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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名：小甜精穿成校园文反派炮灰后
    作者：小药罐
    简介：
    齐曳尘从小到大品学兼优，温柔乖巧，循规蹈矩，每天上上学看看书，做一个精致男孩——然后他穿书了。
    穿成了那个前期欺负男主沈皓、给沈皓的成长当垫脚石的反派炮灰。
    下课——
    沈皓：又堵我？
    齐曳尘：QAQ
    沈皓：看我干什么？滚！
    齐曳尘：QAQ滚了
    沈皓：？？？
    齐曳尘觉得沈皓实在是难伺候。
    为了避免身为炮灰凄惨的下场，他比穿书前还要乖巧听话。
    沈皓竞赛拿奖，他立刻彩虹屁。
    沈皓打球，他擦汗。
    沈皓吃饭，他递水……
    其他时候，能躲就躲。沈皓往东，他马上调头往西。
    结果后来，沈皓看到一见到他就溜走的齐曳尘：你，滚回来。
    齐曳尘：QAQ不，不了吧……
    沈皓：那我过来。
    齐曳尘：！！！
    ……
    沈皓年少坎坷，孤僻早熟，齐曳尘天天跟他作对，他只当笑话来看。
    谁知齐曳尘忽然转了性子，对他百依百顺，说一不二，竟然成了他身边唯一的温暖。
    他以为齐曳尘本性难移，早晚要露出真面目，心想：装吧，看你能装几天？
    结果发现，齐曳尘不仅越来越甜，而且对别人更甜。
    终于，看到篮球场外笑容洋溢，忙前忙后照顾所有人的齐曳尘，沈皓一把拉过他的肩，微红着眼睛沉声道：“以后你只能给我一个人擦汗。”
    齐曳尘：？？？不了吧！！！
    内容标签：甜文，穿书，校园，现代，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曳尘，沈皓┃配角：杨晓茵，赵彦，乔源，谢嘉裕，许昭然，郑西
    一句话简介：不要过来我很凶的QAQ
    立意：和谐校园，友爱相处。
    第1章
    九月，暑气未散。
    燕淮一中的废弃器材室里尘土飞扬，鸡飞狗跳。
    齐曳尘骨架细瘦的胳膊推开了器材室的门，一阵微风拂过，撩动他浅蓝色校服衬衫的衣袖。
    他皮肤很白，轮廓清隽，微陷的眼睛含着水光。要不是染了一头叛逆的粉毛，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可爱乖巧的好学生。
    推门后，他踱步进去，下巴微微抬起，望着器材室里另外两个缠斗的人。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打着耳洞、皮肤略黑的少年，正张牙舞爪地挥着拳头。
    齐曳尘拉过黄毛少年的胳膊——虽然他个头不高挑，动作也轻，却透露着几分悠然而轻慢的压迫感。
    “赵彦，你还跟他打呢？无不无聊？”
    黄毛少年赵彦用粗嘎的嗓音喊道：“老大，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对面浓眉星目、白皙高挑的少年冷着脸：“怂了？”
    赵彦作势就要撸起袖子：“沈皓！你居然还敢挑衅我们老大！”
    齐曳尘手背到身后，轻笑：“别理他，想跟我约架的人那么多，他还排不上号。”
    “可是老大，今天不是你主动……”
    “这不是临时改主意了吗？走，我想吃二号食堂的海鲜炒饭了，你去帮我排队。”
    “好的老大！”
    沈皓淡淡扫了齐曳尘一眼。昏暗的光线掩不住皮肤的釉白，精致如刀削斧凿的五官反而因光影模糊添上了几分冷感。
    场面终于平和下来，没人注意到齐曳尘重重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背在身后缠在一起的手掌心里全是冷汗。
    十分钟前，他穿书了。
    睁眼就在宿舍，镜子里有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带着一身的伤。
    原主的记忆慢慢浮现，他知道自己穿成了刚看的一本校园言情小说里，同名的恶毒炮灰。
    炮灰是臭名昭著的校霸，性格恶劣成绩差，一直疯狂针对优秀耀眼的男主角沈皓。
    原主“齐曳尘”完全是个合格的被打脸工具人，每次整沈皓，都会被沈皓化解，自食其果，狼狈收场。
    到了高三，炮灰“齐曳尘”听说自己暗恋的女主角准备向沈皓告白，让小弟赵彦把沈皓叫出来，准备围殴。
    可是这次约架，沈皓也提前知道了，早就联系了班主任来抓他们现行。
    按照原书剧情，虽然不至于记上处分，但是“齐曳尘”和赵彦要在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念一千字的检讨。
    而齐曳尘本人从来都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学生，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帮同学老师跑跑腿，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尘尘好温柔”“尘尘谢谢你”。
    脸皮薄，丢不起这个人。
    他赶紧看了眼时间，恰好是炮灰和小弟围殴男主的节点。等他赶到现场，发现染着黄毛的“小弟”赵彦，已经和沈皓打起来了。
    炮灰剧情开始了。
    欲哭无泪。
    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赶紧带着小弟一起撤！
    出了器材室，赵彦还在忿忿不平：“老大，沈皓真的太嚣张了，我们下次再好好教训他！”
    齐曳尘：“……”
    他看着办公楼的方向，瞥见了一个成年男人的身影。
    想必就是被沈皓叫来抓包的班主任郑西了。
    齐曳尘视线落在沈皓被微风扇动的衣领上，片刻之间，就不受控地被他优美的侧影吸引，宽肩窄腰，脊背挺直舒展。
    他不敢多看，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郑西苦着脸，人还没到面前，声音先扬起来了：“齐曳尘，赵彦，都高三了还欺负同学，你们俩能不能收收心？！”
    齐曳尘想，如果是原主，此时应该会破口大骂说高三算个……
    算了，那两个脏字他说不出口，何况当着老师的面。
    他还没说话，赵彦脱口道：“老师！是我干的，和老大没关系！”
    “你以为你演□□电影呢？还老大？！赶紧给我回去写检讨！！！”
    眼见郑西就要劈头盖脸地把齐曳尘和赵彦训一顿，沈皓却忽然迎上郑西的目光，轻声笑道：“不好意思，老师，一场误会，他们不是要打架。”
    郑西愣了。
    一番解释之后，终于免了升旗仪式下念检讨的惩罚，赵彦还为没打到沈皓垂头丧气，齐曳尘却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沈皓背过身扬长而去，齐曳尘慌忙跟上，在旁边咬着嘴唇，绷着脸保持风度，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不能再让男主讨厌自己了，得缓和一下同学关系。
    不然谁知道还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打脸剧情，需要他这个工具人来承受？
    很快，沈皓皱眉：“跟着我干嘛？”
    齐曳尘沉着嗓子，拿捏出三分轻蔑、七分不屑：“怎么？我不能去食堂？”
    然而一抬头对上沈皓的视线，吓了一跳。
    书里只写了男主长得好看，平时神色冷漠，只有在老师面前才会礼貌性地笑两下。但没想到近距离看着，隔着半步远，都冻得齐曳尘牙齿打颤。
    “啊……”齐曳尘身上的伤口突然又疼了起来，疼得他顿足片刻。
    “沈皓，你等……”等等我。
    他怕晕倒在毒辣的太阳下。
    沈皓侧身刚擦过他肩膀，又停下回头。
    燕淮一中校园太大，从哪里走回宿舍距离都不近，体育馆和宿舍楼更是隔了足足十几分钟的路。原主昨天才打过架，这副身体骨头都快散了，刚才飞奔去器材室，已经花光了齐曳尘所有的力气。
    忽然，齐曳尘感觉到一阵危险的疾风擦来。
    这副身体的感官比他自己要敏锐得多。
    眼睛刚辨认出一个篮球从操场上直直朝沈皓胸前飞来，腿脚就迅速反应，挡在了沈皓的面前。
    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受不了篮球迅猛的一击，齐曳尘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发黑。
    本书炮灰们结局一个比一个惨，凄惨程度，按照在男主面前作死的程度来排行。
    最爱给男主找麻烦的“齐曳尘”，毕业旅游的时候，从铁轨上失足摔下去，被迎面而来的火车撞得血肉模糊。
    晕倒的前一刻，齐曳尘看到沈皓的眼里写满了困惑。而他只是满脑子想着：怎么能让男主在自己面前受伤呢？
    肯定会死得更惨啊！
    ……
    班主任郑西让齐曳尘搬进沈皓的宿舍，由沈皓来照顾。
    沈皓午休待在宿舍，下午就上课去了，留齐曳尘一个人盯着空调缓缓旋转的扇叶出神。
    原主和沈皓的关系一向恶劣，过去两年“齐曳尘”对沈皓做了太多不入流的恶作剧，而书中沈皓对齐曳尘的描述就一个字：烦。
    书里齐曳尘被迫念了检讨，并没有受伤晕倒、需要照顾的情节，现在麻烦精搬进了自己宿舍，谁知道沈皓对他有多反感？
    他仿佛看到炮灰悲惨的结局在招手。
    视线飘来飘去，定格到沈皓书柜上的一堆七零八落的碎纸。
    原主的斑斑劣迹浮现在脑海。
    就在他穿来的当天早上，原主得知这本书的女主角暗恋沈皓，醋意大发，撕碎了沈皓最珍视的竞赛练习册。
    宿舍里漫天碎纸。
    沈皓把碎纸都捡回来，应该是想自己粘上吧？
    想到这里，齐曳尘又试图撑着散架的身体，无果。
    反而因为太用力，一个恍惚，又睡过去了。
    高三的少年恢复得快，而原主的身体本来就比他好，悠长的下午觉之后，身上又清爽了一点，能动了，只是行动还很艰难。
    爬下床铺的木梯，莹白的脚踏着凉拖，手指小心地把那本练习册的碎纸页全都抽出来。
    黑笔写过程，红笔做批改，蓝笔记下其他书里同类型的题目。颜色分明，倾注心血。
    齐曳尘学习也努力，知道写满了解题过程、画满了自批印记的练习册有多重要。看到纸张碎成这样，他自己都替沈皓心疼。
    沈皓把顺序排好了，胶带和剪刀就在旁边，齐曳尘没伤到手指，动作还算灵活，但还是费力许久才粘好了两页。
    练习册很厚，大概要很多天才能粘完。
    不知不觉，宿舍门“吱呀”一声开了，齐曳尘听到冷漠的嗓音，浑身一震。
    “你坐在我的椅子上干什么？”
    正要解释，沈皓已经快步走过来，睨了一眼，一把将碎纸片推走。
    “我帮你粘完……”
    “多管闲事。”
    “……”
    沈皓对他，真的，好嫌弃啊。
    齐曳尘脚腕用力，才发现自己能坐下来却推不动椅子，手臂颤得厉害，脸都憋得发烫了，也没能站起来。
    “还不走开？你又想干嘛？”
    “我动不了，扶我一下……”
    沈皓勉强伸手，眼神像在看垃圾。
    等沈皓去上晚自习的时候，他又偷偷下去，把粘了两页的碎纸抽了出来。
    大不了粘两页，藏两页。
    生命要紧。
    沈皓再讨厌他，他也得想办法将功补过。
    ……
    办公室里，木头桌上的玻璃桌面压着几张班级课表，办公座位堆满案卷，被两本厚厚的《红楼梦》上下册摁着，最上面那张纸在风扇吱吱嘎嘎的声音里掀起一个乱舞的角。
    沈皓端坐在木椅上，皮肤透白，浓眉入鬓，深眼眶高鼻梁，薄唇展平，灯光下飞舞的尘埃仿佛都不能近他的身。
    在郑西带过的学生里，算是容貌和气质非常特别的一个，放在人堆里也绝对扎眼。
    对面的沈皓表情没什么波澜，郑西却愁眉苦脸：“齐曳尘伤成这样，让他父母知道了，老师不好交代……”
    沈皓挑眉，一下子就点破了郑西接下来的话：“您想让他这几天都住校？”
    “对，对，你能不能替老师劝劝他？反正咱们学校住宿条件好，校医务室设备也齐全……”
    “您怎么不直接找他说？”
    “他那个脾气你也知道，没人劝得动，也就你能治一治他。”
    沈皓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轻轻扯开嘴角：“老师，他只是说不过我，又不是真心听我的话。”
    “哎，你体谅体谅老师的难处。现在都高三了，你作为他室友，又是年级第一名，平时可以劝劝他，多在学习上帮帮他。”
    沈皓神色微敛：“作为室友，照顾他两天，可以。”
    郑西松了口气：“这就好了……”
    “带他学习就算了。”沈皓一字一顿，面不改色，“您难道想让我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吗？”
    “哦……”郑西没想到被一个孩子说得心虚，有点哆嗦，“小事，小事，你要是不愿意带他，当然还是专心准备竞赛，全校最有希望被TOP2提前录取的就是你了……”
    “嗯。”
    走出办公室，沈皓活动了一下关节，皱了皱眉头，绕路去食堂买了一袋热腾腾的麻团，边嚼边快步走回宿舍。
    怎么不管他做什么，总能惹上一身无聊的麻烦呢？
    燕淮一中的宿舍是四人间，学生自由选择走读和住校，宿舍里只有沈皓一个人住着。
    宿舍里一人一床，旁边有个床头柜，对面是浅木色的书桌和柜子。沈皓的书案上摆满了各类辅导书和试卷，摊开的一张卷子上，都是他自己红笔批改得满满当当的印记。
    洗衣皂的清香飘进鼻子，空调嗡嗡地响着，吹得身上凉爽许多。
    一走近，沈皓发现，齐曳尘已经睡下了。
    空床上只有床褥没有被子，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包扎过，齐曳尘整个人缩成一团，纤长的睫毛在玻璃窗边晌午的日光中投下阴影。
    齐曳尘晕倒前的画面太让人诧异，总在沈皓脑海中挥之不去。若不是他挡在身前，篮球应该正中沈皓的腹部，但只会让沈皓踉跄后退。
    偏偏砸中伤痕累累的齐曳尘，重击肋下，直接晕厥。
    沈皓从没仔细看过他，思绪翻飞之中离得近了些，才心头一跳。
    齐曳尘长了一张颇有欺骗性的脸，眉目清秀，嘴唇莹润，要不是一头叛逆的粉色毛发，睡梦中皱着眉头的样子倒是显得很可怜。
    沈皓随即嗤笑。
    有什么好可怜的？
    整天惹是生非，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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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自己的言情预收～
    《前男友总想钓我[破镜重圆]》
    陈珂年少时漂亮清冷，心思敏感，谈了个脸帅腿长的男朋友。
    男朋友俞越，哪里都好，唯独性子太野。
    一点也不会照顾人。
    招架不住，遂提分手。
    恋爱三个月，分手五年，长大后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俞越。
    俞越已经成了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精英总裁，温柔优雅，风度翩翩。
    他成了自己客户，然后成了自己老板，最后差点成了自己同居对象……
    陈珂发现不对。
    “俞总，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俞越神秘一笑，幽幽开口，眼神深不见底：“照顾你啊。”
    陈珂：？？？
    老板是前男友就算了，还记仇，日子没法过了。
    ……
    俞越小时候没心没肺，做过不少傻事，最傻的一件就是把陈珂弄丢了。
    后来跌落谷底，磨去一身棱角，阴差阳错重逢，却发现陈珂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个单纯懵懂，脆弱敏感的女孩。
    爱意重燃，根本放不下。
    这一次，他只想证明自己能照顾好她。
    ——你还是我心中的那个小女孩。
    ——而我终于长成了能为你遮风挡雨的模样。
    第2章
    齐曳尘刚睡醒，犯迷糊。想支起身子来，却疼得到处使不上劲，一开口，嗓子有点哑：“有水吗？”
    然而刚睁眼，从床铺围栏的缝隙里瞄见沈皓的发梢和背影。
    沈皓身姿板正，居然用撑着辅导书，写字时背影纹丝不动。
    身上连个被子也没有，皮肤有些凉，齐曳尘翻了个身面对墙壁，不敢说话。
    喉咙里有股干燥的血腥气，他压抑着细微的咳嗽声，闭上眼。
    忍着吧，忍到自己爬得起来再喝。
    不过两分钟，沙沙的写字声忽然停了，齐曳尘浑身紧绷的时候，听见笔落在桌面，厚重的书本合上，沈皓脚步匆匆，旁边床头柜上传来陶瓷杯清脆的一声响。
    “真麻烦。”
    齐曳尘缓缓睁眼。
    满满的一杯水，旁边还放着一个棕色薄纸袋和纸巾，袋子泛着些许余热，里面是个白嫩的大包子。
    “……谢谢你。”
    沈皓冷笑。
    “……”
    齐曳尘眼眶发酸，委屈。
    然而看到沈皓冷漠的眼神，又不敢说话。
    齐曳尘艰难啃完素包子，咽下混着胡椒的咸香，拿出手机给赵彦发了条微信。
    【给我带个二号食堂的麻团，送宿舍来。】
    翻了翻前面的聊天记录，原主对赵彦说的话，基本都是“滚”和“滚回来”。
    他又把后缀的“谢谢”删去。
    【老大，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今天想吃不行？】
    【哦，好的老大。】
    赵彦跑腿，从把东西递到齐曳尘手上到离开，沈皓连头都没抬。
    袋子里是四个炸透的小芝麻团，空气里都散着热腾腾的香甜。
    等赵彦走了，齐曳尘从床铺围栏伸出手，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欠你的，拿去吃。”
    书里写过，沈皓爱吃。
    “我饱了。”
    “买都买了，不能浪费。”
    “那你自己吃。”
    “……”
    以前齐曳尘做好甜点，班里同学都是抢着要的。人生第一次，连个吃的都送不出去。
    齐曳尘快急哭了，病重沙哑的嗓子嗫嚅道：“吃一口能怎么样啊……你不是挺喜欢麻团的吗？”
    “你从哪知道的？”
    沈皓抬头，四目相对，眼神幽幽，透露着微妙的嫌弃。
    “……”
    齐曳尘打开袋子，嚼了几下黏糯的面食，甜味在嘴里炸开，舒缓了神经。
    不吃就算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给沈皓了，他要独吞。
    齐曳尘嘴里的麻团刚咽下去，沈皓终于写完题，放下笔，转过身来下命令：”班主任说了，你这几天就住宿舍，别让你爸妈来接你。”
    沈皓刚说完，齐曳尘就愣住了。
    上辈子是孤儿，沈皓不提醒他，他竟然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父母。
    原主家境优渥，父母工作忙，见面其实不多，但每次原主闯祸时，父母都会出来找校领导摆平，属于典型的把孩子溺爱到长歪。
    他怎么开口告诉他们，自己和别人打架打得浑身是伤，今天还直接晕倒在了学校里？
    齐曳尘不知不觉紧张得嘴唇发颤，满脑子想着，第一次见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父母，要隆重地把自己收拾好，用乖巧的形象见人。
    不能这么狼狈。
    沈皓见他犹豫，冷淡道：“你不愿意住正好，我还乐得清净。”
    “不。”齐曳尘坚定地说，“伤好之前，我都住校。”
    沈皓皱了皱眉，随即转过头奋笔疾书，头也不抬：“随便你。”
    ……
    齐曳尘休养了两天，沈皓带着他去校医务室里重新看伤领药。
    他还是有些渴睡，但已经能自由行动。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距离，明明是室友，却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医务室到宿舍和体育馆是同一条路，经过操场时，上次晕倒前的记忆让齐曳尘格外警惕。
    同样的艳阳高照之下，模糊的直觉让他朝操场看去，竟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球衣的身影，手里转着篮球，忽然手臂一甩，狠狠朝他们这里抛了过来。
    齐曳尘拉着沈皓向后一躲，篮球擦过水泥地面，滚到灌木丛里卡住了。
    沈皓站稳，扭头朝操场那边瞥了一眼，穿球衣的人大步流星地跑过来把球捡走，眯缝眼，黑皮肤，看向齐曳尘的眼睛里充满愤恨。
    齐曳尘：“……”
    回忆画面里没出现，书里也没有写名字的人，他根本认不出来，怎么办？
    这副身体骨架瘦弱，看似不算强壮，手掌握力却很重，用力时掀翻比自己还高一头的人都没有问题。
    但这并不影响齐曳尘怕得牙都抖了。
    他抬头看沈皓，对方却让出两步空间，没走，但也没说话。表情和动作意思清晰：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齐曳尘欲哭无泪，脑海中回想着校霸该有的台词，发现脏字太多，根本说不出口。
    球衣少年步步逼近：“齐曳尘，你挺大牌面啊，我们找你约架都约不上。”
    齐曳尘紧紧攥着手里的药，貌似从容地抬起下巴：“那你排队去。”
    “你！”
    对方挥拳，齐曳尘脚底发凉，身体的记忆却迅速做出反应，已经受过伤的右臂下意识抬起来一挡，却扑了个空。
    球衣少年背后，沈皓不动声色，修长的左手生生嵌住了他的小臂，将他凶狠的动作以扭曲的姿势停在半空。
    见沈皓十指紧绷，齐曳尘都替他觉得疼。
    “高三七班，魏天泽是吧？”
    “沈皓你别多管闲事！”
    “高三记的处分消不掉，要跟你一辈子。齐曳尘有家里兜底，你也有？”
    “我跟他约个架而已，又没别人知道！”
    沈皓抬了抬眼皮。
    魏天泽似乎才反应过来，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松开了手：“我不就上次在你投篮的时候撞了你一下？至于这么记仇吗……”
    齐曳尘错愕抬头，却见沈皓面不改色。
    书里没有这个情节，可他知道投篮时半空跃起被人猛撞一下非常危险。如果翻在场地上摔到后脑，当场昏过去都有可能。
    “撞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沈皓顿了一下，好像真在努力回想，“我只记得你打得挺烂。”
    齐曳尘下意识伸手拦在他们中间：“你们两个消停一下！”
    高中男生的热血和怒火都容易引燃，眼看魏天泽气得不轻，齐曳尘焦头烂额。
    沈皓轻巧地躲了一下魏天泽挥来的拳头，漠然说：“浪费我时间。”
    然后缓步转身，头也没回地就走了。
    齐曳尘：“……？”
    齐曳尘手捏着掌心的冷汗，也学着沈皓的淡定，对魏天泽轻蔑一笑：“下次记得排队。”
    然后调整呼吸跟了上去。
    没想到，沈皓冷笑：“住校的时候少约架，少给我添麻烦。”
    又不是他想约架的……
    齐曳尘百口莫辩，只觉得日头更毒，精神更萎靡了。
    晚饭时间之前，趁着沈皓还在上课，齐曳尘溜去食堂买了麻团。沈皓一回来，齐曳尘把纸袋递过去，满怀希望地试探道：“还你今天的人情。”
    对方仍然厌恶地皱眉躲开。
    齐曳尘一咬牙，一狠心，把纸袋扔在两人桌子中间的分界线上：“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刚炸好出锅的芝麻团香甜无比，诱人的气息很快飘进鼻腔里。沈皓瞧了一眼，在桌子上照常坐下，面不改色。
    书里明明写了，麻团是沈皓最喜欢吃的东西，否则齐曳尘也不会一次次尝试用它敲开沈皓冷冰冰的态度。
    可是怎么不管用呢？
    香味太诱人，齐曳尘见他不吃，自己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最后只好缩回被子里，眼不见心不馋，慢慢就睡着了。
    沈皓写着题，视线忽然瞥向手边的纸袋，顿了一下笔。香味扑鼻，他手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拿，麻团渐渐凉了下去。
    做完手上的题，沈皓推门下楼，直奔食堂的某个窗口。
    齐曳尘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沈皓开门出去的声音。十多分钟后，又被沈皓的脚步声吵醒。
    接着，是纸袋放在桌面上的细微摩擦声，洗漱台的水声。
    齐曳尘睁眼，下床，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纸袋子，散发着一模一样的香气。
    “……”
    宁可再买一个，也不愿意吃自己带的？
    不吃就不吃。
    齐曳尘没辙了，委屈和饿混在一起，伸手拿走了其中一袋，愤愤然把四个麻团往嘴里塞，吃得太急，舌头有点被烫到。
    烫？
    齐曳尘忽然察觉不对，扭头正巧看到沈皓拧着眉，满脸一言难尽。
    伸手碰两张桌子正中央的另一个袋子，是凉的。
    齐曳尘灵机一动：“我把你新买的吃了，你只能吃我给你带的那份。”
    沈皓：“……”
    沉默太久，齐曳尘甚至重新握了握掌心感受力道。
    沈皓如果在宿舍里和他打起来，他能不能在不伤到对方的前提下，不落下风？
    然而沈皓只是瞥了他一眼，终于拿起已经冷掉的麻团，边做题边咬了一口。
    ……
    虽然沈皓现在没有受伤，但齐曳尘整天旁观沈皓写竞赛题，发现辅导书都又小又厚，打算找个大而薄的试卷合集来给他。
    校园大得离谱，设施齐全，但走到哪里距离都不近。
    教学楼到食堂的人群涌动。他顶着一头粉毛十分招眼，不管走到哪里，旁边奔走的同学都自动给他让出空间，投来惊恐的目光。
    一向跟同学团结互助、和谐友爱、沐浴在善意眼神中的齐曳尘很不适应，心里堵得慌。
    顶着毒辣的太阳到了热水房打水，瞄到旁边的书店招牌，刚踏进书店，又有十几道诧异的目光扫过来，齐曳尘低头挑了一本，付完钱，赶紧溜了。
    差点忘了，校霸怎么能逛书店呢？
    人生头一次，买书买得像做贼。
    练习册蓝白书皮，虽然单张很薄，可以撕下来一张张写，但卷起来也厚重无比。他撑着胳膊抱住，另一只手还拎着巨大的热水壶，到宿舍时已经快拿不动了。
    凉气刚刚缓和头顶滚热的暑气，齐曳尘小心地把练习册捧到沈皓面前。
    齐曳尘满怀期待，战战兢兢地举着，抬头却还是撞上了沈皓嫌恶的眼神：“干嘛？”
    齐曳尘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沈皓的柜子。
    他粘到一半的几张纸页还藏在柜子里，而沈皓柜子里的碎纸堆正一天天地变薄，再这样下去，还没粘好就又要被发现了。
    齐曳尘继续举着练习册：“我不可能还你一模一样的，但这一本……”
    “太简单了，不值得做。”
    “……”
    欺负他没参加过书里世界的竞赛？！
    换成校霸，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掀桌子了。
    齐曳尘思索片刻，把沈皓桌面上摊开的试卷和辅导书理好，留出了一大片空间。
    然后对着空无一物的半张桌子，重重地把练习册拍了上去。
    “别不识抬举！”
    沈皓笔尖一顿：“你不找茬就难受？”
    冷漠的声音让齐曳尘咽了一下口水，心悬了起来。
    时间像默片电影似的被无声地拉长，终于，沈皓修长的手指一抬，把练习册收了起来。
    “下次别操多余的心。”
    第3章
    齐曳尘休养第五天，刚活蹦乱跳，赵彦来敲门了。
    高中的男生什么都长得快，短短几天，赵彦一头呲着的黄毛发根处长出一小截黑色。
    赵彦嗓音粗嘎，龇牙咧嘴：“老大，三中那帮人都冲到校门口来挑衅了！”
    “……”齐曳尘手里的奶茶才喝了一半，正贪凉贪甜，被他这一声震懵了，“所以呢？”
    “快走！不能让人家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
    齐曳尘浑身一僵。
    这是要和校外的人约架？
    “老大你还愣着干啥？！”
    “哦，走，走，当然得走……”
    齐曳尘嘴上答应着，却连椅子都没动一下，快要急哭了，瞥见桌边认真写题的沈皓，忙问：“沈皓，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带。”
    宁可跑腿，也不想打架。
    赵彦愣了：“老大？你怎么对他这么好？！”
    “彦……眼瞎啊你！”
    好险，他差点开口叫人家“彦彦”。
    齐曳尘吞了吞口水，把赵彦拉到阳台。
    努力模仿原主的口吻，可怎么也发不出书里描写的浑厚嗓音：“你怎么不知道机灵点？沈皓是个好学生，老师眼里不会撒谎的乖孩子，咱们要是拉拢他来打掩护，到时候还不是为所欲为？”
    “哦……哦！所以上次他在老郑面前替咱们说话，也是因为老大把他收买了？”赵彦茫然地挠着头顶的黄毛。
    齐曳尘：“？”
    沈皓上次反而帮他们开脱，免于写检讨的事，他其实也没想明白。
    可看着赵彦崇拜的眼神，只能故作深沉地点头。
    “哇，还是老大想得周到啊！”赵彦一拍脑门，热血沸腾，“让背地里想把你拉下水的那帮孙子看看，我们老大不光打架厉害，还有计谋！”
    齐曳尘心头一跳：“谁？谁想把我拉下水？”
    “三中那帮人放过话了，有机会一定要和你交一次手。还有七班八班那几个刺头，说早晚要……”
    “行了，别说了。”
    “嘿嘿，我知道，咱们老大还能怕他们？”
    怕，怕死了。
    推开阳台门回室内，沈皓低声说：“说过了，少给我添麻烦。”
    他这几天靠沈皓照顾，万一再受伤，沈皓一定对他厌恶到极点。
    可受伤这几天，前有魏天泽拿篮球砸他两次，后有外校的人挑衅，这学校背地里到底有多少仇人等着看“齐曳尘”凉透？
    他真的不想打架，可是怂了会不会死得更快啊……
    “老大，你可不能怂！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
    “……知道了，我肯定去。”齐曳尘捏了一把汗，嘴唇凑到奶茶吸管边，试图冷静。
    他以为沈皓还会阻拦，结果沈皓眼睛还在卷子上，看都没看他一眼：“门口有个麻辣烫，打完架给我带回来一份。”
    赵彦撸起了袖管，拍拍胸脯：“老大，你专心打架，我去帮你跑腿。”
    齐曳尘：“……”
    能不能换一下？
    齐曳尘捏着奶茶的手更用力了些。
    虽然有空调，但毕竟是夏天，等他打完架回来，奶茶里的冰都要化了。
    更怕的是，可能等不到奶茶的冰被热化，他自己先凉在校门口。
    齐曳尘视死如归，猛喝。
    于是，沈皓偶然一抬头，就见着齐曳尘咕嘟咕嘟地把最后几口奶茶全喝了。
    似乎是喉咙太细，一口咽不下去，脸颊鼓得像只河豚，愤然离开。
    沈皓眼眸微敛。
    前几天卧病在床倒是安分，现在伤还没好就要约架。
    果然是本性难移。
    ……
    校门口是一条小吃街，还算繁荣，只有转角处破落萧条，适合约架。
    原主招惹过的人太多，这群书里没提过名字的路人甲乙丙丁，各染着不同颜色的头发，一眼望去像打翻的调色盘，连回忆画面里都找不出原主到底和这些人有什么过节。
    他只是茫然地想，他和赵彦两个人对十个人，要怎么打？
    只能紧绷着脸，保持深沉。
    对面领头人物上前一步开口：“你就是一中的老大？”
    齐曳尘学不出深沉的嗓音，不敢多说话：“嗯。”
    旁边的人一下子就火了：“张哥！他也太嚣张了！连句话都不跟你好好说！”
    齐曳尘：“？”
    他拧了拧自己的拳头，一边试图找回这副身体打架时的手感，一边拖时间：“你们十对二，不太厚道吧？”
    对面那位刺头的张哥跺脚捶地：“这些都是被你欺负过的兄弟们，我们一个个来跟你单挑！”
    “……”
    救命，一个个来他也打不过吧！
    赵彦也火了：“老大，别跟他废话！让他们直接十个人全上！”
    齐曳尘赶紧拦在他面前：“不如你们说说跟我有什么仇，咱们一个个解决。”
    张哥旁边的小弟又炸了：“张哥！他连咱们的事都不记得了！太瞧不起人了！”
    “……”
    你少说两句吧！！！
    对面有人挑唆，果然调动起一帮小混混们的热血。几句连挑衅都算不上的喊话之后，真打起来了。
    拳头直冲他门面而来，齐曳尘全凭身体本能挡住，可是看似强劲的拳头落到他面前，胳膊竟然稳稳接住，手肘纹丝不动。
    齐曳尘害怕得紧紧闭上了眼睛，被他挡住拳头的红毛却“嘶”地一声抽回了手，嗓音里夹杂不甘的愤恨：“不愧是一中的齐曳尘，好，好强……”
    齐曳尘：“？”
    很快，他意识到，“齐曳尘”的身体真的好强。
    明明瘦弱得连点肌肉都看不到，却好像有无限的力气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难怪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还能五天内恢复得活蹦乱跳。
    齐曳尘根本不想主动出手，一直在原地护着自己和赵彦。可是一来二去，有几个人扭打的时候擦破了皮，粗糙的血印鲜红刺目。
    心里咯噔一声，泛上比恐惧更深的无奈。
    小时候在福利院里，他是最安静的，周围的小朋友脾气烈，爱顽闹，甚至有很多人是天生的情绪缺陷，无法自控。每次打架闹得天翻地覆，总要他来调解照顾。
    他常常想：都是没人要的可怜孩子，再怎么打也是抱团取暖的一家人，又何必互相伤害？
    明明从小见了很多血，他还是最怕见血。
    “……行了，别打了。”
    他无奈开口，声音很弱，却让对面的十个人停下了动作。
    齐曳尘以为自己已经够害怕了，没想到这些人看着他的眼神更害怕。
    “张哥”旁边的刺头小弟轻声说：“咱们好像打不过他，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这么怂我的面子往哪……”
    齐曳尘稍稍有了些底气，接过他的话：“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明明嗓音是温和的，放在一个被十个人围堵却能把自己和小弟护得毫发无伤的人身上，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三中的路人甲乙丙丁很快退散，齐曳尘背后都是冷汗。
    校服衬衫早就湿透，贴在少年细白的皮肤上。
    赵彦高兴得快要蹦到天上去了：“老大，咱们以二敌十，肯定破了燕淮一中史上纪录了！”
    “……”
    你老大并不想要这种纪录。
    ……
    午休时间过去大半，沈皓在宿舍里听见了敲门声。
    手里的题写到一半，有些厌烦地起身。
    齐曳尘每次打架都是滚了一身的泥进教室，想到干净的宿舍里要出现一个泥猴子，沈皓不禁皱眉。
    开门，却愣住了。
    大概是阳光里待久了，齐曳尘透白的脸颊泛红，晶亮的眼睛扑闪，手里端着大盒鲜香扑鼻的麻辣烫。衣摆干净，毫无狼狈，只有一头粉毛扎眼。
    “让你久等了。”
    刚打开盖子，看到满满浮在上层的食材，沈皓动作一顿。
    “怎么这个表情？你不是最爱吃牛肚吗？我特意加了好多。”
    “你到底从哪知道的？”
    齐曳尘清了清嗓子：“你喜不喜欢吃牛肚和麻团，给个准话！”
    沈皓掰开筷子吃，根本不理他。
    吃完，沈皓平静地说：“伤好了就搬回家住。”
    齐曳尘：“……”
    那怎么行？
    沈皓被撕碎的练习册，他还没粘完呢！
    齐曳尘灵机一动，赶紧拍桌子，整个人怼到沈皓面前，恶狠狠地说：“我看你准备竞赛太忙了，还想住在宿舍里照顾你几天，怎么着你还有意见了？！”
    沈皓冷笑：“你不给我添麻烦就不错了。”
    “……你再给我宽限几天行不行？我……我现在不能回去见爸妈。”
    他也没有撒谎，他的确没有做好见自己“父母”的准备。
    见父母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恰当的理由把这头粉毛给染回去。
    可粉毛是校霸的标志，染回去还不知要招来多少今天这样的麻烦。
    沈皓薄唇紧闭，齐曳尘以为又要被拒绝，却听沈皓说：“住宿舍的时候不能约架。”
    虽然别人挑衅不是他能控制，齐曳尘还是咬牙答应：“好。”
    “竞赛结束后不要来烦我。”
    “……没问题。”
    这几天可千万别再惹到沈皓。
    不然等被赶出宿舍，岂不是又要变成炮灰？
    第4章
    燕淮一中有三个食堂，一号难吃，二号家常，三号美味堪比饭馆，需要预订点菜。
    价位依次上升，小小食堂分出阶级。
    大部分人家境不错，不愿去一号吃“泔水”，于是一号食堂从来无人排队。
    齐曳尘伤彻底好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请沈皓吃饭。
    然后被沈皓带来了一号食堂。
    真正踏进一号食堂灰暗压抑的空间，闻到一言难尽的味道，才对书里形容的“泔水”二字有了实感。
    “你天天都来这里吃？”
    “偶尔。”
    沈皓驾轻就熟地走向其中一个窗口，里头正在被厨师搅和的大锅汤散发着抹布的味道。
    他赶紧拦着沈皓，半拉半扯地走向出口：“我请你怎么能请得这么寒酸！我们去三号食堂点菜吧，要是人不多，比提前点菜的人多等十几分钟就能好。”
    “太浪费……”
    “我现在有钱了，你随便吃！”
    “我说浪费时间。”
    食堂阿姨给沈皓的不锈钢碗里盛了一大勺浑浊灰黑的汤，沈皓面不改色，微微抬头：“饭卡。”
    齐曳尘抬手“滴”地一声过后，沈皓平静地说：“现在你请过客了。”
    “……你挑一号食堂，是不是因为不用排队？”
    沈皓冷漠的眼神看了他，默认。
    齐曳尘：“……”
    到底是有多嫌弃，连被自己请吃饭，都要挑最快的食堂潦草掠过？
    窗外天光渐暗，高三12班的教室里怨声载道。
    “学神再不来，我们的数学作业该怎么办……”
    “只能蒙了。”
    “查得那么严，蒙了也得写过程上去啊！”
    忽然，教室紧闭的深色木门被推开，门口出现沈皓高挑挺拔的身影，身后还跟着晃着粉毛的齐曳尘。
    教室里瞬间安静。
    沈皓刚坐下，同桌就麻利地把椅子挪远，让出了更多空间。
    而齐曳尘一坐下，旁边的男生嗓音颤抖：“齐哥，你你你病好了？”
    齐曳尘下意识扯起嘴角想微笑回应，仔细一看周围一排排陌生稚嫩的面孔上写满了惊恐，又警惕地绷起脸来。
    以后是不是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装凶了？
    好难，突然觉得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随着几声倒吸凉气的惊呼，后排几个同学小心翼翼凑到沈皓身边：“学神，《小题》第七章 填空什么时候写？”
    沈皓眼皮都没抬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着右边一摞书：“自己找。”
    全场欢呼，一片兴奋的鬼吼鬼叫。
    “不愧是沈哥！居然提前做完了！”
    “连第十四题也会做？我卡了半个小时连点思路都没有！！！”
    忽然，齐曳尘闻到身后传来一股怪味。
    齐曳尘就坐在沈皓前桌，扭头朝后望去，沈皓左手在桌洞里翻找，浓眉微蹙，慢慢抽出手。
    一手黏腻恶心的烂水果泥。
    四周有人窃窃私语：“这是谁干的啊……”
    当事人沈皓冷冰冰的不说话，教室里彻底没声了。
    齐曳尘从桌洞里抽出湿纸巾，正要给他擦。
    却见全班几十道目光都看向自己。
    沈皓的同桌许昭然扶了扶黑框眼镜，颤着手，什么也没说。
    许昭然成绩平庸，长相也普通，作为沈皓的同桌，一直被拿来比较，像是衬托主角的绿叶。
    这个角色前期默默无闻，对沈皓折服崇拜，到后期作者才透露他对沈皓怨气深，早就暗中使绊子。
    书里没有这段情节，虽然许昭然嫌疑很大，但齐曳尘也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都看我干什么？”齐曳尘嗓音艰涩，“我看谁不爽都是直接约架，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他说话时一直看着沈皓。
    几天都呆在宿舍，在沈皓眼皮底下，沈皓总不会也怀疑他吧？
    沈皓面无表情地接过齐曳尘手里的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桌洞，再把几张湿纸巾扔到后排垃圾桶，在全班人好奇和紧张的注视下，竟然一言不发，打开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齐曳尘：“……”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好不容易和沈皓正常相处几天，就算不能彻底和好，也不能任由他这么误会下去！
    齐曳尘咬着下唇，脚底冰凉，手指着沈皓。
    但是为了礼貌，没敢指眼睛鼻子，指的是胸口。
    “你，给我出来，我们单独说话！”
    围观的人嘈嘈切切，交头接耳。
    “卧槽学神和校霸这是要彻底结梁子了？”
    “他俩不会动起手来吧？”
    “要不要告诉班主任？”
    齐曳尘把沈皓拉到隔壁没人用的小自习室里，“砰”地关上门。
    周围没人看着，齐曳尘的气势忽然少了大半，但还是在摇摇晃晃的暖黄灯泡下吼道：“不是我！”
    吼完，胸口所有的狠劲都没了。
    装校霸，真的累。
    哪知沈皓抱着胸口，低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知道啊。”
    “？”
    “许昭然攒了好几天的烂果皮，我看见了。”
    “那你刚才……”齐曳尘差点背过气去，“那么多人都看着我，你也不说两句？！”
    “没必要。”
    对沈皓来说，“齐曳尘”和许昭然一个明着挑衅，一个暗处放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替他解释的必要。
    可是无论以前的“齐曳尘”如何劣迹斑斑，他都不想被全班人误会。
    齐曳尘喉咙发紧，眼眶发酸，最终深吸一口气，默念：校霸形象不能丢。
    他抬手攥着沈皓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说：“我不想被人冤枉，你最好识相一点，想个办法帮我解释！”
    “你还在意名声？”
    齐曳尘卡了壳似的顿了半天，然后抬高了声音瞪着他：“你懂什么？！被冤枉跟自己约架……能一样吗！”
    教学楼的对面就是办公楼，越过齐曳尘粉红色的发顶，沈皓瞥见窗外宽敞的开放式走道上有一道穿着风衣疾步匆匆的男人身影。
    沈皓低头瞥了一眼捏住自己领口、纤细葱白的指尖，不合时宜地想：齐曳尘细胳膊细腿的，真的能打架？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又给我添了个麻烦。”
    “就算没有我，他这么整你，你不也一样要——”
    “我本来懒得跟他计较。”
    齐曳尘愣住。
    书里的沈皓总被人针对、冷待，要不是每次都能巧妙化解，可以说是整个高中生涯都过得十分坎坷。
    他看小说时，以为沈皓每次都会以牙还牙，让炮灰尝到恶果，可是……
    还有多少次细微得不足以被写进书中情节里的恶作剧，沈皓其实都“懒得计较”？
    班主任郑西推开门：“齐曳尘你又欺负同学了？真以为老师不敢管你……嗯？”
    画面和他想象得不一样。
    沈皓和齐曳尘两人毫发无伤，稍高一些的沈皓忽然上前一步，拦在齐曳尘身侧。
    “老师，是齐曳尘被许昭然欺负了。”
    郑西：“？？？”
    谁？
    谁欺负谁？
    “齐曳尘，被许昭然，欺负了。”沈皓低沉磁性的嗓音还透着少年的清澈，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老师相信你是不会说谎的……”沈皓言之凿凿，郑西困惑不已，“那你们来自习室干什么？全班同学都被惊动了。”
    “讲题。”
    郑西的目光里泛上欣慰的泪花：“好，高三了连齐曳尘都知道好好学习了，咱们班一定会越来越好。”
    齐曳尘：“……”
    什么叫连他都知道学习？他一直都很努力学习……
    郑西扣上门，齐曳尘满怀不解：“你是怎么想到这种理由的？”
    沈皓平静地开口：“说他找我茬，老师只会调解。说他欺负你，老师不敢不处理。”
    “为什么换成我就……”
    话说一半，齐曳尘自己脸先烧起来了。
    原主不仅擅长闯祸，找有钱有势的父母告状也是一绝。
