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星她在现代爆红了》作者:去以三月息 本文文案: 阿癸拥有超常的能力,可以主宰世间一切阴性负面之物。 百年前的一场恶战,让她肉身被毁,元神陷入沉睡。 醒来后,她发现元神被困在一个名叫林凌的女孩身体里。 清明前夜,林凌意外死亡,阿癸取而代之。 一个从小到大霉运缠身,总是给别人带去灾祸的扫把星,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给所有人带来幸运的小福星。 —— 彩票店内,阿癸随手一指,门卫大叔刮出三十万元大奖。 偶遇小姨公司老板,阿癸随口一说,老板有幸躲过一劫。 商铺生意惨淡,阿癸随意逛了一圈,转眼间就门庭若市 第1章 清明前夜 傍晚七点,市第八中学,高一三班的教室内。 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手持拖把,卖力拖着地。 明天既是周六,也是清明假期的第一天。 高一高二年级今晚不上晚自习,学生们在下午放学后陆续离校,每班留下轮值的人打扫卫生。 其它班都是两个人干活,六点半没到就完成任务,早早回家了。唯有高一三班,只有林凌一个人在,到现在还没有忙完。 跟她搭档的同学在放学后就没了踪影。 而别的同学得知今天是她轮值,许多人在离开教室前,故意丢了不少垃圾。更有甚者,把口香糖吐在地上,还把可乐洒得到处都是。 林凌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只沉默地认真打扫。 李语童跑回教室门口时,就见林凌刚拖完地,提着水桶正要出来。 “真晦气。” 她嘟囔了一句。 往后退了好几步,等林凌出了教室门走远,她才一脸嫌弃迈进教室。 知道自己不受大家待见,林凌倒完水洗完拖把后,又在水池边站了会儿,想着李语童应该走了,才慢慢地返回教室。 没想到回到教室后,发现对方还没离开。 “扫把星,你是不是翻过我的抽屉?” 站在自己的课桌前,李语童语气不善。 “我没有。”林凌否认。 声音虽小,但很坚决。 “骗人!” 李语童认定了她在说假话,“你要是没有翻过我的抽屉,我的手机怎么会不见了?” 她都快走到家门口了,才想起手机落在课桌的抽屉里没拿,又跑回学校取手机。 结果把抽屉翻了好几遍,也没见到手机的影子。 “我没有翻过。” 林凌的声音大了点,依然很坚决。 李语童不依不饶,“今天你轮值,放学后只有你在教室里,除了你还能有谁?” “快点把手机还给我!” “我没有翻过你的抽屉,更不可能拿你手机!” 见李语童转身走向她的课桌,林凌立即跟了上去。 “还给我!” 眼看书包拉链被拉开了,她扔下手里的水桶拖把,想要把书包抢回来。 手腕被林凌紧紧地抓住。 这是第一次,跟扫把星产生肢体上的接触。 李语童除了觉得反感外,还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背上似乎有股凉气渗入,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争抢中她扯开林凌的手,下意识地大力将人甩开。 耳边传来重物的碰撞声,以及林凌的呼痛声。 没有理会,李语童只低头翻着书包。 书包里没见到手机。 她又蹲下身翻找着抽屉,同样没有见到手机。 “扫把星,你把我手机藏哪儿了?” 无人答话。 李语童这才反应过来,林凌没有阻止她翻抽屉。 她猛地扭头看向斜后方,就见林凌的脑袋耷拉着,靠坐在教室后面的那个矮柜旁。 “喂!扫把星!”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了几秒钟,见林凌仍是不答话,李语童缓缓站起身,朝林凌的跟前走去。 “你别跟我玩儿这套啊!”她有点犯怵。 “想演苦肉……”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凌的脑袋上,粘稠的血液正慢慢地,一滴滴地,落在深蓝色的校服裤上。 再看向矮柜,凸出的那一处尖角,沾染着尚未凝固的血液。 背上似是又有一股凉气渗入。 李语童打了个寒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扫把星,扫把星你快说句话。”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还是强自镇定,将胳膊伸向林凌的肩膀。 明明一点力气都没有使,但她的手刚碰上去,林凌的身体就突然一歪,倒在了地上。 耷拉的脑袋随着身体一起扭转。 如同被拧断了一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 大睁的双眼刚好正对着李语童,虽然涣散没有聚焦,却像在死死地盯着她看。 “啊!” 李语童失声惊叫,连连往后退去,被桌椅绊倒在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个季节的夜晚仍带着寒意,风从还没有关上的窗外涌入教室内,吹动了垂在窗边的窗帘。 头顶日光灯冷冷的白光射下来,照在李语童惨白的脸上。 她不敢把视线落在林凌身上,只无措地仰头往上方看。 墙上的挂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七点二十一分。 再过九分钟,就有人上楼巡视熄灯了。如果看到高一三班的灯还亮着,一定会过来检查的。 不能被发现。 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冒出来。 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双手颤抖地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身,李语童已无暇顾及手机的事。 她极力压制内心的恐慌,背对着不知死活的林凌,关上并锁好教室的后门。 接着又走到前门处,将灯都熄灭。 踏出教室把前门关上后,便像疯了一样往楼下跑。 出了教学楼,她也没有放慢脚步,一心只想赶快离开学校,根本没发现此时的户外,竟连一丝风都没有。 而高一三班的教室里,仍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正在一阵阵地涌入,窗帘也不停飞舞着。 昏暗中,林凌的身体维持着原样。 脑袋所在之处,地面上积了一小滩血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落日的余晖完全消失,楼道里的灯也都熄灭了,整个教室彻底陷入黑暗中时,风才渐渐停了下来。 林凌眼眶中那对定住了的眼球,在同一时间转动了一下。 若有人在跟前仔细观察,定会发现本已涣散失焦的双眼,正在一点点地回复神采。 像是一个残缺破败的布娃娃,被重新注入了灵魂。 “林凌你好,我是阿癸。” 第2章 救赎汝身 林凌家离学校不远,就在两条街外的一个老小区里。 晚上八点十七分。 阿癸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扶着脖子,步履如常地走回了小区楼下的街道。 大门旁那家烧烤摊的生意正好,诱人的香气向四周飘散,几米开外就能闻到。 停下脚步,阿癸在时隔多年后,再次感受到了饥饿。 她记得裤兜里有几块钱。 松开扶着脖子的手,正想掏裤兜,失去支撑的脑袋立即耷拉下来,垂吊在胸口。 没办法,她只得作罢。 赶紧把手又放回去,继续扶着脖子。 脑袋刚摆正,视线就跟迎面走来的人撞上,不在意对方眼中的惊诧,阿癸径直往小区里走去。 还是要先把脖子处理好。 百年前的那场恶战,让她肉身被毁,元神陷入沉睡。醒来后,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被困在这个叫林凌的女孩体内。 元神被困的这两年间,她因无法施展能力,恢复得很慢。所以即便取代原主,也暂时不能离开这躯壳,重新凝练出肉身来。 整日顶着个随时会耷拉下来的脑袋,实在不方便。 进入小区后,阿癸把头抬高了些,望向四周的单元楼。 二单元五楼左边住户的窗台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被一团黑气笼罩着。 虽不清楚这团黑气是由什么凝聚而成,但只要是阴性负面之物,就一定能为她所用。 阿癸决定上去瞧瞧。 一走进楼道,就闻到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臭味。 越往上走,气味越重。 刚来到五楼,还没有站稳,右边住户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中年妇女冲了出来,对着左边住户的门就是一脚。 “臭老头!你还有没有好歹了?虫子都跑到我家里来了!” 嗓门大得整栋楼的人都能听到。 “才过了几天就又脏又臭,你怎么不去垃圾桶里躺着等死?” 见到门缝里又有小虫子爬出来,她赶紧退回到自家门前,按下手里的杀虫剂,对着地面一阵猛喷。 喷完了正想继续骂,察觉到旁边有人在,她扭头一看,竟是住在一单元的那个扫把星。 往后挪了挪,她一只脚踏进自家门内。 “哎哟喂,真晦气。”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阿癸听见。 同样的话,不管林凌还是阿癸,听得次数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他死了。” 阿癸面无表情。 “你说什么?” 中年妇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是尸虫。” 阿癸抬起提着书包的手,指向地上的小虫子。 另一只脚也踏进了自家门内,中年妇女不想听她胡扯。 门刚要关上,楼上一个年轻男性探出头来。 “刘阿姨,我们还是联系物业,让他们来看一下吧!” 门又打开了。 “是小赵啊!” 换了副面孔,刘玉兰热情地应道,不过说的话却冷情得很。 “有什么好联系的呀!大晚上的来开了门,又要帮臭老头收拾,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钟大爷十天没出过门了。” 赵宇说着跑了下来。 “才过了十天就又有味了,还是让人来看看稳妥些。只要钟大爷人没事,明天我来帮他打扫。” 经过阿癸时,他顿了一下,显然是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 见他已经跑下去了,刘玉兰没有再吱声。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阿癸一人静静地在原地等待。 物业还是很尽责的,很快就有值班人员跑了上来。 “比上次还臭。” 李江左手捂着口鼻,右手拿着备用钥匙,插进钥匙孔。 门刚被拉开,就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李江摸到门边的开关,把灯打开,憋着气喊了一声。 “钟大爷?” 等了几秒,无人应答。 与以往不同,这次屋子里还挺干净的。 地上除了虫子,没见到随处乱扔的垃圾,也没见到臭鸡蛋跟腐肉。 扭头和赵宇对视了一眼,李江慢慢地往里面走去。 进门走两步往右拐,就是客厅的区域了。 沙发正中央坐着一个人,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十日未见的钟大爷。 至于为什么要靠猜,是因为这人的身体已经腐烂了,而且也看不出原来的身形。 李江还算镇定,慢慢退出来后,对着赵宇摇了摇头。 “我直接去找社区的民警。” “好。”赵宇应道:“我联系医院和钟大爷的家人。” 李江把门虚掩上后就跑了下去。 “小姑娘赶快回家去,别在这待着。” 赵宇见阿癸一直站在那,说了一声后,就跑上楼回屋拿手机了。 又只剩阿癸一人。 她走到虚掩的门前,打开门却没有进去,只盯着此时正杵在门边,被一团黑气笼罩的人影。 它被困住了。 这人影就是刚才窗台上的那个,应该是在想尽办法离开这屋子,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阳寿未尽,死后又心生怨念不自知。纵使再过上几十年,也不一定能离开这地方。 阿癸脑海里浮现出属于林凌的记忆。 那是六年前的某天。 林凌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手肘和膝盖都磕破了皮。回到小区后被门卫大叔瞧见了,拉着她要给她消毒。 刚好钟大爷就在门卫室里坐着。 他帮着一起处理完伤口,然后从兜里掏出了几颗大白兔奶糖,笑眯眯地塞到林凌手中,温和地对她说:“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颗。” “小孩子不要总皱着眉头,多笑一笑。” 他还说:“要心怀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后来每次在小区里遇见,钟大爷都会塞给她几颗大白兔奶糖。他的兜里只有这一种糖,因为是他老伴最喜欢的。 再后来,钟大爷老伴的病情没能控制住,肿瘤全身转移,回天乏术。 他几次想追随亡妻而去,都被家人发现救了回来。 再再后来,他渐渐地变成一个性格怪异、离群索居,被儿女嫌弃,被众人厌恶的糟老头子。 钟大爷再也没有给林凌塞过糖。 林凌同样再也没有吃过任何糖。 阿癸把书包放地上,抬起胳膊伸出两指,没入那一团常人看不见的黑气当中。 “以吾之名,救赎汝身。” 黑气一点点地经由指尖,被吸收到了阿癸身体里。 待所有的黑气都被吸收干净时,眼前站着的,是那个一直印刻在林凌记忆中,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小老头。 白白胖胖,眯着双眼,衣兜里永远装满了奶糖。 钟大爷对着阿癸鞠了一躬。 阿癸笑了笑,提起书包转身下楼。 刚走出单元楼门口,就见李江和社区民警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身后还有好些跟着看热闹的人。 这里已经没她的事了。 阿癸松开扶着脖子的手,发现能稳住,便步履不停地朝一单元的方向走去。 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多拿点钱,她想吃烧烤。 第3章 助人中奖 晚上十点整,苏云辉下班回到家。 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烧烤的香气。耳边是晚间新闻的声音,还有汽水瓶盖被拧开时嘶的一声。 她换了鞋走进客厅,见外甥女正抱着一瓶一升装的可乐,咕噜咕噜仰头喝着。 茶几上摆着两大盒烧烤,吃了不到一半。 “要不要吃点?” 阿癸放下可乐问她。 苏云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自从姐姐跟姐夫去世后,她就把林凌这个外甥女给接了过来。虽然在一起生活了七年,但这孩子很少会跟她有什么亲近之举。 “我来上几串。” 难得外甥女主动一次,苏云辉在沙发上坐下,边吃边说起今晚小区里的大事。 “听说钟大爷服药自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刚被人发现。” 阿癸嗯了一声。 困住钟大爷的怨念,连同他身上的阴煞之气,都已被她吸收干净。若不出意外,他应该很快就能达成心愿,跟老伴相会了。 至于那具腐烂的肉身,尘归尘土归土便是。 苏云辉扭头观察她,没见她露出自责的神情,暗自松了口气。 就怕这孩子又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明天上午我要加班,咱们下午去扫墓吧!” “好。” 阿癸没有意见。 明天是清明,墓园肯定从早到晚都热闹得很。她正好能借机吸收阴煞之气,及人们的负面情绪凝聚的能量,以此生助元神。 第二日中午十二点,阿癸接到苏云辉的电话后,就先下楼去小区外等着。 来到大门口,刚好碰上门卫大叔,两人一起往门外走。 “今天要扫墓吗?”周满仓问她。 阿癸点头。 知道她话少,周满仓一点不介意,跟她摆摆手,转身走进了彩票店。 这个周满仓,在阿癸看来,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善之人。 老实憨厚,没有心机,不爱计较。 他经常帮助林凌。 有很多次林凌受伤,或者在家出了状况,他都能察觉到异样,还总是主动搭把手。 他嘴笨,跟人吵架从未占过上风。但只要听到有人喊林凌扫把星,也总是替她呛回去。 一直以来,林凌都想回报他的这份恩情。 可是特意带给他的食物,他吃一次就得一次肠胃炎。送给他的礼物或者生活用品,他一用上就不断有小伤小病。 甚至林凌顺便帮他守个门,在门卫室里坐了才不过五分钟,就有车辆失控撞坏小区大门。 恩情没报上,反倒是愈发坐实了林凌扫把星的名声。 苏云辉还没有赶到,阿癸想了想,转身跟着走进了彩票店。 周满仓刚拿到一张刮刮乐,正准备刮,被拦住了。 “换一张。” 阿癸直言:“这张没钱。” 老板和正在店里的几人都住在附近,算是老街坊邻居了。他们跟林凌平日虽然没有交集,但关于她这个扫把星的闲话,或多或少听过一些。 有对她无感的,有对她好奇的,也有对她心生厌恶的。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你难不成还有透视眼啊?” 不待周满仓开口,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抢过话头。 “满仓,该刮就刮,别听她的。万一把大奖换没了,那你可就亏大发了。” 周满仓听出这人话语中的嫌弃,有些不悦。 “林凌,你说换哪张?” 他最听不得这种大人针对孩子的话。 昨晚发现钟大爷过世后,小区里就有嘴碎的人窃窃私语,说钟大爷是因为之前跟扫把星接触得太多,好运都被吸走了,所以才会越过越惨。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阿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低下头看玻璃柜,然后随手一指。 “这一叠,第三张。” 店里有那么多张刮刮乐,唯独这张被光芒笼罩着。 “老板,麻烦你帮我换一下。” 周满仓干脆地做出决定。 反正之前的还没刮,老板对此倒无所谓。 他按阿癸所说,拿出指定的那一张,“面值十块,还要再补五块。” 没有犹豫,周满仓掏出五块钱给他。 “满仓,你还真换啊?” 刚才抢话的王乾又开腔,“浪费十块钱,何必呢?不如吃碗面。” 阴阳怪气的。 “王哥,你都说了这是浪费,我也确实从来没有中过。”周满仓呛道:“大不了下个星期不买了,一样的。” 一周一张五块钱的刮刮乐,纯粹就是图个乐子,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命。 被怼了一嘴,王乾的脸上有点挂不住。 “不买好,不买才是对的。” 他哼了一声,“只要有她在,买到八十岁你也中不了。” 阿癸瞟了一眼这人,一副跟林凌有仇的模样。 林凌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咱不理他。” 周满仓压低声音对她说。 阿癸见他拿着刮刮乐,似乎有点不敢下手,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有钱的,你刮。”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周满仓瞬间有种很奇妙的预感,好像马上就有大事发生。 他用硬币一点点地刮着,站在他跟前的老板看着都心急。 “再磨蹭你也刮不出钱来。” 王乾在一旁泼冷水。 不想再听到这人的声音,阿癸随手捋了一下头发,一缕常人看不见的黑气从她指尖飘出,直奔王乾眉心。 还要继续说,王乾却突然哑了嗓子发不出声,接着身体也没办法动弹,只有眼珠子还能转两下。 他心里是又惊又急,一时之间求助无门。 周满仓已经刮了好几行,都没有中奖。眼见只剩下最后一行了,他有点泄气。 刚才的预感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刮。”阿癸催他。 今天的林凌跟以往有些不一样,周满仓见她如此有把握,心里的希望又升腾起来。 中奖号码是二十七,最后一行所对应的中奖金额是三十万。 而周满仓最后刮出的那个数字,恰恰就是二十七。 正好跟中奖号码对上了。 “中了!” 比周满仓还要投入的老板首先叫出声,“三十万!满仓你赚大发了!” 周满仓盯着中奖金额打头的数字三,和跟在后面的五个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人完全傻掉了,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收好。” 阿癸提醒了他一句,听到外面苏云辉在喊她,转身往外走去。 “诶!那个……” 目睹了全程的一个小伙追上来,“小姑娘,你也给我选一张呗!” 看到他眼里的贪婪,阿癸神色冷淡。 “你没那个命。” 周满仓注定要得此福报,以后还会有更幸运的事,她不过是顺势而为,让一切来得更早些罢了。 第4章 有心提醒 “你怎么跑去彩票店里了?” 等阿癸系好安全带,苏云辉才发动车子。 “周满仓中奖了。” 阿癸心情不错,“午饭吃什么?” “公司附近新开了家中餐厅,我们去尝一下吧!刚好顺路。” 苏云辉见她状态挺好的,没有往年扫墓时的那种低沉,就趁机跟她多聊了几句,顺便提了下自己的工作。 自从两年前来到了现在这个公司后,苏云辉终于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发生突然被辞退,或公司倒闭这种事。虽然压力大,工作也很忙,但收入有显著提升,手头上也变宽裕了。 这不,年初还全款买了这辆车,生活和通勤都便利不少。 可最近两个月,门店和柜台的生意惨淡,客户流量骤降,公司营收直线下滑。老板领着大家一起,加班加点地出方案,也做了很多的调整,仍是收效甚微。 苏云辉心里有一点担忧,她怕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又被一棒子给打回原形。 不管林凌还是阿癸,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以前林凌就经常静静地听苏云辉说,现在阿癸也是如此。而且阿癸有特殊的能力,会悄悄吸收来自苏云辉身上的负面能量。 所以倾诉了一路后,苏云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来到餐厅,还有挺多人在用餐。 苏云辉带着阿癸刚坐下,就有一个身着正装,容貌端庄,气质优雅的女性走过来。 “云辉,接到你外甥女了?” “张总。” 见老板还在餐厅里没走,苏云辉赶忙站起来。 不等苏云辉介绍,阿癸就跟着站起身,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你好。” “你好。” 张曼亲切地对她笑了笑,然后对苏云辉说:“我们都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费用记在公司账上,我刚跟前台打过招呼了。” “张总,这可不……” 见苏云辉想要拒绝,张曼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最近加班那么辛苦,我把一日三餐全都包了也是应该的。” 没有再推辞,苏云辉应下,“谢谢张总。” 就喜欢她的不磨叽,张曼给服务生让出位置,转身去洗手间补妆。 这老板做得还挺厚道的。 刚才在车上,阿癸就听苏云辉讲,虽然公司营收下滑,但老板除了加班费,该给的补贴也一样不少,一点没克扣。 “我去洗个手。” 阿癸让苏云辉先点菜,自己跟着张曼进了洗手间。 洗手台前刚好只有张曼一个人在,镜子里映照出她的面容,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妆容得体。 唯有印堂处那不易察觉的暗沉,让阿癸觉得有一点刺眼。 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更不会逢人有难就相帮。 但这人是林凌小姨的老板,一直以来都挺关照苏云辉的。而且若是老板倒霉,苏云辉作为下属,很有可能也要跟着遭殃。 “张总。” 阿癸洗完手,对着镜子唤了张曼一声。 “嗯?” 张曼正在涂口红,看了眼镜子里的阿癸问:“有事吗?” “今天下午三点整,不要站在公司大楼门前。” 涂口红的手停下了,张曼扭头看向阿癸。 “什么意思?” 小姑娘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句,让她有些不解。 “记住了。”阿癸提醒。 根据她过往的经验,这种事没办法解释,且很有可能解释得越多,对方的问题就越多,她也不想特意为此编造谎言。 对方只要能听进去就行。 所以她说完就先离开了洗手间,留下一脸疑惑的张曼。 想起不久前从其他下属那里听来的,关于苏云辉外甥女的一些事情,张曼笑着摇了摇头。 大概只是小姑娘的胡话吧!她下午要去见朋友,不会再返回公司的。 张曼补完妆就离开餐厅,前往跟朋友约好的地方。 下午两点过,跟朋友见面后,刚聊了没几句,张曼就接到助理的电话。 昨天收到的那批货,有部分产品存在严重质量问题,但是联系了代加工厂商,对方的管理人员不认账。 张曼经营的是彩妆品牌,产品质量非常重要。 “你在哪?”她问助理。 “刚把问题产品拉回公司,准备整理这批货的资料。” “你先弄,我马上过去。” 最近公司各方面都特别不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张曼跟朋友说明了情况,就立即开车往公司赶。 路上她想起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心里不由犯起嘀咕。 但转念一想,车子要停在写字楼底下,她又直接从地下停车场上电梯,根本不会经过大楼门前。 停好车,张曼便像往常一样去搭乘电梯。 走到跟前后,发现两部电梯都被围了起来,中间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正在检修”。 明明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见一旁的安全通道门开着,她决定走到大厅里,搭乘另两部从一楼起始的电梯。 没想到走至一楼,安全通道的门被关上了,怎么推都推不开。 别无他法,她只能回到停车场,经由车辆进出通道走回地面上,再前往大厅。 一来二去的,她竟迫不得已,必须要经过大楼的门前。 还剩几米的距离时,张曼停下脚步。 她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两点五十九分。 来不及多想,感觉到有危险袭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当时间走到三点整,大楼门前的玻璃雨棚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钢架整个与楼体脱离了,接着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张曼倒吸一口凉气。 眼眶一下变得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蹲下身捂住嘴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有人被压在了钢架底下,她看到了玻璃上的鲜血。 如果不是有那个小姑娘的提醒在先,现在被压在钢架底下的,还有她自己。 救人要紧。 见大楼里已经有人跑了出来,在商量着合力搬开钢架,张曼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她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又怕接通了忍不住哭泣,让他们担心。 最后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苏云辉。 “请替我转达对你外甥女的谢意,日后一定登门拜访。” 收到短信,苏云辉一头雾水地拿给阿癸看。 “这什么情况?” 阿癸正在墓园外面挑选鲜花,看到短信和手机上的时间后,将一束鲜花交给苏云辉。 “她要转运了。” 第5章 执念束缚 苏云辉正想继续问,花店店主从她手里取过那束花。 “还要再挑吗?” 这已经是第五束了,没听到她们说结账,不知道是要买多少。 “再挑一束就够了。” 示意店主把第五束花也包起来,苏云辉打算扫完墓再提张总的事情。 “你们买这么多,不一定能摆得下噢!” 花店店主一边动作麻利地包着,一边好心提醒她们。 摆不下的花拿回家放着也不是不行,但毕竟是在墓园外买的,有些人对此有顾虑,直接就把花扔掉了,看着怪可惜的。 “摆得下,我们有三个人。” 苏云辉的语气很平和。 对于父母和姐姐的离世,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已没有太多难过和不舍,更多的是怀念和遗憾。 原来是有三个亲人在墓园里,一人两束花,刚刚好。 没再说什么,花店店主接过阿癸递来的第六束花,包好之后交给她们。 来扫墓的人肯定是没有上午多,但也不少。 阿癸走在苏云辉的身后,来到林凌母亲以及外公外婆的墓碑前。 林凌的母亲去世后,苏云辉就拿出自己手上的积蓄,在这个墓园买了三块挨在一起的墓地,把父母都迁了过来,跟姐姐安顿在一处。 按她的话说,一家人就要永远在一起。 阿癸之前已经来过几次,她学着林凌的做法,在每块墓碑前摆好花,接着蹲下身,静静听苏云辉唠起嗑来。 这是苏云辉的一个习惯。 每次来扫墓,她都要盘腿坐在墓碑前,把她和外甥女近期的生活状况,工作及学习的进展,事无巨细地说给父母和姐姐听。 林凌倒是没什么话,但每次都给她小姨带瓶水。 她总是听上一会儿后,就自己默默地起身离开,在墓园里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 阿癸也是如此,听了一会儿便站起身。 苏云辉同样知道外甥女的这个习惯,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这片墓园面积不小,大小一致的墓碑有上百块,其中一部分隐隐可见阴煞之气,正好合了阿癸的意。 她看似漫无目的,实际目标明确地在墓园里面来回走动。 有时经过一些扫墓的人,见他们悲伤得难以自持,也会悄悄吸收一点他们身上的负面能量。 痛哭声少了,亡者才能真正安息。 走到一块墓碑附近,阿癸见一个年轻男性正跪在墓碑前。 他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外形阳光帅气,引人注目。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他虽然没说话,也没哭泣哀嚎,身上却有着强烈的执念。 自责愧疚萦绕着他,让阿癸不由停下了脚步。 她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块肥肉。 正要把这股由自责愧疚形成的执念据为己有,一个人从阿癸身侧走过。 这人像是没有看到跪在墓碑前的年轻男性,直直地往前面走去,毫无要绕开的意思。而跪着的年轻男性,也像是没发现来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就在两人要撞上时,出乎意料的,行人竟然直接穿过了年轻男性。 两人似乎都没什么异样之处,阿癸歪着脑袋思索。 到底哪一个有问题? 行人身上的阳气很充足,跪着的这人身上的阳气更充足。 卫明达察觉到不对劲。 好像有一道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难道这里有人能看见他? 他扭头往身侧看去,见一个少女正站在一旁,歪着脑袋一脸探究地盯着他。 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有些激动。 “你是人。” 先他一步开口,阿癸肯定地说。 卫明达听到这三个字,又是一阵激动涌上心头。 “终于有人看见我了。”他眼眶一红。 若不是阿癸身上明显的疏离感,他差点就要扑上去,抱着她嚎啕大哭了。 阿癸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又看了看他,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回事?” 她并非头一回遇到类似的情况,但身上的阳气这么足的,她还真的是第一次碰上。 有点好奇。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卫明达摇头。 “我也不清楚。” 他依然在地上跪着,“我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一直都离不开这片墓园,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 “这人是谁?”阿癸指着墓碑。 “好像是我一个朋友。”卫明达不是很确定。 “你害死了他?”阿癸又问。 卫明达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显得很困惑。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记不起来是为什么了。反正就总想跪在这,心里也总是觉得很愧疚。” 他的记忆已经开始消散,这不是好事。 阿癸打消了吸收他执念的想法,决定放弃这块到手的肥肉。 她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万一吸收了这股执念后,一个不小心把他送走了,这笔账就不好算了。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见这个少女听他讲完后,绕过他就打算离开,卫明达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抓她,但是什么都抓不住。 “你别走啊!求求你了!” 他对着她的背影哀求道。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看到他的,就这么错过了,下一个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来。 更不知要等到何时,他才能够摆脱这个困境。 “你求我没用。” 阿癸停下脚步,转过身实事求是地说:“你的记忆已经消散,我帮不了你。” 她可以肯定,这个人是被执念束缚了,回不去自己的身体,走不出当下的困境。 如果他的记忆还算完整,她或许能试着帮一下他。 可是现在,确实没有办法。 “我叫卫明达!”他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我记得我叫卫明达!护卫的卫!明亮的明!通达的达!” “一个名字不起作用。” 阿癸没有给他不必要的希望,说完就又转身离开。 苏云辉已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正喝着水等外甥女回来。阿癸走到她的跟前,两人一起走出墓园。 坐在车上,阿癸想起最后听到的那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 她拿起苏云辉的手机,“我查个东西。” 打开浏览器,输入“卫明达”三个字,再点击搜索,结果还不少。 其中有一篇报道的内容引起了阿癸的注意。 “本市首富卫戎独子卫明达仍昏迷不醒,卫戎先生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时表示,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只要可以让卫明达醒来,他定会以重金酬谢。” 阿癸点进去,文章里配了一张图,是卫明达昏迷前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男性,正是她今天遇到的那个。 第6章 商谈报酬 又点开几篇关联的报道,看完后,阿癸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事情发生在去年夏天的某一个夜晚。 卫明达在夜店里与几个混混起了口角,后演变为肢体冲突。混乱中,有人持刀刺向了卫明达,被与他同行之人挡下了。 那个替卫明达挡刀的人,因心脏被刺,救护车还没有赶到就断了气。卫明达当时目睹这一切,情绪崩溃,直接失去意识。 他没有受伤,检查做了也都正常,但之后就一直昏迷着。 卫戎请了许多专家,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治疗,却怎么都无法唤醒卫明达。 难怪会为此接受媒体采访。 已经快一年了,儿子一直醒不过来,卫戎作为父亲肯定备受煎熬。 阿癸看了下采访的时间,是在一月前。 卫戎是本市首富,重金酬谢这四个字,定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卫明达仍在墓园里…… 放下手机,阿癸问苏云辉:“你缺钱吗?” 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苏云辉虽然觉得挺突然,但还是认真地回答:“当然缺了。” “现在我们生活上是不愁,可是如果想要换套房子,我还要再攒一年钱,才能把首付给凑齐。” 林凌马上升高二了,再过两年就要读大学了。 苏云辉想自己买个小套住着,等林凌去读大学后,就把现在的老房子卖了,卖房的钱都给林凌存起来。 女孩子手上必须有积蓄,这样以后出了社会底气才足。 阿癸不懂她的心思,听说她缺钱,还想要换套新房子,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今天张总那个短信是什么情况?”苏云辉问。 “我看到她出事了。”阿癸没有回避。 苏云辉减慢了车速,“你告诉她了?” 阿癸又嗯了一声。 林凌被称为扫把星,不光是因为她霉运缠身,总是影响到自己和别人,还因为她经常看到一些画面,且都是别人出事的场景。 只要她说某个人会出事,那人十有八九会出事,很难躲过。她的爷爷奶奶如此,外公外婆如此,父亲母亲亦是如此。 预知还是诅咒,常人往往很难界定。 在苏云辉这个常人看来,她更倾向于是预知,但是别人会怎么想,她无法左右。 “你告诉张总的时候,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 “那就好。” 如果被有心人听到,而张总又没有躲过,苏云辉担心外甥女会因此遭受更大的非议。 第二天,苏云辉依然去公司加班,阿癸一个人在家里,刚好能不受影响地修炼。 晚上七点过,苏云辉提着从酒楼打包的食物回来,跟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老板张曼。 一见到阿癸,张曼当即就要给她跪下,吓得苏云辉赶紧拦住了。 这种大礼孩子可受不起。 “本来想接你去酒楼,但一来二去太耽搁时间,张总就点了几个菜,打包带给你。” 苏云辉张罗着让阿癸吃饭。 “你小姨不让我多点,所以只有这几个菜,你将就着吃。” 张曼有些不好意思,“等忙完了再带你去吃更好的。” 阿癸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菜品,虽然不是什么龙虾鲍鱼海参之类的,但她能肯定,绝对价格不菲。 拿起筷子尝了一下,味道很好。 “张总,你认不认识卫明达?”阿癸吃了几口后问。 “卫明达?” 张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你说的是卫家那个卫明达吗?就未来集团的卫家。” 见阿癸点头,张曼也点头,“认识。” 想起卫明达到现在还在昏迷中,联系到自身,张曼突然福至心灵。 “你是不是有办法能让他醒来?” 阿癸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想先去看一下他。” “我们两家有来往,我帮你联系。” 张曼是个说干就干的人,起身就去阳台上打电话。 “张总跟我说了昨天的事。” 苏云辉向阿癸转述事情经过,听她提到有其他人被压在了钢架底下,阿癸微微皱起眉头。 她当时看到的场景,被压的只有张曼一个人。 “死了吗?” “说是伤得很重,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张总说过两天想去医院看一下。” 阿癸没再开口,张曼打完电话进屋。 “联系好了,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接你们。” 于是在清明假期的第三天,阿癸和苏云辉坐着张曼的豪车,来到了本市首富的家中。 苏云辉知道自己的老板家世好,但没想到竟和首富家是世交。 熟人领进门就是不一样。 在会客厅里坐下后,就有人询问想要喝什么,还端来糕点和水果。 比星级酒店的服务生都要细致到位。 苏云辉有一点紧张,阿癸倒是分外淡定。 她要了杯花茶,不疾不徐喝上一口,吃一块糕点,来一瓣橘子,自如得仿佛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见卫戎走进会客厅,阿癸站起身。 “你好,卫先生。” 经由张曼引见,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后,就又坐下来。 卫戎面容略显疲态,兴致不高。 阿癸察觉到他状态不佳,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 “我能让卫明达醒来。” 此话一出,先是苏云辉和张曼挺直了身子,不是说先来看一下的吗? “你有几成把握?” 卫戎语气平平,反应不大。 最近一个月,已经来了不少能人异士。 他听他们讲了许多稀奇事,也亲眼见他们做了许多操作,还亲自配合。但几经折腾,他的儿子就是醒不过来,他的希望也是一再破灭。 反复多次后,人就麻木了。 “十成。” 见卫戎稍稍挺直了身子,阿癸继续说:“人今天醒,先谈报酬。” 对于这个小姑娘,卫戎起初是没当回事的。因为是张曼的救命恩人,他才决定出面招待。 谁知一见面,她就说能让明达醒过来。而且不过才几句话,就掌握了主动权。 “你想要什么?” 卫戎见她是真的有底气,没再小瞧她。 “房子,钱……” 阿癸还想说,却被苏云辉抓住了手腕,示意她不要再胡言乱语。 神色不变,阿癸看着苏云辉问:“房子要多大?” 苏云辉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见到苏云辉的窘态,张曼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出面替她解围。 “卫叔叔,如果林凌能让明达醒来,你打算给她多少钱?” 听到老板问出这个问题,苏云辉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自己外甥女不正常,怎么老板也跟着不正常? “我就只有明达一个孩子。”卫戎回答得很认真,“如果真的能让他醒来,一两个亿也没问题。” 见他们三个人都很投入,苏云辉快要窒息了。 阿癸听到一个亿后,盯着苏云辉看了会儿,就在苏云辉以为外甥女神志恢复时,阿癸又开口了。 “一亿她承不住,五百万差不多。” 苏云辉已经放弃了。 阿癸补充:“还有房子,不要别墅。” 苏云辉彻底放弃了。 第7章 独阳不生 卫戎等了几秒,见阿癸没再提其它要求,扭头吩咐助理,“小钱,在最近建好的楼盘里面选套合适的。” “是,卫董。”钱多多应道,低头在小本上记下。 “明达醒了就把钱打给你。”卫戎对阿癸说。 “好。”阿癸起身,“他在哪?” 报酬谈妥了,接下来就该干活了。 卫戎亲自领着他们上了三楼,来到专门为卫明达准备的房间。 屋里一切都按高级豪华病房标准配置,有专业人员全天候护理,私人医生一直都在,还有专家定期检查,卫明达的身体被呵护得很好。 阿癸径直来到床前,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如果说墓园里的卫明达阳气很充足,躺在这里的卫明达身上,阳气充足得简直就像个小火球,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 常人的眼睛看不见这光,身体却可以感受到周围温度的变化,一旁的张曼热得解开了外套的扣子。 阿癸这下搞明白了,为何卫明达会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 执念只是原因之一。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身体只有阳气没有阴气,一丝丝阴气都没有。 独阳不生,孤阴不长。 人本就是阴阳调和的存在,不平衡可以,但只有其中的一种,却是万万不可以的。 好在当时没吸收他身上的执念,不然束缚一旦消失,真的会把他送走的。 阿癸伸出两指,放在卫明达眉心处,将属于自己的阴气注入他体内。 觉得差不多了,她收回手,对张曼说:“张总,麻烦你带我去墓园。” 赶到墓园时正好是中午,没有多少人。阿癸直奔遇见卫明达时的那块墓碑,看到那个被执念束缚的身影后,停下了脚步。 “卫明达。”她喊他。 张曼一直紧跟着阿癸。 见阿癸来到这块墓碑前,她便心下一惊,再听阿癸这么一喊,她更心惊不已。 卫明达起初没反应。 阿癸接着又喊了一声后,他才迟疑地扭头看向她,眼神迷茫。 “你是在喊我吗?” 自前天遇见他到现在,还不满两天,他就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事不宜迟,阿癸立即动手吸走他身上的执念。 她并没有尽数吸收,稳妥起见,最后稍微留了一些。 来自执念的束缚在一点点消失,与之相伴的,是消散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 卫明达想起了那个戴着眼镜的书呆子。 想起他开心地说:“明达,我保研成功了。” 接着又害羞地说:“我还交了个女朋友。” 为了给他庆祝,卫明达带他去了他从未去过的夜店,却发现他的女朋友正跟别人在一起。 他被耍了,卫明达很生气。 嘈杂的环境混合着酒精的作用,起初仅仅只是争吵,后来上升到了打斗,接着有人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 眼见那把刀就要刺中卫明达时,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卫明达身前。 死亡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他躺在卫明达怀里,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一直到断气。 卫明达又想起了八岁那年,管家陈叔领着一个戴眼镜的小孩来到他的跟前,说:“小少爷,这是我儿子,叫陈亮。” 陈叔对陈亮说:“这是小少爷,你要保护他。” 卫明达对陈叔说:“他看起来比我还小,真的可以保护我吗?” 陈亮对卫明达说:“我可以的。” 卫明达一开始不相信陈亮说的话,但后来信了,这是一命换一命的保护。 如果不是他要拉着陈亮去夜店,如果不是他不听劝非要跟人闹起来,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如果。”阿癸看穿他的心思。 她看着墓碑上陈亮的照片,是一个有点文弱的男生,戴着副眼镜,笑得很灿烂。 “再原地踏步,他会笑话你的。” 听到她这句话,卫明达哭得更凶了。 “要回去吗?”阿癸问掩面而泣的卫明达,“你父亲还在家等你。” 卫明达仰起哭花了的脸,“要,我要回去。” 阿癸伸出两指置于他的眉心,再次将属于自己的阴气注入他体内。 “以吾之名,救赎汝身。” 话音刚落,卫明达就消失在了墓园中。 “我们也回去。”阿癸转身对张曼说。 “明、明达呢?还在这里吗?” 目睹了略显诡异的整个经过后,张曼变得有些磕巴。 “已经醒了。” 跟在阿癸身后,张曼赶紧给卫戎打电话,没人接。她又打给助理钱多多,嘟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 “明达醒、醒了吗?” “醒了。” “他还、还好吗?” “正跟卫董抱头痛哭。”钱多多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张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快步赶上已经走远的阿癸。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直到两人都上了车,她才小心翼翼地问:“林凌,你刚才伸手时说的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阿癸摇头。 见她不似有意搪塞,张曼更不知从何问起了。 阿癸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身对张曼说:“张总,小姨那里,你来解释,公司的事,我来解决。”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你放心,我不害人。” 她不可能把实情都告诉苏云辉,但也不想让苏云辉起疑,可是编故事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张曼是个聪明有眼色的,能掌握得好事情的分寸。 果然,听到阿癸这话,张曼就明白了,不该问的尽量别问,日后继续合作愉快。 “好,交给我。” 刚回到卫家,一直等待着的卫戎便迎了上来,见到阿癸就要给她跪下,被一同等待的苏云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这一跪可比张总那一跪更加让孩子受不起。 “林小姐,可以移步到书房说话吗?”卫戎问阿癸。 趁着这空档,张曼将苏云辉拉到一旁,把编好的内容说给她听。 书房内。 “林小姐,明达这种情况,以后还会不会发生?” 卫戎已经听卫明达讲了他昏迷期间的离奇遭遇,担心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不会。”阿癸的语气很肯定。 现在卫明达的身体连同元神,都有属于她的阴气存在,除非阳寿已尽,否则绝不会再出现分离的情况。 卫戎一颗心安定了下来,对阿癸是愈发感激尊敬。 “林小姐,五百万加一套房子确定够了吗?你如果嫌一亿多了,至少也拿五千万吧!” 在卫戎看来,用五百万和一套房子就换回他儿子,实在太少了,他都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 “够了。”阿癸拒绝了卫戎的好意,“剩下的自己赚。” 她此举是替林凌报答苏云辉的,而不是害苏云辉的。所拿钱财超出目前的承受能力,很有可能惹祸上身。 上楼看了眼哭累睡着的卫明达,确认他无事,阿癸谢过了卫戎留她们吃饭的好意,再一次坐着张曼的豪车,离开了卫家。 钱多多的办事效率极高。 阿癸她们还没到家,他就已遵照阿癸的意思,把五百万转入苏云辉的账户。而等她们吃完晚饭,他又给苏云辉发来十几套房子的视频,一看就都是精挑细选的。甚至连装修风格的选择,和家具家电的选择,也一并奉上。 苏云辉跟随着他的指引,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我睡了。” 留她继续琢磨选哪套房,阿癸决定先上床睡觉了。 “好,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苏云辉看着手机说。 接着像往常一样叮嘱:“书包收拾好,作业都装好,不要落下了。”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关门的声音,苏云辉抬头,发现外甥女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没事。” 阿癸说完就进屋关上门,坐在床边盯着放在桌上的书包。 糟糕,她忘记替林凌写作业了。 第8章 谁欺负谁 被困在林凌体内这两年,阿癸见到了许多没见过的新奇事物,也学到许多从未接触过的新鲜知识。虽然有些老师同学不太友好,但单论上学这件事,她还是挺喜欢的。 没有犹豫,阿癸打消了早睡的念头,来到书桌前,开始认真地替林凌完成作业。 第二天去学校上学,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走在路上,一些学生远远地看到她,十米外就开始绕道而行。进了学校,不少人视她为洪水猛兽,时刻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教室里,课桌上用粉笔写的“扫把星”三个字,是每天的固定环节。 桌面更是从没干净过。 吃剩的包子,洒了的豆浆,擤鼻涕的纸,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阿癸站在课桌前没动。 她不是林凌,不会像那个倔强不屈的小姑娘一样,一声不吭地收拾完桌子,再日复一日地坚持。 谁扔的就谁来负责。 有人转过头看她的反应,视线刚好和她撞上,对视了还不到两秒,那人就把头又转了回去。 阿癸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宋家乐,林凌课桌上的垃圾,十次有五次都是他扔的。 要找人收拾,找谁都不如找他好。 她走到宋家乐身侧,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你,收拾干净。” 宋家乐抬头,视线再次跟她对上。 他以前不是没有像这样跟她对视过。 虽然每次对方眼里都有怒气和不甘,但每次都是对方认命地低下头,占据上风的人永远是他。 可是这次感觉不太一样,对方的眼里没任何情绪。不仅没情绪,宋家乐还不知为何,想起了祖宅的那口古井。 即便是在盛夏时节,日头最高又最热的时候,只要把脑袋往井里一探,那幽深阴森的感觉,就能让人背脊发凉。 现在还没有到盛夏,他不但背脊发凉,心里还有点发毛。 见有不少同学看了过来,好面子的他装作要看书,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不要影响我学习。” 说是这么说,却是连书都拿反了。 阿癸仍站在他身侧,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宋家乐以为不再对视就没事了,但心里那种发毛的感觉一点没消退,背后也不只有凉气渗入,还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整个人瞬间跌落古井中。 “啊!”他突然大叫了一声,同时噌的一下站起身。 这下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他的同桌更是捂着胸口,“你鬼叫什么呢!吓了我一跳。” 再怂也不能丢面子。 宋家乐摆出嫌弃的表情,对阿癸说:“你干嘛一直站在这?桌子脏了自己有手不会收拾啊!” 他嘴上硬气,说完后,身体却诚实地走了过去。 动手把垃圾都扔进桶里,他俨然一副教育人的模样,“这么简单一个动作还要我教,你脑子是白长的吗?”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以为他是不耐烦才如此。 算是把面子保住了,宋家乐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要回自己的座位,背后又响起渗人的声音。 “回来,擦干净。” 阿癸对这种敷衍的做法非常不满意,对他的语言更为不满意,看向宋家乐的眼神愈发的幽暗。 宋家乐此时仿佛已经坠入古井,整个人都被井水淹没了。 阴气入骨,胆颤心寒。 他实在是受不住了,再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拿起某个同学桌上的抽纸,回转身任劳任怨地擦起了桌子。擦完后还找人要来两块湿巾,又细致地抹了两遍。 直到干净得不能再干净,宋家乐才看向阿癸,又怒又怕地大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这下你满意了吧!” 班主任刚走进教室,就见到他这副模样,气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宋家乐!你又在欺负林凌了!今天必须要给我请家长!” 宋家乐欲哭无泪,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见宋家乐整个上午都蔫蔫儿的,体育委员郑飞凑过来,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咱把扫把星关器材室里,好好吓吓她。” 宋家乐皱眉,直觉这是在给自己挖坑。 发现他在犹豫,郑飞激他,“今早丢了那么大的一个面子,你忍得下来?” 提起面子,宋家乐又脑子发热,答应了。 郑飞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特别不好惹的那种。他找到阿癸,口气生硬地对她说:“跟我去器材室整理器材。” 小毛孩们来来去去就那几招,他一开口,阿癸就猜到他要干什么。 见宋家乐跟在郑飞身后,眼神躲闪不敢看她,阿癸就知道给这小子的教训还不够。 她沉默地随这两人前往器材室。 关于器材室,学校里一直流传着不少唬人的故事。 阿癸还是头一次来,四下瞧了瞧,什么都没有。不过是地方比较偏,阴凉些罢了,学生们都是自己吓自己。 话虽这么说,听到郑飞安排她去整理靠里面的器材,他和宋家乐则杵在门边,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假装收拾了一下器材后,郑飞和宋家乐就准备悄悄离开。 正要走出去,突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他们扭头看了一眼窗户,发现根本就没打开,想起关于器材室的那些传言,心里不由地敲起了小鼓。 门上装的是球形锁,郑飞伸手拧了一下,没拧动。 凑近看,锁舌没有被按下去,他又使劲拧了几下,还是拧不动。 “好像卡住了。” 郑飞心里有点发虚,抓着门锁晃了几下,一点用没有。 “怎么回事?” 宋家乐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问完,又是一阵不知从哪吹来的风。风不大,但足以让两人感到一股寒意。 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阿癸找了块干净的垫子盘腿坐下,支起胳膊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两个人都僵着身子,一时半会儿不敢乱动。 见靠近门口的器材架上,放着几个乒乓球和羽毛球,阿癸动了一下手指,一个乒乓球立即悬浮在了半空。 宋家乐见状睁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拽着郑飞。 “什、什么情况这、这是?” 乒乓球一点点挪动着,慢慢来到他的头顶,在半米多高的位置停下。就在他想抬头看一眼时,乒乓球像是突然被松开,直直地砸到他的脑袋上。 疼倒是不疼,关键是诡异。 特别是又有风吹来时,宋家乐听到风中似乎是有一个女声,正在喊着他的名字。 缥缈,阴森,渗人。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他,还没从早上的胆颤心寒里缓过劲来,就又被吓得忘记了面子。 乒乓球像长了眼睛,接二连三地砸在他头上。羽毛球也不甘示弱,纷纷对准他的身体。耳边又萦绕着那个女声,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宋家乐整个人都不好了。 郑飞表面镇定,心里却在犯怵,一直使劲地来回拧门锁。 毕竟只是毛头小子,不能欺负得太狠了,见宋家乐承受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阿癸适时地收了手。 又是一阵风。 就在郑飞快要放弃,准备打电话求助时,卡住的锁突然好了,门也一下被他拉开。 已经忘了器材室里还有个人,两人一见门打开了,都毫不犹豫地往外跑。宋家乐更是一边哭,一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把短跑健将郑飞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阿癸来到门边,将乒乓球都捡起来放回原处,然后关上门,面带着笑容走回体育场。 春日阳光正好,真是美好的一天。 第9章 黑色人影 宋家乐哭着跑出器材室这件事,只一个中午,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而扫把星笑着走出器材室这事,同样也传了个遍。 哭的人明明应该是扫把星,结果却变成了宋家乐,虽然宋家乐和郑飞闭口不谈发生在器材室的事,但大家还是猜了个大概。 特别是见到宋家乐像变了个人,对扫把星既恭敬又畏惧,在她跟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大家纷纷感叹世道变了。 有一些学生不信邪,在之后几天频频向扫把星发难,结果都遭到了反噬。 轻点的大多是磕磕绊绊,破一点皮出一点血。严重的则被吓得说胡话,两三天才回过神来。 一时之间,上学路上,只要见到了扫把星,大家从十五米开外就开始绕道。 对这种形式的疏远,阿癸很受用。 尤其是少了没事找事的,让她可以专心投入学习,校园生活比之前要愉快许多。 周五傍晚,还有十分钟开始晚自习。 阿癸正在翻着课本,裤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来电。 林凌很少会用手机,这部是阿癸才买的,主要拿来跟苏云辉联系,以及方便查找信息资料。 她按下接听,轻轻喂了一声,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连日来的略施惩戒果然卓有成效。 “你好,请问是林凌小姐吗?” 手机里传来的男声听起来陌生,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阿癸思索了一下,“卫明达?” 没想到对方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电话那头的卫明达极为感动。 “是我是我。”他说完后问:“林小姐,你现在方便离开学校吗?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总之不是正常的事。” “你的?” “不,是我朋友……” “没空。” 阿癸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五分钟后,安静的教室突然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阿癸仍低着头看书,耳边是班上女生们兴奋的声音。 “这个人长得好帅啊!” “他是来干嘛的?不会是新的实习老师吧?” “不知道,像是在找人。” 卫明达扫视了一下教室,一眼就发现了要找的人。 “林凌!”他没有称呼林小姐。 阿癸抬起头,见到来人是卫明达,起身向教室外走去。 “实在抱歉。”卫明达显得很不好意思。 人都找上门了,而且看起来确实挺急的,阿癸没再拒绝。 “要家长请假。” 她是一个遵守纪律的人。 正好身为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吕荣提着个水杯过来了,卫明达很有礼貌地替阿癸请假。 “老师您好,我有点事要带林凌离开,跟您请个假。” “你是林凌的什么人?”吕荣是个负责任的老师。 “我是她表哥。”卫明达张口就来。 他拨通了苏云辉的电话,把手机交给吕荣,“我已经跟她小姨说过了。” “写张请假条,让你表哥签个字。”吕荣挂了电话后对阿癸说。 阿癸走进教室,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等阿癸离开,他们才继续小声议论。 吕荣拿着请假条,看着上面卫明达的签名,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但半天都想不起来。 “什么事?”阿癸刚一上车就直接问。 本来还想先就自己的事,表达一下对她的谢意的,但卫明达迎上她的目光,心里顿时如同本能,生出一种敬畏感来。 不敢说废话,他立即切入了主题。 “我一个开传媒公司的朋友,旗下的艺人说是被跟了。今天来中州出席活动时,差点出意外。他想请你去瞧一下,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能不能解决。” “被什么跟了?”阿癸问。 “说是个人。”卫明达不是太确定,“又不像人。” 阿癸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子驶入未来集团旗下酒店,把车钥匙交给门童,卫明达领着阿癸来到了顶楼的套房。 门刚一打开,就见一个美丽妖娆的年轻女性起身迎过来,“卫少,林小姐。” 得体有礼。 阿癸认得她,近两年迅速蹿红的一线女星杨培依。目前可谓红得发紫,拥有大批狂热粉丝。 点了个头,阿癸跟着卫明达在客厅坐下,杨培依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身后还有一个助理跟着。 “什么情况?”阿癸开门见山。 没做太多铺垫,杨培依很有眼色地直接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原来从今年年初起,就有东西跟上了她。说是个人,又看不清脸,说不是人,又有着人形。 确切地讲,更像是个人影,一团黑色的人影。 它刚出现时,每次只过个几秒钟就消失不见。因为没有其它异样之处,杨培依只当是自己眼花,并未太在意。 后来,它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能持续几分钟,且都是在杨培依的附近出现,让她想不看见都难。 杨培依跟身边的人说了后,发现只有她看得到,就以为是自己工作太忙,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 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心理医生那也有见过面,但都没发现任何的问题。 在这期间,那个黑色的人影仍不时出现。 且之前它只是静静站着,像是在默默关注杨培依,后面逐渐开始变化,想贴近触碰杨培依。 有好几次,杨培依半夜醒来时,发现黑影就站在她床前,有一次甚至想要爬上床跟她躺一起。 她吓得不敢再自己睡觉,每晚都要跟助理在一间房住。 “有找人看过吗?” 卫明达虽然知道这件事,但还是头一次知道得这么具体,忍不住问。 “找过,也做过处理。” 杨培依说着裹紧了披肩,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身后的助理代替她继续说下去:“处理是在半个月前做的,之后培依就再没有看见过那个黑影。” “本来我们都以为这事就结束了,没想到今天出席活动时,那个黑影又出现了。而且还、还……” “别婆婆妈妈。”卫明达拿出卫少的架势。 “它还喊了我的名字。”杨培依把披肩裹得更紧了,“是凑到我耳边喊的,声音特别清楚。” 她当时被吓得不轻,差点从活动台上摔下去。 听她讲完后,阿癸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定定地看着她。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一切表象。 杨培依心里有点发毛。 就在她快撑不住时,阿癸开口了,“杨小姐,你身上的那个东西,打算戴到什么时候?” 下意识地捂住手腕上的链子,杨培依的眼神显得很警惕。 卫明达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回事?”他问阿癸。 “你问她。”阿癸的视线仍落在杨培依身上,“她一个活人,为什么要戴着死器?” 第10章 透支气运 死器,多是与亡者有关的器物,且多是由活人刻意锻造。 阿癸曾见过好几种死器,每一种的锻造方式都不一样,作用也是不尽相同。 杨培依手腕上的这条链子,如果没猜错,是由自尽之人的怨念所锻造的,而且大多数是为情所困的女性。 “她的粉丝是不是以男性居多?”阿癸问助理。 “是。”助理小心翼翼地回答:“中青年男性占了近七成。” 这在现今的娱乐圈,是很难见到的情形。 没错了,正是因为有这些怨念在,才让杨培依吸引来了如此多的男性粉丝,狂热度也极为惊人。 “杨小姐,你还不愿承认吗?” 见杨培依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阿癸起身对卫明达说:“我不帮不配合的人,送我回去吧!” “杨培依!说话!” 卫明达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杨培依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跪坐在地上。 没有了刚才的得体,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 算是承认了。 “你做的这是什么糊涂事!” 阿癸说得隐晦,卫明达却是听明白了的。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太暴躁。 “你作为景天旗下的艺人,应该清楚做出这种事,被你老板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要!卫少!求求你不要告诉老板!”杨培依慌了神。 “要是让老板知道了,我这辈子的演艺事业就没有了,求求你不要告诉他,求求你!” 阿癸在旁边看着她,感觉比起那个黑影,她似乎更怕自己的老板。 但她是不是抓错了重点? “杨小姐。”阿癸提醒她,“命更重要。” “什么意思?这事难不成还涉及性命?” 听她这么说,卫明达不解。 而相较于他的不解,杨培依对此反应却不大,显然是知晓其中的门道。 阿癸用眼神询问她。 “大师说了,戴上这条手链,我可以红整整十年。”杨培依复述着当时大师说的话:“十年之后,非死即伤。” 她不是不清楚,她什么都清楚。 正因为如此,她最畏惧的并非那黑影,而是害怕被老板知道后,她的演艺生涯将会就此断送,再无出头之日。 “你这是何苦?” 卫明达实在没料到,她会为了红做到这一步。 “卫少,我宁愿从云端跌落,也不要在泥里打滚。” 杨培依这话说得很坚决。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她恳求卫明达,“所以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板,我不能失去景天的平台和资源。” 景天传媒,影视娱乐行业的龙头,没有哪个艺人不想抱紧这棵大树。 卫明达显得很为难。 见他没说话,阿癸开口了,“杨小姐,你觉得值得吗?” 杨培依愣住了,她没想到阿癸会问这个。 过了半晌,她郑重地点了下头,“值得。” 她不怕苦,也不怕累,更不怕委屈,她只怕自己会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 听她说值得,阿癸叹了口气。 这还是卫明达第一次听到她叹气,“又怎么了?莫非还有什么问题?” 今晚这事一再反转,他有点理不清头绪。 “要听实话吗?” 阿癸让杨培依选择,因为这涉及到之后的处理方式。 杨培依直觉不会是好事,但她为了红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 “林小姐,你请直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阿癸看着她,一字一句说:“上天永远不会给你不属于你的东西。” 杨培依才刚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 “林小姐,你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死也要死得够明白。 “如果你没有红的命,即便戴上这个死器,你也红不了。” 阿癸这话说得非常直白。 卫明达看向坐在地上的杨培依,又扭头看向身侧的阿癸,“你的意思是,她就算不戴死器也会红?” “是,会晚几年。死器的作用是真的,但是要透支未来的气运。” 阿癸的话像盆冷水,直接浇在杨培依的头上。 “不可能!”杨培依不能接受这个实情,“绝对不可能!” “大师说我这辈子都没有红的命,我努力了那么多年,怎么熬都熬不出头,永远是在给别人做陪衬。直到戴上这条手链,事业一下子就有了转机,所有人都开始围着我转,连景天也主动找上门要签约……” 她嘴上不停说着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掩面哭泣。 阿癸和卫明达都静静地看着她,助理也只是默默地给她递纸巾。 这个时候说“你应该再坚持一下”之类的话,属实没必要。 等杨培依情绪平复了些,阿癸才继续对她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要命,我就把手链毁了,你的事业会受影响。不要命,手链可以继续戴着,我会做处理。黑影是因为手链的缘故,到时候一起解决。” 这是阿癸取代林凌之后,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杨培依目光呆滞,靠着沙发一动不动。阿癸也不急,让助理帮她拿了瓶可乐,边喝边等。 “林小姐,你说事业会受影响,是怎么个受影响法?” 过了十多分钟,杨培依才再次开口。 “打回原形。”阿癸言简意赅。 杨培依的呼吸一滞,“打回原形后还有机会吗?” “有,但会等更久。” 必须挨过本就需要等待的日子,再挨过如今已经被消耗的时光,最后才能再次迎来曙光。 杨培依绝望地闭上双眼,“能否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先考虑一下?” “可以。”阿癸说完看向卫明达,“明天再来。” 卫明达的手机这时响了。 “我先去接个电话。”他起身离开了套房。 他走出去后没有接电话,而是转身去了隔壁套房。还没按门铃,就有人从里面打开房门。 “卫少。”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卫明达嗯了一声后,径直走进去,来到坐在沙发上的那人跟前。 “焱哥,杨培依这事要怎么处理?” 沙发对面的电视屏幕里,是他刚才所在套房客厅的画面,此时杨培依正被助理搀扶着站起身。 “景天不留无用之人。” 话音刚落,就见画面里的阿癸看了过来,随即视频信号被切断了,屏幕顿时一片漆黑。 坐在沙发上的人轻轻笑了一下。 “她生气了。” 第11章 大变活人 回去时,阿癸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选择了后座。 从套房里出来后,她就没再跟卫明达说话,上了车也一言不发。 车子里的温度急剧下降,就像她此时冰冷的眼神。纵使卫明达是个阳气充足的小火球,也感觉有点吃不消。 他冷得想要开暖气,但是没胆子。 车驶到半路,如芒在背的他实在受不住了,把车停在路边,可怜兮兮地转过头,“对不起,我错了。” 阿癸沉默地和他对视着。 就在卫明达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元神离体时,她才淡淡地说出四个字:“没有下次。” 她能接受有摄像头,但不能接受被蒙在鼓里。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保证。” 车内温度开始回升,卫明达发动引擎继续前行。 “他是谁?”阿癸问。 “景天传媒的老板,大明星景焱。”卫明达如实回答。 反正焱哥也没有交代过不能说。 “他很强。”阿癸评价。 即使中间隔着不只一堵墙,她也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强大的能量。 是跟她完全相反的存在。 “确实很强。”卫明达应和,魔头哪里有不强的? 这话只敢在心里悄悄说。 “明天有空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卫明达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 “好。”阿癸嘱咐他,“你带支粉笔。” 没跟他解释粉笔是拿来做什么用的,阿癸说完就提着书包转身进了小区。 第二天是周六,苏云辉起了个大早,拉着阿癸去看房子。 也不知那天张曼跟她都说了些什么,之后苏云辉不仅没有向阿癸提问题,也没有起疑,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一切。 阿癸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苏云辉看上的这套房子在城东,是未来地产刚竣工的一个项目。定位中档偏上,小区环境优美,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很适合居住。 美中不足的是,虽然不影响苏云辉通勤,离第八中学却有点距离。 “我坐地铁。”阿癸对此倒不是太介意。 她很认可苏云辉的选择,见附近和小区里都没什么异常,房子的朝向刚刚好,户型也合适,便定了下来。 “我们会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快完成装修,有什么意见或需求,可以随时联系我。” 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钱多多的任务就是认真完成每个任务。 得知自家少爷要跟阿癸见面,他还贴心地把阿癸送到了酒店,连粉笔也一并买好交给她。 她也希望有个这样能干的助理,阿癸心想。 钱多多像是有读心术,脚尖对着油门一踩,车子一下就驶出几十米,稳中带急地离开了酒店。 再次跟着卫明达来到顶楼套房,杨培依早已等候多时。 跟昨晚的失态相比,今天的她状态很好,甚至比她上电视节目时的状态还好。 阿癸见状,不用猜也知道她的选择。 “林小姐,这个手链我要继续戴着,还请您帮我做处理。” 她称呼的“您”,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阿癸尊重她的选择,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挑了一处没铺地毯的空地,阿癸拿出一根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圈。接着又在圆圈里面画了起来,都是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看起来像个阵法图。 “站到中间。”她画完后对杨培依说。 杨培依听话地走到圆圈中间站定。 “一会儿不管出现什么,都不能动。”阿癸叮嘱她。 杨培依忐忑地点了点头。 卫明达和杨培依的助理虽然没在圆圈里,却也都挺直了身板,一动不动地在旁边站着。 阿癸蹲下身,伸出两指置于阵法当中,在注入自己能量的同时,口中还低声吟诵着什么。 卫明达他们都未曾听过,也听不明白,只觉得音调很久远古老,带着说不出的沧桑感和厚重感。 做完这一切,阿癸站起身,静静看着站在圆圈里的杨培依。 除了阿癸,最先发现黑影的是卫明达,他双眼大睁,双唇紧闭,一声不吭。 紧随其后的是助理,她也看到了,双眼大睁的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最后察觉到黑影出现的人是杨培依,因为它就在她身后。 眼角余光瞟到黑影,杨培依心里有一点害怕,但还是谨记阿癸说的话,稳稳地站着没有动。 黑影起初只是一团黑色的人影,渐渐地有了除黑色之外的其它颜色,形状也愈发明晰了起来。在阿癸他们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变得具体,显现出它本来的面貌。 这是一个身材中等,长相普通,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想要逃走,却抬不起脚。他被困在圆圈里面,唯有表情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可以出来了。” 待黑影完全显现后,阿癸对杨培依说。 离开圆圈转身看向这人,杨培依的表情复杂。 发现这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助理放心地松开捂着嘴巴的手,“我认得他,他是培依后援会的负责人之一。” 作为杨培依的助理,她时不时地会跟后援会的人打交道,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思思,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杨培依问她。 “好像姓彭……”秦思想了一下没想起来,“我查一下。” 她拿出手机翻找后援会的资料。 “找到了,叫彭荣平。” “有没有住址?”阿癸问。 “有的,后援会的负责人都有做登记。”秦思说完就报出了住址。 “卫明达,让人去看看。” 卫明达立即吩咐人去找,没过多久就收到了消息,“他母亲开的门,说他还在睡觉,喊了没人应。” 元神都被阿癸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应? “我现在把他放回去,让你的人把他看好。” 阿癸等卫明达打完电话后,又低声吟诵了几句,然后用脚尖在圆圈上蹭了一下,破坏掉阵法,彭荣平瞬间消失不见了。 “把手链给我。”阿癸向杨培依伸出一只手。 杨培依解开手链,毫不犹豫地放到了阿癸的手中。 经历了刚才那一出,她更加信服阿癸了,也更加肯定,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阿癸见她看向刚才彭荣平消失的地方,直言:“你也认得他。” “我没红之前,他就已经是我的粉丝了。” 杨培依的声音很轻,“每次只要我有活动参加,都会见到他出现在现场。我有戏拍时,他也会出现在剧组附近,还给我送过几次小礼物。” 在她红了之后,就更不用说了。 彭荣平作为后援会负责人之一,杨培依每次举行见面会,他肯定都不会错过,也肯定会卖力表现。 “可你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阿癸语气平淡。 杨培依笑了,“麻烦转告他,不要再把精力耗费在我这个贪慕虚荣的人身上,让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好。”阿癸把手链收起来,“这个明天给你。” 她说完就跟卫明达离开,一起前往彭荣平的住所。 第12章 邪门歪道 来到彭荣平家门口,房门虚掩着,卫明达推门走进去,守在门边的人立即喊了声“卫少”。 客厅里盯着彭荣平母亲的人也起身,喊了声“卫少”后没再坐下。 这两人皆身材魁梧,虽身着便装却训练有素,身上隐隐带着霸气,一看就是保镖中的精英。 彭荣平母亲还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本就已经被吓得不轻了,见又进来个贵公子,还有个一看就不好接近的少女,心里更是紧张不已。 “你放心,我们没恶意,只是过来找彭荣平问点事情。” 卫明达安抚了一下彭荣平母亲,然后就和阿癸一起,进了彭荣平的房间。 房里还有另一个保镖,正站在彭荣平身侧。 此时的彭荣平坐在床边,身上穿着起皱的家居服,表情显得既困惑又畏惧,见到阿癸和卫明达,眼神里更是盛满了不安。 卫明达要拿他是问,被阿癸抬手拦下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彭荣平。 这个人真的很普通。 不像卫明达有着跟旁人不同的体质,也并非精神力极强之人,身上更没有属于修行人的道行。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毫无特别之处的普通人。 既如此,他又是用的何种方法让元神离了体,去到杨培依身边的? 阿癸问了他这个问题后,得到的答案是茫然无措的摇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彭荣平的声音颤抖,“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有想到会是真的。” 做梦? 阿癸双眉轻挑,把视线从彭荣平的身上移开,开始观察起屋里的物件。 挂在床头的一个小香囊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一个做工还算精巧的小香囊,散发着好闻的香气,有让人凝神静气的功效。 阿癸取下香囊拿在手里,发现有一股不易察觉的煞气在时不时地往外渗。 “剪刀。” 彭荣平在卫明达和保镖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 阿癸剪开香囊,发现里面藏着一道叠成三角形的符。 打开这道符,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阿癸轻哼一声,果然是邪门歪道的把戏。 卫明达把脑袋凑过来,发现又是自己看不懂的符号和线条,撇了撇嘴。 “问题出在这东西上?” 见阿癸点头,他问彭荣平,“这东西从哪得来的?” “这是我妈给我挂上去的,我也不知道。” 彭荣平仍是一问三不知。 保镖立刻把彭荣平母亲领进来,卫明达问她:“阿姨,这个香囊你是从哪得来的?” 彭荣平母亲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小声说:“年初的时候,有一个免费的养生讲座,我去听了以后领的,说是对睡眠有好处。” “你领了几个?”阿癸问。 “就这一个,还是我抢来的,好多人都没有领到。”彭荣平母亲老实回答。 阿癸跟卫明达对视了一眼。 卫明达心领神会,吩咐身侧的保镖,“查一下是什么情况。” 把符叠好揣进兜里,阿癸将杨培依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彭荣平。 听阿癸提起杨培依,彭荣平还什么都没说,他的母亲就抹起了眼泪。 “他这两年跟魔怔了一样,工作不要了,婚也不结了,每天的生活除了杨培依还是杨培依。今年更是把魂儿都给丢了,夜里做梦都在叫杨培依的名字,醒了就对着电脑搞那个什么后援会。我让他出去工作他不听,找他朋友来劝他还被骂……” 阿癸见她越说越激动,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彭荣平母亲又抹了把泪,“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会好的。”阿癸安抚她。 示意保镖把彭荣平母亲带出去,阿癸见彭荣平眼神涣散,似乎对他母亲的话无动于衷,对卫明达说:“扇他两耳光。” 卫明达:…… 虽然彭荣平的反应挺让人生气,但也不至于打他吧?毕竟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而且这一次醒来后,卫明达也给自己定下规矩,一定要控制自己的脾气,尽量不与人起冲突,更不能随便就动手。 他不太敢违逆阿癸,所以想让保镖代劳。 “就你。”阿癸跟他解释这么做的目的,“你阳气足,帮他补点。” 竟然会是为了这个。 卫明达做了个扇耳光的动作,一脸震惊地问阿癸:“就这?能行?” 他的巴掌这么厉害? 阿癸示意他别磨蹭。 搓了搓手,卫明达有点兴奋地走到彭荣平跟前,啪啪两耳光甩上去,声音特别清脆响亮。 本来他还不太信的,但当他发现彭荣平的眼神清明不少,精神也明显转好了,他才真的信了阿癸的话。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帮别人补阳气,他两眼放光。 脸上虽然火辣辣的,但彭荣平感觉自己特别踏实,有一种漂浮许久后,双脚终于沾到地面的感觉。 他迎上卫明达放光的双眼,表示自己还能承受更多。 见卫明达扇上瘾了,阿癸无语地转身走出去。 处理完彭荣平这边的事,卫明达和阿癸一起吃了饭,然后就把她送回了小区,跟她约好明天过来取手链。 苏云辉还没有回家,阿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手链和符拿出来,摆在茶几上。 这条手链首先是个死器,其次才是助人达成目标之物。杨培依戴了有两年时间,身上沾染了亡者的气息,所以很容易被一些东西钻空子。 至于这道符,画符的人一开始就存了坏心。 彭荣平本就受死器影响,再加上这道符暗中作祟,他身为一个普通人,只能任其摆布。时间一长,他的元神反复离体,很有可能会变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进而做出过激的行为来。 阿癸斟酌了一下后,先拿起手链。 她没吸收手链上的怨念,而是将自己的能量注入手链中。 如此不仅能让手链继续发挥着作用,还可以护住杨培依,而且能约束其中的怨念,让粉丝不会受太大影响,不至于狂热到失去理智。 处理完手链,阿癸将符平摊在桌子上。 她先是吸走上面的煞气,接着用打火机将符纸点着,然后于它的正上方,用指尖在虚空中画了个阵法图,在符烧完的那一刻,猛地一掌拍了下去。 稳准狠。 茶几上的杯子差点被震落。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秋长山上,一个身着道袍的人正手持扫帚,卖力扫着地。 突然间,他听到咔嚓的一声,随即右上臂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扫把从失去力气的右手中滑出,倒在了地上。 他暗道不妙,好像不小心给整骨折了。 第13章 同一个人 周天上午,阿癸联系了卫明达,让他来取手链。 “这次报酬怎么给你?” 卫明达问她:“还是转给你小姨吗?” “不。”阿癸摇头,“等我办好卡。” 她没有问报酬具体是多少。 反正不管是杨培依,还是她背后的老板景焱,都不会是抠门的主,他们给多少她就拿多少。 得知卫明达那边的事情办妥了,张曼立即跑来接上阿癸,去解决公司的麻烦。 阿癸的业务一个接一个。 已经又过去了一周,张曼公司的情况不仅没有得到改善,还越来越糟。 问题产品虽然退回去了,但跟代加工厂商的合作算是结束了,还要再找新的合作对象。而且因为销量下滑,之前的产品都卖不出去,全部积压在库房里,让张曼根本不敢也不能上新货。 新货上不去,许多之前的计划都无限延期,各部门来来回回地忙活,没忙活出个什么结果,时间久了员工也有情绪。 所以这一周,张曼让大家好好休息,没有再加班。 “要不要先去看一下店面?”张曼问阿癸。 阿癸思索了一下说:“去最差的。” 张曼驱车来到中州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又带着阿癸来到人流量最大的商场,最后来到了化妆品专区,指着他们梵西彩妆的柜台说:“就这个,最差的。” 环顾四周,除了这一处,其它的柜台哪怕再冷清,至少也有两三个顾客在。 阿癸驻足观察了近二十分钟,梵西的柜台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无人问津。 一个顾客都没有,确实是最差的。 不过阿癸也注意到,时不时的会有一两个人想要上前,但每次都是快走到柜台跟前时,就突然间改变主意,选择去其它品牌的柜台。 一次两次倒还正常,可次次如此,显然有问题。 观察得差不多了,阿癸便跟着张曼走过去。 因为根本无人光顾,所以就只有一个柜姐在,度日如年地站在柜台后,见老板来了也提不起劲。 “今天怎么样?”张曼问,最近她经常往这跑。 “什么也没有卖出去。”柜姐有气无力,“连赠品都没有人领。” 阿癸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一边在这个不大的柜台里看来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 她转了一圈,将目标锁定在柜台后的一个小门上。 “小仓库,专门拿来放货物的。” 因为柜台上的产品卖不出去,不需要上新,这个小仓库已经好几天没人进去了。 柜姐看了一眼老板,见老板示意她把门打开,便掏出钥匙。 这是一个面积不足两平米的小空间,里面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堆满了积压的货物。 “怎么这么冷?”张曼走进去打了个哆嗦。 “可能是因为阴凉吧!”柜姐站在门口,缩了下脖子。 阿癸可不这么认为,她指着放在架子顶上的一个招财猫,“把那个给我。” 张曼亲自动手,踮起脚把招财猫取下来。 陶瓷制品触感冰凉,不知是不是在仓库里放了太久的缘故,总感觉冰凉过头了,拿到手里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适。 阿癸接过来看了看,是个存钱罐,她摇了一下,没听到硬币的声音。 “这东西哪来的?”张曼问柜姐。 柜姐抠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是过年那阵子,商场搞活动时,给每个柜台送的小礼物。” 那会儿他们的工作忙,没人会在意这种小摆件,所以就直接放在架子上,再没有管过,更没有人往里面塞硬币。 阿癸拔出了底座的软塞,晃了两下手里的招财猫,一个东西从底座掉出来,落在了地上。 捡起来一看,是一道叠成三角形的符。 这道符上带的煞气,和在彭荣平家里发现的那道符相比,要重上许多。 “最近有没有不舒服?”阿癸问柜姐。 “浑身不自在,还倒霉得很,做什么事情都不顺。”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柜姐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吃火锅被溅,喝奶茶被喷,前天晚上正睡着觉,床居然也能散了架。” 放这符的人应该只是想把生意搅黄,但时日一长,近距离接触的员工也会受到些影响。 阿癸没有立刻把符展开,而是让张曼拍了张照片。 “每个地方都找一下。” 梵西彩妆在中州市一共有近二十家门店和柜台,她不可能每一处都跑去检查。 张曼把图发在工作群里,让各店面的员工赶紧找,同时让柜姐问一下其它柜台的员工,他们拿到的招财猫里面有没有这么个东西。 柜姐打探了一圈后回来,“他们的招财猫里都没有。” 显而易见,是有人在故意使坏。 阿癸不管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她只负责处理问题。打开这道符,画的虽跟彭荣平家那道不同,但她能肯定,两者皆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之辈。 “把这个东西找到后,还要不要再做其它处理?”张曼仍是不太放心。 阿癸想了想,说:“让卫明达来待一会儿。” 他的外貌可以吸引顾客,身上的阳气又可以生旺门店和柜台,一举两得,是实打实的招财猫。 于是阿癸回到家后,卫明达就马不停蹄地跑动起来。 张曼使唤起他毫不手软,只要是找到了符的店面,他就要跑去待一会儿,还要负责把符都给阿癸送去。 一直折腾到傍晚,卫明达才集齐所有的符,交到了阿癸的手中。 见他拿着这么多符,却一点不受煞气的影响,阿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直把他盯得门都不敢进,找了个借口就跑掉了。 回到卧室后,阿癸把符一一展开,放在书桌上。 跟昨天的步骤一样,她先是吸走上面的煞气,不过并没有马上把符纸给烧了,而是在画了阵法后,把一张符纸团在手心里不停地揉搓,整整揉了半个小时,才将符纸烧成灰烬。 就在她动手揉搓符纸时,秋长山下的医院里,吕志广的右上臂刚打好石膏,肚子又莫名其妙疼起来。 来得突然,去得突然,整个过程极其痛苦,叫声响彻病房内外。 下山看望他的老道捋了把胡须,哼了一声。 “孽徒,你是不是又在乱画符了?” 第14章 主动探望 听到这句话,吕志广感到很委屈。 “师父,我没有。”他泪眼婆娑,“这几个月我都遵照您的吩咐,只画平安符,其它什么符都没有画过。” 见小徒弟不像是在撒谎,青南道长表情缓和了些。 “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为师会替你想办法的。” 刚把眼泪擦干净的吕志广愣住了。 “师父,您不要吓我。” 他只是为了早点攒够钱买个游戏机,于是照着网友给他的图,画了一些符而已。没想到不仅被师父责骂,游戏机也被没收了,现在还要遭这种罪。 “你画的那些符,也不知道都被拿去做了什么,这次是真的遇上高人了,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青南道长提起此事,表情又变得严厉了起来。 “这次让你好好长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胆子再乱画。” 吕志广只觉得人生灰暗。 丢下一句“好自为之”,青南道长甩袖离开。 确实如青南道长预料的那般,阿癸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每天除了学习生活修炼,还给自己安排了个睡前任务。 符的来源暂时没有查到,为了震慑画符之人,让对方在这期间不敢乱来,阿癸每晚洗漱完后,就会挑选出一张符,坐在书桌前变着花样折磨对方。 于是每晚十点左右,病房里就会响起吕志广痛苦的哀嚎。 今天头痛,明天脚痛,后天背痛,每次都是突发突止,症状持续半个小时立马消失,拉去做检查又什么毛病也查不出来。 医生怀疑这是癔症发作,建议吕志广去看精神科。 吕志广:…… 那厢吕志广默默地办理了出院,回到秋长山上的道观里,这厢阿癸听说有人要去看望李语童,也打算去瞧上一眼。 自清明假期结束后,李语童就没有来过学校,也一直没跟班上的同学联系过。她的好友去问了班主任,才知道她是生病了,得了挺严重的肺炎,必须住院治疗。 因为医院离得不远,五个学生商议了下,决定下午放学后去探望。 他们听阿癸说要一起去,没人敢拒绝,于是六人一同前行。 李语童此时正坐在病床上吃饭。 这周她的病情好了许多,没有再发热,咳嗽也少了,见到好友们抱着一大束鲜花来探病,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五个学生一下就把病床围住了,叽叽喳喳地问起她的情况。 李语童一边回答着,一边想跟他们打听林凌如何了,话刚到嘴边,就见那个困扰了她十多天的身影来到床尾,和她面对面,眼神冰冷地望着她。 那天的情景又浮上脑海。 这次没有惊叫出声,但李语童手里突然跌落的汤勺,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慌。 汤溅了一身,她赶紧低头拿纸擦衣服。 没察觉到李语童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站在她身旁的周珊珊帮着她擦衣服,还给她解释说明了一下。 “林凌听说你住院了,也想探望你,所以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听到这番话,李语童疑惑地看向好友。 周珊珊以前有多厌恶林凌,她是知道的,怎么现在非但没有表现出厌恶,反倒还显得关系挺融洽? 她没去学校的这十天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林凌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也有了转变? 进入病房后,阿癸就已经观察过,大环境没什么异常,李语童本人除了虚弱些,身上也没什么异样。 之所以会生病住院,大概是因为自己吓自己,吓出了毛病。 果然,在听李语童讲了自己的情况后,阿癸肯定了这个猜测。 按照李语童的说法,她是在那天放假回家后,不小心受凉,发起了低烧。起初没在意,后来发展成了高烧,还出现胸痛和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转,到医院做了检查拍了片,才知道是肺炎。 几个人听了,都说她是由于缺乏锻炼,平时总是不爱活动,才导致免疫力下降,被病毒细菌盯上的。 至于免疫力下降的原因,到底是不是缺乏锻炼所导致的,这事也只有李语童自己,和阿癸心里最清楚。 没必要拆穿。 阿癸靠在窗边,听着这几个人聊天,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催他们。 李语童分神关注她,见她没有要发难的意思,反而愈发忐忑不安。 “语童,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周珊珊正说着话,瞥见李语童脖子上好像有一根红绳,问她:“你不是从来不在脖子上戴东西的吗?” 李语童把脖子上的红绳扯出来,“是我奶奶请来的平安符,非让我戴着,我一取下来她就要说我。” 阿癸最近对“符”这个字很敏感,闻言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扭头看向了李语童。 红绳上坠着个小巧可爱的福袋。 “我看看。”她把手伸到李语童跟前。 犹豫了一下,李语童将福袋放到她的手中。 符是装在福袋里的,同样叠成了三角形,跟之前发现的那些符不同的是,这道符上不仅没有煞气,周边还有着微弱的光圈。 画这符的人有一点道行。 虽不能助戴符之人躲过大灾大难,但一些小的磕绊和意外,还是可以化解掉的。 因为没有不妥之处,阿癸并未将符打开。 刚把福袋交还给李语童,她的奶奶就提着个袋子回来了,装满了零食和饮料,原来是特意跑去给孙女的同学们买吃的了。 见孙女又把福袋取下来,老人家赶紧上手再给她戴回去。 “我只是拿给同学看一下。” 李语童害怕被唠叨,立即跟她奶奶解释。 老人家是个热心肠的,听孙女说是拿给同学看,下一秒就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布包,直接掏出一把福袋放在床上。 几个学生目瞪口呆。 “这个符好得很,是我专门去秋长山请的,你们都戴上,真的可以保平安。”老人家说着,把福袋一个个塞到他们的手中。 阿癸也被塞了一个。 这种东西她拿着没用,回学校的路上,她把符取出来,顺手就打开了。 本来只是想看一眼画得怎么样,但见到符上独特又熟悉的笔触,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竟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又把其他人手上的符拿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都是同一个人画的。 一边干着缺德的事,一边又在替人消灾,且平安符走的还是不赚钱的批发路线,画符之人如此折腾,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于是晚上回到家后,听苏云辉说张曼为了犒劳员工,决定明天请大家去秋长山下泡温泉,阿癸立即表示她也要去。 第15章 温泉之旅 明天是周五,学校还有课。 往日外甥女如果提出这种要求,苏云辉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毕竟学习比玩乐更重要。 但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张总之前说过的话,苏云辉考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并且直接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 阿癸满意地洗漱睡觉,没有再继续折磨那个画符之人。 第二天上午,苏云辉好好睡了个懒觉,起来后又拉着阿癸做大扫除。等吃完午饭,她才按约定的时间,开着车去跟大部队集合,然后一起往秋长山行进。 阿癸坐在车上拿出手机,搜索秋长山的相关信息。 这座山既是旅游胜地,也是东阳派的圣地,山上有不少的道观,门下的弟子也不少。 旅游攻略里,有许多人提到了平安符,清一色的全是夸赞,让阿癸越看越觉得奇怪,对那个画符之人的兴趣也越来越大。 这次来的员工共有二十多人,张曼大手笔地选了档次最高的酒店,提前预定了十多间客房。阿癸跟苏云辉住一间,张曼跟她的助理住一间,剩下的人两两搭配。 因为是下午才抵达,上山要等到明天了。 安顿好之后,阿癸没有独自留在酒店,而是去逛了山下的小镇,买了很多的小玩意儿,品尝了当地的特色美食,体验了一把现代人的休闲生活。 晚上听说要去泡温泉了,她虽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却还是去了公共区,没有待在私人汤池。 人多的地方就是热闹。 小孩子们比平时还要疯,到处都是他们的欢笑声,大人们则像小孩子一样,明明是来泡温泉的,结果变成了打水仗。 阿癸选了个不会被波及的角落,静静看着大家嬉戏,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张曼的助理也在人群中。 阿癸听到过张曼喊她的名字,叫田甜,名字听起来甜甜的,人也很甜美,任谁见了她都心生欢喜,忍不住想与她亲近。 田甜起初是和同事们在一块打闹的,中途离开温泉池去喝水,再次进入温泉池后,她没有回到同事们身边,而是朝着反方向的小池子去。 公共区有十多个温泉池,阿癸他们所在的是最大的一处,旁边有一个小池子跟它相连通。 因为那边水温偏低,所以这会儿没人在泡。 同事们见状,都以为田甜玩累了,想要清静下,没怎么在意。阿癸也只是看了一眼后,就收回目光,继续观察着其他人。 直到田甜突然惊叫一声。 她本来是站着的,不知是不是脚滑了,一下子跌坐在池中。有同事寻声望去,想着她应该没什么大碍,毕竟水位浅,就算是坐着,水也只到人的下巴。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田甜坐下后似乎是失去了平衡,身体直直往后倒去,整个人瞬间没入了水中。 望着她的冯子辰站起身。 一秒、两秒、三秒……整整过去了十多秒,小池子里只能见到水面波动,却迟迟不见田甜探出头。 “田甜!”冯子辰立刻想也不想地跑过去。 他刚踏进小池子里,正要把田甜拉起来,突然也像是脚滑了,跌坐在池中。他想站起身,却显得特别费力,看在旁人眼中,就跟腿抽筋了一样。 不远处的阿癸见到这一幕,跟其他人一起走到两个池子的连接处。 冯子辰已经把田甜给拽了出来,田甜人没有什么事,只是大口地喘着气,显然是憋坏了。她想站起身,同样显得特别费力,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你俩不会都抽筋了吧?” 赶来的同事一边问,一边打算上前将他们扶起。 “我来。” 阿癸拦住了他,抢先一步迈向那个小池子。 她虽然是往田甜和冯子辰的跟前走,眼睛却一直看着两人斜对面的方位。 就在她的左手抓住田甜的胳膊时,一缕黑气从她的右手指尖飘出,直奔向那个藏身在水里的人影。 只稍微一拽,田甜就轻松地站了起来。 无需搀扶,冯子辰在同一时刻起身,完全没有刚才那种费力的感觉。 “演戏呢这是?” 同事见他们都还好,放下心之后打趣说。 冯子辰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田甜也只是笑一笑,同样没说话。 一个小插曲,不影响大家的兴致。 田甜和冯子辰都没有提前离开,阿癸也是继续在大池子里泡着,直到大家都尽兴了,才三三两两地起身回房。 刚冲完澡,阿癸就被张曼请到了隔壁房间。 见坐在床上的田甜情绪很平稳,阿癸就知道她确实是能看到的。 “怎么回事?” 明白阿癸问的何事,田甜看了一眼老板,见老板轻轻点了头,便说起事情的经过。 “我喝完水后,发现有个小朋友在旁边,说想要跟我一起玩。” 张曼上床裹紧被子。 “我见她只有一个人,问她爸爸妈妈在哪,她说都在温泉池里。”田甜继续说:“她让我陪她去小池子,我当时没多想,就陪她去了。” 张曼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谁知道我一走进去,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扯住脚腕,一下坐在了池子里,接着又被一股力量压下去,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幸好冯子辰在危急关头把她拽出来,不然她真的会被憋死的。 “那是什么东西?”张曼既害怕又好奇。 她虽然没有进入小池子,但池子里发生的事她都亲眼看到了的,根本没见到田甜口中的小朋友。 “灵。”阿癸回答。 发现张曼神情有变,她补充:“不是你想的那种。” “秋长山的灵气特别浓郁,有可能是这里的小动物。”田甜对这方面有点了解,跟张曼解释。 听她这么说,张曼松了口气,“会是什么动物?” “鱼。”阿癸的回答仍然是只有一个字。 “其实我觉得它没有恶意。”田甜认真地看着阿癸说:“它是真的想跟我玩,只是方式方法不对。” 阿癸点头,“但还是要教训一下。” 好不容易修炼出了灵识,却无半点对生命的敬畏,不管是天生的无心无情,还是教育引导出了问题,日子久了,修行之路极有可能走岔,将来甚至还会遭到反噬。 张曼跟着她们一起回到温泉池。 来到那个小池子,果然见到池子里有一尾鱼,巴掌大小,不清楚是什么品种。 阿癸把束缚着它的黑气吸走后,这尾鱼看在张曼的眼里还是一尾鱼,但在阿癸和田甜的眼中,却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正是应了那句俗语:五岁六岁老捣蛋。 “你父母呢?”阿癸问她。 小丫头有点惧怕阿癸,瘪着嘴不开腔。 田甜见状循循善诱:“小朋友,你跟姐姐说你爸爸妈妈在哪里,我们好把你送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丫头还是不愿意说话。 阿癸放出神识扫过整个公共区的温泉,没发现任何除人以外的有灵识之物。 “偷跑出来的?” 见小丫头嘴瘪得更凶了,阿癸哼了一声,一缕黑气再次从她指尖飘出,缠绕了上去,田甜的眼前又只有一尾动也不敢动的小鱼。 “装起来,明天带着一起上山。” 第16章 三百道符 第二天离开酒店时,大家见田甜抱着个鱼缸,里面有一尾特别漂亮,又说不出品种的小鱼,都围了上来,问她是从哪弄来的。 “这是别人给张总的。”田甜应付道,小心翼翼护着鱼缸。 冯子辰见状,将围着她的同事扒拉开,一声不吭地把鱼缸抱到自己的怀里,头也不回地往山门走去。 见他走远,大家也都跟着走向山门。 秋长山分为前山和后山。前山景点多,道观基本都集中在前山。后山没什么人文景点,更适合单纯想爬山的人。 阿癸因为还要寻找画符之人,所以选择了前山最常规的上山路线。 进入山门后,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符,在左手掌上画了个阵法,然后把符攥在左手中,一直没松开。路上只要是遇到了穿道袍的人,她的左手就会稍稍使力,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这般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她虽暂时没有找到画符之人,守在山顶的吕志广却已然处在崩溃的边缘。 前晚和昨晚他苦等许久,没有等来高人定时定点的折磨,今天随师父来到山顶后,他一时高兴,就说了一句高人一定是决意放过他,不会再与他计较了。 哪知这句话刚说完,他的脚底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得他瞬间蹦老高。 于是又被师父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 起初只是疼那么一两下,吕志广没当回事,被训斥之后就跑去游客请符的地方,给师兄弟们搭把手。 接着过了没几分钟,脚底又像是被针扎了下,扎得还挺狠,疼得他又想一蹦三尺高。他直觉不好,跑到大殿的角落里,脱了鞋子扯下袜子看自己的脚,一点事没有。 可就是疼,还没规律。 看来又是高人在做法,压根儿没打算放过他。 如此忍耐了半小时,想着今天的这番折磨该结束了,那根无形的针却没有要停下的趋势,反而越扎越厉害了。 实在承受不住此等酷刑,吕志广双目含泪来到青南道长跟前,也不怕被师父骂了。 “师父,救我。” “高人已在上山的路上了,你且耐心等待。”青南道长捋了一把胡须。 “师父,您可知高人还有多久能到山顶?” 昨天师父起了一卦,说高人今天会亲自来访,故而吕志广一早就随师父来到山顶,在大殿里静待高人现身。 青南道长见小徒弟表情痛苦,掐指一算道:“还有一个小时。” 吕志广跪倒在地。 “此次的磨难亦是种修行,你要换一个角度去看待。”青南道长抓住机会教育徒弟,“凝神静气,稍安勿躁,不在意肉身的疼痛,修为自会有所精进。” 这是没疼在您身上,吕志广暗道。 他安不下来,索性一瘸一拐地跑下山,想早一点遇上那位高人,好早一点结束这场磨难。 因此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后,阿癸终于得以遇见画符之人。 是个看起来比卫明达还小的大男孩,估摸着也就十八九岁,高高瘦瘦的,浑身透着股机灵劲儿,右上肢像是受了伤,被悬吊带牢牢地固定着。 阿癸用力捏了一下手里的符,他大叫一声,又蹦了两下,引得上山的游客们纷纷望过来。 这一回可真是疼到骨头缝里了。 吕志广哭丧着脸坐在地上,想起半年来师父对他的训斥和责骂,想起买回来还没玩两下就被没收的游戏机,再想起近日高人对他的无尽的折磨。 酝酿好的眼泪正要往下落时,头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符是你画的?” 这声音有一点动听,又有点渗人。 吕志广抬头,视线刚好和阿癸的对上。 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感到危险袭来的他顾不上脚疼,起身就想往山上跑。 “脚不准备要了?”阿癸在他身后幽幽地说。 见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阿癸亮出攥在手里的符,满满的威胁。 做人要懂得审时度势。 等阿癸和张曼他们来到山顶,吕志广已经适应了自己小弟的身份,热情地把高人领进大殿,来到侧后方他师父所在的位置。 青南道长开门见山,“阁下可是为贫道这徒儿所画的那些符而来?” “是。”阿癸将手里的符递给他,“邪门歪道。” 听她这么说,青南道长叹了口气,“是贫道之过,没有约束管教好他。” “师父……” 见师父在外人面前如此,吕志广心里那点小委屈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都是徒儿的错。” 他这才敢面对阿癸,一五一十地把整个过程说出来,说完就躲到他师父身后。 “你画了多少?”阿癸听完神色如常,没有要继续折磨他的意思。 “就只有三十道。”青南道长替吕志广回答,“贫道当时发现此事,立即将他尚未寄出的符烧毁,还让人去对方提供的收件地址找过,可惜晚了一步,扑了个空。” 对方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没有找到始作俑者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不然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阿癸此刻更在意的是符的数量。 “三十道?”她冷冷地看着吕志广,“你只有一次机会。” “你想做什么?” 青南道长能感受到阿癸身上气息的变化,他将自己的小徒弟护住,神情比刚才要严肃许多。 跟随阿癸一同进来的张曼见状,赶紧出面做和事佬,顺便把发生在彭荣平身上的事,和与她公司相关联的事,都告诉了青南道长。 两者所用之符加在一起已近二十道,再加上那些免费的香囊,总数显然不止三十。 “孽徒!你竟敢跟为师撒谎!” 青南道长哪里会不明白,一时之间又气又急,“你到底画了多少符?说实话!” 没想到自己亲手画的符竟被拿去做了坏事,吕志广这下不敢再耍小聪明了,终于认识到自己这次是真的闯祸了。 “三、三百道,弟子总共给那人寄了三百道符。”他说着就跪了下来,用没有固定的左手拽他师父的道袍,“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听到这个数字,青南道长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 张曼因不知煞气一事,所以并未提及,但作为一个修行人,青南道长如何会不知晓其中的门道。 三百道沾染了煞气的符,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他做的?”阿癸问。 青南道长的反应很真实,不像在演戏。 “贫道怎会教他做这种事!”青南道长叹道:“这是要遭天谴的啊!” 虽然煞气是由别人加上去的,但符是由他的徒儿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追根溯源都会回到他徒儿身上。 报应再小那也是报应啊! 三百道符中但凡有一道惹出了大事…… 想到这一层,青南道长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他刚才坐过的凳子,直接砸向吕志广打着石膏的右臂。 跟随着他的另两名弟子赶紧拦住他,没有让凳子真的砸下来。 吕志广长到这么大,头一次见师父如此生气,吓得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哭。 到底是年轻,被利用了也不知道。 “还有机会。”等青南道长情绪平复些,阿癸说:“让他去找。”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第17章 鱼的报恩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盯上吕志广,盯上东阳派,但让吕志广把符找回来,确实是最笨,却又最可行的方法。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等着大祸酿成的那一日。 “今天就给为师滚下山去!” 青南道长厉声对徒儿说:“哪天把符都找齐了,哪天再回到秋长山!” 吕志广明白,师父这次是来真的。 阿癸见他起身行了一礼,接着转身就要离开大殿,唤住了他:“找到后联系我。” 符上的煞气不是他可以解决的。 吕志广沉默地点了点头,见师父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伤心地走出了大殿。 张曼立即跟了上去。 “你们也都去忙自己的事。”青南道长对其他弟子说。 等人都走远,大殿侧后方只剩下他和阿癸时,他才再次开口。 “请问阁下是人非人?” “非人。”阿癸答得直接。 “阁下此次远道而来,点出贫道那孽徒做下的荒唐事,让他能有机会亡羊补牢,贫道感激不尽。” 青南道长说完鞠了一躬,阿癸坦然受之。 “阁下暂借肉身之举非长久之计。”青南道长提醒她:“违逆天道,恐遭祸患。” “我不惧天道。”阿癸闻言轻笑。 见她不像在说大话,青南道长知道自己是真的遇上高人了,他厚着老脸恳求:“还请阁下多多关照贫道那个不成器的徒儿。若非贫道往日对他疏于教导,他也不至于连符的好坏都分辨不出,甚至为了钱财随便给人画符。” “好。”阿癸应下,与他一起走出大殿。 进入山门后,张曼就让大家分开行动,没有必要聚在一起。所以此时只有她和苏云辉,还有田甜和冯子辰在大殿外等着阿癸。看到阿癸走出大殿,几个人都迎了过来。 鱼缸已经回到了田甜的怀中。 “这灵物怎会在你的手上?”认出鱼缸里的那尾小鱼,青南道长快步走到田甜跟前。 “道长认得它?”田甜问。 “它一直长养在后山下的那方湖泊中,湖中还有两尾跟它模样差不多的大鱼。”碍于大殿外有游客在场,青南道长说得隐晦。 阿癸却是听懂了的,“我们会把它送回去。” 问清楚前往那方湖泊的路线后,张曼拉着苏云辉沿原路返回,阿癸和田甜去后山找湖,冯子辰则跟在她们二人身后,距离不远不近。 看了他一眼,阿癸没说什么。田甜似是已经习惯,也未多言。 来后山的游客明显比前山要少,走了两个多小时到山下,一路上只遇到寥寥数人,行至湖边更是没什么人,倒方便了他们。 湖泊面积不大,湖水极为清澈。 阿癸寻了个小土丘,站上去后往湖里望,果然见到两尾大鱼片刻不停歇,在湖里面游来游去。 估计正在找失去了踪影的小鱼,湖边来人了都未察觉到。 一缕黑气钻入湖中。 后山灵气本就极为浓郁,加之有东阳派坐镇,邪祟阴煞之物很难滋生。湖水中突然多了股煞气,势头还不弱,九河发现不对,立即跃出湖面。 他一眼就看到了鱼缸中的女儿,见它被煞气束缚着,二话不说化为人形,直直地向田甜冲去,想要把鱼缸抢过来。 田甜根本无力躲闪,只得紧紧闭上双眼。 过了片刻,没等来对方大力的抢夺,她试探着睁开眼睛,就见这大鱼化成的男人像被定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离他不远的岸边有一个女子,看样子也想冲过来,但又显得有些忌惮。如果没猜错,她应该就是这尾小鱼的母亲了。 “放下。”阿癸对田甜说。 田甜把鱼缸放到地面上,阿癸松开对小鱼的束缚,任由她化身成为孩童后,跑回自己母亲身边。 “你来说。”阿癸又吩咐田甜。 相处了一天,田甜基本已经摸清阿癸的性格:安静,话少,没有情绪,不爱解释。 人虽冷淡,心却不坏,否则也不会专程跑一趟后山了。 斟酌了一下,田甜尽量用客观的语句,描述着昨晚发生在温泉池的事。关于她当时差点被憋死这件事,也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没有特意突出。 待她说完后,阿癸才松开了对九河的束缚。 九河在可以动弹后,第一时间看向自己女儿。毕竟相较于陌生人,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女儿。 见小丫头低头躲在她母亲身后,没有平日那种理直气壮的模样,他便知道来人说的都是实话,发生在温泉池的事也都是真的。 “昭昭!”他沉声唤道。 小丫头抬头看了眼母亲,见母亲的表情也很严厉,不似往常那般温和,小嘴一瘪,眼眶一红。 “对不起,我只是想跟姐姐一起玩。” 她的声音很小,但田甜还是听见了。 “平时有人把我抓起来了,我离了水都没有事,所以我以为姐姐在水里也不会有事。” 居然是这么个缘由。 “刚才是我鲁莽了,还请恩人不要放在心上。”作为父亲的九河对二人致歉。 “没关系。”田甜的笑容很甜美。 阿癸却没什么笑容,只冷冷地对九河说:“管好她。” “近日我与她母亲在修炼,让她自己在湖里玩,没想到她竟悄悄跑出去,我们也都没有及时发现。”九河向她们说明着情况,但并未否认自己的过失,“是我们没教育好她,又过于疏忽,日后一定严加管束。” 如果只是单纯跑出去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不能永远待在这方湖泊中,能保护好自己就行。 可若伤及无辜之人,甚至夺了对方性命,那就是天大的事了。作为一尾鱼,修行路上的每一步都不能踏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见阿癸她们要离开,九河连忙追了上去,“恩人请留步。” 他先是来到田甜的身前,伸出了左手,掌心中现出一颗小小的白色的珠子,“这颗明珠虽然不大,却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危急时刻可以救人一命,还望恩人收下。” 是个好东西,阿癸对田甜点了一下头。 “谢谢。”田甜收下这颗明珠。 九河接着面向阿癸,态度显得非常恭敬,“我没什么东西能够送给恩人,只能将最近刚得到的一个消息告诉恩人,希望对恩人有用。” “什么消息?” “极阴之土快现世了,这次就在中州市内。” 听到他这话,阿癸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多谢。” 极阴之土,她凝练肉身所必需之物。 