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替身他超乖的作者:知更鸟的发发主角:姜晏,郁小雀。 剧情风格:【真不是人衣冠禽兽渣攻×脑子不灵光软糯失忆受】双洁狗血破镜难圆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渣攻一见钟情而不自知】 简介:【追妻火葬场开始啦!!】姜先生在金笼子里养了只小笨雀,小笨雀蠢唧唧的,乖乖软软,满心满眼都是他,就连睡觉都要勾着他的小指才睡得安稳。小鸟雀养的再金贵,也是只杂毛的鸟,到底是拿不出手,哪里比得上白月光一身矜贵。白月光偷了小金丝雀画了半年的作品参赛一举成名,一时风头无二。金丝雀被关在家里,整日对着窗外哭哭唧唧,水润的桃花眸子哭得快要瞎了。姜先生不耐烦极了,成名无非就是为了钱,老老实实在家为他洗衣做饭不好吗,非要出去现脸。他给他的钱还不够多吗,要死要活的不懂事,哪有白月光识大体。正巧金丝雀和白月光的肾配型成功,姜先生琢磨了下,毫不犹豫地要了金丝雀的肾。白月光没了肾源可是会没命的,而少了个肾金丝雀也能活着,大不了他以后对他好点。小笨雀可算聪明了一回,笨呼呼地抱着大肚子连夜跳窗跑了。“先生……我还不够乖吗?”无家可归的小雀缩在垃圾桶里,抱着溜圆的肚子抹着眼泪。姜先生寻到他的小雀儿时,平日见他就傻兮兮笑着的人早已没了气息,蜷在脏臭的垃圾桶里冻得僵硬,那双小手还紧紧护着肚子。他的小鸟儿带着崽崽永远留在了那个冬日的清晨……后来听说那手可遮天的姜先生疯了,逢人就问,你看见我的小雀了吗?他的头发软软的,笑起来很好看……我好像不小心把他弄丢了。先生,在你心里我是谁呀? 第1章 小雀会乖,先生别不要我 暮色越发的浓了,慢慢地,连天边都黑沉沉的。 郁小雀看了眼天色,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匆匆地跑进更衣室换衣服。 今天课上耽误了些时间,收拾完东西,眼看马上就要八点半了。 他登时心底一个咯噔。 他好不容易求的先生让他来上课,这过了门禁,怕是又要好一阵不能出门了。 不听话,一向是男人的大忌。 想起男人折腾他的手段花样百出,郁小雀腿脚发软,开柜子的手都在打颤。 “小雀,怎么这么着急?”一同上甜点课的孟楠见他状态不对劲,温声询问道。 郁小雀长得颇为艳丽,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仿佛随时随地都在用那双含水眸子勾着人。 乍一眼看便是个不安分的,瞧起来满肚子坏水,像只妖媚的狐狸精似的,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 可一起上了没多久的课,她就发现这只小狐狸精实则软乎得很,一口软绵的江南口音,戳一下怕不是都能流出糖心来。 手比她一个女孩子都巧。 白长着一副精明样,其实是个被娇养得不知世事的单纯小金雀。 “要……要回家。”郁小雀小脸煞白,话都说不清楚,手忙脚乱地掏着柜子里衣服,“来不及了……” “你家里有门禁?”孟楠看他这副惊慌的样子猜测道。 可能有钱人家规矩多,瞧着郁小雀的模样,她深以为是的点点头。 若是她家有个这么精致的弟弟,也是要放在手心里的,恨不能时时看顾。 “有的……” “别急,老师拖堂了也不是你的错,好好和家里人说说就好了。”孟楠见他真的怕的厉害,轻轻拍打郁小雀的后背,“他们会理解。” 哪知郁小雀咬着下唇摇摇头,“他不会听我说的。” 那个男人从来只看结果,他定下的规矩就是铁律,莫说是集团上下不敢越雷区一步,就连他这枕边颇得宠爱的小宠物,都不敢有一丝懈怠。 孟楠终于感觉出古怪。 正常人对宠爱自己的家人会怕成这副样子吗? 还没待她细问,这时柜子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郁小雀一个激灵,颤着手不敢去接,急得直跺脚。 大脑都没法思考。 但就是连看一眼手机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郁小雀犹豫的功夫那铃声猝然停了,更衣室里静悄悄的,郁小雀站在原地,脑子都是麻的。 完了完了,错上加错。 郁小雀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眼眶通红,要哭不哭的。 孟楠不由地开始好奇手机那头是谁了,一个电话就能把一贯安静腼腆的少年吓成这样,平时得是积威多重。 铃声停了一下,又响了起来。 郁小雀不敢再耽搁,双手捧起手机,颤巍巍地点了接听。 孟楠不小心瞥见了来电人,似乎是先生? 郁小雀小心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微微弯下腰,小声叫了句,“先生。” 仿佛是对着高不可攀的上位者似的,诚惶诚恐。 “怎么不接电话?”男人那边渐渐从嘈杂变得安静了些。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像是冬日的暖阳般,清透明朗,又仿若山间的泉水泠泠落下。 郁小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对不起,先生,我没有听见。” 他实在是脑子转不动了,扯了个这么一戳就破的谎。 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男人轻轻笑了两声,透过电话碰了下郁小雀的耳朵,有些发痒。 “是耳朵不大好的问题吗?”男人像极了真心的询问。 “不!不是!”郁小雀与男人朝夕相处三年,自是清楚男人言下之意。 耳朵不好,那便是要好好治治耳朵了。 “那是什么呢?”男人不紧不慢追问道,“难道小雀撒谎了吗?” 郁小雀憋得脸都红了。 “或者是小雀不乖,偷偷静音了?”男人话里听不出半点不虞,像是在话家常一般。 郁小雀一颗心都高高悬了起来,抓着手机的手都在渗出细密的汗珠,“没有静音,有乖的。” 男人曾严厉禁止过他手机静音。 “哦。”男人笑了笑,一锤定音,“那就是撒谎了。” “先生,您听我说……”郁小雀支支吾吾,却半天憋不出个像样的解释。 他本就被养得像张白纸,一个拙劣的谎言已经是极限了。 男人也颇有耐心地等着。 他能说什么理由呢,甜点班下课晚了,过了门禁时间不敢接男人的电话。 还因为恐惧撒了谎。 桩桩件件加起来,够郁小雀哭破了嗓子的。 估计又要脱层皮。 郁小雀蹲下身子,蜷成一个团,忍不住抽噎起来,明明男人一直温声细语的,还是把他吓个不轻。 他怕先生笑着折磨他,更怕先生嫌他不够乖,又把他扔回又冷又脏的垃圾桶。 孟楠连忙揪过纸巾递给他。 手机那头的男人,逗弄不听话的小雀的戏码也玩腻了,他捏了捏额角,“你在哪?” 郁小雀被汹涌的恐惧淹没,喘不过来气。 他一时没听清,嘴里只顾着含糊地说着什么。 “小雀很乖,先生不要……” 男人不得不加重了语气,“郁小雀,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在哪?” 郁小雀吓得回过神,生生憋了个嗝,带着哭腔道:“在……在甜点班。” “门禁是几点?”男人不管他哭得可怜,轻声问道。 哭得再狠他都没有心慈手软过,更别提这点小雨了。 “八……八点。”郁小雀不敢不回答,又努力组织语言,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师拖堂了,我……” “过门禁不回家,撒谎,不接电话。”男人却像是听不见他的解释,末了不轻不重说了一句,“长进了。” 郁小雀不敢吱声,抹着眼泪抽搭。 “等着,司机一会就到。”男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郁小雀腿又软又麻,站不起来,像只幼鸟把头埋在双膝间,一动不动。 “小雀,你还好吗?”孟楠揉揉他的脑袋,弯下身。 郁小雀咳了两声,脸一下子红了,想起刚才在人家面前没两句话就哭哭哒哒,像是个精神病。 他瓮声瓮气道:“没事了。” 孟楠看着他湿乎乎的脸,欲言又止,“那是你的家人吗?” 可哪有人会对着家人毕恭毕敬,几句话就吓得魂不附体。 郁小雀垂下长睫,抠着衣服上的奶油渍,软塌塌道:“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他给了小雀一个家。” “先生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少年哭过以后容色更艳,可提到所谓的先生时却是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将星辰都融化在眼底,就连两根呆毛都卷成一副乖巧的模样,比成一个明晃晃的心形。 第2章 先生总是让他很疼 郁小雀和孟楠挥手再见后,就乖巧地双膝并拢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他的腰板挺得直,坐姿一瞧便知受过良好的教养,背着小书包,眼巴巴地瞧着大门的方向。 像是翘首等着主人来认领的小猫崽。 “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一道爽朗又忐忑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 郁小雀抓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小心地扭过头。 是个穿着打扮都很学生气的男生,满满的朝气蓬勃。 小社恐小脸憋得通红,支吾说不出话。 郁小雀与世隔绝太久了,压根没和除了先生以外的人有过交流。 早就失去了正常的社交能力。 好像自有记忆里来,他的世界就只有先生。 “小姐姐别怕,我没有恶意。”男生看他咬着唇,躲躲闪闪,像是受了惊,连忙解释道,“我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你……你长得很好看。” 郁小雀第一次被先生以外的人夸奖,低下头,细白的耳朵连着脖子红了一片。 “我,我不是女孩子。”郁小雀盯着脚尖,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道。 一阵晚风吹过,郁小雀柔软的发丝不听话地从耳后溜出来。 他歪歪脑袋,熟练地将过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 不怪男生认错了,他的头发怕是比大多女生还长,白得又不像话。 小美人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长长的睫毛乖顺地垂下来,来往不知道多少人在偷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生听清了他的声音连连道歉,顿时脸比郁小雀还红。 “没关系。”郁小雀艳丽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甜笑。 男生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愣。 这才是又纯又欲啊! 长得像个小妖精,笑起来又清纯甜美。 不远处一道车灯晃了晃,郁小雀看见的熟悉的车,对着男生弯眸笑了一下,背着小书包就一溜小跑就过去了。 后脑勺上的揪揪一晃一晃的。 “小先生。”司机恭敬地为郁小雀打开车门。 谁不知道这小先生就是姜先生掌心上的小明珠,恨不能揉成个小挂件,走哪揣哪。 他哪敢有半点不敬。 “谢谢。”小明珠爬上车,就开始直着眼盯着车窗愣神。 郁小雀摸着自己的长发,呆呆地看着车窗里的影子,慢慢叹了口气。 女孩子吗? 许是先生知会过理发师,他头发也剪得少,就这么慢慢地也留过了肩。 平日都是随意绑成一个松散的麻花辫。 先生喜欢把玩他的头发,闲下来时,总是笑盈盈地将他团在怀里,时不时轻轻撸上两把。 尤其在床上,更是喜欢极了他的长发。 仿佛多么宠爱他似的。 那时他被精养在别墅,一年到头都没什么出门的机会,所有的生活常识都是先生教的,满心都是对先生的依赖,自然先生说什么是什么。 不知道原来男孩子很少有长发。 直到这次费了大劲,讨了先生欢心,才得了机会去甜点班透透气。 他才晓得原来大多数男孩子都是短头发的,郁小雀比量了一下头发的长度,手指比出剪刀的样子,嘴上还像模像样地配了音,“咔嚓。” 很快又颓丧的垂下肩,额头磕在车窗上,苦涩地笑了一声。 再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偷摸剪了头发。 男人方才的话还萦绕在耳边,郁小雀低头抠着指甲,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先生虽是对他很好,但是也总是让他很疼。 哪里都疼,疼得喘不过气。 郁小雀捂住慌得砰砰直跳的心,这里似乎是最疼的。 车子越开越繁华,郁小雀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他扒着椅背,向前探出脑袋瓜,轻声询问道:“这是去哪里呀?不回家吗?” “您小心。”司机怕他磕到脑袋,“先生吩咐我带您去檀色。” 郁小雀歪头看着窗外,指尖不由轻轻点了点远处的霓虹灯。 眸子里不由得流出向往,很快又垂下眼睫,尽数收敛。 “檀色是什么地方呀?”郁小雀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有点小雀跃道,“是吃饭的地方吗?”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瞧见郁小雀期盼又欣喜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差不多吧……” 郁小雀可没什么对别人察言观色的能力,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姜晏一人身上了。 他忍不住轻轻跺了一下脚,他一开心就是这个小模样,毫不掩饰。 郁小雀颇有些欢喜的小声音响起:“这是先生第一次带我出门……” 以前他只要提到出门,先生面上不动声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就只是放下报纸淡淡地看着他,神色不辨,眼底像是有团黑雾在翻滚。 看得他腿脚发软,不敢再多说,耷拉着脑袋,自己就乖乖回到小房间了。 “先生真好。”郁小雀甜甜道。 他明明做错了事,先生还愿意带他出去玩。 司机同情地看了眼喜滋滋的郁小雀,小少年晃悠着腿,一派天真,小手扒着车窗看个不停,压根不清楚自己要去的是什么龙潭虎穴。 车还没停稳,郁小雀轱辘到另一侧,迫不及待地抓着把手,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司机。 他长得小,二十多岁了还是个孩子样,被养得娇憨,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眉眼弯弯,笑时颇为讨喜。 檀色的大门近在眼前,来来往往的男女各个光鲜亮丽,打扮精致。 郁小雀下车后抱着小书包,腿脚不由地有些发软,小小的一只无措地站在门口,眼里浸满了紧张,与周围格格不入。 第3章 你偷了吗 坐在中间的男人舒服地微仰着身子倚在沙发上,一双细长得几乎称得上温柔的眸子,鼻梁高挺,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扶手,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态。 “订了婚你也该收收心。”姜瑾池放下红酒杯,像是发号施令般,“那些个小玩意该清理的都清了吧。” 他已经年过四十,却仍是有一副好皮囊,瞧着也不过是三十出头,足以窥见年轻时是怎样一副俊美模样。 姜晏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舒展着长腿,笑了一下,“怎么就是小玩意了,那可都是我的宝贝。” “我喜欢得很呢。” “你平日浪荡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如今与楚家联姻,你最好是消停点,别惹得收不了场。”姜瑾池冷声警告道。 “怎么算是消停?”姜晏似是来了兴趣,身体前倾了点,“比如……” “在外面乱搞,把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逼得精神失常?” 姜瑾池脸色一变,抓起手边的烟灰缸扔向姜晏,怒喝道:“逆子!” 姜晏侧头躲过,听见身后嘭的一声,他眉毛微挑,眼里还带着点笑意,“这不是在向您请教不是?” “怎么就恼羞成怒了。” 姜瑾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揉了揉额角,慢慢平复着情绪。 多年来两人只要相见就要来这么一出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 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仇人。 半晌,他淡淡开口道:“你别以为你那些小把戏我不清楚。” “你常住的那套房子养了个人,还一养就是三年,非要我挑明不可?” “不过是个养着得趣的小宠物。”姜晏翘起一条腿,微微垂下睫毛,不以为意似的,“你倒是看得起他。” “什么小宠物让你严严实实藏了三年。”姜瑾池低头整理袖扣,“你身边的情人来来往往也没个待得长久的。” “养惯了,懒得折腾了。”姜晏抿了一口红酒,半眯着眸子,想起郁小雀怯生生的模样,嗤笑道,“那么个小玩意,不过养着玩玩罢了。” 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能入眼,性子也怯懦,一戳一个小跟头,根本拿不出手。 也就只能养在金笼子里任他玩弄。 没有他的话,郁小雀怕是早就惨兮兮得饿死在哪个街头了。 哪有现在这好处好喝地供着。 日后他真结了婚,再把人随意送哪个房子里继续养着,没事去瞧两眼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姜晏垂着眼,噙着一抹笑,眨眼间就把郁小雀后半辈子安排得妥妥当当。 还颇有些心满意足地晃着红酒杯。 “你最好就是养着玩玩。”姜瑾池斜着眼瞥了他一下,“姜家容不下这么个登不上台面的主母。” “别怪我到时亲自动手。” “偷了东西还不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七吵八嚷的,还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 那女声尖利,吵得人心烦。 “什么事?”姜瑾池不耐烦地冲着侍者问道。 “是楚家的小姐要见您。”侍者恭敬答道。 “我没有偷……我没有……”隐隐约约是一道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 姜晏眸光微动,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 “让她进来吧。” 楚容微红着眼眶,发丝略有些凌乱,穿着抹胸小白裙楚楚可怜,贴着姜晏坐下。 张承拖着一个挣扎的少年,一把将人重重甩在地毯上,大声道:“就是他偷了楚容姐姐的耳坠!” 少年身子骨瘦弱,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晕乎乎地撑起身子,晃晃脑袋眼前直冒金星。 抱在怀里的小书包早就不知道滚到哪去了,身上的衣服也在撕扯间破了个大洞,露出一点莹白的皮肤。 一圈人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他又羞耻又怕,不敢抬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书包里。 郁小雀抱紧自己,脸色惨白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水眸,小身子细细得打着抖,像只惶恐的小鹌鹑。 “你说他偷了东西?”姜晏的声音一贯的不疾不徐,似是流水击石,清明温润,“有什么证据?” 郁小雀耳朵动了动,小呆毛试探地舒展起来,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里偷偷去找那道熟悉的声音。 看见姜晏时,红通通的大眼忽地就亮了,呆毛也炯炯有神地立起来,像是找到了靠山。 小鹌鹑在地毯上一点点蹭到姜晏脚边,轻轻舒了一口气,仰头朝着姜晏攀扯出一抹小小的笑。 先生一定会相信他的。 “楚容姐姐的耳坠在他包里找到。”张承瞪了一眼小狐狸精,捏着个粉色的精致耳坠,气道,“众目睽睽之下人赃并获。” 郁小雀抓着姜晏的裤脚,使劲摇着头,“不是的……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的书包里……” “我真的没有偷……”郁小雀眼圈又红了,哽咽着话都说不清,抓着姜晏裤脚的指节都透出白。 姜晏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阿晏,没准真是一场误会……”楚容强扯出笑意,善解人意道,“可能是我不小心落在哪了,他想还给我……” “监控正巧也坏了……” “你就别为他找理由了。”张承顿时不乐意了,看着一起长大的姐姐受尽委屈还要强撑的样子,他怒从心起,“年纪不大,手脚不干不净的,姜哥你也看得上这么个东西。” 姜晏撸着郁小雀的长发,神色柔和,静静地听着他们争吵。 “别这样说。”楚容嗔怪地瞪了张承一眼,柔声道,“他也是不小心。” “偷了就是偷了。”一直坐在边上看热闹的姜瑾池声音不大,却足够有威慑力,一时间静了下来,“楚容是你的未婚妻,他是你带来的人,你是不是也应当公正处理这件事。” 他看着像是端平了水,三言两语却是定了郁小雀偷了东西。 姜晏的右手思索地慢慢摩挲着白瓷茶杯,眼中意味不明,他低头温声道:“你偷了吗?” 第4章 打断一只手就算完了 “先生……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郁小雀刚止住的眼泪又蓄了一汪,嘴里含含糊糊地辩解着,可他嘴笨,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 分明长了个精明样,却是哪里都笨呼呼的。 姜晏看着脚边的小雀哭得喘不上气,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他,眼里溢满了祈求与诚恳。 他轻轻叹了口气,抚了下郁小雀眼角边的泪痣,仿若情人一般缱绻,吐出的话却让郁小雀如坠冰窟,“随你们处置吧。” 郁小雀呆了一瞬,不敢相信地仰头看着他,脸色越发惨白,最后面色尽失。 真是只呆鸟。 姜晏笑意幽幽,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小宠物呆滞的表情。 “真的,不是我啊……”眼泪不自觉地就从凝滞的双眼像捅破的泉眼流了下来,小手把姜晏的西装裤脚攥的皱皱巴巴,傻了似的,“先生,您不信我吗……” 他的话在场却是没有一人听进去。 本就是布了场局,为了安未来姜家女主人的心。 一只傻唧唧的金丝雀有多难过委屈谁会在意呢? “手不老实。”张承绕到郁小雀身后,恶意满满地看着他修长白嫩的双手,“楚容姐姐心好,本来应该送去警局,现在便宜你了。” “打断你一只手就算完了。” 说得像是郁小雀得了多大便宜似的,他一个画画的,断了右手还怎么握笔。 与断了前程无异。 郁小雀缩着头,咬住下唇,小手抓得更紧了,小声凄楚地一遍遍叫着先生,渴求他的怜悯与公道。 “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姜晏睨着哀戚落泪的笨雀儿,轻声道,“小雀是个乖孩子。” 郁小雀小脸湿漉漉的,晃着脑袋,快要不能思考。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为没有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见他赖在他脚边,像是被钉住了动也不动,姜晏余光看了眼姜瑾池,他微微合上眼,蜷了下手指,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踹中人胸口,小身子一连翻了几个滚。 郁小雀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几声,眼泪鼻涕的可怜极了,可房内哪有一个人会心疼他。 他衣服的大洞根本遮不住身子,狼狈地趴在地上,毫无尊严。 甚至还不如三年前做小乞丐体面。 到底是个蠢的,待在姜宴身边三年,不图钱不图钱,偏偏图的是那人凉薄的真心。 “敢偷不敢认。”张承踢了脚地上的人,拎着一个粗重的棒球棍,招呼着侍者,“帮我按住他。” 两个侍者早就不忍心地别过头,听见他的命令互相对视一眼,不得不按住娇弱的少年。 毕竟他们都开罪不起这些个豪门世家。 郁小雀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按住,侧脸压在厚实的地毯上,眼里还在零星冒着泪,耳朵哭得通红,红肿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姜晏。 他哭起来细声细气的,呜呜咽咽的,像只孱弱的小猫崽,平白惹人怜爱。 “那就右手吧。”张承在学校也是个欺行霸市的,没少干这事,熟练地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瞧着郁小雀肩膀颤抖,一个劲往里缩,想躲还躲不开,反而更来劲了。 楚容捂着眼睛,故作害怕地又贴紧了姜晏一些,看着比郁小雀还惊慌,“我,我不敢看……” 谁知向来温柔的姜晏没有安抚她,反而凑近她的耳边,笑着低声说,“你不就想看这个吗?” 她僵了一下,涩声道:“阿晏你说什么,我没大听懂。” 姜晏轻哼一声,瞟了眼品茶的姜瑾池。 看在外人眼里像是亲亲热热的在说什么悄悄话。 郁小雀屈辱被按在地上,右臂被拉得笔直,沙发上的两人却耳鬓厮磨卿卿我我。 一股酸涩的味道翻上心口,像是被迫着吞了一口难以下咽的黄连。 苦得他眼睛唇舌都跟着一道发涩。 眼看着棒球棍高高挥起,郁小雀紧紧闭上眼睛,气都不敢喘,睫毛一下下紧张地颤抖着。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疼,疼……” 第5章 乖乖待在家里哪有那么多事 郁小雀试探地睁开半只眼,只见姜晏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前,笑盈盈地抓着张承的手腕。 张承手腕剧疼,松开手棒球棍啪嗒落在地上,郁小雀带着呆毛抖了一下。 “我忽然觉得……”姜晏眉眼弯弯,和煦极了,像是打商量似的,“我的人还是我来管比较好。” 张承被人制住,一个劲痛呼,“姜哥您管,您管……” 郁小雀傻呆呆地还没反应过来,姜晏俯身拎住他的胳膊一提,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左摇右摆还没站稳,姜晏就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郁小雀被打的脸一偏,脑子嗡嗡作响,右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他还没来得及去捂,姜晏紧接着又是一巴掌,他登时跌坐在地,捂着红肿的脸蛋恐惧地看着姜晏。 “够了吗?”姜晏没有回头,自始至终都挂着笑。 楚容早就惊得不敢说话。 没听见声音,姜晏眉头一压,又要去抓郁小雀。 郁小雀实在被打怕了,手脚并用的往后磨蹭,嘴里呜呜咽咽像是在求饶,垂着头不敢看他。 姜晏哪管他有多怕疼,薅着衣领又把人拎起来打了几巴掌,狠戾极了,哪有外界传言的半点珍爱。 “火气真大。”姜瑾池斟了杯茶,淡声道,“带回去管吧,大庭广众的不像话。” 姜晏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脱下外套裹在被打傻了的小雀儿身上。 “我先带他回去了。”他像是抱小孩似的将人抱在怀里,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着受惊的怀里人的后背。 郁小雀一抖一抖地慢吞吞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姜晏的肩窝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哭得直打颤。 口齿不清地还在为自己证明清白,“我……嗝……我真的没偷,没,没偷……” 姜晏揉揉他湿漉漉的额发,温声细语道:“我知道小雀最乖了。” “你没偷。” 郁小雀却像是更委屈了,瞧了姜晏两眼,又别过脑袋抽噎得更狠了,“你,你冤枉我……还打……” “那耳坠从你书包里搜出来,是不是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姜晏仿佛很有道理似的。 但凡换个脑袋灵光点的,都知道这话站不住脚。 郁小雀懵懵懂懂地抓着姜晏的头发,觉得好像有点道理,眼泪挂着眼圈要落不落,傻乎乎地问道:“是这样吗?” “还想不想再出门了。”姜晏托着小笨鸟的软屁股,一面哄着泪包子,和声道,“乖乖待在家里哪有这么多事。” 姜晏一直都不愿意他出门,娇贵的金丝雀就该是好好养在家里,整天想飞出去野算怎么一回事。 郁小雀拱来拱去,在他肩上把眼泪蹭干,还是有些怕怕的,搅着手指软声软气道:“疼……” 小眼神躲闪,就是不看他。 小笨鸟也学聪明了,不想回答怕惹了姜晏生气,就笨拙地转移话题。 姜晏摸了下他肿胀的脸,压下心底的不悦,到底没有再多说。 第6章 先生教过他要乖乖听话 郁小雀洗了个热腾腾的澡,头发还湿哒哒地滴着水,赤着白嫩的小脚啪嗒啪嗒直奔大床,在地板上留下一路湿漉漉的脚丫子印。 他顶着热辣辣的脸钻进被窝,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缩成一个小团子,小声打了个哈欠,浅粉色的软唇微张,眯缝着眼,眼看就要睡过去。 该说不说他也是没心没肺又招人疼,这么大的屈辱,放在常人身上,怕是得一晚上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翻来覆去地回想。 可姜晏两句话就把他哄得顺顺服服,一点不记恨的样子,趴在床上呼噜呼噜就要去见周公。 姜晏在阳台打完电话,倚在栏杆上好一会,两条长腿慵懒地交叉在一起,细长的手指夹着根香烟。 半晌,夜风吹淡了他身上的染上的烟味,他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一动,透过玻璃直勾勾地盯着大床边上隆起的小鼓包。 眸光凉淡,又透着股来由不明的厌恶。 他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床上的小人,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手腕,这才慢悠悠地去了浴室。 郁小雀露在被子外的几缕黑发软哒哒地搭在枕头上,小呼噜细细的,像只睡糊涂了的猫儿,时不时吧唧吧唧嘴。 这样软乎乎的性子哪怕是落在了稍有些良心的人手上,都不忍心磋磨。 但偏偏撞进了姜晏这般良心泡在墨汁里的人。 “吹干头发再睡。”姜晏拿着吹风机,又把睡熟的小美人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捞出来,“不然又要着凉了。” 郁小雀被他养得娇,一点苦头都吃不得,平日淋点雨都要哼哼唧唧烧上好几天。 “嗯……”小娇气包从鼻子里哼出小气音,闭着眼倚在他的先生身上,摆明了还在迷糊,却乖巧地任由姜晏摆弄,没有半点起床气。 “先生……困……”郁小雀软软地握着姜晏的衣角,头发被暖洋洋的热风吹得舒服,糯糯哼唧道,“快睡,一起睡……” 小手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姜晏看他一副困极了,耷拉着脑袋还要叫他一起睡觉的小模样,心尖酥酥软软的。 他俯下身掐着郁小雀软嘟嘟的脸蛋,轻轻咬了下怀中人的唇,手也探进郁小雀的睡裤里,慢慢抚摸着他圆润挺翘的小屁股。 郁小雀做了三年姜晏床上的玩宠,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就习惯性软下身子,让姜晏的大手更加肆无忌惮揉捏着那一团。 他攀着姜晏的脖颈,睫毛扑闪扑闪着,颤巍巍地伸出一小截软舌。 先生曾经教过他,在床上要乖乖的,听先生的话。 他不知道在他这个年纪本该是在校园里挥洒着青春,或是某个午后,在图书馆里邂逅一段止于唇齿的青涩初恋。 不该是辗转在床间,小心翼翼又讨好卖乖地去服侍一个比他年长的男人。 他能知道什么呢? 不过是个连看书都要经过姜晏把关的小可怜虫罢了。 姜晏想让他以为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就成了什么样。 他仗着小金丝雀失去了记忆,随心所欲又肆无忌惮地构造了一个以他为天的世界。 姜晏笑了笑,温和地拂了下郁小雀细软的长发,亲呢极了。 想到刚才王秘书的调查报告,他眯了眯眸子,他的小金丝雀越来越野了,蹦跶着就要试探着飞出他的金笼子呢。 他手上忍不住用力抓着郁小雀的长发,郁小雀倒吸了一口冷气,头皮剧烈的疼让一下子就精神了,睁开眼就对上了姜晏似笑非笑的眸子。 “先生……疼呀……”他大眼含着点泪珠,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姜晏,小手想去抓姜晏的手,又不太敢挣扎,最后只轻轻搭在姜晏的大手上,求饶道,“先生,好疼……” “醒了?”姜晏松开他的头发,温声道。 仿佛刚才作恶的不是他。 “醒了的。”郁小雀跪坐在他腿间,捧着长发,泪眼婆娑地点头。 姜晏懒洋洋地倚在床头,只开了盏光线柔和的床头灯,他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你倒是睡得安稳。”姜晏轻笑了一声,把玩着郁小雀的小手,声音轻柔,像是多好的脾气似的,“以为睡了就躲过去了?” 这是要开始清算了。 郁小雀打了个冷战,垂下脑袋,头发也不捧着了,揪着床单,悄悄吞了口唾液,声音小的像蚊子,“没有……” 他确实是抱着只要他先睡过去,先生可能就不会追究了的心思。 这死都不能承认。 “我还当小雀会耍小心思了。”姜晏不紧不慢,每个字都敲进郁小雀惴惴不安的小心脏上,“先是过了门禁不回家,又是不接电话撒谎。” 姜晏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下缩成鹌鹑的小美人,勾起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出息了不少”“是我最近太过娇惯你吗?” “惯的你本分都忘了。” “不是,不是……”郁小雀的手被他攥得生疼,他脸色煞白,咬着下唇乞怜般摇头,“甜点班下课晚了,我,我不敢……” 到底不敢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怕的不行,本能地呜咽着要蹭进姜先生的怀里。 他觉得最安心的地方。 “那就敢撒谎了?”姜晏任由他的小脑袋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也不去抱他,“我有没有说过撒谎会怎么样?” 郁小雀像是听不见似的,大脑混沌一片,只顾着抓着姜晏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又亲密地去抱他。 像只缺乏安全感给自己筑巢的小鸟儿。 可所有苦难的源头又是他最满心依赖的的男人。 “说话!” 男人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郁小雀埋在他肩窝的小脑瓜抖了一下,含着的泪啪嗒怕啦就落了下来,湿热的泪水和软软的喘息落在他耳边,惹人生怜。 第7章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学不乖呢 “先生,先生……” 怀里软软的小身子一个劲试图往姜晏怀里钻,讨饶似的啄吻着他的脖子,一点点用舌尖舔上他的下巴,像是只柔弱的小动物,乖巧得不可思议。 不得不说他被姜晏调教得很好,像是个刚长出不久还涩涩的小果子,表面看着纯情,其实内里早就熟得流汁了。 姜晏到底是个有手段的,这么个笨小鸟硬是被他开发出了几分生涩又浓艳的风情。 实在是太痛了,过去的几年只要小金丝雀有一点违逆,姜晏只会让他痛得更狠,受得磋磨多了,再蠢笨的人自然也就无师自通学会了这一套。 “这么些年了……”姜晏抚上郁小雀带着指痕的小脸,微微凑近少年的耳朵,叹了口气,“怎么还是学不会乖呢?” 轻描淡写一句话说的郁小雀心肺颤栗,他抖着嗓子,“先生,小雀有学乖的……” “真的不敢了,不敢了的……” 一开始他被先生骄纵得过分,伸着小爪子一点点试探男人的底线。 偶尔顶撞了几下先生,先生也不动怒,就只是笑着看他使小性子,仿佛多么纵容宠爱他。 佣人都说先生定是喜欢极了他,才待他天上有地下无的好。 他听着心里甜甜的,便也当了真。 直到一次先生把他抱在腿上,温声哄了他一早晨才哄得他吃下一口最讨厌的胡萝卜。 他却皱着眉侧身就吐在了地上。 姜晏倒是什么也没说,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把剩下半碗粥也吹凉了喂给了他。 转头便叫人把他绑在床上,手脚都牢牢的束缚住,硬是一个月不能动不能说话。 连吃饭都只能插着胃管进食。 转个眼珠子都是奢侈。 那才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被放下来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趴在地上,抓着姜晏的裤脚嚎啕大哭,一个月没说话,一时间话都说不明白。 姜晏微微弯身,面带笑意,耐心地擦拭掉他的泪痕,拍着他瘦弱的脊背轻声安抚着。 好像这一切都不是他亲自施与的一般。 从那以后每天餐桌上都有一盘胡萝卜,男人只需一个眼神,他就像只受惊的鹌鹑,抖着手一边干呕一边吃完了胡萝卜。 姜晏擦着他的嘴,一如既往地柔声道:“你看,这不就吃下去了吗?” 他缩在姜晏怀里控制不住地颤抖,这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个什么样的人。 他可以对你好,把你捧到天上去,你却不能有半点恃宠生娇的意思。 “哦?”姜晏拨弄了一下郁小雀的发丝,压了压他的小脑袋,“你该怎么做呢?” 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居高临下地瞧着笼子里笨呼呼的小金丝雀。 一双小翅膀也被他亲手折了,飞也飞不高,只能惨兮兮地蹦跶到他怀里,卑微胆怯地祈求他的宽恕。 可他又凭什么呢? 郁小雀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怯怯地抬眼看了眼姜晏,像只猫儿似的探出舌尖,顺着姜晏的胸膛一点点往下舔吻,留下一道旖旎的水痕。 姜晏舒爽地叹息,眯着眸子,眼里情欲越发的深,他手指用力,低声道:“继续。” 郁小雀嘴里含着,楚楚可怜地呜呜两声。 …… 郁小雀忍不住呛咳了几声,咽下嘴里的液体,强忍着嘴巴酸软,乖巧地吐出嫩红的舌头,张嘴让姜晏检查。 “还挺卖力。”姜晏满意抚了抚他发红的眼角,郁小雀歪着头柔顺地蹭蹭他的手。 姜晏拍了拍他的脸颊,他自觉地背过身,翘起早就被姜晏揉捏得满是红痕白嫩嫩的小屁股,轻轻晃了晃。 两人磨合了这么多年,姜晏一个动作眼神,郁小雀立马就能会意到。 小金丝雀拙劣的小心思再明显不过。 他不知道这副样子像是个花街巷子里懵懵懂懂的廉价小娼、妓,任由人亵玩。 他不聪明的小脑瓜只想着讨好上位者,能少遭些罪。 郁小雀攀着着男人的脖颈,被撞得咿咿呀呀地叫着,那点红舌若隐若现,湿成一簇簇的睫毛颤抖着。 “抓好膝盖。”男人架着他的大腿,命令道。 小金丝雀睁开通红的眼,颤着手抓着膝窝,蹙着小眉头,慢慢嘶着气,显然没有一丝快感。 他看着姜晏的脸,眼前渐渐模糊,只有身体本能顺着姜晏的节奏,内里却不知飘忽到了哪去。 好疼呀…… 为什么先生总是喜欢做这种事? 明明很痛的呀。 “舒服吗?”姜晏轻声笑了一下,凑近郁小雀的耳边,把他汗湿的鬓发理到耳后。 “嗯……”郁小雀下身又酸又疼,他攥着身下的床单,垂下长睫,软声道,“舒服……” 他白皙纤细的小腿挂在男人健壮的手臂上,摇摇晃晃的,足尖绷成一捧新雪,看着孱弱又可怜。 不该是这样的。 郁小雀心里有个小声音渐渐萌芽,越发的清晰。 他迷茫着眼神,呆愣愣地看着吊灯,被撞得一晃一晃的。 他不一直都是这样活着的吗? 只要乖一点就好了,先生就会对他好。 有什么不对的吗? 第8章 还放不开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院子里的小玫瑰被雨水打湿,又软又薄的叶子上挂着细碎的水珠,瞧着颇有些可怜劲。 姜晏一双眸子微微眯着,错都不错地看着郁小雀薄红的小脸蛋。 半晌,他像是不大满意,啧了一声,松开郁小雀的脚腕,俯下身轻轻拨开小金丝雀殷红的唇。 “怎么?还放不开?”像是恋人间情到浓处时的打趣,姜晏笑着道,“害羞了?” 分明是带着笑意的一句话,却让小金丝雀瞬间失色。 好像一个入水的鱼雷。一下子将他混沌迷糊的脑子强制唤醒。 “没,没有……”郁小雀抖着声音,勉力撑起上半身,一下下啄吻姜晏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的神色,像是讨好主人的小幼猫,“不羞的……” 只是却一点都不敢凑近男人的嘴唇。 “我还当你放不开。”姜晏抚着他薄薄的眼皮,终于纡尊降贵地吻了下郁小雀的唇,有些遗憾道,“不然再去办公室玩玩也挺有趣。” “放得开……”郁小雀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滑过尖瘦的下巴尖,“不去,不去……” 三年前他羞得不行,又遮又挡,姜宴嫌他不够带劲,声音也不够婉转。 大白天就被姜晏提溜到他办公室,压在落地窗前,眼前的景色高楼下的行人一览无余。 而身后的男人仍旧衣冠楚楚,游刃有余。 那种难堪与恐惧他实在不愿回想第二次。 郁小雀实在怕的不行,牙关都在细细打战。 “哭什么?”姜晏舔去他的泪珠子,很通情达理似的,“你不喜欢就不去。” 小金丝雀脸蛋漂亮极了,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在鬓发里,迤逦得过分。 就连身子都像块水豆·腐一样,骨肉亭均,处处都合他的心意。 “吃了这么多……”男人忽然意味不明地抚上他平坦的小肚子,怎么也不见你怀上一个?” 郁小雀一僵,喉咙滑了一下,偷偷观察男人的神色。 “不……不知道呀。”郁小雀被弄得说不出连贯的话,软糯糯的小声音动听得不行,“可能……可能是男人……不好怀吧。” “那一年前怎么就有了呢?”姜晏挑了下眉,扣住郁小雀细软的腰,“是不是小雀偷偷做了什么?” “没……没有的……”他颠三倒四地开始叭叭个不停,胡言乱语,“也许是……是胡萝卜吃多了……” 只是那小眼神一个劲躲着姜晏的目光,一瞧就知做了什么心虚事。 姜晏险些被气笑了,瞳孔一片黑沉,拆开郁小雀的发带,长发顿时散落在被单上,他遮住郁小雀的眼睛,一言不发。 “先生,疼……”郁小雀沉在黑暗里,心慌得厉害,身子酸酸麻麻的,小手摸索着要去抓姜晏,“饶了我……” 姜晏笑了一声,咬着牙根,少见的沉下嘴角,他一把抓住郁小雀不听话的双手,黑沉沉的眸子酝酿着风暴,发了狠似的。 小金丝雀像是在孤舟上颠簸,神志都不大清晰,但小动物的直觉让他意识到先生很生气。 “先生,我错了,饶了我……” 小动物整天胆战心惊地待在喜怒无常的上位者身边,也有了些笨兮兮的本能。 他半阖着眼,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悠悠地落在他耳边,裹着那么多那么深的怀恋。 “阿郁……” ………… 姜宴眼底缓缓归于平静,他闭了闭眼,揉了揉额角,这才慢慢摘了郁小雀眼睛上的发带。 少年委委屈屈地含着一包泪,氤氲出亮晶晶的水雾,小嘴迷茫的微张,傻呆呆的。 “错哪了?”姜晏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花,诱哄着小宠物似的。 好像刚才那个暴戾的人不是他。 “不,不知道。” “再说一次,错哪了?”姜晏凑近他湿乎乎的小耳朵。 郁小雀愣愣地摇摇头,像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小声音哑哑的,带着些颤和哭腔,吸了吸鼻子,最后只软乎乎地憋出两个字,“门禁……” 姜晏歪头打量了他一眼,少年一副稚纯模样,眨着水眸,很是无辜。 他扯出一抹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姜晏慢悠悠地勾住郁小雀的长发,声音却是冷极了,“小骗子。” “惯是会装纯骗人。” 第9章 瑜伽没白练 男人甩开小金丝雀,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眼里尽是冷冰冰的嫌恶,分明上一秒还像是一对爱侣在床上抵死缠绵。 他拉开床头的抽屉,取出个小盒子扔在床上,拿出个药塞,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不待郁小雀有准备就毫不留情地塞进去。 像是处置个随意的物件。 郁小雀难受得夹紧腿,手指攥紧,明明是抗拒的,又随男人在身上施为。 “收住了。”姜晏抽出被少年夹在软乎乎的大腿根的手,拍拍郁小雀汗湿的臀瓣,“不中用的东西。” “敢自己拿出来,到时候可别哭。” 小金丝雀也有了点小脾气,全身上下都汗津津的不舒服,还被迫夹着个药塞,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姜晏使小性子。 姜晏给他洗澡时也乖乖巧巧的,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塌腰就塌腰,眼睛进了沐浴露也只是鼓着腮帮揉眼睛,看得姜晏忍不住又爱不释手,揉捏了会儿从里到外都软塌塌的小软包子。 像是摆弄大型布娃娃似的用毛巾严严实实裹住,只露出个小脑袋。 谁能想到平日高高在上的姜先生伺候起小情人也这么熟练。 可偏偏小情人还不买账。 “不要辫子。”郁小雀别扭地跪坐在床上,抓着自己被吹干的头发,奶乎乎道,“你经常会压到。” 姜晏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又盘了个小揪揪。 “硌脑袋。”小金丝雀又晃晃脑袋不让他碰,笨笨地找茬。 姜晏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在这小东西今晚确实委屈得不像话,扒拉两下他蔫唧唧的呆毛,忍了下来。 “放下来。”姜晏餍足了,脾气也好上不少。 “扎脖子。”小金丝雀很显然不懂见好就收,“我睡不好。” 平时也不见他这么多事,头发吃嘴里也能流着口水睡得喷香。 “那你别睡了。”姜晏彻底没了耐心,扔下梳子。 他也不搭理郁小雀气哼哼的小语气,转身去热了杯牛奶。 “把牛奶喝了。” 他自己的头发还滴着水,浴袍在给郁小雀洗澡时弄得湿漉漉的,光顾着小笨雀了,还没来得及打理自己。 折腾了一晚上他也有些累了,想着赶紧收拾完歇着了。 郁小雀缩成一团在床边边上,后脑勺都是气鼓鼓的。 等他从浴室出来,正准备关灯时,余光瞥见了那杯牛奶还是原样,一点没动。 姜晏舌头轻轻抵住牙根,眸子眯起,少年闭着眼,眼珠子还在乱动,拱了拱身子,把小屁股对着他。 也不明白这小玩意又跟他较什么劲。 “郁小雀。”姜晏语调向来优雅,吐字清晰,他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一贯是喜欢蹬鼻子上脸,不能纵着一点。 否则撒手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软包动了一下,隔了一会,慢慢探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抓着杯子一口气喝光了牛奶。 全程不看姜晏一眼,撅着个小嘴,又像条毛毛虫一样往边上又蹭了蹭,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一副不愿搭理人的娇憨样。 姜晏夜里睡到一半,怀里又哼哼唧唧蹭进一个热乎乎的香软包子。 他习惯性地搂住人,低头轻轻吻在小软包的发顶。 姜晏生物钟很准时,七点半左右就醒了过来。 小金丝雀怕极了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第一次听到姜晏的闹铃时,他一个激灵从床上栽下来,捂着耳朵四处乱爬,瑟缩在床底下。 他睁着一双惶恐的大眼,魔怔了似的用头撞着床底,一遍遍喃喃着我不敢了。 尤其是看到了姜晏的脸后,恐惧更甚,嘶声尖叫着,一个劲往后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姜晏任他又挠又踢也不放手,把人抱在怀里温声诱哄着,面上看着如常,可拥着郁小雀的手却是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他却像察觉不到似的,吻着郁小雀的额头,干涩地重复着,没事了,别怕。 从那以后姜晏手机都是一直静音的,连闹钟也不设。 他轻手轻脚地给怀里的少年掖上被子,拄着头用眼神细细的描摹郁小雀的轮廓,专注极了。 一会摸摸脸,一会碰碰鼻子。 若是有旁人在,就会瞧见男人的眸子是要快溢出来的柔情,任谁看都是清清楚楚做不了假的爱意。 少年睡得像只猪崽子,吧唧吧唧嘴,不知道又馋了什么,一缕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 姜晏弯了弯唇,也不嫌他,用手指擦净口水,又捏了捏他挺翘的小鼻子。 “小麻烦精。” # “今天不用准备胡萝卜了。”姜晏坐在餐桌前,翘着腿,抿了一口咖啡,“午饭给他订份炸鸡,可乐盯着他不能多喝。” 他专心看着平板上的文件,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抵唇笑了一下,“他心里没数,喜欢什么就一个劲吃撑了为止,你多看着点。” “小先生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张妈端上一份煎蛋和培根,手擦了下围裙,“吃胡萝卜皱着张小脸,别提多了可怜了。” “那也没耽误他长肉。”姜晏摇摇头,笑着道,“胖的小肚子都要出来了。” 软趴趴的,揉起来手感可好,小屁股和大腿根也是肉乎乎的。 “能吃是福。”张妈也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倒也真是没心没肺,受刑似的吃完胡萝卜,反而吃别的吃的更起劲了。 自己倒是不亏待自己,把自己喂得白白胖胖的,就是穿衣服看不大出来,肉就会藏着长。 再耍小脾气,也不会闹着少一顿吃的。 “再给他做点备孕的汤。”姜晏咽下一口煎蛋,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您的意思是?”张妈搓了搓手,低声问道。 “总不能白吃白喝我的。”姜晏哼笑了一声,“胃口还这么大,能吃能睡的,好处都让他得了。” “小先生他一年前……” “我周末带他去医院检查。”姜晏沉默了一下,又不以为意道,“一年了,早该养好了。” 他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早知道他就能生,我还费什么劲。” 仿佛郁小雀在他这里的价值只有生孩子。 他要他生他就得生。 小金丝雀的想法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可张妈到底疼这个傻软包,想着上次流产后郁小雀郁郁寡欢的模样,颇有些不忍。 “这……”她犹豫了一下道,“这男人生孩子到底伤身子……” “再说,小先生也不一定……” “张妈,他怎么想的不重要。”姜晏冷冷打断他,站起身,“我要他生,他就得生。” “至于伤不伤身子。”他瞥了一眼房门的方向,摆弄了下袖扣,轻声道,“重要吗?” 张妈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落姜先生手里了。 她是看着姜晏长大的,知道他是个冷心的,可郁小雀掏心掏肺地捂了三年,那么乖软的孩子,愣是没暖和一点。 三年的朝夕,只得了枕边人一句不重要。 “张妈,你逾矩了。”姜晏敲了敲桌子,微挑着唇,却没有半点笑意,“我不是叫你来疼他的。” 他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意有所指。 张妈僵在原地,一时不敢再多说。 郁小雀本就是怯懦性子,这把惹了事,像只惊弓之鸟老老实实在家窝了好一阵子。 也不闹腾要出去上课了。 整个人好吃好喝得养得越来越白净,小脸一戳一个小肉坑。 他一向贪睡贪玩,这个年纪一般都开始愁工作出路,他满脑子还只有吃吃喝喝。 闲了就去画画,又没什么长性。 画着画着就开始发呆,隔一会再看就是摊成一坨趴在地毯上,捧着平板看起了动漫。 就是个废物小点心。 有朝一日被姜先生打包扔出金笼子,也养活不好自己,过不了几天就得重操旧业。 披着个麻袋沿街乞讨。 某种意义上,姜晏将他养得极好,一股子少见的不知世故的天真味。 又坏心眼地温水煮青蛙将人圈养起来。 一朵娇滴滴的家养小玫瑰离了他,怕是受点风雨就散了叶子哭唧唧了。 可小玫瑰原本是天上月,清泠泠的挂在天边,却被他趁人之危一把摘了下来。 周末一大早,姜晏跑完步进门时,就正对上个圆滚滚的小屁股背对着他扭来扭去。 小金丝雀头回起这么早,穿着条小短裤,晃悠着两条小白腿,活力十足地对着电视练起了瑜伽。 绷着张小脸,小嘴跟着轻轻吐气数节拍,妃红色的美人面覆着一层薄薄的汗,修长的脖颈轻轻舒展,像只不谙世事的高贵小天鹅,哪还有平日的半点愚笨。 正常男孩子屁股都是没多少肉的,干瘪瘪的。 郁小雀的小屁股反倒像是个剥了皮的荔枝,汁水就快兜不住了似的,一捏一把软肉,嫩生生的,姜晏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趁人不注意火速拍了几张照片。 “收拾收拾。”姜晏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目不斜视的绕过郁小雀,“带你出门。” “呀!”郁小雀捂着屁股回头瞪了姜晏一眼,“捏疼了!” 姜晏慢悠悠地上楼,看也不看楼下气呼呼的嘟囔个不停的小金丝雀。 他手指蜷了一下,眸子暗了暗。 小东西瑜伽倒是没白练。 第10章 “先生……好坏……” “躺上去。”医生转身摆弄着器具,指着检查椅道,“把裤子脱了。” 郁小雀抓着姜晏的小指,一小团缩在男人身后,只露出一点蔫唧唧的呆毛。 早上出门前还炯炯有神支棱着。 他美滋滋地以为先生是要带他出去玩,还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会儿,衣服扔的满床都是。 心里的小雀兴奋地扑腾着翅膀。 哪想到下车后,看见这家熟悉的医院,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小金丝雀耷拉着脑袋,拽了拽姜宴的小指,心口说不出的酸涩。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家私立医院了,却一次比一次抗拒。 光着下半身,躺在检查椅上,岔着腿,被人像个器具似的摆弄检查。 又羞耻又害怕。 头次来的时候,郁小雀死活不肯上去,闹腾了好一会儿,抱着桌子腿不撒手,企图用耍赖混过去。 保镖也不敢动他,小心翼翼地无处下手。 但姜晏哪是他耍无赖就好使的人。 “撒泼是吧?”男人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神色不冷不淡的,倒也没有多生气。 只是像是看一只不听话的小宠物。 他随意踢了下郁小雀的屁股,这下没留劲,郁小雀只觉得尾椎骨都要断了。 疼得他直咬牙打颤。 “不想上去……”郁小雀使劲把自己缩成一团,带着颤音哀求道。 那时他还心里总还是对姜晏怀着侥幸。 他不敢信明明温声细语把他从垃圾桶里抱出来的男人,会变得这么快。 “不想上去?”姜晏俯视着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 脚下的软东西哭得梨花带雨,像是被雨露打湿的小玫瑰,缠着几抹不自知的艳色。 郁小雀可怜兮兮地仰视着他,眸子里尽是仰慕与期盼。 仿佛他就是他唯一的神。 多好笑啊。 姜晏嗤笑了一声,明明亲手将小玫瑰拽下神坛的人就是他。 “哭什么呢?”他弯下身,捏着郁小雀的下巴,一点点细致地擦干他脸上挂着的泪水,“怪招人心疼的。”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半点心疼的意思。 “他不撒手……”姜晏扔了手帕,站直了身,微微侧头,像是疑问道,“把他的胳膊打折了不就行了吗?” 保镖犹豫着不敢动。 郁小雀曲着膝盖,哭得直咳嗽,一点点把自己往桌子下面蹭。 “别怕。”姜晏安抚地对小软包子笑了笑,温声道,“总归是在医院,折了也能很快接上,不遭罪。” 郁小雀拼命摇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只一个劲地抽泣着。 小金丝雀哪能犟得过姜晏,他这人冷心冷肺的,就没对谁留过情。 除了多年前那人。 郁小雀到底还是耷拉着脱臼的两条胳膊上了检查椅,鼻涕眼泪哭得差点呛气。 两条腿被人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委屈巴巴地被冷冰冰的手套毫不留情的摆弄着。 身子雪白,又被按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郁小雀再是没了记忆,也是知羞的,圆润的脚趾蜷缩在一起,喉咙里透出哀戚。 医生检查完了以后,姜晏也不给他穿上裤子,就让他这么躺在椅子上。 要把他最后一层脸面也狠狠扒下来。 “以后还想不想了?”男人语调清润,慢条斯理地把郁小雀吃进嘴里的那绺头发别在他耳后。 郁小雀扭过头,身上哪里都疼,一茬一茬地淌着眼泪。 看见姜晏反射性想往后退。 “嗯?”姜晏拉住他的头发,轻声问道,“哑巴了?” 郁小雀不得不对上姜晏的眼睛,他哆嗦着身子,抖着唇,小声道:“想……” “乖。”姜晏拍拍他的脸蛋,笑盈盈道,“你要乖。” “以后不许再任性了。” 明明是郁小雀一直熟悉的笑,可他躺在冰冷的检查椅上,看着那抹笑,只觉着一股子寒意顺着脊梁骨就蹿了上来。 “怎么了?”男人的话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 郁小雀摸了摸额头,七月天愣是出了一头冷汗。 郁小雀摇摇头,乖巧地松开姜宴的手指,熟练地爬上检查椅。 不哭也不闹,像是习以为常了似的。 只是那双小手把衣服下摆都攥得褶皱成一团。 姜晏忽的想起,郁小雀第一次来的时候,差点把诊室掀翻了,撒泼耍赖的。 瞧瞧现在,乖乖软软的,多有规矩。 他不介意给听话的小宠一点甜头。 姜晏握住郁小雀颤抖的双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不怕,我陪你。” 小金丝雀眼睛刷的亮了起来,攥住姜宴的小指,甜甜的笑了一下,挤出两个小梨涡。 “谢谢先生。” 郁小雀就是很容易满足,就算对他再糟,给他点好他就能记一辈子。 所以才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他到底是怕的,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可牵着姜宴的手又是满足得不得了。 好像这屈辱的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医生过来时,姜晏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郁小雀睫毛扑闪着,怕他离开,又紧了紧抓着他的手。 他拍了拍郁小雀的手,柔软了语调,“我不走。” 郁小雀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姜晏掏出手机后,顿了顿,看着上面的名字似乎有点惊讶。 郁小雀躺在椅子看着姜先生,他和这人在一起了三年,又把心思都一股脑放在了他身上,再是脑子不好使,也能看出个大概。 就比如现在,姜先生看着手机的眼神分明柔和了许多。 那是……从未对他有过的温柔。 姜晏放下手机,笑容敛了一些,看了眼天色,“小雀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对不对?” 不对,我不可以,小雀怕,先生。 我好怕。 别扔下我一个人。 郁小雀眼睛雾蒙蒙的,他怕一说话忍不住泄出哭腔,乖乖点头。 偷摸攥着姜晏的手悄悄紧了几分。 姜晏顺了一把他的呆毛,像是摸小猫崽子似的,“乖。” 他仿佛看不见小金丝雀含着的那汪泪包,或是看见了也不在意。 他俯下身吻了郁小雀额头一下,好像奖励他懂事一般。 随后掰开郁小雀的手指,大步转身离开。 小金丝雀下身凉丝丝的,他不适地哼唧了一声,医生抬眼瞧了他一下,“也不是第一次了,装什么。” 郁小雀难堪地侧过头,咬住下唇。 透着泪光,他依稀看见了姜晏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似乎带个玉字。 * 郁小雀缩在车座边,小脸哭得湿乎乎的,也不出声,就耷拉个脑袋抹眼泪,时不时吸溜两下鼻子,呆毛也灰溜溜地垮了一半。 双腿并得紧紧的。 姜晏按着郁小雀手臂上针眼的酒精棉,叹了口气,“还疼吗?” 小金丝雀不吭声,一副委屈坏了的惨样,蔫了吧唧地靠在车窗上,一抽哒一抽哒的。 “你还委屈上了。”姜晏顿时哭笑不得,挪开酒精棉想看看情况,“抽个血而已。” “在出血的……”郁小雀抽了下胳膊,口齿不清道,“要按着。” 姜晏按了少说十分钟,胳膊都麻了,一拿开郁小雀就不乐意。 “不出了。”他也懒得惯着他,轻轻撕开粘着酒精棉的胶布。 白皙的小细胳膊上围着针眼一片青紫,看着倒是挺渗人。 姜晏一顿,突然有些后悔拆了这玩意。 他慢慢抬起头,果不其然,郁小雀盯着淤青,瘪着嘴要哭不哭。 原本快要止住的眼泪又有了往外冒的趋势。 “疼呀……” 一个小针眼能疼到哪去。 郁小雀平日受得罪哪个不比这个疼,怎么就现在忍不了了。 就是给他找事。 “憋回去。”姜晏揉着额角,沉下声音,“再哭就给我滚回家。” 到底没了耐心。 一只小宠物偶尔闹闹还觉得讨喜,没有眼色的一个劲得寸进尺就让人烦了。 郁小雀静了一下,悄摸摸瞪了他一眼,眼泪掉的更欢了,气都喘不匀。 又怕姜宴训他,他使劲侧过头,憋住嗓子里的哽咽,小脸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指痕。 小肩膀一颤一颤的,看着就可怜又委屈,头发和眼泪糊了一脸,惨巴巴地打起了嗝。 姜晏看了他一会,被磨得实在没了脾气。 这是请了个小祖宗养着。 他摩挲了下手腕,一把把人抱在腿上,小委屈包面对面的跨坐在他腿上。 姜晏慢慢把他的长发拢起来,用指腹拭去郁小雀的泪珠,轻声道:“怎么就这么委屈了?” 郁小雀垂着湿成一簇簇的睫毛,他的眼尾挑着一抹晕红,小身子轻而软,像是捧了一汪春水,处处透着股春情。 他也是个不会使性子的,换了其他的情人,免不了得哄上一阵子。 小金丝雀却慢吞吞把脑袋瓜埋进他的怀里,小手摸索来摸索去。 姜晏懂了,把手指递过去。 “先生……嗝……先生,今天没有……”郁小雀抓着他喃凮的手指好像心定了似的,软糯糯地诉着苦,呜呜咽咽地冒着眼泪,亮晶晶地挤在眼眶边,“没有……给我穿裤子……” “以前都会……嗝……穿的。” 软乎乎的不像是指责,更像是撒娇。 他说的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姜晏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这半天他在闹什么。 “今天,就……就我一个人……”郁小雀越说越委屈,泪珠子把姜宴的衣服浸透了一片,“我一个人……” 郁小雀每次从检查椅下来时,姜晏都会温柔地给他穿上裤子,再抱在怀里哄哄。 他没有问先生为什么要扔下他,只是流着泪软声说着自己的委屈。 为什么不抱抱我呢? “先生……好坏……”嘴里说着人好坏,手上却抓着人的手指不肯松手。 他自己其实都分不清到底难过委屈什么,先生有重要的事,他要乖乖地等着先生。 可他孤零零套着裤子时,眼泪就忍不住直掉。 “先生坏。”姜晏顺着他的脊背,怕人哭岔气,温声哄道,“小雀不气了,乖。” 根本不带诚意的两句话,敷衍得连个小孩子都未必能糊弄过去。 懵懵懂懂的小金丝雀却打着哭嗝,连雪白的颈子都是湿漉漉的,睁着桃花眸子,瓮声瓮气道:“不气了。” 哪里就有这么乖的人呢。 分明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可姜晏两句话就把他哄得服服帖帖,气也不气了。 可落在姜晏眼里,就是他变本加厉糟蹋人的筹码。 总之小金丝雀不记仇又好哄不是吗? 郁小雀吸着鼻子,攀着姜晏的脖颈,乖顺地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他的怀里,慢慢平复着气息。 “午饭想吃什么?”姜宴把下巴搭在郁小雀的头顶,手上揉捏着他的手指。 仿佛是一对恩爱多年的老夫老妻,吵过架以后又黏糊糊的搂在一起讨论下顿吃什么。 偏偏二人谁也没意识到。 怀里的软包子吸了下鼻子,偷偷地把眼泪蹭到姜先生的衣服上。 “想吃麦当劳……” 姜晏难得地顺着他,温柔道:“好。” 小金丝雀眼珠子转了转,动了动屁股,“还有肯德基……” 姜晏被这记吃不记打的玩意险些气笑了,不轻不重拍了下他的屁股,“胃口倒是不小。” 第11章 “你让我恶心。” 姜晏说是要去吃午饭,半路却把车拐进了一处僻静没什么人的隐蔽处。 “可以吗?”姜晏抚着郁小雀的脸蛋,亲呢地蹭了蹭他的鼻子,手上却不容抗拒的揉着小金丝雀的软腰。 “不是去吃饭吗?”小美人饿得头昏,捂着肚子,小声问道。 又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往前送了送。 先生说要的时候,不可以拒绝。 这是郁小雀三年来刻在潜意识里的命令,哪怕肚子咕噜噜直叫,也不能躲先生,还要主动送上去讨好取悦上位者。 他乖了,就会好受很多,不然疼也是自找的。 男人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神明的位置,居高临下地肆意摆弄着小金丝雀,把人囚在金笼子里还不满足,恶意的把人教成个只知道献媚的小玩意。 “先把你喂饱。”姜宴拍了拍他的腰侧。 郁小雀会意地扶着姜晏的肩膀坐在他的腿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探出小舌尖,像只小猫崽一下下啄吻姜晏的薄唇。 眼神娇媚,像是缠了个小勾子,身子也软乎乎的贴在男人身上。 却又透着一股子青果似的青涩,分明这已经熟透了,还是羞羞怯怯的放不开。 最是会装纯了。 姜晏一手托着他软翘的那一团,小金丝雀孩子似的趴在他身上,白面馒头似的,软软弹弹。 他侧头看着郁小雀含着泪的又纯又娇的小模样,平白起了一股子怒气。 到底是不如那人,分明是相似的一张脸,性子却天差地别。 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冷冷淡淡的,哪会哭成这幅蠢样子。 “不许哭。” 姜晏恶狠狠地掐了几把郁小雀的小馒头,他手劲大,估摸着是掐得青紫了。 郁小雀眼泪登时就落了下来,胃也跟着痉挛,抽抽泣泣地还得放软了身子。 ……(没有开车啊!!麻了!) “再怀一个好不好?”姜晏咬住白细的耳垂,在齿间反复研磨,“小雀不是很喜欢孩子吗?” 郁小雀坐在姜晏怀中,轻轻咬着食指,眼角嫣红。 他脑子有点呆,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男人话里的意思。 “不……”小美人口中呜呜呀呀的,哭得直打哆嗦,说不出完整的话,全身都在颤抖,“不怀……”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惊惧的话。 “嗯?”姜晏温柔极了,倒像是有多宠溺情人似的,“怎么了呢?” “给你玩…”郁小雀抓着姜晏的手,哀怜地晃着脑袋,睫毛上挂着几滴泪,讨饶似的,“给你玩,不怀……” 蠢呼呼还有模有样地跟人做着交易。 身子都快软成水了。 约莫是一年前吧,姜晏喜欢极了郁小雀的身子,得了空折腾小美人数不清多少次。 他也没想到郁小雀小肚子里还含着个不该有的,没做什么防范措施,只顾着自己爽了,人忽然就怀上了。 他也不至于禽兽到那份上,欺负一个小孕妇。 可小美人整日在他面前晃悠,身体因为怀孕也越发圆润,皮肤白的打眼。 坏就坏在他喝多了酒。 强把人往那里按,逼着郁小雀给他弄。 郁小雀跪在地上使劲挣扎着,一面护着小肚子,不经意间还打了姜晏几巴掌。 小金丝雀一向乖顺,姜晏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酒顿时也醒了大半。 瞧着泪蒙蒙的小美人抓着衣服,跪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干呕,小肚子因着怀崽撑出一个圆润的小弧度,白皙的膝盖都是磕出来的淤青。 怎么说都是曾捧在心尖上的小玫瑰,到底是禁不住心疼的。 姜晏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心口像是被蚊虫叮咬,细细密密地疼,他头次生出些不知所措。 “我……”姜晏俯身想去抱缩成一团的小人儿。 “脏……”郁小雀往后蹭了蹭,躲开了他,低声喃喃道,“好恶心……” “地上凉。”姜晏顿了一下,手悬在半空,“我抱你去床上。” “你,恶心……”郁小雀忽然抬起眸子,啪得打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裹着包眼泪的眼睛一片清明,声音都是冷冷淡淡的,“你让我恶心。” 他加重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清清冷冷的,像是要看近姜晏心坎里去,掘出那见不得光的脏臭阴暗心思。 姜晏缓缓站直了身子,歪头打量着他,挑了下眉梢,慢悠悠地摩挲着手腕,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意味。 郁小雀蜷缩在沙发边,长长的链子拴在茶几上,白白软软的一小团细细打着抖,竖着小耳朵,呆毛也跟着颤巍巍的,听见点声响都要打个激灵。 倒也像只惨兮兮的小狗崽。 男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郁小雀仓皇地垂下脑袋,抓着狗链子把自己团成一个小白包子。 “过来。”姜晏翘着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对着小美人招手。 郁小雀只敢偷偷去看他的脚,实在是被姜晏各种手段折磨得不敢起一点违逆的心思。 那股子说不上来的劲也被姜晏雷霆暴戾的手段镇压下来。 现在就连听见姜晏的声音都要反射性抖一下,他颤着小腿肚,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身后的小尾巴也跟着晃来晃去。 离了姜晏有三步远,说什么都不肯过去了,跪坐在地毯上,一下子没注意力道被小尾巴硌到了。 他吃痛的哼唧了一声,又不敢乱碰,气恼地揪下几根毛发泄。 姜晏被他这幅憨样逗乐了。 他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收紧链子,把人半拉半拽地拖到脚边,“知道做什么吗?”他摸了下郁小雀的头发,柔声道。 郁小雀吸了下鼻子,盯着地板上的花纹,轻轻点头。 他本就生的白,肌肤细腻,在阳光下更是又白了几分,直晃眼。 小美人抱着个溜圆的肚子,先是眨着含泪的眼睛,讨饶似的蹭蹭姜晏的手,又撑着地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歪歪扭扭的,连站都站不稳,小心翼翼地贴上姜晏的唇,像只柔软胆怯的小动物。 只是半天也不动一下,小脑袋木木地停在那。 姜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狠狠拽了下链子,直接把人半提了起来。 郁小雀被链子勒得喘不过来气,眼角逼出了泪,双腿无力地挣动着。 第12章 养你干什么的 “怎么?”姜晏把人提溜到身前,拨弄了下郁小雀湿润的睫毛,带着点笑意道,“嫌我脏?” 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紧。 郁小雀小脸憋得通红,豆大的泪珠子止不住的滑落,眼泪呛到嗓子眼里,脊背都弯曲下来,小手惊慌地空中乱抓。 像只深冬垂死的小鸟,脆弱又可怜。 半晌,姜晏似乎是看够了小金丝雀挣扎求饶的惨样,慢条斯理打了个哈欠,松手把人扔到地上。 郁小雀眼前一抹黑,捂着脖子,趴在地上干呕个不停,眼泪乱糟糟地淌了一脸,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又不忘轻轻安抚地摸了摸圆肚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上位者一脚蹬在肩背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过去。 男人踩在他的侧脸上,狠狠碾了几下,泪珠子蹦跶着顺着脸颊落在地板上,他这下没收力,小金丝雀脑袋开始呼啦啦地冒金星,太阳穴疼得就要炸裂开。 一时间竟想着不如死了也好。 他慢慢闭上眼,忽的想起那大概是个新年的前夕,到处都洋溢着红彤彤的喜悦,处处张灯结彩。 红色的灯笼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扒在垃圾桶边上,寒风吹得他的脸像是被刀子割了一般,火辣辣的。 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编织袋,攥着好心人买给他的奶茶,把最后一口冻得结冰碴子的奶茶吸溜光。 “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身前忽的响起一道磁性温润的声音,好听得不行。 他抬起灰扑扑的小脸,怯生生地打量男人。 男人一身矜贵,西装革履与脏臭寒冷的垃圾桶格格不入。 他微微俯下身,眸光深邃又温和,笑着向他伸出手。 “我家里很暖和。” 大抵是他笑的实在太温柔,伸出的手也是温暖极了,男人西装上的胸针华美精致,衬着车光一闪一闪的。 他以为他看到了光。 郁小雀赤裸的肌肤蹭在冰冷的地板上,明明窗外阳光明媚,他却全身都冷极了,像是跌进寒冰造的地窖里,瑟瑟地发着抖。 远比那年的冬天还要冷得多,血液仿佛都凝固起来,连着心口也跟着阵阵发痛。 若是就死在了那个新年呢? 郁小雀揪着胳膊上的一块肉,甚至有些快活的想,若是死在了那个冬天,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冷了? 他不着寸缕的身子忍不住蜷缩起来,连哭叫的求饶声都越发的小,只颤悠悠地在空中留下几声哀戚的喘息。 “装什么死?”姜晏见他不动弹了,也失了点乐趣,用鞋尖踢了踢郁小雀的脑袋,“起来。” 谁能想到一向名声温雅的姜先生对着郁小雀是这幅面孔呢。 被风光霁月的壳子里包裹的是一颗黑透了的心。 郁小雀吓得一哆嗦,缩了缩身子,又不敢不听,压下满心的惶色与说不清的悲哀缓缓支起身。 “跪好。” “下面怀了孩子,那就用上面。” 姜晏看他动作慢吞吞的,不大有耐心地扯着他的头发把人拽起来。 郁小雀歪歪扭扭的跪在姜晏身前,颤抖着手伸向男人的腰带,他的嘴唇咬得渗出血色,脚趾一蜷一蜷的,两颗晶莹的水点,在眼角一闪一闪地苞出来,啪嗒落在了姜晏的鞋上。 又手忙脚乱的用手擦干,低声一个劲道歉。 男人被他一边打哭嗝一边求饶哭泣的蠢样逗得短促地笑了一下。 哪知道小金丝雀却像是愣住了一样,微张着小嘴傻乎乎地看着他,小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郁小雀已经很少会直视他了,他知道这傻东西有多怕他,怕得连他一个眼神都能把人筷子吓掉。 姜晏被他这幅小样子取悦到了,眼里也浸了些有温度的笑意,“怎么了?” 小金丝雀却不答话,胡乱地搅着小手,垂下脑袋瓜。 一开始还只是琐碎的泣音,呜呜咽咽的,听的人心尖又疼又躁。 姜晏垂下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郁小雀的呆毛,眼里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才不是呆毛。”少年穿着蓝白校服,坐在栏杆上晃荡着腿,碧蓝如水洗的天空在他清澈的笑下都成了陪衬,“是接收天线。” “无论晏哥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他抬头看着笑盈盈的少年,手指微微动了动,想去摘了小玫瑰,又惶恐惊了娇弱的小玫瑰。 哭声越来越大,最后险些就是从嗓子里嚎了出来,像是个还不懂压抑情绪的小孩子,挺着个小肚子,一颤一颤的嚎啕大哭。 有那么多的委屈与难过。 骗子,骗子。 这里一点都不暖和,好冷。 可能是孕期情绪不稳定,他抱着肚子就开始哭,哭得就快要上不来气也不停。 也不知道哪就来的这么多的眼泪。 姜晏看他湿成一簇一簇的长睫扑闪得厉害,颤抖的小嘴一张一合,像是嘟囔着什么,只是声音实在轻得过分,被更大的哭声盖过去听不清晰。 他就这么看着小金丝雀张着嘴哭,哭得毫无形象,小脸上还带着被他踩过的红痕,膝盖青一块紫一块,小肚子微微挺着,明明该是个被好好宠爱的小孕妇,却只能跪在他脚边嚎哭。 姜晏一时分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快意吗? 他俯下身,轻轻用指腹擦净郁小雀一滴温热的泪珠,感觉就要烫到心里去。 又酸又痒。 唯独没有快感。 姜晏叹了口气,拖住郁小雀的腋下把人拎进怀里。 细腻的皮肉贴着他,小美人还不自觉地蹭了蹭他,本该是活色生香的场面,他却没有半点深入的欲望。 像是被什么狠狠堵住了似的。 “不哭了。”他拨开郁小雀被泪水黏在脸上的长发,爱怜似的吻了吻湿润的眼皮,“怀着孩子哪能总哭呢?” 听听他这话有多好笑,分明是他把人搞成这幅惨样,还故作责怪地问他怎么能总哭呢? 又当又立,好话坏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郁小雀这次气狠了,也不愿意理他,自己默默扭过头的抽搭,他这几天被折腾得不轻,身子乏累得不行。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靠在了男人的胸口前,细声细气地打起了小呼噜。 姜晏拿过边上的毛毯,把光着身子的小东西盖住。 目光停在郁小雀的小白胳膊上,他眸光一滞,摩挲着青紫的掐痕好半天,小心翼翼地揉了揉。 第13章 有胡萝卜味的吗 郁小雀不太聪明的脑袋瓜里以为只要有了崽崽就要被拴起来折磨,好一阵子连睡都不安稳。 姜晏抚着他湿漉漉的额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他的肚子,惊得小金丝雀动都不敢动,僵着身子袒着软肚皮,乖顺地让姜晏揉捏。 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小金丝雀一张脸红的简直就像是深秋的小苹果,他扭了扭身子,闷不吭声地把头埋进姜晏的怀里装死。 初雪般软白的耳根子连带着脖颈烧成一片。 姜晏抚摸郁小雀肚子的手一顿,他颠了颠怀里的大宝贝,笑着道,“还没吃饱?” 郁小雀默默地把姜先生的大手从肚子上挪开,蜷成一个团,不让他碰。 姜晏少见地恣意笑出了声,低头一下下啄吻着郁小雀的额头与发顶,怎么看怀里的软包子怎么喜欢。 怎么天底下就有这么讨他喜爱的小东西呢。 “都怪先生。”郁小雀揉了揉火烧似的耳朵根,瞪了眼姜先生,烦不胜烦地用手把先生的脑袋推开。 姜晏拉住他的小手,又刮了下他浸着汗的小鼻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把人打理收拾了一通。 #“先生,要吃这个。”小金丝雀岔着腿,迈着个小八字步走在前面,叽叽喳喳地看什么都新鲜,“那个也想吃。” 下车前郁小雀还蔫唧唧地抱着膝盖缩在后座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像是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黑雾罩着。 他少有这么老实的时候。 平时虽乖乖巧巧的一小团,金豆子掉的也勤,但忘性也大,姜晏偶尔看他一眼总是能对上那双波光粼粼的眸子。 笑意盈盈间偶尔还有藏不住的爱意。 谁能想到下了车,小金丝雀的那缕呆毛刷的就支棱起来,整个人顿时上了层明媚的色,又活了起来。 哪怕下身酸软也不妨碍他小步小步走得飞快,时不时还要回头张望两眼,“先生,走快一点呀!” 姜晏看着小鸭子兴冲冲的背影,眉眼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到底是松了口气。 郁小雀左手拎着肯德基,右手提着麦当劳,小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小小的抿出两个小梨涡。 像是酿得甘甜的蜜,想去轻轻吻一下,看看是不是真能品出甜味。 “先生……”郁小雀忽然不动了,看着一个装饰的很有童心的推车咽了把口水,又眼巴巴地仰着脑袋瓜瞧着姜晏,“看起来很好吃……” 姜晏顺着他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打眼的推车,围了一圈的小豆丁,和郁小雀同款表情巴巴地看着软绵绵的彩色棉花糖。 棉花糖的香甜味揉散在空气里,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姜晏沉默了一下,倒不是他不愿意买。 他最初太纵着这人,导致郁小雀什么坏毛病都沾一点,尤其是喜欢吃糖巧克力之类的甜品。 他也没想太多,小金丝雀喜欢什么,他这个当饲主的投喂就好,小金丝雀慢慢成了个小糖豆子。 直到一天半夜,小金丝雀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掉眼泪,可能怕被他训,也不叫醒他,就自己悄悄地哭唧唧。 姜晏不知怎么忽的就醒了,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习惯性揉了下小软包子的脸蛋。 却摸到一手微凉的湿意。 他顿时清醒了不少,起身打开床头灯,郁小雀颤巍巍地缩着脑袋装睡,功夫不到家,还被眼泪憋得呛咳了两声。 姜晏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小金丝雀左脸颊鼓了个包,话都哝哝得说不清,眼泪簌簌地往外冒。 姜晏捏着他的下巴,感觉不大对劲,冷着脸让他张嘴。 郁小雀抖着唇张开小嘴,嫩红的舌尖下压着一片还没融化完的糖豆。 姜晏又气又急,估摸这小东西趁着他睡了又钻出来吃起了糖。 他愣是一点没察觉出来,作案手法熟练,显然不是一两次了。 他皱着眉,揉了揉额角,吐出一口气,“郁小雀,我看你是……” 小金丝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通红的小鼻头都委屈巴巴的。 姜晏一滞,咽下嘴里的话,又把人塞进被子里,“等着。” 大半夜的,哪还有医院开门,他只能披着睡袍开车去不远处的药店买了点止痛药给人喂了。 就这郁小雀还把药片吐在他手心里好几次,又说疼又叫苦。 费心费力哄了半宿,郁小雀扒着他的胳膊终于睡了。 姜晏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摸了摸郁小雀的脑袋,叹了口气。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严格控制郁小雀吃甜食。 小家伙馋,还会讨人喜欢,缠得张妈隔三差五就偷摸给他塞点小蛋糕。 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先生!”郁小雀看他不说话,牟足了力气就把姜晏往棉花糖摊子推,“快没了呀!” 郁小雀看老板要收摊子,急得直跺脚。 姜晏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漫不经心地想着没了更好,省得你半夜折腾我。 “你要什么口味的?”老板笑眯眯地对着大朋友问道。 郁小雀站在一圈小豆丁了,咬着手指,两眼直放光。 姜晏看他已经兴高采烈地选起了口味,决定还是不能让他吃。 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抢棉花糖。 “不行……”姜晏话还没说完,郁小雀一滴口水就顺着嘴边溜了下来。 “吸溜吸溜……” 姜晏顿了一下,看他这副馋鬼样,再次叹了口气。 “有胡萝卜味的吗?”姜晏掏出手机,笑着问老板。 郁小雀呆毛像是过电似的,打了个激灵,眸子里满满地不可置信还有委屈滋遛滋遛就蔓延出来。 “这个……应该是没有的。”老板脸色古怪道。 郁小雀到底还是买了个粉红色草莓味的棉花糖,举在手里左看又看,稀罕得不得了。 他轻轻地埋进去咬了一口,甜甜的黏黏的,吃了一嘴糖霜。周身都迸发出愉悦的小泡泡。 姜晏拎着一堆小零食的打包袋跟在他身后,看郁小雀吃的喜滋滋的,嗷呜嗷呜很快就解决了一半。 郁小雀那口小白牙矜贵难伺候得不行,这要是都吃没了,晚上又得捂着脸抽抽搭搭了。 正巧有片小叶子落在棉花糖上,郁小雀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姜晏,知道这人不会再给他买第二份了。 咽了咽口水,想把叶子摘了继续吃。 “洗洗再吃吧。”姜晏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瓶矿泉水,弯着眉眼,人畜无害似的,“脏了容易闹肚子。” 光明正大的欺负小土包子没吃过棉花糖。 第14章 他独一无二的小玫瑰 郁小雀眼睁睁地看着粉红蓬软的棉花糖浇了水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成一团。 最后就剩了根空荡荡的棍子。 “先生,棉花糖呢……”他小嘴微张,呆呆地举着小木棍,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喃喃道,“怎么就没了呀?” 他又不信邪似的,抓着姜晏的手看来看去,“先生把它藏哪去了?” 姜晏心虚地咳了一声,试图把小金丝雀塌下来的呆毛重新支棱起来。 “我那么大个儿……”郁小雀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手舞足蹈地给姜晏比划一个夸张的大球,“我那么大个儿的棉花糖,哪去了?” 姜晏拿过他手里的空棍子,扔到垃圾桶,回避郁小雀怀疑的小眼神,“没了就没了,给你买别的吃……” 郁小雀对于好吃的一向喜新厌旧,买点别的应该就能哄好。 可他回头就看见小金丝雀握着个小拳头,垂着脑袋盯着鞋尖,小小的一团委屈巴巴的抖着肩。 眼泪顺着尖瘦的下巴就滚了下来。 “怎么这就哭了?”姜晏也是没想到这就把人弄哭了,有些手足无措,“一个棉花糖……” 郁小雀今天本来就被折腾得不轻,下身现在还火辣辣的疼,阳光又大,晒得他哪都不舒服。 小娇气包心里老大的委屈了,又不敢说。 吃了棉花糖心情可算好上不少,哪想到姜晏又故意把他的棉花糖给弄没了。 先生怎么哪都这么坏啊? 郁小雀抹了把泪,砸吧了下嘴里的甜味,瘪着嘴有些难过地想着,连糖都不给他吃。 姜晏俯身去擦小金丝雀的眼泪,小东西气呼呼地扭开身,不让他碰。 “还想吃什么?”姜晏也不恼,捏着下巴把人扒拉回来,看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忍不住笑了,“一个棉花糖就给你气成这样了?” “小没良心的。” “先生先做坏事……”郁小雀听他倒打一耙的话气坏了,瞪着眼睛,嗓音却一把子软绵绵,反倒奶凶奶凶的,“还说我!” 姜晏把人拉到阴凉地,用纸巾擦干郁小雀的汗珠,也不反驳,柔声问道,“那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棉花……” “不行。”姜晏还没等他说完就给打断了,好不容易弄没了,再给他买一个? 姜晏轻轻弹了下郁小雀的小脑门,想什么美事呢? “先生抠门……” 郁小雀不知道打哪学过来的词,气冲冲地就安在了姜晏身上。 他使劲吸了一下鼻涕,可能是气的太过,一个小鼻涕泡颤巍巍地鼓了起来。 姜晏一时不知道拿出什么表情,但瞧着郁小雀涨红的小脸蛋,总归是不能笑的。 “想想别的。”他也不嫌弃郁小雀,用纸巾捏着郁小雀的鼻子,“使劲。” 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定是不敢相信,姜晏哪里是个会体贴别人的,虽然没什么洁癖,待人也和善,但那股子高高在上劲藏都藏不住。 更别提给有耐心地给人擤鼻涕了。 郁小雀也显然被这么对待惯了,没什么受宠若惊的,习以为常地顺着姜晏的力道擤鼻子。 “可是……”郁小雀还是不大情愿,又开始磨叽人了。 “没有可是。”姜晏哪还不了解他,沉下语气,“不想吃就别吃了。” 郁小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胆子忽然就肥了。 甩开姜晏的手转身就自己一个人闷闷地快步走了。 他身子不舒服,走路像只小鸭子似的,拐着八字步,滑稽又可爱。 姜晏看着他的小背影,也实在跟他计较不起来,只好跟了上去。 没成想小金丝雀走了几步就站在那不动弹了,蹲下身子对着个垃圾桶发呆。 姜晏蹙了蹙眉,思衬着小金丝雀别是受了委屈想娘家了吧。 说来也对,他把郁小雀从垃圾桶里接回家,垃圾桶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娘家了。 “喵——”一阵子微弱的幼猫叫声从垃圾桶角落响起。 一只瘦弱的小猫崽子趴在垃圾桶角落,半闭着眼,奄奄一息地小声叫着。 它通体雪白,只是左一块又一块沾上了灰尘又粘结在一起,看着脏兮兮的,郁小雀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去碰,又不敢碰,怕不小心惊到它。 “脏。”姜晏抓住他的手,用手帕擦了擦。 “我可以养它吗?”郁小雀看了一会儿,动了动麻了的腿,眨巴着通红的大眼,“它好可怜。” “不可以。”姜晏养了一只小金丝雀已经身心俱疲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郁小雀的请求,“家里只能养一只小动物。” 他可太了解郁小雀没长性的烂性子了,没少给他擦屁股。 七八年前养的那只王八现在还在老宅活蹦乱跳,怕不是还能把他送走了。 失忆后更变本加厉了。 到了家就不一定是谁养了。 小动物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撅着屁股蹲在地上不说话,含情脉脉地和小猫咪对视着。 七月天把地面都烤的烫人,郁小雀身子娇,再待会就要晒伤了。 “可是……”小金丝雀轻轻拉了一下姜晏的裤腿,仰着脑袋瓜,眼里说不明白什么情绪,“它和我好像啊。” “我遇到了先生,它遇到了小雀。” 姜晏眸子颤了一下,又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小奶猫。 脏脏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毛色,扒拉着纸壳箱的边缘歪着脑袋看他,叫声倒是软乎乎的。 “不像。”姜晏手插着兜,垂下睫毛,像是回想着什么,又说了一遍,“不像。” 他的小金丝雀哪怕裹着个麻袋也是可爱得让人心颤的,一朵小玫瑰哪怕落进了尘埃里,也是独一无二到的玫瑰。 这只脏猫哪比得上。 郁小雀知道姜晏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失落地站起身,因为蹲得久了,腿有些麻,又险些栽进垃圾桶里。 “想家了?”姜晏手疾眼快地扶住小冒失鬼,把人搂在怀里,“这么迫不及待。” 郁小雀闷闷不乐地不吭声,小眼神一个劲瞟猫崽子。 “站好了。”男人无奈的声音上面传来,带着点说不出的纵容,“我去对面的宠物医院叫人。” 第15章 丢人现眼的东西 郁小雀是个脆骨的,垃圾桶栽那一下子,脚踝就肿了一个小包,一走路就哼唧着叫唤。 张着双手,抬着脑袋瓜求抱抱。 姜晏不理他就自己往上爬,越来越无法无天。 完全忘了是个小金丝雀,连买个棉花糖都没有自主权。 姜晏最后只好后面背着个小金丝雀,肩上坐着小白猫,慢悠悠地往停车场走。 天色越发的暗了,半边天开始由白变红,晚风徐徐地拂过,送来一阵子花木香。 郁小雀两条小细腿一晃一晃的,黏黏糊糊的凑在姜先生的耳朵边上,气声道:“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呀?” “自己想。”姜晏被他吹起的小气流弄得耳朵痒痒的,侧了侧头。 小金丝雀艰难地想了一会,不自觉的又抓住了姜晏的头发。 “我想到了!”郁小雀忽然在他背上一颠,像只树袋熊扒得更紧了。 “你老实点。”姜晏捏了一把郁小雀的屁股,压着脾气道。 “就叫……”郁小雀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小猫。” 姜晏沉默了一下,想起了那只叫小龟的乌龟。 “先生为什么给我起名字叫小雀呀?”背上的软包子动了动,把头抵在他的肩上问道。 “因为我是没人要的小野雀吗?”郁小雀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额头抵着姜晏的后背。 “先生……” 姜晏像是没听见,脚步沉稳地背着小金丝雀走在路灯渐渐亮起的小路上。 直到身后不安分的小东西呼吸渐渐平缓,没心没肺地歪头睡了过去。 #郁小雀扒着阳台的栏杆,巴望着大门的方向,呆毛一翘一翘的。 “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呀?” 他动了动站的酸软的腿,一下子蹭到一个软乎乎的小毛球。 “咪呀……”小白猫矜持地晃了晃长长的尾巴,用头又蹭了一下郁小雀的腿。 “小猫。”郁小雀弯下身抱起小白猫,揉了揉它的猫爪子,把头埋进肚皮狠狠吸了一口。 小白猫好像也有点灵性,知道是郁小雀救了他,所以格外黏他。 “先生说好今晚回来吃饭的……”郁小雀小脸贴贴猫咪,嘟囔道,“我做了好多先生喜欢吃的菜呢。” “一定要让先生同意我出门……” 说到这他想到了什么,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从一个毛绒玩具里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还有五天了。”郁小雀扒拉着手指算了算日期。 “先生回来了!”楼下的张妈的声音响起。 郁小雀蹦跶着就跑下了楼,连鞋都没穿。 看的张妈心一颤一颤的,“您慢点,别摔了!” 姜晏一打开门,一个香软的小炮弹就直冲进他的怀里,左蹭右蹭,粘人的不得了。 还是个大白兔味的小炮弹。 “这就是你藏在家里的小情人?”身后响起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藏得够深啊。” 郁小雀这才意识到姜晏身后还跟了人。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瓜,露出小半只眼睛偷偷看来人。 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眯着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他,长得一股痞子味的帅。 “倒是还挺像。”青年看着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别乱说话。”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戴着副金丝眼镜,警告似的瞥了一眼青年,,又转头斯文地对着他笑了一下,“你是小雀,对吗?” 郁小雀揪着姜晏的衣服,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我叫冯章。”他看起来很是友好,又指了下没正行的青年,温声道,“他是曲梦楠,我们都是姜哥的发小。” “今天来有事和姜哥商量。” “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曲梦楠白了一眼,耸了下肩,“一个兔子……” “行了。”姜晏这时开口了,他推开黏答答的郁小雀,自顾自脱了西装外套,“进来吧。” 小金丝雀不知所措地站在边上,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曲线优美的脖颈流过锁骨,溜进衣服里。 他嫩白得像是珠玉的脚指头蜷缩在一起,小手搅着衣服下摆,眼巴巴地看着姜晏。 可男人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先吃饭。”姜晏径直路过郁小雀,拉开椅子,桌子上摆满了菜肴,都是合他胃口的,一看就知道费了不少心思。 郁小雀不习惯见生人,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男人。 “张妈手艺见长啊。”曲梦楠咽下一口鱼香茄子,赞不绝口道,“好吃!” 姜晏闻味道猜到是郁小雀做的,也没有多说。 “姜哥,这菜没有酒可惜了。”曲梦楠话多,歪头看着小媳妇似的郁小雀,“你去拿点酒过来。” 好像使唤家里的佣人一般。 郁小雀看了眼姜晏,男人只是抿了口茶水,继续和冯章讨论着项目的问题。 “先生……”郁小雀糯乎乎地唤了一句。 姜晏显然谈正事不喜欢被打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快去啊!”曲梦楠敲了敲桌子,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愣着干什么?” 曲梦楠长得就不是好惹的,郁小雀胆子小,缩了缩脖子,拖鞋都忘了穿,就迈着小步子去了酒窖。 没人注意到姜晏瞧了眼他的光luo的脚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几个人坐在椅子上吃得开心,没人在意被晾在一边上的小金丝雀,也没有给他留坐着的位子。 他怕生,紧紧贴着姜晏的椅背子,赤裸的脚丫冰冰凉。 郁小雀还记着要求先生让他出门,可每次鼓起勇气说话都会被曲梦楠打断。 像是个旧社会没地位的小仆人站在边上看主人家其乐融融地用餐。 分明是他费心费力做了一下午的菜,手指头还不小心切了个口子,微微刺痛着。 满心欢喜地期待男人回家一起吃饭,最后连桌子都没上得去,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小先生?”张妈忙活完以后,看见郁小雀可怜巴巴地站在姜晏身后,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又惨又怯。 “您怎么不坐下吃饭?” 姜晏像是这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个人,放下筷子,仿佛很不解似的,“你怎么还在这?” “先生我……”郁小雀声音小的像蚊子似的,听不清楚。 拿不出台面的小家气子样。 把玩着酒杯的曲梦楠嗤笑了一声。 他一缩肩,更是不敢说话了。 姜晏眼神滑过他宽大的衣领,冷了几分,他垂着睫毛,嗓音凉淡,“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回去。” 第16章 忘了你天生就是这么个货色 郁小雀不明白先生怎么忽然就发火了,被吓得一激灵,口齿更加不清晰了,急的直跺脚。 又像是要寻求安全感似的不自觉往姜晏身上凑,扒拉着他的胳膊就试图钻他怀里。 想把自己团吧成一团塞进姜晏怀里,挡住那些带着恶意的视线。 他一贯怕了就这样,仿佛姜晏是最坚不可摧的城堡,只要在他怀里就什么都不怕了,眼底是一片纯然的信赖。 宽松的白短袖被头发上没擦干的水珠子打湿,不知道什么时候蜿蜒一片湿漉漉的水印子,胸前的小豆子若隐若现。 “把衣服给我换了。”姜晏见他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往他身上贴,抓着他的胳膊把人甩出去,“一股子骚味。” “先生……”郁小雀趔趄了两下,小心翼翼地嗅了下自己的衣服,被冯章和曲梦楠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又难堪又慌,“我洗过澡了……” 他以为先生是嫌他身上油烟味道重,毕竟在厨房待了一下午。 “没有油烟的味道。”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扯着自己的衣摆要给姜先生闻,“衣服是干净的……” 莹白平坦的小肚皮就这么露了出来。 郁小雀生的秾稠昳丽,看着像个以色惑人的小妖精,却偏偏性子像只怯人的小白兔,被姜晏吓得抿着嫣红唇珠,泪眼汪汪那一小团站在那,糯白的手指头无措地搅着,平白惹人疼。 小美人可怜兮兮地掀着下摆,还含着两汪泪,又乖又怜的。 曲梦楠就是个爱美色的,这种美景他哪能错过,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看。 被冯章怼了好几下也不知收敛。 “一个小玩意看了就看了。”曲梦楠不耐烦地挥开冯章,“姜哥也不是小气的人。” “哪天腻了再给我玩玩,长得还不赖。” 冯章看了眼垫着脚贴贴姜晏的小金丝雀叹了口气。 姜晏舌头抵住牙根,倏地站起身,扯着郁小雀的衣领就拖着人往楼上走。 郁小雀反射性地蹬腿挣扎,却被姜晏的大手钳制得死死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楼,磕磕碰碰的,疼得他泪花哗哗往外冒。 房门咣的一声被大力关上,随后便是一阵听不分明的哀泣和模糊的求饶。 “他到底是姜哥的人。”冯章是个能看明白事的,沉声道,“你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阿玉就要回来了。”曲梦楠挑了一筷子菜,随意道,“你说这冒牌货还能留多久?” “倒不如我收了他,他这种菟丝花,在哪待不是待。” 三言两语就把郁小雀的去处决定了好了。 就好像那只是个物品,而不是个活生生有思想的人。 冯章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再多言,默认了曲梦楠的话。 毕竟若是那人回来了,以他在姜晏心中的地位,小金丝雀怕是真要被打包扔了。 赝品永远是赝品,如何能与那人相比。 郁小雀被重重甩在地上,揉着膝盖直小声吸气,感觉头仿佛在脖子上旋转,天地黑成了一团,他忍不住把自己蜷缩起来。 “怎么?”黑暗中,男人不缓不急的脚步声向他靠近,声色中含着几抹轻蔑,“这就急着物色下家了?” 郁小雀痛得昏昏眩眩,听出男人话里的不善,像是被什么凶猛的兽类扼住喉咙,他受惊似的弓腰使劲往后拱,大眼仓皇地睁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顿他期待了一下午的晚饭会成了这幅局面。 他明明是想要男人开心的啊。 “不说话?”男人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笑,蹲下身子,慢慢地抚摸着郁小雀的长发,是一如往常的温和,“心虚了?” 郁小雀在黑暗中看不清的男人的神色,顾不得身上的疼,讨饶一般双手握住男人温热的大手。 “穿得这么浪……”姜晏皱着眉拉起他的衣领,好像调笑似的,话里的怒意已经压抑不住,“给谁看呢?” “没有浪……”小金丝雀骇得下巴都在抖,牙齿上下打着架,“我,我不知道会有别人……” 他哪里想的到一件白色短袖会激起姜晏这么大的怒火。 “这么喜欢给别人看……”姜晏就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一样,颇为爱怜地抚着郁小雀的侧脸,“那就给人看个够。” 他掐着郁小雀的脖子,咔嚓一声一把将棉制短袖撕成两半,小金丝雀像是被剥了壳的蜗牛哀叫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郁小雀被姜晏的煞气吓得脑子都不转了,喃喃地道歉。 “嘘。”姜晏忽的凑近他,气息打在他的脸上,笑盈盈道,“不用道歉,是我错了。” “忘了你天生就是这么个货色。” 他把人像条白鱼似的翻了个面,扒下郁小雀的裤子。 郁小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裸着身子哆嗦着要往床底钻。 “床底多脏。”男人扯着他的长发,又把他拖出来,似笑非笑的,“出去给他们看看你。” 小金丝雀顿时眼睛瞪大,脸一瞬间就白了,他发了疯似的挣动,嘴里含含糊糊哭诉着什么。 姜晏却不为所动,拽着郁小雀的头发往门边走,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怎么高兴得都哭了?” 郁小雀和他实在体力相差太大,再怎么挣扎都撼动不了男人的脚步。 眼看大门就要近了,他脑子都成了浆糊,扒着门锁死活不让姜晏开门。 他这点小力气哪能硬的过姜晏。 门就这样一点点被打开一个小缝隙,越来越大,客厅柔和的光线照在他赤luo的身体上,无所遁形。 “先生,您疼疼我……”郁小雀痛哭出声,眼泪掉进了锁骨也不敢抹,闭着眼语无伦次地哀求,“您疼疼小雀……” 姜晏压了下眉毛,站在原地看着他,黑眸深邃,仿佛就要把人吸进去。 又好像透过脚边的人在看另一个人,含着某种未知的情绪。 半晌,他松开抓着郁小雀头发的手,轻声道,“我还不够疼你吗?” 郁小雀早就傻了,双手抱着胸前,缩着肩挨挨蹭蹭地把门关上了。 姜晏倒也没说什么,刮下他挂在长睫上的泪珠,温声道:“知道错了吗?” 风雨骤歇,又成了那副温柔的不像话的模样。 郁小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鼻尖眼角都红红的,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知道了……” “以后还浪不浪了?” 郁小雀吸着鼻子,不大明白浪在哪了,迟疑了一下。 姜晏作势要打开门。 “不,不浪了……”哪怕是欲加之罪,小金丝雀也只能含着泪认了。 第17章 他怎么就不把我当人看呢 忽然就下起了大雨,风夹着雨星,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窜着,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泼似的。 郁小雀抱着膝盖缩在床边的地毯上,长发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嘴唇渗出血丝,睁着一双眼看着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神色恍惚。 他也不开灯,就这么坐在黑暗中发呆,像块没有生机的木雕,一动不动,扎根在那里。 偶尔依稀还能听见曲梦楠兴起时的大笑,仿佛硬生生割裂出两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吱嘎一声,门被一只猫爪子轻轻推开,郁小雀反射性把头埋起来,紧紧贴着床头柜。 “喵呜——”一个软绵绵的小团子轻巧地凑到他身前,黏糊糊地蹭了蹭他的脚腕,带着倒刺的小舌头又轻轻舔了舔他的身上的淤青。 小白猫喵呜个不停,绕着圈围着他蹭,又用软软的皮毛试图盖住他冰冷的身子。 郁小雀宛如一潭死水的眸子终于生了点波澜,他动了动麻木的脚,吸了下鼻子,慢慢把小白猫抱进怀里。 “我也是会难过的啊……”小金丝雀眼睛红肿,像是再挤不出一点泪,可偏偏又有那许多的悲哀,他把脸埋进小白猫柔软的毛毛里,颤音道,“他怎么就不把我当人看呢?” 先生总是这般,不肯好好爱他,又不愿狠下心扔掉他,在好与坏之间反复摇摆,就像是那钝刀子杀人,不给人个痛快。 只剩他一个人被来回撕扯,义无反顾奔着南墙撞。 一滴泫然的灼泪兀自挂在他尖瘦的下巴上,随后便是一阵长长的死寂的默然,空气中留下一声悄然的叹息。 小白猫歪着脑袋,支棱着小耳朵,小爪子捧着郁小雀的脸。暖呼呼的,勾去那滴泪。 郁小雀很少会被哄,他知道自己是不被爱的小笨雀,姜晏狠狠欺负了他一通,经常就把人扔在一边上默默淌眼泪。 他这样的小金丝雀若是自己不会哄自己,早就抑郁得一头撞死在金栏杆了。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想给自己呼噜呼噜头毛,在他不怎么完整的记忆里,过去好像经常被这么温柔地揉脑袋。 是那种他从不曾体验过,被宠爱的滋味。 可是姜先生说他从出生就是没人要的小野雀啊,怎么会有人这样柔软地对他呢? 小金丝雀瘪瘪嘴,裹着一汪泪抬起手给自己揉揉头,那双手仍旧抖得不成样。 “要去上药呀。”他却像没发现似的,一边给姿势别扭地呼噜头毛,一边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口,小声嘟囔着。 可他翻遍房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小药箱了。 小白猫缀在他屁股后,跟着他跑来跑去,还叼着撕成条的衣服撒欢。 郁小雀身上一阵阵刺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他又不是能忍痛的人,小小声的哽咽着。 “好像书房还有个备用的。”郁小雀搂着小白猫,猫猫祟祟地溜进了书房。 “阿玉下个月就要回来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曲梦楠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楼上。 “处理?”姜晏咽下酒,随手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扔,“他要是不喜欢,再找个地方养着不就行了。” “你要是觉着麻烦……”曲梦楠倒了杯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很是随意道,“不如给我。” 气氛陡然凝滞起来,瞬间冷了几个度。 姜晏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慢悠悠地揉着头,闻言缓缓抬起头。 他笑了笑,像是没听清似的,“给你?” 曲梦楠还在低头摆弄着手机,对那股子突然窜起的冷气一无所知,“他长得也是我喜欢的。” “在床上肯定够带劲……” 冯章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两脚。 “你干什么?”他迷茫地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客厅内安静得过分。 正对上姜晏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他霎时间头皮发麻,手机哐当砸到桌子上。 姜晏虽说看起来脾气温和,平时笑呵呵,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但也没有人真就觉得他是个好相与的。 那些因着他初掌集团,年纪小而心底轻蔑出言不逊,最后被他搞破产的董事,跪地像狗似的痛哭流涕,他也只是含着笑踩着对方的手不紧不慢的离开。 能一手扛起偌大的姜氏,怎么可能是个好揉捏的。 “好啊。”气氛压抑到极致的时候,姜晏忽然笑了,他垂下眸子,“你想要,就给你了。” 曲梦楠不自觉擦了擦冷汗,哪里敢应下来。 “我就是……”他使劲搜刮着词,“怕你与阿玉又生了嫌隙……” “毕竟你俩总是要结婚的,中间插着个小兔子……” 姜晏摩挲着手里的酒杯,嘴角上扬,歪着头凝视曲梦楠,把人看得直发毛。 “结婚?”姜晏嗤笑一声。 姜晏的书房是不上锁的,可也没人敢随意出入。 除了郁小雀。 他几乎是整天泡在书房的柔软的大长发上,满地都是他的漫画书还有零食袋子,姜先生有时都没地下脚。 本来挺严肃一地,差点让小金丝雀弄成了个肥宅乐园。 他左翻右翻,像只捣乱的小松鼠把姜晏刚收拾整齐的书房又搞得乱七八糟。 “先生每次收拾好我都找不到。”小金丝雀扒拉着书架,不开心地嘀咕着,“不收拾就能找到。” 他摸到一本很厚的书,看起来像是很旧了,他有些好奇地抽出来。 “英汉大词典?”郁小雀扑开上面的灰尘,好像很久没人碰过了。 先生隔一段时间就会清理一通书架,怎么会留下这么本好像学生时代才会用到的字典。 更像被刻意遗忘在角落,仿佛一道结了疤的伤口,不会碰但也从未想过扔。 他翻开词典,正巧掉出来两片纸。 窗外黑压压的,雨越来越大,伴随着轰隆的雷鸣声。 晃的眼睛生疼。 郁小雀蹲下身子,拾起那两片纸,这才发现那是一张照片被撕成了两半。 背面还写了字。 是一行娟秀板正的字体,比他那狗爬字强上不少。 “晏哥……”郁小雀忍不住读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郁小雀手一抖,没来得及看完的照片又掉在地上。 第18章 以后的日子有的你熬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声一声连着一声。 男人站在门边,单手插着兜,看不清个神色。 郁小雀莫名觉着危险,出于小动物的直觉,抓着衣摆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道:“我,我来找药……” 姜晏不大对劲,他身上少见的带了点酒味,挟着股说不明白的戾气,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掀着眼皮,像是在看什么肮脏恶心人的东西。 全然不复平日的半点温柔脉脉。 “出去。”姜晏冷冰冰的眸子睨着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朝着书桌走去。 郁小雀浑身发怵,不敢说话,僵着脖颈小心点了点头,也不敢探究照片上的字了,迈着小步提着胆子就要溜出去。 他还没摸到门把手,背后一道沁着凉意的声音响起。 “等等。” 郁小雀顿时手僵背硬,顿住了脚步,连头都不敢回。 他心思敏感,又被姜晏刚收拾了一顿,现在看着姜晏就恨不得夹着尾巴抱头缩在旮旯。 “这是你拿出来的?”身后的男人像是在摆弄那本词典,墙上映着他青灰色的影子。 郁小雀悄悄吞了一口唾沫,贴着门转过身,声音轻了下来,“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找药……” 因为真的好疼。 男人却没心思听他解释,冷冷打断道,“里面的东西呢?” “掉在地上了……”小金丝雀怯怯地缩了一下脖子,哑着哭过的嗓子,“在桌子边。” 姜晏好半天没有说话,郁小雀垂着脑袋,快被空气里的压迫感憋到窒息。 他偷偷抬起眸子瞄了一眼姜晏,恰好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眼底还透着些赤红。 姜晏坐在宽大的桌子后,折臂撑颚,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目光阴鸷无情,尤其是在他细瘦的脖颈扫了好几圈。 