    难怪沈皓嫌弃他。
    明明自己欺负同学还告状的人谁会喜欢？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终于，一小波围观的人在走廊上堵着他们，几个胆子大的把脸趴到窗户缝上往里看。
    沈皓一推门，赵彦立刻撸着袖子赶过来：“老大，你们刚才是在决斗还是在谈判？”
    “……”齐曳尘望着沈皓冷漠的背影，心虚，“算是谈判吧，嗯，很成功。”
    赵彦满脸自豪：“我就知道老大笼络人心有一套！”
    第5章
    许昭然胆小，才刚使坏就被老师揪过去，吓得什么都招了。
    卑劣的小心思曝在阳光下，班主任拎着他在全班同学面前承认错误，给沈皓道歉，最后大声念了一千字的检讨书。
    耷拉着脑袋，被全班鄙夷的目光注视了一整天，低头驼背。
    但这事还没完。
    因为郑西进教室第一句话就是：“许昭然，你是不是欺负齐曳尘了？！”
    一传十，十传百，许昭然“欺负”齐曳尘的事在燕淮一中传开了。
    齐曳尘散落在各个班的其他小弟们，磨刀霍霍地要找许昭然算账。
    和齐曳尘结过梁子的手下败将们，纷纷要和许昭然称兄道弟。
    高三12班门口每天挤满了人。
    许昭然哪里见过这阵仗？课间怕被人从窗口看到，头和脖子缩得更厉害了，坐沈皓的同桌本来就显矮，趴桌上又矮一大截。
    某天下课铃一响，许昭然颤颤地把齐曳尘拦住。
    “齐哥救我……我，我快撑不住了。”许昭然背着包的手都在瑟瑟发抖，“前两天有个七班的神经病非要拉我加入他们一起讨伐你，我不答应他就揍我。”
    “七班的神经病？”齐曳尘努力回想了一下，“魏天泽？”
    “对对对！就是打篮球特烂的那个！”
    齐曳尘想起魏天泽转着篮球的凶狠目光，手抖。
    许昭然却目光炯炯，满怀希望：“齐哥，我看他表面上要挑衅，其实特别怕你，你真出现他肯定就怂了。”
    “咳……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我们班的人，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许昭然眼睛更亮了：“齐哥这是答应帮忙了？”
    “……”
    当然不是。
    齐曳尘脑筋飞速转着，半天也没想出托词来。
    沈皓冷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想住我宿舍，就不能约架。”
    “对！你看，我前两天才答应沈皓不打架……”
    许昭然脸上充满诧异，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小声说：“齐哥你什么时候跟学神关系这么好了？还，还这么听他的？”
    齐曳尘闻言，猛然改口：“我就是看不上魏天泽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你这忙我帮定了！”
    他害怕沈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校霸的威严恐怕碎得渣都不剩。
    “齐哥，我的命运就拴在你身上了！”
    “行了，别废话，带路。”齐曳尘额头上冷汗都快下来了，嘴上却还要镇定。
    空无一人的教室，沈皓半倚在门边，望着齐曳尘的背影。
    瘦弱的脊背挺直，细白的手臂插兜，一副威风凛凛、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
    齐曳尘走得急，掐断了沈皓没说完的话。
    ——许昭然差点害得你被误会，你还冲上去替他出头？
    身边一个个同学总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热血和斗争上。
    他不能理解，只觉得幼稚。
    只不过，比起爱玩阴招的魏天泽、整人都整得偷偷摸摸的许昭然，齐曳尘的幼稚倒还顺眼一点。
    操场边，日光浓烈，齐曳尘脚踩一团漆黑的影子，晚夏最后的热浪扑面。
    对面有个黑瘦的球衣少年，眼睛睁不大，像黑土捏的泥人，踏着风一样的步子冲到齐曳尘眼前。
    许昭然早就缩到齐曳尘身后。
    魏天泽咧嘴一笑：“齐曳尘，我现在算是排上队了没有？”
    齐曳尘手揣在长裤兜里，怕魏天泽发现他抖得比许昭然还厉害。
    上次被迫卷入外校的群架，齐曳尘已经知道这副身体挡几下攻击不成问题。
    要是能三言两语把对方吓走就更好了。
    兜里十指掐着手心，下巴微抬，挑眉一笑：“三中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魏天泽浑身一僵。
    “十个人我都不怕，你一个人怎么有勇气来找死？”
    魏天泽额角青筋凸起，手臂上的血管也绷起，看起来马上就要发作了。狭长的眯缝眼里露着不甘落败的光。
    齐曳尘：“……”
    救命啊这个人眼神也好凶。
    然而他正要抬手挡在胸前，魏天泽竟然慢慢放下了拳头，后退两步大喘气。
    “齐曳尘，算你狠。”
    “？”
    “没想到几天不见，你越来越强了。”
    “？？？”
    哪里变强了？
    他只说了两句话，还什么都没干呢！
    魏天泽满脸愤恨地走了，留下齐曳尘在原地一头雾水，而许昭然在旁边欢呼。
    “卧槽齐哥你好帅！以后也收我当小弟吧！！！”
    齐曳尘努力装出爽朗开怀的样子：“当然……可以了，跟着我绝对不吃亏！走，咱们去吃饭！”
    刚踏出一步，腿都软了。
    ……
    沈皓从食堂出来，偶然抬头，瞥见了奶茶店的招牌。
    隐约记得齐曳尘最近爱喝奶茶。
    他受伤期间，沈皓其实照顾得很敷衍，只是给口饭吃倒点热水，可齐曳尘为了报答他，确实跑了不少腿。
    齐曳尘早晚要走读回家，当不了几天室友了，最好互不相欠。
    奶茶店可爱清新的圆体字招牌下排了长长的队，基本都是穿着深蓝校服裙的女孩子，偶尔有几个早恋的搭对出现。
    排队？算了。
    沈皓刚想走，奶茶店老板模糊不清地吆喝了一声，紧接着话语像浪花似的在长队里传开了。
    ——今天的杨枝甘露也卖光啦！等明天吧！
    人群鸟兽散，看着寥寥几人的队伍，沈皓终于走上前。
    然而他刚排上队，身后的女生们又聚集起来，胆小的在远处小声耳语，时不时往他这边瞟，胆大的凑上来排到他身后，光明正大地聊天。
    “学神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肯定的，不然一个大男生怎么会来这里喝奶茶！”
    “呜呜呜呜不会是真的吧？他女朋友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啊——”
    “当他女朋友一天能听他说上五句话吗？”
    沈皓不为所动，只觉得聒噪，回宿舍把奶茶放在齐曳尘的桌上，就开始做题。
    过了大半个午休齐曳尘也没回来，沈皓做完一套题目，视线飘向右边的奶茶杯。画着卡通简笔的塑料杯上凝着水珠，冰块化成圆融的小颗。
    一股烦躁的感觉漫上来。
    也不知齐曳尘哪来的精力，打架能打一中午，怕是又要带一身的伤回来。
    麻烦。
    沈皓起身去书柜里拿东西，原本堆满碎纸的抽屉里空了一大块。
    被齐曳尘撕碎的是化学竞赛本，化学虽是三场竞赛的最后一场，可他也该把练习册重新粘起来看了。
    宿舍里没别人，还能是谁拿走的？
    沈皓压下烦躁，先看起了别的辅导书。等到了午休的最后五分钟，预备铃声都响了。
    刚想出门，却见齐曳尘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洋溢着满脸笑容，单肩背包敞开，露出一角蓝色的书皮。
    他看到沈皓，立马僵住。
    “你……你怎么还没走呢？”
    沈皓拉开空荡荡的抽屉：“我的碎纸呢？你又想干什么？”
    齐曳尘战战兢兢，捏着背包里那截蓝色书皮，抽出一卷纸张发皱的册子。
    沈皓愣住了。
    碎纸的撕痕被细胶带一条条粘上，边缘却几乎看不见胶带的痕迹，左边整整齐齐地打了三个订书钉。
    “我去书店找专门的机器钉的，怕你翻起来不方便。”
    齐曳尘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片刻，声音突然拔高，手捧练习册怼到他面前，皱眉瞪眼，眼睛里却泛着水光。
    “识相的话就给我收下！！！”
    沈皓：“……”
    被撕书的人是他，为什么齐曳尘表情这么委屈？
    接过练习册，沈皓低头把手里奶茶推到齐曳尘怀里。
    “冰要化了。”
    齐曳尘满脸惊喜地嘬了一口。
    有那么好喝吗？
    沈皓看到齐曳尘明明喉咙细还要大口喝进去，费力咽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没想到一路上，齐曳尘一口都没敢多喝，到了教室，趁他不注意，又开始猛灌。
    沈皓：“……”
    算了，随他去。
    第6章
    月底，沈皓考完最后一门化学竞赛，拿了全国联赛第一名。
    齐曳尘等他出宿舍门，鼓起勇气问：“想吃什么？我去三号食堂点菜，中午给你庆功！”
    天气渐冷，他们都穿着校服外套，沈皓背单肩包，敞着怀，凉风刮起外套衣摆，颀长的身姿迎着朝阳，有浅淡的影子拖在身后，恰好被齐曳尘踩住。
    齐曳尘连沈皓的影子都不敢踩，往右一步，动静有点大，引得沈皓偏头。
    深邃的眼窝下鼻梁挺拔，淡色薄唇紧闭。
    不愧是男主角，真好看啊。
    可惜眼里还是流露出淡淡的嫌弃。
    “有什么好庆祝的？”
    齐曳尘把心一横，又抬高了声音：“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你除了这句还会别的吗？”
    “……”
    校霸的词库里不带脏字的话太少了，他也很绝望啊。
    齐曳尘绞尽脑汁，终于笑道：“我这些天跟你住在一起，可是摸清了你所有的口味！明天肯定有麻辣肚丝，烤鱿鱼，芝麻团……我就不信你不馋！”
    “庆祝也是浪费时间。”
    “……沈皓，你就当是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行不行啊！”
    沈皓低头，对上齐曳尘的认真执着的眼神。
    过去两年，齐曳尘跟他摩擦不断，哪怕都闹到教导主任面前了，也从没道过歉。
    这还是第一次开口提“将功补过”。
    人怎么可能突然转性呢？
    “没必要，竞赛都考完了，就不要缠着我了。”
    只见齐曳尘粉色的脑袋耷拉下来，彻底不说话了。
    早读结束，班主任郑西来教室，捧着一个深黑书框径直走到沈皓的座位前。
    齐曳尘扭头看去，一张米黄纸面烫金字体的奖状，上面中英夹杂写着沈皓的名字，长长的奖名后跟着“全国”“第一”两个词，灯光下十分耀眼。
    书里的“齐曳尘”和赵彦围殴沈皓，一点都没手下留情，虽然沈皓没受重伤，但扭到了右手。
    因伤错过了数理化三场竞赛、还有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的篮球项目，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遗憾。
    现在沈皓没受伤，缺憾从未存在，齐曳尘真心为他高兴。
    郑西脸上掩盖不住激动和骄傲，对旁边同学说：“沈皓拿的是整个年级第一份高三数理化竞赛的奖状，有希望被TOP2提前录取，下周一校长要亲自在升旗仪式下表扬他——我们班又添一份荣誉，大家都要再接再厉啊！”
    齐曳尘听到班里有短暂的沉默，可是很快，还是有个人带头鼓起了掌。
    扭头一看，是班长谢嘉裕，瘦削的方脸上有一副圆眼镜，托腮带笑，一直盯着沈皓手里的奖状看。
    掌声从热热闹闹到稀稀拉拉只过了片刻，郑西还拍了拍沈皓的肩头：“你回家可以挂在墙上，让家里人骄傲一下。”
    沈皓没吭声。
    郑西一走，班里人立刻热闹起来。
    “哟，学神竞赛拿奖了？”
    “今天拿奖，明天自主招生，后天TOP2保送！”
    “不愧是我们沈哥！”
    两句话点燃了气氛，沈皓没理会身后几个起哄的人，把奖状随意塞到桌洞里。
    一直盯着沈皓的谢嘉裕扶着圆框眼镜走了过来，手挡上他正在看的书。
    “学神，不说两句获奖感言？”
    “都考完了，没什么好说的。”
    齐曳尘看到谢嘉裕脸色一变，其他同学脸上的兴奋也突然挂不住了。
    他看过书，知道沈皓是真的没那么在乎，可是其他人不知道。
    拿了全国第一，敲开TOP2的门，班主任手捧着奖状送到面前，还惊动校长亲自表扬，众目睽睽之下，沈皓居然一句“考完了”轻飘飘带过。
    说好听点叫淡泊名利，说难听点就是“装逼”。
    谢嘉裕僵在原地，笑得尖声尖气：“是啊，学神都要被TOP2提前录取了，还参加什么高考啊？”
    他刚说完，班里起哄的风向都变了。
    “难为学神跟我们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人家一边准备竞赛一边考试碾压我们。”
    “可惜学校前几年就不分实验班了，不然学神早就离我们而去了。”
    “学神还坐在这里干嘛呀？回家放假得了！”
    齐曳尘在沈皓前桌听完全程，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起哄能变得这么阴阳怪气。
    无论竞赛、体育比赛、课外活动，还是自主招生，都只是给高考锦上添花，哪怕沈皓拿了琳琅满目的奖杯，也一样要认真准备高考。
    这些嘲讽起哄的同学，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沈皓仿佛没听见一样，谢嘉裕终于恼了：“还不说句话？”
    沈皓漠然抬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你有空找茬，没空做题？”
    “你！”谢嘉裕拳头上青筋凸起，怒火蓄势待发。
    齐曳尘：“……”
    除了沈皓，这个学校的同学都好容易生气。谢嘉裕和沈皓会不会也打起来？
    齐曳尘壮着胆子开口：“你们不要打架……”
    教室里瞬间安静。
    起哄沈皓的那些声音立刻变成惊恐。
    “齐哥别动气！”
    “你都没动手班长哪敢动手啊！”
    谢嘉裕松开拳头，瞄向齐曳尘：“齐哥，我没想打架，你不要误会，我知道沈皓只有你能打。”
    “……”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闹哄哄的教室在早读的铃声里安静下来。
    午休，齐曳尘在食堂吃完饭，买了袋麻团带回宿舍。
    就算沈皓不让他请吃饭，他也要表明自己是站在男主角这一边的，和那些乱起哄的炮灰配角不一样。
    沈皓让齐曳尘竞赛结束后就离他远点，宿舍怕是也不能住了，这是最后一次名正言顺向沈皓表忠心的机会。
    是惨死的炮灰还是平静结局的路人，成败在此一举。
    ……
    沈皓回宿舍，按下手机上备注“妈妈”的号码。
    电话对面是略显疲惫的女声：“什么事？”
    “妈，我这周末不回家了。”
    “星期六是你弟弟的生日啊。”
    “帮我祝周游生日快乐。”
    “你周叔叔想让你回来一起过……咱们都和他们父子俩住在一起两年了，还没像一家人那样四个人一起好好吃顿饭呢。”
    “要准备运动会篮球赛，来不及了。”
    “哦……也行。”
    沈皓正想挂掉电话，瞥见桌边的奖状。
    字体精致的奖状躺在书框里，不染纤尘。
    他脑海中闪过郑西神采飞扬的言语：挂在家里，让家里人骄傲一下。
    “对了，我竞赛拿奖了。全国第一。”
    方小芝懵了片刻，才接道：“你什么时候报的竞赛？”
    “……”沈皓久久无话，敷衍地应道，“暑假就报了。”
    沈皓取下奖状塞进柜子里，压在一堆再也用不到的竞赛练习册下面，翻出其他科目的试卷开始写。
    木门吱呀一声，一颗粉色的脑袋探了出来，手里捏着一个纸袋，飘来熟悉的香甜。
    袋子递到眼前的时候，沈皓仍然有些厌烦：“我不都说了，不用你……”
    齐曳尘眨着晶亮的眼睛，不依不饶地凑到他眼前：“别听他们乱说，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沈皓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早上起哄的事情。
    他自己都忘了，齐曳尘居然记了一早上。
    “我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的！你考得好，我比自己考得好还要高兴……”
    沈皓接过齐曳尘手里的袋子，咬了一口，热腾腾的甜味，混着芝麻的香气，在舌尖上化开。
    他以前从没发现，齐曳尘说话的时候小动作特别多，说到开心的地方还会扑腾着手鼓掌。
    齐曳尘一个人说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停下来：“你怎么不说话？不相信我吗？”
    沈皓随口答道：“信。”
    “那就好。”齐曳尘大大松了口气，瘦弱的肩膀都跟着剧烈起伏。
    沈皓那一刻仿佛在齐曳尘身上看到了重获新生的喜悦。
    “我竞赛拿奖，你有这么高兴？”
    “当然了！”
    “为什么？”
    “……”齐曳尘哽了一下，“因为你照顾我！”
    还挺知恩图报。
    沈皓视线不知不觉地跟着齐曳尘走，然后看到他从柜子里拿出几个编织布袋，爬上床铺把衣物叠好，一个个塞进去，最后连柜子最深处的行李箱都搬了出来。
    “你干什么？”
    齐曳尘条件反射似的浑身僵了一下：“你不是让我回家住，别烦你吗？”
    一瞬间，宿舍空荡荡的模样和眼前热闹的样子在沈皓脑海里撕扯。
    半晌，沈皓终于开口：“今天就回家？”
    “今天来不及收拾，周末再走。”
    行李箱都快收拾齐全了，齐曳尘走了过来，细白的胳膊在他面前晃了一圈。
    沈皓顺着他白皙的手腕和纤细的手指，看到齐曳尘把陶瓷水杯也拿走包了起来。
    他低头，不再说话。
    可笔尖悬在半空，写到一半的试卷忽然没了思路。
    第7章
    晚上，惯性翘晚自习的赵彦下课后居然没走，一推门就咋咋呼呼地冲到齐曳尘面前：“老大，大事不好！”
    齐曳尘心里咯噔一声：“……又是谁找我约架？”
    “七班的魏天泽说要跟你用篮球决斗！”
    “班里篮球队又没我，运动会就算了……”
    “不是球赛，是一对一！我已经替你答应了！”
    “？？？”
    赵彦咬牙切齿，忿忿不平：“老大就算用篮球不用拳头，也肯定能把他打趴下！”
    “对，我打架都不怕，还能怕打篮球？”齐曳尘作势撸起袖子，抬高声音，“什么时候上？”
    “明天！”
    “明天？明天好，速战速决！”
    “好嘞！不愧是老大，爽快！”
    赵彦爽快了，齐曳尘趴在桌子上彻底不动了。
    晚自习铃声一响，住宿舍的结伴而行，齐曳尘跟在沈皓背后半步远，不敢靠近，眼神却一直朝着他那边飘。
    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沈皓……你能教我打篮球吗？”
    沈皓偏头，月光下的侧脸剪影轮廓分明，瞳仁映着一点光亮，比白天倒显得温和许多。
    “不会打还答应？”
    “我要是怂了不就让他看笑话了吗！”
    一对一用篮球决斗，总比打架要好啊！
    “麻烦。”
    齐曳尘彻底蔫了：“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
    想不出来。
    要怎么威胁？
    话说了一半被吞下去更没气势，齐曳尘只好撑起一股恶狠狠的气焰：“不答应就是不给我面子！”
    沈皓旋开宿舍门，从柜子里拿出篮球，扔到齐曳尘怀里。
    齐曳尘猝不及防，两只手扑腾着抱上去，反而让篮球从他肩膀擦过，直砸到背后的门上“咚”了一声。
    扔个篮球给他都接不住，沈皓脸上的嫌弃更明显了。
    “现……现在就练？晚上外面好冷……”
    齐曳尘看到沈皓打量着他，忽然意识到校霸是不会怕冷的。
    “走就走！我明天肯定能把魏天泽打趴下！”
    操场边缘围栏上亮着几盏挂灯，齐曳尘披着外套打颤，沈皓却穿着空袖球衣，姿态自如。
    迎着暗黄的灯光，到篮球架下面站定，沈皓把球稳稳放在他掌心：“投篮。”
    齐曳尘双手捧着球，从底下托住，茫然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将近一倍的篮网。
    原主初中的时候还和同龄人差不多高，力气又大，在学校里横着走。
    可是齐曳尘视线在篮网和沈皓的头顶之间来回，忽然觉得短短几个星期，自己抬头看沈皓的角度，需要扬得更高了。
    沈皓站他背后，手长腿长，轻松就圈住了他，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拿球都不会。”
    后背隔着球衣传来沈皓有力的心跳和温度，掌心被修长的手指掰到了握篮球的正确位置。
    刚握上，手太小，皮肤太滑，篮球脱开掌心直直落了下去。
    齐曳尘觉得丢人，脸上挂不住，嗫嚅道：“太久没打了。”
    嗯，过去十七年都没打过，也不算撒谎。
    努力蹦起来投了一个，球绕过球架打到背后的围栏。
    又努力蹦起来一次，球打到篮网弹到身后，追了半天才追回来。
    十五次，没有一次能扔进去。
    齐曳尘脑海里想起魏天泽目露凶光的挑衅。
    如果输了，他肯定会在学校里大肆宣扬，引来络绎不绝的仇人来找齐曳尘决斗。
    相比起来，这副身体约架还能有九分胜算……
    齐曳尘手一抖，第十六次投篮不进之后，说出了连自己都意外的一句话：“要不……还是打架吧，别打篮球了。”
    夜色下，沈皓深邃的面容一冷，眼里映着幽幽月光：“打架伤到了谁照顾？”
    “……”齐曳尘打了个寒战，“篮球就篮球，我不给你添麻烦！”
    ……
    第二天午休，齐曳尘要去操场和魏天泽用篮球决斗，赵彦兴高采烈地跟着。
    沈皓回宿舍顺路，跟在旁边，但一路上都没理他们。
    眼看离操场越来越近，齐曳尘想到惨败给魏天泽之后会有多少人摩拳擦掌地来找他麻烦，手和腿都在抖。
    “我……想先喝杯奶茶。”
    “老大，你专心决斗，等你解决了魏天泽那孙子，我请你喝十杯！”
    齐曳尘：“……”
    他紧握着拳头，咬牙闭眼：“没问题，十分钟内解决。”
    再走近两步，金属围栏真出现在眼前，齐曳尘感觉一步也挪不动了。
    沈皓低头睨了他一眼，停住脚步：“赵彦，你现在去给他买奶茶。”
    赵彦火气上来了：“只有老大能使唤我，你算哪根葱——”
    齐曳尘出手拦着，对他使了个眼色。
    “老大？！”
    齐曳尘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扯淡：“沈皓说得没错，我现在就想喝奶茶，等不到决斗结束了。”
    “哦……”赵彦挠了挠黄毛，嘟囔着说，“我还以为老大怕他呢。”
    “……”你猜怎么着？你老大真的怕他。
    齐曳尘眼看赵彦走了，抬头望向沈皓，声如蚊讷：“我真的不能直接约架吗？”
    然而远远看见一个泥人般的黑瘦身影，齐曳尘视死如归地踏上了操场的水泥地：“算了，都答应你了，不能说话不算话。”
    仔细一看，魏天泽身后不止一个人，还有很多七班的男生围成一圈，兴奋地搓着手朝他们这里看，还有几个人喊着：“魏哥说要把校霸打趴下，让我们瞧瞧！”
    沈皓忽然拦在齐曳尘面前，单手夺过他手里的篮球，迎着魏天泽的方向上前。
    齐曳尘愣愣地看着沈皓，浅蓝袖口的校服衬衫迎着初秋的微风摆动。
    风把低沉却清澈的少年嗓音，吹拂到齐曳尘耳边。
    “我来。”
    魏天泽明显僵住了：“沈皓？你来干嘛？”
    沈皓没理他，抬手随意丢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魏天泽目光眼巴巴地跟着篮球走，扭着脖子朝后扭去，只见球轻轻擦过篮板，直穿过篮网落下。
    身后魏天泽自己叫来的七班同学，都忍不住为沈皓喝彩。
    气氛一下子被点燃了，谁还管魏天泽到底是来找谁决斗的？
    都喊着让魏天泽“别怂”。
    魏天泽咬牙把球捡回来，也作势要单手投篮，可惜最后还是小跑几步凑得离篮板近一些，才投中。
    接下来，魏天泽屡屡投不中。
    每一局定点投篮，投不中的人要捡球是默认规则。
    魏天泽捡球捡得满头大汗，一次次把球交到沈皓手里，又被沈皓稳稳地掷出去，以干脆利落的弧线顺着篮网坠下。
    围观的男生里有人吹起了口哨：“魏天泽你行不行啊！别丢咱们班的脸！”
    魏天泽脸都憋红了，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捡完球回来喘着粗气吼道：“你有本事让齐曳尘出来打！”
    沈皓额角薄汗顺着脸颊冷硬的弧线滑下，阳光下晶莹的水线，描摹出疏离的凛冽感。
    “你篮球打不过我，就挑比我弱的，够怂。”
    魏天泽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把篮球扔到沈皓怀里：“算你厉害，运动会有你好受的！”
    齐曳尘眼见魏天泽落荒而逃，也没敢走上前，只等在石廊边。
    石廊上的紫藤花架被晒得蔫蔫的，微风拂过时只有缺水的干瘪枝叶在招展。
    沈皓手握着篮球走回来，朝他丢过去，这次齐曳尘双手双脚一起扑腾，终于勉强接住了。
    微风也抚过沈皓柔软漆黑的发丝，汗水浸着稍长的刘海，露出深邃的眼眶，让阳光映进瞳孔，衬得瞳仁都亮了几分。但仔细一看，神色仍然冷漠，好像周遭一切都不入他的眼。
    “打架都不怕，这点小事怕成这样？”
    “……谁说我怕了！”
    齐曳尘不怕打篮球，也不怕丢脸，只怕后面无穷无尽的麻烦。
    高三备考的关键时刻，他真的不想在一封封不属于他的战书里提心吊胆。
    可是在沈皓面前百口莫辩，只能任由沈皓语调嫌弃，头也不回地擦过他肩膀。
    “下次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第8章
    齐曳尘想赶在周末见到父母之前把头发染回黑色，随口和赵彦提了一句，却见赵彦的黄毛都炸起来了。
    “啥？老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就染个头发……”
    “别说染回黑色了，染别的颜色都得慎重！”赵彦拦在他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许昭然被围观的事你还记得吧？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你向学校管纪律的人屈服了，肯定以为你怂了，到时候一个个的……”
    齐曳尘故作镇定地说：“我还怕他们？”
    赵彦的中二热血之魂又被唤醒：“我当然相信老大了！他们来一个，我们打一个。他们来一群，我们打一群！”
    齐曳尘拼命缓和了呼吸：“都高三了，他们天天约架，难道不怕处分？”
    “老大，你睡糊涂了？想拉你下水的人，高二也有啊。”
    “……”
    原主以前到底是惹过多少人？
    齐曳尘手里捏着自己发梢的粉毛，心里堵得慌。
    打开手机看着那两个属于父母的号码，齐曳尘刚想拨通，又停下了。
    “老大你咋这么纠结？为啥非得染回黑发？”
    齐曳尘咬牙道：“你懂什么？真正有气势的人，根本不在乎头发是什么颜色。”
    “哦……行吧……”赵彦挠了挠头，还是一脸茫然。
    和父母打的第一通电话要说什么呢？原主的记忆里基本只有画面，父母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一般有父母的人，都是怎么和父母相处的？
    其实原主家里有保姆照顾，走读也是保姆来接他，回去见不了父母几面。
    也许父母早就习惯了儿子叛逆的样子，可齐曳尘偏偏不想以这副形象见人。
    齐曳尘最终连电话也没有打，而是在微信里打了一长串字。
    【爸爸，妈妈，我这段时间想住校专心学习，先去和室友商量，再给你们消息。】
    原主一直是个学渣，父母也为此头疼，只是最终溺爱大过了期待。
    齐曳尘暗下决心，等期中时考出好成绩了，再去见他们，到时候即使不染回黑发，也一样能看到他们的笑脸。
    当晚，父母回复。
    妈妈：【儿子你吃错药了？？？】
    爸爸：【立个小目标，先别考倒数第一就行！！！】
    齐曳尘：“……”
    能不能要求高一点？
    ……
    周五下午，急着回家的同学匆忙收拾东西，课本和书包哗啦啦的声音在四面墙壁之间回响。
    沈皓一个人闷头做题，一道道灯光打下的人影掠过他身边，偶尔夹杂几声调笑。
    “哟，学神真是废寝忘食。”
    沈皓一概不理。
    等人都走完了，才发现前桌那颗粉色的脑袋还在眼前晃。
    “你怎么还不走？”
    齐曳尘浑身一僵，像是被他吓到了，僵硬地转过头：“你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随便。”
    粉色发梢下惊慌的漂亮眼睛瞪大，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沈皓皱眉：“看我干什么？”
    “我先走了！”话音刚落，齐曳尘背着包就窜出去了。
    齐曳尘宿舍里的东西已经收了大半，回去提着行李箱应该就能搬走。
    今晚之后他又能恢复一个人的清静。
    沈皓手里的试卷忽然又没了思路，索性去卫生间换上球衣，直奔操场。
    周末体育馆不开放，围栏围起的水泥场地上有篮球架。
    远远看见有个穿橘红球衣的男生已经开始练了，对方又高又瘦，但胳膊和腿上肌肉明显，晃着一瓶水冲沈皓笑出一排白牙。
    高三15班的篮球队长乔源，球打得好，有比赛的时候两人经常凑在一起练习。
    “沈皓，你就非得写完几道题才来？又让我等半天。”
    他们进攻和防守交替，等身上的汗在傍晚的风里带走皮肤表层的温热，沈皓停下来灌了两口水，听乔源困惑道：“你今天手感不对啊。心情不好？”
    沈皓把塑料瓶子捏扁了，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漠然道：“没你的事。”
    “哎，你这话就很见外了，虽然咱俩不是一个班的，可是好歹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烦恼还不能跟我说说？”
    “没烦恼。”
    “你今天两人对练都能失误那么多次，骗鬼呢？”
    沈皓将篮球收在臂弯里，随意用毛巾抹了两把汗，视线移到场边，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乔源惊呼：“卧槽那是齐曳尘吗？他不会是来打架的吧！”
    高大的阔叶树底下，纷扬散落的枯黄叶子铺了一地。齐曳尘校服外套大了一号，衬得人更瘦。
    他快步走近，给沈皓递来一杯热腾腾的八宝粥：“给你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路过正巧看见了……”
    校园里操场都分成好几个区，篮球场和水泥路之间隔着林荫道和围栏，别说看见，外面根本连声音都听不到。
    乔源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齐……齐哥你好啊，你啥时候跟沈皓这么熟了？”
    当着乔源的面，齐曳尘抬起下巴，对乔源轻蔑一瞥：“我是他室友，你有意见？”
    “我哪能有什么意见？沈皓有你这样的室友，嗯，好，好福气。”
    说完，找个借口溜掉了。
    沈皓：“……”
    八宝粥装在奶茶一样的塑料杯里，插了吸管就能喝，胃里暖融融的。
    沈皓喝完问道：“还不走？”
    齐曳尘那股高傲不可一世的劲头忽然就弱了许多，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跟你商量一下，我想住校。”
    “不回家？”
    “回不了。”
    “和我住一起不能约架。”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
    沈皓眯起眼睛打量，却没从齐曳尘的表情里看出任何端倪。
    他到底想干嘛？
    沈皓沉默片刻，冷淡地说：“别的宿舍也有空位。”
    哪知齐曳尘眨巴眼睛，不可置信似的：“沈皓，你现在还是讨厌我吗？”
    由齐曳尘问出来这种问题，其实挺可笑的。
    沈皓懒得理他，擦身走过，却听身后清亮的少年嗓音叫道：“等等！”
    齐曳尘快步追了上来，又瞪大了眼睛，五官拧着一股别扭的凶恶。
    “我现在有家不能回，你就让我接着住能怎么样？大不了我接着给你跑腿啊！”
    沈皓：“……”
    好有份量的“威胁”。
    更可疑了。
    齐曳尘找茬找了两年，每次蓄意接近，都没安好心。现在沈皓反复拒绝，他还没张牙舞爪，反而曲意逢迎，一定是憋着什么坏招。
    沈皓决定试探他能忍到什么程度。
    “你去给我打一桶热水。”
    齐曳尘恶狠狠地说：“这就去！”
    然后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沈皓：“……”
    齐曳尘拎着一桶热水回来，沈皓却看都没看一眼，一整晚都没开热水壶，睡前依然用凉水洗脸。
    他忍不住问：“你到底要热水干嘛啊？”
    沈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现在用不上了。”
    “……”怎么沈皓现在比之前更捉摸不透了，使唤他跑完腿，依然满脸嫌弃？
    齐曳尘不敢说话。
    却还是把白天打包好的行李一件件拿出来。
    半晌，沈皓冷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非要住？”
    齐曳尘坐到床边，抱住枕头认真对上他冰凉的视线，凶巴巴地说：“反正我就赖在这里了，你有意见？”
    说完，又有点后怕。
    别的宿舍当然也有空位，他赖在沈皓的宿舍不走，是看沈皓还讨厌他，想留下来补救。
    可是沈皓现在好像烦透了他。
    仿佛看到炮灰悲惨的结局再次向自己招手。
    齐曳尘刚想认个怂，就见沈皓抬手一指：“帮我铺床。”
    扭头一看，沈皓的床铺丝毫不乱，枕头平放，被子叠成整齐的豆腐块。
    “这个哪里需要整理了……”
    “柜子里有一套新床单，你去换上。”
    “……好。”
    “明天中午篮球训练，你去帮我拎矿泉水。”
    “？？？”
    哪有这么使唤人的？！
    然而一看沈皓冷漠的眼神，齐曳尘又把那点怒火吞了下去。
    算了，生命要紧，他忍。
    第9章
    训练场上聚集了12班和15班所有打篮球的男生。
    沈皓空袖球衣下的肩膀和手臂，结实却不过分强壮，清瘦优美的线条笼着一层薄薄的汗。体育馆穹顶四周的巨大玻璃窗透下刺眼的阳光，给他的皮肤蒙上一层柔和的釉白。
    乔源次次被沈皓击败，却越来越来劲。打到最后，两个班的人都累了，纷纷休息离场，只剩下沈皓和乔源两个人还在对练。
    发呆的齐曳尘坐在观众看台第一排，忽然听到近处低沉的嗓音喊道：“拿瓶水过来。”
    齐曳尘照顾别人习惯了，没觉得哪里不对，刚拧开了手边的一瓶矿泉水，旁边的乔源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卧……卧槽，沈皓，让齐哥给你递水，你不要命了？”
    齐曳尘动作僵住。
    上次许昭然被全校围观的闹剧还历历在目。
    传出去，大家都知道他怕沈皓，校霸的威严又要往哪放？
    他刚想把水瓶放回去，说两句狠话，抬头对上沈皓冷淡的眼神，又把瓶子勾回来了。
    被人找茬约架，只是担惊受怕。
    惹到男主角，则会死状凄凉。
    齐曳尘咬咬牙把水瓶递过去，沈皓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毛巾。”
    “你……”齐曳尘气得胸口堵得慌，回头一把拿来毛巾，颤颤的手攥上沈皓的衣领，“你给我过来！”
    乔源直接冲上去拦在两人中央，突出的喉结乱动，目光来回打转。
    “齐哥，沈皓，不，沈哥，你们俩可千万不要打起来……”
    沈皓默默绕过乔源，平静地跟着齐曳尘的脚步走。
    撤到无人的角落，齐曳尘愤恨道：“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他咬着嘴唇，紧攥着毛巾，胸口起伏剧烈，从仰视的角度看，像只炸了毛的毛绒动物。
    这就装不下去了？
    “说好了，以后我只能偷偷给你擦汗！当着别人的面不行！”
    沈皓皱眉：“我没让你……”
    没让你擦汗，只让你递毛巾。
    纤细透白的手指忽然隔着毛巾贴上脸颊，指尖力道十分柔和。沈皓自己都是拿粗糙的白色毛巾随意一抹，从没觉得擦汗的毛巾也可以像软软的绒刷一样挠过皮肤。
    齐曳尘给他擦个汗，像做贼似的，晶亮的眼眸时不时瞟向四周，偏偏又擦得很仔细，把偷偷摸摸的氛围拉得无限绵长。
    清亮的嗓音轻声说：“好了。”
    沈皓恍然忘了自己最初在试探什么。
    见齐曳尘后退一步，脸上还挂着温和的表情，沈皓才清醒过来。
    这都不生气？
    退到场内收拾东西，乔源正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水。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俩要打起来，等了半天才敢拧开矿泉水瓶。”
    沈皓敷衍地应了一声：“没打。”
    “你们俩到底怎么搞在一起的？”
    乔源用词粗莽了点，听在沈皓耳朵里格外地刺。他不悦地扫了乔源一眼，对方立刻改口：“哦，我是说你们不是死对头吗？怎么天天待在一起？”
    “新室友，甩不掉。”
    “你们班其他宿舍里怎么可能没空床？我上次去找人的时候就见到几个没住满的——”
    “他不愿意住。”
    “哇，那你也没赶他走，不会是打不过他吧？”
    沈皓把毛巾搭在手臂上，夹起篮球，懒得搭话。
    乔源自己随意抹了几下汗，唉声长叹：“哎，你别一脸不高兴，我也想打篮球的时候有个人在我旁边递水递毛巾。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让齐曳尘给你递水？”
    乔源摆手摆得比风扇还快：“别别别，他肯定递完水就想着怎么拧断我的狗爪！”
    不远处，齐曳尘侧影绷直，双手搭在身前替他拎着杂物，要不是那头扎眼的粉毛提醒，沈皓都要误认为他乖巧柔弱。
    柔弱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打了几个字，忽然抬头，脸庞恰在光影交界处，顾盼生辉。
    齐曳尘长了一张挺有欺骗性的脸。
    双目柔情深陷，但鼻梁挺括，侧脸温和与凌厉并存，嘴唇饱满，笑起来眼睛弯得只剩两道漆黑的羽睫。
    他很瘦，瘦得一点肌肉线条都看不出来，叫人没法想象这样的人背后捣乱时是如何张牙舞爪，掀翻对手的时候又是怎样毫不留情。
    沈皓虽然和齐曳尘不熟，但自认为还算了解。
    乖巧只是暂时的。
    平日横着走的校霸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好在背后悄悄整他，牺牲成这样，也称得上是忍辱负重了。
    ……
    魏天泽找齐曳尘挑衅，最后定点投篮被沈皓打得落花流水，在学校里传得越来越邪乎。
    传回齐曳尘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添油加醋。
    赵彦手拿一杯排长队等来的杨枝甘露捧到齐曳尘眼前，眼睛里写满了崇拜：“老大，听说上次我去给你买奶茶之后，你使唤沈皓帮你挑战魏天泽了？”
    “……不，是沈皓主动帮忙的。”
    沈皓不在宿舍，赵彦压不住鬼吼鬼叫满宿舍乱窜：“年级第一的学神，居然心甘情愿成了我们老大的小弟，老大拉拢人心有一套啊！”
    齐曳尘猛地喝进一口冰凉的甜饮冷静了一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
    “老大，沈皓这么听你的话，那今天下午，咱们让他帮忙打掩护，翻墙出去和三中的人唱K怎么样？”
    “不行！”
    “为什么？”
    齐曳尘刚想说，被老师发现要请家长的。
    可是“齐曳尘”最擅长的就是跟家长告状，什么时候怕过？
    赵彦还在兴奋地撺掇：“老郑查得又不严，绕过传达室，从学校西北角翻个墙不就行了？”
    齐曳尘压根不想去，更不敢把翻墙计划捅到沈皓眼前再被他嫌弃。
    “这就不用麻烦沈皓了吧……”
    “老大，沈皓说啥老郑都能信，他说你不舒服回宿舍躺着了，老郑根本不会想来宿舍楼查！”
    “……”
    可是他想留下来学习。
    “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咱们翻墙的路线还是你带我找的呢！”
    齐曳尘差点把吸管咬断。
    他现在最怕听见“怂”这个字。
    他不敢想象“校霸怂了”四个字传出去的威力。
    齐曳尘又嘬了一口冰凉的奶茶，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咳，等沈皓回来的时候，我单独跟他说。”
    “好的老大！”
    恰在此时，沈皓推门进来。齐曳尘忽然闭了嘴，大气也不敢出。
    沈皓利索地从柜子里掏出球衣，去洗漱间换上，又折回来拿走了篮球。
    赵彦满脸期待和崇拜，齐曳尘好像被架到火上烤一样煎熬无比。
    他艰难开口：“那个，沈皓……”
    沈皓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齐曳尘一哆嗦，抹了一手凝结在奶茶杯沿的冰凉水珠。
    齐曳尘压住恐惧，抬起下巴，酷酷地说：“你给我出来。”
    单独把沈皓拉到阳台上，关门，赵彦伸着脑袋趴在窗户旁边看着他们的动静，但隔绝了声音。
    齐曳尘透白的脸颊涨红，憋了半天，才说：“我和赵彦有件事要你帮忙。”
    沈皓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也许是阳台上光线好，空间窄，又有微风拂过额角，沈皓身上那股疏离的边界感忽然模糊许多。
    齐曳尘以为他要拒绝，却听他低沉的嗓音说：“你说。”
    惊喜意外之余，更绝望了。
    沈皓这种好学生，肯定不愿意帮班里的小混混打什么掩护。说出来只会让沈皓更讨厌他。
    见他还不说话，沈皓伸手去碰阳台的门。
    齐曳尘一阵头疼，情急之下抓紧他的胳膊。沈皓扭头看他，紧贴的呼吸忽然扑在鼻尖。
    脊背过电似的，猛地后退几步，不敢看沈皓的眼睛，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就是，事情是什么不重要……你在赵彦面前就说你答应了就行！”
    “为什么？”
    “就当是给我点面子！”
    沉默许久，沈皓终于推开阳台门：“你不给我添点麻烦就难受？”
    赵彦伸着脖子像个拼命探脑袋的鸵鸟。
    沈皓和他擦身而过，甩下一句：“答应了。”
    赵彦竖起一个大拇指，又故作老练地说：“算你识相！跟着我们老大，老大是不会亏待你的！”
    沈皓挑眉。
    齐曳尘浑身一抖，赶紧使眼色拼命摇头请他别拆穿。
    还好，沈皓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里再次写满了嫌弃。
    救命。
    现在他在沈皓的眼里，已经变成了赖在宿舍不走，脾气凶神恶煞，在小弟面前死要面子的傻货。
    根本就是在被沈皓讨厌的路上越走越远。
    赵彦还在兴奋地手舞足蹈，齐曳尘欲哭无泪。
    第10章
    外面疯传沈皓是齐曳尘的小弟，可是齐曳尘感觉自己天天跟在他旁边，百依百顺任劳任怨，快成他的小弟了。
    两人从食堂出来，齐曳尘抬头又见奶茶店的招牌。
    沈皓特别讨厌浪费时间，他在身边的时候，齐曳尘根本不敢开口。
    杨枝甘露新品刚出的时候抢都抢不到，现在大家喝腻了，奶茶店门口也正常排队，再也没有排到街转角的盛景。
    人终于少了。
    “沈皓……”
    沈皓偏头看他。齐曳尘没接收到任何嫌弃的信号，终于壮着胆子，故作镇定地开口：“我想喝奶茶。”
    “有那么好喝？”
    “好几天没喝了！”齐曳尘越说越觉得自己挺委屈，于是表现得更凶巴巴的，“你天天训练都要赶时间，我给你带饭，路过奶茶店好几次都没进！”
    “……”沈皓沉默片刻，站到了队伍后面。
    齐曳尘反而战战兢兢，有点恍惚。
    最怕浪费时间的沈皓，居然愿意陪他排队。
    哪怕只是两分钟的队。
    是不是这些天自己诚诚恳恳的付出，终于打动了他？
    却听须臾之间，他们身后聚集的女生越来越多，路过的人也频频朝这边看。