第18章 死而复生 三个人从后山回到酒店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过,张曼张罗着让他们先把饭吃了。 她很有眼色,没问他们去后山的经过,只对他们说:“我们今天再住一晚,明天回去吧!” 阿癸对此没有意见,田甜和冯子辰亦然,反正住宿费都是老板掏。 正吃着饭,阿癸兜里的手机震了,拿出来一看,是卫明达。 刚按下接听,还没把手机放到耳朵旁,就听到卫明达大声地在那边喊着:“林凌!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阿癸把手机递给了张曼,自己继续低头吃饭,张曼接过手机起身走远。 等吃完饭,接完电话的她就把阿癸拉上,去到了新开的一间房里,里面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被赶下山的吕志广。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现在明达正好在查那些符的事,大家互相能帮衬着。”张曼对阿癸说。 就算她把吕志广的衣食住行全包了,也花不了多少钱。有这么一个小道士在,不管这次还是以后,如果再发生其它什么事,想找他帮忙也要方便些。 生意人的心思就是如此,阿癸了解她,所以只是嗯了一声。 “卫明达怎么了?”阿癸说着在沙发上坐下。 连苏云辉都没被拉过来,定然不是可以随意外传的事。 “明达说他找到那个卖符的人了。” 张曼这话刚一说完,吕志广就猛地站了起来。 “情况稍微有点复杂。”她示意吕志广先坐下,然后把详情讲给他们听。 自从在梵西彩妆的店面发现了那些符之后,张曼就开始调查到底是谁在动手脚。她不仅要把藏在暗处的对手给扳倒,还要把背后画符卖符的人也扯出来。 刚好卫明达正在让人查香囊的事情,所以两人一合计,这事就交给卫明达负责,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画符之人今天已经明确是谁,卖符之人也在今天明确下来。 卫家的保镖不是吃素的,他们查到了想搅黄张曼生意的对手,顺着这个人和养生讲座这条线,揪出了是谁在一边制作免费的香囊,一边把符卖给居心不良的人。 此人名叫蒋浩,男,二十六岁,外地人,近几年一直在中州打工。经常换工作,做过销售,摆过地摊,当过网管,最后做的这份工作,是在某保健品公司做宣传。 查到了他的详细信息和住址后,卫明达决定亲自走一趟。 于是今天上午,他和保镖去到蒋浩居住的小区。他们把车停在小区对面的停车场,等红绿灯时,刚好见到蒋浩从小区里出来,也要过马路。 卫明达想着待绿灯一亮,他们就上前把人给截住,结果红灯都还没有熄灭,一辆正在行驶中的大车突然偏离路线,直直地向路边撞去,不偏不倚正巧就把蒋浩卷入车轮底下。 按卫明达的说法,人当场断成了两截,大罗神仙在也救不回来。 “只有他一个人死了?”阿癸听到这问张曼。 “是,只有他一个。”张曼复述着卫明达的话,“其他等红灯的人都完美避开了,特别邪门儿。” 阿癸示意她继续。 卫明达觉得来都来了,不如就去住处瞅瞅,如果刚好有其他人在家,顺便看一眼蒋浩的房间。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又不可能大白天的踹门进去,毕竟人刚在小区外断气,卫明达他们就只有先打道回府。 出了单元楼,随行的保镖发现有一个可疑的住户。他们敲门时,这人曾从他们身侧经过,见他们下楼,又一直悄悄跟在后面观察他们。 出于对少爷的安全考虑,保镖直接上前将人拿下,问清楚之后,才知道和蒋浩有关。 这人把他们带回了自己的家中,给他们看了他以前录制的一段视频。 阿癸听到此处微微皱眉,已大概猜到是哪一方面的内容。 见张曼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听得入迷的吕志广急切地问:“视频的内容是什么?” 虽然最近遇上的事都不太正常,但卫明达说的这个,还是太过于不正常,让张曼想起就寒毛直竖。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视频里是蒋浩上吊自尽的画面,时间是在去年年底。” 也不顾这是在吕志广的房间里,她说完就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上。 阿癸没有催她,又等她缓了一阵后,才让她继续。 真要论起来,也不知这人算不算倒霉。 他那天新买了个摄像机,坐在桌前摆弄了一阵后,对着窗外试了一试,然后便随手放在桌上了。 早上起来发现前晚忘了关机,对面住户阳台上的情景都被录了下来。他一时好奇,就快进着看了一下,结果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蒋浩在半夜一点时上吊自尽了,就在阳台上。 这人当时看了一下对面,没见阳台上有人悬吊着,以为人在昨夜已经被拉走了,他立即拿着摄像机下楼,想要去问问小区的保安。 哪知走到小区门口,还没来得及问保安,就见蒋浩从小区外进来,手里还提着刚买的早餐,甚至跟这人打了个招呼。 若非蒋浩脖子上那隐隐可见的红痕,这人真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会不会是因为放弃了?”吕志广没往其它方面想,“可能还没踹掉凳子就后悔了,那个蒋浩又自己爬下来,实际没死成。” “明达说,直到摄像机的电池耗尽,录下的视频都是蒋浩挂在那的画面。” 张曼问他:“挂了少说也有一个小时,你觉得他还能突然后悔,然后自己再爬下来?” 吕志广想说不一定没这个可能,但又觉得可能性太小了。 “去看看。”阿癸站起身。 这种事不能光靠听,必须去现场看一看。 “现在吗?”张曼问。 见阿癸点头,张曼立即去跟苏云辉说了一声,又和员工们交代了几句,接着就开车带阿癸和吕志广先行离开。 回到了中州市区后,阿癸让她直接开去今天出事的地方。 哪怕蒋浩真的阳寿已尽,遇上这种横死之法,不可能没有阴煞之气和怨念戾气在事发地萦绕。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气息,阿癸就可以想办法,把要问的事问清楚。 可是当她来到出事地点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怨念也没有戾气,寻不到煞气,甚至连应该正常存在的阴气都没有。 吕志广虽然分不出那些符的好坏来,但该有的道行还是有的。他不像阿癸,可以直观地用眼睛看到,不过感觉却从不会出错。 这个地方太干净了,干净过头了。 想到那个视频里的内容,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齐声说出两个字。 “夺舍。” 第19章 神话故事 卫明达已经把视频拷贝了一份,阿癸和吕志广未多作停留,由张曼领着前往了卫家。 见了面后没有废话,卫明达立即把视频放给他们看。 “你不要看。”阿癸对张曼说。 卫明达的体质特殊,吕志广是修行之人,而她自己更是无所畏惧。唯有张曼一样不占,这种视频看了容易受到影响。 张曼自己也不是太想看,听到阿癸的这句话,二话不说跑到院子里面,用手机放起欢快的歌曲给自己壮胆。 视频内容跟描述的没有出入。 特别是电池耗尽前的一个小时,蒋浩挂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完全失去生命体征。 一个半夜失去生命体征的人,在第二天像没事人一样,出去买早餐,还热情地跟邻居打招呼。 除了夺舍,阿癸和吕志广想不出其它的可能。 也正是因此,出事的路口没任何异常。 蒋浩的元神在上吊之时就已经离体,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夺舍之人肯定早都做了处理。且今日之事,显然是夺舍之人计划好的,让他们想查也查不下去。 “蒋浩是不是当时联系你的那个网友?”卫明达问吕志广。 吕志广摇头,“应该不是,地址都不一样,时间也有出入。”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之前联系他的那个网友,有可能也被夺舍了。背后之人在完全没关联的两个身份间转换,要查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卫明达已从张曼那听说了吕志广的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他:“别着急,慢慢来,有需要的地方直接找我。” 吕志广今年十九岁,卫明达就只比他大四岁,两人又都是性格外向的,热情爱交友,聊了没几句发现彼此还挺投缘,下一秒就哥哥弟弟地称呼起来。 阿癸看着他们,实在理解不了。 卫明达见她看过来,赶忙抓住机会问她:“我刚才听你俩话中的意思,如果蒋浩不是被夺舍的,就只是单纯的横死,你是不是有办法把他的元神招出来?” “是。”阿癸点头。 “像上次彭荣平那样吗?”卫明达又问。 “差不多。”阿癸回答。 “那……”卫明达满怀希望地继续问着她:“你可以用那个办法,让我再见到陈亮吗?” 这次醒来后,卫明达得知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父亲已经把当时夜店里的那些人都给收拾了。该判的判,该赔的赔,该悄悄处理的悄悄处理。 可不管用什么手段收拾他们,失去生命的陈亮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陈叔陈婶经历丧子之痛,一直走不出来,他父亲就让二人回老家先待上几年,离开中州这一处伤心地。 卫明达虽然没有再原地踏步了,每天都积极向上地生活,脾气也比以前收敛许多,但心里仍然有不少遗憾,遗憾不能与挚友一起成长进步,一起变成头发花白的小老头。 所以当听到阿癸说可以,他顿时激动得不能自持。 “要等你死了。”阿癸又补充了一句。 像被扎破了的气球,卫明达听到这句话,瞬间失去了生气,“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离世,没准儿那时候脸上全是皱纹,陈亮都不一定认得我了。” “还有七十二年。”阿癸说。 似乎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内容,卫明达第一次觉得,长寿原来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没有其它的办法吗?”他哀求阿癸,“我真的很想见见他,想跟他说上几句话。” “没有。”阿癸斩钉截铁。 卫明达转头看向吕志广,“你有办法吗?” “没有。”吕志广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高人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有办法? 不过他在回答完后,又给出了一个解释,宽慰卫明达。 “我以前听师父讲过,人间之所以与天地相通,是因为有一个连接三界的存在,在过去被称为天柱。” 卫明达从未听过这方面的知识,立即认真地盯着吕志广,连张曼也特别好奇地凑了过来。 “但是千年前,天柱因为某些原因被毁,这个连接就跟着消失了。人间再无生灵可以修仙升天,许多神仙也没办法下凡。地府幽都同样不能随意进出,唯有阳寿已尽之人方可前往,且只有投入轮回之道后才能够离开。” “我也不知道这种玄乎的说法是真是假。” 吕志广其实不太信这个,纯粹当成神话故事来听。 “不过如果按照这种说法,你作为阳寿未尽的凡人,去到了地府幽都后,很有可能会回不来。而你的朋友如果被招到这里了,很有可能会回不去,进而影响到他投胎转世。” 卫明达被这番话唬得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我就只有再等上七十二年了。”他认命地说。 既然说死后就可以见到,他相信陈亮不会那么早投胎转世的。 阿癸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吕志广科普,见他说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告辞。 “我父亲有几个朋友,在生活和生意上都有些问题,不清楚是哪方面引起的,想问一下能不能请你去看看。” 见阿癸要走,卫明达赶紧转达他父亲交代的事情。 关于他醒来这件事,还有张曼公司的事,包括杨培依被人跟的事,圈子里消息灵通的都有所耳闻,对阿癸也十分好奇。 思索了一下,阿癸表示没有问题。 她对身侧的张曼说:“张总,我想要田甜做助理。” 卫明达连着提了好几个响亮的名字,张曼知道,如果他们的问题解决了,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找上门来,阿癸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助理。 “我等下打个电话问问她。”张曼应道。 明白她要先征求田甜的意见,阿癸嗯了一声。 卫明达让他们先别走,跑上楼不知干什么去了,几分钟后又跑下来,把手里的一个文件袋交给阿癸。 “这个是焱哥让我给你的。” 阿癸打开文件袋,发现里面是几张演唱会的票。 “哎呀!是景焱演唱会的票!”张曼说着拿出一张,“还是贵宾席。” “焱哥希望你能去看他的演唱会。”卫明达尽职尽责地转达。 阿癸没说什么,拿出一张票看了下时间。 六月下旬,夏至当日。 阳极阴生,恰好是极阴之土最有可能现世之日。 第20章 新联系人 寻找极阴之土更为重要。 阿癸正想开口拒绝,就听到张曼咦了一声。 “时间怎么改成六月份了?不是定在五月底的吗?” 对于景焱演唱会的时间,还有场地和场次的安排,张曼比谁都要清楚。 之前卫明达没有醒,她跟景焱又不熟悉,为了能买到内场票,她扬言不管多少钱都愿意收购,结果仍是一票难求。 现在看到阿癸手里这几张票,张曼的心里有一点羡慕,还有一点酸。 阿癸见她如此渴望,直接让她自己选了一张,成熟端庄的张曼开心得蹦跶了两下,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卫明达:…… 他不懂大家抽的什么疯,会喜欢景焱那种大魔头。他坚信,张曼只要有机会跟景焱共事上一天,就再也不会喜欢这个人了。 “为什么改时间?”阿癸问卫明达。 “我也不清楚。”卫明达回答:“听说是焱哥自己提出来的,直接就定在这个时间了。” 阿癸点点头,暂时没说拒绝的话。 张曼将阿癸送回家,又把吕志广带去她名下一处小公寓,让他这段时间都在这里住着,还让人给他买了许多吃的喝的。 吕志广把伤心抛到脑后,独自在公寓狂欢到深夜。 第二天阿癸没出门,苏云辉回到家之后,两人就一起在家里宅着。 阿癸写完作业走出卧室,就见苏云辉抱着个靠垫,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 看了眼电视,阿癸发现屏幕里是杨培依的脸。 比现在要青涩许多。 拿了瓶可乐在沙发上坐下,她跟着苏云辉一起看起来。 “昨晚本来是要播另一部剧的,不知道为什么改成了这部。”苏云辉边看边跟外甥女聊,“我不太喜欢这个题材,就只想瞧个大概,没想到越看越好看。” 阿癸拿出手机搜索剧名。 原来这个播放平台提前定好了,要播一部已经预热很久的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临播出时突然说要无限延后。 照理说换成其它的剧也很正常,但平台没有选近期拍好待播的,反而选了杨培依出名前,唯一做过女主角的一部剧。还是那种小成本的,一听名字一看简介,就让人没有观看欲的剧。 很多人都不太看好,担心演技和剧情不过关,会对杨培依如今的发展有影响。 没想到昨晚开播后,所有人都被惊艳了。 确实称不上什么大制作,剧里也没有几个叫得上名字的演员,但胜就胜在剧组够真诚。不管从剧本的打磨,还是每一个不被人注意的细节,包括演员们的演绎,都非常认真和投入。 特别是杨培依,虽然不像现在那么光鲜耀眼,却显得灵动又可爱,让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连苏云辉都忍不住夸了好几句。 杨培依当时如果坚持住,没有在黎明到来前,绝望地跑回黑暗中,大概之后会凭着这部剧,正式走上她红火的演艺之路吧! 正想着,阿癸收到了一条短信。 “林小姐,谢谢你。” 后面备注了姓名:杨培依。 千言万语汇成这六个字,阿癸不知道杨培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不管怎样,路都要继续走下去。 她回复:“不要回头看。” 收到的是一个简单的字:“好。” 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坚定,阿癸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电话号码存起来。 连着看完了两集后,接下来的两集刚好更新,苏云辉懒得自己做饭了,点了个外卖,继续专心地追着剧。 阿癸也跟她一起看。 看完第三集 ,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谢谢你。” 这次没有称谓,后面备注的姓名是景焱。 阿癸之前听卫明达说过,景焱得知杨培依戴死器的事后,还是决定要雪藏她一段时间。所以从上周天开始,就推掉了杨培依的所有活动,对外说是身体不适需要休养。 故而此次剧集播出,景天肯定是没有在背后运作的,纯粹就是杨培依的运气。 阿癸回复他:“不客气,谢谢你送的票。” 刚发出去没几秒,就又收到他的一条消息:“下周末我要去中州,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阿癸想了想,回复他:“好的。” 他接着又发来一条:“到时候联系。” 没有再回复,阿癸把电话号码存起来。 等看完第四集 ,准备洗漱时,阿癸又收到第三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是田甜。 不像前两个人那般惜字如金,她的短信内容要翔实许多。 她说知道阿癸不爱说话,所以选择了发消息,希望这样不会显得不礼貌。 在经过一天的考虑后,她决定成为阿癸的助理,并且直接改口称呼老板。同时表示她想跟着老板,去接触一个全新的世界,去探索和了解更多。 接下来她便向老板汇报,她已经和卫少沟通过了,拿到了想要请老板帮忙的客户们的联系方式,会尽快跟他们接洽。在明确了具体事宜,和初步约定好时间后,再由老板最终筛选决定。 看完她发来的内容,阿癸觉得和钱多多相比,田甜可谓毫不逊色。 有个助理的感觉就是好。 阿癸回复她:“每单价格由你来定,工资是每单价格的百分之三十。” 田甜正要问这位新老板价格怎么定,看到老板发过来的消息,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记得刚才听卫少说,杨培依小姐那一单,加起来一共给了八位数,张总那边的事情搞定后,也给了足足七位数。而接下来想请老板帮忙的,基本上都是生意人。 按卫少的意思,开价千万不能往少了说,一定要在一开始就把他们镇住。 回复了一句:“好的老板。” 田甜发完消息,高兴地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她添加到购物车里的那些东西,终于有搬回家的一天了。 虽然隔着手机屏幕,阿癸还是感受到了田甜的快乐,她微笑着把号码存起来。 洗漱完躺到床上后,阿癸又拿起了手机,点开联系人数了下,已经有七个人了。 她放下手机,关上灯,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第21章 心病难医 周二上午,田甜把整理好的客户资料发给阿癸。 姓名,性别,年龄,职业,所在地,目前的情况怎么样,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又有哪些可供选择的时间段,初步商谈的价格是多少…… 所有的信息,田甜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份非常完整的文件,一共有七页,对应着七个不同的客户。 阿癸一页一页翻过,发现本周时间地点对得上的,就只有周三晚上的一个。拿出课表看了一下,周三晚上是英语晚自习,是由她不太喜欢的老师来辅导。 毫不犹豫地,她让苏云辉替她在周三晚上请了假。 客户是中州本地人,叫许尤,今年五十七岁,是某个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目前打算退居二线。 他找阿癸的原因很简单,身体不舒服。 大概从三年前开始,他出现不明原因的不适,全身各处感觉都不对劲。可是每次去医院里检查,又都没查出明确的病因。西药中药吃了一堆,也不见起色。 日子久了,生活工作都受影响。 找不到器质性问题,只有从心理层面入手了。 许尤接受了存在抑郁症的可能,还主动要求吃抗抑郁药,结果越吃情况越糟。停药之后接受心理治疗,跟心理医生聊了没几次,就气得再也不愿见面了。 折腾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家人说会不会是因为工作太忙,压力一大人就浑身难受,建议他早点退居二线。 所以现在虽然还没完全交权,但他已经是过上了悠闲自在的生活,每天在家种花养鱼,时不时还要跑去秋长山打个坐。 依然没什么用。 该不舒服时照样不舒服,夜里该他睡不着时照样睡不着,吃多少安眠药都不起效。 阿癸他们来到许家时,就见许尤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憔悴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拨弄着一串佛珠。 因为提前跟卫戎打听过,所以见到阿癸穿着中学生校服,许尤和家人并未表现出任何的质疑,而是热情地请阿癸和田甜坐下。 阿癸坐下后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摆设。 屋外没什么,屋内同样也很干净,且一看就是请人专门调整过风水的。于许尤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既如此,问题又是出在哪里? 阿癸接过许尤家人递来的茶,没有立即喝,只静静地看着许尤,像是要把他看穿一个洞。 许尤被看得更加难受了。 这位大师明明年纪挺小的,怎么让人感觉这么可怕? “许先生是心病。” 等看得差不多了,阿癸喝了口茶,缓缓对在场的人说。 这句话不是许尤和家人第一次听说。 西医讲过多次,中医讲过多次,心理医生也讲过许多次,但都没谁能把这个心病解决了,甚至连具体是什么心病都搞不清楚。 现在听到这位大师也这么说,许尤和家人既开心,又失落。 开心的是,这不是个怪力乱神的事,不用总是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也不用再找其他的大师。 失落的是,心病不是大师负责解决的事,一切很有可能还是老样子。 阿癸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见许尤仍在拨弄着手里的佛珠,速度比刚才快上不少,轻声问他:“许先生在害怕什么?” “害怕?” 听到她这话,许尤很不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大师何出此言?” 阿癸见他不像装的,确实是不解,盯着他周身由惧意凝聚而成的能量,思索了片刻。 饶是她把这惧意吸收了,不拔除病根,日后还会再有新的惧意形成,治标不治本。且日子久了,待惧意的能量越来越强,心病转变成了心魔,没准儿就真的要发生怪力乱神的事了。 就在许家人觉得是不是要岔开话题起身送客时,阿癸开口了:“许先生,你有没有不能告诉家人的秘密?” 她这个问题让许尤更是不解了。 “没有。”许尤摇头,“家人之间怎么会有秘密。” “好,那我就不让他们离开了。” 阿癸说完,指尖一缕黑气直奔许尤眉心。 许尤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下一秒,他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把心里面所有的想法都倾诉出来。 他想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压根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在这一晚,阿癸和田甜,还有许尤的家人们,都听到了这位成功人士不为人知的心思和过往。 退居二线前,他曾想把关系最好的合伙人悄悄搞下来,自己称王称霸,最后因为顾及情义作罢了。但毕竟生出过这种想法,之后每每跟合伙人见面,都内心有愧。 第三个孙女出生时,他表面上非常欢喜,心里却遗憾着不是男丁,不想给孙女分财产。近年来他愈发疼爱孙女,想到自己曾嫌弃过她们,就很是惭愧。 公司做到了业界顶峰后,不少莺莺燕燕围了上来,期间他不仅动了心,还有过想要离婚的念头。可是妻子陪他白手起家,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权衡许久,虽然选择回归家庭,心里终究觉得亏欠。 刚创业的那段时间,为了给公司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他耍过心机,用过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害得别人损失惨重。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卑劣的小人。 这般种种,许尤不停歇地说着,他的家人表情复杂地听着。 等他一直追溯到了幼年,父母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弟弟,他却连碰都不能碰,心理不平衡的他差点把弟弟推河里,这番倾诉才终于结束了。 阿癸将那缕黑气吸收回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整整说了有一个半小时。 屋子里此时出奇的安静。 许尤的家人都不知该从何开口,许尤也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等他连着喝了几杯茶后,阿癸问他:“好些了吗?” 许尤一愣,随即点头,“好多了。” 面子上确实挂不住,心里又着实很舒坦。 “你不是圣人。”阿癸对他说:“人心复杂。” 放下了手里的佛珠,许尤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私心太重了。这几年接触了佛道后,总惦记着以前想过做过的事,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晚年,死后又会不会下地狱。我自己之前不愿意承认,也没意识到,现在看来,说白了就是怕遭到报应。” 见他自己想得挺明白的,阿癸未再多言,起身告辞。 时间有点晚了,许尤没有留她。 “大师,我以后还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许尤亲自送她出门。 “佛道不会让人产生惧意。”阿癸回答:“做你觉得应该做的就好。” 回去的路上,田甜开车时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阿癸坐在一旁,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很好。 “很开心?”她问田甜。 “嗯!”田甜狠狠地点了一下头,“能帮别人解开心结,感觉很开心。” 虽然帮助别人的是老板,但她作为助理,也有参与到这其中,所以感觉特别开心。 阿癸没说话,看向车窗外繁华的都市,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嘴角微微上扬。 是很开心。 第22章 暮气沉沉 第二天一早,许尤就宣布正式退居二线,并将自己名下三分之一的资产都捐了出去。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捐给了学校和养老机构,市第八中学也在内。 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市里最近正好在办一个活动,到每家敬老院做慰问演出,已顺利完成了几场。 恰巧碰上许尤捐赠这事,负责活动的部门凑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跟受捐赠的学校联合,每次演出时挑选一二十名学生,共同去敬老院慰问,让这种正面的影响更加深远些。 周五的演出早已经准备妥当了,在城西的一家敬老院,离得最近的学校刚好就是第八中学。 所以没怎么费时间,当天下午这事便敲定了。 晚自习时,班主任吕荣提着水杯走进教室,说高一高二年级每个班,都要选个人去参加慰问,让大家商量一下选谁去。 听说明天因是首次联合,不仅有电视台的人在,还要进行网上直播,为的就是吸引大众目光,让更多的人关注到老年群体的生活。 对想上镜的人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李语童对自己很有信心。 她自认长得还不错,性格属于挺讨喜的那种,跟同学们的关系都还好。如果是投票,拿下班里一半票数,应该没问题。 吕荣让大家先报上名字。 宋家乐第一个举手,“吕老师,我推荐林凌。” 此举让吕荣感到挺意外。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他问这个以前最爱欺负林凌的学生。 “我也说不上来。”宋家乐回答,“反正就觉得林凌很合适。” 吕荣看了一眼平静如水的被推荐人,发觉她身上虽然没有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定。或许陪着老年人们一起发呆,默默地听他们倾诉,也是种不错的慰问方式。 “你们觉得呢?”吕荣问其他的学生。 “就林凌吧!我也觉得她很合适。” 一个学生说完之后,还扭头看了一眼,见她没表现出不悦,放心地举起手投票。 其他学生也接二连三地举起手,很快就只剩李语童一人没表态。 “李语童,你是想推荐其他同学吗?”吕荣问她。 不明白大家这是怎么了,跟集体中邪了一样,李语童知道自己是没有可能了,于是摇摇头,“我也选林凌。” 其他班用了一整节课时间决定的事,高一三班五分钟就搞定了。 “林凌,那就你去了。”吕荣最后确认。 “好。”阿癸应下。 只要不是让她上台表演,跑这一趟也无所谓。 周五一早来到学校,被挑选出的学生就上了学校的班车,统一前往敬老院。带队的老师有三人,一个是教务处主任,一个是语文教研组组长吕荣,一个是英语老师赵宇。 阿癸一上车就见到坐在前排的赵宇。 她对他还有点印象,当时就是他找物业人员开的门,发现了钟大爷离世。之后两人在小区里碰到过几次,没打过招呼,但也算混了个脸熟。 赵宇看到她,对她笑了笑,“我刚调来八中上班。” 阿癸回了个淡淡的笑容,走到最后一排的窗边坐下。 车子来到敬老院时,刚好九点整。春日阳光明媚,学生们都一脸兴奋,老师们的心情也不错,唯有阿癸静静坐着,看不出有多少情绪变化。 她望着窗外,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下了车后,她给田甜发了一个消息:“带吕志广来敬老院。” 敬老院里暮气沉沉可以理解,毕竟住在这里的都是老年人,没有年轻人的生发之气。 但阿癸总觉得不大对劲,这里的暮气太过于沉重,隐隐还有一股死气,即便是在这般风和日丽的春季,也像有一层薄薄的阴云笼罩着。 学生们可能感觉不出来,但老人们的反应却不会作假。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往活动室走去,期间经过外面的花园时,遇到好几个正在晒太阳的老人。他们看到这么多的学生,不仅没有任何欣喜的表现,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神情显得特别呆滞。 “等我们老了不会也变成这样吧?”有学生小声说。 “不会的,不会的。”一个学生接过话茬,“我可不想以后变成这样。” 其他几个学生听了连连点头。 走在前面的吕荣转过头,示意学生们不要乱讲话。 如果说花园里的老人只是少数,那么活动室里的老人们,可就不能被归为少数了。他们在见到一群学生走进来后,同样没有任何欣喜的表现,也没有谁开口说话,只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会儿不光是阿癸了,学生们和三位老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敬老院的工作人员向老人们做了介绍,也没什么欣喜之情,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完了就说自己有事,把一群人留在活动室里。 老师和学生们面面相觑。 演出时间是在下午,相关人员暂时还没抵达,三位老师虽然觉得不妥,但在等待期间还是按照计划,安排学生在活动室陪伴老人。本来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慰问关爱老年人。 可惜老人家们对此不感兴趣。 他们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或埋头捣鼓手上的东西,或一动不动静静发着呆。不管学生们态度有多热情,笑得有多灿烂,话说得有多甜,老人们都不受分毫影响。 整个活动室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有学生不开心地说:“感觉好压抑。” 学生们现在不再像之前那么怕阿癸,有的人还认定她有特异功能,反倒对她崇拜起来,所以说着就都凑到她的跟前。 “林凌,你知不知道这些爷爷奶奶是怎么了?” 他们以前可能没有来过敬老院,不清楚这里具体的情况,但各自家里都有老人在,明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阿癸正在观察一个老人,见他虽然在用左手画画,但显然不是左惯手。她一把抓起老人的右手,不顾他反抗,把长长的衣袖撸了上去。 除了满胳膊的淤青,还能见到针扎过的痕迹。 “他们在虐待老人!”一个学生叫了出来。 第23章 戾气外渗 阿癸对这个学生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声张。 学生们明白阿癸的意思,于是又散开,去检查活动室里其他老人,看他们身上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伤痕。 因为不能掀衣服,学生们像阿癸一样,只把老人的袖子撸起来。饶是如此,这里一共三十多位老人,有近一半的手臂上都有淤青和针眼。 这家敬老院是真的有人在虐待老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学生们气愤不已,纷纷跑到老师跟前,将他们的发现说了出来,还拿出手机给老师们看拍下的照片。 谁知道只是来慰问,居然还扯出这种事。 教务处主任让学生们把照片都删了,在具体情况没搞清楚前,绝对不能发给别人,更不可以传到网上。他嘱咐完后,就打电话给这次演出的负责人,还跟学校领导作了汇报。 演出人员和负责人已经在路上,电视台的人也已经出发,没过多久,大家就都来到了敬老院。 没想到会出这么个岔子,负责人头疼。 他们前两天做准备工作时,虽然觉得这的老人比别处要沉闷些,但也没察觉到有多大异常,更没人会特意观察。再加上这的工作人员说老人都挺好,接洽安排的流程也非常顺利,就没有在意那么多。 结果竟被第一次来这的学生揪出问题。 成年人考虑起事情的方方面面,永远比学生要复杂许多。 经过商议后,负责演出的部门,包括电视台,还有学校的领导,都主张一切按计划进行。 他们决定一边直播此次慰问及演出,一边让人去待在房里的老人那查看,同时挨个询问工作人员实情。 大部分学生都不能理解这样的做法,更没办法在镜头前装作无事发生。 看直播的人现在还不多,但也有那么百十个。他们在观看直播的过程中,发现了老人的状态有异,也发现学生们不在状态。 “这一看就是摆拍。”有人留言。 立即有人附和,“别把学生带坏了,让他们回去上课吧!” 直播还没开始多久,就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但现场没人提出先暂停,大家都硬着头皮继续上。 学生们见状,心里更加不理解了,也生出了许多不满。 虽然老师和电视台的人提醒过,但有几个学生还是憋不住,把情绪都写在脸上。 其中就有刚才叫出声的何畅。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又不能在镜头前直接表现出来,索性寻了个要去卫生间的借口,跑出活动室。 听说有人去其他老人那查看情况了,他也悄悄地跑去老人们住宿的地方,想一探究竟。 阿癸与他有同样的打算,于是跟了上去,两人一起悄无声息地躲开旁人。 相较于还算有点生气的活动室,此时太阳尚未照进来的房间过道里,沉沉的暮气比外面更甚,死气也比外面要重。 阿癸知道,不是有老人刚过世,就是马上要不行了。 过道里没人,尽头的那间屋子门开着,里面有说话声传出。阿癸和何畅对视了一眼,摸着墙边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在门外停下。 “这个老人家是怎么回事?人都这样了你们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阿癸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这次演出的负责人。 “我们前两天过来时,还专门问过你们的,老人们的状况如何,你们说都挺好,这就叫都挺好?身上全是淤青和针眼叫都挺好?腿摔断了人不行了也叫都挺好?” 听得出来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火气。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回答的人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语气平平,似乎此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也不认为有何处不妥。 “你们院长什么时候回来?” 负责人明白跟这人说多了没用,必须要先见到院长。 “说是下午,上午有事。” 工作人员的声音仍是没有起伏。 “好,那我们就等到下午。”负责人对他说:“我们会把演出办完,让你们这里所有的员工都打起精神,今天是全程直播,千万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然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工作人员只是嗯了一声,显然没有太当回事。 “这个老人家怎么办?”同在屋里的另一人询问:“一直这么躺着不去医院也不是办法,再躺下去人就真的要不行了。” “现在不好叫救护车过来,等演出完了,再把人送到医院去。”负责人做出了安排。 两人没有再听下去,沿原路返回活动室。 阿癸选了个直播镜头外的角落坐下,安静地等田甜带着吕志广来。何畅也挑了一个镜头外的角落,沉默地坐着不说话。 观看直播的人比之前多了起来,对这个活动抱有意见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们家老人可不像这样。”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老人家都不带笑容的吗?” “连学生都没有活力,还搞什么慰问演出?” “死气沉沉的。” “要不是这次请了明星来,我才不会看这样的直播。” “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明明这一次慰问和演出的目的,是为了发挥正面影响力,但看目前这个态势,反而在朝负面方向发展。 阿癸也在拿着手机看直播,虽然现在不是特别明显,但隔着屏幕,她已经能感觉到有丝丝戾气在往外渗。 这不是好事。 这个年代跟她陷入沉睡的年代有明显不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了,消息传达得也更迅速了。与此同时,情绪的蔓延也不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立刻就能播散开来。 如果是积极正面的情绪,阿癸不管,但如果是消极负面的情绪…… “这些留言怎么回事?” 教导处主任在活动室外,一边紧盯着手里的手机,一边跟别人说着话,突然间提高了音量。 阿癸也发现了异样,只见观看直播的人数在急剧上升,还算温和的留言都被刷了下去,外渗的戾气在不断加重。 “这家敬老院在虐待老人!” “老人都不行了还在这作秀,你们到底有没有心?” “蛇鼠一窝!灭绝人性!” “照片和录音都已经挂在网上了,你们就别恶心人了!” “还有什么好直播的,要不要脸了?” 看到有人提起照片和录音,阿癸朝不远处的何畅望去,见他眼神躲闪,不敢跟她对视,就知道他刚才在门外录了音,还把之前拍的照片一起传到了网上。 这下事情是真的闹大了。 第24章 不能任性 田甜跑去找吕志广时,刚好卫明达也在,三人便一起赶到敬老院。 此时直播已被叫停,除了与活动相关的人员,任何人都不被允许进入敬老院。好在有卫明达同行,他与负责人说了几句后,就带着田甜还有吕志广进去了。 他们很快找到了活动室,见到了角落里的阿癸。 她独自坐在西南角,其他的学生都在东北角,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连老人们都自觉地跟她拉开了距离。 “林凌从卫生间回来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听说卫明达是林凌表哥,有学生跟他说明着情况,“我们跟她说话她不搭理,老师喊她时她也不答应,注意力一直就在手机上。而且周身越来越冷,越靠近她温度越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很担心。” 她的这个特异功能,之前不少招惹她的学生们都见识体验过,但像今天这么猛的,还是头一回。 卫明达在听这个学生说话的过程中,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哆嗦,跟上一次在车里比起来,确实是要猛烈许多。 不能让她一直待在这里。 否则这的人不只要解决敬老院的事,还要研究她是怎么回事。 “林凌,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卫明达跟她商量着,“我让吕志广留在这查看,如果发现什么问题就及时联系。” 见她既没同意也没拒绝,他示意田甜先扶她起来。 阿癸站起身,没有不愿意离开的意思,但眼睛仍盯着手机,手指还不停地在屏幕上滑动。 田甜凑上去看了眼,全是网友们对虐待老人这事的讨论,每个网友的发言都带着强烈的情绪。所有的发言汇集在一起,似乎凝聚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断地撞击屏幕。 “戾气好重。”同样凑过来的吕志广说。 直播中断后,因事出突然,相关方暂时未做任何表态,网友们的质疑还有愤怒得不到答复和纾解,情绪逐渐走向失控。 加上有人煽风点火,有心要把舆论搞大,照片和录音爆出来之后到现在,都还没满一个小时,各大社交平台还有论坛就已经是炸开了锅。 吕志广看着网友的发言,发现戾气在一点点减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吸收着这股能量。他隐隐猜到阿癸为何会如此了,内心在感到惊诧的同时,只让他们快点回去。 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她确实不能继续待在这。 上车后,卫明达和田甜立即打开了暖气,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日,缩着脖子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不行不行,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才行驶到半途,卫明达就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然后推开车门跑了出去,田甜也跟着下了车。 他们体会到的不只是冷,还有种阴森渗人的感觉。 “卫少,怎么办?”田甜问他。 她不清楚自家老板是怎么了,但是她知道铁定跟今天的事情有关。如果事情没有得到解决,老板有可能会一直处于这个状态中。 太可怕了,那种感觉绝对不是阳间该有的。 “我打个电话。” 卫明达明白不能放任阿癸不管,立刻掏出手机打给景焱,这时候只有向他求助了。 “我刚下飞机,带她去酒店。” 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卫明达挂了电话后深吸一口气,与田甜又缩着脖子钻回车里,急匆匆地赶往酒店。 景焱刚一走进酒店套房,就见阿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整个房间里的温度,比室外起码要低十几度,开着暖气好像也没多大作用。 田甜裹着一条毯子坐在一边,见进来的人居然是景焱,第一反应不是偶像怎么会来这,而是感叹着终于等到了春回大地的这一刻。 景焱快步走到阿癸跟前,房间里的温度开始回升。 “不要再看了。” 他语气虽温和,动作却很强硬,直接把手机从阿癸的手里抽出,放在桌子上。 阿癸抬起头看着他。 没什么表情,但能感觉到她有些不满。 景焱蹲下身平视她,认真地劝道:“你这样做是治标不治本。” “我知道。”阿癸回答得也十分认真,“还在找根源。” 她怀疑在敬老院的不少工作人员身上,也有那些沾了煞气的符,就算不是符,肯定也被动了其它手脚。只要吕志广能够找出来,她再去把根源解决,这个事情就结束了。 所以在事情结束前,她必须尽可能吸收外渗的戾气,让人们的情绪平复下来。 只不过这个时代创造的网络太发达,社交平台和论坛又太多,人也特别多,她已经吸收了许多戾气,可是总觉得还没做到位。 听到她这话,景焱明白她的想法,却不大赞同。 “即便找到根源,这事也不会那么快结束,情绪是很容易被操控的。” 见阿癸想把手机拿回来,景焱倾斜上身,挡住了她伸出的手,“我知道你可以控制这股力量,也能按照你的计划达成目标,但你确定这具身体承受得住?” 阿癸愣住了。 景焱的笑容很和煦,“现在的你还不能太任性,也要为别人多考虑考虑。” 虽然内心不是太想承认,但阿癸知道他说的没错。 找到了根源,不代表人们的情绪就不受操控,戾气可能还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她的元神可以承受这些戾气,可是这具并不属于她的肉身,却不一定承受得住。 “先休息一下好不好?”景焱继续温柔地引导她。 阿癸思索了片刻,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那就去房里睡一会儿?”景焱轻声问她:“肯定累了吧?” 经他这么提醒,还真是有点累。 阿癸显得有些犹豫,嗯了一声后一直没起身。 景焱的笑容带着宠溺,“之后的事都交给我,一定会处理妥当的,我向你保证。” 他的回答让阿癸觉得异常安心。 见阿癸起身,田甜立即有眼色地跟上,陪着她到了卧房里,等她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才走出卧房轻轻关上门。 此刻才回过神来的田甜终于意识到,她正和自己的偶像处在同一个空间,而且刚刚还近距离听到偶像的声音,甚至看到了偶像的笑容。 这可是景焱!大明星景焱!像太阳一样耀眼的景焱! 怀着激动的心情转过身,田甜兴奋地向景焱望去,却发现对方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温柔和煦的气息没有了,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说话时的语气更是跟温和没有半毛钱关系。 该怎么说呢? 相较于景焱身上的威严,及带给人的压迫感,田甜还是更喜欢老板的阴森和渗人。 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而卫明达见景焱恢复了常态后,反倒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焱哥,你刚才那样把我吓死了。” 景焱直接把端在手上的杯子扔向他,“让你的人动作快点。” 第25章 控制心念 吕志广的进展很快。 有卫明达留下来的保镖帮忙,负责人对他们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吕志广没把时间浪费在交流沟通上,而是直接让保镖把可疑人员控制住,二话不说上手搜身。 什么也没有。 这些人的状态一看就不对劲,虽然随身之物没有异常,但是一定有东西在长期影响着他们。 听说他们都住在敬老院,吕志广和保镖们在员工宿舍内翻找了起来,最后终于在每张床的床垫里面,找到了叠成三角形的符。 “真的是……”吕志广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有心要找,谁能发现这些符的存在? 他打开来看,确实是他之前所画。符上的煞气并不重,之所以对工作人员产生了影响,主要是因为接触的时间太长了。 大多数老人都神情呆滞,既没有惊慌也没有畏惧,显然对被虐待这事已经麻木了。故而目前这个情况,持续的时长绝对不止一两个月,小半年是肯定有了。 吕志广追问了之后,得知在去年十一月,员工宿舍经过翻新,许多东西都是重新购置的,其中就包括所有的床垫。 而当时负责购置的人员,在那之后不久便辞职了。 要来了那人的电话,吕志广立即打过去,不出所料,是空号。 不敢多耽搁,他与保镖们又把敬老院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其它问题,就带着找到的十多道符回到了酒店。 “很快就能查出那人是谁,不要心急。”卫明达安抚吕志广。 吕志广烦躁地挠着脑袋,“我不太明白那人的动机。” 那人想干嘛?做这些坏事于那人而言有什么好处? 景焱打开了一道符,看清上面画的内容,把符摆到桌上问吕志广,“知不知道这道符的作用?” 吕志广羞愧地摇了摇头,“我学艺不精,只知道沾染了煞气不好,不清楚具体的作用。” “不怪你。”景焱和阿癸的做法一样,都没追究他的责任。 “这是能控制人心念的符,可以放大心中所想,带了点邪门歪道的意思。正统道门一般不会传承,你师父没有告诉你也是应该的。” 没想到景焱还懂得这些,吕志广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问道:“只是放大心中所想,怎么就归为邪门歪道了?” “因为常被用在心有邪念之人身上。”景焱回答他。 吕志广不解,“既然是以人心来论,如果用在心存善念之人身上,这反而算是一道好符啊!” 见吕志广眼神干净,景焱知他涉世未深,难得耐下心来讲解,“以你师父青南道长的道行,画出这样的一道符,用在一个心存善念之人身上,也不一定就真的能放大那个人心中的善念。” “为何?”吕志广有点绕不过弯来。 “人心复杂。” 一直在旁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的田甜,突然想起那晚在许尤家,老板对许尤说的话。 景焱点头,“人并非是认为自己心存善念,心底就真的是只有善念。” 吕志广这下反应过来了。 “连师父画的符都不一定能引人向善。”他喃喃自语,“沾了煞气的符只会引出邪念。” 那人是想引出放大深藏在人们心底的邪念。 在敬老院里工作的员工,正常情况下肯定不会虐待老人。就算有时候心里不耐烦,冒出点邪念,也会克制约束自己,不至于真的付诸于行动。 但是接触了这些符,他们心底的邪念会不断滋生,哪一天无法克制约束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把这些符拿走后,他们大概多久可以恢复正常?”吕志广想到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短则一周,长则半月。”景焱知无不言。 吕志广担忧,“如果他们清醒过来,不能接受自己之前做过的事,会不会有人因此想不开?” “有可能,所以这事没那么快结束。” 景焱对他说:“符是你画的,若真的有人想不开,你身为修行之人,这个报应不管大小,最后肯定都会落在你的身上。” “那人为什么针对我?”吕志广更加搞不明白了。 “他针对的人不止你一个。”景焱说着看了一眼卧房。 “你把那人让你画的几种符都再画一遍。”景焱吩咐他,“这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阿癸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她走出卧房,见景焱正坐在桌边研究那些符,卫明达和田甜还有吕志广三人,则可怜兮兮地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水。 景焱说要等阿癸睡醒了再吃饭,他们都不敢去自行觅食,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睡得好吗?”笑容又回到景焱的脸上。 见偶像变脸比翻书还快,田甜内心毫无波澜。只一个下午,她的狂热度就骤降百分之五十。估计吃完饭,她就会自觉退出偶像的粉丝群。 果然是距离产生美。 阿癸嗯了一声,心里仍惦记着上午的事,“是不是都处理好了?” 手机还没有拿回来。 景焱把手机放到她手中,“基本上都处理好了,你看一下。” 她睡下之后没多久,相关方就出了情况说明。 没有隐瞒实情,没有回避躲闪,把敬老院里的实际情况都做了罗列。对于处理上的失误还有延滞,也都坦诚地应下了,表示会积极地改进。 说明一出,舆论热度稍微降下来些。 而与此同时,景天旗下的明星艺人们,都纷纷站出来表态,呼吁大家一起监督,并且保持理性克制。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相关方就会在社交平台上发言,公布新的调查结果,及老人们被送到医院后的具体情况。 网友们逐渐平复了下来,戾气也在逐渐减少。 虽然还有人在造势,想操控大众的情绪,但都只是小的波动,没再回到最初那个状态。 “这场拉锯战可能要持续好几天。” 听到他这话,阿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已经很好了。” 如果换作她来应对,大概只有不停吸收戾气,直到这具身体承受不住。 “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景焱把她摘了出来,“先去吃饭吧!” 当饥肠辘辘的三人终于拿起筷子时,在中州市的某一处,一个人刚接起电话没多久,便一把甩掉手里的筷子。 “景焱这么快就插手了?” “是,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处理。”电话那头的人回答,“现在正在查我们的也是他的人。” “你们把屁股都擦干净。” “那这次敬老院的事……” “先算了。”接电话的人冷哼了一声,“他不是要帮阿癸找极阴之土吗?那就等他们找到了再说。” 第26章 自己选择 只是过了一个晚上,本来还在网上积极造势的人,突然间就没了声响。 他们的账号也在一夜间全部注销了。 景焱的人很快便要查到根源,路径一下子都被切断了。卫明达让未来集团技术部的人想办法,同样在半途失去了方向。 一切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如果此次事件的导火索,跟暗地操控大众情绪的这帮人有关,那么那个夺舍之人,很有可能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来头不小。 对方的目的也就确实如景焱所说的,不单是针对吕志广,还有其它。 不过此时的吕志广,显然已顾不上太多。 卫明达帮他开了个通道,让他可以接触送去医院的老人,还可以见到被控制起来的工作人员。 于是接下来每一天,吕志广都会跑去医院里看望老人家,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早日康复出院。他也会每天跑去看那些工作人员,不厌其烦地沟通和开导,只求他们别一时想不开走上绝路。 与他形成对比的是,阿癸一点需要操心的事都没有。 景焱真的是把这事完全包揽了下来,只一个周六,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周天一早便飞离了中州。 阿癸本来是要感谢他的,而且还有一些问题想当面问他,结果没来得及。 不过经过了这次短暂的接触后,景焱给她发消息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他从来不聊严肃的话题,内容多与生活有关,从吃喝玩乐到琴棋书画,让人很放松。 阿癸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毕竟不够多,林凌的记忆再丰富,也受到年龄和学生身份的限制。所以每次景焱跟她说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时,都让她觉得新奇又有趣,也越来越习惯与他这般交流。 如此过了近半个月,她已开始时不时地,跟景焱分享生活中的事。吕志广也在老人们康复出院后,在工作人员成功走出了心理困境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目前看来,暂时还不会有报应落在他身上。 又是寻常的一日。 因为之前已经定好今晚见客户,所以田甜到点就来学校接阿癸。吕志广也跟着一起过来,想把最近新找到的一些符交给阿癸。 两人在校门外等了一刻钟,一直不见阿癸出来,打了两个电话也没人接。 “现在不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吗?怎么出来的学生这么少?” 见田甜摇头,吕志广拦住一个刚走出学校的学生,“同学,请问今天学校里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没人出来啊?” “有一个女生要跳楼,大家都跑去围观了。” 话刚说完,就见民警和消防人员赶到学校门口。 学生要跳楼可不是小事。 吕志广见大门开了,想要跟着一起进去,被保安拦下。他索性又回到车里,跟田甜一起继续等。 “你老板不会是在劝解吧?”他想象不出高人热心肠的模样。 “不一定是劝解。”田甜现在对老板是愈发熟悉,“可能是告诉想跳楼的人,死后会怎样,让她自己再做一次选择。” 田甜说对了,阿癸确实是在告知对方死后会怎样。 消防人员和民警赶到天台时,就见要跳楼的女生一脚跨在栏杆外,距她大概三米远的地方,有个女生正在说话。在那个正说着话的女生身后,站了十多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 来人打算上前,被一个老师悄悄拦下了。 “那孩子才刚跨回一只脚,要不要再观察一下?” 要跳楼的女生名叫苗沛,是高二年级的学生,平时成绩优异,人也乖巧懂事。最近因为成绩下滑明显,谈过心后状态仍然很差,老师对她比较担心,于是就请家长抽空来趟学校,想了解一下苗沛家里面的情况。 来的是苗沛的母亲,头一次被请到学校。一听老师说成绩下滑了,直接把苗沛拽到走廊里,当着所有老师学生的面,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句句伤人,字字扎心。 别说苗沛了,其他人听了心里面都不是滋味。 老师没想到这位母亲会如此的激进,赶紧把她拉回办公室,让其他同学带苗沛先回教室里等着。 期间苗沛一直都低着头,既不说话,也没有哭。回到教室里没多久,便说要去下卫生间,拒绝了要陪她一起去的同学。 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学生在喊有人要跳楼。 不敢让她母亲出面,学校领导和老师们轮番上阵,开导劝解苗沛不要轻生,但都没办法说动她。 她就那么站在天台的栏杆外,只要撒手纵身一跳,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阿癸上来之后,情况才发生了转机。 “你以为死了就能躲过吗?” 在消防人员和民警听来,这个正在开导劝解的学生,语气未免太平淡了。 “你阳寿未尽,死了也不会解脱的,只会每天在这重复跳楼的过程,一直到你真正该死的那一天。” 而且这个学生开导劝解的方法,也有一点与众不同。 “你的母亲见你死了会很难过,但哭完后还会继续骂你。她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不会承认是她逼死了你,只会认为一切都是你的问题。” 这话说得好像有点……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之别,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先把人劝回来最重要。 “跳了没有多少好处,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自己选择。” 不是劝人吗?怎么又变成自己选择了?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消防人员探头看了一眼,见救生气垫已准备就绪,感觉还是不太安心。 他和一同来到天台的民警对视一眼后,正准备上前,就见苗沛把另一只脚跨了回来,但仍是站在台子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问阿癸。 阿癸点头,“我不骗人。” “那我接下来又该怎么办?”苗沛显得有些迷茫,“我不想再在那个家里待下去了。” 都说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可她的世界却很小很小,小到她根本看不见出路。 阿癸正想告诉她该怎么办,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楼下有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喊:“你跳啊!有胆子你跳啊!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是苗沛的母亲。 似乎没有必要去想该怎么办了。 苗沛听到母亲的话,笑着对阿癸说了声谢谢,接着身体往后一仰,消失在天台。 楼下传来学生们的惊叫声。 第27章 接受现实 苗沛落在了救生气垫上。 可惜她是头部着地,楼层又太高,虽然救生气垫起了缓冲作用,外表也没多大创伤,但她还是在落地后停止了呼吸,救护人员立即展开现场急救。 人生到此可能戛然而止。 阿癸从天台下来后,就见苗沛的母亲正瘫坐在地上,一边不停地抹眼泪,一边数落着跳楼的女儿。 看了眼苗沛身体旁那一团黑影,阿癸没有多作停留,直接朝着校门走去。 “怎么样?”吕志广见她出来了,立即跑到跟前询问。 有学生在社交平台上讨论此事,还有人上传了现场视频,他和田甜都知晓了事情大致的经过。 “死了。”阿癸上车后回答他。 “完全没救了吗?”这个结果让田甜感到异常揪心。 阿癸想了一下后说:“元神离体了,她如果不想再回去,就回不去了。” 田甜没有听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抢救过程中,那个女孩子哪怕是已经断气了,如果想继续活下去,还是可以再拼一把,努力让元神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关于这方面的事,吕志广非常了解。 “可是如果等到身体彻底维持不住时,她还没有回去的话,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听他说完,田甜恨不得自己替这个女孩子努力。 毕竟只有先活下去,才有机会谈之后的希望。 吕志广坐在后排拿出手机,见有新视频传到了网上,马上点击播放,还把音量开到最大。 视频里,苗沛母亲正在边哭边骂,骂苗沛不孝,骂她承受不住挫折,心理太脆弱,被训了几句就寻死觅活,成绩不好还不懂事。 絮絮叨叨没个主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录视频的人应该是尚未离开的学生,与这段视频相对应的,是这个学生的一句话:是我我也跳。 一想到这个跳楼的女孩,在听到自己母亲的这些话之后,可能连最后的努力也不做了,田甜就觉得更加揪心了。 “这孩子以后会怎样?”她问老板。 “每天跳楼。”阿癸回答:“跳几十年。” 这是苗沛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宁可不停歇地跳下去,也不想再继续面对母亲。 吕志广把视频关了,问阿癸:“她母亲这样,会不会也是被符影响了?” 阿癸摇头,“跟符没关系,以前就这样。” 林凌以前在学校外遇见过苗沛,见过苗沛被自己的母亲当众训斥时的模样,那些难听话现在想起来,似乎比这次的还要过分。 越乖巧懂事就越是压抑,总会有承受不住的一天。 吕志广得知跟符没关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却觉得莫名的沉重。 三人的兴致都不高,赶到约定地点见到客户后,更是没有什么兴致。 客户名叫雷杰超,是一家知名连锁餐饮店的老板。最火爆的那几年间,他在每座一二线城市里,至少开了近十家店,且每家店一到周末就排起长队,一度引得媒体争相报道。 不过近两年,生意一直不是太好,各方面水准都有所下滑,已经关闭转让多家店铺。 雷杰超之所以找上阿癸,就是想让她看一下,他的店里是不是像张曼的柜台,被什么人动过手脚,放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见面后,他既不让阿癸他们四下查看,也不提目前存在的问题,只不停地跟他们讲述着辉煌的过去,以及他接下来的宏图大志。 三人是饿着肚子过来的,但是坐在他的店里,听他说着话,却连一丁点胃口都没有。 正在店里就餐的人只有几个,完全没有用餐高峰时的样子。 “雷先生,不介意我先到处看看吧?”吕志广坐不住了。 雷杰超唤来一个服务生,让他领着吕志广在店里看看,等他们离开,又继续跟阿癸聊起他畅想的美好前景。 阿癸一边听他说着,一边细心地观察着。 跟张曼的店面情况不同,雷杰超的店铺客流不是骤降,而是呈现一个缓慢下滑的态势。虽然做过一些改进,也搞过许多的活动,但都收效甚微。 他的店铺像一辆在斜坡上的车,车头朝下,踩着刹车也没办法阻止车子往下走。 等雷杰超说得差不多了,阿癸才开口。 “雷先生,店里没什么。” 没有不正常的阴煞之气,也没有凝集着怨念戾气的物品,布局和摆设都没有问题。 “没什么?”雷杰超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没什么怎么会生意不好?” 绕了一圈回来的吕志广听到他这话,感到有些无语。 “雷先生,您不能这么想,不是生意不好就一定是店里有什么。”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雷杰超追问。 吕志广先是看向阿癸,见她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才斟酌着给出答案,“可能是您的气运没以前那么旺盛了。” “你就想说我运气不好呗!” 听到他这话,雷杰超不悦,“你们这么说,跟街边那些骗人的大师有什么区别?我花钱找你们来又有什么用?” “雷先生,不是您花钱把我们找来,您店里的生意就一定会变好,这完全是两码事。” 见吕志广要跟对方理论,田甜一把拉住了他,“听老板的。” “大师,我听你的。” 毕竟有卫明达和张曼的事在前,还包括了杨培依的传闻,许尤状态明显好转也是大家亲眼所见,雷杰超对阿癸还是很客气的。 “雷先生,您希望得到怎样的结果?”阿癸问他。 雷杰超想了一下,“肯定是希望生意变好了,要是大师能再指点一二,让生意变得比以前还好,那就真的太感谢了。” “我做不到。”阿癸直言:“我只能告诉你要守住现有的。” 没什么好再聊的了。 雷杰超瞬间变了个脸色,摆出一副要送客的姿态,阿癸起身告辞,“费用我会如数退还。” 回到车上后,憋了半天的吕志广终于能畅所欲言了,“明明就是气运没有以前好了,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实呢?” “是我我也接受不了。”田甜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今天跳楼的那个女孩子,哪怕告诉她以后会很好,她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更别说像雷先生这种了,顺风顺水那么多年,你突然跟他说是气运不行了,他哪里能接受得了?” “就算不能接受,也不能那么双标吧?” 吕志广扒着田甜的座椅,“我问你,如果我跟你说,你给我一百万,我给你做一场法事,你能一下子赚来上千万,你信不?” “肯定不信了。”田甜边开车边回答:“要真能如此,你干嘛给我做这场法事?做给自己不是更好?” “所以嘛!他不接受气运变化这事,我其实可以理解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努力被别人否定。” 吕志广说着往后面一靠,“但是前一秒不信有气运,后一秒就希望高人指点,让他的生意比以前还好,这人是不是太想当然了?哪有好事占全,坏事不沾的道理啊!” “不说了。”阿癸让他就此打住,“饿了,去吃烧烤。” 第28章 街坊邻居 晚上八点整,阿癸出现在小区门口的烧烤摊前。 “林凌来啦!”老板看到她热情地招呼。 阿癸嗯了一声。 见她身后跟着田甜和吕志广,老板更是热情地问:“今天带着朋友一起来的?” 阿癸又嗯了一声。 三人一起进去挑选菜品,然后选了张露天的,靠路边的桌子坐下。 老板很快就将一部分先烤好的端来,还贴心地给阿癸拿了瓶可乐,吕志广和田甜见了也各要一瓶,老板立即又给他们拿来。 只尝了一口,一串都还没有下肚,吕志广就大呼好吃。 阿癸自从迷上烧烤,不只这一家,还尝过不少别家的。但对比下来,都没这家的味道好,所以之后就认准了这里。 “特别好吃。”这是她给出的最高评价。 烧烤加可乐,刚才的不愉快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吕志广和田甜边吃边聊,阿癸只是偶尔说几句话,基本上都是听他们俩聊,也能听到其它桌的人在聊什么。 “满仓上周说有事回老家,结果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你知不知道他干嘛去了?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隔壁桌的一个男人边吃边问。 “他好得很呢!”跟他同桌的另一个人说:“满仓老家的房子要拆迁,他这次是专门回去办这事的。” “拆迁?真的假的?现在赶上拆迁那可不一般了。” 光是听语气就能感受到这人的羡慕。 “可不是嘛!”另一人也羡慕得很,“满仓这运气真的好,之前才中了三十万,没隔多久就遇上了拆迁。好多人都说,他以后就是我们这一片,最有钱的门卫了。” “说起满仓中奖这事,当时好像是你们小区的扫把星插手,让满仓加钱又换了一张,然后才中的。” “可不能再叫人家林凌扫把星了,叫小福星还差不多。说来也奇怪,自从满仓中奖之后,但凡跟林凌关系好点的,都挺不错的。包括这家烧烤摊,老板说只要林凌来吃过,接下来几天生意保准比之前好。”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之前要叫人家小姑娘扫把星?” “都是以讹传讹,特别是那些嘴碎的,就喜欢凑一起瞎说。” 讲话的人像是想起什么,“我们小区的刘玉兰你认识吧?钟大爷对面那一户,以前最喜欢在背后说林凌坏话。结果钟大爷去世后,整天都疑神疑鬼的,脑子就跟出了毛病似的,人见人烦。”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我们小区的王乾,几年前就因为林凌抱了他孙子,他孙子当晚发高烧住院,他就把人家给惦记上了,总爱念叨些不好的。” “我听说他最近查出身体有问题?” “前段日子体检,说是肺癌,时间可能有点久了,也不知道转移了没。” 阿癸听到这,扭头去看在聊天的两人,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同小区住户。那人见阿癸看过来,也没有觉得谈论这些有何不好,还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让她下次帮他选个彩票。 没有应下,阿癸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老板,你人缘可真好,这些街坊邻居个个都喜欢你。” 田甜正说着,就见一个男人走到阿癸身旁。 “林凌,你怎么没上晚自习?” 阿癸抬头看,发现是赵宇。 “请假了。”她神色如常,面上一丁点窘迫也没有。 “行,你们好好吃。”赵宇未再多问,“我先回去了。” “这人谁啊?”他走远后,吕志广问。 “高二的英语老师。”阿癸回答。 “刚才看着他感觉好奇怪,浑身不舒服。”吕志广皱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觉得这人挺讨厌。”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看谁好像都不顺眼。”田甜问他:“不会是被那些符给影响了吧?” 吕志广这才想起来正事。 他一拍脑门,“符还在我身上揣着呢!” 吃饱喝足,阿癸拿着新找到的符回了家,田甜和吕志广也是各回各的住处。 第二天一早来到学校时,阿癸发现昨天苗沛跳楼的地点,地上放了许多鲜花,都是学生们自发的举动。 大多数人在放下鲜花后,待上几秒就离开了,唯有何畅,放下花后一直站在原地。 阿癸走到他的身侧。 “上次谢谢你,没有跟老师说是我。”何畅见到她,先是向她致谢。 之前敬老院那件事,他没想到把照片和录音上传后,事情会发酵得那么厉害。一切平息后,有领导要追查上传之人,他知道自己肯定躲不过。结果不仅追查被制止了,这个高一的学妹也没有告发他。 阿癸能感受到他的悲伤,问他:“你跟苗沛很熟?” “我们是邻居,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 何畅眼眶泛红,“敬老院的事,回来后我就只告诉了她。她听到赵老师说的‘随心而行’时,还说她也要做那样的人。我本来以为她是要努力挣脱束缚的,没想到居然是选择了走这一步。” 听到‘随心而行’这四个字,阿癸感觉有点不对,“赵老师是指赵宇吗?” “是赵宇老师。”何畅点头,“那天我回到活动室之后,把录音拿给赵老师听了,他说如果我实在压不住内心的冲动,就随心而行,不要想太多。” 阿癸微微皱眉。 “林凌,我想问你个事。” 何畅正色,“大家都说你有特异功能,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再见到苗沛,跟她说说话?” 没有立刻回答,阿癸先是看向何畅身侧那团黑影,见它摇摇头,才开口:“不知道。” 何畅失望地低下头,听到上课铃声响了,跟阿癸说了声谢谢,就先跑进了教学楼。 阿癸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那团黑影。 “你后悔吗?”她问它。 黑影摇摇头,表示不后悔。 “要不要我帮你?”阿癸又问:“我可以让你早一点解脱。” 黑影仍是摇摇头,表示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好。”阿癸也不强求,“如果有需要,你再来找我。” 黑影对着阿癸鞠了一躬。 上楼时,阿癸碰巧在楼道里遇见赵宇,想起何畅说的话,再想起吕志广昨晚说的话,她留意了一下赵宇,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回忆起当时敬老院的那个情况,老师侧面鼓励学生曝光实情,可能不一定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大概跟何畅没差别,只是看不下去罢了。 阿癸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第29章 厂房探秘 过了没两天,卫明达那边有了新消息。 当日查出敬老院的床垫有异,负责购置床垫的人电话号码又是空号,卫明达立即展开了追查,找到了那人的行踪。 原来那人并非消失不见,或被夺舍了。 他是因为在员工宿舍翻新期间,做假账贪了一笔钱,害怕被发现,索性就辞职回到了老家,换了一个工作单位,电话号码也注销更换了。 在经过了盘问之后,他才交代了床垫的来历。说是当时为了省钱,买了仓都某个厂家低价处理的床垫。那批床垫刚一到货,他就都铺到床上了,绝对没有做任何的手脚。 所以藏在床垫里的符纸,是在运到中州之前,就已经被放进去了。 卫明达的人又去仓都寻找那个厂家,到了才知道,厂子早在去年十一月就因经营不善关闭了。而厂长本人刚做出售卖厂房的决定,过了没几天,就突发急症去世了。 一听说厂长去世了,卫明达和吕志广就觉得不对劲。 特别是听厂里以前的职工说,最后处理的那批床垫有将近一百张,吕志广更是没办法淡定,表示一定要跑一趟仓都。 他画的符很有可能不只局限在中州市,在仓都也有不少。 听到仓都这个地名,阿癸顿了下,问给她带来消息的田甜,“仓都以前是不是叫常都?” “是。”田甜点头,“过去叫常都,现在也经常有人这么叫。” 阿癸拿出客户列表看了一眼,“有一位客户在仓都。” 田甜清楚地记得每一位客户的资料,“那位客户最近没空来中州,所以暂时还没定下时间。” “明天我们也去仓都,你先安排好。”阿癸吩咐她。 第二天上午,阿癸和田甜,及卫明达和吕志广,四个人在机场碰头,随行的还有跟在卫明达身侧的保镖。 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卫戎担心儿子安危,要求保镖随行可以理解。但除了保镖,一起现身的还有冯子辰,一个跟此次事件毫无关联的人,这就让人有点搞不懂了。 “他说他要回仓都的老宅,刚好跟我们同一个航班。”这是田甜给的说法。 不过吕志广不相信,他凑到田甜跟前说:“你们俩一定有问题,我上次在秋长山就发现了。” 冯子辰估计是觉得他凑得太近,露出了不大愉悦的神情,吕志广更加肯定了,“你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喜欢你。” 飞抵仓都后,冯子辰跟他们辞别,回他所说的老宅了。因为这次有卫明达同行,大家就都住在卫家的别墅里,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吃过午饭,就动身前往那个床垫厂。 在开往郊区厂房的路上,卫明达又补充了一些信息。 厂长名叫孙伟,五十二岁,十多年前与妻子离婚后,一直都是独自生活。他与前妻育有一子,常年在外地,只有节假日才会回仓都。 这次孙伟走得突然,他的儿子回来办理丧事,顺便接手了厂房的事情。可是期间来看厂房的人不少,但最后都没谈下来,所以到现在,厂房都是空置着的。 孙伟的儿子没办法一直待在这,便把此事委托给了以前厂里的一个老职工。 当他们赶到厂房时,提前接到消息的老职工已经等候在厂房大门外。 “你们是今年第十三波人,也不知道你们这次看不看得上。”老职工说着领他们进去。 卫明达在联系他时,只说是想看看厂房,其它的没提。 刚一走进去,就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缩起了脖子。眼下已经进入夏季,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大家还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哆嗦。 大概是因为跟阿癸相处得久了,所以大家基本能够分辨出来,这种冷和正常的冷有什么区别。 不用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厂房里,阴气、煞气、戾气、怨念,等等等等,都有可能存在,反正绝对不会只是因为阴凉。 阿癸的感知最强烈,进去后立即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完全不跟随老职工的指引。吕志广虽然没那么强悍,但也能察觉到是哪不对,故而同样朝着那个方向走去。田甜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来源是何处,可她天生直觉敏锐,跟着感觉走肯定没有错。 见他们仨人就跟装了雷达似的,卫明达和两个保镖一脸茫然。 不带拐弯的,阿癸直奔目标,来到一个处在角落里的办公室门前,发现门上挂了把锁,便看向老职工,示意他打开。 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冲着这里来,老职工还是掏出了钥匙。 “这里以前是厂长的休息室,角落里清静,不会被打扰。” 门刚一打开,大家就都感受到了一股更阴冷的气息。 “这里面也太冷了吧!”卫明达搓了搓手臂。 “这地方背阴,常年都晒不到太阳,拿来放东西其实更合适。”老职工跟他聊起来,“以前我们每次来这找厂长,都觉得特别不舒服,待不了多久就冷得发抖。而且只要进来一次,回去就必定要感冒生病,所以大家都不爱进这屋。” 听他这么说,阿癸和卫明达对视了一眼。 “你再带我去别处看看吧!这里太冷了,我有点受不了。”卫明达说着,就把老职工引到其它地方去了。 “那些符应该就是在这被沾染的煞气。” 阿癸在这个休息室里转了一圈,没在意破旧的桌椅沙发,而是把目标锁定在一个铁箱上。 铁箱已是锈迹斑斑,盖子盖着,没有上锁,只要伸手就能打开。 “田甜,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 见老板和吕志广都挺严肃的,田甜和一名保镖赶紧跑了出去,把房门关上。 阿癸掀开盖子,积聚在铁箱里的煞气全都溢了出来。田甜和那名保镖虽然站在外面,但还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觉得自己仿佛离开了阳间。 “这人可真是够坏的。” 吕志广探头看了眼铁箱的内部,愤愤地说:“故意不把箱子锁上,摆明了等着哪个倒霉蛋来开箱。” 好在职工们不爱往这来,厂房也没有卖出去,不然不管是谁开了这个箱子,不光自己要倒大霉,身边的人跟着都不好过。 “先处理了。” 阿癸拿出放在箱子里的东西,是一块被打磨得方方正正的玄石。 “这石头上怎么还有花纹?”吕志广凑近了些瞧。 能辨认得出是专门雕刻上去的,撇去煞气不说,这块石头确实好看。 “这是阴极纹。”阿癸说:“这块石头可以吸收阴煞之气,且现存绝对不超过五块。” 第30章 故意为之 “不超过五块?这么稀有的?”吕志广显然没想到。 “相传刻有阴极纹的玄石不是人间所有。”阿癸对他说:“且仅有七块。” “你说现存不超五块,是有两块损毁了吗?”吕志广问。 阿癸嗯了一声。 “你知道的事可真多。”吕志广感叹,“我从来没听我师父提起过这些。” “没必要知道。”阿癸说着开始吸收上面的煞气。 吕志广见状有一点担忧,“这么多煞气你受得住吗?” “无碍。”阿癸神色自如,“不会超过极限。” 观察了一会儿,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吕志广这才放下心,同时嘴巴又忍不住说了起来。 “这石头既如此稀有,又能吸收阴煞之气,按理说应该是让许多人趋之若鹜的,为何会这么随意地被留在这里?” 他想不明白,“拿这东西害普通人,就跟用大炮打蚊子似的,没道理呀!难不成没有认出来这么个宝贝?” “对方是故意的。” 阿癸吸收完上面的煞气,刚好达到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临界点,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虽暂时说不清缘由,但她隐隐有种感觉,这块玄石是专为她而留。 吕志广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那个孙伟故意留在这的?” 阿癸提醒他,“不一定是孙伟。” “不一定是孙伟?除了他还能是谁啊?”吕志广想着想着突然一拍脑门,“瞧我这脑袋,是那个夺舍的人!”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当时听说孙伟突发急症去世,他和卫明达就怀疑此人可能已经被夺舍了,突然去世只是夺舍之人的脱身之举,为了换个身份继续罢了。 “不过当时蒋浩那事,是凑巧有人录下了视频,孙伟这边,我们不一定有证据。” 吕志广发愁,“他长年独居,死了不容易被发现,被夺舍了更是无人知晓。而且从去年底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半年了,如果他是正儿八经的阳寿耗尽,元神肯定早不在原处了。” “不急,先去看看。” 阿癸也明白有一点棘手,但急没有用,只能一步步去查证。 她把玄石放到包里,打开房门跟吕志广走了出去,示意保镖把卫明达喊回来。 田甜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又回到阳间,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老板周身半径五米的范围内属于阴间,五到十米的范围内属于半阴半阳地带。 她和两名保镖都很明智,选择退到十米开外。 卫明达没办法躲开,可怜兮兮地来到了阿癸的身侧,“我都看过了,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们要不要再去转一圈?” 在这方面,他没办法打包票说一定没问题。 “不用。” 源头已经被处理了,阿癸也没察觉到有其它异常,大家一起走出厂房。 老职工锁好门后跟着他们一起出来。 阿癸看了一下田甜,又看了看两个保镖和老职工,对卫明达说:“除了田甜,扇两耳光。” 他们身上沾的煞气不多,但阳气有明显减弱。 听到她的话,卫明达这个工具人瞬间便来了精神,“好嘞!”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先是来到老职工的跟前,“不好意思,得罪了。” 刚说完,他就啪啪两耳光上去了。 老职工尚未反应过来时,卫明达已来到两个保镖的跟前,动作干脆地又一人甩了两耳光。 这两人上次从敬老院回到酒店,就被卫明达扇过了,这次熟悉了流程的他们,只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 脑子瞬间清醒不少的老职工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打了反而精神了?” 而且一丁点想要生气的感觉也没有。 “厂房里不是太干净。”卫明达说得隐晦,“不过现在好了。” 老职工却是听明白了的,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这段时间总是不舒服,干什么事情都不顺,跟家里人说我有可能被邪气侵袭了,他们还不信。” “以后如果又这样了,是不是自己扇上两耳光就能好?”他问卫明达。 没想到遇上了一个如此配合的。 卫明达有点自豪地回答:“我天赋异禀,这巴掌必须要由我来扇,专门给人提阳气的。” “那你再多给我来几巴掌吧!”老职工主动要求。 阿癸无言,先自己一个人走远了。 吕志广又问了几句关于床垫处理的事,大家就和神清气爽的老职工挥手告别,回到车上。 “我给那个人寄符的时间,是去年十月,这家床垫厂在去年九月就已经停产。最后剩下的近百张床垫,孙伟没有交给别人处理,而是自己通过网络销售出去。那时职工基本都离开了,没人知道销往了哪。” 听吕志广讲完情况,阿癸问:“孙伟的账号能不能查到?” “我已经交给技术部的人去查了。”卫明达回答:“晚上应该就有结果。” 只要有账号,就能把销售记录都调出来。 “要不要去趟孙伟家?”卫明达问阿癸。 阿癸先是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才定下了时间,“晚上有事,后天去,明天见客户。” 车开到半路,沉默了许久的卫明达才试探着问她:“林凌,你说晚上有事,不会是去见焱哥吧?” “是。”阿癸点头,“他说带我去看拍戏。” “我就知道。”卫明达哼哼了一声。 景焱最近在仓都这边的影视城拍戏,他来之前就联系过景焱,说去影视城探班看望他,结果被残忍拒绝了。没想到这边刚把他拒绝,那边就要带阿癸看拍戏,还一点不在意被他知晓。 “你怎么会想着去看拍戏?”他问阿癸。 “没见过,想看看。” 阿癸还记得自己在林凌体内醒来后,第一次见到电视机时,心里的那种诧异和震惊。之后又过了好一段日子,她才真正理解接受这种存在,并且喜欢上了看电视。 “我也没见过,我也想看看。” 吕志广一想到没准儿能见到喜欢的明星,就不由地激动起来。 所以当景焱来接阿癸时,吕志广和田甜虽然迫于威压不敢抬头,却还是自己打开了车门,乖乖地在后排坐下。 第31章 召唤亡者 景焱知道这两人跟阿癸关系好,故而没将人赶下车。 发现卫明达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车里,手握方向盘等着要跟他一起走,他也忍耐着没让卫明达滚回去。 本来是只想带阿癸去的,结果变成了一拖三。 进入影视城,景焱直接把车开到酒店。 “先在这里的餐厅吃晚饭,然后我再带你们去拍摄场地。”他跟阿癸说。 “好。”阿癸点头。 影视城虽然没有挂景天传媒的牌子,但是行业内的人都清楚,背后的大头是景天传媒。而且在这个影视城开拍的许多项目,也都是景天传媒投资的,称得上是景天专属拍摄基地。 见大老板亲自领着四个人来到餐厅,立即有人迎了上来。 “你想坐外面还是坐包间?”景焱问阿癸。 阿癸看了一眼田甜和吕志广,然后问景焱:“坐在外面是不是能遇到明星?” “是。”景焱明白她是为这两人考虑,于是便顺着她的话,“那我们就坐外面吧!” 卫明达微微一挑眉,“焱哥,你这是打算制造混乱啊!” 另外三人起初还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等落座了十多分钟,却见到了不只十个大小明星后,他们才反应了过来。 “焱哥很少会来餐厅,每次来也都是在包间,很多人想假装偶遇都没机会。” 卫明达趁着暂时没人来,跟田甜和吕志广说:“这次不光是给你们制造机会,也是给那些人制造机会,所以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客气,该合影合影,该要签名就要签名,留电话也特别容易。” 两人看向景焱,见他只低头跟阿癸说话,没理会他们,便知道卫明达所言不虚。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 田甜多少会有些放不开,吕志广却是放飞了自我。 景焱定不会与专门来偶遇的人寒暄,吕志广自觉扮了一回临时助理,招揽下了所有问候。不仅如此,还跟每个明星都合了影,第一时间发给他的师兄弟们。遇上师兄弟喜欢的明星,他还会请那些明星亲手写上一份寄语,等回去了交给师兄弟们。 一顿饭下来,他肚子里没塞多少食物,手机和包里倒是装满了照片和纸张。 回到车上,景焱问阿癸:“想去看什么类型的?” 阿癸思考了一下后回答:“仙侠的。” 没想到她会选这个,景焱微笑道:“好,去看仙侠的。” 问清楚了哪个剧组在拍仙侠剧,他就开着车朝场地行进。 拍摄期间虽然都会清场,但景焱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取景地后,他就领着四人小队去拍摄现场。 听说大老板亲临,刚讲完戏的导演赶忙跑了过来。 “我就是过来看一看,你该怎么拍就怎么拍,不用管我。”景焱对他说。 导演点头应下,没有废什么话,但转过身后,马上用眼神示意所有人都好好表现。 这部戏是景天传媒投资,若大老板看过之后觉得不错,能再多追加点投资,那可是最好不过的了。 此时正在拍的是场户外戏,一群道士模样的人设坛做法,想召唤亡者。 刚才戏已讲完,现在演员走戏。 吕志广没想到拍的居然是他的老本行,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后,他觉得非常的不满。 “他们为什么不请专业人士指导一下?” 不好大声地讲出来,他凑到卫明达耳边小声说:“明达哥,这场法事每个步骤都有问题,太敷衍了。” 卫明达难得见他这么较真,不过转念一想,可以理解。 他不像吕志广那般会有所顾虑,直接用正常音量跟景焱说:“焱哥,志广老弟说他们每个步骤都有问题,太敷衍了。” 导演跟他们离得不算远,听到这句话,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场夜戏并不复杂,就是几个人穿着道士服,摆弄几下做场法事而已。最后剪出来的镜头,可能也就两三分钟,根本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费太多心思。 但大老板却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吕志广,你去给他们做一个示范。”景焱吩咐,“好好让他们学习下步骤。” 如果每个称不上是重要的镜头,都是这么应付了事,景焱不光不会追加投资,还会把之前的投资撤回。 见吕志广有一点懵,卫明达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没事的。” 有景焱这个大老板撑腰,回过神来的吕志广走路都是横着的。 他先是走到桌子前。 画符的工具准备得倒是挺齐全,但拍戏用的这张符,却是网上随便搜的,照着胡乱画了几笔,实在让人无法直视。 于是吕志广决定从画符这一步开始。 画完符之后,他就开始按照步骤,做起了召唤亡者的法事。走位之准确,步骤之正规,业务之熟练,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法事刚毕,导演就即刻走到吕志广的跟前。 “这位小兄弟,你演得真是太好了,以前是不是也拍过类似的场景?” 他觉得这个小伙子形象还不错,演起戏来也是有模有样,非常的认真和沉浸。刚好戏里有个之后才会出现的角色,原定的演员有事辞演了,眼前这个补上的话刚刚好。而且大老板对他似乎还挺青睐,如果能以此…… “我是道士。”吕志广的回答打断了他的遐想。 导演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我是道士。”吕志广重复,“我本身就是个道士。” 导演:…… 还能怎么办? 大老板不仅亲临,甚至专门带了个道士,导演只能让演员们跟着吕志广学习,把每个步骤都给记牢了,连做法时念的咒都要背下来。 景焱也不催他们快一点,大有这场戏拍不好,就不离开这的架势,导演只得任劳任怨地继续拍。 好在演员的功底好,走戏很到位,于是各方面准备就绪后,正式开拍了。 这场戏拍得非常非常顺,导演一次卡都没喊就通过了。 阿癸好奇地在导演身侧一起看回放,另外三个人也凑了上来。看得正投入,突然屏幕一暗,黑屏了。 正想问是怎么回事,突然布景的灯光都灭了,只有屋内的灯亮着。 还不待灯光师检查器械,作为道具的一把椅子又突然间倒地。 这不是一把可以被小风吹倒的椅子,况且现在根本就没有风,也没有人站在椅子旁边。 “什么情况?”大家面面相觑。 “不会是刚才做的法,真把亡者招来了吧?”有人小声问了一句。 第32章 又闯祸了 “别神叨叨的,怎么可能招来亡者?” 既然不是停电,那就是线路有问题,导演让人快去检查。 至于椅子突然倒下这事,不过是个偶发事件,很有可能只是没有摆稳,没必要因此就扯到什么招来了亡者。 导演拍的是仙侠剧,对玄乎的说法却是一概不信。 他走到了那把椅子旁边,弯腰想要把椅子给扶正,结果手还没有碰到椅子,自己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家看着他,有点懵,他自己好像也有一点懵。 “脚滑了。”导演说着爬了起来。 他把椅子摆正,手刚松开椅背,就又莫名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旁的椅子也再一次突然倒地。 户外的灯光虽灭了,但并非是漆黑一片。大家这次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导演不是自己脚滑摔倒在地,而像是被谁给推了一把。就跟那把椅子一样,是被推倒的,绝不是自己倒下的。 一阵小风吹过,导演心里有点发毛。 见他坐在地上像是不敢起身,卫明达上前将他拽起来,走回到监视器旁时,灯也再次亮了起来。 “就是线路问题,跳闸了。”检修人员回到片场,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怎么了?又有什么新情况吗?”他问同事。 “闹鬼了。”那个同事答了一句。 “不准胡说!”导演硬撑着,但语气显然没刚才强势。 景焱就坐在导演的身侧,但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只扭头把阿癸望着,摆明了不插手此事。 阿癸问四下张望的吕志广:“找到了没有?” 吕志广指着灯光照不到的某个角落,“在那里。” 大家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除了黑漆漆的一片,没见到什么。 “啥也没有呀!”有人疑惑。 “就算有啥能被你瞧见吗?”另一人问道:“难不成你还想亲眼见到?” “不想,不想。”那人赶紧摇头。 “好像有团黑影。”田甜不大肯定,“看不太清。” “真有啊?能看得出来是男是女吗?”卫明达一点不觉得害怕,反倒挺兴奋。 “我看不出来,只能问老板。”田甜能力还是不够。 卫明达立刻问阿癸:“是男是女?” “女的。”阿癸回答完,又问吕志广:“你刚才画的什么符?” “你之前给我看过的那种招魂符。” 见阿癸皱眉,他赶忙解释,“我本来想画师父教我的招魂符,但害怕真的招来些什么,所以就画了你给我看过的那种。我这还是第一次画,而且脑袋里就只有那么点印象,肯定有不少地方画错了,绝不可能招来亡者。” “你拿来给我看一下。”阿癸对他不太放心。 吕志广跑去那张桌子前,把符拿过来,交到了阿癸的手中。 “是不是错了挺多的?” 阿癸只看了一眼,就即刻理解了青南道长的心情。 “我不知道应该骂你还是夸你。”这是她头一回说这种话,“画得分毫不差。” 导演离他们几个人最近,越听越想哭,这是真把亡者招来了啊! 吕志广没想到自己居然画对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要不要我把她收了?”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这符招来的不是小角色,你师父可以。”阿癸回答他。 换言之,吕志广不行,没能力搞定。 “志广老弟……”卫明达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严肃地对他说:“这只是拍戏,不是真的要做法事,你为什么不能画个平安符,偏偏要画个招魂符?还一来就放个大招?” “哥我错了。”吕志广低下头。 “你先想办法把她给定住。”阿癸让他将功补过。 但同时也放了狠话,“要是定不住,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她是答应了青南道长要关照他这个小徒弟,可若是个只会惹事,自己却没能力解决麻烦的存在,阿癸是不会次次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的。 吕志广知道她绝对不是开玩笑,立即跑去桌子跟前画符。 “把人清走吧!”阿癸对景焱说。 “好。”景焱应了下来,然后看向导演。 阿癸他们之后的说话声都不大,大家也都三三两两凑一起议论,所以除了靠近他们的几个人,其他人并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导演得了大老板的授意,着急忙慌地寻了个由头,把所有人赶到拍戏的院子外,砰的一声关上院门,还把门闩给落下了。 另外几个听到阿癸他们讲话内容的人,都被景焱留了下来,导演自觉地跟这几人站成一排。 “给我根粉笔。” 阿癸话音刚落,导演就动作迅速地跑进了屋内,很快拿了一根粉笔出来。 吕志广那边已经画好符,刚把那团黑影定住。 “怎么样?”他问田甜。 田甜眯眼观察了下,“不动了。” 吕志广虽然有一定道行,却还没有到能直接看见的那个境界,田甜虽然能够直接看见,却没有可以应对的招数。两人这么一番合作,称得上是各尽所能。 “稳住了。”阿癸叮嘱吕志广。 说完她就蹲下身,在地上画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圈,接着又在圆圈里面画了起来。 卫明达知道她这是在画阵法图,兴奋劲儿更甚。 田甜见他这个模样,好奇地问他:“卫少,你知道老板这是打算做什么吗?” “大变活人。”卫明达两眼放光。 导演和另外几人听到这四个字,都不由挺直了腰板,心里既兴奋又害怕。 画完阵法,阿癸蹲在地上没有起身,“把符撤了。” 时刻待命的吕志广闻言,马上扯开贴在地上的符,一阵阴风向他刮来,差点没有把他掀倒。 他顺势打了一个滚,来到了阿癸的身侧,听到她口中正喃喃吟诵着什么。 站在阵法旁的田甜睁大了双眼。 “怎么了?怎么了?”卫明达心急地问仿佛在看直播的她,“不会是跑了吧?” 田甜摇头,“没跑掉,被吸过来了。” 黑影似是清楚自己处在险境,吕志广刚把符扯开就想要逃跑。但阿癸的阵法太强,它虽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却被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量往反方向拖拽,直到进入阵中才停下来。 见一个黑影慢慢显现在阵法中,导演和另外几人都统一捂住了嘴巴。 特别是见到黑影逐渐有了色彩,形状也愈发的明晰,一点一点变得具体,最后现出它本来的面貌,他们甚至连眨眼都忘了。 “你们有谁认得她?” 第33章 死要见尸 阿癸示意导演他们上前细看。 “放心,她被困住了,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卫明达见几人有些犹豫,示意他们不要害怕。 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这个“人”确实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几人才磨磨蹭蹭走上前,但还是保持着距离。 “不认识。”他们在辨认过后摇摇头。 卫明达和吕志广也说不认识,田甜则皱着个眉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阿癸又看向走到她身旁的景焱,“你认识吗?” 景焱也是摇头,“她应该死了有好几年了,不一定有人认得她。” “这可怎么办?”吕志广挠头,“要不把她的样貌画下来?” 他刚说完,导演就拿出自己的手机,“拍张照片不就行了,画画多麻烦。” 自以为聪明地把摄像头对准了这“人”,发现镜头里见不到人影,导演顿时寒毛直竖,赶紧把手机塞回裤兜里。 “你是不是傻?”卫明达嫌弃地问他:“会画画不?” 导演表示自己不会,另几人中有人举起了手,“我有点基础。” 就在这人画画的过程中,田甜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面滑动着,似乎是在翻找什么。 翻到某一处,她突然停下,接着快步走到阿癸跟前。 “老板,你看这张照片。” 是一张全家福。 阿癸接过手机细看,发现站在最左侧的一个姑娘,跟现在阵法里的这个“人”,样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是齐光跟他家人。”景焱认出了站在正中间的中年男人。 “是的,这张照片是齐董助理发给我的。” 田甜知道眼下不是保护客户隐私的时候,人命更重要。 “老板明天要去见的客户便是齐董,这次齐董就是希望老板帮忙,看能不能找到他已失踪多年的小女儿。我问他助理要照片,他助理就发了这张全家福过来。” 景焱了然,“他女儿好像是在八年前失踪的。” 当时为了找到女儿,齐光可以说是把仓都给翻了个底朝天,但最终什么都没有找到。 虽然明白女儿可能凶多吉少,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齐光一直无法接受,仍在不间断地搜寻。 “要不要先通知齐董?”田甜问阿癸和景焱。 “最好等找到了尸骸再说。”景焱低头看着阿癸,“你认为呢?” 阿癸赞同他的提议,“先找尸骸。” 她用的不是寻常的方法,不能拿来当作证据,更不能向大众宣扬,只有尸骸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要从哪里找起?”田甜犯愁。 卫明达也觉得有些棘手,“就算尸骸是在影视城内,这么大的一片地方,找上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这个我知道,有办法。”吕志广凑过来。 “她身上的怨念很重,而且看刚才那架势,应该挺喜欢折腾逗弄人。所以只要打听一下,影视城内哪里总是出现不正常现象,应该哪里就是尸骸所在之处。” “你确定吗?”卫明达有点不大相信他。 “我确定。”吕志广心塞,“今晚是因为我做了法事,她才会被招到这里,平时她是没有办法随便离开尸骸附近的。” 他进一步跟卫明达解释:“人死后也会受到限制的,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如果尸骸已经被火化了,她可能会在遇害的地点飘荡着。如果尸骸还在,又是枉死的话,她很有可能在尸骸附近。” “他说的没错。”阿癸给吕志广找回点面子,“按他说的做。” 这回不用景焱授意,导演就立即给熟悉的人打电话,另几人也说起自己听来的一些闲话。 画画的人说:“离这不远有个场地,是一条街道,好多民国戏都在那里拍。其中有一间铺子里,听说经常会发生些怪事,不知道会不会是那。” “都有哪些怪事?”吕志广问他。 “跟刚才的情况挺相似。”这人回忆着,“有好多人像导演那样,无缘无故地摔倒过。东西突然倒下掉落这种事,次数也不少。拍着拍着机器出现故障,发生得也挺频繁的。” 另一个人接过话头,“听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半年前有个群演,趁着空档在那间铺子里悄悄地打盹。他当时穿着的戏服有一条围巾,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围巾在脖子上越缠越紧。他想要扯开,但手脚都动弹不得,围巾就像被谁给拽住了。按他自己后来的说法,要不是有人发现他不对,及时搭救,他可能就被勒死了。” “你记不记得是哪间铺子?” 阿癸听这两人说了,觉得可以过去看看。 “记得。”讲话的人回答:“我还专门去看过的。” 他刚讲完,打了好几个电话的导演也走了过来,对景焱说:“老板,离这七百米的一条街上有一间铺子,说是那里的怪事有点多。” 看来就是这一处了。 “今晚你们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景焱对导演他们说:“如果让我知道有谁说出去了,我就让他跟这个‘人’一样。” 突然觉得大老板比阵法里的“人”还可怕,且他们明白大老板是真的说到做到,几个人立刻像捣蒜一样点着头。 “我们保证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阿癸让吕志广守在此处,她和景焱还有其他人则去那间铺子。 此时这条街刚好没剧组在拍摄,景焱去之前,已经打电话让人先清场,同时吩咐他们准备相关工具。 记得铺子具体位置的人把他们领到了跟前。 这是间杂货铺,里面摆了不少杂物。阿癸先是站在外面看了一下,然后才抬腿走进铺子内。 她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在铺子里走走停停,如此过了几分钟后,才在一处靠近角落的空地站定。 “这里。”她对景焱说。 剩下的事都不用她操心,景焱已经安排妥当,她只需要等待就行。 在等待期间,阿癸才听景焱提起,这条街刚好是在八年前修建的。而齐光的小女儿齐诗蕾,也刚好是在同一时间段失踪的。 关于齐诗蕾失踪这件事,调查方和媒体都有不少的推断及猜测,但从未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因为实在毫无关联,也没有证据指向这一处。 过了许久,铺子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急匆匆地走向景焱。 “老板,我们在地底下找到了一具尸骸。” 第34章 已经死了 尸骸被藏得特别深,这也是为何此处建成后,每天有剧组来拍戏,都没人闻到臭味的原因。 “先放在那里不要动,联系警方。” 景焱吩咐完,就自己给齐光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亲自来一趟影视城。 一直跟着大老板的导演听说真的找到一具尸骸,心里既震惊又害怕,还有点好奇。 “是不是只剩骨架了?”他问向景焱汇报的那人。 “没有完全腐烂。”这人回答他:“你如果想看,可以进去看一眼,只要不碰尸骸就行。” “不、不、不……”导演连忙摆手。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放纵自己的好奇心。 可惜他身边站着卫明达,根本不顾他的意愿,手一搭上他的肩膀,就把他一起带进了铺子。 等两人从里面出来,导演已是一脸煞白。 田甜和另外几个人见状,都坚定地站在外面,死活不肯往前再走一步。 警车很快来到现场,景焱刚把准备好的说辞告知警方,齐光也来到了这条街上。 他和景焱不过只是见过几次,互相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之前从未在私下联系过。这次突然接到景焱打来的电话,开口就让他马上亲自来影视城,他直觉是跟小女儿失踪的事情有关,于是问也不问就先赶了过来。 “景先生,这是?” 见警方的人都走进了一间铺子,齐光更觉得事情不一般。 景焱并没有直接回答他,“齐董先随我进去看一下,看完后我们还要去另一个地方。” 挖出来的这具尸骸已经辨认不出模样,可饶是如此,齐光在看到这具尸骸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小女儿。 他不愿承认,心却像被揪着一样。 “景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走出铺子后,齐光缓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去一个小院。”景焱回答。 知道这位大老板比自家老板好不到哪去,田甜适时地来到了齐光的身侧,向他做了自我介绍之后,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详细告诉他今晚发生在影视城的事。 听说阿癸让那亡者显了形,齐光的心再次像被揪着一样。 他只觉得矛盾得很。 若信了他们,相当于默认了小女儿已死,多年来仅存的希望将彻底破灭。若不信他们,这漫长的寻女之路,也不知走到何时是个头。 就这么心情复杂地来到了小院。 当见到外面院子内,被困在阵法中的那个“人”,齐光脑袋里的一堆想法瞬间消失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冲过去,把那“人”抱住。 “蕾蕾!蕾蕾!爸爸来了!” 正当齐光要踏进阵法时,吕志广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想让他往后退两步,但无奈他眼中只有女儿,吕志广根本拉不住。 卫明达赶紧跑过来帮忙,两人一起拽着齐光,才没让他进入阵中。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快点放开我!”齐光使劲地挣扎着。 吕志广一边大力拽着他,一边跟他解释:“你不能进这个圆圈,不然身上会沾到不干净的东西,有什么话就站在圈外说,她能听得到。”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我的女儿哪里不干净了!” 八年未曾见到女儿的齐光有点失去了理智。 “她是我女儿!我想抱一下我女儿有什么不对?你们为什么非要拦着我?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吕志广发现他状态有异,提高音量对他大声吼道:“她已经死了!你女儿死了!你不能碰她!” 理智回笼。 齐光听到“死”这个字,一直憋闷在心里的那些痛苦,在此刻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途径,全都化为了眼泪和鼻涕。 见齐光跌坐在地上,哭得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吕志广贴近卫明达。 “明达哥,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卫明达摇头,“你没做错,齐董压抑得太久了,哭出来对他有好处。” 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当时醒来后,跟父亲抱头痛哭那一次,让卫明达有了不少以前没有过的感触。 导演他们这次没有进来,院子里只有阿癸一行人。除了田甜在给齐光递纸巾,其他人都默默站在原地,既不上前安抚,也不催促齐光,只任由他不停地哭。 直到他逐渐平静了下来,阿癸才问他:“好些了没?” “不好意思。”齐光在吕志广的搀扶下站起身,“我失态了。” “你那么多年没有见到她,可以理解。” 卫明达给齐光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先坐着。 齐光没有客气,坐下后问阿癸:“大师,为什么见我来到这,蕾蕾一句话也不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被我定在这阵法之中,暂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很有可能我松开束缚后,她会不认得你是谁。” 这是继杨培依和苗沛之后,阿癸第三次详细地对别人说明情况。 “她离开人世许多年,又长期被怨念侵蚀,大部分记忆已经消散了。等一下我会消除她身上的怨念,但我不能跟你保证,她能回忆起全部的过往。” 没有想到人不见了,记忆也跟着不见了。 听她说完后,齐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点了下头,“劳烦大师了。” 阿癸蹲下身,伸出两指置于阵法当中,口中低声吟诵了几句后,被困在阵中的齐诗蕾突然动弹了一下。还不待齐光起身走上前,齐诗蕾便像疯了一样,不停撞击着无形的壁垒,想冲破阵法逃出去。 见到女儿这个样子,刚止住眼泪的齐光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连着喊了好几声蕾蕾,但齐诗蕾都没有理会他。 “齐先生,看来她确实不认得你了。”阿癸对齐光说:“她身上的怨念一旦消除,半个小时后就会从这里消失,你抓紧时间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消失?”齐光一下紧张起来。 “她阳寿未尽,会先去到地府幽都,等阳寿耗尽,就会投胎转世。” 见齐光似是不希望齐诗蕾消失,吕志广劝他:“消除了怨念,她会好很多,不然每天都是这样,被枉死时的怨念支配着,你忍心吗?” 想起铺子里的那具尸骸,齐光捏紧了拳头。 “还请大师帮忙,让我女儿以后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我尽量。” 阿癸说完,抬起胳膊伸出两指,没入阵法内常人看不见的黑气当中。 “以吾之名,救赎汝身。” 黑气一点点地经由指尖,被吸收到了阿癸身体里。齐光虽无法看见那黑气,却能感觉到女儿周身变清透了。而一直躁动不已的齐诗蕾,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清明。 “爸爸?” 在看清眼前哭花了脸的男人后,齐诗蕾终于开口说话了。 第35章 先走一步 听到女儿这声爸爸,齐光明明有一肚子的话,却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静静地看着女儿。 齐诗蕾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在她身旁的阿癸,还有不远处的几人,有些难过地问齐光:“爸爸,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见齐光无法说出口,阿癸轻声回答:“是的。” 听到这两个字,齐诗蕾并未表现得没办法接受,显然是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的。 女儿低落的样子让齐光觉得很心疼,他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蕾蕾,你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 说不出来那个“死”字,他再次捏紧了拳头。 齐诗蕾明白他要问什么,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自己死了,但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 “不记得好,不记得好。”齐光捏紧的拳头稍稍松开了些。 “你别再去刻意回想,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他柔声说:“去到那边之后自己要好好的,有大师帮你,以后一定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齐诗蕾乖巧地嗯了一声。 她转过身面对阿癸,先是弯腰鞠了一躬,然后才问阿癸:“我可不可以抱抱我爸爸?” 现在的她身上已经没了怨念,阴煞之气也被阿癸一并吸收,不用担心会给齐光造成影响。 阿癸又低声吟诵了几句,用脚尖蹭了下圆圈,破坏掉阵法。 “去吧!” 女儿的拥抱没有实感。 齐光感受不到她的体温,触摸不到她的头发,观察不到她的呼吸,就连声音也像是从远方传来,虚无缥缈。 “爸爸你别哭。” 齐诗蕾想要给他抹眼泪,手抬到一半,想起自己没有办法做到,又垂了下来。 她笑着问齐光:“妈妈和哥哥姐姐都好吗?” “都好,都很好。”齐光抹了一把眼泪,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给女儿看存在手机里的照片。 “这是你妈妈上周才照的,衣服还是她自己设计的,是不是很漂亮?” 齐诗蕾眼神眷恋地看着照片里的母亲,“妈妈设计的衣服都是最漂亮的,妈妈也是最漂亮的。” “你看你哥哥,这都是过年的时候照的了。”齐光对女儿抱怨着,“你哥哥总是不着家,三十好几了也没有找个女朋友,更别提成家的事了。” “爸爸你就放心好了,哥哥早晚会成家的。”齐诗蕾笑着安抚他。 齐光又点开另一张照片,“这是你姐姐前天发来的,你快看。” 看到照片里的姐姐抱着个孩子,齐诗蕾惊喜地问:“这是姐姐的孩子吗?” “是,这是你的小外甥女,都两岁半了。” 齐光说着点开一段视频,“这是去年底两岁生日时在家里录的。” “太可爱了。” 齐诗蕾看着视频里面笑呵呵的孩子,还有笑呵呵的家人,自己也是笑呵呵的。 “大家都过得很幸福。”她眯着眼睛,“这样我就放心了。” 半个小时实在太过短暂。 齐光收起手机,又定定地看了一阵女儿,“让爸爸再抱一下你。” 齐诗蕾像十几岁上中学时一样,一把搂住了齐光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爸爸,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每个人都要好好的。”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齐光泣不成声。 田甜和卫明达在一旁,也不停地擦着眼泪。 这次是吕志广负责递纸巾,“齐先生,人死不能复生,听你女儿的话好好活着,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再一次陷入绝望的齐光听到他这话,眼里顿时有了光亮。 他看了一眼吕志广,又看向阿癸,“大师,我以后真的还能再见到蕾蕾吗?” 阿癸嗯了一声,“等你去世了,她还没有投胎转世。” 还能在地府幽都里相见。 齐光一时激动不已,眼泪比刚才流得还要多,害得吕志广到处找纸巾。 而此时的地府幽都入口处,负责登记的官差看了眼齐诗蕾,又看了眼电脑里的记录,皱起眉头咦了一声。 “你这阳寿还有整整六十年才尽,怎么会现在就来了?” 而且身上还特别的干净,一点不像枉死之人。 “是一位大人帮了我。”齐诗蕾跟这名官差说明着情况,“那位大人吸走了我身上的怨念和阴煞之气,让我得以早日脱离困境,来到这里。” 听到她的话,官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位大人吸走了你身上的怨念和阴煞之气?”他复述了一遍齐诗蕾的话。 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不过齐诗蕾还是点点头,“是的。” 这名官差猛地站了起来,把齐诗蕾吓了一跳。 他摆出“暂停办理”的牌子,让排在后面的几“人”去隔壁登记,然后绕过桌子来到齐诗蕾跟前。 “你快跟我说说那位大人的模样。” 齐诗蕾对阿癸的印象很深刻,而且又是刚见过面,都不用特意去回忆,她就细细地描述了起来。 她每说一句,官差的眉头就舒展一点,等她说完后,官差的眉头不仅完全舒展开了,嘴角都差点咧到耳根处。 “同志们!” 他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又把齐诗蕾给吓了一跳。 “阿癸大人醒了!阿癸大人真的醒了!” 另外十多个入口的官差听到这句话,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扭头看向他。 “真的假的?” “高天沐,你没有证据可别乱说啊!” “就是!别像之前那个同事一样,害大家白高兴一场。” “老大要是知道你在这里胡诌,铁定又要让你加班。” “绝对是真的!我保证!”高天沐指着身侧的齐诗蕾,“这个姑娘也是阳寿未尽,但却干干净净地来登记。她遇见的那位大人,跟中州的钟学文遇到的,是同一个人。” “有了这个新的例证,说明上次帮助钟学文的,很有可能就是阿癸大人,不是什么普通的高中生。” “你确定?”有几个官差闻言站起身。 “我确定!”高天沐说着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换班,等下大家别急着走,我请客吃宵夜,到时候让你们好好听我分析。” 大家都高兴地应下,高天沐也回到桌后,让齐诗蕾坐在他的旁边。 “你稍等一会儿,换班后跟我们一起去吃宵夜。” “好。”初来乍到的齐诗蕾有些拘谨。 她见高天沐拿开了“暂停办理”的牌子,对着电脑又认真地工作起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这地府幽都,跟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大一样。 第36章 新的开始 饭桌上,高天沐见齐诗蕾有些放不开,知道她是刚来到这,人生地不熟,便热情地给她夹了一大碗菜。 “别看是在地府幽都,人间有的东西我们基本都有,而且我们还有很多人间没有的。”他笑眯眯地对齐诗蕾说:“你快尝一尝,看味道跟在人间的相比有什么不同。” 齐诗蕾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才嚼了几下,还没评价味道如何,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咋还哭上了?” 高天沐最怕见女孩子哭,拿了纸巾想帮她擦眼泪,又觉得有点不合适。 坐在齐诗蕾旁边的一个女官差见状,接过纸巾替她擦着眼泪。 “是不是有好多年没吃过东西了?” 女官差的工作经验比高天沐丰富不少,见齐诗蕾点了点头,又接着问:“如果不介意,能不能把你的故事说给我们听?说完了,你就可以正式在这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番话像是有一种魔力,齐诗蕾擦干眼泪后,只犹豫了十多秒钟,就轻声说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她还记得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除夕前两天,刚好是高中好友的生日,大一放寒假回仓都的她受到了邀请,去参加好友的生日宴会。 包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有几个男生点燃了香烟,齐诗蕾又喝了点酒,感觉待在包间里面闷得难受。她跟好友说出去透透气,便自己一人离开了包间,来到户外。 给母亲打完电话,报了平安后,她发现饭店斜对面有个小公园。 那会儿才晚上八点过,她没考虑太多,只想去走几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但没有想到,由于新年将至,许多在仓都生活工作的外地人都回老家了。当地居民因为天气寒冷,也很少有人饭后去公园,所以公园里可以说是空空荡荡。 独自一人在公园里散步的齐诗蕾,遇到了两个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男人,后果不言而喻。 当被迷晕了的她醒来时,已经身处几公里外的影视城了。 工地上大部分工人都选择了回家过年,剩下的没有几个人。齐诗蕾就在一个小小的工棚里,被两个男人轮番欺负着。 直到最后她放弃了抵抗,无力挣扎时,他们才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布。 她不敢大声地呼救,害怕被这两人灭口,于是跟他们商量着,求他们放她回家去,她会让她父亲给他们足够多的钱,并且保证一定不会报警。 齐诗蕾终究还是逃不过。 听说她父亲是制药集团的老板,两个男人非但没有给她机会让她回家,还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用她的围巾把她勒死了。 站在一旁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埋到地底下,齐诗蕾瞬间就被怨念给吞噬了。 直到莫名其妙地被召唤到那个小院里,遇见了阿癸。 “如果不是阿癸大人帮忙,我以后不知道还会变成什么样。” 讲完自己的故事后,她突然觉得特别的轻松。真的是像身边这位女官差讲的,她可以正式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 “你做得很好。”女官差轻轻拍着她的背,“阿癸大人让你见了你的父亲,你也没有让你父亲为你担忧,是个好姑娘。” 同桌的十多名官差都表示赞许,并鼓励她好好生活。 他们也都听她说了阿癸做法时的过程,特别是帮她吸收怨念和阴煞之气时,阿癸念的那八个字,让人想不承认是她都难。 “钟学文当时没有记清楚,诗蕾这回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高天沐问在座各位:“你们自己说,如今的人间,有几位大人是有资格念‘以吾之名’的?又有哪位大人喜欢闲着没事干,到处帮助枉死之人,然后往我们地府塞?” “除了阿癸大人,好像没别的大人了。”一名官差说。 “不是好像,而是肯定。”高天沐接着刚才的话继续,“从当年那场恶战结束后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百年。咱掰着指头数一数,这百年间,幽都个个城市的入口处,有几个像钟学文和诗蕾这样的人来登记?” “半个都没有!” 听他有条有理地分析完,大家都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一名官差问:“要不要现在就联系老大,告诉他阿癸大人可能就在仓都?” “我换班后就已经联系啦!”高天沐得意地笑道。 吃完饭,他主动提出送齐诗蕾去她的新住所。 “你初来乍到,对这的一切还不太熟悉,有任何搞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找我,我刚好也算你的负责人。” 他领着她来到一间公寓门口,并交给她一把钥匙,“你情况特殊,不用去地狱走一遭,这就是你今后的住处了。” 见齐诗蕾眼神懵懂,高天沐笑着对她说:“里面什么都有,你就放心住吧!” “你左边这户,就是之前阿癸大人帮助过的钟学文,他老伴跟他住一起。”高天沐向她介绍着,“右边住户的名字叫陈亮,虽然跟阿癸大人没关系,但他舍身救了人间一位大人物,所以也给了他特殊待遇。” “谢谢你。”齐诗蕾需要消化的内容太多了,除了感谢不知该说什么。 高天沐摆了摆手说:“不客气。” “你放心好了,恶鬼和坏蛋都被困在了地狱里,绝对不可能来这的。你哪怕敞着门睡觉,都不用担心有谁会进屋。” 能感受到他的善意,齐诗蕾再次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明天我轮休,正好可以带你去选工作。”高天沐显然是要一条龙服务到底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找你。” 身在地府的齐诗蕾准备休息,身在人间的阿癸也准备休息。 洗完澡回到床上后,她拿起手机,点开了景焱发来的消息:“我明天上午要去见负责齐诗蕾案子的人员,下午和晚上要拍戏,后天去找你。” 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行程都告诉她。 阿癸回复他:“好的。” 正要躺下,觉得答复好像过于简洁,歪头想了想,又发去了晚安两字。 还没睡下的景焱笑着给她发去晚安,放下手机后,脸上的笑容却瞬间褪去,沉声问站在他跟前的人:“操控敬老院舆论的,是仓都冯家?” 第37章 气息消散 “是,虽然证据还不是很充分,但背后最大的资金来源是冯家。” “冯家人不好好经营古董生意也就罢了,偏偏还把手伸到了舆论这一块,看来真的是日子过得太闲适了。” 景焱吩咐手下,“下一次的拍卖会上,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阿癸不知道景焱对这事的安排,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田甜他们也尽情地睡了个懒觉。 坐在一起吃午饭时,卫明达问阿癸:“床垫厂厂长孙伟家都安排好了,是今天下午去,还是明天再去?” 本来阿癸计划好了今天见齐光,但昨晚已经寻到齐诗蕾,今天就无需再跑一趟了。 想起景焱说明天来找她,阿癸选择了下午去。 孙伟住在老城区的一套房子里,因为这房子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他儿子就租了出去,每个月收一点租金。 也不知卫明达是怎么安排的,租客见他们来了后,不仅热情地请他们进屋,还自觉地离开屋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乱翻乱动。 阿癸一边在屋子里查看,一边听卫明达讲着孙伟的情况。 “孙伟离世的那一天,请了一个老朋友来做客,说是一起喝两杯唠唠嗑。喝到一半孙伟去卫生间,突然急症发作,直接倒在卫生间里不省人事。那个老朋友立即打了急救电话,把他拉到医院去了。及时是及时,但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 田甜在一旁听他说完后,觉得不大对劲,“这也太巧了,跟先安排好了似的,就为了让人见到他死了。” 去厂房时,她记得那个老职工说过,他们厂长除了工作时会跟别人接触,其它时间都很喜欢自己独处。工作时如果不是特别忙,也喜欢待在休息室里面,从不跟任何人聊闲话。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专门请朋友来家里唠嗑? 屋子不大,阿癸看完之后回到客厅,“是安排好的。” “怎么看出来的?”卫明达问她。 “老房子会有主人的气息。” 阿癸又回到了往常不爱说话的状态,仿佛昨晚跟齐光说明情况的人不是她。 好在还有个吕志广。 “对!”他一拍大腿,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模样,“一般像这种老房子,人住得越久,留下的气息就越重。而且孙伟一直都是自己住,房子沾染的气息很纯粹,短期之内不会彻底消散。” 田甜不解,“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了,气息应该早散了吧?” “是啊!”卫明达也不大明白,“更别说现在又有其他人住进来,就算还留的有气息,会不会都被覆盖了?” “半年的时间,属于人自身的气息当然是没有了的,但房子褪气会慢上半拍。”吕志广跟二人解释:“就算有别人住进来,以我的判断,起码还要再过上三个月,这个老房子的气息才会完全变成新住户的。” 田甜问他:“那你可以感受到吗?” 卫明达也问:“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孙伟的气息?” 吕志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这一块实战经验不多,主要还是理论为主,但是按照正常情况来讲的话,肯定是有的。” 卫明达和田甜齐齐看向阿癸,不再理会他。 吕志广:…… “只有刚才那个人的。”阿癸言简意赅。 也就是说,老房子曾经沾染的孙伟的气息没了,如今就只有租客的气息。 至于孙伟的气息到底是何时没有的,很难说清楚。不过不管是何时没有的,摆在面前的结果都一样。 真正的孙伟在更早些的时候就没了。 半年前突发急症离世的,并不是真正的孙伟。 结合之前的那些事,吕志广叹了一口气,“十有八九是夺舍了。” “第三个被夺舍的人会是谁?” 虽然搞不懂夺舍之人意欲何为,但刚利用完孙伟的身份,又转而寻上了蒋浩,两者都跟符有关系,显然对方是有目的有计划的。所以接下来,绝对有第三个人遭殃,就是不知道会是谁。 卫明达问阿癸:“我们有没有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如果是夺舍,许多事就不容易再循着线索查下去了。可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感觉实在有些糟心。而且那个夺舍之人若做出更多不好的事来,作为知情人,他绝不能袖手旁观。 “很难。”阿癸摇头,“除非遇上了。” 见三人情绪都有些低落,阿癸说不来安慰人的话,她拿出手机看了下地图,问他们三人:“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是她头一回提出这样的请求,三人立即应下。 上车后,卫明达研究了好一会儿导航,才扭头问阿癸:“你确定没有搞错地方吗?地图上这里什么都没有。” “应该没有错。”阿癸说:“先去看一看。” 孙伟家所在的老城区位于东南方,而阿癸要去的地方也在东南方,把车一直往城外开就行。 仓都四周有不少山,山势大多平缓,且最近的山出城后只需十分钟车程就能够抵达。因交通便利,所以山上都建的有休闲度假的场所,方便大家在周末时来这玩耍。 东南方的山上也建了有许多。 起初过个几百米就能见到一处,后来渐渐地变少了,再后来一处都没有见到。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在山中行进,吕志广看不太明白地图。 卫明达预估了一下后说:“应该就是前面那座山了。” “老板,你怎么会想要来这?”田甜忍不住问阿癸。 “我以前来过,想再来看看。”阿癸回答她。 田甜还想问是什么时候,突然间想起张总的叮嘱,她赶紧闭上了嘴巴,没敢继续问。 车驶到目的地附近,卫明达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停车,四人一起下车。 阿癸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对三人说:“还要再往上走一段。” 百年前的那场恶战,就是在这座山上发生的,她的肉身也是在这损毁的。 此次来仓都,一探当年那场恶战所在之地,才是于阿癸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第38章 仓都冯家 公路是沿着山脚和半山腰蜿蜒向前的,没有绕着山往顶上修建,所以想要上山只能靠自己爬。 “你们说这山顶上会有些什么?”吕志广好奇。 “应该什么都没有吧!”田甜回应,“这里离市区太远了,不会有人把农家乐开在这里。” “会不会不是开农家乐的,就只是单纯住在山顶上?” 吕志广虽说不清楚,但总觉得山上可能住的有人,还不止一个。 卫明达刚想回答他不会,阿癸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山上有人。” 当年她就是被人引到了山顶的一幢房子里。 引她来的人目的很明确,不仅要求她交出手上的那块阴极石,还伙同她的死对头,将她困在了房子里,想要操控和利用她。 经历了那场恶战后,引她来的人伤得特别重,之后也不知死了没。如果没有死,后代又一直在做老本行,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不会放弃这座山,还会在这座山上继续住下去。 越往山上走,阿癸的感受就越清晰:山上有人,不止一个。 吕志广这两日受了不少的打击,听说山上真的有人,瞬间找回了些自信,开心地往山上跑去,转眼便没有了踪影。 卫明达怕他又惹事,正想让一个保镖跟上去,就见他急匆匆地跑回来。 “山顶好像有个别墅,四周都是围墙,还有人把守。” 听他这么说,阿癸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拦下了想要先行探路的保镖,“一起走。” 几个人都不明白她此行是要做些什么,但都不好也不敢问太多。不过他们可以肯定,她绝不会将大家伙置于险境,所以放心地听从她安排。 直到几把刀抵上了他们的喉咙,甚至还有枪对准了他们,他们才懂得即便是阿癸也不能轻信。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做什么?” 举枪的人一边问话,一边晃动着手里的枪,感觉随时有擦枪走火的可能。 除了阿癸外的几人:…… 他们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却不知自己来这是干嘛,更不知道原来山上真的有人,而且还是这种手持利器之人。 对方人多势众,两个保镖不敢轻举妄动,只将卫明达和田甜护在了身后。吕志广见了只觉得羡慕,可怜地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那把刀把自己戳伤。 “找冯子辰。” 阿癸无视对着自己的刀,语气平淡地把锅甩到了冯子辰身上,“是他让我们来这找他的。” 听她提起了冯子辰,持枪的人咦了一声,“少爷怎么会让你们来这?” “这你要问他。”阿癸把问题又踢了回去,“我们只是客人。” 哪有手持刀具和枪对着客人的? 持枪的人犹豫片刻,示意其他人先把刀放下,但仍然将阿癸几人围在中间。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阿癸。 “田甜。”阿癸面不改色。 持抢的人没有起疑,走到一边拨通正在老宅内的少爷的电话,跟他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听说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自称田甜,冯子辰心里大概有了数。 “带他们进来。” “可是……”持枪的人显得有些为难,“少爷,您是知道的,老宅这边不能随便带人进去,更何况我们连这几个人的底细都还没摸清。” 他也不傻,不会完全信了这个少女的话。 若是少爷让他们来这的,怎么可能会从后山上来,少爷又怎会对此不知情? “我对他们的底细很清楚,你只管带他们进来。” 冯子辰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持枪的人不敢违抗,挂了电话后,示意围着的人散开,然后对阿癸他们说:“少爷让我带各位进去,请随我来。” 当听到阿癸说出冯子辰的名字时,田甜的心就悬了起来。 现在得知冯子辰真的在这,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呆地跟着往前走。 卫明达和吕志广虽心里起疑,但明白眼下不是说悄悄话的时候,也沉默地跟着一起往前走。 持枪的人领着他们从后门进去。 山顶上还挺平坦的,面积也不小,围墙内便是吕志广刚才所说的别墅。单单看外观,应该是很早之前就修建的洋房,房龄至少也有一百年了,甚至更多。 刚绕到洋房的正面,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冯子辰。 “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他对阿癸说。 阿癸表示是自己冒昧了,“是我不请自来在先。” 这是两人在秋长山之旅混了个脸熟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既然来了,就随我进去看看吧!” 冯子辰跟田甜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就领着四人进入了洋房,卫明达的两个保镖则被留在了大门外。 “实在不好意思。”冯子辰向他们解释:“因为老宅里的宝贝太多,所以不能随便让人进来。” “天呐!你们家里莫非是做古董生意的?” 吕志广刚一走进门,就见到不少老物件。从楼顶的吊灯,到墙上的书画,再到各种摆设装饰,都沾染着古老的气息。虽然不太懂这一块,但他能肯定,这些个东西的历史,短则几十年,长则几百乃至是上千年。 “知道你姓冯,竟没有想到你是仓都冯家的人。” 卫明达看到满屋的古董,就知道这里是仓都冯家的老宅,客气地向冯子辰伸手说:“失礼了。” “是我的不周,没提前告知。”冯子辰礼貌地同他握手,两人相视一笑。 田甜看着如此模样的冯子辰,感觉有点说不出的陌生。 而冯子辰也只是对着她笑了笑,没有特意跟她说些什么。 “我虽出身仓都冯家,但对古董不感兴趣,所以既没有学相关专业,也没有接手家里的生意,就只是一个白吃白喝的冯家人而已。” 见吕志广想要问他墙上的画是何寓意,他连忙摆摆手笑道:“我对这些真的一窍不通,小时候背过的知识也都忘记了。一会儿我堂哥要过来,你若感兴趣,可以让他给你解释解释。” 光是楼下就有不少的好东西,卫明达和吕志广都忘了还有悄悄话要说,这看看那瞅瞅,越看越兴奋。 冯子辰让人在楼下陪着这二位,他自己则引着阿癸上了二楼。 “还请林小姐帮我看个人。” 第39章 互换元神 见老板和冯子辰都没有阻止,田甜便跟着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多是卧房,冯子辰将两人领到最里面的一间卧房跟前。他正要开门,被守在门口的人拦下。 “少爷,您可以进去,但这两位客人不行。” 冯子辰听到他这话,手没有松开,仍抓着门把手,“他们都是我请来的,我说行就行。” “少爷……”守门的人很是为难。 “二老爷说了,除了他还有您跟堂少爷,谁都不能踏进这间卧房,不然就要把账算在我们这些下属头上。” 不理会他,冯子辰拧动了把手。 守门的人怕被连累,下意识地一把按住冯子辰的胳膊,不让自家少爷开门。 冯子辰扭头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爸还没死。” 像是触电般,守门的人立马收回了手,表情显得比哭还难看,“少爷,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二老爷下了死命令,我们作为下属不得不从。” “他如果要找你算账,你就让他来找我算。” 冯子辰不想再浪费时间,干脆利落地推开了房门,不给他阻拦的机会。 守门的人无奈,只得退了一步。 “你的家族地位似乎不太稳固。”阿癸走进卧房,等冯子辰关上门后对他说。 “让你们见笑了,现在冯家的生意主要由我二叔操持。” 言下之意,钱在谁手上,谁就是老大。 冯子辰见她正盯着墙上的监控,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要求把声音关了,但画面信号没办法切断。” 他的话语权还是太小了。 “没关系。” 阿癸并不介意,反正今天也只是先过来看一看。 “这是我父亲。”冯子辰说着走到了床头,“从两年前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一直都没有醒来过。” “原因?”阿癸问。 冯子辰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对她说:“我能不能先问你个问题?” 知道他想要问什么,阿癸直接给出答案:“我是阿癸。” 这个答案令冯子辰既感到兴奋,又颇为担忧。兴奋于父亲终于有救了,担忧在过去的那些恩怨。 “我跟你祖辈之间的恩怨不牵扯后人。”阿癸看出他的担忧,“先说你父亲。” 向阿癸道过谢,冯子辰就告诉了她一件让她没料到的事情。 “其实当年那场恶战,谢元根本就没有死。” 谢元,阿癸一直以来的死对头。不仅害死了养育教导阿癸的老爷爷,还害死了老爷爷的后人,并且设计束缚阿癸,操控利用她长达十余年。 摆脱他之后,阿癸寻到极阴之木,凝练出肉身。从此一边遵循着老爷爷的教诲,做她该做能做之事,一边和谢元斗争着,一斗就斗了几十年。 “谢元不可能还活着。” 阿癸回想起当年的情形,肯定地说:“他的元神被我用阴火烧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死而复生。” 为了让他不再作恶,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用尽全力将他除掉,自己的肉身也因此被毁,元神四散陷入沉睡。 冯子辰的眉头紧锁,“若当年被烧的元神不是他的呢?” “什么意思?”阿癸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我也都是听我父亲说的。” 握紧父亲的手,冯子辰讲述着背后的事。 “当年谢元不知练了什么邪术,竟能与人互换元神,而且还不会被旁人发现。冯家家主,也就是我高祖的父亲,在被蛊惑后,同意了与谢元互换元神。” 阿癸有点无法接受。 “所以,被我用阴火烧没的,是冯家家主的元神?” 冯子辰嗯了一声。 “而当时受伤的冯家家主,实际上是谢元鸠占鹊巢?” “不错。” 没有再说话,阿癸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过了许久才对冯子辰说:“你父亲的身体是具空壳。” “是。”冯子辰的声音低沉,“见我父亲的身体开始无法支撑,谢元就离开了我父亲的身体,可是并未让我父亲的元神归位,一直在用我父亲的安危要挟着冯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父亲究竟在何处。” 谢元此举,与其说是互换元神,不如称其为另一种方式的夺舍。 “自当年夺舍了冯家家主,之后他的夺舍对象,都是你冯家的人吗?” 冯子辰点头,“从我高祖到我父亲,每一代都没有逃过。” “他离开你父亲的身体后,为何没有选择你或你的堂哥?”阿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心中所想。 “我父亲为了让我和堂哥不再受荼毒,曾请高人帮我跟我堂哥做法,让谢元不能继续打冯家后人的主意。” 冯子辰说得含糊,没提是哪一位高人,阿癸也没问。 她将之前发生的事串联到一起,思索片刻后基本能确定,如果谢元真的没死,那么一切都跟他有撇不清的关系。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阿癸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一旁的田甜早已经是一头雾水。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冯子辰实话实说:“上次中州市发生敬老院的那件事时,我刚好回到了老宅,见我二叔时不时地跑进书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就悄悄地关注着他。傍晚时我偷听他打电话,听他跟对方提起你,还提起景焱,再查了一下当天敬老院的情况,就猜到可能会是你。” 阿癸从未隐藏踪迹,也没刻意隐瞒做过的事,被知情人猜到也是正常。 “我现在没办法帮你。”她直言:“必须要等极阴之土现世。” 她绝不能用林凌的身体去面对谢元,有些事情只有等到凝炼出肉身,才能放手去做。 “我明白。” 冯子辰向她解释着:“我本来是想等你拿到了极阴之土后,再去求见你,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我要先过来确认些情况。”阿癸说完后又问他:“谢元如何得知我醒了的?” “听我父亲讲,当年你的元神四散,谢元设法留下一缕,并安置在这。” 冯子辰对此有一些了解,“说是只要你醒来了,那一缕元神就会有反应。” 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般。 只是没想到,留下她元神的不是冯家人,而是谢元。 “先带我去看那一缕元神。” 第40章 起名阿癸 从卧房里出来之后,冯子辰就带着阿癸直奔地下室。 她的那一缕元神一直被藏在地下室,只有谢元知道具体在哪,冯家人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没找到过。 今天阿癸这位正主来了,总算是可以揭秘了。 地下室的入口同样有人守着。 见自家少爷想领着外人进入地下室,这人立即挡在他们跟前。可是这人正要开口劝阻,就发现自己突然失了声,一个音都发不出来。而且身体也像被施了法,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眨眼都有些困难。 “半小时后恢复。” 阿癸跟这人说了个时间,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迈进地下室。 她没兴趣和冯家二爷的下属扯废话,当务之急是找到她的那缕元神。 冯家祖宅的地下室很大,而且这里面的古董,数量不仅比一楼的多,价值也比一楼的高。田甜这个不懂行的看了,都能一口气报出好几个古董的名字,全部是新闻上报道过的。 “你们老宅有这么多古董,就不怕被人盯上吗?”田甜问冯子辰。 阿癸找元神这件事,田甜帮不上什么忙,冯子辰也没有头绪,两人便在一旁站着,顺便低声说几句话。 冯子辰表示不怕,“你别看这里古董数量多,其实至少有四成是仿制品,我二叔专门拿来坑人的。而且很少有人知道老宅的具体位置,周围又有人在把守,屋子里的安保工作也很到位,不会有事的。” 最主要的是,多年来这里一直被谢元把持着,纵使真的有人误闯,或起了歹心,倒霉的都是那些人。 “那就好。”田甜听说不会有事,便放下心来。 如此冯子辰也不会有事。 见她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冯子辰既感到低落,又莫名地有些高兴。 踌躇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问她:“你不怪我吗?没有把实情告诉你。” 田甜笑着摇了摇头,“你有你自己的考量。” 冯子辰想跟她多说两句,就听到阿癸喊了他一声,“你们等离开地下室再谈情说爱。” 听到这话,田甜感到特别不好意思,赶紧来到老板身侧,冯子辰也跟了上去。 “是不是找到了?” 阿癸指着一堵墙说:“在墙的后面,机关呢?” 冯子辰一时没反应过来,“机关?” 看他这样子,阿癸就明白他只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冯家人。 “先找机关。”她下了命令。 说完后,她就坐在了旁边的一把圈椅上,俨然是要把这件事交给冯子辰来办。 阿癸一边等着冯子辰和田甜找机关,一边打量着刚才没来得及观察的地下室,在看到右前方的一柄拂尘后,她起身过去将拂尘拿起。 记忆瞬间回到两百年前。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阿癸在一条小河里。 她既不是人,也不是动物,只是个没有定形的元神,跟冰凉的河水融为一体。 没有谁曾告诉过她,天地之间万物究竟都是什么,她却可以无师自通分辨一切,唯独不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她就那么在河水里待着,静静感受着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感受着春夏秋冬的变幻,感受着经过河边的人与动物们的气息。 不急不躁,无欲无求。 直到有一天,爷爷在小河边发现了她。 爷爷为她找来一个刚去世的女童的尸身,教会了她如何附体。之后又将她带回了家中,教会了她如何做人。 她所有的法术都是爷爷教的,她的能力同样是由爷爷引导发现的,就连名字也是爷爷起的。 爷爷说:“你既出现在那条小河中,我便唤你为阿癸吧!” 每到夏天,阿癸就喜欢拿着个拂尘,帮打坐的爷爷驱赶蚊蝇。也喜欢拿着个拂尘,替爷爷教训他那不听话的孙儿。 若非谢元想要利用她的能力为祸人间,又害死爷爷和他的孙儿,阿癸应该会一直跟他们生活在一起,走遍每块土地,看尽人生百态。 “老板,找到机关了。” 田甜喊了声老板后,发现阿癸陷入沉思,跑过来又喊了一声。 阿癸回过神来,放下拂尘走了过去。 冯子辰已经按动了机关,阿癸所指的那堵墙中间,有一部分墙面缓缓朝后退去,露出了下方的夹层,估计就只有一个抽纸盒的大小。 难怪冯子辰看过地下室的图纸,也没有发现藏东西的地方在哪。 阿癸将手伸进夹层,拿出了一个圆形的玄石,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她能感觉到,一缕属于她的元神被封印其间,等待多年终于等来了她。 谢元并未在这道封印上下多少功夫,阿癸只需稍稍发力,就可以将封印解除,抽离玄石里的元神,与她自己的元神相融合。 一切来得太过容易。 从顺利地进入冯家老宅,到查看冯子辰的父亲,再到此时发现她的元神,每一桩每一件,都没有费什么心思,更未受到真正意义上的阻拦。 “谢元清楚你做的所有事。”她肯定地说。 而且还在默许冯子辰的行为。 冯子辰并非没有察觉到,但别无他法,“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想起厂房里发现的那块阴极石,阿癸没有思考太多,“将计就计。” 不管谢元前期做了多少铺垫,他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阿癸吸收更多阴性负面之物,然后利用和操控她。甚至还想将她炼化,让她转变为他的一部分,助他主宰人间以及地府幽都。 为了能够与之抗衡,阿癸必须保证自己足够强大。 她没有犹豫,直接解开了玄石的封印,将属于自己的元神融合。 “在我拿到极阴之土之前,谢元应该不会再有新的动作。你这边如果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阿癸说完后又问冯子辰:“你还有没有其它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冯子辰不解,“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了,如果还有其它隐情,估计就只有我父亲知晓。” 三人从地下室回到一楼,所有人都未表现出异样,看来冯二爷并没有下什么指令,谢元确实另有所图。 没再多聊,阿癸几人同冯子辰拜别后,就离开了冯家老宅。 第41章 她不是她 对于最疑惑的事情,阿癸仍是没有得到答案。 她信冯子辰说的那些话,因此据冯子辰所说,当年她的元神四散之时,谢元只设法留下了一缕。其它的元神飘去了何处,如何凝聚到了一起,最后又为何在林凌体内,具体情况无从得知。 阿癸有些失望。 不过听说谢元并没有死,也是个不小的收获。至少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终于有了个明确的指向。 回去的路上,得了阿癸的授意后,田甜将她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卫明达和吕志广。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但她还是能说出个大概。 卫明达和吕志广都听明白了,这两人跟田甜一样,一点不惊讶,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吕志广感叹了一句,“原来你真的是高人中的高人啊!还有个那么强劲的对手。” “你还没去秋长山前,师父便说单是看你施法的手段,就知道你的来路不简单,让我如果有机会跟着你,一定要向你多学点东西。” 阿癸无言,青南道长就这么被自己的徒儿出卖了。 难怪张曼几句话便说动了他,也难怪他总是喜欢问这问那,又是学画符又是习法术,真说不清是谁在打谁的主意。 懒得跟他计较,阿癸看向田甜。 田甜已经能把老板的微表情读个七七八八的了,都不需要老板问话,她就猜到了老板此时在想什么。 “那晚在温泉逮到小鱼后,张总跟我提起过。她说你其实是世外高人,出于某些原因,要暂时借用林凌的身体,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让我不该问的不要乱问,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凡事能保密就尽量保密。” 阿癸更是无言。 她当时只是不希望苏云辉起疑,也不想费心去解释说明,没想到张曼瞎编还可以编对一部分,帮她省了不少精力。 至于卫明达,却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其实我醒来后的第二天,就悄悄和曼姐一起调查你。毕竟当时从我们的角度出发,哪怕是救命的大师,也必须要知根知底。” 他终于坦白,“我们从你出生之前开始查起,一口气查到了今年,对你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在之后与你的接触中,发现跟我们查到的你有不小的出入,不太像是同一个人。曼姐就推断,没准儿让她给猜对了,你可能真的是世外高人。” 阿癸不想再跟他们说话。 一个二个看起来都天真无邪,实际上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本来还想给景焱发消息,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但转念一想,便是她不说,景焱也定会知晓内情的。 所以当晚收到景焱发来的消息,说他第二天可能没办法过来了,阿癸就只是回了个好字,其它什么都没有说,直接熄灯上床睡觉。 第二日回到中州后,她继续替林凌过着该过的生活。 周一来到学校,还没走进校门,就有不少同学主动接近阿癸,跟她打招呼,再无人视她为洪水猛兽。 进入教室后,同学们对她也异常关心,问她最近总是因为身体不适请假,有没有去医院做过检查,需不需要吃药住院。 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负担。 阿癸不是很懂这些学生的心理,但她能感受到大家的真情实意,所以虽然她的答复很简洁,却都是在认真对待。 李语童见到这样的情景,说不出是什么想法。 她出院后回到学校,大家对林凌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上次苗沛跳楼自杀后,因为林凌说的那一番话,大家对她的态度更是有不小的转变。 其实单从表面上看,林凌的改变不是太明显,人还是那么安静,话也还是那么少。但大家热议的特异功能,李语童却不大相信是她之前就拥有的。 若之前就有,怎么可能被欺负了那么久都不曾反抗? 李语童有跟同学们聊起过这个话题,可是大家都没怎么当回事。纵使有人觉得不大对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人还是那个人,是如假包换的林凌。 况且清明假期前的那件事,李语童不能也不敢说给别人听,只能默默藏在心里。 藏得久了,就生出了心病。 再过半个月,市里会有一场英语演讲比赛,前三名的演讲者能代表中州,参加下半年举办的一场全国演讲赛。 李语童的英语很好,比赛消息刚一出来,就被英语老师选中,要求她参加英语教研组的培训。 主要负责培训的人是赵宇。 于是每周一三五的晚上,李语童都不用上晚自习,而是专门去另一个教室里接受培训。 这天晚上来到教室,李语童状态不佳,不是记错就是忘词,赵宇纠正了好几次都还是那样。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赵宇问她:“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见李语童只是低着个头,赵宇跟另一位老师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李语童走到了教室外的阳台上。 “跟老师说说到底怎么了?” 赵宇关切地对她说:“比赛时间临近,我们培训的次数不多了,你如果这个时候出问题,很可能影响到比赛时的发挥。我知道你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我不担心你的能力,唯一担心的是你的状态。” 李语童仍低着个头不说话,赵宇也不急,只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李语童才缓缓开口,说的却是跟演讲比赛无关的事。 “赵老师,您和我们班的林凌住在一个小区是吗?” “是。”赵宇点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犹豫了几秒,李语童决定继续问下去,“清明假期前一天的晚上,您有没有见到过她?” “你说那晚啊!有见到过她。” 赵宇对那晚发生的事印象深刻,“住在我楼下的一位大爷去世了,还是林凌第一时间发现的。” 听到他的回答,李语童的呼吸一滞。 “您还记得她那晚是什么模样吗?”她问赵宇。 赵宇如实描述。 得知林凌身上有血,且一直都扶着脖子,李语童瞬间想起了林凌倒下时,脖子如同被拧断的诡异姿态,还有那涣散失焦的双眼。 绝对不是活人应该有的模样。 李语童的脸色惨白,似乎忘了赵宇还在跟前,转身就要离开阳台。 赵宇见状未再开导谈心,与她一起走进教室,对她说:“你今晚就别参加培训了,先回去好好睡一晚。”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翻了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囊来,塞到李语童的手中。 “这是助眠的,回去了放在枕头边,能让你每晚都做个好梦。” 第42章 不受控制 李语童确实做了个好梦,一个好到让她不愿醒来的梦。若非最后突然出现林凌的脸,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可以一直这么睡下去。 梦境和现实似乎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李语童在梦里有多光鲜亮丽,在现实里就有多么平凡普通。梦里的她有多自信耀眼,现实里就有多狼狈不堪。 前一晚刚梦见自己名利双收,被人簇拥着,坐拥无数豪宅豪车,身边还有良人相伴,第二天就见林凌的表哥开着豪车来送林凌上学,同学们也没事就爱围着林凌转。连李语童最喜欢的高年级的风云人物,见到林凌时都主动笑着打招呼,对她却是不闻不问。 前一晚刚梦见自己考了第一名,在演讲比赛上表现优异,出尽风头,第二天就发现自己考试成绩明显下滑,排名也靠后了许多。晚上参加培训,明明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文章,开口演讲时却磕磕绊绊,总是讲了上句忘下句。 偶尔一两次倒还没什么,但次数多了,老师不免有些担忧,时不时地就会找她谈心,同学们都看在眼里。 李语童是个要强的,总感觉自己脸上挂不住,想着大家正在悄悄看她的笑话。越是如此,她就下意识地越想逃避,于是更加沉迷于睡梦中,沉迷于梦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她。 除了梦的最后总会突然出现林凌的脸,甚至还会重演那天发生的事,梦中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渐渐地,李语童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她随时随地都想要睡觉,偶尔还会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 演讲比赛的前一天,英语教研组的教学组长再一次跟赵宇提起,要把李语童换下来。 “她现在的状态不对,抗压能力差,还有一点逃避现实。如果明天让她上台,很有可能会把演讲搞砸,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这会儿不管换什么人上去,我们其实都没多大把握,只有李语童是真的培训了一段时间。”赵宇替李语童求情,“您就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试一试,学生也要经过历练才能成长。” 教研组组长最后还是被说动了。 他怕影响到李语童,让一直负责培训的赵宇再好好地开导一下,告诉学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要轻松应对。 比赛前一晚培训完,赵宇将李语童又带到阳台上,尽职尽责地开导一番后,把一个福袋递给她。 “这个是我在秋长山请的,有求必应,心想事成,特别灵验。”他嘱咐她:“晚上把这个和香囊一起放在枕头边,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李语童很喜欢之前赵宇送的那个香囊,于是欣然收下福袋,第二天还把福袋里的符拿出来,专门放在胸口的衣兜里。 虽然她的能力出众,但其他学生同样很优秀。 听完了几个外校学生的演讲后,在梦里得了演讲冠军的李语童本来是自信满满,不知为何却紧张了起来。脑袋里像是有块橡皮擦,在不断擦除着她的记忆,把关于演讲的内容全都抹去了。 等她登台站到话筒前时,脑海里已然是一片空白,不管怎么努力去想,都想不出自己应该说的内容。 李语童手心里全是汗,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她的听力此时异常敏锐,不光是人们说话的声音,连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仿佛都能听得到。 这些人居然说她的妆容不上镜。 她以后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名流,是众星捧月的大明星,哪怕不化妆也比这些歪瓜裂枣好看。 还有人说她没那个能耐就别来比赛。 她在用英语流利地跟人交流时,这些人可能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背不熟,也不知道是谁给的他们自信。 甚至有人说她给市八中丢脸了,简直是可笑。 她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有能力,名扬四海,富甲一方,这哪里是给市八中丢脸,完全是在给市八中长脸。 “喂!上面的那个精神病,你说够了没?” 李语童还在心里反驳时,坐在台下的一个男生突然大声喊道:“说完了就赶快下来!这是英语演讲比赛,不是中文吐槽大赛!” 台下许多学生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的人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没有笑的人则一脸惊讶,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李语童。 市八中英语教研组的组长见状,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老脸,跑到台上对在场的各位说了声抱歉,还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歉意,然后就拉着李语童下台。 “你是怎么回事?”他不能在这大声地斥责,只压低了声音问她。 李语童此时已回过神来。 像是突然间被人从某种状态中唤醒,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刚才心里反驳的那些话,都被她一字不差地当众说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境况,李语童的眼眶通红,“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教研组组长叹了口气,后面还有几个八中的学生要参加比赛,现在不是跟她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你先回座位上坐着,这事等比赛结束了再说。” 李语童此刻异常的清醒,心里面既觉得委屈又觉得丢脸,还有无尽的羞愧和难堪。 特别是走回座位时,看见熟悉的老师和同学,还有周围其它学校的师生,她更是无地自容,坐下后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她想强撑着装作不在意,眼泪却不停地往下落,已经浸湿了好几张纸巾。她怕身边的同学会表示关心,便拿出手机装作发消息,结果发现几个聊天群里,都有了她刚才演讲时的视频。 同班同学因为不好多做评价,只说李语童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不受控制说出那些话。 但是其他班和高年级的学生就没有那么温和了,嘲笑的、模仿的、讽刺的、挖苦的,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她最喜欢的风云人物还开玩笑,说要自费给她做面锦旗,封她为八中第一人上人。 李语童这辈子都没有脸面再回八中了。 她只觉得手脚冰凉,呼吸困难,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第43章 没脸见人 自从那日突然晕过去后,李语童就没有来过学校。听说她一直在家里待着,哪也不肯去,还总是把自己锁屋子里。 阿癸没有加入那些聊天群,但是有学生给她看了李语童的视频。 视频里面的李语童眼神空洞,说话的时候自己似乎是没有意识到,完全就跟在说梦话一样。 大家更多的是被她所讲的内容吸引,都在讨论她的这番人上人发言。而阿癸更加在意的,是她当时那个状态,明显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阿癸对李语童不是很熟悉,可做了近一年的同窗,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这个英语演讲比赛,于李语童而言确实重要,但得不得奖对她的影响其实并不大,还不至于因此产生那么大压力,甚至一度精神崩溃,在人前失态。 李语童和苗沛不同。 她家里是没有豪宅豪车,也没有多大的背景,可是家境并不算差,父母都非常的开明,家庭氛围一向很好。她虽然有些小心思,好胜心强,喜欢表现,但在学校人缘不错,成绩始终稳定靠前。 而且她以前从未做过出格的事,也没说过特别出格的话,称得上是比较规矩的学生了。 不过一个演讲比赛,就把她折磨成这副模样,显然有问题。 又过了一周,学生们的注意力被其它新鲜事物吸引,已经很少再讨论演讲比赛的事,可李语童仍没有回学校上课。 听闻有几个学生又自发组织去探望,阿癸再一次报了名。 他们是吃过午饭后去的,刚好李语童的父母都在。 “她什么人也不肯见,平时吃饭都是我们把碗放门口,她自己开门拿进去,吃完了再放回门口,又把门锁上。” 李语童的母亲无奈地摇着头,“连上卫生间和洗澡,她也是趁我们不在家,或者等我们晚上睡着后才去的。” 阿癸听了微微皱眉,知道要吃饭和洗澡,没有在屋里大小便,说明李语童脑子没坏掉。 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情绪和心理。 李语童的父亲继续说着:“我跟她妈妈不管怎么开导劝解都没有用,上次强行打开房门,她就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宁可憋死也不愿意看我们一眼。” 周珊珊这次也来了,她宽慰着李语童的父母:“叔叔阿姨,语童她应该不是不愿意看你们一眼,而是不希望被你们看到。” “珊珊说得对。”另一个学生分析道:“英语是语童的强项,大家对她都寄予了厚望,而且她自己也很有把握。比赛上出现那样的情况,还被人录下了视频,她看了之后肯定是没办法接受,所以才把自己锁在屋里。” 学生们都表示可以理解,换作是他们,可能也会这么做的。 因为实在太羞愧了,太丢人了。 每个人最在意的点都不一样。 对一个女孩子来讲,有时候可能只是剪了个糟糕的发型,就会瞬间心理崩溃。更枉论李语童这次,在众人面前出了那么大一个丑,还在群里被自己喜欢的人奚落,哪里有脸再去学校。 “上次赵老师来时也是这么说的。”李语童的母亲叹了口气。 “是赵宇老师吗?”阿癸问她。 李语童的母亲点头,“那次也是语童检查完了,从医院回来后,唯一一次同意让人进屋。但是赵老师只在她屋里待了两分钟,接着就被赶了出来。” “她可能不会给你们开门。”李语童的父亲说:“你们先敲门试试吧!” 李语童果然没开门,不管同学们说什么,她都没动静。 周珊珊担心她会想不开,一直在门外大声地跟她说着话。最后可能是被好朋友给逼急了,李语童在里面使劲锤了下房门,周珊珊这才闭上了嘴巴。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 前来探望的学生们打算回学校,李语童的父母一边致歉,一边亲自送学生们下楼。 “叔叔阿姨你们快回去吧!我们以后有空还会再来看语童,你们不要太担忧了,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是这么说,但现实却不太乐观。 之后这几个学生确实是又去探望过,还连着去了好几次,可每次回来都表示没什么进展。 阿癸第一次去了后,便没有再跟着去了。 那日在李语童的家中,她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虽然隔着一道房门,但她基本可以确定,李语童房里没有明显的阴煞之气和戾气之类的。 直觉赵宇可能是个关键,阿癸开始关注起这个人。 正当她准备告诉吕志广这件事,让他查一下赵宇时,田甜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之前摆出送客姿态的雷杰超,突然又找上门来了。 这次他不仅不再谈自己的宏图大志,还极尽所能地讨好田甜,只希望能早点见到大师,纵使价格翻倍他也甘愿接受。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态度就有了如此大的转变,田甜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先联系卫明达。 通过生意场上的知情人,她了解到了雷杰超目前的状况,这才得知他在上次见面后,一口气投了好几个项目,结果每个项目都遇到了麻烦,很有可能让他血本无归,甚至还要砸锅卖铁还债。 阿癸之前已经提醒过他,要守住现有的,他既然不当一回事,后面的事也跟她没关系。 干脆地让田甜拒绝,阿癸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谁知雷杰超被拒绝之后,一直缠着田甜不放,每天不停地给她打电话。田甜不堪其扰,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于是他换了好几个号码,继续不停地打给她,真真是让她快要崩溃了。 没办法,田甜只能求助于卫明达。哪成想她刚清净了下来,雷杰超居然找到了市八中门口,在阿癸放学回家的时候,直接把她给堵住了。 大有一副如果阿癸不答应他,就要立即在校门口给她磕头的架势。 他愿意磕头是他的事情,阿癸对此倒无所谓。她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她发现仅仅过了一个月,雷杰超的气运就已跌落谷底。 除非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不然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阿癸沉声问他:“你做了什么?” 第44章 昙花一现 “我去找了之前帮杨培依的那个大师。” 雷杰超说完这句话,感觉阿癸的神情比刚才还冷淡,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他。见她似乎想绕过他离开,也无所谓什么体面不体面了,他猛地跪下拦住她。 “大师求求您帮我一次吧!就帮这一次!”雷杰超哀求:“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阿癸让他先站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原来她只是想换一个地方。 雷杰超赶忙站起身,讨好地问她:“大师觉得哪里合适?地点您来定,我开车。” 阿癸让他将车开去卫明达家,此时田甜和吕志广都在卫家。 上次处理完齐诗蕾的事,齐光不只是支付了早已谈妥的报酬,还添了一笔相同的数额,以示对阿癸的感谢。 除此之外,他还专门酬谢了吕志广。 虽然吕志广是无心之举,甚至可以说是纯粹添麻烦的,但若不是他来这么一出,阿癸还不一定能够找到齐诗蕾。 吕志广的钱一直都是由他师父管着,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么多钱。在征询过了师父的意见,并和田甜探讨之后,俩人一起找上了卫明达,想要买房子。 是的,买房子。 田甜手头的钱已经足够买一个小套了,她终于能从家里搬出来,过上她向往已久的生活。吕志广的钱可以买一个小公寓,而且还有一点结余,足以满足他现在的花销。 未来地产在中州的楼盘不少,他们不会想占卫家少爷的便宜,但让卫明达在允许的范围之内打个折扣,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钱不嫌多,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卫明达欣然给了他们个友情价,还让钱多多联系了一名负责销售的工作人员来,帮两人物色合适的房子。 得知阿癸跟雷杰超要来,卫明达大概猜到阿癸要做什么,立即让人收拾出来一间屋子。 雷杰超没想到阿癸跟卫家少爷的关系这么好,竟然可以直接把他这个外人带进卫家,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件事的时候。他跟卫明达寒暄了几句,等不相干的人都离开后,就开始说起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当日他听了阿癸和吕志广的话,内心最深处其实是愿意相信的,但更多的是不服气,以及不安和惶恐的感觉。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他自作聪明想出个法子:先利用自己已有的气运多积攒一些,然后再按阿癸说的,守住现有的,过好后半生。 帮助杨培依的那位大师,他之前就打听到了联系方式,于是第二天便登门拜访。 那位大师倒也没有对他隐瞒。 不仅告诉他戴上死器后,将来有可能会遭到反噬,还稍微透露了一下,此举会透支未来的气运。但大师的话说得很含糊,听在求他办事的人耳中,大部分人都会认为结果一定利大于弊。 雷杰超也不例外。 他都没有怎么犹豫,就花大价钱买下了死器,当即便戴到了身上。 可能是这个死器真的很适合他,也可能是他的求财之心太过于急切,让死器提前发挥了作用。那位大师说要过个三天才会有效力,结果从戴上死器的第二天开始,雷杰超购入的股票就全部涨停,还连着几日不断地涨停。 紧接着,他过去投资的一些项目,也都一夜间传来好消息,转亏为盈了。 不仅如此,生意一直不太好的餐厅,客流也突然间有了回升。虽然达不到当年最红火的状态,但和前段日子相比,已经称得上是好了许多。 本来这时候,赚了不少的雷杰超如果克制住自己,不再折腾,或许真的能守住现有的。 但是尝到甜头的他怎么可能说停就停? 而且这一切集中发生在短短十天内,明显就是戴上死器之后的效力,不可能会有其它的原因。雷杰超坚信,他的气运再如何没以前旺盛,底子还是比别人要厚实。所以他决定,起码戴够一个月了,再说要不要取下来的话,这么短时间估摸着对他没多大影响。 听到这,阿癸几人实在难以作出评价,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雷杰超低估了死器,还是高估了他自己。 十天后,贪婪而不自知的雷杰超做出了几个大胆的动作,不仅又买入了不少股票,还又投资了好几个项目,且都是那种短期回报高,同时风险也极高的类型。 他认为自己绝不会翻车,至少在这一个月内不会。 结果才过了没几日,自戴上死器仅仅半月余,他手头上的股票就开始不断地跌停,转亏为盈的几个项目也被证实有诈。之后新投资的那些项目,不但被爆出有黑幕,要接受调查,有一个还是熟人做的局,直接拿着钱跑路了。 餐厅也被证实了是虚假繁荣,客流量刚攀升上去,就莫名其妙地开始下滑。更恼火的是,有不少人在用餐后出现不适,严重的甚至需住院治疗,食品安全问题引来媒体报道,又成为了让雷杰超头疼的事。 他不能接受死器的效力如昙花一现,还没把好处抓在手里面,就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了。 于是雷杰超再一次找上了那位大师,质问为何会出现这种像过山车一般的情况。 大师的回答很简单:是你自己没有看准时机。 他还好心地提醒雷杰超,死器的好处会越来越少,最后剩下的都将是反噬。 雷杰超问那位大师,出现反噬可有化解之法,大师却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法器只注重销售,不负责售后。 雷杰超实在没想到,这时候对方居然撇得干干净净。 小命被攥在对方的手里,他再是感到不满意,再是有怨言和怒气,也没胆子表现出来。 不然后果很有可能会更糟糕。 偷偷把死器取下来,没有继续戴在身上,雷杰超以为这么做多少会有点用处,可惜没有任何好转,且身体也开始出现状况,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便是睡着了,也总是做些倾家荡产后,翻身无望踏上绝路的梦。 雷杰超怕阿癸等急了,对她说:“那个死器马上就能送来,我已经让人去拿了。” 阿癸点点头没说话。 虽然没见到,但她已猜到那物件是个什么来头了。 第45章 贪婪的心 过了没多久,雷杰超的人就把死器送至卫家。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玉坠。 玉的成色一般,雕刻技艺也是平平,如果放到店铺里卖,三万元已然是天价。 可是雷杰超为了这块玉,却掏了三百万还不止。 “大师,您看这块玉要怎么处理?”他问阿癸:“我现在是不敢戴了,但放在家里,好像还是会对我起作用。” 他为此花了大价钱,现在却一点不心疼,只希望赶紧处理掉。 “交给我。”阿癸对他说。 这个玉坠跟杨培依的那串手链有相似之处,都是由自尽之人的怨念所锻造。不同的是,杨培依的手链多由为情所困的女性的怨念锻造,雷杰超的玉坠多由贪欲过重的男性的怨念锻造。 那位大师给他们俩选择的死器都非常契合。 这也是为何,雷杰超刚戴上死器,气运就有了极大的变化。玉坠能感受到他的贪婪,而其间的怨念与他更是合拍,纵使他之后再没有大富大贵的气运,这些怨念也愿助他达成目的。 可是气运毕竟不能无中生有,于是一口气耗尽这几年属于雷杰超的好运之后,玉坠带来的就会是气运衰退的结果。 阿癸斟酌了一下后,还是决定把实情都告诉雷杰超。 “你接触这个死器的时间不算长,目前只是透支了你几年的好运,如果你继续戴下去,过段时间情况可能会有好转。” 她难得耐心地向他解释:“但好转上一段日子,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反复几次后,你的气运将被彻底耗尽。” 雷杰超完全没想到,此事竟然还会反复。 “为什么那人说好处会越来越少,剩下的都将是反噬?”他有些疑惑。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你的好运本就剩得不多。” “而且根据你目前的状况,这次的机会你没有抓住,之后的你也很难抓得住,不要低估了自己的贪婪。”阿癸对他说:“贪婪到最后,往往什么也得不到。” 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求而不得的怨念了。 “我……”听明白了阿癸的话,雷杰超显得有一点犹豫。 反正已经不顾及脸面了,他一咬牙问出心中所想:“如果我能够控制住自己,抓住第二次的机会,是不是可以把之前亏的钱都赚回来?” “理论上可以。”阿癸点头。 见雷杰超似乎是动心了,吕志广赶忙劝阻他:“雷先生,你可千万要想清楚。” “万一你又起了贪念,为了能赚到更多钱,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后果可能比这次还严重。况且就算你控制住自己,把之前亏的钱都赚回来,你那时候的气运已经被透支得太多,手上抓着的能不能守住都难说。” 一盆水泼得雷杰超的心瞬间凉下来。 吕志广这话没毛病,但自古都是富贵险中求,若不肯冒险,如何能有滔天的富贵呢? “大师,如果我以后再不接触这个玉坠,是不是就只能得到当下已有的?” 雷杰超的表情严肃,显然已计算好得失。 阿癸嗯了一声,并提醒他:“且之后几年的气运都不会太好,要多加小心。” 若掐在这个时间点收手,雷杰超真的会血本无归,一点好处也捞不着。如果把名下可以出售的资产都卖掉,他最终只剩两千多万元。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个数额完全够了,但对他来说,基本就是和贫穷划等号。 看出来他还想要搏一把,卫明达没像吕志广那样劝阻雷杰超,而是对他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都已经了解到位,也知道了每个选择将会对应什么后果,这世上真的没有后悔药,你一定要想清楚了。” 这番话说得很诚恳,雷杰超也听进去了。 “大师,能不能给我三天的时间再考虑一下?”他坦诚地说:“翻身的机会哪怕很渺茫,我也没办法直接说放弃。” 阿癸尊重他的选择,像当时尊重杨培依的选择一样。 路是自己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她把玉坠交还给雷杰超,“我只帮一次,等你想清楚后再来找我。” 待他离开卫家,吕志广才再次开口:“其实没必要把实情都告诉他啊!他虽然对自己挺有信心,但是第二次机会来临时,他百分之百抓不住,到时候只会比现在更惨。” “我没有资格替他做选择。”阿癸说:“能对他负责的就只有他自己。” 卫明达让人收拾出来的那一间屋子暂时没用上。 他和田甜都很赞同阿癸的做法,于是没有再讨论这件事,而是把销售人员喊回来,继续研究着哪个楼盘的房子最合适。 三天后,雷杰超准时跟田甜联系,明确表示他想再搏一把。 他的这个决定可谓意料之中。 还是在卫明达家里,那间提前收拾好的屋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到目前为止,雷杰超接触这个死器的时间就只有一月余,而且还不是每天都佩戴,所以他身上没沾染多少亡者的气息。阿癸看了他几眼后,只让卫明达动手扇巴掌,没有做其它特殊的处理。 最主要的还是玉坠。 这个死器的作用就是透支气运,让雷杰超在短时间内好运连连,有机会满足他贪婪的心,因此阿癸不能吸走上面的怨念。可是如雷杰超所说,他已经开始整晚睡不着,睡着了也总是做些倾家荡产后,翻身无望踏上绝路的梦。 很有可能这些梦是不久的将来,他人生的真实写照。 他既然选择了再搏一把,阿癸唯一能帮他的,就是让他在真正走投无路之际,不被死器上的怨念影响,做出结束自己生命的行径。 就在阿癸将自己的能量注入玉坠中,以此来护住雷杰超之时,中州市未来集团的酒店客房内,一个全身被黑色包裹着,还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一边悠闲地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一边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玉坠。 他嘴角噙笑,“你便是帮了他们又如何?贪婪的凡人永远是不知满足的。” 第46章 合他眼缘 阿癸把处理好的玉坠还给雷杰超,同时问他:“你知不知道给你这东西的人叫什么?”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做出这种死器的人轻易不留名,没想到雷杰超竟然知道。 “他叫安达。”雷杰超回答:“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过不清楚是不是真名。” 阿癸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模样?” 雷杰超细细地回忆起来,“我两次见他,他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身上没有其它颜色。头发比你的还要长,既没有染色也没扎起来,就那么披着。” “皮肤特别白,有一点病态,一看就是不爱晒太阳的。个头不矮,人也不胖,高鼻深目,嘴唇很薄,长得挺像外国人的。气质的话不是特别阳刚,但也不能说是阴柔,很中性。” “声音呢?”阿癸继续问。 “有一点沙哑,不过不是那种烟嗓,听他讲话还蛮舒服的。” 雷杰超最后总结了一下,“他整体给人的感觉,就跟个艺术家似的,属于特不好接触的那类。” “好,我知道了。” 虽不能百分百肯定,但阿癸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数,知晓这个叫安达的人是何方神圣了。 阿癸最后问:“你两次见他都是在哪里?” “帝都。”雷杰超把打听来的情况告诉她:“他好像常年都待在帝都,具体住在哪不是太清楚,但有个专门会客的地方。且每次提前看了照片后,只有合他眼缘的人可以前往。如果不合他的眼缘,给再多钱他都不理。” 没有什么要再问的,阿癸打开门走出去。 跟在卫明达身边的两个保镖没进屋,一直守在门口,防止有卫家不知情的人跑进屋打扰。俩人见雷杰超的脸红红的,还留有清晰的巴掌印,就知道这位雷先生绝对没少被他们少爷打。 起初被卫明达扇耳光时,雷杰超还有一些不自在,但明显感觉变轻松之后,他就抛开了其它的想法,让卫明达能扇多少是多少,直扇得他精神抖擞。 “以后扇巴掌我要收费的。”卫明达揉着扇疼了的手,“一巴掌五千,不讲价。” 送走了雷杰超,阿癸没有再回学校,而是换了一身衣服,由卫明达充当司机,载着她去了中心体育馆。 还有不到一周时间,景焱的演唱会就要开了。 他今天来中州看场地,顺便简单彩排一次,看看哪里没做到位,又有哪里需要改进。 阿癸对这事挺感兴趣的,于是景焱就让卫明达带她过去。 上车后,她问卫明达:“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后,阿癸才知道,卫家和景家并不是世交。在景焱跟前,卫明达比卫戎要更说得上话,显然两人的情谊与长辈无关。 “我上中学时没有在中州,而是跟着我妈去了帝都,在那里生活了六年。” 卫明达边开车边说:“去的第一年刚好遇上了景家老太爷的百岁大寿,一个寿宴就集齐了帝都所有的权贵。我妈娘家也收到了请帖,我舅舅顺带把我捎上了,说是让我去见一见世面。” 见世面是假,给难堪是真。 那会儿卫戎还没成为中州首富,在卫明达母亲娘家人的眼中,就只是个没权没势,也谈不上富甲一方的生意人。 他们都不太看得上卫戎,连带着也有一点瞧不起卫明达。 到了办寿宴的地方,卫明达的舅舅把他丢在一旁,带着自己的儿子这介绍那认识。还费心地请人牵线搭桥,希望能跟景家家主聊上几句,留个好印象为以后铺路。 而当时景家新任的家主,正好是景焱。 他在成为家主之前,已经踏足了娱乐圈。虽然只是偶尔发个单曲,或拍个戏接个广告,但因为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还有他身上有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大众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卫明达作为一个中学生,被排斥在外也没有办法。融入不了帝都这个圈子,他索性只当是来蹭顿饭。大人们觥筹交错间,他吃饱后便离开了坐席,自己去后面的花园遛食。 然后他就在花园里,遇到了坐在亭中的景焱。 所有想要上前搭话的人都被保镖拦下,唯有卫明达还没有开口,就被邀请到了亭中。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我身上哪一处合了焱哥的眼缘。”卫明达说出内心的困惑,“反正按焱哥的话来讲,那天在场的所有人,就只有我让他感觉顺眼一点。” 阿癸为他答疑解惑:“你们是同类。” 景焱是挂在天上的太阳,卫明达则是地下的火炉,两人皆为炎上,有着无尽的光与热。只不过前者要更加威严,让人既崇拜又感到畏惧,后者反而容易亲近。 “焱哥也是这么说的。”卫明达表示他其实还是不太懂。 但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能被景家家主青睐,卫明达可谓当晚所有人中,收获最大的一个了。 景家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外面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但在帝都的权贵圈子里,大家都明白:若景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卫明达笑言,像他舅舅那么不可一世的人,到了景家后,也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轻易不敢得罪景家。 后来景焱跟卫明达就有了联系。 卫明达不拿自己当外人,没事就往景焱那跑,景焱也从不赶他走,还特意关照过卫戎,让卫家在几个关键节点走对了路子。 这也是为何卫戎从不干涉儿子,每次听儿子说去找景焱,都一脸欣慰。 听卫明达讲完这些过往,车也驶到了体育馆附近。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阿癸发现有好多人站在外面,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等着见焱哥的。” 卫明达显然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了。 “他们应该都是收到小道消息,得知焱哥今天要来彩排,所以守在这,看能不能有机会见到他。” “能见到吗?”阿癸问他。 卫明达想了一下后回答:“一般情况下见不到,焱哥对他的粉丝其实挺绝情的。” 还没到演唱会当日,体育馆外就已经有了这么多人,真到了当日还得了?许多买不到票的人肯定会侯在场外,怕是到时候光维持秩序,就要耗费不少人力。 “他太火了。”阿癸评价。 “简直就是火过头了。”卫明达感叹,“从我认识他到现在,就没见他的人气下来过。” 阿癸想起林凌也是景焱的粉丝,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趁此机会,跟景焱先拍张合影。 第47章 特别观众 景焱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认识卫明达,见他来看老板彩排,不仅热情地给他指方向,熟悉的还跟他聊了两句。 “老板这会儿正在训人,你们小心点。” 若是卫明达自己一个人跑过来,听说焱哥正在训人,没准儿会等上半小时再凑到跟前,有时候他是真的怕景焱。但是这次有阿癸在,他一点不怕,还恨不得赶紧凑到跟前,看焱哥会如何变脸。 果然,一脸严肃的景焱刚见到阿癸,周身的威压便瞬间散去。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笑容和煦。 卫明达见识了几次后,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倒是其他人,第一次见老板如此,都一脸震惊,同时好奇地观察着阿癸。 她看起来就只有十几岁,应该是还在读书的学生,身形瘦削但不孱弱,皮肤白皙长相秀气,给人的感觉有一点清冷,还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不仅由卫少亲自领进来,老板对她的态度也很好,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没有人敢问。 她进来时本来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见到景焱笑了,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笑,莫名让人生出想要亲近的心。 “没有做特别的处理。”阿癸回答:“结束就直接过来了。” 景焱听她提起过雷杰超,了然地点了点头道:“等这一轮彩排完了,一起吃晚饭。” 阿癸嗯了一声,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后等着看彩排。 拿起话筒,景焱问她:“想先听哪首歌?” 在场的工作人员们:…… 刚才不是说今天彩排的时间待定吗?怎么突然间说排就排了?老板不会是在等这名少女来吧?而且老板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又是何意?难不成对方说想听哪首他就唱那首?到底是彩排还是在点歌? 景焱主动让人点歌,这种事要是传出去,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将工作人员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卫明达感到非常的满意。他难得遇上这样占景焱便宜的机会,立即坐到了阿癸的身侧,满眼期待地直视着舞台。 景焱想揍他,但现在不行。 阿癸还没有取代林凌时,就已经听过很多次景焱的歌了,她觉得每首歌都很好听,排不出先后。 “演唱会的曲目定好了吗?”她问景焱。 “定好了。”景焱回答。 “顺序也都定好了吗?” “都定好了的。” 见老板连想也不想就说定好了,在场的工作人员们再次:…… 半小时前就是因为曲目顺序有点问题,包括其它一些细节没做到位,他们才被老板训的。老板看了调整后的顺序,还没说什么,卫少就领着这名少女来到舞台前了。 景焱不管身后众人在想什么,直接转身对他们说:“最新的顺序来一遍。” 来一遍? 有工作人员大胆地提问:“老板,是完整地从头到尾来上一遍,还是像平时那样走个过场?” 景焱手下的这批人是固定的,已经跟了他许多年,彼此间非常有默契。因为景焱从来不会出错,所以每一次彩排的重点都是他手下这批人,景焱来了通常只是走个过场,很少会从头到尾来一遍。 可是今天情况不对,有人留了一个心眼。 于是众人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从头到尾来上一遍。 有景焱加入,整个彩排跟现场演出时没两样,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阿癸作为最特别的观众,在认真观看演出的同时,还不忘让卫明达举着手机全程录像,她以后要把这段录像留给林凌。 守在四周的安保人员本想上前制止,但接收到了老板飞来的眼刀后,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来的这位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一整场演出排下来,所有人都累得够呛,唯有景焱像没事人一样,连汗也没有出多少,仍是那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模样。 “你说他是不是异于常人?”卫明达跟阿癸耳语,“别人蹦跶完了都在喘粗气,就他还能再蹦上一整天。” 其实更想说景焱比变态还变态,但是卫明达没胆子。 “他本来就不是常人。”阿癸认真地回应着他的吐槽。 卫明达被她这句话噎着,半天想不出其它词。这俩都不是正常人,凑一块刚好。 景焱见还有点时间,便领着阿癸去后台。她对什么好奇或感兴趣,他就亲自为她讲解并做示范,从化妆到服装,从乐器到灯光,无一不精通。 卫明达以前也来过后台,但听景焱讲解是第一次,他忍不住问:“焱哥,你平时都不用睡觉的吗?” 身为景家现任家主,景焱要忙的事情可不少,经常这里飞那里跑。除此之外,他个人成立的景天传媒,也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更重要的是,他对外的身份一直都是娱乐圈中人,拍戏、录歌、接广告,这些工作从来没停下过。 他的时间到底都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能把每件事做到极致? “可以不用睡。” 景焱这话仿佛在说,若他不想睡,可以直接把睡觉这个环节省了。 阿癸被卫明达傻了眼的模样逗笑了。 她跟着景焱走进休息室,见休息室里刚好没有工作人员,便问他:“我能不能跟你照一张相?” 景焱闻言轻挑双眉,“是留给她的?” 阿癸点头,“她很喜欢你,所以我想留张合影,还要签上你的名字。” “没问题。”景焱让人拿来一个拍立得,塞到卫明达的手中。 作为工具人,卫明达毫无怨言地接过了任务。 “焱哥,你靠近一点。”他指挥景焱,“你把手搭林凌肩上,显得亲密些。” 景焱拒绝,“不了,就这样。” 他跟阿癸站成一排,中间留了一指宽的空隙,轻易不挨近。 阿癸也表示这样就很好,“你照吧!” 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想的,卫明达没有再指挥,拍好后把照片递给阿癸。 两人虽保持着距离,但脸上都带着笑意,特别是景焱,笑得比广告牌上的他还要好看。 他找了支笔,思索片刻后,在照片的背面写下五个字,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凌,谢谢你。” 谢谢你把阿癸带回我的身边。 第48章 全副武装 换了身衣服,景焱这次丢下了卫明达,只带着阿癸一个人。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上车后他问。 阿癸想了想,“吃辣的行吗?” “行。”景焱笑道:“想吃辣的我们就去吃辣的。” 他没有立即发动车,而是在车里坐着等了会儿,估摸着外面蹲守的粉丝都被引开了,才将车驶出停车场。 每次只要遇上这种情况,就有几个工作人员扮作景焱,从不同出口通过不同方式离开。所以当景焱把车开到地面上时,体育馆周围已经见不到多少粉丝了。即使有粉丝发现他,一路尾随着,他也总有办法甩掉。 阿癸问他:“你有没有专门办过见面会?” “没有。”景焱摇头,“以前他们自发组建的后援会,我也已经让他们解散了。” “所以他们除了来看演唱会,没其它办法见到你本人?” 上次在仓都的影视城,阿癸就发现,景焱身边基本都是工作人员,听闻粉丝向来不被允许探班。而且景焱从不参加综艺,也不出席各种现场活动,想亲眼见到他真的很难。 他本人确实很耀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热情的人。 相较于热情,冷漠一词其实更能代表他。 见不远处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景焱踩下刹车,扭头看向阿癸,“你想让我办场见面会吗?” “可以办一场。”阿癸说:“大家都很喜欢你。” 景焱没有犹豫,语气温和地笑着说:“好,那就等演唱会结束办一场。” 他带阿癸去了一家火锅店。 “这是我跟你说过的那家火锅店,味道还不错。”景焱说着戴上眼镜口罩帽子,“火锅还是要到店里来吃。” 看到他全副武装的模样,阿癸捂嘴偷笑。他做了个弹脑门的动作,却并未触碰到她的额头。 两人要了一个包间,经过大堂正中央的几张桌子时,有食客注意到他们,放下了筷子,目光紧紧地追随着。 “刚才那个人好像景焱啊!”一个姑娘对同桌的人说。 同桌的人抬头望去,已经没有了景焱的身影,不过她显然不相信这姑娘的话,“你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真的很像!”这姑娘坚持自己的判断,“虽然遮着脸,但那身形一看就是景焱!” “说得跟你天天都能见到他似的。”同桌的人示意她快吃饭,别做白日梦。 不可能跑到包间里去看,那样太没有礼貌了,这姑娘探头瞧了好半天,见只有服务生出入,刚才那个人一直没出来,只得作罢。 直到所有菜端上桌,把包间门锁上之后,景焱才摘下口罩和眼镜,将帽子放到了一旁。 阿癸仍是捂嘴偷笑,“你每次出来都要这样吗?” “是啊!”景焱显得特别无奈,“所以不能陪你去吃街边小摊了,只能来这种有包间的店。” “没关系,我可以买了带给你。”阿癸很自然地说着:“你想要先下哪盘菜?” 能够感觉到她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景焱指了下放在她手边的一盘牛肉,“这个。” 下完牛肉,阿癸又问:“还有呢?” “这个。”景焱又指向一盘土豆片。 如此你问我答几个来回,按他的要求下完菜,等着煮熟的过程中,阿癸才问他:“你为什么要把演唱会的时间改到夏至那天?” “极阴之土会在那天出现。”景焱直言:“我想要利用演唱会,把它引到中心体育馆去。” 原来他此举真是为了得到极阴之土。 “极阴之土对你有何用处?”阿癸问。 “对我其实没什么用。”景焱回答:“但对你有用。” 阿癸愣了一下。 她有猜测过景焱可能是在帮她,没想到居然被她猜对了。 临时更改演唱会的时间,已经是件挺麻烦的事了,阿癸知道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直接搞定的。 况且极阴之土现世,在场的不光是她和景焱,肯定还会有不少人前往。大家为此你争我夺,打架斗殴都是小事,闹大了命也有可能丢掉。 他犯不着,更没必要惹祸上身。 见她有点懵,景焱并没有做太多解释,“放心吧!我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你那天只要在体育馆里坐着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阿癸盯着他看了会儿,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一点苗头。一想到他可能出于何种缘由才这么做,她愈发的想问不敢问了。 景焱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迎上她探究的目光,认真地和她对视着。最后还是阿癸败下阵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拿起筷子说:“菜可以吃了。” 轻轻笑了一声,景焱也拿起了筷子。 两人没有再提极阴之土的事,聊起了其它轻松的话题。 吃完晚饭后,景焱送阿癸回到了小区,接着又赶回中心体育馆,他还要趁着彩排的机会,把极阴之土可能出现的地方都看看。 因为知道他晚上会回来,所以被迫假装有事的卫明达一直没走。 “焱哥,你们跑去吃了什么好吃的?”见景焱回来,他凑到跟前。 还不待景焱开口回答他,他就闻到了景焱身上的火锅味。 卫明达睁大了双眼,“焱哥,你们不会去吃火锅了吧?” 景焱没否认。 “你不是从来都不肯吃火锅的吗?每次让你去吃火锅,你都嫌弃得不得了。”卫明达痛心地捂着胸口,“我把锅给你搬到屋子里,你也不愿吃上一口,今天竟然没有坚持你的原则。” “她喜欢。”景焱给出的答案很简单。 接着又补充,“不许告诉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质太过阴寒,他发现阿癸不喜欢过于清淡的饮食,因此今天她一说吃辣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带她去吃火锅。 从她吃饱后心满意足的模样来判断,他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 卫明达问:“你们吃的是哪家店?” 肯让景焱放弃原则的火锅店,卫明达决定,不管他吃过没吃过,一定要抽空去吃上一顿。 景焱说了一个店名,竟是卫明达以前跟他推荐过的。 “离你住的地方挺远的啊!”卫明达推算了一下距离,“你是让他们直接送到屋里的吗?” 景焱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懒得再搭理。 卫明达起初没反应过来,等景焱走远,他才猛地一拍脑袋,眼睛比刚才睁得还要大。 “焱哥!你不会跑去那家店了吧?要是被狗仔拍到怎么办?” 第49章 新代言人 卫明达这个乌鸦嘴,还真是被他说中了,不过照片并不是狗仔队跟拍的。 第二天一早上学的路上,阿癸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管到哪里都有学生在悄悄打量她,而且走进学校之后更甚。 特别是当她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又爆发出更加热闹的议论声。 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阿癸坐下后视线刚好和宋家乐撞上,对方见状,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完全没有了两个多月前对她的惧怕。 “林凌,这个是你吧?” 宋家乐把手机放在阿癸桌上,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问她。 照片中的那个女生,虽然只是一个侧影,看不到正脸,但只要是熟悉的人都能认出来。宋家乐其实不用问就能打包票,可是毕竟正主在这,还是问一嘴比较好。 阿癸只瞄了一眼,就看出是那家火锅店的地下停车场。照片里的景焱正在弹她脑门,恰巧被远处的人拍到了。 她抬头看向宋家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她不说话,宋家乐不是太敢逼问她,嘿嘿笑了一声拿回手机,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不否认即代表承认,无所谓有没有开口。 阿癸对此倒是不甚介意,但是她想了一下后,还是给景焱发了条消息:“照片没关系吗?” 她发完消息,随即点开各大社交平台,果然到处都能看到那张照片。她这才知道,原来昨晚还没有过零点,照片便被人传到了网上。 当时她知晓附近有人在,但见景焱没有在意,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若景焱不希望照片被发出去,即使对方连着拍了几十上百张,以景焱的手段还有能力,对方肯定半张照片都留不下来。 正想着,阿癸收到了景焱的回复:“没关系。” 刚准备把手机收起来,他又发来一条消息:“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就让人把它撤掉。” “我也没关系。”阿癸紧接着对他说:“继续放着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英雄所见略同。” 看到景焱这个答复,阿癸笑着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没有再翻看。 昨晚他们去火锅店不是提前商量好的,所以停车场里拍照的人,很有可能只是同样去吃饭的。见到景焱之后发现特别像他,就随手拍下放到了网上,没想到会引起热议。 因为景焱那边没有任何回应,故而只发酵了一夜,网上已出现无数个猜测推理的版本。大家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生怕错过漏过什么,堪称人人福尔摩斯。 大明星就是不一样,阿癸自己也忍不住暗叹,一举一动皆能引人关注。 她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又把手机拿了出来,给苏云辉发了一条消息:“梵西彩妆的代言人定下来了吗?” 自从帮张曼找出了那些沾染着煞气的符后,梵西彩妆的生意一下子就有了好转,张曼再无需整日愁眉苦脸的了。特别是听说卫明达本身是个能生旺生意的存在,张曼还经常把他拉去各个柜台,生意可谓好上加好。 张曼是个真正的生意人,无论做何事都本着双赢的原则。 阿癸既救了她一命,又帮她摆脱了困局,她若再把苏云辉当下属使唤,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因此自上次秋长山之行后没有多久,她便跟苏云辉提议,把卫戎支付的那五百万,拿出一部分来入股梵西彩妆,让苏云辉转变身份,成为公司的合伙人。 这样做,不但拉近了她与苏云辉的距离,和阿癸也有了更深层的联系。 张曼的这些个心思,从未在阿癸的跟前隐瞒。相较于悄悄打着小算盘,只为自己考虑的人,阿癸其实非常欣赏张曼的做法。 于是当苏云辉提起这件事,阿癸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钱毕竟是外甥女赚来的,见外甥女没有异议,本就动心的苏云辉立即应下了此事,算是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 而近期最让她头疼的,莫过于梵西彩妆代言人的定夺。 梵西彩妆虽定位中高端,但摊子铺得并不是很大,加上之前销量下滑,口碑多少受到了点影响。 年初张曼利用自己的关系网,跟一个名气挺大的明星已商谈妥当,请对方做梵西彩妆的代言人,把梵西彩妆提升个档次。 可惜对方发现品牌销量下滑,一度到做不下去的地步,在签约之前突然反悔了。 现在重新接洽的明星中,咖位大的可以助力梵西彩妆,可惜他们都拒绝了,看不太上这个品牌。咖位小的倒是挺爽快的,可是张曼担心品牌档次偏低,定型之后再想提高就很难了。 苏云辉最近每天都在为这件事发愁。 她回复阿癸:“还没有定下,今天又要去谈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谈成。” 早自习已经开始了,老师也来到了教室。 见阿癸一直低头看手机,老师本来想上前将手机收走,但思及关于阿癸的传言,还有她名列前茅的成绩,对这个有点特殊的学生,老师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癸又点开了跟景焱聊天的对话框。 “你接代言的要求是什么?” 对目前的梵西来讲,在把产品做到极致的前提下,找的明星咖位越大,品牌提升的空间就越大。如果能请景焱做代言人,将不仅仅是简单的提升,可以称得上直接飞升了。 但阿癸明白,这种事情是双向的,既要考虑到如今的梵西,也要考虑到景焱的立场。 景焱很快回复了她:“你是想让我做梵西彩妆的代言人吗?” 有些事阿癸虽然没亲口告诉他,但他都从卫明达那听说过了,所以他知道苏云辉成了张曼公司的合伙人,也知道阿癸的这个举动,是想再替林凌做点什么。 “必须要你先评估过才行,不合适的绝不强求。” 阿癸没有在道德和情感上绑架景焱,只希望他能考虑下这事,看他经过评估之后是否愿意。 景焱懂得她的心思,认真地回她:“没问题,我会让卫明达联系张曼,把梵西的资料拿给我看。” 阿癸笑着给他发去谢谢二字,然后才再次把手机放回抽屉里。 第50章 羡慕嫉妒 下午最后一堂课时,景焱发来了评估的结果。 他坦言由自己代言不太合适,不过在看了资料后,他认为景天旗下有两名艺人很适合。 看到他发来的两个名字,阿癸觉得有点耳熟,再一查资料,发现都是最近几年稳步上升的明星。热度虽然比不上杨培依,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景焱愿意推荐他们,说明给他们的后续资源都挺不错的。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名气相较于张曼曾找过的那人,不只是大了一点点。如果是张曼自己找上门,没有景焱这位老板帮忙,她很可能还是谈不下来。 所以不管从哪方便来讲,梵西彩妆都绝对是赚了。 “杨培依其实也可以,一开始肯定会带来红利。但她的粉丝以男性居多,结构基本不会发生变化。从长远的角度考虑,选择这两人会更好。”景焱还贴心地做了解释。 确实如他所说,一时之利并非长久之计。 “谢谢你。”阿癸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景焱能够感觉得到。 他笑着回复:“我们之间不说这些。” 走进景焱的办公室,见他脸上带着笑容,正要跟他商谈工作的霍青玉愣了一下。 共事多年,她还是头一回知道,他原来能笑得如此和煦。 霍青玉调整好表情,喊了他一声:“老板”。 景焱嗯了一声,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刚才已经联系了梵西彩妆的张总,她说金湘和范一鸣都很合适,并且她说人是由您选出来的,最后定哪个还是要您来拿主意。” 霍青玉表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却有点瞧不上张曼,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若非卫少这层关系,景天旗下无论金湘还是范一鸣,都不可能出面代言梵西彩妆,更不可能以那么低的价格代言。 “他们俩一起。”景焱显然思考好了,直接回答她:“双代言。” 霍青玉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个答案。 不过常年在景焱的手底下工作,她明白但凡是他决定好的事情,除了他认可的人能质疑,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提出异议,只需要服从。 她摸不清自己是否被他认可,在进一步确认之前,她还不敢冒这个险。 “好的。”霍青玉选择了绝对服从,“我会再联系张总的。” 说完这件事,她又提起了另一件,“老板,自昨晚出现那张照片后,我们已经接到很多电话,全部是询问具体情况的。您看要不要给一个回应,不然一直这么下去,热度可能连着几天都下不来。” 昨晚照片被传到网上时,她正在忙别的工作,没那个功夫看手机。还是公司的人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快上社交平台,她才知晓的这件事。 只看了一眼,她就认出了照片上全副武装的男人,是景焱无疑。 而站在他正对面的那个姑娘,她却不认得。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虽然没挨到,但景焱弹她脑门的动作,明显是在昭告世人,他和这个姑娘关系很好。 熟悉景焱的霍青玉知道,他从不会与人这般亲近。 反复猜测着这姑娘可能是他的亲戚,又或者只是角度的问题,实际不存在照片传达出的那些信息。亦或是所有人都看错了,照片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景焱,而是一个同他极为相似的人。 霍青玉整夜没合眼,心里可谓五味杂陈。 如果非要说出个所以然,她只觉得羡慕嫉妒霸占了她整个身体。 “照片的事你不用管,接到电话也别理会。” 景焱没有否认照片的真实性,“你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好,有什么问题再过来找我。” 这是不打算跟她谈工作之外的事了。 霍青玉的表情没有变化,像往常一样离开景焱的办公室,无声地把门给关上。 不能从景焱这里打听到照片里的那个姑娘是谁,就只有从卫明达的口中套出。他人本来就在中州,照片也是在中州被拍的,他不可能对此事不知情。刚好手上有梵西彩妆这个工作,霍青玉装作想了解中州的一些情况,拨通了卫明达的电话。 就在她和卫明达通话时,仍躲在屋里的李语童却甩开了手机。手机撞到墙上后又掉落在地,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语童,怎么了?”李语童的母亲听到动静,立刻跑到门口急切地问:“是不是撞到哪里了?有没有受伤?” “滚!”李语童恶狠狠地对门外的母亲吼道。 女儿变成这个样子,李语童的母亲除了哭泣,没其它办法。 之前李语童的父亲又强行开过一次门,想带女儿去看心理医生,谁知女儿不但死命不从,还狠狠踹了他几脚。他一时气急,直接上手给了女儿一个耳光,把她从屋里拖拽了出来。 结果李语童出了家门后,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甚至想要抢方向盘,跟患了失心疯一样。说出的话听在父母耳中,也是让人难以接受,只感到心寒。 到了心理医生那里,李语童极度不配合,破坏办公室的设施不说,还差点伤到了医生。医生建议像她这种状况,最好是去精神科看,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不能再任由她躲在家里,否则会变得更糟糕。 在等待收住入院这期间,李语童的母亲为了女儿考虑,暂时辞去了目前的工作,守在家里整日盯着女儿,生怕她又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没人能想到,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比赛,竟把一个好端端的学生逼疯了。 李语童母亲不敢再说话,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声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要竖起耳朵时刻关注。 而李语童在吼完了那一声后,又下床捡起地上的手机。 手机没摔坏,屏幕上是传遍全网的那张照片,李语童不仅认出了自己的偶像,还认出了那个只有侧影的女生。 这个女生不是林凌,她可以肯定,真正的林凌在那天就已经死了。 “我绝不能让你得逞。”李语童死死地抓着手机,表情狰狞,“是你害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一定要揭露你的真面目。” 第51章 主动开门 就在李语童打算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学生们的聊天群里面都说出来时,赵宇又上门探望了。 自从李语童把自己锁在屋里后,赵宇就会时不时地前来探望。每次不光是在门外跟李语童讲很多话,还总是向李语童的父母致歉,说如果不是他坚持要让李语童参赛,孩子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 李语童的父母都很开明,知道这事跟赵宇没关系,完全就是他们女儿自己的心理出现了问题。 “赵老师,你快坐。”李语童的母亲白怡招呼赵宇坐下,“我给你泡杯茶。” “不用麻烦了。”赵宇摆摆手,“我来看看语童就走。” 白怡闻言叹了口气,“刚才她屋里有一点动静,我问她话她也不答,还是老样子。” “我今天来给她带了一样东西,她这次应该会把门打开。”赵宇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个信封。 信封薄薄的,不像是塞的有信件。 不待白怡发问,赵宇就把信封里的东西取出来,是一张演唱会门票。 “听同学们说,语童一直都很喜欢景焱,之前就说要去看景焱的演唱会。我刚好有认识的人是搞票务的,便托关系要来一张演唱会门票。” 他说完后,起身走到李语童房门前,蹲下身要把门票经门缝塞进去。 白怡见状赶紧跑到跟前阻拦,“赵老师,这怎么能行?” 她虽不追星,但也知道景焱的演唱会是一票难求,有些人甚至愿意为此出几千上万元,也不一定能拿到一张票。赵宇为了这张门票,纵使没花费上万元,几千元肯定也是有了的。 赵宇的动作比她快,见门票已经被塞进去了,白怡立即转身,要去卧室里拿钱包。 “这事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赵宇拦下她,“虽然你们不责怪我,但我心里真的觉得特别愧疚。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语童参赛。现在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您就当我是想要减轻负罪感吧!不仅仅是为了语童,我自己也会好受些。” 他说得诚恳,白怡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推辞。 僵持中,两人面前的房门的门锁被拧动,在屋里听到两人对话的李语童打开了房门。 “语童!”白怡激动地喊了她一声。 这是女儿把自己锁到屋子里后,第一次在外面有人的时候,主动打开门。 她的手里拿着那张门票,没有理会她的母亲,而是盯着她面前的赵宇,“赵老师,您也要去吗?” 赵宇摇头,“我不去,但我那位搞票务的朋友要去。” “你一个学生自己去那里不是太安全,演唱会结束很有可能都十点了。”他说着看向了白怡,“我到时候让我那位朋友带语童一起,刚好他们的票连着,在同一个区,结束后让他送语童回来,你们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赵老师,真的是太感谢你了,难为你安排得这么周到。”白怡对他感激万分。 她看得出女儿是想去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女儿自己愿意出门,而且不吵不闹,像个寻常的高中生,她没其它什么好奢望的。 如果女儿能够因此慢慢好转,何必还把她送到医院去?住进精神科这种事,被别人知道,对孩子也是不小的影响。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跟李语童交代了几句后,正当赵宇打算离开,李语童又唤住了他。 “赵老师,这个人是不是林凌?” 她拿出手机,指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赵宇先是犹豫了几秒钟,接着模棱两可地回答她:“有些事情可能只是你想多了,况且太过于关注跟自己不相干的事,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他随即补了一句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接受现实,学会认命,你会活得更轻松的。” 见李语童突然抓紧手里的手机,赵宇跟她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又跟白怡道了声别,便离开了李语童家。 接下来的两天,李语童仍是像之前那样,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过偶尔会自己打开房门出来。 发现女儿这细微的变化,白怡终于不再焦虑。 特别是当她问女儿,有没有跟赵宇那位朋友联系时,女儿不但没有吼她,还说早都联系好了,这两天有在发信息沟通,她就更觉得安心了不少。 这边李语童做好了准备,那边霍青玉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卫明达不是个傻子,接到霍青玉的电话,只听她讲了两三句,便明白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他基本没有向她隐瞒什么。 因为阿癸从未刻意遮掩,做任何事情都大大方方,所以纵使卫明达不肯说,霍青玉也能通过其它途径查到。 何必这么麻烦? 除了阿癸的身份外,以及那些个不能为外人知晓的内情,卫明达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替霍青玉省去不少调查的时间。 得知对方竟然是个高中生,且对方的小姨还是梵西彩妆的合伙人,景焱其实并非看在卫明达的面子上,而是看在这个高中生的面子上,才让金湘和范一鸣双代言梵西,霍青玉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尚不清楚这个高中生长什么模样,但光看那张照片的侧影,就知道对方绝对称不上大美人,顶多是个挺清秀的姑娘。 景焱向来不近女色,景天旗下一众女星,没哪个能让他上心。 怎么一开窍,却看上如此水准的姑娘? 于是霍青玉再次利用职务之便,打着实地了解梵西彩妆的名义,以及景焱要开演唱会的由头,给自己订了张机票,在当晚便先于景焱飞到了中州。 她一定要去会会那姑娘,看一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奇人异士,能让被众人追捧的景焱,为了她放下自己的原则。 一时间,不管是想要得到极阴之土的人,还是想看到景焱本尊的粉丝们,都于这一日来到了中州,汇聚在中州中心体育馆的附近,等待着今晚精彩的演出。 第52章 贸然挑衅 今天因为是正式的演出,阿癸没有再去后台,在车里等到可以入场后,就与田甜几人一起走观众通道进入了场地。 贵宾席的包厢正对舞台中央,离舞台稍微有点远。 张曼及苏云辉拿着最前排的内场票,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吕志广跟着凑热闹,和她们跑到了一起。 田甜这次没有那么激动,而是稳稳地坐在包厢里。 在见过几次景焱后,她已经彻底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激情,整个人显得异常的淡定。 她不仅仅同景焱说过话,还与他同桌吃过两顿饭,甚至连他的车也坐过了。只要她还继续做着老板的助理,跟偶像打交道的日子,以后不知道有多少,根本不急于这一时。 包厢虽然离舞台有点远,但视野很好。特别是本身有一定高度,场内情况可谓一览无余。 “老板,那个人看着不对劲。”田甜探头往外望去,不一会儿指着一个方向道:“跟秋长山那尾小鱼的父母很像,感觉是同类。” 阿癸顺着她的指尖,瞧见四五米外一个男人。 个不高,很健壮,面容刚毅,孔武有力,和场内的整个氛围格格不入,一点不似专程来看演唱会的。 卫明达探出脑袋瞅了瞅,“要不是穿了身休闲服,我都要把他当成这里的安保人员了。” 确实挺像的。 “修出了人身,但不是同类。”阿癸对田甜说:“这是犬。” 冯子辰也在包厢里,听到这话皱起眉头,又盯着那人看了好半天,直到对方不再回避他的目光,扭头和他默默对视,他才终于垂下眼帘。 “单看本人没有多大问题。” 他问阿癸:“你是靠什么分辨出他的真身的?” 这条犬的修为一看就不低,少说也有好几百年,纵使冯子辰父亲在这里,也不一定分辨得出。 “不靠什么。”阿癸回答:“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冯子辰:…… 他还没表现出惊讶,田甜便一脸惊讶地对他说:“原来你真的能看见!” 往日她就对此有过怀疑,但冯子辰从不承认。 “冯家的人基本都有这个能力,这也是谢元盯上冯家的原因之一。”冯子辰赶紧跟田甜解释:“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担心你知道之后会躲着我。” 不想看小情侣打情骂俏,卫明达和阿癸提起另一件事。 “我刚才和志广老弟进来时,他说见到了好几个道士,全都是其它门派的,修为还不低。” “该来的都来了。”阿癸对此倒不意外。 卫明达还要往下说,突然有人敲响包厢房门,离得最近的冯子辰过去打开了房门,就见一个长相艳丽、气质出众的女子正站在门口。 “青玉……”卫明达认出了来人,“你怎么在这?” “焱哥演唱会,我不在这里在哪里?”霍青玉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走进来。 虽然在景焱跟前时,她都是称呼的老板,但面对卫明达和其他人,她总是称呼景焱为焱哥,亲密度一下就提升不少。 她像是没有看到阿癸他们,只拿正眼瞧卫明达,“我在你隔壁的包厢,听说你在这,就想着先过来喊你。这次不光我,席家二少爷也来了,要不要一起去打声招呼?” “席浩扬?”卫明达皱眉。 见霍青玉点头表示正是此人,他有些不解,“景席两家少有来往,他跑到焱哥的演唱会上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霍青玉微微抬起了下巴,“所以才要替焱哥去看看。” 这话说得,仿佛景焱不在这里,她就能够代表景焱。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确。 田甜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虽面上不显,但对包厢内除了卫少以外的人都抱有敌意。特别是对自家老板,眼角余光时不时地瞟过来,还自以为别人没有发现。 卫明达也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他有点不悦,“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他正要招呼霍青玉出门,霍青玉却突然侧身,面对着阿癸,正眼却仍在卫明达身上,“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不着急,卫少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吗?好歹都被邀请来了,我总要先认识一下,替焱哥招待。” 若非霍青玉是霍家老爷子的心头肉,卫明达不好明着来,否则他一定直接把她给推出去,关到包厢外。 “这位是林凌。”卫明达介绍,“杨培依那事能顺利解决,多亏了林凌。” “这位是……” 他正要继续介绍田甜和冯子辰,霍青玉就出言打断了他,摆明了对另外两人不感兴趣。 “原来这就是帮了培依的大师啊!” 霍青玉笑得很夸张,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培依只是工作太忙,压力又太大,一时间出现了幻觉,多看几次心理医生就能好的。劳烦大师兴师动众亲自做法,我们景天传媒真是过意不去,也不知该如何感谢。” 杨培依那事的具体情况,她并不知晓,但对奇人异士一类,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见她如此傲慢无礼,卫明达本来想提醒她别太猖狂,但在感受到包厢里弥漫开的冷意后,他立刻打消了念头。 等一会儿有你好受的,他暗道,还真以为除了焱哥就没人敢动你了吗? 天真。 “你说完了没?”阿癸面无表情地问。 霍青玉暂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对方听不懂她话里有话,又对阿癸说:“焱哥人在后台,怕是没那个时间来包厢,我先替焱哥感谢林小姐能大驾光临。也希望林小姐今晚,好好地看场演唱会,毕竟机会难得,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买到票。”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一旁的田甜越听越不爽,不过她还没有回怼,阿癸就先她一步开了口。 “你没那个资格代表景焱。”阿癸一针见血,“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次未再放任霍青玉,一缕黑气从阿癸的指尖飘出,直奔霍青玉的眉心。 见霍青玉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一脸惊恐地看着她,阿癸指挥看好戏的卫明达,“把她放角落,眼睛蒙上,耳朵堵上,演唱会结束后交给景焱。” 卫明达摆出为难的模样,对霍青玉说了一声抱歉后,就把沙发布盖到她头上,还让保镖拿来一副隔音耳塞。 阿癸他们又坐回去,再不理会这个贸然挑衅的人。 “老板,你看那是谁?”眼尖的田甜又一次发现不对劲,“像不像雷先生给我们描述的那个人?” “是安达。”阿癸站起身。 第53章 安达其人 那日雷杰超提起了安达这个名字后,阿癸就一直在回忆。 直到前天齐光联系田甜,问给齐诗蕾烧纸钱的话,她在地府幽都能否收到,阿癸才终于想起来,安达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乃地府十殿之一卞城王的左膀右臂。 他在地府幽都诞生,本来尽职尽责地在卞城王的手下办事,听闻从未出过差错,口碑也是相当的好,是公认的将来接替卞城王的不二人选。 但百余年前,极阴之木现世之际,地府和人间撕裂出一条通道的时候,他并未领命去人间,却不知为何悄悄地离开了地府。 趁着通道尚未关闭,地府多次派出官差前往人间寻他,结果不是被他打发,就是被他一击毙命,摆明了不愿意回去,甚至扬言从此再也不会踏足地府半步。 地府众生哗然,搞不懂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阿癸自得到了极阴之木,凝练出肉身行走人间后,一直到发生那场恶战前,从未和安达碰过面,更没有任何的交集。因为偶遇来到人间擒拿安达的官差们,她才听闻此事,得知地府还有这号人物。 她不清楚安达为何离开地府,但仅凭他锻造死器卖给凡人,她就明白此人绝非善类,至少跟她不是一条道上的。 “老板,他旁边的那个女孩,有点像你们学校的学生。” 田甜经常去市八中门口接阿癸,有些学生见得次数多了,就有了印象。 阿癸沉声:“是李语童。” 她说完看向卫明达,“志广正在查的那人有没有问题?” “你是说赵宇吗?” 见阿癸点头,卫明达回答:“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就是个普通的英语老师,每天早出晚归认真工作。最近时不时会跑去这个李语童家里,说是帮忙开导劝慰,但李语童没啥变化,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阿癸皱眉。 “肯定有异常,只是没发现。”田甜听过这个女孩的事,笃定地说:“连张总都买不到的内场票,且不论李语童是如何买到的,单凭雷先生同我们讲的,他当时找了不少人,才得到安达的联系方式,就知道李语童不可能靠自己跟安达联系上。” “确实。”卫明达赞同,“她父母的交际圈子不大,她自己更是不认识什么社会上的人,完全扯不到安达的身上。” 人已经来到演唱会现场,不可能也没有办法把他们轰走,而且他们此行必有其它目的。 “你专心盯着他们俩。”阿癸嘱咐田甜,“别的人都不足为惧,但安达要格外关注。” “好,察觉到不对我就跟你说。”田甜应下。 冯子辰自告奋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盯着那条狗,其它的也都交给我。” 在场的不光有修出人身的动物,还有尚未修出人身,只化出人类形态的灵识。 他们为何会来这里,不用猜都知道,定是为了极阴之土。 阿癸需要极阴之土凝练肉身,他们同样需要。 天地之间五行流通,三界之内阴阳并行,金木水火土分极阴极阳,十种存在皆为精华,蕴藏着极大的能量。每过一甲子,它们会轮流在人世间出现一次,能否找到并且得到它们,全看各位的能力和运气。 尚未凝练出肉身的灵识,或失去肉身的元神,可以凭借此物修出人身,从此便能犹如凡人行走人间。已经修出了人身的,或者其他的修行者,得到此物后,不仅能够修为大涨、阳寿大增,将来天柱再次打通之时,甚至可以直接飞升上天。 了解这其中好处的,没有谁不想得到它。 “志广老弟见到的那几个道士,都在两边的看台上,我估摸着人数可能不止几个。”卫明达说:“就算其他人没有票进场,也一定守在体育馆周围。” “把他们都交给志广。”阿癸对此不太担心。 吕志广总是在跟她讨教,她也教给了他不少东西,如果连几个普通的道士都应付不了,他这段日子真是白学了。 卫明达倒不怕吕志广没能力,就怕他在前排开心过头,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这小子着实容易惹出麻烦。 “焱哥那晚四处看了一下,说要找找那个极阴之土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似乎一丁点气息和迹象都没有,我们会不会最后扑个空?” 有吕志广每日给他科普教学,卫明达在这方面的知识增长了不少。 “你和景焱都在这里,应该不会。”阿癸神色如常。 见她仍像往常一样淡定,卫明达便不再操心,“我去跟隔壁包厢里的人说一声,霍青玉在我们这里,免得他们又到处找,整出些动静。再去瞧一眼席家二少爷,看他来这里到底是干嘛,别是专程添乱子的。” 阿癸嗯了一声。 就在卫明达推门出去时,演唱会正式开始了。 场内灯光顿时熄灭,众人爆发出一阵尖叫声,紧接着舞台上白光骤现,又是一波声浪涌起。 而当音乐声响彻全场时,景焱本人都还没有上台,底下众人的声音就快要把体育馆的屋顶掀翻了。 阿癸虽然在电视上见过这阵仗,但亲临现场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属实震撼。 “他真的是为舞台而生的。”看到舞台中央景焱的身影后,田甜忍不住感叹道:“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他的魅力。” 如果是在演唱会开始前听到这句话,冯子辰肯定持保留意见,但此时此刻,感受到来自景焱身上的光与热,哪怕心里不大情愿,他也必须承认田甜说得很对。 没人能够抵挡得住他的魅力。 在景焱开嗓的那一瞬间,李语童便彻底沦陷,坐在她旁边的安达虽然没有站起身,却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景焱周身散发出的光芒和热度,是常年身处地狱的他所没有的。他的阴暗,他的冰冷,他的逼仄,在这样一个如太阳般闪耀的人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他也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第54章 破土而出 对方是自己想成为,却无法成为的存在,安达的心里既觉得羡慕,又觉得碍眼。 他不再看舞台上的景焱,而是瞟了眼在原地蹦跶着的李语童,扯了一下她的衣服。 李语童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别把身上的东西跳松了。”安达提醒她,“注意点。” 摸了摸套在身上的薄外套,李语童擦去额上的汗水,“放心吧!我绑得很紧,绝不会松的。” 今天是夏至,中州的气温已经达到了三十度以上,场馆内虽开着冷气,但是现场有上万人,大家热情高涨又蹦又跳,单是穿着短袖都有些热。 “李语童为什么要穿着外套?”田甜问坐在身侧的冯子辰,“看样子汗流得不少,但就是不把外套脱下来。” 冯子辰猜测:“会不会里面藏的有东西?” “不会是炸弹吧!” 田甜说完立刻自己否认,“不可能不可能,她要是藏了那东西,根本过不了安检的。” “你别没事瞎想。”冯子辰安慰她。 话音刚落,出去转悠了一圈的卫明达回来了。 “席浩扬有问题。”他对阿癸说:“包厢里除了他,还有个女的,席浩扬介绍说是个画家,还挺出名的,但我看一点也不像。” “哪里不像?”阿癸问。 卫明达皱眉,“哪哪都不像,给人的感觉不像是画家,反倒像巫师更多些。” “而且我一进去她就盯着我看,那眼神就跟黏在我身上一样。”他说着搓了搓胳膊,“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阿癸打量了一下他,未发现异样,“没事,先别出去了。” 她又坐回去,一边看着舞台上的景焱,一边注意着场内的情况,细心地感受着极阴之土的气息。 极阳的五行阿癸不清楚,但极阴之木和极阴之火,包括极阴之金,都曾被发现过,也被人取走过。唯有极阴之土,每次现世前,总有一群人聚集到一起想要争夺它,但每次众人都两手空空地离开,从未有人得到过它。 千百年来从未落入任何人手中,阿癸有理由相信,极阴之土可能已不再是死物,而是拥有了自己的灵识,成为了真正的活物。 这也是景焱没寻到它的踪迹的原因。 换了个思路,阿癸不再一处接着一处摸索,她闭上双眼后放出神识,感受着场内除了舞台上的人外,还有没有其它拥有灵识之物在四处乱窜。 果然,随着景焱所释放的阳气越来越强烈,场内粉丝们的热情越来越高涨,阿癸感受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存在。 她睁眼看向舞台的附近,所有人都是在原地蹦跳,没有人跑来跑去的。 可就是有那么一个有灵识之物,在舞台跟前从左跑到右、从右跑到左,比打了鸡血还兴奋,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这是离景焱最近的地方,极阴之土想要借助更多阳气破土而出。 “在你面前。”阿癸给吕志广发去消息。 有了之前的那几次教训,这次吕志广不敢再出错,表面上虽全情投入,实际上精神一直没放松,时刻紧绷着。 在收到阿癸的消息前,他就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总觉得在第一排和舞台之间,似乎是有什么活物在地底下,想冲出来却找不到出口,或者是找到了出口但力量不够。 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收到了阿癸的消息后,吕志广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极阴之土就在他的面前。 此时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管景焱能不能看到他,只动作夸张地指向舞台跟前的空地,希望景焱想想办法,让极阴之土能够冲出来。 争抢是之后的事情,首先要见到争抢的目标。 景焱在又唱了两首歌后,突然停下来,让人搬了把高脚凳上台,然后就坐在凳子上,放下麦克风喝了两口水。 站在第一排的吕志广有点懵。 不是应该让热度更高吗?怎么直接静下来了?极阴之土要是冲出不来可如何是好? 场内的粉丝们见状,也有一点懵。 景焱开演唱会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唱满两个小时,中间不停歇,完了就结束,从来没有中场休息一说。 今天这还是头一次。 “前几天有个朋友建议我,可以专门办一场见面会。”