郁小雀不由心底发冷。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男人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歪头瞧着郁小雀笑了笑,看人一脸懵的蠢样子,声音低不可闻,“你能知道什么呢?” 郁小雀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不敢深问。 一贯冷傲的男人笑声中竟有些自嘲的意味。 “捡起来。”姜晏那一瞬的脆弱像是幻觉,他支着下巴,脚尖点了点身前,轻声道,“没规没矩的。” 郁小雀小小地抖了一下,在姜晏的目光下,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腿实在软的过分,险些瘫坐在地上,他擦着桌子边站好。 他对姜晏的恐惧是植在骨子里的,更别提男人眼里的恶意就快就泛滥出来。 那两张照片落在地上,反面朝上,中间的撕痕足以窥见其间的恨意。 可又偏生矛盾地被保存得小心。 小金丝雀正想绕过姜晏去捡照片,却被什么绊住了,一下子控制不住的趔趄了几步,直冲冲地栽到一边的花瓶上。 “啊——”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混着雷鸣响起。 郁小雀两眼发黑,直挺挺地趴在地上,身下压着花瓶的碎片,炸裂似的疼痛冲向脑门,他颤着小身子,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不住地小声呻吟着。 白嫩的膝盖还有手臂上插进了大大小小的碎片,哩哩啦啦往外冒着血,很快就染红了衣服还有身下的地毯。 “怎么这么小不心?”男人不紧不慢地伸回脚,踢开脚边的碎片,慢悠悠地蹲下身,拨开郁小雀额前的乱发,嗔怪似的,“冒冒失失的。” 郁小雀疼得说不出话,牵一发而动全身,伤口遍布全身,肌肉一阵阵痉挛,他甚至分不清哪里更痛。 “这下摔了吧?”姜晏像是在责怪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用帕子一点点擦净他的冷汗,话锋一转,“真会摔,这花瓶我倒是还挺喜欢。” “你说你该怎么赔我呢?” 怀里的小金丝雀眼前模糊一片,听清男人的话后,心脏仿佛被狠狠击了一下。 “我,我不是有意的……”他抖着嗓子,又泄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哭腔,“有东西绊到我了……” “还学会撒谎了。”男人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掐了下他的脸蛋,“我不是教过你,做错事要付出代价?” 郁小雀努力瞪大眼睛,脑中嘈杂得厉害,想去瞧明白男人的神色,许只是开个玩笑呢? 可他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眼底的不容置疑。 他的小手都是冷汗珠子,还沾着血,小心翼翼地扯住男人的衣角,像是服软似的,又像是颤巍巍的依赖。 “就罚你……”姜晏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这么大的雨,出去看看门口的蚂蚁窝有没有被淹了。” “雨停了,这事就算了。” “先生……”郁小雀小脸倏地就白了,声音很轻,却近乎嘶哑,“先生,我受不住的……” 那蚂蚁窝在台阶下,要是想看清,非要跪着看不可。 他一身的伤口,怕是熬不到雨停人就没了。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受不住。”姜晏笑意幽幽地开口,笼着郁小雀的长发,话里的寒意却把怀里人冻得彻骨,“乖,你知道我最喜欢听话的孩子了。” 小金丝雀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了。 “疼吗?”男人像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忽然狠狠按了一下郁小雀的伤口,仿佛好奇似的温声问道。 郁小雀猛地弹了一下,又无力地跌回姜晏的怀里,大口大口喘息着。 姜晏看他越痛就越快意,心也被攥的生疼,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哪到哪呢?” “以后的日子有的你熬。” 姜晏靠在椅子上,阖着眸子,神色冰冷,像是有什么强迫症,一遍遍摩挲着手腕,直到郁小雀那阵子压抑的呜咽声渐远。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睛,食指划过自己常带着笑意的嘴角,漫不经心地擦净手上的血。 这雨出奇的大,电闪雷鸣。 就像那个雨夜,生生叫姜晏记了七年。 也足足恨了七年。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照片,抚了下照片上少年仿若春雪初霁的笑容。 姜晏走到窗前,门前跪着的那一团瑟瑟发着抖,衣服混着血浸个通透。 他只扫了一眼便关上了窗,低垂的眸子滑过一道几不可见的疼惜。 第19章 他能抱抱我就好了 一朵朵灼灼如火的玫瑰花的花瓣挨挨挤挤,层层叠叠的,又被大雨打落了花瓣,远远看上去显现出一片红色。 湿淋淋的一小团颤巍巍环成个软包子,小脸苍白一片,又染上两片红晕,双手放在胸前剧烈的喘着。 郁小雀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他被赶出来前就穿了件单薄的短袖,冷的禁不住直打颤,头皮又发烫,眼发黑。 雨水冲刷过伤口又蛰得生疼,他的身子软得像根麻绳,抖动得像是风中孤零零的小草。 他小心翼翼地往房檐下凑了凑,怯生生的,像只流浪的小落汤狗。 “小先生身子自从流产后就一直不利落……”张妈急得直团团转,跟在姜晏背后嘟囔,“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她也是有孩子的人,郁小雀又一向乖巧懂事,可会招人疼,心里自然惦记着。 眼看着人遭罪,她也心疼得很,自己哪还睡得着。 可偏偏最该心疼的人无动于衷。 姜晏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只开了一盏柔和的落地灯,脸藏在黑暗里,看不明白神色。 “哪会那么容易就没了命。”姜晏抿下一口茶,垂着眼帘,遮下眼底的情绪淡淡开口。 “他命贱得很。” 连个余光都不肯给窗外的小金丝雀一眼,仿佛生怕脏了眼睛。 张妈是伺候姜晏长大的,也察觉出他似乎不大对劲。 像是在压抑什么就要喷薄而出的情绪。 “先生,他还是个孩子……”张妈不清楚姜晏怎么突然就发了一场疯,叹了口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您后悔都来不及……” 姜晏没有搭话,闭上眼睛像是在认真听雨声。 张妈看雨中的小人已经神志模糊,晃晃悠悠就要昏过去。 比玫瑰还艳丽的眉眼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良久,姜晏撑着扶手站起身,带着醉意缓缓开口。 “我曾精心养过一枝小玫瑰。”他踱步到窗前,扫了一眼楼下的玫瑰园,又很快收回视线。 “那时年少,总以为小玫瑰弱不禁风,天真无邪。”他声线低沉清冽,目光沉积,“恨不能捧在心坎上,倾其所有。” 张妈看着眼前的男人仰头一笑,舒展眉眼,竟是有些落寞。 她对姜家这些糟乱事自然门清,那个缩在门口眼巴巴地期盼着亲情的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心思深沉的青年。 她最是清楚先生看着温和好脾性,实则礼貌疏离,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您已经有了满园子玫瑰。” “是啊……” 姜晏望着窗外出神,不再说话。 他也没有与她深聊下去的意思,像是在这个雨天,只突然想起少时一个有趣的事。 “小先生呢?”张妈开窗张望了一眼,突然惊慌说了一句,“人哪去了?” 本来该安安份份跪在原地的小团子的位置空荡荡。 连个呆毛影都没有。 她回头想去找姜晏,却发现人早就没了影子。 # “调监控。”姜晏压着唇角,盯着那块浸着点血色的大理石,身子不自主地绷紧。 附近已经找遍了,也没有那小东西的痕迹。 雨又下的凶,这么柔弱的小动物能跑哪里去。 身上还带着伤,怕不是死在大马路上也没人知道。 不省心的东西。 姜晏面上没什么变化,步子却越迈越大,几乎就跑了起来。 “喵呜——”小白猫的毛被雨浇的紧紧地贴在身上,狼狈极了。 它的眼睛被大雨淋得睁不开,叼着姜晏的裤腿不撒嘴,使劲把它往后院拖。 “喵呜喵呜——”它急切地叫着,甚至有些沙哑。 姜晏察觉到了什么,眸光微动,放松了身子顺着小白猫的力道跟着走。 走了没多远,绕过园子,一个小狗窝出现在眼前。 姜晏小时候养过一只狗,后来被姜瑾池在眼前活生生打死,这个狗窝就再也没用过。 他耳力好,走得越近,一道轻缓熟悉的呼吸声越清晰。 他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狗窝做的很大,足够成年人弯下身子走进去。 破旧的狗窝里,小金丝雀躺在脏乱的毯子上,苍白着一张脸,像个婴儿似的蜷缩成一团。 一个劲地打着抖。 小手上满是细小的伤口,显然是迷迷糊糊地爬进了狗窝。 一张娇艳恬静的脸衬着脏兮兮的狗窝,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 白皙的腿压着灰扑扑的被褥,伤口已经浸泡得发白。 姜晏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童话里娇贵的豌豆公主,这样娇嫩的皮肤定是要养在长满了玫瑰的古堡里,精心呵护着。 而不是该这么委屈巴巴地缩在狗窝里躲雨。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蹲下身,抱起湿哒哒的小金丝雀。 入手的皮肤滚烫,小金丝雀不舒服地哼哼唧唧。 小鼻子动了动,像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又安心地蹭了蹭他的胸口,不动弹了。 小模样依恋极了。 姜晏低下头看着他,神色晦暗,眼底流淌着看不懂的意味。 # 郁小雀嘴唇焦裂,仿佛舌根和喉管都粘在一处了,嗓子渴得发不出声音,头里剧痛,说不来怎么个痛法。 身体彻骨地冷,盖着一条棉被好像没有盖什么,四肢都发竣,这样屈,那样伸,总是不舒服。 “哥哥……”他趴在枕头上,喃喃自语,“哥哥……” 他实在冷得过分,脑袋好像涨大了几分,迸散起一串串金星,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循着暖和,缩进了狗窝。 他迷糊中仿佛看见一个少年,线条清晰漂亮,低眉带着浅笑,他的眉眼长得很好,眼尾斜飞入鬓。 那双眸子深邃如墨,隐隐含着笑意和宽和,无端让人觉得温暖。 温柔得像是把月光揉碎。 小金丝雀虚弱地半闭着眼,想去摸摸这双装进了月亮的眼睛。 少年身上有股子雪松香,清澈明亮,又莫名觉得熟悉。 他是谁呢? 郁小雀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有个声音小小地想着。 如果他能抱抱我就好了。 姜晏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怕凉到人,轻轻把小金丝雀抓着他手臂的爪子挪开。 第20章 你不是闹绝食吗? “你再这么折腾下去。”齐才川给床上虚弱的那一团挂完吊瓶,直起身叹了口气,“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快成了郁小雀专属医生,大半夜的火急火燎的又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 果不其然,又是这小金丝雀惨兮兮地躺在床上,一身的伤泡得发炎,人都烧糊涂了。 那小细腕子像是一折就断,孱弱得就剩一口气吊着。 偏偏这都是多少次把人折腾成这幅惨样。 男人沉默不语,支着额角闭目养神。 “你倒不如放他走。”齐才川又挑出几盒药,放在桌子上,“他不是那个人,你何必非要揪着个无辜的人折腾。” “他无辜?”姜晏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下,“你看你也被他骗了。” “他这个人啊,一贯会装模做样,摆出一副清纯模样惹人疼。” 他俯下身,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小金丝雀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最后停在脆弱的脖颈处摩挲了一会儿,男人狭长的眼睛弯了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咬了你一口。” “小白眼狼。” “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心理医生了?”齐才川推了下金丝眼睛,冷静道,“你的状态不对劲。” “我有分喃凮寸。”姜晏随意地坐在床上,勾着郁小雀柔软的长发。 “你要是有分寸,就不会把他扔在雨里一夜不闻不问。”齐才川向前走了两步,指着床上的人,低声道,“他受不受得住你不清楚吗?” “要不是为了你流了个孩子,他哪至于就虚弱成这样。” “我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恨,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非要把他弄得没了命就舒坦了吗?” 郁小雀趴在香软的枕头上蹭了蹭,眼皮子像是被谁用缝起来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像是听见有人在争执。 什么恨不恨的? 郁小雀瘪了瘪嘴,委屈巴巴把自己缩得更严实了。 先生恨我吗? 为什么呀?我已经这么乖了。 先生可不可以不要恨我啊。 明明我那么喜欢先生,喜欢得连命都可以不要。 半晌,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抓着郁小雀的手指把玩,分明那么亲呢,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怎么会让他就这么简单死了呢?” 我要他好好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郁小雀恹恹的倚在床头,唇色浅淡,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个精致的瓷偶,微微蹙起眉头,一碰就碎。 漫画书什么的也不看了,揪着被角,两眼没有焦距,盯着一个地方愣神。 他一向记吃不记打,被收拾得再惨也能回血,过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 这次却不大同往常了。 可把张妈急坏了。 “你多少吃点东西。”张妈支了个桌子在床上,温声哄着蔫了吧唧的小先生,“这都一天没吃饭了,身体哪撑得住。” 郁小雀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半点精气神。 “张妈知道你心里难受……”张妈眼眶微红,偷偷别过头拭去眼角的泪,“可别糟蹋自己的身子。” 郁小雀微微动了动黑眼珠,嘴唇也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他的小手紧紧攥着被角,垂着脑袋,有几滴什么东西立时落在被子上。 “先生……”他声音不复清越,带着几分嘶哑,“他为什么讨厌我啊?” 他故意避开了恨这个字眼,实在是太过沉重,重得他光是想起,就一阵阵针锥似的疼,仿佛跌进什么看不到底的深渊。 “乖孩子……”张妈放下汤碗,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着眼泪,“先生怎么会讨厌你呢?你多讨人喜欢呀?” “他不止讨厌我……”郁小雀想起那个字就抓心挠肺似的难过,摇着头,嘴里口齿不清,执拗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啊……为什么……” 像是个找不到答案的小孩子,心里有那么多的委屈和不解。 为什么讨厌我还要带我回来? 为什么讨厌我要给我买棉花糖? 为什么要对我好? 可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讨厌我啊? 他真的被伤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上的疼痛都算不得什么了,他捂着心口,只觉得被锋利的刀子恶狠狠地插进去,连血带肉的绞得稀碎。 “哭什么?”男人像是刚下班,外套都来不及脱就径直上了楼,偏动作还不疾不徐,矜贵又好看。 郁小雀乍一看到他,连哭声都停了,泪眼婆娑地张着嘴,又小气吧里的扭过头。 “没什么……”张妈想给郁小雀打掩护,转移话题,“饭已经做好了,您要现在用餐吗?” “不吃饭?”姜晏是什么人,看了两眼就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扯着抹不冷不淡的笑意,“闹绝食?” “不是……”张妈怕姜晏又发作,连忙道,“正吃着呢。” 郁小雀吧嗒吧嗒掉眼泪,小手扣在一起,紧张地搅弄着。 “我没问你。”姜晏看也不看张妈,眸子盯着床上抹眼泪的那一团,加重语气,“说话,今天吃饭了吗?” 郁小雀呆毛一抖,湿成一簇簇的睫毛可怜兮兮地垂下,他不敢不回,小小的摇摇头。 “出息了。”姜晏眉梢微挑,语调还算平静,“敢闹绝食了。” “没,没有……”郁小雀细声细气道,“没胃口,没有闹绝食……” “不吃饭还有脸哭。”他捏着郁小雀脸颊把人转过来,擦去他眼尾的泪,“惯得你。” “你再去盛碗汤上来,”姜晏摸了摸郁小雀的额头,又冲着张妈吩咐道。 他干脆坐在床边,端着汤喂郁小雀喝。 郁小雀开始还算配合,就算再没胃口,也强忍着恶心,垂着眉眼小口小口往下咽。 哪想得到姜晏喂完了一碗还不够,又盛了一碗。 郁小雀喉咙有些反胃,瞪大眼睛使劲摇头。 小嘴紧闭,任由姜晏举着勺子也不张,就是不肯喝。 “喝光。”姜晏慢悠悠地搅着汤,仿佛多么温柔似的,“今天这些汤,都要喝光。” “你不是绝食吗?” 第21章 就是矫情 “听话。”姜晏缓缓吹凉一勺汤,把勺子往郁小雀嘴边递了递,看着体贴极了,柔声道,“不烫了。” 郁小雀感觉一股子酸味直往上涌,鼓着腮帮难受得直冒泪花。 他捂着嘴,又往后蹭了几下,扭过头,一副不愿配合的模样。 “郁小雀。”姜晏放下碗,声音不大,小金丝雀却哆嗦了一下。 他面色平和,敲了敲小桌子,“你现在喝光,这事就算过了。” 郁小雀反胃得厉害,一个劲地咽口水,想把酸水压下去。 他慌张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小手都不知道放哪,姜晏直直地看着他,眼神越来越阴沉。 他探身捏着郁小雀的脸颊,轻声道,“你喝不喝?” 郁小雀缩了缩脖子,脸蛋被掐得生疼,小嘴闭得依旧严实。 张妈可太清楚姜晏这是又要发难了,小先生身子才刚刚好了点,可别又折腾出病了。 她心都悬了起来,紧忙开口道,“您让他自己喝,慢慢来,别吓着他……” 郁小雀看着桌上的鸡汤,淡淡的油星浮在上面,香浓可口。 分明平日能喝上好几大碗,可现在看起来只觉得恶心油腻。 “张妈。”姜晏瞧他一副犹犹豫豫拖延时间的样子,彻底失了耐心,轻描淡写道,“把胃管拿上来。” 郁小雀大病初愈的小脸顿时煞白,肩膀一耸,也不得怕吐出来,几乎是喉咙失桎,脱口道,“喝,先生,我喝……” 他被锁在床上那段时间,就是被鼻饲管插着鼻子进食,长长的冷冰冰的管子硬生生从鼻子插到胃里。 他禁不住地干呕,眼泪口水淌成一片,食物不受控制地顺着鼻子流进胃里。 仿佛就像一只待宰的牲畜,连吃饭都没有自主权。 被放下来以后,他险些都不会吞咽,吃到热乎的米饭时喜极而泣,埋头狼狈地用手抓着吃。 那种恐惧他哪怕是做梦梦见都忍不住跪地痛哭。 郁小雀也顾不得胃里的难受,抓着鸡汤就要倒进嘴里,一边含含糊糊地哀求,“不要管子,我能吃……” 可鸡汤的味道实在太刺鼻,他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咽下,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就哇的一声侧头吐了满地。 张妈第一反应就去看姜晏,男人像是一点都不嫌弃地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脊背,又弯身擦了擦少年额上渗出的冷汗,照顾得周到极了。 只是眼底的墨色越发的重了。 “吐够了吗?”姜晏揉着他的小肚子,温声道。 郁小雀半倚在床头边,虚弱地点点头,忍不住呛咳一声,又怕惹男人不快,连忙捂嘴竭力抑制住。 小手却不由自主地又摸索着抓住姜晏的小指,放在心口的地方。 “那就好。”男人声音和煦无波,擦了擦他的嘴角,“还剩那么多呢。” “接着喝。” 郁小雀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 “怎么?”姜晏像是被他呆乎乎地表情逗乐了,刮了下他的鼻尖,“以为吐了就不用喝了?” “我的小雀还真是天真。” 郁小雀呼吸都停了一瞬,抱膝又往后缩了缩,不敢再去看姜晏。 他哪里都好难受,嗓子火辣辣的,胃也跟着痉挛,浑身的骨头就像是被捣碎了似的,腿也一阵阵打着抖。 “再去煮一锅。”姜晏头也不回道,“他今天吐了多少,就要喝多少。” “您……” 张妈只来得及说完一个字,就被姜晏冷冷打断,“你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够了。” “我在管教我的人。” 张妈面上的笑意一滞,也不敢再对说什么,最后看了眼床上咬着衣袖战栗的小先生,叹息着离开了。 先生这么折腾,日后怕是跪着都求不回来。 也就仗着小先生心肠软。 “继续喝。”姜晏倒了碗汤,推到郁小雀眼前,“你最好是憋住了。” 郁小雀面露祈求,晃了晃姜晏的衣角,细着嗓子软软道,“喝不下了,难受……” “乖。”男人没有一点软化的意思,抚过他的唇角,“小雀最乖了。” “我乖……”郁小雀跪坐在床上,就要窝进男人的怀里,他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像是在看唯一的神明,“我乖,先生就不会讨厌我了吗?” 姜晏不懂他的小心思,还是习惯性的敷衍道,“小雀乖,我就喜欢小雀。” 郁小雀哪里懂这种病态畸形的关系,正常的感情怎么会是取决于一个人乖不乖。 反倒是养狗似的,你乖点主人就给你颗糖。 姜晏看了眼时间,飞机就要落地了,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郁小雀还在他怀里磨磨唧唧,离那碗鸡汤远远的。 今天不把这小东西制得服服帖帖,以后不定又有什么幺蛾子。 他这小脾气不闹看起来乖乖巧巧的,闹起来他都顶不住。 阿玉刚回国没地落脚,要来小住几天,不把他这点小火苗压了,指不定要和阿玉闹成什么样。 姜晏试了下汤的温度,确定不会烫到人,直接把郁小雀从怀里薅出来一把按在床上的小桌子上。 “你到底喝不喝?”姜晏最后问了一遍。 郁小雀的脖颈都在发颤,哭似的哀求,试图和男人打着商量,“我晚点喝,会喝光的……” “现在,真的喝不下了……”他神色慌溃,抓着小桌子的手用力到发白。 姜晏轻飘飘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一般,“怎么就是听不懂话呢?” 他掐着郁小雀脖子的手越发用力,他禁不住双手求救似的挥舞,把菜扑了一地。 姜晏拿起那碗汤,手指用力,把郁小雀的嘴撬开,直接就灌了下去。 郁小雀一个劲徒劳的挣扎,汤汁顺着嘴角流了满身,姜晏灌得太凶太猛,他开始痛苦地呛咳起来。 “我,我喝……”郁小雀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鸡汤,惨兮兮地哭求着。 姜晏掰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又盛了一碗汤,不顾郁小雀咳得肺都要出来了,面无表情地往下灌。 直到灌完了一小盆,才把人放下来。 郁小雀趴在床上,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着,身上到处都是油乎乎的,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这不就喝光了吗?”男人慢悠悠地擦干手,把帕子扔到郁小雀脸上,“就是矫情。” 第22章 好好学着点 “去换身衣服。”姜晏嫌弃地上下打量郁小雀,“一会儿带你出门。” 郁小雀脑子昏昏的,耳腔里轰鸣声一阵阵响起,小手抓着床单,全身都脏兮兮的,连发丝上都浸着油色,趴在床上,咳得小脸通红。 “别摆出这幅晦气样。”姜晏捏着他的下巴把人拎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丢我的人。” 小金丝雀身体还没好利落,又被暴力灌了一盆汤,小肚子溜鼓,一动一打嗝。 又要被人强迫着收拾干净自己。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走进浴室,腿肚子直打颤,小声打着嗝,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一副被人糟蹋过的模样,小身板看着就可怜极了。 郁小雀又怕又难受,却一点不敢磨蹭,生怕引得姜晏又是一顿发作。 但是被油粘在一起的头发不好梳理,他的头发又长又软,人又被养的娇娇的,使劲一点都疼得他直掉眼泪。 小金丝雀闷不吭声地抹着眼泪,手上却不敢轻一点,他拿起梳子咬牙把打结地方硬生生梳开。 他听到有脚步声朝着浴室走过来,慌乱地抬头看一眼,透过磨砂的玻璃,依稀能看见男人就停在门外。 姜晏一贯不许他洗澡时锁门,一个宠物怎么能有自己的小秘密呢。 郁小雀仿佛突然感受不到痛似的,手上越发用力,拽下一大把头发。 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停手。 “还没好吗?”男人像是不大有耐心了,眼看就要推开门。 “就,就快……嗝……好了……”郁小雀站在淋浴下,一边打着嗝一边哭着道。 姜晏到底还是不放心,开了浴室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被粗鲁拽下的发丝。 郁小雀眼眶红红的,水流顺着白皙的身子缓缓流下,膝盖跪得一片青紫,长发被揪得乱七八糟,还在胡乱涂抹着洗发水。 这小东西总是有的是法子让他心疼。 姜晏轻轻吐出一口气,挽起袖子,像是妥协了什么,把人轻轻扒拉过来。 “你真是……”他把小金丝雀按在小板凳上,细致地把打结的发丝梳理开,“不知道疼啊。” 小金丝雀吸溜着鼻涕不说话。 姜晏熟练地给人洗完头后,又颇有耐性地从头梳到尾。 他其实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可在对待郁小雀的时候,又仿佛变了个人。 手底下的脑袋瓜转了一下,一道蚊子小的声音掺杂着水声糯糯地响起。 “知道疼的……”郁小雀的呆毛沾了水垮在额上,他指着胸口左侧的位置,“但是这里更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痛楚,只是天真地仰着脑袋,对着身后的男人撒娇似的,“疼得好像就要炸开。” 他的声音太小了,水声又很大,姜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没有回答。 他又给郁小雀抹上奶味的沐浴露,郁小雀乖乖的,半闭着眼睛,像个小孩子,任由姜晏摆弄。 小金丝雀在这瞬间觉得那个冬夜温柔和煦的大哥哥又回来了。 #“姜哥来了。”郁小雀跟在姜晏身后走进一处包房,他头次来到这种嘈杂的地方,又害怕又好奇。 揪着姜晏的衣服不撒手,乌溜溜的大眼睛又偷偷打量个不停。 姜晏很明显是中心人物,他一来就被簇拥起来,径直坐到了中间的位置。 郁小雀呆愣愣地站在门边,明明那张脸艳极了,一看就是个会玩的,偏生带着股说不上的干净劲,显出一种十分引人注目的水灵秀气。 包房里的人都在若有若无地打量他,目光炙热毫不掩饰。 像是懵懂小白兔被扔进了狼群,若不是姜晏在,估计早就被吞吃了个干净。 小金丝雀哪见过这场面,反射性去找最依赖的男人,眨着水眸朝着姜晏发出祈求的目光。 可姜晏仿佛看不见他似的,和挨坐在身边的小少年低声调笑着。 郁小雀贴在门上,抓着下摆,孤零零地被晾在一边。 想把先生身边的少年一屁股挤开。 “姜哥,这是?”一旁坐着的向行舔了舔唇,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最喜欢这种纯欲的小美人了。 反正姜晏平日也不把情人放在心上,换着玩玩也是常事。 “我今天的伴儿。”姜晏头也不抬,搂着身旁少年的腰,漫不经心道。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随便你们玩了,毕竟连个情人的名分都没有。 他们这个圈子不知道有多少追名逐利的小美人心甘情愿地跳进来。 “不如给我尝尝鲜?”向行兴奋地搓了搓手,好像已经看见小美人婉转承欢的样子,“我就喜欢这种。” 姜晏掀了掀眼皮,不置可否。 向行站起身,冲着怯生生的小美人走过去,“过来坐。” 郁小雀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又瞄了眼姜晏。 “怕什么?”向行以为郁小雀就是装得楚楚可怜欲拒还迎,能攀上姜晏的哪有真是个小白花的。 他直接搂着人的肩膀把小美人往沙发上带。 郁小雀腿软得像是苗条,脑子也木了,傻乎乎地被向行夹在怀里,,小眼神勾着姜晏不放。 郁小雀被姜晏和向行夹在中间,像是受了惊的小鸵鸟,下唇都在发抖,双膝并拢,小手放在膝盖上。 “姜总,您吃这个。”边上的少年已经缠上了姜晏,喂了姜晏一颗葡萄,软软靠在他身上。 姜晏也不推开他,含着笑一并应了。 “先生……”一只小手试探地揪住姜晏的衣摆,忍不住带出点哭腔,“我怕……” “怕什么?”男人捏了下少年的腰,没给郁小雀一个眼神,“好好学着点,别回头又给我扫兴。” 向行瞧着小美人咬唇含泪欲泣的小模样,硬的直发疼,像是以前和小情人暧昧似的,抓着郁小雀的小手往他身下探。 小金丝雀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小爪子挣开向行的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他可使了大力气,啪得一声向行脸上就红了大半。 扇完了以后,自己还眼泪汪汪地揉了揉红了的手心,又吹了吹气。 空气一下子寂静了起来。 郁小雀向后缩了缩,抱住姜晏的手臂,瑟瑟地发着抖,无害又乖巧。 第23章 先生,救我 向行说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走哪不是人人哄着捧着,更别提被人当众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还是不知道打哪来的小鸭子。 “你他妈的……”向行脸上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被怒火冲刷的理智都不剩几分,他扬起手,就要抓着郁小雀的衣领把人拖过来,“小表子,我弄、死你。” 姜晏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眸子黑漆漆的,让人不寒而栗。 向行高举在半空中的手不自觉缩了回去。 郁小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脚蹬开了姜晏边上的少年,蹭到了他的腿上,把小脑袋埋在姜晏的肩窝里。 小金丝雀的呼吸又软又轻,像根小羽毛似的搔着姜晏的脖侧,心脏仿佛被什么软软的撞了一下。 “他……”郁小雀没安全感似的紧紧扒着男人,小手攥着他的手指,小声嘟囔着,“他耍流氓……” 姜晏也没理他,右手放在棕色沙发木扶手上,香烟在他指间升起袅袅青烟。 郁小雀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姜哥是要护着他?”向行不敢招惹姜晏,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也就一张脸能看了。”姜晏嘴角勾起弧度,掐着郁小雀的脸吐出一口烟,“打坏了就没得玩了不是?” “我可舍不得。” 语调缱绻,看着有多恩爱似的。 可哪有人把自己的爱人带到这种地方,还任人上下其手。 “看在姜哥的面子上,我也不为难他。”向行理智回笼,恶狠狠瞪了眼郁小雀,不怀好意地倒了三杯白酒,“他把这酒喝了,就算完了。” 这种手段在他们圈子里也是屡见不鲜,不听话的小玩意灌醉了还不是任由人摆弄。 这向行又是个爱玩虐待的,小美人细皮嫩肉的怕是要遭罪了。 “这小东西我养得精贵。”姜晏摩挲着郁小雀的后颈,不紧不慢道,“娇气的很,这不,刚打了吊瓶。” 郁小雀后脖颈直发麻,僵硬地抱住姜晏,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着最后一块浮木。 他又偷偷瞟了一眼向行,猫似的含着潋滟水光,双唇也透着丹红,无端勾人得很。 “姜哥要是舍不得……”向行深吸了一口气,“那就……” “舍不得?”姜晏侧头看了向行一眼,听了个滑稽笑话似的,嗤笑一声。 他低头捏着郁小雀的下巴,带着几分嘲弄意味,“你说,我舍不得你吗?” 郁小雀瞧出姜晏眼底漫不经心的轻慢,嗓子哽住了,受惊似的睁圆眼睛。 “先生,是他耍流氓,我……”小金丝雀慌得语无伦次,眼圈也红了,“他拉着我的手,摸那里……” “你以为你是来干什么的?”姜晏把他的头发理到耳后,亵玩般地捏捏他的小屁股,笑盈盈道,“装什么纯?前几天勾搭人的浪劲哪去了?” 包房里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等着看热闹。 郁小雀就像是被扒光了示众,男人刻薄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好像一个又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打在脸上。 他成了个不知羞耻的小荡妇。 郁小雀手脚冰碴儿凉,耳朵嗡嗡响,越擦两眼越模糊,“我,我……” 明明不是这样的。 最后只颤巍巍的拼凑出一句话,“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呀……” “去吧。”姜晏半垂着眼睑,很是怜惜一般拭去小金丝雀长睫上的泪珠,声音很轻,“喝了酒,给向少爷赔个罪。” “别把人给我折腾死了就行。” 听到姜晏发话了,向行也不客气了,直接抓着郁小雀的头发拎到自己身前。 郁小雀觉得轻飘飘的,身子又空荡荡的,连头皮上剧烈的疼痛也察不出来,仿佛被推入暗室,往下飘,飘到一片混沌的黑夜里。 他忽的想笑,原来自己的长发倒是方便了被人扯来扯去。 不知道谁在他身后踹了一脚,他膝盖本就疼着,扑通一下跪在向行脚边。 包房里一阵哄笑,仿佛把他当个小丑笑话似的。 他到底算什么呢? 他难堪地闭上眼睛,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咬进牙里。 “喝了,我就不计较了。”向行指着桌上的白酒,居高临下看着发抖的那一团。 郁小雀胃里一阵翻腾,要是再喝了这酒,今晚有没有命活着都是问题。 他不想死。 明明活得狗都不如,他还是不想死。 小美人往后蹭了蹭,别过头,一脸抗拒。 姜晏身旁的少年故作无意地蹬着郁小雀的肩膀,把他踹了个趔趄,狠狠扑在茶几上,叮呤咣啷的,一茶几的酒都被他打翻。 郁小雀栽倒在茶几上,身上沾满了酒,狼狈地干咳着。 “这么迫不及待啊?”向行干脆拎起一瓶酒径直浇在郁小雀脸上。 全然拿他当个乐子。 姜晏看了眼手机,慢悠悠地站起身,“人来了,我去接一下,你们慢慢玩。” 郁小雀费劲翻了个身,挣扎着去抓姜晏,嘶声道,“先生,救我……” 可男人连个眼神都吝啬,满心只有门外那人。 “啧。”向行蹲下身,顺着下摆摸上郁小雀白腻的软腰,“知道他去接谁了吗?” “程玉,那可是大画家,人家捧在心尖上的。” 郁小雀躺在酒水里,眼泪决堤似的从眼窝倾泻出来,他气喘吁吁地扭动着躲避向行的手。 被一圈人围观着,毫无尊严地像个出来卖的小鸭子,又脏又惨。 “你瞧瞧你。”向行抽出皮带捆住郁小雀不老实的腕子,“跟人家比得起吗?” 眼看向行就要把他的裤子拉下去,郁小雀突然来了一股子劲,剧烈地挣扎起来,两条细腿胡乱地踢着。 向行没成想他还敢反抗,一时没注意还真让他掀翻了。 郁小雀裤子已经被褪到一半,也来不及拉上,衣衫不整地仓皇地冲着门跑去。 刚摸到门把手,还没来得及拉开,又被拽着头发扯了回去。 好几双手把他小小的身子死死压在地上,他像是案板上的肉,动弹不得。 “先生,救我……”郁小雀清透的眸子里噙满了泪,凄楚地看着门的方向,“不要……” “还敢跑?”向行抬手就给了郁小雀两巴掌。 小美人脸上的五指红痕清晰可见,大眼空洞洞的,手脚绝望的挣动,嘴里不知道喃喃着什么。 直到那点光越来越暗。 他下身一凉,两条水润匀称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第24章 还敢死吗(有修) 郁小雀浑浑噩噩地蜷缩在地上,嗓子干渴冒烟了似的,两条雪白的长腿相互绞着,光溜溜的,就剩个小内裤,衣服早不知道被人扒了扔到哪去了。 他拼尽全力往后爬,又被向行握着脚踝拉到身下。 小美人被灌了药以后提不起一点力气,细瘦的腕子被皮带磨得渗出血丝,唇齿间泄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呻吟。 “先生……”他试图推开埋在肩颈处的脑袋,只觉得滑腻腻的恶心,一遍遍唤着那个令他安心的名字,“先生,救救我……” “哥哥……” 他这张脸生的是少有的绝色,小脸上火烧云般连着脖子红成一片,上挑的眼尾勾着抹艳色,双眼迷离,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滴要掉不掉的泪珠子。 又掺着股撩人不自知的天真。 “真是尤物啊。”叫得向行半边身子都酥了,一股子热流冲上小腹,他舔了舔唇,拽着郁小雀的内裤往下扯,“哥哥这就疼你。” 郁小雀绝望地闭上眼,天花板上的灯光越发的刺眼,刺得他眼睛发涩。 包房里的哄笑,身上游走的大手,不着寸缕的身子,脸上干涸的酒…… 郁小雀眯着眼睛,指甲嵌进手心里,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 他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呢? 我也是人啊,为什么要这么糟践我呢? “先生……”他小声喃喃了一句。 小金丝雀愣愣地看着男人迫不及待地解开裤拉链,小嘴微张,有些傻气。 他歪头笑了笑,抿出两个可爱得小酒窝,牙齿咬着舌头狠狠一合。 却不想被人一巴掌扇得打了个滚。 郁小雀趴在地上,内裤被人扒了一半,小脸高高肿起,一动不动。 “你想死?”姜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冷冷地睨着地上的小金丝雀。 他眼底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仿佛怒极,嘴边挂着抹不急不缓的笑,手上却狠厉至极,“想死还不容易?” 姜晏扯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拖进包房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把郁小雀往水里按。 郁小雀求生的本能使劲扑腾着,嘴里呜咽着,姜晏也不松了气力,眼里是浓重到化不开的寒意,像是真就要把他溺死在这。 等人不动弹了,他再掐着脖子把郁小雀从水里拎出来,给他喘息几口气的机会。 郁小雀大口喘着气,还没缓过来,抓着姜晏的手,“先……”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姜晏按回水里。 反反复复数不清多少次。 直到郁小雀最后筋疲力竭,毫无挣扎之力,像死了似的任由姜晏动作,被迫的承受看不到尽头的刑罚。 “还敢死吗?”男人把他提溜到身前,抹去他脸上的水珠,轻声细语道,“我成全你。” 话里的冷意让人毫不怀疑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你死了以后,我就让在场所有人把你轮个遍。”姜晏凑近他的耳朵,轻轻舔弄着他白细的耳垂。 郁小雀猛地一哆嗦,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晏。 “说话。”男人掐着他的手用力。 “不,不敢了……”郁小雀神情恍惚,胸口湿漉漉的,嗓音嘶哑。 “听话。”姜晏满意地笑了笑,安抚地揉揉他的脑袋,“乖一点。” 郁小雀头次对乖这个字生出些迷茫。 难道被先生送出去玩也要乖乖的吗? 他泪眼朦胧地小心翼翼瞄了一眼男人,到底还是不敢多说什么。 小金丝雀赤着身子缩在男人怀里,鼻尖红红的,小脸上挂着凌乱的指痕,圆润的脚趾一蜷一蜷的,像是小爪子开花似的。 他的小脑袋瓜又被药折腾得没法思考,小手不自觉的在男人身上摸索,哝哝地撒着娇,“先生,难受……” “忍忍。”姜晏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郁小雀冰凉的小脚丫,摩挲着他身上的淤青,眉心微压。 “先生……不要把我给别人……”郁小雀蹬了蹬腿,乞怜般抬起迷茫的眸子,“我乖的……” “你乖吗?”姜晏捏着他的脖颈,哄小孩儿似的,“小心思一堆。” 小金丝雀像是理亏似的,闭着眼不吭声了。 姜晏垂着眸子,抚摸着他白腻的皮肉,忽地笑了一下。 真可怜啊。 明明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却一无所知自己屁颠屁颠地把所有权送给了男人。 哪怕被这么凌辱,也只会蠢唧唧地哀求男人不要送走他。 郁小雀神志越来越模糊,被姜晏像是猫儿似的顺毛,舒坦地直哼唧。 他依稀觉着似乎进来个人,声音清冷冷的,可话里又与姜晏熟稔得过分。 小金丝雀老大不乐意的蹭了蹭,又被男人兜进怀里。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脸上,空气里漂浮的微尘也清晰了起来。 郁小雀吸溜了下唇边的口水,人还没清醒过来,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揪着呆毛,小手向着身边摸来摸去。 小爪子在空气里抓住了两下,扑了个空。 “先生……”郁小雀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又歪歪扭扭地跪坐在地上,两条腿像是被什么压过一圈,沉得一抬就说不上的疼。 “啊!”郁小雀揉揉小屁股,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火辣辣的疼,先生又把药栓塞进去了。 昨晚被抱回来后,姜晏仗着郁小雀学瑜伽,身娇体软,玩得更是放肆,把小软包子折来折去,折腾得够呛。 小金丝雀还不敢拒绝,只能傻呆呆地劈成一字马,哭唧唧地攥着先生的手指求轻点。 男人事后满足地摸摸他的小肚子,要他都吃下去给男人怀崽崽。 郁小雀膝行到床头柜边上,小手顺着缝隙摸出一盒没剩多少的药,连水都不要,嚼着苦涩的药片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些破烂都扔了。”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一阵嘈杂搬东西的声音。 郁小雀撑着地板,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悄悄打开一个门缝。 一群人正在他的小画室出出进进,画架颜料还有小沙发都被一口气扔在走廊里,像是一堆垃圾堆在角落。 “你们是谁?”小金丝雀攥紧了小拳头,吸了一口气,呆毛支棱得高高的,“为,为什么要扔我的东西……” 他自觉很有气势,其实连嗓子都是软的,眨巴着大眼睛,从缝隙里结结巴巴地质问着。 “这是你的?”青年站在楼梯转角处,消瘦高挑,细碎的黑发撒在额前,上扬的凤目里藏着轻蔑,手上正捏了个打了初稿的油画,“我看那个房间光线好,正好缺个画室。” 他随手一扬,画稿落在垃圾堆里,“你再挑一个房间吧。” 郁小雀顾不得腿上酸软,岔着腿就去捡撒落在地上的画稿。 他动作别扭,一弯身胸前是大片的红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青年上下打量他两眼,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 “你,你是谁呀?”郁小雀费力地捡画,心头难受得紧,又不想把画室让出去,他总觉得让了画室以后,他的东西会一样样被夺走。 这个矜贵冷傲的青年让小动物生出了威胁感。 于是,小金丝雀狐假虎威地搬出来姜晏,“先生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我和阿晏……”程玉捏着门把手,低头笑了笑,“是朋友。” 可瞧他的语气,朋友两个字都无端生出了些暧昧的意味。 第25章 他是什么身份 阿晏。 仿佛很是亲热缱绻的两个字。 郁小雀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捡画,挠了挠脸,喉咙忽然梗得慌。 “那是我的……”他抱着画,咬了咬舌尖,没什么底气地支吾着。 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先生还是画室。 就像是想要捍卫领土的小兽,对着入侵者弱唧唧地龇牙,小耳朵却早就怯怯的贴着脑袋趴着了。 “你的?”程玉顿了一下,干脆靠在门边,俯视着他,“阿晏心好,看你可怜收留你,你倒是不见外。” “像你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玩意我见多了。” “先生不是看我可怜!”小金丝雀把手中的画稿攥出痕迹,声音尖利了起来,“先生,先生喜欢我,才……” 郁小雀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磕磕巴巴地撒了个谎。 不知怎的,就是不愿和程玉示弱。 “喜欢你?”程玉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他身前,一脚踢开郁小雀刚整理好的画,“喜欢你yin荡不知廉耻的身子?” “还是伺候人的手段?” 他一张脸像是万年不化的雪山,偏偏说出的话字字锥心,难听至极。 “昨晚叫的那么大声,很爽吧?”程玉眼底滑过一丝难以形容的嫉妒。 郁小雀被羞辱得小脸憋得通红,眼圈又开始蓄泪珠子。 他本就笨嘴拙舌的,这下更是憋不出两句话,“这又是怎么了?” 姜晏上了楼就看见郁小雀受气包子似的蹲在地上,攥着个小拳头,气得话都说不明白。 “阿晏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程玉迎上前两步,接过姜晏手里的袋子,有些惊喜,“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吃这个?” 小金丝雀盯着那个冰激凌袋子眼睛都直了。 “今天事少。”姜晏唇角弯弯,语气都柔和了不少,“当初可没少给你排队买这个。”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程玉感慨似的,“这家店竟然还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和谐极了,郁小雀插都插不进去话。 他蹲在边上抱着画,气鼓鼓的,怨气都快化成实体了。 姜晏少有这么健谈的时候,通常都是郁小雀絮絮叨叨一大堆,他顶多敷衍地嗯一句。 “选好房间了吗?”姜晏抽空摸了摸脚边小动物的脑袋瓜,打了一下郁小雀偷摸探向冰激凌的手。 “选好了。”程玉仿佛很是为难一般,皱了皱眉,“但是……” “怎么了?”姜晏勾着郁小雀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 “小雀好像不太高兴。”程玉犹豫了一下,笑着道,“毕竟我就是个客人。” “他这么说的?”姜晏神情未改,眸光淡淡。 “阿,阿晏……”郁小雀滋溜一下站了起来,磕磕巴巴解释,“我没有说过。” 姜晏习惯性地环住他的腰,听到他的话笑了一下,“没大没小的,学人精。” “以后要听程玉的话,他身体不好,你要是气到他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雀还小……”程玉摇摇头,温和道,“我该让让他。” “小什么小。”姜晏拍了拍郁小雀的屁股,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带着点笑意,“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 “以后指不定骑在你头上。” 郁小雀耷拉着头不吭声。 “算了……” “听见了吗?”姜晏却没打算这么完了,捏了捏郁小雀的嘴唇,“和程玉道歉。” “我没有说过。”郁小雀抱紧怀里的画,手指还在麻木地颤着。 “道歉。”男人用平静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没带多少情绪,可郁小雀却抖了抖,咬紧了下唇。 搂着他的手也用力掐着一块软肉。 又是这样。 郁小雀忽的有些无力。 仿佛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徒劳的,男人只会相信别人.相信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对不起。”郁小雀泪珠落在画稿上,晕染得模模糊糊。 “这才乖。”姜晏才不管怀里的人哭得有多委屈,仿佛训狗似的喂了他一颗糖,“吃完饭可以吃两口冰激凌。” 郁小雀垂着眼,脸上的指痕一碰就疼,小心翼翼地抹着眼泪。 “张妈呢?” 姜晏上楼时没看见人,按往常这时候已经做好饭了。 “啊。”程玉收回看着郁小雀的目光,好像才想起来似的,眼神清澈,“你知道我最近在准备一个比赛,家里人多有些吵。” “所以给她放了几天假。”他又有些歉疚地看着郁小雀,“听阿晏说你做饭很好吃,这些日子可能就要麻烦你了。” 郁小雀泪珠子也不抹了,眼角还晕着浅浅的绯红,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没听懂程玉的话。 “反正他一天也是闲着,多干点活也好。”姜晏点点头,摩挲着郁小雀的脸颊,眉梢微挑,“省得他瞎琢磨,东想西想。” 一下子他就成了个小佣人。 小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天的活就被安排妥了。 就好像他们二人是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的主人,他只有抓着抹布撅着屁股擦地的份儿。 可他才是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三年的人啊。 怎么程玉一来反倒比他还像是个主人。 他咬着指甲,淡色的眸子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就这么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书房。 末了,还不忘吩咐他把程玉的画室收拾好再去做饭。 郁小雀就是小软蛋,姜先生说什么是什么,忍着酸痛在厨房忙活了好半天。 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围裙还没来得及摘,站在边上伺候完姜晏,刚坐下吃了两口饭。 “不合胃口?”姜晏咽下一口米饭,看着皱眉不语的程玉。 “也不是……”程玉叹了口气,“我吃不惯清淡的。” 这一桌子的饭菜又显然清淡极了。 郁小雀吃饭的手一顿,菊花忽然莫名疼了起来。 “我喜欢吃辣。”程玉在姜晏看不到的角度,缓缓扯出一抹恶意的笑。 姜晏沉默了一下,对着郁小雀淡淡吩咐道,“把菜都换成辣的。” 郁小雀慢慢扒着饭,捂住了胃。 却没有再像从前一样解释一大堆。 他仿佛认命了似的,端起饭菜进了厨房,眼圈被辣椒呛得通红。 第26章 到时候可别哭 郁小雀蔫哒哒地扒拉着米饭,一粒一粒往嘴里送,菜更是一口不碰,趴在边上吃猫粮的小白猫都比他吃的干脆。 “办画展的地方选好了吗?”姜晏倒了杯水放在郁小雀手边,敲了敲桌子。 郁小雀头都快埋进碗里了,唇边沾着一粒饭粒,皱着个小眉头。 “还在犹豫。”程玉说是喜欢吃辣,满桌子菜也是没动几口,小口抿着茶水,“阿晏一会要是不忙,可以陪我去看看吗?” “可以。”姜晏颔首,略微俯身,摘下郁小雀沾上的饭粒,温声道,“别光吃饭。” 说着又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碗里。 郁小雀拿着筷子乖乖点头,看了眼菜上漂的红油,小小打了个喷嚏,偷偷瞟了眼姜晏,又不敢不吃。 嚼了没两口,舌尖就像是冒火似的,冲向天灵盖,郁小雀冒着泪花就吧唧吐在了盘子里。 郁小雀吐着嫩红的舌尖:斯哈斯哈。 一块凉凉的东西被送进他的嘴里,他像是得救了似的迫不及待地咀嚼,嚼着嚼着又觉得不大对劲。 “不许吐。”姜晏撑着下颌歪头看他,眼尾都漾着笑。 郁小雀眼泪汪汪地,好像服毒似的咽下嘴里的胡萝卜,生无可恋。 “乖。” 姜晏揉了揉他的脑袋瓜表示夸奖,又喂了他一块胡萝卜。 像是养兔子似的。 后来干脆托着郁小雀腋下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搭在郁小雀柔软的发顶,喂完了一盘胡萝卜。 两人之间气氛浑然天成,明明不过是普通的交流,程玉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就仿佛他真就是个客人。 程玉攥紧了桌布,垂眸压下眼底的嫉恨与不甘。 分明从前阿晏心里只有他一人,也只与他一人亲近。 如今却被这个不知道哪跳出来的小鸭子抢了先。 “阿晏。”程玉勉强扯出点笑意,“你也太惯着小雀了。” 郁小雀趴在姜晏的怀里痛苦地吞咽着胡萝卜,男人的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裤子,正捏着药栓进进出出。 那里本就红肿,动一下都疼得打颤,男人却好像玩上瘾了似的,动作越来越快,看着小金丝雀软倒在他怀里,吧嗒吧嗒掉眼泪。 他洁白的小牙咬着食指,眼角染上一尾红晕,强忍着不泄出呻吟。 “这样才能喂饱他。”姜晏面色如常,端的一副正经模样,又貌似体贴似的摸了摸郁小雀的小肚子,柔声道,“吃饱了吗?” 男人留在那里的液体正在慢悠悠地往外流,郁小雀忍不住夹紧了,抓着姜晏的手摇头又点头。 姜晏狠狠捏了把软肉,嗓音清冽,意味深长道,“看样子,是饱了。” 阳光洒在餐桌上,连空气中飘浮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郁小雀忽的生出些无地自容,程玉坐在餐桌前优雅的用餐,和男人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而他趴在男人怀里,下身快被扒光了,任人亵玩。 那种情绪很难形容,但它就是越发急促汹涌。 “又哭什么?”姜晏觉着颈窝有些湿润,低头一看,怀里的小东西鬓边染上了点湿意,“吃饭也能哭?” “怎么这么娇气?” 小娇气包默默掉着眼泪,小手偷偷把裤子提上。 姜晏把他的小脑袋扭过来,捏了下他的鼻头,用指腹去擦他的泪水,“小泪包。” 小金丝雀躲过他的手指,声音拧巴巴的,“脏。” 刚从他裤子里伸出来,就要碰他的脸。 先生好不讲卫生啊。 姜晏顿时失笑,捧着他的小脸,还非要给他擦眼泪,“你还嫌弃上了,这都是谁的水……” 郁小雀大逆不道地捂住姜先生的嘴,瞪大眼睛,“不,不许说!” 两人又顺势搂成一团,黏黏糊糊的。 “我吃好了。”程玉突然出声,在姜晏目光转向他的时候,露出得体的笑,“阿晏吃好了吗?” 程玉又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两人又开始聊起当年的时光。 姜晏的神色也越发柔和。 郁小雀倚在姜晏怀里,悄悄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像是小学生作弊似的,蠢呼呼地看一眼手机,瞟一眼姜晏。 一解锁一堆微信消息冲了过来。 孟楠: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小雀。 孟楠:你快来,我在这等着你! 孟楠:我已经面试过了,老板人超好! 孟楠:[]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郁小雀像个小弹簧瞬间支棱起来了,又被姜晏按在怀里揉捏。 该怎么才能出去呢? 他仰头瞧了眼姜晏的下巴,撅撅嘴,先生肯定不会让他出去的。 男人恨不得把他锁在家里给他洗衣做饭任劳任怨,做个小奴隶。 郁小雀啃着指甲,脚丫子不安地晃动着。 “时间也差不多了。”姜晏看了眼手表,揉着郁小雀的耳垂,对着程玉道,“我们该出发了。” 正要起身时,却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拽了拽衣角。 “阿晏。”他这时候都不忘了叫阿晏,眨着桃花眸子,声音细细软软的,“我也想出去。” “叫先生。”姜晏拍了下他的脑袋,纠正道,“学人家做什么。” “你出去野什么?” 到了小金丝雀这就是出去野了。 “不想在家。”郁小雀不敢让姜晏看他的表情,生怕露馅,“家里无聊。” “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姜晏不为所动,掰开他的手,有些警告意味,“少出去给我惹祸。” “闲的无聊就去把衣服洗了。” 郁小雀脚趾蜷了蜷,垂着睫毛闷闷不乐。 “听见了吗?” 姜晏知道郁小雀这性子,失了忆反而悄摸摸的变本加厉。 又捏着他的后颈重复了一遍,“我回来要是看不见你,到时候可别哭。” “听见了。” 郁小雀抱着靠枕盘腿坐在床上看动漫,听见车库打开的声响,小耳朵越支棱越高。 拿起手机赶快回复孟楠。 小雀今天会飞吗:我现在就去!! 孟楠:我等你郁小雀扒着窗户看了两眼,保安也不在了。 姜晏也没想到郁小雀有这个胆子,敢私自从家里跑了。 郁小雀背着小书包,揣了所有家当——三十二块五毛,戴着遮阳帽和大保温杯,狗狗祟祟踏上了去坐公交车的路。 总之在先生回来前到家就好了。 第27章 不如把他送人(有修) 整个城市像被浇透了的瓷窑,喘气都费劲,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没有一点风,头顶上一轮烈日,懒洋洋的站在那里。 郁小雀费劲巴力的从公交车挤下来,像是来春游的大班小朋友,小手抓着书包带子,斜挎一个大保温杯,穿着条小短裤,两条白得反光的细腿格外扎眼。 艳丽的小脸被烤得红彤彤、“幸幸烘焙……”郁小雀擦了把汗珠,灌了口冰水,仰着脑袋眯眼辨认牌匾上的字。 手上的小广告被他攥得皱巴巴的,捏成一个小团。 “小雀,这里!”孟楠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迷迷糊糊的小笨雀,使劲挥手。 郁小雀眼睛一亮,脑后的小揪揪一跳一跳的,小跑着过去险些刹不住闸。 孟楠的的心都快化了。 乖巧的小美人谁不爱呢? “慢点,不急。”孟楠扶了他一下,瞧着人白皙的鼻尖上浸着的汗珠,“你自己来的?” 郁小雀在甜点班时出入都有司机接送,看着就是个千娇百宠的小少爷,鞋底都不带沾泥的,矜贵得不得了。 “嗯嗯。”郁小雀大眼弯了弯,两眼亮晶晶的,有些腼腆,“我自己坐公交来的。” 自己两个字还加重了读音,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 呆毛微微翘起来一点,探头探脑的求夸夸。 孟楠被他这幅小表情萌到了,牵着他的手腕进了烘琣店,忍着笑意道,“这么热的天,怎么坐公交来的啊?” 这家店是开在大学城附近的,三三两两的学生小声交谈感兴趣的话题,清幽又很有氛围感。 “是,是你?”一道清朗的男声结结巴巴的,好像非常惊讶。 郁小雀抱着大号保温杯回头,男生头发打理得很清爽,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围着有幸幸烘焙字样的围裙,站在吧台后眼神飘忽。 想看他又不敢看。 “是你!”郁小雀凑近了点,撑着料理台仔细辨认,抿出唇边的小梨涡,“我记得你诶。” “我,我也没想到是你。”幸可挠挠后脑勺,呼吸都轻了几分,眼皮也不敢抬,“你怎么会来这?” 他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脸孔涨的通红,连忙摆手,“不是说你……你不能来,你随时都可以来……” “也不是……” 孟楠叉着腰左看看又瞧瞧,刚才还给他一脸正经面试的小老板像是脑神经紊乱,结结巴巴的,像一个没准备好功课,被老师抽查的学生。 “你们……”孟楠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你们认识?” “嗯!”郁小雀显然因为见到了不算陌生的人有些小雀跃,小鸡啄米点头,“见过一次。” 幸可灌了几口冰水,总算平静下来点。 眼睛偷偷瞄上郁小雀乱晃的小揪揪,心口也痒痒的。 “你是来应聘的吗?”幸可少有的紧张起来,又开始结巴,前言不搭后语,“你想吃什么?我,我给你做。” 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肾上腺素蹭蹭往上窜,满脑子直剩下小揪揪。 自从上次惊鸿一瞥,他愣神的功夫小美人就没影了,好些日子魂牵梦萦的都是个晃来晃去的小揪揪。 他就知道他八成是完了。 没想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自己送上门了! “我是来应聘的。”郁小雀歪歪脑袋,只抓住了前半句话。 “好好好……”幸可费力地找回一丝理智,看似冷静道,“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老板,你冷静一点!”店员不敢置信地晃着他的身子,“要面试的啊!!” “好。”幸可又吨吨灌了一杯冰水,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郁小雀,声音沉稳,“你明天几点可以来上班?” 郁小雀没打过工,以为这就是面试了,开心地小小蹦了一下,天真道,“两点!” “时薪三十,一个星期不能少于二十个小时,可以吗?”店员把失了智的小老板扔到后厨,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不自觉软下声音道。 先生一点去公司,七点到家。 小金丝雀眼睛乌溜溜转,打着小算盘。 那他三点到店里,六点回家,一天就是九十块! “好哦。”郁小雀甜甜应道。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黏在了各种精致的小蛋糕上,摸摸小肚子,打了个胡萝卜味的嗝。 #“听说你又接了小情人回去?” “不是小情人。”姜晏半靠在车椅上,细长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手机扔在一边开着免提。 程玉一脸关心地坐在边上。 “你可别和我说什么是朋友的鬼话。”姜瑾池笑了一声,不屑的意味透过手机也是一清二楚。 “他是我等了很久……”姜晏拄着头,晚风吹过他的额发,那双深邃的眸子更是多情,好像只能容进去独一个人,“要共度一生的人。” 程玉抿唇害羞地笑了一下,轻轻握住姜晏的手。 “我说过……”姜瑾池到底是老狐狸,也不恼,仿佛很是平静地指出事实,“你只能和楚家联姻。” “要联姻您去。”姜晏说话一贯不紧不慢,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嗤笑,“反正您老当益壮不是?” “我啊,可不像你。”姜晏调子温柔得很,从唇齿间荡出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只会娶那一个人。” 程玉心口一飘,握着姜晏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你家里那个呢?”姜瑾池气息一阵发紧,显然压抑着怒火,不冷不热提醒道,“怎么处理?” 程玉也抬起眸子,想知道姜晏怎么打算。 “自然是眼不见为净,扔到别处养着,省得碍阿玉的眼。”姜晏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不以为意道,“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我还不至于养不起那么个玩意。” 言语间的轻慢不言而喻,又字字把身边这人捧为珍宝。 两者相比,云泥之别。 “你真的要把小雀送出去吗?”程玉舔了舔干涩的唇,轻声问道,“他什么都不会,怕是会活得很吃力。” “沾了你的光,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算便宜他了。”姜晏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摩挲着手腕,“不过就是个挡箭牌罢了。” “可他到底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程玉小心翼翼观察姜晏的神情,斟酌道,“你舍得吗?” “这么个拿不出手的小玩意。”姜晏眉梢一挑,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话,“有什么不舍得的?” “难道你想让他留着?”他关上车窗,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没头没尾开口道。 “不,不是……”程玉低下头,扣着坐垫,“我是想小雀可能过不惯苦日子。” “那个做房产的汪少爷好像挺喜欢他这个类型的,不如送过去,想必不会比现在差到哪去。” 汪少爷的本事在圈子里算不得出名,但知道他的人可不少。 三天两头就有小男生被他玩得奄奄一息送进医院。 脱肛了的都不在少数。 第28章 衣服脱了我慢慢检查 把郁小雀送到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人手上,也是难为他用着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说了出来。 车内一时静了下来,司机不自觉小心翼翼地把呼吸放轻,心都提了起来。 姜晏慢悠悠地侧头看向程玉。 程玉脊梁骨上一股寒意直冲向天灵盖,车内冷气开的很足,他的额头却渗出冷汗,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了,遍体生寒,他忍不住轻微往后缩了缩,脸上勉强维持着那点笑。 姜晏缓缓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两遍,漆黑漆黑的瞳,泼墨般的颜色,幽深深邃得看不出半点情绪。 程玉在他无机质的目光压迫下险些撑不住,蜷了蜷手指,想要缓和气氛,“要是……” “你知道吗?”姜晏凝视了他一会儿,扯了扯唇角,又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音色像淡淡清风,生不出什么波澜,“我最恨别人碰我的东西。” 程玉口干舌燥,手心不停的冒汗,慌张地解释道:“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是为了……” “嘘。”姜晏的侧脸温柔细致,他食指轻轻抵住唇,尾音勾着笑意,“听我说完,好吗?” 可他浸着冷意的眸子,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车已经到了目的地,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他是我的东西。”姜晏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用轻描淡写的语调道,“哪怕是个被玩烂了的也是我的。” “我的东西,就是我不要了,也没有别人碰的份。” #回家的那条小路上,郁小雀歪歪扭扭地提着一兜子的被投喂的小糕点,手上还捧着杯奶茶,大眼睛幸福的眯起,咽下一口牛角包,吸溜一大口奶茶。 他挺翘的小鼻子上挂着亮晶晶的小汗珠,周身冒着愉悦的小泡泡。 “唔唔唔唔……” 呜呜呜太幸福了。 郁小雀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只藏粮食的小松鼠,身后仿佛有条柔软的大尾巴和小呆毛整齐地摆来摆去。 可惜不能带回家,小金丝雀遗憾地叹了口气,啊呜啊呜吃得更努力了。 进门之前,郁小雀站在门口踌躇,他忐忑地摸了摸兜里的避孕药,不放心地又往里塞了塞。 可到底是第一次在姜晏眼皮子地下撒谎,实在慌得不行,还没见到人,小腿肚子就软了。 他目光一转,瞄见那个熟悉的小狗窝,呆毛翘了翘。 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某只柔软的小动物,门慢慢地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撅着个小屁股,蠢呼呼地左右看了一圈。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影和声响。 很好。 小侦察兵松了口气,拍了拍小胸脯,迈着小碎步低着脑袋就要径直冲向楼上,嘴上还一阵碎碎念着,“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什么还来得及?” 郁小雀一下子僵在原地,抬起的脚也不敢落下,拎着的书包也啪嗒掉在地上。 姜晏坐在单人沙发上,刚洗过的头发被拢在额后,衬得他眉眼更是温和。 他轻轻摇晃着一杯红酒,投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怎么?说出来我也好帮帮你。” 程玉站在二楼楼梯口,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郁小雀闭紧了眼睛,睫毛慌慌地乱抖,屏住呼吸,肩膀都在微微打战栗。 “说话。”姜晏加重了音量,一字一句道,“说说我们小雀哪野去了?” “没……没有野……”郁小雀颤抖着声音,活像只被主人抓住了的小鸡仔。 姜晏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靠近那瑟瑟发抖恨不能缩进壳里的小人儿,他一脚踢开地上的皮卡丘书包,尤带着笑,“没有野?” 郁小雀被笼罩在阴影里,虽然还没有哭出声,眼眶却红的厉害,从肩膀到脚趾都被寒意包裹,刺得生疼。 姜晏歪头瞧了他一眼,忽的笑出了声,清俊的眉眼更是夺目。 小金丝雀反倒是抖得更狠了。 “这是去哪讨吃的去了?”姜晏伸出食指勾下郁小雀唇边沾的奶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是短你吃的了?” 这傻唧唧的小东西,偷吃了也不擦干净嘴。 “没,没有……”郁小雀两眼一黑,人证物证俱在,盯着脚尖,“我,我去甜点班了……” 小金丝雀的呆毛诚实得很,主人撒谎,他就蔫唧唧地缩成一团。 郁小雀捂着脑袋,努力把呆毛立起来,一毛一人斗争了好半天。 “去哪了?”姜晏面上的笑一点点消散,捏着郁小雀的下巴,又问了一遍。 “烘琣店……”郁小雀说话间,嘴唇都颤得不成样,“想吃……” 他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死死藏住打工这件事。 他只是不聪明,又不是蠢,先生要是知道他去应聘服务员能抽得他脱层皮。 “还有吗?” 郁小雀想起那盒避孕药,反射性缩了缩脖子,小手摸了下裤兜。 一副心虚的小模样。 “小雀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姜晏抓住他的手,温润的嗓音夹上些愠怒,“倒干了不少事。” 郁小雀几乎是靠在姜晏的怀里才不至于瘫坐在地上。 “拿出来。”男人声音沉了几分。 “没有,我,我没藏……”郁小雀晃着脑袋,齿缝里抽了一口气,颠三倒四否认,“没做坏事……” 他到底被姜晏养的纯,男人还没有说什么,他就怯唧唧地摇着头,把老底给兜了个干净。 “现在拿出来……”姜晏好说好商量似的,凑近郁小雀,声线清缓悦耳,“我不罚你。” 可他额上的青筋却不是这么说的。 “我喜欢诚实的孩子。” 郁小雀抓紧了衣服下摆,地板上是几滴泪痕,他躲开姜晏的眼神,咬着唇又摇了摇头。 避孕药被发现的后果,郁小雀不敢想男人会是何等暴怒。 姜晏瞧着怀里软趴趴的小雀,温柔地抚着他的脊背,眼瞳却是深不见底,像是一汪寒潭。 “本性难改。”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松开怀里的人,转身靠在沙发上,换了个闲适地姿势,定定地看着小金丝雀。 “把衣服脱了。” “我慢慢检查。” 第29章 不要在这……先生 郁小雀瞥了一眼楼梯口的程玉,后退了几步,肩头颤了颤,没有说话。 姜晏也不急,他半张脸藏在黑暗里,神色莫测,慢悠悠地抿下最后一口酒,柔声道,“听不懂我说的话?” “听懂了的……”郁小雀咬着下唇,脸色变得煞白,嘴边还滑稽的挂着奶油,声音抖得不成调,“回房间……先生,求您……” “你还知道要脸?”姜晏的语气表面温和,却有种让人看不透的阴冷,“别逼我亲自动手。” 平时郁小雀听到这语气,早就乖乖妥协了,但今天像是吓傻了,还在没有眼力见的挣扎。 没瞧见男人明显越发不耐烦的神色。 “先生,我给检查的……”郁小雀张着嘴,把裤兜翻开,哆嗦的两只手也伸到身前,哀求道,“不要在这……” “脱。”姜晏把酒杯随意仍在桌子上,冷冷吐出一个字。 “先生……”郁小雀近乎绝望的求饶,渴求上位者分给他一点怜悯,“回房间,我,我,我不敢了……” 求你了,在程玉面前给我留点体面。 姜晏许是没看出他的低声下气乞求,许是看出来了也不以为意。 这种不听话的东西就得让他怕了才长记性。 姜晏懒得跟他废话,几步就走到他身前,小小的一团被笼在他的影子里,连雪白的脖颈都湿淋淋地颤抖着,脆弱又易碎。 他若有若无地摩挲着郁小雀的脖颈,“你的保证我已经听腻了。” “不听话的孩子还要什么脸面?” 郁小雀在男人的目光注视下,忽的感到身子有些飘忽和眩晕,脚下无力,膝盖发软。 程玉幸灾乐祸的视线更是有如实质,扎得他无地自容。 郁小雀一闭眼小腿一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姜晏接住软倒在他怀里的小金丝雀,一时竟不知该拿出什么表情。 一身的戾气也散了个精光。 这是被吓晕过去了? 怀里的小人儿下唇渗出血丝,睫毛不安分地扑闪,白腻的皮肤被太阳烤的像是晒伤了似的,可怜又好笑。 姜晏顿时有些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低头看着娇憨的小软蛋,又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这小胆子还敢玩阳奉阴违这一套。” 他横抱起昏死的小软包子,掂量了两下,又摸了摸他滚圆的小肚皮,“又胖了。” “小猪崽。” 郁小雀熟练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的位置,细细打起了小呼噜。 “算了,就罚你不许吃晚饭。” 姜晏拂了下小软包子眼下的泪痣,眼里看不出半点怒意,到底是没再追究。 程玉站在二楼定定地看着楼下这一幕,男人低声呢喃着什么,姿态缱绻。 他阖了阖眼,指甲嵌进手心,转身回了房间。 #郁小雀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在大太阳下逛了一天,早就到极限了。 又被姜晏一顿恐吓威胁,小心脏彻底遭不住了,干脆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他看见了个逆着光的少年向他走来,浅金色的阳光淡淡地勾勒着他的轮廓,狭长的凤眼浸着温和的笑意,连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郁小雀想凑近了看清楚他的脸,却是一片空白,不自觉伸手去摸,入手是一片温热。 还有烤红薯的香味。 他再一抬头,是少年瘦削的后背,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寒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他的手伸进少年外套的兜里,摸到个香喷喷的红薯。 “吃吧。”少年转过头看了一眼,眉眼含笑。 他依稀觉得那是个少有的寒冬,可心里却被蒸腾得暖呼呼的,他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 “西红柿炒鸡蛋要吃甜口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在逼仄狭小的厨房挤来挤去,个子矮的那个咯咯直乐,扒着高个子少年的胳膊试图阻止他喃凮,“不要咸的!” 画面一点点褪色。 “吃饭……”郁小雀吸溜着口水,小嘴一张一合梦呓,“西红柿鸡蛋,饭……” 小肚子也跟着乱叫。 姜晏开了盏柔和的灯,倚在床头,平板的亮度调到最低,用一只手专注地处理着工作。 郁小雀抱着姜晏的胳膊蹭了蹭口水,又吧唧吧唧嘴。 “你倒是不见外。”姜晏的袖口上被蹭上亮晶晶的口水,他关上平板,把人从被窝里拎出来。 “醒了?” 郁小雀枕在他的胸膛上,蹬蹬小腿,伸了个懒腰,眼睛半睁着,迷迷糊糊点头,“饿……” “今晚没你吃的。”姜晏把他往上颠了颠,“不听话还想吃饭?” “吃,要吃饭,人是铁饭是钢……”郁小雀还没彻底清醒,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事,老大不乐意地哼唧,“不能不吃饭。” 下午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一睡醒还嚷嚷要吃,这是养了个小饭桶。 偏偏他的肚子又应景地叫了起来,倒还真是饿了。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姜晏哄孩子似的,下床换了身衣服,“身上的药膏别乱碰。” 说完就准备推门去书房。 郁小雀睡觉不老实,姜晏给他涂完晒伤膏没一会就蹭没了,他不得不在旁边看着。 压了一堆工作还没处理。 郁小雀窝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小小地哼了一声。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连个回笼觉都睡不成,饿得实在难受,前胸贴肚皮的。 他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悄摸摸的下床,赤着脚做贼似的摸下楼,轻车熟路地小跑进厨房。 没想到撞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先,先生……”郁小雀扭捏着脚尖,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贼,支支吾吾,“你怎么……” 姜晏熟练地把番茄炒蛋倒进盘子,没搭理他。 郁小雀动了动鼻子,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像猫似的绕着姜晏转圈圈,“先生,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呀!”“先生好厉害!” 小嘴叭叭个不停。 “先生连做饭都会!” 明明不过是一盘普通的番茄炒蛋硬是被他夸成了花。 等到姜晏把饭菜摆到桌子上,郁小雀早就拿着筷子端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盯着瞧。 “我陪先生一起吃。”小金丝雀的眼泪不争气地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讨好地笑着。 姜晏默默吃饭,看都没看他一眼。 郁小雀蹬蹬就去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他美滋滋地夹起一块鸡蛋,摇头晃脑地塞进嘴里,又埋头扒了一大口米饭,吃得两颊鼓鼓。 这可是先生做的饭! 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嘴里的鸡蛋咸香嫩滑,郁小雀塞了一嘴的饭,举着筷子傻呆呆的愣在那。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慢慢转头看着姜晏,含含糊糊道,“西红柿炒鸡蛋要加糖才好吃呀。” 姜晏一顿,抬起眸子。 第30章 避孕药? “先生!” “我的画哪去了呀?” “有两张找不到了……” 一大清早,郁小雀就翻箱倒柜找画,一边找还要絮絮叨叨烦睡觉的姜晏,像只小百灵鸟,嗓音清越,叽叽喳喳地也不惹人烦。 姜晏眼皮都不动一下,郁小雀白天是睡够了,吃饱了饭,半夜缩在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糯叽叽地嘟囔个不停。 小手勾着他的小指,湿乎乎的也不松开。 祸害了姜晏大半宿,自己露着小肚皮又睡得喷香。 郁小雀是真的记吃不记打,吃了顿姜晏的番茄炒蛋就满心满眼只剩下先生怎么这么好。 黏黏唧唧地缠着姜晏,早把自己吓得腿软这事抛在脑后了。 “先生,你快来找找呀!”郁小雀蹬蹬跑到床边,扯着姜晏的被子,急得不得了,“我要参加比……” “呀!” 话还没说完,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姜晏往床上一带,整个人都被姜晏用被子结结实实卷成个小蚕蛹,被禁锢在胸膛和床之间。 姜晏俯身,一手捧着他的侧脸,慢慢摩挲着。 郁小雀有点痒,眨巴眨巴眼睛,使劲拱了两下老实了,软软道,“先生……” “接着说啊……”姜晏捏着他的下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一大早不够你吵的了。” “画没了也要找我。”姜晏咬牙隔着被子掐了把郁小雀的屁股,“我还得伺候着你?” “可是……”郁小微微偏头,用耳朵轻轻蹭蹭姜晏的手掌,一脸认真道,“只有先生才会乱动我的东西。” “你折腾成狗窝似的,还不让人收拾?” “先生,乖。”郁小雀歪了歪头,学着姜晏哄他的样子,仰头啄吻了一下姜晏的唇,“快帮我找画吧,我要参加比赛……” 小金丝雀敷衍笨拙地哄着男人,又不忘了支使男人办事,一脸理所应当的小模样。 这小东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姜晏磨了磨牙,眼底的青黑又重了几分。 他索性把头埋在郁小雀的颈窝,抱着小蚕蛹闭上眼,“不许参加,睡觉。” 郁小雀蹬了两下腿,打了个哈欠,躺在男人怀里晕晕乎乎地又睡死过去。 到了下午,姜晏正准备出门时,平日紧跟在屁股后的小尾巴不知道溜哪去了。 姜晏正觉得奇怪,郁小雀恨不得跟他黏在一起,腻腻歪歪的。 到底是年纪小。 但是还是懂事有分寸的,像颗小软糖似的。 姜晏不自觉笑了一下。 打开车门就瞧见郁小雀乖乖巧巧地双膝并拢,大大的遮阳帽显得脸越发的小了,抱着嫩黄色的皮卡丘书包,坐在里面已经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先生来了!”郁小雀眸子亮亮的,自来熟地拍拍旁边的座位,“快坐呀。” 姜晏抱着胳膊睨着他,也不上车。 郁小雀抓着书包带子的小手越来越紧,声音渐渐也低下去,“先生……” “你这是要去哪?”姜晏垂着眼皮看他,顺手摘下他的帽子,“准备还挺充分。” 郁小雀小脸涨得通红,头发乱糟糟的,垂着脑瓜支支吾吾,“去,去甜点班呀……” “我让你去了吗?”姜晏动也不动,淡漠道,“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昨天的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也不代表郁小雀能得寸进尺。 谁知道郁小雀忽然抬起头,一脸忿忿,“先生答应我了的,不能反悔!” “又撒谎?”姜晏冷声道。 郁小雀颤巍巍地举起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先生,我想去甜点班,好不好呀?”是郁小雀甜腻腻的声音。 “先生,先生先生……” “闭嘴睡觉。”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你答应我嘛……”郁小雀拉长了嗓子。 “行行行。” 姜晏实在被他吵的不耐烦,没听他说什么就一股脑答应了。 没想到这郁心机小雀还学会了偷偷录音。 郁小雀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明显有些害怕,还是梗着脖子,努力装出一幅有理的模样。 “学聪明了。”姜晏没想到栽这小玩意身上,哼笑一声,示意司机开车,又说了个地址。 郁小雀鼓着腮帮子小骄矜地哼了一下,小脚又嘚瑟的翘起来了。 “这可是你要跟上来的。”姜晏摸着他的软耳垂,意味不明道。 郁小雀嘴角得意的笑在看见熟悉的医院僵住了。 姜晏满意地看着小金丝雀的呆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下,摸了摸郁小雀的狗头,“正愁怎么把你带过来,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先生,我,我……”郁小雀要哭不哭,眼泪汪汪地抓住椅背,“骗子……” “这么久了肚子也没个消息。”姜晏温柔地给他戴上帽子,“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乖,去检查检查。” “呜呜呜……大骗子……” 他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就是一个词,又骂的软唧唧,奶凶奶凶的。 姜晏也算言而有信,检查完真就守诺送了蔫了吧唧的小金丝雀去甜点班。 郁小雀头也不回,连再见都不说,恨恨地边抹眼泪边小跑。 他躲在门后面,暗搓搓地观察,看车走远了,又钻出来跑去了离得不远的烘焙店。 “他这……”齐才川开了免提,看着手里的体检报告,斟酌了下用词,“没什么大问题。” “发育也挺正常,怀上孩子肯定是可以的。” 姜晏起身,缓缓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这么久了,还没怀上,还有什么原因吗?” “你身体也正常,按理来说以你们两个的频率该中了。”齐才川顿了一下,“他是不是服用什么药物了?” “你是说?”姜晏语气平静,淡淡道,“避孕药?” 可握着手机的手却微微用力了些。 “也不是,不止这个原因。”齐才川多了解他,连忙补充道,“可能是吃的不好睡得不好之类的。” 姜晏想到了夜里郁小雀睡得不老实,露在外面的小肚子一抓一把软肉。 他沉默地挂了电话。 “你真的要让小雀怀了孩子吗?”程玉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仿佛很是神伤。 “怎么了?”姜晏微微侧身,“不是说好了吗?” “孩子总之也是你养着,有了孩子,他就没有不同意我娶你的理由了。” 第31章 我以为你真喜欢上他了 程玉摇摇头,抓紧衣服下摆,嗫嚅道:“可以找别人,为什么一定要是郁小雀?” “他又蠢又胆小,还有比他更好控制的吗?”姜晏坐到他身边,温声安抚。 “只是……” 有了孩子,你还能放得下他吗? 姜晏看出程玉的犹豫,笑了笑,拍拍他的手,“生下孩子以后给他扔哪去你说了算,孩子也不会知道谁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样放心了吧。” 程玉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小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他也配?”姜晏向后靠了靠,柔着嗓音道,“当初那几年要不是你,我可能撑不过来。” “你不要多想。” 程玉一颗心都被男人温柔的声音填满了,握住姜晏的手,笑了一下,“阿晏……” 姜晏垂着眸,扯了下唇。 郁小雀觉着先生今天不大对劲,他每次抬头夹菜都能撞见姜晏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吓得他筷子都拿不稳。 胆战心惊哆哆嗦嗦地还是吃了三大碗。 小金丝雀肚子撑得溜圆,北京瘫在沙发上直打嗝,脚丫子搭在姜晏腿上,“先生……嗝……揉揉……” 姜晏聚精会神地看着平板,脸色一遍比一遍阴沉,撩起眼皮看郁小雀那一眼简直就是风雨欲来。 郁小雀打了个冷战,搓搓胳膊,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夹着尾巴也不敢闹了。 小爪子乖乖地自力更生,吭哧吭哧学着姜晏的手法揉肚子。 莹白的肚皮在灯光下嫩的像是最新鲜的牛奶做的,连小肚脐都可爱得不像话。 一阵令人面红耳臊的shen吟声后,姜先生每日灌溉小幼苗的任务达成。 就是灌的营养有点多,险些兜不住的往外流,姜晏没忍住在湿哒哒的水蜜桃上咬了一口。 小幼苗抖着叶子,吱呀呀地颤着小杆子。 露珠顺着叶脉颤巍巍地往下淌。 他今晚乖得很,什么高难度的动作都咬着唇配合,也不喊疼,偶尔会本能挣扎地往前爬,像只落入蛛网的小蝴蝶,很快又软软地放松身子。 按理来说姜晏应该是吃了顿饱的,餍足得很,可男人眼底那股戾气不减反增。 他有意无意摩挲着郁小雀的脖子,又慢慢探到小腹,“体检报告出来了。” 小金丝雀一张小脸铺满春潮,闻言僵了一下,躲闪姜晏的目光,“什……什么呀?” 他查过百度,避孕药是检查不出来的。 先生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姜晏似笑非笑,碰了碰郁小雀眨个不停的眼睛。 “怎么了吗?”他拖着软糯的江南调子,小身子动都不敢动。 “没什么。”姜晏依旧是一副笑模样,脸上的线条放松温和,把暖呼呼软趴趴的小金丝雀打包起来抱去浴室,“放心,你健康得很。” 郁小雀悄眯眯瞄了眼男人的表情,没看出什么不对劲,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更是风平浪静,姜晏在家闲了一整天,郁小雀心不在焉地看着动漫,呆毛都快焦躁得卷成一团。 先生怎么还不出门呀? 再不吃避孕药,过了今晚就二十四小时了! 郁小雀咬着手指甲打量办公的男人。 “你再咬一下。”男人头也没抬,冷声警告道,“手指甲给你拔了。” 郁小雀紧忙把手指缩回袖子,不敢再搞小动作。 没少因为这事被抽手背,先生下手死狠,他心有余悸地揉揉手。 月光朦胧,像是隔着一层薄雾,洒下一地清冷。 郁小雀趴在姜晏怀里小小动了一下,睁开一只眼,小手在姜晏脸前摆来摆去,确认他是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 小金丝雀狗狗祟祟地赤脚踩在地板上,白嫩的脚趾轻轻抠了抠,弓着腰摸黑进了浴室。 他就穿了个大衬衫,两条光裸细腿在衣摆下不怎么灵巧地躲避障碍物,没两步就磕的青紫。 他打开浴室的灯,跪坐在地上,从浴缸的缝隙里摸出避孕药。 “还有,一个,两个……” 小金丝雀认真地扒拉手指数还能吃多少次。 “还有二十三片。” “是诶!”郁小雀赞同,“你怎么知……”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边,斜倚着门框,垂着眼,好像已经看了他很久。 郁小雀猛地一抖,小脸倏地失了血色,手忙脚乱地把药藏在身后,“先,先生……” “你在干什么?”姜晏仿佛单纯好奇似的,轻声问道。 “我,我,我……”郁小雀脑子一片浆糊,挤出两个字,“尿尿……” 康一康呀文要上架啦宝们。 其实姜晏很难说清楚对郁小雀的感情,他会不由自主地对小雀好,但是他的恨又是那么真切。 加上他心理有点问题,所以时而温柔时而暴戾。 但是他绝对不法盲也不是蠢货,也不会被人耍的团团转。 宝们接下来可以期待一下姜晏的白月光是谁? 程玉对他来说是什么?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玉是姜晏记忆里的那个人吗? 姜晏为什么那么恨郁小雀? 郁小雀又为什么对姜晏这么执着? 郁小雀为什么会失忆? 还有几个细节,小雀很怕刺耳的声音,尤其是姜晏加上声音更让他害怕,是为什么呢? 穷作者在线大哭,我很便宜哒,康一康叭,请正面…我。 我会经常发粉包的!别离开我(尔康手) 前期订阅还是很重要的,宝们尽量别囤文_ 第32章 你也配和我提爱? “哦?”姜晏饶有兴趣地颔首,像是信了似的,又把目光放在他的腿上,“连条裤子都不穿,坐在地上不嫌凉?” 他轮廓深,眼眸狭长,眼珠极黑,不笑时是极具攻击力的长相。 笑时眉眼又流转出含情脉脉,无端让人觉得脾性好。 郁小雀最怕他笑了,脊背上掠过一阵寒噤,忍不住往后蹭了点,一动又不小心把避孕药露出来。 姜晏像没看见似的,弯身把人抱起来,数落道,“鞋也不穿。” 郁小雀保持凝滞不动的姿势在姜晏的怀里,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 姜晏让他站在自己脚上,冰凉的小脚丫蹭在大脚上不自在地蜷了蜷。 “尿吧。”姜晏勾开郁小雀唇边的发丝,温声道。 郁小雀神经紧张,膝盖和小腿不由自主抖动起来,他揪着男人的衣角,哀声道,“尿……尿过了。” “我没看见……”姜晏挑眉,不怎么讲理,“就不算数。” “谁叫你是个小骗子呢。” 男人笑意晏晏,体贴极了,郁小雀却心口一悸,死死咬着唇战栗。 “快啊。”姜晏低声催促着,“尿不出来,我就当你是撒谎了。” “撒谎的后果你清楚。” “不,不撒谎……”郁小雀急得满头汗,对着马桶憋住了力气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可他睡前已经解决过一次了,实在没什么存货了。 姜晏耐心地等着,身前的小人儿吃奶的力气都要出来了,愣是没有一点尿意。 “出,出不来呀,先生……”郁小雀直跺脚,明明都是身后这人逼的,竟然还蠢兮兮地向男人求救。 “那小雀是骗了我吗?”姜晏俯视着他,声调不紧不慢。 “先……”郁小雀软软地攀上男人的脖子,哀哀地求饶,“先生,先生……” 他开心的时候是一连串的先生,害怕时也叫先生叫个不停。 分明依恋挨蹭的人就是最危险的,他还是亲亲热**挂在男人的身上,仿佛全世界只有这么个人,把自己的小身心一股脑送了出去。 泪水打湿了姜晏的肩头,姜晏叹了口气,慢吞吞把人搂在怀里。 郁小雀真的吓惨了,恐惧一时收不住,缩在男人怀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泪水一阵一阵涌出,两只手紧紧互扣着,手也在抖。 “我还没说什么……”姜晏铺了张浴巾,把他放在洗漱台上,抬起他湿乎乎的小脸,用指腹捻去水渍,“明天又该肿了。” 小金丝雀眼睛红得像桃子,小内裤乱七八糟地挂在腿间,哭得一颤一颤的。 一张漂亮的小脸越发透出某种艳色。 姜晏熟稔地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没有半点发作的意思。 郁小雀渐渐平复气息,趴在姜晏的怀里,细细打着哭嗝,小内裤荡来荡去。 “不哭了?”姜晏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带着笑意道。 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摇了摇,还在抽抽噎噎打嗝,自觉地把自己团进姜晏的怀里,打了个小哈欠。 倒也是心大,以为这就算了。 “那就好。”姜晏捏住他的小嘴,挂着一抹淡笑,说出的话却让郁小雀瞬间血色尽失。 “是不是该说说你来这想做什么?” 郁小雀瞟了几眼脚底的药,只觉呼吸艰难,小小地呛咳两声,又急着道歉,“对,对不起……” 那药盒上清清楚楚写着众所周知的名字。 “好吃吗?”姜晏弯腰拾起药盒,仔细看了下,不等郁小雀回答,“应该是好吃的。” “不然小雀也不能背着我偷偷吃了这么久。” 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郁小雀察觉到他的意图,惶恐地摇头,贴着冰凉的洗漱台小声抽搭。 “那就都吃了吧。”姜晏扬了扬手里的药盒,嗓音清冽悦耳,“既然你喜欢。” “不,不喜欢……”郁小雀像触电似的,一下子跳到地上,后背生寒。 “不喜欢为什么要吃呢?”姜晏脸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没了,眼里的阴霾越来越浓郁,化不开似的,“是不想要我的孩子吗?” 郁小雀又是摇头,只顾着哭,颤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姜晏抚过他的额发,狠狠抓紧,逼着他仰头对上他的眼睛,“真是把你惯坏了。” “不是,不能吃……”郁小雀头皮剧疼,挣扎都不敢,小心翼翼地搭住姜晏的手,“会死的,小雀会死的……” “我会及时送你去洗胃。”姜晏的手按在郁小雀的脖侧,冷静得仿佛眼前不是同床共枕的恋人,“死不了。” “不要,对不起,我,我错了……”郁小雀凄楚地拉住姜晏的手,语无伦次地认错。 姜晏定定瞧了他一会,直接把药倒出来,用毛巾捆住他挣动的双手,另一只手掐着他的两颊把药片塞了进去。 郁小雀被噎得就要窒息,口水也顺着嘴角流到锁骨,水汪汪的一小滩。 “难受……”郁小雀脑子嗡嗡作响,满嘴都是药片苦涩的味道,整个人晕乎乎的,胃里甚至有些饱胀,“唔……” 姜晏拍拍他湿润的脸颊,面无表情地睨着他,“愿不愿意生?” 郁小雀皮肤嫩,脸上又是两道红印子,呆住了似的,一个劲地干呕。 “生还是不生?”姜晏挽起袖子,把毛巾打湿,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身上,雪肤上留下一道鲜艳的红痕。 郁小雀疼得一激灵,从洗漱台上摔下来,背后都是冷汗,蜷缩在姜晏脚边。 “说话!”姜晏嗓音微沉,举起毛巾又狠抽了下去。 “不生……”哪想到小金丝雀突然来了股倔劲,极小声道,“我不生……” 说完就闭紧了眼睛。 “好。”姜晏反倒是笑了,“我看你能有多嘴硬。” “先生根本就不爱我……”郁小雀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神色却是绝望又悲哀,“也不爱宝宝,为什么要我生啊……” “你不爱我啊……” 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明白,眼前这人轻而易举地夺了他的身心,转身扔在泥土里,任意践踏得不成样。 在窥见男人眼里偶尔的恨意后,郁小雀忍着心尖的酸涩,小心翼翼拾起他糟烂的真心,又甜甜地递给先生。 他哪就那么傻了。 他哭得比方才委屈了百倍,几乎是放开了声音,心脏猛地抽搐,像尖锥扎在上面,疼痛从心口迅速蔓延到全身。 姜晏手掌收紧,侧过头,转而毫不在意地轻嗤,轻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提爱。” 郁小雀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小嘴嘟嘟囔囔的,却听不清晰。 姜晏蹲下,凑近了去听,眸中的厉色更重。 “你打死我吧……我不要他和我一起受罪……” 不被爱的苦他一个人吃就够了。 “我哪舍得你死?”姜晏揉着他的肚子,温声道,“你这么好用。” 姜晏视线扫了一圈,停留在挂在边上的浴巾。 “不乖的小孩子要好好反省。”姜晏捆住他的双脚,还细致地调整松紧,“疼不疼?” 郁小雀被捆得像只虾子似的,有气无力地干咳。 姜晏确认郁小雀动弹不得后,也不跟他多说,拎起人就往杂物间走。 郁小雀瞪大眼睛,猜到了姜晏要做什么,用最后一点力气剧烈地挣扎。 “乖点。”姜晏吱嘎推开杂货间的门,黑洞洞的,又十分狭小,“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 郁小雀死死扒着姜晏的肩膀,像是在乞求什么,又要解释什么。 姜晏驯服他的手段多的是,比如哪怕顶撞一句,姜晏心情不错还好说,要是不小心撞枪口上了,二话不说就把他关进杂物间的小衣柜里。 双手双脚被紧紧束缚住,动一下都是奢求。 听不到一点声音,见不到一点光亮,几乎就要把人逼疯。 “别这样对我……”郁小雀那股劲顿时烟消云散,急切地开口,“我,我生……” 他其实没吃过什么大苦头,在姜晏面前也没什么骨气。 姜晏随便拿出点手段就能让他痛哭流涕。 两人的心智太远了,郁小雀怎么都蹦跶不出他的手心。 “我不想听了。”姜晏用毛巾堵住他的嘴,轻笑道,“鉴于你有前科,以防万一。” 松松垮垮的衬衫遮不住伤痕,郁小雀像待宰的小羊羔,别过头默默淌着泪。 他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男人扔到衣柜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直到门缓缓合上,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 有泪水从右眼滑落下来,他极轻的吸了下鼻子,缩起肩膀,嗅着空气中木材腐朽的味道,发现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无法喘息的压抑霎时将他盖过。 胃里像是打结的似的,痉挛着疼。 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郁小雀有些难过地想。 他其实不想死的,只要能在先生身边,多看几眼好像都是值当的。 仿佛这样的日子,他从很多年前就盼着。 盼呀,盼呀,盼了好些年。 所以哪怕过的苦极了,他也舍不得离开。 小金丝雀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黑暗,慢慢蜷起身子,极度压抑地低泣了起来。 第33章 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孩子 杂物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那是某种霉烂的,酸腐到发酵的味道,浸透在空气里,冷腻腻地绕在鼻尖,让人禁不住打颤。 郁小雀胸口像是被猛地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胃好像被恶狠狠拧成一个结,断断续续的抽搐着,几乎就要翻滚出来。 汗水像小虫儿似的爬过他的脸,嘴唇焦裂。 门外传来两人亲密交谈的声音,似是相携着出门,男人声线温和,温柔地附和着另一道清冷的嗓音。 说不出的亲密和谐。 郁小雀忍着痛,费劲地蠕动着身子用头去撞击衣柜的门,每撞击一下,都要大口大口喘着气。 汗水蛰得他眼睛生疼,他靠在衣柜门上,晕晕旋旋地辨别外面的声音。 好疼,郁小雀眼前的黑暗似乎都在冒着白光,他的脑子胀大了几倍似的,一阵阵天旋地转。 不要走,救我。 他干枯的唇动了动,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在这。 “什么声音?”程玉停下脚步,有些不解。 那声音很轻,一下一下的,像是用什么钝物撞击木头似的。 “可能是窗户没关好。”姜晏顿了一下,笑吟吟道,“风吹的吧。” 程玉向前走了两步仔细分辨,“窗户是这个声音吗?” “等下回来再看。”姜晏低头,牵起他的手,轻声道,“你是紧张过度了。” “阿晏,我……”程玉握紧了男人的手,脸颊微微泛红,“我怕姜总不满意……” “放心。”姜晏柔声安抚,牵着人往前走,“有我在。” “嗯……” 杂物间的声音越发大了,几乎是拼了命一般。 程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沉浸在甜蜜和害羞里。 一阵风从窗子吹过,掀起男人额前的发丝,姜晏垂下眸子,狭长的凤眼微不可察地瞥了眼杂货间紧闭的门。 郁小雀耳腔里是模糊的轰鸣,他睁着空茫的双眼,已经听不清什么,只是一遍遍机械性的撞击着柜门。 额上早已青紫一片,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 先生……为什么还不来呀? 郁小雀已经迷糊了,有些委屈地吸吸鼻子,蜷缩着身子试图挤压胃部,让自己好受些。 先生再不来可能就见不到我啦。 郁小雀打了个小饱嗝,晃晃脑袋。 他吃了这么多苦苦的药,是会死的呀。 胃里是剧烈到无法承受的痛,他不得不在狭小的衣柜里像个小婴儿似的缩成一团。 他忽的想起一年前那次流产。 似乎要比这还要撕心裂肺的疼。 小金丝雀从楼梯上翻滚下来,瘫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哪处都痛,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捣碎了似的,脑子里像是钻进了一群蚊子,嗡嗡直响。 身下湿热一片,他想到了什么一般,小声嘶气,手都在颤抖,咬牙慢吞吞地探到下身。 郁小雀孱弱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他甚至感觉不到痛,脑子和手都是麻木的,数不清的悲痛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去,如潮水将他淹没。 那是近乎嘶哑的悲鸣,像只冬寒夜里濒死的鸟叫,哭声凄凄切切,一寸一寸割着人的神经。 他躺在夏日冰凉的地板上,捂着小腹,颤巍巍地向着楼上把他推倒的罪魁祸首求救。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我什么都不要了,求你,不要夺走我的宝宝。 楼梯口姜晏带回来的少年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仿佛只是个恶作剧,转身甜腻着嗓子,“他怎么这么不经推啊。” “我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真是没用。” 郁小雀最后的记忆里只剩下淡漠的一句话,还有侧头望见的染上血红色的夕阳。 真美啊。 郁小雀大口喘着气,整颗心都渐渐死寂起来,慢慢蜷缩在血泊里,小心翼翼地抚着肚子,“对不起……” 是爸爸太懦弱了,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被送进手术室刮宫,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敞着腿,空洞地望着头顶的灯,似乎是觉得有些刺眼,眨眨干涩的眼睛,眼泪又顺着眼角流进鬓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白色的亮光映着流下的水点,显得更是凄惨,仿佛连那点泪水也都要浸出血来。 姜晏从头到尾都没有来医院看过他。 下了手术台,他抱着小肚子岔着腿艰难地扶着墙移动。 连耳朵和鼻子都是苍白的,下身的痛像是要把他绞成两半,他小口吸着气,靠着墙蹲下来。 肚子也没了什么弧度,空落落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少年蹲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没有安全感一般,脑袋埋在双膝间,紧紧咬着袖口,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小声抽泣着。 那年他不过才二十出头。 他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男人颓丧地倚在墙上,捂住脸,低垂的发丝遮住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晶莹。 就像这医院里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连脊背都不再挺拔。 “先生就快回来了。”张妈把汤晾到差不多的温度,举起汤匙,放到郁小雀没有血色的唇边,哽咽道,“你想哭就哭,张妈在呢。” 郁小雀眼都不眨地望着窗外,傍晚的天空并不阴暗,而是有种明丽的蓝色,院子里玫瑰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他眉眼都透着股憔悴,身上的衣服也宽松了不少,无意间露出的雪白腕子像是一折就断,连落在肩上的余晖好像都能压得他喘不过气。 听到先生两个字,郁小雀动了动眼瞳。 先生……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似乎十分专注。 “先生会难过吗?” 郁小雀心脏被攥得紧紧的,明明受了苦的是自己,还有去担心男人会不会难过。 他不想先生和他一样痛,小金丝雀捂住心口,喃喃道,“真的好疼……” 疼得像是硬生生从身下撕下一片滚烫的肉,要将他的魂灵生生剥离躯壳一般。 “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张妈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温柔地抚着郁小雀的脑袋,“先生一定也很难过。” 病恹恹的小美人握紧小拳头,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满心思都是怎么安慰男人,让先生也好受点。 却不想被男人劈头盖脸的一句话砸的像是坠进了冰窟,遍体生寒。 “怎么这么不小心。”姜晏站在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被子里的人,“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语气透出一种冰原上很久未化的冷漠,是冷冷地指责与不在意。 对,是不在意,仿佛没了的只是个不重要的玩意,而不是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郁小雀脑海中紧绷的弦腾地一下绷断,先前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担心在此刻尽数化成泡沫,消失的无影无踪。 郁小雀从来没想过姜晏会毫不在意这个孩子。 他脑子里回荡着张妈的话。 哪有父母是不爱孩子的? “是有人推我的……”郁小雀抓紧被子,解释道,“他推我,我才摔下去的。” “是吗?”姜晏脱下外套,背过身子,“白帆说是和你闹着玩,你不小心没站稳……” “他撒谎!”小金丝雀声音突然尖利起来,他很少会有大声的时候,“就是他把我推下去的!” “先生可以看监控。” 他说完以后紧紧盯着男人的后背,似乎等着男人还他清白,处置坏人。 姜晏顿了顿,又漫不经心道,“白家是比较重要的合作伙伴,不能有什么事影响两家的关系。” “总之你也没什么事,孩子以后我们还会再有。” “你懂事一点。” 郁小雀低着头,不吭声,慢慢从床上站起来,头次与姜晏的视线几乎平直,他咽了咽口水,压住对男人本能的恐惧,颤声道,“那是我们的宝宝啊”是我们的孩子啊。 “你怎么……怎么就能说的好像……” 郁小雀看着眼前的人,却又觉得无比陌生。 “不过是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姜晏似是觉得他胡搅蛮缠了,皱眉不耐烦道,“你好好养养身子,还会有的,作什么?” “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孩子……”郁小雀泪眼朦胧地重复着,他不再是一副乖巧模样,更像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撕心裂肺道,“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 姜晏被他吵的心里烦躁,“你老实点,疯什么?” 郁小雀打量着姜晏,终于从看出了些什么似的,往后退了几步,低头兀自笑了起来,“你原来真的从未把我当个平等的人看。” “你不爱我,也不爱宝宝……” “你,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啊……”郁小雀失力地瘫坐在床上,“我还以为,我以为……” 他最后哽咽地话都说不清楚,只是闭着眼一个劲地哭,哭得小腹又开始疼也要哭。 他恨白帆恨姜晏恨所有的一切,甚至恨上了新年前夕讲故事的人。 更恨自己连为孩子讨回公道的能力都没有。 他天真的以为自己有了个家,还美滋滋地画了好多副先生和宝宝的画,他拿出藏在枕头下的画,抹着眼泪恶狠狠地把男人那部分撕掉,扔到地上。 “我和宝宝也不要你了。” 第34章 不如小雀舔干净怎么样(有修) “不……不能吃了……” “要饱了……会死……” 病床上的小美人迎面躺着,小脸烧得粉红,像是飘着两朵红云,手指揪着被子,干裂的嘴唇轻轻翕动,摆明了已经是神志不清。 软糯糯的小声音颠三倒四的。 病房内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沉默。 “这是饿了不成?”齐才川收好东西,习惯性推了推金丝眼镜,“什么吃不吃的?” “吓的。”姜晏坐在郁小雀身边,挑了唇,不急不缓地开口,“小怂包子。” “知道人不经吓……”齐才川瞥了他一眼,叹气道,“回头再真吓出点病。” “他胃为什么会疼?”姜晏大手探进被窝里,轻轻揉捏郁小雀的软肚子,小美人拧着的眉慢慢舒展开,还不自觉地往姜晏的手边蹭了蹭。 “吃多了积食。”齐才川掀开郁小雀的额头仔细观察,继续道,“加上受惊就痉挛了。” “跟小动物似的……”姜晏捏捏他腰间的软肉,摇头失笑,“吃饭自己心里也没个数。” “你多看着点……”齐才川挑出一盒药膏递给姜晏,“小动物娇气着呢。” “娇气包,难伺候得很。”男人小心拨开小金丝雀的额发,白腻的额头混着血丝高高肿起,惨兮兮的。 “轻点折腾吧。”齐才川语重心长劝道,“以后有的你后悔。” 姜晏一身正装,与病房格格不入,一看就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火急火燎地就把人送医院了。 “只是我心里不痛快。”姜晏垂着眸子,细致地给郁小雀额头的伤上药,声音低不可闻,“他又凭什么痛快。” 病房内一时静下来了,只偶尔响起姜晏给郁小雀伤口轻轻呼气的声音,还要熟稔地撸撸头毛。 良久,齐才川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七年了。” “是啊。”姜晏一顿,目光沉静,似是回忆到了什么,微微眯了眯眼眸,“已经七年了。” 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七年呢。 他用了迄今为止三分之一的时间去恨一个人,不管是爱是恨,血肉已经紧紧连在了一起,连碰一下都疼。 “我先去查房了。”