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肝儿(娱乐圈)》作者:巧克力香菇 文案 慕池猝不及防遇到前任之子,腹黑之心躁动,想要疯狂地把当年的怨、怒都怼到小朋友身上。然而不慎玩过了头,自焚般地和小明星谈起了恋爱。 蒲栎:这个大叔好奇怪哦……算了,谁让他那么爱我,暂且安心做他的小心肝儿吧。 受在台上是个自带聚光灯的冷酷少年,私底下却沙雕热心肠还有点儿自恋。 腹黑之后胆战心惊攻(慕池) X 稀里糊涂被宠成四体不勤受(蒲栎) 1v1,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蒲栎,慕池 ┃ 配角:下一本《戒不掉》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批娱乐圈外衣的狗血恋爱文 立意:放下晦暗的过去,不要总想着勾心斗角,应该对生活充满热情,拥抱光明的未来 第1章 蒲栎觉得很不真实。 他鼻腔里除了身上的酒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 那味道清雅中透露着一种霸道与孤傲,分明是陌生而疏离的,却让他忍不住深深吸嗅。 他需要非常努力才能睁开双眼。眼睛缝隙中全是快速退后的树木,树木之间隐约可见墨色大海,大海与天际融为一体,深不可测。 本能告诉他,处处都是危险的讯号,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像是迷途的小鹿,除了一头扎进密林,没有什么可逃离的办法。 等意识稍微再恢复一些,他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宽大的黑色皮质沙发里。脑袋下面垫了舒适的鸭绒枕,身上盖着轻薄的羊绒毯。 宛如繁星的巨大水晶灯上映出许多个自己,那折磨心神的香气还在,氛围却不一样了。 深陷绵软让他卸下最后硬撑着的那点倔强,瘫软下来,合上眼皮,安心睡去。 慕池坐在距离蒲栎两米远的另一张沙发里,眸色深沉。 他呼吸有些微微发喘,一颗袖扣不知什么时候蹭掉了,黑色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扭也顽劣地不知去向,似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 其实,他只是把醉酒的蒲栎从酒吧带了出来,拖进车里,又带回了家。 他本来可以打电话给助理,让Jerry来处理这么一个醉鬼,可这个小孩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就那么纯良的一笑,染成金色的头发乱炸着,小虎牙要露不露地,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真是个麻烦! 慕池心气稍稍平和了一些,手臂搭上沙发扶手,目光依然停留在蒲栎的脸上。 他猜想这个小孩,应该是一睡着就进入了甜美梦乡,否则怎么可能连睡觉都是微笑着的。 慕池起身,关了客厅的灯,偌大的居所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去往浴室的走廊,似乎比往日长了许多,感应脚灯已罢工许久他今天才发现。这无边的黑暗,对慕池来说,同样是危险的讯号。 沐浴露挤进掌心,一点点地搓出泡泡,慕池不由得回想第一次见这个小孩时的情景。 那一年,他23岁,和如今的蒲栎一般大小。 出租司机开着车在橙黄色的隧道里穿行,稳稳地跟在一辆黑色的奔驰后面。那辆奔驰司机显然是谙熟X市交通,在小路上穿行几轮之后,见还没有甩掉他的车,索性停在了一条小路旁。 慕池开车下门,奔驰司机也熄了火。 昔日的恋人,那个叫秦山的男人从驾驶位上下来。没有任何的尴尬、抱歉,甚至连解释和应付的微笑都没有,就那么冷冷地靠着车点上了一支烟。 慕池上前,问他:“你真的要走?” 秦山点头:“好莱坞怎么想都比国内强吧。” 慕池慌乱,他一向不喜欢秦山吸烟,彼时却忍着呛人的气味,想要挽留,哪怕是低三下四。 他说:“带上我吧,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可以在那边读书、打工,干什么都行,或者什么都不做,只要每天能见到你。” 淋浴哗哗作响,慕池从镜子中看着朦胧的自己,竟然牵动嘴角苦涩地笑了。 那时的感觉,现在想来还觉得真切。 他当时特别想握住秦山的手,那双曾经摩|挲过无数回的,宽大而布满老茧地手;那双他曾以为永远会属于自己地手。 秦山却没有给他机会。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烟,一种防御的姿势,好像慕池就是个让人厌恶的小丑。 “呼……”那天的秦山吐出烟气,两个人都变得不再真实。 秦山往街对面的独栋小楼指了指,最上面角落里的那一间,阳台的铁架子上养着几盆不知名的花草,他说,“为了事业,我连孩子都肯放下的,更何况你?” 那是慕池第一次听到秦山还有一个孩子。 他们相恋的两年里,他以为秦山是个百分百的同性恋。 “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是喜欢女人的,”秦山又是一口烟气吐在两人中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想要的东西,我可以随时抛弃不必要的,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在一起的这两年又算什么?”慕池陷于巨大的震惊之中,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男人会变成这样一副陌生的面孔,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对你来说,是一个梦,对我来说,是一个舍身追梦的过程,而已。” 那么轻描淡写,那么随随便便,秦山就给两人持续了2年近七百个日夜的相伴打上了标记。 慕池除了觉得意外,还很羞耻、不甘和舍不得,但那时他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秦山肯继续和自己在一起,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付出什么都情愿。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想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想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想办法给你。我爸爸公司的资源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只求你不要丢下我,好吗?”慕池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卑微到泥土里了。 这么求一个人,不顾脸面与自尊,他还从未有过。嘴唇与指尖开始不自觉发颤,心里急需什么东西来把它填满。 秦山却按灭了烟头,拉开黑色轿车驾驶位的门,说:“明天的机票,我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走之前和过去说再见是我的习惯,本来是要专门再见你一面的,既然你都追到这里,那我们就不用再见。忘了我,好好生活。” 忘了我,好好生活。好好生活。 慕池总是回忆23岁的自己,屈尊降贵、卑躬屈膝、受尽折辱,好似从来没有像蒲栎这般笑得纯粹。 黑色车子开走了,轮胎碾压老旧街道的井盖,咕咚咕咚,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秦山走后,慕池觉得眼睛温热,抬手去抹,原来是有泪水。 天气闷热的要死,可他却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渐渐冰凉。 “走不走啦?要下雨了。”出租车司机按一下喇叭,在不远处催促。 慕池却连转身回复的力气都没有。 司机嘀咕了一句闽南语,慕池不懂,对方也没有上前来讨要车资,调转车头,就那么把他一个人丢在了陌生的街头。 X市的雨总是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隐隐犯痛。 淋浴从头顶倾泻而下,冲走了一身白色泡沫,露出慕池不懈锻炼后的紧实肌肉。 他揉捏颈肩,好似那场被雨打出地酸痛依然存在。 慕池也忘了当年是那样在雨水中傻傻地站了多久。当他再看那幢居民楼的顶层时,秦山指给他的那套房子阳台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扎着鲜亮的红领巾,踮着脚尖,把架子上开得最艳的那一盆花搬进了室内。 慕池记下了那个地址,刚开始是为了打听秦山有没有回来,久而久之就肯定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池没有想到,时过境迁,他们的缘分竟然会以这样突兀的方式继续。 慕池关掉水龙头,裹上浴袍又踩着黑暗回到了卧房。 他习惯了失眠,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只是今天的感觉又有些不同。 慕池把旁边不常用的那个枕头拿过来枕在颈下,微微合上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日更《今天开始养鬼王》求关注! 接下来要开的文,求收藏啊! 1、《戒不掉》 鲁伯特之泪,玻璃熔化后跌入冰水形成的泪滴状物体。 它拥有两个极端的物理特性,头部强硬到可抵御子|弹近距离射击,轻捻尾部却能让它整个瞬间碎成齑粉。 多年后肖璟言回到当初与楚惟一起住过的屋子,盯着盒子里一团粉末苦笑:鲁伯特之泪?简直像极了他们的爱情。 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部分其实根本不堪一击。不过既然到死都忘不了,那就重新开始。毕竟试过了,戒烟戒酒戒糖戒咖啡,唯独戒不了你。 肖璟言:“我回来了,教我再做一个?” 楚惟:“?” 肖璟言:“鲁伯特之泪。” 楚惟:“滚!我只想让你流泪!” 阅读提示: 好汉想吃回头草,草嘴上不让吃心里却每天都盼着对方快点来享用自己。 1v1、he、都市、日常、感情流、糖醋口味 被逼着继承家业的物理学高材生受(楚惟)X有家业不继承非去抢别人家产的商业奇才攻(肖璟言) 2、《O之蔑视不能忍》 祁湳是全星际最能打的Omega,这点无人敢提出异议。 为了在分裂期后保护好自己(其实就是怕出去祸祸别家Alpha),祁老大给儿子精心挑选了一位样貌、身材、武力值都一级棒的Beta做保镖。 然而,谁会想到几个月后,祁湳可怜巴巴地去老父亲那认错。 “爸,对不起,我把你给我找的保镖撩了。” “孩子,那是一个Beta,你们不会有未来的。” 祁湳:“不,他一直在装B,他说我的信息素全宇宙第一好闻。” 说着还拨开了衣领,不知羞耻地让老父亲看红艳艳的两排齿痕。 于是魏逍苦心掩藏了多年的帝国世子身份曝光,作为一名有担当的Alpha,乖乖回去统治了他的王国,迎娶了强撩他的Omega。 没办法,谁让这个O的信息素过于香甜。 阅读提示: 1v1、he、星际、ABO、AO恋、攻受都不是省油的灯 逃避亿万家产与帝国王位的世子A(魏逍)X不服就打全星际第一香甜O(祁湳) 第2章 半年前,星河娱乐集团的董事长慕万荣突然宣布即将卸任。接替他的将是近年来打理海外事物的独子慕池。 慕池匆匆回国,虽然有些仓促,但也早就料到会有接替父亲基业的一天,并没有什么排斥。 只是,这些年,他对国内娱乐圈的行情不甚了解,需要在上任前稍做一番功课。 没想到,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与秦山之子相遇了。 更确切地来说,是他单方面在娱乐新闻里认出了蒲栎。 起初,他有些吃惊。他怀疑定是自己过于敏感,仅凭和秦山相同的唇就觉得他是当年那个需要踮着脚尖才能从架子上取下花盆的少年,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然而,那一段时间,恰逢MAXIMUM团员内部矛盾,眼看就要面临解散。 作为曾经号称国内第一男团的组合,各大娱乐媒体的头版头条全都是他们。 在娱乐记者们剪辑的短片里,蒲栎画着眼线,穿着亮闪闪的西装外套,手臂上和裤子上的装饰都是慕池不能欣赏的夸张风格。 看得多了,慕池便觉得除了唇,蒲栎满身都是秦山的影子。身材、手臂、背影、脸型…… 于是,他派助理Jerry去了南方的那个城市,给了他记在泛黄笔记本上的一个地址。 三天后,他便清晰明了地印证了自己地猜测。 没错,那个男孩正是出身秦山曾经指给他看的那套屋子。 慕池苦笑,一切定是天意。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对秦山早已没了丝毫爱意。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人走了,同时带走了他爱的能力。 这十年里,他时常觉得胸口憋闷,总是陷入无尽的失眠、莫名的孤独与巨大的空虚。除了没日没夜用工作消耗精力,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像是一摊僵腐的躯壳,甚至觉察不到人间喜乐。 他曾想过从这副躯壳里挣脱出来,像是诗词里写到的那样,天亮后一切重新开始。但从未得逞。为此,他还专门拜访过著名的心理医生,长期持续地治疗。 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在确定了蒲栎身份的那一刻,慕池禁闭多年的心扉冷不丁有所松动。 多年来,他第一次体味到了绝望与痛苦之外的情感。 他对扎根于体内的这股顽疾也渐渐摸清了脉络。 原来一切都是明摆着的。他只是因爱生恨,压抑的太久,急需排遣与报复。 想到“报复”这个词,慕池其实有一些的惊讶,他反复琢磨这个词是否用的准确。 因为,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有无数的机会飞去美国,找到秦山,当面斥责他曾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然而,慕池连这样的念头都从未有过。 可是面对着MAXIMUM年轻男孩们的唱跳MV,他真正觉察到了内心的阴暗。于摸清阴暗之后的一丝小小的快感,又觉得他完全配得上用“报复”这个词。 只因他意识到自己的23岁永远被封存在羞恼、畏惧与不甘当中,而屏幕上那个23岁的男孩却可以面对一屁股的丑闻继续玩世不恭,唱跳欢愉,满目喜不自知。 凭什么?! 一股想要摧毁一切的扭曲快|感让慕池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下一盘棋,给远在天边的秦山看看。 秦山,当年抛弃慕池远去大洋彼岸,一连接拍数部国际知名导演的大作,一时间名气如日中天,成了华人引以为豪的杰出代表。 然而,国内外影帝拿到手软之后,他却入了外籍,转战幕后,做起了投资。 这些年,慕池对秦山的行踪不再关心,最近却因为蒲栎而又调查了一番。 原来,蒲栎曾经所签的公司大铭,背后的老板正是美籍华人秦山。 慕池笑得阴冷戏谑。他没有想到,曾经那个靠在黑色奔驰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冷漠地说着为了梦想什么都可以抛弃的秦山,过了不惑之年,还是会想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儿子。甚至不惜在竞争激烈的国内娱乐圈里,想尽办法投资一个娱乐公司,让蒲栎悄然发展。 这份父爱来的未免有些迟。 但无论怎样,秦山对他的儿子还是比对自己好一点点,慕池想。 三个月前的那场酒会,是慕池第一次与蒲栎近距离的面对面。 那天名为《天亦有情》庆功宴的聚会上,蒲栎坐在舞台东南角的那一桌,慕池一上台就注意到了。 之前,他几乎搜集了蒲栎正式出道后的所有影像资料,反复地看,在不知情者来看简直就是一个傻透了的疯狂粉丝。甚至能突然哼出那首号称蒲栎独自创作的曲目《Next Door》。 并且,蒲栎之所以能来这场宴会,也是他有意安排。 他很了解,MAXIMUM因丑闻被迫解散之后,蒲栎和他的助理主动与大铭解约,两三个月来没有任何工作。 慕池想给这样处境的小明星找点事做,易如反掌。 于是,当天的晚宴上,蒲栎就以《天亦有情》片尾曲参与制作人的身份,被邀请到场。 慕池自知作为星河娱乐的总裁兼CEO,只要站在人前就是被聚光灯追逐的那一个,所以只有在灯光暗下来,会场播放电影宣传短片的那几十秒里,他霎时化身巨大的猫科动物,瞬间调动全身官能去扑捉自己的猎物。 他就那么在LED屏幕忽明忽暗的光亮中,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蒲栎,仿佛卡顿的电影,每一帧都刻入脑海。 金色的头发,大而夸张的领结,深色西服在光的作用下带着那个小孩浮浮沉沉。太像那个人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慕池油然生气一股扼住这个男孩的命运,就等于报复了秦山的疯狂想法。 活动结束,慕池跟着主创一同下场,他有意放慢脚步和导演走在拖长尾裙的女明星身后。 他的本意是走得慢些,慢些,再慢些,那时候,他自然是没有如今这个日渐成熟的下|流、卑鄙、自我唾弃的计划,可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内心焦灼地想要把男孩的视线往自己身上引。 尽管,他知道,作为星河新上任的总裁兼CEO,同时是《天亦有情》上映一周就获票房奇迹的最高运营者,他当晚自然是所有视线的焦点。 一秒秒接近那个男孩,耳朵里吵闹的音乐声和导演低哑的话语全都冲淡了,有的是一丝丝的震颤,慕池说不清是来自大脑还是内心,就像是有人用一把改锥一点点地剥离他僵硬的外壳。 有一点痛,有一点冷,有一点破壳而出,对这个世界久违了的敏锐。 大大咧咧的导演,不小心踩到了前面女演员的拖尾长裙,偏偏是在距离蒲栎最近的地方。 女演员哇的一声惨叫,背后纤细的皮绳松脱,没等慕池去看,她已经蜷缩着身子蹲在了地上。 慕池觉得似是天意,给他这个机会——不忍困兽因饥饿而死,主动送上了他的猎物。 蒲栎反应敏捷,似离弦之箭迅速脱下外套,披在了女演员的身上。 慕池能看得出来,蒲栎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完全出于本能,是他那个年龄的男孩惯有的热情与洒脱。 “哼。”慕池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轻轻一哼。 “怎么样,你还好吗?”慕池上前询问女演员,伸出的手指恰好与蒲栎的手指撞在了一起。 女演员机敏地在蒲栎的外套下调整好胸衣的内扣,起身已如往日般笑容清婉可人。 “没事,谢谢。” 女演员把衣服还给蒲栎,慕池的手指就又擦过了那件带着少年体温的衣服。 他是微笑着的,指尖微热,衣服的气息也暖烘烘的。 他所拥有的一切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慕池,他曾经荒废在某个人身上的青春年华,原本也可以这么的耀眼夺目。 …… 蒲栎觉得这个梦太久太沉,明知道早就应该醒来,却贪恋着舒适的姿势与甜美的梦境而睁不开眼。 直到酒精在体内一点点地分解,昏沉也逐渐消散,他才睡了个自然醒的好觉。 还是那盏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着无数个他自己的影子。最大最亮的那一颗上,他大叉着腿,一条在黑色皮质沙发里,一条担在地上平铺的靠枕上。身上的羊绒毯早已被卷成一团,枕头也不知去向。只有一双红边的限量版球鞋端端正正地立在脚下的沙发扶手边。 蒲栎的第一反应,竟然就这样的姿势,他还觉得是近期睡得最舒服的一觉;第二反应,原来自己的睡姿这么的霸道难看。 等精神再恢复一些,蒲栎立刻翻起身。破洞仔裤撕拉一下,洞口被扯得更为夸张。他却顾不上低头看一眼,连忙在身上一通乱摸。 他在找他的手机。 前一页和冯锐一起喝酒的事情他记得,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蒲栎什么都没找到,他早记不起手机丢在了什么地方。 不过,比找手机更棘手的是,他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 这个陌生的屋子,空旷、寂寥。除去他睡乱的这一小块地方,干净地堪比超星级酒店,黑白灰的色调内敛而深沉,家具少却精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设计…… 蒲栎疑惑地抓了抓头发,心脏不由地跳得凌乱。他抖开被撕磨一夜的羊绒毯,把它重新叠整齐,正想再理一理思绪,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 第3章 蒲栎来不及穿鞋,快步穿过客厅,再跨上玄关处的台阶。 他这才意识到,这屋子大得出奇,作为居所有点夸张倒是更像品味不俗却冷冰冰的展厅。 门开,门外是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快递员。 对方看到蒲栎,两手托着一大盒东西就往蒲栎的怀里送。 “这……”蒲栎不自觉接住紧跟着不知所措。 “麻烦您签收一下吧。”快递员空出手,连忙从随身马甲里取出一个单据,按好了圆珠笔就往蒲栎面前递。 蒲栎放下箱子,拿起单据。 收件人的地方写着“小宝贝儿”这几个字,下面的手机号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蒲栎头皮一麻,回身看门牌号,极为陌生的数字,极为陌生的场景,不由得眉心一皱半眯着眼抓了抓头发。 “能不能麻烦您给他打个电话?”蒲栎吸了口凉气,陌生的一切让他脚下生寒,好似一下抽走了不少力气,他靠上门柱,可怜巴巴地看快递员。 快递员迟疑了一下,一边掏手机一边往屋里探了探头,脸上露出一点好奇来:“合租房?” 然后难以置信地摇头,一边嘀咕一边按单据上收件人地号码:“没想到呢,这么高级地小区,居然也有合租住户。” 蒲栎默不作声,安静地等电话那头的声音。 快递员的专用机声音大音质清晰,两声铃音后,便有人接了起来。 “喂?”对方声音沉稳,尾音有一点点的哑,像是带一种天然的混响效果。 “喂您好,”送货员开口,“您是景承别院9栋19层的……住户吗?” 他把头偏向收件人,似是看到“小宝贝儿”,难以和电话那头的男中音结合起来,便没有读出那几个字。 “嗯。”那边立刻应了一声。 “哦,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个快递,帮您送到了,麻烦您同屋收一下可以吗?”快递员说着往蒲栎身边走了一点。 “我同屋?”男声带着些许疑惑,转而自问自答,“哦,他还在。麻烦请他接一下电话吧?” 快递员很随性地把话机递给蒲栎,蒲栎心中一凛连忙接了。 “喂,您好。”蒲栎刚从宿醉中清醒,声音自然是疲惫嘶哑的。 “醒了?”男人问,声音较之刚才温柔了几分,“你的手机昨晚落我车上了,等下给你送回去。先帮我收了快递,然后在家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快递员好奇地再一次往屋里张望。 蒲栎直起身子挡住门缝,没头没脑地应了一声:“好。” 他签了自己的名字,收了“小宝贝儿”的快递,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木然地坐在餐桌前,看着水晶花瓶里生机勃发的香水百合,开始回忆前一晚的梦境。 他的确是梦到遇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带着他,路过Q市最美的那段观海公路,快速退后的树木中,隐约可见如墨的大海,大海漫漫与天际相连,星辉洒落静谧而纯粹。 他那时候在梦里感叹,好美的海,好美的夜。 那梦过于真实,似乎还能感觉到从车窗缝隙吹到他脸颊、脖颈处的舒爽海风,带着淡淡的海洋气息,像是一种渴望自由的邀请。 难道是真的? 蒲栎再此回视这个陌生的“家”,不由得心尖微微发颤。 他还记得初见那个男人时,一切宛如梦幻。 那是在《天亦有情》上线一周就突破年度票房冠军的庆功宴上。已经在家闲呆两个月的蒲栎,重新获得通告。 那时,他是一个丑闻缠身的小角色,刚和老东家大铭解除了劳务合同,背负着不小的一笔违约金。突然被星河邀请去参加那样一场大腕云集的盛会,他自然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原本,他推却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自卑,让他想远离任何光鲜亮丽的场合。然而,想到背负的那一身债务,还有跟自己打拼多年的助理冯哥即将出生的宝宝,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最近这半年,唯一还能让他想起来就微笑的事情,也就是那天的庆功晚宴了。他很庆幸,那一晚,他去了还见到了那个人。 他的位子,被安排在舞台东南角的那一桌,恰好与圈内好友费一鸣只隔着一个座位。 晚宴开场前,费一鸣坐到了他身旁空着的那个位置,他瞟了一眼,椅背上的名签写着“钟昕阳”。 蒲栎作为昔日唱跳组合的成员,很少独自参加这种聚会,当晚若没有费一鸣,他或许早就逃了。 费一鸣趁人不备,索性把写着“钟昕阳”的贴纸撕下来,揉成团丢在了桌下。 “看着哈,大老板要来了。”费一鸣说话向来都是一惊一乍,蒲栎只是笑笑。 他还记得曾经参加某场公益活动,和星河的老慕总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他还不知道那位刚刚年过半百,但似腿脚不便的老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星河老总慕万荣。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个独自参加活动的普通人,亲切和蔼,很像童年邻居家的阿公。 那场公益活动需要爬一段小坡,MAXIMUM的其他小伙子们都大步流星地往前冲,唯独蒲栎留在最后扶着老人的胳膊不慌不乱、一点点地爬了上去。 他当时这么做并未多想,后来被人借题发挥,爆他借活动谄媚讨好星河老总,他才回过味来。 想想,他真是应该早一点就吸取人言可畏的教训,否则就不会混成今天这个样子。 一片胡思乱想中宴会正式开始,主创系数登场,蒲栎却没有见到记忆中那个两鬓苍白的儒雅老者。 反倒是跟在导演身后上场的那位高大清瘦的成熟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位是?”蒲栎疑惑,他问费一鸣。 “星河娱乐新上任的总裁兼CEO,慕池。”费一鸣挺直身子,露出招牌式微笑。 原来MAXIMUM解散之后,娱乐圈已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变化。 “什么时候的事儿?”蒲栎随口一问。 “就这两三个月,”费一鸣说着,头扬得更高了一些,“老慕总隐退了,这是他的独子慕池。” 蒲栎微笑,目光追随那位新上任的老总,情不自禁嘀咕了一声。 费一鸣听出蒲栎又在说闽南语,他不懂,也不去追问。 “系啦。”不料,蒲栎另一侧的一位女演员听懂了,笑眯眯地接了话。 蒲栎说的是“这个男人太英俊”,被人听到,不好意思,脸一下就热了。 还好,灯光马上暗了下来,舞台背面的大屏幕上放着电影剪辑的一个短片,应该是没人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大屏幕一侧,男人一身黑衣黑裤,没有扎领结,白衬衣最上面的纽也没有扣,头发微长松散,嘴角轻轻勾着,姿态从容,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高贵优雅。 男人一手抱臂一手托腮,专注地看屏幕里的画面,时不时地追随主角的身影微侧身子,笑点爆出时他也跟随台下观众一起笑。只不过他的笑很含蓄,像是看尽了人间百态后的一抹怅然。 恍惚间,蒲栎觉得有那么几秒,那个男人是在看他,或许他们曾在一片漆黑中茫然对视、随性一瞥。他突然就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段话,大意是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曾经,他觉得这样形容两个人的缘分,刻意得有些可笑。如今,却情愿那是真的存在。 蒲栎觉得慕池很特别,给人难以形容的感觉,既成熟又青春,既老道又一尘不染,是他从未见过的充斥矛盾的气场。某一个瞬间,他也隐隐期望自己能有那样的气场。 仿佛自己成了那样,就能摆脱当下的困境,过得稍稍轻松一些。 主持人灵动活泼,爱挑一些逗人发笑又不致于尴尬的问题来问,现场的氛围轻松美好。 直到这时,蒲栎才觉得这一次出行稍微有了点意思。 之后的一场意外,更是让他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主创下台的时候,不知怎么女主演的服装出现了问题,就在他的面前,那个在影片里雷厉风行的心理医生猛然蜷起身子蹲在地上显得特别无助。 和几年前搀扶老慕总一样,蒲栎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为那名新晋花旦披上了自己的外衣。起身的刹那,慕池便来到了他的身旁。 十几分钟前,他还觉得和这个男人在人群中遥遥一瞥就是十足的幸运,没想到他们还能更近一点。 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充满怜爱,蒲栎特别喜欢。他问女孩:“怎么样,你还好吗?” 那富有混响音效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萦绕,简直要将蒲栎的心捆绑窒息。 蒲栎从来都是喜欢男人的,他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然而,长到23岁,这还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连相依为命的妈妈蒲娅南都没有告诉过。 过去的这三个月里,他无数次地想起那一晚。男人的神情已然变得有些模糊,但那种初遇时的感觉却还那么的真实深刻。 心慌、慌得要命。 蒲栎盯着面前餐桌上的那一瓶香水百合,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慕池?” 第4章 门锁转动,蒲栎抽了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他刚才看到靠近门口的卫生间有准备好的一次性用品,便洗漱了一番。 是的,他已经猜到此刻是在谁家,也明白马上要面对怎样一场汹涌的心潮激荡。 慕池开门,随手脱下身上的西服,然后换上拖鞋。 蒲栎站在两步之外,弱弱地,细不可闻地深吸口气,然后开口:“慕总……” 慕池抬头,回给蒲栎一个微笑,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些,得到岁月的眷顾,这个男人35岁的脸庞看上去比同龄人青春白皙许多。 “你知道我?”慕池保持微笑放下手提电脑,去了距离玄关处不远的衣帽间。 蒲栎跟在他的身后,依然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淡淡地“嗯”了一声。 慕池当着蒲栎的面,把西装外套挂上衣架,转而扯松了领带也取了下来。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攀上衣领处,拇指稍一用力就扭开了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原本半露着的喉结一下子完全暴露,对面的蒲栎傻傻地站着,不自觉干咽了一下。 蒲栎最迷恋男人的喉结,那是最能吸引他的地方。小小的一块突|起,随着细微的情绪变化而上下游移,是男性之所以称为男性的明显标记。 慕池的手指又向下一些,紧接着扭开了第二粒扣。 “怎么?”慕池侧头,眼里含着笑意,一抬手扶住门框,身子微微前倾,让站在门口的蒲栎立刻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压迫感。 那不是令人压抑的“压迫”,而是来自于成熟男性才有的气息,像是一种只有他这类的人才能读懂的挑衅与……勾引。 “没,”蒲栎紧张地抿住了唇,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看慕总换衣服,似是太不礼貌,连忙道歉,“对不起。” 他转身离开,走去了餐桌旁的那个座位,耳朵里传来慕池轻微的笑声,让他心乱。 “我得先冲个澡,外面很热出了一身汗,”转眼慕池就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白色的T恤和深灰色的裤子,“那个快递你打开了吗?” “快递,哦,”蒲栎立刻起身,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指了指说,“我看上面写的是生鲜,帮你放厨房里了。” 蒲栎不知道慕池为什么对待他就像是相识已久的熟人。他不知道这是慕池的性格使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哦,”慕池点头,笑笑,“那你随便找点什么来玩,我马上就好。” 蒲栎重新坐下,他知道自己应该问慕池要了手机然后快点离开,但心乱的感觉让他什么都说不出。 没一会儿功夫,慕池就顶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他微笑着,眼睛下面有好看的卧蚕。 “你怎么样,喝那么多应该还难受吧?”慕池问蒲栎。 蒲栎两手握在一起,不自觉开始用右手拇指使劲按压左手的虎口,点点头笑。 “留下来一起吃饭,好吗?”慕池弯起嘴角往厨房的方向指了一下,“是锦绣龙虾,昨天我父亲和朋友在舟山捕到的,连夜快递了过来。” 蒲栎松开紧扣着的双手,抿紧了唇,他不明白慕总为何会这样对他,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的不够陌生。 “哦,”慕池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张嘴笑出了声,一边朝厨房走,一边回头看蒲栎,“因为听说你很会做这个,不是吗?” “慕总,我……”蒲栎起身跟了过去,打起了磕巴,“你……那个……我……” 慕池转身,额前的头发低垂着刚刚遮住眉毛的长度,他用手蹭了一下,又拍了拍蒲栎的肩膀:“要不我们先聊一聊?” “好。”蒲栎慢慢回到餐桌边。 慕池跟了过来,很自然地坐上主位。 “你叫蒲栎,曾经是大铭旗下MAXIMUM男团的成员之一,擅长编舞和写词,《天亦有情》的片尾曲据说就是你提供的词?” 蒲栎有些吃惊,在他看来仅有一面之缘的慕池居然对他知道的这么清楚。在娱乐圈里的这几年,有太多经验教训要吸取,他开始本能地怀疑慕池对他别有所图。 “MAXIMUM因为某丑闻决裂后,你带着助理宁愿背负巨额违约金也要解除合同,近半年来几乎处于无业状态?” “不,那件事其实……”蒲栎想为自己辩白一下,可面对慕池紧盯着的眼睛,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慕池看蒲栎停了下来,便温和地接上了话:“你是说那件他们口中 ‘嗯嗯嗯’的事?抱歉,这个词,我有点说不出口。” 蒲栎知道慕池想说地是“爬床货”。 外界传言,曾经红极一时的MAXIMUM突然宣布解散,是因为有成员意图爬上大老板的床,以身贿赂以求更多个人资源。被成员知道后开始互扒黑料,相互怀疑,内部矛盾激增,不得已的结果。 那段日子对蒲栎来说简直可以说是“黑暗”。五人成团经历风雨的好兄弟,转身就变了脸。纷纷连夜发表声明,都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摘出来,以撇清传闻中“爬床”事件主角的嫌疑。 然而,唯独蒲栎没这么做。 他念情。 他知道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却有此事,也知道主角是谁,可还是选择了沉默。 不是为了保护谁,他只是想还一个人情。 他的助理冯锐曾有一次夜路被袭,歹徒动了刀子凶险至极,冯锐命悬一线的时候,是那个人出手相救的。 蒲栎在MAXIMUM五年,冯锐就鞍前马后地伺候了他五年。他不想助理大哥为难。 可正是他的沉默,把舆论的矛头引向了自己。 MAXIMUM明明有五个人,四个人都“铁证”如山地撇清了关系,唯独他选择了沉默,那么必定是有问题的。 常人的思维都是这样。 蒲栎想,反正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可背负着这个“名声”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他没想到,这事已经过去了小半年,本以为心理建设足够强大,却没想到此刻,面对慕池,他又一次憋闷的要死。 “慕总……”蒲栎有点想逃离,逃离对面这个英俊到令他窒息,同时又残忍地戳他伤疤的人。 “我知道不是你,”慕池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看到蒲栎放在餐桌上紧握着的手,还轻拍了一下以示抚慰,像安抚受了委屈的小孩那样,“你不是那样的人。” 蒲栎猛地抬头,视线与慕池的目光交汇,他读不出对方的用意,却明显感到自己确实受到了极大的抚慰。 自MAXIMUM身陷丑闻以来,除了冯锐,哪怕是圈内好友费一鸣,都没有像此刻慕池这般,拍一拍他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柔地说过“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的事,我都知道。”慕池继续说,他眨动眼睛,眼睛下面的卧蚕也跟着跳动,他笑起来,颇有几分孩子气地抿了下唇,欲言又止后起身离开了餐桌。 蒲栎在一片奇异的氛围里僵坐着,片刻后慕池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摞MAXIMUM这些年里出过的CD,还有几张唯饭们做的蒲栎单独海报。 慕池打开其中一张,那一张有一首歌是蒲栎独立创作的叫《Next Door》,当时他们在外地集训,正当红的时候,公司很舍得为他们花钱,定了当地最豪华的星级酒店。 那时候的训练特别的辛苦,可越是疲劳蒲栎就越是神经持续兴奋地晚上睡不着觉。 那酒店的特色就是每套房子都会有一个外延的宽大阳台。 他便每晚都会躺在阳台上吹吹风看看夜景,有好几次都是那么才能入睡。 后来某一天,他发现隔壁住进了一位独身的男人。 那男人也和他一样,总是夜晚守着阳台。他会听黑人灵歌,女声磁性充满穿透力,夜晚虽然放的声音很低很低,蒲栎也还是听到了。 于是,蒲栎也跟着轻轻地哼唱。 那段时间,蒲栎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仿佛自己很能明白隔壁的那个人,有很多次,他甚至有冲动探出身子去和隔壁的客人打个招呼。 他们之间仅隔着一道墙,看着同样的月亮,同样的夜色,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飞近蒲栎阳台的飞虫饶了几个圈又飞去了男人那边。 说不上他们曾被同一只蚊子吸食过鲜血,他们的身体曾以某种奇特的方式早就彼此交融。 那是蒲栎最初的暗恋。 在明白自己喜欢男人之后,这是真的从内而外的渴望去认识一个人,去接触一个人,去和他分享他的更多。 然而,蒲栎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喜欢一个人只能存在于心。 就像此刻,面对慕池,他被强烈的吸引,却还要分出一点精神去辨别对方话里的其他用意。 “我最喜欢这一首,感同身受。”慕池说着,轻轻哼起了副歌的调子。 蒲栎有些受宠若惊。 MAXIMUM的粉丝多是十几二十多岁的青少年,虽然慕池看上去也很年轻,但他不信以慕总这样阅历丰富的人能欣赏得了MAXIMUM的张扬与浮夸。 “我觉得你有点怕我,”慕池合上CD的盒子,继续说道,“所以先表明一下身份好了。我算是你的歌迷,很奇怪吧,我这个年纪……呵呵,但我真的很喜欢这一首《Next Door》……” 第5章 蒲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再看慕池的时候目光就有些羞涩的躲闪。 慕池又抿嘴笑了一会儿,才说:“那天在《天亦有情》的庆功晚宴上见到了你之后,就一直想认识一下,却没什么机会,没想到,昨晚在朋友的酒吧碰到你。” 蒲栎想起前一晚。 他和助理冯锐已经失业近半年,眼看冯大哥的孩子就要出生,他现在却连房租都快交不起,更别提身上还背负着数百万的违约金。 他当初和大铭签约的时候,年纪还小,刚刚成年,总觉得未来很长,料想不到那么多的变化。合同一签就是十年,现在MAXIMUM突然宣布解散,他一时没了方向。公司资源完全向新人倾斜,他明明是被排挤的那个,却落了个硬着头皮毁约的下场。 想起这些烦乱的糟心事,蒲栎便约着冯锐一起去了墨爷的酒吧喝酒。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嘛。他也想偶尔醉一醉,把烦心的事情都往旁边丢一丢。 然而他没想到刚开始,他还和冯锐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日后的计划,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上。 冯锐前些年结了婚,却一直跟着蒲栎天南海北地跑,去年小两口才商量着要个小孩,今年孩子爸爸就失业了。 冯锐觉得特别对不起他爱人。他们从高中起恋爱,一起从校园到社会,身边各种奇葩的人事都见得多了,这些年越发觉得彼此的好。 爱人备孕的时候,他还很爷们的让她把工作辞了,想叫她安心在家里养身体照顾宝宝。现在想来特别的对不起她。 蒲栎的恋爱经验为零,却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对谁动过情。 《Next Door》里的男主角算是一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慕总也算是一位。 两人相比之下,他觉得《Next Door》的男主角顶多算是个臆想,慕池却是面对面见过的、真实存在着的。自初次相遇后,他已尽可能地打探这个男人的一切,越是知道的多,越是被吸引到不行。 然后,他就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得喝醉了,居然还这么巧合地被慕总给带回了家。 慕池收起前几个月才让助理买来的CD,看似认真地往旁边码成一摞,然后对蒲栎说:“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不大舒服,但我这个粉丝真挺疯狂的。” 蒲栎瞳孔骤然收缩,手心里微微沁出汗来:“什么?” “我不但喜欢你的歌,还想把你签进自己的公司。我知道你最近在经济上遇到一些问题,没关系,我们都可以谈。” 被人戳破财务问题,蒲栎其实挺难堪的。他毕竟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出来打拼这么多年,不想因为眼下的困境就被认为是个没有担当或者没有经济能力的人。 “星河是我父亲一手创办的,他曾经是个演员,所以这些年公司总是围绕影视为主要发展方向。但如今娱乐早已成为产业链,我们需要更多元更多彩的新鲜血液。” 蒲栎的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饼还是觉得不够真切。 “我是因为欣赏你的才华才来谈合作的。”慕池说着微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该蒲栎表态了。 慕池方正的下巴紧紧地绷着,上下游移地喉结挠得蒲栎心里发痒。 理智告诉蒲栎,星河签他,根本就是一笔太不合算的买卖。 “我离开大铭的时候,闹得很僵,违约金就要一千两百万。这些年虽然出了一些专辑,拿到手里的钱并不多,只是赚到一些名声而已,现在看来,被大众误解得很深,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蒲栎想把自己的状况说明白一些,好提醒慕池不要一时的冲动。 “这些我都知道,”慕池的表情严肃了一些,有一种经商多年的人才会有的精明与决断,“当然是出于星河老总对公司事务的考量,不瞒你说,我之前有派人搜集过一些你的近况。” 蒲栎:“……” “这些都是小事。不过区区一千两百万。星河向来是惜才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钱就错失一位优秀的艺人?更何况我是你的粉丝呀,粉丝送爱豆一点小礼物不是再正常不过。至于被大众误解什么的,我信清者自清。” 蒲栎继续沉默。 慕池也并不急着要蒲栎回话,他只是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看蒲栎还是默不作声,便轻轻叩了叩桌面。 “所以,现在聊完了,咱们可以把冰箱里的那个家伙放出来了吗?” 蒲栎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笑了。 他想,慕池既然调查过他,那么一定也知道他16岁起就辍学,还曾在海鲜酒店打过工的事情了。 蒲栎进了厨房,慕池已经用剪刀打开了包裹外面的那层纸箱,他凑上去,一股冷气立刻弥漫了上来。 当里面的冰箱盒盖掀开,蒲栎眼睛一亮,精神一下子就振奋了。 只见箱子里躺着一只身长近半米,体色鲜亮,背部的甲片从绿到蓝再过度到紫色和粉红,漂亮的简直就像是泼上去的水彩的……一只锦绣龙虾。 这个品种的龙虾稀有,纵使蒲栎从海边长大,后来又在某海鲜酒店工作两年,却还是没有机会品尝。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除了在水族馆,还是头一回。 蒲栎又靠近一些,一股浓烈的鲜味扑面而来。 “做过吗?”慕池回身笑着问蒲栎。 蒲栎也微笑着,此刻,慕池不再是那个和他严肃认真谈工作的商人,有点像邻家大哥那般亲近。 “没,”蒲栎摇头,“这种龙虾很珍贵的。” “来试试?”慕池往后退了一点。 蒲栎不确定自己行不行,但不得不承认面对庞然大物又有一点跃跃欲试。 就像刚才慕池提到的签约,他虽然知道自己的份量,但也很想抓住这个机会努力一把。在娱乐圈的这些年,他已经非常确定,自己除了在舞台上,在聚光灯下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以外,干不了别的。 “需要一些佐料。”蒲栎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龙虾的钳子,转头对慕池说。 慕池似是早有准备,从冰箱和橱柜里搜罗出一堆瓶瓶罐罐,说:“太突然了,没有订到厨师,如果今天没有你,我也准备要自己做一下的,所以昨天晚上出门前就准备好了这些。” 蒲栎抿唇,暗暗捏了捏拳。 他洗了手,拉开橱柜。精致的厨刀擦得雪亮,蒲栎挑挑拣拣,组合出一套得心应手的,开始认真处理。 尖刀刺入龙虾的头胸缝隙,使用巧劲儿很快将头身分离。再一次刺入龙虾背部,刀尖在虾壳里轻轻翻转,随着一股鲜香溢出,蒲栎手下用力,满满的虾肉全部退了出来。 慕池站在他身后,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冰箱顶上的那个橱柜里翻了一下,取出一个一次性的围裙想给蒲栎围上。 蒲栎一手捏着虾壳,一手握着刀。 “站着别动。” 慕池抖开围裙,套到蒲栎的脖子上,然后两手从蒲栎的后背穿过腋下,以差不多环抱的姿势找到了围裙的两根系带。 慕池帮蒲栎在腰后把那两根带子绑在一起,手法极为轻柔,刻意保持着距离不去触碰蒲栎的身体。 然而就是这样一份轻柔与刻意,让蒲栎不由得眯着眼睛干咽了一下。 慕总与他的距离又近了好多。 比他们之前的那次遥遥相望,比同时去关心一位女演员的尴尬处境,他们居然还可以这么气息纠缠地更近一些。 蒲栎看着照明灯打在两人身上的影子,慕池略高一些,站在他的身后,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极了一对在厨房里浓情蜜意的恋人。 想到这些,蒲栎的脸红了,慕池似是觉察到了蒲栎这一轻微的变化,什么都没说,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厨房。 慕池走后,他的气味依然萦绕在蒲栎身边。 蒲栎觉得很危险,像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怕被慕池看到他难以启齿的破绽。 案板上鲜香的龙虾刺激着蒲栎,一刀刀的,他渐渐进入了做菜的状态,关于身在何处就不再多想,只想认真做好眼前的事。 这一只龙虾,他准备出三道菜。鲜虾刺身,昆布虾粥,蒜蓉虾肉。都是能最直接吃到虾味的做法。 慕池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坐进蒲栎曾经睡过觉的那张皮沙发里,先是听了一会儿金融新闻,又打了几个越洋电话。 蒲栎听慕池说着流利的外语,很是动听,一直含着笑。 电话期间,慕池来了一次厨房。他站在蒲栎身后看了眼滚在灶上的荧绿色昆布,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出去了。 蒲栎渐渐放下面对慕总时的那种紧张,转而把心思都放在食材上。 蒲栎像雕琢工艺品似的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设想的菜按照样子做了出来。 菜品上桌,蒲栎摆上碗筷。 “慕总,可以吃了。”蒲栎声音里带着欣喜,缓缓走到慕池身后,喊他。 慕池取下耳机,起身去洗手,走到餐桌前时,蒲栎已经为他盛好了一碗粥。 上好的青瓷餐具碰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蒲栎看了看印在勺子背面的罗马字,郑重地递给慕池,想要对方品鉴他精心烹制的成果。 慕池接过勺子,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立刻餍足地眨了眨眼表示肯定:“不错。” 蒲栎笑了,像个渴望被表扬的小学生终于得到了老师的夸赞。 慕池放下粥碗,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刺身不放任何佐料直接入了口。 鲜香滋味瞬间在口中爆开,他又是惬意地眯了眯眼。 蒲栎递上柠檬、酱油和芥末,笑着又问:“这个怎么样?” “这个也不错。” 蒲栎更开心了。 蒲栎也吃了一片,学着慕池的样子不加任何佐料,味道确实鲜得难以形容。 他的心情特别的好,一高兴就在桌子下面伸长了腿。 “呃……”蒲栎发觉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慕池,连忙道歉,“对不起,慕总。” 慕池摇头,缓缓收紧了自己的腿,笑着说:“没关系,对我,别那么紧张。好吗?” 第6章 蒲栎走后,慕池慵懒地在餐桌上趴了一会儿。 这些年在商场上的圆滑和虚伪,面对这个小孩,他使出了十成的功力。 总体上,他觉得表演的不错。 尤其是骗对方说自己是那孩子的粉丝,对方居然会害羞到脸红。还真是一个小孩,禁不起吹捧。 越是经不起吹捧的人,就越适合拿来玩捧杀吧? 慕池脑子里全是蒲栎的微笑,各个角度的、各种意味的,那么天真灿烂。男孩想要成为男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既然没人对蒲栎提点,慕池不介意当这个“导师”。 一周后,蒲栎和冯锐来到了星河娱乐总部的办公大楼下。 慕池代表星河对他的邀请,蒲栎完完全全对冯锐说了。两人都觉这邀请来的突然,但商量了几天,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所以,他们还是准备抓住眼前机会,再拼搏一把。 蒲栎跟冯助理进了星河总部,随着观光电梯徐徐上升,瞬间将半个城市踩在脚下,这种惊慌中带着刺激的感觉使人贪恋。 星河59楼的会客厅旁边,有一个不算很小的展厅。展厅里全是这些年,星河娱乐在行业里做出的傲人成就。 各大电影节的奖杯近在咫尺,经典影片的海报随处可见,还有很多艺术家亲笔签名的道具、藏品。 蒲栎目不暇接,似真似幻,暗暗感叹这样的公司肯签自己真是太幸运。 忽然,他就觉得小腹一阵抽动——想尿尿。 不知道为何,这个毛病总改不了。他从小学第一次考试开始,每到了关键时刻,就紧张地想上厕所。 以前在MAXIMUM的时候,就是这样。 冯锐作为跟在蒲栎身边好多年的贴身助理,自然最了解他,连忙指着拐角处亮灯的地方,催促:“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蒲栎“哎”了一身,快步向公用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柑橘果香里飘溢伊兰玫瑰,细闻还有青草与雪松的味道,不像是普通的空气清新剂,更像是CHANEL N°5。 蒲栎随即听到最内侧隔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只是想尿,并不是真的要尿。这个时间,来厕所就是为了舒缓一下精神上的压力,为何听到这声音,他却更是紧张。 声音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细听有衣料摩擦的声响,还有压抑着的哼|喘。 蒲栎脑袋一热,头皮发麻,一股细小的电流瞬间流窜全身,拉裤链的手停住了。 他隐约猜到些什么,心跳得厉害,耳朵也跟着发热,偏偏忘记躲闪。 厕所隔间的门开了。 香风袭来,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孩还没等蒲栎看清面貌,就慌忙用手臂遮挡半边脸颊,擦着蒲栎的后背,逃走了。步伐之快,快到蒲栎抬头的刹那只从镜子里看到那人的一只耳朵。 粉红色的耳廓,耳垂上并列着两颗黑色的小痣,蒲栎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在这个紧张的时刻,记下了这个。 蒲栎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站在小便池前,面前的一小块镜子里,他看到隔间门半掩着,里面一个黑色西裤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不慌不忙把扯出来的衣服重新塞回去。 拉链声,之后是抽水马桶的声音。 “唔……”蒲栎脑中空白,后脊椎一凉,鼠窜似地从卫生间逃出来。 蒲栎今年23岁,早已不是个懵懂少年,知道这是遇到了什么。虽说娱乐圈里出现男男相好的几率确实更大一些,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星河总部的办公楼里,碰到了,还是让他久久不能定神。 冯锐看出蒲栎僵着的神情,只当他紧张签约,安慰道:“放松一些。” 十分钟后,两人一起走进了Jerry的办公室。 Jerry约摸三十岁左右,沉稳英俊,标准的精英气质。 据说,他早年跟着慕池在国外,前两年被老慕总提前调回总部熟悉国内业务,分管重要艺人的签约事宜,如今做着总裁助理的工作。 似乎是国外呆的时间比较久,Jerry也是个自来熟的性格,明明与蒲栎第一次见面,却像是旧相识一般。 一番闲聊之后渐入正题,Jerry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放在蒲栎面前。 “合同是慕总早就安排拟好的,法务等会儿就到,你们可以先看看,有什么不明了的,我们可以详细解答。” 一叠厚厚的合同书摆在面前,蒲栎想起17岁在腕表店当模特被星探发现后的事。 那时候,阿姐也是这么拿出一叠文书,塞给他,让他看,说有不明白的会给他解释清楚。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与前东家大铭闹的很不愉快,冯锐吃够了合同的苦,最近这几个月他反正闲着,着实补了一番这方面的知识。 “每年保证有一部电影,两年发一张唱片,另外还有广告资源和综艺资源……”冯锐小声嘀咕着,眼角渐渐弯了起来,显然他觉得星河是很看重蒲栎的。 “这么优待?”冯锐满心欢喜,但还是提出了质疑。 “嗯,不瞒您说,以蒲先生的现状,这样的待遇我个人觉得是有些好得过分了。”Jerry说话很直白,直白地让蒲栎脸烧,但他的表情却是亲和的,“谁让这份合约夹杂了私人情感呢。” 蒲栎抬头望向Jerry,氛围有一点的微妙。 “私人情感?”冯锐不明所以看蒲栎。 Jerry冲蒲栎眨了下眼睛,咧开嘴笑:“蒲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吧?” 蒲栎一口气提到胸口,关于慕池说自己是他粉丝的事情,他一句都没对冯锐说。毕竟这种事情,过于私人。看来,慕总倒是并不介意,连Jerry都知道这个。 冯锐正等着蒲栎解释,Jerry办公室里,一面玻璃墙突然亮了。 蒲栎很自然地扭头去看,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双手插着口袋,缓缓走向办公桌的方向。 只需0.01秒,蒲栎就认出了他。因为一周前,他还在这个人的家里睡了一夜还吃了一餐,那餐还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慕池坐定,拿起手边文件,正要阅读目光不经意扫过宽大玻璃窗。似是突然发现与助理办公室相隔的窗是可视模式,抬头,冲着房子这边的人们微微一笑。目光与蒲栎对视的时候,他还轻轻眨动眼睫,笑得更开了一些。 随后,慕池慢条斯理地拿起手边的遥控器,点了一下。才一秒的时间,对面的人和屋子就不见了,像是电影演到高|潮部分,影院的设备突然坏了。 是因为一份粉丝的爱,所以他才有了能与星河签约这么好的机会? 蒲栎的心猛烈跳动。 他还记得在东京巨蛋体育场演出的那一次,连续两天近十万人的演出,让他曾经体味到空前的震撼。 那是他以为的人生巅峰,第一次有那么多的粉丝,从世界各地跑来看他们的演出,激动嘶喊哭叫着他们的名字。甚至是专门做了led的后援会创意名牌,让他们的名字在整个演出会场闪现不停。 那时候,他感动到落泪,心想,以后,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个圈子里。因为这里有喜欢他的人。 而后,经历MAXIMUM的丑闻被爆,粉丝们立刻又变了脸。那些曾经嘶吼过说永远爱他的人,突然的就变成了柄柄诛心的利剑。 原来他们的喜欢是那么的随便,厌恶也毫无缘由不辨真伪。出口伤人的话,一瓢一瓢往他身上泼,他的心被粉丝们蹂|躏地快要碎成渣。 然而他没想到,眼下,会有一个人,站出来自称是他的粉丝。 蒲栎不由地笑笑,害羞地咬住了下唇。 他知道自己对慕池的喜欢和慕池对他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他也明白,以他们今日今时的地位,根本没办法谈平等的喜欢。 更何况,作为一个挣扎在娱乐圈里的小明星,蒲栎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表达对慕总的这一份喜欢。 他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埋藏在心里,当成一个人的秘密,时不时偷偷翻出来咂摸其中的滋味。 可是,他们毕竟还是喜欢对方的,虽然点不一样,但怪异而美好。 蒲栎捏住了Jerry放在合同边上的笔,心脏狂乱地跳着。他试图让它安静下来,却没有什么显著地办法,于是只能放任不管,随着喷张地血脉,他在合同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想用行动来回馈慕池对他的这一份喜欢,同时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那一份喜欢。 第7章 蒲栎签约星河,看似意料之中,又令人意外。 所以,当蒲栎的圈中好友费一鸣打来电话祝贺的时候,他还恍如梦中,不太适应。 “你行啊!”费一鸣咋咋呼呼的,“怪不得和大铭说翻脸就翻脸,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下家。” 蒲栎不想费一鸣误解,但也懒得解释,否则又得把慕池对自己的粉丝之情拿出来说一遍,他觉得特别脸红。 “是太幸运,我自己也没料到。”蒲栎憨憨地笑着。 “行了吧,你就别再谦虚了,”费一鸣坏笑着给出忠告,“这一次到了新公司可要注意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再被人背后捅刀子眼看都血崩了还不自知。” 蒲栎笑:“行啦,哪有那么多事。” “哼,”费一鸣忠言之后,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嫉妒,“唉你说你怎么就会这么好命,老子和你差不多时间被丽姐看中,到现在还在演一些男三男四的角色。” “你不是都跟国宝导演孟见明合作,出演《天亦有情》了吗,还不知足?”蒲栎试图安慰。 “知足个毛,”费一鸣愤愤不平,“在大制作里露个脸算个屁啊,老子现在不是还要赶着去新剧里插菜刀!” “插菜刀?”蒲栎被逗乐。 “可不是嘛,最近接了个古装片,演一个妖冶妩媚心计多端的国师,刚出场没多久就被人劈了一菜刀……”费一鸣说着自己也笑了,然后话锋一转,突然严肃起来,“唉我听说这次和你一起签星河的还有钟昕阳啊?” “钟昕阳?”蒲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啧,你不记得了啊,”费一鸣提醒他,“《天亦有情》里面演男二的那个小子,就是演变态的那个!” 蒲栎半眯着眼睛回忆影片。影片中男二是一个高中生,从小被父母抛弃,后被性格孤僻的老人收养,长大后因为极度自卑患上心理疾病,最后被心理医生女主温情救治。 客观来讲,蒲栎觉得影片中,演员对这个角色诠释的很好,心理状态抓得很准,感同身受。 而后,蒲栎想起在《天亦有情》庆功宴当晚,夹在费一鸣和他座位中的那张椅子。椅背上似乎就贴着这个男孩的名签。 “哦,有点想起来了,他怎么了?”蒲栎问。 费一鸣冷笑一声,连连叹气:“唉,现在给你随便说说,你就当我是吹牛吧……” 蒲栎:“……” “那个角色本来是我的,后来被他抢了。” “嗯?”蒲栎有些不大相信,因为在成片中,费一鸣对另外一个角色的诠释也很到位,虽然是一个出场不足三分钟的小角色,但绝对令人印象深刻。然而,那个角色是一个阳光质朴的大学生,和钟昕阳演的男二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蒲栎想象不到,要大大咧咧的费一鸣来演钟昕阳的那个角色,效果会是怎样。 “关键不是被他抢了,”费一鸣看蒲栎没回声,继续说,“关键是你知道他是怎么抢的吗?” “怎么抢的?” “呵呵,”费一鸣轻蔑一笑,“那个 ‘爬床货’!” “什么?”蒲栎其实听得很清楚,但这个词从费一鸣口中突然冒出来,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听说他和制片方的某个一把手、二把手的搞那种关系,”费一鸣拉长了语调,“反正我就是提醒你,注意着点他吧。听说,星河和大导演安德鲁的合作要谈妥了,他们最近签不少新人都是为了自产自销,对你是个机会,别不明不白的被人阴了。” 挂了电话,蒲栎还是觉得那一句刺耳的“爬床货”在耳边挥之不去。 那是MAXIMUM闹掰了之后,某些人对蒲栎的叫法。 他虽然不清楚钟昕阳是不是货真价实的那三个字,但是,他们被冠以同样的称呼,这让蒲栎无形中生出一些怜悯之情来。 蒲栎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演员钟昕阳”这几个字。 片刻后,钟昕阳的个人信息蹦了出来。他才21岁,今年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科班出身,人长得白净清爽。 页面下移中,不断出现钟昕阳的照片。有生活照,有剧照,还有街拍。 钟昕阳给人的感觉是淡漠内敛的,无论在什么场景下,他的眼中都有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疏离与寂寞。这与影片《天亦有情》里,他饰演的角色给人的感觉相似。 蒲栎一张张看下去,视线停留在了钟昕阳为某杂志拍摄的封面。 照片上,钟昕阳四分之三侧脸,面向阳光明媚的花海。他的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眼睛轻柔地闭着,耳边别着一朵鲜亮的鸡蛋花。 真是一个被阳光笼罩却依然快乐不起来的少年,蒲栎想。 蒲栎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最后,被少年别着花朵的耳朵吸引。 这耳朵真是特别,小巧的可爱,耳廓粉嫩地似能透过阳光,上面有两个不算显眼但也绝对无法忽视的小痣。 蒲栎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他想起不久前,去星河娱乐签约的那天,在卫生间里遇到的尴尬一幕。 那个快步从蒲栎身后遮挡半边脸颊逃走的清瘦男孩? 蒲栎又努力回想了一下。 半晌,他睁开眼,像是为了核实猜测,又盯着页面上的照片看了许久。 最后,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曾经出现在卫生间里的男孩,那个曾经与人在格挡里行男男之事的男孩,就是这个叫钟昕阳的人。 蒲栎因无意中知道他人的秘密而惴惴不安,而后劝慰自己别想太多。毕竟他们并无工作上的关联,星河那么大、艺人那么多、大家又那么忙,以后或许连碰面的机会都很少。 然而,星河的新人培训计划,让蒲栎彻底陷入了一场他人难以体味的尴尬与不安。 原来,从老慕总慕万荣开始,星河就与电影学院有着一项长期的合作项目。 星河出资,电影学院出力,合力培养德才颜艺俱佳的新人,是这个项目的初衷。 蒲栎虽然入圈时间已有几年,但在影视表演方面的经验为零。所以,为了能更加适应公司为他指定的“战略规划”,这种培训非常必要。 他勤勤恳恳,早出晚归,只望不辜负公司……明确的来说是慕总的眷顾与期待。 那一天,蒲栎依旧去电影学院的南楼参加表演培训。 练功房里除了往日一不顺眼就破口大骂的指导老师王浩,以及总是趴在角落的书桌上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的孟宇,还多了一个穿白衬衫的瘦高身影。 蒲栎走进练功房,电扇哗啦啦的吹着,男孩的白衬衫被从领口灌入的冷风吹得鼓起来,隐约能看到身体的轮廓。 “你好。” 南楼周围树木掩映,室内光线并不大好,即便是在白天也需要开着灯。 白色的灯光从顶上泻下来,让男孩的五官显得精致而立体。 他就那么伸出右手,像是久别的朋友,对蒲栎笑得灿烂。 蒲栎吃惊,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僵硬,木木地伸过手去和对面的人握了一下。 他没想到,现实中的钟昕阳看上去根本不像电影里和照片上的那样。 他看起来是很阳光温暖的,仿佛只要和他在一起并排站着,就能很快被暖热。 到头来还是又遇到了,等蒲栎回过神来,才尴尬地笑了一下。 “你多跟他练习练习,”王浩对蒲栎说,“这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钟昕阳被老师当面夸奖,不好意思咧嘴笑笑,把蒲栎叫到一边,对他耳语:“能见到你太好了,我妹妹特别喜欢MAXIMUM,我们家到处都是你们地海报。” 蒲栎微笑着抓抓头发:“MAXIMUM已经不存在了。” “唔,抱歉,”钟昕阳脸上的表情未变,“无论如何,能见到你本人都很意外。” “我也……”蒲栎不知不觉被钟昕阳的情绪感染,“很……意外。” 从那天起,钟昕阳会时不时地来练功房,有时候和王浩聊聊剧本,有时候和蒲栎搭一搭台词。 王浩给蒲栎讲戏的时候,钟昕阳就在一边很认真的看着。他话不多,总是保持微笑,并非走到哪里就把欢声笑语带到哪里的人,只是会让人觉得亲和温暖,无论是谁,只要眼神交流,他很快就能明白对方要的是什么。 蒲栎观察着钟昕阳,他知道钟昕阳也在无时无刻的关注着他。 他们年纪仅差两岁,偶尔坐在一起,也会像一对正常的普通朋友,聊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关注的话题。 音乐、电影、诗歌、游戏、运动…… 虽然蒲栎面对他的时候,难免会不时想起卫生间隔间里发生过的隐秘之事,但不知不觉中,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和钟昕阳开始慢慢熟悉了解。 他们加了彼此微信,分享偶遇对方感兴趣的内容;培训的时候一起午餐,带着梦想当编剧的孟宇,吃遍了电影学院后门的那条美食街;傍晚一起去北楼,看钢筋水泥围成的剧场里学生们凌乱的排演…… 一个月的表演培训课后,恍惚间,蒲栎觉得他们已经成了彼此最亲近的朋友。 “栗子,”钟昕阳已经开始改口叫蒲栎唯饭对他的昵称,“听说你很会游泳?” 蒲栎笑着点头:“是啦,海边长大的,当然会玩水。” “那你教我好不好,最近看的剧本要演一个游泳运动员,可是我根本不会。”钟昕阳冲蒲栎眨眨眼,大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闪动星辰。 第8章 蒲栎向来不大懂得拒绝别人,更何况最近这段时间,原本怀揣着的尴尬渐渐褪去,相反,不知不觉间,多了对钟昕阳的亲近与好感。 “可以啊,”蒲栎笑笑,“我知道一个游泳场,环境很好,就是有一点远。” 一直窝在角落里的孟宇跑过来搭话:“昕阳你接了新戏?是星河最近才谈妥的《借越》吗?” 这个总是埋头对着电脑耕耘的男生,国内知名导演孟见明的儿子,一线花旦孟悦的弟弟,梦想成为未来国内首屈一指的伟大编剧,一听到和剧本有关的事,眼睛都开始放光。 蒲栎听到《借越》也是惊喜,像他们这一代的男孩几乎没有不知道这部大名鼎鼎的小说。 小说由美籍华人华凡尼创作,讲述一位因意外而艰难回归赛场的亚洲游泳运动员,与地球另一端体弱多病的白人男孩,在睡梦中感知彼此,相互治愈与救赎的故事,情感真挚感人,同时饱有大量科幻元素。在国内男孩间的风评很高。 其中,费一鸣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借越》迷,各个版本的他都有收藏。 没有想到,这一次星河居然拿下了《借越》的全球唯一电影版权。更没有想到的是,即将出演男主角的人此刻就在蒲栎的面前。 蒲栎看着钟昕阳的眼睛亮闪闪的:“真的吗?” 钟昕阳微笑着点头,如他往日那样,笑得阳光灿烂:“是啦,之前和导演安德鲁在网上面谈过,他对我应该是比较满意的,现在已经收到剧本,过几天他来国内,我们会再详细地谈一谈。” “哇!”孟宇惊呼,“听说电影剧本是华老师亲自改编的?” “这个……”钟昕阳微笑着点头,“是的,华老师不舍得别人来改。” “哇!”孟宇又是一声惊呼,摩拳擦掌地像是见到了华凡尼本人。 蒲栎则是看着钟昕阳的笑脸,微笑着陷入沉默。 与钟昕阳相熟的这一个月,他从未在对方身上看出“爬床货”的丝毫痕迹,尽管他自己也不确定爬床货到底有没有痕迹可寻。费一鸣的忠告,他差不多可以认定就是空穴来风。 随着一点点地接触这个男孩,他从他的身上学到了许多。 对剧本的体悟和解读,钟昕阳有着近乎于天然的敏感触觉。 每一个细小的关键之处,都能把握得分毫不差。蒲栎虽然和费一鸣是睡过上下铺的兄弟,同时也是圈内最亲近的朋友,但在业务能力上,他更看好的是钟昕阳。 蒲栎信钟昕阳能配得上如此优秀的导演加优秀的编剧,同时又是星河倾力的大制作。 想到钟昕阳日后必然的成功,蒲栎仿佛看到了费一鸣捧着心爱的小说在电影院里认真看《借越》时的神情——一边不屑一顾一边笑泪交加的情景,不觉笑了出来。 用事实说话,是打破污言秽语最有力的方式。 “笑什么啊?”钟昕阳问蒲栎。 蒲栎摆摆手:“没,就是想到一个朋友,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说不上能聊得来。” “好。”钟昕阳笑。 周末,蒲栎和钟昕阳约好了去他说的那个游泳馆。 说起来很巧,这个游泳馆距离慕总住着的景承别院非常的近,需要途经本市最美的那一段观海公路。 冯锐跟随蒲栎一起签约进了星河之后,偶有一些公司安排的其他工作,周末难得休息,送老婆去产检后,索性开车送两个小子去游泳。 他对蒲栎多交一些圈内朋友是没有异议的,他本人就喜好结交四海朋友,常把“多个朋友多条路”挂在嘴上。 “听说这里会有海豚出没。”钟昕阳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经畅想。 “我也听说过,”蒲栎把车窗开了条缝,刺眼日光一下子涌进车厢,“但也只是听说啦。” 冯锐笑两个小子:“你们都多大了,还做这种梦,现在到处都是人,那些海洋生物大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了。” 冯锐送蒲栎和钟昕阳到了游泳馆,而后接到电话,又回了公司。 蒲栎看昔日只围着自己转的冯哥,如今有了别的事情要忙,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在星河这样竞争激烈的大公司里,越是有能力的人,才会越忙。 而像他这样的“关系户”,以及钟昕阳这样的潜力股,才能“享”有充沛的自由时间。 这个游泳馆,蒲栎之前来过几次,水质好、人也不多。 他们背着各自的包,去了换衣间。 片刻后,两人换好了衣服,面对面站着,蒲栎打量钟昕阳,忍不住笑。 “你穿的这什么啊,”蒲栎下巴冲钟昕阳地泳裤扬了一扬,“有没有觉得很像广场舞大妈的健美裤。” “什么啊!”钟昕阳有点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点,“这个今年很流行的。” 蒲栎低头强忍着笑:“你确定?” 钟昕阳笑着捶蒲栎,裹着浴巾先出去了;蒲栎追上钟昕阳,笑着把那一捶还了回去。他们本就是阳光一般的年纪,似是很容易就穿透对方的世界,变得亲密而友好。 到了水池边,蒲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等钟昕阳回过神来,他已经从泳池中间冒出了头。 钟昕阳颤颤巍巍地扶着把手,一只脚刚下进水里就又连忙缩了回来。 “先下来啊。”蒲栎潜入水中,而后从钟昕阳身边窜出来。 “有点凉啊。”钟昕阳又试了一下。 蒲栎笑:“这比海水还差得远呢。” 钟昕阳深吸口气,咬着牙一步步地进了水。 “扶着我,别松手,求你了。”钟昕阳开始发颤,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真怕。 “不会放开的。”蒲栎捏住了钟昕阳地指尖,冰凉凉的和水温也差不了多少。 …… 蒲栎觉得优秀的人到哪里都会优秀。 两个小时前,钟昕阳连下水都颤颤巍巍,现在,已经能划着水往前游了。虽然速度很慢,但是在蒲栎教过的学生里,他绝对是学的最快的。 钟昕阳学会了换气就不再惧怕,一个人往较深的地方去。而蒲栎一直伴其左右。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泳池不再冷清,渐有成群的小孩抱着游泳圈往泳池里跳。 蒲栎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来的时候本是冬天,加上学期当间,此刻正直暑假,当然会多许多孩子。 好在钟昕阳也游够了,吆喝着蒲栎快去找个地方吃饭。 两人随便冲个凉就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不比他们来的那个时候,现在人有点多。格挡基本上就成了摆设。反正都是男生,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蒲栎拿了自己的T恤和短裤,背过身面对角落,很麻利的把衣服换好了。 蒲栎猜想钟昕阳也差不多,在更衣室里转了一圈,才发现那个人还跟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头发湿|漉|漉的,肩膀上披着浴巾。 “怎么了?”蒲栎问。 钟昕阳指了指隔板,只说了一个字:“等。” 蒲栎又看一眼钟昕阳,冲凉之后一直用浴巾紧裹着身体,心道,这个人原来是这么害羞的。 蒲栎开玩笑说:“没关系的,都是男生怕什么,你有的大家都有。” 说完他背过身有意帮钟昕阳遮挡。 钟昕阳似乎是在艰难的下着决心,片刻后才磨磨蹭蹭地取下浴巾搭在了蒲栎的身上。 又窜进来一群小孩,打打闹闹的,蒲栎下意识回头去看一眼钟昕阳,想知道他还需要多长时间。 却没想到,眼睁睁目睹一场惊悚。 钟昕阳白皙的腿从膝盖以上斑斑点点,全是紫色的淤青,更要命的是大腿内侧,简直连成了片。 “咳。”蒲栎连忙回头,跟做了亏心事一般干咳。 