安静了五六分钟后,景焱终于拿起话筒开口说话。 话音刚落,粉丝们就又开始叫起来,有人不停喊景焱的名字,还有男粉大声吼出“景焱我爱你”。 吕志广:……他都还没有姑娘肯青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说因为大家都很喜欢我。”景焱难得带着笑意,“今天我也确实感受到了大家的喜欢。” 粉丝们的喊叫声不停。 景焱接着说:“所以我就临时起意,想要从你们之中选几人,上台跟我合唱一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淹没在瞬间爆发出的欢呼声中。 此刻虽然没有音乐伴奏,也没有景焱的歌声,但粉丝们的热度和激情,比刚才不知要高出多少。吕志广真的有一种错觉,体育馆的屋顶在下一秒就会被掀翻,压都压不住。 “我们就用最简单的击鼓传花的方式。” 景焱示意工作人员拿来几个鼓槌,交给场内不同片区的粉丝,“大家想怎么传就怎么传,但是不能一直拿在手上,一定要不停传下去。音乐停下来的时候,鼓槌在谁手上,谁就上台。” 见粉丝们都做好了准备,景焱一声令下:“开始!” 场内顿时热闹非凡。 吕志广敢说,就是把一百个菜市场加一起,也比不过此时此刻的体育馆。 音乐愈发有力,鼓点煽动人心,大家就像是煮沸的开水,人声鼎沸,响彻一片。 不管是坐在台上的景焱,还是在包厢里面的阿癸,包括离得最近的吕志广,以及场内一些修为较高的人,都察觉到极阴之土已经借助到了足够多的阳气,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当音乐声戛然而止,李语童刚拿到鼓槌之时,一个状如兔子的活物也从地面钻出,出现在舞台的跟前。 第55章 自我介绍 “好,请拿到鼓槌的各位上台。” 那状如兔子的活物冲出地面后,直接跃到了舞台上,并且扒上了景焱的裤腿,像个固定住的腿部挂件,再没松开过它的小爪子。 景焱似是没有发现异样,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朝来到台上的几名粉丝走过去。 吕志广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捂额哀叹了一声。 这极阴之土跟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了。 “怎么了?”站他旁边的张曼问:“脑袋不舒服?” 吕志广摇头,然后试探着问张曼:“有没有发现焱哥身上有哪里不对劲?” 张曼不懂他为何这么问,不过还是认真望向台上的景焱。 “没有哪里不对劲啊!”她回答:“你是觉得他今天转性了,比往常要平易近人,所以感觉不对劲吗?” 原来极阴之土虽然成了活物,但还没凝练出实体。 意识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修为精进,故而才能看到这只小兔子,吕志广窃喜。 他面上不显,只顺着张曼的话往下说:“焱哥今天特别亲切。” 景焱这会儿确实特别亲切。 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帮忙,他亲自把话筒递到粉丝的手中,让他们先各自报出姓名,还让他们有什么想说的尽情说,甚至可以提一些小要求,只要他能做到都会尽量配合。 场内众人情绪更加高涨,气氛更加热烈,景焱裤腿上那个小家伙也抓得更加紧实了。 吕志广知道景焱绝不是普通人,但是不普通到哪个程度,他并不清楚。连他都能看到极阴之土,在场很多修为比他高的肯定也看到了,全都目不转睛盯着舞台。 他环顾四周,见各位虽虎视眈眈,但没有一人真的冲出来,显然是对景焱有所忌惮,正伺机而动。 暗自松了口气,吕志广又看向舞台。 上去的粉丝一共有六名,前面三名姑娘已经介绍完自己,此时正在说话的是一个大小伙子。 不像前面三名姑娘那么害羞,小伙子显得异常的奔放。 他不仅报出自己的名字,连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都报了出来,若不是工作人员及时阻止,他还想要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也告诉景琰,直逗得台下的粉丝们哈哈大笑。 到了想说的话环节,他更是毫不脸红地罗列了一堆自己的优点,希望景焱如果身边缺人,可以优先考虑将他招入麾下,台下粉丝们立即大声地倒喝彩。 场馆里的氛围越来越好。 景焱一直面带笑容,不再是那个让大家喜欢和崇拜,却不敢轻易靠近的存在。他仿佛从正午时分的骄阳,变成了晨光乍现时的旭日,那么柔和,那么温暖。 “好,我记住你了。”他微笑着问:“还有其它的要求吗?” 这个小伙子终于露出了娇羞的一面,“我能不能跟你拥抱一下?” 没有上台的粉丝们听到这句话,全都在大声地起哄,最后竟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抱他抱他”。 在包厢里的卫明达见状,激动地探出了脑袋,大声地跟着大家一起喊。连冯子辰也没忍住,放开嗓门嚎了两声,只恨手边没有一个扩音器。 太欢乐了。 景焱没说好或不好,只张开双臂,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无形的屋顶在这一刻被彻底掀翻了。 小伙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拥抱住景焱的那一瞬间,抓着景焱裤腿的小家伙也不甘示弱,猛地蹿到了景焱的肩头,两个小爪子不停地挥舞,似乎是想把跟景焱拥抱的人给赶走。 这个人身上有着柔和又充沛的阳气,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分走。 “不好,极阴之土要认主了。” 坐在另一个包厢里的人沉声道:“景焱这个人太有心机了,利用他自己的极阳之气,来骗取极阴之土的喜爱。” 阴阳既是相互对立,也相互吸引和转化。 景焱本就是行走的太阳,加上他专门在中州举办演唱会,聚集那么多狂热的粉丝,又激发出他们那么多的热情,今日全中州阳气最旺盛的地方,必定且只能是体育馆了。 阳极阴生。 极阴之土哪怕最初不打算来这,最终也会被吸引到这里,只有这里才能助它冲破桎梏。 破土而出后,它知道有很多人想得到它,势必会先躲藏起来,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可是景焱真的太会伪装。 他收起自身所有的棱角和威严,不但让人感受不到一丁点压迫感,甚至还让人觉得他是这世上最柔和,最温暖人心的存在。 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又带来满满安全感的人,极阴之土怎么可能舍近求远,选择其它藏身之处? 别说只是紧紧扒着他了,它恨不得直接钻他怀里。 “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在同一个包厢里的席浩扬问:“总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景焱,轻轻松松地把极阴之土收入囊中吧?” 刚才说话那人微眯双眼,“再等等,台上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姑娘有问题。” 景焱要等台上粉丝都说完话,跟他们合唱完一首歌后,才能抽身回到后台。前面五个粉丝都很正常,还带给大家不少的欢乐,但到了这最后一个,气氛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景焱你好,我的名字叫李语童,是中州市第八中学高一三班的一名学生。” 李语童的这番自我介绍还算是正常。 “我们班上有个名叫林凌的女生,就是之前跟你一起外出的那个女生,你们当时在地下停车场说话时,还被人偷偷拍了照。”她对台下的粉丝说:“就是你们都在网上看到过的那张照片。” 她的表情不太对头,语气听起来也特别奇怪,仿佛精神出了毛病。 “我跟你们说,那个林凌其实不是活人,真不是活人,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她在清明节前已经死了,现在的她不是真正的她。” 李语童说完又看向景焱,“景焱,你一定不能被她给骗了,她当时被我推了一把后,脑袋撞在了柜子上,脖子当场就扭断了,绝对是死得透透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活着,更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东西,你一定不能被她迷惑了。” 众人哗然。 第56章 歇斯底里 卫明达听到这番话,扭头看向他身侧的阿癸,犹豫了片刻后问她:“脖子真断了?” 阿癸嗯了一声,云淡风轻。 就在卫明达想问又不敢问下去之际,站在舞台上的李语童突然抬起胳膊,指向阿癸他们所在的包厢,“林凌!你出来!有种就过来!在景焱面前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场馆内的欢乐气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粉丝们的疑惑和不满。 疑惑李语童所讲内容的真实性,不满她破坏了这场完美的演出。 景焱收起笑容,变得没刚才那么柔和了。 趴在他肩头的极阴之土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条腿开始试探着离开景焱的肩头。 不像之前那样仿佛没注意到它,景焱慢慢地扭过头,用余光跟这小家伙对视。他的眼神别说是柔和了,甚至连一丝热气都不带,眼刀锋利凌冽,让人胆颤心寒。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最安全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化身为兔子的极阴之土似乎忘记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兔子,其实是可以逃离的。但被景焱这么瞧了一眼之后,它不仅没有立即逃窜开,还把那条伸出去的腿又收回来。 好可怕,这人跟刚刚完全不一样。 除了小家伙,站在内侧的工作人员们,也接收到了来自老板的犀利的眼刀。以为老板是在责怪他们行动太迟缓,其中一人马上跑到李语童跟前,想要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的手都还没碰到李语童,对方就激烈地反抗起来,不仅在舞台上做出夸张的动作,还紧紧地抓着话筒,不停地喊着:“别碰我!别碰我!” 这里毕竟是演唱会现场,是公众场合,台下还有那么多的粉丝,绝不能给自家老板招黑。 于是这名工作人员听到景焱说了一声“回来”后,立刻就停下了动作,跑回到景焱的身侧。 在李语童大幅度地做动作时,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她的腰,感觉到一个带着些硬度,形状有一点奇怪的东西。他直觉可能会是危险品,因为这姑娘一直没有把外套脱下来,而且行为语言都很可疑。 他凑到景焱的耳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老板。 景焱听到后微微皱起眉,让他带着台上另外五名粉丝先去后台,并让乐队的演奏者,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一起先回到后台,台上只剩下他和李语童。 “林凌!你给我出来!”李语童仍在不停地说着。 “别以为你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蛊惑了学校的人,我就会怕你!”她冲着包厢的方向喊道:“我今晚一定要在景焱和大家的面前,揭露你恶毒的真面目!我要把被你夺走的一切都给夺回来!” 她的思维毫无逻辑可言。 “你不过是个被人唾弃的扫把星!哪来的资格跟我比?扫把星!” 李语童反复喊叫着扫把星三字,阿癸静静地坐在包厢里,既不露面也不答话,只看向场内也静静坐着的安达。 极阴之土已经趴在景焱肩头,她不担心会被别人抢去。 同时李语童也在景焱的视线范围内,她一样无需担心。 其他人只要不动手,她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但安达必须盯紧了。他把李语童带进来,还助她在击鼓传花时拿到鼓槌,让她上了台,定然存了其它心思。 阿癸没有任何反应,不代表粉丝们没有。 本来可以称得上是最完美的一场演唱会,因为她这么一闹腾,顿时变成了最匪夷所思,最败人兴致的一场演出。 美好的记忆被迫掺进了恶心的东西。 “丑八怪!今晚是景焱在开演唱会!不是你在开演讲会!”内场有粉丝对台上的李语童大声说:“快点滚回家做你自己的名侦探柯南!别在这碍事!” “你叫我什么?” 李语童似是只听到了最前面三个字,之后的话根本没有入她的耳。 “谁是丑八怪?”本来情绪就不稳定的她被刺激到了,“你叫谁丑八怪?” “我叫你!”台下的粉丝也被激怒了,“丑八怪!” “长成这样也不照照镜子!恶心死人了!” 如今的李语童已不复之前的青春靓丽,面色晦暗,毫无活力。再加上今晚穿着件外套,又出了那么多的汗,整个人看起来黏腻腻的,一点清爽的感觉也没有。 不只这名被激怒的粉丝,其他的粉丝也跟着一起喊起来。 “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滚回你的精神病院!不要在这丢人现眼!”另一个人扯着嗓子吼道:“快点滚回去!” “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粉丝们又齐声高喊。 英语演讲赛上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脑海中,李语童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有把刀把她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见她蹲下身抱着头,一副很痛苦的模样,台下的粉丝并没有停止对她的叫骂。景焱虽然让工作人员上前劝阻,但见劝不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提防着他们不要一时冲动跑上台去。 如此持续了四五分钟后,粉丝们的叫骂声变小了。 发现李语童仍然维持着抱头的姿势,大家以为她是变清醒了,正后悔着刚才那番言论,接着就见她猛地抬起头。 她站起身,面目狰狞地把话筒砸向了台下,然后一把扯开外套。 “谁都别想让我从这离开!”李语童的理智所剩无几,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你们不是都挺厉害的吗?有种就把我给丢出去啊!来啊!上来抓我啊!来啊!” 即便田甜不在近前,大屏幕上也没有李语童的身影,田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语童腰上绑着的东西。 “是炸弹!”她惊叫:“真的是炸弹!” 她不过是胡乱猜想,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确认了李语童腰上真的有炸弹,景焱即刻示意工作人员报警,同时联系李语童的父母和学校老师。 “你们刚才不是叫得挺欢的吗?怎么不叫了?”李语童掏出遥控器,“叫啊!快叫啊!” 见她作势要按下手里的遥控器,粉丝们发出了惊叫声。 阿癸正要把视线从安达的身上挪开,一直用后脑勺对着她的安达,突然扭头迎上她的目光。 他微笑着举起右手,亮出了手里握着的东西,不待阿癸做出反应,就轻轻一按。 第57章 血肉横飞 李语童从未想过死。 她只是无法接受丢尽了脸面的自己,不愿被人当成笑料,往后再无抬头之日。她只是想揭露林凌的真面目,让众人知道她是受害者,是假林凌害她变成这副模样。 可是没人认真听她讲话,她一开始也不敢讲真话。 老师和同学都认为她是压力太大了,父母也认为她是心理出了问题,除了站在他们自己的角度上不停开解她,还拉着她去看心理医生,甚至要把她送进精神科的病房治疗。 她说她没病,无人肯相信。 唯有安达会静静听她说,并且相信她说的每个字。 所以当安达告诉她,要用一些特殊手段,令别人真正注意到她时,她立刻听从了他的安排。 安达说给她的这个炸弹是假的,她信了。 因为炸弹上看不见引线,也无任何引爆装置,连电都没有,只是外形像个炸弹罢了,轻轻松松便通过了安检。而交给她的遥控器,不过是个塑料玩具,拿手上吓唬人用的,根本不起作用。 有了这一切,哪怕景焱不拿正眼瞧她,也必须要听她把话讲完。 只要能把假林凌揪出来,何愁没有她李语童翻身的时刻? 到时候,她不仅能一扫之前那些屈辱,没准儿还会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在景焱的心里留下印记,从此出人头地,未来一片坦途。 爆炸声轰然响起的瞬间,李语童仍在构想她可笑的美梦。 当脑袋离开了身体,掉落到台下那一刻,她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跑到了下面。 台上血肉横飞,台下一片尖叫。 安保人员已经提前做好准备,制止了想要乱跑的粉丝,以免制造出更多的混乱。 “大家不要害怕,都先在座位上坐下。” 一直没说话的景焱终于再次开口了,“我们已经报过警了,警方很快就会赶来,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还请大家稍安勿躁。” 他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让受到惊吓的粉丝顿时安下了心来。 虽然不少人担心场馆内的其它地方装的有炸弹,害怕自己受到波及,但无需景焱再出言安抚,一些镇定的粉丝已自发劝慰身边人。 “场馆是景焱的工作团队布置的,他们肯定不会出现疏漏,让人把炸弹带进来安装。” “不错,那女孩是把炸弹绑身上进来的,我们与其担心场馆内有炸弹,不如仔细观察周围的人,看有没有谁不正常,等一下好告诉警官。” “说得对,大家都观察下周围的人,发现异常了互相通个气。” 于是在等待的期间,场内不但没有发生混乱,一些人想搞出动静,也都被景焱的粉丝按回了座位。 而粉丝群里,大家一个接一个地汇报着自己周围的情况。几排几座有谁不太对劲,几排几座有谁刻意煽动情绪,都被粉丝们罗列了出来。 “安达也被人盯上了。” 田甜关注着群里的动向,发现好几个粉丝都认准了安达,正悄悄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安达实在没有想到,他成功利用李语童勾起众人的恐惧,尚未来得及更进一步时,一切直接被景焱轻飘飘的几句话给瓦解了。 就像刚把窗帘全部拉上,整个屋子陷入黑暗,头顶的灯却突然间亮了。 没有多少人是发自内心地向往阴暗。 但凡有束光,都想要抓住。 安达感受到四周的目光,轻哼了一声,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竟被一群凡人盯梢。 闭上双眼,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和事,也懒得去管四分五裂的李语童。 在意识到自己死了的那个当下,李语童的理智彻底回笼。 没有了赵宇给她的香囊和符的影响,没有了安达给她的死器的影响,她终于明白,原来真的是她出了问题,原来她是被当枪使而不自知。 可是这明白来得太晚了。 她看到台上自己被炸成肉泥的身体,看到掉落在各处的断肢,看到台下那还睁着眼睛的头颅,只觉得光亮正在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死了,真的死了,回不去了。 身体没有办法复原,一切早已成了定局,在她接下赵宇递来的香囊的那一刻,在她选择了逃离教室的那一刻,在她无意中甩开林凌的那一刻。 所有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李语童在她残破的身体间来回走动,最后朝着景焱走去,在他跟前半米远的位置站定。 活着的时候没能力发现,死了才知道,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原来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活着时那般普通。 “你不是人?”她问景焱。 景焱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却在告诉她,他看到了她,也听到了她问的话。 “你是不是早都知道林凌死了?”她继续问。 依然没有任何回答,景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你们一直在看我的笑话?”她不依不饶。 景焱闻言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入幕布,然后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回答她:“你想多了。” 不管活着还是死了,李语童不过是个想多了的角色。无论在景焱的眼中,还是在如今不知是何人的林凌眼中,包括在赵宇和安达眼中,都只是个如同蝼蚁般的存在。 怨念和戾气在心头一点点滋生。 见李语童的周身渐渐被黑气所萦绕,景焱没有当一回事,只拍了一下趴在肩头的小家伙。 “吃了她。” 极阴之土虽化成了兔子的形状,但绝非一只等着被人吃的兔子。阴煞之气是它成长必备之物,怨念戾气是它钟意的小点心。而脱离肉身后沉入黑暗的元神,则是它最为喜爱的甜品。 景焱柔声诱导着它:“把她吃了,以后我会保护着你。” 有点惧怕他,但又认准了他的小家伙想了一下后,学着人类的模样点点头。下一秒,便张开嘴巴露出了獠牙,迅速向李语童扑去。 一个刚离开肉身的元神,根本无法抵挡来自极阴之土的威压,李语童作为它的盘中餐,所有反抗都是徒劳。 在她被完全撕碎和吞噬的同时,一直在台下好好站着的吕志广,突然毫无预兆喷出一口鲜血。 第58章 放弃争抢 吕志广的脑袋不痛,没有咳嗽或者呼吸困难,心脏的跳动很平稳,躯干和四肢都好好的,肚子里也没感觉到异常。 可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喷出一口血,量还不少。 站在他旁边的人看到了,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尽量跟他拉开距离。张曼和苏云辉被吓了一大跳,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提起,生怕吕志广再出个意外。 “这是怎么了?”张曼拿出纸巾给他擦嘴,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哪里不舒服?” 吕志广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擦嘴一边摇头道:“好得很。” 张曼看了眼他嘴角没擦干净的鲜血,实在没办法相信他说的。 “别跟我逞能。”她的表情很是严肃,“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吕志广既有些委屈,又感到暖心。 “我是说真的。”他无奈地说:“确实没哪里不舒服。”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他认真打量一遍,让他转过身,又看了看他的后背,张曼还真没瞧出来哪里有问题。 她仍不放心,“警察应该就快到了,等离开后去趟医院检查一下。” 吕志广张口想拒绝,但见她一脸的担忧,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张曼对他就像对卫明达,把他当成自家弟弟关心,还是不要让她为此忧心的好。 他嗯了一声,然后又看向舞台上。 吃饱了的极阴之土没有立刻回到景焱的肩膀上,而是一屁股坐下来,两个前爪摸着肚子,显得很享受。 犹记得刚才,李语童的元神被它撕碎的那一幕,吕志广再也不敢因为外形小瞧它了。 “极阴之土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在包厢里目睹了一切的席浩扬感叹:“如果能够让它认主,遇上小喽啰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听到这话的席念双轻笑了一声。 “你以为你和它对上,有办法全身而退吗?”她直言:“别说是让它认主了,你能不被它吃下去,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席浩扬闻言心里不服气,但面上不显,“太姑奶奶教训得是。” 见这后生沉得住气,席念双决意再提点几句,“我说过了,景焱是个有心机的,而且他的修为不仅在你之上,也在我之上。” “不可能!”席浩扬立即反驳道:“他绝不可能比您强。” 席念双笑着摇摇头,“不信就继续看下去,等看完了再告诉我,你是希望我出面跟他一决高下,还是我们打道回府从长计议。” 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警方的人陆续赶到场内。 舞台上出现了极为割裂的场景。 看在普通人的眼里,台上就只有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躯体,和保护现场及拍照取样的警官。 看在非普通人士的眼里,台上除了那具躯体跟警官外,还有坐地上懒洋洋地消着食的极阴之土,和一群冲到了台上,把极阴之土包围起来的灵识和元神。 极阴之土大喇喇地坐在台上,正是它们下手争抢的绝佳时机。 眼看它们扑了上去,席念双叹了一口气,“修为越是低,越不自量力,连自己有没有资格去争抢都分辨不清。” 被影射到的席浩扬正想要说话,就见舞台上突然出现一片火海,除了极阴之土未被波及,所有灵识和元神都瞬间被火舌卷走,来不及逃跑便灰飞烟灭,甚至一声呼喊也未发出。 而站在台上的凡人,丝毫感受不到来自火海的热度。 席浩扬震惊地睁大双眼,“这、这是……” “真正的阳火。”席念双说着站起身,拍了一下席浩扬的肩膀,“别小瞧了这个对手,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制得住他。” “太姑奶奶,我们先回吧!”席浩扬不是愣头青。 “安达看样子不会再有别的动作,其他人也都准备离场了。”他虚心接受长辈的提点,“他们的修为都不低,既然选择放弃争抢,就说明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席念双满意地对他点头,孺子可教。 “景焱得了极阴之土,估计不会再打极阴之金的主意,我们一定要争取把极阴之金抢到手。虽不及这极阴之土,但聊胜于无。” 两人走出包厢,配合着警方的安排离开体育馆。 阿癸见安达也随着人群要离开,正想追上去,就听和张曼通完电话的田甜说,吕志广吐了两次血,状态不对劲。 就算她追上了安达,凭借现在林凌这个身体,也不能把对方制服。阿癸没多想,直接走出包厢去找张曼他们,同伴的安危要更重要些。 同张曼他们顺利汇合后,发现吕志广像个没事人,能说能笑能跑能跳,面色也无任何异样之处,阿癸不由皱起眉头。 “我都说了我没事的,你们偏不信。” 吕志广不想让大家担心,更不愿给大家添麻烦,“我直到今晚才知道,原来我现在不光能看到元神和灵识,连极阴之土都能看到了。说不定是因为我的修为大涨,所以才会吐血,就像武侠剧里演的一样。” 坐到车里后,阿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他心里发毛,不敢再絮叨。 “去医院。”阿癸一锤定音。 极阴之土在经历了刚才被景焱保护的时刻之后,已对景焱死心塌地,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追随着这位大佬,所以阿癸不怕它会跑掉,之后可以随时去找景焱借用极阴之土。 她给景焱发了一条消息,讲明情况后,便由卫明达驱车来到了未来集团旗下医院。 “你们家的产业真是够全面的,什么都占了。” 吕志广心里其实有点虚,卫明达一早便瞧出来了,故而不给他闲聊的机会,拉着他就往影像科那奔。 拍完片,抽完血,吕志广压在胳膊上的棉球还没取掉,就有一个医生跑了过来,凑到卫明达的耳边说话。 见卫明达脸色越来越沉,吕志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不会真的出问题了吧? “怎么了?”阿癸问。 卫明达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当着吕志广的面说:“CT上显示半个肺没了。” “啥?”吕志广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半个肺没有了。”卫明达一字一句道:“保险起见,再去做次CT。” 第59章 遭到反噬 “会不会是机器坏了?”吕志广往后退了一步说:“CT有辐射,做多了不好。” 卫明达见他还要往后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示意医生给他解释。 “在拍CT时,我们就已经发现了异常,当时还以为你做过肺切除手术,但后来仔细看片子,发现你的肺不像是做过手术的样子。” “他确实没做过手术。”卫明达沉声,“他身上没疤。” 两兄弟光是一起游泳都游了十几次,吕志广若是动过大手术,卫明达不可能不清楚。 医生了然地点点头,问吕志广:“那你以前体检或者住院的时候,有没有做过肺部的检查,知不知道自己的肺有没有问题?” 听医生提起以前的检查,吕志广差点要哭了。 “我之前住院的时候,专门拍过胸部CT,没听说哪里有问题,我自己也看了报告,都是好的。” “你什么时候住的院?”医生又问。 吕志广是真被吓着了,“就两个月前。” 那会儿还是因为住院期间,他每晚不是这痛就是那里难受,医生为了查出病因,给他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相当于一次全身大体检。 这名医生没继续问,对一旁的卫明达说:“卫少,最好再做一次CT。” 吕志广依旧显得很抗拒,仿佛只要他不再做检查,他就不会有任何的毛病,仍然是那个健康的自己。 阿癸见状,不似张曼那般柔声劝导,而是从包里拿出一道符。 “二选一。”她把符攥在手心里,对吕志广说:“你自己定。” 相较于面对魔幻的结果,吕志广更怕被阿癸折磨,他内心忐忑地跟着医生回到影像科,阿癸他们也都一同前往。 机器没有坏,期间有几个病人的影像都十分正常。 所以当再次看到同样的影像时,医生们确认,吕志广是实实在在少了半个肺。他今晚两次咯血的原因,基本上已经锁定了,虽然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事不是那么贴近科学,甚至有点偏向玄学。 “最好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医生建议,“万一之后又咯血了,还是大咯血,严重时会危及生命。” 吕志广正打算拒绝,阿癸就亮出了手里的符。 于是他只得乖乖闭上嘴,住进单人病房,配合医生治疗。卫明达对自家旗下的医院很放心,留下一个保镖在这保护吕志广,又安排了一个护工照顾,然后就带阿癸他们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阿癸又详细问了下张曼,吕志广吐血的具体情况,得知是在李语童被炸死之后没多久,她大概知道了是为何。 “李语童曾接触过符,而且符被谢元下过禁咒,吕志广是遭到反噬了。” 阿癸又想起那个让吕志广觉得不舒服的人,“找到赵宇。” 赵宇从未隐匿行踪,一下就可以查出来,可惜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他和李语童的父母一起赶到了现场,李语童的父亲没有办法面对女儿的尸骸,情绪失控时动手推了赵宇一把,结果赵宇从台上摔下去,直接摔出了个意识丧失,送来医院的过程中心跳就停了。” 卫明达讲完之后问阿癸:“要不要去看上一眼?我打点好了。” 阿癸不仅看了尸体,还看了那辆拉着赵宇来医院的救护车,跟之前蒋浩死之时一样,每个地方既无怨念也无戾气,寻不到煞气,甚至连应该正常存在的阴气都没有。 干净过头了。 “是谢元。”她肯定,“景焱怎么说?” 卫明达回答:“焱哥说场馆内也是什么都没有。” “让志广好好休养。”阿癸只留下这句话。 谢元摆明了针对吕志广,却没有明着阻碍景焱和她得到极阴之土,说明是在期待着她早日凝练出肉身,对吕志广也还留有后招。 先静观其变。 阿癸回家后不像苏云辉抱着个手机,一直关注着李语童事件的后续,她洗漱完便上床睡觉了,第二天仍背着书包去学校上学。 刚踏进教室,宋家乐就冲了过来。 “林、林凌……”他想问又不敢开口,一副很纠结的模样。 阿癸神色如常,“有事?” 见她不管表情还是语气都没变化,宋家乐松了一口气,给她看自己的手机。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起话来磕磕绊绊,“李语童她、她真的、真的死、死了吗?” “死了。”阿癸回答他,接着补充道:“炸死的。” 宋家乐闻言捂紧了胸口,周围的学生也捂住嘴巴。 好歹同窗一场,平日里大家关系都不错,李语童在演讲比赛上出状况后,大家也是发自内心地关心她。 这么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景焱这次没有封锁任何消息,相反,只要不是警方不让披露的,他都任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粉丝发言,不过多干涉。 因此大众不仅得知有个学生精神病发作,身上绑着炸弹混进演唱会,把自己炸成了碎片,还得知了这个学生有个同学名叫林凌,似乎换了一个内芯。 “那李语童昨晚说的关于你的事……”宋家乐试探着问她:“也是真的吗?” 阿癸轻挑双眉,“脖子断了?” 宋家乐听到这四个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脖子断了能有命活?”阿癸反问他:“你如果是鬼,会不会附身到死人身上?” “鬼本来就是死之后的人,怎么会附身到死人身上?”宋家乐嘟囔完这句,看向阿癸的眼神便恢复了正常。 他后知后觉。 李语童精神有问题,他为何要听信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讲的话? “林凌,照片里的人真的是你吗?” 有人上一秒刚刚难过完,下一秒就忍不住八卦起来。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阿癸只说了一句上课了,便走向自己的座位,没再理会那个提问的人。 再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参加完考试,她便要开始凝练肉身了。 阿癸想起那个名叫霍青玉的人,又想起李语童说的那些话,眉头微蹙。 看来在离开这具身体前,为了避免林凌日后麻烦缠身,她必须先把乱七八糟的事给解决掉。 第60章 解决麻烦 不待阿癸出手,景焱已经提前一步把这些事解决掉了。 演唱会当晚随警方安排离开现场时,阿癸松开了霍青玉身上的束缚,让卫明达的保镖把她送回后台。 霍青玉全程被布蒙着脸,耳朵里还塞着一副隔音耳塞,重新获得自由的她既心有余悸,又茫然无措。因此一整晚,她都以配合调查为借口,反复地观看演唱会录像,想要搞明白发生了何事。 在终于理清思路后,天还没亮她就找到一夜未眠的景焱。 “老板,我有点事要跟您说。”她开门见山。 景焱脸上丝毫不见熬夜的疲态,放下正在看的文件,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示意她继续。 “李语童提到的那个……” 霍青玉正要说出林凌两个字时,突然失了声,下半张脸像是被人紧紧箍住,不光是说话,做唇语都十分困难。 有了之前被定住的经验,她立刻反应过来是法术。 于是她换了个内容,果然讲起话来特别顺溜,可是当她想绕回到林凌的身上,又开始卡壳。 反复试了几次,霍青玉发现只要她打算提林凌的事,哪怕说缩写或换个方式来指代,都没办法成功表述。 她不死心,拿起纸笔想写下来。 结果跟她讲话一样,但凡涉及到了林凌的事,她非但抓不住手里的笔,甚至连字怎么写都忘了。 正当她急得想把笔甩到地上时,一直沉默着的景焱开口,“闹够了没有?” 霍青玉停下了动作。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只知道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霍青玉……”景焱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不要忘了你在进入景天前对我的保证,如果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不介意换其他人来做。” 脑袋里装满林凌两字的霍青玉闻言,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对不起老板,是我失态了。”她立即调整好状态,切换成真正的工作模式,“警方今天会就演唱会的事发布通告,您看我们这边是否要开记者见面会?这次毕竟不是小事。” 景焱拿起刚放下的文件,“你安排一下。” 见他低下头,霍青玉识相地退了出去。接下来在跟别人交流的过程中,她悄悄地多次尝试提起林凌,但都失败了。 脑内仿佛被人植入了监控装置。 此事亟待找人帮忙处理,但目前最为重要的,是做好手头上的工作,切不可因此丢掉在景天工作的机会。 于是在警方发布通告的第二天,记者见面会便准备妥当。 景焱这一次不仅露了面,还亲自回答记者的提问。虽然问题是霍青玉筛选过的,但因为每个问题都具有针对性,也都得到了相应的答案,所以见面会分外的融洽。 不过正是由于太过融洽,有一名记者没有忍耐住,问了题外话。 “警方的通告上没有提及李语童说到的那名同学,请问那个叫林凌的女生,真的是之前被拍到的照片上的人吗?” 这场记者见面会是直播,霍青玉正想引导着记者换一个问题,就被景焱抬手拦下。 “是,她是我好友的妹妹。” 他回答完后问这名记者:“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不大高兴,感受到景焱身上的威压,和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后,不只这名记者,所有记者都齐刷刷地摇着头。 景焱见状又问:“你们都没有问题了?” 记者们再次齐刷刷地摇着脑袋。 “结束。”景焱说着站起身来,示意导播掐断信号。 信号掐断后,他对最后提问的记者说:“警方的通告没有写真名,刚才大家也都没提真名,你明知这是在直播,却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他扭头交代霍青玉:“列入黑名单。” 离开前,他扫视了一下在场的记者们,“相信你们都能写出让大众满意的稿子。”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但是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有了景焱这番提点,各家媒体不但规规矩矩,还很贴心地替景焱把控着舆论风向。不出三天,网上关于林凌的讨论,就都变成了她只是景焱好友的妹妹,当晚不止他们俩在一起,还有其他人。 所有不靠谱的猜测,和过于发散的想象,都在一夜间没了影。 宋家乐在看了报道之后,又跑到阿癸的跟前。 “你真是卫少的表妹?” 卫明达来过学校好几次,他的豪车实在显眼,本人也十分的打眼,所以不少人都认出了他。再加上他曾自我介绍是林凌的表哥,学校里早已有人在议论,没想到林凌居然是卫少的表妹。 “不行吗?”阿癸问。 “行,当然行。”宋家乐挠头,“就是以前没有听你说过。” 阿癸面无表情,“你以前也没有问过。” 宋家乐:……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事就说。”阿癸见他一直不走,知道他还有其它的目的。 “你是不是真有特异功能?”宋家乐这次问得很认真。 阿癸点头,“有一点。”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我想请你跟你朋友,去我老家玩可以吗?”宋家乐讲起自家的情况,“我大伯说祖宅那边有邪乎事,请了好几个大师去看过,都束手无策。” “你老家在哪?” “戊源县。” “在中州的哪个方位?”阿癸继续问。 宋家乐想了一下说:“东北方。” 阿癸选了一个时间,“期末考试后第三天。” “好!就这么说定了!”宋家乐顺理成章地要来了阿癸的电话号码。 期末考试结束当日,阿癸没有在学校里逗留,出了校门直接坐上田甜的车,赶往景焱在中州的住处。 他已经把极阴之土带了过来,就等着她了。 车刚驶入别墅院子,阿癸尚未开门下车,趴在景焱肩膀上的极阴之土就缩成一团,整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一旁的吕志广直乐呵。 而当阿癸走进屋子,视线都还没落到它身上,小家伙的毛就已经竖了起来,让一旁的吕志广是拍手叫绝。 猫炸毛不稀奇,这兔子炸毛还真是第一次瞧见。 第61章 凝练肉身 极阴之土是真的怕阿癸。 它对阿癸的这种怕,和对景焱的怕是完全不一样的。 景焱为阳,它则属阴,景焱如果要把它给除掉,必然要消耗自身的阳气,而且还不少,完了也得不到多大的好处。故只要景焱看它还顺眼,愿意继续留它在他身边,它就不用担心自己小命不保,同时安全还有保障。 可阿癸属阴,是比它这个极阴之土还极致的存在。 同性相见,总是要分出个高下,若占据优势的那方想把另一方除掉,动起手来不仅不用费心费力,最后还能利用对方,大大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怎么个提升法?”听完吕志广的科普,卫明达问。 “吞食。”吕志广回答:“就像极阴之土之前吃了李语童,现在林凌也可以吃了它。” 极阴之土可以听懂人话。 它虽怕阿癸,对吕志广却一点不害怕,听他在那轻飘飘地说出吞食这两个字,它恨不能先扑上去把他吞食了,可是又动都不敢动一下。 阿癸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你怎会想着化身成兔子?” 像它这种自然孕育而生之物,灵智开启后,能自主选择成为哪一种形态的灵识,确定好了,便能一步步修炼出完整的元神。等修为达到某一个层次,或有了契机,还能够凝练出肉身,真正地以实体在这凡间生存。 人行走于这凡间是最为方便的,日后想升天也是最占据先机的,所以不管是谁修行,都会选择人的形态。 极阴之土保持沉默,好在它不会讲人话。 它绝不能说,因为它灵智开启时,旁边正好有只兔子,它觉得兔子很好看,就选了兔子。 等想做个人已为时晚矣,否则现在也不会如此的被动了。 “我不吃你。” 听到阿癸的这句话,极阴之土的毛稍微平顺了些,它终于试探着看向阿癸,但显然是不大相信。 它那么抢手,怎么会有人不想吞食它。 阿癸的解释很简单,“吃了你对我没多大帮助。” 小命保住了,极阴之土却开心不起来,这话真是太伤兔了,让它瞬间感觉自己没用极了。 “给我土。”阿癸适时伸出了手,“我需要你的土。” 似是为了找回面子,极阴之土立即往她手心吐了一口土。 一旁的吕志广和田甜:…… 他们还以为这小家伙之所以叫极阴之土,是由于它生于土中长于土中,没想到它竟是土之本土。 “不够。”阿癸看着手心里的一捧土,“你能吐多少?” 感觉到自己被需要,极阴之土的自信回来了,为了在景焱和这位大佬的跟前好好地表现一番,让他们知道它真的有用,小家伙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景焱见到这个动作,笑着问它:“是要多少有多少的意思吗?” 极阴之土打肿脸充胖子,点了点头。 它的土能量很强的,不管做什么,一般只需要一捧就够了,它不信他们还能一次性把它给掏空。 “明达,志广……”景焱唤了一声,“你们俩去趟地下室,把放在门边的那个瓷缸搬上来。” 极阴之土初一听到瓷缸二字还不在意。 它以前见到过瓷缸,也就一个脸盆大小,让它吐一脸盆的土,倒也不是多难的事。 可当它见到搬进屋里的瓷缸时,它整个兔都僵住了。 这哪是瓷缸,分明是水缸,还是超级大的水缸,把两个人塞进去都绰绰有余。 “吐吧!”景焱把它从肩上拿下来,放到缸沿上,“吐满。” 他像是没有看到小家伙绝望的眼神,说完后就问身侧的阿癸:“这一缸够不够?” 言下之意,不够的话就再搬来个缸。 “够了。”阿癸点头。 她迎上极阴之土的目光,“把你有的土都给我,等我凝练出肉身了,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想到它喜欢的甜品,同时明白自己难逃此劫,极阴之土垂下脑袋,任劳任怨地把自己掏空,往大瓷缸里不停地填土。 等它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时,瓷缸也正好被填满。 吕志广见状,招呼了卫明达一声,两人不用景焱吩咐,就主动把瓷缸搬到已经准备好的屋里。 “要多长时间?”景焱问阿癸。 “一天。”阿癸回答。 景焱让她快进屋去,“好,我在外面守着。” 阿癸这次没有跟他客气,直接走进屋里关上房门,将自己与外界隔开。 她之前已有过凝练肉身的经验,过程于她而言并不困难,主要是害怕有人在这期间故意捣乱。但若是有景焱在这,别说是那些小喽啰,便是谢元本尊来了,她也有把握能顺利完成。 她先是躺到了床上,给自己把被子盖上,然后下一秒,她的元神便脱离了林凌的身体。 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林凌,她柔声说:“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必须醒来,跟我一起出去。” 说完后,她走到屋子的中央,盘腿在地上坐下,双手掐诀,口中吟诵着无人能听懂的咒语。与此同时,离她不远的瓷缸中,那些土仿若被召唤一般,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条线,源源不断地依据着元神的形状,将她的身体一点点填实。 当晚,卫明达几人都没有离开。 一来是因为他们对阿癸的真容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二来是因为阿癸说,等她凝练出肉身后,就要去一趟戊源县,让他们先调查一下戊源县的具体情况,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不对劲的事还不少。” 卫明达的消息来得最快,只一夜功夫,就收集了不少资料。 “跟往年相比,单单死亡人数这块,就足足多出两倍来。”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说:“更别提各种意外的发生次数了,简直是激增,不小心摔伤都成了小事。” 田甜问:“有没有像李语童那样,突发精神疾患的?” “有,也不少。”卫明达沉声。 “就只是在戊源县吗?”吕志广问:“其它地方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卫明达还没查到那么多,景焱对此更为了解。 “目前就只有戊源县。”他答道:“如果没猜错,这次地府和人间撕裂出的那条通道,就在戊源县。” 第62章 新的一员 每过一甲子,随着极阴之物一一现世,地府和凡间会逐渐撕裂出一条通道,每次都是在不同的地方,期间甚至有可能会变换方位。 通道多于夏至前后开启,冬至前后关闭,七月半乃大开之日。 景焱得知极阴之土会在中州出现之后,就已经提前让人在各地都提高警惕,但凡察觉到有异动,便会更进一步关注。 所以哪怕没有宋家乐的邀请,他也会让阿癸走这一趟。 他叮嘱吕志广:“我不方便跟你们一起去,稳妥起见,你在出发前,最好把该画的符都画好,该准备的物件也都准备好,否则要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你很可能应付不来。” “焱哥,会很棘手吗?”卫明达问。 他主动要求与他们同行,别到时候忙帮不上一个,还净扯后腿。 “棘手谈不上,主要是麻烦。”这只是来自景焱的经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有备无患。” 听他这么说,吕志广在吃完早餐后就开始动手,卫明达和田甜在旁协助。 极阴之土虽然感觉快不行了,但为了在景焱心中增加分量,让主人知道它非常有用,也跑到跟前凑热闹。不仅主动帮吕志广筛选画得不到位的符纸,还又吐了好几口土,把符埋进去以增强能量。 几个人加一只兔子这么一忙活,就片刻不停忙活至下午,直到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才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抬起头。 阿癸刚一打开房门,便迎上景焱的目光。 见他眉眼含笑,她也面带笑容,“衣服很合身,谢谢你。” 昨天她走进屋里后,就发现景焱不光替她打理好了一切,连衣服鞋袜也一并帮她备好了,且全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半分令她不满意的地方都没有。 “你喜欢就好。”景焱没有起身,只示意她来沙发上坐下。 吕志广放下手中的毛笔,等阿癸坐下,立刻大着胆子凑到近前,细细端详她。 “好家伙!”他一拍大腿感叹道:“你这简直就是量身定做,比真人还真人,我师父都不一定能瞧出来!” 他正想继续往下说,突然反应过来有个问题。 “我们以后要怎么喊你啊?”他们一直唤她林凌,尚不知该如何称呼本尊。 “我叫阿癸。” 大家相识许久,阿癸这还是第一次,跟吕志广和卫明达提及自己的真名,“以后你们叫我阿癸就行。” “阿癸?”吕志广听到挠了挠脑袋,“我咋觉得你的名字这么耳熟?以前好像在哪听过,次数还不少。” “行了,别套近乎了,没有人会帮你画符。”卫明达揶揄。 他问阿癸:“那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氏。”阿癸回答:“我非人生,无父无母,就一个名字。” 田甜一开始没讲话,盯着阿癸看了许久。 “老板,你真好看。”她说完后才问阿癸:“你以后肯定不会再回到林凌的体内,那林凌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在他们知道她并非真正的林凌,只是借用林凌的身体后,阿癸就直接告诉了他们,林凌的元神还在身体里,等她离开这具身体,真正的林凌就会醒过来。 阿癸听田甜问起这件事,扭头看向她刚才走出来的屋子。 “别躲了。”她对屋里的林凌说:“总是要见的。” 她没有催促,景焱他们也没催促,只耐心等着。又过了几分钟,卫明达有些按捺不住了,想去屋里看一眼时,林凌终于走了出来。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周身的气场及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一个样。 阿癸散发出的生人勿进的气息,会让人本能地生出惧意。 而林凌的生人勿进,不仅不会让人生出惧意,甚至还能让人感觉到她的脆弱和倔强。 那种明明需要被人保护,却偏偏咬牙靠自己硬撑的脆弱和倔强。 厌恶她的人见到她,只会不停地欺负她,怜爱她的人见到她,只想尽心地呵护她。 “阿癸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们也一样。” 瞧出她有些许不安,卫明达柔声安抚她:“我呢还是你倒贴的表哥,你喊我明达哥就好,喊他志广哥,喊她田甜姐。” 被点到名的吕志广傻乎乎地笑起来,总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 “别站着,快过来坐下。”田甜笑着拉起林凌的手。 林凌只是不安,绝非胆小或是怯场,她在田甜身边坐下,喊了一声田甜姐后,又唤了一声明达哥、志广哥。 见到之前熟悉害怕的一张脸,此时乖巧地喊他一声哥,吕志广脸都要笑烂了,被卫明达推到一边,只嫌他丢人。 “这次去戊源,你跟着一起。”阿癸对她说:“往后我不能一直保护你,所以你要学些保命之法。” 林凌应下。 又休整了一天,做好了准备后,四人小队变成五人小队,阿癸带着林凌他们前往戊源县,景焱则返回了帝都。 戊源县在中州的东北方,据中州市约两百多公里,驱车大概三个小时就能抵达。 “宋家乐是怎么说的?”车辆行进的过程中,阿癸问林凌。 “他说从六月中旬就开始有点不对劲,当时所有人都没太在意。”林凌讲起她从宋家乐那听来的情况,“夏至那晚后,他家里的人接二连三出现意外,村里包括县上的人也状况不断。” 宋家乐的父亲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父母均康健。除了宋家乐的父亲,其他人都常年住在祖宅,共同经营着一大片果园,这几年还搞起了民宿,生意很不错。 六月中旬时,先是宋家乐的爷爷奶奶感冒了,接着家里的其他人,包括小孩子,一个二个都出现了不适。 头痛、发烧、胃痛、呕吐、腹泻,等等等等,各种症状涵盖全了。但因为不是很严重,吃个两三天的药就好了,没有到住院治疗的地步,所以大家也不是太在意。 “老板,类似这种身体不适算是预兆吗?”田甜不懂就问。 “算。”阿癸点头,“通道打开前,或只开了一条缝时,会有少量阴煞之气冒出来,常人接触到,多表现为身体不适。” 第63章 意外频发 如宋家乐说的那般,起初所有人都没太在意,就算觉得接连生病不大正常,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没往深处想。 可夏至那晚刚过了零点,意外就来了。 先是宋家乐的二伯夜里睡觉时,被屋顶突然松动的吊灯砸中了左腿,划拉出一条不小的口子。简单处理后,宋家乐的大伯开车,带着兄弟去县医院缝合。 去到医院后,才发现当晚有不少受了皮外伤的人,都在排着队等处理。于是宋家乐的大伯二伯离开医院时,天已蒙蒙亮。 可能是由于一宿没闭眼,人有些困倦,大伯开车时走神了。只是几秒钟的光景,车就撞上了路旁的护栏。好在车速慢,也没撞到人,哥俩虽受到了惊吓,但性命无虞。 等折腾完回到家时,已是半上午。 冰箱里还有昨日的剩菜,兄弟俩拿出来热了热,将就着把肚子填饱。结果祸不单行,到了下午两人开始腹痛,还拉起肚子,你方拉罢我方拉,肚子咕噜噜地闹个不停。 翻出家里之前买的治腹泻的药,这次吃了后却不见好转。 入夜后实在撑不住,再拉下去人就要虚脱了,宋家乐的二婶又开着车,把两人送到县医院。 急诊科同昨晚一样人满为患。 不仅有一堆受了外伤,正等着清创缝合的患者,还有一堆得了内科疾病,眼巴巴排队等治疗的人。 宋家乐的大伯二伯检查完,又输完液离开医院的时候,天也差不多快亮了。 这次他们回家没出什么意外。 可是回到家,刚想躺下来补个觉,就听说住在民宿的客人,被养在民宿院子里的狗咬伤了。 这狗他们养了几年,特别的听话,跟人很亲近,而且从来不会伤人。因为来的客人中有怕狗的,他们一直都是把狗拴着,只要客人不靠近就没有问题。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狗竟生生挣开了锁链,见到人便咬。 “发狗疯了啊!”卫明达感叹,“这狗怕是留不住了。” 林凌嗯了一声,“说是什么人都不认,见到主人也要扑上去咬,实在没办法就给打死了。” “客人如何?”阿癸问。 “客人说是伤得不重。”林凌答道:“宋家的人陪着一起去打了疫苗,协商之后赔了些钱。这个客人走了之后,有好几个打算长住的客人也提前走了,生意上还是受到了影响。” 连着两天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田甜好奇,“请的大师怎么说的?” “宋家乐说他问过了,其实谈不上是什么大师,主要是村里找来的神婆,或是一些通灵的人。”林凌复述着宋家乐的话,“他们都说是有邪祟入侵,还做了法事,但没起作用。” “这么说来,之后还有意外发生?”吕志广扒着座椅靠背问。 他们这次出来开的商务车,五个人坐在同一辆车里,卫明达的保镖负责开车。 林凌点头,“是,意外还不少。” 宋家乐大伯的大儿子,也就是他的大堂哥,因为夫妻俩工作太忙了,这两个月便把孩子放在祖宅,交给父母帮忙带着。 孩子今年刚满两岁,说起话来已经很顺溜了。 六月中旬时,孩子发过两次低烧,当时只是体温略高,没其它异常,吃了两次药便好了。在通灵人和神婆来家里做过法事后,孩子当晚就发起了高烧,短短两三个小时内,体温直接升到三十九度以上,还不停地说着胡话。 “有没有说过‘家里为什么来了好多人’这种话?”吕志广问她。 “有的。”林凌立刻回答:“那孩子还会描述见到的人长什么样,且特别翔实,把他们家的人吓得半死。” 吕志广皱眉,“在这种事上,两岁的孩子骗不了人的。” “开始有东西往外面跑了。”阿癸说。 卫明达缩起了肩膀,“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说是之后出现高热惊厥,送到医院里住院了。”林凌答道:“前两天办理了出院,接回了他外公外婆家里,暂时没把他再带回祖宅。” “做得对。”吕志广赞同他们的做法。 这么小的孩子,元神还不稳固,就算不会危及生命,周围阴煞之气萦绕,又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时间久了还会受到更大的影响。 “既然家里有了那些东西,肯定一天到晚不得安宁。”田甜光想想就觉得头疼。 她经历过那个阵仗,真的是让人惧怕又痛苦。 确实如此,自打孩子说了家里有很多人后,宋家祖宅里动不动便会闹出些动静。 有时候一家人正吃着饭,厨房里的碗碟突然从台上坠落,摔得粉碎。有时候夜里睡着觉,还能听到厅堂里的声响,早上起来到处都是一片混乱。有时候他们走着路,甚至还会莫名其妙被绊倒,或者是被谁给推了一下。 虽然一直性命无虞,但是真的苦不堪言。 阿癸他们见到宋家乐时,就发现他精神萎靡,显然是这两天住在祖宅,被折腾过了好几次。 “林凌,救救我。”宋家乐直直地奔向林凌。 他大伯找来的人都不顶用,真正顶用的人开的价钱又太高,所以他现在只有寄希望于这位同学,能帮助他和他的家人脱离苦海。 “这位是我姐姐阿癸。”林凌向宋家乐介绍,“她会帮你的。” “宋家乐。” 阿癸一开口,宋家乐就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但一时半会儿说不太清楚奇怪在何处。 宋家乐答应了一声。 “你背后有人。”阿癸对他说。 “啥?”宋家乐听到这句话,傻呆呆地往身后看,头扭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尖叫的同时一蹦三尺高,讲话都带上了哭腔。 “你别吓我啊!” 这种突然间的惊吓,能让人丢掉半个魂。 “小伙子,别害怕,她逗你玩呢!”吕志广没想到阿癸还有这一面,笑着拍了拍宋家乐,“你放心好了,有她在,那些东西不敢凑这么近。” 他说着拿出一道叠成了三角形的符,“你把这个揣在身上。” 田甜见阿癸一直没有动,走到她身侧,“老板,宋家这祖宅看着感觉灰扑扑的。” 如今是夏季,而且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切本该是充满着生机,欣欣向荣的。可宋家祖宅沐浴在这片阳光下,非但没有一点活力,还像被阴云笼罩般,给人一种特别压抑低沉的感觉。 “这里已经不是人能住的地方了。” 第64章 宋家祖宅 阿癸问宋家乐:“你家人现在还住在这吗?” 宋家乐点头,“除了我小侄儿被送去他外公外婆家,家里人都住在这的。” “怎么不搬走?”吕志广问他。 “为什么要搬走?”宋家乐不解。 见他一脸懵,吕志广扶额,“你们已经得知家里有邪祟入侵,还继续住着,就不怕折寿?” 宋家乐惊讶地睁大双眼,“居然会折寿?” 吕志广叹了一口气,“你们之前请来的人到底靠不靠谱?” “好像还真没人提过这事,都是让调整下风水,或者做场法事化解。”宋家乐说:“就是因为不太靠谱,我大伯才联系我爸,让我爸在中州打听有没有高人,结果有是有,但收费一个比一个贵。” “然后你就找上了林凌?”卫明达看穿他打的如意小算盘。 被看穿的宋家乐有些尴尬,不过仍是坦率地道:“也不知道我爸从哪得来的消息,说中州市里出了个大师,好些老板都在排队请她解决邪门事儿,听闻还是个高中生。而且据小道消息说,就是我们市八中的学生,我当时立马想到了林凌。” 毕竟曾被她逗弄吓哭过,那一日的经历毕生难忘。 “可以,有长进。”阿癸这话听不出来是在夸他,还是给他头上记了笔账。 宋家乐心里又升起那种奇怪的感觉。 “阿癸……”他顿了一下,随后又加上姐姐两个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对阿癸有种说不出的惧意,同时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这两种感觉混杂在一起,着实很奇怪。 “是。”阿癸瞥了他一眼说:“见过很多次。” 她的眼神于宋家乐而言,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先是茫然地看向林凌,接着再一次看向了阿癸,呆愣片刻后,突然又惊叫了一声。 “你、你、你……” 不敢伸手指向阿癸,也不敢再靠近林凌,他手足无措,似乎另外半个魂也被吓跑了,“你不是说、说鬼不会附到死人身上的吗?” “我没说我是鬼。”阿癸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也没说她死了。” 宋家乐眼泪都要出来了。 “阿癸大人,放过他吧!”吕志广头一回觉得自己很沉稳,“他还是个孩子。” 阿癸轻笑一声,没再继续,“好,办正事。” 自从凝练出了肉身,大概是由于自如了许多,没了不必要的束缚,再加上已经跟大家伙彼此熟知,比起在林凌体内时,阿癸显得要更活泼一点。 当然,只是一点。 “家里这会儿有没有人?”她问宋家乐。 “没有,都出去忙了。”宋家乐躲在吕志广身后,小心翼翼地回答她:“我爷爷奶奶也一早跑去外面了,家里只有我。” 卫明达见他这模样,无奈地笑道:“看来阿癸比屋里的那些东西还可怕。” 阿癸的存在的确更可怕。 不光宋家乐惧怕她,连祖宅里的那些东西在见到她之后,也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逃窜。 于是当宋家乐领着他们走进前院,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他也能感觉到,周围的邪祟变少了,那种由它们带来的压抑和低沉同样减轻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阴煞之气太重,时间久了人会受到影响,夏天住在这真的很舒服,连空调都没必要开。” 卫明达边说边搓着胳膊。 他开始认真打量起宋家的这处祖宅。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祖宅,不说房子的老旧程度了,单单前院的那棵香樟树,树龄一看就知上了百年。 “这屋子年代够久远,难为你们还继续住在这。”卫明达说。 宋家乐向他说明着情况,“我爷爷奶奶舍不得离开,大伯二伯他们也都喜欢住在这,所以前几年专门加固过,屋里还重新装修了一遍,生活起来其实挺方便的。” “快进来吧!”他说完招呼他们进前厅。 走进去一看,正如宋家乐所讲的那般,屋子里该加固的加固,该修补的修补,不仅最大限度保持原样,而且还不影响现代生活。 “可以呀!你们这个路由器够霸道。” 看到电视柜上的路由器,卫明达感叹:“穿墙能力有够强的。” “没办法,前后两个院,光是路由器都装了几个。”宋家乐语气里带着隐隐的自豪,不过接下来又叹着气说:“最近根本不起作用,网络经常断断续续,有的时候别说网络信号,手机信号都像被屏蔽了,连电话也打不出去。” 田甜淡定地又接了一句:“指南针的方向也会错乱。” “对!”宋家乐总结,“这里的整个磁场都乱了。” “有一堆邪祟在这里,磁场乱了是很正常的事。”吕志广接着他们的话道:“让我觉得不正常的,是你们这个祖宅几乎被它们霸占了,你们却还安然无恙活到今日。” 宋家乐若非知道吕志广是友军,差点以为他这是在诅咒。 “什么意思?” 吕志广跟他讲起了他们调查的状况,“不光是你们家的人,整个戊源县都出了问题,受的影响比你们大多了……” 听他讲完后,宋家乐惊诧,“怎么会这样?” 祖宅所在的村子里,就他们一家受到的影响最严重,其他人家虽然也有意外发生,但都是在接受范围之内。故而其他人跟他们家的人一样,请了神婆和通灵人前去,调整风水或者做场法事。大家也有凑在一起谈论过此事,但谈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归结于是五毒月太毒。 “受影响小的原因有两个。”进来后一直没有讲话的阿癸开口了。 “其一是你们家的人,乃至你们整个村子的人,受到了某一方面的庇佑,这些东西不敢太过乱来。”她说得详细,“其二则是你家这处祖宅,恰巧就是通道所在之处,这些东西不能太过放肆。” 至于到底是哪一种,还需要分辨。 “通道?”宋家乐越听越糊涂,“什么通道?” “这个我之后再给你解释。”吕志广问他:“你回来住的这几天,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不对劲的?” 见宋家乐不太明白,他又解释道:“就是让你觉得特别毛骨悚然的,或者是特别阴森的地方。” 他刚说完,宋家乐的脑海里就蹦出个地方。 “后院的古井!” 第65章 探查古井 宋家乐长到这么大,唯有阿癸和后院的古井,会让他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纵使最近几日住在祖宅,他也只是偶尔感到恐惧。 “我回来当天,就跑古井那去看了一眼。”宋家乐一边领着他们往后院走,一边说:“当时把脑袋探进去,我感觉自己魂儿都要没了。” 听宋家乐说他小时候就觉得那口井很阴森,卫明达颇有些无语,“你早都知道那井渗人了,干嘛还没事自己吓自己?” 宋家乐偷偷看了眼阿癸。 “阿癸姐在学校总是喜欢吓我。”他虽害怕她,但叫得倒是挺亲切,“所以我就想试试自己的胆子变大没。” 他这思维令人无法理解。 田甜笑问:“试的结果如何?” “胆子确实大了不少。”宋家乐显得很自豪。 “你这个胆子还可以更大。”快走到古井跟前时,阿癸看向他,“一会儿你下井探一探情况。” 宋家乐闻言,立马又躲到吕志广身后。 “我不要。”他哭丧着脸,“我错了,我胆子小,不会游泳。” 林凌在一旁看到宋家乐这模样,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慨。三个月前,她还在被这人欺负,每天咬着牙给自己鼓劲儿。三个月后,她不仅有了好几位姐姐和哥哥,还来到了欺负她的这人家里,正正常常地跟他说着话。 “你家里有没有麻绳?”见阿癸安排吕志广下井,林凌问:“最好给志广哥拴上,这样安全些。” “有的,有的。”宋家乐立刻跑到一旁的屋里找麻绳。 吕志广感动得直想落泪,果然还是林凌更加体贴,不像那位阿癸大人,只让他下井,完全不担心他下去以后上不来。 “放心,你现在不算正常人,淹不死。” 阿癸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戳心。 自上次发现肺没了一半,吕志广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反噬,也了解到了谢元的禁咒有多么厉害。 按景焱的话说,只要禁咒生效,除非下咒之人主动为之,否则谁都不能解开禁咒。而且每一次的反噬,受伤的不仅仅是吕志广的肉身,还包括了他的元神。 他的肉身以及元神会被一点点掏空,连脑子也不能幸免。 在他彻底倒下之前,哪怕身体已经成了一具空壳,这个禁咒也能让他好好活着,甚至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当最后一击来临的时候,不光他的肉身整个完蛋,元神也会像李语童那般,变成碎片再无任何复生的可能。天地间不管哪一处,都再无他吕志广的存在,更没有什么过去和来生。 “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怎么把他给得罪了。”最近每每想起这事,吕志广就咬牙切齿。 阿癸示意他动作快一点,“找到了通道,我们就能去地府问清楚。” 有了阎王爷手上的那本生死簿,事情就要好办许多。 吕志广把绳子绑在腰上,探头往井里看了眼,瞬间半个魂儿都要飘走了。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这阴煞之气太重了。” 没想到连吕志广都有些遭不住,卫明达和田甜好奇地凑到跟前,结果同样是毫不犹豫地往后退。 “老板,这个太猛了。”田甜担忧,“志广下去没问题吗?” 古井里的阴煞之气已形成实质,交织在一起堆积在井中,混合着底下幽深的井水,只看上一眼,便能让人心绪不宁。 见卫明达这个小火炉也有点受不住,阿癸皱眉。 “如果没有办法承受,很可能进不去地府。”她直言:“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一想到自己如今算不上正常人,再一衡量命和阻碍孰轻孰重,吕志广咬紧后槽牙,决定鼓起勇气迎难而上。 若元神变成了碎片,他连地府都没有资格进。 让宋家乐把绳子另一头绑在了树上,确定足够稳固之后,卫明达和宋家乐在上面一点点地松着绳子,吕志广则抓着绳子一点点地往深处去。 离水面越近,胆颤心寒的感觉越明显。 在半截身子进入井水后,吕志广实在不敢再继续下去了,他从包里掏出阿癸给他的,刻有阴极纹的玄石,轻轻地放到水面上,然后静静地观察着。 这块玄石在脱离吕志广的手后,不但没直接沉下去,还像一块泡沫一样漂在水面上。且无需吕志广做法,或默念咒语,它便自动开始吸收古井里的阴煞之气。 吕志广能够感觉到,井里的阴煞之气在减少。 又耐心地等了好几分钟,他没察觉到任何的反弹,正想拉绳子让他们把他拽上去,再去其它地方找通道时,水底下突然有什么东西翻涌了上来,紧接着一股比刚才更强的阴煞之气将他给包围,吓得他以为自己的天灵盖被掀翻了。 玄石贪婪地吸收着充沛的阴煞之气,其上的阴极纹愈发明显。 吕志广的手放在绳子上没有动,继续静静地观察着,在第三次感受到了阴煞之气的反复后,他才终于拉动绳子。 把比冰块还冻手的玄石交还给阿癸,他肯定地说:“就在这。” 听他讲完了底下的情况,阿癸问宋家乐:“你知不知道这口井多深?” 宋家乐摇头,“没听人提过,还要问一下我大伯他们。” “那就等他们回来了再说。”卫明达说完问阿癸:“我们要不要先把屋子给他们处理了?” 阿癸赞同地点点头,“先处理屋子。” “你跟着吕志广一起处理。”她对林凌说:“有不懂的地方就问。” 工具人吕志广:……他心里好苦。 不过虽然苦,但业务越繁重,他做得越熟练,修为也进步得越快。 以前青南道长同样这么磨炼他,可他那时候总喜欢偷懒,仗着师父疼爱就耍小聪明。现在他跟着阿癸混,不敢耍小聪明,更没胆子偷懒,自然而然便进步了。 人果然是需要鞭策的。 于是吕志广拿出了自己画的一堆符,看准方位后,这贴一道那比划下,片刻不停地在宋家祖宅里跑动。卫明达则是一直跟着他,在每个地方都杵上片刻,以期他的阳气能够发挥作用。最后一个则是田甜,拿着刚被阿癸吸干净的阴极石,吸收着残留的阴煞之气。 阿癸闲适地坐在前院的樟树下,喝着宋家乐专门拿给她的冰镇可乐,好不惬意。 他们这个五人小队,目前来看,还真不赖。 第66章 埋下伏笔 阿癸他们来到这里时是下午,处理完阴煞之气和邪祟,刚好近傍晚,宋家乐的大伯他们陆续归家。 “实在不好意思,听说你们今天要来,我本想在这跟家乐一起迎接的,结果我二弟有事去中州,果园那边又缺人手,我只好先去帮忙了。”宋家乐的大伯宋磊抱歉地说。 他谈不上阅人无数,但在见到卫明达和阿癸后,只犹豫片刻,便认准了阿癸是这五个人的主心骨。 实在是因为不管从样貌,还是她冷冽入骨的气质,都让人无法也不敢忽视。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但明眼人只消一眼,就知她绝非普通人。 “没关系,家里没人我们也好办事。”阿癸回以一个浅笑。 “大伯,阿癸姐他们已经收拾了家里的邪祟,我们只要不乱动志广哥贴好的符纸,家里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宋家乐的这声哥、姐叫得自然。 卫明达看了一眼在角落站着的林凌,招呼她过来,低声对她说:“他以前欺负你的帐,我们以后慢慢地算,但是他在跟人相处上的优点,你要学着点。” 明白卫明达是为她考虑,林凌乖巧地点点头。 脖子断了的那一刻,她的元神刚要离开身体,就被阿癸一把拽了回去。之后阿癸不仅帮她修复好身体,还一直在保护稳固她的元神,让她有机会继续活下去。 这三个月里,阿癸做的每一件事,及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很清楚。 正因如此,她既见识到另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又意识到了,自己其实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在被人欺负这件事上,她不只有一条路可走,还有很多其它的选择。 见林凌虚心地接受建议,阿癸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一旁的宋家乐听说要找他算账,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大伯,阿癸姐想知道后院那口井有多深。”他岔开话题,“我不清楚,只能问您。” 宋磊被侄子问住了,“有好几十米,具体多深我也不太清楚。” “四十七米。” 大家围在一起吃晚饭时,宋家乐的爷爷笃定地说。 老人家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手脚灵活,没什么病痛。而且头脑异常清晰,记忆力也不是一般的好,连几十年前发生的事,都能丝毫不差地描述。 “那口井在我出生前就有了,我们一大家子人都靠着那口井过日子。”宋家乐的爷爷喝了一口小酒,慢悠悠地说:“不过那时候,井深就只有十多米,要是有东西掉下去,很容易就能捞上来。” 宋家乐还是头一回听说,“爷爷,那四十七米是怎么来的?” “水少了嘛!不够用了嘛!”老人家晃着脑袋说:“刚好就在你出生前一年,我花钱请人来打的,还用了机器,先进得很嘞!” 他说完又嘟囔一句,“花了我好多钱。” “所以当时直接打了四十七米?”宋家乐接着问。 “打到四十七米出水的嘛!不然老头子我怎么记得这个数?”爷爷瞪了自家孙子一眼,似乎觉得孙子脑瓜不大灵光。 林凌和田甜捂着嘴偷笑。 宋家乐在众人面前掉了面子,正想继续问些别的问题挽回点面子,就听爷爷又说道了起来。 “但是那个井水打出来了之后呀!特别凉!比其它井里打出来的水都要凉。”他说着还缩了一下脖子,“人喝下去了一点不爽快,要闹肚子,难受得很嘞!” 阿癸听到后,和吕志广对视一眼。 “爷爷,除了闹肚子,有没有其它的毛病?”吕志广问。 老人家闻言,话匣子打得更开了,“嘿!其它的毛病多得喲!数也数不清。什么头疼啦,发烧呀,肚子痛喔,常有的事。不光是我们家的人,别人来我们家,只要喝了井里的水,就是烧开的都要闹毛病。倒是我们家的人喲,去喝别人家里的水,就变得好好的。” 看来真的是井水有问题。 至于是个什么问题,结合到之前宋家乐对井的描述,无需猜测,便知是其间的阴煞之气。 看来这个伏笔,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埋下。 “爷爷,那你们还喝那井里的水?”宋家乐以前对这些是一无所知,“不怕时间久了闹大毛病?” 老人家只觉得孙子没带脑子,“谁跟你说的我们还在喝?你当老头子我是傻子啊?前院的井你忘了吗?过了没多久我就又请人来打了一口,通自来水前都喝的那口井里的。” 紧接着再次嘟囔了一句,“那口井也花了好多钱。” 见老人家仍想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吕志广赶忙抢过了话头,“爷爷,我听说最近除了咱们家,村里其他人家也有脏东西,但受的影响都不是很大,是不是因为有谁在保护咱们村子啊?” 像这种事,宋家乐的大伯都不一定清楚,必须得问老一辈人。 果然,见宋家乐爷爷愈发精神抖擞,他就知道问对了人。 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们还会对这些感兴趣,老人家是知无不言,“还能有谁啊!土地老爷呀!村里前两年才刚翻新了土地庙,我们几个老东西喲,闲了就爱跑庙里去待着。” “老板,土地庙里真有土地爷吗?”田甜小声地问阿癸。 “不一定。”阿癸答道:“而且就算有,也真假难辨。” 吕志广突然间来了兴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去看看。”阿癸点头,“顺便看看村里其他住户的情况,帮他们把邪祟处理一下。” 听阿癸说要帮其他住户,宋家乐的大伯立即端起杯子,“今天真是太感谢各位了,不仅帮我们解决了麻烦,还如此关照村里其他人。我宋磊在这以茶代酒,还请各位举杯共饮。” 这一套流程卫明达可谓最熟悉不过,也立即端起了杯子,说起客套话。 他算是明白宋家乐为何怕阿癸,却还能一口一个姐地叫着。 卫明达客套,阿癸却一点不客套,“麻烦宋先生帮我们安排下住宿。” “哪里麻烦了,这是应该的。”宋磊马上应下,“民宿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什么东西都备齐了,随时可以入住。” “好。”阿癸继续说:“吃完饭后,我们先去趟土地庙。” 第67章 土地老爷 宋家所在的这个村子叫大坎村,距戊源县城就只有十多公里的路程,挨得非常近。再加上背靠一个叫琼山的旅游景点,虽然规模谈不上大,但也吸引了不少人。 “往年这时候在外面溜达,经常能碰到住在这附近的游客,有的还专门拿着个相机,跑去拍我们家祖宅,说是难得见到那么老的房子。” 吃过晚饭后,宋家乐不用他大伯提醒,就主动领着阿癸他们去土地庙。 “你们村子的风水好。”吕志广边走边说:“有灵气。” 这灵气的浓郁程度肯定是不及秋长山,可是和高楼林立的城市相比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家乐嘿嘿笑了一声,“所以我一放假就往回跑,待在这里是真舒服。” 哪怕有邪祟他也不想走。 田甜亦是如此。 此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那些邪祟因为惧怕阿癸,不敢轻易靠近招惹他们,但田甜还是能看到它们,发现它们不是吓唬一下路过的村民,就是追着田埂上的狗跑,或者是跟同类闹腾…… 总之,场面既显得很诡异,又有点滑稽。 若非普通人长期与它们打交道,会意外连连及折损寿命,同时气运还会受到影响,不然田甜真的觉得,如果可以相安无事同处一处,也挺不错的。 “你们这里的土地庙,拜的人多吗?”她问宋家乐。 “算不上很多。”宋家乐摇头,“我跟大伯他们都是逢年过节去拜一下,走个过场,就我爷爷奶奶那一辈人,没事爱聚在那里聊闲话。” 卫明达听了只觉得好奇,“如果真的有土地公,会不会嫌他们太吵?” 不会的,大坎村的土地公最喜欢凑热闹。 阿癸他们来到土地庙时,就见好几位老人家坐在庙里面唠嗑,说的正好是最近发生在县上的一些邪乎事,都是他们从自家儿孙那听来的。 可能是因为待在庙里有安全感,他们讲起来一点不犯怵。 田甜见这几位老人都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每个人脚边还有个水壶,有一位手里甚至提着一袋零嘴,不禁觉得他们很是可爱。 特别是看到他们的近前,一个矮小的身影盘着腿,坐地上津津有味地听他们唠嗑,更是忍俊不禁。 听到了背后的笑声,察觉到有阴煞之气进入了庙内,土地公立即扭过头,正巧和弯腰凑到跟前的吕志广鼻子碰鼻子。 吕志广忍不住哇了一声:“我居然见到真的了!” 他这个模样看在阿癸和田甜的眼里,没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可是看在宋家乐和老人们眼里,只觉得这个青年有毛病。 “家乐啊,这是你朋友呀?”有老人问。 见宋家乐点头,老人又问:“他没事吧?对着片空地自言自语的,会不会是撞邪了哟!要不要给土地老爷上柱香?” 知道老人家们没有恶意,只是说话直接了些,宋家乐摆手。 由于等一下还要去各家看一看情况,宋家乐蹲靠在几位老人的脚边,跟他们解释阿癸一行人的身份来历。 而阿癸本人及田甜,还有吕志广,则将土地公围在了中间。 土地公:……怎么感觉有点可怕。 三人都暂时保持着沉默,直到老人们拿起小马扎,离开土地庙,打算在家等着各位大师上门,阿癸才终于开了口。 “假的。”这话是说给田甜还有吕志广的。 吕志广不信,“不可能,明明就是土地公的模样,怎么会有假?” “老板,你确定他是假的吗?”田甜也疑惑,“他比电视剧里的土地公还像土地公。” 林凌经验不足,看到了也分辨不出,只继续保持着沉默。 而一旁的卫明达和宋家乐,因为什么都看不到,颇有些无趣。 倒是土地公,被人围着争论真假,其中一人还是个狠角色,一头雾水的同时又如临大敌。 “你自己说。”阿癸让土地公交代:“什么来头?” 他们似乎没有恶意,土地公知道自己躲不过,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像古人一样对着阿癸作了个揖。 “回大人的话……” 虽尚不清楚对方身份背景如何,但叫声大人准没错。 “在下确实不是真正的土地公,不过是一只有些道行的黄鼠狼罢了。” 吕志广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既然是只黄鼠狼,如何会有土地公的样貌?” “此事说来话长……”土地公娓娓道来。 原来百十年前,它本是在琼山深处修行的一只黄鼠狼,时不时地会跑到大坎村来觅食。和周围的几个村子里的人不同,大坎村的村民对它很是友善,还会专门给它准备吃食。 有一回,隔壁村的人设陷阱抓它,想扒了它的皮毛拿去卖,如果不是大坎村的人救了它,它怕是早都没了命,更别提修行的事了。 “所以你便为了报恩,选择了留在大坎村?”吕志广问。 “是的。”土地公说:“这里离琼山不算远,灵气也充足,我不仅能继续修行,还能留在这,为村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它是个知恩图报的。 且当时为了不打搅村民,它就宿在村头的土地庙,和真正的土地老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他是位好神仙,非但没有把我赶走,还教会我许多修行之法,及为人处理的道理。”土地公感叹:“若是没有他,就不会有我的今日。” 阿癸问:“你是如何变成他的?” “六十年前,沉寂千年的极阳之火终于现世,人间与天界撕裂出了一条通路,他老人家想要重返天界,便让我承袭了他的衣钵。” 此后,它就成为了这里真正的土地公。 眼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民们都陆陆续续回到家中,正是他们准备睡觉之时,也是邪祟愈发活跃之时。 “其它的事明日再谈,先把今夜的事情解决了。”阿癸吩咐吕志广,“你带着他们去各家查看,我在这等着。” “啊?”吕志广懵了,“你不去的吗?” “我去了,你还有什么邪可驱?”阿癸这话很是在理。 吕志广认命地背好背包,让宋家乐在前领路,和卫明达他们一起离开土地庙。 他这下算是明白了,景焱嘱咐他画那么多符,哪里是为了他考虑,分明就是让他给阿癸打下手的。 等他们走远,阿癸才回头看向土地公,“跟我讲讲六十年前的事。” 第68章 一心为人 六十年前,土地公仍是一只黄鼠狼。 它道行浅薄,又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关于天地人三界的知识,及各种消息,都是从真正的土地公那听来的。 极阳之火在帝都现世前,它便听真正的土地公说,终于有机会回到天界了。 “你可有跟着一起去帝都?”阿癸问。 “未曾,这一方土地需有人守护。”它摇了摇头,“恩师渡了不少修为给我,且助我化形,叮嘱我承袭好他的衣钵,切不可离开这半步。” 故而当年帝都具体发生了何事,它并不知晓。 阿癸了然,“你恩师是否真的已经重返天界?” “恩师确然到了天界。”现如今这位土地公很肯定地说:“他老人家在抵达天界后,曾托梦于我,让我不要为他忧心。因被困于人间千年,他回去之后,言语之间很是开心。” “不过自打通道关闭,我便再未梦见过他。”它有些失落。 阿癸安慰它,“冬至过后会梦到的。” 冬至,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极阴之物销声匿迹,地府与人间的通道也会在瞬间关闭。紧接着,便是极阳之物开始现世,天界与人间的通道也会再一次打开。 “宋家那口井,你以前注意到没有?”她又问。 大坎村上多数人家都姓宋,但虽然有那么多户,唯宋家乐家祖宅里的那口古井最为特殊。 土地公立马点头说:“注意到了的,宋六娃在十多年前把井加深了,出问题后我专门去看过。” “也不清楚他们在打井时碰到了何处,井里似是有个裂缝,阴煞之气总不停往外渗。”它回忆着,“好在不多,也没加重,以我的修为,还是可以压制得住。” 宋家乐的爷爷说得没错,他们一家乃至大坎村的村民,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其实多亏了这位土地公。 土地公想起最近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叹了一口气,“这次通道开在宋六娃家那口井里,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只可惜我难以比肩恩师,道行远远不及恩师,光是保护好大坎村都难,更别说附近几个村子了。” 村民们在庙里聊起其它村子和县城里的邪乎事时,它总是津津有味地听完,然后便开始忍不住自责。 “其它村的人曾伤害过你,你不记仇吗?”阿癸问得直接。 土地公捋了把胡子,笑呵呵地说:“过去记,现在不记了,他们都是些普通的凡人,有好便有坏。我既被他们供奉着,就要为他们多考虑,尽力做好我能做的,剩下的都是个人的造化。” 它说得真诚,确实一心为人。 阿癸闻言取下背包,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微笑着递给土地公,“这是极阴之土,于你有益。” 听她说出极阴之土四字,土地公小心翼翼地接过玻璃瓶,“我何德何能,竟、竟……” 它激动得张着嘴再说不出话。 “你且服下,我在这里为你把关。”阿癸说:“通道关闭前,此处还需由你守护。” 这个玻璃瓶阿癸处理过,不是普通的玻璃瓶。瓶塞没有拔出来时,无人能感受到极阴之土的存在。但是在拔出瓶塞那一刻,别说土地公,就连外面田埂上的邪祟,都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 和极阴之土比起来,土地公什么也不是。 可是当它们一窝蜂来到土地庙,见到站在门前的阿癸后,都无需阿癸动一根手指,它们便自觉地散去,该干嘛干嘛。 明知斗不过,何必傻乎乎凑上去送命。 不过阿癸虽然没有动手收拾这群邪祟,吕志广那边却是一个都不放过。特别是手上握着阴极石,还有卫明达这个如火球般的好队友,吕志广头一回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强。 四人小队由宋家乐领着,刚出这家门,又进别家院,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他们硬是在凌晨一点前,走完了整个大坎村,让村民都能踏踏实实睡上一觉,不再半夜被邪祟们打扰戏弄。 等他们回到土地庙,土地公已服下极阴之土,与阿癸一同在门前站着。 “通道未闭,邪祟不尽。”土地公对吕志广说:“阿癸大人与我讲了,您们二位明日要去井下一探,前往地府幽都,我会在外与二位接应的,还请二位放心前去。” 吕志广应道:“每户家中都贴了符,我也给他们每个人派了护身符,只要不是多难对付的邪祟,基本上都能挡下来。” 他来之前画的符全用完了,今夜还得再接着画。 将自己所学用到了实处,真真切切帮到大家,吕志广心里是很快乐的。可是一想到要通宵画符,他又不免想要流泪,只觉得跟随阿癸比跟随师父还痛苦。 “其它村的事,你且自己抽空处理。” 阿癸没有大包大揽,对土地公说:“我这位友人乃极阳之体,你若有需要,可向他求助。” 卫明达听说阿癸要把他留下来,急道:“你把我也给带上吧!” 他想跟着去地府找陈亮。 之前吕志广告诉他,地府幽都不能随意进出,唯有阳寿已尽之人方可前往,且只有投入轮回之道后才能够离开。故而他才放弃请求阿癸召唤陈亮一事,也打消了自己进入地府幽都的想法。 但如今得知有一条通道,身边又有如此强大的友人在,哪怕要冒险,他也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阿癸知他所求,却仍是干脆地拒绝了。 “你体质特殊,还没进入就会引来关注。”她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我和志广不能时刻在你身边。” 见卫明达眉头紧皱,吕志广劝说:“你这一身阳气太旺,是地府众生的天敌,除非像焱哥那样天不怕地不怕,有自保之力,不然分分钟被它们撕碎。” 空有一身阳气,却无任何修为,卫明达去了,只会拖阿癸他们的后腿。 他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最后只得选择作罢。 “今晚写封信。”阿癸对他说:“我交给陈亮。” 卫明达听到这句话,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他嘿嘿一笑,一把搂住宋家乐的肩膀,“走!快点带我们去民宿住下,给我把纸笔准备好。” 第69章 前往地府 卫明达写信写了个通宵,吕志广画符画了个通宵。 第二日上午,宋家乐的家人散开各忙各的后,阿癸他们又来到了祖宅,围在古井边。 “我昨天下井的时候,绳子放了有大概十二米,如果按老爷子说的井深,下面的水至少也有三十五米深。”吕志广担忧,“我们会不会连通道都还没找到,就先被憋得喘不过气了?” 早知道就带套潜水装备。 阿癸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幽幽地提醒,“你不是常人。” 她自己的肉身是用极阴之土凝练而成,虽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有血有肉有温度有呼吸,但其实都只是表象。便是在水下泡上个几天,或是直接用普通的火烧,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吕志广以前是个正常人,可是在禁咒生效后,他就不能再把自己当成个正常人了。 突然拥有了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之身,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阿癸未再浪费时间,说完后便站上井沿,二话不说直接跃入井中。井里一丁点水声都没有传出来,她转眼就没入其间,和幽深的井水融为一体。 吕志广来不及做心理建设,害怕被她无情抛下,只得硬着头皮往井里跳。 准备好了一肚子叮咛的卫明达:…… 他替阿癸操什么闲心呢?有这个功夫,倒不如把自己管好。 “走吧!我们也去做我们的事情。”他招呼着田甜还有林凌,“他们俩肯定不会有事的。” 阿癸确实不会有事,吕志广就不一定了。 相较于阿癸的如鱼得水,吕志广显然要狼狈许多。 他昨晚在心里默默吐槽时,觉得景焱让他画符,并非是为了他考虑,而是为了方便他给阿癸打下手。但此时此刻,他不仅要收回这个想法,还要感谢提醒了他的景焱,和昨晚通宵画符的自己。 下到水里后,他便按阿癸说过的那般,将极阴之土拿出来。 没有因为水的浮力漂上去,也没有因为底下的压强太大而无法再深入,极阴之土拿在手中,像是跟通道产生了连接,都无需吕志广找路,他就被吸向了通道。 随他一起往通道里去的,还有一群察觉到了极阴之土的邪祟们。 吕志广一边防着极阴之土被抢,一边设法护着自己,不停掏出符纸抗衡。 人浸在水中,比在地上还要费力。 阿癸知道他应付得恼火,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帮他,只早早地穿过通道,在地府的地界边上等他。 也正是如此,吕志广一心跟邪祟缠斗,忽略了水中的阴煞之气,反而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不至于觉得魂儿都要丢了。 直到他被吸入通道之后,阿癸才来到他身侧,阻挡了那些围攻的邪祟。 “这、这里就是地府吗?” 通道仿佛是一个扭曲了的磁场,将吕志广从人间的井里,直接拉到了地府的地界。 井水一瞬间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极为坚实的地面。 “怎么到处都是荒地?”他这才感受到阴煞之气,后知后觉地缩起了脖子,“我们没来错地方吧?” 阿癸摇头,“没来错,我们处在地府边界。” 百余年前拿到极阴之木,凝练出了肉身之后,她曾来过一次地府,对这里虽然谈不上熟悉,但也多少有些了解。 “地府四周皆为地狱,幽都在其中。” 阿癸未再刻意锻炼吕志广,而是嘱咐他跟紧了,“我不知前方为哪处地狱,不过我们都不算是凡人,你只要别暴露身份,一般不会有事。” 吕志广已经又塞好瓶塞,把极阴之土揣到了兜里,尽量不再招惹麻烦。 此处大地一片苍茫,看不见来路,望不到去路,昏暗中时有沙尘在飞扬。 壮阔又压抑。 “这里到幽都远不远?”他问经验比他丰富的阿癸。 “不知道。”阿癸直言:“我当年没有关心过这事。” 吕志广:…… 她连地形地貌都还没搞明白,就毫不犹豫地往井里跳,难道不怕出了岔子回不去吗? “先往前走。”阿癸倒是不甚在意,凭感觉指了个方向,“见到官差了问一下。” 吕志广捂额,她这样也太随意了。 那厢阿癸和吕志广在地府边界胡乱地走着,这厢齐诗蕾正在幽都中心图书馆里认真地工作。她已在此待了一段时间,处理起手上的工作愈发熟练和自如。 这会儿来借书的不多,她便与同在这里工作的陈亮聊起天。 “听高天沐说,所有的官差都被派去寻找连接人间的通道,也不知道他们找到没有,已经好几天没收到他的消息了。” 高天沐总是经常联系她,跟她说一些地府的情况,因而她对最近发生的事很清楚。 陈亮边说边整理着手上的书册,“我刚来这时,听老一辈说,不仅人间的通道很难找,地府的通道也同样难找,甚至比人间更难找。这也是为何,每一次通道开启时,虽有许多的小鬼往外跑,却无法及时将它们束缚的原因。” 连它们从哪里跑了都不得而知,谈何束缚? “它们跑出去后,还会不会回来?”齐诗蕾问。 “有些会,毕竟还要排队等着投胎转世,所以他们离开后会主动回来。有些是堕入地狱的,觉得没盼头,不想再受苦,跑出去了就真跑出去了。还有些,是起了异心或不知为何,比方说安达,一百多年没回来过。” 齐诗蕾皱眉,“就算它们跑出去了不想回来,最后也会被抓回来的吧?” 陈亮嗯了一声,“除了安达那种,基本上是跑不脱的。” “我如果保证会回来,绝不趁机留在人间,只是去看我的家人可以吗?” 齐诗蕾很思念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哥哥姐姐,哪怕他们看不到她,她也很想亲眼见见他们。 “最好别打这个主意,乖乖申请托梦为好。” 陈亮劝她,“通道的开口是会变化的,你最后很有可能回不来。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遇上特别严厉的官差,你不仅会被强行带回来,还会被送到地狱去受罪。” 第70章 孤独地狱 听到地狱两字,齐诗蕾打了个寒颤,“你有没有去地狱那看过,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她以为,自己那八年被困的经历,就已是无比痛苦和折磨。但来到地府,阅读了地狱相关的书籍,又听高天沐讲了许多关于地狱的事,她只觉得自己所遭受的,简直可谓不值一提。 每每想起字面上的地狱,她都不禁感到惧怕,更别说那个真实存在的地狱了。 “真的很可怕。”陈亮点头。 “我刚来时跟你一样,听说有连接人间的通道,而且会在今年打开,就一直悄悄在心里期盼,希望到时候能找到通道,回去看一眼父母和好友。” 齐诗蕾认真地听他讲着。 “有一次,唐奶奶得知了我的想法,二话不说,专门带着我去了趟地狱。” 陈亮继续说:“她没有把我领进去,只站在外面。但光是在外面站了半刻钟,我就已经受不了了,那个压抑和阴沉的感觉,绝对称得上是终身难忘。我当时就在想,别说只是被关进去十天半个月,哪怕半天我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不只他扛不住,连打小就在道观里修行,有一定道行的吕志广也扛不住。 “阿癸大人,我觉得好难受。” 走了没多久,吕志广便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你不需要喘气。”阿癸再次提醒,“都是错觉。” 吕志广自认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摆了摆手说:“你让我缓缓,真的不行了。” 阿癸不急于这一时,于是也盘腿在地上坐下。 “我以前只听师父师兄说地狱很可怕,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感受。”吕志广边说边摇头,似是后悔跟着阿癸来到这地方。 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很高,可厚实的阴云笼罩,又有沙尘不时飞扬,只让人觉得天空就在自己脑袋顶上,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而这里的地,坚实又干燥,地面上有着许多的裂缝。每条裂缝里,都有阴煞之气在往外渗,同时还伴随着特别深重的死气。 被这种氛围包绕着,该如何形容才最贴切呢? “我现在就像,在一个狭小又没有光亮的盒子里面,被一根绳子勒住了脖子,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吕志广对阿癸描述自己的感受,“本来黑漆漆的一片,要死不死就够难受的了,你还在不停地往里灌水,灌的还是宋家那口井里的水。” 沉重、压抑、痛苦、绝望,再加上彻骨的阴寒。 若非有阿癸在身侧,吕志广敢肯定,自己在这绝对不会撑过半日。 听他说完,阿癸轻轻笑了一声。 见吕志广的眼神里写着:原来你是如此冷情的人,阿癸问他:“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你对这里的描述很准确。”阿癸说:“这里是孤独地狱。” 孤独地狱,顾名思义,身处这苍茫的大地,除了自己再无其它同类存在。被沉重和压抑裹挟,被痛苦和绝望束缚,想死不能死,想活不能活,回不去过去,看不到未来。 “原来你知道这是哪!”吕志广终于有了点精神。 怪不得自他们走进孤独地狱,邪祟明显比之前要少了,现在更是一个也见不着。 他环顾四周,有一点疑惑,“既然是地狱,为什么没有在地狱受苦的对象?” “它们不会是都从通道里跑出去了吧?” “地狱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阿癸拍了一下地面,“它们都在这地底下。” 吕志广下意识地站起来,慌乱地跺了跺脚说:“你别吓我啊!” 阿癸没说话,一把将他又拽倒在地上,手掌在他眼前停留片刻,收回手后才开口道:“你自己看。” 也不知她施的什么法术,吕志广放眼望去,土地已不是原来的土地,而是一个个方形的盒子,在地底下层层叠叠地堆砌着。每个盒子里,都有一个灵识或者元神,它们或是神情呆滞,或是表情扭曲,一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模样。 吕志广又吓得一蹦三尺高。 “你快点给我变回来。”他紧闭眼睛哀求着阿癸,“求求你,别让我看到。” “胆小鬼。” 阿癸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给他又变了回去。 再次睁开眼,见土地仍是那一片土地,吕志广松了一口气。 “它们都是做了坏事的吗?”他好奇地问。 阿癸嗯了一声,“生前坏事做尽,死后必遭报应。” “我师父也总爱说这句话,以前我还不大相信,毕竟有不少人坏事做尽,却寿终正寝,实在是没啥说服力。”吕志广愈发觉得自己的眼界太窄了,“这次跟你来了地府,见到地狱长什么样,才算是彻底相信了。” 他问阿癸:“你说如果我回去跟人讲,我见过地狱,劝他们千万不要做坏事,他们会听吗?” “没见到之前,连你这个修行人都不信,凡人就更不会信了。” 阿癸语气平平,“于多数人而言,没有什么比摆在眼前的一切更重要。你便是拍了视频带回去,他们该干嘛还是会干嘛。” “休息好了吗?”她起身,“休息好了就继续走。” 刚才见过了那一幕,吕志广心里总觉得膈应,见她起身,立即跟着站了起来。 他边走边说:“听你这么说,感觉你对凡人其实挺失望的。” 她的言语间带了点凡人没救的感觉。 “谈不上失望。”阿癸回答:“只是在描述。” 吕志广还是太年轻,表示自己不懂这话。 “未来太遥远且触摸不到,人惟有抓住能看得见的,这个是常情。” 阿癸对他说:“生而为人本就不易,更没有谁是带着前几世的记忆,重活一遍的。所以纵使你对他说千遍万遍,前面没有路是沟壑,他也必须要自己走一遭,才不枉此生。” 难得阿癸说得详细,吕志广听懂了一点。 “我以后如果遇到这种人,应该怎么办?”他有些纠结,“明知道他最后真的会下地狱,置之不理总归于心不忍。” “不管对方要做何事,直接把可能出现的结果告诉他,让他自己选。”阿癸教导,“若向善,或恶果只在他自己身上,可以帮一把。若作恶,而且会危及到无辜的人,你既已知晓,就必须尽力去化解。” 吕志广应下,“我师父也是这么教我的,他说这是修行人的职责。” 所以他才会被赶下山去找符。 “你也无需想那么多,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阿癸抬头看了一眼低沉的天空,“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犹豫了一下,吕志广还是忍不住问她:“其实如果换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让极阴之土吃了李语童吧?” 阿癸扭头看他一眼,“为何这么想?” “只要是人都会有阴暗面,也会有邪念,若非谢元和安达利用她,她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不会真的做出那么极端的行为。” 吕志广小声嘟囔着,“包括林凌的那件事,我相信你会先问过林凌的想法,然后再决定要如何处置李语童。可是焱哥的做法太绝了,都没让你见李语童一面。” 正是因为做得太绝,才会让他受了如此重的反噬。 吕志广心里有苦说不出,更没有胆子跟景焱理论。他只庆幸先找到他的人是阿癸,愿意听他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还给他机会去弥补。如果第一个找上门的人是景焱,他估计当场就被景焱给掐死了。 阿癸见他这副怂样,眼里含笑道:“小心被他听到。” 第71章 友人杳容 景焱虽然没有听到,但吕志广可能会有的想法,他基本上都能猜到。 不怕那小子记恨或者是埋怨他,就怕那小子起了歪心思。 接到卫明达打来的电话,听说阿癸只带了吕志广,景焱并不觉得意外,却稍微有点不放心。 “你这两天跟他接触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异样?” 卫明达清楚景焱的担忧,对他保证道:“焱哥你就放心好了,志广自己说过的,就算没有李语童这件事,也会有其它事发生。一切的根源在谢元,跟别人没多大关系,他心里明白。” “好。”景焱沉声,“他只要不给阿癸添麻烦就行。” “他拎得清,不会惹事。”卫明达说:“况且就算遇到麻烦,阿癸也一定能搞定,再不济还有她的朋友在,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景焱眉头微蹙,“朋友?什么朋友?” “诶?焱哥你不知道吗?” 卫明达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看戏的意味,“阿癸说她在地府有个朋友,百十年前就认识了,好像是那位秦广王的左膀右臂,专司人间生死夭寿。” 手机那头的景焱没说话。 卫明达继续在危险的边缘试探,“阿癸说她这次不光要查志广的前世,替林凌改命,还要搞清楚她当年元神四散时,是不是那位朋友帮的忙。” “如果是她那位朋友帮的忙,那他们的情谊可就大了去了。”卫明达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那个朋友……”景焱顿了一下后问:“是不是叫杳容?” “哎呀!原来焱哥你知道啊!”卫明达一拍大腿,“我还以为阿癸一句都没跟你提起过呢!” 景焱挂断电话。 卫明达笑着收起了手机,刚好田甜走进屋里,正想问他有什么事这么开心,就见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哭丧着脸窝进沙发。 “完了,玩儿大了,我把焱哥给得罪了。” 他问田甜:“阿癸那位叫杳容的朋友,是男的吧?” “嗯,是男的。”田甜不懂他干嘛问这个,“老板昨晚提起杳容的时候,你和志广不是还在感叹,说原来地府生人和凡人差不多,也要分男女,怎么睡一觉就忘了?” 卫明达的脸更丧了,同样很丧的还有在地府痛苦万分的吕志广。 “阿癸大人,我们还要走多久啊?这样下去哪年哪月才是个头?” 人间的手机和手表在这都不起作用,这里的天又一直没变化,似乎永远保持那个亮度。吕志广的感觉开始错乱,觉得自己已经走了一天一夜还不止,可仍未看见这孤独地狱的边界。 阿癸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显得很悠闲,“大概再走上三四天,就能离开孤独地狱。” 吕志广的呼吸一滞。 “我们到现在走了有多久?” 阿癸估摸了一下,“可能有四个小时了。” “才四个小时。”吕志广只觉得窒息,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见他一点劲都提不起来,阿癸再次幽幽提醒,“你不用呼吸和吃饭也能活下来,连着走几天也不会累死,别把自己当正常人就好。” 吕志广欲哭无泪。 道理他都懂,可有些事不是懂了,就一定能做得到啊!别说一路走着身体累了,光是压制心理上的恐惧,就已耗费他大量的心力。 阿癸并不喜欢强人所难。 她明白自己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不是人人都能如她一般,做起许多事来轻松自如。吕志广在这个年纪,能置身于地狱这么长的时间,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坐下吧!”阿癸说着盘腿坐下,“我们坐着等。” 吕志广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反应过来后便赶紧坐下,生怕她反悔。 “我们就这么坐着等,真能等到地府的官差吗?”他问阿癸。 “能。”阿癸肯定地说:“他们在找通道。” 她和吕志广之所以顺利地进入地府,是因地府的官差尚未找到通道,暂时没有设防拦截。为了防止地府众生偷偷跑去人间作乱,眼下地府的官差们,绝对是在没日没夜地寻找通道。 吕志广又问:“他们今天能发现我们吗?” “不一定。”阿癸一点都不着急,“我们还在地狱边缘,他们过来要段时间。” “对不起。”吕志广为自己的无能道歉,“我拖累你了。” 阿癸摇头表示无需这般,“我们是同伴。” 不管吕志广还是卫明达,包括田甜以及林凌,在阿癸看来,他们都是她的同伴。爷爷曾说过,同伴就是要互相帮助和体谅的,而非埋怨甚至指责。 听到她这话,吕志广感动得眼眶一红,正想说几句应景的,就被阿癸要求把腿盘好。 “这里适合修行。”她的指示不容违抗,“把我教你的知识过一遍。” 看她这架势,显然是要利用这段时间,检验他的修行成果,同时该指导的指导,该责骂的责骂。 吕志广的感动瞬间便没了影。 这哪是同伴,分明是另一个师父。 两人就这么坐在苍茫的大地上,在这片看不见尽头的孤独地狱,展开了奇妙的现场教学。也不知这堂课到底持续了多久,直到远处有一道光闪现,阿癸才终于停止了考校。 “来了。”她站起身。 闪现的光来自车灯,而车灯则来自官差驾驶的车辆。 本来车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行进的,但在检测到附近强大的,来源不明的阴煞之气后,开车的官差立即掉转头,往阿癸他们的方向驶来。 “你们是谁?为何会在孤独地狱?” 车停稳之后,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官差下了车,走到两人身前站定。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们虽然不是常人,却也并非地府众生。 “我找杳容。”阿癸开门见山。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老大的名字?”这名官差显得非常警惕,“快交代!你们到底什么来头?” 阿癸无心与他废话,只抬起胳膊张开了右手,汹涌的黑气瞬间从她的掌心中漫出,直接将这官差裹得严严实实。 见同事眨眼便被控制住,开车的官差还没想好该下车去对抗,还是立刻汇报上级,阿癸就已如真正的鬼魅,来到了车旁打开了车门。 在将这名官差一同控制住后,她拿起车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我是阿癸,我找杳容。” 第72章 斯文败类 此时的高天沐正开着车,在隔壁的叫唤地狱苦苦寻找通道开口。 他已经连续十天没回家了。 找到开口前,他不仅要一直置身地狱,无法返回幽都享受美好生活,还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和退缩之意,否则老大会直接打爆他的脑袋。 忙和累就不用说了,心理压力也超级大。可即便如此,连喘几口气缓一缓,跟齐诗蕾通个电话的空档都没。 太辛苦了,太折磨了。 大概人间的社畜也不过如此吧! 高天沐一边暗自哀叹着,一边生无可恋地开着车,听到对讲机里又有声音传出,他一开始没有在意,内容甚至都没入耳。 主要是天天有同事不停地唠叨,但没有一次是惊呼找到了通道。 “哪个组的没事在开玩笑,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直呼老大的名字。”坐在副驾驶上的官差倒听清了内容,“而且还自称是阿癸大人……” “什么?阿癸大人?”高天沐暂时还没回过神。 正当他想问刚才原话是怎么说的时,对讲机里又传来了阿癸清冷的声音,“我是阿癸,我找杳容。” 高天沐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抓起对讲机,却被另一个同事截了胡。 “阿癸大人,我没听错吧?”对讲机里传出来的男声很激动,“您真是阿癸大人吗?” 阿癸同样无心与他废话。 “我在孤独地狱,通道在这,把杳容叫来。” 她说完放下对讲机,看了眼车里一脸惧意的官差后,松开了对其的束缚。见他既不说话也不敢动,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松开了对另外那名官差的束缚。 两名官差瑟瑟发抖。 只要是在地府做官差的,特别是杳容手下的官差,没有哪一个不知道阿癸。 但知道是一回事,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且不论这位阿癸大人是真是假,两名官差内心都很清楚,单就她的修为而言,直接把他们的元神撕碎,可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实力对比,绝对是碾压级别的。 吕志广目瞪口呆地看完阿癸这一系列操作,直到她又坐回他的身侧,他才抬手捂住胸口。 接触得太久,都差点忘了她有多可怕。 “车子里应该有吃的。”阿癸见他脸色仍是不好,对他说:“我给你拿点。” 虽意义不大,但聊胜于无。 吕志广岂敢让大佬跑腿,赶忙站起身拦住她,“我来,我来。” 看着他屁颠屁颠跑过去的身影,阿癸对他突然转变的狗腿样见怪不怪,只觉得好笑。 等高天沐赶到地方,就见阿癸神色自如地坐在地上。 跟他穿着相同制服的同事们,正傻傻地杵在一旁,看起来像两尊雕塑。近侧还有一个看似跟班的人,分不清是凡人还是非人,左手饮料右手零食,吃吃喝喝好不痛快。 高天沐下车,直奔阿癸去,被同车的官差拽住。 “除了老大,我们都没见过真正的阿癸大人,一时辨不出真假来。”这名同事低声耳语,“小心为好。” 若将地府分为两个部分,那便是地狱和幽都。 两者皆有着成熟又完善的运行机制,且相互配合形成了整体。但地狱并非由幽都掌控,这是许多外人所不知的。幽都有许多厉害的角色,地狱亦如此。若非地狱有天然的压制,幽都不一定能那么安全。 高天沐他们不是头一回来地狱,可在地狱里遇上能随性而为的角色,还是第一次。 是阿癸,则皆大欢喜。若不是,麻烦就大了。 “其他人在哪?”阿癸先开口。 等了许久才凑齐了四名官差,也不见杳容的身影,她有些不悦,质问高天沐:“你们是不是没联系杳容?” “请大人稍等,杳容大人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高天沐直觉来者是真正的阿癸,但以前毕竟没见过,所以不敢掉以轻心。他听从老大的安排,先驱车前来探一探情况,其他组都按兵不动,别一窝蜂全跑到这里来。 “让杳容抓紧,我们先过去。” 虽然高天沐他们很警觉,提防着阿癸和她的跟班,阿癸却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吩咐道:“三人一辆车,给杳容定位。” 既然已经见到人了,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于是高天沐稀里糊涂的,因无法也不能拒绝,又回到车上,载上阿癸和吕志广,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阿癸的指引,往地府的边界驶去。 当杳容赶到定位点,就见他的四个手下正忙活着,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在帮忙。而阿癸则坐在一边,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压根儿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老大。”高天沐眼尖地发现杳容。 “我们把通道开口的范围都圈了出来。”他认真汇报着具体情况,“就等着您来设置封印和安排人手了。” 听到高天沐喊老大,吕志广立刻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在看到阿癸这位朋友的一瞬间,自认文化程度不高的他,脑袋里却蹦出许多四个字的词。 斯文败类,道貌岸然,衣冠土枭,人面兽心…… 不妙,他赶紧打住,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可是当看到杳容对阿癸露出了一个笑容时,吕志广的脑袋里又蹦出笑面虎这三个字来。 “你还是老样子,这么个小忙都不肯帮我。” 再听到杳容充满磁性的迷人声线后,吕志广更是无法淡定了。 怎么办? 他在心里呐喊:这个杳容要是去了人间,粉丝数绝对不比景焱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他茶不思饭不想,焱哥的主导地位岌岌可危。 “我的魅力和景焱比不相上下。” 杳容像是有读心术,迎上吕志广的目光,“你心里想的我全都知道,所以千万不要乱动心思,小心一辈子都离不开这。” 他虽是笑着说的这番话,给人的感觉却是明晃晃的威胁。 见吕志广被吓到了,心里真的顿时一片空白,杳容笑得更是灿烂,对阿癸说:“你这个跟班还挺有意思。” “这是我同伴。”阿癸纠正他,“快把你的事先忙完。” 杳容对她的脾气性格很是熟悉,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的猜测果然没错,睡了一百年再醒来,你还是要把凡人当同伴。” “给你。” 他看起来不太情愿,但又主动把一个小瓶子丢给吕志广,“不想被撕成碎片就喝了。” 第73章 三件事情 吕志广接下瓶子后,立刻把目光对准了阿癸,见她点了头,才放心地拧开盖子。 虽然不清楚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但只要阿癸点头了,就说明对他没坏处。他不信杳容,却坚信阿癸,知道她绝不会害他。 杳容见状没再说话。 他快步走到高天沐他们刚圈出来的范围内,这就是此次通道开口所在之处。 此时已无邪祟进入通道,有阿癸和杳容在这,它们都跑得远远的,极其幸运地躲开了杳容的魔爪。不过那些之前离开地府,又乖乖地按原路返回的,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杳容见一个除一个。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离开地府,也不管是为何来到地府,只要是从通道进入地府的众生,他根本问都不会问一句,直接无声地挥动着手臂。 手起刀落。 所有灵体和元神在受伤落地后,眨眼间便进入地下,没有任何能辩解的机会,就被关在了层层叠叠的盒子中,经受着永无止境的折磨。 太狠了。 吕志广心里忍不住冒出这三个字来,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消除。他有点害怕,怕被杳容读出内心想法,将他也关进盒子中。 “有时候,狠是必须的。” 杳容果然在第一时间就读出吕志广内心的想法,似乎是由于顾及到阿癸,他这次没有再明着威胁。 “你既是阿癸的同伴,除非她表态,否则我不会动你的。” 但他着重突出“同伴”一词,还是让吕志广觉得心里面发虚,总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快点封印。” 阿癸对杳容一点都不像一百年没见,仿佛昨日才一起吃过饭,特别的熟稔,“我还有其它事要办。” “是,阿癸大人。”杳容答应得也特别轻快,语气未带丝毫不悦。 高天沐他们已完全肯定,今日的这位来访者就是真正的阿癸,毕竟哪怕在秦广王跟前,他们老大也不会如这般温和好说话。 吕志广又在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着:这位不会也像焱哥一样,对阿癸大人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你指哪方面?”杳容封印完,扭头认真问:“景焱也有吗?” 吓得躲到了阿癸的身后,吕志广不敢多说一个字。有些事情在还没摊牌前,千万不能随便乱说,他可不想坏了大佬的事。 阿癸出言制止杳容,“行了,走吧!” “每次留两组,三日一换,交替着来。”杳容对高天沐他们说:“你们四个留下,有事及时联系。” 高天沐一想到三天后就可以休息了,内心痛并快乐地应下。 “我这次来有三件事。”阿癸一上车便开门见山。 “我帮你办。”杳容说完问她:“哪三件?” 阿癸指了下后排正襟危坐的吕志广,“第一件事是查他的前世。” 杳容露出个嫌弃的表情,“一个凡人有什么好查的?” 吕志广虽有些道行,现在又受到禁咒的影响,不属于常人的范畴,但于杳容而言还不够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生生死死随他去就是了,根本犯不着去查阅档案。 更犯不着劳烦阿癸为此亲自跑一趟。 被小瞧了也不敢再乱动心思,吕志广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地让自己做到心无杂念。 “谢元在针对他,还动用了禁咒。”阿癸只说了一句便打住。 她不可能长篇累牍地给杳容说明情况,任务只能是落到吕志广的身上,由他自己来讲述事情的发生和发展。 吕志广:…… 战战兢兢地讲完后,他依然保持标准的坐姿,等着两位大佬继续对话。 阿癸没什么需要补充的。 杳容沉默了几秒钟,扭头看了一眼阿癸,“你确定要一直带着这个累赘?谢元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肯定会利用他来恶心你,将来你的麻烦事可不少。” “能被谢元惦记上的,不会是累赘。”阿癸想得明白。 吕志广的前世必定不凡,日后也有很大可能不凡,否则谢元不会如此大费周折,想尽办法把吕志广从天地间彻底消除。 杳容没再谈论这个话题,“第二件事呢?” “我醒来后在一个叫林凌的女孩体内,被困了两年,三个月前才取代她。”阿癸直言:“我来是要给她改命。” 因为钟学文的出现,杳容之前就已查过林凌。 “那小姑娘的阳寿还没尽,不过也快了。”杳容边说边回忆着,“如果没记错,就在这个月。” “再过三天。”阿癸对此最为清楚。 那日被李语童推倒,林凌其实是有救的,但若非阿癸的出现,林凌的命运就只是被送往医院,然后在医院的监护室里,全身插满管子躺上三个月,最终在三天后离开人世。 杳容提醒她,“小姑娘是极阴之体,她的元神来到地府有大作用,没有办法说改就改,你可能要先去见见阎王爷和我的上司。” 阿癸嗯了一声。 “第三件事呢?”杳容继续问。 “我之所以会在林凌体内,是不是你出手相助?”阿癸问他。 杳容听了笑道:“我倒希望是自己帮的你,好让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永远都没办法偿还。可惜当时我没强行打开通道,只收到人间的消息,说你肉身被毁元神四散。” “直到六十年前那次我才出去,山上早已没了你的气息,我又一直没有找到谢元,更没找到你。” 他的情绪有些低沉,“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总会再见的。”阿癸笑得温柔,“就算谢元真的把我吸收炼化,我也不会从这世间消失。” 杳容像才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是我犯傻了。” 吕志广在后面听得一头雾水,想问又没胆子开口。 “你的这位同伴看来对你不是太了解啊!”杳容对阿癸说完后,唤了一声坐在后排的吕志广,“小子。” 吕志广把背挺得更直了。 “知不知道阿癸到底从何而来?”杳容问他。 “天、天地运化所生?”吕志广不是太确定,小心翼翼道。 阿癸只说自己无父无母,其它事情除非他们问了,她很少会主动提及。 “对,是天地间阴气运化所生。”杳容这次终于没再嫌弃他,“除非三界彻底消弭,否则她将永存不亡。” 第74章 颠覆认知 关于这个永存不亡,吕志广还是第一次听说。 转念一想,自己说不定哪天就没了,他只觉得心里发堵。 阿癸看出他的担忧,安慰他:“没事,真到那一天,我会帮助你走得痛快些。” 吕志广:一点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堵了。 杳容听了哈哈大笑,“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阿癸,不来虚的。” 他开的这车,外形虽然跟人间的汽车没两样,但速度却比人间的汽车快很多,有时候甚至有种在瞬移的错觉。 “这不是错觉。”听吕志广描述完了乘车感受,杳容纠正他,“确实是瞬移。” 吕志广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上次来这,杳容开的车跟现在人间的车差不多。”阿癸的话更是令他感到震惊,“不恰当地说,地府要比人间先进。” 她上次来的时间太短暂,很多东西都没有接触到,也不可能打包带离地府。直到在林凌的体内醒来,见识到百年之后的人间,才发现有些物件早已在地府见到过。 “这、这怎么可能?”吕志广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杳容又开始嫌弃他,“怎么不可能?” “地、地府不是人死了之后来的地方吗?如果地府比人间还先进,这个道理压根儿就没办法讲通啊!”吕志广此刻也不怕这位大佬了,主要是认知实在太颠覆。 “你所谓的这个道理,只是站在你的角度。”杳容问他:“知道我是如何降生的吗?” 吕志广盲猜,“莫非也是天地运化所生?” 