交锋两句,风无涯再次落了下风,他干咳两声,挪开视线:“圣兽宗宗门之事我便不再插手,就此别过。” 正欲御剑离去,身后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调笑。 “风道人准备就这么撂担子一走了之?” 季非然骤然发难,面上却依旧是笑模样,她歪了歪头,风无涯居然从这动作里看出了几分俏皮:“你伤了我几位师兄,耽搁了我今日修行,还扰了我多日的好心情,想拍拍屁股就走吗?” 风无涯重新打量季非然。 他听过许多关于季非然的说辞。 在父亲口中,季非然不过是季延献给他们吹雪山庄的一份示好的礼物,早就调/教好了的女人,温婉可人善解人意落落大方,是最佳的妻子人选。 季非语口中的季非然则是诡计多端心思狠毒。 可哪个都和他亲见的季非然不同。 眼前的少女伶牙俐齿、聪慧、狡黠,但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那份舒展和坦荡。 他从小便被寄予厚望,为了照顾他,爹娘疏于对弟弟的照顾,间接使弟弟身死。他自问做不到季非然这样的进退适然。 “想好了吗?”季非然又问道。 风无涯晃神,面颊飞过两朵红霞,他居然当着季非然的面想她想的入了神。 “这趟出门我没带灵石和法宝,季道人不弃,风某改日必再登门致歉。” “那也行吧。” 风无涯松了口气。 “但是你得立个字据,毕竟季非语待会儿被我弄成废人,可就没人能给我作证了。” 风无涯一口气差点没喘匀,静默两息沉声道:“好!” 季非然掏出块帕子,咔咔撕成了四份,两份递给了风无涯:“一式两份。” “这多出来的两份……” “写退婚书呀!不是你自己提的要求吗?” 季非然惊讶的模样好似他上赶着要嫁…… “我写!”风无涯忿忿接过帕子。 “恩,我待会儿来看。” 风无涯:……他怎么像是学堂里的学生。 季非然将风无涯给安排好,转而朝着季非语走去。 “你别过来!” 季非语见势不妙,早就偷偷摸摸想逃了,不成想季非然轻易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季非然痞笑:“你这么大声喊会让别人误会的。” “风哥哥救我!”季非语大喊。 季非然啧啧两声,失望的摇头:“诶,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 “季延那德性还没叫你看明白吗?指望男人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爹都不管你,你还指望哥哥呢。” 风无涯写字的手顿了顿,这是何等的粗鄙之言!! 风无涯回头怒瞪季非然,却没有半点想出手相助的苗头,季非语心灰意冷,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季非然也收了笑模样:“这才对嘛。” 季非语瞪着季非然,话却是说给风无涯听的:“风无涯和温野都不会插手,是吗?” 季非然轻笑:“是。” “温野根本不在门派中。” 季非语冷笑:“好,既然你将我逼到绝境,就别怪我了!” 季非然甩袖,亮出手中剑:“彼此彼此。” 凤鸣太过扎眼,季非然没带。 季非语见她手中只是普通弟子用的铁剑时,冷笑道:“上次输了是我法宝并不在身,今日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她掌心一翻,水红色绸缎绑着的铁塔冒了出来,宝塔小巧精致,在季非语掌心越转越快,很快化为一道残影。 “缘生塔!”风无涯面色大变,看向季非然的背影高声道,“不要碰那个铁塔!” 季非语因为愤怒,柔顺的脸变得扭曲,“你可是说了不会插手的。” 风无涯震惊的看着季非语碎裂的温婉面貌。 季非然正在问系统:“这铁塔是什么玩意?” “缘生塔怎么会在季非语手里?这可是个邪门东西。它能将碰到它的人最强大的敌人召唤出来。” “这样的吗?季非语估计以为我最强的敌人是季延?” “难道不是?”统子惊奇。 “试试便知。” 季非然笑着迎了上去。 风无涯看着半空中决然的背影有片刻犹豫,盘算着让季非然死在自己眼前可能带来的后果。 季非然已经撞了上去。 寻常飞剑果然不堪一用,撞击下碎了个彻底,而季非然和季非语几乎被同时弹开。 季非语口中溢出血沫:“蠢材!” 只是笑意还未到达眼底,从塔中跑出来的东西就将她脸上的喜色吞噬殆尽。 出来的不是季延! 面色苍白的少年,穿着季非语从未见过的古怪服饰,一双红瞳透着不祥。 竟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季非语很快镇定下来,塔中出来的无论是什么,都会听从她的驱遣。 “去,杀了她!” 少年果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季非然,而季非语也很满意的看到了季非然惊愕的神情。 短暂交锋里,风无涯也已经做了决定,若这个古怪的少年实力强悍,那么他会出手,至少救下季非然一命。 可变故发生在顷刻间,快的就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红瞳少年翘了翘唇角,眉眼温和,声音低醇悦耳:“好久不见。” 下一瞬,转头狠狠叼住了季非语的脖子! 尖利的长牙轻易刺破了修者的脖颈,季非语双目圆瞪,在半空中双脚徒劳的挣动了片刻,很快瞳孔就变成了雾蒙蒙的灰色,失去了生机。 少年松开季非语,她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坠落,风无涯出手才免得她被摔成碎片的下场。 红瞳少年眼风扫了过来,只一眼,便让风无涯通体生寒。 他感受不到少年身上的妖气抑或是魔气,也看不出少年的修为,这只能说明少年的实力在他之上。 风无涯还没理清楚,情势再次发生变化,少年竟直奔季非然而去! 他也顾不得思索利弊,放开季非语就要飞过去,只是怎么有点不对? 季非然脸上带着笑? 风无涯看着两人搂在一起,季非然甚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呼噜了一下少年的后脑勺。 两人就这样当着他的面说起了小话,说着说着竟还想相携着离开! 季非然忽然想到被咬过的季非语还在。 拍了少年一把:“喂你收拾一下,别把这个世界也给弄成丧尸世界。” “哦。”少年乖乖答应,走到呆愣的风无涯身边,单手将季非语提了起来,塞进了塔里。 风无涯也是这时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他生的极为俊秀,只是面色僵白不似活人。 “走吧。”季非然冲着少年招了招手,又像刚想起风无涯似的,对他道,“你退婚书写完了吗?” 风无涯愣愣的递了过去。 季非然认真看完,确定欠条和退婚书都没什么问题,签上大名之后还了两份回去,之后便搂着少年的肩膀走了。 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风无涯还能听到两人的笑声不时传来。 风无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 下山的小径上,季非然拍了拍胸口:“怎么样?姐,金丹期。” “不错,让我咬一口呗。” “滚。”推开少年凑过来的两颗尖牙,季非然道,“那破塔居然能把你召唤过来,那你还能回去吗?” 少年点头:“我刚用那女的做了下实验,把她扔到了塔里,她已经回去了,我能感应到。” 季非然上下打量着少年,不由得赞叹:“长进不小啊。”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你离开之后只剩我一个人,不想长进也得长进。” 少年是季非然在末世副本里遇上的,从死对头到莫逆之交,她走之后,丧尸王的位置就给他坐稳了。 谁知季非语这么一闹,居然将他给召唤了过来。 “走,既然来了,咱们不喝两杯说不过去。” “好。” 山下酒铺里,季非然打着酒嗝看着少年清亮的双眸:“回去之后要注意安全啊,既然能过来,偶尔也来找我玩玩。” “姐,你在这里怎么样?认了其他弟弟吗?” 季非然不胜酒力,少年的身影已经有了重影,问题在她脑中过了一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忽而一笑:“我现在可是我们门派的小师妹,最小的,团宠!” 少年弯了弯眉眼:“团宠,真好。” “不过没有弟弟,多了个师父,也是个麻烦的男人,比你更麻烦。”季非然嘀咕。 少年沉了沉眸子:“不,我才是最麻烦的,我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麻烦。” 季非然又推开少年凑过来的尖牙:“你敢咬我看我不揍你!” 少年揉了揉鼻子:“这样你就不用修炼了,也能长生不老。” 季非然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少年一凛,双眸燃起希望:“你真的知道?” “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就是想把我也变成丧尸王,替你干活是吧?去去去,少来这套,我才不要变丧尸王呢,每天都要喝人血,我可不干。” “你知道的就是这些吗?”少年有些失望。 看着逐渐醉的不省人事的少女,他眸光逐渐转为温柔。 “算了,你只要记得,只要你有危险,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来接你的,你永远都有退路。” 来时,季非然给少年买了件外袍,外袍宽大,将少年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可角落里的动静依然吸引着酒铺里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季非然太好看了,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特别是醉酒时双颊泛起的红晕,像是天然的胭脂,不施粉黛的脸瞬间更加妍丽了。 叫人越看越沉迷。 “姐,你果然还是这么招人,我逗留不了多久了,这东西你记得关键时候可以用来叫我。” 少年不能当着众人面消失,只能抱起季非然跑到山门外不远处的树林里的凉亭,将塔塞进季非然的怀中,再一头钻进了塔里。 偌大的松林,片刻后唯余风声。 季非然趴在桌上睡的香甜。 *** 善景草堂。 炳坤缩着脖子看着温野,双腿控制不住的打着哆嗦。 虽说小师叔素来吓人,但今日比平日更恐怖! “你说风无涯?” “是……” “我记得叮嘱过你,她刚刚突破金丹期,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见人。” 炳坤欲哭无泪:“是,可小师妹嘴里说风无涯听说是个帅哥,定然要见见……” 炳坤每说一个字,就觉得周遭的寒气猛了一分,说到最后,他已经上下牙打着架。 “呵。” 炳坤好像听见温野这么笑了一声,笑的他后脖颈的汗毛都瞬间竖了起来。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炳坤吞了口口水,艰难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小师妹不让我跟着,说是去山门外会会便回来。” “是何人来叫的她?” 炳坤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师弟,将名字告诉了温野。 温野与炳坤擦身而过,那阵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又再次袭来。 温野步伐极快,体内鲜血沸腾,妖刀控制的心脏跳的飞快,他几乎控制不住怒意。 风无涯,帅? 莫不是瞎了。 但他以为到达了顶点的怒意,没想到还能更上一层。 这些人居然将季非然留下,单独和风无涯在一起。 “违背师叔命令,该如何罚?” 为首的颤抖道:“三鞭。” “好。等我回来便行刑。” 温野一走,几人立刻抱头痛哭,这可是温野的三鞭,打完他们的小命还在吗?! 小师妹你可千万要没事啊,几人哭唧唧祈求道。 *** 季非然没事,非但没事,还睡的十分香甜。 风无涯侧头看了看身后砸吧嘴的季非然,神色复杂。 他在山上徘徊了片刻才离开,一整天发生的事对他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一直到日暮西斜,都没能整理出什么头绪来。 想着先回山庄打听一下古怪少年的来路,风无涯顺着石径往下走,路过一片松林,听到了清浅的呼吸声。 他鬼使身材的停下了脚步,晚风吹来的气息里有一丝十分熟悉的草药香气,细细想来,和季非然身上的一模一样。 当时的风无涯只是觉得这香味十分熟悉。 可等他看清对方模样时,想后悔已经晚了。 若是没看见便罢了,看见了……好像确实不能当做没看见。 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季非然的睡相差到根本无法安稳躺在飞剑上,若是双手抱着,又显得过分亲昵,风无涯踌躇片刻,只能将她背在身后。 通往玄天剑派山门的路既长又短,风无涯又一次颠了颠背后的人时,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娇喊:“驾!” 风无涯:…… 想将人直接丢下去怎么办? 他闭关这么多年,实在没有多少和人打交道的经验,特别是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 已经走到山门外,原本看守之人都被他打退了,风无涯正纠结时,远远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看装束应当是玄天剑派之人。 “接下来就将你交给他们了。”风无涯说着,轻轻将季非然放到石阶上。 季非然嘴里吐着泡泡,双眼微睁,忽而轻笑璀璨如花:“风无涯。” 用木筷随意挽着的发髻早就散了开来,面色坨红的少女咪蒙着双眼,声音也不复往日清亮,沙哑中透着娇憨。 她这样叫着自己的名字。 一阵风过,风无涯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季非然翻了个身,动作幅度不大,却让风无涯如梦初醒。 他定定的看了季非然片刻,忽而轻笑,躬身从她身上抽走了一角绢帕,而后才转身离开。 温野循着季非然的气味一直找到了后山,终于看到了躺在台阶上的季非然。 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温野抿了抿唇,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半空中的冷风让季非然有片刻的清醒,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张冷凝的俊脸。 梦里这张脸也出现过不少次。 季非然嘿嘿一笑,直接上手拍了拍:“明明能靠脸吃饭,偏偏要靠实力啊,给爷笑一个。” 温野拧眉:“……你醉了,放开!” “嘘!”季非然翻了个白眼,老大不情愿的伸手捂住了温野的嘴巴。 “多好一个帅哥,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诶?梦里触感这么真实的吗,软软热热的。” 温野被堵着嘴,唇和带着季非然气息的掌心摩挲,好像整个人都被沾染上了她的气味。 他眸色晦深,喉头紧了紧,搂着人的手也跟着不自觉的紧了紧。 怀里人立刻不舒服的挣动起来。 从山腰到善景草堂不过一息的功夫,温野却足足花了半柱香。 炳坤见两人回来,立刻迎了上来,他自然的想接过季非然,温野侧了侧身,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你去弄点醒酒茶。”温野道。 “好!” 炳坤说完却又被温野叫住了,他眸色不定的看了季非然两眼,语气无波无澜道:“浓一点,苦一点。” “好……” 炳坤一直走到门外,才苦着脸念叨:“小师妹,不是我不帮你,这回你闯的祸可大啦,小师叔的目光像要吃了你似的。” 房中,温野坐在桌边,连灌了三杯凉茶,才堪堪平复了一点燥热。 再往床上看去,季非然睡的却更比被他抱着的时候更香甜了。 炳坤不一会儿就端着醒酒茶来了,只是这茶季非然还没喝,温野先抿了一口。 果然,温野喝完凉凉扫了他一眼而后道:“不够苦。” 炳坤:o(╥﹏╥)o “我这就去重新煮。” 重新端上一碗史上从未有过的苦茶,温野照旧自己先喝了一口,虽然仍旧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但到底没说不够苦了。 “那……我先出去了。” 炳坤实在不忍心看季非然备受虐待,当然,主要是怕日后被季非然蓄意报复,立刻识趣的离开了。 房中又只剩下了温野和季非然。 抬起季非然上半身倚在自己怀里,尚不知自己命运的季非然还甜甜笑着,然后便被捏住了鼻子,塞了一勺苦不堪言的液体喂到了嘴里。 季非然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学习都不怕,唯一害怕的便是苦,一呛便清醒过来,扶着喉咙一把推开了温野。 她连声干咳,咳到眼泪花都冒了出来,才偏过头看向罪魁祸首。 被她一推,剩下的凉茶都尽数泼到了温野的剑袍上。 温野倒没因为这生气,只挑眉看着季非然。 挑眉这样灵动的神情是很难在温野的脸上看到的,若是平时季非然恐怕还会欣赏一下,只是眼下她却没什么心情。 因为她发现自己以为摁在床上的手,胡乱扑腾的时候,确实是摁着床板的,不过却是精准的擦着温野的大腿摁在了中间…… 季非然眨巴眨巴眼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碰到。” 温野却一反常态,既不羞涩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是理了理衣袍,沉声道:“日后不许在外面喝的烂醉,再有下次,会有比这苦百倍的凉茶。” “……这玩意还能更苦?你是魔鬼吧。” “呵呵。” 季非然认怂。 温野不走,季非然疑惑的看向他,温野顺势问道:“风无涯找你何事?” 不等季非然回答,温野又道:“他爹和季延走的很近,你该小心。” 季非然错愕。 倒不是为着两个老头关系近,而是,温野居然在背后说人坏话? 见了鬼似的看着温野,她下意识道:“季非语闹的事,已经解决了。顺便和风无涯解了个婚约。” “哦?”温野垂着的睫毛颤了颤,鼻息重了几分,“退婚书我看看。” 季非然有些踟蹰,说到底她是个现代人,对于隐私的边界感比较敏感。 温野读懂她的心里:“我怕你不谙世事被骗了。” 也是,在温野眼里,她就是个单纯的大家闺秀。 既然是单纯的关心,她反倒不好拒绝了。 季非然掏了掏袖子,准备将退婚书给温野。 只是—— 她面色一变,惊愕的看向温野:“退婚书不见了!” “酒铺里还在的……” 温野想起自己看到的身影,皱了皱眉:“你先稳固境界,退婚书我会帮你追回来。” 季非然都没来得及问温野为何如此上心,他已经撞开门跑的没了影。 *** 温野御剑疾驰。 将季非然送到山门处的人是风无涯。 经年未见,他却依旧能一眼辨认。 星斗满天的时候,温野追上了风无涯。 男人和自己记忆里模样变了,气质却没怎么变,剑眉星目君子端方,不愧是他们爹娘最喜爱的那个。 “是谁?”风无涯转头,谨慎的看向身后的一片黑暗。 黑暗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又处处透着危险。 穿着黑色大氅的少年人缓缓走了出来,眉目间尽是阴沉,不像是修者,倒像是魔族。 “你一路跟我到此处是为何?”风无涯警惕道。 又是一个年纪轻轻,却叫他瞧不出修为之人。 风无涯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完美符合。 “你是温野?”想起季非然醉了口中还喃喃过这个名字,又想到关于温野的种种传说,他愈发警惕:“不知温道人有何贵干?” 温野缓缓褪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来。 他勾了勾唇角,龙吟在月光下泛着凛冽的光,眸中并无半点温度:“我来讨回属于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季非然:喝的有点多,起来发现三个男人打起来了,怎么肥事? 第25章 羁绊 温野离开后。 理想中的季非然:巩固境界, 实际的季非然:蒙头大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起床酒倒是醒了个七七八八, , 迟钝的大脑也终于恢复了运作。 憋了足足一日的统子也终于有机会跳了出来。 “你居然还睡的着!” “怎么了?” “温野去找风无涯了!男主和反派boss要打起来啦!!!” 酒后的记忆片段瞬间回笼,温野听到她说退婚书丢了之后,好像是黑着脸走了…… 季非然一脸呆滞:“男主和反派boss打起来, 居然是为了我?!” 统子摇头:“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 “不行,我要去找他!”季非然当机立断。 原书里, 温野和风无涯交锋了两次,一胜一负,胜的时候没把对方赶紧杀绝,负的时候倒是赔上了自己的小命。 说不担心是假的。 于季非然而言,温野只是被贴了个“反派boss”标签的人,标签是死的,但是她看到的温野是活生生的。 授她剑术,又出手相救, 除了一张缺德的嘴外,是个顶好的师父了。 她不想温野走上和原书一样的结局。 统子自不必说, 他还默默坚持着攻略任务呢,听季非然说要去找温野, 立刻重重点头, 主动找起了温野现在何处。 统子使劲浑身解数的时候,季非然也没干等着, 她找来炳坤,叮嘱他道:“我要去找小师叔, 山上你看着些。” 谁知炳坤竟张开双臂拦在她身前, 死也不挪。 他闭着眼昂着下巴, 像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大鹅。 只要回想起温野带着杀意的目光,他就还能扛! 死也不能让季非然离开半步! “小师叔叮嘱过,让你就留在门派里,境界稳固了才能出去!” “可他去找风无涯了,风无涯修为颇高,小师叔身上还带着伤,若是斗起来胜负难料。” “我——我不信,小师叔还能输不成?不可能,你少蒙我!” 季非然:……平时怎么也没看出来,这还是个实力粉。 “风无涯背靠吹雪山庄,又是少年天才,即便小师叔赢了,伤了对方也还是亏本买卖。” 炳坤有片刻的犹疑。 季非然敏锐捕捉到了,再接再厉使出杀手锏:“没准吹雪山庄还会让咱们赔灵石。” “赔、赔灵石?” 炳坤放下了手,就是现在! 季非然一个灵巧的闪身,绕过了炳坤,正欲御剑逃离,却看到了站在炳坤身后的温野。 温野不知站了多久,他刻意敛了气息,以至于争执中的两人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你回来了!” 温野抬眸,视线里是季非然跑向自己的身影,她的身后是点着灯笼的草芦,亮堂堂的,就好像是在迎接他回家似的。 他想点头,眼皮却格外的重。 天旋地转,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听到的是季非然满含担忧的惊呼:“温野!” 季非然最后一刻接住了软到的温野,怀里的男人身上热的可怕。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温野这般模样。 疲惫,厌倦,外露的脆弱。 将温野扶回屋中躺下,季非然看着他睡着时也拧着的眉,轻声对统子道:“就是上次被妖刀反噬,我也没见他这样。” “这是打输了?”统子小声臆测。 季非然却摇头:“不像。” 说完她起身道:“不猜了,等他醒过来再问便是。” 睡梦中的温野却犹自不安稳,剑眉拧的紧紧的,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额间,被季非然用手撵开,下一瞬又聚拢在了一起。 “小老头似的。”季非然吐槽道。 她帮温野把了脉,并没有什么不妥,看情况也不像妖刀反噬,于是便以为是大战之后倦了,休息一日便会醒来。 直到整整过了三日,温野依旧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她才有些慌了。 炳坤早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掌门又不在。” 季非然强迫自己冷静,沉吟道:“你去一趟惊雷峰找宣天磊,让他想办法联络掌门。” “温野这边我看着。” 一刻也耽搁不得,炳坤说走就走。 季非然坐回温野身边,看向床上躺着的他。 不曾想温野久睡不醒,她只是扶着温野躺下,实则他还维持着从外边回来风尘仆仆的模样。 白皙的脸颊上两三道灰尘烙下的印记,像是猫儿似的。 季非然打来一盆水,从额头开始,替温野细细擦拭。 “不一天到晚皱着眉的话,也是个清隽少年啊。”季非然手上动作没停,温野忽然哼了两声,惊了季非然一跳,但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叶生是在隔日到的。 看到季非然的第一句便是:“你没动过他吧?” 这话问的突兀,季非然却能明白他的意思,“恩”了一声,回道:“就连净衣咒都没敢施,全等掌门查看。” “好。”叶生点头,目露赞赏,只是很快又被担忧替代,“我去看看,你们且自去休息吧。” 叶生说完径直进了屋,季非然和炳坤却都没离开。 他是半个时辰后出来的,面色古怪。 季非然心头微松,只要不是面色悲慠就不是大事。 果不其然,叶生凝视了她半晌,对她道:“跟我来。” 季非然乖乖跟着叶生又走到了古木下。 若是有人藏在这树里,怕是能听见不少玄天剑派的辛辣秘密,季非然腹诽。 “温野可是和谁动了手?” “应当是风无涯。” “那难怪。”叶生捋了捋胡须,又道,“是为了你的婚事去的?” 季非然怔了怔,叶生语气温和,竟没半点责备。 “确是。” “可是他对温、小师叔使了什么幻术?” “这倒不是。”叶生犹豫片刻,认命道,“算了,都是命中注定的。他既然肯为了你去寻风无涯,想来这事也该让你知晓。” 叶生背过身,轻飘飘的往季非然的心湖里扔了块巨石。 “风无涯是温野的哥哥。” “卧槽”统子忍不住惊呼。 惊诧只是瞬间的事,联想起温野的身世,季非然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叶生也打开了话匣子:“温野是从母姓,他娘在他很小时便去世了。我知你聪慧,其他的也大约能猜到。” “被封印在温野体内的妖刀正是吹雪山庄庄主所为。” 季非然静静听着,袖中的手却不由自主扣得紧紧的。 本以为被爹娘舍弃就够惨的了,原来还有更惨的。 那便是知晓爹娘不是无情之人,只是单单不爱自己。 “吹雪山庄以炼器闻名天下,至今也只有吹雪山庄能炼制出伪仙器品级的灵器。但这样的辉煌也不是人人艳羡的,因为吹雪山庄曾经的历任庄主都活不过三十五岁。” “这仿佛就像上天为了不让吹雪山庄一家独大,刻意留下的制衡。” “我也是捡到温野之后方知,历任庄主年少殒命的原因便是妖刀。” “妖刀可以提高凡人修炼速度,也能极大的激发炼器天赋,所以吹雪山庄素来有门规,只有被妖刀附身的才是庄主继承人。” 季非然有一瞬间的迷惑:“那小师叔爹娘是属意他做庄主?” 叶生冷笑:“当然不是。” “直到风兴遥这辈才知道被妖刀附身也是可以破除的诅咒。” “风兴遥如日中天,又何须早早立什么继承人呢?” “但他需要一个替死鬼。”季非然喃喃。 后面的故事季非然已经能猜到了,比她想的更加残酷。 “温野不是风兴遥看中的继承人,相反,他只是个弃子。”叶生眉眼冷峻,但转瞬又恢复了春风和煦的老好人模样:“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到你,而是想到你和吹雪山庄也颇有渊源。” “弟子们的婚约我不该干涉,但吹雪山庄太复杂,风无涯或许是正人君子,但却不一定适合你。” 有一瞬间,季非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叶生说的没错,她厌恶一切无意义的勾心斗角,只想单纯的活着。 但她心中还有个疑惑:“风兴遥选择风无涯,抛弃了温野,将妖刀种到了温野身上,这些——风无涯都知晓吗?” 叶生摇头:“这些外人又能如何确定呢?不过从我知道的消息来推断,风无涯大约是不知道的,对外风兴遥只说风无涯破境遇险,他们疏忽了小子,这才导致了小儿子命丧魔兽之口。” 季非然挑眉:“这么说不是也让风无涯背负着一辈子的枷锁吗?这对爹娘最爱的是他们自己吧?!” 叶生笑了笑,并不评价。 场面一时间陷入沉寂。 “温野和风无涯交手后,心绪波动过大,心魔加上妖刀的作用,这才一直未醒。” “那该怎么唤醒他?” 叶生笑笑:“让他睡着吧,这样的事不是第一遭了,他能走出来的。” 一直到叶生走远了,季非然还在想着他临走时的话。 “等温野醒过来之后,你从旁劝解他些。” “小师叔岂会在乎我的话?” “他听不听你的话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个亲自带进善景草堂之人。” “或许有了新的羁绊之后,过去的一些就不再能束缚他了。” “羁绊吗?”季非然托腮,“压力好大啊。” 她一直奉行的是“尊重他人命运”,羁绊什么的,听着就很辛苦。 可是心底里有个声音让她试试。 季非然绝望的呜咽了一声。 “我能说句话吗?”将季非然和叶生对话尽数听了去的统子冒了出来。 “你说吧。”季非然趴在桌上,目光呆滞。 “我觉得你该听叶生的,多关心温野一些。” 季非然迷茫的眨了眨眼:“为何?他只是书里一个角色,背景还那么复杂,光是想想就很头痛。” 统子正襟危坐:“你听我给你分析。” “你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做完任务回到穿书局,二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我说的没错吧?” “恩。” “那不就结了?!如果你想回到穿书局,那你就要攻略温野,多关心他是不是应该的?” “如果你想留在这个世界,就不能将他们当做单薄的纸片人。你留在这里,那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温野是你的师父,他帮过你,你关心他有什么不应该的吗?” 醍醐灌顶。 统子的话就像一道光芒,刺破了季非然心中的迷雾,她有决定了。 “统,我从没觉得你形象如此高大。”季非然道。 *** 黑暗中,温野蓦地睁开双眸。 他习惯了黑暗,只是这次好像有点不同,房里还有别人的呼吸声。 他眼带寒芒的扫去,看到的却是一张鼾睡的脸。 季非然半张脸隐在双臂之间,露出小巧的鼻尖,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着。 温野一瞬间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 可就是这样,季非然好像能感受到目光的温度一样,还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 脸上的喜悦不似作伪。 “恩。”温野声音沙哑,“我没事。” 温野顿了顿:“你——一直守在这里?” 季非然伸了个懒腰:“倒也没有,掌门来过,他走了之后我才来的。” 温野敛眸,目光凝在床板上徐徐爬着的一只小虫身上:“你如果是想第一时间拿到退婚书的话,抱歉,退婚书被毁了。” 季非然瞪圆了眼。 温野等着季非然的回答,床边忽而一重,季非然竟坐了下来,浮夸道:“你居然会说抱歉!” 温野愣了愣,这不是他预料中的回答。 他双目不由自主的跟着季非然的动作抬了起来,然后眼睁睁看着季非然用两根瘦削的手指,将自己推倒在了床上。 “好好休息,退婚书毁了便毁了,回头让风无涯再写一次好了,反正他也想退婚,应该会很乐意的。” 季非然不知不觉就将温野放在了受了伤的小可怜位置上,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势。 一字一句落在温野耳中,却丁点儿都不刺耳,甚至让他有些恍惚。 直到季非然自觉叮嘱完该叮嘱的,活动了下筋骨准备离开,被温野握住了手腕。 季非然诧异的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的腕子。 温野也发现了她的目光,抿了抿唇,握着的手却攥的更紧了些。 温野救她时已经抱过她好几次,但平日里相处时,温野从没和她有过任何肢体接触。 季非然一直以为温野对此是有些厌恶的。 难不成是受了伤的人格外脆弱? 看着温野略显凌乱的头发还有不安颤动的睫毛,季非然鄙视了一番自己对病美人的偏爱,认命的坐了下来。 “你需要人在旁边守着?” 温野皱了皱眉,抬起的双眸有前所未有的郑重,让季非然心也跟着提了提,收起了玩笑。 “我打赢了的。”温野徐徐道。 “虽然我受了伤,但是我打赢了。”温野重复了一遍。 季非然:…… 季非然觉得心被提了一下的自己活像个傻子,这是什么小学鸡的胜负欲! “哦,真棒!”语气十分敷衍。 温野却像听不出来似的,反而顺杆爬着炫耀上了。 “风无涯天赋一般,但他看出来我是想要退婚书,就趁我不注意毁了退婚书,卑鄙!” 恩,不仅拉踩,还背后说人坏话。 这很反派。 但温野看过来的眼神亮晶晶湿漉漉的,满脸都写着求表扬。 对方是风无涯,回来之后大病一场,说这是温野最难迈过去的心结都不为过。 季非然决定原谅他。 不仅如此,这次她还要让温野成为更受偏爱的那个。 她笑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定能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而且啊,退婚书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你的身子重要。所以下次别这样了。” 温野唇角的笑意顿了顿,定定的看着季非然。 季非然被这样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心头竟慌了慌,不由自主道:“我不是说你会被他伤了的意思,而是外物自是没有身边人重要的,就算没有退婚书,我抵死不嫁他又能怎么样呢?” “你当真不嫁?风无涯……品性不差,家世也不错。” 不是你刚说人家卑鄙? 休想试探我! 季非然跳过陷阱:“他家世越好,我嫁过去越是麻烦,那么大一个门派,若是日后他继承了,我岂不是庄主夫人?忙管理那么大个山庄,我可不干。再说他那端正的长相就不是我的菜。” 温野的注意力被成功带偏:“世人皆说他品貌皆佳,你喜欢何种的长相?” “反正不喜欢特别端正的那种,硬要说的话,我喜欢有点邪性的那种吧。” 说时目光落到温野身上,差点脱口而出“你这样的就不错”,但这话多少有点暧昧,不能乱说。 温野也不知赞不赞同,点了点头:“邪性的,也挺好。” 