    “今天怎么又排长队？又出新品了？”
    “你瞎啊没看见学神在那站着吗？！”
    “卧槽，齐哥也站在那！”
    “他俩难道都有女朋友了？？？”
    “那不然两个男生喝什么奶茶！”
    齐曳尘听得脸颊发烫，同时又陷入更深的苦恼。
    难道为了校霸的威严，他以后连喝奶茶都要瞒着别人？
    沈皓只当听不见身后嘈杂的议论声，排到时低声对他说：“自己点。”
    齐曳尘点完一杯少冰多糖，付完钱，一只雪白的手忽然伸过来拦住了他们。
    骨节纤细，显然是女孩子的手。
    人群中也是一阵倒吸凉气的惊叹，只听一个银铃般的嗓音发出轻快愉悦的笑声。
    女孩子个子不高，长发单马尾，明眸善睐，五官精致，仅仅是朝他们看过来，就引来无数人注视的目光。
    望着她发顶的蓝色发卡，齐曳尘心里一跳，试探地问道：“杨晓茵？”
    没想到杨晓茵轻轻皱了皱眉头，眼神明显瞥到了他粉红色的头发，礼貌而敷衍地答道：“嗯。”
    齐曳尘：“……”
    差点忘了，原主好像给杨晓茵表过白，还被拒绝了。最初要带着赵彦围堵沈皓，也是因为得知杨晓茵喜欢沈皓。
    她肯定对齐曳尘嫌弃得要命。
    杨晓茵是书里的正牌女主，成绩优异，开朗活泼，是所有人心中的女神。
    她不仅是校花，而且也是个学霸，书里她和沈皓两人一路打脸各种炮灰，最后携手考上了TOP2，到了毕业才结束暧昧，正式在一起。
    书里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不是在奶茶店，而是在运动会上。杨晓茵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胆地给沈皓递了一杯饮料。
    齐曳尘退后两步。
    杨晓茵伸出手，势在必得地笑道：“学神，这杯我请你？”
    齐曳尘刚想找个借口溜掉，却听沈皓干脆地扭过头，看也没看杨晓茵一眼。
    “不好意思，只有我室友要喝。”
    齐曳尘：“？？？”
    这怎么行！
    虽然书里没写影响主角感情发展的炮灰有多惨，但他也不该打扰男女主互动吧？！
    “不，沈皓，我不喝了，你们慢慢聊……”齐曳尘恨不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脚下生风，连点好的奶茶都忘了拿。
    沈皓轻轻皱眉，拿着齐曳尘落下的那杯奶茶就要跟上去。
    杨晓茵一路跟在他旁边，可女孩子再怎么潇洒开朗，见到喜欢的人一样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眼看沈皓就要进男生宿舍楼，她才慌忙开口：“你难道看不出我是什么意思？”
    沈皓冷淡地应道：“浪费时间。”
    杨晓茵不甘地反驳道：“我也是年级前十，难道都不配跟你一起学习？”
    “我室友喜欢过你。”
    “啊？我知道，他……他高二的时候跟我表过白，但是我已经拒绝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知道？”
    沈皓凌厉的眼神映着晌午的日光，天生冷感的五官在光影之间更加俊美，看得杨晓茵晃神片刻。
    紧接着，就被话语里刺耳的指责灼伤了。
    “那你怎么还当着他的面，对别人示好？”
    齐曳尘想念自己忘了拿的那杯奶茶。
    手指点开赵彦的微信。
    不行，人家就算是原主的小弟，也不是生来就要给自己跑腿的。
    于是只能把头缩在被子里，准备睡午觉。
    谁知刚闭上眼，宿舍门很快就开了，床头柜一声闷响，睁开眼，被自己落下的那杯奶茶就在眼前。
    校服袖口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凝着杯上的水珠，像透白的玉石。
    欣喜很快被恐惧冲散。
    “沈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女主的第一次正式互动，难道不应该刻骨铭心？怎么自己前脚进宿舍，后脚沈皓也回来了？
    沈皓整理书柜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这么在意她？”
    和男主抢女主，是炮灰的标志行为之一。
    齐曳尘生怕沈皓误会什么，边解释，边保持校霸的凶狠语气：“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人家既然喜欢你，你就该再跟她说两句话。”
    沈皓认真地凝视他良久，久到齐曳尘怀疑自己演技不行，哪里露了馅。
    没想到，沈皓郑重地对他说：“齐曳尘，高三了，你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争风吃醋上。”
    齐曳尘：“？”
    他没有那个意思！
    怎么还越描越黑了？
    齐曳尘只好又板起脸来，一边装凶一边暗示：“我就是觉得你们俩挺配的，都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天生一对。”
    然而沈皓好像没听进去，神色复杂，不再劝他。
    齐曳尘左思右想，决定先喝口奶茶。
    沈皓猛然拉开椅子，地砖发出“滋啦”一声闷响。
    他很少规劝别人，难得开口，对方却不领情。
    高三最宝贵的时间，齐曳尘还沉浸在少年幼稚的热血游戏里，和兄弟结伙，和仇人约架，遇到了心仪的女孩子就拼命追捧。
    连刚才的两句话里，都是阴阳怪气的吃醋。
    沈皓压下心里莫名的烦闷。
    不听劝的人，他才懒得再浪费时间。
    ……
    理科12班和15班一起上体育课，两个班的男孩子们很快窜得到处都是，不分你班我班。
    齐曳尘仍在为自己的命运发愁，视线跟着沈皓走。
    对方一身宽松球衣，手臂上肌肉并不虬结成块，反而紧实漂亮，指尖轻巧地转着球，不慌不忙地迈向场中央。
    一上台，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唏嘘声，啧啧声，不绝于耳。
    同班同学爱八卦，已经在齐曳尘身后和同班的人聊起来。
    “听说杨晓茵上次被拒绝了不甘心，要再对学神出手一次。”
    “嘘，小声点，别被他们班同学听见。人家就在对面看台上呢。”
    杨晓茵和乔源都是15班的。
    她仅仅是端坐看台上都漂亮得惹眼，每次沈皓投篮得分，杨晓茵眼里就闪过亮光，笑得比周围人都灿烂。
    体育课结束，台上的男生们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圈：沈皓，和其他人。
    齐曳尘此时才在台上看得清楚，两个班的同学打完球，像兄弟一样拥抱在一起欢呼。
    只有沈皓一个人额角滴着汗，没有人靠近他，他也不靠近任何人。
    杨晓茵和身边女同学窃窃私语，眼神望向沈皓，踏着轻快的步子迎了上去，缠着他说话。
    沈皓聊了两句，躲了好几下，但耐不住周围人越来越多，起哄的，看热闹的，把他围在中间。有杨晓茵缠着，围观的人挡着，沈皓一直没有擦汗。
    齐曳尘实在看不过眼，拿起手边的毛巾和矿泉水，壮着胆子走了上去。
    身后的许昭然慌忙拦他：“齐哥，你要干嘛？就算学神是你情敌也别在这时候动手啊！”
    齐曳尘攥着毛巾咬牙：“不关你事。”
    打完球怎么能不擦汗呢？会感冒的。
    “……”许昭然嘴角僵了，“卧槽，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旁边同学神色凝重：“老师还在呢，应该，不，不至于吧？”
    齐曳尘刚下去，就见15班人高马大的篮球一把手乔源，拦在脸色阴沉的沈皓和杨晓茵之间：“沈皓从来不跟人吃饭的，宁可吃一号食堂的泔水，也不和我们这些球友订三号食堂的满汉全席。”
    “学神就不能为我破个例？”齐曳尘远远听见杨晓茵充满笑意的银铃嗓，“我可以不和你谈感情，只谈学习。”
    齐曳尘本来发愁怎么冲破重重阻碍去给沈皓递毛巾，结果自己这校霸一来，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骤然安静，看热闹的眼神化为惊恐，手都微微抬着，像随时准备拦架。
    沈皓额角还滴着豆大的汗，瞧见了齐曳尘手里的毛巾，又看了被拒绝后还在勇敢表达爱慕的杨晓茵一眼。
    那为难的目光，仿佛要在两个垃圾之间挑出一个可回收。
    齐曳尘准备递毛巾和矿泉水的手又是一抖。
    半晌，沈皓修长的手指一抬，指尖薄茧滑过齐曳尘的手背，接过他手中的两样东西。
    “齐曳尘，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他边抹着额角的汗，边逆着人群要离开，“走啊。”
    齐曳尘：“？”
    他什么时候要请吃饭了？
    不对，男主要和女主一起吃饭啊！
    “我，我就不了吧。”齐曳尘声音里都带上了恐惧，“你擦完汗了没？我拿着毛巾就走。”
    沈皓瞪了他一眼：“吃。”
    答应了，他拆散男女主独处机会，岂不是更像炮灰？
    不答应，男主更讨厌他。
    齐曳尘欲哭无泪，最终还是跟着沈皓走了。
    男女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当着众人驳男主的面子只会凉得更快。
    愣在原地的杨晓茵望着两人的背影，纤而密的眉毛拧在一起：“乔源，学神从来不和你们一起吃饭？”
    乔源也愣了：“嗯，对。”
    “他到底是孤僻，还是纯粹看脸啊？”
    乔源：“……”
    第11章
    出了体育馆，日头浓烈，照得齐曳尘眯起了眼睛。
    矿泉水瓶里最后一滴滑入喉咙，沈皓把瓶子捏在手里半天，终于找了个垃圾桶扔掉。
    书里沈皓对杨晓茵的感情虽然一直不明显，到最后在一起时也有点突兀——可至少没有这么排斥。
    齐曳尘忍不住问：“你真的不和杨晓茵一起吃？”
    等了半天，齐曳尘心急如火，沈皓却沉默。
    完了。
    男主角为什么拒绝走感情线？难道真是因为初遇的时候，自己在场，打扰人家相处了？
    他会不会被当成阻挠感情线的炮灰再次迎来悲惨的结局？
    齐曳尘耷拉下脑袋，害怕得手都在抖。
    沈皓幽幽开口：“你还那么在意？”
    齐曳尘赶紧表忠心：“我不和你抢！你要是想跟她一起吃饭，我双手双脚赞成！”
    沈皓眼见齐曳尘眼尾发红，手指颤抖，却还强撑着镇定的表情，心里的烦躁更甚。
    都这么难受了，还在嘴硬。明明早就被拒绝，还不死心。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至于这么浑然往我吗？
    ……
    午休过去一个多小时，从宿舍回教室的路上原本人很少，沈皓一个人刚走到转角，树丛后突然冒出几颗顶着乱哄哄杂毛的脑袋来。
    “你就是沈皓吧？我们老大让我们来教训教训你。”
    高中的男生个子窜得快，骨骼和五官轮廓抽得也快，一岁之差，面貌就不同。沈皓很快认出来，这些男生是高二的。
    表情一个比一个横，摩拳擦掌，但被沈皓盯了半天，也没一个人敢上前动手。
    沈皓被人找茬惯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群外强中干的怂货。
    视线一扫，瞧见其中一个矮胖的男生，低头问道：“你是周游的同桌？”
    “你你你怎么记得我！”
    “周游是我弟弟，我和你们班主任熟。”
    “你你你难道要告诉老师？！这是我们之间的决斗，告诉老师太不地道了！”
    沈皓：“……”
    矮胖男生叫嚣完就吓傻了，整个人后退一步，周围的小男孩本来就怂，被他一退，更是少了几分气焰。
    处理完这群摩拳擦掌的高二小孩，沈皓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畅快。
    他直接从他们身边穿过去，头也没回，掌心却不自觉地捏紧了。
    印象里，除了齐曳尘，学校里没人被喊“老大”。
    为了心仪的女生，直接和自己撕破脸，连装都不装了？
    晚饭时间，沈皓还在训练，齐曳尘习惯性地去体育馆那边等他。
    走到门口，刚好撞上沈皓训练完出来。齐曳尘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正要开口，忽然被沈皓的眼神吓到。
    “又来堵我？”
    齐曳尘茫然：“谁要堵你？”
    沈皓神情比之前更凝肃，被汗水浸润的发梢下是一双结了冰似的眼睛。
    “看我干什么？”
    “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明知故问。”沈皓抬头看他，眼里写满了失望，“滚开。”
    他们这些天稍微缓和的关系，难道全都白费了？
    齐曳尘眼眶有些发酸，比委屈更多的是困惑。
    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沈皓一直讨厌他，想用一个多月的讨好缓和两年的摩擦本来就不切实际。
    对方可能在气头上，他确实得躲远点。
    “你不想看见我……我就先走了。”
    沈皓望着齐曳尘匆忙离开的背影，也有些恍惚。
    如果白天叫一群高二的孩子来堵他的人真是齐曳尘——
    那现在齐曳尘是不是怂得太快了一点？
    ……
    齐曳尘一溜烟奔去食堂，把沈皓爱吃的东西买了个遍，马上回教室，等着晚自习的时候沈皓稍微消消气，再递给他。
    事出突然，只有美食能解决问题了。
    “老大！”赵彦忽然气呼呼地推门进来，齐曳尘心里咯噔一声。
    准没好事。
    赵彦把长回来的黑色发根又染黄，还打了个卷，远看像顶着一头方便面，生气的时候泡面头乱晃，十分滑稽。
    “你必须管一管魏天泽了，他最近拉拢了一群高二跟你结过仇的小孩，到处闹事。”
    齐曳尘又想起魏天泽抱着篮球对沈皓放狠话的可怕表情，瞬间觉得手里的奶茶都不甜了：“嗯，管，当然要管……”
    “要我说，还是上次打得不够狠，就不应该比什么篮球，直接上拳头。”
    齐曳尘没敢搭话，保持沉默和神秘，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哆嗦。
    “我去帮你约他出来决斗！”
    “……不行，咱们得智取。”
    “为啥啊？”赵彦挠了挠油炸方便面似的脑袋，“老大，你又不是打不过他，直接一次让他吃够教训，以后就再也不用管了啊。”
    “……”
    身体再强，他也不敢上手啊！
    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大家和谐友爱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打架呢？
    而且他英语单词还没背完呢。
    齐曳尘故作神秘地说：“你懂什么？弄倒一个魏天泽，那些高二的小孩就不想来找我寻仇了吗？得一网打尽。”
    “可是他中午已经指使那些高二的小孩去堵老大新收的小弟了！”
    新收的小弟？他最近怂得要命，哪里敢去收什么小弟？
    和赵彦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齐曳尘脑门过电，突然开窍：“他去堵沈皓了？！”
    “是啊！这明明就是不把老大的威严放在眼里！”
    说谁谁到，沈皓推门进来，径直走向自己座位，在齐曳尘后桌坐下，带得周围空气都冷了。
    齐曳尘赶紧把买好的食物递过去：“给你的。”
    沈皓不接，更印证了齐曳尘的担忧。
    齐曳尘还没想出办法，赵彦先火了：“老大递给你的东西，你居然敢不吃？你不吃，我吃！”
    说完，就从齐曳尘手里夺过那袋香甜的芝麻团，塞了一个进去。齐曳尘愣住了，沈皓也慢慢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赵彦咀嚼的动作。
    赵彦把第二个麻团塞进嘴里的时候，齐曳尘吞了吞口水：“剩下两个给我留着！”
    “哦……”赵彦不舍地放下袋子，拿纸巾抹嘴，继续对沈皓耀武扬威，“以前我管不着你，现在我算是你前辈了，奉劝你，跟了我们老大，你现在这甩脸色的臭毛病就得收一收。”
    沈皓低头，翻开书，做题。
    “沈皓！你有没有听进去啊？”
    齐曳尘赶紧拦住赵彦，低声对沈皓说：“你是不是以为中午是我叫人堵的你？”
    沈皓停笔，蓦然抬头。
    “是魏天泽。”齐曳尘看到沈皓渐趋和缓的神色，心里却一点都不高兴。
    赵彦坐不住了：“沈皓，你怎么还能误会是老大做的呢？我们这几派势力做事风格明显都不一样的！”
    齐曳尘也懵了。
    只听赵彦滔滔不绝地科普了一大堆底层学渣混混的势力斗争。
    都是书里没介绍过的。
    齐曳尘为了生存，需要了解，于是没有拦他。
    可后桌的沈皓没有任何兴致，笔尖逡巡在辅导书上，被赵彦的声音扰乱，一直没有下笔。
    直到赵彦自己顿了片刻，正神采飞扬，沈皓才冷冰冰地问：“说够了？”
    赵彦被他看得一愣，不服气地嘟囔道：“给你科普就不错了，省得你以后被堵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很无聊。”
    沈皓低头做题，不再理他们两人。
    齐曳尘被他冷淡的态度刺痛了，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却觉得眼眶发酸。
    难道他就想和这些无聊的事情纠缠吗？他也想像沈皓一样坐在宿舍里心无旁骛地学习，可别人又不给他机会。
    他一把夺过赵彦手里的袋子，把剩下两个麻团都吃掉。又把炸鸡柳和酥脆小黄鱼往嘴里塞，嘎吱嘎吱地嚼着解气。
    不给沈皓吃了！沈皓一点都不懂他的苦！
    沈皓偶然抬头，就看到齐曳尘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本来他的脸颊和下颌就是柔和的圆弧线，硬是把脸塞成了仓鼠。
    自己误会了他，他居然也只生闷气，连发脾气的迹象都没有。
    装乖卖巧这么多天，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第12章
    回到宿舍，齐曳尘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说话。
    沈皓开着灯做题，他躺着用软件背单词，谁也不理谁。
    楼下宿管阿姨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他的快递包裹到了，叫他去拿。
    微信里宿管阿姨发来一张照片——一共十几个小包裹。不重，但是体积很大，自己一个人要拿好几趟。
    望着书案前纹丝不动、挺拔高瘦的背影，齐曳尘纠结片刻，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下去了。
    搬到第二趟的时候，沈皓终于被惊动，看着堆满桌子的包裹，露出熟悉的嫌弃眼神：“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前两天，齐曳尘怕沈皓把自己从宿舍里赶走，赶紧打开橙色软件，添满购物车下单。
    齐曳尘把所有东西拢到一起，拿起了一个透明夹子。
    夹子是用来撑住书页的，设计得精巧，旋开时不费力，但吃得住厚书纸页的力度，还有两条细长的薄杆，可以固定在桌子上做支架，垫在底下不影响写字。
    用这个，手不用压着书，少费点力。最适合沈皓这样作业之外还额外刷很多辅导书的人。
    还有各种精致漂亮实用的文具。
    沈皓这种笔袋里只有几支水笔和一根涂写铅笔，连修正带都不用的人，一定想象不到这些小工具能有多方便。
    沈皓默默看着他一个个拆完包裹。
    “看不出来，你很细心。”
    齐曳尘猛然警觉。
    他作为一个校霸，是不是不该这么细心？！
    他赶紧猛咳两声：“都是赵彦推荐给我的，我自己哪懂这些！”
    沈皓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是说赵彦比你更细心？”
    “……”
    想到赵彦丢三落四的样子，齐曳尘恨不能收回刚才那句欲盖弥彰的解释。
    算了，越描越黑，不如承认吧。
    “本来是送你的，现在不想送了，我自己留着用。”
    沈皓罕见地没有皱眉也没有冷脸：“我误会你，你这么生气？”
    “你说呢？我最讨厌被人冤枉了！”
    齐曳尘翘着二郎腿，想摆出潇洒的样子，但还是越说越委屈。一边说，一边琢磨校霸委屈的时候该说什么，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贫乏的词汇和想象力。
    书里的校霸只负责挑衅和被打脸，从来不会委屈。
    齐曳尘词穷了，又不能哭，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沈皓：“很多事情明明都不是我干的，你问都不问，就给我定罪，算什么？”
    沈皓目光扫过桌上一堆精巧的东西，冰冷的语调难得缓和下来：“以后这些可以借我用吗？”
    “这些东西放宿舍里，我用完了你才能用！”
    “抱歉，我不该误会你。”
    齐曳尘心里忽然柔软了下来，仅存的那点怒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想到，沈皓看起来冷冰冰的，道歉时却会认真看着自己的眼睛。
    沈皓五官轮廓深邃，雕塑一样完美，直看得齐曳尘紧张起来。
    “算了，我不计较了还不行吗……”
    齐曳尘忘了放狠话，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想逃离那双好看的眼睛。
    ……
    乔源带着15班的几个人和12班约着练篮球的时候，瞥见一个熟悉的黑瘦身影，死死盯着他这边看。
    他在沈皓面前猛晃了一下胳膊：“卧槽，沈皓，魏天泽怎么跟个苍蝇似的老跟着你？”
    魏天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远远地冲他们喊：“诶，沈皓，这半边场地是我先看上的。”
    燕淮一中的体育馆一共有两个篮球场地，他们两边恰好够用。
    魏天泽就是没事找茬。
    高三7班的一群同学都在魏天泽身后拍掌吹口哨，跟看猴一样喊道：“哟！你不是说这次沈皓肯定听你的吗！我看他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啊！”
    乔源啧了两声：“还把自己班同学拉过来当观众，真是越菜越找存在感。”
    沈皓跟没看见似的喝了半瓶水，抬起胳膊随手投进了一球。
    乔源羡慕地瞥了一眼他的球友。
    他自己天天一惊一乍的，完全做不到沈皓宠辱不惊的姿态。
    记得高一的时候，7班和12班打篮球，魏天泽手段阴，直接在沈皓投篮的时候撞了上去。
    一般的小男生遇到这样的事早就懵了，然而沈皓瞬间扔掉手里的球，双手护着后脑勺，朝左边滚过去，反应快得就跟做过应激训练似的。
    所幸是在体育馆的木板场地上，不是水泥地。最后沈皓不仅没伤到骨头，连皮外伤都很少，去医务室抹了碘酒给擦伤消毒，回来跟没事的人一样继续打球。
    他那个时候就觉得沈皓特别酷。
    不仅淡定，还大度，面对老师的询问，一点也不添油加醋，心平气和讲完事实，让老师去公平处理。
    事后一点寻私仇的心思也没有，就当没认识过魏天泽这个人。
    反倒是魏天泽盯着沈皓不放。
    看今天的样子，沈皓估计也不会理他。
    魏天泽咬牙挑衅：“沈皓，你不就是当了齐曳尘的小弟才这么横吗？”
    “啥？”乔源愣了。
    别人还不知道，那天沈皓叫齐曳尘递水递毛巾，威风凛凛的校霸不光没揍他，还乖乖听话。
    乔源觉得自己是沈皓半个兄弟，想想就觉得脸上倍有面子。
    沈皓低沉的嗓音在体育馆里回响，掷地有声：“你和一群高二的小孩天天闹事，就是为了给齐曳尘找麻烦？”
    “哟，你真把自己当他小弟了？年级第一当人家的小弟，嫌不嫌丢人？”
    乔源还满怀期待地等着沈皓反击，却见他手里运着球，用全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找他商量，看他愿不愿意收你。”
    乔源嘴边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沈皓居然没否认？！
    魏天泽也惊呆了，随即恼羞成怒：“能当齐曳尘的小弟了不起啊！瞧把你给横的！”
    乔源心想：这话说的，你到底是觉得当小弟丢人，还是羡慕沈皓能当小弟？
    沈皓随手一扔，球飞到魏天泽怀里。
    魏天泽踉跄接住，沈皓转头对乔源说：“等我几分钟。”
    然后目光扫过对面场地上7班打篮球的人，低头对魏天泽说：“你们班发球。”
    “这……我又不是来跟你打篮球的！”
    沈皓平静地说：“哦，那你是来找骂的。”
    “你！”
    12班打篮球的男生们也不是吃素的，看到自己的主力被挑衅，一个个也都摩拳擦掌。全场只有魏天泽一个人怂，还被自己班的人喝倒彩。
    只能硬着头皮上。
    操场上很快混乱起来，各个班跟来看训练的女孩子们也朝着沈皓的方向目不转睛。
    沈皓迅疾地穿梭在一群人之间，抢球传球和扣篮的动作一气呵成，身穿球衣高挑的身影丝毫不显迟钝，像只轻巧的燕子。
    乔源也忍不住给他鼓掌。
    可惜沈皓水平碾压，三局很快就结束了，看得不够过瘾。
    等沈皓走回来的时候，他才有点恍惚。
    沈皓以前从来不和魏天泽一般见识，今天是怎么了？！
    沈皓面无表情地抱着篮球，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体育馆里。
    “以后约篮球找我，约架找他。那群高二的孩子，知道你找茬都不敢挑长处下手吗？”
    乔源：“……”
    魏天泽找齐曳尘约篮球决斗，结果是沈皓顶替他，人尽皆知。
    齐曳尘长得虽然不矮，但也不算高挑，没有谁见过他打篮球，都不知道他水平如何。
    怎么听起来，沈皓今天像是在为齐曳尘出气似的？
    魏天泽一走远，乔源晃着手里的半瓶水，忍不住问：“你干嘛不把那天的事说出来？”
    沈皓皱眉问：“什么？”
    乔源小声说：“就校霸给你递水那天。”
    沈皓眉眼深邃，鼻梁挺直锋利，嘴唇弧线却饱满温和。两种矛盾交织成精致的五官轮廓，最终在沉默里显得愈发冷淡孤傲。
    乔源已经被他无视习惯了，没想到等了半天，沈皓开口了。
    “他脸皮薄。”沈皓一字一顿，惊世骇俗，“那天的事，你也不要到处乱说。”
    “妈呀，你们的情趣，我真理解不了。”
    沈皓淡淡扫了他一眼。
    “哦，我是说，你俩的室友情，不是我等凡人能够参透的。”
    第13章
    运动会开始前，班长谢嘉裕把班费清单和报名表发下来了。
    报名表是按前两年的习惯给所有人填好的，不赞同安排的可以改。
    传到齐曳尘的时候，他傻了眼。
    接力跑、跳远、跳高、实心球……全写了他的名字。
    简单来说，不太需要身高的项目，都给他报上了。
    他自己以前身体太弱，根本没参与过任何运动项目。学校的运动会上他做后勤统筹，负责给所有人买好水、零食、写广播稿、意外急救。
    报名表下是采购清单。以往这时候都是走个过场，除了核心的几个班干部忙着在老师面前表现，没人关心运动会到底买了什么。
    但齐曳尘一眼就看出标注了单价和账目的清单上全是漏洞。
    等下课的时候，他把报名表递给谢嘉裕，刚站到对方面前。
    谢嘉裕倒抽一口凉气，瘦削的脸上更显得颧骨凸出，眼睛铜铃一样大。
    “齐哥，你，你干嘛？”
    “班长……”
    谢嘉裕正襟危坐：“齐哥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
    “……”齐曳尘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只能装得更酷一点，“咱们去自习室单独说。”
    同龄的男生都很要面子，何况谢嘉裕当了两年班干部。如果他当着全班的面摘错，简直是要了对方的命。
    齐曳尘贴心地关上门：“你采购花销没控制好。”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来了？”
    “求我帮你改方案，你得答应我一件事。”齐曳尘露出凶恶的表情，清嗓子，拿捏出三分威胁、七分慵懒，“今年我不想参加那么多项目，你给我想办法。”
    没想到，谢嘉裕推了推圆框眼镜，额角冷汗直冒，却仍然不死心：“……齐哥，我们不能只靠沈皓打篮球拿名次，班里其他项目都靠你啊。”
    齐曳尘：“……”
    平日里他顶着一头粉毛，收到目光惊恐居多，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承载着希望。
    瞬间就心软了。
    “那，实心球你换个人顶替。太重了，我懒。”
    “……哦。”
    谢嘉裕有点茫然。
    表情这么横，结果就这点要求？
    转念一想，兴许校霸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偷个懒呢？
    什么帮忙算账？谁不知道齐曳尘神经大条，连最简单的数学题都算不明白，何况是班里的账本？
    最后肯定还是得交给自己。
    他语气敷衍起来：“这些账哪有问题？”
    齐曳尘纤白的手指指着清单上的几个项目：“这两样零食没必要提前买那么多，需要的当天再去买。这个饮料，单价太贵了，学校门口就有批发市场，难道没有更便宜的来路？”
    谢嘉裕顺着他的手指看着手上那几行字，发现他说得都没错，可还是忍不住嘴硬：“这些都是我早就算好的，改起来太麻烦了，毕竟我才是班长，最后还得是我决定……”
    齐曳尘声音温和，却斩钉截铁：“班费花多了，剩下的钱谁垫上？”
    谢嘉裕脸上有点挂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齐哥，你这么能耐，要不这次你来管钱呗？”
    没想到，齐曳尘眼睛一亮：“好啊！”
    齐曳尘脸上的笑容都快扬起来了，随即又清了清嗓子，表情收敛，仿佛刚才的愉快只是谢嘉裕的错觉。
    “咳，这是你求我办的，不是我自己关心的。”
    谢嘉裕：“……”
    不敢顶嘴，好气。
    ……
    运动会一共三天，第一天其他项目，第二天下午开始篮球赛，几轮比赛持续到结束。
    每一轮都是抽签决定对手。
    沈皓带着抽到的纸条回来，全班在操场的椅子上伸着脖子跟着他的脚步看。
    手心摊开，纸条上写着“15”。
    瞬间，班里一片“卧槽”的声浪。
    一共16个班，两两淘汰没复活，要打4轮。12班有沈皓，15班有乔源，以往两个班基本都是半决赛和决赛见，从来没有在第一轮就抽中过。
    “妈呀，这是什么垃圾手气？”
    “怕啥？学神有多强咱们又不是没见识过。”
    “乔源也不弱啊！”
    “咱们班就沈皓一个人强，其他人跟他打配合太难了。”
    齐曳尘一边咬着奶茶的吸管一边想：不可能的，他是男主角，没有人能在第一轮淘汰他。
    身旁的谢嘉裕脸色越来越沉，直接抬头对准备去体育馆练习的沈皓说：“去广播站商量一下，第一轮申请换班比。”
    齐曳尘都愣住了。
    这种缩头乌龟的行为，想也知道，沈皓不可能答应。
    沈皓果然没理，然而谢嘉裕居然站起来拦他：“咱们前两年对上15班都是冠军，高三最后一次比赛，要是第一轮就淘汰了，多丢人？”
    这话实在泄气，旁边当然也有人听不下去了：“班长，你也别这么悲观，学神和乔源对打从来没输过，咱们班前两年赢得也不算费力啊。”
    “还没比呢，别长他人志气啊班长！”
    可也有人小声议论，怕自己班第一轮真的输了。
    毕竟运动会开始之前，谁没有和别的班同学夸下海口，说自己班的学神在篮球场上所向披靡，肯定能拿冠军呢？
    “班长说得也没错，要不还是换吧……”
    谢嘉裕顺着后者的声量，对沈皓扬起下巴：“听见没有？你得为了咱们班的荣誉考虑啊。”
    沈皓黑沉的眸子垂下，终于正视了耀武扬威的谢嘉裕一眼：“你自己怕输，别拿班级荣誉说事。”
    谢嘉裕一下子又蔫又暴躁，像被扎破的气球：“你还当自己是班长呢？不服我管是吧？”
    谢嘉裕嘴上威风，心里却有点打鼓。
    高一他就跟沈皓抢过去西京市参加数学建模比赛的名额，抢不过。那是全国瞩目的比赛，没几个优等生不眼馋，想给自己的履历添一笔光彩。
    为了争建模比赛的名额，谢嘉裕不惜到老师面前去造沈皓的谣，说他前几次数学抽测满分，都是作弊得来的。
    结果沈皓早就看透了他，当着全班的面，主动提出要帮老师讲突击抽测的试卷，一节课下来，数学老师夸他讲得比老师备案还细致。
    讲得这么好，怎么可能是抄的？
    反而是谢嘉裕被数学老师语重心长地教育一顿，叫他别把心思放在这些小动作上。
    后来和沈皓竞选班长，又争不过。还是班主任看沈皓的竞赛活动越来越多，经常要出校，性子又独，没空管班里的事情，让给他的。
    最后，他每次被叫班长，一想到沈皓那张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冰山脸，马上就觉得如坐针毡。
    谢嘉裕从沈皓手里夺过纸条，大步朝着广播站走去。
    沈皓越不听，他就越想作对。
    身后的齐曳尘忽然沉声叫住了他：“谢嘉裕，你给我回来。”
    周围猛然安静了，连吃薯片的“嘎嘣”声都停了下来，谢嘉裕也哆嗦。
    齐曳尘怎么也帮着沈皓？
    他俩不是死对头吗？
    谢嘉裕敢和沈皓作对，是因为沈皓懒得和他动手。而“齐曳尘”就是个不讲理的混混，惹不起。
    “沈皓什么时候输过？你怂成这样，明天全校都知道12班不敢跟15班对打，才是丢咱们班的脸。”
    谢嘉裕手臂上青筋绷起，但还是停步转头，咬着牙回来坐下，展开掌心捏皱的纸条。
    齐曳尘每次主动威胁人，后背就冒汗。
    但他知道谢嘉裕怕他。
    刚耍完酷，齐曳尘全部的力气都耗空了，立马闭嘴。
    身后有几道议论声：“卧槽，齐哥都不说话了，是不是气坏了？”
    齐曳尘：“……”
    不是，只是怕开口的时候声音哆嗦会露馅。
    沈皓从谢嘉裕手里抽走纸条，认真看了齐曳尘一眼，低声说：“谢谢。”
    嗓音像阵暖风，在齐曳尘心里挠了一下。
    谢嘉裕才缓过神，拉不下脸，还是对齐曳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齐哥，你消消气。”
    齐曳尘半天没说话，手里的奶茶冰都快化了，才想起来喝一口。
    无数次让他受挫的沉默和冷淡之后，沈皓终于不嫌他多管闲事了。
    他望着沈皓的背影，嘴角一直微微扬着。
    第14章
    运动会开始，齐曳尘不仅要比赛，还要为班里的花销操心。
    谢嘉裕实在不擅长管钱，齐曳尘绷着脸威逼利诱地让他改过几次方案，比训练还心累。
    广播里各个班级的稿子大同小异，播音的同学感情起伏却十分夸张。
    无非就是请某某班的运动健儿们一展风采，听得人耳朵出茧。
    沈皓先在体育馆和同班同学练完一局，正要自己去找水，忽然发现，矿泉水、运动饮料、干净的毛巾，都整齐排列场边看台下。
    有两个同班的同学专门负责给他们递东西，和其他同学互相轮换着休息，忙完还聊天，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以往两年他们训练的时候，没人守在旁边，甚至还要自己跑来跑去，很耽误时间。
    谢嘉裕今年突然开窍，终于在统筹杂事上有长进了？
    没过多久，换班递水的人换成了齐曳尘和谢嘉裕。
    沈皓刚要回看台上休息，谢嘉裕一抬头，脸上镜片反光，声音特别大，生怕旁边的同学听不到似的：“沈皓，怎么篮球队这边这么多运动饮料和零食？班费肯定不够了——”
    纯粹找茬。
    沈皓懒得理他，却见身旁的齐曳尘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厚实的小袋子，拉开拉链捏出里面的几张红绿蓝的纸钞，还晃了晃叮铃乱响的硬币。
    “够的。”
    谢嘉裕脸色有点白：“齐哥，他们吃这么多，其他同学吃什么？”
    齐曳尘一脸困惑：“操场那边放的零食更多，你没看见？”
    “这，我当然记得了……”
    沈皓转眼看着齐曳尘：“你考虑得挺周到。”
    齐曳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绷了起来：“这些不是我准备的，是班长准备的！我看着像是在意这些琐碎破事的人？”
    然后碰了碰谢嘉裕的胳膊：“反正不是我买的，是吧班长？”
    谢嘉裕愣了一下，挺起胸来应道：“嗯，是啊，是我买的，我只是刚才忘了。”
    “……”沈皓扫了齐曳尘一眼，转身接着训练。目光在种类繁多的零食和周全细致的必需品上，多停留了片刻。
    傍晚，第一天所有项目结束，同学到操场上集合点名。
    齐曳尘刚比完最后一项，回来得比沈皓还晚。
    广播里反复播着高三12班齐曳尘拿了跳远项目的第一名，班里平日里对他害怕的人此时也敢凑得离他近一些了，一个个都围着他欢呼。
    短暂的欢呼鼓掌之后，剩下的几大包零食被刚参加项目回来的人瓜分了，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口齿含混地冲谢嘉裕说：“这个好吃！谢谢班长！”
    沈皓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齐曳尘看去。
    他脸颊微微泛着红，粉毛耷拉着被汗水沾湿，额角流下的一两滴汗凝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正在融化的一团雪糕。
    齐曳尘正默默看着谢嘉裕，手上擦汗的动作停下。而谢嘉裕对连声的追捧很受用，每听一句“谢谢班长”就点一次头，煞有介事地说“应该的”。
    平时活蹦乱跳的齐曳尘，此时特别安静，夕阳下立成了一尊泛着柔光的雕像。
    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时候，齐曳尘拿了最后一瓶矿泉水，转身朝宿舍的方向走了。
    宿舍开着风扇，缓解身上的燥热和疲惫。他对运动项目不熟，这几天训练很累，好在这副身体保留很多运动的习惯，稍微一练就能找回来。
    他玩得很开心，只是看着大家把功劳都归到别人身上，还是有一点点难受。
    就一点点而已……
    齐曳尘想着想着，忘了盖被子，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睡着了。睡得非常浅，朦胧中还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等醒来的时候，天黑了。一抬头看挂钟，才九点。
    床头柜上竟然放着一杯水和一袋已经没了热气的煎饺，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
    沈皓没睡，听到动静转头，嗓音低沉却清澈：“帮忙又不丢人，为什么不说？”
    齐曳尘还犯迷糊，嗓子又哑又糯：“当然丢人啊……”
    校霸只能欺负同学，怎么能关心同学，为班里跑腿呢？
    齐曳尘脑袋渐渐清醒过来，才明白沈皓在问什么，脸有点发烫：“你说什么呢！我都说了不是我买的！”
    他看不下去谢嘉裕管钱管得乱七八糟，想给班里出一份力，但很怕因此出风头。
    谢嘉裕爱面子，功利心重，不管齐曳尘怎么考虑周全，最后功劳还是会算在谢嘉裕头上。
    正合齐曳尘的意。
    然而沈皓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要是谢嘉裕自己买的，班费怎么是你拿着，他连钱还剩下多少都不知道？”
    “那是他……”
    “别找理由了，越描越黑。”
    “……”
    怎么？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眼尖？！
    齐曳尘感觉自己被看透，脸颊更烫，咬着嘴唇又躺了回去。
    他完全不知道校霸这种时候应该作何反应，只能闭嘴。
    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从被子里看沈皓的背影。
    沈皓当面戳破他的伪装，也太讨厌了。
    可是，至少有一个人发现他默默的付出。
    沈皓听到身后没声音了，扭头看去，发现齐曳尘把头蒙在被子里，只露出头顶一截粉毛。
    没一会儿，又探出脑袋，猛地坐起身来嚼包子，脸颊塞得像只河豚。
    沈皓忽然挪不开眼。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拆穿齐曳尘的小心思，还挺好玩的？
    ……
    第二天下午，运动会的重头戏篮球赛正式开始。
    一般第一场都是自己班观战，可是12班和15班第一场就强强对决的消息早就传开。看台上围了很多其他班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学校甚至额外调过来几个老师维持秩序。
    沈皓在一众高挑的男生中也最惹眼，柔软浓黑的头发下眼窝深陷，冷淡的薄唇始终紧闭，无论扣篮还是防守都安静，不像其他人偶尔喝彩欢呼，却仍然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他动作太快了，轻巧得只剩飘忽穿梭的身影。场中计分的牌子12班的那一侧不断地翻上去，而15班的追上几分之后，又很快被沈皓下一个三分球甩下。
    本以为胶着的战况竟然很快就分出了胜负，乔源听到裁判一声哨响，累得坐在地板上，抬头对沈皓叹道：“哎，兄弟，我服了，你火力全开的时候真的是无敌。”
    一网之隔，两个班的气氛截然不同。
    杨晓茵和乔源同班，比赛结束后忽然从看台上走下来。
    齐曳尘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徘徊在看台下，望着沈皓的背影，迟迟没往前一步。
    以齐曳尘对她浅淡的了解，她连礼物都买了，身后还有几个明显知情的女生在起哄，应该是早有准备，不该这么纠结。
    直到乔源坐在看台上长叹了一口气，齐曳尘终于明白。
    自己班刚输，她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到对手班里送礼物。可一个被拒绝了两次的女孩子，错过了今天，也许再也没有勇气了。
    齐曳尘犹豫了许久，终于站起身来，朝杨晓茵走过去。
    眼睁睁看着别人纠结，却不伸出援手，他心里不安。
    周围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杨晓茵见到他也皱了皱眉，防备地看着他。
    齐曳尘一字一顿地说：“杨晓茵，你到我们班，来帮我搬东西。”
    旁边15班的人都惊呆了，能听见明显的议论声。
    “嘶……我今天算是知道校霸为什么长得好看还追不到女生了……”
    “让自己女神帮自己搬东西，神一样的操作。”
    杨晓茵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走了。
    “卧槽，居然管用？？？”
    “果然看脸吗！！！”
    “杨晓茵不是喜欢12班的学神吗……”
    沈皓正喝着水，喉咙里滑过清甜，远远看到齐曳尘和杨晓茵走过来。
    他捏紧手里的瓶子，眼前出现了一个粉色的礼物盒。
    耳边响起聒噪的起哄。
    “答应她！答应她！”
    “赶紧收啊！”
    “妈呀学神你行不行！校花的礼物你不要我要！”
    沈皓停了许久，直到周围的起哄都变成紧绷的沉默，缓缓转头看了齐曳尘一眼。
    齐曳尘眼里写满焦急和为难，忽然趴到他耳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要再拒绝女孩子一次了。”
    耳边凑上一阵暖热的风。
    今天，齐曳尘的嗓音里没有故作姿态的凶狠。
    片刻后，沈皓用微不可察的声音低声道：“我听你的。”
    第15章
    众人瞩目之下，沈皓站起身来，对杨晓茵说：“单独说话？”
    人群里有几声惊呼，甚至有人鼓掌。
    “卧槽他们俩今天肯定要成啊！”
    “那个杨晓茵真要追到学神了？呜呜呜我是不是没戏了……”
    几个男生故作姿态捂着心口假装心痛，也有不少同班的女生眼眶都红了。
    沈皓只当没听见身后变了调的热闹，出了体育馆，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为什么喜欢我？”
    杨晓茵笑得爽朗自信，眼睛里闪着光：“只有年级第一才能配得上我。”
    她眼里似乎已经燃起了无限的期待，甚至凑得更近了些。
    然而沈皓和她拉开距离，冷漠的嗓音在初秋的微风里飘散。
    “礼物你可以拿回去，怕被别人看到太没面子的话，我也可以暂时收下。”