又耐心的等了一会儿,钟昕阳好了,笑容一如往日,从蒲栎肩头取下浴巾,在手里甩着玩儿。 蒲栎想,怪不得钟昕阳会穿那么怪异的泳裤。再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他那触目惊心的场面。 于是,蒲栎强装淡定,尽量像往常一样和钟昕阳说笑,怕被对方知道自己看到了他的秘密。 得慕总之前的收留,蒲栎对这一片比钟昕阳熟悉。 他记得附近有一条美食街,各国特色小吃应有尽有,只是还需要多走一点,他问钟昕阳是否愿意。 “去吧,很久没有逛街了。”钟昕阳把运动包甩上肩头。 蒲栎有点担心钟昕阳乌青的双腿,他想象不出是怎么的情况,会让他伤成那样又刻意遮挡起来。 钟昕阳却拍蒲栎的肩膀:“向左还是向右。” 既然这样,蒲栎也不再迟疑,带钟昕阳回身,踩上一排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附近都是高档小区,美食街也是为了迎合居民的需求,全都是些装修独特、口味丰富的特色店铺。 钟昕阳选定一家意式餐厅,进了店就对服务员说:“Ciao!” 眼眸幽兰深邃的外国店员,微笑着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冲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Benvenuto!” 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店里放着令人舒缓的轻柔音乐,桌面上的餐布以及摆设都精致夺目。 侍者送上菜单,蒲栎和钟昕阳一人一份。 蒲栎以为钟昕阳和他一样,只会几句简单的。却不料,钟昕阳手指在菜单上游移,竟然用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与店员讨论起菜品来。 钟昕阳突破蒲栎的认知,让他不断惊讶与惊喜。 蒲栎索性合上菜单,把帮自己点餐的任务也交给了钟昕阳,转而漫无目的的观察起店里的装修与装饰。 做工繁复考究的意大利刺绣帘幕,把相邻的餐桌隔开,既凸显优雅浪漫的欧式情调,又保证了顾客的相对隐私。 蒲栎听身后,有男声用同样优雅刘畅的意大利语与餐厅侍者交流,便含蓄地回过头去看。却不料,与正合上菜单送还到侍者手中的慕池四目相对。 第9章 这里本就是慕池的地盘,他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而蒲栎却像是撞到了意外之喜,脸上立刻浮上笑意。 蒲栎准备起身,哪怕是员工与老板,在这种场合遇到了,也理应打个招呼。 然而,不知何时已经点好餐的钟昕阳,却似没有注意到蒲栎的表情变化,伸手拍了拍蒲栎的手背转而翻出手掌摊开。 “什么?”蒲栎问。 钟昕阳笑着说:“MAXIMUM的专辑,上次你说要今天带给我,送我妹妹的呀。” “哦。”蒲栎想起确有此事,然后侧过身在包里翻找。 钟昕阳单手托腮,看似很专注地盯着蒲栎找东西,嘴里却低低地说:“别回头,也别看他,他在和人约会呢,贸然过去打招呼,不合时宜。” 看样子钟昕阳一早就留意到了大老板也在这家餐厅。 蒲栎紧张起来,拿出那张早就准备好的CD递给钟昕阳,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多久,侍者到了身后,为慕池和从卫生间回来的女士倒了杯红酒。他们用英语混杂着意大利语交谈,时不时的发出克制的笑声。 差不多就是情人相会吧,蒲栎这么想着。 没一会儿,蒲栎和钟昕阳的餐也送了上来。海鲜烩饭、玉米浓汤、煎鸡胸肉……鲜亮味美的一餐,若是在平时,蒲栎一定会好好品尝。 然而今天,他突然就没了兴致。 好在,慕池和那位女士喝了那杯红葡萄酒后,就离开了。 太阳已经彻底坠落,外边的天色变得深蓝,店里的冷气吹得他有种全世界都在渐冻的错觉。 钟昕阳却悠然地叉一块鸡肉嚼进嘴里,笑了起来。 “嗯?”蒲栎撑出一点笑看钟昕阳。 钟昕阳放下刀叉,舔了舔唇角。 “知道我为什么选了这家餐厅吗?”钟昕阳问蒲栎。 蒲栎佯装吃的很开心:“菜品不错,你以前来过?” “不,”钟昕阳笑,“因为刚才在外面看到慕池在这里。” 蒲栎再抬头,与钟昕阳狡黠的目光直冲冲对上。 “哦,”蒲栎轻笑,“那位女士声音很好听,是他女朋友吧?” “哼,”钟昕阳摇头,疲惫地眨动眼睛,靠上椅背,指边的刀叉被他随意拨开,“才不是!” 蒲栎觉得眼前的钟昕阳和他平时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似乎更符合他在杂志封面或者电影里面的阴郁气质。但蒲栎什么也没说,继续食之无味地嚼着一片小小的洋葱。 “这些有钱人,”钟昕阳的脸上显露与他年龄及不相符的复杂情绪,“都他妈是混蛋。” 蒲栎抬头,不敢确信这样的话是从一向阳光澄澈的钟昕阳口中说出,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这样听别人说慕总,蒲栎觉得心里很难受。 那感觉比目睹慕总与漂亮女士一起愉快晚餐还要难受一万倍。尽管,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也没什么必要。但就是心里很不舒服。 就像是一件视若珍宝的东西,被别人夺去,然后又猛地摔在地上,还要狂踩几脚。 在蒲栎的心目中,慕池是完美的。是成熟、柔情、识大局、懂人情的人。慕池的微笑从来都是那么的自然洒脱,慕池的举止永远都是那么的从容优雅。无论是庆功晚宴上,还是星河总部,更或者是在慕总家里见到的他,从来都是富有涵养而内敛的。 他根本无法把心目中的慕总与“他妈的混蛋”这种话联系在一起。 “什……什么意思?”蒲栎无意打探八卦,然而很想为萍水相逢却深刻牵扰心弦的慕池辩证清白。 “呼……”钟昕阳嘴角挂着淡漠与疏离的微笑,重新拿起刀叉,不再做声。 “你们认识?”蒲栎再次开口,有点无法组织语言,“我是指那种比较深入的……” 钟昕阳盯着蒲栎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淡淡的勾起唇角,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他。 他笑得纯真,眼睫轻微颤动着,水润得唇呈淡淡得粉色要抿不抿的:“不要靠近他,理他远点,刚才那个女的,或许只是他无数床伴儿中的一位。他呀,可是男女通吃的大大大混蛋!” “男女通吃……” “混蛋,大大大混蛋……” 蒲栎忘了那顿晚餐是怎么结束的。只觉得浑身都很难受。 回到家里,他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呕吐,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很久不游泳突然游了太长时间过于疲惫。人躺在床上却依然觉得很累很累。 他打电话给冯锐,想要冯哥给他送点药来。不料冯锐下午去了公司后,直接跟着一组新人去外地补拍夜戏,别说当晚,连续三四个晚上都回不来。 蒲栎出门在外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面对病痛,然而如此难熬的却是头一回。 他突然就泛上一缕思乡之情。想念X市湿热的空气,想念妈妈为他做的冰糕,想念儿时的玩伴,海鲜酒店老板郑一刀铜铃般大的眼珠,想念那一年搁浅在海岸边巨大的抹香鲸…… 然后他就这么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睡了过去。 梦里还是在那家装修精致典雅的西餐厅里,然而原本精妙绝伦的装饰在梦里都化身繁冗沉重的累赘,和钟昕阳捉摸不透的笑声一同压得他胸口发痛。 这个压抑窒息的梦境里,除了浓绿色彰显异域风情的刺绣隔帘外,竟然还有一片片星河顶层卫生间里马赛克瓷砖才有的金色。 终于,两个场景渐渐融合到了一起。钟昕阳轻蔑地吐出一句句的“混蛋,大混蛋”,卫生间格挡的门从里面推开一些。那个穿着黑色西裤的男人回过头。 蒲栎从梦中看到了他的脸。 “慕总!”他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两耳轰鸣,心脏砰砰直跳。 他就那么抱着揉成一团的毛巾被,呆愣着坐了很长很长时间,然后重重地躺回已被冷汗浸透的床铺。 蒲栎怪自己之前怎么没有察觉到钟昕阳对慕池态度,也怪自己没有早早把钟昕阳出现在星河顶层卫生间与男人私会的事情与慕池联想起来。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里,蒲栎翻身灌了一杯冰水去了天台。 夜晚的风很温柔,天空也很晴朗,没有月所以星空格外璀璨。 蒲栎就那么穿着湿透的T恤,看着天边眨动的星,浑身发起抖来。 和下午在西餐厅的感觉一样。 他明明知道,他对慕池的感情其实就是一场难以启齿的暗恋,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根本不会拿出来去奢望些什么。然而,当推测出卫生间事件中,另一位男主极有可能就是慕池的时候,他又心慌得要命。 明明是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这么折磨自己的,可蒲栎就是非常非常的难受。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慕总?怎么可能?绝对不会。 可如果不是他,还有谁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方。 费一鸣曾经告诫过他的,“留意着他,那个爬床货”,原来是真的? 钟昕阳恨慕池,对他咬牙切齿,看到慕池和女人在一起用餐就要旁敲侧击地去露个脸。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或者背后又有什么交易? 被汗水浸透的蒲栎,脑袋一下清醒了许多,一连串的问题喷涌而出让他整个人都打着冷颤。 “原来是这样……” 蒲栎缓缓坐在平时练舞的那块地毯上,上面的遮阳棚被夜风吹地吱呀作响。 “唉!” 就这么看着夜空中明朗的星,蒲栎一遍遍地叹气。 自从知道世界上还有慕池这么个人,蒲栎就把集赞了二十多年的浓浓爱意全都咀嚼了个遍。 突然意识到自己默默喜欢着的人是一个他人口中的“混蛋”,说转身就放下根本没那么轻巧容易。 要是不答应教钟昕阳游泳就好了,或者不要约他去那个游泳馆,再或者两人直接回市中心吃饭…… 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蒲栎觉得胸口很痛,简直碎了。 蒲栎就这么病倒了,一连在出租屋里睡了三四个黑白颠倒的日夜。 从家里出来这么长时间,他一向自律,以往就算是重感冒缠身也不会迟到的人,一连好几天没有出现在电影学院南楼的练功房里。 冯锐从外地回来,直奔蒲栎家,大包小包地摆开饭菜,心也跟着痛起来。 “这么大个人,还照顾不好自己,别以为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早就给你说过,哪怕是夏天,游泳之后也不能贪凉!” 冯锐跟个老妈子似的,一边帮他整理屋子,一边唠叨。 蒲栎的口味冯锐最为清楚,在家里点外卖的这几天着实难熬。眼下看到一桌好吃的东西,倒是没有心思再去想些乱七八糟。 他只管喝着花生汤,连连点头:“哎哟,知道啦知道啦。” 日子总要往前过,虽然这一段感情蒲栎视若珍宝,但也毕竟是一个人臆想出来的。这么劳心劳神,还把自己的健康和培训搭进去,他觉得过于自私。 毕竟,他现在还有一个凌驾于私人感情上的身份——星河的艺人。 第10章 蒲栎去电影学院,一路上都在想见到钟昕阳后怎么掩饰情绪变化。 然而,他并没有出现。 钟昕阳本来就不是天天跑来听王浩训人,加上他最近接了新的剧本,应该是很忙的。 晚上,蒲栎一个人回家,绕小路去经常光顾的那家水果店买了一个大西瓜,慢悠悠地抱上楼。 他现在租住的这个地方,差不多位于城市新老城区的交界线上。虽然住着高层,但只要走上天台,往下一看,一条马路像是裂谷,把城市劈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景象。 蒲栎转动门锁,开门,身后有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嗨!” 蒲栎回头,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又亮。 “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了,旁边的小天台是你布置的?太温馨了吧。” 蒲栎牵动嘴角笑了笑,他没想到钟昕阳能找来这个地方。 “好几天没见你,发你信息也不回,今天去公司见导演,碰到了冯哥,才问他要了你的地址。”钟昕阳说着,走上前,从蒲栎怀里抱走西瓜,好让他专心开门。 钟昕阳还是像他们初见面时那样,亲和地微笑着,无法让人拒绝。蒲栎推开门,按亮家里的灯,把钟昕阳请进屋子。 两人目光相接,同时笑了,像之前一起聊剧本、吃饭、游泳时那样自然。然而蒲栎明白,这“自然”就像呼吸,越是留意它越会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 蒲栎住的房子是两室一厅,通过中介租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蒲栎自己定了极简风格的家具,并无装饰,地方显得大而空。 钟昕阳把西瓜放进敞开式的厨房台面上,顺势就坐上了旁边的高脚凳。 蒲栎打开冰箱,取了瓶水递过来:“坐沙发啊,在这趴着干什么?” 钟昕阳盯着西瓜,舔了舔唇,把接过来的水放在一边。 蒲栎走到水池边洗西瓜,两人挨得很近,他能闻出钟昕阳今天喷了香水,和那天在卫生间里用的同一款。 “你用Chanel N°5?”蒲栎随口一问。 “嗯,”钟昕阳身子往前倾,蹭着蒲栎的胳膊在水槽前面的盒子里取了一个不锈钢勺,“你切一刀行了,我喜欢挖着吃。” “好,”蒲栎取出长刀,一切两半,推了一半给钟昕阳,自己转身也取了一个勺子,转而问起别的,“你今天和导演见面还顺利吧?” 蒲栎开玩笑,一口西瓜入口,舌尖又凉又甜。 “唔,”钟昕阳笑,嘴唇染着水润得西瓜红,“安德鲁很有个性,第一感不错,今天总体顺利,但我现在不大想聊这个。” 蒲栎扫了眼钟昕阳,也坐了下来,笑着问:“那你想聊什么?” “刚才的话题。” “刚才,”蒲栎皱眉,指了指怀里得半个西瓜,“这个?” 钟昕阳大笑,空着的那只手揪了揪身上的衣服:“我是说香水。” “哦,”蒲栎点头,说,“没出道以前,我做过兼职模特,腕表、香水这些接触的比较多,所以一下就闻出来啦。” 钟昕阳笑着问:“那你觉得如何,男孩子喷这个型号的香水很奇怪吧?” 蒲栎恍然大悟,惊觉自己的反应又慢了半拍:“还好,现在也有很多女孩用男士香水嘛。只是香氛,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钟昕阳皱皱眉,盯着蒲栎看了半晌,笑出声:“那天的那个人是你吧?” “嗯?”蒲栎回看钟昕阳。 “就是那天在星河的卫生间,冒冒失失撞进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钟昕阳盯着蒲栎的眼睛,问话的语气与那天匆忙逃离时的狼狈相差甚远。 “你早认出来了?”蒲栎问。 “唔,”钟昕阳的眉间隐约有一点点沉思的样子,然后又松懈了下来,“嗯,那天匆忙中在镜子里瞥到你了。谁让我们家有一位MAXIMUM的铁粉呢,你们每一个人的样貌,基本上就算是刻在我脑子里的。” 蒲栎笑得牵强:“抱歉,那天我是尿急,没想到会遇到那些。” “没事啦,是我们在那个地方办事有错在先,”钟昕阳放下勺子,拍了拍蒲栎的上臂,一副说开了就该无所谓的样子,“这段时间,我总想找个机会把这事挑明,但也吃不准你是不是真的认出我来。如果没有认出来,我还上赶着像你坦白自己和老男人在厕所里玩那个,会显得很变态,是不是。” “所以说,”蒲栎扶着西瓜的那只手,拇指指甲一下下地不自觉抠着瓜皮,“你是……” “嗯,我是gay,这一点我觉得没有必要在你面前鬼扯,因为咱们是一类人嘛。”钟昕阳说完眨眨眼睛,身子前倾,笑得灿烂。 “我们,你是说你,不我……” “不是吗?”钟昕阳彻底把西瓜推开,去捉蒲栎的胳膊。 蒲栎起身,佯装去取矿泉水。 “我看人很准的,”钟昕阳的声音少了笑意,蒲栎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一副鲜少见过的认真严肃,“这些天,你躲起来不参加培训,也不回我信息,就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 “我不是不回你的,是所有信息都没有回复,太多了,回不过来。” “是啊,你动了情嘛,谁都不想理,不是刚好验证你也是个同类。” “我……”一种被细心掩藏的小秘密就这么被人挖出来,晾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无措感立刻从四面八方笼向蒲栎。 “我可以帮你分析的再清楚一点,”钟昕阳微闭双目、趸着眉,深吸口气,嘴唇抿成一字,看似在慎重的思考着,“那天晚餐,我对慕池的态度,让你一下子就暴露了。你的急躁与不安,很好的诠释了一个暗恋男孩的所有情绪。” 钟昕阳继续说:“这些天你躲起来,身体生病是假,心里生病才是真的。” 蒲栎没有反驳,而是起身坐在了沙发的一侧,胳膊搭在扶手上,面对着两米外的钟昕阳一副防御的姿态。 钟昕阳起身,慢慢踱着步子,在蒲栎的小家里一边参观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我也趁这几天琢磨了一下。蒲栎,你真是很在意这个人呢,可是以一个gay的视角来看,那在意分明就是喜欢。连嚼洋葱片都面无表情,拧着眉毛的样子真是可爱。你那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心想,对面这个男孩是不是和慕池在厕所里乱搞?唉,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俩吧。那个表情又痛又惨。可你在意的、喜欢的、纠结的人是慕池,还是我?” 钟昕阳转了个圈,和蒲栎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座位,钟昕阳抬手用手背轻轻地碰了碰蒲栎的胳膊。 “没有。”蒲栎本能地否定。这么多年,无论是谁,只要提及感情的话题,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否定。 “不过我不想再去琢磨那些。我只想问你,”钟昕阳往蒲栎的身边挪了一些,热烘烘的,“咱们认识后的这一个月,你过得开心吗?” 蒲栎觉得脸颊变得僵硬,身体也紧绷着。他承认,自从MAXIMUM解散之后,与钟昕阳相遇的这一个多月,他让他渐渐恢复到往日的快乐。 有了钟昕阳,他仿佛回归这个年龄的男孩该有的状态,可以放下一切戒备,和这个人聊喜好、聊烦恼,聊一些无法对MAXIMUM工作伙伴说的事,无法与助理大哥冯锐说的事,无法与总是咋咋呼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费一鸣说的事。 “开心。”蒲栎不得不承认。 “那就对了,”钟昕阳像是得到了某种允许,又靠近了一些,很认真地扭过头看蒲栎,并且抬手扳着蒲栎地头,强迫他看自己,“那就不关别人什么事。” 蒲栎挣脱,抬手挡在两人中间,尴尬地笑:“你这是要做什么?” “听我的话,”钟昕阳一边说,一边起身开始解仔裤上的腰带,噼里啪啦的铜扣声想之后,钟昕阳退下了裤子,他那双遍布淤青的腿,过了这几天已经转成了更加恐怖的黄紫色,“老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宁愿喜欢一条狗,也别把感情用在他们身上。” “这……”蒲栎到吸一口凉气,连忙把头转向一边,“你这是干什么?” “这些疤痕都是他弄出来的,每弄出一块就说一遍 ‘我爱你’,他喜欢玩,我就陪他玩,到最后才发现,我不过只是一个玩具,恰巧拥有了作为玩具的自觉。” 蒲栎的脑袋轰鸣,紧闭着眼睛。 而钟昕阳的声音还在耳边:“喜欢谁都可以,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以我的经验教训来说,栗子,千万不要喜欢老男人,尤其是有钱又有事业的老男人。你玩不过他们的。” 蒲栎深吸口气,拉钟昕阳坐下,躬着身帮他拉仔裤,一股怜惜油然而生。 “对不起。”蒲栎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他此刻就是特别想说出这一句。 钟昕阳重新穿好裤子,再次与蒲栎对视,眼睛里渐渐生出笑意。 “栗子,”钟昕阳说,“我很喜欢这么叫你,感觉甜甜糯糯的。” 蒲栎已经没有力气去猜想钟昕阳身上的伤和“老男人”有什么关系,更不愿意去触碰那个“老男人就是慕池”的猜测。 “不如我们在一起吧,”钟昕阳叹了口气,“我好想好想谈一场纯粹的恋爱,和一个能给我一点点温暖的人。就像过去的这一个月,咱们在一起时那么的开心,无忧无虑,仿佛未来也有了希望。” 钟昕阳说着,手指搭上蒲栎的腿面。 蒲栎大腿一阵酥麻,一股无法言明的不安让他捏住了钟昕阳的手指:“昕阳,别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日更哈,每天下午3点。 第11章 蒲栎向钟昕阳坦白,承认了自己确实喜欢同性,但是,对于他更进一步的猜测,蒲栎却无法回应。 就像他也没办法要钟昕阳来确认他的猜测一样。 就算慕池在他的心里终究不过是个梦,他也想尽力为这个梦保留一点尊严。 对于钟昕阳一时兴起的表白,蒲栎自然也是委婉的拒绝。 因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无法这么快就被另一个人占据。更何况,钟昕阳虽然长得帅气,面相白净又阳光,却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钟昕阳把一切都说开后,心情不错,翻空了蒲栎家的冰箱,撇开这个话题不再去提。 有时候,蒲栎真不知道如何给钟昕阳定性,这个男孩总是游移在理性与感性、阳光与阴郁、脆弱与顽强之间。 一周后,冯锐代蒲栎收了一封Jerry发来的请柬。 蒲栎自从进了公司就忙着参加演艺培训,期间还抽时间拍了几组个人照,与Jerry鲜少碰面。 所以突然收到Jerry的请柬,他还挺意外的。 那是Jerry定于一周后的婚礼邀请。 更让他意外的是,请柬上新娘那一栏里写着“木沐”的名字。 以前,在MAXIMUM的时候,他的化妆造型师就叫木沐,是一个温婉可爱的女孩。 蒲栎忍不住问冯锐:“是小木?” 冯锐目光一挑,示意蒲栎拉开请柬。 果然,这张设计精巧的请柬,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机关,一条红色的丝线,扯出一张Jerry与新娘的婚纱照。 那照片上的新娘确实是他认识的那个木沐。 蒲栎看着冯锐乐:“以前听她说过,在和一个高富帅相亲,没想到竟然是和星河的Jerry。” 冯锐笑得眼角鱼尾纹都出来了:“这个小妮子行啊,现在成攀上高枝的金凤凰了。” 木沐的情况,蒲栎还挺了解的。那女孩和他同一年生,因为喜欢化妆造型,很早就去上了专门学校,而后一直跟着师傅在娱乐圈里打拼。 MAXIMUM正当红的那几年,小姑娘不辞辛劳,也跟着天南海北的跑。然而,她最大的梦想还是找一个爱他的老公,生一对可爱的宝宝。 “这下算是梦想成真了。”蒲栎翻翻手机通讯录,试着拨出木沐的电话,想当面道一声喜。 说巧不巧,木沐恰巧就在不远处的商业街采购,距离蒲栎步行不过十多分钟。 两人约定了在一家茶餐厅见面,临窗的位置,下面就是繁华的步行街。 “我猜你会给我打电话的。”木沐到了,一向短发的她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蓬松的白色连衣裙和她往日的穿衣风格很不一样。 不久后,蒲栎就反应过来了,他看木沐小腹被遮挡的很严实似是有意为之,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木沐是有了宝宝,连忙恭喜她双喜临门。 “不要这么夸张啦,”木沐坐下,笑着捂住嘴巴,“让人听到多不好意思哈。” 两人许久未见,就着喜气,一起聊了许多。分别时,木沐有点恋恋不舍:“婚礼你记得要来哦,我这边没什么朋友,多一个认识的人在心里踏实一些。” 蒲栎欣然答应,反正他还没有正式的工作安排,多的就是时间。 然而,就在十月中旬,眼看第二天就是木沐与Jerry婚礼的那个晚上,蒲栎接到了钟昕阳的电话。 其实在那通电话前的两个小时,蒲栎还和钟昕阳一起在电影学院南楼前讨论《借越》剧本。 “何生本来是个游泳运动员,他很热爱游泳也背负着教练和家人朋友的期望。可是,一次出海事故,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被海浪卷走,无能为力。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下水了。” 何生面对蔚蓝色地大海,无声地哭泣,明明是他没办法用擅长的技能救朋友上岸,却从内心感到了巨大的背叛,他们曾经那么要好,什么都要在一起,为什么死亡却猝不及防,要把他们活生生地撕开。 “哭戏?”蒲栎问钟昕阳。 钟昕阳坐在蒲栎身边,刻意地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总觉得我拿捏不好何生的心理状态,”钟昕阳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是迷茫的,“何生对友人的感情在我看来不是单纯的友情,似乎还有与生俱来的爱与依赖。他失去了 ‘朋友’,实际上就是失去了爱人、亲人和一种信任的能力。然后,这影响到了他对水的感情,本来他是爱游泳的,现在不信任它,所以没办法再爱了。” 蒲栎追随着钟昕阳的解释,又把剧本看了几遍,他觉得钟昕阳的解读是有一点偏激,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要他来说,他只能感受到何生的愧疚。 游泳是他的特长,引以为豪的东西,却没办法用来救人,他很愧疚。逻辑十分简单。 这一段的台词不多,重在感情戏的表达。 两人反复讨论,偶有争执,完全没有看出钟昕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钟昕阳在电话里神志涣散,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一会儿说自己小时候养过叫“过儿”的麻雀;一会儿说自己在艺校被男孩子们欺负的事儿;还说了终于鼓足勇气向家人出柜后,不但没有得到理解与包容,反而被带去外地的一家戒断中心治疗。 “栗子,那种电极片你见过吗?冰凉凉的,连着一根根细小的电线。他们把许多个那样的东西捆在灰色的头盔上。我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戴着那个玩意儿,还觉得挺可笑的。可是,随之而来的巨大刺激,让我再也笑不起来。” “他们给我放那种片子,两个外国男人,在阳光下,在花海中,在栈桥上。他们眼里全是彼此,那么的柔情蜜意。可是,一到他们靠近,牵手,或者接吻,我脑袋上的电极片就呲啦作响。” “妈的,那种感觉,不是痛,绝对不是痛,或者说不是我预期的痛。我一边安慰自己,还好,能挺得住,一边疯狂呕吐。我分明不痛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栗子,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想,我不愿意自己被当成异类,被人看不起,被自己的父母甚至小妹鄙视。我也想戒掉,如果能戒掉的话!” “可是,不行啊!曾经,我以为我戒掉了,可不过只是欺骗自己。如果我没有遇到他,没有遇到他就好了……与其让我戒掉他,不如让我戒掉爱的能力,可是那样我还为什么活着?” 钟昕阳的情绪随着他的诉说激烈变化。 蒲栎听得浑身颤栗!他从未想到,身为一个gay在当今算得上相对开放包容的环境里,还能受到如此摧残。 蒲栎牙关紧扣,五指捏成拳头暗暗往腿面上捶打。 他几次三番地试图安慰钟昕阳,对方却从来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栗子,我要离开,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要回来。再也不要……” 蒲栎听钟昕阳空洞到近乎绝望的声音,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昕阳,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突然遇到什么事情?我来找你,我们聊聊,我们好好聊聊,好吗?”蒲栎试图安抚对方情绪。 “栗子,嘶……”钟昕阳的声音微微发颤,痛苦地倒吸一口冷气后变得越来越微弱,“谢谢你今天陪我对戏,我本来是打算悄悄走的,但太舍不得你这个朋友。我从小就很孤独,特别的孤独,遇到你之后,我曾幻想过生活或许可能有另外的一种方式,可现在看来还是失败了。栗子,原谅我一直没有请你来家里坐坐,以后也没有机会了,晚安。” 蒲栎的脑袋快要炸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搅得心神不宁。 他不知道钟昕阳遭遇到了些什么,或者不敢猜想他对自己做了什么。越是乱想就越是恐慌,蒲栎连忙给冯锐打了电话。 此刻,冯锐正在医院,他老婆突然有了生产得迹象。电话那头得冯锐又燥又喜。蒲栎问他是否知道钟昕阳家的地址,冯锐说不知道,他便匆匆挂了电话。 蒲栎下楼,站在纷繁的街边,看着新旧分明得都市,恼怒到不知所措。 他想立刻就赶到钟昕阳身边。 然而,他连那个人此刻在哪都不知道。 蒲栎顺着大路来回地走,往返的车灯耀得他眼睛刺痛。 他很确定,有一个人一定知道钟昕阳此刻在哪,但他不敢去想。 蒲栎焦躁地一遍遍打钟昕阳的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之后,他又从微信上发无数条的语音给他,同样是石沉大海。 “呲……”伴随着一声急刹车,一个正要横穿马路的老奶奶被吓得横卧在地。 蒲栎遥遥的看到这一幕,刹那间生出一身冷汗。生命,太可贵了,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同时它又是那么的脆弱。 蒲栎一想到他迟疑的这会儿功夫钟昕阳所面临的危险,就痛恨自己做事不够果决。 《借越》中,那个叫陈生的男孩,是否也曾像他现在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的身影隐没于大海,而没有使出全身的力气去营救? 最终,蒲栎按下了慕池的电话号码。那个他知道一定知晓钟昕阳所在地的唯一联系人。 片刻之后,慕池接通电话,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意外和惊喜:“蒲栎?” “慕总慕总!”蒲栎的焦急一览无遗,“快,快去钟昕阳那里!快,他要死了!” 慕池迟疑了一下,电话的背景音就由喧闹变成了安静,而后有发动车子的声音。 蒲栎的心气稍稍舒缓了一些,随即听到慕池隔着电话质问他。 “上次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再和那个小孩往来?” 蒲栎颤抖着,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去回复慕池的提问,说了句“给我他家地址”,就直接挂了电话。 半分钟后,慕池发了个定位给蒲栎,蒲栎在路边打了辆车赶往钟昕阳那里。 车窗外面,一如往日,热闹喧嚣的城市犹如秩序井然的庞大机器,看上去冷漠而无情。此时此刻,有多少人在欢心,多少人在痛苦,有新生命降临,亦有人想草草了结这一生,而这一切仿佛都与它无关。 窗外的霓虹映上蒲栎的脸颊,他疲惫地靠上椅背,回忆慕池口中那个“上次”。 第12章 那晚,慕池请老同学索菲亚吃饭,她挑了那家装修别致的意大利餐厅。 索菲亚的这点乡愁,慕池最为了解。无论到了哪里,挑一家号称地道的意式餐厅,专门点招牌菜式,再评点一番是她的乐趣。 在那家餐厅见到蒲栎,坦白来说慕池有一些出乎意料。这个小孩签进星河少说也有一个月了,听说他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地参加新人艺能培训,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到。 然而,让他更出乎意料的是,蒲栎对面坐着钟昕阳。 钟昕阳这个名字连同他的阴郁气质,在过去的这三年里,慕池已从不同场合听了无数遍。 从朋友口中的“有趣”男孩,到《天亦有情》里为整个影片增添亮色的男二号,再到被正式签入星河……慕池对钟昕阳的职业素养是非常肯定的。 他甚至认定,这个男孩,只要懂得拿捏分寸,把那些神经质的气质全部投入到表演中,迟早会为公司捧回影帝奖杯。 但是关于私底下的钟昕阳,慕池却很是头痛。这也是为何认识钟昕阳三年有余,影片也合作了一部,却最近才签了他的原因。 他怕钟昕阳迟早会给他惹出天大的麻烦。 餐后,慕池嘱托司机送索菲亚回城里的酒店休息,独自等在街边。 他就那么等着,西服搭在手臂上,衬衣最上面的纽敞开着,显出一些焦急与期盼,不知道的人绝对会以为他那个样子是在等心上人。 他默默地抽了好几根烟,看着流光溢彩的异国风情街,忍受着燥热而凝滞的空气。 自从秦山走后,慕池就发誓再也不要这么傻傻地等一个人,然而那天,他越是多呆一秒,就越是沉浸在自己的布局中。 他虽然承认自己对蒲栎也没安什么好心,但他希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样才足够好玩。 果然,出了那条街,钟昕阳就和没精打采的蒲栎分手,一个人打车走了。 慕池制造偶遇,突然出现在蒲栎面前。 蒲栎见了他,吃惊地说不出话。 慕池很喜欢看他紧咬着下唇的样子。记忆中,秦山可从来不会这么一副像是主动示弱的神情。 “慕总?”蒲栎勉强勾出一个笑。 慕池定定地看着蒲栎,青春版的秦山,比他们认识时候还要年轻许多。 慕池曾经总是幻想,如果他能再年长几岁,或者秦山再年轻一些。他们有差不多的年龄,经历过一样的岁月,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话题,而不仅仅是只存在于他一个人心中的遥遥相恋。 慕池的喉结上下游移着,他把搭在手臂上的西服换到另一个手臂上,面对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一下子又陷入了回忆。 《大溪山》。 慕池还记得那部片子是讲一个关于插队青年教师的故事。 记忆中,父亲为了这部片子付出了太多心血。无数个日夜,他奔波在外,就是为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可以扮演影片男主的演员。 然而,从寒假到暑假,大半年过去了,男主角却依然没有选定。 慕池还记得那一天,半夜母亲敲他的房门,神秘兮兮地要他接电话。父亲就是这样,有坏消息一个人默默的承担,有了好消息,则必须一家人到齐了才会分享。 慕池穿好睡衣去客厅,电话机打开公放,父亲明显是喝醉乐酒。他舌头木讷难掩激动,对在家里支持着他的亲人说:“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阿莱的人选就是他了!” 慕池为父亲开心,坐在一边看母亲趴伏在电话上对爱人询问。 “从哪里找到的哟?”母亲问。 “南方剧团,很好一个年轻人,有气质,可塑性很强的……” “恭喜哟。”母亲为父亲开心,慕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对永远支持彼此、相亲相爱的恋人。 “等我回来,要办一个大大的Party,庆祝找到了阿莱!” 慕池默默回卧房睡觉,电话被母亲接起话机,他们开始用细软的家乡话互诉思恋。 后来,没过多久,父亲从南方回来,带回了那个演员,真的要着手举办一场盛大的聚会。 那时候星河还没有现在这幢巍峨的大厦,但宴会厅依然非常气派。 慕池还记得,那一天,他从学校回家,被母亲要求穿剪裁合身的西服,而她自己则穿着一袭长尾拖地的孔雀绿连衣裙。 母亲挽着他的胳膊,母子两一起出现在宴会厅,全场人的目光都聚了上来。 少年时的慕池已足够自信,他避开嘉宾们热情的视线,在宴会现场用目光寻觅。 他当时心里想的是,我倒要看看,那个让爸爸找了大半年的演员,到底长什么样。 是他! 即将扮演阿莱的男人,在父亲身边,一手握着香槟,一手自然地比划着与身边人讲话。慕池追寻着他地身影,从身旁地人口中得知这个男人叫秦山。 他们初遇的那一年,慕池17岁,秦山28岁,都是最好的年纪。 扮演阿莱的男人,样貌和对面少年的脸渐渐重合,慕池一个激灵,突然又觉得,这父子两像又不像。 “您好。”蒲栎的笑容依然尴尬而勉强。 慕池也微笑起来,那种已成习惯的微笑,根本不用真情。 “我在这里等你。”慕池说。 蒲栎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避之不及。 “刚才在餐厅见到你了,以为你会来打个招呼的。”慕池说。 “看到你和……” 慕池没等蒲栎说完,便直接了当地问,“你和钟昕阳在一起玩?” “哦。”蒲栎表情僵僵的,随手指了个方向,语无伦次,“慕总再见,我要回去了。” “等,”慕池在蒲栎身后开口,“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在这等你?” 蒲栎似是突然听清慕池说的话,笑得牵强:“为什么?” “不要再和小钟一起玩,好吗?” …… 玻璃窗外的霓虹明明灭灭,蒲栎看着手机上一点点接近终点的导航,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那一句看似温柔的“好吗”,在慕池看来是“告诫”。 原来他以为的慕总终究只是他以为。而真实的慕总是什么样的,他是根本没有能力去揣测的。 他只是想出租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尽管知道马上要见到的场面会很失控,但还是想着把自己对慕总莫名其妙的喜欢、厌烦通通都压下去。 钟昕阳的住所,在老城区。单行道,司机要想绕过去要再花很长的时间,并且不确定会不会堵车。 蒲栎不愿再等,付了钱,穿过宛如魍魉的黢黑树丛,虫鸣蛙叫让他心烦。奔向钟昕阳的住所,他的心在砰砰直跳。 钟昕阳的家门大敞,门口有好奇的人穿着睡衣扒着门框张望。 蒲栎进屋,转身将门合上,跟随地上淡粉色的水迹从一个房间到另外一个房间。 慕池听到了蒲栎的声音,叫他:“在这。” 身后有人敲门:“喂,要不要叫救护车,或者报警啊?” 慕池从一间卧室出来,擦过蒲栎径直走向门口。蒲栎则一头冲进了钟昕阳的卧室。 血腥气扑面而来。 原本是淡蓝色的被单,此时被大片的血迹染红,像是开出一朵朵凄美的大丽花。 “昕阳!”蒲栎半跪在床边,“昕阳?!” 钟昕阳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节被包扎过的白皙手腕。 蒲栎看到被子上下起伏,随后听到了钟昕阳近似于无的哭泣声。 “昕阳……”蒲栎轻轻拍着钟昕阳的身体,像是哄婴儿入睡一般,“我来看你了,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累了就休息一下,我陪着你。” 外面的门响了一下,是慕池回来了。他的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咯噔咯噔的,听得蒲栎心烦。他本能地把钟昕阳现在遭遇到的一切都归到慕池身上。 同时,理智也告诉他,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我给了他们钱,要他们去住酒店,”慕池倒似没有一点悔过之心,走近床铺坐进椅子,“不过这房子你以后恐怕也住不了了,你想要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吗?” 钟昕阳把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收回去,一个劲地在被子里疯狂摇头。 “好,”慕池点头而后起身,“你们就此放过彼此吧,我会给你一笔钱,也会帮你重新租房子。不过,以我星河老总的角度来看,《借越》那部戏,你还是不要接了,明天之后,我会找个机会对安德鲁谈。” 蒲栎抬眼看向慕池,心中五味杂陈,他不信这个男人看到自己的情人受到伤害,脑子里居然只想着公司的利益。 “你现在是想去住宾馆还是医院?”慕池又问,神情疲惫。 蒲栎的眼睛冲着慕池慢慢合上,转而趴在床头问钟昕阳:“昕阳,要不要去医院,我会陪着你的?” 钟昕阳终于绷不住,大声的哭吼起来。 蒲栎起身,拉开钟昕阳的衣柜,简单收拾几件衣服,然后慢慢地掀开钟昕阳的被子。 床头柜上放着那张他送给昕阳妹妹的CD,包装拆掉了,看起来已经听过。想到钟昕阳总是提起这个妹妹,再想起不久前电话里昕阳遭遇过的强制戒断,蒲栎心如刀绞。 原来,那个妹妹在某个时候,是个残害哥哥的帮凶。他真是太心疼这个蜷缩在被子里的男孩。 “走,跟我回去。”蒲栎冲钟昕阳说。 “去哪?”慕池问。 蒲栎仰头叹了口气,回身对慕池说:“慕总,谢谢你今天及时赶来,我是昕阳的朋友,往后会陪着他的。” 慕池轻笑,用极为无奈的眼神瞥了钟昕阳一眼:“你陪不起他的。” 钟昕阳翻起身来,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扔向慕池,大吼:“他呢!你的那个死党呢?!为什么不要他来,他在哪,他还真打算要娶那个女孩?” 第13章 (捉虫) 又是都市霓虹映上脸颊,和来时不同,蒲栎此刻坐上了慕总的车,身边紧握着的手是钟昕阳的。 蒲栎执意要带钟昕阳去自己的家,慕池无奈,只好送他们过去,又找了个助理在附近住宾馆,怕再出什么乱子,身边好有个人照应。 蒲栎只要慕池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借口说外车进小区比较麻烦,而后架着情绪崩溃的钟昕阳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那一晚,蒲栎的手机一直在振动,而他连看的心情都没有。 在车上慕池说:“感情的事,我不想插手,每个人都有爱得死去活来的权利。但现在,明摆着,到了你们放过彼此的时候。” 钟昕阳沉默着,与蒲栎相握的手动了动。 在这之前,蒲栎一直以为与钟昕阳私底下交好的星河上层人士是慕池。 “小钟,”慕池开着车,目光通过倒后镜射向后排的两个人,“你很有天赋,还很年轻,星河对你不薄,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和工作负责。” “可是他不爱她!”沉默许久的钟昕阳终于开口说话,“他说过,这一生只爱我一个人的。他不会喜欢任何人。” “哼哼,”慕池笑着,倒后镜里的他,笑容是那么的无奈,似是听了这世上最荒唐幼稚的傻话,而后他认真的说,“我相信,每一个深陷爱情的人都会说出这一句话,只是他自己都没料到人生其实很漫长,比他想象的要久远。” “那个女人怀孕了,你知道不,她怎么可能怀孕,她肯定就是利用了他,利用了Jerry!” “你说谁?”蒲栎捏紧钟昕阳的手,从事发到此刻,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只想要钟昕阳早一点恢复清醒与理智,他以为这样是让对方伤口恢复的最佳方法,而没想到,这期间,还会有另外一位他认识的人可能会成为事件的受害者,“你们说的另一个男人,他是谁?” 慕池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没有出声。 钟昕阳苦笑着看蒲栎:“你没有想到吧,那天被你撞见的人,根本不是慕总,而是同在那一层的Jerry!” 慕池拧眉:“撞见什么?” 后排的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 到了家,蒲栎把钟昕阳安顿在自己的床铺上,一个人裹着毛巾被去客厅睡沙发。 他想着那个小腹微微隆起,在茶餐厅与自己见面时一脸幸福的木沐,不由得心中翻腾。 坦白来说,他和木沐的关系不深,只是萍水相逢的化妆师与小艺人。然而,他们的关系也不浅,能私底下相互留了联系方式,互道生日祝福,在娱乐圈已经算得上是亲近。 更何况,此刻盘桓在心头的远不只是那个弱小的女孩儿,而是二十多年前的妈妈蒲娅南。 蒲栎有一年回家过年。老房子线路不好,纵使是大年三十,也说断电就断电。 蒲娅南找来蜡烛,戏说就当是母子俩吃一顿烛光晚餐好了。 就那么,对着一桌子菜,在摇曳的烛光中,母子俩倒上红酒,一口口地抿着。 那一晚,蒲栎破天荒地和妈妈谈到了梦想。 他说他没站在聚光灯下面的时候,从未想过此生会与舞台有缘。但自从进了大铭,进了MAXIMUM,他就明白他生来就是为了站在那样一个耀眼的地方。 他喜欢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喜欢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一举一动都被人紧紧跟随。观众热切的目光,就是他的强心剂,他能不辞辛劳为了让他们发疯而先发狂。 蒲娅南安静地听着,第一次没有对蒲栎说起娱乐圈而显得不耐烦。烛光为她颜色渐衰的脸庞重新镀上暖色,她还是蒲栎记忆中那个漂亮优雅的妈妈,那个骄傲的舞蹈演员。 他以为,妈妈会和他分享自己的梦想,一定是和他类似的舞台经验。 然而,蒲娅南对于舞台的感触一句未提,她说,他的梦想从来都是有一个疼爱自己的老公,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然而上天未能让她如愿,只满足了她一半的梦想。 那是蒲栎第一次听到妈妈谈起这些,好奇心大过其他。 现在想来,14岁就离开新疆,被舞蹈名师挑中来南方剧团当一名舞蹈演员,这些年,独自把儿子养大却依然固执着没有再成家,妈妈的心依然是漂泊着的吧。 木沐的梦想和蒲娅南的梦想渐渐重合。那不过是一个女人最质朴最简单的梦想,却为何要被如此的糟蹋蹂|躏。 后来,电来了,蒲栎吹熄了蜡烛,一缕白色的烟气后面,蒲娅南已经趴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她面前的菜肴一口未动,脚边却多了好几支喝空了的酒瓶。 木沐不过是又一个蒲娅南,又一个在外多年,对自认为的幸福执着期盼的女孩。 虽然这一事件,从侧面印证了慕池没有随便在卫生间与人媾|和的癖好,然而却牵扯出了另一位当事人,受害者——木沐。 第二日清晨,蒲栎打电话给慕池安排在附近的助理,叫他来陪着钟昕阳,而后洗漱一番,提前去了婚礼现场。 他穿过酒店大堂,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到滨临海滩的露天花园。 工作人员正忙着搬动花台,想要趁宾客未到前竭尽所能的把会场布置得再漂亮一些。 用红玫瑰花瓣铺就的地毯一直延伸到金色的沙滩,两边满是带着露珠的鲜亮花朵。 彩色的气球与鲜花呼应着,在花房顶上随微风飞舞,不远处的海浪轻声拍打沙滩。 蒲栎定神张望许久,这一场浪漫而梦幻的婚礼,他是打心底里不忍心破坏的。 然而…… 他一步步地踩着花瓣走向花房,一点点地清醒过来。 与其说,他今天是来破坏他人的婚礼,搅扰这一场被精心布置的盛会,不如说他是想要来一场明正言顺的发泄。 为什么,对于某些人来说,就能轻而易举地亵玩他人的爱与努力。为什么有些人就要被欺辱、被践踏,被踩在脚下随便怎么玩。 这是积压在蒲栎心中已久的对娱乐圈乃至对这个世界的质问。 虽然他早已明白,这世界就是这样,娱乐圈更是如此。随时随地都是不公与伤痛。 蒲栎踏上花房,风劲了一些,浅色的西服后摆被风吹气,额前的碎发也随之乱颤。 慕池遥遥地望着,看着那个一点点靠近花房的男孩,心里隐隐猜到些什么。 前一晚分别的时候,他能看出他有多痛。 在娱乐圈混这么久,什么样的友谊他没见过,可就凭蒲栎这么愣头青,不明所以就往上冲的,他除了觉得他傻没有别的感触。 其实,和那个男孩一样,他又何尝不希望这一场婚宴被快点撤销摧毁。本能上来说,他永远是以昔日的受害者身份站在弱者那一边的。 就像23岁时的自己,他也希望能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替那时的他主持公道,批评教育秦山不知好歹,猛殴他、痛揍他,帮他掀翻不如意的一切。 然而,如今,他更愿意站在高处,看似无心地搞出一些事端,看别人痛苦,也就心里舒服了。 蒲栎遥看海面,这一段应该就是那个传说本市最美的海滩,被权贵圈为私有,普通人只能在公路上一瞥它的美。 蒲栎暗笑一声随即扯下一丛绑定在花房上的氦气球。 五颜六色的气球瞬间向上盘旋,随风飘舞,四散开去。 紧跟着的是第二丛、第三丛……更多更多。 随着飞向蔚蓝天幕的彩色气球,蒲栎越发明白了心中所想。 他想毁了这一切。 “你在干什么?”一个工作人员及时发现了蒲栎的行为,连忙上前制止。 “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忙都忙不过来,你还在这瞎闹……”工作人员唠叨着,又用报话机叫同伴来帮忙重新布置。 蒲栎不理睬他,两手合力推搡撘起花房的金属支架。 “行了!”慕池看到,走上前来,握住了蒲栎的手腕,把他往旁边拉。 蒲栎余怒未散,依然扑回去,却被慕池又拉了回去。 “走,我们聊聊。”慕池的声音一如往日般的镇定,也许是明白蒲栎的性格根本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把他拉到旁边的树荫下,便笑了起来。 “为你那三分钟的友谊来找不痛快了?”慕池问。 蒲栎胸口起伏着,说:“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慕池继续淡然地笑,“我是不明白爱上一个人的滋味,还是不明白被人抛弃的滋味?” 蒲栎看着慕池,他们那么近,能嗅到彼此身上最干净澄澈的气味。蒲栎盯着慕池的眼睛,觉得对方应该是懂他的。 “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会这么冲动,世界只是黑白,不是对就是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上除了对错,更重要的是评判对错的标准,而这个标准很不巧,每个人的都不一样。你以为,破坏了这一场婚礼,钟昕阳就能回到Jerry身边,继续做那个阳光少年?你以为,没有了婚礼,那个叫木沐的女孩就可以继续做她纯洁无暇的白日梦?” 慕池笑容里带了些戏谑的意味,他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远处泛着金色波光的大海。 “人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你就算是今天毁掉了这里的一切。钟昕阳也消灭不了他骨子里的神经质,他不被Jerry伤害,日后还会被其他人伤害。那个叫木沐的女孩也只能成为一个带球跑的未婚妈妈,将来生一个被人嘲笑的孩子。” “哼,”慕池看蒲栎,似是一道利刃刺穿蒲栎的胸腔,“被情人抛弃你没感受过,被人抛弃的孤儿寡母你体味过的吧?” 蒲栎一口气憋在胸口,远处被他撕扯掉的气球,已经被工作人员换上了新的,一切又恢复如初,他其实很明白自己幼稚而渺小。 蒲栎也很明白,在慕池面前,他就是一个透明的人,他的一切,慕总想要知道都能够调查得清清楚楚。 “那我该怎么办,就这么傻傻地看着?”蒲栎求救似地发出低吼。 “对,就这么看着,”慕池抬手帮蒲栎整理被风吹得翻卷的头发,目光锐利,“你不说,至少能保那个女孩继续做着幸福的梦。更何况,我和Jerry相识多年,私交甚笃,能看得出来,这一次,他对这个女孩是动了真心的。” 第14章 (捉虫) 在庄重而浪漫的婚礼进行曲中,蒲栎被慕池按在身边坐着。 他呆滞地看着那个差点被自己破坏的花房,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柔情大海,心里烦躁。 新娘终于出场。六位活泼可爱的花童,手提装满各色玫瑰的花篮,一边向人群抛洒花瓣,一边嬉笑着。 木沐被孩子们天真的笑脸簇拥着,一手有意无意地微微拢着小腹,一手挽着远道而来的父亲的胳膊。 蒲栎和慕池一起回头,看着这一行人欢乐地走来。 木沐走近蒲栎的时候,猛地张了眼睛,嘴巴幸福地弯起,一脸愉悦。 “看,”慕池随众人一起伴着欢乐地音乐有节奏的鼓掌,“那个女孩多幸福啊。” 木沐松开父亲的手臂,转而搭上了Jerry的胳膊,没有任何的留恋,还很俏皮地对身后的家人们挥了挥手。也许那一刻,她笃定地认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蒲栎随着音乐拍手,微微侧过头去看慕池的神情。 慕池保持微笑,也回过头来看他。 他压低声音,靠近了一些蒲栎,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就缩短到近乎贴着彼此。 “要放弃的只是小钟,不久以后Jerry和木沐的孩子就要出生,你也不希望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面对支离破碎的家是不是?”慕池的气息又靠近了一些,“回去好好安慰他吧,我会以公司的名义,为他安排新的住所,还有新的工作。” 此刻,花房里,一对新人面向来宾举起了共同牵着的那只手。 木沐还刻意朝着蒲栎的方向温婉一笑。 蒲栎也回给她一个微笑,虽然有些勉强,但他知道面对眼前的一切,他今天除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有自己想象的伟大,他不是救世主,他明知道有些人的幸福是那么的仓惶短促,可就是无法开口言破。 蒲栎微微侧头,与慕池对视,他似乎能稍稍懂一些对面这个男人在两个小时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这世界上除了对错,更重要的是评判对错的标准,而这个标准很不巧,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钟昕阳会有新的工作吗?”蒲栎问。 他早已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钟昕阳闹这么一出,慕池肯定会说到做到,《借越》男主必定是保不住了。 “会,”慕池对花房里的新人笑,转而又对蒲栎笑,“你们都会有新的工作,我不会亏待签进星河的每一个人。” 那一天的婚宴,蒲栎觉得很难熬,他只想逃离,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给自己喘口气休息。 公司果真为钟昕阳租了新的住所,比他以前的那间合租房要方便舒适许多,然而他拒绝了,他想继续住在蒲栎这里,理由是他喜欢蒲栎那个打理得干净温馨的小天台。 钟昕阳不忍拒绝,就那么让他住下来了,对于之前闹自杀的事情,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谈起。 蒲栎知道钟昕阳与安德鲁的合作是没办法继续了,所以尽量提醒自己不要再提起《借越》和那个叫陈生的角色。 然而钟昕阳却像是入了迷,他时常对蒲栎说自己对《借越》的看法,说他揣摩到的一些关于陈生这个角色的心理变化。 蒲栎有时候会回避,假装看书或干别的,但更多的时候则是被钟昕阳强迫着听他诉说。 他说陈生的故事,剖析陈生的心理,用臆想中的场面治愈那个男孩,好似这样就是在找办法剖析自己、讲自己的故事、治愈自己。 蒲栎察觉到这些之后,便耐心一些,而后,不知不觉的,他发觉,陈生已经不再是小说里一个单纯的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生活在周围地人,甚至是位很亲密的朋友。 那一天,蒲栎在电影学院的新人艺能培训结业,慕池和星河的几位导师都去捧场。 蒲栎这才知道,原来和他一起被称为新人的不只他一个,还有许多从来不露面的。 孟宇对他解释:“这些都是一进公司都签了本子的,去拍戏还有通告要赶,说新人培训差不多也就是个形式。” 蒲栎认真地准备了自己的汇报作业,请了圈内好友费一鸣来给他搭戏。 费一鸣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些年,一直不温不冷的,有个机会能见星河的导师,尤其是还有机会见到大老板慕池,他也特别的兴奋。 蒲栎的汇报表演,剧目叫《七天》,讲一个坠落凡间的仙子,游历人类七天,对某人从好奇到失望到感叹到流连的爱情故事,有些俗套。 刚拿到这个剧本的时候,蒲栎有一些小小的困惑,他发现整个剧目中并未提及仙子的性别。后来,他专门请教了这个短剧的编剧,也就是艺能培训期间他的指导老师王浩。 王浩给他的解释是,在他心目中这个仙子可以是女的,也可以是男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性别,只是一个仙子,仙子和人是不同的,他根本不需要性别平添枷锁。 于是,在真正表演的那天,蒲栎穿着一条夹着背夹的西装裤,白衬衫,背上背着一对雪白的翅膀,头发抹了发蜡全都梳到脑后,看上去是颇具阳刚之气的男性。然而,他的颈间却系着一根墨绿色的丝带,单单挡住了他认为最具男性气质的喉结,同时他还为自己抹上绿色的高亮眼影和鲜亮的红唇。 他要观众看不出仙子的性别,无法在一段恋爱中夹杂性别的因素。仙子爱上那个人类,不是因为对方和自己全然相反的性别,甚至根本就与性别毫无关系,他只是爱他。 在电影学院北楼的小剧场,聚光灯照着舞台中央的一小块地方。蒲栎扑进光圈,就像是仙子猛然跌入了凡尘。 慕池坐在全场视角最佳的位置,蒲栎的任何一个细小动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曾经看过蒲栎在舞台上的唱跳,不得不承认虽然不是C位,但也绝对是很抓眼球的那一个。他曾把这份吸引他目光的东西,归结为蒲栎的基因。 蒲栎的生父是斩获国内外多项影帝的秦山,母亲是14岁就挑大梁在舞剧中担当女主的舞蹈演员,他理应有一份值得关注与赞誉的容貌。 然而此刻看了他的表演,慕池才觉得,这个小孩能吸引到人的,绝对不单单是他的样貌和身材。那些外表能看得到的,和他与舞台光线刚一碰触就颤动的情绪相比,都显得轻薄。 这个男孩有一种即便是他的影帝父亲秦山也未曾有过的独特气质! 当晚的表演很成功。这是蒲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以演员的身份站在这一方狭小的舞台。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出戏,他演的很痛快。在不断变换的光线中,在观众的默默注视下,他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来表达自己。这无疑是让他兴奋而震颤的。 莫大的激动笼罩着北楼的小剧场,蒲栎的成长在场的孟宇、王浩,还有躲在角落里的钟昕阳都看得清清楚楚。 汇报表演结束,蒲栎在后场卸妆,为了让形象更贴近心中的那个仙子,蒲栎用了油彩,所以需要狠花一点时间。 渐渐的,一同参加汇报表演的人们都走了。开着白帜灯的化妆镜一盏盏的熄灭,有人赞扬有人唏嘘,不过蒲栎并不在乎,他只是专心地抹去脸上的妆容。 “不错。”不知何时慕池走了进来,化妆间里空荡荡的,他那皮鞋踩着地板的声音显得大而亮。 蒲栎起身,手指间玩着一团被撕扯乱了的卸妆棉,淡淡地说:“谢谢。” 慕池坐在旁边化妆台前,抬了抬手,示意蒲栎可以继续卸妆。 蒲栎便坐下,往那团卸妆棉上重新倒卸妆油。 慕池黑色的皮鞋擦得一尘不染,鞋尖好无规律碰触化妆台的支架。 “叮叮叮……”那声音一下下敲打着蒲栎的心弦,让他手里的动作也随之错乱起来。 钟昕阳的事情过去了,蒲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虽然对于慕池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他还持有一些不愿苟同的地方,但对于慕池的那一份爱慕不知不觉又回来了。 这种感觉他想回避,却很艰难。 慕池至于他拥有着强大的吸引,吸引到他躲之不及。况且,在处理钟昕阳事件的这一段时间,慕池似乎在一点点主动地靠近着他。 慕池,这个星河的大boss,会站在闷热的街头等他,就是为了温柔而含蓄地要他与钟昕阳保持距离;之后接到他的电话,也是第一时间赶到钟昕阳的住处,妥善安置了那些室友;再后来,又耐心地帮他分析摧毁那场婚礼的后果…… 原来,他并没有看错这个男人,他还是那么优雅、从容、稳重地应对着一切,不在乎旁人的言语,也不畏惧自己的地位所带的麻烦。 想到这些,蒲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了。 “笑什么?”慕池侧过身子,很认真地看蒲栎。 蒲栎摇头,侧过脸对上慕池的视线:“慕总,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演戏。” “看得出来,你也很有演戏天赋。”慕池笑着。 “嗯,我很喜欢表演,无论是唱歌还是演戏,”蒲栎也笑着,“之前,因为钟昕阳的事情,我错怪了你,抱歉,其实,你是挺好的一个人。” 面对蒲栎突如其来的夸赞,慕池谨慎地半眯着眼睛,而后爽朗一笑:“你确定?” 蒲栎不好意思地笑了。 慕池就在身边,这让他做事不太认真,匆匆卸了妆,他问他:“慕总找我有事?” 慕池轻轻“嗯”了一声:“外面下雨了,送你回去,车上说。” 作者有话要说: 爬上来祝读者大大们国庆假期愉快,顺便求个收藏哈! 第15章 外面果真下着雨,淅淅沥沥的秋雨把天空压得深沉。 蒲栎裹紧衣服,钻进慕池撑开的大伞里。 慕池把伞换了个手拿着,空出的那只手把蒲栎往身边拉了一点:“小心,别淋到雨。” 蒲栎又往慕池身边窜了一点。 从小剧场去停车场,需要经过一条两边种着百年梧桐的小路。雨水打在树叶上,一些撑不住的叶片就顺势掉落下来。小路上全是微微卷曲的叶子,被雨水浸泡后,踩在上面的声音有一点闷闷的。 “慕总知道这条路的传说吗?”蒲栎觉得两个人撑一把伞,气息过于亲密,为了缓解没来由生出的紧张,蒲栎没话找话。 “听过一点,你也知道?”慕池问蒲栎。 蒲栎点头:“我听钟昕阳说的,这条路原本有个名字,叫学海路,因为这两边的百年梧桐,到了秋天特别好看,所以总有路人来拍照,久而久之就叫它 ‘情人路’。” 慕池笑出声来,雨伞往蒲栎的肩头侧了一点:“来拍照的是情人吧,否则怎么会叫情人路。” 蒲栎也跟着笑起来:“是啦。” 慕池说:“那你有和喜欢的人来这里拍过照吗?” 蒲栎连忙摆手:“没有啦,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没那么多心思。” “是吗?”慕池脚步慢了一点,然后笑着说,“你这样的年纪,不用来恋爱,以后会后悔的。” 蒲栎觉得耳畔暖烘烘的,心里有一点像被小猫挠过似的。他入行也有几年,身边从未有过鼓励他恋爱的前辈。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觉得谈情说爱差不多等于不务正业。 “栗子,”慕池转头看蒲栎,“大家都是这么叫你吧?” 蒲栎对上慕池专注的眼神,点头。 “以后,也让我这么叫你吧?”慕池冲蒲栎微眨双眼,带着顽皮的恳求,“感觉叫起来软软糯糯的,很舒服。” “呃……”蒲栎心跳错了一拍,“好。” 情人路被黑色的大伞遮挡着,无法窥到全貌,不过蒲栎今天的心情不错。 一个多月前,他第一次听钟昕阳讲起这条路和这条路的故事时,可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一天会和慕总有机会一起走过。 转眼间,两人走到停车场,慕池撑着伞为蒲栎拉开车门。蒲栎上了车,目光追随慕池从车前绕过。 慕池的左半边肩膀都湿了,蒲栎侧头看自己的身上一点雨水都未淋到,心里暖融融的。 经过之前的那一场闹剧,蒲栎莫名觉得可以继续把慕池放在心里最温暖、最柔情的那个角落。他允许自己可以继续默默地关注着这个他喜欢的男人,放肆而贪婪地把他当成自己臆想的对象。 除此之外,他还很愿意把慕池当成一个很明事理的大哥,一个倾听者,好似有什么纠缠不清的问题,只要说出来,就能从对方那得到一个满意的疏通、解答。 “小钟最近还好吗?”慕池轻轻转动方向盘,问蒲栎。 蒲栎点头:“还好,就是还在整天看《借越》。” “他很容易对某件事情痴迷,”慕池保持微笑,车窗昏暗的光线让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软肋。” 雨天的交通总是格外的糟糕,车子从出了校门就开始龟速前行,原本20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给拖到无边无际。 不过蒲栎特别享受两个人的时光。 他可以试探着问一些慕池的喜好,每挖掘出一项自己也喜欢的,便觉得两人又更近了一步。 慕池虽然35岁,在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中,算是“大叔”级别的年龄,但蒲栎更愿意把他当大哥。 慕池说老慕总没创办星河之前,是电影学院的挂职讲师。说是挂职,却比专职的老师还要勤奋。更是在慕池上小学时,直接搬来学校附近住。 车子缓慢前行,路过一些老店,慕池便低头指着窗外为蒲栎介绍。 “这个店的糕点很好吃,我妈妈很喜欢,周末总是要牺牲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帮她买,”慕池说笑,“可惜后来附近开了好多家西饼店,这一家的生意渐渐不行了。” “这个地方,以前是一个书店,专门卖二手书的,我和……”慕池说着,顿了一下,“我和他常来,偶尔淘一两本书回去。不过现在好像开了咖啡店。” “是奶茶店,”蒲栎和钟昕阳曾经光顾过那里,“店里还有很多二手书,喜欢还是可以买走的。” “哦,”慕池笑,“有机会再来逛一逛吧。” 恍惚间,蒲栎又觉得慕池根本就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那双沉稳世故的眼睛下面,分明还暗藏着孩童才有的好奇与渴望。 “慕总刚说的她,是女朋友吧?”蒲栎看似随意,其实琢磨了许久才问出口。 慕池突然陷入了沉默,车窗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伴随着雨刷器,发出怪异的声响,蒲栎猜自己是问了不该问的。 良久,又过了一个红绿灯,慕池才说:“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初恋吧?”蒲栎看慕池并未不悦,便又问了一句。 慕池点头,笑着叹气:“初恋,我从十七岁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直到21岁才敢开口表白。” 蒲栎惊讶,这在他看来是很深情了。要知道给他灵感创作《Next Door》的人,他也才眷恋到集训结束。 “后来你追到他了吗?”蒲栎问。 慕池笑,有些大男孩被戳破心事的羞赧:“追到了。那一天,我们一起走过刚才那条情人路,也是秋天,不过没有下雨,天很晴,阳光被树叶挡住并不很热。我对他说,我喜欢你……那个年纪,真是胆子太大了。” 蒲栎被彻底勾起好奇心,问:“他答应了吗?” 慕池似是陷入沉思,而后把车停在蒲栎家小区的门口,扭头看他,点了点头,笑着:“答应了。我刚说出口,他就毫不犹豫地说喜欢我,拥抱了我,还亲吻了我的额头。” “啊……”蒲栎为慕池曾经的大胆而兴奋,“真的?你也太幸运了吧?” “幸运?”慕池紧盯着蒲栎的眼睛。 蒲栎疯狂点头:“是啊,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尽管看样子你们后来没在一起,可有一段两情相依的难忘初恋已经够幸运了。” 慕池把收伞器里的伞抽出来给蒲栎:“或许吧,或许那也是一种幸运。” 蒲栎接过伞,笑着冲慕池摆手,多谢他送自己回家。 慕池又说了一句:“明天不要安排事情,陪我去一趟影视基地。” 蒲栎对从老总口中突然接到工作通知有一点迟疑。 慕池却笑着说:“想要你去见个人,亲自带你去会比较好。” 蒲栎不知道慕池以及公司的安排,想必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冯锐家事、工作都很忙,所以才要慕总亲自安排工作? 蒲栎虽然明知道自己没那么好的运气,但还是微笑着答应:“好,我明天几点去公司。” “明早我来接你。” 当晚,蒲栎接到冯锐打来的电话。 冯锐女儿早产一个多月,出生后一直在医院儿科住保温箱。他最近分身乏术,晚上在医院陪女儿,白天忙工作,还要抽空回家给老婆熬鸡汤。 蒲栎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也挺意外。 “栗子,”冯锐声音虽然疲惫,但能听得出来心情很不错,“恭喜你了啊。” “什么?”蒲栎在电脑前捣腾新组装的调音设备,钟昕阳在他身后的一张躺椅里抱着《借越》的小说。 “刚公司给我打电话了,说慕总向安德鲁推荐,要你出演《借越》男主。”冯锐一口气说完哈哈大笑。 “什么?”蒲栎从黑下来的电脑屏幕上看到反射出的钟昕阳,似是缓缓将书放在了胸口。 蒲栎假装去厨房喝水,调低了电话音量,然后问冯锐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锐乐呵呵的说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好消息来的太突然了,但既然是公司通知他,那应该不会有错。 挂了电话,蒲栎回到电脑前,钟昕阳还在认真地看着书本。 “那个……”蒲栎不知怎么开口,毕竟被慕池推荐去安德鲁的戏里演男主,这事在他自己听起来也觉得很不真实。 “恭喜你啊,我听到了,”钟昕阳倒是无所谓的神情,盯着一页书纸看了半天,“陈生是你的了。” 蒲栎轻轻走近钟昕阳,把书本从对方手里抽走:“我知道你已经完全沉浸到这个角色里了,如果冯哥说的是真的,见到导演我会好好和他说,慕总那里,我也会再帮你争取的。” 钟昕阳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态,从蒲栎手里拿回自己的书本,打了个呵欠起身:“那谢谢你了。” 蒲栎非常矛盾,一边是他认为最适合出演陈生的钟昕阳,一边是渴望重归大众视野的自己。他不知道慕池带他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后,他去了天台,天台上钟昕阳坐在小沙发里慢慢啜着杯白开水。 “昕阳,”蒲栎在钟昕阳身边坐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要我来演陈生,我应该怎么办?” 钟昕阳放下水杯,杯底的水映着鹅卵石桌面上凹凸不平的纹理。 “栗子,你们都把我想的太软弱了,同时也太强大,”他拍蒲栎的肩膀,“有机会就抓住它,不要像我一样。” 第16章 这一天,慕池亲自开车带蒲栎去距离城市300公里外的影视基地。 路上,他坦白了一些前一晚没告诉蒲栎,怕他无法安心睡觉的事情。 他说今天带他来,见见安德鲁,他认为蒲栎的气质和能力完全可以把《借越》中陈生的角色诠释好。同时,他也承认,说服安德鲁跟换主角或许会有困难,毕竟,在之前的几轮试镜中,老爷子对钟昕阳非常的认同。 蒲栎想劝慕池改变主意,他知道钟昕阳虽然被慕池直接砍掉了角色,但还是在默默的揣摩陈生这个角色,加上安德鲁看好他,钟昕阳才是最佳的选择。 然而慕池却说出了他自己的看法。 “那天,你和小钟去游泳馆的时候,我见到你们了。”慕池说。 蒲栎有点惊讶。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那个游泳馆离我家近,水质又好,我经常去的,”慕池说,“要不是答应索菲亚,就是那天在西餐厅你们见到的那个女孩,要不是答应请她吃饭,我可能会多看一会儿你们游泳。” 蒲栎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从泳池中心窜出来的那一下,我就认定,你是我心目中陈生的最佳选择。” 蒲栎听慕池说完,更加不好意思:“陈生不是光游水那么简单。” “嗯,可是索菲亚也这样说,她说你让她想起了Fanni小说里的那个男孩。” “她是你很好的朋友吧,”蒲栎已经承受不住慕池横冲直撞的赞赏,想把话题扯开,“那天在西餐厅,我看你们聊的很愉快。” 慕池开着车,投降似的笑笑:“她是我和Jerry在英国留学时共同的朋友。曾经非常喜欢Jerry,最近回来,是为了参加他的婚礼。” 蒲栎有点惊疑地撇撇嘴:“Jerry的情债真多。” 慕池笑笑:“他追求Jerry,而Jerry对她毫无感觉,他那时候正追求着另外一位意大利姑娘,所以索菲亚就很不幸地被他叫去时常当翻译。但是,还没等他追到那位意大利姑娘,就已经说着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回国了。转身,他就喜欢上了一个读艺校的男孩。” “那个艺校生,就是钟昕阳?”蒲栎问。 慕池笑笑:“是啊,那时候,小钟正在面试一个话剧,要求演员会讲意大利语,Jerry就自告奋勇一边交他意大利语一边追求他了。” “Jerry曾经很爱昕阳的吧?”蒲栎问。 慕池答:“爱,非常的爱,他曾经对我说过,这辈子可能就要载在小钟的手里了。他迷小钟迷得不行,天天在我面前说他有多可爱多可爱,简直着了魔。” “那他们为什么不能一直在一起呢?”蒲栎问。 “呼……”慕池叹气,“你跟小钟那么好,应该听说他家人知道他喜欢同性之后的一些荒唐举动吧?” 车子行驶在一段盘山公路上,两边火红的枫叶像是出自大师的油画,而蒲栎想起钟昕阳之前断断续续、哭泣着打给他的那个电话,窗外的风景就不知不觉暗淡下来。 “嗯,一点点。”蒲栎答。 “Jerry怕了,他不愿那个小孩再受到家人的折磨,”慕池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觉得他是又移情别恋,爱上了相亲女孩小沐。他就是这样,三心二意,每一段恋情都会成为生死之恋,然而不久又会觅到新的对象。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真是太容易动情,又太容易改变心意。” 蒲栎似懂非懂。 车子越过一座大山,驶向平原,蒲栎为钟昕阳觉得不值得。 慕池放上轻柔的音乐,过了一会儿又换成了蒲栎创作的那一首《Next Door》。 “你要睡一会儿吗,还有一个多小时。” 蒲栎才不会浪费和慕池独处的时刻,连连摇头。当着慕池的面听自己写的歌,总归还是有些尴尬。 他问慕池:“不能换一首吗?” 慕池笑:“怎么了,我很喜欢呀。” “有什么可喜欢的。”蒲栎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脸。 “你当时写这首歌的灵感从哪来,总觉得有故事。”慕池说。 蒲栎思忖片刻,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犯花痴喜欢隔壁独居男人的事情告诉慕池。 “怎么了,不能说,”慕池笑,侧头看了眼蒲栎,“真有故事哦?” “哈哈,没有啦,”蒲栎说,“就是有一次去外地集训,有一个住在我隔壁的男士,很特别,然后就……” “可你这分明就是一首小甜蜜的情歌啊。” “是啊。” “不是隔壁男士吗?”慕池问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一点惊讶。 “我……”蒲栎从来没有想过要像任何人告诉他的秘密,然而最近却连番失守,“就是gay啊。” 慕池手里的方向盘左右轻微晃动,得益于车子的性能确实好,才没有出现明显摇摆。 他手心里立刻沁出汗来。 慕池回想秦山,站在夜晚冷寂的街头,对他说:“我从来都只喜欢女人啊。” 慕池不由得嗤笑一声,这个老男人真是老天都看不顺眼,现在好了吧,自己是喜欢女人,换儿子来喜欢男人。 “我以为,你能接受得了昕阳和Jerry,对这种事不会有偏见,我……”蒲栎看慕池的反应,觉得慕池是被自己吓到了。 “不,”慕池摇头,随后笑了,显得有些意外,“我只是觉得太巧了。” “怎么?”蒲栎问。 慕池笑起来,手指轻叩方向盘,似是在琢磨要不要说,良久他叹了口气:“因为我也是gay啊,那个从17岁开始暗恋的人,也是一位同性啊。” 蒲栎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 “真的?” 慕池笑起来,觉得蒲栎吃惊的样子正中下怀:“是啊,我以为小钟告诉过你。” 蒲栎的眼睛又睁大了一圈,然后不好意思地把脑袋缩进风衣的领子里,声音弱弱的说:“他说你是……” 慕池笑笑:“什么?” 蒲栎不敢说出那句“男女通吃的大混蛋”,耸了耸肩,表情又惊又喜,脸蛋还红扑扑的。 慕池从倒后镜里瞥了这个傻小子一眼,心里嗤笑一声,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这孩子也太好玩了。 车子转眼到了影视基地。最东侧蓝色外观地摄影棚在进行最后的设备调整。 蒲栎跟随穿着灰色风衣的慕池,快步走向那里。 沿路工作人员,见了慕总全都笑得亲热。 “慕总,来了!” 甚至还有年长一些的工作人员,管慕池叫“小慕”。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慕池很有亲和力,全公司的人都这么认为。 慕池带蒲栎走向摄影棚外侧的一排临时建筑,最里面的那一间,门上用粉红色的牌子标识着“导演”。 慕池敲了敲门,安德鲁的助手从里面把门打开。 