季非然再次起身欲离,这次温野没再挽留,只说:“明日随我去个地方。” 季非然答应下来,温野才又躺了回去。 翌日。 季非然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温野。 依旧是一身玄黑色的剑袍,但腰间和衣领都缀了一圈银边,衬的人愈发贵气。 莫非今日是要带她去什么重要场合? “你等等。”季非然对温野道,合上门立刻飞速给自己摸了个妆,又重新挽了个发髻,在季延送的琳琅满目的钗子里,找了根看上去最贵的带上了。 换了身红色襦裙,在铜镜前看了看,觉得自己足够庄重了,才又打开门。 温野似乎想对她说什么,四目相对的那刻眼神却直愣愣的,忘了接下来的话。 “天仙下凡啊!”一旁的炳坤咋呼道,“小师妹今日真好看!” 季非然叉腰:“每天都好看,以后记得日日都得这么夸。” “自然,今日格外好看。” 被人夸赞自然是开心的,季非然笑盈盈的走向温野,直到在他身侧站定,才发现温野一声招呼都没打,犹自怔愣着。 “我们要去何处?”季非然偏头问道。 温野如梦初醒,按捺住自己澎湃的心跳,终于想起要说什么。 “你为何没带凤鸣?” 季非然看了看炳坤,压低嗓子道:“太贵重了,就这么带着招摇过市不太好吧?” 季非然一靠近,若有似无的香气便萦绕在鼻端,温野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截白晃晃的脖子。 郎朗白日,不知是谁喉头莫名干涩。 “有我在,你只管带着。” 既然温野这么说,季非然便又跑了回去拿上了凤鸣。 炳坤目送着两人御剑的身影消失在天边,忽然生出个荒唐的念头来,他怎么觉得这两人有点般配? 他很快摇摇头,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给摇了出去。 *** 温野带着季非然到了一处凡间铁铺。 铁铺与寻常的铺子看着没什么差别,只是季非然在靠近那打铁的匠人时,发现了些微不寻常之处。 铁铺里的工匠都是有修为之人。 温野已经神色如常的走了进去,季非然赶忙跟上。 铁铺的掌柜见到温野面色一凛,待看清他身后谪仙般的人儿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 直到死亡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掌柜哆嗦了一下,赶忙收回视线,谄媚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和夫人是来选剑的吗?铺子里各式刀剑都能定做。” “我们不是——” “我们要极寒之地的玄铁锻造的宝剑,贵处可有?” “那可不赶巧呢吗?在下手里刚好就有一块玄铁,还请公子随我来。” 季非然将解释的话吞了回去,亦步亦趋跟在温野身后。 两人穿过堂屋,又走了一段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掌柜一直将两人引到一处院落前才停了下来。 院子里荒芜一片,只有一口枯井。 温野径直朝枯井走去,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季非然:……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以为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还特意打扮了一下的自己好像有点傻。 季非然腹诽着,紧跟着温野,也跳进了枯井。 潮湿的井底有股腐朽的泥土夹杂着碾碎的青草气,仔细闻的话,还有丝淡淡的血腥气。 季非然落地不稳,一个趔趄被温野扶住了。 “谢谢。” “跟我来吧。” 温野的声音在井底显得闷闷的。 季非然塞了一肚子的疑惑,她已经闹不明白温野究竟卖的什么药了。 温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点了一展油灯走在了前面。 井下原来别有洞天,季非然跟着温野走了半柱香左右,眼前豁然开朗。 温野半侧过脸,声音里有种季非然说不出的暗潮汹涌。 季非然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半张侧脸被笼罩在光晕里,一半明亮一半暗沉,温野让了让身子,季非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被温野挡着的是一间刑房,正对着她的是个被装在缸子里的男人,男人只露了一颗头在外面,满面血污。 房间四周也都是挂着血迹的刑具,还有人事不省的犯人。 温野一挥手,那被拢在其中的血腥气和咒骂声忽然鲜活起来,朝着季非然扑了过来,季非然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皱起了眉。 温野转过身,季非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深渊里的怪兽盯上了似的。 只听温野对她说:“这里受刑的都是我的仇人,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复仇准备的。” 恩,然后呢? “看过之后,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温野徐徐说着,目光死死凝在季非然身上。 “离开?去哪里?”季非然有点懵。 温野翘了翘唇角:“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要离开吗?” 作者有话说: 季非然:我能说要吗…… 温野:你要? 第26章 心魔 季非然微仰着头, 才能看清温野的神情,她凝了温野半晌, 转头就走。 地底密不透风, 湿热的让人窒息。 季非然闷头朝前走,一路撞了两三回,溢到嘴边的闷/哼都被咽了回去。 统子急的快要变成乱码了, 但他不敢吱声。 季非然转身的那一刻,他看见温野眼中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隐隐的希冀刹那间灰飞烟灭, 一潭死水似的阴沉仿佛能将他溺毙其中。 统子打了个寒噤。 可不敢让他开口的却是季非然。 他从未见过季非然如此生气,或者说,自他认识季非然以来,就没见她有过这样外放的情绪。 一路走到井底正下方,季非然看着头顶小小的一方天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该如何上去。 黑暗的冗道里响起了脚步声。 温野追上来了。 笃定她离不开似的,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又能让他们明明白白的听清。 怒意染进了季非然的眼底, 刻意上了妆的脸妍丽非常,季非然做了个起势。 “真要硬刚吗?会不会不太好……”统子的后半句在季非然扫过来的眼风里自动消了音。 抽剑、归鞘, 带着怒气的剑意干净利索,铁牢般的井底就这么被削出了一道纵深的口子。季非然将凤鸣插进墙壁, 足尖轻点便飞了出去。 整个过程季非然就连头都没回, 从井里出来便直接离开了铁铺。 走的越远,季非然身上的怒气也缓缓消散, 统子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就这么走了真的没事吗?” 季非然勾了勾唇,只是笑意未达眼角:“不是他让我走的吗?” 统子哼哼唧唧, 摸不准又憋不住, 终于还是问道:“温野都把秘密告诉你了, 你干嘛生气呀?” “我没生气。” 统子:…… 季非然挑眉:“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我在说瞎话?” 统子点头。 季非然:…… “我这不叫生气,叫愤怒。” 她翻了个白眼:“没错,他是把自己暗地里的势力袒露给我看了,但他后面问的那叫什么话?我是傻的吗,听不出那是试探?” 话匣子打开,季非然越说越委屈:“温野去打听打听,他可是我所有副本里待遇最好的人了,小六当初可是被我骑着脖子打的满地找牙,哼,他不信我,我还懒得伺候呢。” 统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将这些先搁在一边。 “可你都说他是试探了,就这么走了,会不会被他追杀?他可是这里最大的反派啊。”统子越想越害怕,“我不想被装在大缸里!” “怕什么,我还有保命技能呢。小六也把塔留给我了,实在不行就钻塔里去。” “那咱们去哪儿?真的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吗?” 季非然走路的动作顿了顿,意味不明的哼了两声:“再说吧。” “我本来就想去看看姬炫,择日不如撞日。” 统子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追了上去:“可是咱们没有盘缠呀。” 季非然得意一笑,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来,统子蓦地瞪圆了眼:“这这这从哪里来的?” “从铁铺掌柜身上摸的,让他去找温野赔吧。” *** 温野追到井底时,除了一片断壁残垣,还有插在墙里的凤鸣,季非然已经不知所踪。 问出那个问题时,他是在试探,更是在赌,筹码是他苦心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但他还是输了。 果然,像他这样的人,不配恃宠而骄。 弯腰捡起地上的凤鸣,寻常的石块自是伤不了凤鸣分毫,却还是让银白的剑身蒙了尘,温野仔细拭去,直到剑鞘又恢复了往日冷硬的银白才停了手。 他一路走的不快,今日袒露的弱点够多了,心底的焦急便要藏得好好的才对,他确定季非然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可她还是走了。 期望别人的怜悯果然是最蠢的事。 *** 玄冥派坐落在蜀地,季非然路上重又买了柄飞剑,只是用惯了凤鸣,这寻常飞剑便如废铁一般。 御着废铁到了青鹿山脚下,季非然犯了愁。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道,山脚下还被设了禁制,不能使用仙术上山。 “这么龟毛,确实也是姬炫的风格。”想着女子艳丽恣肆的模样,季非然中肯道。 没成想这话立刻引来身旁人的反驳。 “你是何人,居然敢在此大放厥词妄议仙子?” 季非然转过身来,色厉内荏的男人被人掐了脖子般涨红了脸,季非然挽了个剑花,身姿灵巧的跳到剑上在男人愈发震惊的目光下,绕着茶铺转了两圈才落地。 “仙、仙子莫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季非然清了清嗓子,捏着嗓子道:“想上青鹿山便只有这一条路?” 想来这不是男人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立刻倒豆子般将自己知晓的尽数告知。 “原本有两条路,您看见的这条是大路,专供凡人上山求药的。山上的仙子有药能治百病,却言不能轻易施舍,所以有所求之人须得亲自爬上着登云梯,才能得仙子一见赐药。” 姬炫炼制的丹药能助人破境,对凡人来说就更是能药到病除的仙丹了。 “那还有一条路在何处?” “这……”男人目光犹豫。 他茶铺就开在这山脚下,言语之中又颇为恭敬,想来是仰慕姬炫的,季非然也不为难他,直接掏出了姬炫给自己的信物。 “你看,我和你口中的仙子是好友,此番只是应邀来拜访。” 男人自是不识什么信物的,但他却见过有人得了药,那装药的盒子上有一样的花纹。 “我能带你去。” “那便多谢了。”季非然笑着回答。 另一条上山的路在山脚另一侧的湖边,被参天的树挡着,若不是有人指引,季非然还真找不到。 小路果然没了禁止,季非然道了谢又给了一锭银子才御剑上山。 只是飞到半山腰,季非然拧了拧眉,直接御剑飞到了高空。 统子正想问怎么了,顺着季非然的目光看向脚底,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只觉得奇怪,为何一路竟一个弟子都没见到。” 小道的两侧,参天密林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穿着玄冥派剑袍的弟子,这些人大多是脸朝下躺着,但凡弄出点动静季非然定能察觉,这些人没有…… “他们是不是……”统子舔了舔唇。 “都死了。”季非然说着看向山顶上的巍峨建筑 ,“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路无人阻挠,整座山头都静悄悄的,这让季非然的眉头拧的愈发紧了。 玄冥剑派只有两座峰头,季非然看向建造最精巧的那处,姬炫邀请她时曾说过,她的住所比惊雷峰上的破瓦房和温野的草屋好上百倍不止,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屋。 季非然看着眼前亭台楼榭无一不精致的建筑,眸色沉了沉。 见季非然抬脚要进,统子赶忙拦住了她:“里面可能有危险。” 但这丝毫没有拖慢季非然的脚步:“我如今已是金丹期,若是朋友有难看都不敢看上一眼,对得起这身修为吗?” “显得我很怕死似的……我也去!等等我!”统子追上季非然的背影。 季非然并不是无脑猛冲型,她先是一跃爬上了屋顶,扫了一圈,确定房中没有敌人,才从窗户翻了进去。 房中的丹炉再次印证了季非然的猜测,这就是姬炫的闺房。 一连查看了几间屋子都没有姬炫的踪影。 “没找到她总比看到她的尸体要强。” 季非然眼风扫过来,统子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我说的可是实话!再说能悄无声息将玄冥派上下都灭口的,我们两个能打的过才怪。” “你再说一遍。” “啊?”统子茫然的大张着嘴。 “你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确定季非然不是气话,统子懵懵的重复了一遍。 抬眸时,他清楚的看到季非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书里是不是有各大门派被灭的桥段?” 季非然能想到,同样的一点提示,统子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盘旋着渐渐成型,但他张了张口,还是没敢说出口。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季非然挨个将每间房都搜了一遍,而统子则将原书的后半段逐字读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误解哪怕一个字。 “没有密室、没有血迹,也没有人。”季非然拇指和食指撵着丹炉里的药材,口中喃喃。 统子不知这话是不是对他说的,但他有些发现却不得不说。 “书里温野报复吹雪山庄,还有那些和吹雪山庄结盟的门派,手法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统子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团数据,直到此刻才发现,每个字想说出口都有点艰难,遑论季非然。 听完他整段话,季非然眼里最后一点盈盈的光也暗了下去。 其实统子还有话没说完。 书里温野的报复发生在两年之后,受害的门派也不包括玄冥派,现在玄冥派遭此一劫,会不会是因为——温野知道季非然会来这里? 你想去的每个地方,在你到达之前我尽数毁了,那你就会回来了吧? 统子都能想象出温野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这实在很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相信季非然也能想到。 季非然沉默着,外放的情绪也渐渐收了回去。 半晌,她猛吸了口气,就在统子以为她有结论时,她问了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说手法一模一样,是什么样的手法?” “低阶弟子尽数诛杀,高阶修者活捉,用来吸收灵力。” 季非然没亲眼见过温野吸收灵力的场面,但季延的灵力确实是被温野吸收了的,他早就不是单纯的正途剑修。 “你不能感情用事。”统子道。 季非然轻笑:“我以为一直没放弃攻略任务的是你。” “原来你都知道……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反派还是走上了崩坏的道路,那攻略任务自动结束,这是写在《穿书局员工保护手册》上的。” “我本来就没在执行任务。”季非然抬手制止了统子下面的话,“我没石乐志,我只是不信。” “不信什么?”统子很快反应过来,“温野对你确实不错,但他之所以成为反派不就是因为心狠手辣吗?你没看到那个被装在缸子里的人吗?” 季非然摇了摇头,顺着丹炉绕圈,闭目思考,口中说道:“我不信这是温野做的。” “没记错的话,书里那些门派,全都是帮着风兴遥对付过温野的,有仇报仇,这很温野。” 季非然停住脚步,睁开双眼:“但是姬炫没有做过任何对温野不利之事,她甚至爱慕过温野。姬文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叶生的好基友,就算看在叶生的面子上,温野也没理由这么做。” “理由不就是你嘛……”统子声音小小。 “为了我也不会。”季非然愈发确信,“温野被我惹恼了,会来抓我,但不会伤害这些人。” “你又知道。”统子翻了个白眼,“被你这么一说,温野倒比好人更像好人了。” “我就是知道。”季非然笃定道,“温野执掌戒律堂,你以为叶生是胡乱指派的吗?叶生是最了解温野的人,所以他知道温野此生最厌恶的便是不平事。” “他深受其害,便不会用此害人。” 说来说去,还是任何凭证,有的不过是季非然对温野性子的揣测,这实在无法说服信奉绝对理性的系统。 季非然大约也知道,并不准备在这上面多做纠缠。 “我们这就回去,我有个猜测需要验证。” “回哪儿?”统子痴痴问道,换来季非然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自然是回玄天剑派。” 于是这趟探亲之旅就这么变成了探案之旅。 季非然回去的路上一直让统子查着各种古怪草药的用法,倒是冲淡了他不少对即将与温野重逢的恐惧。 两人到达青鹿山一路吃吃逛逛花了整整三日,回去却只用了半日不到。 是夜,站在善景草堂的院中,统子居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温野不在。”季非然扬了扬下巴,“屋里是黑的。” “我就说他还是嫌疑最大,这几天他恐怕都没回来过。” “回来过。”季非然淡淡道,“兔子尾巴被拔了,还屁股冲着外面。” 统子定睛一看,还真是如此,季非然编的兔子被刻意摆成了面朝着墙,屁股冲着外面的模样,屁股上的尾巴也不翼而飞了,显然遭受了非兔的虐待。 “先不管他,我有事找宣天磊。” 那你直接去惊雷峰不就完事了吗……这句话统子到底没说出口。 两人来去甚至都没惊动炳坤,出现在惊雷峰时,就连宣天磊都吓了一跳。 “你结丹了?!”宣天磊惊喜道。 “嘘,早就结了。”这大嗓门怕是隔壁山头都能被吵醒。 “温野这臭小子居然瞒着不告诉我!”宣天磊忿忿,想起什么,惊喜道,“你是看穿他真面目,觉得还是做我徒弟好了吧?” “这个可以回头再议。”季非然一句话搪塞过去,肃了脸问道,“前些日子我和姬炫书信往来时,她曾言炼丹时遇到了些难题,托我问问人,我一想,这不就是拐弯抹角让我来问你吗?” 宣天磊挺了挺胸:“算姬炫识货。” “恩。那你帮我看看,这几味草药是炼制什么的?” “无念骨、食日草、赤盖蕊……”宣天磊浓眉皱紧,“你……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没有呀,是姬炫托我问的。” 季非然说的一派坦然,宣天磊盯了半晌还是信了她。 “这几个都是炼制饲灵丹的材料,不过这东西姬炫敢碰?” “怎么?这是什么魔药吗?” 宣天磊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这三味药材本就是天材地宝,十分难寻,加之饲灵丹非元婴期炼丹者不可炼制,即便是元婴期的炼丹者成丹率也不足一成,所以一般不会有人闲着练这玩意儿。” “这么麻烦?那这丹药定然很厉害吧?”季非然试探道。 “最操蛋的就是这里了,这玩意儿叫饲灵丹,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润养魂灵的,但正常修者魂灵都不会有损,要这玩意没用。要是真的魂灵损了,饲灵丹效果又一般了,治标不治本。” “姬炫不会是想捣鼓什么新玩意吧?” “新玩意?” “传闻有种丹药,可以以魂养魂,和饲灵丹有几位材料是一样的。诶,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总之,你去告诉姬炫,这种东西还是少碰为妙,炼丹一途我是迟早会超过她的,在这之前她可不兴自取灭亡啊。” 季非然起身笑道:“知道了,我会转达的,你很关心她。” “我、没、有!” 季非然背身摆手,将宣天磊的爆呵丢在身后。 走到空旷处统子才冒出来:“这几个药材是姬炫炼丹炉里的?” 季非然脸上笑意一扫而空,变得有些沉重,她摇了摇头。 “我们挨个房间看了,只有储存药草的屋子被翻得凌乱,我便猜测捉走姬炫之人是不是在找什么。” “我对比了丹炉里、丹炉外的废药堆里的残渣,发现这几味灵草不见了。” “我怀疑有人将姬炫掳走,是需要她炼制丹药。” “饲灵丹……温野那古怪的伤没准就需要呢?” 季非然皱了皱眉,有些不耐:“你怎么忽然变得很恨温野的样子?” “我是数据,做的所有判断都是依托绝对理性,你说我不如想想是不是你现在的判断参杂了太多个人感情呢……”统子吐槽。 季非然抿了抿唇,别过了头。 一人一统谁也没有先开口,静谧的夜里,气氛显得格外凝滞。 最终还是统子先拜下阵来,他是个成熟的统了,没必要和不成熟的宿主计较,越是宿主恋爱脑的时候,越需要他的火眼金睛和三寸不烂之舌引导。 统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 然后差点吓成了乱码。 季非然软软倒在了地上,而始作俑者叶生,正试图将她搬到飞剑上。 叶生是书里明明白白发了好人卡的,所以他的预警系统根本没有将叶生包括进去。 统子试图通过意念唤醒季非然,可刚试一下,便见叶生狐疑的“恩?”了一声,环顾四周看了起来。 统子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在叶生也并没有对季非然痛下杀手,统子跟在叶生身后,看着他御剑回了自己峰头,一路将人运到了自己的卧房。 就在统子瞳孔地震,大呼禽兽之际,叶生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符来,他捏着那符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房中风云变色。 半空之中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叶生毫不犹豫的将季非然丢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跃进了黑洞。 统子和季非然是绑定的,再睁眼已经身处黑洞之中。 黑洞原是一处秘境,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只看环境还挺雅致。 一进秘境,叶生便连点季非然几处大穴,统子看着季非然睫毛翕动震颤悠悠醒转。 睁眼的刹那,眸中的迷茫就转为清明,手中无剑便五指成爪袭向叶生。 “哦?”叶生灵巧避过,惊疑道,“常人遇到你这样的情况,醒来定是要懵上片刻,只有那在战场历练许久之人,才能时刻保持这样的警醒,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季非然可是在丧尸世界摸爬滚打过来的,但她想问叶生为何将她打晕时,发现竟然无法出声。 叶生笑了笑。 “你放心,你即是我玄天剑派弟子,我这做掌门的自不会害你,只是眼下怕你不愿,只能用这法子来请你帮个忙。” 叶生说完也不再啰嗦,直接提溜着季非然到了一处密林。 他点了点下巴:“同你出去后,回来便是这般模样了,往常心魔发作不过是吐个几升血,在梦魇里沉沦几日便好了。” “可这次血也不吐了,也不睡,脑子也不甚清醒。”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我可不管了。他知道如何能出这秘境,你将他医好便能出去。” 叶生说完,十分欠揍的笑了笑,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秘境里。 季非然身前不远处,绿树掩映里,温野还穿着两人分别时那身玄色滚银边的剑袍,只是一身清贵半分也没存下。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将自己团的更紧了,眼也怯生生的看了过来,白净的脸也花了,沾了几道滑稽的黑灰,浓密的睫毛衬的一双眼愈发黑亮。 温野蓬乱的头上顶着两片绿叶,眼尾泛着红,眸中水色潋滟,鼻头也是红的,一看便是刚哭过。 与季非然四目相对的刹那,眼中再次水汽氤氲。 “你不要我了。”声音哽咽。 季非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作者有话说: 采访一下,你是如何追到老婆的? 温野:一哭二闹三……你猜。感谢在2022-06-11 23:15:10~2022-06-13 22:2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22426 5瓶;井井、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卖惨 秘境里没有任何危险, 妖兽、魔株之类的都不存在,环境优美食物充足, 当个度假的地方实属不错。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天气,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刚入了夜便狼风呼啸。 季非然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捅了捅眼前的火堆, 火舌子立时噼里啪啦的往上窜了一截,又引得她对面之人往里缩了缩。 季非然脸蛋往掌心滑了滑——如果实在憋不住笑的话, 至少用手挡住。 见到温野这般模样时,她第一反应便是——装的。 毕竟温野是有掰断手指的前科的,再加上爱好试探,季非然怀疑这又是他什么试探的手段。 所以尽管这样小羊羔似的温野十分诱人,季非然还是硬下心肠,花了几个时辰将秘境排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危险。 再回来时,温野双眼濡湿, 瞳孔黑葡萄似的,直直的看着她, 然后小心翼翼的朝她走了两步。 季非然佯装没看到,温野就这么半柱香挪动一寸的速度, 慢慢腾挪到她身侧。 整个过程缓慢的季非然已然失了耐心, 她正欲摊牌之际,温野怯生生的握住了她的腕子, 牵着她的手,拨开衣襟, 摁在他平坦温热的胸上。 五雷轰顶。 季非然只觉轰的一声, 耳根都燃了。 这可是温野的胸……虽然男人的胸实在没什么好看好摸的……但拜托这可是温野的胸诶。 “这里疼。”温野道。 就在这一刻, 季非然确认,温野这回大抵不是装的。 这太羞耻了,温野做不到。 掌心下的胸膛是热的,握着她腕子的手也是热的,这也和温野截然不同,温野的体温总是比常人要凉一些。 虽然之前见过温野的胸膛,但那次……一些血腥场面不回忆也罢。 光滑、细腻、温热,有什么蓬勃均匀的跳动着,季非然猛地收回手,看向天际皱起眉头:“要变天了。” 然后她便将温野一齐带到了山洞。 “喂,你再不清醒,姬炫和姬文都都要遭殃了,他们两个可都是好人,你忍心吗?” 无动于衷。 季非然扔下木棍,负气的瞪视着温野。 这一看还真被她看出些东西来。 温野头埋在双臂间,但坚持不了几瞬,便会透过胳膊的缝隙偷瞄她两眼。 又一次被偷瞄,季非然脚尖戳了戳温野的脚:“不是不认识我吗,偷瞄我干嘛?” 温野没有回答,埋在双臂间的头摇了摇,耳尖却红了。 真是意外的纯情。 季非然好像突然发掘出了体内的恶劣因子,欺负某人乐在其中。 就在她思考要再说些什么撬开温蚌精的嘴时,温野声音闷闷传来:“好看。” “恩?” “姐姐,好看。”耳尖更红了。 “你耳朵也红了诶。”统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道。 “闭嘴。”季非然咬牙。 戳弄温野的时候,季非然才发现他居然连鞋都没穿,光着的脚背上尽是泥土。 “你鞋呢?”季非然问。 许是刚刚打开了话匣子,温野总算肯回答她问题了,即便语速温吞的让人想动手,也能勉强忍了。 “跑丢了。” “这里又没危险,你跑什么?” 一阵风吹进洞里,火堆四散摇曳溅起丝丝火星,映在温野双眸里,竟叫季非然瞧出几分落寞。 “我要追我娘。” “你娘?” 从叶生的话,和自己亲眼所见里,季非然已经将温野过去的事情拼凑出了七七八八。 将妖刀种在他体内的是他的爹,他是自个从吹雪山庄逃出来又被叶生捡回去的,而他的娘,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 叶生说温野心魔发作,那她想出去,就得想办法找到心魔究竟是什么。 “你娘……她去哪里了?” 季非然装作闲聊随口问着,唯恐说了什么刺激到了温野。 温野叫她“姐姐”,排除温野凑不要脸的可能性,最合理的推测是他陷在了儿时的回忆里,以为自己是个孩子。 难不成温野记忆错乱,以为是他娘抛弃了他? 季非然脑中思绪万千,温野同样在挣扎,他又一次忍不住抬眸窥视对面谪仙似的少女,见她双眉紧锁,似是被什么困扰着,手上却不停,直接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料,和着一个药瓶,一齐随手扔给了他。 “浸湿了把脚擦擦,然后擦点药。” 被少女提醒,他才觉出脚底传来的钝痛,不明显,但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她是个好人。 温野忽然就鼓起了勇气。 “我娘已经没了。” 说着眼底的泪意又泛了上来,可他不能哭的,娘说过,哭哭啼啼的男孩子会被人瞧不起。 他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道:“但我看见她了。” “姐姐,我是不是也快死了?”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幼兽的呜咽。 季非然收起欺负人的心思,认真答道:“不是,你命还长着呢。” “你不是觉得我好看吗?寻常人能长成这样?悄悄告诉你,我是九天下凡的仙女,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但娘说过,修真一途要时刻谦虚自省,天上的神仙该更谦虚才对……哪有仙子夸耀自己长的好看的……” 季非然眯了眯眼,温野虽然石乐志,但求生欲尚存,识趣的闭了嘴。 “反正我不会让你死的。” 季非然敷衍完,又问:“你怎么会来到此处的?” 这话估计是一下戳中了温野的心巴,小子睫毛立刻垂了下去,但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只是心绪一波动,心脏就隐隐作痛,他捂着胸口死死咬着唇,依旧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温野不说,季非然也已经猜了个大概,温野怕是被困在从吹雪山庄逃出来的那时候。 明明疼的要死,更何况温野的认知,这时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他硬生生扛着,和季非然熟络起来,反而不愿意透露自己疼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个性子啊,季非然简直叹为观止。 眼珠子提溜一转,季非然计从心起。 她干咳两声,吸引住温野的视线,而后盘腿打坐,闭上双眼扮做一副高人模样。 “你隐瞒,我也能算出来,今日便让你瞧瞧何谓仙术!” 温野果然瞪圆了眼,等食的小狗似的,立着耳朵专注的瞧着她。 季非然愈发卖力的叽里咕噜念叨,配合着双手眼花缭乱的动作,最后一个有力道的完美定格,而后睁开双眸道:“你身上被种了魔物,看形状,应当是一把刀。” “你真是神仙!” 没想到温野高贵自带仙气的脸,做出这种夸张的表情,居然格外的可爱,季非然憋着笑讳莫如深道:“小声一点,不能被天上的人听见了。” 温野捂住了嘴。 季非然爪子有点痒,实在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某人脑袋,手感太好,于是多揉了几下,直将某人发型揉成了鸟窝才满足的收了手。 “乖。”她笑眯眯道。 “神仙姐姐,那你能帮帮我吗?” 季非然理了理衣袖:“说。” “我想去见我娘。” 季非然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蓦地抬眸,对上的是温野毫无波澜的双眼。 “你娘不是已经不在了吗?即便是仙人也没办法让去了的人复活的。” “我不是想让我娘活过来,我只是想拜托神仙姐姐,能不能在我死之后,让我奈何桥见我娘一面。” “这就是你想对仙子许的愿?”季非然隐忍道。 “恩。”温野重重点头。 季非然深吸口气:“那你刚刚为何要喊疼?死都不怕的人还哭什么?!” “喂喂,你冷静点,他现在就是个孩子的心智,你这么凶干嘛。” 季非然瞪了统子一眼:“你闭嘴。” 被季非然突如其来的呵斥,温野眼底的水汽又漫了上来。 果然哭哭啼啼的男孩子会被嫌弃,嘴唇都被咬破了,血腥气沁到喉管里,眼睛不停眨着,眼框红了一圈,泪珠子却没滚出来。 确定自己说话不再哽咽,温野才开口:“我也不知为何,见到姐姐不由自主便喊疼,我、我太懦弱了。” …… 温野委委屈屈的背过身去,统子飘到他身边,偷看两眼,无比谴责的看向季非然。 季非然只是见不得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没故意伤害纯真少男心。 她翻了个白眼,逃的了攻略任务,居然逃不过带崽任务。 “好了,别难过了,我也有不对,不该那么大声。”