    杨晓茵整个人僵住：“我真的很喜欢你……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沈皓漠然答道：“没有谈恋爱的兴趣。”
    体育馆里，齐曳尘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两人离开的方向看。
    沈皓会答应吗？
    他们是书里的官配，命中注定的一对，答应的话，沈皓应该就不会再那么孤独了。
    但他想象不到沈皓恋爱的样子。
    因为沈皓总是对自己又冷又凶……
    齐曳尘想得出神，等到沈皓回来继续下一轮篮球赛，却发现杨晓茵没有跟他一起进来。
    他跑出去，竟然看到杨晓茵在体育馆后没人的角落里一个人站着，肩膀发抖，手里还拿着礼物盒。
    赶紧冲回去拿了包纸巾，又折回去递给她擦眼泪。
    杨晓茵眼眶红着，哭得一抽一抽的：“谢，谢谢你，麻烦你，帮我，告诉沈皓。下一个年级第一绝对是我，他休想比我多考一分！”
    “？”
    怎么刚才还在告白，一下子就变成学习上的竞争对手了？！
    擦完眼泪，杨晓深吸一口气，带着闷闷的鼻音，特别潇洒地把礼物盒子打开，露出一个精致的巧克力蛋糕。
    “谢谢你安慰我，不嫌弃的话一块吃了吧。”
    齐曳尘脑子很懵，然而禁不住甜点的诱惑，一时挪不开脚步，嘴巴也不听使唤：“……怎么有两个勺子？”
    杨晓茵拿塑料刀简单地把蛋糕分成两半，就近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恨恨地说：“本来想等沈皓答应了，当场一起吃蛋糕，多甜蜜啊？谁知道他不跳进我的套路。”
    “哇，好吃。”她一口蛋糕咽下，弯起的眼睛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失恋的伤痛了。
    齐曳尘：“……”
    整理心情整理得也太快了吧？！
    沈皓打完球，在看台上找不到齐曳尘的身影，出门才看到齐曳尘站在体育馆外的廊柱下，手上还捧着一小块巧克力蛋糕。
    隐约记得杨晓茵递来礼物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巧克力的甜味。
    再仔细一看，金色的纸质托盘底下，不就是粉红色的礼物盒？
    沈皓看着齐曳尘一口一口吃下去，满脸幸福。
    “她把礼物送你了？”
    齐曳尘明显吓了一跳：“我就是想吃个蛋糕，别误会！”
    虽然极力否认撇清，脸上却神采飞扬，每吃一口蛋糕，眼角就弯得更厉害。
    一股久违的酸涩轻轻地扯动沈皓寂静许久的情绪。
    齐曳尘一定很喜欢杨晓茵。
    喜欢到可以帮她向别的男生表白，却又在得到一块小小的蛋糕之后暗自窃喜。
    “蛋糕哪里都能买，你就一定要吃这一块？”
    齐曳尘已经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去了，纸巾抹走嘴角的蛋糕，看着沈皓脸上恢复熟悉的冷漠，一头雾水，连哭都哭不出来。
    蛋糕哪里都有，可又不是每天都能出校去买！
    他不就吃块蛋糕而已，沈皓怎么好像更讨厌他了？
    ……
    运动会结束，高三最后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十月底就要进行高三第一场期中考试，之后每个月都有一次月考，每周末都有周测，只是以作业形式发下来，上课对答案，不计成绩和排名。
    虽然高三了，但是为了挽留校霸形象，避免乱七八糟的人来找茬，齐曳尘还是不敢在别人面前好好学习，只能偷偷学。
    然而齐曳尘进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桌边围了一圈人，对桌上摊开的书册指指点点。
    “高三了，连齐哥都开始好好学习了？”
    “齐哥怎么写了这么多卷子？”
    “我的天哪他把《小题》一整本都做完了！”
    “是不是开学之后被班主任说过成绩太差，怂了？”
    踏进教室里，听到“怂”字，齐曳尘脑子一下子宕机，赶紧冲过去凶巴巴地赶人：“看什么看！”
    赵彦也是围观人群之一，头顶的黄毛梳得很乱，翘得特别高，表情失落得像一只被抛弃的炸毛大狮子：“老大，你真的向学校势力屈服了吗？”
    齐曳尘：“……”
    他运动会这几天，太忙了，东西越堆越多，没来得及收拾课桌。
    大意了。
    旁边有个同学战战兢兢地问：“齐哥，这道题不是只有学神能做出来的吗？你也会？”
    “会就给我们讲讲呗？”
    齐曳尘咬牙：“我会个锤子！”
    “那你怎么做出来的？”
    坐在桌上淡定写题的沈皓，在围观众人中显得尤为冷淡，齐曳尘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他：“……抄，抄的时候哪管那么多。”
    “哦，抄学神的啊，早说嘛……”
    “不对啊，齐哥，你怎么做了这么多辅导书？布置的数学作业里没这几本！”
    “我……我是为了……”齐曳尘急得脸都发烫了，“算了，你们懂什么！”
    装校霸装了这么多天，齐曳尘知道遇事不决，自己就该干脆闭嘴装神秘。
    赵彦忽然一拍脑门：“哦，我懂了！老大你是不是为了爱情！”
    齐曳尘：“？”
    此时，其他围观的同学脸上都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仿佛被蒙在鼓里的只有齐曳尘一个人。
    “哇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齐哥快跟我们说说怎么做到的。”
    “老大，你真行，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
    齐曳尘清了清嗓子：“什么东西？别废话，说清楚点。”
    “就是你运动会之后安慰失恋的校花，她被你感动就答应你了！”赵彦眉飞色舞，“你是不是为了配得上校花才认真学习的？”
    齐曳尘愣住了。
    这个理由好合理，他刚才怎么一点都没想到呢？
    “没追到手呢，想追她得先考得好点。”齐曳尘下巴一抬，坦然一笑，“下次别问这种废话了，问就是为了爱情。”
    整个晚自习，沈皓被动听了一耳朵齐曳尘和杨晓茵的八卦。
    多半是赵彦抖出来的。
    “我们老大可痴情了，高二的时候打听清楚校花喜欢什么，买了两箱礼物送到她们班门口。老大平时火气那么大，一提她就没脾气……”
    旁边有人插嘴：“可是听说齐哥这回还让校花帮忙搬东西？这迷一样的操作……”
    赵彦赶紧辩驳：“没听说校花伤心的时候老大立刻就追出去给她擦眼泪了吗？嫂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余下的人八卦听到动情处，也三三两两地望向沈皓。
    零星的视线黏在沈皓身上。
    “行了赵彦，你可闭嘴吧……”
    眼前画面与碎片记忆扭曲融合。
    沈皓想起齐曳尘住在宿舍，给自己带饭打水时咬牙切齿，说话时动不动就炸毛。训练时替自己擦汗，都恨不能避开别人的视线。
    原来装模作样的乖巧，和油然自发的喜欢，终究是有区别的。
    第16章
    回宿舍的路上，齐曳尘在沈皓身后跟着。
    沈皓感觉到他好几次走到自己旁边，微张着嘴唇欲言又止。
    进宿舍开了灯，沈皓直接问：“看我干什么？”
    齐曳尘喉结鼓动，恐慌地眨着眼睛，却又强作镇定似的，抬起下巴对他说：“我又哪里惹你了？”
    “没有。”
    “你一晚上都不高兴！”
    “不关你事。”
    齐曳尘耷拉下脑袋，不说话了。
    沈皓慢慢起身，轻开阳台的门。
    他注意到了齐曳尘身上细微的变化。
    自习时漂亮的大眼睛不再到处乱看走神。去食堂时低头，进宿舍也安静。摊开一本写满厚厚笔记的练习册，心无旁骛。
    杨晓茵明眸皓齿，眼角带笑，优秀又自信。很多男生都喜欢这样的女生。齐曳尘躁动又热血的少年期，第一次的心动对象是这样的女孩子，合情合理。
    为了喜欢的人努力学习，又有什么错？
    只有沈皓，迎着风站在阳台上，没能更清醒，却为了一件逻辑合理，无可指摘的事情，一遍遍让秋天的风刮走自己脸颊上仅存的温热。
    忽然，阳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齐曳尘瞪大眼睛，语气凶狠：“外面这么冷，你不怕感冒啊！”
    沈皓：“……”
    “愣着干嘛？回屋子里去喝热水！”齐曳尘往背后一指，“喝不喝茶？不要浪费我一个抽屉的茶包！”
    过去两年，他从来没有仔细了解过齐曳尘。这一刻忽然发现，齐曳尘明明表情像要和人干架，说出来的居然都是贴心的话。
    沈皓推门回屋，齐曳尘自己把打好的热水倒进两个放了茶包的马克杯里，没让沈皓动手。
    递过水杯的时候，齐曳尘愣了一下，嘟囔：“怎么还不高兴？我也不想天天猜你的心思啊……”
    沈皓望着齐曳尘的眼睛许久，眼眸低垂，撒了个谎。
    “不关你事。”
    ……
    许昭然右手边坐着沈皓，右前方坐着齐曳尘，一整天都过得很刺激。
    早饭时间，齐曳尘和沈皓一起去食堂，他在场。旁边几个其他班的同学，恰好说到了齐曳尘、沈皓、杨晓茵运动会上堪比电视剧的惊天动地三角恋。
    “听说他们昨天晚自习的时候为了校花大打出手。”
    “什么？以前学神被校霸惹了那么多次都没动过手！”
    “卧槽你俩赶紧闭嘴吧，他俩就站在前面呢！”
    一向懒得理会这些流言的沈皓，忽然转过头。那些人看到沈皓脸色阴沉，比平时还冷，旁边顶着粉毛的齐曳尘也咬着包子一言不发。
    校霸沉默比发脾气更可怕。
    那几个人吓得赶紧扒拉几口早饭，端着早餐盘子就撤了。
    许昭然在旁边听着，也不敢说话。
    到了中午，这个三角连续剧最新的衍生版本传开了——
    学神心里可能是有校花的。
    那运动会那天为什么要拒绝？
    是不是校霸横刀夺爱？
    那为什么两个人还一起出现在食堂里，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
    是不是其中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许昭然是个爱八卦的，嘴上也没个闸门，到了教室就忍不住去问齐曳尘。
    齐曳尘还没发话，赵彦第一个撸袖子跳脚：“沈皓当了我们老大的小弟，怎么敢和老大抢人？！”
    说完，赵彦满脸期待地看着齐曳尘：“你说对吧？老大？”
    齐曳尘清着嗓子：“别乱说话。”
    一团乱哄哄之中，沈皓岿然不动，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
    许昭然后悔自己多嘴，冷汗直冒：“齐哥，你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打起来。”
    齐曳尘瞪大眼睛：“谁说我要打架了？”
    “……”
    看你的表情很难不联想到打架。
    忽然，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扎着单马尾的瘦小身影，银铃般的嗓音被初秋的微风刮进教室里。
    “我找沈皓。”
    许昭然竖起耳朵，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杨晓茵。
    教室里瞬间安静，高三12班的同学稀少的默契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沈皓去了走廊，靠窗的同学在旁边人焦急的催促之下，赶紧把窗户开了。
    “听别人说，你不是完全不在意我？”
    许昭然一听，感觉沈皓和杨晓茵还有戏。
    在他的眼里，没有人能真正狠下心拒绝女神，如果有，那一定是心理素质强破天际了，不能算是人。
    只要沈皓开口表达出一点点在意……
    许昭然吞了吞口水，颤颤地伸出手。
    学神和校花要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牵手成功，他自己细胳膊细腿的，能不能按住暴走的校霸？
    然而，杨晓茵一甩秀发，仰头直视沈皓的眼睛：“晚了。”
    许昭然：“？”
    “我来，是要亲口告诉你，这个学期剩下的两场考试，我一定会让你变成年级第二。”
    沈皓冷漠答道：“随你。”
    许昭然：“？？？”
    教室里炸开了锅，但是大部分人都瞧着沈皓的动静，只敢小声叭叭。
    说出了许昭然的心声。
    “我不懂，这就是学霸之间的情趣吗？”
    “女神要为爱考年级第一了吗？”
    “齐哥也说要为爱学习。”
    “懂了，只有我们这些辣鸡单身狗，爱情和事业都一无所有。”
    许昭然忍不住看了一眼齐曳尘的侧脸，本来期待能从齐曳尘脸上看到窃喜和雀跃——
    然而，齐曳尘毫无反应。
    他忍不住问：“齐哥，学神和校花没成，你不高兴吗？”
    齐曳尘这才抬头：“做题呢，别打扰我思路。”
    许昭然：“……？”
    今天，这三个人，他都看不懂。
    沈皓回到座位，许昭然朝右手边看去，只见沈皓冷着一张脸，一直盯着齐曳尘：“你说愿意为她好好学习？”
    齐曳尘恶狠狠地说：“我就是想学习，不行？”
    “我可以带你学习。”
    卧槽，学神这是在嘲笑齐哥是学渣！
    齐曳尘眼睛一亮：“好啊！”
    卧槽，齐哥居然答应了！是不是打算忍辱负重，考试进步了再正式向学神宣战？
    许昭然生怕齐曳尘忽然对沈皓挥拳头，可是大半天过去，许昭然从他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和冲动。
    哦，爱情使人成熟。
    再看沈皓，手臂上青筋凸起，连呼吸也没有了从前的平缓淡定。
    好吧，爱情也使人盲目。
    啧。
    这两人简直暗流涌动，情敌之间的恶意一触即发啊！
    ……
    夜晚的风声沙沙打着窗棂，齐曳尘莹润葱白的指尖紧握着笔，偶尔在笔帽上抹两下。
    这题是数学压轴，出题角度刁钻，完全没思路。
    正发愁，身后一道高大的影子蒙上练习册，他灵机一动，立刻转头：“沈皓，你不是说要带我学习吗？”
    赶紧给我讲讲！
    对面低沉的嗓音传来：“嗯。”
    刚高兴起来，就见沈皓打开了一本《基础全解》。
    等一下，这么简单的教材……
    “你基础差，从头开始。”
    齐曳尘：“……”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是半夜才更新后天开始可能隔日更这篇文很短11万字左右v后很快就完结不会坑的~
    第17章
    “太难了？”沈皓见他不说话，皱眉，“再换一本？”
    “不，我还是先做手头上的……”
    “那本都是压轴题。”沈皓冷笑，“你能做得下去？”
    “……”
    齐曳尘低头看着写得满满的练习册。
    他明明，只空了一题。
    可是不能反驳。
    年级倒数看不上基础题，天天做压轴题，说出去谁信？
    齐曳尘主动拉开椅子凑了过去。
    一张书桌坐下两人，有点挤。齐曳尘坐下时贴得近了些，不经意间闻到了沈皓衣角的皂香。抬头，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有几分疏离的冷感。
    齐曳尘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点别扭。
    “等等，马上考试了，你真愿意浪费时间教我？”
    沈皓凉声问：“学不学？”
    “……学。”
    沈皓修长的手指递给他一支黑笔：“你先做，每道题都要写过程。”
    齐曳尘愣住了。
    这么简单的题……
    直接写答案不就行了吗？！
    他接过笔，硬着头皮说：“我……写不出过程。”
    沈皓难得温和的脸上，终于再次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你高一和高二那两年，都是怎么学的？”
    “这题简单，不用过程。”
    沈皓挑眉：“基础不牢就想跳步骤？”
    齐曳尘：“……”
    他一笔一划地把最简单的公式默下来，代入数字，为了显得认真思考，像个学渣一样自然，刻意停了三秒。
    沈皓立刻说：“考试的时候，不会心算很浪费时间。”
    齐曳尘：“……”
    他知道！！！
    齐曳尘本以为，和沈皓一起学习，怎么样都不会亏。
    没想到，他们一个敢教，一个不敢不听，在两个人都看不上的基础练习册上，浪费了一晚上的生命。
    齐曳尘不想再听沈皓讲题了。
    沈皓总以为他基础不牢，讲得非常细致，可是齐曳尘又不敢暴露自己的实力。
    这样下去，浪费两个人的时间。
    午休，宿舍，齐曳尘看着沈皓给自己圈出的一大堆基础练习题，既不敢不写，又不敢写得太快。思来想去，决定把所有辅导书都搬走，以后中午都在教室自习。
    然而他趁着沈皓背对他，刚拉开椅子站起身，悄悄地拿走书柜上《压轴合集》，垫在沈皓送来的《基础全解》下面，轻手轻脚地走到宿舍门口，身后就传来沈皓凉凉的声音：“去哪？”
    齐曳尘一个激灵，停住了脚步：“你不是不喜欢学习的时候有人打扰吗？我可以滚远点……”
    “滚回来，做题。”
    “不，不了吧……”齐曳尘喉结鼓动，被沈皓的眼神吓得不敢大声说话，“我去教室做。”
    沈皓中午总在宿舍学习，只要分开，他就不会发现自己正在刷高阶难度的题目。
    花几分钟时间把《基础全解》上的题写完，给沈皓过目，就算交差了。
    “宿舍里不能做？”
    “我喜欢去教室做……”
    可是沈皓眼眸低垂，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收拾好笔袋和辅导书，握在修长的手指之中：“那我跟你去教室。”
    齐曳尘：“？？？”
    两人僵持，最后齐曳尘只能不甘地走回桌前：“在宿舍也一样……”
    然后背对着沈皓，悄悄把那本《压轴合集》打开，做贼似的刷了起来。
    几分钟后，沈皓冷冷的声音又从传来：“写几道题了？”
    这也太严格了！
    齐曳尘“砰”地把《压轴合集》合上，压在《基础全解》下面，于是沈皓的影子打在书桌上的时候，《基础全解》这本书，他连翻都没翻开。
    “偷懒？”
    齐曳尘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给他几分钟就能做完的题目，他难道还要在沈皓眼皮子底下，慢悠悠地写完吗？
    “你给我几十分钟，我午休之前会写完的！”
    沈皓眯起眼睛：“坐到我旁边，我看着你写题。”
    “不了吧……我去你那边的桌子，你桌子上书太多了伸展不开。”
    “那我坐过来。”
    齐曳尘：“……”
    没办法了。
    齐曳尘对上沈皓深邃漆黑的眼睛，鼓起勇气，蛮横地开口：“沈皓，我就是想做难题，你给我安排！”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他，生怕他还是要按头让自己把基础题刷完再说。
    脸上依然处变不惊，一点都不能表现出害怕沈皓的样子。
    可是沈皓竟然没有嘲讽他，颀长的身影一转，从书柜上取下一本小而厚的笔记递来：“先把这些看懂了。”
    本子扉页翻开，上面写着飞扬苍劲的几个大字：易错题。
    每一道题解释都写得很详细，几种水笔颜色分明。纸页不大，一页只有一两题。
    但都是相对简单的题，齐曳尘不需要看解释，一眼就懂。对沈皓这个水平来说，这些题也是闭着眼睛就能做出来的…
    “这是为了我单独整理的笔记吗？？？”
    沈皓没正面回答他：“还没整理完。”
    齐曳尘愣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
    沈皓挑眉：“连这都看不懂？”
    “谁说的……我，我肯定能看懂，不就是几，几道题……”
    齐曳尘低下头，生怕沈皓看出自己的异样。可是说话也结巴了，眼睛也不敢直视了，连强装的蛮横气势都找不回来了，声音越来越弱。
    他其实不需要看这些“易错题”。
    可是沈皓为了他，额外整理了自己根本用不上的笔记。
    手捧着厚厚的笔记本，总觉得每一页都滚烫地灼着他指尖的皮肤。
    最后这股热流顺着指尖攀附缠绕，直冲胸口而去，在他心里溢满了麻麻的暖暖的酸涩。
    沈皓的表情依旧平淡：“看完给我讲一遍。”
    他扫了齐曳尘一眼，只见粉色的毛发下两只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齐曳尘抱着他整理的错题本，盯着第一页，愣了半天都没有翻下去。
    明明看不懂，还不愿意承认。
    沈皓不自觉微微扬起嘴角。
    他以前从没想过，逗一个死要面子的人这么有趣。
    等到熄灯时间，骤然的黑暗之后，听觉渐渐变得敏锐。
    沈皓入睡困难是家常便饭，躺了许久，听到旁边淅淅索索的动静。
    齐曳尘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书柜上悄悄拿下来一本书，是白天他不让齐曳尘看的《压轴合集》。
    然后去桌上开了稍暗的夜视台灯，“滋滋啦啦”慢慢地拉开笔袋。
    沈皓闭上眼，不打算戳破。
    反正只要齐曳尘一道题也做不出来，就会知难而退的。
    他望着齐曳尘认真的背影，在黯淡的台灯灯光下，白皙的指尖都绕着一层柔光，瘦弱的身躯披着一层薄薄的外套，粉色的头发长了一些，柔软地垂在颈侧。
    安宁得像一幅画。
    一向浅眠的沈皓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班主任郑西突发奇想，在考试前来了一次全班测验，就用本来只是作业的周测试卷当考试，做完全部收走批改。
    不计排名，也不公开分数，只是让每个人清楚自己的实力。
    运动会之后整个高三学习都紧张了，来打扰齐曳尘的小混混也变少了，他有很多时间练习，思路也顺畅开阔起来。
    交完卷子，赵彦立马凑过来问：“老大，我看你提前半个小时就写完了？跟沈皓学习真有那么大的进步？！”
    齐曳尘：“……”
    要不是跟沈皓学习，他后面的难题说不定还能写得更快一点。
    然而当天晚上，郑西突然出现在门口，对他招了招手：“齐曳尘，出来一下。”
    办公室里摊开语文数学英语三张试卷，红笔批改的标记全是“正确”。
    明明卷面成绩很好，郑西却语重心长：“老师知道你一直不服管，但现在是高三了，为了你的前途，你也要重视起来啊……”
    齐曳尘茫然：“这不是没有扣分吗？”
    “咳咳，老师本来不想说得那么明白，可是……”郑西清了清嗓子，凝重道，“这……能是你自己做的吗？周测本来的意义就是看到不足，你不抓紧机会，等于又错过了一次练习……”
    齐曳尘如遭雷击。
    “我没抄，我认真写的。”
    他表面上还镇定，嘴唇却发冷，不停地打颤，甚至忘了戴上校霸不可一世的面具。
    “老师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就是……”一向还算淡定的郑西也手忙脚乱起来，“哎你这孩子平时挺横的，怎么委屈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
    “沈皓每天都教我学习……不信老师就去问他。”
    郑西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这样！是沈皓教你的。难怪连这几道数学大题你都能做出来，老师错怪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齐曳尘忍住眼泪，眼眶却发酸，默默地拿走自己的三张卷子。
    他明明轻松就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可别说父母、同学，连老师也不会相信。
    如果下次考试，成绩真的突飞猛进，会不会所有人都怀疑他考试作弊？
    齐曳尘心里的委屈快要满溢出来。
    但是不能哭。
    教学楼和办公楼之间只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走回去的时候眼睛的红肿来不及消去。
    比起沉浸在委屈里，他更想让所有人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考好。
    刚回教室，班里的同学们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一个人敢上前和他搭话。
    一片安静之中，齐曳尘坐下来转过头，盯着沈皓：“我要每天都跟你一起学习。”
    沈皓冷着脸问：“给你的笔记看完没有？”
    “看完了，再给我更难的。”
    沈皓皱了皱眉：“不要急功冒进。”
    “我看得懂，不信我回宿舍给你讲。”
    他不仅要和沈皓一起学习，还要让各科老师、全校同学都知道，他抱上了沈皓的大腿。
    年级一共800人，期中考进步400名，期末考再进步200名，高三下学期继续进步，直到最后考上名校。
    他自己突然进步，一定有人怀疑。
    但是有学神的帮助，不就合情合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隔日更几章，下次更新是12号晚上六点~
    第18章
    第二天，沈皓发现，原本躲得远远的齐曳尘，现在寸步不离。手里拿着三种不同难度的练习册，时时刻刻都在刷题，好像要昭告全天下他现在学习有多努力。
    沈皓望着他一反常态的乖巧安静，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头：“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齐曳尘答得不假思索：“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一起学习啊！”
    沈皓的心情沉了下来。
    这么听话，不过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学习，好配得上心仪的女孩子。
    现在让全校人看见他努力学习，杨晓茵自然会听到风声。
    齐曳尘不会是想靠传出自己努力学习的消息，来打动杨晓茵吧？
    “你做这些表面功夫，她可不一定能看到。”
    “啊？谁？”
    昭然若揭的心思还不承认，嘴硬得很。
    沈皓看着齐曳尘一脸茫然，不由地咬牙。
    表面上却仍然是冷淡的。
    齐曳尘正想每天招摇过市地和沈皓同行，就遭到了晴天霹雳。
    沈皓回了宿舍，冷冷地甩下一句：“在外面别跟着我。”
    “为什么？！”
    “不想被别人看见。”
    沈皓的嗓音低而淡，在齐曳尘心里重重地敲了一下。
    平静相处了这么多天，他好像忘了，沈皓原本有多讨厌他。
    比起怕死，酸楚难过的情绪更深，在胸口一圈圈泛开涟漪。
    沈皓从书柜里拿出厚厚的一叠辅导书和试卷集：“明天做完这些，别想些有的没的。”
    齐曳尘哑着嗓子强笑：“怎么这么多？我搬去教室一起做……”
    “只能在宿舍写。”
    “？？？”
    齐曳尘终于回过味来了。
    给他做这么多题就算了，居然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们一起学习，还限制他出门？！
    太过分了！
    刚有些垂头丧气，忽然想起，自己好歹是校霸，还是能发脾气反抗一下沈皓的吧？
    于是他把椅子一踢，把沈皓刚递过来的辅导书推开，鼓起勇气来蛮横地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沈皓也不后退，定定地看着他，眼角微挑。
    凉凉的眼神和他僵持，端着厚书的修长手臂纹丝不动。
    齐曳尘吞了吞口水。
    不听话的话，沈皓会不会更讨厌他啊？
    这么厚一摞书，还挺重的，沈皓拿了半天，手会不会疼啊？
    半晌，沈皓终于扭头抱走了书：“爱做不做。”
    “等等！”齐曳尘几乎是瞬间就怂了，“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半个小时后，齐曳尘恨恨地想，既然沈皓讨厌他，他也要开始讨厌沈皓了！
    齐曳尘迅笔疾飞，把一整叠试卷的基础题都刷完了，因为练得太多，比以前答题速度整整提升了一倍，看到套路题甚至能一秒心算出答案。
    只能苦中作乐，安慰自己，写得这么快，至少数理化考试的时候，留给大题的时间更多了。
    考试当天，齐曳尘做每一科卷子的时候，下笔都很犹豫。
    窗外枯叶零落，教室里全班同学笔尖沙沙声的协奏，衬出他一个人的纠结格外孤独。
    粉色的头发比之前更长，柔软地垂在颈侧，余光就能瞥见。
    就是因为这一头粉色的头发，让他忐忑踟蹰，不敢去见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干脆留下来住校。
    一住就是好几个星期。
    他也想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骄傲地拿给他们看。
    第一次见到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不想看到他们对叛逆儿子失望的眼神，更不想看到习惯后的麻木。
    可是……
    想起郑西把他叫去办公室时毫不遮掩的怀疑，齐曳尘最终放下笔，数了数卷面上已经答好的题目，默默算了一下。
    应该能有一个不上不下的分数。
    能取得对父母拿得出手的进步，但也不会招来老师的怀疑。
    ……
    成绩出来的那天，郑西带着一张班里排名表进来了。
    还在课间，规整的表格就被他贴到了黑板的右下角。名字第一列，班级排名第二列，年级排名第三列，随后是各科成绩。
    “这是咱们班高三后的第一次大考排名，考差的同学不要动摇对自己的信心，考好的同学也……咳咳，不要太骄傲自满。”
    他说着，目光转向班里某一个角落。所有同学下意识顺着那个方向看，看到了齐曳尘的那头粉毛。
    考得好？不可能是校霸。
    于是视线顺着那头粉毛，到了后面一排。
    但是学神骄傲自满也没关系，人家每次考试都甩开年级第二一大截，从来没掉下来过。
    所以老郑在看谁呢？
    郑西刚走，课间还剩几分钟，班里人瞬间就要涌上去看排名。
    赵彦第一个抢先跑到黑板前面：“都让开，让我先看！”
    其他人也不敢上前，自动给他让开一圈。
    赵彦远远地冲教室后排的齐曳尘喊道：“老大，让我看看这次咱俩谁是倒数第一！”
    正在喝饮料的齐曳尘差点呛到。
    赵彦直接从底下逆着找名字，脸上眉飞色舞，也不知道是在得意什么：“这次我是倒数第一！！！”
    他看完排名就从黑板前面退下了，其他人一拥而上，纷纷找自己的名字。
    齐曳尘嘴里咬着吸管，看着教室右前方乌压压的脑袋凑在一张小表格前，忐忑不已。
    很快，人群里传来一声：“卧槽？齐哥？？？”
    “卧槽”声呼啸连天，很快变成响彻天花板的哀嚎。
    “齐哥这次居然比班里平均分高！！！”
    “真的假的你眼瞎了吧？”
    “老郑把名字打错了吧？”
    “可是旁边还有总分呢……”
    “肯定是跟别人打错名字了，等发下卷子来，不就知道谁的名字跟齐哥对调了？”
    赵彦一听眼睛也亮了：“哇，老大，你快去拍张照片，纪念你的辉煌时刻。等卷子发下来可就没了！”
    齐曳尘：“……”
    他在众人瞩目之中上前，但没拿手机拍什么照，只是确认了一下各科分数。
    松了口气。
    不多不少，恰好是他想考出来的分数。
    下一节课的课间，各科课代表终于把卷子都抱过来，一个个发下去。
    第一个发卷子的英语课代表走到齐曳尘桌前的时候，“嘶”了一声：“齐哥，这种刁钻的完形填空题你居然能选对？我发的所有卷子都全军覆没了！”
    齐曳尘心里打鼓，但酷酷地抬着头：“怎么着？不行？”
    英语课代表怂了：“没有没有，蒙对也是答对！”
    语文课代表走到他面前，看到卷面分数也愣了一下，下意识翻到第二张作文答卷，惊呼出声：“卧槽，齐哥作文就扣了五分！！！”
    作文扣了五分是什么概念？
    沈皓的作文，行文规整、情感丰沛，还经常被语文老师夸有内涵，甚至被选到燕淮本地的少年文摘头版，分数才会在扣五分和满分之间徘徊。
    终于，教室里其他角落的课代表闻言，也纷纷开始找齐曳尘的卷子。
    惊呼此起彼伏，终于有人又冲到黑板前确认了一下排名和分数。
    “妈呀，这么一看齐哥的分数好像没打错……”
    齐曳尘一下子成了众星捧月的焦点。
    “怎么从倒数第一冲到年纪前三百的！教教我！！！”
    “齐哥牛啊！！！”
    齐曳尘一直都是被全班人绕道走的，从来没被这么多热切的眼神看过。
    看来同学们对成绩的渴望超越了恐惧。
    被所有人善意目光包裹的感觉很温暖，齐曳尘甚至有点舍不得。
    他不由地想：如果自己不是校霸就好了。
    一定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等所有卷子发下来，围着他的人安静地回去看着自己的卷子，看分的看分，聊天的聊天，有人哀嚎有人欢呼。
    他下意识扭头，和沈皓四目相对。
    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常年的年级倒数第一。全班同学都找平时和自己水平相似的人聊试卷上的内容，自动避开他们俩，形成了几个交流考后感想的小圈子。
    他和沈皓周围空出了一方无人注意的小天地。
    齐曳尘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终于对沈皓说了一句：“谢谢你教我。”
    校霸不会道谢，也很少感恩。所以他这些天都没道过谢。
    声音太轻了，因为齐曳尘甚至怕沈皓听到之后，会怀疑他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
    在嘈杂声里说完这句自己都快听不到的话，齐曳尘猛地转过头去。
    道谢都像做贼心虚。
    身后，沈皓抬头敛眸，也在嘈乱中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然后在没有人注意到的瞬间，微微弯起了眼角。
    第19章
    当天晚自习，郑西在后黑板上贴出来两篇扣了五分以内的作文，说让大家学一学。
    只有两篇——齐曳尘的，扣了五分。沈皓的，扣了三分。
    语文作文，扣五分以内几乎不可能，满分根本是神话，高中两年来，连沈皓的作文也只拿过三次满分。
    刚贴出来，班里就炸了锅，根本没人还能专心上下去晚自习。
    全班同学陆陆续续地去看他们两人的作文，小声地在后面议论。
    沈皓的作文没得说，每次都被观瞻，大家习惯了。
    可偶尔有几句话飘到齐曳尘耳朵里，又刺又苦。
    “……怕是哪里抄的范文吧？”
    “他怎么可能连错别字都没有？”
    此时，齐曳尘面前停了一道影子，抬头一看，是谢嘉裕。
    谢嘉裕扶了扶瘦削脸上的圆框眼镜：“怎么写的作文？给我讲讲呗？”
    齐曳尘一时没反应过来：“作文有什么好讲的？”
    作文只是给一个命题，只要不偏题、有点思想、结构到位、注意语言和错别字，不就可以了吗？
    每篇都不一样，三言两语哪里说得清楚？
    谢嘉裕咧嘴一笑：“哦，那看来齐哥这一次是超常发挥。”
    言外之意，纯属运气好，没有实力。
    齐曳尘心里慢慢沉了下去。
    这个班的同学，和他想得不一样。
    他以为成绩好了之后，更能融入班里。结果除了最开始的片刻惊讶，其他人看着齐曳尘的目光依然是惊恐畏惧。
    还有猜忌。
    谢嘉裕话音刚落，班里哄堂大笑。
    有几句轻声的“果然”“我就说嘛”，夹杂了窃喜和庆幸。
    齐曳尘听见一句“我怎么可能作文连校霸都考不过”。
    比不过齐曳尘是奇耻大辱，如果是齐曳尘超常发挥的话，那就没事了。
    意外而已。
    齐曳尘渐渐觉得那些笑声格外刺耳，平时或和蔼友善，或低眉顺眼的面貌都狰狞起来。
    忽然，身后一道嗓音如清泉划破了嘈杂：“我教他写的。班长，你也想让我教语文？”
    其他人的笑声沉寂下来，谢嘉裕的脸上也慢慢僵硬。
    谁不知道谢嘉裕高中两年多，一直被沈皓压一头？
    谢嘉裕面子上挂不住了，口不择言起来：“我不稀罕你教！！！”
    沈皓声音淡漠，却压迫感十足：“想阅读题多拿几分可以，想让作文被贴到黑板就算了。作文就算有人教，也要看天赋。”
    班里又是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沈皓的同桌许昭然手指颤颤地拦在他们俩中间：“别，别吵架，我语文最菜了，学神你教我行吗？我不想要天赋，只想要一本线。”
    沈皓低声说：“让齐曳尘教你。”
    许昭然特别顺从：“诶，好嘞！”
    其他同学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开始嘲笑许昭然抱大腿抱得快。
    齐曳尘愣愣地看着沈皓，喉咙里涌动着微酸的情绪。
    校霸这种时候会说什么？
    感激和蛮横的语调都是那么不合时宜，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控制不住颤抖的嗓音。
    沈皓扫了他一眼：“平时发脾气不是挺横的，现在不会说话了？”
    许昭然又伸手拦在他们俩之间：“哎齐哥，学神刚才可是帮你说话了的，你别动手啊！”
    “……谁要动手了。”
    齐曳尘转过头，装得像没事的人一样。
    他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对沈皓说谢谢。
    只能等独处的时候再报答他。
    回宿舍，齐曳尘把试卷一张张摊开，正想手机拍下发到家庭群里。
    紧接着，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好巧不巧，就是他父母。
    他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滑到地上。
    电话对面是一对中年男女的声音，其中温柔低沉的女声问道：“尘尘，听你们老师说你期中考试进步特别大？”
    中年男声道：“能进步到哪儿去？倒数第一变成倒数第二？”
    女声明显火了：“你怎么跟孩子说话呢？”
    “咳，尘尘，爸爸没那个意思，爸爸相信你有考倒数第三的实力。”
    齐曳尘：“……”
    他紧张得说不出话，对面的女声甚至还“喂”了两声，问道：“信号不好？”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齐曳尘忍着眼泪，看着面前的试卷，笑道，“我考到年级前三百了。”
    女声惊呼：“进步了五百多名？？？”
    男声也变了调：“儿子！！！你可终于知道好好学习了！！！”
    “其实……”
    其实还可以更好。
    可就连这样的进步，也只能被老师和同学半信半疑地接受。他的真实水平，甚至在期中考前的突击检测里，被班主任误以为是抄了答案。
    对面凝神听着他说话，结果没等来下文，女声又焦急问道：“尘尘，你们学校信号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有信号，我是想说……”
    齐曳尘嘴边的称呼半天也没发出来，终于一咬牙，挤出了四个艰难的字：“爸爸，妈妈。”
    两人齐声道：“哎宝贝儿你说！”
    “我下次肯定能考得更好。”
    “尘尘出息了！妈妈就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就是成熟得晚……”
    “考不好爸爸也有钱养你！”
    “说什么呢你？儿子好不容易想努力学习！”
    “咳，这不是不想让孩子太大压力吗……诶，儿子，你学习累不累啊？”
    父母的欢声笑语在耳边萦绕，齐曳尘起初还不适应，多说几句之后，终于慢慢回味过欣喜。
    他有爸爸妈妈了。
    小时候总是福利院里帮院长照顾其他孩子，高中后得到资助，自己一个人过，从没有长辈问过他累不累。
    他强忍着眼泪说：“不累，很好。”
    妈妈听起来很惊喜，像是拍了一下旁边男人的肩膀：“听到没有？尘尘说话也温柔多了。”
    爸爸清了清嗓子：“高三了，确实懂事了。”
    挂了电话，他不禁想，如果自己给他们拿来的，是更好的成绩该多好啊？
    下次再说吧……
    哪怕下次和下下次都有所顾忌，至少等熬到高考，他就再也不会被异样的眼光包围了。
    沈皓回到宿舍时，齐曳尘正缩在床上，露出半截粉红色的脑袋。
    桌上摊开各科试卷，红笔批改的印记清晰可见。
    沈皓无意瞥了一眼，轻轻皱眉，手指翻开试卷一个个看。
    数理化明明连后面的难题都做出来了，基础题却有几道直接空白。
    语文作文只扣了五分，前面却也有直接空着不答，或者没有答全的题目。
    到处都是不该扣的分数，如果补上空白，齐曳尘的成绩绝对不仅仅进步到前三百名而已。
    沈皓心里莫名烦躁，扭头对缩在被子里的人说：“起来，考完要复盘。”
    “我都会。”齐曳尘把头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不用看了。”
    “会做你还空着？”
    “又不是我想空着的……”
    沈皓只觉得他还在嘴硬：“这几题我明明教过你，考试的时候全忘了？”
    却见齐曳尘掀开被子，慢慢坐起身来，纤而密的眉毛拧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他，眼角慢慢地泛上微红。
    “真的……不是我想空着的……”
    沈皓整个人都愣住了，心脏“咚”、“咚”地乱跳，听觉被胸腔里的回声填满。
    目光被齐曳尘吸引过去，眼里只看得到白皙皮肤上滚落的两行清莹水线。
    瘦小的人肩膀颤抖，抱着被子一角缩起来，脆弱得好像一团流浪的毛绒动物。
    沈皓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粗重的呼吸，赶紧找来一包纸巾递过去。
    呜咽声里，齐曳尘没有搭话，纤白指尖滑过他掌心，指腹透着一点淡粉，触碰时是滚烫的。
    沈皓喉咙里有些干渴。
    第20章
    齐曳尘不敢抬头，只是一直拿纸巾捂着眼睛，扭过头面对着墙。
    再哭下去，在沈皓面前就装不了校霸了。
    齐曳尘哽咽着说：“你……不许说出去……不然我……”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凶狠的威胁听来有几分可怜和乞求。
    沈皓已经搬了椅子坐到他床边，轻声问：“不然呢？你要和我打一架吗？”
    “对……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你一共只会那么几句。”
    “……”
    难堪的沉默之中，齐曳尘突然想：沈皓看见自己讨厌的人哭，是什么感觉？
    再哭下去，沈皓只会更讨厌他。
    他把眼泪咽回去，用纸巾擦了擦红肿的鼻尖，捂着嘴抽噎两声，鼓起勇气抬头。
    眨了眨肿热的眼睛，齐曳尘忽然愣住了。
    对面的人神态缱绻温和，却在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头转向别处。
    沈皓微微避着视线问他：“为了这点事就哭？”
    “你懂什么……”
    他不想装校霸了，他想要父母和老师的认可，想在班里交朋友，想让沈皓……不要那么讨厌他。
    可是“仇人”太多了，只要露一点怯，总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现在他只是学习“进步”了而已，老师怀疑他，同学对他阴阳怪气，连日来的委屈无处倾诉。
    沈皓稍稍低下头，深沉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半晌又递来一张纸巾。
    纸巾已经快要贴上齐曳尘眼尾，沈皓手悬在半空，却忽然收了回去，把它塞到齐曳尘手里。
    “班里那些人，不值得浪费你的眼泪。”
    “不是为了这个……”齐曳尘哑声说，“我还可以考得更好。”
    “进步这么多还不满意？”
    齐曳尘闷闷地说：“我还想考年级前十呢。”
    沈皓闻言，声音冷了几分：“为了谁？”
    为了爸爸妈妈，为了自己……这话也太不像一个校霸嘴里说出来的了。
    齐曳尘被他突然冷掉的态度惊得一抖：“……我只是想考得好点都不行吗？”
    “我懂了。”沈皓冷笑，“你得考到年级第一才配得上她。”
    齐曳尘：“？”
    你懂什么了？！
    谁那么大的牌面，要年级第一才配得上？！
    齐曳尘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年级第一不是你吗？”