杳容轻笑一声,“你以为人人都是阿癸啊?” “我有父有母有家人,在地府出生,在地府长大,在地府工作。有存款,要买房,会开车,虽然不吃饭不至于饿死,但也时不时去吃顿好的。”杳容今天心情不错,多提了几句。 “是不是感觉跟你们人间的生活很像?” 吕志广点头,“听起来没什么差别。” 杳容又继续问着他:“那么你知道像我这种地府生人,死后若要经历磨难,除了被投入地狱外,还会去哪吗?” 这个问题把吕志广彻底问住了,“您就直接告诉我吧!” 他放弃猜测。 没逼他非要给出个答案,杳容干脆地回答他:“人间。” “啊?”吕志广一时没绕过弯来。 “你们死了会来地狱受苦,我们死了会去人间受苦,听明白了吗?”杳容接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能明白就好,不要讲出来。” 吕志广的脑袋瞬间死机。 这种冲击性的内容,等他回到人间之后,即使每天拿着大喇叭吼,也没人相信。且不仅没人会相信,还会建议他检查下脑子,没准儿连师父都会把他送精神病院去。 “杳容大人……”吕志广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再过一百年,人间也会有能瞬移的车?” 杳容对他总算满意了点,“还不笨。” 经受了这么个刺激,当车驶出了地狱的地界,来到了传说中的幽都后,吕志广的表现就要淡定许多。 看到远处如楼阁般重叠存在的一座座城市,他只想给远在人间的大导演们写封信,建议他们再多发挥发挥想象力,把科幻电影往奇幻的方向去拍,不管多扯都没问题。 地府其实是不分昼夜的。 不过因为有许多从人间进入地府的外来者,经过几千乃至上万年的融合,地府不但制造出了昼夜氛围,而且早已习惯于此。 “先去吃顿饭怎么样?”杳容问阿癸:“休息一晚再去见那两位,你意下如何?” 阿癸想了想后嗯了一声,“你顺便帮我找个人。” 于是陈亮还没下班,就被上司叫到一旁,让他把东西收拾好,跟着专程来接人的官差去一个地方。 “具体去哪我也不大清楚。”上司对他说:“不过是杳容大人发的话,你注意着点。” 听说是杳容,陈亮马上打起精神,传说中那位大人…… 有点可怕。 可是当他去到酒楼,见到杳容本尊之后,感觉并不是很可怕。特别是杳容跟身侧那名女子讲话时,看起来异常的温和,一点也不凶。 陈亮茫然地遵从着杳容的指令,在桌边坐下。 这什么状况?叫他来干嘛? 阿癸一眼认出了他,将放在桌上的信交给他,没有多废话,“我叫阿癸,是卫明达的朋友,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信。” 卫明达的信是熬了一个通宵写下的,折叠起来厚度足足有一厘米,快要赶上一本小册子了。若非阿癸了解他的情况,知道他是真的思念挚友,否则绝不会揣着这么厚的信来地府。 好友的名字被如此自然地提起,陈亮愣住了。 见他想逮着阿癸问问题,杳容无声地给吕志广使了一个眼色,吕志广当即便心领神会,动作迅速地拉住了陈亮,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我跟明达哥特别熟,他的手机密码我都知道,你有什么事问我就好了,咱不打搅两位大人。” 陈亮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给他信的那名女子自称阿癸。 应该就是曾经救过杳容大人,而且差点把地狱的阴煞之气给吸尽,让顶层大佬们又爱又恨,还有点惧怕的阿癸大人。 明达怎会成了阿癸大人的朋友? 陈亮不敢上前打扰,他立刻拆开了信封,一边读着卫明达的长信,一边悄悄跟吕志广打听好友的近况。 得知卫明达一切都安好,阳面能抱紧景焱的大腿,阴面有阿癸这一棵大树,性格也有了许多的改变,不像过去那般总是冲动行事,陈亮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其实当年的那件事,于他而言既是意外,也是注定。 在元神离体的那一瞬间,陈亮才知晓自己的阳寿已经耗尽了,纵使没有挡刀事件发生,也会有其它的突发情况,让他无法继续留在人间。 与其那么普通地走,倒不如替好友挡上一刀,来得更值得。 “先吃饭。” 等菜全部上齐之后,杳容打断了桌子对面那两人的交谈,对陈亮说:“按理来讲,你是不能长期留在幽都的,该投胎时就要投胎。不过考虑到你好友的特殊性,及你们之间的情谊,我可以把你往后推,等你好友寿终正寝来到地府,再安排你投胎转世。” 第75章 申请改命 陈亮对此感激不尽。 他来到地府已快一年了,对这里的许多规矩都很清楚,知道并非谁都可以推迟投胎,更别说一推就是几十年。 饭毕,杳容要带阿癸他们去住宿休息。 阿癸嘱咐陈亮,“我过两天就要离开,你抓紧时间把回信写了,走之前我会找你拿。” 听她说只在地府待两日,杳容皱眉,“很赶时间吗?” “这次跟我来戊源的有好几人,不能让他们等太久。”阿癸问他:“而且你不是还要去人间收拾残局吗?” 戊源县聚集的邪祟不少,有的可能已去到了中州,甚至是更远的地方。她虽不希望人间的生灵受影响,但有杳容在,她也不想把所有事揽到自己的身上。 杳容闻言双眼一亮,“对,我还要去人间收拾残局。” 才怪! 吕志广下意识地在内心吐槽说: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信了他才有鬼。 下一秒,杳容便趁着阿癸不注意,狠狠甩来一个眼刀,仿佛在对吕志广说:要不要试试被群鬼包围是什么滋味? 太可怕了,吕志广赶紧关上了心门。 拥有这么个逆天的能力,杳容若是去到人间,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别说人间了,在地府幽都,都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第二日刚到办公室,听说杳容来拜访了,开开心心地哼着小曲的阎王爷瞬间没有了声响。再一听说阿癸不仅重现人间,还跟着杳容一起来拜访,阎王爷只想找一个地洞,先把自己给藏起来。 见上司满面愁容地盯着脚底下,似是想把地面盯出一条裂缝,来汇报情况的工作人员轻声提醒道:“杳容大人说他今天很闲。” 言下之意,等到下班也没问题。 “进来,进来,让他们两个都进来……”阎王爷无奈地挥了挥手,放弃了抵抗。 阿癸再见到阎王爷,发现模样未有改变,只是肚子大了不少。 “你胖了。”她开口便是这三个字。 杳容听了哈哈大笑,一点没有对上司的尊敬。阎王爷听了也只想叉腰,一点都没有上司的架子。 “说吧!找我什么事?”阎王爷招呼着两人坐下。 “阿癸想给一个凡人改命。”杳容代阿癸详尽叙述后,给阎王爷戴了一顶高帽,“生死档案毕竟由您主管,我们不过代为执行,所以还是要来问问您的意见。” 阎王爷不吃他这套,哼了一声说:“我能有什么意见?” “那您就点个头签个字。”阿癸直言。 杳容再次哈哈大笑。 他表面上还会拐弯抹角一下,阿癸却是每一次都直截了当。这风格若搁其他人身上,少不得会惹旁人不痛快,可谁让她是阿癸呢? “我真的是怕了你了。”阎王爷投降。 “但那个姑娘是极阴之体,她的元神来到地府,在地狱能做不少事。”他话锋一转谈起了条件,“你总不能把好处占全吧?” 阿癸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个瓶子,放到了桌上。 阎王爷是个识货的,瓶塞还没打开就已两眼放光,“极阴之土!” 经过了多年不懈的努力,他已集齐了极阴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就差这极阴之土了。 “它已经拥有了灵识,成为了活物,现在认准了景焱做主人。” 听阿癸提起另一个让他头疼的名字,阎王爷没有克制住自己,翻了个白眼。六十年前景焱硬闯地府那事,他还时不时在梦中忆起,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梦。 极阴之土在那个大魔头的手上,阎王爷明白,除了经阿癸这条路,他别想靠自己得到极阴之土。 奸诈! 一个二个都爱给他下套! 好气! 阎王爷愤恨地两手叉腰,讲起话来底气却不太足,“这分量似乎有点少。” 阿癸另外拿出一瓶,没有刚才的瓶子大。 “还是少。”阎王爷表示不满意。 阿癸又拿出一小瓶。 阎王爷与她对视了片刻,“你就不能多给点吗?” “可以。”阿癸说着再拿出一小瓶。 “你包里到底装了多少瓶?”阎王爷气急,“就不能都拿出来给我吗?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面对着他没有任何气势的质问,阿癸显得特别淡定。 “不能。”她答得直接,“秦广王今早提前预定了。” 杳容见状笑得不能自已。 阎王爷瞪了他一眼,从未有过哪个下属见上司之间被挑拨离间,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你那里还有多少瓶?”阎王爷不死心地问阿癸。 “一个大瓶,十五个小瓶。”阿癸如实告知。 “不行,你必须再给我六个小瓶。”阎王爷虽有所退让,但仍要求公平公正,“我跟老秦是一个级别的,他不能多拿。” 阿癸这次没有拒绝,又拿出六瓶。 阎王爷把十个瓶子都揽到面前,丢给杳容一枚私章,“快走!快走!你俩别再来烦我了!” 杳容笑着接下,说了几句好话,接着便带阿癸离开。 在系统里查找林凌不难,但要看到她的前世来生,必须有阎王爷或秦广王的私章才行。而如果想给她改命,必须同时拥有两者的私章,才能开通高级权限。 秦广王是个不管事的,私章一直都在杳容手中。 “他既已答应便不会反悔,我们先把事情忙完,晚点再把极阴之土给他送去。” 阿癸听从杳容安排,随他来到了档案馆。 吕志广跟在两人的身后,亦步亦趋很是乖顺。过一会儿就能了解到他的前世今生和来生了,像是提前翻阅人生剧本,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给林凌改命麻烦些,杳容决定先把吕志广的资料调出来。 阿癸静静地在旁边坐着。 等了几分钟,她没有等来详尽的资料,却见杳容皱起眉头。 他似是有点想不通,先是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吕志广,然后才向阿癸说明:“这小子可能真的不简单,档案要用高级权限才能打开。” 越是不一般的存在,档案越不能被随意查阅。 杳容再次找上了管理员,开通了吕志广的档案权限后,立刻回来打开档案,一目十行。 阿癸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怎么了?” “这小子居然是你的弟弟。” 第76章 弟弟顾七 这一下轮到阿癸皱眉了。 “你是说小七?”她也感到难以置信,“志广是顾七?” 杳容摊手,“至少档案上是这么写的,你来看看。” 阿癸来到桌前仔细阅览档案。 逐字逐句地看完后,她坐回刚才的位置,难得地露出疑惑的表情,“既然这里面提到志广就是小七,为何我那年来地府,你没有查到小七的档案?” 爷爷顾乙,弟弟顾七,是于阿癸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 当年谢元害死爷爷和弟弟后,阿癸便被他控制住,一直没办法寻找爷爷和弟弟的元神。等她终于挣脱束缚,适逢极阴之木现世,并让她找到了前往地府的开口。她只身一人闯地府,把地狱搅了个底朝天,为的就是找到爷爷还有小七,最后却是无功而返。 和杳容刚好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虽说你来时,地府比人间要先进许多,但那会儿大部分档案还是纸质的。” 杳容知道阿癸不是在怀疑他,边回忆边说:“我当时翻遍了所有档案,还让手下又翻了好几遍,都没有见到顾七的,包括你爷爷顾乙的,也都不存在。” “我们不是还有过猜测吗?有可能你爷爷顾乙,还有小七,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凡人。” 阿癸嗯了一声,“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若不是真正的凡人,又非地府生人,便意味着不归地府管束。 “可是现在档案里又出现了小七。”杳容沉声,“如此看来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当时纸质的档案被谁拿走了,所以我才没有找到。另一个可能,是确实没有小七的档案,但他不知为何来到地府投胎,因此才会有这么个记录。” 不管什么来历,只要投入凡胎,都要交代一下过往,留下记录。 阿癸思索片刻,“你再试着查下爷爷和小七。” 杳容已经在这么做,可惜仍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 “档案被拿走的可能性有多大?”阿癸问他。 “很小,但不是绝对,不过哪怕被拿走了,也有迹可循。”杳容皱眉,“除非不想再在地府待了,不然不会有谁这么做的。” 阿癸想起了一个人,“安达。” 谢元一直在针对吕志广,而且李语童那件事,安达又在推波助澜,要说他们俩互相不熟悉,没人会相信。 杳容觉得有点头疼,过往的事有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以谢元的性格,既然盯死了那小子,甚至还动用了禁咒,就说明那小子以后很可能会坏他的事,让他不得不先采取行动。” 被称为那小子的吕志广眼神迷茫。 明明这两位大人说的话他都听得懂,可就是怎么也搞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阿癸点头,“谢元和安达知道的比我们要多。” 她当下便做好分工,“回到人间后,我去找谢元,你去找安达,问清楚。” “没问题。”杳容应下。 阿癸又问:“档案内容的真实性可信吗?” 杳容先是看了一眼吕志广,然后才嫌弃地收回视线,毫不避讳地问阿癸:“你是不是觉得无法接受?” 虽然没回答,但阿癸歪着脑袋的模样,似乎已说明了一切。 吕志广见了有一点受伤。 “不是你理解的那样。”阿癸及时察觉到了他的心情,“我本来以为还要再等上许多年,才能再见到你跟爷爷的,结果没想到你早都已经回来了,一时之间不是太敢相信。” 她说得真诚,吕志广和杳容都能感受到。 杳容认真地对她说:“你放心好了,只要是涉及到投胎转世的事宜,但凡留下了记录的,地府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如此,便是真的了。 吕志广见阿癸又看过来,心里顿时紧张不已。 他们讲的这些内容,他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关于他的前世顾七,他更是没什么了解,仿佛只是个陌生人,跟他扯不上一丁点关系。 他怕阿癸跟他说些感性的话,他接不住招。 正当他担心无法给阿癸恰当的反馈,会让她感到失望的时候,阿癸突然甩过来一句话:“我对你很失望。” 吕志广错愕,瞪大了双眼。 啥情况? 类似这种重逢的时刻,不是应该走温情路线吗? “以前你就是这个样,修行不刻苦,还总爱闯祸,我揍了你多少次都没有改进。”阿癸瞬间切换到了姐姐模式,变得有些不像她了,“没想到投入凡胎后,仍是老样子,完全看不到该有的进步。” 吕志广感觉好委屈。 他连顾七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阿癸就劈头盖脸地批评了起来,真的很委屈,还没有实感。 当然了,她的批评都非常的在理。 “回去之后修行内容加倍!没有假期!不能休息!每天半个小时也不能缺!”阿癸说得斩钉截铁,且不容置疑,根本就不给吕志广丝毫反抗的机会。 “我……”吕志广哭丧着一张脸。 他尝试着讨价还价,“可不可以循序渐进,慢慢地增加修行的内容?” 跟随阿癸的这段日子里,他的修行比在秋长山时要繁重得多,刚适应下来就开始加倍,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阿癸眼神冰冷,“你想从天地间消失的话,就随你便吧!” 这话讲得有点重了,但她以前真是这么想的。 她虽把吕志广当自己的同伴,但毕竟是不同的个体,以往也没有任何的交集。如果吕志广命中注定遭此一劫,她会尽可能地帮他,却并不会大包大揽。哪怕他真的走到最坏的那一步,她也可以坦然面对,甚至不流一滴眼泪。 因为她懂得,没有谁能真的长存,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 但现在对象换成了顾七,阿癸很难做到坦然面对。 失而复得最是不舍。 哪怕吕志广暂时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不是记忆中熟悉的小七,阿癸也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并且能活得足够长。 吕志广不是个呆子,他感受到了阿癸情绪上的变化。 这是第一次,他发现原来她也是会有情绪的,那是对亲人的爱和担忧。 他惭愧地低下了头,小声说:“对不起,我会努力的。” 杳容这次倒没再嫌弃他,只温和地说:“谢元不是个容易对付的,阿癸会这么要求你,也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将来可以与她并肩作战。” 第77章 大事不妙 不光吕志广,对林凌,阿癸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现在尚不得知,她为何会出现在林凌的体内,但不管怎样,如果不是有林凌在,她不会那么快就醒过来。 所以阿癸心里非常感谢林凌。 若没有林凌的极阴之体,哪怕阿癸永存不亡,在当年那种元神四散的情况下,想再次醒来,短短一百年是绝对没有可能实现的,甚至两百年都不一定行。 阿癸早有猜测,她在林凌体内可能不止两年。 很有可能在林凌出生时,她就已经与这个小姑娘共同存在了,直到两年前,她的元神恢复到了一定程度,才苏醒过来。 而林凌被称为扫把星的原因,也能由此推断出来。 并非林凌本人自带霉运,是因为属于阿癸的能量在不断外渗,林凌意识不到,更没办法掌控,才导致自己被霉运缠身,进而发生了一系列不好的事情。 阿癸的这些个想法,之前她取代林凌时,林凌都知道。 但林凌再次活过来之后,不仅没有心生怨恨,认为是阿癸害了她,反而对阿癸十分的感激。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阿癸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同样,包括卫明达和田甜,阿癸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他们既已踏足另外一个世界,而且跟她又产生了联系,定然会招来谢元的注意,以及看阿癸不大顺眼的对手的注意。与其大手一挥,全都由她保护,她倒不如指导他们修行精进,让他们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强者。 就像当初爷爷领她入门,教导她那般。 阿癸当即下定决心,等离开地府回到人间后,在寻找谢元的同时,一定要好好培养这四人。 一旁的吕志广见状,打了个哆嗦。 而身在人间的卫明达,也像是提前接收到信息,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田甜问他。 两人都坐在宋家祖宅的那棵樟树下,一边吃着冷饮,一边说着闲话。宋家乐和林凌各自搬来一把小板凳,也坐在跟前,听他们聊天。 卫明达吃完手里的冰棍,严肃地回答:“我总觉得大事不妙。” “呸呸呸。” 他话音刚落,宋家乐就赶忙接上,“明达哥,这种时候千万别讲这种话,不吉利。” 卫明达嘿哟了一声,“你小子,才十几岁就这么……”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一听是景焱的专属铃声,卫明达赶紧按下接听键,精神抖擞地喊了声:“焱哥!”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景焱问。 “在戊源县大坎村啊!我一直在通道这里守着的。”卫明达不懂景焱为何要问这个,“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景焱没说话,卫明达后知后觉。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焱哥,你不会也过来了吧?” “我在村口。”景焱这才再次开口。 还真是来了。 卫明达不敢有丝毫怠慢,边说边往大门外跑,“我马上过来,你稍等一下。” 听说景焱来了,田甜没跟着跑出去,只起身往大门外走,准备去迎接。 “还真的是大事不妙。” 宋家乐听到这句话不解,“为什么景焱来了会大事不妙啊?” 他从不追星,也不是景焱的狂热粉丝,可是在许多跟他同龄的男孩子心中,景焱绝非普通意义上的明星,他们不仅不会随便议论,而且对他还有着说不出的崇拜。 把景焱跟大事不妙画上等号,他实在是理解不了。 田甜不知应该如何解释,思索片刻后对他说:“一会儿见到他你就明白了。” 人设真的只是人设。 在见到景焱的那一瞬间,宋家乐的脑袋里面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眼前这个人是如假包换的景焱,可是又一点都不像媒体展示的景焱。气场比想象的还要强大,人也比想象的冷淡许多。 不知道为何,感觉比阿癸还可怕。 “通道在哪?” 景焱进入宋家祖宅之后,不跟田甜他们废话,直奔主题。 “我带您去。” 宋家乐见景焱看向自己,都来不及做出思考,身体就诚实地屈服在了他的威压下,领着景焱往后院走。 卫明达见状,想阻拦又不敢上前。 他百分百可以肯定,景焱一定是因为听说阿癸去找杳容,才毫不犹豫朝这奔。 来到古井边,景焱果然二话不说就要下井。 卫明达这下顾不上其它,赶忙冲到跟前抱住景焱,不让他下井。 “焱哥,你不能下去!” 景焱一把扯开了他的手,表情不悦道:“我难不成还要征得你的同意?” 卫明达语塞,原来这就是被感情冲昏头脑的男人。 田甜见他一时说不出话,上前一步道:“焱哥,老板说她办完事后就会回来,顶多只需要三天的时间,让我们在这里好好守着。满打满算的话,也就是明天上午了,您确实没必要下去。” 她说得在理。 见景焱平复了一些,吕志广趁胜追击道:“而且焱哥,你之前和阿癸都跟我们讲过,通道开口有时候会出现变化,虽然可能性不算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问到了点子上,“万一通道突然关闭,你也跟着去了地府,谁在外面给阿癸找开口?难不成指望我们几个吗?” 显然不可能。 景焱往后退了几步,但心里还是不痛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卫明达,“希望你不是乌鸦嘴。” 因为景焱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宋家乐趁着家人在外忙,还没有回来,先带着景焱去民宿住下。 最近没什么游客来,这里算得上是最清净的地方了。 景焱把极阴之土留在宋家祖宅,让它守着那口古井,叮嘱它如果发现有异常就及时汇报。 本以为今晚能平平稳稳地过去,阿癸他们也会按照预计时间返回人间。结果到了傍晚,天都还没黑透,极阴之土就跑来了民宿,直直冲到景焱跟前。 它不会说话,没办法表达,但看模样十分着急。 定然是通道出问题了。 还来不及骂卫明达乌鸦嘴,一起守着古井的土地公也赶了过来,着急忙慌地对景焱喊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通道关闭了!眨眼就没了!” 第78章 通道关闭 半个小时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因为地府那边,杳容已设下了封印,还有高天沐等官差一步不离地守着,故而没有邪祟再从井中出来,只阴煞之气在不断外渗。 于旁人而言,这阴煞之气不是好东西。 但于极阴之土而言,这却是它的心头爱。 就算景焱不把它留下来,它也会自己跑过来,趴在井沿上贪婪地吸收。 它吸了好几个小时,阴煞之气一直不停地往上涌。 可不知为何,半个小时前,极阴之土吸着吸着,阴煞之气突然没了。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 极阴之土起初没想太多,只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波,可是几分钟过去了,仍感受不到任何的动静。 土地公对这口井的了解较深。 他发现井里一丁点阴煞之气都没有,比通道开启前还要干净,暗道一声不好,他纵身跃入了井中。极阴之土也跟着跳下来,他们在水里不停地探寻,却怎么样都找不到通道开口。 不仅通道开口消失不见,连之前的那道裂缝也不见了。 这种大事不能耽搁,他们马上跑到民宿汇报。 景焱来不及问他们更多,听明白发生了何事之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宋家。 他这次仍二话不说就要下井,卫明达没有再阻拦。 等景焱回到地面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什么都没有,确实关闭了。” 他的衣服一点没被浸湿,头发上也没有见到一滴水珠,另几人虽心里好奇,但明白现在不适合问他相关的问题。 卫明达没想到自己真的是一个乌鸦嘴。 “焱哥,接下来咋办?”遇上这种事,他是真没辙。 “撒大网,找。” 景焱这时候心急归心急,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哪个地方有异动就去哪个地方。” 他之前安排在各地的人还没有撤走,当即便打电话布置任务。 挂了电话后,他看向一旁的极阴之土。 “吃饱了没?” 听到主人问这句话,极阴之土诚实地点点头。吸了那么久的阴煞之气,它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于是下一秒,景焱给它发布任务。 “去找通道。”他的表情很是严肃,“找不到就不要回来。” 极阴之土知道主人不是在跟它开玩笑。 因为它已经和景焱结下了血契,所以并不担心距离太远,主人会无法保护它。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极阴之土从井沿上跳到地面,转眼融入了土地中。 它有属于它自己的方式。 “这个通道不是没有可能重新打开。”景焱继续安排人手,“林凌你就留在这里,如果有异动给我打电话。” 林凌应下。 “明达和田甜,你们俩跟我回中州。” 景焱说完就片刻不停地往外走,卫明达和田甜赶紧跟上。 人间的开口消失的同时,地府的开口同样消失了。 消失那一刻,高天沐正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紧盯着开口,一边艰难地默数着时间,一边思索着回到幽都后,带齐诗蕾去哪里玩。 结果他只是眨了下眼睛,通道关闭,开口消失。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表情错愕。 一起守在这的官差也发现不对,都猛地起身,聚集到本来是通道开口的位置。 什么都没有。 他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好几遍,又把附近也巡视了几遍,很平常,很普通,就像通道还没打开前的模样。 高天沐立刻跟杳容汇报。 意识到本该从明天开始的休息泡汤,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寻找通道的日子,他都有点想把自己关在孤独地狱里,再不要去面对现实。 杳容得知了情况后,扭头便告知了阿癸他们这个坏消息,“通道关闭了。” 吕志广刚从陈亮那接过厚厚的信件。 还没来得及放进背包里,他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面前一桌子的地府饭菜,突然间变得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杳容大人,您别吓我。”他心里发虚。 通道关闭了可不是小事。 杳容嫌弃道:“吓你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时候顾不得再暗自吐槽,吕志广看向沉默的阿癸,“阿癸大人,我们咋办?” 他暂时没改口叫姐。 连事不关己的陈亮都有些紧张,阿癸却一点不慌乱,“找。” 这是最笨拙,又最为可行的方法。 “我会让手下的人都去找。”杳容表态,“我自己也去。” 阿癸点头,“我们都去。” “人间有景焱和明达他们,极阴之土也能出一份力。”她对他们充满信心,“两边同时找,应该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听阿癸提起了景焱,吕志广瞬间安心了不少。 他问阿癸:“是不是在冬至之前,通道都会一直开着,关键只是我们何时能找到它?” “理论上如此。”阿癸回答。 杳容提醒,“虽然时间还算充裕,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千百年来地府不止一次,出现过从头到尾没找到通道的情况。” 吕志广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次通道找得特别顺利,他还以为一点难度没有,没想到竟会有未曾找到通道的时候。 他尝试着调整心态,被迫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杳容大人,如果我们到冬至那天都没找到通道,然后通道也彻底关闭了,我们还有其它办法离开这吗?” “没有。”杳容摇头,“我曾试过强行撕开一条通道,但失败了。” 见吕志广还想再问,阿癸打断他。 “废话少说,先干正事。” 好凶。 阿癸把视线对准吕志广,“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离开,你就趁此机会在这修行。” 吕志广闻言满头的问号。 “谢元所施加的禁咒,有利也有弊。”她大致解释了一下,“弊先不提了,利的话其实很明确,就是你现在绝对不会死,不管怎么折腾都没问题。”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阿癸接下来说的话,果然让吕志广无法接受,“为了提升效率,我和你还有杳容三个人,分别负责一片区域,各自找。” 吕志广不敢直接说不去。 他小声问:“区域怎么定?是在幽都吗?” “不。”阿癸说出他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地方,“在地狱。” 第79章 高人点拨 通道在幽都出现的可能性很小,还是要以地狱以及地府边界为主。 地狱面积太大,范围太广,里面又有一片区域属于禁区,哪怕人手再多,如果想把每处都探查到,也绝非易事。 所以阿癸他们三人分开,确实更能提升效率。 见吕志广面露难色,杳容安抚,“我不会让你独自进去的。” “你不识路,我派一名手下与你同行。”他强调,“但若是遇到什么事,他没有责任保护你,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应对。” 吕志广欲哭无泪。 两位大佬都发话了,他的意见肯定不会被考虑的,接下来他除了服从还是服从,没其它选择。 杳容很快便做出了安排。 高天沐给阿癸打下手,吕志广和另外一名官差搭档,杳容则是独自行动。 本以为跟着阿癸混,很快就能找到通道开口,已经十二天没返回幽都的高天沐打起精神,估摸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回家。没想到这第二轮的搜寻,比第一轮还要漫长,在地狱里又接连跑了半个月后,仍一无所获。 如此总共已耗费近一个月时间,再这么下去,真不知何时是个头。 “阿癸大人,我们负责的这一片区域全都转完了,要不要去其它地方看看?” 中途休息时,高天沐请示。 “转完了就换个地方。”阿癸问:“禁区在哪里?” 听说她想要去禁区,高天沐打了个哆嗦。 “阿癸大人,禁区不是我能去的。”他满面愁容,“我这种等级的官差,踏进去半步就出不来了。” 地狱不归幽都掌控。 他们这些官差不过是在维持秩序罢了,偶尔收拾几个不听话的小喽啰,让他们乖乖地在地狱接受惩罚。而十殿阎王也只是起着监管的作用,防止被封印在禁区的大魔头们祸害地府,甚至跑去祸害人间,制造混乱。 大魔头们虽被封印,但实力仍不容小觑,灭掉高天沐这样的官差,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只需把我送到附近,你在外面等。”阿癸没有强行让他送命。 “可是您自己进去行不行?要不要等老大过来一起?” 高天沐不是对阿癸的实力产生质疑,他只是单纯地出于忧心,怕阿癸有什么意外。毕竟禁区里的魔头不少,万一不止一个冲破封印,阿癸对付起来会很棘手。 “没关系,我去过。” 阿癸当年造访地府,已经跟禁区的那些魔头打过照面了,“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高天沐对她真正的实力还是不了解。 她的这句话,其实换成“我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要更合适。 所以杳容一点都不担忧。 收到高天沐悄悄发来的短信后,他只让这名手下乖乖地听阿癸的话,阿癸让干嘛便干嘛,别瞎操心。 于是高天沐目送着阿癸进入了禁区,接着就一步不离地守着,期盼她能在禁区里找到通道,让他尽早结束加班,回去休息。 禁区虽然在地狱里,但和地狱其它区域相比,却有着极大的差别。 如果把在地狱感受到的压迫和痛苦量化成分数,以满分一百分来论,那么假如孤独地狱是四十分,禁区起码在九十分以上,翻了一倍不止。 别说肯定承受不住的吕志广,就是在地府土生土长的高天沐,也没那个能耐承受。 而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阿癸走在其中却跟逛街似的。 一切跟她百余年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连被封印的魔头都还是那些个,属实没有多少惊奇之处。 察觉到外来者的气息,有几个魔头立即开始躁动起来。 可是在看到阿癸那一刻,他们又都没了精神。有一两个甚至还埋下头,显然不想被阿癸注意到。 “看来你上次真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居然还是那么怕你。” 从远处传来了一个男声。 因为离得远,阿癸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但已知晓对方是谁。 “卞城王,好久不见。”阿癸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阿癸大人此次醒来之后,可有在人间见到我那个叛离了地府的手下?”卞城王问她。 阿癸回答:“见过。” 她话音刚落,一抹黑色的身影眨眼间来到她面前。 在亲眼见过安达后,再看眼前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卞城王,阿癸大概能够理解,为何卞城王会选择安达成为他的接班人了。 这两位单单从外表来看,就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皮肤白得有点病态,身材适中,高鼻深目,嘴唇很薄,气质偏中性,连声音的沙哑度都极为相似。” 特别是一头黑色的长发,简直没谁了。 既像兄弟,也像父子。 卞城王又问:“他现在如何?” “还不错。”阿癸语气平平,“给我添了一些麻烦。” “待找到他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卞城王承诺。 此言无非是让阿癸手下留情,日后遇到安达不要赶尽杀绝。 阿癸没再跟他废话,“我是来这找通道的。” 卞城王闻言没立刻搭话,而是盯着阿癸看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阿癸大人何必向外探求,开启通道于你而言,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什么意思?”阿癸不解。 她以前有听杳容提起过,卞城王的性格有点古怪,而且离群索居,很少跟其他的众生来往。再加上他一直司掌大叫唤地狱,以及禁区和枉死城,终年行走于地狱中,更是显得异常阴沉,不好接近。 他突然说出这番话,更让她觉得他不大正常。 “看来你对自己拥有的能力还不太了解。”卞城王似是看穿了一切,却不肯把话说明白,“你在哪,通道便在哪,开关皆在你一念间。” 他说完就转身往回走。 “禁区没有通道,你可以回去了。” 话音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阿癸一时分辨不清,他这是在假扮高人,还是有意点拨一二。 高天沐以为起码要等上一两天,没想到不过半小时,阿癸就走出了禁区。 她眉头微蹙,像在思考什么问题,让高天沐不敢出言打扰。 “去之前那个通道的开口。”阿癸上车后吩咐他。 第80章 做个试验 之前的那个通道开口处,就只留了一名官差。 阿癸下车后,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挥手示意那名官差不要挡道,然后便在跟前站定,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空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似乎仍沉浸在思考中,高天沐拉着那名官差走远了些。 “阿癸大人从禁区出来后就这样,没准儿是在琢磨打开通道的法子。”高天沐说:“咱俩别靠得太近了,万一通道突然打开,我们可能招架不住。” 说不上为何,他总觉得打开通道这事,于阿癸而言没任何难度,难的只是找到诀窍。 在阿癸陷入沉思的同时,景焱也陷入了沉思。 “焱哥,这时间都过去半个月了,还是没发现哪里有异动,会不会是我们的策略有问题?” 卫明达已经耐不住性子,显得很焦急。 景焱摇头,“策略没问题。” “那又是什么原因啊?”卫明达抓狂地挠着脑袋,“会不会因为通道开在了深山老林里,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这话讲出来,他自己都有点泄气。 有人的地方至少有生气,而且若闹出了大的动静,能及时发现。如果是在无人之处,甚至动物也不去的荒郊野岭,别说找上半个月了,半年都不一定能有收获。 到那个时候,通道早关了,阿癸和吕志广想回也回不来。 “不会的。”景焱又摇了摇头。 他说完起身,“我们再去宋家那口古井看看。” 据他所知,既往无人能从地府内部撕开一条通道,也无人能从人间随意进入地府。可六十年前,他却动用自身力量,以极其强硬的手段成功闯入了地府,并且之后又顺利地离开。 虽无法明说,但他总有一种感觉:他在哪,通道便可以开在哪,一切皆在他一念间。 如此,他不如就拿宋家那口井做一番尝试。 失败了,宋家谈不上有多大损失。成功了,顶多让地府乱上一阵子。 他相信即便出了大乱子,阿癸也不会责怪他。 当景焱他们驱车赶到了宋家祖宅时,阿癸已经在地府之前的通道开口处,站了将近四个小时。若非她时不时地眨下眼睛,高天沐差点要以为她被定住了。 他正想上前劝她休息会儿,别绷得太紧,就见她终于抬起了胳膊。 高天沐见状,赶紧又退回到原地。 阿癸张开五指,掌心对着之前的开口处,阴煞之气不断外渗,全都涌向了同一个地方。她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掌心对准了远处的孤独地狱,将深藏在地底下的阴煞之气收为己用。 她自己半分气力都不费,仿佛只是个中转站。 高天沐和另外那名官差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不清楚她这么做能否成功,但她如果把孤独地狱的阴煞之气都吸完了,这片区域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这位大人跟百十年前比,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高天沐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耐插手,当即向杳容汇报了情况,希望自家老大抓紧时间过来。 阿癸没特意关注他,只认真体会自身的感受。 在旁人眼中,像她这般释放阴煞之气根本不起作用,一开始虽聚于一处,但最后都四散开来,未形成一个有力的实体。 但阿癸自己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 似有一缕阴煞之气找到了方向,钻入某道看不见的缝隙当中,一点点渗入另一个空间。 她闭上双眼,让内心变得更沉静,任由元神追着这缕阴煞之气,去到那个她从未探索过的领域。 此时在宋家祖宅里,景焱再一次来到古井边。 卫明达问他:“焱哥,你是又打算下井吗?” “不下。”景焱回答:“做个试验。” 试验? 卫明达和田甜还有林凌皆一头雾水,宋家乐更是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景焱这是想干嘛。 景焱看了他们几个一眼,“离远点。” 四人齐齐往后退去。 都还没站稳,就有一股热浪突然袭来,力度之大让人猝不及防。宋家乐直接被掀翻在地,头发蓬乱,眼神呆滞。 这个造型虽然可笑,但此刻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别说他们了,连被景焱留在井边的土地公都一脸惊恐,哪怕心里畏惧景焱,也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进入安全范围后才停下。 “焱、焱哥是在发功吗?” 卫明达懵了,逮着身边的田甜问。 田甜同样懵了,逮着退到了她身边的土地公问:“焱哥这是在做什么?” 土地公紧紧地捂着胸口,“如果没猜错,景焱大人应该是想利用阳火,强行撕开一条通道。” 他只觉得一阵后怕。 幸好现在他有极阴之土护体,不然仅凭他过去的修为,刚才那短短几秒钟,他定会被烧得无影无踪。 因为卫明达和宋家乐看不见土地公,田甜向他们转述着土地公的话。 听说是阳火,卫明达立刻想起吕志广跟他科普过的内容。 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火。 它既可以助长万物,又能焚毁一切生灵。 是生是灭,皆由掌控阳火之人说了算。 在这个当下,卫明达都不用询问,就能摸清景焱存的是何心思。 宋家祖宅后院古井四周,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这段日子受到阴煞之气影响,虽没了活力,但还是顽强存活着。 可是眼下在一阵又一阵热浪侵袭下,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像个笑话,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挣扎,便被彻底地剥夺了继续存活的机会。不过眨眼间,就失去了所有色彩,只留下一地的枯黄。 这还是景焱刻意控制着,将阳火对准井内的结果。 若放开来任其燃烧…… 卫明达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扭头看向回过神来的宋家乐,见他前额的头发被烧焦不少,想也不想就往前院跑去。 小命重要。 景焱无暇顾及他们,只认真体会自身的感受。 虽然阳火中蕴藏的阳气都四散开来,未形成一个有力的实体,但是他可以感觉到,似有一缕阳气找到方向,钻入某道看不见的缝隙当中,一点点渗入另一个空间。 他沉下心,任由元神随着这缕阳气,往地府追去。 第81章 返回人间 阿癸起初还是不大能够理解。 虽然卞城王跟她说,打开通道不过动动手指的事,但她已这般持续了将近一小时,那道裂缝只扩大了少许,远远达不到预想的效果。除非她变成纸片人,从其间穿过,不然根本钻不进去。 开关皆在她一念间从何而来? 如果只是这么一道裂缝,还不如没有。 直到半途中,她突然感受到对面涌入了一股力量。 是跟她彻底相反的,又是她极为熟悉的力量。 霸道强悍,长驱直入。 阴阳二气感应和合,裂缝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扩大。 当杳容和吕志广赶到时,通道已整个被撕开,而且还有阳气不断涌入地府。离得最近的孤独地狱里,被困在地下的众生感受到一股热浪,都惊惧不已,却无法逃离。 对修为不高的地府生人高天沐来说,这样炙热又纯正的阳气,可谓是致命的存在。 他和同事想也不想,埋头便往远处跑去,看得杳容气急败坏。 丢脸! “你让那家伙快点停下来,别又把地府搞得一团糟。” 这个“又”字用得很有灵性。 杳容才不管吕志广心里是怎么想的,直接抓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扔进通道。 吕志广仍在懵圈中,人却转眼回到井里。 由于阳火实在过于猛烈,井里的水非但一点不冷,温度还不低,置身其中让人有种正在泡澡的错觉。 “焱哥!” 感受到热度的吕志广终于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对上面喊:“别再发功了!要被煮熟了!” 他才不会傻乎乎地转达杳容大人的话,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景焱停了手,招呼卫明达他们来拉人。 等吕志广回到地面,他才问:“阿癸呢?” “就在开口边上。”吕志广说:“杳容大人先把我扔进了通道里,他们应该马上就会过来。” “他来干嘛?”景焱不悦。 吕志广不想被卷进这场腥风血雨中,只公事公办地回答:“阿癸大人让他收拾残局。” 听到这话,景焱冷哼一声。 他才不相信杳容会乖乖地收拾残局。 不光他不信,高天沐他们这一班手下也不信。 “老大,您确定没有问题吗?”高天沐见自家老大二话不说便要离开,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他其实想暗示杳容,说到就一定要做到,千万别打着个收拾残局的旗号,跑去干其它不相干的事。可是杳容显然没听明白,又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即托腮思考起来。 “我自己去的话,问题确实不少,还是应该多带一些人手。” 杳容微笑着对高天沐说:“那你就先跟我走吧!之后赶来的让他们跟上。” 高天沐:…… 现在他不仅回不去幽都,甚至还要到人间去工作。 作为地府官差,日子过得比人间的社畜还要惨,这叫什么事? 于是吕志广还没来得及跟卫明达大倒苦水,阿癸和杳容连同高天沐,就一起出现在了古井中。 景焱假装没有看到杳容,只关心阿癸的情况。 “事都办完了?” “办完了。”阿癸点头,“你知不知道谢元在哪里?” 她一点时间不浪费。 景焱想了下,“他本人在哪还没有查到,不过冯立涛最近一直都在帝都,忙着捣鼓他的古董生意。” 冯立涛是冯家二爷,也是冯子辰的二叔。 谢元肯定跟这人有联系,既然寻不到谢元的踪迹,那就将冯立涛盯紧。 “我先回中州,把手上的活处理了。”阿癸说:“然后就和你去帝都。” 杳容见状主动上前,“我也去。”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安达好像也在帝都,我要去找他。” 景焱这才把视线对准他,“杳容大人不是还要收拾残局吗?” 杳容指了指高天沐,“我的手下都能搞定。” 高天沐再次:…… 回地府后他一定要申请调岗,换一个老大。 站在一旁的卫明达见景焱对空气说话,知道定是有那个世界的人物上来了,压低声音问吕志广:“阿癸那位叫杳容的朋友真的来了吗?” 这话逃不出杳容的耳朵,他先是看了一眼卫明达,然后又打量了一下田甜和林凌,最后才看向了阿癸。 “这些都是你的同伴?”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凡人的鄙夷,阿癸也从不对他做任何的要求。 两人站的角度不同,能求同存异就求同存异。 “是。”阿癸应道:“你记住他们的模样,免得以后误伤。” 阿癸说完转身便向前院走去,高天沐见自家老大抬腿跟上,赶紧拉住他,“老大,您不能走。” 他可没有那个能耐自己跑去收拾残局。 “放心。”杳容摆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答应了阿癸的事情,他不会撂挑子不干。 高天沐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手,跟着一起往前院走。 阿癸还没走出院门,田甜的手机铃声便响起,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见是雷杰超的来电,瞬间全身写满抗拒。 “怎么不接?”阿癸问她。 田甜把手机调整为静音,无奈地说:“老板,他最近为了能见你一面,每天都要打无数个电话。我跟他讲了你有事不在,他偏不信,还说如果见不到你,他就真的要没命了。” “是凡人吗?”杳容听她讲完后问。 田甜嗯了一声,“是凡人。” “于凡人而言……”杳容拉长了音调说:“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早死晚死差别不大,他难不成还想长命百岁?” 阿癸知道雷杰超又找他,定是错失了第二次机会。 她问田甜:“他怎么了?” “跟上次一样,贪心过头错失良机。”田甜对这人感到很失望,“他虽然没有明着跟我说,但一开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知道他如果继续戴那个死器,还会不会有第三次机会。” 吕志广听说雷杰超又没把握住,叹了一口气,“真是自作孽。” 阿癸接着问:“没命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出了些意外。”田甜对此不大清楚,“他这两天说话语无伦次,只一个劲嚷嚷要没命了,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 想起雷杰超的那个死器,阿癸吩咐田甜:“回个电话,说我今天就去见他。” 她迎上杳容的目光,“那人手上有安达卖给他的死器,你对死器更有研究,应该可以通过那个找到安达。” 第82章 噩梦成真 安达自那晚离开演唱会现场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留给雷杰超和杨培依的电话号码注销了,而之前专门会客的地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显然短期内是不打算做死器生意了。 阿癸知道他在躲她,没准儿还在谋划其它事情。 “我今天先把戊源的麻烦处理了,明天去找你。”杳容没丢下高天沐。 阿癸点点头,出去后就上了景焱的车。 景焱和杳容对视了一眼,两人互相都没什么话说。 “焱哥,你和杳容大人以前闹过矛盾吗?”上车后,吕志广好奇地问他。 “没有。”景焱回答:“就是看不顺眼。” 吕志广无言。 卫明达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情很好奇,“为什么杳容也没有肉身?像他那么强的存在,应该很早就能凝练出肉身了吧?” “这跟强不强没关系。”阿癸说:“他不想要。” “不想要?”卫明达更加好奇了。 吕志广此次去了趟地府,知识面又增加不少,立即抢着说明原因,“于他们而言,如果不是想要扮作凡人,计划长期留在人间,或者将来前往天界,肉身其实是个累赘。” “累赘?”卫明达成了一个复读机。 “对我们来讲,肉身是不可或缺的。”吕志广继续解说着,“但他们若拥有肉身,就会被时间空间限制住。” 卫明达瞬间反应了过来,“他们没有时间空间概念!” “不错。”景焱这才加入话题,“所以志广身上肯定有他留下的东西,让他可以随时定准方位,仅一念间就能来到志广跟前。” 此处这个他,指的是杳容。 卫明达立刻抓住吕志广,“他给你留了东西吗?快给我看看。” 吕志广把之前那个瓶子拿出来,“这瓶子带的有他的气息。” 接过瓶子看了两眼,卫明达还是觉得很疑惑,“杳容没肉身,这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好神奇。” 他把瓶子还给了吕志广,认真端详了一下这小子,终于想起来要稍微表示下关心,“你看起来怎么感觉这么沧桑?” 听到这句话,吕志广眼泪都要下来了。 想起半个月来在地狱里的非人经历,他只觉得痛苦不已。如果不是阿癸撕开通道,他是真没那个信心再坚持下去。 “一言难尽。”他抹了把泪,“晚上再跟你慢慢聊。” 现在还有雷杰超的事要解决。 阿癸让把见面地点选在雷杰超的住处,对方正好也是做此打算。于是当阿癸他们来到小区门口,就见到了守在外面的雷杰超。 这是个普通的住宅小区,绝非以前的雷杰超会住的地方。 而他本人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脸憔悴。上身一件起皱的白体恤,下身一条沙滩短裤,脚上耷拉着一双人字拖,更是看不出一点大老板该有的样子。 “我哪里还是什么大老板,简直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雷杰超自嘲。 他领着他们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然后带着几人进入电梯,来到他目前居住的楼层。 景焱戴着口罩帽子眼镜,沉默地跟阿癸走进屋子。 若是以往的雷杰超,定会一眼便发现这两人不简单,并想法设法地搭话结交,但在如今的这个境遇下,已经完全没了那个心思。 “大师!求您救救我!” 刚一关上门,雷杰超就转身跪在林凌跟前,“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连命都快要没有了!” 林凌侧身躲过他这一跪。 阿癸语气平平,“我记得当时跟你说过的,我只帮一次。” 雷杰超先是看了眼阿癸,接着打量起一旁的林凌,然后又看回了阿癸,顾不得去管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此时他只需要认准大师。 “大师求求您!再帮我一次救我一命吧!我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他跪着来到阿癸的身前,说完便要给她磕头。 卫明达赶忙上前拉住了雷杰超。 “雷先生,你不要这样。”他见不得一个骄傲的人变成如此模样,“你先跟我们说一说,除了错过第二次的机会,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 雷杰超闻言跌坐在地上,都还没说话,身体就开始微微地颤抖。 实在是怕惨了。 原来自从他找阿癸处理过之后,很快便迎来第二次机会。虽然整体比不上第一次,但也不算差。若他真的抓住机会,既能把之前的坑给填平,还能让自己再小赚一笔。 可惜最后一切都泡汤了。 他非但没能成功把之前的坑给填平,还越陷越深,而且给自己又挖了不少的新坑。钱财全部被套进去不说,连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都没有,也没有一个愿意帮忙的朋友或亲人。 坏就坏在他的贪婪之心。 明明之前提醒过他,结果事到临头仍是不知悔改。 吕志广本想说一句活该,可雷杰超都已经这么惨,也没必要再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你刚才提到命没了,和你不想死,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直接问到点子上。 “它们想把我也变成它们。”雷杰超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之前他主要是纠结钱财和事业发展,对旁的事不甚在意。且因为戴上死器后,他经常会做些自我了结的噩梦,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反倒没那么害怕了。特别是阿癸曾告诉过他,会保他一命,所以他并未太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直到三天前的一个夜晚。 他依然是做着自我了结的梦,梦里的他身处当下住的这个房子里,睡着睡着从床上坐起身,下床后径直打开了窗户,想也不想就爬上去,跨坐在窗户的边沿。 不过一个习以为常的梦,他选择了继续沉浸梦中。 但不知为何,像是有人突然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正常呼吸,他被憋得受不了了,一下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跨坐在窗户边沿,一条腿正在窗户外晃荡。 只差最后纵身一跃,就能变成一滩肉泥。 雷杰超吓得赶紧爬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单纯地在做梦,而是真的准备跳楼。 他没有得过梦游症,更没有轻生的想法。 显然一切都不是他本人的念头驱使。 于是当晚他不敢再睡觉,把房子里所有灯都打开,睁着眼睛熬了一宿。 第83章 最后一次 可雷杰超毕竟是个普通的凡人,是人就需要睡眠和休息。 且说来也怪,他越不想睡,就越是犯困。虽然很努力地坚持,但还是没有抵挡住,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每次醒来的那一刻,他都跟头一次一样,跨坐在窗户的边沿,离死亡只一步之遥。 从二十三楼摔下去,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且哪怕他提前把窗户锁死了,同时用胶带牢牢地封上,甚至禁锢住自己也没用。等他睡着后,会在梦中自己动手一一除去这些障碍,然后重复跳楼这一举动。 直到感觉脖子像是被掐住了,没办法呼吸,他才能真正醒过来,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他直觉是戴在脖子上的玉坠想要害他,可是又不敢取下来,因为阿癸保他不死的那道能量,也在这个玉坠里面。万一他把玉坠取下,仍然受到影响选择跳楼,那时候没有了保护,他就真的是一命呜呼了。 “还不笨。” 对雷杰超继续戴着玉坠这事,阿癸予以肯定。 听到她这话,雷杰超的眼睛顿时亮了,正当他以为阿癸愿意再帮他一次时,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 “不过我向来是说到做到,只帮一次就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帮助若太过廉价,便没有人会珍惜。 雷杰超的呼吸一滞。 之前由于一直都见不上阿癸,他有想过再找安达讨个说法,可是安达如同人间蒸发了般,怎么也寻不到踪影。 无奈之下,雷杰超只能转而寻求其他奇人异士的帮助。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见了好几位奇人异士,都不约而同地对他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非但无一人愿意帮助他,还有人把他视作了邪祟,直接拿着扫把将他赶出门,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所以发生了跳楼这事后,他知道如果想保住性命,唯有寄希望于阿癸。 如今阿癸不肯帮他,他估计离死不远了。 见雷杰超颓然地垂下头,身上最后一股生气不断流失,虽尚有一息,人却形如地狱众生,吕志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看向阿癸,发现阿癸也正在看着他。 当日两人在孤独地狱里说的那番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我也只帮一次。” 吕志广表态后对阿癸说:“我想检验一下这次修行的成果。” 阿癸一点不觉惊讶。 她的语气跟刚才比起来没什么差别,“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插手。” 说完后,她就径直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景焱亦然。 两位大佬此举,不像袖手旁观,倒像坐镇监考。 吕志广瞬间振奋了起来,卫明达他们也立马都来了精神,几只手一起扶着雷杰超站起身。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卫明达表情严肃地看着雷杰超,“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雷杰超没想到有人愿意帮他,并且这人还是初次见面时,差点跟他起了争执的小道士。 他的眼眶一下红了。 “你别太激动。”吕志广示意他先稳定好自己的情绪。 “这个死器是肯定不能再戴的了,我也绝不做透支你气运的事情,因此在我这没有二选一,只有一条路。” “我都听您的!您指哪条道我走哪条道!” 雷杰超这次是真的怕了,再不敢有别的想法。 见他肯配合,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吕志广暂时还没那个能力处理死器,但是雷杰超身上的麻烦,还是能轻松搞定的。 于是吕志广接过雷杰超交给他的死器之后,转身又把死器交给阿癸。 这东西确实由她保管要好一些。 死器一落入阿癸的手中,凝聚于其上的怨念像是有意识,不仅全都安静下来,更是有了要逃窜的架势。 还要让杳容利用这个死器揪出安达,阿癸怎会放任不管。 只是将玉坠在手心一握,其上的怨念便不再动弹。 “不拘泥于何种方法,解决问题才是首要。”她有意锻炼吕志广四人,故而对他说:“你们四个合作,动作越快越好。” 有了她这话,四个人的干劲十足。 吕志广好歹是一名道士,又是在道观里长大的,虽说跟着阿癸学了不少秘法,但惯常用的,还是青南道长传授给他的法术。在地狱行走的那半个月,他尝试将两者融合,竟意外有了不小的收获。 回到人间后,终于有了个施展的机会。 见吕志广已经学会了虚空画符,而且运用起来极为熟练,做法的方式跟旁人不同,效果却极好,景焱不由轻挑双眉。 “常人绝无这种无师自通的天赋。” “所以大概率就是小七了。”在来的路上,阿癸已提过顾七的事情,“现在就只差过去的记忆。” 景焱与她心有灵犀,“我让人去查。” 投胎为凡人长大成人后,一般是不会拥有前世的记忆的。但有的人在三岁前,记忆里会有过往的片段。若吕志广真是顾七,三岁前定有不寻常的事。 吕志广的动作很快,快到卫明达他们都不用怎么打下手,一切就基本结束了。 感到一身轻的雷杰超很是茫然。 他试探着问:“我、我这就、就好了?” “好了。”吕志广很笃定地说:“你身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已被清除,今晚我回去画道符给你,你只要一直随身携带着,一般的邪祟不会靠近你,你也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雷杰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正想感谢吕志广的救命之恩,却突然直直地往后倒去,被卫明达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雷先生!雷先生!” 他叫了两声,雷杰超一点反应都没有。 卫明达赶忙探了探呼吸,是好的。又摸了摸脉搏跳动,也是好的。 景焱上前看了一眼,“没事,放松下来晕过去了,休息会儿就好。” 他们不可能都留在这里守着雷杰超。 救人救到底。 “不如先把他带回去,刚好志广还要给他画符。”卫明达提议。 阿癸没有意见,“你们自己安排。” 卫明达把保镖喊了进来,帮忙将雷杰超背到车上,他们也按原路返回停车场。 上车后,卫明达跟阿癸商量,“周满仓那刚好需要一个帮手,我想等雷先生醒后,和他商量下,看他愿不愿跟着周满仓。” 阿癸提醒他,“善心不可泛滥。” “我会把握好的。”卫明达应下。 第84章 一拍即合 周满仓拿到拆迁款是在一个月前。 外人不知道他具体分到了多少,阿癸却知道得非常清楚,到手刚好整七百万。 别说七百万了,就是七十万,周满仓长到快四十岁也从来没见过。当时刮刮乐中了三十万,他就已经觉得不得了了,现在又来个七百万,他连东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 不过他虽然脑子有点昏,却没有真的做什么浑事。 同村一些人拿到钱,兴冲冲地这里豪掷那里铺张,想拉他入伙一起做生意,还让他辞掉门卫的工作,说以后再不受那窝囊气,不干低人一等的活。 周满仓只憨笑着推拒。 他觉得自己这份门卫的工作挺好的,没有哪里低人一等,至少他做得很有成就感。 小区里大部分居民也很好相处,这次他请假回老家,物业也没有因为时间长提出辞退他。甚至还有街坊邻居没见到他,打电话问他去哪了,对他很是关心。 而且还有一点,他总觉得同村那几个人不是太靠谱。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做门卫的这些年,认识了不少在门口开店做生意的人,明白做生意这种事,真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做成的。 周满仓自认不是那块料,更不想因此浪费掉手上这笔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当然是好的,但必须要从头学起。 于是他便悄悄找上了苏云辉。 在他看来,苏云辉能从普通的职员,一下跃升到公司合伙人,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定然是有真本事在。同时苏云辉和林凌都不是嘴碎的人,就算他如实告诉了她们拆迁款数额,她们也不会随意跟人讲。 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苏云辉自己心里有数。 听周满仓说想跟她请教,该如何运作这一大笔钱,她吓得赶紧向外甥女求助。阿癸在得知详情后,让她直接联系张曼,由实打实的生意人出面指导。 周满仓的想法其实挺简单的。 他懂得坐吃山空的道理,只希望既能有个小事业,又能做到让钱生钱,哪怕生少点也没有关系,重点是要细水长流。 得知他更眷恋老家,想到时候回老家去买套小房子,生意也放在老家做,张曼立即查了一下那边的情况。 结果发现未来集团在那附近有一块地,刚开始动工建造一个大型商场,周边也在修建住宅,二话不说便是一个顺水人情,把周满仓转交给卫明达来负责。 卫明达曾听阿癸提起过周满仓,对他还是很上心的。 由于商场和住宅的修建都尚未完工,周满仓对此又并不心急,卫明达听说他想做餐饮,就让他先一边干着门卫的活,一边自己琢磨厨艺,过段日子再说开店的事。 此时正好有一个雷杰超冒出来,以他过往的经历和经验,加上周满仓爆棚的运气,这两人简直不要太合拍。 雷杰超一醒,卫明达就跟他提起此事。 他现在虽不是负债累累,但也称得上一无所有了,重头来过不是不行,可要再回到曾经的巅峰,怕是没那个可能了。 以前他不信人有气运这一说法,如今信了。 如果当时他不折腾,沉下心来稳扎稳打地往前进,不好高骛远,不妄自尊大,也就只是生意规模缩小,不至于落到这一步田地。 有些事做了,再怎么后悔也没用。 “我的气运都提前耗尽了,给别人做助手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别人?”雷杰超显得很谨慎。 他其实是很心动的。 周满仓手上这笔钱并不算多,铺不出一个大摊子,但背靠着未来集团,即便一开始是从小做起,日子久了,规模肯定能不断地扩大。 雷杰超不傻,与其靠自己想其它法子,不如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只是之前的那一切,让他从心底生出了惧意。 此时此刻回想起过往的两个月,如同一直坐在过山车上,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十几年的打拼一朝化为泡影,充满了戏剧性,自信心也被打压得所剩无几,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他自己倒霉就罢了,不能把别人拖下水。 “你放心好了,不会的。”吕志广给了他信心。 “周满仓的气运摆在那里,不会轻易受你影响,别真把自己当倒霉蛋了。”吕志广尝试着活跃气氛,“而且你已经取下了死器,以后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会流落街头,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听到“普通人”三个字,雷杰超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 卫明达见状,接过吕志广的话头,“可能你的名下不会有太多资产,可是你的能力永远都在。” 气运好的人不止雷杰超,但没多少人做到雷杰超当初的水平。 没有实力加持,就算站在风口上也不一定能飞得起来。 雷杰超的脑中灵光一现。 “将来不管赚了多少,所有资产都在周满仓的名下,我不过是帮他经营,只拿我应得的那份工资,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长远发展下去了?” 吕志广和卫明达这两兄弟果然没猜错,雷杰超肯定会瞅准空子。 目前来看,不是坏事。 指望他全心全意为周满仓服务,根本不现实。反倒让他明白自己能够从中得到好处,他才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你自己掌握好这个度。”卫明达提醒。 同时他也不忘威胁,“周满仓的气运不是你能比的,并且他跟林凌关系很好,如果你动了什么歪心思,最后倒霉的……” 没等他说完,雷杰超就竖起三指发誓,“如有异心,天打雷劈。” 吕志广赶忙让他把手指收回去。 “大哥,这种话千万别乱说,老天爷可不能随意糊弄,说到就一定要做到,否则最后你真的会被雷劈的。” “大师您放心,我一定做到!”雷杰超的目光坚毅。 他心里门儿清。 周满仓的资产虽然不是他的,但只要生意做得好,他的日子就过得好。对方又是个老实人,不懂的地方不会乱插手,他也不用看人脸色。所以面上是帮别人,实际都是为了自己。 “行,这事不着急,你先休息着。”卫明达起身。 吕志广也跟着起身,“我把符画了,一会儿吃饭时拿给你。” 两人笑着走出雷杰超的房间,关上房门后对视了一眼,随即便高兴地互相击掌。 这事成了! 第85章 前往帝都 阿癸当晚住在了酒店里,没有再回林凌家的那个小区。 景焱在她去地府的那段时间,已经把各种在人间生活需要的证件都办理妥当,连银行卡和电话卡也搞定了。 “你可能需要学一下开车。”他对阿癸说。 如今开车可谓是项必备技能,虽然有田甜这个助理在,但也不能一直都依靠她。万一哪天她人不在身边,又没有其他的替补人员,阿癸只能对着方向盘干瞪眼。 “你会开车吗?”阿癸问一旁的吕志广。 吕志广傻愣愣地摇头,“不会。” “那我们都去驾校学开车。”阿癸干脆地做出了决定,“等去了帝都就报名。” 景焱本想自己教她,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他可不想捎带上吕志广。 阿癸说完后,看向林凌和卫明达,“我们后天就去帝都,田甜和志广肯定是要跟着我的,你们俩的话自己定。” 她虽有意培养他们,但也必须尊重他们各自的意愿。 吕志广的情况相对特殊。 他本来就是个道士,哪怕前世并非顾七,修行历练于他而言也是必须的。所以即使他不情愿,只要他还不想放弃自己道士的身份,阿癸就一定会盯紧了他。 田甜则是出于工作方面的考虑。 她既然已经认准了阿癸,而且暂时没有辞去助理这一职务的打算,阿癸又对她非常的满意,那么必然是阿癸去哪里,她就要跟着去哪里。 但是卫明达却有着属于自己的发展。 他是未来集团的继承人,不可能耗费大量的精力来修行历练,更没必要从早到晚都跟着阿癸,把该做的事耽搁了。 至于林凌,阿癸的态度其实挺矛盾。 这孩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一直过得很压抑,没多少特别开心的时刻。即便阿癸很想教她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可林凌若对这一切产生了厌恶之情,希望把极阴之体的能力消除掉,阿癸就算感到惋惜,也一定会帮她达成心愿。 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也是种福分。 “我想去帝都。” 不过跟阿癸设想的不同,林凌从未有过这种心愿。她的想法简单明了:尽可能成为像阿癸一样强大的存在。 她知道阿癸此行去帝都的目的,是为了找到谢元和安达,期间绝对会发生不少事,她不想错过。 发现自己白担忧了一场,阿癸笑着摇了摇头。 “行,想去的话自己回去跟你小姨说清楚情况,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阿癸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暑假作业不要忘了。” 林凌愣住了,怎么感觉话中有话? 似乎带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果然提醒孩子不要忘了作业,比自己当孩子爽快多了,还是做大人的感觉最好。 阿癸面上不动声色,用眼神询问卫明达。 “我爸最近正计划着,把他的商业版图扩大到帝都,我这个做儿子的,怎能不为他奔走呢?” 卫明达抬起胳膊搭在吕志广的肩上,显然一早就做好了打算。 阿癸再次无奈地摇摇头。 没想到她才是那个想得最多的。 第二天,大家都各自收拾和准备,好好休息了一晚后,又一起登上了前往帝都的航班。 他们到达的当日是周三。 “周五晚上冯家会有一场拍卖会,并且是一场私人拍卖会。”收拾妥当后,卫明达就把景焱发给他的内容念给阿癸听。 “私人拍卖会?”吕志广不解,“跟正常的拍卖会有什么差别吗?” 卫明达故作高深道:“顾名思义,一个‘私’字就代表了全部。” “就是私底下不为人知的。”见吕志广还没明白,田甜解释。 她曾听张曼说起过这类拍卖会,继续道:“如果不是砸过大钱的高端客户,外人根本连得到消息的门路都没有,一切都是在隐秘状态下进行的,拍卖的物品很多也都是不能见光的。” 吕志广了然,一拍大腿道:“就是有钱人玩的游戏嘛!” 之前四处搜寻自己画的符时,他跟在卫明达身后,出入了不少的高档场所,见到了好些作为老百姓没办法理解的场面,他将其统一称作是有钱人玩的游戏。 他问卫明达:“冯家的古董不全是真的,如果在这种私人拍卖会拍到假的了,找谁说理去?” 正规拍卖会若遇到假的,至少有迹可循,有底子可以查。 像这种暗中进行的,万一被讹了,找谁去伸张正义啊? “你看,你还是思路没有打开吧!”卫明达笑着挤兑吕志广,“以后多做几次我的小弟,跟我出去长长见识。” 他说完之后正色道:“常规拍卖会可能会有假,私人的绝对不会有。” 吕志广的思路确实没有打开,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我问你,你敢把假货卖给焱哥吗?”卫明达换了个方式帮助他开窍。 “当然不敢了。”吕志广惶恐,“焱哥下一秒就能掐死我。” 卫明达打了个响指,“就这个思路。” “能去参加私人拍卖会的,基本都是焱哥那种级别的,这个级别除了财力,更多的是跟家世挂钩。”他直言:“我爸虽成为了中州首富,但截至目前,都没办法挤进这个拍卖会。” 吕志广睁大了双眼,“冯子辰他们家这么牛?” “不是冯家牛。”阿癸轻声道:“是为了捧那些大家。” 这个手法是谢元惯用的。 对于如何利用人的各种心理达成目的,他已琢磨了几百上千年,且屡试不爽。 “冯家之前被焱哥给整了,有不少常规拍卖会上的古董被认定是假货,得罪了几位不该得罪的。冯立涛为了能留住这些大客户,同时应该也是藏了其它心思,才决定办场私人的,说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 卫明达终于卖够了关子,一口气把所有内容说完。 “谢元那天肯定在场。”阿癸从不做无用功,“我们就等到那时候,这两天先静观其变。” 田甜听说这两天没什么任务,提议道:“老板,我们不如去逛街吧!我看你现在的衣服不多,去买几套衣服如何?” 阿癸没拒绝,“好,吃完午饭去。” 第86章 更得喜爱 吃过午饭后,卫明达去忙公司的正事,吕志广也跟着一起离开,说是要多长长见识。 没他在,阿癸她们逛起街来要随意许多。 离开中州前,阿癸把赚到的钱给林凌分了一部分,剩下的转入了自己名下。所以不管田甜还是林凌,现在都算是半个小富婆,看到心仪的衣服和首饰,再不用担心囊中羞涩了。 因此来到商场里后,受命跟随着她们的保镖成了搬运工。每当她们买完一波,他就要把一堆东西塞到车里,然后再回来守在店门口。 林凌见他忙前忙后过意不去,买奶茶时给他要了一杯。 一个一身黑又戴着墨镜的保镖,站在女装店的门口,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喝着喝着还差点被珍珠呛到。 这画面,吸引来不少行人的注意。 “诶?” 几米开外的霍新月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的手臂正挽着霍青玉,于是晃了晃胳膊问:“青玉姐,那个喝奶茶的保镖,看起来怎么那么像焱哥的手下?” 霍青玉只瞟了一眼,没有认真看。 “焱哥的保镖不可能在这。”她的回答带着一点不屑,“况且一个保镖,谁能记得清楚。” 这种事,多说一句都是废话。 霍新月却不依不饶,“我记得!我记得!” “我上周跟爷爷去景家做客时,这个保镖离焱哥最近了,而且他右脸有道疤,很容易认出来。” 她言笑晏晏,语气中带着少女的娇俏,提到景焱时还有着不容忽视的崇拜,配上她明媚亮丽的脸庞,霍青玉看在眼中只觉得刺眼。 这是她大伯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之前一直待在国外,没跟霍家人接触过,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今年刚好满十八岁,接下来又要回到国内在帝都上大学,霍大爷就临时起意,带她回了一趟霍家,给霍老爷子磕个头。 谁也没想到,不过随便走个过场,霍老爷子竟一下就喜欢上了霍新月。 爷孙俩第一次见面,就有着说不完的话。 到了兴头上,霍老爷子更是直接要求,让霍新月住在霍家宅院,不要独自一人住在外面。 按老爷子的话来说,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不管怎样都是霍家血脉,那么多年漂泊在外,既然回来了就是自家人。 好一个自家人。 老爷子把这事定了性,没人敢反驳,哪怕曾经最反对的人就是他。 霍新月轻轻松松地住进了霍家宅院,俨然一副从正室肚子里出来的派头,也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住进霍家之后才半个月,就得到了霍青玉大伯母的怜爱。 人家自己都把私生女当亲生女儿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眼看爷爷的疼爱被分走,霍青玉只能咬牙忍着。 “就算这个人真的是焱哥的保镖,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霍青玉压下心中的反感,笑着说:“焱哥绝不会来这种地方,所以我们还是继续逛我们的吧!” 前两天霍新月在饭桌上,当着霍老爷子的面,说她还没在帝都逛过街,想让霍青玉这个唯一的堂姐陪她去。 霍青玉没办法拒绝,只能应下来。 “好,听青玉姐的。”霍新月显得很乖巧,挽着霍青玉的手臂一直没松开。 两人走到店门口时,阿癸他们刚好出来。 见到把东西都递给保镖的田甜,再见到一同出来的林凌,霍青玉尚未来得及思考,正在前行的双脚就停了下来。 “诶?” 霍新月也跟着停了下来,并且再次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想抬手指向林凌,察觉到这样不太好,又垂下手臂,睁大双眼问霍青玉:“青玉姐,这似乎是那位……” 看她的模样,像一时想不出名字。 “林凌小姐,好久不见。”倒是霍青玉抢先开了口。 林凌不卑不亢,“霍小姐你好。” “林凌小姐怎么有空跑帝都来了?” 霍青玉的表面平和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问出这话时的语气,让人有一种帝都是她家后花园的错觉。 林凌主动把自己摘出来。 “跟着我姐姐来办事。”她靠近阿癸。 霍青玉刚才就注意到了阿癸的存在,这时再与对方视线交汇,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一点渗人,让她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青玉姐,你怎么了?干嘛往后退?” 说不上是有心还是无意,霍新月直接这么问出来,瞬间让霍青玉有种面子挂不住的感觉。 她扭头看了眼身侧,见堂妹的表情天真无邪,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 不愧是私生女,有够会装的。 阿癸没兴趣看别人内斗,转身带着林凌还有田甜离开。 “林凌小姐!” 霍青玉又唤了一声,景焱的保镖提着东西从她旁边跑过。 “为什么焱哥的保镖会跟着你们?” 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此时保镖跑去放东西了,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信林凌会像上次那样对她施法。 打蛇打七寸。 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没必要耗费一丝的精力。 阿癸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打给景焱。 只嘟了两声,那边就传来景焱的声音,“怎么了?” “你的人太烦了。”阿癸的态度有点冷。 田甜见状,赶紧从老板的手里接过了手机,压低声音对景焱说:“焱哥,我们在商场里遇到霍家小姐了,她正在问林凌保镖的事。” 景焱立刻反应过来。 “不管她,你们该干嘛就干嘛。”他对田甜说:“你带阿癸去吃火锅。” 田甜把手机交还给阿癸,阿癸没再跟景焱说什么,直接挂断了。 于是下一秒,霍青玉的手机铃声响起。 见是景焱打过来的,她赶忙接通。正在犹豫着是喊声老板,还是厚着脸皮喊声焱哥,那边就已经给出了决定。 “霍青玉,明天起不用再来景天了。” 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他也直接挂断电话。 阿癸见霍青玉变了脸色,知道她不会再纠缠,便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霍新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阿癸,直到对方走远,她才把目光对准霍青玉。 “青玉姐,林凌的姐姐比你漂亮呢!” 她笑得灿烂,“而且比你更得焱哥喜爱。” 第87章 恐怖密室 霍青玉忍耐着没有发作,只握紧拳头。 “青玉姐,你捏着拳头做什么?”霍新月继续刺激着,“是怕自己忍不住想揍她们吗?” “你很想让我动手吗?”霍青玉瞪了她一眼。 霍新月的笑容天真烂漫,“青玉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如果真的动手了,不仅焱哥会讨厌你,连爷爷也会不喜欢你的。” 霍青玉再忍耐不住,作势就要抽出胳膊。 霍新月却紧紧搂着她的胳膊不肯放开,“你既然答应了陪我逛街,那就必须好好陪我逛完,否则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会跟爷爷还有焱哥胡说些什么。” 这是摆在台面上的威胁。 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霍青玉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好,我们继续逛。” 待走远了一些之后,阿癸才对田甜和林凌说:“霍青玉旁边那个人,你们以后遇到了都提防着点。” “老板,那个姑娘看起来挺正常的啊!”田甜皱眉回想了下,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凌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她身上的生气比常人少。”阿癸解释:“虽然不太明显,但肯定有问题。” 阿癸绝对不会看错。 两人牢牢地记住这件事,打算回去后告诉卫明达还有吕志广,让他们也注意提防。 “老板,马上就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商场楼上有火锅店,我们晚上吃火锅怎么样?” 田甜没有忘了刚才景焱的话。 听到有火锅,阿癸的表情没多少变化,身上的冷气却瞬间消失,语气甚至还带了点期待,“好,吃火锅。” 三人又走马观花地看了两家店,等保镖回来,便往楼上去。 他们所在的这个商场是帝都最大的。 属于中档偏上一点的购物中心,既有接地气的部分,也有相对高端的部分。从衣服鞋帽到吃喝玩乐,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可谓应有尽有。 几人刚一来到四楼,就发现这里开了好几家密室逃脱。 而且类型还出奇的一致,全部都是恐怖密室。 “老板,等下我们吃完饭了,一起进去玩一轮好不好?”田甜有点跃跃欲试。 林凌不解,“田甜姐,你连真的都见过了。” 这种假的能有什么意思? 田甜教育她:“你才十几岁,别总是老气横秋的,要对生活充满好奇心和探索的欲望。” 林凌看向阿癸。 去不去还是要阿癸发话,不可能他们自己跑进去,让阿癸在外面等着。 阿癸对此不感兴趣,正想让两人明天拉着吕志广来,就见到几个学生从里面玩完走出来,意犹未尽地讨论着。 她盯着他们看了片刻后,又改了主意。 “那就吃完饭过来玩。” 在五楼的火锅店里饱餐一顿后,阿癸一行人又回到四楼。保镖起初是不打算去的,说就在外面等她们,田甜却没有放过他。 “吴博,你也进去吧!我们四个再拼上两个人,刚好组一队。” 吴博有些抗拒地摇摇头。 田甜见他这个样子,脚步缓慢地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在他跟前站定,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害怕?” 身为一个保镖,哪能接受这种质疑? “我不怕。”吴博说完这句话就暗自后悔。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个密室的制作很用心,故事是以深宅大院作为背景,故而密室大门就是旧时宅院大门的模样,跟影视剧里看到的差不了多少。 正好有一对情侣在纠结,要不要等人拼团玩,见阿癸他们进来了,立即主动上前询问。 两人都是在帝都理工大读书的学生,女生名叫沈艾佳,男生名叫韩松。现在放暑假,他们留在帝都没回老家,兼职做家教赚些生活费。今天韩松拿到一笔酬劳,便想着带女朋友来改善伙食,顺便放松放松。 听说两人放松的选择是玩恐怖密室,吴博实在无法理解。 不过大家很有眼缘,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之后,都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于是一拍即合,临时组成一个六人小队。 工作人员先给他们六人讲背景故事。 其实说起来有一点老套,就是一个少女家里没钱,父母兄弟将她卖给一位乡绅。她成为了四姨太后,颇受老爷宠爱,很快有了身孕。谁知其他人看她不顺眼,竟然诬陷她与别人偷情,老爷听信谗言,一气之下将她乱刀砍死,一尸两命。 听完这个故事,吴博打了一个寒颤。 得知他们玩游戏的任务,是要找出幕后黑手,还四姨太一个公道,同时平息她的怨气,吴博就更加不想进去了。 长期跟在家主身边,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住这种阴森。 “所以这里面,鬼就是那个四姨太?”林凌也是第一次玩。 工作人员点头,“还有没出生的孩子。” 他继续说:“角色有六个,分别是少爷、小姐、三姨太、管家、丫鬟、小厮,你们是自己来分配,还是抽签决定?” 沈艾佳举手,“我想拿丫鬟的角色。” “那我就扮三姨太吧!”田甜紧接着选好了角色。 林凌想把小姐留给阿癸,于是说:“我扮小厮。” 吴博和韩松不可能争着扮小姐,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很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吴博是少爷,韩松是管家。 领到了各自的身份牌后,工作人员拿出一个相框,交到了吴博的手里。 本以为自己选了少爷这个角色,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没想到还没有正式进去,手上就多了这么个东西,他直觉不好,迟迟不想把相框翻过来。 可是身为一个保镖,他又不希望别人说他的胆子小。 于是没办法,他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翻过了相框,是一个女人的遗像。 今晚的第一次暴击。 吴博当时就觉得不好了,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捧在手里。 大门打开,六人依次进入。 韩松最后一个进去,大门关闭。 屋里一片漆黑。 四角虽然点着蜡烛,那光线却没起多大作用。 “老板,这里面感觉怪怪的,不像是寻常的恐怖密室。”田甜的直觉一向很准。 “是不寻常。”阿癸回答:“有真东西。” 第88章 连环暴击 吴博作为景焱信任的手下,对阿癸具体的身份还是有一点了解。 听到“真东西”三个字,他立马反应过来是何意,一时间大脑如同死机般,身体也变得不听使唤了,手里的相框随即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声音不大不小。 其他人还好,倒是沈艾佳,心里咯噔一下,害怕地抓紧韩松的手臂。 “大哥,你别吓我啊!”她对吴博说。 吴博强自镇定笑道:“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这就把你给吓到了,我不过是手松了没拿稳。” 他说着便弯腰去捡相框。 密室里的地面同样漆黑一片,跟用黑漆刷过似的。吴博的眼睛还没完全适应黑暗,手触到地上没碰着相框,又看不清楚,只能黑灯瞎火乱摸一通。 结果什么都没摸到。 “相框呢?”他这会儿专心找东西,没那么怕了,只觉得奇怪。 明明掉在他脚边的,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田甜问:“要不要先把蜡烛拿给你?” 她说完朝墙角走去,准备拿一根蜡烛来照明。 吴博仍在地上摸索。 突然间,他摸到了一只手,温度偏低,骨节分明,让人有点难以区分是男是女。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正在帮他一起找。 “这边我已经摸过了,都没有,摸下你后边那一块。”吴博自然地做出了分工。 “你跟谁说话呢?”田甜拿着蜡烛走来。 蜡烛的光虽然微弱,但好过没有。 吴博闻言扭头看向田甜,发现他身边是空的,大家早都走到一旁去了,根本没人主动帮他。 既然如此,他刚才摸到的手是谁的? 他猛地把头转回去,又看向自己的对面,就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是说不出来的渗人。 今晚的第二次暴击。 吴博倒是没有惊叫出声,却下意识地直接冲着对方挥出拳头,田甜见状赶紧拉住了他,可不能把人家工作人员打伤了。 NPC趁势往后退,转眼消失在近前的一处香案下。 吴博这才看到地上的相框,原来刚才被藏在屋里的‘女鬼’拿走了,怪不得怎么都摸不到。 他捡起相框站起身,敢怒不敢言地看着田甜。 居然没一个人出手相帮。 “这个是少爷的任务,只能你自己来完成。”田甜耸肩表示无辜,把手里的蜡烛递给他,“我已经帮你取来蜡烛了,你该感谢我。” 吴博后知后觉,想起刚才摸相框时听到的语音提示。 少爷要把遗像摆在香案上,同时点燃香案上的所有蜡烛,并上香拜祭。 接过蜡烛,见到光亮,吴博心里踏实了些。 他先是点燃了香案上的红蜡烛,接着把遗像摆在正中间,然后才打量起四周。 在摇曳的烛光下,视线终于变得清晰。 这是个灵堂。 “宅院大门进来就是灵堂,这个设计太奇怪了,就算是为了增加恐怖性,也不能脱离事实吧!” 韩松吐槽:“谁家大门打开会是灵堂?而且谁家死人了会点红蜡烛?” “别挑刺。”沈艾佳示意他少说两句,“专心玩游戏。” 她和韩松没注意到阿癸刚才讲的话,只对田甜说:“这里刚好放了两个蒲团,我们两人一组拜祭,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香案的背后有扇门,被锁上了,他们必须找出钥匙。 田甜知道他们经验丰富,没有异议,“好,你们先。” 趁着吴博点蜡烛摆遗像的空隙,她和阿癸已经把四面墙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关键点只能是那个香案。 沈艾佳和韩松不可能真的跪下来,更不可能真的上香拜祭。 两人只是蹲下身到处翻,把盖在香案上的桌布也掀起来,折腾了半天啥都没见到。 林凌虽是第一次玩,但明白有摄像头在,玩家如果没按提示做到位,很有可能一直都得不到线索,找不出钥匙。 于是她主动拿起了香案上的香点燃,递给吴博三支。 “真拜啊?”吴博有些抗拒。 林凌能看出他在害怕,出言安抚道:“不在这,只是完成游戏流程。” 真东西不在这。 吴博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完成游戏流程的话,他还是愿意做做样子的。毕竟他不能撂挑子不干,唯有期盼着早一点结束,时间上能省一秒是一秒。 接过香,他像模像样地鞠了三个躬,把香插在了香炉上。 见林凌跪在蒲团上,他也跟着跪了下来,动作敷衍地磕了三个头。 他的动作比林凌要快些,磕完正打算站起身,却瞥到香案一角的布没有盖好。 鬼使神差地,吴博把手伸向桌布。 刚碰到,还没来得及把布给盖好,之前那个退回去的‘女鬼’又突然间冒了出来,而且直直扑向吴博,像要把他掀翻在地。 这是今晚的第三次暴击。 吴博猛地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显然是被吓着了。可他的本能是不容闪躲,因此下一刻,他一脚踹向‘女鬼’的面门,似乎恨不得将对方一击毙命。 田甜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在吴博的脚踹出去的那一瞬间,‘女鬼’不仅敏锐地躲开了,而且还动作迅速地退回香案下,立时便没有了踪影。 林凌一把掀起桌布,香案底下空空如也。 “这个NPC是练了什么神功吗?”一旁目睹了全程的韩松惊呆了,忍不住感叹,“简直不是人该有的速度。” 吴博也惊呆了。 他那一脚别说这里的工作人员,就是真正有功夫的都不一定能躲得过。 “钥匙。”林凌提醒他。 见林凌指向他的胸口,吴博顺手摸了一下,发现胸前有把钥匙,并且还是穿着绳子,挂在他的脖子上的。 细思极恐。 “你不是说不在这里的吗?”他有点慌乱地取下钥匙,塞到了林凌的手中。 林凌拿着钥匙起身,“我判断失误。” 吴博欲哭无泪。 “阿癸姐,我可以肯定她是个活人。”林凌来到阿癸身侧,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她身上的气息又不像活人。” 这次沈艾佳和韩松没有再错过他们的对话。 两人脸色皆是一变,“你、你们在说什么?” 阿癸示意林凌把门打开。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阿癸笑着对他们说:“这才是真正的恐怖密室。” 第89章 都是幻相 阿癸又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而且比不笑时温和许多,让人有种想亲近的冲动。可是此时身处密室,门打开时仿佛有阵阴风吹过,再一结合她说的那句话,沈艾佳和韩松对她实在亲近不起来。 甚至还有一点想要逃离。 田甜和林凌也感觉到有风吹过,经验丰富的她们都知道,这绝非空调制冷的效果。 没过多解释,田甜只对沈艾佳说:“我和林凌什么都不怕,不如我们重新分个组吧!你跟我一起,韩松和林凌做搭档,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我呢?”吴博可怜兮兮地问。 阿癸仍然面带笑容,“跟着我。” 不见她笑时觉得她太冷,见到她笑了又觉得渗人,吴博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压低声音问:“阿癸小姐,你是不是心情很好?” “嗯。”阿癸点头,“难得遇上这种胆子大的。” 明目张胆地在人流量如此大的购物中心里,搞吓唬人吸人阳气的把戏,她还是头一回碰到。 之前出来的那几个学生,身上的阳气都很弱。 回去后不出事还好,可以慢慢地补起来。如果出事了,指不定会有多倒霉。 一般的密室即使再恐怖,也很难会让人元气大伤。 若说这里没有问题,别说阿癸一行人了,连沈艾佳都不一定愿意相信。 刚才那‘女鬼’的表现,真的越想越不对劲。 沈艾佳没怎么犹豫,就把韩松推到林凌身侧,叮嘱他:“我的直觉不会出错,所以你千万别乱来。” 韩松敷衍地嗯了一声后,率先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此处不似屋里那般漆黑一片,两边屋檐下挂着红灯笼,泛红的烛光从里面透出,印照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是个院子。 正对他们的应该是主屋,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这密室的面积不够,院子太小了,一眼就能瞧清对面。”韩松又忍不住吐槽。 刚说完,吴博正好迈过门槛,身后的门突然毫无预兆地关上,发出砰的一声,把他吓得不轻。 他捂着胸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猛地传来几道惊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闪电。 又把吴博吓了一跳。 密室的布景做得很不错,不仅雷声和闪电很自然,还应景地下起了雨、吹起了风。虽称不上暴雨如注、妖风肆虐,但在这么个阴森诡异的环境中,还是让人不由缩起肩膀。 韩松未再言语,抬手指向主屋。 屋里的灯不知何时被点亮了。 众人没听到任务提示音,只看到屋门从里面被一把拉开。 一名年轻女子挺着肚子,神色惊恐地想要朝外跑,却被一个中年男人在身后揪住散乱的长发。在她尖叫出声之际,男人举起了手里的砍刀,狠狠地劈向女子的后背,鲜血立时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女子后背受力,脚下不稳,直直往前栽去。 她没有用手去撑地面,反而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同时想要侧转过身。可惜此举全然无用,她的头重重地砸向地面,肚子也被压在身下,两处重创让她发出痛苦的哀嚎。 男人见她倒地不起,手起刀落就是一通乱砍。 女子叫得越是惨烈无助,男人砍得越是兴奋狠厉。 闪电耀眼的白光下,一时之间血肉横飞。 院子里的地势不太平坦,鲜血混杂着雨水流淌到了阿癸他们的脚边,风中更是融入了浓重的血腥气,令人感到异常不适。 沈艾佳发出了干呕声。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逼真的场景重现,比电影拍得还写实,简直就跟身临其境一样。 吴博是有过真刀真枪的经验的,对影视剧的拍摄也颇有了解。 “阿癸小姐,这不像是演出来的。”他不敢肯定。 如果不是演出来的,难不成会是真实发生的?在帝都最大的购物中心,只是进来玩个游戏,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这种可能性。 一直在呼喊救命的女子仿佛听到了吴博的声音。 奄奄一息的她突然抬头,看向了吴博,接着以让人震惊的速度爬向他。 眨眼间,她便来到了吴博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今晚的第四次暴击。 “救救我……”她仰起了满是血污的脸哀求,“求求你救救我……” 吴博一眼认出了她,就是刚才屋里那个‘女鬼’。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 想要抬腿将她踹开,却无法动弹,同时身体里的能量似乎正在不断流失,如同被这‘女鬼’吸去了般。 之前还挺无所谓的韩松已经彻底懵了,沈艾佳更是抱紧了田甜。 阿癸本想直接将这‘女鬼’解决,但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却发现她好像真的是在求救,不仅仅是为了吸取阳气这么简单。 “阿癸姐,阿癸姐……” 正当阿癸斟酌着该如何处理时,林凌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发紧地提醒她,“来了,来了。” 同样是眨眼间,中年男人就提着砍刀来到他们跟前。 吴博和韩松还有沈艾佳三人已被吓得无法呼吸,田甜和林凌虽然不害怕,却也想不出破解的法子,更摸不清是何套路。 在砍刀直冲吴博劈下来那一刻,阿癸抬手轻轻一挥。 男人瞬间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吴博脚边的女子也瞬间消失了。 刹那间风停雨歇。 主屋里的灯熄灭了,屋门好似从未打开,空气当中的血腥气散去,地上的血水也不见踪影。 大家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吴博浑身无力,一下跌坐在地。 “你怎么样?”田甜见状赶紧来到他的身旁。 “我没事。”吴博摇头表示自己无碍,“缓一缓就好。” 阿癸问林凌和田甜:“你们身上有没有带志广画的符?” “有带。” 林凌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两道符,田甜也拿出了一道,不用阿癸吩咐,两人就把符分给了另外三个人。 “老板,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田甜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是幻相。”阿癸回答。 这样的幻相,出去之后问密室的工作人员,他们只会说是特效。本就是个恐怖密室,追求恐怖无可厚非,故而很少有人对此产生质疑。 她叮嘱他们:“等下不管发生何事,你们都视之为幻相。” 第90章 分头行动 吴博问她:“如果我被那人砍中,会发生什么?” “他砍不中你,幻相会消失。” 阿癸示意他放宽心,“这是商场,不是深山老林。” 她这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吴博已脑补出了余下的内容。 以前他有听家主提到过,一些不外传的禁术秘法很邪门,修习之后能操控常人的精神和行为,多数都是以幻相为载体,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区分。 有的人沉浸在其中,还会做出不寻常的举动。 吴博想着那一刀砍下来,如果幻相没有消失,仍然在继续,动弹不得的他定然会被砍中,疼痛定然袭来,鲜血定然流出。 这种情况下,谁能分得清疼痛和鲜血的真假? 如同刚才的那一幕,及风雨雷电包括血腥气的弥散,谁能分辨得清孰真孰假? 而且若看到幻相的人不止他们,若中年男人其实是一个被幻相操控的真实的人,若他手里的那把砍刀是真家伙…… “别自己吓自己。”阿癸打断了吴博的思绪。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不至于闹出人命。” 吴博有些后怕地站起身,好在这只是个恐怖密室,以惊吓为主,没有搞其它的把戏,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毁在这了。 接过递来的符纸时,韩松其实不大理解,觉得这几个人神叨叨的。 他一个帝都理工大的学生,怎么可能相信这种玩意儿? 慢慢从惊恐中缓过劲后,他认为之前见到的场景,如今沉浸式的全息投影都可以做到,绝非怪力乱神之事。 所以听到语音提示,让管家独自去主屋,他毫不犹豫地就朝前走。 林凌想要与他一同前往,被婉拒了。 “随他吧!”田甜对此习以为常,没有让林凌追上去,“反正他身上有志广的符。” 总有“人”会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见识到另一个世界。 语音提示接连响起。 少爷和小姐去西厢房,找出关于幕后黑手的线索,及四姨太被诬陷的证据。 三姨太和丫鬟则是去东厢房,看能不能从四姨太身上发现些什么。 小厮暂时留在原地。 想起刚才四姨太被砍的情形,沈艾佳实在迈不出脚步。 “没关系,我们俩一起。”田甜说着挽起沈艾佳的手臂,转过身面对东厢房,“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告诉自己那是假的。” 待她们走进东厢房,阿癸问林凌:“自己可以吗?” 林凌点头,“可以的。” 当阿癸和吴博打开西厢房的门时,韩松也走进了主屋,门在身后缓缓合拢,仿佛是被看不见的人给关上。 屋里没有灯,比刚进来时的那个灵堂还要黑。 坦率地讲,他后悔了。 要是没有拒绝林凌,现在至少还有一个会喘气的人在身侧,多多少少能壮个胆。 语音提示没说具体任务,韩松也不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于是就想着先找到光源,有了光一切都好办。 他凭借着对屋子亮起时的记忆,回想着光源所在的位置,然后一点点地挪动过去。 大概走了七八步后,他撞到了一张桌子。 桌腿跟地面产生了摩擦,发出突兀的嘎吱声。 韩松顿时止住呼吸,手抓着桌沿,没敢再动弹。 他静静地等待了十多秒,没再听到屋里发出其它声响,这才恢复正常呼吸,开始在桌面上摸索起来。 桌子中央有个烛台,他确认了下,有灯芯。 掏出进来前工作人员交给他的火柴盒,韩松点燃一根火柴,屋子里瞬间拥有了光亮。 桌边似是杵着个人,不声不吭的。 韩松心里一紧,忘了要点蜡烛,火柴很快烧到尽头。手指感受到火焰的灼烧,他回过神来,一把丢掉了燃尽的火柴。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继续在这片黑暗中感受未知的恐惧,还是尝试着再点根火柴? 可是桌边这人让他有点犯怵。 正在犹豫之际,一丝冷风从他左侧吹来,细细的,直冲他左耳,令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汗毛登时竖了起来。 “你、你别太过分……”韩松小声道。 虽然知道是NPC在吓唬他,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哪怕明白一切都是假的,心境也很难不受到影响。他不可能求NPC放过,只得如这般商量着,希望NPC能手下留情。 可是这个NPC却不予配合,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他话音刚落,耳边又是一丝冷风。 这不是来自空调的冷风,也不可能是扇子在摇动,因为一丁点声响都没有。 是人为吹出来的风。 NPC就站在他的身侧,还不停地往他耳边吹气,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韩松本来已经强迫自己遗忘,但是这一刻,之前四姨太被砍的画面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一颗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儿。 他好歹是个大男人,这会儿若是夺门而出,求助于他人,出去后肯定会被沈艾佳笑话的。 想起阿癸那句“都是幻相”,韩松深吸了几口气。 对,都是幻相。 这只是个密室游戏,没必要当真。 他鼓起勇气,又拿出了一根火柴,火柴盒里统共只有三根火柴,不能再浪费。 颤颤巍巍地点燃火柴后,韩松尽量无视两侧,不让眼角余光瞟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把火柴对准了蜡烛,点燃灯芯。 屋里终于亮堂起来。 可此时此刻,明明不用再害怕黑暗了,他却不敢四下查看,连扭头的动作都不敢做。 又是一丝冷风吹向耳朵,之前是左耳,这次是右耳。 韩松吞了一口唾沫,不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你别再闹了!有什么任务赶紧说!”他的身体转向右侧,大吼着给自己壮胆,眼睛却紧紧地闭着。 静候片刻没有回应,也再没有谁往耳边吹风,他试探着睁开双眼。 右前方是屋门,地面上空荡荡一片。 右侧竖着一扇屏风,看不见另一边是什么。 他又试探着往左侧看去,就只有桌椅和一个斗柜。正对着他的,除了墙面便是窗户。 剩下的唯有背后了。 有些事,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他一边给自己鼓劲儿,一边慢慢地往后转,入目所见是一张床,床上铺着被褥,但没有人在。 NPC不知藏到了何处。 第91章 完成任务 “韩松,你还好吗?” 林凌听到他的吼声,立刻来到门边询问。 这一声询问像颗定心丸,韩松暗暗松了口气,底气十足地回应她:“我好着呢!” “我就在外面。”林凌没进去,只对他说:“有事喊我。” 未再逞强拒绝,韩松嗯了一声,“我先看看这里面的情况。” 另外两间屋子都有任务,就他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主屋面积不大,估摸着约二十五六平米,床被安置在东北角,床前摆放有一整套桌椅,斗柜则位于东南角,紧邻着窗户。 而屋子西侧,被一扇屏风隔开了,视线受阻。 抬头望了一眼屋顶,韩松没见到灯管或灯泡,墙面上也没有按钮开关,看样子只能用蜡烛照明。 影影绰绰中,屏风后的那片区域大概便是任务所在。 韩松又一次陷入了犹豫,是自己过去瞧一瞧,还是把林凌喊进来一起? 他这边暂时没进展,西厢房里的两人却已有了收获。 和主屋不同,西厢房的开关就在门边,吴博伸手轻轻一按,头顶的灯立马亮了。 灯泡瓦数不大,光线有些泛黄。 此处没有床与斗柜,就是一张书桌以及一把圈椅,墙的两边立着书架,架子上摆了不少书,还有不少上了锁的小盒子。 这里是书房。 虽然吴博的胆子和形象不是太相符,但他的智力并不差,根据给出的提示和指向,很快便破解了所有谜题,不仅打开了盒子上的锁,还发现了夹在某些书里的信件。 多数是老爷跟几位友人的来信,阿癸在快速翻阅时,发现了一封不太一样的。 “写给你的。”她看完后递给吴博。 “给我的?” 吴博疑惑地接过信,发现是写给少爷的,他没有立即看内容,而是直接跳到最后,发现落款是四姨太。 刚才工作人员介绍故事背景时提到过,少爷小姐皆由正室所出,跟几位姨太没任何关系。而且四姨太只有十几岁,估摸着比少爷还小,家中事务也轮不到她来插手。 如此,一个姨太会是出于何种原因,专门给少爷写信呢? 再一看内容,好家伙,妥妥的一封向情郎表达相思之情的书信啊! “这是儿子给老子戴绿帽?”吴博皱眉。 他的大脑开始快速运转起来,“阿癸小姐,你说会不会就是少爷和四姨太私下有一腿,不小心被其他人发现了,那个人拿着这封信告到老爷的跟前,老爷质问无果,一怒之下乱刀砍死了四姨太?” “没这么简单。”阿癸摇头,“太表面了。” “我们是来找幕后黑手的线索的。”她提醒吴博,“别忘了四姨太有冤情。” 吴博思索后,觉得自己确实想简单了。 两人继续翻看信件。 而同一时刻,在他们对面的东厢房中,沈艾佳紧紧地贴着墙壁,不管田甜如何劝说,她都不肯朝床边再挪动一步。 “我不敢碰。”她哭丧着脸,“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敢碰。” 东厢房里的摆设很简陋,就只有一地的杂物,和一张快散架的床,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老爷乱刀砍死的四姨太。 她身上的血没完全凝固,在以极慢的速度往外渗,顺着床沿滴落在地。凌乱的衣衫混杂着血污,脸被一头乱发遮盖住了大半,隐约能见到狰狞的表情。 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田甜,她真的是NPC吗?”沈艾佳越看越心慌,“谁能一直睁着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的?” 东厢房的灯比西厢房亮,屋里每一处都暴露在了灯光下。 如果是韩松可能会庆幸光源够明亮,可是在沈艾佳看来,一切展现得太过于清晰,反而比置身黑暗中还让人感到害怕。 屋里弥漫着血腥气,田甜觉得有点恶心。 “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道具。”她一边安抚沈艾佳,一边谨慎地朝床边走去,“我摸一下就能确认。” 沈艾佳说话时带着哭腔,“你小心点啊!” 她跟韩松以前不是没有玩过恐怖密室,可都没像今晚这般,让她从心底升腾起惧意。解密仿佛成了一件次要的事,甚至无需玩家动脑解密,恐怖才是最终极的目的。 就在沈艾佳感觉自己快不行时,田甜的手触碰到了床上的女人。 入手冰凉,带着点湿意。 手腕处的皮肤是完好的,田甜摸到桡侧按压了几秒钟。 “没有脉搏,这是道具。”她扭头对沈艾佳说:“没关系的,你过来吧!怪只怪他们把道具做得太逼真,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沈艾佳知道自己不能把任务都丢给田甜。 田甜见她慢慢走了过来,笑着对她说:“你负责下半身,我负责上半身,我们先把她身上摸一遍,看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不看上半身那张脸,沈艾佳的心理压力减轻了些。 “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摸着,一边跟田甜道歉。 “害怕是很正常的事。” 田甜的脸上仍带着笑意,“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发现这具身体确实没有温度,大动脉也没有搏动,沈艾佳逐渐地放下心来,努力将之视为实打实的道具。 “田甜,你们是不是懂得很多那方面的事呀?” 她好奇地问:“我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来玩恐怖密室还要带着护身符的。” “都是我们去爬秋长山时,请那里的道士画的,图个心安罢了。” 田甜没明说。 听说符是在秋长山请的,沈艾佳更是放心了不少。 “秋长山的符特别灵,这次暑假我有几个同学都跑去中州旅游了,说是一定要去趟秋长山,我和韩……” 她的手放在道具肚子上,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止住,脸色也变了。 田甜从道具衣襟里找到一封信,正要打开来看一眼,就察觉到沈艾佳不对劲。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沈艾佳的左手放在道具肚子上,右手则攥紧了符纸,磕磕巴巴道:“我、我好像、好像感觉到、到她、她……” 正当沈艾佳要说出那句“肚子动了”时,外面登时传来韩松尖利的叫声。 第92章 幻相再现 沈艾佳与韩松认识那么多年,从未听见过他发出如此惨烈的叫声。 她本就处在惊恐中,如此一来更加惊恐。 “田甜,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韩松?”沈艾佳把手从道具的肚子上挪开,往后退了两步离开床边。 “林凌在外面守着的,你放心好了。” 田甜注意到这个道具的肚子有异样,说完便伸手摸上去,发现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弹。 她镇定地一把扯开道具的衣服,仔细观察着肚子的动静。 大概过个五六秒钟,肚皮就会被撑起来一下,里面像是有东西在踢踹。 “不会是孩子吧?” 沈艾佳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真的是个道具吗?感觉跟真人完全没区别。” 田甜也往后退了两步,离开床边。 “即使这个不是道具,也绝不可能是真人。”她跟沈艾佳分析着,“别忘了我们在购物中心,这里不过就是一个密室,不可能有快要临盆的孕妇在这做NPC。” 除去这两点,唯一的可能便只有…… “幻相?”沈艾佳现在不仅是头皮发麻了,连身子也开始发麻。 这个幻相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根本分不清。 同样分不清的还有韩松。 他在犹豫了片刻后,决定自己先绕到屏风后看一眼,实在撑不住了再喊林凌。 没想到虽然提前做了心理准备,进去后仍被吓了一大跳。 屏风后面有两个人。 一个是刚才被砍得血肉横飞的四姨太,另一个是手持砍刀的中年男人,也就是老爷。 两人不但没找地方躲藏,还直挺挺地站在那,仿佛一直在等着他进来。 韩松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往外跑。 可他哪里能跑得过四姨太? 刚转过身尚未迈出步子,他就被四姨太从后面抱住,一股凉气渗入后背,令他瞬间无法动弹。 身体里的能量正在不断流失,如同被四姨太吸去了般。 韩松这辈子没这么怕过。 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四姨太和老爷只是NPC,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的。 但当看到老爷举起砍刀对准自己时,韩松还是崩溃了。 听到他惨烈的叫声,林凌立刻推门而入,几个跨步来到屏风后面。 砍刀碰到韩松头发的那一刹那,幻相消失。 韩松跌坐在地,林凌赶忙上前,“你怎么样了?” “这不可能,这不科学……”他的脑袋甩得像个拨浪鼓,“全息投影只是影像,不会有真实的触感。” 想起被四姨太一把抱住的触感,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 见他眼神有些失焦,林凌提高音量唤他:“韩松!韩松!” 没什么反应。 阿癸这时也跟吴博赶了过来。 “他状态不对,后面的就不要玩了,先带他出去。”阿癸让吴博用对讲机联系外面。 “就只让韩松出去吗?”吴博其实也想出去。 阿癸看向林凌,“都查看完了没?” “查看完了。”林凌回答:“田甜姐那边没动静,还不清楚情况如何。” “你们先带韩松出去,我去找田甜。” 阿癸说完便离开了主屋,直奔东厢房。 她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视线刚好和田甜的撞上。 “老板,我找不出破解这个幻相的方法。”田甜对她说:“而且刚才门怎么都拉不开,我们只能待在这里。” 阿癸径直走到床边,看清了床上躺着的人后轻哼了一声。 下一秒,她猛地掐住这人的脖子。 她下手狠厉,且周身带着强大的威压,根本无人可以抵抗。处在幻相中的四姨太承受不住,终于不再继续装死,挣扎着想把自己解救出来。 眼见四姨太快要不行了,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阿癸这才松开手。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等他七天。” 幻相逐渐消失,阿癸对着半空中说:“七天后不来,我就把他布的局都毁了。” 已大概摸清这里的状况,没有必要再玩下去,阿癸带着田甜还有沈艾佳离开。 韩松出去后,喝了工作人员专门倒给他的安神茶,渐渐回过神来。同时他心里的惧意不仅一点点散去,那些让他受到惊吓的场景也变得模糊,如同隔着层磨玻璃,特别不真实。 “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啊!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 阿癸注意到他捧在手里的茶杯,给田甜使了个眼色,田甜立即心领神会。 这个密室不管里面还是外面,都大有问题。 拒绝了工作人员端给他们的安神茶,田甜问:“你们密室里的场景那么逼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们还没玩到一半就被吓得半死。” “不好意思。”工作人员面带微笑致歉,“您的问题属于商业机密。” 言下之意是不方便透露。 田甜换了一个问题,“你们这里的NPC速度好快啊!是不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工作人员仍是面带微笑,“他们都只是普通人。” “其他人来玩,像我们这样中途退出的多不多?”田甜不放弃地揪着他问。 可能这个问题关系不大,工作人员实诚地道:“还是挺多的,大部分人都觉得里面的场景太吓人。不过正是因为吓人,所以才会有许多玩家慕名而来。” 哪怕被吓得像韩松一样失了魂,出来后一杯所谓的安神茶下肚,玩家只会认为自己杯弓蛇影,在那个环境下太过敏感。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吸阳气,做到这份儿上,最后还主动擦干净屁股,也算是业界良心了。 至少比谢元要地道。 由于已经是晚上九点过,阿癸他们未再逗留,确认韩松和沈艾佳没有多大问题后,她只叮嘱两人随身带着符纸,然后就跟他们挥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吴博一边开车,一边给阿癸汇报着他在短时间内收集到的消息。 “那个密室做成了连锁店,帝都好几家商场里都有。而且好巧不巧,所在的商场全部是席家名下的。虽然查到是独立投资人,跟席家没有任何的牵扯,但我想肯定不止明面上可以看到的。” 阿癸想起卫明达曾提起的席家。 “你说的席家,是不是有个人叫席浩扬?”她问吴博。 “是。”吴博点头,“席浩扬是席家二少,席家年轻一辈里最出众的一个。” 阿癸了然,“今晚这事你问一下景焱,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第93章 那个霍家 景焱对此毫不知情。 夜里回到家,听吴博讲起事情的经过,他除了觉得匪夷所思外,只觉得吴博的表现太差劲,作为一个保镖,胆子居然还没有林凌大。 吴博承受着家主的鄙视,却寸步不离家主的身边。 此时的家主是这世间最温暖的存在。 景焱见吴博有一点虚弱,身上的阳气被吸去大半,终究没狠心赶他走。 并且第二日,还把吴博捎上去见阿癸。 阿癸他们就住在卫家的别墅里。 卫戎的商业版图虽尚未正式扩大到帝都,但他在帝都购置的房产可不少。卫明达选了一处离景焱比较近,面积够大又不会被打搅的别墅,领着阿癸他们住了进去。 听景焱说连他也不清楚席家在搞什么名堂,阿癸便让田甜叙述一下查到的内容。 昨晚回来后,田甜立刻在各平台查看网友对那间密室的评价。 密室名叫“霍宅”,在帝都一共开了七家店。虽然每家店的主题不同,但故事背景都是围绕着姓霍的这一家人展开的。 因为不被允许上传相关内容,所以田甜无法得知具体情况。 不过光是看网友的评论,就知道每家店都很吓人。 而且大部分人表示,在密室里面的时候,好几次吓得魂儿都飞走了。但出来之后喝杯安神茶,再缓上一阵,回想下自己的表现,发现密室无非只是起到了加重惧意的作用,根源还是胆子太小,草木皆兵。 故而有人采取逆向思维,非但不消停,甚至决定以此锻炼胆量,要把每家店都玩上一遍。 乐此不彼,阳气被吸也不自知。 当然在这其中,也有一些人产生了质疑,联想到怪力乱神的事情。