季非然安慰道,只是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在统子双手叉腰的瞪视下,她又放软了嗓子,一出声,柔的自己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自助者天助,不要总想着逃避。” “你娘将你养大,可不是为了让你急着去见她的,再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让你受苦的人你难道就放过了?” “诶诶诶,让你安抚,不是让你激励他做反派!”统子恨不得捂上季非然的嘴。 季非然用下巴点了点温野的方向,统子一看,虽然老套,但温野还真的听进去了,身子也转了过来。 “好了,我们两都有不对。你呢就别提见你娘的事了,我呢,也不凶你了,好么?” “好。” “一言为定。”季非然伸出手。 温野缓缓将自己的手放进季非然掌心,温暖、柔软,他抬眸看向季非然笑盈盈的双眼,立刻错开目光就想将手抽回来。 季非然了然一笑,手腕使力一抽,温野短促的“啊”了一声,便被扯的栽向了季非然的方向。 “哈哈哈哈。” 温野仰头看着季非然笑的畅快,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那些被关在阴暗房间里不见天日的时光,折断自己手臂只为叫来大夫好趁机逃跑的痛下决心,瞬间好像都飘得很远很远。 这一晚温野睡的格外的香甜。 不知是不是睡前听了季非然说的光怪陆离的故事的缘故,梦里他骑在巨大的绿色的被叫做“恐龙”的妖兽身上,满目都是绿茫茫的草原,他就这么跑了一整夜,跑着跑着穿越了长长的时光,醒来是说不出的畅快。 睁开双眸时,身侧之人呼吸轻盈,睡姿猖狂。 看着自己被挤到的小小角落,温野眸中笑意一闪而过,一挥袖,半夜熄灭的火堆便再次燃了起来。 他动作放的很轻,却仍旧将人给弄醒了。 季非然揉了揉眼坐了起来,头顶发丝蓬乱,脸颊上还有睡出来的红晕,是温野从未见过的娇憨可爱。 “早啊。”季非然打完招呼打了个哈欠,所以也没注意到温野张了张口,将“早”又摁了回去。 “睡的好吗?”季非然问。 “恩。”温野颔首,“饿了。” 虽然还是这副身子和修为,但自我认知还是个孩子,自然是不扛饿的,季非然不疑有他,随手挽了个发髻,让自己精神了点儿,便对温野道:“我洗漱完就去弄点吃的,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一起!” 见季非然疑惑的看过来,温野垂眸:“我也想洗漱。” 温野爱洁,看来这习惯还是从小养成的。 “那就一起。” 山洞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密境是纯天然的环境,完全无污染,小溪的水清澈见底,清晨还带着凛冽的寒气。 季非然掬了把水洗了脸,凉刺刺的水让她立时便清醒过来。 抬眸发现温野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季非然疑惑:“可是不会洗?” “会的。”证明自己似的,温野划拉了一大捧水,反而将衣襟都弄湿了。 “噗。”季非然笑着走到温野身边,一手扶着他后颈将他按的坐在河边石块上,一手沾了水替他清洗。 “你这长相要说不说,在我们那儿也是个顶流的坯子。” 温野想说什么,被季非然摁了回去。 “别动。” “不过你这性格,肯定也能被黑出翔,还是算了吧。” 话音刚落,季非然发现温野眉头又皱了起来,下意识就伸手弹了他一个脑门崩。 “年纪不大,天天装深沉,你照镜子没发现眉毛中间都有个褶了吗?小老头似的,不好看。” 温野黑白分明的眼向上斜睥了季非然一眼。 季非然将人往外一推:“好了,先去边上玩吧。” 敷衍的毫不遮掩,温野捋了捋下巴上正往下滴的水,沉默着去一边玩了。 季非然很快捧了些果子回来。 “我摘你洗,合理分配。” 温野被一句话发配着去洗果子,看着涟漪里自己歪七扭八的倒影,温野迟疑的扬了扬唇角,他皱眉……真的很难看吗? 洗好的果子色泽鲜萃,季非然拿起个像是苹果的便啃了起来,口中嘟囔着:“不确定剩下的有毒没毒,不过你吃了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温野:…… “我怎么觉得你话少了?” 季非然问的措不及防,温野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季非然不是真的怀疑,自言自语说了下去:“不会又emo了吧?” 温野不懂emo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于是,用完早膳后,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活跃一些。 “我们一起修炼吧。”温野提议道。 季非然一顿:“你胸口不痛了?” 温野神情僵了僵:“疼,但我要报仇,就必须忍着,自助者天助,你说的。” “叫姐姐。”季非然纠正。 温野假装没听见,转身走在了前面。 季非然挑了挑眉,跟在他身后。 “你准备就这么陪他过家家?”统子小声道。 季非然挑眉:“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统子噎住了小声吐槽:“叶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是系铃人,又不是我。” “呵呵,我系什么铃了?” “你头也不回的走了啊,那不得让温野那什么ptsd复发吗?” “他是自己从吹雪山庄逃出去的,又不是被抛弃的。” “铁石心肠!” 四个字作为统子的结案陈词,结束了一人一统的对话。 不过统子的话也并非毫无建树,至少再次提醒了她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紧出去。 季非然两步追上了温野,她侧过头观察了温野片刻,一直盯得温野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才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你的境遇差不多,就是被最亲近的人坑了一把,之后就很难再相信别人了。” “然后过去了很多年,我那个朋友变得很厉害很强大,强大到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去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朋友?”温野眸光微闪。 “这不重要。”季非然挥挥手,“我想问问你,我这个朋友后来收了个徒弟,他对他徒弟很好,但是他还是做不到全然相信他的徒弟,所以他总是想办法试探他徒弟的真心,然后有一天,他徒弟就生气了,走了。” “我再见到我那个朋友的时候,他好像有点被气懵了。” “这样的情况,你说他是被他徒弟气懵的吗?如果我想开导他,要从哪里下手呢?”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密林深处。 面对面站着,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所有表情。 温野默了默,斟酌道:“你开导不了他。” “他既是被徒弟伤的,便得他的徒弟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温野说着抿了抿唇:“至少换做我是这样的。” 季非然点头,也没说同不同意,又问道:“我问过他徒弟,她也说愿意配合的,若是他徒弟出马,怎么才能安抚我朋友呢?” “ 自是因何争执便从那处入手。” “这可就麻烦了。”季非然啧了一声,愁眉不展道,“我朋友很没有安全感,他抠抠搜搜的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徒弟,然后就希望徒弟领了情,最好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他徒弟还是不愿?为何?他都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倾囊相告了。” 季非然挑眉:“你怎知是最大的秘密?” “我——” 季非然却没追问,这让温野松了口气。 季非然接着道:“因为他没给徒弟任何选择呀,他徒弟可能根本不在乎他的秘密呢?” 温野有片刻失神,缓过神来有些急切道:“可你说过他对他徒弟很好。” “恩,他徒弟也心存感激,也准备用其他的方式报答。” “为何不能用师父喜欢的方式报答?” “或许因为在这之前,徒弟首先是个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目标,这都不代表师父在她心中不重要。只是她做不到为了另一个人彻底改变自己。当然,她也很讨厌被人试探,这让她觉得不被信任。” 两人身上都无佩剑,季非然说着,随手捡了两根树枝,自己留一根,另一根抛给了温野。 温野沉默着接过,就在季非然以为他不会再接话的时候,他低垂着眉眼道:“那她为何想要解开师父的心结呢?就让他一个人不好吗?” 那你要问问他师父的师父为何要将她虏过来了。 当然,这话季非然没说,因为温野光是一个侧脸,就写着满满的受伤二字。 她叹了口气,拿起树枝横在自己脖子间,摆烂道:“差不多得了,我为什么想解开你心结,你心里没数吗?现在是要比惨吗?!” 第28章 外人 秘境里尚是白昼, 外面已经入了夜。 只是这夜,注定有人无法安枕。 季非然回到善景草堂时, 炳坤穿着里衣站在小院里, 孤零零的一个,隔老远都能看出孤单和无助。 待走近了,无助减去几分, 多的是迷茫。 季非然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他怀中的物事上,只是还没等她问, 炳坤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季非然伸手推开某人试图抱大腿的手,炳坤哭的越发伤心了。 “怎么了?有事说事。” 炳坤十分没有礼数的盘腿坐在地上,扬着脑袋:“小师叔是不是要死了?” 季非然先是一惊,继而皱起眉头:“胡说什么呢。” “可是你看!”炳坤拍了拍身边的物事,凤鸣含着月华般的剑鞘被拍的啪啪作响,“小师叔居然将这样宝贝的东西给了我!这不是临行前托付身家是什么,他、他脸色还特别苍白,背影还特别萧瑟……” 季非然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又是苍白又是萧瑟的,如果不是炳坤说的, 换个人她怕是要以为在指桑骂槐。 “他往哪边走了?” 炳坤指了个方向。 那是玄天剑派主峰的方向,恐怕温野是去找叶生了。 季非然心下稍定, 又问:“他将凤鸣交给你时可说了什么?” “凤鸣?”炳坤停顿一瞬, 蓦地瞪大眼整个人猛地蹦了起来,连带着嗓子也凭空提高了八度, “这就是凤鸣?!” “这这这,我不要, 给你给你。”炳坤说着将凤鸣塞到了季非然怀里。 抬眸看到季非然写满了无语的神情, 炳坤后知后觉脸皮回来了, 小声道:“小师叔只同我说了两个字:给你。” 他甚至都没看出温野抛给他的是柄剑,毕竟大半夜睡的正香甜的时候,被满面黑云的温野提着后脖领拽起来,担心的更多是自己小命的安危。 等他懵懂着接了东西,发现是柄宝剑,一抬头,温野早就不见了踪影。 看来是气狠了。 季非然叹了口气,但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怒意又立刻漫了上来。 温野生气?她还生气呢! 多大的人了,难道还要人哄着不成? 哼,她才不会惯着他呢。 “小师妹,我刚刚头晕脑胀胡说的,这剑你还是放回小师叔房里吧,这可是伪仙器,咱们无福消受的。” 无福消受她也消受很久了。 “没事,我正好有事要向掌门禀报,顺便将剑交予他。” 虽然善景草堂离主峰尚有一段距离,但都在玄天剑派御山大阵内,定没什么危险,炳坤点点头不忘叮嘱:“那你小心点。” “恩。”季非然同炳坤道别便直奔主峰而去。 一是温野恢复神智,两人都从秘境出来了,该知会叶生一句。二则是最重要的,她得将姬文姬炫不见了的事告诉叶生。 一路风平浪静,双脚刚踏在主峰的土地上,眼前一道阴影落下,叶生已经笑着站在了她眼前。 随着境界提升,识海覆盖的范围会越来越大,到了一定境界便是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饶是如此,季非然还是被叶生的能耐小小惊了一下,但她很快便收拾好心情向叶生行了礼。 还未开口,叶生便爽朗大笑。 “看来那小子被你哄好了?还得是你啊!” 季非然唇角抽了抽,好是好了,不过可能不算“哄”。 不过……季非然眨了眨眼:“温野没来主峰?” “恩?你们不是一起从秘境出来的?”叶生疑惑。 季非然:…… 秘境之中,她失了耐性,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温野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净,两人对峙了半晌,温野忽而笑了笑,说了句“我已经好了,这里不再需要你了”就将她赶出了秘境。 季非然气他明明恢复了神智却故意不说,逗弄着她。又气他连敞开说的勇气都没有。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叶生笑容渐渐敛去,忽而扶着额头,幽幽叹了口气:“你两不会又闹别扭了吧?” “我没有。”季非然皱眉。 叶生点头:“那就是有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只要温野心魔没有爆发就不是大事。” “这倒没有,他好的很,只是人不见了。我以为他来了主峰,可看样子他没过来。” 叶生没想到自己飞升路上碰到的最大障碍居然是徒子徒孙的少男少女心事,偏生他也只能空空纸上谈兵,脑中思绪万千,认真捋一捋都是孔洞无用的心灵鸡汤。 “他的修为,只要不是自己作死,那一时半会是死不掉的。”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叶生下逐客令了,话已至此,季非然便准备将姬炫的事告知,可谁知叶生看到了她手中佩剑,惊讶的“咦”了一声,直接将剑扯了过去。 他抽剑在月色下舞了一套剑招,游龙清影举世无双。 叶生很快归剑入鞘,又将凤鸣抛回季非然怀里:“温野给你的?” 也能算吧,季非然点点头。 刹那间,叶生表情变得古怪极了。 硬要形容的话,大约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季非然几次想找机会说话,都被叶生阴阳怪气的眼神给打断了。 最后季非然抿了抿唇,带着怒意问:“掌门可是想要这剑?” 叶生一怔,像是被极大的冒犯了似的,浑身毛都炸开了。 “我会稀罕这仅剩一把的伪仙器吗?温野这臭小子舍不得给我,我难不成是那上赶着的人?我什么宝物没见过?” 看上去真的很在乎。 季非然已经能大概摸出这对师徒的脾气,等叶生一顿输出之后定定喘着粗气时,才开口安抚道:“温野定然是想铸造一柄更好的,更适合掌门的剑,这剑这样秀气,并不适合掌门这样豪气云天之人。” 叶生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少来这套。” “你怕是不知道,吹雪山庄已经造不出伪仙器,也不知道这柄凤鸣铸造有多困难吧?” “为了铸这柄剑,温野可是差点搭了小命进去。” 季非然确实不知道。 原书的剧情确实提到过凤鸣的珍贵,各门各派为了这柄伪仙器缠斗不休,可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剑是温野铸造的。 “你定是在想,我是如何知道这剑是温野铸造的?” 叶生得意的昂了昂下巴:“吹雪山庄之所以是唯一能铸造伪仙器的门派,倚仗的就是妖刀。” “伪仙器虽不是真正的仙器,但已经算是半个仙器,依旧是窥探到天机的一角,所以凡人之力是不可能铸造出来的。” “只有被妖刀附身之人,才有可能铸造出伪仙器。” “当然,风兴遥就是有妖刀在身之时,也没能造出来,纯纯废物一个。” “而这柄凤鸣,是温野十五岁时亲手铸造,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凤鸣吗?” 季非然摇头。 “温野铸造这柄剑时才知道,他的娘是凤族血脉。” “凤鸣……”听着怎么都像是凤凰泣血。 “那他娘——” 叶生摇头:“就连温野自己也不知道他娘的死因。只是从前他以为娘亲是个普通人时不会多想,可凤族能够涅槃,不会轻易殒命,这便让他娘的死更加扑朔了。” 季非然觉得手中的剑沉甸甸的,然而叶生还不愿意放过她。 “温野是何时将这剑给你的?” “我筑基之后。” 叶生在心中默了默,继而了然:“难怪。” “你一直觉得这剑十分趁手吧?” 季非然不明所以,点点头。 “伪仙器又岂是寻常人就能驾驭的?这剑上被纂了符阵,能够约束自身剑气,所以你才能够用的这样得心应手。” 季非然垂眸,鸦羽似的浓睫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遮挡住了她眸中的光。 叶生一眼瞧出她内心震荡,唇角微微翘起,又赶忙压了下去,用愈发沉痛的语气道:“算算时间,温野上一次梦魇发作便是在这前后,我还奇怪,那次怎么会发作的那么早,原来是为了压制这凤鸣的剑气。” “温野对你这徒儿,可真是用尽了心力呐。” 叶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说三分留三分,反正说的也都是实话,毫无心理负担。 见季非然神色不忍,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便及时收手。 “不过他既然将这剑赠予你,那定是觉得你配的上,你也勿需思虑过多。” “今日天色已晚——” 季非然压下心头古怪滋味,抓住机会,理智再次占了上风。 “姬文姬炫出事了!” 叶生眉间一拧:“何事?” 季非然终于能将自己的担忧尽数告诉了叶生。 “走。”叶生当机立断道。 “等等!”见叶生疑惑的看向自己,季非然抿唇道,“要不要叫上温野?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 “他知晓此事吗?” “知道,我在秘境里已经同他说了。” 叶生点头,眉间的褶皱也跟着舒展了些许:“那他已经去了。” 季非然恍然,炳坤说的主峰方向,仔细一琢磨,去青鹿山也是同样的方向。 一路上,季非然心中都有些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 这古怪的感觉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只觉得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燥热,让她静不下来。 她一时在想见到温野是不是该向他道个谢,但转念又想到姬炫如今下落未知,她却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端的是对不起自己的朋友,如此这般来回拉扯,只让她想冲着晚风狠狠的嚎叫两嗓子。 叶生面上不显,心中定是十分焦急,只花了所需的一半时间,天光微曦便赶到了青鹿山脚下。 他和姬文是数百年的酒友了,时常来青鹿山做客,勿需领路便熟稔的找到了上山的路。 只是想叮嘱季非然上山之路务必谨慎小心时,发现季非然的脸色阴郁的可怕。 “怎么了?” 季非然咬牙:“我来时,这里有个茶铺。” “茶铺?”叶生来过此间多次,从未在山脚下见过茶铺。 季非然已知当时恐怕是碰上了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人,懊悔亦是于事无补,闭上眼努力回忆当时的每个细节。 “当时这条路被设了禁制,不可御剑而上,台阶一眼看不到头。” “茶铺老板说,这是为了测试求丹之人的诚心,所以才会如此,他领着我去了后山湖边的小径,我是从那儿上的山。” 季非然每说一句,叶生的神色便沉凝几分。 那茶铺老板对季非然说的恰恰是相反的,后山小径才是凡人上山时的路,姬炫刀子嘴豆腐心,即便是考验,也只是略设小关碍,而这条上山之路,也从未设过什么禁制,只在半山腰上有玄冥弟子看顾着,通传过后才可上山。 “上山看看吧。”叶生道。 多说无益,季非然颔首跟在叶生身后。 这次上山的路果然没了禁制,两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站在了玄冥派的主峰上。 “和你那日所见可有什么不同?” 季非然扫了一圈,摇头道:“和我那日所见一模一样。” “那就奇怪了,茶铺老板骗你应当是为了拖延时间,这短短的时间差,他是想做什么呢?” 两人说着,也没停下脚步,循着那日的路线,很快便摸到了姬炫的炼丹房外。 “这里……好像不对。”季非然皱眉上前,蹲下身在地上撵了一把土放到鼻尖嗅了嗅。 “果然,我上次来时地上没有散落的灵草屑,我走之后他们应当又来过!” 说到这里,季非然便能将一切都串起来了。 “他们利用时间差是为了藏起来,等我走后,又销毁了一些灵草,而身上沾着的灵草屑落到了地上。” 炼丹炉还是季非然离开时的样子,废料屑看上去也没有差别,若是来的是旁人可能不会发现有什么区别。 可来的偏偏是季非然,灵草她虽未见过,但曾经小世界里修习医术的经验让她能够快速记忆灵草的气味和特征,一眼扫过便知其中一堆被换了。 叶生正欲说什么,忽而拧眉抽剑,飞身向着建筑另一边而去。 季非然紧随其后,落地时两人都愣住了。 温野还穿着秘境里的那身,发丝凌乱,随着手上动作飞舞着,他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将对方肩头捅了个对穿,血花四溅,落在他黑袍上又渐渐堙灭。 季非然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侧脸。 这样的温野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一样的眉眼,陌生的却是整个人的气质。 即便是温野带着她去了地库,看到被塞在缸子里的人,她还是没有实感。 原来温野亲自动手刑讯时是这样的神态,漠然,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漠然。 季非然被这样的温野惊住了,以至于隔了许久才勉强将目光挪到了被刺的男人身上。 肩头,肘关节,大腿,小腿,那人身上已经被刺了十数个窟窿,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上来一般。 他捂着肩,下巴不住颤抖着,显是疼的紧了。 看着温野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就是这个眼神,让季非然从他被血糊的满满的脸上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茶铺老板!”季非然出声喊道。 听见季非然的声音,温野明显震了震,季非然后知后觉竟也有些紧张。 两人的分别并不愉快,再相遇又是这么血腥的场面。 姬炫不知吃了多少苦,季非然对茶铺老板生不出半分同情,但她不确定温野是不是这样想的。 就在她以为温野会回头时,温野本是半侧的脸又生生别了过去。 季非然的角度再也看不清温野的神情,却能清楚看见茶铺老板的动作。 受了温野的刑,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样的偷袭怎么看也不会成功。 “小心 !”季非然还是没忍住。 说完便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接下来的事后来想起仍旧有些恍然。 温野,书里站在武力值巅峰的男人,居然就这样,在她和叶生的眼皮子底下,被受了重伤的元婴中期的茶铺老板给偷袭成功了。 “哈哈哈哈,有你给我做垫背的,我死的倒也不冤。” 温野中了一刀,后退两步,以剑为撑才没跪下。 叶生立刻迎了上去,看清刀上无毒才松了口气,正欲让季非然照看,他来接着审问,转身却发现季非然不见了。 噗嗤。 长剑刺入皮肉的声响。 叶生循声望去,少女的背挺的直直的,短短的功夫,长剑已经在茶铺老板身上捅了三个窟窿。 “等等!”叶生顾不得温野的伤,上前一把握住季非然的腕子,“他还不能死。” 季非然抬眸,那一瞬眼中的森然叶生也跟着一凛。 好似被什么魇住了似的,季非然缓了缓,双眸才恢复了神采:“我没捅他的要害。” 叶生眉尾跳了跳,顶着纯稚的脸一脸无辜说这样的话,不知是不是被温野给带偏了。 只是—— “他死了。” 季非然蓦地瞪圆了眼:“怎么会?!” 她发誓自己虽然瞬间怒极,但脑子里还是有点理智残存的,每一剑都不会致命。 “你手里的可是凤鸣。” 叶生是半点脾气也没了:“剑气就能杀人,伪仙器你以为只是个名头吗?” 季非然看了看手中的剑,也跟着傻了眼。 那线索岂不是断了? “你——”叶生到底没忍住,斥责的话几欲出口。 “勿需再问,我知道他是谁派来的,姬炫现在何处我也知晓。” 叶生拧眉瞪视着温野,温野丝毫不惧,捂着受伤的地方,徐徐走到季非然身侧站定:“杀了便杀了,他偷袭我,死不足惜。” 叶生食指微颤。 好,可太好了。 养大的徒弟泼出去的水! 两人互相护着,敢情就他是外人是吧?! 可惜他就是双眼着了火,当场表演一个自燃,温野古井无波的脸也皱都不皱一下。 反倒是季非然,歉疚的看想叶生,小声问道:“吹雪山庄为何要掳走姬炫?” 叶生翻了个白眼,泥菩萨还有三分性子呢,他似笑非笑的看向温野道:“是啊,小然然这是看着我问你呢,你快给她解答一二。” 季非然有瞬间的慌乱。 温野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叶生,自再次相遇来,第一次将目光放在季非然脸上,认真解释道:“他们想让姬炫给风无涯炼制丹药。” “风无涯?他怎么了?”叶生忍不住问道。 温野抿了抿唇:“和我打了一场,他不肯将退婚书给我,我下手重了些。” 叶生:…… 季非然:……还真是打赢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庆祝小情侣和好!!! 第29章 想活 盛夏的风都带着燥意。 季非然热的忍不住折起袖子, 扒拉开领口,终于感到一丝畅快, 抬眸却发现温野正看着自己。 视线相触, 温野立刻挪开了目光。 季非然盯着温野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她在想,温野怎么就不热呢? “回到宗门, 你可以随意去想去的地方,我不会阻挠。” 风将温野的发丝吹的凌乱, 他没有回身,话却一字不落的传进季非然耳朵里。 知道姬炫在吹雪山庄后,叶生就命他们先行回玄天剑派,自己只身前往吹雪山庄。 季非然担心姬炫,本不同意,可叶生说多她一个金丹期的等于多个挂件,要人也只能智取,这成功说服了她。 只是她点完头, 叶生已经御剑飞远,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又要和温野独处了。 七日内, 两人见了三面,吵了两架, 这是第三面, 很难说不会再吵一次。 季非然自诩是个情商健全的成年人,是以听完温野的话后, 尽管心头火又蹭蹭往上窜,还是强压着没有发作。 “哦。”季非然道。 一路无话。 两人刚落地善景草堂, 季非然就直奔自己的房间收拾包袱。 季非然断舍离了半天, 真到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少行李。 看着三堆小山包似的行李, 季非然有些无语。 一手提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季非然艰难的推开门,心底暗暗发誓回头一定要弄个储物袋。 结果一开门,门外炳坤和温野都在。 炳坤眨巴眼:“你要把小师叔的财产都搬空吗?!” “原来我辛辛苦苦存好的十块上品灵石是你拿走的!” 季非然:……哥,戏过了。 “收拾好了?”温野道。 “恩。”季非然答。 一来一回,一问一答,两人面对面,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季非然心里叹了口气,又艰难的扛起行李。 “炳坤舍不得你。”温野忽然道,人也挡在了季非然身前。 季非然诧异抬眸,温野垂眸看着她,眉峰拧着,呼吸比平时更急促。 一看就是在撒谎。 炳坤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季非然是真的要走! 天可怜见,若是季非然走了,他岂不是又要回到孤单面对小师叔的日子了?! 那是人过的吗???! 不是。 所以他绝不能让季非然离开。 季非然还在和温野对视,她想亲耳听温野说。 炳坤才不管什么暗潮涌动,他的天已经塌了一半,眼前一片漆黑,人生都晦暗了。 “小然然,你别走!我舍不得你!”炳坤九分真情一分浮夸,猛的抱住季非然的脚脖子,死死箍住,“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吧!奈何桥上我也要跟着你!” 季非然:“……我是去惊雷峰,不是去阴曹地府,我谢谢你。” “我不听!我不让你走!”炳坤抱着季非然的腿打滚。 季非然从温野身上收回视线,温野背在身后的掌心汗津津的,他哑着嗓子道:“他是真的舍不得你。” “想让我留下也行,答应我两个条件。”季非然松手放下行李,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 炳坤仰着头:“你说,别说两个,就是二十个都行!” 季非然不置可否,竖起食指。 “第一,以后有话直说,不许动不动就试探我。” “我……” “听我说完。” “哦。” “第二,第二我还没想好,以后告诉你。” “没了?”炳坤茫然。 “没了。你答应我就不走。” “我答应!”虽然他根本没听懂季非然说的试探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答应! “小师叔以为呢?”季非然看向温野。 温野淡淡扫了她一眼:“随你。” 这还差不多。 季非然勾唇:“那帮帮忙,一人一个包袱,帮我搬回去呗?” 炳坤一窜而起,修为暴增,一个人扛着三个包袱就进了屋。 季非然跟在他身后,走到门边停住脚步,回身道:“姬炫之事,多谢。” 没等温野回答,季非然就闪身进了屋。 炳坤第一次见识到何谓女修的囤物癖,也充分认识到了何谓修真界的贫富差距,离开季非然房间时,还有点恍惚。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阴沉着脸的温野。 “修行一途最忌用心不专,你的修为如今已经落后季非然了,还是多将心思用在修行上。” 炳坤:??? “小然然,不够庄重,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了。” 炳坤:…… 温野说完也飘回了自己的房里,炳坤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看着两扇紧闭的木门,莫名觉得有些可怜。 接下来的几日,温野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并没有再对季非然进行什么有的没的试探。 确切的说,季非然就没见到温野的影子。 那晚过后,温野便忙碌了起来,季非然不论起的多早,睡的多晚,都没能碰上会动的温野。 她不确定温野是不是刻意躲着她,反应过来时,惊觉自己竟一直在惦记着温野的下落。 好在很快便有其他的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姬炫的信在半个月后到了。 叶生同他们分开或便一直没有回到宗门,虽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季非然的心却一直是提着的。 直到收到姬炫报平安的信。 姬炫的信信息量很大。 她和姬文确实是被吹雪山庄给“请”去的。 姬炫医人有个规矩,那便是得对方上门,自己绝不出诊。 风兴遥不愿自个儿子,修真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被来历不明的修者重伤之事传开来去,便迫着姬炫去吹雪山庄。 谁还没点性子? 姬炫自是不会同意,顺便还直接下了逐客令。 后面的事季非然都能猜到,无外乎是武力压制,用几乎是死伤了大半玄冥弟子的手段,将姬炫和姬文带到了吹雪山庄。 季非然曾经也好奇过,什么样的爹娘才会为了自己做出坑害亲子之事,现在她知晓了,风兴遥就是这般自私到极点之人。 【不过你勿需担忧,叶掌门不知同风兴遥说了什么,他脸色难看的紧,可还是放了我。】 【偷偷告诉你,我在吹雪山庄待了多久,便在他们的饭菜中加了多久的料,嘿嘿,若是没有解药,吹雪山庄恐怕就要断子绝孙了。】 看到这里,季非然挑了挑眉,不愧是姬炫,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后面的字体越发狂放,能看出写信之人心情大好。 【回了玄冥派之后,我立刻成立了个反吹雪山庄联盟,左护法的位置留给你了!】 【日后想来找我求丹的和想要吹雪山庄灵器的,只能二选一,哼,我倒要瞧瞧到底谁更强!】 【对了,听叶生说你和温野闹别扭了?】 【我之前一直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温野动凡心,现在我明白了。】 季非然挑了挑眉,姬炫好像误会的不清。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你动凡心?不会就是温野这样的吧?我可是会失望的!】 【最后夸赞一波闹别扭来找我的举动,我永远是你娘家人!】 最后字体已经是狂草模式,季非然笑着看完,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至于姬炫离谱的感情推断,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只是—— 季非然想了想,提笔回了封信。 【左护法的位置定要给我留着。】 【风兴遥能害你一次便能再来一次,切莫硬刚。】 季非然又细细叮嘱了许多,才将信折好送了出去。 “我记得书里温野起事之时,整个修真界除了叶生没人是站在他这边的。”季非然食指点着桌面,沉吟道,“你说,如今姬炫这么一搅合,各门派的势力是不是要重新分布了?” “可能吧。” “只要不是一面倒,那温野或许就不会败的那么惨了。” “恩。” “你说,如果我将吹雪山庄再也炼不出伪仙器的八卦传出去,能不能再推波助澜一下?” “是的吧。” 季非然侧头:“你怎么了,敷衍的也太明显了吧?” 统子点头:“没什么。” 季非然:……数据都错乱了,这还能没事? 