    “那你就考过我吧。”
    齐曳尘：“？？？”
    他看着沈皓幽深的眸子，把话到嘴边的“可以试试”吞了下去。
    沈皓起身搬回椅子，动作很轻。
    可是齐曳尘无意中瞥到，沈皓掐着自己掌心，指节绷紧。
    刚才还在安慰他，转眼间就生气了……
    怎么会有脾气这么反复无常的人！
    ……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第二天，许昭然就很苦恼。
    他的同桌沈皓前一天晚上还为他的前桌齐曳尘出头，第二天就变了脸。
    早自习，沈皓从桌洞最底下抽出一本《四级阅读》。
    许昭然忍不住惊呼：“这是大学的课本啊……”
    他们都还在高考的泥潭里苦苦挣扎，学神居然已经开始看四级了，牛。
    结果沈皓低声喊道：“齐曳尘。”
    齐曳尘扭头，他就把这本明显超纲的英语阅读递了过去。
    “高考英语阅读最难的几年，会从四六级里找材料改编。”
    齐曳尘刚超常发挥进步一次，沈皓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
    许昭然以为齐曳尘会破口大骂，没想到齐曳尘眼睛一亮：“你之前，不是不愿意给我看这个吗？”
    许昭然：“？”
    啥意思？齐曳尘之前居然还想看这玩意儿？
    沈皓朗眉一挑：“为了让你考过我。”
    “你认真的？！”
    “不敢？”
    “你……”齐曳尘清隽含水的大眼睛转来转去，表情明显不可置信，却像承受不住这本《四级阅读》的诱惑似的，慢慢接了过去，“那你不能拦着我做这上面的题目。”
    许昭然：“……”
    一个敢递，一个敢接。
    他今天是不是活在梦里？
    沈皓手上松开册子，又重新握回了笔：“当然，你不是要拿第一？”
    许昭然傻眼了：“啥第一？班里第一，还是年级第一？”
    说完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
    班里第一和年级第一，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果然，眼前两个人没有一个理他。
    “你以为我怕你啊！第一就第一！”
    齐曳尘瞪圆了眼睛，可不知怎么，许昭然总觉得，他今天面对沈皓时的气场有点弱。
    也对，谁能撼动沈皓年级第一的地位？齐曳尘可能只是嘴快却心里没底，所以气短。
    沈皓抬眸望去，冷笑：“我等着你。”
    许昭然：“……”
    学神平时气场两米八，冷脸冷眼跟块石头一样，一般不开口，出口绝对不缺哲理深度。
    但他怎么觉得，今天的学神有一点点赌气的意思？
    就一点点。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个人了。
    许昭然之前对沈皓嫉妒到骨子里，总想给他使绊子。对齐曳尘只有害怕，总看他身上那副嚣张的气焰不爽。
    但自从沈皓宽容大度，不计较他往桌洞里塞那点烂水果，而齐曳尘又为他仗义出头之后，他就悔改了。
    现在，一个带他学习，一个保护他不被小混混欺负，两个都是他的爸爸。
    哪个都不想得罪。
    他不禁想：如果他的两个爸爸突然打起来，应该帮谁？
    ……
    沈皓前脚刚进宿舍，后脚齐曳尘就回来了，手上拎着一袋麻团：“给你的。”
    他下意识地问：“认怂了？”
    “看你爱吃，顺手买的。不行吗？”齐曳尘瞪着眼睛。
    沈皓愣了神，眼眸微抬。
    齐曳尘脸上依然是平时凶狠蛮横的样子。可是嗓音很温柔，没有说一句吼一句的暴躁。
    想到这张脸坐在床上啜泣时的无助，漂亮的眼睛扑簌簌地掉着晶莹的泪珠，连眼前凶恶的表情放在那张脸上，都突兀起来。
    好像齐曳尘本来就该温柔似的。
    明明温柔的时刻才是稀有。
    眼睫下热气蒸腾，鼻尖甜香扑溢。沈皓最喜欢的甜点在舌尖化开，身旁的齐曳尘拉开椅子坐下，一秒都不耽误，开始刷题。
    “我肯定能考第一。”
    “考不到也别哭。”
    齐曳尘嗫嚅道：“……你等着。”
    沈皓：“……”
    竟然一句狠话也没说？
    沈皓转头望去，发现齐曳尘眉眼温柔，鼻翼却挺，侧脸糅合两种矛盾的轮廓，坚韧与柔软并存于同一副精致五官下。
    笔尖用力，清秀的字体在米黄纸面上绽开。
    沈皓没办法冷静，脑海中模糊地闪过杨晓茵那句“只有年级第一才能配得上我”。
    让齐曳尘这种基础的人去考年级第一本来就是天方夜谭，他昨晚也只是……
    一时冲昏了头脑。
    但齐曳尘果然为了她，天不怕地不怕，敢去挑战不可能拿到的名次。
    义无反顾的斗志，像浇在沈皓怒火上的冰水。
    齐曳尘那边已经快被沈皓气坏了。
    谁能想到沈皓是认真地对他下战书？
    他下次考了年级第一，会不会抢了沈皓的光环？
    他考不到年级第一，沈皓会不会觉得他死要面子，本质废物？
    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会被讨厌。
    齐曳尘越想越忐忑，才去二号食堂买了沈皓最爱吃的麻团。
    结果回宿舍递到沈皓面前，对面凉薄的眼一抬：“认怂了？”
    “……”
    校霸怎么能怂呢？
    可不知怎么，想到那天晚上温柔递来纸巾的手，嗓音就弱了许多。
    面对沈皓的眼睛，嗓子好像回到昨天晚上小声哭泣的时候，让他怎么也抬不起音量来，最后连表情也绷不住了。
    完全回到了他自己本人的状态。
    威胁完沈皓，齐曳尘恨自己说得太温柔了。
    还好旁边没有别人。
    刷题时，齐曳尘时不时抬头侧眼，瞄一下沈皓的反应。
    沈皓的神态是熟悉的冷淡疏离：“看我干什么？”
    齐曳尘手指一抖，纸上留下一道慌乱的痕迹。
    “谁看你了？我只是……”
    “不是要考年级第一？别浪费时间。”
    “……”
    好凶。
    第21章
    不知怎么地，全校同学又开始传校霸为了校花，发誓要打败学神成为年级第一。
    开始还有人嗤笑，说齐曳尘只会三分钟热度。可是后来听说齐曳尘为了考到第一，整整一个月都在忍辱负重，抱紧了沈皓大腿，卑微得要命，就为了跟他一起学习。
    风向渐渐变了。
    从年级垫底突飞猛进到了年级前三百的人，会不会再次创造奇迹？
    毕竟，爱情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能为爱情向情敌低头的齐曳尘，是个狠人。
    可是这三个人表面上风平浪静，一点消息都没有。
    外班有人偷偷去12班打听过，才知道学神根本没把挑衅放在心上，照样和校霸一起并肩来回，真的愿意教他。
    这就是学神的气度？！
    吃不到瓜的同学们敬佩的同时深感无聊。
    直到有一天，12班门口再次出现了一个扎着单马尾的漂亮女孩子，清脆的嗓音含着笑意：“我找齐曳尘。”
    齐曳尘起身，却没想到身后的沈皓也从题海里抬起头：“我跟你一起去。”
    被两个男生争夺的女主角上场了！
    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12班的同学们交头接耳，欢呼得非常克制。
    杨晓茵手里拿着一包糖和一瓶饮料递过来。
    齐曳尘吞了吞口水，正要说话，就听沈皓低声说：“他不差你这点零食。”
    全班同学眼巴巴望着三个人的动向。
    众目睽睽之下，杨晓茵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那两人之间，然后把零食递给了——
    全班倒抽一口凉气。
    “卧槽校花居然中意校霸？！”
    “变心这么快吗？”
    杨晓茵银铃般的嗓音笑着问：“听说你要为了我考年级第一？”
    齐曳尘：“……”
    好尴尬。
    “哦别紧张，我是想说，我要亲手把沈皓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拽下来，不用你帮忙。”
    齐曳尘：“？？？”
    杨晓茵杏眼一弯，笑容里露出几分肃杀：“你的心意我领了，收下这些，就当是祝我成功吧。”
    不敢接话。
    也不敢接零食饮料。
    接了，就好像自己背叛了沈皓的阵营，同意杨晓茵把沈皓从年级第一的神坛上拉下来似的。
    但是，她手上拿着的是最新口味的巧克力棉花软糖，和最新款的桃子气泡水……
    齐曳尘眼神一直盯着那包糖外面诱人的粉红色包装，对杨晓茵露出友善的笑容：“那，那谢谢你，我就不客气了。”
    沈皓伸手要拦，杨晓茵先他一步把零食塞进齐曳尘怀里。
    “沈皓，这些零食可不是给你的。”
    齐曳尘：“……”
    为什么上个月还在表白的人现在一股火药味？
    杨晓茵一走，沈皓冷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对她就这么轻声细语的？”
    齐曳尘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装出校霸的样子，赶紧随口编了个理由：“那当然了！怎么能对女孩子不温柔！”
    沈皓眼眸微敛，转眼就进了教室，手上青筋绷起。
    “……”齐曳尘一头雾水，“又生气？”
    班里同学开窗的开窗，探头的探头，但是在齐曳尘和沈皓前后脚走回教室的时候，都缩了缩脖子，假装无事发生。
    齐曳尘已经完全猜不到沈皓在想什么了。
    居然为了一包糖和一瓶饮料就对他态度恶劣。
    难道是因为沈皓也爱吃？
    他小心翼翼地把棉花糖的包装拆开，一咬牙，递了过去。
    “你也吃。”
    他馋了很久这个牌子最新口味的软糖，怎么吃也吃不够。
    愿意分给沈皓一口，已经做出巨大的牺牲和让步了！
    结果沈皓冷声道：“我不吃。”
    “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你还会说别的吗？”
    “……”
    不会了。
    齐曳尘转头塞了一口软糖，心里想：不吃就不吃，他还想独吞呢。
    下课时，齐曳尘还在喝桃子气泡水，都快没有汽了，还舍不得舌尖的甜味。
    沈皓从后面凝视他的侧脸。
    只见齐曳尘攥着瓶子，每一口都喝得很小心，满脸幸福。
    沈皓掌心掐紧。
    下了课，沈皓从他身边擦过，冷声问：“饮料喝完了还不扔？”
    趁着齐曳尘没反应过来，从他手里抽走瓶子，扔到了门后的垃圾桶里。
    齐曳尘茫然看着沈皓手上绷起来的青筋：“……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沈皓脸上依旧冷淡。
    班里其他同学看着两人，目瞪口呆。
    学神和校霸上下课食堂宿舍都并肩而走，可是校花一包小小的零食就能让他们俩冷战大半天。
    爱情，真是世上最致命的毒药。
    为了让沈皓消气，齐曳尘绕路去二号食堂买了沈皓最爱吃的麻团。
    回到宿舍，闻见沈皓身上衣皂的香气，心里的小鼓越敲越响。
    手里紧紧攥着冒着热气的棕色纸袋，颤颤地递到沈皓眼前。
    “给你买的。”
    “我不吃。”
    齐曳尘壮着胆子把纸袋凑到沈皓眼前晃。
    “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了！”齐曳尘依然瞪着眼睛，貌似凶狠，嘴里吐出的话却十分委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沈皓：“……”
    沈皓把纸袋抽走。袋子里一共四个麻团，留了两个给齐曳尘。
    齐曳尘咬了一口，恶狠狠地说：“吃了我的东西，就不能再生气了！”
    沈皓扫了他一眼，却差点被那双漂亮的眼睛吸引过去，移不开目光。
    最后只是淡淡地说：“随你怎么想。”
    ……
    月考临近，齐曳尘看着桌上的一堆基础练习册头疼。
    “沈皓，我能不能不做这些了……我想做难题。”
    话音刚落，沈皓幽幽的眼神投来，齐曳尘打了个哆嗦。
    想证明自己只需要刷压轴题，好难。
    但是月考将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齐曳尘顾不上那么多，主动提笔抽出一张试卷：“我真的不用再做基础题了，不信我给你讲一遍！”
    十分钟后，齐曳尘的数学卷子上画满飞扬的笔记，齐曳尘满怀期待地递到沈皓面前：“这下你信了吧。”
    “嗯，已经会了。”沈皓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一套空白的试卷，“那就全套都做一遍。”
    齐曳尘：“……”
    一张张试卷整整翻到半夜，草稿纸废了一张又一张，沈皓都躺下了，齐曳尘还开着微黄的台灯。
    他恨恨地想，明天如果沈皓再让他写这么简单的题，他一定……
    一定会反抗到底……
    齐曳尘睡着了。
    沈皓一向浅睡，刚习惯齐曳尘笔尖的沙沙声，声响就停住，让他反而失眠。
    他望着趴在书桌上的清瘦身影，轻轻皱眉，起身走到书桌旁，替齐曳尘盖上了手里的笔帽。
    沈皓仔细看了一遍他做的试卷，眉头却越蹙越深。
    刷得太快了。
    基础不牢的人，哪怕突击两三个月，根本不可能一晚上写完这么多试卷。
    写得潦草，准确率却高。连每科最难的题，思路和解题过程都是正确的。
    沈皓晃了晃他的肩膀。
    齐曳尘的身体并不羸弱，但骨架很小，沈皓手掌轻松包住他的肩头。
    迷蒙的眼睛睁开，睫毛轻轻眨动。嗓音温柔软糯，缠在耳边萦绕不去：“我，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半睡半醒的，齐曳尘忽然露出一派懵懂柔和的神态。
    像一道端到他面前的甜点，偶然被戳破了一层厚厚的酥皮外壳，蜜糖似的馅流出来。
    别人都不曾留意，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偷偷尝一口。
    沈皓望着齐曳尘灵动漂亮的眸子，喉结鼓动，拿走空白试卷，从书柜上取来一本笔记：“不用刷了，你看这个就够了。”
    纤白的指尖翻开厚厚的错题本，齐曳尘眼睛一亮，如获至宝：“这是你的错题集？！”
    “嗯。”
    他正要抱走本子，沈皓手指按住他，沉声说：“下次考试，一道题都不许空着，也不许乱写。”
    齐曳尘整个人都僵住，眼神四处闪躲：“我没有乱写啊。”
    “上次为什么只考了年级前三百？”
    “前三百对我来说已经是重大进步了。”
    “你这是在辜负你的实力。”
    “我，我的实力就这么点……”
    沈皓眯起眼睛：“那还要和我抢年级第一？”
    齐曳尘：“……”
    是你让我和你抢的！！！
    齐曳尘觉得沈皓简直强词夺理。
    可是看着厚厚的错题本，又说不出重话。
    这副身体前两年的身份是学渣，别说笔记了，课本上全是涂鸦。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齐曳尘嘟囔道：“第一就第一。”
    “好。”沈皓低声说，“我等着你。”
    “……”齐曳尘惊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大坑。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下次考试最多进步到前两百，等高三学习紧张了，来找茬的无聊小混混收敛一点，再慢慢考回自己的实力。
    可是放出狠话却做不到，有点丢脸。
    “等等，沈皓，我要是考不到……”
    沈皓低垂眼眸，手挪到错题本上，作势就要拿回去。
    这可是沈皓的错题本，集合了所有高考的刁钻难题，比刷几遍辅导书辛辛苦苦找题管用得多。
    “……”齐曳尘一个激灵，赶紧按住错题本，“考不到年级第一，前两百行吗？！”
    “前五十。”
    “前一百！”
    “前十。”
    “……算了！前一百就前一百！”
    “还是年级第一吧。”沈皓淡淡地看着他，“做不到，你就自己整理笔记。”
    齐曳尘：“……”
    刚才还在逼他刷基础题的沈皓，现在却是认真想和他一决高下，抢年级第一。
    怎么自己睡个觉，就变天了？
    ……
    月考时，齐曳尘仍旧紧捏着笔。
    已入深秋，窗外的风猎猎作响。
    原计划他这次只能再进步一点点。
    可是想到沈皓那天晚上低声说“不许空着”“不许乱写”，笔尖的力道就更重了一些。
    交完卷子，看着答题区密密麻麻的笔迹，齐曳尘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
    其实他也想考出自己的实力，证明给所有人看。
    考完试，班里自动分成三拨人——愿意对答案派，和死都不想再提考试题派。
    还有孤身一人，埋头直接开始复习准备下一次考试的沈皓。
    班长谢嘉裕就属于前者。
    齐曳尘想融入，却见谢嘉裕脸上一言难尽：“齐哥，你凑过来干嘛？”
    沈皓是常年第一，谢嘉裕一直是班里第二，但沈皓考完试谁也不理，所以大家都愿意和他对答案。
    齐曳尘听得出谢嘉裕的害怕，其他同学也后退一步。
    有个人战战兢兢地说：“齐哥，你就别来凑热闹了吧，反正你，你也……”
    不用对方说完，齐曳尘也明了。
    他绷着一张脸：“我就听听，不行？”
    谢嘉裕勉强地笑：“行行行，当然行！”
    对完答案，谢嘉裕偷瞄沈皓的背影，紧握拳头，胜券在握似的：“我这次肯定不会再考第二了。”
    齐曳尘在旁边听了全程，眨眨眼睛：“嗯，我也觉得。”
    谢嘉裕没当回事，赶紧拍马屁兼自夸：“看到没有？连齐哥都觉得我一定能超过沈皓！”
    月考公布成绩那天，郑西带着白纸黑字的规整表格走进教室，满脸凝肃。
    “这次考试，我们班有一位同学又取得了重大的进步。”
    全班同学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头粉色的毛，再次窃窃私语。
    “老郑怎么一脸神秘的？”
    “不会又是齐哥吧？”
    许昭然见状，在后排兴奋地扶了扶眼镜：“齐哥！你是不是要从前三百进步到前两百了？”
    齐曳尘转头看了许昭然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只听沈皓冷声问：“前两百？”
    “我没有！”齐曳尘立马急了，“我这次认真写了！！！”
    许昭然：“？”
    郑西紧握着手里的表格，十分严肃：“沈皓同学这次只取得了年级第二名的成绩，虽然只比年级第一低了一分，但以后仍然要再接再厉，不要输给咱们班的后起之秀啊！”
    话音未落，许昭然已经听到旁边座位“吱啦”一声响，是谢嘉裕忍不住挪动了椅子，那迫不及待的架势，仿佛要上台领奖。
    许昭然忍不住想：瞧班长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不就拿了一次年级第一？之前还不是当了沈皓两年的手下败将。
    可是又暗暗为沈皓感觉可惜。
    他的学神爸爸这个月是怎么了？难道是上次校花把饮料零食递给了齐哥，学神黯然神伤，才成绩下滑？
    爱情果然让人头脑昏沉啊！
    然而台上的郑西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感动地哽咽，目光仍然望向他这个方向，激动昂扬跟念誓词似的：“这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就是上次进步了五百多名的——齐曳尘同学！”
    许昭然：“？？？”
    啥？？？
    不仅他惊呆了，整个班的人都齐刷刷地“嘶”了一声。
    震撼过大，一片死寂。
    身旁的谢嘉裕拉开椅子的声音也突兀地停了。
    齐曳尘没来得及在班里的寂静之中收声，全班同学都听见了他对沈皓小声的念叨。
    “你看，我都说了我这次一道题也没空着——”
    啥意思？之前考得差只是因为故意不做？
    沈皓拿了两年年级第一，这次才突然落败。
    齐曳尘在沈皓面前说这个，多少有点装比挑衅的意思了。
    大家等着沈皓翻脸。
    可是眼里本该脸色阴沉的沈皓，竟然轻轻抬起头，嗓音难得温和，吐出轻缓的字句。
    “下次也不许空着。”
    齐曳尘忽然被大家注视着，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可沈皓不顾别人的惊讶，兀自说完了：“以你的实力，我不该让你做基础题，耽误你的时间，对不起。”
    全班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齐曳尘枯了。
    啊啊啊啊沈皓怎么把他努力瞒着的事情都暴露出来了！
    “你，你闭嘴。”齐曳尘张牙舞爪地指着沈皓。
    然而已经晚了，周围同学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齐哥以前居然都是隐藏实力的大佬！！！”
    “齐哥牛X！！！”
    “齐哥收我为徒吧！我不要年级第一只要一本线！！！”
    齐曳尘：“……”
    --------------------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篇纯爱电竞文~
    全队老弱病残[电竞]作者：秦若屿
    文案：S11赛季，楼暮是数据霸占各类榜单的最强新人王，也是背负官方处罚最多，倒贴打比赛第一人。
    苏醉是LPL第一辅助，TX的队长，率队斩获春季赛冠军、MSI冠军，最终却以未进入S赛的惨淡结果结束了一年的征程。
    S12开赛前，TX官博宣布楼暮（ID：Aurora）加入TX，与苏醉（ID：HuaShao）组成下路双人组开始新的征程。
    正逢寒假年假粉丝路人喷子集体团建：
    【二队手抖上单+犯病流中野+刺头AD+老年辅助，全队老弱病残，俯冲倒数，数你最强。】
    【管理层你睡了吗，你爹我睡不着，祝你此生最后一个新年快乐。】
    全世界都觉得苏醉和楼暮无法配合，但没想到的是，加入TX的楼暮能狗能C，助力TX斩获十连胜，最终夺得春季赛常规赛MVP。
    楼暮不仅在赛场上大杀四方，在赛后采访也是‘片甲不留’。
    “想对粉丝说什么？”
    “很吵。”
    “想对队友说什么？”
    “真的很吵，烦死了。”
    粉丝捂着胸口自我安慰：至少听起来在他心里我们比他队友地位还稍微高那么一丢丢。
    唯独在提及苏醉时，这位联盟第一酷盖会忍不住放柔了语气。
    “怎么评价你的辅助？”
    “我的辅助，是全世界最棒的。”
    采访结束，无人漆黑的退场通道，楼暮被按在墙上，肩膀传来轻微疼痛，他‘嘶’了一声，始作俑者却没有丝毫愧疚，又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疼了？那我下次换个地方咬。”
    楼暮气得连夜转发赛后采访视频，评论道：（五毛一条，括号内删除）
    “我曾踏足山巅，也曾跌入低谷，这二者都使我受益良多。”
    大概是外冷内热人狠话也狠ADC受VS花里胡哨王牌辅助攻，双向救赎，陪伴成长。
    第22章
    周五下午,沈皓背着包回宿舍，忽然接到了母亲方小芝的电话。
    齐曳尘白天太累，睡着了,沈皓就推门去阳台再接。
    电话对面是虚弱而略显疲惫的嗓音：“妈妈在医院,海鲜过敏。”
    沈皓皱眉：“家里哪来的海鲜？”
    “周游跟我抱怨,以前他妈妈经常给他做海鲜,自从我来了就很少再吃了,我就想着……”
    方小芝过敏很严重,即使碰到了鱼虾外壳，手也会起疹子。沈皓脑海中闪过厚茧密布，皮肤红肿的手，话语一时尖锐：“学别人干什么？”
    “这是哪里的话？都成了一家人,他就是你弟弟,我当然得照顾他了。”
    “周叔叔呢？”
    “忙。”
    “哪家医院？”
    “我挂上急诊，打个针就能走,你不用来……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去周游班里，帮妈妈送他回家？”
    “高二了，他自己不能坐公交车？”沈皓听见自己沉闷的嗓音，“现在是谁更需要照顾？”
    方小芝顿了顿，终于报了医院名字和地址。
    沈皓正收拾一堆杂物，从行李箱里拿出几样东西，匆忙往外走，忽然听见身后微哑的嗓音：“你去哪里？”
    沈皓停足片刻：“回家一趟。”
    齐曳尘还没睡醒似的张了张眼皮，模糊应道：“好,等你回来……”
    嗓音像一缕微风挠过。
    沈皓来不及多想，转身出门。
    医院里排队的有许多脸色灰败的中年男女,极少有他这样穿着校服单肩背包的少年。偶尔有几个大人朝他这边看过来，也只是微微惊讶。
    “谁家的孩子，这么好看？”
    学校里也听过类似的话，但在医院里，这种赞美不是叽叽喳喳的雀跃，而是融于疲惫嗓音之中，最终化为缥缈的叹息。
    沈皓在等候区角落里，连排的蓝色塑料座椅上找到了方小芝。她面容轮廓优美，五官清秀雅致，只是眼角有淡淡的笑纹。
    见到沈皓，她也下意识笑起来，那些温柔的纹路就被扯起，像突然被眼尾揪紧的面具。
    “周游跟我说，他不回家吃饭了。”方小芝说完，低声叹了口气，“买的海鲜要浪费了。”
    “放冰箱里冻起来，让周游自己做。”
    “他娇生惯养的，哪里会做饭啊？”
    沈皓眼睛瞥向她带着厚茧的指尖，一片红疹。
    他不搭话，沉默着陪她挂完号，打完针，再送她回家。
    家里装潢温暖，原本宽敞的客厅里多了一架电子琴，横在中间。
    沈皓皱眉：“周游的？”
    方小芝点头：“新买的。”
    “放在中间碍事，你腿脚不便利，让他挪去自己房间。”
    “好不容易买了这架电子琴才哄好他，我不好意思开口啊。”
    “……”
    屋子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沈皓头也不回地去了厨房，把一袋鱼虾蟹都冻进冰箱，专心洗菜。
    沈皓把茄子削皮切成长条，热锅冷油，煸炸一把肉沫，调好酱汁，和茄子一起熬。其他两道菜也依次出锅上桌，热汽喷香。
    方小芝揉着酸痛的关节，小腿上露出一道疤，隐隐藏在裤腿下，终于难得露出了放松的笑：“妈妈很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了。”
    沈皓拿筷子的手一顿，轻声说：“两年多了。”
    “两年前你还挺爱笑的，最近是怎么了？”
    “初中比现在开心。”
    “那几年日子苦，妈妈一个人根本养不活你，你开心在哪？”
    方小芝脸上露出淡淡的，对那段时光的厌恶。
    沈皓眼眸暗了暗：“总比小时候好。”
    方小芝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侧面。那里也有一道细长的疤，蜿蜒刺目，像条盘旋的毒蛇。
    “是。”
    她轻声应着，随即又皱起眉头，仿佛对沈皓的怨言积攒多日，终于找到了吐露的机会。
    “现在咱们比你小学初中过得都好，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妈妈叫你在学校里照应一下周游，你都不愿意。一回家就甩冷脸，给谁看？你知不知道你周叔叔……”
    “妈妈，我学习很忙。课本练习题都没带回来，现在要回宿舍了。”
    沈皓望着四周，目光又落到横在客厅的电子琴上。
    张了张口，最终沉默。
    方小芝的话被卡在嘴边，愣愣地说：“算了，你学习要紧。”
    饭菜一口没吃，沈皓背着包就走了。
    ……
    回到宿舍，齐曳尘从题海里抬起头：“你终于回来了，一起吃饭？”
    沈皓猝不及防，微微张大眼睛：“你真在等我？”
    “洗漱间的东西都没拿走，猜你今晚不回家住。”齐曳尘笑起来，眼角弯弯的，“走……”
    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绷起脸来：“不走就是不给我面子！”
    沈皓：“……”
    自从齐曳尘在他面前哭过，连句末的狠话都变得有点生硬了。
    错觉？
    沈皓后退一步靠在桌角：“那我吃食堂。”
    齐曳尘脸僵住了：“你就这么讨厌我？”
    只有言语威胁无果，依旧遭到反驳的时候，齐曳尘眼睛里露出的惊讶和恐慌，才会盖过那副恶霸的面目。
    特别怂。
    也特别乖巧温柔。
    沈皓默默看着他，偏不说话，等他的反应。
    终于，齐曳尘纤细的手攥上他的衣领，根本没用几分力气，手指还在颤：“我让你吃你就吃！”
    看着他瞪大的眼睛，沈皓脑海中闪过他眼尾染上微红的模样。
    “难道我不吃，你就哭？”
    “你……”齐曳尘被他气得呼吸都粗重起来，“你就不能不要提了吗！！！”
    “行了，我跟你出去吃。”
    “嗯？”齐曳尘立刻轻声应道，“好。”
    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拿起钱包脚步轻快地走了。
    沈皓：“？”
    齐曳尘两年来让他不胜其烦的火爆脾气去哪了？跟着眼泪一起哭没了？
    怪事。
    走到学校门口，转过几个弯，小巷里逐渐亮起路灯。
    最好吃的那家饭馆在最不起眼的尽头。
    四周没有人，因为没有学生客流，好几家店面周末不开。只有几盏破败昏黄的路灯，齐曳尘在他旁边欢欣雀跃，嘴里念叨着几个菜名。
    沈皓望着他粉红色的发顶出神，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从身后传来。
    “那就是一中的老大吧？”
    “粉色的头发，是他。”
    “张哥，咱们多带几个人能赢吗？”
    “能，肯定能，手里不是有家伙吗？”
    沈皓一下子就明白了。
    周六下午，学校周围正是没人的时候。
    食堂一直开着，但齐曳尘住校时，每周六晚上都出校去饭馆。
    这些人很可能是摸清了他的习惯，挑着学校附近人流稀少的时候，没有目击，又是在校外，监控死角。齐曳尘就算被他们打伤了也没有对证。
    齐曳尘也听到了动静，僵硬地转过头。原本轻声软语，姿态放松，看到前面几人气势汹汹，手上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走过来，瞬间就惊得后退几步，脸上写满了慌张。
    片刻后，才冷静下来。
    但沈皓看得到他发抖的身体，瞬间浸润额角的冷汗，和下意识朝自己投来的求助的目光——
    “你不是很会打架吗？”
    “我，我当然，我……”齐曳尘嘴唇发颤，笑得僵硬，“我可是能以一敌十的，这些人我怎么，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几个外校的小混混已经逼近。
    沈皓脱下灰黑色的棉质外套，递到他手上，外套宽大，齐曳尘抱了个满怀才勉强拿住，皂香扑面，带着沈皓身上的余温。
    “等你腿不软了再上。”
    对面的人冲过来，齐曳尘顾不上身上还在发抖，赶紧替沈皓挡了一下，很快就占了上风。
    太久没打架了，身上的骨骼都有些生疏，这次来的人比上次还多，还个个凶神恶煞，手里甚至都拿了家伙。
    但齐曳尘这副身体仍然碾压，直打得他们连连后退。
    可是沈皓在他旁边也从容自如，甚至帮他也挡住了不少拳头和钝器。齐曳尘才恍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会打架。
    片刻愣神之间，对面有个刺头的小弟眼疾手快，从地上捡来块带着钉子的木板，直冲齐曳尘面门而来。
    钉子即将逼近眼前，齐曳尘猝不及防被拽了一下，撞上沈皓温暖的胸膛。
    沈皓竟然侧身挡在他面前，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击。
    耳边传来低哑漠然的声音：“你都招惹了什么下三路的人？”
    沈皓把身后的人反手困住，对方双手忽然被剪到身后，不停挣扎。
    他淡淡地说：“不玩了，我已经报过警了。”
    “你你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对面的领头慌了，“报警又能怎么样？这里又没监控，他们根本不管！”
    “谁说他们不管？纯属污蔑。”沈皓下巴微抬，目光轻蔑，“我报过的警比你打过的架还多。”
    沈皓手臂一绕，抹了把后背，沾到了背后的一点血，手指送到眼前细看。
    昏黄的路灯下，血慢慢地从洁白的校服衬衫上晕开。
    猎猎秋风拂过，血很快干涸，沈皓指尖的那点黏腻的暗色更加触目惊心。
    齐曳尘牙齿都在发抖，却见沈皓像没事的人一样，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皮外伤，瞧你怕的。”
    耳边热流拂过，激得他心尖一颤。
    他从没见过沈皓这副模样。
    与周围邋遢糟烂的街景融为一体，却又好像是这里唯一的光芒。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四，会爆更十几章到完结（没想到吧诶嘿～）
    第23章
    报警之后问完话,去医院看伤包扎，折腾过后回宿舍里已经是半夜。
    那些挑衅的人都被拿去做了笔录，不仅学校里要处分甚至退学,也要留下案底。
    两人饿着肚子。
    齐曳尘冲了两小杯泡面,调料的鲜味被水冲开,散在空气里。
    他边吃边看沈皓的脸色。
    沈皓的脸蒙在热汽里,淡色薄唇染上橙红,冷淡的五官鲜亮起来。
    吃完,齐曳尘说：“我帮你换药……”
    他翻开医院里拿来的纱布和药膏，绕到沈皓身后，看不见表情，只能听见低沉的嗓音轻声问：“校霸,你长这么大,没见过血？”
    “当然见过！谁还没打过架？”
    “那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我这是……”齐曳尘脸颊滚烫,“看你救了我一把,感动的！”
    沈皓没再理他，轻轻把校服衬衫脱下。
    少年脊背挺直，线条有力却不过分健硕，瘦得紧实漂亮。
    纱布洇着一圈血，然而更触目惊心的，是绕在釉白皮肤上一条条细长交错的疤痕。
    灯光下，疤痕淡得也几乎看不见了，但它们一道叠着一道，将本该完好如瓷器一般的后背,割得千疮百孔。
    齐曳尘猛然想起书中情节，眼眶一下子就酸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有掉下来。
    “疼吗？”
    帮沈皓换纱布的指尖颤抖。
    沈皓低哑的嗓音轻声道：“一个血洞而已。”
    “我是说那些玻璃砸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玻璃？”
    齐曳尘赶忙解释：“……我见过这种伤口。”
    为了避免晚上翻来覆去时感染，他再次给沈皓的创口消了毒。绑好纱布之后，用力系上一个结，掌心按在沈皓凸出的蝴蝶骨上，忽然碰到一阵滚烫。
    齐曳尘突然脸颊发热，猛地拿走桌上的衣服：“我，我去帮你洗衬衫……”
    他冲去洗漱间用仅剩的开水把血迹泡开。用洗衣皂一遍遍擦着，血迹还没洇透纤维，很快就随着水流散了。
    回屋时，沈皓换了一身干净的灰色棉衫。
    齐曳尘悄悄观察他的脸色，沈皓却猛然看过来：“有话直说。”
    “……对不起。”
    “道歉不如少约架。”
    齐曳尘心里闷闷的，无从辩解。
    不是他想约架的。
    可是沈皓如果不跟自己走在一起，就不会遭到这种飞来横祸。
    齐曳尘绷紧表情，故作姿态地说：“下……下次我护着你！反正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了！”
    沈皓眼眸微敛，嗓音平静：“算了吧，别有下次。”
    熄灯后，沈皓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仿佛指尖的触感还点在后背，柔软发烫的指腹还抚着他的皮肤，让他恨不能回到几分钟前，扭过头去，紧紧握住那双纤细的手。
    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疤，连他的母亲都不想再提起，今天却暴露在宿舍暖黄的灯光下，有另一个温柔的声音问他“疼不疼”。
    沈皓忽然觉得，下意识挡在齐曳尘身前，承受钉子扎进血肉的痛，是值得的。
    ……
    当天晚上，沈皓翻来覆去地做梦。
    梦见齐曳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轻语呢喃化为颤抖的哭腔。
    紧抓的手指把沈皓的校服揉成一团皱，太过用力，甚至在旧疤上添了新伤。
    但梦里沈皓只顾着把他圈在怀里，无论他怎么挣扎喊痛，甚至泪流满面地求饶，都不松开。
    直到梦里的齐曳尘轻咬着他的肩膀，几乎要将他从美梦里惊醒，拉回现实。
    “我不喜欢男孩子……你不要这样……放过我……”
    醒来时，还是清晨。
    天蒙蒙亮，沈皓掀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
    索性从柜子里换上一套干净的校服，拎着装了日用品的塑料篮，准备去洗澡。
    动静不大，却还是听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这么早，你去哪里？”
    “洗澡。”
    “我跟你一起去。”
    沈皓脑袋里血液上涌，声音也沉了几分：“你凑什么热闹？”
    “你伤口沾了水！洗完得立刻换药！”
    “不用。”
    片刻之间，齐曳尘已经彻底清醒，慢慢坐了起来：“不行，会感染的。”
    偏偏在这种时候黏上来。
    沈皓垂眸不再看他。
    齐曳尘匆忙起来洗漱，拿着医药包和自己的塑料篮就走了。
    燕淮一中的公共澡堂是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有里外两层，外面是反锁的门，里面是厚浴帘，外面换衣服，里面淋浴。
    “沈皓……”
    温柔的嗓音在充满水汽的空间里回荡，把两个简单的字折返回弹，拉得格外缠绵悠长。
    “我忘了带洗发水了，从上面递我一下。”
    隔间顶上没有延到天花板。
    纤细小手从他头顶探出来，白如凝脂，骨节细瘦，沾着晶莹水珠。
    沈皓伸出手递了过去：“你先用，用完给我。”
    “嗯？这样要递两次啊……”
    “不麻烦。”
    “你不需要踮脚，当然不嫌麻烦。”
    齐曳尘声音里有点微微的抱怨，听来竟然像撒娇。
    沈皓喉咙里滚热。
    过了一会儿，白皙的手再次探回来，沈皓接过东西，指尖滑到一片温热。
    洗完，齐曳尘的黑发被水打湿，软软地贴在鬓边，随后被毛巾揉乱。
    “我帮你擦药。”
    沈皓背过身去，闭上眼屏除杂念，却发现其他感官更敏锐了，除了细腻手掌和着药的温凉触感无限放大，连齐曳尘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出了公共澡堂，齐曳尘校服外套敞着怀，开着衬衫领口，一片雪白。
    沈皓轻声说：“都十一月了。”
    “嗯？”
    “扣子系上。”
    “哦……还好啊，我不冷。”
    说完，齐曳尘手也没动，依旧敞开怀，满脸一无所知的纯真。
    天光乍现，可路灯还亮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清晨聒噪的鸟鸣。
    沈皓挪开视线。
    回到宿舍，天还早，沈皓立刻拿上背包，扭头出门。
    刚躺下的齐曳尘愣了：“你这么早就吃饭？”
    “早点去自习。”
    齐曳尘又迅速爬起来：“那我也去。”
    “别跟着我。”
    “你毕竟是为我受伤的，我要照顾你。”
    “没必要。”
    “我想去学习都不行？”
    沈皓眼眸一暗，随即应道：“随你。”
    清瘦的身影贴到旁边的时候，沈皓凝神屏息，却无法平静，只能冷冷地说：“离我远一点。”
    齐曳尘茫然抬头：“……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沈皓依然表情冷淡，脚步拉开的距离暗示了疏远。
    齐曳尘默默低头，一股酸涩的热流溢满胸口。
    却还是在看到沈皓校服后面纱布微微凸起的痕迹之后，忍不住小心地跟在沈皓身边，说话比平时还轻几分：“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排队。”
    “不用。”
    “让我报答你一下不行吗？”
    “多余。”
    “……”
    齐曳尘微微叹了口气，绕路去排其他的队了。
    分开之前，侧身瞄了沈皓一眼，对方不为所动，看也没看他。
    刚买完，齐曳尘余光瞥见周围几道视线，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影，身量高壮，脸皮天生酡红，吓得他浑身一僵，手里的纸袋差点掉到地上。
    “哟。”来人对他吹了个口哨，“还记得我是谁吗？”
    齐曳尘：“……”
    好尴尬啊，他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来人见他不说话，笑道：“不说话？怂了？”
    身后还有几个人嗤嗤地笑。
    “晚上约不约架？怂就别来。”
    来人宽大的手猛地推了他的肩膀，齐曳尘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
    他握了握手掌，掌心仍然有力道，掀翻几个人都不成问题，可是他偏偏不想。
    四周排队的同学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拦住。
    一个女孩子细声细气：“天哪，要不要告诉老师？”
    “那可是校霸，管他干嘛？打起来别波及到我们就行了。”
    “本来就天天约架，打不过是活该。”
    “打伤了也活该。”
    齐曳尘把这些话一字一句地听进去，比恐惧更难忍的委屈满溢上来。
    忽然，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漠然地说：“他今年的架都被我约满了，你排队去。”
    那几个人咬牙切齿：“沈皓是吧？你算老几？”
    沈皓理都没理。
    还没等反应过来，齐曳尘猛然被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拽走，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食堂。
    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食堂的嘈杂里越来越远了。
    食堂背后有条人工的小溪流，已经到了学校边界，平时无人问津。沈皓拉着他在水流边站定。
    “愣在那里干什么？”
    齐曳尘五指紧握交叠，指尖掐着掌心，发软的腿都快撑不住了。
    沈皓扫了他一眼：“到处结仇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他脸上依旧冷漠，好像掌心的温热只是齐曳尘的错觉。
    胸腔里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流，冲破眼眶，来不及忍耐，就化为滚热的泪水。
    “哭什么？”沈皓声音冷淡，“不敢打架就别逞强。”
    “谁说的！”齐曳尘瞪大眼睛，眼眶却红了，“我，我特别喜欢打架！！！”
    沈皓：“……”
    第24章
    不到一天,全校疯传校霸下半年的架都被学神约满了。
    等传到齐曳尘耳朵里，最新版本变成了齐曳尘和沈皓今天晚自习就会约一架，想看的准备爆米花准时来高三12班自习室踩点。
    赵彦说完一长串,还指着沈皓,忿忿不平：“老大,这不能忍了,这小子居然真的敢造反！你晚上一定要把他揍得心服口服！”
    齐曳尘整个人都傻了：“……谁要跟沈皓打架了？”
    “啊？所以你跟沈皓没约架？”
    “哪来的谣言？！”
    “我从别人那听来的……”赵彦如梦初醒,挠了挠泡面似的脑袋,“那咋办？话都传开了，其他班围观的人马上要到了。”
    “我去叫老师赶走围观的人不就行了……”
    赵彦瞪大眼睛：“老大，你真要向学校势力屈服了？”
    齐曳尘：“……”
    救命。
    他不打架，是向学校实力屈服。找老师摆平围观人群省点麻烦,也是向学校势力屈服。
    没有人能在赵彦的逻辑里打败赵彦。
    话音未落,齐曳尘真看到窗外有几个别的班的同学探头探脑，或驻足停留,人群越聚越多。
    焦头烂额之际,一直埋头做题的沈皓抬起头来：“那就打一架。”
    齐曳尘愣住了：“……你想什么呢？”
    沈皓眉间一凛，嗓音清透，足以传向窗外：“怎么？怂了？”
    围观的同学们一边惊讶一边暗暗兴奋。
    “你们说他俩谁能赢？”