白发苍苍的安德鲁,正两腿高高架在桌子上,一手托着威士忌,一手夹着雪茄。 恍惚间蒲栎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而后反应过来,马龙白兰地在《教父》里就是这个造型,不过就是环境相差大了一些。 “Mr.Mow!”安德鲁一间慕池就惊呼了起来。 两人看似已经十分相熟,慕池走上前,和安德鲁打了招呼、握了手,而后有加了一个老朋友似的拥抱。 慕池用流利的英文向安德鲁介绍:“这位是蒲栎,星河很看中的演员。” 安德鲁上下打量蒲栎,而后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蒲栎虽然只读到高二就辍学了,但为了精进业务能力,编曲的时候能看懂一些外文的设备说明书,也着实自学了一番英文,所以慕池与安德鲁的对话他基本上都听得懂。 慕池开门见山,提出了钟昕阳健康状况不佳,《借越》又开拍在即,希望可以让蒲栎替换钟昕阳扮演陈生。 安德鲁则是频繁摇头,他说钟昕阳身上有他非常渴望出现在角色上的气质,这个一般人是学不来的,他坚持要钟昕阳回来,甚至不惜为了等他而延期拍摄。 两个人看似绅士平和,实际上谁也不肯放弃自己所坚持的。时间一分分过去,慕池和安德鲁之间依然没有为用哪个演员而达成一致。 直到午餐时间,安德鲁实在是有些困倦,才勉强提出考虑一下。 当然慕池和蒲栎都看得出,这只不过是对方的推辞。 午餐,在影视城周围的酒店,慕池做东,请远道而来的演职人员们按照中国的规矩接风洗尘,实际上还是想要安德鲁多一些时间,可以近距离地看看蒲栎。 安德鲁好酒好烟,常常是烟酒不离手,即便是严禁烟火的拍摄禁地,也要想尽办法给自己弄出一小片的吸烟区。 慕池投其所好,一餐结束,又让影城这边的接待人员,直接送国内顶级白酒去安德鲁所下榻的宾馆。 蒲栎被慕池的这番心意打动,下午两波人分手之后,他才略有愧疚的对慕池说:“我觉得安德鲁的坚持是对的。他是大导演,拍过很多部成功的电影,看人一向很准的,咱们这么逼他会不会不好?” 慕池进了车,疲惫地靠上座椅后背,对蒲栎说:“我这么做也并不是为你,只是希望能在喜欢的片子里加入一点自认为对的东西。选你,安德鲁也不会失望的,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 第17章 下午,慕池又要去看影视城的其他几个项目,蒲栎无聊也就一起跟着。 “慕总这你家亲戚啊?”工作人员和慕池开玩笑。 慕池就顺势把蒲栎的肩膀搂过来:“我小弟,是不是很帅。” 也有眼尖的女场务,笑着打量蒲栎后说:“长得特别像MAXIMUM里的那个蒲栎呢。” 慕池和蒲栎同时乐了,谁也没有解释。 慕池的手掌停留在蒲栎的肩头,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服的布料传进蒲栎心里,暖烘烘的。 “你要真是我哥就好了,”蒲栎笑,两颗虎牙都露出来了,“我小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玩,妈妈去工作怕有坏人来家里,就锁着我。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个哥哥就好了。” 慕池搭在蒲栎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点:“好啊,我也是独生子长大,很想有个兄弟。” 这是慕池的真心话,他每每看到其他人有兄弟姐妹可以分担烦恼的时候,就常常幻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兄弟又会是什么光景。 这大概也就是他明明知道Jerry在感情生活上很不靠谱,总是情债一堆需要他去善后,也没有厌烦的原因。他想留一个彼此知晓一切的朋友在身边,就像兄弟那样。 “小池来了!”一些年龄教长的工作人员这么叫慕池。 蒲栎听到了便转身叫慕池:“小池哥?” 眼睛里带着被优待的甜蜜。 “小栗子!”慕池笑起来,松开搭着蒲栎的手臂,转而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以前在MAXIMUM的时候,蒲栎造型多变,头发从来不是黑色,自从签了星河,他把发色染回了原来的颜色,衬得年龄比实际还要小。 两人就那么站在影视城一幢明国时期的建筑下傻笑。 慕池看着眼前这个小孩,笑容那么澄澈,毫无芥蒂,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叫秦山的男人曾经也是这么对他笑。笑得宛如一缕照进心房的光。 “走吧,顺便带你去看看。”慕池保持微笑,从身后拍了拍蒲栎的脊背。 突然就多了一个哥哥,蒲栎的嘴一直就没合拢过,看着电影里才出现的场景很是兴奋。 慕池给他介绍影视基地的几大著名取景地。 “爸爸把一半的心力都花在这里了,”慕池介绍说,“他刚有建设这个影视基地的念头时,这个行业还没有大批量的资金流入,所以这里的启动资金差不多就是当时我们慕家的全部家产。” “慕总的眼光很超前。”蒲栎由衷感叹。 慕池点头:“我妈妈喜欢唱歌,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就退出歌坛,跟着爸爸一起天南海北地拉投资,总见不到他们,很难熬。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非要在别人的地方建那些用不着的东西呢。后来我明白了……” 慕池带蒲栎登上一座塔楼,原来时间早已不知不觉流逝,太阳即将坠落西山。橙红色的光打在慕池和蒲栎的脸上,和老旧的塔楼融为一体。 慕池挥动手臂:“看到下面工作的那些人了吗?这里差不多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饭碗、赖以生存的地方。” 蒲栎脑中想着那个娱乐还未成为产业的年代,有着超前意识的老慕总,带着爱人天南海北为眼前这座影视基地拉投资的场景,不觉得钦佩起来。 两人正在眺望影视城,慕池接到一个电话,而后示意蒲栎在原地等他。 蒲栎微笑着点头,手扶着塔楼上的木制围栏朝下面看。明国小街上人来人往,每有送盒饭的小推车经过,便有人三三两两地围了过去。 “滴滴……” 小街尽头来了一辆老式自行车,车上的男人身圆体肥,头发银白。蒲栎仔细辨认后才看出那位正是中午才见过面的大导演安德鲁。 蒲栎回头,慕池还在继续讲着电话,他便示意对方自己先下塔楼。 见慕池比了个“ok”的手势,蒲栎便一路小跑着到了街上的小推车前。 安德鲁已经从自行车上下来了,车子留在一边,他身躯高大,走近推车,旁边的人自然给让出空间。 紧接着蒲栎就听安德鲁用极为蹩脚的中文对卖盒饭的阿姨说:“一个嘛了鸡的!” 盒饭阿姨趸着眉毛又问老外一遍:“你说什么?” “嘛了鸡的!” “啪!”阿姨顿时摔了正准备装盒饭的包装,两手叉腰就破口大骂,“你才妈了鸡的!” “喂喂喂……”蒲栎拨开周围捂着嘴偷笑的人,挡在安德鲁面前,对系着围裙的阿姨说,“误会误会,阿姨不要动怒,他可能是没讲清楚。” 而后,蒲栎面向安德鲁,用英文问:“你想点什么,我帮你翻译好了。” 安德鲁恼怒地抓抓头发,对蒲栎说了自己想要的,最后又带着怒气把“one”改成“two”。 蒲栎听明白后,先是强忍着笑憋了好一会儿,然后对卖饭阿姨说:“他要麻辣鸡丁盖饭,一份!不两份!” 得知是误会一场,阿姨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小声问蒲栎:“我刚说地他应该听不懂哈?” 蒲栎从阿姨手里接过那份盛得满满的盒饭,笑着给了身后的安德鲁,对阿姨说:“没事啦,我会帮你解释。” 安德鲁拿着餐,掂着沉甸甸地份量,这才满意一些。 推车继续往前,蒲栎却拉住了安德鲁。 安德鲁回到自行车旁,把餐盒放进车前面地小筐子里,似是突然认出蒲栎,而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蒲栎刚才一见到安德鲁就从塔楼上下来是有原因的。他还记得前一晚答应钟昕阳,如果见到安德鲁,一定要讲明白钟昕阳为了出演陈生做出地努力,不要因为慕总的压力而轻易改变演员的选择。 安德鲁听了蒲栎的一番话后,先是有些不明所以,而后明白了又显露惊讶的神情。还是和中午给慕池地答案一样,他想再慎重考虑一下这个角色,也说了并不是因为慕池地压力,而是他自己也觉得有必要慎重考虑。 两人聊过之后,安德鲁重新骑着他那辆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老旧自行车,蒲栎站在原地给他挥手,一回头,慕池正挂了电话从塔楼上下来。 慕池对刚才发生地一幕自然是不之情的,看到蒲栎冲着街角傻笑,拍了拍对方地肩膀:“走啦,我托人送你回去。” “你不回城里?”蒲栎问慕池。 慕池迟疑了一下,又说:“要不你跟着我吧,你一个人我不大放心。” 蒲栎快步跟上慕池,影视城大得可怕,从一个街区到另一个街区,仿佛就是从一个世界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蒲栎问慕池还要去哪。 慕池说回老家看看老慕总,刚才那个电话是家里保姆打过来得,说老慕总从今天一早开始就心情不好,不吃东西不说话,他得过去看看。 蒲栎进了星河以后,对老慕总突然卸任的事情有了一些了解,然而并不是很清楚。如今,听慕池这么一说,看样子是因为身体健康原因无疑了。 又是将近三百公里,和来时不同,慕池这时只顾着紧紧盯前面的路,一声不吭。 车程一半,在高速路上的休息区,慕池熄了火。 蒲栎本以为慕池是要去卫生间,却没想到,慕池下了车就站在车外不远的地方,一边掏出烟点上,一边急躁地拨打电话。 看样子老慕总病得不清,蒲栎这么想。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休息区里的大灯下飞绕无数昆虫。 车子的隔音效果很好,蒲栎听不到慕池在说什么,只觉车身一动,等他回头去看,是慕池靠上车子。 蒲栎就那么身子下沉,缩在风衣里,侧头看窗外的慕池。 慕池夹着烟的修长手指就在车窗边上。蒲栎伸出手去,轻轻点着对方的指尖,原来就是这双手,曾经为他撑过伞、开过车,还搂过他的肩膀。 他想起他们在《天亦有情》庆功宴初遇的那一幕,他曾与慕池两只手猝不及防地碰触,那时的感觉就像一股电流流窜全身,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慌意乱。 慕池挂了电话,打开车,一声不响地发动车子。 蒲栎按住了慕池的手,刚才还在臆想的滋味,此刻终于品尝到了,他却渴望更进一步。 “慕总,”蒲栎笑笑,“你休息一下,换我来开吧。” 慕池回头,看着蒲栎,愣怔片刻:“可以吗?” “可以的,刚出道的时候去外地演出,公司配给不足,都是我们几个轮换着自己开长途。”蒲栎笑着,手还搭在慕池的手背上动了动。 “那好吧。”慕池一直僵硬的身子稍稍放松下来。 两人换了座位,慕池坐在副驾驶上,蒲栎脱下自己的风衣给慕池。 “小池哥,你盖着睡一觉吧。”蒲栎叫出这一声哥,心里又甜蜜又激动。 慕池捏着他的衣服笑,抬手揉了一下蒲栎的头发,然后设定好路线:“好,好好开车,我把车和命都交给你了。” 第18章 “要不要这么夸张。”蒲栎启动车子,倒车,跟着前面一辆货车缓缓驶出休息区。 慕池翻身从后排坐上的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盒,抠出一粒白色的药片,就着矿泉水瓶吃了药。 “小池哥你不舒服啊?”蒲栎后知后觉地问。 “嗯,”慕池笑得有点僵,“一紧张就偏头痛,没关系,有你开车就好,我吃了药休息一下很快没事。” “唔。”蒲栎心疼身边这个男人。 他觉得慕池就像是一个陀螺,为了星河、家族、朋友的事情各种忙碌,他不知道慕池有没有自己的时间,过过自己的生活,不带任何目的的发一会儿呆或者吃一顿饭。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蒲栎回头去看,慕池已经睡着了。 他双手紧握方向盘,想要帮慕池把盖着的衣服网上拉一拉,又因为久不开车,怕这一时半刻的出现紧急情况。 慕池的呼吸逐渐粗重。 山间到了秋日晚间,气温骤降,蒲栎怕慕池着凉,只好打开了暖风。 其实他因为专注于开车,不但不冷还在冒汗,加上暖风一吹,没一会儿就有点燥热。 慕池倒是睡得沉稳,原本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偶尔超过的车灯照亮他的脸庞,像个酣睡的小孩。 这个人,只有在睡梦中,才会这么放松吧。 下了高速,又按照导航走了一段省道和乡道,晚上十点多终于到达导航的尽头。 很普通的一个小乡村,月明星稀,偶有狗吠。 蒲栎轻轻推慕池的肩膀:“小池哥,你看看,咱们是不是到了?” 慕池醒来,摸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而后打开车窗张望。 什么都看不到,慕池打开车门准备下去看,“汪汪汪……”村头的老狗追了过来。 慕池连忙关了车门,连同车窗一起关上,语气紧张:“顺着这个坡开进去。” 蒲栎笑着问:“小池哥怕狗啊?” 慕池不好意思地把身上盖着的衣服丢向后排,关了暖风岔开话题:“你怕冷啊,温度开这么高。” 两人呵呵一笑。 “头还疼吗?”蒲栎问。 慕池恢复往日神情:“不疼了,车开的很稳,睡得很舒服。” 车子顺着小坡一溜到底,眼前出现一个很有年头的老门。 “你把车灯关了,我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的阿姨。”慕池说着就取出手机按了“最近通话”里最上面的那个号码。 片刻,电话接通,阿姨压低声音:“小池呀,什么事?” “王阿姨,爸爸休息没?” “没有哦,后院躺椅里看月亮呢,要他回屋子他也不回。” “知道了,来开一下车库的门吧,我回来了。” 挂了电话,又等了一会儿,大门旁边的车库门先开了。慕池示意蒲栎直接把车开过去。 蒲栎把车开进车库,两人一起下车。 阿姨披着外衣站在门口,看到慕池笑了起来:“大晚上赶过来干什么啊,我就是打个电话给你,怕你担心。我也是老糊涂了,刚才回房间看日历才闹明白,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呀。” “嗯,我记得的,只是以为他忘了就没有提早回来。”慕池给阿姨介绍了蒲栎,然后催着她去给蒲栎安排住宿,一个人踩着石板铺就的小路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王阿姨上下打量面前这个清俊的男孩,而后笑着把人往楼上带。 “王阿姨,老慕总还没休息的话,我想过去打个招呼。”蒲栎对阿姨说。 阿姨摆摆手:“不肯休息哦,他这个人倔得很,我先带你看看房间,等下你再下去吧,让他们父子先说说话。” 蒲栎跟着他进了一间干净的客房。 “今晚,你就住这里好了。”阿姨从衣柜里取出干净得床单被套要帮蒲栎换上。 蒲栎上前搭手。 阿姨看蒲栎手脚勤快的样子,又笑起来,问:“你是小池的朋友?” “小池哥是我老板。”蒲栎坦白。 “哦,哈哈,我们小池现在可是掌管大公司的老总啦,怎么样,他说话你们肯听吗?” “肯听,小池哥特别好。”蒲栎笑着回。 “唉,这个孩子被突然叫回来当老总,也真是辛苦,嗨,可是谁能想到呢……唉……” 蒲栎看出王阿姨话里有话,便问:“老慕总他身体不适?” “要只是身体不适就好了,”阿姨抖开床单,眼睛里噙着眼泪,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糊涂掉了!” 蒲栎意会,不再多言,帮着阿姨把床铺铺好就赶快下楼去了后院。 晚风习习,吹得蒲栎胳膊上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 感应廊灯亮了,蒲栎不再往前,站在老远处看池塘边躺椅上的老慕总,以及站在他身旁的慕池。 “妈妈今天生日哎,你送她什么?”慕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哄小孩。 “送什么送,她都好久没送我礼物。”老慕总声音沧桑,带着疲惫和倔强。 “她忘了吧,我让她给你重新补一个,你想要什么?”慕池说着,蹲下身子,拍打父亲的胳膊。 “才不要,她就爱买些没用的,基地到处都要钱,将军楼那一片还要再花20万!”老慕总嘴里说着含含糊糊,在慕池的轻柔拍抚下渐渐合上眼睛。 “爸爸,将军楼都建起来快30年了,栏杆上的红漆都不知道上了多少遍,来吧,”慕池弯下要来,把老慕总架着胳膊撑起来,“我送你回房睡觉,顺便给你说说基地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蒲栎看疲惫的慕总架着老人脚下不稳,连忙上前架住了老慕总的另一个胳膊。 两个人合力把老慕总送回屋里休息,再出来时都折腾出了一身汗。 在池塘边,老慕总常坐的那个躺椅旁,慕池和蒲栎懒洋洋地坐了。 王阿姨过来,问慕池和蒲栎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再来点夜宵。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没一会儿功夫,王阿姨端来两碗清汤馄饨。 “吃点清淡的,不然胃里空着睡不好觉。” 两人谢谢老阿姨,王阿姨哼着小曲回自己房里去了。 又是一阵清风,吹散了月边的一缕云,月亮亮堂起来,后院没有灯也很亮。 慕池本来是没打算让别人知道父亲的病情的,要不是今天事情情况特殊,他更不会直接带着蒲栎来自己家里。 现在一切都被这个小孩看到,心中反而坦然一些。 老慕总的健康每况日下,自从年初体检查出阿尔茨海默症到现在,老人的记忆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 现在,他已经模糊了很多事,不知道慕池的年龄,不记得星河最近的项目,不记得自己有多少资产,甚至不记得有没有吃饱肚子,但还是会有一些东西,似乎永远也无法忘记。 慕池对蒲栎说:“还记得那天你在我家帮我收的那个快递吗?” “是老慕总捕到的锦绣龙虾?” “是啊,”慕池笑,“他忘记了许多,却还是乐得叫堂兄弟们一起去出海。他捕到那只龙虾打电话向我显摆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他恢复了记忆。他总是一有好东西就打电话给家人分享。” 蒲栎舀着碗里的馄饨,看着慕池微笑。 慕池继续说:“可是看到快递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我太天真,这个病根本就是不可逆的。你还记得快递单收件人那写着的是什么吗?” 蒲栎想到那个称呼笑了起来,声音弱弱地:“小宝贝儿?” “嗯,”慕池说,“他总是这么叫我妈妈。叫她小宝贝儿,我小的时候总是听他这么偷偷摸摸地叫她。人地记忆会丧失,但有些东西却会沉淀下来。就比如 ‘小宝贝儿’这个称呼,他永远记得是在叫谁,尽管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还有创业时候的很多事情,他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蒲栎听了不由得鼻子一酸,之前,他还以为那是对慕池这个独子的称呼,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说起来,这个病应该是遗传的吧,我记得我爷爷当年就是得了这个病,像个小孩子似地总是追在我身后要棒棒糖吃。还有家族里一个叔叔辈的老先生,也是得了这个病。现在看到爸爸这样,啧……”说到这,慕池无奈笑了一下。 蒲栎放下馄饨,连忙用手覆上慕池地手:“小池哥,你别乱说哈。” 慕池反手捏住蒲栎地指尖:“你是真找到了做弟弟的感觉,这一声声叫的。” “唉我们说点开心地事情……”蒲栎抽回手,试着岔开话题。 小院里又安静下来,虫鸣蛙叫近在身边,还有院墙之外的狗吠声。 两人就着一方天籁聊起天来,时不时有飞虫过来打扰。 “这个院子是我爷爷的,小时候父母忙,寒暑假就会被他们送到这里来。以前,这个池塘还要更大一些,中间有一个亭子,晚上有好多萤火虫来,在池面上飞,像星星。” 蒲栎看慕池讲起童年,有些羡慕:“我小时候不是被老妈锁在家里,就是被她带去剧团。她们在舞台上表演,我就趴在旁边的台子上写寒暑假作业。写完了就一个人在角落里猫着,哪都不能去可憋屈了……” 第19章 蒲栎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和一道道门有关。 家里的老式推拉防盗门,舞蹈团里的朱漆铁门,学校的蓝色大门,朋友一家去旅行时无人应答的木门…… 时间久了,他会观察这些门的不同。 爱干净的家门最上面的门框都是一尘不染,贴着小广告的多半是出租房,门板单薄、门锁老旧的一般主人也很年迈…… 蒲栎与慕池聊起童年,小时候流行过的、玩过的,虽然年纪相差一轮,却因为慕池家境好都提前接触过,两人也算是能勉强聊到一起。 当晚蒲栎睡在客房,与慕池的房间仅一墙之隔。巧的是,那间客房也有一个大得出奇的阳台。 蒲栎跟着慕池跑了一天,虽然身体很累,但心却无法随着夜色渐深而安静下来,于是又开始失眠。 他去阳台,看被月亮照得发亮的树顶,听一声声蛙鸣。 突然,隔壁的窗口微微亮了。轻微响动之后,伴随夜色,响起一抹悠扬婉转同时又充满爱意的女声。从老旧唱机里传来的声音,仿若穿越时空,空灵绝美。 慕池睡不着,可能是之前在车上睡过觉的原因,此刻浑身燥热冲了凉还是难受。 他躺在昔日爷爷为偶来乡下的父母准备的卧房里,盯着床脚的巨幅油画脑袋里全是蒲栎。 他还记得那一段时间疯狂搜罗MAXIMUM的影像资料。 作为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早已过了能专心欣赏年轻男孩们浮夸唱跳的年纪,但他就是那么耐着性子,在MAXIMUM的演唱会录影里,在他们的MV、颁奖礼、访谈、采访中,极力地搜刮着蒲栎的影子。 连Jerry都说,他像个傻透了的脑残粉。 坦白来说,他对画面里的蒲栎,不自觉会带着一股轻视。这些男孩,还未成年就被星探发现,大多连高中都没有毕业,文化底子差、眼界低。妄图以一张好看的脸在娱乐圈里爆红,就跟做梦差不多。 加上当时蒲栎绯闻缠身,就更让他没什么好的印象。 影像资料里的蒲栎,总是站在最边上的位置,和团队成员一样,穿艳丽夸张的衣服,化浓重的妆,摆冷酷的脸。那样的男孩,对世界漠不关心,骄傲和自负全都写在脸上。 而隔壁睡着的蒲栎,这个活生生的蒲栎,跟他以为的差太多。 慕池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当年被秦山丢在街头后的一幕。他在暴雨中抬头望去,看到站在阳台上,踮着脚尖把最上层开得最旺的那盆花搬进家里的男孩。 慕池从未看清过那个男孩的表情,然而此刻,他笃定冒着风雨照料花草的男孩,一定是在笑着的。 蒲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原来是一个有了学习机会就会牢牢抓住严格要求自己的人;他还会为了朋友的安危深夜打电话下命令给大boss;替人着想,讲道义地拒绝占用别人的资源…… 最不同地是,他的成长居然也是那么地孤独,那么的无聊而漫长,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慕池又想起去影视基地的路上,微风从车窗吹进一点,吹得蒲栎额前碎发乱颤。 那个男孩说《Next Door》是为曾经住在隔壁的男人所创作。 纯情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十多年前的自己。 傻子! 慕池默骂一声,起身走到唱片架子前。 那里放着慕池母亲的收藏,虽然久没人碰,外面的玻璃柜们还是被王阿姨擦得干干净净。 慕池打开柜门,翻了一阵,意料之外,居然有一张黑人灵歌王后Aretha Franklin的。慕池摩|挲老旧的封面和毛了边的边角,心想母亲生前一定也很喜欢这张唱片。 他打开久不使用的唱片机,放上唱片,短暂前奏后,女声像火苗一般,缓缓燃烧,不紧不慢唱着心中祈祷。 蒲栎深呼吸,用力细嗅这一刻的心跳与慌张。如果早知道此身会与慕池相遇,他想把所有的喜欢都等到遇到他之后。 第二题清晨,王阿姨做了煎饺、清粥、小菜,这差不多是老慕总多年早餐标配。 蒲栎闻到香味就睡不着了。他起床,叠了被褥,打开窗户通风,洗漱之后出门。 慕池刚好也洗漱得当,因为临时回来没带衣服,穿着早几年买的花衬衫,觉得有些不大适应。 两人面对面遇到了,相视一笑。 “不错。”蒲栎冲慕池身上的花衬衫扬了扬下巴。 慕池笑,上来揉一下蒲栎的头发。 “来吃饭啦!”王阿姨在一楼的餐厅门口喊。 慕池带着蒲栎下去,老慕总已经坐在餐桌边看着一本泛黄的画册。 慕池走上前去,躬身看了看父亲手里的东西,那是很多年前星河拍的一部片子的纪念册。 “不要看了,”慕池从老慕总手中把画册抽走,脸色不大好看,推了推桌子上的小菜清粥,“快吃饭了。” 老慕总被抽了画册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伸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煎饺,转手就放进了蒲栎的盘子里。 “小山,你多吃一点,等会儿拍戏的时候好好表现。”老慕总说完喝一口粥,笑得慈祥。 蒲栎知道老慕总因为患病会有记忆偏差,可能是把自己认成了别人,他笑着问了慕总好就安心坐下来吃。 一边的慕池却定定地坐着,脸色发窘,看着老慕总不说话。 “你看我干什么?”老慕总放下粥碗,表情严肃了一些,根本看不出是个生病的老头,“你还不快吃了出发。” “嗯,”慕池应着,父亲时好时坏,他差不多已经要习惯了,“我吃了就走。” “快点去别迟到,迟到了老师要批评的,我们家的小孩可不能让别人随便批评哦。”老慕总又夹了一筷头小菜入口。 “哦。”慕池刚才还以为父亲催促他回城里工作,没想到还把他当成十多年前的学生。这一次回来,他发觉父亲的病情又严重了一些,可能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连他这个儿子也认不出。 蒲栎吃着饭,目光与老慕总对上了就笑一笑。 老慕总点点筷子对蒲栎:“小山,你也快吃!” 慕池的心又是一揪,草草吃了饭就到餐厅外面等着,手里拿着那本父亲之前看着的画册。 蒲栎吃完和老慕总道别,而后又去一旁忙活的王阿姨那里道谢。 王阿姨手下加快动作,很快填满两个饭盒,一个给了蒲栎,一个给了门口等着的慕池。 “阿姨做了一些泡菜,你们拿回去吃,不要嫌弃,家里现在就我和你爸爸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慕池想要推辞,看到蒲栎已经把饭盒放在鼻子下面开心地闻着,便也收了。 “老年人少吃这些东西,”慕池说着向车库走去,完了又回身问,“阿姨钱够吗?” “够用够用。” “好,那你去忙,我们走了。” 蒲栎跟着慕池上车,出了车库,才看清前一晚被夜色笼罩的景色。 周围青山环绕,路边就是小桥流水,村民悠然自得,野鸭子和水鸟在水里追逐嬉戏。 “这里真美。”蒲栎忍不住赞叹。 “很适合老年人和疗伤。”慕池笑。 两人回城市,车子顺着来时的路走,走到高速路口直接拐上了距离市区最近的方向。 蒲栎打开手机看地图,发现市区、影视基地、老慕总家差不多就是一个三角形,不过市区和老慕总家去影视基地差不多都是三百公里。市区距离老慕总家倒是只有一百多公里。 “小池哥,市区离家不算远的,你以后常回来看看吧。”蒲栎对慕池说。 慕池笑:“我也想常回来,可总是太忙。” 蒲栎觉得自己说了废话,有些尴尬。 清早还有点冷,他想起自己的风衣,回身往车后排去看,抓着衣服往自己怀里拉,衣服上面的画册先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蒲栎人高腿长,侧着身子去取掉在后排地上的画册十分困难,废了很大力气才把东西取上来,“哎呀,是《大溪山》的纪念画册。老慕总一大早看的就是这个啊。” 慕池从倒后镜里看到蒲栎拿着画册对着亲生父亲傻乐的神情,头皮发麻。 他曾想过,秦山在国内悄悄投资大铭,大铭又签了蒲栎,看似是巧合,实际上是父亲对儿子的一种补偿。他也料到,以秦山目前的名声,大概是不会主动来面对面认领这个儿子的。 此刻看到蒲栎的表情,慕池料想自己是猜对了。 秦山那么自私的人,能暗地里给蒲栎一碗饭吃已经不错,当然不会光明正大地来认这个儿子! 想到这些慕池慢慢舒了口气,问蒲栎:“你也知道这个片子,很老了,以为你们年轻人都没看过呢。” 蒲栎笑着,对着画册上的介绍,认真地看着。 第20章 秦山。 是那个影帝秦山?蒲栎拇指摩|挲画册封面右下角,那有个用金色记号笔签下的名字。 封面正是秦山初涉电影圈时的作品《大溪山》海报。 画面里主演秦山迎面朝上,正在努力攀爬一座断崖,背上背着奄奄一息的学生。他的脸上蹭着泥灰,抓着悬崖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变形。 这部关于讲插队到黔南的青年教师的电影,一问世便受到无数赞誉,无论从哪个层面上讲都是一部剖析人性的完美之作。 听说,当年得了国际大奖的,至今也被奉为电影学院学生必看的经典影片。 然而蒲栎却只是听说过它的厉害,并没有真的领教过。 原因是,他的妈妈蒲娅南不喜欢这个男演员。 还记得那一年,学校组织学生去看电影,要看的正是这部具有教育意义的《大溪山》。蒲娅南一听是秦山演的,当场就打电话给班主任,撒谎说他生病了,不能和同学一起去影院。 那是蒲栎第一次见妈妈当着他的面撒谎,红着脸结巴着,那么的慌张与窘迫。 蒲栎追着她问为什么,能和同学一起去影院的机会太稀有了。如果只是因为妈妈的喜好,就粗暴的为他做了选择,他会觉得很冤。 然而蒲娅南只是淡淡地说:我讨厌这个男演员,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时候的蒲栎还不能理解“油头粉面”,但也知道应该不是一个好词。 不能参加集体活动,让他很憋屈,蒲栎决定一个周末都不理妈妈。 这件事儿过去以后,蒲栎也没有再想起来看看那部电影。或多或少与妈妈当初的那一句评价有关,此后,纵使秦山的名气越来越大,国内外影帝拿到手软,他都没有专门去看过他演的电影。 “看过吗?”慕池问蒲栎。 蒲栎摇头,把缘由当成个童年乐事对慕池说了一遍。 慕池笑:“你应该看看的。” “是吗?”蒲栎也笑了起来。 车子行驶到一半,慕池的电话响了,在高速上接电话不大方便,他看到是导演组那边的联系人打过来的,便当着蒲栎的面接了和车子连着的外放。 “慕总您好,”对方用蹩脚的汉语对慕池说,“安德鲁导演说,想给你带来的男演员安排试镜。” 慕池听到,笑起来,面前刚好有一个高速路的出口,他便拐了方向盘直接下高速。 挂了电话,蒲栎连忙问慕池:“现在就要去?钟昕阳怎么办,我昨天给安德鲁说过的……” 他一阵语无伦次,听得慕池反倒是笑了:“你不过是个小艺人,做好老板安排的事情就好,哪那么多心思去管别人的事。” 看蒲栎不出声了,他又说:“《借越》这部小说你也看过的吧,对陈生这个人物怎么看?” 蒲栎皱了皱眉头,这一段时间,无论是跟着兴奋《借越》终于要被影视化的费一鸣,还是总捧着看剧本的钟昕阳,有意无意地对这部作品多了不少了解。 “就是觉得他很孤独也很幸运。” 慕池听了微微点头:“幸运在哪?” “他最好的朋友被海浪卷走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尸体,所以他幻想他的朋友还活着。莫名成为新科技的志愿者可以在梦中与艾伯特链接的时候,他好像又重新找了朋友……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慕池保持微笑:“一部电影靠编剧来拿捏主旨,导演来找到思考方式,演员把导演的想法表现出来。试戏的片段,我已经要安德鲁的助理发过来了,等下我们去找他之前,你先进宾馆修整一下,找找感觉,下午迟点再过去。” 蒲栎不做声,慕池看出他的心思,又说:“你还在担心如果试戏成功,钟昕阳会生你的气?” 蒲栎似有若无地点了一下头:“昕阳教会我很多东西,他又很看中这次机会,我不想让他伤心。再说,我根本就没有演戏经验,只是在浪费公司资源和大家的时间。” 慕池叹了口气,回头瞟蒲栎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自己点信心,如果安德鲁能看到你在《七天》里的表演,说不上早就定了你。” 《七天》就是蒲栎艺能课结束时出演的那部短剧,蒲栎倾尽所能地去表演,第一次感受到了成为另一个人所带来地强大震撼。 脑中有了站在舞台中央地那一份刺激,蒲栎勉强有了点信心,正了正身子。 到了基地,慕池带蒲栎去了他在这边的办公室,而后叫了助理陪着蒲栎,自己却没有再多停留,准备赶回市里处理其他的问题。 蒲栎在助理的引导下,去了宾馆休息,下午又按照助理的指引去了安德鲁一行人下榻的宾馆,进行试镜。 蒲栎本来还觉得没有慕池陪在身边会有一些紧张,此刻面对试镜现场架起来的几台摄像机,以及导演、副导演,还有另外一些工作人员,他又有些庆幸,幸好慕池不在,否则出丑了多不好意思。 安德鲁要他试的那一段戏,是面对着孤寂的大海,和朋友告别,说他要打起精神重新回到赛场。 为了让他能快速进入角色,安德鲁放了一段很舒缓的背景音乐。蒲栎背对他们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波光粼粼的海面,黑蓝色的水面上空无一物,他自己则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 蒲栎缓缓侧身,嘴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放空,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放弃了在茫茫大海上寻找朋友,而是很确定朋友已经成了大海的一部分。 他就那么笑着,眼睛渐渐湿润,长睫毛微微颤动,终于控制不住地掉落一滴泪珠。他没有去擦拭,毫不在意,依然笑着,淡淡的说:“我要重回赛场了,谢谢你。” 恰好有一股风从窗口吹来,白色的纱质窗帘被风吹气,像是海浪轻柔地拍打海岸,在回应他的告别。 陈生又笑一下,嘴巴张开,声音却是嘶哑着的苦味:“对不起,我没办法再继续寻找你,不是不爱你,只是想连同你的那一份,努力勇敢的活下去,占尽这世间的美好,等来日相见的时候全给你补上。” 在场的人都静悄悄的,目光追随蒲栎扮演的陈生,更准确来说是陈生的表情,心情跟着起伏。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演员或有意或无意地把台词里的“在意”变成了“爱”。 安德鲁的中文欠佳,副导演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看到蒲栎的表演,一下子就沉入戏中。 风停了,蒲栎抬起手臂轻轻挥了挥,算是最后的告别,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试镜的房间是一个腾空了的会议厅,门口是一条半面玻璃窗的走廊。蒲栎冲出房子,但带入陈生的情绪还在体内,一时无法排遣,竟然难以一直地一个劲儿默默哭了起来。 他刚才是想表现出一副决然的模样,可眼泪就是那么不争气地流淌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是彻底入戏,本以为第一次试镜会是一场尴尬,没想到反倒是有一些意犹未尽。 片刻后,房间内爆出掌声,带他来的助理又叫他回去。 蒲栎有些晕眩地从地上站起来,缓缓回到屋内,脸上表情平静,眼角却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我以为你要哭地撕心裂肺,”安德鲁用蹩脚的中文问蒲栎,“你是怎么想到边笑边哭的?” 副导演怕蒲栎没有听明白,正想着要不要再帮忙解释,就听蒲栎缓慢开口:“陈生是要开始新生活了,他不想他爱的人担心,这是中国人的表达方式。” 安德鲁似是意识到蒲栎冲出房门后哭泣的那一幕,微微点头,又问:“你是说爱,不是在意?” “当然不是在意,我的一位朋友帮我分析过,陈生应该是很爱他那个遭遇海难的朋友的。如果只是在意,他怎么会因为朋友的离去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如果只是在意,他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安德鲁欣慰地点头,这一场试镜就算是过去了。 晚上,小助理开车送蒲栎回市区,一路上都在夸他的演技,而后认出蒲栎竟然就是之前很红的那个唱跳组合里的成员之一,又掀开自己的白T恤,要蒲栎签名。 蒲栎被直接送到小区门口,看对方也是一脸疲惫,不忍心拒绝,就着都市里最不缺的人造光,在对方的T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助理开心了,揪起衣服用手往记号笔的墨迹上扇风,乐呵呵的:“这个我回去就不洗了,珍藏起来。” 而后,他有些迟疑地走近蒲栎,想了想又说:“这个可是演员蒲栎给我签的,说真的,MAXIMUM真是在哄小朋友,稍微有点品味的人都不屑浪费时间。” 蒲栎不知道听了这话是该喜还是该怒,只好笑着挥挥手谢谢对方送自己回来。 第21章 蒲栎回家,空无一人,他转而去了天台,发现钟昕阳果真蜷在沙发里。 遮阳棚全部打开,星空被都市的光遮挡,空气沉闷,连一丝风都没有。 蒲栎不禁想起慕池老家,那个充满虫鸣蛙叫的池塘,还有习习夜风、皎洁月色。 “来吃西瓜,”蒲栎笑着对钟昕阳举了举怀里抱着的西瓜,“老板说,卖完这一波就要等到明年了。” 钟昕阳把目光从书本上转移到蒲栎脸上,一只小飞虫围着他夹在书本上的阅读灯打转。 “还顺利吗?”钟昕阳声音听不出情绪。 蒲栎放下西瓜,回家里,从厨房拿了刀和勺子上来。然后,他还是照着钟昕阳的习惯,将西瓜一劈两半,一人一半挖着吃。 钟昕阳也不客气,粗暴地关了书上架着的小灯取下来丢一边,反手把书扣在沙发上。 蒲栎看到,那已经不再是《借越》,心情倒是莫名轻松了一些。 “谢谢!”蒲栎对钟昕阳说,“我听副导演说,是你主动给安德鲁打了一个电话,推荐我试镜这个角色。” “哼。”钟昕阳撇了撇嘴,“知道了,才买一个西瓜回来。” 蒲栎察觉钟昕阳心情不错,发现他把手腕上的纱布也取掉了。 “甜哦?”蒲栎假装没听到,笑呵呵地挤进沙发,和钟昕阳肩并肩坐着。 钟昕阳默默吃瓜,过了许久才回:“你喜欢的人果真不是我,嘿,当然不会是我。” “说什么呢?” “还记得那天在西餐厅,看到慕池之后的事吗?”钟昕阳挖一大勺西瓜塞进嘴里,汁水流出来了,他用布满伤痕的手腕擦掉,“当时你看我骂慕池那么激动,一定在想我和他有一腿,对不对?” “唔……”蒲栎吃着瓜,口齿不清。 “我当时就看出来了,你呀,不是喜欢慕池就是喜欢我,那种喜欢,你懂的。” “咳咳……” “装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gay,”钟昕阳一点点变回往日模样,“原来喜欢的是他,我还想放弃Jerry那个老渣男,和你谈恋爱呢!” “咳咳……”蒲栎是真被瓜子呛到,面红耳赤,咳嗽不止。 “行了,”钟昕阳把火速挖光瓜心的半个西瓜放在小桌上,起身站在蒲栎常练舞的地毯上做了个扩胸运动,“一夜未见,都叫上 ‘小池哥’了,昨晚你们去开房啊?” “唔……”蒲栎刚把嗓子清干净,听到钟昕阳的话,一不小心又呛住了,继续咳嗽。 “行了行了,”钟昕阳打了个呵欠转身,偷笑,“回去睡觉了。” 蒲栎心道,这下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但看到钟昕阳最后走下天台露出的那个笑脸,他又不想再追上去解释。 蒲栎随手抓起钟昕阳留下的书本,黑塞的《悉达多》,看来这人是真要从前一段的不快中走出来了。 他笑笑,停了咳嗽,一口口地吃西瓜看假装存在的星星。 晚上睡前蒲栎发了条信息给慕池,说试镜很顺利。 其实,试镜结束后,蒲栎就想发信息给他,但一直没想好要怎么说。现在,看到钟昕阳的反应后,他终于能用上“顺利”这个词,觉得身心都畅快了不少。 慕池那边也很快回他:“知道了,剩下的公司会负责跟进,你好好准备准备。” 蒲栎正想着能再给慕池发点什么,只见对方又发来一条:“早点睡觉,晚安。” “小池哥晚安。”蒲栎回了,心里特别的暖,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 钟昕阳被他拉起来聊天。自从前段时间的“自杀事件”之后,钟昕阳一直单方面拒绝与蒲栎多言,蒲栎也就事事小心,尽量顺着钟昕阳的心意。 今天晚上,他是真开心了有点放肆。他把钟昕阳从床铺上抓起来,直接给人左右各垫了一个靠枕,强迫对方“坐”着。 钟昕阳瞌睡被打扰,愣了愣神随后精神起来,索性把这段时间没磨的嘴皮子都补上。 这一次谁也不用顾及对方,只管一个劲儿地往外倒想说的话。 “栗子啊,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都快要憋死了,好想吃以前住的那幢公寓下面的煲仔饭,你看你天天给我买的什么?那叫饭吗?还不如你做的呢……” “昕阳啊,我跟你讲,影视基地好大唉,都是星河的产业,还有别的公司在那里拍戏,你知道不,慕总人缘可好了,到哪都是给他打招呼的人……” 一周后,蒲栎正式接到了星河的通知,让他尽快调整状态去《借越》剧组报道。同一天的微博热搜上,一条“神秘男主就位,《借越》开机在即”的话题悄悄爬上了热搜榜单。 又过了两天,冯锐来蒲栎家,帮他打包行李,又给钟昕阳留下一笔钱,提醒他记得帮忙交水电物业费,然后两人一车,轻快地去星河影视基地报道。 隔日,就是《借越》正式的开机仪式。因为在中国拍,安德鲁又是一个中国迷,所以现场很魔幻的弄了各种代表中国元素的图腾。 蒲栎还是第一次参加开机仪式,走在人群最后。 慕池刚到,一身考究西装得体又好看,他先去和安德鲁一行人握了手,然后就揽着蒲栎的肩膀,把他带到人群中央。 “你是男主,你忘了?”慕池低头在蒲栎耳边说,声音里带着笑。 蒲栎的耳朵被慕池的声音刮撩得难受,眼睛里却全都是兴奋与激动,他笑着点头,而后顺着慕池指引地方向,和另外一位演员站在了一起。 摄像机、摄影机从四面八方投向他们。 蒲栎与慕池挨得很近,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两个英气挺拔的男人袖口碰着袖口,好似牵着手。 不出所料,“《借越》开机”的热搜一冒出头就迅速上升。 蒲栎安静了几个月的微博再次热闹起来,一群人夹着话题@他,问《借越》的那个神秘男主是不是他。 蒲栎问了冯锐,征得同意之后在微博里转发了剧组的官博,说了“”谢谢大家、未来几个月请多多关照“,算是承认。 蒲栎从大铭出来小半年才被星河捡走这件事情,熟悉娱乐圈的人都多少知道,但因为没什么实质性的活动,所以粉丝们并不知情。 这一条微博发出去,蒲栎的唯饭们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一石激起千层浪,当晚微博上就多了一个“《借越》神秘男主蒲栎”的话题。 《借越》本来就名头大,在年轻人的圈子里无人不知,对主角的选择早就吵成了话题,蒲栎出演男主的新闻一放出来网上就撕吵声一片。 有说“染上丑闻有什么资格演陈生”,有说“蒲栎既然被星河看中,一定是被诬陷了,星河一向讲求艺人品质”。 蒲栎猫在网上看了一会儿,说什么的都有,倍感压力。 当晚,慕池留在基地,从百年酒楼“迎鹤楼”专门挖来的厨师,为他们精心烹制了开机宴,隆重而有特色。完后,又带着蒲栎和旗下另几位半夜小角色的艺人,按照中国特色的酒桌礼仪,给安德鲁一行人敬酒。 安德鲁很吃这一套,他对神秘的中国文化入了迷,不分糟粕精良,什么都想感受一番。 餐后,慕池有点微醺,去酒店的路上叫住了蒲栎。 “以后他们对你不好打电话给我。” 蒲栎听慕池有点醉了,样子迷迷瞪瞪少有的俏皮,便乐了,点点头。 “好好演,这是我来星河后的 第一部 大制作,交给你们了。” 蒲栎明知道慕池说的“你们”包括了很多人,可他此刻仿佛感觉到慕池把一杆重担交到了他肩上,用力地点着头。 蒲栎看四下不见慕池的助理,而慕池又摇摇摆摆,不忍心就这么让他一个人走,问:“小池哥,我送你上去吧。” 慕池笑,伸手示意蒲栎扶着他:“好。” 电梯里,慕池背靠电梯,蒲栎两手摊开,拢在慕池身侧,怕一不留心这人就要扑倒。。 出了电梯,蒲栎从慕池身上摸到房卡,去了卡片上标注的的房间。 推开门、插上房卡,屋子亮了,是很宽敞明亮的大套房。装修风格简约而不失高雅,一股淡淡的百合花香扑面而来。 蒲栎把慕池安顿在沙发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帮慕池脱了外面的西装,去卫生间热了毛巾,为慕池擦脸擦手。 “小池哥,休息一下就洗洗睡吧?”蒲栎问。 慕池“嗯”了一声,抬手去拉领带,手很软没有力气。 蒲栎看到了,连忙帮他。领带取掉,索性把衬衫最上面的那几个纽扣也打开了。 慕池倒吸口气,看着是真的难受,酒气喷在蒲栎身上,让人闻着都要醉了。 “帮我把衬衣脱了吧,痒着难受。”慕池仰起脖子,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喉结起伏于颌下,别具男性魅力。 蒲栎看着这样的慕池,不禁干咽了一下,手指往下,纽扣被一粒粒地解开了。 蒲栎还是这么近距离地和一个男人相处,虽然他知道他喜欢这个人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进行,但就是难以抑制地幻想一些淫|靡的画面。 “起身。”蒲栎掀开纯白色地衬衫,一片光|裸的肌肤暴露出来。 “啊!”随即,他发出一声动静不小的尖叫,连忙抬头去看慕池。 慕池的胸口全都是大片大片的红,像是晕开的动物抓痕。 “没事的,”慕池稍稍侧过身子,把袖子退下来,微微勾起嘴角,说,“只是有一点酒精过敏而已。” “你明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还喝这么多?”蒲栎惊讶,连忙拨手机给冯锐,问他那里有没有抗过敏的药。 “真没事,我都习惯了,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有一点痒,过一会儿就好了。”慕池笑,伸手把蒲栎拉到身边的沙发上,脑袋又靠上沙发靠背。 蒲栎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感受着慕池的呼吸,等对方睡着,把他抱上床铺,脱了剩下的衣服,盖上被子。 蒲栎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酒精过敏的人,不敢轻易离开,就打算在客厅沙发里勉强凑合一夜,也好等慕池身体不适的时候有个照应。 他躺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慕池的衬衣还搭在沙发靠背上,他便起身把那衬衣叠好,然后又很好奇地细嗅衬衣上浓烈的酒气和慕池特别的古龙水味。 闻了一会儿似是察觉到这种行为有些变态,他又把衬衣放在距离头顶不过半米的小方桌上,用手机查各种酒精过敏需要注意的事项。 第22章 蒲栎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慕池睡过的床铺已经被收拾整齐,连同他穿过的衣服也被一并收走。 蒲栎看着空荡荡的套房发了会儿呆,再看看身上盖着的鸭绒被,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他以为,慕池离开怎么都会和他告别的。 然而,几分钟后无意看到的一条信息,又让他乐了。 慕池说要他保管着这个房子的房卡,以后在剧组如果住得不舒服,可以随时过来。 他喜欢慕池的这一份友善与温柔。跟着这样一个男人做事,满心都是踏实。他想起那些在基地里老远迎上来与慕池打招呼的工作人员。 他们曾经就像今天的自己,被慕总细心关照。 更让他感到温暖的是,微博上面,关于《借越》男主的那些负面新闻,全都消失不见。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星河运作的成分。 …… 慕池回到城里,看了Jerry送来的报告,惬意地眯了眯眼,而后在一堆照片里面挑挑拣拣。 最后,他对Jerry说:“《电影人》海外版里就用这几张照片吧。” Jerry把照片拿到手里来回看了几遍没发觉有什么不同,只顾着出去做事没有多想。 慕池却最清楚那些照片上的不同点在哪。 他选的,不是蒲栎看着他笑的,就是他看着蒲栎笑的,虽然单从哪一张看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但串起来,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这两个人有点什么的猜测。 慕池最清楚不过,久不归国的秦山,在异国他乡,不可能不看《电影人》来关注国内娱乐圈的行业动态。 …… 蒲栎虽说是凭实力进组,但真工作起来就暴露了他的的确确是个新人,有明显的短板。 蒲栎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科班训练,他饰演一个角色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用尽全力地把自己当成那个人,按照剧本中的设定,过那种生活。 可是,没有丝毫技巧性的东西担着,他会很累很疲劳。 尤其是陈生是个游泳运动员,有很多回忆往日的镜头,大量在各种水池里游泳的戏。 本来,考虑到钟昕阳不擅长水,剧组有请一个替身。可现在,轮到蒲栎,他想尽量自己演,这倒不是他好大喜功,而是不要他用身体体验更丰富的陈生,他就无法真的融入这个角色。 所以,立冬那天,蒲栎在水里泡了一个下午,出来之后就发烧了。 此时,他已经在剧组呆了一个月。 冯锐已经荣升专职经纪人,手底下带着两个素人,加上蒲栎一共三个,早已累得分身乏术。 于是,冯锐给他安排了一个生活助理,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新人,又安排了一个照顾日常起居的阿姨。 蒲栎进剧组之后,基本上没麻烦过这两位,所以就算是病了也谁都没说,只想着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入夜,宿舍门响,他以为是来送晚饭的阿姨,便出声拒绝:“没事,让我再睡一会。” “是我,”不料门口却传来男声,“慕池。” 蒲栎发着高烧,迟疑了片刻,心想可能是自己睡迷糊了,慕总正在外地出差,不可能半夜来这里看他。自从入了剧组,他就再也没见过慕池,都是靠剧组里爱八卦的女孩们了解慕池的行踪。 “有力气起来开门吗?”门口的声音又响了。 蒲栎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来不及穿上拖鞋就直接扑向房门。 门开了,果真是慕池,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肩头有一层薄薄的水珠,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 “下雪了,还不快来开门,”慕池看到蒲栎,脸蛋红红的,直接上手去摸对方的额头以测体温,而后,一脚跨进房门,“你发烧了?” “唔,”蒲栎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身上打颤,“还好还好。” 对于慕池突然出现,他有一些惊讶:“你不是去外地出差?” “你知道我出差?” “唔,”蒲栎头脑晕乎乎的,笑着说,“剧组里关心你动向的小姑娘可多了。” “呵,”慕池笑,“最近是在出差,谈一个新项目,今天是冬至,我们家里的规矩是冬至这一天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饺子,所以就回来了。” 蒲栎听慕池这么说,不禁心头一暖,他漂泊在外,很少听到一家人要怎样怎样的话了。 慕池低头看到蒲栎的光脚丫,连忙指着床铺的位置:“回去躺着,我把饺子给你弄出来。” 蒲栎从下午回到宿舍就一直睡着,此刻肚子很应景地“咕噜”一声,连忙去床上钻进被窝,心安理得地等他的小池哥照顾。 “你从家里过来,老慕总好些了吗?”蒲栎问。 慕池笑得有些无奈:“身体不错,精神也挺好,今天的饺子就是他和王阿姨一起包的。” 慕池把饺子和小菜从袋子里取出来,端到蒲栎面前:“发着烧就不要蘸料了吧。” “嗯。”蒲栎点头,笑起来,心里一暖,身上也不再发颤了。 慕池脱了大衣,放在靠背椅上,而后又把衣服穿了回去:“这屋子气温有点低。” “嗯,”蒲栎嘴里塞着白胖的饺子,连连点头,“最近降温,是有点低,听说是中央空调坏了,工人已经在抢修,过两天会好。” 慕池站在床边,看蒲栎一口一个地吃着饺子,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似是在做一个决定。 许久之后,他问出口:“给你地房卡呢?你为什么不去住宾馆。” 蒲栎连忙咽下饺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怎么好意思,大家都在这里挨冻,我一个人去宾馆吹暖风?” 慕池在蒲栎狭小地宿舍里又转悠了两圈,掏出电话直接给剧务。 夜已深,剧务突然接到大boss的电话似乎也受到惊吓,声音和思考都慢了一拍。 慕池问:“演员宿舍的中央空调坏了?” 剧务:“嗯,是慕总,已经在抢修了。” “冷吗?”慕池问。 剧务被问的一头雾水,这根本不用问,肯定冷。但能怎么办,他一个小小的剧务,也确实不会修空调啊。 “你统计一下,几个宿舍的空调坏了,然后给宾馆打电话,让他们派车来接。空调没有修好前就先去宾馆,人冻坏了还怎么拍戏。” 蒲栎听出慕池的心意,心道小池哥真是好心,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 冷空气突然降临,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好几度,加上突降雨雪,演员们听说能换去宾馆都特别高兴。 而蒲栎就更开心了,慕池留给他的那张房卡,他终于能用起来了。 众人跟着宾馆来接的车走了,慕池留在最后,说主演发烧,他自己开车送过去。 过了午夜,宾馆里异常安静,蒲栎裹着厚厚的棉衣,跟着慕池到了那间套房,身上已经捂出一身汗来,发烧也没那么严重了。 “睡一会儿吧,今天换我来守着你好了。” 慕池开玩笑的口吻,却听得蒲栎心里发慌。 他支吾着,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慕池笑:“我又不是没看你睡过,那次把喝醉酒的你捡回家的时候,你比现在还要难堪。” 蒲栎知道,慕池说的就是那一晚被捡回家,在慕池家里沙发上过夜的事。 “要不是那一次,我现在可能还在出租屋里发呆。”蒲栎脱了外套,走向浴室。 “不会,我早就打算找你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慕池说着,眼睛半米起来,好看的卧蚕和唇角让蒲栎忍不住遐想。 蒲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钻进浴室洗漱。 慕池则松了松领带,扯下来丢在一边,随手花开手机里保存的那个页面。 今天,要不是这一则新闻,他可不会远道而来给人又送吃的又安排住宿。 手机屏幕上,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手推行李箱,微扬着下巴,好似很清楚哪个角度给记着拍才最好看。 “哼。”慕池鼻腔里出气,锁了手机丢在一边。 以这样的方式再见秦山,让慕池有一点始料未及。四十多岁的男人,依然穿着挺括的西服、头发油光水滑地梳向脑后,眼眸里除去岁月给予他的沉稳,还有外人看不透但慕池最为了解的野心。 那一则新闻叫“影帝秦山回国,疑似专程探班好友安德鲁”。 哗啦啦的水声之后,蒲栎从浴室出来。热气弥散之后,他裹着浴袍冲慕池笑。 “辛苦小池哥了,我睡床还是沙发?”蒲栎问。 他的脸色好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饺子的缘故,人看起来也精神了。 慕池起身,推着蒲栎的肩膀,把人按到床边,又从浴室取来吹风帮他吹头发。 “就这么睡,明早起来又严重了。” 蒲栎看着对面镜子里的画面,他迷恋到不行的小池哥,正在给他耐心地吹干头发,这一幕就像梦一样。 吹风机轰鸣的声响也似无法掩盖蒲栎的心跳,他就那么意乱情迷地盯着镜子里的慕池。看他英挺的鼻梁,性|感的喉结,修长的手指…… 心跳乱七八糟,吹风机停了,慕池拔下插头丢在一边,俯身,下巴距离蒲栎的耳廓很近。 他们一起看着镜中的自己,而后笑了。 “小池哥,”蒲栎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反手抓住了慕池的胳膊,说,“咱们一起睡在床上吧,这么大,能睡得下。” 第23章 “好,我去洗个澡。”慕池压了压蒲栎的肩膀,起身随手取下衬衣的袖扣,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蒲栎看着慕池的背影,紧张地捂住了嘴巴。他不知道刚才那一句话为什么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冒了出来。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也可能是看到慕池就无法思考。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又傻又可笑,像是在做梦。 可是,听着浴室里的声响,蒲栎又像发了疯似的期待着。 浴室里,蒲栎沐浴后的水汽还未散尽。宾馆的沐浴液是慕池喜欢的百合花香味。 他脱了衣服,挤出一点在掌心化开,心想,自己明明知道这世上有情人大多无法终成眷属,却偏爱这个花名讨喜的气味,也真是可笑。 隔着一道玻璃窗,蒲栎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刚才,他有意无意地试探这个小孩,感觉自己能得手的几率很大。 那是蒲栎已经进组后的一个周末,钟昕阳莫名其妙地打电话给他,想要他出面,约Jerry再见一面。 他本想拒绝,不打算再掺合这两个人的任何事情。可钟昕阳乞求他、甚至是哀求他,保证是最后一次。 他便心软了。 还是在那家家门口的意大利餐厅,摇曳的烛光对着三个男人的脸。 Jerry躲闪着钟昕阳的目光,钟昕阳却一直在笑。 他说,他已经彻底从那一场虚无的感情里挣脱出来,这一次见面只是想做一个形式上的了断。 他把Jerry曾经送给他的那些诗集、画册、香水、皮包,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全都还给他。 钟昕阳说,他看到这些很难受,丢了更难受,所以想退回去,让对方也难受一场,算是两不相欠。 慕池在一旁看着昔日恋人错综复杂的眼神,以及交易似地互换彼此相赠过的礼物,心里有点酸又有点好笑。 那一场会面,时间不长,结束的也很爽快。Jerry开着车离开后,连一个回眸都不再给他。反倒是钟昕阳,留下来和慕池又聊了会儿天。 也就是那一会儿聊天,让慕池更加确定,他的预感没错,方向没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那天,钟昕阳对他说:“慕总,曾经你劝蒲栎远离我,想必是为了他好吧。今天,作为他未曾抛弃的朋友,我也想对你说,如果真的为他好就离他远一点。” “什么意思?”慕池问钟昕阳。 钟昕阳苦笑着摇头:“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如果你没有意思,就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慕池从浴室出来,身上裹着和蒲栎一样的浴袍。 蒲栎已经关了卧房里最大最亮的灯,侧身躺在宽大床铺的一侧。 慕池走近床铺,掀开被单钻了进去。 蒲栎感受到身后另一个人的气息,改成仰面平躺的姿势。 一呼一吸间变得脆弱,仿佛稍不留神就扰乱了节奏。 慕池声音轻柔地多了些暧昧不清:“要我把床头灯也关掉吗?” “嗯。”蒲栎紧闭着眼睛,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 慕池退了浴袍,抬手关了灯,胳膊再回到被窝里的时候握住了蒲栎的手腕。 …… 次日,蒲栎睡到自然醒。 他醒的时候,看到床铺的另一侧空着,本能地以为又像前几次一样,慕池早已离开。然而,当他几近赤|裸地从卧室出来,却看到慕池穿戴整齐,安安静静地在餐桌旁坐着。 慕池看到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比往日多了柔情蜜意。 蒲栎奔回床铺,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发顶。 片刻,慕池脚步轻柔地走近房间,床边一沉,是慕池坐在了他的身旁。 “小栗子,起床啦,我叫了西式早点,吃了带你出去。” 蒲栎想起前一夜的事,就像是一场甜蜜的梦,他难以相信那是真的,却又难以自持地想要一遍遍地确定那是真的。 前一夜,慕池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一点点地拨开他紧握成拳的手指,两个人先是十指紧扣地握了会儿手。然后,蒲栎就感到身边的床铺一点点地倾斜,是慕池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额头。 “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我对你根本就不是粉丝的那种喜欢。” 而后,蒲栎就觉得额头温热,那是慕池嘴唇落下来的地方。紧跟着,慕池的吻一路向下,途径他俊俏的鼻梁,最终映上了他的嘴唇。 蒲栎想起这一切,害臊地要命。他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眨着星星的眼睛。 “小池哥?”蒲栎的脸发红发烫,而他的烧早就退了。 慕池抬手,捏了捏他地耳朵,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怎么了。” “你在干嘛?”蒲栎不好意思地把他推开。 慕池笑:“帮你试试体温,要不要再来一下。” 蒲栎缩回被子,又探出头来,害羞之余又有一些忧虑:“我是问你,为什么对我那样?” 慕池知道,蒲栎是在说前一晚两人发生的事情。这个小孩像极了当年的自己,那么迫切地想要一个肯定、一个承诺、一份誓言,而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这些都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说呢?”慕池眼里流露笑意,又捏了捏蒲栎的脸颊。 “我是问你喜欢我吗?还是只是一时冲动就亲吻我?” 慕池微微皱眉,看似再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而后笑着摇摇头:“上一段恋情结束后,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亲吻过一个人了,你觉得会是一时冲动?” 蒲栎对慕池的回答很满意,甜蜜地眨动眼睛,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主动拉着慕池的领带,把他拉向自己。 他想起慕池曾经告诉过他的,那个秋天,年少的慕池在电影学院的情人路上,在金黄璀璨的梧桐树下,大胆地向初恋告白。 蒲栎也想有那么勇敢。 他的亲吻有些笨拙、生硬,还很迫切和自我,可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此刻对慕池的心意,纯粹地喜欢,澄澈而泛着微光的。 一吻松开,蒲栎看慕池被他亲吻的脸颊也红了起来,他好似更加确定了慕池也是喜欢着自己的。 前一晚的感觉那么美好,以后还有很多个美好的日夜,一想到他们即将只属于彼此,蒲栎就觉得脑袋袭上一股幸福的眩晕。 慕池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到,而后用拇指摸了摸被蒲栎亲吻过的地方,试着调整呼吸后,才慢悠悠说:“起来吧。” 宾馆服务员早已把蒲栎的新内衣送了过来,是慕池早上打电话让人去买的。 蒲栎穿好衣服、吃了早点,然后跟着慕池一起出门。 外面是漫天的白色,茫茫一片。 前一夜被接过来的演员,此刻正坐在一楼大厅里欣赏窗外飞扬的白雪。 他们看到蒲栎跟着慕池一起从电梯间出来,有些惊疑又有些好奇。 “慕总,多谢您昨晚的安排。”剧务上来打招呼,目光却在蒲栎身上瞟,“栗子,你好点了吗?” 蒲栎笑笑,微微点头,脸颊的红晕还未退去,他想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要不要再去医务室看看,我看你脸色还有点……”剧务关心起来。 “不用,”慕池胳膊挡了一下,温和地笑,“今天让他再休息一下,我带他去看医生。” 站在巨大玻璃窗前的小演员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蒲栎被慕池带走,甚至还享受了慕池为他拉开车门的服务。 “小池哥,我已经不发烧了,没必要去看医生了吧?”蒲栎问慕池。 慕池倒车,倒后镜里得逞的笑:“嗯,本来是打算再带你去看医生,现在我也觉得你没问题了,所以去我家好了。” “嗯?”蒲栎笑,“可以吗,我还想……” “就休息一下吧,导演那边我会再打个电话说清楚,你已经没日没夜地拍了一个月,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蒲栎内心甜蜜,伸手去摸慕池握着方向盘的手。 慕池似被惊到,而后翻转手心,捏住了蒲栎的指尖。 这一切对于慕池来说是蓄谋已久,对于蒲栎却是幸福从天而降。 他还从未体验过恋爱的滋味,如今体味到了,竟然是这样的甜蜜适口。 “小池哥……”蒲栎叫慕池。 慕池一手掌握方向盘,一手与蒲栎十指紧扣。车子穿行在越来越大片的雪花中,白茫茫一片,像是进入了精灵的世界。 “没什么,就想这样叫着你。”蒲栎紧了紧与慕池牵着的那只手。 慕池也捏紧了他的手,第一次有了一些不大好的预感。 他想随时提醒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是下棋的那个人,而不是棋子。 这里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如此狂虐的大雪了。 慕池想起那一次,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大雪夹杂风的力道,落在地上,一层层白。 那天是秦山饰演的角色提前杀青,他去影视城接他,遥遥望着秦山被众人簇拥宛如耀眼星程。 临近夜晚时,秦山才摆脱剧组的一系列祝贺,奔向他的车子。 慕池开车,秦山坐在副驾驶,车里放着吵闹的音乐,他们迎着风雪,在车道上疾驰…… 车子打滑,慕池松了些油门,侧脸看了看蒲栎。 “小池哥,开慢一点啊。”为了安全起见,蒲栎松开了慕池的手。 “好。”慕池减缓车速。 又行驶不久,雪雾中看到前面一排亮着尾灯的汽车,快到高速路口,看样子是要封路。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日更《今天开始养鬼王》求关注! 接下来要开的文,求收藏啊! 1、《戒不掉》 鲁伯特之泪,玻璃熔化后跌入冰水形成的泪滴状物体。 它拥有两个极端的物理特性,头部强硬到可抵御子|弹近距离射击,轻捻尾部却能让它整个瞬间碎成齑粉。 多年后肖璟言回到当初与楚惟一起住过的屋子,盯着盒子里一团粉末苦笑:鲁伯特之泪?简直像极了他们的爱情。 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部分其实根本不堪一击。不过既然到死都忘不了,那就重新开始。毕竟试过了,戒烟戒酒戒糖戒咖啡,唯独戒不了你。 肖璟言:“我回来了,教我再做一个?” 楚惟:“?” 肖璟言:“鲁伯特之泪。” 楚惟:“滚!我只想让你流泪!” 阅读提示: 好汉想吃回头草,草嘴上不让吃心里却每天都盼着对方快点来享用自己。 1v1、he、都市、日常、感情流、糖醋口味 被逼着继承家业的物理学高材生受(楚惟)X有家业不继承非去抢别人家产的商业奇才攻(肖璟言) 2、《O之蔑视不能忍》 祁湳是全星际最能打的Omega,这点无人敢提出异议。 为了在分裂期后保护好自己(其实就是怕出去祸祸别家Alpha),祁老大给儿子精心挑选了一位样貌、身材、武力值都一级棒的Beta做保镖。 然而,谁会想到几个月后,祁湳可怜巴巴地去老父亲那认错。 “爸,对不起,我把你给我找的保镖撩了。” “孩子,那是一个Beta,你们不会有未来的。” 祁湳:“不,他一直在装B,他说我的信息素全宇宙第一好闻。” 说着还拨开了衣领,不知羞耻地让老父亲看红艳艳的两排齿痕。 于是魏逍苦心掩藏了多年的帝国世子身份曝光,作为一名有担当的Alpha,乖乖回去统治了他的王国,迎娶了强撩他的Omega。 没办法,谁让这个O的信息素过于香甜。 阅读提示: 1v1、he、星际、ABO、AO恋、攻受都不是省油的灯 逃避亿万家产与帝国王位的世子A(魏逍)X不服就打全星际第一香甜O(祁湳) 第24章 “是要封路了吗?”蒲栎问慕池。 慕池调转车头, 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 后面的车也跟了上来,他看慕池掉头的速度有点快,跟着一紧张:“那咱们不去看老慕总了吗?” 慕池一边鸣笛一边在车与车的缝隙之间试图倒车, 等换上另一条道, 他才说:“不回去了, 去玩吧。” 想起那一天在漫天白雪中, 秦山拒绝了他,慕池此刻头脑发胀。 一股从未有过的原始欲|望裹挟着他, 让他在这一片惨白的世界里无法思考。 那时候他是那么的爱秦山,为了让秦山得到他想要的更多资源,没日没夜在父亲面前卖他的好。一向喜好低调的他,为了秦山,专门去泡父亲老友的聚会。 他现在之所以能理解底层工作人员的辛苦, 常常犒劳他们,全是拜秦山所赐。那两年, 他就像是秦山最忠实的奴仆,最有利的推手,最好用的工具。 而秦山却一次都没有奖励过他。 他还记得,那一天窗外的白雪就像此刻, 他的欲|望几欲喷薄而出, 秦山只是不清不淡地接受了他的亲吻。他想更进一步的时候,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后来,慕池常常想起秦山说过的那句“我从来都是喜欢女人的”。 慕池曾在秦山面前表露出的那些,被情|欲冲昏头脑的表现, 在秦山看来算什么?! 惺惺作态的小丑, 还是扭捏可耻的变态? 此刻,慕池看着打在窗玻璃上的雪片, 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耻辱感。 “小池哥?”蒲栎觉察到慕池的不对劲,微微晃动他的胳膊。 “嗯,”慕池回过神来,勉强牵起一个微笑,他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可恶狂徒,“栗子,你很喜欢我的对不对?” 蒲栎笑出声来,咬住下唇。他料到慕池对待感情是直白的,却没想到会让他亲自说出这些来。 “嗯,”蒲栎点头,“在《天亦有情》庆功宴当晚,我就……开始喜欢……” 慕池左右转动脖颈,猛踩油门,过省道,走上一条蒲栎从未走过的线路。 蒲栎不敢问慕池“那你呢,你喜欢我吗”这样的问题。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傻。但他心里又很期盼着能得到一份这样的肯定。 车子顺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临近中午时分到达一处山庄。 这一路蒲栎被颠簸得不轻,不过还好,因为有慕池在不是很难熬。 山上的雪更大,但因为刚入冬不久,地上并没有停雪,雪水很快消融,和着泥巴满是泥泞。 山庄管家听到有来客,连忙出来迎接,看到是慕池后,更是声音里都带上笑意。 “慕总,来啦!” 管家年过半百,微胖,人不高,肤色偏黑,穿一身皮货,看着是个极不起眼的小老头。 “今天有时间,带个小朋友来玩。”慕池说着,走在前头,而后回头,示意蒲栎跟上。 山庄不大,目之所及的一片地方而已,古堡式建筑,周围有休眠期的葡萄藤干巴巴地缠在藤架上。没什么人,更没有声音。 大雪纷飞中,蒲栎追上慕池的脚步,攀上楼梯,与他一同进入大厅。 管家机敏无话,与慕池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与信赖。他跟随慕池一同进了大厅,转身就吩咐手下去观景最好的那幢屋烧起壁炉。 蒲栎更慕池乘坐电梯到了顶楼,楼道里已经开始吹起暖风。 慕池走向尽头的一间屋子,推开门,转身拉起蒲栎的手。 蒲栎猛地被慕池拉着手腕,心都要蹦出来了。 屋子里点火的小哥手脚轻快,很快处理好壁炉,抱着一堆工具微笑着向两人问好,而后离开。 慕池关上房门,不吭一声就吻住了蒲栎的双唇。 蒲栎靠着门板,一只手腕被慕池擎着,另一只手还压在身后,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慕池的气息深入骨髓,迷得他全身酥|软。 “我想要你。”慕池坦白,目光直射蒲栎的眼睛。 蒲栎被吓了一跳。他以为他和小池哥之间可以细水长流循序渐进。坦白讲,前一晚,慕池给他的亲吻已经足够他幸福好久,没想到,时隔不足半日,他还能得到更大的幸福。 “小池哥……”蒲栎轻咬下唇,眼睛里雾气迷蒙,难以克制激动。 慕池拉着蒲栎,远离门板,这间屋子大得出奇,让蒲栎想到慕池在城里的住所,大而冷。屋子中间有一张宽大到近乎无边的床,床品是丝质的,上面绣着冰凉的装饰花。 “你不愿意?”慕池抬手撑着蒲栎的后脑,又是压下一个吻来。 “可不可以……慢……慢来?”蒲栎支吾着,声音越来越小,但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口是心非,被眼前气氛感染,他也有些难以自持。 慕池恼怒这个小孩比当年的自己懂得迂回,这让他一刻都不想在再等。 窗外的飞雪又大了起来,慕池抵着蒲栎的膝盖脱去两人的外套。 壁炉刚点上不久,屋子还是冷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窗外的飞雪簌簌地下着。世界就那么安静地燃烧,一冰一火,一冷一热。 对比那么强烈,却都是那么地兴致盎然,激|情澎湃。 蒲栎就那么不受控制地屈服了,但他丝毫不觉得懊悔与羞愧。事后,他反而有一些小小的得意。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撞到了什么天大的运气,让喜欢着的人也喜欢上自己,真是用尽了一生的幸运。 两人仰面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上的吊顶。鎏金起伏的线条繁复庞杂,若仔细看的话却还是有规律可循的。 许久,蒲栎面红耳赤地裹着被单靠近慕池,这一番激烈的运动之后,他不但不觉得冷,反而燥热起来。 慕池看着他,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让蒲栎觉得陌生。转而,他抬胳膊搂住了蒲栎,把对方圈在自己起伏的胸口。 蒲栎就那么被慕池紧紧地搂着。 第一次,有血,还很痛,可蒲栎依旧觉得痛得心甘情愿、幸福无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渗入烤肉香气,慕池才像是度过漫长的贤者时间,缓过神来,紧了紧怀里的人,对他轻声说:“起来,去吃饭。” 楼下,管家已经安排厨师做了慕池最喜欢吃的烤全羊。 慕池去室外的烤炉,看着还未熟透的烤羊在明火上滋啦作响,而后像是突然想起点什么,对管家说:“华叔,让厨房熬点粥来。” 蒲栎在房子里暖着,喝一杯香甜的可可,看窗外白色的世界。 正式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只有慕池与蒲栎两个。 慕池望着一桌子菜,回身问站在阴影里的管家:“粥呢?” 华叔笑着回:“按你吩咐熬烂一些,马上就好。” 慕池在一桌菜上挑挑拣拣,最后往蒲栎的盘子里夹了几样自认为好消化的。 “我也喜欢吃烤全羊。”蒲栎眨巴眼睛,闻着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就这点菜,等下再喝点粥。”慕池语气坚硬毫不客气。 “我不发烧了呀,正需要补补。” “以后再补。”慕池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 他不得不承认第一次和蒲栎亲近,比他想象的要困难许多。 不是技术层面上的问题,而是他发现自己蠢得过分。 竟然会以这种粗暴的方式去惩罚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慕池羞恼,气愤,怪自己一时被欲|望冲昏头脑。 看白皙的男孩心甘情愿地雌|伏于身下,虽然依旧是赏心悦目的,也极大的满足了心理上的占有欲,可为什么会凭空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空虚与寂寞。 尤其是,当蒲栎对他微笑的时候,那两颗纯洁的小虎牙和他的主人一样,明明值得全身心的疼爱。 出于巨大兴奋之后的猛烈落差,慕池觉得有必要对蒲栎温柔一些。 他想替他查看伤口,抹药、止血,也想为他准备软烂的稀粥,带他看雪景,吃好吃的…… 现在,他什么都愿意为蒲栎做,而他非常清楚,这不是爱,只是当了坏人之后的愧疚。 管家送上粥来,是一碗鲜香味十足的深海鱼粥。 蒲栎已经很久没喝过滋味这么足的海鲜粥,闻着就很满足。 他高兴起来,话也多。他说妈妈是西北人,十四岁就跟着舞蹈老师到了南方,饮食上虽然能接受当地人的口味,但还是怀念家乡味道。 