齐才川心知劝不动他,这人早就疯魔偏执了,提醒道,“记得把维c的钱一起转给我。” “你买那么多维C干什么?” 姜晏神色淡淡,“这小玩意缺维生素,给他补补。” 齐才川默了,转身离开。 郁小雀捂着被维C占满的胃,嘟嘟囔囔,“不能再吃了呀……” 转眼到了下午,郁小雀总算好受了些,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他哼唧了两声,慢悠悠地睁开眼。 “厕所……”郁小雀****,半眯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就要下床,他刚发了高烧,这会儿腿还是软的,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往前爬。 “说你是小动物……”男人推开病房的门,端着南瓜粥,叹息道,“你还真爬啊。” 郁小雀满脑子都是要尿尿,眨着迷茫的水眸,跪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瓜张开双臂。 “惯的你。”姜晏数落了一句,伸手把人捞进怀里,抱着去卫生间。 郁小雀放完水眯着眼睛爽了,姜晏弯身要给他提裤子,他不乐意,侧过身,含糊道,“要擦的。” 姜晏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又把人打包扔回床上。 郁小雀呆坐在床上,呆毛一垂一垂的,揪着被子愣神。 一看就是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姜晏拉开病床边的椅子,慢条斯理地削起了苹果,时不时抬头看郁小雀两眼。 小金丝雀记忆慢慢回笼,烧迷糊了的脑子也终于清醒起来,小手探向额头的伤口,瘪瘪嘴,眼里迅速冒出泪花。 姜晏把刀和苹果放回盘子里,镇定地捂住耳朵。 “呜呜呜……”病房里响起一阵干嚎,完全扯着嗓子在喊,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晏。 “先生好坏……”他拉开姜晏的手,瞄准了耳朵,“把我一个人关在柜子呜……” 姜晏用指腹擦干他的眼泪,“你……” “呜哇哇……”小金丝雀才不听他说,抹着眼泪哭唧唧,“把我关了好久……” 这小东西贯是会夸张,一分苦也要掰成十分,没少在张妈那编排他。 “才两个小时。”姜晏把他放在大腿上,面对面跨坐。 郁小雀哭声顿了顿,又指责道:“还让我吃了好多避孕药……呜……” “是维C。”姜晏继续把苹果削成块,冷静道。 “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郁小雀抽搭着,鼻涕眼泪偷偷抹在姜晏的衣服上,“和别人出去玩……” “没有玩。”姜晏插起一块苹果,趁郁小雀张嘴塞进去,“我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能把你吓成这样。 郁小雀含泪嚼着苹果,小白牙咔嚓咔嚓,好像把姜晏当苹果了似的狠狠发泄。 “骗人……”郁小雀才不信,他记得自己在里面待了好久,又闷又黑,就要死了,先生和程玉开开心心出门,没准还等着回来开席呢。 姜晏不等他说完,手疾眼快又塞进去一块苹果,堵住郁小雀的嘴。 两人就这么一喂一吃,吃完了大半个苹果。 “你打我!”小金丝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开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凑近找了一会儿,终于呆毛一扬,指着一个快要看不见的红印,“证据就在这!” 姜晏揉了揉他的小胳膊,温声道,“是不是你先骗人,背着我偷偷吃药。” 郁小雀呆毛识时务地缩了回去,嗡嗡嗡,“我,我……” “小雀不是很喜欢孩子吗?”姜晏温柔地抚摸他的脊背,语调平缓,“为什么要吃避孕药?” 郁小雀知道这是还没完,抱着男人的胳膊不说话,也不干嚎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这是真难过了。 “先生不喜欢啊。”郁小雀鼻音很重,颤声道,“先生不喜欢宝宝……” “也不喜欢我。” “胡言乱语。” “没有。”姜晏抬起他的脑袋瓜,直视着郁小雀的眼睛,轻声道,“没有不喜欢。” 郁小雀微张着嘴,眼泪都忘了流,男人的眸子深邃又含着不容错认的认真。 小金丝雀险些信以为真,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头扭到一边,“骗人。” 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孩子…… 郁小雀直至今日想起那句话都痛,字字锥心。 说不准又是什么哄骗他的新招数。 还斜着眼睛偷摸去打量姜晏的神色。 “我没有在和你商量。”姜晏端起南瓜粥,自己先尝了一口,“你信不信对我来说不重要。” “你不想生,我也多的是办法让你揣上崽。” 他用勺子拨开郁小雀紧闭的唇,柔声道,“趁我现在和你好说,你最好是见好就收。” “张嘴。” 郁小雀有些恍神,对啊,这才是他熟悉的姜先生。 温柔雅致不过是他迷惑人的皮相,实则骨子里强势不可一世。 可是不对呀,郁小雀的头又痛了起来,连着脑瓜仁儿一起搅弄。 先生,先生,他不该是这样的。 不,不是先生,是姜晏。 姜晏不该是这样。 这个名字好像天生就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的温柔。 郁小雀心头忽然涌上那么多的难过与委屈。 仿佛他千辛万苦来到这,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后来过了很久,郁小雀才终于明白,哪有那么多的不应该呢。 只不过是一步错,步步错,到了末了,回头一看,曾经的美好竟只剩下满地荒芜。 他站在这条穷途上,进不能,退不得。 “我不吃。”郁小雀头疼欲裂,避开嘴边的勺子,抱头恨不得把自缩成个团。 姜晏以为他又在闹脾气,心下生出不耐烦,“又给我作什么?” “张嘴。” 他最容不得郁小雀违逆他,仿佛逼着小金丝雀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才能满足他的占有欲与控制欲。 郁小雀只想静静,想也没想小手就软绵绵地推开姜晏的勺子。 可没成想,力气用的寸,竟然一下子把粥碗掀翻了。 地上黏糊糊地撒了一大滩。 郁小雀一个激灵,缓缓抬头瞟姜晏。 姜晏阖了阖眼,神色不变,目光沉积,温声问道,“满意了吗?” 郁小雀使劲摇头,察觉到气氛不对,敏锐地想溜。 这是医院,男人肯定不会太嚣张。 从男人腿上跳下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抓着头发拎了回来。 郁小雀恨恨地揪着头发,想干脆一刀切了算了。 “跑什么?”姜晏不温不火开口,缓缓站起身。 “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 郁小雀浑身僵硬,牵着男人的小指,讨好地带着哭腔道:“我不是故意的。” “总是不听话。”姜晏仿佛看着个不成器的孩子,摇头道,“医院里也这么任性。” 浑然忘了是自己把人逼得头疼,还要强行喂粥。 郁小雀被拽着头发想躲也躲不开,眼睁睁看着男人越来越近。 “把医院的地都弄脏了。”他薅着郁小雀的头发让他低头,脚尖点着粥,“真能给人添麻烦。” 郁小雀小脸湿乎乎的,抬起湿成一簇簇的睫毛乞怜般望着姜晏,“我,我去打扫……” “那有拖布,我,我这就去……” 姜晏扫了眼墙角的拖布,挑眉似笑非笑道,“我没看见有拖布。” 小金丝雀急得要跳脚,恨不得掰着姜晏的头去看,“就在那呀,就在那……” “我说没有……”姜晏捏住他的后颈,慢慢揉捏,声调温润,“就是没有。” 郁小雀呆住了,手脚不知道放哪,大脑都不供血了,“明明就有呀……” “小雀给舔干净怎么样?”男人凑近了他,用商量的口吻,低声道。 第35章 你要是敢勾三搭四…… “先,先生……”郁小雀心就像是从山巅突地滑到谷底一般,不可置信地抬起眸子,泪珠子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黑水水的眼睛布灵布灵的。 姜晏定定地上下打量他,脸色逐渐清冷下来,笑意渐渐收敛,看得郁小雀背脊发凉。 就在郁小雀小腿肚软得不行,要支撑不住之际。 他忽的软下眉眼,扯唇短促地笑了一下,“慌什么,开个玩笑。” 他亲呢地把郁小雀凌乱的发丝理到耳后,察觉到小软包子瑟瑟的战栗,歪歪头,“不好笑吗?” 郁小雀松了口气,天灵盖都在颤抖,“好,好笑……” “我怎么会让小雀舔地上的东西呢?”姜晏牵着他的手坐到椅子上,百无聊赖似的用手梳理他的发丝,调笑般的,“这是狗才会做的事。” “我的小雀这么乖,我哪里舍得。” 郁小雀头皮发麻,男人的大手游走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除非……”姜晏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像是在慢条斯理地挑选好下口的位置,“小雀不听话,那我就不知道了会怎么样了。” 男人嘴上说着不知道,可吐出来的字含着的意味惊得郁小雀汗毛直立。 姜晏抓着郁小雀的长发,倒真是像驯服野马一般,拽着他的缰绳,对懵懵懂懂的小马驹为所欲为。 “正巧院子里还有个狗窝,你总往那钻,可能很喜欢?” 郁小雀倒吸一口凉气,颤巍巍去瞟男人的眼神,“我听话……不喜欢狗窝……” 姜晏笑了笑,很是宠溺似的,“乖了吗?” 郁小雀抓着下衣摆的手透出肉色,长长的鸦睫在眼下打出小小的一片阴影,他小声道,“乖了。” 姜晏抚摸着他的头,笑道,“那就好。” 郁小雀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了,没想到姜晏牵着他去了医院的另一层。 小金丝雀只来得及看清肛肠科三个字。 姜晏走得很快,郁小雀几乎小跑才跟得上,跑得直小喘气,“呼……先生,慢点,呼,我跟不上呀……” 这种时候还要带个呀的调子软糯糯的勾人。 病房门口站着两个黑西装的保镖,见到姜晏低下头,齐齐叫道:“姜先生。” 郁小雀怕怕地缩脖子。 “人怎么样了?”姜晏颔首,揽住郁小雀的腰。 “没死。” 门被推开以后,郁小雀跟在姜晏身后探头探脑,紧紧扒着男人的胳膊。 “站好了。”姜晏拍了下他的背,轻斥道,“站没站相。” 郁小雀站好以后,看向病床上的人。 没什么尊严地光着身子,像是被捆住挣扎不得雪白的要待宰的猪。 他的脸上高高肿起,颧骨淤青,几乎要从皮肉里透出黑色,挺直的鼻梁下挂着血,整个人惨不忍睹,再也没有当初半点嚣张跋扈的意思。 更为凄惨的是他的下半shen,郁小雀只扫了一眼,就把头埋进姜晏的怀里。 “他,他怎么了?” 郁小雀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向行。 姜晏反问道,“你说呢?” 小金丝雀不是未经人事,可向行不是很厉害吗? “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姜晏侧头示意保镖,“把他弄醒。” 保镖拎起浇花的水壶,对着向行的眼睛和鼻子泼下去。 “可惜医院不让带酒。”姜晏坐在椅子上,搂着郁小雀,很是遗憾,“还是要守医院规矩。” 向行呛咳了几声,艰难地睁开眼睛,嗓音嘶哑,“是你……” “当然是我。” “满意我送你的礼物吗?”姜晏看都不看床上那坨东西,真诚发问。 瞧着很是斯文有礼。 “你他吗就是个疯子!”向行激动起来,把镣铐拽得一直响,“老子怎么得罪你了!?” 姜晏慢吞吞地给郁小雀编辫子,懒懒地撩起眼皮,“你觉得呢?” 向行下身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终于看清了姜晏怀里的少年,不正是那个哭起来好看极了的小鸭子吗? 他可心痒了好久。 电光火石间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再生不出半点旖旎心思。 “是你说送给我玩的!”向行恨不得在姜晏笑盈盈的脸上来上几拳,他咬着牙根,“你欺人太甚!” “你他吗的别以为我怕你。” 郁小雀回想起那日,被人压在身上乱摸的恐惧和羞耻,眼圈偷偷红了,像只无助的小鸵鸟,又难堪又怕。 姜晏满意地梳理好小金丝雀的小辫子,声音不冷不淡,“你能怎么样呢?” 毫不掩饰的轻蔑。 先不说向家和姜家不在一个层面,光是姜晏就不是他能斗得过的。 “我是说了送你。”姜晏深以为然的点头,整理郁小雀的碎发,轻声道,“但是我说过的吧。” “不许碰他的脸。”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被你打成那样,我自然心里有气,你也谅解一下。” 姜晏头头是道,像是多么有道理。 “你不怕我告诉姜总吗?”向行恨得不行,这几天他甚至数不清多少人,随意亵玩,他好像落进了无间地狱,任人羞辱。 姜晏仿佛听见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把下巴抵在郁小雀的肩膀上,笑问,“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出去吗?” “再说了,我可没插过手。”姜晏耸肩,无辜得很,“只是透露了点汪少爷妹妹和你的趣事罢了。” 那个被向行玩得精神出问题跳楼自杀的掌上明珠。 汪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向行。 “我要杀了你!!”向行疯了一般,挣扎着冲着姜晏扑过来,手腕被镣铐磨出血,滴落在床单上。 “疯子!你精神有问题赶紧去看脑子,别他妈祸害别人!” 郁小雀吓得捂住耳朵。 “慢慢享受吧,向少爷。”姜晏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说完抱着怀里受惊的人儿离开。 出了病房,姜晏脚步沉稳,脸上再无半点笑,郁小雀缩在他的怀里,眨着眼睛努力憋着泪,生怕哭出来招姜晏烦。 “知道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吗?”男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问道。 “顺……顺路?”郁小雀小耳朵通红,吸了吸鼻子,泪汪汪的。 “我的傻小雀。”姜晏顿时松下来,语调透着点无可奈何,“怎么蠢成这样。” 郁小雀生闷气了,不说话。 就是因为先生总骂他傻,他才傻的。 “你是我的。”姜晏上了电梯,正巧对上镜子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他蹭蹭郁小雀柔软的发丝,“明白吗?” “你要是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姜晏注视着郁小雀迷茫的眼睛,嗓音缱绻,眼底是一片看不到底的郁色,“我保证你会比他更惨。” 说白了折腾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警告郁小雀安分守己。 郁小雀想起向行惨烈的下半身,抖了个寒战,怯怯地摇头。 “乖,知道怕了就好。”姜晏把他往怀里紧了紧,笑着道。 瞧他这个人多恶劣,分明是他把郁小雀送给别人玩,事后还要翻旧账,迁怒什么都不懂的小金丝雀,甚至还威胁恐吓他。 对自己干下的混账事只字不提。 两人刚坐上车,医院里跑出个男人左顾右盼,男人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一身黑西装,领带都透出一丝不苟,提着公文包,理得板正的头发有些凌乱。 “老板,怎么了吗?”助手好不容易追上他,气喘吁吁道。 “我好像……”男人抿唇,不大确定似的,“看见清清了。” “小少爷?”助手扫了一圈四周,疑惑道,“小少爷怎么会在这?” “查。” # 一眨眼郁小雀已经在烘焙店工作了小半个月,小脸也肉眼可见的圆润了。 夜里姜先生完成日常任务时,发觉小幼苗的叶杆肿了一大圈。 “少说十斤。”姜晏忽然抱起软塌塌的小树苗,掂量了掂量,啧啧叹道,“猪崽子。” 小幼苗刷刷流着小露珠不让他碰,软乎乎地拿小叶子打他。 不许说他胖! 郁小雀第二天在烘焙店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戳戳圆嘟嘟的脸蛋。 “我胖了吗?”小美人掐着腰,眼里波光流转,小声音软软的。 幸可摸了把鼻子,看了一眼郁小雀美艳的脸,又赶紧收回视线。 “没,没有啊。”幸可咽了咽口水,尽量冷静道,“还是很好看。” 郁小雀已经接受了老板是个结巴的设定。 他皱皱小眉头,得出结论。 就是先生事多,于是又安心地啃了一口小蛋糕。 孟楠在郁小雀身后给幸可做口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问啊,你倒是问啊! 冲鸭! “那个……”幸可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今晚有时间吗?” “店里去聚餐。” “聚餐?”郁小雀眨巴眨巴眼睛,一下子亮了,“是好多人一起出去玩吗?” “差不多。” “好耶!”郁小雀欢呼,在外面浪了小半个月,小金丝雀越来越野,“我问问哦。” 他得先去试探试探敌情,“好。”店里都知道郁小雀家里管的严,肯定要和家里说一声。 小雀今天飞了吗:大宝贝:? 小雀今天飞了吗:先生今晚回家吃饭吗? 姜晏笑这小东西真粘人,一会见不到就开始惦记。 大宝贝:不回,有应酬大宝贝:你要乖姜晏想了想,又发了个表情包大宝贝:小雀今天飞了吗:好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郁小雀放下手机,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不得了。 第36章 他趴在地上求我的时候…… 大宝贝:早点睡觉,不许熬夜。 小雀今天飞了吗:好哦,先生。 小雀今天飞了吗:先生还有多久回来呀? 大宝贝:会很晚,别等我。 小雀今天飞了吗:我现在就要睡啦,晚安。 小雀今天飞了吗:郁小雀坐在厕所的马桶咬着指甲,松了口气。 以他的经验,先生估摸着又要天亮才能到家。 他揪起衣服下摆,凑近闻了闻,嫌弃地蹙起小眉头,一股子浓重的火锅味。 郁小雀吐了吐舌头,漂亮的小脸被辣得粉扑扑的,他忧心忡忡地扒拉着手指计算时间。 “小雀。”突然厕所的门被敲了敲,“买到消食片了,吃了会好受点。” “嗯嗯。”郁小雀揉揉撑得溜圆的小肚子,慢吞吞地站起来。 “谢谢小老板。” “以后可别这么吃了。”幸可笑了笑,无奈道,“你喜欢吃我们可以经常去吃。” 谁能想到郁小雀这么点个小身板,愣是斯哈斯哈吃了两人份的量。 明明小肚子都鼓起来了,还是两眼放光的往里塞,嘴巴鼓鼓囊囊的一动一动。 郁小雀是个吃东西没数的,加上他之前被姜晏管的严,以为世上顶好吃的就是肯德基了,没成想还有火锅这等美味。 火红的干辣椒,墨绿的青花椒,辣椒浮在红汤上,红汤沸腾着,打着旋儿,翻滚着散发出醉人的香味。 小馋鬼顿时就把持不住了,就算是清水涮过的肉,也吃的他嘴唇红肿,越吃越带劲。 最后就成了这幅走一步打一个嗝的小惨样。 “我得回家了。”郁小雀接过矿泉水咽下消食片,含含糊糊道,“太晚了。” 幸乐一愣,看了眼时间,确实快凌晨了。 吃完火锅后,孟楠他们又嚷着要来酒吧,郁小雀就仿佛是迟来的青春叛逆期,也不知怎的,也跟着闹。 疯来疯去就半夜了。 “好。”幸可捏着水瓶子,支吾了一下,“你,你今天开心吗?” 郁小雀歪头顿了顿,澄清漂亮的眼睛眨了呀眨,眉眼都跟着弯了起来。 卫生间的灯光柔和,他一笑更是有了几分妖娆又纯真的味道。 小美人重重点头,软乎乎道,“我今天很开心。” 他又想了想,“真的很开心。” 心都是炙热的,带动着生锈的齿轮,又吱嘎吱嘎地转动起来。 他说不出心底呼之欲出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他只是傻乎乎地笑着,一遍遍干巴巴的说自己有多开心。 和先生在一起虽然也会开心,可却是苦的。 他伏在男人的膝盖上,像只乖顺的小宠物,翘着头等着男人偶尔心情畅快时摸摸头的垂怜。 便能偷偷欢喜好一阵。 可今天是不一样的。 郁小雀看着手腕上孟楠给他系上的红绳,店里每个人都有,他低声喃喃着,“就好像……我像个人了……” 幸可没听清他说的话,也跟着傻笑,分明是个看着阳光的男生,只要遇到郁小雀就憨得不忍直视。 “你开心就好。” 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跟着郁小雀,一开始也以为这是个千娇百宠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可时间久了,就发现不大对劲。 郁小雀哪怕在夏日炎炎也捂得严严实实,嗓子总是嘶哑的,更别说手腕处不小心露出的淤青。 小美人看着矜贵极了,像是被含在嘴里的小明珠子,艳丽的眉目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仿佛是玻璃柜里精致的小人偶,他看着是在对你笑,你又依稀能听见他的哀泣。 他许是过的不大如意,幸可想到这心尖就又酸又麻。 “你要是喜欢……”幸可按捺住揉揉小美人脑袋瓜的冲动,轻声道。 郁小雀卷翘的睫毛上镀着层金边似的,轻轻颤动宛如欲飞的蝴蝶。 “别给老子不识好歹!”洗手台的方向传来粗暴的声音打断了幸可。 青年神色惶恐,好像走投无路躲进了洗手间,却被中年男人掐着脖子一把按在洗手台上。 中年男人的手顺着下摆伸进他的衣服,青年被吓得脸色煞白,拼命地试图推开他,仰着头躲避,声音颤抖,“不要……” 他腰间弹软细腻的的触感让中年男人狂喜不止,“老实点,伺候好了,秦总这单生意也好说。” 青年听见秦总两个字,清透的双眼流下慢慢淌下两行泪水,也不再挣扎,像是认了命似的躺在洗手台上。 只能发出几声兔子濒死的微弱泣音。 “对嘛。”中年男人咧嘴笑了,大肚腩也跟着抖了抖,“想想秦总,乖乖伺候好,不就要什么有什么看。” “你,你……你放开他!”一道又软又凶的声音传过来。 郁小雀举着手机,瞪着水濛濛的大眼,“你没听见他不愿意吗?” 小美人悄悄瞥了眼幸可的位置,怯怯地咽了咽口水,“你再不放开我就,我就报警了!” 中年男人舔了舔唇,绿豆眼又上下把郁小雀打量了个遍,尤其是腰那里。 郁小雀搓了搓胳膊,一股子恶寒涌上来,幸可往前走了两步,眼神一肃,挡在他身前。 “报警?”中年男人松开青年,似乎对郁小雀更感兴趣,“我们两个你情我愿,你管什么闲事。” “还是说,你也想加入进来?”中年男人直勾勾盯着郁小雀,像是要把他的衣服扒了一般,越过幸可就想去摸小美人滑腻的脸蛋。 “滚开。”幸可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用力,冷喝道。 中年男人沉溺于酒色,早就被掏空了,毫无还手之力,嘴上还在逞能“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找死……哎呦呦……松手……” 郁小雀趁机绕到青年身边,把他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道,“不怕了,他不会再欺负你了。” 青年撑起身子,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像是麻木了一般,“你们快走吧,他,他不好惹……” 郁小雀拆来一包纸,软糯糯的,仿佛不知人间险恶,明明手都在抖,还是坚定道,“我们一起走,我不怕他。” 青年眸光微动,有了点反应,侧头看郁小雀,嘴唇翕动,挤出一抹笑,“谢谢你……” 许是因为第一次得到善意,心头的苦便也终于压抑不住,他慢慢地蹲下身子,靠在洗手台边,眼泪像是从凝滞的泉水里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郁小雀一下子慌了,平时就数他最能哭,别人一哭他蹲在边上顿时麻爪了,手足无措的,“你,你不要难过,坏人已经跑了。” 青年眉眼清秀稚嫩,一双茶褐色的瞳孔,嵌在眼眶里像是浸着一汪清水,发色也要比常人浅一些,呈现出温柔地栗色,哭起来鼻尖红红的,像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别哭啦,我请你吃棉花糖。”郁小雀也懵住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可好吃了。”小美人手舞足蹈的和他描述,末了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千万不能洗它!” 青年眼含泪光地噗嗤笑了,哑着嗓子,“我没事了。” “你们快走吧。”青年朝外看了一眼,温声道,“等他把人叫过来就来不及了。” “那你怎么办呀?” “我?”青年吐了口气,自嘲道,“我已经陷进泥潭了,哪还在乎会不会更脏。” “你不一样……” 你这么干净纯粹,怕是权贵最喜欢的猎物。 “快带他走。”青年示意站在边上的幸可。 “走哪去啊?” 少年扬着头,保镖们低头让出一条路,他不紧不慢地走进来,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青年登时一抖,遮住郁小雀的脸,颤声道,“没,没什么,我现在就回去。” “着什么急?”少年个子不高,语调带着股轻蔑,“让我看看,谁敢坏了哥哥的好事。” 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推开青年。 郁小雀紧紧攥着手机,打开紧急通话的页面,看着姜先生三个字心定了不少。 “怎么是你?”少年看清郁小雀的脸以后,声调微扬。 “白,白帆……”郁小雀也是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是害怕,是鲜明到无法忽视的恨意,这一年来日日撕咬着他骨血的恨。 “还真是……”白帆扬起嘴角,慢悠悠地扫过两人,“物以类聚啊。” 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后,扯出谄媚的笑:“您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白帆的目光落在郁小雀的小腹上,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他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求我,那可真是……” “闭嘴!”郁小雀抬起头,常挂着甜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少见地眉眼都狠厉起来。 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张总要是喜欢,一起收着就好。”白帆回头,轻声道,“总之都是一路货色。” “带走。”他对着保镖招手。 保镖个苡橋个都是练过的,幸可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被按在地上,抱着头被围着圈打。 “你放开他!”郁小雀握紧拳头,眼眶微红,“我,我跟你走……” 第37章 这都是你自找的 郁小雀被身后的人推搡着进了包房,他险些一个趔趄摔倒,脚下无力,膝盖发软,又强撑着不露出怯态。 他一遍遍摩挲着手机,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包房静了一瞬间,很快又吵嚷起来。 “秦爷的狗也不怎么听话嘛。” “啧,还是没教好,碰一下就跟怎么了他似的……” “又带回来一个,张总今天有福气了。” …… 郁小雀站在中间都觉得脸皮火辣辣的,下巴细微地颤抖着,小手死死抓着下摆。 那股子勇气又颤巍巍地缩了回去,他就是个胆小兮兮被养的矜贵的菟丝子。 不得不说姜晏这一手的确是高。 郁小雀这样娇贵的小玫瑰硬生生被他拔了刺,没了刺的小玫瑰还能怎么保护自己呢? 哪怕害了自己孩子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又能做什么呢? 灰头土脸地被人奚落调笑,被人像是廉价货物般点评。 他只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待在姜晏为他建造的金笼子里,依附着男人才得以喘息。 青年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场面,安抚地握住郁小雀颤抖的小手,对他轻轻笑了笑。 大小两个美人瑟瑟发抖地依偎在一起,倒是让不少人从小腹蹭的燃起一股冲动。 “过来。”坐在中间的男人声音低沉,像是唤猫儿似的对着青年招手。 青年明明嘴唇都煞得发白了,还是不敢抗拒地迈动脚步。 “啧。”秦暮白不大耐烦地敲敲扶手,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不可违逆的压迫,“让你走过来了吗?” “狗该怎么做?” 文希不是不是第一次大庭广众被这样对待了,他挤出讨好的笑,“希希知道。” 膝盖微弯,就要跪下。 郁小雀小手使劲攥着青年的手不放,他垂着头,也不吭声,就是不撒手。 小脸用力到憋得通红。 他就是这样的人,再怎么害怕也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即便现在的他弱小到随便一个人都能捏死他。 可有些东西到底是骨子里的。 文希急得不行,生怕耽搁了一会儿,惹得秦暮白不悦,郁小雀就有麻烦了。 “你先松手,听话。”文希小小声。 “不……”郁小雀声音比他更小,却很坚定,“他是坏蛋……” “你……” “不愿意?”秦暮白没心思看他俩咬耳朵,提高了音调,随手搂着个美少年往后一倚。 “没有,愿意的愿意的!”文希手忙脚乱跪在地上,郁小雀还扯着他一条胳膊不放,一时场面有些滑稽。 引起一阵哄笑。 “这两条狗倒是团结友爱得很。”白帆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角落。 “你才是狗!”郁小雀虽说胆子比针眼还小,但怎么说也是姜晏的人,人又讨人喜欢,谁不是哄着捧着的。 他也就是对姜晏软巴巴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其实小脾气也大着呢。 更别提对上白帆了。 “你这么向着他……”秦暮白扬扬眉,饶有兴趣地身体前倾,唇边的笑容邪肆中带着危险的气息,“不如你来代替他怎么样?” 郁小雀的汗水顺着脖颈流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差点就瘫坐在地上。 “秦爷不要……”文希趁着郁小雀出神的功夫,掰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爬向秦暮白,“希希来了。” “好狗。”秦暮白夸奖似的挠挠文希的下巴,下一刻神色骤变,“刚才让你服侍张总,你服侍到哪去了?” “希希错了……”文希像讨饶的犬儿似的,蹭着秦暮白的手心,嘴上不停的认错,“希希不敢了……” 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楚楚可怜地蓄着一汪泪。 “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秦暮白拍拍他脊背。 文希就真的爬着绕过一圈人,爬上张总的怀里柔柔地道歉。 一路上不知道被踢了多少脚。 他强忍着泪水。还要谄媚地勾着中年男人。 张总却把注意打在了郁小雀身上,文希漂亮是漂亮,哪有郁小雀又艳又烈。 “那他……”张总歪着绿豆眼,怀里抱着文希,嘿嘿笑道,“我也挺喜欢的,您看……” 秦暮白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笑着道,“那就看张总的本事了。” 张总顿时大喜,已经做好了左拥右抱的美梦。 区区一个小美人,还是手到擒来。 郁小雀看着一步步正在接近他的中年男人,仓皇地忍不住往后退,一咬牙打通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电话被姜晏接通时,铺天盖地的惶恐比之前更甚。 郁小雀心跳都快停了,那安静的几秒只剩下喘息声,他甚至后悔起来。 张总见他搬救兵也不以为意,他能有什么后台大得过秦爷。 不过看着到手的猎物苦苦挣扎,再被碾去最后一点希望,也满足了他的恶趣味。 “喂。” 男人温柔和煦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郁小雀觉着不大对劲,又说不出到底哪不对。 包房内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怎么?”张总以为是自己的英姿惊得众人说不出话,更是得意道,“再叫个人陪我一起玩?” “那要看我满不满……” 话音未落就被一股力道狠狠踢翻。 男人举着手机,浑然不觉般,面容沉静地收回脚,唇边带着微微笑意,“张总还满意吗?” 与此同时,郁小雀的手机也清晰地传出男人的声音。 姜晏看都没看郁小雀,显然忍了很久,一脚踢上张总的肚子,把人踹到墙边上,呛咳着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张总怎么不说话呢?”姜晏很是苦恼一般,又冲着脑袋踢了一脚,“不满意我吗?”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包房内只剩下张总的惨叫。 “差不多了。”秦暮白抿了口酒,淡淡出声道,“别闹出人命。” 姜晏理都没理他,像是没听见一样。 郁小雀被吓得脑子宕机,瞧着姜晏凶狠的模样颤抖着嘴唇,慢慢地牵住他的裤脚,轻轻拽了拽。 姜晏没动,半晌,他缓缓蹲下身,直视着郁小雀的眼睛,帮他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傻了?” 郁小雀本来没哭,听完这句话瞬间就绷不住了,眼泪挤在眼圈往外冒,他一头扎进姜晏的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姜晏横抱起他,走到阴暗处的沙发上坐下。 他嫌吵,所以一直坐在角落里,还惦记着给郁小雀买点夜宵回去。 谁想到这前脚刚和他说好晚安的小玩意,下一秒就被哭唧唧地推搡着到他面前。 “原来是姜先生的……。”秦暮白恍然大悟一般,掐着文希的两颊灌下一杯酒,看他痛苦地挣扎。 “不过你的狗……”秦暮白拍拍文希的脸蛋,笑眯眯道,“教的可没有我的听话。” 郁小雀把自己又往姜晏怀里塞了塞。 姜晏抚摸着他的头毛,温声道,“小雀年纪还小。” “看你这样子,倒是真的宠。”秦暮白瞟了眼直勾勾盯着姜晏的白帆,忍着妒意,咬紧了后槽牙,幽幽道,“姜总知道吗?” 包房内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谁不知道姜晏是有个楚家未婚妻的,最近又为了个白月光程玉和姜总闹翻了。 情深至此,也是难得。 不过这小美人又是哪来的? “打发时间的玩意,说不上宠不宠的。”姜晏面色不变,轻描淡写道,“就像秦总说的,不过是条狗罢了。” “那不如交给我管教管教。”秦暮白顺杆接上话,点燃一根香烟,按在文希的锁骨上,“还给你时,保证和他一样乖。” 文希泪眼朦胧,咬着唇不敢叫出声,闻着皮肉烧焦的味道,抖得不像话。 “不劳秦总了。”姜晏托着郁小雀的屁股让他坐稳了,拒绝道,“我可得抓紧时间放纵,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姜晏说的模糊,在座的人却是秒懂。 以姜先生的专情,婚后估摸着是要遣散这一堆莺莺燕燕,自然得抓紧时间。 方才八成也是因为张总对他出言不逊。 他们心思又活络起来,这姜晏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把小美人当个消遣,若是日后不要了,他们也能分一杯羹不是。 “姜先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秦暮白把文希扔到脚边,扯唇笑着,“可是会让我觉得你是真上了心,舍不得了。” 姜晏懒懒地掀起眼皮,眸子里淬着冷光,他把玩着郁小雀的手指,缓声道,“那秦总是想怎么样呢?” “我不碰他。”秦暮白指着眼前的地毯,挑唇,似笑非笑开口,“让两条狗比比谁跑得快,如何?” “给大家助助兴,找几个乐子。” 两条狗指的是什么自是不用多说。 郁小雀抓紧了姜晏的衣角,小脑袋使劲蹭,依赖极了的模样。 姜晏一言不发,慢悠悠地抚着他的长发。 秦暮白也不着急,径直倒了一杯酒。 “小雀不是睡觉了吗?”姜晏突然低声问道,没什么兴师问罪的的意味,像是好奇。 郁小雀低着头,嗫嚅着不敢吱声,小手把姜晏的衣角搅得乱七八糟。 “天生的惹祸包子。”姜晏叹息了一声,刮了下他的鼻子,“这都是你自找的。” “秦总说的有理。” “养这东西不就是为了找乐子。” 郁小雀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白,最后失去血色。 第38章 拔了他的指甲 郁小雀傻乎乎地跪坐在地毯的中央,揪着衣角泪唧唧地望着姜晏,他咬着唇,眼里闪着盈盈的光,瞧着便是十足招人疼的小表情,抽抽搭搭的蜷成糯米团子似的。 “先生,先生……”郁小雀嘴里含含糊糊地,仰着脑瓜,是要姜晏抱抱的姿态,“要回家。” “我们回家好不好呀?” 哪怕这时候还在和男人糯叽叽地有商有量。 姜晏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就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既然是比赛……”秦暮白踢了踢脚底的青年的屁股,示意他跪在郁小雀身边,“总是要有点彩头才有趣。” 文希乖乖地跪在郁小雀旁边,悄悄摸了摸他的手,他大敞的衣领下雪白的锁骨若隐若现,却生生被烟疤毁了这幅美景。 他好像习以为常一般,只是眼角晕着尾绯红,眉眼脆弱又温柔。 姜晏仿佛兴致缺缺,摆弄着手机不搭话。 “这样吧。”秦暮白看着跪在中间的两人眉目传情似的,唇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弧度,指着郁小雀道,“要是希希赢了,你就把他给我。” “希希随便你玩。” 郁小雀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去看文希。 文希垂下眼皮,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上下牙齿都在发颤,却仍是露出脖颈,温驯至极。 “那要是我的宝贝赢了呢?” 姜晏神色莫测,像是终于提起了点兴趣,侧头看向秦暮白。 “赢了的话,我就把希希一起送给你。”秦暮白耸了耸肩,笑着道,“姜先生怎么看都是不亏的。” 姜晏换了个姿势,支着头,瞥了眼文希,淡淡道:“我对别人玩lan的东西没兴趣。” “啧。”秦暮白也不恼,含着笑的目光移到文希身上,“瞧见没,别人都嫌你脏。” 文希低垂着脑袋,微微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我怎么教你的?要做一条懂礼貌的好狗,去给姜先生道歉。”秦暮白亲了一口身边的美少年,命令道。 文希缓缓抬起头,即便这些年受过的屈辱已经多到他麻木了,心都是死沉一片,可原来还是会抽chu着生痛。 他竟生出些迷茫。 那人曾攒了几个月的饭钱给他买上一双冰鞋,一边啃着馒头笑着说,我家希希的腿是未来冠军的腿,自然是要最好的冰鞋。 以后我有钱了,还要给希希更好的。 以后,什么是以后呢? 年少时的文希想过很多次。 幻想和那人有个不大的小家,养上一猫一狗,日子虽不算富足却足够快乐。 可后来,文希再也不敢想了。 沙发的男人高高在上左拥右抱,时至今日权利地位他应有尽有,再也不是那个寒酸的穷小子。 他却只能用那双他嘴里曾经最宝贵的腿跪在所有人脚边,任人取乐。 “听不懂话?” 秦暮白微微皱眉,加重了声音。 “不必了。”姜晏很不耐烦似的摆摆手,“快点开始吧,阿玉今晚的飞机。”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秦暮白摊手,提高声音,“希希,我不喜欢输哦。” 郁小雀和文希像是什么斗兽场被强推上去的小动物似的,可怜兮兮地挤成一团,依偎着发抖。 “穿着衣服有什么意思?”有人高声提议道。 实在被弄得心里痒痒,寻思看看也能过个眼瘾。 “也是。”秦暮白深以为然地点头,随意道,“那就脱了吧。” 包房内的起哄一轮高过一轮。 是全然不拿他们当人看了。 郁小雀眼巴巴地望着姜晏,紧紧抓着身上的的衣服,像是溺水的人抱着的最后一块浮木。 手脚冰凉,什么都听不清晰。 眼看就要受不住厥过去。 “希希,希希可以都脱了……”文希勉强挤出笑,护在郁小雀身前,“看希希,希希脱……” “浪dang货色!”秦暮白饮下红酒,冷冷道,“你当你那破身子还有什么新鲜的?” “就是就是,早就看腻歪了。” “要看也是看另一个的……” “你算什么东西。” 文希充耳不闻,脱下上衣,哆哆嗦嗦地去la裤链子,“别怕,我保护你,我……” “不脱!”郁小雀按住他的手,小小的身子炸毛似的,凶狠地瞪着一圈人,“希希也不脱。” 那么小的一团东西凶唧唧的,一看就知道没吃过什么苦头。 白帆拎起一瓶酒,慢悠悠走到郁小雀身前,歪歪头,“狗嘛,狠点就乖了。” 郁小雀瞪大眼睛防备地看着他。 他弯身凑近郁小雀的耳边,眼里闪着挑衅的目光,用别人听不清的声音,气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是故意把你推下去的。” “本来是打算找一群混混给你玩没了,算你命好。” 郁小雀双手握着拳,咬紧了牙,有什么东西在静脉中膨胀,逐渐沸腾起来向全身扩散,不可扼制,冲决了那积蓄了一年的苦楚,唯独留下了剧烈的恨。 他愤怒地直发颤,手指着白帆,胸脯大幅度起伏着。 他疯了一般像只小牛犊似的扑向白帆。 两人在地上撕打成一团。 谁也没想到郁小雀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道和反抗。 他的手被制住了就用脚,脚被人按住了就死命张嘴去咬。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狂犬病啊!” 众人拉都拉不开,郁小雀毫无章法地攻击所有靠近他的人。 最后两个人被拉开后,白帆也没讨到好,脸被郁小雀挠得刺痛。 郁小雀被按在地上,浑身发抖,使劲睁着两只眼睛,嗓音尖利,声带像是被劈了一样,“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放开我!” 声音越来越小,又慢慢化成泣音,他的脸被迫贴在地上,瞪得滚圆的眼睛充盈着愤怒的泪水,眼泪陆续的淌,蓄出一个小水洼。 倒垂下的蓬乱的额发完全淹没了眉额,乍一听更像是扎心钻耳般沙哑的嘶叫。 悲拗又无力。 姜晏坐在黑暗处,神色淡漠,就那么静静看着,白帆摸了摸脸上渗出的血丝,表情越发地狰狞,他扔下手中的纸巾,冷声道:“架好他。” 他捏着郁小雀的下巴,脸上的挠痕显得他更是可怖,他扬手就是一巴掌。 郁小雀被打得侧过头,半边脸顿时没了直觉,火辣辣的。 “接着骂啊。” 白帆不等他回神,又是一个反手巴掌。 郁小雀头昏眼花,还是恶狠狠地瞪着白帆,冲他吐了口唾液。 白帆后退一步,彻底被激怒了。 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巴掌,不给郁小雀喘息的时间。 文希被秦暮白薅着头发动弹不得,嘴唇蠕动着,说出的话压根没人在意。 郁小雀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缓缓流血,精致的小脸又青又紫,比白帆更要惨得多。 “他不就是喜欢你这张脸吗?”白帆重重拍了拍郁小雀脸。瞧见人疼得一颤,终于满意地笑了笑。 “还有手。”他抓起郁小雀白皙细长的手,慢慢抚摸,“拿钳子来。” 这是要拔了郁小雀的指甲。 闹成这样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郁小雀再怎么说也是姜晏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 愣是没人敢动。 姜晏翘着腿,像是一切都与他无关,指尖的香烟缓慢地燃烧着,他淡淡地看着被架在中间狼狈的人。 没人比他更清楚郁小雀这双手有多宝贵,意味着什么。 这双手曾绘出了在拍卖会价值千万的画,也曾温柔调皮地勾着他的小指一晃一晃。 初见那人时他笑的样子哪怕时隔多年,姜晏闭着眼还是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寸弧度,弯弯的眉眼漂亮得就好像天上的半弦月,清凌凌又仿佛雨后的竹叶。 分明从未见过,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可现在却没有一点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人,能发泄愤怒的最大途径就是没什么杀伤力的扭打。 是他亲手把那朵矜贵的小玫瑰变成了这副歇斯底里失去理智的样子。 心里却没有半丝报复过后的舒爽。 “拿钳子来。”秦暮白揉着文希的耳垂,低声吩咐道。 文希怯怯地摇头,抓着秦暮白的手,眼里尽是乞求。 “不听话?”秦暮白不轻不重道,“你是又想睡狗笼子了?” 文希单薄的肩膀细细地颤动,咬着下唇,缓缓地摇了摇头。 秦暮白低笑一声。 郁小雀的手被白帆踩在脚底,已经变得淤紫,他仍是倔强地瞪着白帆,恨意在眼底汹涌。 坐在边上的男人却无动于衷。 郁小雀的心彻彻底底凉了下来。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伤了孩子的人近在眼前,他仍旧只能被踩在脚底动弹不得。 “你好像完全认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白帆冷笑道,脚下用力。 “晏哥哥马上就要和阿玉……” “够了。” 姜晏从沙发上站起,脱下外套包住倒在地上的小金丝雀,警告地瞥了眼白帆,“时间就要来不及,我就不奉陪了。” 他轻柔地捂住郁小雀的眼睛,温声安抚着,“我们回家。” 郁小雀却动也不动,像是没有了灵魂了一般,疲惫地闭上眼睛。 第39章 那先生算什么呢 从车窗外吹来了柔和微凉的夜风,星星不知道躲哪去了,黑夜的帷幕犹如一个魔鬼,正露着狰狞的面孔。 “疼吗?”姜晏低下头轻轻吹了吹郁小雀红肿的小手,慢条斯理地上着药。 郁小雀傻呆呆地坐在他怀里,惨惨地死盯着窗外,如同木偶一般,泪水在眼窝盈含,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姜晏眉梢轻蹙,仿佛很是心疼一般,自顾自地温柔道,“你何必非要和白帆过不去?” “这下吃到苦头了。” “……”郁小雀嘴唇动了动,想到了什么似的,不顾疼痛,用肿胀的双手死死抓住姜晏的,“他承认了,他承认他故意把我推下去了,先生,他承认了!”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杀了我的宝宝!” 眼里是挟着泪殷切的期盼。 他在期盼什么呢? 公道吗? 姜晏神色淡然地看着他,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瞧着他腕上的红绳若有所思。 郁小雀就只是一遍遍哑声重复,直到声音越来越低,他抓着姜宴的手也越来越松。 “他杀了我们的孩子呀……”郁小雀此刻一毫思想也没有,脑子里空荡荡的,低声喃喃着。 他的眼里没有泪,只有一份深幽的凄楚和绝望,但你却觉得他似乎已经流干了每一滴泪,现在是每个毛孔都在无声地饮泣。 姜晏体贴地握住他的小爪子,被蹭了一身的药膏也不在意,温声道,“白上药了。” 又颇有耐心地垂着眉眼重新上了一遍。 “先生……”郁小雀脸色白的出奇,指痕高高肿起,嘴唇上毫无血色,直直地注视着男人的头顶的发旋,“为什么呀?” 似乎从认识男人以后他就经常在问为什么? 许是绝望与无力地次数太多了,他也理不清有多少怨了,最后绕在唇边,兜兜转转只剩了一句。 为什么呀? “我没有听见。”姜晏包扎好郁小雀的小手,捏了捏他细瘦的腕子,指腹在红绳上反复摩挲,音色像淡淡清风,无波无澜。 “可是他说了呀……”郁小雀动了动屁股,贴得离姜晏更近了,急声道,“我听见了,我没有撒谎,我没有呀……” “可我确实没有听见。”姜晏睫毛低垂,长儿密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一层灰青色,“有没有可能是小雀幻听了?” “我,我没有听错……”郁小雀觉得自己的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刮着,血也在一滴滴的流着,“先生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他甚至连大声说话的气力都没了,觉得精疲力尽。 “那你想怎么样?”姜晏关上车窗,细细打量着郁小雀的脸,“你能怎么样?” 男人依旧冷静理智,仿佛郁小雀只是个失去了孩子悲伤过度,产生了臆想的妻子。 “我,我,我想……”郁小雀一时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男人,水润的眸子微微颤动。 “孩子已经没了。”姜晏声音不温不火,眸子幽深得看不出什么情绪,“你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男人肤色冷白,侧脸轮廓冷硬,神色淡漠。 可郁小雀越看越觉得连他都面目可憎起来。 他感到一阵无比的寒冷,像是不认识了姜晏似的,又眨着雾磅磅的眼睛看他。 男人的怀抱温暖宽厚,他却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想要逃离的欲.望。 郁小雀紧闭了一下眼睛,推开姜晏的手,把头转开去,他吸了吸鼻子,沉默了许久。 半晌,他仿佛恢复了理智似的,他的脸上似乎轻笼着一层灰藕色的薄纱,轻漾着一种悲喟的音调,细声细气道:“先生把我当什么呢?” “肯定不是人。” “是狗吗?” 他想起今天众人的起哄羞辱与男人的无动于衷。 郁小雀低垂眼皮,使劲抠着指甲,尖酸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所以不在乎我的孩子对吗?” “可是先生和我日日在一处,先生又算什么呢?” 他一贯是爱笑又爱娇的,顶多气得凶了,最狠也不过是混蛋两个字。 姜晏何曾听过这张软绵绵的小嘴吐出如此刻薄难听的话。 他捏着郁小雀的下巴尖,清冷的嗓音夹上些愠怒,“放你出去这才多久,真是野得没边了。” “跟谁学的不三不四的话?” 姜晏手掌骤然收紧,声音冷若冰霜,“以后再我让我听见一次,这张小嘴别想要了。” 郁小雀到底是怕他的,吓得嗝都出来了,口齿不清地去掰姜晏的手,“窝,窝讨厌你,泥走……” 姜晏眼睛一瞥,又瞧见那腻白腕子上碍眼的红绳,二话不说就往下扯。 郁小雀皮肤嫩,这么硬扯自然磨出一圈血痕。 “那是我的!”郁小雀不让他碰,护着红绳。 “你都是我的。”姜晏冷笑道。 “是我朋友买给我的,你不许碰!” “朋友?”姜晏制住他的手腕,嗤笑道,“你的朋友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吗?” “他们知道你功夫有多好吗?” “他们知道你整日像条狗似的对我摇尾乞怜吗?” 郁小雀心冷得发颤,男人的话就像一根根尖刺搅动他的心,他只能支支吾吾着,没什么底气,“我不是狗……” “呦。”姜晏挑眉,牵了牵嘴角,笑意薄凉,“刚才不还说自己是狗吗?” “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呢?” 姜晏垂着眼睛看他,慢慢打开车窗,深呼吸一口,沉声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和你当朋友?” 他拎着郁小雀的衣角,“你吃我的穿我的,我把你养成个小少爷,让你在外人面前体面矜贵。” “你别给脸不要脸。” 郁小雀被他这堆话砸的回不过神,全身僵直麻木了,僵僵地呆了半晌。 “你也配有朋友?”姜晏扯下他的红绳随手扔到窗外。 郁小雀一下子回过神,癫狂似的扒着车窗,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要去捞红绳,“下车,我要下车!” 姜晏一时没察,险些让郁小雀从车窗折过去。 他心惊胆战地把人捞回来,手高高扬起。 郁小雀反射性闭紧眼睛,贴着车门摸索着把手。 姜晏瞧着他泪糊糊又青紫的小脸蛋,蜷了蜷手指,叹息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要我的手链。”郁小雀敲着车门,想尽办法要下车。 “我给你买新的……” 郁小雀理都没理他,哀求着司机,“你放我下车吧,求求你……” 司机从后视镜窥着姜晏的神色,一脸为难。 “让他下车。”姜晏阖了阖眼,皱眉道。 郁小雀被放下车后,眼看着从眼前一溜烟车开走了。 姜晏就这么干脆把他丢在了回城的郊外,荒无人烟,连点光亮都没有。 他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眼前越来越模糊,他费劲巴力地循着小路慢慢走。 郁小雀连看清路都费力,更别提找那么细的一根红绳了。 夜里风大,他穿的单薄,小胳膊小腿都在瑟瑟发抖。 身上别说手机了,一分钱都没有。 偏偏他胆子又小,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吓个屁股墩。 他突然眼睛一亮,朝着树林深处走过去。 姜晏抽了几根烟后,望着树上蹦来蹦去的小鸟出神。 “先生,那地儿晚上不太安全……”司机犹豫了下,“小先生一个人可不得吓坏了。” “他胆子可大着呢。”姜晏不冷不淡道。 司机不敢再多说。 三秒钟后,姜晏咬着牙开口,“去找找哪有卖红绳的。” “一个破红绳,跟我闹成这样。” “惯得他。” 郁小雀倚在垃圾桶边上,脸上白一道黑一道,裹着个化肥麻袋,正睡得香甜。 肉乎乎的唇孩子气的微微嘟着,还打着欢快的小呼噜,带着股憨气。 姜晏就站在那,眼都不眨地看着他。 不由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新年前夕。 大概新年将近,被气氛所感染,司机的话也多了起来。 “又是这小乞丐。”司机按了下喇叭,叹了口气,“昨天看他实在冷的可怜,给他买了杯热乎奶茶,现在还捧着不撒手呢。” 王秘书扶了下眼镜,随口问道:“现在这年代还有乞丐吗?” “哎,可不是吗,那小乞丐懵懵懂懂的,一问三不知,好像脑子有问题,记不得事。”司机指了指脑袋,惋惜道。 姜晏靠着椅背,舒展开长腿,阖着眼闭目养神。 “他好像还认出我了。”司机憨笑着,“还跟我打招呼呢。” 姜晏起了点兴趣,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小乞丐裹着宽大的编织袋,小手一摇一摆地冲着这边招手,小脸冻得像个红苹果,笑得甜甜的,呆毛随风招展,滑稽又可爱。 离得近了点后,看清那张脸,他搭在扶手上的手颤了颤,眸光微动,他眼底是某种不可置信的意味,随后又被强行压得一干二净,面上仍旧毫无波澜。 他慢慢把车窗放下,天冷得厉害,一股子寒气袭来,他瞧着窗外冻得惨兮兮的小乞丐,指尖轻轻点在扶手上,若有所思。 他定了定神,故作平静地下车,路过车窗时却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领带。 姜晏勾出一抹生平最温柔的笑,细致地披上一层迷惑人的皮,他轻轻俯下身,冲着垃圾桶里冻得直打哆嗦的小美人温声道:“我家里很暖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歇歇。” 第40章 让小雀做个配型 那声音恍如玉石,他像是个老道的猎人,用伪善的皮囊诱惑着冻得迷迷糊糊的小羊羔,蹦跶着跳进他的温柔陷阱里。 瞧他一身西装革履,做足了正人君子的派头,好像个难寻的好心人,不嫌弃脏兮兮的小乞丐有多晦气。 小羊羔抬起薄薄的眼皮,被寒风吹得有点傻,晕陶陶的脑袋瓜只看得见这抹笑。 实在是美好得过了分,像是那希腊神话里的天神。 小羊羔微张着嘴,被猎人的笑蛊惑得不知东南西北。 他有点美滋滋地想着,原来火柴的故事是真的,他点燃了最后一根火柴,他的神明满足了他的小愿望,在新年的前夕,虽然有些晚,但他总算等来了。 可他没有听完故事就被赶走了,自然也不知道那不过是小女孩的临死前的一场美梦,于他来说也是一场他多年来沉醉不愿醒来的梦。 他慢吞吞地伸出冻得通红的小爪子,搭在那人温热的掌心。 像只警惕的小动物。 他的光来了,而且还暖乎乎的。 黑爪子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扯着身上的破旧编织袋。 小乞丐觉得自己应该笑,这样才讨人喜欢。 他努力扯了好几次僵硬的嘴角,脸上却越来越湿漉漉的。 “别哭,风大伤了脸。”男人瞧他哭得像只小花猫,委屈的泪痕顺着脏灰滑得一道道的。 他叹了口气,心口顿时酥软一片。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他蹲下身,毫不嫌弃地用温热的手指轻轻拭去小乞丐的泪痕,又揉揉他的脑袋瓜。 明明第一次见面,又仿佛做了千百次,熟练得不需多想。 “我带你回家。” #“病情怎么样?”姜晏俯身给程玉系上安全带,递过一瓶水,温声问道,“看你脸色不大好。” 程玉蹙眉,叹了口气,“老样子,除了换肾也没别的办法。” “这次不是说有合适的?”姜晏等红灯的时间转头看了他一眼。 程玉心事重重似的,咬唇摇了摇头,“配不上。” “还有时间。”姜晏侧脸线条干净,轮廓分明,嗓音含着掩不住的担忧,“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苡橋给你找到合适的肾源。” “阿晏……”程玉神色动容,他垂下头,小声道,“当年……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 姜晏微光之下微略转眸,尾音勾着抹笑意,棱角分明的完美五官面无表情,“我怎么会怪你?” “你也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出国。” “我明白阿玉的心。” “阿晏,你真好。”程玉含情脉脉地看着男人,偷偷攥紧了手指,心底满是悔恨。 他当初哪里想得到姜晏竟然会是姜氏的独子,平白跟别人耗了这么多年,真正的大鱼险些从他眼前滑走。 “我们现在去哪啊?”程玉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像是要回家的。 “小雀甜点班要下课了。”姜晏侧头看了下手表,柔声道,“顺道把他一起接回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让他出门了。”程玉微微笑了笑。 那晚郁小雀的哭声从清脆慢慢变得嘶哑,呜呜咽咽的响了一晚上,偶有几声有气无力地哀求又被折腾得断断续续,只剩下哀哀怯怯的啜泣。 第二天连下楼都是颤巍巍地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下移,可小手又是肿的,使点劲都钻心的痛。 小金丝雀的泪珠子撒了一路。 连碗都端不稳,还要去厨房给姜晏和程玉准备三餐。 姜晏更是不许他偷懒,硬是支使他撅着屁股吭哧吭哧把地板擦干净才能休息。 挑出一点灰尘都要他重新打扫一遍。 小手一天下来被冷水泡得又肿又白,晚间服侍男人的时候都不敢撑着chaung。 “他能翻出什么浪花。”姜晏勾了勾腕上突兀的红绳,食指敲打着方向盘,意味不明道,“齐才川说了,得保证他心情愉悦,才好受孕。” “可以让小雀做个配型吗?”程玉突然提议道。 “肾配型?”姜晏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嗯。”程玉垂下眼,顿了顿,“没准就配上了。” “虽然对小雀不公平,但是我,我想与阿晏白头到老。”他脸上染上一抹绯红,有些不知怎么办似的,“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姜晏瞧着窗外离他越来越近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微微地眯了眯眸子,“要是这小东西配上了,还真是省了不少功夫。” “少了一个肾而已,他不是还有一个吗?” “可,可是……”程玉捏紧了水瓶,苦笑道,“小雀好像很讨厌我,我怕……” “小雀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孩子。”姜晏柔和了眼神,侧头看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暖的温柔,“你不必自责,能救你是他的福气。” “大不了以后对他好点。” 转眼夏天就剩了个小尾巴了。 郁小雀松松散散地绑了个小揪揪,穿着简单的短袖长裤,眼波流转间莞尔一笑,清澈如水。 上车后就跟看不见两人似的,低着头捣鼓手机。 姜晏皱眉,冷着声音不悦道,“哑巴了?” 郁小雀撅撅嘴,抱紧了皮卡丘书包,瓮声瓮气道:“先生好。” “没看见还有别人?”姜晏面色不虞,“我怎么教你的?” “程玉哥哥好。”郁小雀心里抗拒,又不敢不说。 前不久因为他不愿意叫程玉,男人当时没说什么,晚上把他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险些把嘴打烂。 “你要好好和阿玉相处。”姜晏看他乖了,缓下语气,“以后你俩相处的日子还长,你得听他的话,明白吗?” 程玉却脸色变了变,不由开始琢磨起来。 男人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要留下郁小雀,不送出去了? 郁小雀以为程玉还要住一段时间,不情不愿地说好。 希希:你去小老板家教他妹妹画画的事一定不能让姜先生知道。 小雀今天哭了吗:我知道哒。 小金丝雀抿唇笑了,甜滋滋的。 他是前几天在烘焙店遇见文希的。 他跟在一个穿着贵气长相精致的男孩身后低声下气,拎着一堆袋子,走路一瘸一拐的。 郁小雀刚想去和他打招呼,就见那个男孩眉毛一扬,把手中滚烫的咖啡尽数泼在文希脸上。 “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啊!”郁小雀走近了就听见那道嚣张跋扈的声音。 “啊,秦爷说了,你不听话有办法治你。” 男孩拿出一个遥控器模样的东西,恶意满满地推到最高一档。 文希顿时踉跄了几步,咬着下唇忍着什么难以言表的折磨,苦声哀求道:“我,我再去给您买,对,对不起……” “结了婚又能怎么样?”男孩不紧不慢地降到最低一档,又猛然推高,“还不是走路都要夹着……” “听说上流圈子都把你玩个遍了?” “跪下求我啊。” 文希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在众人的注视下,膝盖慢慢弯曲。 “你瞎啊?”男孩高声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郁小雀慌乱地擦着泼到男孩衣服上的水,“我没看见路。” “你赔得起吗?”男孩一把推开郁小雀。 “您要不先去后面换个衣服?”郁小雀指着文希拎着的衣服,提醒道,“赔偿的事出来再说。” “真是晦气!” 男孩瞪了郁小雀一眼,随手拿起个袋子,在孟楠的指引下去了更衣室。 “是你?”文希有些惊喜,又难为情地低下头,“又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了。” 郁小雀摇了摇头,没有多问,一点点擦干文希身上的咖啡,轻声道,“我请你吃棉花糖吧。” 小金丝雀眼睛亮晶晶的,“这可是我的地盘!” 两人就这么有了联系。 希希: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 文希咬着指甲忧心忡忡的。 希希:被发现就完了。 小雀今天哭了吗:先生现在没什么心思顾得上我,我就教一个月,小心点不会被发现的。 小雀今天哭了吗:我超有经验! 小雀今天哭了吗:希希:好吧,你谨慎点哦。 希希:秦爷叫我了,晚点文希话都没说完就被男人抢过手机,扔到边上,“叫了你几遍了?” “几点了还在这磨蹭?” 秦暮白低着头,鼻梁很高,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的眼瞳,声音又低又沉,“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 文希手忙脚乱地爬下沙发,跪在男人脚边,“希希没忘,希希这就去换衣服。” 他在家里是不被允许站着的,像条温驯的狗爬进了更衣室。 说是衣服,其实更像是情趣服装,裙子短的连屁股蛋都遮不住。 他神经质一般掐着自己的胳膊,看着镜子里勾出柔媚笑容的人,又很快垂下眼皮。 他学了十几年花滑,身段自然是一等一的。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沦为酒桌上秦暮白谈生意的砝码。 “快点,王总他们都等着见你。”秦暮白催促道,又笑了笑,“我们家希希多招人喜欢啊,有你还愁什么生意谈不下来。” 文希难堪地咬住下唇,慢慢跪在地上,跟着男人爬了出去。 第41章 不听话就打 “是,是阿晏说的吗?”楚容眼睛如一泓春水,秀眉微蹙,喉咙发紧,“他要与我取消婚约?” “他准备在生日宴会上宣布。”楚父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好,那姜家就是个狼窝,可你偏偏看上了那姜晏,我先前担心你去了受委屈,如今正好。” 他也算松了口气。 “他为什么突然就要取消?”楚容咬了咬唇,指尖发颤,“原来不都好好的吗?” 楚父见她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语重心长劝道,“他心里本来就是有人,你就算嫁给他也是遭罪,京城里那么多青年才俊,还不是随你挑。” “是谁?”楚容面上虽如先前一般平和,心里早已翻腾几番,搜肠刮肚地拣出个人来,“是程玉吗?” “无论是谁……”楚父劝不动他,拉下脸,声音一肃,“都和你没关系,婚约取消就取消了,我楚家的女儿还缺男人不成?” “就是他。”楚容唇角轻扯,抚平裙摆,再一抬头,又变得温柔甜美,“阿晏的生日就快到了吧,我想再去见他一眼。” “爸爸,您就答应我吧。” 楚父见她苦苦哀求,到底心软答应了。 #“不许摘。” 姜晏单膝跪在沙发边,握着他白细的脚腕,温热的大掌摩挲着桃心样式的脚链。 (审核看我!不是任何不合法的东西,就是手链脚链之类的东西!!!) 一捧新雪般的色泽衬着黑色的脚链,无端生了几分艳色。 “不舒服……” 郁小雀披着小毯子蜷在姜晏怀里,眼神迷惘,脚趾不安地蜷起,分明呼出的气息都在打颤,却乖乖巧巧地一动不动。 “咪呜——”小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沙发下睡大觉,估摸着被两个人类吵醒,不满地喵呜直叫。 郁小雀脸皮薄,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晕,那红润从他的颊边一直蔓延到他的眼角眉梢。 “小点声,你吵到它睡觉了。”姜晏看他傻呆的小模样,低声打趣道。 “去,去洗澡。”郁小雀皮肤汗津津的,把头埋进姜晏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小声道。 姜晏抱着洗完澡缩成一团的粉嫩嫩的小宝贝坐在饭桌前,郁小雀累得胳臂都酸酸的,沉得抬不起来。 整个人恹恹地趴在姜晏的胸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吃完再睡。”姜晏调整了下姿势,把人环在身前,捧着他的小脑瓜。 郁小雀微张着嘴,靠着他的手心蹭了蹭。 “还差一道汤。”程玉围着郁小雀的皮卡丘围裙,高挑秀丽,脸上挂着抹笑。 “辛苦你了。”姜晏拨开郁小雀吃进嘴里的头发,温声道。 “不辛苦。”程玉放下手里的菜,擦了擦额上的汗,“想着你过生日那天怕是会很忙,所以提前做了。” “你有心了。”姜晏拉着他的手,“你先坐,你身体不好,别累着,剩下的交给小雀去做。” “让小雀多睡一会吧。”程玉笑了笑,柔声道,“汤很快就好了。” “就数他最懒。”姜晏拍了下圆滚滚的屁股,啪的一声,声音清脆,“去帮帮程玉哥哥。” 郁小雀水润润的眼睛眨了眨,攀着姜晏的手臂揉揉眼睛,眯眼打着小哈欠,跟没有骨头似的。 “是我的……”郁小雀脑子还没醒,瞧见那抹熟悉的黄,嘴就跑在前面,“皮卡丘,是我的……” 姜晏看了看程玉的皮卡丘围裙,捏着郁小雀的鼻子,“小气鬼。” 郁小雀清醒后规规矩矩地盛好饭坐到姜晏左手边。 “这个汤是我特意给小雀煲的。”程玉先盛了一碗猪蹄汤,放在郁小雀手边,“对小雀身体有好处。” “听说有助于产nai。”他意有所指道。 姜晏剑眉微挑,轻笑道:“那小雀可要多喝些。” 猪蹄汤很稠,汤是奶黄色的,白里透黄,猪蹄被炖得鲜嫩,中和了黄豆的味道,又软又韧。 郁小雀用勺子捞起一勺汤往下滴,雪白的汤里满满的胶原蛋白,汤汁慢慢地往下滑去。 正巧抬眸撞见程玉,他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郁小雀清晰准确地读出了他的口型。 小怪物。 他一时觉得恶心的要命,空气都是腻腻的,捂着小鼻子,干呕一下,往后退了退,小脸上嫌弃得很。 程玉脸色一滞,红着眼眶无措地看向姜晏。 “程玉一片好心。”姜晏脸色沉了几分,训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这么教你的?” “一点教养都没有。” “阿晏别这么说。”程玉摇摇头,仿佛是在为郁小雀说话,“他孤苦伶仃的在街上流浪,哪懂这么多。” 郁小雀垂下头,掐着手心,忍下喉咙里的酸水,咬唇憋住泪水。 他现在最讨厌吃饭了,每次吃饭先生都要先数落他一顿,程玉就在边上投来看好戏的目光。 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这个曾经他依恋的家已经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紧紧地裹住,喘不过气。 “站起来!”姜晏放下筷子,冷声道。 郁小雀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蹦起来,双手背后。 “去给程玉道歉。”男人眸光冰冷,凝视着他。 郁小雀僵着不动,小手搅着衣角不说话,可怜极了。 “我,我就是有点反胃……” “我数三声,三……”姜晏冷冷注视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倒计时,郁小雀又急又怕,慌不择路地躲进了桌子低下。 姜晏险些被他这幅耍无赖的模样气笑了。 “出来。”姜晏敲了敲桌子,“让你道个歉又不是要你的命。” “我不!”郁小雀抱着桌子腿躲在黑暗里,“我不要产,产……” 他羞于说出那个字,大声道,“我不是小怪物!” “谁说你是小怪物了。”姜晏瞥了眼程玉,侧头看腕表,“你别等我去拖你出来,到时候就不是这么好收场了。” “就,就是……”郁小雀冒出个脑袋尖。 “阿晏,算了吧。”程玉打断郁小雀的话,脸色苍白,侧头咳了几下,“小雀年纪还小,他可能太讨厌我了。” “你都被他气成什么样了。”姜晏站起来,掀起桌布,嗓音很冷,“再不管管能反了天了。” 姜晏轻而易举抓住郁小雀的脚踝,小桃心微微晃动,郁小雀像是被蛛网缠住的小蝴蝶,一点点被拖出来。 “我说过多少遍了。”姜晏拍着他的脸蛋,“你要听话。” “我……”郁小雀紧闭双眼,他抖着唇,抓着下摆超大声,“先生只想要我听话。” “我难不难过委不委屈你都不在意,你只想着怎么wan我,怎么让我更柔软让你更尽兴,你把我掰得那么疼,我都哭着求你了,你还使劲。” “不听话就打,不懂事也要打,听话了就给颗糖。” 他恨恨地抹了把眼泪,眼泪婆娑的,“那你干脆养条狗去好了。” “说完了吗?”姜晏把他这一小团笼在阴影里,冷静道。 郁小雀更来气了,他这段时间实在压抑太过,再不做点什么他觉得他就要疯了。 “没有!”他抓着自己的长发,恨声道,“凭什么只有我要在夏天留长发,别的男孩子,先生也是,都是短头发。” “我不是女孩子!” “我甚至不能穿短一点的裤子,四十度的天气也要捂得严严实实,我走在街上就像是个异类。” 郁小雀头次生出这么大的胆子,站在男人身前几乎声嘶力竭地说着自己的委屈。 他转头就去捞过一把剪子,要把长发剪了。 姜晏夺过他的剪子,在他膝盖上踹了一脚,沉声道,“冷静了吗?” 郁小雀扑通跪在地上,痛呼一声,仰起头愤恨地瞪着姜晏。 姜晏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又问道,“冷静了吗?” 郁小雀还要去抢剪子,披头散发地跪在地毯上。 姜晏把剪子扔到桌上,掐着他的下颌,面色不变,又扬手打了他一巴掌,力道明显要更重,“现在冷静了吗?” 郁小雀被打得发懵,哆嗦着捂着脸。 姜晏见他还不说话,薅着他的头发,一巴掌比一巴掌重。 也不问了。 直到郁小雀肿着脸含糊不清地支吾着说冷静了。 “该怎么做?”姜晏居高临下,弥漫着一点薄凉。 郁小雀声音很轻,音色哽咽,“道歉。” “现在知道道歉了?”姜晏却不买账,冷笑道,“晚了。” 他指着一处墙角,“去跪着反省。” “什么时候学会听话,什么时候起来。” 郁小雀跪在墙角边,看着雪白的墙面,连眼泪都不敢流,小腹又开始痛。 他摸了摸裤兜里攒的钱,听着身后两人有说有笑地聊天吃饭。 才,才不给先生买生日礼物了。 他为了先生的礼物辛辛苦苦地打工赚钱,还要在角落里罚跪。 郁小雀瘪着嘴,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嘟嘟囔囔的,把新学会的词都往姜晏身上堆。 他抠着墙角的灰尘,趁着姜晏不注意,悄悄摸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动漫要播了,跪是要跪的。 但是动漫也不能不追。 电视上正在播一条新闻。 “在同性婚姻合法三十年后的今天,竟然还存在戒所这种特殊的机构……” “用电击禁闭等暴力方式,使受害者惧怕同性恋人……” 上面是一组图片轮播,铁床,狭小的禁闭室,双眼无神的受害者…… 郁小雀瞳孔骤缩,抱着头尖叫起来。 第42章 十八个未接来电 “违反自然法则,是不该存在的。” “会下地狱!” “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和社会吗?” 郁小雀眼前越来越不清晰,他忽的觉得自己被紧紧束缚在冰冷的床上,吵吵嚷嚷的声音刺得他耳朵生疼。 “加大剂量,别让他醒过来。” 他脑仁像是被刀子狠狠搅了一通,想嘶吼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针尖刺进他的静脉,淡黄色的液体慢慢推进他的身体。 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你不能喜欢他,你不能喜欢他,会下地狱,你这是精神病。” 郁小雀看着照片上温柔雅致的少年,咬着鲜血淋漓的下唇拼命摇头。 仿佛有一根针在他太阳穴从左边插到右边,来回穿插,教人生不如死。 他神志越来越不清晰,耳边响起一道循循善诱的声音,“承认你不喜欢姜晏就可以休息了,承认就好了……” 郁小雀望着刺眼的白炽灯,喃喃着,“我,我不喜欢……” 姜晏? 姜晏是谁? “你听见风动了吗?” 少年的眸子里有千山万水,有掠不尽的春暖花开,眉间寸寸害人相思。 于是他也终于找到了归途。 一阵抽筋拔骨似的疼痛席卷全身。 郁小雀睁大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年嘴角的笑,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还好被送进来的不是晏哥。 “小雀?”姜晏关了电视,像是抱小孩子似的托着他的屁股,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不怕了不怕了。” 郁小雀蹬着腿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怖的画面,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滚开,滚开!” 那是足以称得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之凄厉,惊得程玉顿住了脚步。 “是我。”姜晏捧着他的脸蛋,郁小雀嗷呜一口咬了下去,尖尖的小虎牙卡在他的虎口。 郁小雀的小白牙又硬又尖,他动动舌尖,很快尝出了铁锈味,那也不松口,像只小狼崽似的,死死地咬着,圆圆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恨意。 姜晏闷哼一声,由着他咬,温声安抚着失控的小疯子,“是我,我是姜晏,小雀不怕了。” 郁小雀听到姜晏这个名字耳朵动了动,齿间略微一松,抬起湿乎乎的小脸,像是在仔细辨认。 他颤抖的小手轻轻勾勒姜晏唇角的弧度。 一遍又一遍。 他忽的轻快地笑起来了,一头扎进姜晏的怀抱,软糯糯地撒着娇,“你怎么才来呀,你,你来晚了……” 郁小雀抓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太阳穴,笑得甜甜的,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个不停,“我没有说哦,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好乖……” “什么?”姜晏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你没有说什么?” 郁小雀却不答话了,只是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挨挨蹭蹭,泪水打湿了姜晏的衣服。 他揪着姜晏的手指,像是在说什么小秘密,声音小小的,止不住的哽咽,“对不起。” “晏哥。” 姜晏一顿,抚摸他脊背的手停了下来,肩膀一重,一个温软的小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不要说对不起。”姜晏抚着他恬静的眉眼,仿佛无限温柔。 因为已经晚了。 郁小雀醒过来以后就大脑自动清零,一问三不知。 勾着呆毛只知道摇头晃脑,惦记着动漫没看。 他心大,可能也只是不记姜晏的仇。 这会子已经欢快地呼噜呼噜大口吃着拉面,小嘴塞得满满当当的。 姜晏站在阳台上,指尖香烟燃烧的微光忽明忽暗,他摩挲着手腕,夜风吹得他清醒了几分。 郁小雀注意到他的视线,坐在灯光下,攀扯出一抹秀美的笑。 一如当年。 姜晏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可能真的一如当年。 “去查一查。”姜晏顿了顿,合上双眼,“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 姜晏只要想起那三个字就心口像是被虫子叮咬似的难受。 “不应该是这样……” #幸可:今天还来吗? 小雀今天哭了吗:今天不去啦,有很重要的人要过生日,我要陪陪他呀。 幸可拧眉盯着手机屏幕。 孟楠拍了他一下,“怎么了,苦大仇深的。” “小雀说今天要给很重要的人过生日。”幸可叹了口气,“他会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没准是家人什么的。”孟楠大咧咧的,“他家里管得严,哪有机会认识别人。” “你见过小雀的家人吗?” “那倒是没有。”孟楠整理料理台,一边说,“听声音还挺年轻的,可能是他的哥哥,但是小雀好像恨怕他的。” “应该对他挺好的,谁会不喜欢小雀呢?” 幸可欲言又止。 抓着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郁小雀起了个大早,就跑去厨房忙忙活活,纤细的腰肢围着皮卡丘围裙,嘴里胡乱地哼着欢快的小调子,小屁股也微微地扭来扭去。 “这一身倒是衬你。”姜晏含着笑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郁小雀眼睛一亮,在围裙上随意擦了擦面粉,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先生,生日快……” 姜晏微微笑着,他颀长优雅,穿着精致得体的黑色西装,手上一枚黑金闪闪的戒指显示着贵气,看上去温和又自若。 程玉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白西装衬得他清冷淡雅,窝在左耳的银色耳钉散发着光芒。 宛若一对璧人。 郁小雀局促地抓了抓围裙,生出莫名的无地自容。 “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姜晏不紧不慢下了楼,抹去小花猫鼻尖上的面粉,轻声询问道。 “嘿嘿。”郁小雀扬起脑袋瓜,大眼睛弯弯的,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是秘密。” “小傻蛋。”姜晏捏着他的下巴,用帕子拭去他脸上乱七八糟的面粉。 “先生要去哪里呀?”郁小雀轻轻拽拽他的下摆。 生日蛋糕还没做好呢,先生怎么就要出门了。 “去参加宴会。”姜晏把他扎得里出外进的小揪揪拆下来,“在家乖乖的。” “我也想去!”郁小雀举起小爪子。 “不行。”姜晏拍了拍他的手背,冷淡道,“你看你这副样子,出去给我丢人现眼吗?” “我也有好看的衣服!”郁小雀哼哼唧唧。 “那件小兔子耳朵的……”姜晏熟练地给他扎了个小丸子头,“还是猪尾巴的?” 男人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乖乖在家,听话。”姜晏捏着郁小雀不服气的嘴,敛去笑意,“不可以开门或者出去。” “明白了吗?” “为什么嘛?”郁小雀口齿不清地嘟囔。 “没有为什么。”姜晏捏了捏他的小丸子,柔声道,“我说的话你必须要听。” “阿晏。”程玉走上前两步,温声提醒,“我们该出发了。” 姜晏侧头颔首,最后拍了拍郁小雀柔软的脑袋瓜,再次不放心地叮嘱,“无聊了就去看动漫,不许溜出去。” 郁小雀依依不舍地抓着男人的衣角,细声细气道,“那,那先生晚上要早点回来。” “好。”姜晏舒展眉眼,笑着道。 “我等着先生!”郁小雀这下子乐了,两眼亮亮的,手舞足蹈比划着,“我有个大惊喜。” 姜晏看一脸面粉就知道什么惊喜了,也就郁小雀傻唧唧的以为姜晏不知道。 男人低头,嘴角勾起,“那我等着小雀的惊喜。” 郁小雀趴在窗户上,冲着外面挥挥手,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了才放下手,怅然若失地坐在飘窗上。 #“阿晏,我去一下洗手间。”程玉摸了摸左耳的耳钉,指了下拐弯处卫生间的方向。 “去吧。”姜晏点头,站在原地,“我等你。” 目送程玉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姜晏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他靠在墙边,似乎是发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摩挲着红绳,用拳头抵住唇,极温柔地笑了笑。 “阿晏。” 楚容一袭白色抹胸长裙,长发微卷,凌乱的挑起几丝别再耳后,画着浅淡的妆容,小巧的耳垂上坠着精致的粉色耳坠。 款款地朝着姜晏走过来。 “楚小姐。”姜晏微笑颔首,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 “跟我还这么生疏。”楚容把一缕发丝理到耳后,软声道。 “还是要保持该有的距离。”姜晏稍稍退后了一小步。 “你一定要跟我到这个地步吗?”楚容嘴角一僵,紧了紧喉咙。 “被人误会了总归不好。” “你就是为了那个男人和我取消婚约吗?”楚容咬着下唇,眼里很是受伤。 要是没有他,你就娶了我了吗? 只要他消失了就好了。 她想起姜晏平日的温言细语与体贴细致,他一定是喜欢我的。 楚容再一次肯定自己的计划。 任谁看了这么个大美女楚楚可怜的能不心软。 偏偏姜晏面色不改,不冷不淡,“楚小姐心知肚明。”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就是为了他!”楚容脸色泛白,握紧了拳头,“你会后悔的。” 姜晏摊手,眸光凌厉,微笑着:“楚小姐说这话,很难让我不多想。” 楚容垂头不语,捏着手提包,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姜晏看着她的背影,眉眼间一点温度都找不到,他轻嗤,“蠢女人。” 他嘴边的弧度直到掏出手机后,一点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阴霾。 小金丝雀:十八个未接电话。 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发来的信息。 第43章 只能救一个 【姜先生可要快点想好了去救哪个小情人,这是你和我之间的游戏,要是有别人掺和进来,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温馨提示:夏天冰块化得可是很快哦。】 绑匪发来视频请求。 “阿晏一定会来救我,他不会放过你……”程玉被勒着脖子吊在房梁上,双脚踩着正在渐渐融化的冰块,白西装沾上了灰尘,脸颊高高肿起,狼狈不堪。 举着手机的人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粗声粗气道,“程大画家,还没认清楚情况吗?” 程玉嘴角带血,眼神凄楚,冲着镜头呼救,“阿晏,救我,阿晏……” 画面一转。 郁小雀还穿着围着可爱的皮卡丘围裙,和程玉相同的姿势被吊在房梁上,姜晏一眼就注意到了小金丝雀冻得青紫的小脚丫。 他手一颤,险些拿不稳手机。 “求求你了……”小金丝雀蜷着脚丫,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急切问道,“你,你让我给先生打个电话好不好?” “我很听话的,我,我不会报警的……” 郁小雀泪珠子往下蹦,扭动着绳子,小脚踩在冰上急得跺了两下,“只要先生没事,我随便你们绑的……” “先生出车祸了,车祸会死人的,求你们让我打个电话就好……” 他像是没意识到真正处于危险的是他自己,反倒是心系着男人。 这小傻子,连情况都没搞清楚,还真以为姜晏出了很严重的车祸,蠢呼呼地惦记着人家。 姜晏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你想要怎么样?” “不过是想请姜先生一个人来做个客而已。”男人慢悠悠道,一个人三个字加重了读音。 “请我做客?”姜晏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你请人做客的方式倒是很……” 他顿了一下,呼出一口气,“很特别。” “这不是怕请不到您吗?”男人调转画面,似是对着什么人吩咐,“给个特写。” 两边镜头同时推进。 郁小雀的皮卡丘围裙被扯得破破烂烂,脸色被冻得发青,他的小鼻子上还沾着面粉,小脸哭得黑一块灰一块,小嘴还在嘟囔着,“先生一定会没事的……老天保佑先生……” 姜晏阖了阖眼,不感兴趣一般,神色冷淡,“阿玉呢?” “姜先生还真是无情呐。”男人啧啧叹息着,把镜头换到程玉那边。 “阿晏……”程玉就像是要坚持不住了似的,站在冰块上左摇右摆,强挤出一抹含泪的笑,“阿晏救救我,我好害怕……” 姜晏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眉心隆起,仿佛在努力平复情绪,即使故作平静,还是能听出细微的颤抖,“不怕,阿玉,我这就去救你。” “你们对阿玉做了什么?”姜晏冷声质问。 “如您所见,玩了个小游戏。”男人看他焦急担心笑得更开心了,看了眼时间,“他们分别位于城南和城北,您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接着手机收到两个地址。 “别太贪心。”男人拿着手机向前走了几步,话里含着警告,“您只能选一个。” “要是被我察觉到您搞了什么小动作,他们都要死。” 正值夏日,冰块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个人踩着冰块无力地挣动着,脖子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印子。 姜晏不动声色地对着王秘书做了几个手势,低沉的声音里带上怒意,“阿玉身子不好,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王秘书立刻会意,颔首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就取决于您了。”男人语气里似有淡淡的嘲讽,“姜先生手可遮天,有什么能难倒您?” “姜先生似乎已经做好选择了。” “不然呢?”姜晏眸光凌厉,冷着调子,“那个蠢东西我还要多谢你帮我处理了。” “您这心偏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画面又对准了郁小雀,“来,和你心心念念的先生说两句。” 郁小雀上下眼皮直往一块挤,身子软的像根风中的麻绳,恍惚间以为自己身处南极,冻得龇牙咧嘴。 可嗓子像是塞满了干柴火,随时都会起火。 他听到先生两个字先是呆毛动了动,又有气无力地垮下。 “先生,先生怎么样了?”他嘴唇干裂,百般努力才睁开一条缝。 “郁小雀。”姜晏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苡橋,眼神都没分给他一点。 “先生没事啊。”郁小雀嘴唇干渴得不停崩裂着,血一流出来,就在原地结成一个干痂。 他勾起一抹甜笑,放心了似的,“先生,没事就好呀。” “我说过什么?”姜晏抓着方向盘的手爆出青筋,他面色不变,轻声道,“我走之前说过什么?” “可是先生出车祸了……”郁小雀焦躁地舔了舔唇,蹙起小眉头,带出几分哭腔,“张妈说你就要死了,我好怕,先生,我好怕,你死了我,我也活不下了……” 他站在冰块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出门前扎的整齐地小揪揪又散乱成一片。 桃花眸子里是数不尽缱绻的依恋。 “郁小雀。”姜晏连名带姓地唤了他,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的话对你来说从来都是耳旁风。” “你瞧瞧你,给我惹出了多少麻烦,还连累了阿玉。” “我累了。” “你总该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郁小雀抽泣声戛然而止,薄薄的眼皮都湿乎乎的,眸光中是汹涌到潋滟的爱意,他微张着小嘴,“先生,先……” “不要我了吗?” 姜晏的语气甚至没什么波动,是那种冷然,把人心浸得发寒的,不在乎了的音调,“对,我不要你了。” “完了,你的先生要去救他的心上人咯。”男人阴阳怪气的。 郁小雀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像是被重棒打愣了似的,痴呆呆地直着两眼,“那,那先生记得要吃蛋糕……” 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胡话。 “我做了好久呢,先生别忘了吃,很好吃的,我没有加很多糖……” “我和阿玉会吃的。”姜晏一路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手心渗出冷汗。 郁小雀这会才察觉出已经冻得麻木的双脚开始阵阵刺骨着发痛。 “好,好哦。”郁小雀咳了两下,裤兜里的精致的小盒子硌得他心都跟着疼,他乖巧道,“先生要好好照顾我的猫猫……” 郁小雀也不是多蠢,哪能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只是刚才满心都是男人的安危。 在他心里姜晏是远超出一切的存在。 他垂下湿成一簇簇的睫毛,反而没有再哭了,舌尖上像是裹了黄连,连说出的话都是苦的。 “先生还要多给我买些糖好吗?” “鬼可能就不会牙疼了。”郁小雀抿出两个小酒窝,眨着眼睛,“我要吃好多的糖。” 因为胸口的地方实在太苦了。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也是又苦又涩。 小金丝雀自己哄自己,想着到时候多吃些糖,下辈子可能就是甜了。 姜晏转过头,闭了下眼,沉默不语。 “你这哪行呢?”男人恨铁不成钢一般,踢了踢郁小雀脚下的冰块,郁小雀险些腾空,抓着麻绳,小脸憋得通红。 “用苦肉计让他心疼你才行。”男人给他出主意,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把手机支好,对着一面空白的墙,走近郁小雀,“我来帮帮你。” 郁小雀气若游丝,要不是被麻绳吊着,怕是早就软倒在地上了。 “啊——”像是一匹布,在耳边,被人从头到尾撕裂发出的一种扎耳钻心的沙哑的嘶叫。 姜晏眉心剧烈一跳,额上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你对他干了什么?” “我可没对你的心尖做什么。”男人带血的手慢慢把镜头又对准了郁小雀,“总之你又不要他,我玩玩怎么了。” 鲜血顺着郁小雀的手腕蜿蜒流下,滴答滴答在地上汇聚成一个暗红的小水洼。 “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而已。”男人笑着晃了晃镜头,对准郁小雀苍白的小脸,白腻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姜先生要是现在心疼了,来城北去医院还来得及。” 姜晏指甲嵌入手心,顺着方向盘滴血,他又变得淡定自若,“不是阿玉就好。” “一个我不要的玩意,随你怎么玩。” 男人没有说话,认真观察他的神色,半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姜先生铁石心肠,怪我,还以为您是故意声东击西。” 姜晏眼瞳微动。 “好了,剩下的时间就交给您咯。”伴随着郁小雀的shen吟,画面一黑。 挂了视频后,姜晏深邃的眸子黑沉沉的,透不出一点光。 眼看到了地方,他打开车门,站在阳光下踉跄了几步,脑子有些发昏。 他晃了晃头,手指上黑金戒指熠熠发光,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衣冠端正的模样。 只是心口剧烈的起伏又显出他并不是多么平静。 姜晏三步并两步跑到二楼。 踹开门,是正对着他,抓着绳子挣扎求救的程玉。 姜晏神色骤变。 第44章 可能要截肢 “找到……”姜晏攥着手机,顿了下,脱力似的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找到人了吗?” “姜先生,我赶到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滩血还有碎了的袖扣。”王秘书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是并没有看到小先生。” “不过抓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袖扣?”姜晏一张口,才发现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 “包装精致,看着像是礼物。”王秘书猜测道。 隔着不远,急救室外,病人家属的哭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姜晏看着医院窗外的成群的乌鸦,很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声音突然轻下来,“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找到他。” “还有楚容和张妈。”他关上窗户,眸间冷意翩飞,“把她们给我带过来。” 下过一场雨后,棚户区本就泥泞的道路更是难以下脚,走一步一个泥印子。 脏臭的垃圾被雨水冲的遍地都是,混合着污泥,散发出一股恶臭。 郁小雀蜷在角落里,低着头,平日精心打理的头发也脏的打结,左一缕右一缕的粘在一起。 在周围人有气无力的哭喊声和谩骂中,他把自己缩成一个团,把手塞进腋下紧紧抱住自己,小身子抖个不停,短短几日,瘦得蝴蝶骨都明显了几分。 他使劲埋着头,像只受了惊的小鹌鹑,受伤的右手胡乱被几块布缠起来,红肿的边缘慢慢扩散的越来越大。 一碰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 他却像觉不出来似的,脸上无悲无喜,仿佛木刻的一般,只有眼珠偶尔细微地转动,还可以看出他是个活物。 “大哥,今天的货到了。”尖嘴猴腮的小个子跟在一高壮男人身后搓手道。 齐正打开门锁,甩了甩鞋上的泥点子,“长得好的就卖了,不行的就弄成残废去乞讨。” “挑挑货。” 逼仄的地下室里一股子腥臊味直冲脑门,估摸着又有几个吓得失禁了。 老灯泡忽明忽暗,角落里缩着几个脏兮兮的男女,哆哆嗦嗦地团成一个团,悄悄抬眼打量他们。 “啧。”齐正不耐烦地捂着鼻子,“一股子骚味。” 他眯着眼,一脸凶戾,额上的刀疤越发显得狰狞,吓得几个女孩呜咽着又往后蹭了几步。 齐正做惯了拐卖的勾当,也没当回事。 他随手拿过一块硬邦邦的面包,撕碎了扔在脏污的地面,脚尖点了点,像是打发狗似的,“吃饭。” 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人贩子故意不给他们吃食,顶多喂几口水。 他被接连折腾好几天,早就饿得发昏。 一个男孩实在饿得不行,咽了咽口水,慢慢地试探着爬过去,一把捡起脏了的面包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见状,角落里的男女一个接一个的去捡面包,都是打扮的体面的天之骄子,在饥饿面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 郁小雀动了动身子,肚子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搅动似的,叽里咕噜地响了起来。 他早就饿得头昏眼花,眼睛错也不错的,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面包块。 郁小雀抿抿唇,身子都跟着发飘。 右腕的伤口已经刺痛到麻木,没有及时处理导致的发炎烧得他小脸红扑扑的。 他抖着手捡起眼前的一块面包,口中都在忍不住分泌唾液,三两口就吃光了硬得直掉渣的面包块。 郁小雀摸了摸肚子,又缓缓把目光放在两步外的面包上。 还没等他去拿,就被一只沾满了脏臭泥点子的鞋踩住了。 郁小雀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坐在地上反射性向后磨蹭,一双水眸紧紧闭着,好像他看不见,别人也瞧不见他似的。 齐正就快贴在他脸上,嘴里的臭味直直喷在郁小雀惨白的小脸上,他捏住小美人的下巴,呲着一口大黄牙,“老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们。” 眼前的女孩一头长发凌乱的散着,肤光胜雪,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饱满的唇珠肉嘟嘟的,小巧又精致。 尤其是那副楚楚可怜,像菟丝子般的脆弱模样,矜贵又易碎。 “是个好货色。” 郁小雀掰着他粗糙的大手挣了挣,色眯眯的视线有如实质,仿佛就要穿透他的衣服,他浑身升起一股恶寒。 齐光抹了把美人细腻的脸蛋,爱不释手。 郁小雀后背紧贴着墙,面无血色,下巴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他一向胆子小,一个人在家时,听见一点不对劲都要怕的埋在枕头里,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时常憋得小脸通红。 他被饿了好几天,四肢都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力,就这样踉跄着一步步被齐正逼到墙角。 齐正也不着急,总之这软趴趴的小猎物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慢悠悠地逼近,恶趣味地享受着小美人的恐惧。 小美人含着泪,眼尾晕上一抹楚楚可怜的红色,仓皇地四处逃窜更是增了几分兴致。 “不…不要……”他声音微哑,抱膝绝望地抗拒着,“我……我不是女孩子……” 试图让齐正放过他。 齐光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弯身迫不及待就要去抓小美人。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女孩子。” 他压根没把郁小雀的话当回事,哪有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细皮嫩肉的。 就连那小腰,都细的过了分,仿佛一把就能掐住。 郁小雀这小身板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挣扎个不停的双臂被齐正一只大手毫不费力地束缚在头顶。 小美人一张脸湿乎乎的,轻轻咬着下唇,眼里尽是耻辱与惶恐,挣动间纤细的锁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粉和白交织着像是冬日簌簌落下枝头的雪梅。 “(草本植物)!还真是个男的。”齐正看见郁小雀平坦的胸膛,恼火地骂了一句。 再美也是个男人,他真起不来兴致。 齐正臭着张脸,咬牙切齿地瞪着郁小雀,那股子火气又消不下。 郁小雀勉强用撕成布条的烂衣服裹住上身。 右腕上的布条在挣扎间也散开了,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溃烂,隐隐发着灰败的颜色。 “这手怕是保不住了。”齐正这才注意到郁小雀的手腕。 他弄残过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郁小雀这伤口一看就是没什么救了,到医院也是得截肢那种。 除非花大价钱去私立医院找顶尖的医生。 他哪有这善心,郁小雀再漂亮,卖出多少钱都是未知数,给他治病,更是天方夜谭。 郁小雀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动了动睫毛,小心翼翼地把布条缠到伤口上,然后呆呆地望着地面出神。 不声不响的,连哭嚎求饶都没有。 安静得不像话。 齐正没看到想要的反应,啧了一声,摆摆手,“一个小残废也省了事了,让他伤口继续恶化,带着他去找个繁华点的地方乞讨,他长得好,能赚不少同情心。” “等到了时候就把那条手给他截了,也有不少人喜欢这种残疾。” 三两句就把郁小雀以后的生活安排好了。 郁小雀像块木雕似的,没有什么生机,哪怕听到说要被截肢也什么表情,就抱膝缩在那,面色青灰。 #医院。 “程玉先生送来的及时。”医生翻看着病历本,温声道,“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 程玉摩挲着脖子上的纱布,唇色惨淡,脸上是大病初愈的苍白。 “谢谢医生。”他哑着嗓子道。 “你受苦了。”姜晏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嗓音清冽柔和,“我来晚了。” 程玉缓缓摇了摇头,与姜晏十指相扣,“不怪阿晏。” “能再见到阿晏我已经很开心了。” “等你康复了,我们就订婚吧。”姜晏看着他,唇边溢出一丝轻笑,垂下眼睫,下定决心似的出声道,“经过这件事,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你。” “你愿意吗?” “阿晏……”程玉神色动容,抖着唇,眸中含情脉脉,不敢置信似的,“我,我,我愿意!” 程玉抓紧了他的手,激动得肩膀都在颤抖。 “好。”姜晏给他掖了掖被子,眉目温润。 “可是姜总那边……”程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怪我,不能像小雀一样为你生个崽崽。” 他好像突然想起来,“对了,小雀怎么样了?” “他在哪间病房,伤的重吗?” 姜晏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不以为意道:“还没找到人。” “谁知道是死是活。” “是我的错。”程玉皱着眉头,自责道,“要不是你先来救我,小雀就不会有事了。” “说什么傻话呢?”姜晏柔声安慰道,“他的命哪比得过你。” “你一定要找到他。”程玉抓着被角,担心极了,“他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我,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我的阿玉就是善良。”姜晏目光幽深不见底,笑了笑,“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幸运。” 程玉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道,“我也是。” “阿晏的袖扣为什么碎了?” 程玉有些疑惑,姜晏一贯得体优雅,怎么会戴了个碎了的袖扣。 而且一看就是个廉价货,与男人的矜贵格格不入。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以后我再送你一个新的吧。” 姜晏摩挲着袖扣,瞧着他红透的耳根,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站起身,声音温和,“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平时吵闹的别墅静悄悄的,姜晏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一只小白猫就缠了上来,晃着长尾巴喵喵叫。 “饿了?”姜晏笑了笑,撸了把它的脑瓜。“吃点罐头对付对付吧。” 沙发上的抱枕还是扔得到处都是。 就好像那人前一秒还软趴趴地窝在抱枕堆里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娇憨地让他抱抱。 到处都是他鲜活的气息。 姜晏站在原地,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扭过头不再多看。 打开冰箱门,一块精致的小蛋糕摆放在深处。 他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拿出小蛋糕。 蛋糕上画着一个Q版的小人,肩上蹲着只猫崽子,背上还托着个呼呼大睡的小猫儿,长长的呆毛炯炯有神地支棱起来。 一个小小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打在小人温柔的侧脸上。 还画了个大大的心。 姜晏颓丧地坐在地上,忽的笑起来,疯了一般,大口大口吃光了蛋糕。 第45章 他顶着那样一张脸就活该受罪 “楚容你不能动。”姜瑾池姿态从容地站在书桌前,慢悠悠地铺好宣纸,命令道,“把人放了。” 姜晏坐在单人沙发上,交叉着双腿,从裤腰到小腿都绷得没有一丝褶痕,更显得他身体颀长,肩宽腰窄。 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袖扣,“她被抓了你找我要什么人?” “哪能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赖。” “我还不知道你?”姜瑾池冷哼一声,他轻轻蘸上墨汁,一股浓厚的墨香在空气中氤氲开来,“楚家是很重要的合作伙伴,姜氏要进军房产少不了楚家的助力。”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姜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地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姜瑾池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少给我装蒜。” “那程玉不是也没出什么事?” “就是小女孩闹着玩,你也差不多得了,毕竟是你取消婚约在先。” “闹着玩?”姜晏嗤笑了一声,仍是阖着眼,“阿玉可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就是受了点惊,你还想怎么样,让楚容赔他一条命不成?”姜瑾池写着毛笔字努力平心静气,皱着眉道,“也不看他配不配?” 姜晏扯了下唇角,摩挲着袖扣,一言不发。 就是咬死了楚容的失踪和他无关。 “听说另一个叫郁小雀的也被绑了?”姜瑾池忽然出声,像是刚想起这么回事似的,“找到人了吗?” “没注意。”姜晏摩挲着袖扣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我哪有多余的心思分给他,一个小宠物,没了就没了。” “是吗?”姜瑾池落下最后一笔,与姜晏极为相似的眸子微微抬起,不紧不慢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他才闹出这么大阵仗。” “他算什么东西。”姜晏动了动肩,柔和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上,竟让他显得有些阴沉,“我早就玩腻了,正好楚容还算干了件好事。” “帮我解决了个累赘。” “那个孩子你藏得倒是严实。”姜瑾池挑眉,声音平和,听不出他什么意思,“前些日子得了张照片。” 他压低眉毛,唇边涌上一抹笑意,“那个郁小雀长得有些眼熟。” 姜晏懒洋洋的撩起眼皮,裹挟着一股戾气。 “你说他到底像谁?”姜瑾池似笑非笑疑问道。 “要不是知道江家小少爷在国外,我险些以为这就是本人、”姜晏的肩颈微不可查地松了一下。 “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种,搞了个小替身。” “养着玩玩罢了。”他看了姜瑾池一眼,淡淡道,“我现在只想对程玉好。” “是吗?”也不知道姜瑾池信没信,他慢条斯理地拎起宣纸。 “难不成我还会对一个害死爷爷的人心慈手软。”姜晏站起身,朝着姜瑾池的方向走了几步,眉眼淡凉,“我养着他,不过是为了看他痛苦挣扎。” “那张脸哭得越惨我越快意,他那样清冷孤傲的人只能像条狗似的跪在我脚边婉转哭求,这不比直接杀了他还有意思?” “这孩子是无辜的。”姜瑾池像是信了他的话,甚至还假模假样地劝了一句,“不过是长得像了些。” “无辜?”姜晏扯唇冷冷地笑了一下,“他顶着那样一张脸就活该受罪。” “你的事我也管不了。”姜瑾池无奈似的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想娶楚容,就不娶。” 姜晏神色不变。 “但是……”姜瑾池放下毛笔,眉眼锋利起来,气势迫人,“我们姜家不许男人进门。” “那个程玉我不管你有多喜欢,你自己给我处理好了,不然别怪我亲自动手。” “我说过了……”姜晏一步也不退让,锋薄的唇角抿着冷淡的弧度,压低声音,“我只会娶他一个人。” “你敢动他。” “这字送你了。”姜瑾池没答话,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留下一副字转身离开了。 那宣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自不量力。 姜晏慢条斯理地卷起这副字,神色晦暗不明。 “把我和程玉就要订婚的消息放出去。”姜晏食指敲着扶手,长腿舒展,揉了揉额角,对着副驾驶的王秘书吩咐道,“最好人尽皆知。” “好。”王秘书推了下金丝眼睛,低声应道。 “楚容那边有线索了吗?”姜晏眼下一片青黑,疲惫地倚在座位上。 “她好像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绑匪的确是她找的,但是后面的事她也不知道了。” “没脑子。”姜晏眼里闪过一丝厌烦,“这事不止她一个人插手,还有人藏在后面。” “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扒下楚家一层皮,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 “烂尾楼附近抓到的几个人估计快要撑不住了。”王秘书在平板上飞快地*作。 “再快点。”姜晏捏着精巧的小袖扣,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又说了一遍,“再快一点。” “他胆子小……” ......“你他吗的哑巴吗?”齐正膀大腰圆的,把角落里的郁小雀完全遮住,“老子怎么教你的?” 郁小雀抓着烂布条,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漂亮的锁骨在半藏在衣领下颤动得厉害,把自己紧紧缩在角落里,埋着头发抖。 腕子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还好到了秋天,天气凉了些,才没有溃烂得厉害。 “你把自己当什么大少爷了?”齐正拿起棍子就要抽到郁小雀身上,“要饭都不会要?” 小个子连忙拦住齐正,“这小身板别打坏了,还指望他挣钱。” “指望他?”齐正指着角落里那一小团,粗声道,“老子教了他几十遍了,连个话都不会说。” “慢慢来。”小个子晃了晃郁小雀就要溢出来的小破碗,“他长得好,不说话也有的是人给钱。” “你要是下次再不吭声……”齐正勉强平了怒火,用棍子敲了下郁小雀的伤口,“你的舌头也不用要了。” 他下巴扬了扬,示意郁小雀看对面,“像他似的当个哑巴。” 对面的男孩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抓着干冷的馒头慢吞吞地往下咽。 “把他嘴掰开。”齐正支使小个子。 男孩馒头还没咽下去,就被掰着嘴展示给郁小雀看。 只见那大张的嘴里只剩下小半截舌头可怜兮兮地颤抖着。 郁小雀攥紧了手指,脸色大变,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砸到脏兮兮的水泥地上。 殷红的唇紧紧抿着。 齐正见他怕了,冷笑着警告道,“再不听话,那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他又晃了晃木头棍子,“今晚没你饭吃,自己琢磨明天怎么讨钱。” 郁小雀抓着脚链上的小桃心,指关节透出白色。 先生还会来吗? 他看着地下室浑浑噩噩的乞丐们,忽的生出一种这本该就是他的命的感觉。 要是姜晏当初没有把他捡回家呢? 他是不是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跪在繁华的地段对着过往衣着鲜丽的人伸手讨钱。 “我不要你了。” 郁小雀想一遍痛一遍,又像是故意自我折磨似的一遍遍囫囵的,牛反刍似地咀嚼。 