    “那肯定是齐哥啊！学神天天刷题，像能打架的人？”
    齐曳尘摸不清沈皓的意图，掌心冒汗。
    他当然打得过沈皓，可他下不去手啊……
    然而看着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齐曳尘猛地一拍桌子：“你以为我怕你啊！”
    拽着沈皓去没人的自习室，锁上门。
    自习室里只有寥寥几副桌椅，勉强伸展得开。确定外面听不到之后,齐曳尘壮着胆子说：“那，既然我,我是来找你打架的，就得动真格……”
    “嗯。”沈皓淡淡一瞥，“我好害怕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别瞧不起我！”
    齐曳尘咬咬牙，揪着他的衣领凑上来，摆出来势汹汹的架势。可是拳头刚抬起来，又下不去手，视线瞥到沈皓左肩校服下微微凸起的一块，底下透着纱布。
    忽然，沈皓一只手捏着齐曳尘的手腕，反手剪到他背后，欺身上前。
    “你这哪里是要打架的样子？”
    “你，你毕竟为了我受了伤，我还是要让你一下的……”
    “外面只会以为你怂了。”
    齐曳尘手腕挣扎，眼角微红：“那，那你也让我一下！”
    沈皓：“……”
    清瘦的身体贴着，洗发水的香气幽幽飘来，纤细的手腕挥舞拳头。
    沈皓松开手，面上冷淡，却望着齐曳尘细窄的腰，不由地想，自己大概一只手就能把他抱起来。
    门口围观的同学们都惊呆了。
    只见校霸和学神你一招我一招，互相牵制，难舍难分，根本看不出谁赢了谁。
    ……
    晚上沈皓又跑了一趟医院，来回折腾，浪费了不少时间。
    齐曳尘刚上早读就替沈皓给郑西请了假，让他多睡一会儿好恢复伤口。回到教室时，班里却都在议论。
    “听说学神受伤了？”
    “卧槽不会是被齐哥打的吧？”
    “伤得这么严重？连早读课都不来？”
    “他再不来，咱们的数学作业怎么办？”
    “填空题遇事不决就写0，旁边随便写点草稿上去，显得你是认真做的不就得了？”
    “那也不能每道题答案都是0吧……”
    早读下课铃响了，沈皓才踏着铃声进来，脸上毫无异样，神色从容，根本不像个病人。
    几个同学小心翼翼凑过去：“学神，数学填空借我们看看？”
    沈皓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笔，眼皮都没抬一下：“没打算做，你们自求多福吧。”
    全班哗然，一片嘶声。
    “哎，你缺了一天作业老师肯定不计较，可是我们都指望着你呢……”
    后排有人小声说：“又没逼他借我们抄，摆什么冷脸啊。”
    齐曳尘环视四周，发现那些开口的人，刚甩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就低下了头，眼睛看着手里的练习册，笔尖疾飞，仿佛只是随便抛出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伤害了别人，却根本不往心里去。
    他捏着嗓子，让声音更沉几分：“沈皓天天给你们讲题，才一天不帮忙，就成你们的仇人了吗？”
    此言一出，果然收到了更多惊恐的目光。
    “齐哥消消气。”
    “我们就是随便说说，没那个意思。”
    “齐哥怎么开始替沈皓说话了？”
    沈皓抬头，齐曳尘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读出惊讶。
    他脸颊发烫，心口砰砰地跳。
    回到宿舍，齐曳尘脑海中仍然回荡着那些恶意的言语，总是偷偷瞄沈皓的表情，见对方毫无反应，终于忍不住说：“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皓头也没抬：“谁？”
    齐曳尘：“？”
    这就忘了？
    片刻后，沈皓“哦”了一声，淡淡道：“他们也没多过分。”
    “这还不算过分，什么才算过分？！”
    沈皓扭头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齐曳尘忽然哽住。
    比其他同学更过分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脑海中不属于齐曳尘的过往记忆，潮水般涌了上来。
    明明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可是他和沈皓以前的针锋相对不会被时间抹去。
    熄灯之前，齐曳尘脑海里都盘旋着这件事，心不在焉。
    那些微小细碎的片段，像沈皓后背的伤疤一样，藏在镜子都照不到的地方，早就从沈皓的视野里消失。可是一道一道，交叠成粗糙的痕迹，哪怕少年皮肤成长得再快，都再也消不去了。
    沈皓低而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帮我抹药。”
    齐曳尘翻找医药包里最后一管药膏，沈皓望着他的背影，敛眸沉思。
    如果他从未看过齐曳尘流泪发抖，只会觉得对方今天是热血上头，仗义执言，才在班里所有人面前，为沈皓厉声辩解。
    偏偏他见过。
    见过齐曳尘缩在被子里眼眶红肿，被围堵的混混惊得冷汗直流的样子，才更知道齐曳尘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威胁和质问，分明是为自己透支了勇气。
    凉凉的药膏在温热的掌心里化开，透过已经愈合的伤口，刺而酸麻。
    沈皓转过头，却见齐曳尘咬着莹润的嘴唇吐出恳求的话，眼睛不安地眨动，平时的威风全都不见了：“你打我一顿吧，我绝对不还手。”
    “吃错药了？”
    “可你不是讨厌我吗？”
    “讨厌你什么？”
    “嗯？”齐曳尘脑海中掠过两年间各种幼稚的恶作剧，“我以前对你很过分啊……”
    “忘了。”
    齐曳尘愕然。
    竟然不是原谅，而是“忘了”。
    “不行，那么过分的事情，你怎么能忘呢？”
    “哪有劝别人记自己仇的？”
    “我要怎么弥补你？”
    “无所谓。”
    沈皓随口应答，却发现齐曳尘抱着枕头苦思冥想。
    沈皓：“……”
    他怎么好像是真的在头疼？
    半晌，齐曳尘凑近了些，小声地说：“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两年的时光。”
    灯光投下眼睫的阴影，齐曳尘仰头看他，双手交错在下颌，声音很轻很软。
    沈皓脑海中冒出一个突兀的想法——
    怎么像在撒娇啊？
    沈皓喉结鼓动，目光移不开，忽然恶劣心起，抬起手来：“好啊。”
    齐曳尘像只受惊的猫，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然后紧紧闭上眼睛，手背到身后。
    还真是说到做到，绝不还手。
    “行了，瞧你怕的。”
    齐曳尘慢慢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眨巴眨巴，满脸错愕。
    沈皓放下手腕，轻声说：“胆子小就别说大话。”
    “谁说我胆子小了！！！”
    沈皓低头一看，齐曳尘脸颊又红了，挥舞着手掌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但怎么看都像只乱扑腾的小兽。
    一头粉毛在沈皓眼前晃，越看越扎眼。
    “你去把头发染了。”
    “啊？可是我上次想染回黑色，赵彦不让我染……”
    “他不是你的小弟吗？谁听谁的？”
    “染回黑的肯定会有更多人来找我约架啊！！！”
    “你不是最喜欢打架了吗？”
    “……”
    齐曳尘满脸通红，瞪大眼睛，却没找出一句话来反驳沈皓。
    沈皓看他吃瘪的样子，心情不自觉地愉快了很多：“我话已经放出去了，你今年只能跟我打架。你顶着粉红的头发，天天有人找茬，就是抢我的位置。”
    齐曳尘被他探究的目光一看，整个人又僵住了：“不染回去的话，你会讨厌我吗？”
    “……我让你自己选，不是让你看我的眼色。”
    齐曳尘愣住了。
    良久，沈皓看到齐曳尘闪躲的眼睛终于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我会考虑的，可是我不能突然，突然就怂下来，不然别人会觉得奇怪。”
    沈皓：“……”
    教了他半天道理，齐曳尘满脑子想的还是别人怎么看。
    第25章
    晚饭时间,别人都奔去食堂，齐曳尘随便吃了点零食垫着，走出校门绕去了一家理发店。
    理发师只有一个,就是老板本人。二十八九的年纪,银灰头发,黑衫白裤,嘴里叼着烟,看见他就咧嘴笑：“好久没来了啊,这次给你整个紫的？”
    齐曳尘有点不擅长和这种略带痞气的大人说话：“……我要黑的。”
    “啥？”老板瞪大眼睛，“你们老师终于开始管纪律了？”
    “是我自己想染……”
    老板长舒一口气：“那就行，我还以为我要没生意了。”
    随后老板又开始叨叨：“你这粉毛都快长到肩膀了，我直接给你剪掉,别染黑了,黑的染发剂也对头发不好，正好也给你省点钱。”
    齐曳尘想问：你刚才不是还想多做点生意吗？
    然后就被薅去洗头,在巨大的吹风机声里闭了嘴。
    距离上次染发已经隔得太久,粉色全部剪掉之后，留下的头发也不至于太短。末梢柔软，鬓角服帖。刘海依然微微垂下挡着额头，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齐曳尘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出了这家店，要让沈皓第一个看到。
    “老板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小同学，你以前都是问帅不帅。”
    “……那帅不帅？”
    老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要是说了实话，你可别砸我的店。”
    齐曳尘有点失望：“这么难看吗？”
    “小同学，你现在这个造型我只能想到温柔可爱,离帅差了十万八千里。”老板无奈道，好像对自己手里的作品不太满意,“就，还不如粉毛酷一点。”
    齐曳尘：“……”
    算了吧，他可再也不想当粉毛了。
    齐曳尘翘了整个晚自习去理发店，沈皓回到宿舍也没见他的人影。
    躺下时，他看着空空的床和桌子，沉默。
    楼梯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皓几乎是下意识地坐起身，目光不受控地朝门口望去。
    瘦弱的身影越走越近，柔软的黑色短发刚贴到鬓角，稍短的刘海露出精致漂亮的眉眼。齐曳尘坐到沈皓床边，白皙的脸颊近在咫尺。
    “刚剪的，好……好看吗？”
    沈皓低垂眼眸，喉咙里的燥热上下翻滚，保持表面上的冷静已经很难，更不敢多说一个字。
    于是齐曳尘满怀期待地等着，也只听到一声冷淡的“嗯”。
    “好吧。”齐曳尘压下心里小小的失望，“你不讨厌就好。”
    ……
    齐曳尘顶着黑发走进教室之前十分忐忑。
    班里同学见到他，第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排有个男生余光瞥见两人，脱口道：“学神你怎么带了个外班的进来……卧槽？？？”
    后排的赵彦眼神更尖，反应也更大：“老大！你怎么染头发也不跟我说一声！”
    炸开了锅。
    齐曳尘想表现得凶狠一点，清了清嗓子：“我想染黑了不行啊！”
    “感觉粉毛才是齐哥的本体……”
    “没了粉毛的齐哥好像没了那味儿。”
    “看什么看，都闭嘴！”
    齐曳尘喊完话，不由自主地朝沈皓看去，仍然看到一双冷淡的眸子。
    心里又添了一点点难过。
    他做了这么大的决定，结果沈皓根本没有反应。
    “老大，你染头发总得有个理由吧？”赵彦愁眉苦脸地凑过来，“跟兄弟们不好交代啊。”
    沈皓低声说：“我知道。”
    “啥？？？”
    沈皓的嗓音如平地惊雷，把身边一众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都炸没了。
    “他是为了喜欢的人。”
    齐曳尘脑袋一片空白：“谁，谁说我喜欢……”
    他听了沈皓的话才把粉毛都剪掉，可是沈皓怎么就笃定自己喜欢他了？！
    却见赵彦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老大，你为了校花牺牲得也太大了。”
    “哦……”齐曳尘愣了愣，赶紧接过话，“对啊，就，为了爱情，你懂不懂？”
    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就是刷题复习，他自己都已经快把杨晓茵这号人物忘了。
    原来沈皓是为了给他圆场。
    是他自己想太多。
    沈皓默默看了齐曳尘一眼，笔尖微顿。
    班里其他人久久震惊。
    全校谁不知道沈皓和齐曳尘是情敌？
    沈皓一眼识破齐曳尘的心思，齐曳尘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承认了？
    这是争风吃醋，马上就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
    齐曳尘和沈皓在12班，校花杨晓茵和沈皓的球友乔源在15班。
    这两个班每两周都有一次共同的体育课。
    齐曳尘还咬着奶茶吸管，就见赵彦去15班转了一圈，回来撸起袖子，对沈皓说：“你居然还敢跟老大决斗？我们老大可不怕你！”
    沈皓漠然抬头，齐曳尘一头雾水：“你听谁说的？”
    “15班的人说的！”
    “……”齐曳尘清了清嗓子，强作威风，“决什么斗？体育课上当着老师的面打架，你不怕处分啊？！”
    “啊？你们不是要用篮球决斗吗？”
    “？”
    此时凝神细听，回头细看，只见两个班的同学混在一起，交头接耳，满脸吃瓜的兴奋。
    “听说你们班的校霸和学神这节体育课要用篮球决斗？”
    “还不是为了你们班的校花？”
    “沈皓是不是上次被齐曳尘抢了年级第一，心里不服？”
    “啧啧啧，待会儿有得看了。”
    齐曳尘：“……”
    这群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彦听着不服气：“老大，你篮球肯定比沈皓强，上！”
    强个头！他根本不会打篮球！
    齐曳尘瞄了一眼沈皓，期待地问：“你说呢？我们比不比？”
    别人传得天花乱坠，至少沈皓清楚，他根本连球都不会拿。
    他对沈皓频频眨着眼睛：给我点面子，快拒绝。
    沈皓眼皮一抬，薄唇展平，神色冷淡：“好啊。”
    “？？？”
    周围同班同学一听，也欢呼起来，起哄的声音响彻体育馆的穹顶。
    “决斗！决斗！决斗！！！”
    齐曳尘狠狠咬了一下吸管：“沈皓，你……”
    可是面对沈皓的眼睛，又说不出话来了。
    都在人家面前哭过了。
    再放狠话，怎么好像更丢人？
    看台另一边15班的座椅区——
    乔源听到12班那边的欢呼声，像波浪一样一层层传到他耳边，自己班也跟风起哄。
    齐曳尘气势汹汹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沈皓也从体育馆的金属篮子里捞了个球。
    他就坐看台第一排，绝佳的观看位置。
    沈皓嗓音低沉，掷地有声，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空场里回荡：“不玩定点投篮，玩点别的。”
    “玩什么？”齐曳尘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
    “投进那个金属篮子里怎么样？”
    放器材的金属篮是一个口窄纵深的镂空直筒，还放了几个篮球和排球，球扔进筒口也很容易被弹出来。
    难度大，还用不上球场上练习多年的灌篮技巧。
    乔源一头雾水，摸不清沈皓想干嘛。
    却见齐曳尘背过身时，他身后的沈皓竟然微微弯起眼角。
    乔源：“？”
    眼花了？
    不知为何，齐曳尘今天脸特别红，看向沈皓的眼神里总有点心虚气短。但他还是从沈皓手里抢过了球，用力朝器材筒里投了一个。
    擦过筒边，球飞得八丈远。
    齐曳尘脚步刚动，沈皓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去捡。”
    沈皓也投了一个，歪得不能再歪，连筒边都没擦过。
    “学神干嘛不直接比投篮啊？”
    “谁也没见过校霸打篮球，说不定人家特别强，连学神也不敢比呢？”
    别人不知道，可是跟沈皓打了无数次球的乔源知道——
    沈皓每次打完球，不管隔多远，闭着眼都能把篮球投回器材筒的！
    乔源慢慢回过味来，忍不住低声喊道：“卧槽……”
    旁边人立刻问：“乔哥咋了？”
    “没，没啥。”
    乔源抹了把头上的汗。
    他真是越来越理解不了这两个人的室友情了。
    第26章
    下了场,齐曳尘一肚子闷闷的火气，凑到沈皓旁边，压着嗓子抱怨道：“你差点害得我在两个班同学面前丢脸！”
    “你不是喜欢决斗吗？”
    “……喜欢,当然喜欢决斗了。”
    而沈皓也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敷衍地说：“行。”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瞧不起我？”
    沈皓紧抿嘴唇,表情紧绷,清了清嗓子：“没有。”
    自从在沈皓面前哭过,齐曳尘每次和沈皓说话，都提不起音量来。
    一点气势都没有。
    更郁闷了。
    临近下课，齐曳尘正收拾东西，忽然看到早就溜出体育馆的赵彦又折返回来,火急火燎地对他说：“老大,我刚才去体育馆外面转了一圈，围了好多人,都是来堵你的！”
    齐曳尘浑身一僵：“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别……别害怕。”
    “我当然不害怕了！”
    仔细一看，赵彦脸上明明全是兴奋的红光，是齐曳尘自己冷汗如瀑。
    齐曳尘轻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跟那群人计较多浪费时间？我们从后门绕道走吧。”
    “可是老大，他们好像每个出口都有人埋伏，我看过了！”赵彦撸袖子灌凉水，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老大，是现在上，还是等老师走了再去？”
    齐曳尘：“……”
    不想去！！！
    他当然打得过围堵的人,可是来约架的人眼神都好可怕啊啊啊啊！
    齐曳尘扭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沈皓：“咱们今天是不是约好要一起学习的？”
    盼着沈皓能听懂他的潜台词,哪知那凉薄的眼皮一抬，嘴唇一碰，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没这回事。”
    齐曳尘满头冒汗：“咳咳，赵彦，你先走。”
    赵彦眼睛里写满了抗拒：“老大，自从上次跟外校那群人二对十之后，我都好久没看你打架了！”
    “收拾这点人还要带个小弟，说出去不得让别人笑话？”
    赵彦咬牙答应：“好吧。”
    等赵彦一走，两个班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齐曳尘赶紧背着包冲到场馆中央，对正在收拾器材的体育老师说：“老师，我帮你搬回器材室，这些都交给我！”
    身后，沈皓默默扫了他一眼。
    全班同学都撤离体育馆，只有沈皓留在原地，望着齐曳尘把器材筒拖到体育馆一角，默默跟了上去。
    昏暗的器材室里有一线从天窗里投下的阳光，光束里尘埃乱飞。
    齐曳尘把门带上，找了个破旧的板凳坐下，从书包里翻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马上就是午饭时间了，体育馆门口的小混混堵不到他，总不能不吃饭不睡觉了吧？
    他刚坐下，只听安静的场馆外突然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咚咚”的敲门声。
    金属大门脆生生地响了两下，齐曳尘汗毛都炸起来了。
    这么快就跟来了？！
    几个人？？？
    齐曳尘赶紧把门反锁，愣愣地守在门口，一步也不敢挪动，听着外面的动静，神经紧绷。
    门外的沈皓听见门缝之间“咯啦”一声，眼眸低垂，轻手轻脚地拿出斜挎包里的单词书。
    外面久久没有动静，齐曳尘终于放心下来，从金属门缝里偷偷看了一眼。
    体育馆里空场了。
    他松了口气，推开门——
    只见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倚在门边，浅蓝校服衣摆松敞地垂下，细碎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痕，微微泛着浅棕光泽的发梢下是一双深陷的眼眸。
    沈皓疏朗的眉毛轻挑：“爱打架？”
    “我，我，我是在里面……”
    “去吃饭。”
    “外面的人可能还，还没走……”
    齐曳尘没来得及拒绝，手腕被沈皓握住，半推半就地朝外面踉跄走去。
    沈皓掌心有点凉，玉石一样细腻。
    体育馆门口果真有几个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还没出来？他们班真是这节体育课？”
    齐曳尘往后缩了几步。
    沈皓忽然低头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到底爱不爱打架？”
    齐曳尘声如蚊讷：“当然了……”
    “那你先出去。”
    “好，好啊，出去就出去……”
    可是脚下动都动不了。
    沈皓也不说话，静静等着他的答案，眉眼冷淡而专注。
    半晌，齐曳尘目光躲闪，最后竟然轻轻拉上了沈皓的手腕，凝脂般的皮肤滑过，细腻温热。
    “沈皓，我们再躲一会儿，好吗？”
    齐曳尘微咬着嘴唇，哀声恳求。
    沈皓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再等一分钟。”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声的“卧槽”。
    “那边是不是有老师来了？”
    “妈呀中午这时候谁会没事儿来体育馆检查啊！”
    “赶紧跑！”
    几人慌乱的脚步声踏在场馆外的水泥地上，渐渐逃远。
    推开门时，身后的齐曳尘还不安地探着脑袋：“你怎么知道一分钟之内就有老师来检查？”
    “我有校长微信。”
    一路上，齐曳尘都拼命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沈皓的眼睛。
    想到这些天在沈皓面前吹过的牛……
    太丢脸了！！！
    齐曳尘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平时说话的语气，却一开口就软了下来：“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我就……”
    “你就找我决斗？”
    “……”齐曳尘话都说不利索了。
    回到教室，赵彦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老大，你有没有把那帮孙子打跑？”
    齐曳尘刚想开口，余光不受控地瞥向身侧的沈皓。卡在嘴边的“当然”根本开不了口。
    沈皓垂眸看他，眼尾上挑：“刚才我看见了。”
    “卧槽老大为什么沈皓都可以看到你的英姿就我不可以——”
    齐曳尘咬着牙，头上急得冒汗。
    用尽全力，瞪着沈皓，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威胁到他了。
    半晌，沈皓淡淡地说：“很精彩，想再看一遍。”
    齐曳尘本来就热的脸颊快要烫熟了。
    “我就知道老大绝对不会输！！！”
    赵彦是个大喇叭，明明没亲眼见过却绘声绘色地描述齐曳尘如何击退一堆小混混，搞得全班同学对齐曳尘又好奇又怕。
    课间，有人忍不住凑上来问：“齐哥，你真的能一个人空手单挑整个班的人？”
    齐曳尘：“……”
    明明是沈皓叫了校长来抓包，他根本没打！
    可是一旦说了实话，其他想找他约架的人，肯定会前赴后继地扑上来的。
    沈皓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帮他叫老师……
    齐曳尘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
    同班同学满怀敬佩，而齐曳尘下意识扭头，对沈皓小幅度疯狂摇头。
    沈皓低头不语，没再理他。
    一想到刚才在沈皓面前怂成那样，齐曳尘又忐忑又害怕。
    一整天都如坐针毡，忍不住看沈皓的脸色，一路上又是帮沈皓拿书又是替他排食堂的队，到了宿舍还顺手帮他铺了两下床单。
    “有事求我？”
    “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知道狠话是威胁不到他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语气放轻，能多卑微就有多卑微，“求你了。”
    高中两年间，沈皓见识了齐曳尘惹是生非的本事，现在却看到他温声软语地撒起娇来。
    不知道能乖几天？
    沈皓捉弄心起，面上仍然是冷淡的。
    “我凭什么帮你？”
    齐曳尘紧咬着莹润的嘴唇，大漂亮的眼睛频眨：“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轻缓的语调像羽毛在他心上挠过。
    沈皓扫过他柔软鬓角下漂亮的颈线，手指冲动抬起，几乎要碰到齐曳尘的耳垂。
    隔着半指距离，没有碰到，齐曳尘竟然都颤了一下，不解地看向沈皓。
    撞进那双单纯懵懂的眼睛，沈皓终于还是收回了手。
    “这星期你负责帮我买饭。”
    他听见齐曳尘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哪有这么使唤人的……”
    沈皓淡淡看了他一眼，齐曳尘赶紧拿走桌上的饭卡，一溜烟跑了。
    ……
    齐曳尘在宿舍躺着，赵彦忽然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老大，上次体育馆堵你的那帮人又来了！说是在宿舍楼下等着你！走不走？”
    齐曳尘浑身一个激灵。
    “哦，当然得走，但我还没吃饭呢……”
    “上次老大解决他们不就花了两分钟？”
    “……”
    上次那是沈皓叫了校长来！
    齐曳尘满头冒汗，却听门“吱呀”一声打开，沈皓放下书包，看了两人一眼。
    “买饭了吗？”
    赵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沈皓，你居然敢使唤我们老大？”
    齐曳尘赶紧把赵彦拦住：“咳，我答应的。”
    赵彦下巴都快掉了：“老大，你怎么能由着他欺负到你头上？！”
    “这，这不是他带我学习，我答应帮他买几天饭吗？”
    “哦……”赵彦挠了挠泡面头，“所以老大这是知恩图报！”
    齐曳尘赶紧点头：“对！”
    赵彦扭头，恶狠狠地对沈皓说：“老大今天没空理你，宿舍门口有一堆人等着约架呢！”
    “我进来的时候门口没人。”
    “啊？”
    赵彦跑到楼梯间窗口看了，回来时一头雾水：“真的没人啊……那帮孙子这么快就怂了？难道是上次被老大打怕了？”
    齐曳尘感激地看了沈皓一眼，清了清嗓子：“可能吧。”
    沈皓又帮了他一把。
    可是……
    赵彦一走，齐曳尘声音立刻弱了下来。
    “沈皓……下次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谁说的做什么都可以？”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使唤我嘛……”
    沈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写作业了，笔尖却悬在纸上，迟迟写不出下一步来。
    他很喜欢齐曳尘现在甜甜的嗓音。
    可是这些温柔的撒娇抱怨，浅尝辄止地挠着，好像远远不够满足自己的耳朵。
    第27章
    12月31日。
    明天三天元旦假期,今天是班里的元旦联欢。
    没有固定的上课时间，可以到教室自习，也可以在宿舍休息,只要准时在下午去班里集合。
    早上五点,沈皓被旁边的动静吵醒,睁眼看到齐曳尘已经穿好校服准备出门。
    他也坐起身,对面的人小鹿似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我,我是要去班里布置桌椅……吵醒你了吗？”
    “为什么不等其他人起床一起帮你？”
    齐曳尘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我一个人能搞定。”
    沈皓抬眸，看到桌角有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面放满了零食和联欢会时要挂在班里的装饰品。
    “怎么是你去采购？谢嘉裕呢？”
    “班长他也买了饮料的……”
    “我跟你去。”
    “啊？？？不，不了吧,我不能麻烦你……”
    齐曳尘不知怎么地,竟然脸红了。沈皓收拾好的时候，就看到一颗番茄似的脑袋缩在自己旁边,手里攥着一张联欢会的节目单。
    平时威风凛凛,派头十足的齐曳尘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偶尔说了几句，也是轻声细语的。
    “我们先去班里把东西放下嘛。”
    “嗯。”
    “你要吃什么呀？我去帮你排队。”
    “随便。”
    齐曳尘频繁眨眼，表情更慌了：“你嫌我麻烦了吗？”
    “……”
    自从沈皓撞破齐曳尘躲在器材室里不敢出去打架，他乖巧谨慎，一句狠话都不说了。
    教室里空空的，两人忙到早读铃声之前，其他人结伴进来的时候都惊掉了下巴。
    “齐，齐哥？你什么时候对联欢会这么上心了？”
    齐曳尘的目光迅速瞄过来：“沈皓买的。”
    沈皓：“？”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班长谢嘉裕也进来了。沈皓目光一瞥，就见齐曳尘偷偷摸摸地把节目单递了过去,而谢嘉裕站到讲台上，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咳，这是我准备的节目单……”
    谢嘉裕讲了半天教室装饰、节目和时间安排，一边说一边看着齐曳尘递给他的草稿，念得很不熟练。
    精美的室内装饰布置得差不多，班里帮忙的人都饿了，可还没到饭点。
    大家去编织袋里拆了几大袋零食，纷纷对谢嘉裕笑道：“谢谢班长！”
    谢嘉裕明显心虚，但还是面露喜色地应下了：“应该做的。”
    齐曳尘站在旁边喝着饮料，眼神一直凝在人群之中，漂亮的眼睛眨巴着。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眼眸低垂，神情失落。
    沈皓皱眉，低声说：“谢嘉裕，东西根本不是你买的，你答应什么？”
    教室里安静片刻，谢嘉裕脸憋得青白：“谁，谁说的，饮料是我订的！”
    “齐曳尘到处联系采购，安排活动，写节目单，你只搬了几瓶饮料就冒领功劳，很骄傲吗？”
    班里一片哗然，齐曳尘整张脸都红透了，捏紧饮料瓶，指尖紧绷。
    “啥？？？这些东西居然是齐哥买的！！！”
    “班费不是班长管着吗？”
    同学们陆陆续续反应过来了，战战兢兢地走到他面前，排着队，颔首低眉地说：“谢……谢谢齐哥！”
    好好的感谢，硬是营造出了一种拜见大佬的气氛。
    沈皓听见几声窃窃私语。
    “不是自己准备的东西班长居然也好意思承认……”
    “要面子吧。”
    “还不如齐哥低调。”
    “不愧是我齐哥。”
    齐曳尘被感谢的人团团围住，瞪了沈皓一眼，拉着他的袖子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出来！”
    关上教室的门，齐曳尘声音骤然弱了：“你那天不是答应帮我保密的吗？干嘛要说出去……”
    沈皓蹙眉：“你不敢打架和帮班里的忙有什么关系？”
    “可是……别人知道我脾气变好了，不就又要来找我麻烦了吗？”
    “谁会因为你关心了别人，就要找你约架？”
    齐曳尘气呼呼地说：“反正就是不能说！”
    看着齐曳尘红透的脸，沈皓心念流转，忽然问道：“你是怕约架，还是根本不好意思说？”
    “你，你懂什么……我，我不想说自然有我的道理！”
    沈皓望着他颤动的眼睫，心里一动。
    他的温柔体贴，脆弱惊惧，都只有沈皓一个人看得到。
    “过来。”
    沈皓后退一步，站到走廊里教室窗户看不见的晦暗角落。
    齐曳尘茫然地跟过去，喉结鼓动，轻声问：“怎么了？”
    无数次绮梦里贴在他颈窝的柔软黑发就在眼前，沈皓终于伸出手，温软的黑发在掌心里擦过。
    眼前的人完全愣住了，漂亮的眼睛里写满慌张，却浑身僵硬来不及躲，让他摸头发的手愈加揉得肆无忌惮起来。
    “以后帮了忙就要说出来，不然谁能发现你的好？”
    齐曳尘整张脸红透，耳尖红得滴血，像只猫一样从他掌心溜走了。
    同班同学见他俩站远了，又不敢探脑袋从窗户看出去。
    直到齐曳尘满脸通红地出现在教室门口，才发出几声惊呼。
    “卧槽，他俩不会是打了一架吧？”
    “齐哥脸这么红，肯定是动怒了！”
    “学神不是在帮齐哥说话吗？又是怎么惹到他了？”
    “咱们齐哥真是喜怒无常。”
    ……
    期末考试前，高三还有一次黑板报比赛。
    齐曳尘以前把自己班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包揽，还自学过画画，不专业却也拿得出手，对付黑板报绰绰有余。
    班长谢嘉裕问谁愿意的时候，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抱怨的声音。
    “都高三了还搞这些形式……”
    “天天那么多作业，谁还有心情弄黑板报啊？”
    只有齐曳尘果断地举了手。
    全班诧异的目光投来，齐曳尘举着的手依然坚定。
    谢嘉裕尴尬开口：“齐哥，我们这次要参加全校板报比赛的……”
    齐曳尘扬了扬下巴：“信不过我？”
    “也，也不是，但是得让其他几个同学来帮你……”
    12班没有会画画的，每次需要板报就轮流上岗。
    谢嘉裕环视四周，大家都不想耽误学习，回避的回避，躲闪的躲闪，竟挑不出几个人来。
    “你一个人做也行，不过事关班级荣誉，我每天都得查你的进度……”
    “查就查，别瞧不起我。”
    齐曳尘放完狠话，心虚地看了沈皓一眼。幸好，沈皓埋头做题，没有开口拆穿他的意思。
    一下课，齐曳尘在班里的储物柜里翻了翻，皱眉，转头问谢嘉裕：“班长，彩色粉笔去哪里了？”
    “哪儿有什么彩色粉笔啊，以前都是瞎搞，没看高三开学以来，后黑板都是空着的吗？”
    “那我出校去买。”
    “来得及吗？门口的店里这种彩色粉笔要提前订货的。”
    “跑远一点就是了。”
    班里同学听到黑板报和自己没关系，终于纷纷转头，看着齐曳尘收拾书包，清点班费，都不禁暗暗咋舌。
    又是联欢会又是黑板报，齐曳尘什么时候对班里的事情这么上心过？
    沈皓闻言抬头看窗。
    已经入冬，窗外枯黑的枝杈结挂着雾凇。
    天气预报本来说要下雪，但落下时变成了雨水。可地表是零下，雨水落地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渣。
    沈皓放下笔，淡淡道：“我也去。”
    面对沈皓，齐曳尘连声音都弱了许多：“不用麻烦你……”
    “你一个人拿得动？”
    “拿得动！”
    “路滑。”
    “我的鞋底有抓地钉！”
    全班目瞪口呆。
    全校著名的一对情敌兼死对头，居然要并肩出校买彩色粉笔！
    学神还嘲讽齐哥身板弱，没力气！
    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只听沈皓冷冷地说：“别废话。”
    大家都以为齐曳尘马上要炸毛动手，可是他瞪着眼睛，居然一句狠话也没说，乖乖跟沈皓走了。
    这两人一前一后出去，沈皓还顺手帮齐曳尘挡着门。两个人走远之后，班里的议论声依然没有停止。
    “哇……我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感觉咱们班这次的黑板报要完蛋了……”
    “交给齐哥真的没问题吗？”
    “那你愿意做？”
    “不行，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谁有时间搞这些破事？”
    “那不就得了？高三最后一次，得不得黑板报评比的奖有什么关系？高考才是最主要的……”
    早上的冰雨没化，地上坑坑洼洼积着冰渣，几乎寸步难行。
    入冬后黑夜渐长，又是阴天，五点多就已经昏沉下来。
    一种颜色的粉笔要买一整盒，齐曳尘坚持要自己拿着。
    自从沈皓见证了他不敢打架的怂样，他每次和沈皓独处就忐忑。求他帮自己保守秘密还来不及，怎么还敢让他帮忙？
    可是东西有点重，右手刚拎起来，走出商店没几步，就被地上的冰渣绊了一下。
    还没等叫出声来，后背就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沈皓手长腿长，从身后揽着他，趁齐曳尘没有防备，就把他手里拎着的袋子轻松捞走了。
    齐曳尘还想挣扎一下，动手去抢：“我自己一个人能拿的！不用你……”
    结果脚下一滑，又没站稳，来回扑腾几下，始终没逃出沈皓怀里。
    沈皓淡淡瞧了他一眼，话也没说，抓着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朝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齐曳尘全身皮肤冷冰冰的，只有那一圈被握着的地方烫得厉害。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28章
    回到宿舍,沈皓拿来那本厚厚的错题本，翻到最新一页递给他。
    可是齐曳尘竟然轻轻推了回去：“不用了，我今天画黑板报的草稿。”
    “黑板报而已。”
    齐曳尘微蹙的眉头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倔：“黑板报怎么啦？我偏要把它画好。”
    桌上摊开了几张今天刚买的画纸,素描线条只列出了基本的结构和勾线,仔细一看,是校园里许多景观的缩影。
    齐曳尘笔下,花草鱼鸟都有圆润的线条。虽然画风不像专业的美术生那样有条理,可也有自己的风格,沈皓只看一眼，就被那美好温柔的视角吸引了进去。
    当天晚上，齐曳尘拿着一盒盒五彩斑斓的粉笔，把后黑板当成画布,整个晚自习都照着草稿描摹勾线。
    最开始,只有后排的几个人吹着口哨：“齐哥，你真能行？”
    “画成狗爬也没关系,咱们不需要拿奖。”
    随着线条越勾越细,晚自习第一节 结束，上色只上了一半，惊叹围观的声音越来越多。
    “卧槽，你们看，齐哥好像真的会画画……”
    “那不是学校西南角的池塘吗？”
    “那个是操场边的石廊！！！”
    “好漂亮！”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夸赞，齐曳尘脸颊有点烫，清了清嗓子：“稍微躲远点，别影响我上色。”
    话音刚落，围观的同学立刻退后三步,脸上写着惊恐。
    “好的齐哥。”
    “没问题齐哥。”
    “好好说话别动手啊齐哥。”
    齐曳尘：“……”
    板报内容是班里不同同学提供的材料，最大的那一块版面有语文课代表亲自写的诗,远远看去，整洁耐看又风雅。
    赞叹的人不少，来帮忙的人却不算多。
    齐曳尘花了好几天，才弄完所有的绘画细节，只有沈皓陪他，帮他递工具。
    课间，他们在教室里画，有几个男生战战兢兢地凑到旁边。
    “要不要去帮齐哥的忙啊？”
    “你傻了？万一没帮上忙，反而挨一顿揍……”
    齐曳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话的两个人立刻扭头看向别处，装作没事的人。
    沈皓在旁边，齐曳尘轻声呢喃：“我……以前总是惹事生非，他们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明明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却要他来承受厌弃。
    齐曳尘心里有些委屈，继续手上的涂色，眼眶有些发烫。
    沈皓眉头微蹙，趴到他耳边低声问：“在教室里哭，就不怕丢面子了？”
    齐曳尘闻言，不敢哭了，忍着眼泪接着画画。
    他身后，沈皓默默凝视着他的背影，低眸敛唇，似有动容。
    晚自习之前，有个眼尖的人看到齐曳尘桌子上留下的绘画草稿。
    窗户缝隙里的微风把对折的纸张拂开，画风精美的线稿铺展在众人眼前。
    那人把画举起来和后黑板的成品对比：“哇……这也太漂亮了。”
    其他人纷纷围过来：“齐哥用心了啊。”
    “咱们是不是该报答一下齐哥？”
    “他辛苦了好几天都没休息呢。”
    板报评选，高三12班引来了全校同学的围观，一个个都赞叹他们班板报漂亮得不得了。
    班里同学觉得特别有面子。
    齐曳尘出去吃了饭，刚回到教室，就看到走廊上挤满了人，听见走廊上自己班的同学和一个外班同学聊天。
    “你们班不是没有美术生吗？板报到底是哪个大神画的？”
    同班同学指了指他的方向：“是齐哥——”
    “卧槽？？？”外班同学愣了半天，最后一拍脑门，“我懂了，齐哥的手肯定是开了挂的，技能点满，打架做题画画三不误。”
    齐曳尘：“……”
    什么乱七八糟的？
    回到座位上，忽然发现自己的椅子和桌子上都堆满了零食。
    齐曳尘以为是恶作剧，轻轻皱眉：“谁放在我座位上的？”
    后座的许昭然赶紧解释：“齐哥！这是大家送给你的！谢谢你画出这么漂亮的黑板报！”
    许昭然说完，还有点小心翼翼地扶着眼镜：“这个，别生气啊，大家不知道你的口味，你要是不爱吃可以扔掉！”
    齐曳尘默默从桌洞里找出两个空的袋子，把所有零食整理起来。眼眶有些发酸，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哽咽。
    半晌后，周围一片安静，他才意识到全班同学都屏住呼吸等他反应。
    齐曳尘清了清嗓子，酷酷地说：“谢了，都是谁送的？”
    有几个不太熟悉的面孔陆陆续续凑到他眼前。许多人甚至从高三开学后就根本没有和齐曳尘说过话。
    他心里渐渐温暖起来，涌上一股冲动。
    他想在高三最后的时刻交到朋友。
    哪怕表现出一点点好脾气，可能会引来小混混莫名其妙的挑衅，他也不想再被恐惧的眼神包围了。
    当天晚上，齐曳尘跟在沈皓旁边，沉默了很久，终于轻声问：“沈皓，以后我能不能天天跟着你呀？”
    沈皓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表面上却还是冷淡的：“为什么？”
    “跟着你走不容易被约架啊……你本来就没招惹过那些爱约架的人，还和老师们那么熟。走在你旁边，他们肯定不敢随便找我！”
    沈皓呼吸平静下来，只觉得心里某种隐隐的期待落了空。
    “以前约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躲着他们？”
    齐曳尘沉默许久，呼吸渐重。
    “沈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替我保密呀。”
    “好。”
    “我以后再也不想当什么校霸了。”齐曳尘说着说着，竟然有点委屈，“再也不想了……”