好在哄骗纯真系统她是专业的。 季非然换上一副纯良的神情:“这里只有我们互相知根知底,有什么事,能依托的也只有彼此罢了,你有心事更该告诉我的呀。” 统子目光闪烁,吞吐片刻,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季非然:??? “好好好,别哭了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统子虽然是个哭包,但哭的这么撕心裂肺也是头一遭。 不过介于统子之前哭的理由,季非然倒没觉得会是什么重要之事。 统子哭肿了眼,犹豫道:“我对不起你。” “我要给你戴绿帽子了。” 季非然:“……说人话。” 统子:“我不是人。” 季非然:“劝你在我还有理智的时候好好说,别逼着我删数据。” “嘤。”统子抽噎了一声,期期艾艾道,“穿书局总部联络我了。” 季非然安慰的动作顿了顿,涉及到穿书局,那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他们、他们说你失联了,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恩。”她都把通讯器给掰碎了,能不失联吗?“你怎么回的?” 统子眼神有瞬间的躲闪,季非然心头一阵阴影略过,然后她便听见统子小声道:“我怕他们制裁我,又害怕他们发现你早就放弃任务了……所以我就对他们说,你出了点意外,通讯器被弄丢了,你暂时无法执行任务……” 季非然心头一暖,天知道她差点要以为统子毫不留情出卖了她。 不知道谁坚持自己只是一团无情的数据,关键时刻还是妥妥的有义气。 知晓没有被统子背刺,穿书局的突然联系反而没有让她心情更加糟糕。 “你怎么还笑!”统子急了,“我们要完蛋了!” “他们怎么回复你的?” “他们说会再派人过来……” 季非然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统子话里的含义。 “你是说他们会再派一个季非然过来?” 谁知统子摇了摇头:“不确定,也可能只是穿书局工作人员,他们说要看看你的状况再开会决定。” 如果真的派人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季非然有自己的道德底线,肯定是做不出为了能留在这里安心修炼,就将派来的穿书局工作人员杀了的事。 但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对方肯定会将这里的情况给如实上报。 季非然拧着眉,疯狂脑内风暴。 统子嘴巴张了闭闭了张,动作大到季非然实在无法忽视。 “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统子怯怯道。 季非然点头:“恩,饶你死罪。” “其实想解决也很简单,只要在穿书局的来之前你成功攻略温野就行。” 唯恐说服不了季非然似的,统子连珠炮说道:“那些危机解除,能量状态稳定的小世界,穿书局是无法插手的。所以只要你攻略了温野,他的反派值永远不会暴走,那即便你永远留在这里,穿书局也没办法管你的。” 统子的话落在季非然耳朵里,自动转化成了“阿巴阿巴阿巴”,她从满篇字里抠出了自己最关心的几个,皱眉问道:“其实我一直有点好奇,这种攻略型的任务到底是什么逻辑啊?我攻略了最大的反派,让他爱上我,然后他就安稳了?不干坏事了?” “嗯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问题可太大了啊,谈个恋爱就要连自己的梦想和追求都丢弃吗?再说两个人搞对象,凭什么就要人家反派放弃搞事呢?这不合理啊。” “可是反派的梦想和追求不该丢弃吗……”统子瞳孔地震,三观摇摇欲坠。 季非然撇了撇嘴:“这可不好说,难道风兴遥就是什么好东西?温野复仇有什么不对吗?” “是没错。”统子还在挣扎,“但他想对抗风兴遥,就要颠覆整个修真界已经建立多年的秩序,会有很多人被殃及池鱼。” 季非然眸光一亮,身子蓦地凑近:“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在穿书局的人来之前,直接将这里的秩序全都颠覆了,只要温野完成了复仇计划,将风兴遥狠狠踩在脚底下,反派值一样可以稳定啊!” 季非然猛一锤手心,她可真是个天才。 看着季非然写满了兴奋的脸,统子有一瞬间精神恍惚,会不会他精神错乱了,其实季非然才是那个需要被攻略的疯批? “那个……咱们要不还是别太跳脱吧?” 季非然心中已有计较,豪迈的一挥手,笑道:“你别担心了,我已经有办法了。” 统子:他怎么就那么不安呢? *** 姬文的剑室里。 温野赤/裸着上半身,满脸满身都是细密的汗珠。 在他身后,叶生拿着匕首一刀一刀的割开温野的皮肤。 在他身侧,已经接了一小缸的鲜血。 “休息一下吧?”姬文问道。 这师徒二人真是绝了,一个面不改色的就能对徒弟下这样的重手,另一个更夸张,受了这样重的刑,居然从头到尾连哼都没哼一声。 “不用。”叶生难得的严肃,目含责备的瞪了姬文一眼,“你没听过苦药一次喝吗?” 啧,是他多事了。 “没事干的话,那把匕首还没涂药。” 姬文攥了攥拳头,额上青筋直蹦,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忍!谁让这次是叶生这厮将姬炫从吹雪山庄救出来了呢? 这情他们是定要还的。 姬文拿着匕首准备涂药,一看才发现,姬炫准备的满满一桶灵药居然已经见底了。 再次刷新了对这对师徒的认知,姬文提着桶出了门,姬炫正伸着脖子趴在门边往里看。 姬文:…… “你不是说对他没兴趣了吗?” “我这是好奇药效!”姬炫得意挑了挑眉,“他是不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看不到真是有点遗憾。” “呵呵,完全没有。” “什么?!我不信!” 姬文摇了摇空空的桶:“疼的受不住还能涂的这么快吗?” 姬炫接过桶,差点脸都埋了进去,满脸的不可置信,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啊,这药要拨除他经脉里的妖气,无异于一刀一刀砍在他灵根上,这等抽筋剥皮的酷刑,他真的毫无反应?我还特意加重了药量来着……” 姬文脚步一个踉跄,假装没听见自己素来温婉可人的妹妹刚刚说了什么可怕的话。 姬炫装了满满一桶药,又往里添了点料,姬文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住了她:“你别太过分了。” 姬炫翻了个白眼:“我看了他几十年的冷脸,有个机会折磨他两下怎么了!” “感情之事不可强求。”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你拿去吧。” 姬文接过药桶,看着妹妹微红的眼眶,到底还是心有不忍,温声道:“这世上男女情爱之事,多半逃不过个因果。他伤了你的心,如今也为了别人愿意忍着这抽筋剥皮的苦楚,何尝不是一种因果报应呢?” “也对。”姬炫哼了一声,“最好他爱慕的那位对他毫无兴趣!” 姬文失笑的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庆幸姬炫终于还是走出来了。 姬炫对温野最情浓时便从他这里知道了温野身怀妖刀之事,姬炫费尽心力才研制出了能够抑制妖刀发作的药。 只是这用药过程及其痛苦,需得修为相仿之人用涂了药的匕首割开灵脉,再将毒血尽数逼出。 温野当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姬炫为此闹了很大一顿脾气。 问清缘由,气才渐渐消散下去。 原因无他,这药每三月便要用一次,但每次上完药后,会有将近一旬修为大减,及其虚弱。 温野想要报复的事从来没有瞒过叶生,自然也就没有瞒着姬文,姬炫也跟着知道了。 没有人能在知道温野过往之后,能对他这个决定有什么意见。 可是叶生今日找来,说温野改变主意了。 姬文没有同姬炫说的是,其实他是问了理由的,为何温野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难不成他放弃复仇了? 叶生果断否了,温野没有放弃复仇。 “只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了,他对这人间有了贪恋,想活的更久一些。” 能让温野做出这样改变的,姬文想不出是谁,只是不由得感慨,铁树也是能开花的。 足足用完了三桶药,第一次上药的过程才结束。 从剑室出来时,只从外表看,已经看不出温野刚刚被割的皮开肉绽。 温野发色如墨,平日里春色如血,便显出艳色。此时双唇都泛着白,又被反衬的无比脆弱。 他没让叶生扶着,咬牙站了起来,向姬文行了礼道谢。 姬文目送他执拗的背影远去,才摇了摇头,被这样偏执的人爱慕,也不知是喜是忧。 *** 季非然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偷摸往温野屋子边看看,终于在深更半夜,被她蹲到了回来的温野。 想到自己的计划,季非然整理了一番仪容。又涂了口脂,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扣响了温野的房门。 “谁?” “是我。” 屋子里静了静,半晌传来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季非然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温野房中的灵药气息重了许多,就像是刻意用来掩盖其他气味似的。 “有何事?”温野出声,打断了季非然的思绪。 季非然一眼看到了只着里衣的温野,清瘦了许多。 他眉峰微微蹙起,似是不满,又似是疑惑她为何久久不语。 季非然不知道的是,温野疲惫的已经快要坚持不住昏睡过去。 她努力扬起嘴角,将自己对着镜子练习过许多遍的开场白以最完美的仪态说了出来。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能不能……和我假装几日道侣?” 两句话几乎耗尽了季非然的气力。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如释重负。 只是等待答复的过程同样煎熬。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瞬都被无限拉长,温野却久久没有回应。 同意或拒绝,总该有个答案吧? 季非然抬眸看去,继而惊愕的瞪大了眼。 温野这是晕了过去? 难不成统子说对了,她的请求还是太过劲爆了??? 作者有话说: 温野:还有这样的好事 第30章 夜谈 很有弹性, 皮肤不错。 “这是真晕了啊?”统子也叹为观止,“你都还没说到正题呢。” “恩?我没说到吗?” “哈?你说到了吗?” 季非然和统子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统子认输, 毕竟这办法是季非然想出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统子惆怅道,虽然他决定假扮道侣应付穿书局的人有点说不出的诡异,但也没想过话都没说完, 男主角就人事不省了。 季非然摸着下巴,目光落在温野苍白的脸上, 这姿态这模样,看的统子打了个哆嗦,莫名对温野生起几分同情。 这是准备把人吃了都不吐骨头啊。 “不清楚他晕过去之前有没有听到我的提议,但不管听没听到吧,既然是我有求于他,总该拿出些诚意来。” 统子错愕的眨了眨眼,这话在情在理正气凛然,就是不像季非然能说出来的。 “诚意?” “恩, 让他提前体验一下道侣的服务!” 季非然轻笑:“只有尝到甜头,才会觉得这计划好啊!” 她素来事有行动力的, 说完便直接上手。 统子双下巴都被吓了出来:“这是违法的!!!” “哈?”季非然顿了顿,无语道, “你代码字体都是黄的吧?” 季非然手上没停:“给他脱掉外套再盖好被子, 然后炖点补品放在桌上。你看他这么虚弱,醒来看到我照顾的这样周到, 难道不会对我的提议心动吗?” 统子被说服了。 季非然给温野褪了外套,又给人盖好了被子, 做完离开温野的房间, 转身摸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 看着堆成山的食材,季非然陷入了沉默。 季非然的手艺可是在一个小世界登过顶的,统子尝过一次便念念不忘,这会儿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怎么了吗?”见季非然不动,统子疑惑的问。 季非然挫败道:“我好像不知道温野爱吃什么。” “书里肯定有!”统子眸光一亮,立刻在书里搜索起来。 半柱香过去,一人一统齐齐叹气。 统子托腮目光呆滞:“我连标点符号都看了,全文真的一个字都没提过温野爱吃什么。” “不仅爱吃的,他喜欢什么颜色,平日里有什么消遣,通通一个字都没提过。” “就好像他只是为了复仇和给男女主使绊子的工具人。”季非然默默接道。 两人又齐齐叹了口气。 季非然没想到她对这个世界有实感,不是因为书中的描述和她亲眼所见并不二致,恰恰相反,是因为书中一语带过的地方,她看到了许多不同。 “下次再做他爱吃的吧!”季非然起身,熟练的系上围裙,“这次给他做个甜蜜蜜!” 季非然将三菜一汤外加一碟果子装盘摆好时,才明白何谓“甜蜜蜜”。 光是用看的,他就一阵牙酸。 “你是江南人?” “错,我是蜀地的,无辣不欢。” “这也太甜了,吃了真的不会蛀牙吗?” 季非然满足的笑了笑,跨上篮子,一边往温野屋子走一边解释:“他心里苦呀,可不得吃点甜的,专家说过哦,甜食能有效提高幸福感!” 将食盒放下,季非然转身就走。 “不留张纸条?” “写什么?” “好好享用之类的……” 季非然搓了搓胳膊:“咯噔死了。” “那回头温野根本不知道是你做的,你可别哭。” 季非然轻蔑冷笑。 隔天就被打了脸。 炳坤捧着一柄赤红色宝剑,恍然道:“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季非然毫不留情狠狠一掐。 “诶呦!”炳坤脸皱成一团,又飞速舒展开,“小师叔给我的!说多谢我昨日的饭菜!可是昨日什么饭菜呢……” 炳坤嘟囔着,一抬眸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季非然:“没什么,想杀师证道罢了。” 炳坤走时是哭着的,他聪慧可人的小师妹疯了! 门一关上,季非然咬牙:“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一定吧,说不定他昨天根本没听到你说的话呢……” 季非然一个眼风扫过去:“你到底站哪边的?!” “温野真是八百个心眼子!臭男人!” 季非然:…… 冷静下来之后,季非然觉得不能毁了自己客观公正的口碑,她得再亲自确认一次。 又是三更半夜,她又蹲到了迟迟归来的温野。 季非然正欲如同昨夜一般潜进温野的屋子,发现温野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四下静悄悄的,季非然连呼吸都忘了。 统子悄悄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立刻用双手捂住:“天呐!他们在做什么!” 季非然心里也是惊涛骇浪。 温野是被叶生扶回来的。 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清晰的印在了窗纸上。 叶生扶着温野上了床,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窗纸上,叶生扶着温野的双肩,将他转了过来面朝着自己,然后小心翼翼的脱下了他的衣服。 是的,即使隔着一层窗户纸,也能看出小心翼翼。 季非然瞳孔地震,拽着统子回了房里。 一人一统对视半晌,齐声哀嚎。 “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觉得不能……吧。” 计划又一次搁浅。 第三晚,季非然已经有点意兴阑珊。 “要不我还是在穿书局人来之前颠覆世界来个木已成舟吧?” 统子:“……事不过三,最后一次。” 事实证明,最近的统子是有些言灵玄学在身上的。 季非然蹲到人,潜进温野房中时,温野还醒着,一个人。 “我待会儿再来。”季非然看着水汽氤氲,坐在浴桶里的温野,果断转身就走。 身后一阵哗啦的出水声,温野声音嘶哑道:“不必。” 季非然先用余光偷瞄一眼,确定看不到什么不该看的,才转过身,然后便愣住了。 她见过温野凌厉、冷漠、愤怒的模样,无论哪种,都是棱角分明锋芒毕露的。 可眼前的温野,白色的里衣松松套着,墨色绸缎似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他斜斜倚着,是个慵懒的姿势。 “找我何事?” 温野抬眸,眼角微红,水色一片。 季非然咽了口口水,这样的温野,实在有点性感。 目光不经意扫到温野脖子上可疑的红痕,季非然卡壳的神智恢复清明。 “昨夜我见到你和掌门在一起。” 温野皱眉:“你深夜找我,只为这事?” 说完,温野愈发烦躁。 连日来的痛和苦是他自愿受的,可回到善景草堂,他不想听季非然的第一句话便是关心别的男人。 叶生也不行。 这是逆鳞?问都不能问? 那点旖旎的氛围瞬间散了个干净。 “那倒不是。只是连着三日,一日你晕了过去,一日有掌门作伴,今日才找着机会,若是叨扰了,那我明日再来。” 季非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统子却看的分明。 话里夹枪带棒,怎么听都是阴阳怪气,偏生她一副讨喜的样貌,生气也变成了娇嗔。 再看温野,果真没有生气,反而双唇微张,傻子模样。 “那日的饭菜——” “是我做的。” 季非然赌气的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炳坤拿到那柄剑开心的模样还在眼前,她可不是为抢功来的。 她抿了抿唇,垂眸道:“那菜也不是白做的,我有事相求。” 温野眼底刚刚泛起的喜悦迅速沉了下去。 “你说。” 终于到了这一刻,可季非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若是温野当真和叶生是那样的关系,那她提出假扮道侣的请求又要如何自处? 季非然久久不语,温野不禁皱眉。 季非然有多要强,他最清楚不过,能让她这样吞吐的,定是非一般的难事。 温野眉头蓦地一松,越难越好,能让季非然依赖他再好不过。 他起身,走到季非然身前,轻声道:“不必顾及,你只管说便是。” 两人离的极尽,季非然一抬头就撞进了温野的眼底。 那眼底明明白白的写着期许。 温野的目光仿佛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季非然差点又说出假装道侣的请求。 关键时刻,叶生的脸及时钻了出来,横亘在两人中间。 季非然后撤一步鬼使神差道:“你能在一个月内灭了吹雪山庄,掌控整个修真界命脉,走上修真巅峰吗?” 统子扶额:“我的老天鹅。” 温野定定看着季非然,忽而轻轻勾唇:“一个月不够,两个月,可以。” 统子:……噶? “两个月,来得及吗?”季非然小声问。 “我也不知道啊……” 季非然了然。不过温野预估的时间,可没将她的助力算进去,二人合力,未必不可为! 季非然抬眸,正欲表忠心,撞上温野含着笑意的双眸,突然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对? 温野这表情……怎么好像毫不意外她知道他要灭了吹雪山庄之事? 这就算了,温野是看不见统子的,为什么对她和空气说话的模样丝毫不惊讶? 刹那间,季非然心里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她惊愕的看向温野,温野眸色晦深,倾身覆在她耳边,轻语道:“和你那位看不见的朋友商量好了吗?” 季非然:!!! 统子:!!! 作者有话说: 统子:当时就是很孩怕 今天有点中暑没有二更了,明天争取多写点,大家出门记得带瓶水 第31章 交易 窗外忽然亮如白昼, 几乎撕裂长夜的闪电伴着轰隆的雷声传来,将季非然身前之人的脸色映的鬼神莫辨。 温野房中却是死一边的寂静。 听清温野所说, 季非然倒吸一口凉气, 难以置信的抬眸看向温野。 像第一次见他那般。 温野成长了许多,轮廓、骨骼都从少年的纤细迈向了青年的舒展,宽阔平整的肩, 覆在匀亭骨架上隐而不发的肌肉,像是即将迈入成年体的幼兽充满了危险的力量。 唯一没变的还是那副眉眼, 尽管此刻温野面色苍白,眼底却依旧是执拗的疯狂,而眉间淡淡的褶皱也并没有消失,即使此时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依旧能看见淡淡的褶皱。 季非然觉得这样的温野熟悉又陌生,一时间竟看的有些失神。 温野在季非然迷离的目光里又栖近了几分,两人的身子几乎快要贴在一起,温野轻笑, 语调没有半分嘲弄,却让季非然愈加心慌。 “为何不坚持了?恩?” 季非然张了张唇, 发现口干舌燥的厉害,却还是本能的回道:“坚持什么?” “坚持攻略。攻略我的任务就这么无趣吗?才会让你宁愿选择更困难的路, 与吹雪山庄为敌?” 季非然仿佛又回到了瀑布之上, 脚下是湍急的水流,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水带着原书的逻辑和剧情倾泻而下, 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踏错一步, 便是被卷进水底彻底溺死的下场。 温野怎么会知道攻略的事?! 关键时刻, 系统也没了声音, 季非然成了孤立无援的那个。 以为手握剧本,殊不知剧本早就被翻转了,而翻转之后的剧本牢牢握在自己的攻略对象手中。 季非然狠狠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站直了身子,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你是何时知道的?” 温野能成为大boss,自然有能足有的资本。他素来谋定后动,能这么说,季非然就不会装傻的糊弄,这也是她对温野最基本的信任。 果不其然,温野跟着松了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季非然没有试图掩饰的态度取悦了他。 “在你来之前。”温野淡淡道,眼底眉梢尽是讥讽,“在你之前来的那几个,都是我亲手送走的。” 原来自以为是的尽头,真相还能更加夸张。 刹那间,回想起那些回去的员工,她们惶恐的模样,接受的心理辅导,季非然悟了。 她试图理清思绪,但此刻脑子里各种信息和情绪都汹涌堆砸在一起,让她无法淡定,只能凭着本能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为什么没像送走她们那样,将我也送走?” 温野眼神暗了暗:“你想走?” 季非然毫不犹豫:“不想。” 温野轻嗤:“你的那些前辈们,可都是很想回去的,不知是我太让她们恐惧,还是你来的地方当真那样好。” “都有吧。”季非然诚实道。 温野目光微闪:“那你为何不想走?” 季非然愈发坦诚:“或许你并不清楚我来的地方是什么模样,那里很好,有很多我在这儿终其一生都享受不到的科技,但那里已经没什么可眷念的了。” “我在这儿可以努力修炼,不说永生,活个千八百年总归是可以的,还能永葆青春,有什么不好?” 一口气说完,季非然顿了顿,厉色道:“你对我用了什么?” 温野亮出手上的铃铛:“只是确认你说的是真话。” 这人真的有很严重的信任危机! 季非然气的够呛,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至少温野不会怀疑她的立场了。 不再和温野纠缠这个话题,季非然拨开温野,反客为主的坐到桌边:“既然话说开了,那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哪个?” 季非然瞪了温野一眼:“自然是联手对付吹雪山庄!” “我有什么好处?” 温野坐到季非然对面,唇角含笑,十分欠揍,季非然甚至有点怀念他的冰块脸。 “看来你还不清楚,我和我的前任们,来之前就对你们未来的命运了若指掌,自然也知道你想对付吹雪山庄。若是我们联手,既能给你改命,也能让我摆脱上面的控制,何乐而不为?” “我自己便能办到。” 你能办到个鬼! 但——季非然到底没说出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的事,这对于书里的人来说残忍过头了。 “但你需要时间。有我的助力可以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或许还能帮你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温野眸中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审视。 就在季非然以为他会答应时,温野却绕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摆脱上面的控制?是因为你不想攻略我,所以那些派你来的人才会桎梏你?” 若不是自己就是主角之一,季非然都想给温野鼓掌了。 不愧是全书天赋最高的男人,从她只言片语里就能推断出这么多,温野可没有任何场外援助。 “嗯。”季非然含糊的应了一声。 温野眸光微敛,脸上笑意愈盛。 不正常,今日的温野真的很不正常。 第六感疯狂警示,季非然有种冲动,立刻找个理由离开这里,或许今夜不是讨论的最佳时机。 “我——” “那为什么不直接攻略我呢?” 两人同时开口。 季非然瞪圆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温野的神情明晃晃告诉她,她没听错。 “什么意思?” 温野胸有成竹:“依你所言,助我复仇与你也有好处,但这总归是你单方面所言。而我亲眼所见,你的任务应当是攻略我。” “我不信任单方面的付出,你助我复仇,我助你完成攻略任务,我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这样的合作关系更让我安心。” 这很温野,提议甚至十分合情合理。 季非然想反驳都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也不是不行。”季非然眸光微动,“但掌门会介意吗?” “即便你只是假装被我攻略了,掌门也会不高兴的吧?” 温野有一瞬间的迷茫:“与他何关?” 装!你还装! 季非然目露揶揄:“昨晚我看见你两……” 她做了个对手指的姿势,毫不意外的看到温野脸红了个透顶。 “你!我和他怎么可能!” 温野脸色阴沉的可怕:“我早已心有所属,你想多了。” 目光相触,温野眸色亮的惊人,季非然莫名心里一慌就挪开了视线。 叶生不再是阻碍,那假扮道侣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季非然很快整理好心情:“既然如此,我同意你的提议,那就——合作愉快?” 看着季非然白皙干净的掌心,温野笑着握了上去。 一触即离,指尖还残存着温软干燥的触感。 “装便该装的像些,至少外人看着,我们该是一条船上的。”温野淡淡道。 季非然眉角微跳,心头略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温野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择个日子将结侣大典办了吧。” 季非然一直定定的看着温野,他说这话时,疏色的琉璃似的眸子一如既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是真的就事论事。 “可这也太快了,不说别的,炳坤首先就会怀疑吧?” “他不敢。”温野理直气壮。 季非然噎了一下,怎么滴,还想杀人灭口? “不敢不是不会。” 温野蹙眉:“那该如何?大典是定要办的。” 季非然唇角抽了抽,温野这姿态,跟恨嫁的小相公似的。 可他们两个都是母单,季非然无非多看过两本言情小说,经验值和温野不相上下,只能回忆着记忆里小说的情节,试探着道:“总归有个过程?相识、相知、相爱,咱们现在最多也就是比相识多那么一点,至少要让周围的人觉得咱们相知相爱,才好水到渠成。” 拒绝、同意又拒绝,温野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捆着,绳子的另一头就攥在季非然的手心里,随着她的心意提起又放下。 季非然拒绝结侣大典后坠到谷底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可以。” 终于达成了共识,季非然长出口气,这百转千回的发展让她有点飘忽。 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 既然确认了日后的方向,季非然也不怵了,不仅如此,能这样在温野面前坦诚自己的来历,也确实让她的心头的负担卸了大半。 “那我便不再打扰师父了。”季非然起身告辞。 “等等。”温野将她叫住。 季非然疑惑看去,昏黄灯光下温野目光竟透着温柔:“还叫我师父吗?” ???这言情小说男主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不过好像有点道理哦。 “那……温野?” 温野喉结微滚,轻轻嗯了一声。 季非然莫名耳根发红,仓皇道:“那我走了。” 小跑着走到门边,季非然回眸,温野还在看着她。 她心里一动,轻笑道:“明天见。” “明日见。”温野回答。 季非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温野一直攥在袖子里的那只手松开,掌心一片濡湿。 原来前天夜里,他不是在做梦。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的,晚上老时间还有更新哦感谢在2022-06-17 21:08:29~2022-06-18 13: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绯闻 炳坤背上草筐, 想了想又折回去穿上了季非然送他的金丝软甲。 虽然季非然说是借给他穿穿的,但后来他还时, 季非然说自己用不上, 还是放在他这里用处更大。 炳坤嘿嘿笑了笑,他的小师妹真的是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 能娶到他的小师妹。 他想着,推开门, 笑容僵在了唇边。 门骤然合上,草屋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道,簌簌的往下落着灰。 季非然抽出被温野握着的手腕,责备道:“我就说这样有点夸张吧?” 温野从起床后就保持着愉悦的心情,闻言也只是翘了翘唇角。 “长痛不如短痛。”他道。 “什么鬼,炳坤又不暗恋我。”季非然嘟囔着独自走到一边,认真的练起了剑招。 温野看着季非然认真的侧脸,半晌, 轻笑出声。 原来季非然不是装糊涂,这方面, 她对着谁都分外迟钝。 当然,他是不会因此同情炳坤的。 尽管炳坤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温野还是清楚的听见了他沮丧的自言自语。 “我怎么这样蠢!” 炳坤猛锤了一下床板, 房里终于陷入了一片沉寂。 早起是习惯,早起一起练剑是温野的主意。 一起便一起, 季非然没有什么意见,直到温野站在她身后, 一手握住她一只腕子, 一边使着剑招一边在她耳边轻语着每一招的要点。 这种咯噔的场景, 就是在小说里看见,季非然都是飞速划过的,就在她准备挣脱的时候,温野悄声道:“别动,炳坤快出来了。” 先从炳坤开始,慢慢将两人即将结为道侣的事传出去,这是两人一起定下的。 “这样会不会太夸张?慢慢来比较好吧?”季非然迟疑。 可还没等她说服温野,炳坤已经出来了。 接下来便是刚刚的一幕。 想着身体相贴时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意,季非然有些烦躁,随便舞了舞便结束了晨间的锻炼。 这是她穿到这里来的这么长时间里,晨练最短的一次。 季非然还保留着凡人的许多习性,回到房中准备收拾收拾去沐浴,从昨晚开始就没声音的系统终于冒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去找新宿主了呢。”季非然吐槽。 “穿书局又找我了。”统子语气沉重,让季非然也失了开玩笑的心思。 “有什么变数吗?”季非然皱眉问道。 统子摇头:“倒也不是变数,只是咱们的时间更少了,系统大概在半个月后就会派人过来。” “半个月?!”季非然惊愕。 不过震惊过后,她很快就淡定下来。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如果按照她的提议,在穿书局派人来之前帮着温野推翻吹雪山庄的势力,那此刻的她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可温野给了她退路。 “没关系,就算他们明天过来,只要温野不出卖我,咱们就没事。” “恩——恩?!” 统子确定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一段。 听季非然淡淡说完之后,统子不淡定了。 “那你们要结婚吗?什么时候?” 季非然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要随份子?” 统子捂住自己的小口袋:“假结婚还想骗份子钱,诡计多端的人类!” 说完又凑了过来:“温野怎么会同意的呀?” “他不信我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互取所需。” “真的?”统子狐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反正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了,先把穿书局这关过了再说吧。” 季非然成功的说服了统子。 统子念叨着要为他们设计一场旷世婚礼,就再次消失了。 季非然笑着摇摇头,捧着衣物去沐浴。 沐浴更衣,用早膳时,季非然又碰到了温野。 肉包子咬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温野看着季非然双颊鼓鼓,乌黑明亮的双眸,想起了曾经在后山见过的灵兽。 “好吃吗?”温野问。 季非然有点分不清,温野这是取笑她,还是认真的提问。 不过温野很快回应了她的疑惑,他骨节分明的手,伸进了盘子,拿出了一个大肉包,捏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在季非然惊愕的眼神里,他学着季非然的模样,认真品了品,半晌皱了皱眉:“为什么是甜的?” 大概因为大厨是江南人士吧,季非然腹诽,但我前几日做的甜点你可是吃的一干二净,这会儿装什么不爱吃甜食呢。 这话她是不敢说的,以免还不怎么稳固的同盟关系,历时一天便拆了伙。 炳坤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破碎的少男心,采茶是没什么心情了。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他惆怅推开厨房的门,抬眸看到的便是温野和季非然一边用着早膳一边说笑的模样。 那你来我往的眼神,情意都要满出来了,从前的他怎么就瞎了一样,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炳坤绝望了。 温野和季非然也一齐看了过来。 炳坤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该装作不知道吗?炳坤内心激烈活动着,又不敢做出任何表情,远远看着面色反而有些扭曲。 看的季非然都于心不忍了。 “我们在一起了。”季非然道。 快到斩乱麻,温野说的没错,确实该给炳坤个痛快的。 炳坤表情瞬间裂了。 同时裂了的还有温野的表情,只不过是笑裂了。 “可你们是师徒!” 虽然高阶修者多是有个性的,也不怎么在乎世人如何说道,没人敢当着温野的面说什么,季非然却不会好过。 “你叫她什么?”温野忽然道。 炳坤一怔,下意识答道:“小师妹。” “那你如何称呼我?” “小师叔……” 温野挑眉:“所以我们为何是师徒关系?” 炳坤懵了,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努力回忆,从他去惊雷峰初见季非然,到将她带来善景草堂,再到现在,温野确实从未亲口承认过,季非然是他的徒弟! “我们从未行拜师礼。”温野道。 小师叔好深的心计! 炳坤以他单身二十多年的经验担保,温野绝对是从开始就计划好了的! 季非然同样震惊,原来她竟然还不算温野的徒弟吗? “可小师妹尚有婚约在身。”炳坤反驳道。 “风无涯已经同意写退婚书了。”温野森然一笑,“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会解决。” 炳坤一阵瑟缩,小师叔笑的好吓人,这“解决”不会是他想的那个“解决”吧? “我们的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温野徐徐道。 那一笑的余威尚在,炳坤小鸡啄米式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温野眼皮子上撩,满眼的不赞同:“谁让你保密的?我是让你尽快将消息散出去。” 炳坤:…… 从小厨房出去时,炳坤摸了摸肚子,更加惆怅了。 早膳一口也没吃上,任务倒是领了一堆。 *** 消息很快在玄天剑派不胫而走。 温野的性子,若是放在现代,那就是插根网线能在家宅半年的那种类型。 外界的反应他自是不会知晓的。 知道穿书局的要来之后,季非然本就十分卷王的修炼时间又增了一辈,她想尽可能的确保自己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寻常情况,自然不会有人察觉到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可这些人做的未免也太过了。 季非然一个利落的落剑,第N次听到隐隐的惊叹声后,她终于忍无可忍,收剑向着几人躲藏的方向走去。 以为最多四五人,季非然眼疾手快拨开他们用来遮掩的叶子,看着下面藏着的十几个人,瞬间无语了。 “小师妹……” “说吧,怎么回事?别逼着我叫小——温野。” 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成一排,落了水的鹌鹑似的垂着头,齐声道:“炳坤的错。” 恰巧采茶归来的炳坤:“我真是谢谢您嘞。” 季非然一问方知,原来是她和温野的事已经彻底传了开去。 据这几人转述,最新消息是每日给门派送新鲜蔬菜的卖菜大叔也知道了。 “我们也是好奇嘛,谁见过小师叔处对象呀,这可比有人飞升还新鲜。” 季非然:…… “现在看到了,能走了吧?” “没看到啊,连小师叔影子都没见着……” “就是,虽然我没有道侣,但是话本子里都写过的,相爱的两个人,那都是要成天黏在一起的。” “对对对,我也看过。” “我们蹲了大半日了,你们都没碰过面呢。” “不会是炳坤编来戏弄我们的吧?!” 炳坤:拳头硬了。 男人八卦起来真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季非然有些抓狂。 眼下若是不平了这些人的心中疑惑,等他们回去之后,还指不定要将话给传成什么样。 季非然真是怕了,没想到和温野假装道侣后需要应对的第一个难题不是来自温野,而是来自这些看热闹的同门。 “想看是吧?”季非然抬了抬下巴。 几人齐齐点头。 “一边躲着去。”季非然用下巴指了个方向。 几人一溜烟躲了过去。 季非然转身向温野的屋子走去,背后火辣辣的,是十几个人灼热的眼神。 她一鼓作气走到温野门前,抬起手时却犹豫了。 该怎么说?使眼色温野能看的懂吗? 自己何时这般沉不住气了,被这样一激,居然真的这么莽撞的来找温野了…… 季非然的手抬起又放下,又再次抬起,看的她身后十几个人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的。 就在他们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时,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温野眸中惊讶一闪而过。 季非然同样惊讶,她没听见丁点儿脚步声,温野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两人愣愣对视着,又同时挪开了视线。 那十几个人中有元婴期的,她若是直说,定然会被听见,那可就穿帮了。 季非然还在斟酌用词,头顶传来一道玉石般的声音:“要练剑吗?” 不是吧,又来同一招? 莫非一起练剑是什么剑修的浪漫约会排行榜第一? 季非然浮想联翩时,温野已经将凤鸣扔给了她。 下意识接住,温野的剑招已至。 两人你来我往,像是流虹,一招一式赏心悦目至极。 温野没有丝毫腻歪,像是真的心无旁骛的在给她喂招。 渐渐的,季非然也收了心,眉间轻拧,认真的对起招来。 忽然,温野一个剑走偏锋,跳过既定剑式,季非然反应同样快的惊人,腰肢柔软后仰,几乎是贴着剑柄转了个圈。 翻转的过程里,季非然不甘示弱,用力一带,温野手中长剑飞出。 长剑划出一道银光,朝着—— 不好,那里有人! 季非然飞身欲救,半空中被身后的温野揽过腰肢转了个圈稳稳落地。 救人已经来不及了,季非然挣开温野,着急看去,长剑深深插进树干里,只露出一个剑柄,犹自嗡鸣震颤着。 差点连头都被削了的几人一脸菜色,愤怒的看向温野,正巧对上他的凉凉的双眸。 温野是故意的! 像是在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凉水,几人冷的牙关打颤。 “要不还是走吧?” “也没什么好看的,呵呵。” “就是就是,都是剑修,除了练练剑,还能有什么好看的。” 十几人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夜里。 温野隔空取回了剑,转身对上季非然审视的目光。 “你这么吓唬他们,万一他们回去乱说怎么办?” “不会。” “这么笃定?现在或许不会,回过神来恐怕就会生气了。” 温野脚步微顿,眼中带了笑意:“他们回过神来就会觉得我们是真心相爱了。” 季非然:??? 温野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屋里。 季非然很快就知道了温野是什么意思,只是夸张的是,她是从姬炫口中得知的。 再次感慨了一番修真世界里的信息传播速度,季非然也不得不佩服温野的心思。 将这些剑修拿捏的死死的。 那日来偷窥的一群人,回去冷静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报复着说他们闲话,而是将剑招复盘了一遍。 开玩笑,这可是温野自创的剑招诶。 只是越练越觉得肉麻,怎么看这都是情侣剑啊! 然后记忆便像潮水般涌向他们,两人月下练剑的身影在眼前重复闪现。 季非然手中的剑再也瞒不住了。 “他居然将凤鸣给了你!!!如果这都不算爱!!!” 隔着一张信纸,季非然都能感受到姬炫的激动。 “剑修的关注点果然都奇奇怪怪的。”季非然吐槽。 *** 温野将凤鸣作为定情信物给了季非然这件事,很快取代了之前的流言。 这次季非然学了乖。 这群剑修对名剑的热忱程度可比对他们谈情说爱高多了,未免凤鸣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季非然早早便将凤鸣给藏了起来。 结果根本没人来偷窥骚扰。 就在她纳闷之时,宣天磊来了。 宣天磊一坐下便猛灌了三杯凉茶,紧接着便输出了半个时辰,中心主旨是季非然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居然会看上温野这样的。 最后图穷匕见,他想看看凤鸣。 季非然叹了口气,认命的将凤鸣从柴房的灰堆里扒拉出来。 宣天磊谴责的瞪了季非然一眼:“暴殄天物。” 季非然:…… 宣天磊欣赏完毕,心满意足道:“温野也不是全无长处,至少不怎么小气。” “这倒是。”季非然赞同。 “啧,还没嫁过去就帮着夸了。”宣天磊揶揄完毕,肃了脸道,“我来是有正事的。” 季非然也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何事?” “行拜师礼,拜我为师。” 季非然:“哈?” 宣天磊搬着小凳子凑近:“你本来就是惊雷峰的是不?掌门最开始也是属意我做你师父的。要不是温野横刀夺徒,我早就喝过你的拜师茶了!” 季非然迟疑:“……倒也是。” 炼丹她亦是想学的,姬炫是她好友,不好拜师,宣天磊确实是拜师最佳人选。 季非然就要点头答应之时,哐的一声,木门倒了一半。 温野面色冷凝,但不怎么稳健的步伐还有控制不住的力道依旧出卖了他。 季非然茫然的眨了眨眼,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着急慌忙的? 温野皱眉站到季非然身前:“她不可能拜你为师。” 季非然:“为何?” 宣天磊:“凭啥?” 两人只是假扮道侣,如果温野认为这样就能越过她替她做决定,那就大错特错了。 季非然有些生气。 温野抿了抿唇,蹙着眉与季非然对视着,自然也没错过她眼中的怒意。 半晌,温野偏过头:“你愿拜便拜吧。” 来的莫名其妙,走时亦然。 季非然看着莫名被破坏的门板,气哼哼道:“什么臭脾气。” 说完一转身,宣天磊粗犷的一张脸已经快笑烂了。 “哈哈哈哈哈温野这小子也有如此吃瘪的一日,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宣天磊捧腹大笑。 “吃瘪?”难道不是他无理取闹? 看着季非然迷茫的神色,宣天磊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徒弟是傻了点,但温野这小子看来是真心的。 宣天磊决定做一回月老:“你若是拜我为师,日后你和温野结为道侣,我不就也成了温野长辈了?”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只要想到温野这厮日后见了我要尊称我一声道号的模样,我就能笑死。” 季非然:…… “我不拜师了。”季非然冷漠道。 笑声噶然而止:“别啊,温野都没意见了。” 季非然笑着将人推了出去:“他不坑我,我自然也不能坑他。所以,再见!” 宣天磊是苦着脸被撵走的。 人走远了,季非然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去和云野说一声。 结果人到了温野门前,才知道人又出远门了。 “出门都不知道打声招呼。”季非然吐槽道,说完惊觉自己怎么想要求温野汇报行踪了? 摇了摇头,将可怕的念头给摇了出去,抬眸看见炳坤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远远便听见炳坤喘道:“小师妹,风无涯他来提亲了!” 季非然:…… 第33章 古怪 “风无涯好歹是个男主, 不至于这么没品吧?”季非然边走边跟统子吐槽。 “季非语还是女主呢。”统子回答。 好吧,她被说服了。 原文是原文, 至少这个世界里她亲眼见到的这些人物, 和原书里的纸片人已经截然不同了。 已经做好了和原书男主掰头的准备,结果远远看到个背影就知道这不是风无涯。 “矮了得有半个头吧?” “恩,也比风无涯胖。” “红衣服绿腰带, 品味也比风无涯差不少。” 季非然离那背影尚有百来米,说的理直气壮, 殊不知风早就将她的声音尽数送到了风兴遥的耳朵里。 风兴遥眉峰蹙起,缩在袖子里的手攥成拳,手背上青筋绷起。 但随着季非然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又恢复成了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笑眯眯的转过身。 “这是?”季非然脚步顿了顿,这人她确定自己没见过。 男人一身撞色搭配,走到阴影处时再看,倒也没那样夸张, 是暗暗的朱砂色配上贵气的绿宝石色,四十来岁上下的年纪, 一身修为看不出,目露精光, 定是个高手。 男人主动走了过来。 “在下风兴遥。”男人谦谦有礼道。 季非然:…… 不知道这是怎么被传成风无涯的。 “在下季非然。”季非然不卑不亢道。 风兴遥笑着点点头, 目光中的审视让季非然有些不适,她稍退一步笑道:“不知风掌门找小辈何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 季非然答应的爽快, 但很快就后悔了。 这一步未免也太长了吧??? 一直跟着风兴遥下了山,见风兴遥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季非然忍不住道:“不知风掌门要带我去何处?” “无涯就在离这不远的玄天客栈里, 你不想去见一见吗?” 风兴遥自信满满的看着季非然, 后者无情的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很想。” 这话说的颇不给面子,也没什么礼数,但季非然也不怎么在乎了,圣兽宗如今都人走茶凉了,她也决定和温野站在一边搞死吹雪山庄了,细细一想,还真没什么对着风兴遥好言好语的必要。 风兴遥笑容僵了僵:“我以为你同小儿见过一面。” “确实见过。” 风兴遥重新打量起季非然。 容貌姣好,当得起吹雪山庄少庄主夫人的名头,只是素面朝天、言行举止也不讲究,娘家圣兽宗更是声名狼藉。 真论门当户对,他是瞧不上季非然的。 可是风无涯受了伤。 尽管风无涯服了姬炫的药已经渐有好转,但到底神魂受损,身子和修为恢复了,神智却受了影响。 不论风无涯的婚约解除,又或者换个名门闺秀成婚,这件事定然都会传出去。 季非然兜兜转转倒成了此时最合适的对象。 季延出事前传给他的信里曾说过,他家两个女儿都对风无涯情根深种,他可以随意挑选。 更何况季非然已经见过风无涯。 他一手栽培出来的风无涯,季非然不可能毫不动心。 风兴遥哂笑,原是他低估了一些小女儿情态,带着季非然去见风无涯她自是拉不下脸面。 无妨,多事之秋,多给她些面子也没事。 “是我思虑不周,你二人还未成婚,私下见面确实不妥当,待涯儿休整一日,我明日带着他登门造访,届时再商讨婚期。” 季非然差点气笑了。 “风掌门可是有什么误会?日前风道人带着非语来过玄天剑派,当时便立下了退婚书,如今我和吹雪山庄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风无涯醒来之后只记得两件事,一是剑,二就是婚约。 “退婚书?可否让我看看?” “两份都被风无涯拿走了,你该问他要去。” “他受伤归来时,身上并无退婚书。”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人僵持对立着,男的一身富贵,女的容貌惊人。 季非然最先放弃,和风无涯这样的人就连争执都是浪费生命。 “风无涯写过退婚书,天知地知他知我知,我没有一个字虚言。” “不过就算你不认,我也无所谓。我如今无父无母,也不奉行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我是断不会结的。” 季非然每说一句,风兴遥的脸色便要更沉一分。 待她说完准备潇洒离去,背后的风兴遥冷笑道:“好一个无父无母,不知叶生和玄天剑派在你心里又有几分重量呢?”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季非然没有回答,只是风兴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她增添了毁灭吹雪山庄的动力。 和风兴遥分道扬镳之后,胸口仿佛还有一口郁气堵着不上不下,左右无事,季非然决定逛逛。 进入这个副本之后,除了修炼剩下的时间也都耗在剑派里了,即使山脚下就有个镇子,季非然都没好好逛过。 循着记忆,季非然摸索着上次和小六喝酒的铺子。 那家的酒酿的绵醇悠长,许久未喝,肚里竟生了馋虫。 只是还未找到酒铺,倒是叫她碰见了熟人。 剑修清苦,整个玄天剑派也就季非然一个女修,所以在镇上见到女修就格外的扎眼。 几个少女约莫十八上下的年纪,清一色的水粉色襦裙,梳着双环髻,俏皮可爱。 季非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就这两眼,还真被她看出了门道来。 这几个不是姬炫身边的女弟子吗? 季非然过目不忘,大比见过一次便记得清楚。 几个少女窝在一处,不知说了什么,笑的脸上飞出几朵红霞,不时互相打闹,瞧着十分有趣。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季非然现在正需要点乐子。 于是她脚下一转,拐向了几个少女的方向。 少女所在的是一间书铺,老板是个凡人,却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季非然是个修士。 许是有过什么先例,老板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冲着季非然笑着颔首,伸手指了指向里的方向。 可少女们都聚在书局另一侧的书架边。 “两边的书有何区别?”季非然压着嗓子问。 “那边是专为修士们搜集来的名家珍藏。”正是他刚刚为季非然指的方向。 季非然也不着急,听老板这样说,还真去看了看。 老板是个细致的,各种类型的书分割的十分细致,季非然走到剑修区,拿起一本剑谱随意翻阅,翻着翻着眉间轻皱。 “这剑招……好生熟悉。” “这不就是那天当着偷窥的人的面,温野和你一起练的嘛。” 季非然当然知道,只是她有点无语。 这蓝皮封面上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大字——情侣剑。 这都算了。 图里两个人画的勉强也算细致,不算辱没了两人的长相,只是——能不能每一页都给他们配上这么莫须有的内心os? 季非然随意看了两眼,在看到代表着自己的人物头顶冒出“情郎,今夜花好月圆,正是双修的好时机”的os时,骤然合上了册子。 “诶诶诶你别关,我还没看完呢。”统子抱怨。 “垃圾读物,不适合你看。” 季非然敷衍两句,决定放弃修士区的读物,转而朝着凡人区的书籍走去。 靠的近了,她才发现几个少女身上都带着消音符,难怪她先前听不清几人说的什么。 季非然不想刻意偷听,于是准备大大方方打个招呼。 怪就怪在眼神太好了,措不及防就看到了少女手里抓的话本子。 《怀了小师叔的崽后我带球跑了》 《错嫁》 《剑尊是我裙下臣》 和修士区截然不同的是,凡人区的话本子封面极其花俏。 单看这些标题,季非然最多也只叹声少女怀春,可看清那封面上的人之后…… 那大着肚子眼含热泪的女子怎么这么像她季非然? 那个月下执剑剜下心头血的男人怎么那么像温野??? 季非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她热辣的目光,欢声笑语顿了顿,几人齐齐看向身后。 身后空无一人。 季非然躲在正对面的书架后方,捂着噗通跳的心口细密的喘着气。 还好还好,没被看见。 不对,她光明正大,为何要躲? 可是社死对自己也太残忍了趴。 季非然没怎么犹豫就克服了心理障碍,少女们的说话声也偷过书架的缝隙传了过来。 “这本最好看,虐恋情深呜呜呜,少主定会喜欢的。” “虐谁?少主说虐温野的才看,虐季姑娘的买下直接烧了便是。” “咦,那这本温野割了肾又剜了心头血的少主定会喜欢。” “这边还有一本,风无涯仗着婚约强势逼婚,温野婚宴当天抢婚不成,心痛吐血,最后神魂俱灭。” “不行不行,少主说了,要狠狠虐温野,但结局一定要是大圆满的。” 季非然听着几个少女挑挑拣拣,最后满载而归的走了。 听完几个剧情描述,季非然人已经傻了,果然是修真界啊,过于荤素不忌了。 一人走,想起封面上的那张脸,明明老板也没认出来,她还是遮遮掩掩的挡住下巴,悄悄摸到柜台问道:“刚刚那几个姑娘买的话本子,一模一样的给我也来一套。” “没了,我们这里的话本子一样最多不过十本,那些姑娘全都买走啦。” 季非然:……姬炫是准备开个读书会吗?! 老板果然是个商业奇才,一见季非然失落的模样就了然一笑道:“温道人和季道人的话本子是时下最火热的,我这还有好些没来得及上架呢,今儿就卖给你吧!” 季非然离开书局的时候,怀里揣着五六本据说是老板珍藏的话本子,这些话本子从人设到情节没有任何雷同,唯一相同的便是男女主是她和温野。 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季非然偷偷摸摸的回了善景草堂,路上偶遇炳坤叫了她一声,差点叫的她魂飞魄散。 好不容易摸回房间,季非然锁好门,一头扎进了书的海洋里。 一看就看了一整夜。 翻完最后一页,季非然虚脱的摊开身子,愣愣的看着房梁——仿佛被掏空。 “上次这么努力的看书可能还是上次。”季非然喃喃。 统子也大字状摊在季非然身侧,幽幽道:“第三本真是香艳呀,等你和温野结婚,我就送你一个秋千,嘿嘿。” “闭嘴!” 季非然不会说,这些本子之所以畅销还是有原因的。 什么秋千、大树,因着凡人对修真的无限畅想激发的无限想象力,更夸张的飞剑上,云端都有。 如果主角不是她和温野的话,季非然甚至有再去买几本的冲动。 一人一统躺在床上在余韵中回味着,门忽然被扣响了。 季非然一个纵起,胡乱将话本子塞到了床下,打开门看到了叶生。 “用过早膳没?”叶生手里提了几个青果子,“我能进去吗?” 季非然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两人刚坐下,叶生便问她:“你们结侣大典定在何时?” 季非然一口水喷了出来。 这些剑修怎么接受能力都这么强的吗? “你不奇怪我们怎么就突然好了吗?”季非然实在没忍住好奇问道。 叶生剥了个果子塞进嘴里:“还能为什么,少男少女朝夕相处,生出情愫再正常不过了。” 好像是没错。 “结侣大典我们还没定日子。” 叶生点点头:“如果是因为你和吹雪山庄的婚约之事,我可以收你为义女,直接去吹雪山庄退婚。” 季非然有些惊讶,叶生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就连温野对外也没挂他徒弟的名号,却愿意为了这事收她做义女,为她奔波。 “谢谢掌门,不过那婚约不是我定的,自然也束缚不了我,掌门不必为此介怀。” 叶生将姬文姬炫从吹雪山庄给捞出来,还不知私下付出了什么代价,季非然不想欠人情。 叶生也没客套,季非然说不用便是不用。 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个皱巴巴的袋子来。 “这是送你的,就当是你们二人的新婚之礼吧。我听温野说你至今连个乾坤袋都没有,这个不错,你收着便是。” 袋子小巧但谈不上精致,灰扑扑的外表看着甚至略显脏污,但季非然可半点没敢小瞧,叶生这样见多识广的说“不错”,那便是顶好了。 “谢谢掌门!”她痛快的收下了。 叶生此行似乎就是为了过问两人结为道侣之事,说完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囫囵说着语速飞快。 季非然眨巴眨巴眼问统子:“他说什么?” 统子翻译道:“温野这些日子在疗伤,心头血什么的还是有点……等他病好了再说吧。” 季非然:……!!! 手忙脚乱将话本子都塞进乾坤袋里,季非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明明只露了一个角,掌门是如何知道内容的?” 统子目光沉痛:“其实你已经知道理由了,不是吗?节哀。” 季非然嗷呜一声扑进了被子里。 比被班主任看到自己上课看闲书更社死的是,班主任看到闲书的名字发现自己也看过,还是自己班上学习委员和班长的同人文。 “那你觉得玄天剑派会不会都看过了?”季非然绝望发问。 统子安慰道:“放心吧,这些剑修这么穷,人手一本是不可能的。” 季非然松了口气。 “最多也就各峰峰主有一本,然后再四处传阅吧。” 季非然:!!! “好在他们看的不是香艳的那本。” 季非然:……恩。 “但话说回来,里面这么多细节都如此精准,真的不是山上哪位师兄卖出去的情报吗?” 季非然:!!! *** 温野擦干手缝里快要干涸的血渍,随手将帕子扔进火盆里燃尽。 “风无涯失了神智?” 对面满脸血污的男人不住点头:“是是是,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他他如今忽而像稚儿一般口中只念叨着要做什么天下第一,忽而又说什么道侣,季非然的,风兴遥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他对外坑骗各门派,说的是风无涯十年内必入大乘期,届时吹雪山庄会为世人献上两个伪仙器,所以……归附吹雪山庄的越来越多了。” 温野垂眸低笑,利益的联盟还真是脆弱,只是略施小计的折磨,轻易便能折了脊梁骨,让人跪下求饶。 突然就很想回到那个知道他的本来面目,还坦坦荡荡的来找他结盟的人身边。 温野转身往外走,冷冷丢下一句:“杀了吧。” 没有再管身后的哀嚎,温野御剑往善景草堂飞去。 *** 季非然在房中来回踱步,再一次转的统子头昏眼花的时候,统子实在看不下去,把人拦了下来。 “晃的我快吐了,真这么纠结要不就抓阄吧。” 明明是嘲讽的话,没想到季非然眸光一亮,一拍巴掌道:“好主意!” 抓了一把之后…… “不行,三局两胜!” 一炷香之后。 “五局三胜都是一样的结果,认命吧。” “温野回来了。”统子提醒道。 “这么快?”季非然一凛过后,认命的出门了。 温野换了身外袍,倒了盆清水细细洗干净手上沾染的血腥味,身子忽而僵了僵。 季非然就在他门外。 温野勾了勾唇,脚步声凌乱,是又冒出了什么奇思妙想吗? 擦干手,温野主动打开门,季非然像受惊的小兽,猛然转过头,整个人都惊住了。 “有事?” “恩,有一点。” 温野将人让了进去。 季非然不由得多看了温野两眼,今晚的温野过分温和了。 虽然奇怪,但这样的温野奇迹般的抚平了她心里那点不安。 季非然定了定,深呼吸一口气,将怀里已经揣热了的几本话本子递给了温野。 “里面有些细节有点古怪,知道的过多了。” 温野垂眸,看着《剑尊的盛世婚宠》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第34章 写手 温野猛的合上了书册。 月光流银一般倾泻进来, 落在温野身上,照亮了他微红的耳廓。 他抬眸, 眉峰蹙着, 瞳孔又黑又亮,却忍不住的震颤。 “这是何人写的?!” 季非然来之前很纠结,将话本子递给温野的时候很社死, 她以为现在的自己会想找块豆腐撞死。 然而并没有。 脚趾抠地的羞耻神奇般的消失了,她甚至有点想笑。 原来这就是, 只要你更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了。 更何况,温野这模样,还挺秀色可餐的。 季非然定了定神,强行收回散漫的心思,沉声道:“我来正是为此,你若是再看下去便能发现许多细节太过真实了。” 即便季非然这么说,温野也没有再翻开这本《剑尊的盛世婚宠》的意思, 他将册子往桌边推了推,沉吟道:“许是其他峰头的师兄弟透露的消息, 门内清贫,为了攒灵石铸灵剑, 素来都是各显神通的。” 季非然惊诧的看着温野, 看的他古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衣衫:“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么接地气的话。” 没等温野反驳, 季非然干脆利落的坐到温野对面,熟练的将册子翻到中间一页, 强行推到了温野眼皮子底下:“你看看这一页再说。” 温野满脸的不情愿, 但抵不住季非然的目光, 到底还是拿起了册子读了起来。 只是越看脸色便越发沉郁。 “这人竟知晓我们在青鹿山上发生的事?” “恩,若只是善景草堂里,恩,你我的一些相处的细节被写进去,我也不会深夜来找你,但青鹿山上的事,只有你、我、掌门知道,这人却写的这样清楚,不得不防。” 其实季非然真正担心的是温野。 他们三个人里,秘密最多的便是温野。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时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岂不是意味着温野的所有地下行动都不再是秘密了? 温野同样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 “我会查清楚的。”温野道,“只有这一本有古怪吗?” 季非然瞬间想到那本十分香艳的,但被温野这么一问,脑子竟难得有些短路,除了那些香艳的辞藻,实在想不起那本里有没有什么诡异的细节了。 她张了张口,碰上温野略带询问的眼,又想起了那书里温野摁着她的手,温柔问她:“可以吗?” 季非然甩了甩头,黄色废料,退!退!退! “山下还有一些我没买回来,不知里面有没有,待我明日去看看。” 她先下手为强,将那些不太和谐的都给筛了,免得温野看见,那她真的会社死。 事儿谈完了,一时间满室寂静。 季非然第一次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告辞。 走到门边时,身后传来云野冷冷清清的声音。 他说:“你怎么会买这些……回来的?” 轰地一声,像是一团火,从脚底炙热燃烧,转瞬间便将季非然整个点着了。 她完全没想过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季非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背影一定是僵硬中透着尴尬。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身后一声轻叹:“我会处理的。” 季非然没懂温野所说的“处理”究竟指的是什么,但这会儿无论温野说什么,只要能让季非然逃离当场,她都能敷衍过去。 胡乱应了一声,季非然飞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里。 季非然走后,温野看着桌上的书册,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 季非然是被炳坤拍的震天响的门给闹醒的。 炳坤从未如此着急过。 季非然几乎是连鞋都没穿好就冲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的炳坤果然一脸焦急,一见她便拽着她的手往外跑。 “诶你等等,这是要去哪儿?” 炳坤喘着粗气:“小师叔要去封人铺子了!” “什么?”季非然愣了一秒,想起什么很快反应过来,“走!” 她胡乱的拔上鞋子,随手挽好了发髻,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还没亮。 白日里喧嚣的街道这会儿静悄悄的。 整条街都是商铺,大部分店家都宿在商铺后头的一排平房里。是以从前往后看,只能看到一片黑灯瞎火。 只除了一处——书局。 书局的门被开了半大,里间有黄澄澄的光照了出来。 下山的路上炳坤总算将事情掰扯清楚了。 他了解的也不多,只知店铺老板半夜里传信求救,因他广结善缘,门派中有相熟的弟子去了,这才发现了要封人店铺的居然是温野。 “老板平日里都笑呵呵的,他知道咱们穷,偶尔零头都给抹了,他到底做了什么能将小师叔得罪到这份上啊?” 炳坤不知道,季非然却已经有了猜测。 “我去劝说温野,你就在这里等着,切记,如果还有别的人过来,你一并拦下来,就说有我在就够了。” 炳坤讷讷应下,目送季非然义无反顾的背影跑进了书局里。 季非然同样有些莫名。 在她看来,这事就算要调查也不能用这样打草惊蛇的方式,更何况她与这老板有一面之缘,对他观感尚可。 门里静悄悄的,季非然松了口气,至少温野没有使出什么严刑拷打的技巧。 往深里走了两步,她终于看到了温野。 黑夜几乎将温野的背影包裹,他端着一盏烛台,烛火明灭,映的他的侧脸越发瘦削,眉眼凌厉。 书局老板全须全尾的站在他身侧,只是脸上的惶恐亦是实实在在的。 温野合上书册,季非然还没看清温野究竟看的是哪本,那书册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他修长的指尖。 温野持着烛台转过身来。 两人隔着烛火对视。 老板也顺着温野的动作看了过来,看清来的是季非然,立时就想冲过去,只是还没接近她身侧,就被温野揪着后脖领扔到了身后。 胖胖的身子磕在书架上,老板疼的诶呦一声,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仙女救救我。”老板隔着温野向季非然求救,被温野一个眼神吓的噤了声。 “炳坤叫醒你的?”温野皱眉走进,“我会处理,你勿需烦心。” “我以为你说处理,是要调查泄露秘密之人。” “自然,泄露秘密之人要查,这间书局也不能不毁。” 