好像一切不过是回归正轨了,他又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 右腕的伤口火辣辣到麻木。 郁小雀试图攥了攥拳头,却完全控制不住,就像这不是他的手一样,任凭他怎么使劲,动也不动。 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被送到郁小雀眼前,他缓缓抬头,对上哑巴男孩清澈的大眼。 男孩又把冷硬的馒头往郁小雀的手中送了送,牵出一抹腼腆的笑。 “给,给我的?”郁小雀试探地指着馒头。 男孩止不住地点头。 “你吃吧。”郁小雀看他瘦得麻杆似的,摇了摇头,“我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就叽里咕噜响了起来。 郁小雀不大好意思地扭过头,手里直接被塞了个小馒头,他舔了舔唇,小声道,“谢谢。” 馒头已经硬得开始掉渣了,郁小雀抱着转头似的馒头,小口小口才能啃得动,咸涩的眼泪混着馒头一同咽下,许是吃得太艰辛,嗓子眼又小。 郁小雀一阵剧烈地呛咳,缩在腥臭的地下室,捧着半拉馒头,眼泪顺着脸颊把黑黑的小脸弄得乱七八糟。 ......郁小雀似乎也变得麻木了。 他跪在街口,身前放着个小破碗,小脸脏得看不出原样,只隐约能看清额发遮挡下暗淡的眸子。 他熟练地对着每个路过的人哀声乞讨,软唧唧的,“可怜可怜我吧……” 举着小破碗,小嘴一张一合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可能是这片人已经没有第一天的新鲜劲了,给的钱越来越少,齐正总是盯着他的右手若有所思。 郁小雀不得不学着其他小乞丐卖力的营业。 对面大楼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娱乐新闻。 郁小雀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了。 看样子是偷拍,两个男人亲**挽着手,仿佛在说什么悄悄话。 “姜氏集团独子姜晏将于七日后与知名画家程玉订婚,祝福他们……” 郁小雀傻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手不自觉地松了,举着的小破碗啪得落在地上摔碎了。 “你他吗要造反?” 第46章 你放我走吧 郁小雀没能躲过迎面的巴掌,被那股力道掀翻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用左手撑住地面,粗粝的小石子嵌进他的皮肤,白嫩的皮肤被划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他疼得脚尖蜷了蜷,又顾不得这个,只眼都不眨地盯着大屏幕上言笑晏晏的男人。 “两人同出同进,看起来很是恩爱……” 郁小雀挣扎着朝前爬了几步,瞪大眼睛,不大相信似的,努力试图去看清新闻。 他透过朦胧的水雾依稀看清了男人眼底的柔和与程玉幸福甜蜜的微笑。 他迟钝地转了转眼珠,小手对着空气抓了抓。 恍惚间看见男人微微弯下身,笑得温润,对他伸出白皙的手,他西装上的胸针映着车光,衬得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他说,我带你回家。 许是吃了太多的苦,郁小雀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男人的一个微笑迷惑,交出了自己脏兮兮的黑爪子。 也赔上了身心。 “听说姜先生等了程先生很多年,仔细盘点了这些年姜先生身边出现的人,我发现他们都有着同一个人的影子,您懂我的意思吧?”记者笑着采访姜晏。 “我会处理好的。”姜晏眉眼弯弯,侧头看向程玉时柔情四溢,他颔首,“现在我要等的人回来了。” “我哪舍得让他难过。” 言下之意,再也不需要那些替代品了。 程玉害羞地低下头,眼角的的泪痣都微微发红,他握着姜晏的手紧了紧。 郁小雀不自觉地摸了摸眼角与程玉相同位置的泪痣,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手劲越来越大,直要把那块皮肉蹭掉了似的。 原来,原来如此。 男人拥着他,温柔地啄吻着他的泪痣时,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情到浓时一声声阿郁,唤得也从来不是他。 多可笑啊…… 郁小雀生出一股子反胃,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恶心,好恶心。 他所有隐秘的小欢喜不过是不知羞耻的自作多情。 郁小雀咬着唇,忽的笑了起来。 从始至终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他笑得呛咳起来,抓着胸口的破烂衣服,地上落了几滴温湿的液体,他大口喘着气,小腹抽了筋似的,像是被利剑狠狠搅弄。 这场做了三年的梦也终于醒了。 “少给老子装疯卖傻。”齐正拎着他的头发把他扔在破碗碎裂的瓷片堆里,“都给我捡起来。” 郁小雀趴在碎片里,锋利的瓷片扎进他的肉里,明明疼得忍不住颤抖,破烂的衣服也渐渐被染成暗红。 他望着眼前爬过的小蚂蚁,眨着木然的大眼,没有任何反应。 “你找死!”齐正看他木愣愣地趴在地上,以为这小要饭的是故意跟他作对。 他气一上来,也不顾这是在街上,抬起脚就踹。 郁小雀被踢得闷哼,瓷片几乎是囫囵个儿插进血肉里,他竟是觉得有些快意,好像身体痛了,心就能好受些。 眼前的一切晃动起来,起先还有些轮廓,后来逐渐成了一大团一大团发乌的黑影,慢慢汇成满眼的黑障,朝他袭来。 一群黑西装的男人突然紧紧包围住了齐正,他抬起的脚还没来得及落下,胸腹就一阵剧痛,狠狠地被踹飞出去。 “滚开!”姜晏一脚踢开齐正,近两百斤的壮汉几乎是飞着摔出去。 郁小雀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使劲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男人呼吸急促,发丝凌乱,眼底是淡淡的青黑,他双手颤抖,碰都不敢碰他。 生怕弄痛了他似的。 郁小雀忍不住扯唇笑了一下。 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是最喜欢把他按在瓷片堆里罚跪吗? “小雀……”姜晏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倒在碎片里的小人儿抱起来,声音极力压制还是不难听出那丝颤音,“疼吗?” 郁小雀歪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漠,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姜晏心尖刺痛,生出些莫名的无力和悲哀,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失去了的。 就在那一瞬间。 很快又消散殆尽。 他以为郁小雀会颤巍巍地躲在他怀里小声抽泣着,或是攥着他的食指委屈巴巴地蹭蹭他。 可是他都没有。 郁小雀只是轻轻摇摇头,合上了眼睛。 男人额发垂过眉毛,黑眸阴沉沉的,抱起怀里的人,抚了抚他乱蓬蓬的发丝,再度抬起眸子时,眸中泛寒,散发出迫人的戾气。 “都带回去。” #“为什么?” 那双湛黑的眸子注视着他,眼神一点点凉了下去。 少年手腕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老化的木质地板上,打出一个个小血花。 他却感觉不到似的,垂着手像是没什么情绪,似是冷静平淡。 “只要你说……”他伸手像是要拉住谁,因为失血面色越发苍白,他却执拗地看着那人,“我就信。” 玻璃碎片迸溅撒了一地,相框支离破碎得看不出样子。 笑容慈祥的老人揽着两个孩子,稍矮一点的那个自以为隐蔽地踮起脚尖,呆毛险些就要戳进高个儿少年的眼睛里。 少年只是笑得无奈又纵容。 那笑容又像蛛网似的碎裂开来,再也拼凑不成个完整。 郁小雀浑身是汗,从梦中醒过来,心颤得厉害,一股疼痛从心底涌上来,他碰了碰脸,捻去指腹的水渍,眼神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吊灯,慢慢地蜷起身子。 夜色渐浓,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玻璃窗上逐渐积起了朦朦的水雾。 “他的手勉强算是救回来了。”病房外响起了极轻的声音,“拖延得太久了……怕是再也做不来什么精巧活了。” 郁小雀戳了戳被包扎起来的右手。 “你的意思是……”男人顿了顿,深呼吸,“他的手废了。” “可以这么说。”齐才川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 他总以为郁小雀的苦难已经到头了,该是苦尽甘来了。 可命运似乎不怎么眷苡橋顾这个乖巧的孩子,他受的罪像是没有止境似的。 可分明是那么善良懂事的人,不过是喜欢错了个人,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他的右手肯定是要落下后遗症,先不说平时动一动都疼,那下雨天简直就是往骨头缝里钻似的痒。”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吵得人心烦意乱。 姜晏捏了捏额角,轻声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也不是完全是死路。”齐才川摘下眼镜,深深得看了他一眼,“江家的医院水平在世界上都排得上前列,尤其是复建这一块,几乎是领头羊的水准。” 郁小雀倚在床头,看着雨滴落在窗户上,又迅速滑落。 姜晏沉默了一会儿,摩挲着手腕,打开窗透了口气,“我又不是养不起他。” “不过是废了一只手,不值当这么折腾。” 他声线醇厚,连笑声都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正好给他长长教训。” “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个画家?”齐才川踱步到窗边,站在他旁边,“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要了他的命。” “这才会让他记忆深刻。”姜晏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不听话的下场。” “再说了,他不是还剩一只手?” “姜晏。”齐才川转过身,定定地凝视着他,“你费尽心思把一朵开得正娇的花从高处摘下来,于是他只能紧紧地攀附着你。” “可你呢?” “你硬生生拔光了他的刺,让他孤零零地开在你的脚边,不再高不可攀,所以你开始作践他,你看不见他的眼泪,他稍微躲一下,你就只觉着他不驯服。” “时间久了,你就也忘了曾经是如何珍爱他。” “你干脆放了他吧,爱不能爱,恨又狠不下心,折磨得不止是他。” 细密的雨丝微微倾斜,从窗户外落进来,身上也潮湿起来。 姜晏望着远处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混着各色的景观灯,将深黑色的夜空染成了泛着雾气的浅灰。 “放他走?”他像是在问自己,半晌,他轻轻笑了一下,“你说的倒是轻松。” 爱和恨的边界早就模糊了。 别人只看得见小玫瑰颤着花瓣在哭泣,可抓着玫瑰不放手的人难道就好受了吗? “再给我些时间。”姜晏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姜晏还年轻,太骄傲,自负聪明,总以为什么都尽在掌握。 那时候他站在病房外,他的小玫瑰伤痕累累,他再一次告诉自己。 来日方长。 于是他一次次逃避郁小雀无声的求救,一次又一次。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和小玫瑰再也没有来日了。 覆水难收的痛楚也不过如此。 姜晏推开病房门,小金丝雀陷在床铺里,看起来睡得香甜。 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俯下身,想把郁小雀吃进嘴里的发丝拿出来。 可一低头,便看清了眼尾那抹嫣红,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痕。 姜晏顿了一下,伸手拂去那点泪珠。 雨越来越大了,直打在玻璃窗上,呜呜咽咽的,直往人心里去。 姜晏给他掖了下被角,又小心把右手放在被子里。 “你放我走吧。” 郁小雀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第47章 是谁恬不知耻地扒着我不放 暖黄的光线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落在男人的衬衫上,将他周身都覆上了一道浅淡的金光。 “走?”他慢悠悠地收回手,逆着灯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郁小雀,柔声道,“回家吗?” “乖,等你身体好了,我就接你回家。” 他的眼睛很黑,无波无澜,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我,我不要你……”郁小雀瑟缩了一下,抓紧了被子,撇过头去,躲避他的眼神,“我要自己走。” 姜晏默了两秒,盯着郁小雀的眼睛看,冷沉沉的,像是在捕捉什么,“说什么傻话呢?” 他俯身摸了摸郁小雀的额头,自言自语似的,“睡糊涂了?” 郁小雀躲开男人冰冷的手,垂着眼睛,声音极轻,语速又很快,“是,是你说不要我了,那你就放我走吧,我发誓不会再缠着你,从前是我不自量力,求你,高抬贵手……” 他想姜晏已经找到了正主了,还要他个赝品做什么呢? 他这么识相,姜晏没有不放他的理由。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什么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姜晏背对着他,素白的手拿起小饭桌上的饭菜,轻巧地一松,碗盘就摔在地上七零八落。 他生来带着股雅致,哪怕做起这种粗俗的事,也是不紧不慢,偏生又好看得紧。 “清醒了吗?”姜晏站在一地狼藉中间,眸子黑幽幽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他仿佛关怀极了郁小雀,面上都是忧心之色,“你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郁小雀微微睁大了眼睛,小腿肚不受控制地打颤,呆毛也没出息地缩到了后脑勺。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仰着头和姜晏对视,“我没有说胡话,是你说的不要我了。” “不要闹脾气。”姜晏抚了抚他的头毛,声线温和,“好好养病。” 他像是在诱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轻描淡写就想揭过这页,“养好了给你买糖吃。” “先生。”郁小雀咬紧了小白牙,蓦然抬眼看他,眼眶水雾氤氲,“我没有在闹脾气。” “您已经有了程玉,就放过我吧。”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求您放过我吧,我不要您的爱了,我不要了……” 姜晏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恨意。 面前的小东西悬着个手臂,小脸红肿,是受了很大苦的模样,眼中含着一汪清泪,明明看着软绵绵得很,可那张小嘴说出的话怎么就那么可恨。 “你能去哪呢?”姜晏抓着他受伤的右手,手指用力,“你一个小残废,能去哪呢?” “除了我,还有谁要你?” 郁小雀疼得眼泪簌簌落下,打湿了下巴,说出的话却越发刻薄,“我,我宁愿继续去乞讨,也不想再看见你!” “除了你谁都可以!” 该说不说郁小雀果然是最了解姜晏的人,一句句无意识的话简直就是往他心窝子上戳。 他一直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激怒姜晏。 “谁都可以?”姜晏歪头从上到下打量他,眸子微微眯起,和气地笑了笑,“我的小雀长大了啊。” “小雀可真是会伤人心啊。” 谁说这蠢东西什么都不懂? 姜晏的手慢慢拂过的眼角,落在泪痣边上,轻轻碰了碰。 郁小雀反应极大地推开他,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避之不及,尖声道:“别碰我!” “嫌我脏?”姜晏慢悠悠地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目光很是镇静,但是这镇静却看得人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晚了。”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住,就要渗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唇边还挂着微微笑意,“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从我把你捡回来起,决定权就不在你那,我只要没腻,你就得洗干净乖乖等我。” 郁小雀几乎就要看不清他那张漠然的脸,哪怕离得那么近。 男人的话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踩着他的脸皮漫不经心。 “再说了。”姜晏扬了扬眉,凑近了郁小雀的脸,轻声缱绻似的,“是谁恬不知耻地扒着我不放。” “怎么,现在又装出这幅倒人胃口的样子。” “郁小雀,你可真贱。” 郁小雀眼泪滞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那张他无数次怀着爱意仰望的脸。 男人唇角锋利,神色轻佻。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的一腔爱意。 贱。 郁小雀心口有什么就要决堤而出,又被很快冻成冰棱,在最薄弱的那一块狠狠刺进去。 “那先生呢?”他抿了抿唇,抹了下眼泪,哑着嗓子道,“先生难道没有在纠缠我?” “你把程玉放在哪了?” “那我是什么,小妾吗?” 郁小雀露出一丝和他完全不符的嘲讽笑意,“先生还真是坐享其人之福啊。” 姜晏的手摩挲着他的脖子,力气忽大忽小,他沉静地笑了下,“吃什么醋?” “程玉也不是小气的人,还是能容得下你,你只要乖乖的,我不会亏待你。” 郁小雀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他强压着酸水,“原来先生的爱也不过如此。” 从前到底是他瞎了眼,竟然渴求这种令人作呕的东西。 “听话,养好病我就带你回去。”姜晏拍了拍他的小脸蛋。 郁小雀忽然忍不住,侧身呜哇一声吐了出来,吐了姜晏一裤腿。 姜晏顿时沉下脸。 “肚子疼……”郁小雀抓着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气声道,“好疼。” 小金丝雀脸色白得煞人,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哼唧个不停。 姜晏瞬间没了那股子劲了,戾气散得一干二净,顾不上呕吐物,连忙按了呼叫器。 他抱着软趴趴的小东西温声安抚着,一面细致地给他揉着小肚子,又把人嘴角擦干净,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郁小雀眼角缀着尾红,刚哭过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的玛瑙,清凌凌的。 姜晏坐在病床边上,对上这双懵懂清澈的眼睛,一肚子火也只能悻悻地憋回去。 “喝水。”他从家里把郁小雀的大保温杯拿过来了。 郁小雀抱着被子不理他,两个小脚丫一抓一抓的,泛着粉。 “加糖了。”姜晏无奈道。 郁小雀还是不肯看他,伸出白嫩的小爪子要抓来抓去,一张小脸躲在弥漫的水汽后,只露出一双大眼。 护士推着小车进来,郁小雀眼睛尖,看见针头就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小呆毛查看敌情。 “别怕。”护士瞧他这幅胆小模样,温柔地笑笑,侧头看了眼姜晏。 姜晏知道郁小雀有多怕打针,从前每次都要躲在他怀里边哭边提着小要求。 明明小脚丫越晃越开心,还是要装着不乐意,撅着小嘴要从他这里讨福利。 姜晏熟练地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郁小雀小脚乱蹬,像只不讲理的小牛犊子,死活不配合,“讨厌你,你最讨厌了……” 来来回回还是这么几句。 “对对对。”姜晏不走心地附和着,对着护士使了眼色,“我最讨厌了。” 护士也不是第一次给郁小雀打针了,知道这孩子什么脾性。 “小雀踹到我了……”护士装作很疼的样子,“好疼啊……” 郁小雀一下子停住小脚,慢慢地从姜晏怀里探出小脑袋,蹙着小眉头,细声细气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被姜晏教得很好。 不论是这些年还是过去的那些年。 姜晏趁机抱住他,拉起他的一条小胳膊,大约是自觉做了不好的事,郁小雀咬着下唇,眼里雾蒙蒙的。 一头扎进姜晏的肩窝,小声地哼唧着。 又软又乖的。 姜晏习惯性地抚着他瘦弱的脊背,侧头含笑哄着他。 就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是幻觉。 可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又岂止是个程玉。 .......“恭喜啊。”齐才川急匆匆地走到郁小雀的病房外,看着手上的报告,笑着道,“怀上了。” “你说什么??”程玉从姜晏身后走出来,神色恍惚,“他怀上了?” 齐才川这才看见程玉,“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雀。”程玉咬了咬唇,挽住姜晏的胳臂,宣誓主权似的,“我实在放心不下他。” “他睡了。”姜晏拿过报告,翻看了好几遍,“你确定怀上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齐才川老大不乐意,挑眉抢过单子,目光转向程玉,“病人需要静养,建议你还是别打扰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程玉像是被伤害到了似的,“小雀毕竟也算我的弟弟。” 齐才川懒得跟他纠缠,摆摆手,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小雀怀上了……”程玉仔细打量姜晏的神情,见男人面色不改,没什么惊喜的样子,这才稍微放下心,“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姜晏侧头看他,反问道,“不是都说好了吗?” 程玉离病房门近,余光注意到门缝悄悄被打开了一点,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知,“小雀会很难过吧。” “他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要送给我们抚养,他连面都见不到。” 第48章 你会对孩子好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哪有机会生下这个孩子?”姜晏的眼眸深邃不见底,不着痕迹地松开程玉的手,“他感激你还来不及。” “可是这样……”程玉皱着眉,有些无奈似的,“对小雀太不公平了。” “不然我好吃好喝养着他为什么?”姜晏眸光扫向转角处,顿了顿,继续道,“要不是养着他,他早就冻死在街头了。” “小雀要是不愿意呢?”程玉拉着姜晏的胳膊晃了晃,“毕竟是他的孩子。”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姜晏侧头笑了笑,声音清冽平缓,好像万事尽在掌握,“生出来就说孩子是个死胎,他还能去哪找去?”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好啊,阿晏。”程玉把头靠在姜晏的胸前,“我会好好养育我们的孩子。” 像是忽然吹过一阵细风,病房的门刷的被关上了。 ......姜晏还有事要和齐才川商量,程玉身体刚好没多久,不好太过劳累。 他就先让司机送程玉回去了。 程玉出了医院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搓了搓指间,想起男人的温声细语,低着头甜蜜地笑了。 只要抓住了姜晏的的心,那姜氏不早晚都是他的。 想到这他不由自得起来。 那郁小雀与姜晏在一起三年又怎么样,他回来以后,还不是被玩腻了就扔在一边。 连右手都废了。 程玉摸了摸眼角的泪痣,微微眯起眼睛,哪还有半点平日的清冷温善,眸子像是淬了毒似的。 可惜没毁了那张脸,还让他怀着孩子回来了。 他有些遗憾的想着。 突然程玉被一双手拉进一个大柱子后,他张嘴就要大声呼救。 “别出声,是我。”来人摘下帽子,一道疤横贯半张脸,看起来很是可怖。 程玉却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他小心地看了眼周围,气声道,“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来人上下扫了他几眼,似笑非笑,“我成天东躲西藏,你过的不错啊。” “你来干什么?” 向行捏着他的下巴,冷冷道,“我来干什么?” “钱呢?什么时候给我?” 程玉晃动脑袋挣扎,咬着唇道,“我不是打给你了吗?” “就那点钱,你糊弄要饭的呢?”向行把程玉怼到墙上,沉声道,“当我好耍?” “你松开!”程玉眼里冒出泪花,楚楚可怜。 “你少拿这招数跟我装可怜。”向行手上用力,“姜晏吃这套,我可不吃,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反倒是你,冰清玉洁的大画家,支使我挑了郁小雀手筋的录音我可还留着呢。” “我给你转……”程玉没想到他还录了音,心里一个咯噔,“你拿了钱快走!” “这不就好了吗?”向行笑起来眼角的疤痕更加狰狞,“早识相哪还有那么多事。” “你放心,只要你老实,我这张嘴严实得很。” ......“怎么不吃饭?”姜晏敲了敲郁小雀的小饭桌,精致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叹了口气,“不合胃口?” 郁小雀转了个身,后脑勺对着姜晏,瘦小的肩膀忍不住颤抖。 “嗯?”姜晏单膝跪在床边,轻而易举地把小软包子扒拉过来,一手挽着他的腰,把人搂在怀里,“心情不好?” 孕期情绪起伏大是很正常的事。 “看见你心情就不好了。”郁小雀鼓着腮帮要把他推开,瞪着眼睛,“你出去!” “我不想看见你!” “我又怎么招你了?”姜晏摩挲着他的眼尾,擦干那点泪痕,“真能哭。” “经常哭对宝宝不好。” “以后我们小雀再生出个小哭包可怎么办?”姜晏打趣道。 “对,我就会哭,我什么都不会。”郁小雀伸出白嫩的脚丫子恨恨地去蹬他,“我就是个废物……” 连孩子都要被你们抢走的废物。 这一下子没踹准,还被男人捉住了脚踝强行塞回到被子了。 “怕什么,生出个小笨蛋我也不会嫌你。”姜晏捏了捏他的脚踝,还以为郁小雀就是闹小脾气,挠挠他的脚心,“家里有一个聪明的就够了。” “你放开我!”郁小雀的小脚把床单蹬出褶皱,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红红的,“我说了我讨厌你,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姜晏听出他语气不对劲,这才松开手,小金丝雀气喘吁吁地缩在他怀里,把眼泪一股脑蹭在他的衣服上,小口喘着气,发丝凌乱。 一看就是只软趴趴的小兔子,只能任人欺负。 可那双脚又偏生凶狠,抬脚还要踹。 是真生气了。 “我们小雀生出的孩子一定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姜晏以为是说他蠢,郁小雀不高兴了,摸着他的后背哄孩子似的,“不气了啊。” 他根本不清楚有郁小雀到底在难过什么。 只是看似用心实则敷衍地哄着他,两个人分明近在咫尺,交缠的温度都是炙热的。 可又仿佛隔了那么远,触摸到的血肉也是冰冷的。 郁小雀鼻头忽的有些发酸,他揪着男人的小指,声音低得像是呢喃,“你会对孩子好吗?” “我当然会。”姜晏揉着他浅粉色的耳垂,含笑道,“我会尽我所能让我们的孩子过上最好的生活。” “我们的……吗?”郁小雀低不可闻地笑了笑,“生下孩子你会放我走吗?” 姜晏以为这事终于翻页了,没想到小东西还在琢磨这个。 心里再不痛快,他也不至于和一个娇弱的小孕夫争吵。 他一点点用手指理顺郁小雀的长发,“你舍得我们的孩子吗?” 姜晏没有直说什么,只是淡淡反问了他一句。 郁小雀抓紧他的小指,鼻尖红彤彤的,“你也知道我舍不得啊……”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你知道我有多爱多珍惜这个孩子,还是毫不犹豫地要从我身边夺走他。 男人眉目秀朗,长相是极为好看的,认真地低头看着他,像是含着多么深的情似的。 郁小雀吸了吸鼻子,多残忍又多温柔的一个人啊。 他窝在这个人的怀里,男人眉带浅笑,揉着他的小肚皮,仿佛是再合格不过的父亲和丈夫。 可就在不久前,他躲在门后,听着男人也是用着一把温柔调子,轻描淡写地要把孩子送给程玉。 他哭得倚在门上险些站不住。 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些年朝夕相处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我想见文希,可以吗?”怀里的小兔子软着嗓子,睫毛是都湿哒哒的,恶狠狠地说,“不然我就不吃饭了。” “饿死你的宝宝。” 姜晏失笑,捧着娇滴滴的小金丝雀的小脸蛋,狠狠亲了一口,“说的好像不是你的崽崽似的。” “我要见希希。”郁小雀软糯糯的手推开他的脑袋,拉长嗓子,“希希啊——”他这一会阴一会晴的骄矜小模样,姜晏算是被弄得没脾气。 “好,你先吃饭。” 哪想到小孕夫不乐意,团着被子,“先见希希。” 又拍了拍肚子,“不然我打他!” 郁小雀气呼呼地威胁男人,指着自己的小肚皮。 反正男人这么在意这个孩子,肯定不会舍得他打孩子的。 姜晏瞧着他的小样子,哭笑不得,“我现在就打电话好不好?” ........文希推开门进到病房时,就听见电视上的新闻声。 “姜氏集团独子姜晏与程玉的的故事真是感人肺腑……” “在我最失意的那几年,感谢阿玉的陪伴。”姜晏握着程玉的手,回忆着他们的故事。 “那时我刚失去至亲又被人背叛,是阿玉的出现,我才撑得下去。” 郁小雀没有开灯,抱膝坐在病床上一遍遍重播,电视昏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人无悲无喜。 “小雀……”文希轻轻唤了一句。 郁小雀回过神,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用左手招呼着他,“希希来啦!” 已经是初秋,天气转冷,可文希还是穿着小短裙,注意到郁小雀的视线,不大好意思地往下扯了扯短短的裙子,“刚在陪秦爷应酬。” 他小脸绯红,膝盖青紫,脖子上黑色的项圈箍得紧紧的。 上衣轻薄得甚至可以看清挂在上面的两个小钻石。 还好光线暗淡,他的丑态有了层遮掩。 “希希坐!”郁小雀没有开灯,拍了拍身旁。 郁小雀像个小傻子似的,乐呵呵地递给文希水果,“我好想希希呀。” 他忍不住往文希身边凑了凑。 文希揉揉他的头,郁小雀眯着眼睛蹭蹭他的手心。 “你这段时间受苦了。”文希怜惜地用食指蹭蹭他的脸颊。 郁小雀一把搂住他的细腰,两个人像相互取暖的小动物似的依偎着。 姜晏电话打来时,文希正坐在不知道哪个老总腿上,软着身子喂酒,又要时刻注意秦暮白的眼神。 要是表现的不好,又要被扔进游戏室里被不知道多少人玩。 “这身段……”冯总的大肚腩动了动,“不愧曾经是花滑运动员。” “秦爷借我回去玩几天?” 第49章 乖得像条狗 “冯总这话说的……”秦暮白勾了勾手,声音凉淡,“希希是我的宝贝,我可舍不得。” 文希立刻会意,从冯总腿上爬下来,屈膝微微屈下,想要跪着爬过去。 秦暮白笑了笑,多么宠爱他似的,做了个手势。 像是开恩了一般,“走过来吧。” 许是被男人磋磨惯了,文希竟真的生出几分诡异的感激。 他半跪在秦暮白的膝边,把头埋在男人双膝间,乖巧地蹭了蹭,温顺乖巧极了,像只待宰的小羊羔,诚惶诚恐等待着主人的发落。 秦暮白抚着他的软发,含着笑开口道,“冯总也看见了,我的希希多乖。” “哪能白白借给你?” 文希细微地发着抖,手脚都开始麻了,跪在男人脚边,仿佛是个鲜美的筹码,雪白的pi肉都散发着香甜可口的味道。 “这……”冯总有些犹疑,这美人虽美,他也不至于为此就昏了头,毕竟都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不至于就色令智昏了。 “看来是我们希希还不够让你满意啊……”秦暮白摩挲着文希的下巴,挑了挑眉,“我的不是,没教好他。” 文希抖得话都不成调,叼起衣服下摆,眼角微红,“是希希的错,希希做得不够好……” “没用的东西。”秦暮白收敛了笑意,一脚蹬着他莹白的小腹,把人踢到墙角,“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 文希捂着小腹,冷汗直流,蜷缩在地上,眼前一片黑,裙子都被掀开一半,露出莹润的一小半屁股。 他使劲拉扯着裙摆,似是想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捂什么啊?” “秦爷这是没教好啊。” 满屋子人不满地起哄。 很快文希又爬起来,颤巍巍地把自己跪回到原位置,扑闪着长如鸦羽的睫毛,温驯地等着男人下一次发难。 “听见别人怎么说了吗?”秦暮白俯身拍了拍他的脸蛋,带着点笑意,“希希还是只要脸的狗啊。” 说完又是一脚踹中相同的位置,文希的后脑勺重重磕到墙角,耳边嗡嗡作响。 “趁希希还没有发光,我要先把希希藏起来。”少年一把将他抱在肩上,举着鲜红的结婚证,“希希是我的了!” 他的一句话,文希记了好多年。 那年盛夏的风和少年的眼神成了他的整个青春。 文希抱着头,小腹钻心得疼,可回忆却越发清晰起来。 他很少会去想从前,只偶尔在苦得不像话时,才小心翼翼抠出一点慢慢回味。 像只本就没有多少存量蜂蜜的小熊。 “他不是曾经那个少年天才吗?”有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拍脑门。 “那个,那个,花滑王子!” “我现在还能找出视频。” 文希紧紧把自己缩起来,手足无措地想要遮住身体。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 我不是他,我不是…… 秦暮白微笑着点头,“希希的柔韧性可是练了好多年才练出来。” “不如让他给大家展示展示?” 这群人主意多年,立刻就有人吵嚷着让文希去桌子上掀开裙子,劈个一字马给大家看看。 甚至还有人掏出手机准备录像。 “秦爷,不,不要……”文希缩在他脚边,哀声求饶,“希希怕……” 热爱花滑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那场记者会,那个传奇一般的冰上王子在拿下冠军金牌以后,牵着籍籍无名的男人的手,笑容甜蜜。 他要退役了。 为了一个男人。 他避开了对他寄以厚望的老师和父母失望的眼神,只是坚定地挡在男人身前,对所有人鞠躬道歉。 在当时像是一颗巨石落在平静的水面,整个体坛都沸腾了。 这个一度被称为花滑之光的少年,年仅十八,他的未来一片坦途,却在此刻为了一个男人画下句号。 他在上台前握着男人的手,哽咽道,“我怕……” 他从来不是一个大胆的人,却为了他做出称得上离经叛道的事。 男人温柔地抱起他,轻声道:“不怕,有我在。” 而如今,秦暮白歪头看了他一眼,扯了下唇角,不冷不淡,“怕什么,也不是第一次。” 文希从未后悔过当年的决定,他们也真切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 只是后来。 但如果能重来一次…… 秦暮白接起一个电话,若有若无地打量着文希,“姜总出什么条件呢?我的希希可贵得很。” 那边又说了什么,秦暮白坐直了身子,笑了笑。 “姜总诚意满满,我哪有不答应的理由。” “起来吧。”秦暮白放下手机,扫了一圈,对着脚边的人儿温声道,“有人高价买了你一段时间,我的希希还是值钱的。” ........医院吸烟区“你不怕两个小东西密谋什么?”姜晏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 “怕什么?”秦暮白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姜晏,抬手吸了一口烟,半透明的烟雾从他指间升起,“希希没有那个胆子。” “但是小雀有。”姜晏垂眸无奈地笑笑,倚在栏杆边,“他看着胆小,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折腾出什么事。” “还不都是你纵容的。”秦暮白点了点烟,不屑似的,“教不好就给我教。” “免提。”姜晏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冷嗤道,“少惦记我家小雀。” “文希都让你折腾成什么样了你,哪还像个人了。” 秦暮白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的笑话,突然大笑了起来,眼泪都要笑出来。 “姜晏。”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你以为你比我强到哪去了?” “在这装什么深情,下狠手的时候也没见你心软。” “至少我没有让别人欺负过他。”姜晏摩挲着手腕,轻声道。 “你这样才更可恶啊。”秦暮白耸耸肩,夜风拂过脸颊,他舒坦地叹了一声,“优柔寡断,时好时坏才最让人痛苦。” “你瞧我,希希不是认命乖得像条狗。” “我……”姜晏沉默了一下,伸手去捞了雨丝,“我做不到。” “没什么做不到的。”秦暮白抚了抚无名指的钻戒,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凭什么他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不染尘埃,干干净净一身白。” “我偏要把他拉下来,让他过的比我还脏。” “当初你喜欢的不就是干净的他吗?”姜晏叹了口气,神色恍惚。 “不。”秦暮白是一步步从底层爬出来的,身上有股子姜晏没有的市井与血腥气,他掐灭了烟,“他脏了我更喜欢他。” “别对他们这种白眼狼心软,一个看不住又是咬得你险些没了半条命。” 两个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看着窗外。 良久,姜晏扔了那根从头到尾都没抽过的烟,柔声道:“小雀不喜欢烟味,你在这晾没味了再进去。” 秦暮白:…… 合着我说的话您都当放屁了。 .......“我们私奔吧!”郁小雀眨着大眼睛,仰着头看文希,呆毛雀跃地一点一点的。 “私……”文希连这个词都不敢说完整,战战兢兢地瞧了眼门口,瞪大眼睛表示震惊和疑问。 “对呀!”郁小雀小鸡啄米点头,“我攒了好多好多钱,我们离开这!” 文希心脏不听话地乱蹦,看着郁小雀亮晶晶的眼睛,手攥住了裙摆,肾上腺素也往上飙。 “真的,真的……”文希想不都不敢想离开这,却在此刻忍不住幻想起来,声音都是飘乎乎的,“真的要离开这吗?” “嗯嗯。”郁小雀果不其然,没有让姜晏失望,又开始琢磨了,“我们离开坏蛋,去过自己的生活。” “但是,你的孩子。”文希是个爱多想的,顾前顾后,所以被秦暮白拿捏得死死的。 “他要把我的孩子送给程玉养。”郁小雀抓着被子,气得小虎牙都咧出来了,“还要骗我是个死胎。” “他怎么会这样?”文希皱着眉,“那是你的孩子啊,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他只是不在意我而已。”郁小雀故作无所谓地笑笑,泪珠子却禁不住顺着眼角滑落,“我算什么呢?我就是个替身,还要为他们的美好生活添砖加瓦的小倒霉蛋。” “不哭……不哭,小雀……”文希看他哭,自己也绷不住了,哽咽道,“我们走,我们离开这……” 郁小雀哭的声音比他还大。 大小美人又抱着哭了一会儿。 纸巾用没了快一半。 “我苡橋以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摘到星星……”郁小雀打着哭嗝,电视上还在重播姜晏与程玉是何等神仙眷侣,郁小雀顿时哭得更嘹亮了,“可是梯子突然断了,我摔得好惨。” “他为什么要带我回家啊……” “他不爱我,他只是喜欢我这张脸……” “全都是假的,假的!” “不难过了……小雀……”文希泪汪汪地给他擦眼泪,含糊不清道,“我们走,我们走。” 郁小雀一把扯下脚链,冲着门口的方向扔过去。 正巧门这时候开了。 姜晏迎头飞过来一个小玩意,他反应极快地抓在手心,一看是个桃心脚链。 病床上的两个小美人也不嚎了,紧紧抱在一起发抖。 “刚才……”秦暮白笑眯眯地走进来,嗓音低冽,“好像听见有人说走?” 文希瞬间脸白了。 “走哪去?” 第50章 正好学学怎么伺候人 “没……没有……”文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轻轻把郁小雀往身后揽了揽,“没有说……” “希希是在说我聋了?”秦暮白歪了歪头,揉着耳朵一步步接近文希。 他压迫性极强,两个小动物蹭到墙角一动不动装死。 文希抱着郁小雀谁也不吭声,颤巍巍地吓得缩成两小团。 文希对秦暮白的恐惧是根植在骨子里的,脑子转都不会转了,小手冰冰凉。 “是电视的声音……”郁小雀把头埋在文希的怀里,学着姜晏哄他的样子,笨兮兮地拍了拍文希的脊背,细声细气的,“没有人说……” 秦暮白扫了眼郁小雀,淡淡扯了下唇,神色冷漠,“瞧瞧你家这个,撒谎都不脸红。” “一点规矩都没有,我说话有他插嘴的份吗?” 郁小雀也就是不自知地仗着姜晏在,所以才敢出声,余光还一直锁着姜晏。 秦暮白两句话把他呆毛都吓炸开了,习惯性地看向站在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脚链的男人。 小眼神凄凄楚楚的,挟着股子自己都察不到的依赖和哀求。 “行了。”姜晏揉了揉额角,握着桃心脚链,瞥了眼电视,“这是医院,你有事回家解决。” “你就惯着吧。”秦暮白啧了一声,对着病床上的人招招手,“滚下来。” 文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听话地爬下了床。 “让你站起来了吗?”看人乖乖过来了,秦暮白突然发难,使了五分力狠狠踢了一脚,“本来想给你留点脸,是你自己不要。” 文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腿顿时青紫得发黑,膝盖疼得也像是要碎了似的。 可他只是隐忍地咬住唇,长长的羽睫黑眼睑覆上一层脆弱的阴影,他温顺地低下脑袋,膝行到秦暮白脚边,“希希,希希不走了……”郁小雀捂住嘴,小脸涨得通红,挣扎着要下床去扶文希,险些压到右手,大眼睛凶巴巴地瞪着秦暮白。 “乖点。”姜晏轻而易举地箍住了小东西,声音清淡,“少多管闲事。” “你的账我还没算呢。” “我们希希也交到了朋友啊……”秦暮白瞧着两人难舍难分的模样,叹息似的,“还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秦爷,我,我没有……”文希苍白地辩驳着。 可在场的两个男人哪个不是纵横商界的人精。 他们那点小算盘一看便一清二楚。 “闭上嘴。”秦暮白用鞋尖挑起文希的下巴,冷笑道,“回去有的你叫的。” “现在还是省省吧。” 随着病房门啪得关上,姜晏也松开了趴在他怀里像只小奶狗又咬又啃的小软包子。 郁小雀趴在姜晏身上,小虎牙尖尖的,看着很凶猛,龇着小白牙,可落在姜晏身上就是一道道黏糊糊的口水印子。 郁小雀气喘吁吁地怒视着他,小脸瘦得那点奶膘都没了,显得五官越发精致了。 他五官明媚,秀美得过了分,又凶又娇的,毫无章法地啃咬着姜晏,还自以为很凶,实则软趴趴地连个小牙印都舍不得留。 姜晏托着他的屁股,把人往肩窝处拱了拱。 小屁股倒是一点没少肉,圆润润胖乎乎的,像是嫩**似的,大腿肉也不少,摸着恨不得把手陷进去。 年纪还小呢,这么多年了还是青涩涩的。 姜晏抚着他的额发,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去。 正常郁小雀这个年纪该是上大学了。 他成绩向来不错,许是会考上哪个名牌大学,在学校也该是个众星捧月的少年,也许在某次活动邂逅一段美好甜酸的爱情。 他会不会也和某个女人生下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自己像个失足的小少女,小小年纪被他拐了生孩子。 姜晏摇摇头失笑,捏着郁小雀的下巴摩挲,摸了摸他的小肚子。 可他能怎么反抗他呢? 肚子里揣着是他的崽,他想不想生都得生。 小金丝雀被他困在金笼子里,哪还有什么对自己身体的决定权。 郁小雀一口叼住男人的下巴不松口,倒真是使了劲,姜晏下巴一阵刺痛。 “小雀属狗的不成?”姜晏薅着他的头发,又不敢使劲弄疼了他,温声道,“松嘴。” 郁小雀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一边忿忿地瞪着姜晏。 “你说什么?” 郁小雀还是不松口,继续口齿不清念叨着。 姜晏捂着额头,恨恨地拍了拍郁小雀圆滚滚的屁股,无奈道,“你这样我听不懂。” “本来就傻,怀了孕更傻了。” 郁小雀犹豫了一下,慢慢松开嘴,把姜晏的手从屁股上晃开,“我要把希希接过来。” “那是人家的东西。”姜晏扒拉开郁小雀的嘴,摸了下尖利的小虎牙,“哪是你说要就要的?” “希希不是东西!”郁小雀不乐意了,朝着姜晏发火,“先生才是东西。” 姜晏极少见地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怜爱地看着郁小雀。 “不对!”郁小雀反应过来了,又咬着指甲改口道,“你才不是东西。” 姜晏险些被他气笑了,把手指从他嘴里揪出来,从床头柜摸了个指甲刀,凉声道,“刚才怎么不说呢?” “现在跟我窝里横了。” 郁小雀歪在他怀里,不满地动了动身子,像只被钳制住的小奶猫,“那个人好坏,欺负希希,我们把希希接过来好不好。” “可是养你一个已经花了我很多钱了。”姜晏细致地把郁小雀咬得狗啃似的指甲修齐,指甲盖里都透出粉嫩嫩的色泽。 “我养希希。”郁小雀蹬蹬腿,皱着眉有些苦恼,“你养我,不就好了!” “做什么美梦呢?”姜晏把郁小雀脚丫子托在手里,开始剪脚指甲,“你哪来的钱?” “我的画要是入围了,会有好多好多钱的。”郁小雀提到这个就精神了,呆毛直愣愣的。 “很遗憾。”姜晏捏了捏他不老实的脚趾,“参赛时间已经过了。” “我忘了呀……”郁小雀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瓜,蔫了吧唧地,“我的画找不到了。” 姜晏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给他套上小猫崽图案的袜子,又把脚链重新系上。 柔和的光落在两人身上,姜晏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衬得他越发温柔。 他弯身时,一个桃心样式的项链在颈边若隐若现,又很快被他收回去。 郁小雀苦恼地揪着被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先生……”他拧着小眉毛,欲言又止。 “怎么了?”姜晏端着饭菜打算去热热,回头问道。 许是这气氛是久违的和谐,郁小雀踌躇了下,扬起小脑袋,轻轻戳了戳右臂,“我还能再画画吗?” 从手筋被挑断到现在,他没有和姜晏喊过一句疼和委屈,只是在姜晏看来莫名的闹腾。 他问姜晏能不能放他走,他问姜晏他算什么,他甚至问了姜晏能不能把文希带回家。 可他从始至终没有提过一次右臂。 就像是不在意了似的。 可是怎么就能不在意了呢? 姜晏瞧着病床上小心翼翼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右臂的少年,恍惚间回到了那个盛夏。 蝉鸣时分,少年躲在树荫下,垂着头,摩挲着手里已经快化了的冰可乐,眼前是被砸得看不出样子的画具。 “晏哥……”他没有哭,只是眼眶微红,抬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我还能继续画画吗?” 他怎么做的来着? 那时的他蹲下身,抚着小孩的头,温声问道,“你还想画画吗?” 少年咬着唇,使劲点了点头,“想的……” “那就学……”他弯唇笑了笑,“什么事都有我顶着。” 于是后来,他真就独自一人撑起了一个家,竭尽全力地护着少年无忧无虑的长大。 可是如今呢? 姜晏不愿去深想。 他和这个人之间隔得何止是万丈化不开的寒渊,还有血海深仇。 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 时空好像错了位一般,姜晏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饭菜,蹲在病床前,揉了揉郁小雀的额发。 “你还想画吗?” “先生,我想的……”郁小雀动了动右臂,“我,我不知道除了画画我还能做什么?” 姜晏目光沉积,定定地看着他。 突然涌上一股子不可名状的怒意。 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依旧可以天天真真地一如往昔?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辗转反侧受尽煎熬? 郁小雀看不懂他眼神的深意,只觉得心口难受,扎得慌,他无措地垂下眸子摆弄着衣角。 “小雀乖……”姜晏一如既往地温和,轻轻握住他的手,“先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再说好不好?” 他用着商量的语气,可神色分明是不容置疑。 “但是……”郁小雀动了动唇,试图把手抽开。 “没有但是。”姜晏打断他,可偏偏又很是温和,“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好吗?” “正好有时间好好学学怎么伺候人。” 郁小雀急得不行,眼睛使劲瞪大,憋住泪水。 “是不是你不听话非要出门,才会断了手筋。”姜晏又开始了,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郁小雀身上。 “你自己犯下的错就要付出代价。” 郁小雀眨着眼睛,眼泪还是噼里啪啦砸到姜晏手背上,无端灼人得很。 “我,我是担心先生呀……我明明……” 你怎么能把我说的那么糟糕。 “你乖一点,别惹我生气。”姜晏却不愿听他说,蜷了蜷手指。 “你怀着孩子,我不想收拾你。” 第51章 帮我租个隐蔽的小房子(逃跑前奏) 天气渐渐清凉了,小院子里的玫瑰枯了个精光,一只孤单的小雀鸟怯生生地躲在秃了的树后,呜呜咽咽的,倏尔又扑棱扑棱翅膀飞远了。 郁小雀长发歪歪扭扭地束在耳后,他倚在沙发上,右手却怎么也握不住遥控器,一次次落在沙发上又被他捡起来。 他的右手腕上是一道狰狞的伤痕,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蜈蚣横亘在上面。 莹莹的皓腕硬生生被割裂开来。 他不信邪似的,控制着右手去抓遥控器,可手指就是不听话的松了力,全然不受控制。 倒真是齐才川说的那样,成了个不顶用的摆设。 如果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复建,说不准还有康复的机会。 可男人含笑温柔地拒绝了这个建议。 他揽着郁小雀纤细的腰,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实木桌面,轻柔道:“小雀怀着孩子,不宜太过劳累。”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回绝了齐才川,任凭郁小雀怎么哭叫哀求神色也是不变。 郁小雀看着姜晏不以为意的笑,彻底意识到男人是要毁了他的手。 不止是不能拿起画笔,他要是的是郁小雀的右手彻底废了。 来满足他扭曲的控制欲。 郁小雀左手使劲捶打右手,歇斯底里一般,把右手背打得通红,仍是握不住个轻巧的遥控器。 他一把扯下抱枕和茶几上所有的东西,噼里啪啦一地狼藉,郁小雀发了疯似的发泄着,眼底猩红一片。 姜晏坐在边上办公,连头都不抬,任他折腾。 郁小雀终于泄了力,猝然似的靠身在沙发背上,眼泪陆续地淌,倒垂下来的蓬乱的头发完全淹没了眉眼,哭声像是浸在黄连水里几个月似的。 男人看着他无力的右手,神色晦暗,又像是满意。 “可惜了。”男人慢悠悠踩着碎片,走到小金丝雀身边,握着他的手腕,轻轻吹了两下伤痕,很是疼惜一般,眉目低垂,“过两天给你弄个手镯遮遮。” 说完姜晏拿过遥控器,体贴地给他调出最爱看的动漫。 又把小毯子披在盖在郁小雀身上,喂给他一杯果汁,“你看你,没有我可怎么办?” 就仿佛郁小雀所有的委屈和崩溃在他这里都不值一提。 他甚至有些享受郁小雀的绝望和无奈。 他把自己放在救世主的位子上,像是他的到来拯救了郁小雀。 小金丝雀不能没有他。 郁小雀被困在这座房子里,无形的韧丝纠缠着他,将他挣扎哭泣的心层层密不透风地缠绕起来,任他如何悲伤崩溃都是枉然。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这样才能好受些,小腹抽了筋似的疼,他又开始觉得反胃了。 “脾气怎么这么大。”姜晏一面熟练地揉着他的小肚子,一边数落道,“最后遭罪的还不是你。” 郁小雀恨得甚至说不出话。 “小雀又不开心了?”程玉从二楼下来,他一贯是衣着精致得不像话,哪怕是在家,也流露出一股大艺术家的骄矜。 连表情都控制得体完美。 可今天他的笑容却有些僵硬,像是按捺着什么。 “每天脾气都大得很。”姜晏摇摇头,拿他没办法似的,“你要出门?” “嗯。”程玉点头,居高临下地瞥了眼郁小雀,“比赛的入围奖今天出来了,我去看看。” “用我陪你吗?”姜晏温声询问。 “阿晏如果不忙的话,当然好。”程玉穿上外套,慢悠悠地拿出一条围巾,“可是小雀似乎很需要你。” “他能有什么事比你重要。”姜晏温热的大掌抽出来,整理下衣着,“就是矫情。” 郁小雀这一胎可能因为情绪糟糕,孩子也敏感地感知到了,所以折腾得他惨兮兮的。 姜晏有技巧地揉着他的肚子的时候,的确会让他舒服很多。 他不由自主视线跟着姜晏走。 “阿晏帮我戴。”程玉递给姜晏一个黑灰色的针织围巾,轻声撒着娇。 围巾一看就知道是个笨手笨脚的小傻子织的,针脚乱七八糟歪歪扭扭。 “围巾你哪来的?”姜晏拿着围巾,仔细翻看了一下。 “你的衣帽间。”程玉回头看了看他,有些歉意似的,“我不能戴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我看天冷了,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就被围巾围住了脖颈,暖呼呼的。 这围巾虽然看着不精致,但是确实很是用心了。 又厚又重,相当有分量了。 “没什么不能戴的。”姜晏缓缓给他戴好,柔声道,“就是拿不出手,和你不配。” “重在心意嘛。”程玉抿唇笑了笑。 “一会儿陪你再去买一条。”姜晏牵着他的手,亲呢道,“至于这个,找个垃圾桶扔了就是。” 躲在沙发后的小呆毛慢吞吞地垮下来。 郁小雀咬着食指浑身发抖,像是有什么重重敲击着脑壳,耳边轰鸣声响起。 这个围巾大约是两年前他断断续续地织了小半年的。 小金丝雀刚刚坠入爱河,看电视剧都是冒着粉泡泡的,雪花飘扬,女主角给男主角织了一条大围巾,男主角高兴地抱着女主转圈圈。 他两眼亮亮的,捧着小脸幻想先生会不会也要抱着他开心地转圈圈。 于是他拜托张妈教他怎么织围巾,可惜他笨笨的,连着白天带着夜里,一有时间就垂着小脑瓜织围巾。 像个贤惠的小妻子。 织得兴奋了还要跺跺脚。 初雪那天,他兴高采烈欢欢喜喜地把围巾捧给男人,赤着的小脚抠着地面,笑得甜滋滋的,满心以为能给男人一个惊喜。 男人拎着围巾的一角,像是很嫌弃一般,叹了口气,“你让我戴着这玩意出去丢人吗?” 说完,男人看都不看他失落的表情,手一松,围巾落在地面,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门外的风雪在他开门的刹那尽数涌了进来,吹得郁小雀全身冰冷,也吹灭了他的满心欢喜。 连脸颊上的泪水都被寒风蛰得生疼。 他缓缓蹲在地上,把对他过于长了的围巾戴在身上,小小声地嘟囔,“先生会冷呀,先生不懂事……” 不争气地泪珠子把围巾打得湿湿的,他用力抹了把眼泪,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不丑啊,怎么就丢人了呢?”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知道,丢人的从来不是围巾,而是那个拿不出手的自己。 郁小雀闭了闭眼,躺在沙发上,才明白心痛原来是没有上限的,它只会更加汹涌浩荡的袭来。 他忽然听见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金丝雀睁开通红的眼,小手伸向半空中,对着窗外的小鸟一点一点的。 “adobe卓越设计今天公布了入围的作品……”电视机里响起字正腔圆的女声,“作者暂时保密,我们来欣赏欣赏他们的作品……” 郁小雀侧头看了一眼,险些从沙发上蹦起来。 摆在正中间的是一个试图抓月亮的小猴子,它歪歪扭扭地站在快要断裂开的梯子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可那星空也有意思,像是倒映着另一只已经抓到了月亮的小猴子。 画面被一股汹涌动荡的深蓝到极致的黑色激流所吞噬,卷曲的星云又使夜空变得活力。 活跃的气息与颓丧完美交融在一起。 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我的画,自己长腿参赛了?”郁小雀震惊地抓着呆毛,不敢相信。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半个月后公布前三名,入围作品的作者请到大赛现场领奖,奖金金额十万元……” 郁小雀肚子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恨不得趴在电视上。 十万元! 他的画入围了,有十万元耶! 十万块足够他和希希支撑一段时间了! 巧的是他的生日在三天后,到时候领完奖就可以跑路了,一切好像水到渠成。 没有比生日更好的出门借口了。 小金丝雀快被狂喜冲昏了头。 他火急火燎地从地上扒拉出刚到手的新手机,连忙登录微信。 铺天盖地的新消息冲了过来。 幸可:你今天不来上班了吗? 幸可:小雀你怎么了? 幸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幸可:看到回话,我很担心!! ......郁小雀咬着手指甲戳戳。 小雀今天飞了吗:我最近住院啦,刚拿到新手机。 小雀今天飞了吗:我没有事,你不要担心。 幸可那边秒回,像是守在手机边上似的。 幸可:你怎么住院了,现在怎么样? 小雀今天飞了吗:我已经好啦,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幸可:跟我客气什么? 小雀今天飞了吗:用我在你那放的钱帮我租个隐蔽点的房子好吗? 幸可:你要离家出走? 小雀今天飞走了吗:这不是我的家。 幸可也不多问,直接回复好。 他似乎早就对郁小雀的事隐隐有所感觉,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帮了他。 郁小雀又谨慎地拍了拍文希。 小雀今天飞了吗:我三天后过生日,希希可以来陪我玩吗? 那边发来语音,入耳是低沉的男声和一阵隐忍的呜咽。 “那要看你的姜先生肯出点什么了?” “希希可不便宜。” 伴随着男人的低喘和笑骂。 “羞什么?”秦暮白故意用力了几分,“和你的好朋友打个招呼。” 第52章 先生再见 接连几天,雨不断地下,秋是越发深了,秋风瑟瑟带来不少凉意,吹落了半黄半青的树叶。 姜晏抱着怀里暖呼呼的小包子,不知怎的有些心悸,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平躺在床上,阖着眼听了会儿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只手慢腾腾地抚摸着大白团子的后背。 姜晏的手一顿,他微微蹙眉,发觉怀里的小身子似乎有些轻微发抖。 他撑起身,伸手摸了摸郁小雀的额头,只摸到一手的湿意。 “怎么了?”他起身开了床头灯,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喑哑,周身气息暖暖的。 小金丝雀不说话,把头往被子里使劲埋了埋,露出几绺胡萝卜须似的发丝搭在枕头上。 姜晏不费力地就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怀里的人儿鬓发湿漉漉的,一个劲儿躲着他的手。 白白的小牙咬着殷红的唇,眼尾绯红。 一副委屈极了的小模样。 “小哭包子。”姜晏用指腹慢慢捻去泪渍,叹了口气,“怎么那么能哭?嗯?” 郁小雀瞪了他一眼,泪珠子挤满了眼眶,呜呜往外冒。 就是不吭声。 “说话。”姜晏故意把声音放重了几分,手指轻巧地拨开小金丝雀的唇,细牙一松,咬得泛白的唇重新染上几分檀色。 郁小雀反倒是更气了,又害怕地瞥了一眼姜晏。 “难受……”他推搡着男人,拳头也砸到他的胸膛上,“我难受……” “哪不舒坦?”姜晏握住他的手腕,声调和煦,“小腿又抽筋了?” 自从郁小雀怀了孕以后,夜里经常不是那里疼就是这里酸。 折腾得男人也休想得空睡个好觉。 可小金丝雀偏偏是个话都闷在肚子的性子,半夜疼得睡不好也不吱声,就一个人缩在他怀里默默地抹眼泪。 像是故意跟谁较劲一样,最后还是自己哭得直打颤。 姜晏熟稔地轻轻握住他的小腿肚,圆贝壳似的脚趾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脚后跟都是粉嫩嫩的,泛着害羞的色泽。 “好点了吗?”床头灯光线昏黄,男人垂着眸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捏着他的小腿肚,没有一点半夜被闹醒的气恼。 郁小雀怔怔地瞧着他,狠狠扭过头,“要按一晚上才好。” 自觉自己已经很坏了,还凶巴巴地挺起小胸脯。 “我要睡啦,你不要吵我。” 说完整个小东西又缩进了被子里,只留给他一个脚丫子。 低沉酥哑的笑声从男人的喉咙里发出,“睡吧,我守着你。” 郁小雀耳垂直发痒,他恨恨地捂住小耳朵,却忽视不了心底荡起的波澜。 他怎么这么坏呀? 郁小雀抱着被子有些难过地想。 他要是干脆坏得流油,郁小雀撞南墙的小腿自己就停下了,哪像现在这样一边护着小脑袋,一边义无反顾地往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他暗淡的世界因为男人有了些许光,他带来了星星和月亮。 后来他落进深渊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不是他的月亮,只是碰巧在某一刻照亮了他。 冰凉的一双脚丫被男人捧着塞进了他的衣服里,郁小雀踩在他的腹肌上忍不住抠了抠。 姜晏一顿,揉着他的小腿肚不急不缓道,“少勾我。” 许是脚底的触感太温暖,男人手法让他舒坦得直哼唧。 郁小雀轻轻抓住被子,“先生,我明天可以去找希希玩吗?” “你明天不是过生日?”姜晏手下的触感细腻光滑,他垂着眼,没有抬头看郁小雀,“出去野什么?” “在家待着,回来我给你买礼物。” “可,可是……”郁小雀拉长嗓子,赖赖地撒着娇,眼神也是软绵满的,“我想自己去和朋友买点宝宝用的东西呀。” 他当然清楚姜晏最吃他哪一套。 “宝宝的东西不用你*心。”姜晏捂着他的脚,温和道,“你只管平安生下来就好了。” 像是多么体贴一般。 郁小雀被长发遮掩的眼睛微微冷了一下。 当然不用他*心了,孩子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又噙着笑看向姜晏,“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嘛,好不好,先生……” 郁小雀这几天第一次对他缓下脸,姜晏心理也好受了不少。 不舍得把气氛打破。 再说郁小雀身无分文的,能惹出什么乱子。 他还敢带着文希跑了不成? “别忘了门禁。”姜晏叹了口气,他最近也是分身乏术,还是警告道,“你乖一点。” “先生,您到底要我多乖呢?”郁小雀神色有瞬间的凄楚,似是喃喃。 “孩子生下来以后……”姜晏看着他似乎软了一点,抚着他的鬓发,柔声道,“我会对你好的。” 男人眸如点漆,眼底是不可忽视的认真。 “怎么对我好?”郁小雀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让我和程玉和平共处的那种好吗?” “除了名分暂时不能给你……” “先生,崽崽困了。”郁小雀温顺地蹭蹭他的手心,心却凉得彻骨,“睡吧。” ......姜晏办事效果果然很快,一大早当着郁小雀的面就把文希要过来了。 “注意安全,出了什么事就按紧急呼叫人,天气冷,不许把秋裤偷偷脱了……”姜晏站在门口,神色严肃,嘴上唠唠叨叨地叮嘱郁小雀,“不许吃凉的,甜的也少吃,你该去看看牙齿了……” 就像是叮嘱第一次出门的小学生似的,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郁小雀抱着猫崽子蔫了吧唧的,呆毛也跟着垮下来。 “喵呜——”“先生,猫猫好像饿了,我带它去吃饭。”郁小雀瞅准了机会,超大声打断姜晏,“先生快走吧,当老板迟到了还怎么以身作则。” “那我走了。”姜晏看出他的不耐烦,也不多啰嗦了,轻轻抱住软乎乎的小金丝雀,下巴抵在他的脑袋顶,“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他抿了抿唇,像是有点腼腆的样子,又好像很期待,“晚上有礼物给你。” 郁小雀抱着猫,没有动,神色显出点不自然,小手揉着猫头,糯唧唧的,“先生,再见。” “希望你一切都好。” 即便你让我那么难过,可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好。 他看着姜晏的背影,眼神错都不错的,像是要把画面刻在脑海里,直到消失了才慢慢地走回了房间。 又仔细珍重地把姜晏留给他的卡放在他的书桌上,摘下桃心脚链。 郁小雀想了想,摩挲着手腕的红绳,到底还是用袖子遮住了。 他背上皮卡丘书包,戴上渔夫帽,挎着大号保温杯,摸了摸小白猫的脑袋。 桌上还有他吃剩的半袋薯片,平板随意地扔在地毯上,一切平淡得就像是他不过去上了个甜点班的课程。 .....“希希!”郁小雀裹得严严实实,奋力朝着文希挥手,“我在这!” 两个小东西在小胡同里胜利会师,郁小雀清丽的面孔被围巾遮住了大半,可小声音却是雀跃的。 “小雀!”文希比郁小雀还简单,穿着一件起了球的大衣,还有在秋季显得过于单薄的帆布鞋。 “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呀!”郁小雀一把抱住他,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处。 “我,我没有别的衣服了……”文希局促地低下头,拽了拽发黄的衬衫下摆。 秦暮白给他置办的衣服要么是女装,要么是不堪入目的情趣服装。 他找了好半天,才从衣柜底部翻出这么几件皱皱巴巴的衣服。 “快上去暖和暖和!”郁小雀握住文希的手,呼呼气,“我们先躲在京城避避风头,然后等他们放松戒备,就去另一个城市!” “希希见过海吗?” “听说海南一年四季都是暖洋洋的。” 一张艳丽的脸上神采飞扬,小嘴叭叭地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文希仍是不敢相信,哪怕郁小雀的温度那么真实,跟着他走上破旧的老式楼梯,“我,我们真的要逃吗?” 他被拘在名为秦暮白的牢笼里太久了,连他看窗外的时间久了都会惹得男人一顿不满。 后来他甚至不敢离门窗太近。 更别提逃跑这种事。 “希希不要怕。”郁小雀拍怕他的手,一脸认真,“京城这么大,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小雀……”文希一言难尽地看着貌似很勇敢的小金丝雀,“你的腿能不要抖吗?” “我,我是冷的!”郁小雀大声狡辩,分给文希一把钥匙,“到家啦!” 小房子外面看起来破,里面倒是干净又整洁,还弥漫着一股火锅的香味。 温暖的阳光落在沙发上,微尘飘浮在空中,看起来恰到好处的温馨。 文希攥住了钥匙,仰头吸溜了下鼻子。 “你就是文希吧。”一个干净阳光的男孩端着火锅汤料从厨房出来,“你好,我叫幸可,是小雀的朋友。” “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幸可笑了笑,“是鸳鸯锅的。” 文希很久没有接触过男人不带任何恶意的目光,不大适应地抓着下摆,一脸严肃,使劲点点头,“我,我很能吃辣!” “希希都饿了!”郁小雀早就脱了外衣,推着文希坐到椅子上,自己迫不及待地在辣锅涮了一块肥牛。 “你不能吃。”幸可正在清水里把辣锅里的肉涮了涮,见差不多了才放进郁小雀的碗里,“人菜瘾大,非要吃辣的,吃了自己还难受。” “我给希希夹的。”郁小雀把肉放在文希碗里,嗷呜一口吃掉了清水涮肉。 “好吃嘛希希?” 转头一看,文希一边嚼着肉,小脸满是泪痕。 “希希是不是辣到了!”郁小雀赶紧端着牛奶,“快喝牛奶。” 文希摇着头,又忍不住笑了笑。 多少年了,没有像个人一样坐在椅子上吃饭了。 他的胃甚至都习惯了狗粮的味道。 ......姜晏站在书桌前,手上捏着一张小纸条。 先生,崽崽带着我走了,崽崽让你不要找他,他说爸爸不想看见你。 男人忽的敛眉笑了一下,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有了些危险的意味。 他摩挲着小纸条上圆润的字体。 一把将书桌上的蛋糕挥了下去,摔了个稀烂。 蛋糕上隐约能看出是个男人蹲在垃圾桶前抱起病蔫蔫的小猫崽。 明显笔触生涩,每一笔都小心翼翼的。 他把放在衣兜里的花镯扔在垃圾桶里,拨通电话,“我们的狗,好像是一起跑了。” 声音似是冬日里松柏间落下的皑苡橋雪,虽轻柔,又无端危险。 第53章 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手机定位到了市郊的垃圾桶。”王秘书推了推金丝眼镜的边缘,有条不紊道,“小先生特意避开了监控,所以暂时还没有线索。” “倒还真是让他们学聪明了。”姜晏微仰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嘴角紧抿而微微上翘,看不出喜怒,“小瞧他了。” “接下来?”王秘书请示道。 “他加上文希两个小东西肯定做不到这个程度。” 姜晏摩挲着茶杯,“接着查,他去甜点班都认识了什么人。” “是,姜先生。”王秘书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时间只剩下闭目养神的姜晏的若有所思的程玉。 “小雀既然向往自由……”程玉弯身提起茶壶,试探道,“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放他自由了。” 空气顿时凝滞了几分,办公室静得掉了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说过……”姜晏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 “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身边。” 程玉瞬间从脊骨蹿上一股寒意,像是被眸中大型食肉动物盯上一样,血液都快被冻住了。 “阿晏……”他抖着唇,轻声唤了一句。 “再说了……”姜晏挪开视线,压迫感霎时间轻了不少,“他肚子里的孩子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可是我们以后的孩子。”他轻柔道,“你说对不对?” 程玉手脚冰凉,嘴唇发木,在姜晏温和的视线下,点了点头,“对……” “这才乖。”姜晏勾着笑满意地颔首,目光仿佛穿透了程玉的五脏六腑,“放着安生日子不过,整天给我作什么。” 不知到底在说谁。 ......“今天吃什么呀?”郁小雀捧着两个新手机兴奋得小脸通红,像只小狗狗绕着文希转圈圈。 “你最爱的可乐鸡翅……”文希肉眼可见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低垂着眉眼洗菜,像是春风拂过轻柳,让人瞬间溢满了温软的情愫,“没有可乐了,你去超市买一瓶可乐。” 文希温柔地把小磨人精打发出去。 “好耶!”郁小雀猛地咽了咽口水,撒娇似的抱着文希的腰晃了晃,笑嘻嘻地去玄关换了鞋,“正好我让幸可来超市找我。” “你多穿……” 文希嘱咐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啪得关上了。 他洗着青菜,楼下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和老人们闲聊声,往远了看,炊烟缭绕着一阵阵升起。 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了烟火气。 他忽然轻快地笑了笑,在厨房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柔美极了。 “小雀!”幸可跑遍了零食区都没找到郁小雀,反倒是在体育用品处揪到了一只傻唧唧的小笨雀。 郁小雀长相本就惊艳,眉眼间总是带了抹若有若无的慵懒春色,偏又大眼灵动纯粹,嘴角微微勾起,无意间一回头只觉得明艳不可方物。 “你来了呀。”他抱着大瓶可乐,挥了挥手。 “嗯……嗯。”即便认识了这么久,幸可仍旧没办法直面郁小雀的美色暴击。 “你怎么跑这来了?” 郁小雀指着面前的一面墙,眼巴巴的,“是冰鞋啊……” 幸可看了一眼,这种城中村内的超市冰鞋花样也多不到哪去,不过最基础的款式。 “希希在冰上的时候超级美!”郁小雀攥着小拳头,眼睛亮亮的,手舞足蹈比划着,“他就这样旋转跳跃……像个王子一样。” “然后鞠躬,就有好多好多娃娃被扔过来。”郁小雀也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 “小雀想要买给他吗?”幸可被他小粉丝的可爱情态逗笑了,顺手接过可乐。 “嗯嗯!”郁小雀掏出兜里皱皱巴巴的几张纸币,神色严肃地数了起来,又偷偷瞄了一眼冰鞋的价格,“正好!” 幸可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忍不住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小天使。 自己连颗糖都舍不得买,现在却还不犹豫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为文希买了一双冰鞋。 “冰鞋就是希希的糖啊。”郁小雀心满意足得拎着打包好的冰鞋,视线落在远处的棉花糖上,喉咙动了动,又狠心扭过头,认真道,“希希太苦了,所以要多吃糖。” “我要多疼疼希希。” “你等一下。”幸可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跑去了棉花糖摊子。 “你也喜欢吃棉花糖呀!”郁小雀见他买了个又软又大的哈密瓜味的棉花糖,干巴巴道,“我也吃过好多呢。” 其实就只有半个。 但小金丝雀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土狗。 “草莓味的也很好吃,但是对牙齿不好,你不能多吃……” 话还没说完,棉花糖就被塞进郁小雀的手里,小金丝雀絮絮叨叨的话戛然而止。 “给,给我的吗?”郁小雀结结巴巴的,动作却很是诚实地大口嗷呜。 “我们小雀也要多吃糖啊。”幸可拎着个大号可乐,在暮色下笑得爽朗,眉眼柔和,“小雀也有人疼。” ......“姜先生,小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去甜点班了。”王秘书为着郁小雀揪了把心,姜先生一贯最讨厌阳奉阴违。 更别提这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继续说。”姜晏把玩着碎裂的袖扣,神色淡淡。 “他在不远处的烘焙店上了一阵子兼职。”王秘书拿出一叠照片,“问过店里,说是小先生和店员相处很是融洽。” 姜晏一张一张照片看过去,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这个人是谁?” 他抽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给郁小雀系围裙的青年。 两人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可青年眼里的爱恋藏都藏不住,郁小雀又整天傻笑,倒真有了点情投意合的意味,使得画面都多了几分甜蜜。 “是烘焙店的老板。”王秘书尽职尽责地介绍道,“家里开了几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大学还没毕业,开烘焙店只是个人爱好。” “说重点。”姜晏神色不耐,用很低很沉的声音道。 “小先生曾去过他家多次,给他的妹妹补习绘画。”王秘书不敢再扯东扯西。 “多次?”姜晏摩挲着照片,重复道。 “看看我的小雀多有本事。”他眼角染上冷意,又仿佛是在夸奖,“不声不响搞了这么多的事。” “真是长大了,管不住了。” “找到具体位置了吗?” “还没有……”王秘书额上渗出冷汗,强自镇定道,“小先生这次的确谨慎,很多线索一半就断了。” “周边的县城都查了吗?” “先是查了不需要买票就可以去的县城,没有小先生的踪迹。”王秘书也有些纳闷,按理讲,郁小雀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套出京城。 可偏偏找遍了附近乡村,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查不到人影。 “他没有证件,跑不出多远。” “从那个烘焙店老板下手。”姜晏敛眸,睫毛低垂,“他家不是开公司的吗?” “为了个郁小雀,看他父母半辈子的心血付之一炬,你说值不值当呢?” 王秘书咽了下口水,不敢回答。 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来电人显示秦暮白。 “有线索了吗?”秦暮白显然压抑着火气,也没有往日的从容。 “差不多了。”姜晏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桌子上,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你那边呢?” “快了。”秦暮白那边有打火机声响起,半晌,他吐出一口烟雾,“我没想到他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还是我对他留情了,才让他生出逃跑的心思。” 姜晏斜倚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抿了抿红酒,漫不经心地冷笑道,“不着急收网,慢慢来。” “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郁小雀和文希没想到男人这么快就查到了他们的踪迹。 他们到底涉世未深,不知道那两个男人究竟处在什么地位。 “小雀……”文希坐在餐桌前,爱不释手地一遍遍抚摸着冰鞋,眼里有泪光闪烁,“我,我……” 他甚至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多少年了? 文希午夜梦回都不敢再去想还能碰到冰鞋。 仿佛多想一次都是一种亵渎。 他这双已经跪惯了的腿,还可以在冰上翱翔吗? “希希不要哭呀。”郁小雀笨呼呼地给他擦眼泪,纸巾都快怼到眼睛里去了。 “我,我真的还可以……”文希小心翼翼抚摸着冰鞋,本以为早就遗忘的记忆又鲜活起来,教练和父母灰暗失望的眼神,微博下粉丝们恨铁不成钢地唾骂。 还有那个雨夜躲在门后,听见男人笑盈盈地说,“什么花滑王子,蠢得不行。” “他退役了,你就少了个劲敌,下次冠军非你莫属了。” “希希!”郁小雀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超大声,“你超勇敢的!” “我看过希希练习的视频,希希摔了那么多次都能重新站起来,为什么这次不可以呢?” 文希愣住了。 是啊。 他为什么站不起来呢? 他曾无数次摔得遍体鳞伤,怎么就这次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不该是文希。 不该是那么骄傲意气风发的文希。 “以后,有机会的话……”文希抱紧冰鞋,眼里有什么逐渐鲜活起来,眸光坚定起来,“我,我……”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第54章 纹我的名字好不好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像是狂风骤雨拍打似的,敲得人也越发心慌。 “你,你订了外卖吗?”郁小雀戳了戳幸可的胳膊,小声问道。 “我没有啊。”幸可也是一脸迷茫,“可能是邻居?” 敲门声粗暴得就像是要把门生生砸出个大洞一般。 三人面面相觑,总有些风雨欲来的不安。 “你俩去房间里躲一下。”幸可站起身,安抚两只麻爪的小动物,“我去看看。” 郁小雀连忙叼着根鸡翅牵着紧紧搂着冰鞋的文希藏进了小房间。 “谁啊?”幸可整理了一下表情,把门打开一条缝,“有事吗?” “您好。”门外的几人穿着警服,面容严肃,出示警官证,“请问是幸可先生吗?” “是我。”幸可点头,挠着后脑勺有点发怵,“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怀疑您与一场盗窃案有关。”为首的警察收回警官证,还算有礼,“请您和我们回去做个调查。” “盗窃?”幸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和这个词沾边,“我,我从小遵纪守法啊警察叔叔……你们可以随意检查……” “我们只是接到人举报……”警察见他慌得说不明白话,解释道,“受害者怀疑您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所以来例行传唤。” “如果您是清白的,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幸可总觉着哪里不大对劲,“受害者怀疑我?” “谁是受害者?” “叮铃……” 手机突然响了,幸可低头一看是爸妈在家庭群了发出的视频邀请。 他本来想直接拒接,却发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新消息。 爸:看到消息速回。 爸:有很重要的事。 …… 他抬头看了一眼警察,指了指手机屏幕,“我家里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能先接个电话吗?” 幸可现在连个犯罪嫌疑人都算不上,接个电话自然没问题。 “您请。” “打你电话也不接,家里都出了多大的事了……”幸母一看就是就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贵妇人,现下却眼眶微红。 “爸妈?”幸可舌头直打结,“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幸父竖起眉毛,冷声道,“你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数?” “我?” “公司被举报偷税漏税,新项目的被勒令停止……”幸父眼底乌青,估摸着熬了好几个通宵了,早已经焦头烂额。 “怎么会这样?”幸可险些没控制住声音,看了眼等在一边的警察,又放低声音,“咱家公司一向遵纪守法……” “你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幸父探究地打量他,见他似乎是真迷茫,“我托人打听了一下,没成想背后是姜氏授意……” “小可,你和爸爸说,你是怎么得罪了姜氏这样的庞然大物?” “姜氏?”幸可念了一遍,皱眉仔细回想,“我和他们能有什么往来,更别提得罪了……” “姜氏那边发话,只要你把偷走的东西物归原主,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幸父叹了口气,颤声道,“你到底拿了人家什么啊?” “物归原主?”幸可眉心隆起一个小包,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藏在房间内的两人。 郁小雀和文希这么谨慎小心,要躲的人定是权势颇大。 只是他没想到竟是会是这皇城根下的顶级豪门。 姜氏…… “我知道了,爸。”他握紧了手机,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你处理什么你处理!”幸父看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急得不行,“你才多大,拿什么和姜氏抗衡?” “爸,你告诉姜氏的人……”幸可声音冷凝,又透着股坚定,“他们只属于自己。” 随后便挂断了视频。 “我跟你们走。”他惦记着郁小雀两人,想着赶紧把四处溜达察看的警察支走。 他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是你租的房子?”其中一个警察扫了眼餐桌,“你一个人住?” “刚和朋友聚餐完,这不还没都来得及收拾。” “是吗?”警察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郁小雀嚼着鸡翅,隐约听见外面的门关的声响巨大,口齿不清,“人走了吗?” “好像是。”文希把门打开一条细缝,谨慎地探出一个小脑袋,松了口气,“走了。” “幸可怎么也跟着走了呀?”郁小雀吐掉鸡骨头,**咧咧地夹起一块鸡翅。 转头却发现文希脸色惨白,拿着手机的额手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希希?”他放下筷子。 “我们……”文希瞳孔都在细微地发抖,红唇霎时间褪去血色,撑着沙发扶手,“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手机屏幕上是来自幸可的短信。 【快zo】 最后一个字甚至没来及打完。 “我们,我们去哪里呀?”郁小雀双膝软趴趴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的小汗珠,手脚麻木,嘴里的鸡翅掉在地上留下一块油乎乎的印记。 文希还死死抱着冰鞋,哪怕手都是软的。 “现在离开京城就等于自投罗网。”郁小雀晃了晃脑子,尽力挤出一丝理智,“我们没有证件。” 文希是跟着秦暮白离开了江南的,在京城无依无靠,整日被锁在家里,哪有什么朋友。 郁小雀偷摸打工倒是认识了几个朋友。 “快,先收拾东西。”郁小雀拎着小书包,往里面胡乱塞着小玩意。 文希手抖得不听使唤,傻乎乎地搂着冰鞋跟在郁小雀屁股后。 门又响了,与上次不同,这才的敲门声轻缓而有节奏,不紧不慢的,很有韵律。 像是门外等待的是一个绅士。 两只小动物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小脸憋得通红。 门还在响着,是让人会觉得舒服的敲门声。 可对于郁小雀和文希来说,无异于丧钟在倒数。 ......“瞧。”门外的男人收回手,他的右手上搭了一件西装,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好几颗,低沉的嗓音像是溪石下娟娟流动的细流,“我的宝贝玩得乐不思蜀了。” “真是不乖。” 王秘书垂着头,立刻会意,转身吩咐身后的人暴力破锁。 郁小雀和文希缩在床底的角落里,依偎着不敢喘气。 皮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踩在木质地板上嘎吱作响,不慌不忙的,竟是带着股优雅。 直到声音越来越近,郁小雀把头埋在文希怀里,不争气的泪珠子把文希的肩颈打得湿漉漉的。 “啊呀。”男人似乎翻遍了柜子,锃亮的皮鞋停在床边,很是苦恼一般,“难道小雀不在这里?” 郁小雀腿肚子发颤,睁大了眸子。 男人甚至没有开灯,在床边犹疑了一下声音又渐渐远了。 大小美人对视了一眼,互相拍着后背缓下一口气。 小金丝雀稍微放下心,指着被翻开的柜子,做口型,“去那。” 姜晏向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反复纠缠。 郁小雀撅着小屁股爬在前面,小脸蹭的黑乎乎的,一双大眼水洗过似的明亮极了。 一下子撞进了一双笑晏晏的黑眸。 他无声地张大嘴,缩着手脚就要爬回床底。 “抓到你了。”男人像是早就等着他,手疾眼快抓住他的长发,把人从床底下薅出来。 他语气和煦,可抓着郁小雀头发的手却把他的头皮撕扯得剧痛。 郁小雀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几乎是嚎出来,“我已经走了,求你了,放过我吧,求你了……” 那种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被碾碎的崩溃,他几乎承受不住。 有几巴掌险些扇到姜晏脸上。 “乖,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说话,别惹我生气。”姜晏握住他的手摩挲,温声提醒。 “脏兮兮的。”他托着脏包子的屁股放到桌子上,随意地擦去郁小雀的泪水,短促地笑了一声,“现在知道哭了?” “玩得开心吗?” 眼前的小人儿穿着粗糙布料做成的小背心,娇嫩的皮肤被磨得发红,黑乎乎的小脸哭得黑一道白一道。 “不要,我不要……”郁小雀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又要跳下去,做着徒劳的挣扎,“我不要回去,我不要……” 姜晏丝毫没有恼怒的样子,他瞳仁漆黑,唇角微微上翘,穿着一身挺括得体的黑色西装,举止很是斯文。 他薅着郁小雀的头发撞向书桌,磕得小金丝雀头昏眼花,发不出声音,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你,你不要碰小雀!”文希高高举着一个花盆,颤巍巍威胁,“放我们走……” “你的人,你处理。”姜晏薅着郁小雀的头发把人往外拖,对着角落出声。 “啧。”秦暮白慢悠悠地走出来,抱着臂,“吵得我耳朵疼。” “过来。”他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白帆一会儿有场比赛,快来不及了。” 文希藏在黑暗里,紧紧抱着冰鞋和花盆,差点跪到地上。 “不知道该怎么过来?”秦暮白见他直挺挺走过来,心生不耐,“让你走了吗?” “把手里的脏东西扔了。” “你也配碰冰鞋?” 谁都没想到,像只小兔子似的柔弱的文希有那么大的爆发力。 他径直把花盆砸到秦暮白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郁小雀醒过来时被绑成一个大字型,头顶的白炽灯晃得他泪花直冒。 他脑子一阵刺痛。 太阳穴像是被一根针反复研磨。 姜晏少见地戴了副银边眼镜,手上的白手套显得他越发斯文。 “醒了?”姜晏摩挲着他腿侧嫩肉的位置,笑吟吟的,“我想了想,还是要给你做个标记好。” “不然都不知道你是谁的。” 侧面立着个格格不入的屏风,后面似乎有什么在发出微弱的声音。 郁小雀不寒而栗,起了层小疙瘩。 “纹我的名字好不好,不会很疼的。”男人歪头笑了笑,温润至极。 第55章 和你的好朋友打个招呼 小房间摆设简单,连扇窗户都没有,墙壁雪白得刺眼。 “不要,先生……”郁小雀眼尖地瞥见纹身枪上细锐的针尖,声音越发颤抖,浑身战栗,“我怕,先生,我不敢了,不要……” “不要纹身,不要针……” 他求饶的词汇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个长进,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 “不好吗?”姜晏戴上口罩,慢条斯理地把人绑成待宰的青蛙模样,他轻声道,“这样你就彻底属于我了。” “不然再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叼走了可怎么办?” “你放过我吧……”郁小雀几近于绝望,眼前的人曾是他朝思暮想的神明,如今怎么看都更像是地狱深处的恶魔,“求你了,你放我走吧。” “小雀不是最喜欢我吗?”姜晏在他腿内侧细细描摹着什么图案,时而皱眉时而满意一笑,“以前亲你一下就主动得不得了。” “缠得我真是……” “欲罢不能。” 他像是回味一般,有意提高了声调。 大提琴般华美的声音说出的却是这般不堪入耳的话。 郁小雀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心口像是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男人知道他会为了他亲呢的一个小动作更加卖力,哪怕疼得难以忍受。 也知道他有多么喜欢他。 可他只是冷眼瞧着他沉沦妥协,为了讨好他变得越来越不堪。 “怎么就不能像以前那么乖了呢?”姜晏惋惜地自言自语,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能给你太多自由。” “都学坏了。” “回不去了,先生。”郁小雀没有声嘶力竭,他注视着姜晏,又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甚至还有些嘲讽的意味,“不恨你,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求你,别让我恨你……” 我不想让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落幕时只剩下一腔恨意。 姜晏淡淡瞥了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仿佛郁小雀的爱恨在他这里根本不足为重。 男人冰凉的手拍了拍他的大腿,转身去摆弄小推车上的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悠悠地给他消毒,“不要吵到我。” 酒精棉花摩擦在敏感柔嫩的腿侧,激起一阵瑟缩。 郁小雀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双腿乱蹬,周身弄得哗哗作响。 “永远学不会听话。”姜晏拿了条麻绳,捆住他的大腿和小腿,又扯过毛巾堵住他的嘴,“你这张小嘴惯是惹我生气,还是堵住了好。” “麻药就算了。”姜晏开始有条不紊地割线,技术娴熟,“影响效果。” 郁小雀脚趾死死地蜷起来,瞳孔张大,无声地痛呼着,雪白的脖颈舒展开来,像只濒死的白天鹅。 身上无休止的刺痛仿佛又把他带回了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 姜晏手法很稳,打雾上色,甩点点刺,很快一个精美的图案就有了雏形。 郁小雀白皙的身子已经盈满了小汗珠子,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 尤其是那朵粉色的娇花,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忍不住颤抖。 (审核康我,是纹身啊啊) 他无神地大眼望着天花板,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是噩梦吧,一定是场噩梦吧。 小金丝雀的泪水顺着耳后流下,蓄成一小滩。 到底什么时候噩梦才会醒过来呢? “真是完美……”姜晏摘下口罩,抚摸着眼前的纹身图案,极致的白与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视觉冲击力极强。 一个端正凌冽的晏字,又在尾端开出一朵美艳的玫瑰花,向着深处延伸开去,最后停在另一朵粉花边上。 郁小雀感觉又麻又痛的,不适地动了动。 玫瑰花瞬间焕发了别样的生机。 姜晏深深吐出一口气,从上至下拂过郁小雀柔软的脸蛋,柔声道,“应该是有三个月了。” “不会伤害到宝宝。” 电视上农业节目开播了。 小树苗又被迫打开颤巍巍的枝叶接受灌溉,露水顺着枝叶咿呀呀地流进泥土,于是玫瑰花开得更艳了。 可是辛勤的园丁还是对小树苗浇了水的反应很不满意。 像是养了株闷葫芦,没半点声响。 他揪着小树苗的嫩叶子,耳鬓厮磨,试图让小闷葫芦开口。 小树苗抽抽搭搭地在风雨里摇摆漂泊,狠狠拿叶子抽打园丁,就是不发出声音。 “幸可?”姜晏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郁小雀一僵,瞪大眼睛看他。 “是叫这个名字来着?”男人温和无害地笑笑,笑盈盈道,“他家公司似乎有点问题。” “本着优秀市民的原则,我顺手举报了一下,现在好像是被查了?” “你不要……伤害到别人……”郁小雀断断续续夹杂着哭声,无措地抓紧了铁床,“他只是好心。”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姜晏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他的发丝,声调平和宠溺。 被黑布盖住的屏风后面的声音更大了。 郁小雀太过紧张,没有精力注意到那不寻常的声音。 “出声。”男人诱哄似的,用鼻尖蹭了蹭他汗湿的头发,“我就考虑放过你的好朋友。” 小房间内慢慢响起一阵隐忍到极致的呜咽,娇颤颤的。 “乖。”姜晏唇角勾起,爱不释手地摩挲那个红肿的晏字。 “想不想看看?”男人一把将他抱起。 郁小雀惊呼一声,习惯性地攀住他的脖子,电视节目里萝卜地里的萝卜种得更深了。 走到屏风前,姜晏一把扯开黑布。 两个人的姿势完完全全地显现在眼前,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层磨砂的玻璃。 玻璃镜上的人面颊泛红,轻咬着唇,腿侧处蔓延开一大朵火热的玫瑰花。 纯情到了极致又艳丽得难以形容。 郁小雀尖叫了一声,他没想到眼前不是个屏风,甚至不是个落地镜。 他透过镜子竟是对上了幸可震惊又心疼的眼神! 青年被紧紧绑住手脚,倚靠在墙壁上,嘴被毛巾堵住,只有那双眼睛完完整整表达了他的情绪。 不敢置信还有疼惜。 郁小雀登时无地自容,就在刚刚他还在不知羞耻地…… 他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在里面,干脆死在这算了。 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听完了他的一整场…… 郁小雀所有掩藏的不堪,被男人狠狠扒了个干净。 “为什么……”郁小雀掐住男人健壮的胳臂,甚至不敢回头,单薄的脊背微微颤抖,他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拼了命捶打男人,嘶哑地怒吼,“为什么要这么样对我!”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了呀。 他一定要逼死他才甘心吗? “见到你的好朋友不开心吗?”姜晏仿佛不解地笑了笑,把他往上颠了颠,“朋友之间不是要以诚相待?” “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我替你说了。”男人好像做了什么大好事,郁小雀应该感激他一样。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抓着郁小雀的手,声调犹如金属质感,低沉华丽,“来,和你的好朋友打了招呼。” “毕竟帮了你那么多。”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了。”郁小雀晃着汗湿的发丝,语无伦次道,“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他一遍遍隐晦的向男人发出求救,像是哀嚎受伤的小雀。 可男人神色没有一点变化,“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朋友吗?”他抱着郁小雀想要绕过玻璃。 郁小雀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惶恐害怕地呜咽着,“不要,求你了,带我离开这,离开这……” “不要朋友了?”姜晏用指尖接住他的眼泪,垂着眸子,眼底划过阴霾。 “不要了,不要了……”郁小雀只顾着想要离开,使劲地挣扎着,遮挡自己的身体。 甚至有些神经了一般。 “那自由呢?还想跑吗?”姜晏哪管怀里的小人儿几欲崩溃,志得意满地收获着成果。 “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先生,离开这,我求求您了,您疼疼我……” 郁小雀心尖都像是被什么狠狠压住,整个人都被禁锢在没有门窗的小屋子。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开这。 他以为自己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交朋友逛街,傍晚结伴回家聚餐,打打闹闹,平淡又普通地度过每一天。 男人却狠狠碾碎了他的幻想。 原来这么简单平凡的生活对于他来讲也只能是妄想。 他不过是个玩物,哪有什么资格去奢望。 “我当然疼我的宝贝了。”姜晏随意地笑笑,拍拍他因为过于激动而呛咳不止的脊背,“你说什么是什么。”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伪善的男人,对着不谙世事的枕边人都能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就仿佛怀里的不是亲密的恋人,而是什么必须打败的敌人。 爱情里哪有这个道理。 这时的姜晏却是不会明白,所以后来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拼命想要抓住渐行渐远的人,最后睁眼,也只是一片虚无。 他才恍然大悟,他的小金丝雀留在了那个寒冬,自此所有的苦果只有他一人承受。 第56章 或者干脆弄死我,活着太苦了 夜空像是浸了墨般沉寂,黛黑色的天幕上,寥落地挂着几颗疏淡的星子,很快被大片乌云遮住,扯得人心也不甚明朗。 姜晏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半张脸氤氲在烟雾里,看不分明情绪。 “姜先生……”王秘书在电话另一边汇报,“幸可被送回家了。” 他踌躇了一下,“那他家的公司……” “有什么问题吗?”姜晏压低了嗓音,带着点嘲讽,“我可没动手脚,出了事也只能怪他们时运不济。” “碰了我的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 “是,我明白了。”王秘书了然,迅速回道。 可是他这么折腾一遭,工程停摆,税务问题的都是小事。 商界会达成一个共识,姜氏出手针对的公司还有谁敢合作接触。 相当于间接断了幸可父母的心血。 “您就不怕小先生恨您吗?”王秘书试探地问了一句,姜晏这一手*作实在不人道得很。 一面口头应了郁小雀不对幸可下手,另一面却生生要逼得人家破产。 “你以为他还会再去见那个野男人?”姜晏嗓音薄凉,挟着丝笑意,“他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说出来的话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他的爱与恨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无论怎样,他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小雀……”姜晏洗个了澡,确定身上没有烟草味了这才推开房间的门。 空气中充满了檀香宁静沉和的香气,月色透过枝叶,浅浅地从落体窗外洒进来。 他接着月色轻苡橋手轻脚地走近大床,想着把郁小雀叫起来吃点东西。 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哪能不吃饭。 哪想到本该趴在大床上睡觉的小软包子却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姜晏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准备找安保调监控。 自打郁小雀逃跑以后,姜晏又多安了几处监控,别说是卧室,就连郁小雀的浴室都少不了监控。 他彻彻底底把小金丝雀禁锢在手掌心,不给他一点透气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清浅熟悉的小呼噜声,细细碎碎的,像只小奶猫似的,又软又轻。 他循着声音,蹲下身子朝狭窄昏暗的床底看过去,果不其然,抓到一只抱着小白猫缩成个小婴儿似的小金丝雀。 床底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了,郁小雀浑身脏兮兮的,他紧紧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膝间,似乎是被梦魇住了,一小团止不住的颤抖瑟缩。 小白猫趴在他身上,坦着毛肚皮,轻轻舔着郁小雀的下巴。 小委屈鬼。 姜晏叹了口气,不得不矮下身,小心翼翼地想要托住郁小雀的后背,把人从床底捞出来。 没想到郁小雀只是被碰了一下就猛然惊醒,使劲蹬着腿要踢开姜晏的手,抱着白猫吭哧吭哧像只毛毛虫往里面挪。 “滚……滚开呀……” 细声细气的小奶音里夹着掩不住的惊慌。 “是我。” 姜晏哪容他往后缩,拎着一条腿把人从床底提溜出来。 郁小雀就像是失了智,还没清醒过来,瞧见姜晏越发近的脸,竭力地挣扎起来。 床底空间本来就不大,他这么个大动作,小脑袋瓜一下子就撞到了床板。 整个人晕乎乎的,咬着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过来……你走开……”他用力推着姜晏,捂着脑袋又想缩回床底,仿佛那是唯一能让他感觉到安心的地方。 “吃点东西好不好?”姜晏把人面对面抱在怀里,目光沉得就要浸出黑水,手下却不嫌脏地擦干郁小雀的眼泪鼻涕,“都多久没吃饭了。” “小雀不是最喜欢吃饭了吗?” 姜晏就没见过比郁小雀更喜欢干饭的小东西了。 也不知道哪里养成的习惯,要先把嘴塞得满满的,然后再慢悠悠地咀嚼。 活像只吃糠的猪崽子。 “我不吃……”郁小雀晃着脑袋,手脚并用地要从姜晏身上爬下去。 右手偏偏又使不上力,一个歪倒头冲地就要栽下去。 “你不吃……”姜晏手疾眼快地扶住他的腰肢,倒栽葱似的又拎回怀里,“肚子里的崽崽也是要吃的。” 郁小雀像是被说动了,动了动眼珠子,抚摸着小肚子,吸了吸鼻子,“他真馋……” “他最馋了。”姜晏的大掌扣在他的小手上,“崽崽说他想吃什么了吗?” “要吃张妈做的鸡蛋羹。”郁小雀的睫毛湿湿的,软声道。 “好。”姜晏把他放回被窝里,用手盖住他的眼睛,湿淋淋地睫毛扫在他的手心,痒痒的,“先睡会儿。” 进了厨房的姜晏却开始头疼了。 张妈给郁小雀打的那个电话几乎是所有事件的源头。 郁小雀太信任张妈了,这三年张妈对待郁小雀就像是对待亲儿子似的,他本来就缺爱,自然把张妈补在了最重要的的位置上。 可没有人想到,张妈会背叛他。 那通电话无异于亲手把郁小雀交到绑匪手上。 她待郁小雀再好,哪有亲儿子重要。 姜晏望着厨房一筹莫展,撸起袖子,打开手机菜谱。 ......“鸡蛋羹好了。”姜晏端着鸡蛋羹,把小桌子支在床上,“吃完再睡。” 郁小雀双眼呆滞,倚在枕头上瞧着热腾腾的鸡蛋羹愣神。 姜晏试了下温度,舀起一勺鸡蛋羹递到郁小雀嘴边,“尝尝怎么样?” 郁小雀漂亮的眼睛雾磅磅的,没有注意到男人的手指破了一道口子,边缘都在发白,看着只是用冷水随意地冲洗了一遍。 他刚才满脑子都是郁小雀呆滞的目光,切葱花时没注意切到手指。 又滑又嫩的鸡蛋入口,郁小雀鼓着腮帮咀嚼,迷茫的眼睛渐渐聚焦。 他侧身吐出鸡蛋羹。 “这不是张妈做的……”郁小雀歪了歪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她也骗了我……” 他像是走进了什么死胡同,原本不愿意细究的事反而越来越清晰。 清晰得他口中酸涩。 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爆发,却始终都找不到宣泄口。 黑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那感觉让人窒息。 他看着鸡蛋羹胸脯剧烈地起伏,做出了一个姜晏没有想到的动作。 郁小雀一把掀了小桌子,状若癫狂,只尝了一口的鸡蛋羹落在地上和瓷碗一同摔得稀碎。 就像那天没来得及送出的生日蛋糕,碎得看不出原样。 “你们都是骗子,没有人是真心对我好,都是假的,我什么都没有!” “包括张妈,我以为,我以为……” 我以为她是真的待我好…… 他眼眶猩红,发丝乱蓬蓬的,声音嘶哑,左手使劲捶打着床。 那么多的委屈和悲伤却连个发泄的出路都没有。 逼得一个曾经爱笑纯稚的少年像是个小疯子。 姜晏扳住他的肩膀,顾不得郁小雀的哭喊挣扎,强势地把他抱在腿上,捏着他尖瘦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头。 “你冷静。”他沉声道。 郁小雀抖了一下,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慢慢地停下动作。 “张妈也有苦衷。”姜晏上下抚摸着他的脊背,给人顺着气,“她的儿子欠了赌债,有人威胁她,她以为只是打了电话而已,她没有想到会让你被绑走。” 他平日哪是会在意这种理由的人,错了就是错了,原因根本不重要。 可为了安抚怀里就要崩溃的人儿,他不得不耐心搪塞。 “是吗……”郁小雀看了姜晏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真假,小声问道,“是这样吗?” 姜晏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恨不得剐了张妈一干人。 面上却柔和了神色,“对,她不是故意害你。” 郁小雀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只是我不重要而已,对吗?”他掉着眼泪,忽然轻声问道。 “张妈的儿子对她来说最重要,对你来说……”郁小雀唇抖得厉害,眼泪划过脸颊,“程玉最重要。” “那我呢?” “我算什么呢?我是不是很多余?” “没有……”姜晏再不敏感也察觉出郁小雀现在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劲,“小雀是我的宝贝。” 郁小雀抓着他衣角的手越发用力,“才不是,你最坏……” “你让我的朋友看我们……你夺走了我的所有……” “为什么啊,我没有做过坏事,可为什么我要被你们这么糟践……” 姜晏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怀里的小金丝雀就能脆弱成这样,瞳孔灰暗地像是对世间没什么留恋。 郁小雀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半晌,轻声道。 “你放了我吧,或者干脆弄死我。” “我不要活了,活着太苦了,求你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从前总觉得没有姜晏活不了,现在才发现有了姜晏更是活不下。 他的人生早就在三年前的那个新年前夕被注定了。 “你必须待在我的身边……”姜晏有些惶恐,感觉什么在流逝,又抓不住,“想想文希……” “你要是好好的,我就把文希要过来陪你,好不好?” 他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商量的意味。 “希希……”郁小雀眼底透进了一点光亮,“我还要救希希……” 姜晏观察他的神色,松了口气。 哄着小金丝雀睡了以后,马上拨给了秦暮白电话。 “城北那块地给你,我要文希安然无恙。”姜晏哑着声音。 “哦?”秦暮白头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看着地上鲜血淋漓的人,温和道,“成交。” 第57章 秦暮白,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少装死。”秦暮白手上拿着根滴血的鞭子,踢了踢地上血淋淋的那一小团,嗤笑道,“算是让你抱上个金大腿。” 文希眼前都是血茫茫的,睫毛都染上了血珠,强撑起眼皮,只看着秦暮白的嘴一张一合,已经听不太懂他的话了。 “还没清醒过来?”秦暮白和煦地笑笑,缓缓走到角落,拎起一桶水,“我帮你。” 说完一桶冰水兜头浇到文希身上。 文希像只案板上的白鱼弹起,剧烈地抽搐,趴在地上小口喘息着。 那水里是撒了盐的。 伤口被浸泡在盐水里,蛰得发白,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瞧我多宽宏大量。”秦暮白满意地看他疼得直打滚,慢悠悠道,“你把我砸成这样,我还惦记着给你消毒。” “小雀……”文希忍过撕心烈肺的痛,还记得刚才听见的话,声音低不可闻,“小雀怎么了?” “他呀。”秦暮白不屑地撇撇嘴,“跟姜晏闹什么脾气,没办法,姜晏只好拉出你,让他乖乖顺从。” “你看你走哪都是个累赘,现在还牵连着别人跟你一起受罪,活得还不如畜生。” “为了我吗?”文希抱成一个团,身后的鞭伤结痂又裂开,反反复复,他连呼吸都憋着疼。 “不然你以为我能就这么算了。”秦暮白拍拍他带血的脸蛋,柔和着声调,“你可是值了一块地。” “收拾收拾滚回你的狗窝。” 文希却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一般。 地板冰凉肮脏,他的视线慢慢挪到那扇小窗子,一个半弦的小月亮悠悠哉哉地挂在天际。 他不是第一次被关进游戏室,那个小月亮也不是总在。 最开始他想他的白白可能是误会他了,没关系呀,他忍一忍就好了。 