    听出话里的认真，沈皓有些意外，随后低声说：“我不会让别人伤到你。”
    齐曳尘轻声一笑，笑声飘散在晚霞之中，嗓音很甜：“今天去食堂，我帮你排队！”
    “你知道我要吃什么？”
    齐曳尘小声嘟囔：“你的口味我当然清楚了……”
    抱怨的语调像是撒娇，在沈皓平静许久的胸口扬起了涟漪。
    ……
    临近期末考，午休时在教室自习的人越来越多。齐曳尘看大家都忙得很累，主动说：“我去帮你们买饭。”
    回应他的是全班同学的推拒。
    “嘶，太麻烦你了……我还是自己去买吃的吧。”
    “怎么好意思麻烦齐哥呢？”
    每个人都疯狂摆手，脸上写满了两个字：惶恐。
    齐曳尘：“……”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反正让我去。”
    “好的齐哥！”
    “没问题齐哥！”
    “齐哥别生气！”
    齐曳尘：“……”
    齐曳尘跑去食堂，沈皓在教室里听到身后同学的窃窃私语。
    “齐哥居然还主动帮忙带饭……吃错药了？”
    “要不问问他？妈呀，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我们齐哥转性。”
    “你去问。”
    “不行，我不敢，你去问。”
    “你以为我就敢啊？！”
    齐曳尘带着一大袋盒饭和纸袋进教室，仔细一看，竟然各买了不同窗口的东西，给每个人分到的都不太一样。
    分到沈皓的时候，齐曳尘眼角弯起：“你最爱吃的麻团。”
    沈皓心里一暖，紧接着听到旁边几个人的惊叹。
    “齐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豆腐馅的蒸饺！”
    “啊啊啊啊海鲜炒饭怎么吃也吃不腻！！！”
    “妈呀齐哥你真是把我的口味算得明明白白……”
    “这几道菜都是我每天必吃的！”
    沈皓蹙眉朝齐曳尘望去，对方笑得开怀，眼角有几分得意。
    “你们的口味我都知道，没想到吧？”
    几个反应夸张的男生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感动得热泪盈眶，最后爆发出一阵整齐的“呜呜呜齐哥我爱你！！！”
    沈皓眼眸微敛，站得离人堆远了些。
    同学们很快发现，齐曳尘自从画完黑板报之后，每天都把笑容挂在脸上。
    怎么回事？
    作为和齐曳尘关系勉强凑合的后桌，许昭然肩负着全班同学的好奇，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地问道：“齐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齐曳尘眨了眨困惑的大眼睛：“嗯？你怎么会这么想呀？”
    ……卧槽，齐哥以前的声音有这么好听吗？
    许昭然被他甜腻腻的嗓音绕得发昏，赶紧定了定神：“那齐哥最近两天脾气怎么这么好？”
    沈皓凉凉的眼神扫过来：“你作业写完了？”
    许昭然：“……”
    他问的是齐曳尘，为什么沈皓抢答？
    齐曳尘弯起眼角，粲然一笑：“我只是想对大家好，不行吗？”
    许昭然：“……”
    鬼才信！
    事情绝对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齐曳尘话音刚落，只觉得全班同学探究的视线都朝自己的方向投来。
    “妈呀，老大一笑，学校里肯定是血雨腥风。”
    齐曳尘：“……”
    寒假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语重心长得像在交待临别感言：“高三下学期就没几节体育课了，珍惜吧同学们。”
    分子在空间里会做无规则运动，上体育课的人也一样。
    两个班的男孩子们很快窜得到处都是，不分你班我班。
    齐曳尘整个怀里抱满了矿泉水，递给几个打篮球的男生。
    打篮球的同学们僵在原地。
    “齐哥，我，我真的可以吗？你亲自给我递水，我配吗？”
    齐曳尘哭笑不得，柔声细语地说：“喝吧。”
    对面男生颤颤巍巍地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时手都在抖：“兄弟们，我替你们先喝了。”
    紧接着仰头，一口闷，喝得那叫一个壮士断腕，视死如归。
    齐曳尘：“……”
    不就是喝个水，至于吗？！
    齐曳尘咬咬牙，决定要让这几个人相信，他是真心想照顾大家的。
    沈皓一边打篮球，一边看到齐曳尘对所有人都笑得很甜，忙前忙后。
    “今天不打了。”
    “哟，学神不想陪我们这些菜狗玩了？”
    沈皓没理身后的调侃，径直走回看台上，对齐曳尘说：“你没必要照顾他们到这个程度。”
    齐曳尘轻声问：“不是你告诉我，对大家好要让大家知道的吗？”
    “……”
    齐曳尘柔软的碎发下眼眸微张，眼角天生带着微敛的弧度，随意抬眼都像有千言万语，又一派茫然。
    沈皓胸口微酸的冷意愈强，但咬牙忍耐。
    结果身后几个人见沈皓不玩，也退出球场。齐曳尘手里攥着几条干净的白色毛巾，对他们招了招手。
    齐曳尘看着别人的眼睛笑着，抬手帮第一个下场的男生抹了一把滴汗如雨的额头。
    那人惊惶无比：“卧槽，齐哥，我我我自己来，我我我不配……”
    齐曳尘脸上竟然有一点被拒绝后的茫然与失落，转而递了一瓶水过去，弯起眼睛笑道：“那喝水吧。”
    沈皓胸口憋着一股火气，终于一把拉过他的肩膀，低声说：“过来。”
    齐曳尘猝不及防被他揽了过去，只见沈皓眼睛微红，目光像结了冰一样冷。
    被沈皓拽到场馆角落。他看沈皓额角有几滴汗流下，换了条干净毛巾，伸出手擦了一下。
    远处有几个同学好奇地看着他们，齐曳尘突然觉得脸有些烫，把毛巾塞回沈皓手里：“我就不给你擦汗了，旁边有那么多人看着，是不是有点……太……”
    太亲密了。
    齐曳尘连亲密二字都说不出口。
    沈皓眼神微顿：“别人就可以？”
    “好吧，我就这一次给你擦汗，下次，下次不行……”
    沈皓眼眸微敛：“以后你也只能给我一个人擦汗。”
    “？？？”
    那所有人都会看出来他对沈皓更特别的！
    齐曳尘肩膀还被沈皓揽着，脸有点红，轻声说：“不了吧……”
    看着沈皓冷淡的眼神，肩膀上的力道没有松开的意思，忍不住瑟缩起来。
    “好吧，我答应你，以后只给你一个人……”
    齐曳尘越说脸越烫，最后几个字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从脊骨攀上来的颤栗，让他的手都有些抖。
    别人和沈皓怎么能一样呢？
    和别人贴得近，他不会局促不安，不会满怀期待，不会细细端详对方的脸。
    就在此时，远处一直观望的几个同学冷汗直冒。
    “我觉得他俩快打起来了。”
    “学神把齐哥钳住好久了，齐哥怎么不还击？”
    “是不是还在吵架？”
    “愣着干什么！等吵完了打起来就来不及了！”
    沈皓握着齐曳尘肩膀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班里其他同学突然冲了过来：“齐哥，学神，你们俩别，别打架……”
    “我没有生气……”
    “卧槽齐哥你明明气得脸都红了！”
    齐曳尘愣了一下，赶紧改口：“……对，气，气的。”
    被全班同学簇拥着，齐曳尘心里的那点慌乱局促被嘈杂冲淡。
    第29章
    期末考试考完之后,高三要自习几天，等试卷改完再放学离校，寒假才正式开始。
    发卷子之前,班里沸沸扬扬。
    “你们说这次谁会是年级第一？”
    “我赌学神这次能扳回一城。”
    “我赌齐哥这次还是一匹黑马。”
    “你说他俩会不会为了期末考试成绩打起来？”
    “齐哥要是拿了第二,估计会的。”
    齐曳尘刚进教室,就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进来,立刻作鸟兽散。
    ……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试卷发下来,班主任郑西把成绩贴到黑板右下角，全班同学发出一阵惊呼。齐曳尘还没来得及上去看排名，就被剧透了一脸。
    “卧槽齐哥只比沈皓少了一分！是年级第二！”
    齐曳尘叹了口气，砖头对沈皓笑道：“过完寒假我一定要考过你。”
    沈皓凝眸看过来,低声说：“我等着你。”
    班里其他人倒抽一口凉气,不大不小的惊呼声传开。
    “卧槽他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学神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
    谁说他们要打起来了！
    齐曳尘哭笑不得，转头看着沈皓。
    对方一脸淡定,好像旁人此起彼伏的猜测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齐曳尘恍然意识到,沈皓好像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
    离校当天，齐曳尘看着沈皓一丝不苟地把所有的被子叠好，心里空落落的。
    “寒假要放三个星期。”
    “嗯。”
    “我们三个星期之后才能见面。”
    “嗯。”
    齐曳尘：“……”
    算了，他不要理这个冷漠的大冰块了。
    齐曳尘顺了顺胸腔里的闷气，回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两个人并肩走出了校门，一人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齐曳尘几次欲言又止，都因为沈皓淡然从容的表情退缩了。
    最终，到了校门口的公交车站。
    沈皓要坐公交，齐曳尘等家里的司机来接他,眼看整点快到，公交车就要来了,齐曳尘终于耐不住心里的焦灼，嗫嚅道：“我们当了这么久的室友，还没有加过微信呢。”
    没想到沈皓眼皮都没眨一下：“现在加。”
    “嗯？哦，好……”
    随后，齐曳尘又懊恼自己实在是没有出息，刚才在心里发誓不理他，马上又反悔了。
    ……
    寒假，春节没到，沈皓在自己家卧室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黑着。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有些恍然。
    一个人吃了早饭，忽然听到了一声电话铃，备注写着“妈妈”。
    “妈妈今天忙，不一定有空回家。等周游和他朋友玩完回来了，你顺便帮他做饭吧。”
    沈皓又看了一眼墙边，房间挂的月历，“周六”那一列写着“19”，鲜红刺目。
    “妈妈，今天是……”
    方小芝没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唉，这孩子，就怕没人看着他，他又跑出去跟他的狐朋狗友玩什么乐队……”
    沈皓看了一眼月历上的“19”，低声道：“你不要太担心他，对你身体不好。”
    “我能不担心他吗？咱们现在的日子都是靠着你周叔叔才能有，妈妈照顾他，也是为了你啊……”
    沈皓捏紧了手机：“我知道。”
    他小时候总希望自己长大，长高，长成足够挺拔坚韧的脊背。
    等长大了，才发现，还是不够。
    挂了电话，他低头不语，笔尖疾飞，忽然被一条微信打断。
    齐曳尘：【要不要一起写作业？】
    半晌，又发来一条：【我家没人。】
    沈皓想起方小芝的嘱托，拒绝道：【不想出门。】
    【那我去你家……】
    【明天吧。】
    【不行，就今天，我特别想在今天和你一起写作业！你要是不想浪费时间出门，我去你家找你都行！】
    沈皓：“……”
    他抬头去看月历上鲜红的“19”，把手机上的“算了”删除，回道：【好。】
    然后给方小芝和周游发去短信，说今天有同班同学要来家里写作业，叫齐曳尘。
    一个多小时之后，沈皓听见了门铃声，开门时却愣住了。
    齐曳尘披着浅棕色的休闲外套，帽沿上一圈厚厚的白色绒毛，里面是暗色格子毛衣，眼睫纤长浓密，皮肤衬得白皙明亮，整个人都像裹在毛团里的精致娃娃。
    他的手神神秘秘地背到身后，可是敏锐的沈皓已经闻到清新的果香和奶油的甜腻。
    齐曳尘忽然把背着的手伸出来，拆开纸盒，把淋着草莓酱的奶油蛋糕捧到他眼前：“生日快乐！”
    心里温暖的热流蔓延过四肢百骸。
    哪怕长大以后天各一方，离别日久，久到齐曳尘都忘了自己，沈皓也会永远记住他十八岁的生日。
    连亲生母亲都遗忘的成年纪念，至少有一个人记在心上。
    齐曳尘从来没有好好度过一次生日。
    第一次体验“生日”，是和沈皓一起过，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他把最后一点蛋糕的残渣抹进自己嘴里，脑海中闪过沈皓吃进第一口蛋糕时浅淡的微笑。
    趁着沈皓注意不到，齐曳尘忍不住从书包里翻开没有用完的画纸，把脑海中的画面用擅长的可爱风格，打了一个草稿。
    还给蛋糕添上了几根火光跃跃的蜡烛。
    看到那幅沈皓对着蛋糕蜡烛许愿的Q版肖像画，心虚地朝后看了一眼沈皓的背影，赶紧夹进文件袋里藏好。
    “我，我先走了……”
    “不是来写作业的吗？”
    齐曳尘脸有点烫：“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沈皓声音微顿：“我家里人很晚才回家。”
    齐曳尘刚放到书包带上的手立刻松开了，环顾四周：“可是你家好像没有多余的书桌……”
    沈皓默默起身，搬了个椅子放到自己右边。齐曳尘赶紧把书包拿过去。
    “我坐下了，你不许嫌挤哦。”
    一坐下，就发现桌子不够宽，撑开右手之后，两人几乎贴到一起，近得能数出沈皓的睫毛。
    心跳得好快，写不下去了。
    半个多小时后，齐曳尘才发现，沈皓和自己一样，也在练习册同一页上盯了半天没有翻页，草稿纸上只字未动。
    齐曳尘摸了自己的脸颊，手心一片滚热。
    一定是空调开太热了，让他们两人都没法专心写作业！
    那就不写了！
    齐曳尘偷偷看着沈皓俊逸清隽的侧脸，小心地问：“我们吃午饭吧？”
    沈皓也很快把停顿许久的笔放了下来，径直走去厨房开始切菜。
    齐曳尘跟着一起去，看到客厅中央摆着的电子琴，惊讶问道：“你会弹琴？”
    “我弟弟的。”
    “哦……”
    齐曳尘当然知道，那不是沈皓的亲弟弟。
    书里只提过沈皓童年的坎坷，没有提到过沈皓在新家过得怎么样。
    齐曳尘在福利院长大，对家庭关系一窍不通，还好他的父母很少回家，交流都是电话和视频，让他少了很多局促。
    复杂的重组家庭，他就更不敢多问了。
    直到霞光映照，沈皓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淡淡地说：“我弟弟想留你吃晚饭。”
    “啊？？？”齐曳尘整个人都紧绷起来，“那……那你家长也会回来吗？”
    沈皓闷头打了一通电话，几声简单的问话和应答之后，转头对齐曳尘说：“我妈妈会回来。”
    齐曳尘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好吧……现在见你家长，会不会太……太早了一点？”
    “什么太早？”
    两人面面相觑，齐曳尘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更烫了。
    片刻后，沈皓眼睛也慢慢张大，面无表情地把碗筷收走，在齐曳尘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红了耳尖。
    第30章
    周游收到沈皓短信的时候,正和自己的乐队一起窝在某个成员的卧室里假装写寒假作业。
    实际上是在写歌。
    他亲生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一个人养他，一直希望他好好学习,结果他从小就有个不务正业的音乐梦想,还曾经把生活费省吃俭用留下来去学吉他和电子琴,没少挨骂。
    后来父亲再婚了,家里多了一个阿姨和哥哥。
    他本来觉得父亲能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结果这位方阿姨责任感特别强,比父亲还想让他走上好好学习正途，比父亲看他看得更严。
    新哥哥沈皓是全市闻名的学霸，还和他在一个高中，总被父亲拿来当正面例子来数落他。
    一来二去,从小懂事的周游在高二的时候爆发了来势汹汹的叛逆期,每天总想跟父亲和方阿姨怄气，故意找不痛快。
    但他有点害怕沈皓。
    沈皓绷着一张冰块脸,任周游怎么娇纵任性闹脾气都当没看见似的。
    周游根本不敢主动和他说话。
    直到寒假,在手机上看见沈皓短信里“齐曳尘”三个字。
    早在入学的时候，远远看到那头粉毛，周游就默默关注齐曳尘了。
    人人尊称一声“老大”，老师不敢管，同学不敢惹，呼风唤雨、离经叛道，多酷啊！
    那可是他的偶像！
    犹豫许久，周游终于为了偶像克服了对哥哥的恐惧。
    【哥你能不能留他在家吃饭！！！】
    周游坐车匆匆回家，幻想着和偶像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场景。
    虽然早就听说齐曳尘染回了黑发,但他心里的齐曳尘，仍然是桀骜不驯的校霸形象。
    不知道他哥这种三好学生,怎么和校霸打好关系的？
    不会真像学校里传言的那样，被齐曳尘收作小弟了吧？
    看来终于有人能制服他哥了！
    周游脑海中闪过齐曳尘微微抬着下巴，翘着二郎腿，沈皓在旁边给他捶肩膀递零食的画面，满怀期待地推开了家门——
    只见齐曳尘和沈皓并肩坐在沙发上，齐曳尘小心翼翼地，睫毛卷翘，神采灵动，讨好地依偎在沈皓旁边。
    “我留下来吃饭就是了，你别生气嘛。”
    嗓音甜得周游心尖一颤。
    吓的。
    平时周游为了和家长赌气，在外人面前也不知收敛。可是到了齐曳尘面前，他就自觉地把脖子都缩起来了。
    在偶像面前，不能失态。
    齐曳尘去接水的时候，被横在客厅的电子琴绊了一下。
    那是他为了给家长找不痛快，故意放在那里的。他爸和方阿姨训了他很多次，他都坚决不挪。
    可是一看齐曳尘轻轻皱眉的样子，周游“噌”地一下站起来：“我我我这就挪开……”
    齐曳尘弯起眼角，温声细语地说：“谢谢。”
    周游好像踩到电门一样僵硬地抽抽了一下：“你，你真的是高三12班的齐哥吗？”
    “叫我名字就好，我叫齐曳尘。”
    “好的齐哥！”
    “……”
    齐曳尘居然一脸委屈地看着沈皓。
    一直沉默的沈皓瞄了他一眼，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给别人一点时间习惯。”
    齐曳尘被揉着脑袋，毫无反抗：“知道了。”
    周游眼睛瞪得更大了，战战兢兢地问：“齐哥，你，你跟我哥关系这么好？”
    齐曳尘愣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因为是室友嘛。”
    甜腻的嗓子听得周游脑子里一团乱麻。
    救命，这不是他心里那个酷酷的齐哥！
    难道齐曳尘就不怀念以前呼风唤雨的日子？甘心放弃以前的威风？
    看着眼前柔顺乌亮的黑发，周游悲愤心起。
    “齐哥你为啥要把头发染回去？粉毛多好看——”
    “沈皓让我染回去的。”
    “？？？”
    他哥到底给他偶像下了什么魔咒？！
    “齐哥长得好看，染什么颜色都好看！”周游一边端详沈皓的神色，一边小心地怂恿，“黑发和其他人一样，一点都彰显不出你的特别……”
    话音刚落，沈皓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周游立马闭嘴了。
    沈皓轻声说：“我叫你染回黑色，是怕粉色太显眼，容易招麻烦。”
    齐曳尘谨慎地说：“知道啦，我不会染回去的。”
    周游左看右看，发现他哥沈皓目光凝沉专注，齐曳尘视线躲闪，两人没有眼神交汇，中间却好像有无数暗流。
    他赶紧坐到电子琴旁边：“齐哥，我今天新写了首歌，你要不要听！”
    齐曳尘眼眸微亮，温柔地说：“好啊。”
    然而沈皓抓着齐曳尘的手腕，冷冷地说：“高三复习紧张，你别浪费他的时间。”
    周游被沈皓看得一阵寒战，但还不死心：“那齐哥能不能给我讲题？高二的东西，你们不是也要复习吗？”
    他一定要把握机会和齐曳尘独处，唤醒他的王者之气！
    齐曳尘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沈皓没有理由阻止，坐在一旁背单词，视线却总是不由越过周游半敞开的卧室门。
    周游舒展的眉眼透着阳光的气息，性格也是自来熟，聒噪得活力四射，把齐曳尘逗得直笑。
    “齐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你就是我偶像！”
    “粉毛好好看啊真的不考虑染回去吗！！！”
    在沈皓听来有些刺耳。
    这样简单的赞美，周游能够挂在嘴边，而他犹豫许久，竟然说不出口。
    ……
    沈皓的母亲回来稍晚，叫他们先吃。
    齐曳尘主动说：“等阿姨回来一起吃吧。毕竟是你的生日啊，如果不能和你一起过，你妈妈肯定会遗憾的。”
    沈皓眼眸微敛，旁边喝着水的周游猛呛了几口。
    “哥……今天是你生日？！我爸今天加班，要不要问问他几点能回来？”
    沈皓低声说：“不用麻烦周叔叔了。”
    齐曳尘心头一跳。
    十八岁的生日，沈皓的家人居然不知道？
    齐曳尘安慰自己，可能是周游和沈皓认识不久，相处的时间太少，所以没有想起来。
    方小芝回到家的时候，沈皓刚去厨房切菜。
    齐曳尘过去打招呼，方小芝微笑应对，而后看着厨房的方向，愣了愣：“儿子，都九点了，怎么还让客人和你弟弟饿着？”
    齐曳尘本以为她是客套，仔细一看，却发现她眉头紧锁，是真的在责怪沈皓。
    他忙说：“我们下午一起吃过蛋糕了，不饿的。”
    方小芝问周游：“家里买过蛋糕？”
    “我自己带来的，怕他晚上还要吃大蛋糕，只买了一块小的。”
    片刻沉默之后，方小芝脸上的茫然终于印证了齐曳尘心里最不想承认的猜测。
    安静之中，周游小心地问道：“方阿姨，今天好像是我哥的生日吧？”
    方小芝眼睛慢慢张大，厨房那边突然传来刀柄滚落的异响。沈皓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翻开客厅的药箱。
    一道刺目的鲜红浸透了药棉，沈皓熟练地包上创可贴，再三确认血不会流出来之后，又回到了厨房。
    屋子里飘着香气，可是齐曳尘已经没有心情去期待饭菜。
    大概是顾忌有外人在场，方小芝在饭桌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晃神。
    天快黑了，沈皓送他出门。四处无人，齐曳尘望着他手上新添的伤口，只觉得眼眶酸得厉害。
    “疼吗？”
    沈皓淡淡地说：“伤口很浅的。”
    齐曳尘知道，童年时沈皓亲生父亲家暴，那时候沈皓还瘦小无力，反抗不了父亲，每次都挡在母亲身前替她承受没完没了的殴打，所以整个后背盘曲着碎酒瓶砸出的伤口，至今还留着疤。
    他本以为书中对沈皓的新家一笔带过，代表沈皓过得很幸福。
    齐曳尘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上去，仿佛透过紧绷的创可贴，看到了无数磨灭不去的伤害，一道叠着一道。
    身上的伤口尚且还留着淡淡疤痕，心里的伤口真能彻底愈合吗？
    路灯下晦暗的光影交错，沈皓看到齐曳尘握着自己的手，嘴唇发抖，眼角的泪珠越滚越大，整个人都愣住了。
    “哭什么？”
    只是被菜刀切了一下而已，消完毒就不疼了，齐曳尘怎么比他自己还伤心？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今天，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沈皓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在无边夜色中悄悄发酵。
    “不是有你陪我一起过了吗？”
    清瘦的身体忽然扑进沈皓怀里，啜泣不止。
    “我以后都陪你一起过好不好？”
    如果换作别人有同样的遭遇，齐曳尘也会递上同样的温暖吗？
    沈皓紧紧抱着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生怕多问一句，会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连亲生母亲都会忽略他，他又怎么能奢望齐曳尘只对他一个人特殊？
    怀里的人像只猫一样蹭着，沈皓身体滚热，却舍不得松手。只等齐曳尘哭完了，才慢慢放开，故作从容地说：“哭完了就回去。”
    沈皓听见齐曳尘小声抱怨：“你怎么还是这么凶啊……”
    夜色下晶亮的眼睛和咬紧的嘴唇，印在沈皓脑海中挥之不去。
    回到家里，桌上的碗筷还没有收拾，但沈皓的座位上多了一碗热气蒸腾的面条。
    他们母子太久没有交流，方小芝只能不自在地指着面碗：“长寿面，趁热吃吧。”
    沈皓吃得很慢，让清汤底泡着葱花的香气在舌尖一点点滑过。
    方小芝疲惫的神色里又添一丝歉疚。
    沈皓瞥了旁边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周游一眼：“你去刷碗。”
    “啊？啥？”周游整个人都懵了，“哥我不会刷碗要不你教我一下……”
    沈皓脑海中闪过周游今天乖得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场景，淡淡地说：“你知道吗？齐曳尘最讨厌不会做家务的小孩。”
    周游立马站起来了：“我我我自己摸索自己学！！！”
    方小芝似乎想说什么，沈皓出声拦住：“妈妈，你不要总是为了惯着他委屈自己。”
    叮叮当当的洗碗声响起，方小芝叹了口气。
    “一个人养你太难，我们靠周叔叔才轻松了一点……”
    方小芝曲着不甚灵便的右腿，把椅子挪得离沈皓近了些：“皓皓，今天是妈妈对不起你。”
    多年暗无天日的家暴，方小芝不仅身体受伤，连精神都出了问题，离婚时已经与社会脱节了数年，能做的工作有限，带着沈皓过得异常艰难。
    她总想着对新丈夫的孩子好一点，好保留他们在这个家里的价值。
    最终却把沈皓忽略得干干净净。
    她小心地看着从容镇定的沈皓，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里，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怨气。
    沈皓低垂着眼睛，嗓音低沉，但仍带着少年的清澈：“妈妈，不是讨好才算报恩。我很快就要毕业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底气。”
    第31章
    寒假回来,班里贴出了值日表。燕淮一中校园很大，每个班都要负责一大块室外的区域。
    而开学第一天，室外全是枯叶雪渣,格外难扫。
    “班长,怎么室外只有我一个人扫？我一整天也扫不完啊……”
    说话的是班里个子最矮的女生,叫白薇,齐耳短发,五官清秀,平时性格很内向，和女生都不是很聊得来，跟男生更是没有任何交集。
    齐曳尘隐约记得，谢嘉裕好像对她有好感。
    那怎么还给她排最难的卫生区？
    齐曳尘主动说：“白薇,我跟你一起去扫吧。”
    谢嘉裕堵在嘴边的话被卡住,拼命对齐曳尘使眼色。
    齐曳尘觉得他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不体贴，太过分了,根本不想理他。
    白薇整个人都慌了：“齐,齐哥，我，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看她脸上写满惊恐，齐曳尘委屈之余更倔了。
    高三只剩最后一个学期，他一定要让同学们明白，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是个值得当朋友的人。
    “扫地都包在我身上，你在旁边帮帮忙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只有谢嘉裕咬牙切齿,脸一直黑着。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煽风点火：“班长,齐哥不会看不出来你的意思吧？”
    “哟，说不定是故意要和你抢人呢。”
    “齐哥终于对校花死心，看上咱们班班花了？”
    一直在写作业的沈皓微微抬头。
    同桌许昭然凑到他旁边说悄悄话：“你说齐哥和班长谁能赢？”
    沈皓冷冷地说：“赢什么？他只是好心。”
    “学神爸爸，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清心寡欲……班长是故意招班花讨厌，引起她注意。你怎么知道齐哥不是看出来这层意思，故意截胡？”
    沈皓没答话，许昭然吓得给自己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别这么看着我，我胳膊肘绝对不往外拐，你们都是我的爸爸，我绝对支持齐哥。”
    两个人扫室外卫生区也花了齐曳尘大半天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沈皓瞥见他额角有几滴没擦干净的汗。
    齐曳尘刚坐下不久，教室里陆陆续续人也多了起来，白薇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径直朝他这边走过来。
    “哦豁！”
    “哇！！！”
    起哄声及时响起，走到他眼前时，女孩子脸明显红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可是齐曳尘听到，身边男生的自顾自的起哄里，并不都是善意的调侃。
    “以为自己是校花，还玩当众表白啊？”
    “连校花当众表白学神都没成。”
    “可能觉得自己长得比校花还漂亮吧，也不照照镜子。”
    齐曳尘轻轻皱眉，心里无名火起，看着白薇脸越来越红，赶紧把奶茶接了过来：“谢谢你。”
    白薇一手拿着她自己的那杯奶茶，另一只手捂着脸，跑回自己座位上了。
    而齐曳尘把目光投向嚼舌根的那几个男生。
    校霸威严还在，只消一眼，就让他们全都闭上了嘴。
    齐曳尘余光瞥见谢嘉裕脸上写满了不自在。
    上课时不能喝饮料，齐曳尘才刚给奶茶插上吸管，正准备去走廊上喝，恰好谢嘉裕也把白薇叫到走廊上，颇为委屈地问：“你为什么给他买奶茶？”
    白薇本来就内向，被质问之后嗓音更弱了：“你故意为难我，还问我为什么对别人好，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
    齐曳尘缩回教室里，后知后觉地发现谢嘉裕这样安排值日，是有目的的。
    被自己给搅黄了。
    举着奶茶的手顿时都有点心虚。
    可是转念一想，他不能因为别人没把心思讲清楚，就辜负甜品的美味。
    于是喝得更快了。
    午休时，他跟在沈皓旁边，两人吃完走出食堂，齐曳尘望向奶茶店的招牌，轻声说：“沈皓，我又想喝奶茶了。”
    几个女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细细碎碎的欢声笑语飘到他们这边。
    “那就是齐曳尘吗？”
    “黑发看起来好乖，是我喜欢的类型呜呜。”
    “你们清醒一点，那可是校霸！天天打架的！”
    “可是他长得很好看呀……”
    他身旁的沈皓敛眸，双唇紧闭，片刻后低声对齐曳尘说：“我去给你买。”
    “啊？那我……”
    “你回宿舍等我。”
    齐曳尘不明就里，可是看沈皓眼神冷淡，又不敢拒绝：“哦……好吧。”
    浅蓝色的校服外套搭在沈皓身上，更衬出他高个长腿，连背影都十分耐看。
    齐曳尘驻足在原地。
    为什么要回宿舍呢？他就在原地等着沈皓，直到沈皓排完队，都能尽情地望着他。
    还可以喝到刚调配好的冰奶茶。
    可是沈皓回来的时候，脸色比平时更沉，走过来的脚步也更急促。
    “你怎么了？”
    沈皓把奶茶递过来：“喝。”
    眼神凝肃，利落地把另一杯插好吸管递过来，不容他犹豫，抵在唇边，仿佛下一秒那双修长的手就要把吸管怼进自己嘴里。
    齐曳尘小心地喝了一口，默默观察沈皓的表情。眼见那双淡然的眸子比平时更冷，心里更委屈了。
    ……好凶啊。
    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刚喝完一口，沈皓低声问：“今天这两杯奶茶，哪一杯好喝？”
    齐曳尘喉咙细，费力地咽下一大口，眼泪都被逼出来了：“都挺好喝的呀……”
    他以为他和沈皓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
    学校里所有人都躲着他走，班里的人见他就打怵，他几乎没有朋友。有几个吊儿郎当的“小弟”，只有在打架的时候积极出现。而他们追随的，不过是一个会到处惹是生非唤醒他们热血的“齐曳尘”。
    只有沈皓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如果连沈皓也讨厌他……
    齐曳尘刚被奶茶润过的嘴唇泛着微亮的水光。
    沈皓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他贪心了。
    齐曳尘本来就喜欢女生，接受一个女孩子的奶茶，无可厚非。
    齐曳尘被自己班里班花“表白”的事情，不知怎么地在学校里传开了。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以前威名在外，女孩子们都不敢招惹他，怕送命。
    然而他现在染回了黑发，削减了桀骜不驯的叛逆气息，走在路上本就会引人侧目。
    大家都看过他的黑板报——都说画如其人，校霸黑板报的画风这么细腻美好，说不定谈起恋爱来就温柔了！
    听说上次他们班花给他递奶茶，他也没有摆脸色，甚至温柔地说了谢谢！
    渐渐地，有几个大胆的女生开始请12班的同学帮忙，往齐曳尘的桌洞里塞情书。
    齐曳尘桌洞里实在是塞不下了，只能把几封粉色的情书抱着拿回宿舍。
    路灯摇曳，沈皓低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处理？”
    “别人的心意总不能扔掉啊。”
    “你要答应？”
    “那也不可能！！！”
    “你人气挺高。”
    之后沈皓一晚上都没说话。
    回宿舍时，齐曳尘盯着沈皓看了好一会儿。
    深邃的眼睛仍然看不出情绪，可是嘴唇紧闭，握笔的力道似乎也比平时更重了一些。
    总感觉沈皓不太高兴？
    沈皓坐在床上，感受到齐曳尘的视线，却刻意不去看他。
    偶尔偏头，视线相触，挪不开眼。
    目光像紧紧拉住的皮筋，两人各握一端——谁先松开，就会打疼对方。
    “沈皓，你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我收了好多封情书吗？”
    藏在暗处的心思忽然被阳光曝晒，沈皓如坠冰窟，嗓音沙哑：“……你看出来了？”
    “当然了。”齐曳尘眨巴着大眼睛，竟然把沈皓牵到洗漱台的镜子面前。
    “别不高兴了，笑一下嘛。”齐曳尘指着镜子说，“想要人气高很好办啊，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多笑一笑，给你送情书的女孩子肯定比我多！”
    沈皓：“……”
    第二天醒来，齐曳尘意识模模糊糊，全身都烫得不得了。
    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赶紧去摸手机，可居然没力气打字，按出来的拼音都是错的。
    焦急之时，宿舍门被推开了。
    齐曳尘睁着迷蒙的眼睛，看到高挑的身影拿着一包药放到他床头柜上，给他续了一杯温开水递过去：“医务室拿的退烧药。”
    “嗯……”齐曳尘的手虚弱地往床头柜上乱抓，另一只手撑着被单想起身，努力了半天也没坐起来，最后只能无助地望着沈皓。
    沈皓默默看他，喉结鼓动，伸出手抱着他的肩，把他整个人揽了起来。
    皮肤相贴的触感让齐曳尘头脑更空白了。可也只能攀着沈皓的手臂，把药吃完，继续昏沉睡去。
    齐曳尘再次睁眼竟然看到沈皓的身影还在书桌前。
    “你怎么不去上课？”
    “因为你连喝水都不会。”
    “……”
    什么意思？
    齐曳尘一时无法思考，只觉得心里有股微妙的暖意，和身上的滚烫一起横冲直撞。
    白天反复陷入睡眠，每次睁眼醒来都能看到沈皓的背影。
    午饭是清粥小菜，齐曳尘手抖得拿不起勺子。
    两人面面相觑，沈皓眼眸低垂，目光犹豫。
    齐曳尘欲哭无泪。
    沈皓会不会嫌弃他麻烦？
    最终沈皓什么也没说，给他盛了一勺，喂到嘴边。
    齐曳尘喝着暖暖的热粥，忽然不想离开沈皓的怀抱了。
    他看沈皓要起身，灵机一动，假装神智不清醒，依在沈皓怀里，轻声说：“好难受啊……”
    哪知沈皓神色冷淡：“因为你非要帮别人打扫室外，还喝了两杯冰奶茶。”
    “……”齐曳尘口齿含糊地说，“第二杯奶茶喝得那么快，都是因为你太凶了……”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要是喝得慢一点，说不定不会感冒。”
    沈皓握着他肩膀的手明显僵了一下，轻声说：“对不起。”
    齐曳尘也没有想跟他置气，含混地说：“原谅你了。”
    发烧时来势汹汹，可是恢复得还算快，昏睡后再次醒来时，齐曳尘已经能撑起身子。
    到了傍晚，他下床走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正坐在桌子上画画。
    齐曳尘在沈皓生日当天画的肖像草稿，改了一遍又一遍都不满意，画纸上全是修改的痕迹，最后只好带去学校，重新描一张来上色。
    可是听到脚步声从楼道里一点点逼近，齐曳尘迅速把笔扔下，把画埋到练习册下面，窜回了被子里。
    沈皓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齐曳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轻声问：“能自己吃饭吗？”
    齐曳尘翻滚了两下，手指抓了抓他手里的袋子，含着水光的大眼睛无助地眨了眨，委屈道：“起不来……拿不动……”
    沈皓低头细看，齐曳尘身上穿的不是睡衣，而是校服。
    再回头看书桌，中间摊开一本练习册，旁边还有没来得及盖回去的笔帽。
    手拿不动包子，但握得住笔？
    虚弱得起不来床，但能写题？
    沈皓心口发热，伸出手扶着齐曳尘的后背，把他整个人轻轻抱了起来。
    手捏着包子，喂到齐曳尘嘴边，看着他一口一口咬下去，颊边塞得鼓鼓的。
    东西吃完了，两人还维持着亲近的拥抱姿势。
    “我，我吃饱了，谢谢你……”
    齐曳尘轻轻推了他胸口一把，端坐挺直。
    沈皓去书桌前帮他盖回笔帽，合上练习册。
    练习册下压着的画纸飘了出来，落到地上。沈皓刚捡起来，就听齐曳尘慌忙下床。
    “等，等一下，不要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摊开的画上是一个五官端正的少年，合着眼睛对生日蛋糕许愿。五官酷似沈皓不说，连蛋糕的样式都和那天一模一样。
    沈皓微微张大眼睛，迷雾般的心绪忽然明朗。
    “你不是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吗？怎么还能下床画画？”
    齐曳尘抬头一看，沈皓淡淡的眸子里竟然透露出难得的戏谑。嘴角微勾，深陷的眼窝弯起，寒潭般的眼神鲜活起来。
    耳尖红透了。
    齐曳尘把画纸抢过来，背到身后，可是看到沈皓探究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磕磕绊绊地解释道：“这是……是人像练习，因为和你住在一起，画你比较方便……”
    沈皓敛眸低头，轻声说：“哦。”
    齐曳尘：“？”
    这就不问了吗？
    朦胧的心思太过微妙，被戳破了会慌张，可是被忽略了又怅然若失。
    齐曳尘把肖像藏了这么多天，此刻突然想，自己每一笔都严格要求，至今也改不满意，究竟是画给谁看呢？
    当天晚上，齐曳尘做了个很难过的梦。
    梦见自己那幅画终究也没有送出去，沈皓消失在人海中，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齐曳尘恍然意识到，过了这个学期，他们要毕业了。
    沈皓大概是不会主动来接近任何人的，毕业后和所有同学疏远断联，才像他的风格。
    如果不去抓住那道背影，好像真的来不及了。
    第32章
    开春前的最后一次寒潮来得汹涌,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学校里直接停电了。
    大家没法上晚自习，公共浴室关了,热水房又离得远,只能在宿舍里瑟瑟发抖地冻着。
    齐曳尘找了几个人一起多跑了几趟热水房,几壶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剩下的送到自己班里其他男生宿舍门口。
    第二天早上电力回来了,齐曳尘刚坐下,班里一大半的男生都像环伺许久似的，陆陆续续手里捧着零食递到他眼前。
    “齐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你们这是干什么？”
    齐曳尘习惯性地扯出一个微笑，就见其中一个男生畏畏缩缩,躬身后退。
    “你昨天帮了大家的忙,这是我们孝敬你的！”
    “……”
    大家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好，然后像进贡一样奉上了零食。
    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哭笑不得。
    赵彦见状,在旁边摩拳擦掌：“想孝敬我们老大,不如大家一起出去给老大过生日。”
    齐曳尘：“……”
    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个生日。
    此话一出，全班沸腾，连声叫好。
    “齐哥生日是不是刚好在周末？”
    “咱们去唱K吧！”
    “吃火锅还是烧烤？”
    “我投火锅一票！”
    看着大家一脸激动的样子，齐曳尘总算明白过来了。
    过生日什么的都是借口，他们只是想出去玩而已！
    可是他从没有机会和一大群朋友一起过生日，见到大家的笑脸，心里温暖居多。
    他甜甜一笑，应道：“好啊。”
    全班沉默了。
    “齐哥，你笑得这么灿烂,我们有点害怕。”
    齐曳尘：“……”
    班里喧闹许久才安静下来，齐曳尘转过头,满怀期待地问沈皓：“你去吗？”
    沈皓一向不喜欢这种热闹的集体活动，大家都是知道的。
    齐曳尘邀请沈皓的动机值得思索。
    谁不知道两人最开始是情敌，后来又互相抢了年级第一。齐曳尘竟然愿意邀请沈皓和自己一起过生日，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班里同学屏息凝神，生怕学神一句冷水泼下来，浇灭齐曳尘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好心情。
    沈皓淡淡地说：“当然要去。”
    卧槽，这个“当然”就很有灵性！怎么听起来有挑衅的意思？
    看来，只有等生日当天才能见分晓了。
    ……
    吃完火锅去KTV，几十个高三的学生一片热闹聒噪。
    包厢里黑漆漆的，除了电视屏幕上的光，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齐曳尘点好自己的歌，坐在了沈皓旁边。甜腻腻的歌名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时候，有人问：“这是谁的啊？”