温野敛眸看向受了痛的老板,眸中没有半分感情,仿佛看的是个死物。 季非然离开后,他终究没忍住,还是看完了那些书册,愈发确定他要毁了这间书局。 季非然并不赞同。 只是她观察云野的神色,若是当着老板面顶真,不知他会不会愈发叛逆。 她伸手,轻轻扯了扯温野的衣袖:“我们过去说。” 温野不知还有何可说的,但——季非然白皙莹润的指尖牵着自己的玄黑色的衣袖,他不自觉的就跟着走了。 角落里站定,季非然斟酌了一下词汇才道:“老板不一定和泄露秘密之人是一伙的。” “恩,我知道。” 季非然:??? “这间书局是老板的心血,也可能是他养家糊口的唯一倚仗,你既知晓他不一定是知情者,那直接毁了这间书局会不会——有点过火?” “过火?”温野神色迷茫,“我想毁了这间书局和他认不认识泄露秘密者无关。” “那是为何?!”季非然没忍住拔高了嗓子,反应过来,又柔声道,“旁人知晓对你名声也不好。” 名声不好日后就更难拉到联盟,想对付吹雪山庄难度就更大了。 季非然觉得自己十分理智,可温野听完却笑了。 第一反应便是气恼,难以沟通还有被轻视嘲讽的生气。 可温野笑容越来越大,微敛的眸子睁开,星星亮亮的黑,是真的畅快的笑。 季非然记忆中就没有温野真心的笑模样,一时间愣住了。 可这笑也是转瞬即逝的,温野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语调愈发温和了。 他道:“我的名声本就不好。” 他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和季非然争辩,接着道:“我看了你给我的书册,我想会有许多和我一样的男人看过这样的册子,辗转反侧的夜里他们可能会在心里无数次描摹你的模样,做些难以启齿之事。” “这两本,将你描述成向我主动献媚的女子,我知不是,但若是有人信了,你便在那些人口口相传中变成了这样的人。” “看过这些书册之人,可能一世都不会遇见你,但想起你时,那些男人心中恐怕尽是轻浮的念头。” “那又如何……他们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温野抿了抿唇:“但他们影响了我。” “我不喜你被揣测,也不喜你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野顿了顿,轻声道:“就像你不想我的名声受损一般。” 季非然胸口有些堵。 她可以有许多理由解释眼前的场景,耳中听到的话。 比如,她就快要和温野结为道侣了,所以温野不希望她的名声受损。 可季非然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 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温野,是实实在在的担心她,为她考虑。 在毫无隐私的时代生活过,她早就能将顶着自己名字的二次元人物和真实的她割裂开来。 她以为这没什么,但又切切实实被温野感动了。 如果因此责怪温野,那就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但—— 看着老板苦歪歪的脸,季非然还是做不到就这么毁了他的书局。 “你等我一下。”季非然道。 温野没回答,实际行动表示不等,不仅不等还要跟着。 看着尾巴似的一路跟着自己的温野,季非然默了默,决定当他不存在。 她将老板扶了起来,温声道:“我们商量过了,只要你答应日后不再贩售剑尊和他徒弟的话本子,今日之事便揭过,你道如何?” 老板恐惧的瞄了两眼温野,压低声音对季非然道:“可是他二人的卖的最好,这位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霸道?难不成他是被写成反派的风无涯?” “呵呵,看来你看的不少。”季非然干笑,“但我只能说服他到这里了,若是你执意要卖,他可能会直接烧了这间书局。” “叶掌门就不能管管吗?”老板快哭了,“当初我说要卖玄天剑派剑修的话本子,可是他一口答应的呢!我每卖出一本,他都要拿这个数,现在怎么就说不管就不管了呢?” 季非然:…… 身后传来微妙的气息。 “你说叶生同意了?书也是他找人编撰的吗?”温野咬牙切齿道。 “这倒不是。叶掌门当初一次从我二婶那儿定了一年份的菜,但是没有银子垫付,于是便答应,但凡是玄天剑派的弟子,我们书局都能当做话本子的主角写进去,他还强烈推荐了自个呢,只是女修嫌弃他蓄须,他的本子都卖不动,之后便没人写了。” “那《剑尊的盛世婚宠》是何人所写?”温野问道。 “那本啊,你等等,我这儿本子上都记着呢。” 老板从木桌档里套出一本黄色封皮的册子,里面果然分门别类记载了书局里这些书的成本、定价,翻到最后便是这些书的货源。 季非然眼快,一眼便看见了《剑尊的盛世婚宠》的写手后面的作者名。 “闻及……及闻,姬文!原来是他!” 若是姬文的话,知道青鹿山上发生之事也不稀奇了,定是叶生事后透露的。 季非然有些无语,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番曲折,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一个字:穷。 他们玄天剑派实在是太穷了! 她回头看向温野,温野竟也有一瞬的呆滞,目露迷茫,看的季非然忍俊不禁。 许是心情骤然轻松了脑子也跟着活泛了,季非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干咳两声俯身到老板耳边小声说话。 这样的距离,即便是耳语,温野也能听的清楚。 季非然不会不知道。 所以她并不是不给他听,只是做个姿态,让老板放下戒心。 温野同样清醒知晓。 但不妨碍他觉得两人凑在一起说话的模样十分碍眼。 他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扭过身“专注”的盯着书架上书册,季非然的话却依旧一字不落的传到耳朵里。 温野听见季非然声音清越道:“今日之事你还真不能怪这位公子,你可知他是谁?不是风无涯。” 老板眼珠子滴溜一转:“剑剑尊?” “恩,正是。”季非然讳莫如深道,“外界传言也多有错漏之处。这其中最离谱的便是剑尊的年纪,你想他一身通天的本领,能是二十多岁的愣头青吗?” “好像不能……” “实际上,他今年已经有两千多岁了。” 老板倒吸一口凉气:“两千?!” “是啊,这年纪渐长,脸皮却不会跟着涨,相反,越是年长的,越不懂时下年轻人喜爱,在剑尊眼里,这些话本子可不就是消遣他老人家吗?” 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偷偷飘了一眼温野的背影,立刻便收了回来。 “这确实是我的疏漏。一直只知道剑尊修为高深,但我一届凡人,也只是想想,何曾亲眼见过?今日一见,剑尊竟能保持如此容颜,修为是真的深不可测。” 季非然满意的颔首,孺子可教也。 老板思路越发灵敏,已经开始举一反三了。 “如此说来,这些话本子着实辱没了剑尊,你看这本,他还和风无涯打了几个回合险些败北!” 季非然点头:“就是。” “这本,剑尊居然为了一柄宝剑勉强娶了女主妹妹,荒唐!” “是的……” “还有这本,如此修为,怎么可能一夜才七次?!此乃赤、裸、裸的羞辱!” “谁不说——嗝。” 季非然一把捂住老板的嘴,眯着眼笑道:“您心中知道这些书辱没了剑尊便可,也不用一一列举。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一是为了让你体谅一下剑尊,二则是剑尊的意思,他也不想拦人财路,所以想给你重新指条明路。” 老板到底是生意人,闻言胖墩墩的身体弹了弹:“当真?请仙子赐教。” “叶掌门的话本子你说卖不动?其实非也。你是没将他摆对地方。你试试写些他和玄冥派姬掌门的话本子,不好卖你来找我!” 老板还有些犹疑。 “卖不动我双倍赔你!” 老板终于狠下决心:“好!” 季非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当下豪迈道:“我也不能白拿你这些册子,银子我暂时也没那么多,过两日我便送本原创的叶掌门和姬掌门的话本子过来,不论卖多少我都分文不取!欠你的银子晚些时候我也尽数归还。” 说到这份上,老板也没任何可以挑剔的。 炳坤站在街上等了好半天,终于看到季非然和温野相携而来。 季非然心情大好,眉眼弯弯,一如既往的讨喜。 让炳坤惊掉下巴的却是温野,唇角居然也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过看到他的瞬间,这点笑意立刻消失不见了。 炳坤:…… *** 十日后。 叶生收到了一大笔灵石。 他来回数了三遍,惊愕的瞪视着书局老:“这些都是话本子收益?” “确是。”老板的三观也被颠覆了,忍不住便想偷瞄叶生,细看之下才发现叶生若是剃了胡子,确实当得起清隽二字。 “叶掌门需要过目吗?”老板递上话本子。 叶生大袖一挥:“不看不看,我最怕看这些酸不拉几的东西了,你只管卖便是。” “叶掌门当真心胸宽广。”老板发自内心的佩服。 老板从叶生处离开没多久就顺道去了善景草堂,虽然季非然说不收任何报酬,但他没想到那话本子居然到了洛阳纸贵的程度,不该贪的财自然该悉数奉还。 只是人还没走到善景草堂,便见天边一朵流云划过,那流云速度极快,身后像冒着火星子似的。 院中正练着剑的季非然也收了剑,奇道:“这是天有异象?” 温野冷笑:“那是姬文的流虹剑。” “姬掌门何事这样着急?” 季非然话音刚落,叶生峰头的天空便悬起了两柄巨剑。 据目击者书局老板叙述,那两柄剑大的遮天蔽日,打的亦是惊天动地,可就是这般动静,打完之后,两柄剑的主人亦是对视两眼,相拥而泣。 “这就是爱情呀。” 叶掌门和姬掌门的话本子由此又是一番大卖。 这都是后话。 季非然摆脱了一桩心事,本该吃吃瓜开心度日,可舒心日子没过两天,统子就冒了出来提醒她,穿书局的人快来了。 据社牛统子从其他小世界的系统那里收集来的一手消息,为了季非然的事,穿书局已经连续加班了两周,开了数次大会,关于她不执行任务的事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论。 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便是前几个从这个世界回去的“小师妹”的供词。 “所以他们认为温野的危险系数太高,我很可能已经被他弄成了傻子,所以才和穿书局失去了联系?” “嗯哪。” 季非然匪夷所思。 “这也不是坏事,至少这也他们对你戒心会小很多。” “那他们派人来是想做什么?接我离开?” “听说有好几个计划,若是你真的傻了,那自然是接你回去再就地指派新人。若是你没傻,则要看看你任务进度如何再做决定了。还有——如果温野的危险系数真的过高,考虑——”系统吞了口口水,“抹杀。” “他们何时过来?” “还有半月。” 时间倒是比着之前充足了,但对温野来说,危险程度却更大了。 在那些人摸清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之前,必须给他们足够的震撼。 *** 温野披星戴月回到善景草堂,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草垛上晒星星的季非然。 季非然老远就看见了他,兔子似的一跃而起,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温野收起沾着血腥气的手,在离季非然两三米处站定。 许是躺久了,季非然发间都缠上了干草,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荡着,温野敛眸,他的手太脏了,不配上手。 正想着,忽然听见季非然脆生生道:“结侣大典你想定在何日?” 作者有话说: 叶掌门和姬掌门只是好基友,不是真基。感谢在2022-06-19 22:57:08~2022-06-20 21:2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蒸de青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求娶 温野惊讶抬眸, 有一瞬甚至忘了身上沾染的血腥气。 季非然疑惑的侧头:“你那边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自从和温野坦白身份之后,季非然愈发随意起来。 “我的意思是现在大家似乎都已经接受了我们是情侣的关系, 他们又要派人过来了, 我怕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所以想将结侣大典安排在他们来的那天。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 “方便。”温野说完,又觉得语气过于急切, 讷讷补充道,“我只是有些惊讶。” “哦, 那就好。” 即便是夏日的夜,站在山头上也是凉飕飕的,可今日却莫名燥热。 季非然说完,抬眸看向温野,发现温野也正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像是有话要说。 她定了定神,站姿都挺拔了几分, 静静等着温野的后文。 可几息过去,温野既没开口也没有半点靠近的意思。 那股燥热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那我先回去了?”季非然试探着问。 温野急急两步:“等等。” 季非然:“?” “日子还是没有定。” “啊——”季非然囧了囧, “十日后,如何?” “好。”温野这回答的果断, “结侣大典之事你勿需扰心, 我会安排妥当。” “不用,你忙你的吧, 反正我除了日常修炼也没什么别的事,准备的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笑意一闪而过, 温野轻轻“恩”了一声。 “那——晚安?” “晚安。” 季非然小跑着进了屋, 一直到门关上才听见温野走开的脚步声。 她拍了拍胸口, 心跳竟有些快。 “十日后?”统子冒了出来。 季非然正要找他:“你将我和温野要在十日后办结侣大典的消息传过去,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会当天过来的。” “那要是猜错了呢?” “穿书局做事我知道,光是申请报批经费都有一大堆流程,不会提前来的。至于推后——那就更无所谓了,到时候我和温野已经是道侣了,他们也很难看出什么纰漏。” *** 翌日。 季非然终于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本想着解放温野,让他尽情搞事去,豪迈的将结侣大典之事揽了下来,可她没想到,事竟然这么多!!! “为何要请这么多人?”季非然看着炳坤列的拖到地上的长长名单,开始怀疑人生,“温野的人缘有这么好吗?你不会把他的仇人也列进去了吧?” 已经疗愈弥合少男心的炳坤已经摆正自己的位置,从此往后,他就是季非然的娘家人。 秉持着娘家人的立场,他苦口婆心道:“小师叔人缘那肯定是不太行的,但掌门人缘还是不错的。” “不过这单子是掌门属意的。” 炳坤学着叶生的模样,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在房中来回踱步:“这单子能列多长就列多长!这群老匹夫就搬个山头都要给我发请柬,这次必须得狠狠的敲他们一笔!” 季非然:……这很剑修。 “那真的都要手写吗?我用术法行不行?” 炳坤摇头:“掌门说了,手写的更有诚意,要让这些人抹不开面子必须多给礼金!” 季非然掀桌:“那他怎么不自己来!” 炳坤:“……是你自己把活儿揽过去的。” 季非然:“我真是谢谢你的提醒哦。” 这写就写到了深夜。 终于写完了所有请柬,季非然伸个长长的懒腰,才发现炳坤早就睡着了。 将散落的满桌都是的请柬收好,刻意忽略了上面狗爬式的毛笔字,季非然拿起两张,躲到一边认认真真写好塞进怀里,偷偷摸摸出了门。 夜晚的林子分外静谧。 季非然一路穿行,直到一处枯井边才停住脚步。 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面盆,季非然将请柬恭敬放了进去,指尖一撮,一簇灵火就燃了起来。 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寂静的林间回荡着她的低语。 “爸、妈,好久没跟你们报平安啦。我从丧尸世界安全回来了哦,还得了最佳员工的奖励呢。” “不过领导说能者多劳,又派我来了这里。这是个仙侠世界,就是以前你们常看的那种,我很喜欢这里,不想走了。” “烧给你们的是我的结婚请柬,哦,在这里叫结道侣,反正也差不多吧。忽略我的字,我已经尽力啦。” “我必须向你们坦白,这第一次结婚是为了应付穿书局的人,你们的假女婿是我这次的攻略对象,虽然书里把他写的挺糟糕的,就像妈你认识爸之前一样,所有人都说他是根木头,根本不懂疼人,实际上他却是个特别好的老公,温野实际也只是个普通人来着,某种程度上和我还有一点像。” 季非然扬起唇:“妈,如果您在的话,听到他的身世肯定已经哭着说这孩子命苦了。” “您曾经说过,特别想看到我穿着婚纱的样子,所以我想应该告诉你们一声,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保佑我和温野的计划能顺利!” “真的好想你们哦,你们也要好好的哈。” 季非然拜了三拜,才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那片竹林。 果然就算是仙侠世界,想见到异世界死去的人什么的,还是天方夜谭。 盆里的请柬已经被烧成了灰烬,风过被吹的洋洋洒洒落在地上。 季非然哼着歌踏着月色回了善景草堂。 没想到第二日姬炫来了。 姬炫的性子很投季非然的口味,季非然一直将她当做好友,可姬炫俨然更近一步,直接将她当做了宝贝闺蜜。 季非然活了几辈子,鲜少有这样的经历。 前几个世界都是孤狼,和小六算是并肩作战,面对姬炫这种汹涌的闺蜜情,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特别是对方美目垂泪看着自己的时候。 “我最见不得美女哭了。”季非然实话实说道。 “我这是喜极而泣!”姬炫再一次强调。 季非然知她不是口是心非的人,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温野高兴。” “那当然!能娶到你当然是他的福气!” 想起什么,姬炫鼻孔哼了一声:“不过你倒是可以再考虑考虑,也不能光看脸,比如我哥,五官虽然不如温野那么,啧,但性格可好多了,你若是和我哥在一起,搬到青鹿山来,我们还能日日在一处呢。” 乱点鸳鸯谱的事,偏姬炫能说的理直气壮。 季非然正要回答,余光瞄到门外玄黑的袍角一闪而过。 季非然眼皮子一跳,忙道:“我忽然想起有请柬还没弄好,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姬炫点头应了。 季非然追了出去,心口扑扑直跳。 以温野病娇的性子,她实在担心他亲耳听见姬炫这么说,会生出什么心思。 一路追到温野的屋内,季非然一个闪身,四下无人就将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温野骤然转头,显然被惊着了。 季非然同样震惊,怎么没发现她一直跟在身后吗?这很没有高手的风范诶。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季非然才想起正事。 她干咳两声温言道:“姬炫只是开玩笑,不是刻意贬低你。” 季非然说完一秒也不敢错过的细细观察着温野的神情。 温野眼中惊讶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瞧不出喜怒,只淡淡点头:“她并没有说错。” 季非然:“哈?” 温野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她嫁给姬文挺好的?! 季非然错愕的太明显,温野终于想起姬炫前面还说过什么,懊恼的蹙了蹙眉:“她没有说错,能和你结为道侣是我的福气。” 季非然微张的嘴啪的又合上了。 “我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在一起便勿需顾虑。” 季非然忽而被高高吊起的心又缓缓落了下去,只是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她干笑两声:“哈哈,是啊,这样相处最是自在。” 目光不敢凝在温野脸上,环顾四周钉在一处:“你受伤了?” 温野收回手:“没事,小伤。” “哦。”季非然敛眸,“姬炫还在我房中做客,那我先回去了。” 合上门的瞬间,季非然揉了揉脸,顺手狠狠揪了自己一下。 “少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又越界问了不该问的吧!” 季非然前脚和姬炫汇合,后脚炳坤就到了。 听着炳坤传来的消息,季非然忽然有种时间回溯的错觉,给她逗乐了。 “风兴遥真的舔着脸来了?” “恩,人已经被掌门请到主峰了,掌门叮嘱我让你千万别去。” “我明白。” 炳坤明显松了口气。 然后转身瞬间就被季非然给敲晕了。 季非然娴熟的将人拖进房中,关好门,看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的姬炫,颇有大姐风范的叮嘱道:“你帮我看着他,我去看看。” “可叶生让你别去。” 季非然脚步没停轻笑着反问:“你听姬文的话吗?” 姬炫果断摇头。 “那就对了,我也不听叶生的。” “那你小心点。” *** 主峰。 气氛凝滞。 风兴遥看着拢共三片茶叶的茶汤脸比茶还绿。 叶生吹了口热茶,徐徐道:“风庄主来之前怎么也该传书一封,这要是我正巧出了门,岂不是招待不周?” 风兴遥阴阳怪气冷笑。 叶生修为于他伯仲之间,单论剑术或许还在他之上,但可惜,叶生是个只知道修炼的傻子。 他并不将叶生看在眼里,话便也说的不客气:“叶掌门素来是不羁的性子天下皆知,我此次来也不是为了叶掌门。” 话说到这份上,换做旁人总该问句“那你为何而来”,但叶生做不了此等明知故问的惺惺之举。 叶生颔首:“哦。可是风庄主虽然保养得当,也是能做人父辈的了,这样贸然来找一个女修,怕是不好。” “你!”风兴遥没想到叶生能说出这样的浑话来,“一派掌门嘴上竟也没把门!” “那也就是嘴上说说,可比不过有些为老不尊腿上没把门的,天天正事不做撒丫子乱跑。” “你说谁?!” “谁对号入座我就说谁咯。” 季非然站在门外听了半晌,好奇叶生是怎么有信心让她别出来,自个单抗的。怕是再发展一会儿,两个加起来千岁的能说出“反弹”之类的话了。 “那个——风庄主是来找我的吗?” 季非然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幼稚的对骂。 两人齐齐转身,叶生一脸痛心疾首,季非然看向风兴遥,本以为他会有几分得意,没想到他模样比着叶生还要惊恐几分。 季非然警铃大作,惊觉不妙,但来不及了。 颈间一凉,季非然垂眸,一柄长剑横在她脖子前,冰凉的剑刃贴着皮肤,再往前一分就能割破喉咙。 “季非然,比一场!”季非然听见身后男人说道。 这声音她分外耳熟。 “风无涯?” 剑又往前递了些许:“你果然认识我!” 转变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当事人季非然尚且没反应过来,就别说叶生了。 半晌才找回声音问道:“风老头,你儿子傻了?” 风兴遥下巴抖了抖,直接无视了叶生的话,对风无涯喊话道:“她不是害你失忆之人!” 季非然:…… “比一场!比不比?” 风无涯并不给风兴遥面子,直接将他的话当成空气,只执着的追问季非然。 “你说的比试就是突然偷袭?” “自然不是。”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话音落下,横在脖颈间的长剑终于挪开些许。 季非然转身看到了风无涯。 短暂的错愕之后,季非然好奇温野到底下了多重的手。 她和风无涯见的次数不多,但也记得他气质刚正,很符合小说男主的形象。 现在脸当然还是那个脸,只是——气质完全变了。 眼神直愣愣的不懂得遮掩,身上那股子世家公子的气息也不见了,多了几分江湖气。 季非然回想起风兴遥上次同她说的话,看来也是所言非虚。 “我不过金丹期,你跟我比你好意思吗?” “金丹期?” 风无涯大惊,摁着季非然的肩强行将她转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还真是金丹期。 “那你是如何打败我的?”风无涯问。 “我就没和你打过。” 风无涯看向风兴遥,眼中满含愤怒。 季非然眯眼看了过去。 风兴遥干咳两声:“权宜之计。” 风无涯怒极,拔剑就要刺向风兴遥。 叶生立刻让开,风兴遥一边躲着风无涯的剑招一边同他解释:“我瞒着你不过是担忧你去寻仇,若你不是我儿子,我又怎么会管你死活!” “我最恨人骗我。” “我今日带你来不就是想当面解释清楚吗?你二人本就有婚约,迟早是要相见的。” 风无涯顿了顿,半空中目光扫向正吃瓜看戏的季非然。就是这一个空档,手中长剑被风兴遥挡了下来。 两人落地,风无涯看着季非然:“我们有婚约?” 风兴遥抢答:“所以你醒来之后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当时你气息不稳,随时有走火入魔的可能,我只能编个瞎话,说是她害你失了记忆,也免得你去找那根本打不过的仇家。” 这话编的很瞎,但季非然一时间也想不出风兴遥到底想做什么,而且这话用来糊弄现在的风无涯是绰绰有余了。 风无涯放下了手中的剑,上下打量着季非然,半晌道:“既有婚约,为何你会在玄天剑派?” 这回风兴遥没能拦住季非然。 “是曾经有婚约,你已经写过退婚书了。” “不可能!” 风无涯坚决否认的样子像个泼皮无赖。 季非然瞪圆了眼:“你又不记得,如何知道不可能?!” 风无涯绷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线,直勾勾的盯着季非然道:“你的脸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会主动退婚的。” 季非然:…… 因为太过无语一时间没来得及反驳,下一瞬就被叶生挡在了身后。 叶生像是个护鸡崽的老母鸡似的,眯着眼审视着风无涯,语带威胁:“然儿的结侣大典就在几日之后,欢迎你们来参加。” “记得要备足礼金。” “两个人要给两份。” 叶生行云流水说完,环顾左右,冲着门口扫地的弟子招招手:“送客!” 风兴遥看着手中的请柬,面色莫测。 季非然心中一凛,想起什么,眼明手快的夺了过来:“你们还是别来了,不欢迎你们。” 风无涯还欲说什么,最终是被风兴遥给拖走的。 人一走,叶生便不解道:“为何不让他们来?吹雪山庄可富有了,捞他们一笔也是好的。” “掌门你或许还记得风兴遥和温野的关系吗?万一风兴遥在大典上认出了温野怎么办?” 这点叶生是真的没想到。 “但温野被我抱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哭包呢,你看他现在逢人便像欠了他万把灵石的样子,能认得出来才怪。” 季非然连白眼都欠奉,摆摆手道:“我会转达的。” 原以为风无涯的事已了,没成想第二日风无涯又来了。 只是这次来的只有风无涯一人。 风掀起了风无涯的长发,柔和了他刚毅的五官,显出几分潇洒俊逸。 “我未亲眼见到退婚书,便做不得数,我想要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躲在一旁树丛里的玄天剑派弟子瞳孔地震。 夭寿了,有人要抢小师叔道侣啦! *** 温野刚入定,院中便是一阵喧闹。 一片叽叽喳喳中他听到了“小师妹”。 脑子一热随便摸了个食盒就佯装送菜冲过来的几个弟子,走到温野门前互相推诿起来,谁也不敢上前敲开那扇门。 恰在此时,木门咯吱一声被从里打开,温野扫了几人一眼,记得这几人是看守山门的,皱眉道:“何事喧哗?” 抱着食盒的弟子被推了出来。 “小师叔……风无涯来了,他说要求娶小师妹!”那弟子梗着脖子说完终于敢掀起眼皮偷瞄温野。 “?小师叔人呢?”他惊诧的看向身后。 “飞走了。” 温野赶到山门处时,风无涯正和季非然对峙着。 看着季非然双手叉腰横眉冷对的模样,心中激起的滔天怒火就这么被淅淅沥沥灭了去。 看到风无涯的脸,温野的手又有些痒。 他走近几步,听见风无涯冷嗤一声道:“伪仙器?他能给你,我也有!接着!” 一道剑芒划过,季非然接过定睛一看霎时眼前一亮,通体玄黑的宝剑说不出的古朴大气,重量、大小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最重要的是,只是碰触到剑身,她心中就说不出的欢喜。 “此乃鸳鸯剑,单一把是伪仙器,但鸳鸯剑一为鸳一为鸯,双剑合璧,威力更盛仙器,比你的凤鸣只会更好。” 温野眉峰复又蹙起,手中灵气随时在爆发边缘。 季非然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就想用脸颊贴贴。 脸颊和剑身贴合的瞬间,口中更是发出喟叹。 风无涯得意道:“算你识货。” 季非然只觉识海有股纯正阴柔的剑气缥缈,让她周身都熨帖了,她扬了扬唇,不自觉脱口而出:“老婆贴贴。” 温野:…… 风无涯:“考虑的如何?只要你履行和我的婚约,这便是你的佩剑。” 季非然越是沉迷,风无涯的声音就越是恼人。 她拧眉怒视:“闭嘴!” 风无涯和温野的脚步同时一顿。 季非然轻柔的抚摸着剑身,嘴上却说着毫不留情的话:“退婚书你看没看到我根本不关心,那本就是季延定下的东西,你若是觉得委屈下去找他说理去。” “别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就是再给你十次又有什么用,你能得过温野吗?” 风无涯踉跄后退,满脸受伤。 季非然却觉得心中戾气更甚,完全刹不住嘴道:“再者温野可不像你这样,唠唠叨叨喋喋不休。” “长的也比你好看。” “修为比你高,年纪还比你小。” “最重要的是,他是我自己选的。”季非然昂了昂下巴,“你拿什么跟他比?” 风无涯如摇摇欲倒的浮萍,季非然正欲再说,温野从树后走了出来。 玄黑衣袍衬的他面如冠玉,他径直走向季非然,自然的握着她的腕子,从她手中抽出了鸳鸯剑。 季非然心中一阵抵触,可剑一离手,脑中顿时恢复了清明。 余光扫到温野明显翘起的唇角,她偷偷蜷起了脚趾。 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作者有话说: 季非然:我现场表演手脚蜷缩。感谢在2022-06-20 21:25:17~2022-06-21 19:1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095050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疗伤 “这剑是风兴遥给你的?”温野挡在季非然身前, 保护人姿态的问风无涯。 风无涯挑了挑眉,并没有回答。 从温野出现的那刻起, 风无涯就在打量他。 这个突然走出来的男人样貌俊美的不像话, 一身修为他更是看不出来,周身还萦绕着对他若有似无的杀气。 风无涯没有错过温野的任何一个表情,自然看到他动作自然的握住了季非然的腕子。 虽然只是为了抽走她手中的鸳鸯剑, 但那样自然亲昵的态度,特别是季非然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意图, 一眼便知两人关系匪浅。 这个男人便是季非然口中的“道侣”。 风无涯心中有了定论,更不能让自己的气势落了下风:“莫非你也觊觎这剑?但可惜,这剑只能给我的道侣。” 温野嗤笑:“看来你是真的忘了。” 话不多,但羞辱性极强。 温野心情却难得的好,多亏了风无涯,他才能听到一些“意外之喜”。 手一扬,将剑凌空甩给风无涯,温野道:“真的很闲的话, 就闭个关吧,别在别人山门前丢人现眼。” 失了记忆的风无涯也顺便丢了贵公子的包袱, 这样挑衅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非要再和温野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可风无涯只惊恐的看着那飞向自己的剑。 温野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鸳鸯剑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 骤然转向, 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袭向了温野的身后。 温野第一反应便是扯开季非然,可伸出去的手却握了个空, 身后的季非然眼神空茫茫的迎向了半空中的剑。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薄衫,扎进了季非然的肩头。 单薄瘦削的少女像是张薄而刃的弓, 张到了极限, 仿佛下一刻就会断裂开。 风无涯先反应过来, 半空中搂住已然晕了过去的季非然。 他抬眸看去,温野还保持着没有握到季非然手腕的姿势,半空中的洒下的属于季非然的鲜血,将他的脸染的星星点点。 惨白的脸,鲜红的血,温野像是地狱里来的罗刹。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却让风无涯不寒而栗,全身的毛孔轰然炸开。 风无涯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嘶哑又无力。 温野缓缓转过头来,浓而密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粒血珠,随着他往前的动作从眼角滑落,像是血泪。 黑白分明的眼像是蒙了一层灰,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视线滑过,落在他怀中的季非然身上时,才有了一丝温度。 再之后就是滔天的怒意和暴戾。 温野一步步逼近,在风无涯眼前站定。 无悲无喜的面容徐徐道:“放开她。” 风无涯下意识紧了紧怀里的人。 然后便是一阵剧痛,风无涯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自己已经飞到了三丈开外。 肩头断裂一般的痛,他垂眸看去,已经多了个碗大的血窟窿。 和季非然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你伤了她。”