加上她为了有更多时间练功,大多时间都是吃食堂,还要减肥控制体重,所以为了方便,最先学会的就是煲南方人的粥。 有一段时间,蒲栎从早到晚都吃不同的粥。 “有妈妈的味道。”蒲栎笑着让慕池也尝一口。 太突然了,慕池觉得心脏摆动过快,差不多就要失控。 他其实在做今天这些事情之前,是压根没有想过会有什么不良的副作用出现。 蒲栎微笑,举着勺子,一口鱼粥送到慕池口边。 慕池吃了,蒲栎就笑得更加开心。 慕池觉得心慌意乱,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难以自持地想要再次拥有对面这个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嘉寒甜甜的灵异种田文《这有家店经营守则》,记得收藏哦! ===文案=== 店名:这有家包子店 菜单:包子目前共计七千八百种口味,总有一款适合你 人员配置:万能老板余沉、万万千员工 经营守则: 一,本店须不断开发新口味包子,满足客人一切需求,永久霸占市场 二,总店装潢高大上,实行VIP会员制 三,本店不接待正常人,意外来访一律送去失踪人口登记处 ------ 以上是万能老板交给新员工的单位介绍 以下是老员工私下交给新员工的单位介绍 ------ 店名:老板太穷,没钱制作招牌,店名是客人们口耳相传得来的 菜单: 五千种包子因为稀奇古怪的味道已经被顾客列进黑名单; 两千种是店长一时兴起随手做的,过后想不起用料配方已成绝品; 八百种因为店里太穷买不起原料,已被店长禁止销售。 人员配置:因为太穷请不起员工所以只有老板一个,你问我?其实我是一根筷子。 经营守则: 一,不断开发新口味包子,以价格低廉为主 二,没有分店,只招待有钱的 三,只接待精怪魂灵,不接待人类 ====== 新员工将单位介绍揉搓成团吃进肚子,砸吧着嘴巴品味,“好吃。” -------- CP:什么都想尝两口巨能吃攻X穷的要命绞尽脑汁赚钱受 第25章 他们在山庄住了一夜, 那一夜很安静,雪停了,只有壁炉里偶尔发出的劈啪声。 过去这十多年, 慕池以为秦山的冷言冷语浇灭了他所有的欲|望,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至少, 他发疯似的想要这个男孩。 而慕池却要极力地控制自己, 尽量不要被迷乱心智,然而越是想要控制, 越是失控。 他不知道蒲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亲吻他的,等感觉到的时候,蒲栎已经在亲吻他的耳垂了。 之前的那一次,他明明看到蒲栎的痛苦,还以为这个小孩以后都不会再主动了。 没想到, 此刻,他们又紧贴着彼此。 慕池捏紧床单, 开始强迫自己去分散注意力。 这个山庄是星河赚了钱以后,老慕总送给爱妻的礼物。 慕池的母亲苏艾兰,曾是个国内小有名气的歌唱演员。后来因为哮喘加上有了点年纪,所以放弃事业, 成了围着慕家父子的家庭主妇。 她看中这个地方, 按照自己的喜好设计房子、添置家具,把这里打造成慕家人都喜欢的度假圣地。 后来,她突发哮喘,就在这里晕厥过去, 再也没有醒来。 此后, 慕池匆匆出国读书,打理星河海外事务, 除了每年回国吃年夜饭的时候偶尔来这里一次,就很少来了。 慕池的脑袋乱哄哄的,不知道在瞎想些什么,他能感觉得出蒲栎很想跟他做些什么,或者只是聊聊天,可他就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消融的雪水顺着山道往下流淌,天气越发冷了起来。 蒲栎前一天是被慕池带走的。剧组很多人都听说慕池强烈要求改主演,换蒲栎演男主的事情,多少对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些猜测。 片场已经开工,剧务打电话给蒲栎问什么时候能回剧组。 蒲栎看身边的慕池,说:“今天应该能回去吧。” 慕池拿过蒲栎手里的话机,一手搭上蒲栎额头,说:“他又开始发烧,能行的话,再请一天假吧。” 蒲栎这次是真的又开始发起烧来。不知道是因为前一天的运动过于猛烈,还是气温骤降的缘故。 总之,他一向不爱生病的,现在不知为何,见了慕总就变得娇气起来。 挂了电话蒲栎说:“我想回去开工。让整个剧组都等着我,心里愧疚。” 慕池却说:“安德鲁也扛不住天气变化,病倒了,剧组只有副导演那一组在补戏,你不会耽误大家的。” 蒲栎安心一些,对慕池笑,趁着管家不注意抱住慕池的脖子蹭了蹭。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这么做了。像一对正常的恋人,偶尔有些亲密的小动作。 慕池表情略僵,但脸红着。蒲栎就猜想他也是乐意的。 “那下午去家里吧,刚好有家庭医生来给老慕总检查,顺便也给你看看。”慕池抬手揉一下蒲栎的头发,他开始无法控制地想给这个孩子改变身份。 蒲栎点头:“好。” 慕池的安排,他都想听,慕池的决定他都会觉得只要照做就好。 两人开车回老宅,高速路已恢复通行。 家里果然有家庭医生在给老慕总检查身体。 都是些常规的检查,老慕总已经习惯了,特别的配合。 只有见到蒲栎的时候,笑着扬起胳膊:“小山,你怎么又来了。” 小山,秦山?慕池别过脸去,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把蒲栎推到后花园。 私人医生给蒲栎也做了检查,喉咙有点发炎,发烧大概跟这个有关,开了一点消炎药。 慕池想要问医生再要一些生肌止血的药膏,被神经紧张的蒲栎拉住了。 他害羞地在慕池耳边小声说:“小池哥,别,我已经好多了。” 慕池喉咙一紧,回头看蒲栎的时候,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脏像是悬空停着,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昨晚入夜的那一次,蒲栎用了嘴。 他本以为看到秦山的儿子为自己做这些,会极大满足报复心理。却没想到,那一刻,他却来不及琢磨这些。 只觉得这个小孩很暖,很舒服,想要时间就此停止。 慕池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并不如想象中的快乐。 王阿姨来了,看到许久未见的蒲栎,没有一点吃惊,反而是抿着嘴笑起来。 “哎呀,这下好了,不用麻烦我再准备客房了。” 蒲栎和慕池一时间都没有明白这个阿姨在说什么。 王阿姨又进一步解释:“刚和山庄那边通了电话,华叔什么都对我讲了哦。” 说完,王阿姨还特意扬了扬下巴,两手半握成拳,在胸前按了按大拇指。 蒲栎立刻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侧过身,把脸埋在慕池的肩膀上。 慕池也反应过来,轻轻叹了口气。 蒲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慕池面对王阿姨是有一点点紧张的。 “家里人都知道你喜欢男孩子,这有什么,你也该谈个恋爱了。我看蒲栎就很好。你们般配的。”王阿姨说完,偷笑着眨眨眼睛,快步走去老慕总房间。 后院就剩下慕池和蒲栎两个。蒲栎不自觉抬手环住慕池的腰,声音里有一些难以压抑的惊喜:“原来小池哥早就和家人出柜了。” 慕池轻轻“嗯”了一声,身体僵着,随便蒲栎怎么抱,而后才说:“因为之前的那一场恋爱很辛苦,闹得家里人都知道了。” 蒲栎听闻,有些替慕池难过,扬起下巴,两手捧上慕池的脸。 “小池哥,我不会给你任何麻烦。你想怎样就怎样,好吗?”蒲栎说。 慕池眼眸下垂,对上蒲栎的眼睛。 这是从第一次之后,他主动地去看这个小孩闪动着星辰的眼,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体都像是要飘起来。 这一句,正是十多年前,他对秦山说过的话。 经历过下午那一场,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蒲栎反倒不好意思了,主动跑去问王阿姨要了上一次住过的那间屋子的钥匙。 王阿姨也不再多言,笑着给蒲栎开了门,床单都是新换上的,没什么可忙。她就只是假借找点东西,和蒲栎聊天。 蒲栎对慕池的曾经,自然也是好奇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探听。 到最后,他也只问了王阿姨一句:“家里人都知道小池哥喜欢男孩哦?” 王阿姨笑,而后神情冷了下来,回头看走廊里没人,才快步上前抓住蒲栎的手。 那一瞬间,蒲栎觉得,王阿姨不像是个居家保姆,而是一直关心着慕池成长的长辈。 她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玩心不定,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小池,他很单纯善良的,再被欺骗一次怕是一辈子都要毁了。” 蒲栎被王阿姨握着的手微微发痛,他用力抽回来一点,笑着点头:“知道了。” “唉,”王阿姨松开手臂,还是叹气,默默揉了揉眉心,用期盼的眼神看蒲栎,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你们是认真的吧?” 蒲栎又一次点头,比之前更加郑重:“当然,我很认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阿姨的眉眼又弯了起来,放松似的坐在窗口的沙发里。 “阿姨,”蒲栎犹豫着开口,问,“小池哥的上一段,弄得很不愉快?” “唉,”王阿姨连连摇头,“小池的妈妈有哮喘你知道吧?” 蒲栎点头。 “就是被那个男人背后捣鬼,知道了小池喜欢男孩,一时间接受不了,哮喘病发作去世的。造孽啊,他妈妈那年才48岁,正是过生日的当天!” 蒲栎听了,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无法想象那时的慕池,接连面对恋人离去和母亲离世,会怎样的无助。 “十多年了,我还是看小池第一次带人回家,蒲栎啊,他对你足够真心!” 蒲栎听王阿姨的话,皱紧的眉头又舒展了。过去的那些日子,俨然已经无法修改,他只想要慕池未来的生活里充满快乐。 “小池的妈妈也是个明白人,”屋子里的空气凝滞片刻,又被王阿姨打破,“她最后走的很痛苦,突发哮喘你知道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她却一个劲儿地递给我眼神。急救车载着我们去医院地路上,我一直猜她要说什么。最后终于猜对,可她也咽了最后一口气,她什么都知道,就是控制不了病发。” “她想说什么?”蒲栎问。 “我问她,你是要我们都不歧视小池喜欢男孩对不对。她用力眨动眼睛,而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原来是这样。蒲栎低垂着脑袋坐在床边。王阿姨走了,关上房门,他还保持这个姿势。 晚上风大起来,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蒲栎想到慕池会突然带他去那个山庄,不禁给这次“意外”又增加了一层含义。 慕总是要告诉他地妈妈他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吧。 窗外地雪大了起来,蒲栎推开窗,冷风灌进来,直接催得他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下午吃了药,已经忘了发烧的难受劲儿,他就那么对着风,听隔壁传来的灵歌。 Aretha Franklin的《I Say A Little Prayer》。 第26章 天一亮, 雪就又停了,庭院里终于积攒了薄薄一层。 蒲栎不能再休息,和着早餐吃了药就握着一杯奶乖乖在餐桌边等着。 慕池从楼上下来, 头发吹得松散, 穿单薄的衬衣和西装外套。 “睡得好吗?”蒲栎起身问慕池。 慕池微微牵动嘴角, 扫了一眼空荡的餐厅, 问:“老慕总呢?” 蒲栎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老慕总一大早就问我台词背熟没有, 我说背熟了,他要我来背一段,我就随口说了陈生重获奖牌后的发言,他怒了。” 慕池摇头,眼睛也跟着微微弯着:“你明知道他胡言乱语, 还这么当真。他现在脑袋一团乱,都不知道你是谁。” “他知道的, ”蒲栎笑,“他一直叫我小山,哈哈,小池哥, 我和秦山真的很像?” 王阿姨进屋, 听到蒲栎的话,没给慕池回答的机会:“像什么像,谁要像那个鬼!” 王阿姨是蒲栎见过的第二位讨厌秦山的女性,觉得好巧。 “不像。”慕池回, 而后就像是再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走吧,送你回剧组。” 蒲栎穿上羽绒外套, 乖乖喝光杯里的牛奶,作势就要出门。 王阿姨叫住了慕池。 慕池给蒲栎车钥匙,示意他先去车上等。 蒲栎捏着钥匙笑着点头。 “怎么?”慕池很怕被王阿姨留下来单独问话。他怕对方婆婆妈妈唠叨她那些一辈子没有拍上用场的恋爱经。 “小池,”王阿姨拉着慕池袖子的手又紧了一些,神秘兮兮,“昨天,那个人来家里了。他们前脚走你们后脚来的。” “谁?”慕池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那个人是谁。 “秦山啊。”王阿姨的声音又低了一些。 “哦。”慕池表情冷淡。 “他说很久没回国,来住一段时间,游山玩水,顺道看看你父亲。”王阿姨继续,“我看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的,头发长的老长,男不男女不女,看着就烦。” 慕池看了王阿姨一眼,叹了口气,笑得牵强。 王阿姨还在那里义愤填膺,慕池已经推开门,走出好远。 冷风吹得他一个激灵,车库的门开着,蒲栎已经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慕池正看他柔软的头发出神,蒲栎就突然转过头来,像是发现了慕池的注视。 两人眼神刚一对上,就都笑了。 不是王阿姨早上提醒,慕池差点就忘了带蒲栎出来的目的。 这两天,有太多突发的状况,让他始料未及。 慕池对待外人总是一副铜墙铁壁的模样,他以为也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一夜未眠,他还是难以说服自己将计划再继续下去。 他早就料到秦山这次回国和他刻意让Jerry投放在电影人上的照片有关。 秦山忌惮着慕池和他的儿子走太近! 按照慕池原本的计划,他就是要堂而皇之地带蒲栎出现在秦山的面前。让对方知道自己当年没能耐得到秦影帝的心,如今却可以把影帝的小孩玩弄在鼓掌之上。 可是,这一夜,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白雪。回忆着他品尝过的蒲栎的滋味。终究还是没办法做这件自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 慕池准备放弃这个鬼扯的想法,放弃激怒秦山、玩弄秦山之子的想法。因为他意识到这个想法说到底还是过于无耻。 无耻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 蒲栎帮慕池打开车门,车厢里暖烘烘的。 慕池手刚一搭上方向盘,蒲栎就紧握住了他的手指。 “这么凉,我先帮你暖一暖,等暖了再开。”蒲栎眼睛眨动着,睫毛上沾着一层淡淡的要干不干的水汽。 慕池的手指被蒲栎捏着,心越发地疼痛。 他骂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货。蒲栎这样的男孩不应该被他设计。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保持着一贯的笑,从蒲栎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启动车子。 回剧组的路上,蒲栎一直轻声哼着小曲。慕池却频繁出神。 王阿姨说和秦山一起回国的是一位男性,长头发。 娱乐新闻里说秦山回国是为了专门探班安德鲁。他没在剧组遇到秦山,秦山反而先他一步,带着人回老宅看了老慕总。 慕池莫名就想到之前去美国谈《借越》的版权,与作者华凡尼见面时,对方就留着一头长发。 当时看中《借越》剧本的国内娱乐公司有四五家,后来华凡尼选中了星河,这让慕池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意外。 星河虽然在国内影视娱乐方面一向强势,但并不比其他公司给华凡尼开出的条件好。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背后还少不了有秦山的一层关系。 慕池曾经无意中听人谈起,华凡尼和某位息影影帝同居。难道绕了一个圈子,最后还是难逃冤家路窄。 等车子回到影视基地,慕池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跟秦山来的人是华凡尼,更进一步地知道了华凡尼背后的影帝就是秦山。 呵呵! 想到这些,慕池笑了。 那个当年对自己说从来都只喜欢女人的人,如今过了不惑之年,还是栽在了一个gay的身上。 秦山这一场打脸让慕池始料未及,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没有在心里掀起丝毫漪涟。就像原本就是个陌生人,关注彼此的生活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蒲栎要慕池把车停在基地门口,去片场的那一段路,他想顺道给大家买点喝的东西。慕池看出这个小孩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一个人回去,便也不再强迫。 只是看蒲栎三步一回头的给他招手,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觉得蒲栎像当年的自己,却又比当年的自己更加的善于表达爱意。 要不是愧于自己设计出的这一套事端,慕池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去,抓住蒲栎的手腕。 要是能再早一些意识到秦山对自己已不再重要就好了。慕池这么想,却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因为有了蒲栎,所以秦山才会变得不再重要。 蒲栎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慕池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慕池去看,是蒲栎发来的信息:小池哥,我知道你上一段恋情结束的很不愉快,不过也幸好有这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才让我们相遇。所以,忘了那些,我们来好好的恋爱吧。 慕池的视线有些跳跃,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难以辨认手机上的字符是不是他心里想着的意思。 蒲栎对他说“我们来好好的恋爱吧”。 慕池锁了手机,丢在副驾驶位上,猛烈捶打方向盘。 蒲栎订好咖啡,让店员帮忙送过去,而后悄悄地摸进剧组。 一进剧组就关掉手机是他的习惯。冯锐找来的助理和阿姨看到蒲栎连忙围了上来,后知后觉的问他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蒲栎只说有点感冒,吃了药已经好多了,然后就乐颠颠地窜到导演身边去讨论戏份。 蒲栎本来就不是很能活跃气氛的外向性格,同组一个月,大家都了解他。可今天他走到哪里都笑嘻嘻的,遇到谁都要搭两句话,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反常。 真不知道这两天是去养病还是散心。 晚上,蒲栎回到宿舍就抱起从剧务大哥那借过来的吉他。 他脑海中一直盘桓着一段旋律,如果不把他写下来,会觉得特别可惜。 简单的和旋夹一段炫技似的指弹,琴弦震颤间,全是那一夜与慕池的激烈缠|绵。 好似还是那个温度,还是窗外飞扬的大雪,还是壁炉里劈啪作响的果木,还是慕池紧搂着他的臂弯。 蒲栎把脑中的旋律写在纸上,一遍遍反复修改,最后终于觉得差不多了。 他迫不及待给慕池听听,却发现一直忙着手机都忘了开机。 他笑自己傻,一边期待发了信息给慕池后能得到一些什么回应,一边又连手机都忘了打开。 幸好,与慕池的聊天框里,最后一条还是他之前发出去的那一条。 蒲栎便觉得可以继续期待着,也是另外一种幸福。 他把写满小蝌蚪的纸拿到面前,吹了吹双手,活动手腕,录下了一段旋律。 夜已深,慕池听着音质很差的那段旋律,合衣躺在床上,两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只有音乐停了,他才动动手指,重新播放一边。 反而满心除了愧疚与自责,慕池没有办法给蒲栎更多的回应。然而这愧疚与自责都是他羞于启齿的难言之隐。 慕池叹气,微合双眼,想着这段时间要是一个梦就好了。 梦醒之后,他一定穿越茫茫人海,重新找到这个男孩,对他珍重地说一句“我们来好好的谈恋爱吧”。 第27章 然而, 令蒲栎没有想到的是,慕池一直没有回信息给他。 刚开始,他还只是单纯的等待, 时间久了就开始怀疑是否在不恰当的时机会错了慕总的意思。 时间一天天过去, 有无数个时刻, 蒲栎都想直接打电话给慕池, 要一个答复。 可冷静下来就明白,没有答复或许就是答复。 想到那两天, 无论是在宾馆还是在大雪中的山庄,慕池对他那么的温柔与呵护,他就越是不明白现在的处境。 蒲栎心里很乱,他这才想起,似乎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慕池这个人。 他对他只是站在远处的观赏, 那意思就和站在博物馆里看一件被防尘罩遮起来的精美玉器差不多。 《借越》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或许是因为一空闲下来,蒲栎就会想一些和慕池有关的乱七八糟。所以, 工作的时候他会更加的卖力。 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是对他当前困境的一种暂时逃离。他有点沉迷这种方式。 转眼,圣诞节到了。剧组中的大多数中国人,对这个节日都是可有可无的, 若真要过, 差不多也是当成情人节来过。 安德鲁那一行却不同,这一天,对他们而言格外重要。剧组早就为他们订好机票,要飞回去和家人团聚。 因此, 蒲栎他们也跟着放了一个难得的七天长假。 蒲栎坐剧组的大巴和其他同事一起返城。一到市区就先下车了。 他站在城市标志性的巨型雕塑前, 踌躇不前。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傻了,他居然特别想立刻见到慕池。 并且是那种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等的想念。 伸手、拦车、放行李, 再坐进副驾驶,报地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往景承别院开了。 出租车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蒲栎聊天。从天气到市政到商品房价格到水果提价,最后连邻居家地母狗要下小崽子都聊到了,还是不见蒲栎回他一声,后半段路程也就很识趣地安静了。 只有电台播放着老旧地情歌,在狭小的出租车里显得格格不入。 蒲栎下了车,托着行李箱,跟着小区住户一起进了院门。默默走到慕池家的那一栋,他又有些迟疑。 1901,他知道应该按这个数字。 可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于莽撞。慕池会不会不在家,或者家里有别人,更或者他明明在家看到对讲机上出现的人脸,选择假装不在…… 一系列问题疯狂从脑海飘过,蒲栎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 可他还是像他来时的那样,疯狂地想见到他的小池哥。 自从那一日慕池送蒲栎回剧组,慕池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蒲栎。 尽管他自己也从来就没有主动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给慕池。 蒲栎把手指从羽绒服的袖口里伸出来,指尖被冻的有些微微发红。 “1……9……0……1……” 最后,他还是按响了门铃。 随着对讲机里传来“嘟嘟”声,蒲栎又想着不如逃掉,就当自己从未来过,什么都和之前一样。可是听到慕池清亮的“喂,哪位?”蒲栎的心又被紧紧地攫住,动弹不得。 他几乎是本能地喊出:“我,是我,小池哥,我是蒲栎。” “哦,”慕池打开了门禁,后半句更像是自言自语,“你怎么来了。” 蒲栎来不及回答他,拉开铁门,托着行李箱就进了单元门。 从1层到19层,他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你怎么来了。 他想他应该编一个什么谎言,给自己到访找一个十足的理由。 慕池家地门开了,暖气很足。慕池只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和蒲栎夏天时候见到的差不多类型,只是短袖换成了长袖。 “昕阳去外地拍戏了,我忘带家里地钥匙。”蒲栎佩服自己,在最后关头,谎话张口就来。 “哦。”慕池点头,让蒲栎进屋,嘴角的弧度似乎在暗示他对蒲栎的突然到访并不反感。这让蒲栎安心不少。 “他最近是接了一个新工作。”慕池推上门,转身从鞋柜里取出拖鞋给蒲栎。 蒲栎换鞋,进屋。这房子的摆设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虽然气温不低,却还是给人不近人情的冰冷感。 慕池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只是再次见到蒲栎,不是做了错事的惊慌,反而是久未见面的惊喜。 慕池在给蒲栎开门的那一瞬间,才明白,最近一段时间压抑着的感觉,应该叫做想念。 蒲栎坐进了黑色皮质沙发,他曾经睡过觉的那一张。 慕池倒来一杯水,水温刚刚好,不冷不热。 蒲栎握在手心,冻僵的手指开始一点点的舒缓。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一起停下。 蒲栎想说的是:“你怎么在家。” 慕池想说的却是:“你还好吗?” 两人笑起来,像是从来没有过追逐与逃离,隔着一张暗色的茶几,彼此凝视。 “小池哥,”蒲栎嘴巴一张一合,可爱的小虎牙都露出来了,“你想我没有?” 慕池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许久,他唇眼都弯了起来。 他真是没办法骗自己,骗这个小孩。 “想。” 然后,他又问:“剧组那边还顺利吗?” 蒲栎只听到一个“想”字,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他起身,宽大的白色羽绒服带翻了茶几上的花瓶。他冲着慕池的方向就压了过去。 他想念慕池到发疯,没见到他的日夜,全靠想象活着。此刻,两个人距离这么近,就像是有什么勾人心魄的东西,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把他牵像慕池的方向。 他渴望慕池的吻和拥抱,如果慕池不给他,他就压抑不住地想要自己拿过来。 慕池显然是被蒲栎的举动惊到了。 他瞪大眼睛,蒲栎纤长的睫毛近在眼前。他忘了呼吸,忘了思考,嘴巴被蒲栎贪婪地啃咬。 心跳错了一拍之后,慕池才似后知后觉般地疯狂回应蒲栎。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染上的这个麻烦,唯有坦然面对,否则是永远都躲不过去的。 蒲栎能感受到慕池的渴望,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两人再对视,他已经热出一身薄汗。 羽绒服褪在腰间,他索性脱掉了。 因为确认过慕池对他还像以前那样,他便稍微有些安心。 蒲栎擦着慕池的胳膊,坐在他身边,抬手握住了慕池的手。 两人先是食指紧扣了一会儿,而后就变成蒲栎两只手都抱着慕池的胳膊。 他在心里说:“小池哥,我真是好想好想好想你。” 两人就那么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直到天色暗了下来。 窗外黑云翻卷,玻璃窗晕上一层水汽,蒲栎捏了捏慕池的手:“好像又要下雪。” “嗯,”慕池淡淡地应着,手指回应似的也紧了紧蒲栎,“抱歉。” “什么?” “之前你发我的信息,我收到了,没有回你。” “哦。”蒲栎笑着,继续把玩慕池的手指,表现的好像并不在乎这个。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你,”慕池侧过脸,刚好蒲栎也回过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我喜欢你的,非常非常喜欢。可是我……做了不好的事……” “啵……”蒲栎抬手捧住慕池的脸颊,亲了他的嘴唇,“和前任有关对不对?” “嗯。”慕池坦白,却没有勇气说更多。 “我知道你对他用情很深,也知道你们分手很不愉快。在老宅的时候,王阿姨对我说过一点……” “她说什么?”慕池突然紧张起来。 “没……”蒲栎挣脱被慕池紧压着的肩膀,笑起来,“只说分的很不愉快。” “哦。”慕池叹气。关于与秦山的种种过往,慕池对知情人早就千叮咛万嘱咐过,唯独忘了对王阿姨强调这些。他暗暗记下得给王阿姨再嘱咐一遍。 “接受一段感情,总是难的,人并不是随时都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我理解你,”蒲栎说,“所以,我不在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否还惦记着他,告诉我不告诉我,都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想要了解你更深,就足够了。” 慕池听一个小孩对他说这些,心都要碎了。 这一次换作是他捧着蒲栎的脸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早就不惦记他了,也不可能再惦记他,只是……有些话无法对你说,怕你知道后会无法原谅我。” “那就不说。”蒲栎的手指捏住了慕池T恤的边缘,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如果什么情感波折都未经历过,蒲栎才不会相信。 既然有过付出有过分别,那一定就有过伤口。这些蒲栎都能理解,他现在什么都不求,不求慕池承认他们的关系,不求别人是否知道他们的关系。他只求能安静地待在慕池的身边,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彼此喜欢。 房间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窗子外面就成了黑色的世界。 慕池捏住了蒲栎的手,蒲栎仰着脖子一副索吻的姿势。 慕池笑,笑声很轻很淡,同时也有一种释然。 “我们来做吧?”蒲栎把手放在慕池的腰间,“小池哥,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被锁了,已经按照提示改了一下,顺便改了几个错别字。咳~错别字真多,为嘛我之前检查的时候愣是没看出来,再抱歉一次。以下是香菇的话唠时间,嫌弃的小可爱可以忽视……现在回看这文,莫名有些羞耻,虽然写《小心肝儿》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写一篇矫情文,但没想到居然这么矫情!!!砸吧砸吧好像有些用药过猛……呃哈哈哈哈。不过天真纯洁敢于直面内心的蒲栎,以及肯放下过去重新来过的慕池依然是我喜欢的。亲妈在这里给你们打call!我命令你们再好一百年! 第28章 事毕, 慕池在床头点上一支烟。他很少吸烟,虽然床头柜里就放着烟,但他几乎没有在卧室吸过。但此时此刻, 他特别难以抑制地想要一支。 这一次有了经验, 蒲栎没有之前那么难受, 虽然某个部位还是痛得钻心, 但内心的愉悦很快把那点痛冲淡。他闻着烟味爬起来,伏在慕池胸口, 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小池哥。 “给我也来一支吧?” 慕池笑着,把烟盒丢远了一些,是拒绝的意思。 蒲栎又往上蹭了蹭,有点撒娇的意味:“为什么不啊?” 慕池吸一口,夹着烟的手臂垂在床边, 掰着蒲栎的脑袋,对上他的嘴唇。 一股烟气从慕池嘴里缓缓渡到蒲栎口中。 蒲栎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惊得僵住, 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用舌尖去勾慕池,却不料先被烟气呛住。 他转了个身,背对慕池开始猛烈咳嗽。 慕池又吸一口烟,把烟按灭在烟缸里, 转身拍抚蒲栎的后背:“你个小孩, 学什么吸烟?” “我怎么就是小孩,小孩能做刚才那些吗?”蒲栎转身,嘴唇嫣红。 慕池保持微笑,手掌的温度很快惹得蒲栎全身发热。 两人对视片刻, 重新吻到一起。 烟草的气息包裹着男性最原始的欲|望彼此纠缠。 这一吻漫长到似无边际, 依依不舍的结束之后,慕池压低声音问蒲栎:“要不要我帮你清洗。” 蒲栎有些不好意思地攥紧了被角, 脸上也染上淡淡的粉色。 虽然做那件事的时候,他即便疼痛也懂得享受,觉得舒服就会难以自持地叫出声来,可要慕池为他做清洗,还是会害羞。 “我……自己来。” 蒲栎卷走被子,摸到床边,赤足去找自己的衣裤。 慕池伸手取了条内裤穿上,然后去了衣帽间。 等他回到卧室的时候,蒲栎已经进了浴室。慕池想把内衣送进去,站在门口,想了想只是把衣服搭在门把手上。 他敲了敲门:“内衣放在门口。” 里面的蒲栎正蹲在地上,独自面对沾了水之后钻心的疼痛。 半个小时后,等蒲栎从浴室出来,慕池已经做了简单的晚餐。 两碗阳春面,汤里飘着细小的葱花还泛着油光。 蒲栎确实饿了,一大早从影视基地出发,下了车就往慕池这里赶,差不多一天不进米水。 “尝尝合不合你胃口。”慕池把面推到蒲栎面前。 蒲栎干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这是慕池做给他的第一顿饭,虽然看起来有些寡淡,但能看得出很用心。 “碗底卧了荷包蛋,还放了金华火腿,”慕池笑,“把冰箱里能用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蒲栎挑起一筷头面送进嘴里,随后连连点头:“好吃。” 慕池一颗心放下来,也拿起筷子吃面,今天得灶王爷眷顾,慕池觉得自己这一碗面发挥出了超过平日十倍的水平。 慕池是典型的商务人士,常常天南海北的跑,对餐饮虽然不挑但还是有偏爱的口味。准备了精致的厨房和精美的餐具,一直想有朝一日能给自己做顿好吃的。这些年下来,却还是只会煮一碗面。 蒲栎很快吃得只剩碗底。慕池见了,说:“还饿的话,叫外卖吧,或者带你出去吃。” 蒲栎笑:“够了,安德鲁要我减肥的,我平时在剧组里都不敢吃这么多。” 慕池上下打量蒲栎,这才发现对面这个男孩是比之前瘦了一些。 蒲栎看出慕池脸色有变,连忙解释:“角色需要,没关系的。” 慕池微微点头,把自己没吃的那一边让给蒲栎:“那你再吃一点。” 远离床铺,远离之前还紧挨着的身体,远离那股炙热的体温,蒲栎觉得慕池又一点点地恢复到了他进门时那样。 克制、冷静、保守,明显想和自己保持一点距离。 蒲栎猜不透慕池到底在忌惮什么,但对方不说,他也就告诫自己不能当一回事。 只要慕池当着他的面,说出那两个字——喜欢,他就应该给慕池足够多的时间,也给自己足够多的耐心。 天色又黑了一些,蒲栎站在厨房外看慕池洗碗。 虽然家里有洗碗机,但慕池特别喜欢用洗洁精把碗碟擦洗干净的感觉,所以一有机会还是手洗。 “小池哥,”蒲栎从慕池身后轻轻叫他,“我想回去了。” 慕池冲掉手上的泡沫,擦了擦手,转身:“你不是说钟昕阳去外地,你没带钥匙。” 蒲栎笑,准备从这一刻起再也不对慕池说谎话:“骗你的,怕你不给我开门。” 慕池嘴角弯起来,随之眼睛也变成了月牙:“对不起,是我不好。” “不,”蒲栎连忙摇头,“你没有不好,是我不请自来。” “你不是不请自来,我其实也很想你。” 蒲栎能看得出慕池是为了表现的亲密刻意说一些暧昧的话,这并不是发自内心,但依然受用。 他笑:“我还是回去吧。” “……”慕池手掌撑着冰箱门,看似在思索着什么,而后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蒲栎确定自己没有猜错,也更加确定暂时无法得到完整的慕池,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迟早会是他的。 慕池换了衣服,送蒲栎下楼,在地下车库取了车。 蒲栎坐在副驾驶,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满天白雪的那一天。他从未奢望过此生能和慕池走得那么近,近到可以把自己毫不保留地交给对方,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出,出了小区一路往城里的方向开。 昏黄路灯下,车和人都不多,只有景承别院周边的商家门口挂着彩灯的圣诞树提醒他们,圣诞节就要到了。 一路上相对无言,车子很快驶上观海路。 如墨的大海在远处涌动,终于有碎小如冰碴的雪从天而降。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很快就聚满了星星点点的水珠。 “栗子……” 蒲栎看慕池那一侧的海,听到慕池叫他,连忙把视线的焦点转移到慕池身上。 慕池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清了下喉咙,却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在剧组照顾好自己。” “哦。”蒲栎以为慕池要说些别的,显然有些失望。 晚上,蒲栎回家,家里面添了不少新的东西。巨大的粉红豹、划船机、七八个限量版的球鞋盒子…… 蒲栎还没来得及放行李,先把客厅整理了一遍。 等他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要在睡前随便刷一刷,没想到信息栏里有一条未读。 蒲栎经常收到广告信息,那个标志有新信息的小红点放在平时很容易被忽略。可他隐隐觉得今天很有必要点开。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时隔多日,慕池终于给了他一条信息。 慕池的短信:好好拍戏,等我整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剧组看你。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蒲栎觉得观感突然变得明朗,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慕池想要继续他们这种不确定关系的“相互喜欢”。 原来他们想的一样,都愿意为了彼此更耐心一些。 这让蒲栎莫名有些安心。 那种从身体内部萌发出来的想念,让蒲栎差一点就又要丧失理智。 他比从大巴车上下来、站在巨大雕塑前茫然看着这个城市的时候,生出更多更多的想念。 他想扑进慕池的怀抱,细嗅他身上暖融融的气息。然而,他也知道,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留给对方,磨砺心智。 蒲栎按下冲动,点开手机订了第二天一早回X市的机票。 难得有假期,他怕自己抑制不住又要跑去见慕池,还是主动离开这里比较好。再说,这一年,漂泊在外,起起伏伏遇到太多事情。到了年底眼看大小节日接踵而至,他怕春节可能回不去,提前看看妈妈也应该。 然而往后的那几日里,他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乡,还是过得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慕池,满脑子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肌肤之亲。 蒲娅南看儿子远道而来却依然魂不守舍,除了整天炖好吃的东西,也是没什么话可说。 最后还是提前结束这次探亲,蒲栎早早回到剧组,成了第一个返回剧组的人。 正式开工后,他比以往更加专注于工作,这一次不是因为怕身心一有空闲就想念慕池,而是一想到慕池说的那句“好好拍戏……过段时间去剧组看你”。 蒲栎渴望慕池某一天突然出现在片场,好给他“好好拍戏”兑换“来看”的奖励。 第29章 距离春节还有三天, 剧组已经处于半停工的状态。 只有蒲栎和几个演员跟着安德鲁去距离片场一百多公里的海滩,又取了一些镜头。 等晚上回到影视基地,天已擦黑。 大家都累得不清, 一到宿舍纷纷回房休息。 蒲栎也累得有些发晕, 又是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为了演出陈生情绪抑郁而致的那种消瘦感, 他也得跟着改变自己的体型。 宿舍楼道里一阵窸窸窣窣, 而后安静下来。蒲栎走向自己的那一间房门,从尽头的消防通道走出一个人。 那人正在接打电话, 声音沉稳,似是也听到了人群的声音,闪出身往蒲栎这看。 两人视线对上,蒲栎的疲惫瞬间消散。 “小池哥。” 又等了一个多月,蒲栎终于等到了这个朝思暮想的人。 他卖力地拍戏, 一个劲儿给自己心理暗示,慕池说过“好好拍戏……去剧组看你……”。这个人现在终于来兑现承诺。 慕池还在低声地回应着电话, 向蒲栎走来,眼眸里全是温柔。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蒲栎赶快开门。 蒲栎愣了一下,连忙转动门锁。 两人一起进屋, 慕池手里的电话还是停不下来。蒲栎换了衣服走到慕池身边, 看他的指尖泛红,就情不自禁地用手捂着。 他猜想慕池一定在这里等了很久,连手指都冻透了。 慕池还在低低地应着电话那头,蒲栎却一点不满足于只帮慕池捂着手。 他帮慕池脱掉毛呢大衣, 又帮他脱掉里层的西服…… 领带松了一半, 慕池的声音有些变调。 蒲栎仰头,两人又是对视, 眼睛里地渴望表露无遗。 慕池在电话间隙低头吻了蒲栎的发顶。 那么轻柔又温暖地,让人浑身绵软。 蒲栎的指尖攀上慕池锋利的眉锋、高挺的鼻梁,慕池也不躲他,而是一边努力控制声音回复电话,一边摊开掌心揽住蒲栎的腰。 蒲栎穿宽松的体恤,衣料摩擦腰腹都露了出来,慕池就趁机轻轻按摩他越发纤细的腰。 领带终于扯下来了。蒲栎迫不及待地凑上去,亲吻慕池的喉结。慕池还说着话,喉结上下移动着,像条顽皮的小鱼,这是令蒲栎最着迷的地方。 “嗯,嗯,我知道了,”慕池被蒲栎咬得头皮发麻,手脚有点不听使唤地想要回击,“行,那我先挂了。” 慕池按掉手机丢在一边,抬手就捧住了蒲栎的脸。 才一个多月未见,蒲栎又瘦了好多,让慕池心疼。 “唔……”慕池压住蒲栎,亲吻他的嘴唇,身子微微躬起来,好让自己有空隙解开纽扣…… …… 蒲栎总是告诫自己,不要那么主动,至少懂得矜持。可见到慕池就像是着了魔,发了疯。 慕池又何尝不是。 这一个多月里,他想了很多很多。把他们在一起后最坏的结局都想了个遍。 他怕蒲栎与秦山的关系,更怕蒲栎知道他与秦山那些过往。 他怕终有一天蒲栎知道他们的爱恋刚开始并不单纯,只不过始于一场幼稚可笑的报复。 他怕蒲栎失望伤心…… 但他现在最怕的是他明确了自己的内心却没办法和这个男孩在一起。 过去的这十年里,他谁都无法爱上。他觉得冥冥之中是为了在等待蒲栎的出现。 所以,他不想再想那些担惊受怕的事情。同时,他也要求自己一边做好最坏的打算,一边对过去的所有严防死守,继续瞒着蒲栎。 蒲娅南为了让儿子正常成长,不惜骗了这个男孩二十多年。那他再对这个男孩隐瞒几十年又如何。 两人纠缠着到了床上,衣服一件件剥落,露出两颗终于彼此的心。 恍惚中灯光变幻了颜色,形状也微妙起来。气味、喘|息、起伏的背脊,这一刻,他们只做忠于内心的野兽。 …… “要吸烟吗?”呼吸渐渐恢复平静,蒲栎笑着问慕池。 “你有吗?”慕池问他。 蒲栎笑:“没有。” 慕池也笑起来,他抓住了蒲栎的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栗子,我有话说。” “啊?”蒲栎心跳骤停,随后越跳越快。 “把衣服穿起来,我们出去吃饭,我订好了座位。”慕池说完先起身,把之前被蒲栎丢乱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重新穿上。 蒲栎懒洋洋地不想起,可又特别想听慕池准备的那些话,打着精神穿戴整齐。 慕池开车,带着蒲栎去了自家酒店。餐厅里除了两位守候在门口的服务员,空无一人。 正是晚餐时间,没有人,蒲栎觉得有些奇怪。 进了餐厅,慕池就牵起了蒲栎的手,带着他走向窗边单单被射灯照亮的那个座位。 “这是餐厅最好的位置,可以看到整个基地的夜景。”慕池说着,松开蒲栎的手,又为他拉开了座位。 蒲栎微笑着,看样子这空无一人的餐厅早就是慕池安排好的,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慕池从侍者手中接过造型独特的酒瓶,为两人倒上酒。 差不多是同时,另外一位侍者推着餐车,为两人面前的餐桌布满餐碟。 “我跟冯锐打听过了,据说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慕池亲自掀开压在盘子上的餐盘盖。 蒲栎扫了一眼,笑起来,坦白:“是的。” 慕池似乎松了口气。 侍者取下其他几道菜的餐盘盖后,推着小车离开。 慕池举起手边的酒杯,说:“你尝尝,这个酒也很特别。” 蒲栎自从上次喝醉被慕池捡回家,就暗暗发誓再也不喝酒了,此刻酒杯就在手边,还是慕池亲手倒上的。他忍不住想破个例。 蒲栎轻抿一口,点头:“很香。” 慕池说:“你还记得那一晚吗?我去墨老板的店里取酒,你从楼梯上下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像个走失受惊的小动物。” 蒲栎被慕池说起过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抬手遮了遮额头:“哈哈……” “过去的这半年里,我时常想起,如果那一天,你没有遇到我,我没有带你回家,或许我们就永远不会开始。”慕池碰了蒲栎手里的杯子,一口气将杯中的酒饮了大半。 蒲栎感觉到了酒精的后劲,喉头有些微微发甜。 “我时常回忆起那一晚,你蜷缩在副驾驶,与世无争,安安静静。可是我却不经意动了坏心思。”慕池说着,嘴角勾了起来,似是在感慨自己那时的荒唐可笑。 “坏心思?”蒲栎的脸红透了。 “嗯,是。” “是那种吗?因为从娱乐新闻里看到我是个爬老板床的家伙,所以也想玩一玩?”蒲栎开玩笑的口气,“所以你根本不是我的粉丝,对不对?那时候你只是想睡我。” 慕池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感叹这个小孩有时候脑回路清奇,让他根本追赶不急。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慕池想。 “差不多吧,”慕池笑起来,眼睛里全是蒲栎的身影,“反正一点都不单纯。” 蒲栎抿了抿唇,随后笑:“这就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原因?” 慕池摇头,而后又换成点头:“算是吧。” “那现在呢,你又想对我说什么?”蒲栎略有期待地问。 蒲栎之前有打探过,慕池根本就是一个不近情|色的工作狂。如果当初是因为想睡自己而下一个巨大的圈套,他不但不会觉得失落,相反会觉得有点开心。 毕竟,这至少从某个方面来说,自己对于慕池来说是特别的。 “现在,我想明白了。就是很喜欢你,又很想睡你,那不如就好好的来谈恋爱吧,”慕池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藏青色的金丝绒小盒子,“很认真很认真的那种。” 蒲栎眼眸里跃动这个蓝色的盒子,揣摩无数个可能性。 慕池推着那个盒子,送到蒲栎手边而后打开。 不是蒲栎猜测的定情物应该有的样子。那不是一枚戒指或者别的什么,而是一把钥匙,旁边还有一个可爱的卡通栗子门禁卡。 “这是……”蒲栎问。 “家里的钥匙,下次你来的时候不用找任何借口。”慕池笑着,合上盖子塞进了蒲栎的手心。 蒲栎摊开手,金丝绒柔软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他只想要这个男人,没想到对方给了他更多。 “我……”蒲栎紧张起来,所以开始结巴,“慕总,慕池。小池哥,我……” “我很慎重做了这个决定,以后恐怕还会遇到新的问题,但我想先表明态度。接受了你的表白,也应该给你一个同等分量的回礼。” 蒲栎有些惊喜后的惊慌,盯着慕池的眼睛,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收下吧。”慕池笑起来,是蒲栎最喜欢的模样。 第30章 那一晚的菜品都很精美, 确实都是蒲栎最喜欢吃的。可他就是品尝不出什么滋味。因为心肝脾肺肾全都是甜丝丝的。 迟到两个多月,慕池回应了他。他们终于可以如他预想的那样,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当晚, 两人一起去了酒店套房。 两人以相拥的方式一起进门。慕池特别喜欢蒲栎像只小猫似的粘在他身上。 慕池放肆地亲吻蒲栎, 蒲栎半挂在慕池身上。 蒲栎能明显感觉到慕池经过那一场精心安排的表白回应之后, 欲|望又坦诚了一些。虽然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克制还在, 但他们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 慕池撕扯蒲栎的T恤,啃咬蒲栎的嘴唇和脖颈。他说服了自己, 放纵一次、自私一回,不要想那些长久以后也未必会发生的事。只用心体验当前的美好。 两人正在粘腻时,蒲栎的手机兀自振动起来。 隔着裤兜,蒲栎和慕池同时感觉到它。 蒲栎想继续,往前送着自己, 作势还要脱去上衣。那手机振动撩骚的两人都发了疯。 一阵阵的振动,让蒲栎乱了节奏。 慕池抽出手臂, 亲吻蒲栎的脸颊:“接吧,接完继续,我等你。” 蒲栎有些兴致缺缺的接通电话。 没想到,电话是安德鲁打来的。 这几个月的相处, 安德鲁对蒲栎比对其他演员要亲近许多。一方面是因为蒲栎是主演, 工作上他们接触的最多。另一方面,蒲栎有过酒店工作的经验,安德鲁又对中国美食一往情深,蒲栎总能给他最正宗的美食建议。 可对方还从来没有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来过电话。 这让蒲栎意外。 他接了起来, 对方声调很高, 和刚回基地的疲惫模样完全不同。 “栗子,”安德鲁学剧组其他人, 管蒲栎叫这个名字,“你要是还没睡的话,能来一下酒店咖啡厅吗?我一个从美国飞过来的朋友,特别的相见见你。” “呃……”蒲栎本能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不大好意思。 正在犹豫的时刻,安德鲁又开了口:“算了,我不卖关子了,是《借越》的编剧,你们应该早就要见一见的。” 挂了电话,蒲栎简单把通话内容给慕池说了。 慕池眉头拧了起来。 他在宿舍楼道等蒲栎的时候,就接到了Jerry的电话,说华凡尼这两天有可能去剧组探班。 慕池已经在电话里和Jerry说了自己的意思,想要推后一些,没想到这么晚,对方还是坚持来了。 “我陪你一起去。”慕池从沙发上起身,整理被压皱的衣服。 他才和蒲栎互通心意,想要正儿八经地谈一场永到天荒地老的恋爱。不想被突然出现的人扰乱了。 蒲栎很乐意多个人陪自己一起去,又和慕池确定了一遍,两人又出门了。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酒店的咖啡厅花不了多长时间。 他们进咖啡厅,被侍者领向安德鲁与有人会谈的那个雅间。 蒲栎敲了敲门,主动问好。 安德鲁和华凡尼相谈甚欢,看到蒲栎身后还跟着慕池,都表示欢迎。 华凡尼和慕池在国外见过几次,算是彼此印象都不错。 他有点意外蒲栎会和慕池一起出现,不过有安德鲁在一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蒲栎虽然出演陈生已经好几个月,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华凡尼本人。 两个月前,听剧组的其他同事说华凡尼要来。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没出现。 华凡尼一头微卷的长发,五官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只是皮肤白皙地有点不像话。有一种超脱性别的美。 他看到蒲栎,连连点头:“你能出演陈生我太高兴了,刚才安德鲁给我看了一些你们拍摄现场的花絮,你表现的很不错。” 蒲栎谦虚地回应,既然遇到原作加编剧,一些角色上的问题,蒲栎便找准了机会直接发问。 两人很快就像是故人再见,谈起电影、角色,倒显得一旁的安德鲁和慕池有些多余。 慕池有点没话找话问安德鲁:“春节假期不回国吗?” 安德鲁笑起来,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圣诞节回去过了,春节给孩子们订了机票,让他们来中国,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春节。” “那一定和唐人街上看到的很不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华凡尼和蒲栎已经停止了探讨,他笑着接过话头。 慕池早已知道华凡尼和秦山还有一层关系。也知道两个多月前,华凡尼说来剧组探班,又突然取消或许是和秦山行程改变有关。 他当时还失望了一回,没让秦山见到他和蒲栎在一起的场面。 现在想来倒有些庆幸,如果有可能,他倒是希望秦山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蒲栎。 “那华先生春节有什么安排?”慕池问华凡尼,实际上也就是在探听秦山的行程。 “和朋友在国内游山玩水吧,我还没有感受过祖国的大好山河,总是听人说起,现在是想真正感受一下了。”华凡尼说着,眼睛里飘过一些谈不上愉悦的东西,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慕池猜想华凡尼口中的那位“朋友”,想必就是秦山了。不过,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秦山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是个gay的事实,非要身体出卖嘴巴,做一些表里不一的事情,也够让人感慨一番。 正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蒲栎身侧的门被推开了条缝。 有人探近头来,又连忙退了出去。 华凡尼笑着起身,说:“这个傻的,恐怕是看到门口坐了个脸不熟的,以为走错了房间。” 慕池清醒过来,刚才那个人影在门口晃动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看华凡尼的态度,立刻猜到了——门口的人是秦山。 片刻后,华凡尼挽着一个人的胳膊走进雅间。 来人高大,岁月在他的鬓角和脸庞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却也让他更加具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曾经酷爱一身西装的秦山,有了点年纪,反而穿上了连帽卫衣。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和年轻人标志性的卫衣夹在一起,却毫不违和。 蒲栎认出对面的男人是秦山,吃惊地张大嘴巴,扭头看华凡尼和安德鲁,像是一场意外的惊喜。 自从去了两次慕池家,被老慕总追着叫“小山”,蒲栎就恶补了秦山的所有电影。尤其是那部星河制作的,秦山影圈出道之作《大溪山》。 “秦……影帝!前辈好!”蒲栎叫出口,有点明白小粉丝见到明星时为何会格外激动。 蒲栎看了秦山的电影后,着实被秦山的演技震撼。他难以理解为何妈妈蒲娅南非要因为不喜欢这个人的长相就要否定他的艺术成就。 现在的蒲栎,已经对秦山重新认识了解过一番,说是半个粉丝也不为过。 秦山看到蒲栎,脚步微顿,再看看屋子里多出的另一位,许久未见的慕池,就更是有些身体发僵。 “怎么,不舒服了?”华凡尼在秦山耳边小声询问。 秦山微微摆手,很快恢复到镇定的姿态。 “慕总,好久不见。”秦山笑着坐进了华凡尼身边的高背红木雕花椅。 慕池心道真是冤家路窄,可看秦山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起来。 这个世界上,与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有关的三个人,都不想事实被外人知道。 慕池守护蒲栎的勇气和信心无形中便又增加了一分。 安德鲁介绍一旁的蒲栎,华凡尼说这个男孩就是他小说里的男主角。秦山却一副不大关心的样子。 蒲栎想,影帝就是影帝,秦山的眉宇间,似乎天生就存在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又无法亲近。 慕池留意观察着华凡尼与秦山的举动。华凡尼一共趴在秦山的耳边低声说了两次话,秦山都不太搭理他。 第三次之后,华凡尼婉言打断了聊天,说两人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了,想早点回去。 大家自然是应允的。 领走的时候,华凡尼又叫住了蒲栎,说明天早上可以的话,希望能在茶餐厅见个面,他想再聊一聊角色的事情。 蒲栎自然也是答应的。 安德鲁喝了一点白酒,鼻子也红起来,已经有些腿脚发软起不来。慕池和蒲栎合力把人送回客房,才又回到包裹浓烈爱|欲气息的,曾经专属慕池,现在属于他俩的房间。 那一晚慕池和蒲栎都睡得很沉,或许是因为总算有一些事情有了明确的答案,未来变得可期。 第31章 第二日清晨, 慕池睁开眼的时候蒲栎已经不在套房。他想起前一夜与华凡尼分别时,蒲栎曾与其约好第二天一早还要再见一面,便匆匆洗漱之后想去楼下餐厅等着。 慕池原本有些担心蒲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很棘手, 然而前一晚与秦山的不期而遇让他放下心来。 秦山还是和以前一样, 没打算从实质上认这个儿子, 即便只隔着一张桌子, 他也不愿意去回应蒲栎点什么。 慕池进了电梯,下行间在某一层停住, 秦山独自站在门口。 两人对视,眼里的情感都有些复杂。 秦山还是穿着和前一晚见到时,差不多款式的连帽卫衣,只是又戴了一个浅灰色的棒球帽。 “秦影帝别来无恙。”这一次是慕池先开了口。 秦山把电梯往下几层的按钮全部点亮,转身看着慕池:“这些年, 你过得怎样?” “如您所见,事业顺风顺水, 刚刚又确定了恋情。”慕池坦然回答,目光扫过被秦山按亮的那些按钮,心中不禁冷笑。 这个人还是和十多年前一个样子,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惜牺牲别人的时间和精力。 “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秦山明知故问。 慕池点头:“我的爱人叫蒲栎, 说起来和秦影帝应该是同乡,都是X市人。” “呵,”秦山一口气提到胸口,而后慢慢吐出, “小池,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没有和你好好的说再见。但你不应该拿我当年的错误来惩罚一个不相关的孩子。” “抱歉,秦影帝说的,我有点听不明白。”慕池说完很孩子气地耸了耸肩。 “你知道我的意思。” 电梯打开,又合上,而后是继续下行。 “你知道我在国内投资大铭就是为了保护他。” “哦?”慕池凝视着秦山的眼睛,而后拧住了眉毛,“秦影帝是说蒲栎吗?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因为团队不合,身陷丑闻,宁愿背负巨额违约金也要和前东家解约,而后和朋友在酒馆里买醉。你是说,大铭会保护他?” “你知道,蒲栎的身份,对大铭内部人员都是保密的,我当时在国外,对国内的这些……” “哦,”慕池打断了秦山的话,“蒲栎的身份?说到这,我到有点好奇,请问秦影帝,蒲栎的身份很特殊吗?” “小池!”秦山极为不悦地眯了眯眼睛。 电梯继续向下走走停停,慕池突然有些不耐烦,抬手把余下的亮灯按钮全部双击取消,只留了1层的那个。 “小池……”秦山的声音浑厚有力。 慕池抬手做了个等的手势,从口袋里取出正在振动的手机,接通:“喂?” 蒲栎已经和华凡尼见过面了,声音听起来有一些兴奋,问慕池:“小池哥你醒了没,要不要我带早餐上去。” “不用了,我正要下来找你,电梯马上就到,”慕池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很确信秦山依然听得清楚,“你起的够早,我醒来你都已经没影了。” 慕池和蒲栎通话,嘴角始终保持微笑的弧度,目光几次与秦山碰撞依然暗含笑意。 慕池自己都觉得现在这个状态太不适合与敌对峙,便垂下眼睛,恰巧见到秦山捏紧的拳头。 挂了电话,慕池问秦山:“秦影帝刚才要说什么?” “你……” 秦山刚一开口,电梯门打开,蒲栎已经等在门口。 蒲栎看到慕池和秦山一起从电梯里出来,连忙上去打个招呼。他身体亲昵地和慕池紧挨着,眼里饱含笑意,对秦山说:“前辈昨晚睡得好吗?华老师在茶餐厅等您呢。” 秦山盯着蒲栎,一念间有万千思绪随着眼波流转,而后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对蒲栎点了点头,转而去了茶餐厅。 …… 还有两天就是春节,剧组除了个别部门需要加班,大部分都可以放一个7天左右的假期。 慕池随蒲栎回宿舍,简单收拾行李,就一起回市里。 蒲栎有些不安,路上问慕池:“春节不回老宅和老慕总一起过吗?” 慕池笑:“来之前已经去看过了,上次你说应该经常回去看看他,我几乎每周都会抽一天时间回去陪他。倒是你,在外面辛苦一年,应该回去看看妈妈吧?” 蒲栎也笑着,想起一个多月前匆匆回去,在家里闲窝了几天,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慕池,如今慕池就在身边,就像是在做梦:“圣诞节已经回去过了。” 慕池撇嘴:“所以说,圣诞节不和我过是要回去看妈妈喽?” “你又没说要我留下啊。”蒲栎不知怎么,恋爱刚开了个头,胆子就先大起来了。 “你知道的,我什么时候都喜欢你留在身边。”慕池说着肉麻的情话,不知不觉耳朵根都红了。 蒲栎笑得更开心,随后才反应过来:“所以说,你要和我一起回X市?” 慕池微微点头:“下午一点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我们直接去机场,路上吃点东西。” 蒲栎有些难以置信,然后又是一阵的无所适从:“小池哥,你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回……” 慕池转过头,用手指刮了一下蒲栎的鼻子:“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陪你回去,我住酒店。不用告诉任何人我们同行的事。” 蒲栎确实还没有相好怎么向妈妈出柜。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久了,蒲栎越发能摸得清蒲娅南女士的性子。任何事情,都是嘴上说不同意、不认可、不行,到后来还是会尊重蒲栎所决定的一切。 并且,蒲娅南是一个思想较为开放的女性,应该能理解他的性向。 蒲栎开始琢磨,要不然就趁这一次回家,直接向老妈出柜算了。他不希望慕池和自己在一起后还偷偷摸摸去住宾馆。 “不要想着出柜,”没想到慕池先开了口,“有些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是你不是已经向全家人都出柜了吗?”蒲栎问。 慕池微微摇头,沉思片刻,而后淡淡的说:“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对我的妈妈说 ‘我是同性恋’这几个字。” 蒲栎猛然想到,在慕家老宅,王阿姨说过的,慕池妈妈的去世好像就是因为知道了慕池的性向之后,一时接受不了哮喘发作,不治而亡。 蒲栎似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应了一声:“好,知道了。” 两人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随便找了家餐厅吃饭,过了安检就直接进贵宾候机厅等待。 登机,两人的座位紧挨着,按理来说临近春节人应该很多,可蒲栎发现头等舱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人好少。”蒲栎笑,随身带的行李全都是北方冬天穿的,他索性什么都没带,准备到了那边随便买两件来穿。 慕池笑,随手抖开羊毛小毯盖在蒲栎的身上:“是哦,人好少。” 蒲栎最近拍戏有些疲惫,前一夜又做了运动,早上起个大早去见华凡尼,脑袋一靠上椅背就有点犯瞌睡。 飞机起飞的时候,蒲栎已经是彻底睡着了。慕池握着蒲栎的手,另一只手把蒲栎左右摇晃的脑袋掰到自己肩上,再亲吻他的发顶。 准点到达X市,平时回家都是蒲栎提前约好车,或者是老妈在郑一刀那里提一句,郑大厨就亲自来接了。 第一次跟着慕池回到自己出生的城市,却什么都忘了准备。 慕池却很从容地往停车场走。 “提前租好了车。” 恋爱的第二天,蒲栎有一种会被小池哥宠成四体不勤的错觉。 车子路过城里酒店集中的区域,蒲栎问慕池:“你要住哪一家酒店,订好了吗?” 慕池笑着把订好房间的电子回执单给蒲栎看:“这一家。” 蒲栎看了一阵,觉得眼熟,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自家附近那个才开业没多久的酒店。 “专门找了离你近一点的地方。”慕池解释。 蒲栎笑:“新开的酒店,不知道服务好不好。” “只是住几晚而已,难道你希望我还享受一下什么特殊服务?”慕池开玩笑。 前面的司机听了后排两人的话,有些憋笑。慕池和蒲栎便不再多言,只是暗暗十指紧扣。 车直接把两人送到了酒店门厅。蒲栎跟着慕池径直走进大厅办理入住。 熟悉的空气、温度、语言,让蒲栎很快找到回家的感觉。 分明也才一个多月,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他怎么就没觉得有这么惬意呢。 “这位先生和您一起吗?”前台小姐轻声问慕池。 慕池回头看推着行李箱来回玩的蒲栎,招了招手。 “怎么?”蒲栎问慕池。 “把你身份证给我,”慕池冲前台小姐微笑着,“麻烦给他一张房卡。” 蒲栎之前跟慕池住自家酒店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身份登记。那间屋子本来就是慕池固定的休息场所。所以面临突如起来的“开房”,他有些脸红。 “我……回家……”蒲栎一边嘀咕一边已经把身份证捏在手里了。 慕池从他手里抠走身份证,递给前台,笑笑什么都没说。 慕池办完入住,两人一起上去。慕池的行李是提前准备好的,几身换洗的衣服,一个黑色的18寸行李箱而已。 房门推开,柑橘芬香扑面而来,慕池插上房卡,转身推上门就把蒲栎卡在房门与橱柜形成的拐角里。 “小栗子害羞了哦?”慕池捏着蒲栎的脸,笑得不怀好意。 蒲栎索性搂住慕池的脖子亲吻起来:“怎么了,不可以啊?” 第32章 蒲栎现在终于可以放肆的亲吻这个男人, 随时随地。 慕池自从在心里确认自己的确喜欢蒲栎之后,就觉得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种对于另一个身体热切渴望着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让他有种岁月从未荒废的错觉。更要他有抓住眼前的勇气。 “想要你。”蒲栎呢喃着,腰肢开始不自觉扭动。 慕池亲吻蒲栎的侧颈, 手指摩|挲蒲栎的腰线:“今天不可以, 要早点回去看妈妈的。” 蒲栎被慕池的话惊得瞳孔骤然紧缩。他骂自己得意忘形, 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飞机起飞前, 他给蒲娅南发了条信息,说下午到家, 结果,现在还粘在慕池身上。 慕池揣了一张房卡给蒲栎,什么都没说,只是抿住唇笑。 蒲栎在慕池的脸颊又亲了一口,恋恋不舍的拉开门告别。 慕池把行李箱往房间里推了一点, 跟蒲栎一起出门。 他说送蒲栎到楼下,结果一直走一直走, 两人绕过酒店前面的喷泉,走向通往蒲栎家的小路,而后一点点靠近慕池记忆中十多年前那幢老旧的居民楼。 曾经,他就是站在那颗树下被秦山冷言冷语。 慕池看清那颗树的品种, 突然笑出声来。命运真是会捉弄人, 他当年向秦山告白就是在梧桐树下,如今发现,自己被抛弃的时候居然也是在梧桐树下。 “笑什么?”蒲栎问慕池。 “笑你妈妈要是突然出现,你怎么解释我们的关系。”慕池随口乱说。 “就告诉她好了, 我妈妈虽然外号冰美人, 可最后还是会为我融化。”蒲栎有点洋洋自得。 正说着,慕池推了蒲栎一下, 而后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了。 蒲栎愣了两秒,才发现老妈站在阳台上,把晒得发蔫的花从花架上取了下来。 蒲娅南也在同时看到了蒲栎,开心地挥了挥胳膊:“站在楼下傻什么,快上来。” 蒲栎再回头去看慕池,那人正背着身挥了挥胳膊,拐进一条小路。 蒲栎走向自家的单元门,心想慕池真是把门下艺人调查的仔细,连老家在哪个楼哪一号都很清楚。 蒲栎踩上老旧的楼梯,楼梯的水泥边缘都磨得光亮。 “妈!” 蒲娅南已经打开防盗门站在门口等,蒲栎看到她猛跑上去,咧出灿烂的笑。 “怎么又来了?”蒲娅南的笑相比蒲栎含蓄很多,转身进了家就去厨房给儿子倒水,“不是说春节不回来了。” “想你了呀,”蒲栎撒娇,钻进卫生间洗手,“想你就来看你啊,难不成你有安排了。” “我能有什么安排,”蒲娅南追着蒲栎给水喝,“你怎么连一件行李都没有。” 蒲栎这才觉得,自己老远回一次家一件行李都么有,似乎洒脱得过分。可是和慕池在一起就是安心到明明一件行李都没有,还是不会觉得怪异。 “太急了,没有回家,直接从片场赶去机场,又想那边的衣服拿回来也太厚了,穿不了……”蒲栎巴拉巴拉说一堆。 蒲娅南含笑看着儿子,和上次回来很不一样。 慕池走回酒店,楼下不远处就是码头,正是日落时分,整个天都被夕阳映成金红色,他便有点舍不得就这么上楼去。 慕池顺着路边走,吹着海风,一路上都是从渡轮上下来的外地游客。 他靠上栏杆,给自己点一颗烟,看人潮往来。甜蜜的恋人,问家长要气球的小孩,唠唠叨叨的老年夫妻……一时间他似乎觉得自己好似重新获得了某种新的能力。 是对人情温度的感知能力,好似能透过别人的欢笑感到快乐,因别人的不悦而皱紧眉头。慕池觉得身体充满活力,告诉自己,这就是活着的感觉,正常人的感觉,真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蒲栎对着老妈做的一桌子菜大快朵颐。想到慕池可能此刻正一个人孤单单的在酒店吃外卖,有些心疼。 他取出手机拍了张布满餐碟的照片给慕池发了过去。 “咻……” 照片发送成功,手机屏幕还亮着,蒲娅南一歪脖子就能看到。 “谁啊?”她问。 蒲栎想起慕池在来时交代过关于“出柜”的那些话,想随便说点什么应付过去。 “同事。”蒲栎重新拿起筷子,准备暂时把安德鲁的瘦身要求放一放,好好吃一餐妈妈的味道。 “哦,”蒲娅南微微点头,关于蒲栎工作上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多问的,转而换了个话题,“今天楼下和你说话的那位是哪个?之前好像没见过,是老同学?” 蒲栎心道,原来在慕池发现蒲娅南之前,蒲娅南就已经看到了他们两个。搬花盆说不上就是个假动作。蒲栎突然有些忐忑。 “嗯,”蒲栎嘴里含糊不清,“就是这个同事啦。” “哦……”蒲娅南不再多言,而后过了许久,久到蒲栎以为可以聊聊郑一刀或者舞蹈班之类老妈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题,不料她又继续说,“你同事来看着你啊,是不是吃什么都要给他报备?我可听说有些小明星就是这样的,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啊?”蒲栎惊讶,想到以前回家有时候会带着冯锐,老妈可能是误以为他这一次也是带着助理来的,刚好顺杆往下爬,连连点头,“嗯对啊,就是来看着我,哈哈。” “唉,连饭都不让好好吃,还怎么卖力赚钱哦,”蒲娅南叹了口气,“看看你入的什么行。” “老妈你还不是一样,做舞蹈演员的不也都是饿过来的吗,哈哈……”蒲栎开始画太极,“再说我这个助理哦,人很好的,总是偷着给我补。我刚就是发张照片馋一馋他的。” 蒲娅南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我头疼脑热都是他带我去看病,他还带我吃很高级的那种餐厅。” 听蒲栎这么一说,蒲娅南倒是放心了一些,转而对那个模糊的背影生出一些怜悯:“你说你,大过年的,自己回来不就好了,又不是找不到家门。人家不要家人团聚的啊?” 蒲栎琢磨了一下,脑子里又蹦出慕池可怜巴巴翻着外卖的画面,啧了一声:“唉是哦,等下送他点吃的好了。” 蒲栎觉得自己真是聪明,这一圈太极打下来,自己好像并没有说谎,吃了饭,心安理得地去帮慕池打包饭菜。 蒲栎当着蒲娅南的面给慕池打电话,努力寻找对冯锐说话时的那种感觉——亲密又带点儿任性。 “喂?”慕池接起电话。 “不要吃东西哦,”蒲栎清了清喉咙,“我妈妈叫我来送吃的。” 在厨房洗碗的蒲娅南关掉水龙头偷听。 “送,一定要送,我妈今天都在阳台上看到你了。让你对我好点,别总想着怎么保持体型饿着我……” 蒲栎继续说着,蒲娅南手底下的水龙头又一点点的开大了。得知儿子在外不是那么好欺负她有点放心。 蒲栎有了正当出门的理由,乐得嘴巴都合不拢,提了饭盒一路小跑就往慕池的酒店楼下走。 慕池刚和朋友在当地有名的海鲜餐厅吃了晚餐,准备回酒店休息,接了蒲栎的电话一头雾水,车到了酒店楼下便没有上去,在楼下等。 蒲栎气喘吁吁地撞进慕池怀里,跑出一身汗来。 天色已黑,慕池借机亲吻了蒲栎的额头:“怎么了?” 蒲栎喘了好久才能正常说话:“怕你吃不好饭,来送你点吃的。” 慕池搂住蒲栎的肩膀,又刮刮他的鼻子:“我怎么会一个人吃不好饭,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在吃饭啊。” “那你是吃过了?”蒲栎问慕池。 慕池点头:“刚好有几个投资人在这边度假,顺便约了,一起吃的晚餐。” “小池哥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工作。”蒲栎提着饭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池从蒲栎手里提过饭盒:“这个留着当夜宵吧。” 慕池快蒲栎几步,走进大堂,给饭盒过了封寄存下来,然后对蒲栎笑着说:“介意给我当导游吗?刚过来的时候,那边有一个好有人气的夜市。” 蒲栎大喜,连忙比了ok的手势。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这里冬日的风总是那么轻柔,带着淡淡的海洋气息。 蒲栎用胳膊蹭慕池的胳膊,走着走着两人就靠得越来越近,到了夜市被人群一挤,差不多就是蒲栎掺着慕池的胳膊在走走停停了。 穿梭在嬉笑的人群中,慕池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和蒲栎一般的年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因各种细小的快乐而哈哈大笑。 街头有一个扎着银白长发的老艺术家,他能在不足一分钟的时间内,快速为游客画人像速写。蒲栎和慕池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都觉得有趣。 “要不要来一张?”老人笑呵呵的,两片圆圆的眼镜挂在鼻子两侧。 蒲栎和慕池都很动心,差不多在同时说出了“要!”。 老人支好画架,观察蒲栎和慕池,而后手起笔落,在大白纸上迅速涂抹起两人的样貌。慕池和蒲栎并肩站着,被人圈在同一张画布上还是头一次,都有点害羞。 “一个人的话,一分钟,两个人的话呢,”老人看看蒲栎和慕池,又在画纸上沙沙地画,“就要慢一些。” 