    “我。”
    齐曳尘开口，台下一阵骚动。
    “卧槽这个歌单真的没有弄错吗？”
    “齐哥唱这首？？？怕是上一秒笑嘻嘻甜蜜蜜下一秒就要把我们抡起来……”
    齐曳尘：“……”
    他微微偏过头看沈皓，对方仰在沙发上，脸上只映出屏幕投来的一点光。
    晦暗的光泽下轮廓优美，所有暗藏的悸动都勾了起来。
    要是沈皓不那么冷冷淡淡的就好了，他一定会用更直白的方式把心思说出来。
    可是他怕自己太唐突，把关系闹僵，最后高中剩下的时光都只能面对尴尬和冷脸。
    沈皓眼睛盯着滚动的歌词，到了最动情的那一句，忽然感觉齐曳尘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被那视线烫到，微微偏过了头，听见旁边人窃窃私语。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齐哥唱歌时候的表情有点……甜？”
    “要不，你去医院看看脑子？”
    一曲结束，齐曳尘心里酸酸麻麻的。
    沈皓躲开了他的视线，心不在焉，态度好像比之前更冷淡。
    满心的欢喜扑了个空，暗暗想道，以后再也不给沈皓唱歌了。
    最后的伴奏终于结束，班里有人起哄：“这首歌是不是给班花唱的啊？”
    白薇柔弱羞怯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来：“你们别瞎说……”
    齐曳尘也有点窘迫，轻声说：“我就随便唱一首，别瞎猜……”
    八卦绯闻这种事，承认了，别人觉得是真的。不承认，别人觉得你们欲盖弥彰。
    一来二去，他和白薇倒像是越描越黑，起哄声只是越来越响。
    成年礼上少不得被人起哄喝酒，齐曳尘正想拒绝，却听一直沉默的沈皓忽然开口：“别让他喝。”
    不知怎么地，齐曳尘酸楚的心情又被勾了起来，紧接着怒火中烧。
    “我就要喝。”
    沈皓偏头看了他一眼，他也迎上沈皓的目光，故意瞪大眼睛表示反抗。
    最后，沈皓起身：“我去给你点。”
    回来时，沈皓只拿了几瓶零点几度酒精的罐装甜饮料。
    喝到撑都醉不了的那种。
    包厢里其他人惊呆了。
    来了来了，学神的挑衅来了。
    齐哥想喝酒，学神偏不让他喝，这不是故意作对是什么？
    他们又想看热闹，又怕他俩打起来。却听齐曳尘在黑暗中轻咬着嘴唇：“好吧。”
    全班人：“？？？”
    撬开易拉罐，齐曳尘还没喝几口，沈皓就说：“他喝醉了，出去醒醒酒。”
    “我没……”
    齐曳尘喉咙里还留着清甜，脑袋清醒得很，手腕却忽然被沈皓牵住。
    重重的一声关门声，把几十个探究的脑袋拦在包厢内。
    走廊上灯光晦暗妖冶，齐曳尘才发觉沈皓眼神深邃专注，好像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他紧张得后背绷紧，退到墙边，微微抬头面对这个让他瑟缩害怕，又忍不住偷偷看一眼的人。
    沈皓和他贴得太近，呼吸的热气就在耳边，低沉的嗓音在走廊里回荡：“到底是给谁唱的？”
    晦暗的灯光下，沈皓眼角微红，神情冷淡，语气像结了冰。
    ……还是好凶啊。
    刚才反应那么冷淡就算了，怎么还要让他亲口把心思说出来丢脸？
    齐曳尘心里越来越酸了，认命似的承认：“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末了轻声嘟囔道：“不许笑话我呀。”
    忽然，嘴唇覆上一片温热，一双手紧拥后背，把他牢牢嵌在怀里。沈皓纤长浓黑的羽睫近在眼前，他唇上所有的防备都被撬开，天旋地转，深陷其中。
    心脏处传来一阵阵过电似的震颤，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背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齐曳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这好像是他的初吻……
    走廊另一端的尽头还有外人来往，包厢里还有很多随时会推门出来的同学，他们居然在这里接吻！
    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他已经成年了，可是还没毕业，这到底算不算早恋啊？
    随着呼吸被堵住，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多。齐曳尘赶忙推开了沈皓：“等等……”
    沈皓看见那双眼睛里盈满了泪水，理智才慢慢回来。
    他好像根本没有经过齐曳尘的同意。
    忽然，包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齐曳尘的手还挡在他胸前，凌乱的领口和眼角的泪，都来不及整理——
    许昭然看着他的两位爸爸前后脚出门，门口一直没动静，简直无心唱歌。
    直到两首歌只见略微安静的间隙，他坐在门边，听到了身体轻轻撞在墙上的声音。
    卧槽，是不是打起来了？
    许昭然一只脚已经快要迈到门边，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怕两位神仙打架，殃及他这个菜鸡。
    门底下透着一点点光亮，看得到两道影子，在昏暗灯光下交错来回。
    卧槽，好像是在过招！
    有那么一瞬间，许昭然也怀疑过：既然是打架，怎么一点骂声都没有？
    然而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趁着还没有更响的打斗声，赶紧推门出去。
    果然，齐曳尘眼睛红了，手死死推着沈皓，眼神到动作却一触即发，像是马上要纠缠在一起的样子。
    看到许昭然，那两人都愣住了，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下，灼热的眼神也终于分开。
    许昭然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回包厢里忍不住对旁边的人炫耀：“啧啧，幸好我及时阻止，不然他俩差点就打起来了。”
    第33章
    第二天,沈皓发现，齐曳尘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冷淡了。
    早饭时黏在身边的人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去了同一个食堂,都刻意不排同一个窗口的队。
    早读时,齐曳尘把沈皓借给他的单词书还了回来,饱满莹润的嘴唇欲言又止,轻声说：“我以后都只看自己的书了。”
    “好。”
    齐曳尘举着单词书,却没松手,问：“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沈皓低垂着眼睛，喉咙里滚着凉凉的酸楚。
    是他没有忍住，被妒火支配，擅自吻了上去,却没有问对方愿不愿意。
    他不会做多余的狡辩。
    齐曳尘咬着嘴唇扭过头去,一早上都没理他。
    许昭然在旁边问：“爸爸们，你们怎么一早上都不说话？”
    两人齐声说：“没什么。”
    说完,各自转头,谁也没理谁。
    许昭然慌了。
    他们俩这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到了午休，常常结伴去食堂和宿舍的两个人依旧保持半米距离。沈皓能感觉到齐曳尘在看他。少年笑眼浓乌，余光都能瞥见眼底的炙热。
    僵持太难堪，清瘦的身体终于凑近，温言软语地问：“沈皓，你不想陪我去买奶茶吗？”
    沈皓也想直面齐曳尘的眼神，想起他推开自己时泛着泪光的眼角，又偏过头：“你自己去买。”
    “你怎么还这么冷淡啊……”齐曳尘话里透着委屈。
    沈皓想的却是，昨天自己那么过分越界,他怎么还没有讨厌自己？
    “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不要走远。”齐曳尘排队买了两杯奶茶，回来递给沈皓,“无糖的给你。”
    沈皓迟疑地接过来，就听齐曳尘满怀期待地问：“现在想起来要和我说什么了吗？”
    “没有。”
    沈皓低头，发现齐曳尘脸颊鼓鼓涨涨的，好像被他气坏了。
    他不合时宜地觉得很可爱。
    换做以前，一切都没有挑明的时候，沈皓也许还会暗藏逗弄的心思，故意激怒两句。
    但是这份可爱已经不属于他了。
    下午的体育课，和15班一起上。沈皓径直去找乔源，二话不说就开始练球。
    打了几局，乔源咋咋呼呼地按住他的肩膀：“兄弟，你今天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红了？歇会儿，歇会儿，体育课以后还有呢。”
    沈皓低头才发现，手掌被篮球擦破了一点皮。
    他掌心的皮肤当然没那么娇贵，只是捏着篮球的手太用力罢了。
    沈皓为自己的失控皱眉片刻，乔源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这都算轻的了，跟你激烈对决，我指甲都打劈了一个，有没有觉得心情好一点？”
    沈皓：“……”
    下场时，齐曳尘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看，问乔源：“你的指甲怎么了？”
    目光却一直凝在沈皓掌心的一点红印上，挪不开。
    乔源受宠若惊：“没没没事，都是小伤，见怪不怪了……”
    “你小心一点嘛。”齐曳尘眼角弯着，对乔源说话，悄悄瞥了沈皓一眼，又收回视线。
    乔源如遭雷击，把沈皓拉到一边小声问：“你难道不觉得最近齐哥脾气越来越好了？”
    沈皓低声答道：“嗯。”
    齐曳尘最初说他再也不想当校霸，沈皓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今天却发现，这种滋味像是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藏忽然见了光，引得外人观瞻，而他来不及重新盖上绒布，阻止旁人惊艳的目光。
    正出神，乔源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你俩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没有。”
    “得了吧，我眼神可好了，你们无坚不摧的室友情今天绝对出现了裂痕！”
    沈皓微微抬头：“连你都能看出来？”
    “别人都觉得你们是死对头，可是我觉得你俩关系好得很。闹掰了多可惜，你试着挽回一下行不行？”
    “没法挽回了。”
    “哎，你什么时候这么丧气过？振作起来！好兄弟的事情能有多难搞？你又不可能干什么对不起他的混蛋事……”
    混蛋二字实在是刺痛了沈皓，他轻轻皱眉，乔源也识趣地不再说下去，只是仍然不死心地强调着：“兄弟，友情难得，你周围没几个朋友，要好好珍惜啊。”
    下课时同班同学都散了，齐曳尘竟然在看台上，守着沈皓的书包，默默等他一起走。
    眼波流转，勾走了他所有的心绪。
    齐曳尘笑起来很勾人。
    又或者笑容只是一面镜子，映出了沈皓心中所想，而镜子本身并没有撩拨的念头。
    齐曳尘笑容淡淡的，紧接着在沉默中消失，眉眼变得有些可怜：“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沈皓的思绪恍然回到了初中的时候，母亲千难万险地办好了离婚手续，逃离那个让人窒息的家，他每天做好饭菜等她打工回来，挂上笑容给她一个温暖而鼓励的拥抱。
    那时候家里还只有两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皓不爱笑，也不想表达爱了呢？
    大概是从搬到周叔叔家里，自己的十七岁生日被遗忘的那天开始吧。
    望着齐曳尘期待的眼神，沈皓冷淡地回答：“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所有的勇气用在了昨晚的亲吻，今天留下的，只有习惯性的回避。
    齐曳尘回到宿舍时一言不发，开始收拾东西。
    只收拾了几分钟，就耐不住，晃到沈皓旁边：“我想搬回家，不和你一起住宿舍了。”
    沈皓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白天所有的从容和理智，都瞬间崩塌。
    他没有给齐曳尘反抗的机会，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哑着嗓子问：“……能不能不走？”
    他可以忍耐求而不得的痛苦，可以天天看着齐曳尘和他尴尬疏远。
    唯有骤然分开，面对空荡荡的宿舍，心知是自己亲手造成的恶果，他绝对不可能承受。
    齐曳尘眼眶红透了，委屈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脑袋一通乱蹭：“为什么你亲了我，今天还对我这么冷淡？”
    嗯？
    沈皓下意识地抚上他的后背，忽然又被齐曳尘一把推开。
    齐曳尘眼神愤恨，吐字却温柔轻软：“不行，你要亲口说喜欢我，我才能答应你……只有接吻也太，太轻浮了吧……”
    心底滚烫的熔岩翻腾而上，把沈皓一整天的患得患失都融解得干干净净。
    他终于可以不再逃避，可以把简单直白的感情说出口。
    “齐曳尘，我喜欢你。”
    齐曳尘观察沈皓一整天了，对方都没有主动给他表白的意思。
    问了一遍又一遍，都只得到冷淡的回应，急得他不停地找茬赌气。
    他都威胁沈皓要搬回家住了，沈皓居然还不说！
    他只能主动去提。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齐曳尘心里刚刚被甜蜜占满，忽然被高挑的身影压住，嘴唇被堵住，任他怎么推都不放开。
    他只是想听到表白而已，怎么被按着亲了半天，动也动不了……
    再这样下去都要错过晚自习了！！！
    ……
    晚自习，两人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全班同学都不敢说话。
    自从昨天许昭然说他俩差点在KTV的走廊上打起来，大家已经默认学神和校霸之间的血雨腥风进入白热化阶段，如果不能和解，早晚是要爆发的。
    齐曳尘眼眶泛着红，嘴角有些破皮。
    一定是气到把自己嘴唇都咬破了，所以满眼杀意腾腾。
    沈皓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只是眼眸黑沉，深不见底。
    一定是在宿舍里和平谈判失败，依旧保持敌对关系。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预备劝架。
    如果劝不了，就尽力把他们两人分开，让他们冷静一下！
    于是晚自习的时候，齐曳尘旁边的几个同学小心翼翼地凑近来找他。
    “齐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阶梯教室自习？”
    阶梯教室主要是教音乐和做演讲的，平时空着，开放给同学们自习。安静又透风，比每层楼旁边的小自习室环境好的多。
    齐曳尘想要和同学们相处的机会，当然欣然答应：“好啊。”
    然后小声问沈皓：“你也要去吗？”
    旁边人一听，这还得了？！
    他们就是为了把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祖宗分开才提出去阶梯教室的！
    带头的人忙说：“齐哥，我们有事情单独找你，就不打扰学神了！”
    最终他们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到底单独找齐曳尘什么事。
    晚自习结束回宿舍的时候，沈皓脸上写着不悦。齐曳尘察觉到，立刻警惕起来：“你怎么啦？”
    沈皓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含着滚烫的热流，在夜晚的空气中一触即发。眼睛弧线深幽，齐曳尘只看一眼就沉醉了。
    齐曳尘鼓起勇气晃了晃他的胳膊，却也只是牵着袖口，没敢碰到皮肤。
    沉默的人终于被他晃得抖落出简短的话来。
    “晚自习不要乱出去。”
    “可是快要毕业了，我想和大家多点相处的机会……”
    沈皓低声说：“我们也只剩一个学期了。”
    沈皓不屑多说，与那些无关的同学争地位。
    他觉得齐曳尘会选择他的。
    可是，齐曳尘犹豫半天，线条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似有为难，竟然咬咬牙，说：“那，那我保证和别人一起玩的时间没有你多，可以吗？”
    沈皓：“……”
    第34章
    TOP2自主招生,学校里拿到的名额不多，最有竞争力的当然是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沈皓。
    然而齐曳尘也报了名。
    两人在教室里一起填报名表的时候，旁边的许昭然替他们捏了把汗。
    “沈皓,你想去T大还是P大呀？”
    这些天听齐曳尘的温声软语,许昭然仍然是不习惯,每听一次就起一次鸡皮疙瘩。
    可是看到他春风拂面的微笑,又感觉他的声音本来就该这样。
    齐曳尘转过头来,满眼期待地看着沈皓。不知是不是许昭然的错觉,总觉得弯起的眼角里拧着蜜糖似的，满是沉醉。
    一定是他眼花了！
    沈皓抬头，目光在齐曳尘身上凝住：“T大科研更好。”
    齐曳尘微微张了张嘴：“可是P大文科更强。”
    沈皓是想去T大，可是齐曳尘却想让他报P大……
    卧槽,他们一定都想选T大,齐曳尘是想劝沈皓选自己不喜欢的P大，排除竞争对手！
    可是沈皓说过自己想做理科方面的科研,肯定不会选P大的！
    学霸之间的勾心斗角,真是暗藏杀机，句句是陷阱！
    许昭然想缓和一下这两个人的气氛，转头问常年在班里排第二、后来被齐曳尘挤到第三的谢嘉裕：“班长，T大和P大自主招生，你想报哪个？”
    谢嘉裕圆框眼镜片在灯光下闪了一眼，咬咬牙，没搭理他。
    许昭然：“……”
    忘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沈皓和齐曳尘那样报了TOP2就一定能考上的。
    ……
    学校里不知怎么地，又开始流传沈皓和齐曳尘之间矛盾加大,为了自主招生报哪个学校，差点撕破脸。
    名校的自主招生太重要,流言渐渐传到了老师们的耳朵里。
    郑西听到其他老师议论纷纷，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反驳：“我们班的沈皓同学一向是很团结友爱的。”
    当然，这话不能套到齐曳尘身上，不然他心虚。
    谁知，老师们更加肆无忌惮地阴阳怪气起来。
    “你们班能占两个名额就不错了，还要求什么啊？”
    “那个齐曳尘以前学习那么差，谁知道这回是不是浪费学校的名额呢？”
    “12班这两个学生怎么回事，怎么天天听说他们要打架？”
    郑西清了清嗓子：“我相信我们班的两个孩子，毕竟都是拿过年级第一的人，一定是有分寸的。”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三年的年级第一都被沈皓包揽，只有唯一一次月考输给了齐曳尘。
    也就是说，只有他们12班出过年级第一。
    看着其他老师们不甘心又没话反驳的样子，郑西心里喜忧参半。
    他相信沈皓和齐曳尘的能力，可是他们矛盾越来越深，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复习和发挥啊？
    得把他们叫到办公室来谈谈。
    说行动就行动。
    郑西晚自习的时候就去班里查岗。
    初春的时候天依然有些冷，夜晚却没那么长了，天穹灰蒙蒙的落着雨。
    走廊上站着一个高挑一个清瘦的两道人影，没有站在12班正门前，而是在走廊角落的自习室门口，避开了班里大部分同学的视线。
    四周没人看着，齐曳尘手指轻轻缠着沈皓的手腕，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咬着嘴唇问：“你真的不可以去P大吗？”
    沈皓说：“这两个学校同城，只隔了一条街。”
    低头一看，齐曳尘眼里写满了委屈。眨巴着眼睛，半晌才嘟囔着说：“可是我们现在只隔了一张床啊。”
    沈皓掀起眼皮，目光微顿，不由自主地滑向齐曳尘漂亮的颈线和锁骨。
    是啊，他们每天晚上都隔着近在咫尺，随时可以触碰，却没有外人打扰的距离。
    上了大学之后，还可以这么近吗？
    齐曳尘饱满莹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在他耳边吹着热风：“我们当然都要去最想去的学校，我只是……只是……”
    半晌，才红着脸说：“只是想多看看你。”
    沈皓默不作声，回握住了他细腻的手掌。
    齐曳尘心里暖暖的，默默地想，虽然知道沈皓不愿意和他去同一个学校，有点伤心，但只要沈皓是在意他的，一点点的距离也没有关系。
    忽然，一道掷地有声的中年男嗓从背后传来——
    “咳咳咳咳咳！！！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齐曳尘：“……”
    晚自习的课间从来没有老师会来巡逻的啊！！！
    他赶紧甩开沈皓的手，背到身后去，做贼心虚，不敢去擦额角的汗。
    须臾之间，沈皓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问起来，就说是我带坏的你。”
    根据以往惯例，燕淮一中的校规执行起来，有些荒唐——打架只记处分，早恋却可能被开除。
    好像谈个恋爱比诉诸暴力影响更严重似的。
    齐曳尘心跳极快，心里也很怕，可是万万不想把错误都推到沈皓身上。
    他怯怯开口，脑袋飞速转着：“郑、郑老师，我们都是要参加自主招生，竞争TOP2提前录取资格的，对不对？”
    “嗯？”郑西愣了一下，拧着眉头颇为严肃，“你俩还知道啊！”
    “当然了！”齐曳尘吞了吞口水，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所以沈皓和我都必须留在学校里为班级争光，为学校争光。”
    郑西眉目渐渐缓和下来：“知道就好，这次老师先不追究，你们说说你们错在哪里？”
    班主任这是要对早恋网开一面？
    齐曳尘眼睛亮起来，却仍然谨慎，不敢乱说话。
    郑西见他不说话，整个人痛心疾首：“你们两个，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走廊上约架？”
    齐曳尘：“？？？”
    他和沈皓互相对望一眼，异口同声：“以后不会打架了。”
    “这才对啊！你们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每□□夕相处，怎么一点友谊的火苗都没培养起来？！”
    齐曳尘：“……”
    培养出了别的火苗算吗？
    风暴悄无声息地过去，齐曳尘回到教室的时候，面对其他人的目光都提心吊胆。
    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如此亲密，倾诉和分享的念头在胸口横冲直撞的。
    可是好像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呀……
    许昭然一脸好奇，凑上来问：“班主任找你们俩谈什么啊？”
    齐曳尘清了清嗓子：“劝架。”
    “嘶——”许昭然瞪大了眼睛，“你俩打到一半还没分出胜负就被打断了啊？”
    齐曳尘：“……”
    怎么感觉有的人其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踩着路灯下的光影回到宿舍，齐曳尘望着沈皓的侧脸，心里酸楚交织。
    “沈皓，你觉不觉得我们很适合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呀？”
    “嗯？”沈皓转过头，眉眼温和地看着他。
    “就是那个词呀……离经叛道。”齐曳尘眼睛亮亮的，有点兴奋，说出来的话就欠了点谨慎和思考，“我从小到大做过最叛逆的事情，就是跟你在一起了……”
    沈皓眸光收敛，微微张大了眼睛。片刻后，他轻声说道：“你知道吗？上次和你一起布置班里的装饰，其实是我第一次参加班里的联欢会。”
    齐曳尘一脸茫然：“你前两年没参加？联欢会不是必须参加的吗？”
    很多面向高中生的重大竞赛和活动都选在12月到1月，春节之前。
    前两年沈皓不得不请假去外地参加，两次联欢会都错过了。
    全班乃至全校都知道。
    齐曳尘却毫无印象。
    沈皓眼波流转，望着他柔软的黑发、乖巧的神情，终于想起过去的“齐曳尘”一脸嚣张地把他的练习册撕成漫天碎纸，踩在脚下，耀武扬威地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齐曳尘”除了打架就是找茬，上课呼呼大睡，闯祸就让父母兜底，怎么可能打下足以冲到年级第一的学习基础？
    “齐曳尘”做过的叛逆的事情简直罄竹难书，相比起来，早恋哪里能算离经叛道？
    沈皓轻轻抱着眼前的人，感觉怀里的身体隔着衣服开始发烫。
    从小到大，他总是被莫名其妙的恶意和针对包围，逼得他一次次不断地反抗。
    眼前的人，是他目之所及，唯一的温暖来源。
    齐曳尘又被沈皓抱住，闻着沈皓身上清新的皂香，脸越来越红。
    “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低沉的嗓音贴着他的脸颊，在耳边拂过，“你是天赐给我的礼物。”
    饶是齐曳尘平时就喜欢温温柔柔地说话，也被这句话酥得全身一颤。
    这么肉麻的话，居然是沈皓说出来的吗？
    他害羞得难受，想推开沈皓，却没站稳，跌坐到沈皓床边，鼻尖贴过被褥间的清香，满心都被属于沈皓的味道笼罩。
    他们都已经换了睡衣，柔软的布料贴着身体，领口的扣子随意地敞开。沈皓身形五官都瘦而凌厉，在头顶摇曳的灯光下，深邃的眼神一瞥，格外有攻击性。
    “尘尘。”
    “怎么，怎么突然这样叫我……以前不是都叫名字的吗？”
    齐曳尘不知沈皓今天是怎么了，看他的眼睛复杂却温存，叫着从未有过的亲密称呼，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什么天赐的珍宝，一点点端详琢磨。
    “那我该叫你什么？”沈皓低头，认真问他。
    齐曳尘转念一想，如果真叫回全名，就不亲密了。
    “就，就叫这个吧……”
    沈皓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揽着他的肩膀，轻松地把他整个人抱住。细白的手腕也被沈皓抓去，紧紧握着不松开。
    温热又强势的气息压住他的呼吸。
    “尘尘，我们要不要再叛逆一点？”
    齐曳尘听懂了意思，脑海里空白一片，主动环上了沈皓的脖子。
    虽然他也很害怕，可是沈皓这么温柔，叫他怎么拒绝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关灯）
    关灯之后，两个小朋友当然是纯洁地躺在一个被窝里啦（眨眼）
    大家觉得沈皓这章猜出了什么呢~？答案应该很明显吧（希望）
    其实写到这里，我完全可以略过穿书的事情，但是私心不想让沈皓一直把原主的错误算到尘尘身上，带着“原谅”的心态向前看。我觉得不是尘尘自己作过的恶，不该在他们的感情里占有任何份量，于是就这样处理啦。
    第35章 结局
    TOP2的自主招生有笔试和面试两个环节,两周之后，全校张贴了录取结果。
    沈皓去T大，齐曳尘去P大。
    许昭然刚刚看到班级门口贴的表扬名单,就急冲冲跑进来问齐曳尘：“齐哥,你怎么不去T大？！”
    他还以为齐曳尘要和沈皓竞争T大唯一的录取名额呢！
    “我也想过要去T大,可是……”
    齐曳尘眼睛悄悄瞄向沈皓,为难地说：“最后还是决定只报P大了。”
    “卧槽,齐哥,你这是主动让位了？”
    齐曳尘不知怎么地，耳尖有点红，低声说：“当然不是……这么重要的机会，怎么可能为了他就放弃嘛。”
    许昭然被齐曳尘反常的甜嗓拨弄得心神凌乱,转眼又为沈皓捏了一把汗。
    难道齐哥没报T大,不是自愿的？
    是沈皓威逼利诱，还是齐曳尘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昭然推了推眼镜,感觉剧情越来越精彩了。
    齐曳尘表面镇定,脸却越来越热。
    现在，他哪怕只是听到别人喊沈皓的名字，都觉得心里有一处柔软发烫的地方，跳得厉害。
    虽然喜欢的人很重要，可他们也不能拿前途开玩笑。他想学的专业在P大才有顶尖的资源，他再怎么想和沈皓在一起，也不可能为了他选择T大。
    全班同学都陆陆续续看到了录取名单，对他们的报名选择各有猜测。最后大家把自己的推理讨论了一下，得出结论——
    上次班主任劝架也没用,这两人迟早得再打一架。
    下了课，齐曳尘扭头问沈皓：“一起吃晚饭吗？”
    沈皓抬头：“我要回宿舍一趟,你去吗？”
    齐曳尘目光扫过沈皓透白干净的脸颊耳侧，校服领口系到最上面一颗的扣子，却想起宿舍里凌乱的被褥，和被自己抓坏的枕套。
    晚饭时间，大家都很少回宿舍的。
    宿舍楼里也很空，一个多小时的晚饭时间，几乎没有人能来打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的动静。
    沈皓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宿舍，是什么意思呀？
    齐曳尘紧张又有点期待地问：“为什么要回去啊？一定，一定要我陪你吗？”
    沈皓淡然地说：“练习册忘在书桌上了，我自己去拿就行。”
    说完，背起包就要走。
    齐曳尘：“……”
    居然是他自己想多了！！！
    齐曳尘又羞又恼，紧接着被一群伺机许久的同学们围成了一团。
    “齐哥！我们和你一起吃饭！”
    “晚上一起去阶梯教室上晚自习吗？”
    “自主招生都过了，给我们讲讲题呗？”
    沈皓还没走远，齐曳尘抬头，看到他眉头轻蹙，似有不悦。
    但齐曳尘还是笑着答应了同学们：“好呀！”
    好不容易和大家关系变好，当然不能因为沈皓就拒绝他们了！
    他可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呢。
    ……
    白薇也是和齐曳尘一起去阶梯教室自习的同学之一。
    结果遭到了全班同学的起哄。
    可是她也只是觉得阶梯教室比自己班里更通风，效率会更高而已。
    她不爱说话，开口的时候声音总是有点抖，被起哄了，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解释了还会越描越黑。
    干脆不说话了。
    善意和恶意参半的笑声里，她匆匆忙忙的，忘了把课桌上的修正带拿走。
    去了阶梯教室，旁边正好坐着齐曳尘，白薇思来想去，怯怯地开口：“齐，齐哥……能借我一下修正带吗？”
    耳边响起齐曳尘的声音：“我不能借你修正带的。”
    白薇一个激灵，有点发怵。
    她不会是不小心惹到校霸了吧？
    齐曳尘以前总是凶神恶煞的，威名在外，全校都知道他爱打架，就算他曾经帮白薇一起打扫卫生，她也有点害怕。
    白薇感觉周围也有几道视线惊恐地朝这边看来，生怕齐曳尘发飙。
    然而齐曳尘神态温和，笑语轻柔：“高考不可以用修正带的，你现在应该开始改好习惯呀。”
    白薇：“？？？”
    以前齐曳尘和她座位隔得远，也没什么交集，她看到齐曳尘经常翘课，听说他总出去约架，也见过他在教室发飙。
    可是他上次帮自己打扫卫生，现在又这么温柔……
    明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啊！
    齐曳尘话音刚落，后面几个男生起哄的声音更响了。
    “哟，齐哥和班花又有进展了？”
    “白薇，齐哥不借你，我借你啊！”
    白薇心里有点烦躁。
    这些男生怎么满脑子早恋！
    学学人家齐曳尘，从年级倒数第一冲到正数第一，还赶超了和他不对盘的学神沈皓，扬眉吐气，多励志啊！
    晚自习第一节 下课铃声响起，阶梯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出现。
    沈皓走到他们座位旁边，白薇刚抬头，就看见沈皓冷着一张脸，修长的手指放在齐曳尘摊开的课本一角，低声对齐曳尘说：“回去。”
    嘈杂的教室里骤然安静了，连她也为齐曳尘紧张起来。
    学神的眼神怎么好像要吃人一样？
    他们不会真的像传言里那样打起来吧？
    然而，齐曳尘根本没动手，只是坚决地拿着笔，支着脖子抬头仰视着沈皓：“我喜欢这个教室。”
    沈皓眼睫微颤，朝白薇扫了一眼。
    白薇莫名后背发冷，看了看左边空着的座位，瞬间挪了过去。
    可是沈皓也没有坐下，而是瞬间抓住齐曳尘的手腕，带着冷冰冰的眼神，把旁边的人拖离座位。
    “跟我出来。”
    后排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齐曳尘语气仍然温柔得反常，半推半就地跟着沈皓走下阶梯，根本听不出怒意：“你怎么不高兴了？晚饭的时候不是还……”
    半句话没说完，教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两人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阶梯教室外路灯摇曳，月色融融，给沈皓轮廓鲜明的侧脸打上模糊的光泽。
    “你来阶梯教室，就是为了和她坐在一起？”
    “嗯？”齐曳尘茫然，“谁？”
    前后左右的同学盘点一圈，齐曳尘终于反应过来。
    “我和她没有关系！！！”
    “那怎么不愿意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大家会发现我对你更特别的……”
    沈皓愣了一下，手慢慢抚上齐曳尘脸颊，指尖滑过一点闷闷的热度。
    “那以后不许来了。”
    齐曳尘眼睛眨了眨，有点委屈：“你不讲理。”
    与此同时，阶梯教室里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
    “要不要跟去看看？”
    “打起来了就来不及了！”
    “说实话，我想看他俩交手……”
    一半准备看热闹的人，和一半想劝架的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决定一起出去刺探情况。
    推开门，却傻了眼。
    楼道的角落里，沈皓脸色阴沉，而齐曳尘牵着沈皓的手，凑到他眼前，甜甜地笑着。
    “别生气了嘛……我以后只和你一个人一起学习，好不好？”
    ……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齐曳尘进教室恨不得把头低到桌洞里。
    昨晚被撞见他们两人亲近耳语，十几个同学的眼睛或惊讶或戏谑地盯着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后桌的许昭然凑过来：“齐哥，你们俩真的……谈，谈了吗？”
    赵彦顶着一头泡面发型痛心疾首地凑上来：“老大，是不是他们瞎编的？你怎么会看上沈皓这种无聊的好学生？！”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齐曳尘把脑袋埋在课本里，半天都不抬头，谁叫他他都不理。
    不管谁来晃他，他都摆摆手闷闷地说：“不要问我啦！”
    慢慢地，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画风变了。
    “卧槽，齐哥什么时候这么可爱了？？？”
    “我还以为他生气了要骂人……”
    齐曳尘：“……”
    被夸可爱，更不好意思，更不想抬头了！
    等他终于抬起头，悄悄看沈皓的反应，对方却一脸淡定，继续写题。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害羞啊……
    齐曳尘小心地问：“沈皓，你不解释一下吗？”
    “我们的事，和他们有关系吗？”
    周围同学炸得更响了。
    “卧槽！！！学神这么说果然是有问题！！！”
    齐曳尘：“……”
    消息传得像风一样迅猛，很快，全校同学都注意到，学神和校霸出入同行，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食堂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昔日的死对头传出暧昧流言，让人跌破眼镜。
    不仅如此，齐曳尘脾气也越来越好了。
    他接过别人的东西会温柔礼貌地说谢谢，而不是鼻孔出气冷哼，不小心撞到人会道歉，而不是骂骂咧咧倒打一耙。每天微笑挂在嘴边，被激怒了也不会打人。
    大家发现，褪去凶神恶煞的面貌之后，齐曳尘明明就很有亲和力！
    有几个小混混听说齐曳尘现在怂了，上门约架，都莫名其妙地被教导主任乃至校长提前得知计划，拎起来教训了一顿。
    久而久之，也就很少有人来敢挑衅了——
    齐曳尘躲在教室里探出脑袋，看着对面办公楼走廊上，被教导主任抓住的一众黄毛小混混，松了口气，一把抱住身边的沈皓，轻声抱怨道：“都高三了，他们怎么都不让我好好学习……”
    头顶覆上一只温暖的手掌，沈皓摸了摸他的头发：“现在没事了。”
    齐曳尘在沈皓怀里蹭了蹭。
    教学楼对面就是办公楼，走廊上，教导主任训着小混混。
    而班主任郑西站在窗边，推了推眼镜，隔着两重玻璃，把齐曳尘和沈皓的拥抱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头。
    教室里的两个人毫无察觉，陆陆续续地有其他同学进教室，热切地围着齐曳尘说话。
    “齐哥，周末要不要出去放松一下？”
    “你自主招生都过了，分数线降了那么多，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
    齐曳尘听完，眼睛一眨一眨，然后小心地扭头看着沈皓。
    沈皓心里微酸，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分数线降了，也要复习。”
    “高考前能和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机会不多了嘛。”齐曳尘眼睛里满是恳求。
    沈皓恍然想起，齐曳尘很想融入集体，尽心尽力地对每个人好，总是会为别人惊恐或防备的目标暗自伤神。
    会在去食堂的路上，碰到见他就躲的陌生同学，低声念叨一句：他们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沈皓眸光微沉，看着满脸期待的齐曳尘，压下心里的那点酸意，低声说：“去吧。”
    “你最好了。”
    齐曳尘眼角弯弯，把声音放到最轻，可惜还是被旁边的同学听见了。
    这几个男生反应夸张，一边怪叫一边假装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
    “噫——”
    “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太过分了——”
    一转眼到了高考，齐曳尘和沈皓都发挥正常，没有出任何意外，满足了去T大和P大的分数线。
    高考出分之后，先出分数线，然后去学校报志愿专业。班里有很多同学拿着分数条苦恼不已，但沈皓和齐曳尘对未来的计划都很坚决，下笔之前相视一笑。
    班主任郑西嘱咐了全班同学，最后却对他们两个早早填完报名表的人招招手：“沈皓，齐曳尘，你们到办公室来一下。”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齐曳尘有些忐忑，又犹豫不决。
    郑西对他不错，哪怕几次怀疑他打架寻衅，都没有对他太严苛——哪怕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不敢管他。
    沈皓握紧了他的手，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想说吗？”
    “万一老师不能接受怎么办……”
    他们毕竟是两个男生啊。
    沈皓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掌心在细白的指尖上轻轻摩挲，片刻后才松开。
    “听你的。”
    进了办公室，郑西清了清嗓子，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你们的事情，老师已经知道了。”
    齐曳尘：“……”
    晴天霹雳，毫无防备。
    他的脸开始发烫，嘴唇也开始打颤：“老师你怎怎怎么看出来的……”
    郑西推了推镜片，一道锃亮的反光晃了齐曳尘的眼睛：“咳，老师见过的学生那么多，你们两人之间的状态当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齐曳尘：“……”
    老师你明明上次还以为我们要打架！
    尴尬得无地自容的片刻，郑西一左一右，把他们两人背在身后的手交叠在一起。
    齐曳尘惊讶无比，却见郑西表情凝肃：“你们两个男孩子在一起，以后的路不好走，做好准备了吗？”
    沈皓答得毫无犹豫：“老师放心，我会对尘尘很好，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的。”
    郑西满意地点点头，扭头问：“齐曳尘，你呢？”
    “我当然也一样！”
    然后，视线一扫。
    不对，这个场景，这个站位……
    怎么好像婚礼现场长辈见证新人牵手似的！！！
    齐曳尘越想越窘迫，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出了办公室，脑袋都是空白的。
    而沈皓一直握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抚。
    “不管以后遇到的人能不能像郑老师一样接受，我们都坦坦荡荡。”
    齐曳尘感觉到身侧的温暖，终于回过神来，笑着说：“嗯！”
    班里的同学还在陆陆续续地填写志愿，等最后一个同学的报名表交上去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过去三年的嬉笑怒骂，恩怀怨怼，好像都要在人去楼空之后消散了。
    眼泪奔涌，感情爆发，所有不愉快都在这一刻泯灭。
    当天晚上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顿饭，没有一个人缺席。
    然而，炎炎酷热的暑假，齐曳尘手机上多了一排排聊天框，大部分最新日期，都停留在高考结束之后，班里的那一次聚会当晚。
    齐曳尘嘴里咬着冰饮，对面的沈皓面前也有一杯冷萃咖啡。
    他小声嘟囔着：“明明在班里聊得很开心，可是毕业了，突然就没有话聊了……”
    沈皓眼角微微弯起，脸上几乎找不到冷漠阴沉的影子，仿佛积雪终于消融，露出繁茂的生机。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齐曳尘的头发，安抚了眼前人的烦闷，心里却升起滚烫炙热，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绪。
    ——这些朋友，以后都会天各一方。
    ——但我还会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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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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