他会来接他的。 就像是每次他从树上闭眼跳下来,男人总是会接住他。 还有在冰上做空中旋转摔下来时,也总能安然无恙。 他摸着他的头亲呢地一遍遍唤他小月亮。 文希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于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 男人却再也没有接住过他,他摔得遍体鳞伤。 他合上眼,想起将他逐出家门的父母,宣布和他断绝关系的老师,还有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他做出那么大的努力。 “我答应你。”文希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白得吓人,他走到秦暮白身前,“我答应你的条件,你放我走。” 秦暮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挑起眉,“这是你说的?” 他曾经说过只要文希答应去陪一群人玩一场,他就放了文希。 可文希死死藏着他那点脸面,愣是不松口。 他也知道,文希是不可能离开他的。 毕竟他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 “我说的。”文希咧嘴笑了笑,这些年的早就磨碎了他的骄矜,却在此刻有了些光亮,他哑着嗓子,“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秦暮白点燃一根烟,却怎么也打不着火,他有些烦躁道,“事真多。” “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文希仿佛释然了什么,眼底有柔光流淌,“最后一次,我再做一次你的小月亮。” 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他眸子中没有怨怼也没有爱意,反而平和得很。 平静到秦暮白有些慌乱。 鬼使神差,他点了头。 .......【不能让小雀知道这件事。】 【压下微博热搜。】 姜晏收回手机,闭眼揉了揉额角。 秦暮白到底干什么吃的? 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看了眼趴在沙发上看动漫的人,不敢想郁小雀知道了会怎么样,只能先瞒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至少先把孩子安然无恙地生下来。 他整理了下表情,对着从楼梯上下来的程玉伸出手,“收拾好了?” “嗯。”程玉也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头发向后梳起,看起来很重视这次出门,“我们出发吧。” “我也想去!”郁小雀扒着沙发背,抓着姜晏的外套晃来晃去。 “又想逃哪去?”姜晏睨了他一眼。 “要不拿根绳子给我绑上!”郁小雀脾气越来越差劲,皱着眉发火,“我又不是犯人。” “行行行。”姜晏看他终于愿意多说两句话,叹气道,“快去换衣服。” 郁小雀晃着呆毛就窜到楼上。 “你要带小雀一起去颁奖现场?”程玉垂着眼,手指在袖子里纠结在一起。 “你看我拿他有什么办法?”姜晏无奈地耸肩,“去就去吧,他能惹出个什么事。” 程玉似乎心事重重没有接话。 郁小雀慢腾腾地下了楼,细看的话,小脸连着脖颈还带着点绯红。 “小雀哪来的小西装?”姜晏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小金丝雀不知打哪来来的一套白色小西装,像个精雕细琢的小少爷,面容粉粉的。 他被姜晏笑得有些臊,扭捏着,“就,就两年前的呀……” “我们小雀也是盛装出席。”姜晏把他的褶皱理好,“真好看。” 郁小雀腼腆地抿出两个小酒窝,“是,是嘛……” 他想着今天可能要领奖,要打扮得好看一点,第一次穿西装束手束脚的,生怕被人笑话。 有了十万块,他就可以带着希希过上好日子啦。 郁小雀坐在观众席,听着主持人说着冗长的开幕词,戳开文希的聊天框。 小雀要赚钱养希希:【】 小雀要赚钱养希希:【我来领奖了啦,十万元!】 小雀要赚钱养希希:【希希等等我哦,我会带你过上好日子哒。】 可对面却始终没有回复。 郁小雀咬着指甲,焦灼得坐不住。 台上开始了颁奖,背后的大屏幕投射出小猴子捞月,主持人字正腔圆,“接下来就是我们此次大赛的一等奖的获得者……” “将有两百万奖金和成为国际知名画家冯意的弟子的机会……” 郁小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是一等奖,呆毛支棱得高高的。 大眼睛里刷过一排排两百万三个字的弹幕。 他微微张开嘴,扒拉手指头。 两百万耶!他可以带希希吃香的喝辣的。 “下面有请作者……”主持人特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郁小雀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眼睛闪闪的。 没想到灯光却落在他身旁,隔着姜晏的那个座位上。 程玉勾着淡淡地微笑,慢慢站起身,对着镜头致意,像个高贵的小王子,优雅得体。 “程玉。” 郁小雀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寂静一片,他陡然一个激灵,缓缓转过头,嘴唇嗫嚅了两下。 媒体和其他观众此时也骚动了起来。 怎么会同时站起来两个作者? 这场颁奖是直播的,弹幕也开始活跃起来。 【什么鬼?自己的画还认不出来吗?】 【有点意思了……】 【碰瓷?】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作品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 【请楼上去查查程玉的百度百科,那可是十八岁单独办了画展的天才,用得着跟别人一起?】 .......寂静的会场响起郁小雀微弱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你的名字?”郁小雀心里发凉,指尖轻颤。 “我的画当然是我的名字。”程玉温和解释道,彬彬有礼,像是包容不懂事的弟弟。 “那是我的作品!”郁小雀尖声否定道。 媒体新闻逮到这个机会大拍特拍。 “小雀,我们回去慢慢说。”姜晏揽着他的肩膀,护住郁小雀的脸,轻声道。 “你可能是看我画的,记错了。”程玉不疾不徐,自若极了,“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我理解你。” “我没有记错!”郁小雀指着画,冷下声音,“那就是我丢了的画!” 【难不成程玉真的偷了别人的画参赛?】 【没听玉神说吗?这个小朋友精神有问题。】 【想火想疯了吧,也不照照镜子。】 【诶别说,长得还真漂亮。】 “你说是你的?”程玉没有任何情绪地笑笑,视线落在郁小雀的右手上,“你现在能画出来吗?” 郁小雀小脸憋得通红,右手却连简单的弯曲都做不到,他无力地重复着,“就是我画的啊,是我的……” 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男人,眼里迅速起了一层水雾。 姜晏拉着他的手,低沉温润的嗓音不大,却瞬间让会场安静了下来,“别闹了,今天对你程玉哥哥很重要。” 淡淡的话却一锤定音。 【都散了吧,就是个越级碰瓷的……】 【舔着脸也好意思大言不惭。】 【也就是玉神脾气好,不跟他计较。】 “那现在请程玉先生上台。”主持人回过神,继续着流程。 就像刚才不过是个小插曲。 郁小雀呆滞地注视程玉笑盈盈地接过奖杯,淡然地向支持他的人道谢。 尤其是未婚夫,姜晏。 两个隔空对视一笑,引得主持人连番起哄。 “他什么都要抢走我的……”郁小雀突然挣开姜晏的手,像只兔子似的跑到台上,想要去摔碎奖杯,“凭什么,凭什么?” 却不知道被谁伸出的一只脚绊了一跤。 他狠狠栽到地上,精心准备的白西装也染上灰扑扑的泥印,狼狈至极。 就像是他所有镜花水月般的希望。 泪珠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而程玉高高在上,在聚光灯下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 【活该,摔了个狗吃屎。】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姜晏跟在他身后,一把横抱起他,用西装盖住他的脸,躲过媒体的摄像头,冷冷道。“少在这丢人现眼。” 第58章 毁了这张脸 “今天的事是个意外,他是寄住在我家里的远方表弟,最近受了点刺激……”程玉微微蹙起眉头,无奈一笑,“精神状态不出了点问题。” “还请大家不要伤害他哦,他也不是有意的。” 青年面对媒体的闪光灯和记者不卑不亢,温和自若,又处处在为别人着想。 【呜呜呜程玉好温柔。】 【有病就送去精神病院,少去祸害别人……】 【心疼程玉,好好的颁奖被人搅和得乱七八糟……】 【玉神也很重视这次颁奖吧,可惜了。】 【可是那个人也没有必要冒领吧,毕竟正主就在那,等反转……】 【精神病什么不能干出来?】 【长得人模人样的,脑子是个问题的,白瞎了……】 【他好像和玉神长得有点像,嘶,该不会是故意整容了吧,细思极恐。】 【真的没有人注意到姜总好像很在意这个人吗?】 “姜先生出来了!” 记者们注意到姜晏怀里圈着的少年,高高瘦瘦的少年神情恍惚,两眼无光,被一个黑色口罩遮住了秀美的小脸。 他们一窝蜂地围住两人。 “请问那真是您的画吗?” “您有精神鉴定结果吗?” “你和姜先生是什么关系?” 媒体记者不敢直面姜晏,便把矛头都对准了软柿子,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你真的是程玉的表弟吗?” “或者您与姜先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记者咄咄逼人,摄像头几乎就要怼到他的脸上,郁小雀哪见过这阵仗,呜咽着小步小步往后退,想要缩进男人的怀里。 他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怀里。 却只触碰你到一片空气。 他猛地回头,才发觉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不远处,姜晏早就走到程玉身边含笑安抚他,两人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亲热极了。 郁小雀呆呆地看着他们,被记者们推搡得左摇右摆。 小金丝雀的背脊单薄且消瘦,像根无依无靠的小草任人欺凌,精心准备的西装也蹭的脏兮兮,他腹中突然升起一阵绞痛。 他就像是个可笑的小丑一样,站在中央被人唾骂嘲讽。 郁小雀捂着肚子,背微微佝偻起来,耳边是媒体尖锐的逼问,眼前渐渐模糊,人影交错,他两眼发直,像泥塑木雕一样,站在冷风里,仿佛整个人没了魂。 “您为什么不回答,是被什么人威胁了吗?” 记者们唯恐天下不乱,见郁小雀没有半点反应,变本加厉准备扯下他的口罩。 “啊——”郁小雀忽然尖声叫了起来,狠狠地一把推开眼前的男记者,把摄像机打翻在地。 寒风吹得他长发凌乱,那声尖叫不足够刺耳,却是十足的撕心裂肺,似乎是直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婉转的悲哀,接着又慢慢低了下去。 差不多低到没有了,但是确实又觉得有什么在空气中震荡,把空气也搅动起来,倏地空气也充满了绝望。 一下子寂静了一秒,很快又嘈杂起来。 “真是疯子……” “精神病吧,这就是个精神病……” “真是活该。” 郁小雀慢慢蹲在地上,捂紧了耳朵,心仿佛冷得发颤。 “我,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精神病……” 他瘦弱的身子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而恐惧,嘴唇颤抖着,一遍遍喃喃着。 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人偶,从中间缓缓碎裂开一道裂缝,里面藏着的小人儿咧着嘴悲泣。 却无人在意。 ......郁小雀像从昏厥里醒过来,开始不止的心颤,就像是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脉流通,就觉得刺痛。 他倚在床头,天色昏暗,电视的荧光微微落在他的脸上。 浓云席卷着遮住月色,越堆越厚,把心头那点光一点点遮没。 “怎么不开灯?”姜晏裹挟着一身寒意推开门。 “据本市记者在场说法,这位先生的精神不大好,所以错认了画……”电视机的画面转换成郁小雀支支吾吾退后,漂亮的眼睛红彤彤的,忽的就发起疯来,打翻了记者的摄像机。 看起来倒真是像个行为举止怪异的精神病。 甚至还有人把他狼狈摔倒那一幕做成了鬼畜视频,弹幕密密麻麻的肆意嘲笑着他。 【想变成程玉想疯了。】 【他也配有那张脸?】 【赶紧毁容吧,令人作呕……】 网络暴力隔着屏幕朝着他铺天盖地地宣泄过来。 郁小雀冰如凄然地看着视频,自虐一般把胳膊掐得青紫,好像来到一个慌凉的世界,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一点含有生意的绿色。 “别看了。”姜晏脱下外套,关掉电视。 “我……”郁小雀动了动煞白的唇,声音也不再清越,粗涩得像是个老人,“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笑呢?” “没有,他们都是胡说。”姜晏把他和被子一起团吧团吧抱起来,贴贴他的脸蛋,“很快就会忘记你。” “是吗?”郁小雀神色不动,转过脑袋看向窗外,“可是我忘不掉。” “我忘不掉这些屈辱。” “会好起来的……”姜晏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凑过去啄吻郁小雀精致的泪痣,“再等一等,等等我……”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了。 “我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郁小雀躲开姜晏,低声呢喃,“也许那幅画真的不是我画的。” “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姜晏心口隐晦地酸涩起来,“你没有疯,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澄清一切。” 许是心底不祥的预感越发得重,他竟少见地开始解释起来。 “为什么不是现在呢,先生。”郁小雀纳闷似的看着他,搅弄着手指。 “现在不行。”姜晏抚摸他的长发,音调温和,“乖,你听话……” “我懂……”郁小雀没有闹脾气,反倒释然地笑了笑,“我懂的,只是我不重要而已,所以永远都是要被放弃的那个。” “最近记忆越来越不清晰,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画面,我依稀看见了先生为我戴上围巾,牵着我的手在雪里走了好久……”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自嘲一笑,“你看我可能是真的疯了,做起了这样的美梦。” “如果我说……”姜晏望着他的侧脸,竟觉得这人遥不可及,“那不是梦呢?” “还是不要了吧,先生。”郁小雀眼睛缀点了水光,“就当是一场梦吧。” 两人沉默许久。 “先生很喜欢我这张脸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小雀哪里我都喜欢。”姜晏温声道。 郁小雀没有抬头,摸了摸肚子,“我想吃些草莓。” “我去给你洗。”姜晏来不及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感觉,连忙点头。 “谢谢。”郁小雀略微抿起两个小梨涡。 目视着姜晏关上门,郁小雀合上双眼,无论睁眼还是闭眼,他都像是沉进了没有底的深渊,见不到一丝光亮。 耳边都是各种具象化的谩骂。 郁小雀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小脸煞白。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呢?”他缓缓拂过泪痣,眼神变得晦涩。 他想起姜晏曾无数次亲吻他眼角的泪痣,眼里尽是喜爱。 好恶心。 他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毁了这张脸呢? 郁小雀动了动眼珠子,余光瞥见小茶几上摆放着水果刀。 姜晏端着草莓开门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只瞧见郁小雀拿起水果刀直直朝着泪痣剜去,娇气的小金丝雀眼都不眨,眼底冷冰冰的,像是感觉不到疼。 草莓散落了一地。 姜晏几步跑过去,一把夺过郁小雀手里的刀,手高高扬起。 郁小雀梗着脖子看他,也不去捂也不喊痛,甚至还微微仰起小下巴,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脸。 他一点也没对自己留情,伤口深可见骨,那泪痣已经成了鲜红的口子,乌拉拉冒着血,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溅出小小的血花,把他们狠狠割裂开来。 小金丝雀的眸子里尽是快意和疯狂,平日甜软的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姜晏忽的想起多年前,他躲在楼梯后,他的母亲也是如此,平静又歇斯底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刀笑得大声。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那时的姜晏恨上了姜瑾池,他与那人哪怕流着相同的血,但是绝对是不同的。 若是以后有了心爱的人,定是要好好护在心尖上,绝不叫他有半点伤心难过。 可眼前的人与当年他的母亲神态如出一辙。 是那种不顾一切心如死灰,平静到就快要把人燃成灰烬的绝望。 “先生……”郁小雀咧嘴笑笑,小口嘶气,“现在我还像他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姜晏不明白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放我和文希走。”郁小雀抹了把脸,手上沾满了血,“我不像他了,你放过我吧。” “你……” “这张脸没有什么价值了。”郁小雀像是笑又像是哭,“我也不会再画画了,不会再妨碍你们了。” “我说过,我会还你一个清白……”姜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缓缓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即便事到如今,他也仍旧以为郁小雀是在用这件事逼他。 “到底是谁在逼谁?”郁小雀大吼,一脚踩在草莓,摔倒在地上,血与草莓的汁水把整个人都染红了,他趴在地上,呜咽着,“我只是想好好的生活,我只是想……” 为什么都这么困难。 “你真是疯了……”姜晏攥着拳头,蹲下身子,抬起郁小雀的脸,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应该去的是精神病院。” 第59章 文希早就死了,傻子 “我宁愿去精神病院……”郁小雀掰开他的手,声音里夹着颤,“也不想看见你。” “你想看见谁?”姜晏把血从郁小雀的脸抹开,却越抹越多,“幸可吗?” “是那个野男人勾的小雀不乖了吗?” 男人一股子戾气掩饰不住。 “不关他的事!”郁小雀不顾脸上的疼痛,眼神怨毒,“我只要看到你这张脸都觉得恶心。” “恶心?”姜晏瞧着他的眼睛,那么漂亮的眸子竟然满是怨气,他轻轻抚了抚,“再让我看见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慢悠悠道:“我就挖了文希的眼睛。” 郁小雀气急,使劲挣动起来。 “你怀着孩子,我拿你没办法,但是文希……”姜晏轻蔑地笑笑,凑近郁小雀的耳朵,“谁会在意他的死活呢?” “不准你伤害希希!”郁小雀瞪大眼睛,大喊。 “那要看你乖不乖了。”姜晏又恢复了温雅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态是一场幻觉,“你乖点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让文希少遭罪。” “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在文希身上讨回来。” 郁小雀攥紧拳头,怒火攻心,趁着姜晏不注意一把抓起地上的瓷片。 姜晏就算躲得快,也被瓷片在脖子上划上一道伤口。 他捂着脖子,定定地看着郁小雀。 “你果然是疯了。”他慢条斯理抢过郁小雀手中的瓷片,轻声叹息,“等你什么时候不疯了。我再放你出来。” “在此之前,我会给你找一家舒适的精神病院。” ......“他的伤口怎么样?” 姜晏听见身后门合上的声音,头也没回,出神地望着窗外。 夜里,天稍微晴了,冷清清的明月挂在天空,寒风吹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还能怎么样?”齐才川白了他一眼,走到窗边,“肯定是要留疤了。” 姜晏缓缓捂住脸,半晌,声音低不可闻,“他这是在逼我……” “姜晏,你有没有想过……”齐才川靠在窗边,垂下头,似乎回想着什么,“他本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刚才进去时,他就像只……”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像只应激的小兽,凶恶地拒绝所有靠近他的人。” 郁小雀黑白分明的眼睛再也没有当年的天真纯软,只剩下夕阳落败的黯淡与警惕。 姜晏手指微微蜷起。 “我见过他当年的样子,姜晏,我见过的……”齐才川情绪激动起来,像是发泄着郁气,“你要是恨他,你大可以杀了他,你不能这么作践他。” “江郁清不该是这样的,他那么相信你,你还记得吗?” “他不怎么爱笑,只要看见你,那张脸就像春雪化了一样,怯生生躲在你身后,你怎么舍得的?” “没那么严重……”姜晏仰起头,喉结微动,轻声道,“你太激动了。” “不过是他的小苡橋招数罢了。” “对。”齐才川点头,嗤笑,“等人死了,希望你也能说出这句话。” “不过是他无理取闹,我都说过了会把事情澄清。”姜晏似乎觉得室内空气不流通,打开窗户,冷气瞬间灌入鼻腔,令人分外清醒,“他究竟在闹什么?” “他没有在闹。”齐才川恨不得给他两拳,“那是他的心血,你明白吗?” 对着眼前自负聪明的人,他甚至有些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一幅画而已。”姜晏不以为意,“他要什么我不能给他,成名无非就是为了钱,他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非要出那个风头。” “他要清白。”齐才川一个外人都比他看的明白,“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清白。” “他这些年但凡图过你一分钱,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连他都在为郁小雀不值,可偏偏最该心疼郁小雀的人无动于衷。 姜晏眸子冷沉,“现在还不到时机。” “姜晏,你和姜总果然是亲父子。”齐才川摇头笑了笑,对这么多年挚友竟然只剩下同情与可怜。 他终于还是成了那个一直逃避厌恶的人。 ......郁小雀醒来的时候觉得筋疲力尽,好像血也冻成了冰,心也凝成了块儿。 他也不清楚被关在这里多少天了。 屋子内只有一张狭小的单人床和铁床。 只要郁小雀显露出半点不配合,就会被护工和医生穿着束缚衣捆在铁床上,一捆就是一天。 他必须麻木地听从医生的指挥。 他呆滞地望着白色天花板,侧耳听见隔壁在疯疯癫癫地唱西游记主题曲,能做的最大动作就是转转眼珠子。 郁小雀从前总觉得到这已经生不如死了,姜晏总有办法让他更痛苦。 恍恍惚惚的,他甚至觉得真的疯了也是种解脱。 他摸着肚子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撑过去就好了。 希希还在等着他救他。 这几乎是他浑浑噩噩日子里唯一的支柱了。 “终于醒了?” 耳边终于出现了点别的声音。 郁小雀慢慢地支起身子,窗帘哗地就被拉开了,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真丑。”程玉上下打量他,视线略过眼角下那道伤疤,“看起来就倒胃口。” “滚出去。”郁小雀重新把头埋进被子里。 “今天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我和阿晏明天就要办婚礼了。”程玉也不恼怒,往床上扔了张请柬,“欢迎你。” 郁小雀躲在被子里,小小地隆起一个鼓包,一声不吭。 “都要多亏了你……”程玉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敲了敲铁床,“要不是你生了个孩子,我哪有这么容易进了姜家。” “你放心,我会好好养育你的孩子。” 郁小雀憋不住了,小脸涨得通红,“你,出去,我要喊人了!” “一个精神病的话?”程玉拎着束缚带,笑了笑,“谁会信呢?” “听说精神病遗传……”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郁小雀的肚子,“该不会你肚子里也是个小精神病吧。” “我没有病……”郁小雀手指着他,愤怒地直发颤,“我没有!” “都是你,都是你,你抢走了我的……你是坏蛋!” 说着说着,自己撑不住掉了眼泪。 小金丝雀一贯不够伶牙俐齿,争吵也站不了上风,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攻击力。 “你能怎么样呢?”程玉眼里闪动着挑衅的光芒,“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也配和我争阿晏。” “我,我不稀罕姜晏……”郁小雀捂着肚子趴在床上,冷汗涔涔落下,他苍白着脸,“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也什么都不想要。” “以前是我自不量力了,你们放过我吧……” “好不好?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 他不明白程玉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到他这里耀武扬威。 他还有什么呢?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可怜,可偏偏这两个人不肯放过他。 到最后,甚至对着程玉有了些乞求的意味。 “我,我肚子有点疼。”郁小雀咬着煞白的唇,小声道,“你可以帮我叫医生吗?” “你死了就好了。”程玉忽然冷冷出声,神情显现出刻薄,“你就不该活着。” 他的神色越发冷凝,淬着毒意。 “你死了就都结束了,你的孩子也不会被人辱骂是个精神病的孩子,阿晏也不用再担心你这个累赘……” 怀着孩子最忌讳情绪有大波动。 郁小雀已经痛到神志恍惚,可身下压着的请柬像是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心。 “我,我不能死……”郁小雀双腿合拢,抱住将近七个月的大肚子,呢喃道,“我还要救希希,带希希走……” “先生说,只要我活着,他会帮我救希希的……” “你说的是……”程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有些怜悯,“那个文希?” “花滑冠军。” “是,是他呀……”郁小雀想到文希终于露出一点笑,还有点炫耀,“他是不是很厉害?” 程玉歪着头看他,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个小倒霉蛋啊,活得可悲……” 房间内一时间充斥了程玉的笑声。 郁小雀睁大眼睛,忽然涌起某种预感,又颤巍巍地否定。 先生答应过他,会救文希出来。 “你为什么要笑呀?”郁小雀声音小小的,已经痛到没办法分辨对面是谁了。 “笑你可笑。”程玉擦干眼角笑出的眼泪,“怎么能蠢成这样。” “不要你说。”郁小雀蹬蹬腿,“我知道我很可笑,但是我有希希,你没有……” “那个文希啊……”程玉大发慈悲一般,轻声道,“早就死了。” “听说是被一群人玩死的。” “死了?”郁小雀像是忘了痛,脸上泪痕狼藉,浑身都在哽咽中颤抖,瞪着眼睛只是发愣,“死……” “对,死了。”程玉拍拍他湿乎乎的脸蛋,“早在几个月前就死了。” “怎么会呢……”郁小雀心脏一阵绞痛,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是那个漂亮的希希哦,不是别的希希。” “秦暮白的狗被玩死了的事都上了微博热搜。”程玉笑意更深,“只有你蒙在鼓里。” “你被骗了,蠢货。” 第60章 肾配型成功 “希希……”郁小雀脸色出奇的苍白,嘴唇上毫无血色,眼睛黑且深邃,却溢满了凄楚在眉目之间,他直直注视着程玉,急得无语伦次,“你是骗我的,对吗?你一定是骗我的……希希怎么会死呢?” “先生,先生他答应过我了呀……” 直到现在,哪怕两人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旧是相信他的先生无所不能。 “他答应过的,希希就不会死……你骗我!” 嘴上说着程玉在骗他,泪珠子淌得脖颈都湿了,水淋淋一片。 “我骗你?”程玉眼底黑沉沉的,带着不可名状的厌恶,站直了身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怀了孩子,阿晏会在意你的死活?” “他不过是哄骗你生下孩子而已。” “不是这样的!”郁小雀心里一阵刀剜,一阵发热,两只眼睛似乎像是被雾蒙住了,他抱着肚子笨拙地撑起身子,“你骗我!希希怎么可能死了……” “他还要重新站在冰上,他……他还没有完成他的愿望……” “我们说好了呀,住到海边,我就快带他逃出去了,就快了呀……” 郁小雀眼里已经流不出泪,可你看着他却仿佛每个毛孔都在无声的饮泣,断断续续发出幼鸟濒死前似的悲鸣。 “你和文希那样的玩意就是活该被人玩死,你以为阿晏会为你们费心?”程玉抓着郁小雀头发,嗤笑道,“要不是你不老实,阿晏哪会想出这个办法安抚你。” “他骗了我……”郁小雀脑中像是燃着一把烈火,把泪水烧干,只剩下绝望干涩的哀嚎,“他一直在骗我……” “我不相信,是你在骗我!” 他怎么可能接受几个月前还温柔地抱着他的希希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几个月前。 死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天。 分明他的笑还那么鲜明,就像是昨天刚发生一样。 却死的那样不堪。 他一定很痛吧…… “没准他还很享受。”程玉理了理外套,轻笑道,“死在男人堆里,对你们这种银荡的身子不是一种快乐吗?” “你闭嘴!!”郁小雀顾不得肚子上的疼痛,像只受伤的幼兽歪歪扭扭扑到程玉身上,“你凭什么这样说希希!” 他一脸凶残,却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希希,希希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人,他本来应该站在领奖台上……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你们这些坏人,毁了他的人生……” “你松口!” 郁小雀狠狠咬在程玉手臂上,仿佛要生生咬下一口肉,嘴里尝到铁锈味也不松口,像是要咬碎他的骨血一般,他的眼里雾磅磅的,小胸脯剧烈起伏,推都推不动。 “医生!”程玉又不敢真的推他,怕伤到孩子,姜晏那边交代不过去。 他就算再厌恶这个孩子,可也不能在他手里夭折。 “病人发疯了!”他冲着门外喊,手臂上钻心的痛。 铁门外马上涌进几个戴了口罩的医生和护士,抓着郁小雀肩膀往后拉。 郁小雀轻而易举就被拉开了,张着嘴嚎啕大哭,是小孩子那种哭得昏天黑地的哭法,好像失去了所有,找不到一点光亮的崩溃。 像是个被世界夺走了一切的小孩子。 郁小雀被束缚在铁床上动弹不得,嗓子都要哭哑了,灼烧得人心都跟着破了个大洞。 医生怕他哭得嗓子坏了,干脆用口枷把他的嘴堵上。 没有一点人的尊严。 可见他在这精神病院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他熬下来了。 因为那渺小的希望,所以他撑到留下现在。 程玉却硬生生打碎他那点小小的愿望。 于是世界彻底灭了光。 程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人的姓名,若有所思瞥了下躺在束缚床上的郁小雀。 “阿晏……”他软着嗓子唤了一句,“我来看小雀。” “嗯,他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你要来吗?那我等你。” 他挂下电话,脸色瞬间变了,扬着下巴道,“我有没有骗你,等阿晏来了你就知道了。” 郁小雀脸色青白,小身子颤抖着,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显然已经听不太明白话了。 “他这是怎么了?”程玉看他不像是装的惨样。 郁小雀身边的医生至少都是有点经验的,瞧了瞧他的模样,神色剧变,“他情绪起伏太大,怕是刺激到了。” “有早产的迹象,建议转到妇产医院观察。” 程玉看着他的肚子,没有说话。 “姜先生那……”医生犹豫地问了一句。 “阿晏那边我来说。”程玉微微笑了笑,和善极了,“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您一定要告诉姜先生转院的事,这弄不好是两条人命。”医生再三叮嘱。 ......郁小雀皱着小眉头微微转醒,脑子还是昏沉沉的。 肚子倒是好受了不少。 他望着黑沉沉的天花板,方才囫囵吞忍受的痛苦,牛反刍似的,零星细微,又涌上心头。 “希希……”他动动干涩的唇,小小声。 “渴吗?”姜晏握着他的手,温声询问。 郁小雀这才慢慢转过头,像是好久没见到,细细打量着他。 也的确好久没见到了。 这几个月男人从未出现在他的眼前,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现在连掌心的温度都是陌生的。 “怎么不认识我了?”姜晏看他呆愣的样子,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想去把他耳边的发丝理好。 郁小雀反射性偏头一躲。 姜晏的手悬在半空中,蜷了蜷,又故作无事地放下。 他好脾气似的,“还真是不认识了,小白眼狼。” “先生,我想希希了。”郁小雀抿着唇,眼睛忽闪忽闪的,眼尾微红,小可怜似的。 “小雀生下孩子就可以见到他了。”姜晏抚摸着他的眼尾,笑着道,“想他想到哭了?真没出息。” “我想现在见他。”郁小雀垂下脑袋,只留给姜晏一个小脑瓜顶,“可以吗?” “已经半夜了,文希也要睡觉了。”姜晏面色看不出半点变化,“明天可以吗?” 他说的像是真的一样,好像明天真的就可以看到活生生的文希。 “我就要现在!”小金丝雀任性起来,吵着就要见文希,“视频也可以的,先生。” “只要看到他,我就乖乖的,求您了。” 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捧着姜晏的手,哀求道。 “你听话,文希好好的,只是现在太晚了……”姜晏有理有据的。 “没关系,先生,我只要看他一眼,我不打扰他……”郁小雀急切道,泪花都急出来了。 “你好好休息,明天养足精神好吗?”姜晏却始终不松口,“后天我来接你回家。” 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郁小雀捏紧了被角,对着姜晏的背影,忽然出声,“明天真的能看见他吗?” 姜晏回头安抚一般笑了笑,“文希在秦暮白那里过得很好。” “你现在要养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别到时候比文希还要瘦。” 却避开了郁小雀的问题。 郁小雀望着窗外,前面完全是黑暗,正像是这夜晚没有出路的途中。 一股巨大的悲哀压倒了他,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底涌了上来,无数话到了喉边又被咽了下去,割得喉咙都鲜血淋漓了起来。 他紧闭了一下眼睛,把头转开去,半晌,他回过头来,眼里已经漾满了泪。 他果然又在骗我。 “阿晏,你能出来出来一下吗?”程玉推开门,温声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好。”姜晏不知怎么,忽的生出些空茫茫的感觉,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又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快要结束了,就快了。 硬生生压下心底的怅惘。 等到尘埃落定,他和他的小金丝雀还有的是时间,他们的日子还长着。 对,他们尚且来日方长。 于是他从始至终没有回头再看郁小雀一眼。 他错过了小玫瑰躲在阴影里,那双悲凉的,痛楚的,又期盼的目光。 郁小雀呆呆地发怔,突然注意到门缝似乎没有合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门没有被锁上,他竖起耳朵依稀听见两人的交谈声。 笨呼呼地抱着肚子挪下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小雀为什么会昏倒?”男人的嗓音一贯沉稳清冽。 “医生说是怀着孩子,情绪不稳,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行。” 郁小雀戳了戳肚子,原来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宝宝也跟着难受吗? “他这脾气越来越大了。”姜晏无奈道。 “毕竟怀着孩子。”程玉顿了一下,似乎掏出什么东西,“小雀的确和我配得上型。” “肾吗?”姜晏沉默了会儿。 “嗯。”程玉叹了口气,“还真是巧了。” “他现在怀着孩子。”姜晏淡淡陈述,没什么情绪。 “我没关系的……”程玉缓着声音,“小雀的孩子最重要。” “只是医生建议还是要早点移植。” 男人沉吟良久,空气中只剩下呼吸声。 郁小雀趴在门上就要炸毛了,一把护在了肾, 第61章 希希我来找你啦 夜来了,天阴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天空压得很低很低,像是要塌下来的城墙。 姜瑾池合上电脑,食指有节奏敲打着实木办公桌。 不笑时,他的眉眼相对于姜晏多了几分凌厉,目光尖利又难以琢磨。 “看见了吗?”姜瑾池抽出一根烟咬在齿间,含糊道,“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 管家垂首站在姜瑾池身后,闻言抬眸,“少爷他还不懂您的良苦用心。” “这是想逼着我提前进疗养院,威胁我呢。”姜瑾池指尖夹着烟,吐出一口烟圈,从喉咙里嗤笑一声,“那个郁小雀怎么样?” “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管家没有抬头,恭敬道,“少爷这几个月只去看了他一眼,好像也是因为他肚子里的孩子。” “那孩子精神状况像是出了些问题。” “啧。”姜瑾池换了个姿势,摇头叹道,“为了让程玉进门,我这个儿子真不是个人啊。” “少爷对于不喜欢的人向来无情。” “你觉得他喜欢程玉?”姜瑾池手中拿着请柬翻来覆去,视线定格在日期上,“也是了,年轻人不懂掩饰。” 他勾唇笑了笑,“只是到底还是嫩了点。” “准备准备,他的婚礼怎么能少了我。” “您的意思是……”管家弯腰请示。 “做父亲的,要教他一个道理。”姜瑾池倚在沙发上,意味深长道,“掌权者不可以有弱点。” ......“我好像把手机忘在小雀那了。” “估计小雀已经睡了。”程玉挽着姜晏的手臂,低声道,“他怀着孩子,睡得轻。”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也好。”姜晏点头,看了眼铁门,“我在外面等你。” “对了,还有一盆花,我特意给他买的,怀孕期间多看些花草对心情好。”程玉捧起小花盆,小多肉饱满可爱。 姜晏看着手机蹙眉琢磨些什么,漫不经心道,“你有心了。” 郁小雀趴在被窝里,紧紧捂着嘴,小脸憋得绯红。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床边。 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凝视着他。 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郁小雀呼吸都放轻了,额发贴在额头上,痒痒的,他也不敢碰。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郁小雀缩在被子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走廊的声控灯亮了起来,冷黄的灯光透过门缝微微照在床边。 郁小雀转头清晰的看见床头柜摆放的那把钥匙。 那些医生和护士闲聊起来也不避着他,他知道精神病院管理及其严格,出入都是要有钥匙才可以。 所以他就算是跑,也跑不出大门。 郁小雀一把攥住钥匙,握得手心发疼,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低头看着鼓起的小肚子,眼中含着沉郁凄楚的神色。 他没想到姜晏竟是连这个孩子也是不爱的。 他不爱他,也不爱孩子。 他和孩子存在就仿佛只是为了被程玉压榨掉所有的价值。 是啊,对他来讲,哪怕是他和孩子两条命都没有程玉一人重要。 郁小雀抹了把眼泪,把眼睛揉得通红。 他好像生来就是不被爱的,还连累了他的崽崽。 他倚在床头抱着肚子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是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 直到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温柔又脆弱。 郁小雀伸出手试图接住那抹晨曦,又从手指的缝隙穿过。 他抿唇轻轻笑了。 “爸爸带你去找希希好不好呀?”郁小雀戳了戳肚皮,抿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我早就看出姜哥和阿玉能成!”曲梦楠喝得有点多,领带被拽得歪七扭八,大着舌头道,“我就说的吧,姜哥……” “你喝多了……”冯章揽着他,轻声道。 “我没有,我高兴!”曲梦楠高举酒杯要和冯章碰杯,“姜哥大学时谁都不搭理,也就对阿玉不一样,偷偷告诉你,我经常看见姜哥对着阿玉的脸发呆。” “姜哥刚从江南回来时多吓人啊,看谁都皮笑肉不笑的,就像是变了人似的……” “只有见了阿玉,他才会露出真心的笑。” “这还没开始,你就喝成这样。”冯章夺过他的酒杯,挂着抹无奈的笑,“一会儿怎么办?” “姜哥对阿玉的心是真的!”曲梦楠不理他,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这么多年都在等着他。”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掉了下来,“我就放心了,我放心了……” “说什么醉话。”冯章见他越说越过分,堵住他的嘴往外拎。 “阿玉呢?”曲梦楠迷离的眼睛左右寻找,“阿玉哪去了?” “我……今天怎么没看见阿玉呢?” 冯章皱起眉头,宴会上宾客来来往往,却始终没有程玉的身影。 ......郁小雀颤抖地松开小花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腿发软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医生。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抖着唇,“对,对不起,我没有很用力,你很快就会醒的。” 瘦得近乎能看出紫青血管的手哆嗦着脱下医生的衣服,郁小雀抱着大肚子,勉强穿上了医生的外套。 “手机,手机。”郁小雀头一次干坏事,慌得膝盖打颤,解了好几次纽扣才解开,又手忙脚乱地戴上了口罩。 他把医生的手机塞进衣兜里,迈着小步打开了铁门。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咬牙转身把床上被揉捏得皱皱巴巴的请柬揣在怀里。 由于过度惊慌,艳丽的桃花眸子都染上了一汪水色。 好在一路顺利,半夜人也少,没有人会想到郁小雀能大胆到伪装成医生逃跑。 他一贯都软趴趴的像是可以任人揉捏。 迎面的寒风,呼呼地吹着,掀起密集的碎雪,撕扯着郁小雀单薄的衣服。 已近深夜,路上的人少的可怜。 郁小雀的心咚咚跳着,他也顾不得刺入肌肤的寒风,一面撒丫子跑。 生怕被人逮了回去。 跑出了好远,他的小脸冻得通红,城市到处张灯结彩,远远望去,宛如一串串悬在天空的硕大宝石,璀璨极了。 显得人都渺小了许多。 郁小雀跺着脚,搓着手躲进一处躺满了流浪汉的桥洞下,小心翼翼掏出冰凉的手机。 好在这个医生也不设密码。 他轻而易举打开了手机。 可他蹲在地上,冻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迟迟没有动弹,只是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半晌,他打开微博。 快冻成红萝卜似的手指直僵僵地不听使唤。 他颤巍巍地打出文希两个字。 闭眼按了搜索。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他的鼻子像是灌了辣椒水那样酸痛,以至于眼泪都流了下来。 【昔日花滑冠军文希经医院确定,抢救无效死亡。】 【盘点他经典动作,神仙场面,不愧被誉为冰上的小月亮。】 【为了一个男人退役,落得这个下场,花滑之光文希自尽。】 啪嗒。 成了串的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 郁小雀一遍遍看着文希优美华丽的动作回放,轻轻碰了下他的脸,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咬着唇哭得发抖。 “希希……” 他的希希真的不在了。 郁小雀冷得血液似乎已经凝住,不再流动。 他紧紧抓着的最后一根稻草,像是泡沫消散了。 “说你呢!”身前出现一双脏兮兮的鞋,“这是我们的地盘,你赶紧滚。” 郁小雀脑子麻麻的,双眼无神,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流浪汉失去耐心,薅起他的衣领子把他扔在外面的雪地里。 郁小雀冷不丁摔了个屁股墩,肚子钻心着痛了起来,一阵比一阵强烈。 “我,我去哪里呀?”他抱着显示着文希照片的手机,喃喃道。 流浪汉看他不大对劲,大半夜的可怜兮兮躲在边上哭,挥挥手,“哪来的回哪去。” “哪来的……”郁小雀感觉身下有些潮湿,像是漏了什么东西,风一吹,冷得他站不稳,“就回哪去。” 他费力地爬起来,撑着大肚子歪歪扭扭地朝着远处走去了。 流浪汉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叹了口气。 郁小雀大脑已经不转了,顺着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逼仄的胡同。 狭小的垃圾桶里面堆满了纸壳。 一如三年前。 他小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烧的,红得过分,甚至神志都不大清晰了。 郁小雀眼睛一亮,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在垃圾桶里。 那是他本能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崽崽,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我撑不住了,爸爸对不起你……” 郁小雀蜷缩在垃圾桶里,抚摸着肚子,小小声哽咽道。 可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 突然一股阵痛排山倒海似的袭来,他攥着衣摆,漂亮的眸子望着挂着稀疏星星的天空。 摸了下下shen。 羊水似乎破了。 姜晏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霓虹灯若有所思。 这时手机亮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正想接起,身后响起了声音。 “缺了一个新郎,你的婚礼怎么办呢?”姜瑾池轻声问道 第62章 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所以……”姜晏靠在桌沿,慢条斯理整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头发遮住前额,他微微笑了一下,“您是打算什么时候把新郎还给我?” 他像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楼下的宾客都快散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姜瑾池挑起眉梢,侧头看向他。 “现在看来,沉不住气的是您。”姜晏目光从容,只是向前走了几步,注视着姜瑾池的眼睛。 两人身高相仿。 相似的眸子里的情绪同样难以捉摸。 “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姜瑾池率先挪开视线,声线逐渐变冷,“我给你机会。” “把东西销毁,我就放了他。” “什么东西?”姜晏却不接茬,扯着唇角不冷不淡问了一句,“您是说关于您买通医生故意逼死我母亲的证据?” 姜瑾池像是被踩了痛脚,眉间紧皱,沉声道:“是你母亲自己心理脆弱,我尽力了,我给她找了最好的医院,可是她的病情太严重……” “她有病没病……”姜晏抬起头,冷冷睨着他,“你比我清楚。” 他眼底酝酿着风暴,可神色依旧未变,无论是体态还是风度,都带着股温雅劲。 姜瑾池看着眼前的人,这才恍觉姜晏已经比他高了。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姜瑾池拿出自认为他最高的筹码,“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影响的是整个姜氏。” “你把证据毁了,我把人放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直到此刻他还是一副上位者的语气,像是在教育自己不懂事的小儿子。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姜晏似乎觉得他这副作态极为好笑,和声道,“主动权在我这。” “而不是您。” “你什么意思?”姜瑾池心底涌上些微不可言的慌乱,面上镇定,“你别忘了,程玉还在我的手里。” “他要是不幸出了意外,就是刑事案件,当然应该交给警方处理。”姜晏不解一般,“我能做什么呢?” 他眉目带笑,仿佛是在谈论天气,而不是心上人的命。 “你不在意他的死活?”姜瑾池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他抓住那条线,脑子瞬间清晰了起来,“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他用的是陈述句。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他。”姜晏毫不犹豫地再次按断了来电,揉着额角有些说不上的糟心,“我也给过您机会。” “您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您要是早些识相,兴许我还能给您选个舒适点的疗养院。” “是我小瞧你了。”姜瑾池长叹一口气,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圈。 这哪是羽翼渐丰的雏鹰,分明是一条隐忍多年的毒蛇。 他没想到在商界纵横了大半辈子,最后栽到了自己儿子手中。 “不过……”他忽然露出一抹愉悦至极的笑意,“你以为你赢了吗?” “那个郁小雀才是你想藏起来的人吧,你倒是够狠心,把一个好好的人活生生逼疯,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我们当然不一样。”姜晏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声音重了几分,“我会好好补偿他,我们还有很多年。” “是吗?”姜瑾池到底是老狐狸,三两句话就摸到了姜晏的弱处,“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把他折磨进精神病院的人……” “我有苦衷,他会理解我的。”姜晏像是根本不愿意听他说完,说着说着又露出本性,“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他想跑也跑不了。” “他不会舍得孩子……” “啧。”姜瑾池算是明白了,自己输得也不屈。 为了迷惑他,能把自己的心上人折腾成那样。 这样狠厉的人做什么都能很难失败。 只是作为爱人,又显得尤为残忍了。 “姜先生。”响起有节奏地敲门声,“警察来了。” 姜瑾池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慢悠悠整理好领带,仍然从容不迫,他握住门把手,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当年也只是想留住你的母亲。”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我对她做出的伤害无可挽回,我认了。” “姜瑾池先生对吗?您涉嫌一场绑架还有多年前的命案,请您和我们走一趟。”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远。 姜晏站在原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窗外,眉间隆起一个小包,面色却没有半点放松。 半晌。 “下雪了。”他忽然出声。 “听说在初雪中在一起的恋人会一直到白头。”姜晏神色恍惚,似是在自言自语。 “是有这个传说。”王秘书回道。 “戒指送到了吗?”姜晏少见地看了一会儿雪,习惯性想要拿根烟抽,却摸了个空。 他这次才反应过来,因为郁小雀嫌弃烟味臭,他已经戒了好久了。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在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小麻烦精。” 却是神色温柔,眸中含笑。 “送到了。”王秘书递过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您吩咐我查的消息也查出来了。” “不急。”姜晏顿了顿,笑意微敛,“不重要了。” 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不能没有郁小雀,他们之间的纠葛早就是七年前就注定了,注定要纠缠一生。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戒指套在他的小金丝雀的无名指上。 套住他的一生。 姜晏轻轻抚摸了对戒,笑得竟是有些傻气。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刺耳得让人不禁皱眉。 “姜先生,我接个电话。”王秘书走到边上接通手机。 姜晏却还像是没有从那段突兀地手机铃声中回过神来。 他缓缓按住心口的的位置。 忽然感觉似乎少了一块什么。 慌苡橋得他全身发麻。 像是重要的一部分被什么恶狠狠地撕扯得分离,渐渐远去。 直到他抬头对上王秘书惊慌的眼神,整个人险些站不稳。 “小先生失踪了。” ......郁小雀攥着手机的手渐渐失去力气。 手机也由于失去最后一点电量自动关机,彻底黑了屏。 来不及了。 郁小雀托着肚子,换了个好使力的姿势。 他身上单薄的衣服沾满了身体里流出的血,下身的剧痛折磨得他把嘴唇咬得鲜血模糊。 小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却还是抚摸着肚子,一遍遍轻声说着对不起。 这个孩子似乎察觉到他的死志了,于是拼了命地想要出来。 郁小雀涣散的眼神里映着漫天的雪花。 他的崽崽想要活着,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来到这个世界。 他怎么忍心带着他一起走呢? 小金丝雀躲在破旧的垃圾桶里,双手攥着边缘,用力到指甲断裂开来。 痛苦的呻吟一声比一声大,又慢慢虚弱下来,像只病蔫蔫的猫崽子。 天又阴晦了,冷风吹过小巷,呜呜呜的响。 郁小雀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把浑身血污的崽崽生了出来。 他到处都是细密的冷汗,寒风一吹,像铁板似的粘到身上,更是宛如刀割一般。 郁小雀缓缓把刚出生软乎乎的宝宝抱在身前。 他艰难地侧过头,小口喘着气,用嘴唇轻轻贴着崽崽小小的脸颊。 身体由于失血过多,热量渐渐丧失。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生命力在体内的流逝。 郁小雀费劲地用唯一一件外套包裹住宝宝,像只筑巢的小鸟儿把鸟崽藏在身下。 做完这一切,他呆愣愣地望着夜空。 他摸索着抓住请柬,手指颤巍巍地拂过男人温朗的侧脸,像是要拂走最后一分眷恋和不舍。 “崽崽,这是你的父亲……”人之将死,他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他是……” 小金丝雀挤出最后一抹笑,面色青白,“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啦。”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天。 那个关于三根火柴的故事。 是不是再点燃一根火柴就能回到最初了呢? 男人温柔和煦,向他伸出手,“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小乞丐一头缩回垃圾桶里,揪着破旧的化肥袋子,小脸脏兮兮的,细声细气,却很坚定,“你,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手腕上的红绳彻底黯淡了下来。 ......姜晏自然是天之骄子,哪怕身处逆境,也能从容不怕的逆风翻盘。 所以是有些自负在的。 他贯来自负聪明,总以为万事尽在掌握,包括感情。 除了七年前那场刻骨铭心的背叛。 他高高在上惯了,不知道有些事甚至连悔恨的机会都没有。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的绝望也不过如此。 姜晏甚至没反应过来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贯来聪敏的大脑像是宕机了一般。 直到他看到了垃圾桶里浑身血污,已经冻得发硬的爱人。 他的世界像是有什么崩塌了,天昏地暗。 在遍地铺满霜雪的凛冽清晨,他怀里揣着订做好的戒指。 可戒指的主人身上早已经结了一层霜雪,神色恬静。 姜晏半跪在垃圾桶前,颤抖着手慢慢抚摸郁小雀冰凉的脸庞,“怎么就睡到这了,又不听话了……” 小金丝雀却没有半点反应。 “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他一遍遍摩挲着郁小雀的手指,末了,泣不成声。 他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飞走了,也带走了一部分他。 第63章 他恨错了人 浓黑的云像一团团破絮,倒悬在城市的上空,冷风呼啦啦扫动着满地的雪粒。 “姜先生,您节哀。”王秘书眼眶微红,轻声道,“孩子已经送去了医院,您至少要为了孩子撑下去。” “对,对……”姜晏像是抓住了块浮木,连声道,“我们还有孩子,他不会舍得抛下孩子,他那么爱这个孩子,他怎么会舍得……” 他抱着郁小雀站起身,像是魔怔了似的,“他会醒过来的,他会的,他会的……” “姜先生,人死不能……”王秘书从未见过这样的姜先生。 他总是泰然自若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 可现在他抱着郁小雀凉透了的身体,精心打理的发丝乱七八糟地垂下,眼底赤红,嘴里的话颠三倒四。 哪有平日半点的风度翩翩。 “他没死!”姜晏像只被惹怒了的猛兽,瞪着眼睛怒喝,“他只是不想见我,躲起来了……” “去查……”他声调不稳,似乎用尽所有的气力,“去查江家小少爷的情况……” 寒风越发地凛冽,像是要把什么狠狠割裂。 “是,先生。” ......姜晏眼底一片乌青,眼底猩红,倚在走廊的墙上,显然一夜未眠。 “查,查到什么了吗?”姜晏闭上眼,甚至不大敢听。 那是他唯一剩下的希望了。 姜晏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仅仅一晚上,耳边是病人家属的不舍与悲拗的哀嚎。 他从前看着眼底不生半点波澜,他还年轻,总觉得世界上的事没有他办不到的。 他拯救不了一颗枯萎的心,也救不回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的爱人。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外界传闻江小少爷从三年前就在国外疗养,但却没有几个人见过他,按理说再怎么避世也不可能彻底失了踪迹。” “这是他的病情诊断。”王秘书从公文包掏出一沓文件,“江小少爷三年前因为某种原因进了戒除不良行为的特殊机构,许是受到的刺激过大,这三年昏睡不醒,也就是植物人。” “你说什么?”姜晏混沌的眼眸微颤,他猛地回头,手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你说他,进了……” 他狠狠闭上眼睛,“怎么可能?他怎么会……” “先生,具体原因与七年前那件事有关。”王秘书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不明白江小少爷与姜先生的纠葛,和郁小雀又有什么关系。 “说。”姜晏有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只要想起就快不能呼吸。 “江家上一辈掌权者,也就是江小少爷的祖父打心眼里觉得同性恋是败坏门风。”王秘书调查到这的时候禁不住心口堵得慌,“他把江小少爷抓进了治疗***特殊机构。” 姜晏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墙。 他咬着牙根,“继续说。” “可江小少爷出了名的难搞,看着软其实倔得狠,就是不松口,那糟乱地方招数更多,稍有不驯就是一顿惩罚。” “您知道那治疗怎么做吗?” 王秘书叹了口气,“把人束缚在椅子上,拿着心上人的照片,看一眼惩罚一次,直到受害者产生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恐惧,看到曾经的心上人便立马害怕排斥。” “只要想到这个人,首先想到的是悲惩罚的剧痛。” “我知道。”姜晏缓缓捂住脸,颤声道,“我知道,生不如死……” 那无数个暗无天日的日夜他曾恨过郁小雀。 可爱终究是要比恨多的。 他每一次痛不欲生时甚至会有庆幸,还好不是他的宝贝。 他那样受不得疼的娇气包可怎么办呀? 但原来他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受的苦不比他少一分。 “江小少爷死不松口,所以在那里待了整整四年。”王秘书也不知道那样的少爷是怎么熬下去的,“直到有一天cao作不当,造成了脑死亡,江大少爷这才把他救出来,可人却是再怎么也没有意识了。” “这是当时的照片。”王秘书翻出一张旧照。 照片里的少年消瘦得看不出原样,缩在江大少爷的怀里无意识地抽chu。 “他,他为什么不和我说……”姜晏直勾勾看着照片上骨瘦如柴的少年,“为什么……” 为什么让他白白恨了他这么多年? 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江小少爷不知道您是姜家的人。”王秘书只觉得这场悲剧实在难以形容,处处都是差错,“江老爷子威胁他,要是不跟他回去,就把您送进那处特殊机构。” “小少爷被养的没什么心眼,就当真了,怕您去找他,就做了一出戏……” 那是江郁清短短十六年演的最棒的一出戏。 眼泪是真的,绝望是真的。 只有伤人的话是假的。 可偏偏姜晏独独信了那假话。 “他是心甘情愿去的那里……” 王秘书也不忍再说下去。 这活脱脱人间惨剧。 本来是青梅竹马,硬生生给搅和成血海深仇。 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慢慢蹲在地上,抓着那张旧照,响起一阵压抑至极的哭声,那是从胸膛里活生生挤压出来的,包含着那么多的悔恨与悲痛,声音不大,却足够刺痛耳膜的声嘶力竭。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语调颤得不像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但凡这三年他不那么笃定,但凡这几年他去调查,而不是一昧去恨。 但凡…… 可大多的悔恨多是如此,晚了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他现在怎么样?”姜晏抱头坐在地上,声音低哑,“还,还好吗?” 王秘书沉默了很久。 他瞧着几近崩溃的男人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在几个小时前,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王秘书忽然觉得姜晏到头来,像是拥有了一切,又好像一无所有。 这时急救室的灯灭了。 “抱歉,姜先生,我们尽力了。”医生摘下口罩,一脸歉意,“您的孩子本身就是早产,十分危险,加上又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他为自己的不可一世付出了代价。 可郁小雀又有什么错处呢? 他和孩子不过是这场斗争中被夹在中间最无辜的牺牲品。 “他人呢?”姜晏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从地上爬起来,“他在哪里?” ......小金丝雀面容沉静,躺在小床上,他的确生得好,连那停尸的人都说这孩子可惜了。 姜晏捏着郁小雀冰凉的手,贴在额头上,脱了似的坐在地上,“明明,明明就要好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怀里的锦盒硌得他心口生疼,像是被刀子一片片剜下血肉,只留下一片空茫茫的大洞。 冷风簌簌地灌了进去。 他所站在的高度是很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 他终于彻底肃清了姜氏,从此大权在握,再也不必蛰伏隐忍。 姜氏到底成了属于他一个人的姜氏,也终于有能力光明正大为藏在心尖尖上的爱人戴上戒指,牵着他的手走在阳光下,也有护他安然无恙的底气。 这一年的姜晏也不过二十五岁。 他本该意气风发,他本该志得意满。 “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姜晏把戒指推到郁小雀的无名指上,低声笑了笑,“你瞧,刚刚好,我多了解你……” 他抚摸着郁小雀的脸颊,一点点擦净血污,“今天是个好日子,要干干净净的……” “我们小雀最爱干净了。” 怀里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那只手失去了支撑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姜晏捧着他的脑袋,眼泪止不住地砸在郁小雀的脸上,“你从前说,想与我白头到老……” “还作数吗?” 郁小雀像是睡着了,眼睑安静地低垂着。 姜晏把他抱在身前,从他怀里掉出一张皱巴巴沾满血指印的纸张。 请柬上男人的脸已经被血染得模糊不清。 姜晏捏着请柬,终于恍然自己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西装革履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宴会厅,与宾客言笑晏晏,面带笑意地接受着祝福。 窗外寒风呼啸,婚礼上其乐融融。 而他的小金丝雀抱着大肚子,在冬夜里,穿着单薄的衣衫,缩在垃圾桶里奄奄一息,连尸体都是被清洁工发现的。 他临死前攥着请柬在想什么呢? 会有多绝望呢? 他受了那么多的苦,终于跌跌撞撞找到了他。 可他呢,给他的只有眼泪和折磨。 姜晏嘴唇颤抖了一下,心里就像是被刀子戳了似的,被架在火炉上转着圈灼烤。 “对不起,对不起……”他搂住怀里的人,试图用体温让他不再冰冷,“我来晚了……我错了,你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我没有与程玉结婚……” “只要你醒过来,想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只有你了……” ...........m国。 江郁清像是做了一场梦,苦得他舌根发涩。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 “加护病房的人有意识了!” 第64章 你和我都是混蛋活该的 “这是小先生生前……”王秘书把手机递给姜晏,上面的血污已经干涸。 姜晏掀起眸子,眸光闪过寒意。 王秘书一个激灵,马上改口,“这是在垃圾桶里捡到的手机。” “已经充好电了。” 王秘书想着姜晏可能会需要,特意留了下来。 “小先生在……之前拨打过电话。”王秘书把手机放在姜晏的办公桌前。 “谁的?”姜晏握紧了扶手,哑声道。 “您,您的,还有疑似医院急救……”王秘书快要被一股巨大的悲哀淹没,要窒息一般,“可能小先生神志模糊,急救电话拨打错误……” 但是您的电话却是完整正确的。 王秘书不忍继续说下去,便沉默起来。 姜晏闭上眼,一瞬间脊背弯了不少,“也就是说,我本来有机会的……” 他想起被他毫不犹豫挂断的陌生号码。 他颤声道:“我本来有机会救他。” 郁小雀临死前疯狂拨打姜晏电话的初衷无从得知,无论是为了是孩子还是怎样,但很显然,那一刻是想要活下去的。 一次次的被挂断和未接通,郁小雀的心越来越凉,他知道快要没时间了,忍着痛转而拨打急救电话。 可由于脑子不清晰,却总是按错了键,直到手机失去电量。 王秘书很难想象,那么娇弱的小先生是怎么熬过那个寒冬的,怀着怎样的绝望生下了孩子。 “我太贪心了,是我太贪心了……”姜晏捂着脸低声喃喃,“我早该带着他走了,我要是什么都不争,他……他至少还会好好在我身边。” 他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既想要权势,又想圈住心上人。 是他过于贪心了和自负了。 王秘书离开后,书房内一片寂静,只隐隐有男人掩不住的哭声。 姜晏胡子拉碴的,已经几夜不眠不休,只要迷迷糊糊睡过去,郁小雀那一声声绝望的哀戚便在耳边不停回荡,恍惚间,他看见他的小金丝雀捧着艳红的玫瑰站在不远处,笑容恬淡。 他想着也许一切不过是场噩梦,他的小雀依然坐在沙发前晃着腿,捧着小脑瓜津津有味看着漫画。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美不胜收。 姜晏伸手想去碰碰他的脸颊,却只摸到一手的鲜血。 才恍觉那哪里是什么玫瑰,分明是鲜血映出的艳色。 郁小雀咧嘴笑了笑,“先生,我要带着崽崽走啦,你找不到我们哒。” 他的声音软糯糯的,说出的话又是那么绝情。 然后姜晏惊醒,窗外夜色沉沉,一轮弯月挂在半空,浅浅淡淡的。 那他的月亮哪里去了? 姜晏跌跌撞撞地跑进书房,翻出夹在词典里的照片。 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把被撕得两半的照片拼上。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一如往昔,酒窝像是盛着佳酿,眼睛弯弯的,像是雪后竹子尖上那捧晶莹。 他皙白的手指抓着围巾,发丝染上了霜色,傻兮兮的。 姜晏蜷缩在地板上,把照片拢在怀里,悲戚地痛哭起来,接着又失声,立刻又变得剧烈起来,像只雪夜里被抛弃的狼,惨伤中夹着悲哀。 他也终于食了恶果,失去了年少时最后的一点温暖。 江郁清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了好多,梦见了十几岁时离家出走,被小偷偷走了身上所有的钱和手机。 那年冬天可真冷呀,他摸着饿瘪的肚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包子摊使劲咽口水。 入了夜娇贵的小少爷被占了地盘的流浪汉赶来赶去,最后缩着脖子躲进了一个装了许多纸壳的垃圾桶里。 在寒气中一切都仿佛结了冰,空气也是要被冻成冰块的样子。 一股冷气顺着缝隙侵到他身上,他禁不住打了个冷噤。 他小心翼翼地把废旧纸壳子盖在身上,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又被冷风吹得冰凉。 “这东西不挡风。”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垃圾桶旁边,像是看见什么新奇有趣的小宠物似的,笑吟吟的,“我家暖和,要和我回去吗?” 他笑得极为好看,干净而又温润,像是春日暮色下沉沉的卷云,又似泠泠流动的山间清泉。 于是那成了他灰暗人生的一乍春光。 那几年的时光是他最快活的日子,他住在破旧的老式宅子里,木地板踩起来嘎吱嘎吱地响,可小院子开满了爷爷种的小玫瑰,一开窗,芬芳便透了进来。 站在花园中间的少年噙着笑,眼神清亮,他就站在那,什么也不做,便胜过数次惊鸿一瞥。 他坐在少年的自行车后座,凛风在耳边呼啸,他探进少年的衣服兜里,是两个暖呼呼的烤红薯。 少年一面嫌弃他吃得乱七八糟,一面耐心在他的碗里堆满了扒好的小龙虾。 他们牵着手在初雪里慢悠悠地走过大街小巷,忽的听边上的小情侣说在初雪里白头的人一定会白头到老。 他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少年发丝上的雪花傻笑。 隐秘的小心思随着细雪飘散。 “晏哥,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吗?”他望着昏黄灯光下的小路,声音低不可闻。 连那颗精巧的泪痣都羞成了红色。 少年的嘴一张一合,他听不清楚,耳边的噪音越来越大,屋边的冰棱子长长的倒挂下来,像一颗颗獠牙,张牙舞爪地要将他撕碎嚼烂似的,风呜呜地叫着。 他捂住耳朵,眼前的脸越来越清晰。 像是淬着雪原上终年不化的寒冰。 “你算什么东西?” 刹那间,万籁俱寂。 江郁清薄薄的眼皮子下眼珠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进鬓发。 他的梦醒了。 “清清?”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小心翼翼又珍重,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江郁清蜷了蜷手指,神色空洞,慢吞吞地侧过头。 男人面容棱角分明,剑眉英挺,与他如出一辙的桃花眸子藏着锐利。盛气逼人。 “哥哥……”江郁清嘴唇翕动,细若蚊嗡。 “是,是我……”江南白眼眶微红,抓着弟弟干瘦的手指,“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把江郁清额上的发丝理顺,平日严肃的男人声音都浸着哽咽,“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没想到江老爷子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在他出国前两人大吵了一架,自打他去了国外后,小崽子憋着气,电话短信都不回。 时间久了,他就也放弃了与他联系,偶尔和管家打听打听就算安心了。 哪怕过了三年,江南白想起从电椅上抱起江郁清时,怀里的人轻飘飘的,就剩下一把骨头的场景,手仍是忍不住地颤抖。 他最宝贝的弟弟靠在他的胸前,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我……”江郁清声音极低,慢慢地捂住肚子,干涩道,“我好像做了一场很苦的梦。” “回来了就好,回家了,不怕……”江南白把自己弟弟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脊背,低声道,“清清回家了。” 江郁清浓密的睫毛下忽的流出眼泪,他抓着江南白的衣服,小身子剧烈地痉挛起伏起来,那些眼泪仿佛以前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井里,现下才终于涌现了出来。 郁小雀只有他自己,是个孤苦无依的小乞丐,他站在荒漠上,连眼泪都要被沙子掩埋,被阳光烤干,只剩下嘶哑的哀叫。 金丝雀有什么资格哭呢? 可江郁清不同,他打小千娇百宠地长大,小少爷这辈子就撞过一次南墙,吃了大苦头,撞得头破血流。 但他有什么怕的? 他是江郁清,那个江南江家的江郁清,他身后是整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江家。 “不怕,哥哥在,不怕……”江南白哪见过江郁清哭得这么小心,心上更是酸涩,他揉了揉江郁清的头毛,“清清不哭。” 怀里的小身子眼泪本是落得隐忍,咬着唇生怕被谁听见似的,可怜巴巴的。 听见江南白的话,终于张开嘴放出了声,像是个终于找到家的小孩子,哭得声嘶力竭,身子直打颤,裹挟着那么多的委屈与悲伤。 江郁清看向窗外,大雪纷纷扬扬,泪光朦胧中依稀瞧见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越走越远。 矮个的那个呆毛长长的,小泪痣扑闪扑闪的。 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风雪中。 许是真就在雪中白了头。 ......晨光总是好的,姜晏挟着一身的凉意,手上捧着一束玫瑰,慢慢走进墓园。 墓碑上的少年羞涩地站在镜头前,眼睛悄悄地去瞥身旁。 姜晏知道那是他的位置。 他俯身把玫瑰放在墓前,用指腹轻轻摩挲少年定格的笑颜。 “糖还够吃吗?”姜晏温声道,像是和老朋友叙旧,“不够的话再多给你买一些。” “猫猫已经长大了,凶巴巴地,圈着你的照片不让碰。” “它很想你,托我问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他?” 后面传来一阵嗤笑。 “姜先生何必现在做这一套?”秦暮白提着一瓶酒,领带歪歪扭扭的,“装什么深情?” “我没有。”姜晏看都不看他,只温柔地瞧着少年的照片。 “你和我都是混蛋。” 第65章 我要结婚啦 寒风肆虐,万物显得落寞而萧条。 风雪越发大了,像刀子割在脸上,吹得生疼。 可两个男人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墓碑。 那是一种连眼泪都干涸的绝望。 姜晏离开的时候,秦暮白靠在文希的墓碑前,醉醺醺地嘟囔着什么。 时而哭时而笑,像是疯魔了一般。 他用脸颊一点点贴近照片上的文希。 他最后回头看一眼,素来高大挺拔的男人躺在墓前,已经被风雪覆盖住半个身子。 秦慕白抱着冰冷的墓碑不撒手,像是抱住最后一点温暖。 这样的寒冬是会把人活生生冻死的。 可对于秦暮白来说,活着反而是更大的惩罚。 姜晏扯唇冷冷笑了笑,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走到墓园的另一边,对着一个有了年头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这个墓园葬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爷爷,我……”他狠狠闭了闭眼,老人依旧慈祥地对着他笑,“我找到清清了。” 姜爷爷是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老人家危急关头,牢牢地把姜晏护住身下,抢救无效死亡。 姜爷爷临终前不舍地握着姜晏的手,他是个爱笑的老头,哪怕生命垂危也弯着眼角慈祥的鱼尾纹,“不要恨……找到清清……” 他连哭都哭不出,只抓着爷爷的手,语无伦次,“爷爷,不要留下我,不要……” “我求求你,不要走……” 那时的姜晏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远没有后来的沉稳理智。 他像是个被种群抛弃的幼狼,手腕被江郁清划破的伤口还在滴血。 他一身狼藉,蹲在医院的走廊,哭得失去所有的气力,像是把心撕扯开来,鲜血淋漓。 只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原本温馨的小家天翻地覆。 他攥着拳头,恶狠狠地撕开与小白眼狼的合照。 这叫他怎么不去恨? 可他最恨的还是自己。 姜晏盯着地上的合照看了好一会,又狼狈地拾起来,几滴温热落在照片上。 恨自己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旧舍不得…… 于是他把照片塞到字典里,扔到最隐蔽的地方。 姜晏甚至想,如果他当初没有因为好玩把清清带回家呢? 他就不会被那个小白眼狼背叛,也就不会受伤。 爷爷是不是至少就不会死。 他没办法不去恨江郁清,这些年来他日夜在恨意中煎熬辗转,恨意挡住了他的眼睛。 他亲手把他的小金丝雀逼死在那个清晨。 一阵冷风把姜晏从回忆中吹醒,照片上的老人笑得依旧和蔼。 他半跪在墓前,终于哭了出来,“您说的对,我不该恨他,我错了……” “爷爷,我,我又一次把清清弄丢了。” ......程玉被救回来了。 姜瑾池当真是心狠,要把程玉往死了整。 曲梦楠是在红灯区找到的他。 那里的老板不愿意放人,程玉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到手的。 曲梦楠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正在接客的程玉带出来。 他身上不着寸缕,**小小的青紫淤痕,整个人像是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 “阿晏……”程玉瞧见他,眼睛亮了亮,声音嘶哑,“是阿晏来接我了吗?” 曲梦楠把外套披在程玉,小心翼翼地横抱起他,对上程玉充满期望的眼神,他别过头,“对,他让我来接你。” “我就知道……”程玉抓着曲梦楠的衣摆,哽咽道,“我就知道他会找到我的。” 曲梦楠抱着他走出昏暗糜烂的夜场,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小声嗯了一下。 ......“别他吗喝了。”齐才川一把夺过姜晏的酒瓶,满屋子都是歪倒的酒瓶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别管我。”姜晏又随手打开一瓶新的,抬起的手臂已经是血迹斑斑。 “你疯了?”齐才川看见他的手臂血压顿时就上来了,“你这么折腾自己他也不会回来。” “太痛了……”姜晏仰头喝下一口酒,满身酒气,他用力戳了戳胸口的位置,“这里,太痛了……” “只有身上疼,这里才会好受。” “我早就提醒过你,那是个活生生的人!”齐才川一脚踢开身前的瓶子,翻出医药箱,“你这么作践人家,后悔有什么用?” “你有什么资格摆出这幅痴情样?” 姜晏垂下头,忽然低声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 “即便换了个身体,我还是能找到他。” “什么意思?”齐才川没上心,以为他是喝多了说胡话,“什么叫换了个身体,他不就是江郁清被你改了个名?” “那些年我想过无数次重逢的样子。”姜晏不理他,歪着头,握着酒瓶缓缓道,但姜晏独独没想到多年以后再见江郁清,小白眼狼惨兮兮地缩在垃圾桶里,红着小脸对他笑。 他的心尖顿时酥软成一片,他就知道他完了。 姜晏暗自骂道,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他再一次蹲在垃圾桶前,把没人要的小野猫揣在怀里带回了家。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办法把他的小猫崽扔在一边。 那就困着吧。 姜晏对自己说,他回头看着局促不安缩在门口的小乞丐,“怎么不进来?” “我,我怕弄脏了。”小乞丐揪着手指,软乎乎道。 “你还记得我吗?”姜晏用了很大气力才让自己显得足够平静。 “不,不记得啦……我们认识吗?”小乞丐脏兮兮的鞋在地上画了个圈,小心抬眼。 “不认识。”姜晏呼出一口气。 “那你会把我赶出去吗?”小乞丐有些失望地耷拉着脑袋,呆毛也垮了下来,“我可以睡在门口的……不占地方,外面好冷呀……” “我可以养着你。”姜晏看见他惊喜的目光,顿了顿道,“以后你就叫小雀,郁小雀……” 我的小金丝雀。 “我一眼就认出来他了……”姜晏一扔开空了的酒瓶,低着头,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流了出来,“我想着这样就可以把他藏起来了,他彻彻底底属于我。” “你喝多了。”齐才川利索地给他上好药。 “我们两个本该是一对让人艳羡的爱人,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姜晏剧烈地咳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把我的小雀弄丢了。” “再一次。” 哪还有平日的高高在上,更像是个丧妻丧子的落魄中年男人。 行尸走肉一般。 “姜晏。”齐才川站起身,拎起姜晏的衣领,“你让我瞧不起。” “你他吗整天在这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有个屁用?” “小雀他走到今天这步,不知道是被多少人一步步推到悬崖边上。你就在这弄得多么痴情的模样,他已经死了,你就算跪地上磕头也无济于事。” “难不成你就打算让那些人逍遥快活?” “你喝吧。”齐才川打翻一地的酒,“你喝死了看你有什么脸去见他。” 姜晏倒在地上,额发倒垂下来遮住脸,他捂着胸口蜷缩起来,一遍遍摩挲着照片。 ......半梦半醒间,姜晏头疼欲裂。感觉衣服似乎被人往下脱。 “阿郁……”他握住那只乱动的手,哑着嗓子,“不要闹。” “阿晏。”那人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吐气如兰,“我们办过婚礼了。” 姜晏瞬间从迷糊中清醒。 眼前是程玉绯红的小脸。 他一把推开已经光溜溜的人,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昨晚喝多了。”程玉用被子环住身体,“我来照顾你。” 说完,他有点抱怨似的,“你都没来看过我。” 曲梦楠安抚他说姜总进了监狱,姜氏股价大跌,所以姜晏才没时间来看他。 但是他到底是不放心,要趁着姜晏对他还有愧疚赶紧把事办了。 这样他才算安心。 “滚出去。”没想到姜晏却是一脸厌恶。 “阿晏,我们已经……”程玉脸色大变,“已经办过……” 姜晏似乎来了兴趣,挑眉道:“办成了吗?” “那是因为我被姜总抓走……”接下来的话程玉说不出口,哀切凄楚地看着姜晏。 姜晏忽的感到熟悉感。 他的小雀似乎也爱这样望着他。 “然后呢?”姜晏扯唇,“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你……”程苡橋玉不敢相信这是一贯体贴的姜晏。 “我来替你说。”姜晏歪头打量他,“爽不爽?” “你这样的**还想上我的床?” “阿晏,你不是这样的,我是被迫的……”程玉抓着他的下摆,急声道。 “你以为你那些小把戏我不知道吗?”姜晏收敛了笑,眸中闪过冷光,捏着他的下巴,“要不是你有几分像他,还有点用处,就是我亲手把你送进去了。” “你,你都知道……”程玉脸色煞白,手心冒出冷汗。 “知道什么?”姜晏甩来他,轻声笑了一下,“你受罪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伤害过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包括你和我。” ......又是一个夏日。 “行啊你。”电话那头男人声音冷沉,“不声不响给我搞了个大的。” “结婚是儿戏吗?江郁清!” “哥你别生气,等我下了飞机你再骂我。”江郁清拎着行李箱,颠颠地进了航站楼。 第66章 希希不怕都过去了 夏日晌午左右。 “我下飞机了。”江郁清拖着小行李箱,微微蹙眉,“你要是忙,我可以自己打车。” “你要注意多休息。” 他有一双艳丽的桃花眸子,本该流转间风流多情,眼瞳却如一汪寒泉,分明没有一丝杂质,眉宇间散发出一股清冷。 那张白玉雕成的小脸实在漂亮,加上周身矜贵得气质,路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电话那边像是说了什么,江郁清敛眉一笑,仿若冰雪初融,“好,最爱你。” 接机处,小姑娘时不时偷偷朝着西装革履的青年瞟去目光,你推我搡地撺掇小姐妹去要联系方式。 青年消瘦高挑,皮肤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白,眉眼清秀,一双茶褐色的瞳孔温温柔柔地嵌着一汪清水,发色都要比寻常人浅上一度。 “这边!”青年眼睛一亮,朝着不远处走来的小美人挥手。 江郁清撒开行李箱,像个小炮弹似的扑进青年怀里,小冰块瞬间化成小糖豆,在青年身上依恋地蹭来蹭去。 “我好想你呀。”他扬起小脑瓜,软糯糯道。 “饿不饿?”青年熟稔地拉起他的行李箱,揉揉他的脑袋瓜,“坐了这么久的飞机。” 江郁清抓着青年的手,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它已经很久没有吃糖了。” “我看你是馋糖了才跑回国,”青年挠了把他的痒痒肉,打趣道,“江大哥特意给我打过电话,要我监督你少吃糖。” “是想你才回来的!”江郁清躲开青年的手,晃了晃呆毛,“户口本我偷出来了!” “我们现在去结婚吗?” 像是在说在菜市场买颗大白菜一样简单似的。 “先不急。”青年眸中带着柔光,牵着江郁清的手,“你也累了,先回家歇歇。” “可是……”江郁清蹙眉,有些犹豫,“先把小木头带回家最重要呀。” “我们赶快结婚办理领养手续。” “出了点意外,需要再等等。”青年叹了口气,“爷爷一定要先订婚。” 两人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合法收养小木头,双方都是世家,联姻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更关乎两个家族的强强联手。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复杂着呢。 “那就订婚呀。”江郁清打开车窗,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眯着眼睛被风吹得惬意。 等了好一会儿旁边的人也没有出声。 他回头才发现青年正看着远处大屏幕上的花滑广告愣神,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希希。”江郁清马上反应过来,捂住文希的眼睛,软声道,“不要看,都过去了。” “你已经活过来了,不要怕。”他拍着文希的后背,一遍遍温声安抚着。 文希大口喘着气,皙白的额头上冒出冷汗,眼尾红红的,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捧就碎。 “对,过去了……”他抓紧了江郁清的手,从冰冷刺骨的回忆里挣脱出来,阳光暖呼呼的,他却只觉出一阵刺入骨髓的恶寒。 他低头看着自己冰凉颤抖的手。 真的过去了吗? 两年前他用刀子割开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洒出来,鲜血模糊间看见男人慌张地跑过来,似乎还在大吼着什么。 只可惜他听不清啦。 秦暮白用手捂住他的脖子,却无济于事。 弥留之际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滴在脸上,灼人得很。 秦暮白也会为了他哭吗? 文希笑了笑,是幻觉吧。 他最后还是死在了属于他的地方,这个承载着他所有的荣耀与悲哀的冰场。 醒过来时,身上暖呼呼的,鲜血流失的冰冷也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他成了文家的独子,和他相同的名字,却是截然不同的脸和人生。 原本的文希热爱极限运动,偷偷去完全没有开发过的雪山找刺激,结果落得个脑死亡的结局。 忽然成了完全陌生的人,正当他有些惶恐害怕时,转头瞧见楼下有个熟悉的脑袋瓜。 呆毛一翘一翘的。 面无表情地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像只吃糠的小猪崽子似的。 虽然气质变了,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小雀。 两人顿时两眼泪汪汪地抱在一起,郁小雀还激动得糊了他一脸油。 “希希好点了吗?” 文希忽然感觉有什么在往他嘴里戳,回过神差点被水流呛得没气,“咳,我没事……够了够了……” 江郁清这才收回矿泉水。 “那就好呀。”他叹了口气,一脸忧心,“希希出院的太早了,你看我……” “看你一年才勉强能走路,还没一个一岁大小孩子走得利索吗?”文希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擦干嘴角。 江郁清不太服气地撅撅嘴,“明明是你急于求成,我这是慢工出细活。” “少乱用成语。” 江郁清天生好像就手脚不利落,笨呼呼的。 比他晚醒了一个月的文希都能抢着他的糖跑出老远,他却只能坐在地上无能狂怒。 还要忿忿的怪文希复建太快了。 “你要想好了。”文希声音忽然低了很多,摸了把江郁清的头毛,“婚姻关系至少要三年后才可以解除,不然小木头还是要被送回去。” “你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 “不会了。”江郁清像是喘不过气,把车窗开得很大,声音清越,隐隐带着释然,“我好不容易才爬出来,我可再也不吃这苦头了。” “长记性了,再也没有下次了。”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只剩下一声叹息,“不栽跟头了,太疼了。” “我谁都不会再喜欢了。”江郁清像是喃喃自语,看着空无一物的右手腕。 “希希不会是不想要我了吧。”他酒窝荡漾着笑纹,在阳光下眸光显得清澈极了。 “清清这样的宝贝谁会不想要。”就如同雾散一样,文希一下子笑了出来。 “小木头怎么样,长高了吗?”江郁清转而问起孩子。 “长高了点。”文希皱着眉,捏紧了扶手,“就是这几年过得不好,我爸妈还有我哥去世后,他像个皮球似的被踢进福利院……” “要快点把他接回来呀。”江郁清想了想,越来越着急,“吃过饭就去见你爷爷吧,早点把结婚的事搞定。” “然后把小木头接回我们的家。” ......“是生病了吗?”姜晏戳了戳猫包里的猫头,“怎么蔫蔫的。” “咪呜——”小白猫眼睛都不争,无力地叫了一声。 “您的猫最近有什么表现吗?”医生掀开猫眼皮,又看看它的毛耳朵。 “比如?”姜晏顺着猫毛安抚着猫猫。 “过多的舔毛,食欲不振,喜欢躲起来,尿频,甚至尿血的情况……” “听家里照顾它的阿姨说确实有这种情况,尿血还暂时没有。”姜晏蹙起眉头,“怎么了吗?” “它身体健康,这个情况更像是抑郁症。”医生很快得出结果。 “抑郁症?”姜晏揉着猫耳朵,“猫也会得抑郁症?它吃的喝得都是最好的。” “抑郁症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小猫咪也有情感上的需求。”医生习以为常地解释道,“您是它的第一个主人吗?” “不……不算是……”姜晏声音忽然低了很多,神色有些黯淡。 “那很大可能是思念前一个主人了。”医生叹了口气,“其实小猫咪的感情是很隐晦的,它也许就在偷偷思念着谁。” 姜晏蹲下身子,注视着小白猫水汪汪的猫瞳,“你也想他了吗?” 小白猫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拉长了调子,“喵呜——”“再等等。”姜晏早已麻木的心又细碎地痛起来,“我就带你去找他。” “我给您开些药……”医生边说边往后面的架子走,“但主要还是要主人的陪伴。” 蔫哒哒趴在桌子上的猫崽子掀起眼皮,像是看见了什么,瞬间支棱了起来。 一下子也不蔫了,滋溜就窜出门。 坐在门口的实习医生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晃过一团白影。 “猫跑了!”她赶紧去追,但是哪跑得过敏捷的猫咪。 “希希,还要吃那个!”江郁清拎着几兜子零食,还不满足,又指着炸鸡嚷嚷。 “你在m国还没吃够?”文希抓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人揪回来。 “我哥管我管的可严,说这是垃圾食品……”江郁清气咻咻地踢着脚下石子,“和姜……” 他顿了一下,“总之就是讨厌。” 一个软乎乎的白团子灵巧地顺着他的裤子爬到他的怀里,湿润的小舌头欢快地舔着他的脸颊。 “喵呜,喵呜——”它仿佛喜悦至极,看到什么久归的故人,平日矜持的尾巴都要摇出幻影。 “猫,猫猫?”江郁清对上那双熟悉的蓝瞳,不敢置信道,“是你吗?” 小零食顿时撒了一地。 江郁清一把搂住小猫咪,使劲蹭着它细软的皮毛。 “你怎么在这呀?”他想到了什么,怒骂,“是不是那个天杀的把你也扔了!” “呜呜呜我的小可怜,爸爸这就带你回家。”江郁清简直声泪俱下。 “等等……”文希拦住他,“这猫干干净净的,怎么看都不是流浪猫,你……” “不管,它就是被狗男人扔了,这是我的崽。”江郁清狗狗祟祟地就要把猫揣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它出现在这,意味着什么?” 第67章 是他一定是他(已修) 夏夜八点左右,黄昏刚刚沉淀下来,天上反而亮了。 姜晏一手拎着猫包,一边举着手机,“什么事?” “后天文家独子要与人订婚……”王秘书不确定姜晏的行程。 这两年他越发不给自己留休息时间,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要是按照以往,文家这样的二流世家订婚肯定能推就推了。 “如果想在江南啃下江家,文家是必不可少的跳板。” 姜晏慢条斯理摩挲着手腕,眸子微眯,转而问道,“江老爷子身体最近怎么样?” “听说倒是挺精神。”王秘书密切监视着江老爷子的动态。 “他最好活得久点。”姜晏声音很轻,“不然就错过了我给他准备的大礼。” “小先生他看到您这样……心里不会好受。”王秘书顿了顿,不知道第多少次劝姜晏。 自从郁小雀死了以后,他表面看着与往常无异,可内里却是一股子玉石俱焚的疯魔。 他就像站在悬崖边上,凝望着万丈深渊,他的小金丝雀带走了一部分他,只留下麻木的空壳摇摇欲坠,甚至面带喜色。 姜晏已经疯了,从骨头血液里一点点滋长着疯狂的藤蔓,直到完全将他包裹。 “是啊,我的小雀一定会心软,”姜晏提到那人眼神都会不自觉柔和许多,“没关系,我来替他做,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要下地狱。” 包括他自己。 处理好江老爷子,下一个就是他。 “就快了……”姜晏目光游离到远处,仿佛又看见那个笨呼呼推着他去买棉花糖的小身影。 不对。 姜晏狠狠闭了下眼睛,那个呆毛一晃一晃的小背影反而更加清晰。 这背影实在太熟悉了,无数次深夜梦回,他抓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人消逝在眼前,留下一片冰冷的温度。 “小雀?”姜晏神色骤变,拨开人群朝着那个身影跑去。 “他就在这……”姜晏失了所有的风度体面,急切地抓住一个行人,“你看到我的小雀了吗?” “他的头发软软的,笑起来很好看……”他嘴唇抿紧,笑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声线哑了起来,“我不小心把他弄丢了。” 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都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路人被他双眼猩红的模样吓了一跳,姜晏久居上位,气势迫人,他磕巴道:“没,没见过……” “我看见他了!”姜晏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他就这么高,到我耳朵,就在这,怎么可能会没看见……” “姜先生,您冷静……”王秘书在电话那头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 “你别着急……”路人见他实在焦急,好心安慰,“一定会找到的。” “找不到了。”姜晏像是一下子泄掉了所有的气力,失魂落魄地放开路人,挤出一抹惨笑,“找不到了……” 这两年不是没有人暗戳戳地送给他相貌相似的少年,有声音相似的,有背影相似的。 可却都不是他的小金丝雀。 天底下有很多小玫瑰,但他却弄丢了那朵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小玫瑰。 “先生?”实习医生抱着试图挣扎越狱的小白猫,“猫找到了。” “真是抱歉,没有看住他。”她以为姜晏是追着猫跑过来的。 “它跑哪去了?”姜晏接过小白猫,揉着它的小脑袋一点点平复心情。 “它一溜烟窜到一个小哥哥身上,抱着不撒手。”实习医生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笑,忍俊不禁,“估计是看人长得好看。” 那人长得的确漂亮,像是冰岭上皑皑千层雪上开得最盛得花。 小白猫叼着姜晏的的衣服往一处扯,又叫又咬。 “发春了?”姜晏皱眉把他塞进猫包里。 小白猫白了他一眼,屁股对着他气呼呼地趴下了。 后脑勺都写着三个字。 大冤种。 ......“呜……”江郁清躲在胡同里面,拍着小胸脯,文希捂着他的嘴。 “差点就被抓住了。”文希松了口气。 “我的零食呜呜呜……”江郁清小脸没有一点表情,恋恋不舍地望着撒了一地的零食。 “到家附近的超市再给你买。”文希捏住他的嘴,柔声道。 “他怎么会来这?”江郁清扒拉着墙壁,探头探脑。 他印象里的姜晏哪会来这种嘈杂的场合。 “可能是给猫看医生吧。”文希猜测道,揉了下江郁清的脑袋瓜,“你这才回来几天就碰上了,赶紧办完婚礼就把你打包送回m国。” “订婚宴他不会来吧?”江郁清心有余悸,大脑都在**。 “应该不会。”文希牵着他上车,呼出一口气,“文家的婚宴还不够格把他请过来。” “而且外界都以为两年前你就死了,文家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你是谁,放心,不会露馅。” 江郁清没有说话,捂着心口的位置,慢慢把惊涛骇浪压下去。 ......“文家?”秦暮白一点点把手里的冰鞋擦干净,眼皮子都没抬起,“不去,没听说过。” “文家设计的考斯滕有价无市……”白帆想学着以往撒娇的模样抓着男人的手臂,“对我的比赛很重要。” 秦暮白躲开他的手,看着眼前廉价的冰鞋目光缱绻,声音凉淡,“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订婚宴嘛!”白帆眼里闪过不屑,又很快收的一干二净,“要携伴参加。” 人是自己弄死的,现在这幅情态真是令人作呕。 文希那么个小软蛋哪能争得过他。 “这个文家的独子也叫文希诶。”白帆仔细看了看请柬,脱口而出。 秦暮白擦拭冰鞋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你看!”白帆指着上面的名字,“倒是没写另一个人的名字,估计是哪个小家小户的。” 秦暮白定定地看着那两个熟悉的字,像是要看出个窟窿似的,良久,他柔和了声线,笑得意味深长,“什么时候?” .....“哥,我今天订婚啦。”江郁清抠着墙角,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小小声道,“我一会儿去给你寄我的喜糖呀。” 江南白揉着额角,险些让他气背过去,“怎么着?还让我祝福你不成?” “我会记得少吃糖的,哥不用担心。”江郁清抓着手机快速道。 “结婚是闹着玩的吗?”江大哥不接他的话。 两边仿佛不是一个频道,“我结完婚就回去了,新年见!” “好啦好啦,我好忙的。”江郁清听出那边又要发火,抢先挂了电话。 他对着角落使劲揉揉脸,走出来时,又是疏离清冷的高冷之花。 没有半点对着江大哥甜呼呼的模样。 “江少爷,订婚就要开始了……”文家老管家带着微笑。 “嗯。”江郁清轻轻点头,“希,文希呢?” “少爷已经去招待宾客了。” “带我去找他。” 姜晏一进宴会厅,瞬间空气都静住了。 男人气势不凡,瞳仁漆黑,唇边淡淡的笑意微微削弱了长相带来的攻击力,无名指上的婚戒熠熠闪光。 京城商圈哪有人会不知道这号人物。 只是文家的订婚宴能让姜晏屈尊降贵? 刹那间众人心上转了数不清的心思,面上却都带笑迎了上去。 程玉跟在他身后,短短两年似乎消瘦了很多,没有半点精气神,整个人都颓了许多。 京城都默认两人早就成婚,自然热情地与他攀谈。 却没注意到程玉从始至终都没碰到过姜晏半点。 姜晏也没有给过他半个眼神。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我孙子文希的订婚宴……”文锋拄着拐棍走到台上,笑得看不清眼睛,“我表示衷心的欢迎,希望从今以后,两个人同心协力……” 台下热烈的鼓掌,姜晏神色淡淡,拨弄着碎了一半的袖扣。 “下面请他们上台……” 姜晏对新人什么样子没什么兴趣,连头都懒得抬。 “文家的小未婚夫,别说,长得是真漂亮。” “听说是个普通家庭的?” “这气质普通家庭能养得出?” 旁边的程玉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血色尽失,抓着衣摆,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早就死了!” “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江郁清。 江郁清眼角眉梢尽是疏离,看着冷静,心里头的小雀已经哐哐撞墙了,垂着眼眸,不敢看台下。 “希望大家今天开心。”他咽了下口水,憋出一句话。 随后一脸无辜看向主持人。 就这? 主持人一脸懵。 江郁清却已经挪开了视线,仿佛游离在外。 “他爱害羞……”文希捏捏江郁清的手,宠溺道,“我来替他说吧。” 姜晏在听见声音的的瞬间握紧了袖扣,忽然抬起头。 台上的人抿着唇,小小地退后一步,缩在文家少爷身后,看着像是不好相处。 耳朵红彤彤的。 姜晏知道这是那人紧张的小模样。 他的眼里闪过震惊喜悦不敢置信,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喉咙像是被梗住了一般,吐不出半个字。 “等等。” 第68章 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考虑一下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含着三月春风,音量不重,宴会厅却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袖扣,薄薄的眼皮附着灯光的阴影,神色看不分明,“着什么急。” “姜先生,您有什么想对新人说的吗?”主持人看清男人的脸后磕磕巴巴。 江郁清听到熟悉的声音的刹那,一股子寒意直直冲向天灵盖,冷得让头皮发麻。 姜晏?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咬了咬唇,脸上也罩了层清肃,不动声色地抓紧文希的的手。 姜晏眸光凌冽,像是死死咬准了猎物的猛兽,一步一步走上台,他上下打量着江郁清,像是要透过这层皮,看穿他的内里似的。 他的手仍在微微颤抖,带着些难以形容的小心。 只是他从来喜怒不行于色,面上看着依旧泰然自若的模样。 砰砰砰…… 姜晏的每一步都走在江郁清的心尖上。 敲得他心口那口本以为被砸了个大窟窿的大鼓,又开始隐秘的作响。 山呼海啸般的狂喜就快要将姜晏淹没,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喉结,再张嘴声音都有些轻飘飘的,“这位先生看着有些眼熟,像极了我曾经的一位故人。” 江郁清垂着眸看着地板,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他,全身瞬间浮起生人勿近的冷漠,“先生,你认错人了。” 不是以往甜甜软软,好像要把所有的欢喜一股脑揉进去的先生两个字。 还是熟悉的那张脸,只是他淡淡看着他,神色无波,语气疏离冷淡,仿佛两人真就是什么陌生人似的。 姜晏的心抽痛了一下。 “我不可能认错,你就是我的小雀。” 这两年来只要闭上眼就是眼前这人,怎么可能会认错? 江郁清听到那两个字身体陡然颤了一下,失态只是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 “这是你买给我的袖扣……”姜晏突然想到了什么时候,想把那碎了一半的袖扣拿下来给江郁清看,“我一直都戴在身边。” 可手实在颤得厉害,怎么都解不开。 “你不必费力。”江郁清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先生要是想要追忆故人,也要挑个场合。” “这是我的订婚宴。” “你不能和别人订婚!”姜晏伸手想碰碰他的温度,却被站在江郁清旁边的男人挡开。 “姜先生,您自重。”文希挡在江郁清身前,含着有礼的笑。 姜晏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强忍住沸腾的怒意和酸气,“你算什么东西,让开!” “您吓到我的未婚夫了,您说我算什么。”文希这两年几乎脱胎换骨,哪怕面对姜晏也能周折几下。 “小雀……”姜晏再想在说什么。 “不要再提那两个字!”江郁清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打断他。 那两个字于他来说是抹不掉的羞辱,他只要一想起失忆时被这个男人囚在金笼子予取予夺,tiao教得不知羞耻,对着一个男人又qiao屁股又献媚,就觉得恶心至极。 更何况这是他从年少时就爱慕的男人。 哪怕拼死也想跌跌撞撞也想靠近的人。 却只换来了没有止境的羞辱和地狱般的折磨。 “好好好……”姜晏连声道,“我不提了。” 他这一抬手,江郁清瞧见他手上的婚戒,又穿过人群把目光锁定在了程玉身上,微微勾起一抹笑,端的是摄魂夺魄,“看样子您已经有了家室,闹这一出是不是有些可笑?” “我没有结婚,这个婚戒……”姜晏急忙解释。 “那是您的私事。”江郁清面色冷淡,语调不起波澜,打量着手上破损的袖扣。 “这袖扣的确别致,只是和您却是不大相配了。”说完,江郁清随意往后一扔,袖扣径直落在一楼的泳池里,听不见一点声响。 就像是那些年他的一腔真心。 “你……”姜晏怔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小金丝雀能做出来的事。 “不好意思,没拿稳。”江郁清脸上没有一点愧色,“我会赔偿你,稍后你可以去找管家……” “你不要这样,你要是恨我,大可以打我骂我……”姜晏似乎有些站不稳,颤声道,“至少别这样……” 一副冷淡陌生的模样。 就像是一把冰枪搅入他的肺腑,将心脏刺了个通透。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从前我不是人……” 眼前的男人仿佛受了什么伤害一般,眼眶微红。 “你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找到袖扣……”不见这个人还好,见到了以后越发控制不住心底的恨意,火苗反而越窜越高,“我就考虑仔细想想。” 现在装成这副样子,早哪去了。 “清清。”文希拍了拍江郁清的脊背,温声道,“这毕竟是我们的订婚宴。” 宴会厅在二楼,水池在一楼,这要真出了什么事也交代不过去。 更何况那么大的泳池,找个小袖扣无异于大海捞针。 “都听你的。”江郁清身上的刺立刻变得软趴趴,“叫保安吧。” 对比之下,姜晏心坎像是被白醋泡了又泡,酸的冒泡。 “好。”姜晏哑着嗓子,攥紧拳头,恨不得把文希搭在江郁清身上的手砍下来,有些痛苦道,“我跳。” 台下的宾客听不清上面说了什么。 只见姜晏转身脱掉外套,扒住二楼的扶手,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落进了水池。 二楼登时一片混乱。 “姜先生落水了!” “快来人啊!” ......江郁清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水池的湿漉漉的人影。 痛快了吗?他低声问自己。 他甚至搞不明白姜晏到底打算做什么。 难不成是看他死得凄惨,想补偿补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意义。 令人作呕。 郁小雀早就死了,死在无人知道的寒冬清晨。 “带我离开这。”他站在原地,膝盖有些发软,最后瞥了一眼姜晏。 