温野咬牙说着,手猛地拍向自己的左胸,在风无涯越瞪越大的双眸里,从胸口抽出了一把刀。 刀上紫气萦绕,刀尖触碰到的地面焦黑一片。 压制,风无涯感受到的是彻头彻尾的压制。 以及,站在他对面的是个疯子。 此刻,这个疯子想杀了他。 “你可以杀了我,但我肯定会反击,我虽然难逃一死,但你也肯定会因此错过救她的最佳时机。”风无涯一口气说完,真诚道,“我并不是故意伤她的,这里也只有我知道要如何救她。” 温野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风无涯。 风无涯知道,这是他能博的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鸳鸯剑,鸯剑见到鸳剑主人心仪之人,便会施展迷魂之术,若是被丢弃,它便会断定是遭到了恋人的背弃,从而袭击——” 刀抵在了颈间:“如何救她?” 竟是一个字也不想听下去。 风无涯吞了口口水:“鸯剑刺中之时,子母鸳鸯剑会顺着她的伤口进入她的体内,如果不及时逼出,子母鸳鸯剑便会袭击她的识海,识海一毁,她便废了。” 温野放下刀,转身就走。 风无涯暗暗松了口气,小命保住了。 温野已经抱起了季非然。 满身戾气的少年抱起少女的姿势无比轻柔,甚至小心翼翼的没有让脸上的血珠滴落到少女身上。 风无涯看着温野抱着季非然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左肩骤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碗大的伤口扭曲蠕动着,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血雾。 “啊——” 风无涯压抑不住的痛苦嚎叫隔着数百米依旧传进了温野的耳中,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一路飞回善景草堂。 炳坤眼前一花,似是有人飘过,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但他环顾四周,却根本没看到人影。 温野抱着季非然进了自己的房中,从怀中掏出一只透明晶莹的球,蓝色的光晕从掌心蒸腾而起,注入透明的球体里。 下一瞬,房中温野和季非然的身影一晃,同时消失在了房中。 清幽的密林中,一处亭台楼榭的小院伫立其中。 看似是一处秘境,实则是温野炼制的小玩意。 只要没人毁了小球,他们就是绝对安全的。 温野没敢停留,径直将季非然抱到房中,让她半倚在墙上。 飞行的过程里,季非然已经醒了过来。 “我不会要死了吧?” 子母剑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将她撕扯成寸寸碎片,季非然已经疼麻了。 除了死,她已经想不出自己的未来的了。 “不会。”温野淡淡道。 他背对着温野将妖刀放回胸口,又掩去了身上的血腥气才转过身来:“我会救你。” 季非然疲惫的点点头:“那就好。” 温野将季非然扶着盘腿坐起,与他四目相对。 他敛眸屏息,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了季非然的领口。 “你别紧张,救不好我也不赖你。” “说话会泄力。” “好吧,是我紧张,我要说话。” “恩。”微凉的指尖捏着衣领缓缓剥开,露出少女白皙耀目的锁骨,“你说,我听着。” 季非然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是紧张没错,取消温野紧张也是真。 紧张的手贴上她衣领开始就屏着呼吸,敛着的睫毛也止不住的颤抖,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拜托,到底受伤的是谁啊喂?! 这样的温野实在有趣,季非然这样想着,便真的笑了出来。 现世报也是即时的,扯着了伤口,疼的她一缩。 温野也跟着一缩,眸中黑色愈浓。 他杀过人,见过血。 可季非然不同,光是碰到她的伤口,就让他的心里忍不住跟着一揪。 没有闲暇思考为何会如此,温野拧了拧眉,声音不自觉放轻:“会很痛,你忍着点。” “恩。” 好像已经带着哭腔。 温野顿了顿,抬手替少女拭了拭眼角:“实在怕痛的话,我可以先点晕你。” 季非然破涕为笑:“你怎么能把打晕我说的这么诚恳。” 说着又是一阵撕裂的痛,季非然咬着唇:“你快动手吧,让我早死早超生。” 说着,她侧过头,将半边裸/露的肩头凑到了温野眼前,闭上眼咬住衣袖:“快来吧!” 温野凝了凝神,中指食指并拢,灵力聚集指尖,从季非然的小臂向上,一寸寸的将被子母剑伤害的灵脉修复。 左手迅捷的点了季非然周身几个大穴,让子母剑不会更快的在体内游走。 灵力入体,疼痛立时便缓解了许多。 季非然张了张手,她的手能动了! 欣喜的看向温野,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遇上,温野一脸欲言又止。 季非然:“?” 温野:“我要将子母剑逼出来。” 季非然:“哦,会很痛是吗?我会忍着的。” 温野抿了抿唇:“需要你褪了衣物。” 季非然:……俗不俗,就问你俗不俗! “一定要如此?” “恩。我可以蒙上双眼。” 温野说着突然栖近,环抱的姿势解开了季非然腰间的绑带,行云流水的绑在了自己的双眼上。 少年鼻梁挺拔乌发如墨,被绑着双眼依旧是能让人怦然心动的脸。 季非然挥了挥手,少年毫无反应。 看来是真的看不见。 “你指指我的伤口在哪儿?” 温野皱了皱眉,指向一处。 季非然:……果然如此。 季非然握住温野指向墙角的手指给塞了回去:“别折腾了,摘了吧。” 温野闻言摘了绑带,眼神透着一丝迷茫。 “这么耽误我真的不会死吗?” “灵脉修复了,能多撑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不要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啊喂! 季非然内心疯狂吐槽过后,认命道:“脱多少?” 温野一怔,似是不明白季非然的话,耳根却渐渐红了个透。 季非然最后那点心理包袱彻底丢了,她能比一个古人还扭捏吗?不能。 不过吃亏的事儿不能做。 温野仿佛死机了一样没有回答。 季非然只当他担心会对她的名声有影响,沉吟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说我不说自然就没人知道。” “你若还是心里过意不去,那你也脱了,这样谁也不吃亏。” 话音刚落,温野整个人都成了煮熟的虾米。 作者有话说: 虽然俗,但是俺爱看~ 周六考试,这两天报个佛脚,会日更,但是字数会少一点,保佑俺能上岸吧~掩面逃~ 第37章 温泉 被搬着背对温野的时候, 季非然还在不满的嘟囔。 “小气”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每说一句,温野睫毛便要跟着一颤, 可即便如此, 他也没有出言反驳。 他知道季非然这是疼的紧。 掌心下的肌肤热的发烫,随着温野的动作愈发紧绷。 温野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来,少女后背莹润白皙的皮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 清瘦的蝴蝶骨震颤着,脆弱惹人怜惜。 就是这般模样, 才会让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对方荒唐的要求。 只是盘腿坐在床上,面对面看着,就这么脱下衣服,温野做不到。 他将季非然抱到了屋后的露天温泉里,浊白的泉水遮掩了许多东西,包括温野的羞耻。 沾了水贴在身上的衣物被他褪下,扔在岸边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抬眸时, 季非然也已经褪下了衣裳。 温泉的泉水有清洁养气的功效,只是终究是水, 碰到伤口时还是会痛。 季非然疼白了脸。 只是温野看过来时,还是扬起一个微笑:“这里挺好的, 环保又健康, 脱光光也只能看到锁骨以上,不用担心被和谐了。” 温野听不懂, 却能看出她在缓解尴尬。 于是他伸手将人掰了过去,背对着他。 季非然气的嘟嘟囔囔, 却在温野动手的瞬间疼的嘶了一声。 温野顿了顿, 季非然干笑了两声, 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温野抿唇,不是不懂季非然在强忍着痛,但他能做的也只是加快动作。 经脉被修复好,让她多了几个时辰好活,可有一瞬,季非然甚至宁愿这几个时辰不存在就好了。 被修复好的灵脉,因为逼出子母剑的动作又在拉锯着她的经脉,被泉水环抱着的四肢没有实感,飘飘荡荡的,好像灵魂都要被抽走了。 “你动作怎么这么娴熟啊?我以为你从来不给自己治伤的。”季非然开始没话找话。 温野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过季非然也没在等他说话,接着道:“还记得我第一次到善景草堂的时候吗?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你那伤是自己弄的了。” “不记得了。”温野手上没停,闷闷道。 季非然轻笑,身子也跟着抖了两下,细腻的肌肤在指腹下来回滑动,温野掀起眼皮,一手掌控住季非然的肩头:“别动,你会疼。” “哦。” 季非然老实了片刻,很快又忍不住了。 “你第一次看见血的时候会害怕吗?” 温野刚想说“别动”,季非然懒懒道:“我那会儿可害怕了,吐了个天翻地覆。” 温野回想了一下记忆里季非然见血时的模样,除了脸比平日里白了些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第一次见血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他不愉。 “为何见血?” “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温野敛眸:“怕。” 信赖了那么多年的,自己一直倚仗的,以为是父亲的男人,将妖刀种在了自己身体里。 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又怎么会不害怕呢? 季非然得到了温野的答案,也不藏着掖着,糯糯的回忆着自己第一次见血的场景。 以为一辈子都过不去的难关,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被移平。再想起来,血淋淋的场景都变成了黑白两色,说出口好像也没那么困难了。 “第一次见血的时候我还挺小的。” “我生活的世界和这里有很大的不同,就像端午、中秋一样,我们有个节日是儿童节,每年儿童节我读的私塾都会让大家一起表演节目。” “那天我的表演特别成功,还得了褒奖,然后,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大概就是御剑飞行的时候撞上了另一个御剑飞行的吧,速度太快了,没有修为的人这么一撞,血就流的到处都是。” “你没事。”温野沉声道。 “恩,爸爸把我从车里抱了出来,放在树下,然后自己又跑了回去,因为妈妈被车门给卡住了。” 温野察觉到身前之人越来越低迷的气息,拧起眉,却想不出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已经过去了,你活下来了。”温野干巴巴道。 “噗。”季非然笑道,“你果然不会安慰人。” 温野被睫毛掩住的眼中闪过一抹懊恼。 “我不需要安慰啦,不过还是谢谢你。”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活下来是你的新生,是你没有输的证明。可当时的我只觉得活下来恰恰是因为我被抛弃了。” 温野不明白。 “你知道吗?我爸脑子可清醒了,他把我放到树边的时候还先打了个电话叫了救护者报了警。所以他知道自己这一去是会和妈妈一起被炸死的,但他还是去了。” 温野好像有些懂了:“你是觉得他们抛下了你一个人。” 季非然摇摇头:“不知道,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毕竟活下来才有无限的可能,但每当一个人很辛苦的时候,我偶尔就会像,如果当时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会不会反而更开心一些?”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这么想了,现在我还想修仙呢,活的长长久久的。” “为什么?”温野问道。 “我变得强大无敌,万一以后有了爱的人,我就能既保护自己又保护他了啊,一起去死什么的太笨了。” “你进步很快。”温野道,“这不是安慰。” 在温野看不到的那面,季非然瞪圆了眼:“我居然得了温野小师叔的夸张!若是炳坤知道了,怕是会羡慕死。” 这样的时候,还会想起……炳坤吗? 子母剑已经逼近心脏的位置,季非然胡乱说着还真的分散了注意力,觉得没之前那么疼了,可温野却觉得胸口有点细细密密的闷。 用了太多灵力吗? 温野没再说话,将全部心力用在关键的地方。 季非然以为已经痛到了极点的时候,蓦然发现,更痛的时候,连没话找话都是办不到的。 痛苦煎熬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终于,身后的温野停下了动作。 “逼出来了。”他轻声道。 明明已经累到了极限,但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太过真实,强撑着她扭过身看向温野:“让我看看那个什么子母剑!” 季非然说的气势汹汹,大有想原地将两柄破剑立刻折了的意思。 可话音刚落,强装的气势就泄了大半。 温野面色惨白的撞了上来。 …… 季非然摇了摇双眸紧闭撞到自己胸口的某人:“醒醒,你这是会判刑的哦。” 没有反应。 活动了一下肩膀,已经丁点儿都不痛了。 “到底是谁受了伤啊……” 吐槽归吐槽,季非然还是认命的扶起了温野。 只是…… 就算身材清瘦,温野到底还是个男人,失去意识后抬着也是死沉死沉的。 季非然的伤口被温野用仅存的灵力修复了,但自身的灵力却没这么快回复。 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衣服飞来”。 叹口气,搭了温野的脉,确定他只是力竭且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季非然闭了闭眼,将温野胳膊绕过自己脖子,另一手搂着他的腰,将人从温泉里给拔了出来。 一个踉跄,两人差点摔做一堆。 泉水被踩的四处飞溅,季非然用力把住温野的腰。 恩,劲瘦有力,腹肌一块都没少。 她梗着脖子,确保全程都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终于将人从泉水里拖了出来。 走到池边给自己穿好衣裳,看着温野堆在地上湿哒哒的玄黑剑袍,季非然再次犯了愁。 想要什么都看不见的给温野穿好衣服,难度好像有点大。 但好像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么光秃秃的晾在这里,实在不做人。 季非然犯了难。 踟蹰之际,大字型躺在池边的温野皱了皱眉,隐隐像是要醒过来。 季非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光着脚丫子,一口气跑回了草屋里又抱着被子跑了回来。 见温野只是皱了皱眉,人还是没醒过来,季非然松了口气,撇过脸,用被子将人裹住扛回了草屋的床上。 将人放下的时候,季非然眼前一黑,也力竭的晕了过去。 温野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草屋的房梁,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季非然着急的脸,而自己……好像倒在了她的怀中。 中间发生了什么? 温野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被裹在被子里,肩膀、腰和脚都从外面被捆住了,而被子下的他是光/溜/溜的。 是季非然捆的他? 温野迷茫的环顾,终于看到了伏在他床边已经晕过去的季非然。 给自己变回衣裳才解开被子,温野翻身下床,将人抱了上去。 季非然一挣,整个人从他手中滚了出去,埋进了被子里。 这是又睡着了? 回应他似的,季非然打了个欢快的小呼噜,一手抱紧了被子,一条腿豪迈的搭在了床沿上,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这还是温野第一次看到熟睡的季非然,整个人软软糯糯的。 他凑近了些,终于听清季非然在说什么。 季非然将被子搂的紧了些,喃喃道:“一块腹肌、两块腹肌、三块……” 温野:…… 作者有话说: 季非然:动不动就力竭,你是不是不行? 温野:…… 第38章 礼物 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季非然懒腰伸到一半才记忆回笼。 环顾四周,她已经不在秘境里了, 只是也不在自己的房间…… 温野的房里摆设少的可怜, 床也硬邦邦的,季非然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温野的踪影。 她能从秘境里出来,想是温野恢复后做的, 人也应该没什么事。 季非然稍稍放了心,下了床径直推开门, 然后变愣住了。 “哈哈,今天真热闹啊。”季非然干巴巴道。 善景草堂不算大的院子里,此刻汇集了各峰的峰主,当然掌门叶生也在其中。 除了宣天磊,其他几个峰的峰主季非然也是第一次见,也是系统提醒之后才知道,一时间便有些尴尬。 长相美艳一袭紫色烟拢纱的女子慵懒笑着斜睥温野:“连你这棺材脸都学坏了,男人哦, 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阵香风袭来,季非然没反应过来就被美人搂了个满怀:“宝贝, 跟我去清漪峰吧,这么快答应男人的婚事, 哼, 他们会不珍惜的。” 吴侬软语温香满怀,季非然有点晕陶陶的。 不过她很快就被“拔”了出来, 没错,拔萝卜似的, 被温野从美人怀里拔了出去。 美人一脸愠色, 季非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握着腕子的手立刻紧了紧。 “你想跟她走?” “怎么可能……” 温野脸色稍霁:“你恋恋不舍的看着她。” “我只是喜欢看美人……” 温野忽然停下,季非然差点一头撞上他后背。 不解的看过去,顺着清瘦的背影,只看见半个清俊的侧脸。 温野维持着这僵硬的姿势,轻声近乎自语道:“他们也曾说我是美人。” 他们? 不过不管他们是谁,说的确实是真话。 “恩啊,你确实算是美人。” 脱口而出之后,季非然有点懊悔,温野这反应,没准是不高兴? 可温野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被温野领着走到叶生眼前,霎时落入了一圈长辈的“慈祥”注视里。 唯有叶生,满眼不赞同的瞪了温野一眼:“结侣大典还没办,注意一点。” “哦。”温野不痛不痒的回道。 季非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半晌反应过来,立时瞪圆了眼,恨恨掐住温野的掌心。 你“嗯”个屁! 叶生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皱着眉干咳了两声。 季非然想起最重要的问题。 “今日为何这样大的阵仗?”她贴近温野耳边小声问。 她并不记得书里有这样的情节点,并且书里,玄天剑派各派的峰主,因为温野后来身败名裂,还主动与之割席。 在季非然心里,这些人多少有点势利眼来着。 可眼前看着并非如此。 美人娉婷走了过来,她拢了拢耳边碎发,颜色正经。 “我是清漪峰峰主柳清漪,这几个老头是云山峰、桂岭峰、夙秋峰峰主,名号嘛,不知道也罢。” 季非然唇角咧了咧,这是正经不过三秒? 被柳清漪称为老头的几个峰主虽然确实不是少年人模样,但叫老头委实过了。 桂岭峰峰主颔首:“算起来你确实该同我们平辈相称,我是东方玉山,叫我玉山师兄便好。” “为老不尊。”柳清漪嗤笑。 “东方玉山,不必喊师兄。”温野淡淡道。 “你小子不错啊,我发现看你顺眼了一点。”柳清漪轻易倒戈。 几人你来我往,正儿八经的情报季非然没听到什么,不过也被她瞧出些端倪。 这些人聚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要紧之事。 东方玉山被奚落惯了,面色岿然不动,笑眯眯道:“我们今日来是为了你二人的结侣大典。” 季非然惊了。 虽然为了尽可能的吸引住穿书局那些人的注意,她是准备将结侣大典办的隆重些,可……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况且还有好几天呢。 温野后脑勺长了眼似的,沉静道:“我在门中位份高,循例正式大典前,该让他们拜见一下。” “拜……见?” 季非然看着一溜看不出修为深浅的前辈们,有些怀疑人生。 “如你们所见,然然受伤刚醒,都快些吧。” 语速不疾不徐,但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不耐。 宣天磊脖子一梗,季非然心道不妙,果然被温野给惹恼了。 他铜铃似的大眼并不看温野,侧过头对着叶生嚷嚷:“老子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让老子先拜!” 季非然:…… 这需要用这么豪迈的语气? 好在季非然人已经麻了,于是就这么被温野牵着走到了善景草堂的小厨房。 小厨房已经被收拾了出来,灶台用红色的绒布罩住了,正对面的墙上贴了个大大的喜字。 季非然:……她合理怀疑这是炳坤布置的。 可她莫名紧张起来。 手背被轻轻拍了拍,季非然回过神来,入目便是温野的脸。 斜斜射入的一缕阳光将温野的脸笼在其中,能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那点紧张忽然间就又不见了。 两人坐上主座,叶生就坐在温野右手下侧。 季非然生怕有人端着茶走过来恭敬行礼,再让他们一人喝一口,她可受不起。 好在并没有。 刚一坐定,温野便抬了抬下巴,冷淡道:“来吧。” 宣天磊挤开其他人,朝着温野面门冲了过来,季非然已经做好了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的准备,然后便见他在离温野一臂距离处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个袋子,冲着温野鼻孔出了口气,手腕一甩,季非然垂眸,那袋子已经落进自己怀里。 季非然看向温野。 “虽然宣天磊也掏不出什么好东西,但也算一点心意,你收着吧。” 已经快走出门的宣天磊差点回身干架,好险被其他几个峰主架住了。 季非然终于有了点实感,这些人原来是来送礼的。 后面的过程也差不离,峰主挨个上前,将自己的礼物扔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除了柳清漪再次向季非然提出了邀请,并遭到了温野的冷眼攻击外,其他人甚至没和他们多说一句,有两个峰主直到最后季非然连名字都没能知道。 季非然再次对温野的人缘有了实感。 最后才是叶生。 小厨房里已经没人了。 他笑眯眯地从袖中抽出薄薄两片竹子,递给他两一人一片。 “这是你们二人还未相逢时我为你们算的笺注,命中注定的良缘,所以为师才千方百计为你们创造相识的机会,如今你们喜结良缘,为师亦是心中欢喜,思来想去,这便是最适合你二人的礼物。” 笺注是青竹做的,上面的鬼画符季非然看不懂,但散发着竹香的笺注用红色的细绳拴着,瞧着十分讨喜。 “谢谢。”季非然真诚道。 命定良缘什么的她是不信的,即使是真的,那也是这个角色和温野的命数,但原书的结局也充分说明——这是孽缘。 啪嗒。 一声脆响。 温野单手支额,将笺注扔在桌上,掀着眼皮从下往上看:“就这么穷?” “我是你唯一的徒弟。” “然然是我唯一的道侣。”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相信你命定良缘那套吧?” 叶生徐徐后退:“嗯…怎么不信呢?” 温野轻轻叹气:“你说然然会是我的好徒弟。” 我哪知道你会动凡心啊! 叶生心虚着已经退到了门边边,温野并不阻烂,在人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冷冷道:“记得补。” 叶生是哭着走的。 人一走,季非然捧着一堆礼物有些不知所措。 “这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他们只是假扮道侣来着。 “拿着吧,本就是为我结侣准备的,不是你也不会有别人。” “哦。” “况且我给你准备的更多。” “?” 作者有话说: 考完心态崩了dbq宝子们感谢在2022-06-23 19:29:37~2022-06-26 23:0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ubric 5瓶;Tomie 2瓶;我有八米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礼物 季非然鼓着腮帮子朝手心吹了口气, 形单影只的叶子飘到半空,绕绕荡荡竟又落回了自己脑袋上。 她重重叹了口气, 引得炳坤一阵侧目。 “这是你今日叹的第十八口气了。” “十八……还挺吉利。” 炳坤:…… 季非然抬眸, 刚张唇话还未出口,炳坤就一个猛劲站了起来。 “我想起小厨房还蹲着药材,这就去看看。” “诶——” 脚步是那样匆匆, 季非然没能挽留住,眨巴眨巴眼又窝回了秋千椅中。 秋千椅是用千年藤蔓细细编的, 边边角角都用不知名魔兽的绒皮裹住了,两边藤条上还绑着常开不败的铃兰,可谓是集好看与实用与一体。 这是温野送给她的礼物。 之一。 温野言出必行,季非然是知晓的。 他说各峰峰主送的礼物都不如他的,季非然不过是瞬间的错愕,立刻便信了。 只是她没想到,温野口中的“比不上”,不仅是指质量, 就连各峰峰主所赠礼物加起来的数量,都不及他一人所赠。 季非然想, 她打开门后看到一屋子奇珍异宝的神情定然是极傻的,才会一回头就发现温野在偷笑。 念及此, 季非然又咬着袖角狠狠蜷了蜷脚趾, 太羞耻了。 她拍了拍脸颊,强行让思绪回归。 她正在思索的是更加……宏大, 严肃的问题! 她要怎么回礼呢? 这么重的礼……温野为什么要送给她呢? 温野送她礼物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 霎是英俊。 就好像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她却只能慌乱的说自己没准备礼物。 温野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是因为她没准备礼物, 还是因为她…… 季非然猛摇头,怎么想着想着思绪又歪到天边去了。 视线里,黑豆似的人影逐渐变大,着急慌忙的在眼前表演了个急刹车。 “怎么了?药糊了?” 炳坤唇角抽了抽:“这回是真有事。” “恩,果然刚才是为了躲开我撒谎的吧?” “……你已经问了我一万遍温野是什么意思了!你明明心里很清楚他的意思!” 季非然下意识打断炳坤几欲脱口而出的话:“真有何事?” “圣兽宗来人了。” “圣兽宗?” 这三个字已经从季非然的字典里消失很久了,一路赶到主峰直到推开那扇门前,季非然依旧想不出,如今的圣兽宗还有谁会来找她。 房中还有满脸笑容的叶生。 双眼弯成一条缝,春风和煦彬彬有礼,满目慈祥的看着她,招招手道:“然然,过来。” 季非然一阵恶寒,余光扫过几个面目陌生的来人,硬生生将吐槽的话给吞了回去。 “宗主。” 来人先行开口。 季非然看向叶生,叶生微微点头,冲着她眨了眨眼。 这是让她应下的意思。 季非然含糊的“嗯”了一声,弓腰的男人惊喜过望的抬眸,与季非然的目光撞上,又恭敬的垂了下去。 “这几位都是圣兽宗的遗老,今日寻你来,是想让你回去继承圣兽宗宗主之位。” “我?” 不能怪季非然将这事儿给忘了,她那缺德爹自食恶果之后,圣兽宗一息间也没了声音。 季非然取了一大笔财宝之后,也就将圣兽宗给抛到了脑后,没成想圣兽宗居然还没解散。 “宗主,圣兽宗如今百废待兴,各领辖圣兽嗷嗷待哺,只待宗主回归圣兽宗安定宗派上下之心。” 叶生再次看向叶生,叶生挑了挑眉又点了头。 这是让她答应下来? “要不……你们换个人?”没让男人反驳,季非然接着道,“您看圣兽宗的业务我也不太熟,那些灵兽的饲养方法我也不知道,我也没什么管理门派的经验,恐怕难当大任呀。” 男人顾不得礼数,惊愕抬眸,第一反应却是看向叶生。 叶生颔首,男人领着身后几人后退着小步离开房间。 季非然拧眉:“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忘了我马上就要和温野成婚了吧?” 叶生失笑:“还没嫁过去,就知道用温野来压我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就算你搬出温野也没用,我之所以让你回去继承圣兽宗,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你好”,多么熟悉的句式,刹那间能让季非然联想到许多面目模糊的过去,连带着叶生的年纪也蹭蹭上涨。 “圣兽宗如今生存十分艰难。” “与我何干?” 叶生对季非然的冷酷无情丝毫不意外,轻扬着唇抿了口新茶才施施然道:“你可知圣兽宗是如何饲养灵兽的?” “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饲养灵兽和凡间畜牧并无什么区别,可若是如此简单,圣兽宗当年就不会一家独大了。” 季非然对圣兽宗没兴趣,对八卦还是保持着天然的敬畏,闻言便不请自来的蹭到了离叶生最近的一处坐下。 叶生睥了一眼满脸求知欲的季非然,失笑的摇了摇头。 “当年你爹之所以瞒着各门派关于如何饲养灵兽的秘方,除了私心之外,还有另一层考量,那便是自保。” 自保? 季非然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出了此间深意。 “莫非饲养灵兽的秘方和他本人有关?” “不是他本人,而是你们家族。只有你们家族之人的血配上秘术,才能做出开启灵兽灵智的饲料。” 叶生既然有此说法,定然是已经查证过,季非然倒是不会怀疑。而且这样也就说的通,为什么圣兽宗那些人还想她回去了。 她那缺德爹一死,下面的人大可将门派瓜分殆尽,占山为王。 翻身做老板的机会“砰”的一声从天而降,掉到社畜打工人的面前,不死死抓住机会的才是傻子。 若不是有非她不可的理由,季非然也不相信这些人会这样好心,时隔这么久将她请回去做自己的顶头上司。怕是用着往日里饲养灵兽的那套程序走了一遭,结果都失败了,只能转而来找她。 “你就不怕我回去之后被他们五花大绑,每天抽点血,被当成血袋子?” 叶生伸手,弹了她一个脑门崩。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不近人情?” “那倒不是……” 叶生并无责怪之意,徐徐道:“饲养灵兽需要你的血之事,除了你我二人便无人知晓了,门外那些不过是本能觉得你爹隐瞒了家族秘术而已。再者圣兽宗饲养的灵兽不知凡几,若是每日都需要取血,怕是你爹也不能作恶这么多年了。每一旬你只需取血一次便可。” “这样啊——”季非然盯着自己完好无所的手指头,开始思考当这个掌门的利弊。 对方目的已经清楚,她吃的亏也不算太大,如果嫩个因此博得更大的好处,那这宗主也不是不能做。 “若只是需要你,他们恐怕也不会如此恭敬。你和温野即将成婚的消息已经散了出去,我想这才是他们今日来的主因。” 圣兽宗人缘可不怎么样,门内修士修为也都不高,想来讨生活也不容易,但如果他们宗主和温野即将成亲,那可就不同了。 叶生静静观察着季非然的面色。 季非然一步步修行至今,是个能吃苦也不愿意靠别人的,乍听到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温野,很有可能会直接拒绝。 果然,季非然眉间紧拧,樱红的唇也缓缓抿成一条直线。 叶生心中微叹,恐怕他要出去善后了。 “我答应。” “你既然考虑清楚了,那我便去推——恩?” “我说我答应做圣兽宗宗主,当然前提是他们也同意我平日里在这待着。” 居家办公永远滴神。 “你……当真同意?” 叶生第一次对自己的看人眼光产生了怀疑。 “恩!”季非然答应的嘎嘣脆。 圣兽宗是为了温野的庇佑而来,这件事不仅没有惹恼季非然,反而提醒了她,圣兽宗可不就是件绝佳的礼物吗? 虽然不知道温野私下在做些什么,但她能看的出,温野在想方设法积蓄属于自己的力量,还有什么比整整一个门派更好的呢?她要做的只是适时撒撒血,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合算的买卖,季非然反客为主的推门走了出去。 几人果然还等在门外,见到季非然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可听完她所言后,皆是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们有救了。 *** 为了避开成婚前愈发古怪的季非然,炳坤选择早早睡下。 熄了灯的小院里漆黑一片,只有淡淡一抹月色在方寸之地洒下一抹清辉。 忽而,月色间一抹阴影飞速划过,季非然耳尖微动,摸着黑翻身下床,一转身便撞上个硬邦邦的物体。 手感柔韧有弹性,热热的,还带着点熟悉的松木香气。 “温野?” 黑暗中温野耳尖发烫,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吐出个“嗯”字。 他不过是做了每日都会做的事,满身疲惫的回来,第一眼便想看看熟睡的季非然。 季非然睡着的时候很乖,规规矩矩的侧身躺着,水润樱红的唇微张,半边脸颊带着睡熟的红晕,很静谧,也很治愈。 规律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不论温野做过什么,听着这样的声音,翻腾的心绪总能平静下来。 “你还未睡。” 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出现,便索性不解释。 