蒲栎刚想开口说不要紧,慢一些也无所谓,反正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很快乐,不料围观作画的游客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几乎是在惊叫:“蒲栎!啊,那不是蒲栎吗?” 第33章 慕池机敏地抠了抠蒲栎的手心, 趁人群没有引起更大的骚动前,拉着蒲栎的手转身跑了。 身后的画家继续涂抹画布,那个女生还在兴奋地对同伴说:“啊, 你们看到没有, 绝对就是蒲栎!” “他不是在拍电影吗?” “他老家好像就是这里的……” “和他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看起来关系很好。” 蒲栎被慕池牵着手, 在人群中穿梭,五光十色的灯影快速闪过, 仿佛世界轻快地只有他们两个。 一路不停,走到一个鱼丸店前,蒲栎累得喘气。他扒着鱼丸店的立式招牌不愿意再走。 “小池哥,停,停一下啊, ”蒲栎说,“这家鱼丸很……很好吃的。” 慕池笑, 抓着蒲栎的手松开了一些。 蒲栎转身问老板娘要了两份鱼丸,一人一份捧着,放慢了脚步。 “不能再去人多的地方。”慕池不大习惯在街上吃东西,捧着纸盒有些不知所措。 蒲栎嘴里嚼着Q弹的丸子, 嘴巴圆嘟嘟油亮亮的, 连连答应:“好啦,不去啦,怕了怕了。” X市老旧街区,道路错综复杂, 出了夜市, 很快就走上一条被路灯照得树影斑驳的小路。 小花猫悠闲地散步,风吹过, 树叶沙沙作响。 蒲栎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邀请慕池一起坐。 慕池坐了,开始用叉子拨弄纸盒里的鱼丸。 “来我帮你,”蒲栎看慕池有点笨手笨脚,用自己的叉子叉了一颗送进慕池的嘴里,然后问,“好吃吗?” 慕池细细地嚼着,眯了眯眼睛:“好吃。” 小花猫走了过来,“喵喵”地叫着。 蒲栎用叉子把鱼丸分成小块,丢给猫咪,猫咪脑袋一点一点地吃了。没一会儿又招来了它的同伴。 边吃边喂猫对于慕池来说还是第一次,他有点想回去再买一些鱼丸来。 蒲栎拉住了他:“猫咪吃这些不好的,口味太重,想喂的话下次带猫粮来吧。” 慕池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他真的会再来似的。 他们坐在长椅上聊天,就像是第一次去慕家老宅,对着一片黑漆漆的池塘那样,无所不谈。尤其是童年的糗事、乐事,像是像尽量弥补没有彼此陪伴的日子。 蒲栎摸着小猫的背毛,不知不觉就说起来……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他没有爸爸,也没有更多的亲戚。妈妈只身从远方来,举目无亲,未婚生育。为了养他,不得不卖力地在舞团里跳舞。 小时候很多事情都变淡了,但还是能想起那些不同颜色质地的门。他总是被锁起来,不是在幼儿园挂着门锁的大门口等妈妈来接,就是寒暑假被锁在家里。 上小学的时候不锁着他了,可他也没地方可去。放了学就往蒲娅南的剧团里跑,趴在排练室的角落里把作业写完,就看着大人们排练,有时候来了兴趣就跟着一起跳舞。 他喜欢跳舞,也喜欢看人影在舞台上摇曳的感觉。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和舞台有关,渴望感受别人的生活,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他从很小开始,就确定自己终究要漂泊异乡,像妈妈一样,生如浮萍。 他还对慕池说,蒲娅南给他取名字叫“蒲栎”,“栎”本来就是一种树,皮实耐活,不容易死。 蒲栎还把自己对生父的好奇以及早早退学的事情当成一个笑话讲给慕池。 他说他从来不敢问蒲娅南自己的父亲是谁,因为,他知道妈妈乐意自然会说,她不说就是不能提及。 然而那一次是个例外。 蒲栎上高一那年,蒲娅南已38岁,早已不适合再上舞台演出,然而,那些年,恰逢体制改革,好多年轻的舞蹈演员纷纷下海创业,剧团里一下子流失不少人才。 蒲娅南不但咬着牙上场,还一人分饰两角。终于在一场剧即将完结的时候,力竭,从男主的肩头跌落,直接摔伤了腰椎。 蒲娅南被送去医院的时候,急诊室里连个床位都没有,她受的伤又刻不容缓。 蒲栎从老师口里得知老妈受伤的事情,连忙赶到医院,没有哭,也没有慌。少不更事的年纪,还以为这一次不过是蒲娅南众多摔伤扭伤中的又一次,他居然抓住机会,在急症室外问了一个暗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 他问老妈:“你都摔成这样,那个男人在哪,你告诉我,我爸爸到底是谁,他在哪?” 蒲娅南下半身已经快要失去知觉,腰也痛得撕心裂肺,豆大的汗珠顺着脊梁往下滚,却格外温柔地伸出手摸了一下蒲栎的眉眼、鼻梁和唇角。 她咬牙说:“他死了,死前的样子和我现在差不多。” 蒲栎急了,那一天的医院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急诊室、走廊里、楼梯上,到处都是人。 蒲栎发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和那个从未出现过的人比起来,他的妈妈显然更加重要。 他知道,那些年有一个叫做郑一刀的海鲜酒店老板在追求着妈妈。可是妈妈总对他不冷不热。现在妈妈遇到危险,剧团领导在医院里也着急地找不到出路,他便偷了妈妈的手机给郑一刀打了个电话。 郑一刀听说蒲娅南受伤,连忙赶了过来,还联络有头有脸的客户,托关系请来了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为蒲娅南立刻做了手术。 蒲栎是从老妈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次意外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手术进行了十多个小时,他的心肝就在手术室外焦灼了十多个小时。 他开始自责,骂自己来医院见到老妈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次摔伤或许会要了她的命,或许让她再也无法直立行走。 但是他没有哭,来不及哭就被护士叫去三次补缴医药费。 那一刻,蒲栎才知道,原来自己家里这么穷,穷得连保命用的钱都拿不出。他不大乐意地接受了郑一刀的援助,只是暗暗的对以后的生活有了新的规划。 万幸,手术很成功。 蒲娅南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终于能够下地活动了,虽然走得磕磕绊绊,却总比一辈子做轮椅强。再加上她原本就有舞蹈功底,耐不住寂寞,勤加运动一年后也就行动自如,从外表看和常人无异。只是这次意外让她彻底告别了舞台。 也就是在那个暑假,蒲栎开始了在腕表店兼职的模特生涯。 腕表店的经理是蒲娅南的好友,从小看着蒲栎长大,早就说过他凭着一张脸就能当明星。 那年蒲栎16岁。瞒着妈妈说去补课,其实是在某奢侈品店的开业典礼上站台。 后来他就越来越不爱上学了,不是学不下去,只是单纯地想要离挂着锁子的大门远一些,再远一些。 为此,他还想了一个迂回的方法搞定妈妈。 他跑去郑一刀家里,百年古厝红砖熠熠,他来不及驻足,扑腾就跪在了郑一刀面前。 “阿叔,收我做徒弟吧!” 郑一刀吓得跳脚,骂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子跪的还真是地方,偏偏对着祠堂里供奉的郑氏祖先。 而后郑一刀认出蒲栎,呵呵一笑,嘴巴咧到耳朵根上:“厚喇厚喇。” 就这么着,蒲栎高二就退了学,光明正大地跟在郑一刀这个保护伞下。白天四处走穴,晚上就去郑一刀的海鲜店里帮忙,时间久了还真的学了点做海鲜的本事。 蒲娅南对他没办法,日子再艰难她也没有发过什么脾气,只是暗自伤心苦恼了小半年母子俩才开始能正常对话。 “后来就遇到了星探?”慕池调查过蒲栎的经历,他知道蒲栎在海鲜店里没多长时间。 “差不多一年多,才稍有点名气,然后就有个姐姐说可以带我签约进娱乐公司,当明星。”蒲栎说起这些,不好意思。那些年宛如一幕幕带着奇异色彩的老旧电影,虽说才过去没几年,但想起来就像是上个世纪。 “你妈妈同意了?”慕池问蒲栎。 蒲栎摇头:“怎么可能?她气得要死,那是我见过她最凶的一次,连郑一刀都被吓得额头冒汗。她不愿意我进娱乐圈,说娱乐圈的人都是蛇蝎败类。” 慕池现在算是对蒲栎的妈妈有了重新得认识,心里特别感慨。 曾经,站在那颗梧桐树下,慕池悄悄的埋怨过这个女人,虽然明知道他们都是并列着的受害者。现在,他对蒲娅南满是敬佩。 以他在娱乐圈里的这些见闻,日子过不下去,有太多可以来钱的方法,可这个女人选择了沉默,独自一人把他的小栗子抚养成人。单凭这一点,他就应该一辈子对这个女人心怀感激。 慕池送蒲栎回去,再次站在那颗梧桐树下,抬头看阳台上围绕蝇虫的暗红色小灯泡,感念一切安排自有上天的道理。 第34章 蒲栎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在外面总是绷着神经习惯了早起, 回家总算能睡一个实打实的懒觉。 蒲栎醒来之后,家里空无一人。蒲娅南还像蒲栎小时候在家时那样,给他留下一个纸条:妈妈去排节目, 你自己热粥来吃。 蒲娅南这些年和剧团的老同事合伙办了一个舞蹈培训学校。寒暑假的时候请老师带一些幼儿舞蹈启蒙, 平时组织社区里的中老年朋友跳跳舞、排排节目。 这一天是除夕, 蒲栎没想到老妈会比他还忙。 他笑着收起纸条, 去厨房热了点粥,从窗口遥遥看到不远处慕池住的那个酒店, 便又回房找了手机打电话给慕池。 “小池哥?”蒲栎声音带着亲昵,“睡醒没有。” 慕池笑起来:“你才醒来,我已经晨跑回来了。” 蒲栎回到厨房搅动锅里的粥,看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酒店招牌,笑:“看来昨晚没有我, 小池哥睡得很饱?” “可不是吗,不过更希望有你打扰, ”慕池问蒲栎,“怎么胆子这么大,说这些,妈妈不在身边。” “嗯, ”蒲栎关了火, 单手把粥盛到碗里,“去排练节目了,今晚除夕夜,社区有慰问孤寡老人的演出。” “那我们见面吧, ”慕池拖长声音听起来黏糊糊的, “想你了。” 蒲栎原本没有那么渴|望立刻见到慕池,此刻听到邀请, 心就已经先飞了过去。 蒲栎翻衣橱,因为这一次没带行李过来,只好将就一下穿穿以前的。还好,这些年,他身材除了更瘦一点,几乎没什么变化。 翻找一阵之后,拉出一件衬衣配满是窟窿的驼色毛衣,又搭一条浅色牛仔裤。这些都是以前当模特的时候,品牌赞助的衣服,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觉得过时,没想到老妈都没有丢,还挂在衣橱里,看上去和新的一样。 蒲栎再穿上他们,对着镜子笑得尴尬,有点难以驾驭自己十八九岁时候的审美。 不过,有了前一晚在街头被路人认出的经历,他还是准备装嫩一些,好让自己不要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蒲栎换好衣服去慕池那里,直接上楼打开进慕池房间。 慕池刚冲了澡,穿着睡衣站在窗前看码头来往的人群,一回头,看到蒲栎来了,笑着张开怀抱。 蒲栎拱进慕池怀里,不由得想要撒娇。或许是从小没有父亲的缘故,蒲栎特别喜欢慕池身上这股成熟男人的气息。 他搂着慕池的脖子,用脸颊刮蹭慕池的下巴,呼出热气。 慕池从蒲栎的发顶亲吻到他的眼角鼻梁,再亲上水润的唇,手掌扣着蒲栎的脖子,有一些霸道和迫切。 很自然的,两人拥抱着,不知怎么就滚到了床上。 窗外是大亮的天,偶有不知名的海鸟,在与世隔绝的高空,坠入无人打扰的甜蜜亲昵。 两人亲热之后就一直懒懒地躺在床上,暖气开得很足,不盖任何东西,坦诚相见。 慕池和蒲栎这具年轻的身体在一起,仿似也年轻了许多,欲|望的闸口一旦被毁坏,随时都想吃了对方。 蒲栎就更是难以自持,他觉得在慕池面前自己什么都隐藏不了。与其假装矜持,不如索性敞开了享受。 蒲栎转一个身,用额头顶着慕池的胳膊,说:“小池哥,我发现一个秘密,从我家厨房居然能看得到酒店。” “是吗?”慕池问,声音里带着微笑,像是假装配合小孩子发现的“惊天”大秘密。 “是哦。”蒲栎认真的点头。 慕池则是轻柔地摸着蒲栎松软的头发,问他:“过了今天你就本命年了吧?” 蒲栎皱了下眉,思索起来:“是吗?可是我生日是在八月。” “是,”慕池认真地回他,“本命年都是按生肖算的。” 蒲栎笑起来:“哦,也是小池哥的本命年吧?” 慕池笑起来微微点头:“蛮巧。” “听说本命年犯太岁,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蒲栎认真起来,“小池哥紧张吗?” 慕池笑着半认真地思索起来,他的24岁本命年,被恋人抛弃,母亲得知他是gay之后更是突发疾病去世。想起来,确实是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年。 “今年有你,不会糟的吧。”慕池搂紧蒲栎。 蒲栎从慕池怀里挣扎着抬起头,笑:“我也这么想,遇到小池哥以后,我好像什么事都顺了。” 慕池像是想起什么,起身,去衣橱找衣服穿,而后把蒲栎的衣服帮他套到身上。 “走,咱们出去逛逛。”慕池说。 “去哪儿?”蒲栎整理着被慕池套上的衣服,声音慵懒,“昨天还说过不去人多的地方。” “戴上口罩。”慕池说完就去翻自己的行李箱,果真被他翻出一个黑色的一次性口罩。 两人出门,没有像前一夜那样趁着夜色挨很近,看上去像是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慕池招手打车,说去市中心,但具体去哪他也没有方向。 他就是记得,王阿姨在老爸60大寿那天,为他置办了一件金器,说是戴在身上能挡灾的。虽然慕池是个无神论者,但这一刻,他突然就迷信起来。 他想让自己和蒲栎的本命年都过得顺风顺水,这些说法也变得宁可信其有。 车子到了市中心,停的地方正是几年前蒲栎打工经常来站台的那家腕表店。 店主是蒲娅南的好友,在蒲娅南未婚先孕的艰苦日子里倾囊相助,又在蒲栎迫切需要赚钱的时候提供工作的人。蒲娅南和蒲栎都视她为贵人,蒲栎更是叫她陶妈妈。 “等我一下。”蒲栎既然已经到店门口,就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如果陶妈妈在的话正好能打个招呼。 慕池则跟了上来。老爸的金器是王阿姨拿去什么庙里开了光的,他没那么多讲究,只是想买个象征意义的礼物的心思更重一些,便也跟着蒲栎进去。 他想,不如就一人买一块表好了。 蒲栎戴着口罩,接待他们的小姐没认出来。只觉得进来的两位男士穿着气度不俗,像是典型的顾客,便格外的热情。 “陶妈妈……陶萍在吗?”蒲栎问。 店员小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在疑惑,从后面水晶展架旁走出一位穿着时尚的中年女士。 “阿栎!”陶萍一眼就认出蒲栎,喜出望外,走过来就抱着蒲栎往怀里紧了紧。 蒲栎也回抱着她,像小时候那样,说起话来甜甜的:“干妈还是那么美!” “小嘴真甜!”陶萍说着,把蒲栎往里面的vip包间拉,然后示意店员可以去忙别的了。 一转身陶萍意识到蒲栎身后还站着一位,连忙问:“这位是?” “我的……”蒲栎想着怎么介绍慕池。 慕池伸出手,抢先回答:“阿栎的同事。” “哦。”陶萍上下打量慕池,与他握了握手,觉得这个青年好似在哪里见过,就是突然想不大起来,便只是热情的把两人往里面请。好久不见蒲栎这个从自己门下走出去的干儿子,她想念得不行。 “你们聊,我在外面看看。”慕池有点觉察到蒲栎和店长的关系,便没有上前打扰,留下店员小姐,想咨询一些腕表的事情。 蒲栎点头,跟陶萍进vip,这些年的成长,报喜不报忧,全都说了一遍。 陶萍见到蒲栎,反倒是说自己的少,却把蒲娅南那些不为人知的痛楚向蒲栎通报一番。 “你妈妈就是心太强,现在租文化宫的那个地方,他们看你妈妈做的好,小朋友都喜欢去她那里学舞蹈,就想自己干,坐地起价,租金往上涨了一倍多……你妈妈为了不让孩子家长担心,咬着牙继续把那里租下来了。她这本来是拉了老同事搞培训班赚钱的,现在倒好,一个劲儿的往里赔钱……” 陶萍唠唠叨叨说一堆,蒲栎听得心里酸涩。 这些故事蒲娅南也总是挑有趣的好玩的给他讲。搞舞蹈班面对的压力和风险从来没说过。蒲栎还以为妈妈现在玩的很开心。 两人一聊就忘记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四十多分钟。 慕池在外面挑了两块一模一样的表。他虽然因为工作场合,需要佩戴一些较为名贵的腕表,却很少有研究,只是看样式顺眼便直接刷卡付了定金。 这种级别的表,店里是没有现货,店员小姐告诉他需要一到两个工作日从其他店里调运。慕池说可以,就很认真地填写个人信息。 陶萍送蒲栎出来的时候,看到慕池的订购卡,“慕池”两个字让她心中一惊。怪不得刚才觉得眼熟,原来对方就是本季度《企业家》杂志封面上的那位年轻有为的娱乐公司老板。 陶萍再与慕池对视,眼睛里就多了些钦慕,得知慕总刚才一口气在店里订了两块表,一下子就把这个月的销售业绩拉高了不少,更是欣喜。 蒲栎跟慕池出门,立刻戴上口罩,笑着问慕池:“小池哥买表了呀。” 慕池点头:“过两天来取,我们一人一块,希望你会喜欢。” “你送我礼物?”蒲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太贵重了吧。” “你把自己都给我了,送你块表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个表是本命年用来挡灾的。哈哈。” “要不要说的那么玄?”蒲栎笑起来。 第35章 除夕傍晚, 街道上的节日气氛浓郁起来。好似突然冒出很多彩色的小灯,从商铺门口的人行道一直沿向路的尽头。 蒲栎带慕池去看蒲娅南给街道排的慰问演出。就在距离他家不远的老剧院里。 孤寡老人在社区志愿者的搀扶下进了剧院。 老旧剧院平日里舍不得开的上个世纪风格的水晶灯全都亮着。 蒲栎从这里长大,谙熟所有的出口, 带慕池穿过后台, 又穿过后院, 在靠近乐池的地方坐了下来。 慕池记得以前秦山说过, 他被老慕总发现的时候,就是在这个舞台上。 当年, 他正出演一场话剧,需要站在用布景撘起来的岩石上。 老剧院的线路老化,偏偏照在他们头顶的那只灯忽明忽灭。 蒲栎压低声音对慕池说:“我小时候就经常躲在这里看剧,那时候每个周末都有剧。” 慕池不禁感叹,秦山和他的儿子, 曾经距离是如此的近。可怜这个孩子并不知道他看的那些剧,主演就是自己的父亲。 他又想起曾经在电影学院北楼的小剧场里, 差不多也是以这样的距离,看舞台上蒲栎的艺能结业表演。 这个孩子到底是天生就眷恋这一方舞台,还是从一幕幕的剧中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灯光彻底暗下来,几乎每一位老人身边都坐着一个志愿者, 不大的剧场稀稀拉拉算是坐满了四分之三。 蒲娅南并没有上场, 节目交替间,蒲栎和慕池都看到她拿着台本在后台深处催促演员准备的身影。 这一方舞台,成就了多少梦,又挫败了多少梦。 演出快结束的时候, 慕池问蒲栎:“以后, 你不想在演艺圈里的话,想做点什么?” 蒲栎起先微笑着, 而后真正思索起来眉头也跟着凝结。慕池一看就知道,这个小孩,从来没有想过,远离艺术与舞台、远离掌声与聚光灯还会有别的生活。 晚上,蒲栎比蒲娅南先到家。 怎么说都是除夕夜,按照X市的除夕传统,围炉还是要吃。蒲栎从冰箱取出蒲娅南早就准备好的食材,洗洗涮涮。 蒲娅南到家,疲惫不堪,洗了澡,和儿子面对面吃年夜饭。好像一下子穿越时空回到蒲栎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是到了除夕也在外奔波,回到家,电火锅开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早就准备好的食材摆了一桌,蒲栎点着瞌睡,看到她又来了精神。 母子俩倒了啤酒,碰杯。 蒲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白天听陶妈妈说的那些,他想起来就觉得难过。他有时候想,妈妈要是像别人的妈妈那样就好了——退了休就安分下来,不再想事业上的事情,趁身子骨还好走遍大江南北、游山玩水。 可看了晚上的演出,蒲栎觉得妈妈和自己其实是一样的人。 小池哥问他,以后不在演艺圈会干什么。他无法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想离开这个圈子。突然间,他就明白了蒲娅南的事业心。 现在她已经不用为了养儿子而拼命跳舞。她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可她的身子早就毁了,所以她把梦想转嫁在那些活泼可爱,对舞蹈充满兴趣的小孩子们身上。 蒲栎难以想象妈妈一个人是怎么夹在文化宫管理人员和老同事之间受夹板气的。 “妈妈,”蒲栎微笑着,起身,拉起蒲娅南的手,“这个给你。” 他把薄薄的一张卡片给了蒲娅南,这里面是他从艺几年来的所有存款,虽然不多,但是他的全部。 “这是什么?”蒲娅南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可就是瞪着眼睛显得惊慌,而后把卡还给蒲栎,“我才不要你在娱乐圈里赚的钱。” 蒲栎笑起来。蒲娅南的脸红了,像个小女孩似的可爱。 “给你的你就拿着,我知道你对娱乐圈有误解有偏见,可我和你一样,不过是凭本事和力气吃饭的一个艺人而已。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也不会赚对不起良心的黑心钱。这些钱本来也不多,你拿着,重新租个敞亮一点的教室吧。” 蒲栎说玩,蒲娅南的手腕就松了下去,把卡放在桌子上,盯着酒杯发呆。 “我知道,你要是想,有很多可以来钱的办法,”蒲栎笑起来,“你说,郑一刀这都追求你多少年了,你也不给他个面子。” “哎呦,”老妈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有点粉扑扑的,“说他干什么。” “行吧,反正你想怎样都好,来干杯。” 母子俩又碰了一杯,吃着海鲜火锅,逐渐有了欢声笑语。 “你下午是不是去陶妈妈的店里了?” 蒲栎就知道,他前脚走,陶萍后脚肯定给妈妈打电话。 “听说是和那个同事一起去的?”蒲娅南又问蒲栎。 “嗯,”蒲栎点头,笑起来问,“她说什么?” “没有多说,就说和你聊了聊天,我就知道她会给你唠叨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蒲娅南说完,笑起来,“唉你看看你们做明星有什么好,大过年的回老家,还要被助理监视。走到哪里都得跟着。” 蒲栎想起今天专门跑去“助理”那里滚了一觉,“助理”还买表给他挡本命年太岁,又陪他去看了妈妈的演出……不禁觉得这个助理和小明星太腻歪了些。 “明天年初一,咱们哪儿都不去了,干脆叫你那个助理来家里吧。好歹跟过来了,一个人住酒店不能和家人团聚,也太惨了点。” 蒲娅南说完,笑起来,笑声爽朗,好像一个得逞的小孩。 过了午夜,蒲娅南没有像往年站在阳台上看从海边燃起的烟花,早早去睡觉了。 蒲栎发信息给慕池,想要第一个祝他的小池哥新年快乐。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慕池发了个信息给他,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包含了他最期望的:新年快乐。 蒲栎回看蒲娅南的房门,紧锁着,便拨通了慕池的电话。 慕池那边接通,随着从海边方向燃放起来的烟花,两人的听筒里传出同样的爆炸声响。这一声声地,提醒他们,此刻,他们确实很近。 “小池哥,新年快乐。”蒲栎对慕池说。 慕池又亲口对蒲栎说了一遍:“新年快乐。” 两人沉默,听筒里又是爆竹声响。 在天上没燃起新的烟花前,慕池抢先对蒲栎说:“你去厨房。” “什么?”蒲栎不太明白慕池的意思,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 “到了厨房关掉灯,”慕池指挥着他,“然后抬头看,看酒店这里。” 蒲栎按照慕池说的,没有开灯,举着电话到了厨房,酒店大招牌亮得晃眼,他一时间没有了方向。 “看什么?”蒲栎问。 “看这里……” 随后蒲栎听到一阵泡泡机的电子音乐,那是看完演出后,在剧院门口买的,蒲栎当时只是觉得卖东西的老婆婆除夕夜还要做生意,有点心疼,便买了一个泡泡机,不是这个声音他都忘了有这回事。 “看到了吗?”慕池问。 蒲栎抬手,挡住酒店晃眼的招牌,果真在差不多二十楼的高度看到了一个不停闪烁的亮点。 天太黑,加上周围光污染,蒲栎除了隐约看得到那个光点看不到其他什么。可就在那一刻,他知道,他的小池哥在那。 因为白天,他随口提出一句能在厨房看到酒店,慕池就把自己的海景房换到了面向他家这边的方向,到现在只能听到爆炸声,连海滩上放的烟花都看不到。 蒲栎笑起来:“你傻不傻,连烟花都看不到了。” “能看得到啊。”慕池却语气轻松,泡泡机的电子乐依然咿咿呀呀地响着。 “怎么看?”蒲栎盯着那个光点。 “在你的眼睛里。”慕池笑起来,好像真的看到一丛烟花映照在这个小孩宛如星程的眼眸之中。 “小池哥……”蒲栎的鼻子突然有点点酸,他从来没有在除夕夜掐着跨年的时间点和一个人如此有仪式感地打电话。 明明上午才做过,可他此刻觉得身体特别的空虚,如果没有慕池在身边,好像就要干渴的死掉。 他发了疯似的想见慕池,想从慕池手里拿过那个泡泡机,想亲吻慕池的唇、扑进他的怀里感受他的气味。 “我想来找你,”蒲栎声音变得有一点哑,“小池哥。” “……”慕池沉默片刻,而后关掉了泡泡机的声音笑起来,“今晚就好好陪陪妈妈吧。” 蒲栎深吸口气,他明白慕池的意思,可也难以安抚心中的思念。 “妈妈说,明天要你来家里吃饭,她以为你是我助理,说你大过年跑来这里监视我太辛苦。”过了一会儿,蒲栎压下心中思念,当个笑话似地对慕池说。 接着,是慕池那边沉默起来,过了许久,他才弱弱地问:“行吗?” “行啊,为什么不行,不是你拦着,我们的事情,我都会直接告诉她的。” “嗯……”慕池终于还是答应,“好的,我去。” 第36章 (捉虫) “你在这做什么?黑灯瞎火的。” “啪!”厨房的灯从头顶亮起, 蒲栎盯着的那个闪烁的光点也随之灭了。 同一时间,慕池从话机听筒里听到了蒲娅南的声音,小声地对蒲栎说:“那我先挂了。” 蒲栎捏着手机, 还想再说点什么, 电话里却只剩“嘟嘟嘟……”的声音。 “哦, ”蒲栎放下手机, 回身看蒲娅南,海滩那边的烟花炸起来, 隔着窗子看上去就像是在蒲栎的头顶上开了朵俏皮的小花,“给那个同事打电话呀,提醒他可以看烟花。” “你们关系这么好。”蒲娅南走近蒲栎,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站在窗边看外面绽放的花朵。 第二日清晨, 蒲娅南去菜场采购,蒲栎一睁开眼就给慕池打电话。 慕池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温柔的, 只是又多了些甜蜜:“睡醒了?” “嗯,”蒲栎揉着眼睛,往卫生间走,“你又去晨练?” “没, 我刚到你家门口, 来开门。”蒲栎惊慌,连忙跑去门口,从猫眼往外看。 果然,慕池穿一套卡其色双排扣西装, 头发抓起来梳得整齐, 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蒲栎挂了手机,开了门, 没想到慕池手里还提着两大盒礼物。 蒲栎让慕池进屋,连忙冲去卫生间,草草冲了个澡换了衣服。 慕池安静地坐在有些凹陷的沙发里,盯着电视柜上的全家福看。说是全家福,照片里也就只有蒲娅南和蒲栎两个人。 蒲栎去房子收拾被褥,开窗通风,又去厨房给慕池倒了杯茶。 “小池哥好早。”蒲栎把茶水送上,再次打量慕池,突然就想新女婿第一次上门可能就像慕池这样隆重了。 慕池也笑了,眨了眨眼问他:“你妈妈不在?” “出去了,应该是去早市了吧。”蒲栎蹭到慕池身边,搂着慕池的脖子,吧唧就是一个带着薄荷味的吻。 慕池在蒲栎家里,没有在自己的地盘那么放得开,笑着往旁边挪了一点。 “那我可能今天见不到她了,”慕池起身,从上衣内侧口袋掏出一个红包,给了蒲栎,然后又摸出一个信封说,“这个是给你妈妈的。” 蒲栎摸到自己的红包里是一张卡片,连忙打开来看,是一张钛合金材质的黑色卡片。 他想起前一天慕池给他买的表,又看看手里的卡,连忙摇头:“小池哥,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慕池说:“想给你的东西太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给钱最好。” 慕池是想起钟昕阳和Jerry闹分手的时候,两人当着他的面把曾经送彼此的东西还回去,那个场面叫人难堪。 他想长久和蒲栎在一起,可也怕万一有一天蒲栎知道了真相,不肯原谅他,他不愿留下让彼此退还礼物的可能性。 所以,除了前一天预订的那一块表,以后,他都只想给蒲栎钱。 “压岁红包啊。”慕池回答的理所当然。 蒲栎却有些犯难,他看出这是慕池那张黑卡的副卡,这张额度不菲的信用卡副卡,意味着慕池对他的信任,可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方式。 他不想因为小池哥比他有钱,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让自己也拥有钱。 长这么大,从小的日子就不够富裕,他太能明白欲|望与金钱的关系。蒲栎不想自己与慕池之间夹杂这些。 “那你微信发我一个520就好了啊!”蒲栎把卡塞进慕池口袋,扑闪着大眼睛。 慕池想还回去,可心尖突然瑟缩,看着蒲栎纯真的笑脸,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用错了方式。 慕池笑,心道自己真是太不小心,虽然他是真想把一切都给蒲栎,但今天似乎是有些太过了,暗暗说了声:“那以后吧。” “这一个……”而后,蒲栎又打开了慕池地给他的另外一个信封,那是一个白色的纸袋,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张房屋租赁合同,“又是什么?” “昨天,你不是说,少年宫总是涨租,你妈妈夹在中间出力不讨好吗?我顺便打电话给这边做物业的朋友问了下,这一层楼在文教区,是个新建的综合体,周五有一所中学三所小学七个幼儿园,做舞蹈培训应该挺合适了。” “这个……”蒲栎翻看合同附页里的房屋平面图,通层,比妈妈现在租的地方要好不知道多少倍,但这么好的地方,租金自然也是不便宜的,“太夸张了吧。” “本来只是随便发个信息打问下有没有适合的地方,昨晚看了她辛苦排练的节目觉得应该好好支持她一下,结果一大早去看感觉不错,所以直接拿了合同。” 慕池说完,看蒲栎还犹豫着,又接着说:“签三年的,租金已经付过了,让你妈妈签个名字就算是正式承租。当成一个试点吧,以后,如果做得起来,我会考虑以星河的名义做一些公益性的此类项目。” 蒲栎抿住了下唇,他看看楼层面积,再看看地理位置,知道自己就算是把全部存款都给了妈妈,妈妈也未必能租得了这么好的地方。 “试点而已,”慕池试图继续说服蒲栎,“这件事情上蒲娅南女士不占我什么便宜,你不要考虑太多。” 蒲栎开始纠结,把房屋租赁合同收了起来,然后对慕池皱皱鼻子:“你又不想要我坦白我们的关系,又要大手笔地花这个钱,要我怎么办?难道你认为妈妈会相信什么娱乐公司试点的话吗?” 慕池抬手刮蒲栎的鼻子,笑起来:“那就看你这个儿子要怎么劝她收下了。” “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一笔钱,我要怎么还你?”蒲栎笑起来,“感觉以后逃不出星河的手掌心了。” “你还想怎么逃,”慕池轻吻蒲栎的发顶,“星河老板娘都要你做了。” 蒲栎脸一红,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小鸡啄米似地点吻慕池的下巴和唇。 蒲栎把信封拿回房间,压在枕头下面,又出来抱慕池:“我妈妈都觉得星河大过年派人来监视我了,怎么相信会对我这么好,给她租房子办培训学校。” “呵呵……”慕池揉乱蒲栎的头发,笑起来。 蒲栎抱着慕池,而后又亲亲他的下巴:“你刚说见不到她是什么意思?” 慕池似是突然想到些什么,有从口袋里取出前一天在腕表店留的票据,说:“这个你有时间去取一下吧。我中午的飞机回Q市,那边有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再抱你一下,就要出门了。” 蒲栎吃惊:“这么赶?” 慕池点头:“抱歉,本来还想陪你在这里多住几天的。”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蒲栎一想到再也没办法站在厨房与小池哥隔着黑夜打暗语,心里就空落落的。 “我在Q市等你,家里的钥匙别弄丢了。”慕池亲吻蒲栎的发顶,而后轻轻地吻了他的唇。 慕池走后,蒲栎好长时间未回过神来。 这两天过得就像梦一样,跌在幸福和甜蜜编制起来的大网里,他太舒适了。 慕池在的时候感觉不是特别强烈,慕池走了,他竟然不自觉患得患失起来。以前,他听过一个故事,说乞丐一直睡在路边即便是在严寒的冬日也不会冻死街头,只要在温暖的屋子里住三天,乞丐就再也无法适应街头的寒冷。 此刻,蒲栎觉得自己有点像那个过惯了苦日子的乞丐。从小在缺失父**里长大,与母亲的关系也总是有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距离,天生的同性恋又让他总是包裹内心。现在有了慕池,每一天都像是泡在蜜糖里。 他有点怕,怕慕池突然有一天对另一个人好,不喜欢他,或者腻味了他,他该怎么办。 蒲栎在阳台上侍弄花草,蒲娅南打来了电话。 “儿子,你的同事到家没有?”蒲娅南问。 蒲栎如实说了慕池早上匆匆来过,已经回Q市的事情:“往后的两天,没有他监视我了,你开心不开心。” 蒲娅南笑:“就应该这样才对嘛,我看那个人也年纪不小,不回去陪老婆孩子,跟着你真是……” 蒲栎笑,心道你知道什么呀,小池哥才没有老婆,要是算有那也是…… 思绪飘去老远,等蒲娅南说了一阵蒲栎才听清楚重点。原来是他去早市碰到郑一刀,听说蒲栎回来非要蒲栎来他的店里一起吃饭,顺道还约了蒲娅南的另外几位朋友。 “那你们吃饭聚聚好了,”慕池走了蒲栎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我随便吃点什么都好。” “那怎么行哦,”蒲娅南那边的手机被郑一刀接了过去,“阿叔还要送你礼物的,你今年本命年你不知道?” 蒲栎被郑一刀这一提醒,打了个激灵,还要去表店取表,无论如何都要出一趟门了。 蒲栎换衣服,翻查前一晚穿过的衣服,居然在毛衣的口袋里摸到了自己送给蒲娅南的那张银行卡。 原来妈妈还是那么固执倔强,不肯收他的钱,哪怕说成是礼物也不行。 蒲栎想起前一夜在厨房与慕池打电话时蒲娅南走了进来,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趁着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妈妈又把卡塞回了他的口袋。 蒲栎翻出压在枕头下面的房屋租赁合同踹进口袋,又拿了慕池留给他的票据,戴上口罩出了门。心想,自己和老妈真是太像了。 第37章 蒲栎直接打车去了郑一刀的海鲜酒店, 地址还是几年前他打过工的地方,不过后来又里里外外翻新过了,看着比以前更加气派上档次。 海鲜酒店的霓虹招牌, 即便大白天也亮着, 装饰性的玻璃水缸以阶梯式, 从店里一路摆到街上。 各种鱼、蚌、虾、蟹, 看得人眼花缭乱。 怕新来的店员不认识蒲栎,郑一刀握着茶杯站在店门口, 一边饮茶一边等人。 蒲栎刚从出租车上下来,郑一刀就倒掉杯子里的茶根,走上去揽住蒲栎抱抱,像是迎接亲生儿子一般。 “阿栎!回来也不看我!”郑一刀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可全都是喜气洋洋的。 蒲栎知道郑一刀平日里好茶, 刚才路过茶店专门买了上好的铁观音。 郑一刀笑着收下,带蒲栎去蒲娅南和陶萍等着的包间, 然后掏出茶叶给她们显摆:“我儿送我的哦,你们没有吧?” 陶萍捂嘴笑笑:“你倒是得了个便宜儿子,他妈同意了吗?” 蒲娅南坐在窗边,似笑非笑, 知道郑一刀这么开玩笑开惯了, 也懒得管。其实她一起看着蒲栎长大的朋友们,都管蒲栎叫“我儿”。 蒲娅南对这群朋友都是感激的,在她没办法给蒲栎完整家庭温暖的时候,那些朋友们无形中分担了一部分。 之后又来了了几位叔伯姨婶, 都是蒲娅南、陶萍他们的朋友, 蒲栎坐在一群长辈间显得有些局促。 二十多的大小伙,还被长辈追着塞红包, 蒲栎也是觉得害臊。幸亏他来的时候准备及时,从小受这些长辈的照顾,如今工作了多少包个红包送长辈,算是讨个喜气。 你送我、我送你,包厢里一片喜洋洋的。 郑一刀亲自下厨招待蒲娅南的朋友们,而后把蒲栎叫到门外,从指头上取下一个嵌着黑宝石的大金戒指。 “阿栎,不要嫌弃这个戒指是我戴过的,我跟你讲,它保过我的命。”郑一刀翻转戒指,把侧面对着灯光指给蒲栎看,“看到这个疤痕没有,刀疤来的。曾经有一伙小混混来我这里闹事,拿出那个刀来,一尺多长,我就是这么抬手一挡。当时以为要没命了,至少也要断只手。没想到,只是砍到了这个戒指……” 郑一刀把戒指戴在蒲栎手上,因为尺寸不合适总是掉落,索性就揣进了蒲栎的口袋。 蒲栎隔着口袋摸了摸戒指不好意思:“阿叔,你的护身符送给我怎么行。” “你常年在外,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把最宝贵的东西放在你那里才安心。”郑一刀冲蒲栎眨眨眼。 蒲栎对郑一刀的感情很复杂。少年时得知有这么一个江湖气的男人追求蒲娅南,既害怕又抗拒。对妈妈的独占欲,让他不想蒲娅南与任何异性亲近。 后来,他长大一些,明白有些事情想要办得到,必须有一定的身份与地位。比如蒲娅南摔伤那一次,如果没有郑一刀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又比如,没有郑一刀做担保,他可能就没有机会去腕表店打工,后来自然也就没有被星探看中的机会。 现在,蒲栎又经历了一些事情,他才觉得,郑一刀这么多年不看其他女人一眼,总是围着蒲娅南打转,他作为后辈,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蒲栎恋爱了,就越能明白一个人真心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蒲栎确定郑一刀是真的爱蒲娅南。时至今日,他也想妈妈有个人能相互依靠。如果可以,他愿意叫郑一刀一声“爸爸”的。 “那我收下,”蒲栎笑着和郑一刀撞了下拳,“但有件事情,你得帮我。” 蒲栎把郑一刀拉进没人的包厢,取出房屋租赁合同。 他说:“妈妈在少年宫那边的租约很憋屈,我托人帮忙租了房子。但是怕她不收,你帮我给她吧,签个字就行。” 郑一刀翻看租房合同,这个地段和房价他是最清楚的,用赞许的眼光打量蒲栎,拍拍他的肩,而后问:“你自己给她不是更好?” “我妈妈,你不了解?”蒲栎笑起来,“倔得很。” 郑一刀和蒲栎一起撇嘴,同时笑出声。 “阿叔,”蒲栎抿了下唇,抬头看郑一刀布满皱纹的铜褐色面庞,“我以前有点怕你,又想得到你的照顾,所以表面上不反对你追求我妈妈,其实心里是不喜欢的。” 郑一刀回看蒲栎,如铜铃般的眼睛瞪大一些:“哦?” 蒲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笑:“但也偷偷地想过,如果你是我地爸爸会是怎样。有一次考的不好,开家长会,还想过要不要请你过去冒充家长。哈哈哈。” 郑一刀拧眉笑着:“哈!” “其实,”蒲栎渐渐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我现在真挺想叫你一声爸爸的。发自内心的。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们母子的照顾,也谢谢你肯一直爱着妈妈不图任何回报。” 郑一刀的表情也严肃下来,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去:“儿子……” 他欲言又止,蒲栎明白他的意思。 “我妈妈就是顾及我,怕我接受不了你,所以拖了你这么多年。她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允许你在她身边这么久。”蒲栎坦白,“现在我长大了,理解你,也理解妈妈,同样的话,我也会对她再说一遍。” 郑一刀胸口起伏,鼻翼翕张,几乎是在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抬手搂住蒲栎,声音有点变了调子:“虾夏里(谢谢你)。” “躲在这里干什么哦?”不知何时蒲娅南推开了包厢门,面前蒲栎和郑一刀正低头耳语。 “看这个,”蒲栎转身从口袋里掏出郑一刀送给他的黑宝石戒指套在手上,“我老爸送我的。” “什么老爸,乱讲,不说你们你们真是越来越乱来。”蒲娅南站在门口,脸红了起来,眼睛执拗地瞪起来。 “我以后就叫老爸了,你要什么时候改叫老公你随意。”蒲栎笑呵呵地拍了拍郑一刀的肩膀,擦着蒲娅南的胳膊出门去。 …… 慕池回到Q市,直接去了秦山在Q市的私人住所。 他这一趟急急忙忙撇下蒲栎回Q市,根本不是有什么突发的紧急工作要处理。而是除夕夜接到了秦山的电话。 电话内容涉及他与蒲栎的恋人身份可能会曝光。 慕池刚一落座,秦山便直接把一个亮起的ipad放在了慕池面前。 慕池拿起ipad,顺着打开的相册左右滑动起来。 相册里全是他和蒲栎的照片。这些照片是前两天他两在X市街头被人拍下的。抓拍的角度很准,一点不糊,甚至还有一些文艺。 “什么意思?”慕池问秦山。 秦山表情冷漠,和慕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你想要他怎样,或者说想要我怎样,开口吧,或者开个价。只要是我能负担得了的,你都拿走。”秦山冷冷地说。 慕池思索片刻,挺直了脊背,目光里带着轻蔑的笑意:“难道,秦影帝以为,这些照片是我自导自演的?” “难道不是吗?”秦山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语速也有所加快,只是表情依然冰冷,“从你动了念头签蒲栎进星河的那一刻起,你应该就在布局要怎么玩弄我们父子吧?” “布局,玩弄?”慕池摇头失笑,“这不是秦影帝最擅长的吗?” 秦山沉默,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慕池。 慕池与他对视几秒,而后似是吃惊地微微点头:“难道要我帮秦影帝回忆一下,你当初是怎么使劲浑身解数引起老慕总的注意,从一个南方小剧团爬进星河,而后又几次三番勾引他的儿子,骗去感情,往自己身上拉资源的事情?” 秦山长出口气,瞪着慕池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靠上椅背:“小池,我说过,当初是有我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并不是都像你想的那样。” “都无所谓了,无所谓,”慕池笑得得体从容,“我只是举个例子提醒你谁才是布局下棋的高手。另外……” 慕池把ipad推回去,说:“这些照片不是我找人拍的。他是我的艺人,也是我的爱人,我比任何人都想保护好他。” 秦山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什么话咔在喉咙吞不下又吐不出。 “秦影帝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告辞了。另外,这只是些照片罢了,能说明什么?倒是要提醒你,看样子,似乎有人知道你和蒲栎的关系不简单,否则,拿着这些东西来要挟我总比要挟你强吧?” 慕池说完,起身,头也不回。 秦山在Q市的住所距离景承别院距离着实有些远。他取了放在门口的行李,顺着小路走。 越走越觉得脚底发软。这一天从早忙到晚,他不断的赶路和猜想,不知道秦山会拿什么东西给他看,精疲力尽。 还好,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照片。这些照片可解读的空间范围很大,怎么样编故事都可以。反倒是有人会拿这样的照片给秦山,让他觉得惊异。 看来,这个世界上,知道秦山和蒲栎是父子关系的人,并非只有慕池本以为的那三个人。这让他无形中生出一些压力。 第38章 蒲栎又在家里多呆了一天, 取了腕表改签了机票,想要提早回Q城。这样,他和慕池又能在一起多呆两天。 蒲栎是晚上八点多落地的, Q城已经黑得深沉。他没有给慕池任何电话, 想要直接过去给他一个惊喜。 蒲栎托着行李箱, 打了车就往景承别院走。 到了慕池家楼下, 往楼上张望,慕池家的灯暗着。他掏出那个栗子样的门禁卡, 打卡上楼,又开了门。 玄关处的声控灯从头顶泄下来,智能空调开始吹暖风。蒲栎换了拖鞋,家里到处都是慕池的气味,这让他心情舒畅。 他尽管或有意或无意地已经来过这个家两次, 可只有此刻才觉得名正言顺。 蒲栎打开灯,再打开行李箱, 里面是老妈还有郑一刀给他准备的各种特产小吃。蒲栎取出一半抱进厨房。另外一半他准备打包了送给钟昕阳和费一鸣。 慕池家的冰箱和橱柜总是满的,尽管依然没有什么做饭的迹象。蒲栎笑起来,洗了手,开始自觉摆弄起冰箱里的食材。 他做了两个小炒, 炖了汤,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他有点饿了,上一顿还是在飞机上吃的,于是从带来的特产里翻出一包香辣鱿鱼丝,坐在餐桌边细细地嚼着。 不知过了多久, 蒲栎觉得两腮酸痛, 眼皮也撑不住。最后竟然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蒲栎再次睁开眼,是因为某人力道极轻极轻的亲吻。 蒲栎觉得耳廓酥酥麻麻, 脊椎都像是被通上了电流。他五指紧抠餐桌边缘,不自觉侧过脑袋去找寻慕池。 “怎么睡这儿了。”慕池的大衣还没来得及脱掉,带着外面的凉气。 蒲栎眼睛眯着条缝,抬手用压麻了的胳膊圈住慕池,声音软糯:“小池哥,你怎么才回来?” “去卧室睡。”慕池说着就要把蒲栎抱起来。 蒲栎摇头,笑:“我还等你一起吃饭呢。” 而后,蒲栎察觉到慕池身上有一股清浅的酒气,问他:“你吃过饭了吧?” 慕池确实吃过饭了,参加一个行内聚会。他没想到蒲栎会提前回来,如果知道一定会推了这场意义不大的聚会。 “还可以陪你再吃一点,等我。”慕池起身,亲了蒲栎的脸颊,去衣帽间换衣服。 蒲栎也精神了些,起身去洗了手,去厨房准备把做好的饭菜再热一遍。 慕池走过来,从身后环着蒲栎的腰,下巴顶在蒲栎的肩窝里,是一个慵懒惬意的姿势。 “好香啊。”慕池说着咽了咽口水。 “哪有好香,我回来都还没有洗澡。”蒲栎的耳膜被慕池的声音刮擦着,心里酥痒。 慕池轻笑起来,搂着蒲栎的胳膊紧了紧:“我是说饭菜好香……” “哈。”蒲栎的耳廓一点点红起来,弓起身子顶了一下身后的人。 慕池却趁机轻咬蒲栎的耳朵,笑得更加暧昧:“你也很香。” 蒲栎搅动冒着泡的汤,关掉火,抿了抿唇:“那我以后经常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慕池这些天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得知这个世界上知道蒲栎与秦山关系的人比他想象的多,他恨不得把蒲栎藏在家里,谁都不见。 他自私的想把这个人从光鲜亮丽的舞台上拉下来,藏在身边、藏在怀里,像豢养一只稀有动物,谁都不让见,谁都不让瞧。好像这样,他才能安全的拥有完整的蒲栎。 蒲栎把汤舀进汤盆给,转身用额头蹭了蹭慕池的下巴:“走啦,去吃一点。” 两人对坐,还是那个餐桌,还是那个座位。蒲栎不知怎么就想起上一次用慕池的厨房做龙虾。那时候想都不敢想以后会拥有这所大房子的钥匙,更不敢想会被慕池环着腰说一些肉麻的情话。 蒲栎伸长腿,脚尖碰到慕池的脚尖。 慕池笑起来,回碰了蒲栎一下。 两个年纪加起来整花甲的成年人,像两个幼稚的孩童,在桌子底下搞小动作。你推我搡地玩起来。 最后,蒲栎耐不住肚子饿,主动停战,以任凭两只脚被慕池夹着的姿势告终。 “《借越》还要拍多久?”慕池问蒲栎。 蒲栎想想:“复工后可能还要一个月吧。” “哦。”慕池点头,而后不语。 “怎么,小池哥要去探我班吗?” “你想要我去吗?” “当然。” 慕池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两人吃过一餐,已到凌晨2点。这是慕池和蒲栎这辈子吃过最不像样又最像样的一顿饭。既不是早餐也不是夜宵,却是两个人在家里温情蜜意的一餐。 饭后,慕池整理床铺,蒲栎只从家里带了内衣过来,问慕池借了睡衣就去洗澡。 洗到一半,慕池敲门,问他能不能进来。 蒲栎脸一红,伸手主动拧开浴室的门。 蒲栎本来就想随便洗洗,只开了淋浴冲着。慕池进来后坐在浴缸边缘打开了水阀。 两人一起跑了浴缸,又聊起天来,最后自然是从浴室又一路折腾去了卧室…… 等平复下来,窗外天光微量。蒲栎赖在慕池怀里不愿意起来,慕池圈着蒲栎对他说:“小栗子乖,睡吧,晚安……不早安。” 最后一天的腻歪期,慕池推掉了一切工作,也叫负责保洁的阿姨休息一天。他和蒲栎一觉睡到下午。来了精神就又开始运动。 吃饭睡觉,吃饭睡觉。好似两个从肚子到心灵都饥饿过头的人,一旦有了得逞的机会,就放肆起来。 次日清晨,蒲栎要返回剧组,慕池也跟着早起,居然觉得有些困难。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平日里勤加运动,但真放肆起来,还是免不了疲惫,还真是上了年纪。 相比之下,蒲栎到底还是个年轻人,恢复的极快,睡一觉就又有了无限精力。 慕池拖着步子走进电梯,手里推着蒲栎从片场带回来的并未拆封行李,蒲栎则叮嘱慕池,让他记得把带回来的小吃记得帮忙快递出去。 慕池答应蒲栎,想起手表的事情,问蒲栎有没有记得取。 两人在地下车库上了车,蒲栎便从随身带的一个包里取出腕表,一只给慕池一只给自己。 “谢谢小池哥,以后只能加倍赚钱来报答了。”蒲栎看着精致的表盘与指针,慕池眼光不错,这个样式正是他喜欢的。 慕池笑起来,取下自己的表,把蒲栎递过来的戴上:“用其他报答也不是不可以。” 蒲栎笑,捧着慕池的脸就亲了一下:“那先分期付一个亲吻好了。” 慕池笑得得意发动车子,亮闪闪的表盘看起来赏心悦目。 蒲栎坐着慕池的车子回到片场,有同剧组的人看到了不免有些窃窃私语。 蒲栎对两人的关系持开放态度。虽然他知道作为艺人,被外界知道是gay,自然会少一些发展的机会。但他也不想因为前途就否认慕池的存在。 慕池在这方面的态度,让蒲栎有些捉摸不透。 在慕家,所有人都知道慕池是gay,喜欢男人。对外界,被问到了慕池也从来不会遮掩,一向坦白。甚至,在两人暧昧期,慕池带着蒲栎进出影视基地,也从来没有回避过外人的眼光。 可此刻,回到阔别一周的剧组,蒲栎能觉察出慕池似乎有些在意两人在一起被外人看到。 有同事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慕池竟然先一步走在前面。 蒲栎虽然心里稍有不快,但看看慕池手腕上和自己戴着一模一样的表,又觉得大概是自己过于敏感。 慕池到了片场,和安德鲁以及其他几位演员打了招呼,很快就要离开。 蒲栎追出去,拉慕池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小池哥,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晚上收工给你电话……还有……” “什么?”慕池问他。 “还有,你还来看我吗?”蒲栎问。 慕池迟疑了一下,笑起来:“如果不忙的话。” 蒲栎满意地笑着,上前一步,扬起脖子吻了慕池的唇,然后一路小跑回到了片场。 慕池转身,紧了紧大衣,走进风里。从片场到停车场的路上,他总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送蒲栎来的路上他一直觉得有车子跟着他们。等他一步跨进车里发动车子,调整倒后镜,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包裹严实的男人钻进了一辆烟灰色的商务面包车。 这似乎印证了慕池的猜测,他竟然被人跟踪了。 他不确定这伙人和拍照片给秦山的人是不是一伙的。 慕池不介意外界知道他的性向,甚至要好的朋友大多都是知道这一点的。可此刻,出于某种自私又可怕的保护欲,他不愿意外界知道他和蒲栎的事情。 一方面,一旦恋情曝光,蒲栎的星途势必会受到影响;另一方面,他了解八卦媒体深挖历史的功力,不想无辜的蒲栎背负过去人的爱恨情仇。 他还记得,曾经,母亲突然病逝,无良媒体深信背后一定有原因,几乎已经找到他与秦山相恋过的蛛丝马迹。要不是老慕总的几分面子,这桩新闻一定会成为当年最惹眼的媒体八卦。 所以,无论是出于要保护蒲栎,还是想要隐藏自己与秦山的过去不被蒲栎知晓,他都不愿意媒体对自己的私人感情生活感兴趣。 第39章 一个月后, 随着蒲栎纵身一跃跳入泳池,《借越》的最后一个镜头完结。 剧组杀青,一起工作了几个月的同事们欢呼鼓掌。安德鲁更是搂着蒲栎的肩膀, 沉浸在蒲栎的表演中良久才回过神来。 按照约定, 《借越》的后期制作分两部分, 在国内完成剪辑之后, 将去大洋彼岸完成特教及其他收尾工作。 星河派了专人接剧组人员回城。星河大楼多功能宴会厅,准备了丰盛的杀青宴。 蒲栎本以为这一个月没见到慕池, 杀青这一天他一定会出现在片场的,毕竟这是他演艺生涯中的第一部 片子,完整的诠释出一个角色,对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刻, 星河上层的不少管理者都来了,蒲栎还是没有见到慕池。这让蒲栎不免有些失落。 尽管过去的这一个月, 蒲栎每晚都会与慕池视讯通话,白天也会发发肉麻甜蜜的短信,蒲栎从慕池对他的态度以及言语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变化。 可之前,他反复问慕池会不会来, 慕池都不给他正面的回答。加上这一天如蒲栎预想到的那样, 慕池当真没有出现。他便在心里隐隐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说不上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细想起来,有太多的踪迹可追。 这并不是慕池对他第一次突然冷淡。上一次,白雪山庄之后,慕池也是冷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后来, 还是他厚着脸皮去慕池家里, 两个人奋战一夜之后,慕池才承认喜欢他, 想和他在一起。 再想到去X市过年那几天的甜蜜时光,以及慕池给他的礼物。他开始反思或许是自己过于天真,真的会相信慕池,作为一个一线娱乐公司的当家老总,各方面都优秀的钻石大龄未婚男,身份、金钱、地位、样貌、学识、家世……样样不缺的人会看得上自己。 还有他想起慕池原本打算给他的那张铂金黑卡,以及帮老妈准备好的房屋合同…… 这些都算什么? 恋爱中的人心思总是敏感的,蒲栎乱想起来思绪就变得无边无际。他甚至开始怀疑,慕池是不是在对他玩这个圈子里的包|养游戏。 慕池给他钱,需要的时候就作为情感寄托,不需要的时候自然不愿意多付出一丁点的心血和时间。 蒲栎的行李早就被助理收拾妥当,冯锐亲自开着保姆车来接他。 车上除了他们两人,还坐着另一位助理和保姆,所以纵使蒲栎有心事也表现的尽量若无其事。 只是他没什么话,总看着窗外发呆。 冯锐对车上的另外两位解释,他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贤者时间”。一部大戏完了,自然会失落上一阵子的。 蒲栎觉得冯锐的比喻有点对又不全对。他只是很想念慕池罢了。 车子到了Q市。冯锐送蒲栎回家。晚上还要参加公司的杀青宴,冯锐想监督蒲栎抓紧时间。 蒲栎打开房门进家,钟昕阳穿着睡袍坐在茶几前打游戏,慕池端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看着一本杂志。 他有点惊讶钟昕阳这么早就结束了在外地的工作,然而让他更意外的是家里居然还多了一个人在。 慕池没办法去片场看蒲栎的杀青,自然是有些遗憾的。但他不想再给任何人抓住他们私会的机会。尤其是《借越》即将收官,进入宣传期的这段时间。 无论是作为星河的老总,还是蒲栎的爱人,他都想保护好这个人和这部剧。 蒲栎看到慕池自然是有些吃惊。 冯锐倒是自然的放了行李,和蒲栎、钟昕阳打了个招呼,就当成是回到了自己家,去冰箱取了瓶矿泉水开始猛灌。 蒲栎不知道慕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显得局促。 “慕总,你怎么来了……” 钟昕阳盯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笑得有些挖苦意味。 “我们去外面说。”慕池放下手里的杂志,起身就准备出门。 钟昕阳瞟了眼慕池又瞟了眼蒲栎手腕上与慕池一模一样的那块表,笑得瘆人。 蒲栎几乎是没有多想,就跟着慕池走了出去。他们一起走进旁边的那个天台。 三月多,天气虽然有转暖的迹象,可太阳落了之后还是会骤然降温。 “对不起,”慕池靠近蒲栎一点,“没有去接你,很抱歉。” 蒲栎见了慕池,一瞬间就把回来的路上在心里乱想的那些东西瞬间抛到了脑后,他特别想与对面这个男人拥抱、亲吻。 “有人在跟踪我们,”慕池之前没有对蒲栎说这些,是怕影响蒲栎拍戏,现在剧目杀青,他终于可以坦白,“我怕会传出不利于你我的新闻来。” 蒲栎眉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这一个月太难熬了,”慕池又走近了蒲栎一些,“每一天都想见到你,每时每刻都想你想的发疯。你放在家里的东西,我都舍不得吃,怕吃了就没有你的味道。想让你回来,或者去看你,但又怕那些狗仔会随时出现。他们都是专业的,上次我送你回剧组的时候,他们就跟了一路……我……” 蒲栎没给慕池继续说话的机会,上前一步吻住了慕池。 两个人的气息瞬间纠缠在一起,夜晚的冷风也变得温柔。蒲栎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对不起,小池哥,我还以为……对不起,我笨,这些你都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还以为你只是想玩玩……”蒲栎声音有些发颤,语气也让人心疼。 夜色让慕池看不清蒲栎的眼睛,但他能猜到蒲栎此时此刻的心情。 “对不起,就知道今天没有出现你会想这些有的没的,所以从下午起就在你家等你。想要第一时间见到你,要怪就怪冯锐接你太慢。” “对,都是冯哥太慢……” “咳咳……”不知何时,冯锐已经站在了天台门口,他轻咳两声表达不满,而后笑着提醒,“栗子快去准备准备,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慕池松开抱着蒲栎的手。 蒲栎警觉起来。 慕池看出蒲栎的紧张,连忙说:“冯锐是你在这个圈子里最亲近的人,我们的事情我已经向他坦白,还有小钟,他很聪明,大概也已经猜到了。” 蒲栎稍微有些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又趁着夜色亲吻了慕池,转身回家。 慕池没有跟过来,能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偷空和蒲栎见上一面,他已经非常满足。 作为今晚的重要嘉宾,慕池还要早早赶往会场。 杀青宴上邀请了不少媒体。蒲栎穿着高定礼服与安德鲁一同出场,现场一起工作了几个月的同事们立刻起身鼓掌道贺。 这一段时间共患难同吃苦,蒲栎作为一个演员的演技和敬业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导演和演员给了大家很高的信心,他们相信这又是电影史上一部卖座又有深层意义的影片。 电影的宣传也在此刻拉开帷幕。众媒体就演出拍摄准备了一肚子的提问。 蒲栎重新回到众多摄像头的面前,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让他想起了以前在MAXIMUM的时候,只是比起以前,他更懂得了作为一个艺人所意味着什么。这半年的历练确实不浅。 蒲栎和导演是被众多记者提问的中心。隔着人群,蒲栎有好几次都瞟到了慕池。 慕池一贯地优雅从容,与到访嘉宾谈笑风生,时不时地碰碰酒杯。 有点像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相见。差不多也是在类似的场合,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都是隔着耀眼的灯光和人群。 他们是那么的远隔万里又被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彼此牵引。 蒲栎感叹缘分的奇妙,回答记者的提问也变得妙趣横生。他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面对丑闻和面情不愿为自己发声的小艺人。 有了慕池他信自己的未来会更敞亮,他要再勇敢一点,自信一点。 宴会结束,慕池发信息给蒲栎:今晚回家吗? 蒲栎笑起来,回他:家是要回的,还没决定回哪个。 其实,此刻他们的直线距离不过十米,蒲栎甚至能敏锐地觉察到人群中慕池特有的那种气息。 恋爱固然是有趣而美好的,没想到地下恋爱会无形中增加趣味与刺激。 蒲栎拨通了慕池的电话。 慕池与友人示意,走向窗边去接电话。蒲栎站在一个灯光耀不到的角落。 “还等你信息呢。”慕池声音里充满笑意。 “整个宴会都没有和你说话,太想你了。”蒲栎说。 “我也想你。”慕池声音轻柔了一些,而后问他之前抛出的那个问题,“想好了没,回哪里?” “想好了,”蒲栎笑起来,他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分明看不清眼神,却好似洞悉一切,“想给你惊喜。” 第40章 说是“想给你惊喜”, 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晚宴结束,蒲栎坐冯锐的车回家,刚和钟昕阳闲聊几句, 慕池就打来了电话。 慕池今晚开一辆平日里很少开的商务车, 足够低调。 像在进行某种秘密交易, 他把车开进黑暗的巷道, 而后在尽头转绕,确定附近没有人跟着, 又返回蒲栎的住所。 彼时,蒲栎已经洗过澡,换上连帽卫衣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佯装买零食。 慕池的车子路过便利店,蒲栎恰好戴着帽子从店里出来。 蒲栎开了车厢后门,坐在后排, 车子继续行驶,一路上平稳前进,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绕过城市中心的地标性建筑,又挤了一段走走停停的高架,往市郊的路上车子越来越少。 “好玩吗?”慕池的声音从前面响起来,“有没有一种007的感觉。” 蒲栎折腾了一天, 早就累坏了, 此刻已经在后排睡着。 慕池察觉之后,又降了降车速,竭力让行驶更平稳一些。 蒲栎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可能是《借越》杀青, 终于有一件大事告一段落, 他从心理上觉得可以休息一下了,所以格外疲乏。 睡了一觉醒来, 迷迷糊糊的,车窗外向后倒退的树木提醒他,这似乎不是去景承别院的路。 “咱们去哪儿?”蒲栎问慕池,声音有些疲惫之后的嘶哑。 慕池微笑着,从倒后镜里看蒲栎,路过的车灯把他的侧脸映成暖橘色,非常好看。 “去山庄吧,想来想去,只有那里不会被人打扰。”慕池说着,想起两人曾在山庄里度过的那十几个小时,心里其实是有愧疚的。 那时候,他还不太明白自己对这个小孩的心意,只是确定不能利用他去折磨一个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 作为曾经品尝过情人背叛滋味的过来人,慕池最明白付出真心之后被玩弄是什么感觉。所以,他要蒲栎知道,他爱他就像是爱自己。他对蒲栎永远不会存在欺骗和背叛,只有那难以回首的过去会稍加隐瞒。 所以他想弥补蒲栎不大完美的第一次,那时候,在山庄,他是带着几分妒意与怨气的,这对蒲栎来说太不公平。 “哦。”蒲栎笑起来,对那个地方,他的记忆是特别的,漫天飞舞的白色雪花与床单上的斑斑点点,都已成为他宛如珍宝的记忆。 “要不要坐到前面来?”不远处就是高速路口,慕池问蒲栎。 蒲栎清醒一些,顽皮起来,声音懒懒的:“想要我过去吗?” “你说呢?” “随便吧?” “呲……”车子停在路边,慕池手扶着方向盘,回头看蒲栎,眨着眼睛用命令的语气,“过来!坐前面。” “哈哈哈。”蒲栎笑起来,打开车门换到前面去坐。 他坐下来,慕池侧身为他系上安全带:“我想不想你不知道?” “知道呀,”蒲栎继续笑,“就是想看你着急嘛,小池哥,下次要讲真话,想要我坐前面,就不要问我想不想。” 慕池笑起来,抬手刮蒲栎鼻子,然后拉过他,两人被安全带勒着,接了一个相对较为吃力的吻。 车子重新启动,蒲栎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又开始犯困。 “冯锐对你说过新工作安排了吗?”慕池问蒲栎。 蒲栎打了个呵欠:“还没说,才完工,怎么都会休息一段时间吧?” 慕池微微点头:“那这段时间就住在山庄吧?” “你也在吗?”蒲栎问慕池,如果小池哥肯跟他在一起的话,他是在哪儿都乐意的。 “我……”慕池笑了,“嗯,尽量忙完工作就过去陪你。” “你那么忙,”蒲栎说,“不会又是因为怕狗仔,想把我藏起来吧。” 慕池被蒲栎猜中,心弦微挑,而后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山庄吃的好住的好,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应该会喜欢的。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而已。” “唔……”蒲栎觉得慕池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那老总能不能透露下,我接下来有什么工作方面的安排?” 慕池拧眉,似是在思考:“有几个剧,都挺适合你的,冯锐没有联系你的话,应该是还在替你挑选。我觉得他做这些不错,很细心,以前在大铭真是埋没了。” 蒲栎点点头,想起冯锐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劲头,他自己都是害怕的。 “冯哥背负着家人,所以比我们都更加努力。”蒲栎说。 慕池追问,显出吃惊的表情:“他……成家了吗?” “是啊,你不知道?” “看他成天在外面跑,以为是个单身。” “他很顾家的,疼爱老婆和女儿,只是想让她们有更好的生活,所以不辞辛劳。” “他都有女儿了?”慕池更加吃惊。 蒲栎笑起来,他鲜少见到慕池吃惊的样子。 “有,特别可爱,应该都快半岁了吧。哦对了,就是昕阳闹自杀的那天晚上出生的,早产……”蒲栎想起之前在儿科看到过的那个红紫色的小身体,心里有点痒痒的,“应该趁这段时间休息,去看看他家小孩的。” 慕池附和着点头。 不多时两人到了山庄,华叔已经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路上的积雪全消了,和上一次来的时候景观大不一样。有了点山庄该有的样子。 华叔为两人烧了热水,又做了丰盛的夜宵。 慕池带着蒲栎直接上了顶层,还是他们之前住过的那套房子,餐点都叫人送上来备着。 蒲栎比之前放开许多,不再拘束,在屋子里东瞧西看,最后扑进丝绸床品上来回蹭着。 “去洗了早点睡,”慕池俯下身亲吻蒲栎,“和你在一起,我都快成夜行动物了。” 蒲栎笑,起身扬手把连帽卫衣脱掉,张开怀抱给慕池:“抱我去。” 慕池也顺势脱掉了外衣,抱起蒲栎朝浴室走去,说:“我可说好了,现在我年轻我抱你,以后我老了,尤其是如果得阿尔兹海默症的话,你得还给我。” 蒲栎轻咬一口慕池的上臂,肌肉紧实有力让他安心:“小池哥年富力强,不会有那一天的。” 两人一个月没见,都压着火,尤其是蒲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见到慕池就想往他怀里钻的毛病。 山庄一夜,空气中的气味明显充斥爱的意味,壁炉是冷的,人却很热。 从浴室到卧室,两人难舍难分,完全不像是一对爱侣,倒有点像竭力讨好彼此的某种……宠物。 蒲栎第二日睡醒,天光大量,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停在树梢。 慕池已经起来用过早餐回公司去了。 蒲栎洗漱之后下楼,华叔备好了早餐。 华叔已经明了慕池与蒲栎的关系,加上早上慕池走的时候又嘱咐他们对蒲栎多加关照,他自然对蒲栎像是对待家里人一样。 “早餐还是熬了上次那个鱼粥,”华叔笑着,给蒲栎端来好吃的,“午餐想吃什么,给厨师说,他都会做。” 蒲栎不大习惯被上了年纪的人伺候着,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点头,然后就一个人爬在餐桌上蒙头吃粥。 没一会儿华叔又来了,给蒲栎留下一把钥匙,他说:“这是小池游乐室的钥匙,说留给你,有什么喜欢的随便玩玩,他晚上回来。” 蒲栎说了“谢谢”收下钥匙,吃了饭在院子里溜达一圈,就去问华叔游乐室是那一间。 华叔带他上楼,走廊尽头的一座大门嫣然就是慕池的秘密基地。 蒲栎用钥匙开了门,华叔在门口端正的站着。 “小池不许我们进去,这是规矩,所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华叔点点头,顺着来时的路又去了楼下。 蒲栎耸耸肩,走近那间屋子。 墙上挂着名贵的西洋画,复古的展示柜里全是漫威英雄系列的模型。装饰性的击剑服、弓箭、**,占了一面墙,另一面靠墙的柜子里收藏着画册、影碟和唱片,全都按照年代分类,码放的整整齐齐。角落里还有一台桌面足球。 蒲栎走进屋子,身后的门自动合上。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男孩子的天堂。 蒲栎难以相信,在景承别院住着性冷淡风的慕池,竟然会有过如此疯狂的生活。 他走近展柜,一样样地看着模型,那些都是精致的典藏版,价格不菲难以收集,慕池一下就整全了一套。蒲栎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蒲栎惊叹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房屋中央的沙发里,手指不经意碰到遥控板,对面落下投影设备。 “喔……”蒲栎拿起遥控器,打开关掉打开关掉,像是测试,而后起身去壁橱选了部电影来看。 这里不要说让他消遣一天,就是一个月他都不会孤独寂寞。他有点想答应慕池留在山庄好好养养了。 他一整天都窝在这间屋子里,只有午餐和晚餐时间被华叔叫着下楼去吃了点东西。 夜幕降临,慕池比蒲栎预想的回来的早。慕池轻轻上楼,推开游乐室的门,蒲栎蜷缩在沙发里,正在看《辛德勒的名单》,哭的一塌糊涂。 蒲栎看慕池回来,抹了泪让慕池陪着他一起看。 片子已经演到接近结尾,商人去集中营交涉,想要要回自己保护下的那些犹太人。 蒲栎窝在慕池怀里问:“小池哥,你也要做一个这样的商人,知道了吗?” 慕池笑着揉乱蒲栎的头发,随后在他发顶落下一吻,侧过身用指腹擦掉蒲栎眼角的泪水,说:“好的,知道了。” 第41章 “去看看给你带回来的礼物。”电影结束, 慕池关掉了影机,用额头蹭蒲栎的鬓角。 蒲栎还沉浸在刚才的电影中,表情有些悲戚戚的:“买礼物给我?” 慕池是想过克制自己送蒲栎任何东西, 可晚上从公司出来的时候, 路过一家乐器行, 橱窗里挂着把吉他吸引了他。 他想起蒲栎曾经为他写过的旋律, 幻想着蒲栎抱着吉他弹奏的模样,心跳得很快。 差不多是没有思考, 他就进了乐器行,为蒲栎买了那把西班牙大师手工打造的琴。他想看蒲栎亲自为他演奏,更想蒲栎能写出一段专属于他的情歌。 蒲栎下楼,看到吉他箱,回头对慕池笑。 他当着慕池的面, 打开箱子,玫瑰木指板上磨得蹭亮的品条做工极为精致, 比他在家里放着的那把要好许多个档次。 “来弹弹看。”慕池怂恿着。 蒲栎把吉他从琴盒里拿出来,坐进沙发,随手就扫了一下。 慕池买琴的时候已经有调音师帮忙调试,此刻蒲栎拿着它只需微调。 “音色真好。”蒲栎对慕池会心一笑, 左手快速在琴颈上滑动, 右手随之拨出轻快的旋律。 慕池听出是蒲栎曾经写给他的那一段曲子,也坐下来安静地听着。 华叔和家里的佣人们都去休息了,此刻大厅里只有蒲栎和慕池两个,笼罩在悦耳的音乐中, 仿佛全世界都是他们的。 蒲栎一曲弹毕又来一曲, 慕池就微笑着凝视蒲栎专注享受的神情。 “做一张ep吧?”慕池说。 蒲栎有一段时间没有谈过琴了,才没多久的功夫, 手指就变得发热。他放下琴,抬头看慕池,两个人的目光堪堪对上。 “我……”这方面蒲栎其实一向没多少自信,因为不是科班出生,以前在MAXIMUM的时候,音乐作品都是由专门的老师创作的。 “不想吗?”慕池问蒲栎。 蒲栎笑起来:“想啊,可是我不行。” “为我也不行?” 蒲栎的脸红了起来:“《Next Door》那样的灵感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 慕池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笑起来:“看来我要永远输给那个未曾见面的初恋了。” 蒲栎起身环住慕池的肩膀,手指摩|挲慕池的耳垂:“小池哥以后不要再说那件事,想起来太害羞了。” 慕池揽住蒲栎的腰,一侧身,让蒲栎坐进自己的怀里,故意逗他:“把我想成那个人也不行吗?” 蒲栎埋头在慕池的颈肩,笑,避开话题:“小池哥,我困了,想睡觉。” 慕池轻轻应了一声,起身抱蒲栎上楼,楼梯上走走停停,要蒲栎伸长脖子亲吻他的脸颊才继续向前。 像两个幼稚的孩童,给山庄带来嬉笑,玩玩闹闹。 蒲栎在山庄的日子,总是惬意美好。住的吃得玩的都很舒服,一转眼就过了一周。 他有点奢望起来,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是不是真的可以。如果自己不再是艺人蒲栎,不再是站在舞台上的人,不再是人们口中的人,就这样安静地窝在家里,小池哥会有什么想法。 休息了一周后,冯锐给蒲栎打来了电话。 他说有一个新戏,他觉得蒲栎很合适,想带他去试镜。 “剧本已经发你的邮箱了,记得查收,”冯锐挂电话前强调,声音里带着调侃,“还有,跟着慕总日子不要**逸了,新戏对演员身材的要求很高,不许吃胖。” 这倒是提醒了蒲栎,最近一周,山珍海味地吃着,除了那件事又少有运动,他自己都觉得腰粗了一些。 蒲栎连忙去浴室体重秤上秤,还好就重了一公斤。 晚上蒲栎请华叔帮忙打印好剧本,趴在床上看。 是一个关于舞蹈演员的戏,对身体素质的要求确实很高。另外,蒲栎明白了冯锐帮他挑这部戏的原因。 主角和蒲栎境况很像,曾是舞蹈演员,后来因为身陷丑闻被舆论打压,人生跌入谷底,而后为了梦想奋进,最后成了一代舞王。 简单的故事线,却有丰富的人物情感。挣扎和努力,都是能让人一眼看到的。 那一夜,慕池在公司和大洋彼岸的工作小组开了一个很长的视频会,又怕影响蒲栎休息,发了信息给蒲栎,说自己可能回不来了。 蒲栎下楼倒了杯牛奶,又在客厅拨弄了一会儿吉他,然后回卧室继续看剧本。 如果跳出来看,这个剧本真的很适合他,简直就像是量身打造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蒲栎就是觉得自己并不如冯锐想的那样适合。 他对这样一个和自己的境遇有几分相似的角色有种莫名的排斥。 天亮了,蒲栎赶在厨师起床之前去厨房做了点吃的,然后装进保温桶。 他觉得很有必要回一趟城,和冯锐说说剧本的事,顺带着想给慕池送一餐亲手做的饭。 华叔派司机给蒲栎,蒲栎看院子里停着辆采买用的小车,便要了车钥匙自己来开。 时间还早,他把车开进市区才给慕池打电话,问他:“小池哥,起了吗?” 慕池前一晚的工作并不顺利,说好了一大早还要再确定一些细节,随便在公司的休息间睡了两个小时。蒲栎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刚换了助理送来的衣服。 “刚起。” “在家吗,我送点吃的给你。”蒲栎一夜未眠,却不知道为何会这么精神,连个呵欠都没有。 “我在公司,怎么,你来城里了吗?”慕池声音听上去没有精神,“要不要我去接你。” 蒲栎笑起来:“那刚好,我直接去公司找你。” 慕池应了一声,打开通讯设备,大洋彼岸给了他新的计划,他得花点时间看看。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响了,慕池对视讯那边的人说:“先休息十五分钟,让我再看看方案。” 而后就掐断了通讯。 蒲栎进门,穿着慕池十多年前和某人在游乐园买的白色印花T恤,外面又套了件牛仔衣。 慕池盯着蒲栎敞开的牛仔衣里的眼熟图案走上前,眯了眯眼睛:“这哪来的?” 蒲栎不急着解释,收起茶几上的资料,把自己做的早餐一样样摆了上去。 “我问你,这个T恤是哪里来的。”慕池皱皱眉,声音有点不耐烦。 “你的呀,你带我去山庄的时候又没说要住几天,这段时间我都穿你以前的衣服,你忘了?”蒲栎觉得无所谓,耸耸肩,心想他没嫌弃慕池以前的衣服过时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慕池坐在蒲栎对面,对桌上的东西一眼没看。 “什么都可以,这件衣服不行,你脱下来,我让Jerry去拿一件衣服过来。”慕池说着,起身就拨通了隔壁助理的电话。 蒲栎被慕池的莫名其妙弄得有一些扫兴,然后说:“先不管衣服的事情,你来坐下吃点东西吧。我约了人,马上就走了。” “你约了谁?” 