可毕竟没什么依据,他们又只占了一小部分,所谈内容自然而然被视为想多了。 包括玩完后感觉运气变差的人,也有着看似合适的理由:谁受到了惊吓不会失魂落魄? 短期之内运气变差是正常的,有顾忌的话不来玩就好。 于是一整个闭环形成了。 名叫“霍宅”的这个连锁恐怖密室,运营了将近两年多,生意不仅没有受到影响,还越来越好,受众面也越来越广。 “最近去的大多都是学生,好奇心重,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田甜说:“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这会儿放暑假,时间很充足,经常没事就跑去玩。” 去的人越多,里面的“女鬼”吸收的阳气也就越充足。 景焱倒是不太在意那些学生。 他更在意那个背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会不会是想要躲避天道惩戒?” 将因果转移,打个擦边球,是不少邪修的做法。 密室都在席家名下的商场里,哪怕现在没有证据,也能肯定跟席家有关联。 “席家也有修行人吗?”阿癸对这些不了解。 景焱眉头微蹙,“席浩扬太爷爷那辈,好像有一个修行人,我还跟她见过一面。” “男的女的?”吕志广问。 “女的。”景焱回答。 “多大年纪?”吕志广又问。 景焱想了想,“如果还活着,应该有一百来岁了。” “焱哥,你还记得那人的名字不?”吕志广继续问。 景焱摇头,“没印象。” 他的记忆力是很好,但也不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记。 原来对方在他看来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吕志广识相地闭上嘴巴,问再多也问不出个花来,还是自己老老实实查吧! “如果是想躲避天道惩戒,必须要找个代为受过的中间人,密室里那个四姨太估计就是中间人。” 阿癸说:“我打算让明达还有志广两人去一趟,明达做饵,志广在后,把故事背景全都查清楚。” “有线索吗?”景焱问她。 她将在密室发现的信件都递给景焱,“里面所提之事不一定是杜撰的,很有可能是真实发生的。” 信件有三封。 一封是四姨太遭到诬陷,有人仿照她的笔迹,写给少爷的那封信。 另一封则是一位友人给老爷的来信,上面写了些与修行有关的内容,多是心法以及药方。 而第三封,是田甜从四姨太的身上找到的。 虽然是写在信纸上,装在信封里,但是这封信的开头没写收信人,与其说是信件,不如说是日记。 四姨太在其上详尽叙述了自己的经历,和期间的惊恐不安。 如她所述,嫁入霍家后没多久,她就怀孕了。 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知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别人,刚有孕不久,她便莫名其妙地被诬陷,说是她和家中下人有染,孩子不是老爷的亲骨肉。 那些难听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只几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霍家大宅。 老爷听到后,起初对此略有怀疑,便让管家着手查证。结果并未查出任何有力的证据,反倒揪出不少嚼舌根的,全是人云亦云之辈。 毕竟此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惩戒了一批人之后,初来乍到的四姨太松了口气。 但没想到这事明面上翻篇了,老爷的心里却仿佛被扎进了一根刺,总要计较这莫须有的事,令四姨太很是忧愁。而别的姨太再时不时地吹吹枕边风,说几句坏话,老爷对四姨太愈发没有好脸色。 好在四姨太肚子里有个霍家的后代,让她不至于被扔到墙角。 霍家子嗣凋零,霍老爷前前后后娶了不少姨太,也前前后后休了好几个。可人到中年,他膝下仍只有一儿一女,皆是正室所出。 所以自打得知四姨太有身孕,老爷便命人好好照顾她。即使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吃穿用度上也没亏着她。 入夏后,更是只带着她一人,去乡下的庄子避暑。 也就是住在庄子上的这段时间,老爷开始沉迷修行之道,每日不是跟友人们通信,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练所谓的心法,喝着下人们按药方熬出来的黑汤药,有时候连饭也不吃。 四姨太劝说了几次,老爷都不听,还显得特别不耐烦。 入秋后,老爷不打算回城,要在庄子里继续他的修行之道。四姨太无法,只得陪着他,然后悄悄地给少爷写信,希望他能想想办法,劝老爷别再执着于修行。 少爷来的那日,父子俩因观念不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甚至一度动起手来。 最后少爷摔门而去,扬言他爹的脑子有问题。 四姨太则因私底下给少爷写信,第一次挨了老爷的耳光。 之后老爷愈发变本加厉,脾气也是愈发暴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下人们做事稍不顺他意,他便动辄打骂踢踹,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 四姨太虽未被踢踹,挨耳光却成了家常便饭。 如此惊恐不安地熬到了隆冬,庄子所在之地已经冷得让人受不住,老爷依旧不愿离开,甚至不准快要临盆的四姨太走。 无奈之下,四姨太再次给少爷写信,同时还写给了小姐,包括在霍家大宅的三姨太。 全都石沉大海。 那时的她还天真地以为,是少爷仍在跟老爷怄气,不让管家将信交给其他人。 直到老爷把她写给少爷的信拿给她看,她发现信上的字迹虽然是她的,内容却跟送去大宅的信天差地别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诬陷她的人就没有打算放过她。 几个月前老爷尚有理智,会吩咐管家去查证,可是这一次,老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对她就是一阵打骂。 之前还会收敛一些,这次却一点不留情,丝毫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四姨太有预感,她可能走不出这个庄子了。 于是她写下这不知谁能读到的日记,揣在了身上,希望如果有人看到,能够还她一个清白。如果她的孩子有幸活了下来,希望下人们能告诉孩子,她这个母亲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霍家的事情。 “天真。” 景焱看完后,只用了两个字概括。 “心法和药方肯定有问题。”他对阿癸说:“不用猜也知道,全都是引人入魔的邪术。” 不只四姨太被诬陷,老爷也被人一点点残害。 四姨太自始至终保持清醒,奈何能力见识有限,又被禁锢于庄子里,无法找出背后之人。老爷则是在沉迷于修行之道后,就彻底失去了头脑,任谁也没有办法唤醒他,唯有一步步地走向深渊。 “这老爷最后绝对自尽了。”吕志广断言,“孩子也不可能活着。” “明达哥,你说呢?”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卫明达。 卫明达没立即答话,表情显得异常纠结。 “怎么了?”田甜问他:“是有哪里说不通吗?” 卫明达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个传言,感觉跟这密室有点关系。” 吕志广一下便来了精神,催促道:“快说说,快说说。” “这个霍家可能就是那个霍家。” 这话有点绕,但田甜立马反应了过来,“霍青玉所在的那个霍家?” “对。”卫明达点头,“我舅那帮人喝高了嘴巴没个把门的,总爱说各家的闲话,都是捕风捉影没依据的。有一次我听其中一人讲,说霍老爷子的爷爷,根本不是霍家所谓的因病逝世,而是在乱刀砍死了自己的姨太之后,挥刀自尽的。” 霍家、姨太、老爷、乱刀砍死,关键词都对应得上。 “真的假的?这么契合?”吕志广知道卫明达不会无故说假话,于是问林凌:“你们去的那个密室,像不像一个小庄子?” “像。”林凌答得肯定。 “虽然不算大,但主屋后面其实还有个小院子,堆放着农具,旁边是几间隔开的屋子,应该是给下人住的。” 这些田甜都听林凌提过,她问景焱:“焱哥,你对霍家有了解吗?” “霍家的根不在帝都,百年前就是西南一带的大家族,势头不小。霍老爷子的父亲接手后,才举家迁来帝都的,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关于霍家以前在西南时的情况,景焱还真没了解过。 “我让人先去西南查一查。”他对阿癸说:“明天的那场拍卖会,席家和霍家的人都会去,你到时候可以趁机观察一下。” “好。”阿癸应下。 “那就明达和志广先去趟密室。”她安排着,“抓紧时间。” 目前来看,此事跟谢元的关系不大,可是既然让他们碰上了,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等卫明达和吕志广出了门后,景焱才拿出带来的礼服,“这是专门给你做的,明天傍晚我来接你。” 第94章 堪比女王 等景焱离开,田甜立刻迫不及待地替阿癸打开盒子。 这套礼服是定制的。 “天呐!老板,焱哥真的太给力了!”田甜一眼就认出了礼服的牌子,“这个牌子的礼服超级贵,而且不是有钱就能定制,他们还要筛选客户。” 她说个不停,“不光如此,他们的设计从来不重样,一款设计只做一件,全天下都找不出来另一件一模一样的。” 阿癸闻言拿起礼服,是挺好看的。 “老板……”田甜心里跟猫抓的似的,试探着问:“你说焱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景焱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看在眼里。 就不知道阿癸有没有看明白。 阿癸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你想知道就去问他。” 田甜:…… 果然粉红色的气泡跟老板无关,血腥阴森的东西更适合老板。 “阿癸姐,你要不要先穿上身?”林凌提议,“万一不合适还有时间改。” 阿癸拿着礼服进了卧室。 景焱的眼睛就跟台测量仪一样,明明没有让人给她量过尺码,礼服的裁剪却非常贴合,是真真正正的专属定制。 红加黑的大胆用色不仅没有压人一头,反而凸显出了阿癸独特的气质。 阴森渗人和艳丽妖娆的矛盾体。 阿癸换好礼服走出卧室,田甜和林凌顿时看呆了。 “老板,你怎么能这么好看。”要不是阿癸不喜欢拍照,田甜一定要拿着手机一口气拍几十张照片。 想起景焱不止带了礼服,她赶忙去把鞋子和首饰拿过来。 “反正礼服都穿上身了,老板你把这些也试了吧!” 田甜说着把鞋子拿出来,摆在了沙发的边上,林凌也把首饰一一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见这两人如此积极,阿癸不好扫她们俩的兴,于是配合地换上了鞋子,戴上了首饰,展示给她们两个看。 此时田甜的心情很微妙。 莫名有一种小时候给芭比娃娃换衣服鞋帽的感觉,换完之后摆在桌上欣赏,越看越觉得心都要化了。 可不能让老板知晓她这个心思。 “老板,不如你跟焱哥联系,让他给你找个化妆师和发型师来吧!”田甜本来想自己上手的,但又怕自己做得不到位。 阿癸皱眉,“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既然衣饰都齐全了,那就直接来个全套,自己动手不如交给别人。”田甜撺掇着,“以后帝都的这些人,没准儿还要请老板你帮忙,明天是你正式亮相的好日子,可不能在气势上输了。” 当然,就算穿一身运动服亮相,阿癸的气势也绝不会输。 阿癸的关注点在不用自己动手。 这一身搭配在身上,她明天多多少少要自己拾掇下,与其麻烦自己,不如麻烦他人。 “你跟他联系。”她对田甜说:“你比我要懂。” 昨天逛街时她就发现了,她这个助理不但工作能力很强,同时还走在时尚的前端,给她和林凌选的衣饰都很好看。 田甜得了阿癸吩咐,立马打电话给景焱。 虽然对景焱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那种狂热的喜爱,但她毕竟是景焱的粉丝,时不时还会犯一下花痴。打着老板的名义给景焱打电话,景焱肯定会耐心地跟她沟通,有这种跟偶像通话的机会,为何还要选择发短信呢? 果然,听说阿癸同意要造型师,景焱非但没把事情推给旁人,还跟田甜商讨了好半天。确定了大概的风格之后,由他自己亲自选定了两个人,让她们主动跟田甜联系。 听到两位设计师的名字,田甜又感到了一阵幸福的眩晕。 两位都是她很喜欢的设计师,平时还会看她们的直播,跟着学一些妆发的技巧,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认了阿癸做老板后,生活处处都是惊喜。 阿癸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周五早上起床之后,照常洗漱吃饭,然后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卫明达和吕志广去密室收集来的一些资料。 他们昨天一共去了三个密室。 故事的主角分别是老爷、少爷、小姐。 老爷的结局跟吕志广说的一样,在把四姨太砍死后,他突然清醒了过来。见到惨死的四姨太,意识到孩子也胎死腹中,一时无法接受的他,最终把砍刀对准了自己。 至于少爷,在收到管家派人送来的消息后,带了几个仆从连夜赶往庄子。 没想到半路遇上了劫匪,几个仆从连同少爷都丢了性命,尸身被扔进了一口枯井。井口还被人用石头堵住,便是家里派人四处寻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而小姐也很是凄惨。 跟丫鬟出去买东西时被人敲晕,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窑子里。她表明身份想以钱赎身,结果对方不仅不买她的账,还逼她接客。她为了能求得一线生机,不得不委屈着自己,跟旁人周旋。 哪知还没见到曙光,就被一群人玩弄致死了,草席一卷丢到荒郊野外。 卫明达和吕志广已再次出门,去查看剩下的三个密室。 田甜和林凌像昨天一样,跟阿癸一起在屋里待着。 “老板,好像不对劲。”田甜思索片刻后说:“四姨太的孩子胎死腹中,老爷自尽了,少爷被杀了,小姐也没了……” 怎么有点细思极恐的味道啊? 林凌总结:“老爷这一脉的人死绝了。” “如果这一位自尽的老爷,就是如今霍老爷子的爷爷,说明这一脉是有传承的。”田甜分析着,“不知道是旁支过继,还是其它什么情况。” 但不管怎样,她们眼下都能肯定,背后之人一开始针对的,绝不是四姨太本人,而是她肚里的孩子。 包括发生在老爷和少爷及小姐身上的事情,也绝非偶然。 背后之人想让霍家老爷绝后。 “这事不简单,先让景焱的人去查。”阿癸说:“我们先等到下周四,看会不会有人上门。” 正说着,门铃响了。 田甜猛地起身,跑去开门,将两位造型师迎进屋里。 孔祥贝负责发型,朱卉则负责妆容,两人皆是景天旗下的造型师,专为艺人设计打造各种造型。 昨天两人正在工作,突然接到了大老板亲自打来的电话,一时之间有点懵圈。 再一听说让她们俩放下工作,上门去为某位神秘人物做造型,她们就更加懵圈了。 唯一记得的,只有大老板的那句:做得不好就不要回来了。 两人心里略有猜测,却不敢直接说出来。 直至见到了阿癸本人后,她们才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样的美人,任谁看了会不爱呢? 不过两人也很清楚,大老板看人绝不只看脸,毕竟景天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故而眼前的这一位美人,定有她的独特之处。 互相介绍认识过后,田甜问阿癸:“老板,你想什么时候开始做造型?” “五点。”阿癸掐准时间,“六点出门。” 景焱的意思,是让两名造型师在别墅全天候待命,两人不敢不从,故而联系上田甜后,当即表示周五上午就赶过来。 如此倒便宜了田甜。 阿癸去书房忙自己的事,田甜便和林凌一起,跟孔祥贝及朱卉做起了深入的探讨。 探讨持续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后,大家又继续之前的探讨。 田甜的热情令阿癸折服。 于是她没再回书房,而是静静地在旁边坐着,听她们讲各种妆发技巧,看朱卉在田甜林凌两人脸上涂涂抹抹,看孔祥贝来回倒腾两人的头发。 五点的时候,阿癸的造型才刚开始做,田甜和林凌已做完造型。 “等明达他们回来了,你们再一起出去玩一会儿。” 别说田甜和林凌自己了,阿癸看到她们两个打扮妥当,都觉得今晚不出门的话可惜了。 田甜和林凌立即跑回屋换漂亮衣服。 给她们两人化妆的时候,朱卉还要考虑一下遮盖瑕疵,及修容之类的事情。可是到了阿癸这里,她则是什么都不用考虑,寥寥几笔就勾勒完成了。 不是她敷衍,而是阿癸的底子太好了,过多渲染如同画蛇添足。 发型方面,孔祥贝同样没过多处理,一头长发随意挽个发髻,颈部的曲线就已是勾人心魄了。 六点整,景焱出现在了别墅,一同进门的还有在密室憋闷了一天的卫明达和吕志广。 三人见到阿癸都愣住了。 看在卫明达和吕志广这两人的眼中,阿癸一身装扮堪比女王,甚至比女王还女王。若她此时释放出了阴煞之气,两人都觉得自己大概是没命再走出这个屋子了。 景焱首先反应过来,微笑着来到阿癸的身前,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阿癸自然地抬手搭上,两人一起率先离开别墅。 田甜再次:…… 谁规定的气泡一定要是粉红色?黑色的气泡其实也不赖。 阿癸上了景焱的车,两人没有管其他人,一路疾驰着,开往拍卖会所在的场地。 此次本来是场私人拍卖会,但不知为何,冯家并未低调进行,甚至在昨日直接公开了相关的信息。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于此,连媒体都扛着长枪短炮来到了现场。 当阿癸下车,看到面前的红毯时,不禁有些错愕。 参加拍卖会还要走红毯?搞这么盛大? “这次没有太多限制,来参加拍卖会的人,每一位最多能带五人一同前来,所以有不少演艺界的人也来凑热闹。” 以往将同伴限制在一人,这次陡然增加到了五人。 景焱来到阿癸左侧,很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也不知道冯家这一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进去看了就明白了。” 阿癸嗯了一声,没有甩开景焱的手,任由他牵着。 各路媒体人今天来到这里蹲守,不单单是为了拍摄明星们的活动照,主要还是为了景焱。 昨天他们不仅得知冯家要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还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景焱将会带着女伴亮相。 这是什么概念? 景焱第一次带女伴亮相,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到底和景焱是什么关系,只要两人同框出现,定然会瞬间引爆娱乐圈。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媒体人们都绝不能错过。 于是当景焱和阿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闪光灯立即对准了两人,还不忘给两人牵着的手来一个特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霍新月远远便瞧见景焱,扯了扯霍青玉的衣袖说:“青玉姐,你快看谁来了。” 第95章 非常讨厌 霍青玉此时和霍新月刚好站在红毯中央。 像霍老爷子一类的人物向来不喜抛头露面,故而选择了其它通道进入内场,红毯上多是一些年轻人,和演艺界的明星们。 姐妹俩虽不是明星,但走上红毯的时候,现场工作人员有向媒体和围观的各家粉丝介绍过她们。 既然是霍老爷子的孙女,那便是实打实的名媛了。 两人形象气质俱佳,微笑着挽手走在红毯上,不仅一路泰然处之,在气势上甚至隐隐压过了一些女明星。 于是不少镜头也对准了她们。 霍青玉明白,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镜头之下,如果表现不够得体,丢脸的不止她自己,还有她代表的霍家。 所以在看到景焱和阿癸双双出现的那一刻,她依然是面带微笑。 哪怕两人牵着的手过于刺眼,霍青玉也表情自然地望着他们,同时不忘跟堂妹称赞道:“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想让她失态?她偏不。 霍新月一脸欣赏和羡慕地看着阿癸,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真诚,“前天在商场第一次见到,我就觉得她好漂亮,今天打扮起来更是绝色,难怪焱哥会喜欢她。” 她挽着霍青玉走到红毯的边上,等着景焱他们过来。 “你怎么知道焱哥喜欢她?”霍青玉心里有口气堵着。 霍新月无奈地回道:“青玉姐,焱哥要是不喜欢她,如何会有小道消息传出来呢?” 景焱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没人能知道。 因此小道消息一准儿是他自己放出来的。 至于此举是何用意,显而易见的,公之于众嘛! 霍新月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霍青玉,对她说:“青玉姐,你快看周围的那些粉丝,有好几个都在掉眼泪了。” 景焱对粉丝是真的没心,他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 低调起来连个面也不愿意露,高调起来直接就是一个暴击,见到粉丝伤心欲绝掉眼泪也无动于衷。 他心里最清楚不过,粉丝们哭完了之后,还是会继续喜欢他。 卫明达向来都说他不是个好人,从根儿上来讲就是个恶魔,可惜粉丝总是自带滤镜。 “你的见面会还没开。” 阿癸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粉丝们的情绪变化,捏了一下景焱的手,提醒他:“不要忘了。” 被捏的景焱看起来心情更好了,连忙笑着应了下来,“我都记着的,你放心。” 两人的互动没有躲过媒体人和粉丝们的放大镜。 景焱出演过的电影有两个特点,一个特点是类型偏冷门,一个特点是没有女主角。 广告也是单人出镜居多,从未跟哪位女星同过框。 此刻看他紧紧握着美人的手,被捏了非但不生气,笑容还带着一丝丝宠溺,粉丝脸上泪痕犹在,心里却已接受事实。 纵观现今的娱乐圈,这美人至少让粉丝挑不出刺来。 尤其是当她来到霍家姐妹的跟前时,那气势,妥妥的碾压,红毯之上无人能及。 霍新月笑容灿烂地打招呼:“焱哥好!” 景焱对她点了点头。 见她看过来,阿癸也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霍青玉有一点纠结,不知道该厚着脸皮叫声焱哥,还是厚着脸皮叫声老板。 前天从商场回到家里后,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席间霍新月状若无意地提起了发生在商场的事,还把她竖着耳朵偷听的,景焱在电话里对霍青玉讲的话,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霍老爷子当场撂筷。 “你的修养和气度去哪了?”他厉声质问霍青玉,“我拉下老脸把你塞进景天传媒,让你有机会跟景焱接触,你在那里工作三年,就只换回一句不用再来?” 这个时候不能顶嘴,更不能辩解,霍青玉默默地低下了头。 霍老爷子也说不上为何,最近看到这个以前最疼爱的孙女就烦,总觉得她哪哪都不顺眼。 “现在倒学会闭嘴了,当时怎么不把嘴巴闭上?” 见孙女仍不吭不响地低着头,霍老爷子火气更甚,一股脑道出心里话。 “我当初为了让你攀上他,前后跟他提了三次,他才同意让你进入景天工作。结果你和他共事了整整一年后,居然一丁点进展也没有,甚至连他的私人住所都不知道。” 霍青玉听到爷爷这番话,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大概是越说越上头,霍老爷子继续训斥着她,“我原本想着实在攀不上也没有关系,做不成他的枕边人,至少可以成为他的得力干将。就像卫戎那个儿子一样,得到景焱的青睐后,大把资源人脉说来就来。” “结果呢?结果是什么?”他使劲地敲着桌子,“结果你还是一丁点进展都没有!没给霍家带来任何助力!” 霍老爷子眼睛发红,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四年的时间!四年啊!景焱就是养一条狗,也能养出感情来了!你这四年什么都没捞着,简直连条狗都不如!” “爸!别再说了!”霍青玉的父亲霍岩出言制止。 霍青玉的眼眶泛红。 她从未听爷爷讲过如此粗鄙不堪的话,不管对家人还是对手下。没成想头一回听到,竟是在指着她的鼻子骂。 见霍青玉不停眨着眼睛,忍着不当面哭出来,霍新月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前拍了拍老人的后背。 “爷爷,我不过是随口一提,您怎么还冒火了呢?” 她把自己摘了出来,显得很无辜。 “明明就是焱哥太过偏心,让青玉姐平白受了委屈,爷爷您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呀!”霍新月说着绕回了主题,“而且青玉姐怎么可能连条狗都不如,爷爷您这话说得太重了。明天青玉姐照常去上班,焱哥绝对会像往常一样对她的。” 霍岩认为此话在理,嘱咐女儿:“明天你该上班就去上班,我还不信景焱真能随随便便把你开了。” 于是霍青玉哪怕不情愿,第二天还是走进了景天传媒的大楼。 径直来到平日办公的地方,她发现不过一夜的时间,办公室里属于她的东西就一概没有了踪影,桌子上摆着的茶杯一看就是别人的。 正当她处在茫然无措中,思绪一团混乱之际,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青玉姐,你怎么来了?” 这声音霍青玉熟悉,是之前一直被她给压了一头的助理。 原来是这个助理翻身做了主人。 霍青玉调整好状态,微笑着答道:“我过来拿我的东西。” “在那里,我都给你归置好了。”这名前任助理指向沙发上的一个箱子,“老板说你不打算在景天干了,要换个工作,让我连夜把你的东西给收拾了。” 景焱此举估计就是防着她又跑来上班,霍青玉转身抱起了箱子。 既然明面上给了她面子,她便不能把这面子丢了。 “青玉姐,你以后还要回来不?”前任助理似乎有点舍不得她。 霍青玉笑着摇摇头,“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回到家抱着箱子进门时,她刚好遇上正准备出门的霍老爷子。老爷子只扫了一眼孙女,就明白她是真的被开了。 “丢人。” 霍老爷子哼了一声,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仿佛瞬间回到了被爷爷嫌弃的那一刻,霍青玉杵在红毯上,半天没动静。 “青玉姐,我们也赶快进去吧!” 霍新月拉着霍青玉转身,跟上已走到她们前面的景焱和阿癸。 “青玉姐,爷爷本来不想让你来的,还是我为你求的情。”在前往内场的途中,霍新月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如果你等下再表现不好,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不到一个月,霍新月便从不受重视的私生女,成为了霍家的掌上明珠。 明里暗里都在威胁着霍青玉。 “新月,你很讨厌我吗?”霍青玉直白地问她。 霍新月闻言,以同样直白的态度回答:“非常讨厌。” “为什么?”霍青玉不解,“就因为我妈是正室,而你是外室生的吗?” “不。” 霍新月的笑容突然不再明媚。 “因为你姓霍。”她咬牙切齿。 霍青玉直到走进了内场,都有点回不过神来。刚才霍新月那句话,让人莫名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于是走进了包厢后,她赶紧坐到椅子上,跟霍新月拉开距离。 这次拍卖会选定的地点是一个剧院。 有来头的人物全都坐在二楼的包厢里,他们带的人一部分留在包厢内,一部分在一楼坐着。同时在一楼落座的,还有之前在外面拍摄的媒体人。 见有人在摆弄设备,阿癸皱眉,“这是要直播?” “听说这一次是全程直播。”景焱对她说:“不过你放心,镜头不会拍到我们。” 镜不镜头的阿癸不在意。 既然是直播,那就意味着将面向大众。这种以往不会公开的场合突然宣布要直播,定然会吸引不少人观看。 阿癸想起了当时养老院那件事,由直播引发的后续。 “谢元莫非是想故技重施?”阿癸百思不得其解,“这不太像他的风格。” 况且这次能引起怎样的情绪波动呢? 仇富?对立?还是其它? 都不太可能。 若真是有这个打算,与其搞出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拍卖会,倒不如报道败家子们挥金如土的奢靡生活,如此还来得实在些。 “昨天才说要改成公开的,而且还拉来了这么多人。霍老爷子一开始很反对,冯立涛跟他说了几句后,他当即便改口同意。” 景焱对霍老爷子很了解,“能让他改变主意的,除了利益还是利益。” 至于这利益是什么,稍等上片刻就能知道了。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景焱问阿癸:“结束可能要九十点钟了。” 阿癸无言地看着他。 她现在已经不是林凌了,既不需要食物维持生命,也不会有饿的感觉。平时这吃吃那尝尝,只是为了更像个人,顺便满足下味蕾的需求。 “不饿的话就来一块他们的糕点。” 景焱看了看桌上的糕点,从中挑出了一块桂花糕,放在纸巾上递给了阿癸,“我最喜欢这个口味,每次来参加拍卖会都要吃上好几块。” 阿癸接过来尝了一小口,确实挺好吃,清甜软糯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见阿癸嘴角沾上了一点糕点渣,景焱自然地抬起了胳膊,想帮她抹掉。手快触碰到她的嘴角时,突然有人敲响了包厢门,阿癸立刻扭头看去。 他有些不悦,但还是示意吴博去开门。 景焱肯定不会因此跟阿癸生气,故而只有把不高兴转移到来者身上。 霍青玉毫无准备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只觉得自己这一段日子真是糟透了。 第96章 做个交易 见霍青玉呆愣着不说话,吴博担心家主发飙,赶忙问她:“霍小姐来是有什么事吗?” 站在霍青玉身后的霍新月这才探出了脑袋。 “焱哥。”她叫得自然,“爷爷让我们代他来跟您打一声招呼。” 景焱皱眉,“刚才不是打过招呼了吗?” 红毯上都点过头了,还要怎样? “哎呀,那个不能算。”霍新月一点不怕他。 “我们作为小辈见到您了,肯定要跟您打声招呼啊!”她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挺准确的,“现在我们是代爷爷来的,比刚才要正式多了。” 景焱是景家的家主,按这一层面,他和霍老爷子可以算是平辈。 如此,霍新月她们确实是小辈。 容许她们叫声焱哥,都算是便宜她们的。 “也代我向你们爷爷问好。”景焱没兴趣跟她聊闲话,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 霍新月仍杵在门口没有走。 “焱哥,除了来跟您打一声招呼,爷爷还交代了其它的事,让我转达给您。” 景焱就只有一个字:“说。” 看了眼一直不在状态的霍青玉,霍新月提议,“青玉姐,不如你先回爷爷那边吧!” 反正爷爷只跟她交代了是何事,并没有告知霍青玉。 她说完后又瞧了眼吴博,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希望被吴博听到具体内容。 吴博当即看向家主,见家主点头,他立马识相地走出包厢,把自己连同霍青玉关在了门外。 “别废话。”景焱不是太有耐心。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霍新月登时变了一个人,身上的青春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活了几十上百年的沉沉暮气。 她开门见山,向二人直言:“霍栋华对今晚最后一件拍品势在必得,还请两位大人不要竞拍。” 霍栋华是霍老爷子的大名。 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便是媒体在报道他之时,也多用的“霍老爷子”这个称呼。 孙女在外人的面前直呼爷爷的名字,有意思。 而且她还直接喊出阿癸的名字,并在其后带了“大人”二字,更有意思了。 摆明了是熟知另外一个世界。 景焱这下来了耐心。 “你不让我竞拍我就不拍?”他问霍新月:“凭什么?” 霍新月在他们面前十分有礼,“我自然是没有资格要求两位大人听从我的安排,所以带来了谢元的消息,想跟两位大人做个交易。” 本来以为霍家的事与谢元无关,没想到这个霍新月居然有他的消息。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一直沉默着的阿癸终于开口了。 “我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合作过一回。”霍新月如实回答道:“今晚最后一件拍品,是他根据我提供的线索找到的。” “拍品是什么?”景焱问。 霍新月说得很简单,“一块玉。” “什么玉?”景焱追问。 霍新月卖了个关子,“等下拿出来您就知道了。” 见她不肯说,景焱对此不大介意,反正早晚都能见到,不急于一时。 他反倒对她的身份挺好奇的。 “你好像不太喜欢霍栋华。”他问霍新月:“不会是跟他有仇吧?” 景焱猛地想起阿癸他们去的那个密室。 霍新月只用了四个字来概括:“血海深仇。” 阿癸也想起了那个密室,“名叫霍宅的恐怖密室是你在运营吗?” “席家在运营,我只是给了他们些素材,包括一名工作人员。”霍新月坦言。 她似乎无意隐瞒这件事。 “你所指的工作人员是四姨太?”阿癸将一切串联了起来。 “是。”霍新月点头,“您要求的七日内来见您,我已经达成,还请您暂时不要破坏我布的局。”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提醒道:“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们还没说是否愿意接受交易。 阿癸不是太愿接受。 她还没摸清这人的底细,单凭她的一面之词,就放弃一个尚且不知为何物的拍品,感觉像是进了对方设的圈套。 景焱的想法却相反。 就算拍品被霍老爷子给拿走了,他也有办法搞到手,但是有关于谢元的消息,他不能错过。 一日没有找到谢元,阿癸就会惦记一日,还总担忧着吕志广。 她把精力放在别的事上,自然就不会过多关注他。 这样可不行。 观察着两人的神情,霍新月心里大概有了数,“谢元说,这个交易只需景焱大人同意,阿癸大人若拒绝也无碍。” “什么意思?”阿癸不明,“为什么我拒绝无碍?” 霍新月一板一眼道:“因为您没钱。” 压轴的拍品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以阿癸如今的财力,根本没有能力支付。而且以阿癸的性格,即使没拍到,她也不会二话不说与人争抢。 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突然好生气。 景焱见她板着个脸,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努力正色道:“那你把谢元的消息说给我听听。” 交易达成。 “他要去找极阴之金和极阴之火,朝着西面或者南面去了,眼下具体在哪不大清楚。他让阿癸大人不要费劲找他,他最迟冬至前返回帝都,到时候会专程来见阿癸大人。” 霍新月尽职尽责地转达着,“他还说,他绝不会主动解开吕志广身上的禁咒,所以阿癸大人这段时间,刚好可以琢磨琢磨如何救人。” 阿癸听到这更气了。 景焱起身来到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被他影响,你的能力不输于他,他无非是阴谋诡计比较多罢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霍新月识趣地准备离开。 “等一下。”景焱唤住她。 霍新月转身,“景焱大人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景焱表情语气皆是平平,“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如果最后那件拍品入了我的眼,该拍我还是会拍的。” 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霍新月感觉自己被耍了。 “景焱大人,您这样是言而无信。” 景焱耸耸肩,不在意地道:“我这个人经常说话不算数的,谢元难道没跟你提起过?” 霍新月敢怒不敢言。 “行了,逗你玩的,我不会拍。”景焱终于变得严肃起来,“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 暗暗松了口气,霍新月表示自己以后一定有话直说。 接着她便在眨眼间褪去了一身暮气,又变回那个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少女。 不知情的吴博回到包厢,静静地在一旁坐着,听家主和阿癸小姐聊天。 “你以前不会一点钱也没有存吧?” 景焱忍不住问阿癸:“按理来说你应该不穷啊!” 阿癸刚才情绪有点波动,但很快便平静下来,她认真地想了一下,这才回想起自己有一个小金库。 “可我不知道金库在哪里。”她对景焱说。 当时她是把所有金子都交给了杳容,让杳容帮她找一个地方好好地存着,日后她有需要时再来取。结果那之后过了没多久,她就被设计困在了冯家,和杳容失去了联系。 再之后,她肉身被毁,元神四散并陷入了沉睡。 小金库的事被抛到一旁。 若不是谢元故意拿没钱刺激她,她可能一直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杳容估计也把这事给忘记了。 “等杳容来了问清楚,我帮你保管。”景焱对杳容十分不满意。 正说着话,剧院四周的灯在同一时间亮起。 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今晚的拍品一共有九件,全都是冯家珍藏的宝贝,轻易不拿出来示人。冯立涛当场竖起三指对所有人发誓,如果其中有半件是假的,他立刻奉上自己的脑袋。 能把话说得这么狠,看来应该假不了了。 真正的古董都有着极为特殊的气息,那是来自于时间的沉淀。阿癸虽然坐在二楼包厢,离拍品有一些距离,但她还是能感受到每件拍品的历史感。 冯立涛这次确实没骗人。 但有一说一,古董有历史感是一回事,实不实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多古董拍下来了拿回家去,无非是等它升值倒一手,或者摆着自己珍藏,亦或是呼朋唤友来欣赏,没什么落到实处的作用。 阿癸是一个挺务实的人。 与其花大钱买个自己用不上的东西,倒不如把钱省下来,使在刀刃上。 景焱见有些拍品挺不错,一问阿癸喜不喜欢,阿癸就摇头。 “真要论起来,我自己也算是个古董了。” 她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景焱品了品,还真是如此,她的年纪可不小了。 阿癸说完便掰着指头数了起来。 从有意识的那一日算起,她存在于这个世间,已经整整两百三十年了。 而在拥有意识之前,也不清楚她到底存在了多少个年月。 见景焱听到两百三十年一点不惊讶,阿癸问:“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有时候说不上为何,她觉得景焱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景焱摇头不语,只示意她注意下面。 第九件拍品被人小心翼翼摆到台上。 确实如霍新月所说,是块玉,并且不是一块普通的玉。 “噬魂之玉!” 第97章 参与竞拍 其实如果单看外表,这玉谈不上多特别,就是块未经雕琢的玉石,形状跟个板砖似的,颜色也称不上有多好看。 但重点并非这一层表象,重点是被裹在其中的内核。 这个内核便是传说中的噬魂之玉了。 噬魂之玉,顾名思义,噬人魂魄,食人心智,防不胜防。 拍卖人员定然不会直说这是噬魂之玉,他可能对此也毫不知情,只介绍此物是冯家珍藏,一直未请匠人雕刻,故而仍保持着原样。 “你确定这是噬魂之玉吗?” 景焱知道这块玉石所蕴藏的能量很强,若拿来修炼定如虎添翼,可说它是噬魂之玉,他却一点瞧不出来。 阿癸答道:“谢元以前也有一块,我见到过。” 噬魂之玉和阴极石很像,相传不是人间所有,而且数量极其稀少。因此连景焱这样的大佬,第一次见到,都不一定分辨得出。 “既然这是噬魂之玉,谢元的心思便不难猜了。” 剧院里的一群人已如痴如醉,景焱摇摇头,“他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这块玉的能量极强。 遮盖在其上的布被扯下的那一瞬间,就吸引来了剧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的视线聚焦其上后,根本就没办法挪开。 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还想接着看第三眼。 等看完了第三眼后,恨不能立即抱回家,睡觉的时候也要睁着眼,继续盯着它。 观看直播的人同样如此。 玉的能量仿佛不受任何阻挡,哪怕是经由转化的信号传导至手机屏幕上,依然能够蛊惑人心。 阿癸沉声,“霍老爷子如果把它拿回去了,估计最多只能再活两年。” 阳气被吸走,气运被吸走,身上的能量全都被吸走。 待他油尽灯枯之际,噬魂之玉又会落到他人手上,同样的情节将再次上演。 不错,这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它已经吸走了不少在场之人的能量。甚至经由肉眼无法看到的网络,一点点攫取着观看直播的人的能量。 虽然很细微,细微到连景焱阿癸都不一定能察觉到,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谢元就这么把它丢出去,摆明了是要让它先吃饱。” 景焱得知此物便是噬魂之玉,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他问阿癸:“要不要我把它给拍下来?与其最后便宜谢元,不如让我把它收了。” “不要。”阿癸斩钉截铁,同时不忘提醒,“小心被反噬。” 谁也不清楚谢元有没有在噬魂之玉上动过手脚。 正常情况下,以景焱的修为肯定不会被它吸走能量,但万一谢元搞了什么鬼,让人在吸收它的能量时,反被它把能量吸走,真真正正地便宜了谢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谢元那些阴谋诡计,景焱没有坚持己见。 他笑着说:“那我就只是陪霍老爷子玩一玩。” 负责拍卖的人员应该是被叮嘱过的,正式喊价前,他又自己动手把布盖了回去,让包厢里的各位买主能专注于竞拍。 视线被阻断,如同盛满了美食的盘子从桌上撤走。 众人皆是意犹未尽。 兴致上来了,没钱的还会强迫着自己压制住内心的渴望,有钱的则竞相叫价,你方喊罢我方登场。 剧院里面热闹非凡,看直播的人也激动不已。 几轮竞拍后,这块玉石的价格已升至今晚拍卖会的最高数额,同时也成为历次拍卖会的最高数额。 除了一直没动静的景家,还有死咬着对方不放的席家和霍家,其它家均已选择了收手。 再喜欢再着迷,也不至于理智全失。 毕竟花出去的都是真钱,而不是一捆一捆的冥币。 不参与了,那便看戏。 席家这厢才刚刚喊完价,那厢霍家就立马追上去。席家见状不甘示弱,又蹭蹭蹭地往上加。霍老爷子哪能眼看宝贝被抢,于是一个甩手再次加价。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席家的人开始纠结起来。 席念双其实很想拿到这块玉石,她太需要它蕴藏的源源不断的能量了。有了这东西,她就不用为了躲避天道惩戒,再想方设法地吸取阳气。 之前错过极阴之土已是遗憾,她不想再错过这个意外之喜。 可是再有钱,也不能不把钱当钱。 答应霍新月打压霍家是一回事,把自己给赔进去是另一回事,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席念双示意席浩扬不用再继续下去,适时地收了手。 价格已经被叫到这么高,也算是帮了霍新月一把,让霍老爷子肉疼上一回。 见席家没有再竞价,霍老爷子舒了口气。 他美滋滋地等着宣布宝贝最终归他,然后从今晚正式开启他的修行之道,以期能够长命百岁,尽享世间富贵繁华。 哪知拍卖人员快要数到三时,一直沉默的景焱表态了。 他一来就把价格狠狠往上拉了一大截子,让在场的媒体人和看直播的人都捂紧胸口。 大家全在替他心疼钱包,唯有他自己一点不心疼。 阿癸有些无奈,“你喊这么高,不怕霍老爷子直接打退堂鼓?” “不会的。”景焱很笃定,“席家和他估计都不知道这是噬魂之玉,拍下来无非是为了自己,不是修行便是延寿。” 他的笑容带着讥讽,“像霍老爷子这种人,总是吃饱喝足享受够了,就开始琢磨怎么才能长命百岁,怎么才能得道成仙,放不下已经到手的一切。” 除了名便是利,除了利便是命,来来回回都是这些。 阿癸想起了霍新月,“霍新月一定是跟他说过些什么,想要引他开始修行,让他走前人的老路。” 算是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报仇之法。 果然不出景焱所料,霍老爷子只是犹豫片刻,就又加入了竞价的行列。 事不过三。 在又叫了一轮价后,景焱给吴博使了个眼色。 待霍老爷子报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超高价,吴博来到包厢围栏边上,探着身子对在场众人道:“我们家主说他感动于霍老爷子的执着,所以决定忍痛割爱,不再继续参与竞拍。” 一锤定音。 “你记得敲打一下冯立涛,让他不要忘了表示表示。”景焱嘱咐退回包厢内的吴博,“我帮他多赚了那么多钱,他可不能一毛不拔。” 第98章 相伴相生 冯立涛是个特别特别抠门的人。 向来只有他占别人便宜,没有别人占他便宜的道理。吃进他嘴里的东西,休想让他再吐出来。 不过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谢元,一个是景焱。 哪怕霍老爷子跟他对上,他也不犯怵,照样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可如果是谢元或者景焱开口,冯立涛除了听话还是听话。 毕竟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 得到了吴博的暗示,冯立涛立马把这件事谨记在心,脑袋瓜不停歇地琢磨着,想要争取给出一个让景焱无比满意的表示。 这都是后话。 拍卖会圆满结束后,他还要先数数一共赚了多少钱。 今晚这场盛大的拍卖会,收获颇丰的不单单只有冯立涛,还有各路来到现场的媒体们。 在最后一个拍品创下了记录的同时,观看直播的网友人数也创下了记录,让争取到了这一次直播的平台一下上了级台阶。 还有好几个社交平台也创下了记录。 今晚最热门的三个话题分别是:景焱牵手神秘女子亮相红毯,景焱的身家背景大揭秘,极品玉石卖出惊天价格。 特别是第一个话题,阅读量在五分钟内破亿,之后数据一路上涨,根本停不下来。程序员们加班加点,还要抽空看拍卖会直播,一整晚都是痛并快乐着。 网上到处能看到阿癸和景焱牵着手的照片,所有人都在猜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景焱没有说,粉丝们只能靠自己破案。 但百余年前见过阿癸的凡人都死了,修行人从来不关心这些。阿癸自凝练出了肉身后,就直奔大坎村宋家。而大坎村见过阿癸的村民们,只喜欢凑在土地庙聊天。 至于宋家乐,便是知道一些内情,也不可能随意同别人说。 故而粉丝们拿着放大镜研究了许久,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跟景焱牵手的神秘女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别说挖出些她的黑料了,连她的名字都无人知晓。 “老板,现在好多人都在说,你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一样。”田甜回到别墅后就一直盯着手机关注动向,“还有人说你气质很独特,带了点非人的气息,让人看了又爱又怕。” 岂止是非人的气息,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气息。 阿癸这个神秘女子此时穿着居家服,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听田甜念各种评论。 “还有好多人在探讨,你到底是不是焱哥的正牌女友。” 田甜说着抬头看向阿癸,好奇地问:“老板,你现在算是正式跟焱哥在一起了吗?” 她实在是压制不住这颗想要八卦的心。 阿癸想了想,并没有给出直接的回答:“我是阴,他是阳,这世间有我就必然有他,有他也必然会有我,我们本来就是相伴相生。” 除非一切回到混沌之初,否则她作为天地间阴气运化所生之物,景焱作为天地间阳气运化所生之物,只要遇见了,就永远不会离开另一方。 田甜听懂了阿癸的意思,但这并不是她想要问的。 “老板,如果不考虑这点呢?”她继续问:“就单纯地说,你对焱哥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 景焱喜欢阿癸她能看得出来,但阿癸喜欢景焱这件事…… 好像没一人能看得出来。 这个问题可真是够大胆的,幸好景焱此时不在这里。卫明达和吕志广的八卦之魂也燃了起来,都凑到跟前。 阿癸闻言,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可能有那么一点喜欢吧!”她自己也不是特别确定。 说完这句话,她盯着卫明达和吕志广看了好一阵,直看得两人心里发毛。 “反正长得好看的人谁都喜欢。” 阿癸觉得可能外貌占的比重要大一些,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心动,虽然并不是很确定。 卫明达还好,吕志广感觉受到了暴击。 他没有人喜欢也就罢了,现在还被拿来跟景焱比。 田甜则是表情复杂,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 总觉得老板这话很有海王的潜质啊!要是哪天老板做了海王,必定是世间最美最飒的海王。 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老板,那杳容大人呢?” “杳容?”阿癸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杳容是朋友。” 说到杳容,阿癸想起了又被她遗忘的正事。 “杳容来帝都了没有?”她唤住心灵受到了重创,默默走回卧室的吕志广。 吕志广停下脚步回过头,“傍晚时来过,但只讲了几句话就走了,说是要去办什么事,具体的情况我没问。” 第二天一早,五个人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饭,杳容的身影突然出现了。 除了什么都看不到的卫明达,和对什么事都见怪不怪的阿癸,另外三个人被吓了一跳。 “胆小鬼。”杳容说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吕志广很好奇他坐着到底有没有实感。 “我昨晚是去拿之前帮你保管的金子。”杳容对阿癸说:“但是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昨晚没再过来。” “什么问题?”阿癸问他。 “金子都没了。” 杳容答得十分自然,仿佛真的就是个小问题。 阿癸的反应也非常平和,似乎不觉得这是个大事。 吕志广:…… 大佬的世界他不懂。 昨晚他有听阿癸提起过,杳容帮着她保管的金子还不少。不少的金子说没就没了,他们俩却跟没事人一样。 “不过我查看了之后,觉得金子不是被人偷了,有可能是在地底下藏着,不知道被谁给搞下去了。”杳容提议说:“不如你从景焱那里把极阴之土借来用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金子到底去哪了。” 阿癸问:“你藏金子的地点在哪里?” “就在帝都。”杳容答道:“末代皇帝的寝宫里。” 吕志广听了直拍手叫好。 不愧是大佬,藏东西的地点选得如此与众不同。 “我当时查阅了人间后世的发展,发现很多地方都会大兴土木,没几个特别稳固的地方。末代皇帝的宫殿作为历史文物,应该不会受到破坏,所以就直接藏到了那里。” 第99章 藏金之地 其实当年保存金子一事,不是阿癸主动找上杳容请他帮忙,而是杳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阿癸那时经常帮人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因为纸币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她向来都只收黄金。有能力的多给一点,没能力的少给一点。 日子久了,积少成多,她住的地方就堆了不少的金子。 杳容第一次看到时,直感叹她太过随意,那么多金子放家里,也不怕哪天突然就没了。 于是他便提出帮她找个地方保存金子,既不会丢了,还方便她日后取用。 阿癸对他倒是信任,直接把身家都交给了他。 杳容为此四处查看了不少地方,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直到某天前往帝都,来到了末代皇帝的宫殿。 末代皇帝已然没了气数,但宫殿仍屹立不倒。 不管在哪里,杳容都是如入无人之境。他在寝宫内发现了一个隐秘的隔间,非常适合拿来保存黄金,故而便选择了此地。 金子放进去后施个法术,无人看得见,无人摸得着。 六十年前通道打开那次,他不仅到处寻找着阿癸,还专门跑帝都看了一眼,金子都好好地放着,什么事没有。 结果六十年后再去,隔间还是那个隔间,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据我昨晚了解到的,宫殿虽然经常会有修缮工作,但从来没有哪个建筑被推倒重建过。”杳容有些想不明白,“如果里面的凡人撞破了我施的法术,突然间发现那么多金子,不可能完全没声响,甚至连一篇报道都没有。” “杳容大人,那么多金子是多少金子?”吕志广实在是好奇。 杳容用手比划了下,“堆起来大概这么多。” 吕志广的脑子不太够用,又给卫明达比划了一遍,卫明达快速地进行换算,肯定地说:“重量绝对不止一吨。” 拿出手机,看了眼今天的金价,再在计算器上按了一通,看到长长的一串数字后,吕志广默默地收起手机。 阿癸让他先去景焱那里借极阴之土,然后大家一起前往宫殿。 今天是周六,来参观的人比往日要多,再加上这会儿又在放暑假,学生占了不少比重。 作为冲浪前线的年轻人,没有谁不知道昨晚的那三个热门话题。阿癸的照片他们也看了无数遍,有不少人还专门保存了。 于是阿癸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人给认了出来。 她这次未刻意遮掩,一切都跟平时一样,不戴帽子不戴眼镜,更不戴口罩。大家无需拿出照片比对,只远远瞧着,便能反应过来是她。 无人敢上前,皆因她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 有些人远远地拿着手机对准她,想要拍照或者摄像,阿癸一个眼神扫去,一瞬间的阴森渗人,吓得那些人手机都差点掉地上。 暗中观察她的人变少了,阿癸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着。 她不是不准他们拍,只是她确实不喜欢被拍。除非像昨晚那样的场合,类似于某种形式的工作。不然她还是希望所有人都能更专注于自己,而不是把注意力全放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身上。 杳容领着他们径直来到寝殿门外。 门紧锁着没有打开,游客只能在外面瞅一眼,连趴在窗户上看都不行,瞧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 “就在这里面。” 杳容圈出了地点后,吕志广便把极阴之土放到地上,对它说:“去吧!土子。” 听到“土子”这个名字,极阴之土的心里直抓狂。 不错,这是景焱给它起的名字。 总是叫它极阴之土太过麻烦,可是景焱又想不出其它合适的名字。刚好它属土,形状又像一只兔子,阿癸有一次和景焱在通电话时,随口说了句:“那不如就叫土子吧!” 然后景焱就叫它土子了。 真要论起来,责任其实在阿癸的身上。 但土子哪有那个胆追究,甚至一丁点不满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任劳任怨钻进土里,探查那一堆金子的下落。 阿癸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原地感受了一下。 有一丝丝的金气在四周荡漾,肃杀中藏着秀丽和精致,跟这片建筑群很搭,并且互相融为一体。 她已隐隐有了猜测。 “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坐着。”她对田甜说:“土子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阿癸百年前来这溜达过好几次,田甜旅游时也参观过了,刚好卫明达有事没有来,于是阿癸和田甜在咖啡厅里乘凉,吕志广和林凌跑去增长见识。 “老板,我昨晚在外面玩的时候,接到一个人的电话,自我介绍是在这工作的文物修复师。” 田甜边喝咖啡边说:“他没讲是什么事情,一来就先问的价格,我给他报了一个最低价,他表示超出他能力范围。我跟他说价格可以商量,让他把具体情况告诉我,可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道了个歉就把电话挂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类似的客户。 不过有些求上门的,在听了田甜的报价之后,会忍不住发发牢骚。如果沟通存在不畅,对方脾气性格又不太好,出言不逊的也不在少数。 没谁像这个文物修复师,支付不起报酬还要主动道歉。 阿癸并非只逮着有钱人薅羊毛,普通人遇上邪门的事情,若找上门来,她也会视情况选择帮或不帮。如同这一次对宋家,以及大坎村,她一分钱都没有收。 今日既然来到此处,也算是有缘。刚好现在闲着没事,不如见一见那名修复师。 “你联系他。” 田甜得了老板示意,立刻主动联系对方。 在田甜跟对方沟通之际,杳容一脸不赞同地对阿癸说:“这些凡人你纵使帮了他,他也不一定念着你的好。该犯浑时依然犯浑,没几个凡人的心是真正干净美好的。不然你也吸收不到那么多的负面能量,地狱也不至于总是被他们塞得满满当当的。” “干净美好的人不少。”阿癸对他说:“你别总是带着偏见。” 第100章 名为严谨 这个话题杳容已经与阿癸聊过无数次,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所以听到她的回答,他未再继续聊下去。 他没兴趣关心那些凡人。 内心干净美好也好,污浊丑陋也罢,包括以后会不会下地狱,跟他都没太大关系。但是说的次数多了,有可能会令阿癸不开心,甚至因此对他产生抵触情绪。 不能让他们影响到他和阿癸的友谊。 “老板,他说马上就赶过来,让我们先等他一下。”田甜挂了电话后说。 阿癸嗯了一声,然后问她:“叫什么名字?” “严谨。”田甜回答。 “严谨?” 见阿癸挑眉,田甜接着道:“对,就是老板你想到的那个严谨。” 作为一个沉迷文物修复的人,严谨的生活里没有周末,每天都会跑来上班。 不管工作日还是周六日,于他而言差别不大,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接到田甜的电话后,他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去见一面比较好。 别人愿不愿意帮忙是别人的事,但他不能没有礼貌。 当他骑着个老式自行车,出现在咖啡厅门口时,田甜立刻认出了他。 还真的是人如其名。 严谨戴着副厚重的眼镜,款式跟自行车一样老旧,镜片也如同啤酒瓶瓶底的玻璃,挡住了他本就不大的一双眼睛。 头发一看就知道是挺长时间没有剪过,但干干净净梳得很整齐,只是被风吹后稍显凌乱。 胡子估计是才刮的,下巴上同样干干净净的。 个头大概有个一米七几,整体偏瘦,肤色偏白,带了点弱不禁风的味道,不用猜便可以断言是个不爱运动的人,还是个喜欢长时间在室内窝着的人。 上身穿了一件青豆色的短袖,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的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布鞋。 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硬是让人觉得像个四五十岁的教书先生。 通身透着股严谨气。 也说不上是名字影响人,还是他就注定了要叫这个名字。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严谨真的很有礼貌。 他在见到阿癸的那一刻,眼神没发生任何的变化,未透出旁人会有的惊艳,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容貌。 阿癸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落座。 “既然来了,那便说说你的事吧!能帮我就帮。”她向来不喜绕弯子。 “如果可以帮,您要收我多少费用?” 严谨也向来不喜绕弯子,他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更不想平白浪费掉别人的时间,毕竟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如果对方开的价格他仍然是支付不起,也没必要强迫对方听他讲话。 他的分寸感和界限感太明晰了。 阿癸倒是挺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没有弯弯绕绕,从不拖泥带水,更不会耍什么心机。 “我不收你钱。”她直言:“只想请你当我弟弟的老师,帮他补一补文化课。” 能在这里做文物修复师,而且眼镜镜片还这么厚,从小到大读过的书肯定不少,知识储备比一般人要丰富许多。再加上性格够沉稳,又严谨,还没有废话,刚好能制住吕志广。 那小子的文化程度真的不够,修行到了一定阶段,没有沉淀是万万不行的。 “没问题。”严谨应下。 “只要您能帮,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当您弟弟的老师,把我知道的全部教给他。” 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两人就此说定,阿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严谨看了一下四周,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子只有一米多的距离。因为他要讲的事情不太寻常,故而他不希望被人听见。 “你放心好了,别人听不见我们真正在谈的话。”田甜让他不要担心。 纵使听到他们几个的聊天内容,那也是杳容制造的假象。 严谨闻言,很自然地便接受了,并且对此似乎完全不感到好奇,也懒得探究。 “首先我要向您说声对不起,我之前对您和您的助理隐瞒了一部分实情。”他先是对阿癸还有田甜道歉。 “其实我不是想请您帮我,而是想请您帮我的老师。” 阿癸听了毫不意外,“我知道,你身上有她的气息,她在你身边少说也有十来年了。” 严谨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还什么都没有说的前提下,就直接道出具体的情况。 他真的是找对人了! “我上个月刚满二十九岁,她是在我十四岁的生日那天出现的。”严谨把时间记得很精准,“她已经在我身边待了有十五年又二十三天,是一直陪我长大的老师。” 严谨出身书香门第,父母皆是大学教授,爷爷和外公在旧时都做过教书先生,奶奶和外婆也上过大学,一家子全是读书人。 他自幼便受到家庭熏陶,沉迷于读书学习中,特别对古代的文物书画有着说不出的喜爱。 十四岁生日那一天,爷爷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画卷送给他,说是对他的学习有益处。还叮嘱他千万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打开,哪怕父母亲都不行,一定要自己在屋里时看。 当时他不解,但还是听爷爷的话,晚上回到卧室里后,才展开画卷。 按严谨自己的说法,他当时看到画卷的内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跟他的学习能有什么关系。 画卷正中央是一名女子。 她的穿着与古时候的女子无异,是古人无疑,但却不太分辨得清是哪个朝代。而且整幅画上没有提诗,画这画的人也未曾落款,更无从知晓年代和来历。 画中的她站在一条小溪边,背后是青山和农庄,她的手上拿的并非妆奁之物,也不是耕织所用的工具,而是一册书卷。 这是个晨起在溪边读书的农家女子。 严谨欣赏了一下后,就把画卷放到一旁,转而去看家人送的其它礼物。 正当他翻着外公送给他的一套百科全书时,他的身侧突然响起一道女声,很温柔,很动听,很平易近人。 “我能否与你同看此卷册?” 第101章 亦师亦友 严谨扭头寻声望去,见一名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屋里,且离他极近,正垂眸看着他手中的书。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她眼眸含笑,朱唇轻启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说话时,严谨感觉不到她的鼻息。 而且她通身有种朦胧感,显得特别的不真实。 身着藕色襦裙,外披素色轻纱,玉簪挽起一头长发,一缕青丝滑落耳侧,只瞧一眼便觉温婉娴静。 嘴角微微勾起之时,两颊酒窝浅浅,甚是好看。 这般人物,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严谨不害怕,也未被吓到,他只是觉得很神奇。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已然认出,她便是画中的那名女子。 “你心理素质可真好。” 田甜听到此处感叹,“头一回见都能如此淡定。” 严谨连忙摆手,“不是我心理素质好,而是老师她真的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些电影电视剧中,包括小说中描写的让人心惊的画面,一次都没有在他的眼前出现过。他这位老师虽不是活人,但相较于鬼怪之谈,他更倾向于她其实是仙子下凡。 “仙子?”阿癸问他:“你感觉到她身上有仙气?” 严谨摇头,“我没有那种特殊的能力。” “但我坚信她一定是仙子下凡。”他继续道:“我有专门去了解过,如果是鬼怪,哪怕没恶意,普通人与之相处得久了,都有可能出现问题。可老师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么多年来,我不仅什么问题也没有,各方面还越来越好。” 一旁的杳容听到这,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紧接着又闭上了。 他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救一个傻子。 “这么多年来,她就只是做你的老师吗?”阿癸问。 “是的。”他们的关系很单纯。 “若论起来,亦师亦友要贴切些。”严谨选了个更合适的词,“她会跟着我学这个时代的知识,我也从她那学到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在文物修复这一块,她作为一个真正的古人,切切实实地帮了他许多。 田甜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若换两个人,身处这样的故事背景中,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上演一场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虐恋。 但是这两个爱学习的人,画风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前者是无需上班工作也要努力学习,后者是只顾着埋头请教,心里一丁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 生命中的一切皆与学习有关。 悄悄看了一眼老板,田甜心道:跟着老板倒是不用死磕书本,但某些不太阳间的东西,以后肯定免不了要经常同它们打交道。 “她叫什么名字?”阿癸问严谨。 “慧娘。” 慧娘自述乃千年前的人,虽为农家女,但家中兄长闲暇时会教她读书习字。 她自幼聪慧,记忆力惊人,许多诗文兄长只需诵读一遍,她就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七岁便能出口成章,甚至还替兄长作过诗词文章,一点也不比男子差。 可惜身为女子,不能一展抱负,又出身农家,父母只重眼前之利,她小小年纪就被迫嫁去了邻村,过着普通且琐碎的日子。 夫家的人总说她是心比天高,一个农家女不想着多给家里多干活,还省出钱来买纸买笔墨,没事便坐在那抄抄写写,也不知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不愁生计的仕女了。 慧娘的命运与村里其他的女子一样,皆一眼到头。 困囿于生计,读书渐渐成了奢望,来自生活的重担让她积劳成疾,夫家拿不出太多钱治病,最终一命呜呼,死时不过十九。 这个年龄放在今天,正是年轻人进大学读书的时候。 田甜听到此处再次感叹,“幸好我出生比较晚,赶上了这个好时代。” 有书读,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不会被谁逼迫着嫁人。 和慧娘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杳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这些凡人真的是没救了,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不就离那个时代不远吗?不都是他们自己吗? 投胎前还能记得自己前几世的经历,一碗孟婆汤喝下去,立马变成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连不远处的孟婆大人是谁都不认得,随后便被一脚踹入轮回之中。 不管做人还是做猪,亦或者是做猫做狗,一轮游下来再回到地府,才能重新忆起前几世的经历。 等去地狱受完该受的罪,又要排队喝孟婆汤,如此轮回,没个尽头。 杳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感叹的人。 感叹于自己不是个凡人,只要不瞎整,就不会被卷入轮回之中。 阿癸清楚杳容此时在想什么,只微笑着摇了摇头。 “慧娘是如何进入画卷的?”她问到正题上,“那幅画又是谁画的?” 严谨茫然,“我不知道,慧娘也说她不知道。” 此话一听就不对劲。 “她怎会不知?”阿癸绝不相信这个说辞。 严谨其实也是不大相信,“我曾经问过许多次,她每次都说是机缘巧合,且年代久远记忆太模糊,让我以后不要再问。” “我爷爷自得到画卷,到转交给我,中间大概有三年的时间。”他坦诚相告,“我当时想的是,既然三年来爷爷都平平安安的,而且爷爷绝对不会害我,那么我也没有必要追问老师。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老师亦然,于是我便再没有问过她。” 就这么不知对方底细地,跟对方相处了十五年又二十三天。 田甜咋舌,“你跟你爷爷心都够大的。” “现在看来是有一点心大,啥都不懂,傻乎乎的。”严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他终于说了一句让杳容满意的论断。 大傻子遇上小傻子,都逃不出一个傻字。 前情提要到此便结束了。 “她如今是什么情况?”接下来进入阿癸的业务范畴了。 严谨叹了口气,“大约从两年前开始,她变得越来越孱弱,不能长时间地离开画卷,且每况愈下。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只说是修行必经之路,让我不用为她担忧。” “但日子久了并没有好转,是不是?”阿癸问。 “不仅没好转,还越来越差。”严谨低下头,“最近这一个半月来,她一次都没有出现。” 第102章 化身橘猫 若非慧娘偶尔出现在他梦中,告诉他自己还在画卷内,他差点以为她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 严谨显得有些低落。 阿癸这会儿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画卷在哪?” “我一直放在家里的。”严谨说:“从没让其它人碰过。” “这几天都是怎么安排的?”阿癸问田甜。 田甜瞬间切换进入工作模式,“明天焱哥说要过来,让空出时间。后天周一考科目一,然后就要开始去学车了。周四周五约了客户,人都在帝都,暂时没提改期的话。” 阿癸想了想,对严谨说:“我们暂定在周二晚上吧!你到时候带上画卷,田甜会把地址给你。” 严谨家不适合做处理,还是在她所住之处更方便些。 正当严谨表达完了感谢,起身打算回工作地点时,土子突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乖巧地蹲在阿癸的脚边。 “这怎么会有只兔子?”严谨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发现没看错,“从哪钻出来的?刚才都没见到。” 田甜睁大双眼,“你能看见?” 严谨闻言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看见?” 阿癸见状,抬手指了下坐在她身侧的杳容,“能看见吗?” “能看见。” 其实严谨一来就看见了杳容,本想跟他也打声招呼的,但是田甜没有介绍,杳容本人又一脸不耐烦,他便识趣地什么都没说。 他的声音变小了些,“莫非这也是我不该看见的东西?” “小子,说谁呢?”杳容挑眉。 发现自己用词不当,严谨赶忙弯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杳容哼了一声。 阿癸问土子:“找到了吗?” 土子站直身子点了点头,动了动爪子,示意阿癸他们跟着它走。 见阿癸他们跟着这兔子朝外走,严谨也稀里糊涂地跟上。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土子领着几人一直往深处走,不停歇地快步向前近半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座假山旁。 假山附近游客不少。 有在拍照的,有听讲解的,有休息着的,还有撸猫的。 不错,撸猫,假山边有只大橘猫,躺树荫下肚皮朝上,不少学生正围着它逗弄。 阿癸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简直没眼瞧。 谁能想到谢元此次远赴几千公里之外,欲收入囊中的极阴之金,竟然会附身在一只肥胖的橘猫身上,而且还一脸享受地让凡人逗弄。 “大橘。” 严谨见到地上的猫,很自然地喊了一声,不过大橘没有理他。 田甜问:“这猫你认识?” “当然认识,这猫在这生活好些年了。”严谨说:“我几乎每天都能碰到它。” “这人多,你不好动手,我去吧!” 见极阴之金一点警觉性也没有,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他们的气息,杳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没被逮住,昨晚他来也没发现,它可真是够幸运的。 只可惜,这份幸运在今日终结了。 杳容没有肉身这层阻碍,又不受时间空间的束缚,眨眼便来到大橘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周围的凡人没感觉,大橘却是有感觉的。 突然间出现的这股气息过于凌厉了,它猛地睁开了猫眼,视线立刻直直地和杳容对上。 杳容笑着问:“怎么样?舒服吗?” 许久没见到这种要命的笑容了。 大橘的毛瞬间炸开,一个鲤鱼打挺想直起身,结果因为太胖,动作像是小幅度的仰卧起坐,把围着它的学生逗得哈哈大笑。 他们笑得开心,它却怕得想哭。 它又尝试着翻身站起来,结果还是因为太胖,翻到一半没有成功。像乌龟背了个龟壳一样,回到了原位,再次逗得围着它的学生哈哈大笑。 杳容已是无话可说。 见过蠢的,但没见过这么蠢的。 它作为没有实体的灵识,这具猫身只是一个累赘,直接出离脱身就好,为什么还要想办法带着这具猫身跑? 况且胖成这个德行,能跑到哪去? 既然它想不起来要出离,那便好心帮它一把。 杳容张开五指,悬在大橘头顶,不顾它激烈的反抗,直接一把将它的灵识从猫身里抽离。接着两指环住它的脖颈,轻松地把它提拉在手上,回到了阿癸的身侧。 “啊!猫咪死了!”身后传来学生的惊叫声。 “这、这……” 严谨看了看在地上已然断气的大橘,又看了看杳容手中生无可恋的大橘,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猜错,真正的大橘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田甜压低声音跟他解释:“这个大橘只是借用它的身体。” 虽然土子啥都没说,也没办法说,但见杳容和阿癸都认准这只猫,还把灵识抽了出来,田甜知道,那堆金子肯定是被它搞没的。 有能力发现那一堆金子,还悄悄地据为己有,绝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能干得出来的。 罪魁祸首既已逮到,接下来就该去找金子了。 “我们直接回。”阿癸表示无需去找。 碍于严谨在场不好细问,回到别墅后,田甜才问道:“老板,我们就这样回来了,到时候是不是还要再过去一趟?” 吕志广也很是疑惑,“是害怕那里人太多,不方便搬运金子吗?” 估计不只是不方便搬运,可能还要动用一些关系,才能够避开众人的视线。 “这是极阴之金。” 杳容晃了晃仍提拉在他手中的橘猫,“它身上有金气,金子很有可能已经被它吞了。” 金气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吕志广暂时还感受不来,但听说这个小东西是极阴之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问土子还有大橘:“你们为什么一个做兔子,一个做了猫,就没想着做个人呢?” 明明有着那么强的天生之力,好不容易有了灵识可以化形,偏生化成了小动物。倒也不是说小动物不好,只是如此一来,他们沟通都成问题。 如果金子都被吞了,那损失要找谁赔呢? “去拿个盆来。”阿癸吩咐吕志广。 吕志广没反应过来,“拿盆干嘛?” “让它把吞下去的都给我吐出来。” 第103章 偷梁换柱 想起土子当时吐了一水缸极阴之土的情形,吕志广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拿了个大号的不锈钢盆,摆在桌子上。 杳容终于松开了对大橘的钳制,把它放在了盆边上。 这盆看起来,能塞进去两个大橘。 大橘这会儿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除了那个抓住它的厉害角色,还有个让它把金子给吐出来的厉害角色,两人都不是它能招惹的。 好委屈。 本来应该是安逸闲散,被人挠肚皮的一天,结果转眼失去自由,甚至连它最喜欢的猫身也失去了。 土子见它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抬起爪子推了它一把,示意它别拖拖拉拉。 大橘扭头看了一眼,有些生气。 作为同类都不知道帮它一下,还伙同其他人来欺负它。 它虽不忿,却还是老实地趴在盆边,任命地往盆里吐了一口。 一个约有乒乓球大小,圆滚滚的金球出现在了盆中。 吕志广和卫明达的眼睛瞬间直了。 特别卫明达,感觉像在看变戏法。空无一物的盆里突然多出个金球,即便之前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幕的发生,他仍然觉得很震撼。 他伸手拿起盆中的金球掂了掂,重量很实在,绝不是空心。而且不管色泽还是硬度,都和真金别无二致,比真金还真。 看金球被人拿走了,大橘抬起头,表情丧丧的。 “继续。”阿癸不给它时间偷懒。 大橘不敢和阿癸对着干,于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往盆里一口一口吐。 一口一个金球,一口一个金球,它就像个自成一体的流水线。 不一会儿,不锈钢盆便被装得满满当当。 “可以了。”阿癸开口叫停,“先吐这么多,剩下的那些以后慢慢来。” 大橘打了一个哆嗦。 它有预感,以后不光是要把它在宫殿里吞的金子都吐出来,还要把它在其它地方吞的也吐出来。 他们简直就是强盗! 眼睁睁地看人端走盆子,大橘敢怒不敢言。 “你联系吴博,让他过来取。”阿癸嘱咐田甜,“景焱之后会转账给你。” 她现在用钱的地方较多,所以拿出一部分金子,换成银行卡上的数字,要方便许多。 而且有大橘在手上,她的黄金贮存有了保障,无需再找其它地方安置。只要确保大橘不会玩儿失踪,或者被谁给掳走,她就不用担心自己那堆没影的黄金。 于是大橘尚未反应过来,阿癸就将她的阴气注入它体内,相当于给大橘打上烙印。 如此不管大橘去到哪里,她都可以立刻找到它。 大橘整个猫自闭了。 它当初为何要想不开,明明知道寝殿隔间里的金子被施了法,还要贪心地吞进肚子呢? 如果不来这么一下,说不定谁都不会找到它。 末代皇帝的宫殿自带一股肃杀之气,大气磅礴之中不乏秀丽精致,它的金气与之相融,能被完美地覆盖住,简直就是它最天然的一道屏障,让它可以随时随地隐匿行踪。 而且无人知晓它已有了灵识,都以为它还是那个等人攫取的死物,故而它化形为大橘,又藏在大橘身体中,除非遇上修为极高之人,否认很难有人会发现它。 可惜它的运气不好,吞下的金子正好是修为极高之人的,且一来还来了两个。 这下可惨了,不仅把吞进去的吐出来,连带着自己也赔了进去。 美好的猫生就此打住了。 土子瞥了眼这一位正在伤春悲秋的大兄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阴金。 选的这个外表虽然不够秀气,但心思真是有够细腻的,就跟那金子打造出来的精致首饰般,娇娇悄悄。 稍微受点委屈就要瘪嘴,泫然欲泣可怜兮兮。 当晚阿癸没再理会大橘,让土子带着它适应,她则是翻看卫明达他们去过剩下的三个密室后,带回来的所有资料。 加上之前的那一些,刚好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第二天景焱过来后,田甜就把大致情况作了个说明。 他们一开始的思路没错,老爷这一脉后人虽死绝,但还是传承了下来。可出乎他们的意料,传承之人并非族内旁支过继的子嗣,而是老爷一直以来最为信任的,霍家管家及管家的儿子。 偷梁换柱,鸠占鹊巢。 从多年前起,管家就在打着这么一个主意,并且一步步暗中实施着,直到成功的那一天。 当晚他给所有下人都下了药,让他们早早地上床睡觉,他自己一个人守着老爷。 等老爷砍死四姨太,挥刀自尽后,他立即让他的儿子赶去城里,给少爷报个口信儿,保证不让其他人知道详情。 在那个年代,发生这种事可不好宣扬,所以少爷也没有告诉其他人,连夜就跟着管家的儿子往庄子上奔。 结果一路奔向杀身之祸。 紧接着,管家让自己的儿子扮作了少爷,把老爷的死因归于执迷修行误入歧途,吃错药后暴病身亡。四姨太则因受到了惊吓,提前发动了,最后由于难产香消玉殒。 两副薄棺三条人命。 “庄子上的下人不少,而且管家的儿子和少爷明显不是同一个人,他们怎么可能骗过众人?”吕志广觉得太牵强。 田甜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管家既然很早便在筹谋,很有可能庄子上的不少人都以他为尊,否则也不会有所谓劫匪跑去杀少爷。”她分析道:“至于管家的儿子和少爷长得不一样,他可以用邪术控制迷惑老爷,就肯定有办法给他儿子施障眼法,让寻常人分辨不出。” 卫明达补充,“故事线索里有提到,管家的背后有一个高人。” 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假少爷直接在庄子里办了丧事,然后捧着牌位回了城里。 大太太的身体本就不好,听说老爷暴病身亡,四姨太也跟着没了,当晚便卧病在床。 熬了一段时间没有起色,又有人带来坏消息,说小姐被人拐到窑子里,找到时已死去多时。大太太一口气没有上来,也跟着老爷和女儿走了。 假儿子顺理成章子承父业。 父亲母亲和妹妹都没了,留在家里的姨太太不归他管,于是他便将人都打发走。之后再以伤心之地不愿久留作为理由,慢慢地把产业往别处转,跟族里人拉开距离。 直到某一日,带着表面上老实忠心的管家,彻底地离开了家乡。 第104章 不搞特殊 “霍新月之后有没有再联系过你?”阿癸问景焱。 “打过一个电话。”景焱回答:“我让她慢慢把恐怖密室的经营停了,她保证一个月内就关停。” 霍老爷子如今得到噬魂之玉,往后整日与之相伴,命运已不在自己的手中。景焱知道从阿癸的角度出发,没必要再让其他人为此付出些什么,所以他便主动提及。 坐在不远处的杳容斜觑他一眼。 暗暗骂了一声虚伪。 “焱哥,密室里的那些幻相还是挺厉害的,我有好几次都被吓得不轻。”卫明达好奇,“既然霍新月和四姨太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还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直接针对霍老爷子不就好了?” “霍老爷子出生前后应该有高人做过法,一般的邪术奈何不了他,霍新月的修为不够。” 关于这一点,景焱一早便察觉到。 不然席家的人也不至于只能在生意上打压霍家,而不是直接让席家的修行之人出面解决。 卫明达了然,“难怪她会告诉谢元噬魂之玉的线索了。” “谢元不怕噬魂之玉,并且有能力在其上动手脚,使之对霍老爷子起作用。”景焱说:“霍新月还算是聪明,懂得找帮手。” 同时她也很有耐心,愿意慢慢陪霍老爷子耗。 “焱哥,她有没有讲她和四姨太的具体情况?你知不知道她们是如何活了这么久?她又怎么变成的霍新月?四姨太是主动帮她还是受制于她?”吕志广有一大堆的疑问。 景焱摇头,“你只要知道密室里的故事都是真的就行。” 他对其它事没任何兴趣,把阿癸在意的问题解决了才是首要。至于霍新月和那个四姨太,死了活了成了败了皆与他无关。 吕志广瞧了瞧景焱,又瞧了瞧杳容,没再说什么,也不敢有心理活动。 倒是卫明达心里冒出的那一句“冷血的男人”,让一旁的杳容直乐呵。 为了阿癸装得那么大慈大悲,何必呢? 阿癸难道还能看不出来他的本质? “是霍新月告诉的你,密室的故事都是真的吗?”阿癸问。 景焱嗯了一声,“所以我没让派出去的人再继续调查。” “不过刚好他们去了西南,谢元也在那片区域,我让他们先不着急回来,留意下那边的动静再说。” 阿癸现在是不打算去找谢元,毕竟犹如大海捞针。 但尽管如此,也不能真的就坐以待毙,被谢元牵着鼻子走,有点消息总比抓瞎要好。 “谢谢你。”她对景焱说。 他总是能赶在她的前面,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景焱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杳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听不下去了,太恶心人了。 “你是要去找安达吗?”阿癸听到动静后看向他。 “出去晃一圈碰碰运气吧!”杳容掏出阿癸给他的那个玉坠,“我可以肯定他就在帝都,但具体在哪还摸不清楚。” 他们一个是卞城王的左膀右臂,一个是秦广王的得力干将,在地府时两人实力相当。如今站在了对立面,还真不一定能轻轻松松地搞定对方。 阿癸和他挥手告别,“我这几天在外面也会留意的,有消息就让志广联系你。” 她这几天要出门的活动有俩,一个是去学车,一个是见客户。 见客户要到周四了,现在主要是去学车。 景焱虽然没有亲自上阵教她,但也提出了给她找个私人教练,专门服务于她和吕志广,让她不用天天跑训练场。 但阿癸拒绝了他的好意。 自打没有了林凌的学生身份后,她和凡人的接触随之少了许多,生活变得有点封闭。因此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她还是希望不要搞特殊,最好能像凡人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于是周一参加完了理论考试,周二她便和吕志广来到了训练场地。 一个教练四个学员,一车五人,刚好坐满。 教练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略微有些秃顶,稍稍有点发福,乍一看感觉人挺油腻的,接触起来却一点不油腻,爱说爱笑性格开朗。吕志广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和他熟络了起来,约好练完车去吃大排档。 再一次见识到吕志广的交友天赋,阿癸自叹不如。 于是当一名学员上下打量她时,她立刻把吕志广拽了过来,挡在她身前。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 一头短发又烫又染,比小年轻还小年轻,眼大眉粗鼻头有肉,一开口说话那声音,站在十米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精神头比吕志广和教练还足。 因为嫌每天挤公交地铁接送小孙女上下学麻烦,所以她想来学车考驾照,以后开车接送孩子。 “阿姨,您真的是太优秀了!”吕志广挡在阿癸的身前,张口便是一通夸赞,“与时俱进,永不落伍,觉悟不是一般的高。” 阿癸有点听不下去,看向不远处另一名学员。 这名学员要稍微正常些。 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应该还在学校读书,带了那么点学生气。长得虽没有卫明达好看,但比卫明达更文质彬彬,性格也要稳重许多。 他话很少,不爱发言,从头到尾只是听从教练安排。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被动,是一个挺积极的人。 教练讲完基础知识之后,演示了一遍点火起步,问谁想要先来试试,他第一个举起了手。 “那就小林先。”教练绕到了副驾驶。 林培正说他以前从来没摸过车,可是一上手像个老司机,点火起步一气呵成。而且启动后,往前开了十多米才停下,每一步操作都十分到位。 胡教练当即便拍手叫好,他最喜欢教这样的学员。 换阿癸操作,也是像林培正一般,点火起步一气呵成,半点卡壳的地方都没有。又接着往前开了十多米,还拐了个弯,把胡教练给乐坏了。 第三个上手的是吕志广,他比前两位稍微差了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并且他还举一反三,虚心地请教了不少问题,让胡教练深感欣慰。 看来这次几名学员都很给力,他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直到大嗓门的梁阿姨坐上了驾驶位…… 待夕阳西下,阿癸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聋了,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安静,什么是吵杂。 有一点后悔拒绝了景焱的好意,聒噪的凡人好可怕。 第105章 欺软怕硬 不过有时候,聒噪也有聒噪的好处。 吕志广和胡教练都是爱说话的,再加上一个梁阿姨,三人一台戏。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各自把老底抖干净了,为他们跨越年龄的友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梁阿姨是最实在的。 不仅把自家的具体情况讲给别人听,连女儿女婿的职业收入都没有隐瞒,甚至还提了一嘴银行卡密码的事情,真的是心大。 同样的,心大也有心大的好处。 听说吕志广是正儿八经的道士,梁阿姨立刻说她家里有邪乎事,想让吕志广帮她看一下,能顺道处理了最好。 她似乎完全不担心吕志广的业务水平,更不会质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阿癸虽嫌她吵闹,但还挺喜欢她的。 毫无防人之心,大大咧咧活到这个年纪,一次意外和灾殃都没遇上过,坏人也没碰见几个,小人全被她一嗓子给吼跑了,属实有福气。 梁阿姨的意思是捡日不如撞日,她请大家吃顿晚饭,然后一起去她家里做客。 刚好严谨说今晚有点事,把登门时间改到了明晚,阿癸没怎么犹豫便点头同意了。吕志广见她愿意去,瞬间觉得底气十足,充满了自信。 他能否借此在帝都打响名头,就看今晚了。 于是练完车,大家又一起坐着教练车,由梁阿姨人工导航,胡教练掌舵,前往梁阿姨家所在小区。 车后排,吕志广坐在正中间,他的左手边是阿癸,右手边是林培正。 林培正虽然话不多,也不怎么参与唠嗑三人组的讨论,且跟他们都不熟悉,但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时,他却点头表示要去。 人多热闹嘛! 梁阿姨是老帝都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从未离开过。她以前在百货公司上班,下岗后自己盘了一间铺子经营杂货,因为街坊邻居时常光顾,所以生意不错。 后来由于要照顾小孙女,她便把铺子转给了别人,不过经济上倒是不拮据,女儿女婿都很孝顺。 她的老伴则是一直在单位上班,坐了几十年办公室,今年年初刚办理了退休,现在天天跑棋牌室,晚上经常九十点钟才回家。 两人就只有一个女儿,在某所中学任数学老师。女婿是外科医生,工作的医院在帝都排名很靠前。 女儿女婿的工作都很忙,经常把接送孩子的任务交给梁阿姨。 “这段时间放暑假了,我女儿有空,就把孩子接回去自己带,等开学了再送过来,我也正好趁机去学个车。” 胡教练把车停在梁阿姨家所在小区,几人步行去附近的小吃街吃饭。 之前说好了吃大排档的,吕志广见到有家挺大的烧烤摊,知道阿癸最喜欢吃这个,就招呼着大家坐在烧烤摊前,又跟胡教练跑到其它摊位买了不少吃食,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几人边吃边聊,梁阿姨说了那么多,也终于进入了正题。 事情要从一个半月前说起。 一个半月前,梁阿姨的小孙女还没有放暑假,大部分时间跟外公外婆住一起,周末才会被送回自己家。 某个周末从爸爸妈妈的身边过来后,小丫头就开始说些奇怪的话。 “一开始是某天晚上,我跟她外公都要睡着了,她跑来敲门,说她房间的墙上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一直盯着她,她害怕不敢自己睡。” 梁阿姨当时去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黑色的影子。 孙女才七岁,本来胆子就挺小的,梁阿姨只当是窗外灯光的映照,于是把窗帘给拉得严严实实的,陪着小孙女睡了一晚上,安然无恙。 吕志广一听就知不对劲,“那之后黑影再出现过没?” “之后都不用我动手,梦梦一到天黑就把窗帘拉上,一点缝不透,独自睡了几个晚上,没再提有黑影的事。” 梁阿姨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心惊事,一把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我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以为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有天晚上梦梦自己洗澡,洗着洗着就在浴室里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我冲进去时,刚好见她像是被谁推了一把,直直往前栽。” 这一跟头栽下去可不轻。 额头磕破都算好的,万一破相严重或是摔着脑袋,那可就糟了。 好在浴室不大,梁阿姨又身手矫健,堪堪赶在孩子触地的前一秒把她抱住,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孙女梦梦在外婆的怀里还是哭个不停,不断地喊着“你不要过来”,小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怕极了。 梁阿姨当即想起了那个所谓的黑影,护犊子心切的她一点也不犯怵,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破口大骂,直把孙女听得一楞一楞的,连哭都忘了。 “您都骂了些啥?”吕志广好奇。 这会儿想起来,梁阿姨没好意思再重复,尴尬地笑道:“就是平时骂人的那些话,反正怎么难听怎么骂呗!我家老头子属于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他说他听了都承受不住。” 他承受不住,估计那黑影也承受不住。 胡教练越听越入迷,“不会真被你给骂走了吧?” “当时就跑了。”梁阿姨的笑容逐渐由尴尬转变为自豪,“而且之后再没来过,我们家梦梦也好好的。” “原来这招真的管用。”胡教练表示学到了。 “我以前听别人提起过,说如果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作怪,千万别害怕,直接骂就是,我还只当是开玩笑,没想到它们居然听得懂。” 吕志广摆了一下手,用专业知识解释道:“它们不一定能听懂,主要还是那个气势。” 许多的邪祟其实是没有神志的,处在不清醒的状态,好比当初的齐诗蕾,整个人都被怨念和阴煞之气裹挟着,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 但是无形中的气势,它们还是可以感知到的。 梦梦身上的气势不够强,让黑影察觉到她在害怕,那么黑影就会肆无忌惮,逗弄甚至是加害她。而梁阿姨气势很足,那一刻又带着怒气,黑影自知势弱,便会夹着尾巴溜走。 胡教练听了感叹道:“这是妥妥的欺软怕硬啊!” 第106章 失足落水 可不是嘛! 只要有梁阿姨在家,逃走的邪祟日后肯定不敢轻易上门。 “梁阿姨。”一直沉默的林培正终于开了口,“您孙女之后一次都没再看见过那个黑影吗?” 梁阿姨点头,“在我们这边没再看见过。” “我当晚就跟我女儿提了这事,她不信这些,说我想多了。”梁阿姨显得有些不服气,“不过梦梦这个暑假在家,没再出现什么意外,也没讲过什么奇怪的话,估计那东西真的跑远了。” 不知道又跑去祸害谁了。 “稳妥起见,一会儿再去您家看看。”吕志广此行本就是要专门瞧上一眼。 吃完饭,五个人一起走回小区里。 此处也是个老小区,跟林凌家所在小区感觉差不多,楼层不高,外墙老旧,邻里之间都很熟悉,有着说不出的人情味儿。 “这房子住了有二十年了,我们去年重新装修了下。” 梁阿姨领着他们进楼道,上到三楼后,拿出钥匙打开右边房子的门,同时按下了门边的开关。 屋里亮堂整洁,生活气息浓郁,很是温馨。 招呼四人坐下后,梁阿姨立刻忙着给他们倒水拿饮料,把果盘零食摆到桌子上。接着又关上了窗户,打开了空调,怕他们热着。 “梁阿姨,您别忙了,快坐下吧!”吕志广劝她。 把电视打开,将遥控器交到林培正手里后,梁阿姨才坐了下来。 吕志广问:“叔叔每天都九十点回来,晚饭怎么办?” “他才不会饿着自己。”梁阿姨摆手,“我不管他的,想干嘛干嘛!” 男主人不在,倒省了介绍解释的时间。 观察了一下客厅后,吕志广起身,“我能不能去其它的房间看一看?” “没问题。” 梁阿姨先带他去了大房间,胡教练也跟了上去,阿癸则继续坐在沙发上,而林培正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换台找好看的节目。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套房子大概九十平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客厅外有个挺大的阳台。梁阿姨和老伴睡在大房间,小孙女梦梦平时独自睡在小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房间被客厅隔开。 吕志广把每个角落都看遍了,连浴室的下水道也没有放过。 他很肯定地对梁阿姨说:“屋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黑影基本没有留下任何气息。 听说很干净,梁阿姨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许担忧,“那东西能来第一次,是不是就能再来第二次?而且会不会就算它不来,也会有其它的东西跑来?” 她自己和老伴倒是不怕,主要是孩子。 “有这个可能。”吕志广回答:“所以最好能搞清楚,当时到底是怎么把那东西招进来的。” 梁阿姨露出疑惑的表情,“谁会故意把那玩意儿招进家里?” 吕志广解释:“不一定是谁故意招进家,有些时候可能就是一不小心碰上了,都说不准的。” 闻言思索了片刻后,梁阿姨摇头,“这事儿我分辨不出来。” 她哪里有那个能耐搞清楚? 等他们又坐回沙发上后,吕志广对她说:“您不用去分辨,你就想一想,梦梦出状况的那段时间,除了她,您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有意外发生?” 如果明确只有梦梦,那么大概率就是孩子在外面遇上的。 如果不只梦梦,那么有可能原因出在大人身上。小孩子的元神本就不稳,不注意的话是很容易受影响的。 梁阿姨再次陷入了沉思。 想了好一会儿,她猛地一拍大腿道:“我女婿!” 她说着哎呀了一声,“我怎么把这事儿给搞忘了。” 梁阿姨的女婿如今正是事业上升期,又要忙手术,又要忙科研,还要经常到处参加会议,每天过得跟个陀螺似的。 由于家离医院太远,为了能休息好,他就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公寓,如果做手术到很晚,他便索性不回去了,在小公寓睡上一觉,省了在路上折腾的时间。 从医院步行到公寓约十五分钟,中间会穿过一个开放式的公园,并且途径公园里的一个湖。 “那湖我知道!”胡教练忍不住插嘴,“每年都有几个人会淹死在那个湖里面。” 他虽不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但也在帝都待了许多年,教车的时候跟学员聊天,前前后后听不少人提起过那湖,尽是些神叨叨的内容。 “我女婿两个月前走夜路时掉进去过。”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一回想起来,梁阿姨突然有着说不出的后怕。 那晚她女婿也是做手术到很晚,忙完所有事已经是凌晨,于是不打算再回家,离开医院直奔公寓。 他仍是选择穿公园而过,沿着湖边走。 虽然是夏天,零点过后也不可能还有人在公园溜达,前后左右望去就只有他一人。 按他后来自己所叙述的,他走着走着脚下打滑了,一个没注意掉进了湖里。好在边上的水不深,他个头高且会游泳,扑腾了两下就爬上岸边,继续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吕志广:…… 这位医生也太淡定了吧! “他一开始谁都没说。”梁阿姨的语气里带着点责怪,同时还有一丝心疼,“后来感冒了发高烧,才跟我们讲估计是因为掉进了湖里,回去后又冲了个冷水澡,不小心受了凉。” “还冲冷水澡。”吕志广咋舌,“他可真强悍。” 阿癸问:“他烧了几天?最高多少度?” “烧了有三天,最高到三十九度了,就那样还要抱着个电脑搞他的学术。”梁阿姨气道:“自己明明是个医生,反而一点都不惜命。” “现在怎么样?”阿癸又问。 梁阿姨不是很确定,“他自己说是没什么,可我总觉得他脸色不好,让他去找同事看看他也不听。” 阿癸心里有了数。 医生这个职业本就如同护身符,与病魔抗争,是某种意义的除魔卫士,邪祟一般不敢近身。就算近了身,像这种拿手术刀的,甚至能硬生生抗住,让邪祟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边放弃了,那边转而就盯上了相对弱势的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你的女婿。” 第107章 一头小猪 梁阿姨表示她会跟女婿联系的。 几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天,见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阿癸和吕志广没再坐胡教练的车,刚好卫明达在离这不远的地方,说是过来接上他们一起回去。林培正选择乘地铁回去,可以直达住所附近,就不用麻烦胡教练送了。 目送胡教练离开后,林培正跟另外两人挥了挥手,转身便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他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吕志广的直觉越来越准。 见卫明达的车来了,阿癸示意吕志广别盯着看了,“帝都比其它地方要复杂,大家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车子经过林培正时没有减速,林培正却停下脚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车,无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 第二天阿癸没有去练车,一直在折腾土子和大橘,说是要捣鼓出一个方法,先把吕志广身上的禁咒控制住,不让禁咒继续发挥作用,然后再说破解的话。 否则尚未琢磨出来破解之法,吕志广本人提前一步灰飞烟灭,所有的努力可就真的是白费了。 夕阳西下时,阿癸才终于把房门打开,提拉着被榨干的土子和大橘,来到餐厅打算吃顿好的。 “老板,成功了吗?” 田甜做了好几道阿癸最喜欢吃的菜,一边摆碗筷一边问。 阿癸不太确定,“东西我是做出来了,但是到底效果如何,还要先试试,看是正向还是反向。” 正向代表延缓进程,反向代表加速进程。 “你不会准备直接拿我做试验吧?”吕志广登时警觉了起来。 哪怕知道自己早晚会灰飞烟灭,他也想要再多活上两天,而不是做着做着试验就人间蒸发了。 “我想让慧娘试试。”阿癸已经定好试验对象。 田甜听了觉得不大可行,“就算慧娘自己愿意,严谨也不会同意的。” “无需他同意。”阿癸未将两者混为一谈,“他是他,慧娘是慧娘。” “如果我没猜错,慧娘已是强弩之末。” 到了强弩之末这个境地,不管胡乱折腾还是守静无为,离彻底消散的日子其实差不了几天。 田甜代入自己,思考了片刻。 “若换作是我,宁可死马当活马医,也不能坐以待毙。” 说完后,她看了看趴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不行的土子和大橘,问阿癸:“老板,要不要给它们俩也喂些什么?” 阿癸想起附近有个医院,规模还不小。 她嘱咐林凌:“吃完饭了你带着它们俩去医院转转。” 林凌应下,“我再查一下哪里有墓园。” 医院和墓园的阴煞之气重,邪祟也比别处要多,能帮助它们尽快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我过几天去看那个湖时,也把它俩给带上吧!”吕志广提议,“湖里要真是有什么东西,它俩还能顺便加餐。” 土子抬头瞪他一眼。 说得挺好听,实际就是在为自己考虑,想让它们去打下手。 见身侧的大橘似乎有点感动,土子暗暗摇了摇头,傻猫有傻福,看不明白凡人的坏心思,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某种福报。 刚吃完饭没几分钟,严谨就带着画卷上门了。 只是见到他手里的画卷,都还没展开,亦没触碰到,阿癸便知道是个老物件,少说也得有四五百年了。 但绝对不到一千年。 慧娘定然是隐瞒了什么。 吕志广将客厅的茶几收拾干净,严谨小心翼翼地把画卷放在上面,然后一点点地展开。 此画确实如他所描述的那般。 一名农家女正手持书卷,站在小溪边,专心致志地读着书。画上没有提诗,亦无落款,年代不详。 大家都围着这幅画,土子和大橘也围了上去。 画中隐隐有丝气息渗出。 土子双眼顿时一亮。 “不能吃。”阿癸见它蠢蠢欲动,给它泼了一盆冷水,“想吃的话自己去找。” 怏怏地跳下了桌子,土子跑到林凌跟前,两三下蹿到了她的肩头。 还是踏踏实实去医院吧! 画里的元神修为已然上了千年,此时又处在最虚弱无助的状态中,随随便便就能被它扑倒。如果能把她给吃了,哪怕不能独吞,要跟大橘分食,它也可以立刻恢复,甚至还能涨点修为。 土子越想越觉得很郁闷。 知道它是在闹脾气,阿癸没理它,只将手放在画卷上。不一会儿,画卷上方就浮现出一个人影,身形很模糊。 “慧娘!”严谨激动地喊出声。 他的声音不小,可慧娘却如同陷入沉睡,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呼唤。 不甘心地又喊了好几声,仍是如此。 “她是怎么了?”他有些着急,“为什么会没有反应?” 阿癸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严谨一个问题:“你见过她的真身吗?” “真身?什么真身?”严谨听不懂。 阿癸未作过多解释,只对他说:“想要救她必须让她恢复真身,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只有三分钟。 三分钟后,画卷上方浮现着的,不再是刚才的那个人影,而变成了一头小猪。 是的,小猪。 个头不大,粉粉嫩嫩,让人只看一眼就想把它吃了。 吕志广和田甜还有林凌三人同时张大嘴巴,一脸的震惊。他们猜到了可能是动物,但没有猜到会是头小猪。 “我以为能看到狐狸。”吕志广显得很失望。 不过由于失望之情涌上心头,他突然理解了慧娘为何命都快没了,还在想办法维系着人身。 大概是因为不希望被人看到真身吧!特别是不想被严谨看到。 严谨此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从画里走出的仙子慧娘,居然是头猪? 不是个曾经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头活了千年的猪? 阿癸见他表情呆滞,又跟他确认了一遍,“还要继续吗?” 若他撒手不管,她便可以顺理成章留下慧娘,来试一试她手上的东西。若他说继续,估计在慧娘醒来后,要先上演一出情感大戏,才能进行到下一个环节。 “继续!” 第108章 因缘际会 严谨慢慢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表示要继续。 阿癸立刻施法唤醒慧娘。 慧娘睁开眼,看到站在她近前的阿癸,再看到离她不远的严谨,抬起胳膊发现人手变成猪脚,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真身现形,避无可避。 “以你的修为,应该不难看出我是什么来头。” 阿癸不与她多废话,“我刚琢磨出了一种方法,适用于即将消亡的修行者,但需征得你的同意才能一试。此法有可能让你再活上几十年,也有可能让你今晚就离开人世,究竟会是何种结果我不能保证。” 她给出明确的时间范畴,“你们两个自己商量一下,半小时后给我答复。” 说完她便转身上楼,打算去二楼的小客厅看电视。 田甜立马跟上。 林凌把大橘放到自己另一边肩膀上,准备带着这两个小家伙去一趟医院。 慧娘还没反应过来,三个围在桌边的人就已离开。 “你们想说什么都没问题,我们保证不会偷听。”吕志广虽然挺喜欢八卦,但对情感大戏从来不感兴趣。 应该说他们这个五人小队里的每一个人,对狗血的情感大戏都不感兴趣。 大家坐在一起看电视时,一见到歇斯底里的场面,或鼻涕眼泪直流的片段,只要是跟男女感情有关,全部跳过去,一秒钟也不会停留。 按卫明达的话来说:有这功夫不如打盘游戏。 半个小时来上一盘刚刚好,于是他和吕志广也上了二楼,进入专属于他们两人的游戏室。 严谨和慧娘面面相觑,内心翻涌的情绪瞬间被冲淡了。 只要双方都不矫情,事情就会变得很好处理。 刚才阿癸给她注入了点能量,慧娘怕影响到沟通,又变回人身,跟严谨讲起真正的过往。 她确实来自千年前,在这一点上没有欺瞒他。 只不过画里的人不是她,而是当年喂养她的女主人。所有关于她自己的描述,其实都源自女主人。且关于女主人的描述,也无半句虚言。 有些内容慧娘讲了,严谨不一定听得懂,但她还是坦诚相告。 千年前天柱尚未被毁时,那时的人间和当下相比,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因为邪祟出入地府不受限制,所以人间乱七八糟的事不少。同样的,因神仙下凡未受到限制,故拯救苍生之事亦不少。 真正的慧娘重病时,正好有位散仙经过。 他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扮作赤脚郎中,亲自将一枚丹药送到了慧娘的手上。 那是一枚既能让人长命百岁,又能够提升修为的丹药。 慧娘若服下,不仅可以消除一身病痛,还能从此走上修行之路,再不受人间俗事的约束。如果有契机,甚至可以前往天界,乃至最终位列仙班。 可惜慧娘注定没有那个命。 未熬到郎中嘱咐的服食丹药的时间,她便断了气,再动弹不得。等到了服食丹药的时间,婆家的人也没有把丹药喂进她口中,而是将之视作无用之物,扔进了猪圈中。 彼时一头小猪好奇,一口吞下去。 “我真的很幸运,当即就拥有了化身为人的能力,不似其它动物那般,修炼个几十上百年,乃至上千年,才有可能修出人身。” 听到此处,严谨想起幼时看过的电视剧。 “你直接比照慧娘的样子,变成了她吗?”他问道。 如今的慧娘点点头,“主人她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再无人能比得上她。那枚丹药当初既是送给她的,她无缘服下,我便是那个代她服下的,日后也是那个代她活下去的。” 她并无野心,故而只是以慧娘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完成着慧娘想做的事情。 没有像其它的动物那般,想方设法无所不用其极地获取肉身,她一直是以元神的状态存在于世间。每每遇上了勤奋好学的读书人,便与之相伴,亦师亦友共同学习进步。 如此百年转瞬即逝。 “天柱被毁后,人间的灵气在逐渐减少,灵物也变得越来越稀少,修行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慧娘说着叹了口气,“我不欲与旁人为敌,旁人却想将我吞食,以此来提升他们的修为。” 为了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她请一位书生画了幅画,便是现今的这一幅。 她藏身其中,将此画当成了自己的家。 在之后的几百年间,书生们一代传一代,将画卷转交给后人。十八年前因缘际会,严谨的爷爷得到此画卷,并在那之后第三年,转交给自己的孙子。 “我不想破坏主人的形象,也不想被大家讨厌。”慧娘道出了心中的顾虑。 这是她即使已非常虚弱,也不愿现形的根本原因。 严谨是相信慧娘的。 听她讲完后,他有一些不好意思,为自己刚才的反应道歉:“我起初只是太过震惊了,绝非讨厌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慧娘微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那你现在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严谨问她:“如果不用那位阿癸小姐提到的方法,还有没有其它可行之法?” 关于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慧娘答得含糊。 “我本来就疏于修行,只知道读书,再多的修为早晚都会被我给败光的。”她对严谨说:“如同人有生老病死,修行者也是有生有灭的,不过是活得更长些罢了。” 作为一头猪,被上天眷顾活了千百年,已经很值了。 她继续道:“至于其它可行之法,就算有,我也不一定有缘能得知。而且这位阿癸小姐,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能遇上她也是我的福分。” 严谨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要试吗?” “你想我试吗?”她看着他问。 “没有你在我不习惯。”严谨低头,“可是我又怕你真的今晚就离开人世。” 慧娘的声音很轻,“我是撑不过这个夏天的。” 只剩几天就立秋了,严谨猛地抬起头来。 “商量好了吗?试还是不试?” 阿癸时间掐得很准,来到客厅的茶几跟前时,刚好过去半个小时。 “试!”严谨斩钉截铁。 第109章 诚挚邀请 阿癸把慧娘带到了自己的房里,然后一把关上房门。 严谨呆愣愣地站在门外。 “理解一下,商业机密,不便披露。”吕志广同样被关在门外,反应过来后拉着严谨回到一楼。 也不知道阿癸何时才会出来,卫明达直接安排严谨住在客房,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屋里踱步,不要在他们的眼前晃来晃去的。 关上房门后,阿癸没有立刻开始她的试验,而是问慧娘:“你到底渡了多少精气给他续命?” 慧娘知道以阿癸的修为,肯定早都看出来了。 “八百年道行凝聚的精气都渡给他了。”她没有隐瞒,“可以保他一世平安,活到耄耋之年。” 阿癸哼了一声,“你就不怕逆天改命,最后两人一起送命?” 这世间不是谁都像她一样不惧天道。 虽然天柱被毁,但天界和人间并非完全隔绝,有点类似于如今的地府,天道的法则仍然在运行。修行者中尤其动物修行,天道对其的要求是极其严苛的,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天道惩戒。 慧娘再怎么疏忽于修行,对于这一点还是清楚的。 “我当时只顾着救他,不想让他死。”她其实也有点后怕,“等他醒来了才后知后觉,我竟出于私心改了他的命格。” 下意识的举动永远是最真实的。 阿癸这会儿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在严谨跟前,慧娘分明就只是个普通女子,哪里有一个修行者该有的模样。 好在这两人够幸运。 当初那枚丹药乃是游仙所赐,慧娘吞下后,不仅化身为人有了道行,她的元神也沾染上一丝来自于天界的仙气,让她堪堪打了个擦边球。 否则不管她还是严谨,在那日逆天改命的时候,早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可能也是冥冥之中吧!”阿癸说。 造化这件事,不得不说确实挺玄。 她说完拿出了一粒药丸,看着不过黄豆大小,其上却有着极强的能量。 “先把这个吃了。” 慧娘伸手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塞入口中。 严谨这一晃,就晃到了次日清晨。 其他人都还没起床,他已经跑到客厅里,抬头关注着二楼的动静,一直到阿癸打开门那刻。 “没事,你去上班吧!” 阿癸靠在栏杆上说:“她留下来观察几天。” 她做出来的东西有效果,但还不确定之后会不会有其它反应,所以把慧娘留下稳妥些。 严谨这才松了口气,郑重地道了声谢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去上班。 因为这一出,阿癸接下来都没去学车,一边忙着琢磨此事,一边帮她的高端客户解决各种麻烦。 吕志广倒是没落下,只要胡教练通知了,他就会乖乖地跑去练车,基本每次都能遇到梁阿姨。但一问起她的女婿,得到的答案总是没时间,或者又跑外地开会学习去了。 反复几次,吕志广已然失去了热情。 若非他连着去了好几次那个湖边后,除了些许阴煞之气,没发现任何邪祟的踪影,猜测邪祟很有可能头铁,还在跟着梁阿姨的女婿,不然他实在是不想问了。 头一回倒贴着想要帮忙,结果却连个眉目都没有。 直到正式立秋,进入农历七月,梁阿姨才联系他说,她女婿马上要休年假了,下周末有空。 终于把日子给定下来了。 刚好下周末,冯立涛出资包下了一个帝都郊外的大型度假村,邀请之前参加拍卖会的各位,及各行各业的精英们前去度假休闲。 既能度假休闲,又能拓展人脉,何乐而不为? 故而接到邀请的人都没怎么过多推拒。 且不知是出于谢元授意,还是考虑到了景焱,亦或是其它,冯立涛还专门给阿癸送去了邀请函。 同时附上了一封信,大意是感谢阿癸在那天出席拍卖会,希望这次去度假村,阿癸可以邀请她的朋友一起,尽情地享受美好的时光。 阿癸向来是不会跟人假客套的。 她让吕志广把梁阿姨一家都邀请上,度假村里老人小孩的玩乐项目不少,成年人也有自己的空间。如果可以,他们顺道在度假村把事处理了,之后也不用再多跑一趟。 梁阿姨征求了一下女儿和女婿的意见,很快答复说会应邀前往。 吕志广还联系了胡教练,胡教练也一口应下。 挂了电话觉得似乎缺点什么,他想了想后,又打给严谨。听说阿癸要将慧娘带在身边,严谨破天荒地决定周末不去上班了,跟着他们去度假村。 至于林培正,吕志广纠结了许久,觉得保持距离为好。 于是阿癸让田甜给负责此事的冯家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告诉对方,她这边一共有十二个人要去,其中还有一个孩子,让他们看情况安排。 冯立涛听到手下的汇报:…… “不管这位阿癸小姐,还是景家家主,两边我们都绝不能怠慢,更不敢得罪,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他对手下说:“景家家主是表明了态度,要住在阿癸小姐附近的,两人都必须安排在不会受到打扰的别墅区。你去问清楚具体的人员,跟阿癸小姐亲近的和她住一起,其他人安排到酒店套房。” 手下正要离开又被唤住。 “她在帝都刚认识的那几个人,都好好查查,看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冯立涛挥手将人打发走,瘫在椅子上不想动。 谢元说阿癸是个不善交际的人,他怎么没看出来她不善交际?这才来帝都没多长时间,就又交到了新朋友,还要把人都往度假村带,一点不客气。 想起自己包下度假村花的那些钱,冯立涛就觉得肉疼。 他苦思冥想了多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景焱和阿癸两人在人前高调,以期此举能让景焱满意,日后别再针对他了。 