男人举着袖扣似乎在对他说什么。 江郁清耳边翁鸣,脸色惨白,只能看见男人精致昂贵的西装湿得不成样,头发垂了下来,狼狈极了。 他举着袖扣,仿佛是在捧起那些年郁小雀被随意践踏的真心。 他以为他可以平静面对这一切。 可过去所有的爱恨在见到姜晏的瞬间涌了出来,在他心口反复研磨,本以为已经腐烂的心脏,又开始干涩着跳动,磨得血肉模糊。 够了,这场闹剧到此为止了。 姜晏抹干脸上的的水,手心攥着袖扣,尖锐的边缘划破皮肤,血和着水滴到地上。 神色似哭似笑。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翻又一翻汹涌的巨浪吞没,挣扎无能。 王秘书拿着车上的备用服装赶到时,姜晏坐在休息室外的地上,衣服已经半干,垂着头,额发挡住了脸。 “姜先生……”王秘书接到消息听说姜晏闹了文家的订婚宴时还不信。 “他还活着……”姜晏喉眼发涩,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他还活着。” 王秘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姜先生几乎已经到了临界,就像是即将熄灭的一盏油灯,只需要轻轻一吹,便灰飞成一团灰烬。 可是人死怎么会复生呢? 他亲眼就看见小先生冻得僵硬的尸体被扔进焚化炉。 “但是他不愿意原谅我,我怎么办?”姜晏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守在江郁清的休息室外,裹挟着哭音,“他恨我……” 王秘书再一次感受悔恨扑面而来的绝望与窒息。 而这两年,姜晏几乎就是这样日夜辗转难眠地熬过去的。 在此之间他以为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坚不可摧,无论何种境地都能谈笑风生。 可小先生的死却在这两年日夜腐蚀他的肉体,不够剧烈,却从未间断。 “我到底该怎么做?”贯来不可一世的男人瘫坐在地上,压抑着鼻音,“他真的恨我。” “他还活着,我好高兴……”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混着浓烈的喜悦与悲伤。 一门之隔,江郁清抿着唇,愣愣地看着夜色,抚摸着肚子一遍又一遍。 ......文希拿了盒自热火锅准备给江郁清煮了吃,估计这小家伙又要难受得一天吃不下饭。 他低声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忽然一双手把他拽到拐角处,他反射性剧烈挣扎,却被人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眼前是一张英俊至极的脸,隐隐勾着一抹笑,可眼神却是冰冷冷的,看不到底。 文希双手颤抖,血色尽失。 这张脸是他无数噩梦的源头,每个深夜把他拖进沼泽,拉着他越陷越深。 秦暮白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眼里带着探究和审视的意味。 文希捏了把大腿,让自己镇定下来,“秦爷这是做什么?” “你认识我?”秦暮白挑眉,却不放开他。 “秦爷大名鼎鼎,谁会不认识。”文希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可以放开我吗,很疼。” “啧。”秦暮白意兴阑珊地松开他,皱着眉,仿佛很不满,“不像。” “您说什么?”文希故作不懂。 “你的名字……”秦暮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文希的表情,“和我曾经养过的宠物一模一样。” 第69章 我知道错了(结尾有点小修改) “秦爷这话算什么意思?”文希脸色不大好看,有些恼怒,“我与您素不相识,您不必要这么大一圈来侮辱我。” 青年被束缚在他的怀里,浅褐色的瞳孔与那人如出一辙,微微带着点火光和不虞。 却丝毫没有怨恨与羞耻。 不一样。 那人眼底总是水润润的,仿佛藏着一汪春池,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粼粼波光。 “改个名字。”秦暮白心上涌起说不上的戾气,柔和着声调,“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文希险些要被气笑了,神色越发的冷凝,那股惧意慢慢消退,他挥开秦暮白的手,“名字是父母取的,您没有任何权利要求我改名字。” 青年不卑不亢地仰头看着他,浅色的眸子像是被雨水洗礼过,清澈极了。 秦暮白忽然凑得他极近,慢吞吞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眼睛。 外面大雨磅礴,这个人像是下雨里走了几遭,黑发上冰冷的雨珠落在他卷长的眼睫上,让人从骨髓里生出不寒而栗,他近乎笑出了声,低声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您要是没事……”文希实在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做足了礼貌的姿态,“我就先回去了。” 说他胆小也好没出息也罢,好不容易有了有了重来的机会,他只想躲得远远的,把小木苡橋头抚养长大。 至于报仇…… 文希捏紧了自热火锅,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他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而且算是有什么仇呢。 所有的苦都是他不知羞耻心甘情愿自找的。 “想挖下来……”秦暮白站在原地,像一个苍白的雕塑,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微微相互摩挲,似乎意犹未尽,“真漂亮。” 黑瞳渐渐冰冷起来,他歪了歪头,笑得意味深长。 ......“没什么问题,昨晚就是场意外。” “我能处理好,您不要担心。” “对,他在我身边。” 文希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雨后微凉的空气舒坦极了,他一句一句应着电话另一边的文爷爷,“他这几天在忙着办画展,过段时间带他回去吃饭。” “一会儿先把你送到家。”文希挂了电话,侧头对江郁清温声道,“我回一趟老宅。” 江郁清叼着棒棒糖含含糊糊,“好。” 车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回m国吧。” “明天去民政局。” 两人突然同时出声。 “小木头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文希揉着额角,换了个姿势,“你尽快回m国,姜晏已经盯上你了。”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吗?”江郁清神色平静,脑子格外清晰,“随便找一个人结婚?” “你做不到。” “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文希仿佛早就决定好了,“我和你哥联系过了,明天一早你就你就回去。” “我不走。”江郁清无法抑制地带了些躁意,“凭什么要走的是我,凭什么?” “你还记得刚醒没多久时你是什么样吗?”文希捏住扶手,指节透出白色,“不能再重来了,不能了,你真的会死!” 那时的江郁清总是怯生生地躲在哪个不见阳光的旮旯,像是筑巢的小鸟,把自己周围堆得严严实实的,他也不哭,就那么窝在里面抱着肚子发呆。 一天又一天。 直到江大哥硬生生把他从小窝里拉出来,白皙娇嫩的腿根上是一道道鲜血已经凝固的伤疤。 “没了,没了……没有花,没有名字,什么都没有了……”江郁清攥着江大哥的衣摆低声喃喃。 “回去吧,清清……”文希仰头憋住泪水,带着些请求,“我冒不起这个险……” 他真的怕,怕好不容易活蹦乱跳的江郁清又成了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那三年……”江郁清伸出手去接细碎的雨丝,发丝也沾了些湿意,头脑清醒了不少,“我没办法控制他,但是我可以控制我自己。” “我既然走出来了,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是江郁清,不是郁小雀。” 两年来江郁清第一次坦然提起这个一向被他认作羞辱的名字,代表了他最不堪的过去。 ......夏季总是多雨的,没一会儿功夫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文希撑着伞把江郁清送到门口,他轻轻抱了抱文希,许是察觉到他的惶恐,又粘人地埋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 “早点回来,少喝酒。”江郁清整理好他外套的褶皱,又拍了拍,软乎乎道,“我在家里等你。” “好。” 文希本就眉目温柔,更别提笑起来了,隔远了看,两人倒真像是一对恋恋不舍的小夫夫。 男人锃亮的皮鞋被打上泥水,他撑着把黑伞,瞳孔漆黑,握紧了伞柄。 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挤压,咕噜噜地涌上酸水。 江家把江小少爷的消息封锁得很好,至今查起来仍旧是早就死在了两年前,姜晏转换了思路,着手从那个叫文希的青年身上查起。 有了这条线索,脉络就清晰起来了。 姜晏用恨不得活剐了的眼神扫过文希。 所以在他失去小金丝雀的两年,是这个人日夜陪伴着他。 文希后脊梁骨凉飕飕的,他拧着眉,打了个小寒战,“快进去吧,别感冒了。” 江郁清转过身,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个干净,他狠狠抹了把脸,习惯性揉捏着右手腕。 哪怕换了个身体,右腕的手筋还完完整整,但每到下雨天总是觉得酸痒难耐,像是个无数蚊虫密密麻麻叮咬一般。 真的过去了吗? 脑子又开始刺痛起来,他强忍着打开门。 “你和他不住在一起?”熟悉又陌生的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江郁清狠狠打了个哆嗦。 那种如附骨之疽的恐惧和厌恶。 清隽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跟踪我?”江郁清向后退了一小步,是很警惕的小动作。 “嗯。”姜晏脸色惨白,额上的发丝还在断断续续滴水,他又问,“你和他不住在一起吗?” 仿佛确定了这一点就能心安了似的。 “和你没有关系。”窗外的雨不经意间大了起来,伴随着电闪雷鸣。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请回吧。”江郁清头疼得厉害,懒得与他周旋。 “我知道是你。”姜晏受不了他冷淡的态度,隐忍地咬着牙,“清清……” “所以呢?”江郁清脸上带上不耐,反手要关门,“我的名字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能和你聊聊吗?”姜晏伸出手在门缝里要拦住他,还好江郁清收力道收的快。 即便如此,姜晏的手也被夹得肿胀了起来。 “你有病别到我这来发疯。”江郁清一把推开门,深呼吸压抑着什么,“我不欠你的。” 男人只是僵硬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痛楚。 像只无家可归的大狗。 “进来吧。”江郁清咬着唇侧过头,“我给你包扎。” 看在姜爷爷的面子上,他放他进来一次。 “谢谢。”姜晏低声道谢。 门口的鞋柜放着几双明显码数不同的鞋。 摆明了不是一个人独居。 江郁清熟稔地换好拖鞋,回头看着在原地愣神的男人,“换鞋。” 姜晏艰难地把目光挪开,平复着气息。 江郁清摆明了没有和他叙旧的心思,拿过药盒,一副包扎完了赶紧滚的作态。 姜晏坐在沙发上,动都不敢动,生怕搅了这一刻的安宁温馨。 柔和的吊灯光线落在眼前人的发丝上,衬得人都温和了几分。 他忽然想起一个词,恍如隔世。 那个笨呼呼给他处理伤口的少年一眨眼竟然长得这么大了。 “晏哥下次再打架,我就真的生气了。”少年蹲在他的身前,小心翼翼鼓着腮帮吹了吹伤口,满眼心疼,“让爷爷收拾你。” “疼不疼?”少年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吃糖吗?” 年少时的江郁清是在糖罐子里长大的,虽然父母早逝,可江大哥给他的爱从来不比旁人少半分。 于是,他难过的时候便喜欢吃糖。 因为那点苦只需要一点甜就抵消了。 这个潜意识里的习惯哪怕他失了忆变成郁小雀也没有改变。 但最后那一年,郁小雀却再也没有碰过糖了。 姜晏看着江郁清头顶的发旋,喉咙干苦,“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江郁清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手上的事。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过去的那些年是我辜负了你,我不求你的原谅……” “姜晏。”江郁清处理好伤口以后慢慢站起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如果我没那么好命活下来……” “我根本就不会再站在你眼前。” “你还有机会说这些吗?”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以为你是安全的,我以为……”姜晏声音急促起来,脸色越发苍白。 “对,什么都是你以为。”江郁清冷冷地扯了下唇,笑意变得讽刺,语调刻薄,“所以我就活该一次次被你折磨。” 第70章 我给你机会,那谁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机会 雨水从苍苍茫茫的天际泼洒下来,接着是沉沉滚动而来的闷雷。 姜晏嘴张合了几次,压着喉间的涩意,只是僵硬地重复,“再给我一次机会……” 又很快被雷声盖住。 “我给你机会……”江郁清眼尾发红,勉强扬起嘴角,“谁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谁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机会?” “他才那么大一点,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你为了程玉,竟然连他也不要了……” 自从见到姜晏后的情绪越发绷不住了,他双唇颤抖,“姜晏,你凭什么要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没有……”姜晏向前走了几步,大口喘着气,急切道,“我是为了安抚他,我从来没有想过对你们父子怎么样,我是想要……” 我是想要保护你们的啊。 可一抬眸,正对上江郁清冷漠的眸子。 他颤抖着手,剩下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所谓的自以为是的保护,生生把他最爱的两个人逼上绝路。 “我爱你啊……清清,我真的爱你……”姜晏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他像是被困在穷途的猛兽,几乎就要崩溃,“我好想你……” 爱? 江郁清像是不认识了姜晏一般,缓缓笑出声。 在他死在了他的婚礼当天以后,这个人居然有脸在他面前说爱他。 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板窜上来。 心脏倏地被什么抓紧了似的,江郁清攥着拳头,恨自己哪怕时至今日,仍然会为他的一句话心底翻涌起排山倒海般的情绪。 “你说你爱我?”江郁清仿佛困惑似的歪了歪头,小小退后了一步,“我被楚容冤枉偷东西的时候你在哪?” “我苦苦哀求你给我一个公道的时候你在哪?” “我躲在垃圾桶里拼命拨打你电话的时候你又在哪?” 姜晏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团棉花,怎么解释? 他能怎么说? 这些个事都是他纵容的,事已至此,说再多都好像是狡辩。 正如江郁清说的一样。 如果他没能回到原来对我身体,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与程玉婚礼的清晨,尸身凉得透骨。 姜晏忽然生出恐慌,冲上前几步抱住江郁清,试图靠他的温度来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的,“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你恨我我知道,但你不要这样……” 这么冷淡,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江郁清感觉耳边有些湿热,他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姜晏的眼泪。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吗? “那时我在姜氏举步维艰,姜瑾池在背后紧盯我,我树敌太多,不能有软肋……我真的怕,所以才拿了程玉做挡箭牌……” “我的初衷是为了保护你……我不能没有你……”姜晏声音颤得不成调,他紧紧抱住江郁清。 “你的保护就是把我逼成一个精神病……”江郁清挣扎起来,男人湿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把我调教成一个不知廉耻的玩宠……” “你现在和我说你爱我,是为了保护我,你看看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他到最后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就是因为这可笑的原因才受了这么多的磋磨与耻辱。 “滚吧。”江郁清使足了力气推开他,忍不住笑出来,笑得呛咳,“你的爱我要不起。” 天底下没有一种爱是这么糟践人的。 “我会尽力补偿你,求你了,至少可以让我多看你几眼……”姜晏关节像是生了锈,动一下都能听见嘎吱的声音,他狭长的凤眼里尽是慌乱的恳求。 “这是我和我未婚夫的房子,你来这里似乎不大妥当。” 眼看姜晏脸色越发差劲,江郁清有一种诡异的报复的快感。 他随意抹了下眼角,又觉得乏累极了,“我累了,你快走吧,不然我未婚夫回来也不好解释。” 姜晏眼底赤红,西装也乱了,矜贵和冷漠都没了踪影。 就这么被江郁清推搡到门外,连一句话说不出口,他静静站在走廊,垂着头,如同丧家之犬。 半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是他的小雀。 果然是他的小雀。 他丢失的金丝雀又回来了。 只是不愿意再飞回他的金笼子。 姜晏摩挲着手腕,侧头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神思不定。 日思夜想的爱人就站在里面,这两年来的煎熬就像是把他架在炉子上,不分昼夜地灼烧着他早就干涸枯萎的心,直到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他不能再失去江郁清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留住他! 不择手段也要留住他。 骨子里的劣根又开始作祟,他看着江郁清,脑子里划过千百种留住他的办法。 最后颇有些惋惜地叹气,他的小金丝雀且如今可是江家的人了,不能随意揉捏了,他得慢慢来,从长计议。 姜晏最不缺的就是一击必杀的耐心。 ......“我说过了,你只要乖乖待在家里学习。”少年拎着他的衣领,提溜小鸡仔似的把他从酒吧后门拎出来,那双平静的眸子闪过戾气,“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为什么晏哥能来,我不能!”他被少年吓得一缩脖子,噘着嘴小声嘟囔。 “你和我能一样吗?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少年气得额上冒出青筋,只要一想起刚才眼前这人被那么多下流的目光打量过,就无法控制怒火,“回家去照顾爷爷。” “我,我不要……”他梗着脖子不愿意走,“我也可以打工赚钱。” “我是缺你什么了吗,江郁清。”少年薅着他的衣服把人扭送回去,“怎么一点不懂事?” “我没有,没有不懂事……”他忽然哭出声,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只是想替你分担分担……” “你每天好累,我心疼你……”他哭得直打嗝,路都走不好,“我也想赚点钱,让你轻松一点。” “乖。”少年闭了下眼,弯下身子和他平视,“你只要好好地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就好,让你感觉到压力是我的错,哥不累。” “要不,我不学画画了,我们省下这些钱好不好?”他搂住少年的脖子,软乎乎口齿不清道,“我不学画画了……” “不行!”少年的神色变得严厉,眼底是不容置疑,“学就好好学下去,听话。” 那个小巷长长的,他牵着少年的手踩着青石板,天边的乌云一点点散开。 那是他整个少年时代的光,那个人挡在他的身前,宛如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撑起了他们最难的那几年。 江郁清醒得很早,太阳初初升起,他长舒了一口气,心尖升起些难以言说的惆怅和细细密密的疼。 他不仅一次问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在床上滚来滚去,实在酝酿不起睡意。 干脆换了衣服,准备出门跑两圈。 换鞋时注意到文希的拖鞋还摆在原位,江郁清纳闷地看了眼文希紧闭的房门。 昨晚希希没有回来吗? 他打开门,险些吓得叫出声。 “你怎么睡在这里?” 男人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胡子拉碴的,西装也被随意地垫在地上。 他倚着墙闭目养神,高大的身子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 姜晏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眸子瞬间迸发出惊喜。 他慌忙地站起来,因为腿麻了趔趄了两步,声音都是哑的,“你……这么早。” “我是问你,你怎么在这?”江郁清懒得与他寒暄,胸腔里不老实的东西又乱跳了起来。 他按住那只跃跃欲试的小麻雀,神色冷淡。 “我很想你……”姜晏音调很轻,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有打扰你的意思。” 两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只有昨晚,他触摸着墙壁,想起墙后的人还是活生生的,心里就安定了不少。 即使地板冷硬,他也少见地囫囵睡了个安稳。 “你现在已经打扰到我了。”江郁清压着心底的烦躁,一字一顿。 “你没睡好吗?”姜晏仿佛没听出他的不耐,担忧地打量他的脸色,“这么早就起来了,你以前很能睡,不到中午……” 说着还带起了点笑意。 “姜先生。”江郁清重重关上门,加重了声音,深呼吸,“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所以为的过去,对我来说不过是令人作呕的回忆。” 姜晏面上的笑渐渐散了,额发垂在眼边,有些阴郁的样子,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文希一觉醒过来四肢酸痛,尤其是下半身,像是被碾过了一般,他陷在柔软的大床里,整个人都有些惫懒。 他慢慢的揉着眉心,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 他依稀是记得自己喝多了,然后上了一辆车…… 后来呢? 宿醉后的脑袋迷迷糊糊,转不过来弯。 “终于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文希立刻僵住了,像是定了格,缓缓转动脑袋。 “怎么,不认识我了?”男人赤着上半身,轻轻吐出一口烟,喷洒在文希的脸上,低声笑了笑。 第71章 你不会真觉得有重生这种离谱的事吧 “我,你……”文希盖紧了被子,小脸没有一丝血色,瞳孔都在颤动,“昨晚?” 他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秦暮白凑近了他,带着烟草味的气息熟悉得令他心颤,“我想了想……” “我的宠物死了,我很难过,也许是老天可怜我,把你送到我面前。” “你看你们俩的名字都那么像,除了天意还能有什么原因?”秦暮白那双湛黑的眼睛凝视着他,让人愈发捉摸不透他的情绪,难辨深浅。 “昨晚我喝多了,可能有些失态……”文希被子下的两只手攥在一起,告诉自己要冷静,“还请秦爷多见谅。” “都是成年人了,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 文希纤长浓密的羽睫簌簌抖动着,如同轻颤的蝶翅,惴惴不安着“失态……”秦暮白慢条斯理地重复这两个字,眼神沉沉,好看的眉眼露出丝丝缕缕抖动浅笑,“你慌什么呢?” “我记得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任凭谁一觉醒来,旁边躺着个陌生男人都很难冷静吧。”文希心脏一阵紧缩,面上一脸无辜与无措。 秦暮白带给他的恐惧实在太深了,他跪在这个男人脚边仰望了他整整五年,他怕极了秦暮白的喜怒无常。 他把他的脊梁骨一点点打碎,在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腐烂发臭,所有的尊严人格都被踩在脚底下,一文不值。 “是吗?”秦暮白挑了挑眉,似乎是觉得无趣,下了床随意裹上睡袍,嘴角咬着根烟,“记下我的手机号。” “以后你最好随叫随到。” ........“查到了吗?”姜晏眼眸低垂,手指轻轻点着茶杯边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嘴角微压,消瘦的脸上添了几分凌厉,让人望而生怯。 “查到了,”王秘书食指轻轻推了推眼镜,“江南白,也就是江家当代家主,五年前和江老爷子闹翻以后就把事业中心放在了m国,最近在开发一个项目。” “他贯来事必躬亲,给下属安排好任务,去了个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考察,暂时联系不到人。” “联系不到人……”姜晏细细琢磨了下,杯沿上的指节根根分明,他转而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兴致盎然的弧度,“给他添点麻烦,最好彻底断联一段时间。” “您……”王秘书没看懂他这通*作。 “对文家施压。”姜晏站起身,不慌不忙继续道,“我看他还怎么结婚。” “我的人他也配沾染?” 姜晏的的声音挟着股冷气,眼底流淌着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江郁清看到文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深夜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书房。 直到天色慢慢透出光亮,才缩在书房的单人床上勉强休息一会儿。 江郁清甚至没有机会和他多说两句话,只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他问起来,文希也只是笑着安抚他,很快就要解决了,会好起来。 可短短几天,文希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大圈,衣服都空荡荡的,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 江郁清心里着急,又无处下手。 给哥哥发消息又石沉大海,说是又跑到哪个深山老林考察项目去了。 .......夜像是浸了墨一般沉寂。 “可能还会有您的熟人……”青年彬彬有礼,引着江郁清往包厢走,“都是艺术界很有名望的人。” 江郁清眉眼冷淡,上挑的眼尾丝毫没有冲淡他身上自带的冷气,反而杂糅在一起,清冷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 青年忍不住心旌摇荡,没想到几年前便在国际上声名大噪的清竟然这么年轻,还是个清泠泠的小美人。 “请。” 江郁清惦记着文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没成想正对上程玉惊诧惶恐的眸子。 江郁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脸色变都没变,仿佛只是随意扫到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他被众星捧月着坐在中间,垂着眸子,琉璃灯温暖的灯光下,周身渡上一层浅淡的金光,举手投足赏心悦目,就好像天生就该被簇拥宠爱,长在锦玉丛一般。 又与那个胆小怯懦的郁小雀全然不同。 郁小雀哪里有这矜贵的气质,一个粗鄙的小乞丐难登大雅之堂。 “他是……”程玉咬着下唇,小声询问冯意,“他怎么会在这?” 冯意脸上含笑,看着江郁清的眼神含着赞赏的意味,“你不知道吗?” “几年前他的作品就已经拍卖出了天价,只是后来销声匿迹了,没想到这么年轻,后生可畏啊。” “两年前你参加卓越大赛的作品,风格就与他极为相似。”冯意打量了下程玉,疑惑道,“你竟然会不知道?” 程玉感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梁蹿上脑壳。 他忍不住手心冒汗,大脑chong血。 相同的风格…… 一定是郁小雀。 他一定是郁小雀。 那个死了两年的人,他又回来了! 江郁清抿了几口酒,脑子有点昏沉。 他揉着额角慢腾腾地往洗手间挪,一时没看路,不小心撞上个人,“抱歉。” 可眼前的人却动都不动,也不出声。 “郁小雀。” 江郁清揉着额角的手一顿,慢慢抬起眸子。 程玉面色苍白,颧骨高高凸起,仿佛就剩一把骨头了。 “你认错人了。”江郁清眸光淡漠。 “你都死了还回来干什么?”程玉目光里透着阴沉,自顾自喃喃,“对,你是来和我抢阿晏的。” “你这种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住的废物也敢跟我斗,我不怕你……” 冷气开得很足,他却额上冒出冷汗,手脚也不正常的抖动。 “放心,那种垃圾堆里的东西没人要和你抢。”江郁清微光之下略微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过,我倒是听说,你有一幅画和我的风格很像?” “你就该死透了……带着那个孽种。”程玉咬着后槽牙,眸子死死盯着江郁清。 “真是遗憾。”江郁清勾唇,侧过头,宛如春花初绽的刹那,“别着急,我们的帐我会一笔一笔的清算干净。”他轻轻拍了拍程玉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放低了声调。 说完,他慢悠悠地绕过程玉。 江郁清揉捏着右手腕,深深呼了一口气,他只是觉得可笑,怎么两年前会觉得这样的人高不可攀,是他比不上的天之骄子。 他推开包厢的门,门内瞬间静了下来。 “哟,哪来的小美人?” “谁叫的美人?” 江郁清眯着眸子,又退回去看了眼号码。 “抱歉,我走错了。”他正要退出去关门,忽然瞥见了熟悉的脸。 “文总这是不给我面子?”男人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都咧到耳根后,举着一杯酒。 文希脸上挂着红晕,眼神略微发飘,支着头在桌子上,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文总要是这样……”男人重重放下酒杯,“这生意没得谈。” “我,我喝……”文希晃了晃头,撑着身子站起来,“这次合作还请各位多多照顾。” 最近文家的生意接连收到打击,大部分合作的公司纷纷解约,文希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他不能放弃一点机会。 “这才对嘛。”男人满意地笑了笑,“除了我,你这事也没几个人敢插手。” 文希强忍着胃里泛出的不适,眼前的酒杯似乎都出了幻影。 “我替他喝。”江郁清径直走到文希身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神色疏冷,“可以了吗?” “你是他那个小未婚夫?”男人上下打量他,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我在订婚宴上见过你,你和姜先生……” “未婚夫?”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男人缓缓站起身,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眼里闪动着诡异的光,“有没有人说过,你和姜晏丢的那只金丝雀长得很像?” “没有人说过。”江郁清不冷不淡,抓着文希的手紧了紧,“只有你说过。” 希希怎么又和秦暮白扯到一起去了。 这狗东西阴魂不散的。 “我的狗最喜欢那只金丝雀了……”秦暮白也不恼,慢悠悠地勾起文希的下巴,脸上挂着笑,又像是在压抑着兴奋,神经都跟着振奋起来,“那你觉得,我的狗哪去了呢?” “你照照镜子不就看见了?”江郁清心上一惊,面上坦然,拍开他的手,带着嘲讽的意味,拉着迷迷糊糊地文希往后退了几步,“我要带我的未婚夫回去了。” 秦暮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浓郁的暗流快要化为实质。 他拨通姜晏的电话,“那个文家的小未婚夫,和你的金丝雀长得一模一样。” “上次光注意文希去了。” “我知道。”谁知姜晏没有半点惊讶。 “你早就知道了?”秦暮白压低了眉,和声道。 “小雀也不过是江郁清的替身。”姜晏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当然长得像了。” “那个文希,一个名字像,一个长得像……”秦暮白仿佛急于抓住什么证据,“肯定有猫腻。” “我派人查过了,两个人就是在同一家疗养院复建,那个文希从出生就叫文希。”姜晏顿了顿,笑着问道,“你不会觉得世界上真有借尸还魂这样的事?” “都是巧合而已。” 第72章 祖宗你这是要了我命 “我们暂时不能领养小木头……”文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小脸红通通的埋在被子里,突然小声哝咕,“为什么,又是他……” “我……我为什么还是遇见了他?” 江郁清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安抚,“我会想办法的……不怕……” 文希仿佛陷进了什么梦魇里,头发汗湿,嘴唇惨白,“不要,不要,我错了,我不敢了……” 男人噙着抹不轻不重的笑意,踩着他的头,他只觉得头骨就要被踩碎,却连躲都不敢躲,生怕惹得喜怒无常的男人更生气,招致更严厉的惩罚。 “管好你的眼睛。”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冰场上的白帆。 那仿佛活在炼狱里的五年,他甚至只要想起都忍不住发抖。 “为什么我总是躲不过他,为什么……”文希醉得神志不清,泪珠子把枕头打湿一大片,“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已经死了啊,我死了……” “希希,我带你回m国,我们走,我们离开这好不好?”江郁清把被子掖紧,抓着文希的手,“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小木头的事我来想办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江郁清知道文希最放不下的就是小木头,那是曾经的他唯一的亲人。 秦暮白现在可能心存疑虑,半信半疑地试探,但要是查到文希和小木头的交集,怕到时候就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 文希掀开被子捂嘴跑下床,扒着马桶一阵干呕,吐完酸水迷迷瞪瞪地趴在卫生间的地板上。 他的身体抖得犹如风中的枯叶,带着哭腔,“秦爷,我错了,我疼……” “对不起,爸妈,对不起……” 江郁清气得浑身发颤,他咬着牙,恨不得杀了秦暮白。 文希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才二十三岁。 他本该有着众人艳羡的未来,却被那个毁了所有身为人的尊严和希望。 父母因为他跟个小混混跑了抑郁而终,哥哥嫂子在去找他的路上出了车祸,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转眼间就剩下了个小木头。 哪怕重新活了过来,可从前受到的屈辱和伤害就能烟消云散吗? 江郁清扶起文希,面上柔和道,“不怕,我会保护你……” 他甚至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看着文希实在难受,他小声哼着调子勉强把人哄睡。 “希希先睡一会,我去买醒酒药。” 江郁清披上外套,乘着夜色匆匆忙忙出了门。 刚下过一场雨,路都是积水,不大好走,他惦记着文希,挑了条小路穿过。 江郁清一时没仔细看脚下,等到反应过来后,整个人已经重重摔进了个大坑里。 他捂着脑袋趴在井底,脑子嗡嗡的,仿佛胀大了好几倍,崩散出一串串金星。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捣碎了似的。 井底不多的积水,江郁清缓了一小会儿,从井口向上看去,少说有个三四米。 他试图撑着光滑的井壁站起来,可大腿像是被山压着,疼得抬不起来。 “救……救命,有人吗?”江郁清扒着井壁,大声呼救。 可四周寂静得不像话,没有半点声响。 兜里的手机也摔得支离破碎,慢悠悠地黑了屏。 轰隆隆,大雨断断续续又下了起来。 井里的水位渐渐涨高,江郁清湿漉漉地缩在角落,抱成一个团,小脸脏兮兮的,身子软得像根麻绳。 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越来越小,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有没有人……救救我……” 他挣扎了好几次要站起来,可右腿钻心的疼,又歪倒下去,腿像是被抽了筋剔了骨似的。 雨势越发瓢泼,呼啦啦地灌进井里,眼看就要到了胸口的位置。 窒息与将要被淹没的恐惧汹涌地扑过来。 江郁清仰头看着夜空,舌尖苦得像是泡进了黄连水似的。苡橋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他大张着嘴,使劲喘息着。 他是又要死了吗? 江郁清感觉胸膛有什么不甘地跳动着。 他舍不得啊。 郁小雀什么都没有,可以了无牵挂甚至决绝带着一身的伤赴死。 江郁清有疼爱他的哥哥,需要他保护的希希,还没来得及探望的姜爷爷…… 还有,那藏在破旧巷子里的朝朝夕夕。 “撑住,清清,不要睡!” 江郁清勉力抬起眼皮,小小动了动手指,水位已经淹到下颌,只要张嘴就会灌入口腔。 他,他是幻听吗? “坚持住!”姜晏险些跟着跳下去,强挤出一丝理智,咬着后槽牙喊,“快啊!动作快点!没看他快撑不住了!” 他狠狠抹了把脸,混着雨水也不知是眼泪还是什么,眼底猩红。 整个人被大雨淋得狼狈得不像话。 姜晏的心脏被什么抓紧,喘不过气来。 他不能,他不能再失去一次江郁清了。 他会疯的,他受不了。 江郁清被捞出来时,身体冰凉,嘴唇被冻得青紫,一条腿不正常的扭曲着,只有微弱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姜晏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他揣着婚戒,满心喜悦,却直等到爱人冰冷僵硬的尸体,他紧紧抱住江郁清,“清清,你别吓我,醒醒……” 江郁清本来就头晕恶心,被他抱在怀里晃来晃去,头昏脑涨的。 他张了张嘴。 “清清,你要说什么?”姜晏赶紧凑过去。 “送我……”江郁清气若游丝,冻得血液都快凝住了,“去医院。” 好冷。 姜晏这个狗东西怕不是纯心要他命。 “车马上就到了。”姜晏手足无措地拥着他,一下一下啄吻着他的头发,“马上就到了……”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他最后实在绷不住了,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微不可查地哽咽,“我真的怕……” “我怕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 梦醒了,他什么都没有。 ......江郁清右腿被摔得骨折,估计要拄上一阵子拐杖。 再加上轻微脑震荡,需要再观察观察。 姜晏脸色比他还差,整个人像是脱了力瘫软在一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一阵诡异的寂静。 “谢谢你……”江郁清蚊子小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 姜晏没有说话,依旧闭目养神。 凌冽的五官看上去苍白了许多,抿着唇像是在和谁生气。 江郁清看姜晏不搭理他,自知理亏,闷闷不乐地缩进被子里,噘着嘴眼眶微湿。 他本来就受了好大的惊吓,像只小雏鸟似的,心里不安着呢。 姜晏又是这幅态度,后怕和委屈迟来地淹没了他。 江郁清悄悄抹了把眼泪,咬着唇,不让哭声泄出去,免得丢人,让姜晏瞧不起。 “祖宗。”姜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前,端着杯热水,看着颤抖的那一小团子,“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怎么就要了你的命了!”江郁清掀开被,小脸憋得绯红,眼角还带着泪痕,“说的好像我是第一次死了似的,现在跑来这假惺惺……”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说,姜晏毕竟是救了他的命。 可诛心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说不准这次又是跟踪我……”江郁清揪着被子,言辞刻薄,“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姜晏愣在原地,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整个人看着比他这个病人还要脆弱。 “我没有跟踪你。”他抿唇,缓缓道,“我刚搬到你家隔壁,看你出门很久没有回来,感觉不对劲……” “所以才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郁清别过头,垂下睫毛。 “我没有恶意,你讨厌的事我不会再做。”姜晏有些无措,放下水杯,“你不喜欢看见我,现在你身边不能离人,我去外面。” “你,你别生气。” 江郁清从没有见过姜晏这么低声下气,哪怕是在少年时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人骨子里是有多矜傲。 他仰着脑袋,不让眼泪流出来。 整个人像是扔进了油锅里,反反复复煎炸着。 却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一如当年的姜晏。 “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要什么可以和我提……”江郁清声音软和了点,带着鼻音,“作为谢礼。” “只是以后还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他摔得够痛了,已经长记性了,不敢再重蹈覆辙。 姜晏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我不找你的麻烦,你也放过我,就当郁小雀真的死了,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江郁清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又变得不生波澜,“我也有了未婚夫……” 他话还没说完,姜晏捧着他的脸低头,恶狠狠地含住他的唇瓣,看着狠戾,实则轻柔到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姜晏觉得全身沸腾的血液在一瞬间冷凝了下来,冻得他牙齿也跟着打颤。 “你不可以和别人结婚……”姜晏闭上眼,泪珠倏地落在江郁清的手背上,“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和别人结婚……” “你敢和他结婚,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第73章 乖听话不要逼我 江郁清牙齿一合,趁他吃痛把男人推开。 他在威胁他。 江郁清用力抹着嘴唇,像是沾上了什么极为恶心的东西,扬手给了姜晏一个巴掌。 姜晏侧过头去,右半张脸火辣辣的,很快开始发麻,牙齿磕到了肉,他舌尖抵住腮帮好似不在意似的,捧起江郁清白嫩微微泛红的小手,柔声道:“打疼了吗?” “疯子!” “滚啊,你再不走我报警了。”江郁清被他眼里灼烧的火光骇住了,指着病房门口大吼。 “你想怎么闹都可以……”姜晏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捻去嘴角的血,缓缓抬头,眼里黑沉沉的,“但是你那个小未婚夫,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滚出京城。” 果然,姜晏就是姜晏。 无论他怎么装,骨子里的暴戾和疯狂到就要把他吞进肚子里的独占欲根本藏不住,那层皮被江郁清轻而易举就扯了下来。 江郁清险些以为他真的变了。 可笑的人一直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被一个男人哄骗。 江郁清眼角眉梢都带着讽刺,“这就是你的补偿?” “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姜晏轻柔地抚摸着江郁清的眼角,缓缓道,“哪怕是用姜氏作为代价。” “所以,听话。” 姜晏笑得温柔,“不要逼我。” 江郁清慢慢抬起眸子,直视他的眼睛,“你能怎么样?” “秦暮白已经怀疑文希的身份了。”姜晏弯着唇角,说得缓慢又清晰,“你猜我要是这时候做点什么,他会不会发现点有意思的事。” 分明出言威胁的人是他,不择手段的人也是他,可偏偏他的眼神又脆弱得仿佛被抛弃了似的。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江郁清心口冰凉一片,眼神漠然地看着他,“你又在威胁我。” 是那种一切烧成灰烬般的默然,连春风都复燃不起的死灰,迅速麻痹他的心脏。 他在想什么呢? 这不是他一贯的手段吗? 温润雅致的皮囊下包裹的是一颗黑透了的心。 姜晏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受伤,“我只是想要照顾你。” “乖,等你腿好了,我就把你送回去。” 看吧。 江郁清连表情都懒得做,冷冷睨着他。 这就是姜晏,真正的姜晏,他围着转了近十年的男人。 一个骨子里卑劣透顶的男人,什么愧疚补偿不过是哄骗他的诱饵。 “我真庆幸我不喜欢你了。”江郁清拄着拐杖撑起身子,压低了声音,又没什么情绪,像是连憎恶都懒得给他,“你这样的人活该没人爱。” 姜晏手指蜷了蜷,脸色白了一瞬,他艰难地勾起嘴,嗓音嘶哑,“可是我爱你啊。” ........“我回去收拾东西……”江郁清头都懒得回,“还有些事要和希希说。” 姜晏动也不动,撑着伞站在他身后。 “我和你一起。” “怎么?”江郁清眸子泛着冷光,“怕我跑了?” “我跑得出姜总您的手心吗?” “你不方便……”姜晏不想和他争执,退了一步,“我在门外等你。” “我不想看见你的脸,会影响我吃饭的胃口。”江郁清越发刻薄。 姜晏半边身子快被淋透了,沉甸甸的,可远比不上此刻心尖上沉重到要窒息的难过。 他呆呆地看着雨珠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咪呜咪呜——”小白猫灵巧敏捷地跳到姜晏的怀里,亲昵的撒着娇,没有一点蔫了吧唧地模样。 边叫还边往姜晏身后探着小脑袋看。 姜晏站在门口,他没有开灯,屋内没有一丝人气儿。 装修基本是还原了那栋小别墅。 地上的卡通抱枕扔得乱七八糟,电视机前摆着个**的零食筐,漫画书散落一地。 窗帘半开半拉,遮得**咧咧。 就好像一回头,那只小金丝雀正趴在抱枕上,晃着两条小细腿,眨着雾蒙蒙的大眼看着动漫,薯片的碎片吃得满地都是。 瞧见他回来了,惊喜得睁大眼睛,小炮弹似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像只小狗崽似的在他身上又闻又蹭。 “先生,我今天有乖哦。”小金丝雀双眼亮晶晶的,像是暗示什么。 “没有偷偷吃糖,给先生检查的。”乖乖踮起脚,啄吻舔弄姜晏的薄唇,软绵绵的,比棉花糖还香软,带着股香草冰淇淋的气息。 睡前还要抱着他的腿拉长调子求抱抱。 又娇气又会撒娇。 那双眼睛偶尔情到浓时看着他,是掩不住的爱意与祈求,就仿佛是在说,先生你爱我吧,你可以爱我吗? 他只要抱着这个人,就像是有了归处,白日里被谋求算计勾心斗角泡的日益冷硬的心,又轻轻飘飘的酥软成一片。 所有人都以为是郁小雀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离不开他,其实从来都是姜晏离不开郁小雀。 父亲凉薄,母亲早逝,姜晏得到的爱太少了。 他不懂究竟怎么去爱一个人。 只想把他藏在手掌心,牢牢禁锢住。 所以他费尽心思摘下了那朵从少年时就守着的小玫瑰。 看着他一点点枯萎,却仍旧不愿意放手,那是他活着的所有期望。 姜晏垂着眼摩挲着手腕的位置,他的小玫瑰枯萎在了冬夜的黎明前,也把他留在了那个冬夜。 现在他回来了。 可是他的小玫瑰不要他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几乎是用什么东西重重敲击。 小白猫惊得趴下身子炸毛。 “不怕……”姜晏抱起小白猫,轻声道,“是他回来了。” 江郁清脸色阴沉,背着个小背包,咯吱窝里还夹着枕头。 看见门慢慢打开,他也没有收回拐杖的意思。 咬牙切齿地要给开门的男人一棍。 一开门,却不是那张人恶鬼厌的脸,一双湛蓝的漂亮猫瞳无辜地看着他,江郁清脸色登时就变了。 “猫猫……”他激动地晃了晃拐棍,甜得不行,“快让爸爸抱抱。” “你先进来。”姜晏伸手想去扶他,被江郁清避开。 “离我远点。”面色又变得冷若冰霜。 但他天生手脚这一块不大灵敏,拄着拐扭来扭去,也坐不下去。 姜晏也不跟他多言,横抱起来把他放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他半跪在地上,长长的睫毛落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斜飞的眉也显得温和了不少。 他托起江郁清的脚,慢条斯理地给他换上软绵绵的拖鞋。 神色认真专注。 那拖鞋看着有年头了,却被保存得很好。 江郁清动了动脚趾,暖呼呼的。 “脚的大小倒是没变。”姜晏低声叹息。 “你的房间还在老地方。” 江郁清打量了下房子,很快就收回目光,没有再多看。 “饿了吗?”姜晏眼都不眨地注视他,“先去看会电视,我去做饭。” 生怕眨眼的功夫这人又不见了。 江郁清抱着猫贴贴蹭蹭不撒手,“我要洗澡。” “啊好。”姜晏事事顺着他,忙解开围裙,“我去放水。” 与那个冷静理智的姜先生判若两人。 江郁清揪着猫毛没有说话,孤零零地一小团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副被粘合好的画很久,直到眼睛酸涩,漾出几分湿意。 “我给你换衣服?”姜晏站在浴室,撸起袖子,小心翼翼询问。 “姜先生,我的胳膊没有断。”江郁清坐在小板凳上,“能请您出去吗?” 姜晏又不说话了。 就站在那,也不走。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下去,水蒸气氤氲得浴室热腾腾的。 江郁清在泥坑里滚了好几圈,虽然换了身干净衣服,但到底没有彻底清洗过。 他狠狠瞪了眼男人,气冲冲地开始脱衣服。 瓷白的皮肤透着股水灵灵,仿佛一戳就有香甜的气息争先恐后溢出来。 身后的姜晏眼神微微变了变,他喉结动了动,视线慢慢挪到了圆润地方,眸底的微光涌动起来。 裤子倒是不好脱了,他的裤腿是被挽上去打了石膏的。 想要脱下去只能顺着边缘把右腿的裤子剪开。 江郁清笨兮兮吭哧吭哧从下往上剪裤腿,在水汽里被蒸腾,嫩生生的像刚去壳的荔枝似的,白得直晃眼。 姜晏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侧过头,艰难地闭上眼。 小美人扒着浴缸试图爬进去,却怎么都换不出一个适合的姿势。 急得小脸红扑扑的,单脚蹦来蹦去。 姜晏听见水声呼啦啦的,扑通一声,伴随着江郁清的尖叫。 他急忙睁开眼,雪白的小身子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 姜晏摸了摸鼻子,一股子热气冲上脑门。 粉粉的…… “我抱你进去。”姜晏也不等他回答。 江郁清耳根子带着脖颈红了个透,把脸埋在手臂里不出声,鼻尖都是男人雨后松木般的气息。 慢慢地被放在水中,温度适宜的温水解了乏,他舒坦地小小哼唧一声。 察觉到男人还没有离开他,江郁清小手胡乱推了一下,“你出去。” 手的触感似乎不大对,有什么在缓慢的变da江郁清呆呼呼地把手按在上面,缓缓转过头。 “yue——”他撑着浴缸壁吐了。 第74章 那时候我贱 姜晏原本温和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晦涩,看不分明。 他罕见地愣住了。 他的小金丝雀仅仅只是碰到了他就吐了。 一想到这他像是浸在了深海里,连呼吸都费劲,心脏的位置密密匝匝地痛起来,席卷到身体的每个部位。 姜晏一股子窜到小腹的热气被生生浇灭了。 难堪。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地自容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恍惚回过神来。 “恶心……”江郁清干呕了两声,拼命搓手,“你恶心……你……发情去别地方发……” 他只要一想起刚才的触感,就恨不得把那块皮带着肉搓下去。 “抱歉,我……”姜晏机械的张嘴,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我去打扫。” “以后不会了,我…是我的错。” 说完,他略显僵硬地转身取了拖布。 江郁清没想到姜晏真就半跪在浴室的瓷砖上收拾他的呕吐物。 他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攥紧,甚至有些发木。 原来高高在上的姜先生也是会低头的。 他只是生出些隐晦的难过,喉间翻滚着涩意。 为什么两年前要那样折磨他呢但凡他拿出现在十分之一的耐心,两人都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他那么容易满足,给点微不足道的甜就傻唧唧地跟他三年。 现在弄出这幅作态又是给谁看? 在他想要放过自己的时候,姜晏偏偏又不放过他了。 他突然鼻尖酸涩,凭什么他以为一切都可以挽回? 江郁清咬牙压抑即将爆发到情绪,他薄薄的眼皮和羽睫被水珠打得湿漉漉的,“姜晏,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你不必要在这装模作样。” “等你洗完叫我,你一个人……”姜晏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干涩地转移话题,“不方便。” “我曾经很喜欢小孩,也喜欢和你在床上的感觉。”江郁清顿了顿,垂头自嘲,“真的很疼,你从来只顾着自己,我每次都好疼……” “可是我心甘情愿,结束以后你抱着我,才会不吝啬地施舍一点温柔,我贱啊,就为了那点温情,努力地学着取悦你。” “小雀……”姜晏甚至想夺门而出,每一句话都像是匕首剜在他的骨血上。 “对,你那时总会这样叫我。”江郁清仰着头似乎在回忆“好像多么爱我似的。” “我爱你啊,我真的好爱你,我甚至想把心掏出来给你。”他摇头笑了笑,声音轻了些,“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我的两个孩子都没了,我……”江郁清举起右手,在空中活动了下手指,眼神里带着点迷茫,“这只手它是健全的,但拿不起画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很奇怪吧,明明残废的是郁小雀。” “都是我的错,我是混蛋,你想我怎么补偿你,我都……”姜晏眼里的湿色越发的重,他就要喘不过气。 “补偿?”江郁清似乎在忍着什么,不自觉抓破自己的手臂,“你怎么补偿?” “我的两个孩子会回来吗?我受到的侮辱作践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 他伸手摸了摸脸,摸到一手的湿润,“你有什么资格说补偿。” “对不起,你别哭……都是我做错了,你不要哭……”姜晏顿时慌了,想去抱他又不敢,“我错了,你别哭,别哭……” “我没办法,我爱你,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放你离开,亲眼看你和别人的男人有了属于你们的朝朝夕夕。 他可以轻而易举做好任何事,唯独在爱江郁清这件事上一错再错,直到不可挽回。 江郁清睁着眼睛,泪珠子肆无忌惮地往水里砸,他愣愣地看着水面,“放过你自己吧。” 也放过我。 “求你。”姜晏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侧,哑着声音“我做不到……是我活该,你不要伤害自己,错的是我啊……” 爱从来都是让人痛苦的事。 从前是郁小雀半夜偷偷抹眼泪看月亮的苦,如今辗转为姜晏跪在地上后悔莫及的苦。 .......江郁清费劲巴力地裹好睡袍,单脚蹦跶出浴室,弯腰揉了揉猫猫的脑袋。 “你是我发现的……”江郁清点点小白猫的耳朵尖尖,“就是我的,抚养权应该是在我手里。” “爸爸要把你的抚养权争回来!” “咪呜咪呜——”小白猫舔舔他的手心,露出毛肚皮。 “你也想跟我对不对?”江郁清弯着眸子笑了。 江郁清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子饭菜的香味。 他眯了眯眸子,肚子适时地咕噜咕噜。 他轻咽口水,小声嘟囔,“我就看看……可能只是闻着香。” 江郁清扶着拐杖,慢腾腾地挪到餐桌前,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摆在桌上。 热乎乎的牛奶散发着甜香。 “哪有牛奶配西红柿鸡蛋面的。”江郁清瘪瘪嘴,不自觉地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大口呼噜进嘴里。 塞得鼓鼓囊囊开始嚼。 头却越埋越低,几乎就要碰到碗沿。 “骗子……”小小的哽咽声在厨房响起。 十几岁的江郁清看着乖乖巧巧,但再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脾气也多着。 姜晏也不是处处让着他。 有些底线问题碰了就是好一顿教训。 小少爷捂着被打得红通通的手心躲在被子里抽抽搭搭。 爷爷喊吃饭也不出去,发誓再也不要看见姜晏哥哥了。 直到姜晏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他也是个不会哄人的。 在床边扔下一句别扭的,“西红柿鸡蛋面做好了。” 江郁清也是个好哄的,发的誓瞬间就抛到了脑后,红着眼眶坐在桌边嗦面。 “晏哥喂。”还要软巴巴地伸出手,“手被打疼了,拿不起筷子。” 西红柿鸡蛋面就成了两个人独特的和好方式。 江郁清到底没有吃几口鸡蛋面,一瘸一拐地进了卧室。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他早就不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了。 什么都晚了,晚了就没有意义了。 约莫是夜半,天边明晃晃地挂着一轮小月亮。 姜晏垂着眸子,坐在那一点点把坨了的西红柿鸡蛋面吃光。 面条已经变得干硬,失去了原本的口感,进了胃里凉凉的不大舒服。 他沉默地洗好碗,慢条斯理地收拾干净桌子。 在江郁清门外站了很久,神色冷沉。 天光微亮时才慢慢离开。 第75章 清清过来 蓝天上漂浮着的云团,仿佛凝固不动了,野玫瑰绽放开了火红的小花瓣,一朵朵一簇簇夹道而生,阳光下,大地上,热气蒸腾,尘灰扑面。 江郁清躲在树荫下,白细的额头渗出点细密的汗珠,脸上晕着两团绯红,“怎么突然就热了。” 他抱起大保温杯吨吨吨,懒洋洋地一动都不想动,天气热得仿佛空气凝成一团,呼吸都艰难了。 明明他出门时刚好是雨后初霁,泥地湿软软的。 走了没过多一会儿太阳就火辣辣的,蛰得他皮肤生疼。 他眯了眯眸子,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合照。 一个笑得和蔼的老人搂着两个半大的少年站在梨树下,阳光透过枝叶,丝丝洒落在老人的侧脸上,微风一吹,光影细碎流动。 后面写着小小的一行字,青山十九号。 江郁清打量周围,小声嘟囔,“就是这呀,我记得是这里呀……” 怎么就找不到?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江郁清很轻地蹙了蹙眉,二话不说挂断了手机。 电话很快又接着响了。 “去哪了?” “出门怎么不和我说?” “我现在就去接你。” 江郁清本就被天气热得有些气不顺,听见男人质问似的语气,想都没想脱口道,“要不你拿根链子给我栓上?” “我不是管你……”姜晏看着空荡荡的家,听见江郁清的声音,心落到了实处,他慢慢平复心跳,“你的腿还没有好。” “乖,告诉我你在哪?” “不用你管。”江郁清摩挲着照片,“我会自己回去的。” 天就快要黑了,拖着条断了的腿真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怎么还是不懂事。 姜晏的火一瞬间就窜上来了,又不敢真对江郁清怎么样,只能压着脾气,“你想干什么我陪你去成不成?”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 “行,我现在去找文希。”姜晏知道自己说不动这个小东西,干脆搬出了文希。 江郁清抿唇,把树叶揪得乱七八糟。 他没有告诉文希自己住在姜晏家里的事。 这要是姜晏去了,可不就露馅了。 “青山这边的小公园。”江郁清不大情愿,声音细若蚊嗡。 姜晏多熟悉这啊,听个大概就知道是哪了。 他登时从沙发上站起来,尽量心平气和,“你去哪干什么?那边晚上有多乱你知道吗?” 青山人烟稀少,却是个埋骨的风水宝地,大片的墓园落在青山。 “我想……”江郁清察觉到对面的怒火,瘪瘪嘴把拐杖抱在怀里,细声道,“我想爷爷了。” 能让江郁清叫上一声爷爷的,自然不会是江老爷子。 姜晏开门的手顿了顿,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怎么就找到青山去了?” “照片后面写着的呀。”江郁清照着那行字确认了一遍,“但是这里怎么都没什么人啊?” 姜晏这么小心眼肯定不会带他看爷爷。 他说着说着有点来气,不敢置信道,“你是不是把爷爷丢进养老院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孝顺,我要把爷爷接到我家,不要你管了。” 看江郁清平时的样子,姜晏很确定他还不知道姜爷爷去世的消息。 爷俩经常躲在院子里逗鸟捉蝉的,笑声哪怕出了院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一老一少关系亲密着呢这要是知道了姜爷爷早就去世了,还是间接因为他自己…… 姜晏闭了闭眼,能瞒多久就是多久吧。 “爷爷闲不住,去环游世界了。”姜晏握紧了方向盘,嗓音柔和,“需要一段时间以后才可以见到他。” “那……那好吧。”江郁清反应过来自己白跑了一趟,有些失落,声音都沉重了不少,巴巴道,“可以视频吗?” 哪怕到现在,他仍旧毫不怀疑姜晏的话。 姜晏一梗,“爷爷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我也联系不上他。” “行吧。”江郁清闷闷不乐地抠着手指甲,“我给他准备了礼物,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我。” 姜晏深深吐出一口气,打开车窗,天气似乎燥热得过分,“好,小祖宗。” “喝奶茶吗?” 挂了电话后,江郁清心不在焉地抱起保温杯又是吨吨吨,在额头上贴了清凉贴,攥着手机愣神。 他自小父母早逝,江老爷子又是个没什么温情可言的人,在乎只有家族发展和脸面风光。 江大哥自然是爱他的,可他那时举步维艰,还要抽出功夫带他,能给的关怀却也有限。 他抱着哥哥送的小熊扒着窗台一天一天的盼,中秋节家族聚会时姑姑叔叔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他躲在边上大口吃饭,眼泪噼里啪啦落在汤里。 月亮圆圆的,花开得也正好。 只是那都是别人的花好月圆,他藏在边缘暗戳戳地羡慕,小熊布偶的耳朵都快被咬烂了。 后来他跑了。 江郁清是个瞻前顾后很容易后悔的人。 他后悔喜欢上姜晏,后悔被他迷惑得傻不愣登被卖了还美滋滋数钱,后悔贪嘴多吃了那个包子,后悔没能保护好孩子…… 但他却从来不曾后悔遇见姜晏。 那个狭小的院子栽了棵梨树,晚风凉习习的,爷爷偷偷塞给他一颗糖,笑呵呵地给他打掩护,用眼神示意不要被姜晏发现了。 爷俩躲在树后窃笑,江郁清捧着月饼和糖果,眸子弯弯。 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花好月圆。 扑通。 江郁清被吓得一个激灵,他转头,瞧见男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一身黑衣黑口罩黑帽子,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默默看了眼大太阳,这不中暑都是奇迹了。 江郁清身子弱,出门的背包里装得东西应有尽有,很快就翻出一小瓶藿香正气水。 他撑着拐杖为难地站在男人身前,歪了歪头。 你能指望一个小残废怎么给他喂药? 地面被太阳烤得散发着热气,放个鸡蛋怕不是都能装盘了。 男人双眼紧闭,依稀能看出脸色不大好。 “你还能坐起来吗?”江郁清戳了戳他的脸,“我扶不动你。” 男人似乎听得见他的声音,眼皮动了动,掀开一条缝。 “醒过来就好。”江郁清松了口气,指着树荫的位置,“那边凉快,去那歇歇吧,我有药。” “我……我……”男人从喉咙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直直注视着江郁清,含着难以言说的狂喜与震惊,“我是在做梦吗?” “做梦?”江郁清挠挠耳朵,雪白的脸颊像是块布丁似的,软糯糯的,“应该没有吧。” “小,小雀?”男人慢慢撑起身子,不敢相信地打量眼前的小美人,又不敢轻易触碰,生怕是易碎的幻影,“是你吗?” 他用力拧了下大腿,疼得皱眉,“不是做梦?” “你……认识……”江郁清拄着拐退后,狐疑地盯着男人,“你是谁?” 男人站起来,头脑一阵晕眩,捂着头踉跄几步,“是我,我是幸可。” 他晃了晃脑袋,摘下口罩。 “你?”江郁清看清这张俊朗熟悉的脸,一时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来……”幸可目光游移不定,笑得有些苦涩,轻声道,“看望一位朋友。” “你也来这看朋友呀。”江郁清把藿香正气水递给他,“去那边说。” “你呢?”幸可视线不离开他,跟在江郁清身后,“你的腿怎么了?” “我来这看爷爷。”江郁清摘下帽子给自己扇风,热得直吐舌头,“前几天不小心掉坑里了。” “你还和以前一样。”幸可怀念一般,目光透着股说不出的哀伤,“冒冒失失的。” “你爷爷在这里?” “对呀,但是最近出门旅游去了,我就白来了。”江郁清点头。 “你是说……”幸可意识到两人说的意思不同,“他住在这边?” “对呀。” “这几年你去哪了?”幸可总觉得再说下去不大好,转而问道。 他声音发颤,“我后来得到的消息是你死了。” “没死啦。”江郁清漾出两个小梨涡,眸子里有浅淡的碎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幸可闷头灌下藿香正气水,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那为什么我给你发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为什么这两年了无音讯,为什么青山墓园会有你的墓碑? 你是不想再见我还是被姜晏囚禁了。 他有那么多的疑问,可最后只剩下一句话,“我很想你。” 这两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 这话过于直白了。 “你还在开烘焙店吗?”江郁清一愣,垂下头,躲开他的眼神。 “不做了,保护不了喜欢的人。” “以前我太弱小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被肆意羞辱却无能为力。 矜贵的男人抱着郁小雀,抚摸着怀里人覆着层薄汗赤裸的脊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狭长的凤眸眼底流淌着某种冰冷的气息,似乎就像在看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 是恋人吗? 可天底下哪有人会这样羞辱自己的恋人? 仿佛躲在他胸前隐忍啜泣的郁小雀是他的战利品,是供他取乐的禁脔。 幸可才终于明白郁小雀为什么要逃。 他睁大眼睛,努力发出声音,却都被嘴里的毛巾尽数堵了回去。 郁小雀看都不敢看他,瑟瑟发抖地躲进施暴者的怀里。 他心尖酸痛,想告诉郁小雀,别怕,等我来救你被扔在家门口时,他蜷缩在草地上,眼里是月亮水溶溶的倒影。 月亮上有只苡橋小金丝雀,他音色甜美,啾啾啾地看着很是讨人喜欢,他自然也是喜欢极了,伸手想去揉揉小金丝雀的脑袋瓜,却看清了那双清澈的眼里盈满泪水。 他在说救命。 “不做烘焙了?”江郁清微微睁大眸子,“那你在做什么?” “看来你真的与世隔绝。”幸可低头笑了笑,“演员。” “演员?”江郁清禁不住戳戳他的鼻子,“活的大明星?” “对。”幸可纵容地望着他,黑眸渐渐变得有侵略性,“我想着那样也许就能被你看到。” “至少不会再那么无力。” 可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墓园内孤零零的墓碑。 江郁清指尖仿佛被灼了一下,他缩回手,“当演员挺好的。” 幸可好像变了一个人,和两年前那个爽朗的男孩不大一样,他像是看不见江郁清的躲闪,继续道,“你还在他身边吗?” 两人心知肚明那个他是谁。 “不然呢?”一道冷淡的声音插进来。 江郁清脸颊忽然凉凉的,有什么被贴到脸上。 他仰起脑袋瓜,眯着眸子瞧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你的奶茶。”姜晏揉揉小美人被烤得暖呼呼的发丝,“少喝点,晚上要吃饭。” 两人仿佛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亲密无间,流转的氛围插不进旁人。 “姜总不是已经结婚了?”幸可在演艺圈也算练出来了,缓缓站起身,凝视姜晏,“和那个程先生?” “与你无关。”姜晏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唇角轻扯,“你算什么东西?” 幸可这样的小人物要不是郁小雀,他连记都懒得记。 现在这是自觉有和他叫板的底气,试图从他窝里叼人了不成? 幸可把咬着奶茶管子的江郁清拉在身后,严严实实护住。 “姜总何必非要强人所难。”幸可攥着拳头,冷声道。 “清清,过来。”姜晏眼睛紧盯着江郁清,目光仿佛锁死在他身上,根本不看幸可。 第76章 我欠你的,我还给你(姜狗自挑手筋) 男人笑得如春风化雨,连嘴角的弧度都勾得恰到好处,可细细看去眼角眉梢具是冷光。 大太阳下,江郁清陡然从脚底板生起一阵令人战栗的寒意。 植在骨子的惧意使他忍不住往幸可身后缩了缩,企图躲开阴冷的目光。 两个男人面色皆是一变。 “你看见了。”幸可笑得愈加嘲讽,挡了挡身后的人,“他不想跟你走。” “过来。”姜晏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伸手要抓江郁清的胳膊。 这样的姜晏让江郁清仿佛又回到了那几年,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拎回去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顿收拾,他小小地打了个抖,卷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那是三年的日日夜夜累积出的惧怕与畏怯,哪怕换了个壳子,也如附骨之疽缠绕着他。 怎么会没有痕迹呢? 红肿的双眼,干裂的嘴唇,凌乱的发丝,男人勾着唇把他压在窗台上,不顾他羞耻求饶,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出声,仿佛永远看不到天明的夜晚。 是姜晏用眼泪和血在他骨子里强势刻下的痕迹。 “你吓到他了。”幸可拦住姜晏。 姜晏缓缓抬眸看向他,眸中泛寒,“让开。”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 “他要是过的好,活得快乐……”幸可略略压低了声音,目光坚定,“那就是你们两个的事。” “但他现在不快乐,我作为朋友,自然看不下去。” “你也配?”姜晏终于正视他,“不想从演艺圈滚蛋就给我让开。”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我不配。”幸可中暑后脸色苍白,此时却因为怒火染上一抹不正常的红,“你他吗就配了?” “我至少不会在他开开心心领奖时,任由所有人把他辱骂成精神病,被全网网络暴力,你知道他有多期待吗?连我都他吗心疼,你呢,你姜先生高高在上,眼里只有你的小情人宝贝,把他扔在一边遭受记者的围攻。” “他的手筋是怎么断的,是不是因为你选择了救你的心上人,他为什么会被绑匪抓到,他不是傻子,他那么担心你,哪怕有一点点可能都要冲出去保护你,你呢,你只嫌他碍事。” “他为了你的生日礼物辛辛苦苦攒了几个月的钱买了个袖扣,自己连块蛋糕都舍不得买,就这么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最后你把他关进了精神病院。” “我就是个畜生,我也做不到把他的朋友绑在边上,不顾他的尊严和人格……” 幸可越说越止不住怒气,头脑晕眩,“你给了他什么,你他吗给他的只有一次次失望,你是杀了你全家还是怎么样,你还是不放过他。” “我告诉你,全世界你最不配。” 每句话都是往姜晏最薄弱的地方狠狠戳。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姜晏心口汩汩冒着血,像是有什么碎得不成样子,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反驳。 怎么解释,无论他有再多的苦衷和不得已,事情已经这样了,江郁清受到的伤害和痛苦不会因为他的解释少半分。 他所有自负带来的苦果都要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他只能看着就江郁清,有些艰涩,“清清,先和我回去好不好?” 深夏的天热得很,可三人之间的氛围却冷到了冰点。 江郁清戳着吸管,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卷起一层阴影,看起来乖巧又无助。 幸可说完了也有些后悔,这无异于揭开江郁清的伤疤撒盐。 所有的不堪又被从阴暗的地底掘出来,晾晒在太阳下。 江郁清甚至在想,原来幸可知道这么多。 他还真是活成了个笑话。 他的脚趾抠了抠鞋底,挠了挠脸,“你中暑了,叫人来接你去医院吧。”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压抑。 江郁清没什么可怪幸可的,毕竟丢人现眼的事都是他自己做的,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屁颠颠地干了三年。 当时不知道羞耻,现在臊个什么劲呢。 “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幸可慌乱地掏出手机,轻声道,“有什么事也好联系我。” “好呀。” 姜晏站在边上,像是个头上跑羊的冤种老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漂亮老婆加上别人的联系方式,又不敢多说。 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眼神锋利得恨不得砍了幸可的手。 到底是把人哄上车了,眼瞅着江郁清在边上摆弄手机,姜晏一会儿瞟一眼,总觉得江郁清是在和幸可勾勾搭搭。 但是刚被幸可把那些事刨了一通,多说话怕惹江郁清生气。 于是,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 终于在江郁清笑得像朵刚开的向日葵时憋不住说话了。 “他在娱乐圈待了好几年,心思肯定不纯。” 酸溜溜的,江郁清禁不住皱鼻子,“你别把所有人想的都和你一样。” 他还护着幸可。 姜晏沉默地抿着唇,眼底泛着幽幽冷光,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你最好别对他做什么。”江郁清瞥了他一眼,出声警告。 “你因为他威胁我?”姜晏车速越来越快,好像在发泄什么,“我和你认识多久,你和他认识多久?” “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好笑吗?”江郁清干脆放下手机,抓紧了扶手,冷笑道。 “他至少是真心的。” 姜晏心底那股子郁气越发重,他忽然意识到,江郁清随时会被别人抢走。 他的小金丝雀又乖又漂亮,软绵绵的谁会不爱呢,觊觎他的豺狼数不清。 在他要与文希结婚时,他没有什么要被夺走的慌乱,在江郁清一次次拒绝他时,他也只觉得心如刀割,其他的却也没有了。 他心底总有种莫名的感觉,江郁清永远是他的,只要他活着,就只能属于他。 那是郁小雀用三年来的赤城的爱浇灌出来的。 可现在碎了。 那种抓不到手心的无措感找不到出口。 “离他远点。” “不要惹我生气,你想怎么和我置气都可以,但是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姜晏掩饰着慌措,声音凉薄。 “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在和你吵架?”江郁清有点晕车,又觉着好笑,“你哪来的自信?” 你给的。 姜晏在心底想。 “我现在能坐在你身边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是因为你威胁我,你明白吗?” “我不喜欢你,我们没有可能了。” 江郁清突然涌上一股疲惫感,姜晏就像是油盐不进,他说的再多,他也只按着自己的想法走。 “我喜欢你时走不掉,不喜欢你也逃不掉……”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幸可:刚才抱歉。 幸可:我过段时间有个综艺是关于艺术画画之类的,你要不要一起参加。 幸可:也许可以帮你洗脱当年的…… “不许去!”姜晏看完后倏地抬头,话里像是含了冰碴子似的。 “凭什么不去?”江郁清垂头笑了笑,“的确是个好机会。” “我也可以……”姜晏急切道,生怕自己的猫崽子被人拐跑了,“程玉背后的人很快就钓出来了。” “姜晏,我不想再提当年的事。”江郁清侧头认真地看着他,慢慢笑出声,“反胃。” “你相信我,我也可以还你清白。”姜晏恨不得多长几张嘴,“就快了。” “这话你说不腻,我也听腻歪了,够了,画大饼还是省省吧。”江郁清懒得再与他争执,瞧见到家,自顾自拄着拐下车了。 姜晏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的阴霾就要化成实质。 “查查幸可是哪个公司的?” ......江郁清第二天蹦跶着想要出门,发现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不用多想,又是姜晏干的。 他叉着腰,反而气笑了。 死性不改说的就是他。 姜晏懒洋洋地斜倚在书房门边,温声道,“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让人带上来。” “外面天热,我陪你在家休息。” “开门。”江郁清冷冷望着他。 “午餐想吃什么?”姜晏走向厨房,系上围裙,一派温柔和煦,“红烧肉怎么样?” “我说开门。”江郁清一字一顿。 “冰箱里有可乐,不要多喝。”姜晏仿佛听不见他说的话,慢条斯理地削着土豆。 “你这是在囚禁我吗?” “哪有。”姜晏晃了晃刀子,不疾不徐道,“我不是也在陪着你吗?” “装够了?”江郁清看了他一会,嘲讽道,“恢复本来面目了?” “你要和别的男人跑了。”姜晏把菜板剁得咚咚响,声调却是温和细致,“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江郁清眼尾慢慢晕出红色,“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高兴了就哄哄,不高兴就把我关起来。” “我不欠你的!” 姜晏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毫不在意他的歇斯底里。 江郁清胸膛剧烈起伏,余光注意到那副被拼好的一家三口的画。 他拐杖也不要了,单脚蹦过去把画拽下来,一把摔到地上,又狠狠撕得更碎。 “你装什么,在这摆副画,我手筋断了是因为谁,我当年为什么不能画画给自己证明清白?” “你他吗还没完了。” “全世界就你最深情,真让人恶心。” 江郁清几近崩溃。 “我没来得及救你,是我的错。”姜晏声音平静,像是在闲聊,“是我欠你的,我还给你。” 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落在厨房的瓷砖上。 第77章 晚了一切都晚了(已修) 滴答滴答…… 空气瞬间凝滞了起来,安静得甚至可以听清呼吸声。 “你疯什么?”江郁清眼睛彻底红了,他不可置信,“疯子……你这个疯子……” 屋内很亮,江郁清却还是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的眼里似乎一如既往地平静,又翻滚着一股暗流。 “不公平吗?”姜晏语速很慢,仿佛对伤口不以为意,“我还给你,这下我的手筋也断了,你不想看见吗?” 他甚至略微有些苦恼地蹙起眉头,“如果一只手不够,也可以两只。” “只要你不生气了,怎么都好。” “你这样有意思吗?”江郁清没想到他能疯到这个地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瞪得滚圆的眼睛充盈着泪水,“你真该去看医生,看看你的脑子。” 他怎么就招惹到这么可怕的人。 江郁清心底尽是骇意,姜晏对自己都能下手果决,更别提他了。 他清晰意识到,把他逼到绝境会有什么下场。 要赶紧离开国内! 江郁清脑子里那根弦瞬间绷紧了。 “可惜不能给你做饭了。”姜晏有些惋惜地低头,看着菜板上切了一半的土豆,“我特意学的。” 他叹了口气,又压抑地小小吸气,唇色都白了几分。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有意思吗你?”江郁清嘴唇上下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舒坦点……”姜晏脸色比纸还白,声调沙哑。 姜晏到底把他当什么人了? “出去!”江郁清垂着头,声音尖锐起来,“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紧紧握着拳头,感到拳头都在微微颤抖。 “你不开心吗?”姜晏微微侧了侧身子,鲜血流得更凶了,“或者你心疼吗?” 他的瞳孔黑得渗人,一举一动都僵硬得很,好像绷在什么临界点。 江郁清的眼睛被鲜红的血灼烧得发疼,眼泪就那么淌了下来,“滚啊!” “你,你别生气……”姜晏看他哭顿时慌了神,朝前走了两步,“我走。” “我去给你买棉花糖,小雀最喜欢吃棉花糖。” “玻璃渣你不要碰,等我回来收拾。” 他就这么喃喃着离开了,血哩哩啦啦滴了一路,歪歪扭扭地延伸到门口。 红得分外刺眼。 姜晏披了件外套,连伤口都没有处理,就这么神魂不定地出了门。 江郁清站在沙发上,不知道了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的脚有点发麻。 他缓缓走到厨房,蹲在地上,又因为腿脚不方便,干脆一屁股坐下去。 他盯着那滩干涸成一团的血迹愣神。 良久,江郁清扒拉过一块抹布,一点点清理干净,只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几滴温热眨眨眼就落了下,地上的水渍反而越积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蔓延到脚下,深色的袖扣已经染得湿漉漉,他却好像察觉不到似的,噙着一抹笑站在蛋糕店的柜台前。 “先生……”身后的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您的伤口也许需要处理一下。” “它一直在流血。” “没关系。”姜晏额上是细密的冷汗,他温和地笑了笑,“我要先给我的爱人买蛋糕,我把他惹生气了。” “可是,您再不去医院……”小女孩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顿了顿,“蛋糕可以以后再买。” 周围的人都在往这边瞧,男人看着俊美温朗,怎么像是脑子不大正常。 都什么样了还惦记买蛋糕。 姜晏轻轻笑笑,不再说话。 他提着蛋糕,仿佛看不见路人惊诧的目光。 ........王秘书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冒汗,他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接电话啊接电话……” 果不其然又是无法接通。 他少有的焦躁到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姜先生又哪去了? 三天联系不到人,董事都在明里暗里打听,被他尽数堵了回去。 但他能撑到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底下已经开始人心惶惶。 姜晏做事极有条理,有什么事都会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从来不会丢下一公司自己闹失踪。 不应该…… 王秘书越想越不对劲,抓着车钥匙直奔姜晏最近新搬去的住处。 他先是有节奏地敲门,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强制破门的打算。 没成想门却开了。 青年眉目秾艳,仿佛是不怎么笑,像是雪松尖上那抹最剔透的雪,清冷与艳丽杂糅到一起。 王秘书做过很多设想。 比如开门的是劫匪或者是杀手…… 甚至连秦暮白从里面走出来他都能完美应对。 没什么的,死对头相爱相杀最后he的小说他也看过不少,他是专业的秘书。 “小,小先生?”王秘书有点结巴,又退出去看了眼天色。 阳气正重。 郁小雀是他亲眼见了冻成个小冰棍,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这……闹鬼了不成? “嗯。”江郁清冷冷淡淡地点头,“王秘书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王秘书感觉有点魔幻,晃晃脑子,压下心底的震惊,强挤出一丝清明,“姜先生三天没来上班了,也联系不到他,我想着来看看。” “公司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处理,可这见不到人影……” “他没去公司?”江郁清蹙起眉头,往旁边让了让。“你先进来。” “他没有回家吗?” “其他几个常去住处都找了……”王秘书摇头,“没找到他。” “还能真失踪了?”江郁清回想起姜晏离开时的神情,电光火石间抓住了点什么,“姜晏他是不是精神方面有点问题。” 那种平静到疯狂的程度…… “姜先生的个人隐私一向保密。”王秘书也不知道,他叹了口气,“估计齐医生会知道点什么?” “我这几天也没有看见他。”江郁清揉着额角,‘但他离开时是受伤了的。’“受伤?” “他挑断了自己的手筋。”江郁清声线冷冽,像是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挑断了手筋?”王秘书险些从沙发上蹦起来,“什么时候?” “三天前。” “这下坏了,三天了。”王秘书自言自语。 他马上打给齐才川。 江郁清垂着睫毛抠着指甲不知道想些什么。神色疏离,仿佛漠不关心。 他撑着拐慢腾腾站起身,“我去给你接杯冰水。” “姜晏?”齐才川那边有些嘈杂,“我没看见他啊。” 江郁清的耳朵轻轻动了动。 “他失踪了?”齐才川那边安静了下来,他沉默一会儿,“这样,你先带人去找他,我可能知道他去哪了,但是以防万一,我们分两拨人。” “带着点医药箱。” “好。”王秘书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连忙站起身。 “不喝水吗?”江郁清把水杯递给王秘书,大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抓着水杯的手微微抠了抠。 “谢谢您。”王秘书接过水杯,一口气灌干净,“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出发了。” 可江郁清不说话,就这么注视着他。 也不让开。 “您放心。”王秘书莫名开口,“姜先生不是乱来的人。” “不会有事的。” 江郁清点点头,这才往旁边挪挪。 ........巷子狭小逼仄,阳光都吝啬于透进来。 “你果然在这。”齐才川松了口气,敲了敲垃圾桶,“你这是又喝了多少?” 垃圾桶边上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份蛋糕,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左一块右一块地沾着灰。 胡子拉碴地对着蛋糕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 “臭死了。”齐才川本来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靠近了反倒被酒气熏得趔趄,“你怎么回事?不是好多了吗?” “怎么又变成这德行了。” 他和姜晏一起长大,这人生下来仿佛就是为了打击别人。 他永远沉着冷静,永远临危不乱。 他以为姜晏会这样一帆风顺众星捧月的过一辈子。 可他遇到了江郁清。 那时齐才川才明白,没有人可以在爱情里片叶不沾安然无恙。 即便自负如姜晏。 “小雀来了吗?”姜晏轻轻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 齐才川注意到什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袖子撸上去,冷声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天气闷热,右腕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化脓,面积越来越大。 姜晏脸上带着点红,额头直烫手。 “原来……”他垂着眸子,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下来,“真的那么疼啊。” 他真切意识到自己给了郁小雀多大的伤害。 那么胆小的小东西,是怎么在乞丐窝里熬了整整三天。 姜晏捂着脸,忍不住放开喉咙拗哭出声,“我对不起他,他那么怕疼,他明明那么怕疼……” 他却把他一个人扔在劫匪手里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可我现在才知道……”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终于明白他彻底失去了他的小金丝雀。 那段爱意曾经开过花,小金丝雀哼着小调子精心打理,一只雀把它养得花苞欲绽。 却又被他连根拔起。 第78章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围巾……”姜晏的左手腕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在醉醺醺地嘟囔,“我的围巾找不到了……给我……” “什么围巾?”齐才川把被子给他掖紧。 “小雀给我织的围巾……”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像个孩子似的炫耀,“织了好久……” “怎么没见你戴过?”齐才川顺着他的话心不在焉地问下去。 “一开始是不能戴……”姜晏用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喃喃道,“后来是不敢戴。” 他说不上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心口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伤口感染,腐烂了五脏六腑,伤痛神经迅速传遍全身,连呼吸都无能为力。 齐才川和他相识多年,自然很快了解了他的意思。 初时有姜瑾池和仇家盯着,他又难以原谅江郁清当年的背叛,哪怕再喜欢这条围巾也要把情绪藏起来。 后来呢。 姜晏的眼睛渐渐平静如一潭死水。 后来他终于铲除了所有的威胁,他站在落地窗前,听见身后姜瑾池开门的声音。 他看着远处的霓虹灯火,告诉自己,去他吗的恨吧,他就是爱郁小雀,就算这个人一次次背叛他,可他就是爱了。 他的少年早在多年前就冒冒然掀翻了烛火,从此他的眸子便盛满了那抹倒映出来的泠泠月色。 “为什么要把手筋挑了?”齐才川叹了口气,干涩道,“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他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是啊……”姜晏呛咳着笑起来,“他的确不会开心。” “他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你知道吗?”他颓丧地闭上眼睛,“这三天手腕慢慢发炎化脓,我心里想的是他当初就是这样眼睁睁自己的身体腐烂变臭的吗?” “他该有多无助。” “我的小雀是最爱臭美的,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脏兮兮地跪在街上向人乞讨,被人按在碎片上……” “姜晏,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齐才川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你再是恨他,也不该折辱他。” “他从十几岁就跟在你屁股后,你是怎么狠得下心?” “我想过放下,我不是没有想过……”潮湿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绝望渐渐攀上他潮湿的眼眶,“可我怕,我怕我一放手他就跑了,我那时恨他的绝情,我想要是把他圈养在我身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让他怕我,是不是他就不敢再……”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把他那样的人养成一个床上的玩宠,他不杀了我已经算是……” 最后他甚至说不出完整的话,嘴唇抖得厉害,疼痛得难以呼吸。 “我也没什么脸再去见他了。” 此刻姜晏所有的理智都在汹涌的悔恨中碎成粉末。 他缓缓抬头看向月亮。 却看到了少年趴在他耳边,软软地吐气,“先生,你爱我吧。” .......“暂时睡着了,他的情绪不太稳定。”齐才川看了眼病房的门,狠狠抹了把脸,“自作自受,能怪得了谁?” “姜先生在医院吗?”王秘书悄摸摸地瞟了眼小先生的方向。 江郁清揉着猫咪肚皮像是毫不关心。 “昏睡不醒?”王秘书故意放大声音,“高烧不退?” 他又偷偷看向镜子,江郁清的手微微顿了顿。 “哪个病房?” “哦哦,我记下来,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去看望姜先生。”王秘书撕下一张纸,记下了病房号。 挂断了电话后,王秘书看向江郁清,恭敬道,“先生吵着要那条深灰色的围巾,可我毕竟……进出书房不太好,能麻烦您去取出来吗?” “围巾?”江郁清捏着猫爪子,“我也不知道在哪。” “夏天要围巾?” 他不大能理解这个行为。 “那是姜先生最珍爱的……” “就在书架最下面的小盒子。”王秘书一脸正经,微微弯身,“实在是麻烦您了。” “我一个打工人,没办法不听老板的话。” 江郁清推脱不掉,只好撑着拐杖进了书房。 书房的装修摆设也和那栋小别墅一模一样。 江郁清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厌恶。 他想着速战速决。 姜晏仿佛不明白,当过去所有的美好和自以为是的甜蜜被扯开那层遮羞布以后,只剩下满目疮痍。 多看一眼都只觉令人作呕。 小盒子的重量倒不算轻,轻轻一晃,里面的东西咚咚作响。 他打开盒子,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巨石,心尖一颤。 深灰色的围巾映入眼帘,针脚乱七八糟,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没什么水准,笨手笨脚。 一部碎了屏幕的手机,一支枯萎得不像话的小玫瑰,三两个奇形怪状的小石头,还有一封封看起来有了年头的信…… 我的小玫瑰。 字体是他熟悉的端正舒朗,那是少年时的姜晏惯用的字体,周边蹭上了什么红色的印记。 江郁清放到鼻尖闻了闻,是红墨水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信。 每封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恨你。 小白眼狼。 你害的我家破人亡。 好像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 可笑的是,我还藏着你的照片。 我不想忘记你。 今天似乎又要结束了,好久没有见到阳光了,那扇窗子偶尔透出一点月光,像你。 还好被抓进来的不是你。 还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我不想忘记你。 我们还有再见到的机会吗? 我不想原谅你,除非你和我道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好像撑不住了,但是我不想忘记你。 今天吃了西红柿炒鸡蛋,不加糖。 即便如此,我依旧想多看你几眼。 原来,我喜欢…… 江郁清的手轻轻颤抖,眼前氤氲了一片雾气,翻阅信件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最后一页。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字几乎透了纸背,可想而知,少年姜晏写下这句话时的恨意与决绝。 那时的姜晏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寒冬凛冽,他再次见到躲在垃圾桶里的小乞丐时,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江郁清狠狠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一片猩红。 手中的信模糊起来,这是他从未收到过的来信,字字未提他,可字字都是他。 家破人亡,被抓…… 江郁清颤抖着唇,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又颤巍巍缩了回去。 不会的,不会的…… 他不敢相信。 家破人亡,这四个字他怎么还不懂。 怎么就家破人亡了呢? 江郁清看着自己的手,他明明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划破了姜晏的手臂。 他捏紧了信,看了看门的方向。 再出来时,除了眼尾那点红,已经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他把围巾交给王秘书,清了清嗓子,视线盯着脚尖,仿佛无意道,“不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吗?” “家人?”王秘书推推眼镜,有些疑惑。 姜先生哪有什么家人,姜瑾池进了局子以后,年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看出王秘书的不解,他心里登时一个咯噔,某种猜测仿佛就要被证实。 江郁清咬着唇,“他没有亲人在了吗?” “您是说亲人啊。”王秘书恍然大悟,“那自然是有了,旁支表亲一大堆,个个恨不得姜先生早点退位。” 他这话说的委婉。 江郁清攥紧拳头,干脆直接问,“他一般多久去看望一次姜爷爷呀?” “姜老先生……”王秘书仿佛有点震惊,但还是认真回答,“每年中元节忌日或者闲了下来都会去看。” 江郁清如坠冰窟,彻骨的寒意从心脏处蔓延,“那,那青山十九号……” “是姜老先生的墓地。” 还有你的。 后半截王秘书憋回肚子里。 难怪…… 江郁清心仿佛被刀子搅动一般,眼里的光亮渐渐暗沉。 难怪姜晏当日支支吾吾,一个劲转移话题。 他还当那是姜晏搪塞他的法子。 那个经常抚摸着他的发丝,笑得慈祥和蔼的老头儿死了? “他去世多久了?”江郁清听见自己问。 “九年了吧。”王秘书不太确定,“反正有些年了。” “九年……”江郁清小声重复,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那不就是他刚刚离开的时候。 他感觉自己陷进了一团迷雾,怎么也破不开。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封封没有寄出的信又是怎么回事? 眼泪乌拉拉的堵在眼圈,眨眨眼就掉了下来。 “小先生?”王秘书递给他纸巾,轻轻道,“您怎么哭了?” 江郁清被保护的很好,他也只见过江郁清被从戒t所抱起来那一张照片,瘦得看不出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道江郁清和郁小雀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直到现在他也以为郁小雀还魂了。 “当初发生了什么?”江郁清随手抹了抹眼泪,音调颤得不像话,“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跟姜先生比较晚,有些事不大清楚……”王秘书想了想,温声道,“您可以去问齐医生,他也许会清楚。” ..........江郁清站在病房门口,鼻尖红红的,眼角透着丝湿润。 “我以为他在说胡话。”齐才川上下打量江郁清,摇头叹息,“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第79章 是宠物……也是爱人 文希缓缓睁开眼,捂着胀痛的头,不适地轻轻哼唧了一声。 房间内充满了血腥味。 男人一身黑衣,几乎就要融入黑暗中,似在压制什么,听见文希的呻吟声他忽然抬头,深邃的眼眸泛着点血色,散发着深渊一般的危险。 “醒了?”喑哑的嗓苡橋音响起。 文希睫毛颤了颤,手不自觉攥紧了衣摆,他眯起眸子,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那扇小小的窗子透出几丝薄薄的月色,墙壁雪白,空气中血的土腥味混着灰尘的腐烂气息。 他瞳孔控制不住的骤缩。 有一瞬间他以为又回到了暗无天日被关在游戏室,肆意侮辱玩弄的日子。 “你……”文希撑起身子,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蹭到角落,“你把我绑过来的?” “请你来做客罢了。”秦暮白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眸子紧紧锁住文希。 “秦爷请人做客的方式倒真是独特。”文希小心翼翼摸了摸后脑勺的包,嘶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绑架了。” “啊……”秦暮白似乎很是歉意,垂着眸子,“手底下的人办事粗鲁,我本意可不是这样。” “你到底……”文希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他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不露出怯意,“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记得我与您素不相识,您这样一而再而三的纠缠,让我很困扰。” “纠缠?”秦暮白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沙漠许久不喝水的旅客,沙哑得厉害,“怎么说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 “哪里算得上纠缠。”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文希不信秦暮白把他绑过来就是单纯聊天扯淡,更何况是把他困在了这间屋子。 他咬紧了牙,心脏漏了一拍似的。 秦暮白不会是发现什么了? “我能有什么目的。”秦暮白勾唇,又来了兴趣一般,慢条斯理道,“你怕我?” “就像你说的,我们没见过几次,你……”他歪了歪头,逗弄小白鼠似的,“你从第一次见我就怕我。” 眼前的青年面色冷凝,沉着冷静,甚至还能有条不紊地和他周旋。 秦暮白饶有兴致地把目光挪向文希的睫毛,卷长的羽睫颤个不停,像蝴蝶的翅膀翩然欲飞。 他很怕我。 秦暮白很轻易得出了这个结论。 怕他的人有很多,毕竟他就是从血腥味里爬上来的,靠着厮杀闯出了一片天。 可青年的怕却不大相似。 秦暮白摩挲着下颌,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那双小鹿般怯生生的眸子里,更像是对经常家暴的丈夫的惧怕。 有某种他极为熟悉的意味。 仿佛故人归来,连心脏都跟着战栗。 “秦爷的名声……”文希脊背一僵,避开秦暮白的眼睛,淡淡道,“怕也是人之常情。” “是吗?”秦暮白不置可否,他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一处角落,“今天是我和他认识第十五年。” 文希脸上僵住了,他仓皇道,“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我与他青梅竹马,打小就是邻居。”秦暮白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轻声道,“他从小就是个娇气包,麻烦精,追着我屁股后面叫哥哥,起初很烦人,哼哼唧唧地像个猪崽子似的,碍事得很。” 文希攥紧了被角,看不清神色。 “但架不住两家关系好,我又大了他几岁,这小东西就赖上我了,虽然娇唧唧的,但是又长得好嘴甜,周围的小朋友都喜欢他。”秦暮白不经意露出几分笑,“不过他最喜欢我。” “还哭着非要嫁给我,我那时想这么个麻烦精,除了我还能谁要,照顾他一辈子也算是积德做善事了。” “后来……”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顿了一会儿,“后来我父亲好赌,家产输了个精光。” “我和母亲藏在他家的杂物间躲避债主,他哪里懂什么啊,还以为我在和他藏猫猫,我把他打发出去买糖……” 秦暮白周身的气息陡然间冷凝了几十度。 “我抱着母亲藏在不见光的角落,听见他软乎乎的声音,冲着什么人说,哥哥就在那里。” 文希的手忍不住发抖,他顿时觉得耳边轰隆隆的,透不过气来,他想让秦暮白不要再说了。 “因为几颗糖,他把我卖了。” 秦暮白吐出一口气,一面还带着微笑,“我和母亲被债主抓走,母亲不堪受辱割腕死在我眼前。我被迫替他们卖命,什么肮脏事我没干过。” “他身体不好,小时候我想当个医生,以后便能时时看顾着他。” “可一双沾满了血的手还怎么拿起手术刀。” “我的一切都毁了。” “你说……”他突然转头看向文希,声音带着凛冬的寒意,“多年以后我再见到他该怎么办?” 文希抖着唇,脸色苍白,“血海深仇。” “你说的对。”秦暮白目光沉沉,手指摩挲扶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你说他会后悔吗?”他微光之下略微转眸,音色凉淡,“后悔一颗糖出卖了我。” “我不知道。”文希的双手攥在一起,指甲狠狠嵌进肉里,“我不是他。” 男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眸中闪烁着审视的意味。 “你的眼睛很像我故去的爱人。”秦暮白转而说起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眼神深邃地望着他,眼里缱绻着说不尽的深情,还隐约闪烁着病态的暗芒。 “不是宠物吗?”文希没什么情绪道。 “是宠物……”秦暮白似乎有些讶异的挑眉,回答得声音很低,几乎悄然,“也是爱人。” 一时间安静下来,两人都各自沉默。 这个小屋子实在喘不过气,仿佛被巨石压在胸口。 “您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文希压低声音,略有些焦躁地说,“再不回去,我家人会担心。” “我有说过要放你走了吗?”秦暮白慢慢站起身,朝文希那边踱步而来,浑身上下透着矜贵傲然,衣摆恰到好处扎在西装裤里,身姿挺拔,然而表情却几近疯魔。 “我想了想,既然你们的眼睛生的那么相似,说不定是老天让你来替他继续赎罪。” “你要听话,不然我会生气。”他怜惜地抚摸文希浅色的眼睛,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温柔到了极致。 ........附近几条街都摆满了摊子,连高楼都听得见嗡嗡的人声,更有一种夏日的气息。 “就是这样……”江郁清抱着拐杖,大概解释了一通,“我只是回到了原来的身体。” “还真是他说的那样……”齐才川的世界观摇摇欲坠,捂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打量江郁清的神色就像是看什么珍奇物种,“我还以为又是他的幻想。” “又是他的幻想?”江郁清虚眸,皱眉问道,“不是第一次了?” 齐才川默了两秒,摘下眼镜细细擦净,陈述道,“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九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又是这个时间。 “九年前……”江郁清的思想像是个大石轮转不动,他略有些嗫嚅道,“发生了什么?” 齐才川戴上眼镜,放低了声音,这一次是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顿了下,换了种方式,又问道,“你有足够的承受能力接受吗?” 江郁清心里颤了一瞬,有一刻是想后悔的。 他隐隐知晓那背后藏着的真相,又怯于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我该知道的……”江郁清强笑低声道,“我该知道这一切,不然不算公平。” “九年前有一段时间我也联系不上他,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齐才川想了想怎么形容,最后委婉道,“总之他不大好。” 岂止是不好,姜晏身上都是血口子,结疤的,还在流血的,尤其是手腕更是惨不忍睹,一个郁字一遍遍被加重,仿佛就要把这个字连带人刻进骨血里。 “他被姜总抓进了戒t所,关了整一年,最后是趁人不注意自杀才被救出来。” “他为什么会被抓进那……”江郁清对那里的恐惧甚至到了一种,连提到脑袋都像是被针钻来钻去。 “你走那天他受了点伤……”齐才川小心观察江郁清的神色,斟酌着语句,“姜爷爷送他去医院,出了场车祸……” 江郁清的手指颤了颤,明明是夏日,他却感觉周遭刮着凛冽的寒风,只有枯枝在四处飞舞。 “姜爷爷护住了姜晏。”齐才川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怪我……”江郁清身边仿佛擦身而过巨大的噪音,泪珠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都怪我,是我……” 是他划破了姜晏的手臂,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是他毁了姜晏的家。 是他间接害死了姜爷爷。 “我就是个祸害。”江郁清及其压抑地哭出来,拐杖啪地掉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后背剧烈地起伏着。 