星河最近有几个很赶的海外项目,需要慕池亲自处理。加上他最近一段时间每天要往返开车近三百公里,身体透支厉害,睡眠少得可怜,又是个有了情绪总是试图内部消化的人。 此刻,面对蒲栎穿着自己曾经和秦山一起买的情侣衫,突然有一些失控。 他闹不懂,为什么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会有蛛丝马迹要他不得安宁。 他甚至有些弄不懂自己,明明已经分身乏术,为什么还总是自找麻烦。 “来尝尝这个,”蒲栎把一块蛋卷送到慕池口边,像哄小孩子一样,“啊,张嘴。” 慕池张开嘴,吃了那个蛋卷,却没怎么咀嚼直接咽了下去。 他伸手一把拉进蒲栎,下巴顶在蒲栎的侧腰上,重复着刚才那句话:“你约了谁?” “冯哥,要谈工作的事情。”蒲栎回答,此刻他已经意识到慕池心情极度不佳。 “嗯,”慕池两只手推开蒲栎一些,像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站起来,帮蒲栎脱掉牛仔衣外套,想要耐着性子解释,可又不知道说什么,“这个衣服不适合你,我不喜欢,脱掉他。” Jerry推门进来,提着一件新衬衣,怕慕池在公司加班,所以他那里常备着这些东西。他递给慕池,瞥了眼蒲栎,就匆匆走了。 蒲栎刚开始莫名其妙,此刻看到慕池如此执着于一件T恤,甚至忽视了他大早上为他做的早餐,心里不悦。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耐着性子任凭慕池帮他换了衣服,而后笑笑,出门的时候还对慕池挥了挥手:“你忙吧,再见。” 慕池看着捏在手里的白色T恤,突然有些后知后觉于自己的过于敏感。 不过是一件T恤而已,像这样和秦山有着关联的东西,曾经充斥他的生活,他不确定今天是一件T恤,以后还会出现什么。 他有点想追出去对蒲栎说声抱歉,可眼看着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这些天大洋彼岸的同事并不比他轻松。 想想还是算了。 慕池把T恤丢进了垃圾桶,又吃了一颗蒲栎送来的东西,食不知味地坐回办公桌前,点开了屏幕,开始似乎永无尽头的工作。 第42章 蒲栎莫名其妙被慕池换了件衣服, 浑身难受。 他转去冯锐那里,原本想聊的内容都变得恍惚起来。 “这个角色你觉得如何?”冯锐问蒲栎。 蒲栎摇头:“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从陈生的角色里走出来,想再休息一下。” 冯锐上前一步, 翻看打印出来的剧本, 摇摇头, 嘴里却说着别的事情:“这段时间, 你在剧组怕打扰你拍戏,很多话都压了下来……” 蒲栎看他一眼, 问:“什么意思。” “你和慕总的事情,我知道了,明确的来说是我收到了他的通知,要我帮忙对外界隐瞒。”冯锐说,“看样子, 他并不想公开你们的恋情?” 蒲栎点头:“嗯,这个他对我解释过, 怕有狗仔揪住一些话题,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觉得呢?”冯锐问蒲栎,“我从来不反对你恋爱,以前在MAXIMUM的时候就怂恿你, 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情。但, 现在,我觉得慕总并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或许你会认为我没什么立场,但我曾经是你的贴身助理,现在是你的经纪人, 以后我们还要捆绑在一起, 在这个行业里走很远的路。” “冯哥,有什么请直说。” “慕池是个商人, 他的地位和能力与我们是不同的。他能很轻松的给你一切,也能摧毁一切。”冯锐的声音压低下来,又靠近了蒲栎一些,“所以,我不给你的感情生活任何建议,当然也没什么立场去干涉。但我想给你的事业一些劝告。” 蒲栎微微转头,盯着冯锐的眼睛:“冯哥,你想说什么?” “任何感情都会改变,哪怕是曾经爱得天崩地裂,也有趋于平缓的时刻。趁着慕池对你感情正浓,我希望你稍微有一些理智,能争取最大的资源就去争取,然后努力成就自己,否则,你只能永远做一个被人藏起来的……” 冯锐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断句卡在一个很奇怪的点上。蒲栎身上的衬衫或许是新的缘故也或许是不大合身,他觉得浑身瘙痒。 上班时间到了,办公室里陆续来了一些同事,有匆忙去打卡的,有去泡茶、聊天的,总之蒲栎明白他和冯锐这种相对私密的话题没法再继续下去。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没有考虑过冯锐说出的这些乍听有些刺耳的话题。只是,他太容易满足与跌入幻想中的幸福。 慕池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随时都能化掉。他好像孤独着长这么大,就是为了依靠慕池这么一个人。 “剧本,你拿回去,再好好看看,这个角色和陈生有相似的地方,你再琢磨琢磨,时间上还来得及,准备一个月再去试镜足够了。”冯锐现在俨然已经成了星河最烦忙的那一波经纪人,起身送走蒲栎,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忙。 “嗯。” 蒲栎微笑,虽然笑容疲惫,但依旧好看,临走前他又关心了许久未见的嫂子和宝宝。得知孩子自从出生就身体一直不大好,断断续续住院出院,心情更加沉重。 蒲栎取了车,在城里瞎转两圈,突然没了方向,最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不知不觉停在了自己在城里租住的那个小区的停车场。 蒲栎上楼开门,钟昕阳房门未关还在睡觉,客厅的电脑屏幕上一群小人依旧在激烈厮杀。 蒲栎从衣柜里取了衣服,小心翼翼地去浴室洗了澡,再出来钟昕阳已经在沙发上蜷缩城一团,炸着脑袋上的一撮呆毛愣神。 “嘿嘿,”钟昕阳见了蒲栎傻笑,“这么快就被大老板扫地出门了?” 蒲栎不得不承认,听明白钟昕阳话里的意思,联想到大清早慕池对他的态度以及冯锐对他说的那些话,心情不大好。 可他还要强颜欢笑:“别乱猜了,我就是回来转转。” 钟昕阳换了个姿势,把腿架在茶几上,和蒲栎刚认识他时那个整洁、阳光的模样完全不同。现在的他懒散地像是一个树袋熊。 “你还真和他在一起了,”钟昕阳坏笑起来,“慕总那个方面怎么样?” “哪个方面?” “装,就是那个方面嘛,床上!”钟昕阳一脸八卦样。 蒲栎撇撇嘴:“低俗。”然后关上房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一夜未免,又折腾了一早上,此刻回到自己阔别多时的小屋,突然有些困意。 床铺还是那么的松软,带着他熟悉的气味,他裹着被子安心地眯起了眼睛。 这一觉刚开始睡得很沉很甜,随后就变得噩梦不断。 梦境中他被人逼着从高大的礁石上往下跳。那一幕像极了《借越》里陈生站在海边与友人告别的场景,又很像正在看的剧本,那个舞者被人言逼迫的无处可躲,只能从高处往下跳。 蒲栎惊醒,已到傍晚,一个白天俨然已被他睡去大半。 钟昕阳没有蒲栎在多少掌握了点生活技能,做了点饭,闻着还挺香。 蒲栎起床,换掉汗湿的T恤走到客厅。 “吃不?”钟昕阳对着夹起来的一筷头面吹气。 “吃。”蒲栎蹭着钟昕阳坐下,一副等人端饭的架势。 钟昕阳也不多言,起身又为蒲栎盛了一碗汤面:“吃吧,外面的饭再好吃也没有家里的好吃。” 蒲栎笑起来:“你明明就是一个客人好不好。” 钟昕阳笑,用筷子头指指自己往家里添置的乱七八糟的家当,说:“等你嫁出去了,这里就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了。” 蒲栎不出声,而后又反驳钟昕阳:“我一个男人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嫁出去。” 钟昕阳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很快,他就察觉到蒲栎是有情绪的。那情绪或许来自于他鲜少向自己提及的恋情。 “怎么了?”钟昕阳放下面碗看蒲栎。 蒲栎坚强惯了,脸上还是挂着笑,只是看起来莫名有些惨兮兮的,摇头:“一个乞丐住惯了洋房就很难再适应外面的气候。” 说完,他呼噜呼噜的吃面,吃的很卖力,把明明只有五分香的面吃成八分香。 “我就是一个乞丐,”蒲栎又吃一口,“对不对。” 钟昕阳深吸一口气,从蒲栎手里抢过碗往桌面上一放:“谁他妈说你是个乞丐?!是那个姓慕的王八蛋对不对?” 蒲栎嘴角挂着饭粒,有些狼狈,呆愣着看对面桌子上几秒钟前还捧在手里的面碗。 “妈的,”钟昕阳起身,去卧室找手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我就说这些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人,你等着,不,他等着。” 蒲栎抽了张纸巾擦了嘴,起身,在钟昕阳没有拨通慕池电话前,冲过去抢下了对方手里的手机。 蒲栎觉得他和慕池之间,明明没什么矛盾,但慕池对他的忽冷忽热已经不是一两次,应该还是有着他没有意识到的重要问题的。 可他又说不出自己到底错了什么,也没有任何可质问或者怪罪慕池的借口。 他就是觉得憋屈、郁闷、心烦,可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从哪里来,又应该如何消化。 蒲栎推了钟昕阳一把,声音大了一些:“不关他事。” 钟昕阳跌坐在床上,索性仰面躺着捶打床铺:“说吧,他怎么你了。” 蒲栎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那些事情,其实他只是没办法和自己的情绪相处。 “他不喜欢你了?”钟昕阳问。 “没。” “他欺负你了,打你了?”钟昕阳又问。 “没。” “那他怎么你了?”钟昕阳有些耐不住性子,坐起来,看着目光呆滞的蒲栎。 “他对我很好,太好了,所以稍微有一点点不好,我就受不了,”蒲栎觉得这是心里话,“他能给我的东西太多,让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可回报给他。” 听蒲栎说这些,钟昕阳反而笑了:“我看你不过就是自卑,对自己没有信心,像当年的我一样。” 蒲栎叹了口气,坐在钟昕阳身边:“我是自卑,是没有自信。他什么都好、什么都有,样样都强,做什么都对。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喜欢,有时候倒像是一个累赘。就像今天早上,我去送他早餐,他那么疲惫,工作都是争分夺秒,我却偏要挤过去见他一会儿。” “和老男人谈恋爱就是这样,烦着呢。”钟昕阳抬手搂住蒲栎的肩膀,“所以当初和我在一起多好。” 蒲栎看钟昕阳的眼神突然有些复杂。 “唉我也就是想想,本来以为你会是个1号呢,看样子也是个0,咱们还是安心做好姐妹吧。” 蒲栎对钟昕阳“1、0”理论听得云里雾里,等弄过来不过是在讲体位,便面红耳赤。回想起来,他和慕池第一次,似乎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征服对方。 从心里和身体都觉得想成为慕池的一部分,跟随着他,抓住他、留住他、缠绕他,被他浇灌。 第43章 天色渐深, 蒲栎觉得实在没力气独自开车去山庄,便给华叔打了个电话,说车子第二天一早开回去。然后又不自觉问了慕池有没有回那边。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 蒲栎开始心疼慕池的身体。 怪自己不懂事, 也怪慕池不懂得照顾好自己。 “我出去一下。”蒲栎给钟昕阳说。 钟昕阳又开始游戏事业, 淡淡应了一句就继续飞速移动鼠标。 蒲栎开车去了景承别院, 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点蔬菜,回家做了吃的东西。 房子有一段时间没人住, 冰冷孤寂,和他的主人一样。 蒲栎出门的时候定好了煲饭时间,然后给慕池发了信息。 “小池哥,今晚我回自己家,想看看剧本, 你也不要去山庄了,我在家里做了饭, 你回家稍吃一点再睡。” 信息发出去,蒲栎就一直盯着屏幕发呆,像是在等待回应,直到过了许久, 确定没有信息过来, 才很不情愿的收起手机。 他回自己家里,拿着剧本去天台。 这个在他人生最困难的时候躲避过的地方,再次回来也觉得亲切。 蒲栎裹紧身上的衣服,窝进沙发, 把遮阳板拉开, 天被城市的灯光照得看起来有些发红,一切都闷闷的。 手机上慕池还是没有回复他。 他开始翻看剧本, 像当初从钟昕阳那里第一次摸到《借越》的剧本那样,怀着对未知世界的迷茫与幻想。 时间一分分过去,外面的气温催蒲栎回到家里。他把剧本放在床头,扑进床铺合上眼睛,习惯性地想去看手机,又怕看不到慕池的回复,然后咬咬牙狠下心,终究没有看它。 第二天一早,电话铃声把他从混乱的梦中叫醒。 蒲栎摸到手机,接通,里面是慕池的声音。 慕池说:“起床,下来。” 蒲栎有点开心,来不及揣摩慕池的语气,就连忙起身去洗漱。 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慕池:“算了,我上去吧。” 几分钟后,慕池敲响蒲栎家的门。蒲栎去开门前专门带上了钟昕阳那一间的卧室门。 家里还未来得及通风,带着一股甜腻的气息。 慕池进屋,门未来得及合上,他就一把抱住了蒲栎。 “对不起,刚看到你发的信息,”慕池的声音低沉,喘息有些粗重,“昨晚忙了一夜,没回去吃饭就先来这里了。” 蒲栎的手环住慕池,轻轻拍他的脊背。他是第一次从另一个人的身上感到排山倒海似的疲惫感。 那种感觉好似能通过两人紧抱在一起的接触传递过来,闷得他也跟着沉重。 “去我房间睡一会儿吧。”蒲栎的声音很轻,撩动慕池的耳朵。 慕池的呼吸更加沉重,好似已经睡着。 蒲栎把慕池安顿到自己的床上,帮他脱鞋又脱掉衣裤,然后去卫生间湿了热毛巾帮慕池擦脸。 蒲栎做这些的时候,突然就想起那一次。在影视基地的酒店里,慕池喝醉了,他也是这么帮他擦洗。 只是,和那时候不同,他已经可以不经过对方允许。 蒲栎把慕池摆正,亲吻他的额头,就想慕池经常对他做的那样。然后为他盖上被子,悄悄出门。 蒲栎买了早餐回来,简单打扫了卫生,去天台看剧本。 这个剧本,他已经反复看过很多遍,但每一次看到时候都觉得好像是第一次阅读,根本没办法进入角色。 冯锐说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想,就算是逼,也得逼自己成为剧中的人。 然而,他越是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就越是看不进去,最后连剧本里的字都有一种飘忽的感觉,仿佛认不出来。 蒲栎去家里,拿了吉他出来,拨着琴弦,想换个心情。 中午的时候,钟昕阳起床了,没一会儿慕池也醒来了。 钟昕阳很知趣的和慕总打了个招呼,简单梳洗一番就借口约了人出门。此刻整个顶层就只有蒲栎和慕池两个,在市中心的这一片地方,午间被太阳照得眼睛刺痛。天台下面就是各种喧嚣吵闹,而两个人坐在一起,从内而外都很安静。 蒲栎放下吉他,慕池拿起来。 慕池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妈妈迷恋过一段时间爵士,偶尔会弹弹钢琴和吉他。 他随手来了一段,再还给蒲栎弹。 两人没什么话可说,又像是已经不用言语,只要这样沉默着也不会觉得尴尬。 蒲栎最后也没说得出那句“我觉得我们之间有问题”。 慕池也没有说出口他来的时候在车上琢磨着的,“想好好聊聊”。 只要有一个时刻,可以如此亲密的沉默,那就不应该被打破。 他们的恋爱好像一下子突然就进入到了另外一个阶段。不需要亲吻和说“我爱你”,也不再对对方的身体渴望到不行。 只要在身边,就可以放下很多情绪,燃起一些别的情绪。 慕池一直安静地陪蒲栎到下午,晚饭前,他准备回公司。 “最近海外发行遇到一些问题,必须要我出面,”慕池摸了摸蒲栎的脸颊,“所以得去那边一段时间。” “多久?”蒲栎问。 “说不上,你想陪我一起去吗?”慕池问,而后笑起来,“不过,我可能只会比现在还忙,依然陪不了你。” 蒲栎微微摇头,随手拿起身边的剧本:“我还有工作。” “哦,”慕池似是放下些心来,点点头,“加油干。” 蒲栎和慕池撞了撞拳,随后就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会好好努力的,好好演戏、好好唱歌,还要录一张ep给你。”蒲栎说。 慕池笑,另一只手揉乱蒲栎的头发:“ep是我太贪心,你不要逼自己,做你喜欢且擅长的就已经足够。” 慕池走后,蒲栎去了趟冯锐家,看了看宝宝,买了一套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据说很神奇的早教玩具,而后开车回了山庄。 他把车还给华叔,回来的时候只带了慕池送给他的那一把吉他。 他想,他和慕池之间是有问题的,每一对恋人都有问题,但只要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爱,问题就会变得不太显眼。 整个四月,慕池都在大洋彼岸,他们整整隔了12个小时的时差,只能在早起或者晚睡的时候彼此通讯联系。 蒲栎找老师帮着解读剧本,又很认真地在家里找感觉,最后去试镜新戏。然而,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他毕竟不是专业演员,没有很多技巧性的东西能帮助他快速进入角色。 而与角色相同的那些经历长久以来都是他刻意回避着的,挖一次痛一次,内心排斥又拒绝。 导演原本很看中他的试镜,最后和他一样失望。 蒲栎没有任何借口,对导演和冯锐说了抱歉。 他知道现在的机会是很多人求不来的,可自己就是没办法表演这个人物。 冯锐对他有些抱怨,有些怒其不争,但总归还是同意了让他暂时再休息一段时间,认真生活,尽快从上一部剧的人物中走出来。 蒲栎还真的开始认真学习写歌。 他答应慕池要为他做一张ep。 本来他给自己很大压力,什么都想亲自来,而后做成可以上市发行经得起市场检验的产品。可后来又想明白了,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他的听众其实只有慕池一个人而已。 这样想起来就简单多了,情话和牢骚都只给他的小池哥。 到了五月,冯锐问蒲栎有没有兴趣去参加真人秀节目。 蒲栎自从MAXIMUM的事情之后就刻意回避着接触社交媒体,他不知道自己去参加此类的节目,会不会有人关注。或者说,会对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有什么作用。 赶巧的是,同一天,钟昕阳收到了和蒲栎一样的真人秀活动邀请。 钟昕阳自从《天亦有情》一炮而红之后,并没有实质性的作品。在家里窝的时间长了,除了打游戏和收藏球鞋,似乎和外界主动断绝了联系。 公司暂时也没有找到新的剧本给钟昕阳,索性发出了真人秀邀请。 更巧的是,费一鸣和老东家说拜拜之后,终于签进了星河,进入星河的第一个通告,就是去参加这一场真人秀。 有这么多认识的人在一起玩,蒲栎突然就有了些兴趣。 当晚,费一鸣就来蒲栎家,和钟昕阳大眼对小眼。 这两人以前属于相互看不顺眼,现在因为蒲栎夹在中间的关系,好歹能在一间房里对视。 不知道企划组是不是正是打听到了费一鸣、钟昕阳以及蒲栎三人间这种微妙的氛围,所以刻意请他们三位。 “你们接吗?”费一鸣是已经签了合同的,这是他来星河后的第一个项目,有点想提前预备功课做做人设讨好观众。 “关你什么事!”钟昕阳和费一鸣对视累了,重新趴回电脑面前。 费一鸣做鬼脸又撇撇嘴,问蒲栎:“你呢?” 蒲栎笑称暂时没有想好。费一鸣便坐到蒲栎旁边,试图说服他。 “去呗,你看我,刚来星河人生地不熟的,有你心里多点安全感。”费一鸣说。 钟昕阳回头看了蒲栎和费一鸣一眼,突然觉得不大对劲。 他笑起来:“你们说,星河是不是故意搞我们,看我们没事儿做,专门撺一档真人秀?是看我们闲着不爽?” 钟昕阳没敢说自己的猜测,耸耸肩。 费一鸣也开始咂摸钟昕阳的话,笑了:“行啊,这意思是,要强拉咱们去遛一遛?” 第44章 真人秀预计在暑期档上线, 五月份集结六月份进大山里拍摄,完全是流水线的模式。 蒲栎、费一鸣和钟昕阳一起被请去公司谈这个项目。 他们第一次拿到了企划书和台本。 如今,真人秀已经不是什么热门节目, 美食、旅行、亲子、恋爱……各种类型遍地开花。 然而他们这一次的略为不同。是去黔南的大山里为留守儿童当乡村教师。 除了他们三个男生以外, 还有一位女生加入。 那位女生正是去年在《天亦有情》庆功宴上出了服装世故的孟悦, 同时也是蒲栎和钟昕阳的老熟人孟宇的姐姐。 孟悦最近因为和某已婚男星的绯闻, 弄得很不愉快,原本谈好的大制作也泡汤, 最后是硬被经纪人塞进这个企划。大概是想让观众看看真实的她,同时“乡村教师”也是一个很容易博得好感的标签。 蒲栎是彻底看出来星河在这个时候打造这么一款节目的用意。还真是被钟昕阳说中,不过是看不得他们一群人吃白饭,所以专门弄出点事情给他们做。 蒲栎开始翻看台本,各位的经纪人都参与了创作, 力求在节目中表现出艺人比较正面的那些形象。小脾气小性格无伤大雅的也会给机会暴露。 蒲栎之前在看《大溪山》那部电影的时候,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差不多是一个风景美如画, 多民族、民风纯朴的地方。同时,那里因为地质等问题,多山路少耕地,经济发展相对缓慢, 很多村寨甚至隐没于大山深处, 难以通上公路。 近年来国家扶持加上好的政策,那里的经济状况好了很多,但依然有许多问题存在。就比如蒲栎现在所看企划书里写的。由于年富力强的劳动力常年外出打工,很多村寨留守老人和儿童占了常住人口的90%以上。 年轻人都去大城市里寻找梦想, 无暇顾及年幼的孩子, 加上当地条件确实艰苦,村寨之间的距离往往是这山望着那山, 两个人喊话能听得清,想要见上一面却是要走上大半天,物质条件非常有限。极少有年轻人愿意来这里支教。 即便是有,来了第一个月还觉得新奇,往后就开始盼着回城。 为此当地政府想了很多办法引进人才,可多番努力后依然效果不堪。 蒲栎一边听企划老师讲,一边对照着企划书里的图片看。《大溪山》就是讲这里的故事,老师、孩子、落后、教育……这些问题,过了十多年还是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变。 “这一次的企划项目是当地政府与星河一起确定的。大家都知道十多年前星河拍了一部叫做《大溪山》的电影。那部片子一经上映就引起了轰动,然而当年由于各方面的条件限制,并没有对当地的民生、教育起到多大的改善。如今,那边通了公路、通了电,甚至还有了网络,当地的领导想要依靠文化娱乐再对当地进行一次宣传推广,意图提高教育,甚至为当地的旅游业引入资金,让外面的年轻人回家乡,结束漂泊……” “想法不错……”费一鸣搓着双手,好似迫不及待加入一场奋战。 钟昕阳却撇撇嘴:“那里山高路远,根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瞎搞什么。” 企划老师笑起来:“星河娱乐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星河娱乐了。这一年,慕总在搭建网络媒体平台上投入了大量精力,这档节目不光是与某卫视签订了播放协议,更是星河网络媒体上线后的第一部 自制真人秀。往后,星河将成为打造、培养艺人,生产、制作节目,发行、发售娱乐的全方位娱乐公司……各位身上的担子并不轻松。” 蒲栎一言不发,他还沉浸在《大溪山》的场景里,仿佛听到那个叫“阿莱”的年轻人,背着生病的学生,奔跑在大雨里撕心裂肺地哭吼。 当晚蒲栎睡前与慕池视讯通话,慕池住在那边的公寓里穿着睡袍刚洗漱完毕的样子。 “小池哥,今天去《乡村教师》的企划部了。”蒲栎对慕池说,视讯稍微有点卡,他不确定慕池有没有听到。 慕池笑起来,隔着屏幕亲了他一下:“他们怎么找到你这里来了。” “你知道这个项目吗?”蒲栎问慕池。 慕池点头:“当然,星河的每一个项目,没有我的签字是不能确定的。” “那你说我要不要去?”蒲栎问慕池。 慕池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用支架支着,脱掉睡袍,紧实的肌肉熠熠生辉。他好像在思索,又好像是并没有听清楚蒲栎的问题。 蒲栎等了几秒,正要再问一遍,慕池换上衬衣,戴上本命年腕表,走近话机,拿起电话。 “作为爱人我是不大想让你去的,”慕池开口,声音很好听,他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一抹朝阳照亮了他的发梢,“因为那里很危险,并且吃住条件都很差,怕你吃苦。” 蒲栎笑着,慕池也只好继续对着电话笑。 其实他不想让蒲栎去的原因非常简单,就是他不想让蒲栎与秦山染上半点关系,哪怕是隔着时空交错了十多年。更何况,那里就是《大溪山》里讲的地方,等到节目正是播放,不用宣传就会有人拿他们跟秦山扮演的阿莱对比。 “那作为老板呢?”蒲栎问,眼睛里带着一些期待。 就那个眼神,慕池已经知道了蒲栎的想法。 他单手扣上最后一粒扭,往脖子上套了一个深色的领带,说:“当然希望你去,那里可以让你成长,无论是作为一个男孩还是作为一个艺人。” “是吗?”蒲栎眨眨眼睛,“那我去了?” “嗯,”慕池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公司既然已经约蒲栎谈了企划,他也不能因为个人原因搞特殊,“想去就去吧。” “那我就真的去了,”蒲栎给慕池一个吻,笑起来,大白牙都露了出来,“还有,我哪里是男孩了,我是男人。” 慕池笑着挂了电话,扯开领带,起身对着穿衣镜又重新打了一遍。 这一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从那件白T恤开始,他就知道,往后,只要和蒲栎在一起,就难免再遇到类似的事情。 秦山,无论是作为蒲栎的亲生父亲,还是表演经验丰富的演员,将来总会以各种形式与他们再次见面。 他不能为了杜绝这个人出现在蒲栎身边,而为他打造一个玻璃罩子,那只能成为牢笼。关住了蒲栎也关住了自己。 蒲栎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和判断很重要。而他自己,作为另一个成熟与独立的个体,尊重爱人的选择和判断也同样重要。 慕池一向表现的自信,其实他清楚,在感情面前他总是谦卑懦弱的那个,或犹豫踌躇或贸然奋进,总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 《乡村教师》正式集结,在星河的大厦里,四个艺人以及他们的经纪人还有助理、企划老师、导演、摄影、场记…… 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他们坐在企划室,看似专注地带着表演的成分被镜头记录下来,他们签约、聊天,说各自知道的有关黔南的一切。 第二日一早,就有企划老师、摄影师和导演上门,按照合约,从签约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行程就要被记录,所以,出发的时候自然会来让他们在镜头下打包行李。 企划老师出现在镜头中,镜头以他的视角拍下蒲栎和钟昕阳打包的过程。 钟昕阳在众多鞋盒中挑了两双,对着镜头回到了往日那个阳光少年,说:“第一次去那边,听说路不好走,还是多带两双鞋过去。” 企划老师和他聊了几句球鞋,就去了蒲栎那边。 蒲栎的行李箱前一夜就整理妥当,企划老师问他带了什么,他笑笑:“就是几身换洗的衣服。” 镜头在家里随意游走,蒲栎有点不想被拍,但都是合约里写了的,并且他早已经把家里打扫整理了好多遍,最后还是说服自己安静等待出发的信号。 摄像把镜头移向床头柜上的腕表,看似只是想记录一下此刻的时间。 这种拍摄,很多不经意的小素材,往往后期会被剪辑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终于出发,一辆七座的商务车,企划老师坐在副驾驶,蒲栎和钟昕阳一起坐进了后车厢。 蒲栎摸到最后一排,钟昕阳坐在他的前面。 蒲栎在镜头前面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没什么话可说,不像钟昕阳那样,未签约前对这个节目表现冷淡,签约之后就像是立刻进入了“演员”状态。 蒲栎有点苦恼,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多说一点,最后却不知为何,手指不听话地拉开了耳机线,在脑袋上扣上一个大耳机。 车子走走停停,经历早高峰,接了费一鸣。 费一鸣上车之后,出乎蒲栎意料,与钟昕阳表现出往日从未有过的亲热。 钟昕阳也以同样的热情回复了他。 蒲栎脑袋上扣着耳机,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看到拍摄中的摄像机对着自己的方向。 第45章 栏目组在机场碰头, 孟宇来送孟悦,见到节目组其他几位艺人都跑上来热络地打招呼。 尤其是见到蒲栎,笑容咧到耳朵根上:“听说你最近没戏可拍?” 蒲栎笑笑。 “太好了, ”孟宇说, “我那个剧本写的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你有时间帮我看看?” 蒲栎脑海闪现艺能培训课上, 孟宇趴在角落里写剧本的样子,笑起来:“好啊。” 都是年轻人, 很容易聊到一起,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就三三两两地找地方坐了。 为了表达真人秀中“真”的部分,剧组没有安排贵宾厅,好看的年轻男女被摄像机拍着, 很容易吸引往来旅客的目光。 没一会儿,就有旅客率先认出孟悦, 试探着上前讨要签名。 孟悦礼貌地拒绝,说自己是在工作,想要签名照可以联系他的经纪人。 钟昕阳随后也被认了出来,旅途变得有一点奇异的味道。 企划老师帮忙向旅客解释他们再拍真人秀, 而后回身与剧组商量起往后的行程安排。 上飞机后蒲栎、钟昕阳、费一鸣坐在一排, 摄像设备关闭之后,他们一下子就回到往日的状态。 蒲栎坐在两人中间,问费一鸣:“怎么这么安静,刚才不是 ‘阳阳、阳阳’地叫着很亲热吗?” 钟昕阳撇撇嘴, 白了费一鸣一眼。他其实一直弄不大懂费一鸣总是不喜欢自己的点在哪里。但既然对方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 他也觉得没必要硬是去讨好对方。 “你们俩角色转换很快哦,刚在车上还有说有笑。”蒲栎笑, 两手下沉,一边拍了一下。 钟昕阳看窗外青灰色的跑道,不屑一顾。 费一鸣扭头去看另一边的孟悦,转而去和人家搭话。 一行人相对安静的落地,从省城坐大巴前往一个县级市,而后又换上更加适合山路的SUV,四人一组往山区开。 越往大山深处开,路变得越不好走。 蒲栎、钟昕阳、费一鸣跟了一个摄像大哥坐一辆车。司机是跑惯了这种山路的,身子很自然地跟随车子上下颠簸,还半开玩笑地对大家说:“知道怎么骑马最舒服吗?身子放松,随着马儿上下跟着摇晃。坐我的车,也是这样,你们跟着车一起晃起来,就不那么难受了。这是我们车队的赠送项目,云霄飞车。” 蒲栎听了笑,车里除了摄像大哥坚挺地举着摄像器材,钟昕阳和费一鸣一边一个捂着嘴巴,好似随时都要吐出来。 “是不是很难受,要吐吗?”蒲栎问完费一鸣又问钟昕阳。 司机大哥听了慌张起来:“这段路很容易滑坡的,不敢随便停,你们要吐可得忍着点啊,千万不要吐车里。” 钟昕阳难受的厉害,头靠在蒲栎身上一个劲儿喘气。 另一边的费一鸣也差不多,脑袋耷拉着,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肚子,警告司机大哥:“别说那么多,再说我真吐你车里!” 车队走过一段又一段颠簸的小路,在相对平坦的一块地方停了下来。已经晚上八点。距离上午从Q市出发过去了整整12个小时。 车子停稳,艺人和随行人员差不多同时从车上冲了出来,吐的吐晕的晕。 折腾了一天,蒲栎也开始心慌气短。 孟悦走过来,已经换上运动装和登山鞋,一脚踩在一块岩石上笑他们三个男的:“什么体质啊,这么点小颠就晕成这样。” 费一鸣已经顾不得敌我队友了,胳膊不自觉撘着钟昕阳,晕车厉害。 钟昕阳嫌弃地推开费一鸣,转身又开始吐。 蒲栎的头也隐隐作痛,浑身都不舒服。 “啧啧啧,你们也太缺乏锻炼,”孟悦连连摇头,拉着蒲栎说,“走,咱们去那边,吃点东西。” 钟昕阳和费一鸣听到“吃”胃里又是翻江倒海,背过身各吐各的。 车队稍事休息,再上路的时候,大家都更加疲惫,只盼着能早点到他们的目的地——那个叫“渔望”的村寨。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摇摇晃晃,把车里的人摇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蒲栎眯着眼睛感到车窗外有了亮光,便睁开眼看。 果然,山道上,高低错落的亮起了火把。 看不清举着火把的人的脸,只觉得有点小时候晚归,看到家里还亮着灯的那种安心与温暖。 “有人在等!”蒲栎喃喃自语。 摄像大哥也累得撑不住,听到蒲栎的声音懒懒地睁开眼睛:“开工开工。” 然后,他让司机停一下车,自己扛着器材从车上跳下去了。 蒲栎推醒钟昕阳和费一鸣,让他们看。 距离火把越来越近,擎着火把的人逐渐有了颜色。 “这个地方的人信仰鬼神巫术,”司机笑起来,“晚归的人都要撩撩火把,意思是把身上的邪祟气全部烧掉。” 费一鸣和钟昕阳醒了,不知道真假,觉得这场火把欢迎仪式大概是剧组早就安排好的,和拍戏差不多。 蒲栎倒是听了司机的话觉得有趣,连忙翻开手机去查民风民俗。 司机从倒后镜里看到蒲栎刷手机,又笑起来:“到了这个地方,你们还想用手机哦,天真!” 果然,蒲栎眼看着手机上的信号越来越弱。 穿过几十个火把,他们打开了车窗,对外面的老乡挥手。老乡们开始唱歌,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调子抑扬顿挫,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车停了,停在全村寨唯一一块平整的地方,后面还有两辆车没地方停,就停在路上,反正这里除了摩托车和农用车,也没什么车来用。 企划老师下车,导演指挥摄像追着四位艺人。艺人们从车上下来,山间的空气被火把弄得并没有想象中清新。 一位看着年约半百的老阿妈唱起山歌,几个小女孩捧着瓷碗为他们期盼了好多天的客人们倒上米酒。 “欢迎欢迎!”包着头巾的村支书走了过来。 蒲栎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台本,是有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的。只是他有点忘记了写给他的那些应该如何配合,同时,他确定钟昕阳、费一鸣也都完全忘了这些。 他们此刻什么心情都没有,只想好好找个地方吃一顿饭,睡上一觉。 蒲栎的手被一个小女孩牵了起来,带着他往前走。 他们这才看清,举着火把的大多都是孩子。他们排着队走上来,把手中的火把堆放在中间的空地上,然后一个牵一个,里外绕了三个圈。 来客们,除了摄像大哥们,都被孩子们牵着手变成了大圈的一部分。 有人起头唱歌,更多的人附和着,他们开始围绕火把跳舞。 蒲栎已经开始有点恍惚,跟着孩子们转到另一边的时候,他望向了来时的路。那路是那样的黑,像一道裂口面目狰狞。 欢迎仪式终于结束,摄像机跟着四位艺人抓阄决定要住在哪里。 结果是孟悦住在一个阿妈家里,就是唱山歌欢迎他们的那位。她和孙子、孙女住在村子中央。 费一鸣住在一个村寨少有的四口之家。钟昕阳到了之后才明白,男主人之所以没有像村上其他人外出打工,是因为前些年做建筑工的时候摔伤了腿落下了残疾。 钟昕阳被安排住在一位老爷爷家里。老爷爷是全村寨年纪最大的人,没人记得他的岁数,相传早就过了一百岁。如今,村寨邻里间有了矛盾,都会去他家里征询解决办法。 蒲栎则走得最远,远到他以为就要出了村寨。 在村支书的亲自带领下,走近了一片被低矮的石墙围起来的地方。 “这就是那个小学?”蒲栎有所察觉,走快了一些,行李箱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像是个累赘。 “嗯,”村支书和他们一样,虽然包着民族头巾,却是个外来户,说标准的普通话,“宿舍条件简陋,我们自己的老师都不愿意住,你要忍耐着点啊。” 蒲栎笑起来,有点想象不到能简陋到什么程度。 “虽然房子都是新的,但水泥墙还没有刮大白,上厕所也有点远。”村支书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学校的门,而后带着蒲栎走了进去。 黑夜里,看不太清,随着村支书晃荡的手电筒,蒲栎觉察这个小学或许还没有慕池家的山庄大。 他们到了宿舍门口,一间冰冷而空旷的房间,开了灯,15瓦的灯泡很是昏暗。 “就这里了,条件确实艰苦,但也是我们的真实情况,”村支书背过身压低声音对蒲栎说,“被褥都是从我家拿来的,洗干净的,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只不过办不办得到还不一定,哈哈。” 蒲栎觉得这个村支书是个挺实在的大哥,也跟着笑起来,条件艰苦是他来之前就知道的。 他说:“不用了,很不错。” 其他艺人去了老乡家休息,自然有老乡招待一顿夜宵。蒲栎一个人和摄像大哥在冷冰冰的宿舍,大眼瞪小眼,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来没问村支书要点吃的。 蒲栎打开行李箱,想到这里换洗衣服不方便,所以他刻意多带了几套,现在看来太天真了。那些华而不实的衣服,穿出来只会让他觉得特殊又不自在,还不如像孟悦一样来一身运动衣爽快。 他又翻了翻,终于在箱子底下找到两块被压得变了形的巧克力。他分一块给摄像,摄像笑笑接了过去。 蒲栎手机响起来,这让他很差异。之前在车上是眼见着信号一点点变没有的。 他掏出手机来看,居然是慕池打来的。 蒲栎出门去接。山间昼夜温差大,没了之前的氛围,在空荡荡的学校操场上,蒲栎觉得骤然寒冷了许多。 他打了个哆嗦接了电话,慕池的声音饱含关切。 慕池问他:“到了吗?” 蒲栎说:“到了。” “那里怎么样?”慕池问他,“吃的住的都好吗?” 蒲栎坦白:“不好,一点都不好,小池哥,好想你呀。” “嗯?”慕池笑起来,后面的话就听不太清了。 蒲栎拉开手机去看,电话还通着,可就是听不到慕池的声音。捣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信号又没有了。 第46章 蒲栎挂了电话, 仰头看了看天,这里漆黑一片,没有月亮, 只有无数星星眨动, 空气冷而安静。 他揉着饿的咕咕乱叫的肚子回宿舍, 听到有狗吠由远及近地响起来。 “好像有人来了。”蒲栎对宿舍里的摄像大哥说。 摄像大哥姓张, 在这个行业很多年了,蒲栎听栏目组的人都管他叫大张。 大张笑起来:“老大来送夜宵了。” 果然, 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大张起身去开门,另一个摄像架着摄像机,企划老师端着一碟热腾腾的蒸糕走了进来。 蒲栎有些意外之喜,站了起来表示欢迎。 蒸糕摆到桌面上, 让蒲栎有点受宠若惊。 “你们都吃过了吗?”蒲栎问企划老师。 企划老师笑起来:“不用管我们,就是来送点吃的给你, 顺便拍一点素材。” 蒲栎看看大张,笑:“来吧,张哥,一起吃。” “唉, 我是工作人员, 按照台本,这屋子应该是你一个人住,两人吃饭会不会不太好?”大张很有职业操守地往后退了一步。 蒲栎看企划,企划显然是认同大张的说法。 “那行吧。”蒲栎从行李箱里取来自己的饭盒, 这个饭盒他走哪都带着, 有保温的功能,有时候在外工作吃不了热饭, 他就把饭先放保温饭盒里,这还是冯锐教他的办法。 蒲栎从大盘子里夹出几块蒸糕,放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留给大张,才坐下来对着碟子开始吃。 “好吃吗?”企划老师问蒲栎。 蒲栎用余光看到摄像机又架起来了,刻意不去看那个方向,转了个四分之三侧脸,笑着点头:“好吃。” “和家里的夜宵比起来怎么样?”企划问蒲栎。 蒲栎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企划和蒲栎又当着摄像机的面闲聊几句,而后叮嘱他们早点休息,第二天一早还有拍摄,匆匆走了。 蒲栎吃了最后一块糕点,把饭盒给大张。大张憨憨的,说了“谢谢”,就吃起来。 一个宿舍就一张床,蒲栎问大张晚上怎么睡。 大张指了指门口,说:“刚才他们来的时候把行李放门口了,你不用管我,洗洗睡吧,我再取两个镜头就去院子里撘帐篷了。” “帐篷,你睡外面啊?”蒲栎有些好奇。 大张点头:“喜欢睡帐篷,我的帐篷顶上是透明的,睡不着还可以看星星,特好。” 蒲栎来了兴致,想跟大张一起去搭帐篷。大张看看表摇摇头:“少爷,快休息吧,我是真困,明早还要早起啊。” 蒲栎不再强求,匆匆洗漱换了睡衣,在摄像机面前钻进被子,睡觉。 脑袋一挨到枕头,蒲栎就觉得浑身发软,像是要立刻睡着。他本来还想,应该起来帮帮大张的,结果,外面一直很安静,他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凌晨5点半,大张来敲他房门。 蒲栎揉着眼睛起床。在剧组的时候也常常睡眠不足,但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又冷又困,实在不想离开被窝。 大张在外面喊起来:“按计划,今天第一天上课,你要和校长一起给孩子们做早饭的。” “哦。”蒲栎有点想起来,是有这么一项内容,连忙起身,又是匆匆洗漱。 学校只有厕所没有专门洗漱的地方,蒲栎只好像前一晚一样,挤了牙膏站在操场边的一颗不知名树下刷牙。 大山里的清晨,雾蒙蒙的,不知不觉头发和身上的睡衣都被雾打湿了。蒲栎打了个哆嗦,一边对着老树刷牙,一边扭动腰肢做活动,回头看大张,那人正在收传说中的看星星专用帐篷。 大张看到蒲栎再看他,笑起来:“羡慕不?” 蒲栎吐了口中泡沫,漱了漱口,走近大张看他拆帐篷,点头笑:“我还没睡过帐篷呢,临走前借我体验一下呗。” 大张拉上帐篷包拉链,他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不禁打了个哆嗦,笑:“行啊。” 蒲栎又去洗脸,换衣服,然后乖乖等校长来。 大张开始拿出一套工具,对照着早就从企划那里拿到的地图勾勾画画。 “这是什么呀?”蒲栎问大张。 “这是我今天的工作,要在这些点安装摄像头,”说着,大张刷地一下把地图收起来,哈哈大笑,“不行不行,这个是机密不能要你们知道的。” 蒲栎正想再打探一下,学校的大门响了,村支书提着一筐青菜走了进来。 “你们已经起来了,”村支书放下菜筐,转而打开了蒲栎宿舍旁边的那个门,“还想做好早饭再叫你们起呢。” 蒲栎走过去,有些疑惑:“唉,不是要和校长做饭吗?” 村支书推开门,蒲栎提着菜筐走进去。 “我就是校长呀,进了这个院我是魏校长,出了这个院子我就是魏支书,”魏校长有点得意地挑挑眉,“我们村里人少,干部身兼数职很常见,渐渐你们就习惯了,哈哈。” 蒲栎连连点头,往院子里望去,在清晨朦胧的薄雾中,大张已经开始安装器材了。 魏校长洗了手,把青菜从框里拿出来,吩咐蒲栎去打水。 蒲栎接了水,开始洗菜,和校长两人聊起来。 原来他们所在的渔望小学是方圆十公里内,唯一一所公办小学。幅射三个自然村寨,600多户家庭,近100位6到12岁儿童。 为了整合资源提高教学质量,合并小学、增加生源,把老师和孩子们集中在一起统一管理是个办法。可这无形中增加了孩子们花在上下学路上的时间,所以魏校长才不辞辛劳地包管早餐和午餐,让孩子们能吃点有营养的,有个好身体。 “那为什么不要孩子们住校呢?”蒲栎天真地问。 魏校长熬上粥,又去准备小菜和鸡蛋。 “那怎么行,孩子们大多都是和年迈的爷爷奶奶住一起,这么大的孩子在城里人眼中是个小孩,在这里就是半个大人了。还要照看家里很多活计,圈在学校是不行的。更何况,有孩子住校就得有老师看守,我们这里老师本来就流动性大,再平添一份责任,岂不是更留不住人。” 蒲栎觉得魏校长说的有道理,自己有点像故事里那个“何不食肉糜”的蠢皇帝了。 自惭形岁让蒲栎给炉灶里添了把火。 他对魏校长说:“我做饭还可以,这段时间就我来做吧。” 魏校长回看蒲栎,不知何时蒲栎脸颊蹭上一道黑灰,他笑起来,“哈哈,行啊,行,你来做。” 没多会儿,天又亮了一些,大张那边的工作已经差不多完了,学校的门被推开,赶早的一波学生已经到校。 随后,钟昕阳、费一鸣和孟悦也打着呵欠和节目组的一行人来到校园。 魏校长取下围裙,吩咐蒲栎看着锅,出去迎接大家。 按照惯例,周一到校后要在操场上举行升旗仪式。 魏校长简短说了几句,看看时间,孩子们差不多也都到校,便招手叫来了学校的“乐队”。 口琴、竖笛、军鼓还有钹,都是最朴素最简单的乐器,高低不一的一群孩子站在国旗杆下,皱着眉头眯着眼睛,严肃认真地演奏着。 调不在调,节拍也跟不上,可蒲栎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听出来,这些孩子们在演奏《国歌》。 他连忙起身,向着院子里旗杆的方向,行注目礼。 鲜红色的五星红旗在薄雾渐失的晨光里冉冉上升。 音乐停了,蒲栎还愣在那里,有点从眼前的景象里回不过神。 他又想起了那个老电影,《大溪山》里也有老师组织孩子们升国旗唱国歌的场景,和眼前这一幕重叠上了。 原来那些都不是编出来刻意虐心的,而是真实存在着的。 孩子们稚嫩而庄严的歌声停了,灶上白米粥刺啦作响,随后厨房里泛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呀!”蒲栎大叫一声,连忙对着大锅又吹又舀,想把一锅溢出来的泡沫弄下去。 太丢人了,蒲栎心想,刚刚还对魏校长夸海口说自己会做饭呢,一转眼的功夫,就把粥熬糊了。 蒲栎把锅端下来,又淘了抹布擦灶台,好一阵忙活。 升旗仪式结束后,魏校长给孩子们介绍了来做节目的哥哥姐姐们。操场上的气氛随着初生的太阳,暖了起来。 蒲栎几次探头去看,都是欢乐一片。 他把魏校长未弄完的小菜拌好,又在冷水里泡了煮好的鸡蛋。 操场上,小孩子们围着三位新到的哥哥姐姐们玩儿,还有一些胆大又好奇的围着摄像打转,大孩子们已经听从魏校长的指挥从教室里搬来了桌椅。 早饭要开始了。 蒲栎站在门口叫费一鸣和钟昕阳来帮忙。 镜头一下子晃到蒲栎的身上,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做饭的场景过于真实,升国旗的感动也过于真实,他差一点就忘了自己是来参加真人秀节目的嘉宾。 “来帮忙了。”蒲栎放小了声音。 费一鸣和钟昕阳一起往厨房的方向跑,两人背过跟拍的摄像机,就立刻变了脸。 蒲栎笑着看他们,指挥他们端菜和鸡蛋,笑着说:“你两还玩变脸的游戏呢,我告诉你哦,这里到处都安装了摄像头。” “咦,操!”费一鸣嘴里骂着,脸上却已经换上笑容。 “这么坑?”钟昕阳其实想瞪费一鸣一眼,却撘上了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模样。 魏校长也来了,和蒲栎合力抬着大粥锅去了操场。 早上八点多,鸟儿叽叽喳喳地飞来了,围在课桌拼起来的餐桌旁,试图找一点好吃的。小孩子们从书包里取出各种形状和大小的碗,脸蛋红扑扑地,仰着脖子对给他们盛粥的大哥哥说“谢谢”。 第47章 今天的米粥熬稠了, 因为蒲栎不大会使用这种炉灶,水滚得快,所以相对也少了。 但没有一个孩子埋怨, 他们一边吃一边笑,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都觉得新奇。 这也是蒲栎第一次见学校里的其他老师, 两个刚从师范院校毕业的年轻女孩,三个当地的教师, 这个学校加上魏校长,一共六个大人。 预备铃响了,小孩子们帮忙收拾桌子上的残渣,大孩子们搬着板凳桌椅往教室里跑。 镜头追着嘉宾们一起帮孩子们摆弄桌椅,但显然他们还没有十来岁的孩子手脚利索。 等正式上课的时候, 操场上一下子安静了,几位嘉宾也都弄出一身汗来。 操场上, 企划老师把他们四位召集起来,布置当日的任务。 四位嘉宾需要给孩子们上课,音乐、体育、美术、劳动,抽签决定。 孟悦抽到擅长的美术, 很开心地去准备了。钟昕阳抽到的是音乐, 费一鸣抽到的是体育,好像也都挺附和他们的特长。最后一张纸条留给了蒲栎,不用猜想就是劳动了。 其实蒲栎是不怕劳动的,他从小自己照顾自己, 动手能力不差, 可一大早就把粥熬坏了让他心里还是稍微有些忐忑。 钟昕阳和费一鸣走了,蒲栎抓抓脑袋问魏校长, 孩子们平时的劳动课都是怎么上的。 “这些孩子,哪还需要上劳动课,家里的活儿多的都干不完,稍微大一点的要帮着家里老人带小孩,小一点的就开始学着拌饲料喂家畜了。”魏校长笑笑,拍拍蒲栎的肩膀,“不如你给孩子们教教跳舞吧,我听说你会跳舞?” 蒲栎尴尬一笑,抓抓头发,回身向企划老师投去求救的目光。 太阳越来越高,摄制组也去找地方休息了,蒲栎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发呆。 突然,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慕池。 慕池那边天刚刚黑,他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住所。 “昨晚睡得好吗?”慕池问蒲栎,“昨晚通信突然中断,连个晚安都没来得及说。” “是我没来的及给你说早安吧。”蒲栎笑起来。 “在干什么,听起来很安静。”慕池小心地问,声音也随之放低了不少。 蒲栎走向操场围墙边的树木,回身看了看教学楼的方向,说:“好想你,好想你在身边。” “才去第一天就受不了了?”慕池问。 蒲栎说:“我觉得自己好蠢,什么都做不好,以为自己很厉害了,但连个小孩子都比不了。他们会照看弟妹、照顾长辈、饲养家畜,走那么远的路来上学,有礼貌又可爱。” 慕池笑起来:“傻子。” “啊?”蒲栎不管慕池继续说,“我好想你在身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后什么都有你来做,把我养得变蠢了。” 慕池继续笑着:“会不会是你天然就比较蠢。” “怎么会,我要是蠢的话,你会喜欢我吗?” “那怎么办,谁让我天生就偏偏喜欢蠢的。”慕池在海外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他成功处理了那边的危机,今天心情特别的好,所以就忍不住想多逗逗蒲栎。 “唉……”蒲栎却长叹口气,“一会儿要给孩子们上劳动课,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慕池笑,这门课好像是挺有难度的,他印象中蒲栎劳动的样子也只有骑着自己上下动了。 “你来教他们做饭嘛。”慕池任思绪乱飞了一会儿,开始给蒲栎出主意。 蒲栎叹气:“他们用柴火烧的炉灶,我根本掌握不来。” “做点别的嘛,要大家可以一起动手的,比如……” “唉唉唉,我想到了,想到了。小池哥,先不说了,我去忙,晚上再打给你啊。” 蒲栎从慕池的话里突然得到启发,想起以前在郑一刀的海鲜店里打工时,有一个东北阿姨,每过一段时间就要组织大家包饺子。 她说,包饺子就是要人多热闹,吃起来才香。 蒲栎也是从那个时候学会了包饺子的,不但会包还会包三种不同的样式。 蒲栎从老师那里要了课表,上午最后一节劳动课,刚好是五、六年级。学校因为孩子少老师也少,所以是这两个年级的孩子一起上的。 孩子们稍大一些,理解能力更强,学包饺子应该会很快的,刚好能赶上吃午饭。 蒲栎又去厨房,大冰柜里有肉,案板下面的纸箱子里还有现成的白萝卜。他向身兼数职的魏校长申请之后,马上得到了允许。 企划组本来想,如果蒲栎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他们会暗示修补一下学校的院墙,或者搞大扫除什么的。没想到蒲栎提议包饺子。 一起来的摄制组成员,天南海北的人都有,但常年驻扎Q市,对饺子也有着特殊的情感,一听蒲栎的提议,纷纷竖起拇指。 蒲栎准备好食材,等五、六年级的孩子们到了第四节 课,主动来找他。 他数了数,一共11个孩子。 “少一个啊?”蒲栎问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无奈地笑:“这个孩子今天请了假,要准备草药,明天去镇子上赶集。” 蒲栎皱了皱眉:“赶集?” 魏校长连忙解释:“我们这里每月逢2、5、8都有赶集的传统,因为村寨相距比较远,大家买东西不方便,所以从老祖先那就是这样,约个时间到镇子上做买卖。” 蒲栎微微点头,读出孩子的名字“田野”,在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田野?”费一鸣倒着跑步,前面跟着一排低年级的小同学,“我知道啊,我就住在田野家里。” 蒲栎冲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这个同学的情况他准备完了再了解,先把这一堂“劳动课”上好。 孩子们叫蒲栎“蒲老师”,弄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把洗好的萝卜和葱姜拿出来,让几个女孩子切丝,又拿出肉块,让几个男孩子剁肉馅。剩下的人,按照他的吩咐,在盆子里取了面来和。 分工有序,加上孩子们都干劲十足,没一会儿功夫,包饺子的材料就准备好了。 企划老师带着摄像过来视察,孩子们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他们在家里也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大家在一起好似更有意思。 包饺子的场地就在操场上,课桌被重新搬了出来,孩子们围坐在桌子边,上面放着各种能盛放饺子的东西。 蒲栎手把手地教孩子们擀饺子皮,再教他们包饺子。 这里的传统饮食里没有饺子,孩子们怀着好奇心跟着蒲栎认真地学。企划老师和魏校长还有他们的班主任也加入进来,大家一起热火朝天地为近百口人包起了饺子。 这边包出来,那边就下了锅,白胖的饺子一盘一盘地从厨房端出来。等中低年级的孩子们下了课,就都能吃上好吃的肉馅饺子了。 蒲栎突然得意起来,觉得这堂劳动课勉强应该是及格的。 馅料是蒲栎亲自拌的,偷师了那位东北阿姨的手艺,味道鲜美,大家纷纷夸赞。 餐后,蒲栎收拾工具,魏校长又来了。他拍拍蒲栎的肩膀,笑着说:“没想到,你还真的会做饭。” 蒲栎笑起来。 魏校长帮他整理厨房,看着窗子外面活动的孩子们感叹:“看你们来了,孩子们多快乐啊。” 蒲栎看着孩子们欢乐的身影,不由得想起那个叫田野的学生。便问起魏校长:“田野是不是经常不来学校?” 魏校长笑容退下,转而换上淡淡的愁容:“是啊,田野的父亲前些年在外打工摔伤了腿,母亲又得了肺心病身体一直不大好,他还有两个弟妹需要照顾,所以……唉……” 魏校长叹着气,蒲栎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住了。 要不是这一次做节目,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来这样的大山,或者即便到了也没办法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这里的孩子和他们需要承担的责任。 “好在这孩子家里世代都是做草药生意的,他从小就认得不少药材,在集子上和来收药的外地人做生意不会吃亏。”魏校长又补了一句出门去了。 下午蒲栎和费一鸣站在操场边看钟昕阳给孩子们教音乐课。 钟昕阳从小念的艺术学校,乐理知识扎实,孩子们玩的口琴和军鼓也能玩上一阵。 他让孩子们围成一个圈,自己用碗碟盛了不同量的水,来回调整,弄出几段音程,然后用筷子敲出音乐。 蒲栎和费一鸣觉得好玩,也加入到孩子中间跃跃欲试。 钟昕阳压压手臂,让大家安静,而后敲起一段旋律。 “《黄鹂鸟》……《蜗牛与黄鹂鸟》!”有耳朵尖的小孩已经听出他敲的是什么。 钟昕阳又敲一段。 “《小星星》!”孩子们都猜了出来。 “这个太简单了啊,”钟昕阳笑起来,“弄一个有难度的吧。” 随后他又敲了一段。 这一段有点长,旋律很熟悉,但没有人叫出名字。 钟昕阳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到蒲栎身上,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你猜啊。 蒲栎听出来那是《金蛇狂舞》,就是每到过年的时候电视里总拿来当伴奏的那个,可他没有说,而是推了推旁边的费一鸣。 费一鸣皱着眉头,而后呵呵一笑:“《百鸟朝凤》!” 蒲栎小声提醒他,费一鸣又改了口:“《金蛇狂舞》!” 钟昕阳当着摄像机的面,点了点头,表现出“你真厉害”的样子,然后把他请到了中间。 一堂音乐课,生动有趣,孩子们不仅知道了音乐是从生活中而来的,不一定非要有什么高大上的乐器才可以玩,更了解了一些简单的乐理知识。 下课后,三个男生的课都圆满完成,这一天的拍摄工作差不多也就完成了。 孩子们放学了,其他人也都走了,校园里剩几个大男孩。 “晚上有活动吗?”蒲栎问跟着他的摄影师大张。 大张摇头,笑:“今晚应该没有,所以我要去山上啦。” “哪儿?”蒲栎问。 大张指了指学校后面的山:“去那里露营应该不错。” 钟昕阳和费一鸣听到了,立刻咋呼起来:“剧组为什么不安排这个项目,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 第48章 晚饭在老乡家吃, 蒲栎跟费一鸣去了田家。他从中午开始就对那个叫田野的男孩充满好奇。 到了田家,田爸爸架着拐站在鸡笼前面喂鸡,田妈妈在厨房里忙活, 蒲栎和费一鸣立刻被两个小孩围住要他们教写作业。 “饭马上好哦。”田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 脸庞浮肿、声音带喘。 “这些小孩子不懂事, 给大哥哥们倒茶水喝啊。”田爸爸拄着拐换了个方向, 对蒲栎和费一鸣表示欢迎。 蒲栎和费一鸣问了好,又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 田爸爸还在摆手,两人就被小孩子们拉着去了院子里的桌子边。 蒲栎左顾右盼,没有田野的影子。 “你哥哥呢?”蒲栎问田野的妹妹。 小女孩甩甩辫子摇头。 田野的弟弟主动凑过来,说:“去后山捆药啦。” 这里的房屋大多依山而建,每家屋后都有一块叫后山的地方。 蒲栎起身张望, 只能看到个漆黑的屋顶。 “一会儿闻到饭香就回来了。”田爸爸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笑呵呵的。 “小野明天去赶集啊?”费一鸣问田爸爸。 田爸爸点点头, 笑起来:“是啊,你们要不要跟着去耍,看看我们的镇子。” “就是要走那条路出去?”蒲栎问田爸爸,手往他们进村的石头路上指了指。 “是哦, 那是这里唯一一条路, 不走那个还能走哪个。”田爸爸说。 “这路也太差劲了,没人来修的吗?”费一鸣问。 田爸爸思索片刻:“年年休年年坏,我们这个地方很容易滑坡,一滑坡山路被埋就又要挖个十天半月, 再说, 我们这里人口少嘛,都是些老弱病残, 出不出去都无所谓哈。” 田爸爸调侃的语气让蒲栎听着有点难受。想起他们来时的路,他开始心疼起田野来。 说话间,后院传来农用车“突突突”的声音,没一会儿一个黝黑的男孩就驾驶着车子来到院子里。 田野从车上跳下来,蒲栎和费一鸣起身去看,那男孩才到他们的肩膀。 “老师们来了哈,坐嘛。”田野的声音有点粗,听着像是正在变声。 蒲栎和费一鸣围着车转了一圈,掀开车兜的防水布瞧了一眼,全都是他们叫不上名来的药材。 “你才多大就开这种车,还玩的那么溜。”费一鸣问田野。 少年笑起来,大白牙和皮肤的黝黑形成鲜明对比。 “我都十四岁了,这个车,我十二岁就玩起了。”田野笑着抓抓脑袋。 “你十四啦!”蒲栎有些吃惊,一方面是,这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没想到十四岁还在上小学,另一方面是,十四岁驾照都拿不到,一个人开这种车出去太危险了。 “我上学迟嘛,脑子又笨留了一年。”田野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明天你一个人去啊?”蒲栎问。 “不,镇子里有交警,我不敢开车,跟我三爷爷一起去,顺便拉着他的草药一起卖。” 田野说完,田妈妈从厨房出来,热出一脑门汗,叫几个小孩去摆碗筷。 蒲栎和费一鸣一起帮忙,大家正吃着饭钟昕阳和孟悦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跟拍摄像。 田家人与蒲栎、费一鸣原本还有说有笑,看到摄像机突然就变得有些拘束,两个孩子都躲到了妈妈身后。 “我们来蹭饭了。”孟悦说着,招手让两个小孩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棒棒糖给他们。 小孩子见了糖果笑起来,怯生生地走过去了。 钟昕阳把费一鸣往旁边挤了挤,费一鸣心有不悦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与蒲栎换了座位。 田爸爸和田妈妈表示欢迎,然后一起又去厨房里摆弄碗筷了。 四个家常小菜,有荤有素,围着一圈白米饭,大家吃起来,筷子噼啪作响。 田爸田妈当着摄像的面吃饭,总觉得不好意思,几次三番地想让扛着摄像机的师傅也坐下来一起吃。费一鸣跟他们解释了很多遍——摄像大哥那是工作,他们才不自然地开始吃。 小孩子们吃着白米饭,笑嘻嘻的:“这顿饭赶上过节了。” 饭后蒲栎回学校,钟昕阳和孟悦也跟着一起从田家出来。 “那个小孩就是田野啊,”孟悦回头望了一眼田家的大门,“有点像那个港星啊!” “哪个?”费一鸣也跟出来了,“是不是拍那个……” 钟昕阳听费一鸣没心没肺地与孟悦聊天,冲蒲栎耸了耸肩。 “明天咱们是什么安排?”蒲栎问钟昕阳。 钟昕阳笑:“你不看台本啊?” 蒲栎学着钟昕阳的样子耸耸肩,说:“我看了就忘,感觉这里遇到的事情和台本里完全就对不上嘛。” “哈哈……”两人笑着。 “按计划,明天是要家访了。”钟昕阳说。 蒲栎点点头,突然发现他们四个人居然走着走着走成了一排,去往一个方向。 “你们都跟我回学校啊?”蒲栎问他们。 钟昕阳点头:“悦悦姐的意思想给孩子们点惊喜。” “这个台本里有吗?”费一鸣问。 钟昕阳拍他的脑袋:“当然没有了。” 他俩还是那样,没有摄像机就开始互掐。 到了学校,孟悦神秘嘻嘻地从随身背的包里翻出白天托剧组人员去镇子上买的颜料。 她说:“这里虽然就这个学校是新修的,看起来很好看,但总觉得少了点童趣。今天抽到美术老师,琢磨了一天,想把乒乓球台后面的那面墙弄成一个涂鸦墙,增加点生气,就类似这样的。” 孟悦说着,从手机上找出图片,是一个热带雨林主题的墙画,上面有好多动物,生动活泼。 “你问过校长没有,我小时候在学校墙上搞创作,可是被罚站了一学期啊。”费一鸣想起曾经,冲孟悦挑眉。 孟悦笑:“当然获得批准了。” 其他几个人都笑起来。 “我来起个草稿,你们帮我描边,涂色的部分,我想等孩子们有时间来一起完成。” 大家齐心协力地干起来,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大张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一会儿,背起了自己的背包。 他走过来低声问蒲栎:“你一个人在学校睡怕不怕。” 蒲栎本来无所谓,被大张这么一问反倒是有些担心,但嘴上还是故作坚强:“这有什么可怕的。” 又忙活了一阵,墙画差不多有了个雏形,大家都被孟悦指挥地疲惫不堪。 到了天整个黑下来,大家就散了,各自回借住的家庭睡觉。 蒲栎打扫了他们留下的画笔和瓶瓶罐罐,举着手机在漆黑的操场上寻找信号。 走到他刷过牙的那颗树下,信号最强。蒲栎拨了慕池的号码。 往日,他们在固定的时间通话,这个时间点都能打得通,就算打不通,对方也会直接拒接然后发一条信息过来。 今天很奇怪,信号明明是满的,可就是打不通电话。 山间的温度又降了下来,蒲栎缩着肩膀回屋。 妖魔鬼怪这些东西他是不害怕的,他从小一个人在家里习惯了。 这里的村民和老师孩子,都质朴纯真,人他也是不怕的。 他反倒是有点怕遇到什么老鼠、蜘蛛、蛇之类的小动物。这些爬行类、啮齿类动物,他从小就很害怕。 蒲栎回宿舍,钻进被窝,15瓦的电灯泡悬在屋顶。他盯着那个亮点,努力合上眼睛,可是越努力越睡不着。 今晚的晚安电话还没打通,也不知道慕池那边是在做什么,有没有起床,吃早点没有。 蒲栎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听着窗外有了动静,仔细辨别,原来是下起雨了。 他又有点开始担心大张,不知道那人是去哪里露营了。 渐渐的,被窝被捂暖,蒲栎开始犯困,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他定了闹钟,还是五点半。 这一夜睡得总不踏实、迷迷糊糊,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才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间蒲栎就听到有脚步声,看看手机,闹钟还没响。 是企划老师敲响了他的房门。 企划老师问他:“想不想跟原野去镇子上赶集。” 蒲栎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想就快点穿衣服洗漱。”企划老师笑了,坐在蒲栎的床铺上说,“天气变了,家访比较麻烦,改成陪孩子去赶集,孟悦和钟昕阳还在睡觉死活叫不醒。还好你愿意去。” 蒲栎收拾妥当背上背包,装了水、充电宝、纸巾什么的,跟着企划老师一起出门。 天色比前一天阴沉许多,操场上有积水,看起来下了一夜。 大张还没有回来,蒲栎打电话问他在哪。接通后,大张声音疲惫,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接到工作安排,他也要跟着一起去镇子上拍摄。 因为有蒲栎和费一鸣跟着,田野的三爷爷就不再跟着去了。 所以,原本两个人的行程,一下子就变成了一队人的行程。 不光多了蒲栎和费一鸣,还有企划老师和两个摄像。 魏校长去学校,路过田野家,听到剧组要去陪田野赶集,嘱咐他们注意安全。 农用车上只能多坐一个人,蒲栎和费一鸣猜拳,谁赢了谁坐,结果是费一鸣赢了。 他之前有过一部戏,角色是个农村青年,经常会开着这种车出现在镜头里,所以对这种车熟悉又亲切,觉得挺好玩。 一队人马出发,蒲栎跟着企划老师还有一名叫黑子的摄像进了一辆车,费一鸣又用石头剪刀布的方法赢了田野,开着农用车,田野做他身边,大张扛着摄像机坐进装满药材的车兜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的文案修了一下,求收藏啊……么么哒~ 《再看就亲你》 姜莱跟老妈搬回祖宅,小霸王北小武突感江湖地位受到威胁。 于是,北小武集结一群跟班儿给新来的小哥哥点教训。 不料,姜莱拉风的小摩托倒了,人没倒,一顿漂亮的回旋踢差点要了北小武狗命。 不玩了,玩不过,咱认怂! 从此,姜莱有了个跟班儿。 跟着跟着,北小武发现姜莱似乎有些不对,他这么帅,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姜莱飞过来一个眼神:“看什么看,再看就亲你!” 十年后,换北小武飞扬跋扈:“看什么看,亲的不够是不是?!” …… 本文从校园到社会。 彼此互暖、陪伴成长,日常向,欢脱、撒糖为主。 北小武[攻]X高(高冷)富(负债)帅(大帅比)姜莱[受] 年下(差三岁),1V1,he 还在跪着的作者==》准备扑倒了卖萌求收藏~ 第49章 钟昕阳和孟悦去了学校, 魏校长已经做好了早餐。 他俩看到早餐的数量是前一天的一半,有点惊讶。 “是不是昨天我们吃多了,今天不够吃?”孟悦开玩笑。 魏校长笑:“哪能, 现在又不是饥荒年代, 再怎么缺也不会缺孩子们顿吃的。是今天到校的学生少了。” “为什么”钟昕阳不解。 “因为下雨啊, 一下雨有些孩子就不来了。”魏校长解释。 “真的假的, 那么随便?”钟昕阳和孟悦同时感叹。 魏校长招呼老师们帮忙端饭,笑着给两位解释:“真的, 可是一点都不随便。咱们这里地质结构不稳定,多雨季节经常滑坡毁路,孩子们要走好几公里来上学,大多又是走近道,那些山路很危险。所以天气不好就不让出门了。” 孟悦往门外看看, 笑:“这雨怕是要下一天。” 钟昕阳和孟悦刚开始还开着玩笑,比如“这里真好, 真希望天天下雨啊,下雨就可以不上学了”,说着说着,两人都沉默下来。 厨房门口, 几个来取鸡蛋的小孩, 眨着黑亮亮的大眼睛看他们。 “老师,可是我们想上学的呀。” 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回荡在钟昕阳和孟悦耳中。他们觉得羞愧。他们常年生活在都市中,被工作和生活压得总想忙里偷闲。谁知一句玩笑话,让孩子们伤了心。 “对不起, ”孟悦说, “我们开玩笑的,当然不会天天下雨。” “走喽, 孩子们,吃鸡蛋去喽,”魏校长带孩子们去了教室发鸡蛋,回头对钟昕阳和孟悦无奈的说,“他们不会生你们气的。” 那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孩子们跟着魏校长走远了,朦胧细雨中乒乓球台后面的那一面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主意。 这一天的早餐在教室里吃,每个班都有一半的孩子没有到。 魏校长清点人数,一个个地打电话去学生家里确认。 原本计划的家访拍摄也暂停了。 空气潮湿、吵闹,相比之下读书声小了好多。 另一边,蒲栎他们已经出发上路一个小时,可还是在大山里穿行,石子路换上了柏油路之后,他就掏出手机试着给慕池打电话。然而慕池的手机好似关机了,一直没有打通。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连着两次没有按时和慕池通话,蒲栎就浑身难受。他特别特别的想他的小池哥。那个人的心跳有力蓬勃,胸口也总是热乎乎的。 他想靠在慕池身上,在冰冷的空气里寻找一点温暖。 企划老师看了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再看拍摄计划,连连叹气。 他说:“我们来的时候天气可不是这样预报的。” “今年的雨季好像突然就提早了。”摄像黑子说。 前面的农用车停了,后面的车也跟着靠边停。 田野下车去后面查看,药材没被遮好的地方有一点淋雨。 “唉,受潮了就不好了。”田野嘟囔。 大张从车上跳下来,把机器给了同事:“你们都去车上,这个车我来开。” “那怎么行?” “你会开吗?” 大张扫了眼人群,推了推田野,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阿哥也是十来岁就开着这种车到处跑的。” 现在所有人都上了后面的车,大张一个人开着农用车跟在后面。 蒲栎回头张望,看着细雨中的大张,笑起来。 “张哥很喜欢这里。”蒲栎说。 黑子笑着,拿出软布擦摄像机上的雨水:“大张老家就是这附近的。” “怪不得这次任务他非要来。”企划老师笑笑,“有时间放他一天假吧,回去探探亲。” “还探什么亲哦,”黑子表情暗淡下来,连连摇头,“我听他说过,他上高中的时候,家里发生泥石流,房子、家畜还有人,全都没有了。” 车厢里一阵沉默。 而后,田野开了口:“那应该是北村了,我们这里十多年前就那里出过事故,死了很多人。唉这个地方。” 车厢里又沉默下来,费一鸣让司机停了车,冲下车去替换大张。 蒲栎也想帮帮忙,无奈他吃不准自己能不能开得了那个,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车里。 细雨朦胧中人多了起来,颜色也变得丰富多彩。看来是到了中心镇。 这里每个月,逢2、5、8就有集市。镇子主干道上来来往往都是附近几个村寨的乡民。 农用车、摩托车、架子车,甚至还有架着鸡笼的自行车。 司机问田野:“换药材的集子在哪一条。” 田野指着路让他往最深处开。 车子拐了个弯,停下,车上下来两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来赶集的村民们觉得好奇,都张望着。 田野走回自己的农用车,因为还下着雨不敢揭开遮雨布,他只拿出前一夜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在纸板上的几个字“药材出售”挂在车上。 另一边,山里的雨越下越大,魏校长听了收音机,预计下午还有一场更大的雨,吃了中午饭就让学校提前放学了。 钟昕阳和孟悦在学校里打杂,一早上几乎什么都没做。 留下来的策划组成员建议:“拍摄还是要进行的,不如就在本村寨逛一逛吧。” 他们两人便跟着摄像机走到街上。 雨珠顺着房檐落在青石板上,泥水让孩子们原本破旧的球鞋泥泞不堪。钟昕阳一边庆幸自己多带了两双鞋来,一边又心疼那么好的鞋子,在这里肯定是很容易就泡坏了。 原本的家访变成了探访村民,得到魏支书的许可后,他们去了老乡家里,想乘机拍点民风民俗什么的。 下午,他们跟着寨子里的老阿妈学编竹筐,又到一个老银匠的家里参观了他的作品…… 镇子里的集市过了中午人就越来越少了。 蒲栎和费一鸣跟着田野在细雨中叫卖,无论多用力,都没有人来他们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摄像机的缘故。 天上的云又厚又浓,企划老师问田野:“是不是因为我们在,别人都不敢来问价了。” 田野也吃不准,他的那个客户可能没来。有时候就是这样,村民与收购商之间有相对比较稳定的供求链,但都不是固定的,随便一个小小的变动,都会让这一趟白跑。 到了下午两点,市场上的人少了一大半,空车全都把农产品变成钱开回去了。田野有些沮丧地靠在车上,手边那个写着“药材出售”的牌子已经变得字迹模糊。 “我刚看了天气预报,说下午还有一场大雨,”大张走过来,对田野说,“不行就早点回吧,安全比较重要。” “不行,阿妈还等着钱去看病。”田野有他的倔强与固执。 他有点后悔带这些城里人来了,如果带来的是三爷爷,说不上能在市场里帮他找点关系。 田野和大张用家乡话聊,蒲栎和费一鸣听不大懂,但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蒲栎把费一鸣叫到身边,对他说:“你有认识的药商吗?” 费一鸣连连摇头:“我到哪里去认识买卖药材的人,你问我认识不认识哪个演员导演还差不多。” 蒲栎拽着费一鸣在市场里逛起来,想看看有什么机会把药材推销出去,光站在原地等是不行的。 费一鸣看到有一家小超市,就想进去买瓶水。 蒲栎站在店门口等他,走来一个膀大腰圆的花衬衫男人。 男人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皮包夹在胳膊下面,手指上戴着一个奇大的黄金戒指。 那戒指让蒲栎想到了郑一刀。 在X市,做生意的男人们好似都喜欢戴一个这样的金戒指。 果然,那人跨上台阶,和蒲栎站在同一层躲雨,掏出手机用闽南话抱怨。 蒲栎听着听着就笑了。 费一鸣从超市出来,拉蒲栎继续去逛,蒲栎却不走了。 他站在花衬衫男子不远处,安静耐心地等对方挂了电话,才上去问:“阿叔,来买药材的?” 那男人听蒲栎会讲家乡话,吃了一惊,然后抱怨起来:“都说这里野生药材品质最好,遇上这么个天气!” “阿叔要什么药?” “什么都要的,小兄弟,你有得卖?” 蒲栎连连点头,带着花衬衫男子就到了田野的车那里。 田野蹲在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木棍在泥地里乱写乱画。 蒲栎叫他起来,药材的事情他不懂,还是得要田野自己来说。 田野看到蒲栎带了收购商回来,有些紧张,丢了木棍连连搓手,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转身从车子里取出一捆他自己粗加工过的药材来。 田野家的地不多,父母身体又不好,种需要人力精心打理的农作物是顾不过来的。所以他就跟着三爷爷种了这些。 几乎是野生的,不需要费心照料,只是需要阴干而已,加工起来也很简单。 那收购商看了药材的成色,折了一小根放在嘴里细细咀嚼,而后又去掀帘子。 帘子下面全都是他想要的货色。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有光泽。 “小兄弟,你开个价吧!”花衬衫男人吐掉了口中的残渣,笑起来。 收购商邀请他们去农贸市场旁边的小旅店里谈生意,大张扛着摄像机跟了过去。 花衬衫男子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还带拍摄的,保镖啊?” 蒲栎这才把自己是来参加节目的前前后后大致向收购商解释了一番。 那男人听了,连连点头:“那我还算是无形中做了一点好事了?” 他笑起来,对着镜头晃动名片:“那你们多拍拍我,顺便帮我的公司做下宣传咯……” 第50章 (捉虫) 一行人没想到, 居然能赶在雨完全下大之前把药材顺利卖出去。 “太幸运了!”费一鸣搂着蒲栎的脖子,哈哈大笑,“你那个同乡大叔也太有趣了。” 回去的路上, 费一鸣死活都不愿意再去开那辆农用车了。全都是上坡路, 还很颠簸, 更何况还下着雨。 大张和田野开着农用车跟在他们的车后面, 两人身上都穿着企划专门去买给他们的军绿色雨衣。 “这里的孩子真是辛苦,”企划老师回头张望, 感叹起来,笑着问费一鸣和蒲栎,“你们小时候幸福多了吧。” 费一鸣开始得瑟,说他就是家里的宝贝,典型的独生子女, 一家上下全都围着他转。被星探发掘前那十几年吃过的苦加起来还没有这两年拍戏吃的多。 蒲栎听着只是微微的笑。他以为自己从小不顺,单亲家庭让内心受了不少委屈, 但现在细想起来,确实如费一鸣所说,他曾经以为的苦那根本称不得是苦,只是一种没有真正陷入生活的矫情罢了。 