季非然思绪被打断,忘了纠结怎么会撞上温野,转而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她要将好消息告诉温野! “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两人身高差了半个头,温野的视角能看清季非然眼底的欣喜,像是揉碎的星子。 手腕一热,温野长睫微垂,属于少女白皙柔软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命门上,他却没有任何想要挣扎的欲/望。 掌心被塞进一个方形木块儿,腕间的温热也撤去。 温野动作顿了一瞬,沉默着打量起手心里的物事。 “宗主令?” 他过目不忘,见过一次便识得,但他不解季非然将宗主令交给他的意图。 “送你了。”季非然模拟了许多次,用最豪气的语气说了出来,“虽然只有这一件礼物,但用处可是很大的。” “据我所知,圣兽宗是很能挣灵石的,这世道,有灵石就能解决大部分的烦恼了。而且呀,以你的聪慧,那些圣兽也可以当探子,你也能多拉拢些门派了。” 这番话在季非然心中翻来覆去盘出浆了,落在温野耳中却如惊雷。 黑暗中骤然抬眸的动作并不明显,但季非然还是准确捕捉到了温野黑亮的视线。 “你不喜欢?”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温野将震惊连同着其他所有复杂的情绪一并敛入眼底,声音暗哑道:“喜欢。” “那就好。” 亲耳听见温野说好,季非然几日来的纠结才骤然烟消云散,再抬眸时,温野已经离开了。 *** 季非然说送便是真送。 第二日她便跟着几个长老回了一趟圣兽宗,继任的当下便宣布了自己已经把位子让给温野的消息。 季非然观察众人神色,听到温野的名讳,几人俱是惊疑大过抗拒,这更肯定了季非然心中所想——果然,这些人也是想要温野的庇护。 表明自己还是会帮忙灵兽饲料制作之后,这些人眼底的那丁点儿“疑”都一并褪去了。 季非然卖了点血,确保之后的灵兽饲料能顺利产出之后,便果断回了门派。 圣兽宗她没再过问,也没问过温野是如何管的,但自那之后圣兽宗也没人来找过他,想必在温野手中日子过的不错。 日子一日日划过,很快便到了大婚的日子。 也是穿书局派人来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23:05:08~2022-08-22 10:1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A小熊熊、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结局 季非然醒的很早, 早到起床之后,还在院中舞了一套剑。 一身薄汗冲洗一番, 满身水汽出门时居然碰上了温野, 余光里剑刃折射出的一点寒芒分外夺目。 也是个刚练剑回来的。 “早。” “早。” 两人对视一眼,俱又迅速挪开了视线。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沐浴更衣。” “恩。” 耳边一阵轻风拂过, 季非然才悄悄偏过眼,看到温野翩跹的衣炔。 “怎得挑了个这么热的日子。”她嘀咕着回了房。 穿书局的人会什么时候现身没人知道, 季非然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应对,唯有按部就班的做好标准的大婚礼数。 “好在这修真界不似凡人那般繁琐。”季非然对着铜镜审视着额冠,口中喃喃吐槽。 炳坤蹲在身后,手忙脚乱的帮她整理着铺在地上的华丽喜服,闻言抬眸道:“不遑多让。” “恩?” “诶诶诶,小祖宗你可别动了!衣裳又起褶子了。” 季非然默默翻了个白眼,炳坤真的愈发有当男妈妈的潜质了。 她只得僵着脖子扶着额冠僵硬的问:“难不成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繁琐礼节?” “你有什么知道的。”炳坤大声吐槽,十分自觉地解释道, “迎亲拜天地这样的繁文缛节确实是省了的,修者本就逆天而行, 没有拜天地的必要,尘缘也早早便断了个干净, 拜父母便也省了。” 像是知道季非然又会有问题似的, 他拽高了调子接着道:“但是,咱们也不是说句结为道侣就礼成了的。” “嘿嘿。” 炳坤没来由的一声笑, 笑得季非然心都跟着颤了颤。 “我听说温野要跟你结同心契。” 这事儿憋在炳坤心里很久了,终于能说出口, 人都松了一截。 得知季非然要和温野结为道侣之时, 简直是晴天霹雳天地变色, 但后来得知温野居然要和季非然结同心契,那点不忿和惆怅就散的干干净净了,原因无他,他自问做不到如此。 “所谓同心契,就是结为道侣的两人死生同命。” 问题最多的没了声响,炳坤后知后觉只看到季非然错愕的瞪的溜圆的眼。 连怼了自己两耳光,季非然为了回礼纠结的模样他怎么就忘了呢,这时候提这些不是吓人呢吗? “温野修为深不可测,你也未来可期,日后定然无灾无难福与天齐,这就是个心意,你别害怕。” “而且这同心契还有个好处,契成你们便能感应到对方的所在。” 看着季非然并没有明显好转的脸色,炳坤声音也渐渐矮了下去:“实在不喜欢也是能解的,你别担心。” 解是能解,只不过要付出其中一人的一半修为而已。 这句炳坤学聪明了,没往外秃噜,他找了个理由就赶紧逃离了现场。 季非然许久才从震惊里回了神。 什么生死同命的都不是让她愣神的原因。 炳坤的话像是长出两只胳膊,从虚空里伸了出来,左右开弓撑开她两边的眼皮,勒令她睁大眼睛看着。 务必看清楚温野的心意。 她一直隐约摸到,又不敢深究的心思。 如果只是假的婚约,温野为何要付出这么多? *** 派中都是男子,搀扶的重任最后依旧落到了炳坤的头上。 “小心台阶。” 炳坤僵着脖子从牙缝里往外蹦字,觉得自个才是最紧张的那个,特别是当他余光扫过,发现季非然满眼迷茫瞪着前方的时候。 用力攥了攥,力道透过厚重的嫁衣施加在季非然身上,唤回几分神智。 炳坤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 “去吧。” 炳坤轻轻拍了拍季非然,看着她缓步走上青色的石阶,而石阶的尽头,温野正在等着她。 “唔——” 呜咽的音节刚冒出来,就被一到大力拽到了一边。 “你——掌、掌门。” 叶生抹了抹眼角,瞪着眼珠子道:“安静!” 如果不是眼角还肿着,或许会有些威慑力。 叶生显然也不愿多说,说完便又扭头看向了台阶上的一对。 *** 季非然凝视着温野的双眼。 就算到了此刻,她依旧没找到自己好奇的答案。 按下正在胃里兴风作浪的那丝复杂好奇,今天的温野格外不同。 最适合墨色的少年穿着一身红,这红并非低调内敛的朱红又或者玄色,单纯红,鲜展展的。袖口、领口以及下摆都用金色的绣线绣上了大朵的并蒂莲。 就算温野是个行走的衣架子,单看这一身也是十足的灾难,可目光顺着腰身挪到脸上,白面乌发,灿若星辰的眼,硬生生将这大俗大艳压了下去。 素来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知是不是被这红衣映衬的,反而显出了点血色。 又精神又好看。 季非然弯了弯眉,很满意自己看到的。 殊不知她这一笑,落在温野眼底又是什么样的风景。 “这两个对着傻笑什么,你没将要做什么告诉他们?” 炳坤停住抽噎,顿了一瞬:“我——我说了呀。” “不行,我去提醒他们一下。” 刚跨出去就被拽了回来,叶生抬了抬下巴。 高台之上,温野撩了撩衣袍,跪下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 拽着炳坤的手松了劲,叶生心底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温野跪的很直,季非然垂眸正好能看到他迎向自己的脸,黑亮的双眸将她从周遭的喧闹里拔了出去。 罢了,既然温野敢,她有什么不敢的。 季非然也跪下的那刻,场面静止了。 “同心契……” 不知是谁先说的,只知这三个字像是学会御剑一般,瞬间便飞了满场。 抬起的数十双眼底都是一样的惊诧。 “居然是同心契……” 几乎是叶生喃喃的瞬间,面对面跪着的新人中间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初时并不扎眼,但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的耀眼夺目,到了最后已经到了修为深入叶生也无法直视的地步。 “这便是神魂交融的威力。” “什么神魂交融,被你说的这般猥琐!”震惊的空档,叶生不忘吐槽。 “我说的也没错啊……同心契但凡能够结成功,是要结契双方从身到心都处于绝对接纳对方的状态才行的吧?” “确实如此,但这两个小兔崽子怎能连知会都不同我知会一声,便做下如此决定!要知道同心契万一没有结成功,那是会受到反噬的!” “反噬?反噬的危险有多大?一般什么情况下会反噬?” 叶生张了张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刚刚起是谁在和他说话? 后知后觉的回过头,触目所及的景象让叶生瞪大了眼,一股战栗从后脖颈蓦地窜了上来。 这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是他许久都未曾体验过的了。 包括炳坤在内的所有人都像同一时间被施了咒术一般,全都不动了,面上还维持着被静止那一刻的神情。 刹那间,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这样多的人同时施展咒术—— 叶生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不是他可以抗衡的对手。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决计不能退缩的。 从嫁儿子的伤感到背水一战的悲壮,虽是万般愁绪,其实不过是转瞬间发生之事。 叶生还没能找到要决一死战的对手,身旁的人又都恢复了正常。 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单纯的向他讨教几个问题。 “不好!” 那人问的都是同心契相关,定是冲着温野和季非然去的! 叶生恨自己后知后觉,扭身看向台阶之上,满目金光的盛景再次让他震惊了。 “他们来了。”季非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轻语。 温野没有回答,跪着的身板却不由得直了直。 听季非然的描述,这些从穿书局而来的客人才是季非然真正的“娘家人”。 “只要他们确认我们是真心相爱便会回去的。” 季非然余光扫着场子四周,她不知道穿书局的人会躲在哪个角落,但她知道他们一定在注视着她,但凡她露出半点尴尬,就会立刻狠狠的扣她一笔绩效。 最重要的还是温野。 她的任务只是迷惑温野,就算演技不堪入目,但能骗到温野,穿书局的人便不能将任务失败的锅扣在她脑门上。 温野就不同,若是他表露出半分的不情愿,她就惨了。 可温野又没接受过专业的培训,真能骗的过那些人的眼睛吗? 季非然越想越紧张,不由得偷瞄了温野一眼。 霎时怔住了。 温野嘴角轻抿着,但两人离的极尽,便不会错过努力抿起的唇角边边有压抑不住微微上扬的趋势,最后又被主人狠狠的压了下去。 就这么开心吗? 这笑意顺着唇角一路蔓延到了眼底。 温野目光亮的惊人,里面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紧张、局促,还有…… 季非然赶忙垂下头,心里一直找寻的那个答案似乎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胸腔里砰砰跳着的东西,散发着灼灼热意的耳廓。 舌尖都跟着干涩起来。 “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温野没头没尾的一句打断了季非然的思绪,可还没等她问个明白,周身就被金光盖住了。 接下来的过程,是季非然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那是一种介于温暖、冰冷、紧缚又无拘无束的感受,她的灵魂被从体内抽了开去,飘飘荡荡,被某个冷硬坚固的一团狠狠吸了过去。 她感受到了身不由己,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那团冷硬融为一体。 可融合的过程里,坚硬的外壳碎裂开来,里面是比她更炙热的内里。 于是她从冻的瑟瑟发抖,很快又变成了浑身惬意。 通体舒畅的感受甚至让她想就这样接着沉溺于此。 骤然回归现实甚至让她愣神了几秒。 看着季非然呆呆傻傻的模样,温野不自觉的又泄露出一丝笑意:“同心契已经结成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人应该也走了吧。” 属于穿书局的人的气息确实消失了。 就这样简单? 想起什么,季非然恍然:“同心契原来是这用处,聪明啊。” 温野目光微闪并不作答。 台阶下响起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叶生慌张的冲了上来。 “你们没事吧?” “师父。” 尾音托的长长的,细品还有几分撒娇的味道,逼的季非然都忍不住侧目。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生被恭恭敬敬请了下去,走到半截眸光一亮:“他叫我师父了!” 当真如炳坤所说,这修真界的大婚比起凡间要简单的多,结完同心契便算是礼成了。 一直到被送进房中,季非然还有一股不真实感。 “他们真走了?” 统子翻了个白眼:“真走了,你到底还要问多少遍?” “我这不是不放心嘛,来之前弄的声势浩大的,结果就这?就这?” “那你还想怎么着?要不我把他们再叫回来?” “大可不必。” “哼,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不是温野跟你定同心契,我看他们可不会轻易离开。” 说起这个,季非然刚躺下的身子又硬挺挺坐了起来。 “这契一定,对温野可是天大的赔本买卖,他帮了我这么大个忙,你说我要怎么回报他?” “以身相许?” “说正经的。” “我说的很正经,要不你看看这间屋子什么样呢。” 虽然统子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季非然还是十分大度的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整间屋子不知何时被装点成了婚房的模样。 木质的窗棱上贴着硕大的囍字,床上铺的被子枕巾都绣着说不好是怪鸟还是鸳鸯的生物。 季非然嫌弃捏起一只脚:“这怕不是炳坤绣的。” “所以啊,”统子双手抱胸,“你看氛围都到这儿了,要不你就——” “闭嘴!” 季非然想起什么,默念了两遍清心咒。 “不逗你了,其实这个同心契你也不一定占便宜,你想啊,温野可是一心复仇的反派,如果你不阻止,他最终肯定是会被男主杀掉的,肉眼可见活不久。” 季非然:!!! 她居然一不小心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统子一看季非然的表情就了然于胸:“色令智昏呐。” “那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解除契约。” 一人一统聊的热火朝天,斜里突然插入一道冷凝如玉石一般的声音。 温野不知何时来了。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统子敏锐捕捉到了重点。 “恩,知晓穿书局之事后,我就能听见你的声音了。” 温野说话的时候,目光在虚空里没有着落也没有看向统子所在之处。 统子快速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看来他只是能听见我的声音,还看不见我。】 这根本不是重点! 季非然很想大声吐槽。 眼下的重点明明是她社死了。 想起温野的话,季非然连忙解释:“我刚刚的意思并不是担心你连累我,我也不会阻止你报仇的。” 温野轻轻“嗯”了一声,浓密的睫毛和黑亮的发丝随着他垂下头的动作都落在了皎白的脸上。 “我就是——” 季非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她被自己所忧心的给吓着了。 她素来是最理性的,而从最理性的角度出发,她也最应该担心的也确实是会因为同心契而被温野给耽误,可第一个泛上心头的担忧却不是如此。 她在担心温野。 她担心温野因为复仇的事而殒命。 等等。 季非然猛地瞪大了眼,如果温野已经能听到统子的声音,那岂不是—— “所以按照故事发展,我会成为这里最大的反派,最后不仅没能报仇,反而下场凄惨,是吗?” 喉头像是被什么重物给塞住了似的,季非然想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是”,可她不想骗温野。 事实上,看到季非然的神情,温野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季非然愣愣的看着温野伸出手掌按在自己肩胛骨上,暖流顺着温野掌心涓涓的流向自己的体内。 不知温野此举是何意,但看温野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和自己逐渐充盈的内力,季非然已经能明白些什么。 身体在脑子前做出反应,挥手隔开温野的胳膊。 “那些人已经走了,我帮你解开同心契。” 不过片刻的功夫,温野说话已经有气无力。 “炳坤也说同心契是能解的,但从没跟我说过要付出什么代价,我现在却知道了,不论代价是什么,受伤的都只有你一个。” 季非然双手护在胸前向后跳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不解。” 诡异的姿势即便是这样的场景下也成功逗笑了温野,只是上扬的唇角迅速就抿了回去,远山似的眉峰又蹙了起来:“我不会放弃复仇,这样你也会死。”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帮着你一起复仇,最后我们谁都不用死呢?” 季非然的提议让温野沉默了。 他想反抗这不公的天道,想手刃每个伤害过自己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也想不独行。 可他的命运是被人一早就写下的,他的苦痛没有意义,谁又能保证他的爱恨就能感天动地呢。 他想和季非然并肩,更想护她周全。 可是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伸出的手依旧死死的攥着那个最自私的念头,即便是毁天灭地,他也想和眼前的人一起。 季非然没等到温野的回答,正欲再问,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打斗的地方离他们尚远,但以两人的耳力依旧听的清晰。 修真界各派掌门都给了叶生几分薄面,如今都在一处吃席,这时候找上门来挑衅,怕不是嫌命长。 季非然和温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到达峰顶时看到的场景更让两人惊愕了。 “炳坤!”季非然扶起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炳坤,食指中指搭在他的颈间,“中了毒。” “看来他们都是。” 温野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叶生的身影。 离得不算远,缠斗的两人像是两条游龙在空中你来我往,剑刃锋芒遮天蔽日。 可温野能看出叶生的动作愈发凝滞了。 “叶生恐怕也中毒了。” “会是何人所为?” 温野给不了季非然答案,季非然也并不是想从他口中求个答案。 短短的时间统子已经分析出了这些人中的毒,只是结果令它疑惑。 “你还记得书里的结局吗?” 温野朝着叶生的方向飞过去,季非然放缓速度,怕温野听见所以她只是用心念和统子沟通。 “温野决战里被打败,然后身子也破败了,最后死了。” 原本冰冷的文字,因为熟悉了故事里的草木人情,现在即便念出来都有割心之痛。 “恩,但实际上是被温野虐待的死士不堪受辱,在死前给温野下了毒,温野为了能够战胜风无涯,所以再次借助了妖刀的力量,这才导致身子破败而亡。” 统子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茬,其中的关联也不难猜测。 “这些人中的毒和温野中的一样?” “恩,至少从成分推敲是一样的。” 细细想来,原书的结尾确实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首先就是温野中毒。 温野确实很难亲近,脾气也称不得好,但季非然了解温野,他不会做出虐待手底下的死士的事。 如果他真的想弄死那些人,原书结局就不会单枪匹马和人决斗了。 这些死士在温野手里更多的是执行收集信息的任务,这也是为什么季非然要将圣兽宗送给温野。 可若是这么一想,原书里温野的死就有许多值得推敲之处了。 眼下并未留给他们那么多思考的时间,待两人赶到近处,场上局面已经近乎一面倒了。 叶生并不是胜利的那一方。 温野飞身上前,一把搂住从半空直直坠落的叶生。 因为加速运转体内灵力,叶生的皮肤下青白色的血管根根分明,覆盖住了整张脸,瞧着有些可怖。 温野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显然半空中的人还想继续追击。 他俯身以最快速度冲了过来,季非然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姬文!” 前面所有的猜测通通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幕来的惊人。 想要杀了叶生的居然是姬文。 不论是原书还是这个世界的亲身接触,姬文都是个不被注意的角色,他温文尔雅,留下最大的印象便是和叶生关系极好。 可恰恰是他,与叶生拔剑相向。 铿—— 刀剑相抵发出的声音几乎能刺穿耳膜。 季非然怀中一重,是温野将叶生抛到了她的怀里。 “救他。” 温野笃定季非然有办法似的,将信任的后背留给她,自己又冲了上去。 转瞬间便是撼人心魄的几招,姬文出乎预料的强大。 季非然心中万般担忧,也只能逼迫自己离开,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将叶生带回酒席处,看着台阶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修士们,季非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配置解药大概要多久?” 知晓事情紧急,统子也不东拉西扯:“半柱香,拖住他们半柱香的时间。” “好。” 季非然答应的干脆,救人的过程却异常艰难。 来的足足有百来号人,除开修为略逊于叶生的几个掌门还有残存的意识,其他的都彻底晕了过去,光是将他们抬到一处就耗费了季非然不少气力。 多耽搁一会儿便能要命。 将所有人围成一圈,季非然开始轮流给每个人输送灵力。 她从未觉得半柱香的时间会如此漫长,长到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些人的前面。 灵力被强行剥离体内的感觉并不美好,到了最后更是如同生生割肉一般的疼。 统子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的时候,季非然已经满身虚汗。 任由统子将解药喂给这些中了毒之人,季非然冲到最近的树边,扶着树桩对着空气干呕起来。 这种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掏空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身体正在撕心裂肺,心里却还记挂在温野身上。 勉力支撑着直起身,季非然正欲赶往战场,余光里一道银光闪过。 她顿了顿,直觉让她转身上前查看。 那是一根柔软却极有韧性的银丝,指尖轻轻碰触就立刻被割出一道口子。 普通的银丝不可能伤到自己,更不可能使伤口久久无法愈合。 看着指腹上隐隐泛着紫的伤口,季非然没有再伸手触碰,她顺着银丝延展的方向看去,尽头处的身影格外扎眼。 一个古怪的猜测充斥在脑海里,且季非然心底已经信了,那就是真的。 再也顾不得其他,在大错酿成之前,她必须阻挠温野。 温野修为多高无人知晓,全力以赴时天地变色的模样却让刚刚从中毒里苏醒的修士们也跟着变了脸色。 叶生一睁眼,脑子还没从被姬文袭击的惨痛经历里清醒过来,入目的便是季非然冲进战场的决然身影。 光团将瘦削的背影吞没,快的没能让叶生发出一声呼喊。 抬起的胳膊迅速垂了下去,人也瞬间老了几岁。 “凶多吉少”已经是最委婉的说法了。 没人相信季非然还能活着。 打的热火朝天生死相搏的两个人却渐渐停了下来。 众人只见温野顿了片刻而后骤然拔身而起,蓦地绕到了姬文身后,朝着他身后的虚空出挥出一刀。 这一刀没有半分留力,带着流光的刀刃徒劳无功的斩向空气,却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撞上了某个无形的屏障,金属撞击的声响震彻天地,就连温野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道震得往后飞窜了一大截。 好在无形的“丝”还是被斩断了。 姬文也在同一时间“脱了力”从半空软软的倒了下去。 “果然是被操控了。”季非然道。 叶生眼泪蓄了满眶,没什么比老友不是仇人更开心的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除了季非然和温野。 对自己的绝对自信让季非然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判断,所以在温野斩向虚空时,她就出手迅捷的将尸毒洒在了丝线上。 她从丧尸世界带回来的尸毒可是经过一整个世界淬炼的精华,她不相信这里有人见过,加上统子友情提供的快速传送器具,尸毒很快便通过丝线传到了另一端的人掌心。 远处草丛里的异动落在有心人眼里格外显眼。 猜测到姬文是被控制的之后,季非然心中便萌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从她与风无涯的几次接触来看,风无涯虽然有点贵公子抹不掉的臭毛病,但并不是个蝇营狗苟的小人。 或许原书里,温野的死就和风无涯没有关系,风无涯也是被操控的,而这次行动提前了,被操控的对象变成了姬文。 “抓住就知道了。”温野知道季非然心中所想,脚下加快速度,飞身上前直接劈开了异动响起的草丛。 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树被这一刀轻易劈开,树后的人渐渐显出本来面目。 是温野的“爹”。 脑中有许多想法,每个都可怕的令人震颤。 可温野已经冲了上去。 从来不对眼前的男人怀有任何希望,自然就不会失望。 温野眉峰锐利,比手中的刀还要肃杀,盯着眼前男人的目光古井无波——他们早就没有任何干系了。 男人修为高深,但在他两个儿子面前便不值一提,这也是他为何两次都要假手于人。 温野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想象中血溅的场景并未出现,有人接住了刀。 风无涯徒手握住刀刃,淋漓的热血裹在刀刃上又被吸收了。 “你放开!咱们的血碰上这到便会被诅咒!” 季非然差点冷笑出声,对着风无涯尚且还有良知,为何能够对当年尚是孩童的温野下狠手呢。 这样的父母当真可笑。 “放过他,我愿意替他承受罪责。” 温野胳膊上青筋梗起,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季非然缓步靠近,她走到温野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应该放他一条生路吗?” 她听见温野轻声说着,那声音小的几乎要随风散去,季非然知道,那是因为再大分毫,便再也无法维持他冷静的表象。 “不,我觉得你该对的起自己,遵从自己的心意,剩下的事我们一起扛。” “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野一声爆喝,将过往的仇恨喊尽,刀柄从风无涯掌心硬生生抽了出来,带出一片血肉,紧接着便毫不犹豫的斩向了他身后的男人。 男人躲闪不急,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出口便死于刀下。 “爹!” 风无涯撕心裂肺的扑到男人身前,但温野出手时便没想过手下留情,曾经也被他称为爹的人,如今成为了一具尸体。 季非然看到温野缩在袖中微微发着颤的手,察觉时,自己已经伸手握了上去。 手背上传来的温热绵软终是将温野从心悸中拖了出来。 萦绕在自己梦中、过去的岁月里的梦魇被自己亲手斩断了,而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他往后余生需要珍惜的。 风无涯放下男人的尸体赤红着双目转过身来。 “他再有什么过错也是你的父亲,你居然亲手弑父。” 父亲,温野从胸腔发出一声冷笑。 身后的人群里也应景的传来连天的惊呼,温野居然是吹雪山庄的人。 叶生在温野动手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辞,实际上温野从未对他隐瞒过自己的意图,叶生也早就开始为他铺陈后路。 那些尘封在过去的,属于吹雪山庄的累累罪行,终于也到了该真相大白的时候。 叶尘叹了口气,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他有个故事要说。 身后这些人的动静不重要了,也影响不了对立互相凝视的兄弟二人。 蓦地,风无涯的眼里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以绝对保护的姿态张开双手挡在了温野的身前。 风无涯不想伤害季非然,更令他愤怒的是,直到这时,居然还有人能够义无反顾的站在温野身边。 “察觉到主角黑化值飙升,世界濒临毁灭!” 季非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确定是主角?不是反派?风无涯黑化值飙升?” 统子又确认了一遍,而后笃定道:“就是风无涯!他黑化啦!” “他很危险,我可以应对。” 季非然听到身后温野的低语。 可现在已经不是谁来应对的问题了,世界都要毁灭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风无涯向前迈了一步,季非然看到他身后的天空碎裂了一角。 危机总能激发出人类的无穷潜力。 最危险的关头,季非然想到了办法。 精致小巧的塔从衣领里钻了出来,在季非然的掌心中缓缓变大,属于异世的光愈来愈盛,季非然拽着温野的手蓦地钻进塔里。 光芒闪过,原地的三人全都不见了。 季非然知道,凭风无涯的本事,定是能跟过来的,她要的便是风无涯跟过来。 只是风无涯作为主角,对原本世界的影响力是巨大的,留给季非然的时间并不多,她必须快速让风无涯冷静下来。 “我给你看个东西。” 面对着攻击力十足的风无涯,季非然开口却十分平静。 说罢,季非然好似不在乎他会有什么反应似的,居然背身对着自己走了开去。 从刚刚起,风无涯已经见识到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 他能确定季非然的修为在自己之下,所以摆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季非然营造出的幻境。 “好奇我用了什么手段?那你就过来看看吧。总不会这都不敢吧?” 风无涯抿唇向前。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风无涯漫长无涯的人生中每每回忆起来,依旧是最光怪陆离的。 无数的画面接连涌进脑海里,画面里的主角是他,但又不是他。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过着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过多的负载让他头痛欲裂,画面的最后,他被他成为爹的男人操控着,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也是他刚刚动了杀心的人。 画面到了这里终于停止了,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了他悔恨的双目里。 “这不是幻境,那些也都是真的发生过的。他是你爹,是抚养你长大之人,但也是能亲手将另一个儿子放在悬崖边,再狠狠一脚踹下去的人,也是为了自己连你都能毫不犹豫利用的人。你真的要为了这样的人杀了你仅剩的亲人吗?” 他知道的,父亲对温野做过的那些事,妖刀的诅咒,他都知道的。 “黑化值降低了。”统子小声提醒。 “恩。” 季非然扯了扯温野的衣袖矮声道:“我们先走,让他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温野杀了该杀的人,周身戾气都散了大半,对风无涯也并无杀意。 他颔首离开,只是手指勾着季非然的掌心,用行动表示着共同进退,绝不留季非然和风无涯独处。 季非然失笑,跟着温野一同退离,只是临走前将离开塔的方法告诉了风无涯。 只是季非然没想到的是,风无涯这一冷静便是几百年的光阴。 风无涯出塔的那一日,漫天彩霞,当年的那棵被拦腰斩断的树早已参天。 风无涯竟是直接飞升了。 “这就是主角光环呀。”季非然啧啧称奇,飞升的景象这还是她第一次见。 “你喜欢?那我们明日便飞升。”身旁的少年淡淡道。 空气里飘过淡淡的酸味。 季非然抿唇轻笑,果断转身:“算了,万一天庭真不让谈恋爱怎么办,没意思的很。” 温野跟在身后,弯了弯眉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2 10:16:57~2022-08-30 20:4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n 9瓶;晓星尘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