他要是不出现,是不是姜晏依旧温朗和煦。 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而不是后来,眼底阴鸷,仿佛不见光的深井,没有半点暖意。 “主要是司机酒驾,你不要多想,只是……”齐才川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缓声道,“一切凑巧都赶到了一起。” 第80章 装不下去了? z窗外的夜像是浸了墨般沉寂,黛色的天幕上,寥落地挂着几颗疏淡的星子。 “姜总和姜晏一向不对付,他又一贯厌恶同性恋,更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察觉到你和姜晏之间的不对劲……”齐才川陷入了回忆,缓缓道,“就威胁姜晏。” “至于威胁什么……”他扯着嘴角摇头道,“姜晏这个人冷心冷肺的,能威胁他的无外乎就那么几样。” “除了姜爷爷,也就是你了。” 蚀骨的寒意侵袭着江郁清的四肢百骸,他似乎直直坠进黑暗,连呼吸都无能为力。 “难怪……”他抖着唇,颤不成音,“难怪他恨我……” 江郁清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加清晰意识到,两个之间的万丈深渊,下面藏着的是难以消融的血仇。 “***那种地方被救出来的人,多少精神的都出了点问题,可当时的姜晏愣是看不出半点不对劲。”齐才川揉着额角叹息道,“直到再次遇到了你。” “他的偏执欲与控制欲到达了顶端,几乎夜夜难眠,只要睡着了,梦里就是你离开那天的场景,后来我才知道,这么多年他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个噩梦。” “就好像是被困在了那一天。” “他怕你突然哪天又头也不回的跑了,甚至有时想干脆把你弄傻了,这样就能藏在身边肆意摆弄。” 齐才川无奈道:“你看,他真的已经疯了。” 江郁清的手一点点收紧,骨节苍白的手攥住衣摆,连话都说不出。 “他的确是个混账。”齐才川递给江郁清手帕,“错了就是错了,无论是什么原因。” “就算我是他的朋友,也没办法原谅他。” 事到如今原不原谅的还重要吗? “我曾经以为姜晏就该是永远明亮的,他那样的人就该站到高处,我远远的能看他一眼就好了……”江郁清眼睫下冒出泪花,缓缓停在脸颊,“我不想的,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保护了我那么多次,我只是想要保护他一次……” 于是他试图用软趴趴的小身子护住身后的姜晏。 他果然是个废物,姜晏就不该遇到他,就该把他扔在大街上饿死冻死算了。 “我会尽快回m国。”江郁清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痕,眼圈肿胀,“办好事我就离开。” “我和他再也不会见面了。”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到此为止吧。” 这份爱把两个人都变得不堪,这不该是爱情的样子。 .......秦暮白的人生可以分成两部分,前十年家庭和睦,父母恩爱,成绩优异,唯一的烦恼就是身后的小跟屁虫,总是哼唧唧地赖着他。 直到某个雨夜,他才意识到,原来镜子碎得如此轻易。 他被卖到帮派,做的都是别人不愿意沾手的脏事,他学会了讨好谄媚,学会了不择手段,暴戾与黑暗因子在他身体内被滋养,他日复一日地在刀尖上舔血,冷血和麻木几乎就要融进他的骨血。 他甚至抗拒阳光。 前十年额人生被他锁在深处沉了底。 秦暮白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瞟到那抹溶溶的月色,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娇气包子,那个一颗糖就把他卖了的小东西。 他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了。 毕竟他早就活成了脏沟里的臭虫。 猝不及防再见时,秦暮白眯起眼睛,视线穿过人群,越过众人的肩膀,落在了那张熟悉漂亮的小脸上。 他一眼就认出了冰上捧着玫瑰自在独舞的矜贵小王子。 他捂着胸口,心脏传来异样的感觉,他捏掉手里的烟,敛下黑眸眼底的兴奋。 秦暮白紧紧锁着优雅旋转的人,周围的的一切声音好似都消失了。 他摩挲着指腹,忽的歪头笑了。 他是不是说过要嫁给他来着。 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哦。 “你究竟想干什么?”文希绷着张脸,他看似有点慌乱,分明明摆着手足无措,却仍要强装镇定,不安地在他身前走来走去,“您的公司是破产了吗?把您闲成这样。” 秦暮白眼中跳动着浮浮沉沉的光,微微扬起下巴,“会滑冰吗?” 文希愣了愣,眼底飞快地略过一丝紧张之色,干巴巴的,“不会。” “文家不是主要设计冰鞋考斯滕一类的东西?”秦暮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的任何一点动作,一双锐利的眼睛显得克制又放肆,眼底好像飘着一层雾,“你竟然不会?” “有什么法律规定卖什么就要会什么吗?”文希眼中充满了警惕之色,“我,我不喜欢滑冰。” “没关系。”秦暮白眼里似乎闪动着笑意,又有种不可名状的冰冷,“不会可以学。” “我为什么要学?”文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您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脑子?” 他没想到两年不见,秦暮白更变态了。 以前是严令禁止他看一眼冰场,现在还要逼着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学滑冰。 秦暮白神色沉静,全然把他的话当耳旁风,随手扔给文希一个平板,“照着他的样子好好学。” 文希瞟了眼平板,眉间倏地划过一抹慌乱,“你……你什么意思?” 那是他多年前参赛的视频。 “嗯?”秦暮白冲他扬扬下巴,慢悠悠道,“你不认识他吗?” 他挑眉,“他应该很出名?” “认识……”文希强行勾了勾唇角,艰涩道,“当然认识。” 哪怕闭着眼,只听音乐,他都能知道视频里的人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他漂亮吗?”秦暮白换了姿势,支着下巴笑盈盈道,“这可是我养过最漂亮的宠物了。” “叫声也很好听,尤其是我把他弄疼的时候,那双腿就软软地勾着我,他是学花滑的,身体很软,要什么姿势都能摆出来。” “够了……”文希的声音由低转高,胸膛里像煮了一锅开水那么沸腾,心火冲头,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很怕疼,不过他越怕疼,我就让他越疼,这样时间久了,他就长记性了,乖了,我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秦暮白仿佛听不见他的话,薄凉渐渐染上他的眼尾。 “您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文希额上布满了汗珠,他深呼吸几个来回,“任何一个故去的人都不该被这样侮辱。” “是吗?”秦暮白眼帘低垂,细黑长睫下铺了层阴翳,瞳孔越发漆黑,“你知道他当年退役的事吗?” “自然知道。”文希冷汗把后背都打湿了,他不知道秦暮白到底又要说什么,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你怎么看?”秦暮白低带着磁性,仿佛包裹着浓浓的爱意一般。 若是不知道他的出身,只怕也要把他当成哪个世家精心培养出的少爷了。 文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压了回去,最后冷冷吐出一个字,“蠢。” “哦?”秦暮白敲打着实木桌子。 “为了个男人退役不是蠢?”文希嗤笑,仿佛骂的不是他自己,“活该死得凄惨,还连累了家人。” “不过他的身子倒是不错。”秦暮白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给了文希一个喘息的空间,“那滋味,我可惦记了很久呢。” 到最后,竟然笑意满满地邀请文希一起看他录下的小视频,“我这里还有视频,你要不要看看?” “就是太害羞了,不过羞涩点也好,别有一番趣味。” “够了够了!”文希忽的抬起头,眼圈已经红透了,牙齿咬得嘎吱响,“我说够了。” 秦暮白不说话了,利落的短发搭在额前,暗色的薄唇紧紧抿着,定定地注视着他,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要是细看,只有深不见底的荒凉。 “装不下去了?” ...........[希希回家了吗?][我进不去啦,希希怎么把密码改了呀。][我忘记带钥匙了。]江郁清蹲在家门口,抱着猫崽子,背着小包袱给文希发消息。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对方回。 他的眼泪还在噼里啪啦掉个不停,眼睛肿肿的,把小猫崽的毛毛都打湿了。 他巴巴地看着屋檐掉下的雨珠子,默默缩紧了身子。 眼泪滴到手机屏幕,手机亮了一瞬。 幸可:[想好了吗?那个综艺……]幸可:[很快就要开机了。]幸可:[是那种恋爱类型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幸可:[听说程玉也要参加。]江郁清捏着猫爪子想了想,吸溜吸溜鼻子。 [好哦,我参加。][但是我的腿……]幸可:[没有很多的室外活动,主要是以画画为题材的,没关系的。][只有一个星期。]江郁清抱紧了手机,扒拉着手指算了算。 一个星期江南白也就应该从山里钻出来了,他把程玉解决了以后,就能让哥哥帮忙小木头的事了。 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离开了。 彻彻底底离开这.......江郁清抱着猫崽子蹭蹭,揉了揉湿红的眼睛。 第81章 他要是再喜欢您就是犯贱 节目组的效率很高,签完合同没几天,节目就准备录制开拍了。 “幸可原来这么火啊。”江郁清扒拉着手机,指着微博上的粉丝数,惊讶道,“好多喜欢他的人啊。” 没想到才两年而已,那个羞涩爽朗的小老板,已经是个如日中天的大明星了。 身旁的人却一直没有出声。 “希希?”江郁清蹭着小屁股挪到文希身边,戳戳他的脸颊,“想什么呢?” 文希这几天一直神思不定,总是怔怔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没什么。”文希回过神,嘴角习惯性挂起一抹浅笑,可眉间却带着几缕忧色,他揉了揉江郁清的头顶,“这次要注意安全,你的腿还没有好,不要跟着别人跑上跑下的……” 文希越说眉头皱得越紧,看着江郁清的神情愈发紧张,最后干脆叹了口气,“你真的要去吗?” “幸可的确很火,他带着你上节目也许能还你当年那件事的清白,但是正因为他的人气,这又是个恋爱类型的节目,可能你会遭受一部分人的网络暴力。” 那浩浩荡荡的人肉搜索和毫无理智的唾骂,无孔不入的谩骂短信与恐吓,漫天的流言蜚语,他就像是被架在最中央,头上的白炽灯明晃晃地,周遭是看不见头的黑暗。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忽然朝他扔了一个臭鸡蛋。 于是藏在黑暗中的蛆虫沸腾了,他们开始欢呼叫好。 网络暴力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从前杀人是要见血的,可如今只是敲敲键盘,就能远隔万里轻而易举地置人于死地。 “我不想等了。”江郁清缓缓拉下车窗,已是傍晚,太阳的周围红得迷人,一点点像四周蔓延,染红了半边天空,余晖轻轻洒在他的侧脸,“我知道也许有很多方式澄清,可我真的等不及了。” “这两年来他和姜晏几乎成了我逃不掉的梦魇,现在想想,我甚至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熬过去的。” “我只要闭上眼睛,耳边就是轰鸣与谩骂,我一整晚整晚的盼着天亮,可天亮了也不会好,程玉就像是一坐难以逾越的大山横在我眼前。” “那半年,我仿佛活在地狱里,求救无门,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抢走我的一切。”江郁清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我想求求姜晏,求他相信我,求他救救我。” “然后我一转身……”他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道,“他叫我去给程玉道歉。” 他才恍然他依旧是那个脏兮兮的小流浪汉,就算被姜晏捡回家养了三年,羽毛养得华丽漂亮,可到底是供人观赏的玩意。 甚至不能算是人。 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仿佛在平复情绪。 那段生不如死的过往哪是能说忘了就忘了呢。 半晌他睁开眼睛,眼底渐渐有了光亮。 “我想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好。”江郁清笑得有点勉强,他长叹一口气,“相信我。” “我不是那个孤苦无依只能任人摆弄的郁小雀。” “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文希表面看起来精明能干,其实内里还是只软绵绵的小白兔,江郁清还没怎么样,他自己悄悄地抹了好几把眼泪,“我相信你。” “小木头的事希希不要着急啦。”江郁清小心碰碰文希的眼睛,笑得狡黠,好像方才的阴霾是一场幻觉,“我想到办法了。” 车慢慢驶进景山,夕阳已经悬在半空中了西天的晚霞挥动着绚烂的纱巾,模糊间,草地仿佛都渡上了一层金黄色,晚风徐徐吹起,一排小木屋前,有个俊朗的人影。 “是幸可诶!”江郁清小脑袋探出车,使劲对着幸可挥挥手。 幸可也像是注意到他了,快步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文希莫名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别乱来。” “呀。”江郁清笨呼呼地打开车门,试图挪下车,但是哪里都不灵光,卡在车门和地面之间,上不上下不下,“希希先把我挪下去我就告诉你。” 江郁清安稳着地以后,幸可也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摄像机。 他今天和江郁清见过的样子全然不同,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处处都精致了不少,淡淡的光线落在他俊秀的脸上,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 看着他的目光温柔得像是初秋的几两月色。 “来了。”他很顺手的接过江郁清的行李,给他使了个眼色,“这里有点偏,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不累?” 江郁清顿悟,这是已经开拍了。 “不累。”他的眼型像是桃花,微微上挑,无端蒙上层雾意,对着幸可露出点冰雪消融的笑意,“你来的好早。” “怕来晚了你找不到我。”幸可神态轻松,好像说着什么习以为常的的话。 一旁的经纪人忍不住恶寒地缩缩脖子。 “你等我一下哦。”江郁清眸子里仿佛漾了一汪春水,“等下我叫你带我跑,就赶紧跑。” “好。” “希希,你离我近点。”江郁清招手示意文希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他扶着文希的肩膀,小声用气音道,话里浸着漫漫的笑意,“我哥哥也没有结婚呀。” “快快快!” 话音刚落,还没等文希反应过来,江郁清就被幸可背着跑远了。 “江郁清你不要胡闹!”文希气得脸通红,站在原地又急又羞,“别把江大哥扯进来。” “你放心啦!”江郁清清脆冷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哥很喜欢你的。” “不许!我不同意!” 文希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清楚。 摄像师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后面,镜头里的两人奔跑在洒满落日余晖的草地上,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太阳即将落下,一支支狗尾巴草摇响出一渠黄昏的抒情曲。 “你跑的好快。”江郁清自从恢复记忆后,极少笑得这样恣意,兴奋得脸颊红红的。 “我早就想这样做了。”幸可靠在槐树下,侧着头看他,声音又轻又慢,“想了很久了。” 江郁清挠挠脸,目光躲闪,转而道,“节目录制现在是已经开始了吗?” “差不多。”幸可似乎再看远处的夕阳,又似乎在瞧树下那抹影子,“现在应该会剪成先导片。” “然后每天三个小时左右的直播。” “你这就相当于公开了?”江郁清有点不大好意思,扯了扯下摆,“你们明星是不是不好谈恋爱啊?” 他平时不关注娱乐圈,刚才在手机搜素幸可的的名字才知道他现在火到什么程度。 非科班出身,在选秀节目里高位出道,又在最当红的时期转而演起了戏,在一片质疑声中更是一举斩获了最佳男配。 他不过是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走到很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我进娱乐圈的目的……”槐花开了,落在江郁清的发丝上,一张清冷的小脸看起来懵乎乎地,仰着脑瓜听他说话。 幸可心口的小鹿撞得头昏脑涨,他咽了咽口水,“是你完成了我的愿望。” 哪怕在娱乐圈这种遍地是俊男美女的地方,他也不曾见过比江郁清刚让人心旌摇曳的脸。 “不管怎么说……”江郁清歪头笑了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谢谢你。” 那片槐花要落不落的挂在他的发丝上,美好的像是童话里幻想出来的小精灵。 幸可伸出手,把花瓣轻轻攥在手心,低头笑了。 “他已经到了吗?”男人的半张脸藏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带着病态的苍白。 “是,刚才到了景山,这会儿估计开始录制了。”王秘书轻声道。 姜晏无措地皱了皱眉,语调黯然,“那个狗东西也在?” 王秘书微不可查地嘴角抽搐,他自然知道狗男人说的是谁。 “幸可先生也在。” “我记得是个恋爱节目?”姜晏那双眸子染上一层阴沉,慢吞吞道,‘要是搅黄了他又要生气……’“但是……” 他没法忍受江郁清和别的男人亲亲热热,只要想起那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向那个狗东西。 姜晏垂下眼帘,杀意在黑沉沉的瞳底翻腾。 “我也要去那个节目。” “先生,恐怕是不太行。”王秘书早知道姜晏的性格,就料到他有这出,“这个节目是江家投资的,他们……” 江家人见了你不剥了你的皮都是算好的了,您还想大摇大摆地进节目组? “江南白不是还没出来?”姜晏手指轻敲桌面的动作蓦地停了,瞳孔微沉。 “就是凑巧了。” 姜晏不说话了,眼神晦涩,似乎又在琢磨什么。 王秘书瞟了眼他的右腕,抿紧了唇,“小先生不想见您,您又何必逼他,莫说是他,您做的那些事哪怕是我这个局外人……” “他要是再喜欢您就是犯贱了。” “无论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您对他的伤害是切切实实的。” “我知道……”姜晏扯了扯嘴角,喉结微动,微红的眸中是掩不住的偏执爱意,“我只是想见见他,见见他就好了……” 第82章 你他吗敢碰他 傍晚的天空并不十分阴暗,而是有一种明丽的蓝色,不远处的小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小木屋前两两站着几对情侣,含着笑亲呢地小声交谈。 “很感谢大家参与这次节目的录制。”导演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向他,“节目的规则我再说一遍。” “‘画中的恋人’顾名思义就是把爱人画进作品里,各位的恋人都是知名的画家,想必画出过很多出色的作品。” “但是大家有没有为你们爱情绘一幅画?” “轻吟一句情话,执笔一副情画。” “把爱情定格在属于你们最美好的瞬间。” 江郁清坐在草地上,抱着副小拐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呆毛被晚风吹得左摇右晃,肃着张小脸很给面子的啪啪鼓掌。 幸可眸子里像是揉进了晚霞,他低头看了看江郁清,轻轻笑了一下,也跟着鼓掌。 周围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往江郁清那边瞟。 导演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青年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深处总浸着几分冷,带着疏离懒散的媚意。 他没想到一个籍籍无名的素人能生得这般绮丽。 这还愁什么收视率啊! 导演清清嗓子,声音禁不住柔和了不少,“我们的节目录制时间是七天,每天有三个小时的不定时直播,景山风光旖旎动人,是个写生的好地方,可以当做度假放松,希望大家可以玩得尽兴。” “我们还请来了一位特别嘉宾……”导演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他就是冯意老师……” 嘉宾们互相对视,眼里是不敢置信。 冯意这样的人物淡薄名利,在国际上享有盛名,可是从来都不接受采访,更别提综艺了。 “他就是冯意老师的关门弟子……”导演见想要的效果达到了,这才满意地继续,“程玉先生。” 江郁清揪着地上的小草没有抬头,白皙的指尖沾了点绿意。 “程玉先生也是很有名气的画家……”边上的男人给自家恋人做科普,“他两年前那副作品让我至今难忘,张力极强……” “是少见的天赋与努力并存的画家。” “他好像和那个姜氏集团的董事长两年前就结婚了,相当恩爱了。” “你看,录节目都不忘戴戒指,这种感情羡慕死我了,”江郁清不小心把草连根拔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垂着眸子,眼底的情绪不大清晰。 “吃颗糖?”幸可白皙的掌放着一颗水果糖,他柔和着声调,“我记得你曾经很喜欢吃这个味道。” 江郁清愣了一下,接过糖。 他的腮帮鼓出一小块,皱着小眉头,可神色却明亮了几分,眉眼也微微弯起。 “大家好呀。”程玉看起来彬彬有礼,可神**质无一不透出一股子疏离感,只看起来瘦得过了分,他轻轻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希望能和大家度过愉快的七天。喃凮”“接下来可以互相认识一下。”导演笑呵呵的,“熟悉熟悉。” “好啊,我先来自我介绍。”模样活泼的青年举起手,耳边挂着小耳坠,说话的时候一晃一晃的,显得他整个人生机勃勃的,“我叫云望,是美术学院的老师。” 他抓着一旁不苟言笑的男人,“这是我一米九的老婆。” 张暮把他凌乱的发丝理到耳后,没什么表情,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青年的宠溺喜爱,“你说什么是什么。” 男人是三年前就几乎归隐的影帝,这些年据说是陪着爱人游山玩水,节目组也是厉害,能把这么一号人请过来。 可想而知节目的热度会有多高。 有了个轻松的开场,接下来的气氛好了许多。 众人介绍完自己后,轮到了坐在草地上的青年。 江郁清自打程玉进来后就没抬头过。 程玉又自持姜家男主人的身份,高高在上的谱摆了个十足,连个正眼都没给过江郁清。 直到那坐在角落的瘸腿少年慢慢抬起头,那张挟着慵懒春色的清丽小脸冲着他缓慢地眨眨眼。 程玉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渐渐凝住,他瞳孔微微放大。 “我叫……”颜色姝丽的青年甚至还对他轻轻笑了笑,眼睛漆黑一片,无波无澜,“江郁清。” “前段时间从m国回来,现在待业中。”江郁清盯着程玉的眼睛,分明他比程玉矮了一截,却仿佛居高临下,“很高兴认识大家。” “我对程玉老师那幅画很感兴趣,研究了很久,也算看出些门道,不知道程玉老师愿不愿意和我交流交流?” 程玉的表情彻底僵住,他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怕什么? 两年前的郁小雀在他手下毫无阻挡之力,惨兮兮地冻死在垃圾桶里,连个孩子都没保住。 难不成现在就能斗得过他了吗? 大不了再送他去见那两个野种。 程玉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阴狠之色,随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拨了拨碎发,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光线的映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自然是愿意的,我也很荣幸被你喜欢。” “哦?”江郁清挑起眉梢,短促地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程玉老师的性格多年未变,还是一样有意思。” 这话可褒可贬,但谁会想到两人早就绵里藏针针锋相对起来。 程玉捏着的戒指的手攥得生疼,青年的那双总是雾磅磅显得过于无害的大眼,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却又是温柔的,像是不紧不慢优雅逼近他的豹猫。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是郁小雀吗? 那个软了吧唧除了哭和哀求,话都说不明白的软包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不动声色咄咄逼人的本事了。 程玉想起了另一双浸了冰的黑眸。 江郁清不知道他不自觉渗出的气势像极了姜晏。 就连这阴阳怪气的作态都有了姜晏一半的意思。 “你也喜欢他的画啊!”云望蹦跶到江郁清身旁,笑盈盈道,“我也喜欢,尤其是那副星空下的猴子捞月。” “实在是太妙了!” “是啊。”江郁清瞥了眼程玉,咔嚓咬碎了嘴里的水果糖,慢条斯理道,“真的妙极了。” “对吧对吧!”云望是个没眼力见的,见有人赞同更兴奋了,“你们交流时记得叫我啊……” “阿云……”张暮无奈地勾着他的脖颈把人扯到身边,低头看了他一眼,瞧他没心没肺,看不出暗流涌动的傻模样,叹了口气,“导演在发任务卡了,一起去领……” “那好吧。”云望回头挥挥手,声音清脆,“记得叫我啊!” “放心……”江郁清意味不明地勾唇,眼里波光流转,“一个都不会少的。” 程玉站在原地,眉宇间翻滚过郁色,盯着江郁清坐过的位置神色不定。 他摩挲了一下指腹,指尖轻颤。 .......“你哪里搞到的轮椅?”江郁清左看右看,晃动着脚丫,“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想着你可能会用到。”幸可摸了摸鼻子,又悄悄瞄了眼江郁清,“你也会轻松不少。” “谢谢你啦。”江郁清的确新鲜得很,摆弄轮椅的手就没停下来过。 “我们开始任务吧。” “等下。”幸可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步朝着经纪人的方向跑过去。 江郁清开始准备画板,他和幸可的任务主题是花与恋人。 他满吞吞地削着铅笔,一边琢磨怎么构图。 “这是我出发前做的。”幸可跑得脸微微发红,小口喘气平复气息,“都是你喜欢吃的。” 江郁清顿了顿,仰头看他。 幸可站在树下,花瓣落了他半个肩头,他略微垂下眸子,却又不敢真的看他。 抓着袋子的手轻轻发抖。 “我今天好像说了太多次谢谢了。”江郁清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热烈的喜欢过敏,脑子乱腾腾的。 “不要说谢谢了。”幸可把袋子往前送了送,明明已经已经出道两年了,面对几万粉丝和媒体的闪光灯都能游刃有余,可唯独见到江郁清,又羞涩得像个大男孩,“你喜欢就好。” 他无语伦次的,“就是两年没做了,有些手生……你渴吗?” “我很喜欢……”江郁清忽的笑了,抱紧了怀里的点心,“真的很喜欢。” 没有人会对这样赤城的爱意毫不动容。 .......林子里停着一辆不打眼的黑车。 “他们两个画画就画画,为什么凑得那么近?”姜晏皱着眉,脸色铁青,“都快贴上了。” “先生,他们两个至少隔了三米。”王秘书推推眼镜,无奈道。 车里静了一会儿,姜晏再次开口。 “他怎么笑得那么开心?”低沉沙哑的呢喃声响起,“原来他是会笑的……” 天气说变就变,转眼噼里啪啦掉起了雨点。 前面的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幸可弯下腰,依稀能看见江郁清抬起脑瓜。 像是在索吻。 姜晏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盯着两人。 王秘书拦都拦不住,姜晏冒着雨跑到两人画画的树下。 “你他吗敢碰他?我草你妈……” 第83章 你相信我啊清清 乌云一下子把天空笼罩,大雨哗哗地落下来。 姜晏脸色铁青,眼睛里透着暴怒的光芒,神色冷怖,脸上掠过一抹毫不掩饰的狠厉之色,径直给了幸可狠狠的一拳,把人打翻在地,“你找死,你他吗不想活了,你敢碰他……” 他这人贯来拿着一股温润劲,哪怕怒极也至多是皮笑肉不笑的睨着人,更别提打人爆粗口了。 现在却仿佛被夺走珍宝的恶龙,心上的郁火直往脑门上冲。 “姜晏!”江郁清被眼这一幕弄得反应不过来,姜晏不知道从哪突然冲出来,完全不给他缓冲的机会,就揪着幸可的衣领打上去,眼看他还要把幸可按在地上,他眼圈登时红了,“你疯了?” “你给我放开!” “他想碰你……”姜晏半跪在地上,攥着幸可的衣领,眼底猩红,咬牙切齿间,眉宇间陡然露出凶狠的神色,“他居然想碰你,他算什么东西……” 幸可看准了他说话的时机,利落地翻身把人压在下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为所欲为,你他吗以为你是谁?” “你俩没有关系了,你还当他是你的吗?他现在想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你有什么资格?” 姜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雨水把他的头发浇得湿淋淋,看起来狼狈至极,他像只被逼到绝路的雄狮,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幸可每个字都挑着他最薄弱的地方扎去。 他不愿意承认,他的小金丝雀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总有一天他会牵着陌生男人的手乖乖在他怀里索吻,上chuang…… 他也会那么娇娇地哭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一双嫩白的小腿颤巍巍地挂在别人腰间…… 只要一想到这他就嫉妒得发疯。 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你一拳我一拳,打得地上雨水飞溅。 “住手,姜晏你少到我这里发疯……”江郁清胸口剧烈的起伏,雨珠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又染出两分焦急的红晕,他捞起立在轮椅边的拐杖,“别打了,算我求你们了……” 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了个透,湿漉漉地黏在身体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小身子忍不住颤抖,急得团团转。 泥地并不怎么好走,大雨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加上他着急拦住两人,拐杖别到小石头上,他一个没稳住,摔倒在泥坑里。 江郁清趴在地上,衣服滚得脏污,小脸上沾了一块块泥印,他慢慢撑起身子,抹了把脸,近乎声嘶力竭,“姜晏你他吗闹够了没有?” 不远处的两人仍旧打得不可开交,姜晏从小就练过散打,幸可很快就落了下风。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江郁清想不通怎么又闹到这个地步了? 姜晏好像总是有能力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小先生您没事吧?”王秘书这才从车上下来,撑着伞急忙跑到江郁清身边,“我扶您起来。” 这可是姜晏的心尖尖,他得看好了。 “去拉住他俩啊!”江郁清气得话都说不清,大口喘着粗气,“快点啊!” 他说得太急,呛进嗓子眼几口风,小声呛咳起来。 “哦好好好。”王秘书把伞交给江郁清,小跑过去,估摸着姜晏那股子火发的差不多了,“姜先生,小先生摔倒了。” 他可不敢上手拦姜晏。 两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愣了一下,姜晏紧忙从地上起来,踹了幸可一脚,舌尖缓缓抵住腮帮,低声道,“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从娱乐圈消失的方法。” “你最好掂量着点。” 幸可躺在地上,眯着眼打量男人,险些笑了出来。 这个姜晏还真是无药可救,竟然还不忘威胁他。 小雀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个品行低劣的男人。 他呸了一声,目光里显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我抱你起来……”姜晏见到江郁清后,脸色顿时虚了不少,狰狞之色褪去,渐渐浮出越来越明显的不安,他搓了搓指腹,话里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地上凉。” 说着就要俯下身,许是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多看江郁清。 江郁清瞟来的目光冰冷无情,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似乎要将他的身体切割开来,姜晏觉得呼吸都艰难了不少。 他咬牙挥手打了姜晏一巴掌,“疯子!” 姜晏右半张脸浮上刺痛,他缓缓抿了抿唇角,垂下头,没有多说话,低垂的眉眼仿佛多么无害似的。 可藏在眼帘下的瞳孔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凌厉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道歉。”江郁清冷声道。 “别着凉了。”幸可举起伞罩在他头上,又顿了顿,勾起嘴角,“不用了,姜总这样身份的人,和我道歉岂不是掉价?” 姜晏冷冷地望向他,两人的目光隔着江郁清在空中倏地相撞,仿佛刀剑相击,充满了难以化解的敌意。 幸可丝毫没有被他吓到,“我一个普通人,哪怕从娱乐圈消失了也没人会在意。” “他威胁你?”江郁清深吸一口气,撇过头,似乎多看姜晏一眼都觉得嫌恶。 “姜总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幸可扬眉,眼里含着嘲弄之色,有种示威的意味,“把我家公司搞破产了我也没办法。” 姜晏忽的抬头看向幸可,黑眸冷厉,似乎就要将他生生活剐了,他转头,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没有,我没有说过……” “难道这不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吗?”江郁清皱着眉头,有些无力,声音都弱了许多,“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地步,把我的生活搅成什么样你才满意?” “我沾上你这辈子就甩不掉了……” “他要亲你!”姜晏想起刚才的画面就要崩溃,“我没有说过那些话……清清,你相信我,我没有……” “别气了。”幸可收拾好身后的东西,推着江郁清的轮椅,温声道,“这种人不值当你生气,我们回去。” “你闭嘴!”姜晏赤红双眼瞪着幸可,低吼道,“你再说一句,我就让它们都成真。” 他头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痛楚,触及到江郁清冷淡的眼神,心底又是一颤,被剜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你相信我啊清清,我没有说过……”姜晏低着头,眼里尽是恳求的意味,就仿佛把脸面扔到江郁清脚下任他践踏。 王秘书更不曾见过这样的姜先生,站在江郁清面前的男人像是低到了尘埃。 “该闭嘴的是你。”江郁清全然不为所动,动了动剔透的眼珠,“我们还在录节目,是你上来二话不说就是揪着我的朋友打,放话威胁他,还在这里……” 他歪了歪头,“振振有词?” “你的低劣真是让我越来越长见识了。” “我和谁在一起你有什么资格管,跟踪我这种恶心事也就你做的光明正大。” “清清……”姜晏呆了一下,往前急促走了几步,似乎想要牵住江郁清的手,“我怕你不想见我,但我真的好想你,我就想看看你就好,偷偷看你一眼我就走……” “我不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贯来在商场谈笑风生泰然自若,可在这场大雨里,天之骄子的尊严被践踏得和泥土一同踩进地里,竟有些语无伦次。 姜晏想捂住江郁清冰冷的眼睛,他眼圈就要红了,他想说…… 不要这样看着他,他会疯了的,他受不住…… 他没坏到那个份上,哪怕他罪大恶极,也该给他个解释的机会。 江郁清怎么能这么残忍,轻描淡写给他定了罪。 却没想过,他从前把弄着权势,仗着郁小雀的爱也曾这般把人关在狭小的柜子里,美其名曰反省。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江郁清不想看到这样的姜晏,他再怎么恨姜晏,也总归是盼着他好的,他对这样可怜兮兮的姜晏束手无策,“姜晏,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 “三条命啊姜晏,你怎么能就觉得可以重新来过?” “我没办法不恨你,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异样的平静,就像是看着陌生人疏离,“我只要看见你就想起那两个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我真的怕了……” “还有爷爷……”江郁清神色凄楚,眼角依稀有泪光,“我凭什么呢?我凭什么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爷爷的事不是你的错……”雨水顺着姜晏的脸滴落,他抖着唇,“只是碰巧,没人会怪你……” “都过去了清清……” “我过不去……”江郁清低声道,“刚才幸可是替我把眼睛里的小虫子弄出去,我不会再和别人在一次。” 姜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江郁清淡淡补充,“包括你。” 姜晏脸色越发苍白,剧烈地咳嗽起来,就快要站不稳似的,王秘书手疾眼快扶住他。 “姜先生身体还没好,就要出院……” 江郁清这才注意到姜晏的手腕纱布已经脱落,隐隐透出血色。 他只看了一眼,神色漠然,就像是毫不关心,对着王秘书道,“希望你以后可以看住他,别再来找我,我会很困扰。” 第84章 他怎么能不报复我呢 江郁清的声音很轻,又带着股江南的软糯,却好似冰雹一般劈头盖脸地朝姜晏泼过来。 姜晏只觉着全身的血液迅速冷凝成冰,直直刺破血管,冲向四肢百骸。 阴沉沉的天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不紧也不慢,不疏也不密,滴滴零零,抽丝似的。 他站在雨里,像一个雪白精致的雕塑,一动也不动,望着江郁清离开的方向。 浓重的悲哀缓缓罩上他的心头,心渐渐被冷得直发颤。 他仰起脑袋,任由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肩上,然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和着雨珠子蜿蜒地顺着下颌滴落。 “他是不是真的……”姜晏神色黯然的脸庞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颓败,唇角还挂着勉强的笑意,眼睛慢慢变得湿红,“真的不要我了?” “为什么……我会改的,我知道错了,他只是想在他身边多看他几眼……” “姜先生……”王秘书见姜晏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他的声音混着大雨有些模糊不清,“我没谈过恋爱,爱是什么我说不清。” “但肯定不是让人受尽痛楚的枷锁与撕心裂肺的绝望,更不是打着爱的名义让他受尽委屈。” 姜晏垂着眸子,眼睫微动,雨水落在上面,又仿佛承受不住重量,啪嗒落了下来,顺着他苍白的鼻尖。越落越多。 “说真的,您真的没有没有必要追着他问出个答案,您回头看看……”王秘书叹了口气,雨水打湿了他一半肩膀,“没有人会原谅一个害死自己两个孩子的人。” “您的确什么都没做,但是作为孩子的父亲,小先生的爱人,您的不作为已经让人足够失望了。” “但凡你们两个有一点和好的机会,我都不会这样劝您。” 他沉声道:“您和小先生不可能了,您看清楚这件事吧。” 姜晏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他自负高傲,自以为什么都可以掌控在手心之间。 可他修不好一面破碎的镜子,也唤不回他重新生出翅膀拥有自由的金丝雀。 “在***那一年我是恨他的,恨他的狼心狗肺,恨他的背叛,恨他害死了爷爷,可我最恨的是,哪怕到了这个地步,我竟然还是会想,还好受苦的不是他。” “一开始捡到他的时候,我想过把他送回去,送回江家,这样他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姜晏的嗓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他蜷了蜷指尖,“可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 “我明知道我身边危险,他会是我的软肋,我……”姜晏笑了笑,“我那时想凭什么他可以忘记一切,煎熬痛苦的只有我。” “我不许他出门,不许他和别人接触,把他养成个小废物,牢牢困在我身边,眼里心里都只有我,每天在爱他和恨他之间反复,近乎崩溃。” “我只想着自己有多难熬,却从来没去想过,他被我束缚在金笼子里的日日夜夜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是怎么忍了我这么久,哪怕现在,也不想着为自己讨回公道……” 姜晏捂着脸慢慢蹲下,音色很轻,近乎哽咽,“他那样美好的一个人……是我辜负了他,是我对不起他……” “他该报复我的,他怎么能不报复我……” 在江郁清的衬托下,他就像是这段感情里的卑劣者。 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狠狠灼烧,他眼前渐渐不大清晰,头脑晕眩,悲拗之下,喉咙处涌上一口腥甜。 “先生!”王秘书望着地上的血迹,他瞪大眼睛,一把撇开伞,声音不由自主提高,“您撑住,我这就送您去医院……” 姜晏的心脏似乎不要命的撞击着胸口,他面色煞白,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记忆最让人崩溃的地方,也许就在于他的猝不及防。 他眼里的光昏暗,那些尖利的记忆碎片像是潮水突然涌进他的脑海里,躲闪不及。 “无论晏哥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哥哥也吃烤红薯。” “可是我也想保护哥哥呀。” “晏哥,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吗?” “你以为我喜欢这个破烂地方吗?别傻了,你看看你穷成什么样子?” “别再来找我了,我要回去继续当我的小少爷了。” “我……我就在门口待一会儿,不占地方的……外面好冷呀……” “小雀会乖,先生别不要我。”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能不爱他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不是要逼我死了才甘心?” “你放我走吧先生,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我活不下去了,我好难受……” 姜晏捂着额头,一头冷汗,他咬着唇,眼前骤然明亮,恍惚间,他听见郁小雀在他耳边软声道,“我要和先生过一辈子的……” 一辈子吗? 姜晏扯唇笑了笑,伸手似乎要触碰什么,却只触到一片空气,他忽的泣不成声。 他的小雀曾经眼巴巴地给过他那么多爱,是他不要。 “是我的报应……” 他践踏了江郁清的爱,因果轮回,这是他该受的。 ......医院姜晏捂着胃的位置轻轻地抽chu,眉头紧蹙,像是坠入一场噩梦醒不过来似的。 脸色几乎要比雪白的床单还要白上几分。 “医生,我家老板他怎么样?”王秘书急得满头大汗,跟着医生屁股后头问,“都吐血了,这可不是小事……” “我哪见过他这样啊……” 王秘书六神无主的,他险些以为姜晏就要死了,正常人哪会吐血呢? “急性胃黏膜出血,过度饮酒,巨大创伤的应激反应,情绪太过激动也有可能造成胃粘膜**。”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单子,缓缓道,“现在的年轻人饮食不规律,身体早晚自己给祸害完了。”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啊,身体就是本钱。” “一会儿输液,我再开点药,以后注意控制情绪,不然再来几次,命也要没了。” 王秘书这才将将放下心口那块大石头,“好,我会告诉他的,麻烦医生了。” 他回到病房,病床上的男人左手腕的纱布被重新包扎,许是刚才打架时过于用力,新的纱布也微微渗出点血色。 他的额发垂过眼睛,平日刻薄锋利的唇没有半点血色,紧紧地抿着。 整个人像是被平白削去了什么,看起来脆弱极了。 那是他所有的骄傲与自信,从江郁清回来不过几天,就崩塌的一塌糊涂。 江郁清用整个青春和死亡教会了姜晏什么是爱,却不愿再去爱他。 看吧,人总是要用失去来明白自己的爱。 ......“喝酒吗?” 江郁清坐在小木屋前的摇摇椅上,吱嘎吱嘎的响着,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晚风拂过脸颊,清清朗朗的。 他呆呆地望着月亮,月色铺满草地,尖尖的草叶上缀着点晶莹的雨珠。 就好像挨过一场大雨后,一切都好了起来。 江郁清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拿了一罐啤酒,“我还没怎么喝过酒呢。” 幸可顺势坐在他边上,拉开易拉罐,笑着道;“十几岁的时候没试过吗?” “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同学过生日,学着大人开了几箱啤酒,喝多了集体夜不归宿,家长险些集体报警。” 他眸若星辰,看着江郁清的侧脸,“你呢?” 那段我不曾出现的过去又是怎样的? “我十几岁的时候……”江郁清抱着啤酒,似乎回想着什么,“那时候家里管得严,我也不喜欢和别人接触。” 他满心里都只装得下一个姜晏,姜晏说什么是什么,连颗糖块都不敢多吃,更别提喝啤酒了。 他的青春似乎很枯燥,只有那么一个人。 又好像很充实,因为那个人是姜晏。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幸可抿了一口酒,轻声问道。 那个他是谁很明显。 “嗯。”江郁清学着他咽下一口啤酒,皱了皱眉,“快十年了。” “十年了啊……”幸可仰头看了看星星,突然问道,“你心里还有他吗?”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江郁清愣了愣,仰头灌酒,声音飘忽,“我们曾相依为命,在那段时光里,他站在我身前,挡住了大半风雨,你懂那种感觉吗?在世界即将崩塌之际,有一个人紧紧护住了你,从此他就是你的光,谁会拒绝光呢?” 他永远没办法忘记姜晏神采飞扬的模样。 “按照这个走向,我和他本该是幸福甜蜜的一对,也许现在愁的是什么七年之痒,各种芝麻小事。” “就算没有爱情,我和他依旧是亲人,我是希望他能好的。” 说到这,他弯眸笑了笑,“现在这种感觉更像是身体上生疮的一部分,你要清醒的,眼睁睁地看着那部分被硬生生挖掉,当然会痛苦了,可你又很清楚的知道,它已经坏了,再留在身上也只是看他腐烂。” “但是我没有办法……” 第85章 山体滑坡 画中的恋人先导片播出,节目热度蹭蹭攀升。 尤其是幸可背着江郁清在草地上奔跑的那一幕,他眸中仿佛浸了光,两人站在槐树下,落日在他们身后成了陪衬,夕阳的余晖镀上层浅淡的金光。 摄影师离得很远,只依稀能看见幸可偷偷瞄着青年的视线。 槐花落了两人半个肩头,幸可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年歪头弯眸一笑,仿若冰泉消融,叮咚咚把人的心都暖化了。 那张清冷的小脸霎时间变得潋滟起来,携裹着股不自知的春色。 【我本来是想来康康哪个小妖精勾走了幸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宣布清清以后就是我的崽儿,】 【你看他们多般配啊,你!看!啊!】 【怪不得幸可这几年没有绯闻,有这种天仙男朋友,谁还能入他眼……】 【幸可好羞涩啊】 【江郁清确定不出道吗?他好符合清清冷冷的绝世小美人的角色】 【什么时候直播啊,已经等不及了,苍蝇搓手】 【爱情果然还是要看别人谈才香】 【神仙节目组竟然把张暮也请来了!】 姜晏捏着手机,吊着点滴的手背用力,透出一层毫无血色的皮肉。 他手脚有些发麻,胸口闷闷的发痛,脑子里一时间转过了无数个想法。 威胁江郁清把他囚禁在身边,继续打压文家,或者干脆把幸可搞得家破人亡,看他还有什么胆量在他的小金丝雀身边转悠…… 这都是他使惯了的法子,自然是手到擒来。 江郁清说的对,他就是这么个卑劣的人。 姜晏抿了抿唇,把幸可碍事的脸截掉,声线凉薄,发了狠似的,“王秘书……” 王秘书一直偷偷观察姜晏的表情,这让他亲眼看着江郁清和幸可卿卿我我,不就是往他心上插刀子吗? 生怕他再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 姜先生眸子里的阴鸷做不得假,他心下登时一个咯噔,赶忙劝道,“您可想好,别让小先生……” 姜晏垂着眼皮,遮住眼底的情绪,“把这条热搜撤了。” “……更生气。”王秘书说完后半截,瞪大了眼睛,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怎么?”姜晏板着一张脸,神色不善,“我连撤个热搜都不行吗?” “行行行,自然是没问题,我这就去。”王秘书仿佛不认识了姜晏似的,临走前又悄摸摸打量他一眼。 姜先生这是终于长点记性了。 “还有……”姜晏眉头紧缩,吩咐道,“盯紧了程玉,他最近老实不到哪去,差不多该收网了。” 网上的风向忽然转了个弯。 【大家不觉得这个江郁清长得有亿点眼熟吗?】 【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诶】 【找到了!我主页置顶视频,大家快去看!他就是两年前那个……】 【淦,晦气,是那个精神病】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瓜?】 【我是玉神多年老粉,大家还记得两年前玉神彻底出圈的那个比赛吗?他不负众望的夺冠,突然窜出来了sjb说那幅画是他的作品,还想砸碎了玉神的奖杯,疯疯癫癫的,好在玉神温柔,还呼吁粉丝不要网暴他】 【原来是他啊,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幸可是瞎眼了吗?】 【我记得那个鬼畜视频,他好像是脑子有问题,神神经经的】 【可能真的有什么隐情呢?】 【能有什么隐情,姜总都实锤他脑子不好了。】 【人在现场,要真是他画的,他怎么不当场画一个呢?】 【可能是太崇拜玉神了,癔症了吧】 【白瞎幸可了,好不容易谈个恋爱,还是个臆想症的】 【不是吧不是吧,瞬间塌房了?】 【他要不是有病,冒认别人作品就是又蠢又坏,散了吧,洗不白了】 江郁清两年前的鬼畜视频又被挖出来鞭尸反复循环。 网民们再一次通过网暴他找到了乐子。 江郁清扒拉着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瓷白的小脸上,他皱着眉头看的认真,连幸可来了都没听见。 “不要看了。”幸可按掉他的手机,揉了揉他的头毛,“他们一向哪有热闹往哪里凑。” “不要理他们,等到水落石出哪一天就好了。” “你要是实在难受,我找人压一压。” “不用。”江郁清面无表情,神色幽幽地看向程玉住的小木屋,“这事闹的越大越好。” “最好压都压不住,越对我们有利。” 青年清冷疏离的小脸在光线的照射下,仿佛一块剔透晶莹的玉石打磨出的白玉雕像,泠泠地浸润着光,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华。 好像这才是真正的他。 “办好这件事呢?”幸可侧头看向窗外,手指摩挲着裤线,“你就要走了吗?” “也许吧。”江郁清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折腾来折腾去,我连高中都没读完。” “等到一切结束了,我要去读书啦。” “我现在没有什么心思放在感情上,姜晏带给我的阴影太大了,我现在看谁都好像他就挎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猝不及防地捅我一下。” 幸可沉默了一会儿,两人之间静道能听见呼吸声,他轻声道:“我可以去找你吗?和你去同一所学校。” “你不是毕业了吗?”江郁清看了看他,无奈道,“而且你一个大明星,何必呢?” “可以吗?”幸可又问了一遍,“我知道你现在怕极了感情和亲密点的关系,我没那么多的想法,我就是想和你……” 我已经错过了你这么多年了。 咚咚咚…… 门突然响了。 “导演组的任务卡片来了。”门外的工作人员提高声音。 “来了。” 江郁清撑着拐过去打开门,接过任务卡,“麻烦你了。” “又有什么任务了?”幸可凑上前看清了字以后,顿了顿,“这任务……” “蛮独特的。” “意思是让你坐缆车去山上,画出一副最喜欢的景色,然后让我们找出哪个是自家恋人的作品?” “看起来……”江郁清摩挲着任务卡,眼里跳动着微光,“是这个流程。” “没听说过这种游戏。” “那我们就要分开……”幸可心头罩上了一层乌云,犹豫道,“你可以吗?” “不是还有工作人员陪着吗?放心,景山本来就是旅游区,没什么大问题。”江郁清嘴上这么说,眸光沉沉,像是在琢磨什么。 ............第二天一早,天色有些阴沉沉的,见不到什么太阳,空气闷热,充斥着一股子土腥味。 似乎随时就要降下一场倾盆大雨似的。 不过夏季多雨,也没什么人放在心上。 导演组安排好任务以后,就让工作人员带他们出发了。 “祝大家一路平安,小心脚底的路,”过了两晚上,程玉又恢复到了以前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了,还特意温柔和煦地看了眼江郁清。 “安全第一。” 领着江郁清的工作人员戴着顶鸭舌帽,看不见脸,闷不吭声地在前面带头走着。 身后的跟拍摄像师倒是熟悉,江郁清好像也没起什么疑心,乖乖地跟在后面,软乎乎的很好欺负的模样。 暴雨忽的就降了下来,像是把天空捅了个大窟窿。 做缆车上山的嘉宾不得不半路再返回小木屋。 可是左等右等,所有嘉宾都平安回来,只除了江郁清。 众人心急如焚之际,江郁清的跟拍导演冒着雨往回跑,可身后怎么也找不到江郁清的身影。 “他人呢?”幸可抓着摄影师的衣领,低吼道,“你把人扔那了?” “他还没回来?”摄影师大惊,气喘吁吁地放下摄影机,“我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就找不到人了,我以为他提前下山了。” “什么意思?”幸可手都在打抖,“你说他不见了?” “他拄着拐杖能去哪?” “小可,你先冷静冷静。”导演见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温声劝道,“他身边还跟着工作人员。” “去查查,今天是谁跟着江郁清?” 幸可双手紧握,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每一秒都是煎熬。 “查到了,今天应该和江先生的工作人员请假了……” 这话一处,气氛紧绷到了一个极点。 “这么大的纰漏,你们没有发现?”导演也慌了,感觉这是要出了大事,“那去山上的人是谁?” 江郁清很有可能是被不明之人带走了。 幸可彻底压不住了,冲向门外,“我去找他!” 轰隆隆的雷响得震耳。 张暮连忙拉住他,“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去了也没什么用,我们报警。” “对对对……”幸可深呼吸,声调颤抖,“报警,快报警!” “导演,景区消息......”工作人员放下手机,咬着唇艰涩道,“由于异常的强/暴雨冲刷,山上有一处山体滑坡......”幸可眼前一黑,站都站不稳。 “哪里?”他抱着点微末的希望。 工作人员不敢直视他,索性干脆道,“就在江先生的目的地。” 一时间,雨水哗啦啦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第86章 没有他的世界我真的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大雨疯狂的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我的小雀呢?”姜晏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走在路边,仿佛感觉不到大雨和急匆匆的行人异样的目光。 手腕上的伤口总是沾水,又开始发炎,边缘透着白。 他察觉不到一般,走过一个垃圾桶都要停下来看一看,病号服也乱七八糟的,胡茬新长出来的也不刮,头发被大雨浇得盖过额前。 哪还有个姜总的样子,更像是个精神出了问题的流浪汉。 “小雀不在这……”他微微眯起眸子,盖上垃圾桶的盖子,晃晃悠悠地顺着小路走。 “他不在这个垃圾桶……在哪个呢?” “我要把接回去,好好接回去……”姜晏自言自语地嘟囔,“不要被别的混蛋欺负了……” 他口袋里的手机一遍遍循环震动,震得他半边身子都要麻了,他看都不看一眼,仰头灌下一口酒,逆着人流继续找他的小金丝雀。 “吗的,可算找着你了。”齐才川狠狠抹了把脸,雨势太大,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看人,“打你手机也不接……” “从医院里偷偷跑出来,谁都找不到你的人影……” “嘘……”姜晏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谨慎地扫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你别吓到我的小雀了。” “清醒点!”齐才川抢过他的酒瓶子,大吼道,“出事了!” 姜晏歪头看着他,仿佛反应不过来的他的话。 显然已经醉得没办法思考。 “你的小雀失踪了。”齐才川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他录节目被向行带走了,向行你记得吗?你在黑市悬赏过他,他前几天和程玉联系过。” “因为暴雨,小雀他所在的地方遭遇山体滑坡,现在所有人都下山了,除了小雀。” “他现在生死不明……” 姜晏脑子一点点清醒过来,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你说小雀他出事了?” “对,现在政府部门救灾的人已经去了。”齐才川看他理智回来了,心口那块大石稍微放下了点,继续道,“但是直到现在还是没什么结果。” “什么叫没什么结果?”姜晏脑子嗡嗡的,如困兽一般踱来踱去,他抚着头缓一下,“多久了?” “已经快四个小时了。”齐才川接到消息马上就开始联系姜晏,哪想到这人喝得醉醺醺的,连手机也不接。 “我去联系人……”姜晏强行冷静下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油煎炸似的,“我,我……” 他努力理顺思路。 姜晏拧着眉,脑子里混乱成一团,甚至不敢去深想,“带我去景山。”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慌,他要镇定,他还要去救他的小雀。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绝不能有第二次了。 姜晏打完电话,调好直升机和救援人员,攥着手机望向车窗外,眉间罩着股少见的不知所措。 窗外的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拼了命的往下洒。 凉得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姜晏夜夜都无法入眠,捧着江郁清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少年笑得甜滋滋的,眼里揉着一汪纯粹的爱意。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不愿意清醒过来。 整个人几乎与外界断联,蔫了吧唧地在灯光下拼凑那幅画,熬得眼睛通红。 他克制自己没有去打扰江郁清,脑子越清醒,过去的回忆便越清晰。 姜晏没想到他也有把自己灌得烂醉逃避现实的一天。 可就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仿佛又要失去他的小金丝雀了......他忽然就想开了,哪怕是让他这辈子都见不到江郁清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他好好地安稳地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他还有什么可求的? 总归还有什么要比江郁清的命更重要的。 他恨他不想见他,那他就不见他。 赶到景山后天色已经晚了,天边轰隆隆的降着暴雨,乌云翻滚成一团团。 姜晏伞都不打,跑着立马赶到导演组和救援队在的木屋。 “怎么样了?”他眼底蔓延着汹涌的暗流,唇色浅淡,“有消息了吗?” “救援部队已经在搜救了,但现在还没发现什么……”工作人员看了眼天色,叹气道,“这天黑了,更不好找了......”“过去这么久了......”姜晏仿佛压抑着什么,眸色越发深了,压迫感十足,“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连个人都没找到?” 他声音狠厉,“这么大个节目组,混进来个人没有发现,都干什么吃的?” “姜先生,您先别着急......”导演见工作人员为难得不敢说话,走上前打圆场,“我们已经尽力在找了,江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 他这场面话安抚别人还好说,可惜碰上的是姜晏。 “我不着急?”姜晏神色冷厉可怖,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山上的是我的命,你跟我说不着急?” “人是在你们这出的事,他要是有什么意外......”他原本几乎铁青的脸上,泛起一抹掩饰不住的凶恶之色,“我不敢保证我能做出什么。” 话里危险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挟着浓重的戾气。 可要是仔细听,他内里都是虚的,尾音都在发颤。 在这样的天灾前,他似乎也只能这样发泄怒气,却束手无策。 导演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却被眼前这个比他还小的年轻人吓得腿脚发软。 “天黑了……”齐才川忽然出声。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意味着救援工作也会陷入僵局。 各个出口已经被封锁了,哪怕是江郁清没事,在山上挨这么久,夜间天凉得很,怕是也要冻出个好歹。 时间拉得越长,江郁清生还的希望就越小。 一时间气氛沉重起来,没有人再吭声。 姜晏焦躁异常,满脑子都是江郁清,一点火星子都能把他点燃。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 “给我背包还有雨衣。”姜晏脸沉如水,沉声道,“我现在上山。” “你?”齐才川瞪大了眼睛,瞧着姜晏苍白的脸色,“你上山不等于找死?现在山上这么多人,你去了有什么用?” “你有什么救援经验?你看看你自己,别到时候再把自己搭上。” “我等不了。”姜晏已经套上雨衣,面色冷凝,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我晚了那么多次,一次次让他失望,至少这一次,我不想再晚了。” “你冷静冷静……”齐才川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去,这不就是送死去了,“你要是出点事,姜氏怎么办?” 姜晏仰起脑袋,喉结微动,眼里闪过一丝湿意,“我活到现在,想的也不过是让所有欺辱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现在已经快收网了,剩下的王秘书都可以办妥。” 他笑了笑,有些释然的意味,“大不了死在这,没有他的世界我真的熬不住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齐才川也没有再拦的理由。 他站在窗前,望着姜晏的身影被细密的雨丝遮住,越来越小。 先不说这场暴雨阻碍了视线,山路也被冲刷得看不分明道路,天和地仿佛都相连在了一起。 姜晏这段日子身体被他自己折腾得虚弱得很,手腕的伤口像是被蚊虫叮咬似的,隐隐发着痛,他咬紧了后槽牙,艰难地爬上山路。 雨水冰冷刺骨,顺着他的面颊流下,蜿蜒到领子里,“为什么就在边缘处打转?” 四周黑黝黝的,救援人员不敢往深了走,毕竟黑布隆冬的,赶上滑坡,瞬间就能吞没一个人。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有多渺小。 “由于持续降雨,里面可能还会二次滑坡……”救援人员解释道,“需要制定新的方案。” 这意思也就是现在外面找找,深处再看情况。 “你们就是这么搜救的?”姜晏加重了嗓音,眼底赤红,“他要是就在那里等着人救他呢?” “你们就这样在外面晃悠?” 他握紧了手电筒,舌尖抵住腮帮,压抑着怒火,“我不为难你们,我自己去。” 姜晏没法想象自己要是不跟上来,是不是就硬生生错过江郁清生还的机会了。 他胆子那样小,又怕黑怕疼的,姜晏把他养的娇娇气气的,就从没想过让他受这种皮肉苦。 他必须快点找到江郁清。 姜晏甚至恨自己明知道程玉是个危险人物,为了钓出背后的向行,仍旧放任了他。 “姜先生,我们是有计划的救援,请您相信我们。”救援人员大声喊道,“那边真的危险!” 山体滑坡必然是持续性的,没人敢拿命赌。 救援人员也是考虑到现实情况。 可姜晏哪管什么现实不现实,他只想着他的小金丝雀羽毛被打得湿漉漉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等着他来救他。 他无暇顾及那么多,也不愿多想。 哪怕他这条命搭在这,只要能换江郁清安然无恙也是划算的。 姜晏踩着泥泞的山路,头也不回的只身进了树林。 第87章 以后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人了 闪电撕扯着乌云,乌云又重新聚拢,黑压压的,好像天都崩了个口子。 因着连日暴雨,狂风肆无忌惮地咆哮着,水势涨得越发高了。 天上,地下,昏沉沉地连成一片,到处都是水,铺天盖地地倾盆而下。 江郁清缩在小山洞里,抱着肩膀忍不住一个劲发抖,嘴唇青得发紫,一身单薄的衣服湿淋淋的。 他已经被困在小山洞快一天了,本来是打算等雨小点下山,没成想这雨反倒是越下越大。 山里的夜出奇的冷,从肩胛骨到手指,从鼻尖到胸口,江郁清不停地搓手哈气,可寒意似乎要穿进骨髓里似的。 他的头越来越重,神志也不大清明,呼出的一口气带着滚烫的气息。 江郁清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起边上不省人事的向行,哆嗦着手掏出怀里的电/棍,他咬着唇,狠狠闭上眼,对准腿侧打开开关。 他剧烈地抽chu了一下,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他靠着山壁小口小口喘着气。 这一天一夜他几乎就是这么一点点艰难地挨过来的。 他挪着酸软的身子到洞口巴望,电闪雷鸣,大树几乎被风吹得连根拔起,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在耳边。 江郁清舔了舔干涩的唇,双手交叠,手中捧着接好的雨水,慢慢喝净。 他像是不足月的猫崽子似的舔舐掌心的雨水,轻轻眨了眨眼,眼泪啪嗒就掉在了手心,和着雨水一同咽下肚子。 好苦。 江郁清无意识地摸着脚踝的位置,望着瓢泼大雨。 早知道他教自己游泳时就认真学了,一会儿等水淹上来了也不至于死的毫无抵抗之力。 那时的姜晏哪怕居于烟火陋巷,可灵魂就像是混着光,像霜雪和着烈酒,熬成一坛温柔。 “我就是学不会呀......”江郁清抱着**的游泳圈不情不愿地跟在姜晏身后,耷拉着脑袋嘟囔,“这么热......”“那是你不好好学。”姜晏回头揪着他的后领子,温声道,“清清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 小旱鸭子下了水后,皱着小眉头,扒着游泳圈不放,雪白的身子沾上点点水珠,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过来,我教你。”姜晏痛快地游了几个来回以后,抹了把头发,露出俊美还带着点少年气的五官。 “不要......”江郁清扑腾着双腿,趁姜晏不注意又要往岸边跑,“我不想学呀。” 他天生四肢不协调,一开始学起游泳,因为兴奋劲倒是还算兴致盎然。 可后来无论姜晏怎么教,只要他一放手,江郁清就像是脚踝拴着石头似的,迅速沉底。 一遭下来,喝游泳池的水都快喝饱了。 一边的家长带着七八岁的孩子都能利落的来了个蛙泳,江郁清还只能在池底吐泡泡。 时间久了,那家长也熟悉了这对兄弟,笑着打趣,“长得挺聪明的,怎么游起来.......”“蠢蠢哒。” 他家孩子奶声奶气的接话。 江郁清登时小身子连带着脚趾都臊得红通通的。 姜晏拉着他的脚踝把他薅回来,任凭江郁清怎么扑通都不好使,他笑着道,“往哪跑。” “我不想学!”江郁清狠狠拍了下水面,气得眼圈都红了,抿着唇,一脸不乐意,“你怎么总要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这是以后多一项自救的本领。”姜晏看人是真气了,拨拉他湿漉漉的发丝,叹气道,“要是真遇上水灾或者海难,你也能应对。” “为什么要自救?”江郁清瞪大眼睛,拍开他的手,“你不是在吗,你会就可以了。” “那要是我不在呢?”姜晏瞧着他理直气壮的小模样,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那怎么办?” “你怎么会不在呢?”江郁清歪着脑袋,睫毛扑闪扑闪的,皱着小鼻子,气呼呼道,“除非是你不要我了。” “我不会不要你。” “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江郁清可能有一天会忘记少年时姜晏的样子,但他始终都会记得那个夏天,周围人的喧闹和肆意的风,还有姜晏仿佛藏了星星的眸子。 骗子。 山洞里慢慢灌进了水,江郁清的脚泡在冰冷的雨水里有些发麻。 没想到还要再死一次。 还是和向行死在一起。 江郁清微微扯唇,蜷了蜷脚趾,希望这次死得不要再那么疼了。 “清清——”瞧他都魔怔了。 江郁清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单薄的肩膀颤个不停。 都已经开始幻听了。 “清清——你在哪?” “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那道声音越发真切,也越来越清晰。 是那种筋疲力尽的沙哑,嗓子似乎已经残破,听不出原本的声线。 江郁清陡然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爬出山洞口,眼前的视野被大雨模糊得看不清楚,他动了动喉结,使出全身的气力大喊,“我,我在这!” 那边静了一瞬,随后是几乎惊喜到澎湃的声音,“不要动,我知道你在哪了,乖,不要怕,等我......”“不要怕,我来了......”江郁清眼圈一热,忽的感觉有什么乌泱泱堵在看眼周,湿乎乎的。 怎么可能会不怕呢? 他再怎么故作坚强,内里也是个小娇气包。 只是他清楚这时候怕没有用,他现在没有人可以依靠。 江郁清没想到,他真的等到了人来救他。 他以为他已经被放弃了。 毕竟这里是重灾区,为了他一个人,不值当的。 没想到还是有人穿过风雨,淌过泥地,一遍遍用嘶哑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除非你不要我了。 可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要你。 这是姜晏止于唇齿羞于说出口的后半句。 姜晏欣喜若狂,心脏砰砰直跳,清清还活着。 姜晏给救援部队发送消息后,又眯着眼打量江郁清的位置。 水已经淹上去了,要是等救援来,怕是江郁清已经沉底了。 他看了眼地势,干脆脱下雨衣,一头扎进水里。 姜晏水性极好,可也架不住一夜不眠不休地寻找,游到一半体力不支脚踝抽筋,他险些沉下去。 身体沉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不能把他的小金丝雀一个人留在这。 他被自己拖进黑暗的人生才刚刚绽放了属于自己的光华。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江郁清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不知道哪突然来了股劲,肾上腺素冲了上去,姜晏仿佛耗尽所有的潜力,奋力朝着江郁清的方向游过去。 ...........直升飞机赶到时,江郁清趴在一块浮木上,随着水流飘来飘去,哭得声嘶力竭,“快去救他,救他啊!” “他把我放在上面,自己没力气了,你们快去找啊,求你们了,快点.....”“谁要他逞英雄了,我才不想欠他的。” 姜晏抱着江郁清游了没多远,忽然停在那里,江郁清察觉不对劲,想要回头看他,却被姜晏温声劝住了。 “乖,不要回头......”姜晏调转方向,朝着一块小小的浮木游过去,“我通知了救援部队,直升机很快就来了,坚持住,很快就得救了.....”“好.....”江郁清从看到姜晏那一刻就像是有了依靠,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我们要坚持住。” 姜晏在他身后眷恋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不够似的,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不要怕,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怕......”“所有人都在山下等你。” 江郁清没明白他话里的意味,傻乎乎地抱上了浮木,正要抓着姜晏的手拉他上来,却抓了个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大吼,“把手给我!” “我说过的,不会再晚了,这次总算还来得及。”姜晏脸色惨白,显然已经支撑不住,强挤出一抹笑,呛咳了两声,“总算救了你。” “我要是死了,律师会公布我的遗嘱,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赠予给你,可能你也不稀罕,但那是我的所有了。” 姜晏的遗嘱早在五年前就立下了,那时他群狼环伺,生怕自己有了不测,他娇滴滴的金丝雀又流落街头。 除了律师没有人知道姜先生一早就给他郁小雀铺好了所有的退路。 “你上来啊,你快上来!”江郁清晃着头,急切地用手抓他,颤得不像话,“你不要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求你了你快上来......”“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要你活着......”他从来没想过姜晏会死,他这人仿佛无所不能,怎么会死呢? “别哭.....”姜晏蹙着眉头,似乎想去擦净他的眼泪,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下沉,连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我怎么又把你惹哭了。” “就像你说的,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 “以后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对不起......”“姜晏!”江郁清几乎撕心裂肺,眼底红红的,“你要是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洪水很快把人吞没,看不到一点影子。 第88章 希望渺茫 江郁清扒着直升机的窗户,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就要被压得窒息。 他只要想起姜晏被洪流淹没的场景,他脸上的笑裹挟着那么多的不舍与安抚,一眨眼,人就没了。 江郁清的心脏像是被猛地用力攥住,数不清的酸涩铺天盖地而来,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您现在的情况......”救援人员瞧着他的雪白的侧脸,泛着青的嘴唇,犹豫着劝道,“我们先把您送下去,您现在需要去医院做个妥善的检查。” “那他呢?”江郁清像是失了魂似的,空茫的眼睛望着下面湍急的水流,“他怎么办?” “其他人都在进行搜救,有消息了我们会通知您。” “我......”江郁清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似的,熬了一天一夜身体已经处于极限,心脏不正常的跳动发出警告,“我不走.......我要等着他,等你们找到他。” “我要看着他......才安心。” 他的声音已经轻到听不大清,虚弱得仿佛下一瞬就要晕厥过去。 “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救援人员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的热水递给江郁清。 直升机的轰鸣声越发的刺耳,江郁清感觉自己好像失聪了,只看得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但他却奇异的读懂了。 江郁清手指攥紧,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不会死的!”江郁清一把掀翻热水杯,像只绝望无措的小兽,龇着雪白的小牙,恶狠狠地警告眼前的救援人员,声线尖利,“他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 救援人员没少见到这样的家属,他们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只要没见到尸体就总是抱着缥缈的希望。 而眼前的青年明明已经站不稳,瞪着他的眼神看似凶恶,其实脆得一碰就碎。 更别提是现在生死不明的男人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他。 那浮木只能承担一个人的重量。 “您想开点......”救援人员低头捡起被子,“人是很脆弱的,总是有死的那天。” “姜晏不会死......”江郁清提高声音,更像是在告诉自己,“他是姜晏,姜晏怎么会死......”“姜晏也是人,他不是神。”救援人员怕他真等到了尸体承受不住,忍不住先给他打预防针。 江郁清忽然愣住了,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泪珠子呜呜往下淌,小脸湿漉漉的,他轻声低喃,“他就是我的神啊......”尽管江郁清不愿意承认,可过去的那些年,姜晏就是他的神明,他将他从即将崩溃的世界里拯救出来。 那一日,街角的阳光暖呼呼的,他于玫瑰花的缝隙里窥见了少年的光。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不乐观,可他不相信姜晏会死。 那个为他遮风挡雨,撑起了他的一片天的男人怎么会死呢? 他明明无所不能。 那是他少年时期漫漫黑夜里唯一的光,“他不会死的......”泪珠缓慢的淌过他的脸颊,江郁清哀戚的叹息在空气中久久不散,他抓着下摆,低声道,“至少不该是这样死去......”哪怕在姜晏身上受了数不尽的屈辱,他仍是希望他好,希望他化险为夷,希望他一切顺遂。 希望即便再也不见也要岁岁平安。 “还要再找吗?”前面传来窃窃私语,“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再找也是白费力气......”他们是私人队伍,受雇于姜晏,任务本来就只是找到江郁清,按理讲任务已经完成了。 队长为难地看了看江郁清,“您看这......要不天晴了,我们再继续.......”理智来讲,这湍急水流,姜晏陷进去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现在不过是徒劳无功,劳碌了一天一夜,大家早都筋疲力尽了。 倒不如修整修整,等天放晴了也能好找些。 只是但时候找的自然不是活人。 这话已经近乎给姜晏盖了死印,仿佛就笃定他死了似的,没人再愿意多费气力。 姜晏孤家寡人一个,要是江郁清说算了,这事也真就到此为止了。 他就真的算是死在这场水灾了,与其说是溺水死在天灾里,还不如说是死在了他对江郁清的愧疚和爱里。 然后所有人会慢慢忘记他,包括江郁清,他会忘掉那年初春的天气,忘掉那个巷尾香喷喷的包子,忘掉少年雪白的衬衫衣角,最后忘记他的脸,忘记他的声音。 也许他会向前看,也许就陷在了回忆的漩涡。 可江郁清不愿意。 他要的是活生生的姜晏,哪怕再也不见。 “接着找......”江郁清心头涌上一股无力,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乎姜晏的命,他手脚酸软,提不起力气,只是执着地一遍遍说,“继续找,一定还活着。” “这......”队长欲言又止,“这价钱不低.......”雇主死了,届时再干白工。 “你尽管找!”江郁清火了,大喝道,“多少钱我给你!” “好好好......”队长连声应道,一改之前的支支吾吾,“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江郁清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手一个劲地抖。 就仿佛在他们眼里,姜晏的命还不如那点钱重要。 那可是姜晏啊.......江郁清突然意识到,姜晏要是真的死了,许是会有一场隆重盛大的葬礼,可有什么人会真切地为他赶到难过吗? 他们想的无非是瓜分姜氏,再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 他似乎活得有些悲哀。 江郁清脑子浑浑噩噩的,他额头抵着冰凉的窗子,慢慢哈出一片暖气。 他伸出皙白的手指,慢吞吞地在玻璃上画出一朵简单的小玫瑰,小玫瑰在花园里随着风荡来荡去,**的花园里只有他一朵玫瑰。 他孤单极了,悲伤地收紧了小叶子。 有一天下过一场雨,他颤巍巍地试着抬头,望见一轮半弦皎月,月色皎美,水溶溶地撒在他的花瓣上,他一展叶子,嗅到了雨后的月色。 呀,我想要他。 这样他就不再孤单了。 小玫瑰蹙着眉,暗戳戳地想把月亮摘下来揽进怀中。 从此月亮就只是他一个人的月亮。 “找到了!” 江郁清默默地掉着眼泪,耳边传来喜悦的声音。 “什.......什么......”江郁清不敢相信,呆毛微微晃动,“什么找到了?” “是找到人了吗?” “是!”救援人员可算松了口气,“就在前面不远......姜先生命大,被冲到了一处树杈,卡在了上面......”他不禁一阵后怕,要是刚才真就掉头了,那可是生生错过了一条人命。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看着柔弱的青年......“是您救了他,要不是您,我们已经放弃了。” “他怎么样了?”江郁清缓解着大脑过于兴奋带来的晕眩,“还活着吗?” “还活着,现在已经紧急送到医院去了。”救援人员放下联络器,一脸愁色,“他情况似乎不大好.....”“还活着就好......”江郁清没有听清后半段话,骤然一放松,他顿时撑不住晕了去,只是小声嘟囔着,“活着就好.....”他终于安心地放自己沉睡。 是他们两个的坚持救了彼此的性命,很难想象,单凭姜晏或是江郁清有一个不那么执着,坚信对方活着会是怎样的结果。 医院江郁清裹着浴巾坐在医院的角落,冻得青紫的手上吊着点滴,惨白的小脸慢慢回了点血色。 他微张着嘴,愣愣地盯着抢救室亮眼的红字发呆。 鲜红的字刺得他眼睛微微发涩,也跟着透出一尾绯红的湿意。 窗外缓缓放晴,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整个人忽明忽暗,“怎么坐在这?”文希手上端着清粥咸菜,用食指勾了勾江郁清的眼尾,“差点没找到你。” “饿了吗?” 江郁清缓缓摇摇头,垂着眸子没有再吭声。 “回去吃饭吧。”文希用食指轻轻碰了碰他湿红的眼尾,“哭了?” “我想在这里看着他出来......”江郁清抿唇,声音沙哑,“我想看着他......”“小哭包又心软了?”文希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喃凮,“看完了以后呢?” “然后......”江郁清抠着指甲,吸了吸鼻子。 “然后滚回m国.....”脚步声沉稳,声线像是裹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你还想怎么着?” 江郁清险些从凳子上蹦下来,他缩着脖子,支支吾吾,“哥......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江南白眸底冷沉,盯着自家弟弟的脑瓜顶,“是不是就要等着给你收尸了?” “你他吗能耐了,江郁清。”他想到自己查到的消息,火气直冲脑门,“在别人这里受气......这些年我舍得给你一点气受吗?” 别看发重了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89章 然后再犯贱重蹈覆辙 “没......”江郁清头垂得就都要低到了地上,抿着唇,喉间有些干涩,细声细气道,“没有受气......”“我没有想到会山体滑坡......”“你没有想到......”江南白神色冷凝,一股子躁郁发泄不出来,眼中带着愠色,声线低沉,倾泻着不可遏制的怒意,“你没有想到的多了去了。” “那个姜晏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长记性?还嫌他害你害得不够惨吗?” 他指着急救室的门,几乎控制不住音量,“你还想再因为这个人死多少次?” “你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给被人糟践的!” “哥......”江郁清不敢置信地抬头,眼里蔓延出慌色,“你,怎么......”“我怎么知道的?”江南白眼睛里盛满了阴影,交织着痛苦愤怒焦急,还有压不住的疼惜,他咬紧牙关,“你整天半死不活的,你以为我为什么知道?” “我以为你总该长点记性了......”江南白没成想他就进了趟山的功夫,两个人又纠缠在一起了,“一次,两次,你还想多少次?” “你当我是死的吗?” 江南白从山里出来,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一份资料就传过来了。 一开始见到郁小雀的资料是震惊的,他没想到这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可性格却与他的弟弟大相径庭。 江郁清这人把尊严看得比命都高,要是真受此折辱,怕不是半夜都能藏把刀把人捅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江郁清。 而资料里的郁小雀却是个为了爱情予取予夺逆来顺受的可怜蛋。 他不愿意相信这是江郁清。 也不敢相信这个惨兮兮死在垃圾桶边上的孩子是他躺在医院的弟弟。 天底下没有一个哥哥能接受自己千娇百宠的弟弟,被其他男人养在床上蓄起长发,做起了任人摆布的娇宠。 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呢? 可想到江郁清醒过来时抱着他仿佛受尽委屈的小可怜样,似乎有那么多的悲哀与痛楚。 悄无声息地巴巴掉着泪珠子,好像被遗弃不重视的小猫崽,连哭声都要小心翼翼憋住,牢牢地用小尾巴圈住自己,生怕惹了主人家厌烦。 三年。 江南白捏着厚厚一沓资料,缓缓阖眼,压下那抹寒意,脚边的烟头乱七八糟的散了一地。 他坐在沙发上,红着眼一遍遍看着这些资料,直到天光大亮。 姜晏。 商界没有人不知道姜晏这个名字,温雅脾性好,逢人总是带着几分笑,挂着一副脾性纯良的模样。 两家离得远,他偶尔也能听说一点消息。 比如姜晏是怎么把楚家搞到倾家荡产,又把楚容卖进了红灯区,设套引诱程玉吸食致幻剂......桩桩件件听着便触目惊心,他对着有过婚约的人尚能如此狠绝,不择手段至此。 这样暴虐的男人,江郁清是怎么在他身边熬过三年? 不能想,也不敢深想。 “老板?”助理端着茶水放在他桌边,无意扫了一眼资料,皱着眉头,“我好像见过这两个人在一起。” “你见过?”江南白揉着额角的手一顿,抬起眸子,“什么时候?” “大概两年多以前吧......”助理细细回想,“他们长得太出众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所以我记到了现在。” 那气度不凡的男人噙着抹笑,温柔极了,仿佛怀里抱着的是精美易碎的瓷器,珍爱得不得了。 “老板你也在啊。”他看江南白似乎真想不起来,“就在京城的一家医院,我们去看望合作方,擦肩而过来着。” “您当时还去查了呢,那男人怀里的青年和小少爷长得很像。” “后来发现他和小少爷没什么关系,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江南白一向不会费心思记不重要的事,所以得出结论后,很快就把这事从记忆里清除了。 他是知道姜晏和自己弟弟年少时那桩子事的,当时不过是觉得姜晏养了个替身。 “我曾经见过他......”江南白摩挲着照片上的缀满了愁色的小脸,“我,弄丢了清清两次......”他要是早一点,早一点认出那就是江郁清,是不是就不会到这种地步? 或者再早一点,在江郁清怄气拒绝和他去m国时,低下头哄哄他,他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也就不会遇到姜晏那个畜生。 也许可以再早一点,早点发现江家若有若无地把江郁清排斥在外。 他自以为尽到了哥哥的指责,江郁清住着江家最好的房间,上的最好的私立,过着大多数人艳羡的生活。 可他依旧每天缩在自己的房间,只有在他回来的时候笑盈盈地第一个迎上去。 却从没想过江郁清为什么总是会第一个发现他回来。 他给了小玫瑰最大最漂亮的花园,小栅栏都是白玉做成的,连那泥土都恨不能用黄金碾碎了铺上。 但他忘了,小玫瑰只需要阳光就能美滋滋地晃来晃去。 助理瞧见自己老板的低垂着眉眼,似是喃喃着什么,声音低不可闻,一瞬间整个人透着一股荒凉的孤寂。 “我没有.......”江郁清很少见江南白脸色差成这幅样子,他长长的睫毛簇着几滴泪珠,低声解释,“我是打算这件事结束以后就走了的......”他揪着文希的衣摆轻轻晃了晃,“希希知道的,哥哥,我没想再留在这。” “现在就跟我走。”江南白显然没办法冷静下来,他摘下眼镜,沉声道,“检查好身体就回去收拾东西。” “哥哥......”江郁清使劲摇头,躲闪江南白的目光,小声道,“我还有事没处理好,现在不能走的......”打着吊瓶的手有些淤青,血管透过薄薄的皮肉看得清晰。 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什么事?”江南白似乎气笑了,薄唇抿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等着那个男人醒过来,然后再凑到他边上犯贱,给我来个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再重蹈覆辙?”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对得起爸妈吗?你......”他的眼角眉梢近乎刻薄,“江郁清,你真让我失望。” 他这话过于重了。 空气瞬间冷滞起来,密不透风把人包裹起来,透不过气。 江郁清垂着眸子,没一会儿几滴温热啪嗒掉在手背上,小小的哽咽声在急诊室外响起,细细的,听得人心尖都颤了。 文希本来不打算说什么,毕竟是兄弟两个的自家事,谁承想两人越说气氛越紧绷。 他往怀里拢了拢江郁清,拍着他的脊背,温声道,“江大哥,清清还有一个综艺没拍完,确实不好违约,他不是个小孩子了,他心里有数的。” “你应该多给他一些信任。” 江南白像是终于绷不住了似的,卸了所有的气力,坐在椅子上,双手慢慢捂住脸,声线有点抖,“我刚拿到那份资料的时候,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我恨不得杀了姜晏,我捧在手心里的弟弟……被人祸害成那副样子,甚至.......还失去了两个孩子。” “他无依无靠的,该有多无助啊......”江南白在江郁清面前从来都是无坚不摧的样子,现在言语间竟是带着哽咽。 他没办法原谅自己,江郁清本可以不这样坎坷,他本来是可以的。 “哥,我,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江郁清往哥哥身边蹭蹭,牵着他的手腕晃晃,带着点软糯的小鼻音,“我想好了的,录完节目就离开,我不傻......”“去别的医院,回我们江家自己的医院。”江南白抚摸他的眼尾,一刻都不想再和姜晏处在同一个空间,甚至真的生出拔了他氧气的念头。 “他救了我的命,我不能现在走。”江郁清轻轻摇头,一脸病色,“他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要感谢他。” 江南白本想说什么,又咽下去,“行,我陪你等。” .......抢救了一夜,也算是姜晏命大,可算是勉强救回一条命。 人将将清醒,已经转进重症监护室观察了。 “清清......”姜晏动动手指,半眯着眸子想看清眼前的模糊的身影,“小雀......”“姜总脑子进水了还没清醒过来?”江南白已经对小雀两个字应激了,火一瞬间燃起来了。 “是你?”姜晏慢慢撑起身子,虚弱之色褪了一半。 “你以为是谁?”江南白瞥了他一眼,“清清吗?” 姜晏垂着眼睑不说话。 “姜总年纪轻轻能把事业做到这份上,的确是人中龙凤,这点我是敬佩你的。”江南白打量他的神色,话锋一转,“但我家清清心思单纯,和你并不相配。” “这次算你舍命救了他,以前的恩怨到此勾销。” “以后希望姜总不要再来打扰,给彼此留个体面。” 第90章 当年的绑架真相 姜晏缄默不语,光影纷然,凌乱地映在他的脸上,显得脸色有些阴沉。 “我告诉你,清清他心软,没心没肺,给点甜头就能不记事,拿命要挟?”江南白哪能看不出姜晏的心思,冷声警告道,“姜晏你这人真是烂到骨子里,在感情耍这些阴谋诡计,清清他看不出来,但我不是瞎的。” “我......我不是这个打算......”姜晏垂着眼睫,低垂的眼眸显现出虚弱,面色苍白,“我欠他的太多,当时只想着护他性命无虞。” “那最好是这样。”江南白不带什么感情的笑了笑,眼神冷厉,透着强行压制下去的怒色,“你记住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做过的事,只要我在,你就别想见到他。” “我知道,我不会再见他,我知道我只会给他带来困扰。”姜晏头上裹着绷带,声音虚弱,神色黯然的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凄凉,唇角还挂着勉强的笑意,“我再也不会纠缠他,这样你可以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很担心他。” 一副低三下四小心翼翼的模样,没有半点矜傲。 “你知道就好。”江南白的目光闪着审视的意味,一时间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 姜晏忽然捂着胸口剧烈的呛咳,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江郁清推开门,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跑到姜晏身前,“是不是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姜晏摇摇头,担忧地抓着江郁清的手,低声道,“你怎么样了?” “你还问我.....”江郁清嘴唇抿紧,积压了一昼夜的怒气顿时如火山一样爆发,“你不要命了?你以为你在演泰坦尼克号吗?” “你他吗是不是想要我愧疚你一辈子?” 他的声音由低变高,眸子里氤氲着水汽,“你以为你死了一切就都算了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这不是......把你救回来了吗?”姜晏漆黑无底的瞳眸倒映着眼前人的脸,翻滚着压抑不知的感情,“这就值了。” “好歹算是有一件事我来得及,我真的很高兴,高兴自己还能救了你。” “我晚了那么多次,终于这次没有迟到了......”姜晏像是真就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一般,勾起青白的唇,他蜷了蜷手指,到底没有伸出手,柔声安慰道,“不要可怜我......清清。” “不要可怜同情像我这样的人,我就是死了都是活该,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不要你的愧疚,你哥哥说得对,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的原谅。” 江郁清见过少年骄矜的姜晏,他站在演讲台上,衬衫的衣摆飞扬。 见过他谈笑风生,从容不迫的持着一盏灯,轻柔柔地点亮他的世界。 更见过他温柔缱绻地轻吻他的侧脸脖颈,温热的气息灼得他心都烫了。 相识十年,姜晏什么样子他都见过。 只除了这像是被抽光的所有精气神的姜晏,看着他的目光讨好且小心。 他许是真的知道错了。 江郁清蹙着眉想,心口抽丝似的疼。 不是心疼,是惋惜。 惋惜这迟了不知多少年的爱意与悔恨。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恨不择手段阴鸷冷漠的姜晏,他辜负了他的一腔真心,无论什么下场都不值得同情。 可他实在没法恨一个在迷途里困顿的姜晏。 这算什么呢? 他宁愿姜晏带着他的恨依旧闪闪发光,依旧不知悔改。 “姜晏......”江郁清望着他的眼睛,呼出一口气,忽而笑了一下,极轻,“已经晚了。” “你的确不值得我原谅。” 姜晏脸色越发白了,渐渐覆上一层寒霜,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很快转换好表情,轻声道,“我知道的。” “听见了吧?”江南白抱着臂嗤笑,“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以为谁都要包容你原谅你?” 姜晏一言不发地低头,抿紧了唇,打着吊瓶的手针管有些回血。 “哥,你也该去换件衣服了。”江郁清看了眼姜晏,无声叹了口气,转头道,“一会儿我带你回家,希希先回去买菜了。” “小先生?”这时王秘书推门进来,一看一屋子人,先是对着姜晏颔首,“你们都在啊,那正好了。” “那个向行还没抢救过来,估计是悬了。”他顿了顿,“您方便说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便于到时候提交证据。” “这个活动我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就是......”江郁清点头,想了一下,蹙着眉头,面色冷了下去,“就是有种莫名的预感,所以我第二天出门前在包里偷偷放了电棍。” “果然,上山没多久,摄影师去卫生间的功夫,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他突然跟我说什么......”“导演在山上安排了摄影师,让我们现在就上去。” 姜晏缓缓眯眸,神色不明。 “我听出他的声音了......”江郁清不自觉的抚摸右手腕,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不会忘记这个声音......”那种嘶哑又干涩的声音。 “我后来梦见过很多次,我绝对不会认错。” 众人把目光移向他的手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是因为你!”江南白深深呼出一口气,拳头攥得嘎吱响,“你到底要把我弟弟祸害道到什么地步?” 姜晏这堆破事没有一个是处理干净的,连累江郁清一次又一次。 病床上虚弱的男人手微微发抖,动了动唇,最后什么都没说。 “后来呢?”王秘书见气氛紧绷,适时地问道,“他把您引到哪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把我带到上面......”江郁清对江南白安抚地眨眨眼,摇了摇头,“他对我不设防,在前面带路,还下着雨,我从背后把他电晕了。” “但是雨越下越大,那山路太陡了,我几乎看不清路,我就想着先去旁边的小山洞里躲躲。” 江郁清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太冷了,我就把他也拖进山洞,把他的衣服也脱了披在身上。” “这时我才发现他是向行。”他似乎有点困惑,“我记得他以前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向行是毁了容吞碳后才被汪少爷放出来的。”王秘书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您认不出也是正常。” “怪不得......”江郁清了然点头,想起向行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不过他为什么要对我......”“先生早在几年前就查出向行和程玉有联系。” “也就是说.....”江郁清歪歪头,猛然意识到什么,“三年前的绑架案是程玉策划的?” “是也不能完全说是。”王秘书对上姜晏的眼神,眼里带着询问。 姜晏瞳孔微动,轻轻颔首。 “楚小姐意图绑架程玉,想要挟先生不要解除婚约,先生早就知道了,那天是特意带着程玉出门,想衬着这个丑闻找理由让楚家大出血,就此婚约解除。” “那天先生其实是有安排人保护您,但是没防住张妈,后面的事您也知道了。” 王秘书把这桩旧事挖出来摊在江郁清面前,却是和他当年截然不同的故事。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程玉竟然早就掺了一脚,他买通楚容的人,把向行安插进去。” “是他支使向行挑断了您的手筋。”王秘书不知道该怎么样讲下去。 “向行对先生恨之入骨,就连程玉都不知道,向行故意把你们两个人的位置交换,给了先生错误的信息。” “不用在说下去了。”姜晏打断王秘书,“到这就够了。” “继续说。”江郁清看都没看姜晏,盯着王秘书的眼睛,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你说......交换了位置?” “是。”王秘书不顾姜晏警告的视线,咬牙一鼓作气说完,“先生本来是要去救您。” “他说那些话只是想让绑匪把注意力转移到程玉身上,争取更多的时间。” “先生这样的处境注定他不能在对您表现出太多感情,不然所有的眼睛矛头都会指向您。” “可是先生不是神,他也有算错的时候。” 王秘书至今难以忘记他赶到烂尾楼时,姜晏背对着他,声音低不可闻,“他怎么不在这呢?” “我听见他喊疼了,可是他人呢?” “我该怎么活.......”那是王秘书第一次意识到郁小雀在姜晏心里的地位。 是一种埋入骨血,连灵魂都要紧紧纠缠在一起的炙热感情。 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不是郁小雀依附着姜晏而活,而是姜晏不能没有郁小雀。 他没有郁小雀就像是被掏空了一半的灵魂,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就像现在的姜晏,外表看着依旧完好,内里在这两年已经迅速腐败,只剩一地沉疴。 第91章 文希的孩子 暮色夹着烟气雨雾来了,浓浓重重,铺天盖地。 “好,菜买好了,你们回来时大概就可以开饭了。”文希提着一兜子菜,眼里缀满了暖洋洋的笑意,温声道,“都是你和江大哥喜欢吃的。” “还有江大哥的洗漱用品睡衣都买好了。”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文希的小脸浮上两朵浅淡的红晕,他的声音略微小了几分,“尺码应该是对的......”“别乱说话。”他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睫毛颤了颤,“早点回来。” 文希挂了电话以后,嘴唇还漾着笑意,他长得本就显小,这么一看像是个高中生似的,仿佛这么多年的岁月在他脸上没留下什么痕迹。 忽然身后伸出一双手,强行把他掳上一辆黑车,文希惊慌之下手一松,菜顿时散了一地。 “放开!”文希剧烈地挣扎,又踢又打,男人一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什么事这么开心?”秦暮白把不老实的小东西桎梏在胸前,发出低哑的笑声,“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我的菜!”文希对他的气息熟悉至极,慌乱地拉着车门就要跑下去,又被男人拦腰抱回怀里。 他被迫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温驯得像是小鹿一样的眸子闪着怒气,“你有病吧秦暮白!” “好久没有吃过你做的菜了。”秦暮白反倒是笑了,眸子里却冰冷至极,他轻轻碰了碰文希的眼睛,“你看你以前多乖,尤其是高中那段时间,成天去给我送饭。” “明明怕得要死,还是要抽出午休的时间去见我。” 一双涟水眸子怯生生的,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混混堆里咬着唇强忍住不发抖,甜甜娇娇的,看到他像是看见什么救世主似的,小跑地奔过来,软乎乎的。 “我,我给你做了便当,你要吃光,不要总是吃泡面,没有营养的......”“闭嘴!”文希尖声打断他,咬着牙抑制怒气,“那是我最后悔的事。” “秦暮白,我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 “我就应该把你丢在那个小巷子死了算了。” “这张小嘴怎么就这么不老实呢?”秦暮白捏着他的嘴唇,声线冷沉,额上青筋暴起,他凑近看着他,“看在你死过一次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乖,下次说话好听些,不是很会说甜话吗?” 文希的唇肉嘟嘟的,染上几分艳色,秦暮白情不自禁地靠近他,似乎想要衔住那块软绵。 “滚啊!”文希瞧出他的意图,捂嘴嫌恶地后退,整个人几乎抵在椅背上,“你放我下去!” 挣动间袋子里的内裤啪嗒掉了出来。 “我还是喜欢你穿白色的内裤。”秦暮白笑着捡起内裤,在看清尺码后,脸色剧变。“这不是你的尺码......”他捏着文希的下颌,嗓音蕴着薄怒,“是哪个野男人,说!” “与你无关。”文希试图掰开他的手,下巴被掐得生疼,“我还要回家做饭,没时间跟你浪费......”“与我无关?”这一下子可捅了秦暮白的心窝子,他怒极反笑,“好啊,好得很。” “你是真不清楚自己是谁的人。” “给别的男人洗手做饭,买内裤置办衣服......”他的眼神狠戾到恨不得将文希吞吃入腹,“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要上床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恶心?”文希双腿轻微打颤,有些发软。 他怕秦暮白。 无论逃了多远多久他的灵魂依旧会战栗,抖得溃不成军。 “是那个江南白?”秦暮白略一思索就得出结果,心里的嫉妒酸意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就是他。” 他调查过文希,在疗养院的那一年他与江南白交往紧密。 几乎朝夕相处。 怎么可能会没有事! “你们牵过手吗?接过吻吗?”秦暮白一点点拂过文希滑腻的脸颊,温柔吐息,眸底却像是桎梏了几百条毒蛇似的,“或者,你们睡过了?” “不然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江大哥才不会这样!”文希打开他的手,瞪着他,“江大哥是真的绅士,表里如一,真心对我好的。” “江大哥?”秦暮白攥着文希的手腕用力,就要捏碎他的腕骨似的,“叫的可真亲热啊。” “你的江大哥知道你坐过牢吗?” “他知道你被不知道多少人玩弄过吗?” “他知道你为我生下过一个孩子吗?” 所有他埋藏在心底的不堪被晾在白日下。 文希羞耻得眼眶微红,他别过头,压制着哽咽,“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不用你再提醒我,我知道我脏,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他那样好的人。” 秦暮白听着怀里的爱人这般自轻自贱的话,心口被什么蛰了一下,微微刺痛。 他没想到真把人惹哭了。 可更让他愤怒的是文希话里透出的意味。 倒还真是让他给说中了。 他眸子迅速蒙上一层阴鸷,又实在不敢太逼文希,生怕哪天这人又死在他眼前。 秦暮白的确长了记性,他不能没有文希。 “你不脏......”秦暮白笨拙地擦着他的眼泪,绞尽脑汁哄着流泪的人,“是我胡说,我们希希是最美的小月亮,干干净净的......”“不用你虚情假意!”文希躲开他的手,嘲讽地扯了扯唇,“拜您所赐,我哪里没有被人摸过呢?” “什么张总王总李总......”他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数着,最后笑了笑,“谁的腿我没有坐过,您教的好,他们可喜欢我在床上的sao样了,我越是哭,他们越是来劲,后来我就不哭不求了。” “原来这样就会好受很多。” “您是该骄傲,我这样的身体还敢爱什么人呢?” “不是的,其实没有......”秦暮白想把他抱紧在怀里,填补心脏空了的那一块。 文希推开他,随后擦干眼角的泪痕,“秦暮白,你不要逼我,我敢死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我不怕死,总之这世上需要我惦记的也不多。” 文希定定地望着他,眼里是某种决绝的意味,和当年自杀前的神色一般无二。 “那你的孩子呢?”秦暮白避开他的眼神,动了动喉结,艰涩道,“你也不要了吗?” “我的孩子?”文希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眼泪猝然而下,“我的孩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亲眼看见他的尸体......”“难不成还能死而复生?” 秦暮白神色难辨地注视他,没有说话。 文希瞪大眼睛,一个不可思议的事蹦出来,他的心跳快的异常,“你是说,你是说他没死?” “怎么会?” 在得到秦暮白肯定的点头后,文希刹那间泪如雨下,眼里混着各种喷发的情感,他扬手给了秦暮白一巴掌。 “我不相信你,你是个骗子,你是个骗子!” 他哭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的确没死......”秦暮白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没有,他艰涩地叹了口气,给通讯录的一个人拨了视频,“你可以自己看。” “他过得很好......”视频很快就被接通了,精雕玉琢的小男孩粉嫩嫩的脸凑到镜头前,傻乎乎地找人,“咦,叔叔呢?” 奶声奶气的小声音,“怎么看不见叔叔呢?” 他的瞳孔极浅,像极了文希,像是藏了温柔的暮色。 文希听见声音的瞬间,捂住嘴,呆呆地看着视频里的小男孩。 泪水不自觉留了满脸。 那就是他的宝宝,他怀里十个月满心期待他的孩子。 “叔叔说话呀......”小男孩鼓着脸颊嘀嘀咕咕,“叔叔好几天没有来看我了,想叔叔了......”“叔叔在,有没有好好吃饭?”秦暮白看了文希一眼,声音又温和了许多,“最近乖不乖?” “乖的乖的......”小男孩还在试图在黑暗里找秦暮白,软糯糯道,“今天吃了很多。” 