几个人跟着车子摇摇晃晃, 正说着, 企划老师的手机响了。 雨大起来,蒲栎回头去看,后面的农用车已经落下了一段距离,被车窗上的雨帘挡着, 模模糊糊。 蒲栎回过头, 企划老师挂了电话,他笑笑:“是大张, 要我们先走,他们的车速跟不上。” “哦。” 谈话间,司机师傅已经不自觉加快了车速。 蒲栎的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再看手机上未打通的电话也没那么难过了。 眨眼间,他们的车 已经把后面的车甩出老远。 车子又从柏油路换上了石子路,以蒲栎的经验,这样颠簸一个多小时就能回他那间小小的宿舍休息。 企划老师眯上了眼睛,前面黑子和司机师傅聊天,费一鸣懒懒地靠着蒲栎的肩头。空气嘈杂又格外安静。 蒲栎戴上耳机,把播放器地音量调到最大,那里面有他写给慕池的歌曲,一直没有完成,卡在一个很别扭的地方。此刻他好像突然有了一点点小小的灵感。 旋律把他和外界隔绝开,他想起与慕池初次见面的那场宴会,想起两人不确定是否交汇过的眼神。 那样的心跳,那样的欣喜,之前从未有过,从那晚之后全都只属于他的小池哥。 蒲栎闭上眼睛,旋律反反复复,他开始想,为什么总想要慕池对他也像他对慕池那样依恋。他们原本就是独立的人,各自成长、相遇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为什么还要苛求他接通每一个电话、回每一条信息、赴每一场约。 他对慕池的爱本就不应该是带着苛刻的,他也信慕池不在身边并不就是不爱他。 他知道,因为很多差距,自己对于这样一份恋爱有着天然的不够自信。可也确信,从始至终他对慕池的爱都是坦坦荡荡…… 正乱想着,车子的速度降了下来,然后随着巨大的颠簸,车子彻底停了。 司机师傅早已不再和黑子聊天,把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对付崎岖的山路上。这一停,他知道,是车子轮胎被卡住了。 司机低骂一声,下车去看,果然和他预计的一样。 “麻烦了,”司机的衣服瞬间被打湿,他对车里的人们说,“你们都得下来帮我推车。” 蒲栎取下耳机,拍拍费一鸣。费一鸣醒来,一个激灵就跟着已经下车的企划老师往车下走。 车的右后轮胎完全陷在一个泥坑里,随着引擎轰鸣,旋起的泥飞得到处都是。 “我喊一二三一起使劲!”黑子扶着备用车胎的地方,大声喊,看样子对这种事情已经很有经验。 “好!”蒲栎、费一鸣、企划老师一起答应。 “一二三——走!” “一二三……” 蒲栎咬着牙和大家一起努力,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灌进了衣领。 “一二三……” 再一次使劲,运动鞋踩进泥巴里,飞旋的泥水甩了他一身。 如此这样不知道持续推了多少次,车子还是陷在你坑里纹丝未动。 “等大张他们来吧,多两个人兴许能好点?”黑子去前面和司机商量。 司机连连叹气,回到车尾来看陷在坑里的轮胎。最后也只能暂时同意了黑子的提议。 企划老师从车里拿出伞来,调节气氛:“就当是欣赏山间景色好了。” 大家苦笑着打上雨伞站在车旁。 黑子掏出烟给大家,蒲栎犹豫了一下,接了却没有点燃。 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让他看到这个烟就想起了某个人在床上完事后的瞬间。那时候,慕池总会侧身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烟来,悠悠然点上,看着他笑。 那样的慕池难得的轻松惬意。 不知等了多久,一个模糊的蓝色小点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 大张正开着农用车,载着田野往这边驶来。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全都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企划老师站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向那个蓝色的小点招了招手。 突然,司机师傅大吼一声,招呼大家快快上车。 蒲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推着钻进了车里。 随后就听到有细小噼里啪啦声砸在车顶上。那不是雨,那是石子。 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隔着雨雾传了过来,仿佛大地也跟着震颤了一下。 “完了完了。”司机师傅嘴里念叨着,声音竟紧张地有些发颤。 不明所以地企划老师问:“怎么了?” 蒲栎和费一鸣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紧张又恐惧。 黑子在副驾驶上回过头看,什么也没说拿起电话拨了又挂:“滑坡了。” 费一鸣打开车门冲了下去,蒲栎也跟着下去,那个蓝色小点却看不到了。他们的视线被从山坡上滑下来地巨石挡住了。 一时间大家都慌了,不确定大张和田野开着的农用车有没有被压到。 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大张的电话打不通,人又过不去。处处暗藏危险。 蒲栎拨打急救电话,说不清所在的位置,把电话交给了司机。 “过去看!”蒲栎说,他拉开车门取上了背包,那里面虽然只有充电宝、纸巾什么的,但是背着让他安心一些。 “不行!”企划老师拉住了蒲栎,“太危险了,你看还有石头滚下来呢。” 果真,他们再抬头仰望,那个山坡上依然有碎石不断下落。 下山的路被挡住了,上山的车又卡在这里。 “急救车赶过来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司机把手机还给蒲栎。 蒲栎看费一鸣,费一鸣也看着他。 “咱们再加把劲儿,看能不能把车推出来,不能再耽搁了。”费一鸣懂蒲栎眼神里面的意思。 这一次,司机也站在车底下。他一手掌控方向盘,车门大敞着,腿脚都站在泥地里卯足了劲。后面的人自然不用说,更是一起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一二三!”黑子的号子比之前快了许多,“一二三!” 车子引擎轰鸣,车身前后摆动。 “一二!一二!走!走!走!”黑子的口号逼得大家持续发力,泥巴渐了蒲栎和费一鸣满头满脸。 “出来了,出来了!”车还开着火,司机跨进了车里,踩下刹车,对后面的人说,“我们一起回去,请救援过来!在这里干等着不行!” 企划和黑子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已经往车旁边走了。 蒲栎却对费一鸣说:“你跟他们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什么废话!”费一鸣说,“我跟你一起,咱们得过去看看。” 最后黑子也下了车,顺便把车上自带的铲子卸了下来。只有企划跟司机回去请求救援。 山上不时还有碎石头掉落,雨水浸湿了衣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他们不会被埋的,对不对?”蒲栎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半晌黑子才开口:“难说。” 其实蒲栎心里也是这么觉得。按照之前那个小蓝点的前进速度,那个时间点,正是走在被滑坡掩埋的路段。 那个车,驾驶舱都是开放的。遇到滑坡,大张和田野的安危难以估计。 “跑起来吧!”费一鸣在黑子和蒲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别在这瞎猜了。” 他们一路小跑,这一段路比蒲栎想象中要长太多。他们之前站着的那个地方,刚好是块突出来的高地,视野相对开阔。越往下走,视野越窄,所以心里的那种压抑感就越强。 好像两边的山会随时倾倒,一声“轰隆”之后,他们都会被埋藏在碎石之下。 滑坡路段不时还有泥土、碎石滚下。蒲栎他们到了现场便放慢了脚步,生怕一不小心,又会引起新一轮的滑坡。 “大张!”费一鸣叫起来,“田野!” “大张!田野!”他们三个都开始叫喊。 雨雾把人声冲淡了,山谷里久久没有回应。 “等一下!”蒲栎想到点什么,掏出手机,他想放点穿透力强的声音来替代虚弱的人声,里面恰好有一首山羊皮的《she》,蒲栎曾经听大张听过。 蒲栎把手机举过头顶,山谷里立刻响起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摇滚乐。 第51章 “小心!”费一鸣提醒蒲栎。 蒲栎来不及驻足, 咬牙闭眼往前冲,等再回头看,一块脸盆大的石块从山上滚了下来, 堪堪停在他之前站着的地方。 蒲栎心跳加速, 喘着气, 不知道是该感叹幸运还是不幸。 手机里, 歌手嘹亮高亢的歌唱还在继续。蒲栎加快了脚步。 他们得先越过滑坡的那一片地方,看起来虽然只有十几米, 走起来还要带着速度却是有一些难度。 因为不但要防着脚下的碎石还要提防着山上随时冲击下来的新一波石土。 黑子拿着铲子走在最前面,越过大石块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翻了过去。 蒲栎走在中间,他有些气喘,刚才的惊慌未定,从那块大石头上翻过去的时候, 也十分狼狈。 费一鸣在身后,一边催促一边观察。 “他们在这!”黑子招手, 铁铲子已经挖了下去。 蒲栎从大石头上跳下去,冲着隐隐约约能看得到边的蓝色车身跑去。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费一鸣在身后叫了一声,刚从大石头上跳下来, 那块石头就被从山上滚下来的石流冲下了山谷。 三个人捏着一把汗, 开始呼唤大张和田野的名字。 黑子快速用铲子刨土,很快没了力气,蒲栎接着刨二三十下,农用车的车帮露了出来, 显然车是被石土冲翻了。 费一鸣接过蒲栎手里的铲子继续刨, 车前面的驾驶位露出来了,座位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这个时候蒲栎有点慌了, 他刚才设想过可能会看到鲜血淋淋的场面,此刻看到空着的驾驶座,不知道是不是好的兆头。 蒲栎和费一鸣扑向车头,开始用双手刨土。 肉与石头撕搏片刻,指甲缝隙刺痛起来。蒲栎低头去看,手指破了,手背也出现了一些擦伤,有一点痛。 但他还是咬着牙继续挖。 “这……”费一鸣叫起来,他丢了铲子,也像蒲栎和黑子那样用手挖着。 “呼……呼……”蒲栎和黑子转去费一鸣那里,一声闷雷好似山体都跟着振动。 三个人一起往下挖,最先出现的是大张的衣服。明确来说,是企划老师买给大张的雨衣,军绿色的,刻意挑了加厚款。 三个男人哼哧喘气,来不及对上只言片语。此刻,蒲栎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空的,仿佛他与世界链接着的只有眼前这一小方石土。 只有挖开了,他的世界才会敞亮。 大张的身子露出大半,胸口微微起伏,这是一个好的征兆,而他的脸蹭满了泥土,还有多处擦伤,脑袋后面破了个口子,血水和着泥水分不清方向。 雨又大了一点,雨水打湿在大张脑袋上的伤口,那人眼睛闭着,嘴里却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费一鸣上前拍大张的脸颊,试图让他清醒。 蒲栎从背包里取出水来,简单冲了大张的伤口,就把人往相对安全的地方拖。 “还有一个呢!”黑子捡起铁锹,又去旁边挖。 蒲栎让大张血糊糊的脑袋枕在自己怀里,伸手去看他其他地方的伤。 “张哥,田野呢?那个小孩呢?”蒲栎问大张。 大张的胸口鼓了一下,而后从嘴里吐出口血沫。 蒲栎这下慌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血淋淋地躺在自己怀里,哪怕是拍戏的时候也从未有过。 蒲栎脑袋都要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眼泪已经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再回头,费一鸣和黑子也是一样,一边摸着脸上的热泪,一边奋力地叫着田野的名字。 “下,下,下面……”大张咬紧牙关,鼻孔翕张,嘴角的血丝拖到雨衣上,和雨水融成了一片。 “下面!”蒲栎吼了起来带着哭声,“张哥说田野在下面!” 费一鸣翻过一潭泥土,往山坡下面看,果然,一颗断了枝的树杈上有一个深色的身影。那身影也披着一件黄绿色的雨衣,和他的身材急不相称。 黑子丢了铲子,和费一鸣一起,两人相互抓着手臂,往山谷前进。 蒲栎紧了紧怀里的大张,因为他明显觉察到怀里的人在发颤。 “看到了,田野在下面。”蒲栎像是哄小孩似的对大张说。 大张的喘息稍微平息了一些,脸上痛苦的表情也稍稍舒缓了些。 世界安静了下来,蒲栎仰天看着落下来的雨珠,一颗颗地,砸在他地脸上和眼睛里。 那个手机还在哇哇地响着。 蒲栎伸手把音乐关掉,看看时间。他以为过去了很久很久,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十几分钟内。 他轻轻用手指拍大张的胳膊,期待急救车能快一点到。 蒲栎单手取下背包,用纸巾轻擦大张的脸颊。而后摸出背包外侧的口袋里有鼓鼓的一块。他突然想起,那是临行前慕池嘱咐他一定要带的急救药包。 临出行前那晚,蒲栎给慕池打电话,慕池急着去开会,没像往日与蒲栎说太多话。他只强调,去药店买个急救包,一定记得带上。 然后他就去药店买了这个,上面有卡通的图案,还有一个明显的“十”字。 蒲栎又用矿泉水冲了大张的伤口,为他简单包扎脑袋上的伤,又在脸颊擦伤最严重的地方贴上一个创可贴。 大张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 蒲栎没了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办,生活教给他的急救经验,他全都用上了,可还是没有奇迹发生。 山上随时还可能发生新的滑坡,大张的伤势从表面上看没有骨折,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内伤。田野还在下面,费一鸣和黑子半天没有动静。雨却又大了起来。 原来人是这么的渺小,在大自然面前,曾经的自己就像是一只矫情的家养宠物。认为不公和委屈是这世界上最难扛过去的事情,却没想到还有突然面临生死的时候。 又是一声闷雷,而后是一连串有规律的“咿呀咿呀”声。 救护车!蒲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雨幕中确实在闪动红色的亮光,从山下到山上,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蒲栎激动起来,抱着大张向山下大叫:“有车来了,一鸣!黑老师!” “唉!”山下有人应了一声。 片刻功夫,急救车到了,是从中心镇上开过来的。 急救医生看到满身是血的蒲栎立刻上来查看。 蒲栎对急救医生说:“没有外伤,我检查过了。” 他们看了蒲栎简单包扎过的地方一眼,二话没说,抬着人就上车上。 “还有一个小兄弟,在下面。”蒲栎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急救医生去看。 一位医生在急救车上为大张做进一步的检查,另一位身手麻利地冲下坡。蒲栎跟着往坡下走,才惊觉那位医生的身手真是敏捷,因为自己一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山谷。 好消息是,那颗断了枝的树杈上田野清醒着,坏消息是,他的一条腿和一条胳膊都骨折了,疼痛难忍,以至于费一鸣和黑子下来半天也没有把他从树叉上取下来。 医生用了护具,固定住田野的受伤部位,又给他当即注射了阵痛药物,这才把他弄下来,一起送上救护车。 山路狭窄,车子根本无法掉头,一直倒退着走,然后才找了个相对宽阔的地方驶向镇子的方向。 蒲栎、费一鸣、黑子三个人,看着混在泥水里的救护车走远了,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都松垮了。 他们身上也有伤,不过都是些擦擦碰碰的皮外伤。蒲栎捡起自己的急救包,分了几个创可贴给费一鸣和黑子,重新背上背包。 “这个鬼地方!”黑子叹气,“老子的命都差点撘进去了。” 蒲栎早已手脚冰凉,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吓的:“咱们现在怎么办。” 刚才他们是从土堆上面冒着极大危险爬过来的,此刻,那里已经狼藉不堪,路完全被毁坏了。或许是没有急着救人的压力,现在谁都不愿意再顺着原路回去。 “据我估算,这里距离镇子也就20公里,不如咱们走去镇里算了。”费一鸣提议。 “对,上面的人一时半会也下不来,咱们怎么都得去看看大张和田野的情况。”蒲栎说。 黑子也是累得手脚发软,颤颤巍巍取出一根烟来点上,点头表示同意。 等他们三个人步行到了镇里,天已经彻底黑透。身上的衣服被雨几次打湿又被体温暖干了。 蒲栎的手机在兜里乱阵,他才意识到是到了有信号的地方。打开来看,无数的电话与短信,其中又好几条居然是慕池的。 蒲栎无暇顾及其他,只回了慕池的电话。 然而,那边还是无人接听。 蒲栎有些心情低落,才又和企划老师通了电话。 此刻,企划老师站在全村寨信号最好的一座小山头上,对着浓浓的夜色接打电话。 自从事故事发后,他就一刻不离电话。先是得知中心镇在雨季增设了急救点,连忙联系那边出车,而后又打电话给领导汇报这里的工作,再然后就是每十分钟接到一次慕池的电话,追问他们这里的事故进展…… 有一次,慕池竟然在电话里对他发飙,问他为什么要搞这么一档子危险性极大的企划。弄得企划老师站在山头,望着茫茫山谷怀疑人生。 第52章 蒲栎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充电宝借给费一鸣和黑子轮流使用。 他们听说大张和田野被送往中心镇,直接拦了辆老乡晚归的农用车去了那里。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味道浓烈刺鼻, 蒲栎靠在老旧的木头椅子里疲惫地耷拉着脑袋, 对面站着大张的主治医师。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 大张脑部被抱得像个木乃伊, 乖乖地躺着,因为脑震荡, 每隔一会儿就要呕吐。 医生告诉他,这都是正常反应。还好他做了全面检查,身上除了擦伤再没有异常。 一楼的骨科,费一鸣和黑子竭力安抚着田野。这个小孩右侧小臂和左侧小腿都骨折了,刚过了止痛药有效期, 护士正在准备给他用第二轮止痛。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地好像经历了一场重生, 以至于蒲栎看到健康人的笑脸都有种想哭的冲动。 医生走后,蒲栎进病房守在大张身边。 大张清醒一些,总觉得头晕。 蒲栎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怎么能让对方好受。 夜黑得深沉,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 蒲栎顾不得肚子咕噜乱叫打起了瞌睡。 此刻,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慕池着一身深色西装,领带被扯下来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衬衣最上面的纽扣也被他自己粗暴地扯开。 他到了这个西南小镇,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浑身被汗浸地湿冷, 心乱如麻。现在换成蒲栎的电话无法打通,还好,他听企划老师说蒲栎和另外两个栏目组成员,已经安全到了镇里唯一一家医院。 慕池下了车往医院走去,住院部一楼的门上了锁。 那锁锈迹斑斑,让慕池看得心烦。不知怎么他就想到了蒲栎曾经对他说过的,他说他小时候记忆里总是挂着很多锁,被锁着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那时候,慕池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着,放心吧,以后,就再也么有锁能锁着你了。 可如今,他眼前却挂着一把冷冰冰的大锁。那触觉冰凉、触感真实。 值班大爷被惊动,走到门口指了指后门的方向:“晚上只开后面的门。” 慕池点了点头,顺着指示牌狂奔了起来。 是啊,他跑起来才意识到,为什么要强压着自己,在来的路上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镇定,他的担忧、难受、心疼、焦虑都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他早就应该跑起来,像现在一样。 慕池被护士拦住,说夜间不能探视。慕池又废了很多口舌,最后才被勉强同意去看一小会儿。 他在护士台做了登记,就去了大张的病房。 房门被推开,病房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床头的一盏小灯开着。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守在床边的人正在打着瞌睡。 慕池第一次感到心落回了胸腔,原来它还在跳动。 慕池快步上前,用手掌撑住了蒲栎的后脑勺,身子一倾就让蒲栎靠近了自己的怀里。 蒲栎安心地闭紧了眼睛,淡淡舒出一口气来,踏实了。 透过那一点微弱的亮光,慕池看到蒲栎脏兮兮的脸和衣服,眉心紧皱很不好受。 他抬起空出的那只手,把蒲栎眉心的地方按了按,而后微微低头亲了亲蒲栎的脸颊。 护士小姐在护士台等了一会儿,不见慕池出来,便走过来看。门推开看到刚进来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抱着正酣睡着的蒲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门口站了几秒,就又退出去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慕池像抱小孩似地让蒲栎靠在自己的怀里,他挪去了病床旁边的双人沙发,睁开眼睛看身后的窗子。 鸟叫起来,叽叽喳喳,好像就在耳边。 蒲栎醒了,准备抬胳膊去揉眼睛,却被慕池吻住了嘴巴。 那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以及熟悉的触感,瞬间让蒲栎的眼角溢出了眼泪。 “小池哥……”蒲栎咕哝着,睁开了眼睛。 一大颗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滚了出来,擦落在慕池的腮边,热得发烫。 慕池也睁开了眼睛,两人的唇瓣分开一些。慕池的眼里全是血丝,恐怖得吓人。 慕池用大手拽了拽蒲栎卫衣胸口沾着泥巴的绳子,努力勾起一个微笑:“我来看你了。” 三十个小时前,慕池去往机场,准备从大洋彼岸回国。手机一直在身边,可当他想起来要打电话给蒲栎说晚安的时候,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登机迫在眉睫,更何况一上飞机差不多就是二十个小时无法联系。慕池嘱咐送他的助理给远在西南拍摄真人节目的剧组说一声,慕池要回国了。 慕池心想,只要蒲栎能知道他是在飞机上就好。 却没想到,企划老师接到海外陌生电话,直接当成诈骗电话给拒接了。 当然,即便他接了,那个时候,他也无法琢磨慕池为什么会特意通知他回国这件事。 慕池安全落地,从Q市机场到景承别院的路上,重新买了手机,又找回了原来的号码,却是再也联系补上蒲栎。 直到节目组向总公司汇报遇到滑坡事故。 慕池当即就从家里定了最近一班航班飞过来,又辗转多地,终于在夜半三更到了蒲栎的面前。 他本以为,他们见面,要抱着彼此,把未联络上的这一段时间都补回来。你在干嘛,我在干嘛。却没想到。此刻,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些经历过的,就像是灾难,再说一次,彼此都不好受。 蒲栎亲吻慕池,慕池回吻蒲栎,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咳……”帘子另一边的病床上,有轻微响动。 蒲栎连忙从慕池怀里起身,因为睡觉的姿势有些怪异,腿子麻麻的。 他去大张床边,问他:“张哥,要吐吗?” 大张哼哼一声,又闭上眼睛。 “我去叫护士来。”慕池起身,他的腿也被蒲栎压麻了,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抬腿往门外走。 没一会儿护士来了,端了一个尿盆给蒲栎:“帮他解一下小手吧。” 蒲栎拿着尿盆,一辈子没做过这种事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慕池就在身边,自然舍不得他的宝贝为别人去做这种事,即便对方是个病人也不行。 于是,万人娱乐集团星河老总慕池,从蒲栎的手里接过那白色的塑料盆去了病号床边。 帘子被拉起来,没一会儿有了水声,又过了一会,慕池端着盖了盖子的尿盆从帘子后面出来。 蒲栎的脸红了。 慕池尴尬一笑:“病人面前不分职位高低。” 小镇医疗条件有限,几个病房公用一个卫生间。 慕池端着尿盆出去倒,迎面碰上从山里赶来的企划老师和另外两位艺人。 “这……”企划老师目送慕池把尿倒了,还涮了尿盆洗了手。 慕池出来,手湿漉漉的,企划老师连忙递上一张纸巾。 慕池擦了手,把蒲栎从病房叫出来,然后对企划老师说:“我带他去休息一下,换你们来照顾病人吧。” “好好好……”企划老师连连答应,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身后的孟悦似乎立刻察觉到些什么,用疑惑的眼光看钟昕阳。 钟昕阳撇撇嘴耸肩,上前拍了下蒲栎的肩膀,进病房了。 慕池牵着蒲栎的手,走过清晨医院的走廊。那么长,只有尽头有亮光。 蒲栎没有敢回头去看,他怕那几个人在好奇地张望,但他也没有松开慕池手指的意思。 他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否继续遮遮掩掩,还是公开,应该全都是掌握在慕池手中的。 只要他想,就可以这么做。 慕池和蒲栎下了楼,到了一楼蒲栎提出想去看看田野。 慕池答应了,却没想跟着一起进去。他知道那孩子是骨折了,很怕见到血淋淋的场面。 慕池在楼下等,点上一支烟,冲着叽叽喳喳的鸟儿们吹着烟气。 蒲栎去田野的病房,那孩子吃了很多苦,疼痛让他咬着自己被剪了袖子的衣服。 节目组的其他成员也在这里,是来接替费一鸣和黑子去休息的。 蒲栎摸摸田野的额头,想安慰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晚上带好吃的来。” 田野黝黑的眼睛亮了一下,紧跟着摇头,声音嘶哑:“哥哥,你们没告诉我阿爸阿妈吧?” 蒲栎询问的眼光投向节目组成员,见那两位微微摇头,蒲栎便说:“没有,你想见他们吗?” 男孩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他们要是知道我把车弄坏了,肯定会打死我的,那车是我三爷爷的啊。” “唉……”蒲栎叹口气,手掌轻拍孩子肩膀。 “大张哥哥还好吗?”田野看蒲栎叹气,连忙问一声。 蒲栎点头:“医生说没事,你好好养着吧,车的事不要担心。” 床边的沙发上,费一鸣和黑子一人坐在一边歪着脑袋,呼噜噜地睡着。蒲栎想叫醒他们,又想到慕池还在门外,便嘱咐来探病的同事几句,转身出门。 第53章 蒲栎跟慕池在镇子的街道上走, 路过前一天他们叫卖过药草的集市,那里空荡荡的,泥水地上一片狼藉。 蒲栎浑身脏兮兮, 站在慕池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指那个地方给他看。 “小池哥, 昨天这里有奇迹发生哦。” 慕池回过头, 眉头紧皱,表情并不好看。 “哦, ”蒲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是说做节目的时候,遇到了同乡,帮田野把药草全卖掉了。” “卖草药?”慕池停下脚步, “谁的馊主意,来这里随便录录节目行了, 搞那么多事!” 蒲栎撇撇嘴,揉着肚子追上慕池:“那场事故就是意外嘛,我们都不想的。”然后又开始撒娇:“我现在好饿,怎么办。” 慕池举目四望, 一整条街, 饭馆倒是有几家,但因为时间太早都关着门,只有一家小卖店开着,店主正把绿色的塑料门帘往两边拨。 慕池走过去, 从小卖店里买了两大包东西, 付了钱,问老板附近哪里有住宿。 老板刚一开门就有了生意, 收下两张百元大钞笑起来,指着街对面:“那里,新开没多久哦。” 慕池提着两大包东西,蒲栎看有露出头的面包,连忙取出一个,拆开包装啃了一口,还把没啃的那一边送到慕池嘴边。 慕池看蒲栎那个样子,心疼得要命,随便咬了一小口,示意蒲栎跟上。两人开了一间房就上楼了。 一进屋,蒲栎就脱掉了身上的卫衣,那衣服沾满泥巴他早就想脱了。 慕池见了,心疼地走过去,把蒲栎抵在门板上就准备质问。可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他也没找到应该质问的理由,于是心里的情绪全都化成了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蒲栎的额头。 “去洗洗吧,等会儿让……”慕池想说“助理”,这才想起自己为了赶时间,一个人先过来了,此刻根本没有助理可以使唤。 “好。”蒲栎却从慕池的胳膊底下逃开,直接去了浴室。 这个小宾馆相对于镇子上的其他店面算是上档次了。装修都还是新的,有一股淡淡的木料清香。 蒲栎脱了衣服站在淋浴下面洗,头发、脸上、手上全都是泥,脏兮兮的。他都不敢去看对面镜子里的自己。 而后,门想起来,有声音问他:“一个人能洗干净吗?” 蒲栎笑:“可以。” 慕池便没有说话,重新出门了。 蒲栎手上、小臂和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之前裹着泥水看不大清,现在被淋浴一冲,伤口生生疼痛。 他庆幸没让慕池进来,小心地在身上抹了肥皂。 宾馆里没有雨衣,只有大号的毛巾,蒲栎洗完之后,擦干头发,裹着大毛巾就出来了。他不忍再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裤,打了个哆嗦就钻进了被子里。 没多一会儿,慕池回来了,提了两个塑料袋,一个装着件运动衣,一个装着条仔裤,都是按照蒲栎的身材买的。 他没有挑选的余地,只是看到有一家店铺开了门,便进去随便选了两件。 他把衣服放在桌子上,轻轻走到蒲栎身边,那个小孩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慕池也把自己地衣服脱了,去洗了澡,然后钻进被子,贴着蒲栎一起睡了。 过去的这两天,他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过于疲惫。 蒲栎似是感觉到慕池的温热,转了个身,把脑袋扎进慕池胸口,小腿搭在慕池腿上,继续睡。 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也是他能直接感受到慕池心跳的姿势。 两人不知是睡了多久,天色又变得阴沉,细雨打在窗玻璃上,叮叮咚咚。 蒲栎醒来,慕池的脸距离很近。 他笑着抬手去摸慕池的眉毛,忘了手背上的擦伤痛得小声“呲”了一声。 慕池也醒过来了,两人很久没有这么近的距离,一时间像是做梦。 “怎么会有那种事情发生。”慕池捉住了蒲栎的手,拉到唇边亲吻起来。 蒲栎的伤口被慕池压住,疼地咧开嘴巴。 慕池这才发觉,疼惜的用嘴巴轻触伤口。 “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慕池睡醒了,才像是反应过来那场事故稍有偏差他将失去什么,抬胳膊把蒲栎搂进怀里。 两人的肌肤贴在一起,蒲栎抽回自己的手,顺着慕池紧实的肌肉线条轻轻抚摸,什么话也没有说。 慕池亲吻了他,而后捉着蒲栎的手腕问:“我送给你的表呢,怎么不戴。” 他把一切的不幸都归结为两人今年的本命年。 蒲栎看自己的手腕,笑起来:“本来要带的,又舍不得,出门的时候又放家里了。” 蒲栎笑慕池,本命年的魔咒如果真那么准,那么被埋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慕池听了浑身一个激灵,搂着蒲栎不再放开,不许蒲栎再说这种丧心病狂的傻话。 “那我买他有什么用,以后记得到哪里都带着他。”慕池说着,手指下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近,慕池有一些忍不住想要,却心疼蒲栎而放弃了。 他起身,从小卖店拿来的包里翻出两只一模一样的内裤,丢给蒲栎一个小号的:“凑活穿穿。” 然后,他穿回衣服,又从包里翻出泡面和一些其他能吃的东西。 蒲栎懒懒地在被窝里躺着,看慕池为他准备泡面,像做梦一样。 “小池哥……”蒲栎开口,脸庞微微发热。 “嗯?”慕池没有回头,注意力都集中在泡面说明书上。 “你想我没?” “?”慕池回头 “你说嘛,我要你说出来。”蒲栎往被子里沉,只露出一个发顶,声音闷闷的。 慕池笑,勾起嘴角:“这用得着问?” …… 慕池去浴室漱了口,再回来,看见那个看了半天感觉有点麻烦的泡面对蒲栎说:“快起来,出去吃饭。” 蒲栎又赖了几分钟,穿上慕池为他买的衣裤。 慕池挑的都是最看不出款式的款式,深色的运动衣加牛仔裤,谁都能穿。但这种衣裤的最大特点就是很能彰显穿衣人的气质。 所以,洗得干干净净的蒲栎,穿了之后也并没有显出那衣服和家里其他大牌有多大差别。 蒲栎收拾好跟慕池出门。 外面的雨和前一天一样,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蒲栎看看时间,下午五点多,刚好到了晚饭时间。 他们在宾馆楼下一家粉店里吃了当地特色菜。坐在唯一的包间里,两人要了一桌子菜。 蒲栎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油水丰厚的菜了,吃着吃着竟然感伤起来。 “小池哥,”蒲栎小嘴被菜辣得通红,“这里的孩子真的太难了。” 慕池不动声色地吃一块酸辣鱼,额头都冒出汗来。他通过这个镇子大概能猜到这里的人是怎样一种生活。 蒲栎开始絮絮叨叨,一边因为菜品过辣吸溜着嘴巴,一边说他这几天在山里的所见所闻。 慕池没想到,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艰苦。他也只是在电影《大溪山》里了解过这里的山寨和这里的孩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通上水电,有了公路,集市兴荣,却还是有孩子上学困难。 两人一起吃了饭,蒲栎给企划老师打电话,得知守在那里的人还没吃饭时,他们又叫了菜打包。 再去医院,天又黑了。 原来,白天村寨的魏支书来了,一直在外跑投资项目的村长也回来了,同时还来了乡上教育局的领导。医院现在知道了他们是来山里排节目的,是变相做公益活动,在不影响其他住院患者的情况下,延长了他们的探视时间。 还帮大张换了楼上更好一点的病房。 蒲栎和慕池一起出现在企划老师和钟昕阳、孟悦的面前时,那三个人已经没有早上看到他俩在一起时的吃惊样子了。 蒲栎猜钟昕阳对他们说了什么,便觉得脸有些烧。 蒲栎把打包来的饭菜给了企划老师,而后说:“晚上你们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 企划老师闻着麻辣的香味,笑起来:“没事啦,我们在这里聊聊天时间过得还蛮快的。” “没事你们就回去吧,”孟悦也凑过来,出乎蒲栎意外地拍了一下慕池的肩膀,“小池哥,昨天的事让蒲栎受惊了,你好好安慰人家一下。” 蒲栎的脸更红了,斜着眼睛看钟昕阳。 钟昕阳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大家都是长着眼睛的”。 蒲栎无话可说,只好把委屈的目光投降了慕池。 慕池倒是面不改色,走近病床看了看大张,见大张醒着正在瞪着眼睛傻笑,又走去窗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你们是等着我说什么吗?”慕池问,目光扫了病房里所有人一眼。 没人出声,只有细细的偷笑。 “那好吧,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慕池坦白。 第54章 慕池居然真的承认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蒲栎的心跳的很快,突然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病房里,安静片刻, 慕池又开了口:“但也就你们知道了, 暂时不要说出去, 我们还没有讨论过是不是要公开。” 蒲栎松了口气, 看慕池正看着他,微微一笑。 钟昕阳“哼”笑一声, 扯开企划老师还提在手里的餐盒,说:“来来来大家吃饭。” 孟悦和企划老师也假装没听见一样,脑袋扎在一起扒起了餐盒,回身问慕池和蒲栎要不要再吃一点。 既然都这样了,企划老师怎么舍得再安排蒲栎守夜, 刚好,乡里安排了两个人来帮忙, 大张的病情也比较稳定,他们就都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大张的主治医师和慕池商量,想把大张送去省城的医院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毕竟小镇子上的医疗设备都比较简陋, 大张的脑震荡恢复起来虽说得有个过程, 可还是再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慕池也同意主治医师的建议,当天就租了一辆急救车,安排为大张转院。 Jerry也来了,不光是来看山里的拍摄和事故后续问题, 还为慕池带来了一堆工作。 蒲栎有点舍不得与小池哥分开, 可还是得回到村寨完成这一次的拍摄任务。 两人在医院门口告别。 慕池和Jerry护送大张去省城,不出意外, 那边有人接应了之后,慕池又要赶回Q市工作。最近有星河旗下的媒体平台要上线,对星河转型是个大事。 蒲栎则要和大家一起回村寨,把田野交给他的父母,还要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回去的路上蒲栎坐在田野身边,看出他很不安。 “你个小孩,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你三爷爷说了,车子是有保险的,能陪不少钱也不要你来陪。你人没事就是最大的万幸,阿爸阿妈不会怪你的。”老魏笑起来,拍拍田野的肩膀。 田野默默点头,看得蒲栎心疼。 “我是有点担心,你这个胳膊和腿都受了伤,今年还能不能参加毕业考试了。”魏校长眼里有笑,但一脸愁容。 蒲栎看田野,受伤的胳膊正是右边那只,据他所知,距离小学毕业考试只有一个月了。 “医生说我这个手一个月能好,腿子的话需要三个月。”田野天真的回答。 魏校长看看蒲栎,蒲栎看看魏校长,两人都不说话了。 蒲栎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愧疚。 那一句“对不起”顺口就说了出来。 魏校长隔着田野叫蒲栎,安慰他:“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也不是你让大石头落下来的对不对。要怪就怪……” 魏校长看窗外一座座鼓起的山包——明明那么美丽,为何又会突然索人性命。 之后的旅程田野睡着了,蒲栎和魏校长聊了很多。 魏校长说,他是大学毕业后来这里支教的,遇到了一个当地活泼可爱的苗家妹子。两人相爱后很快结了婚、生了孩子,便在此扎下了根。 从学校到村寨,一心想为这里的老板姓改善生活、谋求发展。 “有人说我们这里不适合人类居住,我们应该搬到山下面的镇子上去。可是这里的寨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里的山山水水滋养着他们,这里的文化、生活都是拜这些大山所赐。进了城,或许能住上高楼、生活便利,可是祖先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就都没了传承。岩画、扎染、银器、医药、口传史诗、婚丧嫁娶……有太多的东西都是扎根在这大山里面的,出去了就断了根。所以,我更想让外面的人走进来,看看我们,了解我们的文化和传承,而不是想着放弃。” 魏校长说到情动之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蒲栎听得胸腔鼓涨,是种特别想干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感觉。 蒲栎再看窗外,隐约看到了一群守候在村寨门口的乡亲,好似他们还像第一晚来的那样举着火把。蒲栎突然就明白了一些深夜里火把的意义。 那是一种守候,更是一种渴求。 转眼,车子到了,再往里的小路都是石板路,车子没法开,只能步行。 为了方便,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的医疗店里买了轮椅和手杖。 田野被人从车上挪进轮椅里,又被一群围上来的小孩子七手八脚地抬回家。 扛着摄像机的人这两天在村寨里采了不少风,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他们跟着一群孩子一起去了田家。 田爸爸正抽着烟袋拄着拐站在门口,田妈妈一看到田野立刻哭嚎了起来。 田野明明遭遇了不幸,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用好着的那只手臂遮着脑袋。 田妈妈上来就抱住了田野,果不其然拍了他一巴掌,而后就疼惜地抚|摸。她本来就有心肺病,不能伤心过度,哭喊声很快变成大口喘气,脸色都憋成了茄子色。 “田家阿妈别太伤心,医院给田野做过全面的检查,他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魏支书上前,劝田妈妈。 田爸爸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孩子嘛好起来快,你就别难受了。” 田野听爸爸妈妈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才放下了护着脑袋的手臂,笑起来:“医生给开了止疼药呢,吃了一点都不疼。” 田妈妈的眼泪又滚下来了。 “听说山口滑坡了,寨子里的人都以为和北村那年一样,”魏支书说,“你阿妈啊就是担心你,着急了。” 摄制组的人也都纷纷走了过来。他们从镇子上出发前,去买了不少东西。有零食、书本,还有玩具,乘着孩子们围了不少,先拆了一大包零食分掉。 田爸爸和田妈妈听说当时田野和大张被压的时候,是蒲栎和费一鸣还有黑子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人。再看他们三个,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背上都是结了疤的伤口。更是冲上来一阵千恩万谢。 弄得他们三个人被镜头从各个角度拍摄有些不好意思。 蒲栎想起那一天把大张从泥地里挖出来的场景,特别理解田妈妈的担心。再看到这个女人嘴角徒生出的大火泡,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蒲娅南。 蒲娅南总是告诫他,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做,虽然事后大多还是按照蒲栎自己的意愿什么都做了,但妈妈说那些的背后,肯定也和此刻的田妈妈一样吧。 晚饭在田家吃的,来了好多乡亲看田野,送来了腊肉、腌菜、水果、鸡蛋之类的。 大家都说蒲栎做饭好吃,蒲栎就亲自下厨,按照以往做饭的习惯,给大家做了一桌炒菜。 还是围了一圈白腾腾的米饭,只不过这一次又多了不少碗筷。整个摄制组都加了进来,把原本不大的桌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轮流起身去加菜来吃。 很多别家的小孩也来蹭饭,端着碗笑呵呵的,吃了饭就去推着田野的轮椅在院子里转。 晚上,蒲栎回学校的宿舍,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先是打起了电话。 这一次,电话不是打给慕池的,而是打给了习惯很久才联系一次的蒲娅南。 蒲娅南接通电话,似是有些惊讶,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了。 蒲栎开口,视线瞬间模糊起来,他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全都是那一天石土从山上大片滚落的场景。再回看空荡荡的校园,乒乓球台子后面的墙画还等着孩子们一起完成,宿舍门开着,大张的帐篷包孤独地躺在递上……他就更是难受。 “阿妈……”蒲栎努力控制声线,不要让蒲娅南听出他的情绪,“我来一个地方拍节目,这里的人都管妈妈叫阿妈,我想叫来试试,看好不好听。” 蒲娅南“噗”地一声笑了,听电话那边的声音,好像还有郑一刀在旁边帮她在挑选什么东西而询问价格。 “你个臭孩子,这个时候想起来还有一个阿妈咧?!” 蒲栎笑笑,蒲娅南的声音听起来比往日和气甜蜜,他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想起远在X市的此刻,大概正要开始兴隆哄闹的夜市,或许郑一刀正在和蒲娅南约会,走在他和慕池曾经一起穿行而过的那条小街,说不上此刻还正手挽着手。 蒲栎刚挂了电话没多长时间,慕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才知道,大张原来早就没有了家人,”慕池在电话里对蒲栎说,“我让Jerry为他请了最好的护工,陪他在医院再做做检查、住几天。” 蒲栎代替大张道了谢,又问慕池是不是已经要回Q市了。 慕池的语气轻松一些:“是啊,一想到没有把你带回来,心里就很憋屈。” 蒲栎哄他:“我这边还有一周就要回去了。” 慕池说:“到时候我来接你。” 蒲栎笑:“不用了吧,我们剧组一起回去,你来接,大家都知道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慕池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而后又问了蒲栎一声,“你介意被外面人知道和一个大龄男青年谈恋爱吗?” 蒲栎没有明确回答,笑着说了晚安,而后挂了电话。 他回宿舍,关上门,钻进被窝,一个人住宿舍也不再觉得寂寞冷清。 那一晚他睡得很踏实。 第55章 (捉虫) 接下来的几天, 按照原定的计划拍了一些和孩子们在一起的生活。很快就到了快说分别的时候。 这个古寨,蒲栎来之前闻所未闻,渺小的在地图上就是一个小小的点。现在要离开了, 却留下了很多足以影响往后人生的很多记忆。 最后一天, 魏校长带着他们一行人去古寨一日游, 他像个导游似地给大家介绍自己的第二故乡。 原来, 距离古寨往东两百米的高地上,曾经住着一位王子, 几千年前,因为躲避战争带着他的族人来到这里谋生。他们背后的大溪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质结构,土地稀有、土石松散,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可是他们却祖祖辈辈地在这里生活下来。 钟昕阳暂住的那家老阿爹是村寨里唯一的百岁老人,也是歌唱这一段古老故事的传承着。他在葬礼上, 用古老的苗语唱诵先民的故事。歌唱他们的英雄、他们的祖先以及他们恪守这一方土地,以及来世的美好…… 王子的宫殿如今只有几块黑色的偶有青苔的大石块, 上面刻画着远古的生活场景,是这里人们的图腾无法忘怀的根基。 好似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块石头都变得不再一样。 蒲栎庆幸自己是要离开的前一天才知道这些故事,否则没有生活,他一定觉得不够深刻。 当晚, 在小学操场上举办了一个篝火晚会, 也是这里人民祈福送行的最高礼仪。 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操场中间堆着火把,周围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孩子们穿着民族服装,唱着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歌谣。 这一群乡村教师, 也和孩子们手挽着手, 面庞被篝火映成古铜色。他们跟着孩子们唱歌,跳舞, 不远处的乒乓求台子后面的墙壁上,绘画已经完成,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动物在看着他们。 他们玩到很晚,晚到好似这一夜永无尽头。 但再欢乐的聚会还是又要解散的一天。最后,火把烧尽,孩子们和来送行的家长门依依不舍地离开。乡村教师们站在校门口送他们礼物再告别。 “老师,你们下次什么时候来呀……” “老师,你们是不是不再来了呀……” 蒲栎听到又小孩子嘤嘤嘤的哭泣,和老奶奶安慰孙孙的声音。 一下子,原本欢闹的操场冷清了下来,摄像老师和企划老师们也都离开了,操场上只剩下这次活动的四位嘉宾。 蒲栎仰头看星星,他们来的时候还是星月,一晃半个月过去,月亮银亮地挂在天边。 钟昕阳哼唱着从老阿爹那里学来的古苗语歌谣。他在老阿爹家里住的这段时间,每天清早和傍晚都能听到老人在唱,好像小时候背古文的孩子,一遍遍地加强记忆。 钟昕阳说,老阿爹觉得最近脑子不大好,很多东西都记不清,怕有一天真的忘了那些史诗传唱。老阿爹说,这是一首动态的史诗,流动着的,我们都是故事里的人。 费一鸣叹气,突然觉得钟昕阳看起来还挺顺眼的,开口叫他:“兄弟。” “你们看过那部电影吗?”孟悦突然开口。 费一鸣和钟昕阳几乎异口同声:“《大溪山》?” 蒲栎脑海立刻闪现《大溪山》的场景,秦山饰演的阿莱,大雨天里背着生病发烧的孩子去山外看病,没有公路,为了抄近路爬山,接过差点从断崖上摔下去。 蒲栎手背上的伤已经彻底结痂,伤口浅的地方都已经长出粉|嫩的新皮,可想到那个场景还是会隐隐作痛。 “是,是《大溪山》,”孟悦回身,好似真的能看到被教学楼挡着的那座山,说,“那部电影,我以为大溪山只是一座山,到了这里才明白,这是一群山的总称。” 大家叹气,仰望被满月夺取光芒的星空。 “我当年看的时候,只觉得,秦山很帅。哈哈。”钟昕阳突然笑起来。 大家都笑:“秦山确实很帅啊,老前辈那时候正是小鲜肉的年纪。” “唉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这里有一个人和秦山很像?”孟悦笑起来。 钟昕阳和费一鸣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蒲栎。 蒲栎直起身子,指了指自己:“是我?” 另外三个人点头。 “哈?我?”蒲栎有些难以置信。 蒲娅南从新疆来,遗传基因强大,强大到蒲栎和她长着一模一样的深眼窝和高鼻梁,所以论起长相,蒲栎从来没觉得自己和秦山有什么相似之处。 不过,同时被三个人说长得像,蒲栎心里还真开始琢磨,毕竟,慕池家的老慕总也追着自己叫过“小山”。 蒲栎皱皱眉,脸上确实笑着,起身转了个圈,又问:“像吗,真的像吗?” 孟悦点头:“像啊,你除了眼睛比秦山大一点,鼻梁比他高一点,其他部分简直一模一样嘛。” 钟昕阳笑:“是,身材和走路的姿势也挺像。” 这个蒲栎就没什么发言权了,毕竟,秦山的新闻他很少刻意关注,秦山的电影他也只看过《大溪山》那一部。 晚上,钟昕阳和孟悦回家里睡觉,费一鸣留下来帮蒲栎收拾大张的行李。 两人在屋子里坐着,费一鸣突然开口:“栗子,刚才小悦姐那么一提,我才想起来。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咱们刚入行那时候,是有过传言,你是秦山的私生子来着?” 蒲栎凝眉,笑:“这么荒唐的传言,有过吗?” “真有过,”费一鸣抓了抓头发,“就我们那一批的练习生,只有你一个被大铭挑走了,就有人说你其实和秦山什么乱七八糟的……唉,不说了,我觉得可能是那群人嫉妒你。” 蒲栎耸耸肩,觉得也有可能,毕竟,他还曾经被人传言爬过大铭老板的床呢。 蒲栎把换洗衣服装进包里,转身去取充电器,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费一鸣疑惑:“这会儿,谁来了?” 蒲栎说:“估计是昕阳吧。” 他去开门,因为潮湿,门板不好拉开,他使了好大的力气。刚想说“昕阳,你也不知道帮我推一下门”,结果就看见慕池背着一个双肩包,穿着休闲服,站在门口。 蒲栎整个人都傻了,随着门缝越敞越大,里面的费一鸣也傻眼了。 “啊……”费一鸣居然莫名变了公鸭嗓,“慕总来了呀。” 慕池站在门口,笑起来:“在等小钟?” 蒲栎愣了足有三秒才扑进慕池怀抱:“小池哥!” “那什么……”费一鸣连忙丢了手里还在整理的东西,“我明天早点过来,唉,我明天就不过来了,栗子你自己收拾啊!” 费一鸣擦着蒲栎和慕池的胳膊夺门而逃。 前一段时间在医院的时候,费一鸣隐约听到孟悦和企划老师聊到蒲栎和慕池的关系。那时候他还不大相信。 身边的人里有钟昕阳一个gay,他就已经够了,没想到多年的好友居然也是一个隐藏着的gay,并且还和星河老总谈秘密恋爱。 简直突破他的想象力。 回去的路上,费一鸣一边被惊得浑身哆嗦,一边感叹,妈蛋,为什么gay都那么好命!然后反思自己在娱乐圈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难道和自己不是gay有关系? 什么乱七八糟的,费一鸣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转而走上一节青石台阶。 “喂!”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校园里,蒲栎还沉浸在慕池突然出现的喜悦中,一会儿端着茶杯让慕池喝水,一会儿又问慕池饿不饿可以去帮慕池煮一包泡面。 慕池只是笑,拉蒲栎坐进自己怀里,摸他的脸:“你是不是又瘦了。” 蒲栎咬慕池的手指,双手不老实地捧住慕池的脸:“我想你想的呀。” “想我还和别的男生单独在屋子里面?”慕池问。 蒲栎推着慕池的脸,看那张清俊的面庞在自己手下变了型,颇有些得意:“他来帮我收拾屋子啊,这还有大张的一堆东西,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我怕我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嘛。” “哦。”慕池笑着,佯装原谅了蒲栎。 “等一下……”蒲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翻出手机准备给大张打电话。 在省城检查一番又住了几天医院,大张已经先一步回Q市休养。 电话那头大张问蒲栎怎么了。 蒲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问:“张哥,今晚能不能借你帐篷睡一下。” “想看星星啊?”大张看出蒲栎的心思。 蒲栎笑:“行不?” “那有什么行不行的,你用就好了。” 挂了电话,蒲栎就抱着大张的帐篷去了操场。像大张那样在山上露营蒲栎没那个胆量。他怕遇到个什么蜘蛛、蛇之类的。但是在操场上,他就想当然地以为不会遇到那些东西。 “睡帐篷啊?”慕池走过来,看蒲栎笨手笨脚的,从身后抱住了他。 “来帮我弄一下嘛,我可是眼馋了张哥的这个帐篷好久呢。” 慕池松开蒲栎,拿来帐篷包,很熟练的撑开,又给气垫充上气。 蒲栎在一旁看着,问慕池:“小池哥,你怎么什么都会。” 慕池有些得意地拉开帐篷让蒲栎进去感受一下,然后把他扑倒,笑着说:“毕竟比你多吃几年饭嘛。” 蒲栎揽住慕池地肩膀,送上自己早已迫不及待的唇…… 第56章 那一夜的星星都躲在月亮后面。透明的帐篷顶上, 一轮明月,像一个好奇的偷窥者。 蒲栎被慕池压着哼哧带喘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羞耻感让他宁愿这个帐篷顶上是不透明的。 慕池平日里很少背包, 就算是去国外, 也只是随身带一个尽可能小的皮箱。走到哪里缺什么现买。这一次背了双肩包来, 让蒲栎有些好奇。 但慕池并没有让他好奇多久, 里面的东西就全被蒲栎自己“享用”了,明确来说, 是两个人一起哼哧哼哧地“享用”了。 后半夜,冷起来,蒲栎钻进慕池怀里。慕池也醒着,抱紧了蒲栎。 “你想看星星,以后我们也买一个这样的帐篷好不好?”慕池的唇角擦过蒲栎的鬓角。 蒲栎笑:“是小池哥觉得在帐篷里玩更有意思吧。” 两个人一通笑, 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们没有再睡,开始聊天, 东拉西扯,说什么都觉得有趣。一直到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帐篷被重新收起来,慕池和蒲栎拖着行李去村寨口和大家集合。 魏校长又转变角色成了魏支书。早起的乡亲们都来送行。 鸡鸣狗吠间,清晨变得喧哗, 比往日多了些人气,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一走,这里很快就会回到往日寂寥。 孟悦从家里出来,老阿妈追上她, 送了一大叠斗笠给她。 那斗笠是老阿妈的祖传手艺, 和她奶奶的奶奶编得一样精致细腻。这里多雨,山路湿滑, 分别的时候,为友人送上斗笠,既是关心又是祝福。 孟悦知道阿妈眼睛不大好,这样精致的斗笠一个星期也才编一个两个,并且工艺繁杂、材料难寻。老阿妈却执意相送。 一推一拉间,慕池看到了,走上前,让孟悦收下。 后来蒲栎想,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慕池就已经做好了那个计划。 大家上车,顺着来时的路返回,颠簸的感觉不再让他们难受,反而觉得亲切。赶来送行的小学生就站在路边,车队没办法为他们一一停下,只好尽可能地放慢车速。 孩子们越聚越多,一边挥手告别,一边哭泣。 这短暂地相处,让这些父母常年在外的孩子们感受到了少有的关爱。让他们看到了大山外面的世界,也得到了山外人对山民的尊敬与喜爱。 蒲栎强忍着不掉眼泪,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慕池的眼睛同样是湿润的。 从村寨到中心镇,大家买了点路上吃的零食,再从中心镇到省城。回到都市,一行人才发现原来他们才走了一半的路,却都已变得风尘仆仆。 蒲栎发现钟昕阳的行李少了,问他怎么回事儿。 钟昕阳笑着说,带来的那几双球鞋都送给孩子们了,幸亏自己的鞋码比较小,而那几个男孩子都长得很快。 孟悦把斗笠发给大家,作为对渔望村的纪念。 晚上飞机落地,蒲栎跟慕池一起回景承别院的公寓,才恍然大悟,自己原来已经彻底回到了都市生活。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真人秀会朝哪个方向剪辑,但很明确地知道电视上的镜头画面,永远无法表达出他们真实感受到的。 回到家,蒲栎立刻像一滩软泥,窝在沙发里不想动。 后来,等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睡着慕池。而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洗了澡,还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蒲栎看晨光中的慕池,安静平和,他便上前亲吻了一下。 不料,慕池就在此刻醒了,转身亲吻蒲栎,压着他,对他说:“我们家的小栗子,真是累惨了,连自己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蒲栎滚到慕池身上,笑起来:“怎么办,现在又元气满满了呢。” 两人扭做一团,从床头到床尾,久别之后的亲昵在所难免。 两人正玩的起劲,慕池的电话蓦地响了,差不多是在同时,蒲栎的电话也响了。 他们松开了彼此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各自去接电话。 相互背着身子,各自接打电话,却好像是在神奇地说同一件事。 蒲栎挂了电话问慕池:“怎么办?” 慕池深吸口气:“我之前就问过你了。要外面人知道你在和我谈恋爱,你愿意吗?” 这一次,蒲栎是彻底感觉到对他们之间的恋情有一些可以摸得着的决定权。 原来他的小池哥,并不是对他忽冷忽热,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喜欢着他,到了危急关头,要不要公开关系的决定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不知道,不知道公开以后会有什么影响……不,其实是我怕自己会承受不了公开以后的后果。” 慕池笑起来,抱住蒲栎,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小栗子,你听我说,”慕池松开蒲栎,表情严肃一些,但嘴角还是带着笑意,“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像你坦白。” 蒲栎认真地听着,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们之间,刚开始,其实是我有意要接近你。我接近你自然是有一些原因的,不要问我是什么原因,这些原因,我一辈子都不想要你知道,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勇气坦白。但,从我第一次说喜欢你开始,到现在再到以后,我都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你,爱你,是想把你当成最亲密的人的那种爱。 “想分担你的痛苦,感受你的喜乐,想和你一起去很多地方,看不一样的人和风景。如果非要说,到底有多爱,差不多就是和你爱我的程度一样。 “还记得咱们在山庄遇到的那一场大雪吗?大雪之后我惧怕过很久,因为知道自己曾经接近你的目的或许会让你对我的爱变成恨,所以想把自己对你的喜欢强压下去,不再联系你或者疏远你,或许有一天就会发现自己对你没那么爱了。 “可是不行,我太痛苦了,没有你,我连笑都伪装不出来。所以大年三十,我去剧组看你,想重新拥有你。 “有过要利用你的念头,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羞耻的事情。我今天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曾经对你有过不好的想法,不可原谅。以后,如果你发现了这个秘密,随便怎样折磨我,但请不要否定我对你的爱。 “它出自内心,不带任何功利。” 蒲栎第一次听慕池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段,以至于心生紧张,手心沁出汗来。 他开始猜测慕池说的那个“原因”是什么。但他的脑子很乱,什么都想不出。 慕池的眼神很复杂,蒲栎想要努力读懂他。 “之于我,不过是普通人,是否公开恋情都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把决定权交给你,一方面是因为你是艺人,要走什么样的路线,要不要公开性向和恋情对你以后的事业都有不可估量的影响,我不能帮你做决定;另一方面,公开恋情,我们少不了要站在公众的视野中,我最初接近你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你知晓。我已经做好了承担最坏后果的决定,至于你的那部分,只有你自己面对。” 蒲栎微微张开嘴巴,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他恨一大早的这一通电话,让他的小池哥变得冷静到陌生。 “哈……”慕池突然笑起来,亲了亲僵硬着的蒲栎的脸颊,“其实,这次你没去山里之前,我一直想着,要把你好好的圈起来,不让任何风吹草动过你的耳朵。可是,你们出了事故,我去医院,看到住院部楼下的那一把锁,就豁然开朗了。你说过,你小时候,总是被锁和大门困着,我也曾在心里想着,要给你自由。可不知不觉间,还是想像个老母鸡似的把你罩在怀里,恨不得为我一人所有。” 蒲栎暗自猜测慕池可能接近自己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喜欢他的身体?这是他能想到最惨的一种答案。 突然,蒲栎也笑了起来,那不过都是以前的事情,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都过去了。 “这一场事故,让我意识到,除去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所以,小池哥,不管你说的秘密是什么,我不好奇也不探听,以后就算无意中撞破也假装没有发生过吧?”蒲栎扬起脸,眼睛里是少年人才有的天真与澄澈。 “你肯这样想?”慕池问蒲栎,鼻子突然有些酸。 蒲栎微笑着起身去洗澡换衣服,像往日慕池对他那样,他揉乱了慕池的头发:“等会儿,一起去公司吧,我已经有决定了。” 原来,企划组和Jerry并不想一大早就打扰这二位休息,只是,网络上已经铺天盖地地有了他们在一起的传闻。 不知道传闻是从哪个环节透露出去的,不过这一段时间,慕池为蒲栎两次跑去山区,又堂而皇之地带他在中心镇上吃住,看到他们在一起地人早就不计其数。 慕池可以半命令半开玩笑地对企划老师和旗下艺人说,不要把他们的恋情传出去。可正如钟昕阳之前打过的暗语“大家都是长着眼睛的”,他们的恋情迟早都会被人曝光。 即便不是现在,该面对的将来也一定少不了。 第57章 网上有一个叫“不爆料就爆炸”的账号, 在凌晨时分发了一条“星河集团老总慕池疑似与旗下男艺人有染”的八卦文章。 光从标题上就能看出满满的恶意。 然而整篇文章把慕池两次从Q城到山区看蒲栎的前前后后讲得如临其近,却没有公布一张实锤照片。像是刻意留下的记号,等着星河去讨好他。 蒲栎和慕池在家里吃了早饭, 才慢悠悠地去公司, 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星河会议厅, 冯锐、企划老师、Jerry以及其他几位管事的高层, 都围坐在会议桌边等着他们。 他们的关系,冯锐、企划老师和Jerry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另外几位高管却还不知晓。此刻,看到慕池和蒲栎手牵着手一起进来,立刻心里起了变化,他们明白,网上的那篇文章不是空穴来风。 蒲栎是来坦白他和慕池关系的, 有了之前慕池的那一番话,蒲栎觉得自己现在随时都可以出柜。那篇文章在来公司的路上他已经看了, 基本属实,唯独不实的是,他们不是“有染”而是在真的恋爱。 蒲栎已经做好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任何问题的准备。 几位高层看慕池和蒲栎落座,面面相觑, 他们有些是和老慕总一起打天下的, 一大早从网上看到这样的消息,惊讶之余有些担忧会为公司染上不好的影响,果然海外发行的事原本很顺利,却在这样的八卦爆出后, 一下子中断了。 慕池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被Jerry拉到一边。 他压低声音,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慕池:“现在恐怕已经不是要不要公开这么简单了。” 慕池拿过Jerry的手机来看。那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字里行间全是威胁的口气。 短信上说:请贵公司着力压下这次的传闻,否则贵公司在海外的业务将会受到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条信息不知道是谁发过来的,”Jerry对慕池说,“但我们在海外的几条发行业务,原本已经谈妥了的,现在却被中断了。” 慕池深吸口气,起身对几位高层微微颔首:“抱歉,一大早让各位跑来公司一趟。我和蒲栎只是谈得来,还没有到对外公布的地步,各位不用担心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影响到公司。” 那几位年长者听闻纷纷起身,面色凝重地一一离开。 慕池是个gay他们也早有耳闻,但慕池是老慕总最信得过的继承者,在业务能力上无人匹敌,只要他能分的清轻重缓急,大多数事情只能听之任之。 蒲栎有些惊讶地看慕池,他们来的时候,蒲栎已经向慕池表明心意,说决定好了,要公开。现在又被慕池打断,他一时摸不出慕池是什么意思。 会议之后,慕池回自己办公室,蒲栎跟在身后。 蒲栎问慕池:“不公开了吗,不是说按照我的意思来吗?” 慕池沉默,推开办公室的门,沉进沙发里,拉过蒲栎就抱住了他的腰。 “暂时不要想着公开吧,得先压一压,之前是我任性了,公司的业务会受到影响。谢谢你,抱歉。” 蒲栎听慕池这么说,也沉默了。无形之中又觉得似乎是松了口气。 慕池要处理工作,蒲栎便回到和钟昕阳一起租住的小屋,阳台上的仙人掌居然有一颗开了小花。 他为干涸许久的花草浇水,又约了费一鸣来家里,和钟昕阳三个人一起打游戏吃火锅。 慕池对蒲栎说他晚上有约,回家可能会很迟,玩的开心就在那边留宿好了。实际上,是他有意避开蒲栎要联系个人。 他想不明白,自己居然因为这场恋情,无形中成了小丑和背后黑手的提线木偶。到了傍晚,暮色四合,Jerry拿来一份海外发行相关的资料,他就彻底明白了。 原来,那个背后黑手正是秦山。之前麻烦不断,让他在国外孤苦伶仃、日理万机一个月,也是秦山设下的绊子。 秦山前些年在海外不是瞎混的,他从好莱坞捞到不少钱财,而后一直在娱乐圈做投资,触角越伸越长,最后势力范围大到竟然可以干涉国内电影在海外的发行。 慕池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一个激灵,愤慨难当。 他不知道秦山此刻在何处,通过多方打听到他的电话,就连忙拨了过去。 但秦山显然知道这个电话是慕池的,并且很明显他正是在等慕池的电话。 “秦影帝……不,我是不是现在得改口叫你秦总了?”慕池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不悦。 秦山倒是显得镇定,他开门见山:“小池,那个文章是怎么回事,有鼻子有眼,我看像是真的。” “是真的。”慕池听秦山一开口就问那篇八卦文章,心里倒是有了些底。他以为这无非又是秦山自以为是的暗中保护儿子的愚蠢行为。 “上次,我警告过你,以为你已经放过他了。”秦山继续冷冷地说。 “为什么要放弃,秦总可以说得再明白一些吗?还是,之前我的言行让你有什么误解,我以为我表达的很清楚了。他是我的爱人。”慕池说。 “小池,我很清楚你的性格和为人。这些年,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暗中的商业合作还是不少,你在商业上无所不用其极,玩手段耍花招,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还叫对手拿你没办法。我承认,是有几分欣赏和佩服你。可是,你用这些心思来利用我的儿子击垮我,把我们曾经的爱恨情仇掺和进去,就太不恰当。他是无辜的。”秦山的语速快了一些,但声音还是冷冷的。 慕池听那些对自己刺耳的评价,喉咙哽咽,半晌,他才说:“秦总,秦山,秦影帝,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蒲栎。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好,是你把我想坏了。” “呵呵,”秦山竟然难得地笑了,“小池?” “我承认,刚开始接近他,是有一些你说的原因,可现在真的不是,”慕池过去这十多年来想在秦山那里保留的强势形象,一下子像吹爆了的气球,松懈下来,无精打采,“就想以前那样,你远远地看着他,把他交给我来守护,不可以吗?” “不可以,”秦山反应迅速语气坚定,“我已经在计划认亲,并且想把一部分产业过继给他。” “呵呵。”这一次轮到慕池笑,他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和十多年前一样,在秦山眼里卑微的不过一粒沙尘。 挂下电话,慕池出了办公室,失魂落魄,踩进电梯,按了下行键,看自己一点点地坠入夜幕中的庞杂城市,突然觉得特别无力。 那种无力,在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确诊的时候、自己接替公司的时候,都曾短暂的出现过。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要过多久,能不能扛得过去。 慕池开车,车子在霓虹绚烂的都市中穿行,他觉得自己像个幽魂一样。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蒲栎和钟昕阳租住的小区楼下,他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包烟,回车上一根根地抽着。 从车窗望出去,刚好能看到蒲栎精心打理的那个阳台。绿色的爬藤植物从栏杆上蔓延而下,看不清有没有开花。 不知过了多久,慕池口中干涩,全是烟草的味道,才惊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抽掉了半包烟。 重新发动车子,实在是没办法打电话给蒲栎叫他跟着自己一起回家。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现在却还是被人拿捏,做不了自己的主。 海外发行是个大事,想要把星河推向国际,这一关必须过。这是无数星河员工共同的愿景,不能耽搁。 车子经过全市最美的那一段观海公路,慕池停了车,从车上下来,走向墨色的大海。 他也想蒲栎的作品、那个叫陈生的角色,能够冲出国门,被更多的人看到。 慕池又点了支烟,坐在沙滩上看潮起潮落。 白浪边一层层地向他推进,像是把他拉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 再回到车上,慕池就做好了决定。他准备把自己和蒲栎的事情先放一放,主动地向现实妥协。 慕池回到家,冲了个澡,打电话给Jerry。他下了命令,让Jerry联系那个网名叫“不爆料就爆炸”的人,问他想要什么才肯把几乎是真实的绯闻改成是一场编造。 Jerry很快明白了慕池的意思,那个人的账户他早就调查过了,是个十多年前的老娱记。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人在娱乐圈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以前颇有些愤世嫉俗的味道,喜欢爆料豪门恩怨为三儿名不平的那种。今年年初回归后,爱上了在外人看来满嘴跑火车,以博取关注度。 但Jerry太明白了,这人就是缺钱,想要用这些看似无照片无实锤的文章,来让涉事人出钱。他才不会在乎反过来打自己的脸。 后来,慕池主动联系这个人,才知道。原来,年初慕池和蒲栎在X市被拍的照片,也是出自这人之手。 十多年前,慕池母亲在山庄突然离世,这个娱记是第一个嗅到异常气味的人。他一路追查,意外发现慕池竟然是和秦山有过一段恋爱。当时,他正迷上赌博,放弃爆料狠敲了老慕总一笔才把这个新闻压了下去。 年初,在X市,拍到慕池和小艺人的照片,他兴致勃勃地发给秦山,目的也不过是提醒对方,我知道你们当年的秘密想要讹一笔钱。 不料秦山不吃这套。他现在才弄明白,秦山不过已成往事,当小艺人来要挟慕池,或许更容易得手。 第58章 果然, 才过了短短一夜。 那位叫“不爆料就爆炸”的老娱记,收到了一笔不菲的钱财,便转脸在网上改口慕池与小艺人的事是说自己“瞎编乱造”。 他不顾围观群众的疯狂揣测和脑补, 更加顾不得老脸, 把之前被转得沸沸扬扬的那篇文章删了, 语气轻松地道了歉, 还圈了慕池和星河的官方微博。 几乎是在同时,被暂停的海外业务奇迹般地恢复了运行。 慕池忙了一夜, 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给公司一个交代,可秦山电话里提到的想要认亲和过继家产又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切似乎又回归平静, 蒲栎乐得钟昕阳和费一鸣关系越来越好,他们三人在微信里拉了一个群, 时不时地打打游戏。时间长了你拉一个我拉一个,原本的三人群逐渐变成了《乡村教师》核心群。 孟悦、大张、黑子、企划老师,都加进来了,亲切如故, 东拉西扯。 某一天孟悦说起自己的弟弟孟宇, 圈了蒲栎,喊话。