听闻阿癸要去,景焱确实满意,打算先放过冯立涛。 阿癸这段日子沉迷试验,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捣鼓,他想带她出去转转都没门路,让他恨不得直接把吕志广撕成碎片。 希望这次在度假村,能好好地休闲娱乐,别再闹出些什么幺蛾子。 第110章 超级大方 阿癸他们在周五傍晚抵达了度假村。 因为梦梦吵着闹着要去玩,梁阿姨一家当天下午就提前过来了,带着孩子在这里面的水上乐园玩了个畅快,大人小孩都很开心。 考虑到请他们一家来别墅区不太方便,大家便约好晚上吃饭时在餐厅里见,刚好胡教练和严谨也都赶来了。 围坐一桌边吃边聊,要更轻松些。 整个度假村从周五开始,就不再接待散客了,来的都是受到邀请的人,故而园区各处完全不显拥挤,来到这里只会令人心情舒畅。 “我三年前来的那次,这里人多得什么风景也看不见,卖的东西又超级贵,一瓶矿泉水能要我十块,一点好印象没留下。” 梁阿姨虽然只跟阿癸见过一面,却并不生分,讲起话来也很熟稔,“这回我总算见识到这个度假村真正该有的模样,没想到环境居然这么棒。” 她说完了自己总结:“主要还是我运气好,沾了你的光。” 阿癸被她逗乐了,“做东的冯家二爷是慷慨人,若要论起来,还是我沾了他的光。” 这里的服务生很有眼色,首先把一份菜单递到了阿癸的手上,然后才递给其他人。 阿癸翻了翻菜单后,突然冒出个坏主意。 她问梁阿姨:“你们今天下午在这买东西了吗?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贵?” 提到这个,梁阿姨的女儿罗佳失笑,“不瞒你说,我妈妈今天出发前,提了一大袋的饮料,还带了好几盒泡面,说是坚决不让这里的人讹她一分钱。” 众人听了全笑开来,场面十分和谐。 梁阿姨一家人的性格都很好,待人接物自然真实,既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相处起来特别舒服。 “我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说,这次所有人在度假村里的消费,冯家二爷通通包了,就是随便买个冰淇淋也不需要付钱。” 阿癸这兴致一上来,话也变多了。 吕志广听了只觉得奇怪,他全程都在阿癸的身侧,怎么没听到工作人员的这番话? 正想开口问,旁边的田甜踩了他一脚。 这一脚把他给踩明白了,他立马嘿嘿一笑道:“冯家二爷真的超级大方,你如果不领他的情,他还要跟你生气的。” “这、这顿饭也不用付钱吗?” 见阿癸点头,梁阿姨的老伴罗常平仍不太敢相信,“那么多人在这吃喝玩乐,加起来可是好大的一笔花销呢!” 本来这顿饭他们已做好买单的准备,谁知竟然是免费的。 “冯家二爷不差钱。”阿癸面带微笑,“所以想吃什么放开了点,别浪费就行。” “我们来那会儿,工作人员没提起过,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梁阿姨没什么心眼儿,自然也不会想太多,阿癸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于是她当即琢磨起菜单,想把最贵的那道菜点了,试试看是何种滋味。 “没事,工作人员当时大概忘了,现在知道也不算迟。”阿癸一语双关,看了一眼身旁的服务生。 这服务生确实不赖,领会了用意后退到后台,拿起电话直接打给冯家在这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又打给负责人,负责人再打给冯立涛的助手。 十分钟后,阿癸那番话传到了冯立涛耳中。 冯立涛:…… 送走个景焱,又来个阿癸,这两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让他大把地往外撒钱呢? 果然不是自己的钱不知道心疼。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虽然话不是他本人说的,但若在此时否认了,掉面子的人可就是他了。 冯立涛让助手赶紧算一笔账。 凡事只要挨上免费两字,花销就要往大了去,助理索性参考度假村的单日最高营业数额,再乘以三,把数字报给冯立涛。 岂止是肉痛,心都在滴血。 视财如命的的冯立涛赶紧做起了深呼吸,生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同时不停地在脑中盘算。 他用那晚最后一件拍品的成交价,减去景焱竞价前的初步定价,再减去这次度假村总共会有的花费,发现还剩下好几个零头,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尚且能够接受。 他难得地自己安慰自己,就当最后景焱没有参与竞价,就当这次包下度假村的是霍老爷子,钱不是从他手上溜走的。 “二爷,您看这……” 助理见他终于缓过劲来,提醒他要给个答复,接下来好往下传达。 “全免了,全免了,来的人吃喝玩乐都一分钱不掏,让每家店铺把记录做好,我们按日结。” 冯立涛也不忘叮嘱,“你要让人给盯紧了,谁要敢做假账讹我,谁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奈何不了景焱和阿癸,还奈何不了度假村里的商家吗? 阿癸他们吃到一半,其它桌已有人吃完准备结账,听说但凡是受邀来的人,只需出示房卡,就能免了其在度假村内的一切花销,由东家买单,在场的各位在惊讶之余,都夸起了冯家二爷。 这手笔可真够大的。 “你们这下总该相信是真的了吧!”吕志广对罗佳他们说。 梁阿姨没什么疑虑,该吃吃该喝喝,心放得特别宽。倒是罗常平和罗佳,包括梁阿姨的女婿唐斌,都在猜测会不会是阿癸不想他们买单,因此有一点放不开,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这会儿得知确有其事,见其它桌有人提出加菜,他们便放松了下来,罗常平更是又拿起菜单。 一顿饭下来,所有人都吃撑了。 “刚好饭后去散个步,还能再去看个表演。”吕志广提议,“反正明天不用早起。” 梁阿姨知道他要跟自己的女婿聊聊,于是和老伴及女儿带着小孙女,先朝前走去。 吕志广靠近了唐斌,没有多废话,上来便问他:“唐医生,你最近是不是常做噩梦,夜间容易惊醒,身体疲累不堪?” 唐斌来之前,岳母就已经告诉他,吕志广是秋长山上顶顶厉害的小师父。 他被此事困扰许久,之所以决定提前休年假,也是因为感觉自己实在有点撑不住了,想放松放松喘口气。 “是,你说的这些症状我都有。”他没有隐瞒,并且主动问吕志广:“我难不成真是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吕志广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你被跟了。” 第111章 科室遭殃 在见到唐斌的那一刻,阿癸和吕志广都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煞气。 这煞气和邪祟所带的煞气不同,是可以将邪祟镇压住的煞气,也即是所谓的以暴制暴。 而且其中有一部分是天生的,有一部分是后天形成的。 阿癸当时就跟吕志广说,这唐斌若生在古代,很有可能是位手握重兵,驻守边关的大将军。 血染铠甲,战功赫赫。 放在现代也是不赖,作为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日后定会救人无数,声名显赫。 不管哪一种,都绝非平庸之辈。 跟上他的那个邪祟定然处在不清醒的状态中,否则怎会如此头铁,选择了这么个难啃的硬骨头? 那邪祟没有片刻不停歇地跟着唐斌,估计也是要稍微喘口气,不然唐斌还没被它啃下,它就被唐斌硬生生地给克没了。 因此阿癸他们见到唐斌时,他周身还挺干净的。 整体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稍微透出一点疲倦,印堂的暗沉确实很明显,但以他的命格来讲问题不大。身体的不适在休假之后应该有好转,只要吃好喝好休息好,很快便能恢复如常。 阿癸断言,即使他经常做噩梦,还容易惊醒,包括身体疲累不堪,邪祟带来的影响只占了百分之五十。 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完全是由于他在工作上太拼命,累着了。 如果他的工作没那么忙,身体状况一直处在最佳水平,那晚落水后,哪怕被跟了,还洗了一个冷水澡,顶多就只是打几个喷嚏,不至于到发高烧的地步。 这样的体质和命格,属于吕志广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不过虽然和阿癸在私底下讨论了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不严重,但吕志广跟唐斌在谈及此事时,仍是选择了往严重的方向去说。 毕竟除了这位命最硬的,其他人都没有煞气护体。 唐斌可以无需过多关心自己,却不得不关心家人。且他若能运用得当自身的煞气,还能成为家人的守护者。 所以必须让他对此足够重视。 吕志广把重点放在了梦梦的身上。 梦梦差点发生意外那事,唐斌有听妻子提起过。 起初他跟妻子一样,只当是单纯的意外,还觉得岳母想多了,因为梦梦本人事后回忆,根本没有谈及黑影一事。但之后随着他自己感觉身体不对劲,以及岳母动不动就给他打电话,念叨秋长山小师父的事,他越想越觉得可疑。 特别是后来跟同事聊起公园里的那个湖时,得知了不少怪力乱神的故事和说法,他的思维更加发散。 故而刚提交了休假申请,听岳母说起受邀来度假村的事,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发现问题,直面问题,解决问题,这是他一贯的主张。 吕志广继续跟他科普道:“那邪祟没有办法搞定你,家里又有你的煞气存留,它不敢造次。相较于你妻子是成年人,梦梦那么小的孩子最容易上手,再加上梦梦上学的时候会去外婆家,刚好给了那个邪祟一个机会。” 周末结束,梁阿姨在接梦梦回家时,顺带把邪祟也接上了。 接着便发生了后来的事。 唐斌沉思片刻,问吕志广:“你说那东西还在跟着我,可是现在又没有跟着我,有没有可能正在我家里?” “有可能。”吕志广说:“你家里,或者你工作的地方。” 他分析道:“我觉得在你工作的地方可能性大些,因为它被你克应得厉害,需要汲取一些能量,医院比你家要更适合它。” “这么说起来,有些方面还真对应得上。” 唐斌摩挲着下巴道:“这一个月来,我们病房的病人病情都不算轻,还经常有病情突变大抢救的,重症率跟同期相比高了许多。好在死亡人数没有明显增加,大部分的病人都能转危为安,就是整个过程比较波折。” 他具体干的是神经外科,外科里面的高精尖。 医院外科ICU里目前一共有六十张床位,基本上是神经外科占十八张,胸外科也占十八张,胃肠外科占十四张,剩下的十张其它科室分。 长期以来都很均衡,少有规律被打破的时候。 但是近一个月,神经外科的重症尤其多,ICU里的床位很紧张。每个在病房经历过了大抢救的病人,都要转去ICU里,有些需要再次手术,结束后依然要进ICU。 这么一天天地持续下去,神经外科已霸占了三十多张床,大半个外科ICU都被他们给承包了。 其它科室的重症病人转不进来,只能跑去大ICU借床。 一时间,整个医院的ICU处在超负荷运转中,医生护士们承受着极大的工作压力。 “如果排除掉其它可能性,没准儿就是那邪祟引起的。”吕志广猜测。 刚开始,唐斌是往专业上考虑的。 他和同事们进行了分析,结果很明确,病情突变不是手术操作造成的,大家用的都是烂熟于心的术式,没出过岔子。和各位护士们沟通之后,发现也不是护理的原因,一切流程都跟以前一样。 唐斌是个极其认真负责的人,他只要发现了问题,就一定要把根源找出来。 既然跟手术操作及护理没多大关系,他便把目标对准了用药,但所有病人的术后用药都严格遵循指南和路径,找不出毛病。 一圈查下来,连个根源的影子也没有。 于是有人小声提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农历七月要来了。 立马有人说不合理:若真是这么个原因,为什么全院其它的科室都没事,只有他们神经外科遭了秧? 唐斌本来不大相信邪祟的存在,但是渐渐的却不得不相信。 “我休了一个星期假,下周三正式回去上班。”他问吕志广:“你下周一晚上有没有空?能不能跟我去一趟病房?” 这正是吕志广想做的事,当即应下,同时提到,“还有你家也必须去一趟。” 这事敲定后,唐斌也说不上为何,突然觉得轻松不少。 卫明达走在唐斌另一侧,阿癸和田甜还有林凌在他们的后面,只隔了一两米的距离,能把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正当唐斌想跟吕志广再探讨一下那个湖时,路中央迎面走来个女人。 在看到林凌那一刻,她放缓脚步,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你是林凌吗?” 第112章 父亲林钊 这个女人看起来约四十出头,保养得很好,穿着打扮大方得体,气质优雅。此时身处度假村内,定是受邀而来,也不知是哪家的人。 卫明达调动自己的记忆,回想着是否见过这个人,田甜则是暗自猜测,直觉这人跟林凌有莫大关系。 就在大家停下脚步,等待林凌的答复时,林凌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只留下一句:“你认错人了。” 众人一脸错愕,唯有阿癸神色不变。 她经过这个女人身侧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以后见到了就当不认识。” “老板,那人是谁啊?” 又朝前走了十多米,田甜回过头,发现那女人还在站原地,一直望着他们这边。 阿癸没回头,“林凌的小姑。” 曾经和林凌共存那么久,阿癸对林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包括林凌父亲家的那些所谓的亲戚们。 唐斌继续和吕志广聊湖的事,卫明达来到阿癸的身侧,他已成功调出脑海中的记忆。 “这位小姑可真够厉害的,她最后一次见林凌时,林凌才八岁。七年没碰面,林凌女大十八变,她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好巧不巧,又正好在度假村里重逢,而且还是迎面撞上。 卫明达言语中带着讥讽,“她时间掐得倒是挺准的,地方选得也挺不错,差就差在把我们当傻子了。” 他一早就查过林凌,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尽在掌握。 林凌的外公外婆是何人,爷爷奶奶又是做什么的,父亲母亲有过哪些经历,包括林凌出生时的情况,甚至接生的医生是哪位,他都很了解。 如果让他帮林凌写个人介绍,他绝对比林凌本人写得还详细。 林凌何时见过这位小姑,他也最清楚不过了。 田甜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出。 “我看她不像有心机的人,眉眼间也挺和善的,结果竟是有备而来。”她不禁连连感叹道:“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阿癸提醒她:“面相有时候不准的,表情和眼神都可以伪装。” 田甜表示日后一定牢记。 她问卫明达:“为什么林凌七年没跟她小姑见过面?她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她这位小姑。” 岂止是不喜欢这位小姑,林家的人林凌一个都不喜欢。 其实说起来,都是父辈和祖辈之间的糟心事。 林家虽然根在帝都,但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在财富榜上排名很靠后。别说追赶上景家霍家了,想攀上卫戎都有点困难,意欲超越更是难上加难。 可不管怎样,跟普通人家相比较,林家仍是实力雄厚。 既然比不上强过自己的,那就瞧不起比自己差的,多多少少能让心理平衡一下。 所以当林凌的父亲林钊向家人宣布,他爱上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并且想要与她结婚成家之时,立即遭到了全家人反对。 其中最不能接受的,是最疼爱他的父亲,也就是林凌的爷爷林富民。 他是穷苦出身,年轻时靠着自己一点点的打拼积累,做成了林家的服装产业。生意一日比一日好,人一步步往高处走,他的名字虽接地气,自身却已然不接地气了。 在他看来,像林凌母亲苏云舒这种普通人,根本配不上他儿子。 林钊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也是他早已在心里明确定下的家族产业接班人。与其让这样对家族没有任何助力的儿媳妇进门,倒不如给儿子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面子里子都齐全了。 哪知他这个最为优秀的儿子有着最倔强的性格。 得知父亲直接开口问苏云舒要多少钱,林钊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直以来对父亲的崇敬也打了折扣。父子俩大吵一架后,林钊提着箱子离家出走,林富民扬言从此再也没有这个儿子。 “自那之后就断了往来吗?”田甜问。 “断了有几年。”卫明达说:“林凌她爸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跟林凌她妈结婚后,一分钱没要家里的,向岳父岳母借了一万元,从批发衣服去夜市叫卖,到有钱买下一个小门面,再到捣鼓出一个小的服装品牌,愣是靠自己做出了成绩。” 儿子这么优秀能干,林富民哪里舍得断绝关系,可是实在拉不下脸迈出第一步。 于是在苏云舒的劝解下,林凌出生后,林钊主动带着妻子孩子去见了父亲,给了林富民一个台阶下。 林富民也没有端着,对苏云舒和林凌的态度都特别亲切。 本来一切到这就该皆大欢喜了,但好景不长,苏云舒和林凌逐渐成为被林家人所攻击的对象。 尤其是林凌,除了她父亲,林家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扫把星的名号就是林家的人叫出来的。” 卫明达尽量把他知道的都告诉田甜,“林凌体质特殊,但也不是谁都会被她给影响,很多时候只需保持距离就好。可林家人即便跟她保持距离,遇到了棘手不顺心的事,也要把锅扣在她的头上,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孩子。” 日子久了,林钊不想跟家人起冲突,更不想妻女受委屈,便再一次离开林家。 而离开之后没多久,他和妻子就发生了车祸,没有救回来。 林家把所有原因都归咎于林凌,说她是个不祥之人,亲人的逝世全因她而起。 林富民将林钊的骨灰带走,既不愿儿子跟苏云舒合葬一处,也不愿理会成为了孤儿的林凌。苏云辉提出要抚养权时,林家的人不仅没有拒绝,还很积极地找人来办理。 “今天晚上我要抱着林凌睡,让她好好感受来自姐姐的爱。” 田甜说完就往前面跑去,追上了林凌,拉着她要去看夜场电影。 阿癸问卫明达:“林家最近的生意是不是不太好?” 百事利当先。 刻意制造这种机会见面,林家的人定是想要借助林凌为己谋利。 提到生意场上的事,卫明达更是熟悉了,“林富民在五年前把生意交给大儿子了,明明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还非要折腾,底子快要被败光了。”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113章 再次试探 “林凌肯定不会靠近他们。”阿癸说:“就怕他们想方设法地凑上来。” 她醒来后在林凌体内的那两年,包括之后取代林凌的那几个月,林家人从未露过面,也从未主动联系过,称得上是最合格的陌生人。 这次无需思考就能知道,他们必然是从其它途径了解到,林凌如今认识的人不少,关系还不赖。 卫明达拍了拍胸口,“放心吧!我认下的表妹我来保护。” 阿癸失笑,“好,交给你了。” 林家的人没准儿就是专门冲着卫明达来的。 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第二天一早,阿癸和景焱留在别墅内,吕志广他们四个人则是跑去了酒店,同梁阿姨一家以及胡教练和严谨一起,热热闹闹地去吃自助餐。 意料之中,又碰见了林凌那位小姑,这已是她的第二次试探。 与之同行的还有个熟人,林培正。 吕志广这下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林培正奇怪了,人家打从一开始就认得他和阿癸是谁,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他们,能不感觉到奇怪吗? 不管林培正是刻意安排,跟他们坐进胡教练的车,还是一切真的出于巧合,吕志广心里都有些膈应。 这朋友是没法交了。 不过林培正好像也没有想跟他们交朋友的意思。 林凌的小姑借由林培正,跟吕志广他们搭上话后,便不再理会自己的侄儿,自然地端着餐盘坐到了旁边的桌子,跟卫明达攀谈起来。林培正自己对着个盘子,认认真真地吃早餐,根本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林凌的小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叫林雪娇,名字里虽然有个娇,本人可一点都不娇,反倒挺横的,手段也挺狠。 二十岁出头刚从国外的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年纪比她大上两轮的海外富商,在生意上给她父亲带来了不小的助力。 八年前富商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彼时看似毫无优势的她,独自面对着富商与前妻的几个子女,竟还争到了不少的遗产,让富商的子女们都恨得牙痒痒。 无儿无女的她回到国内,自此再没跟任何人结婚,身边的年轻小伙子不断,日子过得极其滋润潇洒。 她手上握着的大笔遗产也没有闲置,这里投资那里入股,甚至还想跟她大哥争夺家产。可惜最终因为林富民的思想太守旧,认为家产要传儿不传女,所以才没有交到林雪娇的手上。 否则若是由她接管,林家也不至于一年比一年差。 卫明达碰上这种真正有心机有手段的,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更不可能轻视对方。 于是这一顿早餐吃下来,他既要维持表面的轻松,又要注意着聊天的内容,以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直把他给累得够呛。 林雪娇不傻,看出卫明达在护着林凌,不想跟林家有任何牵连,便很有眼色地退了一步,未再继续打林凌的主意。 而且之后也没有再现身。 无人知晓她接下来想要干嘛,但阿癸他们没有对此过多上心,大家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只尽情享受美好的时光。 梁阿姨和老伴携手吃遍度假村,一天五顿都不重样,每顿饭后逛来逛去不停歇,嘴里还嚼着健胃消食片。 吕志广和田甜像两个大孩子,带着林凌和梦梦这两个小孩子,把所有的游乐项目玩了个遍。夜里不好好在屋里睡觉,非要跑出去搭帐篷,四个人被蚊子咬了一身包。 唐斌和妻子都抛开工作,彻彻底底地放松了下来,感觉精神头变好了不少。 胡教练和严谨这两人,一个是驾校师傅,一个是文物修复师,本来八竿子打不着,偏偏都对下棋很感兴趣,并且实力相当。 外面天气热,他们俩把门窗关上,空调一开,摆上棋盘开始厮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至于阿癸和景焱,由于听闻景焱这次也要来,不少名流为了与他见上一面,都应邀来到度假村。这些人看在阿癸的眼中,全是她潜在的高端客户,因此她提出让景焱帮她拓展下业务。 景焱便是心里再不乐意,面上也不会拒绝阿癸的。 结果一个周末下来,他非但没有单独和阿癸在一起相处超过一小时,还见了一堆不想见的人,给阿癸拉了一堆的客户,把她之后的日程塞得满满当当。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景焱不能半途离开,只盼着周末能赶紧过去。 如此一晃眼来到了周一,前晚回到市区里时虽已近凌晨,但吕志广第二天仍起了个大早,又跑去那个湖看了一眼,还是没见到邪祟的影子。 应该依旧在唐斌那。 傍晚吃过饭接到唐斌的电话后,他立即让田甜开车送他去医院。阿癸没有与他共同前往,是时候让他独自处理了。 两人在医院的门口碰头。 唐斌直接领着吕志广往外科大楼走,到了科室又径直进入了更衣室,给吕志广找出一件白大褂穿上,他自己也套上了白大褂。 “一会儿我就说你是我带的学生。”他叮嘱吕志广:“医院里面很多地方要刷门禁,你没有胸牌,跟紧我不要走掉了。” 吕志广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之前住过两次院,留下的记忆都不是太好,让他对医院产生了不小的抵触。这次换了一个身份,站在医生的角度看医院,不用再被拉去检查或是被针扎,感觉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莫名还有点激动。 特别是跟在唐斌的身侧,听到这边喊一声唐医生,那边喊一声唐医生,不管医护还是病患,对唐斌都非常尊重。有的年轻医生眼里还带着崇拜,让吕志广与有荣焉,很自豪能交到这么一个优秀的朋友。 不错,只一个周末,他的真朋友又多了一人。 两人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吕志广摇头,“这里确实有邪祟的气息,但它现在不在这里,估计是又跑到其它地方去了。” 能去哪呢? 唐斌想了想,示意吕志广跟紧了,“最重的病人都在ICU,我们去ICU里看一眼。” 第114章 重症病房 吕志广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ICU。 心情从激动转变为忐忑。 他来这里是为了帮唐斌解决麻烦的,而不是给唐斌添麻烦的,因此唐斌教他做的每一步,他都很认真地照做。 换完衣服,套好鞋套,戴上口罩和帽子后,唐斌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这是一个跟普通病房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晚上九点过的普通病房,除了加班和值班的医护,其他人都已经下班了。刚才在转那一圈的时候,没有病人突发病情变化,也没有从急诊转来新的病人,病人和陪护的家属要么正准备睡觉,要么还在看着电视。 整个病房相对安静,能够感觉到夜晚的降临。 可是ICU完全是相反的存在。 整个病区的顶灯都开着,明晃晃一片,没有一处是昏暗的。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病人身上的监护仪时不时地发出声响,呼吸机和微量泵也动不动就响个不停,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充斥于病区的每个角落。 医护人员仿佛打了鸡血,明明看起来都挺疲惫的,工作起来却精神头十足。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吃闲饭的,不管是对着电脑写文书,还是在床边做医疗操作,都动作娴熟且干脆利落。 见到了唐斌,也只是打一声招呼,接着继续忙手头上的活。 吕志广跟在唐斌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这里的气氛很紧张,带着压迫感,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工作,脑袋里的弦必须绷紧了,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光是看起来都觉得好累。”他对唐斌说。 唐斌闻言笑道:“习惯了就好,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他这句话让吕志广想到了自己。 没有离开秋长山前,师父每每让他学习修炼,他一次性最多只能坚持两小时。超过两小时,他就有种自己不行了的错觉,浑身上下都不痛快,必须躺下来才舒畅。 师父多数时候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骂上他几句,然后一甩袖子不再理他。 后来跟在阿癸身边,他没胆子忤逆阿癸,更没胆子随性而为。阿癸让他学习修炼五个小时,他就必须坚持五个小时,少一两分钟都不行。 他本来认为自己肯定撑不下去,没想到最后居然做到了,而且一次比一次要长久,能力也一次比一次提升。 人果然是需要有一定压力的。 特别像他这种懒散的人,自制力不强,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必须有人在他身后拿个鞭子使劲抽,他才能卯足了劲朝前跑。 “不过你们这个工作强度还是太大了。”吕志广直言:“我在你们跟前就像小儿科。” 唐斌连连摆手,“可不能这么做比较,完全就是两个领域。” 在度假村时,他听吕志广讲了不少专业知识,对这方面愈发地感兴趣。 想起吕志广跟他提过的各种气,及如何分辨,他好奇地问:“这里的病人,身上是不是多数都带着病气和死气?” “不错。”吕志广点头,“而且他们的阳气也很弱。” 阳气越弱,就越容易招惹邪祟。 吕志广感受了一下,很笃定地说:“那邪祟刚走没多久,估计是察觉到我们来了。” 虽然头铁,但还不蠢,知道要跑。 “要不要再去其它地方找?”唐斌问。 吕志广表示不需要,“这里有几个人的病情很重,身上的死气都特别明显,那个邪祟为了壮大自身,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用自己的阴煞之气令患者的病情加重,让患者不断地产生病气和死气,待患者快要不行时,再把产生的病气和死气给尽数吸走。最后不仅邪祟自己受益,患者的性命也得以保全,相当于打了一个擦边球,不一定会受到天道惩戒。 想到这,吕志广有一点怀疑,那个邪祟真是脑子不清醒吗?若是不清醒,怎会把这流程做得如此娴熟? 此事留待日后再说,先讲要紧的。 他对唐斌说:“我明天给你拿一样东西,你直接放在这个病区里,可以困住那个邪祟。” 把那邪祟困住逮到之后,再慢慢搞清楚其它的事。 唐斌应下。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后天又要正式上班,他想着不如把病人都了解一下,也方便日后的治疗。 他问吕志广:“哪几个病人身上的死气最明显?” 病区里面全是重症病人,吕志广没受过医学教育,看不懂监护仪上的数字和图形,更不知道每个人的具体情况,故而分辨严重程度,唯有靠自己的专业能力。 站在原地放眼望去,他抬起胳膊指向右前方的一张病床,接着又指向右后方的一张病床,然后是另外一个隔间里的一张病床。 “这三个最重。”他对唐斌说。 唐斌默默记下床号,带着吕志广来到了医生办公区,一边自己看着文书记录,一边跟当班医生了解情况。 “不愧是唐老师,只看一眼就能分出轻重。”当班的年轻医生感叹道:“这三个全是神经外科的,而且也是最有可能熬不过去的。” 三个病人两女一男。 年纪大点的女性今年四十八岁,半月前跟别人拼网约车,前往帝都附近某个城市,路上出了车祸。 “听说司机毫发无损,受伤的全都是乘客,这名患者坐在副驾驶上,头部严重受创。” 当班医生继续道:“当地医院先后做了两次手术,但术后患者的状况不佳,持续无好转。因为费用全部都由网约车公司来支付,家属不用考虑钱的问题,所以要求转到我院,前天刚做完第三次手术。” 唐斌问起年轻点的那个女病人,“我看病历上面写的,是做整形手术时出的事?” 当班医生叹了口气,“去整形医院做隆鼻,术中呼吸心跳停了不说,居然没有及时发现。后来心肺复苏按回来了,送来后也立即做了急诊手术,但毕竟错过黄金抢救期,预后肯定是很差的。” 吕志广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第115章 太天真了 “家属是个什么态度?”唐斌问到了点子上。 像这种患者,由于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大小事情都没办法自己做主,全部是家属说了算,所以家属的态度很重要。 在ICU里工作久了,每天和患者家属打交道,当班医生虽然年纪还轻,但阅历可一点不浅,说话时俨然一副中年人的模样,带着沧桑感。 “今天患者的老公和父母都来了。”当班医生说:“目前表态是希望尽全力救治,不过感觉不太坚决。” 唐斌问:“你有没有告知他们,患者极有可能醒不过来?” “该告知的都告知了,他们也都表示理解,知道这事强求不来。而且听患者老公说,整形医院那边的人找过他们,似乎想私了,具体的我没有打听。” 见多了各种家属的反应,当班医生已大概猜到了可能的结果,“不过看样子,早晚都是会放弃的。” 吕志广睁大了双眼,“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唐斌介绍说这是还没上临床的学生,当班医生了然,以过来人的口吻解释道:“像这种患者,醒过来的机会极其渺茫,再加上现在病情不稳定,治疗过程中还很容易出现呼吸心跳骤停,抢救不过来人就没有了。” “就算病情逐渐平稳,捡回一条命,也是没有意识无法自理。家属不仅要长期照料着,还要时不时带着患者往医院跑,各方面压力都很大。”他继续道:“在家护理也是要花钱的,进了医院同样是要花钱,长期照料的前提是家属有那个精力,和那个财力。” 当班医生总结:“综上所述,放弃是一件很复杂的事,看着像是说放弃就放弃,其实都是经过了权衡的。” 吕志广仍是没办法接受。 “不是说的整形医院要私了吗?私了的话就有钱了,到时候如果没精力,可以请人来照顾啊!” “你太天真了。” 当班医生说话之余,双手依然在敲击着键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文书记录。 “看到这个患者的年龄没?”他问吕志广。 吕志广凑到唐斌在看的那台电脑前,报出了患者的年龄:“二十六岁。” “她老公比她大不了几岁,两个人目前也没有孩子。”当班医生扭头看向吕志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言情小说和电视剧少看一点,否则会影响你对现实的判断的。” 这话吕志广听懂了。 他有些低落,但仍在坚持,“除了她老公,不是还有她父母吗?总不可能所有事都由她老公说了算吧?” 许久没遇上这么较真的学生了,当班医生实在不想再打击这个小师弟,可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名患者不是独生子女,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她不是唯一。 “我们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唐斌见吕志广愈发低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家一起努力,说不定能创造奇迹。” 吕志广握紧了拳头,他一定要把那个邪祟给找出来。没准儿将邪祟除掉后,再让土子和大橘把那些不好的气都吸收后,这名患者就能苏醒过来。 唐斌见他瞬间恢复斗志,只暗道他还是年轻。 接下来该说到那个男病人了。 “这名患者的身份是不是不简单?”唐斌很快便瞧出了端倪。 “唐老师,您可真是太厉害了,连这都能看出来。”当班医生说着放低声音,“这名患者既是帝都下辖的庆平市的二把手,还是帝都席家的人。” 听到跟席家有关系,吕志广立马竖起了耳朵。 “这位二把手突发脑梗后,当即被送去了医院,第一时间选择溶栓治疗。本来应该是挺有把握的,没想到出现严重并发症,来了个大面积脑出血,赶紧转去做了开颅手术。但是术后状况不佳,家属提出往上级医院转,于是连夜转到我们医院。” 当班医生说完之后喔了一声,“有个挺巧合的地方,那名搭网约车的患者,是刚到庆平市时出的事,两人的手术是在同一家医院里做的。” 他不过是顺便提了一嘴,吕志广却觉得不大对劲,猜测可能不一定是巧合,故而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唐斌也觉得这事好像不大对劲。 “既是庆平市二把手,又出身席家,为什么会直接转到我们医院?帝都医科大附一院的神外主任,不是跟席家关系很好吗?按理说应该转到他们那才对啊!” 平心而论,不管是从关系亲近程度,还是医院规模,以及科室水平,帝都医科大附一院都更胜一筹。 当班医生摊了摊手,表示参不透。 “总之做好我们该做的吧!”唐斌没有过多纠结,“我后天才正式上班,今晚就是过来看看,你慢慢忙,我先走了。” 离开医院时已经十点过,快十一点了。 这么晚也不好再去唐斌家里,吕志广跟他约好明天见,刚好把能困住那个邪祟的东西带给他。 回到别墅后,见阿癸没睡,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吕志广立刻凑到了跟前。 他把今晚的所见所闻都讲给阿癸听。 田甜他们三人一同听着,土子和大橘也围了上来,慧娘同样显得非常好奇。 吕志广道出自己内心的不忿后,问阿癸:“如果我把那个邪祟除掉,再让土子和大橘把那些不好的气都吸收了,那名患者是不是就能醒过来?” 他其实不是很确定,所以想先问问阿癸。 阿癸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觉得他真是脑子不够用,人也很天真。 她问吕志广:“那名患者是在哪里出的事?” 吕志广回答:“整形医院。” 她又问:“出事后是谁救了她的命?” “整形医院的人当时给她做了心肺复苏,但错过了黄金时间。”这题的答案吕志广知道,“唐斌医生说发生脑疝后如果没手术,她很可能已经死了,因此我认为是做手术的医生救了她。” “所以这事跟邪祟有什么关系?”阿癸继续问。 吕志广终于反应了过来。 哪怕邪祟让这名患者的病情加重了,在把一切负面因素消除掉后,这名患者也不一定能够苏醒。 “你不是神仙。”阿癸提醒他。 第116章 难过之处 见吕志广低下了头,阿癸稍稍放软语气,“不管什么事,都不可能只有好没有坏。” 所有人都幸福快乐地活一辈子,本就不现实。 有人开心必然有人难过,有人幸运必然有人不幸,有人平安顺遂过完一生,必然有人命运坎坷曲折。 哪怕是一群看起来差不多的人,日子久了也会出现差异。 吕志广抬头,“我就是觉得她太可怜了。” 那名患者那么年轻,去做整形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漂亮,她肯定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也肯定不愿稀里糊涂地把命给丢了。 可是她现在处在昏迷中,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来。 这条命明明是她的,她却没办法自己说了算,很有可能没来得及看这世间最后一眼,元神就已经去到了地府。 最令吕志广感到难过的,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变故。 以他为例。 他虽然知道自己有可能会灰飞烟灭,但他并不会在刹那间便消失于世间。他还可以做很久的心理准备,也可以继续过着正常人的日子。 说得简单粗暴一点,不过死得比别人早罢了,平时照样能吃能喝能玩能睡。 这名患者的情况却不一样。 她从未想过自己做手术会出事,因为那么多人做了都没出事,手术同意书上的并发症听起来仿佛离她很遥远。上手术台前,她可能会感到害怕,但更多的是想象着术后美好的一切,并把信任交付给了主刀医生。 结果她却长睡不醒。 难过之上更令人难过的,是她的亲人在逐渐接受了无法扭转的事实之后,会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经过权衡后最终放弃她。 “最难过的不是这个。”林凌突然开口。 她总是能抓住那个最戳人的点,“最难过的是她的亲人们是真的爱她。” 田甜想到阿癸那句人心复杂。 这话题不能再继续探讨下去了。 阿癸把电视的音量调大,让吕志广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同时叮嘱他:“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明天交到唐斌手上。” 正事都还没有完成。 吕志广向林凌要来阴极石,带着土子和大橘去了他的房间。 “老板,志广这样,不理会他没问题吗?”田甜有些担心。 卫明达也挺忧心的,“感觉志广像被刺激到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敏感。” 类似的新闻报道吕志广不是没看过,但是反应如此之大还是头一回。 “亲眼见到和只听别人说是不一样的。”林凌很淡定。 “没事的。”阿癸对此不甚在意,“他还是见得太少了,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习惯成自然,这话不假。 吕志广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情感上的薄弱点,于是第二天见到唐斌时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唐斌能不能再带他去趟医院。 “我想找个最合适的地点放这个东西。”这是他给出的理由。 唐斌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吕志广手上拿着的玄石似乎蕴藏着极强的能量,他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本能的不太想触碰,总觉得不是太安全。 出发去医院前,吕志广先是检查了一遍唐斌家。 邪祟的气息残留得不多,应该很久没来过了。无需做任何的处理,唐斌身上的煞气就能够将其一点点清除掉。 听说问题不大,唐斌放下心来。 车子在医院地下停车场停稳后,刚好是上午十一点,两人换好衣服走进ICU时,正巧碰上家属探视。 这是一天中ICU里最热闹的时候。 “现在人太多,你先找地方,东西等人走了再放。” 由于昨晚已经来过一次,唐斌这次选择待在办公区里,没有再陪着吕志广。 如此恰好合了吕志广的意,他正想去观察一下每位家属。 他先是去到那名因为整形出事的患者床边,患者的丈夫正在跟医生了解着病情。 吕志广穿着医生的衣服,患者丈夫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太在意。医生则把他当成实习生,也没太在意。 听了大约两分钟后,吕志广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这位丈夫比想象中的更早做出决断,他提出的每个问题,与其说是了解病情,不如说是想知道妻子大概何时离开人世。 感觉就只差一个放弃的契机了。 吕志广很是失望地走到另一张床前,床上躺着的正是那名搭网约车出事的患者。 阿癸说得对,有好便有坏。 来探视的是患者的儿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人看起来有点憔悴,估计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他的担忧不似假装,脸上满是对母亲的关心,问的也都是他母亲各项检查的结果,以及治疗的效果和反应。旁边的护士让他买袋护理垫送进来,他也很认真地记下,还不忘对护士表达感谢。 这名患者预后也很不好,而且也很有可能醒不来。 如果能够转危为安,且有幸出院,接下来的日子需要家人不停歇地照料,一家子人的压力会很大。 但是她的家人没说放弃的话。 吕志广的心里好受了些,站在旁边没有走开。 “医生,我想跟您请教个事。”患者儿子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我想请问,我妈妈目前的这个状况,能不能撑过中元节?” 医生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摇了摇头道:“这我还真没办法跟你说能不能,病情本来就是会变化的。”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中元节?”医生紧接着反过来问他。 小伙子很诚实地说:“我爸他专门请大师看过,大师说我妈只要熬过了中元节,后面就会慢慢好转。” 言下之意,这是个坎儿。 管床医生严肃地对小伙子说:“别信什么大师的话,好好治疗才是最重要的。” “我就是怕我妈再出什么意外,我们都不想失去她。”小伙子礼貌地对医生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积极地配合治疗的。” 吕志广当时没打听是哪位大师,之后就把这个小插曲给忘了。 直到中元节后的那一天,他去ICU取阴极石时,听当班医生跟唐斌提起,说这名患者安然度过了中元节,她女婿却在中元节当晚丢掉了性命。 第117章 说没就没 事情还要从吕志广放下阴极石的那天说起。 因为病区里每天都有人会打扫消毒,阴极石不管放在哪,都有可能被人挪动或是拿走,最后不得已,吕志广将其放在了唐斌的更衣柜里。 虽然位置有一点偏,但还是能不间断地吸收病区里的负面气息。且阴极石上有极阴之土和极阴之金的能量,凡是来这个病区的邪祟,都一定会被其吸引过来。 它们只要触碰到阴极石,藏于其中的阵法便会发挥作用,将它们困住。 唐斌周三刚去到ICU,就听说昨晚特别的平稳。 而且是一个多月来,唯一没有任何抢救,也没有收新病人的夜晚。值班医生本来以为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没想到竟足足睡了三个小时,简直是破天荒头一回。 唐斌当即想到那块玄石,免不得在心中感叹一番。 不过刚感叹完没多久,便听见有人在喊把除颤仪拿来,有患者突发室颤了。 这名患者不是别人,正是搭乘网约车出事的张雪莲。 唐斌立刻上前一起抢救,跟ICU的医生们轮流做着胸外按压。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张雪莲被抢救过来,脸上一点点恢复了血色。 在观察生命体征时,管床医生叹了口气,“患者的儿子昨天还问我,他妈妈目前的这个状况,能不能撑过中元节。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呼吸心跳说没就没,可能还真撑不过去。” “有了这一次,接下来很可能会有第二次,不是每次都能抢救回来,确实不好说。” ICU的上级医生说完这话,又对尚未离开的唐斌道:“唐医生,一会儿家属就要来探视了,你如果有时间,能不能亲自跟这名患者的家属谈谈?” 毕竟是自己所在医疗组的病人,而且看样子,很有可能无法转到普通病房,唐斌想了想之后点点头。 来的依然是患者的儿子。 得知母亲才经历过一次大抢救,再听了唐斌从专业角度给出的判断,明白母亲真的有可能会说没就没了,小伙子伤心地直掉眼泪。 但伤心之余,他还是请求医生尽全力救治他母亲,一句放弃的话也没有说。 “只要能撑过中元节就好。” 他对中元节似乎已形成了执念。 若是在以往,听到患者家属讲这种话,唐斌基本上是听完就完,不会太在意或与人讨论。可自从有过被邪祟跟的经历后,特别是又认识了吕志广,他想不在意都很难。 于是他每次去ICU里查看病人时,都会打听下家属的情况。 听说张雪莲的儿子哭了那一通之后,周四和周五都没再过来,探视的人换成了他姐姐,也就是张雪莲的女儿。 等到了周六又换了个人,说是张雪莲的女婿,周日即中元节当天,来的也是他。 周末结束到了周一,张雪莲的女婿没再露面,来人终于又换回了医护们最熟悉的,张雪莲的儿子。 他这次未再掉眼泪,但眼眶通红,也没有向医生了解病情,只不停地跟他母亲念叨着,说姐夫突然间走了,姐姐整个人已经崩溃了,希望母亲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撒手而去,不然他们一家实在承受不起。 管床医生听到他说的话,好奇地问他出了什么事,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姐夫昨晚在厂里值班时,被高处掉落的铁桶砸中,当场死亡。 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下一秒说没就没了。 吕志广听到此处皱起眉头。 “这事真的细思极恐,越想越邪乎。”当班医生说:“感觉就像以命换命,女婿做了丈母娘的替死鬼。” “蔡医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让患者家属听到了,人家心里会怎么想?”另一组的当班医生提醒。 “放心,我只是私底下悄悄讨论。”蔡医生保证。 他就是上周一晚上,吕志广第一次来时,语重心长地教育吕志广的当班医生。 见过几次面,吕志广跟他算是混熟了。 “蔡哥,我看那名患者一直没有睁眼,跟以前没多大差别,应该谈不上以命换命吧!顶多算巧合。” 吕志广对此持怀疑态度。 如果真是以命换命,背后必有高人做法。但是这种法术有违天道,没哪个高人会冒此风险。 再说了,张雪莲的家人虽然找了大师,却也不至于为了张雪莲,把女婿给推出去当替死鬼。 蔡医生闻言,一脸神秘地对大家伙说:“我一开始也只当是巧合,没想那么多。可是刚才我去给患者抽血气时,她对疼痛刺激有反应了。之前什么样你们都清楚,绝对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真的假的?”另一组的当班医生问他。 “这种事我骗你干嘛?”蔡医生说着调出了护理记录单,“你自己看,不光是扎针有反应,吸痰的时候也有反应了。” 一直处于深昏迷状态的张雪莲,可能确实是在恢复。但大家心里其实很明白,她恢复的几率微乎其微。 吕志广又听得一愣愣的。 蔡医生见他有些懵,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回去把课本翻出来,该背的内容要认真背。” 稀里糊涂地点头应下后,吕志广跟着唐斌又回到更衣室,换好衣服的同时拿走了唐斌更衣柜里的阴极石。 唐斌送吕志广下楼。 途中他忍不住问吕志广:“小蔡说的话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有可能。”吕志广回答:“但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以我的水平还看不出来。” 唐斌诧异,“以你的水平也看不出来?” 在他心目中,吕志广已经足够厉害了。 吕志广不好意思地挠头,“如果修为够高的话,是可以一眼看出别人的阳寿的,我离那个层面还远着呢!” 换作阿癸来这,只需瞟上一眼,就能知道张雪莲是阳寿未尽,还是用了阴招续命。 不像他,只懂得持怀疑态度,靠逻辑推论。 唐斌的认知再次被刷新。 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你身边有人能看出来吗?” 吕志广没说那人是阿癸,但回去后还是问了一下阿癸,有没有兴趣去一趟医院。 “以命换命属于邪术中的一种,会的人不多,不惧天道的更不多。” 阿癸思索了片刻后,问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的杳容:“你既然到现在都没找到安达,要不要去看上一眼?” 第118章 说去就去 杳容正在心里嘟囔着凡人的破事真多,没想到就这么被阿癸点名了。 他不认为此事会跟安达有关。 真要论起来,安达比他还要更加瞧不起凡人,也比他更加虚荣爱享受。荷包里如果没足够的钱,别说请安达出手相帮了,连面都不一定能见得上。 那名患者选择搭乘网约车,而且还是跟陌生人拼车,说明她要么是不会开车,要么就是没车可开,家里也没有专门的司机负责接送她,显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 这样的凡人,安达定然拒之门外。 杳容脑袋里想的是一套,嘴上说出来的又是另一套。 “行,我去看看。”他对阿癸说:“没准儿真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此时若景焱也在场,定会暗暗骂他虚伪。 吕志广虽然有点怕杳容,但是寻常人看不见杳容,他去确实比阿癸去方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医院里的情况都摸透。 见土子和大橘眼巴巴地望着她,阿癸想了想,让吕志广把它俩也带上。 这阵容可真够强的。 吕志广觉得已经没自己的什么事了。 他把阴极石拿出来,交到了阿癸的手上。 阵法可以将邪祟都困住,但他不确定撤掉阵法后,他能控制得了所有邪祟。 这里面除了跟着唐斌的那一个,还有好些不知从哪来的邪祟。 “先放在我这。”阿癸对他说:“等你跟杳容从医院回来,我再带你一起处理。” “好。”吕志广说着想掏出手机,“我再跟唐斌医生约个时间。” 他的手刚伸进裤兜,杳容就来到他身侧。 “还约什么约,直接去就是。” 都没等吕志广反应过来,杳容已一把将他的元神抽离了。 吕志广:…… 感觉好可怕。 阿癸无奈地看了眼杳容,然后安抚着吕志广:“我们会守好你的肉身的,你只管跟着杳容去就是。” 长到这么大,吕志广还是头一回体验到元神离体。 他表情复杂地嗯了一声,正想再跟阿癸说几句话,杳容就不耐烦地拽着他,眨眼间来到医院大门口。 这是传说中的瞬移! 吕志广低下头,发现土子和大橘这一兔一猫,正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眼里满是对杳容的崇拜。 大佬就是大佬!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跟着大佬飞的感觉真好! 吕志广这会儿非但不怕了,还像土子和大橘一样,一脸崇拜地看着杳容。 杳容嫌弃地松开了三根手指,只用拇指和食指提拉着吕志广。 “ICU在哪?” 吕志广指向左前方的外科大楼,“在这栋楼的十一层。” 又是眨眼间,他们便来到了病区,且正好落在张雪莲床边。 若不是因为怕惹得杳容不高兴,吕志广真的想高声欢呼,拍手叫好。 太精准了。 不是雷达胜似雷达。 “把你的心思都给我藏好。”杳容提醒他,“小心我让你也在这躺着。” 吕志广立刻暂停了一切的心理活动,指着张雪莲,“就是她。” 杳容瞟了一眼。 “命是续上的,早都该死了。”他语气平平。 没想到以命换命是真的,吕志广不太敢相信,“我之前见过他儿子,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退一万步说,哪怕是要以命换命,也不至于用自家人的性命啊! “我不管你们凡人的破事。”杳容再次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吕志广其实很明白,有阿癸一直护着他,杳容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的,顶多嘴巴上奚落他几句。正所谓是来都来了,转身就走属实可惜,于是他便厚着脸皮,请杳容把其他患者都看一遍。 “等哪天阿癸不护着你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你一顿。”被当成了工具人的杳容气道。 他一边骂着吕志广,一边在病区里来回飘荡。 “这个绝对死不了的,这个明天就不行了,这个还能再撑十天,这个长命百岁没有问题……” 杳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速度快得令吕志广目瞪口呆。 见这小子被镇住了,杳容心情好了不少,顺带提点了他一番:“我只是满足你的好奇心,你可别拿去跟凡人吹牛,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有些事他们可以自己说,却不能为外人道。 吕志广认真地点头,“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面对唐斌时,他只说高深的修行者能看得出阳寿,但只字未提都是谁,更不可能把杳容这些话给宣扬出去。 那可是要掀起大风浪的。 杳容这边刚感受到一丝欣慰,那边转过身便暴跳如雷。 “你们在干嘛!” 他气哄哄地来到土子和大橘的跟前,对着一兔一猫上去就是两脚。 “吸那么干净做什么?还想逆天改命不成?给我吐出来!” 土子和大橘来到这里面,如同小朋友进了糖果屋,一开始还知道节制,后来慢慢放飞自我,只想着能吸多少吸多少。 一个不小心,就吸过头了。 身上的病气和死气一旦消失殆尽了,患者要么逐渐好转康复出院,要么由于阳气太弱支撑不住,当即就能前往地府报到。 无论哪一种,都属于逆天改命的范畴。 两个小家伙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差点闯祸,赶紧把所有吸进肚子里的病气死气又还了回去。 杳容见状捂额,被它俩气笑了。 “你们就不知道自己留一点吗?”他恨不得掐住一兔一猫,使劲地摇晃,“适度懂不懂?适度!” 吕志广在旁见到他如此抓狂的模样,突然觉得他很可爱。 表面上虽冷心冷情,但实际上嘴硬心软,做不到真正的袖手旁观,难怪阿癸会跟他做朋友。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杳容猛地扭头问他。 吕志广现在一点不怕他,来到那名因整容出意外的患者床旁,“杳容大人,您看这名患者阳寿还有多久?” 同样是只瞟了一眼,杳容报出一个时间,“不超过七天。” 看来不管是可能的阳寿,还是亲人们做出的决定,都让她很难再活下去了。 杳容没再理会这边,抬手指向另外一个隔间里的一张病床,问吕志广:“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第119章 现场教学 吕志广顺着杳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庆平市的那位二把手。 上次提到这些患者的情况时,杳容不在场,吕志广立即将他所闻尽数告知。 “席家的人?”杳容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哪个席家。 他问吕志广:“听说他们家有个修行者,是很厉害的角色吗?” 吕志广不是太肯定,“我也不清楚,不过焱哥当时提起那人,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记得,看起来好像不怎么上心。” 岂止是不上心,简直就是蔑视。 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杳容了然,“如此说来,席家还有其他高人在背后指点。” 吕志广不解,“杳容大人,您是如何看出来的?” “刚才那女的和这个人都是以命换命。”杳容说:“前者是抢别人的命,后者则是被别人抢。” 一个小小的ICU,居然出了两个以命换命的人。 凡人还真是破事多。 吕志广惊讶地张大嘴巴,以命换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随便和容易的? 杳容示意他一起过去看上一眼。 这位二把手名叫席宏义,四十二岁,今年初被调到庆平市,任职刚满半年。 “他寿元很长,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活到近百岁,而且是个很有福气的人。”杳容观察了一下后给出自己的判断。 吕志广错愕,“都这样了还叫有福气吗?” 脑袋上是两道丑陋的疤,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昏迷那么久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再睁开眼睛。 这叫有福气? “不要把福气和平安顺遂划等号。” 杳容难得有耐心教导他,“凡人在世都有自己的坎要过,这道坎可以是健康,可以是感情,可以是名利,可以是其它任何事。过得去相当于闯关成功,后面的福气都是真福气,过不去的话就不好说了,意外丧命也是有可能的。” 吕志广第一时间想到了卫明达,“明达哥也是这样吗?” “对。”杳容点头,“他当时如果没遇到阿癸,一直迈不过那道坎,眼下应该已经变成邪祟,在墓园里等着阳寿耗尽。”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虽不是自己,吕志广仍觉得后怕。 “知道他们的福气体现在何处吗?”杳容这会儿似乎来了兴致,表情也变得生动了起来,不像之前那样冷着个脸。 吕志广茫然地摇了摇头。 杳容这次没骂他笨,而是笑着说:“卫明达的福气体现在遇到了阿癸,这个席宏义的福气体现在遇到了我。” 吕志广:…… 果然只有大佬才能说这种话。 如果换作他,大概早都被一掌拍飞了。 他这次的心理活动让杳容感到很受用,心情愈发舒畅,于是决定露上一手。 不过由于他不太想触碰凡人,故而他只负责提供技术指导,吕志广则进行具体操作。 吕志广知道,这可是个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以命换命虽然是个邪术,但是原理却很简单。” 杳容此时就像一位大学老师,先从最基本的知识讲起。 “想要换命,抢命之人和被抢者之间,定然要先建立联系。能量的传输需要有路径,如果连路径都没有,换命这事根本就不可能达成。” 吕志广认真地听着,土子和大橘也凑过来一起学习。 杳容继续道:“这个路径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作为修行者,你切不可只局限于凡人肉眼所见到的,那会让你的思维被禁锢。” 这一点吕志广深表赞同。 就比如杳容的瞬移,凡人的肉眼完全看不见,可此事确确实实发生了。而单用凡人的思维思考,也不可能得出一个极为恰当,又特别符合逻辑的解释。 杳容说着话锋一转,“但是你也不能彻底超脱,因为你毕竟在人间生活,而不是身处地府或天界。” 他问吕志广:“关于此事,你认为路径的表现方式是什么?” 吕志广脑海里浮现出了安达的死器。 “实物!”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所有的能量在人间都需要载体,并且是凡人能够真正触碰到的载体。 不管肉身也好,物件也罢,甚至是他所画的符,都属于载体的一种。 “还挺聪明。”杳容夸赞。 “既然知道是实物了,那你就先找找。” 吕志广立刻在席宏义的身上找起来,土子和大橘也踊跃加入。 作为昏迷中的患者,席宏义自己的衣服早被扒拉干净了,身上套着统一的病号服,不可能是那个载体。由于做手术不能戴饰品,也为了护理时更加方便,他的眼镜包括婚戒都已取下,算不上载体。 载体必须不离身才能够发挥最大作用。 身体外部能找的都找了,没发现疑似载体的物件,吕志广有一点着急。 “你的感知力还不够。”杳容倒是没责怪他,只双手抱胸在旁边站着,“交给土子和大橘吧!” 好歹是由五行运化而生的极阴之物,这点能耐总是有的。 两个小家伙分工很明确。 土子负责半边身子,大橘负责半边身子,步调一致地从席宏义的脚底板一路往上找。 最后在两侧脸颊处停下。 一只兔爪和一只猫爪都戳在席宏义左侧脸颊上。 吕志广当即看懂了它俩所要表达的。 “牙齿?!” 抢命之人竟然是在席宏义的牙齿上面动的手脚。 “啊……” 一直憋着没有说的杳容见状,终于可以大声感慨,“龌龊的凡人呐!你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吕志广:…… 感觉大佬不仅可以当老师,还可以去做个诗人。 “杳容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他猜想着是不是要把牙齿拔了。 “不需要拔牙,它自己会脱落。” 无论旁人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杳容都能直接读取,而且非常自如,不费吹灰之力。 吕志广被读的次数多了,早已经习惯,于是索性连嘴也不张了,只在心里问具体应该如何操作。 “画道符就行。”杳容说完问吕志广:“虚空画符会不会?” “会!” 吕志广明白这是要教他高级符咒了,显得很激动。 杳容让他靠近一些,“符我只画一遍,你看好了。” 第120章 巧合过头 法术越高深,越是不能轻易外传。 倒不是害怕对方习得后,自己变成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而是怕对方非但没学会,还拿来乱用,更害怕对方学得透透的,拿来做坏事。 因此杳容不是刻意为难吕志广。 而且高深的法术也讲究天分和缘分。 这小子若真有天分,且与他有缘,只一遍就能看明白。 若既无天分,又与他无缘,画上一百次也枉然。 杳容稍微放慢了点速度,但看在土子和大橘眼中,速度依然快得出奇。 一兔一猫面面相觑,脑袋里一点印象没留下。 吕志广若有所思。 “怎么样,记住了没有?”杳容问他。 “我也不知道。”吕志广苦着一张脸,“好像记住了,又好像没记住。” 杳容挑眉,“画给我看看。” 吕志广抬起了胳膊,一边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个片段,一边在半空挥舞着剑指。 等他画完,杳容对他念了一句咒语。 “符画在脸颊的附近,画完了念这句咒语,那颗牙齿今晚就会脱落。” 吕志广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我画对了?” 杳容点头,示意他别磨磨蹭蹭。 见自己得到大佬的认可,吕志广嘿嘿笑了一声后,立刻跑到席宏义的身旁,将剑指对准左侧的脸颊。 土子和大橘又看着他在虚空中画了一遍符,仍是没看明白。 听他复述了一遍咒语后,也没有记住。 它俩顿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作为由五行运化而生的极阴之物,领悟力竟连一个凡人都比不过,实在太丢脸了。 好在它们的感知力比吕志广强,多少能找回些面子。 “那颗牙齿的作用减弱没?”吕志广问这两个小家伙。 土子凑到跟前,趴在席宏义的脸上细细感受了一下,随即站起来,两个前爪不停拍着,像是在鼓掌。 吕志广又嘿嘿笑了一声。 “杳容大人,他现在看起来还很虚弱,我们要不要再做点什么?” “剩下的看他自己的造化。”杳容说:“你又不是神仙下凡,没有必要大包大揽,有那闲工夫不如琢磨下怎么救自己。别到时候人家挺过去了,活得好好的,你反倒先丢了性命。” 大佬讲话永远这么戳人。 吕志广表示受教了,他对杳容说:“那名叫张雪莲的女患者和席宏义都是在庆平市出的事,并且都是在同一家医院接受的手术,他俩还都跟以命换命这事有关。目前看来,如果单纯以巧合来论断,总感觉像是巧合过头了。” “还有这种事?”杳容这次没有再说凡人破事多。 他想了想后对吕志广说:“你去那个张雪莲的身上找找,看会是个什么实物。” 吕志广找了好一会儿,同样未在身体外部有所发现。 最后仍靠的土子和大橘。 两个小家伙站在张雪莲的脚边,一只兔爪和一只猫爪都戳在张雪莲左侧脚踝处。 吕志广凑近了细看,发现脚踝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疤。 “我刚才都没注意到这个。”他说着皱起了眉头,“这疤看起来不像是最近才有的。” 杳容也皱起了眉头,“脚踝里面有颗钉子。” 钉子即实物。 杳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再次大声地感慨道:“龌龊的凡人呐!你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如果能把这些心思都收起来,将精力放在钻研正事上,而非一门心思地钻空子,没准儿延寿的仙丹也能被这帮子凡人给琢磨出来。 哪还需要以命换命? 吕志广这回不仅没在心里吐槽,还想跟着杳容大声感慨。 “杳容大人,我若把这颗钉子处理了,是不是会受到波及?” 吕志广本想把杳容教他的符咒复习一遍的,正所谓是趁热打铁熟能生巧。但转念一想,张雪莲的女婿已经丢了性命,现在活着的人是张雪莲。 如果他把这颗钉子处理了,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且张雪莲出了问题的话,天道说不定还会给他记上一笔。 这都叫做什么事啊? 杳容显然也想到了这层,他让吕志广先不要着急,“这人短时间内死不了的,既然你要管,那就先把具体情况都搞清楚,然后再说处理的话。” 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吕志广见他又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很是自觉地站到他跟前,让土子和大橘抱紧自己的腿,一人一兔一猫做好准备,等着跟大佬一起飞。 回到别墅时,阿癸他们仍坐在客厅里,正在看范一鸣和金湘主演的电视剧。 他俩都是景天旗下艺人,同时也是梵西彩妆的代言人,这部电视剧刚播出几天就好评如潮,男女主角人气高涨,梵西彩妆也跟着收获了不少的热度。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田甜说着起身走进厨房,“给你留了晚饭,我再去热一下。” 吕志广道过谢之后,就一屁股坐到阿癸旁边,跟她讲起这一趟的见闻和收获。 等他讲完了,阿癸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而是问卫明达他们,“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卫明达的关注点在医院上。 “不管是席宏义的那颗牙齿,还是张雪莲脚踝的钉子,都不可能自己在家安上,只能去医院。”他提议,“我觉得可以调查下他们都在哪弄的,如果是他们这次动手术的医院,那这个巧合就更巧合了。” 席宏义作为被抢命的人,肯定是处在被动中。 张雪莲看似是抢命之人,但实际上还说不准,需要进一步去查证。 但无论怎样,医院都脱不了干系。 林凌考虑的是这件事的普遍性。 “眼下一个ICU里,就出现了两个以命换命的人,仅仅因为巧合凑到一起还好,不用太担心。万一这并不是巧合,甚至已经成为寻常之事,只不过我们之前没发现所以不知道,那就麻烦了。” 杳容听了这话只想揍人。 他无心再继续插手,教吕志广处理已是破例,可是林凌的话不无道理。若以命换命成了寻常事,日子久了,地府的运作也会出乱子。 “老板,反正我们不受约束,不如直接去趟庆平市吧!” 第121章 防不胜防 田甜继续对阿癸说:“我们有个客户在庆平市,可以顺便把客户也见了。” 吕志广无言。 后半句应该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毕竟赚钱才是第一要务。 阿癸问杳容:“你去吗?” 杳容之前已经去过一趟庆平市,没打算再去第二次,但听了林凌那番话,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这麻烦是他自己找来的,丢那不管以后没准儿会更棘手。 他对阿癸说:“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明天一早就出发怎么样?”阿癸问另外四个人:“你们明天有安排没?” 大家齐齐摇头,表示这个时间没有问题。 “我先联系一下那位客户。”田甜说着去屋里打电话。 等吕志广吃完晚饭,阿癸又把拿在手里的阴极石交还给他,让他先把阵法撤掉。 “我有点虚。”吕志广说。 他害怕自己搞不定。 “没关系。”阿癸让他放心大胆地干,“有你的杳容老师在。” 杳容听了面带微笑。 有些事果然有一就有二,被占了便宜还不能拒绝。虽然看吕志广不太顺眼,但谁让这是阿癸提的呢? 看在阿癸的面子上,他认了。 见杳容默认,吕志广有种自己走了狗屎运的感觉,整个人自信了不少,胆子也瞬间被撑大。 阵法被撤掉的那一刻,十多个邪祟争先恐后地从阴极石里冒出来。连卫明达这种啥都看不见的人,也感受到了一股很强大的阴煞之气。 吕志广知道阿癸和杳容肯定会帮他,于是把那个来头最大的交给了他们,自己则去处理四散的小喽啰。 杳容暗暗骂了一声鸡贼。 他将吕志广丢下的邪祟圈在了墙角,却并不收拾,只很有闲心地看着电视。 等吕志广处理完了回过头时,发现那邪祟正像个疯子一样在撞墙。 “这邪祟有点不对劲。”林凌对他说。 她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它。 “哪不对劲?”吕志广问。 林凌思索了片刻后回答:“像是一个人的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 “邪祟也会精神分裂?”吕志广诧异。 “精神分裂这词不大准确,说是双重人格更贴切些,很像是两个立场不同的邪祟融合成了一个。”林凌说:“它挣扎个几分钟后就会突然安静下来,有种在极力克制的感觉。可是安静不了多久,又会突然再次闹腾起来,而且程度要比上次激烈。” 在她说话的这十几秒间,邪祟确实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刚才使劲撞墙的不是它。 阿癸是真的被电视剧的情节吸引了,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根本没理会这边的事情。杳容的眼睛虽盯着电视,但完全没有看进去,反而在竖起耳朵听两人之间的对话。 吕志广直接唤了他一声。 “杳容大人,您知不知道这邪祟是怎么回事?” 杳容实在看不下去电视,又闲得没事,索性跟他们聊起来,谁让他头顶着老师的光环呢? “这是个食人元神的邪祟,大概是元神没消化彻底。” “食人元神?”林凌和吕志广一边说着,一边同时扭头看向土子。 土子:……它会食人元神,但它不是邪祟。 杳容问吕志广:“你之前说这邪祟在公园的湖里?” 吕志广点头,“对,唐斌医生就是不慎落水后被跟上的。” “那湖存在了有多久?”杳容接着问。 “公园是三年前才修建的,但湖是在三十年前挖的。”吕志广专门查阅过资料,“自打有了这湖之后,每年都有人淹死在里面。” “每年死几个?” “多的时候一年五六个人,少的时候一两个人。” “相关方没做过什么保护措施吗?”杳容继续问。 “做过的,做的还不少。” 提到这一茬,吕志广顿时打开话匣子,“栏杆肯定是围过的,还立过不少警示牌,有段时间甚至派人守在那里,结果还是防不胜防。” 杳容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怎么个防不胜防法?” “我跑了好几趟公园,见到了不少住在那附近的居民,即使是白天,大家也很少会挨近那湖,都是尽量保持安全距离。但听说就算是这样,也总有人像被迷了心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回过神来时已脚下打滑掉进了湖里。” 吕志广提起另一个数据,“据那里的几位大爷跟我说的,他们统计过,每年不慎落水的人大概能有好几十个。” “好几十个?”林凌惊诧,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人数不管谁来看,都知道绝对不正常。” “可不是嘛!而且好些人落水的过程也特别邪乎。”吕志广说:“那会儿湖边还围着栏杆时,某位大爷有次亲眼所见,一个小伙子理智全无地不顾身边人的反对,非要翻过栏杆到湖里去。正准备跳下去之际,脑子突然清醒过来,死死地抱着栏杆不松手。” 听到这,杳容总结:“自己捡回来一条命。” “这个邪祟可不是小年轻,年纪比那湖要大上许多。”他摩挲着下巴道:“估计是那湖合了它心意,它就一直待在那不走了,时不时地拽几个人下去,吞食元神补充能量。” 他说得自然,吕志广和林凌听得毛骨悚然。 “像这种夺人性命的邪祟,天道不会惩戒它吗?”吕志广不忿。 “惩戒是肯定会惩戒的,它还没有到不畏惧天道的那个境界。”杳容解释道:“只是三十年于你们而言,可能挺长的,但是在天道的运行之中,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言下之意,惩戒会有,但要过上一段时间。 至于这段时间会有多长,不好说。 见吕志广有些泄气,杳容不停歇地说着:“这其中还有关键的一点,如果这邪祟所用的法子打了擦边球,没有被天道惦记上,那它最后真有可能不受影响。” 关于为了躲避天道惩戒,想方设法打擦边球这事,吕志广和林凌最近已经听到见到不少。 “天道运行了那么久,难道从来都不修补漏洞的吗?”吕志广更加泄气了。 第122章 打入内部 今晚的两集电视剧播完,卡在最让人挠心挠肺的情节上。 阿癸意犹未尽地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就听到吕志广的这句话。 “谁跟你说天道有漏洞的?” 她瞟了一眼那邪祟,然后无奈地问杳容:“你打算逗弄他们到几时?” 林凌和吕志广瞪大双眼。 什么叫做逗弄他们?难道刚才说的那些内容只是在开玩笑? 杳容被戳穿后无辜摊手,“闲着没事干嘛!”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解决完问题早点去睡觉。”杳容正色道:“这邪祟吞食的元神就是天道派来收拾它的。” 这句话中的每个字,林凌和吕志广都听懂了,但合在一起组成一句话,他们俩又听不懂了。 见两人皆是迷迷糊糊的,阿癸解释:“这邪祟最后吞下的元神,不是来自普通人的,而是正经的修行者。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专门来收拾这个邪祟的,如今正在胶着阶段。” 居然还能这样! 林凌和吕志广这下听懂了,一旁的卫明达也搞明白了。 合着这是打入敌人的内部啊! 怪不得林凌说这个邪祟有双重人格,估摸着是修行者在试图压制,而邪祟在不断奋力反抗。 也怪不得梁阿姨在当时能把它给骂走。 否则像这种需要大力气才能够搞定的邪祟,怎么可能如同一个资历浅薄的小喽啰,被凡人骂得灰头土脸的。 挨骂的时候,肯定是修行者抢过了主动权,强迫邪祟离开梁阿姨家。 梁阿姨果然是有福之人。 遇上邪祟都能遇上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 “你们几个,心收回来,心收回来。”杳容打断了几人的思绪,“这都发散到哪去了?正经事还做不做了?” 闲着无聊逗弄人的是他,让做正经事的也是他。 大佬就是任性。 “我觉得,你们可以先问问它。”阿癸指了下尚且处在平静状态中的邪祟,“看它是希望你们几个出手相帮,还是由它自己解决。” 吕志广犹豫着来到邪祟的跟前。 “你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他傻乎乎地问。 邪祟摇头。 本来以为它不会有反应,没想到竟如此快速地给出答复。 “你自己可以搞定吗?”吕志广又问。 邪祟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默默地坐回沙发上,吕志广一时不知该说些啥。 “阿癸姐,从唐斌医生落水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这名修行者如果一直在邪祟的体内,不会出什么问题吗?”林凌担忧,“有没有可能最后真的被邪祟吞食了。” “有那个可能。”阿癸说:“谁赢了谁就是老大。” 一切都用能力说话。 卫明达不解,“为什么不选个更为稳妥的方式?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从生意人的角度看,性价比太低。 “富贵险中求。”阿癸对他说:“若这么做一点好处也得不到,我想没哪个修行者会这般行事。” 论到惜命,修行者绝对不比普通人差到哪里去,不然修行又是为何? 卫明达恍然大悟。 无欲无求的毕竟是少数,逐利是本能,修行者们也不例外。只不过此处所指的利非狭义的金钱,世间万物皆可囊括其中,端看各自在意的是什么。 吕志广仍沉默不语。 杳容教导他:“世间修行之路千奇百怪,处理邪祟的方式也多种多样,别总露出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林凌听了捂嘴偷笑。 时间不早了,阿癸吩咐吕志广,“你先把这邪祟收入阴极石中,我们明天出门随身带着。” 说完她就先上楼了。 杳容难得在这留宿一晚,自己选了间客房后,抓上土子和大橘就进房里了,也不知是要对一兔一猫下什么狠手。 第二日一早围坐在桌边吃过早饭后,大家就出发前往庆平市。 因为杳容要坐车跟他们一起去,卫明达专门选了辆七座商务车。保镖负责开车,他坐在副驾驶,阿癸和杳容在中间坐着,林凌和田甜还有吕志广挤在最后面。 “老板,这位客户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而且还是庆平市有名的慈善家。” 田甜双手扒着前座,给阿癸汇报着情况。 “我昨晚问他对市二医院了解多不多,他说他长期跟市二医院打交道,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家医院了。” “那刚好。”阿癸说:“一些明面上没办法查到的东西,可以直接从他嘴里套出来。” 如此倒让他们省了不少精力。 “不过这位客户挺奇怪的。”田甜继续道:“别人都是请老板去解决麻烦,他是希望老板帮忙上个防护罩。” “防护罩?”杳容听了直皱眉头。 他问阿癸:“你还发明了防护罩?” 田甜连忙跟他解释:“不是指那个真的防护罩,他确实用的这个词,但意思是想请老板施法,把他家连同他自己和家人保护起来。” “他家有邪祟?”杳容问。 田甜表示不太清楚,“我有问过他,可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钱一定会给到位的。” 吕志广闻言哼哼了一声,就知道她是为了钱。 斜觑他一眼,田甜幽幽道:“你要是出力了,其中还有你的一份。” 听说自己也有入账,吕志广立刻换上了笑脸。 “都要见面了还不愿坦白,这人铁定心里有鬼。”杳容断言,“想要给自己搞个防护罩,八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担心日后受到影响,所以提前做好准备。” 杳容不喜欢跟凡人接触,但对凡人的心思却摸得透透的。 车子来到庆平市后,一路跟随着导航的指引驶入市中心,约半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小区的门口。 “这小区规模倒是不算小,但是看起来不像有钱人会住的地方。”吕志广一边观察着窗外一边说。 田甜提醒他,“人家是真正的慈善家,报道上说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过得非常节俭。” 吕志广正想问她有钱不花图啥,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诶了一声,“那不是张雪莲的儿子吗?” 第123章 是真父子 田甜把脑袋凑过去,“哪个是他?” 吕志广指着不远处一个小伙子,“穿白色T恤的那个。” “看起来倒是挺干净。”杳容评价。 能够让他说出干净二字的人,是真真正正的干净。 车子驶入小区进入地下停车场,张雪莲儿子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 因为比预计的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阿癸没让田甜联系那位客户,而是由他们自己寻找着对应的单元,来到门禁跟前时才按下房号。 不出三分钟,就见那位客户下楼,亲自来接他们上去。 “实在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进入电梯后向阿癸伸出了右手,“阿癸小姐您好,敝姓方,单名一个正字,您直接喊我老方就行。” 阿癸对他回以一笑,却并没有跟他握手。 卫明达适时地伸出右手,“方老板您好,好久不见。” 方正以前和卫戎是打过照面的,卫明达当时在卫戎身侧,自然跟方正也是见过的。 他听田甜提起慈善家时,就在猜想对方会不会是方正,结果还真是。 方正知道阿癸跟景焱的关系好,见卫明达一同前来并不感到有多意外。他也不在意阿癸回避肢体接触,热情不减地握紧了卫明达的手。 “今天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电梯在十一楼停下,方正将几人领到最里面的一户门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房子不大,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他说着请阿癸他们在客厅坐下。 这房子其实不算小,是套大户型,客厅既明亮又宽敞,外面还有个挺大的阳台。阿癸他们五人坐下之后,一点也不觉得拥挤,没到肩膀挨肩膀的地步。 卫明达的保镖站在一旁,杳容则是在阳台的摇椅上坐下。 摇椅晃了晃。 方正眼角余光瞟到,手里拿茶杯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被阿癸敏锐地捕捉到了。 见茶壶还没被端上茶几,方正问正在厨房的儿子,“怀礼,茶泡好了没?客人都来了。” “泡好了。” 一个令吕志广感到有一点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的脑袋里顿时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来。 方怀礼端着个茶壶,快步从厨房走到客厅,给每一位客人面前的茶杯里斟上七分满的茶水。 “这茶都是我们家里自己种的,比外面买的要好喝很多。” 他见吕志广呆呆地伸手要去拿杯子,还贴心提醒,“水有点烫,您喝的时候吹一下。” 吕志广抬头和他对视着。 方怀礼莫名觉得这个人有一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见对方没认出自己,吕志广松了一口气。 在ICU时,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只跟方怀礼见过一次面,而且他一句话也没说过,很难会给对方留下多少印象。 田甜和林凌同一时间端起茶杯,低头一点点喝着茶,以掩盖自己惊讶的表情。 阿癸和卫明达则很淡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杳容无需顾忌太多,起身走向了方怀礼,打量起他来。接着又转身,来到了方正的跟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是真父子。”过了许久,杳容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吕志广嘴里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 父子俩长得这么像,一看就不是捡来的,哪用得着细细观察? 这时候,读心术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杳容读到吕志广的心声后,继续跟他们交流着。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人间的这句俗语听过没?”杳容说:“除非此生来到人间注定受苦,否则有福之人不会托生在无福之家的。” “能生出这么干净的孩子,并且孩子长到二十来岁依然很干净,没有坏心眼儿,说明父母应该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杳容对凡人厌恶归厌恶,但该讲的道理还是会讲的,不至于一棒子把人打死。 “这个方正十有八九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心念不杂,也没起坏心,可能之前对有些事并不知情,所以你们不要太早盖棺定论。” 阿癸肯定是早都看透了,他主要是提点另外几人。 就怕他们还没看清事情的全貌,就先在心里做出了论断。到时候不仅无益于事情的分析处理,也会影响到他们几个人自身的修行。 杳容说完后深藏功与名,又坐回到摇椅上去,闭眼假寐不理世事。 他有种自己当老师当上瘾了的感觉。 这样不好,不好。 卫明达虽然听不到杳容说的这番话,但他从小出入各种场合,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在张雪莲这件事上,还是能做到明辨事理的。 反倒是田甜他们三个人,听了杳容这番话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看似未对此事盖棺定论,实际已在刚刚那一瞬间,把方正认定为十恶不赦之人了。 三人低头反思起来。 见他们几人又低下了头,脸都快要埋到茶杯里了,方正招呼道:“几位也都尝尝这些水果,全是我们自己种的,纯天然无污染。” “没想到方老板在这边还有专门的果园和茶园。” 卫明达说完,用牙签插起一小块西瓜尝了尝,口感是不错。 “我们在乡下有片地,刚好我妻子是农业大学毕业的,又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就自己跟老乡一起捣鼓着,捣鼓出一个小园子。这几年我们家的瓜果蔬菜,都是吃的园子里的,很少在外面买。” 听他主动提起妻子,卫明达趁势切入了主题:“对了,怎么没见到令夫人,是去忙了吗?” 方正闻言重重叹了口气,还没开口说话眼眶就已通红。 “我妈妈她出了车祸,现在在帝都的医院治疗。”方怀礼给自己父亲递了张纸巾,同时跟卫明达他们说明着情况。 “怎么会出了车祸?”卫明达一脸的震惊,“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妈妈搭了一辆网约车从帝都回来,还有十多公里就要下高速时,司机为了躲避路上的小动物,跟旁边的车撞上了。” 第124章 量身定制 阿癸他们只知道张雪莲是出了车祸,但并不知晓车祸的细节。 听到小动物,当即觉得不太对劲。 那段高速他们才刚走过,下高速前的十多公里属于绕城高速,虽然部分路段没有围挡,但因为是在半空中,路的两旁不会有小动物突然窜出来。 阿癸问:“出事时是白天还是晚上?” “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方怀礼回答:“那会儿已经过了高峰期,高速上的车不算多,大家车速都比较快。司机说他当时没打瞌睡,人非常清醒,开着开着就见前方窜出一只猫,他下意识地想躲开,结果跟旁边正在超车的车子撞上了。” 阿癸又问:“你母亲的伤势如何?其他人是什么情况?” 方怀礼的眼眶也红了,“我妈妈坐在副驾驶,伤得最重的就是她,先后动了三次手术,现在还在ICU里没有醒来。车上其他乘客都是轻伤,特别是司机,一点事没有。那辆被撞的车上就只有开车的那人,同样一点事也没有。” 他母亲是最倒霉的那个。 阿癸看向正在抹眼泪的方正,“方老板,你之前跟我助理联系时,说是想让我弄个防护罩,请问你的这个要求,跟你的妻子有没有关系?” 妻子出车祸,丈夫却想要弄个防护罩,防什么? 别说阿癸他们了解一些内情了,就是不了解内情的,听说丈夫请了高人却不想着去救妻子,反而要弄个防护罩出来,都会觉得无法理解。 “阿癸小姐,不瞒您说,在跟您的助理取得联系前,我已经请另外一位大师看过了,也已经做了许多的处理。” 方正说:“那位大师在我妻子出事之前,就说我妻子这个夏天会有躲不掉的大劫难,建议提前做场法事化解一部分。我和妻子因为从来不信这些,所以都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居然应验了。” 他脸上的悔意不似做戏,是真的后悔没听那位大师的话。 阿癸轻挑双眉。 “那位大师做处理时,有没有讲过你妻子是被邪祟缠上了?” “讲过,讲过。”方正连连点头,“他说那邪祟上辈子跟我妻子有仇怨,这次是专程寻仇的。还说高速路上的那只猫,就是由邪祟变身而成的。” 邪祟变身成猫? 田甜他们一同看向趴在地上的大橘。 大橘:……它还想变身成人呢! “这话你信吗?”阿癸问方正。 方正愣了一下后道:“这话没办法不信啊!出事后我去找那位大师,我都还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就说我妻子被一只猫害了,正躺在医院里命悬一线。” 见吕志广他们似乎不大相信,方怀礼道:“我可以作证,那次我也跟着去了。而且当时司机才说他是见到了一只猫,外人不可能那么快知道。” “他莫非是开了天眼?”吕志广试探着问。 方正又连连点头,“是的,是的,那位大师自己说的,他是用天眼看到的。” 吕志广的表情很是复杂。 感觉怎么有一点像…… “去他的天眼,就是个自导自演的骗子。”杳容拉长了音调说:“这是遇上修行者中的败类了。” 以他和阿癸的修为,都无法像看电视剧一样,看到陌生人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并且还是在没有接触的前提下。 更别提这个所谓的大师。 杳容忍不住剧透道:“估计是特意做的局,看着吧!接下来就该收钱了。” 阿癸正想让他闭嘴,就听方正继续道:“我问那位大师事到如今,有没有解救的办法,医院连着下了几张病危通知书,说我妻子随时都有可能离世,我实在是难以接受。” 卫明达也意识到了这八成是一场量身定制的局。 他问方正:“方老板,您刚才说那位大师做了处理,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处理方式?” “具体的我也说不太上来,那些步骤太专业了,反正就是不停地做法事。” 方正回忆道:“先后做了有将近二十场,有时候一天能做上三场,我为此连医院探视都去不成,只能让怀礼他们去。” 难怪ICU的医生都说,没见过张雪莲的丈夫,原来是搁这守着大师做法事呢! 而且这大师太狠了,短时间内做了将近二十场法事。 薅羊毛也不是这么个薅法呀! 阿癸直接问:“你一共花了多少钱?” 经过那么多轮法事折腾,张雪莲的病情迟迟不见好转,方正心里开始逐渐起疑。 他似乎不太好说出口,用手指比了个数字八。 “八十万?”吕志广问他。 他摇了摇头。 “八百万?”吕志广放轻了声音。 方正仍是摇头。 吕志广倒吸了一口凉气,“八千……” “万”字还没有说出口,方正就点了一下头。 “骗这么多钱他不心虚吗?”吕志广嘴快。 “我也不能说他就一定是骗钱的,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我跟妻子由于不信他的话,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方正显然是害怕了,“我有问过他熬到何时才是个头,他说我家里的邪祟都被清除干净了,我妻子只要撑过中元节,以后就能慢慢恢复。” “你既然愿意相信他,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阿癸问:“他知道了不会生你气吗?” 听到这个问题,方正有点难以启齿。 方怀礼代替他父亲回答:“那位大师说,我妈妈就算回来了,身体虚弱阳气不足,之后也很容易再被邪祟缠上。如果为我妈妈施法,她有可能耐受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家里弄个防护罩,让邪祟没办法进门。” 防护罩这词的原始出处终于找到了。 别说吕志广他们了,连阿癸都无言以对。 “那位大师的收费是不是比我高?”她沉默片刻后问方怀礼。 方怀礼显得很拘谨,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有一种去阿癸家做客的感觉,说起话来也像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确实比您的收费高。”他实话实说,“这个防护罩开价五千万。” 第125章 罪魁祸首 “五千万?!”吕志广猛地站起身,“开什么玩笑?抢钱啊!” 田甜一把将他拽回沙发上,示意他安静。 不过她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别人都是因为阿癸的能力而请她帮忙,这人却是因为阿癸收费偏低找上门来。自家老板还比不过一个骗子,感觉好膈应。 “阿癸小姐,说实话,我一开始确实只是考虑的钱。如果以您开出的价,能把所有问题解决,剩下来的钱我还能拿去做别的。” 方正知道这事早晚都要坦白,索性没遮掩,破罐子破摔。 “可前天晚上,我们家发生了另一件事,让我不敢再请那位大师做任何处理。昨晚接到田甜小姐的电话,听说你们今天就要来庆平市,我是真的特别期待,发自内心地……” “讲正事。”阿癸打断他。 她脸上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拂袖而去的意思,方正暗暗松了口气。 “那位大师说,我妻子身上的阳气不足,医院里面阴气又重,对她的恢复很不利,让我找个阳气充足的人,多去医院探视几次。” 杳容越听越无语,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方正接着说:“我也分不清谁的阳气重,觉得我女婿体格挺好的,就把我女婿带去给那位大师看了看。大师看了说很合适,让我女婿最好连着去上几天,而且最好是中元节前后,还给了我女婿一个小小的袋子,让他一直随身带着。”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卫明达抢先问。 “袋口缝上了看不见里面,但是摸起来像颗小钉子。” 他话音刚落,吕志广就挺直身板。 张雪莲的脚踝里也是颗钉子。 “本来我女婿就打算周末去帝都看望他丈母娘的,听说小袋子揣身上对他丈母娘有益,连睡觉时都放在枕头边。” 方正继续道:“中元节的前一天和中元节当天,都是他去医院探视的。为了第三天可以连着去,他还在中元节当晚帮同事值班,让同事上他的白班。” 他说着眼眶再一次红了。 “结果没想到,他丈母娘撑过来了,他却没了命。” 卫明达见他低下头抹泪,对方怀礼说:“能不能跟我们讲讲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我姐夫在食品厂工作,出事的时候在检查货架。听跟他一起的人回忆说,我姐夫蹲下身系鞋带的功夫,放在货架最顶层的一个铁桶就莫名其妙地掉下来,刚好砸在我姐夫的身上。” 方怀礼没看到那一幕,但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铁桶里装满了废弃的食用油,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在货架的最顶层,满满一桶油至少也有上百公斤,就那么砸在我姐夫背上和后脑勺上。” “说是当场断气,完全没得救。”方正自己拿了张纸抹着眼泪,“我女儿已经崩溃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跟丢了魂一样不停地哭,后事都是我女婿家的人在操持。” 方怀礼也很是难过地拿了纸抹着眼泪。 “本来我们想把姐姐先接回来,然后跟姐夫家的人一起料理后事的。也不清楚是谁说了一句,这是女婿给丈母娘做替死鬼,瞬间传遍了我姐夫亲朋以及同事间。” 卫明达听到此处叹了口气,“是不是直接连门都不让你们进?” “不光是我姐夫家的人,我姐姐也不让我们进门。” 方怀礼很伤心。 他犹记得一个月前,一家人还聚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商量着金秋时节去哪里玩。哪知仅仅一个月后,母亲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姐夫即将变成一堆骨灰,自己和父亲成为了姐姐的敌人。 所有的美好都成了令人伤痛的回忆。 方正抹完泪,认真地看着阿癸道:“阿癸小姐,不止别人,我听了那个说法心里也瘆得慌,实在没胆子再去找那位大师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我都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这笔债几辈子也还不清。” “你确实做了天大的错事。”阿癸说。 她语气冷淡,听得方正是心里直发凉。 “不过你只是错在了识人不清上。”她未将所有责任都归到方正的头上,“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所谓的大师,你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 若论到还债,最该还债的是那个大师。 阿癸说完看了杳容一眼。 杳容明白她是何意,十分笃定地对她说:“放心吧!这父子俩没说假话。” 既然他们没有任何隐瞒,那她这边也无需隐瞒了。 双方通气后,事情处理起来会更方便快捷。 “田甜,你跟方老板说一说我们知晓的情况。” 对于什么内容能说,什么不能说,田甜非常清楚。她隐去了唐斌这层背景,模糊了事情的经过,只挑重点说,把关于张雪莲的一些发现,告诉了方正和方怀礼。 父子两人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连脚踝处的那道伤疤都知道,简直比那位大师还神奇。 “我们此次来庆平市,就是为了查以命换命这件事的,揪出背后作恶之人。”田甜坦言,“别说您二位,我们都实在没想到,竟这么巧地遇上了你们。” 阿癸没给父子二人太多时间消化反应。 “张雪莲脚踝处的那道伤疤是怎么回事?” 见父亲还怔愣着,方怀礼赶紧回答:“我妈妈去年脚踝骨折了,做了个手术,放了内固定。” 卫明达皱眉,“内固定不是要取的吗?为什么脚踝里还会有一颗钉子?” “年初去医院取了的,医生说什么都没留。”方怀礼表示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颗钉子在里面。 田甜问:“你妈妈的这个手术,是不是在市二医院做的?” “是。”方怀礼点头,“因为我爸跟市二医院的合作多,而且市二医院医疗水平很好,所以我们有不舒服都是去的市二医院。” 他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他的父亲,“爸,那位大师就是经由院长介绍认识的吧?” 第126章 熟人做局 “对、对……”方正这会儿才回过神,“就是刘院长介绍认识的。”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今年五月份谈下半年的采购计划时,刘院长把人一起带来了。饭桌上基本没提过正事,都是在讲那个大师有多厉害。” 这种饭局来的大小老板挺多,绝对不止方正一个。 大家或是出于客套,或是纯粹出于好奇,酒过三巡后,都开始跟大师请教起来,询问自己接下来的运势如何。 方正也在其中。 听说妻子会有躲不掉的大劫难,他当时表现得特别震惊,表示之后有空一定拜访大师,做场法事化解劫难。 但他心里却一点不相信。 回到家跟妻子提起这件事时,妻子还提醒他往后少跟这种人来往,有那个钱去做什么法事,倒不如捐给陷入困境急需用钱的人,多做些善事。 张雪莲向来都是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次是人祸,没躲过。 “从跟你说会有劫难,到你妻子遭遇车祸,中间隔了两个多月,正是你淡忘了那个大师,又还没彻底忘记的时候。”卫明达说:“他这个时间掐得刚刚好,不仅能把你震慑住,还能让你乱了阵脚。” 阵脚乱了,脑子也就跟着乱了。 不然像方正这种大老板,怎么可能会傻乎乎地上当受骗? “利用你对妻子的感情,骗取你的信任和钱财,还害了你女婿。”吕志广愤恨,“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阿癸问方正:“下半年的采购计划,你跟院长谈成了没?” 方正真的是到了这一刻,才反应过来,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个局。 “没谈成,以后的也都泡汤了。” 他愈发觉得是自己搞砸了一切。 “刘院长有暗示过我,他马上就要退休了,想在退休前再捞上一笔。以往这种事不是没有过,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一点好处不给他是不可能的。但这次他的胃口太大了,甚至想要占上面的便宜,让我配合他做一些手脚。” 方正说着看向了卫明达,“这方面你应该是了解的,如果做了相当于是给自己装了个定时炸弹,就是不爆炸,这辈子也寝食难安。” “这个方老板的道德底线倒是挺高的。”杳容评价道:“可惜遇上了最没有底线的渣滓。” 卫明达想起一件事,“据我所知市二医院要修新院区,并且争取到了全额拨款?” 方正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是的,刘院长全权负责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他是如何争取到的,他只是给我画大饼,说但凡我愿意参与,就一定分我一杯羹。” 这杯羹他可不敢吃。 “不能跟你分上面那杯羹,就转而跟那个大师分你这杯羹。”卫明达摇头,“这个刘院长不光胆子大,人也够阴的,提前做了两手准备,左右他都不会吃亏。” “知不知道那个大师叫什么名字?”阿癸问。 “不知道,他从来不说,所有人都是喊的他大师。” 方正如今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糊涂蛋。一个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的人,他竟把自己妻子和女婿的性命托付给对方,还傻乎乎地把八千万送到对方手上。 他越想越气,狠狠地扇了自己几耳光。 卫明达赶忙制止他,“方老板,这事超出寻常人的认知,别说是你了,换作是我也很难辨别出。而且这事并非完全无解,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自责,配合我们才是当务之急。” 方正之前有听朋友讲过一些小道消息,说实际上唤醒卫明达的人是阿癸小姐,帮助杨培依和许尤的人,也是这位阿癸小姐。外界传言的所谓高中生,都是不知情的人乱说的,帝都见过她的人皆可以作证。 她不仅是名副其实的高人,还跟景家家主关系颇深。 最近请她帮忙解决麻烦的人,许多都比方正有钱有地位。被讹也是要论资排辈的,像方正这种,还入不了她的法眼。 “我该怎么做?” 方正抓住了卫明达的手,眼睛却看向了阿癸。 “你妻子,你女婿,还有那个大师以及刘院长,这三项你想解决哪一项?” 阿癸这话把方正问懵了。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还是十分坚定地说:“三项都要解决。” “好。”阿癸露出一个微笑,“一项五千万,不讲价。” 吕志广这次没憋住,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自己人就不好说是抢钱了,说是让方正买一个教训要更合适些。 方正闻言只是愣了几秒,随即不假思索地接受了。 正当吕志广表情沉稳地掏出了手机,装作是在查看消息,实则是打开计算器,想算一算自己这次能赚多少小钱钱时,阿癸又发话了。 “这笔钱不用转给我,先放在你那,日后成立个慈善基金会。至于以哪方面为主,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这是临时起意。 之所以会决定涨价,大概是由于被膈应到了。 吕志广默默地收起手机,静静端坐着,杳容在一旁无声地嘲笑。 谈妥了价格,阿癸终于说到了该怎么做上。 “你妻子不会有生命危险。”阿癸这句话说得很肯定,“那个大师和刘院长,也不会放下手头的活路销声匿迹的。” “你女婿那比较要紧,先去看他。” 中元节当晚丢掉的性命,到现在还不满两天,元神尚在出事地点。且戾气怨念积攒的不多,就算有,处理起来也不棘手。 方正虽然不被允许进入女婿家,但女婿工作的厂子还是可以进入的。 当初若非他给这个食品厂出资,又让他女儿来处理相关的事宜,他女儿也不会遇见他女婿了,更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出事的仓库门口上着锁。 在等人来开门之际,阿癸就听到仓库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田甜他们三人都能听到,卫明达和方正却听不到。 “会不会是我女婿啊?”方正问。 “有可能。”阿癸说:“是个男的。” 第127章 思路清奇 方正小心翼翼地问:“阿癸小姐,您是不是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一些东西啊?” 阿癸嗯了一声。 方正又问:“刚才在家里,我见阳台上的摇椅突然动了,感觉像是有谁坐了上去,会不会是我女婿啊?” 自从“女婿给丈母娘做替死鬼”这话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就总觉得女婿绝对会来寻仇,来找他这个老丈人算账。 虽然他认为应该为女婿的死负责任,女婿来找他算账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但一想到女婿出现在他附近,甚至跟他面对面时,他却看不见对方的身影,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阿癸淡淡地说:“那不是你女婿。” 这话…… 方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您的意思是,我女婿没来,但有其他看不见的人来了?” 阿癸瞟了一眼靠在仓库门边的杳容,对方正说:“放心,他不是邪祟,不会害你们。” 听说不是害人的邪祟,方正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想再问上几句关于自己女婿的事,就见仓库管理人员拿着钥匙赶了过来。 没浪费时间,寒暄几句后,阿癸他们就走进了仓库。 前晚出事后一直到现在,方正还没来过这个仓库,不清楚女婿具体是在哪个区域被砸中的。他没立刻往里面走,而是等着仓库管理人员,想让仓库管理人员领他们去出事地点。 结果阿癸几人脚步不停,径直向着哭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方正见状,没让仓库管理人员跟着一起,而是叮嘱他在门边守着,自己一个人快步追上去。 阿癸他们寻声而去,在靠里面的一个货架边,见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正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哭声听起来十分的难过。因背对外面,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阿癸并未太靠近他,在几米开外站定后,静静地看着这男人。 出乎她的意料,这人身上没有一丁点的怨念和戾气,连阴煞之气都没有多少。 只有悲伤萦绕在他周身,却并未将他彻底地吞噬。 有意思。 待方正小跑着赶过来,阿癸问:“你女婿叫什么名字?” “骆川。”方正赶紧回答。 阿癸唤了一声:“骆川。” 对方像是没有听到,仍在不停地抹眼泪。 提高了音量,阿癸又唤了他一声:“骆川。” 这次声音传到了骆川的耳朵里。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骆川的哭声变小了一点。他抬起头往后看去,就见身后不知何时来了几个人,其中还有他的岳父。 骆川一脸茫然,泪眼汪汪。 阿癸站在原地没动,杳容则直接凑上去,盯着骆川看了许久。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感叹道:“这人比那个方怀礼还干净不少。” 听杳容提起方怀礼,骆川既觉得奇怪和不解,又有些警惕。 “你是谁?”他慢慢站起身,看向阿癸他们,“你们又是谁?为什么跟我岳父在一块儿?” 阿癸对他说:“我们是你岳父请来帮助你的。” 骆川和方正听到这句话,眼泪霎时涌了上来。 “别哭了,别哭了。”见骆川的眼泪跟自来水一样,杳容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 在杳容退后的同时,吕志广往前走了几步。 他问骆川:“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没想到他会问出如此不过脑子的问题,田甜一把将他拽了回去,示意他尽量把嘴巴闭上,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骆川的眼泪更止不住了。 “我想我妻子和家人。”他呜咽,“我想去看他们一眼,可是我离不开这里。” 他被困住了。 众人还在等着他往下说,他却打住了,答案似乎就只有这一个。 “你没其它想法了吗?”杳容问。 见骆川不懂,杳容继续道:“你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是个匪夷所思的死法,不觉得老天对你不公吗?” “为什么要这么觉得?”骆川仍是不懂,“这只是个意外。” 杳容无言。 好吧!是他多嘴。 “这不是意外。”阿癸直言:“有人暗地里施以命换命的邪术,把你的阳寿转移给了你的岳母,你是被害死的。” 本来以为他得知了实情,会有些其它的反应,没想到他一点波澜未起,反而问起他岳母的情况。 “我岳母她人还好吗?有没有撑过中元节?” 一旁的杳容:…… 这人是傻是蠢?还是脑子出了毛病? “你之后四十年的阳寿都给了她,她会活很久。”阿癸回答。 骆川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就好。”他的表情一看就知出于真心,“岳母没事就好。” 吕志广哪怕被田甜拦着,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保持安静。 他问骆川:“你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枉死,不愤恨的吗?” 骆川闻言摇了摇头。 “其实在我被砸死的时候,就猜想过可能不是单纯的意外。”他认真地说:“但是事情已成定局,愤恨也没用。若我的死能换回一个人,不算是枉死。” 杳容再次:…… 这人脑袋里搭错的筋绝对不止一根。 吕志广深吸一口气,“你这么淡定,就没有想过你的家人吗?” 骆川说:“人死不能复生,我家人都明白,日子总归要过下去。而且我兄弟姐妹挺多的,父母以后还有依靠。” 他这个时候倒是很通透。 “那你妻子呢?”吕志广再问:“你不为你妻子考虑的吗?” “就是为我妻子考虑,我才觉得自己不算枉死。”骆川说:“母亲没了,对她来讲天就塌了。” 吕志广急了,“你没了她的天也塌了啊!” 这人明明刚死不久,怎么却像个旁观者一样? “我跟她成家没多久,也没有孩子,她会慢慢走出来的。”骆川肯定地说:“她那么优秀,以后还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老公可以有很多个,但是母亲永远只有一个。” 吕志广整个人愣住了。 别说吕志广,连阿癸都不太理解这脑回路。 到底是拎得太清了,还是真的傻? 第128章 两个选择 阿癸问骆川:“你这些想法,是在你死后多久形成的?” 骆川又不懂了。 这些想法莫非要等死了之后才能形成?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他被他们问来问去,连哭都忘了。 杳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绕着骆川转圈,全方位无死角地打量他。 因为如今已经没了肉身,就是个元神,骆川的感受力敏锐很多。眼前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气势,特别板着张脸不说话时,好看是好看,但也很可怕。 骆川有种自己随时会被捏死的错觉。 他更是忘记要继续哭了。 阿癸他们都没说话,只默默地看着杳容转圈。方正此时什么都不敢问,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正在发生的一切皆超出了他的认知,问也不知从何问起。 过了几分钟,杳容终于停下脚步,看向阿癸,“你怎么打算的?是让他满了四十九天后,按规矩去地府报到,还是留在人间不走?” 阿癸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把这个问题抛给骆川。 她问骆川:“你想去地府,还是留下来?” 骆川其实是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的,但就是因为听懂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杳容这会儿兴致不错,主动跟骆川说明了起来。 “一个选择是,死后满了四十九天,就按流程到地府去。你身上没多少阴煞之气,其它的东西也基本没有,如果以前未曾做过坏事,不至于去地狱受苦,在地府的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 听到地狱两字,骆川绷紧神经。 “另一个选择,是留在人间,不用去地府。”杳容继续道:“不过由于你是死去之人,不能和没有修为的凡人生活在一起,所以你必须跟着那位阿癸大人修行。” 不错,修行。 “你很适合修行。”阿癸对他说:“你只需要做出选择,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骆川的情绪很丰沛,会因无法见到妻子和家人而伤心不已。 但他同时又非常的清醒,属于清醒不自知的那一挂人。他的那些个想法说起来,可能会被归为脑路清奇。但这种人选择修行的话,会非常顺畅。 特别是遇到心魔时,基本不会受到影响。 别人还在饱受心魔折磨,他们已然找到另一条路。 就如这次经历死亡,怨念和戾气还没来得及在内心翻涌,骆川便根据他早已形成的思维逻辑,将自己给摘了出来。 “我想要留下。” 亦如此时此刻,他很快地作出决定。 “在修行之前,我能不能最后再见一次我的妻子和家人?” 他也非常清楚不能任性,提的要求既克制又合理。 阿癸就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够轻松。 “没问题,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们。” 她说完后指了下吕志广,对骆川说:“以后这人就是你的师父。” 吕志广茫然地看向阿癸。 啥情况? 咋突然间他就升级成师父了? “骆川不管从心性上,还是体质上,都适合修行。且又是没有肉身的元神,这样的徒弟可遇不可求。”阿癸说:“他的成长会很迅速,等你死了,他刚好能继承你的衣钵。” 好贴心,不愧是阿癸。 吕志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自己都尚未考虑身后之事,阿癸就替他选好了徒弟,连他的衣钵也有了着落。 “他既然被困在这了,你这个师父就想想办法。” 阿癸叮嘱完吕志广之后便不再理他,转而问身侧的方正:“方老板,方怀礼那边怎么样?” 来食品厂前,阿癸便说紧接着要去骆川家,让方正提前安排好。方正怕到时候去了,又被亲家和自己的女儿拒之门外,怠慢了阿癸。于是先喊方怀礼去找他姐姐,尝试提前沟通说服,别又闹出些新的不愉快。 方正闻言赶忙拿出手机,“我问问他。” 骆川说话他听不见,但光听阿癸讲的话,方正便知道,阿癸这是要带着他女婿直接回家去。 听儿子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他立刻跟儿子说明这边的情况,“阿癸小姐已经见到你姐夫了,等下就带他去见你姐姐和他的家人。你跟你姐姐说清楚,机会就只有这一次。错过了的话,高人是不会再为此浪费时间精力的。” 方怀礼在那边连声应下。 挂了电话后,方正不好意思地道:“还请阿癸小姐见谅。” 他最后的那一句话,让阿癸的形象瞬间变得有些不近人情,还有一点高高在上。 若在今日前,阿癸听了这话可能会不大喜欢。 但今日之事,让她觉得有这么个形象也不错。 人有时真的分不清好赖。 所以与人相处与其热情主动,充满亲和力,不如稍微端着一点,拉开些距离。 上赶着不是买卖。 方正作为商人,深谙这个道理。 果然过了十多分钟,方怀礼就打来电话,说他那边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过去了。 吕志广这边刚好也在同一时间搞定。 方正随即领着他们,前往附近的家属楼。 骆川和方正的女儿方璐刚确定恋爱关系时,方正和妻子其实是不太赞同的。 并非夫妻俩瞧不起骆川,他的品性他们还是很认可的。 他们主要担心的是,两个小年轻如果走到了结婚那一步,自己女儿跟着骆川过苦日子会不习惯。 有条件却选择节俭,和没条件选择节俭,从根上来讲是不一样的。 方正不希望打击到女婿,让他产生被施舍的感觉,也怕送钱送房女儿不收,伤了家人间的和气。 故而采取迂回路线,悄悄地给食品厂又投了笔钱,自己私底下打通了关系,在食品厂旁边买地,修了两栋住宅楼。 美其名曰是食品厂的家属楼,员工可以低价购买。 如此顺理成章,让他女婿买到一套,之后也是顺理成章,成了小两口的婚房。 眼下在这套房子里的人,除了方璐外,还有担心她,过来照顾她的婆婆。 阿癸他们一进屋子,就见婆婆和媳妇都两眼通红。 第129章 一无所知 一看就知两人都刚哭过。 虽然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人死不能复生,也知道哪怕再伤心难过,也不可能让一切回到没发生的时候,但情绪总是需要找一个宣泄的途径,不然人会被憋坏的。 正是因为这积攒的情绪,方璐和她婆婆才会听进去了“女婿做了丈母娘的替死鬼”那句话,同样听进去了方怀礼的劝说。 骆川刚离世没两天,她们既不能接受他的死,也迫切地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所以在见到阿癸时,两人的表情有一点复杂。 有戒备,有不安,有期盼。 阿癸不想多说废话,毕竟有些话骆川能自己讲给家人听。于是她在进门之后,径直来到两人身前,不待她们开口说话,便将手伸到她们的眼前,停留了片刻。 待阿癸收回手臂那一刻,方璐和她婆婆见到的人,除了阿癸他们之外,还有已然阴阳两隔的骆川。 “你们有话慢慢说,吃完饭后我会让人来接他走。” 阿癸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刚好十二点整,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 平日里习惯了一日三餐,早餐和晚餐可以省,但如果中午不吃点什么,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时间,客厅被一分为二。 一侧是见到骆川后,又忍不住哭起来的方璐和她婆婆。一侧是跟田甜一同看着手机,研究中午吃什么的阿癸。 田甜一边在手机上搜索,一边问:“老板,听说庆平市有不少农家乐,有几家的汤锅做得特别好吃,我们要不要去尝尝?” 现在白天的天气还挺热,夜里却已悄然转凉,阳气渐弱阴气渐强,正适合滋补。 “可以。” 阿癸说完后问方正:“方老板,你是跟我们一起去吃饭,还是留在这?” 方正被他们给整不会了。 他们这通操作,给人的感觉有一点凉薄,又带着那么一些人情味,特别接地气。 不过他没怎么犹豫,“我知道有家农家乐,汤锅做得特别好吃,我带你们去吧!” 阿癸他们是来帮他忙的,他作为主人家,怎么能让客人自己跑出去找地方吃饭,自己选择留在家里? 而且这也不是他家。 他说完后看了一眼自己儿子,见方怀礼表示要跟他们一起去,几人便和方璐说了一声,然后出了门,贴心地把门给关上。 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高人就是高人,办起事来干脆利落,一点虚的没有。 哪像那个所谓大师,动不动就要做法事,也没见他做出什么名堂。 方正带他们去的这家农家乐的环境很好,他特意选了一间靠近荷塘的包间,既不受打搅,还能欣赏下外面的美景。 在等着汤锅端上来的间隙,阿癸让方正先联系下那位大师,问问看他现在何处。 最好是能约在下午见面,方便她直接把对方搞定。 方正再一次在内心感叹着她的办事速度,同时拿起手机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第一次通了没人接,第二次占线,第三次关机。 “什么情况?怎么还关机了?”吕志广问:“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吗?” 方正摇头,“以前即便是没人接,也不会突然关机的。” 他好歹是对方羊圈里的羔羊,还是特别值得薅的那种,受到的关注度很高,绝不会出现他主动联系,联系不上的可能性。 “不会是故意不接吧?”吕志广怀疑,“莫非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一会儿我再打。”方正说。 过了十分钟,他再打过去,仍然是关机。 “没准儿真的是故意不接的。”卫明达说:“这是在躲你。” 阿癸问:“你知不知道他住哪?” 既然对方不接电话,不能提前约好时间,那不如索性直接上门去。 提起这件事,方正又想给自己两耳光。 “我不知道他住哪里。”他叹了口气,“每次都是约在饭店或者茶楼之类的地方,做法事的话就是去我家或郊外,我从没去过他那里,他也没有领我去过。” “方老板……” 吕志广凑近了一些,小声问:“您对那个大师一无所知,那您的八千万是转给谁的,总该要有个名字吧?” 方正一拍脑袋,打开手机。 他把转账记录都调出来,“每次都是转到这个账户上的,他有明确告诉过我,这是他身边人的账号,不是他本人的。” 阿癸吩咐卫明达,“把这个和电话号码都查一下。” 卫明达立刻让保镖联系人办这件事,同时把信息给吴博发去了一份,景焱那边的速度会更快。 果然,等他们都吃饱喝足,该查的东西也都查到了。 那个大师所用的手机号的主人,和那个银行账户的主人,是同一个人。同时发过来的资料,还有此人近段日子的影像照片,以及住所和曾经出入过的场合。 卫明达把照片拿给方正看。 “不是他。”方正肯定地说:“那个大师又白又胖,特别富态。” 照片上的人黑壮黑状的,一看就知不是那个大师。 “对了,方老板。”田甜问:“介绍你们认识的刘院长,应该对这个大师很熟吧?” 私底下肯定是非常熟的,不然也不会联合起来做局。 但在表面上,刘院长才不会留下这么个把柄。 “我妻子出事的时候,我当即就联系了刘院长,说要去拜访下大师,问他大师住在哪里。”方正说:“他跟我讲他和大师不是很熟,上次一起吃饭也是凑巧,唯一能给我的只有电话号码。” 那会儿都不肯透露些什么,现在大师躲着他,刘院长更不会轻易透露了。 阿癸听了眉头微蹙。 她计划的是下午就把事情办完,能今日回帝都便回帝都,但目前看来怕是不行了。 “方老板,你让人去这些地点找找。”她嘱咐,“抓紧时间。” 接着又对卫明达说:“我们在这再待两天,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回去。” “我这两天没什么事要忙。”卫明达说:“既然撞上了,我不如就在这查查那位刘院长。” 第130章 拜访大师 虽然卫戎的商业版图还未正式扩展到帝都,但卫明达在帝都生活过好几年,对这里的人和事都非常熟悉。而且他一直在景焱身边,时不时地会替景焱做一些事,日子久了,见得也就多了。 像刘院长负责修建新院区的事,绝不可能是他自己跑下来的这个拨款,他不过是下游区域,上游还有人在坐镇。 就算调查他对卫明达来讲没啥好处,但把有些消息攥在手上,没准儿哪天就能够用得上,还能扩充下景焱那边的资料库。 听说他要查那个刘院长,杳容在一旁提醒道:“别把席宏义给忘了。” 因为有之前恐怖密室的事情做铺垫,杳容发现席宏义被抢命之时,第一反应是席家有高人在背后做法,为的就是给席家的那个修行者续命。 结果现在看来,还不一定跟席家有关系。 吕志广立刻复述了一遍,把这话告诉卫明达,卫明达记下。 阿癸让田甜先把住宿给解决了。 田甜正要拿起手机订房,方正赶忙制止了她。 “住宿的事怎么能让你们操心呢?”他对他们说:“几位稍等,我马上给几位安排酒店。” 阿癸没有拒绝,只是嗯了一声。 “一会儿你去骆川家看一眼。”她对吕志广说:“如果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带他去酒店,不能让他继续待在家里。” 吕志广应下,很自觉地道:“我会顺便看看他家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在酒店住下了之后,阿癸几人未再离开。 庆平市不是个旅游城市,没多少值得游览的景点。至于到商场购物之类的,也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 晚上八点整,阿癸准时打开电视,坐在套房的客厅沙发上,继续追着范一鸣和金湘主演的电视剧。 田甜坐在她的左侧,一边看电视一边看手机,浏览着一天的热门话题。 林凌拿了一罐可乐过来,递给阿癸后坐在她右侧,也跟着认真地看了起来。 土子和大橘最喜欢的人是林凌,见她坐下来,一兔一猫同时蹿到她的肩头,跟着她一起看电视,虽然它们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卫明达对这些不感兴趣,刚好手头上又有事,便在房里忙活起来。 杳容其实也对这些不感兴趣,不懂电视剧有啥好看的,但还是坐在沙发上,像阿癸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 初来乍到的骆川见到了大家的日常生活后,有点不适应。 “师父,我们今晚要修行吗?”他问吕志广。 总不可能也在这里看电视吧? 第一次听人喊自己师父,吕志广也有点不适应。 他观察了一下骆川,见他情绪还算平稳,也没有再哭,应该是基本放下了,清了清嗓子对他道:“对我们来讲,修行是随时随地的,不像做功课还要分时间。” “你刚死不久,对很多事还没习惯,先缓上几天。”他继续道:“等这边的事忙完了,回到帝都后,我再正式领你入门。” 杳容在一旁无声地嘲笑,吕志广心虚地不敢看他。 不过他话没有说错。 骆川刚死不久,成为没有肉身的元神后,就只见到阿癸他们几人,对肉眼所看不见的世界了解还不够多,是应该再缓上几天,开阔下眼界。 师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师父,等找到了那个背后作恶的人,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吗?”他又问吕志广。 毕竟是害自己丧命的人,总是要去见一面的。 “可以。”吕志广回答:“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本来以为至少也要个一两天,结果电视剧还尚未结束,田甜就接到方正的电话,说找到那个大师了。 对方正在郊区一家温泉酒店。 阿癸让方正把人盯紧了,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他们就出发前往那家温泉酒店。 方正的人盯了一夜,那个大师期间没有离开酒店。 阿癸他们抵达酒店之时,对方甚至都还没有起床。 由于是半上午,酒店客房过道里面,来往的客人并不多。阿癸几人进入电梯,也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无需刷卡,阿癸直接按下电梯,来到目标楼层。 走到客房门前,同样无需刷卡,阿癸的手刚一抓上门把,门锁就自动打开了。 这手艺,让人看了自叹不如。 走进客房,没见到人影,只听到卧室里传来的打呼声。 众人:…… 杳容这一次没置身事外,刚一进屋就布了层结界,既能防止屋里有声响时,动静太大传到外面,又能防止那个大师趁机跑掉。 想要逃出他的魔爪,门儿都没有。 阿癸径直向着卧室走去,来到了大师的床头,吕志广等人都跟上,自己选了一个位置在床边站定。 几人站了一分钟后,床上的人仍是鼾声如雷,毫无要醒来的迹象。 “这就是所谓的大师?”吕志广问他身旁的方正。 方正点头,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他身为一个普通人,不知道修行之人是如何。但哪怕是个普通人,该有的警觉性也应该有。 床边围了足足六个人,这个大师都没醒来。 实在是…… 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牛气。”杳容评价,“这已经不是感知力低了,这是根本就没有感知力。” 吕志广对方正说:“他这么放松,显然昨天不接你的电话,只是不想跟你打交道了,懒得再薅你的羊毛,绝非出于害怕或者担忧才躲着你。” 方正这一次不再是想扇自己的耳光,而是想扇这个大师耳光。 被这样的一个猪头蒙骗算计,简直就是人生污点。 “把他叫醒。”阿癸吩咐吕志广。 吕志广坏心眼地掏出手机,搜到了一段敲锣的音频,然后将声音开到了最大,把手机放在大师的耳边,按下播放键。 震耳的锣声让大师瞬间睁开了眼睛,见床边围了几个陌生人,他猛地坐起身,还不忘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见到他双肩露出的白腻腻的肉,阿癸他们只觉得恶心。 第131章 太掉档次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大师不仅看起来白腻腻的有点恶心,声音听起来也不太悦耳。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觉得他像个修行者。放到凡人里,也是一打就趴下的那一类人。 阿癸往后退了几步,她实在是有点反胃。 “都交给你了。”她对吕志广说。 “没问题。”吕志广应下。 这种小喽啰,让阿癸出面来解决,真的是太掉档次了。 杳容同样感到有点反胃。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背后作恶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没什么道行,修行了可能都不满十年。这么点水平就敢用以命换命的邪术,估计根本不知天道究竟为何。 听杳容说这人修为甚低,没准儿就只有六七年,吕志广属实感到很震惊。 他自三岁去秋长山,跟随师父修行已满十五年,都只敢给别人画点符纸,目的也不过是赚钱买个游戏机。这肥头大耳的家伙虽然没有真本事,胆子却比他大了许多倍,捞了那么多钱毫不心虚,还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睡大觉。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杳容察觉到他越想越远,提醒他先把正事儿解决了。 这个大师坐在床上,手悄悄地伸到枕头下面,想要把手机拿出来,被卫明达一把抓住胳膊。 “怎么,大师还要叫帮手来?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你叫谁大师?”这胖子装傻。 “别想糊弄我们。”吕志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完后问他:“叫什么名字?” 这胖子闭嘴不说话。 吕志广直接一巴掌呼他脑袋上,“快说!别浪费时间。” 见大师被打,方正终于解了一口恶气,激动地探头看热闹。 这胖子之前没注意到他,现在见到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居然敢找人骑到我头上,你是不想要你老婆的命了吗?” 这哪里是什么大师。 连方正见到阿癸他们时,都知道对方不好惹,这大师见到阿癸他们后,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危险中。 说他有脑子,都是瞧得起他的了。 见这胖子竟还有闲心想其它的,吕志广又是一巴掌呼他脑袋上,让他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来头?谁在协助你用以命换命的邪术作恶?” 这胖子醒来后从头到尾,就没有朝杳容那个方向看过一眼。而且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一早就跃到他床头的一兔一猫。这说明他的修为非常低,既看不见杳容,也看不见土子和大橘。 这种情况下,他绝对没那个能力,去施展引命换命的邪术。 所以他的背后必然还有高人,那人才是真正的修行者。 听到以命换命四字,这胖子反倒皱起了眉头。 他一脸不解地问吕志广:“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什么以命换命?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这干嘛的?” 胖子理直气壮,且看起来是真的没听懂吕志广的话。 看来这人不仅没啥修为,脑子也不是太够用。 吕志广见他的表情,仍是显得不以为然,终于动手快速地用剑指,在虚空中画了道符,然后猛地拍向胖子脑门儿。 刹那间,胖子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除了嘴能动,还能说说话,身体如同一个木偶,任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办法活动一下。 到了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莫名出现的这群人,有可能是他的同行。 脑袋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有些怕了。 “现在不是你问我们想干什么。”吕志广对他说:“而是我问你答环节,听明白了吗?” 胖子想点头,发现动不了,犹豫着说了句“听明白了”。 “你叫什么名字?”吕志广再次问。 “马勇。”胖子回答。 “方正妻子脚上那颗钉子,是不是你伙同刘院长,悄悄趁着做手术时放进去的?”吕志广继续问。 马勇登时睁大双眼。 “你们怎么会……”他说到一半时赶忙打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见他相当于招认了此事,吕志广再一次问起:“谁在协助你用以命换命的邪术作恶?” 马勇说:“我真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吕志广闻言盯着他看了老半天,发现他好像是真不知道,而非假装。 “你给了方老板的女婿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颗钉子,你叮嘱他随身携带,说那样做对他的丈母娘有好处,但是他却在中元节当晚意外去世了。”吕志广耐心地说明情况,紧接着道:“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癸他们几人经过分析,基本上已将这件事捋清。可作为操控这件事的主谋之一,马勇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事给闹明白。 “那颗钉子不是只能转运吗?”他反过来问吕志广,“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以命换命呢?” 吕志广被这个问题给问糊涂了,他抬头看向了杳容。 杳容肯定地说:“这胖子没撒谎。” “怎么越查事情越多?”卫明达说着问马勇:“听你的意思,给那颗钉子施法的人不是你了?” 马勇说了不是两字之后,又说了个是字,情急之下连假话也编不出一句。 杳容看得有点心急,对吕志广道:“别这样一问一答耗时间了,直接来一点厉害的,让他把一切都招了不就完事了?” 吕志广稍作考虑后,用剑指在左手掌心画了道符,默念了一句咒语后,左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待马勇做出反应,吕志广就抓着匕首,猛地扎进了马勇的大腿。 鲜血顿时流了出来,马勇痛苦地大声嚎叫着。 他想要用手去抱住自己的大腿,却动弹不得,只能感受着无尽的痛苦,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自己的大腿流出。 “说还是不说你自己选择。”吕志广道:“你要不肯说,那我就再给你来上一刀,看到底能在你身上扎出多少个血窟窿。” 第132章 贵人所赠 马勇被吓坏了。 什么重要都没有命重要。 他声音颤抖着,请求吕志广帮他止血,“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千万不要再扎我了。” 吕志广又画了道符,拍向马勇的大腿处,马勇的伤口虽不再流血,疼痛却一点都没有减弱。 马勇知道这是遇上真正的高人了,不敢再造次,赶忙把事情经过都讲给眼前这人听。 原来他以前也做过道士,就在庆平市这边的道观。 他实际上只在道观呆了不到三年时间。 进入道观的头两年,跟着师父学了一些技法之后,他就开始私底下在外面揽活,做一些诸如给人测算的小生意,或是驱邪改运的小法事。 他的师父得知他在靠此敛财,严厉地训斥了他,禁止他在修为还没达到一定的高度时,去插手别人的命运和因果。 否则不仅害人,还会害己。 可是马勇全然不懂师父的苦心,只觉得师父在挡他财路。于是表面上虽悔过反省,背地里却仍在做着他的生意,且越做越红火。 师父后来多次劝解惩戒无果,明白这徒弟不是一个可以正经修行的人,便将他逐出了师门。 离开道观后,马勇正式踏上了他的大师之路。 他很会挑别人爱听的说,也很会掌握人们的心理,哪怕自己的水平不咋样,他还是招来了不少信众,由此赚了不少钱财。 如此仅仅过了一两年,他就成为了庆平市小有名气的玄学大师了。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个人经历。”吕志广道:“你先告诉我,张雪莲身上的那颗钉子是怎么来的。” 马勇继续说下去。 他小有名气后,认识了不少其他所谓的玄学大师们。大家不仅经常聊天,偶尔还会凑到一起交流经验。 也正是由于这一点,马勇在去年年初受邀请,专门去了趟仓都市。 在那里,他遇上了他认定的,此生最重要的一位贵人。 那位贵人不是专职研究玄学的,但是他在这方面有很深的研究。 “他觉得跟我非常有缘分,在我离开前,送了三对法器给我,其中的一对,就是张雪莲身上的钉子。” 马勇道:“贵人说了,这三对法器既可以单用,也可以拿来一起用。其中任意一个法器,普通人如果接触得久了,在生活中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状况,运势低迷意外频发。如果这时候,把一对法器中的另一个,交给一个运势不错的人,那个人的运气就会被转移走。” “贵人说他是无意中,造就出的这些法器,他只是想要赠与我。至于我具体要怎么使用,他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不会管的。” 听他提起了仓都市,卫明达觉得不对劲。 “你那个贵人叫什么名字?” “孙伟。”马勇直接报出贵人的名字,“他是仓都一家床垫厂的厂长,今年年初我本来打算去仓都市专程拜访他,结果听说他在去年年底去世了。” 吕志广一时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孙伟不就是谢元吗? 查了一通下来,居然是谢元在背后搞鬼。 “那个孙伟在给你法器时,问你要钱没?”吕志广问。 “没有。”马勇道:“他就是单纯送给我的,而且他为了防止我被法器影响,还专门在我身上施了法。” 一旁的阿癸听到这,知道此事定是谢元一时兴起。 像他那种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哪怕没有什么好处,也愿意干些类似搅屎棍一样的事情。 “拿到法器后,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吕志广回到正题上。 有个亲戚一直不太瞧得上马勇,马勇为了验证法器的效果,决定先拿自己这个亲戚开刀。 那会儿刚好要过年了,马勇特意花大价钱,买了个纯金的摆件,把一个法器放在底座里,送给了他那个亲戚。 亲戚虽不喜欢马勇,但却十分喜爱黄金。 收下礼物后,就把黄金摆件放在自己书房里,之后就再没有管过。 大概过了两个月的时间,法器渐渐发挥作用。 因为那个亲戚是最经常接触法器的人,故而也是最倒霉的。 什么东西掉了、电器坏了、被困电梯,等等等等,都是小事。时不时的还会出现一些幻觉,说见到家里有一只黑猫的影子,总想要给他使绊子。 他的家人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直到有一晚他在洗澡时,卫生间的玻璃突然炸裂,把他的手臂划出了好长的一道伤口,缝了十几针。 听他说是那只猫在搞事,家里人觉得可能真的是遇上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因为马勇就是专职处理这些的,这亲戚哪怕不喜他,还是首先想到了他。 此事到底因何而起,马勇心知肚明。 他假装折腾了一下之后,悄悄地把法器拿走,又连着做了三天的法事,这个亲戚状态明显不一样了。 自此,马勇的形象在亲戚之间立刻扭转了。 如果遇上一些原因不明的事,他还不一定有能力搞定,但这个原因若是他自己给搞出来的,那么他一定可以搞得定。 从那时起,马勇就靠着这三对法器,不断扩大着自己的业务,不停充实着自己的荷包。而且他也不再满足于赚小钱,转而把目标对准了那些有钱人,打起了其它的算盘。 庆平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介绍我,我介绍你,你来我往的,马勇就跟刘院长碰上了头。 他起初是被请去了医院,给刘院长的办公室调理风水的。 这个刘院长不简单,一看就知道兜里面有钱。马勇在调整风水的时候,习惯性地把一个法器藏在了刘院长的办公室里。 马勇选的位置非常隐蔽,但刘院长何许人也? 哪怕把东西藏在看不见的地板底下,都能被他给翻出来,更别说其它地方了。 于是没几天。他就带着那个法器,找上了马勇。 出乎马勇意料,刘院长非但没兴师问罪,反而向马勇抛出橄榄枝,问他愿不愿与自己合作,一起薅羊毛赚大钱。 第133章 不起作用 马勇这人可能没有什么脑子,但刘院长不像是个没脑子的。 以他的手段和能力,在发现马勇的小伎俩后,其实是可以直接曝光的。不仅能让马勇赔钱谢罪,甚至可以动用手段,将其赶出庆平市。 但是这么做了的话,于刘院长而言,谈不上有多大好处。 没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做? 况且马勇这人,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样子,想要利用应该还挺容易的。 确实挺容易。 刘院长亲自找上门,亮出法器后,马勇当即就吓坏了。一听说刘院长不会揭发,甚至打算跟他合作,这傻胖子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他在这方面想得倒挺开。 虽然合作后,赚来的钱大头都要给刘院长,但好在每一笔的基数不小。马勇哪怕占比偏少,实际拿到手上的钱却一点不少,左右都比他靠自己单打独斗赚得多。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反正他不会。 听到这,方正问马勇:“你从我那骗走的八千万,你们俩是怎么分的?” “刘院长六,我二。”马勇老实交代。 他还真是二,被占了这么大的便宜,都不觉得自己吃亏。 “你们在一起合作了几次?”卫明达问。 马勇想了一会儿后说:“已经成了的包括方老板,一共有三次,目前有两个还在运作中。” 他详细地跟众人讲述着刘院长使用的手段。 刘院长在成为院长之前,是市二院骨科的科主任,专业能力还是有的。 虽然成为院长之后,他基本就不再上台了,但是遇到一些熟人朋友,尤其是对他有利的,他还是会走个过场做做样子。因此偶尔要去趟手术室,以示对别人的重视,加深双方的关系和亲密程度。 也正是由于有这层身份,以及专业的特殊性,刘院长动起手来很方便。 不像马勇会自己去寻求机会,刘院长一般是顺势而为,充满随机性。 例如这次,张雪莲的脚踝骨折,刘院长之前其实是没有打过方正的主意的。但既然张雪莲受伤,专程来到了二医院,且确实需要动手术,那他定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等一下。”卫明达打断了马勇,“莫非刘院长在第一次做手术时,就已经把那颗钉子放进去了?” “是。”马勇回答,“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不太清楚,医院里的东西我都不懂。但刘院长说,不管消毒还是匹配程度,放置的位置之类的,都没必要过于担心,更不用担心会被谁发现。” 动这么个手脚不是难事。 “他还说,法器起作用要一段时间,起作用后我做法事同样需要一段时间,他可以根据具体的时长,随时提出取内固定的事,前后刚好能重叠上,没人会怀疑到这上面来。” 算盘打得倒是挺响,方正却有一点迷糊。 他妻子是去年夏天不慎受伤的,手术也是在去年夏天由刘院长做的,从做手术到年初刘院长主动通知取内固定,整整有半年的时间。 半年时间里,他妻子从未发生过意外。 “为什么你们的那颗钉子会不起作用?” 刚才听马勇讲他的亲戚,都不是二十四小时接触那法器,两个月就出了问题。怎么这钉子放他妻子脚踝里那么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来动静了又是那么大的一个动静? 提到这件事,马勇也觉得很纳闷。 他诚实地告诉方正,根据他过往的经验,基本上旁人接触到那个法器后,都是在两三个月内就开始倒霉。 可是自法器被放进张雪莲的脚踝里,到刘院长将其取出,张雪莲一直都处在非常正常的状态,没任何异样。 对此刘院长有理由怀疑,法器上面的法力失效了。 “所以刘院长在给张雪莲取内固定时,不死心地又换了颗钉子?”卫明达问。 马勇嗯了一声,“听说一般是术后一年取,刘院长让提前到了半年,取完后也没拍片子。说如果这次换了不起效,再寻个由让张雪莲拍个片子复查,到时候就以闹了个乌龙为理由,把钉子再给取出来,大不了就是他道几句歉。” 结果显而易见,仍是没有起效。 有些人只要定下了目标,哪怕事情还没什么眉目,都会在心里认定事情已完成了一半。 刘院长就是这种人,特别是在做了准备的情况下。 他想出了这么一个完美无缺的方案,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对方埋下祸根,又能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美好形象,还能趁机狠狠捞上一笔,坐等收钱时却无钱可收,这怎么能忍? 忍不了。 哪怕他之前确实无心打方正的主意,现在也必须要打了。 刘院长显得有一点心急。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决定提前把法器取回,同时再寻找其它的途径。 于是刘院长联系了方正,建议张雪莲到二医院拍个片子复查一下,看内固定取下之后,恢复的状况怎么样。 哪知张雪莲自己觉得生活不受影响,也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就一直拖着没有去医院。刘院长不可能总是打电话催,不然显得太刻意了,更不能把人绑到医院去,故只得作罢。 刘院长后来又想着,既然钉子暂时取不出来,那不如让马勇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及能否补救。 “你确定你能看得出来?”吕志光问。 马勇坦言,“刘院长不知道我看不出来。” 不管能不能看出来,瞎编乱造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只要说得头头是道,把刘院长唬住就行。 翻了个白眼,吕志广实在是无话可说。 “这刘院长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杳容冷哼一声,“明明去一趟方正家,把法器放下就可以,能捞上一笔是一笔。偏偏要凡事尽在自己的掌控中,结果搞得那么复杂却没个成效,不愧是凡人。” “杳容大人,您知道法器不起作用的原因吗?”骆川虚心地向杳容请教。 杳容瞥了他一眼道:“还能是什么?你岳母做了善事呗!” 第134章 心里窝火 张雪莲和方正一直都在做善事,做得还不少。而且全是发自真心,并非仅仅出于作秀。 杳容道:“行善积德可不是句空话。” “那我岳母为什么还……”骆川不解。 既然行善积德不是空话,平安长寿不是应该的吗?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杳容未做过多解释,“以后你慢慢就懂了。” 骆川点点头,继续听马勇说下去。 刘院长知道张雪莲很少会跟着方正上酒桌,想让方正带着她来饭局有点难,于是让自己的夫人找了个理由,请张雪莲一起坐坐,顺带让马勇露个脸。 结果张雪莲手头上的事太多了,她又不喜欢跟各位太太凑一起,聊些没意义的闲话,推脱了两次没有去。 刘院长无奈,只得在商谈下半年采购计划的时候,将马勇带到了饭桌上。 一方面是寻找接下来的冤大头,一方面是趁机吓唬一下方正,让马勇顺势去方正家里做一场法事,名正言顺地接触到张雪莲,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想到方正不吃这一套,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并且拒绝了刘院长抛给他的橄榄枝,不愿与刘院长同流合污。 卫明达也没有想到,一切居然会是这样。 看来他不仅高估了马勇,也高估了那位刘院长。这哪里是他们俩的精密策划,分明就是走一步算一步。自己根本把控不住事情的走向,还认为自己能掌控全局。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的不确定性,后来又给这两个人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正当刘院长和马勇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先暂时算了,之后见机行事时,张雪莲出了车祸,被送到二医院抢救。 而方正则立刻想到马勇,主动联系了刘院长,主动跟马勇取得了联系。 马勇早已摸到规律,知道接触了法器的人或身边人,多数都会见到一只黑猫。于是他在见到方正的那一刻,小赌了一把,直言张雪莲是被一只黑猫害的。 结果真就让他给赌对了,时间也掐得刚刚好。 既然赌对了,那么接下来就无需拘谨,羊毛该怎么薅便怎么薅,方正肯定是不管做什么都会听他的。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方正一改之前的不在意,将马勇奉为座上宾。 田甜问马勇:“你连法器何时起效都估不准,为什么能够那么肯定地跟方老板说,他妻子只要坚持到中元节之后,就能慢慢恢复?” 马勇道:“中元节本来就是个节点,很多人都会信这个,比较容易把人唬住。而且刘院长也想在那个时间点,趁机把张雪莲身上的那颗钉子取出来,刚好能跟我的这个预言对上。” 如此一来,他们做下的这个局,也算是顺利收尾了。 他哭丧着脸,“谁知道还没到中元节,方老板就要把张雪莲转到帝都的医院治疗,刘院长又不能强行留人,只能随他去了。” 刘院长的胳膊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帝都。 离开庆平市,很多事就不是由他说了算的了。 可是马勇之前已经夸下海口,如果半道儿认怂的话,接下来就无钱可捞了。 好在贵人曾跟他交代过,法器是一对,能转移运势。如今张雪莲的运势可谓跌倒了谷底,只要找到一个运势比她好的,就能让她慢慢好转。 熬过中元节就算马勇赢。 处处是风险,处处是机遇,羊毛能多薅一点是一点。 这才有了他让阳气充足之人去探视的言论,才有了方正把女婿带去给马勇过目,送钱的同时把女婿的命送上的事情。 听到这,众人皆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要是被正儿八经有头脑的,实力超强的人给耍弄了,比方说像景焱那种,也就认栽了。 可是被这两个看似有点头脑,实则把一切搞得一团乱的人给耍弄,心里真的是窝火啊! 骂对方还是骂自己? 方正不懂了。 卫明达见他一脸的纠结,没再提张雪莲的事,而是问起马勇其它问题,“你跟刘院长的合作,都是这么个模式吗?” “是的。”马勇说:“有钱的同时身体出问题,而且还跑到了二院,需要且愿意在二院手术,满足所有条件的人可遇不可求。所以我和刘院长都本着随缘的态度,能遇上一个是一个,能多捞一点是一点。” 他们太随机,又没定目标,是真不容易被发现。 若非吕志广发现张雪莲,方正又找上了阿癸,可能一切就这么过去了,方正到现在估计还是傻乎乎的。 “把你身上其它法器都交出来。” 吕志广一边说着,一边解除了对马勇的束缚,但马勇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捂着仍是很疼的大腿摇摇头,“没有了。” “什么?”吕志广皱眉,“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马勇小心翼翼地说:“那对钉子有一颗在张雪莲身上,一颗在她女婿身上,我还打算过几天去找她女婿,把钉子给拿回来的。” “我指的是另外两对。”吕志广强调。 “另外一对拿去用了。”马勇说:“我不可能总是等着刘院长揽活,就把那对摆到别人家里去了,现在不在我的手上。” “还有一对呢?”见他打住不再说话,卫明达催促。 马勇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那一对被刘院长拿走了,他说有大佬想要买,如果成功出手,我们能赚上好几亿。我一听说有那么多钱赚,就交给了他,也不清楚到底卖掉了没。” 卫明达立刻想到席宏义,他问马勇:“刘院长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大佬是谁?” “没有。”马勇不像是在撒谎,“刘院长说大佬不想张扬,希望尽量不要声张。而且他说为了我好,还是不要让我知道的比较好。” 听起来还挺仗义的。 那对法器中的一个早已被用在席宏义身上,刘院长肯定也早已拿到了大佬的钱。 “看来我们还是要去会一会那位刘院长。”卫明达说:“估计全额拨款这事,就是席家人帮忙搞定的。” 第135章 主动站队 卫明达的话音刚落,马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马勇想把手伸到枕头下,但是又有一点不敢,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的。 吕志广见状,一把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发现打来电话的人正是刘院长。 “接!”他把电话递给马勇,“讲话注意点。” 他在提醒时,眼睛往马勇的大腿瞟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勇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大腿,一只手拿着手机,按下接听键,又打开免提。 还挺有眼色。 “怎么那么久都不接电话?”刘院长的声音很粗,听起来有一点急切,还有点上火。 马勇深吸了一口气,用很自如的语态回答,“我刚才正在洗漱。” 刘院长哦了一声后问:“你是不是还有一对法器?这会儿在不在你手上?” 马勇没回答在或是不在,只问刘院长:“怎么了?干嘛问这个?” 刘院长倒是没遮掩,直接道出了具体的情况,“之前买走了法器的大佬,说那对法器没有起作用,想要换一对。” “多少钱?”马勇的第一反应就是钱。 他紧接着问:“你不是说还没有卖掉吗?为什……” 他话都还没有讲完,刘院长就抢过话头,“卖出去了的,只是刚把钱打给我,这不正准备要告诉你嘛!” 听到这句话,吕志广无声地笑了。 看到吕志广嘲讽的笑容,马勇这会儿脑子倒是挺够用的,大概是因为涉及到了钱,他立刻便反应过来。 刘院长应该早都拿到了卖法器的钱,只是一直没有把钱给他。 他没有点明,对刘院长说:“是还有一对,我拿去用了,现在不在我的手上。” “你今天能不能拿回来?”刘院长问他。 “很急吗?”马勇问。 刘院长含糊地嗯了一声。 马勇说:“你也知道我这三对法器都是稀缺货,让我给你另外一对可以,但至少要把之前的那对先还给我吧!而且也要把卖出去的钱先打给我吧!总不能我两对法器都出手了,最后连一分钱也捞不着。” 刘院长沉默了几秒,随即道:“我等一下就把钱打给你。” “至于之前那对,我先问问那边。”他再次强调,“你最好在今天就把另一对给我。” 卫明达听到此处摇摇头,示意马勇不要轻易答应。 马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讲了一句看情况,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你可以啊!”吕志广说:“一涉及到钱就变聪明了,还知道录音。” “我这不是害怕他讹我吗?” 马勇说着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前辈,您要是需要我做些什么,我一定会全力配合,您看能不能先把这幻术给我解除了?我这腿真的是疼得难受。” 从吕志广画了道符,把他腿上的血止住那一刻起,马勇便知道,这一位用的是幻术。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位用的是幻术,他的心底才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惧意。 所以根本无需吕志广再威胁,马勇就主动站好队,只为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卫明达对马勇说:“你等下就去把另外一对法器拿回来,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回帝都。刘院长那边先不要联系,也别再接他的电话。” 他说完后看向阿癸,“不如我们先回去吧!那边已经盯上这个刘院长了,就算我们不管这事,估计那边也会拿他开刀。” 席家的人很有可能是得了刘院长真传,趁着席宏义补牙或者种牙之际,想了个办法,把法器藏进了他的那颗牙齿里。 虽然这操作有那么点匪夷所思,但实施得非常成功。席宏义不仅没发现,还被夺走了一部分阳寿。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席家人运气不大好,遇上了一时兴起管闲事的杳容。 既然席家人想换对法器,要故伎重施,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忙活去吧! 相较于插手,还是抄着手看大戏更妙。 “先回。”阿癸赞同。 她答应了方正解决三项麻烦,今天刚好能把张雪莲那边搞定。 “吃过午饭就走。” 阿癸不想太晚回到帝都,晚上还要追电视剧。 吕志广解除了马勇身上的幻术,对他说:“你动作最好麻利点儿,下午三点前必须要搞定,我不跟着你一起去。” 听说吕志广不跟他一起,马勇暗暗松了口气,结果接着便听吕志广说:“但是会有你看不见的人跟着你。” 马勇闻言,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他又悄悄打量了下卧房里的人,试探着问吕志广:“前辈,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啊?” 他自己肉眼能够看到的就只有六个,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实体的,哪个是虚幻的。 “八个人。”吕志广说:“还有两个很凶猛的神兽。” 对于被唤作凶猛的神兽,土子和大橘甚为满意,于是当吕志广请它们共同监督马勇时,它们没有拒绝。 一同前去的还有骆川,反正现在没人能看到他。跟在马勇身后,既能起到监督作用,还能去长一长见识。 这厢马勇已经失去人身自由,从此跟刘院长分道扬镳了。那厢刘院长还不知晓有这件事发生,正愁眉苦脸,十分肉疼地给马勇转账。 转完账,他先联系了席家人,想问他们要回之前那对法器。结果对方只回了他一句法器搞掉了,并且督促他尽快把另一对拿来,否则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对方也不听他解释什么,说完直接挂掉电话。 刘院长急得直挠头。 合作愉快时,大家你好我好。合作不愉快的时候,别人可能还挺好的,他却一点不好。 席家既能帮他的忙,搞定拨款事宜,也能说把他搞下来就搞下来,他根本没能力招架。 这种情况下,唯有寄希望于马勇。 经过了一番权衡后,刘院长叹了一口气,忍痛给马勇转去另一笔卖法器的钱。 转完这一笔,他又给马勇打了个电话,想要再催催。没想到打了好几个,对方都不接,最后甚至直接关机。 第136章 景焱的血 刘院长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是怎么个急法。 因为医院里还有一堆事,都需要他这个院长出面和处理,他不能说离开就离开。所以一直挨到下午,他才终于抽出空来,赶去找马勇。 马勇家敲门没人应,他经常出入的那些场所也没见到人。 刘院长出于避嫌的考虑,平时只跟马勇本人接触,从未见到过他身边的人。这会儿找不到正主了,一时也不知上哪去找正主的身边人,实在是恼火。 没办法,与其自己让人去找,浪费掉不少的时间精力,倒不如直接把这事儿告诉席家人,让他们想办法。 结果他想得很美好,席家人的态度却一点都不好。 听说手握法器之人突然消失,席家二话不说,给刘院长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三天内不能把马勇找出来,那么刘院长这个院长就不要再干了。 别说院长不能干了,能不能平平稳稳地退休都是个问题。 马勇不知道刘院长此时,正处在无能狂怒的状态中。他一路跟着阿癸他们回到帝都,直到走进了他们在帝都居住的地方,他整个人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吕志广把他带到了一间客房里。 “你接下来就住在这,没事别出去,安全最重要。”吕志广不是吓唬他,“不然你哪天出去了,很有可能没办法再回到这里。” 在车上的时候,马勇就已经听他们说了,花大价钱买法器的大佬,很有可能是帝都席家人。 他当时为了能够赚大钱,专门把庆平市内的,以及帝都和附近城市的有钱人都给了解了一遍。 席家是个什么角色,他不可能不清楚。 景焱又是什么角色,他更不可能不清楚。 此时此刻陈勇心里五味杂陈。 他遇上了一个厉害角色,但紧接着又有一个更厉害的角色出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属于被软禁还是被保护。 吕志广不管那么多,把他带到了客房后,就不再理他。 接下来还要处理张雪莲那边的事情。 方正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但方怀礼在昨晚就赶到了帝都,今天上午还去医院探视了他母亲。 吕志广给他打了个电话,听说张雪莲的状况确实在好转。虽然还没有真的醒过来,不过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丁点反应也没有。 由于是专程去处理张雪莲的事,因此吕志广这次还是以元神的形态来到了医院。 带他来的仍是杳容。 没办法,被阿癸称为杳容老师后,这活就落到了他的身上。阿癸反倒清闲得很,开开心心地坐在电视机前追剧。 因为骆川的阳寿都给了张雪莲,所以张雪莲脚踝里的那颗钉子,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吕志广叮嘱方怀礼,让他到时候跟ICU的医生提一下,看能不能趁着尚在医院,把张雪莲的那颗钉子给取出来。 至于张雪莲本人,目前来讲其实就是比较虚弱,恢复起来会比较慢。 吕志广来这一趟的目的,主要是帮她提升下,让她的身体能早日变好,早一点醒来,早一点出院。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见吕志广从怀里掏出一粒小小的药丸,塞到张雪莲的嘴里,杳容好奇地问。 “焱哥的血。”吕志广说。 杳容有些错愕,“景焱的血?真的假的?” 那家伙居然用自己的血来炼药,这是脑子出毛病了? “阿癸姐问他要的血。”吕志广正在慢慢地改口,有时候称呼阿癸为大人,有时候又会喊声姐。 之前阿癸的试验进行到一半时,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东西,效果并不是特别好。思来想去后,发现由于她自身的阴气太重了,导致阳气过于缺乏。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冬至,极阳之物暂未现世,一时间又很难找到阳气充足的替代物,阿癸为此苦恼了好几日。 卫明达对此不太懂,只提了几句,说既然他本身是个小火炉一样的存在,扇个巴掌都能帮人提升阳气,那么他的血应该也蕴藏了不少阳气。 他这话一出,阿癸没有要他的血,反而直接联系上了景焱,麻烦他抽上几管血送来。 “几管?!”杳容听了之后睁大双眼。 吕志广难得见到杳容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他不解,“怎么了?这事很稀奇吗?” “当然稀奇了。”杳容说:“景焱的血那可是精华啊!阿癸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来就要了好几管,跟搞批发一样。” 不愧是阿癸。 杳容有点幸灾乐祸。 见吕志广只喂了一粒药丸给张雪莲,杳容问:“你就只带了一粒吗?” “还有。”吕志广拍了拍衣兜。 “张雪莲病情多重啊!一粒哪里够,再多来两粒。”杳容撺掇道:“反正没有了就去找景焱,他的血管够。” 只要阿癸开口,景焱不会不给。 吕志广敢说,如果被景焱听到了这一段对话,杳容肯定不会有事,但他会不会有事就不是那么确定了。 但他还是坏心眼儿地,又给张雪莲喂了粒药丸,并和杳容相视一笑。 喂完药丸后,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们俩管了,让一切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就可以了。 眼看着时间还挺早,杳容和吕志广也不急着回去,两人便来到席宏义床边。 人还昏迷着,但是看起来感觉比上次好很多,应该是法器脱离了身体的缘故,受到的影响明显变小了。 蔡医生正在跟同事交班,给来接班的医生交代着病人的病情。 他们也刚好来到了席宏义床边。 “他这两天病情都挺平稳,今天一整天都没啥状况,复查的指标也较前好转。今天唐斌老师来看过后,觉得恢复的希望还挺大,说可以稍微期待下。” “不过……”蔡医生的话锋一转,提起了其它的内容,“今天来了解病情的,不止他老婆一个人,还有个男的。看起来就二十多岁,说是他们家的亲戚,问了我好几遍牙齿的事。” 第137章 想做仙人 “问你牙齿的事?”接班医生不解,“牙齿有什么好问的?” “我也不知道。”蔡医生说:“之前护士在给席宏义清洁口腔的时候,不是发现有颗牙齿脱落了吗?我专门告诉他老婆了的,他老婆说是不久前弄的种植牙,掉了就掉了,没关系。” 蔡医生越说越上头,嘴巴不停歇,“我问他老婆还要留着不,说是没必要,等席宏义出院之后再去种一颗就行了。人家老婆都说了不用留,那我们肯定当医疗垃圾扔了啊!结果那个亲戚,好像是侄子吧!听说我们当垃圾给扔了,还显得有点不高兴。” “为这不高兴?”接班医生更是不解。 “对,就为这,跟我掉个脸。”蔡医生继续道:“他还问我垃圾运到哪了,真的是……” 接班医生异想天开,“那牙齿不会是拿钻石做的吧?” 蔡医生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你当我瞎啊!真要是钻石我还敢扔吗?” “反正你以后如果碰上他,记得留个心眼儿。”蔡医生说:“我也不清楚他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除了问牙齿,还想把席宏义转走。” “转哪儿去?”接班医生皱着眉头,“不会是想转去帝都医科大附一院吧?” “没错,就是想转到附一院,听说他们跟那边的神外主任特别熟,话里话外都带着瞧不上我们的意思。” 蔡医生说着哼哼了一声,“不过席宏义的老婆还挺硬气的,虽然任由那个侄子问来问去,但一听到转院这事,立马拒绝了。态度也坚定,说席宏义现在恢复得不错,没必要折腾。我当时帮衬了两句,说确实恢复得不错,然后那侄子就气呼呼地走掉了。” “你又冲动了。”接班医生说:“家属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你做好你该做的工作。那毕竟是席家的人,你别不小心招惹上对方。” “哎呀,行了,别教育我了,我就是这么个脾气。”蔡医生没放在心上。 两人走到下一张病床前,继续交接班。 吕志广扭头,面带笑容地看着杳容。 杳容见他这个样子,就猜到他定然是有什么想法。 “说吧!想干嘛?” 吕志广嘿嘿笑了一声道:“杳容大人,反正这事儿我们已经管了,不如直接管到底吧!” 杳容挑眉,“怎么个管到底法?” “席宏义身上的法器是被我们搞掉的,但他也没个什么能防御抵抗的东西。”吕志广说:“万一席家人不愿放过他,他很可能还是小命不保。” “你想给他弄个保命的东西?”杳容问。 吕志广点头,“我经验不足,想请教下您,看是给他弄个什么防护罩,还是说做点其它的处理?” 杳容听到这话笑了,“你觉得以你的修为,即便弄出来一个防护罩,能防得住几个外人?” 吕志广:…… 看来是他太自信了。 以他的修为,防马勇那类人没有问题,但是想要防席家的那位修行者,就有点难了。 对方看在阿癸以及杳容眼里,可能什么都算不上。但在吕志广的跟前,那是妥妥的前辈啊! 吕志广挠了挠脑袋,“这可怎么办?” “你是傻的吗?”杳容提醒他,“兜里的药丸拿出来用啊!” “这能行?”吕志广问。 “当然行了。”杳容说:“都跟你讲了是精华,你多给他喂上几粒,保管没几天便恢复出院。而且往后就算有人想要动他,也很难得逞。” 吕志光的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好几粒药丸,毫不犹豫地塞进席宏义的嘴里。 杳容在旁边偷着乐。 希望阿癸之后能再多问景焱要几管血。 “行了,回去吧!”他的兴致很快就没有了。 吕志广嗯了一声后垫起了脚尖,伸长脖子朝不远处的一张病床望了望,那个整容后出事的患者,估计过两天就该离世了。 他这一次没打算再凑到跟前。 确如阿癸所说,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见谁可怜就救谁。 人各有命。 于是他走到杳容的身侧,把自己的衣领递给杳容,两人眨眼间回到别墅里。 吕志广把刚才蔡医生说的话都讲给阿癸听。 “来的那个人是席浩扬吗?”卫明达听完后问。 “不清楚。”吕志广说。 卫明达歪着脑袋道:“如果是席浩扬的话,这作风不太像是他。” “席浩扬是个什么样的人?”田甜问。 “虽然也就二十多岁,跟我比大不了多少,但说实话挺稳重的,不属于那种喜怒形于色的类型。” 卫明达对席家还算了解,“他父亲是席宏义的哥哥,他按理应该喊席宏义一声三叔。” 田甜又问:“席家他父亲那一辈一共有几兄妹啊?” “就三个,全是儿子。” 卫明达说:“席浩扬他父亲排行老二,现在席家都是由他父亲说了算,他三叔好像一直没多少话语权。他大伯是个不理世事的艺术家,老婆孩子都在国外,自己也常年在国外居住,很少会回来。” “最近没听说他大伯带着家人回国了。”卫明达断定,“既然是侄子,那么去医院的人就只能是席浩扬了。” “一个稳重的人变得不稳重了。”甜甜问:“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急了。” 还没到电视剧播放的时间,阿癸刚好有闲心跟他们聊天。 “估摸着席家那个修行者时间不多了。” 对于这件事,卫明达其实没有想明白,“修行的方法那么多,光是邪术都有不少门类,席家的那个修行者如果是为了续命,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她为什么非要盯上别人的法器?” “邪术确实可以续命,而且邪术比正道的修行方法好上手。可是但凡接触过了邪术,就很难去往天界了。”阿癸说:“我猜席家的这个修行者,是想要上天做仙人。之所以总是打这种擦边球,也是为了躲避天道惩戒。” 不知为何,大家听阿癸说对方想要上天做仙人,总觉得阿癸这是在骂人。 第138章 找上门来 “阿癸姐,她做仙人能有什么好处?”林凌不懂就问。 想做仙人首先要能去到天界,去了之后还不一定可以回来,而且天界跟人间的通道也是六十年才打开一次,她在天界根本无法左右人间事。 “家族内部有个仙人坐镇,许多事情都能提前知晓,还能施法保护后代。”阿癸说:“席家的人估计打的是这个主意。” 与其说仙人能预知未来,倒不如说仙人可以查阅未来。 在天界把关于人间变幻的书翻上一翻,基本就能掌握大概的趋势了。 “还能这样作弊?”吕志广咋舌,“天道不管吗?” 这家伙还是太天真。 杳容问他:“你觉得对那人来说,席家未来的发展重要些,还是她自己成仙更重要?况且她现在都这么小心,她能不清楚天道的规则?” 吕志广这才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拿全家族的资源给自己铺路。 “当时他们去演唱会,应该是想争夺极阴之土,结果没有人敢跟焱哥抢。包括竞拍那个噬魂之玉,也是看上了玉石的能量,但舍不得出大价钱。” 林凌罗列,“恐怖密室运作得挺好的,不凑巧被我们撞上,还让霍新月给关了。以命换命这事正进行着,又被我们给搅黄了。” “席家的那个修行者,怕是要被我们给气死了。”吕志广感叹,“她这简直就跟遇上克星一样。” 席念双也觉得自己遇上了克星。 且在她看来,这个克星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没怎么打过交道的景焱。 席浩扬那天专程去了趟医院后,回来跟她讲了一下情况。 牙齿已确定被当做医疗垃圾扔掉了,想再找回来如大海捞针。同时由于席宏义的妻子态度非常坚决,席浩扬不能做得太过分,免得惹出其它事端。 他虽想趁机除掉他三叔,让他父亲在主位上坐稳,但搞得太难看了也不好。 席念双让他先稳住,暂时不要采取太多行动,等着刘院长把另外那对法器拿过来。 可是整整三天过去,刘院长什么东西也没有拿过来。 他真的已经用尽全力了。 三天时间不眠不休,就为了把马勇给找出来,结果不光马勇人不见了,他的父母亲戚也都没了踪影,整个家族的人仿佛凭空消失。 刘院长知道事情已完全不受控制了,至少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故而只得认命地把事情交给席家的人,让他们去找。 他自己则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席家追责。 席浩扬听说马勇和家人都消失无踪,就知道肯定是有其他人插手了此事。 对方并未刻意隐瞒,因此不出半天,席浩扬便得知,插手的那人是景焱,他把跟马勇有关的人都带到了他的地盘上。 “我们跟他好像没有什么过节吧?”席念双思考了许久后问。 “没有。”席浩扬很肯定地说:“父亲在生意上一向小心,从未跟景家竞争过,连合作也屈指可数,平时更不会无端端地得罪景焱。” 他暗道不妙,“有没有可能,景焱也发现了那对法器有以命换命的作用?”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他们手上这对法器缺了一个,还有一对席浩扬有去了解过,被抢命之人在几天前丢了性命。也就是说,法器已发挥过作用,即便拿到手也只是摆设。 如今就只剩马勇手上的那一对。 听闻他平时不怎么安分,经常拿法器做些小动作,但都是分开来用的,尚未真正触动以命换命的法术。 如果最后的这一对,也被拿去用了的话,席念双再想钻空子,借由经其他高人施过法的器物,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好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那个叫安达的,到现在还找不到人吗?”席念双问。 之前得知安达锻造出的死器,沾染的全都是阴煞之气,她因为还有恐怖密室吸收来的阳气可用,所以没考虑用死器替代。 毕竟席念双是想要上天,而不是入地。 阴煞之气这种东西,能少碰就尽量少碰。 可是她没想到霍新月说翻脸就翻脸,恐怖密室说关就关,也不愿意把四姨太交给她操控,甚至扬言她若纠缠,就要让她遭受反噬。 席念双要顾忌的太多,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找不到,哪都没有他的影子。”席浩扬说:“就算找到了,他也只能给你死器,不一定有那个能耐做得出以命换命的法器。” 他问席念双:“我们要不要主动跟景焱联系下?总这么被动也不是办法。” 席念双想了想后点头道:“行,你先跟他联系一下,探一探口风,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于是第二天,阿癸便接到景焱的电话。 “我这里有一单生意,要不要做?” “是席家的吗?”阿癸问。 景焱轻笑一声,“是,席浩扬找上门来了。” “给我吧!”阿癸接下这单生意,“你把田甜的号码给他,让他跟田甜约一个时间。” 阿癸这两天刚好有不少的客户要见,等她忙完手上的事,第一次跟席浩扬碰面时,已经又过去三天了。 见面的地点选在了景天传媒楼下的一个咖啡厅,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阿癸最近追剧追得着了迷,想要见见两位主演,让景焱帮忙安排吃顿饭。等下谈完了就直接上楼,吃完饭还能赶回家追剧,这时间安排得太好了。 相较于阿癸的轻松自在,席浩扬的脸色有些阴沉。 在景焱让他联系阿癸的助理时,他立刻想通了很多节点,直觉阿癸才是插手之人。 对于景焱的这位身边人,在上次拍卖会之后,席浩扬就专门让人查过。虽然查不到太多的内容,但他能肯定,根据她正在做的事,她一定也是一个修行者。 “你可别把我当成修行者。”阿癸自报门户之后,直接对他说。 席浩扬皱眉,“不是修行者是什么?” “我是什么并不重要。”阿癸说:“重要的是不要惹我。” 第139章 做个交易 席浩扬能感觉得到阿癸身上的气势。 他和阿癸对视了几秒后,没有撑住败下阵来,把放在桌上的一个坠子塞进口袋里。 这是他来之前,席念双交到他手上的,说是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谈话时将这个坠子摆在桌上,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没想到被阿癸当场识破。 席浩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问阿癸:“马勇人在你手上吗?” 阿癸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把他给我,多少钱你开口。”席浩扬很干脆。 阿癸仍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席浩扬皱眉,“你留着他没用。” “你留着他同样没用。”阿癸直言,“法器在我这,不在他身上。” 看来她和景焱真的知道法器的存在。 席浩扬也不说废话,“多少钱,你开个价。” 阿癸直接断了他的念想,“这东西不卖,我之后会把它毁了。” 有些事若是没遇上,对方想要怎么做是对方的事,阿癸管不着。可若是被她遇上了,又是这么个会伤及无辜的卑劣手段,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我们席家跟你好像没过节吧?”席浩扬心里有一点窝火,但他明白不能发作,也不敢发作。 “跟有没有过节无关。”阿癸说:“以命换命不是正道。” “怎么,阿癸小姐这是打算替天行道?”席浩扬见她什么都清楚,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正不正道的我们不在乎,结果最重要,阿癸小姐没必要管太多闲事。” 阿癸哼了一声,“莫非你以为我想管?” 席浩扬见她这架势,知道她是坚决不会拿出法器的,更不会跟他做这笔交易,态度不由软了一些。 硬碰硬不好使。 “我们真的非常需要那对法器,烦请阿癸小姐高抬贵手。”他对阿癸说:“如果您想要保住席宏义,我们可以保证再不碰他,之后也会选择更加合适的对象,给足对方物质上的补偿。” 他说这话时像在菜市场买猪肉,似乎万事万物皆能用钱衡量。 法器能用钱买,人命也能如此。 田甜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放到了桌上。 “席先生,瓶子里装的是极阴之土。” 席浩扬闻言看向她,“什么意思?” “法器我们是肯定不会拿给您的。”虽然被他死死盯着,但田甜一点不怕他,“不过我们有其它替代品,可以跟您做个交易。” 钱不嫌多,该赚的时候还是要赚的。 拿起玻璃瓶,席浩扬打开了瓶塞,能够感觉到有一股能量,但不知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极阴之土。 “这么点不够。”他放下瓶子,“况且我也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田甜早已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话,“您可以先拿回家去,请您家那位修行者看看,如果有需要再联系我们,刚好我们这次也只带了一瓶。” 多的没有。 席浩扬看了眼阿癸,发现她正兴致缺缺地望着别处,显然不打算继续耗下去,他便没再多说什么。 他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她的底细,此时正面杠捞不着好处,既然对方主动拿出极阴之土,不如就先顺着梯子下来。 “那就再联系。” 一把拿起瓶子,席浩扬起身离开咖啡厅,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跑车,坐进驾驶位后疾驰而去。 “老板,他们家那位修行者打的小算盘,我们一句都不提吗?”田甜问阿癸。 席浩扬的状态一看就是有在跟着修行,而且只愿意相信席家的那个修行者,导致他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却不自知。 “不掺和。”阿癸说:“我们上去吧!” 用时比她计划的还要短,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候,相较于在这坐着喝咖啡,去景焱的办公地点参观参观要更有意思。 吴博立刻跑下楼来领她上去。 刚一走进一楼大厅,好几双眼睛就看了过来,全都悄悄地打量着阿癸。 “她就是那个跟老板一起走红毯的人。”有人小声说。 “你不讲没人不知道。”另一个人说。 大家都是在景天工作的,老板闹出那么大个动静,他们当晚如同屋顶被掀翻般,在群里聊了一整宿。阿癸的照片频频出现在群聊内容里,想不记住都不可能,怎么还会认不出来? 吴博带着阿癸还有田甜乘专梯,来到了景焱办公的楼层。 走出电梯后,又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田甜作为助理也受到了关注,一时间有点不适应,摸了摸头发扯了扯衣角,担心自己的形象不够好。 景焱正坐在窗边看风景,见他们进来,招呼阿癸坐在身侧。 “挺闲的?”阿癸问。 “今天不忙。”景焱笑道:“金湘和范一鸣正在拍杂志照,要晚一点才能过来。” 阿癸扭头看他,“在哪拍?” “就在公司。”景焱回答:“这栋楼都是景天的,我们有专门的摄影棚。” “我想去看看。”阿癸说。 拍戏她已经见过了,但拍杂志照还没有见过。 景焱再是后悔自己多嘴,也不可能拒绝阿癸,于是亲自带着阿癸,去摄影棚观看拍照过程。 不该叫观看,他这属于监督工作。 景焱的气场太强大,再加上又是大老板,没有哪个工作人员见到他时会发花痴,全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就害怕自己哪里没做好,被大老板给盯上了。 但凡被盯上,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金湘和范一鸣还好,因为最近跟景焱接触的次数不算少,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但是其它工作人员很少直接跟景焱接触,他虽然只是在一边坐着,大家也有些放不开手脚。 阿癸察觉到他们的情绪,不满地看向了景焱。 景焱很无辜,耸肩表示这不是他的错。 “你先回你办公室去。”阿癸对他说:“等会儿结束了我们去找你。” “不至于吧!”景焱不想离开。 阿癸先是让他起身,然后拉着他来到了门边,打开门之后,直接把他推了出去,接着关上门。 一气呵成。 第140章 春风得意 众人惊呆了。 他们的老板就这样被关在门外,而且半天都没再打开门,看来是真的回办公室了。 “你们继续拍。” 阿癸见大家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对他们说:“不用理他。” 她不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触,还会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惧意。但只要她一笑起来,就带上了说不出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见她笑了,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反正景焱也不会来找他们算账,没有老板在,大家工作时要更加随意,效率也更高。 田甜坐在阿癸身侧,一同观看着拍摄的过程。 “老板,他们真的太好看了。”田甜感叹,“站在那就是一幅画,而且CP感超级强。” 金湘和范一鸣主演的是一部武侠剧,两人这次拍杂志照也是做的古装扮相,一身侠气,风姿飒爽。 两人的长相本来就打眼,造型更是加分不少,演技完全不是问题,CP感如田甜所讲,超级强。再加上剧本很给力,拍出来的效果也非常棒,不爆红简直是天理难容。 田甜的夸赞基本上就没有停过,两个主演哪怕平时听习惯了夸赞的话,也有一点不好意思。 待拍摄结束,两人赶紧跑去卸妆换衣服。 等他们都收拾完毕,时间差不多到了六点钟,刚好下班去吃晚饭。 景焱带着他们去到提前预定好的餐厅,卫明达和吕志广已先行赶到,正饿着肚子等他们。 金湘和范一鸣落座后,起初显得不大适应,毕竟大老板就坐在对面。但过了一会儿,见阿癸他们相处起来都很放松,吕志广又不停地说着话,二人很快融入进来。 “听说你们前天去了中州。”阿癸问:“怎么样,活动顺利吗?” 作为梵西彩妆的代言人,金湘和范一鸣趁着电视剧爆红的时机,专程去了一趟中州,出席了品牌的现场活动。 知道林凌是苏云辉的外甥女,金湘笑着道:“挺顺利的,张总和苏总都特别热情。” “那个场地大,去的人也多。”范一鸣接着道:“中途出现了一点小混乱,不过张总很快控制住了。” 卫明达闻言皱起了眉头,“小混乱?怎么个混乱法?” 张曼选择在未来集团的场地办活动,许多明星去中州办活动也是选那里,相关的工作人员对流程都非常熟悉,别说什么小混乱了,就是一点小差错都很少会出。 “当时有人在现场大声喊,说梵西彩妆用了不入流的手段争取到我们代言,还说我们俩是被迫营业,被景天压榨。” 金湘只说了个大概,“那些人一边大声喊,一边拽着身边的人,不让他们继续待在活动地点。” “一看就是一群无赖。”范一鸣说:“拿了钱跑去惹事的那种,专门给人添堵。” 卫明达昨天才跟张曼通过电话,没听她提起过此事,想着可能是张曼的竞争对手在搞破坏,但是又觉得不太像。 说梵西彩妆无所谓,干嘛还要扯上景天? 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跟景天对着干? “焱哥,你知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他问景焱。 景焱吃了一口菜后,慢条斯理地说:“霍青玉。” “青玉姐?” 金湘的反应有点大,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她赶忙捂住了嘴巴。 阿癸见她一脸震惊,问她:“你跟霍青玉很熟吗?” “青玉姐做过我的经纪人。”金湘说:“虽然就只做过一年,但她对我还挺好的。” 霍青玉在景天干了那么多年,且还做过金湘的经纪人,按理来说哪怕离职,也不应该暗地指使别人,跑活动现场捣乱啊! 可是景焱说出的话,没人会不信。 这是为的哪般? 莫非当时霍青玉的离职其实另有隐情?导致她心里不平衡? 范一鸣和金湘默默猜测着可能的原因,阿癸则是问起景焱霍家的近况。 景焱没有避开金湘和范一鸣,该说什么便说什么,“霍家最近春风得意,势头特别足,霍老爷子见谁都是乐呵呵的。” “帝都附近有几块地,很多公司都在盯着,霍家这次没费多少力气就一举拿下,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卫明达说着详细的情况,“之前有几个一直谈不拢的生意,最近也都达成意向。真成了的话,霍家还会再往上爬好几个阶梯。” 若非知道噬魂之玉的事,明白一切不过只是昙花一现,他都要羡慕霍家有这等运气了。 吕志广话中有话道:“霍老爷子怕是要把霍新月捧手心上了。” “听说霍新月如今在霍家的地位,已经高过了霍青玉,很多事只要霍新月提出,霍老爷子就一定会满足。”卫明达说:“霍青玉离开景天没多久,霍老爷子就听霍新月的,搞定了一个规模不算小的传媒公司,让霍青玉去做掌门人了。” 田甜好奇,“不会是要跟景天抗衡吧?” “不清楚。”卫明达摇头,“霍青玉去的时间还不长,不过估摸着会把景天当成对手。” 这是爷孙俩都要出一口恶气的架势。 景焱对此不甚在意。 对方一厢情愿把他当成对手,不代表他要把对方放在眼里。 霍家人内部的事他不管,霍老爷子本就不是一个善茬,即便没有噬魂之玉,也差不多该到头了。让对方最后高兴上一回,尽情享受着世间的快乐,既是尊老,也是爱幼。 林凌也无心管别人家里的事情,但是涉及到了梵西彩妆,她还是有一点担心。 “我小姨他们那边没事吗?”她问阿癸:“要不要做些什么?” 景焱代替阿癸回答:“不用太担心,先让他们蹦跶一段时间,应该搞不出大麻烦。” 霍青玉之前被他教训过,他也特意提点过她,霍家虽然又有往上爬的趋势,但毕竟还没到那个位置,霍青玉不至于那么沉不住气。 他和阿癸一个心思,不想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但有的时候,你不主动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第141章 自己的家 自从去了度假村后,阿癸在人前露面的次数渐渐多起来,知道她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从未刻意藏匿过自己的行踪,也没有隐瞒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事,所以不止是席浩扬,霍青玉和林家的人对她都多少有一点了解。 虽然尚未摸清她的底细,但也明白她不是好惹的。 所有人都在暗中悄悄地观察着阿癸。 霍青玉由于之前演唱会那一出,明明想示威却丢了大脸,加上之后商场发生的那件事,心里面一直记恨着林凌。她对林凌跟阿癸的关系不是太清楚,也搞不太懂景焱怎么又看上了阿癸,可不管怎样,林凌都是她的眼中钉。 既然在帝都不太好动手,那就先等林凌回到中州。 没有了阿癸的庇护,景焱人也不在跟前,卫明达又经常两头跑,林凌随时可能落单,成为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林家的人同样如此打算。 林凌住的地方他们没有办法随意出入,她每次出门身边又有人,他们很难凑到跟前单独接触。而且阿癸说过那句“以后见到了就当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过于觍着脸,更不想冒险。 因此只能耐下心来等待。 阿癸和林凌此时都不知那些不相关的人的心思,只专注于自己该做的事,好好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因为还有几天就开学了,阿癸让林凌先回去上学。刚好卫明达也要回趟家,两人便一起回到了中州。 下了飞机后,卫明达先是送林凌回家,顺便看一眼她跟苏云辉的新家。 这个暑假林凌虽不在家,却是苏云辉过得最忙碌,也最为充实的一个暑假,比以往林凌在家时,不知要忙上多少倍。 不过以往她都是在忙着找工作赚钱,这次则忙着给公司招人。 梵西彩妆越做越好,过去的人手和规模已经有点不够看,到了要扩张的阶段。苏云辉和张曼分工协作,她负责内部的运转,张曼负责外部接洽,两人天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而钱多多这边进度搞得很快,没过多久就把装修好的新房交到了苏云辉手上,说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能随时入住。 苏云辉不想等林凌开学了之后,再忙活搬家的事情,那样会影响林凌的学习。于是她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工作时开足了马力,下班后也没有闲着,硬是在林凌回来前,把一切都归置妥当。 卫明达刚一走进屋子里,就开始忍不住感叹,说这屋子给人感觉太舒服了,连他都想要整一套住了。 林凌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新家。 从装修风格到家具选择,再到软装的配置和色调,无一不充满了家的味道,特别温馨,特别美好。 她难得孩子气地在沙发上蹦跶,开心得不得了。 卫明达见状,说回去一定要给钱多多涨工资。 他没有多逗留,拍了拍林凌的脑袋后,就跟苏云辉告辞离开了。 送走卫明达回到家,苏云辉问外甥女:“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说着打开厨房里面的大冰箱,林凌立刻凑了上来。 帝都那个别墅里的冰箱比这个还大,也比这个更加高档,但林凌还是一副看新奇的模样。 别墅住起来非常的舒适,各方面可谓是无可挑剔,平时卫生都有专人打扫,完全不需要自己拿扫帚。可那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即便无拘无束无所顾忌,也很难会有归属感。 但这里不同,这是属于她和小姨自己的家。 仅仅是想到这一点,林凌心里就有一种超级幸福的感觉。 她拿出要吃的菜和肉后,就自己动手先开始洗菜,苏云辉在一旁一边准备,一边跟她聊着闲话。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林家人的身上。 “你在帝都时,有没有见到过你爸爸家的人?”苏云辉问。 林凌本来是不打算讲的,但转念一想,还是把她在度假村遇到林雪娇的事告诉了小姨。 苏云辉已不是过去那个傻傻的苏云辉。 自从和张曼合伙后,她跟着张曼见了不少人,接触到许多从未接触过的事物。眼界打开了,格局上去了,思维也变得不大一样了。 林家的人特意找上门来,若是换作以前的她,大概率是只考虑到感情层面的问题,现在却不会局限于此了。 “他们是想要经由你,攀上卫少和未来集团。”苏云辉很肯定地说:“没准儿还想攀上景焱。” 林凌点点头,随即问苏云辉:“小姨,那个人不会也找过你吧?” “上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打听你在哪里读书,生活怎样,学习如何,问了一大堆的问题。”苏云辉只是想起都觉得有一点恶寒,“而且说话时态度特别好,我从来没见林家人那么热情过,简直就是受宠若惊。” 她真的是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虽然富的不是她们,但看在林家人眼中,她们姨甥俩就是最好的垫脚石。只要能把她们攻下,让她们心甘情愿地把林家人当自己人,林家人还愁生意难做吗? “她问的问题你都回答了?”林凌问。 苏云辉哼了一声道:“我都是说的‘就那样’、‘还行吧’、‘不清楚’,反正是怎么敷衍怎么来。她估计被我气到了,又不好发作,找了个理由先挂了电话。” 林凌对自己小姨的这个做法很赞同,“以后如果又联系你,还这样对她。” 林家的人那么高高在上,连着几次被驳面子的话,绝对不会再纠缠下去的,不然显得太掉价了。 “如果又找上你,你也不要理会。”苏云辉叮嘱。 两人想得还是简单了些,以为对方吃了闭门羹便不会再坚持,殊不知利益带来的诱惑有多大。尤其是如今的林家,生意做得越来越差,更是希望能搭上个大佬,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资源。 于是正式开学那天,林凌一大早便在校门口见到了她的小姑林雪娇。 第142章 当面质问 在林凌发现林雪娇之前,林雪娇就已经看到林凌,并主动来到她这个侄女的跟前。 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谁都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林雪娇这话听上去有点阴阳怪气的。 林凌有些无语。 林家如果想经由她攀上卫明达,不是应该对她客客气气的吗?为何才第二次见面,就用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了? 她没有说话,绕过林雪娇想要往前走。 林雪娇动作迅速地把她拦下了。 “怎么,攀上了未来集团的高枝,就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林雪娇说出来的话仍然是让人听了不舒服。 林凌慢慢回过味来,她大概猜到了这位想要干什么。 见林凌依然不愿意说话,林雪娇登时提高了音量,“在帝都我想见你一面比登天还要难,给你小姨打电话也像是热脸贴冷屁股,看来自从你跟未来集团的卫少好上了之后,就把我这个小姑给忘了,也把林家人给忘了。” 此时校门口有不少学生,大家基本上都认识林凌,听到林雪娇这番话,有好几个学生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等着看大戏。 现在的林凌不再是受人欺负的林凌,有了阿癸的帮助和指引,她已经能做到无视他人的目光,也极少对他人的话上心,只在意自己应该在意的。 她再一次绕过了林雪娇,动作和神态像极了阿癸。 围观的学生如今没有谁胆敢欺负她,见她这模样,立刻想起她上学期在学校做过的事。于是大家走的走散的散,也不打算留在这里看大戏了,生怕被林凌给惦记上。 “林凌!等等我!” 刚绕过林雪娇,都还没走两步,林凌就听到身后传来宋家乐的声音。 若非林凌是个女孩,宋家乐肯定会哥俩好地搂上她的肩。 得知了阿癸和林凌之间的关系,又经历了大坎村的事后,他郑重地向林凌道了歉,得到了林凌本人的原谅。 眼下他们不仅仅是同学,还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放假期间作业有不会的地方,宋家乐总是打电话给林凌请教,根本就不拿自己当外人。 在林凌停下脚步的间隙,林雪娇再次挡在了这个侄女的面前。 “什么情况?” 宋家乐跑过来之后,看了眼林雪娇,又看了眼林凌,然后问林凌:“你得罪人了?” 这个阿姨光看表情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雪娇正要大声把刚才说的那番话重复一遍时,林凌终于开口了。 “她是专程来质问我为何要做白眼狼的。” 宋家乐听了这句话,感觉比没听还糊涂。 “啥意思?莫非你承了她的情没还?”他问完林凌又问林雪娇:“阿姨,您是林凌的什么人?” “我是她小姑。”林雪娇回答。 宋家乐闻言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解地问林凌:“你爸家的人不是从来都不管你的吗?” 他以前爱欺负林凌,每次被班主任逮到,都会拉着他到办公室里好一通教育。关于林凌家的情况,和她有多惨多可怜,班主任讲了无数回,他都可以背下来了。 学生们不会像大人一样,顾忌那么多,经常都是有话就说。 宋家乐的嗓门不小,问的也是十分直白,周围的学生听到他这话,皆是一副“我懂了”的神情。 林雪娇酝酿好的话在嘴边,似乎有点说不出口。 她暂时选择了保持沉默,林凌这会儿反倒不沉默了。 “他们确实从来都不管我,所以我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指责我。”林凌直接复述原话,“说我攀上了卫家的高枝,就把他们都给忘了。” 宋家乐咦了一声道:“卫少不是你表哥吗?” “是。”林凌说:“但不是亲的,是认的。” 跟阿癸他们相处得久了,林凌发现很多时候,有些事与其遮掩或留白,倒不如大大方方道出实情。既让有心之人无缝可钻,自己也是坦坦荡荡,看热闹的人也只是热闹一下就完了。 关于卫明达,学生们私底下早有猜测,只是不好摆在明面上说,更不好当面问林凌。 今天林凌自己提了出来,一些刚走开几步的学生又凑了过来。 “林凌,卫少是真把你当妹妹吗?”有人小声问。 林凌点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性格火爆的。” “真的假的?”有几个女生顿时来了精神,“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上学期卫明达时不时会现身校门口,喜欢看帅哥的女生都知道他,有些不但偷偷拍了他的照片,还专门跑去社交平台上关注他。 林凌摇头,“没有,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那你喜欢他吗?”又有人问。 “不喜欢。”林凌认真地回答着,“他就只适合当哥哥。” 又有一群学生围了上来,大家都显得特别有兴致,“听说卫少跟景焱的关系很好,是不是真的?” “是。”林凌说。 “你见过景焱吗?”立马有人追问。 “见过。”林凌如实道。 不少学生都眼神热切地看着她,“真人是不是超级帅?” “这个问题交给我来回答!”最爱凑热闹的宋家乐举起手臂,“我见过!超级帅!” 他说完之后嘟囔了一句,“就是有点可怕。” “景焱哪里可怕了?”有学生反驳,“你不要胡说!” 宋家乐委屈,“我没有胡说,他本人真的又凶又可怕。” 不知为何,话题就这么被扯到了景焱身上,大家也从围着林凌问各种问题,转变成了跟宋家乐争执起来。 “在校门口闹什么闹?预备铃响了没有听到吗?” 教导主任来到校门口时,就见一群学生背着书包,吵吵嚷嚷地连门也不进。 见教导主任出来了,学生们立刻一窝蜂地跑进学校。 林凌看了眼完全被冷落,却一直在原地站着没有离开的林雪娇,对她说:“我会让明达哥联系你的。” 直到林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林雪娇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143章 搞垮林家 林凌对林雪娇还算了解,知道她没那么简单。 像今天这样在校门口拦住她的做法,一点不像林雪娇的行事风格。 课间的时候,她给卫明达打了个电话,讲了下大概的情况。 “我觉得她这是故意在搞破坏。”林凌说:“你不如跟她联系一下吧!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于是当林雪娇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卫明达的电话。 “明人不说暗话。”卫明达没有兜圈子,“林女士如果有其它目的,请先行说明。” 林雪娇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互相都不浪费时间精力。 “你帮我把林家搞垮,之后我接手,会给林凌留上一份,保证让她衣食无忧。”她道出自己的目的,同时不忘表达诚意,“若交易达成,我会告诉你林凌之所以成为扫把星的真正原因。” 卫明达并未立即给答复,“下午我会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后,他打给阿癸。 对方知道林凌成为扫把星的真正原因,也即是说,知道阿癸为何会在林凌体内。 阿癸思考了片刻后,对卫明达说:“跟林雪娇讲,林凌的占比不能少,而且不承担任何的责任,只拿钱。” 这是答应了。 “没问题。”卫明达应下。 他不仅是未来集团的少东家,也能直接动用景焱那边的人,搞垮一个林家不在话下。 还不到一周,林家的人就慌了神。 林富民一直在责怪女儿,林雪娇表现得异常无辜,“我完全是遵照大哥的吩咐办事,为什么一出问题就怪到我头上?” 这次林雪娇一改往日的习惯,一次都没有跟她的大哥林昌争,大哥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大哥让她说什么话,她就说什么话。兄妹俩这是第一次这么和平相处,也是林昌对她感到最满意的一次,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是让他太满意。 林雪娇的反驳很有力量。 林富民自己选了个最没有用的接班人,还要把锅甩到其他人的身上,林家不被搞垮才怪。 林富民本来想再说女儿几句的,问她为什么不给她大哥提意见,但一想到自己以前总是让她不要跟她大哥对着干,他突然间有点说不出口。 看了眼一旁的儿子,林富民想骂上几句,可是骂儿子相当于是在骂自己,他顿时也无话可说,气得直哼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大儿子:“说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爸,这个林凌做得也太过分了。”林昌终于道出憋了许久的话,“她身上流着我们林家的血,虽然之前来往不多,但好歹是林家的后人。不愿帮忙也就算了,居然伙同别人搞自己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懂事。” 林富民听了后面色一沉,“你现在讲这种话有意思吗?指责她能解决什么问题吗?我是在问接下来怎么办!” 林昌说:“让雪娇再去见上一面吧!跟林凌把这个关系分析清楚,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方。也让雪娇给她一个承诺,如果她这次能说服卫家,帮我们一把,我可以出面把她的名字加到族谱里。” 林雪娇神色不变地听她大哥讲话,心里却不知冷哼了多少声。 她实在不懂她这个大哥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林凌明摆着不在意林家,他竟然还拿把人家名字写进族谱里为条件,他究竟是想让林家兴旺,还是想让林家直接被锤死? 好在林富民尚未变糊涂。 “你觉得林凌会在意族谱?”他问大儿子:“你把她写进族谱又怎样?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见大儿子不太服气,似乎觉得写进族谱已是天大的好处,林富民头一回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教育可能存在偏差。 可是小儿子也是这么被教育出来的,怎么就比他这个大哥要聪明不少呢? 想起早已不在人世的小儿子,再想起现在打压林家的,就是小儿子的女儿,林富民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不再理会大儿子,转头问女儿:“你有什么想法?” 林雪娇这次没有再听她大哥的,“我觉得就算到时候还要再去见林凌,或者是跟卫明达见面,也不该是我出面了,大哥必须要去露个脸了。毕竟公司不由我管,而且我又是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在别人跟前代表林家。” 她这话说到了林富民心坎上。 在他的认知中确实如此,林雪娇再是自己的女儿,也只是女儿,而且还是嫁过人的,从某个角度来讲,不能称作是真正意义上的林家人了。 况且眼下打压他们的是卫明达,是从生意上直接下手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该由他儿子出面搞定这事。 “你妹妹这话说得不错,你是该代表林家出面了。” 林富民这话刚说完,林昌就一脸不可置信地问:“爸,您不会是想让我去见林凌,低声下气地求她吧?” “谁让你去低声下气求她了?”林富民瞪了大儿子一眼,“林凌毕竟是个小辈,怎么可能让你这个大伯拉下脸来?我的意思是你去见一见卫明达,跟他好好把事谈谈。” 林昌不太想去,“他都这样了,哪会愿意谈。” “他打压我们没任何好处,不过就是哄林凌开心的。”林富民自认为看得懂卫明达的心思,“你只跟他提生意上的事,看能不能争取一个双赢的局面,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的。” 他这个想法和思路不能说有错,可惜卫明达不吃这一套。 林昌联系了卫明达之后,对方很爽快地答应见面,林昌一开始还挺高兴的,觉得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结果他嘴巴一秃噜,说了几句不到位的话,卫明达就冷着脸离开了,把他一个人撂在那。 接下来的日子,卫明达对林家的打压更狠了,林雪娇也在一一步步实施自己的计划,搞得林家父子焦头烂额。 林凌的生活没再受到林家人的影响,可来自林家的麻烦被解决了,又出现了其它麻烦。 第144章 大橘出马 林凌最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而且频频有意外状况发生。 过马路时差点被车撞到,上一秒刚躲过机动车,下一秒就有摩托车从别的地方冲过来,把她和对方都吓得不轻。 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还会遇上高空坠物,有时候是花盆,有时候是杂物,有时候甚至是砖头,每次都落在她面前,或者是在她的身后。 好在阿癸曾为她施过法,她身上还有阿癸亲手画的平安符,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但哪怕林凌每次都顺利躲过了,总这么持续着,日子久了也不是个办法。 她开始悄悄观察了起来,特别是在上下学的路上。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男人。 个不高,很健壮,面容刚毅,孔武有力。每次出现时都穿着一身休闲服,看起来似乎还挺普通的,但给人的感觉有一点像卫明达的那些保镖,一点不普通。 林凌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有天晚上在跟田甜通电话时,她提了一下,经由田甜提醒后才反应过来,就是当时在景焱的演唱会上见到的,那一条修出了人身的犬。 因为那会儿是阿癸主宰着林凌的身体,林凌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所以对那时的记忆依稀感到很模糊,回想了很久才回想起来。 田甜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她暂时没告诉田甜。 林凌不想有任何事都向阿癸他们求助,不能总是给他们添麻烦。况且现在大橘在她身边,她有事可以先找大橘。 当时从帝都离开时,阿癸不是太放心她,就让她把大橘带上了。她担心学校里有其他人能看到大橘,没有每天上学时都带着大橘,而是让它在家里面待着。 大橘属于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趴着就不坐着的那种猫。 它本就不太喜欢在外闲逛,家里的氛围又很吸引它,所以它每天都乖乖地待在家里,哪里有阳光就趴在哪里,一派悠然自得。 林凌有时候也搞不明白,它到底是在修行中,还是纯粹犯懒。 得知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后,林凌当晚早早地就关上房门,跟大橘说起这个人和最近的事。 “他的修为好像有几百年,如果让你跟他对上的话,你有把握搞定他吗?”林凌说完后问大橘。 她虽然想自己搞定,但也不是完全蛮干。 以她的修为,肯定是无法拿对方怎样,故而只有依靠大橘。若连大橘都搞不定,她可能还是要告诉阿癸,不能到时候自己瞎折腾,整出更大的麻烦来。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大橘没犹豫,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凌见它这么有自信,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那你觉得我用什么方法会比较好?”她继续问大橘:“是我带着你一起去上学,让你们两个面对面,还是我把他先引到哪里,然后你出其不意地攻击他?” 大橘先是点头,接着又是摇头。 林凌懂它要表达的意思,它选择前者,直接跟对方面对面。 “没有问题吗?”她再次确认。 大橘靠坐在床头,像人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没问题,让林凌放心把这件事都交给它。 于是第二天,林凌便带着大橘去上学了。 由于住的地方离学校远,林凌需要搭乘地铁前往学校,大橘难得那么早被叫醒,趴在她肩上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在地铁上,林凌遇到了一个人,是杨培依的粉丝彭荣平。 她对他还有点印象。 和留在她脑袋里的记忆不同,几个月不见,彭荣平仿佛彻彻底底地换了一个人。 整个人收拾得特别干净,精神抖擞,双目有神,穿着衬衣打着领带,背着个方方正正的双肩包,看起来像是要去面试。 就在林凌打量他时,他也发现了林凌。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一点不好意思,但都没有错开视线。 林凌正思索着应该说些什么,就见彭荣平对她笑了笑,还稍微对她弯了一下腰,打招呼的同时也在向她致谢。 接着他指了下车门,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对她挥了挥手,意思是他下一站就要下车了。 有些话其实没必要明说。 林凌没再纠结应该说些什么,回以一个微笑之后,也对彭荣平摆了摆手。 他已经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何必多此一举。 出了地铁后,走到学校大概需要十分钟,那些个莫名其妙的意外,基本都出现在这条路上。 走了没几步后,林凌就发现了那个男的。 对方仍是躲在暗处,但却比之前跟她跟得紧,目光也一直黏在大橘身上。 看样子是认出大橘来了。 快要走到校门口时,大橘从林凌的肩膀上跃下,让她自己先进学校。 “你要当心啊!”林凌不放心。 大橘很自信地摆了摆爪子,示意她快走,不用担心她。 林凌知道大橘虽然修出灵识的时间短,但千年前就已存在于这世间。且它是天地间孕育,和土子有相似的能力。真要论起来,可能还是这动物修行者的前辈。 她又看了大橘一眼,然后听它的,先进了学校。 本来以为这事不会那么快解决,可能还会周旋一段时间,没想到上午第三节 课才刚开始,大橘就慢悠悠地来到教室,跃到林凌的课桌上。 林凌睁大了眼睛看着它。 她朝四周望了望后,竖起课本遮住自己,躲在课本后问大橘:“这么快就搞定了吗?” 大橘点点头,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舔了舔爪子,还打了个嗝,一副刚吃饱的样子。 “你把他吃了?!”林凌震惊。 又打了个嗝,大橘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晚上放学回到家后,林凌就给阿癸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目前还不太清楚这个人为何会找她,但她在经过分析后,觉得很有可能跟霍青玉有关,毕竟对方才刚找过梵西彩妆的麻烦。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好好上学。”阿癸对她说:“我们会把那些人都处理好的。” 第145章 事有蹊跷 林凌不是一个会找麻烦的人,更不会跟别人结下仇怨。 目前来看,最有可能对她动手的人,除了林家就是霍青玉了。 前者有林雪娇操控,卫明达已答应与她合作,她不可能搞出其它事端。而且就算是林昌搞事情,按常理来讲,也肯定是通过人为制造,绝不会一来就找个修行者出马。 除非是像霍青玉这样的,知道林凌并不是普通人,以前还为此吃过亏,于是一上来就找了个对路子的。 看来她真的是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阿癸让田甜联系霍新月,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霍新月最近都把精力放在霍老爷子那边,没怎么关心霍青玉,对霍青玉的这一通操作并不知情。她只告诉田甜,霍青玉之前打噬魂之玉的主意,说这块玉石太吸引人了,请求霍老爷子分给她一小块。 霍老爷子一开始是不情愿的,霍新月劝了几句后,他才答应分霍青玉一小块。至于霍青玉之后拿着这一小块玉石去做了什么,霍新月想着应该是打算雕刻成首饰,便没有细问。 阿癸让她问清楚霍青玉。 这边阿癸和田甜也在猜测着,估计霍青玉是自己找人,搭上了这个修行者。 毕竟像这种修出了人身,融入凡人生活的修行者,多数都会选择成为一个“大师”,做些预测调整之类的事。霍青玉这找人问问,那打听打听,碰上这个修行者也不算意外。 意外的是这个修行者竟愿意帮她。 根据阿癸他们了解到的,霍老爷子虽给了霍青玉足够的面子,但自从她失宠之后,实际能得到的好处已越来越少,其中就包括手头上的钱。让如今的她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来,她可能还真没那个能力,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掏钱。 修行者一般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这一位之所以会接手,应该不仅仅是出于赚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噬魂之玉很有可能就是关键。 许多人不知其真实属性,只当其蕴藏着极强的能量。别说一整块,但凡能得到一小块,也是件挺划算的事。 霍新月很快从霍青玉那了解到详情。 她确实找上了某个大师,用那块玉石作交换,让对方替她好好收拾林凌一顿。 “好好收拾一顿?”阿癸尾音上扬。 林凌短时间内遇到那么多次意外,如果不是因为阿癸施法保护,同时身上有平安符,现在还不知道正在哪家医院躺着。 这能叫做好好收拾一顿?纯粹就是想要夺人性命。 阿癸对霍新月说:“你要找他们清算是你的事,我不插手,但你最好把他们都盯紧,别不知好歹来碰我的人。” “您放心,一定不会有下次了。”霍新月保证。 以前阿癸不过是嫌霍青玉烦,不想搭理她罢了,从未做过什么伤她身体,甚至伤她性命之事。 这次她既然要收拾林凌,那不如就让霍新月好好收拾她。 不想再提起霍青玉,阿癸回卧房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见林雪娇。 现在林家被卫明达折腾得够呛,只要再狠狠来上一棒子,就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林富民不能眼睁睁看着生意被搞垮,最后只得放下身段,厚着老脸亲自求见卫明达这个所谓的小辈。 但实际上在商言商,实力悬殊极大的情况下,谁会真的按前后辈来论? 卫明达给他面子是卫明达有礼,不给他面子也十分正常。 林富民好歹是老江湖了,跟卫明达见面后说的话,可以称得上是滴水不漏。若卫明达没有其它目的,只是想要为林凌出口气,到这一步基本上就收手了。 可惜一切皆不遂林富民的意。 卫明达一反常态地,总是能在鸡蛋里挑骨头,把林富民弄得下不了台。如此几个回合之后,林富民渐渐地反应过来,卫明达打从心眼里就没想放过林家。 “卫少,我们之间到底多大仇多大怨?”林富民不解,“你为何就一直揪着我们不放?” 这已经超出为林凌出口气的范畴了。 卫明达没有跟他卖关子,“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怨,是你们家跟林凌有仇怨。” “确切地说……”他拉长语调,“是你大儿子跟林凌及她父母有仇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富民听得糊里糊涂的。 卫明达没那个精力给他解释,“回家后问你小女儿,她会告诉你。至于我这边,只要你把一切交给你小女儿,什么都好说。” 林富民气呼呼地回到家。 本想把大儿子和小女儿都一块叫来,好好地当面质问小女儿,为何要出卖他们家。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上风,只让小女儿进书房,命令她把这件事讲清楚。 “爸,您难道就没有想过,三哥的死有蹊跷吗?”林雪娇问。 林富民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仍是板着个脸道:“哪里蹊跷了?车祸不是都查清楚了吗?不是人为的。” “我指的不单单是车祸。”林雪娇说:“我指的是从林凌出生后,三哥家总是不顺这件事。” “要不是林凌那个扫把星,你三哥又怎么可能麻烦缠身?”林富民说完后哼了一声。 林雪娇没有反驳,“确实,都怪林凌那个扫把星。” 接下来她话锋一转,“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林凌为什么成了扫把星?” 林富民立刻想起卫明达那句话。 见父亲迟迟不开口,林雪娇不急,只缓缓地道:“您要是愿意听我讲,那我就慢慢地讲给您听,您要是不愿听也没关系,反正林家到了这个份上,早晚都是我来掌舵。” “虽然我是个女儿,您也不认为我是纯粹的林家人,但该孝敬您的我会做到。”她此时已胜券在握,“说不定换成我当家,您的晚年生活还会更舒坦些,至少不用像这样帮大哥收拾烂摊子。” 林富民盯着她看了许久,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吧!” “三哥是被大哥害死的。” 第146章 又爱又恨 “不可能!”这是林富民的第一反应。 可是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扑通扑通地直跳,因为他明白,小女儿不会在这种事上耍弄他。 “爸,先听我讲完。”林雪娇说:“我讲完后,您再判断这事可能还是不可能。” 她开始讲述此事的详情。 其实她并非刻意去查过这件事,一直以来她和林家其他人一样,都把一切怪罪在了林凌身上,怎么看林凌怎么不顺眼。特别是她常年呆在国外,家里很多事都是通过她二姐得知的,向来对林凌没有好印象。 但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就是那么凑巧。 当年林钊出车祸身亡时,林雪娇已经回到了国内,参与操办了林钊的葬礼。林富民在家里专门设了灵堂,即便有人提出不太合适,也还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撤去。 有一天夜里,家里其他人都已经睡了,林雪娇不知为何想起了幼时的事情,十分怀念三哥林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来到灵堂,静静地坐在灵堂后面的小屋子。 她很安静,既没开灯,也没说话,林昌一个人来到灵堂时,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处在半醉不醉的状态中,来到灵堂二话不说直接跪下。见四下无人,家里人都已经入梦,跪着跪着就开始跟他弟弟认起错来。 其实他对这个弟弟一直都是又爱又恨。 两人毕竟是亲兄弟,一起在父母的膝下长大,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总是会有一个好坏高下的对比,加上家里生意越做越好,父亲计划着培养接班人,矛盾渐渐凸显出来。 更多的还是在林昌这边。 他年纪虽比林钊大,但除了这点,其它地方都比不上林钊。长相没有林钊好看,头脑没有林钊聪明,反应也没有林钊快。更别提什么所谓的情商,和经商思维之类的,通通都比不过林钊。 哪怕林钊没有要跟自家大哥比较的意思,他们的父亲也会经常把他们两个人拿来做对比。 日子久了,总是挨批的林昌心里便生出了不满。 不满日积月累,欲望与日俱增,两者一重叠,就变成了他对自家弟弟的恨意。 但他除了怀揣恨意,没有任何办法翻身。 他自己心里不是不清楚,如果他真的想要搞事情,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争取父亲的青睐,早晚都会被识破的。到时候不仅会被父亲和家里人讨厌,还会显得他更没有脑子,更不如林钊。 就在他觉得自己没办法成为接班人,决定放弃时,一个机会找上了他。 那是在林凌出生前。 这是林钊的第一个孩子,林家的人都很期待。林凌尚未出生之前,家里就买了不少婴幼儿要用的东西,还有许多给孩子的玩具。 林昌作为大哥,不可能什么都不买。 他去商场里溜达了一圈,选了不少还不错的玩具,其中就有个八音盒。 “你说的八音盒,是苏云舒经常拿在手里的那个吗?” 林富民想起是有那么个八音盒,苏云舒好像很喜欢,时不时地就会摆弄。林凌出生后,苏云舒总爱把八音盒放在孩子身边,给她放音乐听。 林雪娇点头,“是那个。” 她本以为那只是个最简单不过的八音盒,听了林昌的那一番悔过之词后,才知道并非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林昌当日提着买的一堆玩具回家时,遇上了一个奇怪的老头。 他自己在灵堂跟前哭诉,说他起初没有理会那个老头,是那个老头缠着他,死活都没办法赶走。而他之所以会停下脚步,被那个老头牵着鼻子走,是因为那个老头跟他说,有办法让他战胜他弟弟,成为唯一的接班人。 林昌之前一句话都没跟这个老头说过,对方却清楚他有个弟弟,还知道他想要战胜他的弟弟,成为接班人。 为此他停下了脚步。 他猜测可能是街坊邻居告诉这人的,但这人接下来不仅说苏云舒正怀着身孕,而且把怀孕的具体时长也说了出来。 最可怕的是,这个老头还很肯定地说,苏云舒怀的是女儿,生产的时候不会太顺利。 苏云舒肚子里怀的是女儿这事,林家人跟谁都没有提过。 至于林昌到底跟那老头聊了些什么,他在灵堂前没有讲得太过详细,林雪娇听到的内容,是说那个老头自称会点法术,可以帮林昌做一点手脚,让这个孩子成为林钊的绊脚石。 对方选的物件也很随意,就是林昌买回来的那个八音盒。 林昌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了,脑子仿佛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当时想得还挺简单的,觉得既然遇上这么个人,有这么个所谓法术,试一试倒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能成当然最好,从此他把林钊踩在脚下,自己成为林家的接班人。如果没有成,就当碰到一个骗子而已,不过损失个十块钱。 是的,这老头问他要了十块钱,说是做法术的报酬。 一切看在林昌眼中,更多像是来骗钱的。 但明明想着这人在骗钱,他却还是把八音盒交给对方,然后从对方手上拿回来,又交到了苏云舒的手中。 “八音盒被动了手脚?”林富民问。 “应该是。”林雪娇说:“但是听大哥的意思,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动了什么手脚,他说自己始终当那是个骗局。” 说是这么说,可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骗局两个字能够概括的。 林凌出生当天,林雪娇的生产过程确实不顺,甚至差点危及生命,跟那老头说的对应上了。 之后没多久,林钊自己的生意就出了岔子,虽不至于让他血本无归,但也是赔了不少钱。 除此之外,林凌自己包括她的父母,各种小磕小绊、小伤小病频频发生,接近林凌的人也总是会有麻烦缠身。 于是没过两年,林凌便成为众人口中的扫把星。 第147章 有福之人 话说到此处,也不能确定一切就都是林昌的问题,谁知道那个老头到底是骗人的,还是真有什么能耐? 但林富民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生意做大后,他多多少少会关注一些不是那么太科学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请他信得过的师傅给他算运势,及调整风水之类的。 几个孩子的运势他都有请师傅算过,小儿子林钊是最有福的,同时也是最有能耐的一个。 林钊不顾家里反对娶了苏云舒,林富民其实也有悄悄地,请师傅算一下苏云舒的运势,说是很不错,而且旺林钊。 这是林富民之后愿和解,接纳苏云舒的原因之一。 虽然这个儿媳没有好的家世,不能给林家更多的助力,但如果旺夫,对他儿子也是有好处的。 至于林凌就更不用说了。 一开始得知儿媳肚子里是一个女孩,林富民属实有一点失望,可是见到林钊那么开心,而且以后还能再生几个,林富民也没有太过在意。 林凌出生后,他当即让师傅好好算算,看看孙女运势如何,结果可以说是让他甚为满意。 这个孙女不仅自己运势很好,还生助父母,简直就是个小福星。 故而虽然是个女孩,林富民也十分疼爱。 可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跟师傅算出来的截然不同。 林凌非但没成为小福星,还摇身一变成了扫把星,自己运势不好也就罢了,连带着双亲也跟着遭殃。 “爸?”林雪娇见林富民没反应,又喊了一声,“爸,您还好吧?” 林富民听到女儿的声音后回过神来。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反驳女儿的话,而是表情严肃地说:“这事如果当面问你大哥,他肯定不会承认的,毕竟是不是那个八音盒的问题,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林雪娇对此持反对意见。 “我觉得大哥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她回忆道:“当年喊林凌扫把星,他是最积极的那个。并且每次跟三哥起冲突,他都是一副三哥肯定会没戏的模样,对自己未来的发展也是一点不担忧。” 若非对结果异常的自信,否则他不会那么嚣张的。 自己的儿子,见他撅个屁股就知他要放屁,林富民不可能不知道大儿子有怎样的性格。 当初只觉得他像是在虚张声势,现在看起来,却不一定是。 “你有什么办法让他承认?”林富民问:“最好让他把所有事都交代清楚。” 林雪娇出了个主意,“他上次是心理压力过大,又有负罪感,借着酒劲一下子都说了出来,这次其实可以如法炮制。我会先吓唬吓唬他,等他快坚持不住了,想个办法让他喝醉,看他能不能吐出点什么。然后再趁机录个像,到时候由爸您出面,好好问问他。” 阿癸见到林雪娇时,林昌已将一切吐露干净。 看到自己酒后忏悔的录像,再对上父亲严厉的目光,想起如今翻了身的林凌,林昌明白自己无法藏着掖着,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当苏云舒生产不顺,林凌又开始有些扫把星的苗头之时,林昌再次偶然遇上那个老头。 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忐忑不安的,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可同时他心里又有一丝兴奋,因为胜利可能真的就在眼前。 于是老头点头确认,说法术已经生效了,林凌将来会是个扫把星,阻挡林钊前行甚至还会拖他后腿之时,林昌一边担忧害怕,一边又忍不住感到激动。 这老头说不上是好是坏。 他确认法术生效后,专门跟林昌提起过,如果想要解除法术,这个时候还来得及。若日子久了,便是他想解除法术,估计都不一定能成。 林昌没把这话当一回事。 不过十块钱的法术,难不成还能把人给搞死?而且谁能说得清楚,到底是林凌本来就是个扫把星,还是这老头的法术起效,让林凌成了扫把星? 反正这种事,没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他在一边看戏就是。 见林钊被麻烦缠身,林昌觉得特别过瘾,见林凌遭到家人的嫌弃,林昌更是异常满足。 林钊为了女儿搬出林家,跟自家人再次决裂,林昌恨不能天天放烟花,为自己庆贺。 直到林钊意外身亡。 那段时间他经常听自己的父亲念叨,说再也不信什么劳什子的师傅,明明说的林钊一家三口都是有福之人,结果一个比一个没福气,衰到连命都保不住。 之后林富民气不过,还专程找上了那个师傅,好好跟对方理论了一番。 林昌头一回听说这件事,一直不太在意的他,突然之间有些慌张。 他又自己悄悄找上那个师傅,问对方给林钊一家算的结果到底如何。对方拍着胸脯保证,说过的话绝对没有错处。如果有错,定然是有外力干扰,改变了命数。 听到改变命数四字,林昌才终于慌了神。 他翻箱倒柜地找到当时留下的电话,打给那老头,却是个空号。想办法去查了号码,发现是个毫不相干之人,根本不认识那老头。而他曾经见过那老头的地方,早已没了那老头的踪影,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线索来。 心理压力越积越多,越想越不敢去面对,林昌实在撑不住了,终于在把自己灌醉之后,跑到林钊的灵堂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曾经做过的糊涂事。 “他真的再也没碰到过那个老头?”阿癸问。 林雪娇点头,“这次他都老老实实承认了,不会有假。而且如果能联系上那个老头,他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 “林富民是怎么说的?”阿癸继续问。 “我父亲的意思,这事很难说得清楚原因究竟会是什么,大家都没那个能力分辨。”林雪娇回答:“但林昌当初确实是想要害自己兄弟,这个是毋庸置疑的,我父亲让他好好在家闭门思过。” 阿癸挑眉,“只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 林雪娇没说话,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第148章 告一段落 “你问问林凌想怎么处理林昌这个人。”阿癸对卫明达说:“让她来决定。” 林家人虽然没办法分辨,阿癸对此却很清楚,若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老头,她不可能在林凌的体内,而林凌本身的运势确实不算差。 关于这件事,林雪娇一点没插手。 她已经实现自己的目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接手生意,跟林凌把细节都商定好,然后正式搭上卫家。 至于如何处理林昌,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全都交由林凌来定。 听卫明达讲了实情之后,林凌并没有显得太惊讶,她只是没想到,那个一直留着没扔的八音盒,不仅是她那位大伯送的,还是引发一切事件的根源。 她什么决定也没做,只说他们自家的事自己处理。 林凌是跟着她的父亲姓,不是跟着这个林家姓的,父母已经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投胎转世,她自己也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没必要把自己拖下水,更没有必要受困于过去。 这边林家的事情搞定了,那边席浩扬也再一次找上门来。 期间他有派人去过阿癸他们的住处,想溜进别墅找那对法器,同时把马勇给带走,但都失败了。 每次识破并将人赶走后,阿癸都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从未找席浩扬算账,只平心静气地等着对方来找她。 席浩扬在见面之后直奔主题。 他付钱付得很爽快,交易完毕二话不说便走,多一秒钟都不浪费。 听说那个刘院长挺惨的。 席家不但找了个人去举报他,还提前把他手上的钱都拿走了,他被查时听说账户上面只有几百块钱,最终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马勇也一样。 虽然不至于被调查,但是账户上的钱都没有保住,全转给方正,留待将来阿癸成立基金会时再用。 罪魁祸首被一一收拾了,受到伤害的人也都恢复出院。 张雪莲当时被吕志广喂了两粒药丸,现在人已经醒来了,正在康复中。 席宏义被喂的药丸比张雪莲多,直接跳过了中间的步骤,恢复到了正常状态,速度快得堪称医学奇迹,连唐斌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而所有事情的开端,即那个如今被困在阴极石里的邪祟,阿癸隔几天就会将其放出来看一看。与之相抗衡的修行者逐渐占据上风,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取得胜利了。 林家以及席家的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霍青玉那边也如此。 自从阿癸跟霍新月通过电话后,霍新月就开始折腾霍青玉了。过了没几天,田甜就听说霍青玉在出席一个活动之时,不小心从台阶上面跌了下去,双腿骨折做了手术。这会儿整天都在家里躺着,哪也不去成,啥也做不了。 眼下阿癸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去查林昌当年偶然遇到的那个老头,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同时等着谢元返回帝都。 其实很多事都不用阿癸操心,景焱早已安排好了人手。 之前他说会去帮阿癸查吕志广的事,现在大家都不是特别忙,他就趁着有时间跟阿癸说了。 原来自吕志广出生,他在家人的眼中就极不寻常。 明明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却不哭不闹,每天都是一脸沉静地盯着大人,逗弄他时也是从来不笑,给人的感觉像个小老头。 他说话很早,很多词没有教过他,他自己都能蹦出来。后来大了些讲话利索了,更是动不动就讲些莫名奇妙的内容,还非要闹着去找他姐姐。老人家们见他这个样子,都说他是投胎时没喝孟婆汤,还记得上一辈子的事情。 吕志广的家人先是请村里人帮忙处理,但基本都不起作用,处理的人还被吕志广给臭骂了一顿。后来他的家人听说秋长山的道长很厉害,就带他去了秋长山,刚好遇到了等候已久的青南道长。 青南道长说,他已掐指算到此事,知道会有个徒弟来。 与吕志广的家人商议后,青南道长收下这个徒弟,并让他留在了秋长山上,之后只是在每年过年时,才让他跟家人见面。 吕志广清楚自己是被家人送去秋长山的,但具体是由于什么原因,他并不清楚。 听闻自己幼时胡言乱语,他对此也颇为惊奇。 他记事很晚,初到秋长山时的记忆都回想不起来,因此跟家人也谈不上有多亲密。特别是后来父母又生了一个弟弟后,他的归属感基本都是秋长山了,跟家人似乎就只是个血缘关系。 来到帝都已有好几个月,大家最近刚好还挺清闲,时间上都比较充裕,于是她决定回一趟中州。既可以去看看林凌,也能让田甜回去见家人,还能带着吕志广去拜见一下青南道长。 吕志广和田甜这次带了不少东西回去。 两人现在赚得盆满钵满,各自给亲近的人买了不少东西,全都提前寄了回去。同时两人还跑去找景焱,征得同意后由吴博带着,找景天传媒旗下的各路明星艺人们,拿了不少的签名照,还录了不少的视频。 回到中州后,阿癸给田甜放了假,让田甜好好地享受假期,她和吕志广径直前往了秋长山。 吕志广离开秋长山之时丢脸又狼狈,不过回来时却精神抖擞,刚刚来到山门跟前,就恨不得拿着一个扩音器,让所有的师兄弟都出来迎接他。 出去这一趟,不管能力还是物质,他都可谓收获满满。 除了差点把命丢掉这事,属实没脸跟师父说,毕竟此事追根溯源,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故而吕志广给师兄弟们派礼物,赠送明星艺人们的签名照时,就只能由阿癸告知青南道长具体的情况。 她讲得简练,不过基本该提到的都提到了。 青南道长实在没有料到,徒弟只是帮别人画个符,竟能牵扯出那么多难以想象的事来。 听说阿癸想要知道吕志广幼时说过些什么,他没有隐瞒,将自己曾经听到的,都一一如实告诉了阿癸。 第149章 新的旅程 吕志广刚来秋长山之时,每天都想要往外跑,问他要出去做什么,他一个字也不肯说。 如此持续了大半年,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不够,而且又只是个孩子,离开秋长山仍是老样子,他慢慢地冷静下来,开始投入修行之中。 他起初没跟着青南道长学习,说教的都是没用的东西,时不时还会同青南道长论个道,青南道长从中受到不少启发,很是快乐。 可惜过了没几个月,有天早上吕志广起床时,那些似乎不该属于他的记忆,突然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也是突然间,他变成了一个最正常的孩子的模样。 虽然失去了论道的快乐,青南道长在经过斟酌后,还是选择了不跟吕志广提及他之前的种种表现,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此生仅是此生,老天既让他忘记了过往,那便顺应天意。 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若非阿癸此次特意前来询问,青南道长自己都快把这事忘了。 听青南道长讲了那些论道的内容后,阿癸知道不会错了,吕志广即顾七无疑。那小子所论,皆是爷爷和阿癸所说的,他不过是复述一遍罢了。 阿癸让青南道长不用担心。 之前画的三百道符已基本找回,剩下的那十多道虽不知在何处,但哪怕产生不好的影响,也不会要了吕志广的命。 有她研究出的法子打底,之后她还会以吕志广的名义成立个慈善基金会,帮他积福德,撑到谢元现身之日绝无问题。 青南道长明白此事不是他能插手的,遂表示一切都听阿癸的。 离开前,阿癸将阴极石里的邪祟留在秋长山,麻烦青南道长处理后续,她就不再管太多闲事了,青南道长应下。 至此,阿癸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继续查找当年那个老头的消息。等着谢元现身之后,解除吕志广身上的禁咒,交代冯子辰父亲的下落。以及在冬至来临前,帮杳容寻觅安达的踪迹。 从中州回到帝都后,阿癸让田甜协助吕志广,先把基金会搞起来,具体做什么慈善项目由他们自己定。她只负责把每次赚的钱抽出一部分投进去,并让景焱时不时地帮着他们运转一下。 林凌留在中州乖乖上学,周末或假期会跑到帝都,跟阿癸他们待上一两天。卫明达则已习惯了帝都中州来回跑,刚好要帮他爸开拓版图,修行和工作都能兼顾上。 时间过得很快,之后没再出现什么麻烦,大家的生活平淡又充实。 杳容一直没有找到安达,谢元也一直都没有现身,冬至过去了仍杳无音讯。 就在景焱打算把冯立涛敲晕了带来,好好折磨上一番时,冯立涛自己找上了门来,说谢元昨晚入梦了。 原来谢元得到极阴之火之后,没有立刻回到帝都,而是在冬至那一日,找到了通往天界的通道,直接去了天界。 冯立涛告知了他们通道所在的位置,证明自己没有骗人。 “谢元说,他去天界处理完一些事再回来,至于什么时候他说不准,你们要么再等上几个月,要么再等上六十年。”冯立涛转述,“你们要是没那个耐心等,也可以去天界跟他碰头,他都无所谓。” 阿癸跟景焱对视了一眼,“那里算不算是你的地盘?” “要去吗?”景焱问。 阿癸点头,“我还从未去过天界。” 谢元都把通道所在位置告诉他们了,不管能不能把他揪出来,去到天界游览一圈也是好的。 “那就把这边的事安排好。”景焱笑着对阿癸说:“我们即将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准备妥当,前往天界。