他掀起衣服,露出雪白的小肚皮,“吃了很多呢!” “是吗?”秦暮白显然很了解他,顺着他夸奖道,“真棒!” 小男孩弯着大眼睛笑了,搅着手指小心翼翼道:“那叔叔什么时候来看我呢?” 他像是很依赖秦暮白。 却又不叫他爸爸。 “有时间我就会去的。”秦暮白像是真正的父亲,脸上是真切的温和,“叔叔也很想你。” 小男孩立马雀跃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挂了视频后,秦暮白抱着泪包子,用手帕一点点捻去他的泪珠。 “你看他多会撒娇......”秦暮白抚着文希的眼尾,似乎回忆起什么,眉眼温柔,“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屁颠颠跟在他身后赖赖唧唧,卖萌撒娇的。 “他没死......你,你为什么不说?你就喜欢看着我痛苦......嗝......对吗?”文希挣开他,打着小哭嗝,说话断断续续,“我痛苦......嗝......你就满意了对吗?” 第92章 他知道没有人比姜晏更爱他 细细柔柔的雨丝织成了一张大网,从云层垂挂到地面。 江郁清一只手提着从家里拎过来的换洗衣服,好声好气地安抚电话那边的人,“哥,我很快就要去录节目了,节目结束以后,我就和你回去好不好?” “嗯......”他的睫毛落下一滴雨珠,微微轻颤,“不会再见面了,我心里有数。” “还有,希希那边的事......”江郁清弯唇笑了笑,“好啦好啦,我知道要尊重希希。” 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漫不经心地抬头,透过细密的雨丝,医院门口站着个朦胧熟悉的身影。 江郁清眼神闪烁了一下,冲着那道身影招手,“你怎么在外面等着啊?” “护士说你出去了......”幸可戴着口罩,眉眼微弯,声线沁着点哑意,“我就想着在这等等你。” “进去说吗?”江郁清看没打伞,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得有股子湿意,“雨有点大。” 江郁清像是察觉到他要说什么,眼睛明亮坦然一如从前。 幸可上下看了江郁清一圈,确认他似乎没什么事,松了口气,可眉头依旧紧缩。 似乎是这连日来的阴沉天把人心头的光亮都浇灭了。 “陪我看会儿月亮吧。”幸可瞧着他的脸,眉宇间裹了愁绪,纠纠缠缠在一起,“就一会儿。” 江郁清望了眼天空,乌云团团阴沉沉的透不出一丝光,月亮露了个尖尖又被乌云遮住。 “好。”江郁清收回视线,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你......”幸可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去抓江郁清的手,“你这几天还好吗?” “我哥哥来了,这几天逮着我灌汤药。”江郁清皱紧了小脸,哈了口气,“我现在感觉我都快成黄连味的了。” “担惊受怕一整夜,山上寒,是该多补补。”幸可被他这副小样子逗得有了点笑意,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江郁清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他随手往后拨弄,细白的指尖衬着黑发,灵动之间颇有几分媚意。 “大概是三年前这个时候......”幸可视线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了那个盛夏,轻声低喃,“你也是这样,随后把头发扎起......”“我脑子里闪过很多美好的形容,却都没有心跳声来得响亮。”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一见钟情。” “你还以为我是女孩子呢。”江郁清侧头伸出接住雨丝,白皙的手掌被淋得湿漉漉的,“你是第一个说我好看的人。” “我那时候其实......”江郁清抖抖手上的雨珠,弥漫出一丝苦笑,“其实挺不自信的,姜晏不许我见太多人,家里的佣人几乎都是瞧不起我的,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幸可,在烘焙店和你们一起的日子是我那段时间最快乐的时光,就好像终于有了喘口气的空隙。” 江郁清背过手,眼神清亮,“认识你我很高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不要愧疚。” 他仿佛知道幸可今天是为了什么来,他笑盈盈地站在雨里,眉眼艳丽,像是一朵被雨打湿的小玫瑰。 好像从未责怪他什么。 神色里没有任何怨怼委屈。 幸可低声呛咳两下,一下子好像身体里所有的气力被抽空。 他怎么会不明白江郁清的话意味什么呢? 他能这么坦然自在,不过是从未在他身上寄予过希望。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期望,所以连责怪都不会有。 他倒是宁愿江郁清恨他怨他骂他,为什么不敢独自上山去救他? 为什么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山上等待救援。 为什么姜晏可以毫不犹豫拼了命去救他,他却只敢在事后歉疚地问他一句还好吗? “你怪我吗?”幸可不受控制地问出这句他明知道答案的话,可在那瞬间呼吸还是放慢了。 万一呢? 万一江郁清也曾把他放在过心上一点呢? “为什么要怪你?”江郁清歪头看向他,大眼睛黑白分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时候最好应该等在山下,我当然懂的,不然还会给救援人员增添麻烦。” “你当时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 江郁清说的没错,当时的境况若是随意上山,不说能不能救出江郁清,可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等待消息是最理智的做法。 “那姜晏呢?”幸可没法忽视心口的抽痛,“他......”他却不顾劝阻只身上山......“姜晏啊......”江郁清摩挲着指腹,轻轻笑了笑,他的眼型像桃花,眼尾上挑,瞳仁带着雾蒙蒙的水汽,有些缱绻的意味,“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如果当时......”幸可注视江郁清的眼睛,眼底的红丝渐渐**,“当时要是上山的是我呢?” “你不会的。”江郁清叹了口气,额发垂过眉眼,神色晦暗,“幸可,除了姜晏没有人会在那种情况上山的。” 幸可心底涌上一股冲动,叫嚣着。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呢? 也许呢? “你还有家人亲人,还有很多喜欢你的人。”江郁清缓缓开口,声线冷淡,“可姜晏......”他顿了一下,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姜晏处在幸可这样的境况,也还是会冒着危险去救他。 没有人会像姜晏那样奋不顾身的爱他。 江郁清其实很早就知道了。 幸可垂着脑袋一时没有出声,他的手指蜷了又蜷。 灯光落在江郁清的精致的侧脸上,衬得他尤为精美冰冷,仿佛是没有感情的玉瓷器。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幸可没有抬头,声音落在雨里,低不可闻。 有什么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许是雨下得越发大了。 幸可想着,今晚怕是看不见月亮了。 那枚好似白色梨花的新月。 怕是再也瞧不见了。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呀。”江郁清往里避了避雨,“能和你做朋友是我的幸运。” “你这是要去看姜晏?”幸可到底是演员,强行挤出笑,指着袋子。 “他没带换洗衣服,我回家里拿了几件。” 他说的习以为常,尤其是家这个字,熟稔又习惯。 “你......你要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说完这句话,幸可紧张地观察江郁清的神色。 他现在的神色语气像是放下了,哪怕提起姜晏也是毫无波澜,平静得不像话。 “镜子碎了哪里还能补的好呢?”江郁清看着水洼里破碎的倒影,眨眨眼,“算了吧。” .........“姜哥你看看网上都把你骂成什么样了?”曲梦楠指着手机屏幕,嗓门极大,“你这样把阿玉放在哪?” 【yue了,姜总奋不顾身救人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是有家室的?】 【那个江郁清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知三当三】 【可怜我们玉神,那么好的一个人,被这两个贱人欺负】 【抱抱玉神,曝光他们!】 【可能姜总就是见义勇为呢?】 【楼上想什么呢?几十亿的身家不要了,把生还的的机会让给别人,你当他手里的是佛珠吗?】 【单拎出来看,姜总也是个痴情人啊(不要喷我)】 【现在还有几个男人能豁了条命去救心上人......】 “这个江郁清又是怎么回事?”曲梦楠脸色通红,全然不顾这是医院,非要姜晏给他一个交代。 “你在质问我吗?”姜晏语气和缓,还带着孱弱,淡淡地看向曲梦楠。 “姜哥现在在养病!”冯章拍了拍曲梦楠的肩膀,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曲梦楠仿佛失了理智,挥开冯章的手,“我为阿玉讨个公道,他脾气好,也不是你们合起伙欺负他的理由。” “姜哥你不应该这样糟践阿玉的真心。” “他的真心......”姜晏轻嗤,转而神调有了些意味深长,“你喜欢他?” “我......我没有......”曲梦楠一下子梗住了,支支吾吾,“我只是替他抱不平,阿玉他善良温柔......”冯章和姜晏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走廊的光忽然照进了病房。 “我来的不是时候?”江郁清推开门,讶然挑眉,“你们接着说,我放下衣服就走。” 曲梦楠登时就站起来了,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没有不是时候......”姜晏紧忙支起身子,因为动作过于急切,低声咳嗽起来。 “慢点......”江郁清顺着他的脊背,温柔地给他顺气,“身体刚好没多久。” “别走,可以吗?”姜晏轻轻扯着他的衣摆,小声恳求。 江郁清没有回答他,转身貌似不经意间甩开他的手,“衣服放在这了。” “姜哥......”曲梦楠指着江郁清的脸,大声问道,“放着那么好的阿玉你不要,为了这个**伤阿玉的心......” 第93章 你是程玉的舔狗?(有修改) “这是医院......”冯章声音难得重了些,他拧眉低喝,“姜哥在养病,你发疯也要看场合!” “对这么个玩意还看什么场合?”曲梦楠作践江郁清惯了,总以为江郁清还是两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玩宠,他神色轻蔑,像是对着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我警告你,离姜哥远点,不然我有的事办法让你消失。” “闭嘴......”姜晏瞟来的目光冰冷,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一般,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之色。 曲梦楠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还有吗?”江郁清冷淡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他略微挑眉,神色沉静自如,“接着说。” “还算识相。”曲梦楠就没把江郁清放在眼里,冷笑一下,他微仰着脑袋,“和阿玉道歉。” “好啊。”江郁清眼神迷茫,似乎很是疑惑,背着手朝他走了两步,“你教教我怎么道歉?” “我这样的玩意不懂呀......”“可能你的阿玉很有的经验?” 曲梦楠只是一时怒气上头,还没傻到听不出江郁清的嘲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江郁清忽的勾唇轻轻笑了一下,就连曲梦楠身后的冯章反应过来时,曲梦楠已经捂着头晃晃悠悠往后栽。 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一地。 江郁清松开手上碎了一半的花瓶,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一点点擦净手上溅到的血,“现在能听懂了吗?” 冯章扶着曲梦楠,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颇有些意外。 江郁清动作不急不缓,仿佛眼里只有脏了的手指,丝毫不见当初的怯懦之色。 明明是一样浓稠清丽的脸,却给人一种恍若云端高不可攀的感觉。 “你敢......”曲梦楠气得声调颤抖,眼里凶光毕露,充斥着怒火,捂着额头大吼,“你敢打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一向嚣张跋扈,瞧不起江郁清这种除了脸什么都没有的软唧唧小金丝雀。 可想而知被自己贯来看不上的人给打了个头破血流,他杀了江郁清的念头都有了。 “程玉的舔狗?”江郁清貌似皱眉思索,突然想到了答案似的。 “你他吗......”曲梦楠不顾冯章的阻拦,咬牙切齿扑向江郁清,“我弄死你......”“你冷静!”冯章抓着他的肩膀,沉声劝道,“先去处理伤口。” 本就是曲梦楠出言挑衅,占不到理。 而且姜晏这次孤身涉险去救江郁清,他的地位早就不一样了。 也就曲梦楠头脑简单,被程玉几句话骗的失了理智。 “我怎么冷静?”曲梦楠死死瞪着江郁清,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憎恶之意,“你听到这**骂我什么了吗?” “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赝品,一个替身......”“你这样的货色送我床上早就被玩死了......”“够了!”姜晏实在听不下去,脸上掠过一丝狠厉,“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他是我喜欢的人,我恨不得拿命去救的人,你在我眼前侮辱他......”“你当我是死的吗?” 曲梦楠在他眼前就这么猖狂了,背地里呢? 姜晏只要想想心口就抽丝似的疼,他的小金丝雀是怎么熬过那三年的。 他狠狠阖眼,再睁眼时,声音冷凝,像是藏了把搜刀子,“道歉。” 曲梦楠顿住了,不敢相信的转头,指着江郁清,以为自己是幻听,“姜哥,你让我和一个鸭子道歉?” 这玩意从前不是任人折辱,姜晏也只是微笑默许,再不然就是嫌小金丝雀丢人,露出嫌恶的神色。 哪里有半点维护之意。 “告诉你哥......”姜晏听他对江郁清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轻轻吐出一口气,冷声道,“今天开始,你们公司与姜氏的一切合作到此为止。” “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冯章也是不敢信姜晏的话,他们几乎都是依附姜家的家族,姜晏这话一放,几乎是将曲梦楠踢出京城一流世家的圈子。 彻底断绝往来。 “你就为了一个......”察觉到姜晏冷厉的眼神,曲梦楠咽下那三个字,颤声道,“不顾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你是不是被他灌了什么***?” “不需要***......”姜晏目光沉积,声线温和了几分,“就算他要姜氏,我也双手奉上。” 甚至为自己对江郁清有点用处而感到开心。 病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曲梦楠一脑袋血,面色灰白,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我知道了姜哥。”冯章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很快回过神,拉着神色恍惚的曲梦楠,“他最近脑子不清楚,你别和他计较,我会跟他好好谈谈。” “我们不打扰你养病了,我带他出去上药。” 随着病房门被轻轻关上,屋内静的连窗外的雨声都听得清晰。 姜晏小心翼翼地去看江郁清,只见他神色不明,盯着地上的花瓶碎片愣神。 姜晏眉头微蹙,眉宇间的愁色渐渐凝重,打了个死结似的,变得惊慌失措。 “对不起......”他悄悄攥紧拳头,嗓音干涩,“真的......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说什么似乎都很无力。 姜晏只好一遍遍重复已经说过千百次的话。 “不必说对不起了,我早就习惯了。” “他今天已经......”江郁清凝眉思索,好笑地歪头,“很收敛了。” 他们也不是最初对郁小雀就是这个态度,毕竟都是跟姜晏混的,郁小雀怎么说也是姜晏这么多年唯一固定的枕边人。 是姜晏不以为然的轻慢态度,才纵容得他们越发放肆。 甚至私下还讨论起来郁小雀被扔掉后的归属问题,眼神下流至极,好像郁小雀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行走的物价,随时可以扒了衣服一看春光。 真就是不把他当人看。 “而且这话......”江郁清仿佛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悲伤,“你不是也经常说吗?” 姜晏眸色一黯,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眼底慢慢浸上湿色。 “我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我......”他几乎语无伦次,小声嗫嚅道,“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 谢谢你在我伤害过你那么多次以后,还给一个见到你的机会。 “过去事就不要提了。”江郁清摆摆手摇头,转而关切道,“情绪起伏大对身体不好。” “你不要想太多。” 他迎面望过来时,眼里虽然带着十足的担忧,却显得礼貌又客气,眼底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疏离之意。 他好像的确放下了。 姜晏难以抑制的恐慌起来,他宁可江郁清依旧对他冷着张脸或是嘲讽或是带着恨。 也比现在他波澜不惊,仿佛姜晏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所以丝毫不吝啬他的温柔。 他的小金丝雀与过去真正和解了。 那他呢? 他被扔在过去,独独留着他一个人,慢慢被吞没。 姜晏从前不懂什么是悲伤,这一刻胸口传来的汹涌痛得他难以呼吸,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悲伤。 他看着他,还是会笑得明媚,依旧温柔,甚至还会关心他的身体,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他们彻底完了。 他再也没有资格同眼前这人亲近半分。 “小心伤了手......”姜晏见江郁清蹲下去捡花瓶碎片,努力发出声音,“一会儿我收拾。” “这点小事,没那么娇气.....”江郁清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可是跪在上面过。” 这话一出,姜晏怔愣在那,眼角泛红,眼底的血丝渐渐扩散,控制不住涌出滚滚泪水。 江郁清总是有法子猝不及防地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狠狠捅姜晏一刀。 江郁清没再抬头,把碎片一点点扔在垃圾桶里,动作机械。 明明已经告诉自己,算了吧,那三年就算了吧。 不要去想了,只留着最美好的记住就好了。 可嘴就像是不受控一样吐出恶毒的话。 他捏着一块碎片,耳边响起轻轻压制住的哽咽声。 江郁清呆呆地盯着瓷片。 他想,要是这个花瓶没有碎过就好了。 他与姜晏相逢在黑暗里,在黎明前说了永别。 真遗憾啊。 “我明天继续参加综艺的录制了。”江郁清站起身,整理好衣服,“可能不会再来了。” “你......”他顿了一下,别过头,“注意身体。” “没有机会了吗?” “我给过你机会,姜晏,我给过你机会。”江郁清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声道,“是你不要我的爱。” 他这辈子最勇敢最孤注一掷的爱都给了眼前这人,可即便那时候,他也没有珍惜他。 姜晏嗓音低哑,艰难道,“我的猫还在你那里。” 他想说什么挽留,最后也只是颓丧的放弃。 “能把它留给我吗?” “那是你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第94章 我要他身败名裂 节目宣布重新录制时,网上顿时掀起了一阵舆论。 【抵制江郁清参与节目录制!】 【姜总和节目组欺人太甚......】 【江郁清小三实锤!有狗仔拍到他和姜总同进同出】 【江郁清这张脸欺骗性太强了,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他是什么高岭之花】 【他还有什么脸和程玉一起参加节目,先是抢了玉神的作品,然后又要抢玉神的男人?】 【程玉也是倒了大霉】 【没准姜总和程玉早就离婚了.....】 【请楼上移步我的主页置顶,有详细时间线,早在姜总婚礼之前他就出现在姜总身边了】 【可是姜总的婚戒还没有摘啊......戴了快三年了,说明肯定没有离婚】 【听说画中的恋人投资方是江氏,前几天还有人拍到江氏集团的总裁和江郁清形影不离的照片】 【啧啧,江郁清开个班吧,这是什么品种的狐狸精啊。两个大佬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不怪大佬不回家,江郁清长得的确怪招人的】 江郁清靠着车窗,漫无目的地扒拉着评论,忽然他的手顿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掀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程玉:谢谢大家关心,属于我的就是我的,不是什么冒牌货就能抢走的,请大家相信我。 配图是程玉和冯意老师的合照。 江郁清点了点屏幕,果不其然大半都会支持他的粉丝。 【玉神霸气!】 【正主出来了】 【对小三就该是这个态度!】 【期待程玉】 江郁清垂下眼睫,目光又缓缓变得镇定,但这镇静中却看得人心里陡然一阵寒意。 “你的......”他慢悠悠重复,短促地笑了一声。 支着头看向窗外的景色,神色不辨喜怒。 “小少爷......”车慢慢驶入一处临山的庄园,进了镂花庄园门,司机提醒道,“到了。” 江郁清差点在景山出了事,肯定是不能继续在景山录制了。 出资方又重新寻了一处秀丽的庄园。 地平线上蔚蓝的天空夹杂着大理石般的珠白色,白色的柱子巍峨耸立,乌门木窗皆是精雕细琢,花开得正好,仿佛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橙花香气中。 云望张暮都已经到了,佣人备了各式的点心茶水招待他们。 江郁清熟稔地就像进了自己家,可能是熟悉的环境,他的眸底微不可查的轻松了许多。 “清清!”云望嘴里塞着牛角包,一见到他就从座位上跳起,奋力招手,“你来了呀!” 明明已经不是小孩了,但他好像总是活力满满。 张暮无奈地把他按在怀里,“把嘴擦干净。” 云望晃荡着耳边的小耳坠,使劲用舌头去舔唇边沾上的奶油。 男人温柔又细致地替他擦净,仿佛眼里只有云望。 江郁清有一瞬的恍神。 “清清,你身体怎么样啦?”云望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前,关切道,“你可吓死我了。” “已经好了。”江郁清回过神,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事。” “那就好。”云望拉着他的手腕,叽叽喳喳的,“这个庄园好大呀!” “听说是投资方给安排的房子,太阔绰了,不愧是豪门!” 他比了个手势,“从大门到这要二十分钟的车程,那树林比公园都大。” “你要是喜欢......”张暮用蛋糕堵住云望的小嘴,“我也给你买一个。” “唔......”云望瞪大了澄澈的眼睛,使劲摇头,“我有你就好啦,要那么大的房子有什么用。” 江郁清摩挲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只觉得手下的扶手都是冷冰冰的。 “清清!”云望好像发现了什么震惊的东西,指着楼梯口的画像,“那个小孩长得好像你!” 穿着睡衣的小男孩面容精致,他蹲坐在楼梯上,抱着个泰迪玩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一个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乖巧又招人疼。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小时候都差不多吗?”云望倒是没想太多,“看着有点可怜.....”张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江郁清。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这时导演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拿着本子站在中央,他一拍脑袋,“幸可档期错不开,会晚点到。” “我们先开始。” 江郁清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也没什么意外。 “各位也看到了,这期我们的主题是这处庄园。”导演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他其中一位主人也是画家,大家的任务是通过寻找线索,判断出庄园的主人。” “然后把他最广为人知的一幅画展示出来。” “由于幸可的缺席,所以他的位置暂时由程玉先生代替。” 众人脸色各异,偷偷去瞄江郁清。 这两人的恩怨在网上几乎被扒透了,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节目组这是要搞事情啊。 江郁清那张清丽的小脸神色淡然,连眼皮都没掀。 程玉像是根本没有被影响到,脸色自如地站在江郁清身边。 “好了,大家现在可以分头去找线索了。”导演拍了拍手,示意录制正式开始。 .......江郁清左翻一下又碰一下,在房子里转来转去。 不紧不慢的。 “少爷......”助理跟在江郁清身后,小声道,“到了您的喝药时间了。” 江郁清整张脸皱起来,惨唧唧道,“苦......我真的没事了,不需要喝药了。” “这是大少爷的意思......”助理也很无奈,哄小孩似的,“吃颗糖就好了。” 江郁清皱着鼻子不肯说话。 助理每天定时哄他吃药,早就有经验了,知道他这就是答应喝了。 他连忙去抓背包,却只捞到一手空气,“坏了,背包忘在楼下了.....”“您等我一下,我下去取。” 助理小跑着小楼,险些撞到人,他低声道歉,“不好意思......”“你是江郁清的助理吧。”那人像是记得他似的,声调和煦,“他不是在上面吗?” “我去取背包。”助理见是程玉,不想和他多说,快速转身离开了。 程玉望着助理离开的背影,手伸进口袋里摩挲着什么,眸底映出一抹狠色,仿佛淬了蛇毒。 无论是江郁清还是郁小雀,只要敢抢他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呜——”江郁清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往嘴里扔了一颗糖,“好苦好苦......”“今天的好像特别苦。”他攥着杯子眼泪汪汪,特意加重了后面三个字,“特别苦!” “味道也有点奇怪。” 助理收回杯子,猜测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江郁清小脸红扑扑的,唇色更艳了几分,使劲晃了晃头,“确实好热呀.....”“我带您找个地方吹吹空调......”助理看江郁清脸色不大对劲,约莫他是中暑了,“反正在这也是摸鱼。” 他这话过于坦然,跟拍导演沉默了一瞬。 江郁清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只是中暑了,瘫成一条咸鱼在床上躺平,可空调却越吹越燥热,最后他甚至无意识地拉扯衣服。 神志已经被灼烧得模糊不清。 “小少爷!”助理端着冰镇西瓜过来时,江郁清已经快脱光了上半身的衣服,双眼迷离,脸颊像是染了绯红的霞光,“您.....”“我......”江郁清眼神清明了一瞬,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好像中药了。” 他不是第一次吃了chun药,姜晏为了让他配合,也不是没有喂过他助兴的药。 这种四肢百骸都在燃烧的感觉太熟悉了。 “我,我去叫医生!”助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有人给江郁清下yao,马上就要叫停节目录制。 录制已经进行到众人挨个进到书房展示收集到的证据和自己的猜测。 为了炒出热度,这一环节是以直播的方式播出的。 “去浴室.....把我......泡进冰水......”江郁清抓着助理的手艰难摇头,“医生来要太久了......”直播间程玉的粉丝太多,录制暂停下来,难保不会有人猜出什么。 程玉到时候必然会看明白他的计划。 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江郁清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他要亲眼看着程玉身败名裂,再也爬不起来。 ........“向行那边都交代了。”王秘书扶正蓝牙,“几年前的绑架案的确是程玉授意,已经把他移交司法机关了。” “现在警察正在来庄园的路上......”程玉怕是插翅难飞。 姜晏唇上没有半点血色,一看就是大病未愈,他半靠在椅背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 半晌,他换了个姿势,“为什么清清还没有出来?” “先生,还没到小先生出场的时间。”王秘书指着不远处的庄园,“他们刚进去没多久,第一轮游戏估计刚要结束。” “他要是知道您不顾医生劝阻,大老远跑这来,肯定会生气。” 姜晏抿了抿唇,“我不会见他的,我就是想离他近一点。” 第95章 画上的名字 终于到了最后的环节,画中的恋人直播间涌入大批吃瓜观众。 热度迅速攀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了几十万人,稳稳挂在了热搜第一。 【这两人终于碰上了,】 【芜湖,我期待了好久】 【这就是正室与小三的较量(?)】 【啧啧,已经隐隐感觉到火花了】 【话说江郁清哪来的脸,竟然敢正面挑衅】 【害,我当年还真情实感磕过姜总和程玉cp,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江郁清懂画吗......卓越大赛那一出一看就是个外行】 【可别在这丢人了】 【已准备好录屏】 【期待反转】 【你们真的没人发现江郁清貌似很熟悉这个庄园吗?】 .......“江先生?”门外响起工作人员的询问的声音,“您准备好了吗?要到您出场了。” “好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略微带着点哑的声线。 “小少爷......”助理不大放心看着对镜整理衣服的江郁清,“要不还是暂停一下节目吧......”镜中的青年精致的脸颊遁着一股动人的媚色,漆黑的眼底的倒映了星点旖旎的碎光,苍白秀致的鼻尖缀着一滴水珠。 仿佛轻轻一碰就支离破碎,偏又想叫人禁在身下肆意把玩。 “我还能撑住。”江郁清轻轻摇头,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他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神色,“走吧。” 他在冷水中泡了大半个小时,药性差不多压制住了些。 足够了。 对付程玉约莫是够了的。 江郁清悄悄擦去鬓发渗出的汗珠,推开了书房的门。 程玉早就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似的,百无聊赖地研究茶杯的质地,见他来了,微微含着笑,“江先生休息好了吗?” 他这话看似关怀,直播间的观众登时风向一拐。 【这什么素质啊.....把程玉扔在这,自己在睡大觉?】 【耍大牌?】 【程玉不得不说好气度】 【别是不敢对上程玉,拖延时间吧】 【姜总是瞎了眼吗,这个江郁清除了脸好看,哪里比得上程玉】 【可能在恶补知识??】 【他怎么好像换了件衣服?】 【是诶,刚才官博发合照的明明不是这件】 【有点意思,你们仔细观察江郁清的耳朵和脖子,是不是有点粉粉的】 【我也发现了!!实不相瞒,我硬了】 【所以他刚刚是.....做了床上运动?】 【这个综艺的投资人是江氏.....我好像懂了什么】 【两个姓jiang的都被他玩弄在掌心?我的乖乖,这是什么浪荡恶毒妖精人设】 【可是江郁清也姓江诶,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可以开始了吗?”江郁清懒得与程玉多说废话,直接转头询问导演。 那股子燥热蹿上小腹,烧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混沌起来,他用力掐了自己的一把,眼睛漾出一圈水色,雾磅磅的。 好像是什么柔软的小动物。 “开始了开始了。”导演轻轻咳嗽一声,艰难地移开视线,“可以说一下你们的想法和搜集到的证据。”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说出过正确答案。” “你们两个谁先来?” 程玉瞥了眼江郁清,朝前迈出一步,不紧不慢道,“我先来。” 他语调极慢,似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我刚才进了主人家的画室,显然这家的大人很是爱护孩子,那位画家从小到大的画被整齐的罗列。”程玉摸着下巴琢磨,“到了十四岁那年却停住了。” “所以我猜他十四岁以后也许是离开这里。” “这位画家的运用色彩大胆鲜明,完美中合了中西方的差异,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线条表现力极强......”程玉对着镜头露出有点羞涩的笑,“倒是和我的画风有些相像。” “这位画家不可能默默无闻。”他顿了顿,“如果见到了他,我想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程先生不必谦虚......”程玉抬眸对上江郁清漆黑如深潭的眼底。 “他有过许多作品.....”江郁清笑了笑,侧头看了眼程玉,眸光深幽,“可他最难以忘记的也是最为大众所知的那幅画......”“是一幅猴子捞月的画。” “程先生是不是熟悉得很呢?” 弹幕静了一瞬,随后密密麻麻几乎盖住了屏幕。 【???他在说什么?】 【那幅画是我的心头白月光呜呜呜】 【江郁清碰瓷碰得离谱啊】 【谁不知道那幅画是玉神的作品,难不成玉神是这个房子的人?】 【江郁清怎么回事?对那幅画那么在意】 【他是内涵程玉喃凮剽窃?】 程玉眼睛慌乱地眨了几下,错开江郁清的目光,“这个玩笑不好笑,我知道你很喜欢那幅画,可是我早就说过了,你那段时间状态不好,又是亲眼看着我完成了它,所以......”“所以精神恍惚?”江郁清平静地垂手站立,眸底意味深长,一双乌黑冷澈的瞳孔没有任何涟漪,“好啊,那我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那幅画藏着一个人的名字......”他收敛了笑意,“你知道是在哪吗?” “名字?”程玉面色一僵,思绪空白,努力回想那幅画,可过了三年,他哪还记得起来。 “我......我,那幅画是我好久之前画的了。”他眼睑微颤,底气不大足,“我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那个名字是什么你总该记得吧?”江郁清很好说话的模样,挑了挑眉梢。 “当......当然......”程玉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自然是姜晏的名字。” 江郁清眼中柔和极了,却隐着一股寒意,“你确定吗?” “不然呢?”程玉极力平静下来,语气和缓,“除了我先生的名字还会有谁。” 郁小雀那个恋爱脑除了姜晏还能写什么。 他自觉成竹在胸,身板也微微挺直。 “很遗憾......”江郁清瞳眸里噙着些微光,看上去比往日沉了些许,“那幅画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 “那位画家从来都不喜欢在画作中留下这种痕迹。” 程玉轻咬后槽牙,脸上燥热非常,眉心微蹙,思索该怎么圆回去。 【如果不是心虚,程玉为什么会那么慌乱】 【自己留没留名字自己还不清楚吗?】 【程玉这个反应......我是不是要直面塌房了】 【可是也许程玉就是真的忘了呢?画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名字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程玉貌似很心虚啊......】 “太久远了.....我是真的不记得了。”程玉摇头,垂着眸子,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但是这是我的心血,你不该拿这个污蔑我。” “你仅凭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就断定这不是我画的......”“那我给你看个别的。”江郁清从善如流地点头,支撑着桌子慢慢坐下,从助理手上接过一个绘本,“程先生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绘本是简单的一个草图,几笔勾勒出一只小猴子抱着小月亮从梯子上掉落,可与参赛的作品不同。 小猴子脚底下的深渊变成了软绵绵的棉花糖。 于是,小猴子就这么抱着月亮掉进了棉花堆里。 小猴子再努努力,也许就能捞到月亮了呀。 但是风格极其相似,一看便知与那副猴子捞月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心境变了。 从前的小猴子抱着月亮跌进甜滋滋的棉花糖里,后来他才恍然脚底是万丈深渊。 猴子才捞不到月亮呢。 “这能说明什么?”程玉捏着绘本,手指用力,“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草图而已。” “这是从庄园主人的房间找到的。”江郁清支着额头,似乎很是疲惫,“每幅画都有他的初衷和隐喻,是作者的心血和情感赋予了它们灵魂。” “你既然说那是你的作品......”他声音低的近乎呢喃,“你的初心是什么呢?” 程玉一时间被问住了。 他不是作者本人,自然没法体会到画中浓烈的情感。 他深吸一口气,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 再拖延一会儿时间,他亲眼看见江郁清喝了他下的东西,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很快他就会在镜头前不知廉耻地攀着别的男人献媚,被当场直播出去。 届时矛头都会指向江郁清,yin荡这两个字会彻底烙在他身上。 “你和江总关系过密,投资方又是江氏......”程玉很快找回理智,不再纠缠于画,沉声道,“我问心无愧。” 这话就是摆明了内涵节目组有黑幕,江郁清和投资方有不正当关系。 “我只想好好画画,但是有人要是想踩着我的头出名,我也不是软柿子。” “大不了我可以自证在现场画一幅。” 江郁清瞧着他仿佛委屈又故作坚强的嘴脸忍不住笑出了声,“临摹谁不会呢?” 第96章 我和自己的亲弟弟,有什么不轨的? 直播间几乎吵翻了了天,这称得上是大型直播事故了,可节目方似乎没有一点关闭直播间的意思。 人数成几何倍的速度增长。 【江郁清太欺负人了吧,那么久的画不记得也是正常】 【但是那个草图......我先不发言】 【程玉好可怜,被人设计陷害,这就是个圈套!!】 【可是江郁清说的也没错啊......临摹还是不难的】 【江郁清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不过是个为了出名不择手段的小三罢了,看透】 【呜呜呜幸可才可怜,以为自己的男朋友是清纯小白花,其实是朵恶毒的食人花】 【可是江郁清为什么要冤枉程玉啊】 【借着程玉的热度一举成名,别忘了江郁清之前可没什么人知道】 【江郁清真高明,这一手几乎是踩着程玉出名】 【如果是程玉剽窃,为什么三年前江郁清不说,非要等到这事过去了这么久】 【楼上别忘了,江郁清三年前可是在颁奖仪式上说过这是他的作品,只是被很多人说是疯子】 【啊这,到底是谁的画呀,一会儿是程玉,一会儿是江郁清。一会儿又是神秘画家】 【反正江郁清肯定洗不白,先是勾引姜总,再与江氏总裁亲密无间,中间还吊着幸可......无论程玉是不是剽窃,江郁清妥妥不是什么好人】 【小三biss!】 【出轨加滥情,yue】 【看他们的表情......我是程玉五年老粉,我有点慌】 【同楼上,其实早就怀疑这件事了,这个画风......和他以往的风格的确不大像】 【感觉有阴谋,程玉会不会成为资本的踏脚石......】 ......舆论的风向隐隐指向江郁清的私生活混乱,人品低劣。 这时幸可发了一条微博,像是往本就沸腾的水里扔下一块巨石。 【清清是我很好的朋友,这次节目是我拜托他扮演我的恋人一起参加......因为想完成一个藏了很久的愿望,他是个很好的人,不应该承受这么大恶意,是我欺骗了大家,抱歉】 这条微博一发,直播间顿时更加凌乱嘈杂了起来。 【一个藏了很久的愿望......我哭出声来】 【幸可的粉丝没有人会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娱乐圈吧】 【听说是为了一个人......我悟了】 【“想让他看见我,想救他,不想再无能为力。”】 【这就是幸可藏在心底的白月光啊】 【幸可拿稳痴情剧本】 【所以说他俩是假的?我的cp又双叒be了???】 【啊这......所以江郁清没有出轨?】 【但是和两个jiang氏掌权者的亲密照片总不会是假的】 “总之我是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程玉咬着唇,眸光微微湿润,像是不堪忍受什么似的侧过头,“我清清白白,也敢自证。” “我不怪你污蔑我,毕竟走捷径的确是会轻松很多。”他犹豫了一下,无奈道,“我只是个普通画家,有什么能力与你们对抗。” “只是我劝你,不要误入歧途,你既然抢走了姜晏,就不要再和其他男人有不轨往来,靠着身体上位,你不觉得脏吗?” 助理站在一边瞠目结舌,甚至想为程玉鼓掌。 世上竟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分明恶事做尽的是他,他却依旧能义正言辞的站在道德高处摆出一副柔弱坚韧的受害者模样。 他低头看了看江郁清,不知道小少爷会如何应对。 江郁清却不说话,垂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仿佛是无话可说了似的。 细白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抖着,像是怯了场。 直播间弹幕程玉的粉丝抓住这个机会瞬间反扑,和幸可的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助理眼尖地注意到江郁清露出的耳朵似乎红得要冒热气,他心上一个咯噔,这下坏了,小少爷估摸着支持不住了,“等下......”“不轨关系?”书房的门啪得被推开,一道低沉冷凝的声音响起,男人西装革履,五官英气,那双与江郁清极为相似的眸子翻滚着暗流,“我倒是想听你说说,怎么个不轨关系?” “我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哪用得着抢这个字?”紧跟其后的嗓音嘶哑干涩,气息不稳,“我倒是盼着他把我抢回去。” 程玉只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蹿上天灵感,膝盖也跟着软了。 【江总亲自下场?】 【这是都不避嫌了吗?】 【江郁清牛掰,两个大佬级别的人站在他身后】 【太明目张胆了吧】 【江郁清这是开了个后宫吗?】 【不得不说,两位jiang总的颜我都可,斯哈斯哈】 【我没有听懂,他们是什么意思?】 【哇,这个直播没白看,我爱修罗场】 【我记得这是江总的庄园来着?】 【姜总太不是男人了吧,再怎么说程玉也是他的合法丈夫,婚戒都戴着呢,渣男呕了】 “清清......”江南白大步走向江郁清,话都没说完,眼前一晃。 只见姜晏速度极快,抢先一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捧着江郁清的脸,“清清是不是不舒服?” “怎么哭了呢?” “我来了,不怕。” 江南白瞥了眼姜晏,额上爆出青筋,正事要紧,他按捺住拍下姜晏狗爪子的欲望。 “姜晏......”程玉牙齿直打哆嗦,整个人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他当然清楚他和姜晏的婚姻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披着一层虚假繁华的一张皮,是苦心营造出的假象。 姜晏恨不得杀了他。 甚至引诱他吸食致幻剂,逼得他不得不卖身换取那玩意,才勉强活下去。 他对姜晏的惧怕是发自灵魂的。 “继续说啊。”江南白却不放过他,冷声逼近他,“我与他怎么就不轨了?” “我倒是很感兴趣......”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透着强行压制下的怒气,“我和我自己的亲弟弟,有什么不轨的?” 直播间的弹幕停了一瞬,再次疯狂起来。 【我淦淦淦?!!我没听错吧,江郁清是江总的亲弟弟??那他不就是江氏集团的小少爷】 【虽然他俩都姓江......但我还真没往那里想】 【如果他真是江氏小少爷......那三年前怎么会那么惨,细思极恐】 【敢情这是个小少爷】 【散了吧,人家亲兄弟的事咱就不掺和了】 【这不是更说明江小少爷背景强大,这事有黑幕吗?】 【可他知三当三这事没得洗了】 【那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必要污蔑程玉吧,毕竟江家这种豪门小少爷要什么没有】 【那也未必吧,程玉算是他情敌了,打压情敌......】 .......程玉面色煞白,他一直以为江郁清是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小乞丐,所以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江郁清......他是江家的小少爷? 江南白的亲生弟弟? “我捧在手心养大的弟弟.....”江南白压低眉眼,眸子滑过一丝狠厉,“怎么就被你欺负成这样了?” 程玉脑子乱成一团,禁不住后退几步。 可到了这个地步,他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江家的小少爷就能以权势压人吗?”程玉摆出不畏强权的样子,语气坚定,“就可以空口白牙冤枉人吗?” “到底是谁冤枉谁?”江南白居高临下睨着程玉,微微眯起眸子,“我弟弟学了近二十年的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他对画画的热爱和付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你先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又抢了他的作品参赛,后是鼓动粉丝对他网络暴力,害得他抑郁自杀。” 他说到后来,喉头哽咽,字字狠厉,“你哪来的脸站在这跟我说冤枉你?” “你这样恶毒不知廉耻的人也配站在这叫嚣?” 【我的妈惹,程玉......太狠了吧】 【呸,这是什么东西】 【真心狠手辣第一人】 【这是碳基生物能做出来的事吗?几乎就是在往死里逼啊】 【挑断手筋......这是法治频道吧】 【这么说......那个神秘画家是江郁清??他算什么画家,他有什么名气吗?】 【程玉的心挖出来狗吃了一口干呕了】 【抱抱清清,清清好惨】 【如果是真的,很难想象江郁清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有什么证据?”程玉手脚发抖,额上冷汗涔涔,“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是清清从小长大的地方......”江南白眼神温和了几分,“他的画全都整理好了在画室,在场的各位要是有什么怀疑的,可以随意看看。” “对了,忘了说了,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国际上享有盛名。” 他拉开柜门,一柜子奖杯熠熠发光,“也许大家听说过清?” 【这他吗谁会没听过!!!】 【妈妈,我这是见到真人了??】 第97章 姜晏才是逼死他的人(有修改) (上章又多写了一千字,宝们可以刷新看,要不然接不上) 【所以他是谁?我不太关注艺术界】 【你可能没听说过他这个人,但是八年前一场拍卖会那副天价的《品蓝》估计没有人不知道】 【这样跟你科普吧,清被誉为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画家之一,他最为人道的就是其对油画表面精致的处理与超前的艺术理念】 【江郁清是《品蓝》作者??前几天艺术鉴赏课教授还赏析过这幅画.....今天居然就见到本人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作品了,江郁清那时候才多大啊,恐怖如斯】 【如果江总说的没错的话.....江郁清是不是不能再用右手画画了?程玉好狠啊】 【如果江郁清是就是清的话......那的确没什么可图程玉的,名望权势几乎都要比程玉高得多】 【不是吧不是吧,这就洗白了,当代网友可真能舔啊,别忘了江郁清可是小三,打压正室污蔑正室这种恶臭行为他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程玉和姜晏是结过婚的!!江郁清小三洗不白!!】 【程玉好惨啊,合法丈夫围着个小三转,他只有他自己】 【玉神好像都快站不住了......姜晏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离婚吧,成全这对狗男男,玉神一人独美】 【他可怜?程玉粉丝都是脑残吧,他挑的是你的手筋你还觉得他可怜吗】 【震惊了,程玉粉丝都是什么三观】 【报警吧】 “不,他就是个流浪汉,你们都在撒谎......”程玉看着整齐的奖杯,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怪异到了极点,透着残忍和阴毒,“他怎么可能会是江家的人,不可能!!” “那都是本该属于我的!” 他脸上浮上一抹扭曲的笑,令人毛骨悚然,身体不正常地发抖,“他一个废物也配和我争,还不是死了,姜晏是我的!他心里只有我,郁小雀那个蠢货早就死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心爱姜晏的,姜氏是我的,是我的,我是姜家的主人......”江南白皱紧了眉头,嫌晦气地离他远了点儿,“你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程玉这个样子倒真是不像个精神正常的人,脸色白得煞人,唇上透着青紫,双手双脚控制不住的发抖,整个人却兴奋异常,瞳孔略微放大。 【程玉这个状态......是不是磕了?】 【我也觉得,他好像过度兴奋了】 【要不是姜晏无情,程玉哪会变成这样!】 【感觉是姜晏和江郁清毁了他】 【程玉去做个尿检吧】 【姜晏要是不出轨,程玉还是我最初认识的少年】 【这都什么脑残发言,错了就是错了,他挑了江郁清的手筋还煽动网络暴力,逼得江郁清抑郁自杀,怎么着?还是姜晏和江郁清逼着他做的?】 【可江总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我选择中立,没准还有反转】 “我和你的那场婚礼有没有办成你心里清楚。”姜晏抱着发烫的小软包子,狭长的凤眼眯着,眼底尽是阴郁,“当天你和谁,和多少人上了床,我懒得与你分辨。” “是你先骗我的!”程玉嘶声大吼,面目狰狞,“你说你会娶我,好好对我,是不是你说的!” “郁小雀不过是捡来的一个玩物,凭什么可以和我比?我算什么?我连一个只知道床上讨你欢心的东西都不如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 “我从始至终心里只有他一人。” “我手上的戒指另一个主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姜晏垂下眸子轻轻吻了吻江郁清的发顶,“我等了他三年。” 男人低声呢喃,好似强行压抑着什么情感,却又含着无限温柔,“我的清清......”“你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联合他人夺取姜氏,我把小雀藏在精神病院里,你偷偷把钥匙给他,故意添油加醋把文希去世的事透漏给他,诱导他逃出去。” “他本就心生死志,身子弱,又无处可去......”姜晏声音低了下来,把江郁清往怀里送了送,“是你硬生生逼死了他......”他眸光锋利,似乎要把程玉割成一寸寸,“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要不是我找不到向行的踪迹,我会留着你苟活到现在?” “姜晏你以为你算什么好东西?”程玉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笑道,“要不是你对他的漠视,我的计划怎么可能会轻易成功?” “别忘了,亲口盖章他有精神病的人是你,把他推下悬崖的也是你,他是为了离开你才去死的,姜晏,他恨你,他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害死了他的两个孩子......”他指着姜晏,眼底酝酿着疯狂,“这就是你的爱,你姜晏的爱害得他生不如死,甚至逼得他用死来逃避你,你才是那个刽子手。” “我知道......”姜晏沉默了一瞬,没有反驳他,“从来都是我对不起他,他要是还想见我,我就用余生补偿他,他要是再也不想看见我,那我便离他远远的赎罪。” “总之只要他好,我怎么样都行,哪怕要了我这条命。” 江郁清已经烧得人事不省,双手紧紧抓着姜晏的衣领蜷缩在他的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小小声细弱地呻吟了一下。 江南白黑着脸试图把江郁清接过来,可自家小白菜说什么都不松手,像是黏在了姜晏身上。 “小白眼狼,自家哥哥都不要了......”他瞪着姜晏,不乐意地嘟囔。 【这是什么豪门狗血恩怨大型连续剧???】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所以江郁清才是全程唯一无辜的受害者?】 【我道歉,我对不起他,我当时转发了那条鬼畜视频,我没想到会把他逼死】 【我也道歉,我只是觉得好玩,没想过会给江郁清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孩子死了你知道喂奶了?晚了】 【希望以后还是弄清楚情况再发表想法吧】 【呜呜呜清清小天使,被污蔑背叛,全世界都对他恶意相向,他一定很难捱】 【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 【所以姜总怎么看都是渣男?】 【yue,不想再看见程玉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竟然粉了这么恶毒的人四年,真的反胃了】 【程玉他怎么敢的啊?】 【注意姜总的话......什么叫他和不知道多少人上过床,所以他污蔑江郁清的话,其实都是自己干过的?】 【买通绑匪挑断江郁清的手筋,剽窃他人成果,滥交,网络暴力受害者......人真的能坏到这种程度】 “您好。”门外涌进一群警察,神色严肃,扫了一圈,“警方收集到证据,怀疑程玉先生涉险一桩多年前的绑架案。” 程玉惊恐地后退,嘴里喃喃着听不清晰的话,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毯上,断断续续地抽chu。 直播间的观众麻了,没想到真有警察来了。 这简直比电视剧还要狗血。 画中的恋人热搜词条大爆。 点击就看豪门狗血恩怨。 警察架着像条死狗的程玉离开后,直播间才关闭,网友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自家崽怎么都不愿意来自己怀里,江南白顶着一头黑气处理后续事宜。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姜晏下身一眼,“医生很快就到了,你最好老实点。” 姜晏抱着烫呼呼的心上人一动不敢动。 偏偏江郁清又黏他黏得紧,一步都不肯离。 姜晏想着用湿毛巾给他擦擦汗,江郁清拽着他的外套闭眼哼哼唧唧,又蹭又晃。 他叹了口气,脱下外套准备留给小粘人包,谁知道江郁清这时倒像是不傻了,眼疾手快地抓住姜晏的衬衫,噼里啪啦地掉眼泪,总之是不肯放手的。 “松松......”姜晏捧着他的脸蛋温声诱哄,“乖,我去给你换身舒服点的衣服。” 江郁清懵懵懂懂地点头,手还是抓的死紧,眼眶红红的,“你是骗子,我不信你,松手你就跑了,还要带坏人欺负小雀......”“把我一个人扔在那,我好怕的,床凉凉的,医生好凶......”他似乎回忆到了什么,恨恨地抹起了眼泪。 “是我的错......”姜晏心上像是被划开了无数道口子,“我没有保护好清清......”江郁清蔫哒哒地抬起湿乎乎的眼皮看他,软趴趴道,“清清被保护得很好,你没有保护好小雀,小雀受了好多好多委屈,他说了也没人在意......”他越想越替那个小雀难过,身上又热得厉害,一股脑把自己塞进姜晏的怀里,抱着他的冰凉的手蹭脸颊,“好多人爱清清,可是没有人爱小雀......”“小雀再乖也没有人爱。” “我爱小雀.....”姜晏抚着他的脸蛋,眸光清润,缱绻着情意,“小雀不乖我也爱。” 第98章 来年春天,也不会再见了 江郁清显然已经迷糊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扯着姜晏的衣服,说话声越来越低,按捺不住摸索着姜晏的胸膛。 热乎乎的小脸蹭来蹭去,小声哼唧。 像只小奶猫似的一点点攀上姜晏的下颌,呼吸都又软又娇的。 “清清......”姜晏闭上眼深呼吸,压下燥热,捧着江郁清的脑袋,声线喑哑,“医生快到了,你忍忍,不然你清醒过来会后悔......”“要亲......”江郁清蹙眉晃开他的手,又巴巴地往上贴,惬意地眯起眼睛,眯着眼睛软乎乎地含含糊糊道,“想贴贴,难受......”他的指尖像是燃了火,直要把姜晏的理智烧了个精光。 朝思暮想了两年的人一副娇憨情态在自己眼前,眉眼含着浓艳的情意,姜晏哪里顶得住。 姜晏眼神一暗,立马抓住江郁清不老实的小爪子,眸底席卷出一股炙热,“乖,别乱碰......”“为什么呀?”江郁清抽不开手,委屈得眼睛都水润润的,撅着嘴不满道,“先生不是最喜欢吗?” 他咬着红唇,歪头琢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小奶狗似的俯下身。 姜晏看清他要干什么以后瞳孔骤缩,把人抱起用被子紧紧裹起来,“我去给你拿衣服......”江郁清这一弄勾的他也上下不能的,再和他处在一个空间他都不知道能做出什么。 “唔......”身后的小团子颤巍巍地呜咽起来,受了好大委屈似的,在被子里拱来拱去,险些一头从床上栽了下去。 “小祖宗......”姜晏不得已折回来,从被子里把磨人精捞出来,抚摸他沾着湿意的眼尾,“你是要我的命啊。” “不是先生说的吗?”江郁清嘟嘟囔囔指着姜晏某处,“要让先生高兴,我才会好受。” 姜晏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淋下,一下子什么想法都被浇了个干净。 环住江郁清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 “我让先生好受了呀,先生怎么不让我也好受呢?”江郁清没看出他的僵硬,还在他身上学着曾经记忆里的模样努力让先生舒服。 “让我开心......”男人揪着小金丝雀的长发,轻缓着声音凑到他汗湿的耳边,“对,小雀越来越好了,果然是天生就适合......”适合什么? 郁小雀难堪地闭紧眼,头顶的男人笑得意味不明,他攥紧了拳头,喉咙一阵难受,反倒是让男人更加兴奋。 “乖乖的......”姜晏拢着他的长发,慢条斯理,“让我开心了,你不也能好过不少吗?” 江郁清神色迷惘,揪着姜晏的衣角,身体又酥又痒,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难受得泪珠子直往下掉。 他撒娇般的小声喃喃。 “先生,我乖了呀......”“为什么要惩罚我呀?” 他以为姜晏是在惩罚他不听话,再接再厉地想要继续。 “我......”姜晏喉头一梗,像是被堵了棉花似的,不敢对上江郁清的目光。 心尖像是被剜下一片片血肉。 原来他的小金丝雀全都记得......他真是可笑荒唐,竟还是妄想江郁清会有重新与他在一起一天。 他带给江郁清的伤害永远都会存在,那耻辱的烙印根本洗刷不掉。 所有的抱歉悔恨补偿通通都是扯淡,因为被折磨践踏的不是他,午夜梦回会想到那段过去痛苦地辗转难眠的也不是他。 他凭什么要江郁清原谅他? 他有什么资格? 姜晏就算是死了,也弥补不了江郁清受到的分毫苦难。 它会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忽然跳出来,血淋淋地张牙舞爪告诉他曾做下的恶行。 那一次次把人踩在脚底的凌辱,把人调教成听话的玩宠时的自得......他的清清那样孤傲的人,回想起那段记忆会有多崩溃。 “是先生不乖......”姜晏轻轻啄吻他的额头,不带任何欲望,蜻蜓点水一般,“小雀惩罚先生好不好.....”江郁清眨着眼摸了摸额头,似乎有点湿湿的。 他的指尖沾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他懵懵地舔了一口,“苦的......”小树苗舒坦地抖抖漂亮的小叶子,像是被泡进了暖呼呼的营养液,畅快的甩了甩了叶茎。 园丁慢吞吞收集好小树苗咿呀呀滴下的小露珠,小树苗有些舍不得的把叶片子继续往园丁那里塞了塞,催促着园丁努力干活。 窗外歇息的鸟儿以为春天来了,扑棱扑棱翅膀摘下一颗小红杏。 园丁笑着诱哄,声音比四月春风还暖和,小树苗抓着小叶子哼哼唧唧累得睡了,香甜得打起了小呼噜。 ......姜晏把被子盖严实,摸了摸江郁清绯红的小脸蛋,轻轻摩挲着。 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年。 年少时,江郁清叼着根冰棍晃悠悠地走在他后面,踩着他的影子,他牵着他的手,走过了夏天,路过了秋天,熬过了寒冬。 却止步于春天。 那朵开败了的玫瑰花,是姜晏唯一的耿耿于怀。 他抚着爱慕了十年的青年的额发,嗓音温柔缱绻,“下个春天,我们就不见了。” 江郁清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姜晏给他擦眼泪,他说没好好爱他,他很对不起。 一觉醒来,房间空荡荡的,他生出一股子没由来的怅惘,他用指尖点了点额头,茫然地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 想起了那些他们的曾经,对的,错的,遗憾的......他叹了口气,缓缓蜷成一团,裹进紧了小被子。 月亮本就该高悬在天上,摘了才是错的。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幻想奢望,他的姜晏永远明亮干净,刻在他的心尖,留在他十几岁的青春。 .......几天后警方通报了程玉的情况。 嫌疑人程某涉险绑架勒索,已被采取强制刑事措施,另外在尿检中,查出某种致幻物质。 【这都刑事拘留了,估计没跑了......】 【程玉,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这真是一应俱全,什么都占了】 【早就发现他这几年瘦得诡异,果然沾了那玩意】 【程玉你糊涂啊!】 【我现在比较关心清清怎么样了?自从直播以后就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江郁清好强大啊,从深渊里又爬了出来,还报了仇,拿回自己应得的】 【但是他那两年好惨啊,江家小少爷怎么会落到那个地步?】 【听说是姜总趁他失忆把人领回家藏起来了】 【姜狗biss!!他毁了清清的一切!】 【我们清清本该有美好的未来,可现在呢.....听说他连高中都没有读完】 【他不可以原谅姜晏啊!!凭什么在他毁了别人本该发光的人生以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得到谅解】 【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是姜晏......】 有网友po出了少年时期的姜晏和江郁清的照片。 少年江郁清捧着玫瑰,悄悄跟在姜晏身后,踩着他夕阳下被拉得老长的影子。 姜晏看似无奈地端着个小鱼缸,小乌龟在里面探头探脑。 可唇角的笑意又仿佛照亮了前路。 那是他们相依为命的那些年。 玫瑰窥见了两人的爱意,于是开得更盛了。 可后来漫漫的黑夜里,姜晏亲手杀死了他的小玫瑰。 【我相信姜晏肯定是爱着清清的......只是他太自以为是了,不懂爱情是要两个人一起面对坎坷的】 【伤害已经造成,姜总不需要挽回,他滚得远远的不要碍清清的眼就好】 【我和姜晏是高中同学,姜晏在学校可是超级出名,成绩好长得好性格也好,和谁都好像不会生气的样子,可我们总觉得跟他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他就好像是神明一样,接近完美,看似温和,其实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情感的波动。 直到有一天我们放学回家,远远看见一个少年坐在墙头挥手,那墙可不矮,也不知道他怎么爬上去的。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姜晏就已经把少年薅下来了,那是我们第一次看他这么失态,他拎着少年的后领子,气得手都在哆嗦。 少年被他打了顿屁股,哭唧唧地抹眼泪,姜晏没有表情的时候凶得渗人,少年也敢往他身上爬,要他哄要他抱。 后来他开始频繁的打工,累到在学校一睡就是一上午,可看到少年时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笑着听少年讲画室多么有趣,老师又夸他了之类的小事。 我不敢说姜晏是好人,但是江郁清对于他来说绝对不一样的,和他一届的人都知道,江郁清是他的独一无二】 .........“他要走了吗?”姜晏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霓虹灯,“我记得似乎是今天。” 王秘书颔首,“小先生的飞机大概三个小时以后起飞。” “那就让我再送他最后一份礼物吧。” 第99章 他就要死了 “先生......”王秘书皱眉,略微有些不大赞同,“您这样是不是逼得太狠了,人到绝路,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了.....”姜晏掌心覆上心口,目光恍惚,“我必须要在之前为他扫平所有的隐患。” “我要他平安快乐,便是真的没有后顾之忧的顺遂。” “先生,体检结果还没有出来......”王秘书语气沉重起来,“也许就是误诊。” “误诊吗?”姜晏敛眉笑了笑,语调和缓平稳,像是根本不在意结果究竟是什么,“照我说的做吧,不然我死都不安心。” 【王秘书,我好像把和爷爷的那张合照落在姜晏家里了,能麻烦你去取一下送到机场吗?】 王秘书的手机闪了一瞬,姜晏随意瞥了一眼,目光凝在了上面。 “是清清的消息?”他动作顿了一下,眼神终于有了几分涟漪。 “是小先生。”王秘书点开聊天框,“先生知道是哪张合照吗?” “知道。”姜晏轻轻敲打着办公桌,长长的睫毛晕出一小片浅淡的阴影,“我去送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医生说您现在才需要休息。”王秘书看出他的心思,劝道,“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我怕我和他没有最后一面了......”姜晏摩挲着手腕的伤口,眸底闪过痛楚,又很快归于平静,他苦笑道,“我还是太贪心了。” 贪心想再多见他一面,见了一面还想见下一面。 最好是一辈子。 不是他的一辈子,而是江郁清的一辈子。 “毕竟,我的一辈子太短了啊。” 姜晏低声呢喃,裹挟着那么多的遗憾与眷恋,空气似乎也跟着悲哀起来。 他以为的来日方长,却是真的一次次没有来日了。 ........“你看什么呢?”江南白把江郁清的脑袋掰过来,阴阳怪气的,“快成望夫石了。” “不是......”江郁清打开他的手,小声道,“我在看希希什么时候来?” “他没跟你说?他今晚有事,就不来送机了。”江南白嗤笑着戳破他的小心思,“姜晏他没脸来,别等了。” “不是在等他!”江郁清瞪了江南白一眼,抠着背包的拉链,“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忘带了,托人送过来。” “我怕他来不及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登机了,外面雨这么大......”江南白望了眼瓢泼大雨,“送不过来就快递到m国。” “是啊。”江郁清攥着手机,看着黑屏上自己的脸,“还有快递......”所以他在等什么呢? 江郁清呆呆地望着夜幕下的雨帘,眼睛酸涩。 “看什么呢?”江南白揉了揉他的脑袋瓜。 “京城的雨真多......”似乎每个暴雨天总是会有些不大顺遂的事,好像一个巨兽张着大嘴吞噬了一切。 江郁清眨眨眼,缓缓捂住心口,怎么也甩不掉那种莫名的不祥预感,“眼皮一直跳......”“走了,过安检了。”江南白看时间差不多了,对着助理招手。 手机忽然震动,江郁清马上低头,绷着一口气,一看是幸可的来电。 他说不清心上是什么感觉,沉甸甸的,夹杂着微不可查的失落。 “清清?”幸可的声音急促,“你还在机场吗?” “在的。” “你......”幸可踌躇,琢磨措辞,“你看一眼微信,我给你发了消息。” “你看完以后再决定离开不离开,你应该有知情权。” “微信?”江郁清从他的口吻里察觉出不对劲,“我现在看。” 幸可从微博给他转发了一条消息。 【你应该能认出这辆车】 新闻大概内容是一辆大货车与轿车正面相撞,货车司机当场死亡,轿车司机已送往医院紧急救治,目前情况未知。 配图是一辆被撞击得看不出原本样子的黑车,车头几乎整个塌陷。 江郁清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咬紧了唇,微微颤抖的手变得一片冰凉,他隐隐感觉到牙齿咯咯作响,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不敢相信似的放大了图片,瞪大眼睛仔细辨认车牌号,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怎么突然哭了?”江南白一回头,自家弟弟小脸湿乎乎的,细声细气地哽咽着,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哥......”江郁清泛白的唇微动,嗓子仿佛都干哑了,眸底惶恐无助,“是姜晏,是他......”“他出事了......”“这是他的车,是他的车啊......”江郁清拔腿就往外跑,那一刻他什么都不能思考,他只想着姜晏不能死。 ........冲击就在一瞬间,姜晏眼前火光四射,额头上似乎有什么热流顺着眼角留下,视线都猩红一片,他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一般,嘴里不禁发出痛苦的闷哼。 暴雨倾盆,和着身上的血缓缓淌出,姜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忽然想起很久远的事。 那依稀是个暴雨天,江郁清傻乎乎地跑来他打工的地方接他。 小小的身子湿漉漉的,那双大眼睛格外明亮,像是被雨水洗过似的。 “你来干什么?”姜晏赶紧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冷得直打哆嗦的少年身上,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我来接你呀!”江郁清打了个小喷嚏,笑盈盈道,“这么大的雨,你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你的伞呢?”姜晏握住他凉凉的小手,怎么看他都像是没带伞的模样。 “伞......”江郁清重复了一遍,这才想到了什么,惨唧唧道,“忘在公交车上了。” 姜晏扒拉两下他垮下来的小呆毛,哭笑不得,“不带伞来接人,真有你的,江郁清。” “可是别的小朋友下雨了都有人来接......”江郁清蔫了吧唧的搅着手指,往边上蹭了蹭,为姜晏挡住斜到房檐下的雨丝,“晏哥也要有呀。” 姜晏一愣,他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做顶梁柱,为家里一老一小遮风挡雨。 可原来他的少年也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 虽然蠢兮兮的。 风夹着雨星,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 姜晏暖着少年的手,头一次有了愿望。 他希望这场暴雨能下的久一点,让他们困得再久一点。 后来愿望成真了,他如愿以偿困了江郁清十年,也困住了他自己。 现在他要放江郁清走了。 姜晏努力朝着照片的方向爬去,眸子渐渐失去神采,笼罩着一层灰白之色。 他微微瓮动的嘴唇显得苍白无血,滚动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乱。 “照片......清清的照片......”.......江郁清冒着大雨赶到医院时,王秘书已经等在了急救室外。 这已经是姜晏第二次进急救室了。 “小先生来了......”王秘书强行扯出礼貌的笑,眼圈通红。 “怎么样了?”江郁清鼻尖冒出一层汗珠,感觉还像是身处一场噩梦,两手无处安放。 “医生说不大乐观。”王秘书表情沉重,犹如被千斤巨石压着,透不过气。 江郁清心蓦然一紧,无数个念头在脑子中乱撞,整个人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原地乱转。 “为什么.....”他难得带着质问的语气,“这么大的雨,司机呢?为什么是他自己开车?他的手筋本来就......”“先生不让别人和他一起......”王秘书后悔至极,怎么就没有拦住姜晏,“他想单独去送送你。” 江郁清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我......我不应该给你发那条消息。”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涌出无声的泪水,“我,不应该的......”那条抱着隐秘心思的消息。 “和您无关。”王秘书知道姜晏最近在做的事,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是仇家,姜先生最近的动作太急了,逼得人喘不过气,估摸着是寻仇来的。” “哪怕不是这次,也有下次,您不要自责。” “先生那么疼您,醒了肯定会心疼。” 江南白把江郁清抱起来,目光晦涩,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警察到了医院后也证实了这一猜测,司机曾在此前收到过一笔巨款,随后购买了大额的人身保险。 足以证明这是有预谋的交通事故。 “姜先生被发现时还有一张照片。”警察拿出一张沾着血的合照,“刚才拿走取证了,现在归还给家属。” 他忍不住加了一句,“肯定是很重要的物品,毕竟是护在心口的。” 江郁清接过照片,合照上姜晏的脸被血污染了大半,而他和爷爷的脸却干干净净,他依旧笑得无忧无虑。 他蹲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100章 结局(一)白血病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种难言的焦虑感悄然蔓延。 江郁清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不时涌出串晶莹的泪珠,他呆呆望着急救中三个红字,一动不动。 江南白在一边踱来踱去,时不时叹气瞧一眼自家伤心欲绝的弟弟,又看看急救室紧闭的门。 既恨不得姜晏就这么死了算了少祸害人,也盼着他赶紧好起来,免得江郁清这么难过。 姜晏这个人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都只会让江郁清痛苦。 根本无解。 医院的时间流逝总是悄无声息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 江郁清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眼前一黑,又因为腿麻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江南白赶紧把江郁清扶起来,“摔到没,疼不疼?” 江郁清只是往前艰难地磨蹭了几步,想要凑到医生边上询问情况。 “再观察看看吧......”等他挪过去时,医生已经转身离开,他只听到了个尾音。 “怎么样了?”江郁清急得手心都攥出汗,心里像是油煎一般,“医生怎么说?” “剩下的就是看先生能不能醒过来了。”王秘书回过神,压下心底的哀伤,温声劝道,“您一夜没休息了,别到时候把自己累垮了。” “也就是说现在脱离生命危险了?”江郁清通红的眼睛注视着他,哑声确认,“对吗?” “差不多是这样。”王秘书微微侧头,避开江郁清的眼神,“您不用再担心。” 江郁清实在太累了,熬了一晚上心惊胆战,没有注意到王秘书逃避他的神色。 闻言,终于放心了不少。 江南白倒是看出点什么,但现在江郁清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也无心再追问,背着累极的江郁清离开了。 王秘书站在原地,垂着脑袋没有离开。 半晌,他摘下眼镜,做了个擦拭的动作。 .......姜晏已经昏迷了近半个月,江郁清天天往医院跑,前前后后地像个小媳妇似的伺候着。 江南白心里那股子火越来越大。 那个人渣有什么魅力,值得江郁清这么不值钱,一次次往人家怀里白送。 于是,在江郁清又一次收拾好东西要去医院时,江南白坐在沙发正中间,脸色铁青地拨弄遥控器。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家小仆人......”他忽然开口,头都没有回,“对你亲哥都没有这么上心。” “他没有什么亲人啊哥哥。”江郁清换鞋的手顿了顿,拎着换洗衣服垂着眸,“多可怜呀。” “不能请护工吗?可怜的人多了,他姜晏排得上号吗?” “他不一样......”江郁清听出江南白的话里的冷意,盯着鞋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嗫嚅道。 “他是多长了条胳膊还是腿?哪不一样了?”江南白把遥控器扔到茶几上,缓缓站起身。 江郁清被响声吓得一哆嗦。 江南白眼里带着恨铁不成钢,定定地注视着江郁清,“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江郁清的手紧了紧,后背抵到门上。 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听见自己小声说,“我放不下他......”“哥哥,我放不下他,我真的放不下他,我看见他出车祸的消息当时满脑子都是他死了他怎么办......”“我知道我贱,我没出息,可是我停不下来,我失忆前爱他,没有记忆还是爱他,就算现在仍然不可避免的爱他,他什么都不用做,我的本能就会告诉我爱他。” 江郁清慢慢抬起头,眼圈泛红,不知道什么早已泪流满面。 “我不想的啊,我好痛苦,我不想再喜欢他了,我这里好痛的,我知道他对不起我,他不是人,可我就是没办法啊......”如果可以,他比任何人都想摆脱这份绝望窒息的感情。 但街角盛开的红玫瑰与月光下眸光清亮的少年,那年雨后淋湿的衬衫下摆......那些画面从未褪色。 他做不到。 “哥哥错了,我不该问......”江南白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哄着,“哥哥忘了清清已经很努力了,我不该再逼你的,我只是难过......”“难过我的弟弟受了那么多的苦,这不公平......”凭什么姜晏可以一次次付出微薄的代价来骗取江郁清的心软。 那他曾经受过的苦究竟算什么。 江郁清可以不在意,他没办法。 “难道一定要他为了当初做下的事偿命才算公平吗?”江郁清声音嘶哑凄然,“哥,这到底是在惩罚谁呢?” 为什么一定要在爱情里搏出个胜负呢。 江南白闭上眼,心疼地一遍遍抚摸江郁清的发顶。 王秘书电话突然打过来,江郁清擦干眼泪点开接通。 “姜晏醒了?”江郁清脸色瞬间焕发了光彩,他带着鼻音激动道,“我现在就过去!” .......江郁清特意煮了点白粥清淡点的食物带过去,也不知道姜晏能不能吃,只想着他可能饿坏了。 门留出一道缝隙,他刚要推开门,里面传来姜晏和王秘书的声音。 “中后期了吗?”姜晏嗓音虚弱,咳嗽了几声,继续道,“得赶紧安排了。” “先生,白血病不是没有治愈的案例。” 江郁清的手缩回去,瞳孔放大,攥紧了保温桶,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点。 “像我这样的人哪有那样好的运气。”姜晏似乎说了这两句话已经用尽了全力,“瞒着他,别让他知道。” 白血病,确诊,中后期。 江郁清脑子顿时轰地一阵像是要爆炸了似的,人僵掉了,瞪着两眼愣了半晌,脑子几乎快停滞。 保温桶掉在地上,滚到不知道哪去,他机械地推开门,“什么,什么白血病?” 王秘书和姜晏愣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江郁清提高了声音,重复道,“什么白血病,说啊!” 姜晏叹了口气,估计他是听了个全部,给王秘书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 姜晏的身体情况其实早就隐隐有所征兆,咳血,低热,贫血,类似感冒的症状连续不断。 只是他这段时间手筋受伤又溺水险些没了命,这些症状在他身上看起来就不是很突兀,所以才被一再忽视。 直到半个多月前姜晏正在签署一份文件,刚签好的字上面啪嗒滴落了两滴鲜红的血迹。 王秘书一惊,抬眸看去,姜晏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唇色发青,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血迹渐渐在纸上晕开,把名字染得猩红。 江郁清捏着诊断单,他先是低声抽泣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双膝一软,整个身子都扑到在病床边,两只手攥成拳头,在地上捶打,“为什么呀?为什么?” 最后放开喉咙,大声哭了起来。 “我真差劲......”姜晏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拭去江郁清眼角的湿痕,枯白的嘴唇微动,“又让你难过了。” 江郁清双手握住姜晏的手,抽噎着摇头,他连话都不成调,眼眶的泪水就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哗的淌落下来。 他从来没想过姜晏会死。 江郁清哪怕恨他最甚的时候也从未想过伤害他。 “早知道让王秘书去送了......”姜晏抚着他的长发,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就仿佛是多年以前,他眸光温润,“这样你可能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至少不用亲眼看着他变得面容枯槁,身体被抽去所有生机死去。 他不想这样。 姜晏一贯是个不择手段甚至卑鄙的人,但他从未想以绝症来博取江郁清的同情,在最后的时间把他困在自己的身边。 他知道江郁清是有多心软的,多恋旧的人。 只要他故作不经意把事情透漏给他,他一定哭唧唧地不愿意离开。 他的小雀终于自由了,有了开始新生活的能力,他哪里舍得再把束缚在身边呢。 毕竟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值当的。 为他这样的人多留一滴眼泪都是不值当的。 “你什么意思?”江郁清忍不住声调高上不少,嘶声质问。 “你难道是要我等以后的一天突然知道你姜晏早就死了,孤零零的死在了离我万里之外的地方。我甚至连见你最后的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心尖都是抽痛的,他抓着姜晏的手越来越用力。 “或者是送来一堆遗产让我签署,让所有人瞒着我,告诉我一个貌似合理的理由,比如......”江郁清实在太了解姜晏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珠泛着红血丝,“环游世界?”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你死了,除了我。” “不是,清清别哭,我......”姜晏悲痛难言,五脏六腑仿佛被揪做一团。 “姜晏,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我长大了啊,我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江郁清了,我这么努力地长大,为什么你还要丢下我啊。” 第101章 结局(二)是他救了我啊 “对不起……”姜晏眼睛倏地就红了,他什么都不怕,只怕江郁清的眼泪,他已经让他哭了那么多次,再多一次他都不想。 “对不起,可能是我做的坏事太多了,现在报应来了,我没想过丢下你,我怕”怕我再多看你几眼就舍不得走了。 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去做骨髓配型”江郁清抹了把眼泪,扶着软趴趴的膝盖要站起身,似乎是在安慰姜晏,可自己却抖得不成样,“不是没有治愈希望的,我现在就去”“不要怕,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对于江郁清来说,眼前的变故显然过于残忍了。 从头至尾在这场爱情里他几乎是哭着过来的,他只在最初尝到了那么一点星星的甜头,却要承受往后的所有无望与苦楚。 王秘书可以接受,江南白可以接受,甚至姜晏都可以接受他自己的死亡。 只有江郁清不可以。 所有他哭得比任何人都惨,仿佛要把姜晏的那一份也连带着哭出来。 “急性b淋巴细胞白血病是有治愈的可能性的,得了这个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的白血病积极配合治疗还是有治愈率的。”齐才川已经一夜没有休息了,他摘下眼镜,按压额角,“但姜晏这段时间折腾得太狠了”他叹了口气,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这白血病患者由于正常的造血功能受到抑制,最忌讳的就是出血,进行剧烈活动,可偏偏姜晏几乎占了个全。 都快成了急救室的常客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江郁清攥紧了扶手,心头像是被巨石压着,乌云密布,看不到一丝光亮,“他,他才二十多啊”姜晏贯来沉稳老练,商场上周旋的都是一群老狐狸,所以经常会有人忽略他的年龄。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 还有十几天就到他的生日了。 “先安排化疗吧。”齐才川熬了通宵,嗓音嘶哑,“骨髓能移植的时候尽快移植。” “我会尽量把他救回来。” 江郁清的眼泪自打看到诊断单以后就没断过,他强行抑制住哽咽,吸了吸鼻子,“拜托你了,齐医生。” “先不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对每一个病人尽我所能。”齐才川递给江郁清纸巾,“我才要感谢你,要不是有你,他可能连化疗都不想做,安安静静地等死。” “你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愿望了。” 感谢你明明自己曾因为他深陷泥沼,却还能在这个时刻伸出手去拥抱姜晏。 江郁清扶着墙慢慢走出办公室,他缓缓抬头,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他眯了眯眼,伸手去遮。 医院的人来来往往,或嚎啕崩溃大哭,或欣喜相拥。 江郁清忽然想,他死去的那个清晨,姜晏后来是怎么熬过那个寒冬的。 齐才川说姜晏早就不想活了,为他报仇是扯着姜晏的最后一根线,于是他行尸走肉地熬了两年。那他呢,如果姜晏死了,他会怎么样呢? 不敢想,只是想想就心如刀割,周身像是被撕裂一般。 江郁清不知不觉走到姜晏的病房外。 姜晏已经睡熟过去,他的体力越来越差劲,哪怕只是倚着床头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额上都会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的身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 江郁清轻轻攥住姜晏的一个指节,就像十年前。 仿佛主要牵着他的手就安心了。 他看了姜晏苍白憔悴的脸好一会儿,他眼尾绯红,绝望的情绪犹如毒蛇一般将他牢牢地缠住,越收越紧,令他产生一种难以排遣的窒息感。 他慢吞吞地用食指勾勒姜晏的轮廓,轻声呢喃,“化疗是不是会掉头发呢?” “你要是活下来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要求都可以。” 你要是死了,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答应我,多给我一点时间。 在下面等我久一点。 江南白没想到江郁清会接受得这么快。 他得到消息后还没来得及安慰哭肿眼的弟弟,就被江郁清推着去做了骨髓配型。 “没准就配上了昵?”江郁清小声嘟囔,“不能放弃一点希望。” “放心,姜晏死不了。”江南白揉了揉江郁清的脑袋,一贯的阴阳怪气,可语气却是温柔和缓的,“毕竟祸害遗千年。” “是呀。”江郁清耷拉着小卷毛,“他还欠我那么多,现在死了便宜他了。” 江南白眼看着弟弟的心已经完全偏到姜晏那边了,这个当口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姜晏这三番五次的生命垂危,几乎都和他们江家人脱不了关系。 他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车祸的内幕我大概知道了。” “嗯?”江郁清仰起脑袋壳,不解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们江家的人干的。”江南白呼出一口气,打开窗子透气,“你不关心商场的事自然不知道,姜晏最近这段时间就像是疯狗似的,追着江家在国内的那部分穷追猛打。” “几乎已经快收购了大半部分江家。” “是”江郁清想到了什么似的,抓着下摆细声道,“是爷爷手底下那部分江家吗?” 江家早在多年前就分裂成两部分,江南白与江老爷子意见一向不和,两人之间又缺少江家父母的调和,再加上旁系亲戚的挑拨,更成了一种势如水火的境况。 所以江南白早早出了国,几乎不沾手国内江家的产业。 可正因为断了联系,才让江老爷子有机会折磨了江郁清三年之久。 “是他。”江南白揽住江郁清颤抖的脊背,“都过去了,不怕。” “姜晏一开始手段没有这么激烈,他只是要求老头公开对你道歉。”他皱眉长长叹息一声,“你也知道老头子的性格,要他道歉等于要了他的命。” “所以姜晏逼他”江郁清哪能猜不出姜晏的性格。 “对,老头子顽固,说的话也不好听,那时候姜晏以为你死了,哪都受得了别人侮辱你,他干脆不要老头子道歉了。” “姜家在京城,而我们江家地处江南,姜晏再是势大,手也伸不到江南去,老爷子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江南白摇头,语气带着说不清的快意,“哪想到这是个疯子,他几乎赌上了整个姜家,也要搞得老头子倾家荡产。” 他得承认,要是姜晏和自己弟弟没有这堆乱七八糟的事,姜晏的确值得他结交。 他也是敬佩这人的。 “他这是”江郁清望着病房的门,嘴唇微颤,“值得吗?” 江南白并不愿意承认,可事实的确如此,“他在为你讨回公道。” 他毕竟是要顾念骨肉亲情,所以一直没有做什么。 可姜晏毫无顾虑,他只想着心爱的人受了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报复回去。 这不符合姜晏一向的作风,但是江郁清从来都是他的例外。 “老头子急了,他也是老糊涂了,竟然做起了买凶杀人这样的事。”江南白嘲讽地耸肩,“这次不用姜晏再做什么,江家要倒了。” 说到这的时候,他没有半点身为江家人的悲哀,反倒是语气轻松。 江家存在太久了,曾经泽荫子孙的大树藏在地底的根须已经生催生了阴暗和蛀虫,早晚都是要有这么一天的。 “哥”江郁清盯着墙角,软软的声音带着鼻音,“我对于他来说算什么昵?” “是不是如果没有我,姜晏的人生就会顺遂很多?” “他会和爷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上大学,找工作”江郁清声线发抖,巨大的悲哀笼罩着他,“或许还会有一个志同道合恩恩爱爱的伴侣。” “可你看看他现在,他的人生因为我的出现被毁得一塌糊涂。” 江郁清几乎是自伤式数着过去,“失去了最爱的亲人,被关进特殊机构,精神出现问题,几次三番差点没了命”“他就不必为了我一次次涉险,一次次受到伤害。” “听着清清。”江南白神色严肃,“我不管姜晏经历了什么。” “如果没有他,你现在也不会到了这个地步,需要晚上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你可能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胡萝卜真难吃,而不是为了个男人在这里悲痛欲绝,甚至失去了两个孩子,被逼的冻死在外面。” 江南白有足够的信心把江郁清养成个小王子。 “哥,不是的。”江郁清揪着江南白的衣服蹭蹭眼泪,漾出一抹浅淡的笑,“是他救了我。” “我当时离家出走是不想活了的,要不是他牵住我的手,我可能早就死了。” “是他救了我啊。” 十年前,小玫瑰伸出颤巍巍的花瓣搭在月亮上,悄悄收起小刀片,笑得单纯无辜。 第102章 抽血小番外 郁小雀缩在副驾驶,小脸哭得湿乎乎的,也不出声,就耷拉个脑袋抹眼泪,时不时吸溜两下鼻子,呆毛也灰溜溜地垮了一半。 “还疼吗?”姜宴按着郁小雀手臂上针眼的酒精棉,叹了口气,“说你什么好?” 小金丝雀不吭声,一副委屈坏了的惨样。 体检时有抽血这一项,姜宴想了想郁小雀平时的怂唧唧的模样。 “你要是怕抽血”他抓着郁小雀衣服上的小尾巴,防止人撒欢跑丢了,“可以取消。” 郁小雀眨巴眨巴眼睛,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瞄了一眼抽血,抖了一下。 “好……” “男子汉才不怕抽血昵。”奶声奶气的小声音从边上传来。 郁小雀低头一看,是个五六岁圆滚滚的小男孩。 “哥哥是男子汉吗?” 小男孩昂头看着他,小脸肉乎乎的,郁小雀微妙地从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品出了轻蔑。 “我才不怕抽血”郁小雀一时不知哪来的胜负欲,挺直了小腰板,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怕!” 头顶的呆毛也炯炯有神地支棱起来了。 姜宴也不拦着他,笑眯眯的溜着小金丝雀的尾巴一路冲进了科室。 郁小雀一坐下就萎了,看了眼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热闹的男人,又看看针尖。 往返好几遍。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咽下去。 眼睛越发的红了。 小金丝雀抖着胳膊,别过脑袋,眼眶里水汪汪的就要挤出一捧泪。 “您别抖。”医生看着眼前抖得像是筛子似的手臂,无奈道,“这样不好下针。” 郁小雀小脸煞白,也听不清医生的话,耳边都是模模糊糊的鸣声。 小腿都跟着颤了起来,小小的一团看着就可怜。 活像是上了断头台。 对面的医生对着手里的采血针沉默了。 姜宴看他垂着脑袋,小嘴一张一合一个劲嘟囔着什么。 “不怕,不怕。”小软包子闭着眼,小手抓着身后的尾巴,小声念叨,“不疼不疼”像是念咒似的,锁着个小眉头,偏偏还念得认真。 小可爱包。 忽然脑瓜被一只大手揉了几下,小金丝雀习惯性歪头蹭了蹭男人的手心。 “不怕。”姜宴把他的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一边低声安抚着惶恐的小笨雀,转移话题,“吃什么?” 一提吃郁小雀可就来劲了。 他的脑袋动了动,像个小孩子似的勾住男人的小指,气声道:“吃什么都行吗?” 姜宴对他来说一向是最有效的安抚剂,哪怕只是牵着姜宴的小指,也会安心很多。 “嗯,吃什么都可以。”看着怀里的哭包子气息渐渐平缓,姜宴向医生使了个眼色。 “我要吃”科室外等着抽血的小男孩被骤然响起的哭声吓得一个激灵 第103章 结局(三)江郁清才是他的神明 姜晏半倚在床头,手背上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他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笑,“清清他以前最喜欢躲在门前那颗树下和爷爷下棋,小臭棋篓子,最能耍赖了。” 齐才川随手拉开椅子,摇了摇头,“他也只在你面前那样,看见我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我那时就在想,你怕是再也难找一个像他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了。” “是啊”姜晏眉眼温和了许多,“我以为会一辈子如此。” “他离开后,就好像抽走了我全部的生命力,那些年来,我既盼着他过得好,又不希望他太过顺遂。” 他望着手背的针头,顿了一下,“我经常想,他要是过得不好,是不是会在某一刻有些后悔,后悔离开我,连带也会多想起我一点。” “可真看他躲在垃圾桶里冻得瑟瑟发抖,我又开始恨他,恨他折腾了这么一大圏也没把自己照顾好。” 姜晏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我和他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要是没把他带回家,江南白至少真心爱护他,他那么好,一定会有很好的未来”“你知道他为什么灵魂会跑到那个小乞丐身上吗?”齐才川低头慢吞吞削着苹果,打断了姜晏的话,“他那时被折磨得已经没有什么求生意志了,只想着去见你最后一面”“所以他找到了你。” “姜晏,不是你捡到了他,是他找到了你。” 他抬眸盯着姜晏的眼睛,“你们能在一起本身就是奇迹,你在怕什么呢?” 姜晏漆黑的瞳孔微动,手抓紧了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齐才川,似乎在确认话的真假。 良久,他垂下睫毛,颓丧缓缓捂住脸,肩膀颤抖,“原来,是这样啊”他还以为是神明可怜他,才给了他这次猝不及防的相遇。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记忆里褪色的声音。 “才不是呆毛,是天线!” 少年的脸在阳光下渐渐模糊,可笑容却清晰得过分,“晏哥,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他做到了。 哪怕相隔万里,濒死的江郁清还是找到了姜晏。 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地奔赴他。 哪有什么巧合偶然,不过是江郁清那颗赤城的心跳动得炙热又纯粹,所以失忆的小乞丐小心翼翼地伸出冻得僵硬的爪子搭在男人手心,不吝啬地付出了所有的温柔和信任。 那本就他要找的人。 江郁清才是神明,他从沼泽里爬出,带着一身泥泞与爱意,再次眷顾了他。 “太晚了”姜晏心尖像是被剜下血淋淋的蓉欧,他没有抬头,双手颤抖,黑发半遮住额前,“太晚了,我一直在辜负他,我凭什么呢”“我这样的卑劣的爱,哪配得上他”“就在一个小时前,江郁清哭着求我治好你,而你昵?”齐才川咣当一声把水果刀扔在床头柜上,“你在这要死要活。” “你的确配不上江郁清的爱。”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姜晏,“你要是打算就这么死了,让他惦记一辈子,只要想起你这个人就痛苦得夜不能寐,你也不用等白血病了,割腕或者跳楼赶紧二选一,省得他被你拉扯得那么难过。” “你不遗憾吗?” 他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门被重重合上。 半晌,姜晏动了动手指,他转头看着渐黑的天,墨色的天空布满了棋子似的星星,忽然一线光亮往西边跑,是一颗星子落下,很快就不见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鼻下似乎有些湿润。 姜晏伸手摸了一下,指尖沾上了血红的颜色。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像是被浸泡了多少年的中药一样苦涩。 怎么会不遗憾昵? 他还没有见过江郁清再次站上领奖台,他戴上另一个婚戒的样子,还有他老了也依旧爱他的模样。 很多年前,小巷子的热乎气随着晚风慢慢沉淀。 “星星好美呀。”江郁清扒着瓦片望着星空,他侧头去看少年,眸子像是银河倾泻,眨一眨就蹦出几个小星星,“我就说这里看星星最好看!”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江郁清的眼睛,笑得温柔又缱绻。 “你俩半夜又爬屋顶!”老头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姜晏,又是你教唆带头的,清清他身子骨不好……,’江郁清缩在少年怀里吐了吐舌头。 故事的开头总是温柔的。 “你们两个是我江家的人,帮着个外人和我作对”江镇水坐在主位上,恶狠狠地跺了下拐杖,“尤其是你,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简直不知羞耻,败坏江家门风!” 江郁清抖了一下,使劲往江南白身边蹭了蹭,看都不敢看江镇水。 “江家门风?”江南白揉揉江郁清的头,缓声道,“把自己孙子送进那种机构任人折磨的家风?” “还是买凶杀人的门风?” 他没有抬头,可手却难以控制的颤抖,每个字都像是咬着后槽牙一般。 江镇水被一个小辈说的脸上挂不住,皱眉大暍,“我那不是为了他好吗?我是他亲爷爷,清清是我一手带大的孙子,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你一手带大的?”江南白冷笑一声,抑制不住的怒火从眼底席卷而出,“好,既然说到这了,我就跟你理一理。” “我在M国的那些年打过多少次电话,我问你清清怎么样,你告诉我他过得很好,不愿意见我,和我怄气,让我别打扰他,我信了”“我以为你再凉薄也不至于对亲孙子下手。” 他说到这,眸光狠厉得像是刀子,闪烁着冰冷的锋芒,“然后昵,我险些抱回我弟弟的尸体。” “我”江镇水从鼻孔哼出一口气,理直气壮道,“我是为了他好,他那是病”“我看你才是病了”江南白深呼吸,拍了拍江郁清的肩膀,温和了语气,“你去画室继续画画,这里交给哥哥。” “哥”江镇水带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他脑子都不转了。 “乖。”江南白推着他的肩膀把人送进画室,他怕吓到自己弟弟,努力挤出一点笑,“这些年是我失职了,你受的委屈,哥哥给你讨回来。” 随后他关上了门,转头的瞬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瓦解。 “正巧我也要和你好好谈谈。”江南白解开领带,倒了杯冰水,“关于公司的问题。”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江镇水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哪有人会不在意金钱权势呢? “你现在通知那个姜家的收手,我就同意你们再回姜家,你也可以进公司帮忙。”他髙高在上,仿佛多么大的恩赐似的。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江南白放下水杯,“我是在跟你谈,你进了监狱后公司的问题。” 第104章 正文完结我在未来等你 “你说什么?”江镇水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怒视着江南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真是年纪大了”江南白慢悠悠走到气得直哆嗦的江镇水身前,微微俯视着他,“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干了什么事”“不急,姜家那边已经收集好证据提交证据了。” “估摸着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你这个不孝子孙!你爸妈怎么生出你们这两个东西!”江镇水险些站不住,捂着胸口大喘气,“早知道,我就应该”“江老先生,冷静”站在身后一直不说话的管家扶住江镇水,低声劝道,“少爷,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爷爷。” “你也有脸提到我爸妈?”江南白反倒是笑了,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清清他七岁的时候被人推下河差点淹死的时候,被你那群孙子扔到树林里待了一晚上时,你有想过你是他爷爷吗?” “混账”江镇水颤抖着手,话都说不完整,“我就是死,公司也没有你的份。” 哪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门铃叮铃叮铃地响了。 “那就不劳您多挂心了。”江南白整理了一下衣着,朝着门的方向走去,懒得再看他一眼,“你以为这些年我是在和你玩过家家吗?” 他打开门,为首的警察对他颔首,掏出证件,“您好,请问江镇水先生在吗?” “我们收到相关线索,对他进行强制传唤。” 江家本就被姜晏逼得江河日下,老江总又像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干出买凶杀人这种勾当。 一时间江氏股票大跌,一直在国外的长孙顺势进入董事会,江南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中收了大量股权,加上姜氏助力,一举坐稳了位置。 仅仅不过半年,兴盛了近百年的江家轰然倒塌。 天色愈发暗了,雪花漫天飞舞,夹着烟雾,渐渐遮满了天空。 “老宅不是要被卖了吗?”车窗上蒙上层淡淡的雾气,江郁清在上面胡乱勾画着什么,对着手机轻声道,“我想去收拾一下以前的东西。”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江郁清的手顿了顿,他垂下睫毛,抿了抿唇,“我再等等,哥哥,我再等一等。” “没有好消息,但是也没有坏消息”“我怕我走了就真的再也等不到他了。” 他望着车窗外隐约可见的雪花,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距离姜晏离开去治疗白血病已经一年了。 江郁清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他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 姜晏到底是怕了。 他宁愿化疗失败孤零零死在远在江郁清千里之外的地方,也不愿意慢慢被抽干生机死在江郁清眼前。 这太残忍了,无论对于他还是江郁清来说。 即便有那么多不堪,他依旧希望自己在江郁清的眼中是那个明亮强大的人,而不是躺在病床挣扎等死。 那太难堪了。 他的确不如江郁清勇敢。 老宅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江郁清径直上楼打幵了自己的卧室门。 他没有开灯,四下一片昏暗,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看见墙面几幅装饰画的轮廓,墙角摆着一张不大的原木书架,书架上的小熊玩偶歪七扭八地倚着。 江郁清伸手把小熊玩偶拿下来,把灰清理干净,放在眼前左右打量。 这只小熊玩偶陪了他近十年,在老宅难熬的每个夜晚,他都是抱着小熊才睡得安心。 就仿佛被什么默默保护了似的。 半夜踢掉的被子总是会被重新盖在身上,欺负他的坏孩子也会遭到报应,生病时似乎有一双手时不时触碰他的额头,温柔又细致。 江郁清自己想着想着似乎也觉得荒谬,忍不住笑了。 他忽然注意到小熊的胸前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横亘了半个小身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窗子一下子开了。雪花顺着缝隙鸣鸣泱泱地吹进来,他眯了眯眼,风雪中有什么渐渐清晰。 “他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我妈妈说了,爷爷不喜欢他,他克死了一家人!”几个小孩子围成一圈,朝中间扔石头。 小江郁清双手紧紧护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硬是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肯说。 怀里的小熊都被眼泪打湿了,黑色无机质的瞳孔似乎闪了闪。 “不是的,我不是没人要,哥哥要我的,清清不是没有要”小江郁清身子弱,哭得差点背过气,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似的,“这是哥哥送我的小熊”“什么破东西!”为首的小孩一把抢过小熊,随即几个人按住江郁清的四肢。 “你不是喜欢这个玩偶吗?”一群小孩子对大人的肮脏事耳濡目染,加上家长总在他们耳边灌输江郁清以后会是他们继承家产的阻碍,他们早就想给这个小病秧子一个教训。 玩偶扑通被扔进湖里。 “你陪它一起下去吧。” 江郁清被几个小孩也扔下湖,深秋的天湖水冰凉,江郁清压根不会游泳,一进水就冻得手脚不听使唤,直愣愣地往下沉。 窒息呛水的痛楚让他的大脑都不能思考,眼前也慢慢昏沉,连求救声都发不出。 突然一只软乎乎的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上带。 求生的本能使他忍不住使劲抱紧了眼前的东西,慌乱中他听见什么被划破,像是一块布被撕裂。他费力睁幵眼,只隐约看清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那双塑料做的黑色眼睛和煦极了。 江郁清被救上岸呛咳着大口吐水,神志越发模糊。 有什么轻软的东西落在他的额头,那人的声音像是春日里徐徐微风,“对不起,我在未来等你。” 江郁清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抱着小熊玩偶,脸上似乎凉凉的,他伸手一摸,指尖都是湿润的。那次被推下湖后他高烧不退,醒过来后忘记了发生过什么。 却莫名对未来生出了些期盼。 像是有很重要的人在未来等他,跨过时间与空间不顾一切拥抱他。 他站在窗口好半天回不过神,白嫩的脸颊被寒风刮得红彤彤的。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身后探出,合上了窗户。 手指上的戒指折射着碎光。 江郁清愣了一下,眼底席卷起不可置信的喜悦,他脖颈像是僵住了,慢慢回头。 男人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声线同记忆里一般温和,“我回来了。” 江郁清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一下子扑到男人怀里,“谢谢你。” 谢谢你陪伴我度过每个难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