她说孟宇自称他那潜心磨砺的剧本是为蒲栎专门打造,希望蒲栎有时间能去他们家玩玩。 蒲栎还没来得及回复,只看群里面费一鸣和钟昕阳已经蠢蠢欲动。 “小悦姐太偏心了, 只叫蒲栎一个人去你家, 好歹也给个机会给我们啊。” “是啊,也给我们个机会见见孟导啊!” 费一鸣和钟昕阳你一言我一语, 最后孟悦笑呵呵地发语音:“怎么能忘了你们,都来吧,企划老师、大张、黑子,你们有时间也都来我家呗,来我家BBQ。” “什么时候啊?”蒲栎笑起来,终于发了条信息。 “等我从外地拍戏回来好了。”孟悦说着,翻看行程,当即就定了个时间。 孟悦和他们三个小艺人不能比。她可是当红花旦,虽然前一段时间因为绯闻关系淡出了一阵子,但自从《乡村教师》回城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加入新工作中。 说来赶巧,孟悦无心圈的约会时间,居然就是《乡村教师》正式开播的日子。 那一天,企划老师、黑子去外地拍新片子,大张复查,所以如约到孟悦家的只剩蒲栎、钟昕阳、费一鸣三个。 他们一到,孟宇就来热情迎接。 夏天到了,孟家四口加保姆管家,全都住在海滨别墅。后院不远处就是海岸线,院子里已经布置过了。 彩色的气球、花束,还有烧烤用的一堆工具、材料。 管家和保姆为他们准备好东西,就全都识趣地走开了,院子里就剩下一群年轻人。 孟悦说:“真是无心选了个讨巧的日子,今晚《乡村教师》开播,星河不为咱们安排首播仪式,那咱们自己来庆祝好了。” 大家欢呼起来,正是太阳坠入大海的时间,天空一片红紫,看上去是祥云笼罩的情境。 孟宇支开投影设备。他家的后院有一面风水墙,夜晚来临,常常一家人坐在那面墙前面,拿它当银幕,一边喂蚊子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经典影片。 今天派上用场了,他们可以一起看《乡村教师》的首播。 另外一边,钟昕阳和费一鸣抢着占据烧烤架前的有利地位。都把串起来的菜品当成是个玩具。 孟悦把蒲栎叫到一边,关心他前一段时间在网上疯传的八卦文章。她的绯闻就是被那个“不爆料就爆炸”的号给作出来的,一看到那个秃了顶的大脑壳头像,她就想吐。 蒲栎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是含着笑沉默。 孟悦倒是揽住了蒲栎的肩膀,语重心长:“我特别理解你。公开吧怕影响事业,不公开吧又觉得憋屈。” “其实……”蒲栎开口,“我还好啦,只要我和小池哥还和以前一样,外面知不知道怎么说倒是都无所谓。” “那你还算想的开,”孟悦压低声音又把蒲栎往旁边拉了一点,“就之前我的那些绯闻,你知道不?” 蒲栎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一点。 “嗨!”孟悦叹气,“其实都是真的,我就是和一个富商在一起了,他比我大二十岁,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呀,他离过几次婚怎么了,儿子比我小不了几岁又怎么了。我爱他就是爱了,不图他的钱财和地位,就是遇上了、相互喜欢、想在一起。可外面呢?那些路人只会把这些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道德风气的问题都往人身上泼。一泼一大盆,谁能受得了?所以,为了我们各自的事业,还是得默默地压下来。明明是真的也死不承认!” 蒲栎表情凝重一些,又点了下头。 “所以,你理解下慕池,我听说最后是他决定不对外公开的,他应该也是为你好。公开之后面对什么,其实你们都不知道,说不上就是灭顶之灾。现在这样,真挺好的。” 蒲栎继续点头,只是觉得嗓子莫名干渴难熬。 孟宇打开投影,调试一会儿,风水墙上白光闪过,而后从音箱里发出动静。 费一鸣和钟昕阳每人端着两盘烧烤赶了过来,孟悦也拉着蒲栎坐在大银幕前。 孟宇又捣腾了一阵,墙上有了图像,刚好赶上《乡村教师》开播花絮。 “啊,我想吐!” “啊,你千万不要吐!” 大家听着从音箱里传出来的声音就笑了。 那是他们从中心镇去渔望村的路上,石子路颠簸的要命。钟昕阳和费一鸣一会儿一闹,吓得司机师傅一惊一乍。 “你会包几种样子的饺子?”魏校长问蒲栎。 蒲栎和着面粉的手伸到摄像头前面:“四个!来我给你表演一下,看好了!” “看把你得瑟的。”费一鸣拍蒲栎的肩膀。 钟昕阳也靠了过来,脑袋不偏不倚靠在费一鸣的手背上。 费一鸣惊了一下,想躲,又觉得被钟昕阳的头发蹭着手背,毛茸茸暖烘烘的挺舒服。 花絮过后又加了几个广告,钟昕阳给大家分发烧烤。 蒲栎的电话响了,他便从懒人沙发上起来,让费一鸣和钟昕阳坐一起,自己换去了靠边的地方。 “喂,”慕池的声音从电话里想起,“干嘛呢?” “在小悦姐家看电视,在你那 ‘报备’过的,你忘了。”蒲栎对慕池说。 慕池笑起来:“没忘,就是怪你不来陪我。” “嗯,”上次那种事情出了之后,蒲栎就不大堂而皇之地去找慕池了,两人见面像回到了之前那一阵子,变得偷偷摸摸,“我们提前约好了呀。” “可是突然想起今晚《乡村教师》首播,我想你陪我一起看。”慕池声音听起来惨兮兮的。 蒲栎轻咳一声,起来走去烧烤架前,往上面放了两串菜花,笑起来:“小池哥想我了吧。” “想,非常想的。” “那晚上,你在家里等我好了!” “要谁等你啊!”孟宇走了过来,从蒲栎手里拿过菜花,帮忙翻了个面。 蒲栎偷笑一声,对慕池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 “你妈?”孟宇给菜花撒上调味料又问。 蒲栎这才想起来,自己拍的节目今天首播,还没告诉过蒲娅南呢,连忙又拨了个电话。 蒲娅南正坐在郑一刀的海鲜酒店大堂。最近天气热了,X市的旅游旺季要来了,她几乎天天下了课就去郑一刀那里帮忙看店。 “老妈,看电视没有啊,我的节目要播出啦。” 蒲娅南冲郑一刀撇撇嘴,把大堂里的电视音量关小。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蒲栎刚到村里,被村民门围着送米酒的画面。 “切,我看你那么多年,早看腻了,才不稀罕。”蒲娅南说着,声音里带着笑意。 蒲栎也笑起来,像个小孩:“看嘛看嘛,你儿子可会玩儿了,还给孩子们包饺子了呢。” “啊栎啊,大娘教你的手艺不错吧,派上用场了哈!”听筒里传来水饺大妈乐呵呵的叫声。 蒲栎听出老妈竟然在郑一刀的店里,并且是和大家一起看他的节目,又害羞起来,随便说几句便挂了。 再回到大“银幕”前,蒲栎的位置被人挤占,只好去了别的地方。 这一期的节目只讲了他们从出发到去村寨的旅途,看来更有料的事情要放到后面讲了。 很快,不知不觉间,第一期接近尾声,片尾放了他们之后的活动作为下期预告。 大家纷纷开始刷手机,想看看节目在网上的评价。 每个人当然都是先关注与自己相关的。 费一鸣和钟昕阳的粉丝关注数蹭蹭地往上涨,看来暗藏地那些摄像头把他们表面上伪装出来的谦和礼让都暴露了。 不过这样也好,一对冤家更有看头。 孟悦的关注点在公众对自己的形象评价,因为电视上,又好几个她大喇喇搂着小弟们的画面,而她往日都给人温婉可人的形象。 蒲栎有点怕看这些信息。自从MAXIMUM风波之后,他就已经戒掉了在网上看网友对自己评价的习惯。可大家都在关注,他也就刷起了微博。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前一段时间,星河老总慕池与某艺人的八卦文章在网上疯传,后来不了了之。在《乡村教师》开播这一刻,又被重新提了出来。 并且一时间,出现了大量圈他的信息。 节目开头,有一个镜头。那是摄像跟着企划老师来家里拍蒲栎和钟昕阳出发时,摄像老师对着蒲栎床头的腕表拍下了出发的时间。 剪辑觉得这个镜头取得很好,便用上了。 没想到,眼尖的网友,截下了图,把慕池最近在某次公开活动上的照片挖了出来。慕池的手腕上也戴着一块这样的表。 居然是两块一模一样的表。 更有网友揣测,那分明就是同一只表,所以,之前的八卦文章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那个慕池背后与之有染的艺人分明就是蒲栎。 第59章 一时间各种揣测和“实锤”都砸了过来。 理智告诉蒲栎, 这样的新闻只能越看越糟心,而手指却控制不住似地继续在手机屏幕上翻看。 “还有人记得MAXIMUM事件吗?早就有知情人士透露,蒲栎是个爬床货, 没想到真是走哪爬哪, 现在居然从大铭老总的床上爬到了星河老总的床上!” “真为星河的慕老板鸣不平, 他那样的什么艺人找不到, 非要玩别人玩过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才杀青《借越》?难道是靠爬床换来的资源。” “《借越》!还我陈生, 蒲栎你不配!” “刚才看《乡村教师》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为什么其他艺人都住老乡的吊脚楼里,就他一个人住学校新宿舍啊,莫非是 ‘老板娘’待遇?” “从大晚上工作人员专程来送糕点那就看出来了,蒲栎绝对是个有后台的……” “等解释, 实名喊话星河老总!” “……” “……” 蒲栎一条条看下去,有关他和慕池的言论越来越多, 越来越激烈,看着看着,连他自己也怀疑了。他开始反省是不是真的无意中因为慕池的关系得到了很多优待。 胡思乱想一阵,其他人也纷纷刷到了有关蒲栎的负面评论。 费一鸣和钟昕阳又自觉分开, 把蒲栎拉到他们两人的中间坐着。 “谁让你和老男人谈恋爱, 玩火自焚,”钟昕阳嘴角勾着笑,转而撘上蒲栎的肩膀,“不过没关系啦, 还有我在, 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其实好姐妹也可以玩很多花样的。” “你说什么呢!”费一鸣把钟昕阳撘在蒲栎肩头的手打了下去,转而自己搂着蒲栎, “别看那些有的没的,你忘了MAXIMUM出事那会儿,这些人就是爱瞎逼逼,逼逼两天没人理他们自然就安静了。” 蒲栎舒出口气,肩膀往下沉了沉,伸手从面前的桌子上取了杯香槟:“嗯,不理他们,来咱们还没碰杯呢。” 孟悦和孟宇两人相互看看,他们从小就因为父亲是大导演的关系,生活在娱乐圈的中心,这些舆论压力早就觉得麻木,承受能力自然比一般人好一些。可此刻看着蒲栎强装欢笑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 大家附和着蒲栎,一下下地碰杯说笑,假装忘了网上正在愈演愈烈的那些负面言论。 没一会儿蒲栎的手机响了。 他起身去接,是企划老师打过来的。 他说:“栗子,我刚从网上看到那些信息,已经给怼回去了。什么安排住宿,特殊照顾。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里住哪儿都一个样,我们的住宿本来就是抓阄决定的。再说,我那会儿还不知道你和慕总的关系呢!” 蒲栎听了笑起来:“好啦,老师,我没事的。” 企划老师新拍摄的地点在内蒙大草原,信号时断时续。蒲栎已经脑补出老师站在大石头上伸长脖子寻找信号的样子,不觉偷笑。 一个电话挂了,又是一个接起来。 那些在《乡村教师》里相处过的人,虽然只是短暂几日,却都惦记着他。这让蒲栎瞬间觉得网上那些言论真不是什么,自己有明白真相的朋友信赖,已经非常幸运。 等蒲栎再回到等候着的朋友中间,一抬手,两只胳膊被一双大手牢牢箍住。 那人胸口猛烈起伏,鼻梁上泛着一层盈盈细汗。 “栗子!” “小池哥……” 原来,蒲栎接打电话的功夫,慕池已经开车赶到了孟家。这幢海滨别墅距离景承别院并不大远。并且老慕总和孟导演私交甚笃,逢年过节慕池都会上门拜访,熟门熟路。 原本还准备继续陪蒲栎喝香槟的几位,看到主人公亲自来了,都很识趣地去墙边看看花花草草。 蒲栎盯着慕池的眼睛,眼睛里面有急躁与不安,这反而让他得到了抚慰。说明他的小池哥很在乎他,忍不了他受到委屈。 慕池拉住蒲栎的手腕,那只手表正紧实地扎在蒲栎的腕子上,慕池轻扯嘴角。 “我先带他回去了。”慕池的话是对其他人说,眼睛却始终盯着蒲栎,嘴角开始出现似有若无的微笑。 “哦哦,好!”孟悦应着。 其他人也开始出声:“哦哦,慕总再见!” 蒲栎的手被慕池紧紧地捏着,他们一起大步从孟家后院走到前院,出门,上车,系安全带…… 等蒲栎一恍神的功夫他们已经回到了慕池在景承别院的家。 两个人进了门就开始不约而同地拥吻,一边向卧室转移,一边退下衣裤。 蒲栎大多数时候都喜欢慕池温柔细腻地服务,周到贴心,让他如醉如痴。而此刻突然袭来地霸道,他也出乎意料地喜欢。 窗帘未合上,一片月光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像是在爱河里沐浴一般,身体和心情都开始变得轻盈。 慕池再也受不了了,这种地下恋的状态本来就是外界强加于他的。他从小洒脱随性,除了被秦山玩过一次,无论在什么场合,还没有被迫承受过什么。 事后慕池从身后搂着蒲栎,下巴压在蒲栎温热的肩头,他对他说:“对不起,你原本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蒲栎却转过身,亲吻慕池,而后摸索着找自己的手机。 慕池放开蒲栎,任凭他像条小鱼似的在房间里游走。 片刻后,蒲栎回到床铺,不着急穿衣服,重新钻进带着两人气息的被子,趴着。 他拍了张腕表的照片,而后在微博上发了条信息。 信息内容是:都几点了你们还不睡! 慕池看看蒲栎,笑起来,笑声爽朗。 他也爬起来,重新戴回手表、拿起手机。与蒲栎不同的是,他伏在蒲栎的背上,左手伸到蒲栎胸前,捏着蒲栎的手。两只白皙的手腕同时出现在手机镜头里,十指紧扣,咔嚓拍下一张照片。 慕池日常工作繁忙,无暇玩微博这样的社交软件,所以虽然有账户却空空荡荡,充其量就是在公司有重要业务的时候转发一下项目组的微博。 然而他的粉丝数量却并不少,不光有公司艺人、合作伙伴,还有很多媒体等。 慕池压着蒲栎的肩膀,嘴唇擦过蒲栎耳廓,轻声问他:“在这个里面图片是怎么发的?” 蒲栎挣扎一下,努力侧过头:“我只是想证明一下,《乡村教师》里的表是我自己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慕池把蒲栎拉过来继续压着,笑:“我也只是想证明一下,你是我的。” 蒲栎的耳廓瞬间红了,紧跟着脸颊、脖颈、锁骨都红透了。 他舔了下唇,亲吻慕池:“你认真的?” “嗯,”慕池笑,“你大概没看到,除了说你坏话的那些微博,还有很多是夸你好看有趣的,我得赶快标记一下。” 蒲栎肩膀轻轻颤抖,他笑着,一股暖流贯穿全身,伸出手指在慕池的屏幕上点了一下:“按这里。” 慕池开始发微博,选择照片,又返回去观察了蒲栎用的滤镜,给自己的照片用了同一款,而后写了一行字:“早睡早起身体好!” 蒲栎不好意思再探过头去看慕池亲自发博,只是一遍遍地刷着手里地手机。 “蹦儿……” 蒲栎刷出认证为星河集团总裁兼CEO的慕池,发了一条信息。 距离蒲栎发出地那一条没隔多久,两块一模一样的腕表,以及十指紧扣的双手出现在屏幕上。 空气凝滞了一两秒钟,而后,两人的微博都像是被病毒攻击,眼看着刷刷刷地冒出好多带着惊叹号的信息。 而蒲栎和慕池的眼中却只有彼此。 “明天开始,”慕池轻咬蒲栎的耳朵,“回家睡觉,给我做饭、洗衣、打扫屋子!” 蒲栎笑起来,拿发顶蹭慕池的下巴:“要不要帮你准备红花油,我怕星河高层生吞活剥了你呀。” “红花油只会更痛,来个全身按摩就好。” 两人亲吻在一起,月光重新将他们淹没。 次日,与“星河集团总裁慕池公布恋情”一同爬上热搜的,还有“微博崩了”。 慕池吃了蒲栎早起做的早餐,穿了蒲栎为他挑选的衬衣和领带。 慕池去工作,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少有的神清气爽。 虽然知道有太多的麻烦在等着他,也想过他们的恋情一公布,就距离蒲栎知道他与秦山过往真相的距离不远了。可他还是愿意承受这一切,只为不要他的爱人伤心难过。 果然,星河高层会议厅里,坐满了因为失眠而早早赶到公司的董事。 慕池从容地走向他的座位,笑着摊开手臂耸了耸肩:“抱歉。” 老一辈的董事们都摇头叹气,却因为慕池前一夜承认恋情后,星河新媒体平台流量暴增而对他无话可说。 毕竟事实摆在那里,慕池承认了恋情,《乡村教师》成为了关注的焦点,错过了首播时间,所以大家只能去星河独家线上播放媒体看重播。 他们不知道这是慕池精心策划过的,还是无心之举,总之,星河的新媒体平台算是一下子火了。 和慕池同辈的董事们却都笑脸盈盈,还有几位默默伸出拇指表示赞许,毕竟,这是一个看数据看结果的时代。 慕池公布恋情,为公司带来意外收获,看似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第60章 这一天, 慕池不到下午五点就按耐不住地想回家。 他突然能理解,为什么之前有一阵子,Jerry一挨到下班时间就往家赶。 那是一种明明很近却很想念的思恋。 开车回家的路上, 慕池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新婚的男人, 家就像是一个强大的磁场, 奋力地吸引着他。 回到家里, 蒲栎却不在,慕池有一些失落, 正准备拨打电话,门响了。 蒲栎从外面进来,墨镜低低地压在鼻尖上,两只眼睛黑亮亮地张了张,随后笑着向慕池奔来。 慕池从蒲栎怀里接过一堆东西, 瓶瓶罐罐的还有一大束鲜嫩带着水珠的百合花。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蒲栎摘了墨镜, 两手捧着慕池的脸,“我还没有做饭、洗衣、打扫屋子呢。” 慕池低头闻了闻百合花,探头去亲吻蒲栎的脸颊:“怎么真舍得你做这些,以后只负责按摩就好了。” 蒲栎把头扭到一边, 笑够了偷亲慕池, 然后抱着一堆东西去厨房忙活。 慕池洗了手,站在蒲栎身后,想搭把手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蒲栎看出慕池的心思,叫他一会儿帮忙拿这个、一会儿帮忙拿那个, 都是些小事, 但两人都挺开心。 蒲栎问慕池:“今天挨训了吗?” 慕池摇头:“你就是我的福星,昨晚星河新媒体平台线上访问量是平时的三倍, 今天也没有掉下来,数据还在持续增长。” 蒲栎听不大懂这些,但看慕池的表情知道应该不是件坏事,笑起来:“哇那么厉害,我到现在都不敢去看昨晚发的那些。” “嗯,我帮你看了,三分之一是祝福你的,三分之一是羡慕嫉妒你的,还有三分之一是求链接的。”慕池笑。 “求什么链接?”蒲栎拧眉。 “求手表的链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慕池哈哈笑起来。 蒲栎也跟着笑。 慕池开始用刀很小心很小心地切一根葱,眼睛紧紧盯着,手底不停:“栗子,你一定要教会我做饭,好不好?” 蒲栎笑:“好。” 而后走去慕池身边,看他切的葱花,虽然很慢,却粒粒都均匀规整。 蒲栎拍拍慕池的肩膀,笑:“很有天赋嘛。” 慕池也跟着笑,眼睛都眯了起来:“今天回来的时候,想了好多。” “什么?”蒲栎心一紧,以为慕池要说什么对未来的担忧之类的,他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想去考虑这个话题。 “就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慕池笑着,回头看蒲栎,眼眸里暗含深情,高挺的鼻梁上有细腻的汗珠。 蒲栎松了口气,靠着慕池,问他:“是什么?” “小时候总是觉得爸爸叫妈妈‘小宝贝儿’肉麻,可现在能理解了,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奋不顾身地去做一些事情,可不就是要把对方当成 ‘宝贝’嘛。” “那我现在也是你的小宝贝儿了?”蒲栎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没羞没臊。 “不,”慕池手底下停了停,回头看蒲栎,两人四目相对,他又笑起来,“你是我的小心肝儿。” “噗……”蒲栎笑了,拍了拍慕池的肩膀,“大哥,太肉麻了!以后不许这么叫哈,肉麻肉麻,肉麻死了。” 蒲栎假装搓着小臂上的鸡皮疙瘩,打开冰箱去取东西,心里确实暖得要命。他想,小池哥,你也是我的小心肝儿呢。 第二期《乡村教师》开播的时候,慕池和蒲栎约好了一起在家里看。 蒲栎准备了小吃,两个人窝在沙发里。 这一期的节目主要是四位艺人兵分两路,蒲栎和费一鸣跟着田野去中心镇卖药材;钟昕阳和孟悦在小村寨里走访民居。 重点在蒲栎和费一鸣这边。 细雨中,费一鸣、大张轮换开农用车;到了集市上,他们守着一车药材追往来的收货商问要不要采购;雨大起来,几个人都有些着急和失落…… 慕池一边嚼着蒲栎送到嘴边的零食,一边心疼地皱皱眉头。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慕池问蒲栎,头也不回地盯着电视。 “打了啊,那天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蒲栎委屈地撇撇嘴。 慕池想起来,那一天,正是他回国的日子,便不再多言。 电视节目继续,蒲栎和费一鸣去买水,遇到同乡。蒲栎上前攀谈,很快谈拢一单生意。 “哈,原来那时候大张一直在跟拍啊,”蒲栎笑,觉得画面里的自己有一点傻气,“这么一看好像作弊啊。” 慕池面色凝重侧过头看蒲栎:“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和陌生人打交道哦?” 蒲栎不知道慕池话里什么意思,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慕池看屏幕里夹着皮包的大叔越看越不顺眼,只恨当初手机落在机场,否则,要他帮蒲栎订购一车药材有什么难的。 第二期的末尾,放出下一期花絮。蒲栎看得出那是黑子记录下来的片段,一些居然是用手机拍摄的。 也是整个山区之行最惊心动魄的地方,他们遭遇了滑坡。 蒲栎双手沾血,把大张从石土里挖出来的时候,屏幕上打满了马赛克。 慕池屏着呼吸,心痛得要命。瞬间就把之前吃醋的那股酸劲儿赶跑了。 他立刻起身去了书房。 蒲栎原本就不大乐意慕池看到这样的场面,连忙关了电视,又给蒲娅南发了条信息。 “妈妈,片子是一个多月前拍的,你不要担心哦,我现在很好。” 蒲娅南看着蒲栎发来的信息,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最后只是回复了他一句:“知道了。” 慕池在书房里,当即给Jerry打电话,要他安排一件事情。 那是他在村寨口与乡民、孩子们告别的时候就做好的决定。 他还记得,拍完《借越》之后,蒲栎住在山庄。有一天他回家,蒲栎正在看《辛德拉的名单》,哭的一塌糊涂。蒲栎对他说“小池哥,你也要做一个这样的商人”。 慕池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永远没办法像奥斯卡辛德勒那么伟大,但力所能及的公益还是可以多做一些的。 他要孟悦收下老阿妈送的斗笠,想要回报给他们一条做过加强护坡的公路以及能尽可能吸引老师的福利。 再回到客厅,电视已经关了,蒲栎也在打电话。 慕池本以为蒲栎是在和蒲娅南通话,毕竟谁看了节目里闪动的马赛克都会脑补出当时血腥的场面。 可听了一会儿,他觉察到不是。 等蒲栎挂了电话,慕池问他:“冯锐给你安排新工作了?” “不是,”蒲栎笑起来,“是凡尼老师。” “华凡尼?”慕池有一点点的紧张。 “嗯,”蒲栎点头,脸上挂着微笑,好似从华凡尼那里得到了什么好的消息或者鼓励,“凡尼老师说前一段时间在网上看到负面新闻,尤其是和《借越》有关的,安慰我说不要太在意那些。” “哦。”慕池点点头,脑海里却闪现着秦山的影子。以华凡尼和秦山今日的关系,他不难想到,凡尼老师此刻给蒲栎打电话,多少是和秦山有关。 “凡尼老师还说,最近一段时间要来Q市,有时间的话想见一面。”蒲栎又补充一句。 “你们约好了吗?”慕池问。 蒲栎点点头:“是啊,上次在基地,凡尼老师来探班,我们聊得很投机。我觉得可以和他做忘年交的朋友。” “呵呵,”慕池努力让语调轻松一些,“你们都聊什么?” “聊很多,聊《借越》、角色、书本,还聊电影、艺术、时尚,当然,还有……” “还有什么?” “你懂的啊。” “我不懂。” “就是那个嘛,”蒲栎有一点害羞,搂住慕池蹭了蹭,“我们都是gay啊,就会有很多男人的话题可以聊啊。” 慕池听得不知道是想怒还是想笑,最后所有的情绪都用在掌心,轻轻摸了摸蒲栎的额头,低头,亲了他一下。 慕池还是很在意,很在意蒲栎接触与秦山有关的一切。 虽然他告诫过自己无数遍,路是自己选的,要冒险就要承担后果与风险,可还是不想蒲栎过早地卷进这些混乱不堪的过去。 他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做彼此的小心肝儿,水乳交融,无任何缝隙可被人利用和窥探。更无被让任何人、任何事摔碎、揉捏的机会。 然而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 Jerry按照慕池的意思,安排好了以慕池个人名义举行的网络捐赠仪式,时间订在《乡村教师》播放第三期之后,在星河新媒体平**家直播,那天恰巧是七夕节的前一天。 蒲栎事先不知道慕池的安排,还约了华凡尼一起去吃日本料理。这一家餐厅非常低调,私密性极佳,只接受提前预订。 华凡尼在电话里说他这一次是来帮朋友做事,停不了几天就要赶回美国,所以蒲栎才想到这里,可以好好聊聊。 华凡尼和半年前见面的时候一样,梳着精致的马尾,戴一顶黑色的凉帽,剪裁合身的亚麻风衣盖过小腿,遮住一半凉靴。面容素静,只有眼角挑起一点黑色的眼线,像是刚从T台下来的模特。 蒲栎被华凡尼的气质吸引,两人从爱好聊到事业,再从事业聊到生活,无所不言。 期间,两人还都喝了些桃花酿。 华凡尼看蒲栎微醺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几次想把话题转移到他想说的内容上,最后却又莫名地打消念头。 雅间的灯光是暖暖的橙色,把蒲栎的肤色映衬的很好看。华凡尼能看得出来,恋情公开之后,蒲栎是幸福的。 蒲栎正对华凡尼讲他们去村寨里拍摄时发生的事情,眉飞色舞,包里的手机响了。 蒲栎看是费一鸣打来的,便压了静音,想着一会儿再回过去。 不料,刚放下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换做是钟昕阳打来。 华凡尼微笑,冲蒲栎扬扬下巴:“去接吧,或许是重要的事。” 蒲栎已经和华凡尼很熟了,便没有避开,直接当着老师的面接通了电话。 原来费一鸣和钟昕阳正在一起看《乡村教师》第三期。 蒲栎看看表,这个时间点,片子应该都播放完了,猜想他们又是来向自己通报网上的评论,便说:“我正和凡尼老师吃饭呢,等回家再给你们回电话啊。” 费一鸣一听蒲栎在和他的偶像华凡尼吃饭,忘了本来要说的话,先开口托蒲栎要几张老师的签名,而后,电话被钟昕阳抢了过去。 “到底什么事?”蒲栎笑问。 “哎呀栗子,还吃什么饭,快上星河视频,你老公正在高调示爱呢!” 第61章 雅间里很安静, 相比之下蒲栎手机里的声音大而突兀。 “你老公正在高调示爱呢!” 这一声像是坠入深谷,余音袅袅。 蒲栎像个木偶似地挂了电话,慢悠悠转过身子, 尴尬地对华凡尼笑。 华凡尼眼睛睁大一圈笑得意味不明。 “他们开玩笑的。”蒲栎解释。 华凡尼却掏出手机, 颇具玩味地说:“来嘛, 一起看看吧, 是星河自己的那个新媒体平台吗?” 蒲栎迟疑了一秒,就转去华凡尼身边, “嗯”了一声。 华凡尼身上有高级定制香水的幽然香气,是那种让人闻得越久就会越发入迷的味道。蒲栎靠近,就觉得舒服。 华凡尼手指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划着:“之前听朋友说过,就下载一个来看,这个媒体平台挺有意思的。” 蒲栎默默点头。 进入应用主界面, 立刻就有一个醒目的广告,上面显示正在直播慕池以个人名义举行的网络捐赠仪式。 他们点进去的时候, 公证刚刚结束,主持人正要慕池发表讲话。 蒲栎一看就知道,画面背景是星河的多功能会议厅,前一段时间, 就是在那里, 慕池还说暂时不会公开他们的恋情。 现在,慕池不但主动公开,还高调地为他曾经当过“乡村教师”的村寨捐钱修建公路和提供支教福利。 屏幕里,慕池说:“十多年前, 我的父亲慕万铭先生去西南采风, 有了拍《大溪山》的想法,后来历经不少艰辛, 片子拍出来,一时间收获不少国内外大奖。同时,该片有关教环境的内容引发不少教育界和民政部门的反思,是《大溪山》的功绩,也是星河的骄傲。 “十多年过去,我们再去那里,当年点着煤油灯的村寨如今已经通上了电灯,孩子们也有了新的教学楼,可因为特殊的地址地貌以及历史文化等诸多原因,那里的问题还有很多。 “今天的节目大家看了就会明白,每到雨季免不了遭遇滑坡、公路毁坏,山民出不来,山外的人也进不去。这些年,为了求得更好的生活,那里的青壮年都会收拾行囊去外地谋求发展,然而山里的文化遗产却值得守护和传承。 “所以,我才有了今天这个想法,为那里的乡亲修一条高标准的公路,并且建立基金为愿意去深山里支教的青年教师增加一层福利。希望为那里的文化传承以及教育事业尽一点绵薄之力。” 慕池说完,对着镜头微笑起来。 “另外,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七夕节,这是我和蒲先生在一起后的第一个七夕节,所以,想做一点事来纪念。” 慕池的话还没有说完,屏幕上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因为弹幕太多,慕池和多功能会议厅已经完完全全被感叹号和“啊啊啊啊”的尖叫而淹没了。 蒲栎坐在华凡尼身边,脸烧得厉害。 “蒲先生不好意思了呢!”华凡尼收起手机,侧头看了看蒲栎。 蒲栎转回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仰面用两只手遮着脸。 他在笑,笑过又觉得心里有一种过于幸福的滋味溢出来,而后不自觉抖动肩膀,变成了哭。 眼泪顺着掌心低落桌面,华凡尼塞给他一张纸巾。 蒲栎一手挡着额头,一手拿过纸巾擦拭眼角,一会儿笑一会儿落泪,觉得自己就是个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傻子。 华凡尼深吸口气,像是想说什么,又压了下去。 他拨开蒲栎的手腕,最后只说了一句:“栗子,你们好好珍惜彼此吧。” 蒲栎点头,一个劲儿地点头。 结束直播,慕池从公司出来,一个人开着车在城里转悠。 他打了个电话给蒲栎,蒲栎接了,鼻音很重。 慕池问他:“你在哪,怎么了?” 蒲栎回:“刚送凡尼老师打车去机场,现在正一个人在小花园里坐着。” “哪个花园?”慕池问他。 蒲栎回身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发个定位给你吧。” “好。” 挂了电话,慕池就按照蒲栎发给他地定位去找。 蒲栎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此刻正是盛夏,小花园里处处都是虫鸣蛙叫。 他脑子里全都是慕池刚才在直播里说的话。 他明白自己的世界里已经不能没有慕池了。 蒲栎觉得这一天的天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可就是格外可爱,月牙可爱,被城市灯光染红的天空也很可爱。 正乱想着,蒲栎的手机响了。 他打开来看,居然是蒲娅南打来的。 蒲栎猜想,一定是蒲娅南在电视上看到了他们的拍摄,来关心他。 “妈!”蒲栎接起电话,因为哭过,所以自己都觉得鼻音浓重。 “啊……”蒲娅南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又像是忘记了打这一通电话到底要说什么。 “怎么了妈?”蒲栎笑起来,“是不是看了今天的节目,担心我,上周不是就发过信息给你了,我现在挺好。” “嗯,你现在挺好,和那个慕总挺好是吧?”蒲娅南的声音微微发颤。 蒲娅南听老姐妹说星河新媒体会有《乡村教师》的重播,她便下载试试。 好长时间没见过儿子了,不想他是不可能的,就算不能真的面对面,能在手机里多看看视频也挺好的。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软件刚下载好,就赶上了一场直播推送。她觉得推送页面上那个男人面熟便顺手点开来看。 这才知道,过年那几天,陪蒲栎来X市的根本不是什么助理,而是星河娱乐集团的总裁兼CEO。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在直播的时候,当着千万观众的面,说要修一条公路送给自己儿子做七夕节的礼物。 蒲娅南丢了手机,在沙发里躺了半天。 她知道娱乐圈是个容易让人堕落的地方。当年秦山求她不要生下蒲栎的原因,就是他有一个娱乐圈的梦想还未完成。 后来,蒲娅南一方面是实在爱秦山爱得疯狂,总觉得有一个孩子傍身终有一天能有个机会挽回秦山的心;另一方面,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一个小东西在肚子里鼓涨便生出母性的本能。 悄悄生下孩子,却没有办法再拿他当做物品去要挟什么人。只是像所有母亲一样,期盼着他能健康快乐的长大。 后来,秦山真的在娱乐圈混出一席地位。 他拿到影帝奖杯的那一晚,蒲娅南独自在散了场的剧院里喝闷酒。 喝得发昏发吐,恍惚间还能算得清,那已经距离他要她打掉孩子去追寻梦想过去了十年。 那十年里,她在事业上升期毅然熄演两年,怀孕、生孩子,全靠着好友们的接济才活了下来。后来,又是独自拉扯孩子,看着蒲栎一天天长大。 秦山成了秦影帝,蒲娅南却只能成为一个被孩子牵绊的没有家庭、事业跳崖的无名女人。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蒲娅南终于决定不再等这个男人回头,那一刻,她也确实看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头找她。所以,她开始恨这个男人,恨他口中的娱乐圈。 蒲娅南觉得做得最爽块的一件事情,就是设法找到了秦山,告诉他——你还有一个儿子,但我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你是他的爸爸! 其实,她内心知道的,秦山也巴不得永远不承认有过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娱乐圈”这三个字,再一次伤害了她。 蒲娅南举着话机,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脖颈。 她没想到,进了这个圈子之后,自己唯一的亲人,他那个永远和自己温柔抗争着的儿子,会在叛逆的路上奔得更远——居然成了一个同性恋! “妈,妈妈!”蒲栎起身,看手机,信号是满格的,可对面的蒲娅南就是一言不发。 “妈,怎么了?”蒲栎又问一遍,不远处的路边,黑色轿车缓缓停下,他看到慕池熄了火,从车上下来。 慕池还穿着直播时的那一身深色西服,衬衫的领口敞开着,车灯驶过,精神焕发。 “妈……”等蒲栎目光盯着慕池走近身边,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蒲娅南泪流成河,手机已经挂断,她难以相信,原本责骂和质问的话到了嘴边竟然一句都说不出。 手机滑落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蒲娅南觉得她的世界是彻底被摧毁了。 “怎么了?”慕池揽住蒲栎的肩头。 夜已深,小公园里四下无人,慕池便大着胆子,在外面亲吻了蒲栎。 蒲栎好不扭捏,给慕池亲,亲完还使坏地勾气舌尖舔慕池的唇角。 两人嬉闹一阵,蒲栎又开始叹气。 “到底怎么了?”慕池再问一遍。 蒲栎说:“我妈这一通电话很不寻常,她提到了我和你的名字,可我再问她话她就不出声了。” “是你妈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吧?”慕池问蒲栎,想起那个遥遥见过一面的女人,心里其实是紧张的。 “不可能,我妈妈最不关心娱乐圈的事情,也没有瞎上网的习惯。”蒲栎笑起来,但心里已经打起了小鼓。 第62章 慕池在直播中提到了《大溪山》, 这让很多观众想起了之前红极一时的那部电影。 老一辈人大都看过,对影片中秦山扮演的知青教师用情很深。如今再被提及,星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大溪山》重新上映。 秦山再一次回到舆论中心, 网上有成千上万的信息圈他的各种社交平台账号。同时, 有多家媒体想约时间和他聊一聊过去的那些事情。 秦山这些年虽然在海外事业红火, 可也都是些幕后的工作, 国内就更少露面。这一次,被网友想起来, 他自然是能感受到新一届影迷如洪一般的热情。 这种集体的情绪,非常可怕。秦山明白,情绪最容易被人利用,可以把一个无名小卒捧上巅峰,也可以瞬间叫他堕入深渊。 所以, 他原本的认亲计划,不得不在这股热浪的裹挟下暂停了。 华凡尼回到他的身边, 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自从新年去剧组探班,他就察觉到秦山与慕池和蒲栎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都说情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他和秦山在一起多年,早已熟悉彼此性格、习惯上的细枝末节, 稍有变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果然, 再回美国,秦山便向他坦白了一切。 秦山对华凡尼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有个儿子,第二件事情是儿子就是蒲栎,他一直隔着大洋默默关注着。 华凡尼听了非常震惊, 惊呼缘分的奇妙, 但也很快平静下来。 然而,他本以为这是秦山恪守多年的秘密, 也将出于不得已的原因永远成为秘密。却不料秦山突然有了认亲的想法。 那一天,私人医生一离开,秦山就把他叫进书房。 秦山看上去面色如常,只是稍微有一些低落。 他说,他想把自己的财产一分为二,一半给蒲栎另一半留给华凡尼。 华凡尼对财产毫无兴趣,他每年的著作版权就要大几千万美元。他只是本能地觉察到秦山的身体状况或许出了严重的问题。 其实,之前过年回国,也是秦山在体检之后突然提出来的。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忙于工作,总想游历祖国山河,却没有时间,如今刚好趁着还能走得动,到处看看。 人总是在体检后感叹健康的重要性,感叹时间蹉跎岁月匆匆而过留下太多遗憾。那时候,华凡尼还以为秦山也是这种心理,于是趁着《借越》拍摄一起回国,探班、顺便旅行。却不料,那场原本计划两个月的旅行,在遇到老熟人之后意外中断。 “凡尼,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秦山对华凡尼说,“之前骗你说体检出一些小毛病,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坦白的地步。” 华凡尼震惊,却也对秦山之前反常的举动一下子都释然了。 “什么病?”华凡尼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脑瘤,并且是手术风险很高的那一种。”秦山面不改色,看似已把生死看得很淡。 秦山自觉与华凡尼之间的感情透彻明晰,他们相识时,都已各自经历过不少风浪,早已学会了情人之间应该拿捏的分寸。 换句话说,什么时候该告诉对方什么秘密,以及能给对方些什么作为回报,都像是早就在心里拟好了清单。 秦山信赖华凡尼能帮他了却最后的心愿。所以这一次,华凡尼回国,对蒲栎说是受朋友所托办一件事情。其实,就是受秦山所托告诉蒲栎他的亲身父亲是谁。 然而,华凡尼看到蒲栎隔着屏幕看慕池直播时一脸娇羞的幸福模样,就知道自己是要无功而返了。 那句话太难说出口,毕竟就连秦山这个亲生父亲也迟到了十多年却依旧畏缩着。 华凡尼想,秦山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得好,那么蒲栎现在既然本身就很开心,为什么还非要弄清楚这些。 他们本就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彼此无关的人,非要因为血脉牵扯在一起,完全没有必要。 自从华凡尼对秦山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加上网络和媒体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把秦山重新拉回公众视野,两方面的力量,也不得不让他暂停认亲的举动,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 年前,那一场大雪,秦山带着华凡尼去老慕总家里拜访。 那位已经身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慕总,曾经独具慧眼,把秦山从南方剧场的一小方舞台推上了众星捧月的影帝宝座。 秦山一直念记这份情意。 老人的记忆变得模糊散乱,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不大记得。弄混了厕所和饭厅的方位,也不记得是不是刚吃过药,但依然在见到秦山的第一时刻,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还嘱咐他,大溪山日夜温差大,进山的时候记得多带点衣服。 秦山在旧金山的高档别墅的影音房里看《大溪山》,泪水纵横。 想起许多当年拍电影时的场景,想起在不懂得爱与感情,不懂得责任与承担的时候就慌忙耽误过他人的青春,想起怀揣着梦想被万人追捧,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 泪水流尽,淘洗掉了曾经以为重要而不过只是些沙砾浮尘的东西,最后回忆就只剩下回忆。 秦山再一次出现在媒体的摄像机前,穿着休闲的黑色T恤,头戴浅灰色棒球帽。岁月给他的脸庞刻上些许纹路,可这个男人站在那里依然高大挺拔,不容忽视。 秦山对着镜头,主动提到了《大溪山》和曾经在国内演艺圈刚刚开始兴起时候的有趣故事,感谢那些帮助过他、提携过他、默默支持和关注着他的人。 最后,他说,他在得知了星河新任总裁慕池为山区捐修公路的事情后,非常感动。也想以个人的名义,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记者问他:“也是想要捐修公路吗?” 秦山摇头,微笑起来,像是远隔万水千山,只对着屏幕前的某一个人说:“我准备把个人资产的一半拿出来,注入慕总的那个基金,要做什么,年轻人应该会有更好的想法。” 记者问:“是 ‘池栎基金’?” 秦山停顿片刻,像是在琢磨这两个字该怎么写,而后轻笑起来:“‘池栎’基金?嗯,应该是吧,这个名字不错。” 慕池对着电脑屏幕,看着秦山的访谈,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秦山联系过。海外发行的事情也没有再受到任何方面的阻拦,一切正常运行。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秦山不会这么就此罢手,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 然而,慕池毕竟是个商人,秦山身家的一半都给了他,无形中又能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他是不会拒绝的。 景承别院的公寓里,蒲栎第无数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他已经琢磨了好多天,想着要怎么向老妈解释自己和慕池的事情。 虽然,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蒲娅南不是一般的家长,一定能理解他和慕池之间是真爱,可就是想起这些心里慌张。 正踌躇着蒲栎的电话响了,出乎意料,居然是鲜少给蒲栎打电话的郑一刀打来的。 “阿栎,”郑一刀在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比别人更高一些,“你搞什么哦?” 蒲栎居然心虚地缩进沙发,有点明白小时候看到同伴做了坏事躲着老爸的感觉。 “你回来回来,”郑一刀又吼起来,“我跟你讲,你要是还想给我当儿子哦,就赶快回来一趟。简直了,欺负起我老婆!” 蒲栎听郑一刀的口气,有点想笑,而后又听电话里蒲娅南的声音响起来:“你要死啊,干嘛凶我儿子,还有谁是你老婆。” “哦,”听到妈妈的声音,蒲栎有点放心,“那个……”他开始起身翻看行程表,想选一个自己和慕池都不大忙的时间,“最近确实要回去一趟。” 晚上,冯锐送来了新戏的剧本,蒲栎惊喜,那剧本居然是孟宇写的。 他一直听孟宇说在写一部戏,想找他来演,现在看来不是开玩笑的。 蒲栎看起来,剧本的名字叫《回家》。是讲爷爷因为战乱拖家带口下南洋,三代人在东南亚默默发展出燕窝帝国,如今家族事业传承到第三代掌门人,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要回国祭拜祖先的故事。 故事整体基调欢脱喜乐,猛一看荒诞无厘头,其实充满了对故土的眷恋,是最适合在贺岁档上映的喜剧片,更是新人编剧最容易出头的类型。 “不知道,经历这大半年,你有没有从陈生那个角色里走出来,”冯锐笑咪咪的,第一次来慕总家,大的出乎想象,老男人突然有了些好奇心,“所以想接部喜剧给你拍。” 蒲栎看完剧本,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大叫:“孟宇真是个鬼才,这都什么啊,太搞笑了!” 冯锐看蒲栎,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孩,也不是拍陈生的那个演员,甚至不是几个月前拍真人秀的那个小艺人。 在爱情的滋润下,蒲栎变得无所畏惧,敢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和见地。冯锐感觉自己能给孟宇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几章,今天一起发了,祝周末愉快! 第63章 从七夕节到中秋节,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蒲栎提出想回家里陪蒲娅南过,因为再过一个月就要跟随剧组下南洋拍新戏,所以在出国前, 一方面想看看家人, 另一方面想把自己和慕池的事情给妈妈一个交代。 慕池听了表示赞同, 连忙让人订机票, 准备礼物。 蒲栎想起过年那次,慕池一大早就提着礼物来家里, 如今要麻烦他再郑重一次,突然觉得心疼又好笑。 “这一次可是真的出柜哦?”蒲栎玩着慕池纤长的手指,开玩笑的语气。 “要是能发个微博或者视频直播一下就好了。”慕池也开起玩笑,但明显是在强颜欢笑,他分明是紧张得不行。 蒲娅南那边听说蒲栎要带那个男人回来, 嘴上说着不原谅、坚决不让进门,却私下里准备了不少蒲栎爱吃的东西。那个男人看起来虽然有点年纪, 但总归还是比自己小十多岁,到时候该怎么称呼彼此,这个问题让她烦恼了好久。 陶萍也知道了蒲栎在和男人谈恋爱的事情,刚开始有些接受不了。后来, 从网上看到是和慕池, 便笑了起来。 她安慰蒲娅南:“原来是他,他可是著名青年企业家,还常常做慈善的,长得帅、家世好、人品也不错, 我本来是站你这边的, 现在倒是要滚去干儿子那边了。不得不承认阿栎看男人的眼光比你好一万倍。” 虽然蒲娅南年轻的时候,为了秦山所谓的梦想, 牺牲的太多,甚至没有告诉过好朋友们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但这么多年,那个人都没来看蒲栎一次,想必就人品这一点已经非常糟糕了。 “我看你啊,也不是要等着抱孙子的人,干脆就图个痛快,让他们好好在一起吧。”陶萍说这话的时候,看网上蒲栎和慕池在一起参加公益活动的照片,两人手腕上的表正是新年在自己店里买的,瞬间一阵冷汗,心想,原来这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就凭这一对表,她也得死心塌地地站在蒲栎这一边。 蒲栎脑袋靠在慕池肩头,不大顾及形象地微仰着脑袋,红唇微张,隐约可见洁白的牙齿,鼻尖上还亮莹莹地渗出一层薄汗。 飞机已经降落X市好几分钟,慕池知道是该叫醒身边这位一起下机,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徒生出一身冷汗。 他觉得跟蒲栎回家,比谈几个亿的项目还让人心绪不宁,可人都到了又不能退缩。 空乘小姐温柔的声音从广播里想起,提醒旅客带好行李,机长祝各位乘客中秋节快乐。 蒲栎醒了,连忙反手压在唇边,想看看有没有留出口水,余光发现慕池在看他,还是很严肃的那种,连忙回望过去。 “看我干嘛,没看够啊?”蒲栎问,手还在慕池的腿上拍了一下,示意该下机了。 慕池却拉住蒲栎,一连两三个深呼吸:“你妈小时候打过你吗?” “怎么了?”蒲栎笑起来,看出慕池的紧张,“没有啊。” “那你继父呢?我之前听你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混社会的?”慕池的眉头拧了下。 蒲栎从来没见过慕池这个样子,简直是种可爱:“他嘛,当然没打过我了,疼我还来不及,但打不打别人哦,说不定唉。” “哈,走吧!”慕池长出口气,捏紧了拳头,起身,安全带没有解开,他被拉回座位,本以为会很帅的起身被迫失败。 蒲栎跟在慕池后面,只要慕池是在紧张,一路上都在偷笑。 机场外面,闷热起来,一个光头带墨镜穿花衬衫的男人,拿着草帽胡乱地扇风。看到蒲栎,板起了脸,大叫:“阿栎!” 慕池心里一紧张,跟着蒲栎一同转身,果真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向自信从容的慕总,冷不丁地放慢了脚步,故意走在蒲栎的身后。 “老爸!”蒲栎上前,和郑一刀抱了个满怀。 郑一刀这才哈哈地笑出声,可看起来眉头还是拧在一起的。 “这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谁哦?”郑一刀走到慕池面前,猛拍他的胳膊。 慕池身子不自觉倾斜,向蒲栎投去求救的目光。 “是啦,”蒲栎搂住慕池的胳膊,而后对郑一刀说,“干嘛对他这么凶哦?” “你要我老婆伤心那么久,我拍拍他就不行啦,”郑一刀轻了些力道,竟然楼主了慕池的肩膀,“小兄弟,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吼,在你岳母面前一定要多多说我的好话,知道吗?” 慕池不明所以好半天,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而后反应过来郑一刀话里的意思,笑得真诚起来:“一定一定。” 三个人一起上了车,慕池从倒后镜里看郑一刀,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爱。 郑一刀今天要亲自下厨,在自家的海鲜酒店里大摆一桌,宴请蒲栎和慕池,为此还专门歇业一天,一大早就去海鲜市场采购。 一到海鲜酒店,郑一刀就换上围裙去后厨忙活。蒲栎牵着慕池的手走进包厢。蒲娅南正拉着陶萍地手,要她一定陪着自己。 慕池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他捏住蒲栎的指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蒲栎的妈妈。 叫阿姨吧,她曾是秦山的恋人,叫大姐吧,他又在和蒲栎谈恋爱。 反倒是刚才一直吵着要走的陶萍先开了口:“蒲老师,你不让慕总坐啊?” 蒲娅南在舞蹈学校,确实是被叫老师的,而慕池也听人叫惯了慕总。 “哦,”蒲娅南微微点头,“慕总,坐吧。” “蒲老师,请坐……”场面上的一套慕池玩起来得心应手。 蒲栎早就知道,他这不长的人生里,看似总在蒲娅南的牵扯下奋力往外挣扎,实际上想要办到的事情总能得逞。因为妈妈是真的爱他,他爱的人和事总是舍不得剥夺。 陶萍看这个场面,明白了好姐妹为什么非要拉住自己,便不准备走了,坐下来,死心塌地地陪大家聊天,好一阵左右逢源。 郑一刀有了点年纪就很少下厨,可还是宝刀未老,绝对配的得上“东南一刀”的称号。 他亲自为家人朋友布菜、斟酒,一个劲儿地给慕池使眼色打马虎。追求蒲娅南地这么多年里,他早已经摸透这个女人地脾气,天大的事,喝一顿酒一起醉一场,再醒来就是自己人了。 果真,那一晚,蒲娅南、郑一刀、陶萍,还有后来的慕池都醉得不省人事,只有曾经发誓不再醉酒的蒲栎一人保持清醒。 他约车,把陶妈妈送回去,又送蒲娅南和郑一刀回家里,再准备带慕池去离家不远的酒店住。 蒲娅南反应过来,拉着慕池骂蒲栎:“慕总一年多辛苦,回家还要住酒店,你就是这么和人家谈恋爱的?” 郑一刀打着酒嗝:“酒店就是要谈恋爱的时候去住才有趣啊。” “那你怎么从来不带我去住酒店?”蒲娅南眼圈通红,百炼钢瞬间化作绕指柔,食指轻点郑一刀的脑袋。 郑一刀抓住了蒲娅南的手指,把人拉进怀里,酒劲儿突然醒了大半:“阿栎,去给老爸打车!” 慕池为了讨好岳母,醉成烂泥,睡在蒲栎家的沙发里神志不清。 蒲栎送非要吵着住宾馆的蒲娅南和郑一刀打车去了宾馆,又给老两口开了房,安顿好,再火速回家,慕池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蜷缩在沙发里。 蒲栎喘着粗气,坐在旁边的小沙发里,看慕池的笑脸和通红的脖颈,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有轻微的酒精过敏! 并且慕总的过敏症状很神奇的时好时坏。 幸好,他之前看过很多缓解这种症状的资料,又是扒衣服、擦洗,又是扇风、喂水……忙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慕池先于蒲栎清醒过来,发现两人竟然挤在一张床里,笑了起来。前一夜的事情,他大多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可他知道,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家。一边想一边笑,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中午,蒲栎被电话吵醒,蒲娅南打过来的,叫他们去海鲜酒店吃饭。 蒲栎去厨房倒杯水喝,回来慕池也醒来了。 两人抱在一起,聊了会儿天,有的没的,轻松惬意。 慕池彻底放开了,不再像前一天那么动不动就开始紧张。听说去郑一刀那里吃饭,开始穿衣洗漱,还说要去买点茶叶带过去。 看样子蒲栎不在家的时候,蒲娅南也早就把郑一刀那里当成了自己的食堂,到了饭点就过去吃饭,顺便帮帮忙打发时间。 郑一刀看着一家人在一起,坐在吊扇下面,吃他亲手煮的饭菜,就觉得开心,笑脸盈盈的,突然觉得屋子都亮堂起来。 大洋彼岸,秦山在华凡尼的陪伴下,去医院手术。 秦山的表现比华凡尼想象的平静。他们像往日那样,在家里吃了早餐,驱车前往医院,和约好的医生见面。 秦山知道签下手术同意书,就把命运交给了医生。便笑着开起了玩笑。 “凡尼,”他对华凡尼说,“如果手术成功,我们就结婚怎么样?” 华凡尼和秦山在一起多年,两人对结婚的事情从来不谈,因为华凡尼知道,这对于秦山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秦山对外始终只承认华凡尼和他是“朋友”的关系。 虽然恋人之间该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可秦山时至今日依然是个柜子里的人。 “好吗?”秦山把签了姓名的纸笔递给医生,一向冷峻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笑意。 华凡尼没有答复,只是预祝手术成功。 他坐在冰冷的手术室门口,看亮起的红色信号灯,再看时间一分分过去,心里却很平静。 第64章 蒲栎要跟《回家》剧组出国拍戏, 慕池买了一大堆急救物品叮嘱蒲栎必须带上。 蒲栎知道,慕池是被之前的那次意外弄怕了,笑着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不用了吧, 听说剧组在那边有专业的医疗急救队。再说, 拍一个月就回来了啊。” 慕池不听他的, 还是尽可能地往蒲栎的背包里塞东西, 光是创可贴就塞了两大盒。 “带上让我安心吧,本来不能去送你, 就已经很难受了。”慕池说。 蒲栎拗不过,他觉得自己虽然比慕池在年龄上小很多,但真相处起来,慕池在很多地方都比他幼稚。 蒲栎松手,任凭慕池给他塞一堆明摆着就不会用的东西, 起身悄悄去了书房。 他轻手轻脚地把自己去录音室灌好的一张cd夹进慕池最近常看的书里。 本来,他是想把这一张cd光明正大送给慕池的。但里面写了太多情话, 让他自己都觉得肉麻。所以才想着等他走了,再告诉慕池。 结果蒲栎第二天和剧组集合,一同前去马国,一天的舟车劳顿, 自己先把这个事情给忘掉了。 《回家》这部片子, 后来由孟宇和孟悦的父亲,国内著名的大导演孟见明亲自指导。他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部片子,得知某位影帝朋友做了癌症手术, 让他对人生反思很多。想着奔波了一辈子, 为过梦想也为过名利,最后的几十年就为了自己吧。 所以, 从一开始,这部剧就有一股浓重的情怀在里面。娱乐圈新旧交替,父承子业都不鲜见。 飞机降落吉伦坡,再坐大巴去马六甲,一代燕窝大王的故事悄然拉开帷幕。 慕池是差不多半个月后才看到蒲栎悄悄夹在他书本里的那张cd的。 那一天,他从外地出差回来,和蒲栎通了电话,想起搁置了许久未读玩的那本书,想要静下心来再看一看。 结果,书本打开,心却再也无法安静。 那张碟片上印着蒲栎和慕池一起的画像。中秋节回X市,那几天简直幸福到昏了头。 他们得到了蒲娅南和郑一刀的认可,整天沉浸在海鲜酒店人声鼎沸的食客中,蒲栎给人签名,慕池就帮忙打杂,快乐无比。 从X市到Q市的前一天晚上,蒲栎提议去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那个夜市。他想起来,还有一张画没有拿回来呢。 “都过去了这么久,不知道老爷爷还存没存着。”慕池说。 蒲栎说:“存了就拿回来,没存就再画一张好了。” 果然,还是在那个摊点,一头银发的老人正专心执笔为游客画画。看到蒲栎和慕池,认真思索了片刻,抱歉地笑了。 他说:“我记得你们,春节的时候来过嘛,画还没画完就跑了。” “现在还在吗?那张画。”蒲栎天真地问。 老艺术家无奈地耸耸肩膀:“我有个半年清理一次画作的习惯,怕是早就销毁啦。” 蒲栎垂头丧气,看慕池,两人都挺遗憾。 老艺术家画完面前的作品,熟练的用报纸卷成卷送给游客,抬手指了指前面的两张椅子:“不过,这也不是个什么事儿,我再帮你们画一张好了。” 蒲栎和慕池一起坐在了椅子里,两人肩膀并在一起,脑袋微微靠拢,手牵着手。 老人画完,非常满意,留下了作画时间,还签了字,盖了章。 慕池正要付钱,老人拦了下来:“送你们啦,谁让上次的画废掉了。不过一点不可惜,现在的你们看起来好极了。” 慕池回过神来,用拇指摩|挲画面上蒲栎的脸颊,笑起来,转身打开音响,放进cd。 随着第一个音符想起,慕池就陷入了一片柔情蜜意。 当他得知蒲栎曾经创作的那一曲《Next Door》,是因为隔壁住着的男人时,胸口酸涩至极。他太想这个男孩的所有都属于自己。 所以醋劲上来,便不顾一切买了把吉他,哪怕是半胁迫着,也想从蒲栎那里套出一首专门属于自己的歌。 而他只得到一段旋律,连个歌词都没有。 他只能懊悔自己没有早遇到这个小孩。 可如今,这张专属于他的歌就在面前,封面上还用花体字写着《小心肝儿》。我是你的心肝,而那个得到你一点小小情愫的只不过终究还是住在隔壁的陌生人。 慕池这么安慰自己,不觉又开始笑。心想,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小孩等自己也够辛苦,一个住在隔壁的老男人都能让他迷恋一阵子,还真是可爱。 歌词一句句钻进耳朵,慕池的心燃烧起来,他闭上眼睛,就好似看到蒲栎坐在面前,抱着把吉他,专门为他一个人吟唱。 他太想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慕池便一刻都不能等,连忙揣上护照,准备简单的行李,一边下地下车库取车一边打电话给Jerry,让他帮忙订一张最近时间去马国的机票。 Jerry刚到家,亲亲老婆再抱抱小孩,听到老板的电话有点烦,很怕再被叫回去加班,得知只是帮忙订一张机票,瞬间感到轻松。 木沐问Jerry:“慕总很忙唉,又要去出差吗?” Jerry撇了撇嘴:“去吉隆坡看蒲栎了,这一次怕是要去多呆几天,我可以在家多陪陪你们母子两个啦。” 木沐笑起来,用手拢一拢微微鼓涨的小肚子:“哈哈,是三个哦。” 蒲栎结束一天的拍摄,回酒店倒头就睡。这部剧说是喜剧,其实拍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在剧中,他一人分饰三角,爷爷、爸爸、儿子,都要他演,从只懂得肢体语言的老一辈,到英文、马来语、普通话、闽南话、粤语都精通的新一代,真是疲惫不堪。 他觉得自己都要精分了。 酒店距离片场不远,餐厅在顶层。蒲栎之所以这么疲惫还要去那里用餐,并不是贪图味道,只是餐厅通往顶层天台有一片巨大的鱼缸,悬在空中,从鱼肚子底下看鱼,透过阳光和莹绿色的水缸,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蒲栎仰头看着金色的鱼儿在水中悠然游动,突然就觉得自己大概是拍戏拍得真分裂了。 他居然透过水幕看到了慕池。 慕池穿着黑色得T恤,对他笑,弯弯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蒲栎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又努力地睁大它。 在国外拍戏的这段时间,他想慕池想得发慌,也曾多次把别人的背影当成是慕池。 然而,那个黑色的身影,却顺着鱼缸的边缘,从楼梯上一步步靠近。那里果真有个人,蒲栎安慰自己,安静地站在原地。 那人穿运动鞋、仔裤,T恤,蒲栎有些失望的别过头去,心想,慕池是绝对不会这么一身打扮的。他的小池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可以不同样地在外面穿西服。 “栗子!” 蒲栎却分明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蒲栎回头,难以置信,那个人居然真的就是慕池。 蒲栎扑过去,像只猴子一样挂在慕池身上,声音兴奋地像是尖叫:“小池哥,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蒲栎向剧组请了三天假。他们从马六甲去吉隆坡,去KLCC逛纪伊国屋书店,去吉隆坡塔看满城风云,又去了鸟雀公园和附近的**博物馆……他们还去了云顶高原、坐缆车,去了黑风洞、看猴子……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在陌生的城市里瞎逛会这么有趣。 他们吃同一只甜筒,喝同一杯饮料,在Grab上打了车和司机闲聊。 “小池哥,以后,我们经常去外面逛一逛好不好?” “好。”慕池答应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次带蒲栎去哪一个城市会比较好。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蒲栎和慕池都恋恋不舍。 他们隔着餐桌对望,眼睛里都只有彼此,心里感叹,为什么相距的日子总是那么的短暂。 正想说些什么慕池的电话突兀地响了。 他来这里换了当地的电话卡,这个号码只有Jerry知道,方便联系工作上重要的事情。 “Hello?”慕池有些好奇地接通电话。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是我,我从你助理那里要到了你的号码。” 慕池听出是秦山的声音,有些惊讶。 前一段时间,秦山做癌症手术的新闻爆出之后,引起了圈内不小震动,很多人都表示工作量该减一减了,身体健康才最重要。 “哦,”慕池应了一声,看看蒲栎,保持微笑,“您有事吗?” 秦山声音较往日圆润了不少,他似乎是笑,但慕池觉得不大可能。 秦山说:“下个月,我要结婚了,和华凡尼,在旧金山。如果你不忙的话,我想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顺便谈一谈之前我当着亿万观众说过的那件事。” “什么事?”慕池问。 “把我的一半资产注入池栎基金。” 慕池挂了电话,看着对面的蒲栎,心中五味杂陈。 有一点怕、一点惊讶、一点担心,同时也有一点欣喜、一点期盼、一点幸灾乐祸。 “笑什么?”蒲栎问他,抬手拍拍慕池的手。 慕池转动手腕,捏住了蒲栎的手,笑着说:“我想好了,下次带你去哪里玩。” 第65章 蒲栎还是第一次跟慕池一起到这么远的地方, 处处都是新奇。 冬日的旧金山,温暖湿润,阳光明媚。 他们从机场到秦山位于海边的别墅, 路过金门大桥, 与影视作品里看到的不大一样。那桥不是耀眼的红, 而是温暖的橘红。 华凡尼来接他们, 在路上做起导游,一边介绍风土人情, 一边从倒后镜里偷看蒲栎和慕池紧握的十指。 “他知道你们一起来,非常高兴。”华凡尼说着,微笑起来。 慕池把目光投向窗外,这里的海浪很凶,礁石暗黑。他知道带蒲栎一起来秦山的婚礼会很危险, 处处暗藏“一不留心“和“不在掌控”,但又隐隐感到非常有必要带蒲栎才参加这个重要的聚会。 蒲栎紧了紧捏着慕池的手指, 笑起来,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好:“能陪小池哥来参加前辈们的婚礼,我也特别开心。” 华凡尼眨动眼睫,微笑着, 车子驶入一条小径, 再穿过一片林地,隐约看到一排淡蓝色的建筑。 蒲栎猜想,那应该是秦影帝和凡尼老师的家了。 转眼间车子已经驶进车库,院子里很安静, 只有阳光和几声狗吠。 蒲栎推开车门, 回看慕池,突然发笑, 然后对华凡尼说:“家里有狗啊?小池哥最怕狗了。” 说完,他就先跳下车,去另一边,打开慕池那边的门,问:“对不?” 慕池一只脚迈下车,那狗吠声又叫了起来,他轻叹口气握住蒲栎的手,强装淡定:“哪有?” “我也记得小池很怕狗的。”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秦山站在那里,身材高大到近乎顶着遮阳板,怀里抱着小猫似的一只白狗。 那狗见了来客,尾巴猛烈摇晃,“呵呵”地哈着气,看样子是迫不及待地想从主人的怀抱里挣脱出去撒个欢儿。 慕池看到居然是只小家伙,放下点心来,矢口否认:“才没有。” 这些天,慕池幻想过无数与秦山再次见面的场景,可能是怒目相对,可能是冷嘲热讽,却没想到是被这么猝不及防给拆了台。 蒲栎走上前,问秦前辈好,看到秦山神采奕奕,想必手术一定是很顺利的。 华凡尼笑着把小狗从秦山怀里抱走,顺便捻掉几根站在秦山毛衣上的狗毛,说:“我去看看阿姨准备好饭菜没有。” 慕池取了行李,秦山来帮他拎。考虑到秦山是个刚做手术不多时的“老年人”,慕池并没有放手。 倒是蒲栎热情,又帮秦前辈取掉几根后背上的狗毛,问起秦山的身体状况。 慕池本来是不想住在秦山这里的,他嫌这距离市区太远不够方便有趣,但一股莫名的情绪,又让他在华凡尼提出住宿的请求后默许了下来。 秦山走路很慢,似乎还不大稳,或许是脑部手术的后遗症。他亲自带慕池和蒲栎去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卧房,靠近后院的那间,非常的宽敞明亮。 “过两天,还会有几位朋友来,”秦山推开客房的门,自说自话起来,“我们请了证婚人来家里,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 蒲栎有点羡慕地微笑着:“哦对了,前辈,还没有恭喜你们呢。” 秦山与蒲栎对视,那漂亮的闪动黑眸的大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像极了当年的蒲娅南,同时,秦山还看出,蒲栎那双嘴角上钩的红唇是跟了自己。 秦山感叹,这个孩子真是把他父母的优点都长在了脸上,它们组合在一起居然会这么的好看。 “谢谢,”秦山笑得有些僵硬,“其实你可以不用叫我前辈。” 慕池听闻这句,猛然抬头看着秦山。 秦山局促起来,哈哈一笑:“这种叫法让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 蒲栎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那我叫你秦伯伯吧?” 秦山一愣,本能地“嗯?”了一声。 “好,就这么叫。”慕池帮秦山答应下来,而后脑袋一歪冲秦山眯了眯眼,推开他,进了房间。 他们可是在来之前就在电话里说好的,蒲栎亲生父亲的秘密将会被永远地埋藏下去。 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秦山、华凡尼与慕池、蒲栎,这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们各自守护自己的恋人,忘掉过去的一切,只往前看。 让他们能重新聚在一起的,只有他们都是公开出柜的圈内人以及“池栎基金”的大股东这两点。 慕池知道,胁迫秦山做出这样的决定似乎很不人道,毕竟蒲栎是秦山的亲生骨血,人类骨子里就有认祖归宗的基因。可如果不是这样,只能让更多的人受伤。 出乎意料的是,慕池还没有把自己的理由说完,秦山就已经明确表态。 他说,他不想再考虑认亲的事,未来只想继续默默守护着这个孩子,当他从视频上、新闻里、朋友口中、华凡尼那里……许多许多的地方,得知蒲栎和慕池在一起后很开心,他就已经知足了。 当年,他辜负了慕池,如今能有一个人好好的爱慕池,同样让他感到欣慰。 即便不是慕池提起,他也不准备再提这档子事。 更何况,做了癌症手术,宛如在鬼门关里闯了一遭,对很多事情都有了不同的看法。 人的本心,欲|望、贪恋、痴迷、执着都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让自己能对得起这搏来的人生。 如果可能,他想,以后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欢乐里。 华凡尼叫秦山去尝尝他煲的排骨汤,秦山为慕池和蒲栎关上房门。 慕池放了行李,搂着蒲栎的肩膀,笑起来。 窗很大,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好似皮肤都被照得通透。 “羡慕他们吗?”慕池问蒲栎。 蒲栎点头,用下巴一下下地戳慕池的胳膊。 “你想要一场婚礼吗?”慕池问他。 蒲栎笑起来,在阳光里缓慢挣脱慕池的手臂,回过身,亲吻慕池的唇角。 出乎意料地,蒲栎没有点头,他说:“婚礼不过是把两人拴在一起的形式。我爱你不需要这些东西捆绑。” 慕池抬手,揉乱了蒲栎的头发,笑起来:“装什么大人。” 蒲栎也笑,回手去揉慕池的头发。慕池的头发打了发胶精心梳理过,才不肯让蒲栎碰,连忙躲开。 而后有转个身,从后面偷袭蒲栎。两人一起跌进大床,相互咯吱,蓦然就成了一对幼稚的孩童。 和蒲栎在一起后,慕池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地找回本来的自己。那个曾经被他刻意压抑着的的自己,强装着一切都很美好的自己。 他开始相信,秦山离开他不是对他的折磨,而是一种眷顾,这眷顾让他能沉静下来耐心等一个对的人出现,在对的时机。 他想和蒲栎一起走走梧桐树掩映着的“情人路”,去二手书店淘诗集和小说,想去排长长的队,为蒲栎买一块当年妈妈最喜欢的那个口味的蛋糕…… 两人原本的玩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亲昵。 慕池亲吻蒲栎的嘴唇,已不知道第多少次,可还是那么的喜欢。 蒲栎微闭着双眼,阳光隔着窗子照在他的眼皮上,很暖很亮,是淡淡的橘色。而此刻,照进他心里的不仅是这一抹阳光,而是他小池哥这个人。 这个人就像是一缕清风吹散压在他身上多年的积郁,像一缕阳光,让他能正视自己的能力和所长。 没遇到慕池之前,他只是一个在旁人看起来冷酷的俊逸少年,这样的人只能活在图片里或者屏幕上,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另一张新鲜的面孔来取代他。 而现在,他活成了他自己。知道了自己爱什么,拥有什么,该坚持什么,以及怎么做。 “小池哥,”蒲栎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揽住慕池的头,用拇指摸他的耳垂,“有你真好。” 慕池什么都没说,只是又低下头去亲吻蒲栎。 一周后,在这幢据说已有百年历史的维多利亚式的建筑前,在面向大海的那一面,举行了著名表演艺术家、企业家、慈善家秦山,以及著名畅销书作家、编剧华凡尼的婚礼。 他们两,一位高大挺拔,英姿勃发,穿着黑色的礼服,手持黑胡桃木的镶金手杖;一位,穿白色礼服,披散着波浪长发,神采奕奕、步调轻盈。 他们的婚礼虽然不奢华不热闹,却有天地、树林、大海与木屋,有远道而来的至交以及只能暗藏于心隐隐爱护着的亲朋。 婚礼后,天色暗了下来,海浪猛烈拍打海岸,天空显露紫色的大团云彩。 蒲栎挽着慕池的胳膊说:“回国后,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慕池先说了“好”,而后问他“哪里?” 三天后,蒲栎和慕池回到Q市。两人行李都没放,就直接去了蒲栎说的那个“地方”。 果真和慕池期待着的一样,蒲栎约他去的地方,也正是他想约蒲栎的。 那是十多年前,他向初恋表白过的地方,那个在他心里神圣一样存在的地方;也是已经模糊了的曾经对蒲栎心怀不轨的地方,像是丑陋的伤疤不敢去碰触的地方。 时值冬日,虽然有太阳挂在天空,可与旧金山不同的是,那阳光看起来永远像是隔着层纱,朦朦胧胧的不够温暖。 蒲栎牵着慕池的手,一起走向那条被学生们戏称“情人路”的小路。 树叶都枯了,树枝显得寂寥,天空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雪。 蒲栎与慕池踩着焦枯的未被及时清理的树叶,走到路的中间。 慕池心跳错乱一拍,紧了紧蒲栎的手。 蒲栎笑起来,张嘴一笑,一团白色的呵气从口中散开。 “小池哥,”蒲栎有点害羞地红了脸,他满脑子都是慕池年少时对情人表白的模样,“你曾经说过,你在这里向初恋告白,我也知道,在你心里某一个角落会永远只属于他。但,我也想像你那么勇敢一次,说,我爱你!” 慕池喉咙发紧,而后觉得鼻子微微发酸,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怕下一秒就会有眼泪之类的东西滚落下来。 他不想让蒲栎看到那样的自己,便吻住了蒲栎的唇。 那一吻缠绵持久,直到天空真的又下起雪来。 两人唇分,抬头仰望从天空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不约而同地笑了,再望着彼此,眼里就只有彼此! 巧克力香菇 晋江文学城 2019-11-16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日更《今天开始养鬼王》求关注! 接下来要开的文,求收藏啊! 1、《戒不掉》 鲁伯特之泪,玻璃熔化后跌入冰水形成的泪滴状物体。 它拥有两个极端的物理特性,头部强硬到可抵御子|弹近距离射击,轻捻尾部却能让它整个瞬间碎成齑粉。 多年后肖璟言回到当初与楚惟一起住过的屋子,盯着盒子里一团粉末苦笑:鲁伯特之泪?简直像极了他们的爱情。 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部分其实根本不堪一击。不过既然到死都忘不了,那就重新开始。毕竟试过了,戒烟戒酒戒糖戒咖啡,唯独戒不了你。 肖璟言:“我回来了,教我再做一个?” 楚惟:“?” 肖璟言:“鲁伯特之泪。” 楚惟:“滚!我只想让你流泪!” 阅读提示: 好汉想吃回头草,草嘴上不让吃心里却每天都盼着对方快点来享用自己。 1v1、he、都市、日常、感情流、糖醋口味 被逼着继承家业的物理学高材生受(楚惟)X有家业不继承非去抢别人家产的商业奇才攻(肖璟言) 2、《O之蔑视不能忍》 祁湳是全星际最能打的Omega,这点无人敢提出异议。 为了在分裂期后保护好自己(其实就是怕出去祸祸别家Alpha),祁老大给儿子精心挑选了一位样貌、身材、武力值都一级棒的Beta做保镖。 然而,谁会想到几个月后,祁湳可怜巴巴地去老父亲那认错。 “爸,对不起,我把你给我找的保镖撩了。” “孩子,那是一个Beta,你们不会有未来的。” 祁湳:“不,他一直在装B,他说我的信息素全宇宙第一好闻。” 说着还拨开了衣领,不知羞耻地让老父亲看红艳艳的两排齿痕。 于是魏逍苦心掩藏了多年的帝国世子身份曝光,作为一名有担当的Alpha,乖乖回去统治了他的王国,迎娶了强撩他的Omega。 没办法,谁让这个O的信息素过于香甜。 阅读提示: 1v1、he、星际、ABO、AO恋、攻受都不是省油的灯 逃避亿万家产与帝国王位的世子A(魏逍)X不服就打全星际第一香甜O(祁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